《本宫只想当纨绔》 第1章:雨夜救美 入夜,繁华的上元街在雨幕中依旧灯火阑珊,路边却不见白日的摊贩,倒是一下少了许多的烟火气。 彼时更深露重,行人寥寥,晚风寒凉,透亮的雨落在青石板铺就的路面,不过瞬间就被行驶过去的马车碾碎。 只见这辆马车低奢显贵,木料用的是上等黄花梨,车厢的四个立柱雕刻着精美的花纹,顶棚更是铺了厚厚的一层防水皮革。 那四个棚角的檐下还垂挂着青色宫绦,两边的木窗格用的是罕见且昂贵的大块南海水晶所做成的窗面,窗户下方甚至贴心地安上了刷过棕榈油的木滑槽,天晴时分里面的人便可以向后拉开两边的水晶窗,扎起窗内暗红的锦帘欣赏车外的风景。 如此新颖高贵的马车全京城自然是独一份,这车厢内的空间更是宽大到可以容纳四人,但布置却比花哨的外观要更为简洁,仅有一张金丝楠木小几,几上还摆着个火焰点点的青铜烛台盘甜而不腻的当季糕点和一顶小巧精致的紫砂茶壶。 那张小几后还有一位明艳英气的美人,她这会儿正神态慵懒地斜倚在铺了羊毛毯的座位上,浑身携带着醉人的酒气与喷香的脂粉味,想来是刚与狐朋狗友从那清倌院作别归家。 细细把玩了会儿手里那个官窑新产的黑釉天目盏后,身着对襟广袖芙蓉裙的长阳公主饮下了盏中的醒酒茶。 她随后搁置茶盏,边哼着小调边理了理垂落胸前的青丝,一双桃花眸里不见多大的醉意,想来先前只是微醺,并未上头。 “吁” 突然,马车一阵颠簸,伴着车夫的勒马声小几上的东西乱成一团,所幸颜珂眼疾手快,扶住了那莲花样式的青铜烛台,免其点燃地上的毛毯,她随后挑帘询问:“何事” “禀公主,方才巷子里突然蹿出来一个人。”身披雨蓑头戴斗笠的车夫如实交代着,心里还有些后怕,暗骂这年头碰瓷的人当真是要钱不要命。 她悠悠看了眼昏倒在马前的人,对方是个及冠男子,身上穿着青布长袍,倒是一副良家打扮。 “花点钱打发了吧。”雨天还来碰瓷的人可谓敬业,颜珂倒也不差这点赏钱。 那车夫便过去踢了踢男子,叫他起来领钱,对方无甚反应,一番细瞧之后才知道对方是真的吓晕了过去。 他折身回来禀报:“公主,这小子昏了过去,模样也十分柔弱俊俏,倒不像个碰瓷的,许是哪家的男宠逃了出来。” 颜珂伸出葱白的手将小几上的东西复位,随后轻叹:“罢了,夜深雨重,将人抱上来吧。” “是。” 次日,天边吐出了鱼肚白,绯色的霞光铺满了柔云,湿润的泥味裹着青草香随微风钻进了窗缝,却又瞬间被室内点的熏香所掩盖。 这鹅梨帐中香的味道很是清甜细腻,助神安眠,若不是回府途中见人一直梦呓惶惶,颜珂倒也不会让男婢在这厢房点上些许令其心安。 等到天光大亮,雕花檀木床上的男子才悠悠转醒,他生了好一双含情脉脉眼,眼上眉色青黛,肤如润玉,唇红齿白,只是气血不足,脸上看起来有些虚弱苍白。 池幼璟细细打量着这个布置奢华却不庸俗的房间,倒是比他先前在长公主府上住的那处还要精致漂亮,看来自己昏迷后怕是落入了哪位权贵手里,也不知是凶是吉 “叩c叩c叩。”短而缓的敲门声过后,外面便传来了男婢恭敬的询问:“公子醒否,可要起身用膳” 池幼璟赶紧回神,扯着干哑的嗓子回应:“你进来吧。” 得到了应许男婢便带着身后的两位同伴进来伺候他洗漱换衣,他们皆生得副好皮囊,不逊清倌院的那些人,倒是令池幼璟心起疑窦,猜测这是哪户人家的手笔。 可惜他从江南的倌院赎身后便一直圈养在长公主府,对这京城的达官显贵并不了解,所以思索半天也没个头绪。 罢也,既来之则安之,他如今心如死灰,身无长物,也无甚好挂念的了。 被男婢们伺候着洗漱完毕,池幼璟安坐在了纤毫毕现的铜镜前,这不俗的玩意儿长公主府也有一个,是女帝御赐的西洋贡品,先前承蒙长公主厚爱,对方将其送给了自己,现如今却 他的眼里划过一丝自嘲,随后又变得平静无波。 到底是黄粱一梦,何必再去缅怀。 “公子倒真是丰神俊朗,稍加打扮便像九天谪仙呢。”男婢毫不吝啬地夸着他,自觉相形见绌,并暗叹自家主子挑人的眼光真是毒辣。 昨日池幼璟被带回府时就是他负责伺候的,那会儿这人脸上带了污秽,看不真切容颜,他只当是公主又发了善心才救下的流民 ,毕竟这些日子京城里多了许多从南边逃来避难的人呢。 温润如玉的公子听闻便细细打量着镜中人,却见自己一头青丝高束,横插玉骨银簪,浑身裹了件月牙色暗纹流云对襟广袖长袍,端的是风度翩翩,全然不见前日丧家犬般的颓败,倒颇有一种被篆养的娇宠意味。 他节骨分明的玉手抚上了自己的脸,眼里是他人不懂的黯然神伤。 “我倒是宁可没有这副皮囊” 这话只在心里转了转,并未说出口,身边的男婢便开口提醒他:“公子,请随奴才去花厅用膳,公主在那等您。” 池幼璟浑身一怔,眼里波澜起伏,莫非她来接自己了 想起那位矜贵素雅的美人,他死去的心又开始活泛起来,到底是惴惴不安地随男婢前去了花厅用膳,生怕是自己一厢情愿。 可现实终究是令他失望了。 坐在花厅里的那位少女不过十七八岁,墨发如瀑,却并未梳髻,身上穿着件丹红白鹤烟纹长襦裙,外罩绯色烟罗水袖褂,臂间还搭着一条同色挽纱,她的相貌艳比牡丹国色,气质张扬飒爽,又生得明眸皓齿,熠胜骄阳。 第2章:美男身份 “这么失望,可是因为本公主长得丑”颜珂托腮看来,多情的桃花眼里含着几分天真可爱,倒令人联想不起她干的那些风流逸事来。 其实她带着记忆投胎前一直是个颜控,不过因为穷只能“望美人而兴叹”,如今成为尊贵的大汝二公主,她当然要将各色美人收纳府中作婢,天天欣赏以求身心愉悦,毕竟这样才可以长寿嘛,嘿嘿嘿 池幼璟经她这么一打趣当下便红着脸行礼赔罪:“公主自是明艳无双,九天玄女也过犹不及,小人无意冒犯尊驾,还请公主开恩。” 他如今算是知道了对方的身份,能与长公主三分相像,又另立府邸的贵人,只有正处花季的长阳公主了。 “无妨,过来落座吧。”颜珂欣赏着美人,心情甚是愉悦,倒也不追究他的冒犯,而是自顾自聊了起来:“你打哪来,回哪去,姓甚名谁” 池幼璟便端坐一旁,不卑不亢道:“我姓池名幼璟,原是打江南晋云县来京投靠亲戚,怎料亲戚已不在京城,折返之际不幸遇见了地痞,盘缠尽散,险些失身,慌乱逃跑间这才冲撞了公主座驾,昏迷在地,所幸得公主相救这才逃过一劫。” 他说这话半真半假,颜珂也并不拆穿,只是夹了个虾饺放进对方碗里,说:“原来如此,昨夜大夫说你怀有身孕又受此惊吓,身子虚弱得很,等你好生休养几日我再赠你些盘缠送你归家吧。” 那温润的男子却是目光一滞,手里的玉箸险些抖落,他慌忙放下它捂住腹部,不可置信地询问:“公主可是在诓我” “我与你无亲无故,为何诓你你平日里就没些感觉吗”颜珂拈了块肉包细嚼慢咽,虽说食不言寝不语,但她实在想知道男人怎么怀孕,莫非这是个双性人,自攻自受 池幼璟便细细回想起来,先前他念及长公主公事劳累,不忍其怀胎受苦,就从一个半仙那求来了怀子偏方,自己偷偷服下,打算替其生儿育女,好像除了前段时间胃口不好外,他还真没什么特别反应 “呕” 如此想着,他忽觉胃内翻腾,连忙跑去檐下吐了起来,满嘴都泛起了酸味。 颜珂便轻叹口气,倒杯茶递过去,一面轻拍他的背一面道:“你若是不介意的话,可在我府上安心养胎,等身子骨好些了再回江南。” 池幼璟已是被这个小生命扰乱了思绪,再者他自幼便被卖入倌人院,家乡举目无亲,即使回去也无依无靠,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她。 等孕吐之后缓过神来,他才细想到孤男寡女住在一起不合适,更何况两人非亲非故,此举更是不妥,但现下已是不好推辞了,所幸对方并未打算长留他。 颜珂倒是没想那么多,打昨夜里调查到了池幼璟的身世之后,她便准备给自家皇姐善后,如今对方怕是知道这人在自己府上了。 至于池幼璟为什么会被赶出来,她倒没有细究,毕竟这是皇姐的家事,自己不便插手,但多半与那善妒的大驸马脱不了关系。 望舒街,长公主府后园。 这晚春的天气说热不热,说冷不冷,加之今日天朗气清,倒是正适合郊游,起先驸马爷本是要与望舒公主同去城外踏青,但女帝将长公主召进了宫中议事,这会儿便独剩了他一人在后园摧花泄愤。 尽情盛开的那朵芍药原本是玉露晶莹,娇艳欲滴,不过瞬间就被人摘了下来扔在地上碾碎成泥。 “长得好看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我踩在脚下。”唐颐冷冷地看着地面的垃圾,语意微深,心情是显而易见的糟糕,就算精心打扮过的出游行头也不能衬得他明媚半分。 昨夜打劫财色的流痞便是这贵公子的手笔,只可惜失手了,竟让对方逃到了长阳府。 但那下作的东西还是尽快斩草除根为好,这样他才能得到颜瑾的爱 “正君,长阳府的人递了封密信来,说是要公主亲启。” 管事的丫鬟行至后园将方才收到的信件递上来,语气恭敬地禀报着事宜。唐颐听闻后敛了敛自己的思绪,本想摆手让人送去颜瑾的书房,旋即又顿住,接过来兀自拆开。 果不其然,这里面写着关于池幼璟的事情,那狐媚子不知用了什么妖法,竟怀上了身孕 唐颐的手逐渐收紧,那纸就立即变得皱皱巴巴起来,他此刻双眸含火,面上显得愈发阴沉,旁边的管事丫鬟不禁吓得一哆嗦,暗忖这正君倒是越来越可怕了,自己还是要小心着些,免得平白遭罪。 “伶巧,你知道该怎么处理吧”俊美的公子开了口,目光幽深地将信拍回在她的面前。 对方心领神会,赶紧接过信老成道:“正君,今日并未有人来送信。” 见伶巧将东西拿去厨房烧掉,唐颐理了理自己垂在胸前的长发,随后眸色微暗地对着空气吩咐:“雁落,陪我去趟长阳府。” “是,主子。”不知从哪现身的劲装女子行礼领命,她生得很是普通,最易让人忽略,但那双冷漠的眼睛却是相当瘆人,仿佛对视一下就会被毫不留情地宰掉。 “啊秋” 颜珂没由来地打了个喷嚏,她看看天上明晃晃的太阳,还是打消了添衣的念头。 府外已经备好了马车,今个儿她要去宫里的国子监进学,再不去那位老学究怕是又要找女帝告状了。 “这是什么糕点”上车后,斜倚在铺了毛毯的木制靠座上的妙人儿举止潇洒地从小几上拈了块五角样式的软糕,细细品尝了一口,嗯,奶奶的,糯糯的,好吃哭了都 见自家公主贪吃得眼睛微亮,贴身伺候她的婢女不由得笑意盈盈地向其解释:“这是奴婢新研制的奶糕,做成五角的样子是因为上回公主画的画所带来的灵感。” “你是说红旗”颜珂没想到自己思念前世的祖国时画下的五星红旗还可以给人启发,只能说古人的联想力真好。 她激动地按着一袭青衣的绿缨,问:“那你能不能给我做个汉堡” 第3章:伴读 对方未曾听过汉堡为何物,不过见自家公主高兴,她也只得宠溺地应下来:“奴婢可以试试。” 颜珂便向她解释起汉堡来,随后拿出纸和自制铅笔画出大概的样子:“这是西洋那边的玩意儿,上下两块面包跟我们这边的馍馍差不多,只不过要更松软,上层面包的表面还撒了白芝麻,中间的食材有生菜c番茄c肉块c芝士等,不过这些东西咱们这大都没有,你可以用白菜叶和其它东西替代,只要好吃就够了,我相信你的厨艺。” 青缨看着公主信任的目光,顿觉自己肩负了什么重任,她神色一正,立马恭敬道:“奴婢定不负公主嘱托,把这汉堡做出来” “呜呜呜青缨你这么贤惠,我都不想放你回家了”少女扑进对方的怀里假哭,语气里是满满的不舍,对方已是花信年华,可以给自己赎身出宫了,当年青缨来照顾她时,也才十二三岁而已,十几年真是转瞬即逝。 模样秀丽的人儿颇为无奈地搂着自己照顾大的公主,语气温柔且坚定:“公主若不想奴婢走,奴婢便留下来伺候您一辈子,哪天要是嫌奴婢碍眼了,奴婢会请辞离去的。” 这话说得颜珂倒真的鼻头发酸了,她埋在对方柔软的胸口里闷声道:“可我不能那么自私,你也是要成家立业的,如今你是一等宫婢,出去不知道有多少良家公子想嫁呢” 青缨知道公主早已把自己当成了家人,她又何尝不是 “公主且宽心,青缨此生能照顾着您便已无憾了。”其实温柔的她比颜珂更加不舍。 青缨还记得自己十二岁那年入宫时,因为没钱行贿而被管事嬷嬷分去了浣衣局,某天有人弄坏了二公主的衣裳并嫁祸与她,情急之下她只得在破掉的地方绣上了金蝶以亡羊补牢,怎知这栩栩如生的金蝶讨得了公主的欢心,从此她便脱离了苦海,调至曦和殿伺候着颜珂。 后来对方及笄封号长阳,在宫外另立府邸,青缨也一同追随了过来。她时常想,若是没有颜珂,自己还会在浣衣局里劳碌,不知温暖几何,戚戚然地渡过此生吧 “青缨,”忽然,琼鼻微红的美人抬起头来,声线胀哑道,“你既话已至此,那日后便不能走了,若是看上哪家公子,娶进我长阳府便是。” 青缨依旧是宠溺地笑笑,而后掏出手绢给她拭去眼角的泪花,应下:“好,奴婢全凭公主安排,只是殿下已十又余八,断不可再孩子气了。” 于是,从小被天资聪颖的皇姐所碾压而得不到关爱的颜珂这会儿当即吸吸鼻子,凶巴巴地威胁道:“今日之事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挠死你” 说罢,她便偷袭了青缨的胳肢窝。 “哈哈哈公主饶命青缨不敢乱言,您就放过奴婢吧哈哈哈”对方笑得花枝乱颤,暗道公主果真还是个小孩子。 一番玩闹间,皇宫便也到了,车夫放下矮凳,青缨背着书箱先行下来,随后扶住颜珂葱白的玉手本想嘱咐她好生踩稳,小心落地,结果对方一跃而下,她只好作罢。 在这南门出示宫牌之后,守门的女侍便恭敬地请了她们进去,颜珂领着给她撑伞的青缨走在宽阔的宫道上,百无聊赖地伸了伸懒腰,随后从袖中掏出根红绸带将乌发高高扎起,这会儿倒是清爽多了。 拐过御花园不远,便是书声朗朗的国子监,这里面上学的有她的弟弟妹妹,也有大臣们的子女,不过大多臣子的后代都是陪读。 即便如此,仍有臣人想方设法地把孩子送进国子监陪读,让他们与公主皇子们打好关系是其一,其二便是翰林院修撰c国子监学正李寻芳博士通晓古今,高徒满门,倘若自家小孩能经其教导将来高中,仕途顺意,岂不美哉 所以在祁元女帝的十个皇嗣里,除了长公主颜瑾和年龄尚小的老九老十外,其余七个都有数人陪读,尤以二公主颜珂的陪读最多,共六人。 但这些都是酒肉朋友亦或武学之人,其中跟她玩得最好的是将军府上的嫡子陶晟儒。 他虽是家里的独子,却与一般的大家闺男不同,十分要强,且励志要如自己的母亲般成为一代战神,只可惜他偏科严重,今年与颜珂一同留级了。 课堂里的人对阳刚之气严重的陶晟儒是避而远之的,就连颜珂剩下的那些陪读也一样,她们甚至会私下议论他暴力无礼,今后嫁不出去,但有二公主罩着他,这些人也不敢明面上说什么,只是觉得二公主对他不过玩玩而已,就像家养的狗一样,仅是用来消遣罢了。 陶晟儒却不这么认为,他能感觉得到颜珂是把他当作正常人对待的,并无半分轻视,否则以他的暴脾气早就揍死这个草包废物了。 颜珂几乎是踩点而来,等应付完那些皇弟皇妹的问好之后, 她便带着青缨坐到了剑眉星目的少年身旁,随后打量他:“哟,几日不见你好像又俊朗了些啊。” 对方闻言这轻佻的话语,刚毅的脸上顿时浮起丝丝绯红,他习惯性地结巴起来回应她:“二c二殿下又在打趣我了” “天地良心,本公主说的可是实话。”颜珂发誓,这家伙要是放在现代,妥妥的暴躁护短多金帅气大狼狗,只可惜说话结巴,稍显遗憾。 陶晟儒见她表情真挚,只好改口:“殿c殿下谬赞了。” “请继续保持,不要长残哦少年。”颜珂便拍拍他的肩,笑得明媚又鼓励,这让对方不由得暗自思忖,今后要不撑把伞遮阳,以免晒黑变丑 他虽不喜这种男子做法,但深知颜珂只跟好看的人玩,为了维护好这段友谊,陶晟儒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爱护一下这身皮囊。 嗯,这些天自己好像晒得有些糙了,回去的时候撑把伞,再泡个花瓣浴吧。 第4章:读书日常 俩人谈笑间青缨已经给颜珂摆好了文具退身出去,她们这种作陪的下人是没资格旁听的,一般主子上课时就候在附近的厢房里,到了中午便伺候主子在厢房内用餐歇息。 卫宰相的嫡长女卫盈是今年颜珂的陪读之一,昨日刚同她逛过烟花柳巷。 相比起长阳公主的潇洒,宰相府对子女的管教甚严,卫盈不敢赖床在家,只好一早就顶着宿醉后发疼的头来到国子监上学,这会儿见颜珂跟没事人一样,她便讨教起来:“二殿下真是好酒量,我原以为您今日会歇息在府上,没想到会来听讲,可否告知逸书有什么醒酒好法子能缓解宿醉之痛” 卫盈早已及笄两年,逸书便是她的字,颜珂听闻后笑道:“回头我让下人送个醒酒汤的方子给你,不过你这酒量还得再练练啊,昨晚美男还没亲热够你倒是先醉的不省人事,多可惜啊。” “二殿下海量,今晚可还去否”卫盈心想颜珂要给她醒酒汤的方子,便又开始心神荡漾起来,全然不怕再烂醉如泥,要知道昨晚陪酒的那个倌人可是比女子还要娇软呢,哎嘿嘿嘿 “去人生苦短,须得及时行乐啊” “二殿下果真是明理之人” 两人一拍即合,旁边的陶晟儒却默不作声了,他何尝不知这位放荡不羁的殿下爱喝花酒纵使有心相劝,奈何嘴不给力,也只能自己郁闷了。 李博士约摸是一刻钟后才走进教室里的,原先哄乱的教室便立即安静下来,她扫视一圈后见颜珂今日居然来了,便满意地点点头,开始讲起老生常谈的孔孟之道来。 “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颜珂的眼睛便随着李寻芳博士悠长的声音缓缓闭上了,等到这位老学究讲至一半,她已是趴在桌案上呼呼大睡起来。 陶晟儒虽是听不太懂,但态度端正,不像卫盈一般同颜珂在课上睡了过去,甚至还在书册上用朱笔标记重点。 不过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还是影响了课堂秩序,颜珂的那些弟弟妹妹更是忍不住低笑起来,气的年已不惑的李寻芳鱼尾纹都更深了些,她重重拍下手里的册子惊醒熟睡的俩人,问道:“想来昨夜二公主和卫千金彻夜习读了这篇文章,不知下官可否考校两位一二” 颜珂早就司空见惯了,她神态慵懒地打个呵欠,桃花眼里是说不出的迷离与风情,真真能令男女看痴了去:“你还不知本公主的底细” 李寻芳一噎,终是轻叹一声看向战战兢兢的卫盈,随后她凝眉呵斥:“卫小姐,宰相修身治国,实乃一代贤臣,你怎的如此不思进取,请你出去听讲” 卫盈大脑一懵,显然没反应过来只有自己受罚的现实。 真惨。 颜珂心疼了她三秒,这年头,投胎果然是个技术活。 不过她还是担心这半老徐娘跑去跟女帝告状,要知道她的母君虽然对她的放荡不羁从不过问,但是关乎学习方面还是十分关心的,至少关心到她挨打后三天下不来床的程度。 然而她着实没想到李寻芳已提前告了状,晌午时分女帝身边的大宫女便过来领了她去用膳。 “母君c皇姐” 颜珂提着裙摆跑进偏殿,面上笑意盈盈,模样活泼乖巧的很,祁元女帝不免神色稍霁,随后点头示意她坐下,只是道:“疯疯癫癫的成何体统,该有的规矩在外人面前还是要有。” 那娇俏的少女便嬉笑起来:“梳髻到底麻烦,有那会儿时间还不如多睡一下,今个儿怎的想起去国子监叫儿臣来用午膳了” 一旁的气质清冷的美人搭了腔:“母君本打算若是在国子监寻不到你,便派人去你长阳府亦或烟花柳巷将你绑来。” 此话明摆着告诉颜珂,李寻芳来告过状了,她只好打起岔:“皇姐今日怎么来了宫中” “江南那边梅雨连绵,孤一早便让她来商议防汛之策,没想到李爱卿求见,说你两日未曾去国子监,怎么,皮又痒了”女帝生了一双含情脉脉桃花眼,但气质矜贵不凡,颇具威严,即便是柔柔看来,也吓得颜珂赶紧坐直身子低头认错:“孩儿不敢了” 祁元帝怎的不知这丫头的性子,想来收敛不久又会故态复萌,可见她认错还算诚恳,此事便翻篇了。 “用膳吧。”女帝发了话,两位嫡出皇女才敢拿起银箸,这桌上的东西虽然精美繁多,但都是些俩人爱吃的菜。 自君后病逝以来,姐妹俩便很少得到女帝的照料了,对方似怕自己透过俩个孩子的模样瞧出爱人的幻影,日后以泪洗面萎靡不振,无心问政,就早早将她们封号,赐了府邸良田,免得自己再睹女思夫。 可她还是会忍不住思念这两个孩子,平日里便将聪慧过人的长女带在身边一起理政,至于次女则是任由其逍遥快活,给予娇宠盛爱,只要她不走歪门邪道便可。 这样虽是令其他男妃心有不满,但女帝素来偏爱君后,自是爱屋及乌,偏爱与他生育的孩子。 午膳后,女帝由身边的嬷嬷扶着下去歇息了,颜珂便与皇姐双双告辞,行至殿外,她忽然想起来说:“今早我让下人给你送了封信,原以为这会儿你已将人接回了府,怎知你来了宫中,那我当面与你说说也好。” “何事”一袭水烟翡翠百褶裙的美人抬眸看来,她挽着好看的堕云髻,整个人似天上清月,柔美倾城。 那张精致的瓜子脸上还生着对黛眉娇目,琼鼻小巧且挺翘,薄唇更是不点而朱,比起颜珂的明艳张扬她更趋于素雅内敛,说是九天仙瑶也不为过。 颜珂在心里感叹了一番自家的仙女姐姐后,便如实交代起来:“昨夜我在路上救下一人,唤作池幼璟,他如今怀有身孕,不知皇姐可要将他接回去” 第5章:骑射 对于颜瑾的私事她素来不过多打探,所以并不知池幼璟被逐出家门的真相,只当他是唐颐趁颜瑾近来事务繁忙,无暇顾及后院时赶出去的。 可现下却听皇姐道:“他原是我年前从江南买回来的花魁,是少见的哥儿,平日里我允他娇宠,可他竟与人私通,我便将他逐出了家门,如今怀有身孕,更是坐实了这等脏事” 颜瑾柳眉紧蹙,显然是气愤的,可她到底念着份旧情未将其赶尽杀绝,便说:“你将他打发回江南吧,若让唐颐知晓,他怕是活不长久。” “成,皇姐如此也算尽了最后一番情谊。” 作别之后,颜珂回了国子监里自己歇息的厢房,青缨见她布满薄汗便拿出手绢给她细细擦着,随后自责道:“这晌午日头晒,奴婢应撑伞跟着公主去才是。” “我让你呆着歇息,你歇息便是,晒这么一会儿出出汗倒也好。”她站在那任由对方擦汗,随后张开手让其给自己脱下外褂,这便躺到了床上去。 青缨挂好衣服回来,见她一副懒散的模样,只好过去帮她脱了鞋袜,将锦被给她盖好,说:“殿下小心着凉,天气虽然暖和,可到底还是春季,容易头疼脑热。” “唔到了时候记得叫我起床。”颜珂翻了个身,便舒舒服服地睡去了。 青缨给她掖好被角,这才坐到桌前歇息,到了约摸两点钟的光景,她就去打了盆水来伺候对方起床。 下午的课要去校场骑射,日头有些晒人,为了骑马方便颜珂换上了窄袖交领的褚红色胡服,脚踏软革短靴,一头青丝束团别上了镂空并蒂莲银冠,横插一支掐丝银蝶簪,浑身看起来倒真是英姿飒爽。 “公主这身打扮不知要让多少美男芳心暗许呢。”青缨十分满意自己的手笔,现下也打趣起来,颜珂便起身痞气挑眉,勾起她的下巴轻笑:“恐怕不只是美男吧” 清丽的婢女俏面微红,她有些无奈道:“又来消遣奴婢,公主这番模样自是男女通吃。” 颜珂这才松了手叉腰大笑:“哈哈哈,我就知道自己风华绝代” 青缨偷笑,公主倒真是自恋哩。 随后她取下墙上的漆黑的弓箭,撑起油纸伞随颜珂前往校场,彼时陶晟儒和卫盈正好带着下人走在不远处,三人便齐齐汇合了,至于其他人倒是早早到了地方。 陶晟儒故意慢行,是想等着颜珂一起,而卫盈则是睡过了头,她烦躁地看看天上的太阳,说:“这般晒下来,待会儿骑射怎叫人受得了” “受不了也得受,莫非你不怕镇国将军的威名”颜珂搭上她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模样,这可使卫盈愁眉苦脸起来:“怕呀,可我不想晒成昆仑奴,这又能怎么办呢” “那就认命吧。”颜珂倒是看得开,比起坐在教室听那些老学究讲课,她更喜欢出来玩。 一旁的陶晟儒没有搭腔,只是安静地跟在她的身旁,虽说镇国将军是他母亲,但也不会对他怀有私心,全都一视同仁。 说话间几人就到了宽大的校场,下人们便不能再随主子过去,只能在外边的马棚候着。 一群娇生惯养的公子小姐则是懒散地站在场中,耐着性子等陶淑玉过来。 片刻之后,一身戎装的女将军便骑了枣红色的马英姿勃发地过来。 她的长相不是很美,但是坚毅有神,十分帅气,陶晟儒便继承了母亲的棱角分明,生得颇具武将气概,难为他母亲给他取了个知书达礼之名,结果这家伙不爱红妆爱武装,也只好当作女子养了。 “诸位,”陶将军翻身下马,声音朗朗,“今日我们要学习骑射,对于不会骑马的公子来说这确实难度颇大,我也不强制要求,你们可自行安排练习,至于剩下的各位公主千金,可就要认真对待了。” “现在,不会骑马的男子去射箭半个时辰再休息,会骑马的男子可随在下练习骑射,亦可自由驾马,其余的去马棚牵各自的马来,动作要快,若是耽误了时间,诸位今日便只能天黑才下学了。”她微微一笑,恐怖如斯,吓得各位姑娘赶紧跑开去牵马。 一刻钟后大家穿戴整齐架着马重回了校场,陶淑玉便让留级的颜珂和陶晟儒做了示范。 只见两人旗鼓相当地驾马冲向一里外的靶场,然后取箭上弓,双腿夹紧马肚,腰身稳直,微微凝神瞄准靶子便拉弓放弦。 “嗖”的一声,两支利箭立马刺破空气直朝靶心而去,左边羽尾带白的中了七环,右边正常羽尾的正中红心,颜珂便勒马朝陶晟儒灿烂一笑:“不愧是将军之子,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对方面色一红,勒住马抱拳行礼,话到嘴巴又结巴起来:“殿c殿下只是状态 不佳,承c承让了” 陶淑玉对于自家儿子的骑射还是很满意的,待两人回来,她便开始向其他人讲解骑射要领,又亲身示范,两箭齐发皆中了靶心,场内顿时响起来铺天盖地的掌声。 掌声过后,她就让颜珂和陶晟儒各带一批人马练习,那些公主和臣女很快就围到了颜珂身边,皇子和臣子们自然去了陶晟儒那。 卫盈倒是想在颜珂这偷懒,结果混水摸鱼没多久就被陶将军揪出来去罚跑了,她真觉得今天自己水逆,不宜来国子监上学。 待到日头西斜,有微风送爽时,也差不多该下学了。 陶将军把累成死狗的卫盈拖出凉棚,本想吹哨集合稍作讲评,却见一位臣子的箭射歪竟朝自家儿子飞了过去 她赶紧甩掉手里的烂泥飞身上前,企图赶在箭前救下儿子,怎料一抹红色的身影要比她更快地扑过去,直接搂住陶晟儒滚下了马。 那不慎射歪的公子吓得跪坐在地,周围的人更是惊呼着上前搭救,陶淑玉却是先一步拨开人群扶起自家儿子,确认无伤后才查看当了人肉垫背的长阳公主,随后重重松了口气:“所幸无碍,末将会去向陛下请罪的,多谢二殿下救了小儿一命” 颜珂却是痛苦地伸出手道:“慢本公主闪到腰了” 第6章:美男小产 陶淑玉便赶紧扶她起来,那几个皇妹皇弟更是凑过来嘘寒问暖,陶晟儒只好默默退出人群吩咐奴才去传太医,而好不容易挤进来的青缨则是急红了眼眶搀扶着她去凉棚那休息。 至于摔了个狗啃泥的卫盈早就拍干净灰在凉棚等人来了,待颜珂哼哼唧唧地落座,她顿时哭出了声:“呜呜呜,二殿下你闪了腰,今晚谁陪我去喝花酒啊” 众人简直满头黑线,陶晟儒更是忍不住一拳头挥了过去,将人按在地上打,清朗的声音骂起人来都不结巴了:“你个天杀的家伙,二殿下都这样了你还只顾着自己,本公子今天就要将你弄死在这里,免得你带坏殿下” “救命啊将军你快管管他”卫盈哪是他的对手,没两下就鼻青脸肿了,陶淑玉倒是想让自家儿子再教训一下这混账东西,但颜珂发了话:“停停停,再打就出人命了” 虽然卫盈这个纨绔不怎么讨喜,但是她懂行会玩啊,要是少了个陪玩的人自己得少许多乐趣呢,所以给点教训意思意思就够了。 陶晟儒再怎么气愤,也还是听颜珂的话,当下便放过了她,任其在地上哀嚎,随后就退在一旁默不作声了。 太医院的人来得也很快,听闻是长阳公主伤着了便赶紧提了药箱跑来,身后还有两个药童负责抬担架,结果到了现场一番诊脉后,这担架给了卫盈用。 颜珂只好目光同情地看着这丫头被抬走,心道对方今天可真是倒霉到家了。 经由这么一折腾,大家各自散了场,陶将军带着小儿跟犯错的公子去向女帝请罪,颜珂则是坐上轿撵在青缨和太医的陪同下回了马车进行针灸治疗,又领了副药方,这才送走太医打道回府,临走时正好与宰相府来的马车擦肩而过。 看样子卫羽烟知道了自家嫡女被陶淑玉之子揍进太医院的事了,想来这两位文武重臣怕是要在女帝的御书房里争执一番。 颜珂颇有良心地想,但愿母君还有心情吃晚饭吧。 马车稳稳地停在了气派的长阳府前,等车夫放好矮凳,青缨便搀扶着颜珂缓缓下来,要知道今早去时她还能一跃而下,现在却是跳不了了,真是世事无常。 然而等她进了府中花厅,刚一落座,便有奴才前来禀报:“公主,今个儿您走后不久,大驸马爷便来了,说是给您送前些日子您托长公主向人求的画,待他走后不久,后院里的公子不知怎的就小产了,如今他伤心过度,滴水未进,身子更虚弱了。” 颜珂摆摆手示意他退下,而后紧蹙了眉头思索起这蹊跷事来,接着便让青缨扶自己去看看人家。 “公主您还是休息着吧,有事吩咐奴婢去就行。”青缨担心她的身子,有些不愿扶她去后院见人,颜珂却是忽然正经了神色,说:“我本不欲再多管闲事,但某人的手已经伸进了我长阳府,此事怎能罢休” 她只好扶着颜珂去了后院的厢房见一见人,刚到庭院内,便听闻断断续续的哭声从屋内传来,随之“咚”的一声,哭声戛然而止。 颜珂也顾不得腰伤,当即跑过去撞开门,只见池幼璟已挂于房梁之上,面色通红,脚底的凳子滚开了好远。 她赶紧取下头簪一甩,便准确地割断了绳索,跌落的人正好压在她的身上。 颜珂觉得,自己今天也挺倒霉的,我的老腰啊 晚来一步的青缨赶紧推开吓懵的池幼璟,手忙脚乱地扶起面色苍白的颜珂,冲屋外哭喊着:“快来人呐,快去请太医” 于是刚到回家准备吃饭的张太医又被人请过去给颜珂看腰了,没想到这么一会儿不见,她的腰伤居然变得严重起来,不趴个十天半个月怕是好不了。 知道自己可以十天半个月不用去国子监,颜珂还是很高兴的,她大方地给了些赏钱,随后吩咐道:“青缨,你带张太医去给池公子瞧瞧身子,要瞧得仔细些。” “是。”青缨虽是疑惑不解,但也并未多问,只当自家公主是菩萨心肠,见不得别人受苦罢了。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送走太医的青缨才折返回来,气质慵懒的人儿则是趴在床上一面吃着男婢喂的水果,一面享受着女仆捏腿,见她进来这才询问:“张太医说什么了” 那美婢如实禀报:“太医说池公子好生奇怪,并非阴阳同体,又宫砂艳目,怎的怀过孩子公主,张太医是不是搞错了” 通俗点说就是对方既不是双性人,也没有行过房事,又怎么会怀过孕还流产了呢 颜珂倒是对这蹊跷事越发感兴趣了,她吃下男婢喂的枇杷,若有所思,随后笑道:“张太医乃华佗再世,并非庸医,定不会误诊,你先下去吧,我想吃三鲜羹了。” “是,奴婢这 就去做。” 颜珂便继续享受着下人的伺候,心下却是暗忖今日皇姐所说的话不一定属实,毕竟有时候还眼见为虚呢。 用过晚膳泡了澡,她便早早地睡下了,与此同时,长公主府的书房内正摆着一封信和一张纸条。 那信是晚上重新送来的,说的正是池幼璟怀孕在长阳府之事,而那张纸条则是飞鸽传书带来的,上面只有简短的两行铅字: 信曾被拆过销毁,他已小产。 颜瑾敛眸,随后将信和纸条都点燃放进了火盆。 能有机会拆她信的,只有唐颐。 而且与颜珂作别回府后,唐颐还同自己说过他将秋山居士的画送去了长阳府,不过因着颜珂去了国子监,他并未进府吃茶。 在没有充分证据的情况下,她也不好问罪于人,此事只得搁置一旁了。 半晌,颜瑾看着火盆里的灰烬长叹一声,眼里是道不明的情绪。 那孽种死了也好,念安身子骨弱,又孤身一人,是不好再多个累赘的 次日早朝后,颜瑾才从母君那里得知颜珂受伤的事,她便带着母君的嘱咐去了趟长阳府。 第7章:错过 彼时不用上学的长阳公主正趴在床上呼呼大睡,连早膳都懒得起来用,若不是望舒长公主前来探望,青缨还不敢来叫醒有起床气的主子。 “公主,长公主来探望您了。”她在门外敲了敲,正欲再大声些时,原本坐在厅内的美人已经穿着黑红色的朝服过来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贪睡”颜瑾天不亮便起床去上朝了,随后又在女帝那用过早膳,继续商讨了一下防汛工作的开展,直到日上三竿这才出宫来长阳府,没想到她这个嫡妹竟还在梦会周公,真是荒废时辰。 青缨只好向她解释:“回长公主,殿下她昨晚腰疼得厉害,半宿没睡,天亮时分才觉得好受些睡了过去。” “张太医不是说并无大碍吗”颜瑾不似颜珂那般好讲话,她日日跟在女帝身边习政,已有了迫人的威严,只消略一蹙眉,便会令人心下一紧。 那位美婢赶紧恭敬地回话:“昨儿个殿下回来又伤着了腰,还是请张太医来瞧的,她说殿下得歇上十天半个月才能好了。” “她如此娇气,也是你们这些奴才惯出来的,”颜瑾说着推开了房门,“去让厨房准备早膳,再打些水来伺候她起床。” “是。”青缨欠欠身,这便退下去行事了。 那皎皎如仙的玉人莲步轻移,很快就来到了那沉香木床前,睡梦香甜的人儿趴在塞了白棉的绣花枕头上,口水四溢,还不知有人来到了面前。 颜瑾垂眸,复而伸出修长的手朝这贪睡的家伙的额上弹了一指,旋即房内便响起了惨叫。 “啊” 屋外,青缨端盆的手抖了抖,暗道长公主下手可真狠。 不久,一脸委屈的颜珂捂着红肿的额头憋下了所有的起床气,然后在婢女的伺候中起了床,而某个清冷素雅的人儿只是坐在一旁悠悠地品茶,仿佛并未做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 “不知皇姐所来何事”她穿戴梳洗过后扶着腰缓缓地坐在了美人旁边,表情仍是郁闷,悠闲自若的颜瑾倒是温声而言:“我替母君来看看你的伤势,如果不严重,便抓你回国子监听学。” “天呐,你们居然这样对我我是亲生的吗”颜珂拍桌而起,简直不能忍,对方只是淡淡地抬眸看来,她就色厉内荏地坐下道:“咳,如今皇姐瞧也瞧了,我便不送你出府了。” 颜瑾却是端坐着不走,反而开口问她:“人可送走了” “未曾。”明艳的姑娘托腮,她的目光尽数落在下人摆来的早点上,并不在意对方的意图。 “皇姐既然来了,不如顺道去瞧瞧他” 颜瑾却是沉默了,半晌之后她搁下茶杯,语气复杂地开口:“我与他已再无情分,你早些送他回江南吧,事务繁忙,我便告辞了。” 颜珂只好吩咐青缨代她送人出府,哪知这边前脚刚走,随后屋外便有奴才来报:“殿下,后院那位公子想见您。” 唉,俩人到底是错过了 她轻声叹息,让人将池幼璟领了进来。 对方的脸色苍白如纸,想来身子骨极弱,颜珂便赶紧招呼他坐下,搁置了喝完的粥碗,问他:“怎的不在屋内好生歇着,用过早膳了吗” 对方却是突然跪下,呜咽道:“在下昨日不慎伤了公主,公主却仍派太医来探查小人身子,小人于心有愧,一夜难眠,还望公主恕罪” 颜珂便忍着腰伤扶他起来,拿了自己的手绢给他擦泪,解释:“我不过是看在皇姐的面子上救你一命,明儿个你便回江南老家吧,我会给你安排妥当的。” 池幼璟一怔,随后苦笑:“原来您都知道” 也是,若不查明身份,长阳公主又怎会轻易收留他呢 颜珂也不管他作何感想,自顾自地吃着皮薄馅多的包子,却听闻对方突然给她磕了三个头,哀求道:“小人恳求公主帮小人报仇,小人可为公主当牛做马。” “咳咳咳”她赶紧喝口水压压惊,随后神色严肃地看着地上的人,冷笑出声:“你有什么资格跟本公主谈条件” 池幼璟一愣,复而起身攀坐在颜珂腿上,开始宽衣解带 “放肆,你把本公主当成了什么人”她抓住男人的手,多情的桃花眸里一片冷霜,随后她又将人甩开在地,羞辱道:“先前皇姐说你与人私通,我本不信,现下看来你倒真是恶心。” “我恶心”池幼璟却是大笑起来,也不急着起身,他苍白的脸色更是因为这癫狂的笑而多了几丝红润。 “公主殿下,我给您说个笑话吧” 从前有个穷苦人家的孩子被卖入了清倌院,多年后他成了那里的花魁,却只卖艺不卖 身。 去年上元佳节,他在桥上遇见了位贵人,此后便脱离了苦海,娇宠加身,可他不知对方已有正君,只一心想着与她共白头。 怎料那正君善妒,设计他与婢女私通被心上人撞见,守宫砂也不知被何物遮掩了去,百口莫辩间婢女被当场打死,他也就此流落街头。 这可怜虫孤苦无依之际又遇强盗,慌乱间他便四下逃窜,不慎冲撞了一辆马车,幸而被人救下这才得以苟活。不久他又意外得知自己所用偏方当真令自己怀了身孕,可惜好景不长,那正君又派人来赶尽杀绝,若不是引起了下人的注意,他倒是随着孩子一起去了 “如此,你是被冤枉的”听了一场狗血剧后,颜珂的表情十分复杂,不过她也算神色稍霁,朝地上的人伸出了手:“起来吧,我还有些话问你。” 池幼璟却是笑着摇头:“公主既无意帮我,又何必伸出援手呢” 那座上的佳人便收回手,姿态慵懒地撑着下巴俯视弱不禁风的男子,复而低笑:“本公主只想知道两件事,若你悉数告知,倒也不妨助你一臂之力。” “何事”气质温润的人同意了她的条件。 第8章:予卿,我错了 “一是你那怀子偏方写的什么,二是你当真不是哥儿” 池幼璟原以为她会问什么重要的问题,结果只是在八卦,他不免暗自发笑,面上却认真地回答她:“那怀子的偏方上只是寻常给女子调养身体用的药材,唯一特别的地方便是一味药引,名唤至阴之精血,这需要阴日阴时阴刻出生的人之血才可促成此方,所幸我便是那至阴之人。” “至于哥儿当年不过是清倌院的一个噱头罢了。” “咦那你守宫砂怎么回事” 池幼璟也不在意这是第几个问题,依旧认真地解释:“长公主事务繁忙,我舍不得她过多劳累,更不愿她受怀胎之苦,便一直未答应同她行房,我原以为得了偏方就可替她受苦,怎知世事无常” 话落,他的目光变得有些凄哀,节骨分明的手不由得搭在了平坦的小腹上。 这里,曾经短暂地存在过一个小生命呢。 颜珂还是觉得自己接受不了这种反科学的事情,这更激发了她探索池幼璟身体秘密的热情,要是能将人解剖就好了咳,开玩笑的,毕竟穿越都发生在她自己身上了,男子怀孕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对吧 “请节哀,来日方长,将身子骨养好才是要紧事。”这回颜珂起身拉起了地上的男子,她的手虽然并不宽大,略微有些薄茧,但是柔若无骨,足够温暖。 池幼璟不免敛眸深思。 这长阳公主看来并非外界传言的那般不堪,且又救他两次性命,自己给她当牛做马也是应该的,不应再提什么报仇。 可是,他仍旧不甘心呐他的孩子又做错什么了呢 思及至此,池幼璟的眸中浮现了所有的仇恨与阴霾。 见握住自己的那只手越攥越紧,颜珂便拍了拍对方的肩,明媚一笑:“在自己强大之前,你要记得收好所有的仇恨,别被人利用了去。” 池幼璟顿悟,当即松了手行礼赔罪:“奴家多谢主子提醒,冒犯之处还请主子责罚,念安绝无半分怨言。” “那便罚你给本公主揉揉腰吧,方才拉你起身又扯疼了。”颜珂扶着腰苦笑,也不知自己多久才能好全跑出去浪啊 池幼璟便搀着她去床上趴下,而后轻柔地给她舒缓腰际的疼痛,舒服得人家直哼哼,青缨回来时看见此幕,登时一副“我懂”的表情,甚至贴心道:“奴婢领人撤下碗筷就走,殿下还请好生歇息。” 说罢,她带着几个帮手迅速将桌子收拾干净,出去后还不忘带上门制造二人世界。 颜珂简直无语望天。 脑补是病,得治。 觉着差不多了,她便让池幼璟停手,复而从床上的暗格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向其解释:“这调和丹送给你了,吃了身子骨会恢复得快些,别到时候落个什么病根英年早逝,那还真是可惜了你这副好皮囊。” 温润如玉的公子权当她是在关心自己,于是当着她的面服水咽下,药丸外衣的一股清甘之味便缓慢地在唇齿间蔓延开来,嗯,还挺好吃。 “退下吧,我要睡个回笼觉。” “是。” 却说颜瑾回了自己府上,一袭水蓝锦袍的唐颐便过来亲自伺候她换下朝服,又从柜中选了件蓝色烟雨对襟水袖深裙,试探询问:“今儿个穿这件可好” 这身衣服与他身上这件是情侣款,颜瑾便没多言,只是点头让他给自己更衣。 那气质温良的男子便仔细为她换上,而后弯腰整理着颜瑾的腰带,他半披的长发不知用了什么来洗发,有股怡神的幽香,勾得女子忍不住伸手拿起一缕轻嗅,复而喃喃:“是君子兰” 她的手开始渐渐上移,捏住了对方的下巴,眸色晦暗地质问:“念安的事,是你的手笔么” 唐颐的秋瞳里带着不解,他柔柔握住爱人的手,笑得落寞:“你我青梅竹马,连信任都不舍得允我半分么” “我只是” “你只是遇见了比我更让你倾心的人罢了,是我纠缠不清非要嫁给你,怪我自作多情。”他松了手,退身出来行礼:“妻主,妾身有些累,便先退下了。” 颜瑾却是拉他入怀,唤了他的字:“予卿,我错了” 这么多年来,她对懂事的唐颐并非没有感情,也知他要的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在大汝,哪有女子不三妻四妾 他的善妒,妒的不过是自己把原属于他的偏爱给了别人罢了,本性是不坏的。 唐颐已有许久未听她如此亲密地唤过自己了,当下便泪光粼粼,依在颜瑾的怀里哭:“你这薄情人,不许叫我的字,寻你的念安去” 清雅 如仙美人知道他在说气话,便捧起他的俊脸吻了吻,双眸是溺死人的柔情。 “乖,我与他再无情分,日后只许你一人共白首。” 唐颐噘嘴还想说些气话,却被她猛地抱了起来走向床沿。 “予卿。” “嗯” “莫要负我” 事后,唐颐穿戴整齐,轻轻地下了床,锦被内的人趴在枕上,虽然余韵未消,但声音已恢复了清冷:“你去哪” “我去给你做午饭,”他弯腰给醒来的人掖好被子,笑得温婉,“已经晌午了,吃完再好好歇会吧。” “不必了,替我更衣。”颜瑾听闻却是起了身,见人不解,便伸手拉他过来,解释:“我记得你爱吃松花桂鱼,正好做给你尝尝。” “也好,这小半年来,你已许久未曾对我这般体贴过了”唐颐敛下眸里的黯然,笑得落寞,自从池幼璟来了之后,她便时常做些吃食送过去,生生冷落了他,说不难受都是假的。 颜瑾知道自己对不住他,并未多言,只是伸手自己拿了衣物穿好,吻吻唐颐的嘴角道:“若你喜欢,我日后便常做些你爱吃的送来。” “妻主事务繁忙,怎么能将时间浪费在厨房”唐颐盈盈一笑,心里还是很高兴她能这样说的,“偶尔记起了予卿,你施点好就成,我并非贪婪之人。” 第9章:欢喜冤家 他帮颜瑾整理好衣襟,随后给她穿上鞋袜,倒真是贤良淑德,让颜瑾心中愧疚更盛,不由得先行离了屋子去厨房做些好菜来补偿他。 唐颐便独坐在屋内静静品茶,而后问道:“雁落,人死了吗” 凭空出现的暗卫便恭敬回复:“那孽种已死,人却被救了下来。” “真是废物。”他重重搁下茶杯,惊得雁落赶紧跪下认罪:“主子息怒,属下今晚便去杀了他,定不会再失手” “你以为长阳府还会像上次那般随你进出吗”唐颐用拇指细细摩挲着杯沿,眼里情绪不明,看不出在想什么,雁落不敢打扰他,只好跪在地上静候发落。 好一会儿,座上俊美的男子才道:“此事暂且搁浅,待他回江南时再动手,记得查查他怀孕一事,最好把矛头引向那多管闲事的长阳。” “是。” 日子便这般过去了三天,让张太医扎过几次针后,颜珂今日下床活动起身子来也没有那么痛苦了。正当她百无聊赖之际,恰巧府上收到了两份拜帖,那外观花哨的一份来自宰相府,这较为朴素的一份来自将军府,不用想也知道是谁要来。 但颜珂没想到的是,两人会同时来访,瞧那陶晟儒的眼神,仿佛要将卫盈给千刀万剐。 “二殿下救命啊”见到了救星,一袭浅粉绣花琵琶裙的纨绔赶紧躲在了身着碧青云袖长袍的妙人后面,丰神俊朗的少年郎只得咬牙切齿,骂道:“呸,狐假虎威的东西,休得带坏殿下” “你放屁”卫盈探出个脑袋回怼,“我与殿下志同道合,是你这个假结巴要拆散我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早就对殿下” “卫盈” 陶晟儒恼羞成怒,竟抽出了系在腰上的长鞭,那鞭子一甩便在空中炸开一声烈响,他而后指着卫盈骂道:“你这浪子满口胡言,今日我就当着殿下的面好好教训你一番” 见事情越闹越激烈,不明所以的颜珂只好头疼地制止那暴脾气的公子哥:“晟儒,不要胡来,这里是长阳府,不是将军府。” “就是就是” 俊气的公子便狠狠瞪了眼卫盈,随后收起长鞭深深行礼赔罪:“在c在下鲁莽了,还c还请公主责罚” “你也知道自己鲁莽了,便罚你将鞭子交上来,离府时再还你。” “是” 陶晟儒顺从地交了鞭子,没有半句怨言,见他没了称手的武器,卫盈这才敢从颜珂的身后出来诉苦:“殿下,几日不见,在下思之若切,便想着今日约您出去喝花酒解解闷,哪知在门口碰见了这泼夫,他二话不说就要找我算那禁足之账,要不是公主您明事理,在下又得见太医了” 很显然,上回在御书房陶将军争辩不过状元出身的卫宰相,让自家孩子挨了罚。 陶晟儒觉得自己没错,便心有不服,恰巧今日在长阳府前碰见卫盈说要请颜珂喝花酒,还问他去不去,他才没能控制住脾气在长阳府撒了泼。 现下公主对他的印象定是不好了,真是白费他今日一身精心打扮。 那卫盈真是该死 假哭卖惨的某人忽觉脊背一凉,她转头看看目光阴恻恻的美男,立即生出一种自己出了长阳府就要归西错觉,她赶紧止损,改口自责道:“不过也怪逸书口无遮拦,脑子糊涂,分明是要关心殿下的身子,可话一出口就变了味,这才惹得小爵爷恼逸书。” 因为陶将军战功显赫,除了良田钱财之外,祁元女帝还赐了个爵位给陶晟儒,相比之下啥也没有的卫盈就卑微得多了,也难怪会被对方欺负,不过到底还是她自己嘴欠的缘故。 颜珂按按发疼的额角,暗道这卫盈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说她情商低吧,又会看人脸色,不低吧,有时候说话又确实比较欠。 实在想不出来什么调解法子的长阳公主便摆摆手,示意这对欢喜冤家先坐下喝茶,然后吩咐青缨命厨房早些准备午膳,这才跟他们聊起天来。 “今天可是国子监休沐” “不是,”卫盈喝了口清香四溢的花茶,吊儿郎当地说,“要不是面前这位爷动手,我现在定在国子监听那些人讲什么酸文,哪还能来殿下这快活啊。” 陶晟儒也开口解释:“我c我才禁完足,应家c家母之托来探望殿下,还c还带来了一些药材,请收下。” 他从袖中掏出了清单给颜珂过目,上面列举的东西有些是千金难求,丝毫不逊长阳府库房里的那些药材。 颜珂心知这些是陶将军用来感谢她救了陶晟儒的,如果不收下的话,以对方的性子明天恐怕就会亲自登门拜访,这要是传出去难免会有什么影响。 于是她便将这份清单递给了一旁的下人,让其交给府中管事去门口与将军府的人交接妥当。 见此陶晟儒松了口气,眉梢也含带笑意,也不知在高兴什么。 一旁的卫盈瞧他这副含情脉脉的痴样,不禁搓搓手臂,小声腹诽:“骂我时倒不见得你结巴” 颜珂赶紧用手肘碰了一下这嘴欠的家伙,示意其闭嘴,卫盈只好闷头喝茶去了。 这下气氛倒融洽了不少,午饭吃得也尽兴,只是陶晟儒身为未出阁的男子,不便在此久留,吃过午饭就先告辞了。 见人家拿着鞭子离开,压抑的卫盈又活跃了起来,她当下便道:“公主我们去喝花酒吧,我早已定好那清怀楼的天字一号包厢,还有花魁春华公子抚琴” 颜珂听得心痒痒,她在家憋了许久,今朝一定不醉不归 一旁的青缨只得提醒她小心身子,随后便安排马车去了,像这种场合她都是回避的,所以为了有人能照顾一下伤未好全的殿下,她倒是想起了后院的某人来。 “公主伤势未愈,还是让念安随行照顾一二吧。” 临上车之际,青缨自作主张地拉来了惊为天人的美男,看得卫盈都痴了去。 “殿下您这金屋藏娇够深的啊,逸书竟不知天下还有此等美人” 第10章:你可愿做男宠 颜珂扶额,却也无甚责怪之意:“青缨,下次不可逾矩了。” “是,殿下。”秀丽的女婢盈盈一笑,随后朝身边的美男使了个眼色,打扮仙气的池幼璟便来到颜珂面前行礼:“念安见过主子。” 复而又对卫盈欠欠身:“小姐金安。” 他那江南特有的吴侬软语之调当真是酥到了人家的心坎里,自诩风流的卫盈赶紧扶起他,笑得三分明媚七分矜贵,说:“念安公子有礼了。” 说罢,她还顺势在人家手上揩了一把油,噫,真滑 池幼璟不动声色地收回手,默默立于了颜珂身侧,他虽仍旧笑意盈盈,温润如玉,但目光是冷了几分的。 颜珂便牵了他的手,对卫盈笑道:“逸书若是喜欢这款的,回头本公主差人给你送几个去,只是念安腼腆,有些怕生,你便坐自己的马车吧。” 这般明目张胆的护短任谁都看得出来,卫盈不敢不识相,连忙应好,去了自家马车前。 她现在心里悔死了,但凡她能控制一下自己,就能与美人同坐了,要是途中一个颠簸,她顺势一扶嘿嘿嘿 池幼璟看了眼暗暗发笑的卫盈,随后踩住矮凳上了外观招摇的豪华马车,内里的颜珂却是早已斜躺在柔软的位置上,轻轻捶着自己发酸的腰,显然是久站的缘故。 那公子便温婉地跪坐在铺了毛毯的地上,自然地伸手给她揉按腰际,颜珂干脆趴了下来舒服地享受着,听闻他道:“多谢殿下解围了。” “谈不上,我瞧你自个儿也能应付。”她半阖美目,像只晒太阳的小奶猫,模样乖顺得很,池幼璟却是不敢去揉揉她的脑袋,只是说:“若没有殿下的态度,念安日后怕是还要受委屈的。” 颜珂便翻个身,慵懒地撑头侧躺,她多情的桃花眼里微微带笑,仿佛是瞧着心上人,倒是令那公子哥心下一悸,险些入了迷。 “念安。”她突然伸出玉指,轻轻勾起了池幼璟的下巴,对方莫名有些紧张,不免喉结滚动了一下,温柔回应:“奴家在” 颜珂便凑上前来,用手轻抚他的俊颜,细细描摹他的五官,随后用拇指摩挲他柔嫩淡粉的嘴角,饶有兴趣地欣赏他爬满绯云的脸颊。 这样的撩拨温柔且要命,令池幼璟心间打了个颤,连带着喉咙也发胀起来。 比起颜瑾的清冷如月,面前这人给他的感觉要更为明艳似火,前一个是只可远观不可亵渎,后一个碰了便会沦陷至深,难以自拔 “念安。”她又一次亲昵地唤了他,似蛊惑人心的妖姬,扰得他兵荒马乱。 “你可愿做本公主的男宠” 方才的一番打量间,颜珂已有了对付唐颐的办法,据长公主府的探子来报,对方在挑拨她与皇姐的关系,若再不杀杀他的威风,自己岂不成了软柿子任人拿捏 池幼璟压下莫名的悸动,恢复冷静问她:“可是要奴家去做什么” 他知道颜珂并非是登徒浪子,若真对他有何居心,也不会等到今日了。 见他是个冰雪聪明之人,那位美艳的少女也不再卖关子,而是点点他的鼻尖笑着解释:“既然那驸马爷善妒,那便用美人计再夺回长公主的心,一来可气他个半死,二来可再获盛宠,岂不顺意” 凭着皇姐对池幼璟的旧情,是绝不会容忍他被别人染指的,再者唐颐吹耳边风说池幼璟与自己早有勾结,若不卖他个顺水人情,这独角戏唱着该多无聊 何况不破不立,不激一激皇姐把误会都解释清楚,两人此生可就要错过了。 哪知池幼璟却是无奈一笑:“殿下怕是误会了,奴家是想报仇,可并不想再夺回长公主的心。” 这倒是令颜珂有些意外:“你不是深爱我那皇姐么” “不错,但是现在奴家已经放下了,”池幼璟眸中蕴含哀切,却不曾后悔,“等殿下有了心上人便知,一个人爱与不爱,是见微知著的,她既已不同以往,奴家也不必强求。” “也罢,你敢爱敢恨,倒是个性情中人,方才的提议就当我没说。”颜珂自觉无趣,便又慵懒地趴下让他给自己按摩,却听对方话头一转,给她按着身子道:“为何要作罢奴家倒是觉得让其爱而不得才是最好的报复。” 颜珂听出了另外一层含义,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想来皇姐是真的伤透了他的心,他才会想要一起报复吧 唉,话已出口不好收回,只能顺其自然了,希望皇姐莫怪,日后她定登门谢罪。 离了长阳府往东行三里地,便是京城纨绔聚集的烟柳之巷了。这条巷子右临河道,除了牌匾之外,里面大大小小的楼房都挂着各色引人注 目的旌旗,上面写着各家的名称,例如这一个叫怡清院,那一个叫飞花楼,它们又分为卖艺不卖身的清倌院和卖艺又卖身倌人院。 白天这里出来招揽客人的倌儿很少,他们大多在歇息,所以显得有些清冷,不过到了华灯初上时分,整个街巷便会弥漫着脂粉味,各有千秋的倌儿会同老鸨出来拉客,每家都暗自较量,那清倌院还会有名伶坐台,优美的曲调会一直飘去河里的画舫上。 等到马车停稳,颜珂才坐起身子领着池幼璟下车,卫盈则已在清怀楼前静候。 这清怀楼位于巷中地段,背临京河,共有三层,装潢比一般的清倌院要大气,用的都是上好的材料和漆料,就连装饰用的物品都是上等货,可见幕后的老板是何等家财万贯。 待涂了脂粉的老鸨领他们进入楼中,便见大厅内坐着不少寻欢作乐的客人,看来白天并不影响这的销售额。 那诺大的戏台上这会儿有名角刚唱完霸王别姬行礼下去,很快就有长歌善舞的美人登台,几人不免驻足观看。 只见婀娜多姿的粉衣舞姬之中有位蒙面的红裙男倌正素手抚琴,弹的是一曲颇受欢迎的相思叹,那琴声缠绵悱恻,听得人如梦如痴,厅内竟无人再吵闹,而是凝神细品。 第11章:拼酒 曲毕一节,鼓声乍起,那男倌便舞起水袖,踩着欢快的鼓点蹁跹而至,周遭的伴舞瞬间逊色。 只见他身量苗条,肤白如雪,眉眼含春,没几个能抵挡得住他的妩媚,卫盈更是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怎知台上的佳人见此竟跃了下来与几人贴身作舞,他身上的香味直勾得人血气上涌。 鼓毕,对方将水袖朝颜珂甩了出来,美目含情,她便抓住那带着股香风的袖子,长叹一声:“倾夜,看来你今日不待见本公主呐。” 钟倾夜扯回水袖,笑盈盈地朝她行礼:“奴家哪敢呀,分明是公主今儿个不需要奴家呢。” 他看了眼温润如玉的贵公子,心里暗暗起了比较之意,不想被对方的美貌比下去。 颜珂倒也乐得看戏,便介绍起来:“念安曾是江南那边的花魁,你俩说不定会聊得投缘。” 池幼璟便朝红衣美男优雅行礼:“念安见过公子,想来公子便是这的花魁了。” “若是哥哥来,这花魁就要换人了。”钟倾夜回礼,气质与其不分伯仲,他接着对三人抱歉道:“奴家还得再舞一曲,请诸位去雅间观看吧。” “没事没事,我们便在天字一号等你过来。”卫盈见这春华公子许久未看自己一眼,便开口搭了腔,钟倾夜只好朝她柔柔地施了一礼,这才回到台上。 那边的老鸨继续领着贵客上楼,此时雅间内的木几上已经摆好了美酒果盘和点心,待人落座,她便收好赏钱去叫几个懂事的倌人来陪酒,免得这几位金主无聊。 卫盈左拥右抱,一边吃着美男喂的点心,一边笑道:“殿下,今日我不将您喝倒,我可不许您走的。” “就你那三杯倒的酒量,还是省省吧,莫与上回一般还未亲热美人自个儿就烂醉如泥。”颜珂舒舒服服地枕在池幼璟的腿上,端的是风流之姿,还有位俊俏的小倌给她喂剥好去核的荔枝,好生快活。 但卫盈今天是铁了心要不醉不归,便端起酒杯激她:“那不一定,上回殿下比我少喝了几杯,今日若不补回来,我便要念安公子陪我了。” “你这丫头还没喝酒就开始说混话了,”颜珂起了身揽住池幼璟娇软的腰身,也端起了酒杯,“可惜念安是本公主的人,你怕是只能远观喽。” “那不一定,”卫盈与她碰杯,势在必得,“逸书与公主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颜珂淡定自若地饮酒,眼里未曾有过波澜,一旁的池幼璟则是细心地用手绢给她擦拭滑出嘴角的酒渍,但他的耳根却是莫名微红,不知是什么话又令他心乱了。 卫盈便一饮而尽杯中酒,豪迈开口:“这杯子喝起来不过瘾,我们赛酒十碗,谁喝完念安公子就陪谁如何” “卫世子真是海量,”钟倾夜摘了面纱抱琴而进,听闻这话不免盈盈一笑,“奴家倒是想见识一番呢。” 有了美人开口,卫盈当即就飘了,她立即吩咐下去让人拿一坛好酒和二十个碗来,这让颜珂不免警告地看了眼煽风点火的某人,对方却俏皮地吐吐舌头,将琴放在一旁的架子上,然后弹曲助兴。 “殿下”池幼璟蹙眉,本想劝颜珂拒绝,可对方并未让他说完话,只是松了方才搭在他腰间的手宽慰:“无妨,这小丫头的酒量最多不过五碗,往日我酒喝得少,她便以为我与她的酒量一般,你且放心。” 说话的人分明还带着股青稚之气,可她的从容倒是极令人感到心安,池幼璟只好打消去陪卫盈的念头,温顺地坐在旁边与另一位小倌伺候她。 不一会儿,下人便将二十碗酒摆在了两人面前,卫盈吃下倌人喂来的桃肉,随后起身做出“请”的手势,颜珂没有拒绝,走到了她的旁边。 随着池幼璟的一声开始,屋内的小倌立即呐喊助威,钟倾夜的琴声也越发峥嵘起来,将拼酒的气氛渲染得很好,两人便像征战沙场的将士,你追我赶地端起酒碗喝下,很快就喝了三碗。 三碗过后的卫盈已经迷瞪起来,她使劲晃晃脑袋,这才端起酒又喝下一碗,反观颜珂这边,她除了脸颊微红,一切都很清醒。 喝完第五碗后,卫盈开始站不稳了,她眨眨眼,看了看池幼璟,又咬牙喝下一碗,直到第七碗才向颜珂认输,然后迷迷糊糊地躺在小倌的怀里打个酒嗝,含糊不清地开口:“大c大意了殿下我们来日再比嗝” 颜珂不疾不徐地喝完第十碗酒,漂亮的桃花眼里此时潋滟生辉,她冲卫盈明艳一笑,豪橫发话:“随时奉陪” “成”卫盈哼哼地应了一声,便在小倌的怀里昏醉了过去,一双手还不安分地抓着人,噘嘴要亲亲。 颜珂被她逗笑,身子一软便跌坐 下来,池幼璟赶紧扶住她,让小倌倒了杯茶喂她喝下醒醒酒,原本抚琴的钟倾夜也走了过来,他让其余倌人把卫盈带走后,便伸手戳戳颜珂软乎乎的脸,复而俊美一笑:“丫头乖,叫哥哥” “呸”颜珂啐了一口,然后意识清醒地骂道:“姓钟的,你也就这点出息了,等我缓过酒劲看我怎么收拾你” “殿下还是缓过酒劲再说吧,”钟倾夜邪气一笑,“不过这酒的后劲还没完全上来,你怕是又要在我这失态了。” 清怀楼的幕后老板便是面前这位花魁,金主则是颜珂,两人合作已久,京城里有什么情报这里都能打听得到,但有时候颜珂是真的过来消遣。 之前她尚且年幼,酒量一般,喝醉之后会抱着人撒娇叫哥哥,这才有了某人煽风点火,想捉弄她的一幕。 “妈的”颜珂扶额,只觉酒意上头,许多骂人的话她都组织不了,钟倾夜便趁着她清醒,说了一件事:“你那皇姐听闻你带他来了清怀楼,便派人来这里打探虚实,你说,你要怎么办” 颜珂现在头脑昏胀,难以思考,便道:“又不是我让他来的,爱咋咋地,醒酒药给我” 第12章:暗中较量 “不成,我还想看戏呢,”钟倾夜拉开自己的衣领,露出大片春光,然后妩媚地看向对面温润的公子,说,“你应该知道对方最不想看见什么吧” 自然是不想看见他真的沦为了颜珂的男宠。 池幼璟暗道,随后也拉开了衣袍,与钟倾夜将绵软无力的颜珂围在中间,对方哪能任其摆弄,旋即便枕在一人腿上,胡乱拉了个人热吻。 “哎呀,倒是便宜你了”钟倾夜用手温柔地给腿上的佳人擦了擦额间的薄汗,不免艳羡地看着池幼璟。 谁让自己没选好位置呢 复而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打开一丝的门缝,只见有道黑影闪过,想来是回去报信了,他便立即推开池幼璟,拿出手绢轻柔地给颜珂擦干净嘴角。 只见对方迷离地眨着一双含情脉脉桃花眼,可爱地打了个酒嗝,又伸出手噘嘴娇气道:“哥哥抱” 看来酒的后劲是完全上来了,颜珂如同小孩般朝人撒着娇,钟倾夜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便抱她入怀轻哄:“好好好,哥哥抱着呢,颜丫头是不是要给哥哥奖励呀” “a”颜珂便重重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窝在他的胸膛嚅嗫:“睡觉觉” 钟倾夜不免得意地朝整理衣服的池幼璟看了眼,随后道:“待会儿老鸨会带公子去三楼的客房歇息一晚,奴家便服侍殿下去内院休息了。” 他起身,正欲抱着颜珂从暗道走,池幼璟却是过来拦下了他,随后拧眉质问:“你为何不给殿下吃醒酒药” “懒得拿。”钟倾夜耐看性子回他,怎知对方忽然冷了神色,义正言辞道:“谁知你有没有安好心把殿下还我。” “呵,我看你才没安好心,一个被长公主逐出家门的男宠而已,这些日子赖在长阳府不走也就算了,你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来沾染我的殿下”一袭红装的男子眸色晦暗起来,话语咄咄逼人,气场相当有压迫感:“滚开。” 池幼璟攥紧拳头,态度强硬地回话:“殿下是我的恩人,我自是要留下来为她当牛做马,断不许你乘人之危。” 钟倾夜却像听到了什么笑话般,脸上显露的笑意有些瘆人,他走上前来在对方的耳边警告:“若我想要乘人之危,就凭你这么个废物是拦不住我的。” “另外,以后少用你这张皮囊在殿下眼前晃,她还小,不懂什么是情爱。” 话落,池幼璟被钟倾夜撞得跌坐在地,对方显露的强大敌意好似以为他会抢走殿下一样 会抢么 他扪心自问,却只有迷茫。 最后,那温润的男子轻叹了口气,目送两人进入暗道,接着自己便站起来整整衣摆,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翌日,晨。 雕刻精美的檀香木床上躺着一对俊男美女,那风情万种的男人此刻正撑身把玩着少女的长发,目光一遍又一遍打量她恬静的睡颜,不知道脑子里在幻想些什么风流逸事,竟使他痴痴发笑。 这细微的动静不慎惊醒了睡梦中的美人,她卷翘的羽睫一颤,很快便清醒了过来。 此时的她睡眼惺忪,又生得黛眉明眸,唇红齿白,那美男便趁其毫无防备在脸上偷了个香,结果下一秒就被踹下了床。 “哎呦殿下你当真是对奴家好狠的心呐。”只穿了裘裤的钟倾夜委屈地爬起来,一头青丝将他精壮的身形遮挡了大半,却仍不免显露一点茱萸和几块线条优美的腹肌,颜珂只觉得自己头疼得厉害,不免发怒道:“快把衣服穿上,成何体统” 那美男只好去衣架上拿了外袍松松一系,而后从暗格里摸出瓷瓶倒了一粒药丸在杯中,又冲水化开,这才端过去喂床上的少女喝下。 颜珂虽说与他同床共枕一夜,但衣裳一件也没少,由此可见对方胡闹也是有分寸的,不然她也不会安心在这醉倒。 “殿下是想先沐浴,还是先用早膳”钟倾夜坐在床边,伸出好看的手来为她轻轻揉按太阳穴,以此缓解一下宿醉的头疼,颜珂没有搭话,只是困倦地靠在他身上闭眼小憩。 对方便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头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好让她睡得更舒服些,随后继续按摩着她的头,半晌才停了动作,为其拨开挡在脸上的头发,轻轻地整理着她的仪容仪表。 过了一刻钟后,颜珂才起床洗漱,钟倾夜负责为她打理好一切,贴心程度不输青缨,如此下来,外面便是日上三竿了。 “卫世子还未醒来,那姓池的在雅间等你,可要一同过去吃早膳” 邪中带媚的公子生得了一双巧手,颜珂一头凌乱的青丝被他梳得极为柔顺,他知镜中人不喜过于繁杂的发髻,便给她高扎头顶细 细固定,随后取了根与衣服相配的碧青色发带给她系上。 颜珂瞧着镜中对方精致的锁骨,不免回头细细瞧了下,随后惊疑:“咦,怎的你右边锁骨处有颗红痣,以前好像没有吧” 钟倾夜爱穿露肩的衣服来显摆他的香肩玉颈,所以颜珂对他漂亮的锁骨有很深的印象。对方听闻一怔,而后倾身注视着她清澈的眼眸,神秘兮兮地开口:“殿下想知道它如何来的吗” 颜珂怀疑有诈,便果断拒绝:“不了,没兴趣。” “那还真是让奴家失望呢”钟倾夜敛了敛衣裳,遮住了那颗红痣,笑得与往常般风情万种,未让谁瞧出他眼里隐下的落寞。 待两人收拾好从暗道重回天字一号雅间时,池幼璟已经端坐许久了,他看了看颜珂身后妩媚动人的男子,只字未提昨晚的针锋相对。 钟倾夜倒不觉得意外,若这人有小心眼的话,也就不会被唐颐欺负成这样了。 于是这一顿早饭吃得还算和谐,颜珂除了被两人的投喂给吃撑外,倒没有觉察什么明争暗斗,坐上马车抵达长阳府之后,她便泡个澡躺到床上准备补回笼觉,哪知下人过来传话说望舒长公主到了。 第13章:恩断义绝 颜珂不得已重新收拾好自己去花厅迎接皇姐,不过对方今日瞧着心情不太好,周围的气温都因她而降了三度。 “皇姐可有些时日没来了,正好待会儿一起用个午膳。”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颜珂虽不清楚自己哪招惹了对方,不过笑脸相迎总归没错。 相比于打扮干练飒爽的颜珂,时常需要入宫的颜瑾却是显得端庄优雅。 她今日挽了一头朝云近香髻,左侧别着一朵粉色芙蓉花,右边斜叉两支金色镂空流云蝴蝶簪,两耳挂着翡翠滴珠,身上穿了一件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腰封上还别着块刻了“瑾”字的半月牙冰花芙蓉玉,再配与柳烟眉,桃花目,玉琼鼻,胭脂唇,这位美人称得上是倾国倾城,赛比婵娟。 “我来不为寻你。”颜瑾姿态优雅地轻抿那胭脂红瓷杯里的碧螺春,开门见山地告诉她来意,与其三分相像的美人便唤青缨去传话,随后静坐一旁同她品茶。 “皇姐可是要接人回去”颜珂用茶盖撇去浮梗,细呷一口,倒真是唇齿留香。 对方冷冷一笑,搁下瓷杯看来:“我府上没有留人之地,妹妹又未成家,断是不能留个陌生男子在府上许久的,如今姐姐便来送他回江南。” 颜珂听着她暗含敌意的语气,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只是现下想不起来,她便当作是唐颐又在作妖,出声解释:“先前受伤精力不济,妹妹倒是给忘了这茬,若不是皇姐提醒,此事传出去定有影响” 这边周旋之际,青缨已经小跑着来了润玉轩,彼时池幼璟正在同男婢文沐学习如何梳女髻,却见颜珂身边的一等宫婢过来禀报:“请公子随奴婢前去花厅,望舒公主要见您。” 听闻此话,池幼璟手上一抖,木梳便惊落在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待公子来时,已是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今儿个头发半束,别以镂金羊脂玉头钗,未施粉黛,却白面娇颜,俊美非凡,一身浅白绣花玉兰广袖交领云袍更衬得他越发矜贵温柔起来,似那芝兰玉树,举世无双。 他银色的封腰上系着枚与望舒公主相同款式的冰花芙蓉玉,上面刻着“璟”字,无论谁都能瞧出这是一对来。 颜珂便识相地离了花厅,让这两人好生相谈,青缨与她来到花园内的凉亭小憩,却是不解:“殿下为何让池公子与长公主独处” “他们本就是一对璧人,何故打扰呢” “奴婢还以为他是殿下的新宠” 颜珂不免轻笑着伸手敲了下青缨的额,说:“瞎想什么呢,我还小,不懂的。” “是是是。”青缨却是无奈又宠溺地附和,才不信她不懂。 那边的池幼璟朝座上的贵人恭敬地行礼,道:“草民见过长公主,公主殿下金安。” 这一句话,便已彰显两人疏远的情分,颜瑾起身想扶他起来,却被躲开了手,她只好作罢,自寻话题:“坐吧,近来可好” “一切安好,”池幼璟淡漠一笑,取了腰间的玉佩还她,“此番便是物归原主了。” “留作念想吧。”颜瑾未接,眸里的神色有些复杂,她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决绝,倒是枉费自己一番精心打扮了。 温润的佳公子便将这玉佩搁在桌上,却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便说:“若无它事,草民便退下了。” “等等”颜瑾叫住他,她虽气愤昨晚的事,听闻颜珂回府后便连忙扔下手头的工作出宫来寻他,但见着了旧人,自己又什么也质问不出来。 她与他早断了情分不是吗 “长公主”见人叫住他后又不说话,池幼璟不免唤了一声,对方这才从回忆中出来,不死心地询问:“你昨晚可是与长阳去了清怀楼一夜未归” “不错,”他如实回答,连目光都柔了几分,“二殿下昨夜喝醉了,奴家便伺候了她一夜。” “砰” 颜瑾突然一拳砸在桌上,眸光凛寒:“没了我之后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爬上他人的床还是说她本就是你的老相好” “抱歉,这是草民的私事,无可奉告。” “池幼璟” 颜瑾头一回在外失态,她原本的清冷气质现下过于寒凉。 “莫非你用偏方是想给她怀个孩子,是与不是” 这事是唐颐泄露出来,特意让她自己查到的,池幼璟不想与她多言,便兀自沉默着,颜瑾就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好啊原来你早就红杏出墙怀了她的孽种,又与府上丫鬟私通,你怎的如此恶心” “我没有我清清白白,那孩子也不是孽种,我本是给你怀的” 池幼璟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悲痛大声吼道,复而转身静了一息,喉头酸哑地告辞:“草民身体不适,便先退下了” 颜瑾当即愣在了当场,半晌未回过神。 那孩子是给她怀的 花园内,青缨眼尖地瞧见了失魂落魄的公子,便示意了颜珂一声:“殿下,池公子来了。” “让他一个人静静吧,我们帮不上什么忙。”亭内已经摆上了花茶糕点,颜珂细嚼慢咽一块青团,配着茶耐心品尝,并不关心他人的感情纠纷。 却见那池幼璟看见了亭中的人,他本想远远施礼便自行离去,却又鬼使神差地来到了亭内道:“念安见过殿下” “坐吧,莫要太伤心了,你身子才好几日,路上舟途劳顿,若是哭坏了容易害病。”颜珂便亲自给他沏了杯清香的迎春花茶,好生招待着。 温顺的人儿却是苦笑起来,静静地看着茶杯中的倒影,说:“殿下是要赶奴家走么” “皇姐说她要送你回江南,我未成家,是不好久留你在府上的。” “即便奴家是殿下的男宠,还有了肌肤之亲,也不成么” “噗” 颜珂惊得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她指指对方,又指指自己,半天憋不出一句话,青缨便偷笑着给她擦擦嘴,而后悄声退下给两人留了足够的空间。 第14章:起火 “昨晚我在钟倾夜的屋子歇下,又怎的会与你你莫不是诓我”她就说为什么皇姐一脸敌意,她只记得姓钟的说对方派人来探听虚实,而后便什么也记不清了,若真与面前人有了肌肤之亲,她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两人原本就是逢场作戏,又怎能真情实意荒唐,当真是喝酒误事 “殿下若是不信,奴家便帮您回忆。”池幼璟凑上前来,美目潋滟,又些微泛红,估计在颜瑾那受了不少委屈,如今想找个什么契机发泄一下。 颜珂便顺势拉他入怀,轻叹:“我信,你想哭就哭吧,别作贱自己。” 他登时红了眼角泪崩,埋在对方的怀里泣不成声,双手搂得人很紧,仿佛这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依靠了。 “殿下” 明艳温软的少女便伸手揉揉他的头,无奈又心疼地回应:“我在呢,念安。” 一句我在,胜过所有安慰。 池幼璟甚至贪婪地想,如果他是先遇见了颜珂,现在会不会有所不同 罢了,人是要懂得知足的 良久,那位梨花带雨的公子用衣袖拭了拭眼角的清泪,便退离些距离,羞赫道:“是奴家冒犯了,还望殿下恕罪。” “人之常情罢了,”颜珂并不在意,她拍拍对方的肩,笑容里带着安慰,“下去歇息吧,待你仔细想过后再来寻我,我随时都有空的。” “是。”池幼璟优雅地施以一礼,知道她说的是回江南的事情,不过现下他情绪尚且波动,不好理智作答,便先回了润玉轩。 无所事事的颜珂便扶着腰回了坐北朝南的曦苑睡觉,虽然这伤势已然大好,但她还是不能久坐和久站,得再休养个几天,如此她倒是能好生想想下月初母君的寿辰送什么礼物了。 都说女人四十一枝花要不送玫瑰 大汝地大物博,气候宜人,与古华夏的疆域差不多,玫瑰又多在华北地区生长,据史书记载,它在平阴栽培开始于汉朝,至明万历年间续修平阴县志载有:竹枝词曰:“隙地生来千万枝,恰似红豆寄相思。玫瑰花开香如海,正是家家酒熟时。”而在大汝,又恰巧有个平阴县,这不就巧了么 思及至此,颜珂的睡意瞬间没了大半,她便写了张条子绑在鸽子的腿上,随后开窗让它飞去送信,待到暮色四合,姿影绰绰,她才收到了对方的回信。 信的内容记载了平阴县的位置以及盛产玫瑰的小镇,不过此花在当地并无大用,且都是野生,这倒是令颜珂感到诧异。 看来这个架空世界并非当初的古华夏,两者虽有相同之处,但大抵是有所小异的,她不免从中看到了商机。 等用过晚膳,一番乔装打扮之后颜珂便悄悄出了府前去清怀楼议事,花了个把时辰才回来,刚行至府外长街,却见有人从后墙那跃出,正好落在她身边,一个照面间她便出手制敌,将人狠狠劈晕。 这时,府中的护卫也跳了出来,他们见到乔装打扮的颜珂后赶紧行礼:“殿下金安。” 她便摆摆手,将贼人交给这些护卫处理,随后询问:“府上出什么事了” 护卫长上前一步如实禀报:“这贼人在润玉轩欲行歹事,被我们发现后逃跑至此,如今府上是无恙的。” 颜珂按按发跳的眼,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便问:“其他人呢” “按部就班,并未擅自离岗。”哪知这护卫长话音刚落,府上便有下人大喊:“着火了快走水啊” 原本寂静的长阳府瞬间喧闹起来,颜珂便狠狠地踹了脚那护卫长,发话:“不撬开他的嘴问出主谋,你便以死谢罪。” “是”对方顾不上疼痛,赶紧让两个手下把人带下去询问,随后便同颜珂一起进了府查看火势。 失火的地方并不是主屋,而是后院东南角的润玉轩,对方先是让轻功极好的人调走院中的护卫,又亲手杀了看守的两名暗卫高手,皆是一刀毙命,显然来者的目的相当明显,且身手不凡。 “好一个调虎离山。” 模样不俗的少女眸色一片冷寒,她伸手合上那两名暗卫的眼,质问那护卫长:“这院中其他护卫呢” 对方心中大惊,赶紧跪下请罪:“属下无能,他们定是被策反了,请殿下给小的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可那位娇俏的人儿却是拔出了护卫长的佩剑,她在火光中轻笑,比妖姬还夺魂摄魄。 “你既在长阳府当值,却御下无方,连手下人被轻易策反都不知,本公主今后留你何用” “殿c殿下求您再呃” “噗呲” 剑离肉身时发出 了轻微的声响,还溅出了不少的血,那美艳的人儿便冷冷地扔了剑,白瓷般的面上所沾染的腥红液体更衬得她越发像只索命的厉鬼。 这时赶来的青缨不动声色地用手绢给她擦拭着面上的污秽,可颤抖得厉害的手仍暴露了她内心的恐惧。 其实,这么多年来她只见过两回殿下发怒的样子。 一回是她在宫中险些被侧君污了清白时,殿下竟直接砍了那位主子的头颅挂在午门上。还有一回便是现在,殿下分明笑意盈盈,却毫不眨眼地刺穿了那护卫长的心脏,手起剑落,狠厉决绝。 但她知道殿下是在气戒备森严的长阳府竟因御下无方再次被人偷袭,这相当于对方把殿下的脸放在地上狠踩,然后耀武扬威道,你长阳府也不过尔尔罢了。 这已是触犯了殿下的底线。 “青缨,你退下吧。”见她的手止不住地抖,颜珂便转了身,以免自己的这副模样再吓着她,那边却有护卫来报:“公主,这是在窗下发现的迷魂香,公子恐怕还在里面。” “那还愣着作甚,快去救人”她原以为池幼璟早已逃了出来,现下却不得不进润玉轩走一遭,青缨赶紧拉住要闯进火海的她,劝道:“殿下您不能去” 护卫也好生相劝:“公主三思,如今火势已经不可扑救,只能等其焚烧殆尽,公子或许早已” 第15章:救人 “闭嘴,”颜珂目光沉沉,话语深幽,“他是给长阳府招惹了不少麻烦,但本公主不想他死,他现在便不能死。” 她复而拉开青缨的手,从一边拎了桶水浇湿自己,即刻便冲了进去,那护卫赶紧高喊:“快灭火,公主若出了事你们提头来见” 熊熊的烈火仍在吞噬着这方空间,呛人的烟味直钻鼻腔,大雾弥漫,除了能看见燃烧的火焰之外,其余的一概不清。 而在那狭窄的床角,正蜷缩着一位狼狈的人,他只穿着单薄的裘服,肚子挨了不浅的一刀,汩汩的鲜血在地面聚成了一滩水洼,含着大量浓烟的空气使他费力地咳嗽着,肚子比搅碎还疼痛。 支离破碎的意识已经让池幼璟喊不出什么求救的话语,外面救火的喧闹声显得是那么渺远,不断升高的温度真是快要将他灼伤,连带着五脏六腑都熏得焦黑起来。 他快死了吧 大火终于点燃了床幔,开始慢慢波及到床角,这间屋里原本的摆设与装潢已是化为灰烬,接下来便要轮到他了。 他好恨呐 恨自己遇见了颜瑾,恨自己无用,恨自己护不住孩子,恨自己报不了仇,甚至是恨自己拖累长阳殿下。 池幼璟想,那位殿下真是如同长空里的骄阳,明艳且温暖,竟让他如此不舍。 “殿下殿下” 于是濒死之际,池幼璟在兀自的喃喃声中看见了他的殿下,但他知道这只是自己死前的臆想,对方根本没有理由来救他。 “念安,念安” 那虚幻的人却是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面容在池幼璟的眼前逐渐变得清晰,但他已无任何力气回应,只当做是死前的一场虚梦,心有遗憾地闭上了眼。 “池幼璟” 殿下 长阳府失火的事情很快就传入了宫中,所幸烧毁的只是一处偏院,除了烧死一位男婢之外,其余并无大碍。 祁元女帝不免长舒一口气,但还是派了张太医前去探查,隔天又传颜珂进宫,赏赐了不少东西。 同在一旁的颜瑾却显得有些失魂落魄,期间她几次看着颜珂欲言又止,可直到对方出宫也没能上前问一问池幼璟的事。 “你可确定那人死了” 唐颐坐在凉亭内,抱着通体雪白的波斯猫心情颇好地顺着毛,单膝跪地的雁落便再次禀报:“回主子,长阳府死的那位男婢确实是池幼璟,落在他们手上的死士已经服毒死无对证,策反的护卫也已一一解决,他们断然查不到什么线索。” “如此甚好,退下吧。” 唐颐逗弄着怀里的小猫,面上的笑温柔至极,这也不能怪他心狠手辣,只怪那狐媚子太会勾人,颜瑾只是去了趟长阳府便对他重新态度冷淡起来。 他害怕再次失去她的心,只能铤而走险,提前下手斩草除根,今后她就彻彻底底属于他了。 不久,管事的伶巧便来花园传话:“正君,长公主回来了,让您去书房见她。” 唐颐便将猫儿递给旁边的男婢知竹,随后理了理着装,起身朝书房走去。 神色不佳的玉人见到了来者,便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却是一言不发,沉默地喝着茶,周遭的气氛也开始有些凝固起来。 那一袭翠烟长袍的男子便体贴地开了口:“妻主可是在宫中遇见了什么烦心事不妨说出来让奴家开导一番,如此憋着是于身体不利的。” “予卿,”颜瑾唤了他一声,目光深幽晦暗,瞧得人心悸,“你可知长阳府一事” “长阳府怎的了”唐颐不解地对上她的双眸,神色并无什么异常,似乎真的不知昨儿个夜里的事。 颜瑾只好进一步试探:“昨晚长阳府一处偏院起了火,烧死了一个男婢。” “火势大否,长阳公主可有事否”他显出一副惊诧的表情来,旋即又不无关心地焦急询问:“你怎的还在家中闲坐快去瞧瞧长阳她是否安好,若是需要什么,奴家也好打点一番送过去啊” 颜瑾见他一副慌乱担忧的模样,只好暗叹一声握住他的手宽慰:“火势并未蔓延开来,长阳是无碍的,方才我在宫中同她见过母君,母君已赏赐了她好些东西,便不需要你操心了。” 唐颐这才松了口气:“如此还望妻主有空时再去看看她,听闻她前些日子伤着了腰,奴家便令人去寻了上好的药膏,今儿个刚好寻得,正好可以一并给她送过去。” “好。” 思虑过后,颜瑾打消了心中的猜疑,予卿虽是善妒了些,但性子温软,就连先前将池幼璟赶出家门时他都在替人求情,又怎会去做那种心狠 手辣之事 于是午后她便递了拜帖去长阳府,待屋外日头不晒时才携着唐颐同去探望。 彼时颜珂午睡方醒,听闻自家皇姐与姐夫前来探望,她也不再磨蹭,让青缨打水来洗把脸便提着裙摆去了前院。 “皇姐,姐夫”她如同蝴蝶般蹁跹而至,三千青丝只松松绑了根发带,看起来俏皮又活泼,仿佛昨晚并未发生什么大事。 颜瑾瞧见颜珂这副欣喜的模样,心里却莫名对池幼璟一事感到不忿,她很想质问对方为何不尽力相救,但话到嘴边又问不出口。 池幼璟已与她恩断义绝,自己又能用什么身份去问责皇妹呢 唐颐则是疼爱地拉着少女仔细打量,确认她无碍后便道:“我给你寻了治腰伤的药膏来,你睡前抹一抹,这样好的快些。” “皇姐倒是娶了位体贴的正君,让皇妹我好生羡慕。”年芳十八的俏人儿打着趣,却是不惹人恼的,这话虽哄得唐颐开心,但颜瑾却是凝眉敲了敲她的脑门道:“依你这风流的性子,哪有男儿敢嫁与你受委屈即便是有,怕也是日夜与你的侧君男妾们争宠,闹得你这长阳府不安宁。” “此话有理,小妹我还是独自潇洒快活吧,免得被他们困了身,哪也去不了。”颜珂拉着他们坐下,而后亲自敬了茶,唐颐便气度温婉地接话:“你终归还是要成家的,若你喜欢贴心的男子,我可给你介绍一二,他们个个貌比潘安,你要是娶了其中一位,怕是无心再去逛清倌院喽。” 第16章:打猎(一) “那可不成,”她眉稍一挑,显得有些娇横,“本公主自诩风流,哪能早早当了笼中鸟姐夫还是莫要为我操心了,不如早些与皇姐生几个孩子来给我玩。” 唐颐耳根一红,性子清冷的颜瑾则搁下茶杯拧眉看来,说:“胡闹,他们是你外甥,又不是玩具,怎能给你玩” 颜珂便吐吐舌头,立马改口:“那本公主就带他们去玩” “他们怕是早晚被你教坏,我可不允。” “哎呀姐夫你看她,半点没有的事她倒是先数落起我来了” 这个下午三人交谈甚欢,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各自的内心有什么芥蒂,只是不好明说伤了一家人的感情罢了。 用过晚饭后,在颜瑾出府前颜珂不动声色地给自家皇姐递了张条子,上面告诉了她放火害死池幼璟的主谋是谁,其实这也是在试探对方的态度。 她是断不能容忍唐颐几次三番派人来长阳府生事的,若颜瑾选择袒护,她也只能不顾情面了。 这一夜,过得分外漫长。 颜瑾在书房静坐了许久,终究是没能提笔给颜珂写下回复。 唐颐是她年少情深的正君,即便他真做了这等伤天害理之事,身为他的妻君,自己定是要保留住自家的颜面,不能让他的事情败露,否则唐家那边闹起来不好交代。 至于池幼璟,她虽对其残留旧情,但也仅此而已,断没有失去理智,想来颜珂的这番试探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颜面,断不会闹到母君那去落个手足相残的名声。 权衡利弊之后,颜瑾选择搁了笔。 倘若那顽劣的皇妹报复起唐颐来,只要不太过分,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 颜珂也料得到她的选择。 自己这个皇姐性子清冷,看似深情却处处薄情,懂得权衡利弊,是以母君才会如此看重她,欲把帝王之位下传给她。 要知道坐在高位上的人最忌软肋,要是哪天有歹人抓了她和皇姐逼母君做些什么为难的事情,想来母君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舍弃她俩。 这就是自古薄情的帝王家呐所以她才不喜皇位,只想当个逍遥快活的二世祖。 等到长阳府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大洗牌后,颜珂的腰伤也已痊愈,她的生活开始恢复成往日的平静,但每天最痛苦的依旧是去国子监听课,好在临近月底,上了没几天后国子监便休沐了。 难得解放,闲不住的颜珂自然是要好好消遣一把,不过由于上回卫盈夜不归宿被卫宰相下了门禁,克扣了银钱,如今天一黑就得乖乖回家,哪还有条件去清倌院快活所以此事只得作罢。 “不c不如我们去春猎吧”见颜珂有些失落,陶晟儒便红着耳朵小声地给了建议,谁让他一和对方说话自己就脸红心跳紧张到结巴呢 颜珂倒是觉得他这样可爱极了,不免拍拍他的肩满意道:“不愧是本公主的留任陪读,连本公主喜欢什么都知道,那我们便去青山猎场吧” 卫盈却是扫兴地说:“打猎还是算了吧,我天黑都出不了门。” 陶晟儒不满地瞪了她一眼,眼里杀气四溢,吓得那弱女子赶紧跳到颜珂身后求保护:“殿下你看他又瞪我” 这对欢喜冤家每天不闹上个两三次都算稀奇事,那为首的矜贵少女只好开口道:“放心,你去不了我们会替你玩得尽兴,届时再给你带些野物回来吃。” 卫盈的嘴立马瘪了起来:“殿下您怎可如此待我,莫非你我往日的情分都抵不过一个他么” 她指指高大俊美的少年郎,心里很是不满,凭什么大家都是狗腿子,他就混得比自己好 “此言差矣。”颜珂还是很懂得收拢人心的,至少她觉得像卫盈如此心思简单的二世祖可不少见,她还得好好留着学习纨绔之道呢。 所以现下她伸手拍拍对方的肩,认真而言:“逸书你与晟儒不同,本公主最喜与你寻欢作乐,待你重获自由,本公主再与你不醉不归。” “成下回逸书定能将殿下喝醉,只可惜念安公子早逝,在下已无福消受,不过那清怀楼的花魁也还不错,若殿下输了便将他让给我如何” 卫盈能有什么坏心思她只是垂涎颜珂身边的美男罢了,当然,陶晟儒除外。 那青山猎场就在京城郊外十里处,归属皇家管辖,长阳公主要来打猎的消息刚送到,这里的管事便带人忙活开了,等到次日那群京城权贵之子的马车到时,这里的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为首的一辆款式新颖,低奢显贵的水晶窗马车自然是长阳公主的座驾,她今儿个穿了身石榴红交领窄袖长袍,脚踏一双缎面云锦马靴,乌墨的头 发尽数作团盘在了头上,另束一同色嵌玉枝蔓金纹发带,又别以镏金点翠簪,整个人瞧起来当真是矜贵不凡。 猎场的管事公公便赶紧迎上前来行礼:“长阳殿下金安,奴才左仁,是这猎场管事,殿下若有什么吩咐唤奴才去办即可。” 颜珂点点头,让他带路先将人安顿下来,那位左公公便点头哈腰地领着这些贵人前去搭好的帐篷内,里面已摆上了瓜果点心,以供大家享用。 稍作歇息之后,一行人开始躁动起来,他们分成了两批人马,一批去打猎,一批在帐中留守吃吃喝喝。 留守的这些人大多是不善骑射的男子,也有几个疏懒的世家小姐,她们留在这等着吃烤肉是一回事,不过与那些世家公子搭讪才是目的。 颜珂和自己的几个陪读则是带上了射具骑马前去青山林中寻找猎物,陶晟儒自然和她一组。 不得不说这位长发高束的公子哥颇具武将气质,他剑眉星目,面容硬朗,一身绛紫色胡服更衬得他雄姿英发,俊美无双。 忽的草丛中传来异动,他赶紧屏气凝神,拉弓搭箭,半息之间那箭就飞了出去,正好射中要逃跑的野兔。 颜珂不免赞叹:“晟儒好眼力,我都没瞧见呢。” 那少年郎便红了耳抱拳道:“殿c殿下谬赞。” 第17章:打猎(二) “非也,若大汝允男兵加官进爵,晟儒定会成为不逊令尊的大将军。”她的桃花眸里带着星光,一眼便令人心醉,陶晟儒不免红了脸,心跳加快,说话也更为紧张:“在c在下业已封爵,若在军营历练几年,是可谋得一官半职的。” “但你最多不过从六品,”颜珂轻叹,对朝堂上的事也大有了解,“大汝虽有男子当官,但多是文人,至于男武将则是低低七八九品,你纵使立下赫赫之功,身封爵位又为镇国府世子,那些个女文人也还是怕你开出男子当高官的先例,定会狠狠打压下来,届时封你一个正六品已是荣幸。” “至于你的母亲,她是斗不过那些文官的,自然也无法护住胸怀大志的你,上回御书房一事你还未看清陛下是偏文还是喜武么” 陶晟儒的一腔热血瞬间冷却了下来,到底是他年少轻狂了,不过他紧攥缰绳的手还是显露了自己的不甘。 于是少年抬眸定定地看着面前艳如明日的人,沉声问她:“殿下认为此态如何” “长久以往,定有大弊。”颜珂看着树枝间落下来的阳光,不免伸手触了触,而后回眸坚定地看着陶晟儒:“倘若山河动荡时分仍是文官当道,武官无处可立,那大汝也离亡国不远了,但我相信皇姐不会让这种局面持续多久的。” “她任人唯贤,处事果断,善权利弊,母君有意传位与她,她定会在将来大有作为,成为一代明君,届时男子当朝廷重臣也不是妄想,你大可放开手脚去施展。” 此话犹如星星之火,瞬间点燃了少年的全身,他的眼里带着熠熠光辉,整个人都意气风发起来。 “谢殿下开导,晟儒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颜珂满意地点点头,她还是很希望自己的身边有诸多大佬来做小弟的,这样当起二世祖才能舒舒服服,高枕无忧。 “对了,你怎么不结巴了” 陶晟儒俏面一红,心里一紧张便又开始结巴起来:“在c在下方才激动,心无旁骛,所以说话利c利索了些。” “如此而言,你现下与我交谈便心有杂念喽”明艳的人儿挑眉一笑,简直要撩得少年心跳如鼓,他是断不可明说自己的年少情意,只好低头沉默,连耳朵都红了。 颜珂便驾马靠过去,倾身凑近他的脸,复而伸手拿下他头顶的落叶,说:“我虽不知你为何在我面前会口吃,但终归不是我吓的吧” 陶晟儒用力摇头,努力解释:“不c不是殿c殿下是极好的,我c我只是” 见他支吾半天也说不清楚的着急样,颜珂不禁温软地笑了笑,接着伸手揉揉他的头,说:“不用勉强,我们继续打猎吧。” “嗯” 少年郎垂首,耳红得简直快要滴血,随后他默默驾马跟着那抹矜贵的身影,一时芳心大乱,这林中猎物也没能打上几只。 不过颜珂倒兴致正浓,她驾马追逐着一只梅花鹿,身形在林中穿梭自如,仿佛此处于她而言如履平地。 在阳光下透着寒光的白羽箭矢开始瞄准了慌不择路的小鹿,它在灌木丛生的密林里四处逃蹿,奈何身后的人穷追不舍,比狼还可怕。 “唰” 在小鹿跑出灌木之际,流光般的羽箭顿时飞射了出去,它赶紧拐弯,怎料它的动作早已被预判,此举正好撞上第二支飞来的羽箭。 它痛苦地嚎叫了几声,跌跌撞撞跑出几米后,最终因为脖子失血过多而摔倒在地,颜珂便下马前去查看,只听“铮”的一声,一只黑尾羽箭擦过她的头顶,狠狠地钉在了树干上。 “嘶” 她回头看向那两人粗的树干,只见上面有只手臂粗的毒蟒被箭射中了七寸,正愤怒地扭动着身体,不停地冲它嘶叫,想在死前最后挣扎一番。 颜珂便拔出腰间的短刀,将它的脑袋利落地割了下来,随后扭头朝马上拿弓的陶晟儒灿烂一笑:“多谢。” 对方立即红了脸,随后不好意思地垂眸看着手里的长弓,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真是个容易害羞的孩子呢。 她暗笑,接着收起短刀翻身上马,带着人继续去寻找猎物了。 到了晌午时分,大家尽兴而归,猎场里的下人们早已跟在后头把中了不同颜色羽箭的猎物们拖到了帐篷前的空地上来,他们有条不紊地把小型的野物收拾干净了烤给这些主子们吃,随后又按照吩咐将那些大型野物,例如梅花鹿,野狼等洗净剥皮,然后送去各自的府上。 这山里的野味是极其鲜美的,他们喝着猎场里自酿的果酒,啃着刚烤好的串串赞不绝口,一餐午饭下来倒是吃掉了不少的肉。 饭后大家便 回到各自的帐篷里歇息,待日头不晒了就有人提议去爬山。 这青山其实不高,只是与附近的山峦连绵成了一片,所以看着有些巍峨,里面除了有不少的野物之外,还有各种奇花异草,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大家一商议便让左公公带着逛了起来。 “各位公子小姐还请跟在洒家后头走,小心迷了路。”左公公在前面领路提醒着,各家的护卫则是在后头紧紧跟随走在中间的主子们,以免有什么野东西跑出来伤了这些金贵的人。 蜿蜒曲折的小道一路盘旋而上,一群人走走停停,花了半个多时辰才来到山顶,这山顶有座凉亭,众人可以坐在这俯瞰乡野全貌,以及远远的京城。 “真美啊”有人感叹,奈何大家都是纨绔子弟,吟不出什么上好的诗篇,只能用最通俗的语言表达情感。 颜珂则是趴在石桌上有气无力道:“此景虽美,但想看到也得费些力气,果然事上没有凭白得到的东西。” “殿下此言有理。”那群马屁精便赶紧附和着,陶晟儒则是循了吩咐用手绢给她细细擦拭额上的汗,说:“殿c殿下身子方好,不应如此劳累才是。” 第18章:打猎(三) “无碍,”貌美的人儿撑起下巴,远远地瞧着天边的斜阳,道,“不登此地,又怎能切身体会万壑有声含晚籁,数峰无语立斜阳。c日落西南第几峰,断霞千里抹残红。这等诗句的好来” 那几个陪读听后皆鼓掌叫好,也不管自己学没学过,反正一个劲吹捧总错不了,那左公公也忍不住吹了句:“殿下倒真是满腹经纶,洒家这辈子还未听过此等绝妙的诗句呢,不知是哪位大家所写” “咳,他们并非大汝人,本公主也只是在某一残本上翻到过罢了。”她总不可能告诉大家是宋朝的王禹偁和朱熹吧这里的历史上根本就没有他们的存在,说了还徒增一些麻烦。 左公公也无意深究,夸了她一句博览群书后便继续静候一旁了,倒是拿着手绢的陶晟儒眼里有着莫名的崇拜。 殿下不愧是殿下,他今后也要努力看书才是。 欣赏完了日落,众人便点了火把下山,黢黑的密林在夜间显得有些幽深,不知名的虫儿在灌木里鸣叫着,悠远又绵长。 彼时有清风过隙,整个山林顿时活了起来,稠密的枝叶在夜色下摇晃着月影,叶与叶细细摩挲的声音低调且倦懒,但人们还是不免恐惧于这未知的山林,脚步快速地下山。 那些护卫手里的几束火把能照亮的范围不大,橘黄的火光徐徐映亮了周围的景色,墨绿的灌木与深褐的树干在这亮意下显得有些凝稠,看得人心里发慌,胆子小一些的便拉着身旁人的衣角同行。 而走在前面的一双璧人倒像在闲庭信步般,并不惧这山野林深,但夜里的危险还是躲过了谨慎的护卫悄然而至。 盘踞在灌木与树干上的蛇影开始渐渐现身,它们细细地吐着信子,幽深的眼里映过入侵者的身影。 为了尽早下山,他们抄了近道,如此便无意闯入蛇群的领地,引起了注意。 “有蛇” 有人眼尖地发现了与树干融为一体的毒蛇,不免惊呼出声,闹得人心惶惶,好在护卫反应不差,手起刀落,很快就宰了那孽畜。 但此举显然引起了众怒,只见四面八方开始不知从何冒出许多的蛇来,冲他们疯狂的嘶叫着,吓得人心尖一颤。 “大家不要慌,快将香囊里的粉都洒在身上”颜珂镇定地吩咐着,好在上山前为了安全起见,大家的腰间都别了香囊,这香囊不仅可以驱蚊虫,里面掺的雄黄还能干扰蛇的嗅觉。 于是众人纷纷照做,小心且快速地离开这片区域,但仍有人慌不择路,惊怒了蛇群。 “跑” 护卫听令便将这些娇贵的公子小姐们护在中间撤离,替他们斩杀着外面的蛇,好在这片蛇窝不大,没一会儿众人就逃了出来。 寻得一处安全之地后,他们停下来大声喘气,大有劫后余生的感觉,神经放松之后陶晟儒却突然瘫软在地,若不是颜珂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头怕是要磕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明艳的人儿深蹙秀眉,眼里带着关心,她扶着陶晟儒靠坐在树干上,随后蹲下来仔细查看。 只见对方捂着小腿,唇色有些发紫,说话也有气无力:“许是方才被咬了没注意” “那便冒犯了。” 颜珂此时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径自脱了他的靴子挽起裤腿,随后取下腰间干净的短刀在火把上烧灼过后对准那两点血印,道:“你且忍耐着些,很快就好。” 说罢,她划开了被咬的地方放血,周围的人静静看着,谁也不敢打扰她的处理。 待乌黑的血流尽,她挤了挤伤口,等暗红的血流出,她才借了一位公子的手巾给陶晟儒包扎,复而冲疼出冷汗的人温软一笑:“好了,回去让郎中瞧一瞧,多半是无碍了的。” “谢殿下”俊朗的少年也努力扯出一抹笑来回应,心里的悸动却是越发强烈了,却见那温柔的人只是用衣袖给他擦了擦汗说:“你今儿个不也救了我一命没什么好谢的。” “左公公,你背他下山吧。”男女授受不亲,她也得适可而止。 陶晟儒便掩去眸中莫名的失落,任由身强力壮的左公公背了起来,他默默地看着那抹倩影,心里越发地杂乱了。 殿下救了他两次,他又怎可肖想殿下呢 只要远远看着便好 此番有惊无险后,众人回到营地草草吃过晚饭便睡下了,颜珂倒是去了趟陶晟儒的帐篷,对方的男婢正准备给他换药,见到她来便恭敬地行了礼:“公主金安。” “你继续给他换药便是,本公主只是来瞧瞧。”她看向床上面色有些许苍白的人,问:“郎中怎么说” “并无大碍,吃副 药休养几日便可。”他低眸回答,垂下的鬓发遮住了发红的耳,接着他吩咐那男婢:“你去看看药熬得如何了。” 男婢是个机灵的家伙,他应了声是,便留下纱布药膏退了出去,如此帐篷里只剩下了两人。 颜珂不免皱眉:“这男婢也太不懂主次了,应给你换完药再走的。” “无妨的,我可以自己换。”陶晟儒说着就自己拆了腿上的手绢,那细长的伤口虽然看着不深,但好了之后也会留疤。 颜珂不免心有愧疚,其实她本可以吸出来,不过这样太慢了,没有用刀放血效率高,所以她行至床边,拿起湿润的毛巾道:“我来给你换吧,日后送你一瓶玉肌膏,如此就不会有疤了。” “嗯”陶晟儒便默默收回了手,静静地看着她用毛巾擦干净伤口周围的污秽,然后取了药膏轻轻地涂上。 这药有些冰凉,他不免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其实他没这么娇弱,但见颜珂注意到了他,他心里又莫名有种满足感。 “可是这药比较刺激些快好了,你且忍忍吧。”颜珂自认下手力道不重,所以觉得是药太烈了才使人反应这么大。 第19章:徐太师 陶晟儒便点点头,自顾自地垂首,红了脸不敢瞧人,对方倒是利落熟练地给他裹上了纱布,然后说:“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吧,往后还是在京城里玩安生些。” “不过今日之行我也玩得很高兴,待你伤好我们去游湖吧,这样逸书也能来。” “任凭殿下安排。”他乖巧地笑了笑,像只温顺的小狼狗,颜珂忍了忍,还是抬手揉揉他的头一脸宠溺道:“今后不要这么笑,太好看了会有人把你抢回家的,男孩子要懂得保护好自己。” “另外,不结巴的你也很可爱哦” 少女明艳一笑,无意间便令人方寸大乱,待她离开,陶晟儒才敢捂着自己小鹿乱撞的心口,脸红了好久 次日用过早膳,一行人便各自驾车离开了青山猎场分道扬镳,待回到长阳府由青缨伺候着沐浴时,肤白貌美的少女趴在桶沿懒懒地吩咐:“待会儿你让人给镇国府的小爵爷送瓶玉肌膏去,再将我书案上的密信送到徐太师手上。” “是。” 徐太师本名华妍字子妗,二十一岁便高中状元娘,如今为官二十载,是两朝重臣,民间有“贤臣为官两袖清,身正誓要开太平,奸佞天下无处去,百姓涕零颂子妗。”之说,但她与当朝太傅唐毓敌对已久,其渊源可至两人年少时期。 那时她们爱上了同一位公子,最后公子成为了太师的正君,被独宠至今,两人还育有一子名唤徐文洲。 情场失意的唐毓便听从父母之命娶了另一位重臣之子,后育嫡子唐颐。 徐文洲与唐颐皆是颜瑾的陪读,三人青梅竹马,两子皆倾心于长公主,后来唐颐使计气得病美人撒手人寰,自己成功嫁入长公主府,痛失爱子的徐太师至此与唐太傅彻底撕破了脸,无论私下还是朝堂都争锋相对。 但再怎么针对,没有证据她就无法给爱子报仇,是以这几年唐颐都快成了她的心病。 但是现下,事情却出现了转机 徐华妍看着手里来自长阳府的信,一时捉摸不定对方的目的。 颜珂在信中说自己知道令郎之死与唐颐有关,如果她想给爱子报仇,三日后可在芙蓉酒楼天字一号雅间相见。 沉思半晌,徐华妍还是决定去见一见这位纨绔公主。 是以三日后的中午,一辆低调普通的马车停在了芙蓉楼前,一袭青色儒袍的中年妇人从车上下来,随后去了酒楼里的雅间。 这芙蓉楼虽是近几年才开的酒楼,但里面菜品新颖,味道一流,很快就名满天下,所以京城权贵最喜来这聚餐,有时一个月都订不上雅间。 颜珂倒没这个烦恼,她跟钟倾夜说一句就能要到顶好的雅间,待打扮朴素的徐太师上来时,她已和一蒙面男子静候许久。 “晚辈见过徐太师。”娇俏的少女对人尊敬地行了大礼,对方赶紧回礼道:“老妇惶恐,长阳殿下金安。” 颜珂不免乖巧一笑:“请徐太师上座,这位便是晚辈在信中提及的公子。” 那位公子摘下了面纱,显露出绝代风华的样貌来,徐太师微怔,复而笑道:“老妇还以为是位年长些的谋士,未曾想公子如此年轻。” 气质温润的公子优雅地施礼,说:“太师贵安,有道是人不可貌相,晚生可为令郎报仇,让唐颐生不如死。” “那我该如何相信公子呢”徐华妍笑得慈爱,并未觉得自己被糊弄,在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之前,她从来不会轻易定论,所以她的门生里有三个进士,现在皆是五品大官,要知道先前可没人看好这几位呢。 在郊外别院里养伤归来的池幼璟便简略与她说了自己和唐颐的仇怨,徐华妍这才打消疑虑,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如此,公子想怎么做呢”她慢悠悠地喝着茶,静候对方的回音,池幼璟便不卑不亢道:“晚生想认太师做义母,换个身份去与唐颐清算,不知太师意下如何” 此等高攀,池幼璟心里也没底,但想进行下一步的复仇计划,他只能赌一把。 颜珂在一旁全程未说话,那徐太师沉思半晌,复而笑意盈盈地看着她问:“不知殿下与这位公子是何关系” “是朋友,”她笑答,知道这是对方最后的试探,“长阳府的那场大火便是唐颐的手笔,本公主借刀杀人也不为过吧” 多年沉浸官场的徐华妍很快就将几人的恩怨捋得清清楚楚,她深知自己身为朝臣不好对身居长公主府的唐颐下手,但面前这俩人可就没那么多拘束了 她不免搁下茶杯,语气悠悠道:“江南是个好地方呐,那里的山水养人,老妇的小儿子多年养在那里,如今回京,是得挑个黄道吉日好好 接风洗尘。” 两人会意一笑。 看来徐太师是准备把池幼璟当作养在江南的嫡次子,这身份可比义子要名正言顺太多。 “不过老妇只有一个夙愿,请务必给小儿报仇,否则就算拼了这条老命,老身也要将你们拉下来陪葬。”徐华妍眉眼里仍含慈爱,但目光冷得瘆人,池幼璟赶紧行礼保证:“小生与唐颐不共戴天,定不令太师失望。” 仇恨有时会毁掉一个人,但也能造就一个人,池幼璟从鬼门关走一遭回来后,便决定要与唐颐死斗到底。 这餐饭,三人吃得算是尽兴,分别时他们前后隔了段时间才离开芙蓉楼,各自上了不同的马车扬长而去。 回到雅致的郊外别院后,池幼璟摘了面纱坐到屋内的桌前,一旁的文沐便给他沏了杯龙井解渴,近来这京城越发地燥热,倒叫人心里闷得慌。 “公子可有见到殿下”他拿起团扇给人轻轻地扇着,知道对方心心念念那位主子好久了,从清醒过来时问的第一句话便是:“殿下在哪” 可见其已是动了心。 池幼璟倦怠地撑起下巴,细密的睫毛掩去了眼中的柔色,他语气自然道:“殿下近来面色红润了些许,想必腰伤已是大好,可惜我并未与她多说上几句话” 第20章:奴家心悦您 “公子不是同殿下去芙蓉楼吃饭了吗”文沐不解,看来是当成俩人约会去了。 池幼璟无意多言,便摆摆手让他下去,随后喝完茶独自去了书房。 书房的长桌上压着幅未作完的画,里面的女子身形高挑,气度矜贵,一袭红裙烈烈似火,只不过空白着脸。 温润的公子拿起一旁搁置的画笔,略微思索后,便小心翼翼地增添起五官来。 那人的五官英气又不失柔美,黛眉上扬,桃花星目,琼鼻丹唇,慵懒与风流兼具,明艳与不羁同存,正是方才见过的长阳公主。 他近日一直在细细描绘这幅丹青,可奈何不知画怎样的神态,便一直空着脸,直到今日见面他才确定下这副模样。 停笔之后,池幼璟颇为满意地看着画上栩栩如生的人儿,脸上不由得微粉。 先前他在长阳府瞧见过一副秋山居士的画作,那是对方画的长阳殿下,画上人的样貌虽与殿下一模一样,但神态气质与本人有很大出入,如此他便起了念头想画一副丹青送去谢恩。 若没有殿下,他怕早已葬身火海了 “你有什么资格沾染我的殿下” 忽的,钟倾夜的话出现在了脑海,池幼璟的神色逐渐冷淡了下来,他抬起修长如玉的轻抚自己的薄唇,眼眸微眯,似乎在回忆什么滋味。 复而他温柔一笑,放下手去触碰画上的美人,语气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我早已亵渎殿下了呢” 便是同钟倾夜抢,又有何惧 清怀楼里的春华公子却是没由来打了个喷嚏,他面前的少女便放下茶杯,给他拉好了衣领教育道:“这天气虽然暖和,但你这般衣裳大敞还是会生病的。” 钟倾夜不免顺势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妩媚一笑:“那殿下快给奴家瞧瞧,奴家可是病了” 颜珂只好蹙眉捏了把他的脸,不耐烦地说:“跟你聊正事呢,少插科打诨,聊完本公主好回去睡午觉。” 钟倾夜这才捂着被捏过的脸委屈道:“平阴那边传来消息说已经收购了不少的田地雇佣了花农,献给陛下的玫瑰也已在路上,不久便能到达京城,另外你前些日子写的点心做法芙蓉楼的大厨已经研究了透彻,只待第一批玫瑰干花送来进行制作了。” “不错,事成之后本公主重重有赏,你也不必这么委屈。”颜珂拍拍他的肩,当真受不了一个男子如此娘们唧唧的表情。 钟倾夜听闻之后便凑上前来,衣领因着倾身的动作又滑落至了肩头,他似无所察觉般风情万种地挑起颜珂的下巴,语气分外撩人:“奴家不要什么重赏,只想要殿下一亲芳泽。” “是吗”颜珂伸手拈起钟倾夜的一缕青丝把玩,复而缓缓靠近他淡粉的唇,就在对方紧张得闭上眼时,她却侧首在其耳边低笑:“想得美” 那妖姬般的美男睁眼后眉稍邪肆一挑,然后伸手拉住想要脱身的少女,在她雪白的颈间狠狠嘬了一口,复而赖在她的怀里发笑:“奴家就当是索要报酬了,殿下要是再这般逗弄奴家,以后可就要亲嘴了。” 颜珂不免轻叹一口气,揉着他的脑袋无奈道:“花辞,你逾矩了。” 花辞,是颜珂从王国维蝶恋花阅尽天涯离别苦中“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取来,在钟倾夜及冠时所赐的字。 对方七岁便因父母双亡在街上行乞,由于相貌生得太好,再怎么落魄也还是能引起歹人注意,所以被人拐卖进了倌人院,经过一番教导后十岁便开始接客。 那些权贵客人多半有些见不得人的癖好,每次接完客他都伤痕累累,直到十五岁那年遇见第一次来喝花酒的小颜珂,他的人生才发生改变。 当时颜珂不过十二岁,跟纨绔子弟贪杯喝醉后便一直赖在他的怀里叫小哥哥,怎么哄也不撒手,他还是头回遇见这么乖巧的权贵之子,便动了恻隐之心将她好生安顿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此后,对方将他从沼泽里拉了出来,买下了倌人院改作清倌院,让他暗中收集京城里的情报,且只卖艺不卖身。 是以他把颜珂当作恩人和主子,忠心不二,年少的情谊也越发深厚起来。 日后对方给他取字“花辞”除了觉得此词优美之外,还有一层意思便是暗含容颜易逝,希望他能以内修身,满腹诗书气质华。 “殿下。” 钟倾夜从她并不宽大却足够温暖的怀里抬起头来,一双眼勾魂摄魄,里面的情意浓得化不开。 “嗯”颜珂自然地别起他耳边的鬓发,动作温柔又不带任何杂念,让钟倾夜沉沦却不知拿她如何是好。 “ 花辞就是想逾矩做您的男宠。” 他简单直白地表明了心意,目光灼灼地看着娇俏的少女,希望能从她的眼里看出什么情绪来。 可对方却是不解地蹙眉,问:“为何,你不喜欢自由身么” 钟倾夜暗叹一口气,复而捧着她的脸定定地看来:“花辞心悦殿下,不论殿下日后娶谁为正君,花辞也心甘情愿地服侍您。” “可我还小”她才十八岁,上辈子都没谈过恋爱,这辈子虽然喜欢美人,但她也只是单纯的欣赏而已。 那位妖媚多情的美人却是不想再被敷衍过去,他握住对方的手放在自己跳动的心口,说:“望舒长公主是十八岁娶的唐颐,现下比您小的那些纨绔也已篆养了不少男宠,此事乃人之常情,又何故逃避呢” “殿下,您不愿疼花辞,可是嫌花辞是个脏人么” “没c没有你很好。” 颜珂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个成熟且热烈的男子,她几欲收回手,却发现怎么也挣脱不开。 “那殿下便不要躲了。”钟倾夜握着她的手,脸上的笑十分撩拨,那种欲到极致的眼神令颜珂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被吃干抹净。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她凝神看着对方的动作,对此事并非一窍不通,只是缺少情感经验与社会实践而已。 第21章:考校(一) 那人眸色深情地看着她,柔声道:“奴家知道,还请殿下成全” “不行。” 颜珂手上使了点劲挣脱开来,复而给他细细整理着衣服,没有去看那双落寞且黯淡的丹凤眼,只是说:“我断不愿受那破瓜之痛,此身也未曾想过娶夫生子,你我点到为止即可。” “无碍的,”钟倾夜亲亲她的唇,虽是一触即离,但他心满意足,“奴家愿学那些断袖之人委于身下侍奉,若殿下不会他们的事,奴家愿以身作教” “打住,姓钟的你给本公主要点脸吧” 颜珂狠狠地给他勒上腰带,脸上羞愤不已,这种事情怎么能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呢 钟倾夜却是笑得花枝乱颤,捧着她的脸香了一口:“殿下这般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钟倾夜你再如此放荡本公主就再也不唤你花辞了” “是是是,奴家知错了。”邪气妖孽的美男将炸毛的丫头搂进怀里轻哄,眸色温柔且宠溺:“殿下要乖,莫气坏了身子,奴家还要等您健康长大呢。” 颜珂嗅着他怀里好闻的檀香,终是长叹了一口气:“花辞呐,日后莫觉得自己脏,步入风尘不是你的选择,你的心比大部分人都要干净呢。” 男人微怔,复而低头去吻她,霸道却又极尽温柔。 他的殿下总是如此暖心,这样会有许多人来抢的吧 “殿下,我心悦你。” 钟倾夜用手绢细细给她擦拭着水润的唇,神态像只成功偷吃的狐狸。 颜珂有些郁闷地回应:“我知道了,下次别乱啃,要破皮了。” “好。” 对方忽然笑得十分惊艳,少了几分邪气,多了一丝娇羞,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对方已经收到了,不管日后如何,至少殿下现在是他一个人的。 不过有些事情,他还是要慢慢教给情窦未开的殿下呢 瞥见对方意味深长的笑,颜珂到底是落荒而逃了,这种有经验的美男她目前还招架不住,日后除非必要她还是少来清怀楼吧。 回了长阳府之后,青缨给她端来了用井水冰过的瓜果和新做的汉堡当作午后点心,那汉堡是青缨改良过好几十版后才头回给颜珂品尝的东西,外观已是跟现代的东西大同小异,只不过里面的食材要更健康些。 颜珂忍不住尝了一口,那松软的面皮c酥香的肉块c清甜的蔬菜以及涂抹在上的秘制酱料,都在口中不断交融爆炸,好吃惨了 “呜呜呜,青缨你太厉害了”她冲人比了个大拇指,这种聪慧的厨娘她说什么也不会放人走啊 “我要重重赏你,你想要什么” 清丽的宫婢却是盈盈一笑,说:“奴婢只求公主再给些西洋的食谱让奴婢研究。” “给给给,待会就写给你”颜珂已经开始期待日后吃上蔬果沙拉c培根c意面c炸鸡等东西了,不过在写的时候还给了些后世中式甜点的做法,至于能不能研究出来就看青缨的本事了。 日子一晃便过了好几天,某个留级的公主只好萎靡不振地去了国子监,今日卫盈在家休养,所以只有陶晟儒陪她解闷。 话说昨日三人包了个画舫游湖,那上面歌舞升平,喝过头的卫盈便与那群舞姬玩闹起来,结果不慎坠湖,发起了高烧唉,也不知这人的背字什么时候才能走完。 “殿下可是在担心卫世子”陶晟儒见她趴在桌案上一脸担忧的神色,不免出声询问一番。 那明艳的人儿摇摇头,长叹道:“我是在担心三日后的考校,此番若是不过,母君又要我再呆一年了。” 去年国子监考校了一个关于儒学的“忠义”观点,她说得漏洞百出,被李寻芳批了黑字,算作不合格,女帝便罚她再读一年。 听说今年考校一事由女帝来亲自坐场,考题随机抽签,颜珂更是觉得自己头都要大了,万一抽到个不会的,说不定她那位严厉的母君还要罚她禁足呢 陶晟儒也颇为担忧她的考校,毕竟自己只是笔试差了点才不合格,今年有了充分的准备他是断不会再出错的。 “殿下若是担心的话,不如我们一起准备吧” “好,晟儒你可得救救我,我不想在国子监受苦了” 陶晟儒此刻在颜珂的眼里如同长着翅膀的小天使,浑身都散发着圣洁的光辉。对方虽说偏科,但也是妥妥的学霸君啊,这大腿主动送上前来不抱多可惜 于是,此后的三日她都不出去浪了,每天抓着陶晟儒给自己恶补那些文言文和国家时政,晚上做梦都在喃喃什么“知乎者也”,学得一个头两个大,体贴的青缨更是做 了许多好吃的东西给她补充营养,搞得跟后世迎接高考一样紧张。 待到考试上午,颜珂诚惶诚恐地写完了六道试题,还算勉强过得去,不过下午祁元女帝的考校才是重头戏,以至于她中午都没敢去自家母君那蹭饭,而是在国子监的厢房里草草吃点便被青缨强制要求歇下了。 “我可不可以再看会儿书啊”少女盖着被子,眼巴巴地望着床边的美婢,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青缨则是好生相劝:“若殿下不歇息一会儿的话,下午见陛下会精神不济的,届时头脑昏胀可如何是好” “好叭”她只好妥协,“那你记得早些叫我起床。” “嗯,快睡吧殿下,奴婢就守在床边,莫要紧张。” 颜珂这才闭上眼小睡一会儿,待时辰一到,她便被青缨抓起来洗漱,然后同陶晟儒去了正殿。 打扮威严端庄的女帝看起来很是严苛,一旁辅佐她给人抽签的是徐太师,如此阵容令在场的权贵之子们心里紧了又紧,生怕自己答不好而让陛下印象不好。 颜珂也是脊背挺直地过去抽签,没了往常吊儿郎当的模样,主座上的祁元帝朝她看了一眼以示鼓励,她顿觉自己压力山大。 结果一看抽中的签,她差点两眼发黑昏过去。 第22章:考校(二) 只见上面写的是对于穹山县汛情以及难民闹官一事自己有何见地,要知道这个问题朝堂上的大臣们吵了小半个月都没有什么解决办法,她一个二世祖能有什么高见 老天保佑,她真的不想再留级了 陶晟儒抽中的签倒是比较简单,是关于重文轻武一事,这个答辩他胸有成竹,现下反而是松了口气。 不过当他来到偏殿等候时,见到颜珂一脸愁苦的模样,一问才知对方此次遇到难题了,可惜他也没有什么高见,只能告诉她一些中规中矩之法,但这些法子对于穹山县的状况来说并不合适,女帝是断不会满意的,颜珂只好绞尽脑汁尽量想些有用的法子来。 前几日复习时她跟陶晟儒押到过穹山一事,还从钟倾夜那要来了资料进行了解,但也仅此而已,因为此事过于棘手,连经验丰富的贤臣都商议不出什么来,他们这些未经人世的子弟又怎么会有更好的见地所以俩人都不认为女帝会出这个难题,结果造化弄人,让颜珂特想哭晕在茅房。 其实女帝也并非想为难他们,只是想看看国子监这些年轻人有没有比那些大臣更新颖的思路去解决穹山一事,这才将这一命题放进了签内,怎料被自己顽劣的嫡次女抽中了。 那位静立堂中的少女打扮得英姿飒爽,颇有她年轻时的风采,只可惜不喜学术,想来对穹山一事也说不出什么高见。 女帝暗想,若这丫头说出个什么中规中矩的解决方案来,她也勉强算她过吧,大不了再随机提问后面的子弟,看有没有谁思路更开拓些。 于是那明媚如春的少女开始了自己的答辩,许久未曾出来。 卫盈等得有些焦急,不免问陶晟儒:“陛下不会刁难长阳殿下吧” 对方不免反问:“你娘会刁难你吗” “会她不仅刁难我,还喜欢揍我” 陶晟儒一脸无语,只好继续保持沉默,哪知卫盈喋喋不休:“你说殿下待会儿出来我们要如何安慰她她不会又被陛下罚着再读一年国子监吧嘿,你怎么不搭我话啊” 烦不胜烦的美男只好亮出了沙包大的拳头,恶狠狠地威胁:“你给本公子闭嘴,不然揍死你” 卫盈瞬间安静,然后捂着嘴离开他三尺远,其余人则是哄堂大笑,紧张的气氛被缓解了不少。 “哟,这么热闹呢”眉眼如画的人从外面踏了进来,卫盈赶紧跑了过去问:“殿下感觉如何” 对方无奈一笑,将女帝的原话告诉了她:“痴心妄想。” “没事没事,”卫盈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拍拍自己的胸口道:“逸书愿陪殿下再读一年。” “你是自己没把握合格吧”有人笑她,她倒是不气,只是说:“殿下在哪我就在哪,反正我娘知道我不是个读书的料,巴不得我天天在国子监哩” 颜珂伸手敲了下卫盈的脑门,眉稍一扬:“嘿,本公主才不想继续呆在国子监,你就不能望着本公主好” “得了吧,殿下您不学无术,除了逸书谁还与您同流合污”卫盈摸摸自己的额头,说话依旧那么欠,颜珂忍不住踹了她一脚,笑骂:“去你的,我看你就是记吃不记打,日后你被小爵爷欺负莫来找我”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笑过之后该答辩的去答辩,答完的便先各自回府。 颜珂便同自己的两个玩伴出了国子监,各自带来的几个随从则是同行在后,那卫盈如同重获自由的笼中鸟,一路都在叽叽喳喳,计划日后要去哪玩,陶晟儒倒是一言不发,安静地跟在颜珂身旁,似乎心情不好。 “可是方才没发挥好” 见身边高挑的女子侧首询问,那剑眉星目的公子便摇摇头,低笑:“大抵是没什么错的,我只是觉得日后便少有与殿下相聚的时候了。” 他到底是个未出阁的男子,不能像卫盈那般时常与颜珂出游,日后怕是要独害相思病了。 “这有什么,人生苦短,你应在出嫁前好好玩闹一番,莫成天憋在院子里,将来嫁了人可没如此自在了。”颜珂拍拍他的肩如是道,陶晟儒便释怀一笑:“那殿下出去玩可别忘了晟儒。” “这是自然,你与卫盈可都是我的好友,少了谁都不行。”毕竟她已经习惯了这对欢喜冤家的吵闹,日后若不能常聚,那会少很多乐趣的。 青缨看着面前要好的三人,不免感叹一声年轻真好呢 “徐爱卿,你觉着长阳的提议如何”等所有人考校完之后,女帝起身回御书房,徐太师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说:“长阳殿下的提议有可取之处,但穹山县那边恐怕没有想象中的好管理,若是贸然派巡抚过去坐镇,想来造反的人会变本加厉地闹事” “呵,孤看是朝廷将你们养得太好了,一个个畏手畏脚的,长阳虽然纨绔了些,但想法到底是比你们要英勇的多,既然那边的人敢造反,那就依她的法子以刚克刚。”女帝的眉眼间已是不耐烦,都道穷山恶水出刁民,什么天高皇帝远,她看是一些蛀虫勾结地主想当那土霸王 徐太师惶恐,赶紧相劝:“陛下三思啊,以刚克刚极易犯众怒,不过公主提议中以工代赈,筑堤防洪尚且可取,这样便能从安抚民心治标之策转为兴修水利抗灾治本之举,只可惜当地汛情凶猛,一般的石堤根本抵御不了,公主太想当然了,否则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女帝不免头疼,她烦躁地摆摆手,道:“此事再议吧。” “是。” 其实她的心里还是挺满意颜珂能提出以工代赈这点的,这样不仅能减少大量的开支,还能调动灾民重建家园的积极性,可奈何此法实施起来困难重重,她只能给突然开窍的孩子评价一句痴心妄想。 不过女帝还是给颜珂批了红字,让她从国子监毕业了,次日得知消息的颜珂欣喜若狂,就差进宫抱着女帝猛亲一口拍些彩虹屁了。 第23章:试探 望舒长公主对自己这个不成器的皇妹能毕业也很欣慰,当天便邀了她在外好吃好喝一番以示庆祝。 酒过三巡之后,一袭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的清冷美人开始试探已然微醺的少女,她神色自然地搁下玉瓷杯,不经意间提起一件事来:“前几日徐太师府上办宴,听说是给从江南回来的嫡次子接风洗尘,那位公子肤白貌美,你可有去瞧上一眼” 颜珂一身侠女的打扮,三千青丝高束头顶,看起来利落又飒爽,她迷离着多情的桃花眼,姿态慵懒地撑起下巴,另一只手拨弄着酒杯,说:“对方是给我递了帖子来,但我忙着考校一事回绝了,怎么,皇姐没收到宴帖吗” “自然是有的,”对方拿起筷子给自家性子直爽的妹妹夹菜,不无可惜道,“不过近日事务繁多,我抽不开身去,便让予卿去了一趟。” “哦哦,那姐夫可有瞧见那位公子了吗”颜珂似乎并不知道皇姐与唐颐和太师府的渊源,便晶亮着眼眸好奇地询问,那位皎皎如仙的人却是凝眉,复而长叹:“瞧见了,只是予卿说他长得像极一位死去的故人,那位故人你是见过的,上月中旬还是你将其给安葬了。” 如此一说颜珂便想起来了,她拍拍自己的头说:“日子过得有些久,我快不记得那念安公子是何模样了,也怪小妹御下无方,让歹人加害于他,只是妹妹我亲眼看着他被人从火海里抬出来,他又怎会摇身一变成为太师府上的公子呢” “不知,许是两人长得有些像,让予卿认错了吧。”颜瑾心知再问下去也无甚结果,便停止了试探,而后拿起酒壶给她斟满,道:“难得忙中偷闲,今日我们姐妹不醉不归。” “好一个不醉不归”颜珂兴致高涨地与美人碰杯,丝毫不知自己险些被算计,她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很快就醉趴不省人事了。 颜瑾推了推她,复而苦涩一笑独自借酒浇愁,眸里的情绪浓得化不开。 这些日子来她夜夜都会梦见念安,对方先是哭着质问她为何不信自己,又愤怒地去控诉唐颐的罪行,然后化为厉鬼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喊着报仇二字,令她每每都从噩梦中惊醒 她已经,知道错了。 是以听闻唐颐说太师府养在江南的次子长得与池幼璟一般无二,颜瑾不得不多想是皇妹帮人金蝉脱壳,以此来设计报复她偏袒唐颐命人纵火长阳府一事。 只是从对方酒后吐露的真言来看,颜珂也并不知情。 罢也祸福相依,念安还活着便好,他能成为太师之子后半生也算是高枕无忧,今后还能再嫁个好人家。 如此,自己的负罪感便没有那么深重了。 彻底放下过去的颜瑾终于释怀,她搁下酒杯,命人将烂醉如泥的丫头送回了长阳府。 青缨已提前得了令在府外恭候着从长公主的马车上下来的醉美人,她小心地扶着颜珂进府,对方却在回廊时伸伸懒腰,目光清醒地冲她笑了笑:“连你也骗了吧” “是呀,奴婢还真以为您醉了。”青缨柔柔一笑,殿下的酒量她还是清楚的,只要不在清怀楼喝,大抵是不会醉糊涂的,真不知那清倌院的酒是如何酿的,后劲能这般大 恐怕青缨不会知道,那清怀楼给颜珂喝的酒都是钟倾夜亲自酿的,这酒入口清爽微甘,细腻软绵,喝时觉得像饮品,过后酒的劲头上来了,任凭你再怎么千杯不醉,也得乖乖跌倒温柔乡。 “花园里的那几盆玫瑰照料得如何了”想到过两天便是女帝的寿辰,颜珂终于记起玫瑰一事来,与她随行的女婢便如实交代:“已是含苞待放,想来陛下寿宴时会次第花开。” “如此甚好,”少女伸了个懒腰,复而冲青缨笑着,“有一盆玫瑰是特意留给你的,你挑出来,就莫要一同送去宫中了。” 对方却是无奈笑笑,脸上带着粉色:“殿下,花乃定情之物,您送陛下是贺礼,送给奴婢却是不合礼数的,还是将它栽在花园里让奴婢好生照料吧。” 颜珂听后一拍脑门,万般后悔道:“坏了,我倒是忘了这茬,花送来时我还让人给清怀楼的花魁带去了一盆,让他养着玩” 青缨听后不免掩唇低笑,见自家主子愁得来回踱步,甚至想现在去偷回来,她赶紧宽慰道:“送了便送了,哪有再要回来之理殿下此举意在风流,那花魁也不会真敢想些什么高攀之事的。” 颜珂苦笑,钟倾夜现在肯定想歪了。不过她也不好跟青缨解释,所以只得作罢,一脸认命道:“唉不管了,给我准备沐浴更衣吧。” “是,殿下。” 颜瑾回府后却没有这么清醒,她到底是醉了的,脸上清冷不在,也没有耍酒疯,只是目光要比往常更郁结。 唐颐便小心扶着脚步虚浮的她回屋,忍不住关心地询问:“怎的喝着这样了” “本宫高兴,母君夸长阳这一年算是有点长进,便允她不去国子监了,此事怎能不去给她好好庆祝一番她可是本宫最亲的胞妹啊”颜瑾显出一抹笑来,向来疏离的眉眼此刻顾盼生辉,她是真的替妹妹感到高兴。 唐颐知道她们感情要好,便扶着她在床边坐下,一边给她脱鞋一边无奈叹气:“妻主再怎么高兴,也不该喝得酩酊大醉,如此太过于伤身,若是明日要早朝,你可就起不来了。” “无碍的,明日无事。”颜瑾抬起他的下巴,一双桃花眼里带着迷离与深情,她已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只凭着本能去吻那许久不见的美男。 唐颐便娇羞地起身与她躺倒在床,十指紧扣。 “念安,让我要了你吧” 这一声呢喃听得唐颐心头一冷,他偏头躲开那人落下来的吻,眼里的恨意快要将他的理智吞没,但他还是忍住没有推开身上的妻主,只是闭眼任她索取。 第24章:宫宴(一) “念安我不能没有予卿,只能让你走了” 忽的,对方停住了动作自责喃喃,还有热泪滚落下来,烫得唐颐心口发痛,这还是清冷如仙的颜瑾第一次在他面前哭,他不由得苦涩睁眼,慌乱地伸手抹去爱人的眼泪,道:“望舒,我是予卿,不是念安” 被酒意搅昏头脑的人早已没了冷静,她胡乱地抚摸着对方的脸,顺着话愧疚道:“予卿,对不起,是我负了你” 唐颐听得心里酸胀,见不得她如此失态,可又不舍得推开,只能扣住她的后脑勺,拉她继续沉沦,暂时忘却一切烦恼。 其实唐颐一直觉得他年少情深的心上人养个男宠没有错,错的只是那个狐媚子竟敢用奸计偷走她的心,哪怕自己做个恶人与长阳为敌,他也要把爱人的心给夺回来。 他唐颐的妻主,由身到心,只能属于他一人 两日后便是祁元女帝的不惑之寿,由于江南水患一事尚未解决,一部分百姓流离失所,女帝本想作罢不办这宫宴,奈何大臣相劝这不惑之年乃是大事,寿宴不办不行,她只得降低规模在承元殿来举办。 颜珂在这一天也早早地起来梳洗打扮,一边由几个丫鬟侍弄,一边闭着眼补觉。 青缨便领着一位小丫鬟给她梳头,今儿个是女帝寿辰,需要打扮得隆重些,所以她给明媚娇艳的人儿挽了堕马髻,又别以灵动的三翅莺羽珠钗,一对溜银喜鹊珠花,那倦懒的人儿顿时显贵起来。 放下木梳,青缨从另一丫鬟的托盘里取了胭脂水粉给颜珂化了淡妆,又在额间描了朵红色鸢尾花,使其精致大方的五官更加艳丽无双,而后才轻轻唤醒小憩中的颜珂起来更衣。 “殿下今日想穿哪身行头”她让几名丫鬟各自取了几件合适的宫装来让美人选,奈何对方打着呵欠兴致缺缺道:“你看着来吧,本公主好困。” “是。”青缨福了福身,而后对着颜珂今日的发型与妆容挑了件暮紫色曳地望仙裙,裙上有着用细如胎发的金银丝线绣成攒枝千叶海棠和栖枝飞莺,碎珠流苏如星光闪烁,光艳美色如流霞绚丽,透着繁迷的皇家贵气。 那臂上还挽迤着丈许来长的烟罗紫轻绡,用金镶玉跳脱牢牢固住,以免滑落。 这身打扮让本就娇丽的美人愈发惊艳起来,只消一眼便终身难忘。青缨甚是满意,她家殿下收拾起来果真比九天神女还漂亮。 “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作甚又不是相亲。”颜珂伸着懒腰,对自己这身打扮的评价不是很好,青缨不免笑得无奈,而后给她理了理裙摆,说:“殿下也该纳些男宠了,再不济暖床的男婢也行,风流在外不如金屋藏娇呢。” 对方听后只觉头疼,唉,她才十八岁啊喂,怎么一个个的都来催婚 “青缨,人生苦短须行乐,浪得几日是几日,本公主放荡不羁爱自由,又怎能困于儿女情长呢” 那清丽的美婢只好妥协轻叹:“是,殿下生性潇洒,是奴婢多嘴了。” 一番折腾之后,颜珂在马车上吃了几口点心,犯困间便已到了气势磅礴的皇宫。 这宫宴按例是要开到天黑的,彼时天已大亮,不少权贵重臣的马车开始在宫门处停下,然后里面的人携妻带子地走进门内。 至于颜珂,则是趁早进了宫去给母君请安,然后在殿内偷闲,她那母君倒是笑骂她:“但凡你成家立业,也不必跑到孤这来打发时间。” “哼哼,母君你倒是嫌弃起儿臣了,儿臣还想着陪母君,一辈子都不成家哩”俏丽的人儿红唇一噘,显得有些委屈,逗得女帝伸手敲了下她的额,无奈一叹:“先前孤也是这般想的,后来孤遇到你父君之后,便恨自己怎未早点与他相见,你呀你,现在说这话可别太早哦。” 颜珂便乖巧一笑,孩子气地揪住她的衣袖摇晃:“不嘛,莫非母君舍得儿臣成家” “怎的不舍母君倒是希望有个大家闺秀能管管你这纨绔呢。”她笑着点点孩子的琼鼻,对方倒是不乐意了,撒了手说:“哼哼,儿臣去御花园玩了,免得母君您嫌儿臣孤家寡人。” “去吧,要是看见喜欢的男子,记得与孤说一声,孤替你问问。”做母亲的到了年纪,就爱为孩子的婚事操心,可惜那鸟儿似的丫头不喜拘束,及笄后万花丛中过却片叶不沾身,倒真是令她着急。 颜珂只好敷衍地应了声,逃似的带着青缨去了御花园偷闲。 这御花园的布局相当雅致,有假山流水,也有亭台楼榭,这边种着牡丹,那边种着芍药,还有各种名贵花卉夹道相迎,平整的青石板路与鹅卵石路蜿蜒曲折遍布花园,真是三步一景,五步一色。 一袭仙裙飘渺的人儿带着美婢坐在 静心亭,她眉眼疲倦,接连打了好几个呵欠,想来今日早起令她精神不济。 “青缨,我小憩一会儿,有人来再叫我”颜珂趴在石桌上,眼皮子打起了架,一旁的青缨本想劝她去曦和殿歇息,但见她一副倦懒不想走的模样,只好住了口用团扇给她扇风。 没多久便有一位小公公寻来,道:“青缨姑姑,时辰到了,请唤长阳殿下去承元殿吧。” “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说话间打盹的某人便清醒了过来,她伸伸懒腰,一脸惺忪地开口:“走吧,去晚了不好。” “是。”青缨福福身,而后给她整理了一下鬓角碎发,这才随着人前往举办宫宴的地方。 承元殿是上朝的正殿,比专门用来办宴的太和殿要小一些,但也足够容纳大臣和来使,甚至更显重视。 彼时已有不少人在太监宫婢的指引下陆续就座,左文右武,大臣家眷在臣子之后,女左男右,成年的公主皇子的位置在凰椅下方,妃嫔之位在凰椅旁侧,待到女帝入席,众人便纷纷起立行礼。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免礼,落座吧。” 第25章:宫宴(二) 一袭华贵宫服的女帝风采依旧,惊艳无双,瞧着不过三十出头,她的五官英气秀丽,一双桃花眼柔时多情,严时酷寒,浑身气场威严端庄,比两位貌美青涩的嫡出公主更胜一筹,风韵犹存。 等她端坐于凰椅上,众人才纷纷落座,它国来使便率先献出自己国家的贺礼,东胡献上的是上等羊毛毯和牛皮软革,南倭的是特产清酒,波斯进贡的是宠物,接下来便是各位公主皇子和大臣的寿礼。 其中最惹人注目的自然是颜珂送的平阴玫瑰,这花的品种大家都未见过,是以颇感新奇,听了她的解释后女帝更是满意地点点头,道:“倒算你有心了,寻得这么一种好花来。” “母君不惑之寿儿臣岂敢马虎自然是想出奇制胜讨母君开心,此花比之其它寿礼是不值钱的,不过瞧着赏心悦目,更能衬得母君人比花娇,何乐不为呢” 颜珂说话嘴甜,讨了个好彩头,女帝一高兴便赏了她不少东西,唐颐瞧她出尽风头心里自然替自家妻主着急,不过身旁清冷如仙的美人却是出神地看着徐太师与徐李氏的次子徐慕风。 她觉得那人的眉眼当真像极一位死去的故人,亦或许这就是那位故人。 唐颐是见过徐二公子的,对方与池幼璟生得一般无二,只不过谈吐与气质稍有不同,但他可以肯定这家伙的真容若是被颜瑾看见,颜瑾又会旧情复燃。 他修长的手指不免在袖内紧攥,面上却温婉端庄地拉回颜瑾的注意:“长阳殿下的贺礼倒是别具一格,妻主的风头怕是要被压下去了。” “无碍,”稳重内敛的美人端起酒杯,眸色里带着一丝宠溺,她语气悠悠道,“长阳此番难得有心准备,多受些夸奖也是应该的,她到底是长大了。” 话落,颜瑾的思绪微微陷入了回忆。 女帝对长女的管教甚严,从小她便被当做下任女帝来培养,很少有自己的时间去玩,这时候小她五岁的颜珂就会来到她的宫殿,偷偷带她出宫去逛逛。 有次事情败露惹女帝生了气,她被禁足在东宫断食三日反省,颜珂便在雪地里跪求女帝开恩,一直到跪晕才求来让她解禁的口谕。 那时候小丫头烧得迷迷糊糊,怎么哄也不肯喝药,还是她在床边陪着才能喂进药去,没想到转眼之间,对方就已经长大了,她也忙于宫中事务与其疏远起来 日后有时间还是多聚聚吧。 颜瑾敛去眸中的感慨之色,一饮而尽杯中的酒,复而握住唐颐的手说:“予卿,有些事你也该放下了。” 这话无疑是在告诉他别对那徐二公子动手,以及少涉足长阳府。 聪明的唐颐又怎会听不懂他只不过是怕枕边人的再次冷落,不想懂而已。可现下他却不得不吞了所有的委屈与苦涩大度地回应:“予卿已无所求,只愿妻主安康。” “如此甚好。”颜瑾好似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蒙在鼓里,她不显山露水,唐颐也不好越界去问,以免不打自招。 比起报复一个狐媚子来,他其实更害怕失去颜瑾,既然对方话已至此,他也只好收敛妒意安分起来。 对面气质婉约温润的蒙面美男垂眸端坐在位置上,未曾回应过长公主的目光,但他知道对方的打量与探究,仍气定神闲地保持着大家闺秀的仪态,即便他是第一次参加宫宴。 “公子,您还是吃些东西吧,早膳您便无胃口,这般熬下来对身子不好。”跪坐一旁的文沐用公筷给他夹了些吃食放入玉盘中,可那位主子却是轻轻咳嗽起来,道:“我今日身子仍是不适,宫中佳肴虽然难得,奈何我无福消受,你不必担心,我自会吃些糕点的。” 文沐听闻后暗叹一口气,自责地开口:“公子这般都怨奴才没伺候好,若是被殿下知道,奴才少不了一顿罚,也不知能否继续伺候公子” “无碍的,”他抬眸看了眼对面喝酒赏舞的美人,面纱下的唇角微微扬了扬,“殿下并非苛刻之人,此事怪不得你,是我体弱,身子骨没好全。” 似感受到对面有人看向自己,颜珂便挑眉举杯,礼貌地回以一笑,那人便眉眼微弯,重新低下了头。 相隔不远的陶晟儒却是红了耳朵举杯与颜珂回礼,复而掩面饮酒,一颗心莫名有些悸动。 他素来不喜繁琐的宫宴,但今日却精心打扮过,还特意描过眉抹了点极淡的口脂,看起来越发丰神俊朗,一身合体的交领玉兰花暗纹墨紫广袖长袍更是与颜珂的宫装相得益彰,像极情侣款。 坐在颜珂身后的卫盈自然也注意到了与以往不同的陶晟儒,她忍不住悄声问前面的长阳:“殿下,你可有听说今日要相亲么” “未曾,怎的了”颜珂回首看 去,并不明白此话,对方却是疑惑道:“那为何小爵爷今日打扮得花枝招展” “你不也一派风流”她笑盈盈地反问,对方一噎,而后摆手:“罢也,当我没说。” 颜珂却是意味深长地追问:“你怕不是对他动了心,吃醋了” “怎么可能”卫盈立即反驳,脸都梗红了,“我c我怎么会喜欢那种粗野之人,徐二公子才是我的追求”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心跳很快,便下意识地认为是生气的缘故。 对,就是生气,她怎么会看上一个喜欢打打杀杀的男人,这无疑是在羞辱她的眼光。 颜珂则是痞气一笑,揶揄她:“其实晟儒除了脾气暴躁点,还是很可爱的,模样也是一等一的好,真的不考虑一下” “殿下,逸书与他冤家路窄,是绝不会看上他的”卫盈有些恼羞成怒起来,颜珂只好一挑眉不再打趣:“是是是,当本公主瞎操心成了吧” 对方却是话头一转,问起了她:“说起此事,殿下才应该要放在心上吧逸书再不济也有几位男妾伺候了,殿下怎的府上空空” 第26章:宫宴(三) “莫非殿下喜欢女子” 卫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青缨,一副探究的表情相当欠揍,颜珂便似笑非笑地凑近来轻佻道:“逸书,本公主觉得你也算有几分姿色,不如” 她登时吓得后仰环胸,惊慌失措:“殿下我不好看的我喜欢美男” 对方听后不禁微眯了眼,嘴角上扬的弧度有几分危险:“既然如此,若你再敢胡言乱语,本宫就将你掳进长阳府倒夜壶。” 卫盈立马认怂,赶紧赔起笑来:“哈都怪在下口无遮拦,还请公主高抬贵手,近日愚偶得几本风流册,今晚便差人送至贵府谢罪,还请笑纳。” 颜珂眉尾一挑,转而笑得一团和气:“知我者逸书也。” “殿下谬赞。”卫盈面上恭迎,心下却万般肉疼,那几本册子她可是派人搜寻许久才得来的珍品,结果因为自己嘴欠就白白送了出去。 苍天呐她这破嘴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前面的公主才不管如何后悔的卫盈,她撑着下巴继续欣赏起殿内的歌舞,怎料一舞毕便听闻徐太师对女帝道:“陛下,犬子先前身子骨弱一直秘密养在江南,素来敬仰陛下的圣明之心,如今归京便想献首拙曲恭贺陛下大寿,还望陛下赏脸,让他聊表赤诚。” “这几日孤一直听闻说徐爱卿家的二公子色艺双绝,孤倒是好奇得很,如此便允他登台贺寿,其他公子世子若想表演,孤兴致正浓乐得一瞧,你们也不必拘谨手脚,大胆地展现自身即可。”女帝很是宽容大度,她此举明面上是活跃气氛,实则是想暗中给颜珂挑个驸马爷。 果不其然,有了女帝的这番话,各位未出阁的公子们便开始蠢蠢欲动了。 谁不想艳压群芳,在陛下面前出尽风头,获得一纸婚约呢 要知那长阳殿下虽说秉性风流纨绔,但也是倾城绝色的美人,不仅甚得女帝疼爱,长公主也对她宠爱有加,若是能嫁入长阳府,那可真是高枕无忧了。 是以会点才艺的公子都下去准备了,已经提前做好准备的徐二公子便犹抱琵琶半遮面地上了前来。 他通身的打扮素净温润,有月的清冷,也有云的闲适,一双浓眉俊目远远瞧着便知美感,即便拢于面上的轻纱只能朦胧地勾勒出他流畅秀气的脸型,也难掩惊为天人的绝世风华。 “参见陛下。”徐慕风优雅地行了礼,声音清润好听,惹得众人更想一窥他的真容,女帝自然满足大家的好奇心,便问他:“为何蒙面” 那内敛端重的公子却是不卑不亢地回答:“草民近日身子不适,偶有咳嗽,怕传染给了别人,故此蒙面出门。” 女帝也通情达理,眉眼温和:“可惜诸位不能一睹徐小公子的芳容了,那便听听你的琴艺如何吧。” “是。”他抱着琵琶坐在太监搬来的圆凳之上,眉眼半垂,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琴弦试音,而后弹起十面埋伏。 这首曲子恢宏大气,壮丽辉煌,谱写的是垓下之战的金戈铁马与热血厮杀,意境波澜壮阔,一下就能将人深深吸引,仿佛置身疆场。 陶晟儒受其感染,忍不住取了剑来跃至殿中起舞,一招一式干净利落,虎虎生威,却又不失观赏的美感,与那琵琶曲相得益彰,根本瞧不出来俩人是第一次配合。 女帝深有感触,遥想当年自己意气风发,伏冀之战亲临阵前,腹背受敌,十面围攻,当时的情形便如曲中这般激烈,好似这曲子就是为此战而谱 而在一众沉醉的人当中,颜珂倒是稍显淡定,这曲子本就是她给更名换姓的池幼璟用来出风头的,只是没想到对方琴艺如此高超,不逊大师风范,确实令她刮目相看了。 当然,陶晟儒舞的剑也很赏心悦目,刚柔并济,与琴音配合得十分恰当,倒真是个不爱红妆爱武装的翩翩少年郎,与那些柔弱的公子哥们格格不入,也不失为一份独特的魅力。 彼时有风过迁,吹入了殿中来,那拢于面上的薄纱便恰到好处地滑落,显露出主人俊美温润的真颜,前面翩若惊鸿的少年郎则是手腕一转,用长剑拖住了要随风而落的轻纱,原本激烈的壮曲正好就此结束,配合着他完美落幕。 “好” 女帝颇为满意,不免叫好鼓掌,众人纷纷附和,顿时掌声如雷,两位公子便荣辱不惊地行礼,等陛下嘉奖完才退下。 颜珂不免回到座位上的俩人偷偷竖了个大拇指,能看懂这手势的也只有陶晟儒,他回以一笑,红了耳朵。 徐慕风则是掩唇低笑,看来殿下的爱慕者还不少呢。 卫盈倒是忍不住去问那位继续欣赏起表演的美人:“殿下,那位徐小公子怎的与念安公子一般模样,你不是 说他死了吗” 当初听闻长阳府大火烧死的男婢是池幼璟后,她还感叹蓝颜薄命,惋惜了好久,怎的青天白日又见了鬼 “他确实是死了,烧成了焦尸,今日一见那徐小公子本宫也很震惊,莫非他还有个孪生兄弟”颜珂一脸困惑,看得卫盈更加犯难,所以这人到底是死是活 于是她仔细盯着对面的美男看了好久,最后长叹道:“我还是移情别恋吧” 她可不想招惹这种诡异的美男,还是清怀楼的花魁亲切些。 见糊弄了过去,颜珂便继续喝酒看表演,眼角的余光却是一直落在自家皇姐与唐颐身上。 在面纱掉落之后,颜瑾第一眼就认出了池幼璟来,不管他的气质再怎么伪装,但毕竟是自己曾经的枕边人,她绝不可能认错,如此,她便沉默地思考起事情的蹊跷来。 先前唐颐火烧长阳府后,她选择了包庇自己的驸马,便等于惹恼颜珂,对方定会出手敲打唐颐,可近些日子却风平浪静,反而是太师府转眼之间就多了位二公子出来,且这位二公子还与池幼璟一模一样 不过几息时间,颜瑾就想清楚了缘由。 第27章:宫宴(四) 恐怕那位顽劣的妹妹并非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担心伤了姐妹情分才装傻充愣,想“借刀杀人”,故此池幼璟才能金蝉脱壳,成为徐慕风来重新引起自己的注意,想让唐颐对自己爱而不得。 这样的招数虽然幼稚,但颜瑾不得不承认确实有效。 她对池幼璟的情分如同那心口朱砂,爱过,却又错过,如今对方主动送上门惹她旧情复燃,她又怎能视而不见 况且之前的误会都已解开,她只要雨露均沾,唐颐与池幼璟也是能和平共处的吧 颜珂知道自家皇姐最大的弱点便是薄情却被多情恼,她会是一个明君,但并不是一个好妻主,所以此番徐慕风连她也算计在内,要让她爱而不得,并非是与她破镜重圆。 所以棋差一步,那可是会导致满盘皆输。 于是气度慵懒的人将酒一饮而尽,复而悠悠轻叹:“阿姐,你可不能有弱点呢” 毕竟颜瑾会是下任女帝,她能做的便是让对方尽早意识到这点,然后及时止损,以免被居心叵测的人所利用,酿成什么大祸来。 唐颐却没那么淡定,早在面纱掉落之后就已方寸大乱,他能预感此番之后颜瑾的心会逐渐偏移,那他先前所做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他做不到放下妒意去与一个卑贱的倌人共处一室 “妻主”他轻唤一声,然而对方却是望着徐慕风沉思,根本未允回应,他只得心慌地拉住对方的手,好似这样就能抓住她的心。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颜瑾对唐颐的情意到底是要更浓些的,她不免回神握住对方的手,贴心地询问:“怎的脸色如此差,可是身子不适” 他摇摇头,只是说:“妻主可是看上了徐二公子” “本宫只是觉得他与念安一般模样罢了。” “不过是有些相似,妻主若是忘不了念安,也可求娶那徐二公子入府,只是您知徐太师与家母作对许久,她是不会同意的。” 这话不无道理,可若是颜珂要助池幼璟一臂之力,那他定会来自己府上,否则又怎能有机会敲打唐颐 她以为自己想得极对,便抚慰身旁的正君:“你有此心足矣,剩下的交给天意吧。” 唐颐本想让颜瑾知难而退,怎料弄巧成拙,如今只好把委屈往心里咽,面上附和:“应该的。” 待最后一位公子表演完,女帝称赞了几句之后,便意有所指地点了喝得微醺的美人:“长阳,方才几位公子的表演你瞧得最为入神,不如出来说几句” 颜珂心知话里有坑,便迷离着双眼装醉:“儿臣不胜酒力,只觉人影恍恍,虽然看得不太真切,但知各位公子的表演是极好的,他们各有千秋,不失为惊才绝艳,儿臣一纨绔子弟便不多作评价,鼓掌叫好就是。” “倒真是个不成器的丫头,平日里都是让望舒给你惯的。”女帝一脸无奈,语气却是温和的,被点到名的颜瑾便起身给自家皇妹开脱:“母君,长阳才年芳十八,素来是娇宠着养大的,性子自然率真任性些,儿臣身为皇姐理应要多照顾她一点。” “瞧着你俩手足情深,孤心甚悦,不过她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时候,你要少惯着她的孩子气,给她相个正君才好。”这话无疑是挑明了女帝的心思,在座的众人听闻后都神色各异。 颜珂更是继续装醉不想掺和,她那好皇姐只得应声拖延:“儿臣明白了,不过还得长阳喜欢才是。” “孤瞧那镇国将军之子与唐太傅家的小公子不错,且与长阳年纪相仿,不知两位爱卿意下如何”女人到了中年就爱操心自家孩子的婚姻大事,女帝也不例外,她知道颜瑾在帮忙打掩护,索性就绕过俩人开门见山地问臣子。 陶淑玉是知晓自家小子心事的,她便起来抱拳行礼,说:“犬子在长阳殿下身边陪读多年,俩人也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过情之一事老臣可做不了主,得看殿下与小儿的意思。” “你倒是开明,唐爱卿呢” 唐毓乐得再与皇家结成一门亲事,自然是想幺儿唐胥当驸马爷,所以当下便站起来笑容和蔼道:“小儿虽然性子愚钝,但也算秀外慧中,最会体贴人,今日有幸得陛下赏识,微臣自然高兴,又怎会拂了陛下好意” “如此甚好。”女帝很是满意两位爱卿的回答,她还用余光看向坐在位置上装醉的美人,好像在说,为娘给你选的人不错吧赶紧回个话 颜珂权当没看见,干脆多喝几杯酒酝酿酝酿,打算待会儿耍个小酒疯来将此事搅黄,可还未等她装疯卖傻,女帝直接发话道:“既然两位爱卿都无异议,长阳你日后便与两位公子多相处些,正君就从二位中选出来。” 这下可谓是 左右为难,赶鸭子上架了,她没想到女帝会这么直接了断,只能硬着头皮道:“儿臣儿臣觉得此事尚早,况且儿臣已有心悦之人。” “哦说来听听。”女帝眉稍微挑,似乎颇感兴趣,她没想到自己这个多情浪儿竟也能有心上人。 颜珂只好把钟倾夜搬出来救急:“他是清怀楼的花魁,儿臣非他不娶。” “荒唐”女帝的脸色瞬间一沉,重重拍了下扶手,吓得众人大气都不敢喘,“放着明珠不要非把鱼目当宝,孤看你是越发放纵了,今日之后你就禁足长阳府,等想清楚正君之选再出来” 颜瑾赶紧起来维护:“母君息怒,皇妹只是喝糊涂了,她断不是那种不明事理之人,待她酒醒自然会明白母君的良苦用心。” “那你便将她带下去醒酒,问问她到底怎么想的。”女帝面色稍霁,也不是故意要为难颜珂,只是花魁难登大雅之堂,断不可坐上长阳府的正君之位,否则一干臣子光是进谏就能批死颜珂。 她又怎能容忍他人对自己的女儿指手画脚所以这正君必须得是重臣之子,至于侧君与妾位爱谁谁,她可不管。 第28章:钟倾夜失踪 奈何颜珂并不想懂女帝的良苦用心,此生只想风流快活不想成家,颜瑾怎么劝都没用,她每次都拿钟倾夜来堵,以至于最后被女帝禁足长阳府,不定好正君是谁不得外出,这倒是错过了徐慕风复仇的开场好戏。 她听说唐颐在宫宴上坐不住,暗中对装失忆的徐慕风下手,本想毁了他的清白,怎料颜瑾及时出现救了人,倒是阴差阳错地拉进了两人的关系,还气得唐颐生了病。 可惜她被早早送回了长阳府禁足,没能亲眼看到当个吃瓜群众,现下只能在院中伤春悲秋。 “唉” “殿下,您要不与陛下服个软” 见自家主子又开始唉声叹气,青缨怕她闷出病来,忍不住好生劝说,颜珂则是躺在太师椅上享受着男婢喂的去皮葡萄,一脸无所谓:“母君此番禁足我,不过是想给大臣们一个交代,她定是知道我是想搅黄此事,毕竟身在皇家哪能不与重臣联姻所以我现在只能拖得一时算一时了。” 对方便将刚做好的玫瑰酥放在颜珂的手边,复而拿过扇子给主子扇风,询问:“那要是拖不下去了,殿下打算选谁” 颜珂享受地让男婢拈了块玫瑰酥喂她,细细品味一番,又喝了口香茶润嗓,这才道:“唐胥是三皇子的陪读,性子内敛温婉,倾心我久矣,曾让唐太傅去向陛下请旨,可我与他并不相熟,便让母君暂时搁置此事,况且唐太傅的长子已经是望舒府正君,若幼子再成为长阳府正君,那她未免风头太盛了。” “若非卫宰相府中仅有一位嫡女,且太师府的次子年龄稍长,其他重臣又无适龄的公子相许,母君也不会点镇国将军出来与唐太傅制衡,毕竟能当正君的人必须温良贤淑,知书达理,以小爵爷的性子怕是不太合母君的意。” “殿下的意思是”青缨不解,这样看来俩人都不太合适,那要如何决定正君人选 颜珂沉思一会儿,随后端起茶杯轻叹:“正君的礼教是可以培养出来的,与其日后同不熟之人共处一室,还不如和小爵爷相敬如宾。” 青缨了然,不免劝慰她:“殿下莫要忧愁,顺其自然便是。” 那娇俏的美人便噘了嘴,语气傲娇:“哼,不过什么时候娶还得本公主说了算,大不了先订婚拖上个几年,反正我现在就是要同母君耗着。” 结果到了禁足的第十天,颜珂就啪啪打脸了。 因为清怀楼出了点事情急需处理,颜珂不得不暂时向女帝妥协,草草定了个正君人选,女帝也立即撤了守在长阳府门口的御林军,而后拟了圣旨传到镇国将军府上。 等到接过圣旨的时候,陶晟儒整个人还是恍恍惚惚的,感觉如坠云中,虚幻得紧。 “娘,孩儿是在做梦吗”他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腰,复而露出憨傻的笑来,高兴极了:“这不是梦我真的与长阳殿下有婚约了” 陶淑玉表情无奈,她摸着自家儿子的头,关心道:“傻孩子,你这般使劲掐不疼么” “疼,可是孩儿高兴娘你不高兴么”陶晟儒抱着圣旨,眼里盛满了光,陶淑玉自然也是高兴的,毕竟这孩子从小没了爹爹,她又一直将他当作女儿养,根本没想过他能嫁出去,现下看来自己后半辈子可以放心了。 那位长阳公主虽然纨绔多情,但心思单纯善良,平日里也极为照顾晟儒,只是她怕粗野惯了的晟儒受不了正君之位的礼教之苦,也怕他日后受了侧君男妾的委屈,所以高兴之余做母亲的镇国大将军还是故意泼了冷水:“你别高兴得太早,等你及冠嫁入长阳府还有两年,这两年先不说你学不学得会正君之礼,光凭长阳殿下风流的性子也够你喝好几壶醋的,要我说还不如嫁个能待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可是孩儿心悦殿下,这些苦与委屈自然受得,再者三夫四妾本就是常态,像母亲这般只娶一夫的人是极少的,孩儿也不敢奢求,但殿下绝不会亏待孩儿的。”陶晟儒开始为颜珂辩护,立场相当明显,陶将军顿时有种儿大不由娘的悲伤之感,她只好一针见血:“那日在寿宴上你也听到了,殿下心悦的是清怀楼的花魁,如何抓住女子的心,对方可比你要懂太多。” 俊美的少年听闻后眸光忽然黯淡了些许,可他还是反驳自己的母亲:“殿下喜欢谁是殿下的事,与我喜欢殿下无关,我并非小肚鸡肠之人,大不了抬那花魁进府做妾,我与他共侍一妻。” 见他心意已决,自己该提醒的也提醒过了,陶将军只好摆摆手道:“罢也,随你去吧,日后要是受了委屈就告诉为娘,娘定会去长阳府给你讨个公道。” 陶晟儒面上一喜,随后他紧紧抱住陶淑玉,说:“阿娘果然最疼我了” 而此时的清怀楼内,气氛却显得有些沉 重,老鸨战战兢兢地向座上不苟言笑的主子汇报,声线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主c主子,下面探子说那人栖身在郊外的一处院子里,春华公子很可能在里面,对方虽然打扮得与大汝人无异,但从他的口音和随从腰间的双月弯刀来看,是敕胡人不错。” 那敕胡原是东胡的一部分,三十年前东胡内乱,一部分势力便分化出来占据了西边疆域,令立大汗。后来东胡势微,敕胡便蚕食了东边大部分的领土,节节败退的东胡只好向毗邻的大汝救助,是以十年前爆发了激烈无比的伏冀之战,打得敕胡元气大伤。 不过现下太平盛世,女帝的寿宴也已过去,他们来到京城绝不可能是贪图美色这般简单。 “此事颇有蹊跷,你且将事情的经过交代清楚些。”颜珂凝眉,一时也没什么头绪,对面的老鸨便如实地交代起来,不敢漏掉任何细节:“昨晚,那身高八尺,浓眉大眼,浑身一股风流气的外地公子带着随从进来,张口便点了春华公子伺候,因着最近给女帝贺寿一事,京城里的外来人不少,时有逛青楼的,加之他出手阔绰,所以老奴也没多想就去知会了公子,公子便去见了人。” 第29章:敕胡人 “老奴本以为此人不过是个普通的纨绔子弟,听听曲赏赏舞便能够打发,怎料公子在里面呆了许久都未曾出来,老身怕出什么事就去敲那天字二号的门,假装送酒进去,可里面并无回应,开门一瞧,房内竟是空空如也。 老奴赶紧让人去寻,天亮才打探到消息,随后便立即给主子通报了。” 颜珂听后神色却是越发凝重起来,这清怀楼藏龙卧虎,对方能悄无声息地将人从这带走,说明武功也是不俗的,接下来想要救出钟倾夜,可就稍显棘手了。 “公公,有个小乞丐送了封信来,说是交给您的。”突然,有小厮在门外禀报新情况,老鸨听闻后赶紧出去将信拿进来,确认没有什么异常后才呈给颜珂拆开。 那信纸上只写了潦草的几句话,大抵的意思是他知道钟倾夜是长阳公主的心头好,所以想和长阳公主见一面。 “看来他已经知道本宫解禁一事,你且将计就计,本宫倒要看看他绕这么大个圈子是想干什么。”明艳的人儿眸色微寒,心中已然有了计策,那老鸨便行礼退下,去做些准备。 两个时辰后,屋外的青天白日开始转为暮色四合,落晖由远及近从橙黄渐变为雾紫,更近一处则是跟藏蓝融为一体,混入悄然降临的夜色之中。 而苍远的天穹下,是京城的万家灯火。家家户户屋檐处的灯笼透着火红的光,映亮了街道与些微的夜空,彼时一群倦鸟归林,斜掠而过,带走了最后一抹霞光,湖面的颜色也随之一沉。 彼时又晚风习习,拂起片片波粼,月光便被风揉皱在了水里,那摇曳的荷叶与花翩翩起舞,散发出的清香一直弥漫到了游湖的画舫上。 在那些大小不一的画舫中,要数停泊岸边的那艘最为惹眼。它的船舱有两层,外形流畅大气,内部装饰豪华,里面仆从众多,光是租赁一个时辰,就要二百银子,一般的大户人家可舍不得花这钱,也不知是哪些京城显贵要在船上聚会,好大的排面。 然而包船的人并非京中显贵,而是来自敕胡的人。因为要入乡随俗,所以自诩风流的公子便一身大汝男儿打扮,锦衣玉袍的他虽然比马上戎装时看起来要俊秀些,但骨子里从草原带来的剽悍之气还是能让人一眼看出他的不羁。 “主子,长阳公主来了。” 在岸上恭候大驾的劲装带刀随从领着一位明眸皓齿的少女过来,他屈起代表尊贵的左手放至胸前,向茶几后听曲的男人行礼禀报。 卓力格图放在木几上打拍子的手指不免停了下来,他掀开沉醉的双眸看向红裙潋滟的美人,犀利如鹰的目光微微划过一丝惊艳,复而他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对方,眼神极具侵略性。 “看够了吗”颜珂轻笑,一双多情的桃花眼里尽是薄凉,她干脆开门见山道:“快把钟倾夜放了。” “公主何必对个青楼的小倌人上心本公子可比他阳刚多了,我想,你的身体会喜欢的。”此话的轻薄之意分外明显,那女子却是不恼,反而嘴角噙着疏离的笑意俯身在他的面前,伸出了芊芊玉指挑起他的下巴,说:“真不知你这么一个说着大汝官话却满嘴敕胡口音的莽夫,是哪来的自信觉得本宫会临幸你” 那名敕胡随从听闻,立即拔出了腰间的弯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声音寒寂:“口出不逊者,死。” 颜珂冷笑,接着镇定自若地收回了调c戏的手拨开一丝刀面,复而质问:“这就是公子的待客之道” “乌恩其,你退下。”卓力格图微扬眉梢吩咐道,随后取了茶杯,亲自给对面的长阳公主沏茶,氤氲而升的热气模糊了他眸中的犀利,倒是显得此人有些深不可测。 这个男人,很危险。 颜珂敛去眸中的晦暗坐下来,心中始终充满警惕,并未去动对方推到面前的茶。 那位公子见她不领情,只好摆手示意谈琴唱曲的乐师出去,这才开始自报家门:“在下博尔吉锦氏卓力格图,是敕胡来的人。” “你找本宫什么事”美人眉头微蹙,看起来有些许不耐烦,但她慵懒矜贵的气质又特别吸引人,令男子的心里暗自兴奋起来。 要知道在草原上,性子越野的马儿驯服起来才最有成就感,很显然面前这只极品烈马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不过现在是谈正事的时候,卓力格图还是较为收敛的,他也不过多废话,直接说明意图:“当年伏冀之战的时候,祁元女帝杀了先汗,搜刮走大批的战利品,这其中有块和田羊纹玉佩女帝则是赏赐给了你,那是我需要的东西,作为交换,你可以带走那个哥儿。” 颜珂一顿,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对方说的是谁,她压下心头的疑惑转而道:“成交,不过你得先让本宫看 见人。” “不急,现下夜色正好,不如公主先陪我喝茶赏月一番”男人忽然笑了起来,倒是英俊风流,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药的颜珂自然厌烦地皱眉出声:“本公主可没时间浪费在你身上,快说钟倾夜到底在哪” 卓力格图便悠悠地喝着茶,语气里暗含威胁:“他在一个很有趣的地方,等我玩够了自然会将他带来见你,只是公主可得好好找找那玉佩,莫要弄虚作假,否则你见到的说不定是一具死尸呢。” 颜珂的面上染了怒意,她拍桌而起:“这里是京城,不是你敕胡,本宫可不是吓大的” 对方似乎很满意她生气,便搁下茶杯看来,笑意微深:“公主,于你而言毫无用处的死物和娇美稀少的哥儿,谁更重要” “自然是钟倾夜更重要”这话说的当真是纨绔子弟的一贯作风,卓力格图也正是了解她这一点,才用钟倾夜来威胁她交出玉佩。 其实,要不是那长阳府戒备森严,他也没必要绕这么一圈,早就让下属潜进去拿走了。 第30章:交换(一) “既然如此,公主还是先稍安勿躁,明日拿来玉佩再说吧。不过现在船已行至湖中,与其担心人家的安危,还不如安心同我消遣一番。” 颜珂的手不免紧攥成拳,面上却露出假笑重新坐下,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好啊,本宫倒是看看你能耍什么花招。” 卓力格图笑而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喝下自己原先沏好的茶,眸色里带着晦暗的光。 马儿上套了,接下来就该好好抽掉它的野性 游玩湖之后,颜珂眉眼浅淡地坐上自己的马车,不见半分怒意,她右手两指一并击打在喉头,很快就朝窗外吐出了入肚的东西。 静坐一旁仙气飘飘的女孩便取出手帕给她,随后轻凝眉黛,关心道:“美人姐姐,那人可有为难你” “呵,不足挂齿之辈尔。”她姿态优雅地擦干净嘴角的污渍,而后伸出皓腕温柔一笑:“劳烦半夏了。” “应c应该的” 二八年华的少女被这美如春色的笑意惹得耳朵一红,她赶快垂眸用玉指轻轻搭在颜珂的腕间,随后秀眉微蹙,语气凝重道:“姐姐的脉象虽然平稳有力,但是暗含一丝诡异,不过对身体暂时无害,只是不知会何时发作。” 颜珂便收回了手,眸光半敛,给面前的少女倒了杯花茶,说:“他瞧我时目光灼灼,一股浪子意味,想来下的毒无外乎是那种扰人心神的东西,近来倒是需要你多留意着我了。” “无碍的,此番出谷半夏便是来报恩的,要是能时常呆在姐姐身边就更是欢喜了。”小姑娘一笑,肤白貌美,一袭水蓝的长裙越发衬得她秀丽又不失娇俏,半挽的青丝还散着沁人心脾的药香,也不知是用什么草药方子洗的头。 说来也巧,她刚入城行至长街,便远远瞧见了这独一无二的马车,去年就是这座驾里的美人姐姐在她钱财被盗,摆摊看病赚盘缠却惹来混子时救下的她,事后对方还送了她回谷的盘缠,真真是人美心善。 其实对于当时的颜珂来说,单纯是那些人在街中围观挡住了自己的道,再加上这小丫头长得还不错,她就顺手帮了一把,没想到这么久过去对方还会热情地找上门来报恩,她就只好载人一同来嘉湖,途中交谈过后她才知这人是药谷谷主最得意的关门弟子,所以才有了刚才诊脉一幕。 毕竟敕胡人狡猾多端,她不得不双重防备。 “怪我起先有事招待不周,现下得了空便带你好好逛逛这京城吧。”颜珂还是挺乐意身边多个美人大佬的,说话的语气也十分亲切,如同长姐一般,令半夏心里暖暖的。 可她却是笑着婉拒了:“半夏什么时候逛京城都可以,姐姐不是说要来救一个很重要的人吗可有在船上见到” “没有,对方将他藏了起来,要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才放人。”颜珂轻叹,复而端起自己的瓷杯一呷,眸色有些诡异:“不过,上一个敢威胁本宫的人,早已尸骨无存了。” 可笑那位风光无限的侧君,到最后连入皇陵的资格都没有。 她的羽睫垂落下来,掩去了一丝煞气与阴鸷,嘴角的笑意微透着冷。 不如这回就砍下人头踢着玩吧。 半夏莫名觉得车内有些冷,却并未多想,只是说:“那姐姐可有需要半夏帮忙的地方” 这话正中颜珂下怀,她托腮看来,眉眼里带着丝丝风情:“这个嘛听闻药谷之人不仅医术卓绝,改变声貌之术也登峰造极,不知半夏妹妹可否移花接木” 未经人事的少女哪禁得起这般绝美人儿的颜值蛊惑,当下便噗通着一颗心道:“姐姐尽管吩咐便是” 颜珂便与她细细说了明日的计划,而后带人回府盛情款待,安排她在清心苑歇息。 待到浓云蔽月,万籁俱寂时分,派出去的暗卫才回来禀报事宜。 “主子,属下尾随那位敕胡人到落脚点,搜遍府上却并未发现春华公子。” 书房里姿态优雅的女子把玩着一块上好的和田玉佩,慵懒的眉眼里看不出什么心绪,随后她微微抬眸看来,吩咐下属:“此事暂且搁浅,先去查查这块玉佩的背景。” “是。”暗卫接过她手中的玉佩,将其模样细细印刻在脑海,而后归还,退身下去画图交给暗阁收集情报。 书房便又重新归于安静,英气美艳的人儿看着窗外低沉的晚空,忽觉这一夜有些分外漫长。 次日辰时,角檐下垂挂着青色宫绦的马车缓缓驶出长阳街,风便温柔地吹动了暗红色的窗帘,俏皮地探进车内,那位服饰精美的公主却是有些正襟危坐,复而她蹙了秀眉担心地看向身旁的美婢,声音柔怯地询问:“姐姐,这样真的没 事吗” 打扮成“青缨”模样的颜珂则是安抚地握住她的柔荑,眉眼一弯:“你只消装得一副气愤傲慢的样子将玉佩给他,便不会出错的。” “其实姐姐大可以不必冒险前去的,我不知你身上的毒什么时候发作,要是见到他时你出了事怎么办”半夏担忧的不是自己会被识破,而是怕颜珂毒发出什么意外。 但对方早有准备,便无所谓地一笑:“届时我会封住经脉,暂且阻止毒素扩散,撑个一时半会不成问题,何况我们的人已经埋伏好,万无一失。” “好,那姐姐先服下这颗抑毒丸以防万一。”半夏到底是不放心恩人的安全,拿出了自己通宵赶制的药让她服下,又亲自诊过脉后才稍稍宽心。 约摸一刻钟后,马车停在了嘉湖岸边,颜珂便扶着半夏下车,同她前往昨日的画舫。 迎接她们的仍旧是那位带刀随从,对方犀利的目光落在颜珂的身上打量,随后伸手拦下:“公主一人进去便可。” 半夏便拍开他的手,端起公主的架子愠怒道:“哪来的走狗,本公主的人也敢拦” 第31章:交换(二) 那人却是收手挡在上船的踏板前,语气并无半分收敛:“昨晚公主便是一人独往,今日相见自然也是孤身上前,还请公主莫坏了规矩。” “规矩”半夏顶着颜珂的脸冷笑,忽的拔出了对方腰间的弯刀抵在他颈上,目光森寒,“别忘了这里是大汝,你们敕胡的规矩本宫可不认” 披了青缨脸皮的颜珂则是暗自发笑,没想到这小姑娘入戏还挺快,杀气腾腾的模样倒真有她的几分亲传。 “乌恩其,你退下。”俊美的男人趴在护栏上,笑意盈盈地看着岸边凶悍的“颜珂”,觉得这位大汝的二公主倒真是勇猛,比他们草原上的女子还要飒爽。 不知动情起来是什么模样 他暗了暗眸色,直勾勾地盯着那位美人带着丫鬟上来,忽然觉得多个人似乎更能使他心情愉悦。 半夏迎着对方吃人的目光,脊背发寒地来到面前,故作镇定道:“人在哪” “公主莫急,不如先坐下来喝杯茶。”卓力格图依旧喜欢卖关子,精致的美人不悦地蹙眉,复而甩袖进了船舱,倒也没有拒绝。 颜珂便跟着半夏进去,只不过在与对方擦肩而过时,那人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令她心中莫名一热。 这香味,恐怕就是催发毒性的药引 心思缜密的颜珂继续不动声色地陪人来到茶几前落座,随后静跪一旁用银针试着摆放的茶水点心,倒真像个忠心耿耿的贴身丫鬟。随后进来的卓力格图不免挑眉,语气痞坏:“看来公主还是不信我。” 半夏不愿与他多言,便抬眸看来:“钟倾夜呢” 对方在其面前坐下来,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比卫盈还欠打:“他啊,我已经让人送回清怀楼了,公主不如交出玉佩与我深度交流一番再走” “放肆”颜珂压着声音维护,怒目而视,“殿下岂是尔等低贱之人可以肖想的” “是吗”卓力格图轻笑,眸光转暗,“船已驶离岸边,且船上的人皆是本王手下,即便是染指你家公主,你又能如何” “混账” “青缨,不可无礼。”半夏将她拉到身后,呈现出一种保护的姿态,她冷着眉眼将玉佩拿出来,道:“想必此物对你很是重要,若不想玉石俱碎,我们还是各退一步好。” “各退一步难道公主还没察觉异常么”男人身子前倾,香风盈盈,他伸出手想触碰半夏的脸,却被碍事的丫鬟给制止,对方的力道还不小。 他垂眸看着那只扼住自己手腕的玉指,不免泄露了一丝戾气:“贱婢,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颜珂暗中用力捏碎他的腕骨,美目微弯,压着声音道:“哎呀,奴婢就喜欢喝罚酒呢。” 男人面色一黑,显然没想到这看起来柔弱的女婢竟有如此大的力气,他抬起未受伤的左手暗含内力打过去,却见对方玉指一松,紧接着手掌柔柔一转便卸掉了他浑身的力。 “呵有点意思。” 简单一招,卓力格图便清楚自己不是她的对手,他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扫落了茶杯发出信号,随后避开对方从袖中甩出的短刀,稍显狼狈地起身退到一个安全距离。 此时外面已经响起了打斗声,很显然船上有两方人马,就连那带刀随从也被纠缠于外,一时难以进来营救。 卓力格图只好想法子拖延时间,寻找一些破绽,于是他盯着半夏拧眉质问:“为何你中了魅引却相安无事” 对方一怔,很快就恼怒起来:“原来你下的是魅引” 此毒无色无味,一般看不出什么来,但要是碰上男子用的熏香就会毒发失控,丧失理智只知求欢,幸亏她提前让颜珂服下了抑制毒素的药,否则不堪设想。 “公主何必同他废话,奴婢这就杀了他。”颜珂压制住体内的躁动冲了过去,招招狠辣无情。 其实此番她与半夏交换身份,就是为了掩饰自己会武功的事实,以免走漏风声影响自己韬光养晦,也好方便自己亲手砍下这个垃圾的头颅当球踢。 而那狼狈的卓力格图虽是被废了一只手,但他很快就夺得了先前扔出去的短刀应付起颜珂的杀招,一时之间竟也不落下风。 “本王没想到长阳公主的身边竟有此等高手。”他用短刀抵挡住对方刺来的长簪,眼里充满了欣赏,不禁挖起墙角来:“姑娘不如跟着本王吃香喝辣,我们敕胡的汉子可比大汝的娘娘腔好看得多。” “道不同不相为谋,反派总是死于话多。”颜珂玉腕一翻,那簪子便朝人眉心飞去,卓力格图赶紧收刀下腰,这才险险避过,可紧接着对方一脚横踢过来,身形不稳的他直接飞出去砸到了屏风上。 “咳” 一口郁血,就这么轻易地咳了出来,卓力格图目光诧异地看着地上溅落的血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会败在一个女人手下。 颜珂捡起对方掉落的短刀,正欲狠狠结束这人的狗命时,一道充满口音的大汝话却打断了她:“住手,不然我杀了这个公主” 浑身是血的敕胡随从不知是什么时候杀进来的,他用见过血的弯刀抵在半夏的颈间,企图一命换一命,可未等颜珂有所动作,他却突然七窍流血被半夏轻易推倒在地,死不瞑目。 药谷的弟子擅长医术,却更擅长用毒,这也是颜珂放心半夏来扮演自己的原因。 “乌恩其”见到跟了自己多年忠心耿耿的属下惨死,卓力格图目眦欲裂,他陡然暴起想要反杀颜珂,却被对方预判了动作,提前给割断了颈动脉。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俩人,重重摔倒在地,至死都没想明白煮熟的鸭子为什么会飞 等人彻底断了气,颜珂才剜下这人的头颅踹到门边,进来复命的暗卫们则是熟视无睹地行礼,随后打扫起现场来。 “铮” 突然,颜珂手里的刀掉落在地,她攥紧自己的胸口,眸色暗沉又挣扎,半夏赶紧过来给她诊脉,随后狠心劈晕她带回长阳府治疗。 第32章:刺青 于此同时,在清怀楼天字二号房里,中药昏迷的钟倾夜虚弱地从床底爬了出来,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顾不得许多便跑出去抓住老鸨质问:“殿下现在在哪” “应是回了长阳府,方才派来的小厮说公子您被送回了清怀楼,奴才正要喊人去寻呢” “糊涂本公子一直都在清怀楼,不过是被迷晕藏在了床下,你们都中了那奸人的计,若殿下要是因此有个好歹你就给爷滚去西山采石” 老鸨欲哭无泪,谁他妈能想到人会藏在床底下啊 “快滚去备车,爷要去长阳府” 钟倾夜甩开老鸨的衣领,心头慌得很,那男人目光风流,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定会惦记他家殿下的容貌,殿下那么柔弱又怎么反抗得了 他不敢再往下想,全然忘了对方身边藏龙卧虎,只要一碰上关于颜珂的事情他就方寸大乱,失了冷静。 知道公主中的什么毒后,半夏一回到长阳府就给她施针配药,半个时辰就排出了她体内的毒。 颜珂只觉得体内燥热消散后,嗓子干哑得紧,便咳着嗽清醒过来,下意识地吩咐房内守候的人:“青缨,给我倒杯水来” 那人便从小憩中惊醒,而后手忙脚乱地倒了杯茶过去,将干咳不已的人搂进怀里细细喂她喝下。 “咳你怎么来了”察觉到对方身上的气息与青缨不同之后,颜珂抬起眸子看去,她那张卸掉人皮面具的脸这会儿正透着一股子莫名的素净,应是半夏给她用特制的药水擦拭过,以免东西残留在肌肤上造成损伤。 钟倾夜心疼极了,他放下茶杯,用手绢轻轻擦着那人嘴角的水渍,难受道:“何必为奴家去冒险不值得。” “我不要你觉得值不值,那人说你是哥儿,可有对你怎么样”颜珂直起身来,捧着他的俊脸细细打量,随后又不放心地拉开他的衣领,想看看有没有被凌辱的痕迹,见他身上干干净净,这才放心地给他整理好衣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不然我定将他挫骨扬灰。” 钟倾夜却是半敛下羽睫,握住她的手声音沉闷地询问:“若是有事,殿下该如何待我” 颜珂不免低笑起来,将他按进温暖的怀中,眉眼温柔道:“自然是如此安慰你,再帮你千百倍还回去。” “不够,”对方回抱住她,埋首在其玉颈之间,像只委屈的小狗,“殿下还要亲亲花辞才行。” 她笑骂一句:“就你事多。” 可却还是低头亲了亲钟倾夜的脸颊,声音撩拨至极:“小花辞,你耳朵红了呢。” “奴家不小,殿下可要瞧瞧”钟倾夜在她颈间蹭了蹭,温热的呼吸若有若无地喷洒,似乎想将人心蛊惑。 可惜面前的殿下虽然喜欢撩拨人,却并不开窍,她只觉得痒,反而还轻轻推开了人,说:“别闹,先告诉我他把你藏哪了,又为何说你是哥儿” 起先听卓力格图说他将人藏在有趣的地方,她还以为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密室,现下听钟倾夜交代起来,她觉得自己当真是被耍得像猴一样,气得锤了下对方的胸口,骂道:“你他娘的不是会点武功吗怎么那么轻易被人用药放倒” “嘶殿下您轻点,奴家到现在滴水未沾,肚中空空,身子虚弱得紧,可受不了您的一拳。”钟倾夜这会儿柔弱起来,薄唇确实有些发白微干,颜珂只好轻轻揪住他的耳朵训斥:“少在我面前装柔弱,你也不是第一次来我府上,想吃吃喝喝不过吩咐一句的事情,这般胡闹你是想作甚” “殿下不应该是心疼奴家么” “心疼个屁,快滚去吃东西,吃饱再来见我。”颜珂根本没t到美男的心思,直接无视掉对方的撒娇赶了出去,钟倾夜站在屋外只得又好笑又无奈地长叹一声,觉得自己的魅惑之术毫无施展之地。 罢也这般率直可爱的殿下他也喜欢得紧呢。 不过在他走后,颜珂却是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方才的话还历历在目。 “殿下先前不是好奇奴家锁骨处的红痣么这便是哥儿的象征。所谓哥儿就是阴阳同体之人,身体虽与寻常男子无异,却可生儿育女,且那点朱砂越红,血统越纯,人便越发魅惑,是以多年来我们族人遭到不少家族掠夺,现在奴家已是族内最后一丝血脉,若非当年遇见殿下,奴家及冠之后红砂一显,怕是少不了沦为禁脔” 钟倾夜自幼便被拐卖入那倌人院,遇到颜珂才当了清倌卖艺不卖身,若被他人知晓此事,任凭颜珂本事再大,也难免会有疏忽之时,届时很难护其周全。 所以当对方重新回到屋内时,颜珂已经让人备好了刺青所用的工具,她挽起裘衣的袖口,拿了件工具,笑意盈盈地唬他: “我要将你开膛破肚,看看你这哥儿有何特别之处,你可怕” 钟倾夜看着面前的幼稚鬼,随后坐到床上配合地准备宽衣解带,说:“若是殿下动手,奴家便不会怕。” “停停停”颜珂没想到他真的信,赶紧过去制止:“逗你玩呢,我只不过是要给你纹个刺青遮掩住那点红痣,你只消露个肩。” “好。” 对方便微微弯起狐狸眼来,上扬的眼尾又邪又魅,他听话地拉开一些领子,简单的动作却是风情万种,瞧得颜珂忍不住暗骂一声狐狸精。 “你喜欢什么样式的花纹” 少女伸出葱白的手指羡慕地摸了把他的锁骨,觉得要是纹上朵玫瑰花当真是勾魂摄魄。 对方倒像是心有灵犀,浅浅笑道:“殿下送的玫瑰很漂亮,就纹它吧。” “哦豁,你怕不是我肚里的蛔虫” 这话说得相当不文雅,瞬间破坏了两人间暧昧的气氛,钟倾夜只得暗叹口气,任凭对方取来工具在自己身上描绘花纹。 颜珂的丹青是极好的,几笔便勾勒出了玫瑰的形,那殷红的朱砂痣便成了花间一点蕊,这样式比绣在衣服上的牡丹还要好看。 第33章:逛夜市(一) 她随后取过一块干净的棉布,换了另一种小巧的工具在点燃的烛火上烤,说:“刺的时候会有些疼,我尽量轻些,你且忍忍。” “嗯。”钟倾夜便顺从地躺平在床上,细细瞧着对方小心翼翼地给自己刺青,肌肤刺破的疼痛持续折磨着他的神经,可他却还能分心抬起左手给人擦汗,这让颜珂不得不轻斥:“别动,不用管我,很快就好了。”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颜珂擦干净对方锁骨下方的污秽,随后洗干净手另取了块干净的巾帕来给神色疲惫的美人拭汗,道:“你休息一会儿吧,我先让人将东西撤下去再给你拿点止疼药过来。” “奴家全听殿下的”钟倾夜说话的声音很轻,饱受疼痛的神经放松之后倒是令他有些睡意昏沉,颜珂觉得他这副模样乖极了,便笑着点点他的鼻尖揶揄:“你倒是个耐受的性子,不晓得喊疼,亏我还在好奇你哭起来是何模样呢。” “自然是梨花带雨,殿下想看么”美男微微勾唇,眼里的情意浓得化不开,这让颜珂越发好奇,不免挑眉逗他:“那你哭一个给本宫看看,到时候赏你一两银子。” “不用钱,奴家只要殿下便可。”钟倾夜忽然握住她的手往自己怀里带,对方身形不稳直接扑了过来,随后就被男人翻身压下,彼此之间近得连呼吸都开始燥热起来。 靠 心机莲 颜珂微微侧开脸,薄唇却是无意擦过一抹柔软,面上冷静的她开始在心里。 自己怎么可以觉得久经情场的人乖呢草,大意了 “花辞,你再不起来信不信我一脚踹你下去”她蹙眉,语气凶巴巴的,像只炸毛的猫,可狐狸似的男人却并不领情,反而动了动胯,委屈地开口:“殿下” “不行没门滚出去” 身为祖国的花朵,颜珂绝不会同流合污,就算对她撒娇也不行 两刻钟后 “殿下对奴家最好啦” 钟倾夜眉开眼笑地坐在床边用湿帕给人仔细地擦着手,而后凑上去意味深长地亲了亲,却被对方反手给捏住了脸颊,他只好无辜地抬眸看向心上人,正好落进那一双羞愤的美目里。 却见对方毫不客气地蹂躏着他的俊脸,甚至发狠话道:“钟倾夜,本宫要是长针眼了就让你去当太监” 美男不免委屈地噘嘴,故技重施:“不要嘛殿下” 艹 颜珂忍无可忍,直接将人踹下床:“闭嘴,怎的世上会有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钟倾夜揉着摔疼的屁股,视若无睹地装起柔弱来:“殿下,奴家好疼” 此话一出,空气凝固了三秒,那位英气明艳的人儿心中郁结,却还是过去将人抱回床上裹好被子,骂道:“要是着凉生病了本宫可不管你,等会干净的衣物送来你便换上,不许再作妖,听见没有” “听见了”钟倾夜算是抓住了她的弱点,这会儿倒是安分起来,趴在床上看她嫌弃地捡起地上的湿帕和弄脏的男袍出去交给下人扔掉,随后去隔壁书房拿了个小瓷瓶回来扔给他。 “吃了它刺青的地方就不怎么痛了。” “好。” 服完药直到晚饭后钟倾夜才离开,颜珂便顺势带着半夏和青缨去逛京城,权当散步消食了。 入夜之后的京城比白天还要更为繁华,摊贩的叫唤声也更为卖力,十六岁的少女便欢喜地东瞧西望,这里看看吹糖人,那里看看面具,眼里皆是天真烂漫。 颜珂不免觉得好笑,她跟在对方身后,问:“喜欢怎么不买” 清秀的俏佳人便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语气甜软:“先前来京城时施舍了些钱财给流民,所以我现在算是身无分文” “无妨,你既是来了京城,就让我尽些地主之谊,喜欢什么我给你买,何况你还解了我的毒,于情于理我都应照顾着你一些。”她揉揉对方的头,多情的桃花眸里含带着温柔与宠溺,令半夏感动不已。 于是那丫头便闪着星星眼握住她的手一派赤诚道:“不知姐姐府内可招郎中我不会吃白食的” “你身为药谷亲传弟子不去济世救人却来给我当郎中,岂不是大材小用” “可是师父说,济世救人的多了去,轮不到我,只要我此生活得问心无愧便可。” “那你师父倒也是性情中人,”颜珂挽住她的手俏皮地笑起来,说,“走吧,姐姐不差银子,想买什么就买,拿不了就让人送去长阳府。” “哇,姐姐果然人美心善,不过今日的钱从我将来工钱里扣就好” “行。” 落后一步的青缨 看着俩人的倩影不由得颇感欣慰,毕竟她家殿下容易受伤,要是去宫里请太医过于耽误事,远不如在府上招揽一位郎中来得方便。 更何况半夏姑娘是药谷弟子,医术不凡,这等子人放外面可是会被争着抢着招揽,如今对方却甘愿来长阳府行事,只能说明她家殿下真是平易近人c济弱扶倾c淑质英才总之她家殿下就是招人喜欢 颜珂不知青缨怎么在心里拍的马屁,倒是一路带着人逛去了夜市。 这夜市在上元街的西南角,白日里是摆摊卖菜的地方,等天色转黑之后一些摊贩便会带着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来卖,有的卖古董,有的卖药材,有的卖武林秘籍,也有人卖奇珍异石和少见的动植物。 吃着糖葫芦的半夏很快就被卖药材的几个摊位给吸引了目光,她在这些地方细细挑选着,最终只买了一两株清热解毒的药草用来煲汤喝。 忽然,前面不远处的吵闹引起了这丫头的注意,她夹住捆好的药草咬着糖葫芦拽了颜珂的手跑过去凑热闹,可惜那早已围了一层人,根本挤不进去,她只好踮脚伸长脖子去看。 只见里面有位身材颀长面如冠玉的公子正被一个老妇人拽着衣袖撒泼:“哎呦,快来看啦,这人买东西不给钱” 第34章:逛夜市(二) “我没有,分明是你和这小姑娘同伙偷了我的钱袋,又来污蔑我”那人红着脸争辩,显然是没遇见过这等场面,那老妇人便道:“胡说八道,我孙女这般小,怎的会行偷盗之事” “那我不买你东西便是” “不成,货已出手,盖不退换” “可这分明是你递来时调包的,我为何要买下你怎可无理取闹”陶晟儒恼怒地拉开老妇拽他衣袖的手,怎料对方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天喊地:“大家快来看啦,这后生推人了老身本就小本买卖,他拿东西不给钱也就算了,竟然还打人呜呜呜,老身命苦啊白发人送黑发人,身边就一个孙女,却还遭这等子罪” 那小孙女便哭着去拉自己的奶奶,孤儿寡母的场景相当可怜,惹得不少围观的人指指点点。 “这位公子瞧着像个富家子弟,怎的如此无礼” “唉,恃强凌弱,当真是有伤风化” “呸,就知道欺负穷苦人家,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已经有人去找巡逻的官爷了,你就等着关大牢吧” 陶晟儒羞愤得脸都红了,他紧攥着手不知所措,却仍不想咽下这口冤枉气,也不知是谁叫了一声找官爷申冤,凑热闹的群众便附和起来,一声高过一声,令他眼眶一红。 下回他再也不独自偷跑出来了 “让开让开,都围在这干什么”巡逻的捕快随后就带着下属过来了,周围人很快让开了一条道,未动的三位姑娘在这条道上便分外显眼。 那位领头的李捕快眼尖,远远地认出了颜珂,她便赶紧带着讨好的笑上来行礼问好:“卑职参见长阳公主,公主殿下金安。” 此话一出,周围人吓得纷纷跪地,齐声道:“公主殿下金安” 颜珂却是视若无睹,径自走到那位英俊的公子身边用手帕给他擦擦泛着水光的眼角,笑问:“怎的一个人跑出来了” 陶晟儒耳根一红,支吾:“我c我出来散散心” 今日从宫里来的礼教公公对他十分严苛,他练了一天下来挨了不少训斥,心里压抑得很,便在门禁后偷溜着出来逛街散心,怎知却遇到了这档子事,现在心里更加郁闷了。 “出来散心也得带几个随从,不然遇到什么刁民伤了自己可不好。”颜珂的话意有所指,她与人十指相扣,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位老妇,问:“你且说说,本宫的正君将你如何了” 老妇看着她那双笑不达底的美目,只觉这位主儿像是会吃人,便哆嗦地开口:“没c没将老身如何” “奶奶,明明是他拿东西不给钱,还推了你” “闭嘴”老妇吓得赶紧捂住这死丫头的嘴,生怕面前这位金贵的主子怪罪下来害她丢掉小命。 “公主,都怪老身管教不严,让这丫头胡言乱语,行那偷盗之事,还请公主看着她年幼的份上饶她一命吧”在绝对的地位权力面前,老妇不打自招,她从孙女的怀中拿出钱袋双手奉上,企图获得轻罚,却不知她此番作态愚蠢至极,让人觉得好笑。 颜珂不免微挑了眉接过钱袋给陶晟儒,随后吩咐那名小捕快:“既然事情已经明了,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那些个辱骂本宫正君的人,也不要放过了。” “是” 见官爷真要抓人,那些骂过陶晟儒的人纷纷开溜,怎料突然冒出一股子黑衣侍卫将他们抓住押了过去,被抓的人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起先煽风点火得厉害,现下却害怕得一个个哭着求饶。 “求本宫放过你们有用的话,那要王法干什么”大汝律令第十三条:无端诬陷辱骂他人者,杖三十,拘押一天之惩戒。 话落,她已不欲再呆在这种是非之地,便拉着陶晟儒离开了这,任凭那些人哭爹喊娘,全然不管不顾,而后跟上来的半夏却是努努嘴道:“这样罚他们太轻了,还应该割掉他们的舌头” “过犹不及,我可不想被文官们参一本,同母君说我暴戾无情。”颜珂摇头,她行事自有分寸,所以在外虽是声名纨绔,却无恃强凌弱之说。 “倒是半夏鲁莽了。”少女吐吐舌头,倒也天真可爱,随后她揽着青缨的手说:“长阳姐姐可否借青缨姐姐于我我想让她带我去药馆转转。” “我不能带你去么”颜珂没明白她话里的深意,对方却是八卦地看了眼满脸羞红的陶晟儒,知趣道:“不用不用,你陪着正君哥哥就好,我先走一步啦” 她说完便拉着青缨开溜,心思通透的青缨便让那些侍卫继续隐于暗处,随后跟这个小姐妹躲在不远的地方偷偷磕c。 “她方才看你做什么”只见那憨直的美人侧眸看向身边人, 面上很是不解。 莫非陶晟儒身上有什么大瓜可以吃 对方则是不好意思地低头看着俩人十指相扣的手,颜珂便随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去,瞬间悟了。 靠 她赶紧撒开爪子有些局促道:“那个,我绝对没有占你便宜的意思,你不要误会啊,我不是那种人的” 少女的脸上是少见的慌乱,不同以往的矜贵,这样的她看起来很是纯稚,也不知传闻中关于她的风流逸事是真是假。 不过真也好假也罢,陶晟儒觉得那都是过去式了,自己没必要在意。 “殿c殿下不必紧张,我知道你如此是在帮我解围”剑眉星目的少年笑起来很是俊逸明媚,甚至带着点腼腆,满心满眼都是面前的人。 颜珂则不好意思地别开视线,想到两人如今的关系,她倒是先不自在起来,只好另寻了话头:“啊那个伤好全了么” “好c好全了,殿下送的玉肌膏很好用。”陶晟儒红着脸有一说一,心里紧张得砰砰乱跳,不知道该如何把天继续聊下去,好在对方也知道他是个嘴笨的人,适时地转问:“你来夜市买什么东西,可还有想逛的地方” 第35章:逛夜市(三) “我本来想c想买些玉石毛料回去雕刻印章,现在只能去别处看看有没有了。”他努力克制着紧张的心跳让自己不结巴,但一与颜珂对视就止不住地慌乱,说话仍是不太顺畅。 好在对方早已习惯他的小毛病,只是温和地笑了笑:“走吧,我陪你一起看看。” 陶晟儒脸上莫名一红,身后仿佛有条看不见的尾巴摇得十分欢快。 啊啊啊殿下是第一次陪他逛街呢 俊朗的公子便乖乖巧巧地跟在高挑的公主身边,全然不见与人争吵时的暴躁,他也不管附近的摊贩卖着什么,只是盲目地跟着走,结果对方停下时他还在想今后要一起生几个孩子,一时没有注意,头直接就朝人后脑勺磕了过去。 颜珂不免迷惑地看过来,却还是关心地询问:“疼吗,磕哪了” 陶晟儒则揉揉鼻子,笑得憨傻:“不疼。” 颜珂:“” 于是她指指前面的小摊,跳过这个话题:“这里有毛料卖,你且看看,我是不太懂的。” “好。”对方便过去精挑细选,伶牙俐齿地砍价,最后以成本价买入,高高兴兴地回来求夸奖:“这五块玉石毛料总共才花了一两,可c可以雕十个印章,殿下若是不嫌弃的话,我日后送一个给你。” 其实这么多年来颜珂还是第一次知道面前的人会雕刻之技,不过也没拂了人家的好意,便顺着话头应下:“好,那劳烦晟儒给我刻个私章,就用长阳二字吧,正好有时作画可以盖个章印。” “没c没问题”陶晟儒眼里亮晶晶的,像极了奶狗,颜珂的手指紧了紧,还是没忍住去揉了他的头:“晟儒你这样子太可爱了吧。” 那位小公子的耳朵瞬间染上了绯色,很快就蔓延到了脸颊,他小心翼翼且试探性地低头,直视着那双潋滟的桃花目,说:“那以后这个样子我只给殿下看” “荣幸之至。” 突然,一束烟花炸开在了夜空之中,绚丽的火光登时照亮了两人绝美的侧颜,那位矜贵的姑娘便抬头看去,随后拉住小公子的手往前跑:“快点,我知道哪里看烟花最好” 她带着人穿过小桥流水,高登上那望江楼,彼时正星河灿烂,烟火如花,远眺是威严气派的皇宫,脚下是京城的万家灯火,还有那江面皎洁月,晚风吹行舟,此地当真是赏景的绝好之处。 “漂亮吧”颜珂眉眼弯弯,乌瞳里倒映着盛京,只见她豪放地叉腰远眺,语气悠长:“你曾说想成为陶将军一般的人,去守护这太平盛世,那么是大鹏就应扶摇直上,展翅翱翔九天,而非囚于儿女情长之笼,当那可怜的金丝雀不过晟儒,此事到底是我先对不住你。” “殿下何出此言”陶晟儒微敛双眸,心中有了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可他仍想装傻充愣,不愿直视。 身旁的妙人并未察觉他的落寞,只是温柔且残忍地说出了真相:“这婚约不过是我迫于无奈才答应下来的,我只把你当手足兄弟,你怨也好气也罢,我都受着。” 此话之意便是说她不会娶他。 “那殿下喜欢晟儒吗”翩翩少年郎黯淡了眸光,他低垂着头像是被遗弃般,分外可怜地问出了这句话,颜珂喉头一哽,还是如实回答:“喜欢,但并非男女之情,你对我恐怕也是一样的,只是你尚且懵懂,容易混淆。” “不一样的。” 陶晟儒忽然抬眸反驳,眼角微红,他一见殿下便心生欢喜,紧张得方寸大乱,口齿郁结,虽对“情”字一知半解,但他知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他很想不顾矜持道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变成:“殿下,晟儒知道你喜欢清怀楼的春华公子,日后若是成婚,我不介意你抬他入府,侧君也好妾室也罢,我甘愿与他共侍一妻。” 这话听得颜珂面露错愕之色,她以为对方和自己只是青梅竹马的情谊,怎料对方竟退让至此,钟倾夜也好,陶晟儒也罢,为何身边的蓝颜一个个都情根深重她分明,什么也没做啊 一时之间繁华落尽,俩人在晚风里相视无言,那位潇洒不羁的殿下头回感觉到了迷茫,她不会处理感情一事,便下意识地想躲避:“你不必这样我没想过与谁成婚,待时机合适我会向母君请旨解除婚约,当然是以你的名义去提,断不会污了你清白的名誉” 陶晟儒便更进一步,红着眼眶将她逼在柱前,然后冒犯地伸手帮忙别起她从耳边粘上嘴角的细发,声音酸胀:“可是殿下,我这里好难受啊” 他垂落自己抬起的手,顺势牵了颜珂的玉指搭在自己的心口处,那里在为一个人强而有力地跳动着,莫名的热度透过了布料灼得颜珂手 指微屈。 她想挣脱开来,却被死死摁住,不得不听对方颤了音双眸泛泪地说:“当年初入国子监,我性子木讷急躁并不讨喜,是殿下你出面护了我,还让我当你伴读,一护便是十年。 犹记那时夏日炎热无聊,殿下你还拉着我去御花园摘莲蓬吃,却不慎绊倒扑了过来扯掉我的衣领,害我失了清白,当时你说你会负责,长大后便娶我回家,殿下可还记得” 颜珂微怔,当时俩人才八岁,陶晟儒见自己大半个身子被看光了便哭个不停,她只好安慰人家说以后娶他,他这才消停了下来。 “晟儒,儿时的戏言是不作数的”她心虚地开口,脑子里一团浆糊,她可以撩拨美男无数,处处留情,但是接受不了有人真心相倾,想和她在一起。 她没谈过恋爱,也不想谈,上辈子父母离异后反目成仇留下的阴影使她不敢与男人深入接触,她承认她怂,她只会口嗨,一心只想逃避感情问题,不愿去面对。 热情妩媚钟倾夜会让她不知所措,乖巧憨傻的陶晟儒会让她心乱如麻,她此生最大的弱点,或许就是情劫。 逃吧,只要离得远一点,他们便能心灰意冷了吧 “抱歉,我先告辞了” 第36章:情之,欲也 颜珂推开他落荒而逃,背影分外狼狈,却又在下楼时忽闻压抑的哭声,她猛地想起了什么,登时止住脚步,随后折返回去将蹲在地上哭泣的人抱进怀里安慰:“晟儒别怕,我先送你回家好不好” 那位少年便死死攥紧她的衣服,嗓音酸哑:“殿下,你说过不会再留下晟儒一个人的” 十岁那年,陶晟儒同另外几个陪读在宫里和颜珂玩捉迷藏,他躲在了假山里,寻人的正是颜珂,结果倒数完后她被女帝叫走,那几个陪读便恶作剧地瞒着要知会陶晟儒的宫女,将故意其支开了。 于是他在假山里傻乎乎地等到天黑,怕颜珂找不到还特意出来等,他好饿,也好害怕,直到被巡逻的侍卫发现禀报给陛下,他才知道母亲已经担心得来宫里要人了。 当时颜珂提着裙摆匆匆跑进御书房不停道歉,他只记得自己委屈得哭了起来,特别大声,直到颜珂摸头安慰他:“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扔下你一个人了,好不好” “呜呜,好” 所以现在那位狼狈而逃的人儿才心怀愧疚地跑回来,她真的是温柔到了骨子里,口是心非得令陶晟儒不管不顾,只想臣服她的裙下,献上一片痴情。 而在桥边放完烟火的半夏则是仰视那座望江楼,询问身边指挥侍卫清理现场的青缨:“我们此番推波助澜,公主姐姐和驸马哥哥能成好事么” “不知道,”青缨也看了眼望江楼,眸色无奈,“殿下对男女之情有些避而远之,但待人又是极好,是以蓝颜知己也好,青梅竹马也好,他们都对殿下痴情不已,想来殿下现今是不知所措的。” 半夏听得一头雾水,情窦未开的她只觉大人的世界有些复杂,便天真道:“既然他们都喜欢殿下,那就都娶进府中雨露均沾,岂不美哉” “这得看殿下什么时候想通了。”青缨笑了笑,不再言语,毕竟殿下想当纨绔风流一生,那么后院就少不了三夫四妾。 一刻钟后,几人在桥上碰了面。 青缨和半夏很知趣地跟在后头,没有过问俩人之间发生了什么,颜珂便默不作声,护送着眼角微红的陶晟儒回了镇国将军府。 那漫天的夜色被京城的灯火映得微亮,风吹动了小公子的衣袍,他站在台阶上回眸看着温柔目送他的人,然后鼻尖又酸了起来,险些在外人面前失态。 他赶紧掩面跑进府中,脑海里回响着望江楼上对方说的话:“给我一些时日考虑可好” 殿下呐 晟儒好怕最后的结果是与你连朋友都做不成 “殿下可是有甚烦心事” 青缨见人回来后依旧一副愁云满面,郁郁寡欢的神色,不由得多嘴问了一句。 趴在浴桶边缘的少女被唤回了思绪,她悠悠地抬起了潋滟的美目,却是有些迷茫,随后颜珂看着给自己擦澡的青缨,犹豫地开了口:“你说,到底什么是情呢” 青缨了然,便细细说着自己的见解:“情之,欲也。殿下于钟公子有恩,是以他欲以身相许;殿下同小爵爷有义,是以他欲长相厮守。” “而那恩与义,皆为殿下对他们付出的情谊,因果相承,他们便对殿下心怀情意。通俗道来,无外乎是殿下之“欲”,欲在他们的相貌,所以才百般示好,他们之“欲”,欲在殿下的真心,所以才情根深种。两相往来,便是殿下与两位公子的情。” 此话说得颜珂目光清明起来,她撑起自己的下巴思索,又问:“有人道儿女情长是洪水猛兽,早晚会从两厢情愿到相看两厌,最后唯余失望形同陌路,甚至怨恨至极盼着对方去死,你且如何看待” “未经他人事,切莫抒己见,但奴婢却知道殿下性子良善,是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儿女情长变成洪水猛兽的。”青缨的眼神坚定且信任,她知道自家殿下心地善良,温柔入骨,平日里虽是任性了些,但从未做过恃强凌弱之事。 颜珂听后不禁苦笑:“自古薄情帝王家,我不确定以后的我还是我。” “可殿下现在还是自己,又为何要怕呢” 青缨的话,驱开了颜珂心里最后的阴霾,她这才恍觉父母离婚后变成仇人互相残杀的日子已经是上一世的经历,这一世她生活得很幸福,没有饥寒交迫,也没有被骂过野种,更没有被送去孤儿院,就不应该再被过往困住,对爱情避而远之。 那便,顺其自然吧 想通之后,少女长舒了一口浊气,浑身都变得轻松起来,而后她多情的眉眼微扬,又显露出一丝痞意,万般风流道:“青缨,既然有美人对本公主投怀送抱,本公主又不是那柳下惠,便是要了人家也不过是你情我愿之事,对否” 青缨听后柔柔一笑,语气里带着丝丝宠溺附和她:“殿下所言极是,不过更深露重,殿下还是早些出来更衣上榻为好。” “知道了。” 少女便从浴桶里站出来,心细体贴的美婢便赶紧取了干燥的巾帕为她擦拭,随后伺候人更衣回房。 彼时月隐云深,蝉鸣聒噪,树影婆娑,屋外的晚风带着丝丝初夏时节的暖意扑面而来,颜珂不由得哼起了某某传奇的xx月色,心情甚好地离开耳房踏进房中,瞧得青缨是笑意盈盈,暗叹她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 “啊,对了,过些时日若是御花园里的莲蓬熟了,你且记得知会我一声,我好去摘一把送到将军府上赔礼道歉。 那小爵爷可是陶将军的掌上明珠,他在我这受了委屈,也不知陶将军会不会气得将这不值钱的玩意儿扔出来,骂我个狗血淋头唔,算了,到时候约人一同去摘吧。” 颜珂哼完了歌后坐在床上如此吩咐着,心里还是不太敢面对陶将军这个护短的人,毕竟对方脾气上来了为了儿子都敢跟女帝急眼,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说不定会被她活撕 嗯,做人嘛,还是要懂进退的。 怂jg 看破不说破的青缨便福了福身,笑道:“那殿下早点歇息,奴婢给您吹了蜡烛便出去。” “好。” 第37章:入宫议事 一夜无梦。 次日的霞光吻红了朝云,深夜的寒露压弯了草尖,早起的鸟雀已归巢给雏鸟喂食,而曦苑里的那位主儿却还在呼呼大睡,不到日上三竿,她是不会醒的。 此时青缨却犯了难,陛下身边的大嬷嬷带了圣谕过来传长阳公主入宫,而殿下又极爱赖床,这一时半会还真叫不醒人去前厅。 好在那位大嬷嬷知晓长阳殿下的秉性,倒也坐下来喝些茶静静等着,她只好带了几位丫鬟去主屋扶起依旧安睡颜珂,手脚利落地给人更衣梳洗。 一番折腾下来,那位公主的瞌睡便消了大半,她没精打采地走去前厅,同那位嬷嬷入了宫,还顺便在轿中睡了个回笼觉。 “公主,该下轿了。” 待轿子畅通无阻地直达后宫,慈眉善目的嬷嬷就掀开了垂帘,轻声唤着贪睡的美人,对方便困倦地睁了眼,丧气沉沉地踏入了女帝的栖凰殿。 “儿臣给母君请安”她姿态优雅地行了公主之礼,眉眼净是疲惫,想来是还未睡够。 成熟艳丽的女帝便微蹙了柳眉,问她:“昨晚又去哪消遣快活了” “只是逛了逛夜市,回去睡晚了些,不知母君唤孩儿前来所谓何事莫非是御膳房又出了什么新菜品,母君想让儿臣尝个鲜”颜珂总算是打起了一点精神,这个时间段女帝是下朝了的,对方知道她爱赖床不愿早起,这会儿又直接用轿子抬她来寝宫,可不就是打算让她陪着吃早膳么 对方便伸出纤纤玉指揪住她的耳朵,神色威严又恨铁不成钢道:“除了吃喝玩乐你脑子里可还有其它东西瞧瞧你皇姐,她早早地就来上了朝,这会儿还在御书房批奏折,孤怎的就生出你这么个顽劣来若不是你与孤七成相像,孤倒怀疑你是个狸猫了” 颜珂现在痛得全然清醒起来,她赶紧卖笑求饶:“疼疼疼,母君息怒,儿臣本就不是那块料,根本强求不来,今日可是有谁在殿上惹了您” 她及笄后就很少挨过女帝的罚了,对方现在火气这般大,想来是朝堂上出了什么糟心事。 “你倒是心思通透,”女帝放过了她,只不过神色仍是严肃,却也说起了早朝文武百官争论不休的事情,“江南云淼一带的水患已基本稳定,可其中的穹山县却日益严峻。” 该县地势低洼,三面环山,一面临水,若到梅雨季节,临水一面就会承担起周围几个县的泄洪作用,并将水势引入穹山无处可排,造成了极其严重的水患,令穹山县居住的人背井离乡,宁可四处流浪也不愿回来抗洪。 是以云淼一带有着“穹山穹山,大水淹山,多出叫花,无处为家。”一说。 “孤本想让云淼巡抚按你先前说的法子以工代赈,凝聚民心,但穹山县已无多少人手,且老弱病残者居上,即便修建大堤,水势之迅猛非百里石塘皆可毁,然石塘耗时耗力,山石开采又非一日之功,此计暂无可施之机,你可有何见地” 颜珂思索了一番,这关乎民生大事,她也不好藏拙:“儿臣几日前曾无意在一残本上看到过水泥之物,此物由石灰粉末与沙砾等按比例调和而成,干燥后坚硬无比,无惧任何水势,若能在穹山县附近寻得石灰石,那此患可永绝。” 女帝不免舒展了眉,颇感欣慰地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少女,说:“石灰石倒是好寻,穹山县以西的闽县就有,若开采后沿着河道顺势而下,一个时辰便能抵达穹山,即便逆行而上,左右不过一个半时辰,只是那水泥的配方不知可有详细记载” “有的,儿臣当初觉得新奇便记了一眼,母君让人按方调摸索出合适的比例即可。” “如此,穹山水患一事便全权交允你负责吧,三日后就启程。” 颜珂深感自己被坑了,她为难道:“孩儿不成器,怕是无法胜任,不如让皇姐前去” “孤说你行,看谁敢有非议。”女帝是铁了心要力排众议派她前去穹山锻炼一番,好拔掉懒筋,语气自然不容拒绝:“何况你皇姐还要替孤处理朝政,无法抽身,你只需过去督察便成,其余之事自有能臣可帮你全权操办。” 话已至此,颜珂不得不领命,女帝这才唤人传膳过来,笑意温柔道:“多吃些,过去可就要受苦了,希望你此番有所成长,日后让人省点心。” 那美人便噘嘴控诉:“阿娘你这般坑长阳,长阳真是您亲生的么” “傻丫头,莫非你还能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女帝轻轻敲了下她的脑门,目光宠溺又无奈,“你也不小了,总该是要长长见识的,将来好协助你皇姐治理天下,阿娘不求你成材,只望你日后莫被人心所骗,这才想你去体验民生百态,知晓疾苦之味。” “哼哼,那孩儿可得 多吃点”颜珂决定化郁闷为食量,吃了大半桌的东西,女帝知道她打小便胃口好,倒也见怪不怪。 饭后陪女帝聊了会天后,对方觉得有些乏便歇下了,她就去了趟御书房寻自己的皇姐。 那位清冷如月的仙人此时正在批阅糟心的奏折,她昳丽的桃花眼下略微泛着青黛,看着很是柔弱憔悴,想来这些日子繁忙得没有休息好。 “阿姐。”颜珂扬着明媚的笑过来唤了一声,对方搁笔,目光里带着微不可察的宠溺,问:“难得见你入宫,可是闯什么祸了” 要知道面前这丫头有事求她时,才会阿姐阿姐地唤她。 “怎么可能,我这些时日可乖了,今日是母君把我抓进宫的,她还要我去穹山县督察赈灾一事,三日后便启程呢”俏丽的丫头微噘了嘴,看起来很是委屈,气质清雅的人儿不免蹙眉,从书案后过来拉着她坐下,道:“你莫不是又惹母君生气了穹山民风凶悍,匮乏贫瘠,怎可让你过去吃苦受累待会儿我便去劝劝她。” “不用啦阿姐,母君此举并非罚我之意,她只是想我去去懒筋,将来好让你们省点心。” 第38章:白切黑 “去懒筋有多种法子,你还小,母君又怎可让你去那种穷山恶水之地要是受了委屈,我也不好赶过去给你撑腰。” 颜瑾并不赞同女帝的安排,当下便起身准备去找她商议,颜珂赶紧拉住她解释:“阿姐且慢,母君已经歇下了,我来寻你并非为了此事,而是想借个人。” “何人”她被人按回到椅子上,表情有些无奈,却也惯着对方这般任性。 于是颜珂乖巧地笑了笑:“听闻阿姐有位幕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且最善钻研,皇妹想让他同去穹山解决水患一事。” “你可是说林海他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先前是轩辕国名仕,因为得罪了轩辕帝才投奔我门下,他通晓天文地理是不假,但行事全凭心情,你带他去怕不是给自己添堵”颜瑾对他的评价毁誉参半,并不理解颜珂为何要他同去穹山县,说不定对方半路就撂挑子跑回京城潇洒了。 然而那任性的丫头并不听劝,还拉着她的手臂一个劲央求,她不得不服软答应下来,提醒道:“我可让他随你前去穹山,但是否心甘情愿,就看你怎么说服他了。” “多谢阿姐”颜珂抱着她撒娇,比儿时还粘人,对方表情有些嫌弃,心里却很是受用地拍拍她的背,长叹:“真是胡闹” 旋即,清冷的人儿像是想起了什么,复而美目半敛掩去异色,问她:“那徐慕风可是失踪的念安” 颜珂现在无意再隐瞒下去,便如实交代:“我只是想教训唐颐,若是阿姐觉得左右为难,我让他换个法子便是。” “罢了,该赎的罪我会赎清,唐颐也得了报应,到此为止吧。” 这些时日她被涅槃重生的池幼璟吸引了注意,惹得唐颐争风吃醋,又对人下了手,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落了个恶毒的名声,还受惊不举,神智时而不清起来都是因果报应呐。 颜珂也不想自家皇姐受什么太大的委屈,便应了下来,待出宫后就约了人晌午在芙蓉楼一聚。 她虽未关心过池幼璟如何实施的报复,但也有所耳闻,等见了人之后便开门见山道:“子玉,收手吧。” 这字,是徐太师取的,颜珂此番唤出来无疑于是提醒着面前人,他现在已不是池幼璟了,既然恶人得了报应,那么过往的仇怨也该放下了。 眉眼温润的公子听后一怔,很快就明白了她的用意,复而点头低笑:“好,子玉听殿下的。” 颜珂不免眉梢一挑,倒是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干脆,便说:“我还以为你要报复了皇姐才罢休,毕竟是她将你带来京城,毁了你的。” 对方却是执起酒壶给她斟了一杯,语气里带着莫名的轻松:“都过去了她注定是我此生的劫吧,只是我已经不恨她,也不爱她了,倒是殿下您,若我对长公主下狠手,您怕是不会放过我吧” 这段时间他悟明白了很多事情,也了结了仇怨,开始重新审视起自己的新身份来,所以对着颜珂也不再低贱地自称奴家了。 对方也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不免端起酒杯一抿,轻叹:“清甜不腻,真是好酒不过你也是皇姐要过的坎,我这才纵容你去作妖,若是过了火,我既然能让你尽享荣华富贵,也能让你顷刻之间一无所有。” “子玉明白,还请殿下用膳。” 徐慕风右手执筷,左手别了垂下的袖子给对面的姑娘布菜,选的都是她爱吃的东西,一举一动极其赏心悦目,看来他在太师府上没少下功夫学习礼教,浑身的气质要比以前优雅不少。 这样的他也难怪会迅速成为京城第一贵公子,令长公主都失了神。 颜珂感慨:“其实你如今身为徐二公子,是不必再伺候我的,若是愿意的话我们可一同用膳。” “谢殿下好意了,”徐慕风却是有自己的打算,他敛下细长的睫毛遮去隐秘的情感,说,“不过我向死而生,全凭殿下帮衬,现在唯一心愿便是报恩,就让子玉为您做些事吧。” “恩情你已还清,便不用再为我做什么事了。”美人蹙眉,先前她出手助人一臂之力,便是因为俩人有共同的敌人,如今那唐颐已是元气大伤,自食恶果,按理说是互不相欠了的,但对方的话又令她费解起来,根本搞不懂人家在想什么。 他就这么喜欢被人使唤吗 见那位娇俏的人儿不想与自己再有过多瓜葛,温润儒雅的公子沉默了一瞬,复而露出一丝柔软又苦涩的笑来:“殿下是不打算对子玉负责了么” 又喝了一口酒的颜珂被这可以令人想入非非的话语吓得猛然咳嗽起来,对方赶紧拿出带着清香的手帕想替她擦拭嘴角的酒渍,结果被人偏头避开了。 “打住,你把 话说清楚点” 少女的脑袋现在还有点懵圈,她最近跟这人没什么交集吧所以让她负责是什么意思她又把人怎么了 徐慕风却是落寞地收手,眸光黯淡无光,莫名有些可怜:“殿下果然忘了小人原本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即便入了长公主府也依旧清清白白,那晚殿下在清怀楼醉酒,夺走的是在下的初吻” 美人面上一僵,内心却掀起了飓风。 我靠 又提这件事,还特么初吻,真的假的 我年纪小,骗人是会变成小狗的 “那c那你想让我怎么负责” 即便知道对面早已黑化的人在演可怜小白花,自知理亏的颜珂还是下意识地询问了一句,对方的瑞凤眼里便又含了细碎的光盈盈看来,直令人心头微痒,想金屋藏娇。 “子玉想常伴殿下左右,当您的男宠。” “不成” 颜珂当即凝眉拒绝,心思比他要通透许多:“你现在已是太师之子,断不可自降身份来当个宠儿,若没有其它要求,我让你亲回来便是。” 虽然亲回来十分诱人,但徐慕风喜欢放长线钓大鱼,他便温顺一笑,目光灼灼地看着面前人:“那殿下便娶我当侧君吧,陶公子尚未及冠,情事懵懂,在他嫁入府上之前由我来伺候殿下可好” 真是得寸进尺。 第39章:玉佩的背景 颜珂按了按发疼的额角,不想说话,她觉得这些男人真是一个比一个热情大胆,简直难以招架。 见到她的小动作,徐慕风便跪坐过去贴心地替她揉按太阳穴,然后微微侧首在其耳边轻叹,以退为进:“若是殿下为难,子玉也不强求,毕竟陶公子与您青梅竹马,钟公子是您蓝颜知己,而子玉先前只不过是个被逐出家门的低贱之人,自然是微不足道的” 颜珂仿佛嗅到了绿茶的味道,她没想到古人还这么戏多,但有些事情不能违背原则,于是她轻轻拂开对方揉按的玉手,神色正经道:“报恩的方法有很多,不一定要以身相许,若你嫁入长阳府,皇姐就会很难受,况且我对你并无非分之想,还请徐公子自重。” 徐慕风这才彻底看清了俩人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他早已不是那个脆弱不堪,需要长阳公主庇护池幼璟,纵使心里情愫纷生,他也只能隐藏好一个人受着。 “那我们能做朋友么” 这句话听起来莫名的酸涩,也是他最后的一点奢求,曾经将他拉出沼泽的人,终究是与他有缘无份了。 “当然能啊,以后在京城本公主罩着你”颜珂重新露出夺目而灿烂的笑来,甚至哥俩好地拍拍他的肩。 徐慕风不由得柔柔一笑,眸光涩杂,他将所有的心事封藏,莫名觉得自己好像有些释怀了。 果然,有的人只适合远远地仰慕着,就像天上的骄阳,可他还想最后一次触碰温暖,至此便了无遗憾。 “殿下,日后我们便扯平了” 后来他倾身,小心翼翼地亵渎了他的神祗,那垂落的长睫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很好地遮掩了他眸中病态的偏执。 呵,去他娘的释怀与有缘无份 不过徐慕风还是很有分寸地浅尝辄止了,他的殿下太过聪慧,自己尚未与其并肩而立之前,还是不要再显露情意为好,免得被她厌恶疏离万分。 离开芙蓉楼后,酒意微醺的颜珂便回了长阳府午休,一觉醒来窗外已是暮色昏沉,久睡的疲惫笼在眉眼,倒令她起不来床,还连带着食欲不振。 半夏便来给她诊了脉,不过是暑气入体,燥热上心,到底是无甚大事的,青缨这才松了口气,随后去煮了碗绿豆汤冰镇起来,等颜珂觉得精神些了就端来给她食用。 喝了两小碗的解暑汤后,恹恹无神的人眼底终于有了光亮,她沐浴后换了件清凉的摸胸纱裙,便去了书房处理事务。 “主子,这是玉佩的资料,请您过目。” 书房内,神出鬼没的暗卫呈上了一份略显鼓胀的信封,随后便退隐了去。 颜珂拆开信件浏览起来,神色也越发凝重。 原来这玉佩是敕胡先汗开启某处密藏的钥匙,同时也是轩辕国寻找多年的东西,若要说期中的渊源,还得从前朝开始。 其实敕胡建朝之初根基并不稳定,甚至腹背受敌,为了寻求强有力的靠山,先汗将玉佩作为妹妹的嫁妆,一同送去了轩辕国和亲,前任轩辕帝大喜,封其为蒙妃,为了得到宝藏的地图还多番照拂敕胡,敕胡这才日益强大起来。 可惜不出一年那位敕胡的公主竟与摄政王私通,甚至联手将轩辕帝弄死,另立新皇。 后来当上皇帝的摄政王变了心,多次逼迫身为皇后的敕胡公主交出地图,那位公主不从,暗中派人将玉佩送回敕胡后便自缢了。 当时恰逢敕胡与大汝开战,现任轩辕帝本想坐收渔翁之利,却不曾想失了那枚玉佩的消息,直到十年后,他才摸到一丝线索。 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以“辅佐夺取大汗之位”为由迷惑敕胡的三王子前来大汝拿回玉佩,然而没想到碰见了个猪队友,司马昭之心差点人尽皆知。 有意思。 颜珂不免拿出暗格里品质上乘的和田玉佩细细观察,莫名觉得上面的羊型纹路有些蹊跷,她便取了纸笔画下。 这纹路与其说像是羊头,倒不如说像是现代“”这个符号,只是上面两个分叉相接的地方恰到好处的有一点墨绿色的玉斑。她觉得这个符号的形状眼熟得很,好像小时候在宫里见过,但一时之间她想不起来了。 不过问题不大。 既然这玉佩是与敕胡有关,说不定上面的羊纹象征着敕胡的什么东西,只要费些心思去查,终归是会有线索的。 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颜珂不准备坐以待毙,她打算先人一步找到宝藏将其暗中摧毁,再将计就计把玉佩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 至于轩辕帝发现宝藏废墟时,会不会觉得敕胡骗了他从而向其宣战,那就不是她该考虑的事情了。 捋清思路之后,颜珂便将画在纸上的符号交给属下送去暗阁调查,随后又写了一份水泥配方,那上面只有简单的一行字:取熟糯余浆,混之沙砾粘土,再配以石灰,是为“水泥”。 古代的长城便是用这种法子筑成的,由于这是个架空世界,她只能胡扯是从某一残本看来,以免名扬天下。 毕竟颜珂的终极梦想是当一条皇家咸鱼,她可不想惊才艳艳同阿姐抢凰位哩 将墨迹湿润的配方压在木质镇纸下晾着后,娇俏的美人揉了揉微酸的眼,这才开始安排穹山之行的前期准备。 她行至包浆的檀木架前,取下第二层的某个竹简,轻轻扯掉布袋,随后展开卷起来的册子分析起江南的几个著名商会来。 毕竟要想以工代赈,粮食补给就不能少,然而穹山当地的粮仓上月便已告急,京城以及各地支援的物资经过层层转手,在到达穹山时早就杯水车薪。 为了安抚民心,当务之急就是解决温饱问题,那些富甲一方的商会人员自然就成了颜珂眼中待宰的肥羊。 正所谓取之于民就要用之于民,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呢。 等颜珂研究透彻后离开书房回屋睡觉,外面已是深夜,身上轻薄的衣服在晚风里有些不太御寒,还惹得她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啊秋” 于是第二天,长阳殿下不出意外地感冒了,她不由得暗叹,这古代的昼夜温差真大。 第40章:林海 “半夏,殿下可还好” “已经施过针了,寻常的头疼脑热一天便能痊愈,我再去给殿下姐姐熬副汤药,这样好得快些。” 昏昏沉沉之中,床上的姑娘只觉得俩人交谈的声音有些渺远,她费力地动了动眼,掀开沉重的眼皮,紧接着便咳嗽起来,嗓子又干又疼。 “殿下” 这动静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她们一左一右地围在床前,一人诊脉,一人喂水,生怕她出事。 “咳你们不必紧张,我只是昨夜衣着单薄受了凉,又不是得了大病。”颜珂润过嗓后宽慰地笑了笑,并不想让身边的人担心,她现在虽是退烧了,却还没有恢复力气,身子骨依旧有些发虚。 半夏诊完脉后倒是凝眉,板起小脸认真教育她:“殿下姐姐此言差矣,即便是小病,稍有不慎也会酿成大疾,何况我是你府上的郎中,那更不能容忍殿下不顾自己的身体了。” 颜珂心知医者的脾气固执,便也不再辩解,而是答应下来:“好好好,劳烦半夏妹妹照顾了,希望启程前我身子骨能好全。” “放心吧殿下,保证你能生龙活虎的”半夏拍拍胸口,对自己的医术十分自信,结果下手的力道重了点,反而拍得自己咳嗽起来,这可逗得另外两人发笑。 “半夏你快去开药吧,殿下由我照料着呢。”青缨敛了敛失态的笑意,目光颇为无奈,只觉对方倒也活泼可爱,日后这长阳府里怕是少不了乐子。 颜珂则是笑得咳嗽两声,差点岔气,她只好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瞧着你我一时半会儿怕是缓不过来哈哈哈” 半夏被取笑一番后也不恼,反而叉腰噘嘴道:“哼,方才只是个意外” “哎呦,你这表情,笑死我了哈哈哈咳咳咳哈哈哈”床上的美人状若疯癫,青缨怕她真笑岔了气,赶紧苦笑着推半夏出去:“你呀你,快去熬你的汤药过来吧,殿下气都要不顺了。” “略略略,知道啦”那二八年华的小姑娘调皮地做个鬼脸,这才转身离开。 青缨便回去重新倒了杯水,一边拍着颜珂的背顺气,一边喂她喝下去,然后转移这位低笑点的主子注意力:“殿下饿否,可要传膳过来” “端点清淡的吃食就好,另外你将我书房里的方子送去望舒街后巷,交给一个叫林海的幕僚。” “是。” 半个时辰后,知命之年的老者捋着自己的山羊胡,万般不屑地将水泥配方扔在桌上,嗤笑:“呵,这水泥配方不过尔尔,难当抗洪大任。” 他身边的长随便试探地询问:“那,望舒殿下的吩咐怎么办” 林海皱眉,又重新拿起方子看一眼,说:“我先试试这法子,若只是无稽之谈,便是不去又奈我何我林某人断不会去听一个纨绔的差遣,除非她能拿出点真本事让林某心服口服。” “老爷,隔墙有耳,还请慎言。”长随林空跟了他二十几年,深知其直言不讳的秉性,便赶紧出声提醒自家老爷,免得传出去得罪了权贵。 对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眉心直拧成一个“川”字,他不耐烦地甩袖:“小人难覆君子,若殿下不分黑白,林某也没必要再呆于此地” 林空颇感无奈,也只能道一声是,随后领了吩咐去采办一些石灰c糯米等物回来。 我倒要看看你这方子能否经起推敲。 林海心道,然后去外面装了点沙砾粘土回来,弄得浑身蒙灰,鞋面沾泥,倒是让后院的林周氏揪着耳朵好一阵骂:“你这混儿,都多大的人了还去玩泥巴,若是闲得慌还不如去外面赚个几纹钱回来,日后好再续一房” “母亲息怒,孩儿此番是在替公主办事,若是能成,那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善事,至于钱财乃身外之物,儿女情长更是虚情假意,这些远不如经文史册,天文地理来得高雅” 老小孩被老母亲训斥,当即便解释起来,其实早些年在轩辕国时,他身为举国名仕可谓财色双收,只不过后来得罪皇帝被冷落外放,转眼便人财两空。 是以现在只能带着老母远走异国他乡投奔长公主门下讨口饭吃,加之他性格古怪并不讨喜,每月银钱也少,所以目前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好太多,何况有了前车之鉴,他也不想再沾染那些个庸俗的女人。 再说了,这大汝是以女子为尊,他若成亲,必定要入乡随俗对女子三从四德,遵守妻纲,他可是轩辕国的人,怎能如此没有男子气概 不成,绝对不成 林周氏便松了手恨铁不成钢道:“既是在帮公主殿下办事,那就不要再放浪形骸,我身子骨已不似从前,只想在大汝好好休养,你这混儿切记少说多 做,别乱张口得罪人。” 知子莫若母,她这些年受尽冷暖,深知自家老儿子的臭脾气,但凡他学会变通一点,也不至于现在都碌碌无为,说不定此番之后,他还能重新意气风发呢。 林海谨记家母教诲,而后扶着拄拐的老人家回屋歇息,这才在庭院里钻研起水泥配方来。 他先将林空买回来的材料分为十小份,然后比例由少到多开始尝试不同顺序配比,虽然得出的每一份水泥只有一小坨,湿度,密度和硬度都各不同,但总归是经验之谈,也说明颜珂没有唬人。 “看来穹山有救了” 两鬓斑白的老者欣慰地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他略显混浊的双眼此时正透着兴奋的光,瞧着便神采奕奕。 用纸笔记录下最后一份水泥的数据后,天边已是暮色昏黄,林海赶紧将东西收好,也顾不得吃晚饭,当即出了门往长阳府而去,急切地想要见一见颜珂。 “殿下,外面有个灰头土脸的老者想要拜见您,他说自己是长公主的幕僚,名唤林海,号不讳。” 等颜珂吃完晚膳后,门房终于带来了林海拜见的消息,她不由得吩咐人将其快快有请,随后便动身前往了正堂。 第41章:直言不讳先生 那位知命之年的老者穿着青灰的儒袍,两鬓微霜,却双目矍铄,他本捋着一撮山羊胡焦急地踱步,在见到娇美淑雅的人过来后登时换了副笑脸相迎,行礼道:“在下望舒府幕僚林海,见过长阳公主,公主殿下贵安。” “快请落座,早就听闻不讳先生酷爱钻研一些新奇的东西,瞧您这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想来是摸索出了水泥配方的最佳比例”颜珂伸手虚扶,请人到了上座,随后亲自给他沏茶,对这位今朝落魄的大名仕相当尊敬,并无半点轻视之意。 “尚未最佳,多谢公主,”林海受宠若惊,赶紧双手接过那天青色的莲瓣杯,随后当面轻抿一口赞叹,“入齿留香,生津回甘,汤泽透亮,好茶啊” 主座的公主便盈盈一笑:“先生若是喜欢的话,本宫就送你一些拿回去吧。” “谢殿下赏赐,不过林某前来是想同殿下商量水泥配料一事,那些东西虽然要不了几个钱,可奈何林某窘迫,今日配比了一些水泥后暂无余钱继续摸索,所以想支些钱财,但请殿下放心,最晚三日林某便可调出最佳比例来。”林海是个直性子,一番客套之后就开始切入主题。 好在面前这位主子比较善解人意,知道他穷,便点头答应下来,随后话锋一转:“钱可以支给你,但你需要立军令状,若三日后拿不出最佳比例的配方,就别怪本宫翻脸无情。” 这人虽然本事不错,但性子古怪,尚有几分不羁,倘若拿钱跑去逍遥快活,她可就得不偿失了。 林海没想到对方瞧着年纪小小,却也懂得拿捏人心,审时度势,知道穹山水患所需水泥现在拖不得,倒是令他对其风流纨绔的印象稍有改观。 “那便依殿下的,林某今日就在此立一份军令状,三天后要是找不出最佳比例,林某就自取灭亡。” 他也是有几分傲骨的,几乎没怎么思考就应了下来,随后青缨去书房取来纸笔,他便疾笔狂书,豪气万千地写了份状子摁下血指印交与颜珂,对方便爽快地拨了袋银两给他。 “多谢公主”林海跪下来行礼,相当郑重,座上的美人赶紧起身扶起他,笑言:“是本宫要谢过先生才是,只有先生才能通过残本上的水泥配方研究出配料的最佳比例。” 对方谦虚一笑,模样和蔼:“殿下谬赞了,若非您博览群书,又怎会找到如此利国利民之策呢” “本宫只是随便看看罢了,谈不上博览群书。” “但老夫还是要替天下苍生同您道谢,殿下如此宽厚博爱,外面说您刁蛮任性根本就是诋毁。” 一想到自己听闻外界的传言后,便真觉得这位长阳殿下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林海就惭愧得紧。亏他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现在却连最基本的辨别虚实都没有,还曾先入为主看轻这位大智若愚的主子,真是荒唐。 颜珂并不知道对方已经认为自己“大智若愚”了,她还觉得自己财大气粗的纨绔形象已经深入人心,所以便不再端公主架子,而是显得几分柔弱来,揉揉有些昏胀的额角,开口送客:“不讳先生可还有事本宫昨夜受凉,今儿个头疼脑热还未好全,怕是要失陪了” “无碍的,还请公主保重,在下便先告辞了。”对方瞧见了她不适的脸色,也不再多留,反正此行目的已经达成,何况夜色渐深,久留怕是惹人非议。 令青缨吩咐门房备辆马车送人离开后,颜珂回屋在半夏的监督下喝过一碗苦涩的汤药就洗洗睡了。 盖好锦被,夜晚好生出了一身汗,次日醒来她倒是觉得自己轻松不少,又可以出去浪了,可奈何青缨和半夏这两个美人盯得紧,她只好呆在府中歇息。 “唉,无聊” 躺在男婢腿上的少女享受着对方扇来的阵阵清风,而后张嘴吃下一名女婢喂的冰镇瓜果,她漫不经心地欣赏着舞姬们妩媚动人的身影,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凡尔赛。 这会儿半夏去库房分类药材了,青缨正按颜珂给的配方在厨房做一些现代美食,一时之间她身边竟连个风趣幽默会唠嗑的人也没有。 摆摆手让那些没点新意的舞姬退下,娇艳的人儿忽然眸光流转,倒是想起了先前卫盈送的风流册还未看,她便命身边的女婢去书房取来,而后打发两人下去独自欣赏起来。 “啧啧,这画册可以啊,细节到位” “嗯不错不错,这姿势爱了爱了,作者怕是个断袖哟” “哇,居然还有磨镜之交,没看出来卫盈爱好挺广泛啊” 颜珂越看越起劲,一时入迷,直到青缨敲了敲门过来送吃食,她才吓得将册子藏于身后,耳根微红道:“进来吧。” 然而这凉阁的门原本就是大敞 的,先前的小动作根本就是欲盖弥彰,青缨见她一副心虚的模样,也不好点破血气方刚的主子,只是端着一盘刚做的红豆钵仔糕进来放于长榻的木几上,随后相当识趣地行礼,目光有些意味深长:“殿下慢用,若没什么吩咐青缨便先退下了。” “去吧去吧,辛苦了” 颜珂并不知道自己马脚已露,表面镇定内心慌乱的她赶紧慰劳一句,随后补充:“那啥咳,青缨啊,外面吹来的风有些热,你替我将门关了吧。” 末了她还乖巧一笑,怎么看怎么虚,青缨便笑意盈盈地带上门,暗叹殿下果然是开窍了,看来这长阳府很快就能办喜事喽。 听到脚步声远去之后,颜珂这才长舒一口气,她抹抹手心紧张出来的汗,接着拿起团扇给自己扇起来,又摸出风流册搁在木几上尽情翻阅,饿了就吃点钵仔糕,渴了就啃水果,若是让女帝知道她把学习的劲头放在这玩意儿上面,怕是要屁股开花哩 等看完那几本从异性到同性的册子,颜珂只觉意犹未尽,恨不得将画师捉到长阳府来专门给她画续集,画不出来就关小黑屋。 第42章:小哭包 可惜也只能想想罢了,毕竟青缨和半夏不好糊弄,要是被她们知道自己看同性怕是要误会吧 嗯,她绝对是梆直的,就是单纯欣赏美人而已嘿嘿嘿 颜狗实锤。 另一边,半夏清点完各种药材之后,高高兴兴地拿着刚写好的整理手札要去给颜珂过目,行至花园,正好碰到了从外院来的管事。 对方便行礼道:“见过半夏姑娘。” “嗯嗯,絮儿姐姐你这是去干什么”活泼好动的小姑娘是个自来熟,在府上这几日跟大家相处得不错,一口一个姐姐哥哥叫得人心里甜,所以柳管事也乐得多句嘴:“镇国将军府上的小爵爷来了,正在前厅歇着呢,我得赶紧去曦苑给殿下通报一番。” 半夏早已经从青缨那知道陶晟儒是封了爵位的将军府嫡子,现下一听柳絮的话就当即包揽了活计:“殿下姐姐如今不在曦苑,你此去怕是要白跑一趟,不如让我直接带正君哥哥去殿下那里吧,我知道她在哪” 柳管事蹙眉,略有担忧:“可是后院入外男不太合适吧” “正君哥哥怎么会是外男呢他与殿下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早晚是后院的主子,他去了给殿下一个惊喜多好啊”半夏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机灵鬼,她也不再跟柳管事掰扯,直接转身就朝外院跑,还道:“絮儿姐姐放心,有什么事我担着,你且安心去做其它事吧” 那柳管事只好无奈地轻叹口气,希望这冒失的丫头别闯祸才好。 穿过回廊之后,再转过一面隔断,便是前厅了,那位剑眉星目的公子这会儿正坐立不安,连茶水点心都未碰一下。 只见他今日乌发半挽,仅用了根灵芝竹节纹玉长簪固定,鬓角还特意垂落两缕青丝,衬得这张玉面俊秀内敛,倒是少了往日的几分硬朗,尤其是那一袭玉白色君子兰银纹缎袍加身,更让其气质变得温文尔雅起来,至于腰间碧绿的翡翠环佩,则是为素雅的谦谦君子打扮锦上添花。 半夏便狡黠一笑,过来道:“正君哥哥,我带你去找殿下姐姐吧,她此时正在凉阁打发时间呢,你过去正好同她聊天解解闷” “这不合礼数吧” 陶晟儒有些紧张与莫名的慌乱,哪知对面的小丫头直接拽了他的袖子往后院带,毫不避讳道:“你一未出阁的男子孤身前来已是不合礼数,再说了你们不是有婚约在身么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妻相见有何不可反正后院迟早由你做主,你又怕甚” 后者哑口无言,只是可疑地红了脸,然后惴惴不安地从半夏的只言片语中揣摩颜珂的心思,可还未揣摩透彻,地方就到了。 颜珂此时正脱了外衫躺在榻上翘着二郎腿钻研册子中一幅漏掉的新奇姿势图画,突然外面传来某个冒失鬼欢快的声音,紧接着房门就被人大大咧咧地踹开了。 “殿下殿下,我把在前厅等你的正君哥哥带过来了” 半夏站在门口姨母笑,顺手将陶晟儒推了进去,而后迅速关门开溜,声音越来越远:“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哟” 懵逼的两人对视一秒,很快一个面红耳赤地转身,一个手忙脚乱地扔掉风流册披上外衫,尴尬开口:“咳晟儒你怎么来了” “我c我原本在前厅等管事去通报您,怎c怎料她就c就对不起”陶晟儒面对着门反省,脊背僵直,根本不敢回头。 要知方才的意外一瞥已经带着股暑气窜上了他的心尖,直叫人热得慌,也不知这凉阁到底凉快在哪。 颜珂有意缓解尴尬,便坐正了身子道:“过来坐吧,你寻我何事” 陶晟儒便通红着脸转身同手同脚地坐过去,然后将手里的纸张给她,又拿出连夜刻好的私章,始终低头解释:“这c这是半夏给你过目的药材手札,还有我刻的私章” “疼吗”颜珂却是眼尖地发现了几道细长的划痕,她蹙眉拉过对方修长的手细细检查,说:“还有些渗血,怎么不处理” “出来的急,没顾得上。”腼腆的小公子想收回手,并不想让她担心,然而对方却握紧他的手腕步步紧问:“晟儒,看着我,你为何着急” 陶晟儒小心翼翼地抬头,眸光有些波光潋滟,他酸哑着声线开口:“我昨日听闻你要去穹山了,便急忙赶制了私章想亲自送与你你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不好,”颜珂伸手抚上他的脸拭去一滴泪,温柔相劝,“那儿路途遥远,民不聊生,我不想你去受苦。” “可是” “没有可是。” 她坚定地打断他的话,而后命外面当值的暗卫取了治伤的药来,小心翼翼地涂在陶晟儒的手上,对方又红了眼眶,忍着泪说:“殿下,你是要躲我才 去穹山的吧” “我若要躲,你现在是见不到我的。”明媚英气的美人有些无奈,她收回手,抬起温柔多情的桃花眼,复而笑了笑打趣他:“哭得跟小孩一样,要不要我吩咐下人端些点心瓜果给你吃,说不定吃了会开心点哦。” 俊美的小公子摇头,目光相当执拗,他就是想跟在颜珂身后,不想被她抛下。 “你呀” 颜珂捧起他的脸,痞坏地挑了下眉,忽然凑近来低语:“有那么多眼泪,不如留着洞房花烛夜再哭” 陶晟儒瞳孔骤缩,迤逦的绯色顿时染透了白皙的脸,他这副痴傻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蠢萌,直勾得人心里痒痒。 那位恣意风流的美人便用拇指微微摩挲少年薄而粉嫩的唇,复而收手,眸色微深地警告他:“晟儒,我给不了你一生一世一双人,趁现在还来得及,别再来招惹我。” “我不走。” 陶晟儒敛眸,往她身边挪了挪,也不知哪来的勇气闭眼快速亲了人一口,而后大声又连续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清怀楼的花魁,可是没有关系我愿意与他共室一妻,因为有别人倾心于你我也觉得很高兴,所以爱屋及乌我喜欢你喜欢的一切” 第43章:心意相通 话落之后,空气安静了好久好久,他觉得自己的心快要从胸口跳了出来,连带着呼吸都不太顺畅,可随后而来的懊悔压得他只想落荒而逃。 他竟然,冒犯了殿下 自己真是差劲极了。 “对不起” 陶晟儒又红了眼角,这回颜珂定是要厌恶他了。 “既然你想要当我的正君,以后就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颜珂突然拉他入怀,她的目光温柔又含带愧疚道:“清怀楼的钟倾夜于我而言是蓝颜知己,他比你成熟,又是花魁,自然会更懂人心,我倾心也实属正常,但你与他不同。” “你是我从小保护到大的人,我以前只把你当做弟弟,那日望江楼上我思绪纷乱,惧情爱为洪水猛兽,恨不得逃得越远越好,所以拒绝了你说要好好想想,可现如今我已是明悟。” “我或许早已心动,却无自知之明,还认为那只是手足之情,甚至打趣卫盈想撮合她与你,也同青缨说等你及冠遇见喜欢的人后就去向母君解除婚约,但这几日夜里,我时常梦见我们儿时的事情,这才发现原来所有的喜欢都有迹可循” 颜珂忽然低低地笑起来,此番坦白后倒也彻底释怀了。 “晟儒,我这般花心风流,心上人除了你还有别人,你可还喜欢” 俊俏的公子张嘴,还未发声,一根玉指便搁在了他的唇前,只见那人眉眼弯弯,好生相劝:“你不用急着回答,且再好好想想,终身大事不可儿戏,我希望你日后的妻主心上仅你而已。” 对方却是握住她的手与之十指相扣,随后用一双水光潋滟却熠熠生辉的眸子直视过来,认真而郑重道:“殿下,晟儒只想当你的心上人,不管谁先来后到,我都心悦你。” 颜珂只觉得难受,这孩子太乖了,分明向阳而生值得最干净纯粹的爱,却偏偏对她动情她如今是不配的。 “你真的想好了跟着我你指不定会受委屈。” “那殿下会让我受委屈吗” “不会。” “如此就够了。” 心,猛地触动一下。 颜珂半敛下眸子,用另一只手揉着小公子的脑袋,语气深长:“答应我,以后不要轻易哭,我喜欢你笑。” 陶晟儒大胆地在其掌心蹭了蹭,目光又纯又欲地望向她,问:“那在床榻上也不能哭吗” 一c 颜珂娇躯一震,自己是不是想歪了,小可爱怎么会说出这种虎狼之词呢 可还未等她反应,对方就已经伸手从她身后拿来了一本打开的风流册,红了脸说:“你看,就像这样,日后殿下也会同画中人这般厉害么” 颜珂的脸色瞬间爆红,她赶紧抢过在现代堪称第四爱的册子,尴尬解释:“你别误会,这是卫盈送来的东西,我只是无意间翻看了一眼,其实并无它想” “嗯”陶晟儒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小腹微热,一张白皙的脸现在绯色靡靡,十分好看。 他其实早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里便已通过话本册子之物在梦里肖想着对方,并非什么都不懂,只是现在突然情动,怕是有些难熬了。 见人说什么都信,颜珂倒是无奈起来,她放下册子轻叹:“脱鞋上来吧,这么坐着不难受吗” 陶晟儒一颗心跳得飞快,他滚动了下喉结,声音微哑:“好” 一刻钟后,微微有些薄汗的小公子掏出自己的香帕,却未给自己拭汗,反而仔细擦着美人葱白的玉指,他忽然想低头亲一亲,却被对方眼疾手快地躲开,额头还吃了一记不轻不重的打。 “别什么都想亲,脏得很。” 小奶狗般的乖巧公子不满噘嘴,弱弱地辩驳:“殿下才不脏呢” “呵,”颜珂不免挑眉轻笑,危险地半眯眼睛抬手捏住他光洁的下巴,“你个小狼崽又开始装乖了别以为这样就可以放肆,在你及冠之前,还是靠自己的双手去劳动吧。” 她是真没想到看似腼腆的陶晟儒私下竟会如此奔放,倒是她小瞧了这装可怜的大尾巴狼,还差点就被勾得心猿意马刹不住车。 好在最后她及时止损,否则让护短的陶将军知道自家小白菜在二十岁及冠前被她给吃了,她铁定少不了这丈母娘的一顿暴打。 啧啧啧,幸亏自己意志坚定,才没酿成一次惨案 陶晟儒听后自然是不乐意的,他晃着并不存在的大尾巴,可怜巴巴地撒娇,连说话也不再结巴:“殿下,你这般对待晟儒,晟儒好生难过,不要这么狠心嘛” 淦 颜珂最受不了美男撒娇 ,上回她就栽在钟倾夜的手里,这回说什么也不能重蹈覆辙 “殿下” “啊啊啊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才大你半岁,我也是个孩子” 她捂着耳朵在床上打滚拒绝,反正她不要脸尴尬的就是别人。 那俊美的公子起先一愣,随后低笑着俯身拉开她的手说:“好好好,殿下是最乖的孩子了,一点也不狠心,我日后自己舒缓便是。” “哼哼,这还差不多,我可不想被你娘揍”颜珂鼓嘴,小表情傲娇又可爱,瞬间戳中了陶晟儒的心。 他直接趴下来蹭了蹭对方脸,保证道:“阿娘要是打你的话你就躲到我身后,我武功比你高强,护得住你。” “算了吧,那我也太没骨气了,传出去可是要被人笑话的,你莫不是想我日后再多个废物的名声”美人弯了弯眉眼,笑得有些痞气,她给人顺着毛话语很是打趣,“要是那样的话,母君和皇姐估计得气出病来,到时我又少不了一顿揍。” “所以为了我能少挨揍,你乖一点可好” “好,晟儒都听殿下的” 陶晟儒又在她颈窝蹭了蹭,满足地吸着颜珂身上的清香,是玉兰花的味道,对方不免无奈地拍拍他的头,语气宠溺:“蹭够了没快起来吧,压着不热吗” “殿下觉得热吗”小公子坐起身来,而后拿过一旁的团扇给她扇风,憨笑道:“如此便会觉得凉爽了。” 第44章:两年抱三不过分吧 “确实凉爽,”颜珂挪了挪身子将头枕在他腿上,舒服地闭眼,“我就眯一会儿,要是腿麻了记得叫醒我” 陶晟儒拨开她微粘在脸上的发丝,轻轻应了声:“嗯。” 屋外日渐炎热,屋内岁月静好,一觉便已是下午的光景了,期间青缨曾在门外询问过是否用膳,美人儿睡得正沉,那位唇红齿白的公子哥不免出声打发了下去,而后一面扇风,一面翻起那药材手札。 里面记载了长阳府库房里所有的药材,皆按药性分了类别,倒也无甚疏漏。 不过想起今日急着来见颜珂,他孤身驾马来了长阳府,若是被礼教公公知道,怕是要少不了一顿体罚,还要阴阳怪气说他不守男德,婚前失礼,有损贞洁,实乃莽夫不成体统 我呸 要不是为了今后不给殿下丢面子,就凭他这暴脾气早揍了那心高气傲的阉人,哪会受这么多委屈 他娘都没用戒尺打过他呢 满腹牢骚间,眉眼如画的人饿醒了过来,她起身捏了捏陶晟儒郁闷的脸,询问:“可是我睡太久压麻了你的腿,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对方眨巴着干净的眼睛,有些不满地解释,“我只是想到了那位礼教公公,如今我来你府上私会良久,回去后他定要说我不守礼数,罚我挨几下戒尺。” “我可记得,宫内礼教没说婚前不能见面。”颜珂用手指卷起他鬓角的发丝把玩,眼里的笑意有些冷,“用过膳后我送你回去吧,顺便再瞧瞧那位伺候了两朝君后的礼教公公是如何教导你的。” “好。” 有人撑腰,陶晟儒自然开心起来,毕竟自己动手太过粗鲁,要是影响到殿下对他乖巧的印象,可就得不偿失了。 简单地洗把脸吃过午膳后,颜珂送人回了镇国将军府,听闻公主大驾光临,陶将军亲自来了门口迎接。 只见那位穿着桃色抹胸襦裙的明艳少女外罩一件浅粉的薄纱长衫,三千青丝尽数上挽别以一套鎏金掐丝桃花发饰,她这身打扮实在娇俏得紧,瞧得陶淑玉打心眼里喜欢:“殿下金安,劳烦您送犬子回来了。” “应该的,毕竟晟儒孤身一人,我不太放心。”她笑了笑,伸手接过青缨打的油纸伞给随后下车的人撑着,那个温文尔雅的公子便微红了耳朵,顺势握住伞柄,说:“我来吧。” 陶晟儒身形颀长,换算成现代的身高足有一米八五,他来撑伞确实比矮了他一个头的颜珂省力些。 唉,想当初半夏扮成她的模样还往鞋底塞了垫子才同她一般高,现在她倒是显得娇小玲珑了。 颜珂暗叹,却没拒绝他的好意,那边的陶将军却是吃了好一把狗粮,不免无奈笑道:“快些进来乘凉吧,府上备了冰镇的瓜果与解暑凉糕,正好一起尝尝。” “那就多谢将军款待了。”她牵了身旁人的手进府,一路都不曾撒开,这腻歪的模样看得陶淑玉心里又欣慰又难受。 欣慰的是这位公主心里有自家傻儿子,难过的是自家养的小白菜被别人抱走了,从此以后她就孤家寡人一个,多无聊啊。 用了些点心闲谈一会儿后,陶淑玉有事想问颜珂,便打发了陶晟儒去礼教公公那上课,随后禀退所有下人开门见山道:“殿下,您打算何时娶晟儒入府” 对方闻言耳根一红,有些不好意思道:“咳,自然是打算等他及冠之后” “不成,”陶淑玉是个直性子,心里藏不住事,她也不管颜珂是何想法,直接道,“等你从穹山回来便成亲,明年让我抱个孙子” “师父,这样未免太着急了吧晟儒还未及冠呢” 颜珂忍不住唤了一声,当年她替皇姐求情跪晕在了雪地里寒气入体,此后身子骨便一直羸弱,母君怕她夭折,就让陶淑玉带她习武健体。 明面上她虽然只在宫内跟人学了两三年,仅会一些花拳绣腿,可暗地里却是练了十年之久,武功不比颜瑾差,为了不抢皇姐的风头,她一直低调行事,将布满茧子的手养护得白白嫩嫩看不出习武痕迹,只有母君c陶将军和少数亲信知晓。 就连这些年风头无二的暗阁势力也是她为了辅佐皇姐所创立的组织,大汝甚至其它大国的机要情报都能从这弄到手。 陶淑玉听后却是蹙眉,她线条硬朗的脸上有着些微怒气,当下便拍桌骂她:“你都将我儿拐走了,害我孤家寡人一个,再说你已及笄多年,明年就算同他生个孩子让我老人家养着解闷又有何不可” “可是” “你闭嘴早知道我就不答应你那老谋深算的母君了,现在晟儒眼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阿娘,他满脑子都是你,感情这么多年我 是在帮你这个狼崽子养夫君,真是气煞我也” 陶将军很是生气,后果相当严重,于是颜珂灵敏地躲开对方袭来的攻击,瑟瑟发抖道:“师父息怒我娶我保证一回来就娶他” 小时候被严师教训的经历已经成为了童年阴影,即便现在青出于蓝胜于蓝,她也还是从心里畏惧这个大汝战神,都不敢还手,只能被人追着打。 妈耶这哪是逼婚呐,这他娘的是催命 要是日后她敢对陶晟儒不好,这护短的大将军绝对会端了她的长阳府,就连母君这个拜把子的生死之交都拦不住。 真是,想都不敢想。 对方听见颜珂的保证后立即收住内力轻轻拍在她的肩上,笑得一脸和蔼:“别紧张,老臣只是想考校一下您的武功是否有长进,其实我觉得这事也有些为难你们,这样吧,你看两年抱三如何” 不如何 但是她怂,话到嘴边就成了:“可以是可以,但生儿育女一事得看运气,强求不来的” “这好办,当年我因习武身子亏损厉害,后来偶得一药方调理,这才怀了晟儒,届时我给你方子便可” “哈那这可真是太好了。” 颜珂哭笑不得,只得接受了这份过早的好意。 第45章:不学了 聊完事后,她想着见见那位礼教公公,便带了青缨随陶淑玉去往后院。 镇国将军府其实是一座九进的四合院子,从正堂穿过连通前后两院白墙青瓦的游廊,入道月亮门,便是一处有着假山流水,亭台楼榭,花团锦簇的大园子。 这儿的设计颇有江南园林的精致别雅,简直三步一景五步一画,听陶将军说,这是她那位出身于江南商贾之家的正君亲手布置的园林,她自己可没这么好的闲情逸致。 此时园中的景秀楼上正在进行着礼仪教学,那位曾教导过两朝君后的老公公已经两鬓白霜,他手里握着柄戒尺,狭长混浊的眸子里透着一股子轻蔑与威严。 见那位从小无拘无束惯了的小爵爷连最基本的敬茶之礼都练不好,他不免轻哼了声,阴阳怪气道:“老奴先前在太傅家教导唐大公子时,他不过半个时辰就已经把敬茶练得无可挑剔,就连唐小公子也不过一个时辰就落落大方,可你却练了好几天,还是不成气候,将来要如何给殿下端茶倒水” 陶晟儒端着滚烫的茶杯,强忍下心里的暴躁没有顶嘴,这位公公素来不喜他武将之后的身份,嘴边最常说的两人便是太傅府上的两位大家闺秀,若非这人为女帝钦点,他简直要怀疑对方是收了人家什么好处来膈应他的。 “赵公公,那唐小公子并未与皇族定亲,你也敢私教他宫廷礼教,是何居心呢”略显慵懒的语调悠悠地从楼梯处传来,那位矜贵英气的美人同不苟言笑的陶将军移步上前,而后无视对方战战兢兢的行礼,径自拿过陶晟儒手中的瓷杯,将滚烫的茶水倒在了赵公公脚边。 对方下意识地后撤一步,那茶杯就摔在了他的脚边。 “本宫让你动了吗跪下”颜珂眸色微寒,那骇人的气势吓得赵公公奴性大发,竟直接腿软跪在了满地的碎片上面,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那高高在上的人却没打算收手,而是吩咐身后的美婢:“青缨,按宫中规矩处置了吧。” “是,殿下。” “且慢” 赵公公忍着疼,极快地隐去眸中的愤恨,问:“殿下,老奴只是在按规矩办事,两朝君后以及大驸马都是这般过来的,不知老奴何错之有” 他避重就轻,倒也理直气壮,颜珂却是冷笑,一针见血:“那你说唐胥公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只是向望舒正君请教的,老奴岂敢私教还请长阳殿下明查。”赵公公自有一番说辞,他活了大半辈子,又怎会轻易被个初出茅庐的公主拿捏。 陶淑玉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她直白道:“即便如此,我儿也是未来的长阳府正君,你个阉人为何阴阳怪气若非今日撞见你这虚伪的样子,我倒是被你给蒙骗了” “将军息怒,老奴并未阴阳怪气,只是嗓子素来阴柔,听着有些难以入耳罢了,若将军您不喜,今日老奴便回宫向陛下复命。”这话说得很有分寸,既摆低了态度,又暗示着对方倘若自己早早回宫复命,便是她将军府拂了女帝的脸面。 陶晟儒虽气,但也不想让颜珂和母亲为难,便出声缓和气氛:“无碍的,是我太过愚钝了” “胡说”陶淑玉瞪了这傻儿子一眼,已是愠怒,“你这么聪慧,学什么宫廷礼教,还平白无故受气,你这几天都未曾笑过了,大不了不入这皇家,阿娘养你一辈子” 颜珂则是蹙眉,拉过少年烫红的手仔细检查伤势,随后温柔地呼了呼,放在自己的耳朵上帮他降温,笑意盈盈地哄道:“晟儒,我们不学了好不好以后在我长阳府,你便是一切规矩。” 陶晟儒脸色微粉,众目睽睽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头,颜珂便牵着他同陶将军离开去处理烫红的伤口,只留下青缨在这。 那赵公公被人奉承久了,现在却要让个年轻太多的丫头教训,心底自然是不服气,他企图站起来拿乔,怎料膝盖嵌进了碎片疼得慌,根本使不上劲。 “还不快扶本公公起来”他狭长的眸子一瞪,倒是有几分威严,然而青缨在颜珂身边浸润多年,也不是谁都能吓住的,她拿起圆桌上的戒尺把玩,嘴角一弯:“这位公公,我家殿下护短,说要按规矩罚你,那这罚是少不了的。” “你怎敢我可是陛下钦点的礼教公公” “那又如何” 青缨握着戒尺狠狠地抽下去,力道不小,疼得对方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他气抖了身子,一手狼狈地捂着脸,另一只手翘了兰花指骂她:“你c你这个以下犯上的家伙,我日后定饶不你” 青缨只好又给了他一下,说:“与其在这放狠话,公公不如想想今后要怎么在辛者库活下去吧” 处理好镇 国将军府上的事后,颜珂便进宫跟女帝商量了一些事情。 “母君,您钦点给晟儒的那位礼教公公怕是被太傅府上收买了人心,儿臣从他口中听闻唐胥已私下学习了宫廷礼教。” 这事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只能表明唐太傅很早便有意识培养唐胥成为合格的驸马。 女帝不免柳眉一蹙。 若颜珂倾心的不是将军之子,那唐太傅怕是准备让小儿成为长阳正君,如此圣恩浩荡,只会增长唐家的气焰,日后这大汝是否姓颜,可就要三思了 “你想如何处置他”风韵犹存的女帝点点这丫头的琼鼻,对方便趴在她腿上恃宠而骄:“自然是打他三十大板,发配到辛者库去” “孤看你是见不得那小子受委屈,想给他出气吧” “嘻嘻嘻,阿娘最懂长阳了” 颜珂赶紧凑在她的怀里撒娇,趁热打铁道:“你也知道陶将军一直把晟儒当女子养,他的性子大大咧咧,自然受不了那些个繁文缛节,反正孩儿是不需要再多个伺候的男婢,他现在这般就挺好。” 第46章:心疼 女帝有些无奈地揉揉自家老二的头,宠溺道:“也罢你喜欢就好,不过宫中不比你长阳府,偶尔带他入宫有些礼节还是要知道的,你且自行安排人去教导吧。” “好,不过孩儿还有一事要说。” “何事” “望母君同陶将军商定一个黄道吉日,等孩儿从穹山回来后好与人成亲。” 女帝不免笑起来,颇感欣慰:“你竟然开窍了,今儿个太阳莫不是从西边出来的” “是啊,开窍了,儿臣还想着日后将清怀楼的花魁也娶进府上呢。” 颜珂坦白,她对疼爱自己的母君没什么好隐瞒的,对方也没觉得不妥,只是打趣说:“两个太少了,你皇姐府上的美男大抵有十余人,就连其余在宫中的那些皇妹皇弟也都有好几个贴身伺候的美妾,你这般倒是会令人怀疑不行的。” “儿臣觉得两个够了” 毕竟在前世她生活的国家是一夫一妻制,现在变成一妻多夫制,她娶两个夫君都觉得自己不专情,再多来点怕是会堕落吧 “你觉得够便算了,要是有人乱嚼舌根,阿娘替你收拾他。”女帝捏捏颜珂的脸,没想到手感还是小时候那般软,她不免有些怀念起来,要是自己的君后还在的话,也会很高兴这顽劣不羁的孩子成家吧 “思允思允,母君又给我扩充后宫了,那些个男人皆是庸脂俗粉,瞧着便心生厌烦”年轻貌美的女帝扑进正君的怀里,对方温和一笑,安慰她:“妻主身为大汝女帝,后宫自然要充盈些,太后这般也是为了您好。” “哼,我看她就是被那些个文武百官拾掇的,等日后我坐稳了帝位,我就遣散后宫。”女帝气鼓了脸,复而想到了什么,她红着脸赖在人家怀里道:“思允,太医说我有喜了” 对方浑身一怔,接着惊喜又小心翼翼地询问:“真c真的吗” “假的,孩子是侧君的。”她坏笑着扬起眉眼逗弄面前玉树临风的人,可惜对方根本不上当,反而弯腰去听她肚中的动静。 “孩儿在叫我爹爹呢,才不是侧君的。” “都未足月,你能听出个什么动静”女帝不免觉得好笑,正君却噘了嘴:“思允不管,反正这是我们的孩子” “是是是,不逗你了,真没意思” 多年后,在某个大雪纷飞的夜晚。 “妻主思允要走了” 病入膏肓的男子已经不见往日的风采,太医院的人在榻前跪了一地,原本气势凌厉的女帝紧握住他的手,哭得像个孩子。 “不许走” 小颜瑾与小颜珂则是趴在床前哭着挽留:“爹爹你别走好不好” “瑾儿日后会好好学习的” “珂儿也不会胡闹了” 男人心疼得紧,面前的三人是他最放不下的至宝,他也想陪人白头到老,看孩子成家立业。 可是啊,生死有命。 “乖日后莫惹你们母君生气阿爹只是累了想睡一会儿” “妻主莫c莫要哭” 正君想拭去女帝的眼泪,可惜有心无力,对方便赶紧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恶狠狠地威胁:“你若是敢走,孤便同他人翻云覆雨” 那温柔虚弱的人儿只是努力地最后笑了一次:“若c若有人能替思允继续待妻主好思允也c也就放心了” 话落,男人渐渐地合上了眼,也带走了女帝的心,这一晚,下了有史以来好大一场白雪。 后来,大汝再未立过君后,纵使皇室子嗣日渐繁多,可能够得陛下盛宠的,也只有前任君后所出的二位公主 “阿娘,您怎的哭了” 颜珂伸出手给她拭去眼角的泪,对方这才回神,宽慰一笑:“无碍的,阿娘只是想起了你的爹爹你去寻你皇姐玩吧,阿娘累了。” “好,孩儿扶您歇下吧。”她没有多问原因,只是搀扶着女帝去休息,而后去了东宫寻颜瑾。 这两日不见,那位清冷如月的美人似乎更加憔悴了,听闻她为了唐颐的病特意搬来了东宫好让太医院的人时常来查看病情,然而并没有起什么作用。 “今日怎的想起寻我玩”颜瑾一袭水月长裙,淡漠的眉眼里含着丝浅笑,她将一盘翡翠糕推过去,道:“尝尝吧,绿豆做的。” 对面娇俏的人儿便拿了一块咬下一大口,那清甜细腻的味道令她眼睛登时亮了:“好吃,皇姐你也尝尝” “我这几日吃得有些腻了,你慢些吃,不够还有。”她给人倒了杯茶以便润嗓,很是宠爱这个天真烂漫的胞妹,觉得这种不必设防的相处模式很 是舒心。 颜珂吃完一块后咂咂嘴,端过茶喝了口,这才说明来意:“姐夫他近来可好” 对方美目半敛,用手帕给她擦拭着嘴角的渣渣,话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来:“大抵是要比刚开始要好些的,不过他病在心头,一年半载怕是好不了。” “对不起此事是我没控制好分寸。” “不必道歉,一切是他咎由自取罢了。” 颜瑾揉揉她的头,目光温柔又宠溺,并不想见到她这般愧疚,毕竟起因不在她。 但那个丫头仍觉自责:“可见皇姐这般憔悴下去我很是心疼,早知我就盯着点徐慕风了,不过我已经警告过他,他日后也不会再对姐夫出手了。” “对了,我府上近日招揽了一位药谷神医的亲传弟子,明日我便让她入宫给姐夫诊治,阿姐你且宽心,她医术卓绝,定能治好姐夫的疯病。” 颜珂握住自家皇姐的手,目光相当诚挚,可对方却是蹙眉拒绝:“不成,你很快便要启程穹山,身边没个医者我怎可放心这太医院的人还是有些本事的,你不用担心予卿的病。” 她见人还想说些什么,便抬手刮刮她的琼鼻,轻叹:“他患病在心,只能靠自己走出来,与你是无关的,也不要太担心我,我不过是连夜安排你去穹山一事没休息好罢了。” 第47章:温馨一家人 “当真” “当真。” 于是颜珂转移了话题,语气轻松道:“那你可得抽出时间来给我践行,顺便休息休息,不然过了明日你可就好长时日不见我了。” 对方清冷的桃花眼里点染了无奈与宠溺,不点而朱的唇微扬了一丝惊艳的弧度,很快便答应了下来:“好,等忙完今日,明日陪你一天可行” “好耶”明媚的美人鼓掌,笑得一派孩子气,“那皇姐你可得多带些钱,我要吃遍上元街” “都依你,等会可是用了晚膳再走”颜瑾的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淡漠的眉眼都柔和了几分,她端起茶杯轻抿,便听闻那丫头说:“自然是的,不过母君说在这玩一会儿便同你和姐夫一起去她那用膳。” 对方点头:“好,如此我便吩咐宫婢不用准备了。” 在东宫和状态还算稳定的唐颐撸了一个时辰的猫后,晚膳的时辰便也到了,几人稍作整理了一番,便一同去了女帝的栖凰宫正殿。 彼时那位不怒自威的大美人已经睡醒,正在审核经由颜瑾批阅的奏折,见到三位晚辈过来请安,她便放下奏折,露出一丝笑来:“免礼吧,趁长阳今日入宫,今晚咱们一家人好生叙叙,不醉不归。” “是,母君。” 几人转去内殿落了座,那龙凤呈祥的雕花紫檀圆桌上还空空如也,殿里的公公见主子已经来齐,便按吩咐去传膳,于是一道道鲜美精致的菜肴就被端了上来,不过由于最近赈灾难民一事,女帝下令宫中开源节流,所以这晚膳只有八道菜,四荤四素,色香味俱全。 一家人聚在一起,推杯换盏,吃得煞是开心,酒过三旬之后女帝意味深长地看着近日内敛消沉许多的唐颐,开解道:“予卿,你可知何为母仪天下” 对方一怔,很快便答:“儿臣不知,若非要说的话,仙逝的父后就是母仪天下。” “你倒是投机取巧了,”女帝笑了笑,用银箸夹了他爱吃的菜放入其碗中,像是寻常百姓家的母亲般对孩子谆谆教诲,“你既为望舒的正君,日后便会是一朝君后,她早晚会有佳丽三千,你若个个都嫉妒想除之后快,倒头来伤的只有自己。” 唐颐沉默不言,先前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恶毒的名声已是满京皆知,又气又恨之下,他的神志也时常不清起来,身子骨更是消瘦的紧。 所以女帝此番话中的用意,无非是让他宽宏大量些,莫再计较过往恩怨。 可是他放不下。 女帝将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随后掰开揉碎了告诉他:“予卿,你是个聪慧的孩子,与其同他人争风吃醋,倒不如修行自我,孤的正君当年便是如此,所以他在世时孤从未临幸他人,你要知道,是你的谁也夺不走,倘若望舒心中无你,也不会自请搬入东宫,只为离太医院近些好为你治病。” “可是傻孩子,你的心病无人能救,只能自医。” 唐颐垂首,蓦的红了眼眶,他起身行礼,哽塞道:“谢母君开导,儿臣明白了” 颜瑾便心疼地拉他入怀,轻轻擦掉了对方的眼泪,一切的温柔皆在不言中。 女帝这才满意地笑笑,点中某个吃瓜群众:“孤老了,这么点酒便觉得头昏起来,长阳你扶孤去歇下吧。” “好的母君。” 颜珂赶紧吐掉嘴里的鸡骨头,又偷偷摸了块冰糕,这才带着满嘴油光跟女帝离开,给夫妻俩留了单独的空间。 “小馋猫,还没吃饱吗”见这丫头偷摸着往嘴里塞了块糕点,原本微醺的美人不免捏了捏她的鼻尖,眼里一派清明,对方却是娇憨道:“窝现在七饱拉咳咳咳” 女帝哭笑不得,赶紧让身边的嬷嬷去倒杯水来,而后拍着颜珂的背顺气,一边喂她喝水一边嗔怪:“你这丫头,倒真是不让孤省心,食不言寝不语都不懂么” 喝掉大半杯水后的姑娘缓过气来,便美目潋滟地噘嘴,拽住她的衣袖撒娇:“要不是母君问话,儿臣怎会张口母君你不许凶我呜呜” “好好好,不凶你,快回你的长阳府去吧,孤瞧着你便觉得聒噪,还不如清净些好。”话虽这么说,但女帝还是很享受女儿的撒娇,眼里皆是疼爱。 颜珂便傲娇地哼了两声,撒开她的衣袖说:“儿臣走便是了,到时候阿娘别又想儿臣,大清早的就把儿臣叫来宫里。” 女帝不免笑骂:“那你赶紧走,为娘这里可没有多余的床榻,留下来就只能睡地上了。” “好嘛,那阿娘你让御膳房给儿臣装些应季的糕点,儿臣现在就回去” “你这丫头,倒还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等 到外面万家灯火的时候,奢华的马车终于停在了长阳府前,车夫放下了矮凳,青缨便急急忙忙下了府前的台阶去扶浑身酒气的美人。 对方却是将装了糕点的食盒递给她,自己稳稳地踩在矮凳上跳下来,复而叉腰道:“你瞧,宫里的佳酿本公主在车上又喝了一坛,还没醉哩” 原来她走时还从御膳房顺了一小坛三斤的好酒在车里贪杯,再加上用膳时喝的两壶,算是喝得比较多了。 青缨却是有些担忧地过来馋着面色绯红的她,说:“殿下您身子刚好,喝这么多酒是不行的,另外清怀楼的春华公子来了,正在花厅等候。” “你说什么哪里开花了”颜珂迷离着眼,可爱地打个酒嗝,然后脚步虚浮地往府上走,嚷嚷道:“美人姐姐你不要晃人家嘛,人家想去看花花” “殿下,是去见人,不是花。” 青缨笑得无奈,稳稳地扶着她去花厅,看来殿下喝得不少啊。 某朵美人花今夜来长阳府本是想同她细议让江南商会出资赈济穹山县一事,怎料对方去了宫中,在花厅茶过一盏之后,面色绯靡的丫头便摇摇晃晃地来了。 “殿下怎会醉得这般厉害”钟倾夜过去帮青缨扶住人,浓眉一蹙,按理说这丫头酒量不差,只有喝了后劲特别大酒才会迷糊,宫中何时酿这种酒了 第48章:宠妹的皇姐 颜珂噘嘴,不满地说:“我才没有醉美人哥哥我跟你说,那个御厨私酿的酒可好喝了,嗝” 末了她还打了个嗝,满嘴酒香,随后直接伸手勾住对方的脖子傻笑:“你好漂亮哦,要不要嫁给我当小老婆” “好嫁给你。” 钟倾夜上挑的狐狸眼里尽是温柔,他虽不知小老婆是何意,但嫁这个字眼他还是明白的,就是不知道这是对方的酒后吐真言还是胡言乱语了。 “好耶,小老婆快给我亲一口,a” 青缨赶紧别开视线,带着一脸姨母笑默默退下了,看来不久后长阳府要双喜临门了呢。 这种一触即离的美好极其撩拨人心,相貌妖艳的人笑意深了几许,他打横抱起醉醺醺的少女走向曦苑,说:“殿下,奴家伺候您歇息吧。” 转眼,屋外已是日上三竿。 青缨亦步亦趋地跟在长公主身后,十分为难:“公主,殿下还在歇息,不如您先用些茶点,让奴婢去通报一声吧” “不必了,她日上三竿都不醒,全是你们这些奴才惯出来的。” 眉眼如画的美人今日穿了身银丝刺绣白玉兰软纱上衣,下着撒花纯面百褶裙,纤细的柳腰在月牙白的宫绦缠绕下显得不盈一握,那头乌黑的长发仅挽了个随云髻,再别以镶宝石蝶戏双花鎏金银簪,柔美又不失清丽。 她今日虽未施粉黛,却依旧肌肤胜雪,容貌昳丽动人,一双应是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又偏生一股淡漠疏离,带着不染凡尘的清冷。 行至主屋门前,颜瑾伸手敲了敲,见它虚掩着便直接推门而入,然后揪住床上衣裳不整,睡姿豪放的人将其耳朵一拧。 “疼疼疼谁不知好歹啊” “本宫。” 一c 睡梦香甜的美人瞬间被这凉凉的声音惊醒了,她看清动手的人之后赶紧跪坐起来乖巧问好:“皇姐怎的这么早就来了” “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这懒人若是再睡下去,今日就别想我陪你逛上元街了。”颜瑾松手,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床上的人儿知道她说到做到,便赶紧吩咐青缨帮自己洗漱更衣。 于是她清闲地坐到一旁的圆凳上,随手捡起桌脚旁掉落的手帕,复而蹙眉教育:“都是要成家的人了,你这丢三落四的性子何时能改改” 颜珂抬眸看去,只觉这手帕眼熟得紧 我靠 这他妈是钟倾夜的,难道昨晚 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的人不免故作镇定,心虚地开口:“咳皇姐教训的是,你将它放在桌上便可,我待会儿就收起来。” 对方点头,将素净的绯色手帕叠好搁在了圆桌上,倒也没有多想。 约摸两刻钟后,那个青丝高束,身着一袭胭脂色薄罗长袍的美人便英姿飒爽地来到了自家皇姐面前,此时屋内已经摆好了茶水糕点,她坐下来吃了几口垫肚,随后揣好手帕,笑容灿烂道:“走吧阿姐,我今日想吃的零嘴可多了呢,你银子带够了么” 对方不免微弯嘴角,伸手戳了下她的额头:“自然不会委屈了你这只馋嘴的猫。” 于是两人带着贴身婢女去了上元街,彼时长空万里无云,街道热闹非凡,人群络绎,车水马龙,各种摊贩在卖力地吆喝,声音抑扬顿挫,自成一道人文风景。 “阿姐,我要买糖人” “哇,阿姐,你瞧这个面具如何,可不可怕” “哎阿姐快来,卖糖葫芦的老翁要走了” 一路上颜珂拉着人东奔西跑,很快就买了许多吃食,身后的两位美婢根本抱不住,颜瑾只好吩咐一名强壮的暗卫出来帮忙分担。 “阿姐,听说这条街上的芙蓉楼新出的八宝葫芦鸭和玫瑰酥一份难求,现在已是晌午,不如我们去尝尝吧” 闻着空气中弥漫的菜香,原本吃了不少东西颜珂忽觉饥肠辘辘,她用一双熠熠生辉的桃花眼笑看着面前的长姐,表情十分孩子气,好似对方不答应她就会哭出来。 受不了她这般过于热情的目光,撑着油纸伞的颜瑾只得按按额角无奈地答应下来:“走吧,晌午人多,能不能吃到就看缘分了。” “阿姐真是孤陋寡闻,小妹我在芙蓉楼可是包了个长期雅间,是他们的贵客,所以每每推陈出新时芙蓉楼都会预留一份新菜品给贵客尝鲜,今日正好带你大饱口福”颜珂的表情有些小得意,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论说吃喝玩乐,在这京城除了卫盈便是她最懂行。 当然,饭钱还是颜瑾结的账,毕竟有这个妹控金主在颜珂根本就不需要带钱。 “可还想去哪玩” 出了芙蓉楼后,气质清雅的美人撑起油纸伞为小姑娘遮阳,根本不假他人之手,可见有多么疼爱这个胞妹。 颜珂用袖子给她擦擦额上的薄汗,接过伞神秘兮兮地开口:“日头太晒,我还是带阿姐去听轩阁吧,那儿有位说书先生很有名气,保证阿姐听了之后会发现一个不同的盛京。” “哦那我倒是想见识一下了。”眉眼浅淡的人拿过婢女递来的团扇给颜珂轻扇,话里听不出什么好奇意味来,显然是在配合这个贪玩的丫头。 毕竟人云亦云,说书人的话大多都是胡编乱造用来哗众取宠的罢了,不可轻信,也就那些个闲散的纨绔子弟好这口。 颜珂兴致勃勃,也不在意对方的敷衍,便带了人去听轩阁的二楼坐下,只要抬头将视线越过一排护栏,正好能落在一楼大厅内的戏台子上。 她点了盘瓜子和应季糕点,店家还送了壶清热的花茶,赏戏听书时用来配合消遣是为最佳。 只见那台面上的青衣正唱着一段词,咿咿呀呀的韵味十足。 “这伶人唱功不错。” 颜瑾不免点评了一句,手里团扇轻摇,似乎在跟着打节拍,一旁听着犯困的颜珂则是沏一杯花茶放过去,而后往嘴里塞了块点心,含糊不清地说:“化了辣么浓的妆,也不几到素面吼不吼看,真莫趣。” 那位皎洁如仙的美人便微蹙眉头,用团扇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好生教育:“食不言寝不语,小心噎着。” 第49章:误会 “才不会嘞”明艳英气的人儿咽下糕点冲她扮了个鬼脸,瞧着便讨打,然而颜瑾只是无奈地摇摇头,觉得孺子难教,可目光里却有着不易察觉的宠溺。 说话间角儿便谢幕下台了,两名穿着灰布短打衣的小厮很快抬了张木案上来,一名师爷打扮的老者从侧面上台,对各位看客行礼作揖后站在木案后面拿起惊堂木一拍。 “啪” 全场顿时安静下来,他便捋了捋胡子道:“却说上回杨二丫迫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同粗野的莽夫地主定亲之后,日日以泪洗面,她那友邻村中霸王杨翠花便好生安慰,最后更是闹去地主家讨要说法” 颜瑾听着说书人深情并茂地叙述故事情节,细长的柳眉变得越来越皱,不知为何她总觉这个稀奇的女好之风的故事在含沙射影些什么。 或许是自己太过多疑吧。 她看向身旁听得津津有味的人,也不再纠结此事,见那盘糕点快要被吃得见底了,便吩咐店小二再去端一盘来给颜珂当零嘴。 故事正讲到两人即将互通心意的重头戏上时,二楼某个角落里的看客终于忍不住拍桌而起,大骂那说书人:“荒唐那杨翠花只是对其侠肝义胆,且又同为玩伴,最多算是闺中密友,怎会倾心于她何况她沾花惹草,净对有几分姿色的男子垂涎,不可能有好女之风,你这逻辑根本就是狗屁不通” 说书人也不气,只是笑眯眯道:“话本是这么写的,老夫也不过是拿过来逗趣混口饭吃,这位姑娘何必计较呢” 卫盈被这话堵得小脸一红,众目睽睽之下她又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好甩袖离去:“哼,这破书不听也罢” 她带着婢女往楼梯的方向走,经过一处视野绝佳的位置时,突然有人叫住了她:“逸书,好久不见。” 卫盈回头,看清颜珂后先是面色一喜,随后见到旁边那位眉眼淡漠的长公主,她赶紧端正态度恭敬行礼:“见过二位殿小姐。” 感受到颜瑾警告意味的视线,她吓得立马改了口,看来这两位尊贵的主子是要微服私访啊。 “不必拘束,过来落座吧。”颜珂让小二在自己身边添了个位置,模样秀丽的姑娘本想婉拒,可瞥见长公主威慑的目光,她只好战战兢兢地坐下,不敢拒绝颜珂的好意:“多谢二小姐”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颜瑾的眼神想是要吃人,自己最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没机会得罪人吧 其实这也怨不得颜瑾,她只是先入为主,将卫盈和颜珂带进了方才说的故事里,而且越想越觉得那说书人讲的就是这俩人和陶晟儒之间的三角恋。 如此,多疑的人眉头越发紧蹙了。 自己的皇妹已有婚约在身,这卫盈怎的不知避嫌,说让她坐就坐莫非真喜欢自家妹妹不成 颜瑾沉思,看来听书后确实会见识到一个奔放而不同的盛京,在此之前她从没想过颜珂还招女子喜欢,这朵烂桃花必须掐了。 不知道被误会的两人还在叙旧,看起来交谈甚欢,卫盈渐渐适应了颜瑾的威压后,本性也开始暴露了:“二小姐,听说您明日便要启程穹山,不如今晚在下摆酒设局给您践行吧” 她背着颜瑾挤眉弄眼,里面的深意只有纨绔子弟才懂,颜珂念及寻钟倾夜还有事相商,便答应了下来:“好,先前我被禁足许久不曾同你玩乐,正闷得慌,今夜快活潇洒一番也无妨。” 随后她顺口问了句身边的人:“阿姐,你要来么” 颜瑾抿了口茶,眉眼清冷,却出人意料道:“来,正好一同给你践行。” 她怎么可能放心让皇妹跟卫盈这个心怀不轨的纨绔独处呢 颜珂没想到她真的会来,只好跟卫盈偷偷交换了眼神,对方心领神会,便说:“既然如此,在下就先失陪去稍作安排了,届时日暮嘉湖画舫见。” “好。” 目送走了人,颜珂开始一边磕瓜子一边听人讲相声,时而捧腹大笑,根本没注意到仅一桌之隔的长姐欲言又止。 再三思量过后,颜瑾还是忍不住提醒这个心思单纯的小妹:“今夜不许喝酒,以免误了明日的事。” “不是吧阿姐,我就喝一杯,一杯也不行吗”对方噘嘴,瓜子瞬间就不香了,她可怜巴巴地拉住长姐的手臂晃了晃,那位严肃清冷的美人便直接无视她的撒娇,毫不留情地拒绝:“一滴酒也不行,你要是敢喝,日后月俸减半。” “” 颜珂赶紧改口答应:“放心吧阿姐,我保证滴酒不沾” 颜瑾颇感欣慰地点头:“嗯,东西也要少吃,怕有人下毒。” “” 虽然她不太懂对方的迷惑行为,但启程穹山一事确实不能耽误,皇姐这般谨慎到底也是为了她好。 于是颜珂努力说服自己同意了,然后在听轩阁吃了不少点心,免得自己的肚子到时候唱空城计。 一个下午很快就打发了过去,天边燃起了大片惊艳的火烧云,橘红的霞光漫绯了白云,连带着天空也醉倒西山日暮斜。 颇有闲情雅致的卫盈干脆将食案设在画舫的甲板上,还请了京城有名的乐坊和舞坊团队过来助兴,即便只有三人聚餐,也丝毫不影响这次践行宴的奢华程度。 那些精美的菜肴看着就很有食欲,实在为难颜珂这个吃货,她用委屈的目光瞥一眼身旁端坐的美人,好像在说,“真的不能吃东西吗” 颜瑾依旧清冷得不食人间烟火,她是个极有原则的人,为了不让卫盈有可趁之机,愣是紧盯着颜珂,亲自过手她接触的东西,确认没下什么乱七八糟的药之后才勉强让她吃一点,瞧得卫盈一愣一愣的,莫名扎心。 长公主,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身为长阳殿下身边忠心耿耿的第一走狗,她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 这能忍 当然能。 第50章:还手帕(一) 别看卫盈不学无术,可是她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几斤几两掂量得十分清楚,是断不可能冲动跟雷厉风行的长公主杠上的,所以等宴席结束人都走了她也没敢出声,反而坐上马车去了清怀楼。 其实席间颜珂有眼神示意过喝花酒,那么卫盈现在只需在清怀楼点个雅间,等人与颜瑾分道扬镳后再过来相聚了。 约摸着过了两刻钟的时间,天字阁一号的雕花木门就被来者推开了,对方昳丽多情的桃花眼里带着丝丝狡黠,看来是成功瞒过了长公主。 “殿下,这玫瑰糕是新出的,你方才吃得少,别饿着肚子。”卫盈左拥右抱之时还不忘关心自家靠山的身体,她的脸上现在布满花美男们的唇印,笑的时候风流又喜感,“不得不说,这两位新人真是妖精,害在下以为只可惜春华公子病了,未能听他弹曲儿,今日有些抱憾,甚为想念呐。” “他怎的病了”颜珂蹙眉,显然没想明白是真病还是假病,卫盈却以为她是没见到钟倾夜而心生不悦,便打发身边一个小倌过去服侍,说:“听说是受了点凉,无甚大碍,殿下,春宵苦短,我们还是赶紧划拳喝酒吧” 对方不免舒展了眉头,压下心中的一丝着急,而后划拳拼酒,不一会儿就将又菜又爱喝的卫盈干趴了。 她吩咐一个小倌伺候醉醺醺的人去床上躺下,而后让身边的那个倌人带自己出去找管事的老鸨。 老鸨这会儿正在一楼大堂招呼客人,见这位贵主寻他,便赶紧堆着笑脸小声询问:“殿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请过郎中给公子瞧病没”颜珂发问,对方瞬间了然,同她解释起来:“春华公子并无大碍,只是有些乏累,今晚不想招呼客人便扯了个由头糊弄过去,殿下若是担心,请随老奴来。” 说罢,他恭敬地带着人避开众人的视线去了倌人们休息的后院,其中一座临水而居的阁楼便是钟倾夜住的地方,这地方颜珂熟得很,可她现下依旧不敢只身前往,所以掏出袖中的手帕打算让老鸨转交。 谁知有道妩媚的声音忽然从二楼护栏处传来:“殿下明日便要启程,今晚连奴家的最后一面也不想见么” 英气的美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位红衣男子身姿婀娜地倚在护栏上,他似乎刚沐浴完,衣领大敞,香肩尽露,散开的墨发有些微湿,不免挡住了些许锁骨处妖娆的刺青,他那一双微扬的狐狸眼此刻正是风情万种,目光还带着莫名的勾人意味。 “殿下真是好狠的心呐,用完人就扔,这手帕您若不亲自送上来,奴家可不收呢。” 他生得真是极美,勾魂摄魄的眸子微微看来,便叫人酥得合不拢腿,老鸨也十分配合地告退,没有接过颜珂手中的香帕,瞬间就跑没了影。 有些尴尬以及莫名心虚的美人只好硬着头皮给他送上去,对方笑意盈盈,没有立即接手,反而邀她进房吃茶醒酒。 “我没醉,卫盈喝不倒我。”话虽这么讲,但她还是接过了对方递来的茶杯轻抿一口,随后将手里的香帕送过去物归原主。 然而对方不收,只是撑着下巴低笑:“奴家要是收了你便会走,倒不如不收,你好再陪奴家一会儿,只是昨夜的事不知殿下可还记得” 来了来了它来了 见自己终究逃不此事,颜珂红了耳朵干咳一声,不好意思道:“昨夜我只依稀记得咬了你,可还疼” 她梦见自己回到了现代,还有个巨大的炸鸡在面前晃,于是她张嘴咬了下去,然后炸鸡活了,还把她给压倒反啄,她哪能吃亏啊,肯定咬回来,结果咬了半天没尝出味道,她就扔掉炸鸡睡了现在想来,对方的身上估计有不少牙印。 “自然是疼的,要殿下吹吹才好。”钟倾夜妩媚一笑,倒也没怨她醉酒胡来,反而兀自敞开上衣给她瞧,只见那结实白皙的胸前有不少牙印,现在还是红肿微破的状态,分外惹人怜惜。 颜珂的美目暗了暗,她凑过去认真吹起来,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胸口,简直撩拨得对方身体微颤。 那位风情万种的人儿俊脸一红,只觉心里痒得慌,他不免搂住眸色深深的人,无奈道:“殿下可真是快要了奴家的命呐” 美人不免轻笑,眼尾微扬,复而伸手拉拢他的衣襟,玉指隔着布料轻轻摩挲,说:“那便不吹了,给你好生揉揉,另外江南商会一事调查得如何” 钟倾夜气息微乱,他将下巴搁在颜珂肩头,侧首紧贴着其耳畔低语:“此事牵扯到了私盐,昨夜奴家寻您便是要细商计划,不过您醉得厉害,奴家只能先伺候您回屋歇下,哪知好心被当驴肝肺,竟被殿下咬得浑身是伤,现如今您还来欺负人。” “我见你倒是乐在其中。”颜珂听后也不 再欺负他,还笑意盈盈地将手绕到对方脑后,一边用内力给他烘干湿发,一边继续交谈:“江南商会不过是民间组织,身后若无势力定不敢铤而走险贩卖私盐,你且先去收集把柄,再查查其背后的势力,要是穹山赈灾欠粮,就让商会这些个人吐点出来。” “把柄已经收集完了,他们背后的势力乃江南应天府府尹王芊升,两方勾结多年敛下了不少财税,只是不知殿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做”钟倾夜早知道她想宰一顿富得流油的江南商会,所以先一步做好了准备,不过那王府尹惜财如命,这商会怕是不好宰。 明媚英气的人儿开始把玩起他顺滑乌黑的长发,做好了接下来的安排:“自然是先礼后兵,待物资告急之时我会顺从民意让应天府同商会交涉物资一事,若他们小气,你便吩咐手下在应天府中拾掇一个跟王芊升不对付的人唱反调,届时再煽动民心来个以暴制暴,她是扛不住江南百姓的压力的。” 第51章:还手帕(二) “如此用民闹官,您不怕陛下怪罪先前派去镇压闹民的巡抚可才安生没几日呢。” “我不过是个纨绔罢了,平日里最喜欢惹事看热闹,此行若不找点乐子,母君怕是会觉得见了鬼,不然为何她只让我督察镇场,而把大部分实权都给了其余随行的贤臣呢” 此话言之有理,他的殿下素来喜欢高调行事,嚣张跋扈,若要其藏着掖着暗地里去威胁人,那还真不是她的作风。 钟倾夜甚至觉得这回颜珂没有直接杀进江南商会和应天府绑了掌事人,再拿刀架对方脖子上逼其就范,就已经是低调太多了。 “奴家明白了,不过殿下何时才能归来可要奴家随行作陪解闷”他起身跨坐在娇美的人儿腿上,神色很是不舍,那一双妖媚的狐狸眼里还带着丝丝期许,希望对方能带上自己去伺候她。 然而颜珂不想他去受苦,只是说:“那里穷山恶水,你还是在京城等我吧,修建江堤不过三四个月的事情,这段时间你有空多去接触一下晟儒,日后相处起来也好融洽些。” “殿下的意思是” “待我归来与晟儒完婚后,便娶你入府,做长阳府侧君可好” 钟倾夜一怔,心里蓦的柔软起来,他微微酸了眼眶笑道:“奴家身份低微,是坐不稳侧君之位的,能当个男妾侍奉殿下左右便已心满意足,只是殿下这般不会令小爵爷吃醋吗” “说的好像我不娶你们就不会吃醋一样,倒不如都收进后院里朝夕相处,让我一个人左右为难好了。”颜珂噘嘴,她何尝不知一山不容二虎可是她见不得任何一个受委屈,只好都娶来宠着,这年头多情浪子也不好当啊。 思及至此,俏丽的美人不免抬头问他:“花辞,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殿下若是贪心,后院早人满为患了,那话本里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佳缘终究是少数,若殿下能真心相待小爵爷与奴家,我们又怎舍得让殿下为难” 钟倾夜亲了亲她的额,语气温柔又宠溺,他耐心地告诉懵懂的人儿这个一妻多夫制世界里的现状:“那些个滥情又不负责的女子才应是要遭谴责的垃圾,殿下切勿将自己与她们混为一谈,您只是还不懂男女之爱。” 颜珂沉吟:“爱是什么我这般对你们,不是爱么” 她原以为接受他们的真心,娶了他们,并以真心相待就是爱。 然而对方捧起她的小脸,眉眼深情地耐心解释:“爱是可以为一个人奉上一切,至死不渝,殿下对我们还远没有到爱的程度,您只是喜欢,只是依赖,只是习惯了我们的存在。” “不过来日方长,奴家会教您如何去爱。” 颜珂的心触动不已,以前,从来没有人教她什么是爱,她的印象里只有父母破碎的婚姻,孤儿院中的欺凌,工作场的虚情假意,所以便觉得爱与自己无关,也不懂爱,可是现在,她想主动去了解爱的含义。 或许自己的灵魂投胎来此,就是要弥补她缺爱的心吧。 “那么,花辞你可不许嫌我木讷。”美人憨笑起来回应,可爱至极,勾得男人心头一热,他喉结滚动一下,眼里的情欲越发浓郁了:“殿下,您未曾嫌花辞是青楼倌人,花辞又怎会嫌您木讷” “哼哼,这还差不多,”颜珂握住他捧着自己小脸的手,笑得眉眼弯弯,语气很是傲娇,“好了,你早些休息吧,反正我今夜是不会被你的美色所迷惑而留下来的。” 钟倾夜邪肆微扬的狐狸眼里划过一丝兴味,他视线往下一瞥,语气风情万种:“可是昨晚殿下让奴家没有睡好,今夜殿下不打算给些补偿么” 颜珂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而后了然地伸手坏笑:“如此便给你赔个礼,你可不要感动哭。” 对方颤了颤身子,复而妖娆地扬起薄唇:“殿下未免太小看人了” 美人笑而不语。 不久之后,钟倾夜微红了眼埋首在对方的颈间隐忍地哀求,话语里还掺着一丝哭腔。 “求c求殿下松手,花辞知错了” “真乖。” 随后,气息紊乱的人儿窝在对方怀里缓了好一会儿,这才拿起桌上的香帕给颜珂净手,言辞大胆地询问:“殿下莫不是看了卫盈送您的风流册今日倒真是折磨得奴家叫苦不迭。” 颜珂不免耳根一红,面色有些尴尬起来:“咳怎的这事你也知我不过是无聊时看看罢了。” 钟倾夜笑意渐深,如实交代自己在长阳府安排了眼线,对方听后只是眉梢微挑,倒也没有生气,反而告诉他:“这种小事就不要过多留意了,谁还没个气血方刚的时候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且多帮我盯一下府内情况,有事传信于 我即可。” “当然,若你实在想知道我的方方面面,日后入了长阳府再了解也不迟,我可不想洗澡都有人暗中观察。” 毕竟眼线这玩意儿跟偷窥狂的性质差不多,只不过前者有职业操守,可细细想来还是怪膈应人的。 “还请殿下放心,他们很有分寸,绝不会逾矩。” 话虽这么说,但钟倾夜的眸子还是深了几许,他的殿下这么好看,那些个眼线知人知面不知心,就算逾矩也无从知晓,倒不如撤回来,以免得不偿失。 颜珂却是自顾自给他整理起衣袍来,素净精致的脸上一双如画的眉眼昳丽不失多情,娇柔含带飒爽,那微敛的乌睫细而纤长,在眼睑处落下点点阴影,使其双眼深邃几分,却又显得目光分外干净纯澈。 “我不在的时候好好穿衣,别着凉,明日我让人给你送瓶玉肌膏来除掉牙痕,长阳府和晟儒便拜托给你了。” 她修长葱白的手抚上了钟倾夜的脸颊,随后倾身温柔一吻,极尽缠绵,青涩而又火热。 “殿下”对方微喘着气后撤一点距离,绯色靡靡,漂亮极了,“这般没有章法是不行的,让奴家来教您吧。” 他开始步步引导,诱人深入,耐心至极,一想着要好长时间不见对方,他倒是舍不得这吻那么快结束了。 第52章:启程 但颜珂还是要回去歇息的,她明天天一亮就得入宫面圣走番流程,钟倾夜只好依依不舍地送她离开。 而此时,镇国将军府的公子也没有休息,他自行打包了些行李,留下一封书信后便偷溜出府,趁着夜深人静消失得悄无声息。 一夜无梦,待天边亮出鱼肚白时,招摇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宫门前,里面那位倦懒的人儿稍作休整,便踩了矮凳下来前往承元殿。 她今日未着宫装,因为很快便要乘船前往穹山,繁复的衣服实在行走不便,所以她只穿了一袭软银轻罗百合裙,长发简单作挽,仅别以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摇点缀。 彼时承元殿里文武百官已经来齐,等颜珂站到穿着朝服的颜瑾身旁后,一位公公便扯起细柔的嗓音提醒诸位女帝上朝了。 只见威严美艳的祁元女帝身穿黑色金凰曳地广袍走上凰椅,她墨发高束,戴上了象征身份地位黑顶冕冠,冠前冠后还分别垂落着九串金线红玛瑙珠细帘,遮挡住了帝王的真颜,平添一股天子的神秘感。 于是文武百官纷纷行礼高呼:“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免礼平身。” 随着女帝的落座,诸位纷纷起身站好,不多时便开始了送行流程,祭天祈福之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送颜珂上了停在运河里的皇船,吉时到,娇俏的人儿在甲板上挥手告别,带着满船的赈灾物资顺流而下。 这条可由四艘上百石大船并驾齐驱的运河连通南北,横跨大汝版图的四分之一,若是顺风顺水而下,不过七日就能抵达繁华之都,南方应天府所在地汴陵。 汴陵以缫丝纺织业为主,盛产云锦绸缎,乃至海运外贩异国他乡c被追捧为举世无双的天蚕丝织布也仅有此地能出产,单是汴陵每年上交国库的税收更是能抵北方各城税收总额的三分之一。 可想而知在此地任职的官员,该有多么享受生活了,且不说那秦淮河畔的花柳一条街,光是提供消遣的各种乐坊c舞坊c赌坊大大小小总共有上百所,倒真是个令人纸醉金迷之地,堕落腐败之城。 明艳的人儿站在宽阔的甲板上远眺运河两岸的风景,心里却是越发沉重。 这一个多月来江南水患闹得民不聊生,有的人叫苦不迭,无人相救,有的人却春风满面,恣意潇洒。 先前女帝下令让江南各地同力协契,大开粮仓救济灾民,甚至调动国库外拨重点灾区,然而一些人为了中饱私囊,将部分官粮高价私贩给商贾乡绅,再欺上瞒下说本地粮仓告急,以获取分配的皇粮,故技重施。 是以经过层层分配之后,落在灾区的粮食都是陈米烂谷,这才导致先前有难民闹官,险些酿成江南暴动的局面,不过朝廷外派巡抚镇压之后,虽然灾情并没有减缓多少,流离失所的百姓也越来越多,但到底是无人再敢闹事,表面也算一派和谐。 不过这种假象,最容易被打破。 那些赚着百姓的钱却罔顾百姓之命的人,都该死 “殿下殿下,你瞧我在仓库里发现了谁” 欢快清脆的声音打断了美人的思绪,她敛去眸中阴翳,微弯眉眼转身,本想问这咋呼的丫头因何事高兴,却见一抹颀长的身影手足无措地被人拽来甲板。 而后追来青缨喘着气赶紧拉开半夏拽人衣袖的手,复而按着对方的头行礼赔罪:“望殿下恕罪,半夏她无意冒犯小爵爷,只是一时急切失了礼数。” 大大咧咧的半夏这才反应过来,她同青缨和船上管事去仓库清点时,发现躲藏的人后为了让颜珂高兴,自己竟逾矩伸手拉了良家闺男的衣袖,在众目睽睽中跑来甲板,而且这良家闺男还是未来的长阳正君 啊 她名声不干净了qaq “殿下姐姐对不起,我只是想着你见了正君哥哥会高兴,就鲁莽行事将其拉过来了”小丫头低垂着头可怜巴巴地道歉,颜珂看了眼一个个扒在舱门处八卦的随行官员们,不免按了按发疼的额角,颇为无奈道:“行了,你同青缨先下去吧,日后在外注意点便是。” “是。” 她乖乖跟着青缨离开,顺手关了通往甲板的木舱门,那群被女帝和长公主精挑细选出来的大人们则是过来刺探口风:“青缨姑姑,此事可要向陛下和镇国将军禀报” “不必了,各位大人请回去歇息吧,殿下自有安排。”青缨笑意盈盈地行礼,这些人是忠心耿耿的护皇派,即便八卦也不会出去乱说,只是小爵爷如此偷跑过来,想必镇国将军会生气吧 于此同时,回府后看见陶晟儒留下的书信,某个爱子如命的大将军气得拍碎了一张黄花梨桌子,甚至破口大骂:“这个逆 子真是气煞我也好你个长阳,竟敢拐我儿去那等穷山恶水之地受苦,来人备车,我要入宫找陛下理论” “啊秋” 颜珂正欲询问面前不知所措的公子,怎料没由来地打了个喷嚏,她揉揉鼻子,暗道定是某个老母亲在骂自己,却见面前笼下一片阴影,她抬头,那位剑眉星目的公子已经脱了外衣披在她身上,关心道:“殿下,这里风大,我们进去再说吧” 他露出一抹憨笑来,眼里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生怕颜珂赶他回去。 对方却是伸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他脸上的奶膘,嗔怪:“你这般倒是将我害惨了,回去后将军定要砍了我。” “不会的,我同阿娘留了书信,此事与殿下无关,是我想来陪殿下才偷溜到仓库里躲着的。”陶晟儒乖乖巧巧地由她捏着脸,语气又软又奶,让人生不出气来,颜珂只好无奈一叹:“你娘教你学武可不是用来干这些事的,以后不许再任性了。” “好。”公子点头,至于听进去没有就无从得知了。 反正妻主在哪他就在哪,他要保护妻主,妻主这么娇软可爱,绝对不能被刁民欺负了去 某人暗戳戳地想着,根本没发觉自己的内心已经给对方换了一个称呼。 第53章:互撩 颜珂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拉了人回自己睡觉的舱房,彼时青缨与半夏已经将陶晟儒的行李放置了进来,毕竟随行人员太多,此船上早已没有多余的舱房了。 后面同行的两艘装满物资的小船倒是有,但颜珂不可能让陶晟儒去同那些随从居住,所以接下来的日子俩人怕是要同吃同睡了。 “咳,你放心,床够大,中间隔条锦被也不算逾越男女大防。”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起来,生怕对方误会自己的用意,怎料陶晟儒却是摇摇头,复而倾身在她颈间蹭了蹭,撒娇意味明显:“可是不该碰的都碰过了啊” 见美人可疑地红了耳朵,陶晟儒不免嘴角微扬,凑在那圆润的耳垂边轻呼热气,极其撩拨地唤了一声:“殿下,你害羞了么” 颜珂稳了稳自己的呼吸,她昳丽多情的桃花眼弯了弯,气质矜贵且风流,陶晟儒只觉得有双柔若无骨的小手分别搭在了自己的后颈和腰上,这番姿势亲密至极,温度也在逐渐升高,连带着心里都莫名有些躁动。 “晟儒,不要随意撩拨我,”美人的目光有些深,她的脸紧贴在对方的耳畔,呼吸湿热,话语里更是带着一股子酥麻之意痒入心扉,“有些事情洞房花烛夜我自会陪你做个够,现在乖乖去补觉吧。” 小公子的眼底有着些微黛色,颜珂不用想都知道他昨晚定是在仓库没休息好,不过那抹青黛很快又被一片绯云所渲染,这美色简直赏心悦目。 她的眸色不免又浓了一度,只见陶晟儒毫无察觉地点头,然后大着胆子凑过来询问:“殿下你陪我歇息好不好” 颜珂却是低低一笑,揉揉他的头,说:“不行,再陪下去你就别想睡了。” 陶晟儒的表情顿时有些失落起来,那委屈巴巴的小模样让人忍不住想伸手rua他脸上的奶膘,娇俏的美人努力克制住自己发痒的手,最后还是狠狠揉了过去。 靠,根本忍不了 “呜呜呜晟儒你怎么能这么可爱不要再显露这副表情好不好,我陪你还不成么” 颜珂在心里唾骂了自己一声不要脸,最终向小可爱妥协了。而对方白皙的脸在她的手里捏扁搓圆,却是一点也不恼,反是坐到床榻边任由其跨坐于腿上,微微搂住她的腰稳住身形,乖乖地受着欺负。 “啵” 突然,美人俯身在陶晟儒的奶膘上吸了一口,那块白皙的软肉很快就泛了红,形成了不大不小的印子,对方不免兴致更浓,在另一边也吸了口,随后坏笑:“这下两边都盖了印,今后你只能是我的人了。” 陶晟儒脸色爆红,一颗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下腹又热又胀,他动了动喉结,声音微哑:“殿下” 哪知对方痞气地挑眉,起了身站在一旁恶趣味道:“自己动手,我在此看着,这算是对你偷溜出来的惩罚,不然就送你回京。” 英俊的公子这下连脖子都羞红了。 唔威胁他的妻主也好可爱呢 很快便时至晌午,半夏来到门前八卦地偷听了一会儿,见里面没什么动静,便抬手准备敲门唤人吃饭,哪知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双方相视一愣,随后半夏便扬起微笑说:“殿下姐姐,我正准备唤你们用膳呢” “知道了,这就来。”颜珂点头,便侧立在门口等人,半夏往里看去,只见陶晟儒换了一身湛蓝的银绣祥云锦袍,整个人愈发的丰神俊朗,她不免奇怪对方为什么好端端的要换衣服。 啊,可能是在仓库里躲藏时蹭了灰,她怎么这么聪明呢 颜珂见半夏自个儿在那傻笑,不免伸手轻轻敲了下她的玉额,颇为无奈道:“想什么呢走了。” “哦哦,没想什么,殿下姐姐我跟你说,今日的午膳可香了,厨子还从河里捞了鲫鱼上来油炸,简直外酥里嫩,唇齿留香嘿嘿嘿”小丫头咂咂嘴,惦记得直流口水,矜贵的人儿无奈扶额,轻叹:“瞧你这模样,怕是偷吃过了吧” “才没有呢”半夏噘嘴,这点礼数她还是懂的,“我跟那厨子不熟,怎好意思下手” 颜珂笑骂她:“那你这偷腥的猫儿混熟之后记得擦干净嘴再出来,免得有人看见到我这来告状。” “哼哼,这是自然,我原先在谷里偷吃时我那些师兄师姐们一个也没发现过哩”半夏还有点小骄傲,是个惯犯无疑了。 陶晟儒不免笑起来侧首在美人身边说悄悄话:“殿下,日后我们也生个这般可爱的丫头吧” “哟,这青天白日的,你想得还挺美。”颜珂微扬眉梢,这般打趣着他,怎料这厮不顾礼教亲了她脸颊一口,还软软地撒娇:“不嘛殿下” 半夏吃了好一碗狗粮, 当即红着耳朵跑开:“啊啊啊青缨姐姐我眼睛不干净了” “哎,这丫头” 颜珂有些头疼,复而她不免瞪了眼身旁事不关己的公子,模样奶凶奶凶地说:“你在外人面前注意点好不好我是不可能生孩子的,我怕疼,要生你生。” 陶晟儒的心被她气鼓鼓的小脸戳得发软,他开始哄着面前的娇娇:“好好好,怕疼就不生了,我来生就是。” “你又生不出,还是想办法糊弄一下你娘吧,她可是想着两年抱三呢。”姑娘牵过了公子的手往用膳的地方走,眉眼恢复了慵懒与矜贵,只是语气里还稍显郁闷。 陶晟儒也有些苦恼。 他很想跟妻主生好多好多可爱的孩子,但是妻主怕疼,他一个人也生不出来算了,有孩子会跟他抢妻主,不要也罢 想通之后,颜珂已经拉着他坐了下来,这桌上的菜两荤两素,简单却不失风味,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青缨和半夏将碗筷饭食摆好之后,便领了自家主子的吩咐下去用餐,届时再过来收拾残局即可。 “尝尝这鱼吧,挺香的。”养尊处优的人儿夹了块鱼肚上的肉,细心剔掉刺送到了公子的嘴边,对方耳尖微粉,随后张嘴吃了进去。 第54章:水泥出世 这焦香的鱼皮与嫩滑的鱼肉还裹挟着煸炒后葱蒜的味道,一口下去便令人食欲大增,陶晟儒眼睛微亮,很喜欢这道菜,他也礼尚往来,夹了最美味的部位去掉鱼刺喂颜珂,见人神色自然地吃下去,他的心里比吃了蜜还甜,甚至偷偷咬了咬筷子,开始想象两人接吻的时候。 见人不吃饭咬着筷子傻笑,颜珂微微蹙眉,伸手捏了捏陶晟儒脸上的奶膘,说:“想什么呢再不吃就凉了。” 回神的公子哥面色一红,也不再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乖巧地吃起饭来,一时之间虽然谁也没有说话,但是气氛又分外和谐温馨。 吃饱后令人来撤掉碗筷,稍微有些撑的颜珂便和陶晟儒去了甲板上溜达,彼时天色阴沉,大风吹得人衣袂纷飞,俩人垂落的发丝在空中纠缠在了一起,颇有一点难舍难分的意味。 唇红齿白的美人注视着不远处低飞的乌燕,忽然开口语气平平地询问起身旁之人:“归京之后我就会娶你,不过晚些时日也会娶钟倾夜,你真的想好要嫁入长阳府了么” 俊朗无双的公子只是握住她被风吹得微凉的小手,用自己温暖的掌心包裹住,却答非所问:“我会好好同他相处的,殿下不必担心。” 他越是这般乖巧懂事,颜珂的心里就越愧疚,毕竟他是自己护着长大的,比钟倾夜那个狐狸要心思单纯得多,说不定日后受委屈了也不说。 “晟儒,你也不用刻意与他交好,顺其自然即可,我不想你们任何一人受委屈,若是有什么矛盾一定要当面说清楚,我不希望你们争风吃醋最后落得两败俱伤。”她的目光温柔而又真诚,能令人心安,陶晟儒也从未想过去争风吃醋,只求他能够一直陪在心上人身边就好。 所以玉树临风的公子笑了笑,说出了心里话:“晟儒相信殿下的眼光,也不会同他争风吃醋,只要殿下不赶晟儒走,晟儒此生便别无所求。” 颜珂不免痞气地扬了扬眉,笑着告诉他:“入了长阳府便是我的人,既是我的人,你若想走就只能重新投胎,你可还要嫁” “嫁。”陶晟儒没有丝毫犹豫,他的神色认真而又严肃,不管面前人日后会如何相待,他也绝不背叛,至死不渝。 倒真是个憨傻的忠犬呐 想标记。 眉眼如画的人不免眸光微深,心下一动,很快就伸手扣住对方的后脑勺,凑过来炽热一吻,直到对方的薄唇微破,她才敛去骇人的占有欲,舔了舔自己造成的伤口,低低一笑:“这里已经盖了章,你现在只能是我的了。” 陶晟儒被吻得意乱情迷,气息不稳,他通红着脸点点头,复而咂咂嘴回味,又凑了过来:“甜的,还想要” 颜珂宠溺一笑:“好。” 躲在暗处磕c的青夏组合:啊啊啊亲上了亲上了给我往死里亲 与此同时,跟在主船后面的物资船上,一位蓬头垢面的老者正将按新比例搅拌好的灰色浆料放在阴凉之地静置,而后掀起沾满浆点的下巴抹了抹手,这才拿起纸笔去观察记录上一组九份浆料的数据,嘴里还念念有词。 “这份干得太慢c这份过糙太丑c这份表面孔洞多,这份还不错。” 林海将目光落在编号为4的那份水泥上,布满血丝的双眼突然一亮。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份样品,像对待新生的孩子般,里里外外瞧了个仔细,甚至还张嘴咬了一口。 嚯,好家伙,牙差点给崩掉。 他不免欣喜若狂。 终于终于找到了 林海激动地在4号水泥的原料比例下面注释,随后拿起水泥和这张纸就冲出了实验房间大喊:“来人呐,我要去主船上面见长阳公主” 其实他原本被颜珂安排住在主船上面随行,但那儿权贵太多,他怕自己的性子冲撞了谁惹颜珂不高兴,便跑到物资船上同一些管事和仆从住,还搞了间实验室出来。 而今日正好是立下军令状的第三天,皇天不负有心人,他夜以继日c废寝忘食c苦心专研总算找出了最佳比例 老夫真他娘的是个天才 跟主船上的人挥旗交换信号之后,两鬓斑白的老者也顾不得什么体面,揣着自己的疙瘩宝贝就踏上了主船放下来木板,风风火火地冲去找颜珂。 正打算午休的人儿不得不出来一见,当她看见灰头土脸,邋里邋遢的林海后顿时哭笑不得:“阁下这是去当了番难民么” “回公主,林某只是研究水泥太过专注,疏于收拾,此番拜见是要向您献宝的。”林海笑得灿烂,牙口极白,很快他就从广袖里掏出宝贝疙瘩和写了比例的配方奉上去。 精致华贵的公主接过来细细瞧起 配方,随后用水泥疙瘩在桌面上重重敲了敲,只见这疙瘩只掉了一两点碎渣,而那木桌却凹了进去,她不免来了兴致,让人拿把菜刀和锤子来实验。 乒乒乓乓一顿造作之后,颜珂满意地笑了:“就它了,这可是大功一件呐,本宫重重有赏,届时水泥浇筑一事还请劳烦您老同为监督。” “谢殿下赏识,林某便却之不恭了。”两鬓斑白的老者也不跟她客气,心安理得地拿了许多赏赐,笑得肤浅又庸俗,这其中诚意最足的莫过于一大袋银子了。 好想跳槽 可惜长阳公主素来潇洒恣意,无心争权,他的满腔抱负只能落空,不过经此一行,日后得到长公主的重视指日可待,届时再尽心辅佐,他照样能重新成为舌战群儒的举国名仕。 这般想定之后,林海也不顾颜珂的劝说,又跑回了物资船上继续改进配方,当真是一个不知疲倦的钻研家。 “哎,身子要紧呐,多注意休息”颜珂话还没落下对方就跑没影了,她只好无奈叹口气,吩咐下面的人多盯着点这位任性而为的老人,千万不能让他损耗了身子骨。 第55章:怪梦 一旁凑热闹的半夏这才满眼期许的开口询问:“美人姐姐,这个水泥疙瘩能送给我么” “半夏”青缨低呵一声,提醒她莫要逾矩,但这丫头从前在谷里野惯了,性子里本就没那么多条条框框,当场便努努嘴委屈道:“青缨姐姐你凶我” 青缨一愣,深感无奈,不知如何作哄,那边的主子就递了水泥疙瘩来,安慰起半夏:“好了,这玩意儿我留着也没用,你拿去玩吧,青缨也并非凶你,她只是想教你在外面要懂礼数,莫落了话柄让人针对,毕竟人心不古,你性子又天真烂漫,极容易被人利用。” 十六岁的少女用力地点点头,双手接过对方递来的疙瘩,随后小心翼翼地问她:“那我日后能私下继续唤您姐姐么” “当然,”颜珂揉揉她的头,笑得温暖,“我还挺喜欢你这个小丫头唤我美人姐姐的。” 半夏不免俏脸一红,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啊啊啊殿下姐姐人好好她要在长阳府当一辈子的小药娘 全然不知自己多了个小迷妹的颜珂眼神示意青缨这里交给她之后,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这会儿陶晟儒正穿着里衣坐在床上还没睡,看来是在特意等人回来。 只见那位漂亮的公主快步行至床边,然后一甩鞋就毫无形象地仰躺下来,发出猫儿般懒洋洋的喟叹:“还是躺着舒服呐” 公子哑然失笑,目光柔情似水,他倾身过来取下美人头上的步摇解散长发,说:“殿下还是脱了外衣再睡吧,这样舒服些。” 颜珂便往他那边滚了滚,浑身没了骨气地撒娇:“懒得动,晟儒你帮我脱好不好” 对方面色微红,却还是应了下来,动作生疏却迅速地脱掉她的外衣,这寻常的宽衣解带对于他的视觉冲击是极大的。 毕竟此前十八年,他从未对任何女子做过这般事情。 陶晟儒的心跳动得很快,又隐隐有些吃味。 明明这个心上人才比他大半岁,为何他总是会被对方不经意的撩拨闹得血气翻涌,莫非她是去花天酒地时练出来的 估计是钟倾夜教的吧 他垂眸敛去醋意,起身将颜珂的东西放好,这才同人一起躺在软枕上。 心细的美人便凑了过来,伸手戳着陶晟儒脸上的软肉,问:“怎的突然不高兴了” 于是闷闷不乐的公子侧过身来直视她干净的目光,委屈巴巴地开口:“殿下这般风流撩人,都是那位钟公子教的吧” 颜珂不置可否,她的玉指渐渐滑落在那人的嘴角轻轻摩挲,笑得有几分蛊惑人心:“吃醋了么” “没有。”陶晟儒满不在乎地哼了哼,他薄而粉嫩的嘴唇一张一合间诱得颜珂的眸光暗了暗,连带着手指也更靠近了一点唇尖。 少年不知道她的用意,却下意识想伸出舌尖舔一舔,怎料对方很快拿开,说:“没洗手。” 她复而嘬了口陶晟儒脸上的奶膘,弯了眉眼柔柔哄着:“乖,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改。” “喜欢”他从脸红到了耳尖,心里的醋意顿时消散无踪,好哄得很。 颜珂便扯过薄被盖好,跟猫儿一样窝在他怀里,说:“不喜欢也不用勉强,你依着自己的性子来便好。” “嗯。” 陶晟儒伸手拨开她脸上的发丝,而后挨着她的头一同睡去,心里酝酿的甜蜜无与伦比。 然后,他就做了一个怪梦。 昏暗的房间里,不过七八岁的小孩死死捂着耳朵缩在墙角,正红了眼眶低声啜泣,而门外父母的吵闹声与砸东西的声音却依旧不绝于耳,根本没有谁去在意房间里的小孩。 那是小颜珂。 陶晟儒心尖揪疼,他蹲下来想抱抱服装与发型怪异的她,可却凭空穿了过去,根本触碰不到实体,怔愣之中,门外便爆发了更激烈的争吵。 “王八蛋,老娘今天要跟你离婚,你就陪小三过去吧” “离就离,老子早受不了你这b池的强横和好吃懒做了,咱们现在就去民政局” “你居然敢骂我” “骂的就是你” 一阵动乱之后,便是大门“砰”的一声关闭,小颜珂被吓得抖了抖,然后起身拍打着锁上的房门哭喊:“爸爸妈妈,不要走呜呜呜” 可是无人理会。 陶晟儒看着这一切手足无措,随后场景一转,便是乡下的葬礼现场。 父母离异后颜珂开始跟着年迈的外婆生活,那年她十岁,外婆病逝,村里的人帮衬着处理后事,却不见家里一个大人出 面。 大家都说这孩子造孽,摊上个好赌不知检点的妈,连老人去世都不愿回来,还对她不管不顾。 颜珂只是披麻戴孝跪在棺材前沉默着,眼眶红肿,却再也哭不出一滴泪。 葬礼之后,有人联系上了她的父亲将她带去抚养,她父亲的新妻子已经有了小孩,所以对她并不待见。 “死丫头,奶粉冲这么烫你是想烫死你弟弟吗别以为有你爸你就敢造反,这可不是你家” 女人死死揪住颜珂的耳朵往地上带,陶晟儒气得不行,他挥拳要将这恶毒的妇人弄死,却发现自己根本触碰不了半分,他就像一抹魂体般,只能旁观这一切。 “哭什么哭给我滚出去” 不过十岁的颜珂只好捂着疼痛不已的耳朵跑回自己的房间,这不大的空间与其说是房间,倒不如说是杂物间,这里堆放着很多东西,仅有一张折叠床供她休息。 而她的父亲,则是在客厅调大了电视音量,装作没发生了这些事情。 陶晟儒难受得喘不过气,他颤抖着手想拉开颜珂沾染点点血迹的小手检查伤口,却又凭空穿了过去,随后场景接着一转。 他看见颜珂在这个世界的母亲找上门来闹事,骂她的父亲和继母拐自己女儿过来虐待,想索要一大笔钱,最后三人开始争吵,甚至还大打出手。 突然,要钱的女人摸起茶几上的一把水果刀对着男人一顿猛扎,毫无章法却极近癫狂,显然是彻底失去了理智,等到她缓神之后,男人已经断气,她吓得扔了刀落荒而逃。 第56章:晟儒的想法 颜珂则是抱着自己的弟弟在房间不敢出来,却能清晰地听见继母撕心裂肺的哭喊,很快警察就来了。 最后的结果便是母亲入狱,父亲下葬,继母带着儿子离家,仅留下了这个死过人的房子给颜珂居住。 她又被抛弃了。 于是在颜珂十一岁生日的当天,社区里的人将她送去了孤儿院,可孤儿院的生活也不好过,颜珂总是被人欺负,直到她长大步入社会,她的人生才逐渐好转起来。 可是社会更加复杂,无依无靠的人随时都能被人挤下去,颜珂拼了命的工作,却在竞争总经理岗位的前一晚被闺蜜以预祝庆贺为由设计中药,失身给了酒吧里的混混。 那些人下手极狠,血迹斑斑的颜珂目光呆滞地滑落一滴泪,随后永远闭上了眼。 目睹这一切却无能为力的陶晟儒哭着跌坐在她身旁,整颗心像是被人攥在手里,简直快要窒息,他脱下外衣想给人遮羞,却徒劳无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发现围观,由赶来的警察处理了后事。 旋即周遭一暗,他被莫名的力量卷走,来到了大汝的皇宫。 彼时年轻的女帝正坐在凉亭之内,身边围着小小的长公主和还未病逝的君后,一家人其乐融融,都在盼望着新生命的到来。 陶晟儒这才顿悟,心疼不已。 原来,他梦见了殿下的前世 “晟儒,你醒醒,怎的哭了” 一声声柔柔的低唤将人拉回了现实,双目湿润的公子清醒过来,失而复得地抱紧身边的姑娘,久久说不出话。 颜珂便温软了眉眼拍着他的背,轻哄道:“可是做噩梦了莫怕,我一直在呢。” 陶晟儒的眼里开始聚起风浪,他用力地嗅着那人颈间好闻的清香,半晌才平复情绪开口:“殿下,以后由我护你,绝不让你再伤半分。” 对于这莫名其妙的话颜珂只当是他噩梦所致,便宠溺地答应下来:“好好好,你来护我便是,不过现下该起床了,再晚些时候就得用膳了。” 那知对方听后又奇奇怪怪地补充一句:“嗯,晟儒以后再也不吃醋了,还要给殿下纳好多美妾男宠” 颜珂一惊,觉得甚为荒唐,她捏了捏对方的脸不可置信道:“你睡糊涂了么在这说什么浑话,我有你和钟倾夜就够了。” “不够,”陶晟儒蹭了蹭她的玉颈,声音闷沉,“殿下需要更多人的疼爱,再者女子三夫四妾在大汝不是常态么” 美人却是面色不虞地咬了下他的耳垂,奶凶奶凶地警告:“我不需要那些人,你再这般胡说八道,我就咬哭你” “可是殿下唔” 见人还想说什么胡话,颜珂干脆堵了他的嘴。 这小家伙怎就这般不懂事呢她又不是什么滥情之人,娶两个都有心里负担,还想让她三夫四妾,真是气死她了 陶晟儒被吻得意乱情迷,知道她是真的生了气,可心里还是止不住地难受。 殿下是受尽苦痛才投胎来了大汝,直到梦醒他才明白对方先前为何惧男女之情为洪水猛兽,也明白了她为何怕疼不想生小孩,因为,因为她是带着记忆来的啊 所以,他才说要三夫四妾,想殿下得到更多的爱,想要殿下知道什么是温暖,更想这个心上人再也不受伤,平安喜乐一辈子。 既然她现在说不愿意三夫四妾,那么 “殿下,今后我会同钟公子好好服侍你的,我再也不提此事,你莫气可好” 他会倾尽所有,去更加爱她。 颜珂只好无奈地长叹一声,揉揉他的头说:“不气了,起床吧。” 陶晟儒便乖乖坐起来,眼里带着绝对宠爱与极致温柔,像是对待稀世珍宝般伺候她更衣,随后笨拙地束起她的长发,并暗自下定决心日后要同青缨学习怎么梳女子发髻。 “你这般反常,我还真是不太习惯。”面貌娇柔含春带笑的美人打趣了一句,她身后只穿了单衣的俊美男子则是顺势而答:“殿下习惯习惯就不觉得反常了,毕竟这是晟儒将来的分内之事,得提前多练练手才好。” “如此便由你开心吧。”颜珂笑得宠溺,也不嫌弃他绑的头发丑,要知道她自己也只会绑个马尾呢。 收拾妥当去用过晚膳之后,颜珂便同随行的官员相议水泥使用一事去了,陶晟儒趁此用糕点接近贪嘴的半夏,笑容纯良道:“小半夏,你们药谷中可有什么方子能使男子怀孕生子么” 听闻此话,那丫头差点被嘴里的糕点噎住,高大俊美的公子立马递来一杯茶水,对方饮下后秀眉一蹙,问:“怎的你们京城富贵人家的男子都想 着给妻主怀孕生子” “此话怎讲”陶晟儒不解,但听其意怕是真有这种方子。 随后他便听小丫头娓娓道来:“去年我钱财被窃流落街头时曾以赛半仙的名号摆摊看病,当时就有富贵中人前来问过此种药方。 不过此方得需一药引,唤作至阴之精血,加它配比方子上的药材熬汤服用后才可生效,我见那公子是至阴之人,与药方有缘,便免费赠与了他,也不知那位公子怀了子嗣没有咳,说偏了,若正君您想要,半夏现在便写给您,只是药引难寻,需要莫大的机缘啊。” 半夏是不懂这些大人心思的,她说完后又拈了块糕点塞进嘴里,见对方沉默不语,还以为这事就此打住,怎料陶晟儒开始认真问她:“那你可知求药的公子姓甚名谁,样貌何许” 她仔细想了想,随后摇头回答:“当时对方并未自报家门,还带了挂有白纱的帽子,看不真切容颜,只是声音十分温润,依我诊脉看来对方约摸二十来岁,身上穿着打扮不俗,听谈吐应是京城某位高官的内人吧。” 毕竟对方当时是说自家妻主忙于政事,日夜操劳,他不忍让其再受十月怀胎之苦,便才想来这种江湖药摊上寻生子偏方。 不过令她印象深刻的是,那位公子还是处子之身,估计是不太受宠却又爱得深沉,想父凭子贵也说不定。 第57章:今夜雨打风吹 “如此,还请你暂且告知我药方吧,日后我去寻那位公子求药引便可。” 陶晟儒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后便请半夏说了方子里所需的药材,这过耳不忘的本事可令人眼羡得紧,那小丫头当即崇拜道:“正君好生厉害,我若是有您这般好记性,师父也不会成天罚我抄写药谱了” “过誉了,你也莫要轻看自己,毕竟神医的弟子也不是谁都能当的,你年纪轻轻就造诣极高,也是让人眼红的存在呢。”他笑了笑,语气里有着对小辈的疼爱,这可令半夏心里暖暖的。 啊啊啊正君哥哥也是大好人,以后她要给正君哥哥接生 这时青缨从账房内过来寻人,见到甲板上的公子后她恭敬行礼,随后就将这偷懒的丫头抓了回去一起核对物资账本,还不忘教育道:“半夏你又偷吃了什么再吃下去你的胃都要被撑坏了” “我没有偷吃,是正君哥哥给我的糕点,而且我还在长身体,饿得快也属实正常嘛”俏丽的丫头噘嘴,满脸写着委屈,对方被这话堵得一噎,随后无奈扶额:“罢了,日后莫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我去给你做些吃食,你且在这对对物资数目。” 半夏听后立即眉飞色舞起来,眼里闪烁着吃货的光亮,她毫不客气地狮子大开口:“好耶,我要吃炸糕c酒酿圆子还有那个什么汉堡” “想得挺美,”青缨赏了她一个爆栗,无情拒绝,“有什么吃什么,不许挑。” 半夏抱头,可怜巴巴地控诉:“啊呜,青缨姐姐你不可以敲我脑袋啦,会长不高的” “那你就让我省心点,少给殿下添乱,知道吗”青缨又气又好笑,她伸手揉揉这丫头被敲打的地方,目光里是万般无奈与不易察觉的宠溺。 “好嘛,我知道了。”小丫头很会随机应变,见人态度变软,当即凑过去撒娇:“青缨姐姐最好了,所以一定会给半夏做炸糕酒酿圆子和汉堡对不对” “不,你只有面条可以吃。” 青缨不为所动,她可没时间做那些花里胡哨的吃食,毕竟今晚还要核对物资数目,早点弄完早睡觉。 半夏只好屈服,苦哈哈地工作起来,不过等香喷喷的面条端过来后,她一口就欲罢不能了。 “好七太好七了呲溜嗝” 啊啊啊青缨姐姐也是个好人呢,她超喜欢 那边议完事后的颜珂回了房中,彼时外面下起了大雨,潮湿的风裹挟进来倒是有些冷,陶晟儒却不在,想来是去隔壁沐浴了吧。 果不其然,在她刚找出换洗衣物没多久,浑身带着氤氲水汽的美男就进来了。 “殿下,热水已经重新备好,你可要去更衣沐浴”他过来询问,头发松散地披在身后,平添了几分柔美,颜珂不免坏笑着挑起他的下巴,反问:“你可要为我更衣沐浴” 哪知对方没有害羞得拒绝,反而腼腆地应了下来,耳尖泛红:“好,半夏与青缨还在忙着核对账目,我来伺候殿下便是。” 颜珂怂了,她只好干咳两声作罢:“不必了,雨大风凉,你早些到榻上歇息吧,我待会儿再过来。” 说完她便抱着干净的衣服跑了,惹得陶晟儒笑意无奈。 倒是白费他支开那些奴婢了 磨磨蹭蹭洗完澡回来的颜珂如愿看见陶晟儒睡着后,这才大松一口气吹熄蜡烛,悄悄地爬上床躺下。 虽说白日里俩人亲密无间,但明晃晃的也不会真的做什么大事出来,可现下乌漆麻黑,最容易干柴烈火抵死缠绵,谁能保证不发生点什么 为人着想的颜珂往墙内挪了挪,怎料这动静吵醒了人,对方大手一揽就将她箍进了结实温暖的怀抱里,男性身上强烈的荷尔蒙瞬间包裹住她的大脑。 妈耶,这么近会出事的吧 颜珂动了动身子想离开,结果对上了一双情意绵绵的眸子,她听闻着陶晟儒的呼吸与心跳,听闻着他声音暗哑压抑地轻唤:“殿下” 美人一惊,有些慌乱地开口询问:“你不是睡了么怎c怎的会这般热” “因为晟儒的心里一直在想着殿下,可是洞房花烛夜太远了,好难熬殿下,宠幸晟儒吧。” 这时颜珂才发现,面前人的声音十分好听,不同于钟倾夜的妩媚多情,而是一种清朗磁性,能令人心猿意马的蛊惑。 真是,要命。 动情的人儿开始不满她的沉默,只好主动蹭了蹭她的脸,委屈地撒娇要肉吃:“妻主” 颜珂慌乱尽散,眸里带着深沉的笑意与细碎的微光,十分漂亮。 “你再唤一声。”她捏了捏对方的脸,不知在想什么。 于是那人再度开口,步步引诱:“妻主,好妻主” 对方不免粲然一笑,翻身压下来说:“你确定吗” “嗯”陶晟儒知道她想干什么,便凑过去在其耳边撩火:“妻主莫非不行” 颜珂笑而不语。 她没拱过白菜,还没看过大汝的风流册么怎么可能不行。 其实大汝的风流册里不全是寻常的事情,陶晟儒经由上次一瞥便大抵猜到了颜珂是个什么样的爱好。 虽然仅能用纤纤玉手,但也妙不可言。 外面的夜色依旧阴阴郁郁,大船在水浪里忽高忽低,接受着雨打风吹,船内却各有生活。 有的人在谋划好策,准备在穹山大展身手,有的人在苦心钻研,希望能改进手里的良方,也有的人在账房核对得昏昏欲睡,还有的人精疲力尽,一夜无梦。 然而一切终将过去,风雨停歇,黎明之后便是青天白日。 “叩c叩c叩。” 轻而缓慢的敲门声后,便传来了青缨恭敬柔和的声音:“殿下,小爵爷,可要起来用早膳” 此时已天光大亮,日头微热,想来贪睡的主子应该睡够了,她这才到此询问一声。 很快里面便传来了颜珂懒洋洋的话:“晚些时候再来吧。” “是。” 第58章:大佬们议事 青缨识趣地退下,屋内的人儿便蹑手蹑脚地起身打算去穿衣,刚一动旁边的美男就醒了,他勾着对方的手臂将人拉进怀里,眼里届时疲惫。 “殿下,再陪我一会儿吧。”陶晟儒开口,声音微哑,他带着奶膘的脸鼓了鼓,看起来十分可爱温顺。 颜珂最受不了他这副模样,不免戳了戳这家伙的奶膘,眉眼一弯:“我起来给你端早膳,你今日在屋内休息就好。” “我疼,不想吃”公子粘人极了,他赖在颜珂的怀里根本不想撒手,就差脑袋上冒出两只毛绒绒的耳朵让人rua,还有并不存在的狗尾巴也晃得极其欢快。 明艳的人儿笑得无奈,她伸手摸摸陶晟儒的肚子,说:“瘪瘪的,腹肌都软了,该吃东西了。” 见人红了耳朵,她凑过去嘬了一口小脸,好生低哄:“乖,我很快回来。” “好。” 陶晟儒松了手,随后起身固执地帮她穿衣,颜珂也没有闲着,而是拿起对方脱下来的单衣顺势给人披上,又别好他垂落的长发,这才随手给自己挽了个马尾出去。 不过一刻钟她便提了食盒回来,身后还跟着位端水的奴才。 吩咐那人将洗漱之物放下后,颜珂让他出去,随后转身来到床边把缩在被子里的人捞出来,坏笑着打趣:“害羞了” 陶晟儒脸色通红,他伸出自己的光洁有力的手臂,告诉面前人:“殿下,处c处子砂没了” 颜珂坐下来握住手臂细瞧,不免有些好奇:“上回在长阳府你还有,怎的如今没了分明昨晚你我并非是像寻常人那般合好啊。” 那公子听后倒是连耳朵也红艳起来,弱弱解释:“那c那日在长阳府初次泄元之后,这处子砂便淡了,更何况昨晚又所以才没了。” “原来如此,”美人的桃花眼里带着丝邪气与昳丽,她低头在上面种了颗草莓,语气风流至极,“你看,现在这个可比以前的要漂亮,日后没了还能再点。” “讨c讨厌” 陶晟儒又烧红了脸将头埋进被子里,颜珂好说歹说才将人哄了出来,待他洗漱完才摆好早点一同吃起着。 饭后命人撤掉这些个东西,她还唤了青缨来给陶晟儒梳发,好生交代受累的人儿多加休息后,她便去同那些个官员继续商议穹山筑堤扛洪一事了。 虽然颜珂并无什么实权,但此事也需要她参与坐镇。 只见那位正三品的工部尚书许薇率先开口指出问题:“诸位,我们虽有水泥这等子筑堤利器,但穹山县人口已不足一千人,其中多数为老弱病残,而那些个能自保的年轻壮力早已逃难去了它处。 况且阜河长约二百余里,单凭穹山本地人来筑堤人手极其短缺,且不说还需要运送原材料此事的人手,就算向邻县借人,正值汛后复产之时,怕是也没多少人来帮衬。” 颜珂赞同地点点头,继续听这些大佬们讨论。 另外一位负责物资的次三品侍郎李山瑶补充道:“许大人说的不错,人手短缺只是其中主因之一,其次还有物资供应不足,咱们船上现有粮食一千石,算上提前走陆路拨去穹山的粮食共三万石,若按一人能节俭吃30天来算,也仅供穹山县现在的人数吃一个月,要是再加上借来的人手以及筑堤工期,这点数目怕是远远不够。 另外筑堤的用具仅有千余份,防疫物品八百,被褥药材六百,还有其它所需品林林总总共两百,物资缺口大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于是颜珂喝口茶归纳起来:“所以摆在面前的有两个问题,人手和物资,你们可有解决之法” 其中一位工部下管的水部五品侍郎站出来说:“回殿下,咱们既是要以工代赈,何不以此招揽流民过来充当人手另外总辖江南的应天府就在汴陵,届时通过府尹大人与汴陵那些商会交涉募捐一事,总归还是能补点粮食出来的,何况还没算那些乡绅恶豪,若是稍作打压,他们也能吐出不少东西。” 许薇却是有不同意见:“这事说的轻松,要是好实施的话穹山也不会沦落至此,公主,依卑职所见,当务之急是要先从贪官污吏与土豪乡绅入手,届时到了汴陵还请公主殿下撑腰镇场。” “这是自然,”颜珂表态,给这些女官吃了颗定心丸,“若你们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后又得民心所向,本宫定会借机整肃应天府。” 此话虽狂,但随行的几位官员深知这位殿下颇得女帝和长公主的盛宠,即便她大闹了应天府,最后的处罚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揭过便作罢。 更何况离京前上面那两位主子已经有意洗牌江南,而长阳公主便是这破局之人。 毕竟江南 这些年上交的国税可是一年不如一年,而此地的官员却个个富得流油,也该放放血了。 至此,几位官员商定了五项具体的安排,一是凝聚穹山溃散的民心,齐力抗灾筑堤,二是拉拢当地豪绅,以免内讧闹官,三是交涉邻县相助,稳住当下局面,四是募招附近流民,完善后勤之需,最后才能磨刀霍霍,大宰那些袖手旁观的贪官商会。 前面这几点无疑是为地利与人和准备,最后一点却需要以此为前提等待时机,再利用颜珂先前设好的局去开刀见血。 所以在粮食用尽之前,前面三点必须做到,也就是说,大家仅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来解决穹山县现在的基本问题,才能去面临今后的发展问题,可谓是压力山大。 但每个人都没有退缩之意,因为她们深知若是此事干得漂亮,那可就名载史册,流芳百世了。 要知道大家都不是佛祖圣人,既然不为牟取百姓之利,又劳心费神全力为民,那么求个好声誉也无可厚非。 待颜珂敲定了她们再度完善后的方案,外面已是晌午时分,她便摆摆手散会,吩咐大家好好休息,随后去自己的房间陪陶晟儒用了午膳。 这样经过七日的行程之后,“天下富庶第一城”汴陵便到了。 第59章:请了一些 王芊升一得到消息就带着属下早早恭候码头,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才远远瞧见宽阔的运河上行来一艘插着皇旗的百石大船,她赶紧整理衣装,扶好乌纱帽,组织好恭维又低调的措辞,等大船靠岸放下踏板,她便笑意盈盈地行礼跪拜:“卑职江南应天府府尹王芊升,见过长阳公主,公主万福金安” “免礼吧。” 这时,一道清润的男声传来,令王芊升微怔。 啥玩意公主怎么变成男的了 她不可思议地抬头,只见对方样貌不俗,丰神俊朗,一袭男袍打扮,哪有半分女子气概这分明就是个货真价实的翩翩公子啊 青缨不喜这位府尹冒犯的目光,便上前一步拿出颜珂交予的公主令道:“见令如主,此乃陛下钦点的长阳正君,镇国将军府嫡世子陶小爵爷,不得怠慢。” 王芊升一惊,赶紧低垂下头赔礼:“卑职见过小爵爷,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罢了,摆驾吧。” 所幸男人没有责怪之意,端的是风光霁月,疏冷清高,倒是不好揣摩其心性,令王府尹心中暗暗捏了一把汗。 乖乖,怎的公主没来却派个正君坐镇,莫非她知道了自己的计划 旋即这位王大人又自己否决了,毕竟那位长阳公主是有名的纨绔草包,可谓是不学无术,根本不足为惧,只要好生伺候好多哄几句,那皇粮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过当前还是有一点顾虑需要弄清楚的。 将人请下甲板后,王芊升不免腆着笑斗胆一问:“小爵爷,不知公主何时过来这接风宴已经设在应天府内,待您莅临,随后便要开始了。” “殿下同随行官员去了穹山走过场,左右不过几日就回来了,”陶晟儒面上不显,一双深邃的眸子倒像是能看透人心,“怎么,嫌本世子入不了你的眼” “不敢c不敢卑职只是奇怪而已,毕竟按照惯例公主和那些大人是要来应天府接风洗尘的。”王芊升的腰弯得更低了,脸上的笑也多了几分真诚,此番谈话下来她直觉面前这个未来的长阳正君不好惹,还是先按兵不动最为稳妥。 是以她亲自给人拉了轿帘,点头哈腰地将人迎进应天府。 于此同时,出了运河转入江流,往南直下云淼州的物资船上,颜珂正在舱内旁听大佬们对闽县石灰石开采和运输的安排,以及水泥批量生产所需的劳动力与工具要如何解决等问题。 她们在这里谈论得如此火热朝天,倒无一人想到要顾及那王府尹的脸面。 毕竟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位长阳殿下可谓性子单纯,若是去见了那王芊升再被吹捧一番,定要被骗走一些赈灾物资,所以许薇等人借由穹山赈济刻不容缓,没敢让颜珂在汴陵停留。 本来陶晟儒也要跟着人南下云淼去走一遭穹山县,但那边乱民太多,又穷山恶水,颜珂不放心他去受苦,便好生劝其代表自己留在汴陵关注王芊升与商会的动向,还让青缨拿了自己的公主令陪同。 在大汝,此令可随意调动府衙卫兵,甚至拥有三品以下官员的生杀大权,女帝仅令人造了两枚,一枚篆刻“望舒”,一枚篆刻“长阳”。 是以陶晟儒现在就是江南应天府要供起来的祖宗,何况她还派了暗卫随行,也不怕有人敢将其欺负了去。 见主座上的人听得云里雾里昏昏欲睡,那些贤臣们便行礼道:“殿下,若您乏了便先歇息吧,您的贵体要紧,左右也快讨论出结果了,届时我们再向您禀报最终安排即可。” 颜珂倒是觉得愧疚起来,瞌睡尽散,反正她听半天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不好意思道:“如此本宫便恭敬不如从命,不过舟途劳顿,诸位也要多加歇息,另外为了防止穹山出现疫病瘟情,本宫托人请了药谷的一些弟子前来帮忙,也算是为大家分忧吧。” 她说得云淡风轻,那些个大人们却听得满脸震惊。 那可是药谷弟子哎天下谁不知药谷谷主堪称神农转世,能活死人肉白骨,名号“神医”,这神医的弟子岂有庸才之理能请到一个都令人趋之若鹜,你还能请到一些 怕不是在寻人开心 可想是这样想,这些忠臣却不敢明说,她们估计面前这位小主子是被人骗了,不过能有这样一份真心倒也足矣,所以暗中交流一番眼神之后,许薇被迫站出来回应:“殿下心系穹山百姓,厚爱宽宏,若是陛下知晓定会高兴。” 其余人纷纷点头附和,拙劣的马屁拍得颜珂心中颇为无语,她面上却还要沾沾自喜地凹废物人设:“那便有劳诸位在母君和皇姐面前多说几句好话了,本宫定不会亏待你们。” “一定一定” 恭送这位殿下离开后,李山瑶忍不住询问自己的顶头上司:“许大人,您看殿下说的那些个药谷弟子日后要怎么安排” “自然是分到太医院那些人手下,若真有本事倒也无妨,若是过来弄虚作假,暗中处理了便是,莫让殿下知道即可。” “是。” 出了议事的地方后,守在外面的半夏便凑到颜珂面前说:“殿下殿下,我那些师兄师姐传信说,他们已经到了汴陵,休整一日后便会继续南下云淼,左右不过比我们晚个一天多才抵达穹山。” “不急不急,到底是我们有求于他们,太过催促不好,你且让他们在汴陵好生休整,吃穿住行一律记我的名下,届时晟儒会去给他们报销。” 先前启程没多久,颜珂偶然听闻半夏嘟囔着想谷里的师兄师姐了,念及随行的太医药徒人手不够,她就干脆让人把师兄师姐叫过来帮忙,报酬自然不菲。 但半夏推拒说像这种悬壶济世大功无量的事情谷中弟子是不会收钱的,若非要给他们还不来呢,颜珂只好作罢,并借由半夏的关系请了一些人来,尽量在吃穿住行方面多提供舒适待遇,免得白嫖了人家的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