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十六章》 正文 1.青衣红影 楔子 我应该十分恨你,可是这些天,我却发现自己不只是恨你。恨若不再纯粹,那结局必然会是极其痛苦的。 你若是愿意,我可以让你选择忘记。 你要我选择忘记恨,还是,忘记爱? 罢了,都忘了吧爱与恨的纠缠,由我一个人背负就好。你若能忘了一切,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好的,素,我全都听你的 我的记忆,始于四百年前在一座幽暗的宫殿中睁开眼。迷糊之间,感到一个黑色背影离我而去。等我再次醒来,眼前是一个俊毅男子,一身玄衣,眉宇间凝着一股寒气。 他轻描淡写问了句“你醒了”,语气却不似神情那般冰冷。 “从此,素便是你的师父。以后你跟着她。” “那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他已起身离开,背对着我,一侧头,说道:“会的。” 这时,我才注意到,在他刚刚所在地方的边上,有个女子,我站起身,只到她腰间。她面色如皎月清辉,穿着绛紫长衫,深得甚至第一眼会认为是黑色。她伸过来的右手上,中指套着个古铜色指环,腕处还有银灰手镯,上面印刻着我看不懂的东西。 她气质如兰,人是极美的,可神情异常清冷。 “你叫我素师父即可。我会教你武艺和法术。” “那我呢?我是谁?” “你叫清鸢。” 在三百年的时间里,她教会了我能想象的一切,武法c医药c算谋c八卦阵术之后,她开始派我执行各种任务,直到有一次 正副主事,也就是流野与尺素,同时来找我,并带给我一张画像。画上女子一袭白衣,秀美中透着英气。 “你带着十二暗翼去寻她,尽一切可能从她手上带回一个昏睡的青衣女子。你见机行事,让她心甘情愿跟你走,不必急于一时。” “遵命。” 上古神魔之战三千余年后。 青休山中并不太平,一群飞鸟自林中乍起,丛木之间兵刃互击。 只见一青衣女子平躺在地上,并无任何异样,神色安然地沉睡着,仿佛丝毫未被此处的剑弩之势影响。她身边有一个火红色的小影子,细细长长,如小蛇般,紧紧守着她。 一白衣女子仗剑立在她面前,说是白衣,却被染得片片血污。即便如此,那女子依然对峙十二个黑衣人,面无惧色。 双方话不多说,目标都是击杀对方,然后带走地上的青衣女子。 可是当那十二黑衣中的一人得隙接近青衣女子时,不想那红影有神识般腾起,瞬间化作一柄利剑刺入那人咽喉,随后又化回蛇状,伺机而动。 说来也怪,那红影虽守着青衣女子并防范黑衣人,却好似根本不管苦战的白衣女子。 一番鏖战,黑衣人被尽数斩杀,那白衣女子亦是遍体鳞伤。 “不行,般若宫的后援恐怕很快就到,断不能将她留在这,必须撤离。” 片刻思忖,颤抖着扶起她,缓缓走向林子深处,身后拖着条长长的血迹,却没有太在意跟着的红影。 只希望师父收到消息,早些赶来才好。 走了约莫一里路,白衣女子失血过多,觉得愈发眩晕,再难行动,只得藏身大树背阴处,渐渐没了意识。 那红影跃上青衣女子额间,发出柔和的光芒,不时那青衣女子便有了转醒的迹象,可那红影却光辉大减。 流水潺潺,鸟语空明。 那青衣女子双眸一动,睁开眼最先看到的即是那红影。懵懂的她也不畏忌,托起红影,好奇地侧头打量。 那红影并不惧怕,反而轻柔地在她手心摩挲,弄得她痒痒的,“咯咯”地笑声清糯动听。 影子没有实体,半透明犹如轻雾,内里却涌动着一股力量,也具灵性,能回应人的心神。 她看着它,有种道不明似曾相识的感觉。 当她稍转过身,着实一惊。身旁竟有一人,双目紧闭,面色惨白,神情痛苦,呼吸收紧而急促,左手捂着腹部的地方正汨汨渗着红色的液体,浸染了一大片白衣。 “喂,你怎么样啊?” 她的手触摸到那人胳膊的时候,接触之处发出柔和的绿色光芒,她自己也因这景象而不知所措,没顾上要把手拿开。很快地,她就发现,那人腹部渐渐不再流出液体,气息趋于平稳,面部表情也柔和了下来。 这应该是好事吧。 她如是想着,因消耗灵力而再度昏睡。 直到有个人轻轻摇晃她的肩膀,她才迷迷糊糊再醒了过来。身边的白衣女子仍在昏迷,眼前竟又多出一个人,一身橙色衣裙甚是鲜亮,宛如初升的朝阳般明艳。 “你是?” 清鸢嫣然一笑:“我叫清鸢,你可以叫我清鸢姐姐。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名字?是什么?可以吃吗?我感觉肚子在叫” 清鸢被她逗得忍俊不禁。虽说知道这孩子什么都不记得,可竟然问出名字是什么这样的问题,还是出乎她的意料。 “名字是用来给别人称呼的。你若没有,以后便叫兰菲吧。你这么可爱,还可以有个昵称,叫小菲菲,不过这个只能姐姐我来叫哦。” 兰菲呆呆点头。清鸢姐姐说了一堆,她并不完全明白,只觉得好厉害的样子。 “你听到肚子叫是因为饿了。走吧,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说着拉上兰菲的手,打算把这不谙世事的孩子直接拐走。 “那地上的人怎么办啊?” 清鸢眼珠一转,随口说道:“她是坏人,来抓你的。不用理会。” 兰菲却反驳道:“可是她看着不像坏人啊。” 在地上躺着的人,束着发,一袭白衣,身材清瘦而颀长,腰间有一块方形玉佩,好是俊俏。 “小菲菲,姐姐教你人生的第一堂课:很多坏人是你第一眼看不出来的。你看姐姐我像坏人吗?” 兰菲自然乖巧地摇头。 “那既然姐姐不是坏人,你相信姐姐不?” 兰菲复乖巧地点头。 “那姐姐说她是坏人,你为什么不相信呢?” 这话好有道理的样子,懵懂的兰菲无言以对。 清鸢见她眼睛还不时去瞟那白衣的姑娘,也不好直接拽走,于是说:“要不我们躲到一边,等她醒了,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自己的心思竟然这么轻易就被姐姐猜到了,兰菲心中泛起崇拜之情。 两人坐在一边的树丛中,清鸢不放心,给兰菲一片幻影叶,隐去行踪与气息,免得被那人醒了发现。 方才是自己给她喂了迷药,以防她碍事,现在得为此干等着,如果说有报应,这是不是来得也太快了? 清鸢没闲着,汇报了此处情况,又去采了些蘑菇,准备待会儿烤着吃。 看到那人手动了,她便指着叫兰菲看。“这是苏醒的前兆。我们总算可以走了吧?” 兰菲笑得清甜可人,温顺地由姐姐牵着,找地方去烤蘑菇吃。 生个火,串起蘑菇,撒上盐和孜然,香气很快扑面而来。 “哇!姐姐你好厉害!” 清鸢被她称赞,心中倒真有点得意洋洋。“那是当然咯,姐姐厉害的还不止这一点呢。今后要不要跟姐姐在一起?” “会一直有烤蘑菇吃吗?” 如此天真的孩子清鸢点头。 “太好啦!我以后要跟着姐姐。” “小菲菲,缠在你手臂上的小东西,可不一般哟。” 兰菲见那红影很可爱,觉得没什么问题。 “我看它一路随你,与你想必因缘颇深,说起来,我也有件类似的法宝。” 言语间,清鸢取出尺素送她的法宝——海。此刻是一个光华四溢的蓝色小球,内里却蕴藏了冰晶海魂之力,可任意变换形状,成为称手的武器。 “哇!好神奇。” 那红影听了,不服气般跳到她手心,也变成一个红色光球,随后化为双剑,与兰菲心意相通。 兰菲眼中几乎要放光了。如此神奇的家伙,竟然选择跟随自己。 红影见她开心,又小蛇似的回到她手臂上。 清鸢边吃蘑菇,边双目四处扫着,果然发现那白衣的女子正寻着她们的方向找过来。 是做饭暴露了行踪。清鸢眼珠一转,问道:“小菲菲,吃完蘑菇,姐姐带你去城镇逛逛,好不好?” 一听有好玩的,兰菲哪能不同意? 清鸢刚要起身之时,收到主事的回复,使她改变计划,一路不再隐去踪迹,反而大摇大摆带着兰菲到处游玩,就像故意要吊着那尾随女子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纵横百合 清鸢带兰菲出了城镇,一路南行,走到一片荒原。 她见四周空旷,觉得时机成熟,边结印边大声说道:“跟了这么久,难道还要继续躲着吗?” 那白衣身影不再避讳,手持三尺青锋现身。 兰菲看到昨日的她,很是惊讶:“竟然是你?” “小菲菲,你看我说什么,她果然是坏人吧,尾随我们一路了。” “你胡说!我乃建木聆叶之徒,风长栾,倒是你,不怀好意接近她,究竟有何目的?” 清鸢知道她是谁,却仍义正严辞地狡辩:“无凭无据,你说是谁就是谁?小菲菲我就带走了,你该回哪里回哪里去。” 长栾被呛得一下乱了思路,半晌才再度开口:“那就要问我手中的青岚是否同意了!” 两人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清鸢没出武器,反而从容地徒手应对长栾的利剑,贴近她的身体时,刻意俯身去闻她身上的馨香,以迷醉的神情挑逗她,还在她耳后轻轻呼气,使得长栾又羞又恼,青岚一时乱了方寸。 清鸢故而得隙双手结印,使了一招“残香朝雪”,一时天上飘落白梅花瓣,却在下落中渐次染红,围绕长栾打转,令她脱不开身。 她怎会这失传已久的招式?长栾心中疑惑。 晃神时,绾住青丝的玉带被戏谑地扯下,长发随风,尽显妩媚。 清鸢在她十步之外,指腹细细摩挲着发带,在邪魅的笑容中,把手上的物什凑近鼻尖,挑衅般望向长栾。 可恶!脸颊的红晕无处掩饰,气得牙痒也无可奈何。 就在此时,一阵妖风,四周有淡淡的黑气很快凝聚,化成黑影,清晰起来,竟是一个羊头人身的黑色怪物。 “三个细皮嫩肉的小娃娃,吃了一定很补,哈哈哈哈。”怪物声音低哑厚重,听着让人毛骨悚然。 这气息,明显不是普通的妖,难道风长栾心中大呼不妙。原以为那一族类都被封印在神魔之眼下无法逃脱,不想如今却遭遇上,看来只能应战了。只是此事非同小可,战毕要即刻禀报师父。 “你们先走,这怪物交给我。” 话不多说,提剑上前。 清鸢没有出手,拉着兰菲,也不逃走,在一旁饶有趣味地观看。 “清鸢姐姐,我们不上前帮忙吗?” 这魔物周身似有铜墙铁壁,青岚剑怎么砍都伤不了它,反而迸发砍在磐石上溅出的那种火花。那漆黑的手臂宛如有万钧之力的铁锤,挥舞生风,速度却极快,令人无法招架,只能堪堪避开。可即便能躲,拳风之力也不容小觑。 数十个回合,风长栾被一掌强击打出三尺之外,口吐鲜血。 “还愣在这干什么?快走!”说着爬起身,又上前要拖住那怪物。 清鸢看清了魔物和长栾的路数,摇摇头,心里想着:建木上的小丫头,败局已定,至今还在逞强,是想死前多带些伤吗? 哎,罢了,今天心情好,不想她这么快死。仅仅是,心情好而已!如是念着,清鸢果断出手,将海化为寒鞭。此魔至刚,普通兵器难奈它何,而鞭子却可以柔克刚,制约束缚。 寒鞭一出,那魔物似有片刻走神,吃了几招亏。 那寒鞭,不会认错,果然是她转世之后魂魄力量衰减,才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 三千年前,曾见过她,那时她还是自己的劲敌,多次交手斗法,惺惺相惜;没想到她轮回转世,再见却是这般光景。好生有趣。 恍惚间被附上血咒的青岚刺伤,一声哀嚎。 罢了,日后再见。 羊头人身的黑影一声低吼,远遁而去。 窜到河边,没入水中清洗伤口。 “张嘴怪物闭嘴恶魔,我可是有名字的,智慧之魔巴风特是也。”这次才出来调查人神两界,就被两个丫头联手揍了一顿,差点出师未捷身先死了。虽然身死也就是回魔潭待上一段时间的事,不过 不想这些了,如今养好伤才是正经。背上三寸的剑伤,估摸着不是说好就能好的。这铁打的金刚,小事不受伤,受伤无小事。 岸上似乎有什么动静,巴风特起身查看。 跑来个书生模样的男子,面无血色,一袭长衫被血浸染,步履蹒跚,碰上巴风特,吓得腿软,再无力奔逃,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他身后还有追兵,个个草莽打扮,手中握着滴血的砍刀。 看来这文弱男子是被一群人追杀。 那些人前一刻还神气十足耀武扬威,现下看到巴风特这全身透黑前所未见的妖怪,立马惊恐作鸟兽散。 巴风特来到那男子跟前,诊出他伤及心脉,放任不管的话必是活不成了。 那男子望着他的尊容,心想这勾魂使者怎么和志怪小说中差了那么多,不是牛头马面而是羊角大仙,再想也难怪,若是死过亲见的鬼魂,就写不成那些小说了吧。 “差爷,在下洛秦,您看我生前没做什么坏事,死后能否请您多照顾着点?这厢有礼了。” 巴风特觉得好笑,以为自己要死的人还这么多繁文缛节,可再一想,这洛秦若就这么死在这,自己可不一定能说得清,特别是要再见到那三位姑娘 他伸手读了洛秦的生平记忆,得知他是凤鸣山庄洛家独子,虽是武林世家之后却无心习武,为人有些迂腐,平日里爱看志怪小说,喜欢钻研奇门遁甲,这次回家途中遭人劫杀。 巴风特突然生出个有点胡闹的想法。 “洛秦,我保你不死,你身份借我用一阵子,如何?” 这洛秦一听,眼都直了。只听说过差爷收人没听说过差爷救人的,自己到底何德何能,竟让差爷为自己破例? 嘴上却不敢怠慢:“全听差爷安排,差爷想用多久就用多久。在下先谢过差爷。” 巴风特将魔气尽数渡给秀才,护住他的心脉,保他不会断气,订了印契,如此别人便察觉不到自己的魔气,再把他藏于河底,即为禁锢也是保护;等自己借他身份用完,回来还他自由便是。 洛秦,这是自己现在的名字。 风长栾动用血咒,加上原本伤后虚弱,再难站稳,勉强扶着青岚剑坐直身子。 “你”“多谢出手”未曾说出口。 清鸢并不在意,俯身帮她处理伤口。“看你为了保护我们而不顾自己,就姑且相信你不是坏人了。” 两人四目相望,同时笑出声来。 “我们也算共患难了。我已经自报了家门,那么你是谁?为何会那失传已久的残香朝雪?” 清鸢两手没停下包扎,没抬头告诉她:“我一介散仙,那是我师姐的招式。看来,你识得?” “师姐?难道是,墨仙幽离?” “不错,我是她师妹,清鸢。” 长栾信了。毕竟对方没有必要骗她。若真另有所图,趁她虚弱之际带走兰菲便是,为何还要费心照顾自己? “两位姐姐,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兰菲在一旁插不上手也说不上话,显得很尴尬。 “小菲菲你在附近捡些枯木枝,准备生火吧。别走远哦。” 长栾见她离开,对清鸢说道:“实不相瞒,昨日我发现她时,被十二个黑衣人截杀,之前还担心你与他们是一伙的,多有得罪。她” “我知道她的身份,所以也来找寻她。你有何打算?立即把她带回去?” “我只是奉师父之命,也不知道此次为何提早这么多来找她。” 清鸢对此来了兴趣。她知晓以往每隔百年,建木众仙便会出动,来寻找一个沉睡的少女,然后把她带回去进行什么仪式,似乎对于神仙人三界都至关重要。 “我在想,每一个百年,永远都是他人的意愿,有谁会去问,她自己想要什么呢?” 清鸢的话令长栾想到师父临行前对她说:“如果她有什么想做的,你不妨陪着她一起;但是如果遇到紧急情况,一定要立即通知为师。”师父当时神情很复杂,有怜悯,似乎还有悲哀,她不敢妄自揣测,答应师父。 “你说得对,我打算问问她,在那之前,她想要做什么,然后会陪着她一起完成。” “若是这样,当然最好。我师姐失踪前曾托我寻找她,既然找到了,我会陪你们一起的。” 长栾见清鸢长久凝视自己,有点不好意思,问道:“你看什么?” “我在看,你还挺俊俏的。”清鸢说着娇媚一笑,还泛起秋波。 “你,你也挺好看的呀。”长栾跟随师父多年,从未被女子这般注视夸赞过,心中漾起些许涟漪。 清鸢被她的局促逗乐,心想这仙女姐姐原来这么容易害羞,于是意欲揶揄一番。“姐姐,瞧你脸都红了,该不会是看上妹妹我了吧?” “说什么傻话,两个女子讲什么看不看上。” 她面色愈发晕红,在清鸢眼中别具诱惑之力,于是清鸢凑近她,近到呵出的气息打在她的脸颊上。 “姐姐有所不知,其实也是可以的哟。”故意省略中间一段,换作一口如兰的气息,呼拍在她脖颈处。 长栾何时经受过这般挑逗,立马推开她,轻嗔“胡闹”。 清鸢笑得花枝招展,恰逢兰菲拾了一抱树枝回来。 “两位姐姐这么开心啊。” 长栾红着脸不说话,而清鸢仍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等二人恢复常态,长栾问兰菲:“你可有什么愿望?” “愿望?”兰菲被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懵了。 清鸢解释:“就是你想要做什么?比如吃什么好吃的,还是去哪里游玩,诸如此类。” 兰菲望天呆了一会儿,答道:“世界有多大?我想去看看。” 长栾拿出一张神州地图,问兰菲想去哪里。 兰菲歪着脑袋打量地图,自出发地起,在整张皮纸上画了个圈,然后羞赧地对长栾姐姐笑笑。 清鸢打趣道:“小菲菲你胃口不小,是要把整个神州包个圆咯?” “哪有”兰菲不好意思地低头,像个小孩子,紧张地等待姐姐的回复。 长栾沉思片刻。“也无不可。那我们一起详细规划下路线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在地图上描画,先南下,经岭南西行至苗疆,再北上穿过大漠,领略塞外风情,最后回到位于中原的建木。这一安排却不似兰菲随手一圈,而是刻意避开了神魔之眼和幽暗之境的可能范围。 三人对于这份游历计划都没有意见,便开始了说走就走的旅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幽暗般若 般若宫位于幽暗之境,一片由卓绝灵力划出的独立于仙人二界的墟地。三千年前神魔之战,天权起事失败,被诬为叛众,未被诛杀的部从逃至此处,开辟了一方天地,蛰居于此,落地为根,繁衍生息,却时刻不忘报复神族的血腥镇压。 幽暗之境无日无夜,无春无秋,虽不至寸草不生,然满目望去尽是苍凉,冷寂无涯,虽在人间,却似冥地。 能在这种环境下存活数千年的部族,其心坚韧可窥一斑。穹宇中天权席次被废,他们也早就不是文曲,只称自己为般若宫人。 原天权部文曲祭司,也就是后来的般若宫主,因神力衰微而沉眠于般若地宫,般若宫一般事务都是由主事流野和副主事尺素打理,若遇重大决策,正副主事无法定夺,便会去地宫以唤灵仪式请宫主谕。 流野经常会在主事厅中闭目休息,而通常这种时候,只有尺素和清鸢才敢进入。 建木之上,经年如春。 涟漪浅吟轻笑:“流野,你这次下建木,可在执行任务之余,给我带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回来么?” 青涩的流野从背后拿出一只折好的纸鸢,涟漪一把抢过,摆弄一番却无可奈何。 流野溺笑,将纸鸢打开,将几根木条固定,牵上线,纸鸢便准备好乘风飞翔了。 “我见下界会在春季之时,在纸鸢上写上祝福或心愿,然后放飞出去,以期上天成全。” 他解释着,手中的纸鸢已飞起。 “那你可有写下什么?” 流野没有回答,只是望着她的侧颜。 涟漪趁他走神,一手抢过他手中的线圈,拉着他在空地上欢跑嬉笑。 涟漪脸上写满了不安,惴惴问道:“流野,你说,那种被禁止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为什么建木之上会有这样的禁忌呢?” 流野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唯有用手心向她冰凉的身体传达些温度。 星稀之夜。 “月部女仙涟漪,私犯仙规,罪不可恕,将其打入魔界,永生永世不得回建木之上。”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她。带着镣铐的她,脸上虽有绝望,却无后悔。 不! 他要出手,不曾料想被身旁最信任的师兄下了克制禁咒,暂时失去了所有法力。 黑色的漩涡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点点在自己面前消失,伸向她消失之处的那只手,抓握的只有墨色中的虚空。 “聆叶,趁我还叫你一声师兄,你说!你们为什么要把涟漪放逐魔界?” 流野红着双眼,横刃拦住聆叶去路,不管不顾,大声质问。 路过的小仙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犯了错,自然是要受到惩罚。仙规你我都很清楚。没有将她当着众仙的面挫骨扬灰以儆效尤,已然足够仁慈了。” “胡说!若真是有错,那为何偏偏要在我离开建木之时秘密处决?若非我提早赶回来”可是提早回来,又能改变什么呢? 聆叶不再言语。师弟,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现在的愤恨不甘,或许会让你以后活得轻松些。 “好,不说话了,当真很好!你我情谊已尽,受死吧!” “师弟,你要干什么!”聆叶堪堪退避。 “木部上仙流野,目无仙规,顶撞仙官,图谋破坏建木,冥顽不化,即日起削轶仙籍,发配归墟,永生永世受寒髓毒苦。” 他对于整个仙界早已心灰意冷,唯一的失望是没有把他也打入魔界;那般,至少生不同衾死同穴。 聆叶,只要我不死,我定会回来找你,不为仁慈地直取你性命,而是要毁你挚爱,让你生不如死地活着,饱受折磨。 流野闭目凝神间,察觉到动静,加上心绪波动,无意识间撑起的婆罗光胄中,带出数把利刃,直刺向前。 却被早有预料的尺素挡下。 “难怪一般人不敢进主事厅。我是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进来了,但也不至于毫无征兆就要杀人吧。” 如此情形已不是第一次,尺素这么说,倒带着几分打趣的味道。 流野这时也清醒了。“是我失态了。” “又想到你来般若宫之前的事情?” “是啊。想当年,我在归墟被囚禁五百年后,终于得以逃脱,后辗转来到般若宫。一晃,也过去千余年了。” “那位叫涟漪的姑娘” “这么多年来,我都很难再感觉到她,或许她还活着,又或许”只留一缕荒魂甚至形神俱灭得什么都不剩了他不忍说,明明心中知道那些可能性,却一直以为不说出来,就不会发生,即使清明如他,也会有此般的自欺欺人。 他没有说出的话,尺素是明白的,毕竟与他相识了一千年,也相知了一千年。 “往昔种种,已不可追。生命如湍流行舟,即便奋力溯回亦恐徒劳无功。” 流野神情轻松,手却紧紧攥着。“话虽如此,但我现在要做的,便是让聆叶那个伪君子付出代价。他曾加诸于我们身上的痛苦,我定会让他加倍经历。” “这么说,派清鸢去接近他的徒弟,只是第一步?” “自然,他与自以为圣明的仙族,都将毁灭。宫主大人未完成的,我都会做到。” 尺素知他所想所愿,问道:“为何偏偏是她?” “我能料到,你必是不放心,可是很多条件唯有她符合:她身份特殊,且随你修习;也只有她,才能瞒骗过建木与十二宫。我所不明白的是,四百年来,你为何只陪在她身边,而不告诉她你的心情,即使是被她误会?又为何,一直把那件东西锁在自己柜子的暗格中?” 尺素明白流野所指,凄然一笑。 “我未曾想,自己的感情能像她一般,悄无声息日生夜长,待我发现却早已连上我的心,流进了血脉。然而毕竟,最初那些事她已然选择忘记,我又为什么要再提起?曾经的爱与恨,不该成为她的束缚;我这样的人,能在她身边,就该知足了吧。” “就算是为她修习禁术血藤蔓,也不打算告诉她吗?” 尺素只是浅浅一笑:“若是需要动用血藤蔓,想必我定会时日无多,说了又有何益?等我死后,她记忆的封印会自行溃散,到时,还需请你帮我” “哎,从你要修习血藤蔓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会有那么一天。宫主说得没错,爱,真的是一种可怕的力量。” “可即便如此,人们还是会像荆棘鸟一般,忍不住,选择去拥抱自己的宿命。”那太长太久时间的凝视,想要斩断已绝无可能,只得沉沦。 “宿命吗?总之,多保重。” “彼此彼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秘境铃鸣 洛秦在凤鸣山庄机缘巧合下加入长栾一行,四人由那再出发,行走半日,来到一处荒泽。 驻足前瞻,却见去路弥漫着浅紫色的雾气。 “前面似乎有瘴气,稳妥起见我们绕行如何?”风长栾最是谨慎,不想节外生枝。 “我觉得倒没有必要绕行,且不说这一绕要绕到哪里,我们此行既是游历,哪有遇到什么都绕行的道理呢?”清鸢说着迈步往里走。 长栾意欲拉住她,却被她轻盈一闪没入紫雾,那情景,就如一个好好的人被吞噬了一般。 长栾心中无意识地“咯噔”一声响。 没多久,清鸢便出来了。 “你怎么冒冒失失就进去了?万一是危险的毒瘴怎么办!”长栾紧张地嗔她。 清鸢见大姐如此在意,心情大好。“大姐的关心真令我感动不已。不过那应该只是普通的雾,会呈现紫色应该是此地空气中弥散的微弱雷灵折射了光线所致。看样子我们所在的地方应该是雷泽附近,是传说中华胥氏履迹生伏羲大神的地方。既然来了,不妨进去一探。” 清鸢这么说,兰菲的好奇心完全被激起,不住央着长栾姐姐要一起进入那紫雾去一探究竟。 洛秦自然也赞成探险。 长栾拗不过这么多人,只好自己走在最前为大家开路。 雷泽是一片大泽,人迹罕至,其间却栖息着珍奇鸟兽。 “那种黄身赤喙的鸟应该便是‘肥遗’吧。相传自上古神魔之战后,肥遗便绝迹世间,只存在于《洪荒志》等古籍之中,想不到今天竟能得见。” 兰菲对灌木丛中跑过的小兽来了兴趣。 “那是什么啊?长得像只小猪但是牙那么长。” 清鸢解释道:“那是当康,别名牙豚,因其叫声而得名。相传可以预见丰年。” “这么有趣啊?看来我们来这里真是来对了,这地方太有意思了!” “是啊,上古战乱之后,天地间气候陡变,很多珍禽异兽都消失了,不曾想它们竟能在此繁衍。” 兰菲兴许又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追着跑了过去;长栾不放心,急忙跟在后面。 如此,清鸢和洛秦被落下一段距离。 洛秦首先开口:“你刻意带她们走进雷泽,只怕不是见识肥遗当康这么简单吧?” 清鸢只是邪魅一笑:“你说呢?”便继续前行。 洛秦倒也不猜了,随遇而安。 两人赶上风长栾和兰菲,却见后者在一块巨大的石壁跟前停住,着魔般出神地盯着石壁,目不转睛。 清鸢从旁观察,发现那石壁的面非常平整,犹如铜镜,且石面湿润,恍惚能映出倒影。 “小菲菲,小菲菲” 清鸢摇着兰菲肩膀,自己却不敢直面那石壁,生怕也被勾去了神魂。 洛秦也有样学样地叫唤着长栾。 半晌,那两人才清醒过来,瞳孔再次有了焦距。 清鸢将她们带到一边。“你们怎么了?盯着那石壁发呆,被摄了魂还是夺了魄?” 长栾惊魂甫定,兰菲却显得平静许多,和二人解释道:“我刚刚望那石壁时,竟然看到一幅画面,有一个模糊的紫色身影,而我也在其中,还有些其他人,我感觉好像认识他们又好像不认识” 风长栾回过神,补充说:“我隐约看到很惨烈的战局,我们面对的似乎是魔族。” 清鸢与洛秦对视片刻。 巨石上并无致幻法术的痕迹,却能让人看到那些场景,着实神奇。 “看来,那石壁是三生石。” “三生石?”风长栾感到难以置信。“三生石不是在忘川河畔吗?这里是雷泽,怎会” 清鸢解说道:“冥界的忘川河畔是有一块三生石不假,相传世间的每一缕魂魄都会在那里累积一颗沙砾,久而久之便融合成一块大石头,往来忘川河的鬼魂可以在过河之前从中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是谓三生石。而这里的石头似乎有相同的灵力,加上我以前在一本志怪古籍中读到过,孕育生命的雷泽中也有一块可以映射人今朝前尘的三生石,与忘川的那块遥应人的生死两极,说的应该便是这块。” 从兰菲的描述中,长栾推断紫色身影应该便是司幽大人,但自己看到的景象呢?可惜只能看到些许片段,还不够拼凑成一幅完整的图。 “清鸢,那你呢?可感兴趣?” 清鸢却莞尔一笑:“即便尽知前尘旧事,也不会改变我今生的心念,看与不看,又有何分别?”说罢继续前行。 洛秦拍手叫好:“果然豁达,那我也不看,省得给自己妄生执念,平添烦恼。”随后也跟了上去。 她今生的心念为何?如此笃信?长栾看不透,因此生出一丝失落,却仍希冀着能明白。 路上,兰菲仍念念不忘三生石上看到的紫色身影,虽似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但却觉出真实的熟悉感,那凝炼了时光的容颜应是温煦如同三月艳阳,淡雅好似霁月清风。 四人行了一段,竟听到远处响起清脆的铃声,逐渐靠近。 此般荒无人烟之地,凭空而来的铃声不得不令人心生戒备,更何况这铃声仿佛可以摄人心魄。 各人手握兵器,小心前行。 铃声越来越近。 雾中绰绰出现一个身影。 一步,再一步 无人敢松懈,甚至大气都不喘一声,仿佛僵在一处。 脚步和铃声毫无停下的意思,依旧接近着。 影子渐渐清晰,竟是一副绝美身姿,身着绛红长衣,乌发垂至腰际,体态玲珑婀娜,袅袅婷婷。叮当作响的,正是那白皙赤足上系着的对铃。 “好美的姐姐啊!”兰菲为那美艳倾倒,都忘了手中化为双剑的红。 其余三人仍是对峙状,时刻提防着对面可能的异动,却又因不知底细不敢贸然先发。 那身影没有理会,径直走过他们身旁,擦肩时唇角神秘上扬,似是有嘲弄的意味。 直到身影远去,再次消失在雾气中,三人方才松了口气。 “刚刚走过去的姐姐好美啊。”兰菲还沉浸其中。 “能孤身行走于此的,想必不是普通人。”况且虽然能听到铃声,但是自始至终都探查不到那人的气息,这才是最可怕的。 比起长栾,清鸢则是戒备之余更有担忧。 难道,那人也知道 多想无益,必须先下手为强,抢先一步找到“那件东西”。 如此忖度,不禁加快了步伐。 洛秦跟上她,悄声问:“你该不会是想要找到” 清鸢使了个眼色,不让他再说下去。“那你帮不帮我?” “帮,自然帮。” 说完,洛秦眼珠一转,凑近兰菲。 “我在一本书中读过,雷泽里应该有一个巨大的脚印,华胥氏便是踩在这个脚印上,方才感孕,十二年后生下伏羲大神。你有没有兴趣去看一看?” “当然想啦!在哪在哪?”兰菲兴奋得像个小孩子,或许应该说,现在的她心智就相当于小孩子。 “我刚刚问了,你的清鸢姐姐正在帮你找呢,找到就带你去看。” “清鸢姐姐真好!” 接着她转头问道:“长栾姐姐,我们一起去看大脚印吧好不好?” 这丫头长栾还能说什么呢?只得答应:“好好好。” 清鸢曾只身来查探过,故而能够轻车熟路找到位置,但未免长栾起疑,仍是刻意绕了些许路,走了弓背而非弓弦。 终于走到时,她才放下心来,看样子,刚刚那人还未找到这儿。 地面上,确实有一个宽大的脚印,差不多七尺长而三尺半宽。 “这里,想来便是那处神迹了吧。” 兰菲一听,乐得不能自已,竟傻傻地问:“长栾姐姐,清鸢姐姐,你们说,如果我一脚踩上去,会不会也怀个小家伙?” 洛秦听了哭笑不得。 清鸢嗔她:“小菲菲啊,你个姑娘家家也不害臊。不过你若真想知道,踩上去试试不就是了?” 兰菲当真,实实在在一脚踩了上去。 那一瞬间,清鸢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微笑。 大地刹然颤动,周遭景移物换,前方的地面上渐次凹陷下去,居然是一条地道,幽深得很,像是一张想要吞噬他们的血盆大口。 四人一时面面相觑。 进去还是不进去?这是一个问题。 长栾望着那深不见底的入口,心中恐惧,自是不愿再向前。 不待清鸢开口,兰菲就上前开始怂恿她去看个究竟。 “长栾姐姐,你看这条道路与神迹相连,是机缘巧合让我们下去探险一番,或许我们还能有更有趣的经历呢,好不好嘛?”那清糯的声音撒起娇来,还真是让人不好拒绝。 “不不行。如此诡异的地道,还不知里面会有什么危险。我们还是别下去了吧。” 兰菲好奇得心痒,实在想下去见识一回,便又去找清鸢当说客。 “清鸢姐姐,你看这里多神奇啊,难道不想去探求奥秘吗?” 清鸢虽想借助几人的力量一同下去取回宝物,表面却作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听长栾大姐的。” 这下兰菲转而继续缠着大姐,打算软磨硬泡。 “长栾姐姐,好不好嘛?”说着将她的手臂抱到自己胸前,来回晃动。可这般蹭着,自己竟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长栾知道她是无心,但是小丫头这样做,着实是在挑弄人,让自己有些意乱。 清鸢看出她眼中的恐惧,于是半开玩笑地问道:“难道说,是大姐怕黑?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哟。”说着搂住长栾,下巴贴着她的肩膀,姿势暧昧。 “胡胡说什么?我才不是害怕呢!”长栾傲娇嘴硬着,不肯承认自己对于黑暗和幽闭空间的畏惧。她既然是大姐,理应保护大家,怎该害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地宫探险 洛秦会了意,说道:“我也想去看个明白,或许还能觅得神踪也说不定。兰菲姑娘,要不我陪你一起下去吧,你且放心,在下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有人支持,兰菲自是很开心,点头之余就准备下地道。 风长栾无奈,只得答应可以一同下去,但是要先在上面休息观察片刻,确定没有异状方能行动。 于是四人在地道口就地休整,待了一柱香时间,见没有什么动静,这才排成一列行进。长栾打头,拿出火折子照明,一级一级踩下阶梯,洛秦殿后,清鸢和兰菲走在中间,四人手拉着手。 清鸢感觉到,大姐的手握得格外紧,甚至还在微微颤抖着。哎,这家伙,明明那么害怕,却还是逞强想要保护大家。她无奈莞尔,努力弯起小指,在长栾手心轻抚摩挲,看能否分散她对于恐惧的注意。 通道黑洞洞的,起初窄得只能挤过一个人,等完全走入地下,却开阔了许多,看格局,他们所在应该是地宫的甬道。 “大家提起精神,前方不知会有什么,如果遇到情况,或是火折子熄灭,我们能退则退,安全第一。”风长栾如是说,手中的青岚又握紧了几分。 几人四处张望,发现甬道两边的墙上刻绘着壁画,没有上色,且笔法古朴,应是千百年前的先人所创作的。 洛秦又燃起一个火折子,凑近端详,却见他们手边的画上是这样一幅图景: 最中间是一位神祗,周身耀着光华,左右各有一物事,奇形怪状,不明所用。而下面是一群人从事农务。 再看下一幅,一些人在神祗的指导下,也开始制作那种物事。人们似乎很满足,载歌载舞。 接下来的几幅画不知何故,模糊得难以识别,隐约可见有什么被毁坏了。 所有画中,那些人群的上方都写有古文“亙海”。 长栾与兰菲看得一头雾水,洛秦却若有所思。 人间亙海部已是三千多年前的事情了。 再往前走,一行人被一道四丈多高的石门挡住了去路。 洛秦对石门上刻的龙凤环绕的星空图案研究一番,遂得出结论:“这石门是根据古星盘和八卦之理制作的,如要打开,应该要依照其规律行事。” “古星盘?”兰菲不解。 “简单地说,就是穹宇中有十三星宫而不是十二个。这个我们以后再慢慢说,眼下打开石门是紧要事。”清鸢说罢,也加入破解石门。 兰菲仍不明白,去问长栾姐姐,可后者对此讳莫如深,不愿吐露半字。 清鸢和洛秦琢磨出,门上的星宫位置会随着一天中时辰的不同而改变,据此推出规律,用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这才缓缓开启了石门。 兰菲拍手称赞:“哇!清鸢姐姐,洛秦哥哥,你们好厉害呀!” 随着石门悠悠开启,内里传来“咔哒咔哒”的诡异声音,虽然轻微,夹杂在石块摩擦的响动里却格外瘆人。 各人严阵以待。 石门完全打开,两束强光骤地投射出来,晃人眼睛,还好长栾手快,用剑鞘将光的源头格到两侧。 两声木头撞在墙壁上的声响后,强光消失。 她举着火折子,小心靠过去要看个究竟。 墙根散落不少木头碎片,多数细小,有个大木桩粗细的残件外观还算完整,只是已经被撞坏了,里面仍断续着“咔—哒—咔—哒—”,仔细听来像是木轴转动的声音。 风长栾用剑鞘拨动一下残件,发现上面还镶嵌着一块有棱水晶镜片,由此推测刚刚的强光便是从棱镜中射出来的。 再跑去另一边查看,情况差不多。 竟是两个制作精细的木器! “这难道就是那墙上的壁画,一切都说得通了。”清鸢自语。 兰菲一点都听不明白。“清鸢姐姐,你在说什么?” 清鸢浅笑着解释道:“《洪荒志》记载,神农神上不仅教授人们农事耕织,更用木头制造出一种机关,填充灵力使其活动,用来帮助人们劳作,称为机兽。神上将这种创造之术传给人间亙海部族,可是后来这一部族在神魔之战中尽数战死,这种技术便失传了。据说时隔千年,有一人名曰偃师,机缘巧合下习得此术,可以造出能歌善舞的木头人,栩栩如生,因而后世将此称之为偃术。可是偃术终是比不上神上所造机兽,因为没有精纯灵力的驱动,偃术只能靠活物跳动的心脏才能驱动机关,更有传闻说偃师所造可以歌舞的木头人便是取少女之心驱动的。” “怎可如此!”众人骇然。 “这也只是传闻,不过今日所见,可以证实机兽非虚。只可惜眼前的两只损毁了。不过这也是情非得已,如果不出手,谁知道这地宫守卫会怎样对待潜入者。”回想当时情形,机兽发出强光,如果趁人眩目的刹那突袭,确实让人难以防备。若非己方先下手为强,现在很有可能已然吃了它们的亏。 洛秦跳出来说:“在下对此很是好奇,想拆开这机关来学习研究一番,或许能参透其中玄机,成为当代偃师也未可知。” “你就不怕摆弄这机兽会触动其中的自毁机关什么的?到时候玉石俱焚,搞不好我们都得交代在这了。” 洛秦被清鸢点醒,觉得是自己大意了,只能惋惜地望着那两堆木头。 清鸢见他如此,掏出一个锦囊,施法将残骸纳入其中,交给洛秦。 “这锦囊里辟有一个结界,可以用于收纳携带,你带着,大可以后慢慢研究,祝你好运。” 洛秦接过锦囊,望得出神。 “喂!走啦。” 他回过神来,赶紧跟上。 一行人再向前行,途中遇到不少小型防御机关,所幸都能一一破解,并未受伤。 地宫中无日无月,他们也不知走了多久,只能饿了吃,渴了喝,累了休息。 甬道的那端有光,似乎意味着探秘的终结。 他们走过甬道,没想到尽头处竟是一片沼泽,左右两旁各立一盏青铜的鱼状长明灯,灯光从鱼嘴中吐出,照亮沼泽。 沼泽上氤氲着淡紫色的薄薄雾气,与初入雷泽时见到的很是相似。穹顶则是星空的样子,熠熠生清辉,仔细一数,却有十三星辰。 “呵,真有意思。”兰菲说着便走上前,不曾想却被一个无形的结界弹开。 细看之下,这结界之上施布着雷灵之力,仿佛有生命有智慧般,能令人感应到类似心跳的律动。 长栾跑去扶起兰菲。 “长栾姐姐,我没事。”兰菲忍痛懂事地宽慰她。 结界的雷灵大作,霎时间扩大,把四人吞入其中,接着沼泽中缓缓浮出一个人身背翅鱼尾c周身紫赭的怪物,生了一双赤红眼瞳,铜铃般大,两臂蔓延着暗青色纹路。 “吾乃雷泽戍卫赤鱬,汝等擅闯雷泽地宫圣地,意欲何为?” 风长栾赶紧解释:“我等因好奇误闯雷泽,舍妹不经事触碰了结界,我等会速速离去,绝不敢再踏足雷泽半步。” 雷泽戍卫沉默片刻,却不知为何震怒,威喝一声“大胆”,化出兵器幻雷三叉戟便猛扑了过来。 风长栾见势,只得提起青岚剑御敌。 另外三人一同迎战。 雷灵结界似乎能克制入侵者的灵力,令其难以发挥。 四人战得吃力,清鸢见大姐即将被赤鱬的戟划到,挥鞭去拖住中间的长刺,却不慎被鱼尾扫到。长栾见势刺入鱼尾,被吃痛的赤鱬一拳掀翻。洛秦的八门金锁暂时挡下那三叉戟,可是赤鱬转手一个横扫千军还是让他吃了苦头。 赤鱬身上有奇毒,可惜等他们发现却已悉数中招,身体渐渐发僵。 洛秦欲动御魔之力自保,无奈这血肉之躯中毒之后,已无力施展法术。 他此刻感觉,这具凡人的身体就是个拖累。 红c海见主人不敌,发出共鸣,骤起护主,如商量好一般,海化作屏障保护他们四人,而红刺入赤鱬胸口。 赤鱬受伤使得雷灵结界力量大减。 之前林中的铃声再次响起。 红衣美人来到他们面前时,嘴角的嘲讽之意更深了。 清鸢这才明白过来自己上当了,原来那人方才一直躲在暗处,坐山观虎斗,现在要来收获渔翁之利了。 这样想来,赤鱬暴怒也定是那人的手段。 可惜眼前已无力还手,是否会搭上性命也未可知。 清鸢怎会甘心,情急之下不顾防守,召唤海攻去,却被毫不费力地挡到一边。 “可恶” 这是她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想法。 其余几人亦是倒地晕厥。 那绯石不由分说,双手燃火,结印瞬间咒杀了重伤的赤鱬。转身望见兰菲,却是神色复杂。 “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解除天谴的。” 彼时的誓言呵眉眼一低,嘴角苦笑,似有一抹惆怅。 正欲取出赤鱬腹中之物时,却被骤然而至的狂雷逼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乾坤雷鸣 “汝是何人,竟敢阻吾行事?” 悬空霹雷的人是不放心赶来的尺素。 “你不需要知道。若是还想活命,速速离去。” “凭汝千余年修为螳臂当车,若笃定寻死,吾便成全汝。” 绯石说着,手中凭空多出一把伞。这可不是寻常遮雨的油纸伞,绯红的伞面上画满不认识的符文,且遍布灵气,伞缘是一圈细刃,伞柄的铃铛则可摄人魂魄。 这非仙非魔的强大气息神? 尺素心想傻孩子这次遇上大麻烦了。 绯石挥伞向尺素攻来。 尺素在般若宫为修复宫主灵力才损耗了不少修为,加之应对之敌非泛泛之辈,劣势渐显。 那人气息虽似神族,但所使术法与尺素所知的三皇系神族完全不同,先代宫主为他们结的神契之印起不了丝毫的保护作用。 一袭红衣烈焰般冲过来,尺素躲闪不及,中了一掌,退倒在地,口吐鲜血。 “吾将赐汝安息。”伞上腾起烈焰,一挥,符文闪光下数条火蛇同时向尺素逼来。 眼看火蛇离她仅有一尺之遥,尺素却是避无可避。 “婆罗胄。” 华光之胄倏然出现,为她挡下了攻击。火蛇被吸收化解。 一身玄衣的流野救兵天降。 “自己怎么不小心些?” 冷冷的语气却让尺素心中升腾起暖意。 “千万留神,这人很是厉害。” 流野却似乎认识绯石,道了句“别来无恙”。 遇上的是蹙眉冷笑,伞上又凝聚出冰晶,源源不断射来,几欲突破护胄。 流野一手撑着婆罗胄,另一手猛拍大地,召唤出不少邪兵厉鬼。 绯石短暂收了攻势,使出红莲业火烧掉阻碍,遂继续冰火交加,令婆罗胄上出现细微裂纹。 尺素逮住对方专注攻击的空隙,借助地宫灵力召出狂雷劈向绯石。 红衣飘零。那人应声倒下,按住右肩,口角汨汨渗出血。 流野的婆罗胄中弹出数发光刃,绯石狼狈抵挡,身上还是被划出几道伤口。 即便如此不堪,那被划破的红衣仍美得惊心动魄,如血色的残阳。 绯石恨恨盯着他们,撑开伞,化烟散去。 两人这才松了口气。流野刚刚过度催动灵力,伤及内里,撤掉光胄口角便开始流血。尺素亦是重伤,站起来都很勉强。 两人相互搀扶来看昏迷的一行人,各个面色青灰,全身僵硬。 “是中了赤鱬的毒。” “尺素,你守着他们。我去取东西,顺便配解药。” 流野语罢,走到赤鱬的尸体旁,破开腹膛,探寻片刻从血肉中剥出一面玄墨色六角八卦镜,顺便切了些赤鱬肉。 他将镜子收好,着手将赤鱬血肉掺在般若的解毒秘药中,打算喂给几人。 “我先来吧。” 尺素说着接过药钵,悉心喂了些解药给清鸢,把药钵递回给流野,自己不顾伤势为她运功调息。 “我说你” “无需多言,我说过,这傻孩子的命是我的,其余人你看着办吧。” 尺素作为清鸢的师父,其实一直默默关心爱护着她,况且这么些年来一直把那件东西锁在自己柜子的暗格中;而令流野想不通的是,她到底为何要刻意在人前冷着一张脸。哎,女人 他如是思着,端着解药来到另外三人跟前。兰菲的毒肯定是要解的,洛秦也一并救了吧,希望巴风特会领这个情;轮到风长栾时,流野竟也救了她一命。 和她师父的账,可得好好算。 过了约半柱香,尺素运功完毕,嘴唇煞白。 清鸢无力倒在她肩头,感觉一如四百年前。尺素心中默念:纵我千疮百孔,也要保你完璧无瑕。 “你怎么连他的徒弟都救?” 流野嘴角玩味一笑:“你说,怎样能让那个人更痛苦?是让她就这么死了,还是留她一命当作以后报复的手段?痛苦c折磨c背叛c死亡我会让他一一尝遍!” 尺素面无表情:“好吧,随你。不过,那红衣人究竟是谁?为何有着神的气息,可是神契之印毫无作用?” “神契之印,那是什么?” “是将自己所修习法术的些微灵力抽出封入人体内,此后这人便可以自身灵力为盾免受该法术的伤害。修习的法术越多,灵力越强,就越能更好地以这种方式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是神族的秘术,故名神契之印。” “原来如此。那人名叫绯石,说来话长,我回去与你细讲。” “好。你帮我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她醒了告诉她,这次任务失败,让她记得回去领罚。” 流野无奈:“口是心非的女人。” “多长点记性总好过以后大意死在外面。” 是这道理,可是 流野苦笑,替她守着,而清鸢果真是第一个转醒的。 她兀地睁开充满惊恐的双眸,如同将要窒息般,连喘几口大气才缓过来。 “流野大人!” “我已取回雷鸣乾坤镜,不必担心。” “是。”清鸢仰望着这暗夜罂粟般的男子,此刻再多言语也无法逸出齿间。 “你之前中了赤鱬的毒,现在已经解了,可是最近几天还是要避免运功施法,还有,当心同行的巴风特和风长栾。” “是。” 流野见她仍那般注视自己,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流野大人,谢谢你救了我。” 流野轻叹一声。“你这次任务算是失败,回去后到尺素那里领罚吧。眼下继续潜伏,等待时机。一切随机应变,但是不可擅自动手,坏了大计。” 语毕便魅影般消失。 清鸢见其余的人似乎快要转醒,再次躺下假装才缓过来。 “长栾姐姐,洛秦哥哥,你们都还好吧?”兰菲不管自身的虚弱,靠着本能感觉催动灵力助他们恢复。 片刻过后,长栾和洛秦都睁开了眼睛。兰菲因消耗过度站不稳摔倒,甚至指尖都变得透明起来。 “不好!”长栾和清鸢赶紧盘坐为她输入灵力。她们都清楚,兰菲苏醒不久,灵力尚未复原,此般过度使用万分危险。 洛秦布下奇门遁甲守御,为她们护法。 用自身修为恢复神力消耗巨大,施法的两人额头涔涔冒汗。清鸢有尺素运功调理过,所以情况要好一些;反观长栾,面色发白,嘴唇微抖。 过了许久,兰菲才稳定下来,长栾则因虚脱而再次晕倒。 洛秦意欲趁机动手解决风长栾,却被清鸢拦到一边。 “罢了。此行目的已经达成,不必节外生枝。” “怎么,你舍不得了?” “只是时机未到而已。”依照刚才的形势,流野大人若是想长栾死,不救她便可。 兰菲见长栾姐姐虚弱得吓人,想再次给她治疗,被清鸢一把截住。 “小菲菲,我们两个费尽力气才把你救回来,你现在说什么也不能再动了。否则我哭的力气都没有了。让她多休息一阵子就好。我们先回地面上去吧。” 兰菲惴惴不安,于是清鸢决定指点她一二:“小菲菲你身怀草木的治愈之力,可是使用并不得法,导致会有额外的消耗。我现在教你一套最基本的心法,如此行经走脉,可以帮助你更好节约灵力。” 兰菲点头:“谢谢清鸢姐姐。” “我也只是不想你下次再为了救人而把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之后,清鸢扶着兰菲,洛秦抱着风长栾,速速原路返回走出地宫。 天色已晚,只得就地生火,休整一夜再做打算。 兰菲心知长栾姐姐是为了救自己才再次昏倒,内疚得一刻不离守着她。清鸢怕她忍不住再用灵力,也一直在旁看着。 生火做饭所有事情都由洛秦一人完成,结果采的果子大多还生涩得紧,鱼又烤焦了,晚饭大家都吃得极少。 清鸢给长栾喂了些秘药,她这才慢慢恢复了气色。 长栾微微睁开眼,见三个人都紧张地望着她,脑中竟空白了半晌才忆起先前发生的事情。 “长栾姐姐!”兰菲扑上去紧紧搂住她。 “乖,我这不是没事嘛。谢谢你们了。” 清鸢摆摆手。“好说。” 考虑到当下大家都有伤在身,兰菲更是需要休息,长栾便提出先回建木,等养好伤再行游历。 一行人对此并无异议,只是为如何去建木犯难。 “这个好办。我这里有一张符,我们明天靠着它就能飞回去。” 洛秦负责守夜,而风长栾也难得安心地睡了一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建木经年 翌日清晨,风长栾叫醒大家,收拾好后拿出一张金色的符,让几人手拉着手共同施法,不多时便飞到了建木。 建木高耸入云,宛如天梯,根部行有走兽,低杈常栖飞禽,再往上鲜见散仙居住,而顶部则聚有金木水火土日月七仙部,并有十二宫掌宫祭司轮驻,传授仙法,共商要事。各仙部分上仙c中仙和小仙,上仙司神命,中仙理仙务,小仙掌人事。 建木之顶看似地方不大,却由七仙部施法,仙力延展空间,布置出大格局,七仙宫拱卫主仙城。各仙宫为部内诸仙居所,主仙城则是十二宫轮驻祭司住留授业之处,也是仙部大会等活动举行的地方。 建木之上遥达天际,不似地面有季节更替,然建木乃盘古神迹,蕴藏蓬勃生命之能,加之众仙法力持护,因而经年温暖如春,且万物催发,终岁生长。 风长栾是上仙聆叶弟子,金部中仙,平日里负责完成师父交代的仙界事务。 从天上俯瞰,主仙城如同夜空玉盘,而七仙宫恰似环绕皎月的星辰。 兰菲被这幅巨景震撼,双足落地主仙城了,仍在惊叹不已。 着地之时脚下有巡查法阵一闪而过,他们还好,若是魔族或幽暗之境的人,法阵则可启动,困住他们之余更会向七仙部发出警报。 长栾觉着疲累,目眩不济,被经过之人搀扶住。 兰菲望去,只见一个高挑身影站在长栾身边,逆着光,一袭银灰长衫随秀发摇曳风中,身上散漫着清灵之气。 那银灰色身影也注意到她,稳好长栾便款款向她走来。近着端详,兰菲才看清那人眉清目秀,面色柔和之中又透着些许俏皮。那人比她高出半个头,阳春素指勾挑起她的下巴,双目直勾勾注视着她,嘴角浅笑都似携有桃花。 兰菲被那含春明眸盯得心旌摇簇,身子仿佛不是自己的般,几要瘫软在那怀里。 “破军,你又胡闹了。”一个温柔的男声传来。 众人寻声转头,见两个男子正往这边走来,跟在后面半步的正是聆叶。 长栾上前行礼。“廉贞祭司,师父。” 方才唤“破军”的正是玉衡宫掌宫祭司廉贞,而那破军则是瑶光宫的掌宫祭司。 破军笑着往廉贞胸前捶了一拳,廉贞却不在意,也未回应,而是到兰菲面前,色恭礼至道:“见过神女。” 兰菲一怔,不知如何是好,望着这儒雅恭谨的廉贞祭司呆住。 倒是破军一把牵起兰菲的手,对着廉贞挥挥衣袖:“瞧你这呆木头,都把神女吓愣了。”声音清脆动听。 七人到院内六角砖亭中歇息,风长栾为双方简单介绍,而后向师父和两位祭司汇报所遇之事,着重强调了之前战退的魔人和雷泽中碰到的神秘红衣人。 廉贞与聆叶一脸严肃,破军却似漫不经心,斜倚着柱子只顾眼中的兰菲。 兰菲被瞩目得不好意思,不觉面色绯红。 “既然如此,你们不妨先在建木上养好伤再做打算。聆叶,他们就交给你了。” 聆叶当即去为几人安排。 洛秦被安置于主仙城东面的一间厢房中,与清鸢和兰菲临近。长栾则会由聆叶领回位于主仙城西边的金部。 “聆叶上仙,烦请留步。” 洛秦跟上前。 “何事?”聆叶负手而立,侧身问他。 “是这样,小生一路走来,所见所感颇多。如今既有此机缘,妄动修仙之念,还请上仙收我为徒。” “修仙与你,是缘是劫犹未可知。你若打定主意,不妨去找司幽问问。我早已不收徒了。” 聆叶说完,一挥衣袖随风而去。 洛秦正欲回房,却见破军手执一枝红梅,去敲兰菲房门。 他笑着摇摇头,心想仙界当真有趣。 兰菲开门见是破军,心如鹿撞,回想自己先前不知所措的模样,不禁羞得低下头。 破军倒不见外,递上那如血的红梅,邀兰菲去亭中坐坐。 草长莺飞的天气,温煦的阳光中暖风拂面,而那本应生在冷冽中的点点红梅与春景显得格格不入。 兰菲刚想发问,破军却抢先一步:“神女可是要问,为何这四季如春的建木之上会有红梅?” 懵懵点头。 “是我为了纪念一位故人,便从宫内带来几根枝杈,嫁在城内北面的别院中。心想神女或许会喜欢,于是折了一支送来。” “谢谢谢。叫我兰菲便好。”清糯的声音中带着赧意。 “兰菲,是个好名字。” 见破军夸赞自己时,漆黑的刘海漫过浅眯着的眼眸,既是帅气又平添几分妩媚,兰菲心若擂鼓,仿似要溺入这银灰色的漩涡。 一阵大风倏然刮过,兰菲的发凌乱风中,破军顺势将她揽入自己怀中,用身躯为她挡风。 风过之后,破军仍舍不得放手,兰菲也还下意识地抱着破军的腰。 这银灰衣衫上,留有红梅的缕缕残香,直沁人心间。 “小菲菲。”清鸢觅她而来,碰上她与破军搂搂抱抱,心中自是不快。 兰菲松开环在破军腰间的手,而破军看清鸢时,透着一丝古怪。 清鸢上前,不着痕迹把兰菲拉到自己身边,嗔怪她:“你这丫头,要是当真喜欢和姑娘家亲昵缱绻,找我就好了,再不济去寻你长栾姐姐也行,怎么刚见面就缠着人家忙碌的大祭司?” 兰菲听出她话中的意思,很是惊讶:“怎么可能?”破军祭司竟然是女子? 清鸢双手掰着她的脑袋仔细上下打量破军。“怎么不可能?” 兰菲一番细瞧,方才恍然大悟,再想起自己的那些心思,根本不敢抬头去面对破军那笑盈盈的眼睛。 破军则不以为意,拉起兰菲的手,凑近她耳朵轻声说道:“我倒不介意,如果是神女你的话”还刻意将如兰的气息呵在她的脖颈上。 兰菲哪经得起这般挑逗,羞得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的头脸全埋进去,匆匆跑开。 清鸢正欲离去,却被破军横臂拦住。 “听说,你是墨仙幽离的师妹?” “正是。” “我在建木之上这么久,可从没听说幽离她有什么师妹。”破军警惕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手中隐隐积聚光华。 “我师姐平素冷清,想必是很少提及上建木之前的事。” “她已绝迹世间许久,你想怎么说不行?一面之辞怕是不足为信吧。”光华愈显,蓄势待发。 清鸢当然注意到了,却似不经意地问:“那破军祭司想要如何?” 破军骤然出手,光束化为利刃,直逼清鸢而来。清鸢早有准备,知道破军意图试探她的身法灵力,而自己可以轻松应对。 数十回合下来,破军发现清鸢与墨仙应该是师承一处,于是收手。 “破军祭司想必是查证清楚了吧?” “自然。只是,你师姐她” “我也有数百年未见她了。告辞。” 破军望着清鸢离去的背影,陷入沉默。 清鸢回到院中,见兰菲正惴惴等在她房门前,走上去叫她:“小菲菲,怎么在这里傻站着?” 兰菲见她回来了,嗫嚅着问:“清鸢姐姐你是不是生气了?” “为何这么问?” “你似乎很反对我和破军祭司在一起。清鸢姐姐,你说我这是怎么了?我昨晚做了个梦,梦里有一个紫色身影;而今天却对破军祭司虽然那时我并不知道她是女子我怎么这么搞不清楚自己啊?” 清鸢心想,这傻孩子 “陪我去屋顶看月亮吧。”说着便拉兰菲跳上屋顶。 清鸢指着月亮问:“小菲菲,你说从这里看月亮,感觉有什么不同?” “感觉月亮变大了。” 清鸢忍俊不禁,解释道:“其实月亮并没有变化,只是我们现在高处,离它更近,因此觉得月亮比在地面上望去更大一些。月亮没有变,我们也没有变,只是处境变了,故而以为一切都变了。” 兰菲仍是一副懵懂模样。 “简单地说,你并没有怎么样,只是从你醒来,不断接触新的人和事,你需要时间去思考,去分辨。你还是你,只是处境变了,所以感觉不一样;但是等你都想明白,再回头看时,又会发现什么都没变。” 兰菲被这么多的“变”与“不变”绕晕了,只觉得清鸢姐姐说得好有道理,自己竟无言以对。 “以后你就会明白了。就像很多人小时候读到过书中的道理,但仍需要自己活过一遍才能真正体会。” “清鸢姐姐,你们都好棒啊!长栾姐姐那么能干,你这么聪明,我却什么都不行。” 清鸢拍拍她的头。“傻丫头,我们可没能耐治病愈伤。你怎么还说自己什么都不行呢?” 兰菲清糯的笑声宛如夜幕中的风铃般悦耳动听。 “小菲菲,你身体还未恢复,空想惆怅,不如早些回去休养。” “好的清鸢姐姐,我听你的。” 清鸢送兰菲回房后,用地脉法术探查一遍主仙城的阵法与结界,寻得几处有意思的地方留待有机会亲自前往,再将所有信息发回般若宫。 兰菲打开房门,被迎面飞来的小纸人吓了一跳。 那小纸人上剪出符文,带着法力,可以飞行,还能播放出声音。 “兰菲,明天要不要来别院赏梅?或许还会有意外的惊喜哦。” 原来是破军祭司的把戏。 翌日,兰菲一大早就醒了,心想破军邀约她去别院,收拾好便出门。 人间讲究“一日之计在于晨”,建木之上也无不同。晨曦时分清灵之气最为充盈,因而不少意欲精进的仙人都会选择晨修。 兰菲根据纸人上的指引,不多时便找到别院。朱门未阖,阳光穿门而过,在围墙阴面铺就一条金色通路。 兰菲恍神,感觉冥冥间似有什么吸引着她,一定要迈入这扇门。她轻叩下门扉,随即跨过门槛。 别院素雅简致,鲜少繁复的装饰,不见破军,一缕红梅的幽冷香气却透过一旁的石拱门暗暗飘来。 兰菲寻香而去,过了拱门,却进入了另一番天地。灵力划出的结界中北风泠冽,瓦上地面皆堆着蓬蓬白雪,一片梅树伫立于这冰天雪地之中,开得正艳的梅花红若飞火,似乎能让人忘却严寒。 炽红花海中,竟融入了些许紫色。于她而言,那身影陌生而熟悉,转身之间,凝炼了时光的容颜,温煦如同三月艳阳,淡雅好似霁月清风。 司幽微笑躬身:“参见神女。” “你我们之前认识吗?” “小仙司幽,往事前尘,想必神女是不记得了。” 兰菲黯然。“对不起” “神女不必介怀,只是些零星琐事而已。”眸中并无波澜。 零星琐事兰菲对上那静若深泓的瞳眸,内心不禁失落。 “若神女愿意,不妨就以今日为初见,如何?”这话,司幽更多是要说于自己听。 恨不若初见,只消得镜花空,水月散,凭凄切。 两相无言之时,破军跹跹而至。“神女起得可真早。哟,巧了,司幽你也在啊?” “破军祭司。” “司幽仙人你也是来怀念故人的吗?”兰菲问。 司幽摇摇头。“在终年温润的建木上久待不免乏味,便不时进来感受下北国风情。” 说罢从怀中掏取一块碧翠晶玉,状如圆盘,上有草木枝叶的凸纹,光华流转,深蕴灵气。 “听闻神女灵力过耗,小仙这里有一块草木灵玉,可助神女凝聚灵气,恢复神力。” 兰菲被灵玉吸引得好奇,但深知自己无功不受禄,不愿收下。 “再怎么说神女也是为了救治建木之仙才消耗了太多灵力,司幽上仙的心意,神女就不要推辞了吧。” 兰菲这才接来灵玉,却见灵玉在她手中光华大盛,青色的灵气源源不断流入她的身体,一时间感觉轻松了许多。 “谢谢你,司幽。” “司幽,我本不想打扰你们,只是昨天那年轻人想要拜你为师,还在外面候着呢。” 司幽听闻,出去见洛秦。兰菲却被破军一把拉住。 “神女想听一个有关红梅的故事吗?” “好啊。” “那我就在这花簇中,给神女讲个故事吧。” 破军娓娓。 “数千年前,梅花曾是白色,洁净如雪,在霜天冻地中出尘傲立。彼时的冬天,根本分不清梅树上哪里是雪,而哪里又是花。年复一年,花之精魂渐化人形,成一女仙。她素雅喜静,清丽之姿,登上建木,与彼时建木一中仙暗生情愫,却都没有挑明。后来建木之上出现叛乱最后,女仙得知注定永隔,泣血三日,飘零绝迹,世间梅花因而一夜成红。从此,红梅便被人们赋予了特定意义,代表求不得相守c最为绝望的爱情。” “原来,竟有如此凄美的故事。”兰菲还沉浸在故事的哀伤之中,却未曾注意到破军面色在花的比映下分外惨淡黯然。 道别破军,兰菲转而去主仙城四处逛一逛。 破军眼里,她逆光中离去,像极了当年那个人走时的情景。 她看痴了,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司幽,你回来了?” “是。” “你,有心事?”一转身,看到他的脸上凝结了一层薄雾般,蕴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随后又自语道:“怎会没有呢?” “我考虑进建木核心闭关。百年之期将至,这次之后”怕是永不得见了。 “是为了避开她吧。我们的提议,你考虑得如何?” “时间,毕竟已经过去太久了;我等这般,当真还有意义吗?” “既然上天让仙界寻得方法,成与不成,我等又怎可妄论天机,谈什么意义与否?一切有为法,当作如是观。” “破军祭司训诫的是。” “训诫倒谈不上,活得久了,于是了解到太多的局限和无奈,明白了天命难违。只是于我而言,成败生灭,早已不重要了。”破军脸埋在阴影之中,轻轻叹了口气。 司幽伫立一旁,顾自凝视双手:“如若初见,定不复结此等羁绊。” 破军哑然一笑:“无奈天道有常,即使能够重回原点再走一遭,无论仙人抑或神魔,都会更倾向于步入曾经的轨道,而这些轨道,被世人称之为命运。然万物有时,与其怅惘不该沦陷,不如去抓住每一个瞬间,爱了便是爱了,恨了倒也恨了,总好过之后追悔。” 言语总是容易,只是爱别离的执念,又有谁可以随随便便就放下? “你若真想不羁牵绊,又何必赠她草木灵玉?你灵玉离身便再不可离开建木半步,如此做可是等于囚禁了自己。” “反正我也无心下界纷扰,就此永居建木有何不可?再者说,自由,本就是我最为亏欠她的东西。” 该叹命运作弄,还是仙算无情? 一切,又有谁能说得清道得明? 司幽安排好事务,下到建木核心清修;而兰菲在灵玉的辅助下调息数日,灵力才复原。 虽是相隔,遥思不断,青紫的羁绊正如红梅,再也无法如若初见。 这日破军为兰菲诊查一番,叮嘱道:“神女灵力恢复,只是仍不能频繁催动,否则灵力耗竭将会异常凶险。” “谢谢你,破军祭司。” “见神女安然我便能放心回瑶光宫了。轮驻的禄存和武曲很快就会过来,若我没算错,他们明日就能来与神女你见面了。” “禄存祭司和武曲祭司是什么样呢?” “禄存是天玑宫的掌宫祭司,而武曲是开阳宫的掌宫祭司。禄存缜密,擅长机关巧术;武曲则大大咧咧,可谓是个不折不扣的武痴。” “那破军祭司,你对于水鉴先生了解多少呢?” 水鉴先生? “神女怎会知道他?” “那日我与你道别后在主仙城走动,在一个街角背阴的地方发现一位衣衫褴褛的老者蜷缩着,询问之下才得知他是水鉴先生,而且他口中一直反复念叨着什么瓦纳c天谴之类的,我实在听不明白,长栾姐姐对此也知之甚少,所以想问你一下。” “水鉴先生原是天权部一位智慧超群c德高望重的仙人,后来在神魔之战中受伤,虽然救了回来,可是醒来之后却没有说过一句让人能听得懂的话,众仙对此束手无策,只得让他流浪于主仙城各地。” 掌宫祭司们也曾意图从水鉴先生处获得有价值的消息,无奈他被夺去神识,疯疯癫癫,且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他们数番询问试探无果,只得作罢。 兰菲不忍这样一位老者流落街头,将他领回去,为他收拾了个房间让他住下。 “神女善良,这建木众仙,可还真没有谁会对疯了的天权旧部如此上心。” “破军祭司你说笑了。” “好了神女,我得走了。如果有空,欢迎来瑶光宫找我。” 破军一挥手,凭空多出几根丝弦,弹拨之下出现一个法阵,她踏入其中,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兰菲觉得神奇,也欲像洛秦那样拜师学习仙法。拜谁为师好呢? 去找长栾姐姐问问好了。 兰菲于是向西要去金部,偏偏在半路碰上清鸢。 清鸢一问之下得知兰菲在考虑拜师之事,便问:“小菲菲你想学什么法术?我教你如何?” 这出乎兰菲意外。 清鸢见她犹豫,佯装生气问道:“怎么?是觉得你清鸢姐姐地位不高还是资历不深,不够教你啊?” “怎么会?拜见师” 兰菲正要行拜师礼,被清鸢一把扶起。 “你叫我一声姐姐就足够,这些虚礼还是免了吧。” “小菲菲你天赋灵力,修仙的会比一般人高很多,但是这并不值得骄傲。修仙讲究循序渐进,顺其自然,急躁冒进最易走火入魔,切记切记。” 兰菲仔细聆听,用心记住,因资质聪慧,许多法术一学即会。 “今天先教你这么多,打好基本功最重要。” 闲暇时,兰菲掏出草木灵玉,静静端详上面的纹路和流转的光华。 司幽那紫色的身影亦浮现眼前。只是说起来,有数日未碰见他了。 “小菲菲,这块玉看起来可不简单,是谁赠给你的啊?” “啊,清鸢姐姐。”兰菲面色绯红。“这是司幽上仙送给我的。” “我猜也是。据说司幽乃是建木之灵所化,这玉草木灵气充盈,应该是他散毕生功力凝聚而成的,小菲菲你可要好好珍惜哦。” 兰菲听得心头一紧。散毕生功力凝聚而成如此贵重,她怎能收下? “别想啦,他既然不愿见你,大概就是怕你当面把玉还给他,回绝他的好意。再说,你对于仙神二界的重要性肯定大于这玉对他的重要性,你安心留着,好好使用便是。” 兰菲讶于清鸢能猜透她的心思,只好听了清鸢的话,先把玉收好,念着来日相遇再同他说清楚。 “既然小菲菲你休养好了,还想不想继续去游历了?” “当然想!” “那我们一起去和你长栾姐姐说一声吧。” 兰菲点头。二人遂一同前往金部。 风长栾得知兰菲复原,自然也要陪同她完成游历。 聆叶不放心,临别时赠与徒儿一个锦囊,里面装有几件法宝,嘱咐她关键时或许用得着。 她们又一道将洛秦从书海中拽了出来,于是一行四人再次上路,飞下建木,向南而行。 司幽在建木核心感应到他们离去,缓缓睁开了眼,许久,复缓缓闭上。廉贞与破军的建议,令他愁容不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祝余魂归 四人继续南行,来到祝余村。 进了村落,他们不觉心生疑惑,整个村子很大,却异常衰颓,其中尽是老弱妇孺,看不见一个青壮男子。 找一位在晒太阳的老太太一问,才得知三年前,一个大商行来到村里找人去远方城镇做工,因开出的报酬极其丰厚,且愿意先行给付三年工钱,村里成年的和即将成年的男子踊跃报名,全都跟着那个大商行走了。他们走后,整个村子便日渐凋敝。 四人也没把这番话太放在心上,继续往前去寻投宿之所。 经过一间茅屋时,兰菲忽地感到肩头一重,停顿了片刻。 清鸢回过头问她:“小菲菲怎么了?” 兰菲摇头一笑:“没事,只是,可能有点累了。” 耳边却响起一个声音:“妹妹,哥哥一定会赚到钱给你治眼睛,让你重见光明的。” 兰菲只当是片刻幻觉,没有多想,随即跟上大家。 迎面走来一个身披黑色斗篷,脸上画着奇怪五彩图纹的跛行女人。一行人本来并不在意,可是那女人竟在兰菲面前停住,手指了指她头的上方,眼神悲悯,摇了摇头,随即便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几人虽感到奇怪,但未去追问。 觅得住所后,兰菲便睡下了。 傍晚,清鸢来敲她的房门。 “小菲菲,起床吃晚饭了。” 敲了一会儿却没有动静。 清鸢不禁觉得奇怪。 “小菲菲,你再不开门姐姐我可就要进去咯?” 说完推门而入。 屋内一片漆黑。兰菲身上的灵玉却掩在衣服里透出微弱的光芒。 清鸢点了灯,走到兰菲床前,只见她安静地躺着,面容愁苦。 清鸢摇了摇她的手臂。 “小懒虫,起床了,好歹吃完再睡,半夜起来若是肚子叫了可没有吃的哟。” 可是仍叫不醒兰菲。 清鸢马上意识到不对劲,将另两人叫来一同商量。 长栾检查了一遍,并未发现任何伤势或术法。 “奇哉怪也,非伤非咒,莫不是被什么东西上了身?” 确实有这种可能,兰菲身上灵力充沛,定会有不少鬼怪觊觎。 “既然如此,洛秦,把门关上,再把灯吹灭。” 清鸢说着,开始准备施法。 待一切就绪,只见她站在兰菲床前,于黑暗之中掏出什么粉末,撒向空中,再催动自身内力化为火点燃粉末,空气中青色烟气升腾,一阵异香弥散开来。 一个铁青色的身影随之浮现在兰菲面前。 说时迟那时快,清鸢用火术将灯再次点起,而风长栾的青岚剑已然架在了那鬼魂肩上。 “我劝你最好别动,否则风姐姐的剑可是会让你灰飞烟灭的哦。”清鸢执着寒鞭,语调轻松可是神情严厉。 风长栾自然也不会放过这铁青鬼,喝道:“说!你为何要附在她身上!” 那鬼魂也不作答,只跪倒在地,一个劲儿地哭诉:“求求你们” 兰菲这时醒了,从床上坐起,见他们三人把鬼魂围住,急忙说:“长栾姐姐,请不要伤害他。” 长栾望望她,手中的青岚却未挪动分毫。 “小菲菲,我们都知道你心地善良,可是这害人的鬼怪我们终究不能见一个饶一个,否则他们作乱人间,无辜的人可是要受害的。” “他并未害我,是我要将灵力分给他一些去完成心愿。灵玉为了减少我的消耗,才让我沉睡的。”她转向那鬼魂,宽慰道:“快把原因告诉他们吧,他们不会伤害你的。” 风长栾这才将信将疑撤了手中的剑,让鬼魂站起把来龙去脉讲述清楚。 那鬼魂便讲起了自己的故事:“我们这里是祝余村,因神草祝余生长于此而得名。我本叫林予书,父亲原先是村里的私塾先生,可是和母亲相继病逝,留下我和妹妹相依为命。妹妹得了眼疾,再看不见东西,我便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妹妹治好,让她能重见光明。 “三年多以前,村里突然来了一群人,自称是远方城镇大商会的。他们先是贿赂了老村长,采走了祝余,然后以丰厚的报酬吸引村中青壮男子随他们去打工。我心想终于有机会可以赚钱给妹妹治眼睛,也领了钱跟着他们走了。 “他们先是让我们每人服下少量祝余,令我们可以不饮不食而活,说是为了赶路方便,我们也就没多想。谁曾想后来他们竟然把我们带入深山之中,囚禁起来。我们中有几个人不甘心,想要偷偷逃命,却被他们抓了回来,折磨至死。那些人会巫术,可以隔空将人举得老高,然后控制碎石什么的把人打得遍体鳞伤。我们再不敢反抗,只能等待上天的安排。 “日子终于还是来了。他们把我们几百个人像牲畜一样赶到一个大山洞中。山洞中心竖着一棵高六丈许的青铜树,树上有很多奇怪的纹理,枝杈丛生,末端都很尖锐。树下有一个大圆盘,隐隐约约听他们说是什么阵。他们为首的是一个一身红衣的女人,赤着脚,脚上系着一对铃铛,手里还拿着把纸伞,长得很美,但是表情冷酷,手段毒辣。他们把我们集中好,然后等了一阵子,等到外面天色突然变得很暗,那女人便施法让大家一齐悬空,散布在青铜树周围。我感到死期将临。果不其然,她一挥手,我们便全都被插在了那些枝干上,利器贯胸而入,血顺着纹路留下去,一时哀鸿响彻,回荡不绝。接着那女人施法,从下面耀出红光,然后我就感觉到一种撕裂般的疼痛,比贯胸的痛楚更胜数倍。这种剧痛持续了不知多久,等我恢复模糊的意识,只觉得浑浑噩噩,心里念着妹妹,却不知要往哪去。直到今天,我被一丝灵气吸引,才清醒过来。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被你们逼得现形。我只是想再见我妹妹最后一眼,并不想害任何人。” 林予书越说,身上铁青色的微光便越弱。 “你是刚刚被伤到了吗?”兰菲关切地问他。 “他死后长期滞留阳间,魂魄本来就虚弱,我动用燃犀之术,可能也误伤了他。” “燃犀之术?”兰菲惊问。 清鸢解释道:“燃犀之术就是将犀角的粉末撒在空中,用自身功力瞬间引燃,这香气便能使鬼怪无所遁形,如果与其他材料搭配使用,还会有不同效果。” 眼看林予书即将消散,兰菲顾不上许多,抓起他的手,渡了些灵力给他,不论如何先熬过今晚再作打算。 几人得知始末,倒也没为难林予书,围坐桌前共同帮他想办法。 长栾为建木正道,最是嫉恶,此刻更是义不容辞:“想不到这世间竟有如此邪恶的事情,林予书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听你所言,停留人间并不是为了报仇的执念,而是有放心不下的人,不如我们现在就趁夜陪你去看看你的妹妹吧。”四人在林予书的指引下来到一间茅屋前。屋内没点灯,黑漆漆的,偶有传出的声响说明里面有人居住。 兰菲对这屋子有印象,白天就是在这屋外被林予书附了身的。 看来,他真的很爱自己的妹妹,死后魂魄才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还飘回她身边。 兰菲上前叩门。 里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门突然打开,少女刚喊出一个“哥”字,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失明的人其余感官会更为敏锐,她开门闻到一阵女子的香气,怎会是她的哥哥呢? 已经好久无人问津这茅屋了,而这久违的敲门声却只给她带来失望。 “姑娘,请问你找谁?”林予馨问道。 借着月光,林予书见到妹妹已长大成人,出落得亭亭玉立,温婉可人却目无神采,脸色略有苍白,思念与激动不能自已,冲上前想要抱住妹妹,可是他的双臂却穿过了妹妹的身体,而妹妹也根本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予馨” 林予书怔然,两行清泪自脸上流下,一行人皆为之动容。 “姑娘?” 兰菲这才回过神来,答道:“我们受你哥哥之托,过来看看你。可以进来吗?” 林予馨一听到“哥哥”,连忙让开一条路。 “请进来吧。”说完摸索着去点上灯。 “寒舍鄙陋,还望各位不要嫌弃。” 说着去为他们倒上茶水。 林予书凝视着妹妹,眼中尽是一个兄长的仁爱和憾恨,他无法想象没有自己的三年,妹妹是怎么熬过来的,也不断懊悔自己当年一时糊涂受人哄骗丢了性命,导致再无机会照顾妹妹。 “各位,既然是兄长托你们前来,不知他现在可安好?” 四人面面相觑,明明是个简单的问题,却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林予馨感觉到气氛不对,暗自猜想哥哥该不会出了什么事情。 沉默须臾,清鸢答道:“他现在在外面很好,这次托我们又给你带了些钱,让你一切放心。他说过,一定会想尽办法给你治眼睛的。” “这眼睛,我早已无所谓了,只要兄长在外平安,那便胜过一切了。” 林予书听了这话,泣不成声。 可惜阴阳相隔,妹妹永远也不会听见。 回到客栈,兰菲不解地问:“清鸢姐姐,你为什么要骗她呢?” 清鸢反问:“得知真相,可对她有任何益处?” 林予书感激道:“多谢清鸢姑娘。我担心她若知晓噩耗,会万念俱灰,陷入自责,认为是自己拖累了我。却是都怪我想钱想疯了,馅饼和陷阱都分不清。” “现如今我们一是要找办法帮你,二是要查清此事,否则恐怕会有更多人受害。” 林予书跪倒在地:“恳请各位侠士阻止他们。我知道各位都是有大本领的人,不求为我报仇,只愿不要再有这样的惨剧发生了。” “你放心,这事我们既然碰上了,就一定会管的。” 如何能延长鬼魂在阳间的时限,这一下还真难住了众人。几经讨论,提出的方案不是行不通就是对兰菲的灵力消耗太大。 洛秦恍然大悟般提议:“你们还记得白天碰到的那个女人吗?看样子她大概是祝巫,我们不妨找她问问可有两全之策。” 长栾和清鸢这才回味过来,那女人可能看得到林予书,才会有一连串古怪的行为;若是如此,那么她或许真的有办法。 次日清晨,几人便起身去打听那女人的所在。 林予书不宜见日光,因而仍躲附在兰菲身上。 询问村民们得知,那女人果不其然是村中祝巫,居于西北一隅。 祝巫听到敲门声,跛行过来,开门一看是他们,责备道:“你们怎可把鬼魂带到神灵阁前?”随后却又自言自语:“罢了,他已不能再入轮回,倒也不算坏了规矩。” 大门关起,林予书便现形。 “祝巫大人。” “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细与我说说。” 林予书说完,祝巫手扶下颌,仔细琢磨:“难怪。那些人来村里的前几天,我刚好入山去采集祭祀用的药草,本已快回到村子,却不知被谁暗算,昏了过去,这脚也是那次废掉的。等我回村,才得知你们一大群人已然离去多时。前后一联想,我便推测是有人刻意让我赶不回村子,要带你们去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可是我居然被人暗算而不自知,受了重伤,又听闻他们来的人不少,于是不敢轻举妄动。他们竟真的把你们骗进深山给害了,哎,我这祝巫难辞其咎。” “祝巫大人,发生如此惨案,我们也十分难过。只是那些人恐怕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可能还会戕害更多人。所以我们恳请您把您所知道的告诉我们,我们好去惩治他们。” “你说的是。可笑我这老婆子,竟然连小女娃娃都不如,惭愧了。我猜想他们是施展了一种至阴至毒的邪法,才会使予书等人的魂魄不能轮回。根据描述,我猜想那十有八九是离魂之阵,施术者为了利用魂魄的力量达成目的而采取人血,并在人未死时生生将魂魄剥离肉体,融入血中,以供使用。因身未死而魂离,不为天道所容许,故而经历该阵的魂魄将成为荒魂。此等邪法,《洪荒志》等古籍根本没有记载,只在一些野史中才有提及。” 兰菲和长栾着实因此术残忍至极而震惊,清鸢与洛秦却不讶异。此术确实被施用过,而且是 “那林予书” “若要让他的魂魄重归天道得以轮回,唯有以魂换魂,散尽另外一人的魂魄之力去弥合超度。” 等于无法可解。 “林予书,你可还记得那是什么地方?” “记得。” “那我随你们一起去吧。”祝巫下了很大的决心。“你们采一些祝余草备着,收拾好了过来找我即可。” 事不宜迟,众人决定采好神草后,立即出发。 在林予书的指引下,五人在群山之间行走了一天一夜,才到达当时村人被关押屠杀的地点。祝巫虽然使着跛脚,但是丝毫没有拖后腿。 祝巫认出地形:“这里是亶爰山,是上古神魔之战的战场之一,因而魔气和戾气很重,你们多加小心。” 前后三山相连。第一座山中的通道九曲十八弯,即使有林予书带领,一行人还是绕了许久。若非笃信个中玄机,绝无可能发现通往第二座山的密道。 第二座山内,几个大的山洞成为囚室,此刻却囚门大开,空无一人。 兰菲在进第一座山时,就感到隐约能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此刻更甚,以至出现了幻觉。 好多散不去的魂魄,他们的恐惧与绝望,都被埋在这深山之中,无处可去,无门可投。 好难受,头痛欲裂,乃至呼吸都变得狭促。兰菲觉察自身正发着青色光芒,吓得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几人注意到她的异样,急忙都围了过来。 “小菲菲,你怎么了?” “有好多影像和声音好痛苦” 影像和声音? 清鸢探其灵脉,暗惊不妙,马上从她怀中掏出灵玉,以自身灵力催动,将灵玉之气源源输入兰菲体内。 长栾也来帮忙。 片刻之后,兰菲稳定下来,身上的光华亦渐息止。 “小菲菲,述忆之咒你为何练得走火入魔了?” “我照着心法练习,可是行气总是不顺,感觉郁结一处。” 询问之下,清鸢方知她将两句心法理解错了,才会导致一直没能练好,而且受到外物影响容易产生幻象,走火入魔。 “小菲菲,这心法很古老,一些字句不能按现在的意思来理解。” “原来是这样。”兰菲这才恍然大悟。 “此刻你按正确的方法行气一周,看看如何?” “这次确实运行顺畅,清鸢姐姐,谢谢你。” “我们休息片刻——” 通路之中倏然红光盛起。林予书惊呼:“我认得这红光!” 众人感应到强大的灵力涌动,皆暗自惊呼不妙,急忙跑过去。 红光愈烈,阵法的灵力也越加强横,生出反力阻碍他们接近。 一行人如逆水行舟,顶着反推之力步履维艰。 此时大家都已明了,那帮妖邪之人所施确是离魂之阵,而能施展此等邪法之人,绝对不简单。 来到大山洞的洞口,果然看到林予书口中的高大青铜树,上面挂满了人,因为痛苦而身体扭曲,面目狰狞,一个袅娜的红衣身影施着法,姿态柔美,似在轻歌曼舞而非残忍杀戮。 长栾意欲跃入阻止,竟发现阵法凭空化出一道屏障,保护内里。 那屏障看似无形,却能抵御攻击,连长栾的佩剑青岚都劈不开,只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破阵绯石 他们看着里面惨绝人寰的事情,心急如焚,徒然尝试着,可是直到阵法收尾,光华逐渐暗下,才得以一举击破屏障,冲入阵中。 那为首的红衣人,竟是先前于雷泽遇见过的。 望着青铜树上的累累尸体,五人心中郁愤,想要截住对方,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望过去,那红色身影延伸出几道阴暗,缚在了他们脚下。 “汝等勿止,吾可应对。” 祭司与守卫得令,忙碌不敢懈怠。 “牵影之缚!”清鸢仅在古籍中读到过零星记载,不想居然真的有人能使用此法术。 此术一出,任敌人千军万马,在施展者灵力耗尽前都无法挪动分毫;而施展者的身形,也会一同被定住。 “我们现在都动不了,法术攻击或可一试。”清鸢说着,将随身武器海化回蓝色光华,攻了过去。 兰菲的红也应声而起。 两件神兵非同一般,可对方撑起手中的伞,轻松抵挡下,伞面符文闪动,如织的火蛇从中涌出。 如此密度,一味格挡难免疏漏,五人唯有合力运光胄抵御。 这时,一个祭司走近红衣。 “绯石大人,我等已收拾就绪,是否现在撤离?” “汝等先行离去,吾稍后自去会和。” 风长栾一行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对方大摇大摆撤走,只留下绯石一人牵制他们。 “绯石姐姐,你如此美丽,为何一定要做此等恶事呢?”兰菲不甘心,发声质问。 绯石不在意般,答道:“前尘旧约,汝既已忘怀,因何阻吾另谋他法?” 兰菲心头一压。除了司幽,又一个人提及过往,还涉及什么约定,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究竟经历过什么? “是何约定?只要我可以,一定会去达成。所以,绯石姐姐,求你住手好不好?” 绯石心知,时间已经过了数千年,而自己,也早已不可回头。 “休论。” 说着收了牵影之缚,转身离去。 “小菲菲,跟她说这些有何用?趁现在阻止她才是最重要的。” 清鸢说话的间隙,长栾已然跃起,执青岚凌空刺去。方才趁机给师父发了消息,只要能战到他赶来,就一定能打败这妖女。 清鸢见此架势,也施法透过地脉传信,以策万全。 也许只有一人知晓绯石术法与灵力的底细,那便是化身洛秦的巴风特。他在神魔之战时见识过那一族,却琢磨不透昔日与神族结盟的他们如今为何要采人魂魄? 其余四人拼尽全力想打败绯石,而祝巫则走到青铜树前。 此刻的青铜树周身仍残留着血痕,树上挂着的人中似乎还有喘着气的,即便如此,也是救不活了。 祝巫念起法诀,从每个躯体上升腾出一点微光,渐渐被吸引,围绕着祝巫旋转。 绯石觉出不妙,向她冲来意欲阻止。 “休想!”长栾横剑拦住绯石,继续缠斗。 那微光分明是每个人残存的最后魂光,看来祝巫是要聚合残魂之力攻击绯石;只是此法极其消耗生命力。联想到她决定一同前来时的神情,或许,根本没有打算还能回去吧。 依现在的情形看,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绯石的对手,这一击,是他们取胜的唯一希望。 几人心领神会,皆使出浑身解数拖住绯石,保证施法不被打断。 绯石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积蓄灵力爆散开来,伤了众人,祝巫更是被强大的冲击力贯胸,口吐鲜血,但强忍着没有终止施法。 魂光终于积聚得光华四溢,祝巫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其推向绯石。 魂光自己有意识般追击绯石,避无可避。 绯石被击倒在地,众人如释重负。可是就在他们以为胜利之际,绯石居然再次站了起来,周身发出凌厉的红光,连眼瞳都转为红色,一步步向他们走来,步履缓慢中带着深重的怨气,甚是吓人。 “这这怎么可能?” 长栾和清鸢双双怔住。 此红光像极了神罚之光,那是只有神族受到致命攻击而狂化时才可能放出的;而神狂化会发生什么,她们都不知道。 “情况不妙,保命要紧,快撤!”洛秦一手拉着清鸢一手拽着兰菲就要开逃。“这光邪得紧,咱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你们扶上祝巫,赶快走,我来缠住绯石。” 长栾的剑被绯石一把握住,紧紧攥着。绯石感受不到疼痛般,任凭鲜血顺着剑不住留下,却一招强击,将长栾震出数尺。 “长栾姐姐。” “快,否则一个都走不掉。”长栾说着,将青岚剑刺入地下,开始结印。“我已告知师父,等他老人家过来再想办法,快走!” 青岚发出白光,朝着绯石走来的方向蔓延开去。 洛秦见形势危急,将身上的符咒化出八门金锁,帮助阻拦绯石,随即不由分说带着剩余三人从洞口撤出。 出了山洞,几人第一件事便是查看祝巫的伤势。 “没用的,林予书,你过来。”祝巫说着,伸出一只手,意思让林予书握住。她取出祝余,咀嚼片刻,接着拼尽力气施法为林予书超度。她身上的生气一点点消失,林予书的魂魄却如新生一般。 “祝巫大人。” “去吧,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老婆子我,也终究算对得起祝巫之名了。” 林予书跪下,三拜祝巫,谢过她的再造之恩。 “三位,人虽然弱小,但是魂魄却蕴藏无限潜力。有大能力的人处心积虑收集之,怕是会出大事。你们千万要小心啊!” 祝巫说罢撒手人寰,魂魄散去,再不可入轮回。 “祝巫大人!” 洛秦轻轻为祝巫阖好双眼。 “晚辈唐突,送您一程。”说罢念起火咒,煅化祝巫尸身。 而后,他起身打算返回洞中。 “你们在这等着,我去帮她。” 清鸢拦住他:“你这身子恐怕承受不了,还是我去吧。你帮我照顾好小菲菲。” “你放心?”洛秦凑近清鸢耳边。“再说你和她不是怎么现在好心起来了?” 清鸢只当自己是为了流野大人的计划考量,故而嗔他:“要你管!”她哪会想到,如今的她,即使没有流野,也会义无反顾地去救长栾,无论多危险。 兰菲插话:“还是我去吧” “万万不可,我们都能进去,但是你必须留下,在外面等着。” 正在此时,两个身影从不同方位飞来洞口。 来者竟是聆叶和流野。 聆叶微微诧异,流野则不然。 “师弟,为何你?” “我可不是为了你而来。至于和你的恩怨以后再算。我悄悄跟了他们一路。看样子你得赶紧去救你的宝贝徒弟,而神女,我就先请走了。”流野说着,拉过兰菲便要离开。 聆叶还未作出反应,清鸢洛秦双双拦住流野去路。 “你走可以,人请留下。” 兰菲亦挣脱流野之手。“我不管你是谁,长栾姐姐现在有危险,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流野倒不气恼,反而带着玩味的笑问道:“那如果我帮你救出你的长栾姐姐,你是否愿意跟我走呢?你可得知道,里面的家伙十分厉害,聆叶一个估计应付不来,只有我与他联手才能救出你姐姐。” 兰菲还在思忖,聆叶先发话:“万万不可!” “哼,仙界还是一般自以为是。那你徒弟不救了?” 聆叶语塞。 流野话锋再一转。“罢了,就当我卖神女个人情,去帮你救人。但是希望神女记住,我般若宫绝非邪教异类,他日相遇,望神女不要偏信则暗才好。” 见兰菲若有所思地点头,流野一挥手:“你们几个在这里等着,我和聆叶进去救人。” 聆叶仍隐隐担心流野是否有任何企图,殊不知对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人的心就像一片土壤,种子刚播下去效果可能并不显著,但是若有合适的条件,使种子得以生根发芽c开花结果,那么施于人的影响将无可估量。而流野所做,便是就势在兰菲心中种下一颗种子;日后仅需根据其际遇加以引导即可达成目的。 “快点吧,早去还有救出来的希望,再迟疑怕是只能收尸了。” 聆叶跟随进入前,仍不放心地朝兰菲的方向望了一眼。 三人在洞外焦急等待,兰菲几次想冲进去帮忙,都被另外两人拦下。 洛秦已从清鸢的眼神中看出端倪,时而却又思考“身子承受不了”的含义。 兰菲仍旧记不起任何联系,只得左顾右盼盯着洞口,竖着耳朵听动静。 “清鸢姐姐,我真的好担心长栾姐姐他们,你就允许我进去看一眼好不好嘛?” 清鸢盘算,上次流野便是从赤鱬和绯石手中救了他们,这次加上他师兄,本该不会有问题,况且是当着神女的面,聆叶定不敢暗地动作。可怕就怕那会令绯石狂化的红光;而对于风长栾,呵,自己想救她,能有什么别的原因吗? 徘徊许久,方见聆叶抱着长栾出来,流野跟在后面,扶着墙,似乎受了很重的伤。 长栾眉目紧锁,面色苍白,流野则拖着右臂,衣襟染红大半,汨汨渗着血。 清鸢暗惊。 兰菲刚要上前给流野愈伤,流野却微笑道:“这点伤休养些时日便好,神女还是快去看看你长栾姐姐吧。” 聆叶将她轻轻放到地面上,解释道:“她想以千魂丝封缚绯石,拖延时间,但是千魂丝消耗太大,而她支撑时间过长,故而昏迷不醒;若是再晚些,怕是” 事不宜迟。考虑到兰菲的灵力损耗,聆叶和清鸢一道从旁辅助,救治风长栾。 待风长栾情况平稳了,流野才适时一个踉跄。 “神女,你已不能再消耗灵力了,我的师弟,还是让我自己来照顾吧。” 聆叶为流野检查伤口。 右肩两处利刃划伤,其一隐约可见白骨,背后更是不少火蛇灼伤和冰刃割伤。 聆叶准备开始包扎伤口时,亶爰山却突然爆塌,不仅山洞毁了,整块地方都被夷平。情急之下,他抱起流野,向前一直滚到安全地带。 长栾则由清鸢使用移动术法带离。 “啊嘶!”流野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原来聆叶压在他身上,着力点恰巧是他伤得最重的右肩。 “师弟!” “难道是你们方才打斗太激烈,使得整座山都崩塌了?” 考虑到绯石消失前的那股力量,聆叶沉思着望向坍塌之处。“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绯石被救来一处显得颓旧的宫殿,下巴被掐着抬起。 “本王的美人,下次办事可要小心点。实验进行得怎么样了?” “经过多次在蚀日之期的尝试,吾等已可收集人魂,相信假以时日,定可借魂力打破天谴。” “甚好!既然你回来了,今晚就由你来陪本王吧。” “是。”绯石唯有低眉顺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犀照风清 聆叶应林予书的请求,和其余人一同去探望林予馨。 经过诊治,林予馨的眼睛可以感受到光亮了。 “你近期需要小心,不能晒到太阳,给你的药也得按时服用,很快便可恢复视力。” “谢谢您,实在太感谢了!好想让哥哥知道这个消息啊。” 少女的雀跃遇上沉默。 她自言自语:“也是啊,哥哥现在在很远的地方” 林予书请求众人让他和妹妹道别,于是清鸢关上门窗,施展燃犀之术,还在其中加入了决明子粉末,可以使妹妹看哥哥看得清楚些。 林予馨见哥哥随着一阵青烟出现在自己面前,惊喜万分。 “哥!”她激动得热泪盈眶,冲上去抱紧哥哥。 “哥哥,你在外这么久,辛苦了。一切还好吗?” 这一刻,林予书觉得自己所受的苦都不算什么。能再次拥抱最心爱的人,已然是上苍莫大的恩惠了。“予馨,哥哥一切都好。哥哥知道,你的眼睛可以恢复了。哥哥答应你的,终于算是做到了。” “哥哥,你在外面那么久,这次回来就别走了好吗?” 林予书身形一僵。 “我的好妹妹,哥哥犯了错,要去很远的地方才可以。不过,临走前知道你可以复明,哥哥也就放心了。往后哥哥不在的日子里,你千万要照顾好自己。若是遇上心仪的人,便自己做主嫁了,好好过日子,可是别受委屈。哥哥好想看到那一天呐,可是哥哥得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哥哥,我不要你走,你留下来好不好?”哥哥那宠爱的眼神,让她以为自己撒娇的话,哥哥说不定就不走了,就能留下来陪她一起过日子了。 “傻孩子为了你,哥哥不后悔保重”若有来生,我不想只做你哥哥 “各位恩公,谢谢了。”林予书渐渐变得透明,直至化作一束光飞走。 “哥哥!”予馨要去追赶那束光,直到撞上凳子,跌坐在地,口中仍不断呢喃着:“哥哥,别走,你不要予馨了么?” 林予书入了轮回,整个屋子重新暗下来。 林予馨魔怔了般,甚至分不清,刚刚发生的一切是不是仅仅是自己的一场梦,自己太思念哥哥才梦由心生,梦醒了,哥哥还在远方,在为她筹钱治病。 哥哥 “你的哥哥去了很远的地方,但是他心里始终记挂着你。我想他不会后悔这般全心全意为你付出。你好好活着,或许有一天会与他重逢。”即使碰上的,是他的转世。 清鸢倒是很惊讶,洛秦竟会讲出这么温柔的安慰人的话。 “时间不早,我们不打扰你休息了。告辞。” 对于他,对于他们兄妹,所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是夜。念着这两日所发生的一切,大家都难以成眠。 清鸢迈出房门,却见洛秦坐在对面的屋顶赏月观星。 她飞身而上,坐到他身旁。 “真是料想不到,你还有如此闲情雅致,而且,也有那般温柔细致的时候。” 洛秦俊朗一笑,仿佛他不是羊首人身通体漆黑的智慧之魔而真的只是一个白衣少年。“既然要体验做人,有人的情感岂非再正常不过?我也只是随感而发,然后根据人间的习惯做而已。” “你若不说这话,我倒真要当你是儒雅俊秀的少年了。” “那你呢?” “我?什么意思?” “我知道我不是,或者说不只是一个别人眼中的少年;但是你,是否只是展现在我们面前的你呢?” 自己清鸢明白洛秦的问题,却不知晓那看似显而易见的答案。在数不清的岁月里,自己的眼中只有一个人,只有他的喜怒,他的所求,如同那些才是自己的意义;而洛秦所指的自己,又是谁,又在哪里呢? 洛秦见她不语,倒也不追问,转过头,对着星空感叹:“今晚夜凉如水。” “你能做人,甚至登上建木而不被察觉,不得不说是我部的秘术神奇。” “确实如此啊。” 想当时,清鸢取了沉睡的洛秦些许血肉,加上般若密药,用术法让血肉快速生长,渐成人形,待巴风特附上后,将魔体暂时封入洛秦体内。 “你若需要,仍可动用部分修为,只是这身子没你原来的那么金刚不坏。” 而巴风特发现,与魔不同,人的躯体对于万物的感觉更加敏锐,而魔的“敏感”主要针对敌人和危险,且靠的是天性和修为。行走在夜色中,凉风习习,暗香缕缕,都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可是在与绯石交战的过程中,清鸢提及他的身体会经受不住考虑到她之前的身份,他很难不怀疑,她是否动了什么手脚。 然而太多秘密,似乎都被埋藏在这无边的夜色之中。 流野房外。聆叶叩门。 “师弟,我能进来吗?” 里面沉默,聆叶遂推门而入。 见师弟卧坐床上一言不发,聆叶便走到他床前坐下。 “怎么?我曾经的师兄,打算将我抓回建木?” “师弟,我知道你仍对当年之事耿执于心,但是此事绝非你表面看到那样。” 流野斜睨他一眼,手中召出光刃,架在他脖颈处。“这话你讲过数遍,同样的说辞,有意思吗?比起苍白的言语,很多事情,我会让你用身体好好感悟的!” 他怎会忘怀! 聆叶叹了口气。“我原以为隐瞒真相是为你好,可是却眼睁睁看着你一步步走错。你若愿意听,我现在就把整件事的详细始末告诉你。你若还不信,大可以杀了我,为那个人报仇。” 流野暂且收了光刃。“那我可真要洗耳恭听了。” “一千七百八十五年前,女仙涟漪升上建木,进入月部;一千七百八十三年前,涟漪与你邂逅结识” “够了!这些不需要你提醒!” “那好,一千七百二十一年前,金部察觉涟漪异动,后证实其与一直窥伺仙人两界的魔族联系,乃是魔族最早冲破封印来到人间的细作之一。她接近你,与你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 流野的脸色愈发阴沉,逼问道:“你说的这些,可都有证据?” “时间已然久远,但当时的金部确实发现她与魔族往来,我们本想秘密处理此事;不想你执行任务提前回来,撞上了那一幕。之后我们的解释你听不进,所以才有了如此大的误会。” “误会?那你们可曾想过,以为涟漪是细作会是误会?” “师弟!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但是我仍希望你不要被偏执蒙蔽。你好好养伤,我相信你会想明白的。” 聆叶离开后,流野眼中依然神色复杂,抓紧被衾的手骨节凸显。 “谁?” 凭空飘下一方白纱手绢。 “尺素?你不好好待着养伤,来此作甚?” 尺素并未现身,声音却离流野颇近。 “你伤得这么重,不怕聆叶想趁人之危把你带回去?” 流野微微一笑。“你无需担心,我自有打算。” “那她可有事?” “她好得很,我猜,这才是你过来的真实目的吧?” “你若不识我好心那便随你,多保重。”说完,如水滴落入大海,再不可寻。 流野凝视声音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一墙之隔,屋外的兰菲心情也不平静。 若非自己突然走火入魔耽误颇久,是不是他们就能赶上把那些人都救出来了? 再想到绯石的眼神与表情,兰菲觉得自己当是遗忘了非常重要的事情,因此对方才会有那般压抑的绝望和疯狂的举动。 先前在雷泽,更是自己好奇要进地宫,才牵连大家都跟着受伤。 念及种种,自己一直被大家照顾着,却总是负担般的存在。 长栾遇见凭栏而立眺望远处的兰菲,走上前。 “怎么了?” 兰菲只是懂事地摇摇头。“长栾姐姐,我没事,倒是你,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多亏了师父和你,我好得很。谢谢了。” “长栾姐姐你不用客气的,而且流野哥哥他也帮着救你出来的。”兰菲实在不知道流野比她大多少,一直在“哥哥”和“叔叔”间犹豫不定,最后还是觉得说“哥哥”比较合适,因为毕竟流野看上去并没有叔叔辈那么老成。 “他和师父”从第一次见他与师父一同出现,她已看出,两人必定纠葛很深。 “怎么?” “没事。瞧,你的清鸢姐姐在对面的屋顶上对你挥手呢。” “我看我还是不要打搅她和洛秦哥哥了吧。”兰菲已懂了些世事,此刻自然是往花前月下那方面想了。 “看她的意思,好像并不在意这个,反而想让你也过去呢。”长栾这般说着,再对上清鸢那笑意满满的眼睛时,发现她竟也是在对自己招手。 兰菲也瞥见了,还在担心长栾姐姐的伤,可清鸢只手轻轻一抬,两人就缓缓飞到她面前。 “如此良辰美景,既然你们都还没休息,自然是一起赏月最好。” 兰菲望向洛秦,后者却误以为她们有女儿家的心思要谈,起身说道:“我下去温些酒来。” 兰菲很是抱歉。“清鸢姐姐,我们过来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清鸢见她的模样,不禁忍俊:“小菲菲,你这丫头傻起来还真可爱。我和他可没什么。比起他,我还是对你比较感兴趣。”说着还狎近过来。 清鸢笑得飘然媚然,长栾正色嗔她:“又闹。” “大姐,你还是这般严肃正经。”清鸢嘟囔着,却未说“无趣”。 洛秦温了酒回来。 “洛大才子,你要不要迎风把酒,吟唱一曲给我们听听?” 清鸢建议一出,兰菲立即附和,就连长栾也投来期待的目光。 “如此,在下献丑了。”酒器成排竹筷击之,徐徐唱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一曲终了,洛秦依然沉浸在其音律之中。 兰菲虽能听出节奏舒缓,字节优美,但不太能听懂意思。 “洛秦哥哥,这首歌是讲什么的呢?” “这是《诗经陈风》中的一篇,名为《月出》,讲的是一位公子在月下邂逅美人,但未敢上前言明心声的故事。” “那真是好可惜呀。” “未能言明或许哀婉,然世间最美的感情,往往是那些埋在心底说不出的,因为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即是错。” 兰菲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在她心中,仍然认为说出来会更好。 对于感情,每个人的理解都会不同,因故也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至少还有酒。只是风姑娘你还受着伤,我给你带了些热茶。” “多谢。” 兰菲见洛秦给清鸢斟满一杯澄明的液体,而那其中还有小小的c月亮的倒影在摇曳着,心里犯起了痒痒。 清鸢见她都快将头伸进自己的酒杯中了,索性问她:“小菲菲,你也想尝尝?只是怕你喝不惯哟。”说着把酒杯递到她面前。 兰菲小心看了长栾姐姐一眼,见她没有阻止或生气,于是小酌一口,只觉醇厚而甘甜,一点也不呛人,反有一股桂花的香气。 “真好喝!” “听客栈老板娘说,这种桂花酿是特制的,因为此酒封坛前会加入一颗祝余草,因而酒中蕴有神草之力,清冽绵柔。虽是如此,亦不可多饮,否则仍是会醉的。” “如此有趣,那这是世上最好喝的酒吗?” 洛秦又言:“我看未必。其他不提,玉红酒定会比这桂花酿美味许多。” “玉红酒?”兰菲不知。 “相传昆仑山间生玉红草,食之可大醉三百载,若是酿成酒,那就更不用说了。” “可是我没见过玉红草,也未尝过玉红酒,这桂花酿却是真真切切喝过的。所以对于此刻的我而言,这便是最好的酒了。” 这样的兰菲,简简单单,没有那些烦心的比较,只认定自己喜欢的,倒是着实令人羡慕她的纯粹与快乐。 “小菲菲你说得对。还想不想喝啦?想喝这杯也给你吧。” 在酒与茶的陪伴下,四人在屋顶上赏月谈笑,短暂放下各自的哀伤与难过,只为这不应辜负的时光。 临了,洛秦将长栾护送下去,清鸢则拉住兰菲,在她耳边轻语:“小菲菲,你若想了解过往,练好我教你的法术,我已想到办法帮你了。” 兰菲惊讶地睁大眼睛:“真的吗?” “你清鸢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真是太好了!我一定会勤加练习的!” “好,只是这件事是我们两个之间的小秘密,不要告诉其他人,好吗?” 兰菲疑问:“长栾姐姐也不可以吗?” “我们到时候再给她一个惊喜好不好?” “嗯!”兰菲用力点头。 如果可以知道过去,那么或许就有办法劝绯石姐姐回头,还有那个和煦的紫色身影 司幽 暗处,洛秦拦住清鸢。 “看你如此融入其中,挺好。” 清鸢的语气瞬间冰冷:“不劳你提醒,一切我自有打算;而你,照顾好你自己的事情便是。”末了,挑衅般睨视洛秦:“要想获取信任,总得投入点感情,你难道不是吗?魔君大人。” 洛秦手捂着她在雷泽地宫送给他的锦囊,不再言语。 一行人决定在祝余村多待些时日,一方面伤者得要时间休养,另一方面林予馨的情况仍需观察,再者亶爰山一事,聆叶仍希望找出更多线索头绪。 每日,聆叶诊治完毕,都会抽出时间去亶爰附近探查一番,山洞是无法再进入了,但巡视周边或能发现蛛丝马迹;最令他担心的,便是青铜树和收集魂魄的阵法了。 尝试复制逆天的阵法,那些人究竟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 聆叶在为流野疗伤时,不禁回忆起当时山洞内的情形。 风长栾周身遍布千魂丝,气息微弱;绯石也裹缚丝中,然迸发着红色的光,尽管新丝不断缠绕,贴身的千魂丝却被阴火焚烧殆尽。绯石前进得极为缓慢,可如此这般,等于长栾耗费灵力和生命却只能减缓其速度。 两人对视,流野伸出两根手指,一齐弯曲。聆叶瞬间心领神会。这是他们当年拜入师门后自创的战斗暗号,两根手指代表师弟出动,弯曲则是迂回拖延,意在制造空隙,让聆叶救人之后寻出破绽一击制敌。 聆叶斩断千魂丝,护住徒弟心脉,将她抱到一边藏好,以免被战斗波及。 流野虽有婆罗胄护体,但低估了狂化绯石的战斗力,其力道之强横c招式之凌厉,均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山洞的空间毕竟狭小,穹宇瞬华根本施展不了,否则山体坍塌后果严重。聆叶只得御气化剑,与绯石过招。 两人联手,原本可能拿下绯石,可偏偏在那一刻,一股更为强大的灵力出现,眨眼间便把绯石吞噬了进去。 考虑到风长栾和流野的伤势,聆叶只能放弃追查。两人才能压制绯石,他没有信心能独自应对那更强的力量。 于是他们及时抽身而出。 “师弟,亶爰一事,你怎么看?” 经过了那一晚,师兄弟间的隔阂消除了不少,流野虽然许多时候仍是沉默少言,却没再一见面就动刀动枪。流野曾说:“如果让我发现你有半句欺瞒,绝不会放过你!”聆叶听了这话,才算放心。 “离魂之阵及其威力,应是鲜有人知的,怕就怕,是魔族见识过厉害,意欲借用此阵,彻底瓦解封印。若真如他们所愿” 神仙两界的现状聆叶每念及此都愁眉不展,而魔界虚实尚不明朗,则更令他忧心。 流野见他这般,心知情形绝不乐观。“师师兄,目前一切都未明了,再多烦忧也无济于事。” 聆叶片刻欣喜:“你终于,愿意再叫我一声师兄了。早知道我就”他原本想说“早知道我就尽快把真相告知于你了”,但转念此时提及多有不妥,只好硬生生把后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流野却一副懒洋洋的姿态,双手枕在脑后,不经意地问:“你就怎样?”说着嘴角勾上略带挑衅的微笑。 聆叶一愣,思考如何把这话给圆下去。 “早知道你就尽快告诉我真相了,是吧?我猜到你想说这个,可是又怕不合适。” 看他神情淡然,聆叶这才稍稍宽了心。 “师弟,你的伤已无大碍。我明日会启程去追查绯石他们的行踪,你多保重。” 聆叶离去半晌,清鸢端着茶水来敲门。 “流野先生,我能进去吗?” “请。” 开门时两人交换了个眼神。 “感谢流野先生出手相救我大姐,小女子送来些茶水,聊表谢意。” 关上门,流野什么都没说,走到桌前,蘸着清茶在桌上写了三个字,清鸢看完后挥袖一抹,随后退出房间。 双生铃 传信让竹叶青和无期先查阅宫内典籍,再做打算。 流野从随身衣袋中取出猩红色的血虱粉末,搅入茶水中服了下去,再运功调理。 这血虱在咬人时,会吐出些微毒素麻痹伤口,所以被咬的人畜当时不会有感觉,待血虱吸饱血脱离后,宿主伤处才会红肿发痒。清鸢曾用其吸取兰菲神血,交予流野,以期助他疗伤。 翌日,聆叶临行前,将一些事情交代给长栾。 “绯石和阵法的事为师会处理,你就安心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可。还有,以后无论任何情况,首先汇报,万不可再妄动千魂丝。照顾好自己和大家,明白了吗?” “徒儿知道了。” 聆叶几番犹豫,最终还是决定让她游历时留意几样物件的下落。不管计划是否施行,先把那些东西找到都无害处。 聆叶离去。晚些时候,大伙发现流野的房间亦空空如也,只留下张字条,上书“告辞”,再无他言。 风长栾担忧他寻机算计师父,立即传信请他务必小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造船出海 随着风长栾渐渐复原,几人考虑继续游历。 而清鸢得到传信,双生铃在青丘城,竹叶青和无期已前去做准备。 她知道无期对竹叶青有微妙的感情,因而时常刻意让他们一起执行任务。 南行途中,清鸢悄悄在长栾的罗经仪上做了点手脚,每天都偏离原定目标一点,结果二十天后,一行人在她的预谋下来到了东海边的闽州城外。 兰菲是第一次见到海,广阔无边,湛蓝的海面从不平静,总有一波一波的浪涛前赴后继奔涌滩边。低空中飞过红喙白羽的鸥,伴有阵阵奇特的叫声。 长栾心中疑惑,原先准备偏西而行去苗疆一带,却怎的来到了这南海之滨? “小菲菲,看样子大姐是要带我们出海去长长见识了。听闻海外多仙岛仙山,还真是令人向往呢。” 兰菲虽好奇得很,可记起先前在雷泽,正是因为自己好奇,才使得他们一行受了重伤,故而不敢再提想出海去玩。 长栾见她比往常沉闷许多,似乎有什么心事,便问道:“想什么呢?” “没”回答得有些紧张,还夹杂一点不舍。 清鸢看出她心里是希望出海的,只是可能因为害怕等原因无法说出口而已。她眼珠一转,走过去拍了拍长栾的肩膀问:“大姐,我所知道的海外大岛便有瀛洲岛c济洲岛和青洲岛,我们是去哪个?这最大的当属青洲岛,上面还有青丘山和青丘城” 听到“青丘”两字,风长栾记起师父的嘱托,根据传闻,或许于是她轻咳一声,问起兰菲:“想不想出海玩?” 兰菲却像害怕做错事般,抬起头小声问:“可以吗?”目光中则饱含了期待。 “傻妹妹,有什么不可以?现在只剩一个问题了,我们怎么去好呢?” “这个交给我。”洛秦跳出来自信满满地说。“再往前就是闽州城了,这里自古便是海上交通要塞,肯定有船厂。我们可以买一艘中等大小的船只,我稍微改装一下,就能出海了。” “哟,看不出你还会这个?” “我们先进城去船厂看看吧,给我几天时间,应该可以的。” 兰菲很少来闽州这么大的城市,觉得什么都新奇,四处张望,而其余人也正好打听船厂的位置。 选好船,洛秦又向船厂买了些木料和工具,租了船坞直接赶起工来。 “你们正好在这闽州城里逛逛,我有信心三天可以完工。” “不着急的。真的不需要我们帮忙吗?” “放心吧,没事的。” 姐妹三人投完栈,逛街之余开始采买干粮用品,为出海做准备。 兰菲估计,这一去可能要有一阵子,因为两位姐姐光是米就买了几大袋,且让人直接送去客栈。 “清鸢姐姐,至于买这么多吗?” “有备无患,到时候通通装进我的锦囊便好,不会占地方。我们再去药店转一转。” “说起来,清鸢姐姐你的锦囊好神奇啊,什么东西都能装下。” 清鸢莞尔。“那小菲菲你要不要一个?” “好呀好呀!谢谢清鸢姐姐。” 清鸢送了个绣有兰花的锦囊给她,锦囊的暗层里却额外用玲珑线绣了一个法阵。 中午时分,她们吃过饭,清鸢喊来小二。 “麻烦再给我装一屉扇贝包子,一份红糟鸡,一盘炒青菜。” 等食盒提上来,她说:“你们先休息一下,我去去便回。” 说着拎了食盒匆匆离开。 船坞里,洛秦仍埋头赶工,直到饭香吸引了他,方才察觉肚子咕咕叫了。 “喏,午饭。这里的特色。” “多谢。” 清鸢环顾,发现木料少了一半多。 “这么快?” 洛秦见她指着木料,解释说:“我多买了些,放到你给我的锦囊里了。” “先吃饭吧,人的身子,不吃饭是会垮的。” 清鸢说着,帮他打开食盒,把菜摆出来。 “好。”洛秦放下手中的活儿,拿起筷子。 清鸢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坐到一边看着他吃。 其间,她给流野发信,提及风长栾在谈到出海时态度的变化,怕是聆叶也在让她找双生铃。 流野回复:无妨,若是得手,先放在她处亦无不可。 洛秦吃完,清鸢才回过神,边收拾边问:“如何?下一顿可要换个口味?” “真是太好吃了,难怪常言道‘人是铁,饭是钢’,这吃饱了饭就是不一样。” 清鸢微微一笑。“不忙,别累着。” 洛秦久久凝望她的背影,嘴角不经意扬起。 而后三天里,都是清鸢给洛秦送饭,且每顿花样不同。 暮晚,华灯初上,兰菲想逛逛,便央着两位姐姐带她去集市看看。 闽州城地处海陆交通集散之地,夜市格外热闹,不仅有当地摊贩,还有外乡人杂耍卖艺,甚至还能看见金发碧眼的西域人。 三人手拉着手,生怕被人群冲散,这里转转,那边吃吃,不亦乐乎。 清鸢在一个摊位上看中一支钗,黄铜质地,虽不华贵,倒也别致。她拣起那钗,在长栾头上比划一番,买了下来。 “喏,大姐,送给你。” 长栾将钗拿在手中把玩,但没有戴起。她自幼便跟随师父,而聆叶或许有意无意把她当作男孩子养,并未教过她这些,也是无从教起。因此她虽生得标致,却未好好打扮。 清鸢笑着摇摇头,拿过发钗,帮她绾起青丝,插上发钗,让她自己对着镜子看。 镜中的长栾,英气依然,又多了几分典雅之美。 “瞧,大姐稍微收拾一下,就是个大美人。看得妹妹我都心动了。” 长栾自动过滤掉她胡闹的话语,问道:“那我之前呢?” “女子中的真汉子,简称女汉子。” 清鸢嬉闹的话逗得兰菲也“咯咯”笑个不停。 长栾佯装生气,去追她们:“你们两个坏丫头” “大姐来啊,你追不着我,哈哈。”清鸢说着,还不忘做个鬼脸。 “看我抓到你不好好教训你!” 洛秦的船完工,所有补给也备齐,于是在一个万里无云的清晨,四人拔锚起航。 船颠簸摇晃,海面浮光碎金,有海鸟不时一头扎进水里,捕上一条鱼来。 而海却望不到尽头,直到与天在极远处交汇。 洛秦改进了船航行时的稳定性,然而毕竟是在海上,难免风浪起伏。 兰菲虽然感到晕晕的,但这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出海,可不愿错过什么,所以强忍着站在船边看。 “小菲菲,你为何脸色如此苍白,是晕船了吗?来,姐姐扶你进去休息一下。” 兰菲不想走。 清鸢笑得无可奈何:“知道你是第一次乘船出海,觉着新鲜;可是我们得在海上漂泊十天半个月,有的是时间看,只怕你到时候看腻了,宁愿待在舱里呢。” 听她这么说,兰菲才点头进船舱去休息。清鸢不放心,跟随她一起进去,将海化为屏障,让兰菲在其中待上片刻,那小脸才渐渐恢复了血色。 “清鸢姐姐,我又麻烦你了。” “哟,小菲菲说的哪里话,能照顾你,姐姐也很开心。”说着摸摸她的头。 清鸢见长栾头上插着钗,尽管插住了,但显得很是古怪,像观里的道士。 她起了开玩笑的心,问兰菲:“想不想看姐姐大变活人?” 兰菲好奇地侧着头。 “姐姐可以让你长栾姐姐换一副样貌哦。” “好呀好呀。” 于是清鸢让长栾坐下,先是帮她重新梳发戴钗,接着拿出一堆胭脂水粉,为她点妆轻抹。 可偏偏船在此刻一个颠簸,清鸢的手跟着一抖,结果长栾不仅头发被碰散了,右边脸颊还蹭上一坨未抹匀的大红胭脂。 “啊——!”长栾望向镜子,吓了一跳。 “大姐,失手,失手。好尴尬”清鸢讪笑。 洛秦听到叫声,跑进来张望,一时也觉得很尴尬。 “洛秦,作为这里唯一的男人,你此时应该” “哦我想起来了,饭还在炉灶上烧着呢。”洛秦顺着清鸢的话,编个理由赶紧撤。 长栾被他们弄得又想气又想笑,刚站起身,船身又一晃,她跌向清鸢,直接把她扑倒在地。待她缓过神来,发现清鸢在她身下,两个人的嘴唇差点就要亲在一起了。 她手撑着要起来,清鸢却微微挺身,将嘴唇贴上她的,惊得长栾失去重心,整个人倒在她身上。 两人的樱唇贴得更紧,为她们带来前所未有的感觉,香软,又不止是香软,更是一种酥入心扉,蔓延到四肢百骸,令人想要放弃一切,此刻就沦陷在这不自禁的吻中。 长栾瞪着的眼睛缓缓闭上,享受着,被她撬开牙关,短暂停了呼吸,脑海一片空白。 “姐姐,你们怎么了?” 清鸢听到声音,冷静下来,再睁开眼,被自己吓了一跳,根本不记得当时为何一时情迷吻了她。自己的第一个吻,就这么不明不白送了人。 长栾也羞于谈论此事,于是二人心照不宣,就当这事没发生过。起身后,只道“不小心摔倒,纯属意外”。 兰菲虽好奇她们为什么要把嘴唇贴在一起,但见二人皆面色粉红,便没有追问。 航行第三天的清晨,几人还在睡梦之中,突然感觉船身剧烈晃动,纷纷惊醒。 洛秦第一个冲到自动驾驶室去试图控制局面。 “为何会如此?” 洛秦忙着拉操纵杆,头也不回答道:“怕是遇到了海上漩涡,你们抓紧护栏,注意安全,我来想办法。” 此刻外面的天气亦是风云剧变,电闪雷鸣,阴沉中带着令人恐惧的压迫感。 众人都能感到,有什么吸力很强的东西在拉他们的船只,而洛秦正在用尽一切办法逃离。 若是一般的船,当是难逃厄运;但是洛秦在改装船体的时候,特地设计了一个备用的动力系统,就是为了防备此类情况。 可船仍在向吸力中心靠近。 洛秦指着边上有支架连到甲板之上的透明珠子说: “你们帮忙向灵力仪中填充能量,助我一臂之力!” 三人听了,哪敢怠慢,都将手放到那透明的珠子上,默念起心法。灵力通过支架传导,为螺桨增力。 “呀啊——!” 洛秦将操纵杆扳至极限,船终于渐渐离开漩涡中心,缓缓驶出风暴区。 “咔!” 刚刚耗力过猛,动力系统达到负荷极限,而操纵杆也被拉断了。洛秦结结实实向后摔了个跟头。 “哎呦。” 还好已度过危机,他索性在地上赖了片刻才起身。 天空也再度放晴。 “你们快看!”兰菲指着窗外叫到。 循声望去,视野内出现一个岛屿,看样子应该还不小。 “我们登陆休整一番,我也好趁机修复动力系统。” 船向着岛屿驶去,约莫半个时辰便靠了岸。 四人陆续下船,决定先收了船探查一下岛上环境,再开始修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瓦纳神族 岛上虽看不到人影,但植被繁茂,生机盎然,是个世外桃源。 可是走着走着,竟发现前面有块方形的石头立在路中,宛如界碑。 近了细看,石头上还彩绘着一个人头鸟身,披七彩羽的图案。 这图腾联想到那诡异的风暴漩涡,洛秦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看来,我们似乎来到了一个有趣的地方。” 清鸢亦觉怪异,问道:“怎么讲?” “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寻一处地方修好船,便离开吧。” 转身之际,那石头上的彩绘亮起光芒,地面出现法阵将四人禁锢住。 长栾大惊失色。 “看来,悄悄溜走是不可能了,想必是主人要好好欢迎我们一番。”洛秦说这话时,嘴角挂着迷之微笑。 “到底怎么回事?”清鸢再次问他。 “我说过了,既来之,则安之。而且,一会儿由主人来介绍,岂不是更合适?” 果不其然,须臾之间,数十人匆匆赶来围住他们,手中大多握着锄头铁锹,警惕地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为首的青年棕色皮肤,穿着质朴,面相粗犷,目光却透出异于常人的坚毅。他打量四人,问道:“你们是何人?” 洛秦答道:“我们只是路过之人。” 人群中窃窃私语开来。 “能闯过守护法阵,肯定不简单!” “可如果是‘他们’,怎么会被图腾困住?” 众人讨论无果,此时一位满头花白c身着暗清灰色长袍的年长者缓步走来,所到之处皆有人为他让路。那长者右眼上系着一个黑色眼罩,手拄绛红漆木杖,杖头竟也雕着人头鸟身。 刚刚那带头的广毅恭敬行礼:“大祭司。” 大祭司点头,随后手一挥,操控起四人脚下的法阵。 片刻之后,为他们解除了禁制。 “几位远道而来,可愿进村休歇一番?” 大祭司之言,众人不敢违逆,都放下敌意,簇拥着四人回村。 广毅问大祭司:“师父,这几人突然出现,为何” “不是‘他们’,不必担心。说起来,这四人都算是那场战争的受害者。” 广毅跟在大祭司身后回去。 进桃源村,环顾四下,正值落英时序,遍地缤纷,几乎家家门前都有几亩地,却无一户竖着栅栏,边界似乎都是由阡陌纵横的小径区分的。 由于大祭司表态,全村皆欢迎风长栾一行人的到来,为他们准备了酒宴。 这下连洛秦都觉得意外了,按理来说,对方是他们的话 可村子民风淳朴,众人对他们也很热情,这在他眼里反倒是奇怪至极。万没料到,他说的“好好欢迎”真的变成了好好地欢迎他们。 “洛秦哥哥,你真是神机妙算。” 兰菲的夸奖让他无所适从。 酒宴上,村民们都很放得开,甚至在客人面前打趣玩笑。 “我们村已经好几百年没有人进来过了,我这是高兴你知道吗!” 大祭司看出几人存有疑虑,除了兰菲外,三人鲜少动杯筷,说道:“我知道你们定有很多问题,不妨酒宴结束后,我慢慢说与你们听。” 大祭司如此说,三人只得恭敬不如从命。 酒宴结束后,兰菲意犹未尽,伴着篝火与村中的姑娘小伙一起歌舞,而其余三人则跟着大祭司来到议事厅。 洛秦首先仿照村中人的习惯给大祭司行了个礼。 “今日款待,洛某及大家感激不尽,只是还望大祭司能为我等解惑。” “请讲。” “我们今日来到岛上之前,曾遇到过奇怪的风暴,现在想来,怕不是偶然吧。” “不错,我们族人一直过着隐居的生活,为了不被打扰,才在这选定的居所周围布下结界。一般船只若进入附近区域,会被结界中的力量安全排出。电闪雷鸣,是为了阻止他们再想侥幸前来。” 长栾顺势问道:“也就是说,那股漩涡般的力量不是要将我们吸入什么,而是阻止我们到达这里?” “正是。然机缘巧合之下,你们还是进来了。这不得不说是天意和缘分。” “只是我们当时在船上,以为被吸入漩涡会有危险,才会全力逃离。现在想来,还真是误打误撞。” 洛秦接着抛出第二个问题:“我们在村口看见的彩绘,可是贵部的图腾?” 大祭司点头。“我们是上古部族的一支,因和同族道不相同,便避世隐居千年,其间迁徙数次,好不容易寻得此处安居之地,故而还望诸位理解,此中之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不足为外人道也”洛秦默念。忽地灵光乍现,想到了出处。“敢问,数百年前,可是有一位武陵人士也来过村子。” 大祭司略微吃惊:“你怎知道?” “那人将经历记述出来,称《桃花源记》,存于志怪之说中,流传后世。” “原来如此。” 大祭司也向他们询问了外面的情况,三人亦在可能的范围内据实以告。 临了,听闻他们的船在风暴中受损,大祭司便邀他们多待几日,好让族人协助他们把船修复。 “时候不早,几位请自便。洛公子,不知可愿意留下,聊聊奇巧之术?” “荣幸之至。” 洛秦离去后,广毅来找大祭司。 “师父。” “阿毅,何事?” “师父,那几人,徒儿还是有些担心。若是他们离去后再次暴露我们的行踪,恐怕” “无妨。考虑到族人安危,为师并未告诉他们当年之事。再者,此处会随着洋流游移,想必他们出去之后,便无法再寻到这里。倒是你,可考虑清楚了?是否真的愿意接任大祭司一职?” “我愿接替您,守护族人。”广毅目光坚定。 大祭司喜忧参半,长叹一声:“苦了你了。我族背负天谴,寻常族人不曾修习运用法术,故而还算可以安度一生;你随为师修行,本已不易;若再接替为师之位,怕是最终会落得与为师一样的下场。” “师父,弟子无悔。只是,当真无法解除天谴?” 大祭司无奈摇头。“他们当年铤而走险,不顾众生死活,不是一样无果?况且罪孽越深,天罚越重,即便能成事,也必将在毕功之前把全族人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阿毅,你切记,断不可为了渺茫执念,行不义之举。” “徒儿谨记师父教诲。” “为师大限将至,你每天晚上来此,为师会在灵力衰微前将毕生功力传授给你,望你珍之重之。” “师父!”广毅跪下,向师父行拜礼。 话分两头。 洛秦出来后,被清鸢拦住。 “看你满面春风,何事令你有如此心情?” 洛秦挥了挥手上的图纸,反问:“你可还记得在雷泽地宫遇到的那两只机兽?” “当然。怎么?” “我在研究它们时,遇到瓶颈,有几处百思不得其解。刚刚大祭司赠我几卷图纸,读了一遍方才茅塞顿开。看来,我不仅能修复它们,还能作出改进,造出更有趣的机兽来。” “那可真是恭喜了。看你白天的样子,应是认识这村中图腾的。你说,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我猜测,他们不是人,而是神的后裔。不知你是否听说过瓦纳一族?” “瓦纳一族?”清鸢只记得好像在典籍之中读到过这个名字,却没什么印象。 “对。瓦纳族传说中的创世神,便是人首鸟身c七彩羽翼的形象。而且能布下如此强大的防御场,通过操纵磁与潮汐之力而在一定范围内扭曲时空,改变气象,也说明他们不是凡人。” “你所说的‘场’是何物?” “我们族中,将强大而有规律可循的能量称为场,又按能量源不同分为磁场c力场等。这样详细分类以便深入研究。在我们的理解中,法术是从自然中汲取能量并引导释放,故而将防御型的结界称为防御场。” “听起来很有趣。我在想,若是能有机会到魔界走一圈,应是更有趣的。” “既然我能出来,自然你也可以进去,有何不可呢?不过说起当前,你有没有觉得奇怪?瓦纳一族参加过神魔之战,是昔日神族的同盟。然而,他们多次迁移,且步步设防,小心谨慎,似乎是在躲着什么。能让神裔这般退避的,到底是什么?” “你说他们是神族的同盟,那他们躲避的,该不会是魔族吧?”清鸢笑问。 “冤枉啊,你想,魔族被封印在神魔之眼下数千载,其余各界安然无事,他们至于东躲西藏么?我倒是觉得,他们在防备般若宫伺机报复。” “般若宫一向黑白分明,报复的对象很明确;再说若是双方真结过梁子,为何连我都没怎么听说过他们?” “那还有一种可能,难道是与他们道不相同的同族?” “我觉得说得通。可同族之间,要到怎样的地步,才会有这般芥蒂?” “谁知道呢?这毕竟是他们族内之事,我们外人还是不要插手为好。”洛秦虽嘴上这么说,心中却不免思虑:若神族同盟的分支出走,且时刻躲避同族的追杀,加之天权叛乱,那场战争,是否会与他之前怀疑的一样,有着什么隐情呢? 次日,开始修理船只,有村民自请协助,洛秦欣然。交流之下,才得知机关巧术在此广为应用,甚至村民农耕都会使用一些由木头和金属制成的小型机关,人们将其称之为垦机。 闲暇之时,村民将一台垦机交与洛秦琢磨,他研究一番,赞叹不已,说是学习了其中精妙,将来也能用于家乡的农事。 “如此,大伙儿便能不再为农务所累,而有更多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几天相处下来,洛秦渐渐放下成见,而开始考虑另一种可能性:此间瓦纳族人确实过着平和富足的生活,或许真的是与其余同族人分道扬镳,才隐居生活的吧。 而他们先前所遇 道长而歧,有何不可呢? 他私下找到大祭司。 “若阁下属于瓦纳一族,且由衷为族民考虑,或许偏居于此乃是最好的选择。您不必挂心,此间踪迹因果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等岛屿游移,你们应该就能彻底安全了。” “如此甚好,老朽谢过魔界智慧之君。” “毕竟,我们一支也不愿再多纷扰。我等明日便会离开。这几日多谢照料。我想,后会无期应是最好的祝福了。” “后会无期。” 四人登船离去之时,大祭司短暂撤去结界,好让他们顺利通过,前往青丘。 兰菲仍惦念岛上种种,清鸢打趣她:“哟,小菲菲,怎的?趁还没走远,要不要我们返航把你送回去,让你索性留在岛上?我们自己前去青丘见识更有意思的世界。” 兰菲赶紧摇头。岛上虽然好玩,可她更愿意和两位姐姐在一起。 “万物有序,聚散有时。况且,永不再见,应是对他们,也是对我们而言,最好的结果了。”洛秦一边拉操纵杆调整方向,一边如是说道。 清鸢听出他似有深意,却未再过问。 如他所言,聚散有时,虽是此刻同行,他日亦难免陌路,问得太多,只会让那一天早些到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棕毛椰子 船在海上又航行十数天。 洛秦根据船上设备配合地图,得出结论:“看来,前方的应该便是青洲岛了。” “太好了,我们终于快到了。”被清鸢言中,兰菲漂了几天,海已经看腻,迫不及待想去岸上。如今看前方就是目的地,甚至激动到恨不得船未停稳就第一个跳下去。 清鸢介绍道:“说起来,别看青洲岛只是一座岛屿,上面局势可不简单。北有禺强,对南方青丘虎视眈眈,东西还有无启c长股等多方势力。” “所以,我们登岛后谨慎行事,以免招惹麻烦。” “好的大姐,听你的。” “长栾姐姐,我也一定乖乖听你的话。” 几人寻一处凹口,泊船下地,再将船只收入锦囊。 罗经仪显示,他们位于青洲岛西边。此处荒无人烟,可能是边界地区。众人决定先找到城镇,再寻路去青丘。 沿着海岸线往南,行了半日,到达一个小村庄,询问之下,得知再有大半日的脚程方可到青丘城。 “不过听说青丘整座城都闹鬼,邪乎得很。你们要真打定主意去那里,可千万小心啊。” “谢过老伯。” 日渐偏西,四人合计,在村中休息一晚,明日再赶路。 在村中闲逛时,兰菲看到路边摆摊卖一种圆形的东西,外围长着棕色的长毛,从未见过,便凑上前。 洛秦也未见过此物,请教道:“敢问店家,这是什么?” 那店家皮肤黝黑,倒算得上俊朗,看起来是个干净利落的人。 “今天刚摘的椰子,新鲜的,很好吃。” “椰子?”兰菲好奇地拿起一个端详。这东西又沉又硬,竟然是吃的?这可怎么吃啊?一摇,里面还“咕噜”作响。 店家看他们好像第一次见到椰子,说道:“小姑娘,买个尝尝吧。我家的椰子汁甜肉多。” “可是,这个这么硬,根本咬不动啊。” 店家一听,爽快地大笑起来:“椰子的外壳可不能吃啊,拿刀把壳砍开,吃里面。” 说着挑了个大的,三两下砍出一个大口,递到兰菲手上。 兰菲接过,发现椰子里面白白的,散发着丝丝清甜的香气。 “店家?这椰子怎么卖?请再来三个。” “五钱一个。四个总共二十。” 可是当长栾拿出二十文铜钱时,店家却摇头了。 四人愣住。 清鸢最先反应过来,解释说:“店家,我们是从海外来的,难道岛上不使用铜币?” “铜币?我们岛上流通的是贝币和刀币。这种圆圆的,里面还带着方孔的,在我们岛上不用的。”边说边挥手比划。 货币不通,连个椰子都买不了,在青洲岛上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明白了形势的长栾不仅自责,出行前未考虑周全,实在是失策。 洛秦拿出些碎银,递到店家手里。 店家把玩了下,还给他,依旧摆手。 连银子都不收? 店家见他们几个初来乍到,也不愿为难,说道:“椰子你们先拿着吃,待会我收摊,你们跟着我去捡椰子,打工抵。” “谢店家!”几人喜出望外。 店家帮他们开了椰子,并发给他们一人一只小木勺。 “舀着,喝椰汁,然后再刮椰肉吃。” 四人照着店家所讲,尝起椰子。 “好甜,真好吃。”若非考虑到他们现在没钱,兰菲绝对要再买一个。 “确实,别有一番风味。”洛秦亦赞不绝口。 长栾和清鸢也频频点头。 待他们吃完,店家收了摊,推着板车让他们跟着他走。 洛秦主动上前帮着推车。 五人走到一片海滩。 夕阳西下,沙滩处处闪着微光,仿佛到处都是碎金。沙土中种满几人高的椰子树,不断有椰子落在柔软的细沙上,只有一声闷响。 店家指着满沙滩的椰子说:“这里就是岛上最大的椰子滩,是我家的产业,你们帮我捡一百个椰子放到板车上,就抵掉那四个椰子了。” 说完,一吹口哨,从树上跃下六只猴子,跑到店家跟前排成一列。 店家从怀中掏出一包坚果,分给那些猴子作为奖励。 “妙哉妙哉,让猴子摘椰子。”洛秦随后问道:“那如果我们把海滩上的椰子都捡完,店家可否提供我们今晚的食宿?” “可以。不过年轻人,这满海滩的椰子可不少呀。” “好说,好说。”洛秦成竹在胸。 “洛秦哥哥,还是你想的周到。” “过奖,过奖。” 于是店家卧坐在沙滩上,去逗他那几只猴工,把整片海滩留给他们四人。 四个人捡起椰子都很麻利。估计店家若知道他们是谁,是断不敢让他们帮忙捡椰子的。 很快,板车上的箩筐都装满了,四人都还抱着一堆椰子。 “今天就这样吧,剩下的椰子,都奖给我的小宝贝们。”说着取来六块石头,分给那些猴子。 猴子们得了石头,都欢喜地“吱吱”叫,跑去很熟练地拿石头砸椰子壳。 “走吧,随我回去。” 店家的居所在离海滩不远的竹林之中,是一栋三层的木楼。楼梯搭在外围,屋顶飞檐走角,窗上镂空雕花。房子边上用栅栏围了个鸡圈。一只看门的大黄狗见主人回家,飞奔过来欢迎。 店家把板车停好,请诸位进屋。 屋内陈设简单,厅中挂着的一幅红梅图格外显眼。 兰菲见了,不禁想起破军祭司所讲的那个故事:从此,红梅便被人们赋予了特定意义,代表求不得相守c最为绝望的爱情 晚饭后,清鸢见大姐独自在窗前发呆。 “大姐,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是我失算。我们的钱在这里用不了,明日到了青丘城,可该怎么办?” 清鸢笑道:“大姐是在为此烦心啊。我倒觉得不必。青洲岛与海滨诸城有贸易往来,那么青丘等大城镇中应该有可以兑换货币之处。再不济,我们可以摆摊卖货,或者如今日一般做工讨生活。” “你就不问,我为何偏离计划,带你们来到这里?” “既是游历,去哪里不是一样呢?关键在于过程,而不是目的地,不是吗?” “清鸢,谢谢。” “大姐说的是哪里话。要说谢也该是我说。一路走来,都是大姐照顾我们。” “理当由我来照顾。” “那我们也理当听大姐的,何必多问呢?而且,小菲菲不是也很开心么?” “是啊。看到你们开心,我很欣慰。清鸢,可愿陪我去沙滩走走?” 清鸢嘴角玩味一笑。“呦,大姐你该不会是对我有意思吧?”说话的空当儿凑近长栾,湿热的气息尽皆打在她的脸上。 长栾被那气息扰得心绪躁动,却只当是清鸢一时兴起的调笑,便嗔她:“一天到晚胡闹,没个姑娘家的正形。” 二人来到沙滩。夜色静谧,潮水的声音也令人安神。 长栾顿了片刻,说起了自己的故事:“我六岁时生了场重病,爹娘找了许多大夫,都说治不好,让父母准备后事。最后我虚弱得只能躺在床上等死,娘亲日日在我榻边垂泪不止。恰逢聆叶师父途经我们村,仙人之姿的他被急疯了的爹娘哭求来。他见到我,觉得有缘,便医治好我,收我为徒。我与师父修习仙法,不觉过去多年,再回到村子时,发现认识的人皆已过世,曾经的故乡变得熟悉而陌生,容颜未改的自己倒成了烂柯之人。长栾这个名字,是师父给我起的。可是茫茫天地,除了建木,除了师父,我又能在哪里与谁团栾?” 风长栾讲到此处,自嘲般笑了笑。 “那你可曾后悔,后悔走上修仙长生之路?” “以前悔过,但后来看透了生死轮回也就释然了。人也好,仙也罢,都是虚无中来,最后也定是会回归虚无中去的,只是时间长短不同。而且能够陪在师父身边,再漫长的岁月也不会感到凄苦寂寥。你呢?” “我啊?”清鸢轻叹一声。“我没有遇到他之前的记忆,我的人生是从我第一次睁开眼睛望见他才真正开始。他与我而言,就如这清冷的月光,在黑夜中仰望了太久,便成了唯一。我的生命里不需要太阳,只要有那月光,即使再寡淡,再遥不可及,也足矣。” 风长栾望着她那深情的样子,似乎完全沉醉在自己的语言中,却不明这个“他”是男是女,不禁问:“是幽离前辈吗?” 清鸢却只是浅笑,不作回答,把头靠在她肩膀上。 兰菲竟寻着她们也来到海边。 “长栾姐姐,清鸢姐姐,你们都还没睡啊?是在赏月吗?” “我们在聊彼此相遇之前的事情。” “哇,那可真好,可惜我却不记得任何相遇前的事情”兰菲说着,忆起自己生命的空白,不由沮丧起来。 “过去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我们唯一能把握的只有现在,既然上天让我们有缘此刻共聚,何必纠结于过去未来呢?小菲菲,你说是不是?” 兰菲虽然并不完全明白,但知道清鸢姐姐是在劝慰自己,便很配合地露出了笑容。 “这就对了嘛,我的小菲菲笑起来最好看了!”说着伸手去兰菲脸上捏了捏,像是在搓一个娇嫩柔软的面团。 长栾抬头凝望天际的清辉,情不自已吟出:“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大姐,小菲菲,明天还要赶路,你们早点歇息。” 清鸢回到房内,接到竹叶青的消息:长乐客栈。 次日,店家又包了顿早饭。饭后,众人道别,店家送了他们几个椰子,留着路上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昼华青丘 过了晌午,他们到达青丘,一进城便打听商行的位置。 来到城中最大的“青丘商行”,几人问掌柜,可否兑换银钱。 “哟,巧了。整个青丘只有我们商行可以兑换。现在一个铜钱可以兑五个贝币,一两银子可兑六千贝币。不知各位客官要兑多少?” 长栾正高兴地准备多兑一些,却被清鸢不着痕迹地拦下:“请帮我们兑五两银子。” “这边请。” 掌柜将他们引至一个柜台,柜台里摆着一个等臂秤和一列砝码。一个小二先称了他们的银子,确认是五两,再数出五十个贝币,称出重量,由此换算出六千贝币的重量,来回几次称出三万贝币给他们。 “几位客官可看清楚了?若是没有问题,请拿好贝币。咱们两讫了。若还有银钱,欢迎再来本行兑换。” 待他们提着两个大包袱离开后,掌柜走到后台,向一位身着银灰色长衫的人拱手说:“东家,刚刚确有三女一男来商行兑钱,按照您的吩咐,都办妥了。” 那银灰长衫呷了口茶,回道:“辛苦了,下去吧。” “刚刚拦着我,可是还作了其他打算?” “大姐,所谓货比三家,我们有空可以去其他商行打听一下。所以先少兑一些,以免吃亏。” “还是你考虑周全。” 洛秦插话:“几位,我们钱也兑了,是不是该找个地方吃饭了?” “也是。我方才打听到,这城中最大的客栈叫‘长乐客栈’,那里的酒菜很有地方特色。我们不妨去试试?” “好。” 若要用一个字来形容长乐客栈,那便是大。其菜品闻名,就算是达官显贵也常来光顾;过往商贾巨富,十有八九会选择投在长乐客栈。 可是几乎无人知晓,长乐客栈十来天前悄然易主。原先的老板仍是明面上的老板,可真正当家的,是买下客栈袭碧翠长裙c美艳而低调的店小二竹依依。 竹依依,便是竹叶青,柳叶眉,桃花眼,千娇百媚。她见清鸢一行人来到客栈,迎上前去。“几位客官,不知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啊?” “请给我们四间清静的厢房,再备一桌酒菜。” “好好好。竹篁轩中刚好有四间雅房,不知几位可满意?” 长栾点头。 “那我这就差人去打点。饭菜送到竹篁轩的亭中可好?” “好。” 饭后,各人回屋休息。 清鸢前去找竹叶青。 “清鸢大人。” “在此不必虚礼。情况如何?无期呢?” “尚未打探出双生铃在何处;不过无期在我的安排下,已然去了锦瑟坊做琴师。锦瑟坊是城中最大的消息集散地,是寻找双生铃下落的捷径。” “据你所知,城中可有哪家商行能兑换银钱?” 竹叶青摇摇头。念起一个月前,她和无期乍到青丘,第一天是靠街头卖艺才有吃的。后来他们一起卖了些般若宫的初级秘药,赚了些贝币,又由秘药引起显贵的注意,交付他们几件差事,如此他们方才有钱盘下客栈。 “我们今日去了青丘商行,五两银子兑了三万贝币。” 竹叶青惊讶。他们买下最大c生意最好的客栈也才用了九十万贝币;五两银子就能兑换三万贝币? “此事果然蹊跷。可发现城内有任何异状?” “说起来比较难以置信,青丘城中并无黑夜。大人睿智,相信很快就能发现原因。” 果然,傍晚时分,太阳明明即将西沉;可转瞬之间,却又从东面升起。 更奇怪的是,赶了许久的路,本应感到疲惫;但随着太阳再次升起,却精神十足。 清鸢疑惑地望着竹叶青。 “待到傍晚时分,我与无期一起带大人眼见为实。” “好。” 回到竹篁轩,却见其余三人正聚在一起。 “清鸢姐姐,你回来啦?我们发现了奇怪的事情。” 果然,他们三个也注意到了,这说明不可能是她的错觉。 如此异象,看来双生铃真的就在青丘。 风长栾似乎也有同样的推测。 “既然大家都还不累,那我们要不要出去逛逛。” “好啊,清鸢姐姐。说起来,虽然不困不累,但是明明才吃过饭,我又觉得饿了。” “小菲菲你啊,一想到好吃的就觉得饿了吧!” 清鸢与她说着玩笑话,但自己的感觉亦是如此。日落之前的饱腹之感随着日出一并消失。 四个人走到锦瑟坊外,发现里面人满为患,却安静异常;甚至连外头揽客的姑娘都只是静静地挥着手绢招手。 坊内传来悠扬的琴声,宛如天籁,让人才刚听闻便坠入其中,无法自拔。几人驻足听了一曲,每个人从琴声中感受到的皆是不同,可却都是待到曲终之时,被爆发出的雷鸣般掌声与喝彩惊醒,方才记起自己是在大街上。 洛秦欲上前,去看是何人能演奏出如此高山流水之意境,三位姑娘同行,却被个花枝招展的中年女人拦下。 “哟,抱歉,本坊恕不接待女客。即使几位姑娘家有这嗜好也请见谅。” 长栾猜出这是何处,被这女人说得一时脸红。 洛秦行礼:“敢问是何人演奏,洛秦实在希望能一睹姑娘芳容。” “公子谬赞了。方才弹琴的是本坊新请来的乐师,无期先生,可不是什么姑娘,怕是让公子失望了。”那中年女子见洛秦俊俏,一边答着,一边扯着帕绢半遮面容,娇笑一番,似在想象自己风韵犹存。可在其他几位眼中,并非那么回事。 无期难怪 只有兰菲一人未弄清状况地问:“为什么不能接待我们呢?说的嗜好又是什么?” 长栾被她这么一问,面色愈红,急忙推着她嗔道:“走了。” 洛秦与清鸢相视一笑。 兰菲仍在好奇,一脸无辜的样子。清鸢凑到她耳边说:“小菲菲你若实在想知道,改天姐姐有办法带你进去。” “你又教坏她!” “大姐,什么叫‘又’?妹妹这厢可冤枉啊。” 四人填饱了肚子,清鸢提议再去兑些贝币。 “我昨天向老板打听了下,还是去找青丘商行吧。我猜他们是因为生意的关系,急需要银钱,才给出这么优厚的条件。咱们可别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不管对方是出于什么意图,才会给出这样的价格,该利用的还是要利用,毕竟兑换贝币对他们而言并无害处。 “那我们这次兑多少?” “如果打算在青洲岛待上些时日,不妨身上留一半的碎银和银票,剩余的都兑掉。” 长栾考虑,在岛上探查可能需要一段时间,于是同意了清鸢的建议。 于是商行内,一众伙计生意也顾不上做了,排成一排,目瞪口呆看他们将大包大包的贝币装进一个小小的锦囊,惊讶得连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别看一个巴掌大的锦囊,竟然能装下数十包贝币,看着轻巧,可比贝币票实用得多。如此神奇,大有“锦囊在手,天下我有”的气势。 待几人走后,掌柜回到后台,向那银灰长衫的东家汇报:“东家,他们此次兑换了许多,小的本不该多嘴的,只是我们商行亏得不轻啊。” “无事,他们是我的故交,却又不方便直接给他们。亏损的,你照我说的做,不消小半个月便能赚回。” “是。” 东家起身,兀自走到窗边,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自语道:“接下来,你们会怎么做呢?” 清鸢一行人在街上走着,一阵风起,飘来一方香帕。洛秦接住,打开一看,上面绣着一句小诗,“感君一回顾,思君朝与暮”。那字绣得娟丽,定是倾注了刺绣之人的思慕与爱意。 一位妙龄女子追了过来,见洛秦展着绣帕,羞得低头轻喃:“公子” 洛秦上前几步,将绣帕交还那女子。 仔细观来,那女子体态玲珑,姿颜姝丽,尤蛾眉明眸最为动人,实在是不可多得。如此窈窕淑女,想来她倾慕之人必定也不简单。 “多谢公子。” “姑娘客气。” 简单别过,波澜不惊。 清鸢怎会放过机会,带头揶揄:“姑娘走了,快把你的眼珠拾起来吧。” 洛秦摇头否认。 清鸢故作惊讶状:“怎么可能!如此清丽佳人,我见犹怜,你竟然没有兴趣,难道你”说着贼贼坏笑。 “我怎么?” “难不成是因为你好男色,有龙阳之癖?” “这是哪里话!”洛秦无处喊冤。 兰菲听到“我见犹怜”四个字,心里禁不住泛起一阵莫名的酸酸的感觉,小嘴嘟了起来。 清鸢敏锐察觉,宽慰她:“小菲菲莫要吃醋,姐姐刚刚是开玩笑,再说那姑娘定是有自己的心上人了,我又如何忍心横刀夺爱呢?” 兰菲要解释,嘴唇却迎上清鸢的食指。 大姐嗔道:“乱闹,女孩子家谈什么情爱吃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暗夜紫罗 “那好,不闹了,说正事。偌大的青丘城,我们不妨先两两一组,分头寻找线索,然后回竹篁轩整理信息,如何?”这样,清鸢就可以去找竹叶青和无期,探查青丘无夜的原因。 于是兰菲很“懂事”地让清鸢和洛秦一组。 “如果累了,就先回竹篁轩休息等待。” 确定分开后,清鸢带洛秦去找竹叶青和无期。 无期一看天色,已近黄昏,说道:“我们快出城!动作要快!” 四人堪堪在落日之前跑出城外。 还未及转头,仅凭直觉感到身后异样,仿如翻书,却无声无息。 再回首,却见城门上已不是“青丘”二字,而是“紫罗”! 怎么可能!他们明明只跑出几步,为何像瞬间换了一个世界般? 难道是刚刚身后的异样感觉? 清鸢与洛秦面面相觑。 “清鸢大人,种种迹象”无期颇为顾忌地望向洛秦。 “无妨。” “种种迹象表明,双生铃应该就在此处。” “你们是如何发现的?” “我们到青丘的第三天,笃定了城中有异,出城查寻竟看到方才那一幕。只是不知为何紫罗一直处于戒严状态。这些天我和竹叶青轮番潜入,确定其人只知夜晚。青丘与紫罗,似是双生。一个在白天出现,而另一个存在于黑夜之中。而且我们大胆推测,当青丘出现时,紫罗陷入沉睡,反之亦然。” “竟有此事?”洛秦惊诧。 竹叶青亦点头。 “可是即便双生铃在这里,此间发生之事也实在令人匪夷所思。这影响到的不是一两个人,而是整整两座城池。双生铃究竟是何来历,居然有如此大的法力?” 清鸢说道:“洛秦,你这问题我怕是没法准确回答,我亦只是大概知晓,双生铃与雷鸣乾坤镜似乎都与开天辟地的盘古大神有关。如此远古的神物,其用途,宫内典籍并无涉及。” “我在建木书海里也未看到过相关记载。当时并不知情,看来下次得寻个机会专门查阅一番。” 连他们都毫无头绪,无期和竹叶青更是无从知晓。 “有动静!” 几人闪身潜入城外灌木丛中。 但见一女子边走边左右顾望,应是在找寻着什么。 借着月色,洛秦认出那正是白天追手帕的女子,此刻的她在月色中,窈窕之余,显得分外削瘦。 “丝言?她怎会在此?” “无期你认得她?” “她是锦瑟坊的人,只是为何会孤身找来这里?”说起来,自从他在竹叶青的安排下进入锦瑟坊,就注意到丝言,她不似别人,鲜少言语,闲暇时会抚摸自己的竹箫,直至默默垂泪。 “难道是发现了我们的行踪?” 清鸢拉住正打算动手的竹叶青,说道:“如今事态未明,我和洛秦白天与她见过一面,先去探探。如有情况,再行决断。你和无期且先藏好。” 清鸢带着洛秦来到丝言面前。 “姑娘为何会于夜晚出现在此处?” 丝言显然非常惊讶会遇到他们,只道:“我我在找人” “按照青丘的情况,姑娘来到这夜色中找的,恐怕不是城中之人吧?” 丝言垂首:“公子所言极是。只是我也不知,那人究竟是谁。我在城中打听了两个月,都没有他的消息,只得前来这与他初次相遇的地方,想不到” 她还没说完,便被人从后面打晕。 “无期,她话才说到一半,你做什么?” “我看她说话支支吾吾,觉得有古怪,于是先出手了。” “罢了,谨慎些也好。先消去她今晚的记忆吧。我会找机会再试探她一番的。” 四人将她安放在城门口,布下结界,处置妥当后继续调查。 紫罗城与青丘结构布局基本相同,只是人口稀少,而且颓败得多。 几近日出时分,他们出城,等城门上的字再度变成“青丘”,无期回锦瑟坊,而竹叶青与二人前后脚回客栈。 清鸢与洛秦途经锦瑟坊时,不知顶楼有一银灰色身影注视着他们,直到他们走入另一条街,那身影才静静关了窗户。 动作够快可是那新来的琴师无期怎么也才回来? 竹篁轩内,兰菲正担心他们为何不归,在亭中等待,从黄昏到天明,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却饿得仿佛大半天没吃饭。 长栾昨日一无所获,此刻二人未返,她不禁忧心,是不是遇上什么事情了?在一个没有黑夜的地方,发生什么似乎都是有可能的。 “清鸢姐姐,洛秦哥哥,你们去了哪里?怎么看上去很累的样子?”见他们回来了,兰菲赶紧迎上前。 清鸢暂不打算告诉她,熬了一宿去调查他们脚下的另一座城,只说是在外逛了一圈,等下去吃了早饭就好。 长栾走到她面前,轻描淡写地说:“下次黄昏前回来,免得兰菲那丫头担心。” 清鸢坏笑着凑近她:“真的只有小菲菲担心么?” 长栾被看穿,仍嘴硬道:“我只是怕你跑掉。” 清鸢笑得花枝乱颤:“大姐,承认你想我念我关心我,就这么困难吗?” “你呀!从来没个正经样子。”长栾嗔她。“我去准备早饭,你先休息下。” “小菲菲,等下陪我去街上一趟。” “怎么啦?” “你不是好奇锦瑟坊吗?我们买衣服去。” 兰菲想不透去锦瑟坊和买衣服有什么关联,长栾却气得可以。 “你当真要带她去那种地方?” “大姐你若不放心,一起去不就好了?” “我去只是为了不让你们胡闹。” “好啦好啦,我们都知道大姐高风亮节,没那兴趣!” 她们上街去买了几身男子的装扮,然后回客栈换上。 清鸢似是轻车熟路,动作最快,而兰菲根本不知该如何下手。 “小菲菲,姐姐来教你。”说着去帮她穿戴,先在胸前围裹几尺白布,再穿上新买的衣服,最后将头发重新束起,并挂戴上配饰。 当四人在屋外庭院再见时,洛秦被眼前三位俏“公子”惊得目瞪口呆。 风长栾白衣利落,英气俊朗;清鸢玉面春风,魅惑无限;兰菲则像个未经世事的书院稚子。 清鸢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打趣一番:“姐姐如此潇洒郎君,委实令妹妹欲嫁给你。” “你”长栾佯嗔她,念起此番目的,却也不自禁笑了起来。 “那我们出发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锦瑟潇湘 来到锦绣坊,还是昨日那卖弄风姿的中年女子站在门口,眼珠转着上下打量风长栾她们三人,露出狐疑的表情。 清鸢见状,悄悄往她手里塞了些贝币。这女人也灵活,当即笑逐颜开说道:“四位公子好生英俊,快快里面请。” 待他们进去后,身边的小丫头问她:“妈妈,这不就是昨天那三位姑娘嘛,怎么这就让她们进去了?” 中年女人捏着绢帕的手不轻不重打在那小姑娘头上:“你这小妮子,平时瞧人脸色没见你这么精啊?人家今天装扮了一番过来,明面上没坏咱们规矩,你非要让人家扫兴怎么着?” 小丫头看到她另一只手攥着贝币,但也不敢再说什么。 一进锦绣坊,便有七八个姑娘围上来,调笑着招呼他们。 “哟,这几位官人可真俊啊,看得奴家心花怒放。” “可不是嘛,四位公子四种风格,唯一的共同点是都这么帅气!” 兰菲这才明白过来,而长栾早已羞得红了脸。 “官人想必是第一次来吧,这脸红的样子着实纯情可人。官人大可不必顾虑,放开玩,就算和奴家一回生,两回不就熟了嘛。” 连洛秦都有点吃不消了,清鸢却很受用,与诸位美人佳丽嬉笑。 “各位,我想找无期先生,烦请引见。” 那些女子听了这话,以为他们有断袖之好,顿时兴趣消了大半,一人去请无期先生,另有几个四散去招待其他客人。 侍女将他们安排在一个雅间,无期抱琴进来,而丝言尾随在后。 “昨日在坊外得闻先生一曲,余音绕梁,不绝耳畔,故而今日前来,只愿再有幸听到先生的琴声。” 无期拱手:“承蒙公子错爱。” 一曲过后,洛秦与无期饮酒畅谈,而丝言则被清鸢等人拉到一边。 “哇,姐姐你好美啊。” 兰菲笑得天真无邪,可以说是这么些年来,丝言见过最干净的笑容了。她微微颔首。 “姑娘不认得我们了吗?昨天在大街上,你与我们四人可是有一面之缘呢。” 在清鸢的提醒下,丝言这才想起,却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几位” “这不是锦瑟坊有规矩在嘛,我们只好出此对策了。” “请恕丝言眼拙。” 丝言方才和曲的箫引起了清鸢的兴趣。 “姑娘这竹箫可真特别。” “叫在下丝言便好。” 兰菲也看到那箫身上有星点斑迹,宛如泪痕。“丝言姐姐,你这箫真好看。” “这是别人赠予我的箫,说是取材潇湘竹,此竹生有黑色斑点,故而又名湘妃泪。” “听箫声凄婉,可是因为心中思念之人?” 说到“思念”,丝言黯然垂下头。 “于他而言,或许只是一次普通的际遇吧。” 她望着盆中幽兰,开始娓娓道来自己的故事。 “数月之前,我们锦瑟坊接到一单生意,是毗邻的无启国诸侯寿宴,点名要我去表演助兴。对方势力很大,锦瑟坊不敢得罪,只好请他们当天太阳落山前务必将我送回,以此为条件答应让我前去。 “寿宴进行顺利,我退了场便收拾回程。不想马车突发状况,半路散坏,我只得让车夫陪着我徒步往回跑。我记得当时天色随着日头西沉渐渐暗了下去,而我也看到了此前在青丘从未见过的景象——天黑。我很是害怕,幸好有车夫伴我在荒野赶路。 “在离城门还有大约几里路的地方,我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嚎叫,应该不是人发出的。车夫说那是狼,让我加快脚步。可是跑着跑着,我发现前面有几双泛着绿光的眼睛,在黑夜惨白的月光下格外吓人。车夫见此情景,不等我明白过来,便掉头自己逃了。 “我感觉身后好似也有几双这样的眼睛盯着,慌乱得不知所措。那些眼睛离我越来越近,直到我看清它们有苍灰色的身体,尖利的牙齿和无比恐怖的神情。我本能地小步向后退,可是无济于事,我退一步,它们便进两步,步步逼近。我腿软之下,跌倒地上,紧握长箫的手心早已湿透,准备做垂死的挣扎。 “那群猛兽离我只有数寸之遥,我甚至能听到它们诡谲的呼吸声,那墨绿的眸子直勾勾盯着我。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胡乱挥动长箫,可是箫断为两截也无济于事,丝毫没有阻碍它们的脚步。 “还好天无绝人之路,就在绝望地闭上双眼之时,我听到‘嗖’的一声,然后一匹苍狼倒在我面前,一支箭贯穿了它的身体。其余的狼因此而左右顾望,瞬间又有两只倒地。紧接着再是一声狼嚎,还活着的狼都撤走了。 “我怔在地上,半晌才想到顺着箭射来的方向望过去,但见一个着紧身戎衣的男子将弓递给身边人,并让他们先行回去。他交代完,向我走来,伸出一只手。‘能站起来吗?’他问我,声音清雅如幽兰。 “我惊魂甫定,颤抖着将手递到他手心。他就势扶起我,问我怎么孤身一人被狼群环伺。我道出原委,他听闻我是城中锦瑟坊的乐姬,轻微一笑,从三匹苍狼身上拔下箭,就地生了个火堆。 “‘还未吃饭吧?’他如是问着,拿贴身匕首割狼肉,串在箭上烤,并顺手递给我水囊。‘先喝点水吧。’我接过,这才感觉自己喉咙干得发紧。喝了水,我逐渐安定下来,也才第一次真正抬头仰望夜空。原来漆黑的天幕上,不仅有一轮皓白孤月,更缀着点点繁星,没有白昼的喧嚣,竟另是一番美。木枝烧得噼啪作响,熟肉的香气缕缕传来。他将狼肉递给我,自己继续烤。 “我告诉他我叫丝言。‘那你呢?’‘栾甯。’一切波澜不惊,而我的心绪已然成为深潭中的暗流,向着他所在的地方涌动。 “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可是其余却一无所知。他见我的长箫断了,于是送了我一支。‘这是潇湘竹所制,你看看可还喜欢?’ “我为他吹奏一曲思君意,他安静听着,月光把他俊朗的侧脸照得熠熠生辉。他于我就像繁星,寂夜之中悬于天河,宛若绚烂的烟花,虽是初见,却深刻在心,唯念道‘感君一回顾,思君朝与暮。’ “可是天将旦之际,他却绝然离去,要我留在火堆旁,必须等到天亮方可回城。我以为他一时有什么急事,心想回去后,有缘还能再见,便听从他。回来的第一个月,我每天莫名等着盼着,却毫无消息。第二个月,我开始向别人打听,可曾听说过栾甯这个人,却从未有任何人知道。在偌大的青丘城,仿佛查无此人。后来时间越来越长,甚至我自己都开始怀疑,我是否只是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如此一段曼妙的时光,还有从未见过的满天星辰;而我,只是不愿醒来的梦中人。可是,那支潇湘竹箫却是真实存在的,一如我内心仍在涌动的温存。” 丝言说着,不禁垂泪:“或许是因为我乐姬的低微身份吧,本就不该奢求什么。说些这样的话,让姐姐妹妹见笑了。” “怎么会呢?青丘城中似乎只有白天,而你是夜晚在城外遇见了他,那么,如果你出城,或许还能再遇到他。” “清鸢姐姐你说的是,我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好几天不见天黑。可是我们来青丘的前一天明明是有晚上的呀。” 丝言说道:“我也辗转打听到,青丘与别处不同,整个岛上仅这里没有黑夜,却没人知道是何缘故。” “传闻在极北之地,每年中有半年全是白昼,而剩余半年尽皆黑夜,周而复始。青丘的状况确实酷似其中的极昼,可是按理来说这里并非地处北极,而是在岛屿之南啊。且根据丝言刚才所言,这一区域其实应该有黑夜,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分割开了。” 清鸢如是分析,使大家不由产生了一起去探个究竟的想法;而这实际上也是她欲达到的效果,因为是时候找个“机缘”让风长栾一起参与寻找双生铃了。 “丝言,我们打算今天傍晚出城去看看,不知你是否有意同去?” 丝言自然愿意。四人暂别,与她约在锦瑟坊门前会合。 吃饭时,长栾问:“你们当真不问我为何要带你们来青丘?” 清鸢与洛秦摇头,兰菲则好奇地问:“难道不是来游历的吗?” 她无邪的大眼睛令长栾着实不忍再有隐瞒,轻叹一声:“来游历只是一方面,主要是师父命我顺带寻找双生铃,传说此物在青丘,所以我才引导你们过来。” 三人看她那认真检讨自己的模样,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是早猜到有事情,没想到大姐自己绷不住给说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青紫华年 长栾见她一副轻松姿态,问道:“你们不生气?” “为何生气呢?我说过,大姐既然说理当照顾我们,那我们也理当追随大姐,不是吗?况且就算有任务在身,我们这一路走来,经历的所有喜怒哀乐都是真切的,这不就足够了吗?” “那兰菲你呢?” 兰菲乖巧地摇摇头:“不生气啊,我很开心。” 清鸢笑道:“咱们小菲菲听话得很,哪会生大姐的气,大姐又不会把她卖了,不是吗?” 听到“卖了”,风长栾神情有短暂的哀伤。 清鸢看出。你果然是知道的 夕阳西斜,清鸢把握好时间,带着一行人出到城外。 当亲眼看到夜幕降临,而城门上的字变为“紫罗”时,几人皆极为惊讶。 “怎会有如此之事?”丝言难以置信。怪不得自己苦等不到,原来在这片土地上,有一座她全然不知晓的城池,而他,栾甯,很有可能就在其中。 “小菲菲,害怕吗?”清鸢见她嘴都顾不上合好,问道。 “有两位姐姐和洛秦哥哥在,我不怕。” 紫罗的城门与青丘相似,分为五道,此刻主门关闭,而两侧的边门却开着。清鸢知道,开着的边门多半是诱捕细作的陷阱,故而般若宫的人来回探查从不走边门。可是此时,她却不打算阻拦大家去走,一来是因为丝言在队伍中,翻墙越壁不太现实,二来经过这么多事,她对于大姐的能力也有信心。 长栾横握青岚,在前方开路。 果不其然,待五人全都穿过边门进入城中,从四周跳出十来个着黑色紧身衣的蒙面人,各执兵器围住了他们。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闯入紫罗城,不说清楚休想活着离开!” 是城中暗卫。 长栾还未发话,丝言却鼓起勇气,走到几人最前面,说道:“列位,我们来找人。不知你们是否认识栾甯?” 栾甯大人? “你们怎会认识城主大人?说!你等可是禺强派来的刺客?” 紫罗暗卫皆小心戒备着他们,五人奇怪此处为何这般草木皆兵。 长栾将丝言拉到身后,解释说:“我们不是禺强的刺客,进入紫罗只是为了寻找栾甯,听你们说,他是紫罗的城主大人?” “空口无凭,让我们如何相信?先将他们拿下,慢慢审问,不愁他们不招!” “你们怎么这么不讲理啊!”兰菲的指责显得苍白无力,因为对方已然手持兵器准备擒拿他们。 事到如今,只能先制住他们,再做打算了。 四人将丝言围护在中间,与暗卫们周旋。 暗卫怎可能制伏这四人?可是四人根本不想伤着他们,加之对方增援不断,动静越闹越大。 栾甯骑马赶到现场时,地上倒了一片暗卫和士兵,所幸受的都是轻伤。 他看此情形,知道对方不想杀戮,于是大喝一声:“慢!” “城主大人!”将士行礼。 暌违数月,丝言终于再次见到了他,欣乐难以自矜。骑着战马的他,英姿勃发,可眉宇间却多了丝冷酷。 “所出何事?” “回大人,这五个人潜入城中,还说要找您。” 栾甯向他们扫了一眼,目光最后落在丝言和她手中的竹箫上,眸中有神采转瞬即逝。 “是你?” 他还记得?丝言喜出望外,不住点头。 “罢了,请他们去城主府。” “是是!” 到了城主府,栾甯请众人坐下,走到丝言面前,问道:“你怎么来了?”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丝言低下头,轻声细语:“大人上次救了我一命,又赠我竹箫,我还未报恩。” “我当时既然让你天亮后再进城,就是想你直接回到青丘,也根本不指望你报恩。”他的语气甚至有些冰冷。 这倒出乎清鸢的意料。青丘中应是无人知道紫罗,可是栾甯却似乎对青丘紫罗之事了解得颇为清楚。 丝言感受到他的语气,却未因此灰心,而是回应道:“大人高节,施恩不望报;可是小女子深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敢侥幸因您的气度而忘怀。请让我留下,侍奉您左右,以报恩情。” 栾甯转过身去,沉默片刻才决绝说道:“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丝言一听此言,眼中噙满泪水,刚想再说什么,却被清鸢微笑着拦下:“丝言,我知道你肯定还有很多话要说。可是在那之前,可否先容我和大姐与栾甯大人私下说几句话?” 丝言见此形势,只好点头。 三人进到里间。 “栾甯大人,不知你为何会知道青丘种种?可否告诉我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栾甯不理会长栾,兀自坐着。 “我们来的路上看此城民生凋敝,不少地方断壁残垣,而守城卫队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可是紫罗城遭遇了什么变故?不知城主大人是否有事需要我们帮忙?” 栾甯盯上清鸢,面容愈发冷峻,形成一股威压之气,而清鸢却镇定自若,浅笑处之。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有此能力?” “大人方才不是都看到了吗?我们不曾想动手,否则,整个紫罗城将再无防御之力可言。” 栾甯红了眼,一把抽出佩剑,架在清鸢脖子上,声音压低,充满威胁:“你可知道,说这话的后果是什么?” 清鸢云淡风轻地双指夹住他的剑,自若地挪开。“当然知道。” “那你们想要什么作为交换?” “双生铃。” “果然,否则以几位的能力,又怎会来此。”栾甯敛起杀气,恢复如常。 “城主大人过奖了,不过还请先和我们说下来龙去脉,以及需要我们怎么做。” “我们的所在,紫罗,与青丘乃是双生之城。相传三千年前,神魔大战后,神族将天穹重新牵星布图,把原先的文曲并入武曲之中;因阴阳双生之铃在此地,所以受到影响,地脉裂隙,时空错位,使得邻近的两座城市并轨,日夜更迭出现,白天显现在世人面前的是青丘,而紫罗会陷入沉眠,夜晚则是相反。世人多道青丘古怪邪门,只有白昼,外人不敢在此逗留,更不愿在夜间靠近此地。他们只知青丘,而不知双生紫罗。 “这原本也没什么。可是就在两个月前,突然有大批人马趁夜杀入紫罗,火光四起。他们屠了大半个城,我的父兄皆在那一夜被戕戮,百姓和军士都死伤惨重。后来我派出死士侦查月余,方才得知是北面禺强意欲攻打青丘,本想入夜突袭,毁的却是紫罗!可当他们第二天破晓,发现完好如初的青丘城时,吓得退了兵,不敢再犯。可是我绝不能这么算了,我要禺强灭亡!” 栾甯说到激动处,右手握拳狠狠砸下,震坏了檀木桌。 清鸢依然镇定:“请恕我直言,以紫罗现在的实力,硬碰禺强乃是下下之策,唯一可行的只有智取。可是,如果我们想出对策,帮你报仇,城主大人可否也答应我们两件事?” “请讲。” “首先,若你大仇得报,可否将双生铃送予我们?其次,我们会想办法将涉事诸侯和将领交给你来处置,但是可否答应我们不要牵连那些士兵和无辜百姓?” 栾甯答应。“可以,我本也不是嗜杀之人,不会牵扯太多;只是双生铃我只有其一,另外一只不在我这里。” “若是如此,那另一只我们会自己想办法。” “好,希望你们说到做到,到时我一定奉上那只铃!” 见约定达成,清鸢与大姐点头示意。“还有一事,我等本不该多嘴,只是丝言姑娘” 栾甯面无表情说道:“在青丘,她可以过得更好。还烦请你们告诉她,我不想见她,把她带回去吧。” “那城主大人,等我们想到计策,再来找你。告辞。” 长栾再想说什么,却被清鸢拉走。 “远不间亲,我们不应过多言语。” 长栾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还是你想得周全,能够与他交谈。” “妹妹也只是投其所好。一个人再冷淡也有欲求,但凡涉及其利,很难置身事外。只要你有他想要的,就不愁能与他说上话。” 一路走来,总是清鸢凡事看得最为通透,若没有她,许多时候自己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两人从里间出来,丝言第一个上前。 “他怎么样?” 清鸢沉默,摇摇头。“我们先离开吧,既然知道他在这,以后总有机会的。” 丝言含着泪,再望了眼里间的方向,才依依不舍跟着他们出城。 五人在紫罗城外生了个火堆,等待天明。 丝言这一天哭了不少,此刻倦了,很快便倚着树干睡着。 长栾布下隔音结界,清鸢讲述了在里间发生的事。 “就算要报仇也不应波及过广,令生灵涂炭,还是你想得周到。”洛秦对此十分肯定。 “这不是和小菲菲在一起待久了嘛,所以会不自禁去考虑这些;若是从前,或许我只会在意是否能交换到我想要的。都是因为你们的陪伴,我想要做得更好。” “清鸢姐姐,你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了。”兰菲羞赧地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破敌算谋 “我们说正经的,我刚刚用法术探查了一番,确定双生铃中的阴铃在紫罗之内,而阳铃极有可能在青丘。以紫罗现在的条件,如何打败禺强?” 兰菲默默听着他们商量破敌对策,一言不发,沉默异常。 “小菲菲?” 三人的眼光都聚集于她。 “怎么了?” 兰菲乖巧地摇头,再三询问下,才肯说出缘由:“我知道两位姐姐所要做的一定是正确的事情,只是害怕仍会有无辜的人因此受伤死去。” 长栾表情凝固,异常沉重。是啊,如今若是支持帮助栾甯报仇,恐怕难免诉诸武力,有所死伤。 清鸢扶起兰菲双肩,郑重予她承诺:“小菲菲,你清鸢姐姐答应你,一定会和洛秦一道,想出不伤及无辜的办法,只惩罚执意发动战争的禺强罪魁祸首。相信姐姐,好不好?” 兰菲心知姐姐不会骗她,方才破涕。 长栾将一切看在眼中,会心一笑。 众人思索良久。 洛秦说道:“如果能游说青丘出手,我倒是有一个计策,只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方能成事,不战而屈人之兵。” 三人听罢,无不赞叹算谋巧妙,连清鸢都在心中暗言:不愧是智慧魔君! “如今所缺,便是如何能有机会游说青丘城主。”洛秦望向清鸢,仿佛早已知晓她会有答案。 “对此,我倒有办法,有七分把握,可将阳铃一并收入囊中。”是时候让无期出马了。 将两人的计谋结合起来,可谓天衣无缝。可是谨慎起见,长栾还是在清鸢的建议下将此方案发给师父指点。 果然不出清鸢所料,此刻流野正在聆叶身边。 夜晚的火堆旁,聆叶和流野在休息。两人为了继续追查离魂之阵的事情,打扮成商旅模样,行走于城镇乡村之间。 “想不到他们竟然在多地诱骗青年,而且在邪煞之气极盛的地方布阵采魂,还不知他们到底残害了多少生命?” “是啊。说起来,师弟,我倒是很意外你会跟着我一起调查。那天我离开祝余村,在茂林中发现有人尾随,还差点误伤了你。没想到你的伤好得这么快。” 流野邪魅一笑:“若是不赶紧好,怎能帮你追查他们?难道说,你希望我伤未好,想要来照顾我?” “我自是希望你好。说起来,我这里有个计划,你一起来参详一下。” 流野听完,不禁问:“这计划是妙,不过照师兄的意思,他们可能会卷入战争?” “从这份计划上来看,应该不至于。能以和平的方式解决此事自是最好,否则至少将伤亡降到最低。” “那么在师兄看来,为了大部分人的性命而牺牲小部分人,可是正确?” 聆叶不答,转而问道:“可是如果能救更多的人而不救,难道本身不也是一种罪过?”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流野的目光一时阴冷。 流野传回信息,让清鸢按此行事,并强调暂时勿争结果。 长栾也接到聆叶的指示,要她谨慎小心。 四人趁着天还未亮,商讨了一下部署。 破晓之际,他们唤醒眼角仍挂着泪珠的丝言,一起回城。 回到竹篁轩,清鸢问道:“洛秦,依你对天象的了解,何时是最好的时机?” “三天后。” “那我在此前一夜去紫罗,告知栾甯我们的安排。” 三天后,海上果然漫起大雾。青丘地处岛屿之南,三面临海,此事自是引起了多数城民的注意。 大雾之中,正南面的海域上渐次出现浅翠之光,越来越强烈,大伙儿不知这是吉是凶,全都放下手边的事情,紧张地看着,就连城主府里也有不小的动静。 绿光之中一女子的影像渐渐清晰,身着青色裙裳,清丽动人,在城里又引起一阵骚动。 这下连城主都走出屋子,来看这奇景。 琴乐声起,响彻青丘,不似靡靡之音,而使人如醍醐灌顶。 势造足了,半空中的女子方才开口,声音清糯动听,却又颇具威严:“姑息贼人,大厦将倾;讨伐禺强,宗庙方兴。” 此言一出,举城哗然,而后浓雾散开,影中女子亦消失不见。 见奇观消失,青年城主栾翳回到屋内。这时,昨日去过长乐客栈的幕僚进言道:“城主大人,此乃吉兆,说明我等应进攻禺强。禺强数月前欲犯我青丘,却不战自溃,如今上天显灵,我们该趁此机会发兵讨伐他们。” 其他幕僚,有的响应,而也有人反对。 双方争执一番,暂无结果。栾翳大手一挥,说道:“此事容后再议。刚刚想必会引起城民不少骚动,当务之急是要查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派人去打探明白。” 与此同时,一行四人回到竹篁轩。 “小菲菲,你方才做得很好。” 若要凭空制造海市蜃楼之象很是困难,但是在大雾天气,巧妙利用投影原理却是不需要神力也能做到的。当然这只是第一步,想要说服栾翳城主,还需 因无人敢借此招摇撞骗,城主府的人查不出有人故弄玄虚的证据,却听民众皆说那是“神迹”。 如此一来,此事无从查起,两天后便不了了之。 无期由于在城中名声鹊起,受邀在城主府例常宴会上演奏。原本应是丝言同行,但清鸢以“可助栾甯”为名说服了丝言,由他们四人代她陪同无期进城主府。 宴会上觥筹交错,丝竹之乐,无期的琴声使一众附庸风雅之徒不管懂不懂欣赏,都作深深陶醉c左摇右摆之状。 一曲终了,余音未绝之时,随行的兰菲忽地翻下斗篷帽,冷冷说了句:“只耽眼前逸乐,不思追寻大道。” 一个幕僚指着她喝“大胆”,可立即被身边的人给拉住。 “你不觉得,她和几天前大雾中出现的女子很像吗?” 此言一出,宾客窃窃私语。栾翳也端坐起来。 兰菲见势,泛起绿光,先是一抬左手使屋里飘起雪花,再伸出右手,掌中燃起火苗,须臾间化做火龙盘旋而上,消融雪花,飞到屋顶后消失。 众人瞠目结舌,不敢再语。当亲眼所见超出认知,他们通常会放弃抵抗,听天由命。 兰菲见成功将在场所有人唬住,直想笑,收回手暗地掐自己才忍住。 清鸢站出来斥责道:“汝等凡人,见到神女还不速速下跪行礼!” 栾翳率先走到神女面前,单膝跪下。其他人见此哪敢怠慢,纷纷叩首行礼。 “姑息贼人,大厦将倾;讨伐禺强,宗庙方兴。栾翳,汝城主做的是否□□逸了?吾既已显灵,汝却仍无思进取,贪图享乐,是要整个青丘陪着你一起灭亡吗!” “栾翳有罪,还望神女宽恕。栾翳这就集结军士,一切听从神女吩咐。” 兰菲命令众人:“汝等散去。栾翳留下。” 其余人一听,哪还有胆子逗留,争先恐后地告退。 无期也跟着抱琴退出。 整个屋内只剩下四人与栾翳。 “汝先派出十个最信得过的人,如此如此然后集结所有军士,并命城中所有成年男子跟随,听吾调遣。” “是!” “且事成之后,必须以糈米和双生阳铃作为献祭,方可保青丘平安。” 四人低调回到竹篁轩,关上门,兰菲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前俯后仰。 “太好玩了,原来还可以这样。” “小菲菲本来就是神女,如此也不算骗他们,这第一步走得顺利,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而栾翳找的十个人此刻已悄悄出城,前往禺强。 禺强在岛屿最北端,与其他势力有一条湍流相隔,易守难攻;但是因为气候和土壤的缘故,不适宜种植庄稼,而是多产矿石,与别处贸易,换来米粮,也正是借着矿业的优势,禺强的军力是岛上最强的。从青丘过去,需要三天的脚程,最后还得走过一座由禺强把守的大木桥才能到达。 十人混入运粮队伍,轻轻松松到达禺强都城,潜伏下来,静待下一步指示。 等确定那十人到了,兰菲方令栾翳将暗中集结的部队发往禺强,驻扎在通往禺强的大桥这端,暂按兵不动。 此时那十个人接到命令,开始散布谣言,说青丘是在神的指引下要来攻打禺强,且之前禺强进攻了青丘一夜,青丘毫发无伤,禺强自己却损兵折将。 “青丘乃神佑之城,禺强此战必败!” “还是趁没下令封城备战前逃出去吧,或许还能有条活路。” “这样还打什么打啊,直接投降得了。” 散谣破敌,目的是让对手不战自溃。 这些话传到禺强王宫,气得王上禺厉当即掀翻了桌子,下令“再有妖言惑众者,斩”,同时全境戒严,桥上也布置了油桶。 如此正中下怀,因为禺厉的疯狂镇压会被看作是绝望地掩饰,反而是底气不足的表现,定会进一步失去人心。 而那十个人则再度潜伏,等待神女的新命令。 青丘大军压境,而禺强自乱了阵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对弈禺强 青丘大将百里穆受命栾翳,万事听从神女安排。他来到神女帐前,汇报情况。 “禀告神女,现在禺强内乱已起,诸侯大臣各怀心思,接下来怎么做,还望神女示下。” 清鸢回复:“该我们亲自出马了。大桥的守卫巡逻情况怎样?” “目前桥上的八个岗哨都有人驻守,且定时巡逻和换班。因为禺强有人想要出逃,守卫会把桥上的人赶回原来的那一端,所以现在两边都不能过桥。” “知道了,我们走吧。” 百里穆虽知常人无法在此种情形下过桥,但是他相信神女一定有办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要怎么过桥呢?”清鸢明知故问。 “这还不简单?如果遇上守卫,就调头假装往回走,这样就会被赶到目的地那面。”洛秦信心满满。 “我还有更简单的办法哦。”清鸢说着,从锦囊里取出四片幻影叶,分给他们。 洛秦笑着表示服了。 若是以使者的身份,其实他们大可以直接通报过桥;可是出其不意,突然现身,对于他们所要做的事情更有益处。 四人携幻影叶,一直隐身走到禺强的王宫外。 “青丘使者求见。” 四个人凭空出现,差点将守宫门的两个侍卫吓倒。 其一跌跌撞撞跑进去通报。 “报!有青丘使者凭空出现在宫门处,说是要求见王上。” 青丘这时派使者前来 “两刻钟后去宣进来。” 禺厉对于青丘的意图和实力尚不知悉,此刻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宫门外,清鸢看禺厉没有即刻召见,传音入密:“等下我们见机行事,小菲菲你只要表现得不在意就可以了。” 兰菲点头。 侍卫确实两刻钟之后才来请他们进宫。 长栾在最前面,兰菲跟着,而清鸢与洛秦并排走在最后。 还未跨入大殿,便听见里面传来舞乐嬉笑之音,隐约还有觥筹交错的声响。 禺厉他果然 四人气定神闲迈入殿门,也不行礼,就这么直勾勾望着禺厉躺卧大殿中央,敞胸露怀,手中握着酒盏,面色微醺,不时叫着“再来一杯”。一众舞女轻盈如燕,不时挑逗王上和四座的宾客。 禺厉不经意间抬起眼,慵懒地问了句:“是谁啊?敢打扰本王雅兴!” 引路的侍卫回道:“是青丘的使者。” 四人笑而不语。 “哟,本王竟然把这事给忘了,呵,尔等现在来有何事情?是不是栾翳那小子想通了,向本王求和来了?若是他识相,快点滚回去,并答应赔给本王千亩地c万石粮,本王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 仍旧没有回应。 禺厉动了下握在酒盏上的右手食指。 侍卫会意,冲上前,作抽刀状,喝道:“大胆!见到王上还不速速行礼,也不回话,如此藐视,快将这四人拿下!” 一群侍卫跑入,持刀围住他们。 清鸢冷笑一声,一摆手,那伙侍卫尽数倒下,不省人事。 她见禺厉未立即召见,而是有意拖延,便猜到他是想用傲慢的态度来杀一杀他们的威风;而她顺势沉默,则是要逼对方失去耐心,尽快亮出底牌。真正的较量,从他们出现在王宫大门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而这群侍卫,可以说是打破僵局的极佳契机。 刚刚那个侍卫正要召集更多人,却被坐起的禺厉一挥手阻止。“你们都先退下。” 一些宾客起身,和那个侍卫一道把昏掉的人拖走;而剩余的人分为两列站到王上身边。 原来他们并非受邀请来宴饮的宾客,而是由大臣和侍卫组成的临时“戏班子”。 清鸢洞若观火,嘴角的笑意虽然春花般娇艳,但让禺厉内心深处为之一寒。 禺厉收拾好衣装,问道:“说吧,你们过来,到底想怎么样?” 洛秦上前拱手:“我等陪同神女来看看,禺强准备得如何了?” 禺厉听了这挑衅之词,气血上涌,一拳捶在桌上,愤然说道:“禺强向来兵强马壮,不劳你等费心。” “哦,是吗?那为何之前禺强的军队搞偷袭,忙里忙外一个晚上,青丘却分毫未损?是不是派出的尽是些老弱病残,使不上力?” “哼!”禺厉想到就奇怪,当时精兵尽出,且白天已然派人潜入青丘打探清楚,可是夜晚袭城,折损了五千将士,怎会是那样的结果? “可青丘这次就不是挠痒痒了,总共集结了十万兵马,等着来把禺强灭了呢!”算上全城壮年男子,其实总共只有五万人,然而诈称兵马数量古来有之,洛秦说得面不红心不跳。 禺厉固然生气,可是不傻。往往开战前派遣使者,都是来议和并讲条件的,以期避免诉诸战争;他们几人却□□上浇油,分明是要虚张声势,摆出底气十足的样子,使自己不战而屈,最终答应他们的条件。况且刚刚有可能只是他们速度太快,自己没看清,并不一定就是什么妖法。神女一说哼! 如是想着,他反而镇定了下来,不再因怒火而露出破绽。 清鸢见状,知道他看出了自己第一层目的,倒也不紧张,因为事情正在朝她希望的方向发展。 “来就来,我禺强也不怕你,到时候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使者当真那么自信?”禺厉语气听上去漫不经心,眼睛却时刻关注几人的反应。 “那我们大可以试试。这次青丘的大军都受到神女的庇佑和祝福,到时候在战场上,王上自然可以见识到他们的厉害。” 既然认定他们是虚张声势,想要空手套白狼,禺厉笑得阴险。“即便青丘的士兵再勇猛,他们还长了翅膀会飞不成?实在不行我把桥一烧,看他们如何进攻?至于你们四个嘛”眼睛眯起,危险的信号。他看似无意取出匕首,割下盘中的肉,放入口中,实则暗示那四个人,他们现在“俎上鱼肉”的处境。 “你不敢。”清鸢笑盈盈,同样眯起了眼睛。 “哦?为什么?” “因为禺强自身不行稼穑,若是没有与外部的交易,势必存活不了多久。” 就算他们指出禺强的致命弱点,禺厉仍不轻易服输:“可是我禺强存粮够全境军民吃好几年,死守之下,总会有转机,难道青丘打算为此空耗数年?届时无启和长股趁虚而入,青丘想必会是所有势力中最先被消灭的。” “那现在呢?”清鸢说这话时,身后冲出火光浓烟,她在橙红摇曳下影影绰绰,妖媚中带着剧毒。 一个小卒狼狈跑进来。“报!有五个粮仓突然同时失火!” 禺厉不禁身子向后一缩,默念:“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要不王上以为,青丘为何此时才发兵?这几个月,我们在往来队伍中多次混入军士,现在他们烧了你们的存粮,王上当真还有方才那样的信心?况且无启和长股已与青丘定下协议,瓜分禺强,王上的围魏救赵之计怕是也要落空了。” 禺厉面色凝重,额头隐隐渗出汗珠,刚刚藏在宽大衣袖中的左手此刻握得更紧了。 青丘算谋已久,如今自己天时地利人和尽失,若放手一搏,凭着所剩的两仓粮食,仅够军队勉强维持月余。 而烧五留二,正是清鸢算计最巧妙的地方。如果七个粮仓都烧了,很有可能会彻底激怒禺厉,到时他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定会鱼死网破,局面不堪;可是给他剩了两个最小的粮仓,他的注意力则会被这两仓粮食牵制住,得知自己维持不了多久,此战必败,更容易从精神上压垮他。 人性就是如此,一无所有便无所顾忌,若是给他留点念想,反而好控制得多。 禺厉陷入长时间的沉默。清鸢倒也不着急,只是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盯着他。所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她知道,王上的意志和信念正在一点点崩溃。此刻,她更不会提出真正的目的,否则若是被识破,可能前功尽弃。 遇上清鸢和洛秦,禺厉即使再想寻出破绽,也只能是徒劳无功。他涔涔的汗水流满脸颊,直到流进眼睛感到了痛,才回过神来去擦拭。 那些大臣更是哑口无言,面面相觑,一片死寂,实则内心都在考虑投降。 许久,禺厉瘫坐,声音颤抖地问道:“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清鸢确信自己攻心获胜:“我们神女只想要一样东西。” 禺厉听了,虽觉得难以置信,但不敢怠慢:“可是当真?如此你们就愿意放弃攻打禺强?” “神无戏言。” 禺厉宛若抓到了救命稻草,眼中露出压抑不住的狂喜神色。 “好,好!既然是神女想要的,我这就去办!” 清鸢从锦囊中取出一物:“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说着展开。 禺厉见势,连连点头。 “那么说,王上是答应了?” “岂能反悔?” 至此,禺厉彻彻底底栽入清鸢洛秦合谋的连环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羊皮奇策 清鸢开口要的,是禺强境内一块羊皮大的地方。在禺厉看来,这要求很是简单,竟让青丘兴师动众,派兵压境,实在是小题大做。使者带来的羊皮虽然大,但是即便这样一张羊皮又能占掉多大的地方呢? 她见禺厉不在意的表情,笑着将羊皮抛向空中,用海将其缘边裁剪成细细的长条,在远离王宫的土地上圈出一个圆,囊括了数百亩。 禺厉这才反应过来,知晓上当,虽是气愤,但念着送出几百亩地总比冒险失了整个禺强好,只得硬着头皮答应,将地封给神女兰菲。 清鸢当即命令青丘退兵,禺强与外界的正常贸易因而得以恢复,百姓纷纷感念神女的仁慈。 禺厉庆幸躲过一劫,殊不知这才是开始。 受封当日,清鸢邀请禺强所有大臣和诸侯将领到兰菲的封地做客,并当着众人的面从随身锦囊里取出材料,用法术顷刻间造出一座堂皇的行宫,准备了丝竹宴饮,邀请他们进入。在场之人无不称奇,不少已生出攀附神女之心。 此后月余,兰菲在清鸢的安排下时常宴请这些人,还会帮助他们解决难题,以此拉拢禺强肱骨。 常言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诸侯大臣们先是领教了神女的神力和谋略,再是领受了神女的恩惠,纷纷表示感激,并暗示如果神女要做什么,他们绝不敢干涉,就连禺厉身边的侍卫长也因神女救了他重病的独子而被收买。 夜晚,宾客散去,热闹了一天的神女宫重归宁静。 长栾原本不善应酬,但为了兰菲,也只好以护卫的身份陪在她身边,挡下那些心怀不轨之徒。如今忙完,她又担心起师父。不知师父探查是否有了结果,会不会遇上更强大的敌人?明明兰菲应该是世间唯一醒着的神,可绯石身上的红光又是怎么回事? 心绪烦乱之际,取出青岚剑,轻轻抚摸上面的纹路,遥念师父。 她入门的第三个年头,聆叶不知从何处寻来这把剑,赠予了她。她第一次触碰青岚时,剑身发出柔和的白光,她恍惚能感应到什么,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此剑名曰青岚,是把不可多得的兵器,从此你佩着它,当时刻不忘入门的誓言和为师的教诲。” 风长栾谨遵师父教导,可从未听师父提起过此剑的来历。 又是一晚,与剑同眠。 兰菲经过露台,见清鸢姐姐正与洛秦小声交谈着,原想悄悄走开,但被清鸢发现,叫了过去。 “小菲菲,我们在讨论该何时收网,带着禺厉回去换双生铃。” 洛秦表示:“我认为时机已然成熟,我们明日带着十个人去王宫,定能不费吹灰之力擒下禺厉。兰菲姑娘,答应你的事,我们做到了。” “清鸢姐姐,洛秦哥哥,谢谢你们。” 兰菲说着对姐姐投怀送抱。清鸢抱着她,轻拍她的后背,感受她的呼吸和心跳。 “小菲菲哪里的话,不过我也好奇,洛秦你是怎么想到如此绝妙的计策的?” “此计并非是我想出来的,而是在我们家乡流传的史诗中,有一章记述了一个情形类似的故事,主人公便是依此计策为族人争取了一块繁衍生息的土地,并建立了都城。”只是涿鹿在神魔大战中被彻底摧毁,后来他们流亡至如今的魔界,照涿鹿的样子建立涿黎,乃界中第一大城。 “原来如此,洛秦哥哥,你家乡的人好聪明啊。” 洛秦淡然一笑。即使再聪明,也难逃 翌日,四人去到王宫。禺厉本欲抵抗,可是就连他的近卫都倒戈相向,他知道自己大势已去,抽出侍卫的刀要求个痛快。 刀被清鸢用法术击断,长栾出手打晕他,捆起。清鸢仍不放心,怕他咬舌了断,趁他昏睡将他上下牙齿用铁具分开,固定住,这才扔上马车往回赶。 此番青丘不费一兵一卒,获得禺强数百亩土地,并俘获禺厉,大获全胜,无启c长股俯首称臣,神女的事迹亦在岛上广为流传。 禺强群龙无首,诸大臣依形势推举出一位愿意与青丘交好的王,而神女的封地则由青丘派兵入驻,其赋税用于供奉神女。 神女回到青丘,自然免不了受到欢欣鼓舞的百姓热情的迎接,而城主栾翳也早早在府中准备好了祭祀大典。 典礼毕,栾翳毕恭毕敬将阳铃双手奉上,兰菲接过,装模作样念了一段咒语,使天空绽出五彩焰火,燃烧后青烟升腾为祥云,众人见到,纷纷下跪膜拜。 四人离开城主府,乔装打扮直接去了锦瑟坊,想找丝言入夜一同去紫罗。 按常理猜想,栾甯可能是因为国仇家恨未报,不敢承诺什么,之前才会拒她千里之外。那么现在,两人当是有可能的。 可是锦瑟坊的姑娘却说有大半个月没见到丝言了。 “这,也可能是好事。” 转身之际,有人从后面喊道:“请留步。” 四人转过脸,竟看到银灰色长衫c束起青丝的破军祭司。 一众丫头小厮行礼:“老板。” 什么!堂堂掌宫祭司居然身兼锦瑟坊老板一职? 破军看到他们惊讶的表情,嫣然一笑:“还不止哟。”说着凑近兰菲耳畔:“神女,不知椰子可口否?” 懵懵的兰菲眼睛都圆了。难怪当时店家屋内,会有一幅红梅图。 破军捧起兰菲的脸,拇指轻滑她的长发,口中喃喃:“真是可爱得令人垂涎。” 兰菲被她调戏得双颊绯红,理智知道要拒绝,身体却无法行动。 清鸢看不过,问道:“不知大祭司为何会在这青洲岛上,又怎会是锦瑟坊的老板?” 破军听出她话中的不满,收了手,回答:“我在瑶光宫得知你们要来寻找双生铃,便赶过来,以策万全。” 以策万全阳铃到手且阴铃在望的时候冒出来,还果真是“万全”啊! 心中如是想,清鸢却不露声色,只微微点头。 破军继续:“我有种预感,上次你们遇到的那伙人也有可能要过来,所以你们务必凡事小心。”而且,在梦中,她感知到了那个人的气息 几人心头一紧,难道会再遇绯石?长栾暗暗攥好青岚。 颓旧的宫门前,赫然有“长生殿”三个大字,可是落着灰,不复往日辉煌。 绯石撑着伞,前来见王。 “美人无需多言,好生歇息便是,别让本王再亲自去救你了。” 绯石心知,雷泽秘境和亶爰山皆令王上看轻了自身的能力,现在居然派了残月c落星两姐妹去青洲岛。 王未怒自威,绯石低眉顺目,退了出去。 残月和落星就在殿门口等着,似乎算准了时辰来看笑话。 “姐姐,你说有的人整天恭顺的样子,像不像一条狗啊?” 残月笑得尖刻:“可别这么说,那可是王上身边的红人,一直陪着侍寝的。” 落星斜眼打量绯石一遍,不禁咂嘴道:“哟,就这样的人都能留在王上身边,咱们一族可真是衰落得可以了。” “可不是么?七岁时从人贩子手中抢来的野种” 残月再想说下去,却被绯石攻击过来的伞打断。 “大胆!你算什么东西!敢和我们姐妹动手?” 说着一挥衣袖,抵挡住伞的攻势,右手一出将绯石打倒在地。 两人的笑虽然娇媚,却比罪恶之花还狠毒。 “走,姐姐带你去做这家伙做不了的事情去。” 绯石躺在地上,恨恨握紧手中的伞柄。 残月和落星前往青丘,去抢夺双生铃。 长栾一行四人押着禺厉,让他亲眼见到青丘紫罗的昼夜交替。禺厉恍然大悟,却又讶异得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你做的事,自己去赎罪吧!”清鸢将他推到栾甯跟前。“这就是禺强王上,禺厉,一切的始作俑者。” 栾甯如饿极的野兽般红了眼,扔出双生阴铃便一脚把禺厉踹翻在地,提剑就要朝他的面门刺去。 禺厉挣扎着想要躲闪,无奈力不从心,只得闭眼迎接自己的命运。 栾甯却及时停住剑,望着颤抖不已的禺厉,阴沉地说:“那样太便宜你了。来人!将他带下去,好好招待。若是谁让他死了,以叛国罪处!” “是!”两个侍卫拖走禺厉。 丝言端着香茗款款走出。她看上去又瘦削了几分,面色微白,有些虚弱,精神却很好。 “你果然是来这里了。” 丝言见来的是他们,行了个礼:“多谢四位相助,使我与阿甯可以重逢。” 栾甯走上前,接过茶盘放下,双臂环住她。“你最近身子弱,需要多休息,怎么又跑出来了?” 丝言不舍地抚摸他俊毅的脸庞,柔声说道:“我不想在屋内待着,只想来看看你。” 栾甯将她送回里屋,再出来时却面带愁容。 “几位,不知栾甯可否再拜托你们一件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彼岸之花 “大人请讲。” “我想请你们把丝言带回青丘,不要让她再来紫罗。” 四人皆是惊讶。“为何?”明明丝言在此是真正的快乐,而栾甯对她也并非无情。 栾甯长叹一声,幽幽说道:“几位可知道一种花,名为曼珠沙华?” “彼岸花?”清鸢脱口而出。 “不错,相传黄泉忘川之上,长有一种血红色的花,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见花不见叶,见叶不见花。” 兰菲感慨:“怎会如此?” 洛秦最先明白过来,栾甯点头:“不错。青丘与紫罗也如同彼岸花的花与叶,若是强求,注定不得善终。在久远的传说中,有一对分别来自两座城池的恋人不顾一切相爱,却悲剧收尾。也正因如此,我才不想她来到她不属于的地方,不想她也面对那样的命运。然而她又一次出现在我面前,与我说如果我不答应,她宁可死在我面前。我不要她死,我要她好好活着。她来到这里之后,身体越来越虚弱,我多次劝她,她却都不愿回去。不知你们可有办法劝她回去,即使即使让她忘了我,也好过在我怀中香消玉殒。” 兰菲虽仍记得上次见面时栾甯的绝情,此刻却觉得,他的爱,似乎不比丝言少。 洛秦提议:“这样吧,我们先将丝言姑娘带回青丘休养,再寻找可有破解之法。城主大人以为如何?” 栾甯拱手:“如此,便拜托了。” 清鸢组织好说辞,故作轻松的样子去里屋探望丝言。 “丝言你可知道?锦瑟坊的姐妹们都很想你,你和我们一起回去住几天好吗?就算是姑娘出嫁,也总是要回娘家看看的呀。” 丝言抵不住她的劝说,白皙的脸上飞起红云,点头应允。 白天,他们将丝言暂时送回锦瑟坊,再聚到竹篁轩想对策。 “如今已知两座城最初是因为双生铃的缘故才变得日夜交替,我们也应该从这双生铃下手,待我用述忆之咒探清此物来历,再做打算。” 可是施法之后,清鸢也仅是得知这双生铃在数千年前就散落两股,之前的事,再难追溯。 一番讨论无果,长栾前去询问破军祭司。 洛秦悄声对清鸢说:“我想,雷鸣乾坤镜或许能够帮到你。相传此镜可以增长灵力c洞悉世事” “好是好,可是自从在雷泽被带回后,此镜一直保存在般若宫内,现在是远水不救近火。” “我好奇的是,按照你的个性,岂不是取到东西便可,为何还要卷入无休止的事情中呢?” 清鸢怔了片刻,回应道:“我的最终目的,可不只是寻取几件物品这么简单。” “哦,也是。你若不说,我倒是差点忘了。” 竹叶青前来敲门,递上一卷白帕。 清鸢接过,自语:“她竟然来了?” 半个时辰后,两人来到城外桃林。 在清鸢的印象中,尺素一直是一个对她十分严苛的女人。幼时的她不经事,只当尺素是讨厌她愚蠢犯错的样子;可是长大后,她才明白尺素对流野的目光,或许打从一开始,那女人就把自己当做是威胁和敌人吧。 记忆中的副主事尺素半倚在流野身边的座位上,一副轻笑的神情看她;对她亦是严厉非常,甚至会在她重伤完成任务的情况下依然处罚她。 尺素看她气色不错,放了心,冷冷地问道:“任务执行得如何?” “现已找到双生铃,只是散作两股,怕是没有用处了。” 尺素取出一物,玄色六角,居然是雷鸣乾坤镜。 “猜想你可能用得上,便带来了。” 清鸢又惊又喜,这可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行了,我会在长乐客栈住下,若是有困难来找我便可。” 说罢负手离去。 等二人回到竹篁轩,长栾已经请来了破军,正与她们一起研究。 破军半开玩笑:“哟,你们两”说着意味深长望向清鸢和洛秦。 “破军祭司误会了,我们并没有什么。倒是可有任何发现?” 破军罕见得严肃:“我确实知道一个方法,可恢复双生铃的羁绊,只是需要施法,用一对魂魄作为献祭,方有可能成功。且这对魂魄的牵绊越深,成功的可能就越大。” 竟是如此残忍之法! “双生铃并非凡物,与盘古大神有关,若是五行对位”破军正说着,忽地捕捉到一缕魂魄的气息,便急忙朝一个方向追寻过去。 幽离! 长栾从未见破军祭司如此失态,也跟着跑过去。 那方向尺素!清鸢与洛秦交换眼色,暗中做好动手的准备,从容随在她们后面。 破军果然是在尺素屋外停下。她急切地敲门,焦躁捶着自己的手等待,神情惴惴不安。 尺素开门的一刹那,她喜极而泣,呢喃着“是你,竟然真的是你”,便扑上去抱住她。 清鸢始料未及,静观其变。 尺素却不认识破军般,直接推开,没好气问道:“你是谁?” 破军激动得泪水都顾不上擦,笑着哽咽:“你是不是失忆了?没关系,都没关系,你的魂魄还在,我会一直守着你的!” “莫名其妙!”尺素说着,关上门。 四人皆看得目瞪口呆,而清鸢不觉疑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屋内,尺素背靠着门,气息沉重,自言自语:“你想怎样?” 依照情形,破军是被拒绝了,可是她却发自内心高兴,抹着泪,幸福的笑容宛如纯真烂漫的少女。 等她心情平复下来,做了个决定,入住雪梅院,就在尺素隔壁。 对此,清鸢的思虑最重,担心破军是否是探查到幽暗之境般若宫的气息,所以才找个理由到尺素身边欲行监视;可是她刚刚一连串的表现,实在不像作戏。究竟 也罢,她相信副主事可以应对好,自己就别画蛇添足c欲盖弥彰了。 另一方面,她受栾甯之托,与洛秦一道悄悄封印了丝言的记忆,为防睹物忆思,还将她的竹箫取回。 当丝言再睁眼醒来时,只隐约感觉好像忘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事。 而栾甯收到竹箫,感激不尽。 一行人试图寻找其他办法修复双生铃,却不知更大的危险正悄然而至。 兰菲闲来无事,拜访破军。 “神女,昨日是我失态,让你看笑话了。” 兰菲赶紧摇摇头。“相信那位姐姐是很重要的人吧,情之所至,又有何关系?” 破军的笑俊俏中带着妩媚。“不曾想,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不知神女可还记得,我讲过的那个关于红梅的故事?” 兰菲点头。 “其实,在那个故事中,我骗了神女。与那梅花女仙互生情愫的,并不是什么建木中仙,而是而是我” 破军祭司喜欢女子!兰菲虽觉惊讶,但很快便掩藏好。 “我原以为她魂飞魄散,可幸得上天垂怜,让我找到了她。即便她失去记忆,抑或是转世,都没有关系,只要她的魂魄还在,我会用尽心力去守护的。这样的我神女或许觉得是怪物吧。身为女子,却爱上了同为女子的她” 兰菲安慰道:“怎么会呢?只要是真心相爱,其余那些都不重要。有一人相伴,不负一世韶华,足矣。” 她清糯的声音着实令人心安。破军望着,不禁莞尔。 “神女,谢谢你。” “不用客气的。破军祭司,你上次离开时候的法术好厉害啊,可不可以教教我?” “神女想学,当然可以。” 尺素把窗户打开一条缝,注视着两人的背影,嘴角微扬。 中午开饭的时辰,雪梅院滚滚浓烟,看情形似乎是失火了。 一群人赶忙端盆提桶跑过来准备救火,却见烟雾的源头是厨房,而破军祭司则是一身狼狈,浑身上下乌漆麻黑,仅剩两眼眨巴眨巴。 尺素见状,十分无奈。“你想干什么?放火杀人打家劫舍么?” 破军看到大伙儿的阵仗,知道自己闯了祸,脸上难免挂不住,解释道:“我只是想做饭,给你吃。”说着还对尺素放电。 尺素倒是如绝缘一般,问她:“想吃什么点来就好,至于自己动手吗?” “亲自做才能体现心意啊,只不过有点小失败啦。” 盘子里的东西又暗又黑,焦糊得压根看不出食材是什么。 围观的人们看没什么大事,纷纷散去。尺素留住小二,交代了几句,转身对破军说:“去收拾梳洗一下,再出来吃饭。” 虽是听不出起伏的语气,可破军简直心花怒放,不住点头,然后乖乖回屋去了。 风长栾昨天只是觉得有些讶异,今日却是要感慨: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破军祭司! 不过这样也好,以往漫长的岁月里,长栾对于破军祭司的印象多是支离破碎的神情和眼中经年不散的迷雾,如此这般溢于言表的喜悦与幸福,确是头一次见到,也由衷为她祝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无心之恋 “长栾姐姐,你在想什么啊?”小菲菲好奇地问。 “或许那人是破军祭司失散多年的挚友吧,故而重逢是那般喜悦。” 兰菲听破军说过,她们不只是挚友这么简单。可是这种事情,毕竟还是她本人来说比较好。 “我觉得倒未必。以破军祭司的反应来看,两人绝不仅仅是朋友,倒更像是曾经生离死别的恋人。”清鸢还是那么观人入微,觉察敏锐。 长栾却是不信:“你开什么玩笑?两个女子怎么可能?又胡说。” “这世间之事,大姐不知或不信的,不代表就不存在。” 长栾嗔她:“你啊,哪来如此多歪理?可别带坏了兰菲这孩子。话说你上次带她去锦瑟坊,是不是就有这等图谋?” “怎么可能?是她自己好奇,我便想法子带着她进去游历一番。” “还狡辩,你这满肚子都是坏水。” 兰菲见两位姐姐斗嘴,不禁“咯咯”笑出声来。她觉得,如果说两个女子可以在一起的话,那相信两位姐姐会是珠联璧合的一对,一个有勇,一个有谋,携起手来,仿佛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她们。 与此同时,长乐客栈入住了两个人,出手阔绰,包下了整个松柏阁。 清鸢听完竹叶青的汇报,心知两人不简单。 “何以见得?” “若是普通人,肯定会有脚步c呼吸等声响,可是此二人却收敛气息,明明人在,可什么都探查不到,反倒说明有古怪,不是灵力强大就是功力深厚。怕是冲着双生铃而来。”如今雷鸣乾坤镜也在身上,需得格外小心才是。“你谨慎行事,切勿惊动她们。” “是。” 清鸢的推测没有错,来人正是残月c落星两姐妹。 屋内,落星不解问道:“姐姐,既已确定双生铃就在客栈中,我们为何不下手抢夺?” “对方看似分为两种势力,可如果我们盲目出手,他们便会联合对抗,情形将对我们不利。我们伺机而动,神不知鬼不觉取到双生铃才是上策。” “还是姐姐深谋远虑,妹妹一切听你安排。” “赶了一天的路,想着妹妹定是累了,不如快些宽衣上床,姐姐来帮你好好放松一番。” 落星脸颊微红。 “傻丫头,快去。” 残月在她褪衣之际,在屋内布下一道帷幕,以防有人打扰,坏了兴致。见落星□□斜卧在床等着她,莹白润软的躯体诱惑十足,邪魅一笑,也开始脱外衣,之后点上蜡烛,燃起香,营造出令人迷醉的氛围。 烛影摇红中,她轻拢慢撚抹复挑的指上功夫非常了得,落星在身下面色潮红,娇喘连连,抽搐阵阵。 事闭,床单湿了一大块。 落星偎依姐姐怀中,娇羞道:“不知何时妹妹才能有姐姐的本事,好让姐姐也享受享受。可惜妹妹愚钝,现如今连自己都搞不定,更谈不上取悦姐姐了。” 残月的笑娇媚而霸道:“这样难道不好吗?妹妹的身体甚至不能是自己的,只有姐姐我才能掌握。” “姐姐你好讨厌!” “姐姐那么讨厌,那你喜不喜欢呢?” 落星粉拳轻捶姐姐胸前,赧然答道:“喜欢。” 残月听了这话,挑起妹妹的下巴,吻住她的嘴,灵蛇出动,肆意游走,直搅得残星脑海空白,有种窒息般的快感。 残星窃窃呢喃:“姐姐,我还想要。” 两人缱绻缠绵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停下,出门去打探。 她们在大街上抬头看到锦瑟坊站在窗边的丝言,残月盯了良久,惹得落星酸意大起,去拧她的胳膊。 “哎呀,疼!你这丫头!” “有什么好看的啊?她难道有我好看?” 残月知妹妹吃醋,哄道:“妹妹艳冠群芳,世间最美。她自然没有妹妹好看,但是她身上被那伙人下了封印,这比较有意思。” “原来姐姐是在看封印啊,方才我有没有捏疼姐姐?”说着便上手去揉。 “落星乖。”残月边说边宠溺地抚摸她垂到腰际的火红长发。 雪梅院中。尺素斜倚栏杆,在看天上的云,漂浮不定。 破军悄无声息走到她身后,刚要嬉戏吓唬她一下,却被她一个反手拉住。 破军讪笑。 “什么事?” “我,我想送给你一样东西。”是一件当年没能来得及送出的礼物。 “哦?” “来,把手伸出来,伸出来嘛。”破军说着,抓过她的手,在她指间施法,一时五光十色,绚烂异常。 “这是什么?” 破军甚是得意。“这是三根琴弦,在你指尖,与你心意相连。每每只要你想,便可拨动,那么我会无条件答应你一件事情。不过,只有三次机会哦。” “像这样?” 尺素刚要尝试,被她拉住:“现在别拨,拨完琴弦会自动消失的。” 尺素见她喜笑颜开,心头一暖,嘴角轻笑:“谢谢。” 破军得寸进尺抱上她:“只要你开心就好。” 尺素未如初见那般抗拒。 残月与落星乔装打扮得气宇轩昂,像当初清鸢一行人那样,走入锦瑟坊,寻到丝言。 一曲箫声,婉转哀凄。 “如此佳人,肤若凝脂,秋水墨色,可为何偏偏蹙着蛾眉?” 丝言行礼。“两位公子,是丝言失礼怠慢了。” “哎,无妨。”残月言语间伸手去扶她。落星在一旁看得牙痒。 “若是有何挂心之事,不如与我二人说说。我等愿做任何事情,以博红颜一笑。”残月说着,作出真诚的表情。 “不敢,只是丝言感到似乎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兀自心生怅惘而已。” 残月见正中下怀,继而言道:“我二人看你身上有封印,可能就是那个使你忘记。姑娘如果不介意,我愿为你解除封印。” 封印丝言闻所未闻。 残月见她疑虑,宽慰她:“姑娘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丝言犹豫再三,还是点头答应。“如此,便有劳二位公子了。” 残月施法时,刻意读取了丝言的记忆,抽析与清鸢一众相关的片段,以借此更多了解对手。 施完法,残月使了个眼色,两人离开。 “看来,我们这次的敌手不好对付,得好好筹谋。” 丝言尽数记起,不经意垂泪,染濡身前片片,对影独坐,忆往昔种种,暗自神伤。 曾经,她以为身在锦瑟坊这样的地方,一生也就如此了;直到第一次遇见他,抬头仰望那漆色的天幕上,不仅有一轮皓白孤月,更缀着点点繁星。而他,恰如那星辰,寂夜之中悬于浩瀚天河,宛若绚烂的烟花,虽是初见,却深刻在心,唯念道‘感君一回顾,思君朝与暮’。她的人生,注定从那一刻起会有所不同。 虽是无心,却恋上了,或许正如她的名字。 一切,是天命吧。 她下定决心,一定要 待天黑,她跨入紫罗,再次出现在栾甯面前时,他惊讶万分。 “你来做什么?” “我来只为取那竹箫,想为你再吹奏最后一曲,然后便会离开,永不复还。” “好,希望你记住自己说过的话。如此,我们好聚好散。”栾甯纵使千般不舍,也唯有装作冷漠,递上那支他曾亲手赠给她的潇湘竹箫。 她接过,笑靥如花,取来酒壶和酒杯,问他:“不知你可愿与我再共饮一杯?” “不饮了。你吹奏完,就赶紧走吧。” 丝言凝望他的侧脸,眼中尽是不舍,许久,含泪喝下那杯酒。 一曲别君意,终是到尽头。 她笑着倒下,嘴角汨汨流出黑血。 栾甯冲上去,抱住她,全身颤抖。 “告诉我,解药在哪里?快告诉我!” 虽然死亡前痛苦万分,丝言眼角依旧挂着幸福的泪花。 她微笑着摇摇头,告诉他:“此毒无药可解。栾甯,我恨你!我想要什么,我想和谁在一起,我的人生应该由我自己选择。你为什么要替我做主?是为了让你自己心安吗?你居然让人夺走我最宝贵的记忆!你可知道?我宁愿死在你怀里,也不要独自寂寥地活着。” “你难道不明白吗!谁要你死!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丝言愈发虚弱。“我的时间不多了,你就不能好好陪陪我吗?” 栾甯笑得凄苦,看着酒壶,拿过来,说:“好,我这就来陪你。” 丝言见他悲痛决绝的神情,终是不忍,捂住酒壶。“你真傻,□□根本不在酒里,我是在喝酒前偷偷服的毒。所以啊”她拼尽最后的力气,趁栾甯恍神之际夺过酒壶,一饮而尽。 “锦瑟无端,声声何叹。丝言无心,恋之所依。” 手一撒,空酒壶应声落下,碎一地悲凉。 栾甯失魂落魄。 “丝言,你知道吗?原先,我若知道你因爱生恨,就不会在意你恨我入骨。可是我后悔了,我没想到你竟会如此恨我,让我眼睁睁看着你离去,而我甚至不能与你共饮而死,这肯定就是你对我的惩罚吧。不,是我自己。你明明邀我共赴黄泉的,我却拒绝了,是我活该,哈哈,都怪我自己啊!那我还有什么资格在此为你落泪?我来陪你,你等着!” 言语间,栾甯掏出随身匕首,自裁身亡。 而地上,竹泪斑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无期之期 屋内,残月落星鱼水交欢。 “姐姐,你说,我们何时可以动手?” “妹妹等不及了?稍安勿躁。这阵子,我每天在松柏阁和周边的花草树木上下药,此药无色无味,极难察觉,但是在连日阳光的照射下会散发开来,等时机成熟,我只需催动灵力,就可让他们全都失去抵抗,我们便可轻松夺取双生铃。” “姐姐好手段,妹妹佩服。” 残月得意地捏起她的下巴。“这小嘴真甜,是抹了蜜糖还是怎的?” 落星面如娇花,红艳欲滴,羞赧道:“那姐姐可要尝尝?” “好,你身上各处我也要一并尝了。”说着推倒落星。 待到正午时分,残月起身,双手结印施法,周围凝聚雾气,且逐渐扩大,不久便覆盖了松柏阁,仍在不断蔓延,直至囊括了整个长乐客栈。 “哇,姐姐,这是什么?” “这是我族秘法,雾归结界,将施展范围内变为我族领域,增强我族灵力,并克制其余所有族群。只是此法会造成持续消耗,所以待会儿作战时你要照顾好自己。” “姐姐放心,那我们走吧。” 残月拉住她。“不急。”说着,取出噎鸣之翼,再次施法。 “姐姐,你这样消耗,哪里经得住啊?那区区几个低等仙神,至于如此吗?” “凡事小心为妙。虽然我不喜欢绯石,但是其能力不可否认。这样的人都两次栽在他们手上,我们不可大意。姐姐多消耗没关系,能保护妹妹你不要有事就好。噎鸣之翼能暂时改变区域内的时间流速,我们借此将竹篁轩与雪梅院逐个击破。” 落星握紧姐姐的手。“姐姐,你放心,战时换我保护你。妹妹别的没有,这一身力量可不是吹牛的!” “傻丫头,切勿鲁莽。一切听姐姐的。”残月宠溺地抚摸妹妹的头发。 “好,姐姐。这下我们可以出发了吧。” “走,我们先去会会雪梅院的两人。” 雪梅院中,尺素起初看到缕缕烟气,还以为破军又去厨房搞破坏了;可接着外面忽然弥漫大雾,令她心中起疑,当即出门去找破军。 “快开门,恐有变故。” 破军一听,赶紧过来开门,一见如此蹊跷的浓雾也心生警觉。 “小心些,我们去找他们。”尺素说着,很自然地牵起破军的手。 破军却因这细微的动作而心旌摇簇,她终于牵我的手了,还如此自然而然,被她牵着感觉好温暖,若是这样一双纤纤素手来把自己光是想象就激动不已。 尺素发现她没动,站在那儿面色含春地傻笑,微嗔道:“想什么呢?现在情况未明,你能不能正经点?” 破军也觉得自己此刻想这些不合时宜,等解决了眼前的问题,再考虑如何扑倒吧。 雾更重了,两人甚至看不清彼此,也看不见脚下的路。 “此雾太过诡异,你一定要跟紧我。”尺素说着,又将破军与自己的距离拉近。 根据印象走了许久,也未走到竹篁轩,破军大惊:“难道我们被这大雾困住了?” 尺素抓紧她的双肩:“不要慌,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你走出去的。我们现在回屋,以守代攻,以静制动。” 破军因着她的宽慰而感到安心:“好,就听你的。” 与此同时,竹篁轩看似一切无异,实则被噎鸣之翼静止了时间。 “清鸢姐姐,你有没有觉得今天很奇怪?明明感觉已经过去很久了,竟然还是正午,太阳丝毫未动。” “对于时间的感知是相对的,比如神木,可以数千年为春,数千年为秋。难道说小菲菲觉得与我在一起兴趣索然,度日如年?” 兰菲知道姐姐是在逗她,但还是答道:“怎么会呢?于我而言,世上没有比和姐姐在一起更开心的事了。” “喂!你们,快出来看!” 两人听大姐呼叫得急切,立马出门。 长栾指着竹篁轩的东南角说:“你们看。” 望去她指的方向,居然看到有雾在以看得见的速度往她们的所在地蔓延。 本来大晴天突然起雾就够奇怪的了,这雾像墨滴在清水中扩散般,更是见所未见。 “快去把洛秦也叫来。” “好!” 雪梅院内,尺素摸不到回屋的路,带着破军在原地打转。 破军则由于她牵着,只当是在散步,悠然从容。 然而有人偷袭,猛地打散她们的手。 “破军!你在哪?” 尺素边喊边时刻戒备着可能的偷袭,可即便她小心翼翼,身上仍然瞬间被划出数道血红的口子。 这雾对于残月和落星毫无影响,她们视野如常,而对手却似瞎掉的猎物。 方才袭击尺素的,正是落星的绝杀武器——血刃。此物不容小觑,一开始先要用自身的血混合灵力凝聚成一柄数寸长短的锋利短剑,会吸噬对手的血与灵力,给对方造成的伤害越多,血刃便长得越长越宽。此刻,已不亚于三尺青锋。 破军听见尺素的呼唤,凭借声音找过去时,被残月一掌击倒。 还是尺素比较冷静,听脚步判断破军在自己十步之外,于是在自己五步的范围内布下隐形雷障。 落星想在她身后多划几刀,不料却被雷电击中,弹开数尺。尺素抓准时机,朝着她弹开的方向释放狂雷。落星被追击,气得投掷血刃,刺入尺素右肩。 而破军亦在连番失利后分析对方的攻击特点,施法召唤符文纸人,围绕在自己身边,为自己挡去一些暗算。 尺素感到右肩剧痛,一望才发现伤口在随着血刃而变宽;恍神之际,被落星逮到空隙,将血刃硬生生拔出,又重创了她。 此刻尺素血流如注,在雷障的保护下,紧急服下止血伤药,心想这般敌暗我明,只有先寻到破军,才能避免腹背受敌。 于是,她大呼“破军”,同时不顾伤情施放凰炎诀,召出火凰短暂驱散浓雾,趁隙跑到破军身边,与她背靠着背。 “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稍后再说!” 火凰消失,一切重新被大雾笼罩。 破军握紧她的手,同她说:“我来抵挡她们,你先治疗一下。”符文纸人越召越多,在她音律的指挥下为她们争取片刻的平安。 尺素上了药,简单包扎好伤口,布下雷障,想再次诱敌。 可是残月和落星怎会傻到上当?残月见妹妹被狂雷击伤,用灵力变出箭矢,对准她们,万箭齐发。 纸人不断被射中,灵力两相抵消,纷纷如雪花落下。 破军心知符文纸人支撑不了多久,很是焦急。 “怎么办?” “我们逃吧。”尺素重施凰炎诀开路,破军携纸人护身,两人想以此逃离雪梅院。 “休想。” 落星凝聚数把血刃,投掷过去。不同于灵矢,血刃穿透纸人,长驱直入,刺伤她们还能自行转向,重复攻击。 破军眼看一把血刃要刺入尺素心口,不顾一切挡在她面前,血刃插进她腹中。 尺素挽住她,两人被迫落地。 “你为什么这么傻?” “我好不容易才寻到你,怎么可能冒险再失去你呢?” 尺素听了,只觉气血上涌。 残月落星见势,分别召唤出更多灵矢与血刃,准备拿下她们。 “受死吧。” 尺素红了眼,身体中爆发出无数藤蔓,结为护盾,将自己和破军包裹其中。 这藤蔓有别于纸人,异常坚固,灵矢与血刃都无法轻易穿透。 “血藤蔓!”内外三人同时脱口而出。 尺素微笑着点头。当年自己修习禁术血藤蔓,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在万分危急的情况下保护自己在乎的人。如今 破军却是不舍:“修习血藤蔓,你得遭多少罪啊!”一想到典籍中关于血藤蔓的记载,她不禁泪成双溪。 藤蔓外,残月与落星灵力消耗太多,已维持不了多久,尤其是残月。她估计内里尺素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便转而劝降。 “你们若乖乖交出双生铃,我们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破军刚想动一下,被尺素轻柔按住,小声说:“别动。她们方才招招狠辣,意在赶尽杀绝,现如今却开始劝降,应该是灵力不继。我们此刻更不能露出破绽。等她们灵力耗尽,我们就赢了。” 尺素一手维持血藤蔓,另一只手帮破军料理伤口。 “忍着点。” 残月见尺素不为所动,猜想对方看穿了自己已然是强弩之末的事实,一面点燃灵火,一面继续说道:“其实从交手中,你们应该知道,我们是比你们更为古老而强大的神族。若非身负天谴,打败你们只需动动手指头。但即便是现在,我们也能轻易杀了你们。所以劝你们识相些,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 就在此时,外面兀地传来琴声,其中透着内力,一点点瓦解雾归结界。 尺素欣喜:无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竹叶青青 说来也巧,今日午前,竹叶青恰好出去采购,故而未被困在雾归结界之中,待她回到客栈门前,察觉到其内情况有异,便去锦瑟坊找来无期,一同想办法破解结界。 竹叶青幻出两条灵蛇,分别进入竹篁轩和雪梅院探查,得知副主事正遭遇袭击,而竹篁轩的时间被静止。 可是灵蛇却无法爬出结界,竹叶青将灵蛇引爆,也丝毫破坏不了结界。 “根据宫中典籍记载,这极有可能就是能够克制对手的雾归结界。” “那我们该怎么办?” 无期观察一番,说:“这雾归结界甚是厉害,我未曾读到过破解之法。有形的东西破坏不了它,无形的音律或可一试。你来助我。”语罢盘腿而坐,开始抚琴。 竹叶青则将自身之力传输给无期,以增强音律的威力。 弹了片刻,结界似乎不受影响。 “我听那个洛秦说过,任何结界都有自身的律动,若是你能与其共鸣,或可瓦解也说不定。” 无期重振旗鼓:“好,我再试试。”说着不断变换音律,找寻共鸣。 居然还真被他找到了,而且令人欣喜的是,结界确实开始瓦解。 雾归被毁,残月受到灵力反噬,也难以继续控制噎鸣之翼,竹篁轩四人因而可以进入雪梅院。 “姐姐?”落星忧心残月的情况,停下血刃攻击。 “快别停下。若我们现在夺不到双生铃,她们有了戒备,以后再想要下手就更难了。” 可是她自身已然灵力不支,却仍强行用灵火突破血藤蔓的防御。 一条寒鞭及时扫过来,迫使她停止。 “你们还好吗?” 尺素听是清鸢的声音,收回血藤蔓,抱着破军前去会和。而无期和竹叶青也正好赶到。 “她伤得很重。快帮她疗伤。” 兰菲见破军昏迷之际仍紧握尺素的手,赶快动用灵玉之力救治二人。 长栾c清鸢c洛秦c无期和竹叶青对阵残月和落星。 “妹妹,寻隙远遁,莫要管我。”残月说着,冲向坏她好事的众人。 落星怎会乖乖听话?姐姐的伤势比她重得多,她必须与姐姐共进退。 如是想着,双手凝聚血刃,随姐姐一起对敌。 两人被洛秦用八卦阵法封住了仅存的灵力,此刻怎会是五人的对手,残月被青岚刺中,又被寒鞭锁喉,危在旦夕。 落星右手的血刃刺伤了竹叶青,再将左手血刃挥出,右手接住,逼退无期,然后用尽全力去砍清鸢的海。 力量太大,震得清鸢寒鞭脱手,落星方才救下姐姐。 “姐姐,我帮你报仇!” 残月拉住怒不可遏的落星,气息虚弱:“落星,快带我离开,到了城外,我可以疗伤。再拖下去,我可就不行了。快走。” 落星见姐姐如此,只好甩出血刃断后,赶紧带姐姐逃走。慌乱中,落下了噎鸣之翼。 青岚与海好不容易挡住了血刃的最后一击,而她们已跑得不见踪影。 “可恶!” “姐姐,坚持住,我们很快就安全了。” 到达城外荒郊,落星确认无人追来,这才将姐姐放下,要为姐姐疗伤。 残月拦住她。“你自己也伤得不轻,不要再为我耗费灵力了。我身上有药,不过要你含在嘴里喂我才行哦。” 落星听了,速速找到药,含在嘴里,刚要俯身去喂姐姐,却被残月一打,药被她自己服下了。 “姐姐你” “落星,我灵力耗尽,加之身受重伤,活不了了。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好好听着,否则我下辈子不和你做姐妹,不会再疼你爱你了。莫要再去找他们寻仇。是我低估了他们,才会有这样的下场。此番任务失败,也就不要回去了。且不说那位大人薄而寡恩,即便他原谅你,绯石等我们得罪过的人也不会放过你。找个地方隐居,好好活着。数十年后,或许能寻到我的转世,我们再续今生缘分。” 落星抱着她,泣不成声:“姐姐,你为什么要骗我?若早知如此,我刚刚一定会杀了他们所有人,来给你报仇!” 残月心想:傻丫头,至于为什么要骗你,或许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吧。我只要你好好的 她多想再抚摸她的火红长发,然而手已抬不动了;多想再说一句“我爱你”,可是嘴唇蠕动失去声音。 多想陪着你,哪怕短短数十年,一起去踏遍繁华万里,览尽锦绣河山,如果没有天谴,如果我们不是 无奈世间没有如果,有的,只是残酷的宿命。 落星将姐姐安葬在胸口项链的宝石中,抚摸着那项链,自言自语:“姐姐,我一向很听你的话,但是这次,对不起了。因为爱一个人,偶尔也得做一些自己不习惯的事情。” 雪梅院内。 兰菲仍在尽力救治二人。无期抱着竹叶青,清鸢和洛秦在想办法。 竹叶青身上的翠绿裙袄被血污成妖冶的颜色,伸出被沾染红的手,同无期说:“快,快用缚魂石。” 无期拼命摇头:“不,不会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把内力传给你,帮你续命。” 竹叶青笑道:“没用的。那血刃断在我体内,毁我脏腑,且仍在生长,不久便会破体而出。我没得治了。快趁现在,把我的魂魄收起来,修复双生铃用得到。这是我,为报答主事的恩情所能做的最后的事了。” 说着呕出大量鲜血。 “不,不可以。就算拿我这条命,也要换回你。” 竹叶青拦住他:“别。其实,这么多年,我都知道。只是对不起,我无法回应,因为,因为罢了。你若真想为我做什么,便活着,就当帮我,给两位主事大人报恩吧。” “这些事不用你说我也会做,我们一起做” “快,快!”竹叶青眼神已经开始涣散。 洛秦伸出手:“你们若是不忍心,就让我这个外人来完成她的遗愿吧。” 清鸢一声叹息,要将缚魂石交给他。无期半路抓住她的胳膊,默默闭着眼,抽搐着流泪。 洛秦还是取过缚魂石,蹲下身,与竹叶青说了句“走好”,为她合上眼,启用缚魂石。 无期想痛哭呐喊,可是只能张着嘴,发不出声。怀中人虽还留存着温度,却再也不能语笑嫣然,听他弹琴,为他伴舞。 他们将竹叶青葬在雪梅院,所有人都精疲力竭,不想再多言语。 破军祭司在兰菲的治疗下,于次日苏醒,听长栾汇报了她昏迷时的情况。 尺素来给她送午饭时,她让尺素坐下,问她那两人是什么来历。 不曾想尺素直接拨动一根琴弦,然后说:“亏得他们及时赶来,救了你我性命。所以我的第一个愿望,是你不要再追问此事了,可以吗?” 破军见她如此,只好点头。“不过剩下的两根你可得省着点用,不要随随便便就拨弄掉了。如果我知道你浪费愿望,以后就不给你了。” 尺素语气微嗔:“看你这样,应该是好多了。接着,我要你答应我第二件事情。” 破军问:“什么?” 尺素拨了琴弦,然后说:“以后如果有危险,不要挡在我面前。我不想亏欠你太多。” “对不起,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换一件,好吗?” “为什么?” “你或许无法想象,曾经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每一天活得行尸走肉,有多么煎熬!如今有幸寻到,却又怎能让我眼睁睁再失去你?就当是我自私,当我反悔吧。” 尺素微微摇头:“罢了,以后若是有危险,就算提前打晕你,也好过让你白白送命。” 破军咧着嘴问:“那么说,是你要保护我咯?” 尺素翻了个白眼。“得寸进尺。快吃饭。” 清鸢拿着噎鸣之翼端详,看似是一个金色的羽翼形状的项链,不知有何用处。 她刚想动手,兰菲说:“清鸢姐姐,让我来试试述忆之咒吧。” 清鸢很得意说道:“小菲菲,不错嘛。现在越来越和姐姐心意相通了。那就你来看看。” 兰菲还是第一次正式使用此法术,按照姐姐的指示,开启噎鸣之翼的记忆。 “这是一件上古神物,名为噎鸣之翼,可以改变区域内的时间流速,洪荒之时,甚至有神以禁术用其改变过历史。” “居然这般厉害?小菲菲,既然你学会使用了,那这就归你了。可是千万慎用,此等神物必会消耗大量灵力。依我看,那两个袭击我们的家伙,最后就是输在灵力耗尽。” “她们真是太可恶了!居然把无辜的店小二都杀害了。” 清鸢心想:也是,小菲菲并不知道无期二人的真实身份。 “那两人的灵力与绯石有多处相似,恐怕就是一伙人。” “她们到底要干什么?” 清鸢摇摇头。目前所知仍有限,仅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希望流野大人那边能有所收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双生羁绊 破军休养数日,便无大碍,开始打算修复双生铃。 “我说,你还是再多休息几天吧,先前伤得那么严重,短期内不要再使用灵力了。” 尺素的关心,令破军着实欣喜。“你看我真的好了,都能去给你做饭了。” 听到“做饭”二字,尺素头皮一阵发麻。按照上次的情况,估计她再动手真能把雪梅院烧了。 “做饭还是免了吧,你若实在想干点什么,不妨弹琴?” “也好。” 破军指间化出琴弦,弹拨之下,光华流转,乐声动人,尺素听得入神,不觉摘下片树叶,放在唇边,吹奏合曲。 若是,此间事了,能一直过这样的生活,那该多好呢! 破军如是念着,浅笑迷人。 然而,落星潜伏城外,伺机报仇。为了加快恢复,她使用邪术,双手化出血色骷髅,拍打在大地上,方圆一里的花草树木都迅速枯萎,甚至蛇虫鼠蚁也难逃厄运。 以生灵的精气强行修复自身血脉,使她天谴加重,一到夜里便血刃反噬,痛不欲生;可她还是坚持每天以此法疗伤,也加强了她的戾气。世界上唯一在意她的人已经不在了,她仅剩的信念与活着的决心就是报仇;若非如此,活着远不如随姐姐去了,也好在黄泉路上相依相伴。 你们,都给我等着! 无期来到破军面前,请她用自己和竹叶青的魂魄来修复双生铃。 “怎可如此?我想,她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无期惨然一笑:“我已是茕茕孑立,对这世间早无留念;况且两个魂魄之间羁绊越深,修复的成功可能越大,她把魂魄封在缚魂石中,或许就是要我也一起吧。”若能以这种方式牵绊彼此,未尝不是一桩好事。 破军见他心意已决,而尺素在一旁也已点头,只好答应。 其实,无期的决定,破军能够理解。曾经的自己也想过做类似的事情,可是她是破军,无人记得她的本名,甚至连除她之外的十一位掌宫祭司都只记得她破军祭司的封号与身份,她,没有资格寻死。为了阻止她,那十一位祭司联手下了一个近乎是诅咒的法术,使她无法自杀。现在的她舍不得死了,但仍为无期而叹惋。 “既然如此,那我们明日作法。你若改变主意,告知我即可。” “多谢。” 无期握紧缚魂石。无论竹叶青因为何种原因无法回应他,他都无悔自己的选择,她不爱,是她的事,而他爱,就会替她完成心愿,为了报恩,为了她,而去牺牲自己。 次日,众人助破军摆好阵仗,无期手持阳铃,而阴铃覆在竹叶青的缚魂石上。 阵法启动,无期露出幸福的微笑,因为他在恍惚中再次看到竹叶青的魂魄,只一眼,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落星隐藏气息蛰伏着。她想双生铃既然被称为“双生”,那么以自己一半的寿命作为献祭,不知能否换回姐姐?如果可以,即使是用自己的全部也在所不惜。 姑且待他们修复好,再行抢夺,也将仇一并报了。 光华渐暗,阵法施展完成,无期没有白白牺牲,确实修复了双生铃。 就在破军消耗过度c疏于防备之时,落星突然发难,从背后刺中她,血刃分裂数段,破体而出。 破军灵力溢散,双生铃亦被落星得手。 一众人反应过来,手持兵器,围住落星。 此刻落星周身黑气大盛,手握四尺血刃,毫不畏惧。 “正好,你们都得死。” 无人废话,直接开战。 落星双刃横扫,锐不可当。 可是最后,她还是败落,当尺素将血藤蔓插入她身体时,她看到尺素悲痛而近乎绝望的神情,才明白过来,即使她是更高阶的神,就情感而言,即便是凡人也与她无异,同样有七情六欲,分不出谁更高贵。 姐姐,若我这样来见你,或许也好 血藤蔓吸食她的灵力,而尺素迫不及待赶回破军身边。 “你坚持一下,我有办法可以让你复生。”只要用血肉掺入秘药制造躯体,再将魂魄附上。 破军不断失血,开始抽搐。“不用了,你听我说。就在刚刚,我想了很多。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她。她只剩一缕残魂,附在你身上。是我咳自欺欺人了。”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坚持住,等我。” 破军却拉住她忙碌的双手。 “别,求你了,别。我魂魄上印刻着诅咒,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能死的啊。若我死了,才能真正解脱,去追寻她。她的魂魄支撑不了多久了,我想用自己魂魄的力量陪她走完最后一程,之后即使一起消散于归墟也心甘情愿。我猜,她也有同样的心情吧。” 尺素锥心般痛,与幽离的感应令她泪流不止。她拨动最后一根弦:“即使我这样求你,求你不要死,不要离开,都不行吗?” 破军摇摇头。“咳抱歉,我又要,失信了。没有她的一生,我真的,只要死就足够了。反正他们只知道我是破军,却不知道我究竟是谁。呵,连我自己,都快忘了” “我知道,我知道啊!月瑶,你是月瑶!在没有成为破军之前,你叫月瑶!月瑶,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 破军再听不到周围的声音,眼前一切亦渐渐变暗,只自顾自呢喃道:“幽离,我早该来陪你的。现在,于我而言,一切都结束了。我,只要你。” 破军的手无力垂下。尺素身上有微光飞出,与破军的魂魄一道,纠缠着飞走。 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番外篇 前尘梦缘 数千年前,神魔之战还未爆发之时,有二蕊梅花精魂得道,修炼为双生女仙。她们拜途经此处的月清真人为师,得名幽离与尺素,于门中修炼百年。 百载苦寂修行之后,幽离尺素出师。 尺素折了一条柳枝,赠予师姐幽离,二人依依惜别。 “尺素,以你的资质,为何不随我登上建木?”幽离为师妹叹惋。 “建木之上清规太多,我还是先去人间游历一番,再做打算吧。” “也好,以你的性格,确实难以在一处久待。若是何时念起师姐,就来建木找我。多多珍重。” 幽离接过柳枝,挥手离去。 尺素亦开始周游中原各地。 那时的人间,还鲜有城市,多是大大小小的部落,人们群居生活;魔族也聚集在涿鹿一带活动,与神c人相安无事。 彼时,天权部仍属北斗七星部之一,在夜空中有自己的星宫。 而在北方的部落中,有一个隐秘的神族,他们散落各部,只能依靠血脉来确认族人。有一首领长期游走于各部落间,想要找回尽可能多的族人。族中神民皆称其为“长老”。 长老身高八尺,面容冷酷峻毅,长年穿着一件墨色狐裘大麾。 一天,他来到一个富商家中。 富商出来拱手道:“不知贵客驾临,有何贵干?” 他手指在他眉心一点,激活了他神裔的血统,却也开启了他身为族人所要遭受的天谴。问他:“你是否愿意追随于我,获得强大的力量和长久的生命?” 被激活了瓦纳族血统的富商被自身的血液召唤,俯身叩首:“愿听从长老差遣。” “你家中可还有其他人?” “还有一双女儿。” “去把她们叫来。” 长老透过两个幼女的身体,看出她们蕴藏着巨大的潜力,以后定能为己所用,相比她们的父亲,更有价值。 “这两个孩子我就带走了。” 富商连连点头。 两个小姑娘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从今天起,你叫残月,而你叫落星,你们跟着我,一起去为族人争取生存的权益,试图解除天谴。” 富商如同从未给孩子起过名字似的,直接叫道:“残月c落星,还不谢过长老恩典。被选召是你们无上的荣耀,一定要好好追随长老。” 建木之上,初见幽离的月瑶动了凡心,好在众仙无人察觉,只当她俩一见如故。 幽离起初从容而疏离,可月瑶铁了心要俘获其心。 “幽离,我们去下界踏春吧?” “建木经年如春,为何还要下界?” “幽离,我们去放纸鸢吧?” “那是什么?” “你跟随我去便知道了。” 于是月瑶偷带幽离去下界。 正值草长莺飞c风熏日暖之际,郊外星点游人踏青,手持线轴放飞轻巧的纸鸢。 天上飞的纸鸢有各种样式,最常见的便是燕子和鲤鱼的形象。 幽离随师父清修之时远离尘世,从未见过纸鸢。月瑶笑靥如花,将准备好的纸鸢递到她手中,拉着她一起奔跑。 纸鸢随风而起,由线牵着,越飞越高。 “相传最早人们希望通过将纸鸢放飞天际来向神明祷告,祈求保佑;后来,这渐渐演变成一项春季郊游的活动,不少人会携家带口一起进行。” 幽离望着远去的纸鸢,感觉若是两个人,各在一端,至少还有一根线维持着联系。 “如果剪断长线,纸鸢或许能飘上天空,让神明看到自己的愿望。”月瑶说着,要动手剪线。 幽离拦住她:“孤独的纸鸢没有了羁绊,那多可怜啊。如果想放飞心愿,不如这样,将线轴一起抛出去多好。这样无论相隔多远,至少心相牵而命相连。”说着撒手,让线轴随纸鸢而去。 月瑶凝视这样的她,忍不住笑了。 “你,在纸鸢上许愿了吗?” 月瑶回答:“许了,但是是秘密,不能告诉你哦。否则会不灵验的。”怎么可能告诉你,我是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呢! 幽离只是浅笑,一如淡然的梅香。 “那你,可有什么愿望?” 幽离想了想,说:“我还没见过红色的梅花,如果有,那在白雪的映衬下,一定会很美吧!” 月瑶悄悄记下。 可惜好景不长,当月瑶终于成为破军祭司,可以使世间梅花一夜成红时,却再也无法寻得幽离踪影。 当我可以时,你却早已不在红梅,便被赋予了特定意义,代表求不得相守c最为绝望的爱情。可是这样的感情还未道明,就已永沉心底,化为眼中经年不散的迷雾。 幽离飘零,最后一缕残魂,附到了选择追随文曲祭司的尺素身上。 残月c落星 我们被父亲为了荣耀而抛弃,却又被当作解除天谴的工具。从此,我的生命里只剩下你,而你的生命里也只有我。你是我的全部,而我也是你的。 稚弱的落星望着窗外明月,问姐姐:“姐姐,你说,天谴可以解除吗?” 年长些的残月声音里带着冷漠:“你关心这个?我们只是棋子,又何故去担忧他们的大业?我只要与你,一起生,一起死,就足够了。” “姐姐,我也要与你一起生,一起死。” 残月望着她天真的模样,无奈地笑了,宠溺地抚摸那火红色的长发。“一起生可以,一起死就不必了。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倒更希望你能代我活下去,去完成你想做的事情。有你在,我就会感觉自己是活着的。” 长老对她们虽严厉,却也还算正派,可是后来继承他遗志的“那位大人”,却时刻觊觎姐妹二人的美色,二人不堪其扰但无法脱离,只得想尽办法合力周旋。 直到被派来青洲岛 今生如此呵,一同赴死也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星河絮语 长生殿中,梅王感知到残月落星殒命,震怒异常,掀翻面前的桌子,盘盏碗箸散落一地。 “废物!都是废物!乾坤镜c双生铃先后落入他人之手,我等还如何破除天谴?” 一干人等唯诺不敢言语,只有绯石冒险走上前,轻抚梅王胸口,柔声细语道:“大王息怒,如今局势虽是不利,但并非无法翻盘。我愿亲自带人去抢回两件神器,即便不成功,我们还有离魂之阵可以一试。而且,根据残月最后发回的信息,她们似乎发现了” 梅王听了,转怒为喜,当即授命绯石全权负责此事,并且调派几大得力助手任其差遣。 破军逐渐随风散去,尺素在她身边,徒然握着双生铃,哀伤无语,只留声声叹息。 师姐与她的感情正如自己对那个孩子,唯一不同的是,她们之间彼此呼应,而自己只是一个人前行。也许,这样禁忌的爱,注定不会有好结果吧。 她将双生铃交予清鸢,黯然离去。 按照流野的吩咐,清鸢将其转交给长栾。 “大姐,你所要找的,现在如愿了。” 长栾听了这话,心中很不是滋味。前前后后数人因为这双生铃的牵绊而丧生;她们不知道的,或许还有更多。师父他们究竟要这些神器有何用处?她知道自己不该多问,却难以不为那些牺牲者动容。 “我们收拾回程吧。” “大姐,那些人,他们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长栾也明白,眼下得赶紧将这凝聚了数人生命的双生铃交给师父才行,以免夜长梦多。 直到在回程途中,兰菲依然久久不能释怀。 海的蓝色,亦宛如带上了一抹浅浅的悲哀。 破军祭司c月瑶c幽离c尺素每个名字她午夜梦回时都会念起,而她们之间的纠缠牵绊她却似懂非懂。 曾经的她无忧无虑,即使有伤痛也不会难过,可是残忍的命运一步步让她见识到离别与死亡,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长栾见她沉默得反常,虽不知该说些什么,但仍想上前陪着她。洛秦拦住她,说道:“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有些事情,总归要一个人想明白的。” 长栾明了他说得对,曾经自己那烂柯之人的心情,也只有自己能够想通释怀。 “说起来,命运对长生之人而言,似乎格外残忍呢。” 长栾问道:“此话怎讲?” “普通人爱恨不过百年,再执着也会在忘川放下过往;而仙神却没有如此幸运,痛苦似乎会在经年的累积中跌宕回肠。没有什么会真正被时间冲淡,若是不能释怀放下,必定难逃煎熬。” 长栾觉得,能说出这话的,不像是一个只活了十数年的书生。 “破军祭司在最后一刻选择放弃活下去,或许就是因为,那样,才是解脱吧。” 她与幽离的情感,他无法知晓,也无从体会。 所谓的智慧呵,有时也不过如此。他自嘲般的笑,恰好落在清鸢眼中。 海上明月似乎额外皎洁,长栾对着那一抹清辉,思绪悠远。 清鸢走上甲板,问道:“大姐如此出神,是在想什么?” 长栾见是她,坦露心声:“先前是我狭隘了,以为女子之间不会生出那样的情谊,可是破军祭司和幽离前辈的事,让我再也无法说服自己,以为那只是情同姐妹。若是清鸢你,对于这样的感情,会如何看待呢?” 一路陪伴同行,几番遇险,令长栾对清鸢早已生出情愫,先前她还能欺骗自己,可是如今,却不得不正视,怀着忐忑去询问她是否也有一样的心情。 清鸢从言语神情猜到长栾所想,娇笑着问:“大姐如此,莫不是看上妹妹我了?” 长栾羞红了脸,微嗔她:“没个正经时候。” 刚要低头离去,却被清鸢一把拉住,拥入怀中。 “如此静谧夜色,当与心爱之人共赏才是,大姐真要匆匆离去?” 长栾心跳加速,抬起头,望着她那明眸,问道:“这么说,你也” “你觉得呢?” 清鸢邪魅一笑,随后吻上她。不同于上回,今次不是意外,只有情迷。其实抛开立场,她亦是早就开始欣赏长栾,她勇敢而执着,同时又细腻而温柔,偶尔的硬着头皮或不知所措也总显得可爱和恰到好处。清鸢不知该如何定义这样的感情,却不反对长栾将其称之为爱。 暗处的兰菲看到这一幕,倒不惊讶,反是欢喜两位姐姐走到了一起。她们本来就很般配,在月夜星河的见证下终于表露心迹,相拥相吻,此情此景,令人动容。 肩膀被人按住,兰菲一回头,洛秦对她摇头,悄声说:“这一刻,应该只属于她们两人,我们先离开吧。” 长栾与清鸢一夜同床共枕,却什么都没有做,只静静听着彼此的呼吸,安然入眠。 与此同时,聆叶调查数月,觉得情况不容乐观,于是决定先让一行人回到建木再做打算。 流野安然立于建木之上,聆叶身边,这令长栾很是惊讶。 “此番多亏师弟协助,我打算邀他重回建木,共商大计。” 流野对清鸢微微点头。 长栾见二人嫌隙尽消的模样,由衷为师父高兴。 清鸢却知晓,一切不仅于此。 众人聚在一处商议。 “据我所知,施展离魂之阵的与在青丘阻击我们的应是同一伙人,他们最有可能是瓦纳神族的后裔。” 聆叶听闻十分震惊。按理而言,瓦纳乃是神魔大战时神族的同盟,为何现如今要做此等事情? “我猜想这可能与他们数次提到的天谴有关,祝余村的祝巫也曾说过,人魂蕴藏无限潜力,他们处心积虑收集,怕是会有大动作。” “可是我们已然打草惊蛇,他们隐藏了起来,根本无法查出其据点。”聆叶每次以为顺藤摸瓜就要抓到他们时,都未能如愿,几次交手也皆让对方逃脱,若非流野策应,也许根本回不来了。 流野劝他不要太过焦急。“为今之计我们只能以静制动,待他们再有动作,一击拿下,根除后患。” 聆叶点头:“也只有如此了。”接着转向徒弟。“你们先去休息吧。” 洛秦重回书海,继续钻研。风长栾未回金部,而是与清鸢共住城东的厢房之中。 “大姐。” “今后叫我长栾便可。” “那好,长栾,这样的感情,你是否会害怕?” 长栾不敢想,她无法预料,若是师父知道她如此,会作何反应。 清鸢见她沉默,倒也不在追问,只是从后面环住她的腰肢,劝她早些歇息。 翌日,清鸢早起,为长栾准备了早饭,并想给她一个惊喜。 长栾见她笑盈盈的样子,不晓得那古灵精怪的脑袋里又在盘算着什么。 饭后,清鸢拉着长栾,走到东厢的一片空土地前。 “来这里做什么?” 清鸢解释说:“长栾,我想和你一同种一棵树,我们一起呵护它,看着它成长,就像看着我们的孩子那般。你说,好不好?” 长栾听到“孩子”,面色飞红。“说什么孩子。” 清鸢以为她不乐意,便问:“你是不喜欢孩子吗?那也没关系啊,我们种一棵树,不哭不闹不烦人的。” “不是不喜欢,只是,只是我们两个怎么可能有孩子呢!” 看到长栾害羞的模样,清鸢不禁笑得灿烂。 长栾背过身,佯装不理她。清鸢手扶在她双肩上,撒娇道:“你喜欢什么树嘛?” “你若喜欢合欢,那我们便种合欢树吧。” “好!” 清鸢找来合欢树种,与长栾一道刨土将其埋下,建木神迹也是特别,须臾之间,丁点嫩绿的小苗便破土探出头来。 二人各取数滴血液浇灌滋养它,使得此树几日之内就成了形。 清鸢取出一锦囊挂在主枝上,与长栾合十双手祈愿。 合欢不日花开,丝丝细蕊点点红,摇曳风中分外好看。 二人赏花,清鸢将头轻倚长栾肩上,叹道:“长得如此迅速,倒也省了我们不少心力。” “等这树更为繁茂一些,我们便可在午后来树下小憩,只是,现在仍有事情未了,恐怕还没什么闲情逸致可享。” 清鸢握住她的手。“长栾,我知道你心系天下,我也会陪着你的。” 长栾深情望着她,承诺:“待此间事了,我愿与你生生世世,相依相随,你想去哪,我陪你去,守着合欢也好,游遍万里河山也罢,只要你想,只要我能。” “如此,便算是合欢树前的誓言了?长栾你可要说到做到哦,否则,否则我定不会再理你。” 长栾拥着她。“自然会做到。” 她施法卷起落红,在周身布障,与清鸢掌心相对,十指紧扣,在飞雪似的锦幕中予她深深的吻。气息相交,神魂相合,直到残花飘零,她们才分开。 “长栾你可记住,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长栾不服输般回应:“彼此彼此,你也是我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情意缱绻 春花秋月,夏蝉冬雪,不经意中,已是一年。合欢树长得更为茁壮茂密,片片树荫是烈日下的好去处。 清鸢在树下合眼休息,长栾看到了,上前将她搂入自己怀中。 “你呀,现在是越来越大胆了嘛。” 长栾注意到清鸢手中攥着个锦囊,便问里面是什么。 “没什么,只是我在下界淘来的一些玩意而已。” 她这么一说,长栾倒来了兴趣,想看看都有哪些东西。 锦囊年代久远,清鸢也不记得曾经放进去过什么,于是答应了,将其交予长栾。 里面有小孩子玩的拨浪鼓,还有算筹c纸鸢等杂七杂八,以及一些书刊图鉴。 长栾被一本棕色皮壳的书吸引,书面上的翠竹假山精致如真。 清鸢抬眼看到,乍地忆起此书为何,赶忙伸手意欲拉住长栾,却晚了一步,长栾已然打开书籍,被里面的图片羞得满脸赤红。 清鸢见那神情,想必她已经看到了书中那女女交欢的香艳画面,顿觉很是尴尬无措。这书是她在下界书摊偶然购得,那时并不知晓里面撰画的是春宫图景,翻阅之后就放进锦囊未再理会,偏偏此刻被她揪出,还看了,自己当真是百口莫辩。 长栾着实被眼见之物惊到,先前以为如此感情并不会有这般缱绻缠绵,至多是亲亲抱抱而已;可如今得知真相,则感叹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图下还有注解。如一图标题“鱼唼式”,旁边书了一行小字:令二女子一仰一俯,互搂抱以为交接之状。户相合,自摩擦,则其鱼口自开,犹游鱼唼萍之形 长栾欲合书离去,清鸢索性拉住她,在耳边悄语道:“既然迟早要学,不妨我们一起观摩研究,如何?” 长栾面色红艳欲滴,臊得说不出话来:“你我我才” 清鸢溺笑着将她锁进怀中,饶有兴致地读起绘本。 长栾嘴上羞涩,心中毕竟好奇,头偷偷抹弯,余光瞥着本上的内容。 夜色朦胧,把酒清风,二人微醺之际,长栾忆起绘本上的活色生香,只觉一股热流仿佛要涌上心头。她未曾有过此种冲动,亦不知自己凝视清鸢的眼神里多了种叫做欲望的渴求。清鸢也意乱而情迷,抚摸着她的手腕,渐而上行,痴笑着扶她的脸庞。 “长栾” “清鸢” 她们交换眼神,明了自己所想亦是对方所求,便要寻一处地方。 长栾要起身回屋,清鸢拦下她,带她来到二人亲手种下的合欢树旁,布下仙障,就让这迷朦月光和她们的结晶见证那初次的试禁。 一双人儿皆未做过此等事情,只得凭着直觉摸索,情到深处先从拥吻开始,慢慢褪去彼此外衫里裙,直到裸露了肌肤,滑若凝脂,凉润如玉。如此情火更盛,心痒难耐,俯身缠绵,亲昵缱绻,如星月交辉;指探情花,幽湿其道,节律之下气息深重,情意却因而愈加悠长。 长栾第一次这样激荡,完事之后虚脱般沉沉睡去。清鸢无奈摇头,帮她收拾好衣装,扶送她回房。 翌日,长栾睁开眼就看见清鸢眠于身侧,回想起曼妙的夜晚,窃笑如十多岁未出阁的姑娘,咬唇含羞,青涩中带有甜蜜。 清鸢醒来,笑容中依旧携着一丝魅惑。 长栾注意到她纤长灵动的手指,问道:“看昨晚的情形,你似乎不是第一次?” 清鸢活动着五指答道:“倒确实是第一次,兴许是我时常做些巧工的缘故吧。不晓得长栾你可还满意否?” 长栾扭头低语:“明知故问。” “你那陶醉的神情我可不会忘怀,临了附在我耳边,说是还要” 长栾被挑逗得无地自容,少不了娇嗔她。 长栾起身去拜见师父,清鸢则四处闲逛。当她走到合欢树前,发现流野亦在此处时,心知那日子怕是近了。 流野见她走后,在树上施法,与遥在般若宫的尺素对话。 “放心,很快,我便能完成夙愿。三日后的子夜,前来接应。” 清鸢心想,有些日子没见到小菲菲了。那丫头自打知道二人感情之后,总是消失给她们创造独处的机会,不是去寻轮驻的掌宫祭司,就是去找沉浸书海的洛秦,再者便是自己去修习术法,倒也难为这孩子了。 此刻的兰菲正在晨修,清鸢在旁一直看到结束。 “小菲菲,看来你进步不少啊。” “清鸢姐姐。” 清鸢点头。“看来,若是你愿意,可以施展法术来了解前尘过往了。” 兰菲记得在那个月白风清的夜晚,清鸢对她说的话。 “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其实很简单,你不是随身带着红么?可以用述忆之咒探查红的记忆,相信大多会是与你有关的。之前没告诉你,是因为你走火入魔过。现今你灵力精进,我为你护法,应是没有问题了。” 兰菲至今仍想弄清楚自己究竟经历过什么,又同别人有过怎样的约定,于是将红召入右手掌心,凝视着开始施法。 红被注入了灵力,光华四溢,生出绛色锦绸,层层包裹住她,令她依稀看到一些图景。 她身在一座地宫之中,地上布着星图,一个浅紫色的身影立于她面前,十二个戴着不同面具的人在他们周遭围成圈,总共十三个人一道施法,而她晕倒在地,身体渐次变得透明,直至消失。 这是红的记忆吗?压抑得使她无法呼吸。锦绸退去,一切恢复如常。 兰菲小脸煞白,并非是走火入魔或灵力过耗,而是记忆的内容令她如此。 “你看到什么了?” “似乎是什么仪式,我是要消失了吗?”兰菲很难过。若说那是记忆,那么自己失去过往,是否正是因为这个?更令她难以接受的是,为首的紫衣人,竟是司幽。 清鸢搂着她,拍拍她的头,安慰道:“没事了,那些都过去了。” 兰菲蜷在姐姐怀里,静默流着泪。 “许是红跟随你久了,有了灵性,不似一般死物,会干扰咒术。等你下次尝试,或能看到令你开心的事情。” 清鸢哄了好一会儿,又拿出几件下界稀罕的玩意,才让兰菲破涕。 “说起来,洛秦他人呢?” “洛秦哥哥的师父闭关了,所以他要么在书海,要么研究那些木头机兽。怎么?姐姐想他了?” “有段时间没见着了,打算去看看。小菲菲你啊,练功也要劳逸结合,别太累着。” 兰菲乖巧点头。 风长栾从师父处回来,望到一个白色背影,在闻她庭院中的桃花。 走近一瞧,却是清鸢穿了她的衣服,束发而冠,作玉面书生扮相,手中握着把扇子,一抬,抵到她下巴。 “哟,这是哪家的娇俏小娘子啊?真可谓人面桃花相映红。莫不如随了小生,从此琴瑟和谐,举案齐眉,此乃美事一桩,不知娘子可答应否?” 长栾所幸陪她演上一出。 “不知这位英俊的公子家住何方?家中可是已有妻小?” “我并未娶妻,仅有一间陋舍,不知娘子可会嫌弃?” 长栾摇头。“若郎情妾意,寒窑也能遮蔽风雨,夫妻恩爱倒是苦也作甜。嫁鸡随鸡,君若不弃,我必不离。” 二人携手,在锦簇繁花中互诉衷肠,私定终身。 如此,话本算是圆满,对视而笑。 “趁着今日有空,不如我们这般去下界逛逛如何?” “你就穿成这样?” 清鸢低头瞅瞅一袭白衣,说道:“做你的相公,不是正好么?” 长栾粉拳轻捶。“哼,瞧你不正经的样子,谁要做你妻子了?” “那方才是谁说嫁鸡随鸡,不离不弃的?若不是你,我得赶紧动身去寻那位佳人才好。” 长栾佯装生气,拉上她说道:“走啦。” 二人在下界做了两日夫妻,如寻常人家无异。清鸢带长栾去戏院听戏,酒楼吃酒,再到山明水秀的郊外,体验把酒话桑麻的乡村生活。 到了晚上,二人坐在河边,把脚伸入河中偷凉,仰望无际的星河。 清鸢枕在长栾肩上,问她:“也是在这样的晚上,我问过你。我如今想问的是,若是能重来一次,你是否还愿选择这样的人生?” “我愿意,因为我遇见了你。你呢?” 清鸢浅笑:“我也愿意。” 夜深三更,长栾倦了,保持着那姿势便睡去。 清鸢深情凝眸,自言自语道:“为了你,我不会忘记一年来的种种,特别是这两日的生活。” 说罢,起身将她送回建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陌路情断(一) 清鸢为长栾燃起噬月香,配合法术为她营造出一个美梦,希冀她在事情结束之前不要醒来。 子夜之前,流野约聆叶出来赏月谈天。 “师兄,你此生可还有事情欺瞒于我?”流野兀地提出这个问题。 聆叶思索片刻,笑着回答:“没有了。” 流野心想:刚才是你最后的机会,可惜 “怎么了?为兄还有什么事情值得骗你呢?” “没什么。”流野说着,语气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 二人散步至城东,来到长栾和清鸢种的合欢树下。 聆叶感慨:“这两个小姑娘,也真是有意思。” 却被流野冷不丁偷袭得手,光刃刺入左腹。 “师弟你” 流野很满足他惊讶的神情,手中光刃仍滴着血。“怎么?你还想不明白?这一切都要从你一千七百二十二年前暗害涟漪并偷袭我算起。我立誓要你也尝到背叛的滋味,不知师兄你感觉如何?”说到“师兄”,满是嘲弄的意味。 “对此,我难道没有说清楚吗?她是魔族细作,那般处置已是仁慈。” 流野冷笑:“哼!魔族细作?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你以为我不知道,不同于神族,仙族之人两两结合必不得善终。恐怕这才是你们害她的真正原因吧?可是你们怎会知道,我与她只是互相倾慕,并未有半分逾矩,故此并不会有恶果。即便这样,你们也要赶尽杀绝,除去她才安心吗?”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装作原谅你,陪在你身边,甚至重回建木?” 不得不说,流野总是能轻易看透聆叶想说的。 “若是见面便报仇,最多就是杀了你,不痛不痒;可是这样,在你身边潜伏一年,让你以为自己得逞了,这时再出手,才更有趣。正如一粒种子,在土壤里驻扎深了,拔出时带的泥才会更多。现在,心里定是不好受吧,可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师弟已偏执成性,聆叶未能察觉,这一年多来一直被他蒙在鼓里,殊不知他在策划复仇。眼下他定是听不进自己解释,只能采取非常手段了。 他打算施法求援的念头被流野识破。后者得意地说道:“没用的。不知你是否听说过噎鸣之翼?我前几天偶然得到,能暂时改变区域内的时间流速,此刻众仙的时间被静止了,别以为会有谁能来救你。” 噎鸣之翼竟在他的手里。此物灵力消耗极其巨大,纵是流野,也支撑不了多久。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建木的仙障也让我顺便破除了。东方青龙阵位被毁后,整个仙障都溃散掉了,不堪一击,实在无趣。” “怎么可能!”聆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有什么不可能?你可知道,一切正源于你好徒弟种的这棵合欢树。此树被日积月累注入灵力,恰巧又栽于青龙阵眼之上,可以使建木灵力外流,甚至还能承受噎鸣之翼的消耗。” 这棵树清鸢!一定是她! 清鸢果然从流野身后款款走出。 “原来你们是一伙的,都是般若宫的人。枉我被蒙骗如此之久,真是可笑而又可悲。只是,我徒儿长栾” 听闻长栾的名字,清鸢片刻失神。她呀,等这一切结束,我的一生都交由她处置也行。 “双生铃和骨钥我已经取到,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 流野微微侧头,指向聆叶的光刃却时刻不曾马虎。“很好,你去带上兰菲,我们走。” 聆叶愤怒加上焦急,勉强直起身。“师弟,我们有多久没有好好比试过了?今天,我们就来比一场,我会打败你,绝无可能让你带走骨钥和人。” 流野笑得甚至有些不屑。“不自量力。就算你打定主意寻死,我也绝不会给你个痛快的。清鸢,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 清鸢知道,有些事必须要男人之间自己解决,于是去找兰菲。 长栾的梦中。 烟雨迷蒙,芙蓉帐暖,身边的人儿正是她的清鸢,望向她的墨色秋水饱含情意。 “你醒了?看来昨晚甚是激烈,害你累得过了正午才睁眼。” 长栾觉得迷糊。“昨晚?”她最后记得的,明明是与清鸢问彼此:如果重来,是否还愿意选择现在的人生。 梦中的清鸢却羞红了脸:“讨厌,也不知道夜里是谁把床被都濡湿了,醒了怎么不好意思承认?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长栾确实记得,月色朦胧,合欢树下挥手布了仙障,交颈缱绻,指探情花 “长栾大姐,你可是忘了?说过要和我在这下界尘世一生相随,我是你相公,而你是我娘子。” 这是何时?清鸢是将她带到下界不假,可是在此相伴终老的承诺,为何她丝毫没有印象? 清鸢见她这般疑惑,浅笑着说:“兴许是昨夜喝了酒加上行了事,让你暂时忘了。无妨,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一直在此陪着你。” 长栾乐意之至,携手与她过夫妻生活,确切而言,该是妻妻生活才对。 “你看,下雨了。在如此细如愁的丝雨中,与心爱的人撑一把油纸伞,在乡间漫步,那多诗情画意啊。” “你若心想,我便随你。”长栾在墙角找来纸伞,走到门外撑开,对着清鸢伸手。 漫山野花虽不似大户人家苗圃里那样姹紫嫣红,恬然自适倒也别有情调。地上泥泞,二人的鞋子没几步便沾了不少泥土。 长栾见状,俯下身,说道:“你拿着伞,我来背你吧。” 清鸢心疼:“那怎么行?” “乖,上来。” 清鸢几番拗不过,只得听话贴上她的背。 长栾缓缓起身,清鸢不忍她让雨打湿,将伞完全罩在她上方,自己身后被淋透。 清鸢在梦外感知到这一切,内心因而柔软,多么希望长栾背的是她,而不只是一个虚无的梦中影像。 她寻兰菲的途中经过书海,知道洛秦正在此阅书,犹豫着毕竟同行一路,是否要把他叫上,可转念又想,他毕竟是魔,道长而歧,就此分别,总好过他日因立场不同而刀兵相向。 罢了,他若是喜欢,便留他在此吧。 兰菲此刻方才出浴,身上还氤氲着湿气,只穿了条浅绿色的流苏长裙。 清鸢来敲门。 “谁啊?”兰菲开门,见是她,很好奇地问:“清鸢姐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清鸢顾不上在意她有多么春意撩人,火急火燎地问:“小菲菲,你可相信你清鸢姐姐?” 兰菲点头。 “那什么都别问,跟我走好吗?”不容分说牵起她就走。 兰菲被拉着,只够召唤红缠在手臂上,快步跟上清鸢,边走边问:“清鸢姐姐,究竟怎么了?” “现在赶不及说了,等到了地方我详细解释给你听。” “那长栾姐姐和洛秦哥哥呢?” 长栾的名字令清鸢一顿,但也只是刹那,随即继续疾走。“他们不去。说了我会一一跟你解释的。” 兰菲发现清鸢姐姐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急切,不再发问,乖乖跟着她。 “想走,恐怕没这么容易吧。”一个人影挡在前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陌路情断(二) 清鸢异常惊讶,在前方阻断去路的正是风长栾。 “怎么可能?我明明用噬月香和法术”早知如此,该对她使用噎鸣之翼的。 长栾面无表情,她从梦中醒来便隐隐觉得不对劲,四下寻人时了解了状况,此刻手执青岚,横对清鸢。“你编造的梦确实美好,但是也许我内心深处知晓,你不会甘愿一辈子过田园生活。果然啊,梦只是梦,醒来发现的,却是截然不同。我那时说过,你若再欺骗我,无论什么理由我都不可能相信你。” 有那么一刻,清鸢意欲解释,等一切结束,自己的的确确想要和她有那种诗画般的生活,可是见到她冷然的表情,还是把话咽回心中。如今在她眼中,自己应该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骗子吧,否则,为什么根本不屑问话?既然如此,何必要让真心的情话被当作谎言呢。 千情万绪,只化作凄凄浅笑:“你走吧,我不想伤你。” 长栾将剑一挥,指向她,青岚的寒光几要照在她身上。“哦?伤我?你以为你有那本事?” 兰菲看此情形,惊讶地呼出声来:“长栾姐姐,清鸢姐姐,你们要做什么?”同时跑到她们中间,试图阻止她们交手。 “兰菲,你让开。她是打算把你骗走,你千万不要上当。千万不要像我一样上当。” 上当?好,很好。清鸢笑得异常妖冶:“哦?骗走,还上当?那你们又打算对她做什么?” 长栾语塞。原本她还有时间慢慢给兰菲解释,给她一个接受的过程,可眼下还是不说为妙。 “做什么就不劳般若宫费心了。你千方百计接近渗透,能怀什么好意?” “看你闪烁其辞,那就我替你说了吧。你们诱导小菲菲上建木,是因为她是诸神中唯一清醒的,你们见她草木之质,可以自行凝聚灵力,于是每百年举行一个仪式,散尽她的神力让即将消散的众神苟延残喘,而她自身,则会消耗得连记忆都无法维持,只能依附草木陷入沉睡。你们为了虚妄的念头,如此折磨了她三千年,不怀好意的究竟是谁?” 散尽神力,连记忆都无法维持难怪自己对于苏醒前的事情一无所知,居然是这样的原因! 兰菲一时不敢相信,哆嗦着小步后退。 “小菲菲,你若不信的话,可还记得用述忆之咒在红身上看到的?那足以证明我所言非虚。” 红的记忆她身在一座地宫之中,地上布着星图,一个浅紫色的身影立于她面前,十二个戴着不同面具的人在他们周遭围成圈,总共十三个人一道施法,而她晕倒在地,身体渐次变得透明,直至消失。 是司幽主持施法,让她一次次沉睡,与死无异。她的存在,竟然就是被建木和十二宫利用,去完成他们的所谓夙愿,这与豢养在圈中待宰杀的牲彘有何区别? 长栾见兰菲脸色越来越阴郁,移步靠近她,解释道:“兰菲,这一切是有缘由的,你听我说” “你别过来!”兰菲失常大叫,连着退后几尺,红也感应到气氛,化为双剑守在她面前。以为亲爱的大姐,想方设法要拿自己生祭,而自己是多么愚蠢和可笑! 清鸢明白,若是那群人,定会满口“道义c牺牲”,宣扬得头头是道,一次次哄骗她站上祭台;告知她真相是好的,可是真相来得太过残酷,她的反应令自己很是心疼。她对长栾不满的,也唯有这一点:她是聆叶的徒弟,定是或多或少了解情况的,先前的试探也证实了这一点,可她仍能心安理得地带兰菲回来,去面对那样的命运。 “小菲菲,整个建木已被我们暂时封住,你可自行离开,去过想要的生活。等此间事了,我会去看望你的。” “兰菲,你别听她的。先别走,等下我会跟你解释一切的来龙去脉。”为了不让兰菲被部分真相所蒙蔽,长栾被迫出手,计划先制住清鸢再说。 清鸢的寒鞭从容应对。她又何曾不想有机会同长栾细说一切?她只是抵挡化解青岚的攻势,却未伤她分毫。 青岚被寒鞭缠住,长栾情急之下模仿师父,使出穹宇瞬华,可惜火候不到,剑阵并不恢弘栉密,被海的屏障轻松挡下。清鸢反手一震,逼退了她。 两人打斗之时,丝毫未分心察觉一股压抑的气息逼近。 红有所反应,想要自动攻击,被对方一折,反倒意外插进自己主人的肩膀。兰菲吃痛,未来得及叫出声便被敲晕带走。 聆叶遍体鳞伤,却仍与流野苦战着。流野看出他要夺噎鸣之翼的企图,偏偏吊着他,在他每次认为有机会的时候突然抽手,再给他补上一刀。 望着聆叶靠剑撑在地上,手开始颤抖,喘着大气,土壤都渗入不少血液,变成暗红色,流野心中复仇的快感却逐渐消失,到后来,只是为了伤害他而伤害他。 “你放过我几次,今天我也不杀你,然而子夜一过,建木将不复存在。若是你也能在几千年里,每日每夜反复回味被欺骗c被背叛的心情,那才是最有趣的。活着,才是对你的折磨!” 聆叶虽狼狈,仍“嗤”地笑了一声。“师弟你真可怜!”在漫长的时间里走不出仇恨的煎熬,何曾不是一种永囚? 流野将他踹倒在地:“先照看你自己吧,我们两个到底谁可怜?” 尺素赶到,流野让她先去接应早该回来的清鸢。 她二人依然难解难分,因为长栾也未出凌厉的杀招。尺素见势,从背后偷袭,封印了长栾的灵力。 论私心而言,尺素是希望长栾死的,于是使出穿心狂雷,欲彻底了结她,万没想到清鸢居然执鞭挡到她前面。尺素不得不收手,将雷甩去别处,把一座别院炸得粉碎。 “你疯了!” “命令没说要杀她,我只是遵从命令而已。”对于她,清鸢一如既往是没有起伏地回答,手背在身后,给长栾扔了个锦囊。 尺素知她内心袒护长栾,只恨自己无能。“神女呢?带上她,我们走。” 这时她们才发现,兰菲不见了,且她方才待的地方还留有血迹。 “我来找她。”清鸢施法,可是指尖刚出现亮光就又灭了。 不好!小菲菲定是被人趁乱劫走了! “无妨,我们先回去吧。”对于尺素而言,最重要的是清鸢,兰菲只要不在建木与十二宫便可。 “你们休想!” 二人离开之际,听到背后微弱如斯的声响。清鸢明白长栾不甘心,为了不让尺素再动杀念,一挥手打昏了她。 长栾醒来已是三天后,师父守在她身旁,却始终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从师父口中,她得知事情始末,也了解到当年涉事元老无一幸免,都被流野杀害,建木大乱;而师父伤势过重,目前只能静卧或静坐,万不可自行活动。 比起师父,自己仅仅是被暂时封印过灵力,又被击昏,根本不算什么。 她跪到师父面前认错:“师父,是徒儿轻信妖女,才导致建木遭逢此灾劫,请师父责罚。” 聆叶深深叹息:“罢了,追根溯源,是为师的过错,才让那个人有了可乘之机。我们一辈的恩怨情仇,你无需自责。” 师父离开后,长栾沉默许久,从初遇开始回想,发现其实许多地方皆有可疑之处,只是当时身在其中,未能察觉;自己被她欺骗利用,可为何最后她要为自己挡下狂雷,还留下个锦囊呢? 多想无益,她既已作出选择,自己又何必再为她找借口?实际上只是安慰麻痹自己而已。 长栾这个名字,真是讽刺啊!父母家人早已不在了,视若妹妹的兰菲得知真相后消失,唯一爱过的人伤透了自己的心,放眼世间,除了师父,还能与谁团栾呢? 她紧紧握着锦囊,仿佛要将其掐入手心似的,默默立誓:清鸢,你这妖女,我此生定与你势不两立! 锦囊此时发出萤绿色的光,长栾仔细翻看,才发现锦囊的暗层里用玲珑线绣了一个法阵,可以施法追踪锦囊的位置。 既然是玲珑法阵,那么是否可以反向追查呢? 她浏览古籍,研究一番,终于找出诀窍,可以确定清鸢身在何处了。 妖女,你等着,我要去和你做个了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陌路情断(三) 清鸢跟着流野和尺素撤离建木,在折返般若宫的途中,提出自己有事处理,要迟些回去。 尺素刚想说什么,被流野拉住,点头示意清鸢。 望着她离开,尺素忍不住问道:“既然知道她会同那女子纠缠,为何还要让她回去?” “有些事,总该了结的。” 尺素自嘲地笑了。“是啊,如此简单的道理,我竟是不懂了。你瞧我,果然与她有关的事情,总是难以冷静自持。有时想想,这些年,自己究竟是在做什么呢?” 流野倒是能理解她的心情:“谁又不是呢?在漫长的筹谋与等待之后,当我终于能痛快报仇,轻松杀了他的时候,我反而不愿意他就这么死了。仿佛他一死,我也就没了活下去的理由。你说人,到底是矛盾的啊,不是么?” 尺素很是感触,叹道:“若是四百年前”久而,复无奈摇头:“罢了。” 清鸢寻了一处山洞,暂且住下,每日悠闲地剪纸。 此纸乃是霞光纸,在上面剪出符文纸人,甚至可以施法变为人形,能自由行动,与真人无异。 清鸢也不清楚是何时怎样习得这法术的,没有尺素教她的印象,但是她隐约记得,尺素也可如此。 当她剪完第九百九十九个小纸人,并将其化为人形后,她等的人终于来了。 纸人在洞外列队整齐,面对风长栾。 长栾察觉到幽暗的气息,怒由心生,不问三七二十一,挥剑便攻击他们,每一剑都带着被背叛的恨意。纸人只是围着她,并不出手,遇袭后皆化为黑烟消散。长栾没有细究,只顾继续砍杀。 待她砍完那九百多只纸人,怒火平息了不少,清鸢这才从洞中款款走出,来到她面前。她既然能走出噬月香的幻境,那么或许一切都是天意吧,这样也好,省得再要欺瞒于她。 “你还敢出来,好,很好!” 长栾红着眼,拿青岚对准清鸢。 清鸢此刻并不退避,而是就这么顶着她的剑锋同她解释:“那人养我教我四百年,我理当完成他的心愿。对于你,我虽有愧疚,但绝不后悔。无论你现在怎么处置我,我都毫无怨言。” 长栾嘴上叫着“妖女”,青岚却踟躇着下不了手。 清鸢见状,问她:“长栾,那天噬月香的幻境,我能与你一起体会,那也是我想要和你有的生活,我把一生赔给你,原谅我可好?” 当对着那柔情秋水时,长栾内心有片刻犹豫,但是念起师父如今的伤势,又叫她如何再次相信? “我已经不相信你了,因为我根本无从知晓,你哪句话会是真的,抑或是否有过真话。” 清鸢笑得凄惨:从她决定骗她的那一刻起,难道不该就预料此般结局吗?现今,她不原谅,自己亦无话可说。 “若是你不信,大可一剑杀了我。”她说着,不顾锋芒,步步靠近,脖子抵到剑尖也不停下,任血液由缓至急,汨汨流出。 长栾心疼地慌乱收了剑,匆匆转身,不敢多看她一眼,怕自己会把持不住。 清鸢不顾自己的伤口,大声问她:“我只问你最后一句,你是否爱过我?” 长栾揪心,默然许久,才鼓起勇气回应:“爱你又如何?我们今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说完,便消失在她眼前。 清鸢跌瘫在地,因失血过多,加上心绪波动,整个人昏昏沉沉,合眼前最后看到的,是一个模糊的身影朝她走来。 罢了,不管来者是谁,要做什么,都由着那人吧。脑海变得空白,睡着仿佛不会再次醒来。 尺素奔向她,先给她止了血,后带回般若宫。她如此一身血衣,倒是与四百年前颇为相似。 长栾回到建木之上,情绪终究失控,大悲大怒之后,整个人浑浑噩噩,漫无目的地游荡。 不知怎地来到合欢树下,眼见这树,与清鸢一道栽种c滴血浇灌的情景恍如昨日。也怪自己太傻,这树植于青龙阵眼都未发现,也没察觉日积月累施入的法术。她甚至想过,若是没有这棵树,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即使是骗,骗一辈子也好过□□裸的揭露太多。 她抬手意欲焚了这合欢树,可手空举半晌还是放下。烧一棵树又能怎样?改变不了现在,同样改变不了过往。 那曾经种种,似水流年,也许正如噬月香的幻境,全是空妄吧。 这树就像清鸢,令她下不去手,却不愿再见。 “罢了,你自生自灭好了。” 长栾挥手布下仙障,权当眼不见为净。 聆叶在远处,一切看在眼里,百感交集。自己和师弟的恩怨,到底是苦了下一辈的孩子们。 清鸢的伤口已经止血包好,可双目依旧紧闭,在昏暗的灯光下,甚是楚楚可怜。 梦境中,烟雨迷蒙,芙蓉帐暖,两人田园诗般的妻妻生活,终究是回不去了的吧。即使是赔给她一生,也无济于事。 她背对着自己,决绝说出“爱你又如何?我们今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的字句。疼不止是身上的伤口,内心更是被生生撕裂一般,痛楚万分。 尺素见她梦中蹙眉呓语,点了凝神香,一直陪坐在她床边,悉心照料。 说起私心,尺素应该庆幸清鸢能与风长栾一刀两断,即便这四百年中,她的目光从不在自己身上,也好过让她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可是,她此种模样,却使自己无法有半分愉悦。 “她怎么样了?”流野偶尔会来看她。 “大概是打击太大,仍没醒,我在这里守着便好。” “你啊,总是默默在她身边,如影子般的感情,她若不回头,该如何觉察?” 尺素低着头,侧脸在摇曳的烛火中,显得格外忧伤。“我,倒不敢奢望她能知道。只要她好,就够了。”说着伸手抚摸清鸢睡梦中的脸庞。 “这点我不比你,而且似乎令她误会了什么。” “误会也好。不过这丫头,把任务和情感混为一谈,还真是个傻孩子呢。” “这么说起来,她和某人确是极像的。” 尺素苦笑:“是啊。” “打那以后,衣柜最深处那个上锁的暗格,便成了你最大的禁忌。” 尺素长叹一声,眼神好似穿越经年,久久不语。 “行了,我先走,不打扰你们了。” 清鸢微颤着睁开眼睛,看见一个长发的身影,恍惚间以为是长栾,虚弱苍白的小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刚要开口,目光聚焦发现,竟然是尺素。 “你怎么会在这?” 尺素刻意没有起伏地说:“好歹我是你师父,来看看你,偶尔关心一下,很奇怪吗?” 清鸢呆滞地回复:“没” 尺素从床边起身,去给她倒水,送到她手边。 “好了,任务结束之后,不该想的就别多想了。”这句话,尺素曾对自己说过无数遍。 眼泪点点滴落,打湿被衾,清鸢无声抽噎。 “只是任务吗?可是,我无法像你一样,只把任务当作任务啊” 像我一样只当成任务这孩子还真是抬举自己呵。尺素不是气恼,而是感到从心底弥漫而上的哀伤。 “来,到师父这里来,乖,听话。” 尺素此刻把她当成四百年前刚拜师的小不点,搂住她,轻拍她的头,呢喃道:“若是想哭就哭出来吧,但是,为师只许你一个晚上,哭累了继续睡,明天会是新的一天。” 清鸢觉得师父今天与以往大不相同,分外温柔,这是她许多年未有体会过的感情了。 傻孩子,其实你一直在我心里,即使是血藤蔓,也是为了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化剑为人 这里,是哪儿?感觉全身被束缚着,肩头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 兰菲渐渐从混沌中恢复意识,听到有人在说话。 “大人,这次我们上建木晚了一步,骨钥和双生铃都失手,不妨把这女子交上去也好将功抵过。” “此间之事,暂无需禀明梅王。谁敢多言,死。” “是,属下告退。” 那冷冷的声音,是绯石姐姐。 兰菲挣扎着想要看清,一个红色的身影向她走来,果然是绯石。 “我若是你,就会乖乖别动,先弄清楚自己的状况。”绯石脸上带着一丝漠然的笑。 兰菲这才发现周身布满了荆棘,而肩膀的伤,看样子被人好好包扎过。 “这锁人的荆棘是有生命的,你越挣扎,它们就会裹得越紧,吃亏的可是你自己哦。”见她半信半疑的样子,补充道:“若是不信,大可试试,吃些苦头就懂学乖了。” 兰菲一探手,那荆棘当真收缩,扎进她手里,疼得钻心。 “这下知道我没骗你了?还有一点忘了提醒你,这荆棘喜爱吸食灵力,你有草木之质,可以说是其最爱。它吸食你的血多了,长得便会更繁茂。” 兰菲明了了所处的境地,想到之前绯石与她说过的,便问:“绯石姐姐,你所指的前尘旧约究竟是什么?我要为你做什么,你才肯收手?” “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解除天谴的。”曾经信誓旦旦的她,如今却是一脸迷茫的模样,问自己该怎么做。这个问题,绯石也回答不了,所谓天谴呵,是否真的会有办法解除呢? “你若想不起来,那便作罢。”绯石退身坐下,反手撑着,斜靠在桌上,姿态妖娆。 “那你抓我过来” 绯石似乎饶有兴趣,勾了勾手指,荆棘又收紧了几分,然而程度控制得刚好,兰菲虽然吃痛地呼喊出声,但是没有受伤流血。“就如这般,我喜欢,不可以么?” 其实是知道兰菲继续待在建木将会面对的事情,而般若宫追踪她的目的也不明朗,现下把她抓来,可以说是囚禁,也可以说是暂且保护吧。 “绯石姐姐,好疼不要”兰菲面色粉红,喘息着的声音令人销魂酥骨。 绯石双眸深锁,望着她许久,终究叹息不语。 手一挥,那些荆棘松开,退到地上。 “你最好乖乖待在这里。这个屋子到处都布着荆棘,你若想跑,随时会有荆棘将你好好捆绑起来。” 绯石出门,换上一副愁容:这里所发生的,相信梅王不久便会知晓;而同来的那几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大概忖度之时,凝视左手掌心紫红色的符文印记。 兰菲轻微活动僵直的四肢,晓得绯石姐姐对她并不算坏,否则,也不会为她悉心包扎伤口。 不过说起来,红呢?那一直像小蛇一样缠在自己手臂上的家伙,此刻怎的不见了踪影? 红因为误伤了主人,羞愧地隐藏光华,躲在床底,任凭她召唤就是不出来。 兰菲尝试无果,估摸着是被当成武器收了去,打算下次绯石姐姐来的时候问她要。 她身上仅剩司幽给的灵玉能使用述忆之咒,可是了解了真相的她不愿那样做,只想着如若相逢,将玉还给他,便再无瓜葛。 因着有伤在身,特别容易困倦,兰菲倒在床上昏睡了些许时光。醒来时,眼前多了一个红衣小姑娘,身高比自己还要矮一点,神采俏皮而灵动,甚是可爱,正对着自己扑闪着大眼睛。 “你是?” 那女孩回道:“我是被派来照顾你的小丫鬟,姑娘,你的伤口需要换药了。” 说着她拿来药和素绢,伸手要掀开兰菲的衣服。 兰菲以为是绯石的安排,仍害羞着:“还是我自己来吧。” “没关系啦。” 几轮之后,兰菲妥协。未曾想那孩子见到伤口,竟扑簌落泪。 “对不起,吓到了你吧。没事的啦,一点小伤而已。” “这怎么能说是小伤呢?”小姑娘强忍泪水,为兰菲换好药,又小心翼翼地包裹好,生怕弄疼了她。 如此贴心的小丫头,兰菲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好了,姑娘。” “唤我兰菲即可,你叫什么名字呢?” “凌乐。”女子随口说道。 “凌乐,是个好名字呢。” 稍后凌乐去给她准备了饭菜,端来桌上。 “凌乐,坐下一起吃吧。” 凌乐摇摇头:“我不饿。” 细瞧一番,凌乐满面素净,与绯石皆是一袭红衣,两人又截然不同。姐姐的红颜色虽艳,但成熟中透着压抑;她则是鲜亮,充满朝气的模样。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凌乐照料兰菲的饮食起居,兰菲与她也逐渐亲密,直到绯石出现。 “绯石姐姐,你可知晓我的红在哪里吗?” 绯石觉得有趣,嘴角一扬:“她不是一直陪着你么?” 怎么会?难道怎么可能? 凌乐见事情败露,意欲逃走,绯石一动手,她就被地上突起的荆棘缠住,无法脱身。 兰菲慢慢走向她,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问道:“你就是红吗?” 事到如今,凌乐只得承认:“是的,主人,我就是红。” 兰菲不顾荆棘上前抱住她。“你知不知道,这几日我找不到你有多担心。你为什么要说你是被派来的丫鬟?” 凌乐垂目,自责道:“是我令主人受伤,我无颜面对主人,却又放心不下,只能用此种方式在你身边照顾你。”边说边“哇哇”地哭起来。 “傻孩子” 绯石适时收起荆棘。 “说起来,你为何会化作人形?” 红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 “许是她存在数千年,本身具有灵性,又沾了你的血,才有足够能力办到。”绯石倒是不意外地解释。 兰菲的问题不止于此:“那你为什么会是女孩子?” 红两根中指抵到一块,红着脸,有点害羞地笑了:“因为是女儿身的话,与主人相处会方便很多,而且主人你也喜欢女子的吧。” 喜欢什么的,兰菲暂不愿去想,一心关注更为重要的:“那你是否记得我从前的事情?能告诉我吗?” 红显得为难,她还未化为人形时,对于许多事情的印象非常模糊,那样的话,恐怕帮不上主人。 “你,当真想要知道?究竟是为什么?”绯石宁可忘记过去,因而对兰菲的执着好奇。 兰菲认真地回答:“因为过去总会与未来交织,若我记起过去,就能够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来帮助你。那些事情,绯石姐姐也不是情愿做的吧?” 那是当然,如若可以,谁愿双手沾满无辜者的鲜血,去换取痴迷着的些许渺茫? “你若真想知道,我可以助你,在你使用述忆之咒的同时,把我相关的记忆也传输给你。” 兰菲很兴奋地说:“谢谢你,绯石姐姐。” “必须等你的伤养好才行。此处有一祭台,我们可以到那里去进行。” 养伤的日子里,兰菲每天都迫不及待的样子,而红也消耗修为,尽力为主人疗伤。 期间,绯石得到消息,遣去某处的两个梅王的心腹,似乎有所收获,直接回了长生殿,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中。 也好,他们不在,省心很多。 祭台上,绯石提醒兰菲:“过去可能会很残酷,你是否当真决定要去拨开那经年的迷雾?” 兰菲坚定地点头。 “我们都出生于那次大分裂之前,却有着不同的轨迹,或许不得不承认,命运弄人” 绯石悠悠长叹,开始施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匪时绯石 “从今往后,就叫你’绯石’吧,取义’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希望你今后独自面对命运时,也能够有此般心情,好好活下去。” 于是,绯石便成了我的名字,承载着作为低阶祭司的母亲的期许,也成为一个磨灭不去的烙印。 我们是瓦纳神族的后裔,却背负天谴。我从有意识起就隐隐知道自己与别不同,而“绯石”,或许真的很适合我。 我仍年幼时的一天,外面突然传来什么动静,我好奇地出去,从母亲那里得知,原来是族中三大祭司之一的素绮大人生了个女儿,可是因为天谴,一落地便生命垂危,也不哭闹,只是静静地闭着眼睛,仿佛从来没有活过那样,等待死亡的降临。 素绮大人的女儿,族中之人自然不会坐视不管,无奈大伙试尽了办法,仍回天乏术。素绮大人虽强忍着,但是泪水一直在湿红的眼眶中打转。族人无法,她便不顾身份,抱起女儿去求三皇系的女娲大神。 那时神魔之战尚未爆发,两边属于盟友关系,女娲大神诊察一番,亦是面色凝重。 素绮大人知道此非一般方法所能挽救,跪倒在地:“无论如何,请求您救救这个孩子。” 女娲大神自己也是两个女儿的母亲,自然能体会她的心情,扶她起身,解释说:“我族有一秘术,取那孩子的血,与建木的灵力融合,为她重塑一个身躯,只是,此法需要一人的命魂为引,才能实现,避免她早夭的命运。” 素绮大人只愣了片刻,随后坚定地回答:“我愿意。”心里应当是念着,如此,也许她能一生不复受天谴的折磨。 从那之后,我们再未见过素绮大人。那一支的祭司之位,因而长久空着。 女娲大神收养了那个孩子,作为自己的幺女。 大长老对此颇为震怒,可是事已至此,怎样也无济于事。 不知过了多久,一日我在园中玩耍时,有个绿色衣裙的小姑娘不知怎地进来,步履蹒跚走到我跟前。 “姐姐,你好漂亮啊。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望向她,那童稚的眼神就这么直勾勾盯着我。 “绯石。” “绯石姐姐,我叫菲,因为家中两位姐姐都比我大得多,我只好出来找人陪我玩。我可以跟你在一起吗?” 起初我并不想答应,无奈最后拗不过那天真无邪的脸庞。“只是,我身负天谴,与别不同,这样的我,你是否依然愿意和我在一起?” “天谴?那是什么?”菲侧着头,不解地问。 我浅笑,没有回答。 “若是在意的话,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解除天谴的。” 此番豪言,从小小的她口中道出,着实令我怔了一下。随后,只是摇摇头。当是年少无知才说得出吧,否则全族人苦心孤诣,又是为了什么? 许是我的表情影响了她,她有些生气:“怎么?姐姐不相信我吗?我既然说了,就一定会做到的!否则我们打勾勾,这样就一生一世赖不掉了!” 她稚气的执着打动了我,我发自内心地笑了。虽然仍不抱希望她真能解除天谴,但是,如果是她的话,或许,以后我不会是一个人了。 她已伸出小手等着我,我将自己的手也递上去,与她小指相扣。 “打好勾勾,一百年不许变哦,我们是神仙,那就一万年不许变好了。” 那一刻,我觉得周身温暖如春,即便明明是在肃杀的深秋。可是,我以为会是一生的牵绊啊 神魔大战中,我的母亲丧生,自那之后,我再没见过她。 浩劫过后,族人的一支不知为何离去;剩下的裔群也鲜少再与三皇神族联络。我失去一切,直到在极其狼狈的境况下重遇大长老。 那时我流落下界,被几个人贩子瞧上,看样子是会被卖去青楼。 就在未修习过法术的我拼命挣扎的时刻,大长老及时出现,打散了人贩子。我记得他,身高八尺,面容冷酷峻毅,长年穿着一件墨色狐裘大麾。 “绯石,是吧?”他问话的时候甚至没有看我。 我点头。 “你的母亲为了族民大业而牺牲了自己,你从此跟着我。相信你做得不会比你母亲差。” 在那样的情形下,只有他让我感觉自己还有价值,我便随他回去。 回去的第一年,我还奢望能与菲重逢,可是第二年c第三年渐渐地,我脑海中她的音容笑貌甚至都模糊了,唯一清晰的,是她的那句话。然而,终归是虚无缥缈的希冀吧。 我闭上眼,沉浸在无垠的黑暗中,在没有她的世界里,注定要一个人孤独地走。我心匪石,又能奈何? 施法结束后,兰菲扔呢喃着:“原来是这样” 她难以想象,绯石姐姐这数千年来都经历了怎样的苦楚,自己明明答应了要与她共同面对命运,可是未能遵守承诺。 “打好勾勾,说好了一万年不许变的我却未能做到。姐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她说着说着,泫然泣下。 绯石沉静地抱住她,抚摸着她的细软的头发,柔声宽慰:“真是个傻孩子。这不怨你,早知道就不把那些记忆给你看了。” “不!多亏我看了,才知晓自己的曾经,以及与你有过的约定。”兰菲心中依旧不能释然的,是三皇神族的事情。女娲大神与自己有救命之恩,又有多年母女及赠予红的情谊,故此自己为他们一族消散神力于情于理皆是应当,之前在建木上初知此事时情绪太过激动,得去和长栾姐姐道歉才行。但这样一来绯石姐姐又该如何自处?诚难两全。 “你还有心事,可是忧心他们?” 被洞穿了心事的兰菲只好点头。 绯石倒不生气,毕竟若不是女娲大神,自己连见她一面的机会都不会有。 “只是女娲大神已经绝迹世间数千年,你若仍旧在意,我陪你去建木上问个清楚也好。” “绯石姐姐” “哼,想走,恐怕没这么容易吧?”一个刺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傀儡噬魂 没错,那声音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 能将声音隔着很远的距离灌入一方天地再扩散开来,全族之内也没有几人能够做到。而那声音的主人,正是先前直接回长生殿的梅王心腹之一——相枫。他此刻回来,绝无好事。 相枫徐徐飞落二人面前,而他躬身一让,后面的,竟是梅王本尊! 绯石仅能堪堪藏好红。惊诧之余,疑虑和恐惧涌上心头:以目前的情形看,能劳动梅王大驾的事情,只可能是兰菲的真实身份。 “美人果然不负本王重望,寻回素绮之女,来继承她的祭司职位。” 绯石意欲有所行动,无奈左手掌心紫红色的符文印记却阴燃般发着光,控制住整个身体。 梅王发现异样,却并不在意般,抬眼问绯石想要什么奖赏。 “此女对王的大业应该没有任何助益,绯石又怎敢邀功请赏?” 相枫素与绯石不和,看出意图的他插话道:“绯石大人也许有所不知,这位姑娘不仅继承了素绮大人的血统,更是拥有素绮大人的命魂之力,又怎会对大王毫无益处呢?”哼!凭你还妄想保她周全? 绯石再要说什么,被梅王不怒自威的手势震慑,左手掌心仍如灼烧,此刻,说什么恐怕都没用。 “那,一切听从大王的安排。” “好,很好。”梅王笑得诡异中参杂着恐怖,走向兰菲。 “素绮的女儿,你叫什么名字?” 兰菲见他们来者不善,怯怯答道:“兰菲。” 梅王一抬手的功夫,众人已回了长生殿。 在大殿之上,兰菲看到桃花源的广毅,而他双目无神,仿佛一个活傀儡,着实令她感到奇怪。 他们避世隐居,怎会只有他一个人在此?如果是这样,那整个村子 残月先前去青州岛的途中意外发现了结界,而相枫他们此前,正是去寻结界的具体所在,要把叛支带回长生殿。 原先大祭司将灵力全部传给广毅,自然抵挡不过相枫,而在相枫眼中,他已失去价值,那么,只有死。 全村惨遭屠戮,广毅被带回长生殿,交给梅王处置。 “当年铤而走险,不顾众生死活,可有结果?况且罪孽越深,天罚越重,即便能成事,也必将在毕功之前把全族人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你等当真要为了渺茫执念,行不义之举,连昔日同族都要残杀殆尽!” 相枫要去上刑,梅王却出手止住。“年轻人,你的胆识不错,不过,这个世界的规则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广毅亲眼见到师父惨死,怎会向梅王低头,仍是不愿答应归顺。 “你师父的灵力还有用处,而你的意志,哼,可有可无。” 广毅直接被梅王生生剥离魂魄,成为会喘气的傀儡。 绯石见广毅如此,猜想兰菲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可是自己有禁制在身,无法挣脱梅王的控制,根本无法回护她哪怕一二。 幸而即便是梅王,也不能短时间内使用两次傀儡术。 相枫知晓,于是提议:“小小傀儡术,相枫愿为梅王代劳。” 傀儡术会使受术人只听从傀儡师的指令,然人物关键,梅王并不完全信任相枫,所以转而使用一种更为缓慢的方法:噬魂术。对于梅王而言,噬魂术虽然耗时更长,但是更为保险,用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他伸手在兰菲面前施术,兰菲感到倦意袭来,逐渐失去神智,双目低垂着,空洞无采。 梅王看到效果不错,就将兰菲交给绯石照顾,料想有禁制在,大可放心。 绯石领着兰菲回到住所,布好结界,袖中左手已然完全成为紫红色。 红迫不及待化为人形,跑到主人身边,可是主人竟然完全察觉不到般,并无丝毫反应。 “主人,你怎么了?我是红,是凌乐啊。你受伤了吗?怎么会连我也认不出来了呢?” 她不停摇晃兰菲的手臂,可是后者仍是没有半点回应。她生气地转头,化出短剑直指绯石,质问道:“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吧,你们到底对我的主人做了什么?” 绯石垂着眼帘,无力地叹息:“是我没能保护好她” “你为主人恢复了记忆,我以为你会对她好,可是我忘了,你曾经伤害过她,你和他们一样,都是坏人!”凌乐说着说着,难过得抱着兰菲哭了起来。她的主人,应该是无忧无虑快乐生活的,是自己没用,不仅伤害了主人,还让她陷入如今的险境。她责怪绯石,何尝不是在责备自己? 绯石也不忍兰菲就此沦为梅王的工具,于自己而言,无论天谴能否解除,都不能将她搭进来,自始至终,她有这份心,那就足够了。如是想着,同凌乐说:“你小心隐藏行迹,照顾她一下,我去去便回。” 凌乐有些不情愿听从,但也只能照做。 绯石后半夜才回来,满身鲜血,顺着绛红色的衣服不断滴下,身后拖着一条蜿蜒的血迹。 左手掌心的符文印记,果然暂时褪去。 凌乐见势,快步迎上来,忙问是怎么了。 绯石将结界布好,然后才说:“我去挑衅风长栾,然后被打伤了。” 为何偏偏是这个时候,而且伤得如此之重?凌乐不解。 “你或许不知道吧,不同于先代大长老,梅王疑心很重,不相信任何人,因此给所有人种下了瓦纳族咒印,令我们无法违抗他。我也是偶然发现,咒印会在我们重伤时变弱,故而我跑去,以堂而皇之的理由受伤,这样才能躲过他,来找出噬魂术的破解之法。” 凌乐讶异,因为她看到,有几处险些伤及心脉,这意味着,稍有不慎,绯石可能就回不来了。能为主人做到这样,先前是自己错怪与她了吧。 “绯石姐姐,谢谢你,谢谢你为主人” “罢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等下要施展咒术,需要你从旁协助,之后才能治伤,否则要是梅王的咒印复原,那就前功尽弃了。” 凌乐赶紧点头:“好,你要我怎么做?” “稍后我会施法,请求素绮大人的帮助。你来摆出魂阵,为我护法。” 凌乐将阵法围绕二人布置好,绯石为兰菲褪去衣衫,赤诚相见,在帘幕之中,请素绮大人的命魂之力,寻求破解噬魂术的方法。 “素绮大人,绯石无能,使您的女儿,我的妹妹,菲,被梅王下咒。请您告诉我该如何悄悄瓦解他的噬魂术,令菲重获自由?为此,我愿以自己为献祭,只为她能回归原本的生活。” 翌日,梅王见绯石异常虚弱,问到:“美人为何受了这么重的伤?难道是有人偷袭长生殿?” 绯石跪下回道:“是绯石失策,本以为建木此刻疏于防备,定能为大王取得骨钥和双生铃,不曾想还是失手。” 绯石这话乍听并无问题,可梅王仔细一想:依照眼下形势,两件神器很可能已不在建木。绯石此刻去,难道是发现了?虽有此怀疑,梅王还是不动声色地说:“无妨无妨。美人也是为了大业着想。既然受伤了,那就好好休养,兰菲我会另作安排,也会命人来照顾你的。” “谢大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魔界之行 清鸢一时难以恢复,尺素便让她出去散散心,而自己暗中陪伴着她。 她在凡尘搭了一间柴木小屋,一个人种菜生活,但无论椅子碗筷甚至雨伞,都备了两套。她固定在此,尺素偶尔过来探望,让她多备的那一套东西也能派上用场。 这天尺素前脚刚离开,洛秦后脚便找了上来。 说起来,清鸢有些时日未见着他了,一直以为他仍不问世事沉浸书海,倒是颇为惊讶。 洛秦晃晃锦囊,说道:“玲珑线布得巧妙,但是这样让别人寻你也挺方便。” 清鸢愣了须臾,万千思绪却化作浅笑:“我这里只有清茶淡饭招待你了。” “正合我意。” 故事不长,却一波三折,洛秦听完,觉得惋惜。“可叹,她不愿再信你一次,何尝不是不愿相信她自己。” “倒也没什么。之前为了让她相信,我反复告诉自己去喜欢她,以至于甚至连我都信了。可是,那只是任务而已,任务结束之后,何需留恋那些镜花水月和逢场作戏?” “仅仅是作戏而已吗?”若是从前,智慧之魔断不会懂得情与爱,可是作为人,洛秦却开始懂了,也察觉到,这么说着的清鸢内心极其痛苦。 “否则你以为呢?要想能骗过敌人,首先要有骗过自己人,乃至骗过自己的本领。以你的智慧,怎会不知道呢?智者眼中,喜欢与爱皆为谬误,庸人自扰罢了。正如我现今回顾,只觉浮生大梦,此去经年。” 谬误吗?洛秦浅笑:“你先前不是说想去魔界看看吗?若何时有空,不妨我陪你走一遭。” 清鸢左右无事,念着去领略一番,增长见闻也好。尺素得知此事,自然是要一同前往的,可是就连流野都要跟着,因为自上次之后,他心中一直有个结仍未解开,他隐隐觉得,去到魔界,会有他想要的答案。 一行人向西南行了半日,来到一处神魔之眼产生的裂隙,裂隙中隐隐透出淡淡白雾,但由于边上是温泉,在水汽的氤氲下并不显眼。 “由此,便可使用影越之术穿梭人魔两界了。施展此术时需要你们站在距我半尺以内的地方,且心无杂念,才能成功。” “我们走吧。” 洛秦念咒,脚下透出一个布满符文的圆形蓝色法阵,覆盖了四人,紧接着一道强光,他们便穿越到了魔界。 所到之处山明水秀,亦有阵阵鸟语花香,让人一度怀疑影越之术是否成功。 洛秦见他们疑惑的表情,笑着说道:“怎么,如此的魔界令诸位失望了吗?” 清鸢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回道:“怎么会,只是这里与所有书中的记载截然不同,一时惊讶失态。” 洛秦也没有责备他们的意思。“那些书册,也只是由所谓的胜者编写,他们若想把魔界描绘成’爬虫不死c烈火不灭’的场景,谁又能去阻止他们呢?起初,魔界确实荒芜一片,但是九黎兄弟辛苦数千年,能有此安居乐业之所也不足为奇。这里离大都城涿黎还有段距离,你们可以边走边了解魔界的风土人情。” 他们步行了两天才到涿黎,其间见闻令尺素想起了宫主大人最后的话:他们与我们同样是这片土地的生灵,况且那场战争也非他们的本意,而是有人从中挑唆。人们执着种种高下胜负之分,其实只是为了让自己感觉良好罢了。 一方安宁,还不足够吗? 涿黎四周不见城墙,按照洛秦的介绍,九黎亲如一家,没有必要花人力物力在彼此间造出嫌隙。 都城宏大,然并无人界市井的奢繁,民屋多十分朴素,唯一称得上立派的便是中心位置的三座建筑以及其后的一个高大祭台。 “那三座是首领们的住所。魔界有九黎,各黎又分九支,八十一支魔族子民共同听从三位大首领:魔神蚩尤,智魔在下巴风特,以及兵魔角重。首领带领与保护子民,而子民尊敬和听从首领。” 一直沉默寡言的流野突然开口:“还望阁下引荐,让我能见到魔神蚩尤大人。” “我想,蚩尤应该也会很有兴趣见到你们。随我来吧。” 蚩尤身高九尺,刚劲的头发豪放地披散着,粗犷的脸上及袒露的胸腹都生有走势奇特的魔纹。 流野抱手躬身:“魔神蚩尤大人,不知有件事能否向您请教?” 蚩尤的神情不置可否。 “一千七百二十二年前,是否有位仙界女子来到魔界,不知她如今” “那段时间巴风特恰好不在,而我确实知道那女子的情况”蚩尤的笑傲慢而挑衅。“不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流野语塞,抱手的骨节惨白得吓人。 洛秦见势出来打圆场:“听蚩尤你的意思,是想和他们几个痛痛快快地比试一番,然后才愿意告知咯?” “哼!比就比,但是,你们得赢了,才有资格提问。” “是我将他们带到此处,故而我参与哪方都不合适。那不妨比试三场,按照规矩三局两胜,不知双方意下如何?” “活动活动筋骨也好,就看他们敢不敢了。” 流野回望身后的两位女子,她们都知道这是他数千年的执念,自然是支持他的。那坚定的眼神传达的勇气,令流野即便是面对魔神,亦不会畏惧。“我等愿意接受。” “那你们先派个人与我的跟班胡基赛跑吧。谁先跑到城门口再折返回这里,就算赢。” 那胡基样子十来岁,其貌不扬,而且看似非常羸弱。 清鸢对于自己的轻功还算有信心,于是自请参与这第一场比试,让正副主事能保存实力应对接下来的挑战。 比赛开始,清鸢一跃而出,健步轻盈如飞,可是乍得觉得身边刮过两阵相反的风一般,待她奔跑回,那瘦小的胡基竟早就在蚩尤身旁,一边服侍着一边等她了。 清鸢万分惊诧,回想起那两阵怪异的风,不得不承认是自己输了。那是他一千多年来想要得到的答案啊!想要为他分担,却只是无能地输了比试,增加他接下来的压力。 清鸢无法抬头去看流野,并不是害怕责备,而是以为一无是处的自己甚至没有资格去仰望他。 洛秦看在眼里,无奈地摇摇头。 “那第二局你们谁上?我变出一个□□,带三成的魔力,进行摔跤,谁先将对方撂倒算谁赢。” “既然如此,那就我来领教吧。”流野走过清鸢身边时,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我们还有希望。” 蚩尤大喝一声,化出一个幻影,体型更为健硕,且面容更为狰狞。流野迎难而上,可那幻影宛如铜墙铁壁一般,任何攻击都对他无效,甚至丝毫没有吃痛的表情。幻影的拳脚犹如有万钧之力,流野狼狈躲闪,不曾想攻击之时被幻影擒住手臂,硬是要压倒他。 不行,倒下的话,就输了,那就没有机会知道涟漪的下落了,所以即使是死撑,也不能就这样倒下。 幻影将他卡到半膝跪地,却再难下压半分,踢打他,想让他屈服认输。流野口吐鲜血,可仍倔强地绷直身子,全身酸疼,以致意识开始模糊,还在咬着牙坚持。 清鸢看在眼里,急在心中,担心这样下去他会有性命之虞。她刚要开口,尺素稳住她,在她耳边轻语“我来吧”,随后大声宣布:“这局我们认输。” 蚩尤听到“认输”,收去幻影,肆意大笑。 流野一下栽倒地上,身上大小伤口都渗出血来,眼神却饱含不甘,望着尺素,嘴唇哆嗦,重复问着:“为什么?为什么!” “你们已经输了两局,第三局还要自取其辱吗?” 洛秦看不下去了,用讥讽的语气质问:“身为神魔蚩尤大人,这么做多有不妥吧?” 流野失去意识前,听到凌乱的脚步声,以及一声陌生而熟悉的呼唤:“流野” 是幻觉吗?就如无尽的黑暗中,从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埋藏在心底那五光十色的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幻影迷情 一身着粉纱衣裙的女子跑到流野面前,不顾尺素c清鸢二人的目光,抱起流野,竟簌簌落下眼泪。 尺素猜到,此女必是涟漪无疑,至于此间因果,等到流野醒来再询问也不迟。 “哥哥,你为何下如此重的手?” 涟漪生气地质问蚩尤,但她显然还是更忧心流野的伤情,召手下将他抬至别院疗伤,而尺素师徒自然也跟着过去。 大殿之上只剩蚩尤和洛秦。 “你差点杀了他。做到如此,你就不怕再挑起战事?即便只是般若宫” 面对洛秦的责问,蚩尤的回应异常平静:“我这么做的理由,你当真不明白?” “你是想敲山震虎,使各界不敢轻易出兵攻打魔界,这些我清楚;可是那些障眼法,又能瞒多久?” “能瞒多久是多久吧。魔界灾劫刚过,元气大伤,此刻唯有出此缓兵之计,方能争取光阴,休养生息,以备不测。” 自从神魔之战以后,九界就如一片黑暗森林,神魔之眼的两端皆不清楚彼此的实力与意图,故而都小心谨慎,考虑在必要时先下手为强。 “你旧伤未愈,先前对抗灾劫,方才又两度使用禁术,若是他们坚持比第三场,强弩之末的你可还能应对?” 蚩尤轻笑:“你啊,事事洞察,条条明晰,若是敌手,着实会令人毛骨悚然。” “我先带你去魔池养伤,接下来的事情,想来他们自己会理清的。” 星稀之夜。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她。带着镣铐的她,脸上虽有绝望,却无后悔。 黑色的漩涡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点点在自己面前消失,伸向她消失之处的那只手,抓握的只有墨色中的虚空。 自此,于他而言,建木之上不复经年如春,有的,惟永夜冰寂。 弥留之际,心中浮现的果然是她的呼唤,一如归墟寒髓。若是三途忘川相遇,还认得出彼此吗? 是她的声音在指引着他,纵然音容笑貌模糊了,澄澈而纯粹的感情依旧没有改变过。顺着那声音,直到 “流野,你终于醒了!” 双眸缓慢聚焦,映入眼帘的身影,教他无论如何难以置信。 涟漪 能同她一道,不管这里是蛮荒还是地狱,他都不在乎。 他忍着剧痛,尽力要抬起手臂,想要触碰,心底却担心此间仅是镜花水月。 涟漪见他如此,为他安放下胳膊,柔声说道:“是我,我在。” 是我,我在。 这是他一千多年来听到最令人安心的话语。 “你你”此刻言辞褪色,没有任何话语能表达那种经历痛苦折磨与漫长等待后失而复得的心情。 流野越是喜乐溢于言表,涟漪越感内心不安和亏欠。等他转醒的时日里,她听尺素零星提过他的执着,乃至与师兄反目,为自己复仇;而昔年种种 “你先休息一晚,待明日,我会将所有真相说与你听。” 涟漪淡然地拍拍他的手背,转身离开。 流野欲起手拉她回来,可疼得根本办不到。 他木然坐在房中,仍觉除了这身伤痛,一切都如梦般不真实;而她,在他房门外久立,亦感慨万千。 时隔经年,当初再情深意浓,如今也淡了;于他而言,自己本该是幻影过客,可是,无心之间却束缚了他一千多年,一千多个春花秋月,一千多个夏蝉冬雪。 等他明天休息好,就将是非因果告诉他,纵使无法弥补,还他一个真相,也好过继续不明不白。 洛秦寻到清鸢之时,她正凭栏独倚,望着东流的春水发呆。 “怎么了?” 清鸢只低声自语:“这样就好。”既然是他多年的夙愿,为何自己内心会有一丝失落? “你是否在为涟漪的事情发愁?她打算明天把一切告诉流野。” “听她唤蚩尤哥哥,我便能猜出大概,当年之事,并不是他以为的那么简单。” “哦,不错,那还有件事,不知你能否看透?” 清鸢抬眼,问道:“你指那两场比试?确实很奇怪。第一场我只感觉快速刮过两阵风,而我所知道的法术中并无此种速行之术;第二场更是如此,说是三成魔力,可是那个幻影根本无坚不摧,无懈可击,除非蚩尤达到了极其可怕的境界,可若是如此”三千年前根本不可能输掉的啊。 洛秦浅笑:“我就知道,你定会起疑。不错,两场比试,都是他用禁术使用的障眼法。第一场与你比速度的胡基,是思想的化身。人要往返,再快也需要时间,而思想,一想便到了。你能感知到那两阵风,是因为你已经足够快了。至于第二场,无往不利的并非蚩尤的三成魔力,而是具现化的死亡。没有人能赢得了死亡,所以幸好你们及时认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虚则实之,他如此虚张声势,难道是因为魔界也同建木一样,遇到了重大危机?” “算是吧。不知为何,近些年魔界无故灾劫频发,比起建木好不到哪里去。我怀疑是有一方势力刻意为之,故而亲自去探查。” 四目对视,二人心中皆浮现出一个名字:瓦纳。 “他们积极收集神器,还进行惨无人道的实验,如此想来,或许是他们的所为波及了魔界也未可知。” “小菲菲失踪怕是也与他们脱不了干系,然而此事无从查起,玲珑法阵的线索也被掐断,不过比起我们,那边应该更着急才是。”清鸢至今依旧对某人的名字避而不提。 “我猜你肯定放心不下吧,之后我陪你一道去寻找她的踪迹如何?” “放心不下倒说不上,只是有点看不过她那么糊里糊涂落到任何一方手里。” “好好好,等明天过后,你想去哪里找,我都陪你去。” “流野,其实我是蚩尤的妹妹,媸璃天,当年化名涟漪升上建木月部,只为查探神仙二界是否有攻打魔界的意图。同你相遇相知,可以说是意外。后来消息走漏,我不知为何他们仅仅是将我送回魔界,并封印了那处裂隙。直到我回来,才明白前因后果。是螭吻,她曾在凡间与我碰面,得知我不愿回去后,她遇到了一个人,说是可以把我平安带回,但条件是《魔界史录》古籍的拓本。螭吻将拓本交予他,他便信守承诺,故意向建木泄漏我的身份,又影响他们的决定,使他们只是把我遣送回来,却未伤分毫。那之后,螭吻将我禁足,不准再踏出魔界半步。事情突然,我未能跟你解释,甚至害你为我受苦,与师兄产生嫌隙。对不起” 涟漪双目垂泪,说到激动处,甚至不忍抬头看为了自己又一次伤痕累累的流野。 流野听了此番解释,震惊异常。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是师兄为了阻止他二人犯错而贬谪涟漪,可是事实看来,师兄并没有错;而是自己固执地不肯相信师兄的理由,甚至设计伤害师兄屠戮建木。曾偏执认为自己所做即是正义,可是在真相面前,哪怕是最微小的自信也荡然无存。若是能少一些自以为是 百感交集,只化作淡淡的一句:“那螭吻,是谁?” 媸璃天羞红了脸,支吾着:“螭吻,螭吻” “螭吻就是我。”回答的是一位高挑的女子,一身黑色戎服,银白色的长发披散到腰际。她健步走过来,一把将媸璃天揽在怀中。“是我遇高人指点把她带回来的。虽然最坏的结果也只是我打上建木,然后守在魔池等她千年。可是无论多久,我都希望,她的眼里只有我,因为有我就足够了。” “璃天,我们走。”螭吻转身,背对流野:“如此,与你也算有了个了结。望你自重,别再纠缠。执念的后果,我想你已经很清楚了。”说罢,二人一并离开。媸璃天回过一次头,用眼神同他道一声“珍重”。 流野倒靠在床上,心中空荡荡的。“这究竟算什么?” “我是可以理解那份心情,不过我不会那么做而已。”不知何时,尺素斜倚在他床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爱恨执念 那是什么情感?是悔恨?抑或不甘?追寻至此的结果竟是这般,枉叹造化弄人。 流野强撑着出门,踉踉跄跄想找涟漪,不料却碰到螭吻。 “你果然还不死心。我可说过,望你自重,莫要纠缠。看在你伤还未好的份上,我不动手,但是不会让你再见璃天。” “事到如今,我只想,问她最后一个问题。” 螭吻面色依然冷清,银色长发随风纷飞。“那我来替她回答,没爱过。” “这个答案,我得亲自去问她要。” 螭吻横起寒冰剑拦住他。“时隔千年,已经过去太久了。你要答案,我便给你一个,还不满足吗?执着于已然不重要的,你希冀着改变什么?” 流野一怔。是啊,时间,当真已经过去太久了 螭吻收起剑。“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的一个寒冬,有个人要来涿黎。他上了一辆途径这里的马车,可是贪恋车上的温暖,马车暂停涿黎时也舍不得下车,结果当然是离目的地越来越远,最后停在了一个不想到的地方。” 如此浅显的道理,比照如今的自己,流野惭愧之余有所感悟。 “看来你是明白了。言尽于此,还是不复相见的好。”螭吻冷冷说完这些字句,消失在风中。 尺素走出来遇上这一幕。“早知如此,我方才该回避的。” 流野颓然摇摇头。“无妨,尺素,陪我坐一会儿吧。” 二人坐下,遥望的景致,尽皆失去原本的色彩。 流野长叹:“我仔细想过,这些年,我的爱中掺着不甘,恨里带着执念。爱,到了最后,徒剩因爱而爱,而恨,亦只是因恨而恨。爱若不再纯粹,那也许就谈不上是爱了,可恨若不再纯粹,那结局必然会是极其痛苦的。” 尺素被他的话触动。曾经也有一个人对她说过,“恨若不再纯粹,那结局必然会是极其痛苦的”,时空转换,从他口中听到,又是别样的光景。 人心仿佛一张网,而情则是网上的千千结,从一开始,便没有了理清的可能。于是,多想也是无奈。 “罢了,我恰好带了自己酿的醉倾颜,此情此景,真应好好醉一场。” 流野接过酒,仰起头,一口气喝下小半坛。身体麻木了,意识却愈发清醒,脑海中反复浮现的,是那日合欢树下,师兄的神情。 尺素斜靠石柱,绛紫长衫覆到地面。她仰望天际,凝思许久。 “其实,听你那么说,我也不禁想到四百年前,那孩子呵,我们挺像的,爱与恨纠葛百转,跌宕千迴。经历种种,我大概明白了,报复并非般若宫存在的意义,相信宫主当年,也只愿部族能有一片栖身之地。然往昔已逝,所幸今日还有我们能够做的。况且,整件事情的元凶,我已然有了眉目,不过仍需进一步确认方可。” 流野心中亦是明晰,所有线索归结一处,都指向一个隐秘的部族。 “我陪同你去吧,欠下的,总归要还的。”血藤蔓是尺素面对的方式,那么自己也不应停滞不前。 他将仅剩的血虱粉末混酒服下,打算明日一早动身。 清鸢来探望流野,顺便欲告知自己提前启程的打算。流野此刻已醉,尺素与清鸢一道将他扶回房,而后师徒二人到屋外说话。 尺素知晓她担心他,宽慰道:“我们也会明朝出发,他已经想清楚了,你无需挂怀。” 她觉察到清鸢被说中心事后的些许异样,继续叮嘱她:“凡事务必小心,发现他们的行踪之后不可莽撞,先联络我们。” “好。”清鸢望了眼流野的房门,随后和洛秦一起离开魔界。 夜晚,二人在林中生了堆火。 洛秦出神地盯着摇曳的火苗,念起不久前四人游历探险的时光,叹息道:“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啊。” 清鸢和说:“是只剩我们两个了。” “那如果发生什么事情,你会相信我吗?” 清鸢浅笑:“我还有别的选择吗?自然是会的。那你呢?” “我也会相信你。” 他们沉默了片刻,洛秦边拨弄着篝火边继续说:“其实起初,听到你说’这个身体承受不了’,我起过疑,以为你在施展秘术时出了什么状况,不过之后深入接触下来,倒释然了。” 清鸢听了,不禁莞尔。“哦,是么?不曾想你还有这般心路历程。说起来,你的身体确实与常人有异,并且是我故意为之。你不害怕么?” 清凉的夜风拂过,不知从何处飘来纯白片羽。 洛秦笑得坦然:“既然相信你,那么害怕什么呢?” “我让你心脏生长在右边,这样关键时刻或许能保你一命也说不定。” 洛秦凝视着清鸢,火光映耀下的她依旧闪着睿智远虑的光芒,同时却多了分恬静。相信她,当真是没错。 “如此,便是多谢了。看来这身子还能比预想多用一阵子。而我的本体是不用担心的,因为元神强大的魔,即使肉身被毁灭,凭着元神,也能在魔池中重生。虽是获得新的形态,但能保留记忆和修为。” “那你倒是蛮厉害的。” “哪里哪里,小生让姑娘见笑了。”洛秦此刻抬手作揖,倒是出乎意料逗笑了清鸢。 凭空骤然出现的气息会是她吗?清鸢握紧双手,站起身来,四下张望。 洛秦也发现风长栾在附近,依旧悠然在火堆旁烤着食物。“既然来了,就请现身吧,几个月前,我们可并非如此生分呐。” 一袭白衣的长栾从树影后走出,面色异常平静,看不出任何喜怒。 有那么一刻,清鸢下意识庆幸这不是自己的幻觉,然而她没有察觉。 “不知何事劳烦仙女走这么一遭?” 长栾提着青岚剑,用尽量没有起伏的声音回答:“你们若是抓了兰菲,请把她交出来;否则,我有要事在身,不想与你多做纠缠。” “哟,巧了,我们此行也是为了寻她,估计是被瓦纳族人抓走了。若是三人同行,救回她的可能性更大哦。” 清鸢说得好似不在意,可是暗中观察着长栾的一举一动,猜度她是否愿意。 长栾内心闪过一丝喜悦,过后更多是担忧和害怕。她不知清鸢说的是否是真话,可别像上次那样连累了师父和建木诸仙。 “我不相信你,还是就此别过吧。” 就在此刻,一股强大的灵力在他们周围凝聚,无数玄色的蝴蝶从四面八方飞来,围绕在一个黑色漩涡旁,化成了人形。居然是相枫! 洛秦护在二人前面。“当心,此人不好对付。” 相枫终年阴气沉沉,长袍也是死灰色,眼神如鹰鹫般鸷利,除了梅王,对谁都是一副掌中猎物的姿态。 他盯着长栾手中的青岚说道:“吾有通冥之眼,可以看出是你重伤了绯石那贱人。作为感谢,就让我杀了你,用你的灵力来喂养我的冥蝶吧。” 他笑得愈发瘆人,手中召唤出亮黑的巨型镰刀,挥舞着就朝三人袭来。 长栾招架了几式,发觉自己根本不是他的敌手,想逃,可是周身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冥蝶,彻底遮挡了她的视线。 “不好。”她惊呼出声,感知到一个模糊的方位,堪堪用青岚抵住了致命一击。 “依照情势,我们不帮手是不行的了。” 清鸢使寒鞭短暂拖住相枫,而洛秦则用八门金锁封印了冥蝶来源的黑色漩涡,接着用炼火咒烧掉过半冥蝶。 长栾挥剑突破冥蝶的阻击,三人合力应对相枫。 “哼!竟敢烧毁我的冥蝶。不过,你们以为区区把戏就能取胜么?在黑暗中吞噬,在死亡中生长”相枫念起咒语,残存的冥蝶幻化成两个与他无异的傀儡。 战情陡生变数,一下从一对三变为三对三。 洛秦小声提醒:“莫慌。他饲养冥蝶,定会与其存在黑暗契约,我们尽快攻下两个傀儡,待他被契约反噬,我们就能赢了。” 他们分散作战,击杀了傀儡后,相枫的脸色果然变得痛苦不堪。 “可恶!” 长栾看出他要逃,冲上前阻拦。她先前追踪着绯石的痕迹,这下若是让他逃了,打草惊蛇,再要寻找兰菲就更为困难了。 清鸢则没有截住相枫的意思,反而拉着洛秦重新坐下烤果子。 片刻之后,长栾沮丧而归,相枫逃了。 “累了吧,来,吃果子,刚烤好的。” 长栾沉默地将清鸢伸过来的手轻轻拨向一边。 “没下毒,你看,这两颗果子,一颗你看我吃,另一颗我吃给你看。” 长栾可没心情陪她玩笑。因为现在,兰菲的线索等于断了。 清鸢也收起玩笑的样子,正经对她说:“我猜,你没听说过血丝蛊吧?” “血丝蛊?” “方才打斗时,我释放出血丝蛊,顺着他的伤口爬进他体内,会通过周身血管进入心脉潜伏,能释放出轻微的血气,足够我们找到他。而且这种蛊相当隐蔽,即使发现也无法取出,下次碰上,那家伙绝对不会有这么难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四象穷解 “你是说可以顺藤摸瓜,直接找到他们的据点?” 清鸢见长栾面色微红,故意逗她说:“是啊,无奈你不相信的话呢,不妨自己去找吧,我们就此别过。” 洛秦在一旁笑笑,不说话。 长栾此刻内心挣扎,且不说她那不该存有的私念,尽管理智上不敢再信任清鸢,但是目前唯一的线索掌握在她手中,自己脱离盲目搜寻反而会耽误时机。只是真正找到了,又该如何是好? 罢了,无论怎么看,方才那人更为恐怖。 “你可不要误会啊,我是单纯为了兰菲那孩子才要和你们同行的,她在那些人手里我实在不放心,才不是想要跟你在一起呢!” 长栾的辩解并无底气,而且与往常不同,听上去有些手慌脚乱的感觉,这恰好暴露了她真实的念头。 清鸢看穿她的内心一般,故意说道:“哎,大姐的话令我心好痛哟,明明我们已经做过那样的事情了呢。” 洛秦觉得自己有必要巡夜一趟,便起身离去。 长栾的脸更红了,害羞得手舞足蹈:“为什么突然间说那个啊,很让人难为情的” 清鸢凑近她的脸庞,一把按住她的手腕,湿热的呼吸打在她那粉嫩的脸上,二人甚至能听到彼此“扑通”的剧烈心跳。 就在这一刻,相对无言。 长栾紧张地望着她,经历过的教训提醒自己不要沉沦,可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失了控制,任凭清鸢摆布。 一定是刚刚战斗激烈,自己太累了,绝不会是对她动情,那种事情,那种错误,自己坚决不能重蹈覆辙! “你休要以为如此我就会二次上当,虽然要感谢你方才出手救了我,可”长栾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连自己都听不到了。 清鸢亦有困惑。就算谋而言,自然是打算借助建木的力量救人,不过心中涌动着的情感,究竟是什么?明明不应该存在的,但凝视着眼前的人儿,脑海中浮现的,唯有合欢树下口舌与指尖的她的温存。 “那就这样,我们先救人,其他事情以后再讨论。” 清鸢讲话时别过脸去,掩饰自己的心情。 这气氛转变太快,长栾未来得及反应,只得顺着她说:“好。” 两人又沉默片刻。 “先前我去了趟魔界,在那里见到了一个人,得知一千多年前,导致他们嫌隙的事情是一个误会。”清鸢原本想要说的,是希望能与她重新开始,然记得她曾经决绝地说过“爱你又如何?我们今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无奈改口:“即使现在的你不相信,我仍旧认为你理应得知真相。先前是我不好,对不起。” 长栾怔然,许久才开口:“你想说的,只有这些?”那我们呢?我们算什么? “嗯,就是这些。既然之后要联手,前尘往事还是尽早说清的好。”这样就好,真的,这样就好。 洛秦巡夜回来,二人于是不再多谈。 半夜,难以入眠的清鸢坐起身来,靠着大树。心莫名跳得很快,她望了眼长栾的方向,见她安然熟睡着,再次合上眼。 洛秦靠在树的另一侧,说道:“今晚月色朦胧,不曾想你也失眠了。” “我将在魔界的见闻告诉她了。” “哦?就这样?” 清鸢微微低下头:“就这样,不好吗?” “那你自己的心呢?你对她,究竟” “我说过的吧,感情什么的,只是谬误。所以比起想,我更愿意算。” “可是真实的内心,却是多少计策算谋都逆不了的。或许你没有预料到,你会真正爱上她。”正如我没有预料到,我会 “我已经做了四百多年的人了,你才做了几天?所以,到此为止,好么?”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说服自己,对于她只是任务,所以,求你不要再来动摇我了。 洛秦听闻她声音的起伏,只好转换话题。“血丝蛊如何了?” “已然稳定,我们明日悄悄跟过去即可。” 洛秦捂着放在右边胸口的锦囊,没有继续说话。 清鸢做了一个梦,具体内容记不清了,可梦中弥漫的紫色雾气令她难以名状地心痛,久久无法释怀。她苦笑:感情什么的,当真是庸人自扰啊。 相枫退败之后,回到长生殿。 梅王正在全神贯注为兰菲加施噬魂术,相枫索性躲在殿外,希冀得知什么有用的情报。 如果说噬魂术是冬日河面上结的冰,梅王连日来通过不断加深厚度来使寒冰稳固,殊不知绯石已经在素绮大人的帮助下,在坚冰的核心处制造了些微裂隙,如此,只等时机成熟 梅王并未觉察,而是对自己的噬魂术非常满意,他觉得是时候了,故而向魂魄发问:“素绮大人,我知道你一定还在的。我从先代大长老那里得知,自从神魔大战结束之后,我族一直在寻找一本神书,相传其中包含一切的知识,也可以为我族解除天谴。大长老不知此书去处,叛支一众亦无头绪,若我族上下还有谁可能知晓,那便是你了。为了我族大义,你可一定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哈哈。” 说着他加重咒术之力,兰菲因而表情扭曲,痛苦异常。 “四象穷解骨钥偃师”说完,兰菲便因承受不住噬魂术而昏厥过去。 “《四象穷解》?骨钥,还有偃师?”梅王重复着,这才感知到有人窥视。“谁!” 相枫窃听到了了不得的消息,心知被抓住说不准会被灭口,急忙遁形,让冲出来的梅王扑了个空。 偃师梅王依稀记得有过这么一号人物,擅长机关巧术,入世颇深,得当时世间诸候的重用,生前为自己修建了一座大墓。年代久远,《四象穷解》与骨钥的相关线索,恐怕都要从他的墓穴查起。 另一方面,全知全能的诱惑彻底激发了相枫的欲望,使他不愿止步于解除天谴,而是想要更高的地位,更大的权力。 事关重大,梅王亲自携兰菲秘密出行,相枫则悄然尾随他们,去探索神秘的偃师之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偃师之墓 “《四象穷解》c骨钥以及偃师?你确定他们说的是这些吗?” 灯影摇曳下,绯石得隙支开名为照顾实为监视的侍女,询问偷偷跑去探查噬魂术进程的凌乐。 “是的,而且似乎梅王感觉事不宜迟,连夜带上主人离开了。还有一件事,其间梅王急忙打开过正门,可能还有其他人窃听到了。” 如此事态,倒是出乎绯石意料。《四象穷解》与骨钥二者自己闻所未闻,偃师也只是依稀听说过,却不曾想三者如此重要,竟劳得动梅王趁夜秘密出行。如今自己又该如何?只身跟随怕是根本无法敌过梅王,可是找帮手又能去找谁呢? 如今,唯有 绯石解开自己脚上的对铃,拆下一只交到凌乐手上,嘱托道:“趁他们还未走远,我先小心跟上去。这两只铃铛可以隔空感应彼此,你去建木寻诸仙帮忙,之后通过铃铛来与我汇合。” 凌乐接过铃铛,化作一缕红光逃出长生殿。 绯石不顾伤势,靠着左手咒印的微弱痕迹,不远不近地跟着梅王到了昔年周地。 凌乐向着建木的方位赶路,不意外地遇上了长栾一行。 长栾等人未见过化为人形的红,凌乐却识得他们,冲上去便拉住清鸢的手掉头走。 清鸢问道:“这位小姑娘,为何一上来就拉着我走?”虽然前行方向与血丝蛊所指一致。 凌乐不及细说,只求道:“快去救救我家主人吧。” 三人面面相觑。 “姑娘,请你把话说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凌乐方才意识到自己太过急躁冒失,简单说明了情况,见他们半信半疑,只好变回真身,消去他们的顾虑。 “这么说,你就是红,而且你知道小菲菲被带去哪里了?” “是的。主人被坏人梅王用噬魂术控制,带去寻找偃师之墓,说是要得到《四象穷解》和骨钥。” “《四象穷解》?”洛秦听到这个名字,讶异地倒退数步。 “看你惊诧的表情,那定是了不得的物件吧?” “相传《四象穷解》一书,包含了万事万物的所有知识,有了它,便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为此魔界也多方搜寻过,可是一无所获,故而认为此种书卷或许根本不会存在于世上。想不到,这个名字竟是从兰菲口中出现。看来无论如何,这偃师墓,我们是非去不可了。” 长栾亦点头。此书若真有洛秦说得那么神,更不能让瓦纳一族得到,否则不知他们又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 “我们先随凌乐前去,我已通知师父,请求掌宫祭司的援助。” 清鸢也依照尺素的嘱托传信。 他们来到周地邺城,对铃和血丝蛊的痕迹皆突然消失。 凌乐见没了线索,急得哭了出来。 清鸢摸着头安慰她:“一路跟随都很顺利,应该不是被他们发现。这恰恰说明我们已经来到了墓穴周围,否则踪迹怎会凭白无故消失?偃师既然至关重要,那么他的墓穴有某种屏蔽追踪之术的能力也不足为奇。” “可是他们应该已然进入墓穴,但是我们毫无头绪,接下来该怎么办?” 清鸢狡黠一笑:“术法派不上用场的时候,就要靠三教九流的市井智慧来解决问题了。既然目标是墓穴,那么自然得去找倒斗的行家去打听。” “倒斗?那是什么?”长栾还是第一次听说。 “说白了,就是以偷坟掘墓为生计的人。” 长栾反应很大:“怎可如此!就算为了糊口,也不该惊扰死者!” 清鸢按着她的肩膀说道:“大姐,我知道你急公好义。我们先打听消息要紧,之后劝导他们一下不就是了?” 如今也只有这么办了。几人乔装一下,先是去古董店打听,几经周折才寻到方圆几百里的摸金大户赵家。 赵乙生笑脸相迎:“几位,不知想来点什么稀奇宝贝?不是我赵某人吹,这方圆五百里,没人能拿出比我这儿更好的货。” 清鸢用行话问:“赵掌柜,小女子想跟您打听个油斗,偃师之墓,不知您可晓得在何处?” 赵乙生听到“偃师之墓”四个字,笑容当即凝固,点上旱烟抽了几口,才徐徐说道:“为了各位的性命着想,你们还是请回吧。” “不瞒赵掌柜,我们确有必须进去的理由,愿出重金,还望您不吝赐教。” 赵乙生叹了口气,烟雾埋住了他的脸。“不是我不愿说,毕竟那斗我也没福分进去。没想告诉你们,是因为那墓实在邪乎,我看你们几个年纪轻轻,还是别把命赔进去的好。” 四人再三恳求,赵乙生这才把知道的告诉他们。 “我们家族世代倒斗,已有数百年了。从上几辈起,便打起了这个周朝大墓的主意。多方探寻后,得知此墓在邺城,这才举家迁来此地,打算搞一票大的。可是祖辈根据寻龙点穴,确定了墓的入口之后,无论怎么打洞,最后都挖回地面,前前后后折腾了几十年也没挖出个所以然。家父临走前,握着我的手告诉我,他前夜做了个梦,说梦中有人告诉他,休要再打偃师之墓的主意,否则赵家定会断子绝孙,全家暴毙。他告诫我不要再寻偃师墓里的宝贝后,便咽了气。于是我这些年一直没再打洞寻这偃师墓,我们一家也因此还算太平。” 赵乙生的话中,清鸢有两点很在意,一是他说打盗洞会打回地面,二是他父亲临终前的嘱托,然而看他的样子倒不像是说谎。罢了,目前没有其他办法,只能选择相信他。 “那先前的洞,是从哪里打下去的?”清鸢边问边递上一袋沉甸甸的银子。 赵乙生为他们指方向:“出东城门,往东南方走两百步,那附近有一棵巨大的槐树。” “谢谢赵掌柜,我等先告辞了。” 他们根据赵乙生的指引来到大槐树下。那槐树四个人都合抱不过来,年代应当十分久远。清鸢抬头望望星空,再回头看向邺城,面色愈发凝重。 长栾发现她的异样,担心地询问:“怎么了?” 清鸢解释说:“般若宫流传数千年的知识中,有一门学问为风水。我观察了星辰和周遭环境,得知墓穴主体就在邺城之下,而且,我也知道赵氏一族数十年未打通盗洞的原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活死二脉 “槐鬼打墙?那是怎么回事?” “这棵槐树应该是周朝时候种下的,当时为了修建墓葬,恐怕是让数十个奴隶生祭了它,冤魂成为鬼戍,守卫入口。槐树的槐一旁是鬼,而且音通徘徊的徊,赵氏未能打通盗洞,应该是类似鬼打墙,鬼戍之力干扰认知,使他们在以为笔直打洞的时候,实际上是绕弯回到地面,以此来保证墓穴不受侵扰。” 洛秦尝试影越之术,可是也回到原点。“没想到不止是打盗洞,连法术都会被其干扰。” “那我们如何进去?” 清鸢考虑一番:“要使槐鬼打墙失去效力,得让鬼戍灰飞烟灭,或者想办法超度他们,然而他们被困在此地数千年,怨气极重,不是轻易便能超度的” “还有一种方法,刻灭之印,可以暂时压制鬼戍。” 循声望去,却见流野和尺素已经赶到。 “事不宜迟,快行动吧。”流野说完,在槐树的四象之位贴上符咒,脚下出现阵法,口中念念有词。 槐树上面对应着映出一片蓝光,飘渺如幻,紧接着蓝光中浮现一只鬼影,挥着虚空斧刃劈过来。 “可恶,大意了。”流野一面撑起婆罗胄抵御一面喊道:“你们快走,这家伙交给我来对付。” 其余人等一道通过影越之术潜入墓内。 墓道幽暗,五人亮起火折子小心前行。尺素将火折子举低,发现共有四双脚印,在积灰甚厚的地面上十分清晰。根据情形判断,正是瓦纳一行人的踪迹。 “我们跟上去。” 话分两头。梅王领着被噬魂术控制的兰菲走在最前面,一心寻宝没有察觉到尾随其后的相枫和绯石。说来奇怪,自从进了墓穴,他感觉身体就像河水遭到截流一般,愈发使用不上灵力,未曾料到这偃师之墓竟如此凶险,如今,只有快些找到骨钥和《四象穷解》才行。 行到一处,面前是两条岔路,令他为了难。 一路走来,可以推断此墓乃是活死墓,以当时的人力建造这样一座墓穴,不知花费了多大的代价。 所谓活死墓,与一般墓穴不同,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构造,有活脉和死脉两条路,虽然都能通达终点,但是死脉一路机关陷阱更为险恶,九死一生;活脉相对安全,虽也错综复杂,但是掌握路线便可无虞,是送葬队伍所走的路。为了掩人耳目,通常会在最后将活脉封住,造成无路可走的假象。可是死脉之中也会有盲端岔路,活死二脉亦真亦假,难以辨别,以现在的状况,万一选错,无法料想在前面等着的会是什么死法。 事到如今,也唯有赌一把了。梅王笃定右边的岔路,深入进去,半个时辰后,果然碰到封堵的石壁,若是不知活死墓的玄机,定是要折回去寻死路了。梅王用力震裂石壁,倒也因此受了内伤吐血。 “看样子,这偃师之墓中存在禁制,不仅会化人修为,更会令人因运用灵力而受伤。如此,确实是藏东西的好地方。” 石壁破开时,身后传来一身巨响,活脉被触发的机关永久封住,再无法打开。 长栾他们听到响动,赶到时,只见右边岔口被堵上,而脚印也正是断在此处。右边的路断无通行可能,众人只得选择艰险的左岔口,走上了命运的不归路。 前方是一条青石板铺成的路,要走在正确的石板上才可以,否则会触发机关。清鸢看出这一点,想靠小聪明,以墙壁为着力点飞纵过去,可刚在墙壁上落脚,还未来得及跳起,就见对面栉密的暗箭齐刷刷射过来,同时顶上滴下毒液,落到石板上“嗞啦”烧成坑洼。 以寒鞭抵挡箭矢,还要躲闪毒液,在半空中失去平衡,险些落地。危急时刻,长栾甩出青岚剑,清鸢抓准时机脚尖踮剑这才到了对面。 “多谢大姐,否则我不死身上也得被烧出射出几个大洞。” 长栾只淡淡回了句“你多当心”。 洛秦和尺素以相同的方法跃过机关,凌乐化作红影飞掠,轮到长栾时,落地片刻重心不稳,直接倒进清鸢怀中。 清鸢嫣然一笑:“姐姐这投怀送抱的姿势还真别致。” 长栾立即站直,一本正经回道:“只是不小心而已。”可是脸上却一片红晕。 尺素见她们如此,板着脸说:“快走吧,前方还不知有什么危险,切勿掉以轻心。” 死脉的每一道关卡都不是寻常人可以过得了的,若无法术应对,即便是盗墓世家也会埋骨于此。 五人疲累打算歇息片刻之时,兀地有东西凌空袭来,堪堪躲开,只见一柄巨锤砸落地面,震出碎屑飞溅四处。伴随而来的还有尖刻的“啊哈哈哈哈”的笑声,使人不寒而栗。 定心回神,方看清举着那锤子的是一个大头的傀儡娃娃,虽是稚童的身形,但力大无穷,巨锤横扫千钧,将一切砸得粉碎。 一同突击的还有个十指具是利刃的小头娃娃,如风车轮似的极速转动,朝着他们飞旋过来。 这两个娃娃是人皮傀儡,原本是苦命的孩子,被卖做奴隶,遭受虐待,饿得只剩皮包骨头。不仅如此,奴隶主还将他们活活埋进地里,只留头在外面,从百会划十字割开头皮,灌进水银,将整张人皮剥下,其过程痛苦不堪,惨绝人寰,也正是因此,积聚了怨戾之气的皮囊才成了极佳的夺人性命的利器。 “整张人皮的唯一缝口就是头顶,我们唯有从那里突破,才能打倒他们!” 直到两个傀儡娃娃像瘪了气的皮筏那般瘫下,众人才短暂松了口气。 “这偃师到底是何许人也?为何墓里净是些阴毒邪恶的法术?” 尺素望向墓道不可见的深处,悠悠说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们只有继续往前才可得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血藤情深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电光火石之间,令人根本无法防备。 深水潭边被打倒的汨罗巨蛇,突然奋起,扑向离得最近的清鸢。 尺素挡在了清鸢面前,被汨罗咬伤,毒液顺着手臂迅速扩散到全身。 在此危急时刻,血藤蔓自动撑开,锐利的枝杈插入汨罗体内,汨罗这才断了气。 清鸢担心地上前,询问尺素状况。尺素顿了片刻,回过身,仅微微一笑,不做应答,接着,突然一把将清鸢搂入怀中,轻轻抚摸她的头。 “你这孩子啊,以后可不能这样大意了。”四百余年相处的光景在脑海中一一闪现,到了最后,还是会不舍啊! “是,师父”清鸢还没说完,便被尺素从后颈打晕,缓缓放倒。 长栾诧异地问:“为何!” 尺素直起身,解释道:“我的时间不多了,就长话短说吧。在接触到汨罗毒液的那一刻,我的身体已经死了,之所以现在还能活动,是因为体内的血藤蔓还能靠着魂魄之力驱动。我等下会先走,在魂魄之力耗尽之前尽可能为你们扫清障碍,可是之后的路就得靠你们相互扶持着走完了。” 她说着,惨然一笑,如暮血残阳。 这个消息实在震惊,长栾一时没缓过来,怎会血藤蔓 清鸢似在梦中呓语,低喃着:“阿素,你在哪?” 尺素的神情变得柔和,穿越记忆经年的迷雾,凝视她的目光充满温馨。她最终,还是慢慢想起了。可是,自己不在了,她一个人回忆,是否太过残酷? 她转向长栾,以恳求地语气说道:“我有两件事,无论如何都得拜托你。”她说着取出一个透明的小瓶子,里面盛着蓝色的液体。“等她醒来,请务必哄她喝下这个。” 长栾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是让她彻底忘记我的药。我起初存有私心,只是封印了她的记忆,甚至奢望有一天自己能够亲手再去解开。可是我死了,封印会渐渐溃散,到时她一个人忆起来,又为之奈何?现在想来,我真是做了多余之事啊。” “你明明深爱着她,却为何要让她忘了你?” “她该是恨我的。可是有一天,她对我说,恨若不再纯粹,那结局必然会是极其痛苦的。既然如此,索性忘了,倒是可以免去痛苦。” 长栾推开她的手:“即使你爱她,也不能替她做决定。就如丝言,她的人生,如何选择,得由她自己做主。” 尺素直勾勾注视着她,半晌才释然地笑了。“有你,我便放心了。这药你到时候给她,让她自己选吧。” 长栾这才接过小瓶子。 “还有,就是,如果你们前行时看到我,请让她把我带回般若宫,流野知道该怎么做。” 长栾默默点头,为这位与她爱上了同一个人的女子最后送行。 尺素目光转向洛秦,后者似乎明白了她的含义,微微颔首。 离别之际,这一次,是再也不会见到了吧。尺素俯身,为清鸢拂拢好头发,低头嗫嚅了什么,随后转身,义无反顾迈向前路。 清鸢醒来后,因着所有机关被尽数毁去,地上躺着各种怪物的尸体,有用尖叫声令人恐惧从而造成伤害的女妖,有体型巨大凶恶异常的三头犬,还有面容狰狞c头上长着一对角的邪鬼 他们一路畅行无阻,直到死脉的最后一道大门处,才发现尺素冰冷的遗体。伤痕累累,全身脉络,都被血色的藤蔓所替代。 地面上,有用血写成的两行字: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清鸢看到,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跌瘫在地。 她麻木地听着长栾的叙述,过度的自责与难过使她心如死水。然而,一些片段却在脑海中模糊地浮现。 “阿素,你能教我如何剪符文纸人吗?” “阿素阿素,庭院中的月香花开了,” “阿素,你说,这一切会都是噬月香的幻境吗?如果是,让我一直不要醒好不好?” 阿素那人是谁?是眼前这已没有了温度的师父吗?已然无法思考,可是万千情绪却决堤化作泪水,不断流下。 长栾望着此般失神的她,手中装着蓝色药剂的小瓶子握得更紧了,仿佛要嵌入血肉之中。她记得尺素的嘱托,念着等平安出了偃师之墓,再让她选择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