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晨茶暮饮》 《朝花夕拾,晨茶暮饮》正文 一锤子的开始(上) 清晨早起,天气甚好。父亲更早起来去院子里搜集露珠于树叶间和花瓣之上,草草吃过早饭,我陪家父坐在院子里烹茶,看着满庭繁花簇簇,晴空艳阳刚好。壶里泡着母亲新摘来的叶子,以初晨的露珠泡制最新鲜的嫩茶,家父谓之名曰“初新”。其色润如玉,清洌而甘甜。澄澈碧绿犹如仙境琼浆,齿颊留香若有芝兰之气。 父亲说今晨之露多集于那株三角梅的花瓣,怕是再有一两日的光景,这花便该谢了。话毕斟茶与我,浅尝一盅果然清新异常,然未及细品回味便忙起身道,”如此好茶怎好如此消遣,孩儿意欲去寻些干货橙果来作茶点,配此良茶美景岂不甚好?再者,也好去那红尘市井之中顺道游玩见识一番。“ 父亲放下茶盅道:“想去便去吧,点心橙果多少无妨,只是路上小心为是,照顾好自己。” 我起身道别。 “初新晨茶给你留着,等你回来。” 我只身往那市井繁华处行去,灯火阑珊花红柳绿,烟柳繁华富贵丰饶,一路之上所见之人、所闻之事,有古怪新奇、有乐善好施、有聪明伶俐、有秉性乖张、有奸猾狡诈、有忠肝义胆。 或勤奋而上进、或哗众取宠,或肤浅而庸碌、或言谈风雅,或举止粗鄙、或冰清玉洁,或媚俗不堪、或心地善良,或笑里藏刀、或勾心斗角,或怯懦无主见,或自我太非常。或没有担当,或没有底线,或无德无信,或无尊无严 所遇之事,所经之地域,有尔虞我诈,有冰释前嫌,有励精图治,有重蹈旧辙、有喜怒哀乐、有爱恨情仇、有离合悲欢,有两地思念; 或民风淳朴、或刁民无数,或刚烈耿直、或奸商四起,或虔诚信仰、或离经叛道,或风流富贵、或淡泊风雅,或光怪陆离、或墨守成规 我走过市井街头,我转过无数街角,我找寻着面包,找寻着橙果。我几乎就要忘了此行的目的;我看见琳琅满目的街头,和繁花似锦的姑娘。她们穿梭交织在美丽妖娆的季节,绽放着摄人心魄的芬芳。 我深信她们是代表着五成的真,八分的善以及十足的美,她们是坠入凡尘的仙女。我无法自主,我无法呼吸。我消耗着我的茶点和橙果,我奢求着一颗芳心的青睐。我靠近她们,就像靠近着深不见底的渊,和危险而迷人的塔尖。 她们时而靠近时而远去,时而热烈时而冷若冰霜。时而深情婉约,时而扭头便会翻脸。时而娇柔乖巧,时而让你苦恼的不知缘由。 我走过这烟柳繁华之地,穿过温柔富贵之乡。我只身前往继续寻找的路上,没能带走一个姑娘。她们说你要去的地方太苦,甚至看不到前方的路。 我再次返回的时候途经此地,那时我已背满行囊。我问邂逅过的一个女子,她曾说向往着诗意远方,想要简单的田园和村庄,我们可以一起去骑马牧羊,坐在院子里数着夜晚的星光。 我说我已背满橙果和面包,姑娘可愿和我去那满庭花色的地方?而你从未想过翩然离去。你说你还是更喜欢这灯火阑珊的市井街头,连巷子里都飘荡着胭脂水粉的芳香,分离时我送予她一半的橙果,她告诉我,纸醉金迷,才是生活的味道! 她要的把酒话桑麻,原非我要的把酒话桑麻。 我又孤身离去回往来时的地方,没有欢喜也没有悲伤,想起那壶晨茶还有离别时父亲的目光,背起晚霞和行囊,继续走得匆忙。 暮色时分,行至家中。夜空星色明朗,伴有一轮金黄。我推门及至院中,未见家父身影,唯有满地残红。一壶名曰”初新“的清茶,置于院中几案之上,我扔下行囊橙果寻遍屋内,无人。 我坐在父亲常坐的地方,望着一地的残花,有的白,有的粉,有的红。我坐在家父坐过的地方,望着那夜星辰那夜的风,轻轻拂过遍地的残红。 我未曾赶上庭前花开又错了院中花落,夜空晴朗我看不分明哪半丝云卷,哪半卷云舒。没有五彩孪凤比翼双飞的翅膀,也没有心系彼此的良人犹如两端一点相通的灵犀角。 只有那夜的星辰那夜的风,风拂过的一地残红。我拎起那壶凉透发浊的”初新“一饮而尽,还未起身弯腰去捧起那散落的芬芳,不觉喉间酸楚哽咽有如两行泪入心底。 橙果早已失了新鲜,茶点一路颠簸散碎已是一团糟粕。我回想起父亲昔日里的音容笑貌,就像遗落在这地上的满院残芳,看不分明,摸不真切。人去楼空物是人非你无可奈何 你感慨光阴须臾,你纳罕有些人只是匆匆几眼,便凌乱了心弦缭乱了时光,让你误以为有些时候,仅仅只是一日。然不觉已是蹉跎了半生 感慨伤怀之余又念及当日所见之情形,其市井浮华,人情冷暖,光怪陆离。又念及当日所倾心之女子,其音容并茂,娇娥袅娜,或温柔体贴,或肆意风流。而今朝花夕拾,晨茶暮饮,内心酸楚感慨须臾之际,提笔将往昔所见一一记录在册,以记此生暮前朝后之际遇,以资茶间饭后闲谈。提序曰: 朝花夕拾漫地红,晨茶暮饮杯中冷; 未待起身拂红去,两行酸楚喉内生。 ————苏步启 ———————————————————————————————————————————————————————————————————————————————————————————————— 回想起一路披荆斩棘走来的漫长,我们面对着一个个难以决断的选择和扑所迷离的诱惑,而到最后又不得不做出抉择,那将是意味着灵魂深处的一次次取舍,人格标准的一次次磨合。有时候做起来是那么轻车熟路,有时候又是那么艰难重阻,很多时候,尽管许多事得到的并非你所情愿的结果,然而书写着命运的笔,从来不会在任何一个角色自己手里掌握,你告诉自己:“这,就是生活”。 如果当年那一锤子,没有砸在苏步启手上,如果左手中指的指甲没有变成深灰色的翻盖款。他应该还在太谷那条高速公路下的村子里,安心的做着门窗或者铁皮卷闸,或许他一样会成为一个踏实本分技艺精湛的工匠。 然而你不得不承认,冥冥之中的许多事,本来就不像是早就安排好了,在那里等着我们去按部就班的走完。未来充斥着诸多不确定的因素,没有完全正确,就像没有完全的理所应当。没人会理所应当的还把你当做孩子哪怕你当时只有15岁,没有不劳而获的面包以及大风刮来的钞票。没有理所应当的关心哪怕你的指甲看起来已经摇摇欲坠,却又藕断丝连的牵扯着那条最敏锐的神经,疼痛感随着心脏的律动一秒一秒的振奋着,深刻而狂热。似乎拼命挣扎着呼之欲出。 像极了我们躯壳里的那条灵魂,那样的偏执,那么不甘安分! 灵魂如此,世界亦是如此!! 不甘心地前进着,不安分地躁动着。没人会一直留在原地,正如没人愿意甘心平庸。 故事过去很久很久,久到不知道该从什么时候说起。 多年前的一个夏天,吃过午饭还没来得及休息太久的两个年轻小伙子便又开始忙碌了起来。天气很晒,不过还好他们安装卷闸的地方一堵高高的墙挡住了又毒又辣的大太阳。 陈洋和苏步启两个人是从小长到大的兄弟,两人亲密无间不分彼此。介绍苏步启到这里做事之前,陈洋在这里工作了大概快两个年头了,如今做起活计来早已是得心应手。他是个勤奋的年轻人,拥有多数山西人骨子里传承着的品格,说的少做得多。对于这一点,他的老板对他是极为认可的,以至于介绍步启来的时候,路老板想都没想便同意了。他觉得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他看好手头的这两个伙计,所以使唤起来也是毫不客气。除了”物以类聚“他更认可”物尽其用“。 只见他踩着马凳子拿着不同的工具爬上爬下,这边用尺子量好长度尺码,拿水平管比好两侧高低点,那边用号笔在墙上标记出需要打孔的地方。多数时候在平坦的地地面作业的话,他都不需要从梯子上下来再把梯子搬挪到另一边,那样太浪费时间了。他骑跨在马櫈或是人字梯上,身体在高处一边左右有力而大幅度的一边晃动着梯子,两腿一面用恰到好处的力度调整让梯子底部。让着地的支撑点的快速的并拢再撑开,连续起来的操作让梯子“咔哒咔哒”的在地上来回的走动着。没错,这是个技术活儿,不单是平衡感的事。一个老手装修工都会的看门本领。 点位标注好后陈洋下来用搭在肩头的毛巾擦擦汗,又紧忙着去准备两侧的轨道。 步启在墙上标点的地方端着电锤哒哒哒的打孔,那玩意儿总是震的很厉害,不把全身的重量都顶上去,你根本制服不了那狂躁的后坐力。陈洋下来的时候,低处的四个孔位基本都打好了。半年多的工作,哥俩的配合还算得上默契。 还有最高处左右两边各一个孔位,步启提着电锤爬上两米来高的马凳,踩到一个合适的高度轻轻的晃晃梯子确定是否足够稳当,他有点恐高而且远没有陈洋那般强壮老练。步启两手举起电锤拿稳后抵在墙上,今天的墙上贴了瓷砖,钻头极容易打滑。 虽然说工作的时间短短几个月,步启却是个细心的孩子,这样的墙面他晓得需要先用钻头尖轻轻的接触瓷砖表面,把孔位周围光滑的瓷面轻轻蹭掉,整体先打得毛躁粗糙一些。最后再找好准确无误的着力点,把电锤开足了马力“哒哒哒哒”的钻进去。这些细节的东西老板不会细细教授,陈洋又不太能一下子说的详细明了。 电锤凶猛地颤动着,毫不留情地穿透瓷砖钻透墙壁。步启的身体也随着电锤的频率颤动着,他实在太瘦了!一起颤动的还有他脚下的梯子。尽管他看起来瘦弱,连个锤子都举不太稳,打出来的孔却是着实的细致精准。 陈洋已经拿了两条轨道在梯子下侯着了。两人嘁哩喀嚓把轨道的螺孔与墙上事先打好的孔位契合,然后接下来插入膨胀螺丝,扳手挨个加紧拧好固定就ok了。 这时候胖工头从主家的屋子里迈步出来,手里拎着大半瓶啤酒。一面摘下眼镜擦汗一面走过来看活儿干的怎么样了。随即找了一个阴凉的墙角蹲下来歇着。 “都麻利点啊!大热的天!早点弄完咱早点回去,明天我那工地上还有十几套呢!下午抓紧赶出来。” “欸!” 步启一面敲着膨胀螺丝,一面看着那些瓷砖上的花纹出神。贴在大院门口子上的瓷砖,算不得精美昂贵。平时不怎么留意的一些花纹样式,细细看去却也是引人入胜。他有点儿想不太明白,这么漂亮的门楼子干嘛非要在外面装上这么一套傻乎乎的铁皮盒子,甚至不惜破坏掉原有的琉璃瓷砖和飞檐。 步启手里拿着小锤子轻轻的将螺丝敲进去,尽可能不伤害到瓷面。然而再怎样小心翼翼,膨胀螺丝最后都是要用扳手加紧上劲儿的,扳手拧过的地方,螺丝便会在墙体内部撑开,瓷砖表面便会跟着渗开一条条细细的暗裂,要不了半年就会一片片剥落,然而主顾们似乎并不在意这些。 “手拿锤子的时候,不能拿手柄远些儿吗?咣咣两锤子的事就完了,年轻人这样磨磨唧唧的!中午没吃饱吗?啊?!都使点儿劲”胖子在一旁的阴凉处嚷嚷着。 陈洋和步启面面相觑,张嘴说着“傻x”的唇语。苏步启笑了。 转身去拿锤子的时候,胖工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冷不丁的站他身后了 “说的就是你!” 着实吓了一跳,心里又气又恼又不能说。 匆忙在地上拿起锤子,转身就叮叮当当的敲着螺丝。 “使点力气!年轻人!没吃饭吗?” 步启使劲的抡起锤子,一锤一锤掷地有声的砸下去,心里各种不爽,“胖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狗脾气。还是路老板好一些,虽然平时也会训斥人,却也不会和这货一样疯狗一样的咬人,路老板怎么会有这种朋友,今天还让他来替自己指导我们招呼主顾……” 正值心里忿忿不平的时候,一个走神不要紧,一锤子竟抡足了力气结结实实的砸在了手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朝花夕拾,晨茶暮饮》正文 一锤子的开始(下) 话说只记得手指尖一颤,说不出来是麻还是木。痛到连叫出声的力气都没了,锤子从右手滑落在地上,只觉得瞬间整个手不是自己的了。是啊!有哪个傻瓜会卯足了力气一锤子砸自己手上呢。步启右手紧紧攥着左手黑青色的中指,不一会儿深黑色的血便顺着指甲渗了出来。接着疼痛感隐隐袭来,随着心跳,愈来愈强,越来越近。砰!砰!砰!砰!砰!砰! 顾不得太多甩了甩手咬着牙把最后两颗螺丝敲稳妥用扳手加紧,便去忙着准备顶叉,马上要上卷轴了。陈洋看他刚才在那边愣了半分钟便问他怎么了,由于手指是被钝器砸伤,尽管流血了但基本很少,就两三滴浓的发黑的血迹。陈洋没有太留意,步启也没做出很明显的痛苦或是不愉快。胖工头早拎着酒瓶子回屋和主顾扯闲篇去了。 苏步启极力表现的若无其事,一来活儿马上就快干完了,回去了再说,擦点药就好了。二来即使说了也没什么用,充其量是得到胖子的一顿奚落,也让陈洋心上不落忍。 陈洋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眼瞅着日头逐渐从正南往西一点点偏去了,原先的一片阴凉也马上就要缩半截了。顾不得太多,还是先把手头的活做完要紧 架上卷轴固定好,顶部外挡板装好用铆枪咔哒咔哒把拼接处用铆钉结结实实的固定,又下来把露在外面的三角铁用银粉漆过一遍。不到三点半就大功告成了。 回去的路上,步启没坐在副驾爬上了工具车后面的马槽,陈洋把最后几件工具和盘好的电线放车上后,胖子在车里喊“快点上车!我还等着回去打牌呢!那个谁?小陈,给你们路老板打个电话就说我给他招呼完了,结款随后让他自己再来一趟就行了。” “誒!好嘞。” “你先上车啊!上来再打,脑子这么木呢?” 陈洋挂了电话把车门关上说:“估计正忙着呢,等他从上海回来我和他说吧,我记着呢。” 说完往车后走去并没有坐进副驾室,踩着车轮爬上马槽去了。步启靠坐在一角敲敲驾驶室后面的玻璃示意胖子可以开动了。 陈洋拖过来一只工具箱坐稳问,“你不大开心,怎么了?” 步启没说话后背抵着驾驶室的铁皮,脚撑着马槽半挺起腰从右侧的裤兜掏出半包哈德门递给陈洋一支。点燃一边吸着一边撅着嘴望向路边远处的田野。六月份的金黄色的麦田在这时候居然分外好看。与瓦蓝的天空互相映衬得那么和谐,陈洋捋着被风吹乱的头发,掸掸烟灰说:“胖子就是这人,嘴烂的很,甭和他计较,咱也不该他管,谁受他这鸟气。老路也是的,让他来。” 步启伸出已经肿的跟香肠一样的手指给陈洋看。 “怎么砸着了?!什么时候?敲螺丝还是搬卷轴的时候?” “恩,没留神,手拿锤子把儿又离榔头远,没悠住捣偏了“ “回去我包里有云南白药,不行的话我骑车载你去镇上卫生所。” 步启想要开口说点什么,突然又觉得好像有东西堆积在眼角马上就要流了出来,他低下头扒拉着头上的尘土。随后又扬起脸撅着嘴望着路两旁一棵棵不停倒退着的杨树,他们看起来是那样笔直,那样倔强。它们不会行走,不会悲伤,一秒一秒的向后退着,它们那么骄傲,它们那样渺小。 他把左臂伸向空中,让风从手臂和指缝呼呼吹过。中指尖跳动着的火辣,貌似有了一瞬间的快感。一下,一下,随着心脏跳动着,深刻而真实。步启足足地把最后一口烟雾吞下,原本哽咽的喉咙,又紧了几分。陈洋在一旁看着他,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安慰人是个技术活儿。还刚好是他最不擅长的那种。两人就这样在车后的马槽里对坐着。步启倚靠着驾驶室昂头闭着眼听风从耳边吹过的气息。陈洋坐着一个工具箱,双肘支撑在分开的双腿上,低着头在像在思索着什么。 大约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胖子把车开回了路老板的院子里,把车停好扔下钥匙就走了。风一般的胖子陈洋和步启跳下车来往车床房去了,要看一下还有哪些没做完的活计,顺便还得把这边的仓库整理出来,老路新弄到的那个大院子已经都准备差不多了,要不了多久就要把这边的家当儿全都得搬过去了。陈洋猛地拍了一下脑门,说:“手怎么样?你等我。”话没说完就拔腿往楼上的小屋子里跑去了。 没等到陈洋从楼上下来,便听到老板娘的声音传来。 “狼撵来了?跑的这么慌里慌张的,做甚了这是?” 听不清楚陈洋回答了什么,老路媳妇的声音听得倒是分外真切“砸了手啦?有药么呐,我这有碘伏你也拿上。你等的我给你拿去”。 没几分钟陈洋便跑了下楼,把药放在身旁竖放着的一只大油桶上。忙着拧白药的瓶盖。老板娘也随着陈洋下了楼来。 “你们这些猴崽子,干甚都是毛手毛脚的,这样不小心了?还有你陈洋,先拿上药水擦洗干净了伤口再撒白药。” “是呢。我也是糊涂了,晕头转向的。”说着又把云南白药刚拧开的盖子拧好。 说话的功夫老板娘已经攥着步启的手,拿棉签蘸了足量的碘伏,擦洗着指尖的泥渍和结痂的血迹,事实上那脏乎乎的手指上的附着物,已然分辨不来到底是泥还是血是油污,还是什么。 “怎么这么不小心,都是爹生妈养的,这要是回去爸妈见了心窝儿还不得疼死。”老板娘抬头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家恒儿大不了几岁的孩子。 “不打紧的。”步启咬着牙听老板娘叮咛着,想表达谢意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了半天憋出这么几个字。抿着嘴唇挤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手指头肿的跟个胡萝卜一样,以后干活一定要注意啊。咱们每天爬高爬低的,脚底下的工具电线又都是乱七八糟的。”陈洋在旁边看着搭话道 “说的是呢!”老板娘抬头掖了掖右侧鬓角的碎发,用手背擦去额头上冒出来的细细的汗珠,随手又换了一支新的棉签。继续擦第二遍。 步启轻轻咬着牙,老板娘轻一下重一下的可也不好说什么,只想着快点处理好伤口去小花池旁边的水龙头那里喝顿水。跟胖子出去安装完活后光催着快点收拾工具,水都没来得及喝渴一路了。 陈洋看这里有老板娘在,便把白药从油桶上拿下来放她跟前。站起身来捶捶腰,仰头看看就快西下的太阳。掏出两支烟同时抿口中点燃,递给步启一支,自己往仓库去了。 该上白药了,刚好一楼正堂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嫂子,你去忙吧,我自己来就行了。” 老板娘忙起身回屋去接电话。 步启嘴里叼着烟眯着眼,拿着白药慢慢撒着。傍晚的夕阳照在他的脸上,把身后的影子拉得老长,步启感觉自己像极了一个战场上负了伤的士兵,此刻正在暮色下自己包扎处理着伤口。 擦干净了血迹才看得清楚真切,原来指腹的皮肉已经绽了开来,然而更痛的地方在那白药撒不到的指甲缝隙里,指甲下面。 “就这么着吧,轻伤不下火线,又死不了!”步启心里愤愤的想起了那死胖子,然后掐了烟挠挠头准备起身。 突然一阵剧痛从左手传来,头发轻轻的绊了一下便痛得步启一阵龇牙咧嘴。转念又对自己说“唉!算了,陈洋说得对,不理他就是了,生气不值得。何苦来呢?”随即转身来到水龙头处拧开阀门,晒了一天的水管现在还是温烫温烫的,步启弯腰扭头对着哗哗流出的水大口大口的狂饮,好不痛快! 刚起身擦着嘴角和下巴上的水,只见恒儿背着书包从大门外走进来。腼腆的低着头从步启身旁经过,走进围在花栏墙里的客厅 “你爸爸今晚就回来了,我去武宿机场接他。现在就得开车走!“老板娘的声音从客厅传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朝花夕拾,晨茶暮饮》正文 老路的故事① 老路的媳妇给恒儿拿了钱,安顿儿子晚些时候去村口的烧饼铺子买烧饼回来,现在先弄一锅粥熬上。边说边拿了包往屋子外走。路过外院的时候也没顾得上说什么便赶了出去。 步启望着老板娘匆匆离开,回头把药水收拾好,往车床那边去了。 说起路老板,又是一个怎样的故事,如何的男人呢,我在脑海里搜寻着适合形容他的词汇。我想大概也都是“精明”、“老成“、“利落”等等诸如此类。他是个聪明的生意人,在这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村子里,经营着生产铁皮卷闸以及安装的业务,包括其他门窗和彩钢结构的小型工程的安装承接。他住的院子外墙上,正对着巷子口的墙上装着一个高高的招牌——恒昌卷闸厂。就在这个原本开阔宽敞的一个两进的老院子里。院子原来的主人,是老路的岳父。没错,路的老家在120公里外的武乡。 他的身上有着聪明伶俐的天赋,武乡人独有的圆滑,十多年熬练出来的世故。他既有武乡水土灌溉出来的精明和野心,又学到了上海男人的精打细算和风流浪漫。 有过多少个忙碌到很晚的夜里,老路开着那辆车身整体白的有点发黄的跃进阿童木,跟随着暖黄色的近光灯老练沉稳的在乡间的路上行驶着,如果你离他够近刚好你又够细心的话,你会感觉他更像是驾驶着一艘船,无论怎样的颠簸他永远是那样处之泰然镇定自若,像一个从大风大浪里历练过来的船长。即使是带着两三个伙计在外奔走了整整一天,即使是这样满载一天的充实凯旋而归的时候,大多时候他会随身后的陈洋和步启调侃玩笑,但你依然有着你无法忽视的那种一丝不苟。 在这黄土高坡上的一隅,车轮驶过的地方,是黄土地上起起伏伏的浪花,一番颠簸之后回到那个僻静的村庄,在逼仄的巷弄里拐来拐去。找到到那个可以彻夜为他亮灯守候的灯塔下停泊。在满是机器的院子里,在仓库的门口,一边收拾检查着工具箱,像一个回航的水手细细检阅船上的所有家底儿。这儿是他来到这里多年来的全部心血。 有的时候收工回来的早,他便一边拿着焊枪做着手头的活计,一边给这两个涉世未深的小后生,讲述着自己年少时候的故事。 老路家里有弟兄三个,大哥路大发,二哥路大贵,老路最小,叫路大昌。早年间在老家乡下,因为田间地头的一些矛盾,哥儿仨把村长侄子打了。对方吃了亏自是不依不饶,村长和书记出面调解,家里筹了钱赔了不是。 那挨了打的贵荪满村子显摆:“哼~跟我玩儿?他们家爷们四个一起来能咋地?就占他们家地了能怎么的?一家子臭不要脸的!” “是了!他姓路的本就不是咱这的人,鬼知道甚时候逃荒要饭逃到咱这山沟沟里来了?”一个看起来满脸风霜年纪较长的老头附和道。很显然”路“这个极为少见的姓氏,在这个地方就他们一家,容易受到排挤和欺负也在情理之中。 “就是说了么!本来就没啥地种,咱们自己家还年年落饥荒,都还吃不饱呢。”谷场上一起晒太阳的老媳妇跟着说。 “你爷爷那时候人心好,留下了路二奎他爹。还给了咱这的户口,分了地。”最开始附和的老头接着搭话。 “要我说就是太给脸了!这不是倒开始蹬鼻子上脸了?”贵荪拧眉瞪眼的跟身边的人边说边用手指头往老路家的方向戳。 “可是贵荪哥,我咋听说了是你吃了坎啦?”老刘家的三娃讪讪的问。好打听事儿又胆小的可怜,不敢直视贵荪的脸,脱下鞋来在太阳下搓脚 “瞎咯你狗眼啦?我是谁?别的不敢说,在咱这附近的八村的,谁敢动我一根指头?”一边直着眼嚷,一边就要去揪三娃的耳朵。 三娃知道这货又要犯浑了,哪里还顾得上说什么“哥我错了”、“再也不敢了”这些软话,直接撒腿就往家跑,左脚鞋后跟都没来得及抠起来,右脚的鞋还留在刚才晒太阳的地方。 贵荪和村里众人笑的前仰后合 “这事就这样哇!贵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好赖你大伯是村长呢。不要叫他脸上挂不住,也别听这伙子人扥架你。”另一个退休的老教师看这些人喧的差不多了便想出来劝劝。 “唉?我说你这老汉!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月月有退休工资领着,不用种地不用放牛,哪里知道我们这些受苦的?”还没等贵隼细细琢磨老教师的话,另一个老汉接过话来 “就是!就是!我看你呀,是教书教惯了,见了谁都想教育教育!” “贵荪!不用听他。俺们都觉得你做的对。” “是了!从你爷爷那辈子人开始,咱村子里哪回遇上啥事不都是你们家挺身而出。” “我看你大伯这班呀!还得你这个贵荪接。” 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也记不清哪句是谁说的。不过大体都是一个意思。贵荪心里听着是越听越得劲,越说越痛快。 “唉~你们这些人就祸吧!真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老教师心想着不和这些不可理喻的人斗嘴皮子了,起身往家去了。 “路二奎他爹那坟还占着俺家那地呢,自从新分了地到手就在那。说的是三亩半,那坟就得占两分!”只听得刚安静下不到两分钟众人又喧了起来 “哪天我给你刨了狗日的!”这是贵荪的大嗓门 “说话算话哇?”另一人搭腔。 “算话!”被众人的吹捧和喧哗贵荪早就飘了。 眼看着太阳要下山,众人便陆续散了。贵荪也先走一步了。回家的路上心里美的跟花儿似的,原来村子里这么多人都觉得自己这么做挺仗义,被大家拥戴的感觉还真是美妙。以后说啥也要想法子弄个村长当,不能给他们看了笑话去。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又想起自己是不是答应谁要刨老路家祖坟了?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瞎胡说笑说笑,狗剩再要问起的话就说忘了吧,我疯了挖人祖坟?要挖呀自己挖去!老路家那几个兔崽子早晚有一天得好好收拾你们一回。等我当了村长第一件事就把你们撵出去!哼~想着想着就到家了,不想了,吃饭! 是的,贵荪啥也没想吃饱了便睡了。不想那些破事,不想明天具体去做些什么,当然也不会想到老路家的几个儿子会再回来给他一顿胖揍,即将来临的这次暴揍会让他废掉一条腿。脑子里偶尔浮现的只是今天下午晒谷场子上那帮淳朴而且拥戴他的村民和隐隐约约的,老教师那句他还没细琢磨的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朝花夕拾,晨茶暮饮》正文 老路的故事② 话说到了第二天一早,大贵带着大富和大昌便等在贵荪家里门口,由于刚过了农忙时节,麦子该收的也都收了回来。家家户户门口都堆着一座座高高的小山。贵荪这家子还没起,大门紧闭,兄弟三个便上前砸门。 “开门!!今天给我出来把话说清楚~龟孙儿,快出来!” “砰砰砰”,“砰砰砰”~兄弟几个轮流上来砸着门。只听得院内的狗一个劲的狂吠,老路家三个儿子在门口边敲门边破口大骂。跟在一旁的还有路二奎——三个儿子的老爹也来了。他没砸门,起先背着手在一旁等着院子里的人出来,老爹虽说脾气不好也本不是那喜欢招惹事非的人。今天过来只因昨晚狗剩他娘和四柱媳妇端着碗来串门,说了一些下午谷场上的话。 狗剩娘说“我们都还劝他,说都是乡里乡亲的何必呢。况且你路大叔他们家该做的不都给你办了吗?又给你道歉赔不是又是赔你医药费。咱不能得理不饶人” “啥呀!?得理不饶人?他还有了理了!哦~合着村长是他亲大爷,这理就自然到了他那边了?”大贵把碗筷往炕沿一扔,瞪着眼向对方问道。 “大贵?咋跟长辈说话呢!”路老爹在炕上敲着桌子。 大贵低下头表示道歉,不吭气把刚才扔下的饭端起来接着扒拉。大昌从锅里盛出一碗汤菜端到客人跟前 “奶奶,婶子来碗我们家的菜吧。”两个女人也没推让。 “人家说不行!这事没完,哪天非得把狗日的祖坟给刨了。我们说这话可不敢瞎说,都是乡下穷受罪的,你不能没完没了的磨难人家”四柱媳妇接着起先的话题,边吸溜着碗里的面条边说的有鼻子有眼。 大贵当时就坐不住了,“还是没打服气,老二跟我走!”说着扔下碗就要夺门而出,大富也准备着就要起身。 “啪——”路老爹狠狠拍了下桌子,也要跟着去的大昌忙喊住都快出l 院门外的两个哥哥 “大哥二哥!等等~回来,爹有事要吩咐!”老大老二只好拎着榔头和一根破木根折返回来。 两个串门来的女人赶忙趁这个空档儿出门一溜烟回家去了。 老爹用筷子噔噔噔敲着炕上的小方桌“你们两个楞货?别人说风就是雨?”老爹在这村子里生活了大半辈子心里自然是知道这帮成日里就喜欢嚼人口舌,搬弄是非的长舌头老媳妇们。 “这话那贵荪能说的出来,要我说还是前几天打的轻了!记吃不记打。”大富回话道。 “他记吃不记打!你们就记得?”在灶头忙活了大半天的母亲说话了,“前几天赔人家的钱还少了?记吃不记打?都安分点吧!” “你娘说的对,可是也不能给人家小瞧了。要是说就占那么些地咱忍一忍让一让倒也没个啥。那家子人要是敢动你爷爷坟上一把土!我得跟他们拼命!村上这帮子人都等着看笑话呢!”老爹边抽着烟袋边说,“明天咱当面问问他”。 话赶话便到了第二天,一宿没怎么睡,父子几个一行人早早便来到了刘贵荪家的大门口。街坊邻居听见动静都纷纷出来看是怎么回事 眼瞅着围观的人已经围了个满满当当。 “有些事有些话必须说道个明白,不能欺人太甚,前两天我们该赔你医药费该道歉也都办了,占了的地还是纹丝没动。这也就算了!天天在村里编排我们老路家的闲话,咋地还打上我爹坟头的主意了?!!!敢动我们家祖坟一把土今天非得跟你狗日的拼命。”路老爹和身边的乡亲们扯着嗓子喊着,一面等屋里的人出来。 “我们祖上外来的怎么了?我们自己动手种着自己的地,没吃你们谁家一碗饭,怎么都欺负我们家上了瘾了?老路家没人了?”大贵也跟着帮腔。 话说院子里边,贵荪他娘听得外面有人砸门。便披着衣服出来,听得真切是路家父子几个,便知道又是为前几天的事情,这两天她也从别人哪里听到一些儿子在外面那些口无遮拦的话,想着这事情怕是还要闹大,自己一个女人家也没个主意,他爹在矿上两三个月才回来一趟。这会子外面人都堵到门上来了,哪里还能出的去,他大伯前两天就说要去县里开回学习,按说今天就该回来了。可是这外面门砸的这么紧,院子里的狗没完没了的叫。真是急的火烧眉毛。 “娘,谁呀?!大清早的”贵荪揉着惺忪睡眼问。正是六月的天,后生光着膀子身上穿着条半腿的大裤衩站在院里,听着外面的动静纳闷 “妈的赶着报丧呢?”没等得及他娘回话便往大门口走来,一开门贵荪愣了,只觉得小腿有点抽筋,门外围着老路家的父子几个,还有一堆看热闹的。起先还吵得乌泱乌泱的这门一开倒是都鸦雀无声了,只是路二奎背着手佝偻着后背,抬头怒冲冲的盯着他,旁边还站着两条精壮的后生手里拿着东西。一样不做声的盯着他,同时还有身后的街坊——大柱、狗剩、四柱、老四媳妇、二苟、五婶、刘大爷人群最后面还有老刘家的三娃使劲往里挤着。 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所有人都只是木木的站着,用愤怒的或一样木木的眼神看着自己,身后只是忽而传来一两声的犬吠,叫了半天狗也累了。 贵荪也不傻,瞅着架势非常不对劲,心里也慌得厉害。想转身往屋里跑只是觉得腿下的脚软绵绵的,脑子也突然恍惚的厉害,只忽忽悠悠的看着路老爹声厉巨色的和自己说着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耳朵也根本分辨不来什么声音和谁说的话。 大贵瞅着这家伙充愣,便推他一把。贵荪还是神色恍惚,这家伙光着个膀子也没个抓扯的衣服,大贵伸手揪住他的耳朵,一边拽一边喊”我爹和你说话你聋了吗!?这功夫贵荪娘早乱了方寸,不知道怎么办,瞅着这边拉扯了起来便跑过来。和大贵大富推搡起来,兄弟俩也不能把她个老太太怎么样。 贵荪那边刚才恍了神,这么一拉扯一个机灵缓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这货扒开人群一个劲的就往外蹿。人群也一下子炸开锅来。贵荪早顾不了那么多,一个劲的就往村东头跑。他自己感觉总哪里不对劲,可也说不清楚,总之这功夫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什么缘由?什么体面?一个劲的跑吧! 老大大贵早一溜烟的跟着追上去了,大富和大昌要追又停下来看父亲的意思。人群这时候都散了开来没刚才那么拥挤。有些人已经跟着往坡上去看热闹了,有的说没啥看的了,让这货给跑了。路老爹说:”追回来!我得好好问问他!还有,看着你大哥,别让他乱来,快去!“说罢,老二老三也撒腿往坡上去了。刚才原本准备散了的人又瞬间来了兴致,狗剩就近从二勇家院里拖了个自行车出来,匆忙骑着往东头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朝花夕拾,晨茶暮饮》正文 老路的故事③ 兄弟三人风风火火的追着贵荪来到了村东头的一个大坡上,人多少都应该有点第六感尤其是当场面不受你所控的时候。贵荪现在慌得没了神但心里清楚的很,定是有人趁着自己那天下午口无遮拦给人拿了话柄,又去老路家搬弄是非去了。贵荪边跑边寻思,今天看这个样子是要来真格的了,刚才开门的时候感觉就很不对劲。 坡上已经没有了路,一面是绿茫茫的一片玉米地,一面的陡坡上是密密麻麻的荆棘丛,隐约可见丛林下面野鸡的骨头和羽毛。鞋子早跑丢了一只,现在贵荪已经跑不动了,大富大贵大昌三兄弟已经紧紧的跟了上来,刚刚过腰的玉米地是断然不能进去糟蹋的,山西人对土地的感情真挚的不可言喻是很多人无法理解的,而另一面是五六米的黄土崖。贵荪已经被逼到了气急败坏的地步,转过身来拧着眉头猫着腰蓄势待发的冲着三兄弟:“来啊!爷爷陪你们玩玩!”话没落音大昌一大块土坷垃已经扔了过来,贵荪刚冒起来的气焰一下子又怯了几分,来不及反应大贵一铁锹已经拍过来了,正中后背。火辣辣的生疼!贵荪也往上扑,大贵扔掉铁锹肩膀一挺迎着贵荪过来,还未得手抱住大贵的腰,一脚结结实实的已经踹到了肚子上,大富也冲了过来拽住他的胳膊反锁道背后。贵荪肚子痛的抽筋还是拼命挣脱锁住的胳膊,捂着肚子往回跑。 路过人群的地方歇斯底里的喊叫:“去镇上找我大爷!叫我大爷~”大贵大富已经跟了过来,贵荪面前的人群拥挤着,他根本一下子出不去,拼命挤到了中间,感觉有几只手,又在忙乱中把自己推了回来。贵荪心里更觉的可怕。 “贵荪,不行啊这就!?是不是打不过?”说完几个人在前排的位置哈哈的笑着。 大昌跟着过来走到前面示意后面两个哥哥先别动手,推着贵荪的肩膀:“要挖谁家坟?贵荪哥?” 贵荪蹲地上咬着牙低着头不说话,大昌挥起拳头照着脑门给出重重一拳。众人唏嘘着往后退着。 “砰——”又是一拳,众人低声议论:“这老三一点儿大,下手怪狠呢倒是!” “你们不晓得,比俩哥有主意着呢。” 说话的功夫,贵荪腾的一下扑起来把大昌推出去老远,论身量大昌根本不是贵荪的对手,不出贵荪所料两个哥哥扑上来就是一顿踩。但是他还是反抗了,因为尽管同样是挨打,他不能允许一个毛头小子在父老乡亲面前羞辱他。贵荪一边抱头在地上滚着一边嗷嗷的喊。身后的人有的唏嘘,有的笑的前仰后合,比如叉腿坐在28自行车后座上的狗剩。 还有几个和贵荪一起长大的发小:“他们知道这货跟驴羔子一样,结实着呢。” “前几年在隔壁村子的集市上调戏别家的大姑娘,被姑娘她爹和几个本家拉回家吊树上皮鞭子一顿打都没事,下午天黑前照样没心没肺的吹着口哨捏着烟从村口溜达回来。半个月后亲爹从煤矿上回来知道后又是一顿胖揍,啥事没有!” “再者说了,这世界上的事,但凡发生了的和正在发生的,那都是有理有据有缘由的。这黄土坡上这些的人,老路家三小子干嘛不打别人偏打他一个?理由只有一个。” ”啥呀?“几个老媳妇在后面忍了半天没敢说话,听见有人这么说便探过来脑袋问。 “该打呗~”说完全都哄堂大笑,像极了那天笑弃鞋而去的刘三娃。 贵荪在那边一边抱着头,一边把这话听得真真切切,从来没有过的那种恐惧感,好像那笑声要把他吞掉,连骨头都不留。 话说大昌折回来后揪着贵荪的头发,耳光一个一个的在脸上扇着。而贵荪心里,起初那最后一丝底限也被彻底攻破了,他没有了再扑上去教训这个13岁的毛小子的愤怒。任由耳光在脸上扇着直到嘴角已经感觉不到抽搐。三兄弟听着众人“该打!该打”的说着,心里感觉就像是在做着一件为民除害的事,更是来了劲。 大昌想起了临行前父亲的吩咐,便停了手,拽着胳膊用尽身上全部的力气一把将贵荪甩到身后的空旷处。俩哥哥又把贵荪推来推去,他们已经打够了,现在更像是在戏耍着一只传来传去的球。大昌抬起头瞪着围观的人,看着他的和没看着他的,坐在车上的,骑在车上的,“以后谁要是再欺负我们家没人,尽管来!我们随时招呼!”众人唏嘘。 “去找我大爷!喊我大爷!大爷!”贵荪在那边声嘶力竭的喊着,声音里近乎带着哭腔。 “四柱,你去嘛!去找人家大爷么。你们这不是一个班的发小了?”狗剩说完哈哈的笑着,四柱和旁边的人也哈哈的笑。 贵荪此时的内心已近近乎崩溃,他嗷嗷的吼着。他第一次明白什么叫人言可畏。他实在受不了这样的羞辱。只见他一瘸一瘸的站起来,此时两只鞋子都没了踪影。他甩开两个后生,见那大昌也走了过来,他心里比谁都明白,这老三比这两个哥哥手狠多了。着让他更下了心,贵荪竟转身往那断崖飞奔而去!! 老路家的三兄弟都傻了眼!大富喊:“拽住这孙子!他要往下跳!!!” 离贵荪最近的大贵反应过来的时候,空荡荡的黄土崖边上已经没了人影。看见二哥大喊大昌心里咯噔一下,想着这下可惹大祸了!他忙停下脚步往回返,展开双臂往后拦着人群:“叔叔婶子们都别看了,该散散了吧啊!回了回了回了啊!到点回家做饭了。” “是啊不早了该去地了,散了吧” “走走走,回吧!今天贵荪算是得住大买卖了!” “回家,回吧!走”四柱也和身旁的伙计们招呼着 狗剩留了个心眼“这才十点不到回家做饭吧是做早饭还是晚饭不对!肯定有事!这老三鬼大着呢。”正自个寻思着突然听见大贵在那头喊。 “大昌!快过来!这可咋弄~”话还没喊完大富忙捂住他的嘴。 然而这一切狗剩看的清清楚楚,再定睛一看大昌忙跑了过去,怪了怎么只有弟兄三个? “哎呀!”狗剩一拍脑门“是不是贵荪跳下去了?” “不对!肯定是被推下去的!”狗剩一边自言自语一边骑车来到崖边,感觉自己身上的每个毛孔和神经都兴奋起来。 那边大贵已经绕另一边的小路冲着下去了,大富和大昌在上面候着。大富看见狗剩骑车过来了,紧张的腾的站起来。大昌也上前拦住。 “没事吧?别怕!”狗剩狡黠的笑着,想让哥俩放松警惕,“咱都自己人!我是来帮你们的!”狗剩用右手挡着压低声音说。 大富狐疑的看看大昌,示意他该怎么办。狗剩不自主的探着身子往后面的黄土崖望去,嘴角露出一丝掩藏不住的笑。 大昌说:“没事你回吧狗剩哥!没啥好帮忙的。” 被大昌有力而不失礼貌的拒绝后,狗剩心里已然有了底。便转身骑车走了。 狗剩猛踩着脚蹬子,每个毛孔和神经又兴奋的颤动了起来。他一路追上前面已经先走一步的乡亲们。每路过一伙人都喊:“哎呀!不好了不好了~老路家仨小子把贵荪推下崖去了” 众人的反应都是猛然一愣,然后又赶忙折返回去。并且继续奔走相告着。狗剩继续骑车去追四柱他们那伙人。边兴奋的骑着自行车边和过路的人喊,像极了上个世纪上海滩卖报纸的报童 “快看呀!老路家仨小子把贵荪推下黄土崖了!” “快呀!出人命啦!老路家的小子们把贵荪推下崖去摔死了”狗剩喊得一次比一次严重,不过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之前已经被打得那么惨,八成是 “快呀!快呀!老路家哎呦~”狗剩只觉得车把被人狠狠的拽住,然后车子被人一脚踹放倒了。 “他妈的!谁啊!”狗剩捂着腰从地头爬起来,还没来得急抬头。 “是不是没长眼睛!?”狗剩一边拍着身上的土一边咒骂着。 “快去看吧,老路”准备抬头看时着实出了一身冷汗,立马住了口。 只见是村长和支书匆忙赶来了,身后还跟着老刘家的三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朝花夕拾,晨茶暮饮》正文 老路的故事④ 话说就在今天早起大家伙都堵在贵荪家门口的时候,贵荪的母亲急的思绪慌乱六神无主。本来都已经是火烧眉毛不知该如何是好,又见贵荪突破人群冲了出去,老路家的几个儿子也追着往村东头去了。得赶紧去把他大爷找来,今天也该回来了,这会子说不定已经在镇子上了。对!得去找人!只有村长能把这件事平息掉。贵荪母亲心里一边七上八下的打鼓一面盘算着。 可是眼跟前呢也没个跑腿的,自己去又太耽误时间,等找着了人再回来什么都误了。正是心急如焚手头没个抓挠的空当儿,她抬头看见了老刘家的三娃。 “唉——三娃你快过来!婶子有话跟你说。”一边提高嗓门喊着三娃,一面微笑着冲这个灰头土脸的楞娃儿招手。 正忙着要跟去后坡上看热闹的三娃见婶子叫他便停下脚步,有点腼腆的确定是在喊自己之后方才磨蹭着度步过来,贵荪母亲在那旁一个劲的冲他招手。现在大门口的人们都已经散了去,有的回家去了,大部分跟着去了村子东面的大坡上。只有老是比别人慢几拍的刘三娃,还有大贵他爹正蹲在大门洞底下抽着烟袋守株待兔,等着几个儿子把贵荪拿了来。路二奎吞吐着烟雾,抬头瞅着面前这老娘们,寻思着她喊三娃做啥。 “婶子,啥事呀?”三娃眯着眼仰脸看着她,手伸到背后挠着脖子和后脑勺。 “你替婶子去镇子里跑一趟,去大队看看你福顺大爷在那里没有。要是见了他就说贵荪又和大贵大富他们打起来了。”贵荪娘一字一句的慢慢安顿三娃,生怕他弄不明白,这娃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楞瓜。 “镇上就是赶集集市的地方吗?哦呃”三娃木讷的能让人急死。 “不是赶集的地方!不,镇上有赶集的时候,但不是所有的集市都是镇上。逢五有集市的那里,知道吗?初五、十五、二十五有集市的那个地方,大队就在路口往北面拐一下就看见了。在最大的那个院子里。你初五和十五去赶集的那里,记得吗?”贵荪娘已经没了开始那一字一句的语速和耐心,反反复复的和三娃解释着。 三娃憨笑着,右手在另一条胳膊上来回的摩挲磨蹭着,只是咧着嘴笑。也不知道他是明白了没有,贵荪娘急的直跺脚。蹲在一旁的路老爹笑的直咳嗽。 “三娃!牛槽里没草了,快回去给牛添草去!看你爹待会儿出来不揍你!”路老爹也在一旁跟着插科打诨,说完看着愣愣的三娃又是一阵满足的笑。 贵荪娘也没时间和路老爹置气,看着三娃又气又束手无策,其他办事靠点谱的小伙子们都跑去瞧热闹了。真真能把个人活活气死。算了还是自己去吧,匆忙回院子里推个自行车出来。院门也没打算锁便要去了。 “婶子!我给你去吧。”只听刘三娃这会子居然说话了,刚才一直杵着和个木头桩子似的。 “能找着了?”贵荪娘停下来问。 “恩,我知道那里,我二姨家就住在镇上大队院子的旁边。”三娃说。 “你这孩子!这不比谁都明白?快去哇。”贵荪娘说道,起先拧着的眉头一下子舒展了不少。 只见三娃扭捏着还是不大乐意动,贵荪娘纳闷的刚准备开口,三娃指着她身旁的飞鸽牌自行车。贵荪娘先是一愣,有点不大乐意还是把车子送到三娃手里“操心着点,回来要是磕坏碰坏了,告诉你爹让你爹好打你!” “再把你家两头牛拉走!”蹲在一旁的路老爹不甘寂寞的又搭了几腔。 贵荪娘扭头看看路二奎,没话。又回身来嘱咐,“见了贵荪他大爷赶紧叫他回来,快去吧!!” 三娃推着新的浑身发亮的28式自行车,心里头的那股子兴奋都从脸上飞了出来。跨上车便下坡去了,太过激动上车的时候车子一个打摆画龙,好在并没摔倒。身后的贵荪娘提着心喊道:“三娃~路上千万当心!”话音刚落便看不见了三娃的身影。贵荪娘想也去后坡那里瞧瞧去,又想着家里没人一会子三娃找着找不着都还得再回来。况且一回身看见路二奎悠闲的在这守株待兔,心下一赌气,谁怕谁!耗着就耗着!量你们也不敢把贵荪怎么着。再者他也就嘴上说说,要是真闯了大祸把你们家坟给平了那也得看他大爷的脸子! 话说过了约莫两个钟头,这三娃最终到底把村长和书记找了来,让贵荪娘着实松了口气。心想老刘家这老三到底还是有些才干的,关键时候还成,就是自行车的铃铛给刮掉了。贵荪没事就行,这些都是小事,乡里乡亲的这时候能帮忙也是真真的难得。 在贵荪家大门口没来得及停留片刻,村长、书记、贵荪娘、路二奎和三娃一行人往后山坡上去了。一路上遇到返回来的人问怎么样了,听大伙都说没啥该散都散了。福顺悬着的心也落了一大半,弟弟成年里在县区周边的矿上,一年到头聚少离多。再有这个儿子从小纨绔不堪,怎么也是这样的大户人家,成日里竟领着一帮后生做些偷鸡摸狗上房揭瓦的事。他这个做大爷的,一面是村民来告状,一面是贵荪娘过来诉苦说儿子没爹管。比当爹的都操心,自己亲儿子都没这么费! 再往坡上走,一行人下来看见村长和书记都一边让路一边问好”回来啦福顺叔,陈书记!”“福顺回来啦?快去瞧瞧贵荪哇。哟!陈书记好”,坡上下来的人,男女老少或点头,或弯腰以示敬意。 “出人命啦~不好啦,老路家仨儿子把贵荪从崖上踢下去啦!不好啦”突然见狗剩骑车从上面风风火火的下来 先是路二奎大惊失色,接着是贵荪娘一顿哇的一声就哭了,边哭边往坡上跑。福顺心里也是一惊,上前一把拉住狗剩的车把,这小子还舍不得捏刹车倒是拽着福顺又小跑了几米。一旁的陈书记冲上去,一个飞脚把狗剩踹到了路旁沟渠下的玉米地沿。 狗剩爬起来边拍着土边骂骂咧咧,忽的抬头方才看清是村长和书记。忙说自己眼瞎冲撞了两位。 “你刚说什么?谁把谁踢下去了?出人命了?你可别瞎说!”村长道。 “刚才下来的乡亲们可都说没事了,已经散了呢!”陈书记接过话。 “千!千!千真万确!”狗剩边回话边用手往那头指去。只见路二奎早连跑带爬的往坡上奔去了,后面一段距离跟着贵荪他娘。 “走!上去看看。”陈书记说。 “三娃!你到前头跑上去,告诉所有人别乱来。我们马上就到!”福顺转身拍着三娃肩膀说。 三娃扭头就往坡上一路奔去,其余人跟在身后也往上去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朝花夕拾,晨茶暮饮》正文 老路的故事⑤ 话说等到一行人来至坡上,只见狗剩、四柱和三娃以及其他几个村里的小伙子围在崖边,探着身子向下张望着。大富和大昌起先也在上面的,没一会儿便也随大贵走的那条道绕了下去。后来路老爹和贵荪娘也赶上坡来,紧接着又绕到那边的小道去了。崖上的气氛那样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咳嗽甚至呼吸。紧张的观望着下面的情况。此时大贵绕了好大一段路已经快到了崖底下,上面的所有人都屏着呼吸,似乎等待着一个不知道是好是坏的结果。 书记和村长赶过来,人还没到跟前便喊着问道:“人呢?贵荪呢?路二奎和他家几个小子呢?” 几个年轻人扭头看看,一脸茫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村长连续扔过来的几个问题,只是拿手指指身后的崖下。福顺和陈书记忙着跑过来往下望着,只见大贵先到了崖下。他忙跑过去晃晃贵荪的肩膀和脑袋,只见那贵荪满脑袋的黄土,还有脸上、鼻孔里。面部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来是变形了还是肿了。晃了半天没有反应,大贵拍拍他的脸。只觉得贵荪牙关紧紧咬着,脸上的肌肉紧绷的可怕。再碰他的胳膊,也是那样僵硬的吓人!大贵慌了! 崖上的人开始不停的问“怎么样啦?大贵!有没有事?” “没事!刚才还咳嗽了呢!眼睛还动了。”大贵一面应付着上面的人,一面折腾躺着不动弹的贵荪。 “掐他的人中!”一个个都露出无比关切的表情,并且不停的给大贵出着主意。 “有没有事?有没有事?有没有事?”狗剩在上面就这一句不厌其烦的问着 事实上他可能更关心的是有没有死,“还有呼吸吗?”他还是没能忍住压抑着的好奇高声的冲下面问道,可又不好在村长跟前直接问这孙子摔死了没有。尽管他这么含蓄的问还有没有呼吸,依然还是引起了村长的不满。 “狗子!往里面站站,当心点别掉下去。”村长粗壮的手臂搭在狗剩的右肩,好意的把他往里拉。 “誒——福顺大爷说的是。”说完扑腾着胳膊找好平衡,好容易站稳了身子便怯怯的往人群后面去了。 话说大贵一个人在下面,又是晃肩膀又是扇耳光,又是掐人中,就差人工呼吸了,统统没有半点反应。大贵自己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听得狗剩在上面喊有事没有,有事没有。心里暗暗打鼓“不会真的死了吧!?”他学着电视里头用两根手指放在贵荪的鼻孔跟前,可是自己心里一个劲的砰砰砰乱跳,手也不停的打颤。崖下面刚好是个风口。哪里还辨别的出来鼻息。大贵心想没了呼吸这下可完了! “大贵!你先把人背上来么!”村长在上面又喊道,又回头和身边的人说“叫几个人快去镇子上找医生来,找最好的来,别担心钱的问题!” “啊哦!欸——”大贵嘴上胡乱应着,心里早乱了方寸只是站在原地转来转去,不知如何是好。 “福顺你也别急,”陈书记稳着口气说,“大贵一个人也不好背,你看后面的人马上就跟过来了。现在情况未明,别再背不好了另外生出什么意外来。” 可巧这会儿大昌和大富就跑着赶了过来。 “好像没气了!”大贵背对着黄土崖,压低了声音。没等弟兄俩开口便先说道。 大富站着先愣了半晌,大昌跑过去贵荪身边蹲下。拿手张开虎口掐着贵荪脖子,大富和大贵跑过去拽他 “老三!你疯了?甚时候了!”大贵瞪大眼睛压着声音和大昌说。 “没事!死是肯定没死。脖子上的筋还跳着呢,不信你摸摸。”大昌松了口气说道,“八成是昏过去了。” 大富也用手压着贵荪脖子上的大动脉,跳动的很有力气,确实还活着,“哥是你太紧张了,没事。不怕不怕。不怕”大富安慰着哥哥和弟弟。 “赶紧先把这货抬上去吧!”大昌说,“崖上村长和书记喊了半天了。” 说罢大富把贵荪扶着坐起来,接着又和大昌一起把沉甸甸的贵荪弄到大贵背上,兄弟三个动身往回返。两个弟弟在后面托着贵荪的腿和屁股,哥仨加快脚步往前赶。 “你们这几个兔崽子!!造孽呀!”三人一抬头原来是路老爹一路匆忙踉跄地小跑而来。 “我还特意嘱咐你盯着你俩哥哥!”边说边踹了大昌大富几脚。三个儿子自知惹了祸低头不语,任由父亲打骂。 “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啦!大贵把人给我,让我背着他往回走。”得知这贵荪没死便稍微松了口气,但还是觉得哪里不妥。 “爹您这是我们背着走得快点。这家伙跟个驴羔子似得,您哪背的动?”大贵说。 路老爹没和他废话,直接照着膝盖给了一脚。大贵只觉得生疼生疼的,不由朝前摔倒在地上。贵荪也瘫在地上,大富和大昌愣是没拽住。 “爹~”大贵跪在地上哭着喊“我知道错了,您要生气就打我吧,都是我起的头。” 大昌和大富也跟着抹眼泪。 “没出息的!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说着把老大拉起来,“你们三个现在马上往家里跑,越快越好。路上遇着别人绕着点别让瞧见你们!” 三个儿子觉得父亲神色凝重,都只是认真看着父亲严肃的脸,没敢插一句话。 “回去见见你们娘,拿上点钱。去你们舅舅家。可以的话让他安排你们出去躲一阵子!镇子上也不能多呆,这片周围的村子村长都和福顺熟,你们藏不住的!” “可是!”大贵说了两个字又不知该怎么说,父亲斩钉截铁的语气他没有反驳和妥协的余地,只有服从。 “家里边你们不用操心,没了你们几个操蛋的货反倒该更省心不少!”边说边整整大昌的衣领拍拍大贵身上的土,拍拍大富的脖子。 “现在就走!马上!”说着又狠狠踹了几个儿子屁股一脚“贵荪他娘就在后面跟着呢,马上也该过来了!” 三个儿子走出去几步又回头,路老爹看着三个儿子,最大的23岁,最小的一个刚14岁,眼角不由的泛起几颗浑浊的老泪。他颤抖的弯下腰捡起一块黄土坷垃,朝着三个回头流连难舍的孩子扔去。卯足了力气,扔在他们脚底,砰的碎开在地上绽开一朵黄土色的烟花,像一颗浊黄色的泪,掉落时绽放的花。 见三个儿子扭头远远跑去,路老爹抬起袖子擦擦眼角和额头。起先一路小跑而来现在已是一额头的汗,缓了口气随后转身把瘫倒在一边的贵荪拉扯起来生拉硬拽的弄上肩头连背带拖的往回挪着。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朝花夕拾,晨茶暮饮》正文 老路的故事⑥ 话说路老爹背着贵荪沿着小路往坡上走,他心里琢磨着,这回事情是真的闹大了。身后背着这小子也不知道几时能醒过来,他要是没事倒还只是赔上些钱的事,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边七上八下的嘀咕着,边使着全身力气背着贵荪往坡上的小路去了。 忽听得女人“哇——贵荪!我的儿~”的一声便嚎啕哭了起来,还未来及停下抬头细细去看,便传来一阵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喊和泣不成声的辱骂。无需多想必定是贵荪娘来了,路二奎更得加快了步子,先把人弄回去找大夫来或者送镇子上的卫生所去才是首要的事。贵荪娘摇摇摆摆的一路小跑过来,边跑边哭边哭边骂。所骂内容无非乡野间粗鄙的言辞,由一个很有可能即将失去儿子的母亲口中哽咽着脱出,其中内容无非“乌龟王八、臭不要脸、有人生没人教的下流犊子”等等。在此无需赘述,不在话下。 路老爹自觉理亏便是一言不发,只是背着贵荪不停的走,不停的走。他不能停下脚步,正如他不能停下来擦去已经流淌到脖子根的汗。 “你们家那三个龟娃儿!刚才一路从那边跑开了。”贵荪娘问,“他们怎么跑了倒是扔下你一个人?这仨小子见了我跑得更快,喊都喊不住” “呃哦~是是是!”路二奎仰头赔着笑脸喘着气说“我嘱咐他们去找医生去了“说罢长长的出了口气,摇头甩甩额头上的汗。 说话间只见坡上又来了一拨人,看见如此情形几个壮实的后生忙跑了过来。 “二奎叔!给我们吧。”四柱带头说着,“婶子,你也甭怕。有我们呐!” 身后的小弟兄们也跟着附和道:“是呀婶子!说的是呢” 四柱伸手要接过路老爹背上的昏迷者,路老爹倔强的坚持说:“哼~不用不用,我能行的。就不劳你们费心了吧……” “二奎叔,你这人咋这么犟呢!”四柱伸出两条粗壮的胳膊在半空中僵住 “不知道个好歪!” “咱们多管闲事!” “不识好人心~” “看他能背动?一会儿就累跌倒了~” “真是不好开交的,活了半辈子的人了还是这样” “是了~不合群,要吃亏的” 身旁的,身后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两旁的说完笑着看周围人的反应,接着便是一阵“可不是!说的是呢~说的是呢~”、“是这么个理儿~”身后的人更是边说边跟着,指指点点着步履蹒跚的路老爹。 路二奎的心里,此时一万个的不解和愤慨。这么些个赤条条精壮结实的后生,嘴竟比那炕头上缠着裹脚布的老娘们还唠叨不堪,唠叨着东家长西家短。这个是,那个非!嘟囔着人情冷暖,世事炎凉。这些人的嘴,吃人不吐骨头! “我说路二奎!你现在充什么大个儿!”贵荪娘听得众人一顿奚落心里更是愤愤不满起来。 就在此时,二奎背上的贵荪突然挣扎起耷拉着脑袋,晃悠着咳嗽了几声,却并未睁眼。众人听了又是一阵交头接耳的议论,脸上都带着喜出望外的表情。路老爹是最先感觉到的,心里着实捏了一把汗,又好比一块又重又大的石头终于给了他些许喘息的机会。贵荪母亲听到后更是欢喜! “路二奎!人家几个后生要给你帮忙你倒是狗咬吕洞宾!赶紧把我儿子放下,让四柱他们背了去。我儿子要有什么好歹——别说你们老路家祖坟!连你们家,我都给你挪平咯!” 路老爹见不好再争执,二来自己着实是累的快要全身都透支了,刚才拒绝那纯是为了一口子气,他知道四柱心里的道道儿。论玩心眼子,活了大半辈子的路二奎,心里比谁都明白,何况是四柱和这些个愣娃。怕是村长书记就要赶过来了再想起刚才那此起彼伏你一言我一语的“批斗”,老路心里却是头一遭觉得这么可怕,都道是“人言可畏”,细细想来着实不假。此时此刻这个饱经半世风霜从那个风雨泥泞的时代挣扎走来的老人,心里头的滋味儿,自是五味杂陈不可言说! 四柱一把接过贵荪,横着抱在胸前,一手托着贵荪的脖颈,另一只手托着膝盖后面的腿弯。一路连奔带跑往来处去了,后面也跟着一路小跑的几个小后生,还有贵荪他娘边追边喊:“慢点~慢点!可不敢摔了” “哎?——不对呀?!”狗剩推着自行车猛的停下来问。 “这是咋了?狗剩!”身旁的众人围了过来问道。 狗剩扒拉开人群,冲着一旁正拿袖子擦汗抹脖子的路老爹摆手招呼:“二奎叔!咋不见大贵、大富、大昌了?哪啦?不是畏罪潜逃了吧?”说罢扭头冲围在两旁的人大笑。 “呀~!是了么!咱这下来就没见过大贵他们。哪了这是?”几个老媳妇也帮腔问道,人群一下子又炸开了锅。 “二奎!快过来~问你话呢!”那个有着又白又长胡子的老头冲吆喝着 二奎有意离人群一段距离走着,装作没听见,继续加快步子往回走。 老头见喊不动便作罢了。转过头来可巧看见老刘家的三娃。 “刘三娃?” “啊?” “啊甚啊!还不跑过去把你路大爷叫过来?”老头拿拐棍戳戳三娃鞋尖漏出来的几个脚趾头。 三娃扭捏了一阵子,虽有些不大想去,只听得众人都一个劲的说:“你这孩!长辈们叫你办点事磨磨唧唧的。还不快去!回去告诉你爹揍你去。” “你们不晓得!三娃这孩勤快着呢。不勤快怎么还往镇上跑了一来回。” 这话有些人还听不大明白,便问:“啥意思么?” “村长和支书可是你去镇上喊回来的?”王大爷问,“合着这叔叔大爷的话不听,婶子大娘的话,镇上县里跑腿就都使得?” 众人又是前仰后合捂着肚子胸口一顿笑,几个老媳妇从背后推着三娃:“三娃!快去把你路大爷叫过来,你娃娃家跑得快。”推搡着还不忘顺手在那结实的胳膊上拧上一把。 三娃不知怎么反驳这你一言我一语的调侃,毕竟一大部分他都不晓得是什么意思。无奈着只好追着上去。 “二奎大爷!二奎大爷~”边跑边喊。 “你们看!这是我瞎说了??”话毕人群中又是哈哈哈哈的一阵哄堂大笑,几乎都忘了此行下来的目的是要干啥。 哄笑着老路和三娃便远远过来了。 “二奎,三个小子呢?咋没见着人?”白胡子长者问道。 “哦那啥!去镇上找大夫去了。”路老爹回道。 “村长刚才已经打发人去了,说是镇上卫生所刚好有个从河南来的老中医,医术高着呢。”老王说。 “不是怕吃官司,跑了吧?”狗剩在一边眯着那双本来就不大的三角眼,笑眯眯的问。 路老爹一愣,然后挤着笑脸说道:“不会不会,怎么会呢!” 话说路大贵、大富、大昌他们那边是怎样的情况呢,欲知后事,且看下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朝花夕拾,晨茶暮饮》正文 老路的故事⑦ 话说路老爹把三个儿子赶走后,大贵、大富、大昌三人虽说不愿扔给父亲一个人扛着,可也明白父亲话里的意思。眼里噙着泪水流连回望片刻,便火急火燎的往家里跑。兄弟三人路上遇到贵荪他娘拦路问话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是一个劲的跑,气得贵荪娘直骂街。 三兄弟一路快跑来到家中,母亲见他们这样冒失想是一定是出了什么岔子。母亲让他们别慌,先一五一十的问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和事情原委。没太多废话也没太多数落,只是说“昨天晚上让你们安分些,偏是不听!”边说边往里屋炕上的木头柜走去,跪在炕沿儿上草草的翻出来几件换洗的衣裳,和翻腾了好久凑到一起的几张零碎票子。一眼扫过去就能数的清的数目。 “家里就这么些了,你们拿着去南村找你舅舅。”母亲说道。 “哦,我们什么时候就可以回来了?”大富问。 “我觉得我们这次祸闯得太大了,贵荪他们家肯定不会轻易罢休的。”大昌说,“我们只能出去避一避了。” “可是家里就剩爹和娘……”大贵忍不住又想起了刚才和父亲分离时的场景,眼角泛起了泪花,心里只悔不该太鲁莽。 “最近听人家说,镇上和县里来了部队上的人来征兵了。”路母说,“到了你舅舅那边让他打听着点,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把你们送去参军。就说是我特意嘱咐的!” “哦……这……这样行吗?”大富又问道。 “年纪轻轻的后生家!不要这么吞吞吐吐婆婆妈妈的!做人做事,要行得正立得直!谁都有个犯错儿的时候。做错了就要认,就要面对后果。这是一个爷们儿家该有的担当!他们外人欺负我们这一阵子不要紧,和那些个不讲道理的人也不需要整那些虚的。一时惹不起我们躲得起,该低头时要低头,但是要让外人一辈子都这么欺负瞧不起,那也太败兴了!” 三个儿子此时齐刷刷的跪在地上,听着母亲的训斥和教诲。大贵和大富憋着眼泪低着头,手里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妈!我以后一定挣好多钱回来,让你和爹在家享福!”大富含着泪咬着牙说,好像牙齿咬得越紧眼泪就会更坚强,不会那么轻易掉下来。 大昌则跪在角落,仰着脸看着母亲,从没见过母亲这样严肃过,他心里已经猜到这次离开再回来可能要很久以后了,而且父亲又得替他们顶下好多罪过。 “别腻歪了!赶紧走!快去。家里出不了岔子。甭瞎惦记!也该让你们出去吃点苦头了。”路母边说边推着仨小子起来拿东西往门外走。 大贵、大富、大昌出来后听从母亲的话便火速往舅舅家去了。 大约七八里地的路程,兄弟三人来到了南村舅舅家。从早上一路奔走到现在,天色已经接近傍晚。也不知道家里父亲那边怎么样,舅舅忙安顿他们吃了饭垫垫。又问发生了什么事,弟兄三人一五一十地给舅舅讲了来。舅舅心里琢磨这事情是有点棘手,要赶紧把他们安顿了去才是,在自己这里太久了肯定不方便。那福顺在这周围的人脉广的很,这么大三个大后生,想藏怕是藏不住。 随后大富和大昌又提起母亲嘱咐的参军入伍的事,舅舅一拍脑门:“对呀!我咋没想到。最近正在征兵呢!” “那……我们可以去吗?”大贵问道。 “应该可以吧,明天我带你们去县里看看能不能报名。镇上就不去了,那边熟人太多不方便。”舅舅在饭桌旁边说道,“我姐关键时刻还是挺明白事理的嘛!比我活泛多了。” 话说第二日一早,舅舅便带着三人出门搭车去了县城,找到了招兵办事处。招兵办几个年轻的同志很热情的接待了他们。问他们有没有带户口来,母亲在出门时便有了这个方面的考虑和思想准备,所以把三个儿子的户口从户口簿里分别拿了出来,分给他们各人。由于哥俩年龄正当时,身子体格看着又极为壮实,言谈举止也都是乡下后生,有着庄稼人的憨厚朴实,又看着浑身透着的小后生的精神干练,不是那拖泥带水的孬怂样。部队的负责人看了着实喜欢,然后很顺利的便办理完了入伍登记,过几日到了指定日子,在此地集合跟随队伍坐火车出发就可以了。只是大昌年龄还小,没有到了入伍的录取线,只好作罢。舅舅还是松了一口气,安顿下两个算两个,最后这个小的最后再说。只求等部队出发前的这几日千万别再生什么事端就阿弥陀佛了。 话说路老爹那边,贵荪被四柱风风火火的抱回村子,路过谷场的时候,独自在那里晒太阳的老教师也忙得追过来问:“四柱啊!这……是怎么啦” 四柱虽说刚才在村长和人前热心的接过贵荪,可这会儿生怕这货在自己手里咽了气。所以也自然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往贵荪家里奔,哪里还顾得听旁人说话。四柱抱着昏迷的贵荪跑回家里后,大夫已经等候在家中了。经过一番诊治和确认,只是摔昏了过去,还扭到了脖子,不过并无生命危险。贵荪这条命全得感谢那崖下每日往下滑落的一堆虚土,日久天长也是很大的一堆黄土包了,土堆松软,所以没要了贵荪的命。 随后只见那满下巴白花花长胡子的大夫用银针扎了贵荪头上几个穴位,又在身体四肢上给他松松经络,用不太好形容的特殊手法在贵荪脑袋上,灵巧的避开插入的针,梆邦邦的敲打片刻。然后又将贵荪翻过身来,把随身带来的半瓶高粱白倒在手心里,然后用蜡烛点燃。随之又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啪地拍在贵荪后背,大夫口中念念有词一边稳而有力的揉着。然后再倒酒,再点燃,再揉搓一番。 “神医呀!这大夫一看就是正经的。你看那样长的针…”四柱他娘瞪着眼珠子看的都呆了。 “是呀,你瞧人家这手法!”狗剩娘也说。 “你们瞧那后背,是还着的火呢?好家伙~”四柱媳妇问身旁村里年纪最大的刘大爷。 “活这么一辈子了还没见过这样神的郎中。”刘大爷摸摸白胡子说。 “可不是?是了!是了~”围在一旁的老媳妇们都附和道。 那大夫心里自然也是美开了花,索性喊人拿一条拧干的湿毛巾来,对折铺在贵荪的后背。把随身带的那点儿剩的不多的高粱白,全一股脑儿的倒在了患者后背的毛巾上。可能是酒精渗透到了贵荪背上,挥发的凉丝丝的感觉让贵荪惬意的哼哼了两声。当然了,也不排除老大夫那高超独特的松筋活络之推拿手法。众人又是嗡嗡的一阵议论,福顺脸上也露出了松快又得意的笑容,随手掏出一包黄鹤楼转圈分发给陈书记和围在一起的老汉和小后生们。 再回过头仔细看时,那老大夫竟然用烛火将整块毛巾点燃了!熊熊的火苗冒着不知是灰是蓝的焰子。众人吓得着实不轻,这不得把人烧熟了?! “啊?哈哈!这是要烤龟壳了吧!”狗剩话刚出口便赶紧捂嘴,他娘也在背后拧他。只好赶紧从屋里遛了出来。边走边回头,村长正拿手指点着刚才烟盒上的字给旁边的三娃瞧。狗剩忙拍胸脯长长的出了口气,刚准备喊他娘回家做饭吧,结果人又溜回屋子里去了。他只好一个人灰溜溜的往回走,刚巧碰见老教师晃晃悠悠的赶过来。 “什么情况?有事没事呀?小剩子。”老教师仰着头问。 “那医生神的很,说是没啥大事。您进去瞧瞧吧,瞧瞧就知道了。回了您呐!”狗剩忙着回去做饭了。 来到了屋里见围满了人,老大夫把毛巾从贵荪背上取走,众人又纷纷议论:“呀!你们看那背上!居然还是新崭崭的皮肤,咱还说肯定得烧坏了呢!” “这呀!是咱们镇上最好的大夫。人家这叫中医和新科学的这个这个”福顺一时半会儿想不起该用一个怎样恰到好处的词。扭头向一旁的陈书记求助解围,陈书记压着腰点烟,火柴怎么也擦不着。 “创新!”老大夫一边接过话茬,一边拿起炕沿上的一盆凉水。照着已经翻过身来的贵荪,“哗啦--”一声,全泼到贵荪脸上。 “对!对!对!就是这个创新!我们的村民也要充分的学习人家这样的精神和思想觉悟!”福顺喜笑颜开的说道,话音浑厚有力字正腔圆。一旁的陈书记一边叼着烟连连微笑着点头,一边使劲为这位亲密搭档鼓掌。众人也跟着鼓掌,老大夫拍拍贵荪的脸。可巧这会儿就醒过来了! 众人见状,掌声又更加热烈了几分! “嗷!嗷!嗷——”贵荪疼的歇斯底里的叫了起来,众人瞬间鸦雀无声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朝花夕拾,晨茶暮饮》正文 老路的故事⑧ 话说众人听到贵荪嗷嗷的叫喊起来,掌声也停了下来。老大夫忙询问原委,贵荪只说是两条腿痛得厉害,腰也有些酸痛但不大碍事。老大夫拿来一团布头让贵荪咬着,随后顺着他的两条腿依次检查了膝盖和关节。 “得亏来得及时,要不然这两条腿就废了!”老大夫捋着胡子说道,“既然是这样这出诊费” “您放心!人没事了少不了答谢您的。”贵荪娘抹着眼泪哽咽着说,目光一边在人群中找福顺的身影。 “二奎哪啦?还有三个小子呢?可都不敢走了啊!”福顺的声音从人群后传了过来。 老大夫又捧着贵荪的腿咔吧咔吧一顿摆弄推揉,贵荪死死咬着嘴里的布团,眼泪都疼出来了。一众老媳妇小婆姨、老汉小后生们,就连后来的老教师看得也是屏气凝神,心里着实替贵荪捏把汗。好好的这是作的什么孽大约十来分钟,两条腿都接骨揉错完毕。 “好了!只要在床上静静躺上三个半月,再按照我开的方子去煎药按时服用,到时候自然痊愈康复,保证活蹦乱跳完好如初。”说罢龙飞凤舞地开了一副长长的药方出来,众人松了口气都连连称赞老大夫医术高明。福顺垫付了出诊费后,大夫离去。 大夫走后,福顺才知道路家三个儿子早跑没影了。二奎家里的情况他心里也清楚,前些日子刚出了一回血,这会子是真拿不出什么来了。强硬逼着也不是办法,况且自己是一村之长,又不是那流氓头子。只不过这事也不能太轻饶了,叫别人觉得自己没有威严。可是心里一时也琢磨不出什么好办法,关键这贵荪也没出太大篓子。自己的侄子什么出息他心里也是明白的,适当的吃点教训也是免不了的。人没事就行!琢磨了一会儿只是先当着众人的面好好奚落教育了一番。用那特有的洪亮圆润,字正腔圆的声调。二奎无话,只是低头听着嘴里说:“是是是您说的是。是这么个理儿我管教不严,这几个小兔崽子”心里一边松了口气,毕竟福顺没紧逼着问医药费的问题。心里又想:“福顺虽说平时喜欢显摆唱高调子,也好个面子,摸着良心说这个村长还是比较顾全大局不太刁难人的。要是真发难起来,恐怕他们老路家在这刘家沟还真的站不住脚。”边想着边添了几分愧疚,又忙着赔不是。 话说三个月后,大贵大富已经入伍两个多月了。贵荪也下了床,只是右腿没了知觉。再去镇上寻那位老先生去时,人已经回了河南。后来又另寻医问药,均无效果。贵荪只好成日里拄着拐在村里晃悠,在谷场上晒太阳。路老爹两个多月后,在未等福顺开口前便把刚出栏的一茬羊卖完,把卖羊的钱全数给了福顺,自己又另外和亲戚借了些钱勉强糊口度日。福顺说用不了这些个,路老爹说到底是自己理亏。多出来的权当是给贵荪和他娘赔不是吧,自己不喜欢欠人家的。 那么路大昌呢?按理说路大昌没达到征兵的年龄,部队没有给他录取。可是就在舅舅送大贵大富二人去集结的时候,大昌不甘心也不想给舅舅和爹娘添累赘。于是在哥哥们临行那天早悄悄尾随着去了车站,巧合的是还溜上了火车。可是火车上人很多完全不是大昌想的那么简单,更别说找到哥哥们了。事实上大昌那天溜上的火车根本不是同一辆,运送部队新兵的是一趟专列,刚好另一辆绿皮车在站台的另一侧,停靠等候新兵专列先走。大昌跟进去的时候只看到这一辆绿皮车,他也一个人也没个主意,便先跟了上去再说。 结果跋涉了半天一夜,根本没有找到哥哥,准确的说他都不知从何找起。几乎走不到头的火车车厢,一节连着一节,这个14岁的孩子此刻感觉到的,是真正的无依无靠和走也走不到的尽头。车厢内的人们拥挤着,瘫睡着,伸着腿,翘着脚。挤来挤去找了半天没有一点发现的大昌在火车过道里蹲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一早检票的时候,便被要求到了最近的一站马上下火车。他身上的那点儿零钱根本不够补一张火车票。 十分钟后列车到站停靠,大昌便只好从车站跟着如潮水一般的人流走出来,他看到月台上方悬挂着的那块大大的牌子——上海站。 从车站出来的大昌,满脑子空白。他只觉得这个城市多的人,比武乡县里的人要多的很,到处都是骑着自行车的人,还有他没见过几次的汽车,这里很多。“这里应该是个好地方,要不然会有那么多人都来到这个城市,然后争先恐后的拥挤着下车。”大昌心里琢磨。在车上整整一宿没有吃东西,现在已经很饿了。他便跟着人们往更靠近这个城市中心的地方走去。 没有什么头绪的大昌现在只知道,要先找东西吃。要在这个地方呆下来,就得找一份工来做。他走了很久找到一家卖烧饼的,买了几个热乎乎的烧饼。他知道钱不多要省着用,吃完东西后跑了不少地方找事情做。首先语言不通,他听不懂这里来自五湖四海的怪异方言,人家也听不懂这个愣娃瓮声瓮气的说的是什么。大昌用拖着浓厚鼻音的武乡话,几乎问遍了两三条街上的商厦和店铺,门口明明贴着招徒工。还好大昌读完了小学,大多数简单的字都还是认识的。前面说过这是个机灵的孩子,机灵而且细心。 没人知道大昌心里的委屈,他难受极了。他回到起先买到烧饼的地方,回去后才注意到原来那个地方叫人民公园。他四处走着溜达了一下,百无聊赖之余一边感叹这地方各处的新奇,又想到自己晚上和明天的饭还没着落,又委屈不安起来,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他蹲在公园门口的街角,看着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傍晚夜幕降临,街上的霓虹灯都陆续亮着闪烁起来,勾勒着这个城市夜晚别样的精致。大昌瞪着眼睛看着,他又欣喜又孤独。 无奈只好在街边的躺椅上将就一晚,好在老天爷没有刁难这个14岁的孩子。可巧天无绝人之路,第二日一早起来,大昌用最后的几毛钱买了两个烧饼。一会儿过来一个老头,看着年龄60岁上下,精神很好。老人微微笑着走来 [欲知后事如何,关注收藏待更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朝花夕拾,晨茶暮饮》正文 老路的故事⑨ 后来那位老先生收下了大昌去自己的作坊里做工,老先生原来是个木匠,人情练达阅历丰富。大体上听得懂大昌的话,同时一边教他上海话一边让他跟着作坊里的工人一起干活。 回去都安顿下来又隔了几日后,老先生详细问了大昌家里的地址。得知他的情况后老先生觉得首要的事得先给家里寄封信报个平安。 大昌那日跟上火车走后,武乡老家的人在县城周边连续找了数日,愣是没有消息。家里爹娘和舅舅都急坏了。半个月后收到来信都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虚惊一场。 信中有作坊的地址,路老爹收完秋后同舅舅特意跑了趟,一起去上海看望了一下,顺便向老先生道谢。舅舅和父亲见大昌在这里挺安稳妥当便放心去了。大昌心里自然也是十分欢喜。 自那之后便一门心思放在了活计上,表现的既勤劳又伶俐。大概半年多的时间,大昌便说得一口流利的上海话。十来岁的小后生正是学东西快的很,不光本地话,还有木工行里的活计。虽然平时都是些简单的粗活,但是大昌喜欢动脑筋肯琢磨,一样的活他做起来比别人又快又好。 大师傅们和老木匠都很喜欢这个小子,然而木工行里要想出师又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很多核心的技术师傅是绝不会轻易就传授的,例如怎样区分好木材,不同的榫卯结构该怎样划线下刀,很多活计师傅们都是有意避开徒弟们来操作的。在这个行当里,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那真的不是一句玩笑。 很多年后的路大昌回忆起学徒生涯,总是会讲给自己带的着两三个年轻后生。在岳父的老院子里,乘着灯光一边收拾工具,一边和步启、陈洋讲述当年的不容易以及艰难中的幸运。 大昌说人生就是这样,三分天赋六分努力,还有一分是贵人的扶持。每次老路谈及上海恒记家具行的老东家,眼神里总是会不自觉的闪烁着某种光亮。事实上路老板是个工作时极认真严苛的人,而且很多时候会骂得很难听,很多时候你会觉得他冷血不近人情。 但是每次他骂你磨蹭犯懒的时候,他自己总是冲在最前线的地方。每次苛责你粗心的时候,你自己基本找不到理由反驳因为事实确实如此。 有时候他会骂媳妇做饭晚了或是做的难吃,他的媳妇会默默的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就像老路从来都不是入赘到自己家的上门女婿。你会觉得他很有种,或是蛮横。但是如果你真的每日奔走在每一个工地和主顾的院子里,爬上爬下做着烈日下的工作。你就会明白一餐按时而又温暖的晚餐对于辛苦了一天的男人们意味着什么。 这让步启想起了小时候父亲回到家里“莫名其妙”就大发雷霆,他和陈洋更理解老路的不满和蛮横,“回家吃饭”那是奔波一日太阳落山后的企盼,清早出门后心中一直惦念的忙碌终点。 老路的媳妇是个通情达理识大体的女人,她明白男人们的不容易,以及筋疲力尽回家后面对冷锅冷灶的愤怒。所以她从来没有大吵大闹过,她维护着自己男人的尊严和体面,用沉默的方式。我说过了她是个通情达理识大体的女人,她从不大吵大闹,聪明的女人向来如此。 所以如果你与路相识已久,你就不难发现他聪明机警,既贪婪又干练,他圆滑却不失原则,有时候你会看到他和主顾吵起来:“陈洋!搬梯子!把卷闸都给我卸下来!步启?!拿切割机去!卸下来!装车!拉走!老子不伺候了!” 这家伙每次和主家吵架都是用这样极剪短又足够斩钉截铁的口吻,最后把主顾弄的没有半点脾气。价钱还是照老路的来,而且有瑕疵也不能说。事实上他经手的活计,都和他自己一样干练利落。“顾客就是上帝”那一套在大昌这里不成立,在商言商生意就是赚钱。他每次和主顾吵架扬言要拆墙卸卷闸的时候,真的像一个十足的混蛋。 然而这并没有影响到他在太古区域的声誉和生意,很多年以后步启才慢慢明白老路的那套准则,以及那准则背后不可言说的辛酸苦楚,没有还有路大昌的处世之道,很显然也是需要经历很多波折磨难之后,才会真的明白那般透彻。 老路有时候会讲自己如何半夜里偷偷起来溜进作坊去,如何举着煤油灯反复看那些用木工铅笔画在木材上的线段标记,反复琢磨每个标记的含义和几个师傅的不同的个人细微习惯。他贪婪的求知着想知道的一切。 后来东家发现他学的太快了,便安排他到家具城的档口跟着照看店面。小后生那时候已经是十七八岁了,出落的精神帅气,上海话也讲得炉火纯青。在宜山路的家具城又历练了两年。 老先生不是想特意培养他,只是不能让他继续在作坊车间里干下去,对于木工来讲,师傅不会很轻易的教给徒弟,学徒背地里偷着学这是很早就留下来的,大家彼此都心照不宣。但是有时候进步的太快也不是什么好事,比如会招人妒忌,会让上级不安。老先生怕他学的太快,又实在想留着这个伶俐能干的山西小伙子。把他安排到卖场就是怕他出师了另立山门,只好做这样的安排。 听起来好像是环境限制了大昌的学习和进步,然而事实证明这样只会让努力的人得到更多的机会,前提是你没有抱怨命运不公。在家具行的历练使得原本伶俐的大昌又多了几分世故圆滑,尽管那时候的大昌还未满20岁,所有的事情处理起来都是那般老成。 在那里的一年多,小后生不光学到更多的事情处理方式,人情世故的应对,他还遇到了这辈子唯一的女人,现在的妻子。 再后来的家具行的老先生便留不住大昌了,他要回老家完婚,二哥大富转业回来做生意挺顺利,还在太谷帮他拿到一个锻压厂的技术员的名额,当年因为贵荪的事出来,现如今好多年过去了,他想家了!从来都是家里人每年来看他几次,他已经5年没有回去过了。 告别了当年收留他做工的老先生,离开上海回去武乡之后。他们完婚,最后由于一些原因老路入赘到了太古媳妇的家中。在锻压厂的工作也很顺利,就像老天爷特别眷顾这个年轻人一样。本来开始说好的技术员,但是老路做木工时期积累的测绘、计算、统计构思能力,以及他那圆滑的处世之道,很快就是车间部门的组长了。 在那里他有很多他自己的徒弟和同僚。后来的几年时间里,就像早期的那些山西商人一样,他和他的徒弟们,乡党同僚出来自己打拼,同时又互相扶持,互通资源,他们几乎垄断了太古晋中周边门窗钢架结构卷闸等这些基建业务。 值得一提的是,大贵留在了部队,大富和大昌也忙碌的风生水起。多年以后再次回到村子里,见到老路家的三兄弟,拄着拐的贵荪大老远就绕着小巷子走开了。当年因为自己家族的姓氏,受乡亲邻里的欺负排挤,多年后的一天,大昌竟然因为自己的姓氏,出乎意料的受到一次“特殊待遇”。而这次巧合,对于路大昌的重要性而言也是影响到一生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朝花夕拾,晨茶暮饮》正文 老路的故事⑩ 路大昌从锻压厂出来在自己创业之初,他和朋友费了好大力气才弄来了成套的生产卷闸和门窗的机器和车床,但是其中部分机器和电焊机都是需要用三相电的。 在他自己岳父的院子里开加工作坊,光是一些相关的手续都够几个后生忙活的了。不过大昌还是各方奔走最后都置办齐全,然而现在就差三相电了。 在他们那个时候通常家庭根本用不到什么大型电器,无非就是几颗电灯泡,充其量再加一个黑白电视机,而且三相电本来就会比普通电流在安全方面更容易存在隐患,而且那时候还是90年代的电气技术水准。即使是现在没有专业电工的情况下也不建议随意乱用三相电,更换接入三相电就需要申报换电表。 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当时的相关部门极少情况下才会批准,而且审核标准也很严苛。当然了我们为有这样坚持原则的相关部门感到安心而且自豪。大昌的那些乡党同僚们已经不止一次的去碰了钉子回来。 在大昌去之前心里乱糟糟的,可是也得硬着头皮上啊。机会总得去争取才知道结果如何,如果你连开始的决心都没有,那么你一开始就已经输了。还谈何赢? 他去之前做了很充分的准备工作,他需要提前想到可能会出现的状况,如何说服电管局的人,他们不见我怎么办?他们会从哪些方面给出拒绝的理由?大昌想了很多。 到了电管局的时候,楼下等着很多人,为了不同的事情而来。等了半天,排在大昌前面的也有是为三相电的事情而来的,但是基本上在楼下就被秘书拒绝了。 “不用想了,我们不给批的。三相电现在还不稳定,没有足够的专业知识,很容易发生意外事故。我们也是为大家的安全着想,安全第一,人身安全都保证不了还怎么去为幸福的生活奋斗啊。”秘书语重心长的和大家一字一句的解释,让人没有理由不接受这拒绝。 大昌听了心里也是没半点办法,可是他本不是甘于安分的,他有野心同时并不害怕失败。而且他还足够世故圆滑,但是此时的大昌是真的束手无策了,他的圆滑世故和精明伶俐在这位原则性很坚定,而且语气又是那么推心置腹到让人无法拒绝的秘书面前,没有丝毫用武之地。可他还想试试。 “王秘书,您好您好!”大昌热情的和对方握手。 “您好,您是要办什么事。”秘书问。 “您好,这是我的名片。”大昌没有直接说三相电的事,他先掏出自己的名片递给王秘书。他从上海那里几年学来的习惯,见到比较重要的人便会掏出一张硬质小卡片,上面印着自己的名字和传呼机号码。虽然这当时在太谷县城还是那么稀罕。 大昌脑子里正琢磨下一句话该怎么说好一点,要顺利的说回三相电的事情,然后还要不让秘书把自己打发走。 “路先生,您跟我来里边”陈秘书边说边领着大昌往楼里走,“坐这边等一下。我去通知路局长!” 开始大昌还有点诧异,摸不着头脑。但是听到最后“路局长”的时候,他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他按捺着心里的狂喜,不管怎么说见到局长总比外面那些碰壁回去的人更接近目标吧。 而且从秘书的反应不小心透露出来的信息,大昌猜测这位局长应该和自己是同一个姓,秘书很可能误会了自己是局长的家属。所以表现的那么格外热情。 那天很辛运,大昌见到了局长。局长听秘书说自己弟弟来了,出来后发现原来是闹了个巧合的笑话。既然老天爷给了路大昌这样一个小小的意外的玩笑,他便索性抓住了这次几率极其小的巧合,最后大昌成功的说服了局长,用他的圆滑处世之道,随后他又很顺利的通过了审核标准,这要完全依赖他早年学习和积累来的专业经验,不论是在家具行、木工作坊,还是锻压厂。 他做事的细心谨慎让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会抱有不放心的担忧,他总是那么干练。没错!他成功了。 后来的每一年,大昌基本都会去一趟上海。一来是看一下当年的老先生,二来上海是很开放的大都市,他的眼光和思想绝不可能被安分的困在太谷县城周边的这个小小村子里。主要是去考察学习、还有玩。三来他和太太在那个城市相识,最后结婚组建了家庭,虽然路老板没提起过,但是不难猜出那里应该也有他们的回忆吧。往年老板娘也会跟着一起去的,今年有点事就没一起去。 “你怎么了?昌。”路的女人边轻声的问,边从108国道下来拐往许西的方向。 “没甚,就是跑了这么几天累了哇。还有就是见了好多新鲜的玩意儿,脑子有点乱糟糟的。”路大昌瘫躺着懒洋洋的说。 “你师傅身体咋样?”媳妇问。 “还行吧!人家在上海咋地也比我们这地方滋润呀。”大昌把两手抱着脖子左右晃着脑袋。 “好就行。” “你瞧咱这路!”大昌被颠簸的有点牢骚,“咱这里的路,晴天是土路。雨天就是水泥路。”大昌看着窗外,揉揉眼睛。 “啥是水泥路?”老路婆姨看他还有心思打趣儿,自己也打开话匣子聊了起来。 “人家上海和其他地方的大城市,都是柏油大马路。像这么窄的小路,就用洋灰硬化了,整条路都是用洋灰、石子铺出来的。” “那得用多少洋灰了?那样长的路!”老路的女人不大信。 “闹不清,反正人家们都有办法,新崭崭的洋灰路在那铺着。”老路一本正经的说。 “你刚才又咋说,咱这里的这路也是水泥路?水泥就是洋灰呗?可这路上全是黄土,哪来的水泥。”媳妇问。 “我不是说啦?!下雨天,下雨天么。下雨天这路上是既有水,又有泥!”老路说完哈哈哈哈的笑。 媳妇也放声的笑:“昂!这晴天了就又变回土路了?!” 分别了五六天的老路和媳妇说笑着,小别重逢的感觉真的让人温暖惬意。 “唉!对了!步启今天干活的时候,把手砸着了。瞧着挺严重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朝花夕拾,晨茶暮饮》正文 太谷时光 接着上回说到的地方,老路的老婆想起今天步启的手指头受伤了的是,便告诉了大昌。大昌问:“严不严重?” “瞧着都砸的黑青黑青的了,这会子这年轻人做事情都不能稳稳当当的”老路媳妇说到。 “砸了手问题不算大,别整出什么大乱子来就行。”路大昌说,“前阵子祁县那边安装钢架的时候,工人没留心就把铝梯压到电线上了。人在梯子上踩着,电线压断以后电流直接顺着梯子把人就电下来了!现在还在县医院躺的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这样怕?!”路的女人惊讶的问。 “可不是么,工地上干活的地方脚底下都是乱糟糟的。稍微不操心就得磕着碰着。前阵子他们祁县那边出了事以后,我让陈洋和步启把身份证给我,去给他们买了份保险。这事交给刚子去办了,也不知道现在弄好了没。也不说来个电话” “天天就知道打麻将,还真别太指望!”媳妇说,“昨天收工后回来,招呼也没打扔下钥匙就跑了。步启手砸了他可能压根都不知道。” “刚子不是认识的人多么,想着他办应该快。再说我又要去上海根本没时间自己跑,你呢!你家里能走得开?”大昌问。 “也是。要是这会儿保险办好了,受伤了这种情况管报销吗?”媳妇说。 “砸着手?才不管呢!估计手掉了管,还得怀疑是不是你自己故意弄掉的。保险公司就是叫你买的时候说管着管那,你有了事去找他们,拿着保险单上的蚂蚁大字的条条框框再告诉你这种情况不管,那种情况也不管。” “那还买它干啥?!”路的女人不解的问,语气里带着些许的愤慨。 “我是怕,你说万一要出个祁县那样的事情”老路认真的说,“这种东西有了人命关天的事时,还是有点用的。再说也没多少钱,权当买个安心呗,谁没事盼着自己出事呢?” “恩恩。” “不耽误干活吧?苏步启的手。”大昌问。 “应该没啥大问题。” 话说着说着,就到了目的地。回到家的时候大概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孩子都睡了,陈洋和步启的屋子也黑着灯。两人也轻声慢步回到屋里睡了。 步启晚上简单吃了几口饭,上了药回屋里早早躺下并睡不着。和陈洋说了会儿话,谈起以前上学的时候,那时候的老师、同学和姑娘,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陈洋坐在床边洗脚,步启靠着枕头倚在床头抽烟。又说起老路该快回来了,又说起刚子。零零碎碎的话题,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只是到了凌晨两三点的时候,步启醒来找药。他被痛的十分煎熬,事实上从第一次睡着以后,已经断断续续醒来三四次了,每次睡最多半个小时。 手指尖深一下浅一下的疼着,偶尔不小心碰到被子便是火辣辣的。前几次不太疼的时候就继续睡下也没起来,怕吵到陈洋。 这一次疼的很厉害,只好起来,躺不住了。 “睡不着么?”陈洋也醒来了。 “太痛了。”步启紧紧抿着嘴皱着眉头。 “这个指甲,怕是得掉下来。”陈洋拿过药来撒着,步启右手紧紧握着中指。 “这药管用吗?”陈洋问,“不行的话明天去镇上瞧瞧。 “感觉好一些,不用麻烦,挺两天应该就好了。”步启说,“好了,快睡吧。” 陈洋和步启躺下,没有关灯。他俩都没睡着,一直失眠到第二天一早太阳升起,老路过来屋子外面敲窗户。 “洋!步启!起啦!吃饭开工。”屋子外传来老路熟悉的声音,又是崭新的一天。屋外阳光明媚,看起来不错。 老路媳妇和往常一样准备好早餐,和恒儿坐在小桌子前等着,然后三人过来动筷子。一盘拍黄瓜,一大碗紫甘蓝,都是凉菜,就着馒头和一盘土豆丝。坐下后老路问步启怎么样,手要不要紧。 “还行,一阵一阵的。”步启说。 老路抓过步启的胳膊,凑过来看。 “这没事,平时注意点就行。不小心碰到疼了吧?”大昌边吃饭边问。 “恩。”步启说。 这时候老路的电话响了,他忙站起身来跑屋子外边去,里面信号不好。也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不一会儿的功夫,老路回来坐下接着吃饭。“今天刚子要的16套卷闸做好了吗?”他抬头问。 “没有,还差7套呢。”陈洋回答道。 “这可不行!我不在家的这几天你们都是怎么做的活计?连计划好了的都赶不上趟?”路大昌挺生气的,不过他不喜欢在吃饭的时候,对工作上的事大发雷霆。他大口大口的啃着馒头,大口大口的夹菜,努力把火气压下去。 同时他还得想着刚子那边怎么交代,他几乎没有过延误工期或者到了指定时间交不出货的情况,这次让他很难堪。 不过刚子这次要的确实多,一个单位的家属院盖好了,就差门窗地板这些了。刚子把家属院街面上的那排底商的卷闸都给了路大昌,就这现成的9套还是做了两天才赶出来的。 大昌一言不发地低头吃饭,喝粥。面无表情但是桌子上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很不高兴,所以就这样安静的坐着吃饭。只有桌子上筷子碰到餐具和咀嚼食物的声音,陈洋和苏步启也低着头,陈洋有点愧疚但也没有想太多,因为他知道老路总是有办法的。 苏步启端着一碗小米粥低头轻轻的吹着上面的热气,中指向外翘着,眼神定在碗中某处也像若有所思着什么。 这时候院子外大门响了,有人推开门然后驶进来一辆摩托车。这院子大门是朝东开的,大昌抬头看看陈洋和步启,步启和陈洋便向着院子外伸着脖子望去,原来是大师兄来了。 还没来得及回头和大昌说,勇勇已经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花栏墙台阶,进来屋里了。身后还有个年轻人小跑着紧紧跟着勇勇,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 “我们都吃完了你才来。你这是带的谁家小后生?”大昌放下碗筷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朝花夕拾,晨茶暮饮》正文 【太谷时光②】 “这是我二舅家的孩子,在家里没事做,就跟着过来看看。”勇勇坐下来说道。 老路的媳妇抬头看看路大昌,然后继续低着头吃饭。 “哦,这样。你老家的事情忙完了?”老路没有很快给出直接的回复。 “忙完了吧,真是又麻烦又累人,这半个月实在把人累得够呛。”勇勇说。 “这里也一样啊,你也不在,那么多活计俩人干。”大昌站起身来说,“这不是前两天的活儿今天了还没给人家做出来。” 大昌走到门口衣架上拿了外套,勇勇也跟着大昌,年轻人在最后面跟着两人。 “那就在咱们这里帮帮忙,等忙过了这几天我再帮你安排。”大昌在前面回头说。 “行,那就这么着。我估摸着咱这里这两天也该忙不过来了。”勇勇跟着往外走,边走边说道。 “你说你啥也知道,就是不早点来,哈?”老路说笑着在勇后背锤着。勇勇也咧着嘴大声笑着。 说笑着来到了外院,步启和陈洋吃罢饭便提前一步出来,已经在外面等着了。那些日常干活必须用到的工具也装点上车,就是不清楚今天去什么地方。 刚子的那批货没完,是今天去一趟装一半,改天再去一趟?还是先去其他地方,等货配齐全了再选一天的时间去? 陈洋和步启蹲在仓库门口抽烟,早上的太阳暖洋洋的,晒得他们眯着眼睛享受着那极为短暂的片刻时光。他们不需要去想那么多,反正老路会有办法的,他总是很又主意,从来如此。 快要开工了,他俩忙着狠狠吸了几口,步启翘着一只手指的手把烟蒂扔掉,起身踩灭。他俩向勇勇和年轻人那边走去,准备等候老路的吩咐。老路此时在一旁打着电话,不知和谁说着什么。 “最近怎么样?忙坏了吧。哈哈!”勇勇说。 身边的小后生掏出烟来递给勇勇,陈洋和步启摆手“刚扔了,刚扔了。” “还行吧,就是出去干活天气太晒。扛不住啊,哈哈~!”步启说。 “恩,是啊!三伏天的能把人晒死,这天一热吧,心里就燥的很。”陈洋说,“就容易发火,咱想发火主家也烦躁也想发火。” 几个人笑着,新来的小伙子在一旁听着他们谈话,也跟着笑。 “陈洋!先去把库房里的本子拿过来。”老路喊到。陈洋忙跑去把仓库里挂在墙上的笔记本取下来拿了出来。那是一个货品的登记本,上面记载着这几日的生产状况。 不同的尺寸,不同主顾的订单,完成多少,还欠多少,由陈洋负责记录,一目了然。还另外有一页老路制定的行程安排,安装次序,先去哪里再去哪里等等细节备注。 不过除了那些订单数量,客户要求的尺寸这些精确数外,那些备注内容基本很潦草,估计也只有他自己看的明白,包括行程安排。 路大昌打完电话后,站在原地半晌,拿着本子琢磨了几分钟后又拨通几个电话。随后一边通话一边冲着伙计们打手势——装车、三套、那边28米尺寸的。 勇勇和步启便立马打起精神动了起来,陈洋也摆手示意今早上跟勇勇一起来的小后生,过来和自己搭把手。 “手怎么了?”勇勇才注意到步启和平时不大一样,干活的时候显得很拖沓,再细看时便会注意到他左手微微翘起来的中指。 “没什么,昨天被锤子砸到了。”边说着边把一卷用尼龙扎带紧紧捆好的铁皮轴心抬上车去。 很明显要比平时吃力不少,虽然步启瘦小可是平时干起活来,那也是很卖力气的。勇勇感觉自己抬着的那一头,比平时要重不少。他在前面抬着轴心,快到车跟前的时候猛地一把将卷轴甩上肩膀,同时完成了一个老练而完美的转身。 他得把自己这一头扛到车上,再由步启那一头发力将后面的部分全部推上马槽去,车的底盘可不算低,只好上肩膀了。 勇勇这么一甩不要紧,步启在后面跟着。面对面抬着的时候步启基本使不了全部力气,位置被动倒不是主要原因,步启就只好用胯部支撑着一部分的重量。 这么一甩,步启毫无防备。猝不及防的一刹那,眼看着自己这头就要滑落到地上,自己胳膊上的劲道完全搂不住。说时迟那时快!步启急忙跟着向前一小步,同时顺势弓出右腿用膝盖起接住。 没等勇勇回头问什么情况,步启已经又把那头从支撑着卷轴的大腿上抬起来。勇勇接着继续把那头放上车后,才回身问:“刚才差点掉了吧!”虽然背对着步启,可是他什么都能感觉得到。勇勇边问边往步启这头走来,和步启一起往车上推着铁皮轴心。平时都是步启一个人就搞定了,勇勇走过来一起帮忙。 “我看看你的手呀。”勇勇边说边使劲,“一二三,走!” 两人使劲把着卷轴的截面往里推,步启翘起左手中指给勇勇看。 陈洋和小后生那一卷已经装上车了,两套卷闸要用的轨道和雨罩盒子、三角铁、卷闸锁等等零碎的配件也装了上去。陈洋在车马槽上接着步启他们推上来的卷轴,一边往里顺一边不让它尽可能的放置整齐。 老路在一旁静静看在眼里,马上快装完了才说:“都麻利点哈!别磨蹭。” 老路忙回身往屋里去了一趟,不知道是拿什么东西,还是突然想起有事和媳妇吩咐。 “上车!上车!不早了,今天的主家可不管饭!”大昌说,“你们看谁想坐车里谁想坐后头。今天咱们这队伍不小啊!装两套发动这么些人。” “哈哈!”勇勇笑着说,“得亏这主家今天不管饭,这要是去了光咱几个就得一锅。” 步启和其他两个伙计也跟着笑,老路说:“步启,你坐前头哇么?你瘦小些,躺在驾驶室后排,拉上帘子看不出来超载。” “我和陈洋坐马槽后头吧,吹吹风。”说着往后面去了,踩着轮胎爬上车去,找出一个小工具箱坐下。 “那就走咯,出发。”老路说。 勇勇坐在副驾上,掏出一包紫云递给大昌和窝屈在后排的表弟“今天是去哪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朝花夕拾,晨茶暮饮》正文 【太谷时光③】 “先去王庄把这两套给人装上,然后你们赶紧回来把欠产的货补齐了。”大昌一脸严肃的说,他开车的时候喜欢说笑,但是谈工作上的事从来都是一脸严肃。 如果开车时候的小兴致和谈工作冲突了,很显然,工作至上,工作就是赚钱。赚钱最重要,这道理跟这些没成家的小后生是解释不大通的,一波一波的年轻人走上社会,一波比一波不在乎钱,随意挥霍着毫无顾忌。 不过他倒是对这种现象不大反对的,如果都像他自己这样精明,那么那些重活儿累活儿给谁干呢。 “两套快!一个半钟头就弄完了。刚子那里还差几套呀?”勇勇问。 “还差六七套吧,两套装的是不用太久时间,干活的时候操心着点,别毛手毛脚的。”大昌嘱咐道。 “恩恩,咱这都是老把式了,放心吧能出啥篓子。”勇勇摇下车窗户把烟蒂扔了出去,“你的完了没?我给你扔了。” 大昌抬起手饱饱的连吸了两口,然后将烟蒂小心的递给勇勇。“当心别烫了手,步启那小后生把自己手给砸了。” “恩,我瞧见了,看着砸的不轻了,指头黑丁丁的。”勇勇说。 “那个指甲得掉了再长出新的来才算好,麻球烦了也是。你们这些人,唉!几天不在就整这。”老路唠叨着,勇勇在一旁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表弟在后排狭窄的座位里被颠簸的快要睡着了。 陈洋和步启在车后的马槽里坐着,习惯性的靠着车身,习惯性的吹着风。步启不喜欢挤在压抑的环境里一呆就是很久。 他喜欢坐在高处瞭望远方,感受风从四面八方吹来的欢畅,你看那每一绺头发都在风里摇曳着狂欢。 陈洋不喜欢看着自己的朋友一个人独处,所以很多时候他几乎都是陪着步启。甚至在外人眼里看来,他更像是这个小后生的跟班,比他瘦小很多的小后生。 比如老路就和他说过,“你这比他结实又壮,混社会混的也早,咋就也成后来居上了?” 陈洋只是呵呵的憨笑着,装作没听明白。 有时候他会和苏步启坐在车顶上,张开双臂往后仰着身子,当然了只有在一些很平坦的乡间小路上。 老路是个细致敏感的人,每次隔着驾驶室那一层不算很厚的铁皮后,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能察觉的到。 大多数时候散工回家的时候他们才会偶尔爬上车顶,老路有时候会放慢速度,有时候会在一半的时候停下车摇下车窗招呼他们下来。 大概一个小时的车程,车驶到了目的地。到了主家的家门口,老路、勇勇和表弟陆续下车,陈洋和步启早从后面跳了下来。大门锁着,看起来应该是没有人。 “不是打过电话了?”陈洋问。 “谁知道呢,估计是出去了,咱等等吧。”老路说。 “确定没找错地方吧,哈哈哈。”勇勇跟着打诨。 “都跟你一样不着调,啊?”老路笑着说,“上回让你们去铁厂给人家装卷闸,先是米尺没带,又返回来村口买个卷尺,磨磨蹭蹭干完那点活儿回来晚点也就算了,还把我一把羊角锤子给搞丢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大伙儿也跟着笑。 “把车钥匙给你就是让你回来的时候给我在电线杆子上蹭的?啊?”说着边做出要拿脚踹他的样子,咬着下嘴唇瞪着眼。 勇勇赶紧就绕着车跑,边跑边笑:“不敢啦!不敢啦!哈哈!~” 闹了一会儿还不见人回来,老路又给打了个电话。只听见电话在院子里面不停响着,没人接。 “八成是出去买啥东西了,咱先开动吧,不然弄完就不早了。”路大昌发话道,“先把这大门上这一套给装上去再说。” 说罢伙计们便去车上拿东西,没有特意嘱咐却也自然又默契的分工明确,陈洋搬下来那个最笨最大的木头工具箱,这个应该是老路还在做木工时期的工具箱,造型古朴又笨重,现在谁还用这个。 步启去拿那些零碎的电锤子,小电钻,卯枪,卷线盘这些,勇勇去拿雨罩和卷闸轨道。小表弟看到他们各干各的显得有点无所适从,勇勇招呼他去把那边的电线扯出来捋顺。完事还得搬下来一卷铁皮卷轴,陈洋早在车上抬起那一头候着了,勇勇迟疑的片刻步启已经去接了。 老路则在门洞底下蹲着看,突然想到没地方接电,看样子还是得等主家回来才能开动。站起身来刚准备招手让伙计们先过来歇息一下的时候,老路又想到了什么,他赶紧把伸出一半的手收回来。 他转过身往后退几步,仰着头看大门楼子。果然上面有个接电灯的灯口,“勇勇,去搬梯子过来。上去吧灯口拧了接上咱们的插排电线。” 还没等勇勇回话就突然听见“砰——”的一声,大昌忙回过身子看是什么情况。只见陈洋在车的马槽边缘跪着,怀里还紧紧搂着卷轴的那头。步启这头不知道怎么掉到了地上,人也一屁股坐在地上。 勇勇则赶忙跑过去,帮着收拾残局,又从兜里掏出一团不怎么卫生的卫生纸递给步启。原本捆扎好的卷轴现在一头已经散开了花,另一头不是陈洋在那里死死搂着,这会儿也早就迸弹开了。 老路二话没说忙跑过去,“这卷轴怎么扎的,这事弄得!别卷了,直接拉开了铺地上,从头卷一下。这样胡乱搂起来一会儿还得往上挂,下面用顶叉顶,这样怎么能吃得住劲?一会儿往上挂的时候再弹开就耍大了,后生们!” 回身的时候才注意到步启的手指头又流血了,老路欲言又止的转回去说:“干活的时候,千万不要虎虎马马的,不注意出点子啥意外最后疼的可不是别人。” 小表弟也忙跑过来跟着“帮忙”,分钟的时间,陈洋和勇勇把卷轴重新卷好,车上有新的扎带,拿了来重新捆绑好。步启在一旁尴尬的看着,一边用纸紧紧的握着手指。 “勇勇,来把他家这个电灯灯口卸下来,接上咱们的电线。”老路又回到门洞底下继续刚才的事。 “这灯口有电没有”勇勇讪讪的问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朝花夕拾,晨茶暮饮》正文 【太谷时光④】 勇勇应该是刚才看到出了点小状况,“这要是再出什么意外的事,老路不得骂死自己。而且这玩意带电作业我又不是电工,哪里玩的转”勇勇自己心里掂量着。 “这点子事情都没准儿?搬梯子过来。”老路此刻又换回了起先打闹时候的调侃语调,“那就过来学着点,一般人我都不教的哟。” 勇勇和小表弟都凑了过来,步启和陈洋也跟了过来。老路掏出随身带着的电笔,往里面的螺口边缘和中心分别测试了一下,指示灯没有亮。 老路扭头和伙计们说“这线路应该是开关控制着火线,没事。要是开关控制的是零线,就算把开关关掉了,灯口一样是有电的,做这种活儿千万得谨慎。” “用电笔测过再说,可不敢别盲目的瞎干!”老路说罢麻利地把灯口拧开,用电笔把里面两颗螺丝松了,将电笔揣回口袋。电灯接口已经彻底被卸了下来,只裸露着两条铜黄色的线头。 “勇勇去把工具箱里的电工胶带拿来,小后生你去把那盘线的线头给我递上来”老路踩在梯子上的12米处吩咐着。 两人忙转身去拿东西,步启和陈洋在旁边扶着人字梯。分分钟两人把东西都递到老路手里,老路麻利的把两条本无关联的线按股接好,黑胶带缠得干净利落。 “他这门楼的灯开关肯定是在门洞里啦,步启你踩着梯子上去进里头把开关打开,咱们这里就能开工了。”老路下来梯子说道,“你们年轻人身手利索。” “哦。”步启犹豫了片刻还是搬着梯子往墙那边去了,梯子搭稳踩着上去,刚刚跨上院墙墙头。 “喂!你们干甚了这是!?人都不在家你们咋还上了墙了?”还没跳进院子里去的步启听到有人叫喊便停了下来。 定神看去原来是主家拎着一筐鸡蛋回来了,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女人。 “还不赶紧下来!弄甚了这是?”边说话边用右手往腰间摸钥匙,左手拎着一满筐的鸡蛋,右手在腰间摸来摸去,显得十分笨拙。 步启忙从墙上翻身慢慢顺着梯子下来,路大昌说:“这不是等你等了半天见不着人么!电话里都说好了的,怎么又出去了。” “你们在这外面等着不就行了?咋还翻墙进院了!”胖女人停下来和大昌理论,“我这院里可是堆着黄金呢,现在进去要是没有了算你的?” “你说有啥就有啥吧大姐,赶紧开门吧等着干活儿呢!”老路见她蛮不讲理怕这讹人的老女人,便想着赶紧干完活走人,省的在这里和她磨嘴皮子。 “呀呀呀呀!这是在哪里接的电线了?”胖女人这时候走到大门跟前,看着悬挂在自己眼前的这条电线。 “马上晌午呀大姐!利索些儿吧?”勇勇在一旁嘟囔着。 “催甚催?大姐这是准备晌午管饭呢。”老路嬉皮笑脸的冲着勇勇说,“你没看鸡蛋都提回来了?” 勇勇也跟着笑,其他三人在一旁站着不作声。 “你们这是在哪里接的线了?把我们家里原来的灯弄哪里去了?”女人刚压下去的火又上来了。 “那不是在那里放着呢,一会儿完了再给你装上不就行了。”老路着急的解释着,他还答应去太谷县城里的一家粮油店给人家量尺寸谈价钱呢。 “那能一样了?我们原先装的好好的你们就给卸下来!我们可是找专门电工走的线,你这一乱接我们还得重新找人弄!”女人越说越气。 “就接个灯口哪里那么麻烦!!”老路对着眼前这个无知的女人一点办法也没有,勇勇、陈洋和步启在一旁看着,他们还重来没有见过老路这样拿主顾束手无策。 老女人此时已经干脆直接坐在地上的一块石头上,钥匙也不找了。老路说:“你还装不装了?不装我们可走了啊。”边说边一手使劲把电线扯下来,扯了一下没扯开,刚才缠的太结实了。老路连扯了三四下,电线扯了下来。 旁边的女人可坐不住了,连忙托着地起身扒拉老路。“你这人咋这样呢?叫你来是干活的还是给我家搞破坏的,好好的线都教你扯烂了!” “我扯烂也是扯烂我的线,你那样粗的铜线能扯动?”老路也是一肚子火,刚才卷芯迸开的事又一并想起来,火气也是更大了,今天可能不顺。 “勇勇!搬着梯子上去给她装好灯口。步启、陈洋拿工具准备开工。”想起车上还没装上去的卷闸老路只能忍口气了。 “不用你给我装!你都把电线扯坏了装上也是个坏的。卷闸也不要你的了!拿上你们东西给我走!”女人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歇斯底里的喊着,看得勇勇和步启都愣了,“哪里来的这么大火” 老路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高高举起摆摆手示意伙计们收工,勇勇边笑着边摇着脑袋把线盘好扔上车,过来递给老路一支紫云,“还真是稀罕,以前都是你吓唬主家要拉货走人,这回反过来了。”说罢打趣的笑着,老路也没有丝毫要迁怒于他的意思。 “脑子缺根筋的货,哪天再来求我给她装老子也不来。” 陈洋步启那边已经带着小表弟把工具箱、卷轴、挡板都装上了车,老路上车,勇勇和表弟也紧跟着上去坐好。 老路扭头从后面的小窗口看着陈洋和步启都上车后,发动了车子。又摇下窗户冲着胖女人喊:“你要是确定不装了,等你家老汉回来告诉他,我们收过的定金可是不退的啊!” 驾驶室后面传来砰砰砰的声音,老路踩下油门走了,没有理会后面扔下鸡蛋追上来的女人。 “一会儿回去赶紧把刚子要的那批货赶出来。”大昌说“从上海回来就没顺心过。” 勇勇胳膊肘搭在车窗框上,坐在一旁托着下巴。似有似无的“嗯嗯”着。 “你这个小表弟,回去好好教教带一带。” “对了,还有!回去院子里不用卸车了,直接去车床那里生产。”老路吩咐道。 “嗯,好!”勇勇瞬间打起精神。 “再检查一下今天弹开的那套卷轴,漆面有没有剐蹭掉的,有的话拿喷漆补一下。”老路边开车边想还有什么事没吩咐。 “放心吧,都给你弄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朝花夕拾,晨茶暮饮》正文 【太谷往事⑤】 话说一行人匆忙赶回去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了,老路把车停在院子外便扔下这摊子事去屋里,拿了另一把车钥匙出来。发动了他那台北京现代,带着一个本子和卷尺,往太谷县城去了。 勇勇和表弟一起招呼着把车用黑色篷布盖好,照老路的吩咐东西还在车上放着,并没有卸车。 步启和陈洋来到库房外面的车床旁边,拿起昨天生产到一半的活儿,接着做起来。步启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太开心,总之心里不是很顺畅。陈洋感觉得到步启心里有疙瘩,也没有说什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洋掏出烟来递给步启一支,自己叼一支在嘴里。又招呼勇勇和他的小表弟,远远的把盒子抛给勇勇。勇勇接了先放一旁,继续转身盖篷布,表弟拿着绳子在马槽上面捆绑着盖好的部分。 步启和陈洋那边已经开始有条不紊的开工了,陈洋抱着气枪“砰~砰~砰~”的打着,把卷轴铁皮的两侧毛边用尼龙皮带包裹起来,接着用气钉依次固定结实。 步启在库房门口装卷芯的卷轮,把左右两个轮子按老路画的草图在指定的地方装好,有的尺寸需要装三个轮子,甚至四个。做的尺寸越宽需要的就越多,有些还需要装电动装置,遥控感应装置,不过基本上都是老路自己亲自操作了。 “还差几套啊?”勇勇那边忙完了走过来。边把刚才的那盒烟放在车床上,边掏出打火机。 “七套。”步启说。 “嗯!过去跟学着点,看看那个轮子是咋样装的。完了再过来看看这个铁皮石怎么一小块一小块插接在一起的。”勇勇腆着肚子晃悠着,指指这里指指那里。 “哦。”身后的小表弟答应着。然后便跟着陈洋钉皮带,陈洋抱着气枪他帮忙扯着皮带。勇勇蹲在台阶上抽烟,扭开台阶旁边的那台老式收音机,从步启和陈洋来这里做工之前,老路就已经把它扔在这里了。勇勇后来在库房里专门给它接了一条线,不外出安装的时候他们几个就在这个院子里做订单上的货。有时候工期很匆忙,有时候倒是不大紧张。 步启那边的卷轴中心杆上面的零部件都装好了,刚好陈洋这边的两侧毛边也已经包裹完成。他拿过卷轴杆放在铁皮拼接面的上方,对齐卷杆上轮子的位置,又拧了几圈给连接着轮子的弹簧上劲。 大概只要拧两圈的样子就可以了,因为安装的时候挂到墙上后还会再次上劲。陈洋已经备好了螺丝和套管在一旁等着,紧接着拿几粒螺丝把小轮和铁皮的接口处固定好。一个轮子、又一个轮子,上劲,固定。 然后再拿着卯枪,填装好铆钉去铁皮的尾端。陈洋拿了相应尺寸的一段三角铁过来,两边让小表弟扶着对齐,他自己又转身去找来小电钻,在三角铁上均匀的距离处打好孔位。 步启拿着卯枪插进孔里,绕着四周晃动一圈确定铆钉插的够正够到位。然后“咔哒咔哒”的连续甩动起膀子,用卯枪将铆钉里的铁芯抽出来,完成一个完美的铆接点。没错,平时都是这么干的。 可是今天,步启刚甩着肩膀连续“咔哒”了两下,便慢了下来。换了另外一种缓慢而吃力的方式,一下一下的抽着铆钉。 陈洋嘴唇微微动了一下想开口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小表弟在一旁也是静静的学习着。 大概分钟的时间,步启终于把下面的五六颗铆钉全打了进去,时间比平时多出两分钟。 陈洋和步启把组装好的卷轴从头卷到尾,由于今天上午的“小意外”,他们卷这套卷轴的时候比平时更卖力气。生怕再到了安装的时候散开,那可就太丢人了。 勇勇在台阶上摆弄着收音机,来回的调着那几个本就为数不多的频道。一会儿抬头往他们那里看看,然后接着低头摆弄那台老古董。 “手没事吧?”陈洋轻声问道,怀里紧紧搂着刚刚卷紧的铁皮卷轴。 “没事,就是震到了会疼一下。”步启也在另一端紧紧把卷轴搂在怀里,生怕它会弹开。 “去那尼龙扎带啊,递给他俩。”勇勇冲着不知道该做什么的表弟喊道,“那边那一堆就是,拿一大把过来放那里。” 小表弟忙起身去表哥指的地方,捧过来一把扎带。陈洋和步启两头分别固定好后,这一个卷轴就算完成了,再配齐相对应尺寸的挡雨罩和轨道,然后就算完工了一套。 “勇勇,你去带着小后生把那边裁好的铁皮都插接到一起呗。”陈洋喊,“你们先插好,我们这边就可以连轴组装了,一套接一套,省事的很。” “这不就剩下六套了嘛,宽宽松松的,下午五点怎么着也干完了。你们先装着,今天咱们有四个人呢!替换着干,一样省劲不少。我去喝口水先,你们要不要?我帮你们晾着”勇勇拍拍裤子上的土说道,陈洋叹着气摇摇头。 步启拍拍小表弟的肩膀,“来,我教你弄这个。” 小表弟跟着走到另一台很长很大的机器旁边,只见地上放着几堆被裁剪长短不一的铁皮,有蓝色的,有银白色的。每一堆旁边的柱子上挂着一个小小的黑板,上面用粉笔记录着每堆铁皮的尺寸和数量。还有一两个牌子上用红色粉笔写着大大的“加急!”两个字,以及一个显眼的感叹号。 步启走到那个标着“加急”牌子的那一堆铁皮处,拿起两块薄薄的铁皮,铁皮是被机器特殊加工处理过的,被加工过的铁皮上方和下方就会有两个可以吻合的插槽,找好插槽的小间隙,顺着缝隙轻轻的推进去就完成了两块铁皮的拼接。 小表弟见步启演示两次过后,自己也拿起一组来试着组装。很简单,一看就会。 “对,就是这样。现在不需要刻意对齐,等一下放到车床架子上再做调整。”步启又补充道。 “嗯嗯,明白了。” “当心别划伤手。”说罢步启冲着正在切割三角铁的陈洋喊,“扔一双手套过来。” 陈洋听见后起身去找了一双,远远的抛过来。 “你咋没戴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朝花夕拾,晨茶暮饮》正文 【太谷往事⑥】 “我不戴了,太碍事。不戴着反倒利索。”步启说道。 “那怎么行?”陈洋翻出一双手套,然后找到一把小刀将左手那只手套的中指划拉掉一半。随后给步启扔过来,步启结接过来还是听陈洋的话戴了起来。 刚才那把小刀子是用三角铁磨出来的,简单却又锋利。不过需要经常磨刀,不然就不锋利了,每次拿着“小刀”在切割机的砂轮上面打磨的时候,都会把那截三角铁蹭的如火一般烫。 记得有一次,陈洋和步启闹着玩。陈洋忘了小刀子很烫,在步启身后比划的时候便在他的肩胛骨处留下一条短短的疤痕。不过步启当时也没有大惊小怪,也没有生气。只是陈洋着实吓了一跳。因为那伤口只是看一眼便能感觉到有多么火辣,步启只说没事并没有在意。 说到了疤痕,步启身上的另一处“记号”也值得一提了。某一次做工的时候,应该是第一次用焊枪焊接钢管的时候吧,一个不小心,自己左边的胳膊被右手拿着的焊枪烫了一下。又烫又痛,紧接着还感觉到一丝丝细细的电流传到胳膊肘下面的麻骨里。 那次被焊条点到的感觉,苏步启应该永远不会忘记,有时候洗澡的时候低头就会看到左臂胳膊肘那里小小的咖啡色斑点。不是多痛苦的经历,只是很特别。 那次之后他才知道,原来看起来很轻松的电焊作业,实际操作起来还是很有技巧的。没有摸过焊枪的人都不会知道焊丝接触到铁皮、钢板或者钢管的时候,电流带来的磁力有多大。 当你手里牢牢地握着焊枪把子,尽量稳稳地将焊丝接触到需要焊接的间隙处。然后你就会感觉到那力量,好像在调皮地和你较劲。 焊丝的接触点“噔”的一声便会紧紧地吸在钢材上,你要等恰到好处的时间,让焊丝熔化得够充分。然而又不能让它在某一个点停留太久,不然一眨眼的功夫,钢管被焊丝接触的地方就会被熔化出一个洞,何况是更薄的铁皮呢。 提起焊枪让它离开铁皮的时候,如果力气小了它会毫无反应地在那里一边继续熔化,一边嘲笑着你的无能。如果力气太大,焊接处的精准度无法保证,而且容易误伤到自己或者旁边的人。 很显然,第一次拿起焊枪的苏步启心里又兴奋又紧张。正如上面所述的那样,他尽可能的照着老伙计们的样子去做,可是焊丝接触到铁皮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这看起来轻松的活计居然这么难以驾驭。 尽管那时候用的不是现在的二保焊,然而现在的二保焊也不是那么轻松的。越薄的材料越细致的焊道、焊点对技术的要求越严苛。步启那之后便明白了,无论什么事情,你只有足够熟悉足够努力,做起来才会毫不费力。 步启戴好手套后,把左边中指的指套毛边掖回去,露着一支肿的又黑又粗的手指头微微翘着。 他和小表弟把堆放铁皮处的物料一块一块的能拿出来,然后仔细的拼接好。五六分钟便插接凑齐了一套的长度,他们两个慢慢地把拼好的一大块铁皮放到操作架上。 陈洋已经裁好了三角铁,也用小钻头打好了孔位。 “我俩封边吧,你去焊那个三角铁上的把手。”陈洋抱起气枪说道,“当心点就行,那玩意多焊几次就顺手多了,没什么难的。” “行,那你俩弄这边这摊子活计。”步启说。 “焊道丑点没啥,焊结实牢固了就行!慢慢找手感吧。”陈洋又嘱咐道,让他别太有压力。回头拿手指指尼龙皮带示意小表弟还照着起先那步骤和自己配合。 “步启!过来坐下。”勇勇歪着身子靠在库房的门口,手托在收音机上。左手夹着烟卷,右手指尖扶着那台老古董摇摇晃晃的天线。 “先不了吧大师兄,先弄完这套再歇息。”步启抱着几根裁切好的三角铁,从勇勇跟前绕到电焊机那边。顺便竖起耳朵听听收音机里播的什么,在操作台那边根本听不清楚,结果走近来还是听不大清楚。 “哎呀!过来坐下喝口水嘛,急啥了?”勇勇站起身来伸伸懒腰。 步启没有回话,走到电焊机这边找了个凳子坐下来。把三角铁放在地上的一块砖头上,转身在一旁的盒子里拿过一个钢筋压成的把手。 然后捡起胡乱扔在地上的搭铁夹子,夹在放稳妥的三角铁上。准备工作基本就是这些了,步启一只手扶着小把手,一只手拿着焊枪。右脚踩在三角铁上免得它会乱动,焊枪慢慢靠近焊接处,火花“刺啦刺啦”绽放着。 步启眯着眼角,翘着左手的某根手指头。很快就焊接完成一件,回身去拿第二件的配料。又踌躇片刻,从口袋里掏出支烟点燃。“嘿!大师兄。”随手将烟盒抛给勇勇,勇勇接过取了一支又抛给陈洋,陈洋把烟盒放在一旁继续做手里的活。 回过身子的时候,步启看见了老路的“独家发明”,便拿了过来戴在脸上。将手头的半截哈德门吸完后,便又继续忙碌起来。 至于老路的那个小创造,也就是他把一张硬纸卡剪成面具大小的样子,然后在对应着眼眶的部位掏出两个方形的孔。两个大孔的两侧又有两个小孔,刚好可以穿过眼镜腿。然后眼镜的镜片也刚刚好遮挡在那两个较大的方形孔上。 一副墨镜和这张香烟盒的纸卡片,组成了一个看起来有点怪诞的玩意儿。面罩不是面罩,墨镜加这么大一张纸在前面但是只要你用过一次,你保证会对它赞不绝口。 经常进行电焊作业的人们,都会抱怨眼睛受不了。即使戴着墨镜,飞溅的火花和铁屑还是会毫不留情的打在你的脸上、眼角、甚至溅到眼睛里。不信你看那些焊接铁件的焊工,即使戴着墨镜,还是会下意识的眯着眼角。 你可能会问,不是有一个可以用手举着的那个保护面罩吗?是的,没错。但是如果你需要一整天不停地焊接大大小小的钢铁组件,你绝对不会碰那玩意儿一下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朝花夕拾,晨茶暮饮》正文 【太谷往事⑦】 石棉加铁的材质不仅可以挡住飞溅来的小火花,而且还隔热,甚至防火。遮挡面部范围很广,然而,也很重。防护面罩上的窗口视野小得让人抓狂,再加上日久天长在那样的工作环境里,那个原本就小的可怜的窗口,基本上都被模糊得什么东西也看不清楚。只有焊条接触到铁件迸发出炫亮的火花时,那个小窗口才能看得到! “哦~!终于焊上了!” “地方焊准确了吗?没偏吧?” “等等,我看一下” 把挡在脸前的面罩拿开,弯身看去。 “妈耶!哪里来的这么大颗洞?” 如上所述,都是步启的切身感受。他曾经很纳闷:“是哪个傻蛋发明的这么笨又傻乎乎的东西?” 这些还都只是在平地上作业时候的状况,试想一下,你在六七米的高空焊接钢架结构,没有手扶着固定物的时候身体甚至都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你左手举着这么大而笨重的傻乎乎的玩意,右手举着焊枪凭着直觉去“盲焊”,然后一焊就是四五个小时。 所以通常在高处进行焊接作业的都是戴着墨镜,没人愿意去碰那块弧形的破石棉。但是又回到开始说到的,墨镜的遮挡范围并不太好。 焊工们还是得眯起眼角,紧紧抿着嘴唇屏着呼吸,去完成那一条条焊道。骑在五六米的高处甚至更高的地方,往后欠着身子的同时还要极力地保持着身体重心的平衡。 手里举着焊枪,枪后面是拖着的一条又长又重的电线。他们歪着脑袋抿紧嘴唇,眯着眼角,去把每一道焊缝,每一个焊点尽力去做到完美。保证自己经手的每一个工程,都做得结实牢靠又漂亮。 当日后的某一刻从那里路过时,或者朋友聊天谈及某个地标建筑时,自己便可以谦逊而又自豪地告诉对方:那里其中有成百上千条焊道是我焊接的。步启对自己说,只要是活计做得漂亮精致,都是匠人们值得引以为傲的。此事关乎荣耀本身,而非工程大小。或者说,是某种信仰。 脑子里开着小差,手里的活一点也没耽搁。回神低头看时,已经焊接完成了七八组。心里想着,老路弄的这个纸卡挡在墨镜上,确实既轻便又好用。很多奇思妙想的改动和小发明大多数都是出自于劳动人民手中。 只是样子看起来有点荒诞,然而好用的很。巧妙的把笨重款式防护罩的核心优势都留了下来,把它的缺点都转化掉,墨镜镜片的视野范围基本不需要多说,硬纸卡轻巧又免去了笨重,而且还解放了原本要举着笨笨面罩的左手。 硬纸卡就是用香烟盒子剪成的面具轮廓,经过老路和他们几人的不停改良,纸卡很多小细节也越来越合理而人性化。通常不用的时候都是把纸卡面具沿着中轴线对折好后,随手扔进最小的那只工具箱里。即使被弄破了大多数时候都可以就地取材再做一个,也不需要花费很多时间。 “不管怎么说,跟着老路还是学到很多东西的。”苏步启对自己说。转而又想起今天上午的事情,总觉得哪里委屈,似乎老路对他这几天的表现有点不悦。 可是也说不太好,正胡思乱想着,只听见老路的媳妇在楼上的阳台往下面喊:“都先别干了,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欸~!把这套卷好就上来了。”勇勇提高嗓子回话道。 勇勇托着地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往陈洋他们这边的操作台走来,“行啦,行啦!先吃饭去。”边说边拍拍陈洋和表弟的肩膀。 陈洋手头还有大约半米的尼龙皮带子没固定好,边那气枪砰砰砰地打着,边和勇勇说:“把这点儿弄完再说。”小表弟在陈洋跟前辅助着,抬头看看表哥没说话。 “吃饭都不积极,你们这些人。”说着拿起一旁小桌子上的半包哈德门,抽出一支叼在嘴里点燃。 步启起身从这里走过,去水管那里洗手去了。干了一个多小时的活儿还算顺利,似乎都要忘记了手指头受伤这件事。是习惯了那种隐隐约约的跳动着的阵痛还是真的不碍事了?步启心里想着是不是就快好了。 边开心的想着,边往花池边的水龙头这里走来。 “你们快上来吃饭来!早点吃完早点干活也是一样的。爹!你也快点上来么。面都坨了!”老路的媳妇又从楼上掀开门帘朝着楼下喊。 “你们先吃,年轻人跑了一上午了。我晚点再说,搁锅里捂捂没事,年纪大了吃得软和点挺好。”老路的岳父在花池旁边坐着,靠着一把小椅子晒着太阳,一边抽着那杆大烟袋。 勇勇在那边等着陈洋表弟他们都弄完了,才跟着一起走过来。“大爷走吧,一起上楼吃饭去。” 大爷摆摆手:“你们先去吧。我早早吃了又没啥事也是闲着。” “那咱们先走。”勇勇搭着小表弟的肩膀晃晃悠悠的往楼梯那里去了。 步启在池子边蹲着洗手,本来想顺便洗一下伤口的。结果没想到钻心的疼,忙抓着手指头甩甩。 陈洋过来弯腰拍着裤子上的灰,老大爷回头看见步启的黑乎乎的手指头。“小后生咋弄的,肿成这个样子。” “昨天出去干活的时候被锤子砸到手了。”陈洋站起身来搭话道。 “孩子,过来我瞧瞧。”老大爷招招手示意步启过来近一点。 “没啥事,上午干活的时候没碰到伤口,只顾着干活倒也忘了这回事。”步启蹲在跟前伸出左手给大爷。 “这段时间别碰水,老话常说十指连心,伤在手上最疼了。”大爷微微皱起眉头。 “恩,好。”步启应着。 “这个指甲早晚得掉,下面黑色的都是淤血。等上十来天不太疼了自己拿针剔一下指甲下面的血块,那时候再用白酒擦洗擦洗,慢慢才能碰水。”老路的岳父看着这个年纪尚小的年轻后生忍不住便多唠叨了几句。 “快点吃饭么,咋还在这呢?”抬头看时,原来勇勇已经吃完下来了。 只听见楼上又传来老板娘的声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朝花夕拾,晨茶暮饮》正文 【太谷往事⑧】 “快点上来吃饭啦,别人都吃完了!”老板娘在楼上喊道。 “欸!来啦。”步启忙答应着,回头和大爷说,“您不一起上去吗?” “我不急,晚点再说。”老人微笑着扬扬下巴示意步启快上楼去吧。 步启急忙三步并作两步,上楼去了。 “赶紧吃,吃完了好干活。”老板娘掀开锅盖,把笊篱递给步启。 “嗯嗯。”步启边应声回答边在锅里捞着面条。 “大昌没说他什么时候回来?”老板娘问道。 “说是去太谷县城量尺寸去了,也该着回来了。”步启坐下哗啦哗啦的吃着说,“应该快了吧,要么就是在外边吃饭了。” “我瞧见你们今天早上出去的时候装了几套卷闸,怎么又原封不动的拉回来了。既然没装上有怎么会来的这么晚?” “嗯嗯,是。主家不知道怎么不高兴了就说不要了。”步启回答道。 “以后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利索点,不要磨磨蹭蹭的。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样子,知道了吗?”老路的媳妇意犹未尽的说着,一边看着苏步启稀里哗啦的吃饭。 “嗯嗯。”步启忙答应着,他心里一边琢磨着下边还有几套没做完。 五六分钟的时间,步启站起身来把碗放到厨房的灶台上,“我去忙了嫂子。”步启说了一声便忙着赶下楼去了。 “去吧。”话音刚落已经没了人影。 下了楼来,只见陈洋和表弟在操作台那边继续饭前做到一半的活计,勇勇拿着扫把在院子中央相对空旷的区域打扫着。 老路的岳父缓缓站起身来,原地伫立片刻,上楼去了。步启则又回到电焊机那里,接着加紧干活。上午的时候刚刚有了点手感,说来机会也难得。平时外边订货不会一下子要这么多的,所以用电焊的时候几乎不怎么多。 即使有时候接了外边的大活,需要焊接钢架结构的,老路基本不会让步启去操作,而且他自己心里也没底。今天算是可以好好的过把瘾了,边想着便忙着从一旁的铁盒子里拿过一个新的把手,继续用脚踩稳三角铁。 “步启!焊得越来越不歪了啊。”勇勇那边放下扫把,又坐回上午晒太阳的地方窝着。 “嘿嘿,还行,今天稍微有点手感。”步启扭头回答道,然后开心地咧嘴笑着。 “哎对了步启,你这出来多久了,也没见你回过家。”勇勇找话题和步启聊着。 步启说:“恩,大概有四五个月了吧。” “不忙了就回家看看。你们那里离太谷有多远?”勇勇点着一支烟靠着墙角,老古董收音机也懒得捣鼓。 步启刚准备回答,只听见外面熟悉的汽车引擎声音传来。 “老路回来了啊。”陈洋在那边俯身干着活,头也没回的说了一声。 勇勇忙着站起身来,把刚刚点着还没抽几口的烟杵在墙上划灭。往操作台这边踱步过来,最后在小表弟身后站定了。 “今天感觉怎么样?这活儿好干吗?”勇勇边问边顺手拿起台子旁边的一块抹布,轻轻的掸着铁皮上面的灰和细碎的小铁屑。 “还行,挺好的。”表弟回答道,然后站着看陈洋熟练地把尼龙皮带放置好,接着过去帮他扶着后面的部分。 勇勇又转到卷闸铁皮的另外一侧,去拿卷轴的卷芯钢管过来。 “后生们!干累了多少了?”老路边大步流星的走过院子中轴的引路,边问伙计们那边的情况。 “快啦!”勇勇率先接过话答道。 “做了几套了?”老路突然止步转过身来继续问道。 勇勇忙着回头环顾四周,心里琢磨着那几套是今上午做的,那几套又是前些日子做好的。 “还差三套了,有两套要电动的。哥你一会儿不出去了吧?”陈洋抬起头来回答道。 “哦,那我回来的还算正合适了?”老路又换了打趣的调子和伙计们说道,随即又开心的笑着。 上午在王庄的事对老路来说,看来只是属于一个小状况,现在已经似乎忘了那档子事了似的。从他不加掩饰的笑脸可以看得出他去太谷县城谈的挺顺利。 勇勇和陈洋自然不用多说也猜了个七八分,也跟着呵呵笑着。小表弟站在原地,有些腼腆略显得木讷,手里捏着那条皮带还等着陈洋继续作业。 苏步启抬起头透过墨镜看看老路,继续低下头,戴着一张硬纸卡片剪成的面具接着焊接手里做到一半的活计。 大昌又往这边走几步过来小表弟这边,微微弯身笑着问“这活怎么样?不难吧。” “恩。”小后生回答道。 “有啥不明白的就问你表哥,他们这都是老把式了。也没什么很特别的,多看勤跟着干用不了几天接都上手了。”老路稍加嘱咐地唠叨了几句,转身准备离去又停下来。 “你们四个人,这一上午做了三套。这第三套严格说还没做完,我想着我回来你们就全弄利索了呢。咱们下午就正好去新盘下来的院子那边接着收拾收拾场地,搬些东西过去。”老路又渐渐停下笑脸说道。 “哥呀,回来的时候都十点多马上十一点了。”勇勇在一旁说笑着。 “那也是有点拖拉了,平时不是这个效率。你们呀,利索些啊。”说着伸出手指悬在空中点点,然后示意他们赶紧接着干。 伙计们便又抓紧回身各自忙碌起来,老路转身沿着院子中间的小道穿进后院,迈上台阶回屋去了。 “陈洋!一会儿到装卷轴电机的时候,上来喊我。”老路刚进去屋里又返身出来,掀着门帘往外探着半个身子冲外面喊道。 “欸~!知道了!”陈洋也扯着嗓子回道。 “小后生不错呀,越来越能干了哈。快挑大梁了吧?”勇勇看着老路再次回屋后凑过来拍拍陈洋的肩膀说。 “拢共也就这点子活计,有啥大梁不大梁的。”陈洋头也没抬回答道,手里的气枪打得砰砰作响。 勇勇伸出小拇指掏掏耳朵问道:“那边的那个院子收拾出来了?” “恩,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们没事就去那边拾掇,就差把这些大家伙们都搬过去了。”陈洋直起腰来,把气枪稳稳放在一旁。把前额的头发往后扒拉一下,抬起胳膊擦擦额头上的汗珠。 “看来,老路这次是下老本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朝花夕拾,晨茶暮饮》正文 【太谷往事⑨】 勇勇和陈洋闲聊,陈洋简单回了几句接着低头干活。勇勇无趣又实在没什么事情可以做,又往楼上望望,又走到步启这边来。 “来叫我焊几个给你瞧瞧。”勇勇拍拍手上的灰说。 步启虽不大情愿,可是也不好拒绝。 “等我焊完这件给你。”步启抬头顿一顿说道,接着继续低头做事情。 “你这样焊的不够标准,来个哥给你焊几个看。”勇勇继续说。 步启没吭声。 “老路一会儿瞧见你焊成这个样子,绝对又要冲咱们发火了。”勇勇边啰嗦着边蹲下身子,拿起盒子里的一个小把手。 “急啥,等我这个焊完嘛。”步启戴着面具低头稳稳的拿着焊枪一下一下焊着。 勇勇又是一顿无趣,他看不到步启的表情但是很显然能感受到他语气里的不悦。想起这小后生刚来的时候,还和在那边有点无所适从只知道帮着陈洋打下手的小表弟一样,现在院子里的这些活计都自己上手弄得有模有样,搞得自己没了事情做。 本来也不算是什么坏事,只是如果一会儿老路从楼上下来,看着自己大爷一样在样子里闲晃悠,又少不了一顿奚落或者挖苦。他跟着老路的时间最长也最了解,对老路的那张嘴是又怕又佩服。 已经记不清楚又多少次,自己被路大昌说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如果是犯了错误就是喋喋不休的责骂,如果偷懒或者是耍小心眼被老路察觉,就旁敲侧击的当着大家的面可劲编排挖苦自己。事实上很多时候他的小心眼根本逃不出老路的法眼。 再回头看看眼前的苏步启,这小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表面上看起来还是个小屁孩,骨子里倔强又偏执。 还记得前段时间,勇勇开车去县里的铁厂装卷闸,装一套新的顺便帮他们修一套有毛病的。 勇勇开车载着陈洋和步启,平时老路从来不让活计们自己出来干活。基本上都是自己跟着,就算当天还有其他重要的事等着去做,老路也是亲自跟着装的都差不多了才会自己先走。他足够谨慎,当看到伙计们磨磨蹭蹭的时候就会卷起袖子上前,抢过活计自己干。一边干一边骂。 那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老路突发奇想的让勇勇带队去铁厂做活。或许是有意考验一下这个跟了自己四年多的后生,看看他能不能够开始独当一面了。老路那天在家里吃过午饭便把车钥匙给了勇勇,自己去了哪里也没说。只是嘱咐勇勇“中用点啊。”他了解勇勇更胜过勇勇了解老路自己。 老路揣摩过当时自己手底下这三个活计的脾气性格以及做事习惯,陈洋实诚忠厚,做活很得力,但是不喜欢油腔滑调的和人遛嘴皮子。步启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够聪明可是学校里刚出来的书卷气大概要经过很久才会磨掉吧,做事情不像陈洋那般老练和雷厉风行。又不及勇勇善谈油滑。但是看得出这个孩子心思细腻,细腻得有些时候觉得他做不久这种粗糙的活计。 勇勇呢相比较他们两个来,很显然来得最早年龄也最大,俨然一副老油条的做派。同自己做工的时间算是不短了,虽然大多数时候做事马马虎虎的,可和老路相互磨合起来也算默契。也造成了老路出工的时候必须跟着这样的习惯。 有时候老路吃饭的时候就会开玩笑,“谁家的老板就我这么个干法?你么瞧瞧老孙,瞧瞧志伟,你们瞧瞧刚子,瞧瞧我,你们啥时候能让我省点子心呀?” 是的老路当然也想像刚子那样开工了去工地上了溜达一圈,然后招呼几个相好去桑拿客房打打牌。那胖子都要成桑拿浴的包年用户了,那里的经理甚至在客房给他放了两台麻将机和一个专属的服务部主管。 也难怪这胖子随时随地都惦记着去搓两把。 老路有心培选拔一个能替自己分忧的得力助手,自己不在的时候可以独当一面的那种。陈洋干活着实不错,让人没得挑剔。可是出去给主顾客户安装总得腆下脸来和人家沟通协商呀。 这方面勇勇倒是不需要怎么担心,这货生来的话唠,自来熟。太谷本地人,难懂的方言也不是问题。虽然经常唠不到点上,但是出去装几套卷闸然后把尾款结完这点子事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吧。而且勇勇跟着自己的时间比其他人都久,也是时候给他机会练练了。 话说那天勇勇开车出来一路上也很是兴奋,头一遭出来做活计不用老路跟着就像脱了缰的牲口。其次老路的用心他自己自然明白,因此也就更开心了。接过老路的车钥匙时,勇勇心里美得跟开了花儿一般。 午饭过后稍微休息片刻,招呼两个小师弟搬好东西上车,一路哼着曲儿便上路了。车子行驶在宽敞的路上,勇勇把车开得很快。步启和陈洋在后面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多少不大放心。 “得亏没坐驾驶室。”陈洋打趣道,“这要开沟里了跳车都赶不及。”说罢哈哈哈的大笑着,步启紧紧抓着栏杆也跟着笑,然后招呼陈洋坐好扶好。 那天到了铁厂,勇勇找到负责的人交接过后便开始安装。可是这活计刚开始,正准备测量两侧需要装轨道处的悬挂点和打孔点时,结果发现卷尺没有带。勇勇便开始郁闷了,平时都不会忘记怎么今天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心里不免窝火,没有尺子这活儿连个头都开始不了。 按说在诺大一个铁厂里,去托人找把卷尺来不算什么难事。勇勇心里已经够窝火了,此时哪里还肯去麻烦人家找尺子。你们安装的出门连尺子都不带的吗?这不得让人把大牙给笑掉。 而且这事,还真的赖不着陈洋步启他们。平时每日出发前的准备工作,那任务分工是很明确的。陈洋负责几个比较笨重的工具箱,里面装着电锤子,切割机和电钻卯枪这些。步启负责几个小一点的工具箱,里面装着各个型号的扳手、钳子螺丝刀这些。还有工作时候要用到的几盘电线,也都是步启负责。 勇勇主要负责整体盘点,看看订单上的货物和配件归置齐全没有,顺便去仓库拿上卷尺,水平仪等这些精密的测量工具。最后三人再配合着把要装的卷轴连抬带推地弄上车,这是平时的日常流程。 那天三人站在铁厂的一个仓库门口傻傻站了十分钟左右,最后勇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朝花夕拾,晨茶暮饮》正文 【太谷往事⑩】 勇勇站在原地片刻后,心里虽说不大痛快,也没啥办法,更别说脾气了。看着眼前的两个小师弟都在盯着自己,似乎在该问怎么办。 他只好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再回去一趟。”转身朝着车子的方向去了。 陈洋和步启就在原地坐下来等着,此时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初夏晌午过后的太阳晒得人慵懒却又舒服,步启接过陈洋递来的烟,熟练的点燃,两人倚靠在铁厂的库房门口。 “这家伙搞的开车比老路要节省十分钟,返回去一趟又浪费一个小时。”陈洋歪着脑袋和步启说。 “哈哈,照你这么说,确实是这么回事。”步启扒拉扒拉头发说道,“勇勇不一定回去拿吧?” “怎么说?”陈洋问。 “就算在这铁厂里咱不好意思问人家借,出去村口或者到镇子上五金店买一新的来就好啦。”步启说。 “你不了解,勇勇哪有那么大方,出门从来不带零钱的。”陈洋解释道,语气里像是有着十足的把握。 “哦?我还没太留意。平时也都是在院子里和工地干活,也没一起出去玩过。跟着老路基本上也没特别要花钱的地方。”步启说。 “嗯,是啊!所以之前基本一开支了就回家交公了。给家里攒着给娶媳妇呢。”勇勇笑着说。 “哈哈,现在不是已经娶了么。难不成还得上交?”步启问。 “新媳妇肯定管的更严啦,你注意没?”陈洋问。 步启扭脸笑着说道,“嗯,是啊,我也留意到了。大师兄有些日子都没抽过整包的烟了,都是半包半包的来。” “这个马大哈,绝对是家里媳妇管得紧。”说罢两人笑笑。 果不其然,陈洋和步启在铁厂的大院子里等了好久还是不见人回来。步启基本已经相信陈洋的推断了。 步启无事做便站起身来,往周围四处看看。只陈洋还坐在原地,仰着脸让太阳晒着。 “别走太远了,绕丢你。”陈洋开口说。 “我去那边随便看看。”步启迈步往院子里面踱步而去。 只觉得这铁厂大得很,当然那只是步启当时心里的第一感觉。很多年之后回想起来,那个小小的铁件加工厂居然也会在回忆往昔的时候,带着那个下午慵懒的阳光涌上心头。 他走到比较靠里面一个隔出来的小院子里,见到那里的人们站在一个好几间房屋打通又连在一起的房子里。工人们黑乎乎的脸上躺着浑浊的汗,穿着橡胶皮雨靴的男人们、女人们。 他们弯着腰用不同的工具翻着地上的煤渣,有的用铲子把被翻开的地方弄平整。整个称之为“车间”的地上,厚厚的铺着一层黑乎乎的东西。步启不确定那是煤渣还是沥青,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 只觉得那黑糊糊的铺垫物,无时无刻不在向上散发着滚滚的热浪。这里没有很年轻的小伙子,大抵是看上去三十多四十岁的男人们,和三四十岁的乡下妇女。男人们光着膀子,手里拿着一个很长的工具,有点像是一把加大号的勺子。勺子里盛着红通通的液体,那液体看起来足够火热,足够分量。虽然只是一勺,那勺子的大小估计比陈洋吃饭的碗大不了多少。 男人们排着队,每个人之间的间隔两米的样子。他们都光着膀子,手里挑着那一勺勺滚烫的铁水,一只手托在腰间借力,一手在比较靠后的地方稳稳地把持着这工具。还得保持勺子不会突然来个翻转,那样勺子里的铁水就流走了,甚至烫伤周围的工友。 他们每个人挑着勺子里的铁水,走的匆忙而又小心翼翼。脚尖在地上松软的铺垫物里一步步迈着,身体一面跟着勺子压动勺把木柄的晃动而有节奏的律动着。一个跟着一个,有序而紧张的忙碌着。 从那边舀了铁水来,小心地快速运送到另一边的女人们那里。继续小心翼翼地把铁水灌进女人们蹲在铺垫物上方掏出的一个洞里。步启猜测那铺垫的煤渣下边应该埋着模具之类的东西。 因为再往另一头看去,那边的男人们拿着像耙子一样的工具,在往外边扒拉着一个个形状特殊的铁铸品。在他们一旁的,还有一辆小卡车等候着。小卡车外面,则排着大约齐八辆它差不多的卡车。 卡车装够了数量便会离去,下一辆开进来。被耙子扒拉过的地方,又有拿着另一种像是铲子一样工具的人们过来,将这被翻得乱七八糟的铺垫物推平整。再往另一侧看去,有一辆车拉着热乎乎的煤渣子出去,随后又会拉来一车新的去车间另一头卸下。 步启看着这些在黑色海洋里忙碌着的人,靠近门口位置的几个妇女看见他,抬起头边打量着这个小孩子,边用肩膀的毛巾擦擦额头的汗。步启微微点头,几个妇女冲他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然后继续低头在热浪里做着那周而复始的工作。 虽然不能直观的看见,但是强烈的热浪从内向外涌动着,连呼吸到鼻孔里的空气都像是被加热过一遍又一遍似的。他望着那些和自己父辈年龄相仿的汉子们,看着不断往下流淌着汗液,在膀子后背冲刷出一道又一道黑色的轨迹。 看着女人们抬起头打量着自己,鼻尖和额头蹭着花黑色的灿烂,露出善意的微笑不时地瞅瞅门口这个小孩。 步启回过神的时候方才意识到时间不早了,转身看看快要西下的太阳,赶忙回去找陈洋。想着勇勇这么久也该回来了。 步启小跑着赶回陈洋那里,结果远远就看到还是陈洋一个人坐在那里。勇勇并未出现,车也没有影子。 “怎么这么费劲,还没人影”步启问道。 “谁知道呢?按说这么长的时间够路上一个来回了吧。”陈洋被太阳晒得都快睡着了。 刚掏出两支烟准备点燃,突然外面传来了熟悉的引擎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朝花夕拾,晨茶暮饮》正文 太谷往事? 话说勇勇开车赶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五点钟。陈洋将还没来得急点着的烟又放回烟盒,和步启忙着迎上来。 “怎么去这么久?”陈洋问道。 “别说了,赶紧开动。要不今天搞不完了!”勇勇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明明是开车来的,倒像是狂奔了几里地似的。 三个人赶忙将所需要用的工具一一卸下车来,陈洋快步的去仓库门的两侧,敲平整地上的障碍物。勇勇架过梯子,噔噔噔踩上去。抽出卷尺把一边测量好并做好标记,然后回头瞅瞅身后。见身后没人,便直接跳了下来。 步启在下面已经准备好了轨道,电线也跑去里边的插座处连接好,并扯顺摆了出来。 接着有条不紊地配合陈洋将两条轨道放置稳妥,在墙上打好眼,把轨道装好。紧接着上面勇勇也将两侧的挡板固定好。 三人又配合着将卷轴托上去,两侧固定好后又把卷轴翻转几圈,好让卷轴更充分的上劲。在平时使用的时候,推拉起来手感更好一点。 一切虽然紧张但也算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到了最后的几道工序时,勇勇才开始松懈下来。不免又开始了嘟嘟囔囔的唠叨和抱怨。 “你们出发前也不检查检查要用的工具都齐全没有,平时做事情就这么马马虎虎的?”勇勇踩在梯子上,一边用切割机打磨着原本就突出来的几颗生锈螺钉,一边啰里啰嗦的抱怨。 “平时出发前不都是分工明确的吗,再说了你平时你那么中用。谁还专门跑去问你卷尺带了没有?”陈洋在下面反驳道,他听得出勇勇话里的怨气,但是自己还一肚子气呢。等了一个多小时,这紧着干慢着干不等回去天就黑透了。 那边要修的那套卷闸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少说也得十来分钟,搞不好就到半小时开外了。 陈洋也在下面唠叨着,刚才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一面和勇勇你一句我一句的驳斥着,一面收拾地上的残局。满地大大小小的工具,上面还不时地淋拉下来几点银粉油漆。 “他妈的,怎么又少了一把锤子?”陈洋突然站起身来弯腰四顾寻找,此时天已经开始黑了。 “你们这群人,真是没法说你俩!”勇勇提高嗓门说道。 “天天连吃饭的家伙都看不住!你俩还能干点啥?” “回去又得被老路骂死!你俩倒好,啥事不用理会,全是我一个人扛着。” “年纪轻轻的做事情一点都不上心!” 勇勇就这样一句一句的唠叨着,也是突然想起有这么一句,就说这么一句。嗓门音调一句比一句高,学着老路平时教训自己的语调。 步启在上面的另一侧,也踩着梯子托着一只小油漆桶,和勇勇在那里刷着轨道和卷轴另一侧的挡板。 听到陈洋在下面喊叫着说一把锤子也找不见了,他扭身问陈洋啥情况,然后说去没去那边的一小堆煤渣边翻翻看。 刚回过身接着刷上面的一点儿油漆,勇勇在那边训斥道:“干点活儿能不能麻利点?看看啥时候了!” 步启没有吭气,把刷子探进油漆桶里,蘸了满满一刷子油漆,两三下将最后一点儿区域涂抹完毕。 勇勇还在一旁碎碎念,边说着边往后面看陈洋收拾好没有,锤子有没有找到。 “看什么看?!还不是你们弄丢的,赶紧下去找啊!”勇勇瞪着眼吼着,火气只是越来越大。 步启“啪——”地一下,将手里那只油漆所剩不多的小桶,用力的摔到勇勇面前的墙上。勇勇瞬间缄默,停顿大约两秒钟刚准备开口道:“你他妈?”干嘛还没说出口,步启一脚蹬在勇勇踩着的那架梯子上。幅度不算大但力度也不小,勇勇忙抓紧梯子,不再言语。 “有完没完!不是你忘带尺子能搞到这么晚?不是匆匆忙忙地卸车,能找不到锤子?找不到路了回去买一把补回去不就完了嘛?步启反问道,勇勇不语。 “是我一个人说你吗?你自己就个马大哈。回去等着老路慢慢教育你吧!完了就快下来吧,去看看那边那个坏掉的卷闸是什么情况。”陈洋在下面说道。 那天三人回去的很晚,坏掉的卷闸勇勇过去看了半天,弹簧也没坏,上的润滑油也还没干。怎么就会拉下来弹不回去呢?越急越没个主意,两个师弟都还没有过修理旧卷轴的经验,可自己这里实在是下不来台。 铁厂的负责人过来说:“哥几个先忙着,我得下班了。弄好了就行,我就不验收了。相信你们,实在不行的话先早点回去,明天再来。” 刚好这时候老路打来电话给勇勇,问他怎么这么晚还没弄好。勇勇说这边这个坏掉的卷闸一时半会儿搞不清毛病在哪里。老路在电话里听完勇勇回报的情况后,让他去看看卷轴靠墙的死角处有没有异物。 里面黑乎乎的,勇勇基本看不清有任何东西。可是也没有办法只好伸手进去一通乱摸,果然!里面不知道怎么缠绕进去一个水泥袋子,虽然已近被卷轴摩擦的破破烂烂,可是越缠越乱,越缠越紧。勇勇急得有点焦头烂额,下面仰着脑袋等候的俩人也是等得有点不耐烦。 “缠死了!有个水泥袋子。”勇勇一只手搂着卷轴,一只手在里面胡扯乱拽着。声音从窝着的胸腔里传出来,显得在上面很吃力的样子。 “你下来,我上去给你瞧瞧。”陈洋说道。 “还是我上去吧,我胳膊细,能倒腾得开。”步启边说边撸起袖子来。 “勇勇,下来歇会儿。我上去看看。”步启说道。 勇勇不想陈洋上来,这家伙有劲的很,万一他一两下子就拉扯出来自己岂不是显得很无能?今天一整天都是这样不顺利。勇勇边想着边下来,反正步启这小子上去估计也是白费劲。 结果勇勇刚准备找个靠墙的地方蹲下来喘口气,就听见梯子上面喊道:“看见没?一下子就扯出来了。脑子干嘛用的,就知道用蛮力!” 勇勇更是懊恼不已,却也无话可说。回去的路上开车也不顺当,尤其是到了老路家的院子外面那条逼仄的胡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