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鸾记》 第1章 好汉不吃眼前亏 骆善死了,在1914农历甲寅年的春节。 只因那裹着雪白狐裘的春桃说了一句话。 ;爷,这大过年的,我瞧见她就觉得头疼。 沈烨毫不在意,轻飘飘的一句话:;二夫人暴毙,大过年的,就不必知会族中尊长了。 二夫人?骆善冷笑着,他当日求娶的聘书,是正室嫡妻,后来却把自己从偏门,用一顶小轿抬了进来。 当日花满楼的头牌春桃,如今竟成了正室,何等荒唐。 ;我有孕了。骆善淡淡的说,她以为他至少会善待自己的亲生骨肉。 ;爷,我记得几个月前,姐姐连夜去了趟二爷那。算算日子,这……春桃温颜轻语的说着。 ;沈烨!我知道,你的那些腌臜事我知道的太多了,你可以杀我。我瞎了眼,那就活该丢命。可这里面的,是你的亲生骨肉!骆善无力的倚靠在墙角,指着肚子,有气无力的说着,方才的一通拳打脚踢,让她浑身痛楚。 ;沈家的孩子,自有春桃嫡出。 骆善这次真的笑了出来,荒唐,太荒唐了!伤及五脏,她边笑边呕着血:;同族反目,夫妻相杀;对外是金玉满堂,实则内里是一团污秽!丈夫手刃妻子,妓女登堂入室,兄长斩杀胞弟!好一个嫡出!好一个沈家! ;疯妇辱我门楣,阿岩,处理了。沈烨看都没看她一眼,搂着春桃的腰便走了,好像她是什么脏东西,全然忘了曾经如何殷勤爱惜。 他不在乎什么亲生骨肉,骆善亲眼见了他所有的卑劣不堪和耻辱。如今他沈烨,不需要谋权的军师了,只需要温香软玉在怀,享受无尽风光。 ;我骆善算得了天下人的命,独独一眼看错了你。天道轮回,我的命,我认。骆善笑着,拭去满面酸涩的泪水。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选的一生。一旁白发老者捋着胡子说。 骆善现在他的身侧,看着在马棚旁,被打到血肉模糊,血从下体流落,染红了一地白雪,她就像个血葫芦。 ;老头儿,你没必要每个月都让我回忆一次吧?我都死了,我都选择在地府干活了,您老就别总拉着我上来溜达了行不? ;怎么说话,怎么说话呢!骆闻道一拐杖砸了过去。;我是你爷爷!没大没小! 骆善边躲边跑远了,她都死了五年了。虽然生前是神婆,精通奇门八卦,可万万没想到,刚咽气儿,就让这老头带走了。 边走还念念叨叨的:;可算是死了,我都跟黑白无常那俩小子身边等半天了。 后来骆善才知道,自己确实死透了,这老头是她爷爷,在底下也混了不少年头,作为底下的人,除非怨念深重,否则是无法通过任何媒介影响人类的。 她爷爷就只能看着她过完这糟心的一辈子,就等着给人接下去,过舒坦日子。 ;你爷爷好歹这么大个官,这些青年才俊还不是任你挑!别一天愁眉苦脸的! 平静的生活过了五年,有一日老爷子传来消息,守扶桑树的孩子走神了,不小心把人间开了条裂缝,时间回溯,这就意味着骆善可以重新开始。 骆善听着信儿,立马就仗着老骆的面子,走了后门。 骆闻道知道后,赶紧去孟婆那给人扣了下来。 ;你想好了,这次回去,说不定又是一次剥皮脱骨。要不你就在这待着吧,反正他迟早得下来。骆闻道不忍心孙女再受一遍苦,劝道。 ;爷爷,我要回去。骆善一字一顿的说。 ;好,我不拦你。但你现在这个心性回去,太冲动,别说对付沈烨,只怕活不了几年。骆闻道拉过骆善:;地面上的事,我是插不了手的。你得练练心志,何时能做到心如止水,爷爷才能放心啊。 于是五个月后,骆闻道亲自执笔在轮回薄上签了字。 ;再回阳间,以何身份? ;仍是骆善。 ;输赢自负。 ;心甘情愿。 她以为自己会从幼儿开始,再活一遍,没想到骆闻道豁出去老脸,给她的命数改到了初遇沈烨那一年。 骆善是让人打醒的:;不会跪是吗?我教你! 拿着棍子的打手,一棒子抡向了骆善的腿窝,骆善拖着仿佛有千斤重的身体,猛的向前扑去。 ‘我尼玛……’骆善强撑着睁开眼睛,心底直骂娘,老骆你是给我整哪去了! 刚直起来的身子,又被人一脚踩了下去:;进了花满楼,你还想清清白白的出去不成? 花满楼?他奶奶的,老骆你可真是我亲爷爷! ;花姐,别打了!骆善在下一棍子落下来之前,明智的选择了服软,好汉不吃眼前亏,可别刚上来就又被打死了,底下那群小喽罗不定怎么笑话她呢! ;我都听你的,别打了,别打了……骆善扶着床板,吃力的爬了起来,蹭着嘴角的血渍:;你要是再给我这张脸打坏了,影响您生意可怎么办! 骆善一怔,她不是瞎子?她竟然没瞎?上来之前,主管命劫的阿古就说:;阿善姐姐,你得命劫已经发生变化,周边的一切都会被影响到,所以会发生很多变数,你要做好准备。 她没有瞎,这就是第一个变数。 这边花姐嘲讽的笑道:;就你这张脸,就是没毁,我看也赚不了几个钱! ;那花姐你还跟她这么费心?小丫鬟在一旁问道。 ;你懂什么,前几日那位蔡爷,半聋半瞎的,好看的姑娘一概不要,都玩出花来了!花姐说着一甩帕子挡了脸,;诶呦!我都不好意思说,但谁让他舍得砸银子呢!你花姐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手笔的!下回可别祸祸咱们家好模样的姑娘了,就挑这丑的去! 丑?骆善皱了皱眉,她什么时候跟丑字儿挨了边儿? ;老金,找刘婆子来,把蔡爷喜欢的那套好好教给她。花姐笑意一顿,立马变了脸,声音尖利:;要是留不住人,小心我挑了你的肠子喂狗! 骆善低着头,假装害怕的样子,心里正盘算着怎么逃出这个鬼地方。 花姐转身往屋外走,对底下人吩咐着:;你们好好准备,今儿晚上,可是春桃的好日子。妈妈我养她这么多年,也该见点回头钱了! 骆善一愣,春桃?她记得上辈子,这位名动江淮河岸的花魁,是沈望早早安插的奸细,设计让沈烨买下初夜,做了她两年的恩客。 本该依计行事,联手推沈烨下台,没想到春桃反水,临时倒戈。沈望勉强保住一条命,从此退隐。 如果今夜她能见到沈望,一切就可以重新书写了。 ;还不赶紧起来!我告诉你,要是敢拖累我,小心你的皮!刘婆子恶狠狠的在她大腿根上拧了一把,瞬时一片青紫,骆善还没反应过来,疼痛反射就让她扑簌簌的掉眼泪。 ;爷爷,里边怎么这么热闹啊!督军府外,一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哼着浓浓的鼻音问着。 年过花甲的老爷爷住着拐棍,停住脚步,朝里面望了一眼,笑道:;戏要开唱了,闹哄哄的,咱们快点回去,你娘还等你吃饭呢! 这一日是清光绪末年,清廷气数将尽,各地军阀混战,硝烟四起。 江盛督军雍肃连攻三城,占了东北的半数江山,成了三地督座。在他庇佑下的江盛两岸百姓,也难得在乱世中过上了安生日子。 这会儿督军府内正是宾客满座,且不说孟老板的堂会,从没有空座儿这一说,单是督军设宴,江盛就没几人敢不给面子。 ;七叔!我来晚了,你可不许生气啊!苏嘉人笑盈盈的走来,立刻吸引了在场众人的目光。在江盛,无人不知苏娘,抛开苏家世代妙手回春的医术不说;她手下的金陵楼是东北最大的交际场,从这出去的女人,嫁得都是名贵,而她们都有同样一个身份,苏家人。更妙的是,苏家历代女人当家,巧揉千缕风月,名利绕指之间。 ;苏娘来了,来,坐这儿!雍肃大手一挥,让苏嘉人坐在自己身侧的位置。雍肃身边的几个位置,历来只有四家家主才能坐。 ;七叔今日怎么如此有兴致?苏嘉人抬手斟了一盏茶,递给雍肃。 ;难得清闲罢了!何时文恬武嬉,再无战祸,你七叔才能真的松懈啊!这位名震三地的雍家掌门人,稳坐台前,气场沉肃,那张年近四十的脸上,虽有皱纹,却丝毫不见老态。多年的沙场宦海沉浮,早已洗去了他少年时的意气风发,取而代之的是岁月积淀下的儒雅沉着,只有眼中的清冷孤傲从未改变,甚至更加凉薄寂寂。 ;七叔您可得好好保重身子,江盛三地的百姓都指着您呢!雍肃听完,淡笑着端起茶盏。 苏娘转身问道:;师爷,大爷二爷怎么没来? ;大爷原说晚些就来,谁知半道上让二爷拉去了花满楼,让我向督座告罪,改日一定配督座喝个痛快!沈府管家沈德荣收了扇子,笑道:;督座恐怕不知,今晚江盛的爷们,一半在您这督军府,一半在花满楼,等着看春桃姑娘。 ;二哥的性子,七叔也不管管,连带着将大哥都带坏了!苏娘在一旁轻悄的笑着,桃眼圆唇,是个水芙蓉般的美人。 ;阿望那身子,既主不了家业的,放纵点倒也无妨。雍肃笑着放下茶盏,问道:;鄘儿就在后堂,你不去瞧瞧?年近四十的脸上满是风沙吹打的粗粝,毕竟是终日征战杀伐,踩着人血夺生路的人,笑容逼出的皱纹里浸满了沧桑深沉。 苏嘉人一向巧探人意,露出小女儿娇俏来:;那还不是想多和七叔亲近亲近嘛!说是这么说,但此时心里想着的,确实是孟良鄘那张忧悒清远的脸。 后堂孟良鄘正化着妆,好友张忱生在一旁鼓捣着瓶瓶罐罐,愁容满面:;莲卿,我姨母说,王爷的意思,要把格格许给郑家那小子,你知道的,郑桥他一向不学无术!哪里及的上我半分! 孟良鄘画着眉的笔顿都没顿,细细的勾勒着眉眼:;可他祖父是三朝元老,如今父亲又是袁世凯面前的红人,钟鸣鼎食之家,你我这样的人,拿什么相较高下? 你好歹也是督座义子,怎么如此妄自菲薄! 张忱生心里这般想着,可一抬头便瞧见他那半面没化的脸,青山秀水的面容,染着连绵阴雨般忧郁。想起坊间那些传闻,不禁讪讪的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孟良鄘也是身世多舛,也曾是世家少爷。无奈生母戏子出身,终是一缕香魂消散在了大宅门里。偏他又爱戏,魔怔了似的跟着戏班子偷学,老爷子觉得有这么个儿子实在丢人,便将年仅十岁的孟良鄘赶出家门,逐出族谱,自生自灭。 他也从那时起,拜入莲园,痴心向戏。十五岁登台,一曲贵妃醉酒,端的是叫在场宾客眼饧骨软,拍案叫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章 义父 ;孟良鄘! 张忱生正思量着荣格格,被这蛮横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过去,见孟良玉打了帘子进来,气势汹汹的,人家的家事,自然不好在这儿听,连忙告了辞。走之前还是劝了句:;孟小姐,今日督军设宴,来往都是有头脸的人物。 孟良玉被父亲逼着来请人,哪听得进去劝,张口便道:;是春山巷的倌儿入不得眼了吗?你张公子何时也成了他孟良鄘帘下之臣? 这话一出来,张忱生登时满脸涨红,指着孟良玉的手气的发抖:;厥词!孟小姐大家闺秀,怎能讲出这般厥词!他读圣贤书长大,连舌头上都是书墨味,是生不出爪牙的,伤不了人的。 ;我忘了,你们自幼一起长大,世家子弟,有此癖好也是常事。孟良玉讥笑道,几句话便将同窗颠倒成了同床。 ;你你你!我懒得与你费口舌!张忱生气恼的甩袖而去。 孟良玉得意的扬着下巴,从镜中逼视着孟良鄘。 ;有事?孟良鄘从镜子里瞥了这位同父异母的妹妹一眼,无二话可说。 ;三日后是父亲大寿,让你去唱麻姑献寿! ;另请高明。孟良鄘指尖一挑,描出了道浓淡相宜的眼尾,捻指抬眉间,几分贵妃的富贵慵姿已现。 ;让你再进孟家的门是抬举,别不要脸!你当自己是谁?从下九流肚子里爬出来的东西,摆哪门子的谱!孟良玉从小到大因有个戏子哥哥,不知遭了多少议论,真是恨他恨到了骨子里,巴不得明日就在大西门看见他身首异处。 ;小姐,这毕竟是督军府。丫鬟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提醒。 孟良玉从小娇生惯养,总以为江盛谁都要给她爹的面子,蠢得不知天高地厚,嗤笑一声,两道柳眉倒竖,红唇一张一合咄咄逼人:;借灯生光罢了!真应了那句老话,鹌鹑戏子猴,养不熟的鸟物! 后台昏黄的灯光,照在孟良鄘贵妃戏服上,龙凤潜于锦簇花团中,金线流光溢彩。他肩头直挺挺的,单薄瘦弱,却透着坚毅。他停止了动作,静静的坐在镜子前,像是泛了旧,那么美,华丽又凄戚。 ;这是雍府,来乾,送客。他声音清清凉凉的,带着几分哽咽。昆山玉碎般的声音,让戏迷们为此趋之若鹜。 ;我自然知道这姓雍,可你难不成也当自己是雍家人了?你不过是北静王捧起来的蒋玉菡,一个玩意儿罢了!下贱坯子!孟良玉胸口这团气总算舒展了些,正打算这就离开,没想到身后传来一道雄浑厚重的声音,拦住了她的去路。 ;孟小姐难道是将我这督军府,当作了你孟家后花园子不成?雍肃提着长褂跨过门槛,淡笑着问道。 元洪放下帘子,从雍肃身后走上前去,黑漆漆的枪口已经指在了孟良玉脑袋上。 ;督,督座。孟良玉吓得顺着丫鬟的手瘫坐在地上,她没想到雍肃会到这后边来,更没想到还没辩驳一句,就被枪顶了头。 她是蠢了些,但并不傻:;是良玉放肆了,督座,您看在与父亲的交情上,饶了我这一回。孟良玉死死抓着丫鬟的手臂,但怎么也躲不开黑洞洞的枪口,哪里还有半分大家小姐的做派。 没听见雍肃说话,元洪立刻给手枪上了膛。 ;义父!孟良鄘立刻站了起来。 ;想给她求情?雍肃移回视线,抬眼看向身侧的孟良鄘。 孟良鄘立刻错开与雍肃对视的目光,一时哽住,半晌才低低道:;良鄘不敢,全凭义父做主。 雍肃负手慢步行至镜前,坐在了椅子上,淡淡道:;收起来,口舌之事,何必舞刀弄枪。 元洪听到这话,立刻收了枪,带着人退了出去。不过片刻功夫,外厢传来一声惨叫,那声音凄厉的喊到一半就没了,想来是人晕了。 孟良鄘向外看了一眼,面色微凝,欲言又止。雍肃见他这副样子,有些不悦,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目光,;她死不了。 ;多谢义父留情。孟良鄘知道,雍肃一向不喜他的性子,太过悲悯,也太过无用。 雍肃掸了掸黑色的长褂上的灰尘,金线团龙在灯光下熠熠闪动,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耐:;屡教不改。那声音听不出喜怒,一如每次事后的低语。 ;义父,鄘儿知错。 他一如既往的从不辩驳,端正的跪在雍肃脚边,宽大的衣袍将人衬的瘦削,顺服。 雍肃看着跪在腿边,低垂眼眉的孟良鄘。满是枪茧的手按向他的后颈,向前抚去,在下颌处停住,摩动。目光落在他的半面妆上打量着,语气不轻不重:;便是我督军府的一条狗,也轮不到外人责骂。 他的手掌炙热,目光更加灼热,孟良鄘不敢也不愿直视。 ;记住了吗!雍肃手掌在他白皙的脖间停住,手指按在喉咙上,上下滑动着,逼问。 ;是,义父的话,鄘儿一字也不敢忘。孟良鄘顺从的低敛起眼眸,垂着那如羊羔般驯服的头颅,眼底似乎没有一丝忤逆的情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章 青松侍海棠 ;那便好。雍肃的手掌滑落,起身向内室走去,厚重的军衣披风随手搭在椅子上,声音沉寂萧戮:;进来。 孟良鄘抬起头,布着血丝的双眼盯着雍肃的背影,紧握的双手关节泛白,片刻后,终还是无力的松开了。 他扶着桌角站起来,向前走的每一步都带着怯意,额上青筋凸起,眼角殷红,让人见之怜惜。 ;义父。他看着端坐在床榻边沿的雍肃,喉咙滑动着,微低着头哽咽道:;堂外宾客在座,台上不能空。 ;那便让他们候着!雍肃粗粝的手掌搁在膝上,掏出腰间的枪扔向矮桌,眼皮抬起,灼热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声音多了几分喑哑:;还在等什么? 孟良鄘修长透白的手指剥开衣襟,大红戏袍瞬时滑落在地。 苏嘉人看向后堂,面色不改,心中怔怔钝痛,嘴角牵起一抹轻笑,世间的荒唐事见的多了,不成想有一日自己也身陷其中。 屋内锦被翻红浪,今夜还较昨日长,辛苦青松侍海棠。 青风掠过墨发丛丛,只见花蕊云腻走珠盘。炉热身冷,少年瘦影不堪青风摧折,虚弱低吟:;义父,别,烫. ;天冷,暖暖身子。 半面妆容浸露,生红蜡痕新涂,眼波迷蒙暖酥,身下白袍将污。 堂外已不知过了几炷香,江流早已安排了轻歌曼舞暖场,宾客无一离场。 屋内孟良鄘跪于榻下,双手托着军靴,伺候雍肃穿鞋。 雍肃低眸垂视,看着那张寡淡死气的脸,不由眉头一挑,捉起他的手腕:;笑。 那双氤氲朦胧的眼睛,本该一笑弯弯;此刻低垂的眼角却又染了红,隐忍的垂着长睫,抿起一抹温柔易碎的淡笑, 雍肃松开手,看着他拿过另一只军靴,淡淡道:;厌倦了? 孟良鄘仪态驯顺,动作未停,只是垂落的眼中有增了几分血色忍耐:;鄘儿食髓知味,甘之如饴。 督军府的戏开唱了,花满楼这边却还没开始。今夜这两地,除了沈烨两兄弟,叫得出名号的大家族,当家的都在督军府,二世祖都在花满楼。 骆善被绑在榻上动弹不得,听着外面一阵比一阵热闹,心里又慌又毛,塞着毛巾的嘴唔唔的骂着:;他妈的老鸨子,等姑奶奶出去给你头拧下来! 背后的手正握着一块碎杯片,吭哧吭哧的划着麻绳,半个时辰过去,她摸着那麻绳应该才断了几根丝儿。虎口又酸又累,忍不住向后一仰,深呼了几口气。 正要打起精神继续,就听门外老鸨子吊着嗓子说:;诶呦蔡爷您就放心吧!这丫头身子骨硬实着呢,绝对不会扫您的兴! 骆善唔唔唔:;放你娘的屁!骆闻道这糟老头子,就喜欢胖娃娃,给她找的身体也圆滚滚的。 ;哈哈哈好!拿着你的赏银,今晚之后还有!蔡金砂大笑着,声音低哑粗犷,嗓子里像是含了口痰,说话时呼呼噜噜的。 骆善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绳子还剩三分之一,她就知道,话本子里割绳子逃跑都是骗人的。 蔡金砂一脚踢开了门,正看见骆善仰面朝上,雇甬雇甬的想坐起来。 骆善也愣住了,两人面面相觑,骆善都忘了割绳子,脑子里只有一句话:这姓蔡的长得也太特么吓人了。 从左眼尾到右脸的刀疤,深刻在脸上,骨骼似乎都因此变形。 ;他娘的!蔡金砂大吼一声,笑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这丫头真不错!珠圆玉润!富贵!说完从怀里掏了一锭金字砸到了老鸨子怀里。 正正好好撞在那处,老鸨子疼得呲牙,还不得不赔笑道:;谢蔡爷!我们就不打扰好事了! 蔡金砂朗声大笑,几个大跨步就扑到了床上,骆善清晰的听到床榻嘎吱一声,似是那块裂开了。 ;唔唔唔唔,别唔唔唔你他妈.骆善一脑门子的汗,看着那张脸就想闭眼睛。 ;中气真他娘的足!蔡金砂笑着一巴掌安在骆善肩上,伸手拽出了骆善堵嘴的毛巾。 一股馊味从口中消失,骆善大口呼吸了好一阵,干呕了两声才平静下来,蔡金砂往床边一坐:;你要是答应我不往外跑,我就给你解开。 骆善猛地一转身,背靠紧了墙,用力割着绳子,怪不得割的慢,拿反了。面上咧嘴一笑,套着近乎:;蔡爷!我知道跟你肯定有好日子过,我就一个要求,咱能不能把门关上。 ;那不行!我就喜欢开着门!蔡金砂一口拒绝。 我尼玛.骆善使劲割着绳子,继续拖延时间:;我听人说过,这事儿开着门漏财,我这人还胆小,要是被谁吓唬一回,立马就得叫郎中。 ;真他娘的麻烦!蔡金砂想了想,;行吧行吧!依你这一回!说完就要起身向外走。 骆善摸着还差一截的绳子,连忙叫住了人:;等等! ;又怎么地!蔡金砂不耐烦的喊道。 ;我想你喂我喝口水。骆善笑道。 蔡金砂一听,瞬时柔了下来,笑道:;好好好。转身向一旁的茶桌走去。 骆善看着他壮实的背影,手上一用力,绳子彻底断了,赶紧将脚上的先解开了。 蔡金砂端着茶碗过来,喂着骆善喝下,一大一小的眼睛色眯眯的盯着骆善胸脯看。 骆善喝了一大口,向后退了退,猝不及防的喷了蔡金砂一脸,猛地将人向下推去。 这身肉也不是一点用没有,这不把人推了个跟头吗,蔡金砂结结实实的摔了个四仰八叉,骆善早已跑出了房。 因为蔡金砂喜欢抗折腾的,老鸨子也没再给她下软骨香,这会儿骆善一身的力气没地方撒。 正好迎面过来一堆拦她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让骆善掀翻了。不过毕竟是女人,又是虚胖,几步下来气就喘不匀乎了。 今天日子特殊,花姐一看见骆善,差点背过气去,指着乱窜的身影大喊:;给我抓住她!立马打死! 蔡金砂在跑出来,未见丝毫怒意,反而哈哈大笑:;别打别打!抓着就行! ;诶呦您就别跟着添乱了!花姐眼睁睁看着骆善掀了几个贵客的桌子,点心洒了一地,直奔沈家那雅席去了:;哎哎哎!那不行!快拦住她!废物!养你们干什么吃的! 除了几个屏风后的雅席,一楼的客们全抻着脖子瞧着这场猫捉老鼠的戏,有人拍桌笑道:;这小胖子还挺灵活! ;我还没见过长得这么富贵的姑娘!真富态! ;快跑啊小胖妞!起哄声一浪高过一浪。 我尼玛.骆善跑的肺管子凉飕飕的,刚好抄了个趁手的家伙事儿,寻思找个墙靠着歇会儿。 沈烨、沈望两人本与祝家二公子品茶,坐等着春桃出来,听得外面吵嚷,沈望笑道:;阿湛,推我出去看看。 ;是。阿湛刚推着人出去,就见宽大的屏风轰然倒塌,一道红影晃过,沈望抓着轮椅的手掌紧了紧。 玉翠屏风碎了一地,等众人反应过来,阿湛一惊:;二爷! 骆善看了看沈望,又看了看他坐下的轮椅,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沈烨、沈二爷,又跟两位见面了。 不过,以这样的方式见面,嘶,这要是坐死了,得赔不少钱吧,那计划可全乱了,她记着上辈子沈望身子虚的.可是连老婆都不娶,没想到这一世他还残疾。 ;二爷,二爷你!你快起来啊!阿湛边说边将骆善扯了下来。 沈望打量着骆善,目光落在她的手背上,刚刚那一瞬,他似乎看见了一只若有若无的红印。瞳孔微缩,心下已经有了打算。 ;二弟,怎么样,可有哪里不适?沈烨关切问道,眸色深沉。 沈望苦笑一声,握拳轻咳了两声:;大哥怕是忘了,我倒也希望有些不适。 沈烨视线落在他的残腿上,安慰道:;黄大夫这几日便到了,让他再瞧瞧。 花姐看着一地的碎玉,心疼的眼睛通红,指着骆善的手指都在发抖:;给我打!给我压下去打死! ;花姐,怎么回事啊。沈烨颇为不悦,;今日若是伤了我二弟,别说你这花满楼,宰了十个你也不够! ;诶呦我的大当家的!花姐握着扇子跑了过去:;看您这话说的,谁手底下没个糟心的,都怪我不长眼睛,扰了您二位的清静。这样,今天让青帮的弟兄们敞开了玩,算我的,都算我的!眼尾的褶皱勾着笑意,卡出的粉痕一会儿深一会儿浅。 ;花姐,这丫头我要了。沈望指着骆善道。 骆善还被阿湛反手赴在一旁动弹不得,闻言,猛地抬起头,不对不对,事情不对。 要她干嘛,不就是坐了他一下嘛,难不成还要自己陪葬啊。 ;别呀二爷,这是蔡老板看上的,您是君子,何必夺人所爱呢!我再给您挑个好的!花姐感觉自己头风要犯了,今天黄历可没写什么忌讳啊,怎么这事儿接二连三的。 蔡金砂这会儿也大步过来了,朗声道:;大当家的和二爷都在啊! ;蔡老板。沈烨颔首。 ;二爷这身体,这丫头可不适合你!蔡金砂笑道,;我看还不如等等春桃姑娘。花满楼常有争香夺玉的事儿,看着争的是姑娘,实则在争权争面子。 沈望倒了盏茶,淡笑:;听闻蔡老板最近生意不错。 蔡金砂笑道:;哦,二爷还真是足不出门,知天下事啊! ;您的货日日从我这码头进出,想不知也难啊。沈望说完,端茶轻呷。 蔡金砂闻言黑了脸,他这批货,是从吉林好不容易搞到的,转了好几手才暗渡码头,没想到会被沈望发现。 ;二爷眼明心亮。 花姐在一旁笑道:;还不快再上两壶好茶来!见蔡金砂没说话,便又道:;带骆姑娘下去收拾收拾。 骆,沈望状似不经意问道:;叫什么? ;这丫头叫骆善!花姐笑着,转身对骆善道:;算你福气好!碰上二爷就等着享福吧! 骆善将手向袖子里缩了缩,刚刚她看到了手背上隐约的红印,似乎是凤尾。老骆头到底给她安排了个什么身份啊?又胖又胖又胖,还有印记,难不成是什么圣女? 说是带下去收拾,就是给人关在屋子里,怕她再跑了。看管的人这次盯的倒不怎么紧,毕竟是跟沈家二爷进府,换了其他姑娘早乐得找不着北了,她怎么可能会逃! 骆善坐在床上,将袖子向上挽,这会儿又什么都没有了。 ;丫头! ;诶我.骆善吓的一哆嗦,捂着心口转过头,竟然看见骆闻道在内间坐着。 ;老骆!我怎么能看到你?骆善眨了眨眼睛,手按在腕上把脉:;我还活着啊! ;废话!骆闻道习惯性的一拐杖打过去,才发现自己打不着,阴阳两隔,不用法术是打不到人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章 桃花恩 ;那我怎么能看见你? 骆闻道向外边看了看,压着声音:;你是脑子摔傻了吗?说完双指按在骆善额间,一道金光乍现,骆闻道满面愁容的抿了抿嘴唇:;果然。 ;怎么了?骆善问道。 骆闻道捻着一小撮山羊胡道:;你此次回来,是借扶桑树之力,前世因果早已改变,算了,你自己看吧。 说罢,骆闻道便将掌心覆在她发际上,骆善眼前一黑,无数个人影涌入脑海,深秋婴儿啼哭,女冠抱入道观,孩子长大,偷跑下山,做起了黑白生意。萨满、扶鸾、白事、阴阳。 ;这都是什么?骆善双眼迷离的睁开,屋中像是冒着雾气,一片模糊。 ;这是你前十八年的记忆,善儿,你离开地府执事堂已经十八年了。 ;可我明明记得,一切才刚刚开始啊。骆善觉得时间好像错乱了,;为什么我不记得这些? ;唉!骆闻道长叹一声,骆善本以为他能说出什么感人肺腑的话,谁料紧接着便听见:;善儿,你知道爷爷是最疼你的,爷爷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但是吧,你也知道,我这棋瘾一上来,什么都答应了,说起来全怪嫪晋那小子,下棋就下棋,非要跟我赌点什么。这事儿可是他提的,他也是太喜欢你,总想着你赶紧结束了阳间的事儿,再回执事堂。 骆善原本一边听一边点头应着,越听越不对劲,一转头,老骆已经溜出三米远。 ;您可真是我亲爷爷。骆善笑道,脑袋里的画面越来越多,拥挤在眼前,让人十分焦虑。 ;这不是给你恢复了嘛。老骆小声儿说着,又跑过来笑道:;要我说,嫪晋那小子也不错,长得不错,法术又好,跟你认识这么多年了,主要是这个棋技,天上地下我还没见过比他更好的! ;老骆,说几句人话吧。骆善双手扶着额头,;你告诉嫪晋,最好再也别出现,不然我让他变回狐狸崽子! ;你看你!老骆毫无威慑力的嘟囔了一句,正要再说什么,忽然看见外面人影闪过。 门推开的时候,屋里只剩骆善一个人,骆善抬头看去,沈望正坐在门前,双目直视着她。 这会儿再看骆善,沈望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精气神儿变了许多。 ;二爷最好放了我。骆善总算想起来自己是怎么被抓紧花满楼的,她下山已经三四年了,一直一脚在明,一脚在阴的做着白事生意,谁知道前几日道观的尧姑送信,发现了人尸,毒源苗疆,十分厉害。 她本想一探究竟,谁知刚跟着两贼人到了贾府,就被人打晕了。 ;怎么说?沈望问道。 骆善想起自己晕倒前发现的事情,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没什么耐心的说道:;二爷想来也知道,江盛近日出现了人尸。 沈望搁在轮椅上的手,向后抬起两指,阿湛立刻关了门,沈望问道:;你跟尧姑是什么关系? ;养育之恩。骆善按了按眉尾,不同的人像,地点实在太多,她刚理清了几条线,更错综复杂的声音就又涌了出来。 门外已经人声沸腾,台下诸人坐立不安,吵嚷着:;春桃姑娘来了! ;这边!抛这边!春桃姑娘! 今日宴会名为;桃花恩,桃花落处即为恩主。 台上春桃一袭桃红旗袍,左右行走间,竹扇轻摇,粉胸半掩,醉眼斜回,柳眉微挑,十足媚态。 骆善想了半晌,实在不知道尧姑与沈望有什么瓜葛,索性问道:;二爷又是为何提及姑姑? ;人尸。沈望声音平淡,转而从袖中掏出两张纸:;城中出现人尸,尧姑已先行前往大兴安岭。留话凡有关人尸之事,尽管找你。 骆善闻言问道:;二爷细说,我这刚被人打了一闷棍,脑子反应慢了些。 沈望薄唇抿起,嘴角衔着淡笑,骆善一直记得他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只不过上一世的心思都在他大哥沈烨身上,如今细细看去,真是眉目英挺,鬼斧天工的一张脸。 ;无妨,日后来府上慢慢调养。 ;什么府?你真打算让我去沈家?骆善脑瓜子又疼了一下,能不能少点意外,她就想消消停停过个日子,怎么就这么难。 沈望轻咳两声,面庞立刻染了病态苍白,怪不得人人喜欢美色,不管羸弱秾艳,眼睛是真舒服,骆善有点担心,声音一下小了好几度:;不,不会是我刚刚压的吧?你们沈家家大业大的,就不能请个好大夫吗。 ;你!咳咳.沈望本来止住咳嗽了,听完她这句话,又气的咳起来。 ;沈家也出现了人尸,这件事必须尽早查明白,我希望你能如尧姑所言,有所助力。沈望道。 骆善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个女人,尧姑跟她说了一句:;我必须即日启程,这里就交给你了。 ;是谁?骆善清晰的想起来,鬓发金钗,衣着锦缎,肯定不是普通家丁。 沈望交握着的手指放下,声音依旧淡淡的:;我大嫂。 ;沈大奶奶?骆善一惊:;那你们兄弟俩还来这儿! ;沈家必须看上去风平浪静。沈望说道。 ;这件事你查到哪了?骆善问道。 ;二爷。阿湛在一旁道:;近一年里,江盛不少女子无故失踪,无一寻回。 ;或许是典妻卖子,无可奈何。骆善道。 ;不是,这些女子年纪均在十五左右,且都是处子之身,失踪已经不下八百人了。阿湛答道。 ;这事先放一放,人尸那边,有什么消息?沈望问道。 阿湛道:;夫人身上皮肉已经开始腐烂,日前给了活畜,茹毛饮血一般,倒是皮肤不再腐烂了。 ;另外查到两个外地人,男着白衣,女着黑衣,行踪不定,夫人生前常与两人来往,恐怕他们与人尸有关。 门外继续抛着桃花绣球,骆善知道,这颗球一定会落在沈烨的手中,之后倒戈,给沈望一记重创。 ;我发现这两人与贾家有所瓜葛,所以被人发现,打晕了扔进了这里。骆善听着门外的琵琶声,笑道:;二爷养的这只猫确实漂亮,只可惜有了自己的念头,就不忠主了。 沈望这双桃花眼,毫无笑意时,便淡漠的像凝了层霜:;不忠主,那便该杀。善婆知道的,倒比我想象中更多。 ;吃的就是这碗饭,自然不能砸了招牌。骆善笑道:;二爷打算何时出发? ;等外面这出戏唱完。 骆善对他们两兄弟争权夺利的事儿,半分兴趣也没有;重活一世,所有人的出场顺序都被打乱,她只想早日查清城中人尸一事,了却尧姑一桩心愿,不枉她将自己捡回道观,抚育多年。 督军府的戏正到精彩之处,雍肃旁边的审计厅厅长蒋夔之,连着打了几个喷嚏,雍肃笑道:;蒋兄,这东北的数九寒天,可不比江南水岸啊! ;所幸给我调到这来,不然哪有眼福一睹孟老板的风华!蒋夔之双手向上一拱,裹着狐皮大氅,一举一动透着几分憨意。;还得多谢督座,今天我可算是知道了什么是一票难求! ;蒋兄不必客气,听闻你与郑石是同窗,这次来见过面吗?雍肃目光随着台上孟良鄘的抬手甩袖而动,耳朵却是留在了蒋夔之这儿。 ;近日行程匆忙,还没来得及见。蒋夔之转头端茶,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雍肃,心道怎么这个时候,突然提起郑石了。 台上锣曲阵阵,贵妃红袍翻袖,醉态妩媚,雍容华贵。 众人叫好声迭起,雍肃朗声笑道:;好!随后放下手掌,转头声音颇为随意:;郑石如今在财政厅任职,这个位置若是坐不稳,可是要掉脑袋的。蒋厅长,既是同窗,有些话你提别人才会信。 蒋夔之能从一个毫无背景的小卒子,顺风顺水的一路爬上来,不说别的,若论看眼色,他可称得上第一人。立刻笑道:;督座放心,这事儿我自会提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章 郑家落败 一夜之间,花满楼的色中魁首花落沈家,沈烨索性将人带入了府。百姓茶余饭后又多了谈资。 ;听闻沈家那二位爷,昨夜一人从花满楼带回一位姑娘,真是艳福不浅啊! ;花街柳巷之地,真是辱没门楣! ;小点声!让人听见小心你的脑袋! 骆善被安排住在暖阁,日上三竿了还在睡着。 海东青卧在地上的虎皮垫子里,通身雪白,十分神骏。现在正歪着脖子,一双冷傲的海蓝色双目,无奈的盯着口水淌了一枕头的骆善。 左右转了转头,如钩戟般的鹰嘴啄了啄羽毛,双臂一展,横亘一米长,朝床边走了过去。 宽大厚重的翅膀向上一抬,盖在了骆善的脸上,;嗯呼.啥啊! 骆善被闷的喘不上来气,硬是被闷醒了,脸上毛绒绒的:;富贵儿!放下!好不容易睡个好觉,你就不能老实点吗!骆善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一脸的烦躁。 ;咕咕咕海东青叫了两声,不耐的向外走去。 骆善摸着自己腰上层叠的白肉,叹了口气,算了,起来溜达溜达,怎么也得给这一身肉甩下去,现在走不了几步路就喘,这要是倒在哪了,都没人抬她去大夫那。 ;善婆,醒了吗?门外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骆善边走边扣着衣服。开了门直接问道:;什么事? ;奴婢央儿,二爷叫我来姑娘房里伺候,这些是二爷让我送来的换洗衣服,请您午饭后去见山堂叙话。 ;知道了,我这不用人伺候,你去忙吧。骆善接过衣服。 ;是。央儿淡笑着关了门,但并没有走,而是站在门外。 骆善一回身儿,就见嫪晋坐在椅子上喝着茶:;你怎么来了? 嫪晋理了理月白金线长袍,墨发垂顺,拢着一盏茶淡笑,眉目疏朗,声音清透:;听闻叔说,有人想让我变成狐狸崽子? ;啊。骆善笑容一僵,也不知道怎么的,回回一见这家伙,骆善气儿就短了三分,装傻充愣的放下衣服,笑道:;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嫪晋起身,长身玉立在骆善面前,指尖挑起她一截发丝轻笑:;小善儿,我活了几百年,还没人这么跟我说过话。透白的脸上,一双纤长的狐狸眼魅惑的上挑着,鼻梁尖翘,嘴角细扬。 ;你,你赖我啊?骆善向后躲了躲,想起来老骆说过的话,气的一杵子推开了嫪晋:;谁让你们拿我当赌注的! 嫪晋被推的向后退了一步,斜躺在榻上,手臂枕在脑后:;这几世我看着你长大,这么多年了,何必再回阳间?凡体肉胎,满是污秽,每日为了生计奔波劳作,跟着我游山玩水不好吗? ;那是你的选择,我不喜欢。骆善坐在桌前,;你听说人尸的事了吗?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帮我一起查查,要不我自己得费些力气;姑姑说这毒源自苗疆,我看着可不像。 ;我可从不做无利的事。嫪晋修长的手臂,拨动着帘幔,唇边的几缕笑意,倒真是柔中带媚。 ;富贵儿有了娃,我给你一个行了吧!骆善没好气儿的说,虽然富贵儿还没找到老婆,但这还不是早早晚晚的事儿嘛。 ;咕咕咕富贵扑腾了两下翅膀,颇为不满。 ;好。嫪晋轻声应了下来,他想要的,这么多年还没得到过。 世道本就乱作一团,今日还攀姻缘,明日便老死不相往来。郑家倒了,贪污的证据被明明白白的摆在财政厅的桌案上。 郑家一倒,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荣王府,两家早已订了姻亲,清廷虽已落败,但遗老遗少的势力盘根错节,不容小觑。 本以为荣王府会尽力帮一把,不成想,郑家竟然先提了退婚:罪家倾颓,不敢高攀。就这么一举断了自己的后路。 荣王爷早逝,如今王府由续弦所处的嫡子荣武主家,这会儿所有人齐聚正厅。 荣熹笑道:;额娘的意思,是想让我跟表哥结亲? 荣张氏颇为慈爱的笑道:;如今郑家倒了,你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嫁过去受罪的。张家是我母族,你与忱生又是自幼的情分,断然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是啊,妹妹,生弟那一身的书生气,绝不敢给你半分委屈受。荣武也在一旁帮腔道。 荣熹放下茶盏,嘴角衔着淡笑:;我若是不嫁呢?她知道,这位继母贪图的,不外乎是阿玛留下的那份嫁妆,丰厚的足以五代之内不愁吃穿。从前联姻郑家,也是为了这位兄长的前途。 ;你尚未出阁,便满口嫁不嫁,若是传出去,岂不要笑我们王府没有家教!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荣张氏脸色微沉。 荣熹挑眉笑道:;您怕是忘了,我额娘在祠堂正位受香呢;这事尽管随您心意,只是这么多年的亲事您也看在眼里,我怕表哥福薄。 ;你!荣张氏拍桌而起,气的向后晕厥,又跌回座上。 荣武连忙倒了盏茶给她顺气,转身厉声道:;你看看自己成什么样子!这些年结一门亲败一门亲,你知道现在坊间都怎么传吗? ;无非是说我命格不好,孤煞克夫。荣熹笑道。 ;我不知道你这些年用了什么手段,将这一个个世家大族搅和的如此落败,但你既生在王府,锦衣玉食,那就该为这个家做些什么! 荣熹忍不住嗤笑了一声,眼尾散发着妖冶的光:;兄长抬举我了。说罢,转身离开了正厅。 回房后,缨儿立刻问道:;格格,我知道夫人这些年安排的亲事,你都不满意,才不加阻拦,可若这样下去,有一日真有如意郎君,你也无法脱身可怎么好? ;做什么都要付出代价,他这把刀已经不称手了。荣熹冷冷的盯着桌上那根玉钗,这样成色的血玉,还是几年前督军征西时,在一墓中发现的。所有人都知道那块玉被督军带回了府中,却没人知道,它最终的归宿,是荣王府格格的妆奁上。 ;她这位继母,账算得倒是好。雍肃签完批文,扔下钢笔,脸上无喜无怒。 江流接过文件,笑道:;督座若是有意,何不道明? ;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雍肃抬眸看他一眼,嘴角勾着淡笑,起身走向书房内室。 江流颇为诧异,这一遭经历,他可不知道,想来也是,他才跟了雍肃几年。 雍肃没说话,抬手抚上了玉屏风,上面雕着一位旗装女子,是荣格格十五六岁时的模样,素服净面。 中间那幅画荣格格细长凤眼高扬,眼角一点美人痣,魅惑的不似人间女子。可偏偏眸色澄澈平和,黑白分明,十分坦荡。 只一眼,江流便觉得天地造物奇绝,不禁轻叹:;也只有王府的书墨规矩,才养得出这般仪态万端,真是一朵明艳世间的富贵牡丹。 ;否则,怎会引得江盛世家子弟趋之若鹜呢?雍肃笑道。 ;也因此废了督座不少心力。江流又看向其他四幅画,荣格格身处桥上、庙内、花间、长阶。皆面色哀戚,楚楚可怜。 ;督座怎么会有这些画呢?江流问道。 雍肃清峭的眸色渐缓:;几年前荣王爷过世,她入国庙守丧三年;我正好常去探望四叔,便见到了多次。 阳光透过窗棂映在第一幅画上,雍肃指尖轻触屏风:;我那日去庙里,听见有女子啜泣的声音,寻声找过去的时候,正看见一条青蛇从树上爬下来,缠住了她的脚腕。 雍肃无奈笑道:;我本以为她是吓哭的,正想上前施以援手。没成想她一伸手扼住了蛇头,拔出短刀,将缠在腕上青蛇斩成几段。 江流听得背后一阵凉意,想想那个场面,他就瘆得慌,他这人最受不了这些又软又凉的虫子,不由感叹:;豆蔻年纪,竟如此骁勇。 ;她杀完了,还对着满地蠕动的蛇身,跟丫鬟说,捡回去,煲汤。雍肃负手站在窗前,;那时候我就知道,雍府的女主人,非她不可。 那时的雍肃,三十出头的年纪,站在她身后,目光充满了探究。荣熹察觉到他的存在,蓦地转过头来,一张欺霜赛雪的脸上,溅了几滴蛇血,将孤高冷峭的面庞衬的妖冶异常。 缘起于此,再不能忘。 当然这只是咱们督座的单相思,坊间传闻,荣格格锦衣玉食,但命格太差,有意与她结亲的世家,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 ;荣格格出身矜贵,怎么行事做派倒像江湖儿女一般?江流不解道。 ;荣王爷早逝,想来,她走到现在,也非易事。雍肃沉沉道。 ;对了格格,这是表少爷递的信。缨儿从腰间拿出信封。 荣熹瞥了一眼,冷笑道:;以后他的信,直接烧了,不必拿到我跟前来。一介酸儒书生,武不能征战疆场,文不能齐家治国,满肚子儿女情长,简直毫无用处。 缨儿见状,忙点了柱华香,从桌旁拿过几卷画作:;格格,咱们很久没上山了,明寿法师近日送了许多画作,您看这雪山林树,多好看。 荣熹翻看画作,最后一张,是一幅她的画像,眉宇灵动,笑容溢满眼角眉梢,风姿绝代,比之雍府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荣熹看着画中她身后的树旁,那人一袭白衣,念珠半露,她摸着那衣袍,没有察觉自己的笑意从唇边牵起。;这几日上山,你安排一下。 ;是。缨儿瞧着荣熹脸色微霁,便劝道:;格格,您的身份,山上那位定是不行的;何不思虑一下督军府?这么多年,督座对您也算得上痴心了。 荣熹知道如今这世道,求不得重熙累盛,但至少她要保住自己,保住心爱的人,保住满门尊贵,香火不断,世代鼎盛。 荣熹放下画作,笑问:;你知道最好的猎人怎样狩猎吗? 缨儿将信扔进炉中笑道:;定得是武艺高强。 ;是让自己成为猎物眼中的猎物,从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他会成为我最好的一把刀。荣熹拨弄着雕花小鼎中的香,阖着眼淡淡道:;哪有人会嫁给一把刀呢? 所以,就有了佛寺斩蛇的再相遇,有了后来的婉拒,有了一门接一门毁掉的婚约,有了如今二十二未嫁的荣格格。 荣熹摘掉耳环,低眸淡笑,或许直至今日,他还以为她荣熹才是那个猎物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章 偷偷探查 骆善想着,早些见到沈夫人,知晓中毒后的情形,也好早做打算,便匆匆用了午饭,赶往见山堂。 一推开门,便看见央儿站在门外,秀白的脸蛋冻的通红:;你怎么还在这儿? ;姑娘不喜有人伺候,奴婢也不能违背二爷的话,便在门外候着了。央儿声音低柔恭敬,让人挑不出半分错漏。 ;算了,听二爷的吧。明知道是安插过来的眼线,但骆善一看那通红的小脸,竟然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 ;谢姑娘体恤,奴婢带您去见山堂。央儿侧身微躬,在一旁引路。 骆善一路看着沈家的风水布局,可以说是上佳。只是,她注意到,见山堂周围三座祖祠回廊下的柱子,都盘踞着一条青龙。 青绿龙尾盘卷祥云红柱,巨大雄劲的龙爪攀扶在上,龙身矫健,腾空蜿蜒于屋顶盘旋;三条龙龙头在见山堂上空相碰,龙爪相互依附,巨目圆睁,口中獠牙赫赫,须发长飘飞舞。 气势汹汹,威仪棣棣,骆善行至见山堂前,见雕梁画栋的房檐上,刻着许多上古符字,疑虑变成了确定,这么大的阵仗,见山堂底下肯定是封印着什么东西。 ;善婆,座。沈望淡笑,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 ;二爷什么时候带我去看看大奶奶?骆善直接问道。 ;此为沈家家事,实在不便透露。 骆善皱着眉,她就想看一眼中毒后的反应,怎么这么费劲。 沈望一挥手,一清隽瘦高的男子从后堂走出来:;善婆,你日后调查此案,免不了人手,阿九身手不错,就让他跟着你吧。 ;不用了。骆善刚说几个字,就被沈望打断。 ;受尧姑所托,请你调查此事,我自然要保住你的安全。放心,以后他就是你的人,我不会过问半句。 沈望言辞诚恳,骆善也不好一再拒绝:;劳二爷费心,如果没其他事,我先走了。 她又不是死的,沈望不让她去,难道就没有办法了? 天一黑,还没入夜,骆善便摸着门去了祖祠后的小屋。先是左右看了看,见两个守卫守在门前,便悄声提了提一直走在前面的海东青。 自从骆善落入青楼又回来,富贵儿现在可以说是寸步不离,生怕一个盹儿,主人又没了。 接到信号,富贵立刻蹦蹦跶跶的跑到了屋子另一侧,扇动着巨大的翅膀,引出一阵阵响声来调虎离山。 ;谁! 果然,两人一听见声音,立刻赶了过去。 骆善赶紧溜了出来,拿着早已准备好的螺丝一撬,门便开了。屋内灯火通明,骆善一开门便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沈大奶奶个子高出骆善半个头,现在身体像是被人拉长又揉捏了的面。 脖子以难以置信的长度垂到胸前,皮肉因为强力的拉扯,已经有了细微的裂纹,可以看见里面丝丝缕缕的新鲜血肉。 脑袋向上折了九十度,与脖子之间晃荡着松懈的皮肉,以正常人的角度平视着骆善。 那双眼睛灰白浑浊,蒙了一层阴翳,她不时歪过头,口水沿着嘴角向下淌。一见着骆善,本来平静的沈大奶奶瞬时躁动起来,手臂猛地向前抓去,若不是骆善躲得快,已经被抓住了。 那双纤细的脚腕,用力拉扯着铁链,铁锁磨破皮肉,隐约可见白骨,脚下四周全是鸡鸭的皮毛骨架。 骆善这会儿反应过来,不觉胸口闷窒,几欲作呕。一声巨响,拴着铁链的木桩子,竟然被连根拔起。 ;我我我槽!骆善赶紧向外跑去,边跑边浑身上下搜罗着黄符纸,不知道是天冷,还是人怂,半天没找到。 眼瞅着嵌在墙里,拷着手腕的铁链也被扯掉了,骆善恨不能自己长了十条腿。 沈大奶奶的另一条小臂,像是断了一样,在身侧晃荡着,脚步虚浮又迅速的朝骆善扑了过来。 ;来来来人啊,快来人!妈的,我符呢!骆善围着长廊的柱子来回跑,院子里的下人看清了是谁,吓得直接晕在原地,没晕的全跑了,一个管骆善的都没有。 连看门的那两个人也不敢靠前,一冒头沈大奶奶就朝他们看去,吓得没半会儿功夫,人全跑没了。 ;你们是人吗!一群王八蛋! 沈望听阿湛说完,赶紧带了人过去,赶到时,骆善正被沈夫人按在身下,口水淌的满脖子都是,骆善双手胡乱扒拉着:;诶我说,有事儿好商量,我替你找凶手还不行吗!别介,别介!别咬我!诶诶诶你他妈的倒是听劝啊. 骆善万万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第一次被按倒,对方居然是个女人,还是个死了两天诈尸的。 骆善好不容易从胸前襟掏出来的符纸,还没等她念咒,就被沈夫人抢过来一口吃了。 骆善瞳孔地震,我他妈??:;还是个饿死鬼? ;阿湛,救人。沈望说这话的时候,嘴角竟然带着笑意。 骆善手臂酸的实在撑不住了,眼看沈夫人淌着哈喇子的嘴一点点靠近:;真他娘的操蛋,富贵你这会儿跑哪去了!第二次了,早晚给你炖了! 阿湛接过绳子,向前甩去,将沈大奶奶的嘴勒住后,单手扯住其寿衣,反缚双臂,左右翻腾了几下,人就被捆的结结实实,倒在了地上。 骆善拿出唯一的一张符纸,低念咒语,双指一甩,迅速打在了沈夫人脑门上。 沈望看到她手背的凰腾图再次忽隐忽现,骆善移步上前几指封住其经脉,这样一来,不管它是人是鬼,都动弹不得了。 做完这一系列的事儿之后,骆善立马扶着墙开始干呕,肺管子都要哕出来了,拿手绢不停的擦脖颈,;真造孽。 ;善婆是否应该给我一个解释?沈望行至她面前,面色微肃。 骆善绕过偷看这事,直接说道:;我没在她身上发现蛊引,此蛊引非虫非药;大奶奶与我几位师兄的情况差不多,只是神态稍有差异。目眦灰白,血脉凸起,全身遍布紫青瘢痕。无痛无声,生而无息,僵而不化。 ;铁链是不能困住其行动的,最好将人关于铁笼中,铁笼置于屋内,门窗封紧,才可勉力保证府中安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章 罗刹海市 三日后的清晨,一行人向江盛城外的罗刹海市驶去。骆善上了车,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沈业的腿上,又很快移向窗外,心里暗自合计着,他这的身子骨,跟着一起去罗刹海市,多少是有点累赘了。 沈业淡笑:;怕被我拖累? 骆善赶紧笑道:;哪能呢,二爷说哪的话!我不拖累各位兄弟就不错了。讪讪的收了声。 沈业问道:;你是青云观的弟子,怎么做起了白事生意? ;我不是观里弟子。骆善蹭了蹭鼻尖,;姑姑从观门口捡我的时候发现是个女孩,怕让我入观来日后悔,就只将我在观里养大。我八字薄,能见到不少东西,但我胆儿大,这不就干这行了吗! 沈业似乎对这饶有兴致:;所以坊间相传,你扶鸾摇卦极准,所言非虚了? 前面的司机和阿湛也来了兴致,从后视镜看了骆善好几眼,她颇有几分得意的笑道:;那是自然,有的时候啊,人骗人是再平常不过了,可鬼神不会,他们要么穷凶极恶,要么十分单纯。二爷若是有兴致,不如改日我给你算算! ;但是扶鸾颇耗心血元气,所以这钱银上耗费的也要多一些。 沈业低笑出声,眉目刚柔缓下来;就呛了口风在嗓子里,立时止不住的咳起来。骆善见他熟练的从西装衣袋拿出手帕抵在唇前,欺霜赛雪的脸竟咳出了几分血色。 ;二爷。阿湛转身递过葫芦玉瓶,沈业倒出指甲大的黑丸,含在口中才渐渐平复。 荣熹的大婚之日定在十二月初九,王府没有嫡出的儿子,张氏扶正后荣安便成了荣贝勒,如今娘俩正盘算着能收多少银子,怎么个分法。 ;给荣格格的贺礼准备好了吗?雍肃手里的毛笔在纸上游走,墨痕深深浅浅,一副山水画渐显形状。 ;早已备好了,督座的意思是?江流在旁边觑着他的神色问道。 ;从前事忙,无暇顾及,现在北地太平,也该贺一贺这位格格的大婚之喜。雍肃扔下毛笔,墨迹四处迸溅,俨然一副深宅假山水榭图,只是那池子里,俯横着一个男孩的尸体,手脚都已泡的浮肿。 江流看着那画,心道这一母同胞到底是不一样,大小姐自从与荣王府和离,已经皈依佛堂多年;但这佛堂外,雍肃的动作可从没停过,不禁轻叹:;当日若不是为了雍家,大小姐也不会嫁入荣王府为侧室,华哥儿更是没的冤枉。如今风水转抟,荣王府只差一个熹格格了。这事结束,大小姐也算了却一桩夙愿。 ;但愿如此。雍肃忽的想起久未谋面的雍贤来,;三哥近日怎么样? ;三爷守着他那一亩三分地,一点风浪也没波动过,毕竟手无军权,商贾之势再强也无用处。江流摇着扇子笑道。 ;留意着些。 ;是。 到罗刹海市的时候,车窗外天色已经晚,车停住,骆善也随之惊醒:;已经这么晚了? 阿湛看她这反应,不禁咧嘴一笑:;哪啊!这是罗刹海市,终年不见天日的! ;哦。骆善推开车门,刚站稳,便见城门处围成一圈的大汉,浩浩汤汤的朝这边走来,头顶犀牛角,夜叉面具,执戟婆娑而舞,一阵弋阳腔的折子戏铿锵而出。 ;他们在唱什么?一阵阵浑厚古朴旧调,激荡在空气中,透着天际暮落,悠远的苍凉,唱的人心从头至尾都通透了。 ;《目连传》,这是鬼戏。他们觉得歌声可以洗清外人身上的晦气。沈业沉声道。 骆善回头,见沈业和同行的人都戴上了黑色斗笠,自己两手空空,显得格格不入:;你们哪来的斗笠?我咋没有? ;善儒,你好歹也是做白事行当的,怎么连罗刹鬼市的规矩都不懂啊?阿湛毫不留情的嘲笑道。 ;别废话! ;罗刹鬼市里,女子为主,母系为尊;男子是不能露脸的。阿湛的声音透着几分不服气的意思。 ;哦。骆善笑着走到阿湛身旁,手臂没正形的搭在他肩上:;这么说你们都是我跟班了?去,给我找个凳子! ;你!阿湛瞪了她一眼,见沈业不置一词,只得忍着气转身向一旁走去。 骆善看他那呆劲儿,觉得可爱的紧,转头问道:;既是鬼戏,怎么不见牛头马面? ;头顶犀牛角,手中执戟的夜叉,是牛头;身后长尾的是马面。这里没有戏装,都以各自特点装扮。 ;这,这唱的不是《小尼姑落山》吗?骆善站在沈业身旁,声音压下去了两度:;万恶淫为首,这戏不是早就禁了吗? ;要是守阳间的规矩,这还叫什么罗刹鬼市!阿湛嗤笑道,扔下凳子:;坐吧! 骆善刚要坐下,沈业便转动轮椅:;走了。 ;诶你这人!骆善紧跟而上,;咱们这是往哪走? ;咱们去见斋肉娘娘,没有在她那买不到的消息!阿湛推着沈业的轮椅,脚下向生了风似的,走的飞快。 骆善发现这沿途入眼的都是女子,或纤瘦如柳,或珠圆环肥,美丑不论,皆长裙抹胸露肩,鬓发飞扬飘逸。无忸怩,无愧色;无一不恣肆,无一不坦然。骆善心中暗道,真是奇景,倒像是与世外完全颠倒的世界一般。 更有甚者,竟有一黝黑美艳的女子,当街扯住了阿湛的腰带:;贵客远道而来,何不与我欢度一夕! ;不不不了,对不住对不住。 ;哈哈哈哈哈。骆善忍不住大笑,不用掀开他黑色斗笠,也知道那张脸有多红,因为露在外边的手掌,已经像被开水烫过似的,红的骇人。 ;二爷,阿湛怎么这样呆? 阿湛立刻辩白:;你可别笑我!这里常有男子被劫,几夜未归的更是屡见不鲜,偏鬼市规矩怪的很;若是男子被哪个姑娘带走过了夜,就要留在这做新郎,再也走不出鬼市了! ;那你日后万一娶不上媳妇,来这不就行了? ;这次是有沈家的令牌,这里平头百姓可进不来!阿湛嘟囔着,抬起手掌伸进斗笠里擦了擦汗,着实被刚刚那姑娘吓得不轻。 这路越走越窄,最后停在了一座府门外,一行人面前的灯笼变成了赤红色,骆善职业病都快犯了,还以为自己在送魂。 沈业将四象令递给阿湛,嘱咐:;不得强求。 ;是。阿湛接过四象令,指肚在凸起的白虎上抚摸,行至门前,恭敬道:;江盛沈家,携白虎令,求见斋肉娘娘。 门前带着白色斗笠的书童,双手接过四象令:;烦请稍候。 不过片刻功夫,小童便走了出来,越过阿湛,直接来到沈业身边。因沈业坐在轮椅上,小童便单膝跪地奉上白虎令:;斋肉娘娘说,城中阴阳失调,四象不稳。查清此事,以此行所得之物,交换所想之事。 骆善后边那句倒听懂了,用查清这事儿的战利品,换人尸的秘密。都火烧眉毛了,还整这事儿,没好气儿的问:;什么阴阳失调?啥意思? ;近一年,城中十四岁女子失踪三百零九人,皆为处子,这是名单。小童说完一揖便离开了。 ;唉!骆善喊了一声,惊愕这小童的脚力,不过转身的功夫,人就消失在门内了。 ;他们连名单都有,怎么不自己查? ;罗刹鬼市的人,天赋异能,但从不离开此地;所以就有了以物易物的规矩,外边的人求,就拿里边人想要的换。沈业盯着那道大门,淡淡道:;走吧。 骆善拿过名单端详:;十四岁,处子,女子想起近几年江盛的变革,问道:;自从四大家族接管北地,青楼便大量削减,如今仅剩的几个,也难见十八岁以下的姑娘。且不说四家的威信,单单督座的军令,就没有几个人敢阳奉阴违。 想到这,她好像走进了一个迷宫,似乎一道本该很好解的局,直晃晃的走进了死路:;可若不是青楼,这三百多个姑娘,会去哪呢? 沈业此刻也是疑窦丛生,就算有哪个青楼敢暗地行事,也绝不会有三百个孩子这样大的数量。;阿湛,将名单上这些姑娘的家庭住址,详细情况都查一遍。 ;还有生前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见的人。骆善说完,感觉似乎有点为难人的意思,补了一句:;如果查得到的话。 ;是。阿湛应道。 沈业一行人出罗刹海市,发现天色已晚,便打算在附近歇下。此时沈清峰也刚离开码头,回沈园见家里冷冷清清,心下不悦,问道:;二爷呢?小姐呢? 管家道:;二爷说去查人尸的事儿,小姐还在苏府呢,说想在那住几天。 沈清峰一拍桌子,怒道:;二爷那身子骨,他要去你们也不拦着?还有小姐,我平日忙,你们就是这么纵着她的? 沈德荣摇着扇子:;大当家的放心吧,二爷带了一伙子弟兄,阿湛也贴身跟着,不会出乱子。小姐是在西洋留学的,何必用咱们这些老古董的规矩缚着她? ;唉!沈清峰一叹,说不出的凄楚。 自从沈大奶奶被关进了地下室,沈清峰就一日赛一日的形容消瘦,德师爷抬手给他斟了盏茶:;大奶奶这一走,像是把沈园的人气儿也带走了。一大家子没个主事夫人,是要散架子的。大爷可有什么打算? ;娶亲这事还是在老二身上下功夫吧。这人若是彻底没了倒也罢,可你看宜珍如今这幅样子,十几年的夫妻情分,她在底下不人不鬼,我也是彻夜难眠。 ;大爷也得顾及身子。 沈清峰点点头,黑沉沉的眼袋泛着几分倦意:;对了,荣王府的贺礼准备的怎么样了? 德师爷道:;备下了,时值乱世,这高门王侯行事也不讲规矩了,亲事结的如此匆忙。 ;好歹也挺大个景点,怎么就这一家客栈?骆善抬头看了看琳琅满目的长街,连小青楼都有,就是没第二家能落脚的地方。 ;听说之前这一条街都是客栈,但后来都改成了其他商铺。阿湛推着沈业,边往里走边说道。 ;为什么? ;除了这家客栈,其他都闹鬼,死了十几个人呢! ;就因为这?骆善嗤笑一声:;说不定那些鬼都是这家老板雇的。 阿湛察觉到小二看过来的眼神,连忙瞪了她一眼:;你怎么不再大点声! 转而笑呵呵的说道:;开四间上房。 小二瞥了几人一眼,低头忙活着拢账:;上房就一间了,柴房还空着,住不住? 阿湛为难的看向骆善:;那今晚二爷若想喝茶,就劳烦您了。 ;你住哪?骆善问道。 ;我跟兄弟们在车上凑合一晚。阿湛假笑着说道。 ;哦,那行,放心吧,我会保护好他的。骆善一扬下巴,接过钥匙,推着人上了楼。 进屋便解了衣扣,打算脱外袍,忽的想起床上还坐着一人呢。尴尬的把耷拉到腰上的衣服又披了回去,转头笑道:;你喝水吗? ;不喝。沈业淡淡道。 ;那早点休息吧。说话间,骆善已经单膝跪地,往下扯他的靴子了。沈业眸色一乱,连忙按住她的手:;我自己来。 ;出门在外,别扯这些虚礼。骆善没理他,脱了靴子,将他双腿抬到床上。起身从柜子里抱了床被出来:;你身体不好,今晚我睡地上。 ;哪有让女子。 沈业话没说完,就听骆善大喊一声:;屏息!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口鼻,冰冷的掌心落在他温热的唇上,两人都发了愣。 一呼一吸间,湿热的鼻息喷薄在她掌心,像幼鸟柔软的羽毛,沾了春雨在骚弄。他明亮清澈的眼里盛着笑意,也不说话。 骆善看在眼里,没来由的就红了脸,幸而有香气作掩饰,可以说是憋红的。 眼看香气越来越浓,骆善松了手,一脚踢开门,发现外面竟空无一人。 见周围行走的伙计若无其事,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骆善才放下心来。这一放松,香气便顺势被吸入鼻腔。 初闻只觉云雾缭绕,似置身瑶池,一股股甜桃清柳之气,飘飘欲仙。不料只过片刻,这馥郁暖香就变了味,像刚熄的蜡烛混着烤猪皮的焦炭,油腻发闷。 骆善一阵干,跑到桌边猛灌了一壶茶水下去,还觉得胸口像被糊了层猪油一样密不透风。 ;呕,这香怎么这么奇怪。转头见沈业一向苍白的脸上,竟透着几分红润,疑道:;你闻的不难受吗? ;怎么会?这香料冽中带柔,香气芬郁,疏忽而入,疏忽而出;一闻便知是难得的珍品。 ;珍品?我闻着怎么一股酸涩焦糊味儿呢?莫不是中了什么迷药,咱们都生了幻觉?骆善背后一凉,抬手就咬了自己一口,;嘶,真他妈疼。 沈业:. ;你听过女圣吗?沈业问道。 ;只听姑姑提过一次,说这花长在大兴安岭深处,难得一见。骆善打开窗户,一阵寒风袭入,总算透了口气。 ;女圣花开并蒂,因花瓣遇水化烟,所以往往活不过一场秋雨;但其香气能借雨势弥漫数千里山野,女子闻之能驱散恶疾,容光焕发;男子闻了却要生一场大病。 骆善恍然:;所以这香与女圣是一个道理? ;天地万物,造化钟神,自有其存在的意义。沈业向上盖了盖被子,这香闻得他胸口通畅,十分舒适。 倒是骆善,翻来覆去,一夜都没睡安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章 世家公子求娶过的男人 竖日一早,沈业醒时,骆善正一动不动的站在镜前。沈业恍惚记起昨晚,这块古铜镜上覆着一块红布,因为夜深疲乏,他并未在意。现在看来,镜子居然一直正对着床榻方向。 ;善儒?沈业喊了她一声。 ;二爷醒了。骆善回过神,目光从镜中抽出,温和的笑道,;我去叫伙计送早饭上来。 沈业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两道剑眉不着痕迹的蹙起,性子怎么突然这样柔和。 回江盛的这几日里,阿湛忙着调查名录,沈业也被青帮事务缠身,不得空隙。 初九这日是荣熹大婚,沈业刚吃过早饭就被沈清峰拉着去拜贺,走之前想起几日没见骆善了,便问丫鬟:;骆小姐呢? ;一大早天还没亮就出城了。 ;出城?沈业看了眼手表,已经将近十点,;去哪了? ;姑娘只说她先去城外转转,在俞山下的亭子里等二爷。 沈业心底莫名涌起一股极其不安的波动,对阿湛道:;备车,去俞山。 ;那王府呢?大当家的交代二爷一定要去。阿湛问道。 ;有大哥就够了,快走!沈业强压着心悸,催促道。 荣熹的大婚之日,喜乐从凌晨就开始吹打了,从里到外满堂的红彩,张家为表示郑重,连迎亲的马车都好一番折腾,车厢外漆了金,华盖镶缀翠玉,马鞍流苏金镂;沿街的商铺老树,都挂上了红绸带。 看热闹的百姓比肩继踵,都想看看格格出嫁是什么样的盛况。 王爷府宾客齐聚前堂,有说有笑的。 ;要说这王爷府就是不一样,人家娶亲都是往回娶,这娶格格就不一样了,是要住进来做驸马爷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驸马爷呢,就是宫里那位,我看也。 ;可不敢说!这犯上作乱的话你可别瓜连着我! ;看你这点出息,如今江盛说了算的人,可不是皇上! 江盛没人不知道雍荣两家恩怨的,清光绪十一年,为御外辱,雍将军携数千将士南下,在抗法将领冯子材率领下,死守镇南关,歼敌甚众,相继收复凉山、朗甲等失地。不料在法军溃败难逃之际,清廷却把军事上的胜利当作求和资本,签订《中法停战条件》《中法天津条约》,致使法不胜而胜,中不败而败。 除了尚且年幼的雍谏、雍贤、雍肃外,雍家全部战死镇南关,青山埋骨,魂属他乡。 为了家族存续,才貌名满北地的雍家大小姐嫁入王府为侧福晋。 院子里闲话的宾客一见雍肃进来,连忙作揖寒暄。雍肃刚坐下,就听身后道:;这不是雍三爷吗!可是有年头没见着了! 雍肃转头看去,雍贤穿着一身月白长褂子,衣袖边沿滚着兔毛,看着极其厚重;穿在他骨瘦如柴的身上,竟让人担心衣服会将人压垮了。 ;三哥。他上前替换小厮,扶住雍贤手臂:;其实三哥不必来这一趟。 ;我不来?咳咳咳雍贤皱眉,眼角浮了一层淡红。看着雍肃望向府外的视线,沉沉道:;不用看了,你那队人马我已经遣回去了,来贺熹儿大婚之喜,用得了那么多人吗? 雍肃眼底喜怒不明:;三哥,如果不是她,大姐不会成如今这样。 ;老一辈的恩怨老一辈已经还了,你也算看着熹儿长大的,何必殃及她呢。雍贤缓缓坐下,目色悠深。 ;三哥说的是。雍肃不再争辩。 雍贤知道,这个弟弟从小到大认准的事,就一定会做,劝是无用的,他只能尽力在旁阻止。 堂内不少年纪轻的,不知道雍贤这号人,神雕斧琢的一张脸,剑眉星目,高鼻薄唇,引来无数注目。 祝奉尧心中惊叹,痴痴的想:我能见着这样的神仙,真是天地造物恩赐。磕磕巴巴的问道:;这,这谁啊?怎么督座都对他这么恭敬?真好看。 祝老爷子闻言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心道自个儿孙子没见识,雍贤年轻时别说姑娘了,连一众世家公子都去请媒说亲过。 ;你毛头小子嘟囔什么呢!这是雍三爷,当年雍老爷子战死镇南关,扔下一大家子人,和打的没剩几个的雍家军。还是三爷挑了大梁,没几年又扯出一支队伍来。 祝老爷子说完,看着孙子摇了摇头:;你十七,三爷当年也十七,真是人比人得死。 ;那雍家现在怎么是督座说了算?祝奉尧小声问道。 ;前些年威海卫一战,伤了心肺,一家子都是忠良啊!祝老爷子拄着拐杖,低叹了口气,想那雍家的姑奶奶,当年他可是给自家儿子看好的。谁知出了那么大的变故,进了王府深宅,最后落得亲骨肉溺毙,和离入庙为尼。 荣熹早已穿好了凤冠霞帔,坐在镜前点着红妆,宝儿在一旁心情忐忑:;格格,雍家的人来了。 周围几个婆子面面相觑,荣熹一扬帕子:;差不多了,你们先下去吧。 ;是。 ;谁来了?人走后荣熹问道。 ;雍家三爷和督军都来了。 ;三爷来倒也罢了,雍肃.荣熹一时也没了底,握紧了腰间的荷包:;无妨,若是他们要闹就只管闹,越乱越好,左右我今日也是要死的。 ;呸呸呸!宝儿连着啐了几口:;格格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又压低了声音道:;那是假死! 荣熹轻笑出声,随即无奈的垂下睫毛:;但愿今日别出什么变故。 ;时辰都到了,怎么还在这坐着!张氏从外面走来,一身缀金累玉,看着倒比新娘子还要喜庆。;快快快!把盖头给格格披上! 婆子丫鬟连忙提裙引路,拥簇着荣熹走向屋外。日暮黄昏,大地都是温柔的眼色,她只觉得耳边礼乐嘈杂,像提线木偶一样,一步步完成了繁冗的仪式。 新人拜堂,司仪立于堂前喊道:;吉时已到,今有两姓联姻,缔结鸾俦!盖闻,天地玄黄,夫妇为人伦之始;宇宙洪荒,合卺乃王化之源。是以,俪皮为礼,玉帛相传;伏愿效鸿案之好,结琴瑟之妙。百年好合,祥叶螽麟;同心同德,五世其昌。 ;行庙见礼!一叩天地!拜! 荣熹说不出心里的滋味儿,这就是她的大婚,在满城世家的注目下,嫁给庸懦的表哥。即便知道一会儿吃了药,一切就会结束,可还是觉得恍惚。 ;升! 一切声音都变的低弱,隐隐约约的,她仿佛灵魂出窍,站在堂下人群中,看着台上的自己,像个戏子一般,演给众人看。环顾四周,多少人就是这样开始了下半生,浑浑噩噩的过完了一辈子。 ;二叩高堂!拜! ;升!荣熹扶着丫鬟的手缓缓起身。一遍遍在心里演练着,一会儿去了后堂,要怎样避开丫鬟婆子吃了丸药,要怎样装作薨逝交代后事,什么语调,什么做派。这么想着,紧张的冒了冷汗,洇湿了手心握着的红绸带。 ;夫妻对拜!拜!她是格格,不必跪拜的,她看到张忱生掀起大红衣袍,跪拜在地。心道,今日过后,这人便是她名义上的丈夫了。有一个婚礼上薨逝的妻子,不知道他要受什么非议。如此一想,心中对他的厌烦反而少了几分。 ;升!司仪笑着喊道,‘礼成’二字还未出口,就见新郎眉目紧皱,面色霎时灰白,捂着胸口向前喷出一口鲜血。 堂内瞬时大乱,宾客起身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了? ;怎么吐这么多血?不会是有什么病吧? ;这婚事不会 张氏面色大变,腾的站起身来:;快!快叫大夫!去宫里请太医!快去!甩开丫鬟的手,与张忱生父母一同扑上前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章 砸明火 荣熹抓着盖头一角,缓缓拉下,脸上毫无表情,似乎是一个局外人,渐渐的才蹙起眉毛,一双丹凤含情目怔怔的望着张忱生。 张忱生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腹部的绞痛让他轰然跪倒在地,眼睛未曾落在双亲身上一刻,颤着一只手向前伸去:;表,表妹.我终于,娶到话还没说完,胳膊便落在了地上,猩红的眼睛还圆睁着。 不知怎的,荣熹鼻子一阵酸涩,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面颊,一幕幕幼时的画面涌上心头;怎么会呢?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死了? 众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只觉仪态凄凄不减端庄,楚楚可怜不失雍容,其容清纯,然媚态在骨。 堂前的雍贤面色清冷,看向雍肃:;怎么回事? ;三哥看到了,新郎怎么突然暴毙了,会不会是有什么旧疾啊?雍肃喝了口茶,淡淡的说道,好像全然与他无关。 堂前一片混乱,张氏指挥着人将张忱生抬到了后堂,大夫被催促着跑进了屋,一搭脉就知道回天无力了,可这人还没咽气儿,总要再救一救,便拿出银针:;还请各位向后退退。 ;大姐,这有我们,你跟安儿快去前堂,那么多宾客,不能没人照拂。张忱生父亲还算老成持重,转头对张氏道,;安儿,快扶着你娘! ;好,好。张氏拿帕子拭着泪,走到前堂去。 荣王府里人声鼎沸,房顶都要掀了,见张氏走出来,声音才渐渐低了下去。 ;今日事发突然,招待不周还望各位海涵。 ;福晋哪里的话,贵婿怎么样了?祝老爷子拄着拐杖上前问道。 ;大夫还在诊治,今日的礼怕是不能成了。张氏说着又掩帕拭泪,引得周围世家夫人好一阵安慰。 正说着,便听横空一声枪响,雍贤一惊,按住椅子向响处看去,竟是在前堂。 雍肃喊道:;元洪!带三爷离开! ;是! ;阿肃!你想干什么! ;若是那队人马没被三哥遣走,此刻应该能派上用场。雍肃给枪上了膛,直视雍贤:;三哥还是先走吧,这不安全。 ;护院的府兵呢!快去叫啊!张氏抓过一个小厮吼道。 ;福晋别喊了,都搁这儿呢! 只见十几个府兵被捆的像牲畜般,扔在了堂前,一破衣烂衫的男人拿着枪喊道:;爷爷是大梨树的程黑子!前些天就听说你们王府有喜事,特意下了贺书,打了些山珍野味儿孝敬,本想着福晋能依礼还十万大洋,谁知道是音信全无啊! ;那我只能不请自来了! 沈清峰、苏娘、易明章三人看向周遭空的座位,苏娘暗道:;督座什么时候离开的? ;刚刚护送三爷走了。沈清峰道。 ;这事儿苏娘意有所指的收了声。 ;这两家的恩怨,咱们插不得手。易明章索性拢了衣服,安安稳稳的坐在那,就当看了场戏。 ;各位放心!只要你们别抻头,我这枪子儿就飞不到你的脑袋上!我们兄弟也难啊,寒冬腊月的还得往山下跑,为了啥?不就为了讨口饭吃吗!福晋,你说是不是?程黑子哈哈一笑,枪在手里晃晃悠悠的,看着人心直悬。 荣熹跟这一屋子的人掩着门不敢出声,外面又是一声枪响,大夫扎着针的手一抖,见张忱生本还急促的呼吸骤的停了,颤颤巍巍的转过身,对张氏夫妇道:;额驸,毒性发作,药石难医,已经过世了。 ;生儿!张夫人扑倒在床榻前,泣不成声,几度昏死过去。 荣熹坐在椅子上,脑中是从未有过的清醒,她抓过宝儿的手,好像在自言自语:;怎么会这么巧?山匪劫财,那是谁给表哥下的毒? 此刻她还不知道,雍肃一行人早已从偏门离开。 ;这回礼我就自取了!福晋不必远送!兄弟们,撤!程黑子大喝一声。 张氏夫妇已经顾不得外面的土匪,瘫坐在儿子的尸体前,老泪纵横。 背后的房门被一脚踹开,宝儿吓得一个哆嗦,转身便将荣熹挡在了身后,谁知那几个黑熊似的壮汉,直奔着荣熹走来。 宝儿伸手阻拦,被壮汉抓着头发撞在桌子上,立时昏死过去。 ;格格!一屋子人都涌了过去,奈何都是常年在深宅伺候的丫鬟婆子,难敌土匪悍力。 连张老爷子也被掀翻在地,指着土匪骂道:;新妇已经丧夫,你们这些畜生还要做什么?这是王爷府!你们今日若是敢砸荣王府的明火,明日我便叫督座铲平你们的山头! 几个壮汉不发一言,拽着荣熹的胳膊将人一把扯了起来,相互对视,笑的极其淫邪下作:;娘嘞!老子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丫头!说着把手里提溜算挂的首饰一扔,将荣熹扛在了肩上便向外走。 荣熹僵直的身体抖得像筛糠,觉得周围天旋地转,张大了嘴呼救,却一个字也喊不出声来。 大口大口的喘息声,从嗓子里粗重的吼出,转瞬就被湮没在土匪的高呼声中。手脚软的竟提不起一丝力气,像个死人一样被程黑子扛下了台阶。 荣熹从来不知道,原来人恐惧到极致,是发出不来声音的。走下台阶这一路,满座宾客皆抱头,竟无一人敢抬首。 她本想假死的,可现在,她面前唯一的一条路,只剩悬梁。 用这条命换一个贞洁烈女的牌坊,保住王府名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 赶往土庙 ;不好了不好了!福晋!格格被劫走了!小厮连滚带爬的跑到了前堂,却发现土匪早已没有了踪影。 张氏一巴掌掴在小厮的脸上:;喊什么! 转身对荣安道:;马上调集护院的亲兵去追,荣安,你要是救不回来你姐姐,就给我一起死在外头!免得污了荣王府的门楣! ;是!荣安平日虽总混了些,可如今亲姐姐被绑,早已恨的牙根痒痒,发了狠,心道就算是救不回人,拼了这条命也要屠了大梨树的山头。 谁也没想到,这大喜的日子,先是新郎暴毙,紧接着新娘子又被绑了,堂堂的王爷府,土匪也敢砸明火!果真是乱世,高门望族也难置身事外。 雍肃的车一直停在荣王府外不远处,雍贤幽幽转醒之际,看见荣安带着一队人马向城南追去,立刻坐正了身子,盯着前座的雍肃,声音低沉:;你给我下药? ;今日戏多,我是怕三哥看的累,伤了身子。雍肃手臂搭在车窗外,烟灰扑簌簌的落了一地。 ;出什么事了?荣安追去做什么? ;熹格格被劫,荣贝勒去追了。 ;阿肃!他双眼微合,尽量压住怒意,脸上还是透出狠厉的神色道:;这是最后一次。说完他又重重的咳了起来,几丝猩红落在了暗灰手帕上,嘴角殷红的血痕,让他看起来不胜羸弱。 雍肃听到他扳动车门的声音,沉沉问道:;三哥,你当真要救她? ;阿肃,当日之事再如何不堪,也该随着王爷福晋之死了结了。你记住!现在的荣王府不仅是王府,也是仰仗你庇佑的北地百姓!雍贤推开车门,顿住脚步:;如若熹儿真有不测,我不会饶你。 雍肃扔了烟,盯着雍贤背影的双眼中满是阴翳。 沈业赶到俞山的时候,骆善如她所言,正在亭中静坐,一身深蓝麂皮褂子,与白雪地交映,将清冷美艳发挥到了极致。 ;出来怎么不说一声?沈业问道,俞山四周杳无人迹,连耕地都极其少见。山顶荒芜,树都秃了枝儿。两座山一个倚着另一个,从极远处看,就像月亮倚在一把刀旁,加之山形呈人字,便起名叫俞山了。 骆善看向他,那双眼睛,含着一汪水,在黄昏的余晖中,闪烁着金黄的倒影,沈业从前从未发现她的眼睛这么美。 ;二爷,我怎么感觉骆姑娘怪怪的呢?阿湛在旁边小声问道。 ;过去看看。沈业道,走到亭子中,又道:;来俞山干什么? 骆善蓦然一笑,嘴角僵硬而快速的扯开,盯着沈业道:;我等你们很久了。 ;什么意思?沈业不明就里的问道,骆善这几日总是神神道道的。 阿湛余光一扫,迅速挥手打落亭上飞落的蛇,惊骇的喊道:;二爷小心! 两人向四周看去,只见成群的蛇直立着身体,以惊人的速度朝两人游移攻来,黑色鳞片在夕阳下闪闪发光,三角的头顶,一条条红信子嘶嘶的吐着。 ;你不是骆善?沈业一把扼住腾空飞来的蛇头,向亭中甩去,;你到底是谁! 骆善丝毫不见惊慌,缓缓伸出手臂,掌心向下覆去,口中咒语念念有词,黑蛇立刻臣服的盘在了她的脚下,见此她才小呼声:;我当然不是骆善。说完转身向两座山中间的裂缝走去。 沈业虽身在轮椅上,但活动并未受到太多压制,折扇翻转间,蛇头已被斩落许多,扳动轮椅向骆善消失的方向追去,阿湛紧随其后,一张脸苍白不已,他是最怕这些没有骨头的动物的。 进入山谷裂缝的路上,有一条三米宽溪流,说来奇怪,蛇群至此便不再向前,直立的身体也瞬时柔软下来,盘在一簇簇马莲草中。 阿湛推着沈业下桥,走入裂谷深处,分明是寒冬腊月的天气,走过深谷,竟有一汪清澈见底的湖泊出现在两人脚下。 沈业本以为湖底是山谷的倒影,细看去才发现,湖面之下,居然有两处瀑布,水流倒逆,源源不断的流向深处,湖床处大片泥沙顺瀑布而落。 湖面澄透,唯有湖中心一处黝黑不明,深不见底。 ;怎么不见骆姑娘?阿湛疑道。 ;我在这儿啊。骆善温柔清凉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双臂向前一伸,用不属于女子的力气,将二人猛地推入湖中后,骆善也纵身一跃,三人尽数落湖,随着流沙一同坠下。 沈业没想到自己会被她轻而易举的推下去,还未缓过神来,就昏厥了。 这一日或是黄道不利,城中城外没一处安生。 雍贤带人赶到时,荣安的卫队早已与大梨树土匪打的枪烟弥漫,王府胜在装备,土匪胜在胆气,两方僵持许久,都没抢着上风。现在雍贤的人马一到,土匪立刻现了劣势,节节败退。 ;三叔叔!你怎么来了!你身体不好,快往后边躲!荣安将人向后推去,抬手又是一枪,正打在那逃窜土匪的小腿上。 雍贤按住他:;你不许再往前冲!王府人丁不旺,你不能再有闪失,你姐姐交给我!说完,指挥亲卫护住荣安,自己领了人马就直奔几百米处土匪藏身的土庙。 ;给我打!杀一个胡子老子赏银百两!荣安一扬手,兵卫士气大振,很有些不怕死的意思。 雍贤进入土庙时,周围的土匪已经所剩无几,亲卫几枪便解决利索了,走到门口,雍贤停住脚步:;元朗,你跟我进来,其他人守在殿外,任何人不得放进来! ;是! 雍贤推门而入,庙中空无一人:;熹儿? 偏房突然传出悉悉率率的声音,雍贤厉喝一声:;谁!出来! 四个衣冠不整的壮汉,从屋内走出,面色潮红,脏汗横流;还有两个裤带都未系好,见了雍贤便跪倒在地拜道:;三爷饶命!三爷饶了我们吧,这事儿我们也是受人指使。 雍贤绕过三人肩膀,看到门边露出半截的白色脚腕,上面尽是灰泥,脑子嗡的一声,大步冲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 我娶你 ;熹儿.雍贤扶住墙,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握着枪的手关节泛白,气的发颤。 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姑娘,此时身上只有一件破碎的红色肚兜遮体,鬓发散乱的贴在湿濡的脸上,一侧的脸颊红肿不堪,血渍顺着嘴角流到了雪白的脖颈上,下体的碎布片,已经难以完全遮盖;凝脂般的手臂和双腿遍布淤青掐痕。 雍贤只看了一眼便转过了身,怒视着几人,冲向前去抓起一人的衣领,将人打翻在地:;畜生,畜生! ;三爷饶命!我们也不想霍霍好人家的姑娘!这都是! 砰!的一枪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倒在了地上,嘴还张着,头上的窟窿一丝丝的往外渗着血。 雍贤转过头,交代元朗:;割了舌头,剁成块,喂猪。 ;是。他从未见雍贤如此狠辣的神色,虽与他无关,可背上还是浮了冷汗。 ;明天早上,我要在城门上,看见程黑子的人头。雍贤眸色阴冷,说完,解下厚重的披风走向屋内。 ;是!元朗领命,开门将人带了出去,;看好门,任何人不得进入。 ;是! 破败的小屋里,那张清纯交杂媚色的脸庞上,如今只剩万念俱灰。 雍贤握着披风的手微微抖动,侧着脸,盖在了荣熹的身上。 她双目怔怔的,望着一个方向一动不动,似乎早已经死透了,只是眼睛还没闭上。 ;熹儿,我是三叔,你看着我。雍贤捧着荣熹的脸,见她毫无波动,若不是还有鼻息,他真以为人已经没了。 ;我会将黑江寨所有人的头垒成一座山,给你报仇。雍贤摘下手套,一双骨节分明,洁白干净的手掌,不停擦拭着她脸上的血污。 ;熹儿,你说话,你说一句话。雍贤眼中含泪,他少年最艰难的时候,府中的几个孩子都不与他亲近,只有荣熹一直在他身边环绕,每日唧唧喳喳个不停。那种童真无邪的陪伴,是他此生最难得,也再无法企及的时光。雍贤将她当作亲人,跟雍肃,雍谏一样的家人。 这个看着长大的孩子,本该像传世名画一般,被人好好珍藏;现在却被撕碎又踩在脚下,滚满了不该触碰的泥污。本该是明艳世间的富贵牡丹,如今连枝叶都被悉数剪断。 都怪他没及时赶到,怪他没拦住雍肃,一切都是他的过失。 ;熹儿,你不要怕,三叔在,不会有人伤害你了。不要怕,以后你就在三叔身边,我娶你,不要怕.雍肃不断擦拭着荣熹脸上的脏污,将她的发丝一缕缕擦干,拢到耳后,渐渐的,他看到那双本该含情的丹凤眼中蓄满了泪,绝望的向外溢着。 荣熹看着木窗,一片白茫茫的光映在她眼中,在那光中,她看见了明寿,一身布衣,笑着走来,那么干净,那么无暇,是她这辈子不再拥有的纯净。 这本就是个痴梦,或许她早就死了,在华儿溺毙的那年,她就该一起沉入塘中。 刚刚那些人,情欲深处时说:督座咋地,能比咱们好到哪去啊!恶事照样不少干!美人儿,你可怨不得我们,怪就怪你怎么得罪了上头的人! 天道轮回,这都是她的报应。 荣熹再也忍受不住,死死的抱着雍贤恸哭起来,她哭的撕心裂肺,听得雍贤心痛不已,当她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时,健硕的肌肉并未绷紧,而是毫无防备的任她撕啃,直到血腥味四溢在空气中,皮开肉绽,荣熹才松开,死气沉沉的瘫在雍贤怀中,缓缓的吐出几个字:;三叔,我嫁。 ;好。雍贤握着她的手,似是在对她承诺,也似是对自己,;只要我活在世上一日,就不会叫你受半分委屈。 所有人都知道荣王府的熹格格,被土匪砸了明火,是雍家三爷跟荣贝勒一起将人救了出来,雍三爷率军荡平了整个黑林寨,所有胡子都被杀了,头颅拿铁丝串到一起,在土庙前垒成了一座人头墓。 已经消失在众人记忆数年的雍贤,以这样一种血淋淋的方式,再次出现。 雍肃一直坐在正厅等着,见雍贤下车后,转身抱过一裹着大氅,浑身遮的严严实实的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荣熹:;三哥,张家的长孙媳妇,你带回来算怎么回事? ;大礼未成,熹儿就还是格格,聘礼我已经遣人送入王府了,从今日起,她就是你三嫂!雍贤盯着他,;我能让你坐上这个位置,也能让你下来,所有事且等后话。你若还当我是三哥,就别再生事! ;七弟不敢。雍肃立于一侧,让开了路。 雍贤不知道,他怀中的荣熹,手掌死死捂在嘴上,没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即便她被裹得看不到一丝光亮,也能感受到雍肃落在她身上那道炙热的目光,她害怕,也恨,当恨多过害怕时,她知道自己快活过来了。 荣安一回到王府,就被张氏拖拽住:;你姐姐呢?你姐姐呢! ;母亲,长姐她.荣安目光错开,落到一旁。 张氏立刻明白了,险些瘫坐在地上,还好荣安及时扶住:;三爷说,为防有漏网的胡子回来报复,先让长姐住在督军府,由他亲自照看。另外. 荣安侧身,张氏看着后面卫队百十号人抬着的箱子:;这是什么? ;报告!元朗上前一步,行了军礼:;三爷说,大礼未成,格格还是未嫁之女,这八十八箱珠宝奇珍便作为聘礼,求娶荣熹格格入雍府为正室夫人,待格格病好再行大婚之礼,还望福晋成全良缘。 虽无媒人,也无三书六礼,可却有一支军队,近百箱奇珍。 荣安牵过张氏,压低声音道:;母亲,这是长姐最好的归宿了。 张氏点了点头,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上午还是未出阁的千金小姐,夜里便. ;一切听你们三爷的吧。张氏一下苍老了许多,眼角面庞都透着疲倦,转身缓缓步入内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章 是个小鬼 沈业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处石阶上,身下轮椅丝毫未坏,阿湛也晕在不远处。 ;阿湛!沈业几步过去,弯身探了探他的鼻息,见无大碍才放下心来,抬头大量四周环境。 发现面前竟是座宫殿,构造简单,斗拱硕大,红柱下粗上细,顶覆金黄琉璃瓦,房脊两端嵌着粗野的鸱吻,一看便知是唐朝的宫宇。 但仔细看去,又有新筑的痕迹,东、西、北三向皆盘踞着一条三米宽的青龙雕像;青绿色龙尾盘卷祥云红柱,巨大雄劲的龙爪攀扶在上,龙身矫健,腾空蜿蜒于屋顶盘旋。 三条龙龙头在宫殿上空相碰,龙爪相互依附,巨目圆睁,口中獠牙赫赫;须发雕刻的十分真实,在空中长飘飞舞,气势汹汹,威仪棣棣。 阿湛扶着后脑勺,龇牙咧嘴的睁开眼睛:;嘶见沈业静坐在一旁,忙上前问道:;二爷你没事吧! ;没事。沈业一摊手,浑身上下连丝灰尘都没沾到。 ;这怎么还区别对待的。阿湛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抬头望着天,看了一圈:;这是哪啊。二爷,你看那上边,那是鱼吧? ;这是水下宫殿,头上应该就是刚才的湖。 ;二爷。宫室的门随着女子的声音,一同打开,殿内一尘不染,正大光明的牌匾立在骆善身后。 ;你到底是谁?骆善在哪?沈业厉声问道。 骆善伸出双手,抚摸上自己的面颊,温柔的笑道:;我就是啊。 ;你放屁!阿湛骂道,他这一大声说话,后脑勺还嗡嗡的疼:;你把我们整这来干什么! 骆善缓步上前,半蹲半跪在他面前,眼中挟着深远的悲怆,一双手按在沈业的额头上,他慢慢阖上眼睛,零零散散的碎片走马灯似的飞速滑过。 沈业看到很多怪物,粗长柔软,像巨蟒的身体,转过身来却是一张张人皮,花一般的容貌,覆在细长的身体上,一张血淋淋的没有皮肤的脸将人皮撕裂,露出了瞳孔和嘴巴。 它笑了,十几条细长的红色信子从口中吐出,像一条条触手,朝沈业直直的冲了过来,冲到他面前的时候,被一把大火燃尽。 ;救我,救救我们。骆善额头落下汗珠,喃喃的说着,似乎不是她一个人的声音,而是被几百道声音簇拥着,喊出的一道似人非人的声音:;啊! 沈业蓦地睁开眼睛,见骆善呕出了一大口血来,她扶着石阶坐下:;我不是骆善,我只是暂时借用了她的身体。你们要是想救她,就跟我去打开那道石门,将那后边的冤魂放出来,我自会离开她的身体。 ;门后面是什么人?沈业问道。 骆善垂下目光,掩盖住眼中的不安:;是我的家人,我们不小心掉进了这个地方,再也没出去。 沈业看着那道门,心中颇为怀疑:;她们是生是死? ;我已经死了,但我夜夜能听见她们的哭喊,这里边一定还有活着的人,我求你救救她们!骆善转身扳着他的膝盖,满是泪痕的脸上尽是凄艳。 ;你从骆善的身体里出来,我们就帮你开门。 ;不行!骆善忽然发疯似的离他几丈远,;我要这具身体!在门打开之前我是不会出来的!为了走出这座地宫,我已经快死了,如果不是遇见这具身体,我早就魂飞魄散了!她抚摸着自己的手臂,贪婪的笑着:;我从来没遇见过这么有养分的女人,在她身体里,我能呼吸,我还能闻到香气,我好高兴啊. ;二爷,她怎么疯疯癫癫的?阿湛在旁边小声道。 沈业盯着她,眉目清厉,毫无斡旋余地的说:;我要见骆善,见不到她我是不会帮你的。 ;你不想让骆善活过来了吗!她难以置信的看向沈业。 ;等你将这具身体的养分用完,自会离开,我可以等她醒。沈业淡笑,推着轮椅转身便要离开。 ;站住! ;我答应你!骆善走过来,看着沈业:;我可以让她醒过来,但前提是我要跟她共用一具身体,不然你们走不到地宫大门。 ;好。沈业淡淡道。 骆善看着他,缓缓闭上眼睛,忽然间,身体就像失去知觉一般,直挺挺的向下倒去;阿湛赶紧将人接住:;我嘞天,咋这么沉! ;嗬~!骆善猛地吸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像缺氧了似的,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抓着阿湛的手掌越来越紧,直到胸口那团压抑的郁气消散。 ;嗬,嗬~憋死我了,憋死我了.骆善捂着胸口,瞪得圆滚滚的眼睛看了看阿湛,又看了看沈业:;你们怎么了?这,这哪啊?骆善看着头顶游来游去的鱼,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嘴巴半张着,不敢置信的说:;鱼?会飞? ;你好歹也是神婆,怎么让人附身了都不知道?阿湛嫌弃的说道,松开手,给骆善晃了一下。 ;附什么身?我让人附身了? ;应该是在客栈的时候,是你把铜镜的红布掀开了吗?沈业问道。 ;不,不是啊。骆善回忆着,那天夜里,她胸口一直闷得慌,起来找水喝,没成想,刚坐起来就看到一面镜子。迎着月光,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越看越觉得陌生;她并没有笑,可镜子里的人却朝她笑了一下,笑的那叫一个开心,吓得她一哆嗦;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镜中那人越靠越近,最后竟半张脸都浮出了镜面。 阿湛听得直瘆得慌,沈业听她讲完,揉了揉眉心,有些怀疑她的业务能力了:;她提了条件,你醒过来得跟她共用一具身体,直到打开地宫大门。 ;谁啊?骆善一头雾水。 ;我。她是身体里出现了另一道声音,骆善一愣,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瞪大了眼睛,朝沈业指了指,满脸的惊愕。 ;我很喜欢你的身体,不过等你们帮我开了门,我会言而有信从你身体出去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章 三龙环抱 骆善一时间不知道该对着哪说话:;你,你是谁啊? ;我是鬼啊。那声音轻飘飘的,还透着几分可爱,听起来像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子。 ;鬼?你一个鬼你跟我这么嚣张!你知不知道我做的什么生意!骆善气的头顶冒烟。 ;但我现在在你的身体里,你想干嘛呀?自杀吗?小鬼笑嘻嘻的说,;我又没有什么坏心思,就是想请你们这些厉害人物,帮我把门打开,我的姐姐都在里面呢! ;我怎么知道她们是不是恶鬼?骆善一抬头,便看见宫宇上的三条青龙,心中一惊,转身对沈业道:;非至邪之物,是绝不会用三青龙镇压的,这檐下的古符字已经写明,地宫大开,百鬼出殿,这道门绝对不能开! ;那我现在就杀了你!小鬼的声音变得凄厉,;这三条龙镇压的不是我们!是地宫里的怪物!就是那些怪物,把我们从岸上拖了下来,地宫里面已经白骨成山了!如果你们不打开地宫的门,还会死更多人的! ;你都上我身了,我怎么可能信你!骆善嗤笑一声,转身就要走。 沈业拉住她的手臂,淡淡道:;刚刚她给我看了一些记忆,地宫下却有蛇怪,披着人皮,腹中裹着人脸。还记得你那张画像吗?也是蛇脸人身的,说不定这之间有什么关联。 骆善点点头,问道:;你不是鬼吗,怎么自己不去地宫看看? ;我没有肉身,一靠近那些蛇怪,就会烟消云散的。小鬼委屈巴巴的说道,;你相信我,如果里面真是恶鬼,你是神婆,驱鬼不就行了吗!可如果里面是我的家人,你们不开地宫,就是见死不救。 ;呦呵!你这娃娃鬼还会道德绑架了?骆善想拍她头一巴掌,想起来这是自己的身体,抬起的手又放下了。 ;我们三个,未免势单力薄,不如先出去调些人马来。沈业道。 小鬼立刻喊了起来:;不行不行!她们没多少时间了!再不救人就饿死了! 骆善无奈的抿着唇,说道:;二爷,不如让阿湛先回去叫人,我们先进去探探路。 ;不行!那太危险了!阿湛立刻否定这个提议。 ;放心放心!我会保护你们二爷的!骆善扯过阿湛:;你放心,我这功夫比你还好呢,能打人也能打鬼! ;你!阿湛见沈业朝他点头,一时哽住:;你最好照顾好二爷! ;放心!只要你快去快回,我们就尽量多活一阵!骆善笑道。 阿湛立刻问道:;小鬼,怎么走? ;顺着石阶,一直向上,有一个洞口通往山外的亭子。咱们也快去吧!小鬼催促着。 ;行行行,真絮叨。骆善说完,从怀中掏出半截玉佩,放到沈业手中:;这是保命符,你拿好,只要我活着,这东西就能护你一阵子。 ;你怎么办?沈业看着半截玉佩,眸色多了几分深沉。 ;我保命的方法可多了去了!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骆善转身一笑。 ;你俩真腻歪。小鬼嘟囔道。 ;闭嘴!骆善没好气儿的骂道。 骆善一进宫殿门,也有些胆突的,甚至想着,要不等阿湛回来也行,小鬼好像看穿了她的想法:;你怕了啊? ;放屁!我有什么好怕的!骆善吼道,;往哪走啊? ;转一下右边佛像旁的佛龛。小鬼道。 骆善上前,用力扭动,轰的一声,面前的大佛从中间分裂开,沉积已久的灰尘落了她满身:;噗!啊嚏!我的天这灰. 沈业从后面握住她的手臂,不知道从哪捡的石头块,扔到了地上几枚,剩下几枚破空飞过。 石块横空飞过,墙两面立刻有流箭飞出,地面的石块已经被吞噬,骆善离近了一看,脚下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箭矢。 ;多亏二爷了,不然我可成刺猬了!骆善捂着胸口,后怕的说道。 ;也不知道是谁说要保护二爷的。小鬼偷笑着嘟囔,奶声奶气的可爱极了。 沈业淡淡道:;有些机关根据重量触发,小心脚下。 ;嗯。骆善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灰尘的石砖上,透着古旧的青色。 前面的石门,才是真正的入口,两边墙上立着两盏油灯,忽明忽灭。 如果骆善没猜错的话,开关就是左手边的狮头像,正要走上前去,就被沈业叫住:;等等,别动! 骆善闻言立刻停下脚步,一动不敢动的站在原地,沈业声音极轻:;你不要动,这两盏不是油灯,是黑蛇。 ;嗯?骆善大气也不敢喘,余光能瞥见右侧明灭不定的烛光,缓缓抬眼看向左上方,沿着石狮向上看,才发现那道黑色的影子不是灯柱,而是蛇尾,扁平的贴在石墙上,一打眼还以为是嵌上去的石块。 沿着蛇尾向上,蛇身渐渐盘成一圈,以极诡异的姿势,在圈上又折成了方形,蛇头迂回直立,红信子抿在唇边,一双眼睛倒映着鳞片的光。 骆善终于知道那光为什么忽明忽暗了,蛇头的黑鳞带有微弱光芒,蛇身随着呼吸起伏不定。 此刻那条蛇硕大凸起的眼睛,正一动不动的盯着骆善,一直藏在口中的红信子,嘶嘶的吐了出来。 ;倒! 骆善闻声立刻向后倒去,巨大的动作幅度,让两条黑蛇都朝她飞扑过来,猩红的三角口大张,獠牙狰狞,那可不像是蛇的牙,倒像野猪。 ;他妈的,还会飞?骆善重重的磕在石板上,一面厚重的铁扇向空中飞转而过,身前一道黑影闪过,几滴微热鲜血溅在她的手背上。 沈业接住扇子,打落了迎面撞来的蛇头。 等她看清的时候,两条蛇已经断成了四截,还在地上蜿蜒着蠕动,沈业低咳两声,手中的扇子滴着血。 ;二爷!骆善连忙上前,扶着沈业问道:;受伤了吗? ;没有,老毛病了,无妨。沈业低声说完,毫无血色的唇勾起一抹淡笑,;里面的路会更难,你走在我后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章 朱雀宿主 骆善应声跟在后面,从腰间抽出了短刀,她本以为镇守地宫的,无非是些兽类,横冲直撞的杀了便是,谁料竟如此狡诈,迷人眼目。也不敢再大意,每走一步都暗暗斟酌。 目光落在沈业身上的一瞬,多了几分欣赏和疑惑,这样心思缜密的人,怎么会残了双腿,坐在轮椅上呢。 走下台阶,面前是一片开阔地,脚下砖石古旧,像是被很多人踩踏过的样子,不禁道:;这水下地宫,应该没什么人知道,怎么到处都是居住的痕迹? ;或许是先有地宫,后有水。沈业淡淡道。 这处开阔的广场两边,全部是十几米长的藤蔓,似乎一直延伸到湖面上。 ;要不是这藤蔓有叶子,还以为又是黑蛇呢!骆善看着两边岩壁上的藤蔓,每一根都有一米粗细。地下并没有风,但硕大的绿叶却不时抖动着,藤蔓外裹着一层银鳞,才让她忍不住想起刚才的黑蛇。 沈业看着那些扑簌生辉的银鳞,才想起来,他在湖面上看到的瀑布,并非是真向下流去的水,而是这些深绿藤蔓上的银色光斑,在阳光照耀下,随着水面波光一同闪动,营造的水下瀑布奇观。 两人继续向里面走去,竟然没有丝毫阻碍的迹象,骆善走在前边,推开了尘封已久的大门,一阵大风铺面刮来,夹杂着泥沙,骆善搓了搓鼻子,感觉吸进了一肚子的灰。 ;二爷,我推你。骆善话音刚落,一转身就见一蚁头骨蛇直立在沈业身后,半米长的红信子耷拉在嘴外,乳白色的黏液丝丝拉拉的滴在地上。 骆善立刻抽了刀,朝着蛇头扔去,手心冷汗黏腻,这近在咫尺的距离,她这把刀要是偏一点,沈业的命恐怕就要交代这儿了。 飞刀擦肩而过,直刺入骨蛇腹中,沈业趁势回手一扇,极强的掌风将细长的蛇信子斩成两截,骨蛇粗软的身体向后一仰,重重的跌在地上;沈业立刻逃开,到了台阶上才看清这蛇的模样。 一颗黝黑的蚂蚁头下,蛇身皆是白骨,十几节骨头串连在一起,像是刚从地下挖出的遗骸。 倒在地上的蚁头骨蛇痛苦的扭动着身躯,剧烈摇晃激荡起满地尘灰,可刀柄也很快从骨头缝中掉了出来,骨蛇匍匐着蜿蜒,咔嚓咔嚓几声,骨蛇一点点重新直立起来。 断掉的信子,鲜血与黏液混杂。 ;卧槽!骆善低骂了一声,;这什么东西!二爷你带雄黄了吗! 沈业不知道该哭该笑,骆善立刻闭上了眼睛,反手捏决,一道金光从她眉间迸发,随即覆灭成红痕。 那道红痕弯然崎岖,沈业认出是通古斯语,也就是满文的语族,意为‘朱’。 手腕处的鸾凤纹身如被注入鲜血,蜿蜒而上,骆善低念语决:;四方神像,出! 一道凤鸣响彻地宫,火红的朱雀在她身后大张翅膀,一跃而起,直冲向蚁头骨蛇。 尖锐的双爪刺透蛇骨,将其勾吊在半空中,蛇尾在地上左右摇晃,铮铮作响。 隐约中,蚁头竟浮起一张人脸,柳眉狐狸眼,似人似妖,十分骇人。 ;人头!是那张人脸!小鬼在骆善体内,像被刺激到了,上蹿下跳的喊叫着。 骆善捶了胸口一下:;别动!气息全乱了! ;哦。小鬼乖乖安静下来。 蚁头骨蛇大口一张,毒液迸溅而出,骆善双指并拢朝地面打去,一束金光炸裂,向四周环绕,拢在两人身上。 毒液触碰到金光,被弹落在地,滋滋冒着绿色浓烟。 ;呕。骆善干呕一声,;这要是砸我身上,还不得毁容。 ;你直接就成骨灰了。小鬼偷笑着。 沈业闻言十分无奈的牵起嘴角:;你还有心思说笑。 ;二爷放心吧,这等不入流的小东西,费不了什么力气。骆善笑呵呵的说完,见那蛇奄奄一息,正准备收手。 就见蚁头猛地向上抬去,好像在做垂死挣扎。 白色的骨头节节断开,向四周的崖壁飞射而去,重重的砸在藤蔓上,又滚落在地。 藤蔓摆动的幅度又粗重了些,一来一回间,那层银鳞像蛇蜕皮一般,顺滑的淌了下来。 朱雀本驻足空中,见状竟要往回跑。 小鬼大笑:;你这神兽怎么还带往回跑的? ;妈的,富贵儿要是在就好了。骆善暗骂一声,抬手以两指指尖划破手掌,推向空中,细如丝线的鲜血,源源不断的注入朱雀腹内,空中地面,千丝一线引着。 脱落的银鳞从四面八方汇聚成了一团,如成群结队的蝗虫,忽上忽下的游荡在空中,离的近了,骆善才看出来,全都是扑棱蛾子。 ;真恶心,怎么是一堆虫子! 朱雀双翅向空中一震,引喉长啸,一束炙热的火光从口中吐出,将银鳞虫团团围住,片刻的功夫,落了一地黑色灰烬,不少闪着火光的虫腿还在弹动。 蛋白质的香气流进了两人鼻中,沈业看向骆善,见她望着地上的虫子怔怔发愣,笑问道:;饿了? ;嗯。骆善委屈的一瘪嘴,坐在了石阶上,喘着粗气,;好几天没尝过肉味儿了。 ;怎么可能,我可没替你少吃!小鬼笑嘻嘻的说。 骆善揉了揉眉头:;你快闭嘴!吃东西的时候不叫我 沈业看着她的面容,眉心倒与易夫人有些神似,想起刚才的一幕,不禁问道:;你怎么会有四象令? ;不知道,从小就有,一开始只会点火,只要我想,手指这样一动,火苗就出来了。骆善说着还演示了一番,;后来不小心把屋子烧了,我还以为自己完了,没想到朱雀出来把我救了。 ;还说呢,老子睡的好好的,就听外边大吵大闹,谁能想到四象宿主会差点给自己烧死! 空旷的宫殿传出一道悦耳的男声,两人朝着说话的方向看去,朱雀一身骚气的红衣,一边擦着嘴角鲜血,一边走了出来。 ;你真好看。小鬼吃惊的说,;我从来没见过比你还好看的男人。 骆善不知道怎么的,下意识看了眼沈业,她觉得沈业更好看一点啊,嫪晋这只大雀,比女人还风情艳丽,真让人不开心。 ;你不睡觉,出来干嘛?骆善问道。 ;你不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反倒说我,才几个月没看见,怎么又差点死了?嫪晋也坐在石阶上,话是对着骆善说的,目光却一直盯着沈业。 没等骆善回答,就自顾自的问起来:;你是沈家这代的宿主? 沈业没有说话,他的宿灵可不会这么没有礼貌。 嫪晋也不生气,笑着倚在骆善身上:;小善善,你快再给我喝点血,我都几个月没开荤了。 骆善一脸嫌弃的推开他:;说不定我最后是被你吸干血死的。说归说,还是递过了手腕。 嫪晋满足的笑着,捧起手腕便张开了嘴,牙齿霎时变得尖利,笑道:;我轻点。试探的扎了扎血管,生怕骆善会疼,想只戳个小孔,谁知几下过去还没扎透。 骆善毫无耐心的伸手一滑,腕间的血立刻流了出来:;快喝吧!随即疑惑的问道,;二爷,你家的也这样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章 义父,要掉了 ;什么东西?荣熹看着宝儿双手握着什么纸张,在门口迟迟不决。 宝儿闻声走进内室,将信递给荣熹:;是明寿法师的信。 ;什么时候来的?荣熹面无血色的脸露出欣喜,立刻扶着床沿艰难的撑起身子,急急的接过信,小心的拆开油封。 ;刚刚。宝儿说完,转身去关房门。 荣熹打开信纸,满页墨痕生香,笔迹清秀隐逸,只写了几个大字:‘不问调伏损梵行,期颐偕老不负卿。’ ;我知道,我就知道!圆润晶莹的泪珠滚落纸上,荣熹抱着信纸靠在床幔前哭着,她断然不会去寻死! ;格格,明寿法师说,十五日丑时,接你离开,这是地图。宝儿从怀中拿出地图,铺开,;到时候顺着这条路一路向西出城。 荣熹将信纸叠好藏入枕下,抓过地图,引着蜡烛烧了:;告诉明寿,事情了结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格格,你. ;你一会儿回趟王府。荣熹将袖口向下拉了拉,盖住手臂的青紫淤痕,眼角泛着清凉的微红,;你拿着我的牙牌,去找大管家,让他把大婚当日所有宾客一举一动,拉张出单子来。还有土匪来了之后,这些人的动向,要详细,一刻都不能错! ;是。宝儿应道,目光落在燃烬的地图上,;格格,你不去一趟山上吗? ;不必了。荣熹微微低头,乌黑的长发散落肩头,浑身的痛楚让她坐立难安,只得强撑着道:;有他这句话就够了。 ;扶我起来,我要去见三叔。荣熹掀开棉被,连脚趾都遍布血痕。 宝儿上前服侍穿鞋,目光落在那伤口上,眼里瞬时就含了泪,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格格,咱们走吧,离开这鬼地方。 ;有些人不死,我这辈子不会安宁。荣熹气息如游丝一般,扶着宝儿的手坐在梳妆台前,盯着镜中的自己,一张素白的脸,如同将死之人,没有半分血气。 她扯着僵硬的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却比哭还难看,荣熹抓起眉笔,一言不发的勾勒着,那张青涩的面孔似乎在一夜之间有了棱角。眉宇之间的稚嫩,就如春日杏花,已被冬日寒霜打断了枝叶,躯干虽四分五裂,可尖锐的枝杈也拥有了致命的攻击性。 雍贤跪坐祖祠前,声音沉沉的:;阿肃呢? 元朗低声道:;孟老板来了。 不必多言,雍贤低叹一声,站起身来:;阿肃年少失怙,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教导无方,以至他成了今日如此乖戾的性子。 ;三爷不必自责,许多事若非督座一意孤行,不至于此。 雍贤向外走去,低咳了两声,苦笑道:;看我现在的身子,这么小的风都吹不得。我已经四十多岁的人了,熬不了几年。看着熹儿长这么大,总得在走之前,给她安排个好出路。 元朗皱着眉:;自从姑奶奶和离,福晋王爷便相继离世,看督座的意思,一定要斩草除根才算完。 ;华哥儿的死,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元朗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有些木讷的俊朗,他自幼追随雍贤,是个只知道为主命是从的忠仆。这么多年沙场征战,两人早已生死相付,雍贤对他也是亦主亦友。只要是雍贤的命令,他拼死也会完成:;如今的江北三地,若是督座一心想除了熹格格,除了您,恐怕没人护得住。不如属下带她离开江北,找一处小城藏匿起来。 ;别看天下这么大,真想找,却藏不住一个人。雍贤棱角分明的一张脸上,满是温和,与雍肃截然不同。 ;阿肃的性子,只有她成了雍家的人,有了雍家血脉,才能保住下半辈子。 ;三爷也该为雍府留些人丁。元朗淡笑。 ;去书房将我手抄的《金刚经》拿来,我去趟佛祠看看大姐,阿肃的执念,王爷夫妇的离世解了三分,熹儿解了一分,剩下就要看大姐了。 ;是。 雍肃所住的慎庭中,下人守在外面大门前,离卧室十几米的距离,还听得到那破碎的求饶声,玉碎般清透的声音,一声接一声的哀哀求着。 每每孟良鄘踏入雍府,慎庭的暖阁便铺好了红烛暖帐。雍肃粗糙的手掌死死掐着他细白娇嫩的脖颈,另一双手握着他纤细精瘦的腰身。 这就如同唱戏之人颠倒了位置,本该在台上的新月,被一弯树枝压在了水面;月上柳梢,脉脉旖旎之时;有人粉面香汗,舌尖含着春浓津津,揉搓出了玉颗流香;乌云搏弄新月,蹭上了滑腻云露;拨开叠叠云雾,再看时,已是薤露灌在了牡丹心。 咿咿呀呀的恰恰莺啼,随着这场羞云怯雨,落下了尾声。 孟良鄘躺跪坐在榻上,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看着他换了堆大大小小的药罐,一一拿上了床榻,不禁脊骨抽动,眉头轻蹙着,轻声呜咽问道:;义父,要掉了。 ;这可是上好的和田暖玉,你敢摔碎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章 易家二小姐 ;那这几日就别想回去了。雍肃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眼底强压着一片浓情之欲。 沈业一行人还在向前走着,多了嫪晋,几人的脚程也更快了些;可脚下的路却越走越窄,渐渐的逼仄起来。 ;善善,你不是查人尸呢吗?怎么跟他凑一堆儿了?嫪晋紧跟在骆善身侧,每每看向沈业都十分防备。 骆善小心脚下和周边,无暇理他:;你很吵啊。 ;我跟你说,他可不是什么好人,这回来地宫是不是也是他让的? ;没事儿,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骆善笑嘻嘻的说。 沈业默不作声的走在后头,他一直都知道,尧姑照顾的孩子是当年易家的二小姐。 但从未想到,那个连亲人都无法接纳的孩子,能自己习的这么一身好本事;心里也多了些安慰,也算没白费他当年差点废了一双腿才换得的出路。 通道顶越来越低,骆善躬身扶着墙壁走在前头,对身后人所想的一切都惘然不知,只是发觉气压变得稀薄,一呼一吸间颇费力气。 ;善儒。沈业忽然出声,骆善停住脚步,回头关切问道:;怎么了?二爷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沈业从怀里拿出一个木筒,里面是一根雕龙画凤的白蜡,那火柴点燃后,递向了嫪晋:;你在前面走着,若是蜡烛熄了,咱们就往回走。 嫪晋没有伸手,见骆善瞪了自己一眼,才不情不愿的接过:;知道了。 话音刚落,三人头顶就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巨物从头上的地面跑过,灰尘从砖石的缝隙间簌簌落下。 ;不会是地震吧?快出去!骆善赶紧抓住沈业的轮椅,向外推去。 不料沈业转身便把人扯进了怀里按住,声音低沉迅疾:;扶稳!车轮飞快的向外滚去,若是按低着头跑的速度,所有人都别想出去。 骆善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隐隐飘进沈业鼻中,是只能在春日闻到的清新气息。 车轮一滚,在不算平滑的地面咯噔作响,十分颠簸,骆善只得维持现状,抓着沈业的腰部,一动不敢动的坐在他腿上,脊背僵直,脸不知怎么也红了起来,目光侧向一旁,不敢转头。 ;诶!还有我呢!身后传来嫪晋吭哧带喘的声音,蜡油滴了满手,烫的他够呛。 随时千钧一发的时候,骆善还是忍不住大笑道:;你跑什么!倒是用飞的啊! 嫪晋低骂一声,扔了蜡烛,手掌向下一垂,红色羽翼便从袖口翻涌了上来。 骆善看着沈业额上微微浮起的汗珠,有些尴尬,心里想着是不是自己太沉了,给人家压的转头一道红光就掠过他们,直冲向了洞口。 ;善儒,你.沈业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都是不相熟的才称句儒,二爷还是叫我阿善吧。骆善笑道。 ;阿善。沈业轻声道,他听着这两个字从自己嘴边吐出,倒像是在叫一位熟识的故人,将本来想说的话忘到了脑后。 嫪晋一冲出洞口,就恨不得再钻回去,可看这眼前这一幕又不能见死不救,犹豫之际,身后两人也冲了出来。 骆善一出通道,就生了一身的冷汗,地宫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这么多人,岩壁两边的藤蔓晃动的幅度猛然增大;这回不必细看,就瘆的人不敢睁眼,小到一米,大到五六米粗细的墨绿大蛇,正顺着岩壁两边蜿蜒爬行,忽高忽低的游移着,众人似乎被包裹在了蛇巢中。 ;二爷,这是沈家的人吗?怎么不见阿湛?骆善问道。 ;快走,快走!骆善体内的小鬼大声呼号着,像是被人捏住了喉咙,声音尖细刺耳,引得所有人都看向这边。 ;别喊了别喊了,我知道!骆善堵住耳朵,声音便从其他部位发出,像是浑身上下都有嘴,怎么也捂盖不住。 被众人团团保护在最中间的贾世仁,拨开人群,大步走到了三人身前,一同前来的还有身披袈裟的法师。 那双老态浑浊的眸子,散发着鹰鹫般的狠厉:;大师,就是这个声音,快除了这遗乱世间的祸害! 骆善还未明白事情原由,就见大师手握佛珠,念起了咒语,她只听清其中有一句是《五方佛心咒》,其他一概不懂。 ;你们是谁!这个小鬼我来收,不必劳烦动手! 贾世仁目色严厉:;鬼怪作乱,才会将你们引入此地,若是放出地宫中的妖魂,江北三地必将生灵涂炭! 骆善听到体内小鬼发出凄厉嘶裂的哭喊:;爹爹救我!爹爹爹爹放了她们!爹爹救我. 贾世仁一挥手,一行人立刻将三人围护起来:;这崖壁上的墨蛇是镇守地宫的灵兽,若是彻底苏醒,我们谁也走不出去!快走! ;爹爹救我.小鬼气息咽咽,游丝一般的声音,彻底消散在空中。 一阵抽痛从腹部传来,骆善疼得半弯着腰,恨不能将自己蜷成一团,那小鬼好像出现在她的面前,一双圆润的眼睛,蓄满了泪水,委屈的眨了眨:;姐姐,我好疼。接着就变成了一团烟。 小鬼消失,骆善的意识也随之消失,像被抽光了力气,身体一软,向后跌去。 沈业立刻上前将人接住,探了探鼻息,已经十分微弱:;阿善! ;施主不必担心,这位女施主邪祟入体,损了元气,出去后好好调养,两日便可醒来。那位大师平静的说着,看着沈业的眼中并不十分无欲无求。 沈业没有理会,在众人的围护下出了地宫,回头看时,发现岩壁的墨蛇渐渐趋于平静,甚至有些影影绰绰的虚幻。 从俞山脚下的凉亭出来时,已是月上梢头,寒风习习的沈业,沈业注意观察四周,并未发现来时的黑蛇,心中生疑。 前边的贾世仁停住脚步,转身问道:;尊下如何称呼? ;沈业。 ;沈二爷!贾世仁两只深陷的眼睛,迸发出精干的光来,几步上前一揖:;家中产业鄙薄,幸得青帮多年照拂;现下天色已晚,回城且要些时候,不如前往舍下一聚,也好为姑娘诊治。 ;走吧。沈业颔首,将人向上托了托,没想到十八岁的姑娘,身子骨竟这样单薄,似乎连沈家稍微胖些的猫,都比她重。一想到同样都是金钗玉貌的年纪,自家的妹妹无忧无虑,锦衣玉食;而她却要生计奔波,吃尽苦头,在死人堆儿里打转,心底便是一阵怜惜。 嫪晋走在后面,脸上明晃晃的写着‘我不高兴’四个大字,这些小厮也不知道怎么惹了这位爷,只得离的稍微远些跟着,生怕这几位老爷的贵客一时气不顺,让他们遭了秧。 贾府立这倒挺近,十几分钟的功夫就到了,一进门贾世仁就吩咐管家:;赶紧叫大夫过来,给这位姑娘诊治身子。 随即对沈业道:;二爷这边请。贾世仁在前边带路,;村野寒舍,比不得沈园,二爷将就一夜,明日我再着人好好布置。 沈业淡笑,意有所指:;阴沉木作窗框,贾老板真是慧眼独具。 ;二爷笑话了,小门小户的装饰,入不得眼的。贾世仁笑意微敛,很快就恢复从容。 从入府,沈业便注意到,贾家府中凡是木质之处,都选用阴沉木,且处处古朴苍劲,透着远古的峥嵘;非千年不可得的稀有木材,在贾府竟拿来搭门槛,装窗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章 烧一把火 宝儿从荣王府急匆匆的赶回雍府,将管家列的名单交到荣熹手中:;格格,大管家说土匪刚来的时候,所有宾客都没反应过来,被困在了前堂;只有督座反应及时,护送着三爷出了府。 荣熹看着纸上这些人的行迹,这些年她一直自己骗自己,额娘死于难产时,她想自古妇人产育,都是在鬼门关行走,是天命不护;阿玛走的时候,她想着父母夫妻情深,为给额娘祈福,阿玛淋雨落了病根,是为着母亲的死才郁郁而终。再后来,她曾议亲的世家公子暴毙,她想着生灭无常,祸福难料。 直到如今,表哥大婚之日当众暴毙,她被土匪掳劫;事情发生在了自己身上,她才恍然,原来一切事情的走向,都有那么一双手在后边推着。 ;那个大夫呢?荣熹将纸点燃,扔在了香炉中。 宝儿低声道:;奴婢找过去的时候,那大夫家已经空了,邻居说是遭了匪祸,一家老小,连三岁的孙女儿都被砍死了。 ;好,很好!荣熹扶着桌子站起来,她知道表哥从无隐疾。 一场横祸,贯穿了她近十年光景,她看着镜子里这张脸,不知怎的竟隐隐作呕,她如今强活在世间,嫌恶所有人,包括她自己。 当那个高悬在苍穹之昴上的太阳,陨落在泥沼时;就注定她永远无法走向明寿,那个皎如月光的男子。 ;三爷回来了吗?荣熹抓起那朵牡丹花簪,松松的插在鬓发上,如瀑青丝细软莹泽;将她衬的柔弱不堪。 宝儿拿起大氅披在她的肩上:;已经回来了,不知跟姑奶奶说了什么,面色似乎不太好,格格要过去吗? ;去。荣熹手指在朱砂色的胭脂上沾了沾,轻点在唇上,举步向前踏去。 她知道,这个时候雍贤去雍伽那,除了荣王府不会有第二件事,越是面色不好,她越该去浇上一捧油,让这把火烧的更大些。时至今日,如不用年少时的情谊,绑住雍贤这棵大树,她只有死路一条。雍贤虽不长寿,可只要给她几年时间,就足够站稳脚跟。 雍贤去佛堂时,雍伽第一句话就是:;你若娶她,便当没有我这个大姐罢。雍贤驻足许久,最后深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三爷,熹格格在外求见。元朗进屋通传。 雍贤赶紧起身,向外迎去:;你身子不好,快进来! 荣熹扶着门槛,低咳两声,嘴唇泛着几分淡红,霜雪凝脂的面庞上毫无血色,单薄的一阵风吹过来,都要倒似的。雍贤赶紧扶住她的手臂:;怪我,本想着今日有些晚了,怕打扰你休息,就没过去;反倒让你跑一趟,下次使唤丫鬟叫我,你别出屋子。 ;喝点热茶驱驱寒。雍贤亲自倒了茶,递到她的手里。 元朗领着小厮丫鬟一同退了出去,宝儿也跟着给两人关了门。 ;这几日可好些了?哪里不舒服就告诉郑医官,她从前是在宫里给娘娘们请脉的,医术极佳。 荣熹放下茶盏,手掌有了些暖意,笑容苦涩:;三叔,你不该救我。 ;熹儿,我看着你长大,盼你平安。雍贤话止在嘴边,说不下去,;我 荣熹冷眼瞧着他的神色,捻着帕子低声啜泣:;我才几岁的年纪,额娘便走了,外祖一家恨父亲无能,治不住妾室,才让母亲中毒难产,与王府断了恩义,连我也不加看顾照拂;没几年父亲也旧疾发作,郁郁而终;姨娘独大,我一个人在王府,倒像是寄人篱下一般;只盼着有朝一日嫁与良婿,过几年舒心日子! 雍贤紧蹙着眉头,面露不忍。荣熹本是作势拿捏,不想三言两句,也触动了伤心之处,落下一连串的泪来。 ;谁知大婚之日,宾客在座,天地高堂,礼成即新丧!前有夫婿暴毙当堂,后有悍匪掳劫;我不过是个深闺女子,遭此横祸早该悬梁明志,还有何颜面让祖上蒙羞!三叔,你当时便该让我死在那破庙中,也好过如此苟活!说罢,荣熹便腾的起身,重重的撞向了香炉。 雍贤大惊,飞快的起身扑去,脊背重重的磕在炉鼎上,雍贤闷哼一声,心里想着的却是:好歹护住了她。 ;熹儿,熹儿你怎么了!哪来的血?来人!叫大夫!叫郑医官!事关荣熹,他时刻都记着细处,连大夫都想着叫女医官来。 荣熹也没想到,自己竟呕出了一口血,将唇染的朱红,她抿唇一笑,极为凄艳:;三叔,不要叫医官了,熹儿好累,真的不想坚持了。 ;熹儿,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做!雍贤将她揽在怀里,紧紧的环紧了双臂,;等你好起来,我们就成婚好不好。三书六礼,明媒正娶,从此有我雍贤一日,你便是江北三地最尊贵的夫人。 荣熹知道这个时候,已经不必再低作姿态了,她怔怔的望着雍贤,眼里是托付此生的信任依赖,柔弱纤纤,任谁看了也想用命去保护她一辈子:;三叔。 一颗晶莹的泪珠滚落,掉在雍贤的手心。他握住手掌,常年征战的粗粝手指,抹去她眼下的泪痕。 宽厚而炙热的大手紧贴在她的背上,将她拥入怀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章 叔叔这就急了? 晨光落在窗棂,沿着骆善面庞忽闪忽闪的跳跃,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向身侧扶桌而睡的沈业。 他腿上盖着薄毯,虽是睡着,但眼下还是映着一团淡黑,胡子也冒了青茬,平添了几分粗犷,好面庞,诱人遐思。 骆善扶着床榻起身,才趿了鞋子,沈业便醒了,睁眼就看向她那边:;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就是身子没劲儿,许是这几天没好好吃饭的缘故。骆善扶着桌子坐下,倒了杯茶喝,环顾四周问道:;这是哪啊? ;你见过,昨日在地宫,那位贾老板的府上。沈业道,自顾自的去取外衣给骆善。 骆善不知怎么的,从醒了以后就眉心怔怔的发沉,心里想着可能是昨日小鬼突然消失,身体还不适应。 突然听沈业说贾家,脑中一闪,急急问道:;哪个贾家?制香的那个贾家吗? ;是,怎么了?沈业递过外衣,问道。 ;前些日子从罗刹海市拿出来的名单,其中就有贾家,他家的女儿不过十岁,是里面年纪最小的了。骆善说完,便听外面响起脚步声。 阿湛在门外道:;东西给我吧。 ;阿湛,进来。沈业道。 沉重的房门被推开,发出极钝的咯吱声,阿湛将托盘放在桌上:;贾老爷派人给骆姑娘送的补药。 骆善看着药,虽在心里想着不必如此多疑,可还是不敢随便喝。 沈业见状道:;先吃早饭,名录的事一会儿再说。 ;好。骆善点头,外面一阵吵闹声传进来。 ;我的月儿,别抢我的月儿!滚开,都滚开! 骆善闻声,与沈业一起走出房门,在不远处的廊下,看到一身着雾蓝长裙,鬓发撒乱,却珠饰华贵,容貌姣好的女子,手里似乎抱着一个孩子,正躲避着下人的追赶。 ;快把人绑!贾老爷发觉沈业二人也在,便收了声,;带下去!这样疯疯癫癫的像什么话! 丫鬟婆子连忙上前,一边一个架住柳姨娘向外走去,那婆子五大三粗,毫不费力的便将人提走了。 贾老爷走进了些笑道:;姑娘醒了,若是哪里不适,只管知会下人,千万不要客气。 ;多谢贾老爷相救,关于地宫,我们还有些疑问,不知贾老爷是否方便讲讲。骆善笑盈盈的问道,好不明媚的一张脸。 贾世仁眼睛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听到有事相求,更是忙不迭的应声:;那不如先去正堂吃早饭吧,在一一细说。 ;好。骆善回头看了沈业一眼,想起昨日种种接触,眼神便有些躲闪。 阿湛跟在身侧,悄声对沈业道:;二爷,雍家三爷跟熹格格订婚了。 ;谁!荣熹?她前些日子不是才大婚,怎么?沈业颇为诧异,虽说老夫少妻司空见惯,可荣熹好歹也是格格,何必纡尊降贵,弃了良婿,嫁给能做自己父亲的雍贤? 阿湛道:;这几日您不在城中不知道,荣王府出了大变故,熹格格也遭了大祸。 沈业没兴趣听这些,他做事从来只看结果,便问:;什么时候订婚? ;就在今日。 ;那你一会儿派人回去,好好准备份儿贺礼送去,告诉三叔,我抽出身来便去给他庆贺赔罪。沈业蹙着眉,雍荣两家的嫌隙,可并非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如今竟也能成了姻亲。 ;是。阿湛道。 骆善走在前边,将两人的对话都听在耳中,那荣熹她也见过一面,真是明艳世间的富贵牡丹,不知怎么会嫁给垂死之人。 今日雍府宴请荣王府亲族,府内忙做一团,荣熹再披红嫁衣,看着桌面上雍贤亲手写的庚帖:雍贤,荣熹;文定厥祥,愿青庐交拜,琴瑟和同;齐眉耄耋,永结秦晋。 她放下合婚庚帖,露出一抹妩媚笑意,扶了宝儿的手道:;督座呢? ;在祠堂,这个时候,格格还是去前堂吧,福晋也在。宝儿生怕她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既如此,咱们也去祠堂。兄长订婚,做叔叔的怎么能躲在祠堂不见客呢!荣熹嘴角挂着笑,步步生莲的走出房门。 雍肃跪在祖宗牌位下的软垫上,握着一炷香不知在拜什么,全然不知荣熹踏进了大门。 荣熹跨国了月洞门,便驻足不前,看着祠堂两边的楹联,左边写着:圣者心日月;右边写着:仁者寿山河;牌匾上八个大字:承天所命,既寿永昌。 这几块牌子,传闻自唐朝便有了,那时大唐盛世,神妖浮动;四象在人间找了四家宿主,代代传承,守护江河百姓的职责;这便是四象一脉留下的底气,放眼天下,哪个敢将这蔑视皇权的招牌挂在府上。 荣熹踏入了祠堂,站在雍肃身旁,嗤笑一声。 雍肃将香奉入炉鼎中,转身看着她道:;谁让你来的?他站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上半张脸藏在幽黑中,只看得到一张薄唇抿着。 荣熹轻笑一声:;嗬~ ;今天可是我跟你三哥订婚的好日子,叔叔怎么不去前堂宴请宾客,反而在这拜起了列祖列宗?难不成指望着天降一道雷劈死我? ;这是雍家的祠堂,容不得你放肆,出去!雍肃声音透着狠厉,荣熹心中却丝毫波动都没有了,从前她惧怕,是因为贪生,舍不得也不敢去冒险,如今她早已死了一次,还有什么要顾忌的。 ;叔叔这就急了?荣熹掩帕一笑,一条玉臂竟顺势抚上了他的肩头:;日后还有的是,让你雍家祖宗闭不上眼的事呢! 荣熹的声音还在嗓子里没全发出去,就被雍肃一把攥住了脖子,那细长的脖颈被大掌包的严严实实,似乎只要他稍一用力,就会落到地上。 ;妖妇! 荣熹嗬嗬笑着,媚眼如丝:;你若是不敢杀我,就趁早放开手;现在多好啊,这十几年我怎么就浑浑噩噩的不敢出头呢?其实叔叔也不是什么,吃人的怪物,也有这束手无策的,时候。 随着雍肃收紧的手掌,她的声音也越来越低,渐渐连呼吸都短促起来,皎白的一张脸憋成了红紫色。 ;住手!宝儿早在接到荣熹信号时,便去请了雍贤来。 雍肃看向门外,手掌蓦地松了,脸上滑过瞬间的慌乱,躬身一揖:;三哥。 ;你还知道我是你三哥!雍贤扶住向下滑落的荣熹,转交给宝儿,上前便是一拳,将雍肃打翻在地。 雍肃扶着香案,擦拭着嘴角血迹:;三哥,这桩婚事大姐和我都不同意,你一定要一意孤行吗。 荣熹扶着宝儿,走到雍肃身边,眼眶含泪:;三叔,是我不好,想着让七叔去前堂帮你挡挡酒,没想到说错了话,千万别因为这伤了你们兄弟情分。 雍贤拥着荣熹,声音沉沉的:;阿肃,她是你三嫂,别再让我看到你忤逆不敬! ;三哥,你就这般固执?雍肃扶正军帽,看着雍贤的眼里满是失望。 雍贤再次警告:;你若容不下她,雍府也快容不下你了。当初他能将整个雍家交到他手中,如今也能再物色其他人。 说罢,拥着荣熹走出了祠堂,声音轻柔,拿着帕子给她擦泪痕:;既已订了婚,称呼也该改改了。 ;从小到大,叫的习惯了,一时有些改不过来。荣熹淡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章 柳姨娘 在贾府吃过早饭,贾老爷便命人沏了新茶,几人坐在花厅,开始谈论地宫的事情。 ;您好像对地宫颇为了解,不知里面关着的到底是什么?骆善问道。 贾老爷子拂了拂衣袖,平整服帖泛着金线光芒,言谈间眉目颇为慈善:;说起来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我年轻不懂事,跟着几个同伴去山里玩,那年夏天热的冒火,我们几个小伙子便跳进了湖里解暑,没想到直接被那水吸了进去,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地宫了。 ;当时也是年轻气盛,什么都想探个究竟,我们这一行人便往里面走,在佛龛上找到一团竹简,上面刻着唐隶,大概意思是,大唐盛世,神都长安,千妖伏聚,百鬼夜行;荼毒生灵无数,三清法师散尽一身灵力,拼上性命才将群妖镇压于此,并将肉身化作螣蛇;骨头化作银鳞虫和骨蛇,镇守殿外,以防其他妖类闯入。 ;那只小妖是怎么回事?骆善问道。 贾老爷子竟红了眼睛,长叹了一声:;那群妖虽在地宫里封印着,可外边还有不少零落的小妖,在周围吸取俞山灵气;这些妖一贯会迷惑人心智,利用人心之弱,附形于体,操纵行事。 ;也正是因此,当年我们一行人才会死伤大半,我年纪最小,这些兄长们护着我逃出来后,便不治身亡。贾老爷子眼角可见闪烁的泪光,枯柴一般的手,在眼角擦去:;为了不再让无辜百姓遭受毒害,我便再次落户居住,守着这湖,也守着当年那些兄弟的骨骸。 骆善与沈业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将信将疑,沈业问道:;那小鬼为何叫你爹爹? ;你们今日在院中看到的疯妇,是我六姨太,五年前诞下一个女孩,叫月儿,今年年初的时候,不知怎么就走失了,我派人寻遍了北地,至今没有消息。贾老爷子面色戚戚,老年丧女,姨娘也魔怔了,实在叫人不忍。 ;那些小妖最会挑人弱处攻击,所以才一口一个爹爹,若非当时情急,恐怕我真要心软,放她一条性命了。 骆善放下茶盏,指腹在杯壁摩挲:;我们正在查一桩案子,可能与您女儿的失踪案有关,月儿是什么时候走失的,当时周围有什么人? 贾老爷子端起茶盏,低垂下眼皮,掩住了眸中神色,片刻才放下茶盏道:;当日照顾月儿的婆子小厮,我都打发走了。贾老爷子和颜悦色的婉拒道,;早已经提报警察局了,眼瞧着一年快过去了,还没消息,再从头讲起实在痛心,姑娘还是别问了。 沈业在一旁冷眼看着,女儿丢了,多一路人马寻找更应该求之不得才对,哪有频频拦截的道理。 ;此事事关江盛安危,青帮奉督军府之命彻查,还望贾老爷子能舍己为公。沈业淡淡道,言下未带一字胁迫,却处处施压。 贾老爷子闻言立刻道:;是,是,那是应当的。 刚刚听得入神,骆善还未发觉香炉的气味,这会儿突然察觉异样,低声与沈业道:;二爷,你闻这香料可熟悉? 沈业失笑:;我这两日鼻息不畅,怎么了? ;是那日在客栈的香气。骆善看向贾世仁:;贾老爷家中这香如此清甜,我还从未见过。 贾老爷子闻言大笑,颇带着几分得意:;家中三代做香,恐怕府中香气早已咋了,现在焚的这是枇杷香,取新鲜嫩枇杷,去皮去核,晒干研磨成粉;再加入三道秘制香料便成了,至于这香料是什么,吃饭的家伙我就不便说了;还请二位金盆大水银盆装,原凉啊。 ;哪里,所谓万两黄金不卖道,自古法不轻传嘛。骆善笑道,今日一番谈话,似乎处处毫无破绽,字字真心坦露,可她总是觉得那里不踏实,每一件事都远没有贾世仁说的这么简单。 贾老爷子一阵咳嗽,苦笑:;年纪大了,一天几碗汤药喝着都补不了。 ;那您先歇息。骆善一回到房间,便捧着茶壶灌了几大杯水,胸口又像是覆了层油似的恶心,抚了半晌的胸口,才缓缓道道:;我怎么看着这些丫鬟婆子,丝毫不为所动似的? ;或许体质不同。沈业道,转而吩咐阿湛,;派人去查查,这香料的销路,准备车轿,一会儿回沈园。 ;是。阿湛应声下去。 ;谁!沈业手握折扇,双目迅疾的看向内室。 只听得女子怯怯一声:;别打我,别打我。 骆善向前走去,拨开帘幔,发现竟是柳姨娘,怀里抱着一个包裹着被子的破枕头,疑道:;她怎么在这儿? 柳姨娘呆滞的双眼向门外看去,见无人影,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求你们救救我吧,我那孩子是被人害死的!是那伙儿收香料的!我的月儿回来找过我,她说她别人活活打死,剥皮拆骨,疼得厉害。柳姨娘哭的泣不成声,还尽力说的快些,好像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人呢?院子里传来婆子的喊叫声。 ;快给我找!找不着人打折你们的腿! ;这屋找了吗?这屋! ;老爷不让我说,这府里有人要害我,我保不住月儿,求你们救救我,让我出去,救救我的孩子!柳姨娘急的语无伦次,频频看向门外,知道自己藏不住,便又作出一副疯态。 扶着墙站起来,将桌上的茶具全都掀了:;让你抢我的孩子!让你不给我!打!你们都是坏人,坏人! 外面的丫鬟闻声立刻推门闯了进来,朝院里大喊:;在这儿!柳姨娘在这儿呢! 年纪大的婆子跑进来,先是命人按住柳姨娘,将人拖走,再对着骆善沈业两人施了一礼:;扰了贵客清静,真是对不住。 ;不碍事的。骆善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章 冷冻人尸 婆子丫鬟将人带出去后,骆善关上房门,对沈业摊开手掌。 一张沾着些许柳姨娘汗渍,被揉搓的不成样子的纸,躺在骆善掌心。 ;她把这个塞给了我。 ;写了什么?沈业问道。 骆善打开纸,上面写着:知道地宫秘密的女孩,藏羊台矿地窖。可以看出,这短短的一行字,写的极为潦草匆忙,有的比划还未舒展就已结束。 ;羊台矿?在江盛吗?骆善问道。 沈业点头,眸色微眯:;是易家的。心中思忖着,这事儿怎么会这么巧与易家有关。 骆善看了眼时辰:;趁现在天色还早,不如我们尽早回城。 ;对了二爷,你,能否将柳姨娘带走?骆善寄希望于沈家的势力。 沈业失笑,颇为无奈:;若无正当理由,总不能就这样将人家的妻室带走;沈家虽是青帮,也不能强抢民女。 ;不过我会安排人暗中照拂,不会叫她在事情了结之前死了。沈业补充一句,让骆善安心。 易明章正在处理账务,这些日子,几个矿上的工人都不消停,吵闹着涨薪资的事情。工人的薪水就算涨到跟他这个老板一样多,他们也不会满足的,总有许多借口。 今天说天气不好,明天说脑袋别在裤腰带里赚钱,全然不想想;他从来不是吝啬的人,易家矿上的薪水已经是其他几家的三倍了。 ;先生,沈二爷到了,同行的还有一位骆姑娘。下人通传道。 ;快请进来。易明章得有小半月没见过沈业,纳闷这临近傍晚了,时候他来做什么。 四家中,除了沈家将老宅改成了别墅外,其他三家都还是中式建筑,水榭回廊,假山怪石,颇具古风。 ;阿业,快进来,这些日子你跑哪去了?易明章笑道,一身西装,君子威德,风清骨峻于外,中和雅正于内。 ;调查人尸一事,这位是骆姑娘。 ;易先生幸会,叫我阿善就好。 ;骆善?早就听闻你扶鸾之术可通天地,幸会。易明章伸手,以西式礼节问好。 沈业在一旁看着,发现易明章脸上没有任何异常,倒是骆善面色有些苍白。 ;易先生抬举,尚且可维生计罢了。 ;坐。易明章笑道,声音阳刚悦耳。骆善不知怎么的,就对他生了几分亲近感。 沈业开门见山的问道:;羊台矿最近可有什么异常? ;异常?易明章看了眼沈业,;一个月前倒是有一次,也不算什么大事,我在矿下是滚落了几个石块。 ;我们在调查一桩案子,有线索说,一个女孩藏在羊台矿的地窖中,我们需要找到这个人。沈业端起茶盏,离开了贾家,终于能喝上口熟悉的茶香。 易明章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淡笑着:;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需要些时间,若是着急,我今晚便安排人去找,最迟明天中午给你消息。 ;是人手不够吗?我让阿湛回去叫人。沈业道。 ;人手足够,只是羊台矿是大矿,地窖建的四分八落,少说也有十几个,地窖下的空间又大,若是真找起来,确实要费些功夫。 ;劳烦你了。沈业客套一句。 易明章笑道:;咱们之间何须客气,还不知道要找的那人是何体毛,有什么特征。 守在门外的宋清栾听在耳中,心底咯噔咯噔的跳了起来。 ;只知道是个姑娘,其他一概不知了。 ;清栾!易明章轻声道。 ;先生。宋清栾走进来,侍立在一侧。 ;你去多安排些人手,将羊台矿附近的地窖都搜一遍,要尽快。 ;是。 ;你何时多了这么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书童?看着倒很伶俐。沈业笑问道。 易明章看着宋清栾离开的背影,嘴角牵起笑意来:;说来也巧,他也是我在羊台矿遇到的,那日矿下石头滚落了不少,要不是他给我推开,这时候可能还在医院呢。我看他年纪小,在矿上做工有些耽误,就叫来府里了。 ;二爷!阿湛重重的敲了几声门,也不待几人答话,便跑了进来。 阿湛向来有分寸,很少有这么慌乱的时候,沈业立刻问道:;什么事? ;尧姑,是尧姑,尧姑快不行了。 ;人在哪!沈业闻言面色青黑,没人注意到他的手都在抖。 ;我姑姑在哪!骆善几乎与他同一时间喊出。 ;在沈园!阿湛说完,两人便急忙向外走去,骆善只觉得自己浑身发软,强撑着双腿向外迈,脑子昏昏涨涨的,才半个月的功夫,怎么人就不行了? ;别急,我会请最好的大夫为尧姑诊治。沈业上了车,安抚着骆善,又问阿湛道,;怎么回事? ;尧姑只说了一句,人尸非毒便晕倒了,现在城中最好的大夫都在沈园了。 ;怎么会,姑姑不是说她去漠河那边了吗,姑姑是不是受伤了?伤在哪了?骆善急急的追问,眼泪混着细汗一同流了下来,手脚都阵阵发颤,控制不住的轻抖。 ;尧姑似乎中了毒,我走得急,看的不仔细。阿湛答道。 沈园内早已忙做一团,沈德荣没想到再见尧姑会是这番光景,他站在一群大夫身后,年近五十的人了,竟然手足无措。 ;大夫,怎么样?尧姑她到底伤在哪了?沈德荣急促的催问。 ;女冠伤了根本,元气尽散,即便华佗在世也回天无力,几副药下去,只能多延长几个时辰,但女冠却要承受千万虫咬般的蚀痛,是否开药,还请德管家示下。大夫说的清楚。 沈德荣看着尧姑的面容,汗珠让她满面水光,已然十分痛苦了,可十几年才见一面,话还没说一句,就要看着她死在自己眼前吗? 就在这个时候,骆善和沈业走了进来,骆善立刻吼道:;不许开! 众人看向她,沈德荣目光紧紧跟在她的身上,骆善扑跪在尧姑病榻前,紧紧握着她的手:;谁也不许开这副药!姑姑,你能听见我说话对不对。 骆善一句话说的含糊不清,哭声里夹杂着几个字,一句利索的话都说不完。 ;你看看我,我是善儿啊,姑姑,你再对我说句话吧,你再喊我一句善儿,我还没听你说最后一句话呢。骆善抱着尧姑的身体,像被刀子割伤了肺腑,顺着血管子喷出一弯血来,一只无形的手,堵住了她呼吸的空气,处处堵塞,头晕脑胀。 ;善儿。尧姑发出微弱的声音,握着骆善的手蓦地一紧,第三个字还未发出,手便彻底松了。 ;姑姑!姑姑!你醒醒!姑姑!骆善颤颤巍巍的将手探到尧姑的鼻息下,已经是冰凉一片了。 ;这是什么!大夫突然指着尧姑的渗血的肩膀道,;快,立刻将人绑起来! ;谁敢!骆善挡在尧姑面前。 ;二爷,这位女冠被人尸咬了,若不赶紧处理,可要出大事!大夫慌张的说道。 ;倒也未必!一道清朗不羁的男声破空而入。 沈玉淳与一位清隽的小伙子一同走进室内:;二哥,这是我朋友伍右增,毕业于剑桥大学医学院,不如让他看看。 ;中医治根,西医之本,难不成你还能将人救回来?几个老大夫中不乏资历深厚的太医,不屑的说道。 伍右增靠近尧姑,拨开伤口查看:;近日我也查探了几位人尸,发觉他们极其怕热怕冷。已经死去的人,脑细胞不可再生。可他们仍旧有行动能力,这说明人还未死,只是被毒所控;如果将人尸置于极寒之地,使毒平静,研制出解药再给人尸服下,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总比当下一把火烧的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章 扶鸾问天 ;哪里有这种地方?骆善像抓住了唯一的生机,目光恳切的看向伍右增。 ;这就得问二爷了,我不太了解江盛。伍右增淡笑说道,很有年轻学子恃才傲物之气。 沈业虽不知这法子是否可行,但想着骆善能因此好受些,便立刻吩咐下去:;阿湛,将尧姑移入冰棺。 ;是。阿湛应着,带人上前。 骆善看向沈业,目光坚定:;姑姑心中还有未尽之事,我要扶鸾问天,二爷能帮我准备些东西吗? ;你说。沈业没有多说,只是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不过片刻功夫,院子里便摆设好了临时乩坛,红砖铺陈,藤条覆盖,坛中央搁置着一个细沙木盘;骆善坐在正中的位置,沈业与众人守在一侧。 骆善盘腿正坐,双手交握,食指与中指指尖相对。 如洗的月色下,骆善将右手掌心划破,血珠扑簌滴落,手掌绕着木盘走了一圈,血液首尾相汇之时,只见细沙开始剧烈颤动,些许细沙漾出。 骆善洁白修长的双指按在木盘上,双眼轻阖,开始了古老而神秘的请神仪式,众人看在眼中,有的怀有疑虑,不屑一顾,有的十分虔诚,甚至跪地祈求着什么。 骆善低声念着:;四方有灵,尧姑此生忠义待人,仰不愧天,俯不怍地;人尸一事关乎北地安危,望八仙留恩,且缓此行,开渡阴阳。 一阵谁也听不懂的咒语过后,骆善腕间鸾凤红光乍现,有隐隐欲飞之态。骆善浑身一抖,双手捏莲字决,搁于膝盖之上。一言不发,头重重的底下,脖子直直的垂在胸前,过了整整半刻钟。 众人见状,啧啧称奇,从前只听闻过有位山上下来的神婆,扶鸾极准,却嫌做这生意损耗元气,从不轻易出神。 小半个时辰过去,骆善抬起头,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手上的血痕已经恢复平整。想起刚刚尧姑说的话,久久不能回神。 面色苍白如纸,本还红润的唇也泛了淡白,她每次扶鸾过后,都是大伤元气,严重时甚至十几日不能起身。但如今尧姑为人尸之事丧命,骆善逼自己强撑着身子站起来。 易明章那边,小书童宋清栾吩咐好了下人,又回到书房伺候,似是无意的问道:;这么多地窖不知要找到几点,先生可得给他们加工钱。 ;放心,这熬夜的钱,一定不会少了他们。看你支支吾吾的,想问什么,说罢。易明章写着字的手没停,只是抬眼看了她一下。 宋清栾淡淡道:;倒也没什么,只是在想什么样的孩子会躲在地窖里,劳动这么多人去找。 ;江盛前些日子丢失了不少女子,都跟你一般大,生死不明,或许是从哪得了线索,才特意来寻的吧。易明章说完,将笔递给了宋清栾:;写两个字,我看看你最近学的怎么样。 宋清栾低着眼眸,藏住了所有情绪,提笔便在宣纸上写了两个大字:护佑。运笔收笔极为流畅,易明章颇为诧异,看了半天字,不由挑起眉问道:;你从前当真没练过? ;是,先生怎么这样问? ;笔力深厚,倒不像是初学的样子。易明章笑道,;或许是你天资过人。 ;全赖先生教得好。宋清栾转头笑道,瘦削的肩头上,小脑袋微微歪着,十分俏皮。 ;先生。易夫人从门外走进来,看到易明章正在教宋清栾写字,两人几乎是靠在一起,十分亲密,心下不悦,便出了声。 她从小在易家长大,一颗心早已经许给了易明章,娘亲去世之前,她一再恳求,才得来今日易夫人的身份。 偏偏易明章婚后从未留宿她这妻子的房里,连大婚之日,都是分榻而居,她堂堂易家夫人,竟似守了活寡一般。为着这事儿心里不悦,平素易明章近身伺候的人,连一个丫鬟也瞧不见,可今日这一幕看在她眼里,心里立时划了好多个弯,难不成他不喜欢女人?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易明章对这位夫人虽无琴瑟之好,却有夫妻恩义。 ;我看先生晚上没吃多少饭,就做了些晚茶,给你尝尝。林玉致将糕点屉子放在桌上,笑的温婉。 易明章也客气的道谢:;多谢,你早点休息,我还有公事忙。 林玉致的目光落到侍立一旁的宋清栾身上,心道,这就是你的公事?倒也没说什么,淡笑着福了福身,转身离开了。 易明章看着她端庄的背影,想起当日奶娘离世前,握着他的手恳求,将自己唯一的女儿收房,哪怕侧室也不要紧,她为易家劳累了一辈子,就想让自己女儿有个依靠。 他自幼便与奶娘情谊深厚,连母亲面都没见过几次;当即便应了下来,许诺娶她为正妻。 未想婚后交谈竟十分困难,常常说着说着,林玉致就没了声音;再或他谈天,她论地,总是不相干的。 一来二去,他也只能做到相敬如宾,好好待她一生一世便罢了。 林玉致是个木讷性子,虽然看着温柔,但心底却颇为俗恶,毫无容人之量;奈何嘴巴十分笨拙,行事也粗野,只是瞧着端庄罢了。 她前脚一走,宋清栾便走到椅子的一旁跪下:;先生,对不住。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易明章一向喜欢他稚子之心,干净剔透,并未觉得哪里做的不妥。 ;我就是沈二爷要找的人。宋清栾低着头说道。 ;他们要找的,是个女孩儿。易明章闻言,仔细盯着宋清栾这么一看,眉宇之间似乎却有一股柔婉之气。 宋清栾抬手,将系住的头发放下:;我是本名叫宋清鸾,鸾凤的鸾,被人追杀,一路逃亡至此;只能躲到矿上的地窖里,吃些蔬菜果腹;那日远远见着您,听周围人说您是易家家主,便想着若是能在您身边跟着,必定会性命无忧,便动了心思,随着包工们一起下了矿。 宋清鸾说到这儿顿住,犹豫着抬头看了一眼:;没想到正好遇见落石,我替您挡的那一下,是有目的的,并非偶然。 易明章听完,伸手将人扶了起来:;不管你是男女,都是我易府的人,你被何人追杀? ;我宋清鸾巴掌大的小脸上挂了泪痕,瘦弱的身体如弱柳扶风。 ;算了,权当我没问过,惹得你伤心。想着她如今是个女孩子,易明章便递过帕子。 宋清鸾接过帕子,拭了拭泪:;我是个无依无靠的人,这次沈二爷找我,必是地宫的秘密遮不住了,先生若怕留我多事端,我立刻离开易家。 ;怎会,你且住下,明日一早,与我一起去见沈二爷,将事情始末了解清楚再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章 尧姑的话 骆善走下乩坛,四周一片寂静,阿湛担忧的扶住她的手臂,沈业问道:;如何? ;姑姑神识被困肉身,如今不生不死,只能借宿灵之口告诉我,人尸并非毒,而是有人取了湘西镇压已久的邪物作蛊。骆善正说着话呢,血就从嘴边流了出来,淅淅沥沥止不住似的。 ;阿湛,叫大夫!沈业拧着眉,这几日骆善被折腾的不轻,眼瞧着日渐消瘦。 骆善甩开阿湛的手,一步步向前挪着:;姑姑身上带着一封信,我要去找。血流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细线。 沈业现在眼睛里只有骆善一人,转身走向别墅时,发现沈玉淳与伍右增站的十分近,眸色一顿:;这么晚了,阿湛,给伍先生安排车轿。 ;是。 伍右增淡笑:;不劳烦二爷,我开车来的。说完又对沈玉淳道:;我先走了,明日再来看你。 ;好。沈玉淳少见的温柔优雅,半点不见平日飒爽。 骆善尧姑怀里拿出一封信,她怎么也想不到,这是一封在汗巾上,用血写的信。 白色汗巾上血迹斑斑,有灰尘,有枯草,一段段的字,并非一天之内写完的。 屋中只剩沈业与她两人,骆善端着汗巾,眼眶里的泪溢出一串又落下一串,;姑姑还未到大兴安岭,就被扔进了养人尸的林场里,无水无食,姑姑逃出来时已经被咬了。 ;姑姑说,人尸中的蛊毒,是禅虫,这种蛊早已随丰家灭族绝迹湘西,不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丰家两个字一出,沈业便有种隔世经年的错觉,这两个字已经十几年不曾被人提起了。在他极小的时候,老一辈人常说,丰家行事阴险,作恶多端,灭族亦是顺应天命。 ;尧姑可说了此蛊如何解?沈业问道。 ;姑姑说,禅虫嗜血,嗜热;漠河的密林之中,有一处冰瀑,常年结冰,极其阴寒,可解此毒。但原始密林形成需成千上万年,故而地处偏僻,古树遮天蔽日,不仅有无数珍稀药草,也有不曾闻见的毒物,我们此行必得慎之又慎。骆善说着说着,一下哽住了,半天没有出声。 看着汗巾上的哪行文字,一时间脑子乱作一团,沈业见她不说话,便上前问道:;怎么了? 骆善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心道为什么姑姑会有这种要求啊?简直离谱! 沈业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汗巾,尧姑说:;我这趟大概是不能活着回去了,你若是能看到这封信,就当我留给你的遗言。你并非是我捡来的,而是从出生就抱进观中养大的孩子,这也是我不让你拜师的原因,你不是红尘之外的人;你这条命,当年全赖沈二爷相救,过往种种,我无法细说。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言,媒妁之命;你生性纵容恣肆,我若不在世间,恐你一人无法维系,魂魄多有担忧不安,你若能尽早与沈业完婚,也算多重护佑,让我泉下可瞑双目。 ;就按尧姑说的做吧。沈业说道。 ;嗯? ;你与姑姑早就认识?骆善脑子乱糟糟的,忽然有种感觉,自己从出生就在别人的操控中长大,似乎背后多了一双眼睛。 ;你救过我?什么时候的事?当年是什么时候?姑姑之前从未跟我提过你这个人,为什么现在忽然.忽然骆善前边还说的如珠走盘,后边突然就顿住了。 沈业瞧她微红的脸,思忖了一下,还是未透露当年的事:;我与尧姑早就相识,当年是你出生那年,至于其他的,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骆善质问道,;难不成我自己的事,还有什么不能知道的? ;事关重大,牵连着四象门,等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好。骆善很明显是生气了,也不追问,只扔下一个字,对沈业道:;姑姑只是晕厥,并为你身亡,这所谓的遗言当然也不作数。 ;最近这些日子好好在沈府养一养身子,彻底好利索了,再去密林。沈业不允不否,绕过了这个话题。 回房后,沈业拿出骆善在地宫给他的玉佩,那日她说这是她的保命符。 他从脖颈出牵出丝线,另一半玉佩与之安然重叠。 千百年来,四象宿主多半寿命短促,常有不过三十便身亡者;因四象神力需宿主以元神奉养,他这块玉是易夫人临终前一分为二的,拉着他年幼的手苦苦哀求,将她的孩子送出易家。 他那时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众人追查不见,发现当晚只有他包着菜篮子出过易府,便严刑责罚拷问,一双腿就是这么生生打折的。 若换了今日的年纪,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还那样守口如瓶,那时也不知道哪里的勇气毅力,或许,是看那娃娃本就长得丑,若还未在世上喘几口气就死了,太惨了,不忍心吧。 骆善看着阿湛将人带走,一步步跟到了大门口,大夫硬拦住了人:;骆姑娘,你这病,若不赶紧医治,定会留下病根,女冠既有安身之所,明日再看不迟,快让老朽号号脉吧!说着,也顾不得男女之别,拽着骆善的衣服袖子,就给人扯了进去。 本就年迈的一张脸,更是愁眉苦脸的挤出了许多褶子,看起来又老了几分,做大夫的,这辈子最操心的就是自己的病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章 扬州瘦马 第二日清晨,易明章便带着宋清鸾来了沈园,宋清鸾早已换上了女孩儿的衣服,鬓发及腰,一双厚实的兔毛靴,上着水绿色山茶蛱蝶金纹袄,如意色堆绣重瓣莲花下裙上坠着个海棠香袋,行走间轻缓婀娜,珍珠耳环左右摇晃,瞧着轻姿曼妙,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的小姐。 眉目单薄,平眉狐狸眼,鼻子似猫咪一般红通通的,樱唇粉薄,柔弱娉婷,却已有青涩妩媚之韵,处处惹人怜爱。 ;待会儿你就实说,不要怕。易明章声音温和的嘱咐着。 ;是,有先生在,我不怕。宋清鸾仰头一笑,眉眼弯弯,在冬阳下闪着晶亮的光芒。 易明章很快错开了目光,淡淡道:;小心脚下。 沈业命人上了茶,一开始倒未看出宋清鸾就是那日的小书童,也没想过这是他寻的女孩儿:;什么事还要劳动你亲自跑一趟? ;忘了?昨日还急的火冒三丈,怎么今天就忘了?易明章笑道。 ;人找到了?沈业笑问道。 易明章抬手:;这就是你要找的人,宋清鸾。 沈业目光落在宋清鸾身上,见她袅袅起身施了一礼:;见过二爷。 ;我怎么瞧着有几分眼熟。 ;从前是我眼拙,竟未察觉身旁的小书童是女儿家。易明章朗声一笑,;若不是你昨日去找人,我还不知道要被这妮子蒙在鼓里多久。 沈业见其二人言语间颇为亲昵,问道:;宋姑娘可曾见过贾府的柳姨娘? ;见过,她救过我一次。宋清鸾说道,面露哀戚神色:;旧事不堪,难以启齿,也恐污了先生耳朵。 ;姑娘但说无妨。沈业道。 宋清鸾侧身,声音温温柔柔的,像是刚学会飞的黄鹂鸟,露着怯:;我年幼时,父母亲被仇家追杀身亡,我被拍花子的卖给了大户人家做童养媳,后来逃了出来,一路跑到了江北来,没想到刚进江盛城中,又被人盯上;我没什么本事,难跟那些壮汉打斗,便被带走了。路上我被蒙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到了地方,发现那好像是个宫殿,佛龛底下搁着许多骨头,一堆一堆的,有的是头骨,有的是腿骨,还有形状奇怪的白骨被挂在房顶上,那地方没有什么风;那些人为了听响声,就拿棍子去敲。 ;那座宫殿有什么特征?沈业问道。 宋清鸾想了想:;屋子里倒没什么,就是外边有三条青龙,像是活的一样,压在房顶上。 ;之后呢?你怎么逃出来的? ;不是我逃得,他们不知道因为什么出了内讧,有个人长得很像和尚,但是他喝酒也吃肉,跟贾老爷说这里不能待了,再继续下去,所有人都别想活;他会术法,将周围都用幻术置了蛇虫鼠蚁,崖壁上的大蛇我在书里见过,是上古的异兽螣蛇。宋清鸾说到这儿,身后一阵凉意,她还从未见过那么大的蛇,一只手搁在茶盏上暖手,继续道:;他说得换地方,再底下的东西马上就要压不住了。 ;贾老爷不肯,说下边还有不少好东西没拿上来;被那个法师硬拦住了,后来我就被带回了贾府。 宋清鸾眼睛有些泛红:;原本听他们的意思,是要拿我祭神。不想回府后,贾老爷便生了纳我为妾的心思,他那年纪,做我祖父都绰绰有余了,还不如让我一脖子吊死保全清白;可他把我关在房中,日日派两个大汉看着。说到这儿,她忍不住落下两滴泪来,不多不少就两滴,剩下的泪光盈盈的在眼眶中含着。 真可谓梨花一枝春带雨,楚楚纤弱之态,就如同春日刚发芽的草芽,风吹不得,雨淋不得,一滴雨水砸在叶子上,都不堪承受。 ;那日柳姨娘突然来我房里,说是给我送些糕点,进来便说,若我想出去,就把地宫发生的一切都告诉她。说完后,她当晚便迷晕了两个侍卫,帮我逃出了贾府,她说,她女儿若是再长几年,也该是我这般模样,还给了我盘缠,让我快走。宋清鸾说完,关切的问道:;二爷是见过柳姨娘了吗?她现在怎么样了? 沈业端了茶喝,淡淡道:;她,半梦半疯。 ;一定是贾世仁!他害死自己的孩子,连妻女都不放过,人面兽心! ;自己的孩子?月儿?沈业问道。 ;是。宋清鸾点头,;柳姨娘跟我说,月儿是两年前消失的;那时候刚刚发现宫殿没多久,贾世仁将殿内的阴沉木全都抬上了岸,将家中的窗框桌椅翻新;或许是触动了地宫中的异魂灵,有一次下去抬阴沉木时,十几个家丁都死在了里面;算命的法师便说,需要童女献祭,贾世仁从人牙子手里买了许多女童,一日扔下去一个;有一日竟像是发了疯,不知从哪里请回来的蛇仙,供在祠堂里。 易明章还从未听说过这些,问道:;什么蛇仙? ;是一条小腿粗细的白蛇。宋清鸾讲到这儿,手心冒了冷汗,想起那日的情景。 自从那次从地宫出来,贾世仁就如行尸走肉一般,整个人浑浑噩噩,时而暴怒,时而温和。 那条白蛇径直游入祠堂,贾世仁叫齐了家眷前往祠堂敬香,后院都是些妇孺,一见这蛇,当场便有几个人吓晕过去,白蛇见状,大张血口,朝众人吐露信子。 贾世仁却让家丁守在门外,谁也不许出去,六房姨太太瑟瑟发抖的抱着自家孩子,靠在门边不敢动弹,白蛇从牌位上游下来,到了地上后,抬起前半截身子,竟像是一个人,朝着月儿爬了过去。 月儿几岁的年纪,见到大蛇也不怕,反而颇为好奇的靠近了些,柳姨娘吓得半条命都快没了,死死将月儿护在怀里;想不到白蛇顺着月儿脚踝,一圈圈的缠上了她的身体。 柳姨娘颤着声音向门外呼救:;月儿!来人,快来人啊! 祠堂内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了个半死,孩子们哇哇大哭,姨娘婆子们也不分尊卑的抱在一起,柳姨娘朝着贾世仁大吼一声:;贾世仁!你是鬼迷心窍,要拿自己的女儿给这畜生吃吗! 不喊还好,这一喊,白蛇像是听懂了,血盆大口一张,黏液溅了柳姨娘一脸,登时就将人吓得昏死过去,捂着胸口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等柳姨娘再醒过来的时候,月儿就在床边,笑盈盈的跟她讲,今日白蛇抱着她,在府里走了一圈儿,像骑马一样,可好玩了。 柳姨娘惊魂未定,一把将女儿搂在怀里;夜半猛地惊醒,总觉得白蛇在自己附近游走,一睁眼睛,就发现身旁的月儿没了。 ;月儿?月儿呢,我的孩子呢!柳姨娘看着自己双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面色颇为骇人。 贾府立时点了灯笼,在府内四处寻找无果,去祠堂一看,白蛇也没了。 柳姨娘立刻明白,这条白蛇就是来找猎物的,一切的元凶都是贾世仁,当下就拿了刀子就去找他拼命,被家丁拦住,像当日关宋清鸾一样,将她关在房中。 她的女儿再也没回来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清醒的疯了。 ;柳姨娘可曾说过贾世仁买了多少女孩?沈业问道。 ;说是有十几个。宋清鸾肯定的说。 沈业看向易明章,递过名单:;这是近些年江盛丢失的女孩,这可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一张名单,给易明章看的眉头紧锁:;那就一定还有什么,是柳姨娘不知道的。 ;还是得再去一趟地宫。沈业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章 雍肃离江 一大早,雍肃便命人备车,将行李收拾好,准备前往汉口。 雍贤送他出去,走到府门前嘱咐道:;如今朝廷解散皇族内阁,江浙两广独立,东北也是迟早之事;此次十几省的都督府代表都去了,你务必小心行事。 ;三哥放心,清廷强弩之末,共和势在必行;家中一切还要三哥费心照料。 冬日的清晨寒风格外瑟瑟,两人的眉眼都凝了薄薄一层霜雪,雍肃拍着他的胳膊:;放心吧。看着人上车后,才转身回到府中。 雍肃一走,荣熹倒觉得少了些什么,忽的想起那日她瞧见孟良鄘进了慎庭,嘴角勾起一抹笑来;这谁不知道,苏家的那位姑奶奶,捧角儿都快捧魔怔了,看一场戏,就是一妆奁盒子的珠宝首饰,不要钱似的往台上扔着。 戏园子里那些事儿,自古便是半清半混。做戏子的,又多半是没什么好家世靠山,一旦红了,便有数不清的主顾;左不过今儿是他,明儿又换了人,床榻之上的事,来来回回就那么些嚼头。 雍肃在城里时,各路的达官贵人,公子哥儿还收敛些,眼下雍肃前脚刚走,后脚莲园的门槛就要被踏破了。 周家公子新写了一摞的话本子,如珍似宝般的抱在怀里送了去,孟良鄘也爱惜的接过,翻了几页便笑道:;周少爷这字写得真是好,戏写的也好。 ;诶呦!能听孟老板说这么一句,我就是写折了这只手,看瞎了这双眼也是甘之如饴啊!不过我年年月月所写,总不外是旧曲新唱,比不得苏家姑奶奶,寥寥几段,便让孟老板唱痴了!周少爷目光炯炯的看着他,目光在他胸口来回逡巡,急色之人的模样真是半分都藏不住。 当年孟良鄘初次登台,那一曲贵妃醉酒唱的,身段柔弱无骨,捻指抬眸间,尽显醉酒调情之态,怨懑难纾的万端愁绪更是唱的淋漓尽致,在座戏迷无一不眼饧骨软,都觉得自己这胸口小腹似憋了一团气,周围还有热热的气息和香气入鼻,火热灼身;一个个儿痴痴的望着台上,恨不得自己立时三刻化作世外高人,抢了这美人远走高飞,遁入山林。 凡是到场的人,无不庆幸有生之年睹见这场可传世的盛会,孟良鄘一戏成名,自此扬名天下。那时候儿慈禧老佛爷还建在,三五个月便要将人宣召进宫,叫上太妃,嫔妃一同观戏。有那么两回,皇上也一同观看,连连叫好;孟良鄘也不怯场,他这个人,入了戏就像是进了自个儿的世界,谁也比不得他的戏大。 唱完了以后,慈禧老佛爷亲赐了奶茶,皇上还问了名字,赏了不少民间少有的珍宝。 只不过虽然珍贵,但毕竟是从宫里出来的物件儿,再好也只能放在莲园供起来,外边谁也不敢买,他也不敢卖。 孟良鄘捧书捧的累了,便将那一摞话本子搁在桌子上,拿着最上边的读着,虽是老生常谈,但人家费心血的写了,他总不能不看,有些地方改的倒很妙,让人完全想不到还有这样的波折。 他在这儿看得入神,周传昌不知道何时站在了身后,躬着身子,一只手扶在椅子上,另一只顺着孟良鄘的领口便摸了下去,落在胸前滑动着:;上回之后,可也有小半个月了,莲卿,你可真美。 书从他的手里脱落,孟良鄘扶着桌子站起来,有些不情愿的样子:;我近日染了风寒,周少爷别过了病气。 ;病气要紧,这儿的气也要紧。周传昌说着便拉起孟良鄘的手,向着双腿间探去,紊乱的气息落在他的颈间,酥酥麻麻的倒勾起些痒意。 两人的喘息愈见浓重的时候,外面传来小厮慌乱的声音:;姑奶奶您可不能进!周少爷在里边呢! ;我如何就不能进?苏嘉人眉目一冷,看的小厮也不敢再拦,这位姑奶奶的狠辣性子,江盛没人不知道。 屋里的两个人连忙松开了手,各自整理着衣衫,分开站着;苏嘉人一进来,便觉得香弥气暖,两人脸上的潮红都还未褪尽,不由冷笑一声:;周公子还真是上午栽树,下午取材,急不可耐啊。 ;姑奶奶你这张嘴,我可争辩不过,罢了,莲卿,话本子咱们改日再聊,我先走一步。周传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脚下急匆匆的走了。 孟良鄘坐在椅子上,淡笑:;坐。 苏嘉人冷着一张脸,她知道,莲园的主顾可多着呢,却总是想不明白为何,声音清清冷冷的:;三叔便也罢了,你自幼跟在他身边长大,情分不比旁人;可这些纨绔公子哥儿,你竟也愿意? ;怎么一进门火气就这么大?孟良鄘笑着给她倒了茶。 苏嘉人看着他嘴角僵硬的笑,心头又是一阵疼惜,几步上前,蹲在他的膝前,紧握住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掌:;莲卿,为何你总不愿睁开眼睛看看周遭呢?非要把自己关在那笼子里,骗着自己? ;你可见过街头卖艺的是如何驯养猛兽?孟良鄘一双眼里水波荡漾,清脆易破,温柔的看着她,;再凶悍的野兽,被饲养的久了,也会成为家禽,不是他们不想走,是骨头被人抽走了,走出笼子,老虎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猫是虎,狼也不知自己是狼是犬;世间已经没有它们的容身之处了。 苏嘉人握着他的手缓缓松开,落下一滴泪来,她这样刚强的女人,只有在孟良鄘这儿,才会落泪。她们一起长大,自孟良鄘十五岁登台开了嗓,她便一见倾心,开始听戏,京剧,昆曲,从一窍不通,到可以跟花甲老戏痴谈论一二。 也因此被当时的苏家家主责罚,苏琬是绝不想自己悉心培养的下一任家主,与戏子纠缠不清的。 苏嘉人抬头看着他,从小她就对笼子里的孟良鄘无能为力,只能守护在一旁,陪着他长大,如今还是无能为力。 孟良鄘别过脸,错开她抬起的唇:;嘉人,我配不上你。他这双桃花眼生的极好,看谁都是温柔似水,极深情的模样;偏在你入了迷的时候,人家目光一怯就收了,抓也抓不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章 工人闹事 从沈家回来,宋清鸾还是像从前那般,做着书童的琐碎事务,但是住所已经从下人房搬进了西暖阁;易明章还给她配了两个丫鬟伺候。 这一举动,让林玉致十分忌惮,又备了茶点去书房,她每每来找易明章,都是如此,好像没有茶点就不会说话了。 ;先生。林玉致仍是温婉的做派,放下糕点盒子,看向易明章身旁研磨的宋清鸾。 ;如今知道清鸾是女儿家,在书房伺候多有不便,我着人找了两个伶俐的小厮来,日后就让清鸾跟在我身边吧。林玉致开口就是要人。 易明章转头看了宋清鸾一眼,并未动换人的念头:;清鸾性子机谨,行事也周全,我看就不用换了。 林玉致眼中多了几分不悦:;这两个小厮也是调教过的,先生放心就是,清鸾毕竟是女儿身,日日跟在书房,府中难免有闲言碎语,传出去于名声也是无益的。 宋清鸾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走,看着面前的香炉中淡淡的烟雾,耳边响起易明章的话:;夫人不必多说了。 ;可!林玉致嘴角微弱的笑意都没了,颤了颤唇,还准备说什么。 ;先生,夫人垂怜,才叫我去身边伺候,清鸾愿意。切莫因为这等小事,让夫人与先生之间起了嫌隙。宋清鸾察言观色,走到桌案前,膝盖微曲,行了一礼:;先生便应了夫人吧。 见她这样说,易明章也不好再说什么,便淡淡道:;也罢,你们自己斟酌吧。 ;好。林玉致笑道,对身旁丫鬟吩咐:;快将那几个小厮带进来。 直到两人走出书房,易明章也没抬眼,林玉致走在前边,眼角瞥着身后的宋清鸾,淡淡道:;你是哪的人啊? ;淮南。宋清鸾声音极轻,十分恭敬。 ;那可是好地方,山清水秀的,怎么想着跑江盛来了?林玉致语气高挑,颇有几分盛气凌人。身边跟着的几个丫鬟,目光也全在她身上,这样的容色,放眼整个易府,也是找不着的,再看今日先生对她的不同之处,心里没有不嫉妒的。 宋清鸾惯会看眉眼高低,此刻便将姿态放得极低:;父母被仇家追杀身亡,清鸾自幼便乞讨为生,稍微大些,便去了有钱人家做婢子,后来战乱,主人家搬走了,不需要我们这些仆从;便只能跟着人,一路逃难过来了。 林玉致听在耳中,更是多了几分得意,原是个没什么根基靠山的丫头,于是也不十分放在眼里:;日后你便在我院子里做些洗衣的活计,沾沾水,不甚劳累。 ;是。 ;既是丫鬟,住在西暖阁也多有不便,免得底下人排挤你,改日搬到普通卧房吧。 ;是,全凭夫人安排。宋清鸾恭敬道。 夜里,月上柳梢,阖府寂静之时,宋清鸾忽闻一阵鹧鸪叫,声音极轻,若有若无。 她立刻睁开了眼睛,将卧房窗户推开,轻敲木框,不过片刻功夫,便有一黑衣男子行至窗下。 ;你怎么敢这样堂而皇之的进来!宋清鸾压着嗓子斥道。 黑衣人拉下面罩,冷笑一声:;我若再不来,你恐怕是忘了自己的身份。说罢从怀里掏出一粒丸药递给她,;这次的药只够维持三个月。 ;三个月?从前不是五个月吗?宋清鸾将药丸紧紧握在手中,愤恨却无可奈何。 ;这就要问你了,从贾府出来后,事情过了这么久才有进展,主人说三月后,若你还不能除掉林玉致,上位,便不必再浪费丸药了。 ;我刚入府,还未完全取得易明章的信任,三个月如何能做到! ;你放心,我每隔五天会来一次,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告诉我;主人会给你提供最大的帮助,若是这样还不能完成任务,我也无可奈何。 ;飞古,你我一同从营中厮杀着活下来,难道你就要看我这么死了吗?不如我们一起逃走,天地之大,我不信一定要受制于人! 飞古慌忙捂住她的嘴,向四周看去:;别说了,上次逃走的人,是什么下场你看到了,分尸骨裂;阿鸾,我累了,不管他们让我干什么都无所谓,我只是想活下去,哪怕想行尸走肉一样活着也好。 ;帮我办一件事。宋清鸾贴近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强调道:;一定要在明日之前办好,差一刻都不行! 飞古重新将面罩戴上:;三个月之后,我希望你还活着。 黑色夜行衣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幕中,四周重新变得静悄悄的,如不是窗下凌乱的脚印,宋清鸾都不敢确定飞古是不是真的来过。 她每天都好像活在一场梦中,不知道梦什么时候会醒过来,也不知道自己哪天会死在梦里。 味如嚼蜡般的咽下丸药,三个月,明日便是第一天,她从来都不想伤害任何人,她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第二日一早,易明章因事要去趟乡下,前脚刚走,后脚矿上的工人就闹了起来,拿着板锹和镐头,闹着涨薪。 林玉致在众家丁的维护下,走到了大门前,一见这百人的阵势,有些畏惧,强撑着一家主母的风范,上前道:;先生不在府中,你们都是矿上的老工人了,若是有什么要求,不如选出个代表,在府上等先生回来。 ;谁信你的话!带头的叫大安,是羊台矿的老工人了,将板锹扔在脚前:;我们都提了多少次了?凭什么其他矿上的工人一个月比我们多十块大洋! ;就是! ;凭什么! ;我们是少干活,还是少出力了?都是爹生娘养的,怎么薪水还不一样!今天东家要是不给我们一个说法,就谁也别想走出院子! ;是!涨薪!涨薪! 近百号人挥舞着农具,气势汹汹的就要往府里闯,林玉致慌乱的躲在家丁后面:;来人!快拦住他们!快!哆哆嗦嗦的吩咐小厮:;快去找先生回来,说家里出了大事,矿上工人都堵在这儿了! ;是是是。小厮忙不迭的应着,从后边的角门溜了出去,一路小跑着。 宋清鸾趁人不注意,跑到后面,叫相熟的小厮分别去苏沈两家报信,然后去了厨房,在刀具里挑挑拣拣,找出一把细长的匕首,拎着走向前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章 失手杀人 府外已然是闹作一团,偌大个易府,家丁不过数十人;商贾之家,本也打算像乡绅地主那样,在门外砌了炮楼子,以防土匪打劫。但易明章想着这是在江盛城内,何况周围又有青帮和雍府,怎么也不可能出事;所以连枪械都在府内库房锁着,钥匙扔在书房抽屉吃灰。 管家福伯对着林玉致问道:;夫人,工人人数太多,家丁们怕是抵挡不住的,分内也有枪械,不知是否拿出来? ;啊?一个铁锹落在她的脚下,吓得林玉致眨着眼睛颤了一下,慌忙躲在婆子身后,支支吾吾磕磕巴巴的回着福伯:;我,什么枪械?咱们也不是警察局,也不是督军府,能用枪吗? 福伯被这一连串问的顿住,心道你才是当家主母,怎么反过来问我。宋清鸾将刀藏在袖子中,离得近了些,对福伯道:;福伯,夫人也是被吓怕了,不如先将枪取出来,朝天上放几枪,日后若有哪方追究起来,咱们也没伤人。 ;好好,我去取钥匙。福伯连连应着,转身提起长袍跑回府内,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要这样操心,真是劳累。 支走了福伯,宋清鸾朝人群中看去,不知道飞古安排的人是谁,林玉致身边的人越来越少,都被推挤的四散在人群中 ;夫人,还是快回府吧,一会儿若是挡不住,也不至于伤了您!宋清鸾上前劝道。 ;不行!先生不在家,我不能这个时候躲起来!林玉致瞪了她一眼,看这人群大喊:;你们闹也没有用,先生此刻不在家,不然那若是知道你们这么闹,早就全都辞退了! ;什么?还要辞退我们?几个工人一听,立刻面露凶光,朝着林玉致走来。 其中一个面色黝黑,身材干瘦的男人更是凶神恶煞,似乎要一刀杀了她,林玉致转身跑向府内,鹅黄色的长裙勾住门槛,直挺挺的摔倒在地。 林玉致扶着宋清鸾的胳膊站起来,没想到刚转身就被那小子抓住肩膀,往外扳去。 ;放开我!我是易家的夫人,你们放肆!放开我!林玉致与那黑瘦的小子扭打在一起,不知道自己手里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刀,好像是刚刚倒在地上时,握在手里的,也顾不得那么多,举着刀比划着:;滚开!放手,在过来我就杀了你! ;杀了我?好啊,正合我意。说完这句话,黑瘦黑瘦的小子就一把扯过林玉致的胳膊,刀子顺势送进了他的胸口。 ;嗬!林玉致吓得松了手,捂着嘴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靠在门边,不敢置信的看着地上鲜血直流的人。 台阶下的工人看这边竟然见了血,立刻打了鸡血一样,农具又举高了几分:;易家杀人了!杀人了!易家杀人了!还有没有王法啊! 宋清鸾看着地上的人,那双眼睛直直的盯着林玉致,好像要从她身上刨出个洞,她眼瞧着这人咽了气,福伯也抱着一捆枪出来了,家丁领枪后立刻朝天上放了几枪。 破空而出的声音,让所有人为之一振,都停下手,站在原地不敢再动。 苏娘和沈清峰带着人来的时候,面前就是这么一幕。 所有工人都被青帮和易府家丁围了起来,苏娘上前看着地上已经没气儿的人,又看了看坐在门框上,痴痴傻傻一言不发的林玉致,眼中闪过厌恶,她怎么也没想到易明章会娶一个这么无用的夫人,若有真情倒也罢了,偏偏是因为奶妈子临终所托。 收回目光,指挥着家丁:;将人抬进去,找大夫来,能治就治,治不了找到家人,给些银子,打口上好的棺材埋了。 宋清鸾上前道:;见过苏娘。 ;就是你叫人通知我们的?苏娘打量了她一眼,心中暗叹惊艳,金陵府的姑娘,不管明艳还是脱俗,都透着股狠劲儿,很难见到如此清丽舒婉,如水芙蓉一般的娇花照水,弱柳扶风的女子,真是难得的佳人,心中便起了纳入府中的念头,笑意多了几分柔和。 ;是,我原是先生身边的书童,先生不在府中,无人主事,只能遣人去通知二位家主。 ;你倒是个会办事的。苏娘淡笑,转身看向沈清峰,;那这里就要劳烦大哥了。 ;好,你只管躲懒去吧!沈清峰笑道。 进了内院,见着大夫,苏娘便问:;如何? ;伤了心脉,早已断气了。大夫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怎么会!我杀人了?不是我,不是我!林玉致浑身颤抖着,疯疯癫癫的说着,脸上涕泪横流,十分畏惧的模样。 苏娘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道:;福伯,抓紧给后事处理了吧。 ;是,您放心,今日劳动两位家主费心了,先生马上回来,二位不如去书房少坐片刻。福伯看了眼榻上的死人,觉得同处一室未免有些晦气。 ;也好。苏嘉人起身朝书房走去,脚步忽的顿住,转头对宋清鸾道:;你跟我来。 ;是。宋清鸾几步上前跟上。 进了书房,苏娘便问道:;你在府里是做什么的? ;原是先生身边的书童,现在在夫人院里做些洗衣洒扫的活计。宋清鸾声音柔柔婉婉,如黄莺一般悦耳。 苏娘闻言,喝茶的手顿住,目光重新落在她的身上,打量了好一阵儿才笑道:;以你的姿容,竟只做丫鬟那些粗活;也不知你家先生是怎么想的,这般暴殄天物,不如你随我去金陵府,平时轻歌曼舞,衣食无忧,到了岁数给你寻一门好亲事;想必你也知道,金陵府出去的姑娘,无一不是嫁得贵婿,到时候也不辜负你这天赐的品貌。 ;你如今真是能耐了,挖人都挖到我这儿了。门外传来易明章带着爽朗笑意的声音。 苏娘起身相迎,笑道:;我是看这么好的人才,放在你这儿洗衣扫地浪费了,还不如给我! ;你就打量着蒙我吧,这些日子钟家在滇缅得了不少翡翠,你那些珠宝玉石庄子可是要进新货了?宋清鸾给易明章斟了盏茶奉上,他淡笑着接过,将话说的再明白不过。 金陵府的姑娘,个个儿都是名利场上你争我夺的人物,无数人在她们身上系着千丝万缕的利益,虽然并非交际花,却也相差无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章 荣熹上山 ;看你说的,这事儿我也不强求,还不是要看你和这丫头的意思嘛。苏嘉人哼了一声,颇为娇俏,像是在兄长跟前撒娇的妹妹。 ;清鸾你说呢?易明章问道。 宋清鸾将头又低下几分,十分诚挚的说道:;先生对我有救命之恩,清鸾愿终生侍奉易府。 ;那好吧,真是可惜,若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来苏府找我。苏嘉人颇为娇纵的朝易明章扬了扬下巴,宛然小女儿的做派,转而换了话题:;易哥哥,你可去看过嫂子了? ;还没,听福伯说你在书房,就先过来了。 ;诶,大当家的呢?宋清鸾才想起来。 ;青帮还有事务处理,已经回沈园了。易明章说道,他回来的时候,直接叫福伯拿着一众工人的契约,不想继续干的,就领了契约和银子走人。 他也不晓得,工人怎么跟发了疯似的,突然就围上了易府。 ;说句不该说的话,嫂子可有些难当大局,今日竟还刺伤了人,若不是清鸾派人通知我和大当家的,还不知道要闹出来什么乱子。苏娘颇为不屑的说道,她在这三位面前,一向是不拘小节,直言直语。 ;玉致她。易明章声音中有淡淡的叹息,;清鸾一向聪敏机灵,有她在府中,我想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说罢又问道,;听说你又在上海开了两家珠宝铺子,生意怎么样? ;浦东那寸土寸金的地方,眼下是赔不着也赚不了多少,刚开的铺子,没什么主顾。苏娘笑道,正是因为如此,她已经开始联络黄老板。 ;今时不同往日,世道之下,百姓生计维艰,咱们也好不到哪去。易明章的矿产,近日频频塌方,工人死伤了不少,又是一大笔赔偿金;内患已够繁杂,外面又有多少双眼睛觑着,甚至有几个俄罗斯的人也盯上了这块肉,是在棘手。 苏嘉人点了点头,红粉面上有一闪即逝的懊恼:;朝廷倒了,连带着王亲贵胄也吃了瓜落,从前玉赫轩的首饰,多靠各个府宅世家的夫人小姐,现下老一辈手头吃紧,明显不如往年;新派的太太们一股脑的往西洋店里扎,那般追捧劲儿,真不知从哪学来的! 言语间尽是鄙夷不屑,唇间坠了颗珍珠,轻嘟着,可爱极了。 ;时下都流行西洋项链,戒指,不如你的玉赫轩,也购入些鸽子蛋。蔡元培先生讲‘西洋学说与时俱进’,学术政事如此,买卖生意亦是。易明章是个很西化的人,这么多年,他做过唯一一件守旧的事,大概就是娶了林玉致。 金陵府中来往的,都是军政商三方有头脸的人物,可谓是江北最新派的地方了;但苏嘉人总是跟自己别不过来这个劲儿,对这西洋来的玩意儿有几分看不上眼。 因雍肃不在城中,荣熹便少了层防备,借祈福之命,去山上烧香。 雍贤本意是担心她一个人不安全,准备一同前去,但荣熹说府中没有主事的,恐怕会出乱子,便自己去了,随从的护卫硬生生多了一倍,个个荷枪实弹。 才上山,荣熹就与宝儿换了衣服,从后山进了林子,大雪封山,荣熹举步维艰,冰冷刺骨的雪灌进了鞋子里,冻的她脚趾发麻。好不容易到了那座小屋前,又犹豫着,不敢往里进。 见了他要说什么,时至今日,她已然不是当日的闺秀了,又注定要卷进督军府的污糟事中,还有什么好说的。 想到这儿,泪便滑落了下来,顺着脸淌下去,在雪上砸了一个坑,风吹过,脸上冰凉,转身沿着原路向回走。 站在门前的明寿看着她的背影,不舍与成全两股情绪在胸口交杂,噎的他气息凝滞,薄唇微张,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直到那个身影离开视线范围,他的手还在门框上,身后只有柴火烧的噼里啪啦,一点人声也无,十分寂静。 荣熹失魂落魄的走下山,站在密林中,她看着山下雍家的护卫,竟有种孤立无依的感觉,不管雍贤待她如何,她身后是没有倚仗的,荣安空有个贝勒的名头,手中既无军权,也无财权,只在几个商会入了股,年年坐拿分红,再加上王爷府底子厚,饿不死便罢了。比起阿玛在世时,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想到这儿,荣熹不仅后脑一凉;虽说十几年里,外祖一家从未找过她,可再怎么说她也流着钮祜禄一族的血,难道她找上门去,还能别打出来吗?幼年两家还来往时,她便听说表哥进了军机处,其他几个哥哥更是年幼便出国留洋。毕竟是大家族,根基深固,对她应当颇有助益。 沉思至此,荣熹便匆匆下了山,回房换好衣裙后对便对宝儿说:;府中能用的小厮还有谁? ;格格可是有什么要事?若是需要跑腿出力的,不如叫我家里的哥哥去。王府里那些见人下菜碟儿的主,宝儿可不敢轻易托付什么事。 ;也好,自家人,也信得过些。荣熹当即修书一封,递给宝儿,;叫他一定尽快送到京城的郎家。 ;格格放心。宝儿接过信,揣进了怀中,问道:;格格上山可见到人了? 荣熹微怔,扯起一个散淡的笑:;见到了。 ;怎么瞧着格格不高兴的样子,以往都是笑盈盈的。宝儿站在一旁,颇为关切。 ;我现在才知道,世间事都是一得一报,从前看市井小贩为生计奔波辛苦,却未曾看见他们家庭顺睦,夫妻琴瑟;我自幼在锦衣玉食里长大,以为命数富贵,不曾想磨砺都在后头。荣熹淡笑着,脑子乱糟糟的,全都是这些日子经受的一切。 短短数日,发生的一切却比她过往十几年还要多。 她起身向外走去,想去偏殿待会儿,这个时候偏殿一向是空无一人,她多次坐在那里,闭目修身一整夜。 宝儿跟在身侧,看着周围黑漆漆的,小声道:;格格不如让亲卫进来守着吧。 ;罢了,佛寺能有什么危险,后堂多是香客女眷,亲卫守在这儿多有不便,就在庙门吧。荣熹淡淡说道,掀裙跪坐在禅垫上,手中的佛珠一颗颗的挪动着,宝儿守在一旁困得只打哈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章 禅心已误 已经是下半夜了,荣熹心中盘算着搭上外祖这条人脉后,怎么能尽早与雍肃抗衡,毫无困意。 面前的烛台已经挂满了白蜡,宝儿也静悄悄的睡了,极安静的空间里,荣熹忽然听到身后一阵悉率的走路声,拨动念珠的手指一顿,转身看去,见屋外树影摇动,几声山间野物的叫声远远的传来。 心下稍微放松,刚想叫醒宝儿回房,一双冰凉的手就覆上了她的脸,凉意从心底升起,她慌张的转头看去,一双柔媚的眼睛因恐惧紧张,瞳孔猛然放大,在看清了面前人时,又渐渐恢复。 明寿放下手,荣熹惊愕的低声问:;你怎么在这儿? ;我想来看看你。明寿说完,拉起了荣熹,两人小心绕过宝儿,走出了偏殿,朝一旁空着的寮房走去。 ;为什么再没回我的信。一进屋,明寿便握紧她的手腕,逼问道。 荣熹还从未见过这样严肃迫人的他,满腹心硬的话也说不出来了,痴痴的望着他,唇间一道空隙,张了张又紧紧抿住,声音低而快的说了几个字:;该说的我在那封信里都说过了。 ;说什么?你要嫁进督军府还是与我从此两不相见?明寿捏着她手腕的力度又收紧了几分,荣熹干瘦的腰背抵在桌前,咯的生疼,但明寿转而就将手垫了上去。 荣熹尽力避开他逼近的气息,偏过头淡淡道:;放开。 明寿并未松手,清风霁月的一张脸上遍布阴沉,声音里混杂着压制的郁气,眼里满是悲戚,像一只被丢弃的猫:;熹儿,你就想这么把我抛下吗? ;若不是当年在寺中一遇,我也不会坏了你的修为,以至你终日在梵行和六欲之间进退两难。荣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我,我一定要雍肃的命,不为我自己,也为了我父母双亲;你我不如藉此机会彻底了断,也不误了你的禅心。 寮房中没有点灯,这会儿夜半时分,只有清澈的月光洒下清辉遍地,一片婆娑的银光透过窗,映在屋中,也映在两人身上。 荣熹看着他脸上婆娑的银光,淡淡溶溶的朦胧,他整个人都浸在里面,淡泊皎洁。 那双盯着桌面的眉眼深沉冷厉,低低出声:;禅心已误,何谈了断? 他直视着荣熹,眼中满是贪念:;我俗念未断,又被红尘拒之门外,去来无所适从;若此生注定无法得道,总不能眼瞧着你成为旁人的夫人! 说罢,那张薄唇便印在了她的嘴角,荣熹浑身一凛,僵在原地,等下唇感受到啃噬的微痛,才反应过来,他竟这么破了戒。 ;放开我,放开明寿!荣熹推搡着他的肩膀,可他自幼习武,哪是她一个瘦弱女子能推动的,想棵深扎在地下的树一样,丝毫未动甚至更前一步。 竟趁她说话的间隙,撬开了她的唇,柔软湿濡的攻池掠地,搅弄风云。 ;明明寿荣熹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急的眼睛通红,却强忍着不想落泪,此刻萦绕心头的没有半分甜蜜,只觉得羞耻,被自己深爱的人强迫的失望与悲愤。 泪还是落了下来,在两人的舌尖留下咸涩的味道,明寿像一匹脱缰的狼,强势的令她恐惧,那双滚烫的手也从她的身后游移到了前面,从腰间到脖颈,留下一路暖洋洋的酥麻。 荣熹用力咬了下去,冰凉的血腥气弥漫了整个口腔,可明寿仍没有退开;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将他用力撞到一旁,张嘴便带着哭腔:;房外满殿神佛,你我却在这里,在这.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廉耻!荣熹说完便跌坐在地,低低的啜泣着。 明寿擦着嘴角的血,白袍下摆颜色深重,是被林中厚雪溅湿的颜色,他理了理衣袖,大步走到了荣熹面前,将她拥在怀里,荣熹哭着推攘,小小的拳头在他身上捶打着,发出沉闷的声音。 明寿也不躲避,任她发泄着心中怨气,他知道,走到今天这一步,荣熹经受的痛苦远比他深几百倍。 最终荣熹松开了紧握的手,抓着他的衣襟无声的哭着,泪水一股股的涌出来,打湿了他的布衣。 四下皆寂,连虫兽的声音也消失在夜空,渐渐地,荣熹的痛哭变为哽咽,他将荣熹的肩抱紧了几分,声音喑哑:;我帮你,让我帮你。 ;等所有事尘埃落定,我们离开这儿。明寿的手轻轻拍着她,像在哄一个年幼的孩子。他初见她时,她也是这样的无助。 荣熹没有出声,不知过了多久,连外面的天都微霁,才道了一句:;好。 ;明寿,我要嫁给雍贤了。 ;好。 宝儿醒过来时,发现荣熹不在,以为她先回去了,后来一想格格必不会扔下自己独自回去,便心头一惊,赶紧回房寻人,果然见房间空空,一丝人影也无。 思及前几日的事,宝儿身后立刻生了一身的冷汗,本想去外面叫亲卫进来,可又怕于格格清誉有损,便自己跑去附近的几个寮房寻找,小声问询,期盼着她是累了,在就近的空房中休息。 到了门外,听见里面隐隐有人说话的声音,又听见荣熹的声,宝儿立刻握紧了手中的棒子,小心推开了门。 厚重的门板发出吱呀的声音,荣熹立刻转头看去,厉声问道:;谁! ;格格?宝儿试探的问了一声,迎着月光影影绰绰的看清了人之后,手中的木棍应声落地,慌张的跑了过去。 ;吓死我了,格格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就走了!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荣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笑道:;傻丫头,我能出什么事儿,怎么还拎了个棍子来,难不成你这小身板儿还能打得过谁? 宝儿也被逗的扑哧一笑,扶着荣熹站起来,目光落在身后明寿的身上,想起刚进来时两人抱在一起,小声问道:;那我在门外守着。 ;诶。荣熹拉住她,;一起回房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章 花桃 这几日骆善养伤,沈业便有些松懈,又恢复了从前浪迹花丛的模样,不是去花语楼逛,就是去春山巷走走,没一刻闲着的时候。 都日上三竿了,才从花桃的被窝儿里起身,那日落桃之夜,沈业人虽走了,银子却留给了老鸨子;到最后也没人高过他出的价,老鸨子连行李都提花桃收拾好了,准备将人送进沈家。 但沈业来话,说先让花桃住在花语楼,不必挪腾地方,但也不许接其他客。老鸨子自然是高兴的,虽说不能接客,但与旁人见上几面,唱唱曲儿还是行的,这么个大价钱的摇钱树,她可不想轻易放跑了。 谁料这几日沈业刚得空,就将人接近了府,安排在偏院,沈清峰忙于青帮事务,对这一概不知;早晨吃饭的时候,见饭桌上没有沈业的影子,疑道:;二爷呢? 沈德荣与沈玉淳对视了一眼,纷纷放下筷子,沈玉淳先是笑着说道:;大哥你快尝尝今日的梨羹,这可是今年的秋梨,一直在地窖里冻着的,加了桃胶银耳,补气最好了! ;我又不是你们小姑娘,补哪门子血。沈清峰嗤笑,他向来粗野,没这么细腻。 ;大哥你又不是七老八十,怎么这么能打岔,我说的是补气,哪来的血字!沈玉淳哼了一声,颇为娇憨。 沈清峰朗声一笑,夹了一筷子菜:;我看你比我能打岔,你二哥呢? 沈玉淳讪讪一笑,直接低下头快速咬着豆包,朝旁边的张妈道:;张妈这回豆包做得好,红豆馅真甜。 ;那小姐多吃点。张妈笑的一脸和蔼。 沈德荣看着沈玉淳偏头冲自己飞快使着眼色,无奈的放下筷子说道:;说起来也算是好事,二爷房里还没有正经的姨娘,这些日子大爷忙着,二爷也没惊动你。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处处替沈业遮盖,沈清峰问道:;姨娘?那倒不是什么大事,哪家的姑娘? ;这沈玉淳揉了揉侧脸,她也不喜欢风尘女子,一身妖道的狐媚劲儿,可那花桃实在漂亮,加上二哥喜欢,她便只能稍加维护,便道:;出身是差了些,但二哥喜欢,而且也是清白姑娘,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完就看见沈清峰脸色一变,沈玉淳连忙跟了一句:;大哥,现在可不是大清了,你思想可不能那么守旧! 沈清峰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筷子重重拍在了桌子上:;到底是哪的! 沈玉淳一瘪嘴,低着头声音跟蚊蝇似的,沈德荣本都做好为沈业辩解的准备了,没想到沈玉淳飞快的说了句:;德叔你说! ;我沈德荣一下哽住,转瞬便朝沈清峰淡笑道:;这人大爷也知道,花语楼的花桃姑娘,当日落桃,是咱们二爷买了去。 ;荒唐!沈德荣直接将手中的茶,斜斜的扔在了桌子上,;他嫂子才谢世几日,他就去青楼狎妓!说罢又顿住,脸色又黑了几分:;姨娘?他给人带家里了! 沈德荣低咳一声,没有说话,沈玉淳的目光也躲躲闪闪,低头摆弄着手指,心道:二哥,这回可不是我不帮你,你就自求多福吧。 沈清峰直接起身朝二楼走去,沈玉淳见人离开,赶紧往里间的电话那跑。 抱着小花桃的沈业猛地打了个喷嚏,吓得怀里小花桃一个激灵,捂着樱唇盈盈笑着:;哎呦,二爷,这又是谁念叨您呢!这喷嚏打的跟牛似的,吓得人家心肝儿都颤了。 小春桃一动,身上的香气便钻进了沈业的鼻子里。 他生的高鼻窄眼,嘴唇薄得没半分人情味,偏一笑起来亦正亦邪,勾人的紧:;哪儿颤?二爷给你揉揉。 边说着话,边用那修长的手指挑起了薄纱披肩,小花桃娇娇柔柔的一笑,脸上浮了两团粉霞。 连带着白皙的肩头和白玉般的身子也开始泛红,整个人软的就像个白面团。 ;二爷~花桃勾着如丝的媚眼就往沈望身上挂,细细哀哀的声音,像是成了精的小妖。 沈业一笑,翻身就压了上去,偏这时候电话铃嗡嗡的响了起来,沈业懒得动,便打发花桃下去接,刚拿起来,就听沈玉淳焦急的说道:;大哥上去了! 花桃听得不真切,只听出来是道女声,疑惑道:;这谁啊? ;什么事?沈业问道。 花桃摸着鼻子,带着几分醋意:;也不知道是哪的姑娘,说什么人去哪了。 ;不必理她,上来。沈业枕着胳膊,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上楼声,也没在意,只记挂着花桃那一身的香气。 花桃扭着一条水蛇腰,几步移到了床边,柔弱无骨的小手将被子一掀就钻了进去,只听沈业一声闷哼,被子里一阵媚笑传了出来。 外面走廊的脚步声越靠越近,两人丝毫为察觉,沈清峰走到门前脚步都没停,一脚将门踹开,厉喝道:;沈业! 沈业吓了一跳,像被人迎头浇了一盆冷水,满身的火气都浇灭了,赶紧将花桃摁在被子里。 花桃一听男人的声音,也瑟瑟的躲在沈业胸前不敢抬头。 沈德荣赶紧上前一把拉过沈清峰:;大爷消消火,好歹让二爷穿了衣服再说。 沈清峰见这一幕也知道有些失了分寸,顺势让德管家给拉了出去,还顺脚带上了门。 门一关,沈业赶紧坐起来穿衣服,花桃眼里盛着一汪水,十分委屈:;二爷! ;我先出去,你在屋里别动。 ;大爷这架势,是不是要给我赶出去?花桃扯着沈业的衣角,泪汪汪的仰头看着他,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换做任何一个男人也不会舍得说一句重话。 沈业连忙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柔声安慰道:;那我哪舍得!放心吧,没事儿!说罢,便在花桃的搀扶下趿了鞋出去。 花桃系好衣袋,躲在床边不敢露头,听外面穿来沈清峰的声音:;你嫂子才出事几天,你就如此放荡!沈家虽是草莽出身,可也大家大业的传了这么多年,你现在倒是出息了,学着祝家那小子四处沾花惹草,嫖,娼狎妓!如今还把人带进家里! ;大哥,花桃是清白姑娘,古来风尘女子多孤苦,若是能选,谁愿意沦落到那地方。沈业笑着说,丝毫不在意的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章 束灵派 ;混账东西!沈清峰抬脚就要踢过去,被沈德荣搁后身一把拦住,抱着腰就拽了回去,忽悠一下子,差点两个人都倒了。 沈业憋着笑,两条胳膊搭在轮椅扶手上,向后懒洋洋的靠去:;大哥,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没习惯。 ;二爷,你可少说两句吧!沈德荣站在旁边,理了理衣服,十分无奈。 ;德叔,楼下吃完饭了吗?我还一口食都没吃呢。 ;没呢。 沈德荣还未说完,就见沈清峰瞪了沈业一眼:;我如今是管不得你了!家里的事一概不管不问,从前在外边胡闹也就算了,现在学足了纨绔子弟二世祖的浪荡样子,你就不怕脏了沈家的门楣! ;看大哥说的,我可记得祖父的几个姨娘,也不是什么光彩出身。沈业桀骜不驯的勾着嘴角道。 不说还好,一说便如同火上浇油,沈清峰怒道,连道了三个好字:;好好好!连祖宗都让你拿出来当挡箭牌了,你若想依葫芦画瓢,就准备好,等你死了,让你的莺莺燕燕跟祖父那些一样,一同殉葬! 屋里头花桃听得心中咯噔一声,手心都冒了汗,她从前怎么不知道沈家还有这样的规矩,难不成姨娘偏房都要陪葬? 沈业看着他大哥下楼的背影,慢悠悠的转身回房,沈德荣还跟在身边劝着:;大爷你也消消气儿,二爷这些日子为尸毒的事儿费了不少心血,回来滚了一身的伤,休憩一番也是常理。 ;哼,你不用给他求情,莫说婚事,以后他什么事也不必跟我来说!沈清峰重重的哼了一声,脚下疾步出了大门,去了西关码头。 骆善这些日子总是昏昏沉沉的,她一向不顾忌虚礼,虽是在沈家,照样睡到了太阳照屁股。谁知道刚出屋就听见楼上一阵吵闹,她一直是在自己房里吃饭的,沈玉淳也少见她人影,这会儿见着了,十分亲热的上前。 ;都几点了,你怎么才起来?沈玉淳对她们近日的作为也有了解,更是对人尸充满好奇,便拉着人坐下。 ;你身强体壮的,我能跟你比嘛。骆善打了个哈欠,精神比几日前好些了。 ;我们也刚吃,一起吃点!沈玉淳给她拿了两个豆包。 骆善朝楼上看了一眼:;怎么了,一大早就大发雷霆的? 沈玉淳揪着手中的米糕,唔唔的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二哥把什么花语楼的清倌人带回来了。 ;你倒是开明。 ;那当然,现在都流行自由恋爱!只要相爱,身份就不应该成为障碍。沈玉淳看着手中半块米糕,打了个饱嗝,;吃多了。 ;小姐快喝些牛奶,吃不了就放这儿吧。张妈从一旁端了热牛奶过来。 沈玉淳把手往后一躲:;那不行,不能浪费,咱们一顿的饭,都够外边百姓吃好几天了。说着一口吃了进去,想起来还没问人尸的事儿,便喝了口牛奶顺下去后问道。 ;骆骆,那人尸的事儿你们查的怎么样了?我听说最近好像是消停了,连着几天没涨。 ;刚有一些进展,我这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过几日我们会去大兴安岭。骆善淡淡道,吃着那道老虎菜十分开胃,一碗粥眼看见了底。 旁边沈玉淳嗷一嗓子,激动的一把握住她刚夹住菜的手,摇晃着:;我还没去过那么深的山呢!我也要去! 骆善看着自己夹住的菜,一点点的被晃落在盘子里,无奈的闭了闭眼,收回手:;只要你那两个哥哥同意就行,不过你最好还是别去,毕竟那种原始密林里山高水险,有许多未曾闻见的毒蛇野兽,步步险象环生,一不留神就会丢了性命的。 ;你可别想着吓唬我,我打靶子可准了! ;胡闹!下人扶着沈业的轮椅下楼,到了餐桌前,颇为严肃的喝道。 ;二哥,你可别受了气往我这儿撒啊。 ;你想去也行。沈业笑着指了指外面,;要是院里那株桂树五天之内开了花,那我就带你去。 沈玉淳将握在手中的餐巾向桌子上一拍,没什么威胁力的喊道:;你就是不想带我去!我找大哥去!说完,也不理沈业喊她,径直走出了沈园。 骆善在旁边笑:;我恢复的差不多了,趁着现在城中人尸之毒稍减,咱们赶紧把地宫的事儿解决了,也好早点去密林。 ;好,那就今日吧,再去一趟地宫。沈业道。 骆善抬眼,瞥见花桃在二楼倚在栏杆上,向下看,她收回目光,继续吃着拌菜:;二爷倒是风流,红粉知己遍地。 沈业顺着她的目光,见花桃正在下楼,笑着招了招手:;来。回头对张妈道,;再拿些清粥来,花桃口轻。 ;是。张妈一改刚刚对沈玉淳的疼爱劲儿,经过花桃身边的时候,礼也未行,连眼色都没瞟一下。 花桃虽不高兴,但沈业没说话,她也不好计较,便坐在一旁,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骆善看着那张脸,觉得真是养眼,花桃身上那股娇矜做作的柔弱劲儿,让她想起宋清鸾,那才是真的我见犹怜:;那日跟着易先生来的小姑娘呢? ;还在易府。沈业道,;怎么了? 骆善抬头的动作一停:;也没什么,她那日说,地宫下面的螣蛇,银鳞虫都是法师做的幻象,我还从未听过有此等术法,不知道再下去时该怎么破。 ;我叫阿湛去查了法师身份,是束灵派的门徒,为了在天赋最好的时候开始修习,门派从不收五岁一上的弟子。 ;还有这样的规矩,那他怎么穿的像和尚?骆善疑道。 沈业也大概吃完了,放下筷子解释道:;说来倒也奇怪,这些人所修之术多为幻术,小到操纵意识,大到移形幻物;虽为虚妄,却能将人困在那个世界里,若是在那里边断了气,再出来也会身负重伤。 ;这种术法对修习者本身损耗极大,故而二十五岁就要拜入佛门,从此诵经悟道,若能彻底断了红尘,六根清净,就可保全自身无虞,不然多半早亡。 骆善听着,觉得这个门派的存在矛盾而奇异:;既然会损伤性命,怎么还会有人去学? ;此门中人,学成后有十年时间,生死都归师门所有,天下各处接生意,皆是取人性命的不义之财;同时还要将自身本领传习弟子,以供师门延续。那些替人消灾的钱,足够后半生用了。 ;束灵派收徒不问男女,只要年纪小,肯入山门就收。最不缺的就是穷苦人家,卖儿卖女的一听银子多,都把孩子往山上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章 上山寻人 ;这么一看,倒有些棘手,之前我们进地宫,并无人操纵周围环境,脱身尚且艰难。 ;现在行踪已经被贾家发现,地宫必定已有人看守,这时下去,那位法师说不定也在,我可不保证打得过他。骆善直言,她可是个挺惜命的人,可不想钱赚了别人替自己花。 ;贾世仁身边那个法师叫明昌,是他们这门中数一数二的术士,能与之相较一二的,也就只有他师兄明寿了。 ;那他现在在哪?能否为我们所用? ;明寿天资过人,两年的时间就给师门赚了几十年的钱,之后就归隐山林了。沈业提到他也不禁啧啧称奇,;这样的人若是能为我们所用,可不止地宫一事. 骆善笑道:;二当家的,我看你是掉钱眼里了吧。 ;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一家老小可全得靠我们两兄弟养活呢。 春桃在旁边一句话也插不上,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她还从没见过沈业这浪荡公子,对哪个姑娘这样信任,言语也沉稳,待她到似乎跟自己大有不同。 转念又在心中嘲了自己一声,也是,风月场上,青楼女子难不成还想得人几分敬重吗。 荣熹回督军府之后,听江流说雍贤这几日咳的吐了血,她便亲自熬了雪梨银耳羹送去,还在书房门外时,就听见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她几步进门,匆匆上前:;三叔! 荣熹赶紧把雪梨羹放在桌子上,上前轻拍着雍贤的背:;才两日,怎么就咳得这么厉害了?是不是受了风寒? ;老毛病了,没事,你别担心。雍贤握着她的手,抬头淡笑道。 ;对了,我给你炖了雪梨羹,清肺润喉。 雍贤接过,面上挂着柔和的笑意:;辛苦你了。尝了一勺,眉眼笑如星灿,;好喝,这是我喝过最好喝的汤羹。 ;三叔要是喜欢,以后我天天给你炖。荣熹挂着娇俏的笑,如少女时一般,十分天真。 雍贤放下羹盏,从手边拿过一个雕龙画凤的黄花梨木首饰盒,递给荣熹:;玉赫轩新出的十二钗,本想着吃晚饭时拿去,没想到你先来了。 荣熹接过,打开锁扣,翻开盖子一看,十二支堆金砌玉的钗子横放在内,四支金钗,四支玉钗,四支银钗。 千叶攒金累丝金钗上,坠着梅花红宝石,缠丝珍珠,分别是重名、凤凰、玄鸟、海东青。 嵌玉珠吉祥如意玉簪,兰花羊脂白玉簪、牡丹血玉簪、梅花和田玉簪、荷花翡翠簪子,做工删繁就简,极致的突出了玉石之美。 另有四支白银烧蓝点翠钗,风格迥异其他八支,透着凌云之气,分别是缠龙簪、朱雀点翠簪、白虎簪、龟鹤簪。 这一套钗子可谓雍容华贵,心思奇巧,连外盒斗勇黄花梨雕制,一看便是大价钱,她在金玉堆儿里长成,一打眼便知道是价值连城的罕世珍宝。 ;多谢三叔,我很喜欢。荣熹笑盈盈的说,目光落在另外两盒上面,外边看着与自己手里这个没什么差别。 雍贤手落在那两盒上面,笑道:;这套首饰,玉赫轩只卖三套,女孩子家,若是见别人的首饰跟自己相同,大抵心里不快,我便都买了回来。 这样贴心的话,哪个女孩子听了不会心动几分,荣熹一笑,那双眼便透着淡雅妩媚:;我很喜欢,三叔破费了。 ;你高兴便好,我已经与苏娘说了,让瑜师傅每月给你私定一套头面,你若有什么喜爱的样式,只管跟她说。雍贤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恨不能如今把所有能许的,都给她。 ;多谢三叔。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你放心,我会为你铺好所有路,即便有一日我走了,你也能保全自身,安安稳稳的过完下半辈子。雍贤握着她的手,满眼深情。 那双眼中清澈干净,让荣熹有一瞬间的恍惚,她甚至不知道这位三叔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她不缺珠宝银钱,额娘留下的遗物足够养活她甚至王府。她想要的是督军府那数万士兵,稳立乱世的权力。 她知道急不得,眼下便回握住雍贤的手:;为了我,三叔也不要让自己有事。 ;好。 骆善一行人到了青云山下的时候,太阳已经西落了,骆善道:;早知道明早来了,一会儿天黑下山可不方便。 ;没事儿,附近稍微走走就是青云寺,咱们在那将就一晚。沈业道。 ;好。骆善停下脚步,抬头望去,看着前边还有至少四百节,高耸蜿蜒入云的石阶,喘着粗气道:;就不能让他下来吗? ;当然,不行。沈业笑道,;几百节而已,善儒还犯愁吗? 骆善气笑了,扶着腰气息不匀的说道:;我要是有四个小厮,轮流抬着往上走,我也不愁! 沈业向椅子一仰,夕阳残影照在他脸上,柔和妖冶,有些雌雄莫辨的邪气,他懒散一笑道:;为了黎民百姓,区区辛劳,算得了什么呢。 ;让善儒歇歇,咱们先走吧。沈业对小厮道。 骆善捂着岔气的侧腰,跟在后面紧赶慢赶,心里合计着定是这几日养的,才走几步,小腿就这么酸了,搁从前可是从没有过的事:;你们几个不累吗?走那么快干嘛啊!骆善边追便喊道。 山路积雪厚重,面上硬硬的一层薄雪使得脚下更滑,因为周围没有护栏,小厮走的极为小心。 看着炉中烧尽的木炭,明寿放下书卷,推门出去抱柴,布衣麻衫,神仙一般出尘,余光看到山下几个黑点向上走。 眸色一凛,知道他住所的,除了门中几个师弟外再无旁人,看着沈业前呼后拥的样子,不像什么普通人,心下更多了几分警惕,担心是雍肃知道了自己的存在,派了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章 你想代替吴家? 东北的老树林子里,一到晚上什么动静都要,不是野鸡从附近扎着翅膀迅速飞过,就是搁着几道沟的野猪‘轰轰’直叫,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哪窜出来。 沈业几人好不容易上到山顶,又向林中走了颇远的小路,当真是曲径通幽处,夜里的山中黑暗寒冷,渐渐看到木屋内的烛光,才有了几分人气儿。 在门前站稳脚跟,小厮要上前敲门,被骆善拦住:;我去吧,你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看着可不像好人。 小厮憨憨的揉了揉脑袋,回头看向沈业,觉得自己很委屈,长的凶悍还有错儿了? 骆善的手还未落在门上,就见从缝隙映在脚下雪地的光四散开来,门自己开了。 明寿坐在正中间的地桌旁,手边放着两盏茶,显然早已知道她们上来。 ;不知是哪来的贵客。明寿抬臂折袖给自己添了茶,温声问道。 沈业在门中间的位置,骆善侧身道:;他是沈业,您叫我骆善就行。 ;原来是青帮二当家。明寿转头看向骆善,问道:;听闻江盛有位出了名的骆神婆,不知道可是姑娘? ;是我。骆善朗声一笑,虽然总被人夸,但还是会不好意思,尤其对方这么好看,声音和气:;今日漏夜上山,是有事想求问法师。 明寿端坐在席上,给炉子里添了几块炭:;外面天寒地冻,二位进来吧。寒舍窄小,这些小兄弟不如去里间取取暖。 ;多谢。沈业道,阿湛推着他走了进去,站在一侧没有进去。 沈业道:;你也去喝口热茶吧。 阿湛这才离开,骆善将手覆在炉子旁边烤着,没想他与明昌师出同门,气度却相差这么多,一个身形粗野,面色阴邪;一个面如傅粉,身朗如日月,形玉树琼姿。 ;二位能找到这个地方,想必已经将我这点鄙薄底细都查清了,有什么话直言便好。 明寿只在坊间听过一些关于骆善的传闻,主丧送魂,扶鸾通灵;凡与白事沾边,就没有她处理不了的。 沈业这边,他也不能说素无交集,几十年前,师门还做过四象门的生意,真金白银的十万两,也算是有些渊源。 但对沈业这个人,他也只知道是百姓嘴里不务正业的花丛浪子。 米白素色,花呈并蒂,表面有所磨损,大抵戴了数年。短短几秒,沈业便知明寿六根未净,不然他一个僧人,不会有这样绣工繁杂的女子传情之物。 沈业也不绕弯子:;近几年,北地失踪女子达数百人,近日查出与一地宫有关,但宫殿内设幻术。 明寿的目光直视着沈业,猜出了他此行的目的,心中划过一笔买卖。 ;此幻术系出束灵派明昌之手,再入地宫必定两败俱伤,所以上山求一破解之法。沈业说完,静待他的回答。 明寿又给他二人的茶盏添满了:;束灵派的门规,二当家的也该知道,我已远遁山林,不问世事,这件事恕我无能为力。 ;人生在世,必有所牵挂。法师若能相助,青帮和四象门都会铭记此情。沈业说的诚恳,也点明了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 天下哪有白用的人和事,何况是束灵派的人,骆善直截了当道:;束灵派向来没有谈不成的买卖,明寿法师不妨直言。 明黄的烛光摇晃着,在三人脸上映下了摇曳的影子,明寿脸上始终风轻云淡:;骆姑娘说的不错,束灵派的买卖都是大价钱,但二位即便付下了,我能做的也只是告知破解之法,不会下山。 ;知道怎么破解,能安全离开吗?会不会受伤?骆善急急问道,只关心这一个问题。 ;你们既然已经知道地宫有幻术,又全身而退,想来是明昌还未露面;若是他在后面操控,是否受伤还看两位运数,我只能保住你们性命,不至大损元气,落下病根。 骆善合计着,这样也不是不行啊,又问道:;那明昌呢,他若趁我们受伤下杀手怎么办? ;他所操纵的幻术破裂,也会遭到反噬,就如骆姑娘扶鸾问天,外人看着通神灵验,实则次次伤身,以至短寿。明寿眉头舒展,好似他再也不必为此担心。 ;这也是束灵派为何二十五岁之后,不得再问世事的原由,并非外界所传要靠佛门心法延年,而是修得一个六根清净,再无贪念。否则利心一动,必出幻术,以至中年寿夭。 沈业看向骆善,眉毛拧在一起:;日后如非必要,不许再扶鸾了! ;二爷,你放心,我也很惜命的。骆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真当她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儿吗。 沈业也不反驳,心中暗道,日后一定的看紧些,可别哪日人让银子砸晕了,又去拿命换钱,转头朝明寿问道:;法师想让我们拿什么交换? 明寿从桌案下拿出一个黑褐色方盒,打开后取出一枚丸药:;我研制的金宝丹,与吴家的培本丹同出一脉,但更调气血,强体健魄,踔厉风发,更适合三地行军之人。 ;你想代替吴家,给军中供药?沈业眸色一凝,军队可是命脉,所供之药半分差错也出不得。 ;二当家的是信不过?明寿淡笑,换成他,他也信不过。 沈业一笑,脸上的光晦暗不定,让他看起来透着几分心机深沉:;吴家医术世家,代代尝任御医,术名远扬,恐怕没那么好替换下去。 ;这就要看二当家的是否诚心了。明寿将茶再度放到小炉上,将丸药放在三人中间。 ;江盛药庄,吴家独大,失衡之势已久,若二位有心,不如各自入股两成,我占六成,合资开一个药庄,主营此药。 人命关天的事,骆善觉得要的再多也不算多,但没想到明寿要的不是一时,而是长久之利,倒比一口要个几万两更麻烦。 ;好! 她没想到沈业竟一口答应了下来,沈业笑道:;这事我应下了,只要我们从地宫平安出来,以后这个药庄就有沈家一份,军中自然也由我联系,两个月之内,江盛一城的军队供药,定会换成这个。 沈业拿起丸药的同时,也抬起手掌,明寿淡笑,看向骆善;沈业都说了,她也没什么不同意的,药庄有了沈家这个靠山,就等于同时有了四象门,她入股不亏。 便也伸出手掌,三人击掌为盟,当下便达成了协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章 谁他妈的偷我鸟 明寿将破解之法一一讲解清楚,骆善听后觉得并非多难,只是要找准时机。几人从明寿的木屋离开后,便去了附近的青云寺住。 寮房只剩三间,小厮们挤在两间里,沈业与骆善只能又凑到一起了;好在这次是大炕,两人一人挨着一边儿睡,倒还清静。 山中鸟鸣频频,骆善本来都要睡着了,忽悠一下坐了起来,给旁边的沈业也吓了一跳,以为她有什么梦游症。 ;你怎么了?沈业随时准备一巴掌给她拍醒。 骆善迷糊着,眼睛半睁不睁的,声音也透着浓浓倦意:;小半个月没回去看富贵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沈业不禁哑然失笑道:;你要是没栓链子,狗会自己去刨食的。 ;不行,那鸟懒得很,不端到面前都不吃,可别再饿死了。骆善揉了揉头发,很是烦躁,那可养了十多年了,别一回去,都硬了发臭了。 ;鸟?沈业微愣,谁能想到她给鸟起名富贵儿呢,憋着笑:;明天一早咱么就回去看看,快睡吧,一会儿天都亮了。 ;嗯。骆善侧身躺下,很快呼吸就均匀了。 沈业原本都睡着了,被她这么一折腾一点困意也无,没先到这说话儿的功夫,骆善倒先睡了。 转头看过去,朦胧澄澈的月光照在她身上,纤长的睫毛静静的垂着,像蝴蝶的羽翼,轻薄柔和;发丝散落在肩头,衬得她皮肤白腻。 躺在那里满是静谧的温婉,全然没有白天的爽落,沈业意识到自己盯着她看了许久,连忙收回目光,他这样的浪荡子,还是第一次为了盯着姑娘看,感到轻薄失礼。 第二天一早,骆善顶着老大个黑眼圈就出去了,阿湛见了,憋着笑看向沈业,又看向骆善:;骆姑娘,你被人打了吗?怎么眼睛这么黑。 ;难怪你现在连老婆都娶不上,我看你这张嘴,七老八十也够呛!骆善嘟嘟囔囔的说着,没什么精神。 沈业吃着清粥,笑问:;山野行宿简陋了些,回沈园再好好歇息。 骆善端起碗一口喝下去了一半,喘了口气道:;也不是这个原因,昨晚做了一宿的噩梦,富贵儿不知道跑哪去了,我在附近找了一圈,又进了山,给我累的够呛。 沈业又是一阵低笑,连带着其他人也忍不住笑起来。 荣熹一早吃过饭,就坐车回了王爷府,待嫁之女,本就该在娘家待着。雍贤担心她的安全,派了一队人马,在王爷府外贴身看护。 一进府,张氏就亲昵的上前拉过她,眼里含着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自上次一事,荣熹对张氏便没什么芥蒂了,从前的隔阂无非是嫡庶亲生难一碗水端平,太算计钱财,仔细想想,张氏也没过于为难过她什么。 ;姨娘哭什么,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吗。荣熹脸上挂着淡笑。 张氏看着她,只觉得与从前不同了,从前那眉宇像极了已故的福晋,总埋着一团隐忍温婉,现如今却多了清冷肃穆,叫人看不出深浅。 ;快坐下。张氏拉着她,拿帕子拭了拭泪,真心地想说几句话。 ;你阿玛额娘走的这些年,是我这个做姨娘的没尽心,你怨我恨我我都认了。张氏说着,泪珠子又滚滚落下来。 ;但你毕竟是府上的格格,如今家里只有荣安这么一个主子爷,你三弟七弟也不争气,学足了纨绔子弟的样子,整日斗蛐蛐逗鸟,我上了年纪,拿这些崽子没法子。 想着王爷府这不景气的人丁,荣熹也不禁心中烦闷,若是额娘在,定不会让这些孩子走上歪路,张氏小门小户出身,根基还是差了些。 ;是姨娘糊涂啊,让你嫁去张家,委屈你了。张氏从怀里掏出钥匙,递到荣熹手中,;这是我给你备的嫁妆,我知道福晋给你留下的已经绰绰有余了,但多少是我这个庶母的一点心意。 荣熹看着手心的钥匙,心里忽的一热,鼻子有些发酸:;谢谢姨娘。 ;我入府早,当年雍侧福晋的事也有所耳闻,那是个龙潭虎穴,我是不想你嫁过去的,好在雍三爷看重你。 ;但他那身体,也未必能护你下半辈子平安,你也得为自己打算,抓紧要个孩子,那才是稳住脚跟。 ;姨娘,我知道,你放心吧。 ;荣安手中无权,王府就成了空壳子,娘家在钱财上还能帮扶帮扶,可若真有什么,只怕也是出不上力的。张氏低叹了一口气,荣熹这才知道她想说什么。 倒也没什么可生气的,张氏的话句句是实情,荣熹握着她的手道:;姨娘把心搁肚子里,安儿虽无大才,但也是这一辈里拔尖儿的,自家人没有不帮扶的道理。 ;如今新政府筹建,我会让三爷给安儿寻一处要职,姨娘可得督促,切莫再如从前一般不务正业。 张氏瞬时喜笑颜开,连连应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你作姐姐说的话,总比我的要好用些。 ;姨娘,我这次回来也是想将额娘留下的东西,给妹妹们留下几份。荣熹将单子拿了出来,递给张氏。 ;额娘若是在,妹妹们出嫁,也是应当出一份的,我便做主列了单子,就当给她们这些丫头的体己。 张氏又红了眼睛:;有你这样的长姐,是她们的福气。 下山后,骆善一直催着,司机油门都快踩冒烟了,经过的土路扬起一片黄色灰尘。 黑色小轿车停在她那小院门前时,已经覆上了一层灰,沈业看着颇为嫌弃。 骆善下车,刚掏出钥匙,就被面前这一幕惊住了,她家里是让人给打劫了吗?大门大敞着,左边的木门还倒了,斜斜的立在一旁的木桩上。 院子里木柴滚了一地,小石桌和灶台都被砸碎了。 骆善几步走进院子里,看着碎成一堆的灶台,捻起一块碎砖头,咬牙切齿的说:;老子搭了整整三天,给我砸稀碎,我扒了你的皮! 周围邻居闻声纷纷走了出来,一见小轿车和这么多随从,都朝骆善投去好奇的目光,难不成是拣了高枝儿成凤凰了? 沈业上前道:;快进去看看富贵儿吧。 骆善倒吸一口凉气,赶紧起身跑了进去:;富贵儿,富贵儿,富她目光落在富贵被打翻的食盆上,声音慌了,;哪个王八蛋偷我鸟! ;看这馊烂程度,得有十几天了。沈业淡淡道,屋中更惨不忍睹,花瓶碎了一地,窗框也掉了,连她床上的被褥,也被划破散落一地,像是发生了激烈打斗。 ;你屋里这些东西,都够买多少鸟了,难道不是为财?沈业疑道,又紧接着追问了一句:;富贵是什么鸟? ;海东青。 ;海东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章 抽了这帮孙子的筋 沈业要不是腿坏了,此刻已经站起来了,自道光年间,海东青便已消失,绝迹民间。 外边的小厮听见了也纷纷议论起来,有那个愣头青竟瞪俩大眼珠子问:;海东青是个什么?值钱吗? 阿湛一巴掌打在他头上:;你小子白活这么多年,这可是咱满族的最高图腾,你懂个屁! ;我又不是满族。小厮嘟囔着。 旁边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谈论这新鲜事儿:;我可听说,要是有死刑犯抓着了海东青,进献给朝廷,立马就能赦免! ;那可不,康熙爷可说过,羽虫三百有六十,神骏最属海东青,那可是有钱都买不着的神鸟! ;这么你难见的神鸟,骆姑娘竟这么扔家里,真是心宽。阿湛在旁边吐槽着,被骆善瞪了一眼。 ;阿湛,带人去附近的邻居家走一圈,看看有什么线索。沈业吩咐道。 ;是。阿湛领命下去。 骆善抓着窗边的一根颜色透白的羽毛,那是从富贵儿身上掉下来的,鼻子一酸,牙齿咬在一起恨恨道:;别让我找着你,皮都给你扒了! ;别担心,海东青这么珍贵,按理说不会有性命之忧。沈业在一旁安慰道。 ;嗯。骆善淡淡应着,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大纸包的关东糖,朝院子里走去。 沈业紧随其后,去询问的小厮依次回来,都说没问出来什么消息。 骆善叫来在门边玩耍的小男孩,塞给他一块糖,揉了揉他剃干净的头:;运子,你去把附近的孩子们都叫来,说我这儿有糖吃。 ;好!谢谢善姐姐!运子脏兮兮的小手,握紧了关东糖,一边跑一边喊着:;发糖了发糖了! 沈业在旁边看着:;叫孩子们来做什么? ;只有小孩才不懂什么是趋利避害,明哲保身。骆善知道,从他们父母的嘴里,别想问出来一个字,谁也不会想往自己身上揽麻烦,她理解。 看着越来越多的孩子,三五成群的向这边走过来,沈业不由淡笑,骆善看着粗野,行事倒十分有章法。 骆善像个土匪似的,坐在倒了的石凳上,身上厚重的大氅向后一撩,举着关东糖对孩子们说:;姐姐这有关东糖,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们,你们回答我一句,就能拿走一根! ;我! ;我来答,我答! ;别吵!骆善揉了揉眉心,要不是为了富贵儿,她可不想跟这些孩子打交道。 沉了沉声,一脸严肃的问道:;最近有什么人来过我家? 运子最先举的手:;我知道! ;我也知道!我!旁边的小孩立刻争抢起来。 纷纷表示自己知道的多,;我说!我先说! ;别着急,说完了都有,运子你先说。 运子脸上脏的像花猫,拿手蹭了蹭鼻涕,嘴上还沾着糖渣,口齿伶俐的说:;几天前有一伙人来敲门,没人开就拿斧头给门砸开了,在院子里翻了一遍,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旁边的兰妞拽着运子,让他给别人留点话,别全说了,运子只好坐下。 七八岁的兰妞,双手捻着棉袄下摆,时不时觑一眼骆善说:;后来他们就去屋子里了,打碎了好多东西。 ;你看清他们长什么样了吗?骆善递过一根关东糖,柔声柔气的问道。 沈业还没见过她跟谁这么好脾气过,看着那些孩子,好奇他们能说出什么来。 兰妞白白净净的一双手,接过关东糖,甜甜的笑着,露出两个酒窝来:;谢谢姐姐,我看到那个踢门的人,左边没有耳朵,长得跟打铁的爷爷可像了! ;打铁的爷爷骆善想了想,刘叔那张脸纵横沟壑,条条都透着被岁月打磨的辛苦。 ;那他们说什么了没有?骆善又问道。 ;不知道,我害怕,回家了。兰妞嘟着嘴,似乎为得不到更多的糖而难过。 后边个子高一些的孩子往前头挤着:;我知道! ;我那天在附近山上抓野鸡,天刚下黑就看他们几个抬着那么大个笼子,里面管着姐姐的鸟,说什么就跟熬鹰一样,等回头送给范司令,把其他几个山头都平了! 然信年纪大些,说话也清楚,听得骆善蹭蹭往上窜火,恨不能立马杀上去,递给然信两个关东糖,继续问道:;你在哪条山路遇到他们的?听到是哪个山头的没? ;他们是朝黑虎山走的。然信说道。 ;我知道了。骆善将一包糖都给了然信,转身对沈业道,;二爷,给我两日时间,把富贵儿救出来,就去地宫。 ;你想怎么救?沈业问道。 ;我潜进去,也挺久没舒展拳脚了,这回非抽了这帮孙子的筋不可!骆善握紧了拳头,一想到富贵被熬鹰,心里就一阵揪痛。 那可是她好吃好喝养了十几年的,他们拿去熬鹰,他妈的!等落她手里的,脑袋都给他打开瓢! 然信拿过关东糖,给孩子们分了,运子把自己手里的,都递给了兰妞:;妞妞,你要少吃糖,牙会坏掉的。 ;我知道,放盒子里,我们慢慢吃。兰妞拉着运子干瘦的胳膊,朝自己家走去。 骆善的目光柔和了些,耳边传来沈业一声轻斥:;胡闹!黑虎寨那是响马的老窝,你一个人去还想囫囵个的出来? ;二爷要是怕我出不来,那可就要劳烦青帮的弟兄帮帮忙了。骆善就知道沈业不会让她一个人去,傲娇的扬着下巴。 ;你沈业看她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对一旁的阿湛道:;去禀大爷,拨出来二百弟兄。 阿湛犹豫道:;青帮与这些马匪素无瓜葛,大当家的只怕未必能应。 骆善笑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一个弟兄受伤。 说罢走到两人面前,用三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密语了一阵,沈业笑的眼睛弯了起来,心中暗道骆善才是真狐狸。 ;行了,去吧,告诉大哥把枪药配齐了,这趟去再怎么说,也是为民除害。 ;是。阿湛撇撇嘴,心说二爷你就作吧,自从遇见骆姑娘,哪危险往哪跑,就没一日消停的,回头让大爷逮着大过错,非得把你锁园子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章 厨房下药 纠齐了一般弟兄,一行人便气势汹汹的朝山寨出发了,这会儿黑虎寨里的土匪,还喝着大酒,吃着新猎的黑野猪。丝毫未察觉将要发生的事。 沈业这次并未上去,他在外人眼中看着行动不便,自然不宜去黑虎寨那种地方,与几个青帮弟兄稳坐在上下。 黑虎寨不过是个不大不小的山头,骆善带人埋伏在半山腰,放哨看不见的地方。 骆善带着两包迷药,带着八个身手利索的弟兄,顶着一身麻草,悄无声息的绕了上去。 阿湛同样带了八个人,从后山绕了上去,其他人埋伏原地,静等两边得手。 骆善将头发尽数扎在厚棉帽中,一张素白的脸被冻的红通通的,鼻尖粉红,倒像个不暗世外的林间小猎人。 从腰间拿出金筒,她就一个家伙事儿,不能同时撂倒六个放卡子的,便对身后的几个青帮弟兄比了个手势。 八人同时从腰间取出匕首,在几乎黑暗的林间,被月色折射出寒光。 骆善握着的拳头举过头顶,吸了一口气,唇抵在金筒上,对准了放哨的脑袋。 寒风凛凛中,手掌向前一探,一根金针迅速没入了放哨的眉心,与此同时,八把匕首刺入剩下六人胸口,其中两个放卡子的,身上扎了两把刀。 骆善回头看了八个青帮弟兄一眼,心道真是脑袋不转弯,那还非得都扔出去嘛,这俩放卡子的死的也太惨了。 她是不想杀人的,但放哨的必须杀,不然惊动了山上,必是大伤亡。 骆善将两包药拆开,分别给了几个弟兄,压着嗓子道:;小心点,别让人发现。 ;是!青帮的几个弟兄,没想到骆善身手这么好,本还想着这小子跟个酸书生似的,心中不服,现下是一百个服气,都想等这事儿结了,问问她那暗器是什么。 阿湛带的人也成功上了山,远远就听见寨子里呼天喊地的划拳声,还有为数不多女人的笑骂哭泣。 几个山匪搂着一个姑娘,上下其手,丝毫不背人,山寨最缺的就是女人,常常有共妻之事。 就如营妓一般,土匪长日在山中无所事事,便从寨子里养的女人中随便挑选消遣。 看的骆善一愣,嘴边溢出一声嗤笑,想起幼时看吴越春秋,上边写着:越王勾践输有寡妇于山上,使士之尤思者游之,以娱其意。 后世读书人只见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有几人记得营妓之滥觞的恶行始于这位越王。 往往书读的越多,人也越发凉薄。 骆善将手上的泥灰又往脸上摸了摸,旁人瞧着到跟寨子里那些毛头小子差不多。 一路摸进了厨房,扑鼻就是浓郁的饭肉香气,肚子应声叫着,给旁边做饭的大汉惹得大笑:;你可来的正好!快尝尝刚出锅的酸菜炖猪头! 骆善接过大铁勺,吹了吹热气,喝进嘴里,心情都好了几分,肉汁和酸菜的味道杂糅在一起,鲜香酸辣,大肉块炖的极嫩,滑而不柴,口齿留香。 ;太好吃了,我再来一口!骆善伸着勺子就要去捞,被大汉一把拦住,抢过勺子。 ;你小子咋这么心急呢!大当家的还没吃,就给你吃了第一口,去去去,上桌再说!掌勺大汉将菜盛出来,转头看着骆善一愣。 ;咋看你这么眼生呢? 骆善朗声一笑,抹了一把脸,神色颇为得意:;我新来的,前几天刚挂柱敬了十八罗汉! ;这几天刚宰的野猪,我成天搁后边拾倒,怪不得看你眼生!大汉说着把勺子往锅中一掼,提了提裤子。 ;我看你这个头儿也端不动,先给我盛出来,我撒泡尿回来端! ;好嘞!骆善笑的牙花子都要漏出来了,正愁找不着机会,这就送上门儿了。 看着眼前能装下一个人的大铁盆,骆善活动了下手腕,佯装准备开捞。 阿湛那边,早已带人将药倒进各个井,还有今晚准备喝的酒坛子里。 然后在大堂周遭埋伏着,等这伙儿人倒了好动手。 骆善刚从怀里掏出药,就被大汉怒吼一声,吓得整包掉了进去。 ;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是什么好鸟!说!哪个山头的!大汉几步从门外冲上前来,粗着嗓子喊:;就你这嫩鸭子,还想骗你爷爷! 骆善抬手就是一拳,被大汉一把握住手臂,将骆善向内用力一拽,反握着她的手臂勒在她脖子上。 时机刚好,骆善另一只手,反手抽出腰间短刀,猛地举起,向后一送,直插进了大汉额头。 头骨硬邦邦的,骆善用掌心用力一拍,几股温热的血便涓涓的流了下来。 大汉不敢置信的瞪着眼珠子,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骆善将酸菜里的药粉搅了搅,回手双手插在大汉腋下,将人像里边的地窖拖去。 ;真他妈的沉!骆善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脸上干的泥灰,都快混着薄汗成了泥。 可算将人拖进了地窖,骆善向左右看了看,一脚将人踢了下去。谁知大汉身形硕大,竟横着卡住了。 骆善将盖子盖上,若无其事的向外走去,一出门就看见有人进来了,正偷吃这酸菜。 这人看见她也吓了一跳,忙道:;我就吃了一口! 看清了人以后,就换了副嘴脸:;我还以为老刘!你怎么回事儿啊,让你来端个菜这么长时间没回来!耽误了几位当家的,小心开你的瓢! 骆善的余光处,是大汉滴落在地的血迹,忙点头哈腰的上前,脚下顺带抹上了一层土:;大哥消消气儿,小弟这不是刚来嘛,进来没看见老刘,也不知道料放没放完。 ;你不会尝尝啊!这不,这,我怎么话还没说完,人就晕倒在了地上。 骆善看着他,抿起唇叹了口气:;他妈的,给我添事儿! 这她不又得再藏一个人嘛,照样给人拉进了地窖,有大汉在前,这次的手感可真是轻飘飘。 照例,一脚给人踢了下去:;我先给开开瓢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章 熬鹰 一道火红的信号弹,破空绽开,山下埋伏许久的弟兄立刻向上跑去。这寒冬腊月的,在雪地里伏着,可真是挺遭罪。 众人边跑边用力剁着脚,让身体回暖一些,想着回头可得喝上几坛子好酒,不然亏死了。 沈业依旧是被抬上了山,一进大门,脸就不由得抽了抽,土匪一个个儿被绑成了待宰的猪,手脚捆在一起,仰面朝天的。 ;你动作倒利索,一个都没留下。往屋里进,顺着五米长的桌子看过去,骆善正坐在那虎皮椅上,端着手中的酒,一点点淋在了黑虎寨大当家的头上。 ;都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袁三虎眼睛一睁,发现浑身湿漉漉的一身酒气,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头一甩转过去,发现自家的弟兄都被捆了起来。 身子向侧面一倒,骂骂咧咧的挣扎着就要爬起来:;你们这些狗娘养的操蛋东西!他妈的我袁三虎的山头也敢闯!也不问问爷爷是! 骆善一脚踩在了他的背上,用力向下一压,袁三虎便摔了个狗吃屎,脸贴在地上,恶狠狠的盯着骆善:;今天你要是不杀了我,明天我他娘的杀你全家!背后下药的乌龟王八蛋!有种你就杀了我,老子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你们可真是丢了响马的脸,不去砸窑,他妈的去偷我家的鸟,说!把海东青藏哪了!骆善又用了几分力,踩的袁三虎喘不上气。 吭哧着声音骂道:;原来是个小娘们儿!你那鸟早让爷杀着吃肉了!别说,这神鸟味道是不一样。 骆善抓过桌上插着的刀,在手中把玩着,瞅瞅正面,瞅瞅反面:;我知道你不怕死,我不杀你。 ;阿湛!骆善将刀按在桌子上,滑了过去。 ;把他们四梁八柱的头目找出来剁了!骆善低头看了眼袁三虎,脸上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把大当家的扶起来,送自家弟兄一程! ;你个狗娘养的烂货!袁三虎一被架起来,就朝骆善扑去,被骆善一脚揣在了小腹上,疼得泄了劲儿,龇牙咧嘴的被拖了出去。 沈业看着走过来的骆善,见她衣服上有血,脸上笑意立刻收了,拎起袖子左右查看:;哪受伤了?跟着的人干什么吃的! ;没有没有。骆善连忙撤回了手,向左右看去,几个弟兄立刻错开了眼睛,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身边人唠着。 ;这是后厨老刘的血,我下药的时候被他发现了,一时失手,给人杀了。 ;骆女侠好身手,以后沈某的安危可就靠你了!沈业一拱手,笑道。 骆善横了他一眼,手掌抬起作势要打:;没个正行! 阿湛跑进来道:;骆姑娘,人已经逮出来了。 ;动手吧,从左边开始,一刀下去,可别让皮肉连着骨头,给人家个痛快。骆善好整以暇的倚在门边,看着真是个心狠手辣的俊俏小生。 ;是!阿湛将刀递给了手下,他可不想沾这血。 ;大当家的,救我啊! ;我们跟你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哪能为了只鸟丢命啊! ;老子死也得留个全尸!最右边跪着的那个,一声大吼就站了起来,直直的撞向了旁边的水缸。 登时鲜血直流,晕死在地。 ;还等什么,动手啊!骆善催促。 ;是! 明晃晃的大刀举过头顶,映着火光和众人恐惧的视线,就要朝下砍去。 袁三虎一下坐在了地上:;行了,我告诉你,我他妈的告诉你! ;早说不就没事儿了嘛!骆善也蹲了过去,笑呵呵的问:;哪呢啊? ;你得答应我,不能再伤我这些弟兄了,不然老子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袁三虎声音低沉,怒目圆睁,吐沫星子差点迸骆善一脸。 ;我答应你。骆善笑道。 ;你得发誓,要是骗我,以后生孩子没屁眼儿!袁三虎不肯相信,合计着她是个女的,老爷们那套没用,眼睛滴溜溜一转,逼着骆善发誓。 ;我不生孩子。骆善见他要火,不耐烦的又接了一句,;我要是反悔,我们二当家的以后生孩子没屁眼行了吧! ;骆善!沈业大喝一声,脸气的发黑,恨不得上去给她一脚。 骆善转头笑的讨好,身旁的袁三虎骂了一句:;你这娘们儿真他妈毒,咒别人孩子。 ;别跟我贫!骆善照着袁三虎后脑勺就是一下,骂道:;我海东青呢! ;我屋子里,天天好吃好喝的给你养着呢!袁三虎朝地上吐了一口谈,很是不服气,;他妈的天天吃的比我都好! 骆善一抬头,拎起袁三虎:;带路! 袁三虎不情不愿的一耸肩,慢吞吞的走着,到了他自己屋,朝里一歪头:;就这。 骆善一脚踹开门,几步走了进去,见富贵儿别关在一个大笼子里,周围虽然各样吃食都有,却没一个他爱吃的,才十几天的功夫,就瘦了一大圈,神态萎靡,奄奄一息。 给骆善心疼的不行,眼眶通红,转身从袁三虎身上卸了钥匙,朝笼子走去。 海东青一见骆善,下搭而浑浊的眼里,立刻迸出光来,颓靡的脑袋扑棱一下立了起来。 从嗓子里发出‘咕咕’的声音,像是呜呜咽咽的哭声,听的骆善心头发紧。 这可是十万雄鹰里,才出一只的海东青,如此高傲的神鸟,竟然被这王八蛋这么糟蹋。 骆善鼻子瞬时酸了,忍不住流下两行眼泪,从笼中将海东青抱出来,手掌轻轻捋着他柔顺乌黑的羽毛,在他最底层的羽毛中,藏着几支白色的。 想起窗下掉落的那片白色羽毛,又是一阵心疼:;富贵儿,让你遭罪了,都怪我都怪我。 一转身便把钥匙砸在了袁三虎脸上,立刻留下了两条血道子:;王八蛋! 骆善眸色冷厉的看着他,将富贵儿放到自己肩头,玉爪紧抓着她的肩,重量比从前轻了许多。 ;带他去前堂! 沈业转头看去,骆善肩上扛着一只通体黑羽的海东青,毛色顺亮,矫健强劲的双翅收在两旁。 高昂着的头颅十分孤傲,一双深蓝的瞳仁中,眼中有暮年老者的沉稳,也有猎人的凛凛杀气,尖锐的鹰隼紧紧并在一起,看每个人,都像是在看猎物。 而它稳稳的站在骆善肩头,一人一雕,满身锦帽貂裘,酒酣肝胆,千般意气上大江的豪爽俊秀。 骆善掏出腰间最后一把匕首,甩在地上,一路滑到了袁三虎面前。 袁三虎惊愕的抬头看向她,满脸怒意,眉毛快要抬到头顶:;你什么意思?不是说不杀他们嘛! ;我是说过不杀了他们,没说不杀你啊,敢熬我的鹰,我给你个利索已经算客气了!骆善吼道。 沈业在一旁淡淡道:;我有一个办法,能让你不沾血,就出了这口气。 ;什么?骆善问道。 沈业的眼中滑过看戏的意趣,面上抿起一抹淡笑:;熬鹰。 骆善先是一愣,然后笑了,对阿湛道:;今晚咱们就在山寨住一宿,把他们所有人都待到前堂! ;让弟兄们轮流休息,换岗的弟兄给我把他们看住了,谁要是闭眼睛了,就一枪杆子打过去!骆善掀起袍子,坐在椅子上。 骆善向后一靠,手指蹭了蹭下巴,;干看着多没意思,二爷喝酒吗? 沈业斜斜看了她一眼,一皱眉,很是嫌弃的问:;还有没被你们下药的吗? ;有啊!地窖底下一堆呢!说罢骆善便叫来手下弟兄:;我刚往厨房的地窖扔了个死人,往上拿酒的时候小心点,别拿着沾血的。 ;是,骆姑娘就放心吧! 青帮弟兄没想到骆善竟然是个姑娘,说话的时候都低个头,只有临走时才抬头看一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章 劳烦嫂嫂去趟金陵府 那日骆善和沈业与阿湛一同下了山,将二百个青帮的弟兄留在了那,依骆善的意思,熬鹰就是得熬它三天三夜。 他们着急去地宫,那不如交给弟兄们消遣,而且这地窖里藏的酒,多是从乡绅那砸窑砸出来的,不少都是好酒。 在山上待了三天,酒窖的酒,存的冬货,新杀的几头黑猪全都没了,连白面大米都没剩多少了。 没两日的功夫,江盛晚报上就登了这则趣闻,青帮占了土匪的山头,还将一山寨的胡子当成鹰,熬了三天三夜。 短短三日,连袁三虎这样的凶猛汉子,也被熬得满眼血丝,眼袋黑垂,面颊两侧都凹陷了下去,手中的报纸被攥成一团,恨恨道:;青帮,沈家,都给老子等着! 底下的小头目脸上满是愤恨,说话时却低眉顺眼透着小心:;大当家的,那伙儿人给寨里的娘们儿都放了! ;你他娘的说啥?袁三虎一下清醒了,等这俩大眼珠子,恶狠狠的看着他。 小头目不敢说话,低个头,袁三虎胳膊一扫,桌上的酒坛酒碗尽数掉在地上。 ;这帮丧良心的狗东西! 骆善本打算回去后就去地宫,没成想海东青受了伤,精神总是恹恹不振,她便在家照顾了几日,也顺带把被土匪砸的小院收拾一番。 沈业担心土匪下山报复,便派了一小队人在院子附近守着,骆善早就习以为常,倒是附近的邻居日日看在眼里有些不安。 这些天给她看守庭院的弟兄都在偏屋睡,一日三餐都有人从沈家送来。 骆善寻思着自己也不能干使唤人家啊,正好外边刚下过雪,暖和得很。 她就在院子里外边又搭了个灶台,收拾着猪肉、面粉、豆腐、香椿。 准备炸一些丸子,给他们当零嘴儿吃,聊表谢意。 一忙活就到了晚上,猪肉馅和面粉都和好了,烧了一大锅油,团成半个鸡蛋大小的丸子,放了进去。 守门的小兄弟看骆善一个人又炸又烧火,怪费劲的,紧忙的就跑了过来:;骆姑娘,我帮你吧! ;啊,行啊!骆善笑道,抬手把掉落在鼻尖的碎发蹭到耳后,;你帮我烧火吧,按这个大小烧就行! ;好嘞! ;你叫什么啊?骆善拨动着锅里的丸子问道。 ;少海。 说话的时候,骆善一直瞧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十分秀气机灵:;你看着年纪可不大。 ;我十几岁就在码头做事了。少海咧着嘴一笑,透着几分憨意。 锅中的香气飘了出来,外边的小兄弟也频频回头看过来,扯着嗓子喊道:;骆姑娘手艺真好!闻着我都饿了! ;一会儿就好了!做完了进屋吃,我给你们备了酒!骆善笑道,将袖子向上挽了挽,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连这几年的大年夜,都是她与富贵儿一起过的,心里高兴,嘴角也一直勾着盈盈笑意。一院子的人,都有说有笑起来。 荣王府那边,也定下了成亲的日子;雍贤想着,虽然雍肃、雍伽都不同意这门亲事,但毕竟是一家人,总得聚齐了。便定下来,雍肃回来后就成亲。 荣熹吹了灯,躺在床上想着,这会儿信应该已经到北平了,也不知道外祖那边是怎么打算的,毕竟她也是母亲唯一的血脉,如今有求,大约不会太为难。 心里想着事儿,眼耳就不够灵敏,窗户外边的异响都没听见。迷迷糊糊的要睡过去时,一阵寒风顺着头顶钻进了她的被子里。 同时,一只冰凉粗大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嘴,荣熹猛地吸了口气,惊恐的睁大眼睛看过去,发出唔唔的声音。 ;不想死就别出声。 荣熹强自冷静,勉强靠那点微弱的月光,看清了面前的人。 雍肃,竟然是雍肃!她心里咯噔一声,浑身都凉透了。 雍肃这个时候出现在她的屋子里,荣熹惊惧的无法冷静思考,双手紧紧扳着他的手臂,含糊不清的说着:;放开我. ;你要是再大点声,明天江盛晚报就会登出,荣王府格格夜半与男子私会的新闻。雍肃低沉的声音中带着笑意。 荣熹听在耳中,觉得那声音,就好像幼时做梦,紧追在她身后跑的怪物发出的。刚想叫人才想起来,宝儿今天风寒,荣熹让她早些回房歇着了,外间没人,所有人都在最外头守着。 雍肃见她没了声,才将手放开,坐在床边,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你就那么想嫁进督军府? ;不是我想嫁,是三叔想娶。荣熹压着声音道,手臂撑着床榻坐了起来,握着被褥躲到了墙角,尽量与他保持距离。 ;你来干什么?想杀了我吗?荣熹冷冷的盯着他问道。 ;杀你?雍肃眼中滑过狠意,转而低笑了一声,;是,我就该在你大婚当日杀了你,也不会有现在这些麻烦! 荣熹知道他忌惮雍贤,不敢真的要她的命,悬着的心才放下,眉目稍微舒展了一些。 又听雍肃道:;三哥与我一母同胞,眼看没几年的日子了,我不会杀你让他难受,但。他话音一顿,人又向前了几分,;嫂嫂,你不一样。 雍肃身上还是临走时的军装,带着外边冰天雪地的寒气,让荣熹下意识的一缩肩膀,一双眼睛警觉得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过些日子,有几位先生从上海来,还得劳烦嫂嫂去趟金陵府。 ;雍肃!荣熹气的浑身发抖,手指死死掐在掌中,恨不得把他活拆了,;你疯了,你一定是疯了! 荣熹有些颤栗,脸色发白的盯着他,金陵府是什么地方,名利交际场,那的姑娘说的难听些,全是交际花一样的身份。 ;你不去,自然有你几个妹妹替你。雍肃戴上手套,脸上透着无所谓的样子。 ;王八蛋!荣熹气的眼泪都掉了下来,一巴掌打了过去,雍肃躲避不及,生生的挨了。这一下是抡圆了打的,十分清脆响亮。 雍肃抬手摸了摸脸,轻笑:;嫂嫂这就生气了?对陪男人这样的事,不该轻车熟路吗? 荣熹的心头就像被扎了一把刀子,拔与不拔都是淋漓的一腔子血,她的声音都在发抖,嘴唇颤着说:;我再不堪,也是王府的格格,流着爱新觉罗和钮祜禄的血脉,你怎么能这样作践我! 雍肃闻言,厚重的手掌立刻扼住了她的下巴,风尘仆仆的脸上透着狠厉:;格格?你若现在也跳进一池淤泥里,我就留你个清白名声,风光厚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章 香椿丸子 荣熹知道他在说华哥,在说他姐姐当年受的屈辱,荣熹灰败着一张脸,眼里盛满了泪,反而比刚刚冷静:;当日我也只是少不更事的孩子,我阿玛额娘都死了你还不满意吗! ;你若执意嫁进督军府,这只是开始。雍肃用力捏着她的脸。 荣熹的头抵在墙上,她死死盯着雍肃,知道即便自己嫁给其他人,他也不会放过她:;三叔若是知道了,他会杀了你。 ;你以为许多事,他不知情吗?雍肃嗤笑,手掌向一旁甩去,;准备准备吧,嫂嫂。说罢,他便径直走向窗子,一翻身跳了出去,连窗都没关。 荣熹呆呆的坐在床上,知道自己已经陷入进退两难的处境,雍肃与雍贤毕竟是骨肉至亲,只要雍肃没要了她的命,就不会有伤筋动骨的大动作。 如今放眼江盛,还有哪家能跟督军府抗衡一二,若是她嫁给别人,少了雍贤这层掣肘,只怕性命堪忧,像今日这样的屈辱之事,他做起来更不会有顾虑。 而且她已非完璧,一旦嫁入高门宅邸,被发现后也只有死路一条。 荣熹靠在冰凉的墙上,窗外的寒风将她吹的头沉沉的发昏,她清醒的知道一件事,雍肃不死,她和整个荣王府都难有宁日。 骆善正炸着丸子,就看见沈业的车停在了院子外边,隔壁张大妈搁着一米高的墙,探过头来问:;小骆儿,这是谁啊?怎么见天儿的往你这儿跑,还弄这么多打手! ;张大妈您放心,沈二爷是做买卖的,不是坏人! ;哦哦,那就行,你生的漂亮,迟早是要嫁进高门做阔太太的,可得把眼睛放亮了!张大妈端着衣盆,在那儿说起来没完。 骆善看着人下车都抽不出身打招呼,好歹大爷出来了,一把拉过张大妈:;一天就你长个嘴了,人家骆儿的本事还用咱们操心吗!回屋去! 张大爷扯着大妈往回走,还转过来朝骆善笑了笑:;晚上多穿点! ;唉,大爷您吃点再进去啊,我刚炸好的! ;不了不了!刚吃完饭!张大爷脚底下又匆忙了几分,骆善耳边传来张大爷的呵斥声,;那拿着刀拿着枪呢!你还上去扯舌头。 ;那怎么了,我打听打听还不行吗! ;你知道那是谁吗,那是青帮的二当家,就你脑袋里装的二两油,还不够捞出来炒菜的!张大爷嘟嘟囔囔的说了半天,进了屋子反手就将门关上了。 骆善不禁失笑,正好沈业走进来,见她乐得开心,问道:;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从前怎么不知道你沈二爷这么恶名远扬,连六旬大爷看见了都闭户不敢出来了! ;胡说,我去年还捐了个学堂呢!都是你们这些犊子,平时搁外边瞎传我话!沈业朝外边骂道。 骆善赶忙道:;行了行了,关他们什么事。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听说这儿开了筵席,既然没人叫,我就只能不请自来了。沈业靠在椅背上,手一摊,一派风流模样。 话说完,骆善就盛满了碗,塞到他手里:;吃,一个都别给我剩! 沈业拿了个香椿豆腐丸子吃,外酥里嫩,香椿的味道一炸,就没了酸涩味儿,只剩下雨后山林的清新气息,加之豆腐软嫩,吃过后唇齿留香。 沈业一连吃了好几个:;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样奇特? 骆善也挺惊讶,拿手帕擦了擦嘴角:;香椿啊,你没吃过?我春天上山摘得,留了点放在地窖里,还好没坏,明年再存点。 ;我还从来没吃过,真香。沈业吃的高兴,没想到骆善还挺会过日子的。 少海端着小盆出来,笑的臊眉耷眼的:;骆姑娘,他们让我出来盛。 ;来,给我!骆善接了过来,将大盆中拨了一点在小盆里,回手把大盆递了过去:;你把这个端进去,告诉他们多吃点,酒后院檐下还有,喝完了自己去取。 ;谢谢骆姑娘!少海接过,笑着走了进去,屋里又传出一阵哄笑声。 骆善端起小盆,朝自己那屋走去:;走吧二爷,别搁外边冻着了。 ;看着可比之前有精气神儿多了。沈业一进屋就看见海东青卧在他那虎皮垫子里,骆善从山寨走的时候,还把袁三虎的虎皮垫子抢走了,回家一通刷,拿热水烫了又烫,给富贵儿铺了个窝。 骆善给富贵放下了几个肉丸子,得意的笑道:;我们富贵儿可不是一般的鹰,是不是! 富贵向后扇了下翅膀,像是在回应她。 ;你这鹰是在哪得的?真是好看。阿湛问道。 骆善给他们俩倒了茶,微眯着眼回忆,缓缓道:;那可有好多年了,我小时候在林子里玩儿捡着的,那时候它就手掌这么大,不知道从哪掉下来的,沾了一身松针叶子,可脏了。 ‘咕咕咕’ 回头看了眼发出不满声音的海东青,骆善轻弹了它脑袋一下:;没想到养着养着,就养成这么大的鹰了。 黝黑色的羽毛迎着光,竟有几分贵气的光芒,阿湛惋惜的摇着头:;我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骆善想起明日要去地宫,对沈业道:;这次就别带太多青帮的兄弟了,既是幻术,那便全靠破解方法,与人数无关,万一有什么,也不至于过多伤亡。 ;二爷,骆姑娘说的对,要不这趟你也别下去了,我跟骆姑娘一起。阿湛实在担心沈业的身体。 ;我与阿善去地宫,你带人在上面接应,以防贾家带人来。 ;也好,免得贾世仁从中作梗。骆善疑道,;也不知这地宫里藏着什么宝贝,让贾世仁如此小心。 沈业道:;许多王侯将相为防盗墓,便将陵墓建好后,引入山涧水掩盖,贾家连门槛都换成了阴沉木,地宫下或许就是墓陵的陪葬品。 ;那他怎么不将东西带回府里?还特意用幻术布局防止外人进入,束灵派可不便宜啊。阿湛问道。 这不是问道我专业上了嘛,骆善擦了擦手:;墓里的头的东西,哪是那么容易往外拿的,墓主人设置重重机关,就等这盗墓贼呢。 ;那可得小心点,要不我去找几个盗墓贼跟咱们一起吧!阿湛可不想死在墓里头,那也太不光彩了。 沈业忽然想到上次宋清鸾说的骨头,总觉得有个谜团呼之欲出,却怎么也抓不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章 螣蛇苏醒 沈业与骆善带了一班人马去地宫,远在几百米外的时候,就看见亭子附近围了一圈的人。 个个儿身后都背着一杆猎枪,虽都是些土枪土炮,可若是动了真章,青帮未必能占上风。 贾世仁不知道从哪雇来的打手,彪形大汉,五大三粗的,瞧着极为凶悍。 沈业看了看左右,对阿湛道:;你带弟兄们把人引开,拖延时间。 ;少海,你们几个跟我走! ;是! 一阵枪响,亭子底下看守的家丁立马倒了好几个,其他人慌忙拿下猎枪,朝沈业这边打过来。 好在附近掩护物比较多,众人躲在树后,并未受伤。 贾家就在几公里开外,一听见枪响,贾世仁一个激灵便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浑浊的眼里精光直闪,起身都不用下人扶,自己疾步走出了院子:;快,去叫法师!快去! ;是。下人应声,往里走的时候,明昌已经出来了。 ;法师,我听是地宫那边的传来的枪响。 ;快走!明昌急匆匆的往府门前的车里走,脸上显露焦急。 ;上次那个神婆险些破了我的阵,这次若是赶不上,只怕他们就要闯进去了! 明昌说完,贾世仁催促着司机开车:;快点开!有法师你在,我心里有底。贾世仁假模假式的说着,其实心里早就慌了神。 沈业骆善一行人,趁乱跑进了地宫,没想到地宫里面还有看守的,就在一入大殿,三龙环抱的堂上。 ;什么人! 骆善不知道怎么,就接了句:;你爹!甩手就是一把匕首,直刺入那人胸口,血流如注,当即便倒在了地上。 剩下的几个人枪还没从背上拿下来,就被少海一左一右给打死了,众人这才彻底从通道出来。 刚踩在地宫的石砖上,铺面就是一股血腥气,这是骆善最熟悉的味道,是尸体腐烂久了,皮肉糜烂脱离骨头,被周遭虫蚁噬咬发出的臭气。 ;呕。虽然闻了这么多年,骆善还是有些受不了。 更警觉出这里味道的浓重,心中莫名有些发慌,对沈业道:;没死几百人,绝不会有这种味道。 沈业一时间也不知道下面究竟是什么,贾世仁和宋清鸾的话撞在一起,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枪声惊动了岩壁上的螣蛇,粗壮柔软的躯体开始小幅度的扭动。 骆善见状立刻召出了朱雀,没成想嫪晋一出来,螣蛇异动更加猛烈。 ;这,这是什么东西!少海的声音透着些惊惶,其他几个青帮弟子也惊恐的看着周围,他们平时喊打喊杀都是对着活人,如今这庞然大物就在头顶上,可跟面对面砍人不一样。 ;你们不要怕,这是法师设的幻术。骆善说完,便从怀里掏明寿写的符纸,便对沈业道。 ;你说这明昌也是老奸巨猾,知道普通的东西没有震慑力,直接幻化出了上古神兽。 沈业知道今日没那么容易走出去,便握住了四象令,随时准备应对,心里翻覆合计着明寿的那句话:;明寿最后说,破解幻术最后的办法是,虚妄对虚妄。 ;他有幻术,我也有四象令的灵力,也算是法术相持。骆善划破手掌,鲜血注入朱雀身体。一声凤鸣,震得岩壁发出轰隆隆的响声,石块伴随着翻滚落下。 螣蛇的头,从岩壁中间缓缓抬起,骆善这才看明白,惊愕的看向沈业:;原来这是一条蛇的身体! 之前她还以为是大小不一的许多蛇攀爬在岩壁上,没想到是一条蛇的身体,粗为蛇头,细窄为蛇尾。 蛇头有十丈宽,轰然抬起,头顶林立的黑刺,像一座座尖锐的驼峰,竖立在冠上。 青色的皮肤上,鳞片如刀,薄而锋利;一口尖长的獠牙,穿过他自己的上牙膛,透过皮肉穿了出来,十分骇人。 ;这畜生怎么连自己都扎?少海旁边的兄弟目瞪口呆的看着螣蛇,大概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蛇。 骆善目光落在它缓缓移动的身体上,愕然对沈业道:;它有两条尾巴。 沈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真,尾巴自几米处分叉,成为两条相同粗细的尾巴,行走间竟像人一样,前后移动。 背部一双蝙蝠似的翅膀大张着,巨大的影子朝众人遮盖下来。 嫪晋往后退了退,从半空落下,站在骆善脚边,化成了人形,满脸凄惨:;小善儿,你怎么能让我这么大个儿的,去对付那么大个儿的! ;你是朱雀,你有法力的你怕个屁?骆善没想到嫪晋居然又缩脖子,这家伙还从来没遇见什么敌手,这回大概是看对方太大了。 ;不行不行!嫪晋的目光落在了沈业身上,;二爷,你就不能把我另一个兄弟叫出来?都啥时候了,我自己这一去,整不好都回不来! 沈业挑眉,无奈之下,将四象令握在手中,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在颌下轻念咒语,骆善悄声对嫪晋道:;你个朱雀是 男的,他那是啥?不会是女的吧? ;那不正好,我还缺个老婆!嫪晋答道。 沈业将手掌直立,一道光束打在地上,随之出现的是位清秀俊逸,身量欣长的俊朗男子,年龄看着倒与沈业差不多大。 见了沈业十分恭敬,双手抱拳一揖:;宿主。 ;阿和泰,螣蛇交给你与朱雀。 ;是。阿和泰可跟嫪晋不一样,少言寡语,对谁都谦逊有礼,多余的屁话一句不说。 嫪晋亲亲热热的凑到了旁边:;和泰,都几十年没见了,你也不说跟我打个招呼。 眼看螣蛇身体全部活泛,阿和泰也不废话,拿过骆善手中符纸,对嫪晋淡淡道:;我牵制,你主攻。 转眼就见他与青光一同闪过,踩在了螣蛇背脊的黝黑倒刺上,双手捏决,符纸生火,迅速拍向螣蛇身体。 只见火苗如掉入油锅,火光骤起,霎时烧遍了螣蛇全身,一层黑金火焰以蜕皮之势,从螣蛇头部层层掀开,席卷全身。 青色的鳞片被烧成了炭色,凄厉震耳的嘶吼从螣蛇腹中发出,‘咯咯.咳额’,那声音极像在咯痰,但嗓子里干干净净,只有干涸的声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章 所谓虚妄 螣蛇身体剧烈的扭动着,阿和泰几乎要被摔下去,双手死死握着它的背脊。 嫪晋手中显现修长火红的朱雀剑,像是刚淬过火,通体金红,嫪晋握紧剑柄,凌空一跃,朝螣蛇腹部刺去。 自四象诞生天地那日,朱雀剑、青龙杯、玄武印、白虎斩就都已随之落地。与四象灵力相辅相成,朱雀剑上至巨石,下至虫蚁,可刺破万物。 骆善摊开手掌,红血丝围着白光,一缕缕的传入朱雀身体中,左手扶额,此刻她与朱雀同生一体。 朱雀剑刺入螣蛇腹部,顺势而下,削铁如泥的剑将螣蛇腹部彻底划开。 螣蛇扭动身体,一双石块似的眼睛,凸起在头顶,盯着地上的众人,长舌从口中吐出,向骆善勾去。 沈业铁扇一展,横飞出手,与蛇信子相触,鲜血迸溅。厚重的信子竟立刻断成了两截。 ;二爷!骆善睁眼,只见掉在地上的信子翻腾两下就不动了,断掉的伤口处,竟重新长出来了一截。 嫪晋划开的腹部也是如此,居然自上而下的愈合,就像有人在螣蛇腹中操控,将伤口细密的合上。 沈业长臂一捞,将骆善带着向后退了几步,信子也跟随而来,少海立刻开枪打去,子弹嵌入肥厚的舌头里,没有造成丝毫损伤。 ;这他妈的是什么怪物!快开枪!少海手忙脚乱的开枪,额头上的冷汗一层接一层的冒。 四象相生相克,朱雀主火,攻击力极强;而阿和泰主草木共生,武力值低,却能让众人修复生息。 沈业手中一团青光笼罩在众人身侧,骆善反手掌中便立了一团火,抛向螣蛇紧追而来的红信子。 信子触火,立刻缩了回去,螣蛇像是不死心,巨大的头颅歪了歪,已经几乎全部合上的腹部,突然停止了动作。 外面传来一阵响动,沈业立刻吩咐少海:;拦住他们! ;是! 贾世仁这样的年龄,自然是躲在最后面,声音沙哑难听:;法师!快! 骆善伸展手臂,一团火向地上砸去,一道熊熊燃烧的火龙直奔明昌而去,明昌及时闪避,从怀里掏出符纸飞打在螣蛇身上。 只见螣蛇未闭合的腹部,竟伸出了几十条黑蛇尾,像人手一样蜿蜒蜷缩,呼哧呼哧的伸缩着,一把将外面的嫪晋抓了进去。 ;嫪晋!骆善瞳孔猛地睁大,;呕一口血从胸腔涌了出来,眼里一汪清泪。 手中立刻幻出朱雀剑,抵在地上滑出阵阵火花,大步朝螣蛇走去;被身后的沈业一把拉住:;骆善!朱雀不死之身,你是血肉之躯! ;这是幻境,朱雀被困蛇身,我若不去救他,幻境一破,必定元神俱灭!骆善挣脱沈业的手掌,转头一笑:;我是神婆,有百鬼之力。 说罢转身持剑阖眼,双指按在手腕处,向上逼去,额间金色满文隐隐发光,渐渐形成剧烈光束,将骆善紧紧包裹成金色芒球,升腾至半空。 螣蛇趁机攻击,被阿和泰拦住,几十根藤条不知从哪里出现,紧紧捆住了螣蛇的信子。 几秒后金光四散,骆善竟像是变了一个人,通身暗红长裙,遍布黑金纹绣,墨发长飘肩头,手中一柄长剑直指螣蛇。 ;骆姑娘,好美啊。少海换子弹的间隙看了一眼,就没收回来目光。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沈业眼中流露出欣赏的光彩,她身上原始的野气与温婉并存,时而古怪精灵,时而光华满身,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秘;是他所见过的人中,最与众不同的。 骆善声音全然不似平日,清冷中透着幽幽的寒意,像是在极深的地下浸了许多年的寒冰,一丝活人的气息也没有。 ;山至昆仑,海至东华;玄醴不出,诸鬼止步;借尔之力,杀!骆善将剑向空中一抛,朱雀剑周围一团黑气萦绕。 地宫霎时遍布寒气,骆善清晰的听到百鬼哭声,她从未用过此术,一时分辨不出声从何处来。 阿湛将外边都清理干净,立刻带人进来支援,没想到一进来就见众人已经火并了。 一枪崩了暗中偷瞄沈业的小喽罗,几步上前,护在沈业周围,;二爷,你没事吧? ;没事儿。沈业倒,看了眼他浑身血,;受伤了? ;没有,那帮人的。阿湛嘿嘿一笑,回手又毙了两个,贾世仁见势不妙,连滚带爬的往外逃去。 沈业双指一弹,两条青蔓便将他的脚绑住,向后一拉,人结结实实的摔了个狗吃屎,青蔓向上提去,将人倒吊着拎了过来。 剑上的黑气越来越多,骆善双手上下交叠,蓦地向外推去,朱雀剑横飞向螣蛇脖颈,明昌竟丝毫未动,只在自己的围罩中静静看着,嘴角勾着诡异的微笑。 剑横穿十几丈的蛇头,干净利落的斩了下来,蛇头从半空掉落,将地面砸出一处巨坑。 蓦然失重,蛇身也轰然倒下,激起一片浓重的灰尘,阿和泰安然无恙的走了下来。 骆善不敢再划破螣蛇腹部,怕稍有不慎,伤了嫪晋。不料嫪晋竟在蛇腹中操作朱雀剑,笼着黑气的剑飞入蛇身,从里面划开蛇腹。 嫪晋握着朱雀剑,浑身湿漉漉的走了出来,身上遍布绿色黏液。 ;呕呕.这也太恶心了,呕!嫪晋几步一哕,腰都快撅折了。 一见骆善就撒着娇的跑过去:;小善儿,你又救我一次!快抱抱! 骆善倒着往后跑:;你快给我滚远点!她知道嫪晋挺怵沈业的,就故意躲在了他后边,果然,嫪晋停住了脚步。 魔爪又伸向了阿和泰,;泰哥哥,你快用那个花雨给我洗洗,我都,呕.嫪晋又呕了一下,他可真不是装的。 阿和泰一抬手,一桶温热的水劈头盖脸淋在了嫪晋身上,倒是把黏液都冲掉了,但热气却将闷臭的味道挥发到了极致。 ;呕,呕呕.和泰你.要是想让我死,就直说,呕嫪晋一身妖冶的红衣都透了,此刻那张美艳的脸上虚弱透白,倒像是让人欺负了的姑娘。 阿和泰见他不满,又抬了手,转瞬一桶带着冰块的冰水兜头泼了下去,嫪晋僵在原地,闭着眼睛半天没反应过来,打了两个冷颤后,大吼了一声:;阿和泰! 骆善的目光落在明昌身上,见他始终笑着看着螣蛇,像是刚生育完的野兽,看着自己的幼崽,透着怜爱;却好像下一秒就会将他们生吞活剥了。 沈业看骆善凝在脸上的笑意,顺着她的视线,发现螣蛇断掉的头居然像树发芽一般,生长出许多肉芽,密密麻麻令人作呕的向上摇曳着,如同白色的蚯蚓,一团涌向断掉的身体里。 就这样,头身立刻吸附在了一起,身躯渐渐有了起伏,骆善心头向下一坠,声音沉沉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少海握着枪的手微微发抖,瘫坐在了地上,擦着头上汗骂道:;这什么东西,怎么越来越厉害,我不想死在这儿,二爷说着说着还带了哭腔。 沈业想骂他,话到嘴边忍住了:;他妈的!看向骆善,;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拖住它,你先去地宫! ;等等。骆善手停在半空,缓慢的步子也停下里,眼里骤然亮了起来,脸上挂着一抹喜色,嘴角弯弯的对沈业道:;明寿法师说的我明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章 别怕 骆善每走一步,脚腕上的铃铛都叮叮作响,红裙翻转间,众人听她道:;所谓虚妄对虚妄,不是幻境中,两者相对。对我们来说,幻术是虚妄,可是对螣蛇来说,我们也是虚妄;这跟道教的‘不争’同出一脉,杀就是不杀,不杀就能破了这个幻术! ;这,这就是,我们不能杀它是吗?少海脸上满是疑虑,这紧着打还打不死呢,;能行吗? ;只有我们保持虚幻时,它对我们才没有伤害能力,不要反击它。骆善强调了一遍,席地而坐,她自己都没发现,下意识的坐在了沈业旁边,一副保护的姿态。 ;不管一会儿发生什么,都不要动。如果害怕,就把眼睛闭上。骆善先将眼睛闭上,给众人以信任。 ;疯了,你们都疯了!离阿和泰最近的老鼓摇着头,;我还不想死!说着就要从原路跑出去。 ;坐下!老鼓你冷静点,二爷还在呢!你怕什么!少海连同众人将老鼓摁了下来。 阿湛担忧的看了眼螣蛇,又看向骆善:;骆姑娘,我相信你。 ;不然也没有活路,我也相信你!少海也坐在了地上,心底一横,闭上了眼睛。 螣蛇已经在明昌的操纵下重新站了起来,两条蛇尾,一前一后的挪了过来,骆善鼻尖冒了冷汗,她也是猜想,不能十分确定。 系着这么多人的性命,心中那一丝顾虑被无限放大,额上也冒了薄汗,沈业拉过她的手,放在膝上,声音低沉,有一种安抚人心的魔力:;别怕。 ;嗯。骆善紧抓住他的手,缓缓闭上了眼睛,在她闭上的前一刻,看到螣蛇的信子,已经近在咫尺了。 嫪晋一下倒在了阿和泰的怀里,双手捂着眼睛:;和泰,要是他再想吃我,你先给我一刀,可别恶心我了。 ;好。嫪晋没想到阿和泰居然答应了,要不是眼瞅着螣蛇来了,非得打一架,给他这石头一样的性子扳一扳。 螣蛇缓缓靠近,众人感受到它身上腥臭的气息,身上汗毛倒立,脸抽搐着不敢动弹。 明昌没想到他们会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他能操纵的只是幻象,要靠相对来维持平衡。 猩红的信子从众人的身上扫过,骆善微睁开眼睛,见信子近在咫尺,立刻又闭上了,头脸一片湿濡,黏涎像剥了皮捣成汁的芦荟一般。 顺着众人的头顶滑落,糊了一脸,滑过鼻子的时候,直让人喘不过气来,骆善感觉沈业手指轻轻的敲动,在安抚她,不要怕。 骆善回握住,她长这么大,从没有遇到这样的磨难,也从没有这么多人与她一起面对。 到这儿,大家伙儿就都明白了,如果骆善猜错了,现在他们早就应该在螣蛇肚子里坐着了。 明昌知道他们一定拿到了同门的破解之法,但想起刚才殊死相搏的场景,心下又有几分不确定,若是一早知道,何必挣扎到现在。 便操纵螣蛇用信子将骆善卷起,笑道:;素闻神婆术法通天,怎么却作死鱼相? 骆善睁开眼睛看着他,知道自己只要不与螣蛇发生打斗,就绝无危险;可也不能一直僵持下去,便笑道:;法师好歹也是束灵派明字辈儿的嫡传弟子,难不成就这点本事? 想起那晚明寿对他们说的话,束灵派在他那一辈里,出了不少天资超凡的弟子;明昌若是放在其他字辈里,也算是上佳,可跟同届一比,就是不能再普通的人了。 束灵派弟子都是没有活路,不得不入师门,十几年里享尽红尘,便修身洗涤罪孽。 明昌却因被同门排挤,师父冷落,一心证明自己,在邪路上越走越远。 骆善知道,只有朝他最不堪,最见不得光的地方扎下去,才能激怒他:;也是,明字辈人才辈出,不然明昌法师你也不会在这不出头的乡下,给区区一介乡绅卖命。 ;住口,住口!明昌双手高举,操纵螣蛇将信子收回口中,;我杀了你!你不是想去地宫吗?等你死在这儿,我就把你跟她们一起埋进去! ;阿善!沈业睁开眼,惊的心头一跳,眉毛拧在一起,说话间就要捏决。 骆善一声大吼制止:;不要管我!沈业,你不要动! ;只要你们不动,他就杀不了我!骆善在半空中,被蛇信子左右摇摆的头晕,朝地面大喊着。 也是趁此机会,她看清了地宫的全貌,在后面的大殿中,放着整排的火炉,许多人骨在炉子的间隙卡着。 蛇信子像口中一勾,骆善便直直的朝螣蛇腹中坠落,她趁机跃起,借住蛇身滑落在地。 螣蛇兴奋的张大了嘴,‘咔咔’的叫着朝骆善撞去,沈业握紧了拳头,身体向前倾着,额上青筋暴露。 骆善张开双臂,双目盯着撞来的螣蛇,手心遍布冷汗,她到现在还不能确定,这是破解之法。 明昌疯癫的笑着,螣蛇的笑与他脸上差别无二,骆善咬紧牙关,迅速移动带来的风已经扑在她的脸上,卷着沙尘和臭气。 ;阿善.螣蛇近在咫尺,沈业握紧了椅子,他不敢想骆善万一有事会怎么办,一丝这个念头都不敢触碰。 螣蛇卷沙携土,直直的撞向骆善,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在了这一瞬间,声音提到了嗓子眼却发不出来。 就在即将撞到骆善的一瞬,沈业不知什么时候过去的,众人都没看清怎么回事呢,就见骆善倒向了一旁,沈业坐在她原来的位置。 螣蛇穿过他的身体,巨大的头颅立刻化作虚无,沈业就是一道分界线,蛇身的每一寸都在碰到他后,化作黑烟,飞向他的身后。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嫪晋瞪着眼睛看着这一幕,居然哭了起来,扯过阿和泰的袖子擦眼泪:;算沈业这小子有良心,可算没再让小善儿自己挡着了! 阿和泰皱着眉看了眼衣袖上的鼻涕,压下胃里的翻江倒海。 骆善重重跌在地上,背脊钝痛,震惊的看着沈业,直到螣蛇化作虚无,她才回过神来。 慌忙的跑过去,拉着沈业的胳膊上下打量,眼圈红红的:;我让你过来了吗!你推我干什么! ;谁想到你这么瘦,我就轻轻碰了你一下,就飞出去那么远!沈业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毫不在意的笑道。 ;没事。沈业抓住她的手,直视着她琥珀色的眼睛,声音轻柔,;放心,我没事。 骆善一吸鼻子,刚扯出一个笑,就气哼哼的甩开他的手:;还好你没事儿!要不然你那些青帮的弟兄还不得活扒了我的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章 石门背后 终于从破了幻术,众人像是打破了一个气团,周遭的空气一下变得清新,骆善深吸了一口气,神清气爽。 目光落在廊下的明昌身上,螣蛇已死,他也遭了反噬,身前呕了一大滩的血。 骆善走上前去,环佩叮当,悦耳轻快,明昌看着他面前的红裙,嗤笑一声:;不愧是青云观的弟子,没丢你师门的脸。 ;这话你可说错了。骆善俯视着他,半蹲下身捏着地上尚未烧尽的符纸,;我呢,是在观里长大,承蒙师兄弟照顾,偶学了些本事,并未拜入道观,不敢丢青云观的脸。 符纸在她手中一烧而尽,扑簌簌的落了明昌一身灰,骆善笑道:;刚刚你说,要把我跟她们一起埋进去,她们是谁? 明昌冷笑一声,艰难的撑着身子靠在石阶上,;你们好本事居然找了束灵派的门徒,破破我阵法。 ;可能这就是命吧,只是可惜了,就算你现在开始修身养性,也活不过四十了吧。骆善知道问不出来什么,便打算直接开地宫的门。 转身朝沈业走去,明昌怒极反笑,对骆善的背影大喊:;我劝别打开门,不然你们一个都活不了!我也活不了,那就一起死吧,哈哈哈哈哈。 骆善不想理会他语无伦次的话,对沈业问道:;我去开门。 ;好。沈业与她一起走向地宫大门,离得越近,尸骨的腐臭味儿就越浓。 过了面前这道门,后面就是骆善刚刚在半空看到的火炉,一个个一人高的炉子,违和的立在殿中,白骨和破衣扔了一片。 ;怎么这么多火炉,难不成是在布什么法阵?阿湛问道。 骆善失笑:;这摆的乱七八糟的,你可别糟践法阵了。 阿湛笑呵呵的,走到火炉边上细细打量,炉口极大,有两人宽,他向里面看去,只有满地的尘灰:;这味道闻着怎么这么熟悉? 骆善也凑过去闻了闻,只觉得是把腐尸烧焦的味道,嫌恶的扇了扇鼻子前的空气,一路向里面走去。 忽然,小臂上的朱雀图腾亮了起来,骆善抬臂,向四周看去,耳边遍布魂魄的哭泣的声音。 像从前无数次那样,她抬起手臂,想将这些声音赶走,然后又后知后觉的放下,这是她的天命,这辈子也躲不掉的,声音平静:;附近有亡魂。 ;那,那这,这个太神奇了,有死人就会亮吗?少海惊讶的看着骆善小臂,白腻的皮肤上,黑色鸾凤伴随红光,栩栩如生,有睥睨之态。 骆善越发觉得他可爱,少不更事,十分天真,;散魂,朱雀是不会有感应的,只有阴气过重,冤魂聚集,图腾才会亮。 ;难道真是祭祀女子的亡魂?阿湛问道。 沈业看着面前与众不同的火炉,叫阿湛道:;去看看那个火炉,可能是机关。 ;是。阿湛大步向前,按住火炉左右拧动,没有发生任何反应。 骆善脑海中灵光一闪,上前拉开阿湛,手掌翻转,掌心就立了一团火苗,向前一探丢了进去。 火炉轰的燃了起来,众人脚下的地面也缓缓向两侧打开,但下面还有一层地砖,只是陷下去一层,与刚刚并无分别。 骆善上前将地砖上凸起的两个翻开,发现了两个手掌印。 沈业瞬时明白过来,指尖一动,青蔓便将贾世仁扯了过来,一路蹭着地面,砰砰撞击着石阶和大门,贾世仁衣服被划的不成样子,鼻青脸肿。 一张老脸似乎又多了几道褶子,面如筛糠的求饶:;几位爷你们神通广大,饶了我吧,这地宫的门千万不能开啊!开了咱们谁都活不了!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骆善质问道。 贾世仁一言不发,那艮劲儿,气的阿湛一脚踢在他胸口上,抓着衣领给人提了起来:;这么大岁数的人,怎么还这么艮?你说不说!不说我给你扔炉子里炼了! ;真不能开,真不能开啊!贾世仁吓得快哭出来,苦着一张脸哀求着。 ;底下到底是什么?骆善又问了一遍,刚刚借百鬼之力,耳边传来呜咽哭声,她就觉得不对。 ;是不是祭祀的姑娘?阿湛将他摁在火炉上逼问。 ;不是。贾世仁颓丧着一张脸,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你他妈快说啊倒是!阿湛没了耐心,照着肚子一拳接一拳的打去。 骆善站在沈业身边,低笑:;我就知道,跟着你的人早晚学的满口粗话。这还是她第一次听阿湛骂人。 贾世仁一口老血喷了出来,阿湛完美躲过。 贾世仁低垂着脑袋,抿了抿遍布鲜血的嘴唇,干涸下坠的皮肤颤了颤,眼中写满了恐惧:;是鬼,都是鬼,她们要索我的命,索这城里人的命! 骆善知道贾世仁是不会说的,淡淡道:;阿湛,别打了,把他的手摁上去! ;好。阿湛握着贾世仁的一双手,朝地砖压去,贾世仁立刻握紧了拳头。 直接把骆善给气笑了,上去朝着贾世仁就是一脚,将人踢倒在地,抽出腰间短刀抵在他脖子上:;老老实实给我打开,不然剁了你手我照样能用! 脖子上一股热流,皮肉已经破了,贾世仁哆哆嗦嗦的点了点头,自己将手探了上去,在震耳的石块撞击声中,地面向下凹陷了几分,石阶一节节的退了下去,显现出一条通往地下的长阶。 ;走。骆善举步向前走去,她没想到底下还有一道石门,定睛看去,石门的边缘皆是黑烟,灰尘落了一地。 想来是里面尘封着的厉鬼已经快压不住了,扭动旁边的石狮子头,众人脚下一阵轰鸣震动,石门大开。 所有人被眼前这一幕惊愕的迟迟不能说话,石门背后,白骨成山,头骨四散。 ;这些骨头怎么这么整齐,像是特意堆起来的?少海咧着嘴问道,这场面看的他浑身发麻,连第一次开枪杀人的时候,都没这么瘆得慌,压眉皱眼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章 剥皮拆骨 ;因为她们死的时候,相互依靠在一起,所以尸体腐化后,骨骸才会垒成这个样子。骆善看着白骨堆,抬头看向黑气缭绕的房顶,这是多少个死不瞑目的冤魂啊。 它们后知后觉的停止绕动,全部调转方向,看着石门处,迟迟未动,像是在怀疑,这究竟是不是为它们打开的。 骆善拇指与中指轻触捏决,声音清幽轻缓,慈悲与威慑并存:;执阴司之令,命尔等现身。 只有怨气极重的魂魄,才会显现黑气,也正因如此,才能幻化出形态。 转瞬间,狭小的地下石室中,挤满了人,见惯了大场面的阿湛也是一哆嗦。这些姑娘个个儿十四五岁的年纪,袅袅婷婷,正是初识人间,还未品烟火的年纪,却已再无机会感受世间酸甜苦楚。 她们身形发虚,若有若无的站在那里,周身一团白光。 骆善蹙着眉,朗声问道:;你们为什么会汇聚在此? ;因为贾世仁! ;都是那群畜生! ;我们能出去了,我们能出去了! ;别吵吵儿,一个个儿说。骆善揉了揉眼眶,吵得她头疼,随手指了个年纪大一些的姑娘道,;你说,你怎么死的? ;我们都是江盛附近城里的,我叫凝婵,是安县人,那日进城来买布料. 凝婵回想起来那日的遭遇,身体瑟瑟发抖,本就虚幻的影子又因惊惧变得透明。 那日她与青梅竹马刚定下婚期,母亲特意给拿了银子,叫她去选几匹自己喜欢的布料,回来做婚衣。 选了一上午,凝婵抱着几匹料子,哼着小曲顺着竹林往回走,毫无征兆的被人从后面打晕蒙了头。 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被扒光衣服俯绑在桌子上了。 那一瞬间,凝婵像是被一道雷击中,劈的她头昏脑涨,恨不能立时就死了。 凝婵悲戚的声音被压在喉咙中,她还不知道,昏倒后一碗毒汤下去,她已经彻底哑了。 昏昏沉沉中,向左右看去,见几个彪形大汉站在旁边,看着她的眼睛遍布猩红,在她手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布撘裢,里面装着各式工具。 大小不一的刀码成一排,下一层放着粗细不均的锥子,锤和锯。 凝婵还没有将这些与自己联系在一起,满心都是自己失了清白,再无颜面回家去。 谁知下一刻,就有人从外面进来,那人穿着一袭白衣,脸却像土一样黄,倒三角的脸上笑的淫邪:;可惜了,这么好看的姑娘。 蛇一样冰冷的手指游走在她的肩上,凝婵只觉得一阵战粟,汗毛倒立,听不出男女的声音在她头上方响起:;看看这皮肤,这才叫肤若凝脂,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好了,尽快吧。贾世仁在一侧,也盯着凝婵的身子看,同时催促着白阎。 白阎拿起帕子擦了擦手,捏起一把匕首,冰凉的刀片紧贴着她的皮肤滑动,在肩胛骨的地方停了下来:;唉,这张皮可是上佳,不过可惜了美人,贾老爷子,您这买卖做的可真是作孽! ;倒不见你少拿一分钱。贾世仁站在旁边,拧着眉道,;剩下的都在后边,做完了洗干净再出来。 ;放心吧您。白阎握着刀,看着贾老爷子离去,发出不屑的笑声。 这时候,凝婵才知道,这刀,这些刑具竟然是给她准备的,哑声吸着气,挣扎着要起身。 可手脚的绳子紧紧绑在桌子上,此时,背部又多了四双手,将她牢牢的按在了桌子上,她拼尽了全力,石桌却纹丝未动。 毫无觉察间,她背后一把闪着光的锋刃,从背脊处深深扎了下去。 ;嗬嗬.凝婵的嗓子里发出痛苦的嘶吼,却仍旧一丝声音也无,直到血从嗓子卡出来,直到刀将她整个背部皮肤划开,她彻底晕死了过去。 白阎握着皮肉,像闺阁女子绣花一般,慢慢将鲜红带着油脂的肉,一点点从皮上剃掉。 周围的壮汉闻着鼻腔中的血腥气,似乎早习以为常,只有在仔细看去,才会发现他们因过度隐忍而抽搐的面部。 整整两个时辰,凝婵背部的皮已经完全被割开,血淋淋的身子,人还有一口气儿在,那种濒死的疼痛感,让她只剩一口气儿,她能感受到刀子再次扎进自己的肩部,将皮肉一丝丝剃掉。 痛感已经到了灭顶的程度,她此刻只能感受到,刀在她的骨头上来回刮的震感。 直到白阎将手塞到她的骨缝中,用力向外拔取,凝婵急促从呼吸着,口中鲜血迸溅,那口气怎么都无法再提上来,生生憋死过去。 秀美的面庞重重垂落,白阎将琵琶骨取了出来,拿在手里端详,嘴角勾着笑意:;妙啊,圆而匀称,薄而有嵴,上佳,真是上佳! 说罢,小心的放到了一旁的玉盘上,双手浸入玫瑰水中,闭着眼睛十分享受:;昨天那个胖子,搞得我一手油,真是恶心。回去告诉你们老爷,以后多选些好看的姑娘,我下手也干净。 ;是。这样的环境中,哪有人敢反驳他的话。 白阎又问道:;还有气儿吗? ;死了。 ;唉,真是娇弱,昨儿好歹还活着俩呢。 ;晚上的时候也死了。壮汉答道,说完后,将凝婵从桌上抬下去,扔进了石室中。 凝婵虽然死了,魂魄却记挂着家中亲人,拼了命的想离开这里,却在走出地宫的一瞬,被一道无形的墙打回,这是贾世仁叫明昌设的符。 ;别试了,你出不去的。一道冰冷的女声在角落响起。 ;你是谁!凝婵靠在墙上,她让自己变回了从前的模样,被打开的背部血腥一片,她不敢看。 这话一问出来,那墙边瞬时多了几十个人,凝婵害怕的靠在角落,听她们道:;你不用害怕,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有法师在这儿设了结界,我们走不出去的。 凝婵瑟缩的看向外面,声音带了哭腔:;我想回家,我要回家去,我的家人还在等着我! ;他们剥了我们的皮,取出琵琶骨,让我们死状凄惨,还要让我们永远困在这石室中,永远都出不去!这是厉鬼的声音,但她们刚入阴司,力量薄弱,除了声音异变外,做不来了任何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章 琵琶骨香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杀我!凝婵抱着膝盖大哭着,;我要成婚了,庆哥儿还在等我,我们说好了要一辈子在一起的! 在场的人听完后,无一不冒了汗,阿湛背后的衣服已经湿透,寒冬腊月,他身上散发着潮乎乎的湿气。 骆善额头突突的跳着,青筋暴露,她不敢想这是怎么样生不如死的痛楚,利落转身,手中一柄长剑显现。 沈业知道她要做什么,青蔓已经将贾世仁扯了下来,骆善站在贾世仁身前,周围所有的魂魄都撕心裂肺的喊了起来,朱雀剑抵在他脖子上,骆善的声音哽咽低沉:;为什么要这么做? 贾世仁看着满屋子的人,吓得说不出一句话,手掌抽搐成了鸡爪,哆哆嗦嗦的颤抖着嘴唇:;我我我,放过我求求你们,放过我! 骆善一剑挥去,将他的手臂整个砍断,一时血流如注,贾世仁几乎昏死。 ;你再不说,我就把你的手指,一根根切断;四肢,眼耳,做成人彘,扔进你的火炉里!骆善的长剑落在了贾世仁手指旁边,几乎马上就要下手。 ;他是为了做香。明昌的声音从石室外传来,骆善看过去,见他脚步虚浮的走了过来。 顺着墙瘫坐在地,转过身,满脸看热闹的样子:;这地宫,原本是广川王刘去的墓,贾老爷命好啊,不仅得了几十根阴沉木,还将墓中陪葬尽数搬回家中。在陪葬品中,有一本制香奇书。 明昌看着这些正道中人痛苦的表情,越说越起劲儿。 ;书中记载,传闻广川王有一宠妃,极善制香,有一日神鸟托梦,说取未嫁之女的琵琶骨,烧灰研磨。 ;加沉香四两,桃花两钱,依兰两钱,竹露三两,肉苁蓉三两,鹿茸二两,松油七钱。 ;以背皮为炉,与琵琶骨灰一同煮开后,风干,磨成细粉,制成香料;称之为琵琶骨香。 ;其香闻之身悦情动,如入瑶踪仙境。 ;宠妃梦醒,央求广川王取人皮,琵琶骨,广川王便从官奴死囚牢中,找出未嫁之女,剥皮拆骨。 ;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才造出一炉香,焚之果如梦中所说,周身生风,四处皆是玉液琼浆之气,此香一两值万金。 ;贾家做香到了贾老爷这代,已从显赫沦为普通商贾,贾世仁便求财求红了眼,看到此方,就以为是神仙点化,让自己重振家业,从蛮夷部族高价买了那几个壮汉,联络仵作,找到了白阎。 ;从这开始,贾家的枇杷香一问世,就被疯抢,都卖到了海参崴!那些俄罗斯娘们儿大把大把的掏银子买。 ;畜生!少海大步上前,揪起贾世仁的衣领就是一拳,其他青帮弟兄也往前冲,被沈业叫住:;别打死了。 少海得了信儿,手下留了轻重,一拳拳砸在贾世仁身上,又全都避开了要害。 贾世仁肿着眼睛,听着自己骨头磕裂的声音,觉得身体就快散架了,骆善看着明昌问道:;所以,你们就四处绑架未嫁女子,带到这个不见天日的石室中剥皮拆骨! 明昌捂着腹部,呕出了一口黑红的血来,咯咯笑着:;我们?我只是收钱设法阵,困住她们罢了!贾老爷害怕啊,这些冤魂要是跑了出去,还不将贾府掀过来! ;那日地宫中,你杀了我身体中的小鬼,她也是你们绑来的姑娘吗!骆善握紧了拳头,石室里的人,这一世死了,再不能见父母亲族,但她还能为她们安排转世的路。 可那小鬼,魂飞魄散,彻底消失在世间了。 明昌笑的更欢,齿缝中的血拉扯着黏涎,声音尖锐的上挑着:;你们猜猜,那是谁? ;住口!你闭嘴!贾世仁昏死在地上,声音低而虚弱,那只完整的手指着明昌,;我要杀了你...... 明昌大笑,几近疯癫:;那是他贾世仁的女儿!你们上次见过啊?那位柳姨娘,老来宝的闺女,跟闺秀上道观祈拜三清真人。 ;没想到下山时,被那群壮汉抓住了,三个人,一个都没跑,嗬嗬......明昌不停的笑着。 ;贾老爷,你说白阎知不知道那是你女儿? ;闭嘴,闭嘴!贾世仁用唯一的那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那日之后,他夜夜梦魇,听见女儿在床前问他,‘爹爹,为什么要剥我的皮,我好疼啊.爹爹救我’ ;他知道,那又怎么样?就因为她是你女儿,白阎才要杀她! ;你以为你控制得了这个疯子吗! 众人听在耳中,久久不能回神,到现在都难以置信这些真实发生过,如此残忍,如此酷刑。 沈业沉沉的呼吸着,看向凝婵:;我会照顾好你们的家人。又对骆善问道,;她们还能回去见见家人吗? 所有冤魂的眼中都满是希冀,期盼之情溢于言表,骆善错开了她们沉甸甸的目光,低低道:;规矩就是规矩,非我人力可改,你们该走了。 所有的魂魄都躁动起来,周身的白光中夹杂着黑气,似乎准备硬冲出去。 嫪晋在一旁哭的双眼发肿,扯着骆善的衣袖道:;小善儿,她们太惨了,你就让她们回去看看家人吧! ;她们怨气所聚,已是恶灵,一旦出了地宫,就无法控制。如果有谁作出什么事,岂非遗祸。骆善难以保证这三百魂魄中,都是心愿简单,只想见家人一面的。 ;骆姑娘。阿和泰走上前道,对沈业和骆善一同道,;可以草木之力牵制,等探视之后,再带回地宫。 沈业颔首,表示同意:;此法可行,你放心,有阿和泰在,不会叫她们遗害世间。 骆善看着她们,心中犹豫不决,三百多个魂魄,拥挤着跪倒在地:;我们只想回家看一眼,善婆,求你渡我们一程。凝婵眼中含泪,苦苦哀求着,俯首便朝地上磕去。 渡我们一程,这短短的一句话,让骆善想起尧姑,她看向阿和泰,语气不容置疑:;回来时不能遗漏一个人。 ;放心。阿和泰看着喜极而泣的魂魄,手中两道青光,缓缓萦绕了整个石室,声音温柔的说着,;去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章 嫂嫂该走了 自打地宫回来,骆善就想着什么时候再去趟罗刹海市,用那份名录换人尸的消息。 但沈业给她拦住了,让她先好好歇息,这一拖便是三四日。 雍肃回来的悄无声息,依旧是入夜后,堂堂督军,竟再次潜入了荣王府后院。 上次之后,荣熹再不敢让丫头在屋中值夜,生怕传出去什么,听得窗外又鞋踩雪的声音,立刻下了床,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窗口。 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准备的铁锤,高举着等着他露头。 雍肃很快就推开窗,双脚刚踩在地上,就感受到一阵风袭来,积年累日的行军习惯,让他抬手便将人反摁在了墙上,手枪抵着荣熹的额头。 看清了人后他笑了,这时的脸上竟透着几分疏朗的温和:;我还以为荣王府进贼了,竟然是嫂嫂? ;放开我!荣熹低声警告,两眼死死盯着他,恨不得在他脸上凿出个洞来。 ;嫂嫂怕是忘了。雍肃抬起手表看了一眼,;金陵府的人已经到了,咱们也该走了。 ;雍肃!荣熹双眼圆睁,半天才低吼出声:;你不是人! 她用力甩开雍肃的桎梏,脸上满是决绝:;我是不会去的,你要是真想闹大,我便叫丫鬟进来,咱们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活! 雍肃没说话,慢步走到荣熹的床榻上,居然毫不顾忌的躺了上去,双腿搭在床沿上,踩着她的帘幔,笑道:;嫂嫂看看,可眼熟? 他从口袋掏出一只钗子,扔到了荣熹面前的桌子上。 荣熹捡起迎着光一看,面色立时便白了几分,手掌微微颤抖着。 这是雍贤送给她的钗子,因三盒相同,前些日子回来时她便分给了四妹六妹。 ;也不知道贵府两位格格十几岁的年纪,见没见过风月。雍肃懒懒的说着,没有丝毫强迫的语气,却字字透着威逼。 荣熹握着簪子滑坐在地上,心底被无助覆盖的严严实实,压得她透不过气,泪珠子一串串的掉了下来,啜泣着:;你有什么冲我来,不要动她们。 她跟府中其他姐妹兄弟虽嫡庶有别,但她是长姐,自幼便很疼惜这些弟妹,一路长到现在,跟亲妹妹也没什么分别,如何能让她们去跳这个火坑! 雍肃淡笑:;那便看嫂嫂怎么选了。 ;我跟你去! 荣熹抹了泪,将簪子扔在地上,心中沉了口气,这是刚送出去的簪子,就到了雍肃手里,她不敢想附近的荣王府被安插了多少暗桩,更不敢拿两个妹妹的性命去赌。 ;那走吧。雍肃翻身跳了窗,回身见荣熹站在窗边,像是跨不上去的意思。 他不耐烦的皱着眉,上前隔着窗,将人一把抱起,横着挪了出来。 荣熹踩在了午夜的雪地上,嗤笑一声,在自己家,她竟要像做贼一样。 从府中的偏门出去,就坐进了雍肃的车里,荣熹不知道一会儿到底会发生什么,转头盯着他道:;雍肃,你别太过分。 雍肃并不理会这在他眼中毫无用处的警告,抬手捏住荣熹的下巴,眼底是挤压已久的报复和快感:;你怕了? 荣熹知道挣扎无用,索性纹丝不动,死死掐住微颤的手,支撑自己去直视:;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猫捉老鼠之后,不会立刻吃了它,死多容易,可再去找一只有趣的老鼠就难了。雍肃的拇指摁在她的唇边,看着那张绝望的脸,心底积压多年的阴鸷,终于得到一丝释放,他现在是高兴的。 荣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变成那只被玩弄的老鼠,既然是老鼠,就该想着怎么自救。 ;你我之间必定有一个人会死,你不杀我,总有一天我会亲手给你立上牌位!荣熹盯着他,恨恨的说道。 雍肃的手掌猛地扼住了她纤细修长的脖子:;我等着。转而声音又放得温柔起来,像是在商量,;嫂嫂,你要是敢自杀,第二天你几个妹妹就会出现在花语楼;我记得你还有几个不成器的弟弟,我也会把他们好好送进春山巷的。 ;雍肃你这个畜生!荣熹扳着他粗健的手臂,动弹不得。 ;呸!口水啐了雍肃一脸,司机没忍住看了眼后视镜,又飞快的收回了目光。 雍肃松开手,从荣熹胸旁腋下的位置扯出手绢,擦着脸:;到了,嫂嫂下车吧。 这如同登徒子般的行径,让荣熹气红了脸,怒气冲冲的推开车门,回手用力关上,恨不得直接摔断了。 一下车,就有府中管事的出来接,苏琼上前对雍肃恭谨的笑道:;督军里边请,您的贵客已经到了。 ;苏娘什么时候回来?雍肃整理着衣衫问道。 ;大概要过几日。苏琼答道。 ;带她去收拾收拾,换身衣服。雍肃朝荣熹那边看了一眼。 苏琼看着荣熹,那股与生俱来的媚气,并无丝毫妖艳轻薄的感觉,反而透着股贵气;苏琼想着,古时候褒姒妲己,妹喜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她看着荣熹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又与她们府中女子气韵大相径庭,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收拾’,试探的问荣熹:;府中衣衫繁多,不知道姑娘喜欢什么样式? 荣熹冷着一张脸,看着她的眼中毫无感情,竟给苏琼盯的心底有些瑟缩,雍肃在一旁道:;府上姑娘的装束即可,陪着贵客,衣着要隆重些。 ;是。这么一说苏琼就明白了,但余光看着荣熹,怎么也不像是来陪坐的姑娘。 雍肃先大步走了进去,苏琼在后面为荣熹引路:;姑娘真是姿容绝世,您一来,比的府中姑娘都黯然无光了。 荣熹拉着一张死人似的脸,没有说话,进了金陵府门,来往过客的眼睛都要粘在她身上了。 不论男女,都朝着这边看过来,她是王府深宅的格格,从不抛头露面,自然也无远播的艳名。 只有江盛高门府第间才知道,荣王府格格是万里挑一,国色天香的美人。 进了内门,纵是见惯了荣华的荣熹,也被眼前的一幕惊住,如此奢靡绚烂,灯火辉煌的建筑,她在宫中也不曾见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章 三龙戏凤 现在荣熹才知道金陵府名字的由来,入目满殿华美的金色,庄重宏伟,气势磅礴,湘妃色真丝帘幔从三楼拂槛而落,红色宫灯灯笼直缀至一楼。 可谓金铺珠缀,画拱交映。 金陵府整体造型简约,屋顶平缓,很有唐朝建筑的味道,古朴雄厚的梁架斗拱,都绘制着壁画,天王、天女、鬼怪、妖猴、神龙、形貌瑰丽,栩栩如生。 苏琼见她盯着壁画看,笑道:;这是《镇妖图》。 荣熹缓缓收回目光,仍是不发一言,苏琼看在眼里,心里颇为疑惑,既是不情不愿,为何又要来金陵府中。 几百平米的一楼大堂,最让人瞩目的还是那方戏台,此刻台上正紧锣密鼓的唱着霸王别姬,雍肃坐在下方首位上,手指跟着曲调转着节奏。 台上众人口中的孟老板,一袭华美明黄戏袍,以情带声,字正腔圆;刚柔相济,幽咽婉转间,便将虞姬诀别的悲苦,情深不寿的凄凉演绎的淋漓尽致。 众人齐齐起身喝彩,叫好声一片,台下又是海量的珠宝金锞子往上扔。 荣熹也忍不住驻足在二楼的栏杆前,向下观看着,一些新派的青年,对戏曲没什么欣赏,便几个围坐在一起,抽着烟打麻将,金陵府的姑娘在侧弹琵琶,作解语花。 东西南北的人各玩各的,毫不影响,摇骰子看点数,端酒杯谈生意;放着西洋乐跳交际舞,拿着大烟袋角落斗蛐蛐儿。 清廷山倒后颓唐的遗老遗少,留洋少爷,新派官员,莺歌燕舞,摇曳生姿。 这一座金陵府中,杂糅着腐朽与新生,博纳着极乐与衰颓;左手拉着古旧的风华,右手扯着狂放的新文化。 ;姑娘,还没问你怎么称呼。苏琼不好催促,便拐着弯问道。 荣熹回过神来,淡淡道:;穆吕。在这儿,她怎么敢用荣姓污了门楣。 苏琼心道,这可不像个女儿家的名字,不过也见惯了易名,便笑道:;穆姑娘,衣饰已经准备好了,咱们走吧。 荣熹收回目光,抬步走去,苏琼叫住身旁经过的小丫鬟:;我这儿有事儿,你把这包给孟老板送去。 小丫鬟接过包看了一眼,笑的古怪精灵:;咱们姑奶奶对孟老板可真好,人不在家也得把东西送到捧场! ;姑奶奶的玩笑你也敢开了!快去! ;是是是!小丫鬟做了个鬼脸,一溜烟儿的跑了。 荣熹看在眼里,心里合计着,能让苏家人叫姑奶奶的,大概就是家主苏娘了。没想到苏娘对孟良鄘有情,转念便想到雍肃,若是如此,雍肃岂非横亘其中的拦路石,当下心中便有了一番思量。 ;就是这儿了,丫鬟在里边伺候,穆姑娘有什么尽管吩咐。苏琼侧身推开门,引着人进去,恭敬说道。 荣熹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听着身后那扇门关合,任由丫鬟上前解开自己的衣衫。 泡在玫瑰花浴中,透着水雾,她低笑了一声,抬头眼中便蓄满了泪光,鼻尖通红,周围几个丫鬟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姑娘是怎么了,又哭又笑的。 荣熹手指扣在肉中,还沐浴更衣,难不成雍肃今晚,是让她来做秦楼楚馆的勾当吗? 丫鬟们从一侧拿过一件灰红染蓝的旗袍来,给荣熹穿上。 衣服一上身,丫鬟们便露出惊艳羡慕的目光来,衣料是上等丝绸,苏杭绣娘织就。 荣熹对旗袍是极不习惯的,她一低头便能看到胸前丘壑挺拔,在她的认知里,这是十分不雅的。 丫鬟拉着她坐在梳妆台前好一番拾掇,当荣熹进到那间雅堂的时候,在座的人无一不目光灼灼。 雍肃看着走进来的女子,眼里几道情绪一一闪过,他没想到荣熹还有这番风情。 水波眸含嗔带冷,高挺的鼻尖泛着微红,两片圆唇娇艳欲滴;云鬓蓬松向后拢去,挽成了了发髻,一朵白玉小花簪在鬓角,珠钗横在耳下。 圆角立领盘扣,遮不住细长纤白的玉颈,行走时,修长柔软的手臂微摆,开衩的裙尾,凝脂般的纤纤玉腿若隐若现。 娉婷慵懒,千言道不尽她的妩媚,雍肃忽然有些可惜。 可惜她是荣熹,而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不然此时,她会在他的房间里。 坐在一旁的段惟钧,自持的收回目光,转头问道:;雍兄,这位是? ;穆吕。荣熹抢了一步说出名字。 段惟钧正要说话,便被一旁盯着荣熹怔怔出神的袁其昌抢了先:;穆姑娘真是天仙,满天津的歌舞厅,都找不出一个能媲美的姑娘! 段惟钧起身,替荣熹拉开了椅子:;穆姑娘快请坐。 荣熹虽不出府门,却也知道是新派的礼节,顺势坐下,道了句谢。 心里对袁其昌这几句恭维犯膈应,段惟钧心中暗笑袁其昌口舌不雅,倒给了自己机会,坐回座位笑道:;莫说袁兄,段某奉职北平,皇城根儿下都未见过如穆姑娘一般气度雍容,风韵柔婉的女子。 荣熹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看着雍肃,身侧的宋浦镇笑道:;这还得多谢雍兄的美意,给咱们挖出来了这样的美人。 ;行了,人和事都谈完了。雍肃放下酒杯,;剩下的戏码我就不便看了。 ;诶!袁其昌立刻拉住起身的雍肃,;雍兄你看,这僧多粥少,不是为难我们吗! 荣熹心底强压着气,胃疼的厉害,将她当作什么?交换的筹码还是陪客的妓女?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待价而沽吗! 雍肃看了眼两颊通红的荣熹,脸上带着笑意,对着三个人道:;穆小姐是金陵府镇宅之宝,本事了得,你们焉知不能三龙戏凤? 三人先是一愣,随即大笑,只有段惟钧轻抿了笑在嘴角,并未十分显露痕迹。 荣熹再也忍不住,握紧了拳头腾的站了起来,旁边的宋浦镇忙拉住她胳膊往怀里带,上下其手的探着:;这样的销魂之事岂能独享,不如雍兄也留下! ;先走一步,你们尽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章 拿出诚意 荣熹像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街上,浑身火辣辣的。 一把甩开宋浦镇的手,在几人炙热的目光中,强撑着牵出一抹笑,拇指死死扣着食指的指窝,让自己镇定下来,滑腻腻温热的血淌了满手。 荣熹从腋旁摘下手绢,握在手里径直向段惟钧走去,每一步都强迫自己走的极稳,到了他身前,荣熹勾唇一笑,霎时迷乱了段惟钧的眼。 顺势向他膝上一坐,柔软的手臂搭在他脖颈上,缓缓靠近。 她紧贴在段惟钧的身上,朱唇在他耳边呵气如兰:;三人何如一人独享。 一股热气铺在段惟钧耳边,惹得他浑身一僵,当日与北平百花阁头牌共度一夜,都未及此刻销魂蚀骨。 当下便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对其他两人笑道:;两位仁兄,穆姑娘心悦段某,改日定向二位赔罪! ;唉唉唉!段参谋!宋浦镇上前拦住,;你这可不地道啊! ;哪有你独享美事的道理!快给人放下!袁其昌也拍桌而起,两眼通红。 雍肃在段惟钧身后,正能看见荣熹的脸,眸色深沉,她竟能将自己放的这样低,来最大程度保全自身。 他一开始还以为荣熹会鱼死网破,那他反而不担心了,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如何能跑的出去。 荣熹紧了紧手臂,声音娇娇软软的低声道:;段参谋,带我走。 段惟钧呼吸又急促了几分,乱了节奏,对两人说话的声音也带了沉沉的意味:;两位仁兄,现在可不是大清朝了,新式恋爱都是自由选择。 袁其昌还要说什么,被宋浦镇使了个眼色,他知道段惟钧这话提恋爱自由是狗屁,实则在点他们,改朝换代,他段惟钧位高权重。 ;罢了罢了,袁兄,既然神女无情,咱们也别强人所难,这可是金陵府,你还怕找不着美人吗?宋浦镇笑道。 ;改日赔罪。段惟钧淡笑,抱着荣熹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荣熹的角度正好也能看到雍肃,紧盯着他的眼睛,勾唇一笑。 雍肃的手掌渐渐握紧,随即又释然,虽让她跑了,但目的也达到了一半。 段惟钧大步走到了三楼雅间,将荣熹放到床上,欺身便压了上去,扯着衣领呼吸炙热的吻在她脖颈上。 ;段参谋荣熹推搡着他,眼里晶莹一片,声音断断续续的,;放开我,我,我有事跟你说,放开我! ;什么事办完了再说! ;段参谋!荣熹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清脆的响声在房间回荡。 段惟钧一愣,握住了她的手腕,嘴角一勾:;你打的什么主意?还想从我这儿再脱身吗? ;你!他都看出来了。 ;你知道为什么还带我出来? 段惟钧勾着她的下巴,笑道:;你说得对,三人何如一人独享。随即放手,翻身下床,站在了地上,;说吧,你跟雍肃是什么关系? ;仇人。荣熹道,其实当日华哥到底是不是因她而死,她现在也不能确定,府中想害华哥儿的人不止她一个,但如今雍肃只知也只认她是仇敌,她只能倾力脱身。 荣熹坐在床边,捂着被撕开的衣领,看向段惟钧:;你是北平的军参谋? ;是。 ;清廷没落,新朝必合,雍肃拥兵自重,对北平,对段参谋的长官也是威胁吧。荣熹始终抿着淡笑,嘴角微勾,目光逼人。 ;你还懂这些?段惟钧有些意外,他身边能审时度势的女人,及不上荣熹容色,容貌能相提并论的,却又斗大的字不识几个,一时间像是捡了宝贝。 ;我住在督军府,雍军所有的弹药军备,粮草仓库,兵力布局我都一清二楚。与其让鱼刺横在嗓子里,还不如下狠手拔掉,受些伤也不至于丧命,段参谋以为呢?荣熹问道。 段惟钧看着她,那双剪水秋眸中十分沉静,机警筹谋。 她所知道的信息,用处太大,若行动得当,甚至可以一举扳倒雍肃,不禁疑道:;你到底怎么得罪了雍肃? ;官家难断的人命官司。荣熹简短一句,道尽了其中的复杂难言,段惟钧也没再问。 ;为什么选我?段惟钧问。 ;你比他们有权,也不一样。荣熹答道。 ;你做这些,有什么条件?段惟钧又问道。 荣熹握了握拳头,眼中尽是恨意:;杀了他,无论他落到谁的手里,都得让我亲手杀了他! ;好,我答应你。段惟钧说完,将军装纽扣解开,扔在了椅子上,露出整洁的白衬衫。 ;你干什么?荣熹神色略显慌乱的问道。 ;为了证明你不是雍肃派来的卧底,让我们继续把该办的事办了吧。段惟钧现在不可能完全相信荣熹,但也不在意她是否能帮助自己,如果能是最好,如果不能,美色在前,岂有不食之理。 ;只要你让我走,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不然,不然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荣熹起身向门口退去,心中的无力感再次升起。 段惟钧将腰间皮带解下,握在手中,步步紧逼,笑道:;除了我,你还能找到其他扳倒雍肃的人吗? ;既然是盟友,就拿出些诚意来。说话儿的功夫,已经将荣熹逼到了墙角,不容分说的抓起她的两只手高举过头,用皮带死死勒住。 荣熹挣扎着向外跑,被他长臂一捞,扛了起来,回身几步就走到了床前,将人扔了上去。 粗糙宽厚的手掌在衣襟前一撕,上好的旗袍便这么废了。 大片雪白坦露在微凉的空气中,‘嘶啦’一声,旗袍的开叉的地方被撕裂,火热的手掌顺着她的大腿向上捏了一把。 ;放开,你放开我.荣熹无力的挣扎着。 他的手一路向下,荣熹越躲,衣服向下滑的就越多,粗粝的手掌四处煽风点火,像是狗啃骨头一般,好像要将荣熹的骨髓都吸出来。 ;放荣熹的挣扎声,在他搅弄风云雨露中,化作无尽的低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章 义父救我 窗外天色微霁,已然是三更天了,荣熹起身,发觉自己根本无衣服可穿。 身侧的段惟钧笑着将她搂在怀里:;干什么去?天还黑着呢。 ;我有事要出去,别拦我。荣熹冷着脸,淡淡道。 ;好好好。段惟钧将她的被子向上拉了拉,翻身下地,;我去给你找衣服还不行吗! 荣熹看着他离开房间的背影,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带着恨意的拳头一拳拳砸在被子上,眼中猩红一片。 雍肃离开房间,元洪立刻迎了上去:;督座,你要的行程。 ;嗯。雍肃边打开纸,便朝着外面走去,准备回府,问道,;他人呢? ;被几位公子请去雅间了。元洪见这会儿雍肃脸色还算好,心下惴惴,还不知道一会儿要闹什么乱子。 雍肃脚步忽然顿住,手中的纸被捏皱了几分,看着上面的名字,尽是城中世家的戏迷,一日一位,两位,从没断过客。 ;好,好得很!我走的这几天,他倒是想将梨园开成妓院了。雍肃冷笑出声,抬步朝楼上走去,;哪间? 元洪三两步紧跟上去道:;里边那间。 ;你在外面等着吧。 ;是。元洪应着,朝里面看了两眼,心下低叹,孟老板这是何必呢,好好的非得给自己个儿找罪受。 雍肃一进去,见孟良鄘竟在那雅间里,与一群权贵咿咿呀呀的唱曲儿。 这些人的手脚也不老实,他进去时,赵家那个的巴掌还在孟良鄘腰间呢。 众人看清了来人,立马便噤了声,纷纷起身:;督座来了。 ;快,再叫丫鬟拿些糕点果子来! ;督座上座,我们有耳福,孟老板起了戏兴,与大家伙儿唱两句。 在座这些人都知道雍肃是孟良鄘义父,至于其中情事,也只是无端揣测,不敢断定。 那也怕惹身上祸事,左右纷纷解释着,上前应声,笑面相迎。 只有孟良鄘还握着那支折扇,正唱到《金玉奴》中那句:;他本是无义人天良丧尽,我焉能俯首听命!飞蛾投火烧自身。 好巧不巧正唱到这儿,但他运气酣畅的紧拉慢唱,架势一起来,倒像是意有所指,丝毫没将雍肃放在眼里。 徐谓担忧的看过去,想让他停一停:;莲卿. ;唉。雍肃将人拦下,淡淡道:;让他唱。 徐谓恭敬的退了下去,给雍肃倒了杯茶,听雍肃神色忽明忽暗,皮笑肉不笑:;我这位义子,一旦开了腔儿,就是天王老子来也得唱完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气氛诡异,平日也就算了,偏是这几日种种,让他们觉得像偷占了人家姑娘便宜,被当场抓住一般,尴尬的无以复加,一心只想着怎么才能离开这儿。 一曲唱罢,雍肃靠在椅子上拍着巴掌,众人自然也是一派谄媚的喝彩声,雍肃脸上挂着淡笑道:;进益了。 ;见过义父。孟良鄘躬身一揖,雍肃顺势抬住他的手。 ;我这几日不在江盛,倒给孟老板忙坏了。这话是明晃晃的意有所指了,屋里的人都面露不安,雍肃笑着扫视了一圈,落在众人眼里,却不知怎么有些瘆得慌,神色慌乱的错开视线。 ;义父想听什么?孟良鄘坐在一旁,反复端详着手中的扇子,不复方才的轻松自在。 ;督座,时辰也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是,再不回去,府里可要闹翻天。 ;督座,先告辞了。 ;告辞。 众人一一离开,背影仓促狼狈,屋中只剩孟良鄘与雍肃两人。 ;义父. ;回府。雍肃冷着脸,起身朝外走去,孟良鄘亦步亦趋的紧跟着。 一上车,元洪便自动把自己当做死人,眼耳都瞎了,只顾着开车,连呼吸声都可以减淡,尽力降低存在感。 ;无义人天良丧尽?雍肃一把扼住他的下巴,不由分说的用拇指撬开他的牙关碾磨。 ;戏是戏,义父何必动怒。孟良鄘含糊不清的说着,心口跳的极快。 雍肃冷笑,扯过他的衣领便将人摁在了腿上:;你以为这是报复我?你就这般人尽可夫! 孟良鄘看着他抓过身侧马鞭,立刻慌了神,前座还有人在,;义父,义父,这还有人! ;你梨园日日三三两两的进人,皇上都没你忙,现在倒害怕有人了!那马鞭极粗粝,他哪能拧得过常年征战的雍肃,毫无防备的被送了进去。 撕裂般的痛楚,让孟良鄘险些昏死过去,呼吸急促:;疼,义父,好疼轻一点. ;唔唔唔,我他一个字都说不清楚,的牙齿磕在雍肃的玉扳指上,一阵微痛,雍肃毫不怜惜的抵压翻转,像是在戏猫逗狗,一股几近迷离的眩晕荡漾在他全身。 马鞭一截一截,一寸一寸的侵入,他像马驹一般,一切都被驭着,不由自身。 ;你最好快些,一会儿车到了,可不好看。雍肃低声警告着,他衣着整齐,强抑着发烫的身体,车上空间窄小,他可不想这么憋屈。 孟良鄘一想到衣袍后支起一块的画面,就浑身发冷,那般屈辱,还不如让他当场就死了干净! 元洪只当自己聋了,埋着脖子开车,到了督军府,没管车上这俩,自己先溜进了府。 ;下车!雍肃推开车门,就要下去。 孟良鄘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眼中闪着泪哀求着:;义父,我.别让我这么出去。求你了,我错了,鄘儿错了。 雍肃看了他一眼,脸虽然还是冷着的,却已经将披风解了下来,拿在手里几乎是命令的语气:;下来! 孟良鄘下了车,背对着车门,雍肃手臂一挥,将披风给他系上了:;走吧。 走了几步,见他还一动不动的站在车前,皱了皱眉:;走! ;我我走不了。孟良鄘扶着车门,周身微颤。 雍肃存心调教,让他长些教训,也不做其他,只是走到他身侧,孟良鄘立刻将双手紧紧攀在了他臂上,声音低低的:;义父,搂着我些。 雍肃没说话,手臂从披风里面绕过,揽住了他的腰,看着前面的台阶,低声道:;夹住了,若掉出来让人瞧见,我要你的命。 ;是,是孟良鄘小步走着,每走一步都泫然欲泣,上台阶时,更是一步一刑,若非借雍肃的力,只怕当时就要倒在地上。 廊下灯火通明,丫鬟仆人从两人身边经过,见如此亲密的搂着,都立刻垂下头,加快脚步离开。 孟良鄘身子愈发颤抖快:;义父,我受不住了。 ;快到了。 孟良鄘用力扯住他的胳膊,几乎要跪倒在地,面色潮红:;义父.义父救我。 雍肃见他真到了顶,便将人打横抱起,朝前大步走去,进了慎庭,听着怀中人低低的粗喘,他忍不住喉咙上下滑动着,声音已经喑哑了:;这半个月你就别想再唱了。 孟良鄘将头埋在他胸口,死死抓着他的衣服,熨帖的军装几乎快被揉成破布,声音极低:;义父. 到了门前,雍肃一脚将门踹开,给人放到床榻上,转身去关门。 回身就看见孟良鄘浑身颤粟的伏在榻上,身体剧烈的抖动着,那沾着几缕血丝的马鞭滚落在了地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章 饶了鄘儿这一次 孟良鄘虚弱的躺在榻上,额间遍布细汗,雍肃坐在榻上,抚着他的脸问:;这些年,你很有怨气吧。 这话问的,孟良鄘心中冷笑,当日他但凡再有选择,也不会随雍肃进府,成了他的禁脔;眼下却只能气若游丝的说着违心话:;没有义父,鄘儿十几岁就死在莲园了,不敢有怨言。 ;不敢?雍肃今晚好像不想轻轻翻过,一字一句的逼问着,;是因为不敢?而不是不会。 孟良鄘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索性心一横:;义父想听什么,鄘儿都会说。 雍肃忽然松开手,朝一旁的桌案走去:;若你真不想,就离开。 孟良鄘一怔,不知怎么眼眶突然红了,心头一阵酸楚,脑子里忽然全是这几年,自己背有泰山可倚,雍肃人前宠溺扬威,人后耳鬓厮磨的场景,竟泛起几分不舍来。 他愣住了,最初那么恐惧,视作暴虐,又不得不屈从的人,他不应该觉得解脱吗?怎么会有这种反应? ;你一直都在等我说这句话吧?雍肃侧过身,剑眉微挑,嘴角勾着一抹笑。 ‘唰’的一声,梨木桌上的抽屉被拉开,一排长短不一,大小各异的玉势齐齐码在架子上。 一旁黑色的绒布上,搁着许多圆润玉滑的珠坠儿,做工极精致的狼毫,一截半寸长的黄花梨木,后面连着一截儿毛绒绒的狐狸尾巴,大概是用来掸灰尘的吧。 孟良鄘看着这些,身子又是一阵发软。 他早就该知道雍肃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放过自己,嘴边扯起轻笑,继续说着违心的话:;我从未想过离开,义父何必说这样的话戏耍。 心中没来由的有几分轻松,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竟如此荒诞,他似乎离不开雍肃了。 雍肃将那架子放到床榻旁的矮桌上,里面放着瓶质地清柔,香气四溢的润滑油。 他将外衣脱了,见孟良鄘要下来伺候,淡淡道:;躺着吧,留些力气。 但这么多年的调教,早已让他习惯,赤着脚踩在地上,服侍他穿上睡衣,手掌,从他身前无意滑过,雍肃刚消了一点的火又被点着。 孟良鄘一边低头解着他的腰带,一边转头看向那矮桌,轻声问:;义父莫不是想都用? ;守不住身子,总得让你长些记性。雍肃的手掌在过审边缘徘徊。 孟良鄘脸色透着几许白意,也换了睡衣,缓缓行至榻前。 雍肃一把将他扯进怀中,手掌在矮桌的玉石上一一拂过,问道:;喜欢哪个? 孟良鄘闭了闭眼,没有说话,雍肃笑道:;那便都试试。说完拿起一旁的狐尾,在他脸上搔了搔。 ;义父!孟良鄘嗔了一声,转身将声音放软了几分。 他知道自己讨不到什么便宜,还不如求求情,伏在他膝上道:;义父,我日后定当谨言慎行,饶过鄘儿这一次吧。 这若是都用上了,莫说半个月,就是一个月也够呛能上台。 雍肃拿马鞭,抬起他的下巴,恍惚间有些唏嘘。 他如今已三十五了,日复一日的老去;孟良鄘却正是风华正茂的弱冠之年。 笑意中不由带了几分对他这几日幼稚举措的无奈:;你这样伤我的心,就想这么草草了事? ;鄘儿今夜。他呵气如兰,驯顺的将脸庞贴在雍肃的手掌上,;一定用心侍奉。 纤细嫩白的指尖已经落在了掌阅不让落的位置上。 雍肃将马鞭扔到一旁,抓过黄梨木狐尾笑道:;那便自己戴上给我看看。 ;义父,你。 ;嗯?雍肃向后倒去,手臂撑在床榻上,笑着挑眉。 孟良鄘微垂的睫毛下,敛着隐忍,离开雍肃,他身后依旧是无依无靠,在北地谁也强不过督军府,恐怕没人敢真对他有真心。 这么想着,脸上便浮起两团红云来。 几步走到床前,横跨上去,一口咬住那谁的耳朵。 他像是在画画,勾勒吮吻,手上也在探幽寻秘,低低的央求道:;鄘儿已经伤了。 ;那我帮你。雍肃低喘着,抬手从矮桌上抹了一把油,递到他鼻子下,问道:;喜欢这个味道吗? 那双眼中带着压制的欲望,孟良鄘答道:;义父的,我都喜欢。 片刻过后,这房间里多了一只漂亮的小狐狸,毛色洁白,跪伏在榻上,撒娇似的摇晃着尾巴。 他转过身,眸色迷离的捧着两颗玉珠,像是没见过似的,好奇的啃咬。 雍肃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问道:;狐狸成精? 孟良鄘声不成声,调不成调,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 窗外月明如昼,屋内小狐狸腰酥肢袅,每一声啼叫都有朔风回雪之清冷,桃花楚楚之绝妙。 殷红的唇边积攒着醇厚雨露,香艳绮丽。 屋内红鸾帐中,阵阵低喘。 片刻后,那小狐狸身上便多了琼浆玉液,一室的迤逦绮靡。 雍肃拍了拍孟良鄘的脸蛋:;多久没给我唱了? ;义父想听什么?他抬头,眸色迷蒙,声音云里雾里的起伏着。 ;长生殿,窥浴那一折。雍肃笑道,懒懒的扯过衣袍盖在身上,看着毛色顺滑的小狐狸赤脚下地。 他生旦老旦同唱,唱腔婉转,唱尽了贵妃沐浴春,情,;亭亭玉,体,宛似浮波菡萏,含露弄娇辉。戏唱的分明是水波,他却偏偏勾了身上玉浆,抹在s,h,e,尖,好一个魅惑的妖精。 看的雍肃身热情暖,刚刚歇下的某处又,,,眼里欲望满的已经快溢出来。 ;一痕酥透双蓓蕾,半点春藏小麝脐。爱杀红今罅,私露微微。声音高亢婉转,韵味醇厚,左右行走间,像一只雪白狐狸,狐尾摇曳生姿,身段柔软,勾人心火。 雍肃拍了拍身侧的床榻,他便步履轻缓的走了过来,翻身匍匐在上面。 雍肃缓缓往外扯着那段狐尾:;我现在便是唐明皇,恨不把春泉翻竭,玉山洗颓。 ;灵,液春风,荡恍如醉。孟良鄘低语轻吟着唱词,丝丝痒意从下面传来。 面上便如柳含风,花怯露般,软难支,娇无力。 他趴在那儿,很是疲惫,耳边传来雍肃的声音。 ;别动,弹出来了。 雍肃摁住他,扶稳了向前挤了挤。 握着他的腰肢,不断依偎。 听着孟良鄘的哀婉嗔娇,更是眉眼含笑,格外爱怜。 直到窗外月落,霭蓝天色微霁,两人才静静的躺下,孟良鄘靠在他怀里,似乎是在问自己,又似乎在问雍肃:;明皇对杨妃春从春游,千种恩爱,万般绸缪,不还是难逃负心赐死吗。 ;他爱的是坐拥江山时,国强鼎盛,给杨妃他已拥有的一切时,那种虚无的荣华,极度的缥缈;如果他是乞丐,或许在拥有杨妃时,就将她卖了换明日的一口饭吃。雍肃带着沉沉倦意的声音,从他头上方传来。 孟良鄘微微抬头:;义父没睡? ;你不安稳,我也睡不踏实。雍肃抱着他腰的手紧了紧,他靠在雍肃宽厚的胸膛上,听着胸腔随着说话微震的:;别想那些了,放心;就算哪日我兵败城颓,也会先送你出去。 ;义父怎么就断定我会做逃兵?难道我做不得虞姬吗?孟良鄘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问出来这句话,大约是雍肃触动了他心底的哪根弦。 ;我舍不得。雍肃按下他抬起的脑袋,淡淡道:;快睡吧,一会儿天亮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章 莲园往事-被诬偷盗 从雍肃玩笑让他走的那一刻开始,孟良鄘似乎稍微打破了心中的壁垒,怨怼和屈辱稍微消散。 仔细想想,这么多年,雍肃一向待他不薄,那年他生母一死,他就被逐出家门。 九岁半的年纪,到莲园拜师学戏。 谁料因天资高,容貌又奇绝的俊秀,竟被师兄弟联手打压,这其中也少不了孟良玉母亲的手笔。 莲园上下,都在师父面前说了他不少离经叛道的坏话,三人成虎,师父也对他渐渐失望。 他孤苦一人,无人护佑,白日刷净桶,烧菜做饭;晚上给师兄弟洗擦脚布,满园的脏衣都得他来洗,剩下那五六个小时,还要抽一半的功夫偷偷着练功,一天睡不上三个小时。 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就这么被折磨的干瘦,连外边的乞丐都比他看着壮实。 雍肃自幼便爱听戏,那阵子更是闲暇,日日被江盛世家叫去莲园听戏,那日喝醉了酒,迷迷糊糊走到后堂去。 权贵来戏园子后堂,最寻常不过。孟良鄘趁着人多事忙,没人管他,便在角落练功,穿着破补丁的衣服,捻指,甩袖,一板一眼有模有样,雍肃一眼便瞧见了那张品貌非凡,如青山拢雾般,忧悒深远的面孔。 惹得他忍不住驻足,靠在回廊的栏杆上看着,没想到被小良鄘发现了,吓得他脚下一滑,踩着洗衣水坐在了地上。 雍肃低笑,上前将他扶起来,却被小良鄘甩开了手,十分警惕的看着他,忍不住笑问:;我不是坏人。 ;我也不是。小良鄘说。 ;你是园子里的伙计? 他点了点头,又摇头,看着雍肃那张脸,觉得生的这般龙章凤姿,应该不是坏人,便道:;我是拜了师的,但师父不喜欢我,所以,所以。他没有再说下去。 ;有家吗?雍肃知道大概也是白问的,流落戏园,到了这般田地还不离开,应该是无枝可依。 不料小良鄘又是先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本是有的,后来母亲亡故,就被赶出来了。 ;哦?雍肃看他气韵谈吐,约摸着是读过书的,便问:;可是江盛的人家? ;是。 ;你叫什么?雍肃对他心生了一股怜悯,大约是看到幼年自己,少年失怙,不过他是雍府少爷,境遇自然要比这小戏子好上千万倍。 ;孟良鄘。他答道,没有丝毫局促,虽被逐出家门,却说得坦坦荡荡。 ;你母亲是周书灵?雍肃问道。 ;是,你认识我母亲?孟良鄘问道,心中竟多了些亲切感。 雍肃指尖划了划眉毛,声音轻缓:;如果不嫁进孟家,她也该是当红的名伶了。 ;鄘儿,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离开这儿。雍肃擦了擦他脸上的灰尘。 孟良鄘这回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我想。他顿了一下,更加坚定,;我要学戏。 ;好,那若是哪日活不下去了,就拿着这个去督军府找我。雍肃从怀里拿出了块怀表,那时候,这可是好东西,他只从师父那见过一回。 雍肃拍了拍他的肩就起身离开了,小良鄘拿着那块怀表,怔怔的看着,这会儿才反应过来,雍肃刚刚说的督军府,那他又是谁呢?哪个将军还是侍卫? 不料晚间的时候,孟良鄘洗衣服的时候不慎将怀表掉了出来,被来往的师兄贾陶看见了,当下便记在了心里。 转头去师父面前诬告他偷窃戏园财物,小良鄘跪在院子里,倔强的挺着瘦小的脊背,对座上的师父道:;师父,我没有!这是别人给我的! 吴老板拿过那怀表一看,便知是西洋玩意儿,脸色霎时就拉了下来:;这等好东西,就是戏园的打赏里都少见,怎么会有人拿来送给你一个小伙计? ;这真的是别人送给我的!他说是督军府的人!小良鄘急红了脸,;师父,我没偷东西!我真的没有! 贾陶上前一步道;;师父,他才十岁,就学会偷东西了,这要是再过几年,岂不成了祸害! ;就是,小小年纪,净做这些不要脸的事儿!跟你娘一样,就知道攀高枝儿! ;还说别人送你,哪个贵人瞎了眼,送你个小戏子这么好的东西! 左右师兄弟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吴师傅年纪大了,不愿理这些琐事,便对身旁得力的大师兄道:;这事儿你看着办,让他说实话,认错,别明日官府真拿了个贼,一审竟是莲园出去的。 ;是。 大师兄平日对他很照顾,这会儿上前半蹲着,颇为担心的说道:;良鄘,你年纪小,做错事没关系,认个错就算完了;听师兄的,别让这些是兄弟对你动手,那可是要落下毛病的。 ;大师兄,我真的没有!小良鄘落下泪来,擦了把脸,决绝的看着他,;你们要是不信,就拿着东西去督军府找人,他一定会出来的! ;你小子打量着害我们是吧!那督军府是什么地方,若是哪句话没说好,可是要被杀头的! ;这几日我还真看见督军来听戏了,万一这是你从他身上偷得,岂非整个莲园都要跟你受牵连!贾陶嗤笑一声。 ;大师兄,不动手他是不会认错的,就应该狠狠给他几板子! ;都是一个戏班子的师兄弟,良鄘素来身体单薄,何必这样为难他。大师兄按着小良鄘的肩,对其他师兄弟劝道。 ;大师兄,你也太偏袒了! ;就是,分明是他偷了东西,按戏班子的规矩,偷盗可是要赶出去的,如今不过是打他几板子,涨涨教训,怎么就成了为难? ;良鄘,你快认个错,不然师兄也帮不了你了。 ;大师兄,我知道你对我好。小良鄘握紧了拳头,不让自己再哭出来,;但我真的没偷!没偷就是没偷! 大师兄重重的叹了口气,站起身道:;上家法! 几个师兄搬了长凳,将人绑在上面,一通板子雨点般的砸了上去,小良鄘皮开肉绽,下身血淋淋的一片。 硬实咬紧了牙,一个字也没说,没有半句告饶的话,直到血从嘴角向外溢出。 贾陶举着板子在旁道:;孟良鄘,你今日若不认罪,只怕活不过晚上。 ;我,没偷!小良鄘撑着一口气儿,吐出了三个字,大约是那口气散了,人也晕了过去。 大师兄实在看不下去,扯过几人手中的板子掼在地上:;够了!你们都够了!他从前是少爷不假,可如今也跟我们一样,没什么区别,你们一个个天资不高,心倒是够狠,良鄘还只是个孩子,也值得你们这般合起伙儿来挤兑吗! ;大师兄怎么这样偏袒他?难不成还觉得他能重回孟家,得什么好处?贾陶道。 ;放肆!大师兄没功夫跟他争口舌,上前背起孟良鄘向府外跑去,微雨淋的两人浑身湿漉。 终于到了药铺子,却关了门。 孟良鄘迷迷糊糊中,听着大师兄拼命扣门求医,眼中流出温热的泪来,彻底晕死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章 莲园往事二雍肃来了 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下午,屋子里空荡荡的,夕阳的余晖照在窗棂上,小良鄘的心中泛起一阵凄楚,他原本也是父母恩爱,锦衣玉食的少爷。 因高门深宅,他母亲戏子出身,无依无靠,终在嫡母姨娘打压下,被构陷,被凌辱,毁了容,哑了嗓子。 八岁的时候,他跪在床榻前,母亲将手中唯一的积蓄塞到他的手里。 他去厨房偷了燕窝,母亲却不舍得吃这最后一口,握着他的手说:;是娘没用,让你跟着我受苦,你快吃了,长个子的年纪,都是娘耽误了你。记住,一定要活下去,哪怕是乞丐,也要活下去。 她侧过身,脸上带着对儿子的不舍,郁郁而终。 小良鄘握紧了汤碗,将燕窝一滴不剩的喝了了,也因此被嫡母赏了十几个巴掌。 父亲那点因戏生的情,也消失殆尽,又始终看不上他爱戏,觉得丢尽了世家门楣。 嫡母更是在母亲死后,找到原来母亲戏园子的师弟,说二人暗通款曲,他也并非孟家的血脉,将他赶出了府。 十几年一场大梦,似乎他原本就该落到这般田地,是她母亲拼了命,让他过上几年好日子。 看着窗外愈发黯淡的阳光,小良鄘忽然觉得自己一夜之间长大了,所有的条理都变的清晰,那丝稚气尽数褪去。他要改变,要爬上去,至少不能再像昨日,被人指着鼻子侮辱却毫无反击之力。 他要坐到师父的那个位置,有一方自己的天地,能护住自己想护的人。 因为那种锥心的无望,凄凉到觉得人世无可留恋的悲戚,他从来都不睡午觉,也不喜欢傍晚和夕阳。 他俯卧在床榻上,下身火辣辣的疼,一动不敢动。 大师兄端了药进来,一见他醒,脸上一阵欢喜,疾步上前,递过药碗:;良鄘,快喝了。 ;真苦。小良鄘笑着说。 ;苦的药喝了才能好。大师兄摸了他的后脑勺,哄孩子似的说道。 小良鄘鼻子一酸,不争气的将脸埋在枕头里哭了起来:;师兄,我没做错事,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唉。大师兄又叹了口气,将热腾腾的药碗放到一旁。 ;你太出众了。他轻拍着小良鄘的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良鄘,好好学戏,等你学出了头,就没人干欺负你了。 ;快,把药喝了,等伤养好了,抓紧练功。 ;谢谢你,师兄。孟良鄘端着药碗一饮而尽,;除了我娘,还没人对我这么好过。 ;傻孩子。大师兄拍了拍他的头,;我是你师兄,一日为兄,算了这句话不合适。你好好养伤,我去前边了。 ;嗯! 雍肃自从上次一见后,凡来莲园,就会到后边转悠转悠,可却一直没见到小良鄘的影子,心中奇怪,难不成是回孟家了? 直到三日后再来,照常去后堂看了一圈儿,没见着人,往回走的时候,看到贾陶身上带着块怀表,跟师兄弟十分得意的说:;师父说了,既然是我发现的,东西便奖给我;你们也是一样,日后发现这样的事,尽管去跟师父说!小小年纪就偷东西还了得! 雍肃听在耳里,心中大约猜出了七八分,只是不知道孟良鄘是被赶出去,还是如何了,便着元洪找了吴班主来。 吴班主一见雍肃,连忙一揖:;督座特意叫我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他这莲园可也是出了角儿的,有金主来,也是常事。 没成想,雍肃张口便道:;你园子里,有个叫孟良鄘的孩子吧。 ;是。吴班主想起几日前的怀表,试探的问道,;恍惚记着是有一个,若是有什么事得罪了督座,我先替他告罪。 ;那倒没有,就是几日没见着人,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雍肃喝着茶,从班主的神色,知道这小子肯定是被人坑了。 ;人,人这会儿。吴班主叫过旁边的大师兄,;正德,你师弟呢? ;在房中养伤,已经快好了。大师兄在一旁低声道,心中也起了几丝疑虑,莫非真的偷了督军府的东西。 毕竟他们眼里,孟良鄘这么一个整日刷马桶,吃剩菜的小喽罗,不可能会认识督军府的人,而且这个人还是督军。 ;在哪?我去看看。雍肃起身,等着带路。 大师兄看向吴班主,犹豫的:;班主,良鄘年纪还小。 ;督座。吴班主顿了顿,想了下措词,;这是我班里刚学戏的弟子,督座找他有什么事吗?卧室寒酸,督座贵步恐怕不便踏足。 雍肃心中合计,大概是担心孟良鄘惹了什么祸,心中暗笑,他那样一个孩子,能惹出什么祸事:;我与您这个弟子有缘,带路吧。 ;好,给督座带路吧。吴班主也不能反驳雍肃的话,只得同意。 到了孟良鄘的屋子,一进门雍肃就皱了下鼻子,扑面而来的霉味儿,房间朝北,极其阴冷。 分明是上午,却冷得像深夜,黯淡无光的屋子里,一张小床上躺着的男孩,艰难的撑着手臂侧起身来。 他迎着光,看着雍肃笔挺修长的身影从门口进来,一步步离得更近,明净强势,似乎他才是那束光,与光同行,像一位救世主。 ;你,你怎么来了。他张口便傻傻的问了出来。 ;良鄘!这是督座,小心说话!大师兄赶紧在旁边提醒,转身替他道歉,;督座,良鄘年纪小,不谙世事,您见谅。 ;无妨。雍肃上前,毫不嫌弃的坐在还染着血的榻上,;怎么不来找我? ;我小良鄘看了看师父,又看了看师兄,最终把所有的事都吞在心里。 ;我的怀表呢?雍肃知道他的为难,便故意问道。 ;我弄丢了。小良鄘低着头,他不会撒谎,每个字都透着心虚。 雍肃握着他的被子,想要掀开:;我看看你的伤。 ;别!小良鄘按住他的手,;难看。 ;大小伙子怕什么,这屋里头又没有女人。雍肃不由分说的掀开,见他下身血肉还是模糊的,有些结了痂,有的刚结痂又裂开,向外渗着血。 臀部和大腿根几乎要被打烂,雍肃脸色一冷:;谁做的? ;我没事。小良鄘知道,面前的这个人,会为他出头,便以退为进,一句话也不从自己口中说出。 ;吴班主,刚刚,我在你院子里另一个弟子的身上,看到了我的怀表。雍肃转头看着他,;让他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章 莲园往事三想求情? 贾陶进来之前,大师兄就已将经过告诉他了,脸色十分灰沉的踏过门槛:;小,小人见过督座。师父.我。 ;你这怀表是哪来的?雍肃直截了当的问道。 贾陶捂着上衣兜,看向雍肃,磕磕巴巴的说不利索:;我,我捡的。 雍肃扶了扶宽阔的帽檐,靠着床边,似笑非笑的问道:;捡的?我的东西从不离身,你是怎么捡了去的? 吴班主见贾陶说不清楚的模样,心里焦急,便上前道:;督座,这事说来都是师兄弟之间的误会罢了。转身对贾陶道,;还不把东西还给督座! ;是,是是是。贾陶赶忙掏出了怀表,上前递过。 雍肃接过,转手递给了小良鄘:;这回收好了,别再叫人拿去。 ;知道了。小良鄘低声道,这便是默认了他是被人所害。 ;既不是他偷得东西,怎么给人打成这个样子?雍肃话却对其他几个人说的,目光却落在小良鄘巴掌大,干干净净,清逸俊秀的脸上,蓦地就想到那句和光同尘。 吴班主这会儿才知道,雍肃是一定要一个结果的,目光沉沉,索性坐在了一旁的茶案旁:;谁也想不到良鄘能结识督座这样的贵人,还以为是他年纪轻走岔了路,请了家法,没想到这孩子性子倔,一句告饶的话也不肯说。 吴班主叹了一声,;好在他大师兄及时找了大夫,不至落下什么病根。 ;师父,我没做错事,为什么要告饶?小良鄘抬起头来,漆黑晶莹的眼睛,望着班主,竟有说不出的失望。 又转头对雍肃道:;若我告了饶,就是默认偷了东西,我想自证清白就只能忍着。他执拗的说着,透着一股傻气,也让人心疼。 ;良鄘,师父知道你受委屈了,一会儿让你师兄给你好好赔罪。吴班主有意将这事儿翻篇儿,便问道:;这孩子一直在戏园子里,竟能与督座相识,也是他的造化。 大师兄在旁边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平平安安,谁也没事,不料雍肃下一句,平地起波:;我看他有缘,有意收作义子。鄘儿身无依靠,就只有您这么一个师父,还得问问您的意思。 众人齐齐一怔,谁能想到江盛地位最尊贵和最低贱,云泥之别的两个人会有瓜葛呢。 ;我。吴班主一愣,雍肃忽然这么守礼,他还有些不习惯,;只要良鄘愿意,我自然希望他有个好去处。心下忽然反应过来,名为义子,只怕实则是看中了这孩子。 只不过如今年纪小,还未登台露面,便先养在身边,等回头养起来了,出落成人,一切便都顺理成章了。 雍肃转头,看着傻傻的小良鄘,问道:;愿意吗? ;我这个年纪,做你义父也绰绰有余了。 ;我。孟良鄘犹豫着,他似乎一直没有选择,一路到现在,都是被选择,如今也一样。 他点了点头,作势就要起身跪拜敬茶,被雍肃拦住:;等你伤好了,我再喝你敬的茶。 ;多谢义父。 贾陶低垂着的脸上遍布阴云,他唱了十几年的戏,见了那么多的达官贵人,也无一人成过他的靠山,如今孟良鄘还未登过台,便已背靠了督军府。 这样的造化,让他怎么能不心生嫉妒。 大师兄却是真为小良鄘高兴,高兴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一直笑着。 雍肃侧了侧身,将小良鄘向前抱了抱,抬颚朝贾陶扬了下下巴:;你知道什么才叫自证清白吗? 小良鄘侧着身半坐半躺在一旁,脸上满是疑惑,不明便雍肃的用意,便说:;不知道。 ;这世上有冤可证,也有诬难辨;你今日起便是我的义子了,如再遇今日这般,你只要做一件事。雍肃拔出枪栓旁的短刀,扔在了地上。 ;若有人光天化日,口出恶言妄语,就割了他的舌头;若攀诬你偷盗,就剜了他的眼睛,埋进土里;只有自个儿身上的零部件儿少了,才知道什么叫谨言慎行。雍肃朝元洪使了个眼色,元洪立刻上前捡起了匕首。 ;义父!小良鄘下意识的握住他的手臂,他恨贾陶,可从没想过要用这样血淋淋的方式报复。 ;怎么?想求情?雍肃看着他,浸满风霜的眼眸十分深邃,小良鄘一对视上,就生了怯意,不敢直视。 ;我,我只是想。他低垂着头,;只是觉得师兄罪不至此。 雍肃的指尖落在他沁着细汗的额角:;被打的半死,还要为别人求情吗? ;元洪,动手。雍肃靠向床帐,声音轻轻淡淡,好像在说杀一只鸡,烤一只鸭那么轻松。 ;是! ;督座!吴班主立刻站起了身,;这毕竟莲园,莲园的弟子还是交给我处理吧。 ;是是是,督座高抬贵手,阿陶他已经知错了。大师兄也上前恳求着。 雍肃懒洋洋的直起身子,手肘压在膝上,脸上勾着一抹淡笑:;吴班主您得知道,鄘儿如今不仅是莲园的徒弟,也是我的义子,难不成我做义父的还不能为他讨个公道吗? ;这。吴班主哽住,雍家势盛,他无能为力。 ;按理说,动手的那几个人,都该断腿。 雍肃还没说完,就被吴班主抢了话:;不行督座!吴班主这般老迈,竟直挺挺的跪倒在地,;是我管教无方,这些孩子都是要登台的,断了腿可是要他们的命啊! ;看您的面子,其他人就不提了。雍肃坐直了身子,不容置喙的对元洪道:;害群之马,不必多留。既然吴班主求情,就剜他一只眼吧。 小良鄘没有说话,感受到师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由低了头。他不想求情,不想说话,疲倦得很。 元洪扯着浑身瘫软,不断挣扎的贾陶出了门,大师兄在后面紧追过去,却束手无策。 院子里发出惨烈的叫声,被剜了一只眼的贾陶,当场扑腾了几下便晕死过去,这可非人能忍之痛。 ;督座,这块肉怎么处置。元洪站在门外问道。 雍肃看向小良鄘:;鄘儿,你说。 ;埋,埋了。小良鄘缓缓抬起头,眼中还带着犹疑。 雍肃笑道:;现在埋还早。朗声对外面道,;把园子里的人都叫来,都看一眼人眼长什么样,埋在院子中间儿。 ;是!元洪应声而出。 吴班主的目光在门口与小良鄘身上巡视,知道莲园的天要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章 莲园往事四 叶南枝 就这么着,雍肃给小良鄘在孤苦的世上,撑起了一方天地,莲园再无人敢轻视慢待。 雍肃嫌弃莲园那屋子破,索性将人接进了雍府,请了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伤药。 金尊玉贵的养着,小良鄘躺在雕花梨木的床上,看着屋中袅袅的香炉,竟觉得恍若隔世。 大半个月过去,行动已经如常了,只是臀上的伤疤还有淡红印记。 进府这半个月,雍肃只来看过他一两次,伤一好,小良鄘便寻去书房,元洪见他过来,笑道:;少爷伤养好了? ;嗯,元副官,义父在里面吗?我能进去吗?小良鄘个子已经快长到元洪肩头,但实在是瘦削,抬头看着他的时候,元洪都怕他站不稳。 ;让他进来。雍肃低沉的声音从书房内传出。 ;是。元洪侧身,;少爷请。 ;谢谢。小良鄘踏进书房的大门,便看到雍肃放下笔,叫他去身旁坐。 ;这几日养的倒圆润了几分,你长身体的年纪,想吃什么尽管跟江管家说。雍肃抬手蹭了蹭眉毛,少见的眉开眼笑,他自己也不知为何,看到这孩子,就觉得心情爽朗,像幼年第一次养那只小马驹。 ;谢谢义父。小良鄘走过去时,端过桌子上的茶盏,稳稳当当的走了过去,一看便知是扎实练过功的。 走到了雍肃面前,他缓缓跪倒在地,将茶盏奉过头顶:;鄘儿衣食性命,全靠义父垂怜,如今病已痊愈,奉茶一盏,敬祝义父纵横捭阖,开疆拓土;鹤言寄春秋,知非德器纯;古柏参天长,丝纶日月长。 ;好!雍肃喝了茶,手掌拖着他的手臂,将人扶起。 ;义父,鄘儿有事相求。 ;你说。 ;鄘儿想接着学戏,还请义父允准。小良鄘心中忐忑,同样的深宅世家,不知道能否容得下。 雍肃一眼便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示意他坐下,从抽屉里拿出他的手牌递过去:;这不是孟家,没有那么多迂腐规矩,你喜欢就去学,有这个手牌,江盛那个地方,你都能进。 ;叶老板那里也能去?小良鄘的眼里绽出光来,那可是名震全国的当红名伶,据说想见他一面的人,能从城门口排到北地的永江。 ;能。雍肃答道,冷玉一般风清骨峻的面庞,染着一丝温柔的春风,;明日我带你去。 ;真的吗!小良鄘蓦地站了起来,满脸激动,眉毛都高高的扬了起来,欢天喜地的劲头,当日认他做义父时也没这般高兴啊,雍肃暗暗想着。 ;明日好好收拾一番,我请叶老板收你做徒弟。雍肃道。 ;不行。小良鄘像是被人兜头扣了一盆凉水,热乎劲儿一下就消了,;拜一人为师,我不能坏了梨园的规矩。 雍肃只想着他想要什么,他给就是了,倒忘了这茬,转念一想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不拜师该学的照样能学:;无妨,那便权当做忘年交。 ;多谢义父。小良鄘端正着身子一揖,满眼的恭敬和孺慕之情。 翌日一早,雍肃便叫元洪安排车去了山叶楼,叶老板这戏园子名起的,倒像是梁山好汉常去的酒楼,透着一股子豪气,与他这个人一样。 一见雍肃,叶老板便大阔步的向前走来,身如玉树,长眉若柳,竟生的如水仙美瓷般,偏那一头黑丝散乱,透着疏狂:;督座贵人事忙,可算有空闲来我这儿了! ;可别冤枉我,你叶老板的戏我可一场也没落过!雍肃笑道,他们雍家人,无一不是姿容倾世,雍贤当日也是美男之名远播,竟荒唐到被数不尽的世家公子求聘。 雍肃彼年,也是鬓若刀裁,眉如墨画,春风得意的玉树少年郎;那一袭深蓝军装,将人衬的笔挺,九尺身躯顶立天地之间。 ;这位小哥是?从雍肃一进门,叶老板的眼睛就没从小良鄘身上移开过,稍微有空闲,便急着道。 雍肃侧身,将人带到身前:;义子孟良鄘。 ;良鄘,良鄘叶老板反复嚼着这几个字,蓦地恍然,折扇朝掌心一敲,;是灵姐儿的孩子? 雍肃没说话,点了下头,拍了拍小良鄘的肩:;在府里听见今日要来进你,高兴的睡不着觉;这会儿见了倒没话了! ;见过叶老板,我,我我很仰慕您。支支吾吾半天,脸憋得通红,才得了这么一句话。 叶老板看他单纯不谙世事的模样,笑的畅意,亲昵的从雍肃手中拉过他:;我与你母亲早年有些搭台的缘分。 ;让我看看,嗯,这眉眼.叶老板拉着人上下打量,眼里是掩不住的喜爱,;真是如你母亲般,得了天地灵气,尤其这美人尖和下巴。 ;阿雍,要不说这老天爷就是偏心,让小鄘儿降世时,定是一份疏漏都未曾有,这容貌我是打马也撵不上了。 雍肃看向叶老板的眼里十分宠溺,似乎他说什么都是对的:;你可得好好教,在莲园没少被耽误。 ;放心吧,虽然你有正经师父,但也碍不着我给你传艺是不是!叶老板手臂揽在小良鄘的肩头,笑道:;阿雍,让李妈好好做伙食,下次小鄘儿再来,要是没长一圈儿,我可跟你没完。 叶南枝是真喜欢小良鄘,一打眼就看出他是个苗子,身形面容,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 ;鄘儿,好好跟着叶老板学,日后登台,可别给我丢人!雍肃走在叶南枝一侧,笑道。 ;是,义父放心。他脸上染着红霞,视作神明的人,竟第一次见就如此亲昵。小良鄘觉得从前受的那些苦,遭的那些罪都值了。 叶南枝年方二十四,戏就已名动天下,府中入幕之宾不胜其数,能靠其身的却没几位。 与其他戏子不同,叶南枝名下钱庄绸缎铺子多的,早可转为商贾,但却一直盘在梨园,这一身实打实的真本事,无须依傍谁,风流名声在外,能交心人却一只手就数得过来,其中一位就是面前的雍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章 莲园往事五 兵临城下 雍肃对叶南枝的话,可谓俯首帖耳。 叶南枝拉着小良鄘的手,说了句:;这么好的一双手,怎么养的这么糙?阿雍,你叫他做粗活了? ;他能做什么粗活,男孩子家不知道保养罢了。雍肃无奈笑道。 ;日后可要注意些,莫说是指尖,从头发稍到脚指头,你都得给我好好养着。叶南枝说完对小良鄘笑道,;我那时候可没你这儿好的运气,能遇到督座。 眉眼朝雍肃那边看去,风流韵味飞流飘逸:;若不是姐姐护着,险些便死在戏班子了,可惜后来她也死了。你要是想在这世上站稳,要么就只会唱戏,唱到无人能及;要么就不能只会唱戏,不然早晚要被人挤下去的。 ;你尽管放心,既然收了鄘儿做义子,我这个做义父的必不会亏待他。雍肃悠闲的喝着茶。 这三个人,在院子里一坐,倒比满院春光,繁花嫩柳更惹人眼球。 身世也几位相同,只不过比起叶南枝与孟良鄘,雍肃的境遇要更好一些,人总是去找投契的人来依偎,即便地位悬殊。 叶南枝白日说的一句话,晚上雍肃便特意安排了人,李妈一盆盆的牛奶端进屋子里,连同玫瑰花瓣一同倒进了浴桶。 小良鄘泡在里面,觉得自己仿佛是神仙了。他多希望这样的日子能一直过下去,直到三年后的一天。 雍家出了大变故,雍肃本在屋内听他唱着曲儿,元洪第一次那般慌张的跑进来道:;督座出大事了!粮草兵库仓都被烧了! ;哪个?雍肃还算镇静,沉着声音问道。 元洪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艰涩的吐出两个字:;所有。 雍肃拍案而起,大步向外走去,正值此刻,又有卫兵跑进来:;督座!永嘉军马距城外还有四百里! ;永嘉。雍肃嚼着这两个字,忽的笑道,;永嘉! 一口鲜血吐了出去,元洪将人扶住,雍肃擦了擦嘴角:;叶南枝呢? ;叶,叶老板应该在园里吧。元洪不明白这时候雍肃怎么问这个,都火烧眉毛了。 孟良鄘还从未见雍肃这般神情,似乎下一秒就能活生生的将人扒了皮,眼中流露出瑟缩,站在一旁不敢出声。 ;调集人马,出城!雍肃转头看向孟良鄘,强劲的手掌按在他的肩上,沉沉道,;若是我没回来,去找沈家二少。 ;义父!孟良鄘眼眶一热,恨不能跟着一起去。 ;元洪,派人给鄘儿送到青云观。雍肃松开手,阔步朝前,颇有一去不回的气势。 雍肃掏出枪,气势汹汹的朝外走,府卫一个接一个的过来通传消息:;督座,三爷说粮草他会解决,叫你在前线安心。另外已经派人去了刘公山,取枪支弹药回来,这场仗是足够用了。 ;刘公山?雍肃疾步未停,疑惑问道,他可从来不知道这码事。 ;是。三爷这些年一直在各处设置秘密据点,藏匿军械,以备不时之需。 雍肃眉间愁云一哄而散,朗声道:;知道了!告诉三爷,永嘉亡我之心不死,这次不攻下城,绝不班师! 这话传到雍贤耳朵里时,已经是十几分钟以后,人已经赶往城门口,一时间城中人心惶惶,长街门户紧闭。 雍贤知道这个弟弟认定的事谁也拉不回来,只能将所以积攒的家底拿了出来,全用上必定抵得住此次突袭,可若说要拿下永嘉,只怕是险中求胜未必能成。 雍贤想到这儿,心中有些忐忑起来,叫来人道:;去趟青云观,叫尧姑带着秘药来一趟。 ;是。 尧姑下山赶来,已经到了晚上,雍肃在城外血战,将嘉军直逼退到了一千米外。双方休战,安营扎寨。 雍肃刚回营帐,就见尧姑和雍贤已经在等着了。 ;三哥,这位是? ;尧姑,你们几年前在道观从前见过。雍贤介绍道。 ;趁这会儿休战,三哥你赶快回城里,家里没有主事的人不行! ;不急,尧姑,将秘药给他。 尧姑从怀中掏出一青花瓷瓶,递给雍肃:;这是几年前在苗疆得的秘药。 ;丰家的?雍肃沉声问道。 ;是。尧姑点头,;这药药性猛烈,倒一滴在水中,便可使人口干舌燥,任何事物吃下都回吐出来,水刚进口,变会化作汗液流出,直到人干涸而死,才可解除痛苦。 ;丰家的东西不能用!当日他们便是用它残害四象门众,如今我若是用了,与丰家何异? ;你要是想拿下永嘉城,就只有这一个办法,如若不然,现在就退回江盛!雍贤不容置疑的说道。 ;三哥!粮草军备齐整,再给我一日。 ;我能给你一日,我们的士兵呢?雍贤一贯温润的面庞冷若寒霜,那股沉穆镇定,让尧姑看到了他曾经指点疆场的样子。 ;元洪,派人给鄘儿送到青云观。雍肃松开手,阔步朝前,颇有一去不回的气势。 雍肃掏出枪,气势汹汹的朝外走,府卫一个接一个的过来通传消息:;督座,三爷说粮草他会解决,叫你在前线安心。另外已经派人去了刘公山,取枪支弹药回来,这场仗是足够用了。 ;刘公山?雍肃疾步未停,疑惑问道,他可从来不知道这码事。 ;是。三爷这些年一直在各处设置秘密据点,藏匿军械,以备不时之需。 雍肃眉间愁云一哄而散,朗声道:;知道了!告诉三爷,永嘉亡我之心不死,这次不攻下城,绝不班师! 这话传到雍贤耳朵里时,已经是十几分钟以后,人已经赶往城门口,一时间城中人心惶惶,长街门户紧闭。 雍贤知道这个弟弟认定的事谁也拉不回来,只能将所以积攒的家底拿了出来,全用上必定抵得住此次突袭,可若说要拿下永嘉,只怕是险中求胜未必能成。 雍贤想到这儿,心中有些忐忑起来,叫来人道:;去趟青云观,叫尧姑带着秘药来一趟。 ;是。 尧姑下山赶来,已经到了晚上,雍肃在城外血战,将嘉军直逼退到了一千米外。双方休战,安营扎寨。 雍肃刚回营帐,就见尧姑和雍贤已经在等着了。 ;三哥,这位是? ;尧姑,你们几年前在道观从前见过。雍贤介绍道。 ;三哥,趁这会儿休战,我派人送你回去,家里不能没有主事的人! ;不急,尧姑,将秘药给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章 莲园往事六 秘药 尧姑从怀中掏出一青花瓷瓶,递给雍肃:;这是几年前在苗疆得的秘药。 ;丰家的?雍肃沉声问道。 ;是。尧姑点头,;这药药性猛烈,倒一滴在水中,便可使人口干舌燥,任何事物吃下都回吐出来,水刚进口,变会化作汗液流出,直到人干涸而死,才可解除痛苦。 ;丰家的东西不能用!当日他们便是用它残害四象门众,如今我若是用了,与丰家何异? ;你要是想拿下永嘉城,就只有这一个办法,如若不然,现在就退回江盛!雍贤不容置疑的说道。 ;三哥!粮草军备齐整,再给我一日。 ;我能给你一日,我们的士兵呢?雍贤一贯温润的面庞冷若寒霜,那股沉穆镇定,让尧姑看到了他曾经指点疆场的样子。 雍贤将药递给尧姑,稍稍犹豫:;这件事,还要托付给你。 ;三爷放心。尧姑拿过药瓶,转身离开了营帐。 雍肃站在原地,紧蹙着眉:;三哥。 ;你要攻的是永嘉城,守城的士兵必定会惨死,既然如此,何不尽早给他们一个了断。雍贤坐在一旁,沉如泰山。 雍贤拢了拢身上的外套:;阿肃,你现在做事,不要再想怎么做,看结果。只要能达到目的,过程不是最重要的。 ;另外,兵械粮库怎么会突然被烧,你要心中有数,走的近的权贵中,还有谁能将这些军中禁事了解的一清二楚? 面对雍贤的话,雍肃张了张嘴,一个辩驳的字都说不出:;三哥,他,或许是军中有人说走了嘴。 ;军中?雍贤端起茶喝了一口,;军中所有人的底细,都在雍家祠堂里搁着,日日有人去查探行程,兵士的行程最是一清二楚。他们不要命,难道还不要家人的命吗? 雍贤俊美如俦的脸上,极为阴沉,将手中拿的茶盏重重砸在桌面上:;叶南枝! ;你难道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的家世?雍贤逼问。 ;三哥,我知道。 ;你与戏子走得近,世家公子,多为常事。可你既然知道他身份,为何不加防备?雍贤起身,缓步走到他身旁。 ;当日丰家事败,他父母难逃一死,当日族长念及孩童年幼,放虎归山。你竟毫无戒备,但凡今日稍有差池,就是满城百姓的水深火热!雍贤说道情急之处,捂着心口重重的咳了起来,血丝殷在手帕上。 雍肃掀袍单膝跪地,扶住雍贤:;三哥,我知道错了,你别气坏了身子。 雍贤甩开他的手,堪堪站稳:;我这具残躯,活不过五十岁的年纪,你却还让我如此操心。雍肃,你记住,你是督军,是江盛的督军,你肩负着的是江盛三百万百姓的生死存亡!你享着百姓供养,享着这份尊荣,就得将儿女私情往脑后抛! ;今日一个叶南枝,明日又是谁?我若是哪天死了,难不成要在天上看着你兵溃颓城,保不住自己的命就算了,还要搭上雍家上下,四象门和江盛百姓的命吗!雍贤是气极了,嘶吼出声。 雍肃心中翻腾的愧疚,几乎要将他湮灭,这次如果不是雍贤早有防备,此刻城中定然是兵败山倒,火烧连云的惨像。 思及此,雍肃取出腰间短刀,割断衣袍一角:;三哥,今日还有战事,我借袍替首,用这条命保证,此事绝不再犯,若有再犯,便自谢天下!说完将刀和衣角搁到桌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起身走出营帐。 雍贤捂着胸口坐下,喘着粗气,心中一时间分不清这是好是坏。 他知道雍肃性子本就阴鸷,自从叶南枝出现,才变好了许多,从不听戏的人,日日往戏园子里跑,非要将京剧、昆曲琢磨透了。 连话本子也看,他看在眼里是欣慰的,只有这么一个弟弟,他自然希望雍肃肩负重任的同时,又活的轻松自在。 谁想到他一番彻查下,竟发现叶南枝就是当年施家的孩子,本名施南枝,还有一个姐姐施南槐。 当年与丰家一起叛逃出四象门,被四位家主抓回,所有人十六岁以上的人,当众灌了鹤顶红。 念及孩子幼年,不忍下手,便将他们送到了滇缅偏远之地,不想沈家一位姑奶奶竟与其中一个男子私定终身,背着家里将人放了,一同私奔。 丰家余孽就这么残存了下来,施南枝与姐姐一路找回来,在城中隐姓埋名,能接近城中权贵最好的路,便是唱戏。像他上一任岳老板那般,唱的红透江盛,权贵世家没有不献殷勤的。 施南枝跟姐姐拜入梨园,学了戏,姐弟俩相依为命,因是外来人,根基浅,性子又桀骜,没少受苦遭难。 姐姐一张脸生的花容月貌,竟被混码头的冯老大看上;姐弟俩美的雌雄莫辨,那日冯老大手下抓错了人,竟将施南枝当施南槐抓走了。 一夜过后,十几岁的少年,便像是被雷劈了一般,险些跳了江。 冯老大甚至想将姐弟俩一同叫进府中,施南槐以死相逼,才绝了他这个念头,也是那次,施南槐彻底进了冯府。 偶尔偷偷跑出来探望施南枝,他无意间便能看到姐姐被打的满身伤痕,才知道那个冯老大早年跟人打架伤了身子,房事上,十分变态。 渐渐的,施南槐出来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后来,再也没有出来过。 整整过去一年,施南枝到了上台的日子,头一天跑到了冯府,想让姐姐去看一看他。 不料花了大价钱打听,冯府的人却告诉他,这人半年前就死了,尸体在乱葬岗,这会儿早就不知道被蛇虫鼠蚁啃成什么样子了。 施南枝痴痴傻傻的打听着死因,下人接了一锭银子,叹息的摇了摇头:;可惜,那么个天仙似的美人儿,竟是被活活打死的,那日去收尸的家丁,跟我住同屋,说是跟老爷那事儿还没完,就气绝了;仿佛是给喝了什么药,那姑娘身子骨本来就弱,那药性又烈,一来二去就死了。 听完这话,施南枝没有不疯的道理,一路跌跌撞撞的回了叶园,对着镜子做了一宿。 大半夜的,看着镜子里的人,他仿佛看到了姐姐在他身后,双手扶着他的肩说:;好好唱,一直唱下去,唱它个天塌地陷来!要么就不唱,左右一辈子到头都是个死,你可得出人头地,给咱们家上下二十七条人命,给我报仇! 天一亮,跟着鸡叫声,施南枝才回了魂儿,照着镜子抽了自己好几个大嘴巴。 面无表情的换上了戏服,一笔一划的勾勒着妆容,活了十六年,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平静。 若不是手指感受到呼吸,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死了,镜子里的是个游魂。 唱戏便是这样,要么初登戏台,一开嗓亮相就惊艳四座,从此一曲骊歌抵万金;要么就慢慢唱,唱到功夫深了,名气也一点点积攒起来。 他上边那位岳老板就是这样,如今三十多了,脸上也快有了褶子,才刚刚积下厚名声。 施南枝不一样,就像他后来见到孟良鄘,也知道他不一样。 他们天生就是为了唱戏生的,没有别的活路了,这行就是唯一从出处。 这一登台,他满眼都是昔日家中繁荣景象,姐弟和睦的场景,情至浓时,台下掌声雷动,多少年没出过这样的人才了,老戏迷们不能不激动啊。 从此,叶老板的名头便被叫开了,全国的巡演,拿着钱开钱庄子,开绸缎庄,置办田地,打金首饰。 施南枝随着那晚的月光死在了镜前,叶南枝跟着清晨的鸟鸣活了过来。 后来冯老大不明不白的死了,被人发现时,耳朵鼻子都被削了,两只眼睛的位置,盛满了虫子。 与其说是找到了尸体,还不如说是尸块,手臂,腿,都没了,只剩个圆滚滚的身子,吓得不小心经过的孩子哭嚎个没完。 胆子小些的妇人直接便晕过去了,叶南枝却在一旁笑着看这一幕。 雍肃总以为自己真心相待,以叶南枝的性子,定能放下从前之事。 不料有些东西,不是后来可密弥补的,只有一命对一命,三刀换六洞才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章 莲园往事七 告一段落 雍肃对叶南枝的过往一清二楚,却从未与他敞开了谈一次,他以为这样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尧姑暗夜潜入永嘉城中,将秘药洒进了行军的水中,雍肃里应外合不做赘述,第二日一早,大军畅通无阻,兵临永嘉城下,城门楼不见一人。 司令程常胜半夜昏死,被抬进府中,到现在还没睁开眼睛。副司令见兵力难敌,未免无谓抵抗,便打开城门,献了城。 雍肃不费吹灰之力,扭转战局,占了永嘉城,从此肩负了五百万人的生死存亡。 万事尘埃落定,雍肃一路赶回江盛的时候,满心想着的都是叶南枝。 事已至此,他还是想听叶南枝的解释。 孟良鄘得了信儿,知道雍肃平安,还夺了永嘉城,提在嗓子眼一口气总算是落下了,急忙问道:;义父人呢? ;在叶园。下人说完,孟良鄘便匆匆忙忙的赶去了。 雍肃一到叶园,下人便上前阻拦:;督军,叶老板病了,不宜见客! ;督军,督军留步! 元洪在前面将人推向一旁,给雍肃清出一条路来,那张脸上的寒气四溢,大步迈进府中佛堂,见叶南枝背对着他跪在软垫上。 声音平淡无波:;你来了。 雍肃看着他的背影,一句话也说不出,握着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你是来杀我的?叶南枝翻掌,叩首,直起身来,似乎做好了一切准备,静听天命。 雍肃看着他生死置之度外的样子,一步迈上前去,抓着他的衣领将人转过来:;你明知道想要我这条命,一刀子捅进来,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通敌叛军,你知不知道,这是死罪! ;为什么要杀你?当日事与你有何瓜葛。叶南枝摘下手腕处的佛珠,握着雍肃的手给他戴上,;阿雍,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冤有头债有主,可那几个老东西早早就死了,我的仇找谁报去?我得有一个出口,有一个活下去的念想。叶南枝顺势倚在他的怀里,;自从阿姐死了,我在这世上就已了无牵挂。一个人若是脚下没东西拴着,飘来飘去还不如鬼。 ;阿雍,你去街上看看,父母兄妹,人人都有的东西,我从来没有过。 叶南枝抬头看向他,纤瘦的手掌抚上雍肃的面颊:;阿雍,我好累,也该有个了断了。 雍肃搁在膝盖上的手掌,将他耳边的鬓发向后拢去:;三哥不会放过你的,我送你出城,永远都别回来。 叶南枝笑着,口中溢出血来,;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都不重要了。 ;南枝!雍肃看着掌心的血,心口发颤,朝外面大喊,;叫大夫!叫大夫! ;阿雍,让我再看看你。叶南枝一口口的向外呕着血,脸上笑容凄艳,;拧巴着活了这么多年,终于到头儿了。我真后悔回江盛来,早知道要经受这么多事,还不如一早就死在外头了。但是,那样我就遇不到你了。又是一口血,将身前白衣打湿的殷红一片。 雍肃眼中发热,一滴泪顺着眼角掉在叶南枝的脸上,;别说话了,我叫大夫救你,不会有事的。 ;戏迷们还等着你过些日子的贵妃醉酒,南枝.雍肃握紧了他的手,不断的看向外面:;大夫呢?怎么还不来! 叶南枝声气愈发虚弱:;我不在乎,他们;这么多年,来我府中的人,如,过江之鲫。阿雍,我是不是,快死了。 ;不会的,大夫马上就来了,不会的。雍肃扶着他,手掌不断擦着他流出来的血,惊慌之色溢于言表。 ;良鄘那孩子,我看不到他登台了;死之前还能见你,我,高兴。叶南枝气若游丝,缓缓地阖上了眼睛。 ;你醒醒,别睡,南枝。踩着人尸血海走出来的男人,抱着怀里的人浑身发抖,像是捧着易碎的薄玉,呼吸都透着小心翼翼。 大夫赶到的时候,叶南枝手都冰凉了。 雍肃抱着浑身是血的他,僵直的坐在那里,还是雍贤叫人来料理的后事。 那几日,雍肃日日守在灵前,日日不眠不休,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青葱的胡茬遍布满脸,一身萧落,憔悴不堪。 孟良鄘看着他形容枯槁,自己也好不到哪去,跟着一起熬得嗓子哑了。端着一盏燕窝银耳羹,走到雍肃面前:;义父,你两天没吃东西了,身子吃不消的。 雍肃听见他的声音才抬起头来,溃散的目光渐渐凝聚,问道:;嗓子怎么哑了,元洪,叫大夫来。 ;义父,汤羹。孟良鄘跪坐在他身前,雍肃接过羹盏,一饮而尽,放下碗时,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那双眼像鹰鹫盯着食物,看的孟良鄘心中发慌,以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低低出声:;义父。 ;回吧。雍肃收回目光,垂眸摸着腕间的佛珠。 一年后,孟良鄘登台。 一曲贵妃醉酒,给台下人的身子都唱酥了,彩云止步,梁音不绝。 唱罢,留下满戏园子死一般的沉寂,随之喝彩声雷动,几乎要将房顶都掀开, 那日的登台亮相,几十年后,这辈人老了,都当传奇般讲给自己的孙男绿女听,孟良鄘就这么在戏园子里青史留名了。 这一年,他十六岁,刚下戏台,就被督军府一直队伍护送着回了雍家,戏迷连面儿都见上。 这样有出身的名伶,他们便是有旖旎心思,也值得望之却步。 雍肃在府中摆了酒,请了江盛几个世家作陪,连易明章,沈业,苏娘也都到场了。 督军府是前所未有的热闹,苏娘席间频频与孟良鄘交谈,她面若桃花,娇艳动人,孟良鄘有些不敢看,始终谨守礼数。 宾客散尽后,孟良鄘跟着雍肃去书房,酒醉朦胧的雍肃,将桌上的锦匣递过:;这块玉,是你师父家传的,今日没丢他的脸,收着吧。 ;谢义父。孟良鄘接过,小心的拿着。 雍肃轻笑,恍然间发觉,他已经出落的光风怀抱,不染世间尘;他靠在椅子上,一股前所未有,难以自抑的欲望,从心中升腾。他像是看到城楼失火,眼中满是狡黠:;谢我?你想怎么谢我? 陈年往事至此,告一段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章 出门没看黄历 骆善这边一歇就是十几天,她这小门小户,日日站着十几个打手也不是那么回事儿,便在几日前将沈家的弟兄都放了回去。 一大早收拾东西,准备去找沈业,没成想刚穿戴好,将手揣在大氅兜里,就听见外面叮当一通乱砸,透着窗户恍惚看见自己大门倒了。 这还了得! 骆善扔下手里的梳子,推门就出去了,气势汹汹的站在门前,那股盛气咄人,倒让黑虎寨这些土匪停了手。 带头的便是日前被熬鹰的袁三虎,戴着极厚的毡皮帽子,外面裹着一件黑貂毛外套,站在那像个黑熊。 ;小神婆,多日不见啊!袁三虎揣着手,站在几个土匪中间,扬着下巴喊道。 骆善一袭水蓝色海棠夹袄,外罩着件雪白兔毛大氅,明亮飒爽,勾唇不屑的笑道:;袁大当家的,进庙拜神,进门叫人,你爹娘没教过吗! ;诶,这你可说对了,老子是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袁三虎抻着嗓子笑道,;我袁三虎不是小肚鸡肠子的人,今天只要你把海东青交出来,之前的事儿,我就既往不咎!你看怎么样? ;看来这熬完的鹰缓过精神来了。骆善勾着一抹清丽的笑,握了握手掌,若是平日,对付这些人不过信手拈来,偏这些日子朱雀这小子困顿的很,像蛇似的还要冬眠,她也有些措手不及。 ;他妈的!袁三虎啐了一口,;你他娘的今天不把海东青交出来,就别怪我欺负你一个丫头! 骆善走到院子里,坐在石桌前,面上没有丝毫惧色:;你也知道我是神婆,嗯? ;什么意思? ;就这个意思。骆善手掌翻转,一团火立在掌心,朝众人脚下打去。 沾了鞋尖立刻着了起来,还是袁三虎眼疾手快,将人扔进了一旁的雪堆儿,才灭了火。 ;既然你们找死,那就都把各自名号报上来,我送你们登程上路!骆善一拍桌子,掌心金光四散,衣袂随风晃动。 ;谁他妈还不会点幻术了。骆善低声骂了一句,实则是平日送鬼请符的把戏。 不过是借助阴曹之力,召来附近年幼的小鬼,做些掩人耳目的阵法罢了。 造不成什么实际伤害,最多就是将人困在此处,找不到出路;等这些小鬼在白日里呆久了,累了,自己就会离开。 袁三虎一行人像是瞎了,触眼都是金光,左摇右晃的抓到一个人就以为是骆善,抬手便打了过去,谁知打的都是自家兄弟。 骆善趁机吹了声口哨,海东青从屋内飞出,稳稳的落在她肩上,一同像房子外面走去。 等这帮土匪回过神,只怕她都到了罗刹鬼市了。 要不说东北这数九寒天真是遭罪,这会儿天刚放亮,也就是早晨七点的样子,呼吸间全是哈气,骆善的睫毛都上了一层霜。 刚出城西,进了巷子没走几步就迎面撞上来个老太太,两人一同掀翻在地。 ;嘶。骆善摸了摸自己的尾椎骨,站起来向老太太走去,;大娘你没事儿吧,咋走路不看道儿呢! ;你怎么说话的!我这么大岁数哪抗得了你撞!诶呦!完了,我这腰肯定是折了!老太太一把扯住骆善衣角,诶呦诶呦的喊着。 骆善皱了皱眉,暗道真他妈的晦气啊,一出门事儿就接二连三,出来时候看眼黄历好了。 ;诶呦喂!你要是不给我银子看病,我就死在你这儿!咱俩谁也别想走!老太太一副撞折了腰,起不来的样子。 骆善明明白白的看出来自己这是被讹了,她不就是刚做一身儿新衣服嘛,这就露富了吗? 从怀里掏出银子扔在地上,特意扔远了点,老太太腰也不疼了,一轱辘爬过去将银子握在手里。 ;你!骆善微张着嘴,气得够呛,;这么大岁数还出来骗人! ;骗你怎了!有谁看着了,我告诉你,今天你奶奶高兴放你一马,要不然非得让你倾家荡产!老太太冷哼一声,就要爬起来。 骆善左右看了看,上前就是一脚,正踢在老太太胸口上,将人踹出去了一米远:;他妈的没人看见还这么嚣张!那点银子你留着买棺材吧! 这回老太太是真被踹的够呛,躺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半天没起来。 骆善长长的吐了口气,舒服多了,脚底下加快了些,实在太冷,冻的她脸也红了,鼻头也僵了。 沈业一见她便笑道:;正打算这几日去找你呢。 ;等你这大少爷来找我,黄花菜都凉了!骆善没好气儿的说。 ;怎么了,一大早就跟吃了炮仗似的。沈业笑道,给她斟了一盏茶。 骆善端茶就喝,放下茶盏,喘了口气:;袁三虎来了,跟我要富贵儿,这帮犊子,上次在寨子里就应该都宰了! 沈业一听袁三虎,立刻看向骆善身上:;你,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他们这会儿困在院子里,没几个小时走不出来。 ;也得说些正经事了,我是来找你去罗刹鬼市的。骆善道。 沈业点头:;随时出发。 ;那走吧。骆善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做什么事都不喜欢拖。 花桃端着糕点过来,见骆善一来就要给她爷们带走,脸上笑淡了几分,将糕点摆上桌笑道:;二爷这一大早的是要去哪? ;出趟城,晚点回来,你先睡。沈业淡淡说道。 骆善在一旁看的直作舌,前些日子她在沈家住的时候,沈业对这位姨太太可是百般宠爱,说话都是温声细语的,这才几日的功夫,怎么就这么平淡如水了。 花桃依旧是软软的应了一声,沈业叫了阿湛,将他推上车。 骆善关上车门,搓着手笑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几日的功夫新欢就成了旧爱,二爷还真是风流。 ;善儒怎么骂人呢?沈业也不恼,笑道,;左右都是那样儿,没个新鲜,谁能日日吃一道菜啊。 骆善嗤笑:;这可真是实打实的朝三暮四,见异思迁了。这话她听在耳里可不太舒服,她一向是最厌恶花丛浪子的,偏偏沈业一会儿正经,一会儿有放浪形骸,云里雾里,没个看真切的时候。 ;不过。沈业转头看向她,颇有几分真诚。 ;什么?骆善问道。 ;若是做菜的人换一换,只怕几百年也是惯得。沈业这双夭夭桃花眼,给骆善看的心头一颤,忙看向前边。 ;吃菜的人挑食,谁做都白费。骆善轻阖上眼睛,;我今早累得很,到了叫我吧。 ;好。沈业抿着淡笑,转头看向她。 之前两人相见,不是遇险,就是去冒险的路上。还从未有这样安静的时候,见骆善真是呼吸沉沉的睡着了,沈业便起身将自己的大氅给她披上了。 对司机道:;开稳点。 ;是。司机声音极低的应了一声,沈业待骆善不同,沈家人都看在眼里。 他也是快三十的岁数了,沈清峰给他物色了不少世家的姑娘,一一看了照片,沈业直接扔到了练字练废的纸篓里。 久而久之,沈清峰也不管了。 沈业一想到这位大哥,唇边的笑就多了讥讽凉薄,虽是一母同胞,可至于日后如何,就不得而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章 斋肉娘娘 到罗刹鬼市的时候,正是中午,沈业看骆善睡的香甜,便没吵她。 过一会儿自己坐那百无聊赖,也困的睡了过去。 骆善醒的时候,还没睁眼就听见身边呼吸均匀,张开眼睛一看,外边天已经大黑了;前边睡着俩,旁边沈业手掌交握,高挺的眉目微蹙着,好像做了噩梦。 ;真行啊。骆善低低道,咬着牙闭了闭眼,恨不得一人给一拳。 ;不是我!沈业低低吐出几个字,骆善堪堪听清,还未等她回过神,就见沈业一颤,醒了过来。 呼吸蓦地一重,又在下一秒恢复平静,抿着淡笑看向骆善:;醒了。 这变脸速度,心理状态,是真快啊,骆善暗暗作舌。 ;走吧。骆善开了车门,先下车,车上三位爷照常戴上了黑色斗笠。 骆善关上车门,沈业的脸色才微微沉下去,这些日子总是梦到从前的事,心口难受的紧。 其他青帮弟兄骑马来的,下马纷纷戴上斗笠,跟在骆善身后,别人一打眼,还以为她是什么有大来头的。 一路到了斋肉娘娘府邸前,按常理,阿湛拿了令牌送上,这会儿门僮并未接,听到是沈家,便开了门:;斋肉娘娘已经等候多时,有请善儒,沈二爷。 骆善走在前头,眸色深沉,不知道这位斋肉娘娘到底是什么来头,如此神秘莫测。 门僮在前带路,一路红幡高扬,深红的灯笼挂满了院子,有时候事情到了极致就会往相反的方向走,所谓物极必反,这红到了极致,便不是喜庆了。 府中侍立的都是男子,带着金黑色的斗笠,站在红幡下,安静的像雕塑,融入夜色中去;若不是风吹动了他们的衣袂,几乎让人注意不到。 骆善打量着府中的陈设,多以黑红为主,看得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主人,客到了。门僮恭敬的伏在地上说道。 ;下去吧。帘幔后传来一道雌雄莫辨的声音,说不出的好听和怪异。 骆善沈业两人坐在早已备好的椅子上,沈业从怀中拿出名录:;事情已经查清楚了,这些孩子被贾世仁带去,剥皮拆骨,拿琵琶骨制了香。 ;什么香? ;枇杷香,作用如女圣花,男子闻之畅然,女子闻之大病。沈业道。 ;具体缘由已经写录下来,册子在这儿。沈业将手中的册子晃了晃,帘幔中飞出一道红绸。 沈业将册子放在绸上,红绸一卷,东西便到了斋肉娘娘手中。 ;这是你们要的东西。帘幔又飞出一道黑绸,这次却是朝着骆善去了的。 骆善接过,是一副画轴,上面画着的正是白钟。 ;人尸毒,就是他做的吗?骆善问道。 ;当日丰家叛逃,沈家的一位小姐也跟着跑了,余孽藏身苗疆,与南苍结为夫妻,便研出了人尸毒。 骆善看着这幅画,像是白钟,可那张脸又似乎不是:;白钟到底是什么人? 斋肉娘娘道:;苗民有神,人首蛇身,长如猿,左右有首,衣紫衣,冠旃冠,名曰延维。人主得而飨食之,伯天下。 ;延维?骆善脸上带着几分试探的猜测,又觉得荒诞,;这不是传说中,苗疆的神吗? ;口耳相传为说,必定是存在才能相传。斋肉娘娘的声音沉了几分,;你们要知道,有时候所谓神,并非神,只是人类当作希冀的器皿。 ;延维长生,异于人类,又存于世间;被找到后,南苍与丰家余孽,为求得长生,四处抓捕苗疆女子,迫使其与延维媾和,生下的孩子,便是白钟。 ;延维与人,只有这一个孩子?沈业问道。 ;本应该有许多,但都被南苍拿去研究了,泡酒,研灰,半蛇半人,没人会将它们当作人看。 ;日子久了,就只剩白钟一个。 ;那现在延维在哪?骆善问道。 ;死了。斋肉娘娘说完,冷笑一声,;人将他们的神逼死了,延维不愿因自己为祸世间,自决与南苍山下。 骆善听得有些不解:;既然父亲被逼身亡,白钟为何要帮南苍做事? ;凡人之心险于山川,难于知天;苗疆最不缺的,就是蛊。有一种蛊种下去,人所有记忆都会消失,此后他所听所见,便是记忆。 ;南苍为了把白钟收为己用,将这蛊种在了他身上,他对父母仅存的记忆彻底消失,且永远不会再记起。 斋肉娘娘扔出一个木盒子,里面装着一张地图,;人尸之毒,非大兴安岭的密林深处的寒栀不能解。 ;你们要记住,古籍曾记,寒栀生长在极寒之处,花开一瞬,见光便落,须得在它清晨盛放之际,摘到避光之处。此花至阴,不能长久靠近人体,否则中了寒毒,扁鹊也难回手。 ;明白了。骆善疑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么多事的? 斋肉娘娘发出两声轻笑来:;世间事凡做必留痕迹,这是罗刹鬼市,自有数万罗刹鬼为我作耳目。 ;我们便是那罗刹鬼中的一个。骆善挑眉。 斋肉娘娘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善儒,你可知你寿数几何? ;生死天命,我不强求。骆善说是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期待她能说出什么来。 ;你生来便开了天眼,通阴阳,见鬼神;但你借鬼怪之力,为自己谋私利;请鬼送魂,扶鸾问天,无一不是用自己的元气与他们作交换。长此以往,三十岁便已是大限。 ;三十岁!骆善惊呼,;这有点过分吧,谁还不得赚钱养家呢,我又不想要这东西,它非得让我有,让我会,我也是被迫的啊! 沈业在一旁听着,心中不安,问道:;如何化解? ;送魂。斋肉娘娘继续道,;与你之前送葬送魂不同,你要送的是心中至怨的魂魄,他们吸食活人元气,支撑自己显形,为祸人间;你要做的便是,全了他们在世间的愿望,安心入轮回。他们进阴曹,元气便会回到你的身上。这一路上,你不要将此事视作无物。 ;所以我还得管冤魂的事儿?骆善不敢置信的说,心中十分不悦,她要是能选,肯定想做个正常人啊。 ;是,若想保阳寿,便要送怨魂。斋肉娘娘说完,将身旁的香点燃,;另外,贾家的事还没了结。 ;什么意思? ;贾世仁曾将一个蛇仙请回家中,想做这事儿的人,不是贾世仁,而是那位蛇仙,至于蛇仙是哪的妖孽,要这些女孩子的精元做什么,罗刹海市也还没有查出。今日事便到此吧,你们想知道的,我已经都说完了。 ;多谢斋肉娘娘,我们先告辞了。沈业道,转动轮椅就要出去。 ;沈业!斋肉娘娘忽然叫住他,沉着声道:;荣枯有数,得失难量,勿以天下之病而利一人。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沈业稍微停顿后,也淡淡的回了一句。 这两句话,只有她们明白是什么意思,一旁的骆善听得一头雾水。 回了车里,骆善便有些担忧,;此次大兴安岭,我自己去。 ;自己去?沈业反问,;我怕你走不出密林。 ;怎么会,我有朱雀,还有鬼神之力,不会有事的。 ;既然斋肉娘娘那么说了,这一路的麻烦只怕少不了了沈业知道骆善担心他的身体,便笑道:;你若怕我死在密林中,就好好练功,注意保护我。 骆善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哪有这样的男人,竟叫女人保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章 大婚前日(加更) 雍贤定好了大婚的日子,雍肃也从上海回来有几天了,便张罗着将王府张灯结彩。 看着满府的红色,雍肃脸沉了好几日。在莲园正听着戏,一把便将茶盏都砸到了地上,台上的孟良鄘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戏开唱了,就是天打雷劈也不能停。 下人收拾好了满地残渣,又上了新的茶具。 雍肃看着台上水袖翻折的孟良鄘,想起那夜摇着尾巴的小狐狸,一股邪火儿便窜了上来,强压着翻滚的欲望。 看着台上他窈窕的身段,似乎透过那个影子,他看到了另一个人,更潇洒恣肆。 目光落到桌上的马鞭,上面似乎还挂着那日他垂落的血丝;这马鞭他用了十几年,自然不会轻易换掉,偏偏上面又是房种事的遗留,也不好叫旁人清理。便这样放着,日益磨蹭的干净了。 孟良鄘一曲唱罢,雍肃照常鼓着掌,等他卸了妆过来,摘下手上的玉扳指,牵过他的手:;前些日子你说喜欢。 ;义父,这太贵重了。孟良鄘说着就要摘下来。 雍肃按住他的手,意有所指的看了看他的身子:;在贵重的东西都给你用了,还差这一个吗。那个用字特意加重了音,让孟良鄘脸霎时一红。 ;多谢义父。他半跪在他身侧,头枕在他膝上,声音低婉的问道,;义父,这几日有什么心事? ;再这样下去,莲园的茶具都要被砸光了。孟良鄘笑道。 雍肃勾起他的下巴:;有你,自然什么心事都能纾解。 明日便是大婚了,荣熹坐在妆台前,一遍遍的梳着妆,额间的花钿换了一个又一个,问着宝儿:;哪个好看? ;格格这样国色天香的容貌,当然戴什么都好看。宝儿笑道。 门外丫鬟捧着盒子进来:;格格,雍家三爷叫人送了镯子来。 ;搁这儿吧。荣熹打开盒子,见里面放着一对翡翠手镯,是极好的成色,连宫里也不常见的。 旁边搁着一张纸条,说这镯子是乾隆爷时候,贵妃宫里传出来的珍品,世间无二,是雍家的老物件了。 信里又问了许多,俨然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明日便要嫁过去了,今日还要字字关切的稍信来。 ;宝儿,我这么做,对不起三叔。 ;格格,您别这么说,若真说起来,谁又对得起您呢!宝儿眼睛红红的。 荣熹叹了口气:;权当我今世欠他的吧。 ;格格,其实,明寿法师,前几日是来信了的,还有福晋娘家。宝儿犹犹豫豫的说着,明寿的信让她给拦下来了。 ;什么信?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荣熹焦急的问道,;信呢? ;在这儿。宝儿从腰间将明寿的信递过去。 荣熹拆开一看,他竟是要开药铺子,为军中供药。她心中蓦地一凛,这是军中供药,难道是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章 大婚当日一 荣王府格格大婚当日新郎暴毙的事儿,江盛城中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谁也想不到,这不出一个月的功夫儿,荣王府又要与雍家结亲了。 这可是让人听了瞠目结舌的事儿,老百姓议论归议论,但无一不是满心祝福,北地的世家该送礼祝贺的一个也没少。 雍三爷独身四十多年,是人尽皆知的,城里百姓都敬雍家满门忠烈,更叹雍三为家国奔波一辈子,人过中年,却无妻无子,实在可惜;如今大婚,连乡下的百姓都来送贺。 有头发花白的婆婆,拎着自己老母鸡新下的一百个土鸡蛋,颤悠悠的拄着拐棍走到府中,正巧那阵儿雍贤还未出门。 门口的小厮看着一筐土鸡蛋,挠了挠头,再看看外面提着贺礼的百姓,脚步匆忙的跑进了府中报信。 雍贤一身红衣苏绣锦袍,面冠如玉,俊美绝伦,抬步走到府外。 外面立刻嘈杂起来,人声鼎沸:;三爷今日大婚,我们这些老家伙特意过来贺一贺,没什么值钱东西,三爷可得收下! ;三爷大喜! ;这是刚宰的乌鸡,毛都拔完了!炖了汤给新娘子补身! 纵是在刀枪火海中滚出来一身铁骨的雍贤,也忍不住眼眶微红,他避世多年,以为自己早已是闲人一个,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记挂着。 当下便拱手深深一揖:;多谢各位父老,雍贤心领了;你们日子过得也辛苦,这些东西务必拿回去,不然我与夫人都心中有愧。 ;三爷。老太太拄着拐棍朝前走了几步,;我老太婆拿着它走了十几里路,你还让我再拿回去? 雍贤几步下了台阶,上前扶住婆婆,老太太笑着掀开筐上的蓝靛花布,慈眉善目的说道:;你看看,我特意给你煮的红鸡蛋,人这一辈子就这么一件大事儿,哪有让人往回拿贺礼的道理,快收着。 ;是啊三爷,您就收了吧,咱们都知道,就是所有贺礼加一起,也不及府内宾客一个的多;便各自做了吃食用物来,左右都是府里用得上的。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又有老爷子扶着孙子的手走出来,满头白发,笑道:;我生在江盛长在江盛,受了雍家一辈子的庇护;雍家忠勇啊!今日你大婚,老家主们泉下有知心中安慰,咱们大家伙也跟着高兴! 雍肃也不再推拒,笑道:;多谢各位乡亲厚爱,雍贤铭记于心,今日我大婚,要摆三日的流水宴,各位定要尽兴而归! ;好! ;你们都长些眼色,快让三爷去迎亲吧,一会儿误了吉时可是大罪过!说着便叫周围人把路让了出来。 雍贤叫来一旁小厮,吩咐道:;一会儿将每个手信里面多添十两,分下去,一个人都不能少。 ;是,三爷放心,我即刻去办! 雍贤带着队伍去迎亲,可谓十里红妆,前来贺喜的百姓从门前一路排到几里外。 迎亲这一路,街道两旁都站满了人,又童男童女撒花唱歌,拍手的拍手,喝彩的喝彩,竟比中秋佳会时还热闹几倍。 雍肃坐在书房,这会儿才知道,平日府中寂寂,并非因为小路通幽,庭深几许;而是人声不够鼎沸。 ;督座,今日好歹是三爷的大婚,您一直在屋里,实在不太好。元洪在外边站了一上午,见雍肃毫无出去的打算,忍不住劝道。 见雍肃一言不发,沉郁着一张脸,无奈的抬手抓了抓头发,将帽子重新叩了上去。 见孟良鄘一身红色绣白腊梅长袍,从慎庭的月门进来,仿佛看见了救星,几步跑上前,压着声音道:;你可算来了,督座在书房坐一上午了,现在前院儿是江管家在待客,实在不像话。 ;你怎么不劝劝?孟良鄘抬起下袍,踏进了门。 ;我谈?元洪一咧嘴,倒吸了一口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督座的脾气,我也得敢啊! ;所以就叫我来挨骂。孟良鄘轻笑一声,揶揄道。 元洪一把挽住他的胳膊,几乎是将人架上了台阶:;诶呦我的祖宗,你就别给我找茬了,快去劝劝吧! 到了门口,元洪清了清嗓子道:;督座,孟老板来了。 里面没说话,两人对视了一眼,孟良鄘抬步走了进去:;义父。 雍肃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目光又落在手中的书上。 ;义父这是在看什么书?讲的什么?孟良鄘缓步走到他跟前儿,站在一侧问道。 雍肃哪里知道这是什么,随手从旁边拿来装样子的,被他一问,倒看进去了几个字:;宋定伯捉鬼。 ;搜神记?孟良鄘一阵轻笑。 ;笑什么?雍肃本就烦闷,见他这样意有所指的笑,更添了几分燥热。 孟良鄘站在对面伸手将书扯了出来,放到一旁:;义父从不看这样的鬼神志怪,今天怎么反了性? ;你现在愈发没有规矩了。雍肃向后靠在椅子上,打量着孟良鄘的衣服,冷冷道:;穿的这样喜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结婚。 ;这还是上个月义父新给我做的衣服,这袖口一小截白腊梅,可是苏蜀两州的绣娘,熬了十几日才绣出来的,我一直没舍得穿。孟良鄘将袖口翻过来,笑道:;还是双面绣,极考验绣工的。 ;又不是供不起,给你就穿。雍肃没好气的说道。 孟良鄘淡笑:;义父可是气消了? ;三爷去迎亲了,前堂客都满了,我这一路过来,连府外都挤得水泄不通;这么多宾客,这会儿就江管家一个人在那照应,您不出去岂不让人议论! 雍肃皱了皱眉,缓缓起身向外走去,孟良鄘见他听劝,便伸手拉住了他军装袖口:;义父等等。 ;又怎么了?雍肃停住脚步,转头冷着一张脸看着他。 孟良鄘扯着他的袖子抬起来:;大喜之日,一身戎装可不好看。元洪早给义父准备好了,不如去换一套。 ;拿来。雍肃不耐的转身又回了书房。 门外的元洪立刻端着衣服进来,递给了孟良鄘,临走的时候还暗暗比了个大拇指,悄声道:;还得是你啊。 荣熹在府内拜别张氏,这么多年,张氏待她不亲不疏,虽无厚爱,但也无过分薄待;自张忱生暴毙后,又是掏心窝子的对她,不能不生出几分真情来。 ;女儿拜别母亲。 ;小婿拜别岳母。 张氏擦着泪,上前将两人一同扶起来,嘱咐雍贤道:;你是看着熹儿长大的,我相信你不会薄待她;但咱们两家的过往,终究是个坎儿,你得好好护着她,别让旁人欺负了去。 雍贤抿了抿唇,拱手道:;岳母放心,只要我在一日,北地便无人能欺熹儿。 ;好,好。张氏点了点头,又挥泪道:;走吧,别误了吉时。 ;母亲!荣熹五分真心的哭了起来,嫁人若是不哭,是要被耻笑的。 雍贤将荣熹救下来的当日,就曾送过几十箱子聘礼。 荣熹自己也没想到,这次迎亲,他又抬了整整九十九箱金银玉器,加上十几个匣子的庄子地契,便是当日雍伽嫁进荣王府,也未曾给雍家下过这么厚的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章 大婚当日二 人接进了雍家,按满族的老礼,雍贤射三箭,荣熹跨火盆;赠完宝盆,拜完祖宗板后,已经是下午。 雍肃扶着荣熹进了洞房,两人便开始坐帐,被褥下面放着一把斧头,寓意;坐福。周围一群孩子,将手中的花生、大枣、栗子洒在床榻上,便欢欢喜喜的退了出去。 两人面对面,雍贤看着端坐着的荣熹,笑问道:;饿吗? 荣熹点了点头,雍贤听完就要下去给她拿吃的,被荣熹按住:;坐帐呢,不能乱走动。 雍贤连声应着,老老实实坐稳,竟有些不好意思:;我忘了。 ;元朗! ;三爷,怎么了? ;进来,喊来喊去像什么话! 元朗小心的推开门进来,背对着两人道:;三爷,这坐帐您就好好跟夫人说话,叫我进来干什么啊。 ;夫人饿了,你把桌子上吃的拿来。 荣熹见他抿着笑,自己也忍不住挂了笑意,见元朗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饺子过来,伸手就要接。 雍贤伸出手臂拦住,;换长寿面,这半生不熟的怎么吃! ;三爷你!元朗哽住,;这是给夫人吃的,早生贵子,你怎么捣乱! ;生的入口难受,快换长寿面!雍贤不听,非让他拿走。 荣熹笑着,心里头暖融融的,他竟这样疼她,微末小事也搁在心上。 元朗嘴抿成了一条线,脸上满是没达成目的的遗憾,将长寿面递了过去:;夫人吃完叫我,我先出去了。 ;好。荣熹淡笑着,一口口吃了起来。 雍贤就在一旁坐着看着她,荣熹脸上逐渐浮起两团红云来:;你这样看着我,我吃不下了。 ;好,那我转过去。雍贤立刻听话的要转身。 ;三叔!荣熹嗔了一声,;我饱了,剩下的你吃。 雍贤接过碗,三两下便吃了个干净,将碗随手放在一旁的矮桌上:;熹儿,以后你就住在这儿了,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没人会拦你。 ;想做什么都可以?荣熹笑问。 ;自然,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只是。雍贤顿了顿,;只是阿肃他,因为。他没说雍伽这两个字,荣熹也明白,;你要多包涵,你在敬庭,平日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你放心,我不会计较什么。荣熹握着他的手掌,;我会避着阿肃的。 ;好,委屈你了。雍贤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说道。 荣熹柔媚的脸上,挽起一抹明艳的笑:;我知道三叔的用心,不委屈。 屋外传来族老低沉温和的声音,极为苍老,透着年迈的沧桑,一字一句的唱起了《阿察布密歌》。 ;族老们在唱合婚歌了。荣熹看着屋外高高抛起的花生,粮食,脸上带着恬淡的笑意。 多美好的一幕,所有人都在为他们祈告上天,夫妻和美,家族兴旺。 到了时间,两人出去敬酒,荣熹喝了两杯便有醉意,雍贤将人送回房中:;我一时半会儿可回不来,你先歇着,不用管那些虚礼。 ;好。荣熹坐在榻上,看着他高大的身影离开房间,心里的某个角落像是不小心塌了下去,软软的,有一双手在上面轻轻触碰。 她侧靠着床幔,烈酒上头,没一会儿就浅浅的睡了。 屋外忽然一阵闹腾,传来珠儿的喊声,荣熹一睁眼,就看见雍肃站在屋里,珠儿和几个丫鬟跟在后边,雍肃端着酒,沉肃的脸上带着笑,在夜色中,竟透着几分骇人:;你们拦着我做什么?我是来给三嫂敬酒的。 ;珠儿,倒酒。荣熹起身,上前几步,仪态端庄的站在桌前。 珠儿将酒杯递了过去,雍肃看着她,伸手将酒杯一碰:;三嫂,喝了这杯酒,你就是我雍家的人了,若是作出什么对不起雍家的事,三哥饶你,我也不会饶你! ;你还知道我是你嫂子,规矩都吃狗肚子里了吗?荣熹端着那杯酒,并不喝,给珠儿使了个眼色。 雍肃目光冷冷的盯着珠儿,脸上却挂着笑:;干嘛去?三哥在前堂忙着呢。 ;嫂嫂还是喝了吧,贺酒不喝,可不是好兆头。雍肃朝她抬了抬酒杯,一饮而尽,还朝下倒了倒。 荣熹面色冷凝,看着他问道:;今日起,没有我的允准,七弟还是别往敬庭来了。说完,也将手中酒引尽,放在桌子上。 雍肃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啧啧笑道:;嫂嫂这身衣服,可不如那日的旗袍。 屋里的丫鬟婆子只以为是与哪日的衣服不一样,可当叔叔的,哪有这么跟嫂子说话的,都面面相觑,又不敢太明显,只能低着头左右使着眼色。 荣熹脊背一凉,将众人神色收在眼底,心里为那日的事心虚,火气烧到脸上,抬手便将另一杯酒泼了雍肃一脸,厉声喝道:;出去! ;谁给你的胆子!雍肃一把抄起荣熹的手腕,贴着她的耳朵,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得清的声音说:;嫁进来不重要,你得活得下去才行。 ;阿肃!雍贤一听丫鬟说完,赔了个笑便紧赶着回新房,一进门便看见雍肃钳制着荣熹的手腕,并不知道说了什么。 ;三哥怎么不在前边招待宾客?雍肃说完,眉目舒展的笑着,送了手腕,若无其事的看向雍贤。 雍贤抬手便是一巴掌,抽的雍肃那张脸上火辣辣的,下人哪里还敢看下去,一窝蜂的消失在房间,顺便把门带上了。 ;你这个督座的位置是不是坐够了?雍贤沉沉道,目色如炬,锐利的盯着他说道。 ;三哥这是什么意思?要将我拉下来吗?雍肃语调懒懒的,;难不成雍家还有其他遗留的血脉,能撑得起这份家业? ;雍肃!雍贤重重的咳了起来,血溅的虎口通红一片。 ;这一巴掌我受着了,三哥息怒,七弟告退。雍肃的笑中藏着刀子,一步步退了出去。 ;三叔!荣熹上前将人扶着坐下,拍着他的背,;怎么严重成这个样子? ;我这副身子骨,不知道还能撑多少年,我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住一世。雍贤转身看着她,;熹儿,我们要个孩子吧。 ;三叔,你说,说的什么啊。荣熹红透了脸,;这样的,话,怎么能宣之于口呢。 雍贤的手落在她鬓发的凤冠上,;不能说,那便做吧。 ;总要有一个人让你傍身。 屋外一夜繁霜,室内红柱高照,玉山似三春秾艳,几番巫山云雨,鱼戏莲叶,终于云散高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章 军中人尸 宾客尽散,雍肃一进慎庭,也不知是困了还是醉了,脚步有些发虚,被身侧的孟良鄘搀着。 ;义父,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疲乏的很。雍肃淡淡道,;今夜留下,让我松泛松泛。 ;但凭义父做主。孟良鄘微低着眸子,脑子里全是今日与苏娘一见的场景,话还没说几句,就被元洪着人请走了。 ;督座!元洪火烧眉毛的跑进慎庭,;快走!军中发现了人尸! 雍肃立刻转过身,脸上的酒气色欲之气一扫而尽,眉眼沉穆:;发现多少? ;十四个。元洪道。 ;开车!雍肃吩咐孟良鄘,;给我军服拿来!还有配枪! 孟良鄘跑进了书房,抱着东西追了上去,雍肃已经坐在车里,一把抓过,对他道:;今晚不太平,在慎庭住下,别到处跑,有什么事叫江流。 ;义父放心,留神一些。孟良鄘嘱咐道。 ;嗯,开车。雍肃沉沉说道,车子立刻发动离开了雍府。 孟良鄘站在府前,看着闪烁的车灯消失在夜色中,心里一阵打鼓,若人尸在军中扩散,恐怕不堪设想。 雍肃一到,立刻叫元洪集结所有人,叫各团的人一一脱光了进营帐检查,主营他亲自坐在那看,其他几十个,都派了心腹侍卫官。 ;传令下去,若有隐瞒不报者,一经发现,立刻毙了!雍肃说完,目光又落在自家士兵身上。 对元洪道:;叫人给沈二爷叫来,还有那位同他一起查人尸毒的姑娘。 ;是。元洪领命下去安排。 雍肃看着面前脱得精光的士兵,眸色愈发阴郁,人尸不是无缘无故出现的,如果是蓄意,那人尸便可在军中发挥最大的功用。 这种毒,若是传染下去,足以毁了整个国家。 自从罗刹鬼市回来,骆善就一直住在沈府,这会儿雍家派人来请,说完了情况,两人立刻赶了过去。 车上,骆善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人尸? ;下午四点。 ;被咬的人呢? 开车的士兵似乎有些不好张口,犹豫了一下才道:;督座已将叫人烧了。 ;烧了?骆善惊愕道,转头问沈业,;你没告诉他只要将人冻起来,还有救吗? 沈业声音平淡,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督座的性子,就算你告诉他这是可行的,他也会将人烧的干干净净,不留后患。 骆善瞬时哽住,今天总算知道了什么才叫残忍 。 一进军营,便四处可见光着身子的士兵,沈业一把将人拉过来,把手帕递了过去:;你戴上,我拉着你走。 ;嘶,督座还真是不拘小节,来之前也不告诉一声儿。骆善蒙了眼睛,紧紧握着沈业的手,;前边有石头吗? ;没有,平地,抬高脚。沈业牵着人,一点点到了营帐。 两人一进营帐,雍肃看到后脸色缓解了些:;事出从权,骆姑娘见谅。 ;没事儿,我转过来坐着。骆善转过身,坐在雍肃下首位置,将手帕随手塞进腰间。 ;毒查的怎么样了?雍肃问道。 沈业放下茶盏:;已经知道如何解毒,只是那味草药,须得去大兴安岭密林出才找得到。 ;查出毒源了吗?雍肃又问,眼前士兵刚要抱起衣服向外走,就被他大喝一声,;拖出去毙了! ;督座,督座别杀我!我家里还有老母亲要照顾,别杀我啊!小兵跪倒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督座抓起面前的茶盏,直直的砸向旁边查伤口的侍卫官,他也不敢躲,就这么硬生生的挨了一下,登时便流下了血:;看不到他手指上的伤吗?再漏一个,你也毙了! ;是!侍卫官顾不得淌进嘴里的血,直挺挺的站着,不敢反驳。 ;你放心,你死了以后,我会给你娘接到雍家的庄子上养老,每月发月钱,给她养老送终! ;谢督座!小兵大吼一声,掏出腰间的枪抵在头上,;我给弟兄们一个交代! ;等等!沈业大喝出声,分明是来得及的,但那小兵并不听他的,当场血溅了一地。 ;抬出去烧了,给他家人五十两银子,送到雍家庄子上。 ;是。 ;叫那批查过的人再进来,扒着头皮挨个儿看,漏一个军法从事!雍肃阴沉着一张脸,被腾腾杀气包裹着,军中人人都敛着声,大气也不敢喘。 这是干系军队生死存亡的事儿,雍肃绝对不会手软。 沈业道:;现下只知道是苗疆的毒。 ;督座还记着从前处死丰家时,放出的那几个孩子吗? ;怎么?雍肃问道。 ;其中一支,逃到了苗疆,后来与蛊师南苍结姻;苗疆有神叫延维,不死之身,但却无自保之力,南苍等人强迫延维与人生了一个孩子,名为白钟,教授武艺蛊毒,养大后为他们所用。 ;丰家想要报复?雍肃疑道。 沈业点头:;不错,斩草务须除根,当年放虎归山才引出今日种种人命,白钟不仅将人尸毒散入城中。这几年,城里陆续丢失三百多处子,调查出来她们都被城外贾家掳去,剥皮拆骨,制成了香料,此香一经问世,便被抢购一空,远售海外。 ;幸存的姑娘说,几年前贾世仁家里供了条蛇仙,一条白蛇仙;只怕所有事都是白钟在背后搞鬼,不知道还有什么阴谋。 ;当务之急是找到人尸之毒的解药。雍肃道。 ;是,这几日我与骆姑娘打算去趟大兴安岭。但丰家这边,怎么对付,还得想一个万全之策。 ;几十年过去,老家主都已离世,三哥是唯一一个参与过那场处决的人。雍肃顿了顿,;这样吧,这事交给我跟三哥,解药的事,就看你们两个了。 ;定不辜负督座所望。 ;你的腿。雍肃有些担忧的看着他,;我给你一百人,务必平安回来。 ;督座放心,这些年下来,也跟常人无异了。 ;那便好。 ;督座,再查出人尸之毒,就将人送到冰库冻上,待取到解药后,还能救活,若是一把火烧了,解药到了也无用。 ;好,我传令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3章 掌中明珠一 军中发现人尸的事儿,很快传遍了城里,人心惶惶,连出来逛街的人都少了。 这日沈业特意为了药庄子的事儿,去了趟雍府,雍肃听完后笑问道:;你这是把生意做到我头上来了。 ;七叔这话说的可是冤枉我,只是这药确实好,我请宫里的太医都看了好几个来回儿,从前不是贵妃,都用不得的。说完便从袖口拿出明寿给他的药丸。 ;如今吴家势强,城里的药铺子关了好几个,只有一些百年老字号还开着。 雍肃缓缓道:;吴家已经给雍家供了十几年的药,贸贸然换掉,你可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沈业却像是在等他这句话:;本来我还犹豫这事儿怎么斡旋,没想到出了人尸这事儿,七叔不如趁此,以药力保守,不能振奋士气为由替换。 ;这事儿我再想想,吴家几百年的老字号,你这药是从哪来的,这么有信心能跟他一比?雍肃问道。 ;这人七叔就别管了,若是咱们自己的军中不想更换药,不如,七叔帮我联络一下其他军长官。 ;你这手伸得太长了,雍军我得再思量一番,你先将药给我,回头我见着其他军的,替你说一句。 ;多谢七叔。沈业递过药丸。 俗言多事之秋,人尸的事儿还没完,城中又出了一桩惊动四方的命案。 江盛商会会长的女儿,卫琳琅死了。 这本就是个大事儿了,更要紧的是,她死在金陵府的三楼。 金陵府是什么地方,天下权贵云集之处,竟然死了人,还是世家小姐。 卫琳琅跟她一起长大,听到她死了,苏娘险些昏厥,但还是在警察来之前,清干净了府里的人。 她早已将这些人的名字举动一一记下,才放走;不然这一屋子的人,警察全给扣下了,她这座金陵府也算将人得罪光了。 警察长进来一看,当时就将警棍扔到了地上:;苏娘,苏姑奶奶!人呢?你告诉我人呢? ;我怕他们影响你办案,都赶走了。 ;你!警察长韩秉一愣,气的太阳穴突突跳,;人都放走了还让我查什么? ;尸体啊!苏娘一侧身,;在三楼,谁也没动过。 ;韩警长。苏娘正色道,;琳琅自幼跟我一起长大,这事儿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你人都给我放走了,我拿什么查?韩秉重复着,;你知不知道,这时候凶手可能已经跑出城了! 苏娘将手中的名录行程单子递给他:;我都记下来了,只要查出来这个人,以四象门的能力,天涯海角也找的到。 韩秉拿过纸一看,脸上的郁色少了几分,抬步向楼上走去。 一推门,便看见卫琳琅衣着整齐的坐在椅子上,手臂横伸出去,如果不是嘴角的血迹,还让人以为她睡着了呢。 韩秉走到她跟前,四下查看,苏娘看着这两个人,心下不悦:;怎么才来这么几个人? ;这几天城中人尸的事儿还没完,警局抽调不开人手。韩秉解释着。 ;那你倒是早说,我府上的人给你用。 韩秉抬头看了她一眼:;不行,金陵府今日起闭门,所有人不能再出去了。 ;韩警长,你知不知道我这金陵府是什么地方,你说关就关? ;谁不知道这个销金窟啊,但人命为大,你配合我,查出事情真相,金陵府也能早一日开门。 苏娘其实无所谓的这些银子,只是看韩秉这一身傲气,极不顺眼:;好,听韩警长的。 ;她什么时候来的,跟谁来的,来干什么? ;原本琳琅是要去苏府找我的,因我在金陵府,便直接来了这儿;南京那边来了客人,我一时没抽出身,等我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人死了。苏娘说完,眼眶发红,氤氲着就要落下泪来。 ;我俩一起长大,上午还好好的,晚上人就没了,怎么会呢。积压了许久的情绪,在看着卫琳琅的这一刻崩塌。 ;我女儿在哪?我女儿呢!放开,在拦着我我一枪崩了你!楼下传来卫会长的声音。 苏娘赶紧走出门,朝楼下喊道:;让卫伯伯上来! ;是。打手这才退到两边。 卫康顺扶着他夫人,一路上到三楼,气儿还没喘匀乎,就看到女儿死在了凳子上。 ;琳琅!卫康顺几步上前,不敢置信的颤着手探向卫琳琅的鼻子下边。 卫母看着他:;琳琅,还活着对不对。 卫康顺双手无力的垂下,一双布满皱纹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卫母见状,捂着心口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还好韩秉将人接住,卫康顺扶着夫人,声音发颤:;琳琅怎么会死?苏娘,你告诉我,琳琅怎么来了你一趟你这金陵府就死了? ;卫伯伯,韩警长会查明真相的。苏娘哽咽着说,没有丝毫往日不可一世的凌厉之气。 ;卫会长,苏娘,你们先出去,现场不能再破坏了。韩秉十分头疼,这样富家的案子,一向是最棘手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4章 不明客人 苏娘将卫家二老请到雅间,上了茶点,陪着拭泪。 ;卫伯伯,事情出在我的地界儿上,您放心,我一定尽快给您一个交代。苏娘抬手递过一盏茶。 卫太太满脸泪痕,抬手便将茶掀翻在地:;你拿什么给我交代!我悉心养了十八年,跟凤仙花儿一般的人,不明不白就死在你这儿了,你还能让她活过来不成? ;卫伯母苏娘看着脚边滚烫的热茶,手上灼痛,心里却更堵塞,这死的也是她自幼长大的姐妹啊。 卫康顺将自家夫人的手臂向回拉了拉,抱在怀里安慰:;苏娘她跟琳琅自幼长大的情分,心里也不好受;苏娘,你不用管我们,去包扎一下吧。 苏娘那帕子掩住手背,心道也是自己的过失,怎么就倒了热茶递过去,眸色带着慌张无措,走出了屋子。 苏琼一看,连忙吩咐丫鬟拿白药来,小心给她敷上:;姑奶奶怎么这般粗心,好好的手烫成这样儿。 苏娘怔怔的出着神,没答她的话,忽然手一松,就朝卫琳琅那屋走去,药粉落了一地。 ;姑奶奶!苏琼喊了一声,疾步追上去。 韩秉正与验尸官一起检查卫琳琅口鼻,就见苏娘跌跌撞撞的走进来,抓起一旁茶几上的名录走了出去。 ;诶,苏娘你拿这个干什么!韩秉转头道,;你先验着,该拉回警局拉警局,我去看看。 ;是。 韩秉一路追到隔壁屋子,苏琼端着药站在一旁,面上颇为焦急:;姑奶奶,先把药上了吧,若是发了炎可不好。 ;别出声,你们先出去。苏娘声音冷冷的,一双眼睛落在那张名录上拔不出来。 韩秉扯了凳子坐下:;看什么呢? ;这几个人不对。苏娘指着隔壁两个屋子人的名单说道。 韩秉凑上前去一看,他也不认识,一头雾水:;哪不对? ;往来金陵府的都是熟客,便是有生人,也是熟人带着来的。苏娘那笔将左右两间房,六个人的名字圈了起来。 在钱钧那停了下来:;这几个人里,只有这位是从来过一次的,只是普通商贾之家的少爷罢了,在江盛一抓一大把。 ;剩下这五个人,从没见过。苏娘将圈着的几个人,递到苏琼手中,;去查,详详细细的给我查明白。 她握住苏琼手腕,沉思片刻:;再查这一个月以来,所有跟琳琅有过接触的人,她近日总跟我提起厂子里的男孩,找到人直接给他带过来。 ;是,我这就去办。苏琼将药放在桌子上,知道苏娘的性子是最厌恶罗嗦的,也不再嘱咐。 ;等会儿等会儿!韩秉将人叫住,扶了扶警帽,;我说姑奶奶,你能不能稍微配合点,就算不给我面子,也给局长一个面子,金陵府是人命现场,所有人都是嫌疑人,哪能随便走动! ;韩秉,我不为难你,你也别碍我的事儿。苏娘将笔向桌子上一扔,;不是我说,就你局里那帮酒囊饭袋,能查明白什么?人尸毒都出来多少天了,你们查到哪了?还不是沈二爷和骆姑娘,生生死死的两进地宫,才找到了点线索! ;你能保证,这些离开的人里,都与此案无关吗?韩秉直截了当的问道。 苏娘也妥协一步:;这样,咱们也别争这些,从今天起,我派出府的人,肯定都是信得过的。她们若是出问题,只有一个可能。 ;什么?韩秉问道。 ;我是凶手。苏娘说完,倒了盏茶,;我往外派的这些人,你尽管放心,府中其他人,我会让她们待在各自屋子里。 虽然他不放心,但也不想得罪四象门的人,苏娘既然信誓旦旦的保证,韩秉也只能道:;好。 苏琼将名录放到桌上:;人我已经记住了,单子给你们留下吧。 ;行,去吧。苏娘淡淡道。 苏琼走后,韩秉拿过名录,疑道:;你这座销金窟,日日往来的人不计其数。你怎么能确定,这几个人没来过? ;你也知道这是金陵府。苏娘嘴角挽着笑,唇珠鼓鼓的凸着,本该是极甜美的,那双弯成月牙的眼睛,却徒增了几分心狠手辣的美艳之气。 ;只要来过的人,都在这儿装着。她指了指自己的头,笑意缓缓敛起,;若不是发现这几个人,这桩案子还真是无从查起。 ;你这般说着,我倒想起来,前些日子卫家的厂子里刚死了个人,也不知道有无关联。 ;怎么死的,凶手可找到了?苏娘连忙问道。 韩秉脸上挂着几分不好意思,;警局事忙,还未倒出来空细细查询。 苏娘有些轻嗤,随手将茶盏搁在桌上,意味深长的笑道:;别是死了小工,你们懒得查吧? ;怎么会,就是乞丐,也是人命大案,哪有不查的道理。韩秉一本正经的说,笑里却带着几分讪讪。这样的案子实在没什么油水儿,底下人也倦怠,他手中整日都是卷宗,忙得焦头烂,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苏娘端着茶盏,唇边挂着嘲讽笑意,点到为止的说:;也是,你们自然要捡要紧的查,我听说前些日子,祝少爷的姨娘丢了只通身毛色血红的小狐狸,还是你们给找回来的。 韩秉脸上的尴尬之色愈浓,起身朝外走去:;我去看看验的怎么样了。 苏娘跟着去,听验尸官道:;现在看,没有一处体外伤;无法断定死因,不知道尸体能不能解剖呢? 这话也给韩秉问住了:;我去问问。 ;不行!两人身后响起卫夫人的声音,;我的琳琅已经死了,你们还要将她开膛破肚不成?都给我让开!说罢又扑在女儿身上,抱着人呜呜咽咽的哭着。 苏娘为难的看向卫康顺:;卫伯伯,若不解剖,只怕找不出死因,这对查找凶手也是不利。 ;这我知道,你伯母她妇道人家不懂这些,你们。卫康顺看了眼女儿的遗体,咬咬牙,;查吧!只要能找到害琳琅的凶手,解剖就解剖! ;你说什么呢,这可是你亲生女儿!你竟然将别人给她,给她!卫夫人揪着卫康顺的领口,昏死过去。 苏娘被吵的头昏脑涨,将人送到客房,就赶紧回到了自己房间。 这会儿功夫,外边又传来韩秉的声音:;孟老板,您把东西给我就行了,刚出了人命案子,您就别跟着掺和了。 ;我去找苏娘说说话,一会儿就走,不碍着你的事儿。 ;孟老板,您这大包小流的,别为难我。韩秉往前一站,明摆着是不打算让路了。他又不听戏,对孟良鄘也没什么痴迷,端着一副铁面无私的架势。 ;韩警长。苏娘站在二楼栏杆前,朝下面说:;就别在这些小事儿上坚持原则了,是督座让孟老板来的。 ;我是犟不过你,算了算了。韩秉便这含沙射影的一句话,说的哑口无言,摆了摆手上楼去了。 孟良鄘叫着小厮,提起长袍上了二楼,清冷忧悒的脸上带着淡淡笑意:;我给你带了个好玩意儿,你肯定喜欢! ;莲卿,你怎么也学会卖关子了。苏娘斟了盏茶,眉目俏皮的流转。 ;快点。孟良鄘催促着,让小厮将东西放到了桌上,握着苏娘的手按在上面:;你揭开看看。 苏娘扑哧一笑,下巴尖而圆润:;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啊,就是一大块金子也不至于此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5章 各自启程 ;你真是掉钱眼儿里了,净想这些金银玉器。孟良鄘坐在一旁笑着打趣。 苏嘉人一揭黑布,竟是一架柜式的留声机,喇叭似金色花瓣般,在灯光下流光溢彩,磁盘下面五个按钮,调节音量开关。 ;留声机?苏嘉人惊呼,;你从哪弄的这西洋玩意儿? ;我上次来见你大堂里摆着一个给客人用,家里也没有赏玩的,便托人从美国带回来的,废了好一番周折,好几次差点被扣下。 ;难不成就送了留声机来?那我可不要一个空壳子。苏娘坐在椅子上,拄着下巴问道。 孟良鄘拉开留声机下面的抽屉,拿出几张唱片,递了过去,苏嘉人接过,眼角藏不住的喜悦,朝外喊道:;阿琼,把东西搬回府里。 ;是。 ;等等,还是先放这儿吧,这几日就在这儿住。苏嘉人又道。 ;听说你最近都在督军府住着?苏嘉人摆弄着唱片,状似若无其事的问着。 ;是。孟良鄘脸色有些不自然,目光看向别处,声音中的欢脱也静了许多,;这些日子,义父心情不好。 ;七叔。苏娘声音一顿,将唱片放了上去,;三叔都大婚了,他难不成想绑你一辈子?你自己呢,你想就这样一直下去吗? 纵然苏嘉人已经尽力让声音像闲话家常一般,轻松温和,但孟良鄘听在耳中,还是立刻先想着逃避:;我,我也不知道。 苏娘看着唱片的视线垂落到自己手上,手指啪嗒一落,他的戏腔便咿咿呀呀的出来了。看着唱片一圈圈的转悠着,苏娘就好像看到孟良鄘这今年的日子。 转来转去,都还在这个圈里。她是不想逼他的,她再如何强也是个女人,有些事,做男人的不说,没有她张口的道理。 ;有了这个,以后我可能少走几趟莲园了。苏娘靠在椅子上,嘴角勾着淡笑,十分安逸。 ;再过一月就是除夕了,义父的意思是,叫着四家人聚一聚,到时候少不得又要唱几场;我想请你给我写个本子。孟良鄘又挽了笑,向桌前坐了坐。 ;收你一架留声机,倒要废这么多的脑袋,你这次想要个什么戏?是王侯将相,还是江湖游侠? ;人世情爱除了长生殿,牡丹亭;前有余桃,后有董贤邓通,戏里的怜香伴。我是想着,这样的情爱,也是,值得一唱的。孟良鄘这一句,苏娘就明白他的意思,心下不禁凉了几分。 苏娘面上含笑,心中闷闷的透不过气,从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他整日郁郁寡欢,想着怎么离开;现在怎么好像,竟有些抽不出身的意思,莫不是日子久了,习惯的顺从? ;若有情,儿郎何须金屋重锁。苏娘淡淡的说道,笑的嘴角发僵,现在即便拆了孟良鄘身上的锁,这人也未必走得出雍肃铸下的金屋。 ;这个我写了,你平日里唱唱,过年还是唱些喜庆的。苏嘉人倒了盏茶,推到他面前,;你说呢? ;听你的。孟良鄘抬头,目色一如既往的温柔,少了平日的阴翳。 骆善与沈业一回府,便收拾着东西准备去大兴安岭。 骆善心里想着那日斋肉娘娘的话,她泄露这么多天机,是活不过三十岁的,除非多渡冤魂,收回元气。 心里怔怔的想着,她倒是想渡,可哪里能来得了这么多魂啊!越想越发愁,离三十岁也就十几载的光景,她可惜命着呢。 ;想什么呢?沈业从她手里拿过被系成扣子的衣服,;怎么还给衣服系上了? 骆善回过神,没精打采的坐在椅子上:;斋肉娘娘说我活不过三十,唉,我挣的钱给谁花去啊。 ;你要是真担心没人花,就给我。沈业笑道,;我在上边给你买些牛马,若还有多余的闲钱,便叫人照着春山巷的倌儿,扎两个小人!还想要什么你提前跟我说好! ;沈业!骆善越来越发现,沈业就办正经事儿的时候稳重,事情一结,就不是他了,玩世不恭,桀骜不驯的架势又出来了。 ;你要是真怕冤魂不够,我就跟警察局长说,日后的案子都由你破,别说三十岁,活到一百三都绰绰有余了。 ;那还真是多谢二爷。骆善没好气的起身,将行李箱子递了过去,她轻装简行,真入了林子,也就拿一个小包袱。 ;听闻金陵府出了人命案子,我想去看看。骆善道。 ;不行!沈业正色道,一把将刚站起来的骆善摁在了座位上,;才扶鸾几天,照你这个速度,还没渡几个魂,元气就被自己耗尽了。你放心,这一路上少不了这样的事,越往深了走,人家越偏僻,那些老村落,有的是你想不到的事。 ;但愿。骆善将话咽了回去,但愿冤魂多一点?好像不太对啊,便将话头转了弯,;但愿去密林顺利找到解药吧。 ;二爷,药都带好了。阿湛拎了个要箱子过来,里面装了一堆瓶瓶罐罐,又道,;大爷让带着黄大夫一起去,路上小病小灾也有个照应。 ;他那年纪,你还是去苏娘那,跟苏娘要个人吧。沈业有些嫌弃黄大夫年纪大,叫了苏家的姑娘跟着,有几个的医术能跟外面媲美了。 ;是。 苏娘接了信儿,当下合计一番,小病痛便罢了,若真是中了毒和蛊,普通的姑娘可解不了;若真因为苏家医术这边耽误的谁没了性命,那可不是小事儿。 她还没说话呢,孟良鄘便像看透了她怎么想的:;深山密林,你莫不是想一同去? ;都是一门里的手足,相互扶持千百年了,哪有坐视不理的道理,更何况二哥查这毒也是为了江盛,他如今行动本就不便,真遇到什么事,几个青帮弟兄也做不了什么,倒不如我也跟着去,早些了结了,大家都安心过个好年。 苏琼一早就接了督军府传的话,进来见沈家的人在,等他们都说完了才道:;姑奶奶,督座下午时候派人传话也是这个意思,让你一同前去,照拂着些。 ;嗯,回七叔,我明日一同启程。苏娘也没想到事儿来的这样快,转头笑道:;你那本子,我便先欠着了,路上若是有空,想出来叫人给你送回来。 ;路途艰险,小心着些。孟良鄘嘱咐道。 ;放心吧。苏娘又对苏琼道,;我走的这些日子,你打理好两府,琳琅的命案。她思忖着,当下便拿了笔,修书一封递过去。 ;警局那些废物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琳琅也喊了明章这么多年的兄长,这事儿就托付给他了。 ;好,我这就送过去。苏琼接了书信,连夜送到了易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6章 贴加官 自大婚以来,荣熹便于雍贤同住一屋,诸多行事不便,只能靠珠儿在中间传信。 趁着雍贤在书房还没回来的功夫,荣熹拿出外祖家寄回来的信细细读着。 表哥信中的意思,他本就挂念这个妹妹,但碍于外祖父威信,不敢私自联络;这些年外祖父年纪大了,慕孺之情甚重,偶尔也能念叨着荣熹的母亲,他们也想着何时来江盛一趟探望。 外祖父不再记恨当年荣家的事,愿意有联络,荣熹便放心大半,当下修书一封,说她已嫁入雍府,邀表哥来江盛一叙。如今督军府权势如日中天,凡事长些脑子的,都不会得罪。 又写了一封给珠儿,看了看门外,声音压低了几分:;今日务必送到明寿手中。 ;格格放心。珠儿说着就要去送信,被荣熹一把拉住手,有些游移不定,;若是,若是他不愿做这事,你就告诉他,让他离开江盛,一步也别掺和这浑水。 珠儿看着她,抿着唇:;是,我这就去。 珠儿刚出去,便迎面遇见雍贤,施了一礼:;三爷。 ;格格呢? ;急匆匆的上哪儿啊?雍贤随口一问。 珠儿掩饰着,淡笑有礼:;格格想吃糕点了,我去买些。 ;嗯。雍贤脚步未停的应着,进了屋子。 荣熹见他进来,起身就迎过去,雍贤连忙向后退了两步:;快坐,我这身上带着寒气呢。说罢将大氅递给身后的元朗,走到火炉前烤着手。 ;苏娘走之前,送了不少补药来,给你也带了一些。元朗从身后递过盒子。 雍贤双手交握,见寒气散了,才走到荣熹身旁:;这补药调气顺脉,对女子容貌也有助益,不过是药三分毒,你隔两日吃一次便可。 ;谢谢三叔。荣熹脸上挂着一如从前的娇俏笑意,无声的媚色从眉目间流转。 雍贤坐在椅子上,抬手让下人退出去了,手臂揽在荣熹腰间,笑中带着几分含蓄,声音极温和:;你若有什么不适,就叫大夫,府中是有女医的。 ;三叔说什么呢,我挺好的。荣熹涨红了脸。 雍贤也赶紧转了话题,拉着她的手与自己面对面坐下:;明日马场有骑射大会,我想着你自幼也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定会喜欢;但冬日寒凉,要是怕冷,不去也罢。 ;多穿些就好了,我想去,三叔会去吗?荣熹笑着问道。 ;你去我自然是要去的。雍贤道。 ;若是参赛输了,三叔可别嫌我丢脸。 雍贤温润如玉的脸上,挂着和煦的暖意:;你输了也是赢,别人赢了也是输。 自从易明章知道卫家的事,就把府中的事都交给了副矿长打理,好在最近太平,没什么要费心的。 苏琼将查到的消息递到易府书案上:;易先生,我家姑奶奶走的急,也没多交代什么,若是您这边需要我们做任何事,尽管吩咐。 ;嗯,我会的。易明章拿着纸,声音清淡,;福伯,给清鸾叫来。 ;是。 自从上次林玉致失手杀了人,易明章便让她闭门思过,也顺势将宋清鸾调到了易家藏书阁。 他知道林玉致不喜欢他身边又女子,连丫鬟也不行,此等善妒,日子久了他也难免心生倦意;如今看到这案子,便想到宋清鸾,她人小主意倒不少。 ;这个刘越,是卫琳琅远方表哥?易明章看着名单,疑道,;那当日在金陵府,两人可有什么交集? ;没有,刘越那屋子的人,中午便到了,一直到卫家小姐死前才离开,两人都没见着面儿。苏琼停顿了一下,;但这都是丫鬟说的,保不准什么时候没注意,有人进去了。 ;卫琳琅的丫鬟呢? ;在警局录口供。 ;远方表哥。易明章喃喃道,见宋清鸾进来,便叫苏琼将案子经过给她讲一遍。 看着其他几人身份,易明章又陷入深思,这些人不说八竿子打不着,也是没什么关联的,身份高低不一,怎么能聚到一个屋子去的。 宋清鸾听完后,单薄清秀的一张脸上,挂着几分疑惑:;卫家小姐,是娇养大的千金小姐,怎么会与苏家姑奶奶频频谈论一个小工呢? 苏琼躬身道:;我们查了,这小工叫魏衍,魏蜀吴的魏。在卫家的印刷厂做三年了,平日闷不做声,与卫小姐没什么交集,也是近几个月才说上话的。 ;那他们是因为什么认识的?宋清鸾问道。 ;卫小姐是家中独女,年纪日长,卫会长有意让她接触家中产业,便带去厂里,没想到一不留神,人差点掉到排污池中,还是跟随的小工伶俐,死拉住人不放,才没出事儿。 易明章听到这儿也问道,;小工身份查了吗?家中还有什么人?最近都跟谁联系过? ;查了,魏衍的哥哥和父亲,原本也是在印刷厂做工,都是老人了,前几日出意外,死在了厂里。现在家中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母亲,他性子腼腆,平日出了上工,就是回家,连厂子里都没几个关系好的朋友。 ;什么意外? ;操作不当,印刷厂的一个厂区着了大火,连同厂区数十个工人都葬身火海。 ;我想起来了。易明章道,;上了江盛头条,卫家赔了不少钱。 易明章说完,福伯便道:;先生,韩警长来了。 ;请。 ;韩警长,这边请。福伯将人引了进来。 ;韩警长坐。 ;易先生,卫小姐的死因,我们已经查出来了。韩秉说完,呷了口茶,面色不是很好看,眼袋快拖到地上。 易明章言简意赅的问道:;是什么? ;这种杀人手法,在民间不常见到,即便是近些年的清廷,也少用此法了。韩秉皱了皱眉,像是喘不过气似的。 ;易先生可听过贴加官?韩秉问道。 ;卫小姐死于贴加官?易明章有些不敢置信,卫琳琅是闺阁小姐,虽然接受的是新思想,新派了一些,可绝不会得罪什么人,以至于用贴加官加害致死。 ;什么是贴加官?宋清鸾疑道。 韩秉低咳了一声:;这种刑罚为了维护皇家颜面,专门为士大夫开创,审讯时候,会用桑皮贴在人的脸上;行刑人含着一口烧刀子,喷在人脸上,戏雾让桑皮受潮发软,立刻严丝合缝的盖在人脸上;再紧接着盖上第二层,如法炮制。 ;每贴一层,受刑人就愈发难呼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7章 众人遇刺 ;正常人,贴到第五张桑皮的时候,就已经窒息而死了;至多也不过八张。韩秉说完,一想到那个画面就胸口难受。 ;人窒息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尤其是水喷桑皮,第一层还有隙可呼吸,渐渐地空隙越来越小,死者能感受到自己一点点死去。这个刑罚,受刑人死后,行刑者会将贴在脸上的桑皮揭起。一张张凹凸分明,形似‘加官进爵’中‘天官’的面具,所以叫贴加官。行刑的时候,会在受刑人耳边说,一贴加你九品官,升官又发财。 宋清鸾听完后,脸色有些发白,看了看易明章,疑道:;卫小姐,得罪了什么人,才会被折磨的这样惨。 韩秉语气肯定的说:;这些人一定是在金陵府动的手,尸检的时候,卫琳琅脸上有一层脂粉,必定是后扑上的。 ;对了,上次苏娘不是说旁边两个屋子里的人都没见过吗?可调查出来什么了?韩秉看向苏琼问道。 易明章将手中的名录递过去,韩秉从头看起来,几人的线索开始同步。 珠儿将信送到明寿手中的时候,他愣了一下,那信里还有一个拇指大的木牌,一个‘杀’字,上面盖着雍肃的印。 荣熹在信里说,这个牌子和印,只有雍贤和雍肃有,是最好的证据。 ;她一定要这么做吗?明寿抬眼看向珠儿。 珠儿躬着身子,声音缓慢,似乎有些不想说,又不得不说:;格格说,如果法师不愿意也无妨,她本来也不愿你搅进这趟浑水里,要是。 ;我会做的。明寿打断了她的话,;别说是做做声势,就算她真想要他们的命,我也取来给她。 ;我会回禀格格的。珠儿侍立在一侧,见他就不说话,问道:;法师若没有其他吩咐,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明寿将人叫住,目光看着那封信,颇为不解,;珠儿,你告诉我一句实话,熹儿究竟想要做什么?若是真想要雍肃的命,不论我还是她自己,都有大把的机会,何必浪费时间在雍府? 珠儿见他是真的不解,眉间蕴着疲倦,索性坐在了一侧道:;时至今日,法师还不明白吗? ;格格说过,杀一个人多容易,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就罢了;可她受的委屈,尤岂是那三刀六洞能换回来的。 ;那她究竟想做什么? 珠儿直视着明寿倦怠的双眸:;格格想要的是他众叛亲离,毁掉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不是杀了他,而是让他失去一切,亲情割裂,爱人相杀,权势颓唐,这才是一无所有,杀人杀的不是人,须得诛心。 明寿默默了良久,知道他的荣熹,一时恐怕是出不来了,这是长久的计划。;我会照她说的做,告诉熹儿,我既不能在她身边做依靠的山,就会成为她手中最好的一把刀。 ;我会将话带回去的。珠儿告了辞,离开山崖。 明寿当晚便朝着沈业离开的方向追去,他们已经离开江盛两日,追起来实在耗费精神。 易明章带着宋清鸾,与韩秉一道去了刘家,谁知一上门,刘家就推三阻四的不见客。 韩秉上来富家子弟的脾气,吼道:;我说了,我是警察局的警长!你们扒开眼睛看看我这身衣服!再拦着全都给我去局子里问话,人是你们杀的吗? ;不是不是,小厮哪听过这样的逼问,吓得立刻放了行。 刘家老爷坐在正堂上,见几人气势汹汹的进来,沉沉道:;便是警局,也没有私闯民宅的道理吧? ;我们拿着百姓交的税,就得护一方平安,老百姓也有配合的道理,您若是问心无愧,何必三推四阻?韩秉也不客气,径直就坐在了椅子上。 易明章一向是端方君子,什么时候都不会失了礼数,一拱手,坐在刘老爷下首,问道:;您是琳琅的外祖表亲,想必也听说她的事了。 ;我们算得了什么表亲?刘老爷嗤笑一声,;我那女儿是个没出息的,这样的家丑,我如今是不想提了,你回去问问府上岁数大的,谁不知道我们两家早就断了亲! 易明章脸上依旧挂着温文尔雅的笑意,他自然知道,这些事儿福伯早就跟他说过了,刘家小姐早年喜欢上给自家修花园子花匠的儿子,说什么都要下嫁,刘老爷不同意,两人便私奔了。 没想到这花匠在外面白手起家,竟折腾出一番事业来,带着偌大的家业又回了江盛,有意与丈人家修好关系,刘小姐三番四次回家,都被挡在门外。 刘老爷放出话,就算她以后做了王母娘娘,断了就是断了,不必再回来。 ;刘家虽断了关系,但琳琅与府上二少爷,毕竟是表兄妹,有来往也是情理之中。易明章声音清透,朗朗如清风:;琳琅出事那日,二少爷就在隔壁,若是听见什么,看见什么,能说出来,也能让案子多谢线索。这毕竟是您的外孙女,难道就看着她不明不白的死了吗?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是我想让她死的!刘老爷冷哼一声,说的话没有半分尊长的包容,刻薄又强词夺理。 韩秉在一侧听得心烦,索性掏出枪扔在桌子上:;刘老,我敬你是长辈,不愿意讲话说的太难听;现在不是你孙女死不死的事儿,这是警局的人命案子,卫小姐死的当晚,刘越就在隔壁。 ;你知道你孙女是怎么死的吗?韩秉逼问。 ;贴加官。韩秉一字一顿的说道,;您对这个不陌生吧,大清朝都多少年没用这刑了。韩秉越说越生气,一拍桌子,;您孙女儿死在这上头,好歹打断骨头连着筋,您就不想着给她报仇? 易明章放下茶盏,视线瞧着门帘子后面的一双鞋,淡淡道:;刘少爷,听这么多了,还站得住脚吗?表姐让人害死,你没有想说的吗? 门帘子呼啦一动,刘越几步迈了出来,先看向刘老爷:;爷爷,这事儿我真不知道。 随即看向易明章和韩秉几人,;我也不知道你们都是从哪听得信儿,我那晚根本不在金陵府。 ;哦?韩秉笑道,;刘少爷说不在就不在,有证据吗?金陵府的丫鬟,可是亲眼看你进去的。 ;我真不在!刘越气的涨红了脸,他就是个纨绔子弟,没什么本事,哪里敢听这样人命官司,躲在帘子后面都心惊肉跳了。 ;我那日跟祝奉尧在,在。刘越看了眼刘老爷,一咬牙,也顾不得那么多,;在花语楼呢! ;畜生!刘老爷一听,拐杖重重磕在地上,抓起手边的核桃就要砸过去,又急忙收了回来,换成了茶碗。 摔在刘越脚边,鞋上沾了一堆茶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8章 刘越撒谎 刘越一口咬定自己当日跟祝奉尧在花语楼,多余的话一句也问不出来,韩秉手里只有人证,只得先打道回府。 三人直接从刘家去了祝府,去的时候祝奉尧正跟自己府里养的优伶唱着戏,听见三人进来,因都是熟人,衣服也没换,带着妆就出来了。 像登台似的,从门帘后边甩着水袖,迈着莲步进了大堂:;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这荒腔走板的戏腔,引得三人发笑,易明章深邃眼眸中含着兄长的笑意:;不说戏腔,你这几步路走的,倒比女子还要分花拂柳。 祝奉尧挽了袖子,坐在主位上,笑道:;兄长就别笑话我了,我这儿正唱着呢,听下人传来了三位贵客;说句实在的,我可不太想见韩警长您,这警局找上门,一准儿没什么好事! ;奉尧!易明章轻呵了一声,转而对韩秉笑道,;他就是越相熟的人说起话来越肆无忌惮。 韩秉毫不在意的朗声笑道:;我还不知道他,这张嘴都快给江盛世家得罪干净了! ;兄长,出了什么事,怎么还劳动你也来一趟?祝奉尧笑问道,转而像想起来什么,;哦,是金陵府卫家小姐的案子吧? 这反应可有些奇怪,命案当晚就传遍了江盛,祝奉尧怎么还后知后觉。韩秉从刘家出来,就派跟随的警卫去花语楼查了,他们三人径直过来,打了个措手不及。 ;那日,金陵府的丫鬟说,在卫家小姐隔壁房间看到了刘越,我们今日去刘家问,刘越说他那晚,跟你在花语楼。韩秉靠在椅子上,颇有几分看戏的意思,笑着打趣道,;祝少爷,你说说吧,什么时候去的,做了什么,要是落下一句,可就真没好事儿了。 ;你这几句可是给我扣了好大个帽子,还好我家老爷子这几日去了观里上香,不然可惨咯!祝奉尧双臂拢了水袖,长腿交叠搭在膝上。 ;那日我与阿越就是闲来无事,去花语楼打打茶围,跟姑娘们品茶鉴画,聊聊诗词,吃过午饭去的,没到晚饭的功夫就回来了。 说到这儿,祝奉尧可来了精神,一拍大腿:;兄长,阿秉,你们是不知道!自从花桃让二爷给带家去,一进花语楼就感觉平淡的没滋味儿,这几日新来了个姑娘,那姿容就不必说了,关键是这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比花桃还进一层,连西洋乐和外文都略同一二,实在是难得! ;哦?果真?韩秉也被勾起了兴致,瞪着俩眼睛问,;会哪国的语言? ;英文,一张嘴很有几分洋鬼子的味道,听说是花妈妈从扬州花了大价钱买的,你们也知道,自古扬州的瘦马,闽南的契儿都是奇绝,如今一看真是名不虚传。祝奉尧十分回味的样子。 韩秉正要再问,易明章便已眉目正色:;越发放浪,堂上还有女客在也这般不顾言词。 祝奉尧‘哎呀哎呀’两声,兀自起身朝易明章身后的宋清鸾一揖:;对不住姑娘,平日胡闹惯了,失了分寸。又向易明章一揖,;兄长勿怪。 宋清鸾知道易明章有意历练她,才带在身边,所以刚刚讲到花语楼那一折,也未吭声,现下更是眉含温婉,声音轻柔道:;祝少爷不必放在心上。 ;兄长,这也不能全怪我,你说你进来了也不介绍人,我这刚唱上,眼睛里哪有其他缝儿!祝奉尧坐回椅子上,笑盈盈的打着哈哈。 宋清鸾一进来,他就注意到了,衣着容貌,举止做派看着不像丫鬟,但又一言不发,跟在易明章身边伺候,他也捉摸不定,不好乱问。 ;小书童罢了。易明章简单说道。 祝奉尧在一旁瞧着,易明章待这丫头的确是不同其他,很有些爱护的意思;但他也知道,易明章虽留过洋,是接受新思想的新派青年,但自幼刻在骨子里的家世尊卑一时半会儿可改不掉。 家中是有嫡妻正室在的,就算这是块好材料,也得打磨成了美玉再论其他。 警局去调查的人,查完直接来了祝府,下人给接了进来,韩秉接过单子,看完不禁笑道:;竟真只是打茶围。 ;你看你这人,怎么满脑子猪大肠!难不成你回回都是直奔桃花源吗?祝奉尧说完又觉得不妥,转身虽没起身,但又是一揖:;对不住对不住,我这嘴实在是。 ;好了,说正事吧。易明章无奈一笑,不与他计较。 ;四点离开的。韩秉忽的皱起眉,连声道,;不对,不对。对了,这就对上了! 易明章思及金陵府那张行程单子,点了点头:;四点离开花语楼,五点进了金陵府。 ;我就说这小子不老实,在刘家辩驳的时候,手颤的不像样儿,一看就是扯谎!韩秉将单子往桌子上一拍。 ;那可不干我的事儿了,韩秉兄,咱们也商量商量。祝奉尧拿腔作调,笑道,;既然我这边都说清楚了,您老就别再来了,明日我爷爷我爹就回来了,这要是跟你一照面,非得给我腿打折。 ;案子没结之前,这都说不准。韩秉稍稍思忖,;那这样儿,要再有什么事,我给你打电话,你来警局。 ;那第二天江盛晚报就得写祝家少爷进局子!祝奉尧咧着嘴啧啧两声,想来了个绝妙的主意,;你叫小厮给我传个信儿,咱们花语楼见。 ;好!韩秉大笑。 易明章起身,;既然都说明白了,我们就先告辞。 ;案子要紧,我就不留你们了。祝奉尧也不客套,毕竟都是一同长起来的朋友,没什么生疏的。 ;留步。韩秉道。 三人从祝府出来,太阳已经西下了,金灿灿的光洒在茫茫雪地,傍晚像比白昼还要亮几分。 几片彩云盘踞在天空,丹霞橙黄的光,将她鹅黄绣银丝祥云的绸缎褂子,衬的多了几分暖意;映在那张出水芙蓉,惹人堪怜的脸上,让易明章觉得自己似乎在那一瞬抓住了光。 韩秉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心底便紧跟着走过一句: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 ;芙蓉如面柳如眉,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说的便是易先生这位书童了。韩秉嘴上如此说着,心里却不知怎么想到玉体横陈的冯小怜,虽敌不过那日雍府婚宴的荣格格妩媚高贵,却也是位难得的清丽佳人。 ;韩警长谬赞。宋清鸾浅笑,微微颔首。 三人别过,韩秉回了警局,易明章两人回府,刚进书房,福伯就引着苏琼来了。 ;易先生,其他几个人身份查出来了。苏琼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9章 这就是我叫你的目的 宋清鸾给易明章沏了一杯茶,站在一旁听苏琼道:;刘少爷那屋,另外两个人是王、林两府家养的小倌儿。 ;家养的伶人,怎么跟刘越去了金陵府?三人从前也有往来吗?易明章问道。 ;是,已经着人问了两个伶人,私下见过多次面。苏琼道。 易明章现在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就觉得这中间似乎有一条线扯着,硬是将许多事凑到了一起:;另外三人呢? 苏琼声音中透出几分怀疑:;其中一个是魏衍,那个小工;另外两个,也都是厂里的工人;这三人的家人,都有一个两个,死于厂里的大火。 易明章静静的喝着茶,眸中敛着沉思,宋清鸾见状问道:;琼姐姐是怀疑,他们蓄意报复东家? ;现下已经查出来,当晚除了这六人外,都是熟客,向来与卫小姐没有什么关联;只有这几个人,在卫家小姐一左一右的隔壁,恐怕绝非巧合。苏琼道。 宋清鸾问道:;琼姐姐可知卫家厂子的大火,是意外还是人为? ;是意外。苏琼叫随身丫鬟拿来卷宗,;特意去调了卷宗,印刷厂本就易燃,加之连日无雪,天气干燥,机器摩擦出了静电火花,一下就着了起来,满厂房的纸张木屑,附近来救火的时候,人都已经烧没了。 易明章拿着卷宗看,喃喃道:;这厂房原本是囤货用的,十一月底突然拿来印纸。 ;那段时间,卫家订货量是多少?易明章问道。 ;这个还要去查。苏琼道,;不过确实是意外,都是卫家的老工了,总不会有人故意去谋害性命。 ;既然是意外,卫家给了多少赔金?宋清鸾从身后绕到了一侧,也一同看着卷宗。 易明章翻到第二页,第三页,总算找到金额:;每人赔了一百大洋。 ;伤亡都是家中的顶梁柱,往后几十年的光景,仔细算,这钱倒也不多。宋清鸾道,声音低婉。 ;嗯。易明章也应道。;或许是心生怨气。 ;先生,明日我们能否再去趟金陵府。 易明章合上卷宗:;你想去做什么? ;这些日子我在藏书阁洒扫,闲暇时看了《洗冤集录》《疑狱集》,总有些无头公案,从尸身上查无可查时,便到案发地去,凡有所为必有所留,不会一点蛛丝马迹也无。宋清鸾仪态谦顺,微低着头站在一侧说道。 ;好,那明日再去一趟。易明章应了下来,警察局一网捞过去,大半都是混日子的,也难指望真细心勘察。 也就是这几日,荣熹借外祖的势,在江盛多了不少心腹,将雍家上下查了个底朝天。 她本以为江流只是管家,没想到,竟是死忠雍贤的;雍贤当日做家主时,于他有救命之恩。 那时江流可是几位俊俏的美男子,但家境贫寒,身体瘦弱不堪,若不是雍贤,他现在可能已经死在了春山巷。 ;叫江管家来一趟。荣熹坐在室外的暖阁,丫鬟给她用鲜花叶子包着指甲。 ;是。 珠儿上前替过丫鬟包指甲:;你们先下去吧。 丫鬟都走了以后,荣熹淡淡道:;都是府里带来的家生子,平日也不必太小心了。 ;格格可不能大意,虽说她们老子娘都在府里,也难免哪天叫人威胁利诱。珠儿绑好了指甲,抬头一脸认真,;您没有婆母,却有个小叔子,不比在家,处处都得留神。 ;好啦好啦。荣熹笑着,面上满是温和,;比我还小的年纪,怎么这么唠叨。 ;格格这就嫌唠叨,我可要念叨一辈子的,往后几十年,您且得听着呢。珠儿口齿伶俐的说着。 荣熹看着亭外的明月,火炉上煨着红薯,身子也暖洋洋的;这样融洽的光景,真是舒坦到她心坎儿里了。 ;三奶奶,您叫我。江流进来一揖,恭敬的问道。 ;你们去厨房端些茶点,一会儿三爷来了吃。珠儿吩咐着,丫鬟都退下了,她侍立在一侧。 荣熹双手交叠,懒懒的搭在椅子上,眼中蕴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媚而不妖,透着几分凌厉的审视;江流只觉得如芒在背。 慵慵懒懒的一道声音响起:;江管家,你跟着三爷多久了。 ;已有十余年了。江流身子更弯了一些。 ;你坐。 ;谢三奶奶。江流搭了点凳子边,坐在下首,微低着头。 ;你在三爷身边的时间比我长,今天我叫你来不为别的,只想听个真话,透个底儿,三爷这身子还有多久。荣熹声音淡淡的。 ;三奶奶,这话,三爷自然是要长命百岁的。雍贤的身体,没人比江流更清楚,但他不知道荣熹究竟想做什么,一时不敢说下去。 ;我知道你对三爷忠心,我嫁进来,夫妇本为一体,难不成还要分彼此吗? ;江流不敢。 ;我现在有一个法子,是王爷府的不传之秘,诸多先人已经以身试过,少说也能延寿三十年。荣熹说完这话,就见江流身子一僵,眼里的光亮了几分,立刻看向她,老成持重的脸上带着希冀。 ;三奶奶此话当真? ;自然,我岂会用自家夫君的命开玩笑。荣熹正色,端坐了身子,;这法子,只在皇室秘传,且有密旨,若非先天不足,大煞难逃,是不能轻易用的,会危及后世子孙。 ;后世且看子孙福,当务之急还是让三爷延寿。江流道。 ;种生基并非人人可用,一半要靠天命,三爷便是有天命的人。荣熹缓缓站起身来。 ;三奶奶需要我做什么?只要此事能成,就算让我舍了这条命都行!江流也亦步亦趋的跟在几米远的位置。 荣熹停住脚步,静静的看着江流:;不要你的命,须得要跟他血脉相同之人的命。 ;三奶奶这话,是什么意思? ;所谓种生基,便是以命易命。 ;须得用至亲之人带着三爷的头发,衣物,一方沾血的手帕,活葬入土;代替三爷,以替死假死蛮过阴曹。荣熹说完又坐下了,她身体最近总是发虚,说多了话便气息不调。 短短的一句话,江流听完背后发凉,额上已经有了密汗:;三奶奶的意思是,让血亲去做三爷的替死鬼? ;我知道你觉得荒谬,可也只有此法,能让三爷延寿。荣熹将一张折好的纸递给珠儿,;你可以去查,这几位便是种过生基的皇室贵胄,都是过了一百岁才薨逝。 江流拿着纸,鼻尖沁着汗,犹豫道:;这未免。三爷的手足,只剩这两位了。他一想到让其中一位替死,冷汗就又冒了一层。 ;这两位,是什么人物,岂能替死;何况三爷定是宁愿自己赴死,也不愿连累手足。 荣熹笑道:;这就是我叫你来的目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0章 苏娘遇刺 ;三奶奶的意思是?江流心里猜到了七八分,又思及雍荣两家过往的恩怨,心里边开始琢磨,莫不是个圈套,把手中的纸握的紧了些,想着回头去细查一番。 ;从前三爷在位,江盛无一人不爱戴,走在街上一声怨言也听不见;自从三爷退下来,七爷怎么治理你都知道,苛政厉法,百姓慑于暴政,道路以目,这样下去,迟早免不了渊鱼丛雀。 ;单说这次军营人尸之毒,若是三爷,绝不会对出生入死的将士如此薄情寡义,将人当场烧死!我知道你现在心中存疑,你可以去查证,但时间不多了,尽早给我个答复。 ;若是属下应了这事,三奶奶需要我做些什么?江流问道,他怎么也得心中有底。 ;寻得一方风水宝地,挖冢,之后设计七爷意外失踪,埋入冢里替死。荣熹说的云淡风轻,似乎不是在谈论让谁替谁去死,而是在将做菜做饭一样再平常不过的事。 ;属下明白了,先告退。江流握着手中沁出的细汗,一揖。 ;好。荣熹的目光从指甲上缓缓抬起,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珠儿。 ;在。 荣熹解开叶子,捻着一股细绳扔到桌上:;你知道什么叫拍喜吗? ;拍喜?珠儿咬着这两个字,好一番寻思,;没听过,可是有什么喜事? 荣熹轻笑,弯了手掌叫她附耳过去:;这句话就算你是尊贵的vip也不能听。 ;格格,这是做什么?珠儿不解。 ;重症还需一剂猛药来治,安排好他的家人们,别生乱子。荣熹意有所指,语气冰冷。 ;格格放心。珠儿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格格,你要的药备好了,便是华佗转世,也查不出病因。 ;嗯。荣熹接过来,小心的放进袖子里,她如今还是穿着旗装,俨然还是清贵的皇族。 珠儿圆润的脸上露出几分担忧:;格格,这药虽没什么副作用,但黄太医也说了,本身不足的人,不知道会横生什么其他病症,三爷这身子,您,您可想好了,三爷也待您不薄。 ;我知道。荣熹蹙了蹙眉,;我又何尝想这样。她声音淡淡的,看空一切的释然中,又矛盾的裹着一团浓郁的怨毒,;我也未曾薄待过任何人。 从明寿下山,已经过去几日功夫,才追赶上沈业一行人。 越往北走,沿路越荒芜,这段路又是出了名的鬼见愁,附近只有几家客栈,条件一般,收费却出奇的昂贵。 出于安全考虑,骆善跟苏娘住了一间屋子,阿湛守着沈业,其他人分了五个屋子住。 苏娘自幼在深宅长大,被当做当家人培养,大小适宜都有谨守的规矩;所以她喜欢骆善,喜欢她没被繁文缛节框住过,她还从没见过这样有野气的女子,一身通阴阳,看鬼神的好本事;容貌明艳的让人瞩目,说话也大方实在,让人不费脑子。 骆善看苏嘉人也是极投眼缘,素来没有交集,只觉得深藏若谷的老成持重里,恰到好处的透着几分巧探人意的娇憨,小小年纪就做了苏家家主,骆善可谓满心佩服。 ;阿善,我有一事想问你。苏娘换了寝衣,随意躺在地上的长椅上道。 骆善正给她心爱的富贵儿做吃食,掰了糕点放到掌心喂着,笑问:;什么事儿? ;你也知道,雍沈苏易四家,是自古传下来的四象门,手里掌着四象令;可到了我这代,朱雀令虽然在手里,宿灵却跑到你这儿了,我实在是想不通,要不你把嫪晋叫出来,我问问究竟。苏娘说着,把枕着的胳膊一抽,翻身过去很是认真的说。 ;这,富贵儿你先自己吃。骆善扯着嘴角,拍了拍手上的糕点渣滓。 拉着凳子走到苏娘旁边:;我试试。 ;你试试。苏娘抱着胳膊,带着一丝兴奋催促着。她委实憋屈的很,虽说从前也出过异性宿主的事儿,但怎么也没想到会出现在自己身上啊,长这么大,连朱雀的影儿都没见过。 骆善轻闭双眼,双手并拢捏决,额间满文再次浮现,腕上朱雀线条似被注入鲜血,由下至上泛红。 苏娘坐直了身子,笑盈盈的等着嫪晋出来,想问的话都到嘴边了,就在这时,身后窗户一声爆裂,被人猛地踢开,紧接着便刺入一把长剑。 ;阿善小心!苏娘迅疾回头,发丝贴着她的面颊飞舞萦绕。 苏娘一脚踩在椅子上,旋即借力向后滑去,左手环住骆善腰肢,将人一同向后抱去。 但还是晚了一步,肩胛被长剑穿透,立时鲜血便渗透了衣襟。 苏娘右手从腰间抽出金丝长鞭,迎面劈在来人脸上。 骆善睁眼,嫪晋也应声而出,依旧是一身红衣,双掌上立着两团火,朝骆善嚷道:;爷睡好好的,又叫我出来杀人! ;别用火,烧了客栈还得赔钱!骆善一摊手,敛了玩笑意味,手中多了一把长剑,飞身向前,直直朝着刺客面纱刺去。 蒙面人向后避开,招招奔着苏娘的命门,骆善便剑剑挡去,苏娘长鞭一甩,将长剑裹住,两人僵持不下,骆善趁机砍向他的肩胛骨。 蒙面人弃剑,双掌空手接住白刃,推移之间,骆善看着那双眼睛,眉头一皱,觉得十分眼熟。 苏娘甩开长剑,九节长鞭贴着蒙面人天灵盖劈去,鞭子扫过,带起一阵风,气力直将一侧花瓶震碎。 她可很久没动过手了,现在颇为高兴,若无骆善在,她恐怕还要僵持不下,现在以三敌一,哪里还有打不过的道理。 面罩下明寿喘了口气,已经感到吃力,身形一阵游移,走到桌后,一掌掀起圆桌飞向三人,连同闻声赶来的阿湛也被砸在后面,明寿趁机扳着窗框踏上房顶。 一块牌子掉落,明寿作势去捡,被苏娘一鞭子抽出去,不得不先逃走。 苏娘顺势将落在一楼地上的牌子卷了起来。 嫪晋坐在倒了的桌子腿上,抓了抓眉毛,;什么啊这都,你们得罪什么人了?招招下死手?差点给我衣服砍了! 苏娘将金鞭缠在腰间,又成了一条金镶玉腰带,骆善赶紧扶着她坐下,朝嫪晋道:;快请大夫。 ;不要紧,你忘了,我自己就是大夫。苏娘唇色发白,淡笑着说。 ;医者不自医,快躺下。骆善搀着她走到榻上。 嫪晋对这儿不熟,花了几两银子,让伙计请最好的大夫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1章 两处伤口 沈业坐着轮椅进来,面色凝重:;是什么人? 苏娘将手中的牌子向袖子里推了推,也是满脸疑惑:;不知道。 ;来者不善,全都是杀招,你得罪了什么人吗?骆善问道,她刚才看的清楚,那块牌子被她勾起,但苏娘绝口不提,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旁敲侧击的问问。 苏娘轻笑:;这么多年,想要我命的人可多了。 ;大夫来了。阿湛赶紧侧身让路,花白着胡子的老大夫,提着药箱坐在榻前,转头看了看面色焦急的几人,;老朽要看看姑娘伤口,诸位? ;哦,我们出去。骆善摸了摸鼻尖,转身握着沈业的轮椅扶手,轻而易举的给人转了个圈儿,右手扯过阿湛,脚下生风的将人带了出去。 ;阿善你出去做什么。苏娘失笑。 ;这不是怕你不好意思嘛。骆善露了个头,转而将门关的严严实实。 老大夫给伤口上了药,意有所指的说道:;伤口有些深,但剑上无毒,若是仇家,行事倒还算磊落。 ;这么晚,麻烦您了。苏娘道。 ;行医救人,应当的。大夫留下一瓶药,;好生调养,长好之前切莫再有打斗。 ;好。 苏娘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脑子里全是刚刚那张令牌上刻的字,‘杀’,那下面盖的印,只有四家家主才有。 那个雍字,从前是雍贤的,现在归雍肃掌管。 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雍肃会派人来杀她;可若真是他,眼下除了孟良鄘,他想不到第二个原因 第二日一早,易明章宋清鸾两人先去了警局,查看尸体。 卫琳琅的尸体还未解剖,两人换了衣服进去,尸体周身虽围着冰块,但已经生了大片的尸斑。 宋清鸾低头拿起卫琳琅的一根手指,;指甲磨损这么严重,指腹已有血迹;现场发现什么地方有血迹吗? ;没有,大概已经被清理干净了。韩秉道,;何况已经查出来死因,找到划痕也没什么意义。 易明章神色淡淡的,不是很习惯这里的环境,对宋清鸾毫无惧意的表现,倒有些刮目相看,;每一处线索,都说不定对案子有什么帮助。 ;是是是,是我失言了。韩秉尴尬的笑了笑。 查看完手指后,宋清鸾凑上前,拨开卫琳琅杂乱不一的头发,有一处不规则的鼓起,细看之下,竟没发现一处伤口。 ;怎么没解剖?宋清鸾问道。 韩秉面露尴尬,扯出抹笑来:;这不是已经查到死因了吗,死者为大,准备送到卫家下葬了。 ;嘶!宋清鸾低喊了一声,好在手上戴着手套,没划破,转头道:;灯,头里有东西。 韩秉抓起手电筒,拿着镊子,将那附近的头发一一拔掉,;叫验尸官来。他一旁的边的警察道。 一根极细的银针,沾着猩红的血液,从头顶拔出,丝丝缕缕的浆液粘连在上面。 宋清鸾看着那根银针,疑道:;到底哪处才是致命伤? ;还需要验尸官检验。韩秉道。 ;那,先生,我们先去金陵府吧?宋清鸾问道。 ;好。易明章淡淡应着。 两人进了金陵府,打开房间门,扑面而来一股霉气,宋清鸾捂着鼻子:;才短短两日,怎么这个味道。 房间桌椅摆放整齐,丝毫看不出来曾经死过人的痕迹。 ;刚刚我看到卫小姐指甲磨损很严重,一定是被人蒙住桑皮后,挣扎导致的。宋清鸾看着四周,;如果能找到桑皮,或许能由此查到来源地。 宋清鸾将裙摆系成结,蹲在地上细细查找,一时不妨磕在了床沿上,手掌握着床榻稳住身形,揉了揉脑袋。 易明章憋着笑,半蹲在她旁边,正要说什么,就见宋清鸾抬手闻了一下,眉毛皱到一起:;怎么这么大的霉气? 说着就弯腰钻到了床下,她身形小,动作又迅速,易明章还没说话,就已经跑进去了:;床下灰尘多,你出来。 话音刚落,就听见宋清鸾低低惊呼:;先生,好多钱。 ;什么钱?易明章问道。 ;好像,好像,我没见过这种钱。宋清鸾低低的喘着,床下空间小,她已经冒了细汗,手指按着木板,一点点向下扣,;我拿下来给你看。 好不容易揭下来,宋清鸾擦了擦额上的汗,将钞票放到床榻上,;怎么把钱贴在下面。 在易明章看到那坨钞票的时候,心中就有了大概:;只怕这才是凶器。他上前将钞票一一展开,在手中反复查看,面色逐渐凝重:;这是军钞。 ;军钞? ;那几个小工看着可不像有这么大手笔的人,难道是?宋清鸾疑道。 易明章坐在椅子上,拿着军钞反复端详:;这是月余前上海刚发行的军钞。 宋清鸾这时才一脸了然:;我看了这个新闻,光复后,陈其美做了军政府都督,一方面扩充民军,另一方面还要维持经济,日付三万军饷,巨额开销入不敷出,才发行了军钞,流通泉货,周转寸头,酌济盈虚。 ;但这是在上海发行的,怎么这么快就流通到江盛了?宋清鸾疑道。 ;不对。易明章面色忽的又沉了几分,拿到了阳光底下搓捻着钞票,;这是假钞。 两人对视,宋清鸾脸上满是不解,半晌后,易明章才沉沉道:;卫家的大火,只怕没那么简单。 这边苏娘的伤,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的,几人在房中商议,骆善抓了抓头发:;二爷,派人护送嘉人回江盛吧。 ;已经有人回去送信了,这几日苏家人就会到,咱们先在这儿住下。沈业问道,;苏娘,看出来是哪门哪派的招式吗? ;看不出招式,但功夫不低。苏娘垂着眸子说道。 ;我看着人总觉得有点眼熟。骆善撑着头想了半天,虽然没想起来,但语气十分肯定,;那双眼睛,我一定是在哪见过。 明寿连夜回到江盛,第二日午时才赶到,匆忙的写了信给荣熹。 珠儿接着信,面带喜色的送到荣熹桌上:;格格,成了! ;嗯。荣熹淡淡应着,;叫三爷来吃午饭。她抬手将信放到香炉中,缓缓燃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2章 那叔叔就动手吧 易明章吩咐福安和苏琼,将卫家大火一事详细经过,跟这事儿有关联的人,都调查清楚;卫家这么多年的生意,一直是稳中求稳,从未说急急忙忙的突然开一个厂子。 雍贤进了房间,照常先去烤火驱散寒气,望着一桌子的菜肴,笑道:;今日怎么这么丰盛,还包了饺子,什么馅儿的? 荣熹上前轻挽着他的手臂,一同走到桌前坐下,倒了杯酒:;三叔,你现在可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今儿是冬至! ;啊你看我这记性,早晨元朗还跟我说了一嘴,我从昨晚就琢磨着,过几日带你去杭州的事儿,一点也没听进去。雍贤朗声笑道,说到杭州,又紧接着道,;你自小就是闲不住的性子,府中的事有阿肃管着,咱们才新婚,先出去走一走,看看山水;等回头开春儿了,天气和暖,你再主持家事,也不遭罪。 ;三叔想的周到,我怎么都成。荣熹弯着嘴角,抬手将碗挪了过去,;这一碗里好几个馅儿呢,白菜芹菜,都是取了谐音的好意头。 ;百财。透着丝丝缕缕的热气,雍贤温雅如玉山的脸上,也染了几分烟火,;自从母亲过世,倒是许久没人这么说过了。 荣熹见他忆起旧事,便笑着岔开,端起碗递了上去:;老话说,冬至如大年,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三叔快吃了消消寒。 ;好。元朗和珠儿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说话声,珠儿没忍住,扑哧一声,旋即捂住了嘴。 元朗转头看她,直以为她是冷了,急急问道:;怎么打喷嚏了?快去加件衣服,有什么事儿我先顶着。 珠儿一愣,刚垂下的手又掩住唇轻笑着:;我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解释,;你听错了。 ;怎么可能,分明是你冻着了,可别染了风寒。元朗说完,见珠儿转头看自己,老脸一红,发觉有些关切过了头,错开珠儿的目光,磕磕巴巴道,;我的意思是,你别着了风寒,回头过了病气给三奶奶,三爷。 珠儿抿着唇,暗道,都是军中行走的,怎么眼前这个就跟木头似的。 不过看着他这副憨憨的样子,倒也有趣儿的很,正想再说两句,就听见屋里荣熹惊恐的喊着:;三叔!来人,叫大夫!快叫大夫!三叔你怎么了,元朗药呢!快拿药! 元朗珠儿对视一眼,都离弦的箭般冲了进去,一个拿着丸药往雍贤嘴里塞,一个与荣熹对视一眼,趁人不备,将雍贤那双筷子插进了花盆中,换了双新的摆上。 雍府瞬时乱成了一团,雍肃本在军营,听见信儿立刻往回赶;荣熹守在榻边,听原本在宫中任职的吴太医道:;按说三爷这是老病症了,但这次怎么来势汹汹,直比从前严重了这么多。太医皱着眉,有扒开雍贤眼睛瞧了瞧,在脉上号了许久。 ;三爷心脾不足,气血两亏,实在不妙。太医也是满脸的凝重,雍贤在北地三城都是响当当的人物,百姓拥护爱戴,这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只怕是轩然大波。 荣熹面色焦急:;三爷平日补品未曾断过,日日吃着人参养荣丸,怎么会这样? 太医摇了摇头:;三爷当日伤了心肺,这身体里子的损伤,尤岂是日日吃补品能养好的,只不过是维持着,不再复发罢了。许是近日寒气太重,行走呼吸间凉了心肺,眼下看还不会危及性命,三奶奶不必太过担心。 ;三哥怎么样了?雍肃人还未进门,声音就先在院子里响了起来,;叫大夫了吗?大夫怎么说? 吴大夫见雍肃进来,起身就要行礼:;见过督座。 雍肃大步走过去,将人扶住,看着床榻上的雍贤,语气低沉焦急:;三哥怎么样? ;眼下性命无碍,还得看几服药下去,什么反应;三爷的身子近些年愈发孱弱,幸而还有药石可维持。 ;交给您了,一定要让三哥平安无事。雍肃难得对谁这样言辞恳切。 ;督座尽管放心。吴大夫走到桌前开药。 雍肃看着雍贤,目光又移到荣熹的脸上,荣熹抬头,嘴角勾着淡笑:;元朗,你跟七爷讲讲事情经过。 ;是。元朗见两人之间氛围不对,生怕在雍贤醒之前出什么事,连忙往旁边站了站,挡住荣熹。 ;督座,您先坐。 雍肃坐在矮椅上,脸上看不出喜怒,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穆:;三哥怎么会突然晕倒? ;吴大夫说,许是风寒侵体,都是属下照顾不周,请督座责罚。 吴大夫开好了药方,拿在手中,回头道:;三爷这心肺本就要注意寒凉,这些日子天冷,难免冲着身子。 ;督座若无它事,老朽先下去煎药了。 ;嗯,你们都下去吧,我有话跟三嫂,说。雍肃沉沉道,眼睛像一汪死水,没有一丝生气。 江流连忙带着吴大夫下去了,元朗回头看了眼荣熹,见她点头,才给珠儿递眼色,一同走了出去。 刚出门,珠儿就见元洪元朗一人一边,站在门前,她想听个声儿都不方便,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站到了元朗旁边。 ;怎么回事?雍肃的直直的看着荣熹,搁在膝上的手掌紧绷着。 荣熹唇边的笑意消失,冷艳的脸上,流转着清冷的妩媚:;叔叔这是什么意思?三爷的身子你做弟弟的还不清楚吗? 雍肃起身,一言不发的逼近,荣熹冷冷的看着他,没想到雍肃竟直接握住了她的脖子,将她从床榻上提了起来,摁在床栏上:;寒气侵体? 雍肃冷笑,手掌的力度又紧了几分,荣熹脸色渐渐憋的通红,额上青筋暴露,面前雍肃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靠的更近:;十几个冬天,三哥生病屈指可数,怎么偏偏你刚嫁过来,人就晕了?你到底干什么了! 荣熹死死扒着他的手掌,奈何力量悬殊,没有一丝作用,她咬着牙,脸上漾开一抹放纵的笑来:;三爷身子弱,行周公之礼的次数多了,难免就更虚些;怎么?连我们夫妻的床笫之事,叔叔也要听听? ;荣熹!雍肃将她向后推去,磕在床架子上,;你今日不吐出实话,我剥了你的皮。 ;那叔叔,就动手吧。荣熹呼吸愈发困难,脸色红中透着紫,;说不准我腹中已经有了三爷的骨肉,弑嫂还不够,连亲哥哥的孩子也要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3章 寿族 雍肃的手蓦地松了劲儿,垂落在身侧,荣熹捂着脖子粗喘着,扶着床沿坐下,红色渐渐褪去,她笑着看向雍肃,脸上一派无所顾忌:;雍肃,你就这么想杀我? ;可惜,你三哥在一日,我就是你嫂子,就算三爷死了,你们雍家也得奉养我孤儿寡母一辈子。荣熹整理着领口,;你对我,对荣家做过的事,不会就这么过去。 雍肃站在她面前,挡住了窗口的阳光,那张脸上遍布阴翳,每个字都透着浓重的警告:;你以为有雍家血脉,就有保命符了吗?你要是敢兴风作浪,我这双手也不怕多两条人命。 ;只要三爷知道身子没事儿,我也不在意这条命。荣熹那帕子擦着雍贤额上的细汗,;没什么事儿就出去吧,别吵着三爷。 雍肃转身,向外走去,一双手死死握住,悔不当初就杀了荣熹。 他转身离开,荣熹盯着他的背影,趁门开的间隙,狠狠朝着脸给了自己一巴掌,谁也没看见,雍贤靠近床里边的手指,轻微的活动了一下。 江流正端着药进门,差点撞到出门的雍肃身上:;督座小心。江流一转身,稳稳的端住了药。 雍肃没说话,径直走了出去,江流一进门,就见荣熹满眼通红,擦着眼泪,脸上还有一个醒目的巴掌印。 他连忙放下茶盘,将滚烫的药碗放到一旁,惊愕道:;三奶奶这是,这是怎么了? 荣熹捂着脸,侧对着他低低啜泣:;别问了,快给三爷喂药吧。 ;太烫了,入不得口。江流提着长袍站到床尾,看了眼门口,压着声音道,;是,督座?督座打的? 荣熹擦干净眼泪,嘴角还带着一丝血迹:;是我没照顾好三爷,不怪七弟。 ;再如何,当弟弟的也不能打嫂子啊!江流虽是这么说,心里还是存了三分疑心,雍肃不是那种会打女人的人,若是看不顺眼,直接一枪就毙了。 看着床榻上面色苍白,气若游丝的雍贤,江流心里那点疑影儿霎时消散,满脑子都是荣熹那日跟他说种生基的事。 ;差不多了,给药端来吧。荣熹将雍贤扶了起来,人还是晕着的,张不开嘴。 ;三奶奶,只能硬灌了。江流说着,将药碗递了过去,扳住雍贤的下巴,硬是用勺子撬开了嘴,一勺勺的药倒进去,又流出来一半。 荣熹不时觑着他的神色,知道江流在府中当了十几年的管家,不是她这几个小伎俩能瞒过的;但她赌的,也不是手段,而是江流对雍贤的忠心。 骆善自从给嫪晋叫出来,就见他一直昏昏沉沉没睡醒的样子,见苏娘也醒着,现下怔怔的望着窗户,不知道在想什么。 骆善抬脚踢向嫪晋,那贵妃椅差点被掀翻了,苏娘的目光瞬时被吸引,骆善道:;刚刚叫你出来,是有正事儿的。 ;啊?嫪晋稳住椅子,脸上写满了你在放什么屁。 ;嘉人,你快问他,好歹也是宿灵,一天觉大的很,好像困死鬼。骆善一抬腿,吓得嫪晋向后躲一下,谁知道她只是想将腿搭在一旁的椅子上嗑瓜子儿。 苏娘扑哧笑了出来,问道:;我是想知道,你们宿灵是靠什么选宿主的?朱雀令在我这儿放了二十一年,今天之前,我连你影子都没见过。 嫪晋向后倚去,脸上带着几分嫌弃,看了看骆善:;这事儿可不赖我,本来我是要去苏府的,毕竟在那生活几百年了,谁能想到突然遇到她。 说到这儿,嫪晋来了精神:;我那日在山上,看到山下一处红光四起,大晚上的,把附近的天照成了血红色;就想再睡会儿就下去看看怎么回事儿;谁知道起来晚了,从山上下去一半的时候,红光都散没了;反正也看不见,我就合计在梧桐树上靠了会儿。 ;没过一会儿的功夫,就看见十几岁的男孩,给一个婴儿放到了青云观门口,转身就跑了。 嫪晋将腿盘起,抓了把榛子在手里,目光从门前扫过,知道外边有人,但没出声,仍跟两人聊着:;我一看这小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小婴儿一看就是刚生出来的,胎毛都还是湿的。 ;都说万物伊始通阴阳,可全不是这么回事儿,有的孩子一辈子也开不了天眼;阿善就不一样,躺在襁褓里看着迎面走来的两个游魂,她居然不害怕,还握着拳头摇晃,我当时就知道,这丫头片子长大绝对是个茬子。 ;你最近说话,可是越来越不雅了。骆善一个榛子仁扔过去,被嫪晋接住,得意的扔进嘴里吃了。 又恢复了那副堪比女儿的娇艳,横倚在榻上:;要说,我毕竟也是四象之一的宿灵,哪能看着孩子让游魂吃了,这不就随手帮了一下;没想到刚靠近,她手腕上的红光就散了出来,我一看那画的不是我嘛,就以为找着宿主了。 ;真是奇了,就算是四象门,千百年里,也少见生有图腾的人。嫪晋摸着下巴,满心的不解。 又笑道:;更奇的是,她不知道怎么琢磨的,小小年纪就会聚火之术,我本想安安静静在她身边跟着,后来一次玩火,给房子烧了,差点给她自己埋里面,我才不得不出来。 苏娘圆润的脸上,挂满了爽朗笑意,笑的直发颤,差点扯动伤口:;阿善,我现在都想,你会不会是我苏家的沧海遗珠。 骆善撑着脑袋,也笑道:;若真是倒好了,我就不做白事生意了,天天在府里养着! 苏娘淡笑,从怀中拿出朱雀令:;既然我与朱雀无缘,这牌子就交给你吧,你虽不是四象门的人,但所做的事,也都是护佑一方百姓。 ;这是四象门的东西,我不能要。骆善果断的拒绝。 ;圣者心日月,仁者寿山河。承天所命,既寿永昌。苏娘沉沉的讲着这两句话,;很久之前,四象门不是这个名字,那时我们族群人还少,并未分的这样清楚,我们是寿族。 ;寿族?骆善疑道,;有什么由来吗? 苏娘指腹在牌子上摩挲着,语气缓缓的叙述着久远的往事:;几千年前的寿族,隐居山林避世,人人身体健硕,出了意外离世的族人,其他所有人的寿命,都有二三百年之多;直到有族人不守族规,擅离山林,去山下与常人结婚生子,几百年后衍生出族群,引得当时君主忌惮,命人找到支撑寿族给养的扶桑树,斩断其中一条枝干,所有寿族,从此与常人无异。 ;但流淌了几千年的血脉,不会这么轻易割断,现在的四象门中,也还有寿命极长,甚至比曾经寿族还长的尊长。苏娘淡淡道。 ;这么久的时间,不管是寿族还是四象门,都从未忘记祖训,也曾有许多异姓入族,只要都是护佑江山百姓,就不该分彼此。苏娘说完,将手摊开,递过那面令牌。 骆善看着她,一时犹豫不决,苏娘笑道:;我都伤这么重了,难道你要让我一直举着吗? ;不是不是。骆善赶紧拿了过来,一向豪爽的脸上,柔和了许多,;谢谢你,嘉人。 ;分内之事。 嫪晋的目光落在门外,那人已经走了;他当日几经周折,却发现有人将骆善的身世消息封的死死的,连根毛也查不出来;直觉告诉他,骆善一定与四象门有关联,与沈业有关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4章 卫府质问 一眨眼到了月底,福安和苏琼几经周折,终于查到些蛛丝马迹,将卫家厂子的资料摆在易明章的桌案上。 ;先生,跟这场大火相关的人,都已在那场大火里丧生,这些是唯一能查到的。福安侍立在一侧说道。 易明章拿起资料,对身侧的宋清栾道:;去趟卫家。 ;是。宋清鸾跟在身侧,福伯见易明章要出去,连忙道。 ;先生,这几日老太太就回来了。 ;不是下个月吗?易明章顿住脚步问道。 福伯胡子花白,脸上带着慈霭的笑意:;今年过年早,加上夫人几个月没见着老太太,心里想念,前些日子亲自去了趟寺里。 这么一说,易明章立刻明白过来,是林玉致使了手段,难怪那几日没见着人。 ;我知道了,福伯,这件事交给你打点。易明章道。 ;先生放心。福伯点了点头,心中暗叹,毕竟是夫妻,怎么日子一天天过去,愈发的形同陌路了,连人离府这么多天,也浑然不觉,毫不关心。 在车上,易明章与宋清鸾坐在后面,宋清鸾笑问道:;老太太不在府中住吗? ;母亲潜心向佛,一年总有十几个月在佛寺住着。易明章转头看她,心下稍稍思忖,;你这几日,手抄一本佛经,等老太太回来,我借花献佛。 ;是。宋清鸾应下,知道易明章有意让她露脸。 想起那日在停尸间,宋清鸾的一言一行,易明章问道:;从前觉得你聪明机警,没想到胆子还不小,这可不是看几本《洗冤集录》能有的。 ;我自幼流离,当然要有些谋生的胆子,不然恐怕早被饿死了。宋清鸾声音清清浅浅,像一根细柳,拨动着易明章水面的涟漪。 车子忽的右转,宋清鸾手掌扳住了座椅,纤瘦的身子还是被甩了过去,易明章伸手将人扶稳,又很快撤了手。 ;怎么回事?易明章看向车前。 ;先生,是只狸猫。 宋清鸾握着衣袖,落在易明章眼中,宛然一个柔婉窈窕的闺秀,他当然不知道,现在宋清鸾的脑子里有多急躁。 眼瞅着三月已经过去大半,别说取代林玉致而代之,人都还好好的活着呢。过不了多久,体内毒就会发作,若是没有药,难不成她还这么年轻就要死了? 转念想到易家老太太,虽然知道的不多,可她直觉这对母子并不亲厚,否则怎么会在佛寺一住一年。 这倒成了一个契机,若机会得当,至少能将林玉致扳倒。 ;先生,卫家到了。司机下车,拉开车门。 易明章将身上的大衣拢了拢,举步下车,修长的双腿站在雪地上,一件大衣深灰色的大衣,裹着的是君子端方。 ;小心。 宋清鸾扶着车门,看到那双骨节分明,洁白剔透的双手展开在自己面前,心中毫无波动。 她独自打打杀杀这么多年,心冷的跟冻梨一样。 面前的人再好,终究不是能拖她出深渊的,这条鸿沟,只有她自己能拽自己出来,指望不得任何人。 但此刻,还是将手搭了上去,不及他手掌一半大的柔荑,柔柔的落在上面。 易明章看着心里软绵绵的,他不会知道,这双柔软白净握得住长剑,掰的动人头,染过多少血。 卫家夫妻在大堂里,见两人进来,都面色焦灼的站了起来:;可是有凶手的消息了? 卫康顺拦住夫人,一夜苍老的脸上带着疲惫:;先让易先生和姑娘坐下再说。 ;两位,坐。来人看茶。卫康顺扶着自家夫人也坐下。 易明章颔首,坐下后道:;琳琅出事的屋子两边,当日有六个人在,都非金陵府常客。 ;左边有三人,是卫伯您厂子里的工人。叫魏衍,陈家安和郑阿树。 ;谁?卫康顺无神的双眼忽的凝住,望着易明章问道。 ;魏衍,陈家安,郑阿树三人,都曾有家人死于月余前的那场大火里。 ;一定是他们!明章,肯定是这三个小子干的!快让韩警长给他们抓进去问话啊!卫夫人手掌不停拍着桌子,声泪俱下的喊道。 卫康顺按住她的手,竟少见的呵斥:;你冷静点! 面上的神色愈加让人捉摸不定,明灭变化间,对易明章道:;可从他们身上找到什么线索了? 易明章摇了摇头,卫夫人甩开卫康顺的手,颤抖着站起身来:;我就知道,家鬼闹家神,造孽啊,真是造孽!都是报应! ;明章!卫夫人扶着桌子,伸着一双手朝易明章走去。 他见状赶紧站起身来:;伯母,您慢点。 ;一定是这几个人,一定是他们杀了琳琅!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他们这些人怎么能去的起金陵府,一定是为了害我的琳琅!卫夫人捶胸顿足,恨不能死了的人是她自己。 ;伯母,没有证据,不能妄下定论。易明章道。 ;怎么没有!这还需要证据吗!他们家人死在厂子里,他们就要我的琳琅抵命! 宋清鸾站在一侧,与易明章对视一眼,将手中资料递给了他,易明章问道:;卫伯父,据我所知,那段时间印刷厂订单并未增加,怎么会突然开了这间厂房? ;你问这个做什么?卫康顺立刻反问道,手掌握住卫夫人的手臂,用力向身后拉去,;夫人,没有证据,谁也不能乱抓人,你一个深宅妇人,哪里的证据! 卫夫人噤了声,怔怔的看着他,嘴唇发抖,泪一滴接着一滴落下来:;我......康顺,不论如何,你都得咱们的女儿报仇啊! 易明章看着两人一来一往的话,分明是不想吐露实情,便从口袋中掏出那张假钞,放到桌子上:;卫伯,我着人查到,那段日子,卫家收了大量印钞纸。 ;印刷厂,做的都是各大报社和学校的生意,进印钞纸做什么?易明章直截了当的问。 卫康顺两人都是一愣,卫夫人拿帕子擦着眼角坐下,卫康顺目光落在假钞上,又看向易明章,知道已经无从辩驳,颓唐的坐在了椅子上,沉沉叹了一口气:;你说吧,都查到什么了? ;这些从沪上运过来印钞纸,已经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与我找到的这张假钞质地一样。易明章将资料袋递过去,;卫伯,那场大火烧死了十六个工人,本来确实是天衣无缝的,但你太疏忽了,以为人死所有事就了结了。 ;那些机器,现在还报废在你工厂的一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5章 杀头的死罪 卫康顺低垂着头,干到发白的一张嘴嗫嚅着,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些机器是做什么的,卫伯您比我清楚,别说只剩一架,只有边角也查得出来。易明章淡淡道,将假钞重新放进了口袋里。 ;明章,印假钞,可,可是杀头的死罪啊。卫康顺的声音发着颤,那直挺挺的背,一瞬像是又弯了许多。 ;卫伯,若是想找出杀害琳琅的凶手,这事儿,只怕是瞒不住的。何况他印的是军钞,易明章也不想看着世家的叔伯,一朝犯下杀头的死罪,但他不是法,也做不得民众的主。 卫夫人不住的啜泣着,眼睛已然肿了一圈儿:;康顺,别查了,别查了。 卫康顺摇了摇头:;人命关天,岂是我说了算的。 易明章微微抿唇,见卫夫人起身,直直的朝他走来,噗通就跪在了地上。 ;卫伯母,您起来!您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毕竟男女体质不用,易明章稍稍用力,就将人架了起来,卫康顺连忙扶住。 ;明章,你我两家是世交,你看着琳琅长大,我呕心沥血养大的女儿,如花似玉一般,就这么没了;但,我已经死了女儿,不能再没了丈夫,伯母求求你,我们不查了,警局大把的案子,拖着耗着也就稀里糊涂的结了,我们不查了,不查了 卫氏死死抓着自己丈夫的手臂,整个人似风中柳絮,摇摇欲坠,卫康顺抹了把泪:;明章,我.他哽咽住,不知道该不该点头。 ;嗬嗬.卫氏捂着胸口喘息着,卫康顺连忙拿了保心丹出来,给她服下,叫来丫鬟,;扶夫人回房歇息。 ;康顺,你,你听我的。卫氏扶着丫鬟的手,捂着胸口,说一个字都要粗喘一口气。 ;好,你先回去,我跟明章说。康顺安抚着她的情绪,叫人带回房。 见卫氏走远,卫康顺才收回目光,身侧的手无措的握成拳又松开,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明章,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伯父,眼下就算我不管这事儿,但马脚已经露出来,就算警局再酒囊饭袋,还有韩秉在,他会查下去。易明章道。 ;那场大火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否人为,才导致魏衍要报仇?易明章问道。 ;是。卫康顺认命似的,长舒了一口气,愁云惨淡的脸上,沟壑纵横。 ;日前,军政府发行了军钞,沪上几家印刷厂联系到我,说这是发财的好机会;军钞造出来,他们会用两倍的价格买去;这么一本万利的买卖,我是老了昏了头,当下就接了单子。 ;双倍价格购入?真钱换假钱?易明章疑道,这怎么看,沪上都是赔本儿生意。 ;我起初也疑心,但那人二话不说就甩了两千两银票,跟我说,东西他们提供,我只管出个厂子做,东西出来了他们买,至于去向,就不是我该问的了。卫康顺眉间紧蹙着,自嘲的叹着气,嗤笑了一声,;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我不过是做了他们的枪杆子,去内斗,去送命。 说到这儿,易明章明白了七八分,陈其美一上任,掌沪上大权,本就惹得一杆子人眼红心热,恰逢时局紧张,民生凋敝,军饷难筹,才临时决定发行军钞;令才发布,就让人钻了大空子。 市面上一旦出现伪造的军钞,就会惊动整个金融界,引起的惊慌,足以对军钞的信用造成重创。 到时候不仅军政府在民众心中的信用一落千丈,连陈其美也难辞其咎。 ;他们收了第一批货,没过几日,我便看到假币流通的新闻,本打算就此收手,谁知道这个时候厂里也乱了锅。 ;我原本告诉他们的是,卫家接到了政府的单子;没想到后来,一个叫陈大石的发现印刷的是伪军钞,竟然拿着钞票直接闯进了府里,告诉我,要是不想此事外传,就给他一万两银子封口。第一批货卖出去才十万两银子,他张口就要十分之一。 ;即便是这样,我也认了,我对他讲,工厂停工,此事到此为止。 ;消停了不过两日,那天,只有夫人自己在家,那间厂房的工人全来了,十六个人,一人握着一张假钞;告诉我封口要封全,不能厚此薄彼。 ;我接了电话就赶回来,为了压住此事,宁可多出六万银子,人心不足啊。卫康顺布满皱纹的眼角,透着对世态炎凉的无可奈何,那是看透了春去秋来,人世沧桑的目光,可惜,他看透的太晚了。 那双手摘下眼镜,用衣角擦拭着:;若他们没有那么贪,我也不会下此狠手。 ;五万两,一人要五万两!这是什么世道?十六个人,他们张口就要八十万两,我白手起家,一辈子的家业,也不过如此。 卫康顺戴上眼镜,直视着易明章:;明章,若是你,你会给吗?只怕你要下比我更重的手,那也不会有今日报不报仇的事了。 易明章淡淡道:;凡事若可不做便留,若非做便该除根。退一万步讲,这样的事也不会发生在他身上;如果发生了,别说那十六个人,连同他们家人,他也不会留一个活口,这是丰家给他的教训。 ;我若当时这样想,也不会有今日种种了。卫康顺仰头望着房顶,这一辈子大风大浪的走过来,没想到栽在了这儿,还折上了他的女儿。 ;琳琅,我的琳琅。 ;她有什么错呢,自小百般呵护的养大,没淋过一滴雨,没受过一丝风寒,如今到了年纪,我连夫家都给她看好了,那杨钊也对她一见钟情。 卫康顺看向易明章:;其实我与你伯母,原本一直属意你,不想你成家早,心愿落了空。你伯母身子不好,卫家也只有琳琅这一个孩子,这是我的掌上明珠啊!我把这一辈子的路都给她铺好了,从生到死,都想让她在锦衣玉食堆儿里,都是我的造的孽啊! 年过五旬的男人,一双细长的眼中满是氤氲,摸爬滚打一身的伤,也从未掉过一滴泪,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哭,作为一个父亲,为女儿落泪。 ;这些人不是死在我的手里,是死在他们的贪心上。他抬起眼镜,抹干净了眼睛,双眼空空的望着门外砖路,;我卫康顺,也倒在了一个‘贪’字上。 易明章看着他,发觉人其实是在一瞬变老的。 黄土埋骨,又添少年墓。 可卫琳琅这座新坟,是他这位父亲亲手挖的。 卫康顺双眼淡漠的望着一处,瘦削的脸上,爬满了憔悴的纹路,每一道沟壑中,都写着经年的风霜。 或许从前也是这样,但现在少了一股气儿,活人的生气。 世人求利,则托刎颈之欢;争路,同构刻骨之隙。 政客稳坐帘后搅弄风云,轻而易举就将黎民万众置于水深火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6章 陈瞎子算命 易明章两人离开卫家,直奔警局而去,书中的证据已经足够叫魏衍三人来警局问话。 眼瞅着过了这么多天,雍贤这边就像是活死人,呼吸是一直有的,就是怎么也醒不过来。 雍肃几次进去查看,都被荣熹从中阻碍,三言两语便气极走了出来。 这日天气不错,雍肃与财政部的宋浦镇谈完军中事务,准备会督军府,将雍贤送进临近的外科医院看看。 元洪拉开车门,等雍肃上车,见他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后面的算命摊子。 ;今时还是旧时人,不幸郎君险弃世;夫妻本是同林鸟,恐有一夕竟先飞。人力若诚,福自天来。一朝时逢春回日,便是道运畅通时啊! 这么几句话,可谓字字砸在雍肃心头上,心里还存着疑影,脚步已经走了过去。 元洪没想到,有一天跟着雍肃,还能走到算命摊子前,大步跟上:;督座。 ;别说话。雍肃淡淡道,什么也不想听。 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才会寄托付于鬼神,雍肃大步走去,军靴结结实实的踩在雪地上,在算命瞎子的桌案跟前儿坐下,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我来算命。 ;还请先生将生辰八字说一下。 雍肃思忖半刻,一一讲出,只见那算命瞎子手指一掐,呲着零落的几颗牙笑道:;这生辰八字奇了,竟跟咱们江盛的三爷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啊! ;你知道三爷?雍肃问道。 ;老朽也不是生来就瞎的,也曾遥遥见过三爷几面,后来给人算命,算的太准,遭人暗害才瞎了眼睛。算命瞎子摆了摆手,;不说了,老朽算卦凭生辰和摸骨,先生往前坐坐,老朽摸摸面相。 雍肃低咳一声:;不是我算命,要算命的人来不了。 ;哈哈哈哈。算命瞎子一笑,收了手,;果真如此,果真如此啊! ;什么果真如此?雍肃反问。 ;我陈瞎子的卦,还没有不准的,几年前见三爷那一面,我就算出来了今日,故而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三爷如今,可是闹了灾病?陈瞎子将手中算六爻的家伙事儿,往旁边一推,端起茶壶嘴儿喝了一口。 雍肃蹙着眉:;你怎么知道? ;此为生劫,既为生劫就可化。陈瞎子抓起毛笔,往嘴里一沾,打湿了鼻尖,在案上的黄符勾勒出一道符来。 ;三爷身边之人,六亲缘薄,刑克夫主,须得拍喜以化顽疾。陈瞎子将符纸递过去,;将此符往夫人身上一粘,拍喜直至三爷苏醒,此为功成。 ;拍喜?雍肃疑道,;此为闽南恶俗,怎会有功成之说? ;唉!陈瞎子不悦,递出一半的符纸又收了回来,;何为恶俗?俗无善恶,人取而用之,方有好坏之分,是非在人,不在俗。 ;陈瞎子,什么是拍喜?陈瞎子常年在这,元洪见过多次,熟得很。 陈瞎子一晃头,将大辫子握在手里:;说白了就是棒打求子,这老时候儿啊,闽侯那边,每到了正月十五,就会把婚后两年不育的女子,拖到粪堆附近,一边追着她们跑,一边用竹条和木棍殴打。夫家不会干涉,多半也是夫家请人来拍,直到时辰到了,夫主朝众人发果子,才能停手。 ;那是老年儿,一个女子身染恶魂,算褂子的在她身上用桃木枝儿抽打,给恶魂驱了出去;自此女子恢复如常,四个月以后,便有了身孕。这话儿一传十,十传百下去,竟流传成了拍喜求子。 ;不过这跟我手里的拍喜,可不是一回事儿;三爷是实打实的命数之变,只能靠拍打刑克之人,解除相克根源,来保延年。 ;她身上有什么刑克三爷的东西? ;此人便是刑克之源。 雍肃看着算命瞎子,心中将信将疑:;若有虚言。 ;老朽以命相抵!陈瞎子一拍桌子,撂下重口。 魏衍,陈家安,郑阿树三人被带进警局,韩秉主审,易明章旁听,宋清鸾在屋外观看。 韩秉将一摞被水泡过又晾干的假钞扔在桌子上,;眼熟吗? 魏衍稚气未脱的脸上冷冰冰的,那股气到底还是差了一截,叫人一打眼就知道是装出来的老成持重,他斜了一眼军钞,不甚在意的道:;钱谁不认识。 韩秉将桌上的档案袋翻开,拿出一摞纸来:;十一月三十日,卫氏印刷厂大火,烧死厂工十六人,其中就有你的哥哥和父亲。 ;往哪看呢!韩秉厉声喝道。 ;我看什么地方你们也管?魏衍往椅子上一靠,;你倒是说我犯了什么罪?凭什么给我抓进来! ;你小子!韩秉一拍桌子就要起来。 易明章将人按住,目光示意他冷静些。 ;你见过这些钞票吗?易明章将假钞推的更近了些,观察着魏衍的表情。 魏衍脸上一直挂着不耐烦,盯着假钞看:;不认识,没见过这么大的票子。 ;你父亲见过,你哥哥也见过。易明章拿起一张,迎着光举起来。 ;那十六个人都见过。 ;因为这薄薄的一张纸,烧死了十六个人,你说这十六个人是不是罪有应得? ;你才是罪有应得!魏衍猛地站起来,手铐撞在桌子上,叮当作响。 旁边的警卫立刻上前将人摁住,压在椅子上,还照着魏衍的肚子给了一拳,人这才彻底消停儿:;老实点! 韩秉挥了挥手,让两人下去。 易明章拿着钱,直直的举在他的眼前:;这张钱,不光是假钞,还沾着一条人命。一个姑娘在最好的年纪,被一摞假钞猛住了脸,叠一层纸,喷一层水,你知道人窒息是什么感觉吗? ;我不知道!魏衍双手高举过头,一把将假钞夺过,发疯似的撕得粉碎,扔了一地,;你们有证据吗? ;就算我爹,我哥是死在那场大火里又怎么样?你们就断定是我杀了卫琳琅?我还没找他们卫家要个说法,你们就先找上了我?不是他卫康顺死了爹,死了哥哥,是我!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7章 老祖宗雍疾 ;你们不去查卫家的大火,却来查我!警察官官相护,你们四象门主事的也好不到哪去!魏衍说完,狠狠的朝易明章吐了一口。 宋清鸾在外面看的直皱眉头,易明章拿出手帕,擦了擦身上的污秽:;你们真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吗? 韩秉也笑道:;这世上就没有神不知鬼不觉的事儿!你们还以为自己做的不留痕迹,连作案工具都没收拾干净,还在这死鸭子嘴硬!说着话,手掌在假钞上拍了拍,又道。 ;卫琳琅死的当晚,隔壁屋子也是有人的。刘家的大少爷和两个伶人,说亲眼看见你们杀了人! 魏衍听着这话,眼里一闪而过的怔愣,疑道:;谁? ;刘家大少爷,三个人证,你还想怎么狡辩?韩秉胸有成竹的直着身子,厉声问道。 谁料魏衍听见这话,竟然仰头朗声笑了起来,笑的是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抬起戴着手铐的胳膊擦了擦眼泪:;好啊,让他来指正我,这就是你们警局办的案子!找不到证据,就串通不知道哪来的人,污蔑陷害我! 易明章没想到魏衍会是这个反应,他只在魏衍脸上看到了嘲讽和不屑,一丝惊慌恐惧也没抓到,他那件褂子上,遍布破布补丁,干瘦的一个少年,嘴角还带着笑意,通红的眼眶中却满是凄凉。 雍肃回府就要那荣熹开刀,不料刚下车门,就见等在门口的江流急匆匆的过来:;督座,老祖宗来了。 ;啊?雍肃很久没听见这个名字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谁? ;老祖宗!一直搁山里住着的老祖宗,这会儿宗族的尊长都来了,准备开祠祭祖。江流提着长袍跟在一侧提醒着,;督座您是不是忘了,明日就是元宵了。 雍肃这才想起来,赶忙道:;打理的怎么样了? ;好在这些日子都准备的差不多了,老祖宗一来,也不至于手忙脚乱。江流道。 ;好。雍肃应着,举步进了正堂。 雍家祠堂大开,香案齐设,焚香明烛。瓜果摆了满殿,耆老从正堂一直排座到院外。 雍肃进去的时候,雍疾正坐在主位上,一众耆老正对他嘘寒问暖,询问近日身体状况。 ;见过老祖宗。雍肃大步进堂,一掀军衣大氅,双手抱拳,单膝跪地。 ;起来。雍疾淡淡道,将手中茶盏放到桌上。;你最近军务倒是很忙。 ;老祖宗勿怪。雍肃少见的谦卑,说话时一直躬着身子,也未落座。 雍疾看着他,半晌才道:;坐吧,江管家已经准备妥帖了,你歇歇脚就开祠。 ;是。雍肃这才坐在一侧。 ;听说你三哥病了。雍疾又问道。 ;是,三哥身子愈发虚弱,大夫说这次许是染了风寒,竟一连昏厥了数日,我准备明日给三哥送去外科医院。 雍疾点点头:;嗯,中西都是医道,一条路走不通就试试另一条。又道,;阿贤成婚时,正赶上我闭关,就没来参加大婚。 ;待祭祖后,我叫三嫂来给老祖宗请安。雍肃恭敬道,竟难得的叫了荣熹三嫂。 ;好。 雍肃见时间差不多,就去了祠堂,带领族人侯于前堂,等族长雍疾进祠。 雍氏族人众多,从祠堂门前开始,一条长龙直贯二十多道月门,每个院中都站满了人,直至府外石阶。 辈分越小的越靠后,长龙尾巴的几个孩子端正的站着,一个男孩虎头虎脑的,颇为可爱,蔫蔫的问旁边个子高的孩子:;姐姐,族长爷爷什么时候来啊?我都饿了。 ;嘘,别说话!小心娘揍你!说完又有模有样的站好了。 雍肃站在檐下,还想着自己近日怎么神思这么倦怠,连这等大事都能抛之脑后;仔细想着,似乎江流对他提过几次,但他那时候在合计荣熹的事,就略过去了。 ;族长来了,族长来了! ;别出声儿!快站好! ;真是风姿不减啊。堂下族人声音此起彼伏。 雍疾一袭月白银线的苏绣长袍,腰间系着一块雕龙血玉,身材修长,步伐轻缓,慢慢走到祠堂檐下。 一张脸金相玉质,鬓若刀裁,眉如墨画,说是玉铸成的也不为过。 但却透着一股极端的病态,唇白而削薄,面无血色,皮肤白的像是没见过日头,在人群中极为瞩目。 一身气度高贵清华,徐徐如松下清风,丰姿隽秀;他们雍家的血脉,都是万里挑一的,旁人难以企及。 这便是那孩子口中的族长了,雍疾落座祠堂首座。 两边柱子上刻着祖训:圣者心日月,仁者寿山河。承天所命,既寿永昌。 雍肃携满堂族众,齐齐下跪拜道:;老祖宗福安。 ;都起来吧。雍疾声音清淡简远,似从远山间飘来,影影绰绰的,但却能让在场每一个人都听见。 雍肃起身上前,拿过下人呈上的祭文,躬身递了过去:;老祖宗。 雍疾起身接过,朝祖祠牌位鞠了三躬,转而面对众人念道:;今雍氏族人,谨以瓜果珍馐,香帛冥金之仪,致祭于始祖灵前,凭吊始祖雍氏先祖。树有根则望,水有源则流。藤蔓千里,同出一源。望族众念血脉相通之情,思同宗共祖之谊。唯力是奉,唯德是行。懿德仁勋,世代传颂。大礼告成,伏惟尚飨! 祭文宣读完后,雍肃立刻上前接过:;老祖宗若有不适,就早些回房吧。 ;无妨。雍疾低咳两声。 族中无人不知,这位族长出生时,族中同日同时诞下的孩子皆在十天内相继去世,唯有他活了下来,但自幼多病,十分畏冷,但却异常长寿,年过百岁,面貌身体却如二十岁一般,这种怪病,无医能治。 于是族众纷纷传闻,雍疾是遗了上古寿族长生的血脉。 雍疾端茶润了润嗓子:;我打算离开青云寺,寻一山林,避世清修养病。族中大小事务就交由你了,若无大事,不必来找我。 ;是。雍肃恭敬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8章 两人招供 祭祖大典完毕后,江流开始叫厨房传菜。这些中馈之事,本该由荣熹主管,但雍贤重病不醒,就只得他这个管家呕心沥血了。 雍疾坐在鹤庭的暖阁中,雍肃亲自去了敬庭叫荣熹。 荣熹正绣着扇面,与珠儿闲谈着,见雍肃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进来,眼皮抬都没抬一下。 嘴角衔着冷笑:;叔叔进嫂子的房里,都不着人通传一声,这就是你雍家的规矩吗。 ;老祖宗到了,要见你。雍肃站在内室外,侧着身子道。 荣熹放下刺绣,起身袅娜的走过去:;还有能让你雍肃这么恭敬的人,我倒要看看是哪门子的祖宗。 ;荣熹,你别太放肆!雍肃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 荣熹迎着他的目光直视,随即又巧笑着错开,原来他也会急。 警局没有确凿证据,审了魏衍整整一下午,他只在易明章拿出假钞后,有点反应。剩下的时间,就只冷着脸,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韩秉实在没了耐心,挥手叫警卫给人带出去。 易明章坐在一旁淡淡道:;魏衍不说,还有其他两人,别着急。 ;是,对!还有俩呢!韩秉一下又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朝警卫道:;给那俩人带进来! 陈家安和郑阿树虽然比魏衍年长几岁,但全然没有他那般冷静,装也装不出来,两人身子发颤,相互对视,忐忑不安的被摁在椅子上。 易明章看着这俩人的样子,心下就有了思量:;魏衍已经招供,你们两个是杀害卫琳琅的主凶,他年纪小,只是被怂恿,从旁协助,隔壁房间三人也可作证。你们还有什么想狡辩的? 两人闻言,对视一眼,都急了,陈家安当下就要起身,朝易明章吼道:;我们是凶手?他放屁!明明是! ;家安!郑阿树将人摁住。 韩秉见将人存疑,向椅子上一靠:;叫你俩来,就是通知你们一声,一会儿就上刑场了,把遗言交代清楚。 韩秉一个眼色,警卫就上前抓起两人的手,杵到红泥中,死死的压在供状上。 紧接着便将两人扯起来,向外拖去,郑阿树变了脸色,双眼失神的喃喃道:;阿衍绝不会说这种话! ;不是我,不是我!魏衍他说谎,一群人的事儿,屎盆子怎么就扣到我们两个头上!陈家安挣扎着,四下挣脱着喊道。 ;什么叫一群人的事儿?易明章的声音沉静平稳,宛如浇在焦火烈炭上的一盆凉水。 陈家安立刻寻到了安全的出口,双手用力扳着桌子:;是魏衍!都是他主使的! 郑阿树闻言猛地转过头,朝陈家安扑过去,扯着他的肩膀将人拉过来,不停的使着眼色:;你闭嘴! 陈家安双手还握着拳,紧紧绷着,脸色变了又变,像豁出去了一样,一把推开他,郑阿树一时不妨,结结实实的磕在了墙上,骨头发出坚硬的撞击声。 ;你就这么信魏衍?别是人家已经给你卖了,还在这儿数钱!陈家安大吼道。 ;家安!郑阿树额上遍布细汗,背抵着墙站稳,垂落在身侧的手掌微颤着:;这是他们警察离间的手段你看不出来吗! ;我看不出来!陈家安冷笑,手掌砰砰的砸在桌子上,;你怎么就确定魏衍没说!要是就这么认了罪,掉脑袋的可是你我! ;还有那几个臭丫头,说不定早就跟魏衍串通好了,拿咱们两个当替罪羊呢! 郑阿树本就心中半信半疑,想着三人已经歃血为盟,说好了咬死一张嘴,半个字不吐出去,警察也那他们没办法。刚进来听见魏衍已经招供,心里边一半信,一半疑,根本不敢往往深了想,那可是杀人偿命的死罪。 这会儿让陈家安说的,心下惊惧,没了主意,一身的冷汗。 ;不会的,咱们是磕头的兄弟,阿衍不会的。 ;兄弟相杀的事儿还少吗,更何况因利而聚的!我可不想上了断头台做冤死鬼!陈家安扑到桌子上,;警长,我说,我全都说!都是魏衍做的! 旁边两个警卫将他按住,见韩秉抬手示意,才松开,陈家安扶着桌子坐下,反而没有刚刚那么激动,神色带着慌乱,看了看郑阿树,又看了看易明章。 咽了口口水,抬袖擦去额上的汗珠,大口呼吸着,仿佛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是不断重复:;是魏衍,魏衍. 易明章抿了下唇,声如山林晨钟,悠扬沉静:;那三个丫头也参与了吗? ;是是是!陈家安连忙应着。 韩秉看了易明章一眼,刚才听魏衍说时,他就纳闷哪来的丫头,静静一旁听着。 ;那根银针?易明章问道,;她们说是你们两个胁迫,让她们先给卫琳琅贴了加官,又在头顶插了银针。 陈家安先是点头,随即又摇头,大吼道:;放他娘的屁! ;分明是她们插进去的!陈家安朝地上呸了一口,;他妈的,我早就看着几个娘们儿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想把事栽我头上! ;说重点,到底怎么回事?韩秉敲了敲桌子,厉声道。 陈家安收敛了一些,身体也坐正了些:;那日我们应魏衍一进门,就给卫琳琅嘴里塞了破布,让我们两个摁着她。 郑阿树听到这儿,最后一口气也破丧了,靠着墙滑坐到地上,喃喃着:;完了,都完了。 ;那些假钞是他爹留下来的,魏衍一张张的贴在卫琳琅脸上,端着茶泼上去。谁知道这时候门开了,那三个臭丫头看见了就要喊人,被魏衍拿刀逼着把门关上的。 ;我们问她们三个是什么人,打头的那个,穿戴不凡,以为我们是打劫的,说要多少钱都行,只要放她出去,一定回府取了给我们送回来。陈家安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又不是傻子,这样的话谁能信! ;魏衍既然她们什么都看见了,留不得。 ;我们没想过要杀这么多人,一开始都没说话;那个女的紧接着就说,只要不杀她们,怎么样都行。 ;她跟魏衍说,你不是怕我们说出去吗,如果我们也杀了她,大家都是凶手,这件事就绝不会传出去。陈家安说完,咬牙切齿的,;真他妈的狠!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韩秉问道。 陈家安冷笑一声:;还能干什么,当然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命!难不成大家小姐出门都带着长针?我眼看着她从荷包里掏出那么长一根银针。 说到这儿,陈家安不由得打了个冷颤,那个场景让他这个男人都有些胆寒:;这娘们是真狠,蹲下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我对不起你,抬手就把针扎了进去。 陈家安五官扭曲着摇了摇头:;你们见过吗,啊?这么长的银针一点点扎进脑子里。他用手比划着,面色狰狞,;人一开始浑身抽搐,一直到后来死的时候,都在抖,那声音塞着布都撕心裂肺的。 ;另外那两个人呢?只是看着了?韩秉问道。 ;是,这三个娘们一看就是偷跑出来的,穿的像个男人,但那张脸又白又嫩,脖子上干干净净,一看就是女的!这两个人吓得够呛,差点跑出去。 ;还是打头那女的喊了一声,说什么这件事儿传出去,不光她们,连家里人也得受牵连。 ;这俩人这么着才回来的。 韩秉与易明章对视一眼,隔壁那房里,分明是刘越和两个伶人,怎么变成了女子? ;你们为什么要杀卫琳琅?易明章问道。 陈家安想起当时的场面,脸上带着几分后悔:;我们,我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9章 再探刘家 ;大小姐人长得美,心也好,我们跟她没什么仇,但,但她那个爹,就是个畜生!那可是十六口人命,一把火就烧了!他们使了银子,官官相护!我们这些卖苦力的,上告无门! 韩秉抱着胳膊,脸上挂着不解:;卫康顺犯的事儿,你们找他报复啊,为什么杀卫琳琅?那姑娘还在他停尸间放着,十七八岁的年纪,跟花一样蓬勃美好,竟惨死在几人手中。 ;我们死了多少家人,你们知道吗?陈家安眼睛红了一圈,;我们一家子逃荒到江盛,好不容易找到个饭碗,他卫康顺把锅砸了,连人一起杀了,我爹受了半辈子的苦,一天福也没享过!死了以后连尸骨都认不出来!要不是魏衍说了这事儿,我们还以为人是意外死的! 陈家安抹了把泪,黝黑的手在脸上留下一道乌黑的水痕:;我们杀他有什么用?那么多人命能活过来吗?他咽气儿了是解脱,只有让他生不如死,才是报仇! ;所以你们就一起杀了卫琳琅?她才十七岁!易明章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我们只是跟她见过几面,说心狠,还是他魏衍!陈家安不屑的嗤笑,;他跟卫大小姐可是老早就认识了,卫小姐更是总给他送饭,送衣服;那一张张假钞,还不是他亲手贴上去的!什么都不不能跟血海深仇比,那是杀父杀兄的仇! 韩秉拧着眉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决定下手的? ;几个星期以前。陈家安真是把什么都说了,反正也活不了,那就谁也别想落下好! 郑阿树里面的褂子已经湿透了,眼看着是活不成了,脸色煞白。 ;那场火之后没几日,魏衍就给我们叫去,说他爹留下一封信,这些日子才到他手里,信里说,那间工厂里做的事假钞,因为他们知道了这事儿,卫康顺杀人灭口才放的火,火根本不是意外!那里面还有一叠假钞,是他爹偷着留下的证据。陈家安回忆着,说完后恨恨道,;卫康顺就是个畜生! ;你是说,那封信,是后来才到魏衍手中的?易明章疑道。 ;是。陈家安点头,;魏衍说他爹觉得事情不对,怕哪天东家下手,死的不明不白,就托付了这封信,让至交在他死后送到魏衍手里。 ;那位至交,你们见过吗?易明章敏锐的察觉到事情不对。 ;没有,魏衍也没见过,那封信是被红飞镖插在他家大门上的。陈家安道。 虽没证据,但易明章总觉得这位至交有些可疑:;既是至交,为何魏衍父亲死后连面也不露。 ;大概是怕惹事上身。陈家安说完,笑里带着一抹凄凉,;什么至交,都是扯淡。 ;之后呢?韩秉问道。 ;魏衍跟踪大小姐,发现她从出府到金陵府,都是坐车,唯一的下手机会,就是金陵府里面,风险大了些,那地方日日都人多眼杂。陈家安抬手抓了抓脸,带着几分自嘲,;我们这样的人,没去过那种地方,不知道去的人都会有名录,也没想到会被记下来。 ;给我爹报了仇,是死是活我都认了。陈家安平静的看着自己遍布老茧,皲裂的手掌,了无牵挂。 韩秉挥手,警卫扯起地上的郑阿树,连同陈家安一起带了出去。 易明章笔尖落在三人上,一旁的韩秉疑道,;难道,真不是刘越? 易明章起身出去,对福安道:;叫苏琼带着那几个丫鬟去刘家。 韩秉跟上前:;你想让她们再指认一遍? ;不如果不是刘越,却长得一样,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易明章紧皱着眉,似乎不愿看到这个结果。 ;什么?我说易先生,您就别卖关子了! 易明昌朝警局外面的车走去,对身侧的韩秉、宋清鸾道:;刘越有一个同胞妹妹叫刘璧泷,他们是龙凤胎,长的十分相似,按陈家安的话,男扮女装,只怕看着是一样的。 ;刘家毕竟是卫夫人的娘家,这么论起来,卫琳琅还要叫刘璧泷一声表姐。难道真是为了保命,亲手杀了妹妹?宋清鸾疑道,这件事儿怎么看怎么怪异。 尤其是插入银针,是刘璧泷自己提出来的。 ;人心可畏。易明章淡淡道,他还在想那封信的来由,像有一只手,在背后推着事情的发展。 督军府中,荣熹收拾好就去了鹤庭,她还从没见过这位老祖宗,雍贤倒是跟她提过几次。 说这位老祖宗因身体病弱,常年隐居深山的寺里,不是重大事从不露面。 他是一百年前,雍家的四象令宿主,这个病让他不能多见阳光,但却长寿,一张脸更是不衰不老。 她是听过一些寿族的传闻,只以为存在古书之中,没想到今日能亲眼见一见,只是不知道活了这么久的人,会不会对她有什么威胁。 雍肃走在一侧:;该说什么你自己心中估量。 ;叔叔放心。荣熹笑着,满身媚气。 自从上次段惟钧离江回了北平,他们暗中只通过几次信件。 昨日段惟钧又来了信,除了一如从前的嘘寒问暖,表情达意外,问了江盛人尸之毒的近况,又问了雍肃军中有什么变故,粮草是否充足,是否又括了军火库。 荣熹还未回信,什么事有来有回,她正琢磨着提些什么条件。 ;老祖宗福安。荣熹缓缓屈膝下拜。 ;唉。雍疾抬手,;你是格格,怎能对我行此大礼。又对一旁丫鬟道,;扶三奶奶坐下。 ;是。丫鬟上前让荣熹搭了胳膊,荣熹淡笑。 ;谢老祖宗。面上虽是一派云淡风轻,心中却极为震惊,她知道这位老祖宗的童颜病,却未想这么年轻,脸上一丝褶皱也没有。 若不是自小的礼仪规矩,她定会失礼,这张脸别说雍贤,比雍肃都还年轻。 她幼年是在宫里见惯了王公贵族,可也少见如此龙章凤姿之人。 ;你们大婚,我正闭关,就没能来。雍疾抬手拿过旁边的黑木匣子,递给丫鬟,;这是给你和阿贤的新婚贺礼。 ;多谢老祖宗,您身子不好,不必记挂我们这些小辈。荣熹接过来,极不适应对这张脸喊老祖宗。 打开盒子一看,竟是一块未经雕琢的天然血玉,不染杂尘,成色十分厚重,没有上百年的浸润,是出不来的。 雍疾在旁边看着,很满意荣熹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到底是王爷府的格格,眼皮子是不同。 ;这样好的玉,孙媳也是少见的,谢老祖宗厚爱。荣熹唇边绽开一弯笑意。 雍疾看向雍肃问答:;已经有了主母,怎么我这次来,见府中事务还是江管家在管? ;是,这样。雍肃低咳一声,;三哥前些日子晕倒,至今未醒,嫂,嫂子照顾三哥已经心力交瘁,便先让江管家处理着。 ;嗯,雍家势四象门之首,你们三兄弟是嫡传血脉,阿谏远在川南,江盛的大局还要你们两个主持。大家族,最怕的就是内乱,外边看着再金玉满堂都是无用,重要的是里面不要有败絮。雍疾低咳两声,;我身子骨不行,也不知道还有几年的活头。 ;老祖宗别这么说,有天下良医。雍肃道。 雍疾淡笑:;良医难治顽疾。 ;阿贤的性子,是贤明端方,治军治民黜陟幽明,有尧舜德才;虽说慈不掌兵,义不掌财,但你如今行事越发狠戾,也要学学你三哥。雍疾说完端起一盏茶喝着。 雍肃敛下眸中冷漠:;是,谨遵老祖宗教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0章 刘越认罪 易明章一行人到刘家的时候,苏琼已经带着那几个丫鬟候在府外了。 ;现在见着人还能认出来吗?易明章问道。 两个丫鬟低着头答话:;那位领头的公子可以,其他两位有些模糊了。 ;好。一行人进了刘家。 刘老爷子双手拄着拐棍,站在门前檐下,一条长长的大辫子坠着玉石,看几人进来,神色一如既往的不悦:;你们又来做什么? ;刘老爷,我们想见见刘少爷。易明章道。 刘老爷见他开了口,忌惮着四象门,但又不想让刘越掺和到这事儿里,便道:;他不在,你们若是有了证据,就拿着手令来抓人,若是没有,自便。刘老爷手向外一摊,摆明了下逐客令。 没想到韩秉抬脚就进了正堂,不理刘老爷冷下来的脸,自顾自坐在了椅子上:;刘老爷,我们今天就是来给你看证据的。 他从怀里拿出陈家安的供状,拍在桌子上:;人已经招了,卫琳琅有两处致死伤,头顶那根银针就是你孙子。韩秉抿了下嘴,;或者你孙女做的。 说罢朝易明章两人招手,挤眉弄眼的让人进来。 刘老爷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沉重的手杖在地上砰砰作响:;荒唐!荒唐至极!前几日来说我孙子杀人,如今又来攀扯我孙女,难道你们警局说话一向是这么颠三倒四吗?还是看我们刘家好欺负! 韩秉抬起手臂摆了摆,脸上带着笑:;诶诶诶,刘老爷子您别着急,这人招了供,我们也不能不查不是。 ;您就叫刘越,对了,还有他那个同胞妹妹出来对对峙,咱们立马见分晓。 ;你们别为难我爷爷了,有什么事儿就问吧。刘越一身灰白西装,背着光站在门前,声音清冷的说道。 易明章瞧着他,丝毫没有第一次见时的懦弱无能之气,他转头对两个丫鬟道:;是他吗? 两个丫鬟看着刘越,怎么瞧怎么觉得不对,又说不上来:;那日,这位少爷穿的是长褂,戴着帽子,似乎,似乎头发没有这么短。 ;是,确实是他。两个丫鬟道。 易明章起身,拿着供状走到刘越身侧:;刘越,那三人已经招了,那日闯进去,一同杀人的是三个女子。 刘越目光直直的看着供状,听易明章说完,眸色震动,手掌抚了下衣角:;不可能,我们三个大男人,他们怎么看成的女子? ;这就要问你了。易明章站在他的身前,目光逼视过去,;你还有个妹妹,叫刘璧泷吧。 ;这跟我妹妹没有关系。刘越迅速否认,反而显得心虚。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韩秉笑道,仪态不羁的靠在椅子上,;她人呢?不会是逃了吧? 刘越握紧了拳头,没有说话,易明章回到座位上,问道:;你从花语楼出来的时间,正好与进金陵府的时间相对。 ;你们到底要查什么!刘越握着拳,对两人问道,;既然他们招供,你们也认定是我,就将我带回警局好了,为什么又来问我妹妹! ;我们上次查到那两人是王林两府的小倌儿。但按陈家安的供状,当日是三个女子,所以这两个伶人,只是两府推出的替罪羊,你呢,刘越?易明章反问道,;你既然在顶罪,就该知道刘璧泷是被迫杀人,未必会定杀头的罪,但包庇,拒不承认,可是罪加一等。 ;我妹妹她什么都不知道,凶手就是我,那日我穿着长褂,戴着帽子,另外两个伶人也是一样。将我带走,结案吧。刘越干脆也不作反驳了,听天由命的站在那。 刘老爷一听这话,差点气得背过气去,拐杖一下下的砸在地上:;胡说!都是胡说!他们不是要见你妹妹嘛,让她来!你是我刘家长子嫡孙,怎么能扯上这杀人的命案! ;爷爷,这件事与泷儿无关!刘越喊道。 易明章三人都明白,刘老爷子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见事情到了褃节上没办法了,不得不舍一个,才将孙女推出来。 宋清鸾在旁边看的心中发笑,长子嫡孙的命是命,孙女就不是吗? ;去!叫小姐来!刘老爷对丫鬟吩咐着,每个字都带着封建家族中不容置喙的威严。 ;老爷,小姐前些日子去北平了。丫鬟躬着身子低声道。 刘老爷子闻言,面上先是愣了一下,复又看向几人:;你们也听见了吧,璧泷不在,我这个孙子是一时心直口快,连供状都对不上,想必几位不会真的将人拿去吧? ;警局没有证据,自然不会抓人。韩秉说完,笑道,;您放心,贵小姐就算跑到国外,我们也会给她找回来。 他们三个一走,刘老爷子就起身走到刘越身前,举起拐杖重重的敲在他的身上:;这就是你的孝道!刘家没人了,你爹死的早,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是再有什么事,就给我这条老命一起带走! ;爷爷!刘越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璧泷她也不是有意的,我不能不管她! ;好好好,你们都有道理,你们自己造的孽,我来还!刘老爷子摁着拐杖,朝门外走去。 ;爷爷你去哪!刘越起身追上前。 刘老爷子脚步未停:;备车,去卫家。 ;是。管家在旁应道。 雍家府中,雍疾见过了荣熹,又嘱咐了雍肃几句后,片刻都未多留就回了青云寺。 山寺高耸山巅之上,云峰之中,雍疾身旁不带一人,常年自己生活。 族人离开后,雍府又恢复了清清冷冷,雍肃心中思忖着事情,进了书房发现荣熹竟坐在他的位置上,那张脸立时冷了几分。 ;你在书房干什么?出去! ;你要送三叔去外科医院?荣熹稳坐着问道。 ;是。 ;我不同意。荣熹道。 ;难不成,你是想等三哥咽了气一同陪葬?雍肃嘴角衔着冷笑。 荣熹也不恼:;连同三叔的孩子吗?她娇笑着起身,扭着身子朝他走去。 ;我雍府不差你腹中这一个孽障。雍肃扼住她的脖子,;何况,究竟有没有,还是未知。 ;你究竟做了什么,才让三哥至今不醒? ;许是你三哥也不想看见,小叔子对嫂子动手的场面,才不愿意醒吧。荣熹笑道,;雍肃,你也有怕的这天? ;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现在三哥醒不过来,我看还有谁能护着你!雍肃将她甩向一旁,朝门外道:;元洪!准备人手! 元洪皱着眉,有些犹豫:;督座,这,不合适吧。 ;你想违令?雍肃沉着声音道,;我不想说第二遍。 ;是!元洪立刻应声,跑去准备陈瞎子说的东西,心中忐忑,毕竟都进了一家门,这闹下去,一旦三爷醒了,可又是一摊子的麻烦。 这么想着,一面叫人准备器具,一面派人去给孟良鄘请来,说不定还能缓和些场面。 一排家丁,手中齐齐拿着木棍柳条,所谓拍喜,就是将这些东西砸在被拍喜人的身上,按陈瞎子的说法,只要雍贤不醒,这些人就不能停手。 ;三哥这次灾病,多半是因为你嫁进来,我听闻民间有一拍喜的妙宗,能驱邪避害,我特意请人做了法器,为了三哥的病,还得委屈嫂子了。他笑的明灭不定,声音透着几分玩味。 荣熹捏着手掌,厉声道:;你敢!连你三哥的血脉也不管了吗! ;三哥的命,比任何人和事都重要。雍肃淡淡道,对婆子吩咐,;带三奶奶去祠堂。 ;是。几个膀大腰圆的老婆子,将人架起来就往外走。 珠儿跟在后面拉扯嘶喊:;格格!格格! 众人慌乱间,谁也没注意荣熹给珠儿的眼色,珠儿借老婆子的力,倒在地上,转头朝雍肃哭诉:;夫人为了三爷劳心劳力,督座下手怎能如此狠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1章 自身难保 雍肃没理会她一个丫鬟的话,抬步去了祠堂,珠儿趁此机会,回到敬庭。 荣熹心中冷笑着,这就是他雍肃的能耐。对女人下这样的手,就不觉得卑劣吗。 刘老爷子的车到了卫府门前,家丁从未见过他,态度有礼而疏离:;您找哪位? ;我找卫康顺,刘诗南。刘老爷子拄着拐杖,沉沉的说着,似乎还带着一股不屑。 家丁见来者不善,赶紧进去通传,没过一会儿,卫康顺夫妇就一同走了出来,卫康顺扶着自家夫人,频频道:;慢着点慢着点。 ;我爹怎么来了,他竟然来了!卫夫人红着眼眶,裙裾翻动。 到了大门前,卫夫人眼中那滴泪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流淌在已经有了岁月痕迹的脸上,微微张了张口,半天才从哽咽的喉中挤出一个字:;爹 ;岳父! 两人上前,卫康顺深深一揖,卫夫人则直接跪倒在地:;爹,这么多年,你终于肯见我了! ;起来!刘老爷子搀住女儿的手臂,用垂垂老矣的气力将人拉起来,;有什么话进去说,别在大门口丢人! ;是,都听爹的。她擦着泪,扶着年迈的父亲,走进她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家。 刘老爷子一进门,夫妇俩赶紧端茶递水,生怕有一丝不周。 ;爹,怎么自己亲自过来了,按理说,怎么也该我们去看您。 ;是啊岳父,下次打个电话,您年纪大了,还是少些劳顿。 刘老爷子看着雾气袅袅的茶盏,一股精气神似乎消散了,声音里满是苍老:;我来,是跟你们说琳琅和璧泷的事。 ;琳琅。一听到女儿的名字,卫夫人又擦了擦泪,;琳琅尸骨未寒,现在还在警局没下葬。 卫康顺很快抓到重点,已经没了的人自然不会是讨论的要点:;岳父刚才说到璧泷,她怎么了? 刘老爷子看了眼女儿女婿,心里也内疚这些年没尽到父亲责任,这会儿竟有些不知怎么张口,过了好半天,才道:;看来警局还没告诉你们。 ;琳琅被杀的那天,璧泷和王林两府的小姐,也在金陵府,正巧,就在琳琅隔壁的屋子里。 刘老爷子话刚说到这儿,就听女儿急急问道:;那她可是看见谁动的手了? ;诗南,你让岳父说完话。卫康顺道。 ;爹,您说,我刚才也是太着急了。卫夫人歉疚的说道。 刘老爷子听见她这么说,心里更不是滋味儿:;她们三个是听见隔壁乱糟糟的有响动,就想过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没想到刚推开门,就看见那三个工人加害琳琅的场面,璧泷想喊人报警,但是被他们用刀逼着,不得已的匿了声,唉! 卫康顺见夫人已经哭成了泪人,他不敢想当时女儿会有多绝望,生路就在面前,却眼睁睁的看着那道门关上,阻隔了生机。 卫夫人还在哭着,卫康顺只得道:;岳父,这事儿怨不得璧泷,谁也怨不得,怪只怪那三个畜生! ;璧泷没事吧?可受了什么伤?卫康顺又问道。 刘老爷子听到这儿,枯糙的手端起茶,润了润嗓子,头脑也清亮了些:;她,她没受伤。 ;那三个人给她们劫持到屋子里,本来也是要杀人灭口的,但一想到四条人命,就放了她们一条生路。 ;那个叫魏衍的说,如果璧泷三个丫头想活着走出去,就得动手,跟他们一起。刘老爷子看了眼两人,见他们紧蹙着眉,便缓缓道,;魏衍逼着璧泷,将银针。 刘老爷子说不下去了,看着面色凝住的卫康顺夫妇,他也只能双手握着拐杖,不停的摇头:;畜生啊!是我家教不严,璧泷竟为了她们三个活命,把她表姐给! ;爹,你说什么?卫夫人站起身来,一步步朝刘老爷子走过去,眼睛红肿,满是不敢置信,;那根银针,是璧泷?璧泷扎的? ;那是她姐姐啊!就算两家不走动,可他们这些孩子,都是一起长大的,那是她姐姐,她姐姐啊!卫夫人不断重复着,扶着刘老爷子旁边的桌子瘫坐在地上。 ;我的女儿,怎么这么苦啊! ;我们的孽,为什么要报应在琳琅身上,还不如让我也跟她去了! 卫康顺赶紧抱住她,将人连拽带拉的扶起来:;夫人,璧泷,璧泷是被逼的,三条人命;就算她不答应,咱们的琳琅也活不下来! ;可,可我的女儿。卫夫人的心悸病又犯了,捂着心脏,;所有人都要杀她,为什么不杀我,让我也死了干净! ;快,药!卫康顺朝丫鬟伸手,拿过两粒药塞进卫夫人口中,;夫人,夫人! 卫康顺看着她彻底晕倒,心里咯噔一声,连忙将人打横抱起,朝里厢跑去:;快叫大夫! ;是!丫鬟们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卫家霎时乱作一团,刘老爷子看着身侧来来回回的脚步,一时间有些恍惚。 老迈的目光,默默的盯着地上的一点,过了冗长的时间,才收回目光,起身朝外走去,叫住路过的一个丫鬟:;你们夫人,怎么样? 丫鬟知道他的身份,便恭敬回道:;还没醒,大夫说是老毛病了,好好休养调理,不再受刺激便好。 ;好,好。刘老爷子喃喃着,一步步离开。 到了卫家大门前,听得身后传来卫康顺气喘吁吁的声音:;岳父!岳父留步! 他缓缓转过身,两人中间似乎有一道鸿沟,年龄,岁月,两个不同的时代。 ;岳父。卫康顺追上来,粗喘了两口气后,问道,;岳父这次来,话还没说完。 ;诗南这个样子,我有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刘老爷子抬头望着天,;都是小辈的孽,我老了,还不动了。 ;但是。他平视着卫康顺,;如今刘家,只剩璧泷,阿越两个孩子。若是有的选择,璧泷也绝不会作出这种伤天害理,禽兽不如的事。 ;我不求其他,只盼着这两条血脉,能活着,哪怕疯疯癫癫的,也是活着。刘老爷凹陷的眼中,蓄着泪。 卫康顺忽的想到二十多年前,他与刘诗南跪在大厅,求他成全时的场景。 那时候的刘老爷子,正当壮年,刚愎自用,说一不二,如今背也佝偻,腿脚也不再利索,他老了。 ;康顺,我知道自己对不住你们两个,就再倚老卖老一次,你们跟警局说说,别追究璧泷了,留她一条命啊!算爹求你了!刘老爷子扶着拐杖,竟要给卫康顺跪下。 ;爹!使不得!卫康顺先跪在了地上,双臂擎着刘老爷子的身体,;我答应,也替诗南答应! ;谢谢,谢谢你们。刘老爷子嘴角向下搭着,一行清泪,顺着干枯褶皱的皮肤滑落,鬓边几缕白发,平添岁月心酸。 ;岳父,我送您回去。卫康顺上前欲扶住他,被刘老爷子婉拒着推开手。 沧桑的声音中,透着沉重的无可奈何:;去看看诗南吧,给我这个老头子,留些脸面。说罢,一拐一步的走出了卫府大门。 卫康顺看着那道背影,心头五味杂陈,他答应了又有什么用,现在连他自身都难保,琳琅的案子一结,假军钞的刀就要落到他的头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2章 拍喜 荣熹被扔下祠堂外,身侧围了一圈人,手里都拿着柳条和木棍,都是些正当壮年的家丁,一棒子下去,若是手重,当场晕死过去都是常事。 雍肃坐在廊下,双腿舒展着踩在地上,将黑皮手套摘下握在右手里,对众人道:;都有些分寸,别一棒子下去给人打死了。 ;你们受三爷泽被多年,就是这么报答主家的吗!荣熹也不能站那等着挨打,还是要辩驳几句的。 家丁齐齐低下了头,这倒是实话,他们受雍家庇佑多年,如今三爷刚卧病在床,他们就要棒打主母,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雍肃淡淡道:;动手。 这话一出,就算众人心有忌惮,也不得不做了,吃着谁的粮食,总要心里有数,便一揖道:;三奶奶对不住了,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荣熹向后退去,一身妃红的旗装在洁白的大雪地里,格外耀人眼目。 雍府当然是没有粪堆的,便找了张桌子摆在院子中间,荣熹扶着桌子,看他们围成了一圈儿,心中祈盼着珠儿那边一切顺利,也不枉自己白白以身试险。 院子里响起家丁的声音:;驱除邪祟,还我清明!一条粗长的柳枝,蘸了盐水,高举在半空,啪的一声落在荣熹身上。 ;驱除邪祟! 荣熹虽披着厚重的大氅,还是隔着衣服感受到了抽痛,大氅已经划破了一道,紧接着就是木棍朝她的背上砸去,家丁下手注意着分寸,没将人砸晕。 那手腕粗的木棒砸上来,荣熹好像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清瘦的她被那股强力打的向外扑去,小腹直直的撞在了桌角,发出凄惨的喊叫。 周围的丫鬟于心不忍,毕竟荣熹进府,一直厚待她们,纷纷低着头不敢看。 ;还我清明! 柳枝和木棍齐齐招呼上来,荣熹扶着桌子躲避,大氅被打的绽开,脱落在地,家丁们追赶着荣熹,将那件粉白的大氅踩满了脚印,脏污不堪。 ;三嫂,你就祈祷三哥能醒过来。雍肃看着抱头惨叫,被打的难以直身的荣熹,眼含笑意,他很满意,甚至想将姐姐雍伽也接过来看看这一幕。 他心里暗暗想着雍伽,想着荣王府曾给过他们的屈辱,如今已经一一报复在他女儿身上,华哥儿可以瞑目,雍伽和他心里这口气,也出了。 家丁们下手十分利落,没有一下是打空的,但都避着荣熹的面容,身上的伤穿着衣服就挡住了,若是头破血流,回头追究起来,他们也别想落好。 珠儿回到敬庭的时候,见只剩几个丫鬟守在门前,便抹着泪问道:;其他人呢? ;都去了祠堂,说三奶奶。丫鬟小声说着。 珠儿推开两人,跑进了屋子哭喊道:;三爷,您快些醒吧!格格快被打死了!边喊边朝外看,从腰间掏出解药,扶着雍贤的头给灌了进去。 又哭喊了半天,见人竟然没有一丝动静,心下慌了神,伸手朝着雍贤鼻子下探去,呼吸顺畅,并无不妥啊。 珠儿看着时间,知道若是再拖下去,只怕格格要撑不住了,又看了看床上的雍贤,一咬牙,将剩下的半瓶药都灌了下去。 ;三爷,三爷你醒醒啊,再不醒,格格真要被打死了。珠儿这回是真急的哭了,跪坐在雍贤榻下,双手不断掐着他的人中,额上豆大的汗珠向下淌着。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三爷,求求您了,快醒一醒。珠儿不断看着香案,知道时间真来不及了,便撒开手。 顾不得跪麻了的膝盖,一瘸一拐的跑向外面,拉着两个丫鬟,涕泪横流的求道:;三爷若是醒了,一定赶快去祠堂,三奶奶这条命,就指望他了! ;姑娘放心,若是三爷真醒了,我们一定通传到。两个丫鬟平日受了不少荣熹的恩,很是感念。 珠儿松开手,转身跌跌撞撞的跑向祠堂。 ;别打了,别打了荣熹扶着桌子,跑的发虚,一条条柳枝抽打在她的身上,血已经隔着厚厚的棉衣浸了出来,混杂着汗液,满身血腥的臭气。 她也不跑了,跪坐在地上,面朝桌子靠着,背上,腿上,手臂被打的几乎麻木。 透过狭小的缝隙,她望着大门,觉得自己似乎等不到了,这跟她预料中的时间,差了太久。 她知道,自己衣下的身体,已经皮开肉绽,遍布血瘀,柳条抽上来,已经没有痛感,只能感到有东西划过,紧接着就是一棒子,她额角重重的磕在了桌腿上。 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血珠顺着桌腿流下,在洁白的雪地上格外刺眼。 ;格格!珠儿刚进来就看见这一幕,差点没喘过来气,大步跑过去,扒开人群,扑倒在荣熹身上,所有的柳枝和木棍都雨点般砸在了她的背上。 ;格格,格格怎么办,这怎么办,三爷没醒!珠儿死死抱住荣熹,哭着道。 荣熹嘴角勾起一抹凄艳的笑意,口中的血衬的贝齿白泽,一字字道:;人有,千算,终有一疏。 她抬起手,将额上的碎发拨向耳后,抓着珠儿的衣袖,艰难的说着:;就算我死了,也一定要,要让明寿杀了他。 旁人只听得见柳枝砸在珠儿身上的声音,拿着木棍的家丁,打过去的次数少了些,那么一个如牡丹般富丽天香的女子,已经倒在血泊中,纵使他们再打下去也是无益。 珠儿满脸泪痕,把一声声的闷哼压在喉咙中,她抬起手,发现荣熹背后的血,已经透过衣襟渗了出来:;格格,格格你一定要撑住! 她紧紧抱住荣熹,在她耳边道:;药都给三爷吃了,他一定会醒的,格格你要撑住! 荣熹每一口呼吸都愈发孱弱,唇上鲜红的血,与苍白的脸色相映衬,眼中湛蓝的天空,已经变得迷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是否说出了口,还是只在脑子中回荡。 ;若是我死了,能让他们兄弟相杀,也不算亏。她嘴角含笑,断断续续的说着。 声音有轻有重,珠儿都一字不差的听进了耳中。 家丁擦着脸上的汗,犹豫的看向雍肃,问道:;督座,还,还拍吗? 雍肃端着茶的手一顿,反问:;三爷醒了吗? ;没有。家丁低着头答道。 ;没有就拍,直到三爷醒了为止。他声音透着股松松垮垮的慵懒。 家丁看了看已经在晕死边缘的荣熹,迟迟下不去手,照这个打法,就算是将人打成了肉泥,恐怕也停不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3章 雍贤醒了 ;督座!珠儿用全身护着荣熹,大喊着,;格格是王爷府的千金!即便如今王府势衰,可还有北平的郎家,那是格格的亲外祖!你这样不顾血脉亲缘,将自己的嫂子凌虐濒死,就是与钮祜禄一族为敌! 雍肃一向蔑视孔教三纲,但此刻却道:;未嫁从父,出嫁从夫;既然进了雍府的门,就要守雍府的规矩。三嫂身有邪祟,为了三哥的病,只能委屈。 ;你们下不去手,是不想让三爷醒过来吗?雍肃扫视了一圈家丁,众人齐齐低下头,握着柳条木棍的手愈发沉重。事到如今,还有哪个看不出来这是雍肃整治荣熹的手段。 江流送了雍疾回山上,一回府就听丫鬟说了这事儿,赶紧着人去军营通知元朗,怪不得一大早雍肃就将雍贤近身的护卫,都派去了军营。 思及此,江流赶紧提着长袍,一路跑进了祠堂,见荣熹还睁着眼,只是眼里的神色已经有些涣散了。 ;督座!江流从家丁身前走过,手按住他们,噗通跪在雍肃脚下。 ;三奶奶就快被打死了,您高抬贵手,不能再打了啊!江流清瘦的脸上,皆是担忧,心里想着若是雍贤醒过来,知道荣熹已经死了,可是要出大事的。 ;这要是三爷来日醒了,发现三奶奶出了什么事儿,三爷的身子,只怕也撑不下去!督座岂能听外边那些不着调的算卦的!江流见雍肃还在不紧不慢的吃着榛子,寒冬腊月里急出了一身冷汗。 强压着要打颤的舌头道:;正如珠儿姑娘所说,您就不看王爷府的面子,也得顾忌些京城的郎家,如今四方军阀割据,郎氏一族在京势力扎根极深,段祺瑞和张勋那边都通着气儿,咱们犯不上这么明晃晃的得罪啊!江流就快说破了嘴唇,嘴角都有了白沫。 ;你威胁我?雍肃声音懒懒的反问。 ;属下不敢。江流赶紧低头道,;只是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督座三思啊! 元朗接到消息,随手牵了匹马就往督军府赶,一路上撞翻了好几个摊子,撒了一路的钱。 雍肃拍了拍手上的残渣,直视着他笑道:;这些,都算不得什么,江管家,我知道你对三哥忠心。 ;我也是为了三哥的病,难不成你不想让三哥醒过来? ;督座,督座三思啊!江流一个头磕下去,已经多久没有行过这样的大礼了。 还未到督军府前,元朗就勒了缰绳,跳下马跑进府中,一路跑一路问道:;夫人呢?夫人怎么样了? 小厮跟在旁边紧跟着跑:;三奶奶快不行了,您快去看看吧,三爷到现在也没醒!看督座的意思,是不打算停手了! 这时候的敬庭中,丫鬟也不在门口守着了,都心急如焚的站在雍肃床榻前。 ;三爷怎么还不醒啊,在这么下去,三奶奶可活不成了!丫鬟刚说完,就见雍贤手掌动了两下。 ;三爷? ;三爷! 雍贤只觉得头痛欲裂,蓦地睁开眼睛,一阵猛烈的咳嗽,几口鲜血喷溅在床榻前,他一阵接一阵的心慌,看着两人问道:;人呢?熹儿呢?人呢! 丫鬟还从没见过自家主子这么焦急暴躁的模样,想着这大概就是夫妻连心,两人一同跪在了地上,哭道:;三奶奶被督座带走了,外面算命的说三奶奶身上有邪祟,要拍喜,直到三爷您醒了才能停手! 雍贤扶着床沿,掀了被子就往下走,急急道:;什么拍喜? ;就是让下人拿着柳条和木棍打三奶奶,若是三爷醒了,才能停!丫鬟扶着雍贤,给他将鞋趿拉上。 雍贤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一阵眩晕,匆匆忙忙的向外走去:;多久了? ;已经快一盏茶的功夫了!珠儿姑娘刚过去,不知道现下怎么样了!丫鬟扶着人往外走。 ;三爷,衣服还没穿!丫鬟抱着外衣和大氅,雍贤哪有功夫理会这些,推开她的手,大步朝外走去。 冷不丁出去,呛了一口凉风在嗓子里,重重的咳嗽着,丫鬟将大氅给他披上,边走边系着带子。 雍贤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心惊肉跳,脑子里控制不住的想起之前那次,荣熹被大梨树的土匪绑去,他晚到了一步,铸成大错。 这次他又有了相似的感觉,似乎自己跑慢了一步,就见不到荣熹了,脚步愈发快了起来,连苍白的脸上,都因此多了几分血色。 ;三爷!丫鬟惊呼一声,跟着雍贤一同摔在地上,手忙脚乱的将人扶起来。 元朗这时候已经冲进了祠堂,见珠儿满身伤痕,连脸上都被抽打出了血痕,还护在荣熹身前,一双狼目放着寒光,护食般看着雍肃,挡在两人身前:;督座,请放人。 ;擅自离营,按军令,你知道该怎么处置吧。雍肃问道。 ;属下知道。元朗转身,军靴重重的打在一起,发出沉重的响声,;请让属下将夫人送医后,再来领罚。 ;我念你跟随三哥多年,不处置你,现在回营去,这是督军府家事,轮不到你来管。雍肃沉声道,他知道雍贤的势力还在,却没想到一下冒出来两个,他想看看,一会儿还有谁。 元朗躬身抱拳,满是恭敬,声音却透着不会让步的坚毅:;今日有属下在,这种荒唐的刑罚,就决不能再继续下去。请督座送夫人就医! ;我若不送呢?雍肃好整以暇的问道。 元朗直起身子:;还望督座大局为重,勿以后宅小事,惹得军中动荡不安。 江流迅速转头看向他:;元朗!慎言!雍肃可不是受人威胁的主,他知道军中一直是两派,很大一部分人,一直是死忠于雍贤的,但如今明晃晃的搁在台面上,岂不是授人以柄。 果然,雍肃靠向了椅背,笑道:;我也想看看,督军府的家事,能在军中搅起多大的动荡。元洪!把他的枪下了! ;是!元洪应声上前。 元朗直视着他:;督座三思。 ;熹儿!门口传来雍贤急促的声音。 雍肃脸色一僵,看了过去,眸中喜怒不明,他没想到雍贤真的会醒过来。 荣熹这时候已经气若游丝,像是在死前终于等到了那束希望,眸子又聚在一起了,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跑来,重重的摔在地上,被元朗扶起。 鞋不知道什么时候掉的,一双脚上不着寸缕,在冰天雪地中冻的通红,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白色中衣,外面松松垮垮的披着件大氅。 他扑了过来,一双手扶住了她的肩膀:;熹儿! 雍贤颤着手扶住她,同时,荣熹嘴角含笑的闭上了眼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4章 荣熹命悬 ;熹儿!雍贤双手剧烈的颤抖着,将手指探到了荣熹的鼻下,感触到还有一丝温热呼吸,连忙将人横抱起。 因为刚刚苏醒,身子也孱弱亏虚,脚下一个踉跄,差点仰面倒过去,好在元朗在后面扶了一把,将人稳住。 ;三哥。雍肃站起身,脸上的惊愕之色还未尽敛。 雍贤脚步只顿住了一瞬,声音是积年未闻的狠厉:;雍肃,你很好! ;快叫大夫!所有医术好的大夫都给我叫过来!雍贤喊道,大步朝敬庭走去。 雍肃看着他单薄的背影,一瞬像是明白了什么,又不十分确定,对身侧的元洪道:;去将那日算命的瞎子带来。 ;是。元洪应声,赶紧去办此事。 院子里的人一哄而散,各司其职,刚刚参与拍喜的家丁,现在都惴惴不安,两两三三的走在一起,低声道:;看三爷的样子,此事恐怕不能善了。 ;若是追究到咱们这些人,可怎么好。 ;咱们也是听命办事,督座下的令,难不成是我们能违抗的? ;话是这么说,可,可看督座刚才的样子,似乎也没想到三爷会醒。 ;唉,别想了,自求多福吧。三爷毕竟贤德,大约也不会对咱们。小厮闭了嘴,这样攸关人命的大事,他一时也不敢往深了想。 ;熹儿,熹儿雍贤坐在榻边,不停的喊着荣熹的名字,心中慌得呼吸都急促,接连咳嗽着,很有些停不下来的意思。 大夫进来把着荣熹的脉,话却是对雍贤说的:;三爷,您刚醒,切勿动气,否则急火攻心,只怕三奶奶就真无人能护了! 雍贤接过丫鬟递来的水和药,一饮而尽,闭了闭眼,焦急的问道:;怎么样?夫人怎么样? 大夫皱着眉,从药箱拿了一套银针出来,在荣熹的脸上扎了几根:;夫人一直体虚,又劳心力,今日又遭重创,只怕伤及五脏。 ;说清楚,到底能不能保住命!雍贤直言,唇都在发抖。 大夫只是沉沉长叹:;老朽定当尽力,能不能挺过这次,还要看夫人是否能醒过来。 ;什么尽力!一定要让夫人醒过来!雍贤剧烈的咳着,又在手帕上留下一道血痕。 珠儿在隔壁包扎好了背上的伤口,一推门就见元朗守在外面:;你。 ;谢谢元副官。珠儿道。 ;是我的失职,才让夫人遭此凌辱。我这就去向三爷请罪。元朗满脸都写着愧疚自责,;你,你没事吧? ;没事,只捱了一会儿,都是皮外伤。珠儿低着头,声音带了几分哭腔,;这事儿只能怪一个人。说罢疾步走向雍贤房中。 雍贤那干净手帕,擦着荣熹额上的细汗:;熹儿,没事的,我。他的声音哽在嗓子里,他又来晚了一步,还是来晚了,若是他再早醒那么一刻,他的熹儿就不会被打成这个样子。 珠儿一进门,就跪倒在病床前,大夫手上稳稳的施着针,心中暗叹这高门府第,处处都是死局。 ;三爷,大清虽亡了,可格格到底是金尊玉贵养大的,何曾受过这样的凌辱,督座偏听偏信算命的胡言,竟将格格打成重伤不起。珠儿抹了把泪,脊背挺得直直的。 ;王爷府确实不如往昔,可格格母族不是没人,何能受此大辱!京中王府两处已经递了消息,还望三爷给格格做主!珠儿这些话是荣熹早就备好了的。 王爷府这一脉,若是大清还在,皇上还在,那就依旧是显赫的王侯贝勒,爱新觉罗的血脉,就算没有实权,也依旧是人人攀附的皇亲国戚。 可偏偏时值乱世,大清朝没了,皇帝也没了,两宫太后相继离世,王爷府没有实权,在新朝就如风中飘絮,军政哪都掺和不上。 作为遗老遗少,也就只能靠从前的面子,在世家大族中站稳脚,不至没落罢了。 现在荣熹的倚靠,都在郎家上。 如今已经不看什么满洲八大姓了,谁家出来的新血液多,在各大派系中有关系,才是根本。 郎家人丁兴旺,在京城世代经营,根基之深,非寻常人家可比,所以才有了当日福晋在后宅一手遮天的景象。 几个儿子,分支多流,在黎元洪,袁世凯,身边谋职,小儿子刚从北京大学毕业,去了日本留学;荣熹大表哥,时任军政部的厅长,早与她通过信,给她许多在江盛的旧势,叫她在雍府时时事事留神。 毕竟雍家世代簪缨,手握兵权,是北方最大的一股军阀势力,不能不防。 如今荣熹受辱,不论从血脉还是面子,郎家都不会就此罢休的,荣熹明白这个道理,雍贤也明白。 可惜雍肃他不知道,荣熹会这么快派人将信传到京城。 ;阿肃在哪?雍贤没有回珠儿的话,只问元朗道。 ;督座自罚于祠堂。元朗道。 雍肃起身,将衣服穿好,对几个大夫道:;尽你们所能。 ;是,三爷放心。几个老大夫恭敬道,看着雍贤的背影,知道有一场波澜要来了。 元洪从这事儿一开始,就叫人去请孟良鄘了,但他知道信儿后迟迟未动身。 因这几日苏娘送回来的东西,苏家人赶到鬼见愁,苏娘的伤表皮已经愈合,只差里面骨头修整。她想着这一路不能没有大夫,而且,本想着坐车会快些,年底就能回来,没想到沈业说路程至少也得一个半月,她当下就决意还是跟两人一同去。 一个多月的时间,伤口足够长好;但做出这事的人,她需要有人在江盛查明白,便将明寿遗落的那块牌子,着人带回去给孟良鄘。 孟良鄘对这块牌子再熟悉不过,曾几何时,他时常看见这牌子被叶南枝拿在手中把玩。 还玩笑着对雍肃道:;这可是你们雍府的生死令,你就这么放心交给我? 雍肃也声音温和,语气和缓:;你若是喜欢,尽管拿去使唤;我今日算是知道周幽王为何那般昏庸,烽火戏诸侯又如何,换得美人一笑也是值的! 叶南枝听完便朗笑出声,将牌子随手扔到桌子上。 孟良鄘不敢相信,也觉得此事说不通,义父何必要杀苏娘,他明知道自己不会离开,为什么还要对苏娘动手。 同时铁证如山,这就是雍肃的手令,他一时也搞不明白,甚至想拿着牌子当面问一问,这念头,在他看见元洪派来的人时,就被打消了。 按雍肃的脾气,这事儿若是他做的,见到这牌子,就知道事情没成,定会再下杀手,直到苏娘死了。 若不是他所为,他拿着牌子去质问,他也会承认,会直接将人杀了,丢在他面前说,是我做的。 这样的行径,雍肃从小就这样教授他。被人冤了,不要自己辩驳,割了他的舌头,剜了他的眼睛,让他自己去看,去辩。 也因为这谜题解不开,他近些日子,总是拖着不去见他。 孟良鄘心中藏不住事儿,稍微有些什么,就会表露在脸上,别人一问,他又不会撒谎,最后难免闹得谁也不自在,又是一通‘教训’。 想到这儿,孟良鄘将那牌子狠狠的掼在了地上,这让他从何查起!怎么查!就算是雍肃他又能如何! 越想下去,之前那种不由自己做主的凄凉感就从心底升了上来,不可抑制的蔓延,连同桌上雍肃刚送他没几日的白玉冠也掀翻在地。 玉石落地而碎,珠翠散落,好好的一件宝贝,就这么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5章 雍肃请罪 雍贤走到祠堂,见雍肃跪在禅垫上,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身看去。 ;三哥。雍肃沉沉道。 雍贤看着列祖列宗的牌位,走到了旁边的椅子前,坐下,张口便是一阵咳嗽,目光冰冷,打量着面露愧意的雍肃,毫无血色的一张唇轻启:;你是觉得我死了? ;三哥!雍肃上前几步,低着头,;你一晕就是十几日,我是慌了神,病急乱投医;可那算命先生,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按他所言,将三嫂身上邪祟之物驱除,便可解了你们二人的刑克,如今你醒过来,焉知不是这先生的功劳。 ;你还敢说!雍贤抬手,一把挥落桌上的茶盏,茶水洒落一地,碎陶瓷片翻滚着迸溅到了雍肃靴前。 ;这话我说过多少遍?荣熹嫁进雍府,就是你三嫂,是你的嫂子!我还没死呢!你便急着将人凌虐致死?雍贤厉声喝道。 ;如今我房里有多少大夫,没有一个敢说熹儿能醒过来!若是她就此死了,我要你的命!雍贤指着他,一双手颤的厉害,说完话紧接着便是几口粗喘的呼吸。 ;三哥。他看着雍肃。 ;因为一个外姓,跟咱们家有血海深仇的女人,你竟要杀我?要我的命!雍肃目眦欲裂,脸色涨红,几步上前,将碎瓷片踩的咯吱作响。 ;你还记得当日郎氏如何羞辱我们,羞辱大姐,如何害死的华哥儿吗!雍肃质问着,这么一瞬,雍贤心中觉得他似乎还没长大。 从前受辱时,他隐忍不发,回来后自己跪在祖祠中说,必报此仇。如今行径,与当日毫无分别。 ;我记着!雍贤扶着桌子站起身来,厚重的大氅似乎成了他的拖累,平添了几分辛苦。 ;正因为我记着,才让你停手!郎氏已经死了,连荣王爷也死了,你还想如何?熹儿当年只不过是一个孩子,就算有什么也都是受人指使,她能怎么做?她没有选择! 雍贤粗喘着,倒着气儿,;你今日所为,与当日的郎氏有什么分别! 雍贤眼眶又红了一圈,声音也有些发颤:;你已经杀了她的未婚夫婿,大婚之日丧夫,这对一个女子来说,是什么样的灾祸!你又勾结大梨树土匪,毁了她的清白! ;那是王爷府的掌上明珠啊!从小千金娇养,你这样卑劣的行径,比直接杀了她还要过分!熹儿已经死过两次了,再深的仇,你也该就此停手!雍贤扶着桌子坐下,他的气力,实在有些支撑不下去。 ;如今你又想趁我病,冠冕堂皇的杀了她,你若不是我亲生弟弟,现在就已经死了!雍贤敛着气,眉目间皆是冰霜。 雍肃怒极反笑,从腰间掏出一把枪放在桌子上:;荣王府毁了的,是大姐一辈子,岂是区区几条人命能相抵的?只怪那两人死的早,就只能他们的女儿代替承受万般苦楚,三哥若是真有杀心,就尽管动手! ;父亲早亡,我这条命,早已是三哥的了!是死是活,都没有怨言!雍肃说完,修长的腿向下弯去,跪在了碎瓷片上。 雍贤指着他的手微微抖着,咬着牙别过脸,看着桌上那把枪,一伸手拿在了手中。 元朗赶紧在一旁劝道:;三爷慎思!您与督座是血脉至亲,怎能轻易兵戎相见! 雍贤挥开他的手,给枪上了膛,雍肃仍直视着前方,听雍贤疏朗的声音在头上传来:;你若能保证,此后不再动熹儿一根手指,此事就算了,你我一母同胞,你若立誓,我便信! ;三哥开枪吧。雍肃知道,雍贤绝不会要他的命,至多是一枪打在他的手臂,大腿上,他征战沙场,这点伤痛,他还忍得住。 雍贤闻言,闭了闭眼,身手利落的照着自己手臂就是一枪,子弹穿透手臂,落在了地上。 雍肃惊愕的抬头,见血色已经浸染了白袍,连忙站起来扶住雍贤:;三哥! 元朗也没想到雍贤能朝自己开枪,连忙撕下旁边的帘幔,给他先缠住伤口。 雍贤咬着牙,推开雍肃,正色沉声:;这一枪,是我教弟不严,给王府和郎家的交代。你若是再敢动手,下一枪,我一定打在你的心脏上! ;三哥,你竟为了她。 ;住口!雍贤见他还是死性不改,再无耐心,厉喝道,;今日起,你就在府中思过,军中的事务,我会替你看着。 雍肃闻言一怔,眼里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阴鸷:;三哥,你要卸我的权? ;我早就说过,我能扶你上位,也能让你下来。大哥的儿子,璞名,在川南历练许久,用兵之道不亚于当日的你。雍贤扶着胳膊,周身都是沉稳的气韵,一袭月白长袍,叫人看了就觉得平静,运筹帷幄,智周万物的雍贤似乎又回来了。 ;他一乳臭未干的孩子,怎能当江盛重任! ;你当日,也是羽翼未丰的黄口孺子。雍贤淡淡道,举步朝外走去,;时下暂无战事,军心,民心所向,才是当政者需虑之事。 雍肃立刻想起那日雍贤大婚,百姓百里相送,流水筵席摆了三日,江盛城中无一人不面露喜色。 连城中许多铺子,都因此减价降价,馄饨摊更是连送了三日的汤水,此类行为不胜枚举,足以见雍贤在江盛的民心,绝不是百姓闻之色变的雍肃可以比拟的。 雍肃没有继续辩驳,雍贤虽有民心,但毕竟隐退多年,如今军中早已不同当日了,想要卸他的权,没那么容易。 ;通令全军,督座生病,近日军务我来负责。雍贤对元朗道。 元朗跟在一侧,想了想道:;三爷,如今军中,颇多七爷的追随者,顽固死忠,恐怕不会听我们差遣。 雍贤停下脚步,一双桃花眼中裹着凛冬寒气,透着几分剔透的冰冷,若有所指的说:;是人,就有弱点,若没有弱点,就去制造。 元朗跟着他多年,稍稍一过脑子,就明白了什么意思:;三爷放心,此事我会办妥。 ;另外,王府和郎家若是来人,不论如何闹,都好好迎进来。 ;是。元朗应道。 回到房,见大夫都在一侧,面色凝重,雍贤心中咯噔一声,急急道:;如何了?怎么了,熹儿怎么样了! ;三爷,您最好有些心理准备。吴大夫说完,又道,;夫人身上多处伤口,已经血瘀,虽是冬日,不易溃烂,但已经发炎,背部,腿臀两处更是有许多烂肉,已经被打掉了。 雍贤像是被人揪住了心,拧着劲的揉搓,疼的一度几近窒息,咬着牙一字字的道:;我就该一枪杀了他! 吴大夫又道:;有些伤口我们已经处理了,还有一些,须得叫苏府的女医来。 ;这些伤口,许多都需烧刀刮肉,清理干净,否则日久生疮流脓,就回天无力了。 ;已经去叫了。元朗赶紧道。 雍贤几步上前,见病床前已经放了屏风,荣熹身着中衣,手臂和小腿的伤口都已处理好,只差女医来后,处理其他部位。 他稍微掀开荣熹身下衣服,便看见背上的血已经浸在了身下的被子上。 他顾不得那些虚礼,拉过吴大夫,推开屏风,不容置喙道:;为医者,怎能讳疾忌医!立刻给夫人处理其他伤口,不得有一处遗漏,否则军法从事! ;是,有三爷这句话,老朽们就放心清理伤口了。吴大夫自然不是芥蒂男女之别,只不过在这样的大宅子里,许多女病人,因为主人家忌讳,为了保名声,通常就舍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6章 刮肉清伤 ;还请姑娘将夫人里衣脱下,看看正面是否有伤。吴大夫伸手将屏风拉好,站在后面,背着身对珠儿几人说道。 珠儿将荣熹的衣服全部脱下,掀开肚兜,亵裤查看,见正面无伤,才心下稍安:;没有伤口。 ;请姑娘再看背后,伤口在哪几处。吴大夫又道。 几个丫鬟合力,将荣熹翻了身,就这么一个动作,染了几人满手的血。 荣熹双手自不必说,道道柳条的血痕和木棍砸出的淤青,背部最为可怖,木棍砸在了骨头上,竟有一块凸起一块凹陷,皮肉更不必说。 蝴蝶骨和腰背上部,像被锤烂了的肉糜,血肉模糊,看不出原本的样子,臀部所受的上多在腰下,再向下便是大腿,侧面肿的老高,皮肉虽未破,里面已经是脓血了,只有扎破重新长好才行。 珠儿将这些一一报给吴大夫听,吴大夫听完,叹息着摇了摇头,再次问道:;三爷若是应允,老朽便为夫人清理这些位置的伤口。 雍贤双目猩红,闻言直接拉过吴大夫,推向床前:;快! 吴大夫这才看见雍贤的手臂还缠着布,血已经浸了出来:;三爷这是受了什么伤? ;枪伤。元朗道。 ;子弹若是留久了,胳膊可是要废的,我先帮三爷取弹! 雍贤一把摁住吴大夫的手,声音沙哑,像是熬了几个晚上没睡:;我没事,子弹已经取出来了,先顾夫人,若是夫人有事,我这条命不要也罢! 吴大夫愣了一下,赶紧转身拿过剔肉的小刀走到榻前。 元朗叫来其他大夫,给雍贤包扎处理伤口,在一旁劝道:;三爷若是有事,夫人也不会安心的。 雍贤这才没有制止,站在吴大夫身侧不碍事的地方,看着他将刀子在火上烤了又烤。一刀刀刮在荣熹的肉上,他在战场上受过这么多伤,无一不是手起刀落,枪林弹雨的利落。 像这样零刀子割肉,他还是第一次见,脑子里想着,满清时的凌迟也不过如此了。 一滩滩血泥,从荣熹身上落下,装在铜盆中,散发着浓重的腥气。清理干净一处伤口,便撒上白药,纵是元朗这样的硬朗汉子,在一旁看的也不禁冒了冷汗。 他现在替荣熹庆幸是晕着的,若是醒了,该是怎么样锥心的痛楚。 吴大夫额上也冒了细汗:;真是,唉。 处理了一个多时辰,才将背上的肉刮干净,苏府的女医也来了,见伤口清理的差不多,便在一旁等着,以便这几日的照顾。 ;这样的伤口,即便痊愈,也会留下终身难消的疤痕。吴大夫处理完了背上伤口,转而将腿上的脓血挑破。 雍贤哽咽着:;是我的过失。 ;幸好是冬天,不然过些日子长肉时,可要遭罪。吴大夫将溃烂的皮肤挑掉,;这些伤口一定要小心上药包扎,行动间务必小心。 ;是。珠儿等人应道。 雍贤感觉不到自己手臂上的痛,满眼都是荣熹身上的血水。 江流急急忙忙的赶了进来:;三爷,王府的荣贝勒来了。 ;嗯。雍贤应着,目光从荣熹身上收回,对几个大夫道,;不必在意男女大防之事,我只要夫人平安。 ;三爷放心,我等自会尽力。吴大夫道。 雍贤这才出去见荣安,元朗在旁边有些担忧:;三爷,这荣贝勒倒不是什么大问题,若是郎家来人,就不好应对了。 ;自家的女儿受到此等苦楚,换做谁也不会善罢甘休,受着吧。雍贤沉着声说,心中更决意要夺了雍肃的权。 到了花厅,荣安一见雍贤过来,立刻起身,冷着一张脸:;我姐姐呢? ;还在治伤,你现在不便去见。雍贤道。 ;怎么不便?人怎么样了?醒了吗?荣安一顿,又问道,;还能醒吗? ;大夫在看。雍贤坐下,看了眼荣安,;这事,是我督军府的疏漏,是我教弟不严,这条胳膊便是给熹儿赔罪的,若小舅子你先一颗子弹不够泄恨,就尽管再打几枪,我不会有怨言。 雍贤这么一番话,倒给荣安说的无处宣泄,一掀袍子坐下,端起一盏茶道:;三爷这是说的哪里话,天底下哪有做弟弟,打姐夫的道理。 反之,也没有做小叔子的,打嫂子的道理。 ;姐夫也不必这般,我虽纨绔,但也不是傻子,知道此事的始作俑者是谁。我没什么能耐,但只有这一个姐姐,若姐夫不能给荣王府一个交代,我也没脸回去了。 荣安放下茶盏,他对这个姐姐,没什么深厚的情谊,但归根结底都是一家人,这样的时候,没有不一心的道理。 ;阿肃已经请辞,在家思过。你姐姐若真醒不过来。雍贤顿了顿,似乎也在思考,最终还是道:;若是她醒不过来,我便一同随她去了。我这身子骨,本来也不是长寿的,早几年去了,给你们一个交代也值。 ;姐夫这话就言重了,冤债有主,额娘的意思是,若此桩婚事,实在惹得阖府不满,不如和离。荣安道。 ;不行!雍贤立刻说道,转而将话放到了荣安身上,;你姐姐身后的依靠太少,我这几日想着,还得是你这位骨肉至亲在新政里要有一席之地,她才有靠山。 ;姐夫这话是什么意思?荣安心里已经明白,但还想再抻一抻满清遗少的谱子。 ;我的寿时,不过十几年光景,我身后必得有更大的势力维护,你姐姐才能平安。雍贤低咳了两声,;我已经联络好了,如今沪上有一处民政司次长的职位,这司可是肥差,你想想是否愿意去。 ;沪上。荣安喃喃着,;沪上距江盛几百公里,着实有些远。 ;江盛倒是还有不少职位,但督军府统管全局,你坐上去了也无用。 ;是,我明白。荣安点了点头,;姐夫费心了,容我回去与母亲商议一下。 ;好。雍贤知道,王府这边基本了结,现在就等着郎家的人来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荣安起身告辞,又道,;姐姐醒了,劳姐夫派人知会一声。 ;一定。雍贤侧身礼让,;路上小心。 ;姐夫留步。 荣安出了府,雍贤赶紧问一旁的丫鬟:;夫人醒了吗? ;还没。丫鬟躬着身子,;吴大夫说,得用百年的老参和灵芝进补,吊住元气,江管家已经命人去找了。 他现在越发觉得,雍肃的权力留不得,吩咐元朗:;电报发过去了吗? ;已经发了,璞名回信说立即起身,尽快赶到。元朗面露担忧,;督座在军中经营多年,璞名尚且年幼,只怕军心浮动不稳。 ;少年将军自古有之,阿肃担起三军时也不过二十出头,可惜他心思狠毒,愈发不择手段,即便与民无害,也不能再让他任意为之了。雍贤头隐隐作痛,大病十几日,刚醒过来就这么多事压上来。 就算他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了,身形一晃,一阵眩晕。 ;三爷! ;我没事,休息一阵就好了。雍贤扶着元朗的手,稳了稳脚步。 敬庭中,吴大夫几人处理好伤口,都已面露疲色,毕竟这样的大手术,积年累月也做不了一次。 ;吴大夫,格格,格格好像发烧了!珠儿探了探荣熹的头,热的烫手。 吴大夫赶紧上前号脉,面色又是一沉:;如石沉水,阳虚气乏,气血凝滞,这可不好。转头问道,;人参汤煮好了吗? ;在煮了,还得些时候。珠儿道。 ;现在只看这些药喝下去,夫人能不能醒了。吴大夫收了手。 雍贤听着这话,头又是一阵晕眩,直接跌坐在了椅子上。 吴大夫上前把脉,皱了眉:;三爷气虚血亏,也得赶紧调理才是,不如到内室的偏榻上歇息,也能时时知道夫人动静。 雍贤沉沉点头,元朗将人半搀半扶的送了过去,吴大夫又开了一剂药:;这是三爷的方子,尽快熬了拿来。 ;是。江流带着方子下去。 吴大夫看着这一屋子的人,心下叹息,这夫妇两人,没一个是健朗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7章 初到山村 这会儿沈业几人,早已启程,到了四平和长春之间的姜家屯,这附近还有很多乡屯,不少人都逃难走了,剩下的,多是家族根基深,人丁兴旺的乡绅。 天色已晚,阿湛在附近好一通找,也没看见客栈的影子,便拉住过路的大娘问道:;大娘,这附近哪有客栈? ;啊,那你得往前走,再走个四五十里,去公主岭!大娘挽着筐,不知道刚从哪串门回来,里面花布盖着鸡蛋。 阿湛一听这么远,便问道:;那咱们附近呢?有没有近一些的? 大娘听了直笑,知道这些是外乡人:;你们啊,再往后走三十里也行,孟家岭那边也有,我们这儿是小地方,早年间还有驿站,后来十年八年都没人来,都倒了! ;这怎么办。阿湛嘟囔着,转身跑了几步去见沈业,站在车窗前道,;二爷,前后四十里有店,要不咱们再往前走走吧。 沈业借着月光,看了看手表,已经晚上九点了:;苏娘的伤,不能这么折腾,去问问村里有没有民宅,咱们凑合一晚上。 ;是。阿湛又追上大娘,从怀里掏出银子,;大娘,村里有没有空闲的屋子,我们想在这儿住一宿,不白住。说完将钱塞到了大娘手中。 大娘可有日子没见过这么大的钞票了,拿在手里反复看着,惊呼:;五十两!这么多钱! ;阿湛真是越来越败家了。车上,沈业靠在座椅上看着外面,;五十两,都够住几晚客栈了。 骆善在旁边低笑道:;二爷还真是持家。他有多挥金如土她可都知道。 ;那是自然,该省处省,该花处花。沈业枕着胳膊,打了个哈欠,;照这个行程,没有两个月可到不了大兴安岭。 ;赶不上过年了。骆善道,她还想去看看姑姑呢。 沈业直起身来,精神抖擞着,一双细长凤眼含着笑:;年还是要过得,在路上过,这么多人,也热闹。 骆善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她似乎看见沈业的腿动了一下,等再定睛去看时,已经毫无异样了。 阿湛回来道:;已经跟大娘说好了,她给咱们找几家临近的农户,二爷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先跟过去看看。 ;嗯。沈业淡淡应着。 骆善急忙道:;等一下!推开车门下去,;坐了一天的车,活动活动腿脚,我跟你一块去。 沈业眉毛微挑,转过头:;注意安全。 ;怎么没见跟我说小心呢。阿湛撇撇嘴,嘟囔着走在前边。 ;就你话多。骆善笑道。 这乡屯放眼望去,每家每户都挨的几近,但每隔几户后就分散错落,道路崎岖,弯弯绕绕,总是不经意这里就藏着几户人家,山林众多,虽是冬日也要虫鸣。 两人缓缓走着,一阵风吹过去,阿湛觉得身上凉飕飕的,像有什么在他耳边飘荡,左右看了看道:;这,我怎么感觉有点瘆人呢? ;那是入夜了天凉。骆善笑着,;你胆子怎么这么小。 大娘在前边走着,听见二人对话,连忙转过身,压低了声音道:;可不敢瞎说,可不敢瞎说!小心那句话得罪了鬼子母神娘娘! 骆善忙应和着点头,阿湛放慢了脚步,跟在骆善身侧悄声问道:;什么鬼子母神,你听过吗? 听见这神的名字,骆善也是微怔,低声道:;婆罗门的诃利帝母,护法二十诸天神之一。真言经和民间都是将她当作送子娘娘的。 ;那怎么叫鬼子母,听着可不像正派的神。阿湛压着声音问。 骆善抄手就砸在他头上:;说什么呢!小心真给你抓去! 阿湛闷声冷哼,三人绕过矮山,看到几家农园,大娘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径直往前走,阿湛看着天色这么晚,便几步上前问道:;大娘,咱么还得走多久? ;可不是我老婆子心眼多,要赚你们的钱,这几家可住不得,邪门儿着呢!大娘脚下加快了些,似乎从他们门前经过,都要提心吊胆。 ;来,乖孩子,吃一口。 ;张大嘴,啊再吃一口,好孩子。 骆善闻声看去,见一个女人,坐在自家的井上,怀中抱着一个襁褓,里面似乎是空的,手上拿着沙子,一点点的倒在襁褓中。 ;宝宝不哭啊,不哭不哭,娘在呢。洗练的月光洒在大地上,一面银灿灿的光芒,那农妇一身单薄衣裳,背后是破败的黄土院墙;屋里微弱的一盏烛台,闪烁着萤光,虚虚实实的火苗晃动着。 农妇忽然笑了,将襁褓举高转着圈儿:;好孩子!快长高,长高就什么都不怕了! 一阵寒意从阿湛的脚底升起,遍布全身,靠近了些骆善:;这是疯了吗? 那农妇似乎能听见他说话似的,一双眼蓦地看了过来,单手抱着襁褓,朝大门扑过来。 阿湛连忙向后退去,站在原地,眼里带着几分惊恐,心里暗道,这大晚上的,怎么像遇见鬼了。 ;我的孩子!还我的孩子!农妇握着木门,用力的晃着,终于将屋内的男主人吵醒。 披着外套推开房门,一跛一跛的走了出来:;大晚上又抽什么疯!进去!别给我在这儿丢人!说罢将妇人用力拉扯过去,还朝外面的三人打招呼,;周大妈,这么晚了才回家啊! ;唉,是。大娘点头应着,一手一个,拉着阿湛和骆善匆忙走了。 骆善恍惚间看到几个孩子从前边的路上跑了过去,脚下一顿,站在原地,抬手按了下眼睛,再朝四周看去。 这处还算平坦的大路上,一排枯瘦的树影,衰颓的枝杈在寒风中直直的横晃。 ‘嗬嗬,嗬嗬嗬.’那是几岁婴孩的笑声,还有刚出生的啼哭。 骆善站在原地,周身一阵天旋地转,身边围了一群孩子,不及她膝盖高的孩子们,抱着胳膊,双手握在胸口,抓着头发看着她,又是一阵哄笑,四散去了。 ;阿善,阿善! ;姑娘你怎么了,姑娘? 骆善一下回过神来,双眼迟缓的看着大娘:;怎么了? ;是你怎么了,突然一动不动的,眼睛也不眨一下,可吓死我了,还以为被什么附了身!大娘拍着胸口,双手合十左右拜着,;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阿湛向左右看了看:;你刚刚,是不是看见什么了? 大娘拍了阿湛一下:;别胡说!快走吧! 阿善深呼了一口气,寒风顺着鼻腔灌进了胸肺,精神了许多:;大娘,村里是不是不太平? ;这事儿可邪门着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经常有人被上身,疯疯癫癫的,短的几日也就好了,长的,三年五载还疯着呢!大娘脚下生了风似的,急匆匆的走着。 ;我刚才好像看到一群孩子,村里最近,是有很多孩子夭折吗?骆善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大娘停住脚步,脸上写着惊愕,;你不会,你们都是做什么的! ;大娘你放心,我不是鬼。骆善失笑,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脉上,;我是神婆,做的就是这个生意。 ;你可要吓死我这个老婆子咯!大娘这才松了一口气,指着前边一排屋子道,;你们今晚就住这儿吧,这都是我们家的房子,就是那几个仓子破了些,回头我多烧些柴火,一晚上也不打紧的! 阿湛开始心疼自己这五十两银子了,又不是老太太住,她当然是不打紧了,可怜他们这帮兄弟,一路上就没睡过几个好觉。 ;那,阿湛你去叫二爷他们过来吧,我问问孩子的事儿。骆善道。 ;我,我自己回去啊?阿湛有些犹豫,咧着嘴,看了看身后的路,一条路没进了黑暗中,像是话本子里通向冥府的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8章 山村婴骸 ;不然呢?骆善好笑的看着他,;我陪你? ;我主要是怕你一个人不安全。阿湛笑道。 ;诶呀你可放心吧小伙子!大娘笑着拉过骆善,;这姑娘跟我在一起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快叫你们东家来,我进去烧炕! ;好,那,那我去了。阿湛走了两步,一阵呼嚎的寒风刮过,让他打了个寒颤,脚步都慢了许多。 骆善憋着笑,跟大娘去了屋子里,大娘给炉子点着,在上面放了壶水:;姑娘,你怎么称呼啊? ;我姓骆,大娘,村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她想着之前在罗刹海市,斋肉娘娘说的那些话,恨不得赶紧超度几个亡魂,给她的寿命续一续。 大娘将手揣在袖子里,坐在炉子旁烤火:;这事儿从几年前就开始了,我约莫着,也就是七八年前的功夫;那时候我们这村儿在十里八香可是富庶的呢!你看我这几间房子就知道了。 ;但是有个挺麻烦的事儿。大娘续了根木柴,继续道,;我们这村儿里,新生的孩子,十个里面,能有一个是男孩就不错了,一时半会儿倒没什么的,可时间一长,东家西家,看不见男丁的影子。 ;这可是要命的大事儿!大娘摇着头道,;这没有男丁,香火就传不下去,地里的庄家活也没人干啊! ;就因为这,岁数小的年轻人,都往外跑,去城里打工,扔下大片的荒地给我们这些老太太,老头子种。 骆善听大娘讲着,视线在屋子里瞧着,落在门口拿袋子地瓜上,得有好几个月没吃过了,一想到烤地瓜的香气,就忍不住有些饿,咽了下口水。 大娘耳聪目明的,虽然骆善装作若无其事,还是被发现了,大娘笑道:;你们还没吃饭吧!我这也没什么好东西,先煨两个地瓜,给你们顶顶,一会儿人齐了再炒菜! ;谢谢大娘!骆善笑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紧赶着上前帮忙,将不大不小,两根手指粗细的地瓜,围着水壶边摆好。 ;大娘你接着说,后来呢?骆善问道。 大娘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挪着凳子坐好:;这事儿可邪门,我这几十年也没遇见过,五年前,不知道哪传出来的,说要在山神庙供一位送子娘娘,大家伙出钱出力盖了,日日奉香。 ;这送子娘娘还是灵,没过多久,东西家接二连三的传出来媳妇怀孕的消息;大家伙更是不断的往山上跑,送子娘娘的坐下,就没断过香火。 ;十几个月过去,谁也没想到这一波孩子,又都是女孩。大娘说到这儿,打了个寒颤,;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这些孩子全死了。 骆善蓦地皱眉,眼神变得严肃,不再是嬉笑打听传闻的态度,认真听了起来。 大娘的面色也沉了许多:;那些孩子是一夜之间消失的,第二日,生完孩子的媳妇,找不到孩子,当下就疯了好几个。又过了十几天,有媳妇想着试一试,就去了乱葬岗,这一去不打紧。 ;大娘!我们这些人能住下吗!阿湛带着人进来了,一推门,铺面一阵寒风,给大娘和阿善都吓了一跳。 见两人的表情,阿湛讪讪的笑了笑,后知后觉的在门上敲了敲:;大娘,人都到了。 阿善在心里将他揪着头发踹了好几脚,双眉挑起,朝外走去:;大娘,我们人多,您看看,不行再帮我们找找住处,大冬天的,别冻着。 ;放心吧,我这房子当时盖也花了不少钱呢,就是现在孩子都走了,没人住了。大娘一见这么多大小伙子和姑娘,笑成了花,慈眉善目的拉着骆善,;你们今天来,可是给我这房子里添了不少人气儿呦! 阿湛将沈业从车中移出,推着轮椅出来,周大娘的目光在众人身上看了看,心里头知道这都不是寻常人物,便道:;这样吧,姑娘们住东边好的那几间,你们这些汉子,就住西边。 ;这是怎么了,伤着了?周大娘看见苏娘,赶紧上前,;脸色这么不好,那可吹不得风,快进屋! ;谢谢大娘。苏娘捂着肩,在苏臻的搀扶下走了进去。 骆善这会儿功夫,将大娘给她讲的,都跟沈业说了:;这次若是得当,说不定我这命,能长好几年。 ;你这也不诚心啊。沈业挑眉笑道,;人家许多神婆,都是救苦救难,超度亡灵,你怎么就想着自己的小命! ;可真是拳头不打在你身上,不知道疼,你还知道这是我的命!骆善冷哼一声,转而又笑道,;那今晚可要委屈二爷,跟兄弟们住一个房间了,那屋有点漏风,阿湛,晚上多给二爷盖盖被子。 ;额。阿湛哽住,看着两人唇枪舌战,自己尽量往后稍一稍,别被打着。 ;快别站在外边说了,都进屋吧,我烧炕。大娘笑着招呼道。 骆善跟在后边,帮着拿柴火,继续问着:;大娘,在乱葬岗发现什么了? 大娘将一口大黑锅刷的干干净净,倒了一大桶水进去,给火点着了,擦了把鼻子道:;那乱葬岗上边,野狗成群,血淌了满地,那媳妇在里面看见自家孩子的被子了。 说话间,沈业阿湛也进来了,几人围在一起,拷着一侧炉子的火,不时戳弄着地瓜,大娘继续道:;她凑上前,掀开被子那么一看,就发现孩子已经被啃没了,头骨不知道滚到哪去了,身上的肉七零八碎,只剩下一副白色的骨头架子。 大娘伸手比划着:;就这么大一点儿,你说除了孩子还能是什么人的,周围几家的媳妇听见这事儿,都拖着没出月子的身子,去了乱葬岗。 ;唉。大娘长叹了一声,;找到了五六个,真是造孽啊。 众人听在耳中,只觉得瘆得慌,骆善问道:;大娘,你之前说常有人被附身是怎么回事? ;这都是近几年的事儿,就像刚才咱们碰着的那个媳妇,她那是疯病;但那些被附身的,看着可也差不多少,说话动作,就跟没有智商,刚出生的孩子似的,唔唔呀呀的也不知道说什么。 大娘伸手比划着,腕上的金镯子叮当作响,看的阿湛更后悔自己的五十两银子了。 ;找了不少看命先生,都说是被那些孩子附身了,平日里爬着走路,吃饭直接给脸塞盆里,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掀起衣服就如厕,天天痴痴傻傻的,跟幼儿没什么分别。 骆善问道:;村里多久没生男婴了? ;怎么也得有小半年了,去年秋的时候,陈家刚生了一对双胞胎,男婴啊!大娘很当作大事说着,;一直到现在就都没有了。 ;那现在女婴诞下,还会消失吗?骆善又问。 ;会。大娘的笑意渐渐敛去,;但也不是生一个少一个,现在也没人去送子娘娘庙里拜祭了。 ;都说当初供错了神像,这是鬼子母神,专门吃小孩,她若是看上了哪个新生的孩子,就会把人偷走,抱到乱葬岗吃了。大娘说这句话时,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被谁听见。 这种事,从来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骆善听着这种说法,觉得实在有些荒谬,鬼子母神早已皈依佛教,成了护法神,是不会做坏事的,更别说偷孩子吃了。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儿,你们先吃着,我去炒些菜,好好吃顿晚饭。大娘笑着起身,朝隔壁屋子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9章 祸在人为 骆善从炉子上拿过一个烤地瓜,烫的直吹手,喷香的地瓜在她白净的小手上跳跃着,被沈业一把捞过。 ;烫还非要拿着。沈业笑着,握在手中,一点点剥着皮道,;听出什么来了? ;我看这跟什么送子娘娘,鬼子母神都没关系,许多祸都在人为,为了掩人耳目,才推脱到鬼神身上。骆善将手上的灰尘拍掉,淡淡道。 ;看来咱们要在这儿住几日了。沈业将剥好的地瓜,拿到骆善面前,;吃吧。 骆善转头看了他一眼,真奇怪,总是无缘无故对她这么好干嘛,她这个人最心软了,可经不得这样殷勤。 ;谢谢二爷贵手。骆善笑道。 ;你就贫吧。沈业也淡笑。 ;诶?骆善向左右看了看,;富贵儿呢? ;跟苏娘搁一起呢,在热炕上睡着了。沈业笑中透着无奈,;你这么好动,养的鹰倒整日倦怠的很,车上睡了一路,到地方了又睡。 ;富贵儿可是神兽,有自己的作息,你可别背后说它坏话,小心那天一口下去,肉都给你钳掉!骆善哼哼着。 沈业靠在椅子上朗笑,围坐着的一圈人都笑着,火炉将每个人的脸都烤的发红。 ;这次你打算怎么查?沈业问道。 ;你说,这事儿罗刹海市里能不能买到消息?骆善一本正经的支着下巴,问道。 沈业闻言一怔,骆善这话说的,这谁能想到,;你,你这账,算的挺好。 ;算了算了。骆善摆摆手,;有这一来一回的功夫,我自己都查明白了。 ;为什么丢的死的都是女婴呢。骆善把手里地瓜吃的只剩一小截,拿在手中思忖着,;就算是鬼子母神,难不成只喜欢吃女孩? 她将地瓜根蒂扔进了炉子里:;明日,我们去这些失了女儿的农户家中看看。 ;好。 稍微晚些的时候,周大娘叫着众人去吃饭,有头大的玉米饽饽,被切成薄片,放在椭圆的竹筐中,一锅热乎的酸菜猪肉,配了几盘辣炒芥菜丝,红烧南瓜块,大酱炒鸡蛋等几个农家菜。 众人围了两个桌子,一顿饭洗去了一身的疲乏。 骆善打着饱嗝,又喝了半碗酸菜汤,靠在椅子上:;这么多天,就属今日吃的最舒坦,大娘,您手艺真好! ;你们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我做这些庄稼院儿的菜,还怕你们吃不习惯呢!周大娘吃完了饭,坐在一旁纳着鞋底,笑道。 江盛城中,雍贤守着荣熹到半夜,人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他坐在榻前的矮凳上,握着荣熹带着划痕的手,眼眶红红的。 屋子里面安静的,能听见蜡烛爆开的声音,他坐在那,心里满是自责,怎么他的熹儿嫁了进来,他还是护不住呢? 珠儿在一旁侍立着,见雍贤两颊削瘦,眼下带着乌青,低声劝道:;三爷去休息吧,我们在这儿守着,若是夫人醒了,去叫您。 ;无妨。雍贤将静静的坐着,;熹儿一睁眼,得看见我,这样她就不会害怕了。 他一心只想着自己如何如何的不够尽责,却没想到今日一切,都是荣熹一手策划,连他当日晕倒,也是荣熹下了药。 吴大夫在屏风外坐着,沉着声道:;三爷,恕老朽直言,有些事儿您得有个准备,明早人若是不醒,只怕以后,也是醒不过来的。 ;不会的。雍贤的声音很轻很淡,这是一句虚无缥缈的话,旁人听不到一丝底气。 他用手帕擦去荣熹脸上的细汗,知道她即便是晕着,也很疼,那张媚而不妖的脸上,了无生气,一个鲜活的人,如今成了一幅画,不会哭不会笑。 生命在她身上一点点消失,想起从前她还是小姑娘的日子,他已经担了雍家的重责,日日泡在军营和雍府。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荣王府办的赏花会上,权贵云集;那时荣熹还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身边跟着一群丫鬟婆子,在池塘边抓鱼,个子不大,心倒是极野的,站在通道湖边的台阶上,抓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 鲤鱼身上滑腻,甩着尾巴溅了她一身的水渍,小手抓不住,任由它挣脱跃回了湖中。 没想到那个小人儿,也被带的站不稳,身后的婆子一把捞去,竟只抓到衣角,整个人掉进了湖里。 丫鬟没有会水的,都站在岸边伸手去勾,下人乱作一团,小小的荣熹在水中扑腾着,他立刻从亭中跑了过去,将人救了上来。 她从小胆子就大,上岸了将脸上的水抹干净,一双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软糯的声音说道:;谢谢哥哥。 ;哥哥?他失笑,捏了捏她的鼻尖,;怎么这么淘气? ;哪里是我淘气!荣熹边咳着水边说,;你没看到吗?那条鱼!我放了它,它还要给我拉下去! 雍贤被她的童言童语惹得朗笑,福晋赶过来时,见女儿浑身湿透了,立刻叫人把随身服侍的都打三十板子发卖出去。 小荣熹一句求情的话也没说,上前扯了扯福晋的衣袖,指着他说:;额娘,这个哥哥救了我,他很厉害,我要认他做先生! ;这。福晋笑道,;你该叫他三叔,多谢雍将军了,我会回禀王爷。 自此以后,小荣熹就闹着,三天两头的往雍府跑,围着他的书案跑来跑去,今日拿了糖人,明日拿了果酒。 一抹鲜活生动的色彩,带着干净无邪的气息闯进了他枯燥沉重的生活。 雍贤看着荣熹颤着纱布的腿,手掌撑着额头,忆起从前她在骑马场上的英姿。 满人是马背上得的天下,荣熹稍微大些,华哥儿便出了事儿,紧接着福晋也亡故,她满腔的悲戚都发泄在马场上。 一圈圈的纵马,射箭,红衣飞舞,飒爽俊逸。那时雍贤便想着,雍荣两家的恩怨,该就此了结了。至少,不能再牵扯到荣熹。 再后来,荣熹为父守丧,去了国寺,一去就是三年。 他悄悄去过几次,那日他去,听见树下有女子在低声啜泣,他走进了一瞧,竟是一条青蛇缠上了她的小腿。 珠儿跟在身侧,哭的不成样子,哆哆嗦嗦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雍贤正欲上前,却不知荣熹哪来的胆子,眼疾手快的,一把扼住了蛇头,青蛇立刻将蛇尾缠绕在她手臂上自保。 他听见荣熹声音冷静的对珠儿道:;刀子给我。 珠儿仍是哆嗦着递上了刀,惊惶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说不出话来。 荣熹握紧了蛇头,将泛着寒光的刀子一点点割进了蛇头,直到蛇头掉在脚下,她又一截截将还未松开的蛇尾斩断。 蛇头还在吐着信子,一段段蛇身还在地上蜿蜒着,左右摆动,珠儿已经扶着墙吐了。 雍贤看着这让人极为不适的一幕,不知为何,竟然没有一丝反感,反而增添了一种惊喜。 荣熹扔了刀子,转过身来,一张欺霜赛雪的脸上,溅了几滴蛇血,将她孤高冷峭的面庞衬的妖冶异常。 这种人与蛇,美与丑的极致对比,让雍贤身上升腾起几分燥热,他感到惊喜和意外。 殊不知,那时荣熹扔下了手中的刀,转身就知道,自己应该拿的,是雍贤这把刀。 她明白自己一直都是猎物,猎人在她身后追赶着,让她家破人亡;无论今后作何打算,是与明寿隐居,还是为王府联姻,她都要确保自己到了最后一步,还有人可用。 这个人可以是明寿,可以是张忱生,也可以是雍贤,或者雍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0章 荣熹醒了 晚上吃过饭,大娘给几个姑娘安排在一屋子睡觉,骆善担心苏娘的安全,这些日子都是住一屋的。 拆了她的纱布,见伤口已经长好了许多,苏娘吃过饭,脸色好多了,皱着眉在伤口附近,用指尖按压着:;真难受。 ;刚长肉,肯定痛痒,你可得忍住了。骆善握着她的手腕,从伤口附近移开,;这时候想些其他事,分散精力。 ;也不知道城里的人尸毒怎么样了。苏娘颇为担忧。 骆善想着走之前的情况,思忖着道:;我怎么觉着,丰家还不能完全控制这毒呢。 ;怎么说?苏娘问。 ;若是能完全控制,他们想对四象门下手,或者涂毒百姓,现在城中早已经大量爆发了。但至今还只是三三两两,军中那次,更像是临时起意的试探。骆善裹紧了被子,向炕头热的地方挪了挪。 ;他们肯定想以此要挟四象门,却还不能完全控制人尸之毒,所以才一直揪着人试验,迟迟没有下手。 ;四象门和丰家是血海深仇,当日,就不该放虎归山。苏娘揉了揉额头,眼中带着倦意,她那还有不少生意没谈呢。 沪上新开的几家店,刚进正轨,有些该打招呼的人还未见,这会儿又忙活着去大兴安岭,她现在算是知道什么叫分身乏术了。 骆善掀了被子躺下,侧身对苏娘道:;这几天我们出去查死婴的事儿,你就好好在这儿养病,这大炕上躺着,可真比客栈的木床舒坦呀。 雍府还是灯火通明,雍贤仍守在床边,发觉荣熹的呼吸愈加急促,像是要喘不上来,连忙叫过吴大夫:;熹儿怎么了?怎么喘不上气? 吴大夫走进,探着脉息,将荣熹的头方正,竟面露几分喜色:;三爷,夫人这是醒了,醒了! 说罢,又从旁边拿出银针,在荣熹的小腿和肩颈扎去,雍贤坐在旁边,提着气盯着荣熹的双眼,不停的说着:;熹儿,醒醒。 荣熹意识渐渐清醒,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灼痛,背上火辣辣的痛感,让她险些再度昏死过去,发出隐忍的闷哼。 ;熹儿!雍贤一把握住她的手,;别动,你背上有伤,吴大夫在施针。 荣熹侧过头,看着雍贤,柔媚的眼里立刻蓄满了泪:;三叔,我疼。 ;我。雍贤哽咽,双眼发红,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是我的错,都怪我。 ;好疼,三叔我好疼啊,我是不是快死了荣熹的泪浸湿了方枕,声音断断续续,听得出她在极力的忍耐。 ;不会的,没事了,慢慢把伤养好。雍贤看向吴大夫,急急的问道:;怎么能让她不疼? 吴大夫为难的看向雍贤:;这,这个。 ;三叔,给我烟,给我抽一口烟。荣熹说完又死死咬住嘴唇,一声声的闷哼着,泪如泉涌。 ;不行!雍贤立刻反驳道,;大烟不能碰! 眼看着荣熹将自己干裂的嘴唇咬出了血,雍贤心疼不已,上前将她唇边的血擦干,伸过手掌:;听话,熬过这几天,无论如何都不能碰大烟,那东西会毁了你一辈子。 ;熹儿,不要伤着自己。雍贤按着她的唇,不许她再咬。 荣熹紧握着双拳,一下接一下的砸在床榻上,发出凄惨的哀嚎:;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三叔,与其让我这样生不如死,还不如给我一个痛快! ;我受不住了,没有一处是好的,我好疼,珠儿,给我毒酒,一刀扎进来,别让我这么痛苦!荣熹把脸埋在枕头中,手掌深深陷在被褥中,额上青筋暴露。 雍贤心急如焚,额上已经流了细汗,抓着吴大夫的手臂问道:;若是打晕,会不会伤着夫人? ;不会。吴大夫叹了口气,;但也只能解一时之急。 雍贤闻言利落的一记手刀,荣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人已经晕死过去。 古代将士受伤,要锯腿,忍不住疼痛,都是砸晕了再锯,这种粗蛮但有效的法子,一直流传了下来。 ;对不起,熹儿对不起。雍贤喃喃着,将她被冷汗打湿的鬓发,擦干拢向耳后。 珠儿在旁边擦着泪,心里想着,这一局主子付出太大了,可雍肃却只是被卸了军权,心中酸涩,借去熬药的机会,回房写了信,去后花园找到郎家安插的暗桩。 ;你将这封信,放到东街葛掌柜裁缝铺后墙的第三块砖底下。珠儿将信递过去,四处看了看,;务必小心,若是被人发现,你我都难逃一死。 ;姑娘放心,属下都是受过训的。站在围墙黑影中的小厮接过信,低低道。 ;去吧。珠儿转身回到后厨,继续熬着汤药。 明寿与沈业、骆善三人开的药庄子,与裁缝铺就隔了两条街,明寿每隔三日,就会去查看信件。 当年郎澈华嫁入荣王府,郎家为了给她铺路,在江盛各大世家都布了暗桩,后来虽然被拔出了大半,但还有许多留了下来,如今刚好为荣熹所用。 荣熹在昏死前一秒想着的,还是雍肃,她与珠儿对视一眼,目光相交,便知雍肃并未危及性命,身上的伤更痛了几分,还未想出对策,便被雍贤一掌打晕了。 第二日一早,骆善还没醒,就听见外面吵吵闹闹,迷蒙的睁开眼睛,抬头透过模糊的窗纸看出去,见周大娘与隔壁邻居说着什么,旁边还有不少人。 苏娘皱了皱眉,闭着眼睛问道:;这是怎么了? 骆善下地穿好外衣,披着兔毛大氅向外走:;我去看看。 一推开房门,就被寒风扑了一下,身上的热气霎时消了大半,骆善差点关上门再爬到炕上。 大娘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外圈还围着几个大爷,骆善凑上前寻思听一耳朵。 没成想刚走进,大娘们的话题就从什么‘死人’上,转到了她身上。 ;周大姐,你家那几个孩子不都进城了吗?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漂亮丫头? ;是啊,难不成是你那几个儿子,搁城里找的媳妇? 更有甚者,一个大妈直直走上前,拉着骆善的胳膊,侧身笑眼,抵着舌尖儿道:;这丫头可真是,俊的呦!老周姐姐,我一看就知道这是个黄花大闺女儿,是你家亲戚吗?生的跟天仙儿似的,都要给我这老眼珠子晃着了! ;你们快收着些!周大娘给骆善拉到自己旁边,;这是路过咱们这儿的外乡人,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少爷,可不是你们土里刨食儿的生瓜蛋子能配上的! ;看你说的!咋这么不中听!几个大娘笑着。 骆善有些招架不住这热情,赶紧岔开了话题:;大娘,刚才听你们说,又出了什么事儿吗? 隔壁西屋的沈业与阿湛,闻声也穿戴好出来了,这些大爷大妈一见有男丁,声音都小了些。 又见两人衣着不凡,沈业虽坐在轮椅上,也难挡丰神俊秀的气度,都开始小声议论着,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周大娘说到这个,脸色立马变了,正色道:;可不是,这回可不是小事儿,刘家昨儿夜里,大少奶奶刚生了个女婴,这一大早,下人就发现孩子没了,连娘都死了! ;母女惧亡?是,他杀?骆善问道。 ;这咱们可不知道,刘家也没报官,正找阴阳先生准备发丧呢!旁边的大娘说道,啧啧两声,;这可是大乡绅,那一家子里养了好几个姨太太,谁知道这怎么回事儿! ;老赵头子前儿夜里就去邻村儿主持丧礼了,这搁着几十里地呢,这会儿刘府乱糟糟的,都没地儿下脚。 骆善一听,这不是来钱儿了吗,连忙拉住周大娘,到一旁笑道:;大娘,我也是做阴阳先生的,你给我打听打听,若是能行,赚了银子咱们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1章 来钱儿了 周大娘一听,想着这也是个好法子,便拍了拍骆善的手:;那这样,你跟我去一趟,我跟刘家管事的婆子有几分交情,张罗张罗,看能不能行! ;好!骆善连忙应道。 身后的沈业和阿湛听了,都抿了抿唇,满脸的无奈,骆善前脚向院子外走去,沈业就道:;我,沈家这么大个财神树,当初她都不来摇一摇,如今一个乡绅,急的两眼放光。 阿湛笑道:;骆姑娘也真是掉钱眼儿里了。 ;跟上,人生地不熟的乱跑,也不怕出事。沈业说完,自己扳动轮椅开关,先追了上去,嘟囔着,;头不回,话也不说,没长一点心肺。 骆善哪还有心思想他们,满脑子都是进了刘府后,肯定能找到些蛛丝马迹,真是老天开眼,让老赵头儿去了邻村儿。 周大娘拉着她到了刘府后门,对门口的小厮说:;我来找你们管事屋里头的谢妈妈,劳烦你给我叫一下。 都是同村儿住着,小厮们都和和气气的,进去叫了人出来。 谢妈妈脚步急急忙忙的出来,呵气都要成冰的大冬天里,满脑门的汗,上前拉着周大娘问道:;你这会儿来干什么?府里头都忙死了!我这脚到现在没离地过! 周大娘拍了拍她安抚道:;我可不是耗你的时间来了,看,保准儿东家给你记一大功! 谢妈妈的眼睛落在骆善身上,上下打量着,在府里伺候这么多年,看人极为老辣,觉得骆善非富即贵,言语上也带了几分客气:;这位姑娘是? 骆善要知道她这么想,大概要乐出声儿来,她辛辛苦苦几年,也不过攒下了几百两银子,恐怕还不够刘府操办一场丧礼的钱。 ;你别看她是个丫头,在城里可是出了名的阴阳先生,今日也就是你赶上了,人家路过咱们这儿在我那借宿了一晚上,要不你们从哪找人去! 其实偌大个村儿里,做白事的肯定不止老赵头儿一个,但其他的都太过普通,刘家还有些看不上眼,正派人去城里请呢。 谢妈妈将信将疑,拉过周大娘,压着声音道:;老姐姐,你可别跟我开这玩笑,这丫头看着不过二十上下,这可是东家大少奶奶的丧礼,出了什么岔子,我跟我当家的,都甭想做下去了! 周大娘跟骆善一行人一晚上处下来,就知道都不是普通人,于是拍着胸脯打保票:;你放心!出了什么事儿我赔给你。说罢又低声道,;人家几个人在我这儿借宿一宿,你知道给了多少银子吗? 谢妈妈见她一脸神秘夸张,疑道:;多少? ;五十两!周大娘手掌一摊,;要是没两下子,能出手这么大方吗! 周大娘也想到,骆善大概是想借此查查婴儿的事儿,但她没细说,哪个大宅子里,也不喜欢有人探究秘事的。 见谢妈妈有些松口的意思,周大娘爽快道:;这事儿若是成了,好处少不了你的,只怕够你几年的工钱了! 谢妈妈看了眼骆善,思忖了会儿,一咬牙道:;行!我进去问问!你们就在这儿等我。 ;好,你快去。周大娘催促着。 骆善知道事情十有八九是稳了,身后传来沈业的声音:;当初我就说,这一路上少不了这样的事。 ;是是是,二爷说的对。骆善回头笑道,又想到人家刚死了人,在门口笑可不大好,敛了笑意。 周围人太多,骆善便弯腰,在沈业耳边道:;孩子是晚上丢的,说不定现在还活着,不如派人去附近的乱葬岗,荒地找找。 骆善蓦地靠近,沈业先是一怔,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笑来,听她说完后,立刻答道:;好。 他看着骆善走过去,与周大娘一起等信儿,叫阿湛附耳,将话传了一遍。 修长的手掌在耳廓附近摸了摸,嘴角的笑还没消散,心里正回味这刚才那缕香气,还有她清澈的声音,热气都扑在了他耳朵上,似乎现在还有毛绒绒的感觉。 阿湛当即就回去传话了,骆善见沈业一个人坐在那儿,莫名觉得他有些孤零零的,便走到了他身侧站下。 谢妈妈从后门出来,热络的对周大娘道:;成了成了!快带人进去,东家要问些话! ;好好好!周大娘连声应着,招呼骆善进去。 骆善推着沈业向里走,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动作,习惯了他的存在。 沈业放下扳动机关的手,一张刀削斧凿的脸上还是挂满了寒霜,但眼中却藏着几分窃喜。 一进正堂,便见刘大少爷一身长毛短褂下袍,在厅里转来转去,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看见谢妈妈,立刻停下了脚步:;人呢? ;就是这位姑娘。谢妈妈侧身介绍道,;这位,这位是姑娘同行的。 ;还真是个丫头。刘大少爷话一出口,等迎着光看清了骆善的模样,声音就渐渐小了,他平日也常去城里,但也没见过像骆善这么明艳的姑娘。 ;你,你是阴阳先生?刘大少爷有些不大相信的问道,眼睛一个劲儿的往骆善身上瞧,恨不得透过衣服,给人瞧穿了。 谢妈妈大约也觉得有些不妥,便在一旁道:;是,少爷别看她年纪不大,在城里很出名的。 ;哪个城里?我怎么不知道?刘大少爷嗤笑一声,;这么个岁数,怎么做这生意? ;江盛,骆善。骆善心里已经给刘大少爷祖宗骂了一遍,老婆刚死,就在这儿盯着别的女人不放,眼高于顶的做派实在让她恶心,要不是为了查死婴,这买卖她下辈子都不会做! 众人一听,周大娘倒没什么感觉,谢妈妈和刘大少爷都怔了一下,他手抬到胸前,手指在半空中指了指:;骆善?那个扶鸾问天的善儒? ;是我。骆善冷着一张脸,简短的说道。 刘大少爷脸上划过震惊,随即又十分惊喜:;太好了,我们刘家这场丧事真是风光。 骆善又皱了皱眉,她见过太多注重死后颜面的,有的甚至生前不再救治,拿着那笔钱在死后大操大办,都是做给活人看的。 ;那,这位是?是你先生?刘大少爷试探着,很有些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就是没拥在正地方。 沈业手臂压在扶手上,修长的手指微抬,指尖蹭了蹭眉毛,也淡淡的吐了两个字:;不是。 ;哦,那好。刘大少爷面露喜色,一旁的谢妈妈看了看三人,脸上带着尴尬,遇到这么个主家,她也没办法。 骆善直接问道:;刘大少爷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了。刘大少爷笑道,;没了没了!你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我准备着。 ;少爷,老爷叫你去一趟。小厮跑进来道。 ;知道了。刘大少爷应道,转而对谢妈妈说,;这就交给你了,善姑娘要什么尽管给,不用想着省银子! ;是。谢妈妈躬着身道。 ;那麻烦二位了,事后我必有重谢。说话时,刘大少爷的目光一直黏在骆善身上,因为要走了,才依依不舍的挪了出来。 沈业双唇紧抿着,转头对骆善道:;怎么遇到这么个东西。 骆善轻拍了他肩一下:;你少说话。人还没出去呢,听见了徒增尴尬。 沈业一笑置之。 ;谢妈妈,大少奶奶已经敛好遗容了吗?骆善问道。 ;刚收拾好,这会儿已经派人去报丧了。谢妈妈道。 ;那便赶紧布置灵堂吧,寻一个大堂出来,将东西撤一撤,找附近的棺材铺子,尽快送来一口棺,蜡烛纸钱和香炉也都着人备好。骆善推着沈业往外走,边走边吩咐着。 抬头就看见还没摘的红灯笼,脸一皱:;怎么还没摘,立刻摘了糊成白的。 ;是是是,我这就安排人,大少奶奶走的突然,我们也是手忙脚乱,失了分寸。谢妈妈在一旁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2章 女为不嘉 ;去棺材铺子时,一起把孝服和草鞋买了,下葬品也都备好,礼乐这些人,我对这儿不熟,还得你们安排。骆善一一吩咐,;我去看看大少奶奶。 ;这边,丫鬟们也不会收拾,还得劳烦善姑娘给我们大少奶奶修整修整遗容。谢妈妈道。 骆善点头:;应该的。 一路上,沈业看着来往行走的下人,发现许多都低着头,面露惧意,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到了房门前,骆善对谢妈妈道:;我自己进去吧。 ;好,那我带你们去偏房坐坐,喝点热茶驱驱寒。谢妈妈对周大娘和沈业道。 ;行,那那我来!周大娘一撸袖子,接了骆善的手就要推沈业。 骆善还怕他不习惯,不料沈业已经笑道:;谢谢大娘。啧,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好了。 骆善一进屋子,就对丫鬟道:;我处理,你们先下去吧。 ;是。丫鬟们巴不得赶紧离开呢。 骆善上前查看大少奶奶的尸体,丫鬟们没经历过,只是把衣服草草的穿上了,妆容还没修整。 她解开衣服看了一眼,见下身还有血没处理干净,拿过白布一一擦拭着,又在身上寻其他伤口。 但几经查看后,四下皮肤完整,别说刀伤,连淤青血肿都没有。 因听到苏家过来的姑娘说,那位死在金陵府的卫姑娘,头顶还有一处极不易察觉的针伤。 骆善便拿手仔细探过她的皮肤,连下体也查看了一番,因古时常有女子横尸,查及致命处,往往因下而入刀剑。 难不成真是心悸而死?骆善坐在矮凳上,疑道。 穿戴好后,又从一旁拿过胭脂水粉,在唇上涂朱砂的时候,骆善稍稍将她的口唇拨开,这一拨动不要紧。 骆善发现口鼻齿缝中尽是黑血,肌肉已经僵硬,骆善拿起布条,反复横折后,压住她的牙齿,又拿粉刷杆,在她鼻孔深处点了点。 都是黑血,这是被毒死的。 再推开门,骆善已经处理好了遗容,见谢妈妈守在外边,问道:;棺椁都准备好了吗? ;已经运过来了。骆善拉着谢妈妈进屋,低声问道:;谢妈妈,大少奶奶是被毒死的,这事儿东家知道吗? 谢妈妈一听,脸都白了,立马要伸手捂她的嘴:;可不敢瞎说! ;对外说是横死,那就是横死,我叫你来主持丧仪,可不是查案子的!谢妈妈冷着脸。 ;这事儿若是张扬出去,我挣不着这份钱倒没什么,只怕你们东家,会难办。骆善见她不打算说出点什么,便威胁道。 ;你!谢妈妈哽住,;我好心让你挣这份钱,你怎么恩将仇报呢!谢妈妈声音带着几分委屈。 骆善笑着拉过她:;我问这事儿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做这行这么多年,可遇见不少含冤而死,魂魄不散的。 见谢妈妈脸色又白了几分,接着道:;到时候你们还得再找人来,不如我了解清了缘由,一次解决干净。 ;谢妈妈,你可比我清楚村儿里的传言吧,婴灵魂魄不宁,常常附身,惹得家宅不宁。 ;是,是不少。谢妈妈喃喃道,见丫鬟都在外边等着,压着声音说:;这孩子我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但大少奶奶确实死的蹊跷。 ;但我寻思,可能是后宅这些姨娘,见大少奶奶生了丫头,孩子没了,便想着趁机把人也除了。 ;你不知道,我们大少奶奶跟少爷是娃娃亲,大了七岁,没什么情分,那些姨娘们都打着满肚子的主意呢! ;那孩子会不会是…内宅所为?骆善问道。 ;不会不会!谢妈妈连连道。 ;这女婴啊,一生下来,我们心里头就有数,肯定是活不下去的。谢妈妈啧啧两声,;从几年前开始,就没有活下来的闺女儿,这都是鬼子母娘娘做的! ;快别说了,外面忙的脚不沾地,姑娘快出去吧!谢妈妈断了话头,拉着骆善往外走。 ;阿善。一推开门就看见沈业坐在外面等着。骆善立刻明白,上前推过他,一同向大堂走去。 ;怎么样?她低声问道。 ;你一会儿抽身回去看看吧。沈业声音很沉,颇为沉重。 ;谢妈妈,东家的意思是停灵吊唁,还是即刻送葬?骆善转头问道。 谢妈妈几步上前跟上:;东家的意思,还是按常理走,该停灵停灵,该有的一样也别少了。 ;好。骆善应着,对谢妈妈问道:;谁陪夜? ;少爷和几位姨太太,还有小少爷。谢妈妈道。 ;叫她们都提前吃些东西,半夜哭三阵,凌晨哭五更,连着几夜都别想睡。骆善挑眉,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梨花带雨的幺蛾子。 入了夜,骆善便不需再管什么,让死者亲属在灵堂守着便可。 骆善抽出身,立刻坐进车里,阿湛一脚油门轰到了周大娘家,下车便往里走边问两人:;究竟怎么了,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左不过是死是活两条路! 阿湛五官皱在一起,很不愿提起这个话题:;您可别问我了,我怕今晚做噩梦。 ;你这胆子,可真是越来越。骆善后边没有说下去,因为看到阿湛正瞪着她,好像再说一句,就要决一死战。 ;行行行,不跟你们废话了。骆善三并两步跑进了屋子,见侍立的丫鬟都凝着脸,眼眸中带着不忍和恨意。 ;这都怎么了都。骆善说完,推门进了里屋,苏娘坐在炕上,面前放着一个竹筐,襁褓的花布耷拉出来。 骆善皱了皱眉,看着她们的脸色,疑道:;孩子死了? ;这绝不是什么鬼子母,分明是人为。苏娘恨恨的说道,;你来看看,简直禽兽不如,便是虎狼也不会对自己孩子用这么毒的手段! 骆善走进了,细白的手指剥开襁褓,倒吸了一口凉气,立刻错开了视线。 一阵胆寒,那股寒意从脊背升起,直升到她后脑勺,像是半个头浸在了冰水之中,刺骨的凉意,让头骨麻木。 襁褓中的那个婴儿,已经看不清原本的样子,细弱的身体上,遍布银针,至少不下于三十根,这已经难以称为一个人了。 她尽力让自己想象,这些深陷体内的针,是在孩子死后才扎进去的,如今只有一个银色的尖露在外面。 婴儿的尸体已经僵硬,她阖了阖眼,将襁褓重新包好。 ;怎么会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人!还接连作案,一定要查出来!苏娘眼睛通红,恨不得立刻给凶手的头扭下来。 骆善目色沉沉的看着朦胧的窗纸,在那束朦胧的烛光中,看到尘封了几千年的陋俗,她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殷商有载,生男为嘉,生女为不嘉。 ;《韩非子》记,产男则相贺,产女则杀之。 ;《郑氏规范》记,世人生女,往往多淹杀。 ;贫越人好鬼,南人多巫,贫人不举子,溺女以求男,蔚然成俗。 ;一朝一代的兴衰迭起,这种陋习却来没去过根儿!女人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就要一出生便扎死吗?骆善赤红着双目,一想到那件称得上;针衣的身体,手掌就微微发颤。 ;这是刚出生的婴儿,若突然失踪死亡,哪个父母不心焦,可偏偏几年了都没人报官去查! ;自欺欺人!人人都掩耳盗铃的说着假话,连自己都骗过去了!连鬼子母都能成为他们杀害亲身骨肉的借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3章 明寿潜府 骆善全明白了,正是因为恍然大悟,才觉得头上拢了一片阴云,密不透风,漆黑憋闷。 她扶着墙坐到炕上,望着竹筐:;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 ;为什么发疯的多为母亲,被附体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托词,哪个母亲能受得了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却被至亲残害致死的场面。她们除了发疯,没有别的选择,谁也给不了她活下去的理由。 骆善抬起下巴,凄凉一笑:;为了身体上的一个区别,杀了同为自己血脉的孩子。 ;臻儿!去报官!苏娘对一旁的侍女喊道。 ;是。 ;等等。骆善将人叫住,;我们没有证据,何况这么多年下来,不会没有母亲去告官,但死婴并不见少,只能说明上下沆瀣一气,要将此事永远埋在太阳底下。 ;王八蛋,一群畜生!苏娘说道,;孩子都死了这么久,恐怕找不到证据了吧? ;还是那句话,祸在人为,人为就有痕迹。骆善对沈业道,;还得劳烦二爷的弟兄,在刘家丧礼后,将给刘氏接生孩子的稳婆丫鬟带出来,总有一个能撬出实话。 ;好。沈业声音低沉喑哑,像是灌了铅。 他知道山村文化思想落后,却从未想过这么荒唐离谱,处处都因无知,透露出兽性难泯的恶。 刘家的丧仪还在继续,灵堂上晕过去了好几位姨太太,刘少爷心疼的赶紧让她们回去歇着,自己竟也跑到了后院躲懒,还是老爷子派人催了几次,怕受家法才不得已回到灵堂。 江盛城里,明寿接到信便潜在督军府外,但雍家从前门到后院,都安排了戍卫,密不透风。 明寿功夫再好,也只能乔装打扮,装成了给后厨送菜的农民,围了头巾,脸上涂得黑黄,衣衫褴褛,走路也脚步虚浮。 这一副普通不能再普通的装扮,成功瞒过所有人的眼睛,混了进去。 一进府里,他就径直去了敬庭,在荣熹房门外的窗旁站着,听着屋内传来雍贤和珠儿的声音。 ;格格怎么睡了?还没吃药呢。珠儿端着刚熬的药,站在一旁,脸上颇为焦急。 雍贤压着声音,指了指桌子:;先放下,熹儿好不容易睡着,先让她休息休息。 ;是。珠儿放下药盘,见窗口出现一支拇指长花枝的图案,心下一阵慌神,对雍贤道,;我那厨房去煨着,免得凉了。 雍贤目光都黏在荣熹背部的伤口上,听得不真切,只是挥了挥手,让她下去。 珠儿如蒙大赦,端着药就快步走了出去,去房子侧面的窗前,将人向外拉了拉:;你怎么敢进来! ;熹儿命悬一线,难不成还让我在那等着?明寿反驳。 ;你从那边的树林走,咱们去后厨谈。珠儿抬手指了指他身侧道。 明寿将帽子向下按了按,躬着身,与府中其他小厮别无区别,一路低着头向后厨走去。 人少的时候,明寿刚直起腰,左右看了看,就与迎面来的雍肃撞了个正着。 ;督,督座。明寿当然不知道府里的规矩,以为这么一揖,简单的说句话就结了。 没想到雍肃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匆忙的身影,两个字扔出了口:;站住! ;督座有何吩咐?明寿依言停住脚步,转身低垂着身子,十分恭敬的样子,连声音都卑微中透着几分惧意。 ;怎么没见过你。雍肃挑眉问,他军人的习惯,有些人一眼看过去就觉得不对,虽然找不到证据,但也要诈一诈。 明寿双眼看着地上,说话声音稳重,又透着几丝紧张:;小人,小人是给后厨送菜的。 ;怎么在敬庭?雍肃最疑心的便是这个,看他这一身,不是花匠就是木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明寿立刻带着几分局促道:;刚才送完了货,想去如厕,后厨师傅告诉我左拐右拐,府上实在太大,小人,小人还没找到。 ;是吗?雍肃玩味的看着他,那双眼里似乎已经洞悉了一切,明寿依然头也不抬一下:;还望督座恕罪。 他的双手狠狠扣在掌心中,痛楚让他将理智恢复的跟很快,若不是雍肃,他早就与荣熹归隐山林,过着神仙眷侣一样的生活。 偏偏这块大石头砸进了水里,激起千层浪。 荣熹睡着睡着,猛地惊醒,发觉背部不能动弹了,真个身体已经麻木了,有些刚刚血液不通畅的地方。 这对于她痛不欲生的日子来说,已经很好了,一睁眼睛就看见雍贤还守在床榻边沿。 碎发散落在额前,已经泛了几分油光,面色更是蜡黄,干涸的嘴唇透着几分苍白,身形是肉眼可见的瘦削。 她还没晕过去的时候,雍贤虽在床上晕着,也没瘦的衣服直晃荡。 珠儿到了后厨,在外面寻了个偏僻地方,扯着明寿过去:;你怎么敢明目张胆的进来,要是让别人发现了怎么办! ;哪来的别人,除了你和熹儿外,府中哪有认识我的人!明寿急急道,;熹儿怎么样了,我能不能去看看她? ;不行!三爷这些日子处了如厕,日日守在格格床前,别说你了,就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那你告诉我,她究竟伤成什么样子! ;背部已经刮肉清伤了,小腿和手臂还好,其他就是膝盖有瘀伤,头上也有几处划痕。大夫也日日在雍府守着,格格醒了就不会再有危险,只要好好养伤就行了。珠儿时刻警惕着周围有没有人经过,;有我伺候格格,你尽管放心,千万别再像今日一般跑进来,若是出了什么事,连累的不止格格,还有整个王爷府,乃至郎家的名声。 ;我知道。明寿点头,;熹儿可又说了什么,我在外面能帮她做些什么?他连着追问。 珠儿摇了摇头,恨恨道:;若是法师有心,便将从前那些事经营好,有朝一日砍了雍肃的头,摆在格格的柜子上! 连珠儿自己都没想到,有朝一日能说出来这么恶毒的话。 易明章这边的案子也查到了尾声,所谓离家的刘璧泷,一直被藏在后院。 警局鉴于案前所有证据整合,人证物证足够出具逮捕令,强制将刘璧泷带到了警局。 依旧是韩秉主审,易明章宋清鸾从旁观看。 刘璧泷似乎确如刘老爷子所说,有些疯疯癫癫,神志不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4章 封建夫人 韩秉看着她那副疯癫样子,脸上有几分不耐,笔尖指着刘璧泷,对易明章道:;易先生,你说她是真疯还是假疯? 易明章淡笑:;真假都逃不过牢狱之灾。 刘璧泷左视右看的双眼,有一瞬的错乱。 ;卫琳琅头顶的银针,是你扎进去的吗? 刘璧泷在椅子上前后晃动着,小家碧玉的脸上挂着痴傻的笑,双眼无神,嘴角始终勾着,毫无规律的笑:;是,嗬嗬嗬,是我……我做的…是我做的。 ;这,这能问出来什么,签字画押算了。韩秉一摊手,满脸无语。 ;她现在这个样子。易明章话说一半,;先关起来吧,她是疯了,但还有没疯的。 审讯室外,福伯颇为焦急的等待着,易明章一出来,就上前到:;先生,先回府里一趟吧,老太太病了。 ;怎么回事?易明章停住脚,;早晨出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福伯看了看韩秉,人多口杂,家里的事儿也不能直言:;大约是刚换了地方,身体不适吧。 易明章看得明白,遂对韩秉道:;找着这两家的伶人,不是眼下最要紧的,先将跟他们有关联的人找出来。 ;否则难免因为家人性命,伪造供词。 ;放心吧,我这就去办,你快回府里,老太太身子要紧。韩秉点了颗烟,拎着火柴甩了甩,扔到了地上。 易明章往府中赶,对宋清鸾道:;上次叫你抄的佛经,怎么样了? ;已经抄完了,清鸾字拙,希望老太太不嫌弃。 ;不会。易明章又道,;福伯,母亲的病,究竟怎么回事? 三人走在雪地上,刚下的雪吱吱作响,福伯揣着手:;无非是先生这几日忙着矿上和卫家的事儿,夫人常去了佛安堂几次,老夫人跟着忧心,寻个由头叫您回去。 易明章没说话,脸色黯了几分,薄唇紧抿着,深邃的面庞被下午的日头映了层柔光,只是目光深处藏着浓浓的眼厌倦。 宋清鸾清楚,他与这位夫人,相差的可不仅是门第,平日连说话都言不对口,怎么过得下去日子。 前些日子,易明章好不容易抽身,在书房里处理矿上事务,这位夫人又端了茶点送过来。 易明章想着多日不见,于情于理都该说几句话,便问:;现下天寒,你还是少出来走动,免得着了风寒。 谁料林玉致立马接了话,也不知是无心,还是多日积怨重重:;先生连着几日不在家,如今一回来,就嫌我烦了不成? ;我没这个意思,你若是愿意走动,有时间可以去清平书院转转。易明章好脾气,耐心细语的说,;那新是新开的女子书馆,听玉淳说,每日都有各府小姐太太吟诗作画小聚。 林玉致脸上有几分不忿,又藏着几分卑怯:;先生,先生是觉得我读书少吗? 她向前走了几步,在易明章的书桌前站定:;我知道与先生说不上话,但古言女子无才便是德,若是,先生有意,我愿意给先生纳两房姨太太,平日也能红袖添香在侧,解些烦忧。 易明章皱了皱眉,很快按下不耐,转身温和道:;冗杂愁绪不再此解,你不必为我忧心。我是想你不必日日困在易府这个大宅院和母亲身边,多出去转转,现在思想解放,你衣食不缺,可以寻些自己喜欢的事。 林玉致一把抓起易明章的手,十分恳切:;对母亲尽孝是我应当做的,我没有什么喜欢的事,有时候我都很羡慕宋姑娘,能陪在先生身边。 易明章知道,与她是说不通什么的,只得淡淡叹了一声,点点头:;夜深了,你先回去歇息吧。说罢,将手抽了出来。 ;先生.林玉致看着落空的双手,呐呐的站在原地,还是屋里的婆子,上前扶过她:;夫人,先回房吧。这才走了。 宋清鸾思忖着自己的时间,只剩下两个月,这两个月若是不能将她取而代之,自己也别想好活。 雍家这时候也热闹了起来,雍肃因荣熹被扯军权的事情,传到了雍伽的耳中。 荣熹头上顶着荣王府三个字,就注定雍伽不会跟她过得去。 这会儿她才刚醒,雍贤端了冒着热气的药过来:;熹儿,该喝药了,要起来吗? 荣熹摇了摇头,这样大幅度的动作,若扯动她背后的伤,疼得简直能要了她的命。 手肘撑在床上,雍肃连忙上前帮她稳住,趴着的身体支撑起了一点弧度。 脖颈向后,牵制着背部皮肤,荣熹紧蹙着眉,又是一声闷哼。 ;慢点。雍贤满脸的心疼,端过药碗,盛了一勺放在嘴边轻吹着,递到了她的唇边:;小心烫。 ;好苦。荣熹差点吐了出去,从舌尖苦到嗓子眼,;比黄连还苦! ;你吃过黄连?雍贤笑问。 ;没有。荣熹声音里透着几分娇憨,身上盖着薄被,一双雪白的藕臂撑在红色的被子上。 一张脸分明面色苍白,唇无血色,鬓发也是很不修边幅的样子,可一嗔一笑,活像个妖精似的娇媚。 看着递到唇边的药,荣熹皱着眉:;不喝了。 ;听话,喝了立刻吃些蜜饯。雍贤像哄孩子一样说着,眼角已经出现了不易察觉的细纹。 ;那你给我,一口喝了利索,不然一勺一勺的喂下去,苦的嗓子都发麻。荣熹伸过手,跟他要碗。 雍贤用掌心试了试温度,稳稳的放在了她的手里。 荣熹拧着眉,相比起来,就连伤口的痛都要比这味道强一些,一咬牙仰头灌了下去,温热的药汤顺着喉咙流经五脏六腑。 雍贤不等她递,就伸手拿过了碗,将蜜饯递到她唇边。 荣熹低头的动作一顿,脸上飞起两片红云,屋子里还有丫鬟呢,这么亲昵的动作让她有些不适应。 珠儿等丫鬟都纷纷低着头,降低存在感,柔软的唇触碰在他的指尖,雍贤很快收回手:;好些了吗?要不要喝些茶? 荣熹摇了摇头,转头含羞带怯的说道:;这几日,三叔照顾我辛苦了,也该去好好歇息一番。 ;无妨,你不必担心我。雍贤手掌落在她露在被子外的肩头,光滑白皙,许是露的时间久了,透着股凉意,于是将被子向上拉了拉。 ;我要是不在这儿看着你,心里也不踏实。 雍贤稍稍掀开被子,看了眼伤口,低叹道:;再等几日,背上的伤结痂了,就能侧身躺着了。 ;是有些累,整日不是看着窗,就是看着墙,躺的久了脑子也发沉,头钝钝的疼。荣熹声音蔫蔫的,躺在枕头上,十分不振。 ;我给你按按。雍贤向前坐了坐,一双大掌覆在了她的后脑上,刮揉并济,;这次的事,都是阿肃的错,我已经削了他的军权,令他在府中思过。 ;三叔。荣熹刚刚还是闭着眼睛,嘴角含笑的模样,听了这话,脸色立马正色。 双眼盯着一处,声音淡淡的:;我是后宅的人,不关心他的军权,我只知道,棍子柳条没有打在他的身上,就不算惩罚。 ;我也知道你怕伤及兄弟感情,可我怕再有一下次。荣熹转头看着雍贤,他的动作也随之停止。 雍贤看着荣熹眼中剔透欲滴的眼泪,那娇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那三叔可能就再也看不着我了。 ;不会的,熹儿,这次是我的过失,绝对不会有下次了。雍贤连忙安抚着。 荣熹的泪从眼中滑落在鼻梁上,又从鼻尖滴落在枕上,她满眼深情的看着雍贤:;从额娘阿玛走的那天,我就只能自保,也盼着有一天嫁得良婿,自有自己的一片天,不必再看谁的脸色,日日担惊受怕。 这话说的雍贤心中钝痛:;我。他想说我答应你。 但这时门哗啦一声被人推开,一袭深紫衣袍的女人走了进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5章 雍伽刁难 雍贤转头看过去,脸上带着微微的不悦:;大姐,怎么这样横冲直撞。 ;怎么?你成了家,我进自己弟弟房里都要派人通传? 雍伽比雍贤大了六岁,荣熹打量着她,一身深紫色的长袍,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很有些俗世外人的气派。 但这绛紫自古就是显贵衣着,加上她瞧着凌厉之气外露,那便将那一丝温儒之气压了下去。 不同这两个兄弟的瘦削,雍伽面容珠圆玉润,鼻梁高挺,朱唇饱满,唇峰像缀了颗珠子,微微鼓了出来。 双眼褶皱宽厚,拢含肃然之气,与雍肃如出一辙,但更多了历经世事的沉稳。 荣熹暗道这一家子都是龙章凤姿,也怪不得当年阿玛那般钟情额娘,也为她分了心神。 ;大姐回来,怎么不派人说一声?雍贤将荣熹的被子又向上拉了拉。 ;跟你说了,好想着该怎么对付我?雍伽手中握着佛珠,嘴角衔着冷笑。 雍贤看向她:;我也好早点派人将仁庭收拾出来。 忽而又笑道:;大姐怎么一回来就对我处处不满,可是弟弟做错了什么? 雍伽端着一杯茶,目光落在盏中的茶叶上,声音淡淡的:;我哪敢对你有什么不满,你如今掌了家权,又给肃儿的军权卸了,我能说什么?我敢说什么! ;大姐。雍贤颇为无奈的喊了一声。 ;有事咱们去书房说,熹儿伤还未,需要好好休息。 ;伤重不能下地给大姐请安,还望大姐见谅。荣熹抬头,看着雍伽。 雍伽也看着她,从她这张脸上,她看到了当日的郎澈华,柳眉高挑,媚眼如丝,一副娇俏妩媚的模样,简直跟她母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一想到这儿,雍伽眼底的狠意便溢出几分,她常年居于佛堂,修身养性,可血脉天性如此,哪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想到自己查到的那些事,雍伽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来,语调上扬着,淡淡道:;我这个做大姐的,要见谅的岂止这一桩事? 荣熹听着这话,总觉得她似乎意有所指,却有摸不透,便于雍贤对视一眼,眼里含着故作的几分委屈。 雍伽说罢,双手交握在身前,起身后眼波俯视着扫了雍贤一眼,嘴角微勾,;走吧。 雍贤将床幔放下,给被子的边边角角向里面塞了塞,温柔的抚着荣熹的后脑:;你好好休息,我一会儿便回来。 ;好。荣熹乖巧的应着,眼睛却始终盛着一汪水,勾着他的双眸。 雍贤披上厚重的大氅,元朗掀开帘子,要跟着他一同去书房,被雍贤拦住:;从今天起,我不在这间屋子的时候,你务必要守在这儿,谁来都不许进。 ;是。元朗应下,又迟疑道,;那,若是七爷来了? ;不听劝就着人打回去!雍贤冷冷道,;吩咐人去车站接璞名,他是今日的车。 ;是。元朗应着。 雍贤刚走没一会儿,丫鬟们就从屋子里出来了,元朗连忙将人叫住:;你们都出来了,谁伺候三奶奶? ;珠儿姑娘在里面,三奶奶说想好好歇会儿,不叫我们在里面守着。丫鬟低着头道。 ;噢,那你们就在廊下守着吧,有什么事也方便。元朗道。 ;是。丫鬟们低头应着,对她们来讲,元朗是雍贤的副官,地位自然要比江管家还高些。 屋内荣熹并未睡着,将头换了方向,看着墙壁,缓解脖颈的僵硬疲惫,声音轻轻淡淡的:;有什么话说吧。 珠儿离得近些,坐在雍贤刚刚坐着的矮凳上,声音压低了些:;格格,前几日法师来了。 ;他来做什么!荣熹猛地转过头,骨头发出清脆的响声,;嘶 荣熹捏着肩颈,珠儿赶紧上前替她揉开:;这是怪我,是我传了信,告诉他格格在府里的处境,法师一时着急,便乔装成了送菜的潜进府里,好在去来平安,没人发现。 ;你以为没人知道?荣熹的目光盯着雍伽离开的方向,;只怕已经让人把底子都查干净了。 珠儿手一颤,面露惊慌之色:;那,那该怎么办? 荣熹没说话,脑子里一瞬间掠过许多事,心下稍稍安宁,明寿一向深居简出,极少下山,即便乔装打扮成菜农,能查到的范围也有限。 ;他进府了几次? ;一次,只有一次。珠儿连忙回道。 荣熹双眼一亮,这会儿才明白雍伽那句话的意思,额上不免沁出了一层薄汗,手掌抓住珠儿捏肩的手臂,紧握着:;若是被发现,裁缝铺那处地方定然已经被人把守,只待你一露头,一网打尽。 ;拿纸笔来!荣熹拍了拍她。 ;等会儿。 荣熹低声道:;现在这时候,雍肃必定跟三爷在一起,那个暗桩不能用了,得找个人去雍肃书房。 她思忖着,心中自然不愿珠儿以身犯险,稍有不慎,还会拖累全局。 ;格格,我去!珠儿道。 ;不行。荣熹立刻否了。 ;你去找江流,让他去雍肃书房,带出几张桌案上的纸来。 珠儿犹豫道:;若是,江管家不答应怎么办? ;你告诉他,这次他若不帮我,我必被雍肃姐弟陷害致死。荣熹脸上的紧张渐渐消散,又将脸转了过去。 脸上带着淡笑,一双眼缓缓闭上:;他死忠三爷,不会眼看着我死了,让三爷伤及心神。 ;是。珠儿立刻出去了。 元朗见珠儿也出来了,问道:;你怎么也出来了? ;格格睡着之前,叨咕着想吃桂枝栗子糕,我去后厨做。珠儿答道。 ;这些事交给厨娘就好了,天寒地冷的,小心冻着。元朗关切道。 珠儿低垂着头,脸色微红:;这是从前在府里的吃食,别人不会做,我去厨房交代一番。她稍稍抬头,飞快的看了眼元朗,;替三爷守着我们格格辛苦了,一会儿做好了,你也尝尝。 ;好,好。元朗脸比珠儿还红,磕磕巴巴的说着。 珠儿一低头行了礼,飞快的走了出去,看着珠儿的背影,元朗脸上露出了一道憨笑来。 出了敬庭,珠儿才敛了笑意,暗道自己跟着格格学的,做戏做的这样好。 这会儿雍贤三人齐聚见山堂,雍贤端了茶,不急不慢的品着,放下茶盏,风轻云淡的问:;看样子,大姐这次回来,不是跟我们兄弟叙情的。 ;我自然想咱们兄妹一脉,同气连枝,可看你如今的做派,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大姐这话,从何讲起?雍伽疾言厉色,他反而轻轻拂过,宠辱不惊。 ;从何说起?雍伽笑道。 ;你不问青红皂白就卸了肃儿的军权,这往大了说,是政事,怎能不顾四方形势,如此轻易替换当权。雍伽不再转动手中的珠串,而是握在手中,时而拍在桌子上。 ;往小了说,这是家事,你是从前做家主做惯了,既不叫人知会我一声,也不请阖族的耆老来,自己一纸令下,就将肃儿囚在了府里。若我今日不来,还不知道他竟连肃庭都不能出了!雍伽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浓眉横拧着。 ;大姐,这事是我的错,险些危及三嫂性命。雍肃看了眼雍贤的脸色,见他并无波动,知道自己这位三哥城府极深,便自己先低了头。 雍伽低叹:;你一晕就是小半个月,肃儿是担心,才听了旁门左道的法子。可反过来说,你是不是醒了? 雍贤脸上渐渐晕开一抹无奈的笑意:;大姐以为,这真是那算命的算准了? ;不管如何说,肃儿绝不会害你,别说你那三奶奶受些委屈,就是为了夫家死了,也是她的命,若能因此让你醒过来,也算她为夫家立了功劳!雍伽说话时,一双核桃眼一直盯着雍贤,很是理直气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6章 拔除暗桩 雍贤倒没想到,有朝一日雍伽口中会说出来这样的胡:;大姐,既说我冤了阿肃,那可曾去找那算命瞎子? ;未曾。雍伽目光露出几分游移,冷冷的说道,;像他们这种靠胡诌赚钱的江湖骗子,自然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就算找到,也是不会承认的。 雍肃听完,压着嗓子对雍伽道:;大姐,陈瞎子死了。 ;什么?雍伽显然没想到。 雍贤端坐在椅子上,气度雅正,不疾不徐的说道:;大姐觉得,陈瞎子是怎么死的? ;三哥!雍肃从椅子上向前坐了坐,面色认真诚挚,;陈瞎子的死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派人去找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雍伽也替他说话:;像这样的江湖术士,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被杀了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全家都死了。雍贤懒懒的抬起眼皮睨了雍肃一眼,缓缓问道,;什么深仇大恨,要杀了他全家?在江盛,又有谁有这样的胆子和手笔,这种人命大案,警局几天追查居然没有丝毫线索。 他又看向雍伽:;大姐,你说呢? ;我!雍伽哽住,不占理反而一派理直气壮的样子,靠在椅子上,手指不停拨动着珠串,;我看谁是谁非还不一定。 雍伽立马转了话题:;阿贤,你也年近四十的人了,怎么连府中有其他人的暗桩都不知道,还是你都清楚,却任由你夫人胡作非为? ;大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带进来!雍伽厉喝一声,门外便押了人进来。 雍贤端起一盏茶,视线从茶盏上方看出去,见小厮穿的是雍府的衣服,看打扮是下等仆从,知道被发现了,脸上看不到一丝苟且求生的畏缩。 雍伽见雍贤面色平静,不由得一勾唇角:;这就是三奶奶外祖家钉下的暗桩,这么多年一直潜在府里,最近三奶奶嫁进来,才将他重新启用。 雍伽侧身看向雍贤,一副好言相劝的样子:;阿贤,我是不愿掺和你们夫妻内院这些事的,但这小厮,可不止一回往外传信了,三奶奶没伤之前,贴身丫鬟珠儿也是常出去传信的。 ;大姐常年住在佛堂,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有什么依据?雍贤好脾气的问道。 ;我不在府里,但府里有的是人,你叫来问问便知。 雍贤看着被押在堂前的小厮,声音沉了几分:;你给内院传过什么信,传给谁? 小厮胳膊一甩,挣开了束缚,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双眼澄澈的直视着雍贤:;小的自幼就进了雍府,自问从未做过什么有损府上颜面安危的事,一向在后花园子精心打理。 他又看向雍伽:;至于姑奶奶说传信的事,正如当日姑奶奶嫁进荣府一般,哪个世家联姻,不是带着一班人马,小的也只是为了在府里照应。 小厮转身朝雍贤一揖:;三奶奶自进府就诸多不愉,又怕伤了夫妻情分,不愿与三爷多说,便只能修家书给兄长姊妹,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家书?雍伽冷笑一声,;若是家书,那便光明正大的送到荣王府上,何必往东街的裁缝铺子里进?莫不是她在那儿还有什么相好的家人? ;姑奶奶这话就是攀诬了,三奶奶自入府谨守本分,那是给郎家大少爷的家书,郎家远在北平,才暂时委寄在裁缝铺子,等人来取。 ;你这话不是自相矛盾吗?雍伽反问,;既然是给郎家的信,又不是没有邮差,何须这样暗中行事?必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雍伽嘴皮子极快,对雍贤道:;我着人查了内院外院,他传信出去的第二天,常给府里送菜的人就换了一个,菜庄子的人说,那日其中一个伙计吃坏了肚子,才换的人,回去后再不见那人踪影。可见他就是为了进府见三奶奶,才乔装打扮。 ;熹儿受伤那几日,我日夜陪在房里,未见什么陌生男子。雍贤道。 雍伽被气的笑了:;难不成明知道你在屋里,他还不要命的往里冲? ;阿贤,此事一目了然,你爱惜妻室,我没什么好说的,可也不能将这明晃晃的事情,视若无睹啊! 小厮一个头磕在地上:;我用性命跟三爷担保,绝无此事!姑奶奶若是不信,小的也没办法,实在不行便叫郎家大少爷来一趟问问。 雍贤见他一来一去,应答如流,不卑不亢的模样,倒确实是郎家调教出的,正要说什么,就见雍伽转过来,言辞恳切:;郎家远隔千里,等他到了,什么漏洞破绽都被你们堵上了。阿贤,现在你敬庭里的人,还不知道这小厮被抓了,我叫人拿他时,对外说的是你让他们去采购玉石料子。为防生疑,一起叫走了四个小厮。 ;你若是不信我的,这几天咱们就等着,看看三奶奶会不会再叫人传信出去。 雍贤看着她,问道:;传了该如何? ;若确实是私会苟且,自然要按雍家的家法,沉塘。也要恢复阿肃的军权,不能为了这么个女人,伤了兄弟情义。 ;如果只是家书呢?雍贤又问道。 雍伽一哽,看着他,嘴角勉强扯出弧度:;我给她道歉。 雍贤将身子转过去,正坐着看着门外,淡淡道:;道歉只怕是不够的,若是误判,大姐只需。 他将下袍上不知从哪沾的碎毛掸掉:;一心向佛,以后就不必过问家中琐事了。 雍伽知道这个弟弟从来都喜怒不形于色,如今话说的如此强硬,是认真了的,便道:;好。 见山堂中,三人刚开始说话时,珠儿就已找到江流,江流正在小书房里看账本,账房先生说好几笔银子对不上账,愁的他抓了抓额头,手底下这帮人简直要翻天,才几日功夫没顾到,就敢银不对账。 珠儿没吱声就进去了,回手将门关上,江流闻声抬头,莫名的就有几分慌乱:;珠儿你关门做什么? 珠儿没理他,径直走了过去,在江流看不见的角度,狠狠拧了自己一把,登时眼眶子就红了,拉着江流的衣袖跪下来:;江管家,我求求你了,救救三奶奶吧。 ;这,这怎么话儿说的!江流吓得站了起来,这三奶奶身边人怎么能跪他呢,赶忙将人往起拉,;你快起来,有什么事尽管说,我能帮上一直帮!快起来! 珠儿站起来,眼泪汪汪的看着江流,声音软而无助:;江管家,格格说这事儿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只求你去七爷书案上带出来两张纸,格格说,你若是不帮,她就只有等着被人陷害致死了! 江流一头的雾水,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是,怎么也得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儿啊! 珠儿直直的看着他:;江管家,我只问你一句,你信我们格格有奸情吗? ;这。这么突然的一句,江流信与不信,都只能道:;当然不信! ;那就求你按格格说的做,不然姑奶奶和七爷这一屎盆子水扣下来,格格真是没法活人了!珠儿说着又要跪下。 被江流硬生生架住,连声道:;我去我去。 不论如何都是三爷的夫人,嫁进来前,上一个夫婿已经在大婚当日暴毙,何来的情夫,想着这些日子雍肃的所作所为,简直是欲置荣熹于死地而后快。 如今荣熹说是被诬陷,求助他,江流没有拒绝的道理,他心里是有双重准备的,若不是诬陷,到时候他将此事挑明不就成了吗。 心里也在思忖,难道一页信纸,能有这么重要。 ;你就在这儿等我,我一会儿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7章 请君入瓮 珠儿左等右等人也不回来,心里边犯了嘀咕,莫不是被雍肃发现了,这么一想,心头咯噔一声,那可全完了。抬步就往外面走,一开门正撞在江流身上。 ;怎么慌慌张张的?江流龇牙咧嘴,捂着胸口问道,回手给门关严了。 ;我以为你出事了。珠儿关切道,;没撞伤你吧? ;伤倒没伤。江流放下手,;就是挺疼,看着你瘦瘦小小的,劲儿还不小。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摞纸来:;够吗? ;够了够了!珠儿接过,面露喜色,屈膝一福,;多谢江管家,这份恩情格格记下了,日后定当报答! ;我也是为了三爷。江流虚虚托了一把。 ;我先回去了,怕格格等急了。珠儿焦急的告辞,脚步匆匆朝敬庭走去。 珠儿一向心细,为了不被发现,先拐去厨房拿上了桂枝栗子糕,进门的时候,特意打开盖子,拿出了一个对元朗笑道:;做好了,你尝尝。 ;这不好,我哪能跟三奶奶抢吃的。元朗左右看了看,见丫鬟们都低着头,脸上带着笑,他更不好意思了。 珠儿笑道:;看你说的,这有什么,快吃吧!说完一把放在了他的手里,打了帘子进去了。 一进门,珠儿就将食盒放在了一旁,从袖子里掏出一摞信纸,不停的向外看,手脚有些慌张:;格格,拿到了。 荣熹手臂撑着床,声音平静:;别慌。 ;是。珠儿站定,强自镇定着心神。 荣熹接过信纸,只留了一张,剩下的递给了她:;这些先放柜子里头,若是用不上,就回头找个机会烧了。 ;是。珠儿将信纸压在了柜子最下边的抽屉里。 ;先把那本.荣熹看了看书籍大小,;世说新语拿来,再拿笔墨过来。 ;是。珠儿一一照做,心中的不安渐渐向下降去。 荣熹将枕头推向一旁,将书垫在床榻上,信纸展平放下,边写边对珠儿吩咐:;你在窗边看着点,见三爷进院子就叫我。 ;是,格格放心,我盯着呢。珠儿站在窗前,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外边。 ;刚才你去江流那,他说什么了?荣熹一笔一划的写着,跟她平时的字迹很像,但又看得出来有些不同。 ;我按格格交待的说了,江管家没问什么就答应了。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珠儿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呢。 荣熹勾着唇,;他是坐山观虎斗。 ;对了,表哥什么时候能到?荣熹手一顿,问道。 珠儿算了算时间:;当日我送信给府里,叫贝勒打电话过去告诉表少爷,听电话那头说表少爷在长春公干呢,又要了驻地的电话,将事情详细说了一遍,表少爷说立刻起身赶过来。按路程算,已经三四日了,也该到了。 ;也该用午膳了,元朗,吩咐厨房做些大姐喜欢的菜。雍贤将这页翻了过去,又道,;马上就到年下了,大姐就别走了,在家过了年再说。 ;只怕这事结束,是与不是,我留在这儿都碍眼吧。雍伽并不承他的情。 雍贤一向是知道这个姐姐的脾气,也不恼:;阿肃,你好好劝劝大姐,我先回敬庭。 ;是。雍肃恭谨的答道。 ;表哥若是明日能到......荣熹思忖着,;你今晚将这封信送出去,直接给裁缝铺的伙计收着,告诉他这是给表哥的信,其他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叫他自己掂量着办。 ;格格放心,若不是格格恩典,把庄子给葛掌柜自己经营,现在他就只是荣家家仆,绝不会作出谋害主家的事。 ;想必现在雍伽已经派人看着了,一旦你从府里走出去,就会被人盯上。你带两封信去,若是发现有人要中途截下,就将这封给表哥的拿出来,若是进了裁缝铺子还没动静,就将这封留在柜上。 ;是,我明白了。多亏格格当日想的周到,让我与小厮互相通了气儿,这会儿就算姑奶奶问什么,咱们也不至于手忙脚乱。珠儿笑道。 ;被发现后,你只咬死了这是给表哥的信,千万不要改口。荣熹笑道,将笔递了过去。 珠儿上前接过,脸上挂着得意的笑:;格格这招请君入瓮真是妙。将笔墨放在书案上,眼角余光看到雍贤走了进来,手一抖,笔尖的墨迹抖动滴落了两滴,掉在桌子上,珠儿忙将笔墨推到原来的位置。 ;格格,三爷回来了!珠儿压着声音急急道。 荣熹将折好的信纸递给她,厉声道:;别慌慌张张的! ;是。珠儿接过藏进怀里,低头侍立在一侧。 元朗撑了帘子,雍贤带着一股寒气踏进屋内,珠儿脸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慌张,上前接过大氅,挂好后递了杯热茶:;三爷喝点热茶驱驱寒。 ;好。雍贤站在火炉旁,烤着火,接茶盏的时候,瞥见珠儿手侧隐约的墨痕。 眼波敛起,心下不动声色,荣熹笑意盈盈的声音传了出来:;三叔,厨房做了桂枝栗子糕,你来尝尝。 ;好。雍贤又烤了烤火,让手掌温热后才走进内室。 见荣熹正看着书,笑道:;怎么看上世说新语了,你不是一向喜欢志怪吗? ;闲来无事翻翻,正读到华歆,遇弟子甚整,虽闲室之内,严朝若典。陈元方兄弟恣柔爱之道,而二门之里,两不失雍熙之轨焉。荣熹说完,将书一叩,;我看这说的不就是三叔吗! ;我有那般严肃无趣吗?雍贤朗笑问道。 荣熹眼睛一转,对珠儿道:;你先出去吧。 ;是。珠儿一福身,立刻向外走去。 雍贤目光从桌案掠过,看到两处墨点,面上不露声色,伸手拿过糕点,若无其事的坐在矮凳上:;味道不错。 ;当然。 ;叫珠儿出去做什么?雍贤拍了拍手上的残渣,笑问。 荣熹将书放到一旁,手臂平摊在枕头上垫着脑袋,侧着脸笑道:;三叔刚刚说自己没那么严肃无趣,难不成是忘了。 ;忘了什么?雍贤一脸懵然,随即笑的宠溺,;我是被你抓住了什么小辫子? ;新婚那天,三叔是怎么一本正经的教我。荣熹脸上飞快的浮起两朵红霞,将脸向手臂里埋了埋,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眼中含情脉脉,眼角点点桃花。 直看的雍贤心中也有些燥热,娇妻在前,却什么都做不得,只能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尖,无奈的叹道:;你呀!真拿你没办法! ;真是委屈三叔了呢。荣熹娇俏的笑着,声音轻柔婉转,美目流转间胜过星华万千。 ;明知道我得忍着,还来撩拨。雍贤抬掌拍了一下,巴掌轻轻落在她腰下的被子上。 面前的娇人儿立刻眼眶含了泪,蹙着眉含怨带怯的嗔道:;疼。 ;看你如今娇的。雍贤抚了抚她的鬓发,眼里的骄纵都要溢出来了,;碰都碰不得了。 ;熹儿在府里受了这么多欺负,若是三叔还不怜惜些,活着可真是没什么趣儿了。荣熹眼睛红红的,脸上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大姐,大姐说什么了?我知道大姐不喜欢我。 见她这样小心,委曲求全,雍贤心里也一阵阵心疼,拍了拍她的肩:;不必理会他们。 ;熹儿,你受委屈了,是我不好,当日说的一个都没做到。雍贤满脸的自责,纵使他知道许多事,荣熹都瞒着他,但他不愿说穿,也心甘情愿纵着她。 ;三叔说的,我都信,就是皇家也免不了阋墙之祸,何况高门府宅,七爷是你的血亲,不能有什么重责,我明白的,三叔不要自责。荣熹伸手按在他的手背上,柔声劝道。 她知道,雍贤足够的愧疚和自责,足够成为她的护身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8章 哪个沈家? 重山叠嶂间的大雪地上,一排引魂幡高挂,身后红男绿女身着孝服,悲戚哀咽的哭声,在荒旷的野外回荡,刘氏被送葬到了刘家祖坟。 骆善张罗完了刘氏的丧礼,回程的路上,刘家少爷特意叫管家派了马车来接,骆善确实冷的够呛,便上了车。 心中对这位刘少爷又多了几分鄙夷,按理说,妻子逝世,送葬回程路上,为显夫妻情深,应当三步一嚎,七步一哭的。他可倒好,家里头的小孩子都还在雪地里走着,他却直接坐了车回去。 ;骆姑娘这几日辛苦了,我在府上设了一桌洗尘宴,一会儿吃完好好休息。 ;对了,你们一行人是不是都住在周大娘家?农家环境毕竟差了些,看你们的装束也不是普通人家的,真是委屈,不如叫上他们一起小住。刘少爷殷勤的说着。 ;不必了,这事结束,我们也该走了。骆善道。 ;怎么这么着急?听口音你们像是江盛那边的人,这是要去哪啊?刘少爷一双眼睛不老实的盯着骆善左右瞧着。 沈业这会儿正在刘府内,喝着茶等骆善回来,若是知道两人上了一辆车,肯定要将姓刘的扔下去。 他自然想不到,给自己老婆送灵回来的路上,这位刘少爷还能起了撩拨的心思。 ;我们是江盛人。骆善拨开帘子看着窗外,漫不经心的回答着。 刘少爷又探着脖子痴痴的问:;那你们要去哪啊? ;去。骆善转头过,淡淡道,;大兴安岭。 ;这么远?荒山野岭,人烟稀少的,去那做什么? ;私事。骆善问道,;刘少爷,你见过孩子吗? 刘少爷半张着嘴,怔在座位上,脸上的殷勤之色渐渐消失,磕磕巴巴的答道:;见,见过的。 ;之后孩子没了,叫人去查过吗?骆善追问。 刘少爷低着头,轻轻摇了摇:;没有,没有派人。 ;那虽然是女儿,可也是你的亲生骨肉,难道你就任由它曝尸荒野?骆善红着眼睛,想到那个画面,浑身冷透了。 ;不是我不想!刘少爷懊恼的说道,双手交握在一起,头沉重的垂在胸前。 ;你知道它是怎么死的吗?骆善冷冷的看着他这副做派,他不想吗?那孩子满身的伤,难不成他这个做亲生父亲的一无所知? ;那都是鬼子母娘娘做的,不止我家这一个,村子里所有的孩子都这样,但凡生了女孩,第二日太阳亮之前,都会消失,就算我想找,也不知道该去哪找啊!刘少爷将脸埋在双手中,声音低而沉闷的说。 ;你知道孩子浑身插满了针吗?骆善问道。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刘少爷说道。 车很快到了刘府门前,骆善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要下车,刘庆成见状立刻起身抓住她的手:;善姑娘你听我说,这些事已经过去了,你听我解释! ;你的家事跟我解释做什么?放开!骆善用力甩开他的手。 但力量悬殊,又被刘庆成扯了回去:;善姑娘我是真心地,头一回见你我就知道,这辈子就是你了。我们这地方是小了些,但我家底子厚! 骆善听他说这些疯话,满脸的嫌弃,一把挣开他的手,掀开帘子跳下了马车,一路向沈业那屋子走去。 她眼下只想赶紧叫上沈业离开这儿,荒诞至极,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 沈业见她猛地推门进来,神色沉着,面带怒气,不由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那个刘庆成真是寡廉鲜耻,咱们赶紧走吧,这种是非之地,多待一会儿都恶心!骆善满脸嫌恶,走到后面推着沈业向外走。 没想到刘庆成竟追了上来,见他们脚步匆匆的要离开,直接挡在了三人身前,阿湛立刻站到了沈业身侧:;你要干什么? ;我想跟善姑娘单独说几句话。刘庆成面色虚白,急切的对骆善道。 ;我不想跟你说,让开!骆善说完,松开推轮椅的手,走到刘庆成身前将人一掌推开。 刘庆成没站稳,直接向后仰去,坐在了地上,沈业脸上憋着笑,骆善眼神都没瞟一眼,叫着身后的阿湛:;咱们走! ;诶!阿湛感觉自己好像被人保护了一回,心里说不出的奇妙滋味,推着沈业乐呵呵的往外走。 眼瞅着走出长廊,刘庆成又疾步追赶上来,从一旁的栏杆处爬进廊里,扯着骆善的袖子道:;这几日我对你的情谊,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放开!骆善翻手一折,将刘庆成的手打到了一旁,;你要是还想要这只手,就给我老实点! 刘庆成见哀求无用,便一挥手,身后的家丁都围了上来,他揉着手腕,盯着骆善道:;说到底,你不过是个阴阳先生,就是做一辈子,也未见得能挣多少银子。你一个姑娘家,何必整日与这些东西打交道,我们刘家家境殷实,足可保你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如今我屋里头的少奶奶也没了,你若是应了我,明日咱们便抬着大花轿从正门进来,正室嫡妻,不比你东奔西跑要舒坦的多吗! ;刘庆成,我是来给你妻子送葬的,她尸骨未寒,你就在这儿跟我打哈哈?你是畜生吗?骆善最后一句话问的相当认真。 沈业险些笑出声来,肩头一耸一耸的。 又听骆善骂道:;果真,这畜生不可能便成人,但人没准儿哪天就变成畜生了。 ;你!刘庆成气的涨红了脸,指着骆善的手哆哆嗦嗦的,;你别给我敬酒不吃吃罚酒! ;刘庆成,这孝悌忠信礼义廉,你一个都沾不上边,唯有无耻,你占了个全乎!别说罚酒,就是听你再多说一个字,我都恶心!骆善冷着一张脸骂完,见他还不让开,厉声喝道,;滚开! ;我好话已经说尽了,既然你不识抬举,就别怪我动粗了。刘庆成一挥手,家丁便将三人围了起来。 他看着骆善,笑的几位淫邪:;女人不就是这样吗,只要上了榻,不管是个什么样的男人,都只能跟他一辈子了。何况我这支就我一个男丁,跟着我保证你一丝委屈也不受! ;你哪来的狗胆子,还想动手?阿湛也向前走了两步,逼问他。 刘庆成很不在意两人:;这事儿跟你们五官,第一日来的时候我就问了,你们跟骆姑娘没什么关系,最好也别多管闲事,要是想离开,就赶紧走!说罢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我是真不想活动筋骨。骆善抬起胳膊活动着,随时准备打一架。 沈业上前,拉过她的胳膊:;出门在外,能讲道理,就别动手。说完,从腰间拿下四象门的牌子,微微举起,戏谑的笑道,;刘庆成,叫你这些虾兵蟹将让条路出来,我们人多。 刘庆成见他拿出腰牌,心下多了几分防备,江盛富庶,莫不是什么官宦之家,那可真不好得罪。 于是敛了面上的几分不屑,凑近了些看,喃喃读出声来:;四象门,沈? 他稍稍思忖了一下,眼里透着不信和惊愕:;沈家?哪个沈家? 阿湛将他的头扒拉到一旁,免得脏了沈业的牌子,中气十足的道:;沈家二爷的沈家。 ;你这几个歪瓜裂枣,还不够青帮弟兄塞牙缝的,该干嘛干嘛去,别搁这儿现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9章 能抓野猪 阿湛说完,将袖子向上一挽,小臂上一条青龙纹身格外醒目,凡是青帮的弟兄,身上都有这么一条,用的是沈家秘制颜料,纹在皮肤上是栩栩如生的青色。 骆善也是第一回看见,脸上的怒意消失了几分,站在沈业身侧,手臂压在他的椅背上,悄声在他头顶上问道:;你也有吗? ;在背上,想看吗?沈业抬头笑着看她,语气中还带着几分得意,;我的比他们的好看。 ;行了行了,还没夸呢就飘。骆善按着他的脑袋,老老实实的让他转过去了。 刘庆成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看的仔细,脸色变了又变,终于定格了一个表情,带着几分讨好和小心道:;我也不知道是二爷啊,要是早知道,这几日肯定不会如此劳累各位。 北地三城以江盛为首,江盛以雍家为首,雍家以四象门为首。 算来算去,四象门的人得罪一个就是得罪了四家,刘庆友白着一张脸,频频赔罪:;几位见谅,几位见谅! 沈业嫌麻烦,不愿多做追究,三人就出了府。 阿湛已经通知车来接,上车后,骆善道:;去警察局。 ;是。司机应道。 阿湛啧啧两声道:;这的警察局,我那天去看了一眼,可真是。 ;咋了?骆善不经意的问道,;再怎么也是吃公粮的,能差哪去。 ;那可一点都不差!阿湛回头对两人说道,;我看要是地方再大些,比咱们江盛的都好,听大娘说,年年都要新装一遍,油水足的耗子都跟猫一样肥! ;扑哧。骆善没忍住笑出了声,耳边传来一声鹰叫,转头朝外边看去,见海东青跟着车飞。 连忙催促道:;快停车停车。 车一停,骆善便推门下去了,张着双臂抬头望着它:;富贵儿!下来啊! 海东青在天上盘旋了两圈,速度渐渐放缓,稳稳的落在了骆善的肩头,扑腾了两下翅膀,亲昵的蹭了蹭她的头。 骆善抬了下肩,拍着海东青毛绒绒的小脑袋问:;富贵儿,你这几天是不是吃多了,怎么沉了呢? 车里的阿湛呲着牙笑,看起来又傻又憨,对沈业道:;好好一只海东青,怎么起了这么个名儿,骆姑娘真是掉钱眼儿里了。 ;确实富贵。沈业笑道,;而且价值连城。 骆善抱着海东青进了车里坐下,纤细的手掌轻抚着它的背,手背的皮肤有几分粗糙,大概是这些日子常日奔波,她又一向性格粗大,不注重这些细节。 沈业看在眼里,默默记了下来,抬手去触碰海东青的羽毛。 海东青乖巧的卧在她的怀里,正被骆善顺毛顺的舒服,眼睛都微微眯了起来,这会儿突然感受到其他气息,立刻睁开眼睛,炯炯有神,犀利明亮,带着几分神兽与生俱来的傲气。 ;小东西,脾气还挺大。沈业按了按它的头,笑道。 海东青张嘴就要啄他,被骆善拦下来,抚着它半米长的身体道:;别介!听话啊富贵儿,咱们稍微控制一下脾气。 又转头看向沈业,带着几分挑衅:;它能抓起一头野山猪,二爷你可要小心了。 ;我还想多活两年呢。沈业手交握在身前,向后一靠,眼睛也跟着闭上了。 到了警局,骆善好奇的向外看了一眼,真是富丽堂皇,不知道的还以为来了哪个馆子。 抱着海东青下车,打量着门口的守卫,衣服穿的还算利索,就是军姿并不肃穆,手里还拿着暖炉。 左边的还好些,松松垮垮的站在门前,右边的直接坐在了柱子旁的圆墩子上,枪斜斜挎在背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沈业下车时交代阿湛:;一会儿去村里的胭脂铺子,给阿善和苏娘她们这些姑娘买些养手的花油,什么味道都买一些,让她们自己挑。 阿湛笑道:;二爷是想送给骆姑娘吧。 ;你这嘴最近是越来越碎了,没事儿稍往苏家姑娘堆儿里扎。 ;不用省钱,挑好的。沈业说完一顿,;多余说,你从来也没省过钱。 阿湛委屈的抓了抓头,喃喃道:;我也没浪费银子啊。 ;诶诶诶,你干什么的!门前的警卫拦住骆善,蛮横的说道。 ;来警局,当然是报案。 右边的警卫抱着胳膊,上下打量着骆善,;小姑娘长得倒不错,遇着什么事儿了,说给哥哥听听! ;警局你说了算?能断案子?骆善扬着语调,冷着脸问道。。 ;诶你这臭丫头!刚上前一步,就被阿湛推了回去。 ;叫你们马警长出来。沈业在一旁淡淡道。 两个警卫对视了一眼:;你们是谁啊?跟我们局长什么关系? ;一句话参上去,能让你们换个警长的关系。阿湛沉着脸,看起来很凶悍的模样,很是唬人。 两人听完,面面相觑,气焰低了几分:;那,那你们等一下,我进去问问。你们怎么称呼啊? ;沈业。 ;等会儿啊。说完一路小跑了进去。 这会儿苏娘和几个苏家姑娘,都在周大娘家吃饭,姑娘们虽老成但毕竟还是年纪小,聚在一起便唧唧喳喳的说笑,周大娘在一旁笑的慈霭:;诶呦,看着你们,我这心里头真敞亮。 ;可惜我这几个儿子都是不成器的,出去闯荡了几年,也没混出什么名堂来,要不然我就是豁出去这张老脸,也得攀攀亲! 苏臻笑道:;大娘,你家小哥生的俊不俊俏啊! ;俊俏俊俏!周大娘一脸骄傲,;有个词儿怎么说来着,貌比潘安。你们可别以为我是王婆卖瓜,从小他们兄弟几个就是村儿出名的小伙子呢! 苏娘听着屋外笑闹的声音,脸上带着几分忧愁,信已经托人带回去了,这么久也没收到回信。 她去漠河这一路,孟良鄘也不知道往哪寄信,想要弄清楚这件事,只怕得拿到解药,回江盛才行。 这么一拖至少也得三四个月,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想起那面令牌,苏娘总是不大相信是雍肃的手笔,她这么多年一直小心,从没越了规矩,难不成只因为有此心意,七叔就要杀我? 思来想去,怎么也没头绪,左右也是白费精神,便横躺在大炕上迷糊着睡起午觉来。 马警长听见沈业的名字,从睡榻上爬起来就去趿拉鞋,便系着领口的扣子,便反复询问:;你没听错?是沈业? ;没听错,他自己说的。 ;长什么样儿?是江盛来的吗?马警长拿过外套急匆匆的向外走。 ;长得,好看,挺好看。警卫搜刮着脑子,实在没找出来更合适的词儿。 ;对!他坐着轮椅,应该是腿脚不太好,没说是哪来的,但开着小汽车,看样儿是城里人。 ;我的老天爷,他怎么跑这来了!也没人提前给个信儿!马警长脚步更快了些,圆滚滚的肚子随着跑动,一颠一颠的。 一出府,见着三人,就连忙道:;二爷,怠慢了怠慢了,韩警长也没跟我说你来这儿了,不然我一定得设宴款待一番! ;不用客气,我是来报案的。沈业没有要进去的意思,赶紧说完赶紧走。 ;报案?报什么案?马警长一脸疑惑。 沈业看了眼骆善,示意让她说,骆善点头,缓缓道:;报这个村的人连续三年,荼害女婴。 马警长一听,本还疑惑的脸一下变了,满是为难,一张口就是想推脱:;你们也听说鬼子母了,这可不是我们不管,下去查好几次,什么也查不出来,一问就是鬼子母,我们也没办法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0章 稳婆招供 ;是查不出来,还是不想查啊?沈业低垂着眼眸,捻着袖口的花纹,懒懒出声。 ;看二爷这话说的,我们吃着公粮,肯定是为民做主的,怎么可能玩忽职守呢!马警长赶紧道,;就是实在找不出什么证据,也是没办法。 ;证据我们替你找到了,你接着往下查,抓人就行了。骆善道。 ;找到了?在哪呢?马警长满脸惊讶,他们确实查了,也是真没查出来,一个个儿嘴严的跟封了胶一样,什么都问不出来。 沈业道:;你带上几个人,跟我们走。 ;好。马警长点了点头,叫身边两个警卫进去叫人,;叫几个弟兄出来,去查查怎么回事。 ;你不去吗?马警长?骆善笑着问道。 马警长一愣,知道今天这事儿肯定是要有个说法的,该说不说,他逢年过节也没少收各家的礼金,还真是有些难办。 见沈业也瞧着他,只得硬着头皮道:;去,去去!我肯定得去!皱着眉,手臂一挥,叫其他警卫跟了上来。 一行人回到周大娘家,阿湛直接带着他们去了最角落的小仓里,里面绑着两个岁数不小的婆子。 ;这是怎么回事?马警长问道,就算是沈业恶,也不能私自囚禁百姓啊。 小仓中没有窗,阳光从木头缝隙透进来,都看不清两人的脸,骆善点了烛台,推到了两人面前,对马警长说:;村儿孕妇生孩子,除了自己家接生的,剩下一大半都出自她们两位的手。 ;你们给稳婆绑了?马警长坐在方桌前,手指敲了敲桌子,;倒是问出来什么了吗?还是有确凿证据? ;你问问。骆善抬了抬下巴,两个稳婆被阿湛手下人好一通恐吓,连哄带赏,终于松了口。 ;你们知道什么,最好实话实说,要不然可是要下大狱的!马警长一拍桌子,横眉立眼,脸上的肉颤了颤,声音凶狠,看着倒颇为吓人。 两个稳婆身形发抖,一下跪坐到了地上,视线却是看着阿湛沈业那边:;哎呦我的大老爷,你们就别逼我了,我们知道的都是边边角角,那些实打实的事儿,都得去问主家,我们,我们就是去帮着接生! ;这事儿若是漏出去,我们两家子都没法在姜家屯活人了! ;是啊,我们这都是拖家带口的,它这不是一桩一件,那基本上家家户户都这么干,这么多年一丝风儿也没吹出去,要是从我们这儿走漏了风声,屯子里的老少爷们不会放过我们的! 稳婆不停的磕头求着:;我小孙子才十三岁,他娘死的早,我们家人丁少,可不敢这么折腾啊! 阿湛站在沈业身后,背对着光,两个稳婆就能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色影子,在门口对她们说道:;你们放心吧,自从抓你们过来,你们的家人我已经着人送去江盛了,有人庇护,绝对不会出事。 ;江盛? ;真的给我一家子都送过去了?两个稳婆满脸的不信,生怕是在诳她们。 ;还在江盛警察局旁边给你们买了房子。阿湛说完,沈业转头看向他,心里拨着算盘,警察局旁边,一块地就. 阿湛没明白沈业怎么个意思,瞪着一双眼睛,满是疑惑的询问。 沈业咬咬牙,转过了身,花吧花吧,谁让他能挣呢。 骆善将一把匕首和一张银票扔到了地上,声音清冷:;现在就看你们想吃敬酒还是罚酒了。 ;我们将你们两家人都送到了安全地方,保证你们下半辈子的安危,还给你们安家费。但你们要是还不知好歹,什么都不说的话。 ;你那小孙子年纪虽小,卖了也值不少钱呢。你们两个就在大狱里头过吧,那地方屯子里可没人进得去,你俩也一辈子都不用担心有人报复了。 两个稳婆低着头,小声说了几句,看着地上五十两的银票,连忙抬头道:;我们说,我俩知道的也就那么点东西,都是接生脚前脚后的间隙听见的,也没个那.那叫什么,物证证明。 马警长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先两人废话太多,直接问道:;听见什么了。 ;那日我给刘家少奶奶接生,刚把孩子抱出去,就听刘少爷骂是闺女。 ;说起来,那鬼子母也不是遇见闺女就偷走的,好些个平头老百姓家里的闺女都活的好好的。 ;听见刘家打算怎么处理这孩子了吗?骆善问道。 ;没有没有。右边的稳婆连忙道,;我接生完就走了,生了闺女,连赏钱都没有。 ;你呢?你也没听见?骆善看向旁边的稳婆,;想好了再答,漏了一个字,银子就少一块。 ;我听的不清楚,不确定是不是。稳婆抬着眼皮子,试探的说道。 ;听见什么了? ;我也是听那老爷子说,什么求子只能用这个法子,屯子里多少人用了之后都得了儿子,刘家少爷好像不太赞成,跟他爹吵了几句,说什么闺女儿子都是他亲生的,这事儿他不同意。 ;但他在家说了又不算,后来还是按老爷子的方法办了。 骆善看了眼马警长,又问那个婆子:;什么方法? ;屯子里头信鬼子母娘娘,不是诓骗你们,几年前就有人在鬼子母娘娘坐下发现了示引,杀女以求子。 ;有些人家已经有了儿子,再生女儿也不要紧,淡然就留下好好养着。但有的吧,活了大半辈子,连个血脉还没留下,一来二去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 ;毕竟也是自己的血脉,谁能真舍得下手,许多人只是给扔在乱葬岗上,任其自生自灭。 ;后来,后来慢慢发现。稳婆看了几人一眼,声音低下去了几分,;发现第二年还是女孩,手段就比上一次更狠辣了。 ;有的是做了手脚,再扔到外面,有的扔到外面的时候已经断气了。 ;禽兽不如!骆善手臂撑在桌子上,按了按因为生气而跳动的眉尾。 ;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们是畜生吗?对自己孩子都下得去手! 马警长虽然早有耳闻,但跟如今亲耳听见了还是不一样,仍旧带着几分不信,重复问道:;是他们自己杀了孩子,再弃尸? 稳婆声如蚊蝇:;是,是。 ;一开始还有人不信,后来看那些手段狠一些的人家下一次都一举得男,便纷纷效仿。屯子里凡是近几年有新生男孩的人家,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是这么做的,已经是人人都心照不宣的事了。 ;真他妈的丧良心啊!马警长骂了句方言,摇了摇头。 ;马警长,人证已经有了,现在能将那些人绳之以法了吗?骆善问道。 马警长面露为难,看着两个稳婆,对骆善道:;人证是有了,但立案抓人讲究人证物证俱全,不能听她们两个一面之词,就将人抓进去。 ;物证我也有。 ;什么物证?马警长问道,声音将信将疑:;难不成,你,你找到孩子了? ;是,刘氏入殓那日,二爷派人将附近的乱葬岗都找了一遍,最后在快出屯子的林子里找到了这个孩子。 骆善拿过一旁的筐,放到了桌子上,示意马警长打开看:;他们给这孩子立的只是衣冠冢,实际上这孩子被扔在了林子附近的乱葬坑中,为了掩人耳目,才特意扔了那么远。 马警长看了眼骆善,缓缓抬起手去掀那块花布,才掀了个角,就吓得手一抖,缩了回去,颤着声问道:;这,这是什么? ;刘家的孩子。骆善平淡的声音下,掩盖着怒意。 ;这是孩子?这也能叫孩子!马警长惊诧的问着,满脸写着作呕的表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1章 法不责众 骆善抬手将花布彻底掀开,让一切暴露在马警长面前,她目光炯炯的盯着他:;马警长,你在这儿为父母官十几年,吃着百姓粮食,拿着官家的俸禄;却连眼皮子底下接二连三的死人都闻所不闻,你知不知道这几年有多少孩子死于此? ;他们的死状都跟你面前的这个一样凄惨,你没有家室孩子吗?别说你一无所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就是这么治理姜家屯的?骆善一字一句戳在他的痛处上,马警长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现在不用劳动你马警长的大驾,人证物证,二爷都给你找出来了,该怎么做,你看着办!骆善说完了一拍桌子,逼问。 马警长支支吾吾半天,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按道理讲,已经能将这些人抓捕归案了,但是二爷,你看看这是多少人。 马警长一摊手,满脸的无奈:;姜家屯成千近万的人,做过这事儿的,没有以前也有八百,全抓起来我那警局的大狱都装不下。 ;而且这么大规模的抓人,难免人心晃动,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 ;你想怎么办?沈业问道。 马警长语气和缓的商量着:;孩子们是救不回来了,做这事儿的都是他们父母。其实这件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是人命官司,往小了说,关起门就是他们自己家的事。但行迹恶劣,应当好好教育一番,法不责众,不如大量罚款以儆效尤。 ;法不责众?骆善气的笑了,将那篮子又往马警长跟前推了推,吓得他直往后仰,;这是小偷小摸吗?一句法不责众就完了? ;那,那。马警长也没办法了,破罐破摔的道,;那您二位给我出个主意,我是没办法了。 ;明太祖惩治贪官污吏,先砍头,在剥皮实草。《刑法志》郭桓案,死者数万人,胡惟庸、蓝玉两狱,株连死者四万。骆善一一列举,反问道,;难道眼下这几百人,还会比数万人的案子棘手吗? ;这,这不能这么比啊。马警长道。 沈业在一旁听了半天,沉沉出声:;罪轻,法不责众,但现在的罪重,别说几百人,就是几千人,也得处置。 ;二爷,我这。马警长一张脸皱在了一起,;这一处置,姜家屯可少了一半人。 沈业接着道:;但未必都要处死。 ;二爷这话怎么说?马警长赶紧问道。 ;最近出事,能找到人证物证的,依法处置。其他只能找到人证或物证的,改用其他刑罚,不关你是打板子还是抽鞭子,都得统一行刑,让他们知道疼,彻底杜绝这种丧心病狂的行为。沈业说完问道,;这不为难你吧。 ;不为难不为难!马警长赶紧道,难度活生生降了一半,他感激还来不及。 ;我们今日就要启程,但我会留人在这儿,回头要是听见什么玩忽职守的事儿,我会一五一十跟韩警长说的。沈业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不敢不敢,此事结果一定让诸位满意。马警长赶紧保证道。 骆善看够了他这副嘴脸,起身朝外走去,苏娘一行人已经准备好了东西,随时准备走。 阿湛也推着沈业出去了,众人都站在院子里,快二十多个人,很有威慑力。 ;都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吧,天黑之前到下一站。沈业道。 孟良鄘已经多日没去过督军府,偏偏雍肃也没来找他,心下生了几分恼怒,更怀疑是雍肃动了手,觉得心虚才不来的。 他哪知道,雍肃这会儿正被雍贤罚了思过,他一向听这个大哥的话,从不违逆。 荣熹合计着,雍伽才将暗桩拔了,她就派人出去,未免有些刻意,便让珠儿等一天再送信。 雍贤又去陪雍伽吃晚饭,荣熹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四点,日头西垂,用不了多久天就黑了。 便对珠儿道:;你现在去送信,抓紧时间。荣熹将一封信递给了她。 珠儿看了看荣熹手里那封,问道:;只送这一封吗? ;嗯,如果被抓到搜出信,一口咬定这封信是给表哥的,但绝不是这上面的内容。荣熹将手里那封也递给了她。 ;这个就趁三爷没回来,烧了吧。 ;是。珠儿在烛台上引了火,扔进了香炉里。 ;路上小心。荣熹叮嘱道。 ;格格放心。珠儿笑道。 大家族里,从来没有风平浪静这个词,易家如今也是暗潮汹涌。 易老太太什么毛病也没有,就是看儿子长久不回家,才将人骗了回来,哎呦哎呦的装了两天就好了。 见她消停了,易明章才叫宋清鸾带着手抄的佛经一同去佛安堂,路上宋清鸾问道:;太太的意思,想让清鸾回院子里伺候。 易明章对一旁的福伯道:;夫人若是嫌院子里使唤的杂役不够,就再买一些进来,不必整日盯着我身边的人。 ;是,先生放心,我会跟夫人说的。福伯道。 易家家风很新派,已经很少行跪拜大礼了,即便是见老太太,易明章也只是深鞠一躬:;母亲。 ;来了,坐。易老太太坐在椅子上,手中掐着佛珠,半眯着眼睛念着。 ;听说母亲这几日身子好些了。 ;嗯。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应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对易明章道,;都是你太太伺候的好,要不我这把老骨头早就散架了。 这意有所指的话,易明章全作没听见,老太太的目光落在他身侧的宋清鸾身上:;这丫头我怎么没见过? ;上次来母亲还在卧床,许是没注意到。 老太太双手交握在身前,语重心长的道:;不是我要唠叨你,你如今也是年过三十的人了,不说别人,你四伯家的表弟都三个女儿两个儿子了,我这身下却一个孙辈儿都没有。 ;你日日忙着矿上的生意,原本时间就少,不抽出来一些陪陪夫人,反而又忙活着什么卫家。 ;还有身边伺候的人,一个福安要是不够,就再安排几个,成日里带着一个丫头像什么话。老太太说罢,不悦的看了眼宋清鸾。 ;我看她还算伶俐,就去玉致院子里伺候吧。 易明章笑道:;清鸾聪明,比福安那些小伙子心细,很多时候能帮儿子处理些琐事。 ;母亲不必忧心,这丫头心思简单,前些日子还特意抄了佛经,为母亲祈福。说着微微摆了摆手,让宋清鸾送过去。 宋清鸾低着眉眼,很温顺的模样,小步走到老太太跟前,双手将佛经递了上去:;愿老夫人福寿齐天,松鹤长明。 老太太打量着她,见宋清鸾身形单薄,步步生莲的走过来,巴掌大的小脸上柳眉秀眼,透着股楚楚动人的怜惜感,气韵又是拔尖儿的娇弱温婉。 活像那深山里的白狐狸,浑身透着灵气,是个梨花般美人里的翘楚,难怪易明章喜欢带在身边。 但她这辈子就厌恶貌美的女子,看着宋清鸾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审视,接过佛经,淡淡道:;辛苦你了。 ;为老夫人祈福,做什么都是应当的。说完就又退回了一侧。 门外,林玉致身边的婆子进来,施了一礼后,对老太太和易明章道:;夫人想请清鸾姑娘过去一趟。 ;做什么?易明章问道。 老太太闻声皱着眉:;唉,明章,这丫头不过是个婢子,怎么你夫人还叫不动了? ;儿子不是这个意思。易明章连忙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2章 开始捧杀 婆子扯着一副笑脸道:;先生放心,夫人是说这几日清鸾姑娘跟着府里府外的跑,实在是辛苦了,叫她过去领些赏钱罢了。 ;清鸾先告退。宋清鸾不想再起什么争执,平添事端,便轻声道。 ;嗯。易明章也应了。 老太太见他目光一直在宋清鸾身上,挑着眉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转而和颜悦色的对易明章道:;玉致那日跟我提了一次,想给你纳几房姨太太,你是怎么想的? 易明章的目光一下收了回来,脸上带着几分不耐:;母亲,这事儿玉致也跟我提过,我没有这个心思。 老太太蹙着眉:;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成日的在书房住像什么话!我已经给看好了几家姑娘,都是身家清白的良家子,性子也温顺,不会有什么污糟事。 ;玉致多难得,那是你的正室夫人,还愿意替你张罗这些事,你也别推脱了,若不是为了易家的血脉,我也不会插手你房里的事。老太太说完,端起茶来,很明显不愿意再谈。 ;母亲实在不必如此费心,各位同族兄弟家的孩子那么多,若是母亲实在想抱孙子,不如过继几个到膝下,我自会当作亲生血脉爱护。易明章提着折中的办法,温声商量着。 老太太将茶盏重重搁在桌子上,脸色冷了下来:;那毕竟不是你的亲生血脉,搁着一层谁知道日后会养成什么样子,易家偌大个家业,难不成要交给旁支别系去? ;我也不是非叫你纳妾,若是你能跟玉致有孩子,我一把年纪了何必替你操心这些,可你看看这都多少年了,你连玉致的房里去都不去一趟!难不成我还指望着从天上掉下来一个孩子吗! ;母亲别动气,矿上事务繁忙,儿子也是分身乏术。 ;两个时辰总还是有的吧,我看你没时间去玉致房里,倒有功夫跟你那贴身丫鬟在书房吟诗作画,这些日子我耳朵根就没清静过,多少次听见下人嚼舌根,说你教那丫头画画。 ;这会儿我要给你纳妾,都是千挑万选的好人家姑娘,你说什么都不肯!难不成就看中了她?听说是逃难到矿上的,一个姑娘家,一路逃难过来,谁知道经历过什么事,你也愿意容忍!老太太说着说着给自己气着了,一阵咳嗽。 易明章连忙起身替她轻拍着背:;母亲别动气。 ;那你就别跟我犟了!我叫福伯则个吉日,一同都从偏门抬进来!老太太握着帕子晃了晃,;没什么事你就忙去吧,别在这儿惹我生气! 易明章知道是说不通了,也不再犟,抬手一揖:;母亲若非要如此,就只能让府中再多几个活人摆设,儿子先走了,改日再给母亲请安。说罢,不等老太太说话,就大步走了出去。 老太太气的直拍桌子:;你是要气死我!摆设就摆设,总比没有好!说完直接对面色为难的福伯道,;赶紧看日子,抓紧给人抬进来!我就不信,这些都是通晓诗书,如花似玉的姑娘,整日在他面前晃,他还要做和尚! 福伯满口答应着,心道又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了,看先生这副架势,就是做一辈子和尚,也不是不可能。 林玉致看着宋清鸾,笑道:;你这些日子照顾先生辛苦了,这些首饰银子,你拿去。 宋清鸾低着头:;这都是清鸾应该做的,夫人不必如此破费。 ;夫人赏你,你就拿着。林玉致身侧的婆子厉声说道。 ;诶,她年纪小,你别吓着她。林玉致温和的说,挥了挥手,;你过来。 宋清鸾心中一时摸不清她要做什么,脚步轻移,走到了她身前,见林玉致拿起一根赤金缠丝红宝石步摇来,抬手戴在了她头上:;真好看。 ;多谢夫人。宋清鸾瞬时觉得头上重了一些。 ;我先生很是看重你,成日都要带在身边,若是没有像样的首饰,岂不是给易家丢人。林玉致说完,又道。 ;母亲的意思是要从外面挑选几个姑娘,抬进来做姨娘。我瞧着你容貌清丽,又冰雪聪明;若我做主,叫先生纳你做姨娘,你可愿意? 宋清鸾连忙退了半步,头更低了些:;清鸾无此意,也从无攀龙附凤之心,还请夫人明鉴。 林玉致闻言笑道:;你若不想,我也不能勉强你。 ;我这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想必回去晚,先生也要找你的。 ;是,清鸾告退。宋清鸾捧着一盘子的金银首饰,从林玉致的房里走出来。 听廊下洒扫的丫鬟议论:;听说老太太要给先生纳妾,一下就是三四房呢! ;这主意原本还是咱们夫人提的,谁知道老太太能一下张罗这么多,真是添堵! 宋清鸾脑子里寻思着这两句话,正想到关节上,刚出大门就被一群丫鬟围住了,个个儿都好奇的凑上去瞧:;清鸾姐姐,你戴的这是什么啊? ;夫人赏赐的。宋清鸾淡淡道,脚下匆匆的往书房赶,这些东西她一个都不能留。 怪不得她今日觉得林玉致不对劲,她看着可不像这么聪明的人,定是身后有人给出谋划策。先是赏她这么多东西,惹得众人眼热,让她去做出头鸟。 再提及纳妾,坏她名声,恐怕易明章那边都会有芥蒂。 ;这么贵重的东西,夫人竟然赏给你了! ;一个步摇算什么,我可听说,人家以后是要做姨娘的人。旁边入府多年的丫鬟,捏着嗓子嚷道。 宋清鸾停住脚步,冷冷的看着她:;你听谁说的? ;你管我听谁说的,这还用听谁说吗!你见天儿寸步不离的跟在先生身边,我们又不是没长眼睛! 宋清鸾正欲反驳,就见易明章从月门走过,听着声音又走了回来,大约是过来找她的。 面色立刻挂了被人欺凌的委屈,眼中蓄着泪,声音怯怯的反驳着:;我没有!你这么说,是侮辱我,也是侮辱先生!让开! 几个丫鬟堵在她前路上,冷嘲热讽道:;你作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给谁看?难不成在先生面前也是这样? ;你这话说的真是没见识,我看她还不知道怎么百般献媚呢!说不定已经爬到了榻上去,还无名无分的跟着先生,不知廉耻! ;夫人还想抬她做姨娘,连陪嫁的金簪子都赏了她,她也配!还没咱们干净! 宋清鸾摇着头,眼泪啪嗒啪嗒的向下掉:;我没有,你们胡说! ;胡不胡说你自己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下作事,还用我们说吗! ;她做什么了?易明章背着手,站在几人身后,沉着声音问道。 几人闻声转身,脸色齐齐白了几分,缩着手站在两侧,低垂着头,声音极低:;先生。 易明章从几人脸上扫视了一圈儿:;你们说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先生,我们,我们胡说的。 ;胡说?看来府里事情还不够忙,去账房支了工钱走吧。易明章淡淡道,眉目清冷。 几人闻言,都抬起头来,扑腾跪在砖石上,涕泪横流的哀求着:;先生,先生我们错了,我们在府中侍奉多年,被主人赶出去还不知道是什么下场呢! ;我全家都在府中当差,几代都是伺候易府的,先生开恩! 易明章充耳不闻的走到宋清鸾面前,掏出帕子递给她:;这个时节迎着风哭,脸要吹坏的。 ;多谢先生。宋清鸾接过帕子,向后退了几步,这一举动,落在易明章的眼里,就是因为刚才被议论的缘故。 宋清鸾满眼泪花,唇色透着几分苍白,发侧的步摇摇晃着,点缀了一抹艳色,更显她姿容清绝,满是娇弱不堪怜的模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3章 雍伽下手 易明章对面前这些丫鬟的怒气更甚,看着她们的眼里没有丝毫回旋余地,正打算让她们赶紧离开,就听旁边宋清鸾道:;先生,她们都是在府里伺候的老人了,若是现在赶了出去,只怕其他人家也不敢雇。 ;今日之事都是误会,不如就此了结,当作没发生过。 ;她们这样的,留在府中也是乱嚼舌根,毁坏风气。易明章眉心微蹙,淡淡说道。 ;若因为我,叫这些姐姐没有了生计,这样大的负罪,清鸾承受不起。宋清鸾上前一步,目光中透着几分恳求。 易明章一看她那副模样,就知道自己会心软,声音依旧是不悦的:;扣一个月工钱,再有下次不必我赶,你们自行出府。 ;谢谢先生,谢谢先生。 ;谢谢清鸾姑娘。 等人都走了,易明章才靠近了些,温声询问道:;夫人叫你去都说什么了? 宋清鸾脸色微红,托了托盘中的首饰:;夫人赏了我些首饰,其他的,也没说什么了。 ;只是这些首饰都太贵重了,清鸾受之有愧。 易明章扫了一眼,都是林玉致平日不戴的,便道:;给你就收着吧,大约是见你平日装扮太过素净。 宋清鸾现在心里合计的,都是林玉致和老太太,她是一定要扳倒林玉致的,三月之期日渐逼近,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看着盘中的首饰,宋清鸾灵机一动,虽说纳妾这事儿是林玉致提出来的,但老太太一下就要纳好几门进来,这时候若是林玉致对婆婆心生怨念,怀恨在心,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加上林玉致又素来是粗苯鲁莽的性子,几分温婉都是装的,做出什么事似乎都在人的意料之中。 珠儿拿着信交给了裁缝铺的伙计已手里,低声道:;无论谁来,都说这信是给表少爷的,从前的那些也是,要是说错出了什么岔子,你自己掂量着办! ;姑娘放心,福晋对咱们全家是再造之恩,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这嘴也闭得死死的!伙计举着手就开始立誓。 珠儿摁下他的手,笑道:;谁让你上刀山了!记着别说漏了就行。 ;是是,姑娘尽管把心搁肚子里!伙计眉开眼笑的道。 珠儿点点头,转身就看见门外站着几个小厮,衣服都差不多,她一眼便看出来是跟着自己的,目光移开,若无其事的往外走去。 果不其然,前脚刚迈出裁缝铺大门,那几个人立刻一哄而上,将人抓了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放开我!珠儿装作意外的挣扎着。 店里的伙计也跑了出来,想要帮忙,被几个身形健硕的小厮挡住:;这是督军府的事儿,你最好别插手! ;信呢!小厮问道。 ;什么信? 小厮一把将人推开,几个人冲了进去,在柜台前一通乱翻,将刚收起来的信找了出来,拎着伙计的衣领子问:;说!她让你把信送给谁! ;大少爷,郎,郎家大少爷。伙计磕磕巴巴的说着。 ;算你识相!小厮将人甩开,给珠儿绑了起来,一路押回了府里。 雍贤吃过饭就回来陪荣熹,拿着话本子给她念着,正读到石头记晴雯撕扇子那段,荣熹笑道:;三叔你说这宝玉到底喜不喜欢晴雯,怎么这样纵着她? ;你看呢? ;晴为黛影,袭为钗副。晴雯的性子刚烈,我看宝玉是有几分喜欢的,可惜红颜薄命。荣熹说着说着就多愁善感起来,;真可惜。 雍贤习惯性的将被子向里面掖去,笑道:;写书先生大概最喜欢你这样读书的,书里的人没了,看书的人,也要跟着落泪。 ;难不成个个儿都要像你这样?看到有趣儿的地方也不笑,难受的地方也不哭,我猜三叔的心肠是石头做的!荣熹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戳了戳雍贤的胸口。 ;别着凉。雍贤将她的手拉回去,盖好。 ;看伤口长合的速度,到年下大概就能走动了,这是咱们婚后第一次过除夕,你想要怎么过? ;叫厨房多做些糖瓜,还有打发时间的小吃食。荣熹歪着头想着,;能下地走动的话,我想看看烟花。 ;好,我去安排。雍贤宠溺的说。 ;有点饿了。荣熹枕着手臂道。 ;不是刚吃过饭吗?雍贤笑道,;都吃谁肚子里去了? ;刚才不饿,就吃了一点。荣熹嘟着嘴唇,;多吃点东西,三叔也要笑话我? ;说一句都不行。雍贤起身去拿桌上的点心,一样放到盘子里一个,放到她面前的矮凳上,对身后的丫鬟吩咐道:;叫厨房做些奶茶来,多放点糖。 ;别别别!少放点糖,这么晚了,吃多了可不行。荣熹赶紧叫住丫鬟道。 雍贤笑道:;不用听夫人的,多放些。 ;晚上有什么要紧的,喜欢多甜就喝,那能长几斤肉。雍贤浑不在意。 荣熹小口吃着点心,一脸你什么都不懂的表情:;三叔说的倒是轻巧,等来日我长成了三百斤的大胖子,看了我都要害怕。 看她古怪精灵的样子,雍贤朗声笑着,;你就是突然长了胡子,也是我的夫人。 ;三爷!外面传来元朗的声音,;姑奶奶叫人通传,说,说是抓到了珠儿姑娘,搜出了夫人私通外男的信件,叫三爷过去看看。 荣熹手上的糕点滑落在地上,双眼惊愕的看着雍贤,满脸无辜和懵然:;珠儿?大姐抓了珠儿? 雍贤见她完全搞错了重点,连忙安抚道:;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荣熹红着眼睛,从榻上爬起来,拉着雍贤的手臂:;三叔,大姐为什么要抓珠儿,她从小就在我身边,我身边已经没有几个亲近的人了,不要伤害她好不好。 雍贤见她动作幅度这么大,生怕她扯动了伤口,赶紧起身将人安置好,拍着她的手背,温声细语的安慰:;放心,我绝对不会让珠儿受伤的,你听话,好好在这儿躺着,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千万别扯着伤口。 ;嗯。荣熹点着头,;三叔,三叔你快点回来,我我有点害怕。 ;好。雍贤应着,对雍伽和雍肃的所作所为愈发觉得疲累,就不能好好过安生日子吗。 见雍贤出了门,荣熹立刻恢复了之前冷静,面色冷静的看着门口,撑着手臂费力的站起来。 背上的伤口正在结痂,有的稍微一抻动就流血,她费力的坐在床上,朝门外喊道:;来人。 ;夫人,您怎么做起来了,会扯动伤口的。 ;我问你,发生什么事了?他们抓珠儿做什么?荣熹盯着她问道。 丫鬟支支吾吾的:;夫人放心,三爷已经过去了,珠儿姑娘不会有事的。 ;我问你出了什么事!荣熹厉声道,丫鬟还从未见过她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 ;是,是姑奶奶抓到珠儿,说是从她身上搜出了信件,信里面,里面是。是夫人私通外男的内容。丫鬟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不停看着荣熹的脸色。 荣熹看了她一眼,丫鬟没等到以为的怒吼,反而听她很平静的说:;我知道了,出去吧,我不叫你们不许进来。 ;是。丫鬟退了出去。 荣熹扶着床沿站了起来,缓慢的移动着,将床单一截截的向外扯,想要连成一条绫带。 雍贤已经到了见山堂,雍伽坐在上首,雍肃坐在一侧,珠儿跪在堂下哭哭啼啼的喊着冤枉。他抬手按了按眉尾,深吸了一口气,踏了进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4章 荣熹自尽 ;出了什么事?雍贤坐在旁边,沉着声音问道。 雍伽从桌面上拿起那封信递过去:;看看荣熹做的好事! 雍贤接过信,一行行的读着,雍伽在旁边说道:;我就说她可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儿,当初嫁进来时我就不同意,那事儿毕竟跟我们有关,难不成她能一点不记恨?如今作出这等败坏家风的事,你说这事怎么办! 信上大致以荣熹的口吻写着,在雍家受尽苦楚,遭受虐待,希望这个情郎带她离开,从此远遁山林。 ;你还不信吗?雍伽见他看的认真,满脸怒意,;你看看这些字迹,是不是她的笔迹,你还以为她是什么贞洁烈妇? 雍贤将信放在桌子上道:;这不是熹儿的笔迹。 雍伽冷笑一声:;阿贤,你护着她到这个地步?说罢,从袖口抽出一张纸来,;你好好看看,这是她平日练字的笔迹,有什么分别? 雍贤手指落在信开首的几个字上:;笔迹虚浮,横竖撇折之间,强扭硬坳。 他又看向珠儿:;你去哪了?做了什么? 珠儿哭着道:;前几日郎家的大少爷就说要来江盛看我们格格,等了好几日还没信儿。这铺子有大少爷的股份,格格就叫我去问问什么时候到,到了之后让伙计给府里捎个信儿,我们格格也有个准备。没想到刚说完话,一出门就被他们抓了! ;撒谎也不编圆了,难不成府里没有电话,要你赶着跑到外面去传话?雍伽问道。 ;大少爷已经启程好几天了,这会儿往哪去打电话,格格不过是想大少爷一到,她就听着信儿,也好做些安排,怎么就成了私通外男! ;这封信可是从裁缝铺子里搜出来的,你怎么解释?雍伽逼问。 珠儿朝雍贤诉着冤屈,焦急的辩驳道:;三爷,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一出门就被他们抓了,谁知道这封信是从哪来的,就要扣在我和格格的头上! ;这真不是我们格格写的信!真的不是! 雍肃在一旁冷眼看着,不发一言,雍贤的视线从他脸上扫过,觉得这事儿跟他没什么关系,便对雍伽道:;大姐想做什么? 雍伽闻言转过头,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什么叫我想做什么? ;她和她主子做了这么见不得人的事,审几句怎么可能吐出实话,按我看就应该上家法,看她吃了苦头还会不会嘴硬! ;不行。雍贤立刻回绝,;没有确凿证据,怎么能滥用私刑,若是传出去,有损督军府的声誉。 ;难道私通外男这样的事还不够影响声誉吗?雍伽气的直笑,;我看你如今是越来越糊涂了,字迹是可以伪装的,稍稍改改就不一样了。 ;三爷!出事儿了!丫鬟慌慌张张的跑进了见山堂里,噗通跪在了地上:;夫人,夫人自尽了! ;什么!雍贤一拍桌子站起来,急匆匆的朝外跑去,到了堂外,为防这会儿雍伽用刑,又回身道,;珠儿过来! ;你!雍伽气的站起来,满目怒色,看向雍肃,;你三哥现在越来越离谱了,为了一个女人,连雍家的脸面都不顾了! ;大姐,先去敬庭看看吧,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儿,三哥怕是要气病了。雍肃劝道。 ;气病?我才要气病呢!雍伽一甩袖子,朝敬庭走去,;怕什么,她绝对不会有事,故作文章罢了,可真是亲母女,手段都如出一辙! 雍贤一路大步跑了回去,推门进去,荣熹已经被放到了床上,好不容易养好的背部,又是一片血肉模糊,看的雍贤心揪在了一起。 满地狼藉,凳子还倒在一旁,几条床单连成的绫带落在地上,丫鬟们惶恐的站在一侧。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夫人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也别想留着这条命! 丫鬟们齐齐跪在地上不敢出声,她们的记忆中,雍贤除了涉及军事,从没发过这么大的火。 ;熹儿,熹儿 雍贤颤抖着伸手探向荣熹的鼻息,不敢确定的停留了很久,终于感受到了一点温气的存在,吊着的一颗心落了地。 大约是提着的气一松,身体也没劲儿了,坐在凳子上,喘着气催促元朗:;快叫大夫,大夫怎么还不来? ;已经叫了,马上就到。元朗道。 吴大夫一进来,两道白眉就拧在了一起:;怎么又伤着了! 雍贤起身扯过吴大夫,拖到了床榻前:;夫人刚刚上吊了,快看伤了哪,快! ;是是是。吴大夫一连串应着。 把了把脉,扒开荣熹的眼睛,又查看了脖颈上的淤痕,松了口气:;还好救下的及时。 走到桌前提笔写了药方子,递给丫鬟:;去煎药吧。 吴大夫转头看着雍贤,叹了口气,劝道:;三爷,三奶奶在这么下去,早晚是保不住命的。 ;这是什么意思?啊?说清楚!雍贤现在就像被呛了毛的狮子,对谁都没一句好话。 吴大夫理了理,从头给雍贤讲起来:;三奶奶年幼去国寺服丧,本就体弱;后来又因为新婚夫婿暴毙,从此心思郁结,气虚血逆,入府后诸多事宜,身心俱疲;日前才受了重伤,险些没救过来,人虽然醒了,但不知为何,日日神思交瘁。 ;今日也定是精神再受冲击,才走了自尽这条路;这身上的伤,或早或晚都可愈合,但心神是断断耗不起了。三爷可知为何宫里的娘娘大都红颜薄命,深宫勾心斗角,精疲力竭;夫人如此劳形苦心,若长久以往下去,定是受不住的。 ;三爷若是不想夫人香消玉殒,最好解了她心中所思所想,同时尽量避免受伤。好生用补品养几年,身子才能渐渐调理恢复。吴大夫费了一番口舌。 ;我知道了,多谢吴大夫。雍贤火气消了大半。 吴大夫点点头,去厨房看着煎药了。 雍贤坐在床边看着荣熹,知道她如今的所有苦难,都是他和雍家带来的。 她本就该是天上炙热的太阳,山林驰骋的骏马,是雍家的种种所作所为,才蒙了她的阳光,断了她的双腿。 雍伽与雍肃坐在外室,听着里面的声音,雍伽勾着冷笑:;我说什么,她不会死,后宅妇人寻死觅活这一套,不管放到什么时候,都管用。 雍贤拨了帘子走出来,看着两人,眸色冷淡:;大姐究竟想让这事儿怎么发展下去? 雍伽丝毫不觉自己做错了什么,同样面无表情的看着雍贤:;你想如何?草草了事,当作没发生过? ;孰是孰非我已经不想争执了,一切到此结束,大姐你回去吧,家中有我,你就不用管这些琐事了。他站在桌前,大氅还未脱下来,眼里带着浓浓的疲惫。 ;三爷,格格醒了。珠儿在后面轻声道。 雍贤立刻转身回去,坐在床前紧紧握着荣熹的手,眼眶泛红:;熹儿,你怎么这么傻,无论如何也不该走这条路。你是想让我也跟着去吗? ;三叔。她以为背上的伤,疼得满头冷汗,嘴唇泛着白,直直的望着雍贤,;我没有。 ;我信。雍贤立刻道。 ;我真的没有。荣熹重复着。 ;我知道,我知道你没有。雍贤安抚着她,声音温柔的说道。 荣熹像是着了疯魔,一遍遍的重复着,脸色因为情绪过度激动而变红:;为什么要这样侮辱我!我没有做这样的事!我没有! ;没有,你没有,我知道你没有,熹儿,别乱动,伤口会裂开的。雍贤按着她捶打床榻的手,眼角泛着泪光。 他好好的女孩儿,被逼成了什么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5章 郎世宁 ;熹儿,别在伤着自己了。雍贤不断安抚着她。 荣熹双目怔怔的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有什么证据说我私通外男? 雍贤错开她的目光:;没有,什么证据都没有。 ;珠儿!你说!荣熹转过头,厉声喝道。 珠儿立刻回道:;回格格,姑奶奶拿了一封信,说那是你的笔迹。 ;信在哪?我要看那封信!荣熹双目赤红,声音带着几分嘶哑。 雍伽拿着信走了进来,一把甩在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荣熹:;自己做的事,心里不清楚吗,还要当堂对峙? ;你凭什么说这封信是我写的?荣熹接过丫鬟递过来的信,毫无心虚的盯着雍伽。 ;凭你的丫鬟刚出来,就从裁缝铺搜到了信,凭这上面的一字一句!雍伽手放在身前,握着珠串,手指一顿一顿的指着地下。 荣熹一行一行的看着信,翻过去看了眼背面的信纸,忽的勾唇冷笑:;这么不入流的手法,我几岁时便见惯了,大姐,这就是你的证据! 说完,将信狠狠的甩在了地上。 ;你什么意思!雍伽看着她,这时才稍微反应过来,似乎是中计了。 荣熹对珠儿说道:;把我桌案上的纸拿来! 雍贤眉心一动,想到了那日的墨点,心中存了几分疑,但不能肯定,便扶着荣熹道:;先躺下。 ;三叔我没事。荣熹声音和缓的说,转而接过纸,便冷着脸对雍伽道,;我从小到大用的都是桃花纸,这是专供内府使用的纸,别处根本买不到;这用的是什么东西?黄棉纸,防蛀防潮,平素都是供给军中所用。 ;大姐若是想要害我,也得从头到尾都布置妥当,抓人抓赃,诬陷我私通外男,怎么也得找人串通一下,区区一张用错了地方的纸,就想把屎盆子扣在我脑袋上吗! 荣熹一字一句,寸步不让,纵使雍贤心中有几分疑窦,但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连最坏的结果他都已经想过。 权当此事是荣熹做局,想要整治雍伽和雍肃,他也不会戳破,这是她应该得到的,雍家欠她的太多了。 雍伽气的手掌微微发抖,她没想到荣熹在这儿等着她呢。 ;三爷,荣王府来电话了。元朗问道。 ;什么事? ;说是郎家的大少爷来了,想明日上午过来探望夫人和三爷。 ;知道了。雍贤应道,看向雍伽和一旁阴沉着脸的雍肃,知道他们未必真的有错,但此时只能罚。 ;大姐,阿肃,这件事你们自己说个解决办法。雍贤淡淡道,扶着荣熹躺下,盖好被子。 荣熹躺在榻上,侧着头看着两人:;大姐应当给我道个歉,至于其他的,我入府以来桩桩件件都是轻拿轻放,这事儿就看三爷了。 雍贤见她将头转过去,背对着他,就知道荣熹这次不会善罢甘休,便对两人道:;说吧。 ;说什么,阿贤你不会真以为是我陷害她吧!雍伽气极,指着荣熹喊道。 ;大姐,今日起你不必再管家中的事务了,若是再插手,别怪我这个做弟弟的不顾姐弟情分。阿肃,此事你参与多少? ;你别问阿肃,他什么也不知道。雍伽现在还不忘了替雍肃说话。 ;继续思过吧,安静些过日子,都别再惹什么事端。雍贤道,见荣熹还是转这头没看他,又补了一句,;若再有这样子虚乌有的事,一经查实,逐出族谱。 ;阿贤你!雍伽这次彻底白了脸色,逐出族谱,这是多大得罪,雍贤竟然说了这样的话。 ;三哥,这有些过分了。雍肃站在帘子旁,瘦削的脸上挂着一双野狼般的眼睛。 ;什么叫过分?栽赃嫁祸不过分?你嫂子险些丢了命不过分?再有谁任意生事,就自己去祠堂磕头走人!雍贤说罢,对元朗道,;送姑奶奶和七爷出去! ;是。元朗侧身,请两人出去。 ;好,好!雍伽咬牙切齿的看着荣熹,;这就是我从小看大的弟弟,好!气势汹汹的走了出去。 荣熹这才转过头,看着雍贤,声音很轻:;我为难三叔了? ;没有。雍贤立刻答道,;这是我们雍家欠你的。 ;我只是想让以后的日子风平浪静一些,好好的日子,不要再出事端了。荣熹道。 第二日清晨,荣熹被丫鬟们伺候着洗了漱,问珠儿道:;都准备怎么样了?表哥第一次来,不能失了礼数。 ;格格放心吧,东西都备好了,给老太爷的礼也备好了。 ;好。 刚用过早饭,荣熹就听丫鬟通传,说表少爷来了,她是无法起身的,便对雍贤道:;大哥来一次,我不能不见,不如就搁着帘子,让我们兄妹说说话。 ;好,听你的。雍贤对丫鬟道,;将人请到敬庭来。 ;是。 这会儿郎世宁正在见山堂上喝着茶,状似随意的问江流道:;听说你们家大姑奶奶回来了。 ;是。江流多一个字也没敢说,郎家在京城的势力不容小觑。 郎世宁看了他一眼:;怎么不见七爷? 江流斟酌了一下,说道:;七爷日前犯了错,被三爷罚了思过,便没出来见客,还请表少爷别见怪。 ;都是自家人,什么见不见怪的。 ;江管家,三爷请表少爷去敬庭。 ;大概是夫人不便起身,表少爷这边请。江流起身引路。 ;我妹妹的伤,恢复的怎么样了?郎世宁明知故问。 江流侧身赔着笑:;已经见好了,这伤得慢慢养,急不得。 雍贤将荣熹面前的薄纱的帘幔拉了下来,握着那层锦缎的思忖了片刻:;都是自家人,待会儿盖的严实些,就不必挡这层了。 ;表哥毕竟是。荣熹试探着说。 ;你表哥大老远来的,总不好连你的面都见不着,无妨。 旁边丫鬟听着,都觉得雍贤骄纵荣熹到了极致,郎家少爷再怎么说都是外男,竟毫不设防。 雍贤起身去门口迎接,正赶上郎世宁进来,笑道:;郎兄,多年不见了。 ;三爷别来无恙!郎世宁大步上前,两人互相鞠躬一揖。 ;请。 ;请。 郎世宁进了屋子,一见荣熹面前只拉了纱幔,面容身形看得清清楚楚,连忙转过身:;这不妥吧。 ;你是熹儿的表哥,有什么不妥,总不能让你来一趟,连妹妹面都看不着。雍贤拉着他的手臂,;如今我也该叫你一声表哥了。 郎世宁大笑:;可别介,您长我近一轮,岂不是乱了辈分,三爷还是叫世宁吧。 ;也罢。雍贤也不推脱。 ;熹儿妹妹,伤可好些了?郎世宁坐在椅子上,关切的问道。心中暗忖,这个妹妹出落的简直跟姑妈一个模样,只是更多了些柔媚的气韵,通身的贵气也更甚。 两人至少得有五六年未见了,荣熹轻声道:;表哥放心,慢慢养着无大碍的,路上舟车劳顿,水土还适应吗? 她看着郎世宁,一身黑色西装,外面罩着极厚的大衣,全然新派的装扮,面颊削瘦,五官硬朗坚毅。不比雍贤温文雅正的儒家气质,郎世宁反而更像是军营里出来的,一身浩然正气。 郎世宁笑道:;我刚进江盛城里,脚还没落地,就被安哥儿给拦下了,去府里吃了顿羊蝎子火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6章 万医生 郎世宁像是突然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对雍肃道:;我这次叫了北平的医生来,给表妹看看伤,现在天气虽然寒凉,但伤口说不定还会感染,让医生看看愈合程度,实在不行就转到医院去。 雍贤犹豫了一下,看了眼荣熹,郎世宁笑道:;三爷放心,我带的这个医生,可是京城治外伤出了名的专家。 ;你带的人我自然放心。雍贤明白郎世宁在刻意刁难阻拦,便道:;那就叫人进来吧,给熹儿好好看看,我也放心。 ;沉亭,叫人进来。郎世宁吩咐贴身随从道。 ;是。 说完后,郎世宁剑眉微挑,向雍贤询问:;当日表妹受伤,近身伺候的人传信来,只说是在府里受了罪,遭欺负了。我到荣王府一问,安哥儿也是支支吾吾,说这事儿他不便说,叫我来这儿直接问三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能让表妹伤成这样? 雍贤面露愧色,微微低着眼眸:;我昏迷那段时间,阿肃听了江湖术士的话,错信了熹儿身上有煞,拍喜化解,事情才会至此;说到底都是我的过错,教管弟弟不善,也没照顾好熹儿。 ;这跟三爷没什么关系,雍荣两家的恩怨,我也是知道一些的,当年的事,都还没有确凿的证据,闹到最后说不定都是误会。 郎世宁低叹了一声:;姑妈走得早,只剩表妹一丝血脉,从前因为王爷,我们两家渐渐疏远了往来。但如今时过境迁,人死如灯灭,什么事都该一笔勾销了。 他看着荣熹到:;我这次来,祖父特意交代,一定要替他好好看看你,不要让你觉得父母亲不在了,就没有依靠。 荣熹双眼含泪,低低的啜泣着:;多谢祖父挂念,劳表哥待我给祖父问安。 ;一家人,这都是应该的。郎世宁说完,又对荣熹道,;前些日子你大婚当日,新郎暴毙,我们听着信儿,就想将你接到北平去。不料突然嫁进了雍家,我与三爷相识多年,知道三爷是君子,不会亏待了你。 说到这儿,郎世宁一顿,面容正色的对雍贤道:;但是三爷,我这个妹妹从小是锦衣玉食养大的,王爷府里唯一金尊玉贵的嫡格格。现在说难听些,清廷衰败,王爷府也跟着没落了,但郎家还在。 ;若是,府中有人觉得表妹碍眼,表妹也住的不安心,不如就趁这次,跟我一同会京城。郎世宁很认真的提议道。 荣熹先是一怔,随后心中一阵喜悦,没想到这次重新恢复通信,外祖会将她看得这么重。 ;世宁。雍贤立刻说道,;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熹儿是雍家的三夫人,你切莫动这个心思。 郎世宁一笑,英俊的脸上挂着磊磊光明:;三爷这话对我说无用,上次给我报信来,短短几日的车程,熹儿昨日就又受了伤。 ;上次是七爷,这次听说是大姑奶奶。世家大族怕的就是内讧,再说表妹,两番闹腾下来,一身的伤,险些人都没了。七爷只是削了军权,姑奶奶呢?三爷打算做何处置? 郎世宁没给雍贤回答的时间,继续道:;就是也用同样的方法,禁足思过又如何?三爷,今日我跟你交个底,在郎家,断不会有此等事发生,因家法严明。 ;谁伤了谁,就用同样的伤惩治回来;三爷大约觉得削掉军权更严重,但在我和祖父眼里,军不军权是雍家自己的事,始作俑者现在还毫发无伤,这让我们有些心寒。 ;表哥,你别为难三叔了,亲兄弟之间,三叔也是左右为难。荣熹在一旁劝道。 ;这样的事,若是轻拿轻放,全然没感受到痛处,就还会有下一次。这次大姑奶奶不就是个例子吗?你如今的处境,就不要再滥用慈心了。 郎世宁这一番话,是说给荣熹,更是说给雍贤听的。 ;表哥。荣熹还要劝,被雍贤拦下。 ;熹儿,世宁说得对,有过当罚。 ;明日我会开祠堂,让阿肃领罚五十军棍,连同大姐的那份儿也一起担了。 说完后,看向郎世宁,脸上没有一丝不悦,还带着几分询问:;世宁,你看这样安排如何? ;三爷家事,我也不便多说,只要别让熹儿受委屈就好。郎世宁点到即止,不再多言。 正好这时候,下人引着医生从门外进来:;郎先生,医生到了。 郎世宁起身介绍道:;这是雍三爷。 ;三爷,这是北平中心医院的万医生。 ;雍三爷,久仰大名。万医生不卑不亢,用的是新派礼节,伸了右手。 ;劳烦万医生了。雍贤抬手回礼,颔首道。 ;行医救人,应该的。万医生询问道,;哪位是伤者? ;我表妹。郎世宁侧身引路,;因伤了背部,现下还不能下床走路,伤口动辄便流血。 ;我看看。万医生上前,走到了帘幔前,转身问道,;病者无男女,这帘幔。 ;珠儿,撤开帘幔,不要耽误万医生看病。雍贤轻声道。 珠儿扯去帘幔,荣熹面露几分红色,她身上只穿着一件肚兜,松松垮垮的绑在腰上,实在不雅。 万医生脸色并无变化,查看伤口的时候,还对荣熹道:;夫人不必觉得不好意思,在医院里,我们做医生的整日看着形形色色的病人,常常赤身裸体相见,医者眼中只看伤口,并无性别之分。 ;夫人身上的其他伤口好治疗,只是背上伤口面积过大,有些地方虽然在愈合,但同时也在轻微流脓,长久下去,积日难愈。 雍贤急急道:;那该如何? ;最好转去医院治疗,一来护士护理细致入微,医生每天查看伤口也方便;二来病房相比家中要少菌,三来。 万医生看了眼郎世宁,缓缓道:;也没有家中这么多的事情干扰,夫人可以安心养伤。 ;夫人现在的情况,下地都要费些力气,怎么转去医院?雍贤问道。 ;这不难。万医生道。 ;将夫人移至担架上,盖好棉被,多放些暖炉御寒,叫护工抬去医院。 雍贤点了点头,走到荣熹床榻前,蹲下身子声音温和的问道:;熹儿,你怎么想的? ;我听三叔的。荣熹声音轻轻柔柔,满是依赖。 雍贤当下便道:;挪去医院,我现在着人联系江盛中心医院。 ;表妹的伤还需要处理吗?郎世宁问道。 万医生点头:;夫人的伤到了医院,还要简单处理一下。你放心,我会尽力调理,让你妹妹身体尽快痊愈。 ;多谢。郎世宁很是感激,颔首道。 ;你我同窗,客气什么。万医生笑着道。 ;万医生,留江这些日子,不如就在府上住下。雍贤道。 ;三爷的好意我心领了,世宁已经安排好了。 郎世宁也应道:;我给书伯在和平酒店订了房间,他性子洒脱,最怕在别人家添麻烦。 ;好,那我便不勉强了。雍贤一派温和。 ;那先告辞了,有什么事,随时叫我。万医生道,给郎世宁使了个眼色,;世宁,我还有些私事想问你,借一步说话。 ;那三爷留步,我去送书伯。郎世宁回身道。 ;好,万医生慢走。 一出门,万医生就扯着郎世宁问道:;你跟沈家熟不熟? ;哪个沈家? ;江盛还有哪个沈家。 ;我与二爷是旧交,也有几年没见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郎世宁突然反应过来,笑道:;啊我想起来了,你与沈玉淳是同学,难不成是想叙旧,又不好意思自己去? ;也不是不好意思,咱们倒是没关系,但沈家看着不像新派的,我毕竟是男子,怕这样贸贸然的上门,太过唐突。 ;这有什么,若是你想与同窗叙旧,我哪日做局便是,徐家林家小姐不也是你们同校的嘛,发了请柬,叫大家一同去金陵府跳跳舞。 ;那就多谢世宁兄了。万医生双眼亮闪闪的,嘴角上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7章 卫家事了 第二日一大早,易明章眼睛还未睁开,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他夜里一向不喜丫鬟小厮在外面守着,便只得自己起身去开门:;什么事? 门一打开,就见宋清鸾冻的鼻尖通红,满脸喜色,欢喜的叫了声:;先生!一见他只穿了中衣,有些不好意思的侧过身。 易明章没想到是她,看了看身上还微微敞着口的衣服,微微面露尬色,转身回去拿外套,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喑哑:;外边冷,进来说吧。 ;是。清鸾低着头跟在后面,进了屋也背对着他。 易明章在内室穿着衣服,问道:;一大早的,什么事这么高兴。 ;卫府的案子结了!宋清鸾一高兴,转过身雀跃着说着。 见易明章正系着腰带,赶紧红着脸转过身:;韩警长亲自来的,我刚好在前堂,福伯本让我来叫人,但韩警长说信儿带到就行,这些日子辛苦先生了,来日得闲了他在金陵府设宴答谢。 ;两府的人找到了吗?易明章问道。 ;韩警长将两府里戏子牵连人抓了,以此威胁利诱才套出了供词。犯事的的确是两府小姐,拉了他们去做替罪羊。 ;刘璧泷那边还没松口,韩警长说虽然她是动手的主犯,但这样疯疯癫癫的也不能关监狱。 ;那怎么判的?易明章走到了外室,倒了两杯水,;坐。 宋清鸾稍稍思忖了一下:;听韩警长说,因刘璧泷也是被人胁迫,不是主犯,所以判了五年的大牢,另外两个小姐,没有动手,只是围观,构不成谋杀,没法判什么。 ;刘璧泷现在在哪。易明章问道。 ;在医院,现在那间病房就像监狱牢房,每天都有警卫守着,按判决书的安排,等刘璧泷病好后,就要转到警局了。 易明章握着茶盏,低垂着眼眸思忖着,宋清鸾见他久久没出声,便轻声问道:;先生在想什么? ;那封信。 ;你还记得魏衍说,他父亲死后,至交送过去的那封信吗?易明章问道。 宋清鸾点点头:;记得,怎么了? ;这封信的来历始终没有查清。易明章看着宋清鸾手腕上的银镯子,;这件事,就像你腕上的镯子,收口的地方是有裂痕的。 ;先生觉得那封信,是有人故意寄给魏衍,然后。宋清鸾神色恍然大悟,;先生是怀疑有人借刀杀人! ;嗯。易明章应道,;我着人查了魏家,他父亲并没有什么至交好友。 宋清鸾有些不解:;先生,我瞧着金陵府里,除了新派的女学生,苏家姑娘以外,似乎很少有女子去。 易明章点头:;金陵府毕竟是交际场,城中的世家姑娘,多是大家严规出来,很受孔孟礼教束缚,不会去那。 ;新派的女学生,门风开放,思想开明,行止也是不一样的。 ;这么说,刘璧泷三人到金陵府,也未必是巧合。宋清鸾问道。 一阵寒风,溜着门缝儿溜了进来,宋清鸾身上一阵寒意,有些不敢猜测:;难不成,她们三个是提前准备好的? 易明章起身去书案上拿了几张照片来:;这几日忙,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这是谁?宋清鸾拿着其中一个男生的照片问道,很是清俊。 易明章将刘璧泷,顾皓,卫琳琅三人照片一一排开:;他叫顾皓,卫琳琅死前半个月,顾家刚派了人媒人去卫家提亲,但卫琳琅于他无意,卫会长又一向疼爱这个女儿,就婉拒了。 ;顾皓是刘璧泷的远方表哥,两家隔了一条街,从小一起长大,据刘顾两家的下人说,刘璧泷对顾皓极为殷勤,常常去找顾皓,行止亲昵。 ;在顾家向卫家提亲后,刘璧泷还去过顾家一次,是哭着跑出顾家的。 宋清鸾支着下巴问道:;先生是觉得刘璧泷因爱生恨,为了顾皓,杀了卫琳琅。 ;自古凶案很难绕开情恨两事,刘璧泷的出现过于巧合。易明章又将另外两个小姐的照片放在了桌子上。 ;这两个人,家境才学都不如卫琳琅,在女子学堂时常常故意刁难卫琳琅。 ;按道理将,卫琳琅是她表姐,应该更亲密些,但刘璧泷却与她们关系更好。三人更是一起出现在了杀人地点。 宋清鸾看着三人的面孔,心中是很怀疑的,但脸上带着几分不信:;卫琳琅毕竟是刘璧泷的表姐,外祖血亲,难道真会为了一个男人,杀了亲人吗? ;这就要去问刘璧泷了,她如今也不一定是真的疯癫无状,一个人装疯很容易,露出破绽也很容易。易明章道。 ;先生要去医院看看嘛?宋清鸾问道。 ;嗯。易明章看着她身上的衣服,关切道:;今日天气寒凉,你穿得太少了,回去加些衣服。 ;那我快些。宋清鸾道。 回院子里换衣服的途中,一直想着卫家的事已经了结了,她也得将功夫下在林玉致身上了。 心中想着这事儿,没想到一开门,就见内室床榻上坐了个人,宋清鸾习惯性的摆出御敌姿势。 对面传来男子声音:;是我。 宋清鸾心下一松,随即一紧,向门外看了看,见无人经过才放心,走进后压着声音问道:;你疯了!怎么敢大白天过来,还在我的房间里,若是有人进来怎么办! ;我看你如今只剩下谨慎了,主上交代的事情一个也没办,还有一个半月,看来你是真的不想要解药了。 ;不用你废话,我自然想要解药。 宋清鸾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你放心好了,再有十天,我一定让林玉致被撵出林府。 ;口气不小,怎么打算的? ;正好你来了,也别白来。给我准备些药,那种下了毒,会有不适,但不会立即致命的。尤其对老夫人那个年纪的老太太,别药性过猛,直接毒死了。 ;你想朝那老太太下手? ;不然呢?后宅里头这些事儿,能用的手段就这么多,上边催的又急。不用些直截了当的,我岂不是要等死!宋清鸾横了他一眼。 ;你赶紧离开,我要换衣服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8章 找到真凶 飞古抱着胳膊坐在床榻上,笑了一声:;你身上什么我没见过,怎么这么见外? 宋清鸾闻言就是一记手刀,直劈在他肩颈上,被飞古反手拦下:;行了行了,我走,反正事情我是跟你说清楚了,怎么做就看你自己。 ;我看你在外边几个月,性子倒有些散脱了,咱们这些人,命从来就不是自己的,你要是有什么别的心思,也得好好想想自己活不活得到那天。 ;我知道。宋清鸾握着衣服,冷冷道。 飞古起身朝门外走去,手掌握着门栓,回手扔给她一粒丸药。 宋清鸾动作利落,稳稳接住,神色露出疑惑:;还没到给我解药的日子。 ;这是我这几个月剩下来凑一起的,万一月余你还没完成任务,应急顶一下,或许还有几分活着的可能。飞古语气轻松的说完,见外面没人,迅速闪身出去了。 宋清鸾看着转瞬消失的飞古,又看了看手中的药丸,心头流过一丝暖流,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 换好衣服,宋清鸾立刻去找易明章,一路上见丫鬟三五一堆,看到她都避开很远,低声不知道议论什么。 心底冷笑一声,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林玉致也好意思拿出来用? 自从赏了她珠宝,几个丫鬟因得罪她又险些被赶出府,她已经成了底下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解决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眼下没有功夫罢了。 易明章见她一身打扮干净利落,笑道:;你这身装束,很有江湖女儿的气派。 ;多谢先生夸奖。宋清鸾像模像样的一抱拳。 荣熹一早晨醒过来,发现雍贤没在窗下的睡榻上,便看向珠儿问道:;三爷呢? 珠儿示意其他丫鬟下去,走进了些道:;昨日表少爷的话,三爷很是放在心上。 ;今日刚起身,就去开了祠堂,叫七爷到祠堂领罚。五十军棍,现在正在行刑呢。珠儿面上是挡不住的喜色。 骆善勾着唇角:;雍伽没拦着? ;当然拦了!珠儿兴致勃勃的说,;三爷就怕扰了格格清静,才特意选的一大早。 ;听回来的丫鬟说,大姑奶奶都哭了,三爷没留情,只说了句。珠儿像模像样的学了起来,;大姐若是再求情,多一句,阿肃就多十军棍。 ;七爷这回不知怎么的,竟然消消停停的,一句求饶辩驳的话也没说,还劝姑奶奶,说这次是他不谨慎,应该罚的,大姐就不要求情了。珠儿一会儿粗着嗓子,一会儿捏着嗓子,实在有些好笑。 荣熹唇弯扯出抹愉悦的笑来:;他哪是在劝雍伽,分明是告诉雍伽这次粗心大意,自认倒霉,留着算后账呢。 ;格格的意思,以后还没完? ;他活着一天,就没完。荣熹嗤笑。 珠儿倒没那么担心:;总之有表少爷在,格格就不会再受欺负了。 ;那要看我有什么用处了。荣熹笑意渐敛,世间哪有多少不求回报的好,都是一舍一得。 易明章两人到了医院,最近常在警局走动,里面的人都对两人脸熟,也没为难阻拦,只是提醒道:;易先生,刘璧泷现在虽然住在病房,但也是犯人,您还是要稍加注意。 ;放心,我就进去问几个问题。易明章道。 ;您请。警卫开了门。 病床上的刘璧泷一见有人进来,连忙掀了被子蒙在头上,身体瑟瑟发抖,口中念念有词:;别过来!别过来! ;刘小姐,你不记得我们了吗?宋清鸾上前一步,缓缓抓住一个被角,轻声问道。 随着被子一点点掀开,刘璧泷的精神似乎平静了许多,摇着头:;不认识,你们,是谁啊。 那双眼睛瞪得极大,像不谙世事的小孩子,手背上都是自己抓的伤口。 易明章走到病床前,直截了当的说:;刘小姐,我知道你没疯。 刘璧泷仍旧痴痴傻傻的咬着手指甲,看着他,又转头看着宋清鸾。 宋清鸾知道他在诈刘璧泷,也配合的拿出了卫琳琅的照片。 易明章接过,递过去给她看:;你平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怎么这么巧就在那一日去了金陵府,还正好在卫琳琅死亡的房间隔壁,又为何会随身携带一根长针? ;那两个小姐已经招供,说当日是你约着她们一起去看戏,但你们去的时候戏已经唱完了。 ;你们去,是听了隔壁杀人的戏。易明章陡然看向她,刘璧泷咬指甲的频率似乎变快了许多。 在易明章视线逼过来的时候,目光下意识的躲闪了一下,随即又痴傻的对两人笑着,口中胡言乱语着乱七八糟的话。 易明章将照片拿在手中端详:;可惜了琳琅这么好的姑娘,顾家少爷对她钟情,人都走了这么多天,还常去卫府上探望,还认了卫会长夫妇做干亲,若是琳琅还在,也是一门好姻缘。 宋清鸾明显感觉刘璧泷的眼神不对,面部表情越来越僵硬,连笑都在微微抖动。 门外响起敲门声,警卫进来问道:;易先生,门口有位姓顾的先生,说是您的朋友。 ;嗯,让他进来吧。 人一进来,宋清鸾就认出来,这是照片上的顾皓。 ;璧泷!顾皓见刘璧泷头发蓬松,形容枯槁,狼狈不堪的样子,颇为震惊。 ;顾少爷,辛苦你跑一趟。易明章起身,两人弯身一揖。 ;易先生客气了,这是晚辈应当做的。顾皓彬彬有礼,掩去眼中神色,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只是不知道易先生叫我来,所为何事?顾皓问道。 易明章还未说话,刘璧泷就疯了一样将自己再度蒙到被子里:;别过来,都别过来,你们都要害我! ;这。顾皓担忧的看着刘璧泷,;璧泷都事我也有耳闻,唉,我。 易明章见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便问道:;最近卫会长夫妇,身体可还好? ;一切都好,只是,今日也频频有警局的人上门,要彻查当日印刷厂大火一事,干爹的头发有些花白了。顾皓面露忧色,他已经猜出几分大火与军钞的关联,实在不想看卫家刚没了女儿,一家之主又出事。 易明章道:;这次叫顾少爷来,就是想问问,可知道刘小姐对琳琅做过什么。 ;我,知道。顾皓回头看了眼发抖的刘璧泷,;当日之事,璧泷大约也是无可奈何,事已至此,谁也没办法。 易明章前几日从警局取了那封信出来,递给顾皓道:;顾少爷帮我看看,这字迹是否熟悉。 ;这是什么?顾皓缓缓展开信后问道。 ;当日魏衍父亲,死于印刷厂大火,之后便接到了这封信,这也是他为什么要杀琳琅的原因。 顾皓一字一句看着信件,手掌微微颤抖着,不敢置信的看向刘璧泷,即便字体经过伪装处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人的字,是不能被模仿的,在起承转合的位置,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习惯,这是很难被模仿的,也很难去伪装的。 顾皓自幼与刘璧泷一起长大,上的是一个学堂,他怎么会不认识刘璧泷的字。 他缓缓站起身,抓着刘璧泷的被子,猛地掀开,手掌死死握着那封信,关节都泛了白。 ;璧泷,这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皓抓着刘璧泷的肩膀,双目猩红的盯着她。 ;琳琅是你的表姐,你们是姐妹啊!那是你的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这话就是肯定了信是刘璧泷写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9章 四方学堂 刘璧泷笑着,眼泪肆意的淌了出来,笑到后来已经有些疯狂,她挥开顾皓的手臂:;你看出来了?你还记得我写的字? 宋清鸾见刘璧泷终于不再伪装,有些诧异的看向易明章,没想到她真是装的。 ;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琳琅的死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顾皓抓着信,声音嘶哑的质问刘璧泷。 ;是我。刘璧泷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将凌乱的头发整理好。 视线看向易明章:;易先生,你真是好手段,我装疯卖傻这么多天,都是白费功夫了。 ;你若是想,继续装下去,也没人能识破。易明章淡淡道。 但是她无法毫不心虚,装疯卖傻的面对顾皓,那就没人能再救得了她。 刘璧泷跪坐在床上,毫无愧色的看着顾皓:;她都死了啊,你还要对她的家人掏心掏肺,我也是跟你一起长大的,你当我是死人吗? ;从小到大,她一句话,就是天上的月亮,你都要替她摘下来,我呢?我把这颗心都捧到你面前了,你当做什么?破石头吗! 刘璧泷笑着,本就秀丽的脸上,散发着疯癫的美感。 ;我杀了她又如何,这从头到尾都是我做的,你听清了吗! ;为什么!顾皓将信甩到地上,痛苦的不知道该做什么好,脸色苍白着,脚步虚浮的扶住了墙,捂着胸口质问,;你,你怎么能这么心狠手辣! ;我心狠手辣?她笑着反问,;顾皓你不知道吗?女人的嫉妒心就是一把刀子。 ;你以为只有我想让她死吗?刘璧泷脸上挂着嘲讽的笑,;所有她身边的女人,有几个人希望她好? ;自幼她的家世才学,样貌性情就都是拔尖儿的,木秀于林啊!总有一把斧子要去砍断的,那两家的小姐与她又有什么恩怨呢,不过都是嫉妒,那种恶意滋生出来的东西,就是会要人命的! 刘璧泷抬手看着自己的指甲:;同样都是人,命就是不一样。 ;这么多年我受够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可能是你第一次见她,也可能是那年她生辰,你送了她满院子的月亮,最近的,可能是你拒绝了我,转身就跑去卫府求亲吧。刘璧泷转身,膝行上前,枯瘦的手掌紧紧抓着顾皓的手臂。 ;我到底哪里不好?为什么你的目光从来没有在我身上停留过!刘璧泷不断的质问着他。 顾皓觉得头晕目眩,强自镇定着,一把挥开刘璧泷:;凶手!你杀了琳琅,你是凶手。 ;我要杀了你,替琳琅报仇!顾皓说完,一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刘璧泷按在床上:;我要杀了你! 易明章赶紧上前将人扳过去,;顾皓!你冷静点!易明章虽然看着瘦削,但自幼也是习武的,将顾皓摁在了椅子上。 ;是非公理,自有警局去判,你不能动手。易明章道。 宋清鸾对早就进来的警卫道:;你们也看见了,刘璧泷是装的,现在什么都招了,去通知韩警长一声吧。 ;刘璧泷!你不是人!顾皓指着刘璧泷骂道,被易明章拦在椅子上,只能伸着胳膊怒吼。 ;干爹干娘对你多好,琳琅有的东西,你也必会有一份。让他们知道了你是凶手,他们怎么受得了!顾皓三尺男儿,眼泪不受控制的往外淌。 刘璧泷倚在墙上,毫无求生之意:;他们怎么想关我何事? ;要是再来一次,我不会留下这样的破绽。刘璧泷看着宋清鸾手中的那封信,嗤笑着,;没想到,躲过了这么多盘问,最后是你揭穿了我。 ;你也不用恨我,她这样的明珠,注定福薄,是不会长命的。她死在我的手里,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你要是恨,就恨你自己!刘璧泷笑着,涕泪流了满脸。 警卫相继赶到,将顾皓一同带回警局做笔录。 易明章也尽快带着宋清鸾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宋清鸾在回去的路上问道:;先生,你怎么知道那封信是刘璧泷写的? ;我也不确定,只是想试一试。易明章道。 ;这么重要的信,不管是谁写,都不会假手于他人,自己的笔迹就算极力掩盖,身边熟识的人还是会一眼看出来。 ;万一不是,让顾皓来一趟,也能看出来她有几分是装的。易明章抬头望着天空,舒展了一口气,;不论怎样,都不是坏事。 ;没想到,凶手真的是刘璧泷。宋清鸾心中浮起一层谨慎,易明章这么聪明的人,想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什么手脚,一定要慎之又慎。 尤其是她想在老太太身上动手脚,若是一不小心有什么错漏,必定会被发现。 这么一想,背后升起几分凉意。 大约是看到了刘璧泷的疯狂,易明章温声道:;清鸾,你跟府中的丫鬟仆从不同,你不是府上买来的婢子,也不必整日将自己耗在府中。 ;我是自愿留在府中还先生恩德的。宋清鸾低着头道。 ;自古女子便多有不易,没有一技傍身总归是不行的,不如你去城中的女子学堂,或者有什么想学的,尽管跟我说,一定不能像现在这样,在后宅埋没了。易明章很怕这样一刻发光的珍珠,还没打磨的通透,就被蒙了尘。 宋清鸾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其实我一直想跟先生说一件事,只是耗费不少。 ;你说。 ;现在城中的女子学堂,大多教授的都还是传统理学,琴棋书画。这些才学,闺秀大概都会的。 ;很多已经嫁人的太太,没有成婚的小姐,是不愿去新派大学的。 宋清鸾停下脚步,若有所思的道:;我想开办一家新派的学堂,购入一些钢琴,手风琴这样的西洋乐器,再请几位先生,讲讲当下的世界文学,不被传统礼教束缚;不被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束缚,能看到更广阔的天空。 易明章听了她这样的一番话,刚刚在医院里胸中堵塞的浊气,被瞬间驱散,他没想到宋清鸾有这样的见识和胸怀,这可不像十六岁年纪该有的心智。 见易明章久久没有说话,宋清鸾脸上的笑意稍微淡了一些,轻声问道:;先生是觉得我,有些不自量力吗? 看她不好意思的样子,易明章一阵自责,怕自己打击了她的自信,连忙道:;怎么会! ;你想的很好,还没有人跟我提过这样的想法。易明章向前走着,已经开始安排,;回府我就着手此事,先生和教材都好说,我着人去请去买。 ;既然是你提出来的主意,大概心里还有很多想法,学堂日常管理的事务,就由你去办,需要什么人手只管跟福安说。若有什么不懂得,就来问我。 ;我?宋清鸾有些不确定,抬头看向易明章,水灵灵的眸子里,有些犹豫。 易明章笑道:;怎么,刚才还信心十足的,还没开始就打退堂鼓了? ;怎么会!宋清鸾现在已经完全知道易明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便处处朝着那个方向走。 抬着下巴,十分自信的说道:;先生尽管放心,我一定会将学堂办好的! 她眼中闪着光,点亮了易明章心头黯淡许久的角落。 ;你想给学堂起什么名字?易明章问道。 ;海纳百川,德被四方,就叫四方学堂吧!先生觉得怎么样?宋清鸾问道。 ;好,你这小脑袋瓜里,东西还不少。易明章现在愈加觉得,宋清鸾并不如她自己所说那般,腹中诗书应该是不少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0章 荣熹求情 回易家后,易明章就吩咐福伯、福安两人,协助宋清鸾筹办此事。 福伯闻言后问道:;这学堂地段,不宜处于闹市,也不好太过偏僻,警局附近的春天里附近,倒有一处不错的地方,不知道先生打算花多少钱? 易明章声音轻悦:;没有要求,这事儿都听清鸾的,钱上面不必节省,说出去也是易家出资建学堂,不好太寒酸。 ;先生放心,我明白了。福伯看向宋清鸾,笑道:;不如清鸾姑娘跟我一起去看看房子,若是看好了,咱们今天就把房契签了。 ;好,有劳福伯了。宋清鸾微微躬身。 ;都是自家人,应当的。福伯道。 雍肃挨了五十军棍,背上臀上血肉模糊,从行刑到结束一言不发,现下刚抬回房就发了高烧。 元洪着人请大夫,又叫人去通知孟良鄘,掰着手指头查日子,足足也有十数日没来了。元洪也不知道这两人又在闹什么脾气,上次从督军府走的时候,不还有说有笑的嘛。 孟良鄘接了信儿,只道了一句:;知道了。 弟子们在练着功,见孟良鄘在一瞬间精神不振了,连着叫了他好几声也没答应。 ;师父?师父,现在日头大,要不您先回房歇息会儿吧。邓起在一旁道。 孟良鄘回过神来,没有说话,起身向里面走去,心里想着雍肃。 心道,他这样城府深沉,不可一世的人,怎么会挨了军棍呢,还发了高热。 一想到高烧,就想到叶南枝过世没多久后,雍肃强行将他收入榻上。他不堪此辱,从督军府跑出去,淋着大雨不知道跑到了哪里,最后晕倒在马路上。 雍肃派人找到他的时候,人已经快没气儿了,浑身烫的吓人。 后来他醒了,听下人说,还从没见雍肃如此紧张过,几乎要将全江盛的大夫叫过来了,什么昂贵的灵丹妙药都用上了。 醒过来之后,雍肃的态度也一反从前的强硬,多了几分柔和,他后来常常想,若是自己死在那场雨里,也不会有后来这许多事。 纵然他一开始就知道,养在高门府第的戏子,最终都难逃这关,可总觉得或许自己不一样,或许自己能清清白白的走下去。 雍肃毁了的,是他少年的清梦。 但雍肃也将自己能许的尊荣,全部给了他。 自从苏娘将那块牌子寄回江盛,孟良鄘就一直握在手里,他不是凭空的怀疑。 他初登台唱出了名后,戏迷就如过江之鲫,数之不清,其中不乏许多正当妙龄的女儿家。 虽说世家大族,不会允许女儿嫁给戏子,可总有那么几个特例。 才提了亲,就被雍肃寻了个由头,将一家子都调出了江盛,因为求亲戏子的事儿被大肆宣扬开,那位姑娘最后没嫁给什么名门,连门当户对都算不上。 至于这事儿怎么宣扬到外地的,也都得归功于雍肃。 但这次,苏娘是受了重伤,杀手也是招招致命;孟良鄘思绪混杂,身上也燥热起来,心里想着的都是雍肃高烧不起,五十军棍,若是落在普通人身上,恐怕命都保不住了,也就是雍肃常年行军,身体强健,还能挺一挺。 ;备车,去督军府!孟良鄘将牌子扔到床榻上,转身焦急的向外走去。 宋清鸾跟着福伯到了春天里,这片都是西洋建筑,别有一番风情,小洋楼的阳台上,吊着许多花草。 藤蔓向外生长,从二楼落到一楼窗上,翠绿的颜色,在冬日里看着,生机勃勃。 福伯指了指一楼的门店:;之前开了一个服装店,后来倒闭了,现在一直往外租赁,一共是两层楼,姑娘看看喜不喜欢。 宋清鸾自然是喜欢的,笑道:;福伯,听说开店选地,都很有说法,我年纪轻,不懂这些,地脚您就看着选,只要地方稍微大些就好。 ;这门店,不占拐角,周围也没有车道,附近多为住户,商铺也不少,是极好的地段。福伯道。 宋清鸾应声:;听福伯的。 ;好,那我回头联系房东,拟一份合同。福伯开了车门,;姑娘上车吧,今天日头看着大,温度可降了不少,别感冒了。 ;谢谢福伯。宋清鸾觉得如今府中老人,待自己的态度似乎不太一样了。 福伯上了车又问道:;听先生说,姑娘想开的是西式学堂,我这年纪啊,对这些是不太懂,姑娘若是需要什么,还得给我写个单子,我按单子去买。 ;我也不太懂这些,还得回去多问问先生。宋清鸾笑答道。 孟良鄘到了督军府,被拦在外面,守卫已经被换成了雍贤的人,没有从前那么来去自由:;孟老板稍后,我进去通传一声。 ;有劳。孟良鄘觉察到不对,谨慎的答道。 督军府一个庭,大约有卫家整个宅子大,所以雍肃自孟良鄘十几岁将他养在宅子里,实际上也没见过雍贤几面。 雍贤很欣赏他唱戏的功夫,但对二人的情事,却一向是不赞成的。 现在雍肃昏着,孟良鄘也不知道自己今日进不进得去。 雍贤回了敬庭,听了守卫的通告,稍稍思忖:;让他回去吧,阿肃有丫鬟照顾,就不必劳孟老板辛苦了。 ;是。 ;等等!荣熹在内室轻声道。 雍贤起身进去,柔声问道:;怎么了? ;我听着,是孟老板来了?荣熹撑着身子抬头问道。 ;是。雍贤笑问,;你莫不成也是孟老板的戏迷? ;孟老板戏好,人生的也好,凡是听过的人,哪有能忘得。荣熹抓着雍贤的手臂道,;三叔,七爷已经受了罚,如今晕厥着,若是身边有贴心的人照顾,想必好的也会快些。 ;你替阿肃求情? ;也不是求情。荣熹低低垂着睫毛,;阿肃是三叔的弟弟,自然也算是我的兄弟。不管从前犯过什么错,都已经受了罚,不如就一笔勾销,都从头来过。 ;阿肃不比我,有三叔悉心照顾着,孟老板虽不是阿肃房中的人,但也是多年的情谊,想必不见一面,也不会心安。三叔不如就让他进府,等阿肃醒了,再叫他离开也不迟。 ;免得两下都心中不安,于阿肃养伤也无益。荣熹轻言细语的劝着,雍贤停在耳中也心情舒畅,他最希冀的就是家庭和睦,和和美美的。 ;你有这样的胸襟气度,是雍家的福气,但愿肃儿能明白这番苦心,以后好好相处,不再生事。 ;一定会的,三叔不必担心。荣熹笑道,眼眸弯弯的。 雍贤拍了拍她,将被子盖好,起身向外室走去,对守卫道:;让他进来吧,吩咐江管家,照顾好衣食起居,切勿慢待了。 ;是。守卫退下。 江流听着信儿,去迎人的时候,孟良鄘已经到了雍肃房中。 见雍肃卧在榻上,屋中火炉燃的极热,他身上不着寸缕,大夫已经处理完伤口,但仍旧一片血肉殷红,十分惨烈。 ;义父,义父的伤。孟良鄘几步上前,眼睛泛着红,声音也哽咽在喉咙中。 吴大夫擦了擦头上的汗,这屋子实在是太热了,回道:;孟老板放心,七爷自幼习武,行军打仗惯了,底子好,等退了烧,好好养着,不消一个月就能下地了。 ;什么时候能退烧?孟良鄘急急的问道。 ;这个。吴大夫看了眼满地的火炉,对元洪道:;副官还是将火炉撤走几个吧,再将门开些缝儿,透透空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1章 雍肃醒来 ;哦,好!元洪赶紧按吩咐办事。 吴大夫道:;这急不得,虽说七爷身子强健,也得三四天的功夫。 随行的来谦看着孟良鄘额头沁了汗珠,连忙将他还未来得及解下的大氅拿下来,;师父先到外边坐会儿吧。 ;好。孟良鄘几步一回头的看着床榻上的雍肃,扶着来谦的手到了外室,扶着桌子坐下。 吴大夫施着针,心中暗叹,这督军府叫他来,就没医过全乎人,这三爷下手也真黑,能为了老婆给亲弟弟打成这样儿。 孟良鄘看丫鬟端了毛巾热水进来,几步跟着进去:;我来吧。说罢挽了袖子,拿湿毛巾,擦着雍贤的额头。 宋清鸾这时候已经回到了府中,将林玉致赏的那些珠宝首饰,捡了细小的拿出来,并将银锭子换成了散银。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是府里的丫鬟墨儿。 ;进来。宋清鸾温温柔柔的笑着,;什么事? 墨儿一揖,十分乖巧:;先生说,姑娘现在事忙,叫我和岚儿来贴身伺候。 ;那怎么行,你我都是一样的,哪能叫你服侍我,我去回先生。宋清鸾说着就要起身,心中也知道,易明章是想让她脱离易家家仆的身份,但她既不是易家的亲戚,也不是易明章的什么人,这样不明不白的算什么。 ;姑娘!墨儿向后退了一步,将人拦住。 ;先生吩咐的事,若是姑娘去回了,就是我们没办好,是我们的错失,还请姑娘收下我们两个。墨儿言辞恳切。 宋清鸾见她们这样说,易明章送来的人,底子肯定是干净的,便道:;那,那好,不过有些事要先跟你们说。 ;先生才是你们的主子,我平日也没有什么事,其实真不必劳烦你们的,不如就白天在我这屋子里,夜里就各自回去歇着,不必值夜。 ;那怎么行呢!墨儿连忙说道。 宋清鸾没让她继续说下去:;我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小姐,真不用伺候,晚上要是有人守着,反而睡不踏实,你们若是答应,便在我屋里伺候,若是不答应,我还是去回了先生的好意吧。 墨儿岚儿相视一眼,只能如此了,便道:;依姑娘所言。 ;好! ;那我们就在门外,姑娘若是有什么事便叫我们。墨儿道。 ;嗯,辛苦你们了。宋清鸾声音轻柔。 看两人出去了,宋清鸾才坐回座位上,皱着眉喘了口气,这样一来,她岂不是许多事都碍手碍脚,飞古来往也不方便,好在现在晚上没人。 看着准备好的碎银子,宋清鸾想起来这趟出去没买荷包,正好这门外有人,便道:;墨儿姐姐。 ;怎当得起姑娘叫姐姐,有什么事姑娘吩咐就好?墨儿躬着身,很恭谨的说道。 宋清鸾也不客气:;夫人赏了我许多珠宝银两,我在府中数月,承蒙各位姐姐照顾,想买些荷包送给大家。 ;烦请墨儿姐姐跑一趟,替我选些好看的花样。宋清鸾将银子放到墨儿手中道。 ;姑娘放心。 孟良鄘一直守着雍肃,给他用湿毛巾一点点擦净了身子,眼瞅着都凌晨了人还没醒,孟良鄘也晕晕乎乎的睡在了榻旁。 雍肃还是身子骨好,受了这么重的伤,半夜就醒了,睁开眼睛的时候,浑身疼痛。 背部火辣辣的就不必说了,脖子大约也是躺的久了,僵的一时半会儿不敢活动,眉头紧蹙。 看了看面前的人,竟是多日不见的孟良鄘,趴在他的榻上酣睡着。 长长的睫毛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翳,光滑的皮肤上,带着些许疲倦。 雍肃抬了抬手,覆在他的后脑上,轻轻的抚着。 孟良鄘轻颤一下,醒了过来,发现是雍肃的手掌,才定下了目光。 怔怔的望着他,眼里忽的有些晶莹闪烁:;义父,你醒了。 ;嗯。雍肃声音中带着沉睡已久的沙哑憔悴。 孟良鄘连忙坐起来:;饿了吗?要不要吃些什么? ;来谦,快拿水来! ;来了来了!来谦赶紧端了茶盏进来,一屋子里的人都动了起来。 吴大夫也被从外间的榻上揪了起来,急匆匆的过来摸脉。 ;七爷放心,伤虽重,大多是皮外的,未伤及筋骨内脏,将养数月便能好了。吴大夫道,说话间,强压下去好几个哈欠。 ;劳烦吴大夫了,元洪,带吴大夫去休息。 ;是。 雍肃看着孟良鄘紧张的样子,淡笑:;这么担心? ;义父说什么呢。 ;这么担心为何这么多日不来?又是哪里得罪了你?雍肃的笑中竟然带着几分宠溺。 ;坐过来。雍肃扬了扬下巴,让他做到面前的矮凳上来,元洪见状,带着下人撤了下去。 孟良鄘依言坐下,任由他抚摸着脸颊:;这些日子莲园事忙,才没来,义父不要见怪。 ;你现在,已经不同从前了。雍肃说的是他的身份,落在孟良鄘耳中,却以为是在说他与苏娘的关系。 ;义父。 ;不用担心,这么多年,枪林弹雨,我身上的伤还少吗,这算得了什么。雍肃轻笑。 ;就是这样的伤磋磨人,动不得躺不得,连衣服也穿不上。雍肃有些不耐的撑起身子,活动着肩颈。 孟良鄘起身坐到榻上,纤细冰凉的双手覆在他滚烫的肩上:;我来吧。 ;你也不问我为什么受伤?雍肃撑着手臂,感受着他带来的凉意,浇灭了脑中的烦乱。 ;也是,这么多年,你一直都是这样,我若不说,就什么都不问。雍肃自问自答着。 孟良鄘轻声问道:;义父不喜欢吗? ;你这么懂事,怎么会不喜欢。雍肃躺在枕头上,心里却空落落的,少了些什么。 ;义父今日,似乎与从前不太一样。孟良鄘问道,话更多了,也更温柔。 ;只是走错了一步棋,转头想悔一子,发现来不及了。雍肃意有所指的说道,;许多事,都像这步棋,走了之后,才知道是错的。 ;如今我在雍家失势,可有影响到你?雍肃问道。 ;怎会。孟良鄘动作轻重有序的捏着他的肩,;义父就算眼下失势,也是雍家家事,外人是不敢随意揣摩督军府的。 ;莲园照样安安稳稳的,除非哪日义父对外与我断绝来往,那外面的人才会踩过来。 雍肃脸上挂着几分笑意,他今日感受到了莫大的挫败,在行军上,他所向披靡,却因一个后宅妇人,被自己的亲哥哥打成这副模样,心中积压着郁郁的愤懑。 ;许久没听你唱戏了。雍肃淡淡道。 ;义父想听什么? ;都好。 橘黄色灯光洒了满屋子,身段苗条的孟良鄘坐在榻上,手腕揉捏着雍肃的肩颈,一段段气息平稳,绵言细语的戏文,咿咿呀呀的从他的口中唱了出来。 这样的轻柔软语,让雍肃听着听着就睡了过去,孟良鄘将薄毯盖在他没受伤的腿上,将火炉点的热了些。 看着他英挺的眉目,嘴边的话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现在的雍肃就像是受了伤的老虎,收起了凌厉的爪牙,很让人心疼,但老虎毕竟是老虎,孟良鄘不敢冒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2章 清鸾献计 又过了两三日的功夫,飞古将药送了进来,宋清鸾一向睡的轻,听见声音立刻抽出枕下的短刀,护在身前。 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般的利落。 ;是我!飞古压着声音道。 宋清鸾这才放下短刀,起身接着凌晨的月光倒了杯茶,还破天荒的给飞古也倒了一杯。 ;你的药,小心剂量,放多了可救不回来。飞古说完又笑了笑,;反正她是给你做引子的,救不过来也无妨。 ;那易明章必定要彻查,万一查出什么蛛丝马迹,一切就白费了。宋清鸾接过药,放到怀里。 ;你心情似乎不错。飞古喝着茶问道,很是享受她难得的温和。 宋清鸾捶了捶脖颈,大约是这几日忙活学堂的事,她忽然发现还有除了任务以外的生活,有些沉浸和不舍。 ;有点累了。宋清鸾瘫坐在椅子上,看着如银的月光洒在窗棂上,声音轻的像雪花落地。 ;眼看就到年下了,这几日在外边走,已经有卖糖糕的了。 宋清鸾声音中透着浓浓的疲倦,依稀还有几分留恋:;要是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哪怕做个小贩,也比现在好多了。 ;我现在若是去唱戏,说不定还能成个名角儿。 飞古闻言眉心一挑:;怎么说? ;在易家这几个月,成日里那些举止言行,无一不是为了易明章做的,我这样刀剑影子里滚出来的,却天天都得装的柔弱不堪,恨不得一阵风吹就倒,我自己瞧着,心里头都犯膈应。宋清鸾抿着嘴,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摆了摆。 ;男人嘛,越是没有就越要投其所好,再坚持一阵子,只要将易家四象令找到,你就自由了。飞古劝道。 ;自由?宋清鸾讥讽一笑,;我们还有自由吗?这辈子都是人家手里的一把刀,说不定老了钝了还要给人当磨刀的石头。宋清鸾说着说着就笑了。 ;你这话今日说了,最好明日就忘干净。飞古的声音多了几分警告,;你身边说不好,有主上安插的人,行事小心,别让人看出来反心。 ;你放心吧,我现在已经把戏袍钉在身上了,想露破绽都难。宋清鸾起身走向床榻,;你走吧,再过一会儿下人就要起来了。 ;有什么事稍信过来。飞古看着她横卧在床上的背影,心中一阵凄凉。 ;嗯,知道了。宋清鸾淡淡应着,听见飞古关窗的声音才转过身。 心中蔓延过无边际的哀婉,就如窗口透进的微光,她看不到什么希望,四周都是黑暗。 第二日一早,宋清鸾就开始谋划着怎样动手脚,老太太给易明章看好的几房姨太太,已经定了下来,后日就要抬进易家。 易明章听连日子都定了,脸色黑沉沉的,一言不发的坐在书房练着字。 福伯在外边站了半晌,等到了宋清鸾,嘱咐道:;先生给自己关里边一整天了,饭也不吃水也不喝,这么下去可不行。 ;老太太知道吗?宋清鸾问道。 福伯叹了口气:;难就难在这儿,已经派人通传老太太好几次了,这回俩人都是摆明了不会让步,真是难办。 ;姑娘若是五十,还是别进去了,免得迁怒。 ;先生不会。宋清鸾笑道,拎着糕点盒子走了进去。 ;先生。 ;坐吧。易明章没看她,继续蘸着墨写字,眉头紧锁。 宋清鸾端着食盒过去:;听福伯说先生一天没吃饭了,我做了鲜虾烧卖,个个儿都有手指这么大,先生快尝尝。 易明章闻言,搁下笔,坐在椅子上,声音温和的说:;我现在没什么胃口。 ;先生是为了老夫人安排的姨娘们烦心吗?宋清鸾问道。 ;母亲这次是打定了主意,要将人都纳进来。易明章说到这,脸色就暗了下去,他整日事还不够多吗。 ;先生若是不喜欢,就将姨娘们好好养着,也不碍事的。宋清鸾站在一侧,温言相劝。 易明章想起许多年前的事,目光变得幽深:;你还小不懂这些。 ;自古后宅的事,都乌糟糟的一团乱,当年我阿娘,也是因为姨娘生事,才断送了性命。 宋清鸾心中一顿,阿娘,难不成现在的老夫人,并不是易明章的母亲?但这话又不能直接问,思忖片刻便道。 ;老夫人也是为先生着急。 ;若先生实在不愿,清鸾倒有一个主意,不知可不可行。宋清鸾忽的想到另一个方法,或许能更好的打压林玉致。 ;你说。易明章来了些兴致。 ;老夫人给先生看的姑娘,定然都是好人家的女儿。宋清鸾笑了笑,;既然是好人家的女儿,想必也不想做妾室。先生不如亲自去阖府上谈一谈,将几个姑娘认作义妹也好,或者现下给她们寻了更好的人家。 ;抢在进门之前,将小姐们的终身定下来;易家在江盛,是名门望族,这样安排,她们日后为人正妻,总比做妾室强百倍,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异议。宋清鸾认真的说道。 易明章听完,脸色果然和缓了许多,面露几分喜色:;还是你聪明,这么会儿功夫就解决了。 ;清鸾,你这次可是帮了我大忙!易明章朗声笑道。 ;先生的烦心事解了,就赶紧吃些东西吧,府内外还都得靠先生打理,若是累坏了身子,就是我们照顾不周了。宋清鸾双手递过筷子。 易明章接过,抬眸看着她的眉眼,目色温柔:;辛苦你了。 宋清鸾淡笑,今日身上一袭浅绿滚兔毛的袍子,将人衬的十分温婉清雅。 ;不错,鲜嫩爽滑,吃了多年府中厨娘的菜,总算尝出点不一样的味道。易明章挂着满意的笑容,连着吃着,叫了福伯进来。 福伯一进来,就见气氛融洽,两人有说有笑的,心里安稳了许夺:;先生有什么吩咐? ;准备三分贺礼,我一会儿去几位姑娘府上。易明章道。 ;先生。宋清鸾在一旁温声提醒,;马上就日落了,先生这时候去,有些匆忙。 易明章抬头往外边看了一眼,已经有黄昏的余晖了:;竟然这么晚了,还是你想得周到。 ;这几日学堂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易明章坐回椅子上问道,;坐,别站着了。 宋清鸾坐在下手的椅子上,答道:;地段已经选完了,福伯已经找了人去收拾布置,还差乐器教材,这些东西,我也不懂,正想哪日问问先生。 ;这方面我已经着人准备了,基本的西洋乐器已经买好了,正在往江盛运。老师也从沪上请了几位留学回来的博士,还有三位教英语,法语,日语的外文教授。 ;学生方面,等学堂布置妥当,便在报纸上连登几日头版,差不多的人家大概就知道了。易明章道。 ;先生思虑周到。 福伯刚想起来林玉致交代的事,连忙道:;先生,还有一事。 ;讲。 ;府中育的梅林开花了,夫人明日请了各府太太来赏玩,说清鸾姑娘聪慧机灵,怕明日府中忙不过来,请姑娘去帮忙。 易明章张口便是回绝:;府中人手不够了吗? 福伯觑了眼宋清鸾,为难道:;大约是府上丫鬟平庸,比不得清鸾姑娘伶俐。 宋清鸾明白,福伯是易明章身边的人,不能让他因自己的事落埋怨,免得日后有什么麻烦。 便起身一揖:;先生,夫人器重是清鸾的福气,明日我会好好处理大小事务的。 ;那就辛苦你了。 ;是清鸾应该做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3章 赏花会 第二日一清早,吃过早饭,易明章便着福安带着贺礼,为了自己的婚姻大事,挨个府上奔波。 宋清鸾更是起了个大早,被叫去林玉致的院里听差遣。 谁知到的时候,林玉致还没起,毕竟天才蒙蒙亮,正常人谁能起来,但林玉致都传了信给她,也就只能站在檐下等。 足足站了两个小时,身上都冻透了。 林玉致才姗姗起床洗漱,叫了她进去,宋清鸾低着头站在房中:;夫人有什么吩咐。 ;今日各府太太来赏花,听闻你对厨艺颇有研究,常得先生夸赞,便盯着厨房这边,该上什么菜,怎么做,都把好关。食为天,我可是把最重要的一环交给你了,好好做,少不了你的赏。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也少不得要罚。 ;是,夫人放心。宋清鸾恭敬道。 她心中暗自忖度着,按林玉致的胆子和心计,应当不至于在至此赏花会上动手脚害她。 近几月,各府太太打发冬日无聊,便挨个举办宴会,或是糕点,或是赏石;林玉致也是为此,才叫人培育了成片的红白青三色的梅花。 这样一个让她出风头的日子,想必她不会亲手毁了,也正因此,宋清鸾便打好了主意,择日不如撞日,也费不了什么事,不如就给她下个绊子。 厌恶一个人从不是一蹴而就的,总得日积月累的慢慢累积,易明章对林玉致便是这样。 易家主办的赏花会,江盛上层的世家夫人们,都到齐了,老太太不喜热闹,便没出席。 这夫人虽都是江盛鼎盛之家的出身,可装扮都不一样,有的还穿着清朝的旗装,大多是短袄长褂,外罩着各色金线密织的大氅。 稍微新派一些的,穿着洋装,各色糅杂,看着别有一番风情。 这里面最规矩的当属林玉致,一身素玉色的短袄,长褂上绣着几朵玉兰花,看着颇为古朴典雅。 众位太太坐在花厅中,有说有笑的聊着天,纷纷问道:;易夫人,这人也差不多快到齐了,快带我们去看看那你养的花! ;就是啊,自从听你说有梅林,我就一直惦记着呢! ;好好好,那就走吧,花开一冬,没几日就谢了,特意趁现在开的最好才叫你们来看的。林玉致在前边走着,不禁想起来从前沈家大奶奶在的时候,毕竟是几辈子的世交了,总能互相帮衬些。 现在这些太太,多是为利而来,做做样子,不禁觉得心中孤单。 她身后的这些太太们,说说笑笑的,其实心里头也不大能瞧得起林玉致。 都是江盛本地的人,对林玉致的身世一清二楚,她们都是大家小姐,未出嫁时,也是盯着易夫人的位置。 不料竟被区区一个奶妈子的女儿占了,心里头都犯着膈应,但易家的声望在那儿,谁也不能僭越。 宋清鸾在厨房看着,其实也不比做什么;易家的下人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绝不会出什么乱子,她只消在那儿站着,谁来问什么,给个吩咐便是了。 支使出去的小厮拿着名单回来:;姑娘,这是前厅夫人的座位,已经安排好了。 ;嗯。有什么变动随时过来通知后厨。宋清鸾道。 ;是。小厮应道。 宋清鸾将一摞名单交给刘妈:;各位夫人的名字位置,都标记好了,上菜的时候务必当心。徐太太不吃青菜,顾太太食素,这两位千万别弄错了,将单子给丫鬟们带好,四人负责一桌,别出什么乱子。 ;姑娘放心,比这大的场面,我也经过许多了,定不会给主家丢人的。刘妈接过单子笑道。 宋清鸾看着手中的名单,看了看主位的老太太,老太太虽不参与游园,但易家盛会,怎么也要露个脸,便在用餐时安排到了首位。 ;这梅花开的真好,我院里头也养了一株,可惜只抽了几枝儿,少的可怜。魏太太站在梅树下笑着说道,;要不说,还是的易夫人,像我这样不分五谷的人,别说养树了,就是鱼鸟也养不活! 这话一说出来,可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在座的谁不知道林玉致出身寒微,说穿了从前也就是仆从罢了。 魏太太话虽说的是自己,总难免叫人联想到林玉致身上去。 顾太太见林玉致面色有几分僵硬,便笑着解围,轻拍了魏太太一下道:;什么东西落你手里,都活不过几日,上次我送了她个贡上来的乌龟,想着这灵物寿命长!谁知道没出三个月,就没了! ;你家那么多仆从,都是做什么的! ;可别说了,咱们魏太太自己养不活,还偏不喜欢假手他人,谁也不许碰,结果现在什么东西都没剩下来!几个太太打趣着,将话头给错了过去。 林玉致笑道:;你们若是看哪个颜色喜欢,就叫下人剪几枝儿回去。 易家赏花会这事儿,雍贤也跟荣熹讲了,面带愧色:;若不是伤了,也能去跟着玩闹一番。 ;这些东西我自幼见惯了,去了也无非是跟各府的太太聊聊天,还不如现在在府里躲着清净。 ;小小年纪,怎么这么犯懒。 ;什么都有三叔在,我自然不用去拉拢各家夫人。 ;三爷,七爷烧已经退了。元朗在外室道。 ;让他好好养着。雍贤并未多说。 ;等你能起身了,咱们好好过个年,开春便将府中事务交给你处理。 ;三叔放心,我会处理好的。荣熹没有推拒,一个府里的中馈大权,是及重要的,现在说了算的人是雍贤,以后便是她。 ;我放心,你是王爷府的格格,这些事自然是游刃有余。 雍肃身体恢复的速度,远比荣熹快了几倍不止,背上的伤虽然还没长上,但已经能勉强起身了。 孟良鄘每日两遍给他擦着身子,看着他背上的伤口,叹了口气:;义父这伤,看着很是吓人,还好不是夏天,不然定是要流脓了。 ;放心,都是皮肉伤。雍肃淡淡道。 孟良鄘轻轻颔首,这两日他在这儿,总想找机会去雍肃书房,找找那个印牌是否还在,但元洪一直嘘寒问暖的跟着,处处不得下手,现在雍肃又醒了,更难抽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4章 吃出虫子 ;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回正堂去,厨下准备了许多吃食,还有十多年的女儿红!林玉致端着大家风范,对众人道。 太太们回到正堂,宋清鸾便安排着丫鬟们去送餐,哪个丫鬟送哪位夫人的餐,都是安排好的,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会追究到人头上,谁也不敢懈怠。 林玉致见宋清鸾井井有条的安排着,心下倒升起几分懊恼来,本以为她忙中出错,能落下什么把柄呢。 易明章已经到了第三家,王家父母带着女儿出来,易明章直接道明了来意。 ;伯父伯母,关于这门亲事,你们有什么看法? 王家父母被问的一怔,遂笑道:;我们是老夫人的远亲,如今蕙儿嫁过去,是亲上加亲的好事。王家虽算不得钟鸣鼎食,但也富庶之家,蕙儿自小没受过什么委屈,若是到了易家,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望易先生多体谅她。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若不是老夫人张了口,是断断不会。王太太抹着眼泪,话止在了嘴边,明白人都听得出来是什么意思。 ;我只盼着先生不要薄待了蕙儿。王太太母女都泪眼婆娑的,易明章看在眼里也不舒服。 便直言道:;伯父伯母,这门婚事,我的本愿是不同意的。 王父脸上露出几分疑色,易明章继续道:;我自幼与伯父虽无来往,但论理也要叫蕙儿一声表妹;有这层亲戚在,如何能叫她委屈求全,进易家做妾室。 ;我想着,江盛不乏青年才俊,像顾皓,柳实,都还未娶夫人,若伯父伯母能瞧得上,我倒是可以问上几句,或者来日有了心仪的贵婿;我这个做表兄的,也应当为蕙儿送一份嫁妆。 ;你的意思是。王父脸上不知该喜该忧,;你不想让蕙儿进府? 易明章连忙解释:;伯父伯母也知道,易家宗族事务繁忙,在加上矿上,我已是分身乏术;说句实在话,我有心仪的姑娘,只是眼下还不到时候,也不愿再耽误三家姑娘的终身。 ;这才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其他两家的姑娘,我已认作义妹,只差蕙儿一人了。 王太太面露喜色,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转而又忧心忡忡:;但是老夫人那边。 ;母亲那边,我会去解释,伯母不必担心。易明章安抚道。 ;好,那我就放心了。王太太说道,毕竟是易家的老太太,若是他们得罪了,以后的日子也是要难过。但这时易明章自己的主意,易老太太也怪不到他们身上去。 ;若是伯父伯母没有其他事,我便先回去了。 ;好,慢走。王父往外送着人。 易明章到了门口,回头道:;伯父留步。 ;我代蕙儿多谢你。王父一揖。 易明章立刻深揖一躬,问道:;伯父客气,本就是母亲唐突了蕙儿,还望伯父不要见怪才好。 坐到车里,易明章松了一口气:;走吧,回府。 ;是。 总算是解决了,心中一阵轻松畅意。 老太太被林玉致搀着出来,众位夫人起身问好,老太太笑的慈霭:;都坐,都坐,赏花也累了,快尝尝府上厨娘的手艺,听玉致说,新研了好几个菜。 ;多谢老夫人。众人齐声笑道,面前佳肴菜色上乘。 各人面前摆放的,都是自己喜好的蔬菜,在座的太太都觉得这一举动,心思颇为细微,频频朝林玉致和老夫人的方向举杯。 老夫人吃着面前的素菜,笑道:;这道蚕豆百合不错,颜色看着也新鲜,你有心了。 ;母亲爱吃就好。林玉致端顺的笑着。 ;明章呢?老夫人问道。 林玉致笑的有几分勉强:;听说,是去了定下亲事的几家。 老太太没有再问,毕竟是家事,不好当众询问,一筷子夹在蚕豆上,眼看着挪到了口边,才看清夹了个什么东西,手臂一抖,心脏砰砰的跳了起来。 好在老成持重,手拿得稳,筷子没掉在地上,只在碗上磕出了响声。 ;母亲这是怎么了?林玉致连忙询问查看,一眼就瞥见浮在汤碗上的大青虫,吓得差点喊出来。 被老夫人凌厉的一眼止住,见有人朝这边看来,老夫人笑道:;真是岁数大了,拿个筷子都不稳。随即不动声色的将虫子压到了碗底。 若无其事的对林玉致道:;我累了,你陪诸位夫人好好用餐。 ;是,母亲放心。林玉致知道,老太太是见人多嘴杂,不便声张,才按下不动,等一会儿人都走了,还不知道要闹出来多大的事端。 心中一阵忐忑不安,整顿饭都食之无味。 送走了客人,林玉致立刻向佛安堂赶去,叫婆子传宋清鸾过来。 一进佛安堂,就见老夫人端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林玉致几步上前跪在堂上:;母亲,今日是都是儿媳的错,母亲有何惩戒,儿媳都甘心领罚。 老夫人看着她:;幸好这东西是出在我碗里,若是别人碗中,明日易家就会成笑柄,堂堂四门之一,竟让在宴客的饭菜里吃出青虫! ;这件事你逃不了责罚,也不必着急,先把后厨管事的给我叫来!老夫人厉声道。 ;已经叫了。林玉致低着头喃喃道。 老夫人顶瞧不上她这副小家子模样,不耐的说道:;那你还不起来,叫下人看着像什么样子! ;是。林玉致连忙扶着丫鬟的手站了起来。 宋清鸾从门外进来,给两人请了安,林玉致张口就道:;区区传菜,都能出乱子,还不赶紧跟母亲请罪! ;夫人,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宋清鸾疑道。 老夫人看着她,问道:;今日厨房是你负责的? ;是。宋清鸾站的直直的,只有头微微低着,;夫人今日宴请太太们,人手不够,就从先生那调了我过来帮衬。 老夫人一使眼色,下人就将那装在白瓷盘的青虫,放在了宋清鸾面前:;还请姑娘解释解释,这样的大青虫,怎么会出现在老夫人的饮食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5章 倒打一耙 宋清鸾看着虫子,不敢置信的抬头:;老夫人?你是说这脏东西是在老夫人的饮食里发现的? ;是。 老夫人不悦的看着宋清鸾,对林玉致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在明章身边安排这样的狐媚子,看着就不是安分的主儿。 ;如今不过是交给他区区厨房的分配,就闹出这么大的乱子,连虫子都能混进菜里端上去!若传了出去,岂非让我易家颜面尽失! ;母亲说的是,都是儿媳任人不当。 ;明章还说你机灵,就是这么做事的?老夫人的声音很有压迫感,;这般粗心大意,便抽二十鞭,去做些洒扫的粗活吧,别日日在明章眼前晃悠。 那是年迈的威严,慢慢逼近她,宋清鸾解释道:;老夫人,像这样的青虫,只怕是养的蚕豆上长出来的。必定是经了多人的手,才到盘子里去。 ;中间摘菜洗菜的丫鬟,厨娘,送菜的丫鬟,定然都有接触,此事虽是清鸾的过失,但也想弄明白,是什么时候搀在的菜中,也不枉挨着顿罚。 ;你不必在我这儿巧言令色,难不成以为我会饶过你。纵然是他们的疏忽,也是你的过错,叫你去守着厨房,难不成是往那儿一杵吗!老夫人挥了挥手,;拉下去吧! ;老夫人!宋清鸾喊了两声就停了,约摸着这会儿功夫易明章也该回来了。 林玉致担忧的看向老太太:;母亲,毕竟是明章身边伺候的,不如轻些罚吧,二十鞭,只怕没法见人了。 ;你想她见谁?你好歹也是正室夫人,怎么处处怕一个婢子?老夫人一脸烂泥扶不上墙的无可奈何。 ;老夫人,福伯来了,说是先生一会儿就回来了,不如等先生处置。婆子在一旁复述着。 老太太眼睛一厉:;我做不得这个家的主吗?打!现在就打! 宋清鸾被两个婆子压着跪在冰冷的砖石上,易家为了平日走路安全,将石面上所有的雪都清干净了,但仍刺骨的凉。 行刑的家丁,握着长鞭,向外甩了一下,鞭子带起的风撕裂空气,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 宋清鸾蓦地一抖,这一鞭子要是下来,她不死也得脱层皮,心中醒着易明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姑娘,你可跪稳了,来回乱动,小心偏了角度,伤着脸。对面的婆子提醒道。 ;老夫人,我是冤枉的!宋清鸾眼泪夺眶而出,飞溅在地上,一脸柔弱无依的样子。 老夫人看在眼里更生气:;动手! 家丁将鞭子往手上缠了缠,扬手便朝宋清鸾背上抽去。 一鞭子下去,宋清鸾就险些疼晕过去,感觉背上已经皮开肉绽。 外面看着,她那衣服已经破了,棉絮散落在地上,十分狼狈。 ;我真的是冤枉的,老夫人您听我解释!宋清鸾朝屋子里膝行了几步。 背后又挨了一记鞭子,宋清鸾惨叫一声,行刑的家丁都经过训练,力道分寸掌握的极好,搁外边看着,衣服还算完整,但内里的皮肉已经绽裂。 宋清鸾实在无法支撑,听老夫人对众人道:;这就是你们的例子,日后再这般毛躁行事,立刻逐出易家,我看易家赶出去的人,还有哪个府敢用! ;是,谨遵老夫人教诲。仆从低着头答道。 福伯在一旁看着,这是老夫人下的令,他连求情的资格也没有,只能干着急。 趁老太太不注意,去了前院,抓了个小厮问道:;先生回来了吗? ;还没。小厮答道。 福伯急的左右打转:;再不回来,人可要打死了。 可真如福伯所说,五六鞭子毫不停顿的抽下去,宋清鸾已经彻底晕死在长凳上。 家丁望着老夫人问道:;老夫人,人已经晕死了,还要再打吗? ;够二十鞭了吗?老夫人轻呷着茶问道。 ;还,还不够。家丁答道。 ;那问什么废话。老夫人搁下茶盏,声音虽是淡淡的,却极具威慑力,;拿冷水来泼醒。 福伯在大门口望了又望,见一辆车从拐角驶进来,连忙几步迎了上去,易明章下来问道:;什么事这么急? ;清鸾姑娘被老夫人罚了鞭刑,正在后院儿挨打呢,估计已经十几鞭了,再这么下去。福伯刚说了前半句,易明章就大步冲了进去。 福伯怕易明章不知缘由,太冒失,在后边提着袍子紧跟着:;先生,老夫人是因为在菜里吃出了青虫,才下重手责罚的。 易明章没说话,几步跑到了佛安堂,福伯愣是没追上。 一进去就见宋清鸾被淋了一身的冷水,人刚醒,那鞭子就抽了上去。 ;住手!易明章大喝一声,;住手,人再打下去都死了,你们疯了吗!上前一脚踢开家丁。 老夫人拍案而起:;明章! 易明章一拱手:;明章放肆了。 ;哪个府里每年不打死几个仆从,她区区一个丫鬟,也值得你在佛安堂这般不守规矩! ;母亲。易明章回头看了眼宋清鸾,;母亲一向慈悲为怀,若再打下去,只怕要动杀戒了,功德要紧,请母亲饶过清鸾一次。 ;话如覆水,说出去就收不回来了。老夫人盯着他,面色沉沉的说道,她倒想看看这个儿子还能为小狐媚子怎么忤逆她。 ;先生。宋清鸾气息奄奄的喊了一声,虚弱至极,唇边溢出了血来。 ;清鸾!易明章回头一看,没有丝毫犹豫,将人打横抱了起来,一路朝书房走去,吩咐福安,;快请大夫! ;是!福安领命下去。 老太太看着易明章消失在庭院里的方向,一巴掌将茶盏挥落,扶着桌子坐了下去。 不住的骂着:;逆子!真是反了天了! ;母亲别生气。林玉致笨嘴拙舌,只能在旁边毫无意义的安慰着。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恨恨的转过头去,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不成器。 转念一想自己的远方侄女过几日就进来了,好好调教,日后在府中也能有个得力的人。 老太太哪里知道,她那位侄女已经被易明章说给顾皓了。 ;清鸾,醒醒,别睡过去,一会儿大夫就来了。易明章紧张的心都要跳出来,;我怎么非得今天出去,你要是有什么事,我会后悔一辈子的。一路上,他都在低声喃喃着。 宋清鸾迷迷糊糊的都挺进了耳朵里,唇角虚虚的勾了一下,连弧度都几乎看不出来。 她是真心的欢喜,不是为了任务。 福安请的仍是吴家大夫,但老吴大夫已经留在督军府好几日了,来的是他的长子小吴大夫。 ;快,快看看她的伤!易明章早已叫丫鬟将宋清鸾的衣服换了,一道道血檩子,遍布她的背上,连同胳膊也抽了许多道。 小吴大夫一边把着脉,一边合计着,最近是怎么了,阖府的女眷都伤在背上。 ;易先生放心,姑娘伤不至性命,但普通人受了此等剧痛,一时半会儿也难以痊愈,须得日日换药,好好养着。 ;你快开药。 易明章刚说完,小吴大夫才起身,他就一把将人拉了回来:;既然无事,人怎么还不醒? ;先生太急了,姑娘家身子弱,挨了鞭刑,是疼晕了,待一会儿喂了药,明早大约就能醒了。 ;好,好,那你快去配药。易明章又催促道,全然忘了刚才是谁给人拉回来的。 小吴大夫点了点头,匆匆忙忙的去了后厨。 易明章握着宋清鸾冰冷的手,转头吩咐丫鬟:;再填几个暖炉! ;怎么还这么凉。他不停的搓着,将被子向上盖了盖,;你们去灌些热水,塞进被子里。 ;是。丫鬟们见易明章这样在意宋清鸾死活,也不敢懈怠,战战兢兢的准备着,生怕哪个地方做的不好被迁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6章 阴森古镇 骆善一行人自从在姜家庄出去,就一直向北走着,路上安安稳稳,没再遇见什么。 沈业坐在车里看了看外边的天,眼看太阳就要下去了,便道:;正好到了镇上,找个地方住一夜吧。 ;我怎么看着镇子,阴森森的。阿湛在前边说道。 骆善顺着车窗看出去,分明是晴好的天气,金灿灿的余晖洒在雪白的地上,光芒将马路两旁的高楼,映衬的显现出古老的峥嵘,十分庄严肃穆。 至于阿湛说的阴森,大概是路两旁不合常理的桦树。 寻常镇子里,是不会在街道两边种树的,一来有碍观瞻,二来临街的门市也不方便,连小商小贩也没处下脚。 这里不仅种着桦树,而且每隔三米就有一颗,距离之密集,让人觉得胸口发闷。 冬日的树干,已经干枯发白,零星的叶子,被风一吹,落了满地。 光秃秃的枝杈上,树枝来回撞击着,发出清脆的声音,像是互相打架的小人。 对,就是这种感觉,骆善在心中想着,这样的场面,若是到了夜里,投在地上的影子必定要更加瘆人。 ;怎么不见多少行人。骆善喃喃道。 ;我就说阴森吧,说不准又是第二个姜家庄。阿湛道。 ;别瞎说!骆善横了他一眼,推门下去,大约是站起来,身体舒展了,肚子咕噜噜一阵叫。 正好被沈业听见,笑道:;找个地方吃饭吧,别给咱们的神婆饿坏了。 ;好好说话!小心晚上给海东青放你房间里!骆善说着,一抬肩,海东青也配合的呲了呲牙。 ;真乖。骆善奖励的摸了摸它的头,语气带着商量的意味,;要不你下去走走飞一飞,我这肩膀都让你压得一高一低了。 海东青扭头看了她一眼,眨了眨眼,似乎从腹部发出‘哼’的一声,扇动翅膀,随着一声凌厉震人的鹰叫,盘旋到了古镇上空。 骆善抬头看着他,将手臂半举在空中,扭了扭。 路上不多都商贩和行人,都抬头看向天空,有的人露出欣喜的笑容,互相私语着遇到了神鸟,有的一脸冷漠,很快就低下头来。 沈业喊道:;阿善! ;啊?骆善踮起脚,朝车对面看去。 ;吃羊肉锅子嘛,这正好有一家。沈业站在对门羊肉火锅的房檐下问道。 伙计一打帘子出来,阵阵鲜香顺着缝隙就飘到了骆善的鼻子里,话还么说,腿已经走了过去:;吃,快进去,冻死了! 沈业一行人一进门,便吸引过来了大半的注意力,毕竟人数众多,浩浩荡荡的颇有气势,伙计立刻迎了上来:;几位爷都是一起的吗? ;嗯,连同后边的也是。骆善握着拳头,拇指朝身后晃了晃。 ;好嘞,这边座。 稍稍站定,骆善便反应过来,转头对沈业说道:;你发现了吗,这古镇上的人,直穿两个颜色的衣服。 沈业向周围看了一圈儿,阿湛才反应过来,愕然叹道:;怪不得,我就说吧,哪里怪怪的。 ;除了黑的,就是灰的,本来冬天就没什么植被,再满大街的暗沉颜色,怪不得看着没什么生气。阿湛推着沈业过去,自己也坐在对面。 苏娘留意看着周围:;难不成是什么习俗? ;客官,要吃点什么?伙计肩上搭着毛巾过来询问。 沈业将菜单递给骆善和苏娘那边:;你们点吧。 ;好!骆善也不推辞,接过来就开始点,数了数这桌子的人数:;一人一盘子羊肉,这面儿的菜都上,再拿些烧酒。 ;好嘞!伙计接过菜单,笑道,;几位再点个锅底,咱们这儿有麻辣和骨汤的,各位看看要哪个。 骆善支着下巴笑道:;那就来鸳鸯的吧,谁爱吃什么吃什么。 ;啊,这个。伙计为难的笑了笑,;本店不提供鸳鸯锅。 骆善闻言一愣,随即指了指不远处的夫妻二人,;他们的不就是鸳鸯锅吗! ;他们。伙计一时也哽住,随即立刻回道,;本店的鸳鸯锅,只对夫妻提供。 ;嘿你这!骆善气的一掀褂子,将二郎腿放了下来,扶着桌子就要起来,;我们上别人家吃去! 苏娘拉了拉她,还未说话呢,伙计便笑道:;镇上都是这规矩,您就是去别人家也是一样的。 ;算了算了,就要骨汤吧,这样,你给我们每人多拿个碗来盛辣汤。苏娘扯着骆善坐下,对伙计道。 ;好嘞,几位客官稍等,马上就来!伙计立马拿着菜单跑向了后厨。 骆善抱着胳膊靠在椅子上,脸上不悦道:;这是什么狗屁规矩,难不成还看夫妻下菜碟儿的。 ;一个地方一个习俗,或许是人家的习惯罢了。苏娘安慰道,;蘸着辣汤吃也是一样的。 沈业的目光一直在周围人身上逡巡着,发现大多都是一对对儿的夫妻,这样的画面倒算不上怪异。 可奇就奇在,一桌上两个人,总有一个是沉着脸吃饭的,另一个则欢欢喜喜,这样极大的反差,让沈业敏锐的觉察到异象:;都警醒点,我觉得这古镇不对劲儿。 ;嗯,我也发现了。骆善不着痕迹的将手臂放到桌子上,悄无声息的将袖口拉上去了些。 几人按着她的示意,目光落在骆善手臂上,只见那道鸾凤的胎记,隐隐泛着红光。 众人面面相觑,每当周围有亡灵时,骆善的胎记才会显像。 伙计端着汤锅小跑过来,不知道是不是骆善的错觉,好像看到伙计朝她手臂阴恻恻的瞧了一眼,连忙将衣袖放下。 ;稍等,肉已经在切了,咱们家的羊肉都是现切的,新鲜着呢。伙计这话说的没什么问题,可几人听在耳中,怎么都觉得有些别扭。 伙计离开后,骆善向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你们看,这么多人,只有咱们所坐的位置是有阳光的。 苏娘按她的话看了看四周,果真如此,骆善继续道:;你们再看他们的衣服,穿着黑衣服的人都沉着脸,灰衣服的都喜气洋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湛收回目光,不自觉的朝沈业靠了靠,;二爷,我有点冷。 沈业看着他明显怂了的样子,嫌弃的说道:;冷就添衣服,挤我做什么。 阿湛委屈的坐回来了些,骆善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有姐姐在,不用怕。 菜很快就上齐了,骆善立刻将整盘肉都下进了锅里,;太香了,江盛怎么就没有这么好吃的羊肉馆子。 ;要是跟老板把锅底儿的方子要来,在江盛开一家,准保天天爆满!骆善仿佛看到了大把大把白花花的银子。 沈业笑着摇了摇头:;你满脑子都是银子。 ;这年头,什么都不如银子靠谱。骆善冷哼一声,将筷子伸进去夹住一片肉,;真嫩。 伙计正好上菜,听见骆善这么说,笑道:;那是当然了,我们这儿的羊,都是六个月的羊羔子,正是柔嫩肥美的时候。 骆善听了,感觉嘴里的肉瞬时没了滋味儿,筷子顿在半空中,面无表情的看着伙计:;你走吧,不叫你不用过来。 ;好嘞!伙计还没看出来颜色,以为骆善认真的,欢欢喜喜的走了,这几桌子,可顶的上他们这儿好几十天的生意了。 沈业看着骆善那张吃了苍蝇的脸,笑道:;难不成六个月跟六年有什么区别?怎么看善婆的样子有些味同嚼蜡? 骆善看了他一眼,夹了几筷子菜吃:;能有什么分别,一个肉老,一个肉嫩。 苏娘也听得没什么胃口,见骆善说话没个好气儿,便笑道:;我们姑娘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们就吃吧,一群没心肺的! 沈业吃的香喷喷的,没什么感觉,眉毛一挑,轻笑;;我可是够冤的,让你们两个轮番挖苦。 骆善食之无味,吃了个红糖糍粑后道:;不吃了,就在这儿开几个房间吧,今天路太颠了,我得早点睡。 ;也行,我陪你去。苏娘起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7章 窗外的人 伙计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开几间? ;六间!骆善没好气儿的喊道,回手指了指大堂北边吃饭的人,;这几桌子人都是,六间都不一定够的,先开着吧。 ;是是是!伙计脸上的笑都要咧到耳根子后边了,连忙将钥匙递给骆善。 骆善接过钥匙,打了个哈欠,挽着苏娘往楼上走:;咱俩还睡一个屋吧。 ;好。苏娘应道。 上了楼,关上门骆善才道:;我看着这店也不对劲儿,今晚我睡外边,若是有什么事,也好随机应变。 苏娘点了点头,笑道:;这一趟走的,我还多了个俊俏的护卫! ;也不知道以后谁这么有福气,能娶了你! 骆善听的小脸一红,装的浑不在意一般:;我可不想这些,挣自己的钱,女人自己也能过好小日子。 苏娘躺在矮榻上笑道:;我看,阿业对你很不一样。 骆善闻言先是微怔,随即笑道:;我可救过他好几次,他可不是要感激我! 苏娘眼色一嗔:;你别装作不知道,你们之前在江盛的地宫,也算是生死交付过的人了,阿业又是难得一见的青年才俊,我就不信你不动心! ;二爷他,我们不一样。骆善侧了侧身,不去看苏娘,倒了杯茶大口喝了。 苏娘疑道:;莫不是,你觉得他行走不方便? 骆善连忙否认:;当然不是,生死有命,这有什么的。 ;我是说,身份门第。骆善将被子攥在手里来回摩挲着,;我是道馆里长大的,现在又是做白事的先生,哪个人家见了,都觉得不吉,这辈子我是不想这些了,实打实将钱赚到手,才是正事。 ;等人尸的事了结,我回去将院子好好收拾收拾,房前屋后种上花草时蔬,日子还是得慢悠悠的过。骆善缓步走到床榻上,倚着被子,颇为满足的说。 她一向没什么奢望,只要日子过得舒心就好。 门外的沈业听着这话,清隽的脸上露出几不可闻的笑意。 阿湛在旁边看着沈业脸上的变化,心里也透着高兴,毕竟骆善在他心里,可跟那些莺莺燕燕不一样。 暗道,若是二爷真对骆姑娘有心,那府里头可安静了。 苏家跟随来的随从丫鬟,给两人准备了热水洗漱,苏娘收拾完,拆开包扎的伤口。 骆善给她涂抹着药:;已经好了不少了,到漠河大约就能痊愈了。 ;这长肉的滋味可真是磨人,只要精神一分散回来,立刻就浑身难受。苏娘在伤口周边的位置戳了戳,;痒痒的厉害。 ;别乱动,再伤深一点,小心好得更慢。骆善说着将纱布重新缠了上去,抹了药后,苏娘缓缓平躺下。 骆善躺在她一侧,开始了好姐妹夜话的环节,大约是心里想的事儿多,收拾完天已经入夜了,但还是毫无睡意。 ;你想什么呢?苏娘望着床榻顶问道。 ;自从下了车,我心里就不踏实。骆善低头看着窗户,想起进来之前,街道两边的树木,心中起了几分好奇。 苏娘见她掀开被子往下走,问道:;你做什么去? 骆善裹了裹衣服,走到窗前,将木窗推开,一阵寒风溜着窗缝就吹进来了。 给苏娘冻的缩了缩脖子,将被子向上拉了拉:;大晚上的不睡觉,去开什么窗户,快上来,一会儿热气儿都没了! 骆善转头笑了笑:;你好歹也是习武长大的,怎么这么不抗冻! 说完了,将头往外一探,果真如她方才想象的那样,枯树随着冬日凛冽寒风摇曳着枝杈,被月光映在地上,就是一道道乱舞的影子。 骆善定睛一看,身上一阵凉意,那些树下,都站着一个人。 他们穿的衣服款式不一样,但颜色都是黑透了的, 屋内的烛光,随着敞开的窗口照出去,树下的人纷纷抬起头。 抬头的速度比蜗牛似乎还要慢上几分,脖颈僵硬,十分缓慢的转过头,抬起。 骆善赶在他们都看过来的时候,将窗户迅速关上,砰的一声,给苏娘吓了一跳,捂着被子道:;快别折腾了,我脚都冻的冰凉了! ;就赖你!快叫人在填两个暖炉上来!苏娘将脚下的被子塞紧,摸了摸冻凉的鼻尖。 骆善静静的坐在凳子上,手臂搭在桌上,声音平静:;这是什么情况。 ;什么?苏娘没听清,;自言自语什么呢? ;外边都是人。骆善看向苏娘。 苏娘嗤笑:;有人还不是平常事,这天才黑多久,要是真一个人没有,那可真是鬼城了。 ;说不准这就是鬼城。骆善怔怔的说着,她在出着神,这么多年,什么离奇诡谲的事情没见过,但这样大数量,成群体的,除了上次在姜家庄,就是现在了。 苏娘见她有些失神,便掀了被子下地,走过去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究竟怎么了,看见什么? ;外边站着的人,都是刚才咱们看见的,穿黑衣服的。骆善道。 苏娘蹙着眉,脑子里对她这句话没什么画面,便走到窗前,稍微开了个小缝儿,探头出去。 只见疏影横斜的枯树之间,面无表情,静止在原地不动的黑衣人们,缓缓又将头转了过来。 他们并非盯着这一处光亮,隔壁阿湛也开了窗,这些人的视线又朝他移了过去,阿湛见到此情此景,低骂了句粗话,立马将窗关上了。 苏娘缓缓放下撑窗户的木棍,打了个激灵,坐到一旁的凳子上:;这些人在干什么? ;我看着他们,真是瘆得慌。苏娘说完,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一拍巴掌,;怪不得总觉得像什么东西! ;你看他们的形态举止,见到光就将视线移过来,像不像蛇,没发动攻击前,行动迟缓,一旦确定目标,就会迅速攻击。 骆善听她这么一说,觉得还真有几分相似,阿湛在外边敲着门:;阿善,快开门! ;来了。骆善回头看了眼苏娘,两人都穿着中衣,便先将外套披上了。 ;怎么了?骆善问道。 ;你们没看见吗?阿湛疑道,他明明看到苏娘也开窗了啊,;就楼下那些人。 骆善站在暖炉旁边,搓了搓手:;看见了,你们今晚也小心,不知道是人还是鬼。 ;要不我抓一个上来,你试试?阿湛试探的问道。 ;可拉倒吧!骆善赶紧回道,;这么多人,你就不怕一下去给你吃的骨头都不剩? ;何况你看看。骆善将袖子向上一拉,胎记还在隐隐发亮。 骆善颇为无奈:;这附近到底有多少魂儿啊,闪一晚上了,刷刷刷的,晚上睡觉跟在脑袋旁边放个灯笼一样。 ;就这样儿,你就是抓个鸡鸭鹅狗来,我都得寻思寻思,是不是让人刚宰了,魂儿还没散的。骆善抿着嘴,倒了杯茶喝。 话刚说完,就听见沈业在外边低声笑,骆善将人揪了过来:;笑什么,要不你试试? ;算了算了,我可没这个本事。沈业叫身后的人进来,;今晚你们屋再放几个姑娘吧,我看这家客栈也不对劲儿,住店的都是穿灰衣服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8章 天亮离开 ;屋外是黑衣服,屋内是灰衣服,这是什么规矩?反正我是闻所未闻。骆善摊了摊手,;我看可不是什么风俗,我这胳膊都要闪掉了。 沈业对阿湛道:;今晚我们祝你俩隔壁,要是有什么事,就喊一声。 ;好。骆善道,说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反正现在也查不出来是什么事儿,还是赶紧睡吧,让司机好好睡,别影响我们生命安全。 ;您放心。阿湛笑道,;这里边没有比你更惜命的了! ;别贫,伺候你家二爷去!骆善向外一推,给阿湛也扔了出去。 透过面前沈业和阿湛的脸,看向他们身后,对面长廊中的伙计,正收回目光,十分殷勤的端着菜下楼了。 骆善确信自己没有看错,那一瞬,她看见对面的伙计脸上写满了探究和阴森,直勾勾的盯着他们,在她看过去的时候才收回目光。 ;这家店怎么哪哪儿都不对劲儿。骆善喃喃道。 ;早点睡吧,明日一早就离开。沈业道。 ;嗯。骆善应道,要不是外边天冷,别说明天早上了,她现在就想离开。 人都走后,苏娘睡的倒快,大约是白天真累着了,骆善躺在床榻上,睡着睡着就醒了。 看向屋中睡在矮榻上的姑娘们,目光看见门口似乎站着一个人,那影子的形状,很像一个人扒着门站在那儿。 ;谁!骆善低喝一声,那影子立刻闪动,消失在了门口。 屋中有姑娘醒了,机警的问道:;善姑娘方才说话了吗? ;你们看见门口的影子了吗?骆善问道,她现在有一点点不太敢出去,这种忌惮的感觉,已经很多年没有了。 ;什么影子?丫鬟们反问,骆善抓了抓头发,心道这些丫头睡的是真沉啊,甚至有些想跟上去看看。 手臂刚刚搭到被子上掀了个边,就比苏娘摁住:;只要他不进来,就别出去了。 ;等天一亮,咱们就走。 ;好。骆善应道,满脑子都是鸳鸯锅。 低声喃喃道:;他们吃的锅底绝对有问题。 第二天一早,骆善还没醒,阿湛就过来砸门,;大家伙儿别睡了,收拾收拾该走了! 苏娘勉强睁开眼睛,冷着一张不愿意起早的脸:;知道了,马上来。 说罢,推了推还在打呼噜的骆善:;阿善,醒醒,该走了。 骆善梦里听着对面人让她赶紧走,没有时间了,身子一抖,怔怔的看着苏娘:;怎么了! ;天亮了,阿湛那边催着走呢。苏娘说话的功夫,已经将头发盘好了。 骆善睁着一个熊猫眼,下地去洗脸,当头扎进冷水的刹那,她决定去厨房看一眼。 沈业那边,还算太平,夜里也看见了人影,但是没有理会,大约也是因为屋中人多,影子稍作停留后就离开了。 骆善一开门,见沈业已经在门口等候了,便道:;我想去厨房看看。 ;现在?沈业问道。 ;嗯,走之前我想弄明白怎么回事。骆善压低了声音,;我觉得,那个不给我们吃的鸳鸯锅一定有问题。 ;你小心,别让别人发现了。沈业嘱咐道。 ;没事儿,又不是打不过。骆善没心没肺的扔下一句,奔着厨房去了,大摇大摆的架势,生怕谁不知道她去一样。 这会儿,易府里头,所有人几乎忙了一夜,宋清鸾一大早就醒了,刚睁眼睛,痛意混着困意就又睡了过去。 等到天大亮,日头照过窗棂的时候,宋清鸾被一阵湿濡的触觉吵醒,顺着触感的来源看去,见是易明章正给她擦拭着脸。 ;先生。她的声音喑哑极了。 ;你醒了!易明章脸上带着欣喜,立马将毛巾扔到盆里,转身去对面把小吴大夫揪了起来。 小吴大夫疾步过去,一搭脉便笑道:;先生放心,姑娘身体安好,只要好好养伤,一切便无虞。收了手,小吴大夫留意着看了眼宋清鸾。 看起来面色虚白,柔柔弱弱的一个姑娘,怎么脉息这么强劲,这必然得是有习武的底子在,可看这姑娘的样子,应该是没有的啊。 小吴大夫按下心中疑惑,易明章没问,他也就没说。 宋清鸾也担心他再说出些什么别的来,便面色焦急的问道:;先生,昨日为了我,老夫人一定是怪罪你了,都是清鸾的错。 ;不关你的事。易明章坐在榻前,将她垂落在脸上的发丝向后拢去。 ;事情来龙去脉尚未搞清楚,怎么能轻易动手打人呢。易明章朝福安吩咐道,;将给老夫人送菜的丫鬟找出来,再将做那道菜的厨娘,洗菜的丫头都叫来。 ;先生。福安上前一步,觑了眼他的神色后道:;给老太太送菜的丫头已经,已经自尽了。 ;自尽?人有事儿吗?易明章连忙问道。 ;人已经,死了。福安答道。 易明章紧皱着眉头:;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吗,竟惹得丫头自杀。言语间,对礼教束缚深恶痛绝。 ;通知下去,以后易家取消鞭刑。 ;是。福安答道。 ;那丫头可有什么家人?易明章又问道。 福安抿了抿唇:;有的,现在已经收了夫人给的三百两银子。 ;再送二百两过去,人家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在府里没了,岂是钱银能升量的。易明章捏了捏眉心,;去查查尸体,屋子里面也查看好,人到底是自杀还是。 ;是,先生放心。福安道。 骆善已经偷偷摸摸到了厨房,她为了今日偷潜进去,特意从阿湛那接了灰色外套。 但还是一眼就被伙计认出来了,毕竟那张脸,谁也没在后厨见过。 ;客官,客官您留步,再往前就是后厨了,咱们吃饭地儿搁前堂呢! ;我知道。骆善装作骄横的样子,;昨天在你们家吃火锅的时候,听说羊都是六个月就宰了的,我去看看究竟是真的假的。 ;客官,姑娘你回来!伙计几步跟上去,将骆善拦住,;店里有规定,客人不能去后厨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9章 胡子给你拔了 ;你们厨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骆善推开伙计,直闯进去,见厨房的灶台上放着成排的鸳鸯锅。 苏娘透过窗口向外看,枯白的桦树间,零碎的树影,一块块被虫子啃噬透的叶片,飘飘扬扬的落在了地上。 每棵树间都有一位穿着黑衣服的人,他们低垂着头,像是睡着了,双臂松松垮垮的垂落在两旁。 如果不是鼻尖喷薄出的热气,那形态更像是死了的人。 苏娘将窗户推开的更大了一些,树下的人并没有再抬起头来。 仔细看去,他们的发丝,居然慢慢浮到了耳鬓两侧。 如戏台上的提线木偶,似乎每一丝头发上,都拴着一根细线,蒸腾着飘了起来。 随着东方破晓的第一缕日光,这些人的身体被注入了生机。 苏娘清楚的看到,他们的胸口猛烈的喘息了一下,所有人都恢复了昨日傍晚的样子。 他们看着对面的人,像是从来没有见过,脸上挂起了疏离有礼的微笑。 向着对方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僵直的挺起胸膛,迈开脚步,走到各自身旁的店铺中。 这一场景,透着极其诡异的惊悚。 苏娘回头,见沈业和阿湛已经去了楼下,深吸了口气,也下去了。 刚走下楼梯,就见骆善让人赶了出来,好几个伙计站成了一排:;后厨不能进! ;我说你们怎么回事!骆善正要往前冲。 被刚从门口回来的沈业一把拉住:;走吧。他声音极其平缓,脸上带着提示。 骆善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上车再说。沈业道。 ;好。骆善推着沈业向外走去,见屋里头的黑衣人都尽量避开两人走,好像他们身上有什么不吉利的东西。 骆善一手推着轮椅,一手拎起来自己衣服的角落闻了闻,嘟囔着:;我身上好像没味儿吧。 沈业笑道:;浑身羊肉味儿。 ;废话,这店里,马桶都是羊肉味儿的。骆善说完,就发现周围几个人对她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骆善讪讪的笑了笑,一咧嘴,赶紧推着沈业出去了,脚步嗖嗖的加快了很多。 正巧这是门口的拐角,一时没注意,横冲直撞的撞在了来人的身上。 沈业吸了口气,几乎已经准备好赔银子了,下一刻所有人就愣在原地。 骆善看着面前穿着黑衣服的男人,目光在他的膝盖和沈业的脚尖来回徘徊,嗯? 苏娘看着这一幕,默不作声的将腰间的金鞭握在了手中,身旁所有的苏家人也呈一副对战姿态。 黑衣服的男人也愣在原地,双唇微张着。 沈业转头看了看骆善:;你来活了。 ;嗯?骆善先是一怔,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将手中轮椅向后猛地一拉,差点给沈业甩飞出去,还好阿湛将人接住了。 沈业生平第一次这么害怕一个女人,心脏砰砰跳。 骆善反手捏决,双指并拢抵住手臂,向下推去,胎记红光乍现,骆善额间金色满文浮起。 将她的面容映衬成了异常妖冶的容色,周围的黑衣人见状,纷纷逃窜,速度之快令人作舌。 ;百邪止路。这道声音空洞幽深,透着地下森森的阴冷。 伴随着一声凤鸣,嫪晋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冲出来的,房屋红光四起,将众人的眼睛都晃得难以睁开。 朱红的身影挡在了骆善身前:;怎么回事? ;这些黑衣服的都是鬼魂,赶紧给我抓了!大生意,下边的管事得多给我算钱!骆善催促道,双指抵在面前,低声念着咒语。 嫪晋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背后金光翅膀隐现,疾驰向外冲去。 没想到砰的一声撞在了门上,并非这家客栈的木门,而是一道隐形不可视的门,随着他的触碰,白光屏现在众人身前。 ;我他妈的!嫪晋还没吃过这种毫无征兆的苦头,捂着额头蹲了下来,扯着骆善的衣摆,;老骆,快她妈给我看看这什么东西,撞死我了! ;别吵吵!骆善停止了念咒,周围的哀嚎声也轻了一些。 走到门前,伸手触碰,白光立刻将她的手指灼伤,通红一片。 沈业走上前去:;周围有别的人? ;是。骆善转身看了看周围,灰衣服的人们都消失在了大堂,她皱着眉毛,朗声道,;是哪位法师?为何要收留这么多鬼魂在此逗留?这可是大罪,若是被发现,下边的人不会也不会放过你的。 ;黄口小儿,出口狂放。一道声音笼罩在客栈上方,连骆善也听不出来是从什么方位传过来的。 ;你他妈的。嫪晋骂了一句,缓缓直起身子,走到苏娘面前,委屈巴巴的问道,;姐姐有镜子吗? 苏娘一愣,张了张嘴,磕磕巴巴的说道,;镜子,没没有啊。 ;你们有吗?苏娘回头问道。 苏家的姑娘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她们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的,随身带着的都是刀剑,哪会有这些东西。 嫪晋呜呜着,向楼上跑去:;都给我撞破相了!还不忘了回头嘱咐沈业,;快叫你家宿灵出来! 沈业一脸的嫌弃,见骆善又捏了决,手掌猛地打在地上,一道金光从她的脚尖向周围四散而去,很快铺满了所有人的脚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保护罩。 ;我也不知道这人是个什么来历,看样子,可能比我。骆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应该是比我厉害的。 ;这。苏娘看了看外边,有些担心,;还能走出去吗? ;大约。骆善犹豫了一下,看向沈业,;让你家的宿灵和嫪晋联手,加上我可能也差不多。 ;嗯。沈业随即又问道,;你不可以操纵这些魂魄吗? ;不行。骆善摇了摇头,;他们已经被这个声音的主人操纵了,这就是一座鬼镇,不知道养这么多魂魄是要做什么。 ;老头!你倒是出来露个脸啊,我又喊不过你!骆善朝着房顶喊道,喊完喝了口水。 那道声音再次传了过来:;你们若是答应我,不再管这事儿,我便撤了结界,让你们从这出去。 ;那你纯纯扯淡!骆善将手里的碗往桌子上一砸,;我们进都进来了,是你说走就走的? ;这是座鬼镇,寻常人是进不来的,许是你们与我有缘,我也放你们一次,现在离开,此事就算到此结束,如何? ;不可能,有种你就一直关着我们。骆善索性坐在了椅子上,;我可能是打不过你,但你这法力也不是用不完的,看谁能耗得过谁,等你耗得差不多,我破了你的结界,给你胡子都拔了!骆善抱着手臂,一口气儿打不过,还不能车轮战嘛,反正人多,一个一个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0章 清魁法师 沈业拿着青龙令,召了阿和泰出来,阿和泰依旧是清秀俊朗。 一身青衣站在沈业身侧,恭谨道:;二爷。 ;听阿善的。沈业朝着骆善一扬手,自己甚至往后退了两步,一副躲清静的样子。 骆善见他这副派头,挑了挑眉,对阿和泰笑道:;我没见过这种结界,您老人家活得久,帮着看看。 阿和泰满脸黑线,虽然是实话,但听着怎么这么别扭的,起身朝门边走去。 指尖一丝青藤蜿蜒伸出,在触到屏障后迅速收回。 ;清魁法师,怎么几十年过去,你还在做这种勾当?阿和泰淡淡说道。 话音方才落地,众人就听见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从房顶直直压下来,直叫人喘不过气。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有再见的一天。阿和泰,此事与你们四象门毫无瓜葛,你又何必来趟这一脚。我开门,你离开,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老头子的声音多了几分商量的语气。 阿和泰看向骆善:;听善姑娘怎么安排。 骆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好意思的笑道:;那,这不太好吧。 ;就是啊!声音又传过来,;她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你堂堂四灵之一,怎么能听命于她! ;你!骆善有些被气到了,楼上传来嫪晋的骂声,;好你个清魁,我刚才竟然没看出来是你! ;几十年前就不应该给你放了,真是贻害!嫪晋捂着脑袋向下走,手里还拎着个镜子,骂骂咧咧的喊道,;赶紧出来把事儿说明白!别在这儿躲躲藏藏的见不得人! 清魁听了冷哼一声,嫪晋也不理他,几步走到阿和泰身旁,亲昵的挽住他的手臂:;和泰你瞅瞅他给我打的啊,肿了这么大一块,也不知道那上边用的什么东西! ;严重吗?阿和泰看了眼他的额头,淡淡的问道。 嫪晋咋呼着哀嚎:;严重!疼死我了!今天必须给他揪出来好好收拾一顿! ;我就不信,几十年前能揍你,难不成现在你就不是凡体肉胎了!我们两个堂堂四象宿灵,还抓不住你个糟老头子!嫪晋说完,一扯和泰的手臂,两人便各自化作本体形态,飞升上屋顶。 骆善笑的前仰后合,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面前一束绿光一束红光,龙凤高飞,直接将屋顶给冲破了。 破碎的瓦片和木头纷纷落在了骆善刚结的金光上,一个个被弹开,众人这才松了口气,骆善后怕的吼道:;你飞之前不知道告诉我一声儿吗!说了八百遍了就是记不住! 说罢将自己袖子一拉,让众人看了看手肘上的疤痕:;这都好多年前的了,嫪晋这和小子飞之前从来不告诉我,那次东西掉下来差点给我活埋了! 沈业看着她深深的疤痕,本应该是有些心疼的,却不知怎么,一个没忍住,居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骆善凶狠的目光立刻扫了过去,沈业手臂撑在轮椅上,捂着嘴,频频表示歉意:;我,我没别的意思。 ;小心哪天阿和泰也扔你一身!骆善将袖子撸下来,没好气儿的道。 还是苏娘最知道女孩子的心思,上前道:;我府里有极好的伤药,虽然你这伤看着深,但大约也能恢复一些。 骆善高兴的点了点头,转瞬就听得外面打成一团,光晕在众人上房不断闪烁,骆善抬头看去,见几人似乎是站在房顶上。 手中红光一闪,长剑立现,对苏娘道:;我上去看看什么情况,你躲好了,可不能再受伤。 ;好。苏娘拍了拍她的手,笑道。 沈业看着这一幕,心里居然生出几分异样来,这俩人才认识几天,怎么这样亲昵了。 他跟着骆善生死几进几出地宫,也没见她这么贴心。 再看过去的时候,骆善已经到了房顶上,沈业有些担心,又不能起来去看个究竟,只能坐在这儿静观其变。 到房顶上一看,果然是三人鼎立的形势,嫪晋和阿和泰站在一边,对面是个花白胡子的老头。 跟骆善心里想的出入不大,个子跟她差不多高,有些圆胖,看着倒是很和蔼,谁能想到养了一镇子的鬼。 ;就是你养的这些鬼啊!骆善好笑的问道,;我倒是听说,有人养龟炼魂以续阳寿,但你这年纪,别说一镇子了,就再养这么多也不够添几年性命的啊!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臭丫头!你说什么呢!清魁气的胡子要翘起来,手掌一甩,一记白光如刀般飞向骆善。 嫪晋迅速抬手挡了回去:;老头,你注意点,这是我的宿主! 清魁看着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片刻,皱着眉头问:;你们四象令的宿主,不一向是四象门的人吗,这丫头从哪冒出来的? ;这就用不着你管了!骆善冷哼一声,;你养这么多鬼魂到底想做什么,他们的数量已经足以为祸一方了,既然被我发现了,今天必须将他们送去下边。 ;不行!不可能,要么今天你们就把我打死,要不就趁早离开,别多管闲事!老头倔得很,明知道自己没什么胜算,还要梗着脖子犟。 ;这事儿要是被下边发现了,你吃不了兜着走!骆善觉得这老家伙真是不懂事儿,都这么劝了还不行。 摊了摊手后,对两人道:;既然这样,就动手吧,留口气儿,别把人打死了。 ;阿善!下边传来苏娘的喊声,骆善往下一看,之间所有灰衣服的人都出现在了大堂中,将沈业几人团团围了起来。 骆善看了眼嫪晋两人:;你俩能行吗? ;废话!嫪晋傲娇的吼了一句,;我可是朱雀! ;行行行,那我下去看看。骆善翻身一跃,稳稳的落在了地上,手中长剑横在身前,看着来意不善的灰衣人,;你们想干什么? ;放了清魁!灰衣男子上前一步,态度极为强势。 骆善抓了抓头发,脸上露出疑惑不解来:;那些黑衣服的都是魂魄,那你们呢? 说着,上前一步,手掌出其不意的打在那人身上,实打实的一巴掌,差点给人推了个跟头。 ;你是人?真的是人?骆善身后众人见这一幕,也面面相觑。 ;这就奇怪了。骆善抱着胳膊,毫无惧意的笑道,;你们这些人,为什么要在这儿? 一灰衣男子站了出来,看起来又三十多岁的样子,比起来其他人,很是老成持重,对骆善几人道:;诸位,我叫穆山,跟他们一样,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沦落到清魁法师建的镇上,想就这么过完后半辈子。 ;我们谁也不想毁了鸳鸯镇,几位看着都有江湖儿女,侠客风姿,何必与我们过不去,不如现在离开,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我们各走各的阳关道。说完一揖,倒是让人有几分动容。 骆善冷冷的看着他:;同为法师,清魁不会不知道人鬼殊途,你们的衣服就是区分人鬼的区别,他不会无缘无故养着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要是因为放了你们,日后为祸一方,岂非我们的过错。 穆山抿了抿唇,不知道该不该说,砰的一声巨响,一道白光从众人头上迅速的映射下来,清魁砸断了两根房梁,落在了地上。 ;请魁法师!穆山惊惧担忧的上前扶起清魁,见他已经吐了血,众多灰衣人立刻将清魁围了起来,一副保护姿态。 清魁擦了擦嘴角的血,摆手笑了笑:;真是老了,经不住事儿了! 随即,嫪晋阿和泰两人也回到了屋子里,护在骆善身前,阿和泰道:;清魁,你的身手,早已无法与我们抗衡,现在杀了你,将你的血涂在结界上,我们就可以走出去。 ;你们敢!穆山大吼一声,将外套一脱,扔在了地上,;我们这些人,虽然未必能打得过你们,但也不是平庸之辈! 骆善看着他们,知道都是有底子的,扯了扯阿和泰,手掌扒拉开嫪晋倚在他肩上的脑袋,从两人中间挤了出去。 ;清魁,阿和泰的意思是,若你想留一命,就现在将鬼魂的事说清楚。骆善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1章 鸳鸯镇 清魁闭口不言,又呕了一口血出来,穆山转头焦急的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骆善:;我们不是什么为祸一方的,我们就是想在这个镇子上好好活着! 骆善脑子一转,立刻明白过来,拎起桌上还未放汤的鸳鸯锅:;这就是你们阴阳相通的法器? 众人没有说话,骆善闭着眼睛稍稍一回忆,拍了下桌子:;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你们坐在这儿吃饭,所有黑衣服吃的都是骨汤,灰衣服吃的都是辣汤。 嫪晋拿起鸳鸯锅,左右端详了片刻,嫌弃的扔在了桌子上:;这是个什么法器,怎么这么粗糙破旧!真是上不得台面! 穆山听了,转头看向清魁,见他闭目养神,显然没有打算说的意思,可眼下的局面,说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不说,就不一定了,索性一咬牙。 ;我跟你们说实话吧!穆山拎起鸳鸯锅,好好的放在了桌子上,坐下后缓缓道,;这些鬼不是清魁法师养的,是我们带来的。 ;那年,我妻子死了,我抱着尸体在河边想要殉情,被清魁法师救下,对我说他有办法,让我重新看到妻子。 穆山脸上带着笑意:;清魁法师给我了一颗珠子,放到地上后,我在这边,能看见那边的妻子,但是只能看到,无法触碰。 ;为了报答法师,我愿意跟随他做一个随从,之后遇到的生离死别越来越多,亲人,爱人,朋友,人活一辈子,最无力回天的就是生死,我们救得人越来越多,多的走在路上引人侧目。 ;清魁法师就找了这处僻静的山林,带我们建了一座镇子,又用术法避人耳目,普通人走在路上,只能看到大路,不像你们还能看见高楼,还能走进来! ;虽说旁人进不来,还是得预备着万一有生人闯进来怎么办,我们就真的开始过日子了,养家禽,种地,开店铺,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我们自己做的。 ;这么多年过去,也有许多普通人闯了进来,但看见我们奇怪的地方,都以为是地方风俗,略住几日就走了,从不会发现其他端倪。 ;这些年,知道这个镇子的人越来越多,有的失去亲人爱人的,甚至慕名而来,所以这个镇上,什么人都有。我从前是猎户。 ;他们这些人里,有富家少爷,也有大家闺秀,都是为了一个情字,才来的鸳鸯镇。 ;现在鸳鸯镇,已经是阴阳相连的地方了,几位法师,你们相信我,我们这些人不会祸害老百姓的,我们就想安安稳稳,踏踏实实的过完下半辈子! ;求你们高抬贵手,千万别将镇子毁了!穆山单膝跪地,诚挚的恳求着。 骆善看他这个样子,心下划过几分不忍,转头看向沈业:;你说呢? ;我听你的。沈业仍旧支着下巴说道。 骆善为难的坐到他旁边的位置,指了指窗外:;你看那些人。 沈业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门外窗外,围了许多魂魄,神态哀戚,令人不忍直视。 ;若是不管此事,你会被追究吗?沈业问道。 骆善嗤笑:;谁会追究我!但是。 她抿了抿唇:;自从我能通阴阳,下边的人就跟我签了契约,要求只要见到亡魂,就要将魂魄送下去,免得亡灵成怨灵,祸乱阳间。 ;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骆善看了看他们,;放了他们也不是不行。 ;姑娘,有什么要求你只管提,只要我们能做到,必定万死不辞!穆山急急说道。 骆善看着窗外的亡魂们殷切的目光,对清魁说道:;这事儿我就当没看见。 ;嫪晋,和泰,你们用灵力,把这个镇子隐藏的再深一些,让任何人都看不见进不来。 ;你们还要答应我,不能再放人进来,世间阴阳自有定数,若是所有人死了,都为了一己之欲,来到鸳鸯镇,日积月累,阴阳必定颠倒。 ;长久以往,下边的人不是傻子,那时候他们是不会留情的,恐怕连你们这些活着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是是是!我们答应,我们都答应!穆山知道这样的想法很自私,但他只想在有生之年,在这儿好好的生活下去。 嫪晋冷哼一声,上前拉过阿和泰:;走吧,帮这老头一次。 阿和泰回头看向沈业,见他颔首,才挪动脚步。 众人离开鸳鸯镇的时候,骆善频频回头看去,沈业看着她心神不定的样子,问道:;怎么?后悔了? ;不是。骆善回过头,声音低低的,;其实我是藏了私心的。 ;我知道。沈业道。 ;知道?你知道什么?骆善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感觉被人窥到了内心,有些不安。 沈业靠在座椅上,歪着脑袋看她,眼中都是包容和心疼:;你是想,日后若是尧姑醒不过来,就带她来这儿。 ;嗯。骆善点了点头,眼中有氤氲的雾气,;也不知道现在姑姑怎么样了,生死的事有谁说得准呢,有这样一个地方,怎么都算是个安慰。 ;放心吧,这次一定会找到解药的。沈业安慰道。 骆善点了点头,心中五味杂陈。 这会儿易家所有人都围着宋清鸾忙,不知道是不是受伤了的缘故,这几日她什么东西都吃不下,给易明章愁的够呛。 坐在矮凳上,看着宋清鸾虚弱到发白的脸,连声问小吴大夫:;这怎么办?清鸾什么东西都吃不下。 小吴大夫脑子嗡嗡作响,这已经是今天第很多次问了,不禁道:;易先生,我已经开了疏通肠胃的药,但具体要吃什么,还是得看清鸾姑娘的胃口啊。 ;清鸾,你想吃什么?易明章又问道。 这会儿功夫丫鬟已经按易明章说的,做了许多饭食,一一端上来。 易明章贴心的将餐布垫在她的身前,先是端过来了一碗浓汤,凑到宋清鸾面前:;熬了几个小时的甲鱼汤,你尝尝。 这汤煲的,可谓香气四溢,给小吴大夫闻得直咽口水,恨不得现在回家炖上一锅。 宋清鸾一闻见那味儿,直接捂着嘴转过了头,干呕了好几声。 小吴大夫赶紧道:;易先生,清鸾姑娘现在可能吃不下太过油腻的。要不给我喝吧,我现在可挺饿。 易明章转手又拿过一盘各式各样的糕点,对宋清鸾道:;我叫厨房给你做了些糕点,你看想吃哪一块,这个是绿豆糕,桂枝板栗糕,山楂糕,莲子百合糕,这个是紫薯山药的。 宋清鸾一阵干呕过后,脸色又差了几分,见易明章殷切的目光,又不好什么都不说,便勉强指了指那块红色的:;我想吃山楂的。 ;好!易明章赶紧递了过去,回头对丫鬟道:;再做一些山楂的吃食过来! ;是。丫鬟赶紧下去了。 宋清鸾想叫住她,但知道自己说了也没用,索性静静地吃起来,酸酸甜甜的,口感还不错,也能硬吃下半块。 易明章又拿过一碗银耳梨羹:;都是冻着刚取出来的梨,新鲜着呢,你尝尝。 宋清鸾心里满是抗拒,面上还要带着几分笑意:;谢谢先生,清鸾给大家添麻烦了。 ;说的什么,这事本就不怪你。易明章一勺勺递到她的唇边,喂了半碗,见宋清鸾实在吃不下了,才将东西都撤走。 易明章道:;我已经彻查了此事,将给母亲上菜的小厮找到询问了,吃了些刑罚之后,才说实话。 ;难道是他做的?宋清鸾装作一脸的不敢相信。 易明章淡淡的应了一声,脸色颇为不佳,那小厮供出来的人,竟然是林玉致。 宋清鸾松了一口气,若不是她提前拿了小厮的家人威胁,让他顶着个罪,现在还不能安稳的躺这儿。 福安进来,低声在易明章耳侧道:;先生,老太太叫你过去。 ;知道了。易明章擦了擦手,对宋清鸾道,;你好好歇息,我去将这事儿处理完。 ;好。宋清鸾温顺的应道。 易明章抬步向外走去,问道:;可知道老太太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本想处置夫人的,可刚刚知道了。福安略作犹豫,;知道了您去把几门亲事都退了,现在正发着火气呢。 ;知道了。易明章道。 老太太本想着这是个机会,打压林玉致,抬举自己的侄女,没想到她精心安排的几门亲事,竟然都被退了。气的差点晕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2章 对夫人不一样了 ;你给我将此事说明白!易明章一进去,一个茶盏就砸在了他的脚边。 老太太拍着床榻,气的不住的咳嗽:;我辛辛苦苦给你养这么大,你竟连最起码的绵延后嗣都做不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就是这么孝敬我的! ;那三门亲事,哪一个不是好的?这几家的姑娘,放在江盛随便哪家,都是能做正头太太的。 老夫人捶着胸口,气极了:;是我亲自去好说歹说,才让人家委屈了姑娘,来给你做妾! ;你可好,转头就将婚事退了,你让我这老脸往哪搁! ;母亲别生气。易明章站在床前,;我也是与母亲商议后,实在没办法,才想到的此法。 ;你想到的?老太太冷笑一声,双眼满是精明,;你有几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吗! ;满脑子都是你的生意,这样后宅妇人的手段,只有你身边那个小狐狸精能想出来! 老夫人指着易明章骂道:;我就知道她不是个省油的灯!这还没什么定论呢,就开始插手僭越家主后宅的事了!不过是挨了几鞭子,这几日府里几乎要围着她转! ;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也就你能被骗了过去! 易明章虽低着头,话却毫无认错的意思:;母亲误会了,这事儿与清鸾无关。 ;老太太别生气,为这么个丫头,气坏身子不值得。服侍老太太的赵婆子道。 老太太扶了扶心口,沉着气盯着易明章道:;我问你,你跟这丫头到什么地步了? ;前些日子你忙的回府的时间都没有,还在矿上住了几晚,是不是都是这丫头伺候的? ;母亲,我与清鸾清清白白,没有您想的这些事儿。易明章皱着眉头,很厌恶这样的问话,似乎他只是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也难以忍受做母亲的,日日打听他的床笫之事。 大约是看到易明章不悦,老太太沉沉的叹了口气,眼中落下几滴泪来:;你是大了,如今我说也说不听,问也问不得,罢了,随你吧,明日我就回佛寺去,你就当没有我这么个娘。 易明章是见不得她伤心的,见状几步上前,跪蹲在床前:;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这些小事上,是儿子任性了,母亲若是难过只管打我出气。 ;你要是真心疼我这把老骨头,就答应我,把那个宋清鸾纳了。老夫人话锋一转,给赵婆子和易明章都说的一愣。 ;母亲,您相信我,我真与清鸾没有那样的事。 ;我信你。老太太拍着他的手,缓缓道,;我就是信你,才让你纳了她。 ;我给你纳的那些姑娘,你都不喜欢,与其因为这事儿让咱们母子生了隔阂,倒不如选个你喜欢的。 老太太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如今的年纪,不管从哪方面说,都得要个孩子了,你看看祝家小子,年纪比你还小,儿子都十几岁了! ;这些年,我什么不是纵着你的性子,你非要听你奶妈的话,娶林玉致,就算门不当户不对,我也点头了。现在你看她做的什么不入流的腌臜事,连我都算计进去了! ;后来你娶了,又不让她有所出,我也没逼你。现在我岁数大了,谁知道还能活几年,你也得让我看看孙子,享受几年天伦之乐不是?老太太说的动情,涕泪连连. ;你生母和父亲都走得早,我一手把这个家撑起来,你那些叔伯哪个不是如狼似虎的盯着家主的位置,咱们娘俩走到今天不容易,如今就差在人丁不兴旺上。 ;若是你早有所出,我也不至于年年往佛寺跑。 易明章见老太太这副模样,只得应道:;母亲,此事,我答应你。 ;只是现在清鸾伤还未愈,一时还急不得,请母亲给我些时间。 ;好。老太太面露喜色,;只要你答应就好! ;这事儿也有我的过失,没查清楚就打了她,这是上好的伤药,你带回去吧。老太太拿着帕子擦了擦眼下,;至于你夫人那儿,我是不想管了,你自己看着处理吧。 ;是,那儿子先下去了。易明章道。 ;好。老太太点了点头。 等易明章走了以后,赵婆子才问道:;老太太怎么将那小狐媚子抬了姨娘,岂非太给她脸面! ;而且这次的事,我看说不定有什么蹊跷,夫人虽然蠢笨了些,但也不至于将事情做得如此落人手柄。 老太太闻言一笑:;你以为我不知道,左不过都是那蹄子的手段。 ;但你看看现在明章对她的热乎劲儿,拦是拦不住的,还不如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来盯着。 赵婆子也跟着笑道:;老太太说的是,那蹄子现在作一副不攀龙附凤的姿态,回头进了后宅,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够呢,到时候就看老太太的心思了。 易明章从佛安堂出来,径直去了林玉致的院子,这时候林玉致早就知道了小厮将她供出来的事。 正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她承认做过许多事,但这事儿确实与她无关啊,正琢磨着怎么办,就听见了易明章的声音:;夫人在里面吗? ;在。丫鬟答道,打了帘子,易明章便迈了进来,正看见林玉致手足无措的样子。 一见易明章,林玉致就急的红了眼睛:;先生,你听我解释,此事真的与我无关! ;你解释吧。易明章道。 这么一说,林玉致反而不知道从何说起,支支吾吾半天:;我还没去问小钱怎么回事,但这事儿肯定与我无关,不知道是谁想陷害我。 易明章喝着茶,淡淡道:;这是母亲菜里吃出来的虫子,难不成是母亲想陷害你? 林玉致也不傻,嗤笑一声:;如今后宅一共这么几个人,难保是谁下的手,说不准是哪个蹄子嫌我这个夫人碍眼,欲取而代之;又或者有的人还没进府,就已经打了主意。 易明章看着她,只觉得尖酸刻薄,令人生厌,皱着眉道:;这就是你的解释? 林玉致见易明章眼中满是厌恶,瞬时觉得浑身冰冷,嘴角挂着戚戚的笑意:;我知道先生不喜欢我,我说什么都是错的。 ;我不聪明,与先生这段姻缘本就是阴差阳错,但我也不至于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去陷害宋清鸾,她不过是个名分都没有的丫头。 ;若先生觉得是我,那就是我,是想休了我,还是禁足,我都没什么好说的,反正,我现在是拿不出什么证据自证清白的。林玉致低头看着手中的帕子,淡淡道。 虽然有名无实,但毕竟夫妻这么多年,易明章其实不大相信林玉致会做出来这样的事,但证据摆在面前,也由不得他不信:;既然这样,后宅的事就别再管了,府中没什么大事,有福伯在也差不多够了。 ;另外还有一事,母亲有意让我纳清鸾进门,你是夫人,要跟你讲一下此事。易明章起身,;若没什么其他事,我先走了。 林玉致眼泪夺眶而出,猛地站起来质问:;这么多年,我一直跟你做有名无实的夫妻,若是对我无一丝情谊,当初何必力排众议娶我,如今又要用娶妾来羞辱我! 易明章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她:;奶娘临终,让我娶你做夫人。 ;我从小只将你当作亲人,实在难有夫妻之情。易明章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么多年是我对不住你。 ;你有易家夫人的身份,可以做任何想要做的事,不必将所有心思都放在我身上。 林玉致嗤笑一声:;易明章,我是个女人,却只有一个易家女主人的名头空挂着,现在府内外谁不知道,你易明章不喜欢我,几个月也不来我房中一次,这是夫妻该有的样子吗? ;这么多年,我尽心尽力的服侍你,能做的我都做了,你还想我怎么样!林玉致哭的梨花带雨,她本就标致,只是性子憨直,连容貌之美也掩盖了几分。 如今哭起来,倒多了几分鲜活:;现在为了一个子虚乌有的罪名,收了我的管家之权,我还算什么易夫人?这些年婆母每每问询子嗣,我都无言以答,这岂是我自己一个人能完成的! ;若你真是厌恶我到如此地步,也不必顾及母亲临终托付,给我一纸休书,我也落个清静!林玉致虚弱的坐在了椅子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3章 荣熹有孕 这么多年,易明章见过她木讷的僵直,见过她不识一字的粗鄙,见过许多令他厌恶的地方,却从没看她情绪起伏这么大。 正是她现在的样子,才让易明章忽然发觉,这是一个鲜活的人,他所做的,不是听从奶娘的话,给她一个名分,安安稳稳的养一辈子。 这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一个女人,他既然娶了人家,就应当做一个丈夫所有该做的事。 思及这么多年,他将林玉致视作陌路人的种种行为,忽的心下不忍,上前想稍作安慰,却又不知道这么多年的亏欠,该从何说起,便拍了拍她的肩膀。 ;玉致,只要你不要走岔了路,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就永远是我易家的夫人。 易明章顿了顿:;别伤心了,叫下人看了不好。马上到年下了,明年咱们尽量给母亲添个孙辈。 林玉致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怔愣,呆呆的看着易明章:;先生,你说什么。 ;从前是我对不住你,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易明章道,;我希望家宅安宁,平平静静的。 ;先生!林玉致哭着环住他的腰,;我都会改的,我已经在读书识字了,只要你喜欢的,我都会去学! 听了这话,易明章更愧疚难当,拍了拍她的背:;不要去学我喜欢的,去做你喜欢的事,你喜欢的我就喜欢。 他希望林玉致有自己的想法,缓缓擦着她面颊上的泪水:;玉致,我不希望你像其他府中的夫人那般,唯夫命是从,没有自己的生活,你应当轻松自在一些,明白我的意思吗? 林玉致不懂,但她点了点头:;我会的。 易明章这样的转变,是她无论如何想不到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竟然破解了积年的冰痕。 易明章从林玉致房中出来的时候,对丫鬟吩咐道:;好好照顾夫人。 ;是。丫鬟恭谨说道,等易明章出去了,才低声私语,;怎么感觉先生今天对夫人似乎有些不一样。 ;好像贴心了许多。丫鬟笑道,;看来咱们夫人的好日子来了呢。 林玉致在屋子里出着神,思忖着易明章的每一句话。忽然想到他刚刚说的,纳姨娘?宋清鸾? 立刻来了几分精神,不是又三门亲事吗,怎么宋清鸾要成了姨娘?赶紧叫了丫鬟来问,这会儿易明章一进回了书房,一路上,他也在想着自己对宋清鸾到底是种怎样的情感。 大约是因怜生爱,如今易家的家业是稳了,矿上也不必多操心,他也确实该想想家中的事,家主一无所出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儿。 现在既然老太太也能接受宋清鸾,也是两全其美的好事,易明章不想后院乱糟糟的一团人。 既然受人所托,娶了林玉致,休妻是绝不可能的,在他的认知里,也从没有休妻这个概念,正室就是正室,除非犯下大罪,否则绝不会有任何变动。 至于其他人,缘分使然,来得晚的些,纵然万般不舍,也只能稍加委屈,他能做的,便是日后在其他地方补回来。 ;先生回来了。宋清鸾迷蒙着眼睛,望着走进来的他。 ;感觉如何了?易明章关切的问道。 ;好多了。宋清鸾轻声道。 小吴大夫在外室打着瞌睡,梦里边直接做梦到了雍家去,心里还抱怨着,怎么又有人受伤了。 现下,督军府两个地位尊崇的人,都受了重伤,老吴大夫是一天也走不开。 刚从慎庭出来,饭还没吃完,就被叫去敬庭,左右的跑着,感觉腿儿都要折了。 荣熹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开始反胃呕吐,从早晨到晚上,一口东西也没吃下去,脸色白的像纸,说句话都嫌费力气。 吴大夫紧赶着过去了,心里合计,可别是有什么病症赶着一起发了,背上那大片的伤还没好,若是数病齐发,恐怕荣熹的身体承受不住。 刚进门,雍贤就急急的将人拉了过去:;吴大夫,快看看熹儿怎么了! ;什么也吃不下去,已经一整天了! 吴大夫就庆幸自己还不算年迈,不然这把骨头迟早散架子。 走到床榻前,对雍贤道:;容老夫给夫人把把脉。 荣熹虚弱的将手臂移出来,闭着双眼,显然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吴大夫手指在她脉上按了半天,眉毛蹙起又舒缓,脸上带着几分笑意道:;恭喜三爷,夫人这是有喜了! ;什么?雍贤惊的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有喜? ;你是说,熹儿,她,有身孕了? 吴大夫笑着,一拱手:;正是正是,已经快两个月了,恭喜三爷,恭喜夫人! 荣熹闻言,心中一坠,有了孩子?那作为这个孩子父亲的雍贤,她还怎么下得去手。 随即面露笑容,十分欣喜的看向雍贤:;三叔。 ;快躺好!雍贤上前将她的被子严严实实的盖上了。 ;好,好!雍贤连着道了几声好,随即又担忧的问,;夫人一整日都身体不适,吴大夫有什么办法? ;按理说,害喜是寻常事,但夫人才两个月便如此厉害,恐怕是之前受了伤,加之心情郁郁,神似倦怠。 ;所以才会有如此反应,现下夫人心情一定要舒畅,千万不能劳神,身上的伤也得好好将养。 ;如今有了胎儿,药是不能吃了,只能靠补品,这样一来身上的伤好的恐怕要慢些。吴大夫有些担心,;按夫人现在的身体底子,有胎儿,其实并非好事,会大损元气。 ;我也只能尽力,维持夫人母子平安。 雍贤闻言,脸上的喜色少了几分,吴大夫出去之后,他犹豫的握着荣熹的手:;熹儿,不然。 ;三叔想说什么?荣熹见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有些心急。 雍贤挥手叫丫鬟们都下去,声音带着几分犹豫和商量:;你身上伤口未愈,从前又伤了元气,现在要这个孩子,恐怕对你们母子都不好。 ;三叔这话,是什么意思。荣熹皱着眉,担忧的看向雍贤,;难道,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吗? ;这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子,我自然是想让他平安落地长大,但前提是你平平安安。 ;若他会让你伤身,不如,不如先舍弃。 雍贤见她深吸了一口气,赶紧说道:;咱们以后的日子还长,孩子肯定还会再有的,重要的是你不能有事。 ;不行!荣熹一口回绝,;我怎么能不要自己的孩子呢! ;三叔不要再说这个了,我是不会同意的!荣熹知道雍贤的手段,一把拉住他的衣袖,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三叔,你若是,若是叫吴大夫偷偷下药。 ;孩子若是出事,我也不会独活! 见荣熹态度如此强硬,雍贤也只好点头:;你放心。 ;你跟孩子都要平平安安的。 没过片刻,见荣熹睡着了,雍贤就扯着吴大夫去了敬庭外,面色严肃的问道:;现在怎么做才能让不伤害夫人身体。 ;三爷的意思是?吴大夫没太听得明白。 ;夫人现在有孩子,不能吃伤药,身体又要承担两个人的供养。雍贤顿了顿,;若是现在落胎,会不会好一些? 吴大夫以为自己听错了,还从没见过这样的丈夫,竟然为了妻子的身体,要打掉自己的孩子。 要知道在这种钟鸣鼎食的世家里头,血脉子嗣才是第一位的,吴大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三爷的意思我明白了,现在落胎势必会伤及夫人身体,到时候造成的损伤未必会比留下孩子小。 ;夫人现在虽不能服用伤药,但好在冬日天气寒冷,只要处理得当,伤口愈合虽慢却不会发炎,可以外敷些伤药以缓解。 ;至于胎儿,现在才两个月,等到五六个月的时候,夫人的伤口就已经痊愈,等到足月生产时,不会伤及身子。 ;三爷尽管放心,只要过了这两个月,其他的就都好办了。吴大夫留了个话口,;若是那时夫人身体还未调节过来,四个月的时候,再落胎,也不晚。 雍贤静思了片刻,对吴大夫道:;那这几个月就辛苦你了,开药用药时,你只记住夫人身体平安便好,不必顾虑孩子。 ;是,三爷这般深情,真是夫人的福气。吴大夫点着头叹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4章 沈业晕倒 宋清鸾的伤刚好了些,易明章便开始奔波于矿上和府中的事务。 他不在的时候,宋清鸾从丫鬟那儿听了不少林玉致的事儿,倒生了几分疑惑,自己这次所作,竟然没让易明章厌弃林玉致,反而觉得愧疚,对她也更好了。 这让宋清鸾十分错愕,这事儿还没想明白,又听说老太太做主,要将她许给易明章做偏房姨太太。 她不禁心中嗤笑,这老太太真是在易家做主做惯了,张口闭口就要定人终身。她并未欠易家的卖身契,旁人眼里她留在这儿,完全是为了报答易明章的救命之恩。 但易明章这些天,并未对她透露什么要纳妾,想收房的意思,宋清鸾一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眼看着三月之期就要到了,目前的情形看,想要拉下林玉致似乎有些困难,可易明章又迟迟不给她动静儿。 这么想着,心里头乱糟糟的,连带着背上的伤口都开始疼。 想起那日飞古给她的丸药,也只是能解燃眉之急罢了,想到自己过往种种,心中一阵刺痛,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完成任务,想要摆脱那些人的控制,首先她要活下去,不能让从前的苦白受了。 想到这儿,宋清鸾叫来福伯,打听着学堂的事,这是易明章喜欢她做的,所有能让易明章增添好感的事,她都会去做。 现在的江盛,人尸之毒似乎已经渐渐消散,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四家都不知道这背后的人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沈业骆善一行人的脚步,并未因此缓慢。 沈业有种极端的预感,心中异常不安,坐在车上小憩又惊醒,怔怔的看着前方的路,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慌。 骆善见他面色不对,连额头都冒了冷汗,不由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 沈业一把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捂着心脏,喘息越来越重,前边的阿湛转过头:;二爷!你这是怎么了! ;停车!骆善见他的脸色几乎是在一瞬间苍白了下去,立刻叫停了车。 车一停,骆善便将沈业那边的车门推开,车外的寒风吹了进来,将所有人都冻的打了个寒颤。 后边的车也一一停下,苏娘打开车窗向外面张望了片刻,下车过来查看。 沈业捂着胸口,倚靠在座椅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拉着骆善的手更用力了,呼吸愈加粗重。 骆善正要转头喊苏娘来查看,一开车门,差点撞到人,连忙将她拉了过来:;快看看二爷是怎么了,突然开始喘粗气冒汗,现在呼吸也不顺畅。 ;我看看。苏娘坐进去,一手搭住沈业的脉,皱了皱眉,;脉相强劲,并没有什么异常。 ;二爷,你现在什么感觉?苏娘手指按在他胸口的穴位上,沈业的喘息似乎轻了一些。 ;心,心慌。沈业指了指心口的位置,;不对,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沈业一下起身,将身体探出车窗,刚呼吸了一口空气,就晕倒在了座位上。 苏娘掐着他的人中,对外面随性的丫鬟喊道:;拿我的银针来! ;是! 苏娘铺开银针,一根根扎在沈业的头上,转头对满脸焦急忧虑的骆善和阿湛道:;你们不用担心,二爷是急火攻心,才晕了过去,一会儿醒了就好了。 ;怎么会突然这样?苏娘又问道。 骆善也是满脸的疑惑:;正开着车呢,他好像是做了个梦,醒了之后就这样了。 ;大梦惊厥倒是有,但以二爷的心性,不应当出这样的意外。苏娘也不知道沈业到底梦见了什么,只能等人醒过来再问了。 阿湛看着前后,询问道:;要不继续往前走?现在这地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没个落脚的地方。 苏娘按了按沈业的脉,摇头道:;就在原地不要动,等二爷醒了再说,都回车上吧。 ;现在天冷,别回头你们也病倒了。 ;好。阿湛看了看天色,马上就要傍晚了,看沈业这样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便叫着众人去周围拾捡些柴火,预备着万一晚上要在这过夜,不至于措手不及。 ;车里还有多少吃的?阿湛开始查看储备粮食。 骆善想了想一路上边走边存的,说道:;每个车上都有水,糕点,烙饼和萝卜也有不少,过一夜是足够了的。 ;那就好,这荒郊野岭的,不知道晚上会不会有野兽。阿湛大声喊道,;大家捡柴火的时候,都小心些,三个人一起去,不要落单!要是遇见野兽,就放信号弹! ;知道了!众人回道。 所有人都开始出去储备柴火,准备在原地渡过夜晚,野地上只剩苏娘,阿湛和沈业。 苏娘将银针拔下,回头看的时候,问道:;阿善呢? 阿湛持枪守在一旁:;她说附近有野鸡,去打两只,万一要在这儿过夜,给大家吃点烤鸡。 ;这姑娘。苏娘笑道,;什么都会,真了不得。 骆善顺着山路,沿途看见不少野物,但手中没有趁手的工具,追上了也打不到,便从背后掏出了飞镖,蹲在树下,盯着不远处的野鸡,准备动手。 天色已是傍晚,林子里的景色尤其优美,余晖映在雪地和树影间,一层薄薄的金辉。 骆善觉得心情都好了几分,双指捏紧了飞镖,猛地射了出去,羽毛斑斓的野鸡立刻应声倒在雪地中。 远远看去,翅膀还在扑腾着,骆善赶紧跑了过去,欢欢喜喜的捡起野鸡的同时,一抬头,发现面前有一排小脚印。 那脚印的大小,看起来跟十几岁的小孩子差不多,极其小巧的一只,深深的陷在雪堆里,像山林的深处跑去。 骆善向前望去,目光只能看到一百米左右的距离,再看就是一片漆黑。 傍晚山林,按理说骆善是不会继续往里面走的,像这样的深山密林,不知道藏着多少人们还没发现的东西。 但那黝黑的深处,似乎有种异样的魔力,吸引着她的脚步移动过去,随着她一步步向前,那野鸡扑腾的动作,就越来越小。 走进了林子里,骆善扶着树,低头发现野鸡已经彻底凉透了,僵硬的身体没有一丝生机。 前面已然是一片漆黑,骆善正要再往前走,就听见身后响起一连串信号弹的声音,看方向,是苏娘她们的位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5章 四象令被抢 难道是沈业他们遇见了危险?骆善这样一想,赶紧折身往回赶,脚步在深厚的雪地上,留下了一排坑。 一路呼哧带喘的赶了过去,见苏娘倒在地上,嘴角和身旁有喷溅的鲜血。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骆善向左右看去,见阿湛已经晕死,车中的沈业不见踪影。 苏娘指了指右边的山林:;有人把二爷绑走了!朝那边跑的! ;能追到这儿,的,肯定是丰家人!苏娘一把拉住骆善的手,目光恳切,;我知道你与四象门无关,但这次一定要将二爷救出来! 骆善扶起苏娘回到车上,将自己的枪递给她:;你放心,我一定救他回来,你一个人在这儿要小心! 说完,骆善就转身朝林子里跑去,又放了颗信号弹,让众人回来,否则苏娘一个人在这儿也是不安全。 骆善捏决将嫪晋叫了出来,两人齐步前行,嫪晋疑道:;这冰天雪地的。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脚程这么快,这才多一会儿的功夫就没影儿了。骆善看着地上的脚步,;这些人绝对不简单,你看脚印的深度,浅浅的盖在雪地上一层,这功夫底子太莫测了。 ;丰家的人,虽然人少,但个个儿都是能以一敌十的。嫪晋走起来也是轻飘飘的,他本来就是用飘得。 骆善使出了在道观学的功夫,速度加快了些,在雪地上看到了几滴血,担忧道:;不会是沈业的吧。 ;你放心吧,他福大命大,还有和泰,不会出什么大事儿。嫪晋宽慰着她。 ;二爷晕了,这会儿还不知道醒没醒呢,更别说叫阿和泰了。骆善焦灼的说道。 ;嘶。 ;那可有点难办了。嫪晋腾空而起,到了山林上方,他的角度能看到整个山林的状况。 骆善边跑边抬头喊道:;怎么样?看到人了吗? ;那边的山洞!嫪晋抬袖,红光一闪,便将骆善拉了上去。 两人御风而行,周遭草木摇动,风雪席卷,骆善看着山洞处的人四下散开,一时间不知道该朝那个方向追。 嫪晋询问道:;怎么办? ;先去看二爷!骆善喊道。 嫪晋提速,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到了山洞下,沈业横躺在雪地上,仍旧是晕倒着,不省人事。 骆善将手探到他的鼻子下方,能感受到微弱但温热的气息,查看了他全身,疑道:;没有伤口,一点伤口都没有。 嫪晋看着他,忽然明白过来:;丰家人! ;如果是丰家人,那二爷的。 骆善见他顿住,催促道:;怎么了? ;他们是奔着四象令来的!嫪晋道,赶紧蹲下翻看着沈业身上,半天才放弃,;四象令没了。 ;那阿和泰?骆善疑道,;宿灵认主,他们就算将四象令夺走,放在手里又有什么用? 嫪晋用灵力,将沈业扶起往回走,对骆善道:;他们虽然不能召唤宿灵,但四象令本身的神力,就足够他们为非作歹。 ;你先有的四象令,后来才有了通晓阴阳的本事,而且灵力大增,这就是四象令能给普通人的。嫪晋说完,十分忧心。 ;自古四象令便是四门拼力相守的圣物,若是落到其他人手中,用来为非作歹,后果不堪设想。 ;有多棘手?骆善问道。 嫪晋想了想,打了个比喻:;如果你能徒手摧毁一棵树,但有了四象令,就能将树直接化为灰烬。 ;丰家人夺走四象令,难道是为了人尸之毒?骆善有些不敢往下想,看向嫪晋,;那你我岂不是也很危险。 ;大约是见二爷落单好下手,不然今天遭殃的就是咱俩。 两人回去的时候,众人已经齐聚,阿湛也被苏娘救醒,看着仍旧昏迷的沈业,赶紧跑上前去,几乎要对骆善三拜九叩。 ;二爷的四象令被丰家抢走了。骆善道。 苏娘揉了揉额头,沉沉道:;我就知道,放虎归山,死灰复燃,现在再想做什么徒劳! ;今日恐怕要在这儿过夜了,阿湛,咱们先把火堆支起来吧。 ;好。阿湛叫众人升起火,不断的往里面添柴火。 这会儿夕阳已经彻底下去,天空变成了深蓝的颜色,众人围在火炉边上拿出食物开始煮。 一口铁锅里,煮了满满一锅的蔬菜汤,大家拿着碗过来盛,然后围坐在火堆前烤火,身上还算暖和。 冬日入夜,要是没有火堆,可是要冻死人的。 骆善盛了一碗端给苏娘,又拿过两块糕点:;上次路过魏家庄,我特意买的,听当地人说那的松花糕味道特别好。 阿湛从后边车中拿了烧酒,给大家分了一圈儿后,还剩一些,走过去给两人:;喝点烧酒暖暖身子。 ;先搁这儿吧,我俩吃点热乎的。骆善道,她这肚子已经咕噜一天了,本来以为晚上到了那个镇子上,能好好吃一顿,没想到会突然出这种事儿。 两人快吃完的时候,沈业一阵剧烈的咳嗽,在车中醒了过来。 ;二爷!苏娘将碗递给丫鬟,手掌已经号在了脉上。 沈业艰难的睁开眼睛,眼中遍布红血丝,嗓音沙哑:;是丰家人。 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怀疑,似乎已经洞察了刚刚发生的事。 手臂无力的在身上摸索了一遍,骆善见状,声音沉沉的道:;已经被抢走了。 ;王八蛋!沈业骂了一声,转头看向阿湛,;立刻派人回去给大哥和七叔通信儿,丰家人抢了青龙令,定然要在城中动手了,让他们做好防范。 ;是!阿湛立刻吩咐下去,派了三个人从不同的路往回走,若是被丰家发现,拦得住一个,总不见得三个都拦住。 骆善疑道:;既然是来抢四象令的,怎么不抢我的? 沈业虚弱的靠在座椅上,嗤笑道:;只怕这些人已经跟了一路,瞅准这次我晕倒才下手的。 ;平时他们敌不过宿灵,才会选择在宿主薄弱时下手。 沈业看向后面,对骆善道:;倒出来一辆车给他们回去用,剩下人挤一挤,不要在这儿歇着了,咱们得加快行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6章 连夜赶路 阿湛安排三个人乘车原路返回:;路上小心,到了有车马的地方分开行动,务必要尽快将消息送到四家! ;是!沈家三人领命往回走,剩下的人也开始启程,继续去漠河。 沈业这辆车里,前边除了司机就是阿湛,后边挤着骆善、苏娘、沈业三人。 其他车中均挤了六人,夜路不好走,苏娘的伤口还隐隐作痛,骆善便跟她换了位置,坐在中间。 阿湛回头看三人有些挤,问道:;不然我换下位置,苏娘坐这儿也能舒服些。 ;不行,我不会开车,你帮司机看着路,有什么意外也好帮衬。苏娘道。 骆善拉着她的手:;你若是难受,就靠着我睡一会儿。 ;好。苏娘也不推辞,顺势靠在了她的肩上,没过一会儿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沈业向车外边挪了挪,尽量给两人腾出来些空间,骆善转头看着他:;感觉怎么样了? ;我没事儿。沈业道。 ;你刚才,做了什么梦? 沈业一想到梦里的场景,脸色不受控制的发沉,声音也多了几分沉重:;城中人尸剧增,许多百姓都成了行尸走肉,生啃着家禽牲畜,血流成河,城里已经无法控制,所有人都逃向城外。 他深吸了一口气:;江盛成了死城。 短短的一句话,听得车中所有人都不寒而栗,死城,那是死了多少人,逃了多少人才会有的景象。 ;那些场景都太过真实,像是此时此刻发生在眼前的一样。沈业按了按额头,;照现在这个速度,至少害得一个月才能到漠河,到时候,城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路上耽误了太多时间。骆善反思了一下,如果不是她多管那些事,行程应该会快上一倍。 ;有些事看到了,当然不能置之不理。沈业道。 ;但接下来除了吃饭休息,不能再让其他事耽搁时间了。 现在的江盛城中,看似一片风平浪静,人尸的事情就快被所有人抛之脑后。 只有发生过,经历过的人家,才日日惊惧着。 沈清峰不时就去地下室,看着已经认不出形状的夫人,心中阵阵钝痛。 雍璞之到江盛的这些天,被雍贤安排在军营中熟悉事务,发现军中分为两派。 所谓两派,并非又派系之争,敌对之意,而是一方为雍肃心腹,一方为雍贤心腹。 但都是齐心一致对外,只不过如今雍贤削了雍肃的军权,军中有很大一部分人是不服的,这账他们不能也不敢往雍贤身上算,便都针对上了雍贤有意培养的雍璞之。 自从正儿八经开始养病,已经有十几日的功夫,荣熹身上的伤好了大半,表面看着已经结痂,小心一些下地活动,也不会有太多痛楚。 看着外边天气好,荣熹忍不住想起来走走。雍贤为了方便她进出,特意叫制衣坊赶制了一款冬衣。 荣熹想到外边坐坐时,将袍子系在身上就可以了。 荣熹穿好衣服,稍稍走动了两步,笑道:;很久没走这么多路了。 ;双脚踩在地上的感觉,我都快忘了。荣熹笑道,很是开心,没有丝毫对伤口痛楚的抱怨。 雍贤牵着她,缓步走到院子里,指了指两旁的红梅:;你看,喜欢吗? ;我不记得,院子里有种红梅啊。荣熹看着砖路两旁,齐刷刷绽放着的红梅,将雪白的天地映衬的色彩分明,鲜红夺目。 ;这是三爷这几日特意移栽过来的,就怕养不活,天天都叫花匠看护着,废了好大一番功夫呢!珠儿在一旁说道。 荣熹看着那些红梅,鼻腔中都是清透的花香,她转头看着雍贤,目光中情绪复杂,似乎是不舍了难过。 ;一会儿叫人折几支放到屋里去,你躺着也能看得到。雍贤笑道,;马上就到年下了,你得好好养着身子。 ;开春儿之后,还要操劳府中的管家之事。 ;要是日子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就好了。荣熹怔怔的看着一朵红梅出神,可惜,她嫁进雍家,不是为了享福的。 要是为了这个,她自然有更好的去处,雍肃活在世上一天,她夜里就难以入眠。 之前叫明寿对苏娘做的手脚,加上现在孟良鄘正好在府中,也是个时机。 孟良鄘这几日在府里,真是累得够呛,雍肃日日都要擦洗身子,又不喜欢下人服侍,只能扯了帘子,留他一人在里面伺候。 雍肃身子恢复的极快,伤口刚结痂就行动自如了,孟良鄘扯着热毛巾给他擦拭的时候,难免碰到什么煽风点火。 本就有日子没见了,雍肃也有些情难自抑,但现在行动不利索,便只得由孟良鄘任意摆弄。 雍贤看着他认真努力的样子,手掌拍了拍他的后脑:;做的不错。 孟良鄘抬眸看了他一眼,又眼波迷离的低了头,含糊不清的说道:;义父喜欢就好。 屋子外的人一站就是一上午,一下午。 虽然到了该换药的时间,也没人敢进去打扰,直到孟良鄘微醺着脸庞将门拉开,丫鬟才敢进去送茶端饭。 每每开门,总能看到一副美人泫然欲泣的模样,那张忧悒的脸上,永远带着被寒风摧残过后的羸弱感。 而榻上的雍肃,脸上一直都挂着餍足。 ;这几日在府里辛苦你了,我伤好的也差不多,眼看到年底,回莲园看看吧。雍肃侧身倚在靠枕上,对孟良鄘说道。 孟良鄘摇了摇头:;伤还没好利索,我现在回去也不放心。 ;义父,难道不留我在这儿过年吗?他似乎有几分落寞。 雍肃笑道:;这么多年,你不一直想自己出去过吗?怎么,今年给你这个机会,反而不想了? ;已经习惯了,莲园冷清,鄘儿想留在府里。孟良鄘枕在他的腿上,心中空落落的。 他不敢去想,若苏娘的事,真是雍肃下的手该怎么办。 这么多年,他对雍肃既惧又慕,对苏娘确实踏踏实实的珍惜爱重。 若真是雍肃动的手,难道还真要报复回去吗?他下不去手,连想一想都觉得难过,仿佛被架在了中间,怎么都难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7章 腊八节 日子过得飞快,各家各户一大早就开始熬腊八粥。 进了腊月,该准备年货的百姓,也开始去市场采买,江盛城中一片热闹祥和的景象。 各个市场里面,人潮接踵,四家里面,只有两家的人能勉强凑齐全。 易明章叫人熬了香甜的腊八粥,亲手剥了鸡蛋,一同给宋清鸾端了进来。 这些天的养尊处优,是宋清鸾从来没经历过的,自她记事以来就被人辗转买卖,现在想想,最安稳的日子竟然是在扬州时。 在花楼里一待就是五年的功夫,被逼着学了许多才艺,被培养的色艺双全,稍稍长成,就卖给了官宦贵族人家。 要不是她机灵逃了出来,恐怕现在已经在那种深宅里,被折磨的没了人样儿。 宋清鸾接过粥,喝着喝着眼泪就啪嗒啪嗒的砸了进去,这只是一碗再普通不过的腊八粥,她喝下去却莫名的想流泪。 要是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该多好啊,哪怕做个丫鬟,做个仆从,也比她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要强得多。 她哭的突然,让易明章颇为措手不及,手忙脚乱的帮她擦着眼泪。 ;怎么,怎么哭了!易明章从西装口袋里,拿出手帕递了过去,关切的问道,;是伤口疼吗?我去叫大夫! ;不是。宋清鸾赶紧说道,擦了擦眼泪,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只是有些想家。 易明章闻言,知道这是无法改变的,只能尽力安慰:;你好好的,伯父伯母在天之灵也会安息。 ;别难受了,马上就到年下了,我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趁着我现在还没送。 ;想要什么就说! 宋清鸾很认真的想了想,看着他道:;我想要一张琴。 ;之前的那个逃难的时候当掉了。 易明章眼中似乎掠过几丝诧异:;你会弹琴? 宋清鸾骄傲的扬了扬下巴:;当然。 林玉致算是被变相的禁足在了府里,但这些日子易明章还来过几次。 虽然都是白日,略坐坐吃个饭,或说几句话就走了。 但这样的小举措,对林玉致来说,已经非常知足了,对比从前十天半个月不看她一次,这已然是有和缓的意思。 外伤药一敷上去,荣熹伤口好的快了些,到腊八的时候,已经能下地行走了。 叫下人将东西放到暖阁中,看着池塘中还未解冻的冰雪,靠着火炉,荣熹捧着粥碗,刚吃了两口,就听丫鬟通报,说是她大哥过来了。 荣熹赶紧让人请进来,放下了手里的粥,急急对雍贤道:;快别喝了,表哥来了,咱们中午吃火锅吧。 ;好好好,你想吃什么,我叫人去准备? 雍贤想起来大夫嘱咐的,连忙道:;辣的不能吃!一口都不行! ;知道了知道了啊!荣熹嘟着唇,腮帮子鼓鼓的,看起来可爱极了,不死心的看向雍贤。 ;可我就是想吃点辣的,这些日子,各类滋补品,都是浓汤淡水,一点辛辣滋味儿也没有。荣熹没精神的卧在床榻上,慢吞吞的抱怨着。 雍贤爱怜的在她头上揉了揉:;都做娘的人了,怎么还这样小孩子脾气。 ;没胃口,你跟表哥吃吧。荣熹头一偏,眼睛里泪汪汪的。 雍贤看她憋闷的样子,知道是因为有身孕,情绪起伏不定,加上这些日子闷着,精神才有些倦怠。 便极有耐心的柔声说道:;这样吧,让你少吃一小口辣肉好不好,只能尝一口啊。 ;好!荣熹揉了揉肚子,笑问:;三叔,你说这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儿?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她紧跟着又问道。 ;咱们的孩子,不管男孩女孩,都是最好的。雍贤笑道,;女孩我教她学武,男孩你便教他学文。 荣熹心里期望着这孩子一定得是个男孩,一个未来能撑起雍家,能承担家主重任的孩子。 如果是个女孩,万一以后她不在了,事情败露,还不知道要遭受什么样的折辱。 ;三爷,郎家大少爷来了。丫鬟进来通传。 ;请去暖阁,叫厨房备好锅子。雍贤道。 ;是。 荣熹掀开被子,起身向下走,笑道:;再过些日子,就能去马场了。 ;那可得等立了春儿以后。 ;不用那么久吧。荣熹不情愿的说,;也不跑起来,骑着溜溜弯儿而已。 雍贤蹲下身,抬着她的脚放到鞋里,荣熹下意识的向后缩了一下:;这样的事,让丫鬟来就好了。 ;你是我的夫人,怕什么。雍贤给两双鞋都穿好,小心的扶着荣熹的手肘。 ;当然只能溜溜弯儿,你难不成还想跑马? ;你让吗?荣熹俏皮的抬头看着他。 ;你说呢。雍贤嘴角衔着淡笑反问。 荣熹撒着娇仰起头:;三叔…… 雍贤无奈的低笑着,错开她令人沉溺的目光:;那匹汗血宝马,这几日刚生产了小马驹,特意给你留了一匹,怎么也得立春之后才能壮实呢。 ;你现在的身子,就不要上太高大的马了。 ;好,都听三叔的。荣熹笑盈盈的说道。 进了暖阁,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郎世宁起身,面上尽是喜色:;听说熹儿有身孕了? ;是,表哥要做舅舅了。荣熹声音温温柔柔的,比从前在府中做姑娘时,少了许多棱角。 ;我这个舅舅已经带了见面礼,看看喜不喜欢。郎世宁将桌子上的礼盒递了过去。 ;品砚斋的四宝?荣熹拿在手里,要知道品砚斋随随便便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 ;纸寿千年,墨韵万变。荣熹将砚台当回去,笑道,;多谢表哥了。 ;这孩子是雍家的长房嫡子,不仅是我这个做舅舅的,想必三爷也是寄予厚望吧? 雍贤抬眉,俊美无俦的脸上闪过一瞬的笑意,这位大舅哥可真是句句透着试探。 ;三房的第一个孩子,不管是男孩女孩儿,做父亲的当然是颇为期望。 ;锅子怎么还不上来?荣熹回头问道,又转头对郎世宁说,;今日的肉片,都是刚从庄子里送上来的,表哥尝尝鲜。 ;今日原本安哥儿也是要来的,但福晋兄长来了王府,他也得留下作陪,便叫我带个好,这几日得空了就来。 荣熹笑了笑,毕竟隔着一层,荣安和张氏能做到这样,她心里这已经很知足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8章 夫妻之实 沈业骆善一行人,连着几天急匆匆的赶路,想着今天是腊八节,傍晚终于在镇子上过了一晚上。 要不然这些天的吃喝拉撒一直是在路途上,大家都随便吃些糕点米饼填肚子,喝的水也多是冷水。 苏娘的伤口本来已经好了大半,但这几天没得到好好休息,伤口再次开始反复。 晚上在镇上的酒驿,沈业叫阿湛给大家伙儿点了满桌子的菜。 一人面前一碗料足香稠的腊八粥,桂圆莲子大枣,该有的一个也不少。 沈业跟骆善,苏娘,阿湛一个桌子,举着酒杯道:;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等到了漠河,大约正赶上除夕,咱们好好过个年,再去深山老林! ;还不知道城里边怎么样了,现在真是一刻也耽搁不起,明早还是尽快启程吧。骆善有些焦急,眼瞅着出来也快一个月了,不能再拖了,毕竟回去还要一个月时间。 ;好!沈业应道,;腊八,大家冬日安康。 一桌子人笑意盈盈的喝着酒,吃着热饭热菜,都觉得这样的日子真是再舒坦不过了。 易明章一整天都在陪着宋清鸾,林玉致在屋子里坐了一天,早上的饭菜已经倒了,中午的饭菜连着热了几次,直到下午三点,还不见易明章的影子,又倒了一堆。 ;夫人,你都两顿没吃了,还等吗?丫鬟在旁边小心翼翼的问着。 林玉致怔怔的坐在桌子前,看着满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却没有丝毫的胃口,再怎么说今天也是腊八节,易明章就算是做做样子,也应该来看她一眼。 这样整日跟一个无名无分的丫偷窝在书房里,像什么话,林玉致拿起勺子,喝了口粥,兴致缺缺的将勺子扔到一旁:;撤了吧,我没胃口。 ;夫人,您好歹吃一点,这两顿的饭菜都还没吃就扔了,实在也是有些可惜。 ;可惜吗?林玉致嗤笑着,;这样的日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的声音透着积年累月的疲惫,厌倦,却又无能为力。 ;什么一天两天?门外传来易明章的声音。 林玉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目光散散的向外看去,不确定的看向丫鬟:;是,是谁说话? ;先生,先生来了。丫鬟急忙笑着上前,打了帘子请易明章进来,;先生,夫人一直在等你来吃饭呢。 ;怪我。易明章一进门就看见已经有些凉掉的饭菜,脸上闪过愧色。 林玉致显得有些慌乱,起身走到易明章身前,接过他脱下的外套,递给丫鬟挂起来:;先生,先生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饭菜都不热了,小铃快拿下去热热! ;是。小铃笑着招呼着其他人端菜下去。 易明章拉住她不知所措的手掌:;是我不好,来与不来都该告诉你一声。 ;毕竟是节日,招呼也没打,让你空等了这么久。 易明章拉着她坐下:;下次我若是忘了,你便遣人去叫我。 ;先生。林玉致眼睛红红的,嗓子也有些哽咽。 ;今日腊八,再过几天就是除夕了,家里上下需要打点的事多。福伯毕竟是管家,有很多事还需要夫人出面,像往年一样交给你去做。 ;要踏踏实实的,别出什么岔子,要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就及时叫人来找我。易明章是出了名的好性子,但从前对林玉致却一直是冷冷的,导致林玉致怀疑众人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解。 现下,两人之间的心结解开,易明章对她不管是说话做事都变了许多,也终于让她这个易家的女主人,感受到了传闻中易先生的温柔。 ;另外,清鸾那边开了一间学堂,虽然不大,但也是易家的产业,若是有什么需要你出面的,就要多劳心了。 林玉致全心都陷在易明章身上,现在他说什么她都会答应的,笑道:;先生放心,我会好好安排的。 丫鬟将热了一遍的饭菜又端上来,林玉致笑着,将一侧的小菜往易明章身前挪了挪:;先生最喜欢的海鲜汤,叫人熬了十几个小时,已经很入味儿了。 ;还有腊八粥。林玉致极为殷勤,眼角眉梢都透着欣喜,;这莲子是我一颗颗剥的,桂圆八宝,放了许多红豆,冬天吃着也暖胃。 易明章按着她的手:;辛苦了,吃饭吧。 林玉致一顿饭吃的小心翼翼,时时刻刻注意着易明章的口味,暗暗记下,想着下次他再来好安排。 周围丫鬟看在眼里,虽然平日这位夫人对她们不算厚重,但也从无苛待,见林玉致对易明章如此尽心尽力,不禁心生一丝苦涩来。 难不成这就是大家夫人过的日子?日日要看着丈夫的脸色,连饮食上都一丝一毫的记在心上。 易明章放下筷子,林玉致便将手帕递了过去,丫鬟们收了餐盘,奉了几盏茶上去。 林玉致倒了一杯递过去:;茶叶都是今年新采的,泡茶的水,是从后院梅花上取到的露珠,先生尝尝。 易明章这一顿饭吃的,也是有些不自在,在这等殷殷期盼的目光下,做什么都顶着股不大不小的压力。 ;茶香浓郁,口感清冽,确实不错。易明章道。 林玉致低垂着头,有几分羞赧,示意丫鬟退下后才试探着问道:;先生要回去了吧,我给你拿衣服。 说完就起身往衣架子那走去,两句话之间毫无停顿,似乎生怕听见拒绝的声音。 手指刚触碰到衣服,就被易明章按住:;母亲一直想要个孩子,我如今的年岁,也应当考虑子嗣了。 ;你这些日子心神不宁,若是今天不舒服,咱们再等些时日也是可以的。易明章声音极其的温柔,没一个字都是在征求询问。 林玉致嫩白的脸上浮起两朵红云,目光漂浮不定的,一会儿抬起来,又极快的低下。 ;先生说的是,那。 ;那我叫人准备,先生先沐浴吧。 ;好。易明章柔声道。 林玉致脚步急匆匆的走到外室,吩咐丫鬟准备洗澡水,院子里一时间忙成一团,这可是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的。 除了当年的新婚之夜,易明章还从没在这个院子里过过夜。 林玉致眼睛红红的,她这个有名无实的夫人,也算是做到头了,不至于继续沦为江盛夫人中的笑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9章 再现人尸 这些天,易明章每天都睡在书房外室的榻上,今日却迟迟没有回来。 宋清鸾躺在床榻上,脑子一片清明,看了看外面,想起晚饭时,易明章是特意让厨房早做了一会儿。 难不成因为今日是腊八,要去陪老夫人吃晚饭吗? ;巧儿,先生还在佛安堂吗?宋清鸾支着身子坐起来,问道。 现在府中的丫头,全都知道老太太有意将宋清鸾纳给易明章做姨娘,现在对她的态度也多了几分恭敬,当然,这几分恭敬中,还夹杂着不屑。 毕竟从前都是一样的丫鬟,先在马上就要高她们一头,巧儿低垂着头,淡淡道:;老太太今日歇的早,先生去了夫人那儿,今晚大概是不会回来了。 宋清鸾微微怔愣后,淡淡笑了一下:;我知道了,那咱们也早点休息吧,你们早点回去,还能在房里一起过个腊八。 ;那我去叫琴儿来值守,姑娘早些休息。巧儿退了出去,也不问宋清鸾要不要做别的。 宋清鸾躺在床榻上,十分的疲惫,明明困得要命,却怎么也睡不着。 眼看林玉致要起势,她再不动手,就真的是要等死了。 郎世宁从雍家出来的时候,已经入夜了,刚出大门,就见沈德荣从车上下来,提着下袍急匆匆往雍府里面跑。 见了雍贤,赶紧停下来脚步,拉着他道:;三爷!出大事儿了! ;怎么了?雍贤面色严肃,转身对元朗道,;扶夫人回去。 ;我陪你!荣熹连忙拉住他的手肘说道,担心雍贤不同意,一言一语耽误时间,对沈德荣道:;出什么事儿了,德管家你说。 雍贤见她不愿也不勉强,示意沈德荣可以说,郎世宁也停下了脚步。 沈德荣面色焦灼的说道:;码头发现了人尸,大当家的已经把发现的都控制起来了。 ;还有没发现的?雍贤听出了话外之音。 德管家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能确定,大当家的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传到码头上的。 ;今天晚上的时候,大当家刚回到府里,就有青帮的弟兄来报,说是清湾码头发现了不少人尸,工人们害怕,又不敢打,就在周围点了火,让这些人尸不敢靠近。 ;城中已经发现的人尸不是都控制起来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郎世宁问道。 德管家也是一脸的疑惑,对雍贤道:;大当家的让我赶紧过来告诉三爷一声,不知道之后还有什么变故,眼下到了年关,人潮流动更大。 ;还得请三爷调集人马,将城里边清查一遍,以免有什么后患。 ;这倒好说。雍贤吩咐元朗道,;你拿着我的牌子,去警局找宁局长,让他调集所有警力,在江盛挨家挨户的筛查人口,多了少了的,都去哪了,务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人全都记录在册,着人看管起来。 ;要是人数不够,随时从军中调人过去帮忙。 ;是,我马上去办。元朗刚要离开,又被雍贤叫住,;吩咐人,叫阿肃去见山堂等我,再去军营将璞之叫来。 ;是!元朗领命下去,立刻着人一桩桩一件件的去办,警局的事只能他亲自跑一趟了。 雍贤对沈德荣道:;告诉大当家的放心,我这边会布置好,码头那边的事,就交给他了。 ;好,三爷和郎少爷也小心自身,我先回府了。沈德荣一拱手告辞。 雍贤转头看向郎世宁:;这些日子恐怕不安宁,要不你先在府上住着吧,这样熹儿也能放心。 ;既然是人尸的变故,全江盛哪处恐怕都是一样的,我回去王府,与安哥儿也有个照应。郎世宁没有同意,毕竟现在王府人丁不兴旺,能担事儿的人,除了荣安也没别人了。 这样的关头,他若再躲在雍家,不帮衬着些,可真是有些说不过去。 ;那也好,我一会儿派一队兵给你,有什么事打电话过来。雍贤道。 郎世宁点头:;三爷放心吧,这事儿背后恐怕与丰家脱不了干系,现在表妹是有身孕的,一切就托付给三爷了。 ;放心。雍贤郑重的说道。 郎世宁也上车回了王爷府,准确的说,现在已经是贝勒府了。 荣熹捂着胸口,握着雍贤的手掌又紧了紧:;三叔。 ;怎么了?可是在风口站久了不舒服?雍贤关切的问道,扶着她往回走。 荣熹摇了摇头:;我就是感觉这心里没着没落的,一股说不上来的惊慌。 ;就好像是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说着说着,眼里又蓄了泪,荣熹自己也很无奈,现在情绪起伏波动这么大,她自己已经有些难以控制了。 ;我怕出什么事儿。荣熹擦了擦眼睛。 雍贤手臂环抱着她,拥着人往里面走去,柔声道:;别怕。 ;就算外边的千军万马保护不了你,最后还有我挡在你前边,不管发生什么,都有我在。 不说还好,说完了荣熹更想哭,当下便停住脚步,双手紧紧的搂着雍贤:;三叔。 一声低低的轻唤,充满了依赖:;我好怕你会有事,那我和宝宝。 ;不会的,我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有事,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能应付。雍贤宽慰着她道。 ;先回房里,外边冷,别生病了,过几日就是除夕了,还要看烟火的。他声音温柔,眼波似水,渐渐消融了荣熹心中的那块冰石。 荣熹惊愕的发现,自己已经从原来每天都思念明寿,变成现在一天恐怕想不起来一次,她觉得这是一种背叛。 有时候又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就想这么过下去?这样被雍贤呵护着,真正意义上,成为雍家的三奶奶。 雍贤扶着她坐在床榻上,吩咐珠儿:;照顾好你家主子,不管谁来敬庭,没有我的首肯,都赶出去! ;是,三爷放心。珠儿道。 雍贤手掌覆在她的肩上:;我去趟见山堂,一会儿就回来。 ;好。荣熹点点头,一进屋脸色就从微白缓和成了红彤彤的。 雍贤看着她笑道:;那你要先睡,别我回来了,还见你在这儿看书,我可不想这个小东西,以后变成个书呆子!说着还揉了揉荣熹的小腹。 荣熹笑着拍掉他的手:;知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0章 见山堂上 见山堂上,雍肃已经到了,稳坐在下首的椅子上,雍璞之还没到。 雍贤面色沉沉的走了进去,对雍肃道:;伤怎么样了? ;已经好了不少,三哥不必担心。雍肃面色言语均十分恭谨。 ;那就好。雍贤正色道,;沈家的清湾码头发现了人尸。 ;看来是丰家动手了。雍肃虽然生的俊朗邪佞,但是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十分肃穆,就如现在,谁见了都要缩回目光。 雍贤握着茶盏,摩挲着玉石的纹路:;丰家这次,赶着年底动手,只怕是做了大计划的。 ;三哥需要我做些什么,只管吩咐,这点小伤不算什么。雍肃微微垂着头道。 ;璞之年轻,还需要历练,你若是这次将事情办好,军权我会再交给你,但也会让璞之从旁协助,想问问你的意思。雍贤淡淡说道,不无试探。 雍肃闻言,笑道:;我听三哥的。 ;现在我们在明处,丰家在暗处,咱们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动手,我已经叫元朗知会警局,挨家挨户的查人头,没有的全部记录在案。 ;现在军中不能无人主事,我的身子骨,你也知道。 雍贤将玄武令放到桌子上:;自古以来,一宿灵只认一位宿主,咱们兄弟这辈儿,宿灵在我这儿。 ;但我从来没用上它,沉睡了这么多年,也该叫他醒过来。雍贤说话间,将玄武令往前一推,;现在我把他交到你手里。 ;三哥这是什么意思?雍肃见状一惊,立刻站起身来,微躬着揖道,;肃儿从无僭越之心。 ;你起来。雍贤颔首,;宿灵虽认主,但在我这儿,他发挥不出作用。 ;我现在的身体,眼看是没几年了,今天便将他交给你,以备不时之需。 ;三爷,璞之少爷到了。江流道。 ;叫他进来。雍贤说完又紧接着道,;你也进来。 ;是。江流叫了雍璞之到见山堂。 雍璞之一进来,就对两人鞠躬施礼:;璞之见过三叔,七叔。 ;坐。雍贤道。 ;想必来的路上,也有人跟你说了人尸的事。今日叫你过来,是想让你辅佐你七叔,守住北方三地的安危。 ;现在的其他两地,有各自管辖,目前看来应该无事。 ;但眼下的江盛,人尸频频出没,阿肃,现在开始,你代行军权,分散兵力到各处,并借调给警局一些,他们人手不够。 ;是。雍肃应道。 ;其他人,调出一部分,守住各个要紧的关隘,以防内忧外患。 ;是,三哥放心,我马上就去安排。雍肃立刻说道,还以为这些日子在府中养伤,能落个清静呢。 雍贤又道:;再调一部分兵力,随时准备应急。 ;现在百姓那儿,有警局和一部分军营兵力护卫,还有四象门四家的安危。 ;现在阿业和苏娘都不在家,又是在沈家的码头发现人尸。雍贤稍稍在心里算了算剩下的人数,说道。 ;抽四百人,兵分四路去四个府上,一定要保护好各个府上人员安全,若是发现人尸,第一时间制服扔到。雍贤稍稍回想了一下,问道,;沈家是不是有个专门关人尸的冰笼? 江流道:;不是冰笼,是一处天然的冰窖,外边已经安装了铁栅栏,人尸放进去不消两个时辰就会冻成冰雕。 ;那一旦发现人尸,立刻送进冰窖,回头去跟大当家的沟通一下此事,将冰窖钥匙给你一把。 ;好,我一会儿就去办。雍肃道。 ;璞之协助你七叔,将事情办明白,若有什么突发不能处理的事,尽快着人送信过来。雍贤语速快了几分,这事儿可是耽误不得的。 ;是,三叔放心。雍璞答道。 雍贤将四象令又向前推了推,雍肃一揖:;三哥,宿灵既然选你为主,我便不会再沾手,三哥尽管放心,有雍军在,江盛绝对不会有事。 ;我不勉强你。雍贤是一个不喜欢唠叨和反复说话的人。 ;尽快去趟沈家,看看码头上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事。雍贤说完后,雍肃便紧跟着起身了,深躬一揖后,举步向外走去。 江流和雍璞之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侧,又恢复了昔日督军的气派。 雍贤想,这个府里,又雍肃在他是放心的,如果雍肃能放下旧日与荣王府的恩怨,那他就算不日就要寿夭,也是安心的。 可惜雍肃的性子偏执,认准了的事轻易不会改变,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荣熹孩子生下来后,他看在同宗同血的份儿上,减轻减淡心中仇恨。 雍贤一番折腾下来,也觉得颇为疲累,元朗被派出去还没回来,他独自走出见山堂,身后跟着两个丫鬟。 还没走到敬庭,就一口鲜血呕了出来,雍贤失重的向前扑去,别两个丫鬟及时扶住:;三爷!你吐血了,快去叫大夫! ;站住!雍贤低喊一声,将人叫了回来,;又不是什么新鲜事,不要叫大夫。 雍贤直起身子,掏出手帕将嘴角的血擦的干干净净,将手帕卷了卷递给丫鬟:;拿去扔了,我吐血的事,不许告诉夫人。 两个丫鬟彼此对视,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安,雍贤见她们不说话,声音语气重了几分:;听见没有! ;若是我从夫人那知道一点风声,立刻给你们送出督军府。 两个丫鬟吓得够呛,齐齐跪在地上:;三爷放心,我们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起来吧,你们不用管我,去厨房给夫人准备点宵夜,她晚上吃得少。 ;是。两个丫鬟结伴同去了厨房,不时想回头看一眼,还有些不敢。 她们没想到雍贤会这样在乎,这样看中荣熹,心里头有些羡慕,更多的是对他身体的担忧。 雍贤数十年来调度军民,大获人心,连府中的丫鬟,也是真心信服敬仰。 回到敬庭,果然跟他临走时说的一样,荣熹还没睡,正捧着睡侧躺在床榻上,但看她那样子,应该是没看进去什么。 ;我再晚点进来,可能你就睡着了。雍贤笑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1章 计划改变 ;三叔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找你了。荣熹娇娇的说道,将书随手扔在一旁,张开手臂。 雍贤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作一潭春水,褪了外袍,在火炉旁边烤着火,;我身上还有寒气,你先把被子盖好。 ;哪有那么容易生病啊,天天嘘呵。荣熹冷哼一声。 ;你一向都是娇贵的身子,就跟着屋里养的花一样,哪受得了一丝霜寒。 荣熹扬了扬下巴:;三叔怕是忘了那年在马场比马输给我了吧。 ;那次你一身红裙,在草地上骑着马时,我就想将来是谁这么有福气,能娶你回家。雍贤颇为感慨,;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竟然是我。 ;三叔你要是再不过来,今天就去偏榻上睡吧!荣熹佯装不悦的收回手,作势要将床幔拉下来。 雍贤也从暖炉旁移了脚步,走到她膝边的位置坐下:;自从有了身孕,你这脾气倒越来越像孩子了。 ;三叔这就不耐烦了?要是等宝宝出来,那还得了。 ;那我权当养了两个孩子!雍贤朗声笑道,见丫鬟拿着汤羹进来,笑着对她道,;在吃点东西,中午那顿饭吃的晚,晚上你也没吃什么。 ;吃不下,没什么胃口。荣熹恹恹的躺在那儿,看都懒得看那些吃食一眼。 雍贤笑道:;这个你应该能吃一些。 ;我特意叫人用辣椒泡的小萝卜,这都是老百姓常吃的下饭菜,你尝尝。 荣熹拿过筷子,吃了一口,酸酸甜甜,还有一丝辣味儿,瞬时胃口大开,笑道:;放桌子上去吧。 雍贤将人摁住:;夜里凉,别下地了,我喂你。说罢接过装着腊八粥的碗,叫丫鬟将萝卜放到一旁的矮凳上。 ;伤口还没好全,肚子里还有一个小东西分你的营养,一定得多吃点,不然身子吃不消。雍贤哄孩子似的哄着荣熹,;明天早上再叫吴大夫来看看。 ;吴大夫才回家几天,马上就你除夕了,就别折腾人家了。荣熹笑道,;只怕吴大夫还没在哪儿住这么久过。 雍贤又喂她吃了几口,荣熹摇了摇头:;吃不下去了,真的。 ;好吧,我叫厨房明早给你做些面食。雍贤将碗放到桌子上,也没叫丫鬟进来服侍荣熹洗漱。 她病倒在床上的这些日子,睡前收拾的事儿,都是雍贤一手做的。 所以荣熹刚回屋子里,就将脚洗了,免得晚上雍贤非要给她从头到脚擦洗干净,她心里总是有些不踏实和愧疚。 都收拾完了,雍贤也躺在榻上,荣熹卧在他的胸口,手臂环着雍贤精壮的腰身:;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刚刚雍贤在见山堂,说将玄武令给雍肃时,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因为几乎是同一时间,他想起了荣熹。 幸而雍肃没要,不然他又多了一重不安,想到这儿,便将玄武令拿了出来,递到荣熹手中。 宽厚的手掌,在荣熹头顶按着,荣熹将玄武令拿在手中,虽然知道这是什么,还是装作不懂:;这是什么?兵符吗? 雍贤笑道:;什么兵符会是玉做的。 ;这是玄武令,以后放在你那来保管,若是出什么事,你也能有一重保障。 ;放在我这儿?荣熹反问。 ;这是四象令,放在我这儿,那,那成什么了。荣熹赶紧坐直了身子,;我不要。 ;听话。雍贤将令牌往她手中一搁,眉目带着笑意,;这样我就放心了,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都有人替我保护你。 ;三叔。荣熹眼睛红红的,几乎又要哭出来,被雍贤及时哄住。 第二日一早,宋清鸾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枕头旁边多了一封信,是里侧的位置。 宋清鸾一向睡的浅,竟然都没发现,不禁暗中想着,这样的身手,应该不是飞古,赶紧趁着卧室里没人,将信拆了。 真是飞古那边给她写的,催促她尽快动手,抓紧时间。 宋清鸾不耐的将信团成一团,掀开被子下地,扔到了暖炉中,心道,他们想要的,无非是易明章身上的四象令,觉得只有成为相当亲近的人才能碰到,殊不知她现在就可以碰到。 想过了这几日,晚上回自己房间睡的时候,再叫飞古过来,厂告诉他不打算对林玉致下手,只要最后结果是一样的,中间怎么走,想必后边的人也不会介意。 雍肃这一晚上基本没怎么睡,第二天一早天刚亮,就将四百人分别派去了几家,并亲自去了易家。 四家中,苏家的姑娘们个个儿都是从小培养的,身手了得;沈家下人虽然普通,但青帮的弟兄们也是身手不凡。 唯独易家,一直是以文治家,武力战斗值方面基本没有。 一大早晨,易明章起来后,在林玉致的院子里吃了早饭,刚吃完,就听下人说雍肃来了,赶紧将人请进了书房。 雍肃神态颇为严肃,毕竟是生死的大事,对易明章道:;三哥担心易家上下的安危,叫我带一百兵过来恭候差遣。 ;这是怎么了?易明章有些没看明白,这突然间派兵过来,是想干什么。 ;你还不知道?雍肃诧异的反问,他以为昨晚沈家已经派人来了。 ;沈家的清湾码头,发现了大量人尸,现在怀疑是丰家趁着除夕年下人多,想浑水摸鱼。说完后,雍肃继续道,;这一百人,就是为了防止什么突发状况了。 ;还劳烦你跑一趟。易明章客气道。 ;应该的,四门之间何须言谢。雍肃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那我就不打扰了,府上还要其他事。雍肃起身,易明章跟在后边去送。 路上雍肃还不放心的嘱咐道:;这些日子一定要小心,府上有老有少,难保丰家从哪处下手。 ;放心。 雍肃回到督军府,又单独叫了一百人去莲园,对身侧研磨的孟良鄘道:;此事结束之前,你就在督军府住着,少唱几场,少往外跑,免的出什么乱子。 ;义父放心,我会注意的。 ;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2章 骆善发烧 沈业骆善一行人继续启程去大兴安岭的途中,骆善因为这几日连续奔波,晚上的时候因风寒发了高烧。 ;已经烧成这样了,阿湛,前边到了县城立刻找地方住下来。沈业对前边的阿湛说道,脸上面色凝重,手掌在骆善额头上撤回来。 ;先停车!沈业说完,将西装口袋里的手帕递给阿湛:;去抓点雪打湿。 阿湛动作麻利的停车下去,将手帕打湿后,自己的手都十分冰凉。 沈业接过手帕后,湿敷在骆善的额头上,骆善迷迷糊糊中听见沈业说停车,闭着眼睛,也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多大,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没事,车不要停,赶紧去大兴安岭。 ;不行!沈业言辞果断,;再这样下去,你身体就垮了,别说进山,就是平平安安的回到江盛都费劲。 苏娘也在一旁劝道:;是啊,你现在烧的太厉害了,得好好休息一下。 骆善撑着沉重的眼皮子睁开眼睛,她不想因为自己耽误大家的行程,拉着苏娘的手道:;有你在这儿,只要有药,病迟早会好的。 听到沈业又要说话,骆善立刻转头过去:;沈业你别说了啊,我现在没有力气跟你犟。 沈业一愣,骆善好像是第一次这样直呼他大名,还是带着几分生气的意思。 ;我又不是没生过病,只是寻常的发热,过个十几天就是不吃药自己都能好,你们要是在前边停车了,我就自己走着去! 骆善一口气儿说完,连着咳嗽了几声:;大不了到前边的镇子上,多买点药备着我路上吃,也不能耽误行程! ;听见没有。骆善分明是带着几分怒意的一句话,但因为现在身体虚弱无力,说出来竟像是在娇嗔。 沈业蹙着眉,无奈的说道:;听阿善的吧。 阿湛看了看时间,回道:;那我一会儿下车去买些药,需要什么,先给我列张单子。 ;好。苏娘应道。 沈业不时伸手去探骆善的额头,将手帕一遍遍打湿后敷在她的额头上降温。 骆善睡的迷迷糊糊的靠在了苏娘的肩上,一阵血腥味儿流进鼻子里,这几日每天住在一起,已经有了习惯,虽然脑子昏昏沉沉的,但眼睛已经睁开了。 手顺着苏娘的手臂摸上去:;怎么有血味儿,是不是伤口又破了。 等她转过头去看的时候,竟然看见苏娘肩部的血渗了出来,将衣服都染了半个拳头大小的殷红。 ;怎么,怎么又流血了。骆善声音虚弱,想到自己刚才靠着的位置,后悔又愧疚的皱了皱眉。 一拍脑袋道:;你怎么不叫醒我,好不容易长好的伤口! ;没事,伤口长合的时候,本来就反反复复,你这是发热的第一天,得好好休息,再睡会儿。苏娘刚才看骆善睡得香,就没叫醒她,伤口一开始还有几分疼痛,慢慢的就发麻了,没什么感觉。 骆善从身上拿出伤药,声音很虚很轻:;你们都把眼睛闭上啊,我给苏娘换个药。 ;我自己来。苏娘笑着,接过伤药,;你这一病,怎么傻乎乎的。 旁边的沈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可不是嘛,行动说话都透着股傻气。 骆善无力的笑着,连呼吸她都觉得累,脑子沉的像是装了个石头块进去,浑身的骨头都好像裂了缝儿。 那种疼是一丝一丝的渗进去的,十分的难受,腿又一直蜷着,伸不直,骨头就更疼了。 骆善现在心里想着的,就是苏娘能给自己开一个喝了就睡着的药,帮着苏娘上了药后,将衣服又穿好。 苏娘淡笑着:;你不用担心我,从小到大,什么样的伤没受过,这算不得什么。 骆善只是笑了笑,坐正了身子,不再让自己压到苏娘,毕竟是苏家的家主,就算从小管教严苛,也不会受这么大的伤。 那柄剑几乎要贯穿她的整个肩骨,若不是及时避开,恐怕半个手臂已经废掉了。 沈业见她坐在那儿没过片刻,又晕晕乎乎的要睡着,跟苏娘对视了一眼,抬手将她的脑袋轻轻一碰,骆善就倒在了他的肩上。 不得不说,这重量确实有些沉,怪不得能给苏娘伤口压出血,沈业心里想着。 骆善怀中的海东青缓缓睁开眼睛,海蓝色的眼珠子,在两人之间反复徘徊,最后定格在沈业的脸上。 沈业怕骆善醒过来,上身一动也不敢动,搁在身侧双手张开,朝海东青比划着。 毕竟是神鸟吉兽,似乎也看出来骆善不舒服,动作极其缓慢的支撑起身体,翅膀在身侧保持着平衡,竟然抬起脚步走到了沈业腿上。 沈业将海东青抱在怀里,问道一股山林间的雪松香气,手掌顺着他的羽毛,没过一会儿自己都困了。 几辆车一路开着,到前边县城时,已经快傍晚了,骆善缓缓睁开眼睛,见除了司机,一车人都睡着,连富贵儿也睡着了。 眼睛眯着一条缝儿,侧脸朝旁边看去,发现自己竟然枕在沈业的肩上,连忙不自在的直起了身子。 一动弹,浑身的骨头全跟着疼,龇牙咧嘴的眼泪都要冒出来。 沈业微微一抖,睁开眼睛,双眸明厉的看向前方,转瞬化为平静。 ;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沈业问道。 ;嗯。骆善没力气的应着。 ;都生病了,就别逞强了,我肩上没伤,累了就睡。沈业怕她不好意思,笑道,;生生死死都这么多次了,久别顾忌什么男女有别了,在我这儿,你就跟富贵儿是一样儿的。 骆善闻言,嘴角牵起一抹笑来:;狗嘴里。话还没说完,就是一阵轻咳,;吐不出象牙。 ;马上就要黑天了,阿湛,一直往前开,剩下的路也不多,要是到了漠河我还没好再歇着,别在路上耽搁时间。 ;好了,快睡吧,病了还这么唠叨。沈业抬手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又反手从车座后边拿过了自己那件貂皮大氅。 ;我不冷。骆善道。 ;我冷。沈业一抬手,将大氅盖在了两人身上,又拿了一件递给苏娘。 苏娘笑了笑,对两个人有些幼稚的举动颇为无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3章 人尸出现 就这么着,阿湛在经过县城时,去买了一些药回来,紧接着就继续赶路了,也确实如骆善所说。 因为他们这些日子一天当两天三天用,剩下的路程四五天也就到了,有什么还不如到了地方再说。 第二天一早,雍肃刚起床,还没洗漱,孟良鄘正在给他穿靴子,就见江流急匆匆的跑进来,连元洪都没拦住。 ;江管家!督座还没起来呢! ;都是男的怕什么!这事儿可耽误不起!江流脚步没停,一边往里跑一边说。 一进来就看见这么一幕,孟良鄘穿着中衣,雍肃的手还在他的肩上,两人都看向江流。 江流尴尬的转过身子,对雍肃道:;督座赶紧去大堂吧,外边出大事儿了,沈家和苏家都发现了人尸。 ;什么时候发现的?雍肃站起来,冷静的问道,孟良鄘拿过外套和大衣一一给他穿上。 ;沈家的人尸,是今日凌晨,是下人房里头发现的。 江流看了看时间:;苏家的是刚刚,好几个姑娘都被咬了,现在刚控制住,苏娘不在府中,虽然没有大乱子,但也是群龙无首,还得督座尽快前去处理! ;知道了,大当家的呢?雍肃问道。 ;大当家的处理码头上的事,昨天一夜没回府,现在沈家府里是德管家在主事。 江流擦了擦头上的汗,听雍肃问道:;城中还有什么地方发现了吗? ;没有,现在还没有。江流答道。 ;备车,先去苏家!雍肃将大氅一系,大步朝外走去,转身对孟良鄘嘱咐,;不管什么事,都不要出府了! ;是。孟良鄘恭谨的低着头,目送着雍肃离开,看着这道如山的背影,他心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考虑到沈家还有沈清峰和沈德荣坐镇,雍肃便先去了苏家,现在的苏家都是苏臻在打理,她还要再管理金陵府的事,毕竟不是家主,虽然已经尽力做到极好,还是有些忙中出错。 雍肃一进去,苏臻仿佛看到了主心骨,上前施了一礼后道:;督座可算来了。 ;府中发现多少人尸?雍肃脚步不停的往里走。 ;已经有十几个了。苏臻道。 ;在哪发现的,第一个人是谁?雍肃又问。 ;是厨房的景儿,我在她身上查出了一处伤口,看样子是几天前就有的了。 ;马上将苏家上下所有人召集到一处,清查所有人的身上,有伤口的全部单独关到一个房间里。雍肃吩咐道。 苏臻连忙道:;是,我这就命人去办。 ;另外,把已经发现的人尸,交给军营中的人,带到沈家的冰窖里去。雍肃坐在大堂上,想到苏家都是女眷,带来的军营中的人帮不上什么忙。 便对苏臻道:;你叫上一个信得过的手下,亲自去查姑娘们,从上到下,一处都不要错漏,如果有人蓄意暴毙,发现后就地正法! ;是,督座放心,我这就去查。苏臻退下后,雍肃又对元洪道。 ;将人绑好后打晕带到冰窖去,都是女儿家,叫他们送人的时候小心些,有什么逾矩的,都该知道我雍家的军法! ;督座放心,不会出这样的事。元洪恭敬道。 ;嗯。雍肃思忖了片刻,看了看一侧的雍璞之,问道,;你一个人在这儿行吗? 雍璞之清俊的面容上,带着沉稳笃定的神色:;七叔尽管放心。 ;好。雍肃点头,;那苏家这边就交给你了,有什么事,跟苏臻商量着做,务必保证府上人员安全。 ;是,璞之定不辱命! ;去沈家。雍肃屁股还没坐热就站了起来,急匆匆的又赶往沈家。 这会儿沈家真是一团乱麻,发现了三例人尸,沈德荣已经开始筛查众人身上的伤口,但沈家人丁众多,现在只筛了一半儿。 正在后院看着这事儿,就听见丫鬟焦急的跑过来说道:;德管家不好了!大小姐闹着要出去! ;什么?沈德荣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样的时候,沈玉淳又跟着凑什么热闹。 ;她要上哪去?沈德荣问道。 丫鬟急的紧握着手掌,就差抬手拉人了:;大小姐要去拍戏,现在被小厮拦在了大门口,德管家你快去看看吧,再不去真要拦不住了! ;先不要查了!沈德荣一抬手,对众人道:;我回来之前,都不要动,要是一会儿发现谁换了位置,立马跟人尸一起关起来! ;是。众人齐齐应道。 这样的大事,他不亲自在场,总有些担心下人相互包庇,有人蒙混过关。 沈德荣提着下袍,五十多岁的人了,一路小跑到大门口,见沈玉淳还在跟两个小厮争吵着。 ;我看你们是翻了天了!连我都敢拦着! ;大小姐,您千万别为难咱们,现在府里都乱成什么样儿了,您就别跟着添乱了! ;滚开!沈玉淳一脚踢过去,嚣张跋扈。 ;玉淳!沈德荣喘着粗气停下脚步,低吼了一声。 沈玉淳顿住踢出去的腿,转过身,皱着眉:;德叔!你拦着我做什么,难不成怕我也被咬了? ;你还知道有人尸啊!沈德荣几步上前,脸上面色沉沉的,没有丝毫平日里说说笑笑的样子。 ;现在府里都发现三个,外边还不知道有多少没发现的呢,你现在这个时候跑出去,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怎么跟家主交代? ;什么事儿不能等到以后再说?现在府里头都忙成什么样儿了,你还给我在这儿闹脾气?沈德荣一点也没娇惯沈玉淳,毫不留情的说道。 ;我这是去办正经事,好不容易约到的导演,这部戏我一定要拍!沈玉淳说完,就转身往外冲。 正好被刚回来的沈清峰撞个正着,沈清峰黑沉这一张脸,面无表情的下了车,目光一直在沈玉淳身上。 沈玉淳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就害怕两个哥哥,尤其是大哥,见他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没由来的气焰低了三分。 ;大,大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4章 冰窖被袭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大哥!沈清峰这话一说出口,就像给了沈玉淳一个耳光,吓得她抖了一下。 ;我真的得出去,要是赶不上这个戏,我就拍不了电影了!沈玉淳急的眼泪都快流出来。 ;大不了你派两个人跟着我! 沈清峰负手站在沈家大门前,看着面前灯火通明的别墅,又看了眼沈玉淳:;沈玉淳!你看看现在沈家,哪还有人派给你!胡闹也要分个时候!来人,把大小姐给我绑回去!没有我的话,不许放人出来! ;是!小厮一得了这命令,立刻一边一个将人搀着拉回了府里。 沈玉淳急的直扑腾胳膊,;大哥!你放开我! ;胡闹!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胡闹!沈清峰吼道,显然是被气的不行,又问德管家:;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开始清查了,还有一半的人没查。 ;赶快!沈清峰言简意赅的说完,示意他赶紧回去。 德管家正对着大门外,见雍肃从车上下来,赶紧对沈清峰道:;督座来了。 ;七叔!沈清峰一回身,躬身做了一揖,;这次人尸是在我沈家码头发现的,给大家都添麻烦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都是自己人,哪家出事了都是干系四家的大事。雍肃拍了拍沈清峰的背,一同大步向里面走去。 ;现在阿业不在家,不然还能帮你管管府上,你也好安心处理码头的事。雍肃道。 沈清峰皱了皱眉:;我没想到他真的去了大兴安岭,阿业的身体,跑到那种深山老林,我真是。说着,不由叹了口气。 ;阿业这次带了不少人,还有苏娘在身边,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但愿如此。沈清峰听到苏娘两个字,连忙问道:;现在苏家怎么样了?听说也发现了人尸? ;嗯。雍肃应道,;我叫璞之在那儿看着了,这孩子颇为沉稳,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璞之?沈清峰疑道,;是大爷的儿子? ;是,前些日子我病着,三哥便想着将大哥的孩子们也带到军营里历练历练,毕竟现在三房里,只有大哥那儿的孩子多,也不能都虽大哥成文状元。 ;说的是,还是的文武双全。 说话间,就到了沈家大院儿,所有家丁基本已经到齐,大院儿里堪堪将所有人都装满。 ;德管家已经快筛查完了,现在就差将人送到冰窖里,也不知道阿业怎么找到的这处地方。沈清峰道。 雍肃一挥手,元洪便带人将一个个捆的严严实实,嘴里塞了厚布的人尸带了出去,小厮丫鬟们都不敢抬头看,不仅因为他们是人尸。 更因为这些日白天还在一起说说笑笑,现在竟然成了异类,所有人一见这个场面,就一身的冷汗。 沈清峰疑道:;给人冻起来真有用吗,还从没听说过冻上了,吃完解药就再恢复成常人的事儿。 ;既然是阿业的法子,想必是有用的。雍肃想起之前听闻的神婆,算命扶鸾皆出神入化,心中暗暗道,沈业也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风流浪荡,反而要比沈清峰还思虑长远些。 想到这儿,心里竟多了几层防范,毕竟沈业与沈清峰并非一母同胞,而且当年又有断腿的事情,恐怕他是故作不理家族之事的姿态。 ;好在阿业有先见,已经去了漠河找草药,咱们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防范。雍肃道。 沈清峰叫人倒了茶,递给雍肃一盏:;忙活了这么长时间,先喝口茶吧。 ;多谢。雍肃自从早晨离府,到现在脚步就没停下来过,也是有些口干舌燥。 刚放下茶盏,就看见进来的士兵跟元洪耳语了几句,元洪连忙道:;督座,易家,也发现人尸了。 ;现在已经发现了六个,易先生正开始筛查,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雍肃看了看沈清峰,沈清峰道:;过去看看吧,我也跟着放心些。 ;毕竟明章那边一直是从政从商,不像咱们几家,都有打打杀杀,许多事处理的利落些。 ;好,那我先过去,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去码头看看。 沈清峰应道:;好,注意安全。 雍肃上了车,心中就是一阵异样,自言自语的出了声:;不对。 ;什么不对?元洪问道。 雍肃蹙着眉:;现在,像是有人在前边牵着咱们的鼻子走,一举一动好像都被人操纵着。 ;丰家?元洪问道。 ;除了丰家也不会有别的人。雍肃神色低沉,;但丰家这么做一定是有目的的。 ;如果为了将人尸引入三家来,不会每家只放进几个,他们现在在每家都放了几个,似乎。雍肃思忖着,一下明白过来,;分散我们的注意力! ;之后,之后他们到底想做什么?雍肃似乎是自言自语着,;四象令都在各个家主身上,不会是为了这个。 雍肃到了易家,见门口被把守的密不透风,福伯将几人引进府中,见易明章正召集人,用同样的方法检查众人身上的伤口痕迹。 见雍肃进来,赶紧叫丫鬟拿了椅子来:;七叔怎么现在这个时候过来了? ;你这府上有老有小,不像苏家那些丫头,都是训练有素的。 ;七叔说的是。易明章颔首道,;从前叔伯总说让我不要一心从商,像三家那般,培养一批人手,但始终没倒出来精力,现在出了事儿,才发觉吃力。 雍肃点了支烟,缓缓道:;倒也无妨,雍家人手多,足够应付了。 ;督座呢? ;在里面。两人听见元洪在门外应道。 ;快!报信的人跑进来,面色慌张,;督座,冰窖!冰窖的人尸被人拖出来了! 雍肃立刻将烟扔在了一旁,起身朝外走去:;什么人?冰窖的人尸现在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是什么人动的手脚,现在查看之后,发现一部分人被随意扔到了外面,还有几个,沈家的弟兄说,似乎有一个叫尧姑的,被带走了,现在在哪还不知道! ;尧姑?雍肃脚步一顿,再次确认,;没听错? ;是! ;要出事。雍肃面色十分肃穆,;立刻封城,所有进出的人都要查看,身上有伤的一律带到警局先关起来,衣食住行照顾妥帖,挨家挨户的查,既然是刚刚发生,人应该还没跑远! ;立刻去办! ;是! 易明章跟在左右,问道:;七叔,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 ;我留给你一队人马,照顾好府上和族众的安危,免了我的后顾之忧便好! ;七叔放心。易明章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5章 墓中洞 当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城中发现人尸时,雍肃也奔忙与三家的安危上,根本没人有时间顾及沈家的冰窖。 也正因如此,才会被人乘虚而入,当雍肃赶到时,所有的人尸都已经被控制起来。 经过一番清查,发现被带走的人尸只有尧姑一个。 雍肃站在冰窖前边,看着一片狼藉的四周,面色阴沉沉的,脸色在如银的月光下,阴晴明晦不定。 元洪在一旁试探的问道:;督座,现在该怎么办。 ;守住城门,遇到硬闯的,就地正法。雍肃声音低而冷漠,蕴着寒意,;留一队人马在这儿,二十四小时轮流看守,不能再出一点差错。 ;督座放心,我这就安排人。元洪说完,就下去安排人手,真是防不胜防,不知道从哪就突然冒出来意外。 雍肃看着地上遗留下的金针,觉得哪里有些眼熟,便掀了外袍,蹲在地上捡起细细查看。 迎着灯光,能看到那根极细的金针上,还雕刻着花纹,似乎是很多繁体的丰字,串联成了一道道花纹。 据他所知,江盛只有两个人是用金针出了名儿的,一个是尧姑,一个就是白钟。 尧姑将自己的看家本事,尽数传授给了骆善,但骆善现在已经在去大兴安岭的路上。 这样看来,就只剩白钟一个人,他的金针,还是上次追查时,被雍肃发现的。 白钟 他在心中沉吟着,丰家跟四象门,现在是敌暗我明,没有一点优势;若是这样下去,就算丰家用最笨的法子,车轮战,几家应付起来也是乏力。 这么想着,心里便有了考量。 打算联合几家给他们一记引蛇出洞,这次再逮到人,必须要斩草除根。 正如沈业所预料,丰家偷了青龙令,就是为了让此次的人尸之变,来的更加惨烈。 但丰家那边,目前只集齐了一枚。 ;督座,已经查过了,还没有尧姑的消息。元洪听下边人说完后,一字不差的传达给了雍肃,;丰家人现在恐怕已经从江盛城中,逃到了乡下,说不准在哪个山头。 ;这大海捞针的,可怎么找。元洪皱着一张脸。 雍肃将金针握在手中,目光直视前方,淡淡道:;立刻将白钟的画像登报,如有人提供线索,赏银万两,找到人后还有重赏。 ;是。 白钟将人从冰窖偷出来后,一路送到了附近的山洞中,这是他们早就备好的地方。 入口处,是任谁也发现不了的墓碑。 在成片的陵墓中,这块刻着‘赵峰’名字的墓碑,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起眼的很。 手掌将墓碑后面的一块石头按压下去,沉甸甸的石头就会向下降落,几节台阶也出现在众人眼前。 黑灯瞎火的,白钟身后的丰家人个个儿都举着火把,他回头瞪了几人一眼:;都到这儿了还举着,生怕别人看不见吗! ;哦哦哦。几个人赶紧将火灭了,小心的向下面走去。 这条暗道,直通向后面的山里,他们将山里打了一个可容纳三百人左右的场所。 用于城中人尸爆发后,他们临时的避难点,里面储存了许多日用食物,足够一个月的用量。 尧姑已经渐渐苏醒,人尸只要头颅尚在,就不死不灭。 众人将尧姑放下,白钟稳稳当当的坐在一根麻绳上:;把绳子解开吧。 ;解开?手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可是人尸,要是解开了,咱们这安全,可,可。 ;解开。白钟冷冷的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手下闻言只能满心抵触,又不得不小心翼翼的上前,将尧姑的绳索解开。 白钟静静的等着尧姑的反应,人尸从冰窖送出来之后,就已经有些反应了,现在一路走过来,血液已经重新开始流通。 尧姑的手臂僵硬的动了动,脚趾也逐渐蜷缩起几只,又缓缓的舒展开。 ;不错。白钟颇为赞赏的看着尧姑,;果然跟普通的不一样。 手下都心惊肉跳的看着人尸尧姑复苏的这一幕,虽然已经跟着白钟许久,但谁也没有想到白钟会丧心病狂到做这种实验,用活生生的人来对比区别。 ;既然这样,之后就别找普通人祸害了,那些山里的隐居的老道,身强体壮的壮汉,都可以下手了。 ;至于那些老弱妇孺,就别在她们身上浪费时间了。 白钟说完,手下的这些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他有善心,还是说他变态,纷纷低头应着。 ;总管,那,那现在要绑起来吗? ;你急什么?白钟目光阴沉的瞥了他一眼。 尧姑的面色渐渐从苍白,多了几分血色,一如从前的面容上,带着死人一般僵硬的表情,动作缓慢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脚步挪动的幅度,像极了两根不会弯曲的木头,几乎是直愣愣的挪了过来。 白钟脸上挂上了满意的笑容,如哄骗新生的婴儿一般,双手向尧姑张开,声音透着一股子循循善诱的意味:;对,就是这样,来,慢慢的,走。 ;走再走 ;对,再快点,再快点!白钟手臂挥动的幅度,随着尧姑一起增大。 一众手下,眼看着尧姑的行动越来越快,甚至脸上都带上了狰狞的表情,人已经基本复苏了。 重新流通的血脉为她带来了活力,鼻腔中闻到人们身上鲜香的气味,身体中的蛊虫驱使她猛地向前扑去。 白钟灵敏的侧身躲过,脚尖轻触地面,顺着绳子到了另一侧。 尧姑体内的蛊虫已经彻底活跃起来,那双眼睛完全变成了赤红色,动作以蹭蹭蹭的速度,极快的朝白钟跑去。 ;总管小心! ;滚远点!白钟向后一挥手,将人推向了墙边,重重的磕在了墙上。 白钟反手扯过贯穿两侧山洞枪毙的绳索,环绕在了尧姑身上。 尧姑并不如普通人尸那般,被轻易制服,动作十分灵敏,竟然只动了一下便闪避开。 蛊虫操纵着这具躯体,让她灵活的摆脱白钟的控制,这也正是白钟想要的效果。 如果每个人尸都能做到这样,江盛城,就不必他们再动手了,将这批人尸放进去,就会成为一座死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6章 沈玉淳逃跑 这一夜的江盛城中,四象门的家主,都是彻夜未眠,处理着自家和族中的安危问题。 凌晨六点的时候,沈清峰奔波于码头和沈家,实在疲惫,便坐在书桌前小憩了片刻。 刚刚睡着,还没入神儿,就被沈德荣推门而入的声音吵醒,;大当家的!快派人去找玉淳小姐! ;什么?玉淳怎么了?沈清峰皱着眉抬起头,一双眼下遍布青黑,眼中全是红血丝,这才一夜的功夫,脸上就长了许多短而青的胡茬。 沈德荣虽然担心他的身体,也知道眼下有更要紧的事,便急急道:;大小姐不见了,刚刚丫鬟去房间送饭,发现人已经消失了。 ;消失?沈清峰拍案而起,大步朝外走去,脑子本还有些晕晕乎乎的,听见这句话,几乎是瞬间清醒。 ;这丫头肯定是头跑出去了!沈清峰脸上的表情,几乎写着要是被他抓到,一定会打断她的腿。 沈清峰刚往外走,就停住脚步,回身抄起桌上的电话,不消一会儿,电话那边便有人接通了:;给我找沈玉淳。 ;你是谁啊?接电话的,是一个姑娘,听着声音稚气未脱,却颇为趾高气昂。 沈清峰闻言,强压着怒火:;叫王士免接电话!我是沈清峰!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急匆匆的脚步声,王士免接通电话:;沈大当家的,您放心,沈小姐已经到我们片场了,毫发无伤,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马上把她赶回来,我不管你是用打的还是骂的,要是敢让她演这个戏,我让你从北地滚出去!沈清峰按了按突突直跳的额头。 ;别啊别啊,大当家的,你也知道玉淳小姐的脾气,我们,这我们怎么下手啊这。王士免十分为难的左顾右盼着。 现在男演员都准备好了,化妆师正在给沈玉淳化妆,;而且我们这个,戏,这个戏马上就要开始拍摄了,来都来了,现在要是玉淳小姐走了,您让我临时上哪找人去啊! 沈清峰没等他说完,就将电话挂断了,一只手抬着指了指门外,一只手砰砰的敲着桌子:;备车,给我备车! ;已经备好了。沈德荣连忙说道,面上虽然也着急,但心中一派云淡风轻。 沈玉淳的性子,就是到哪都不会受了委屈的,唯一要遭罪的时候,就是沈清峰给她带回沈家。 现在看来,一顿家法是免不了了。 王士免挂了电话,站在原地想了片刻,虽然临时找演员麻烦,但跟沈家这边的势力比起来,还是妥协为上。 便脸上挂着笑容,到沈玉淳面前商量道:;沈小姐,我们这个戏,先不拍了。 ;您看,我是安排人送你回家,还是你等贵兄来接?王士免这话一说完,沈玉淳就冷了脸。 ;我大哥打电话了? 王士免为难的搓了搓手,抿了下唇后道:;你也知道,大当家的从来是说一不二的性格,这会儿已经往片场赶了,我觉得,咱们以后有的是合作的机会,何必急于这一时呢,你说对不对。 ;你不拍了是吧。沈玉淳推开化妆师的手,站起身来问道。 ;这,这也不是我不想拍,实在是。王士免说着说着就避开了她的目光,这两位可真是一家子,脾气秉性都是一样的。 他就想赶紧把戏拍了,挣点钱,落个好名声,可不想全砸手里,索性到后来沈玉淳怎么问,就都不说话了。 沈玉淳见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气的笑了出来,摘掉假发,一把扔在地上:;好!我走!我就看换了主角,你能拍成什么样子! 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但现在满心满肺的气没地方撒,胡乱抓了抓头发,朝外跑去。 王士免赶紧朝旁边的人挥了挥手:;快跟上看看,别跑丢了,回头咱们全跟着遭殃! ;诶诶诶。一侧的人忙不迭的答应着,但当撵出去的时候,沈玉淳已经跑没了。 沈玉淳这茬,可真是意外,白钟处理好尧姑那边,就乔装打扮进城里打探情况。 没想到刚从警局周围拐过来,就看见沈玉淳脸上挂着泪痕,游魂一样在街上走。 白钟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一路跟着她,沈玉淳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她现在去哪都行,就是不想回沈府,从小到大,只有外出留学那几年才知道自由是什么感觉,刚回来,沈清峰竟然就要让她嫁给一个,所谓门当户对的男人。 那个姓赵的,分明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榆木脑袋,家境是好,现在也在财政厅供职,但人看着就十分木讷,没有半分青年该有的朝气,眼睛片厚的都能当玻璃使。 满身都是迂腐的老学究气息,沈清峰也正是看他老实,才觉得沈玉淳嫁过去不会受委屈,这样封建大家长的思想,沈玉淳完全受够了。 七走八走,沈玉淳停下脚步,看了看周围,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个小巷子里,想起来现在外边不太平,便想着回家附近的旅店里住一晚上。 什么时候约莫着沈清峰消气了再回去,刚一回头,就见一张蛇一般的脸靠了过来,一同靠近的还有那双白的吓人的手。 白钟一记手刀,打在了她的脖颈上,沈玉淳立刻晕了过去。 在大街上带走一个姑娘可不是很方便,白钟左右看了看,便将袖子里的人皮面具重新戴上,扶着沈玉淳进了一家酒店。 这附近就是春山巷,出了名的花柳地,所以酒店也是见惯了孤男寡女,白钟将人半搂半抱的带进来,伙计问都没问就收了银子开了房间。 沈清峰到片场的时候,一直压着气,想着好好跟沈玉淳说话,没想到一进来就见众人忙成一团。 王士免也唉声叹气的坐在那儿,沈清峰上前问道:;玉淳呢? ;玉淳小姐她听说是大当家打来的电话,一气之下就跑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跑哪去了?沈清峰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开始蹭蹭蹭的往上窜。 王士免磕磕巴巴的说道:;不,不知道。 ;我派人去跟了,但玉淳小姐跑的太快,我们的人没跟上。王士免说完,见沈清峰的脸色黑了又黑,连忙道:;其实玉淳小姐也是刚跑出去,应该跑不远,可能就在附近。 沈清峰看了他一眼:;自己挪地方吧,别等我说话。说罢,就朝着外面走去了,一身的怒气,王士免松了口气,生怕他刚才直接给自己一拳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7章 危机前夕 ;人还没找到吗?沈清峰周围烟雾缭绕,人似乎老了一圈儿。 从片场回来已经大半晌的时间了,眼看着就要到下午,沈玉淳还是没找到踪影。 ;大当家的,大小姐说不定什么时候自己就回来了,平时出去一天,晚上才回来也是常有的事。沈德荣在一旁安慰道。 ;现在外边是什么样。沈清峰声音有些喑哑,疲惫的抚了抚额头,;再派人去找,天黑之前务必把人找到,找到人立刻绑回来! ;能派出去的人手,都已经派出去了。沈德荣说道,有些忧心,;码头和下边的宗族里,大爷也得去看看。 ;你先处理吧,有什么棘手的再来叫我。沈清峰靠在椅子上,整个人的精神头都降下来了,都说亲人之间是心灵相通的。 沈清峰现在觉得浑身都难受,心口就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透不过气来,这个妹妹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 俗话说长兄如父,沈玉淳从小,他就一副严苛的态度,但心里比谁都疼爱她,生怕她受一点委屈。 连外出求学,他都在身边安排了许多人看着守着。 偏偏赶上现在城中动荡的时候赌气出走,沈清峰心中惴惴,始终不敢往深了想,毕竟丰家在暗,他不敢想要是沈玉淳被丰家的盯上,会发生什么事。 想到这儿,沈清峰已经浑身被冷汗打湿,额上浮起一层薄汗,抬手便将面前的茶盏全都挥落到了地上。 ;大爷,消消气,大小姐也是一时赌气。沈德荣在一旁劝道。 沈清峰气的声音沉重,透着一股股怒其不争的无力,手臂朝外挥着:;你看看外边的景象,丰家人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躲着呢! ;便是在江盛,四象门和督军府这般治理下,那些个山野乡村,一到了灾年,仍是哀鸿遍野,饿殍满地! ;她锦衣玉食的在沈家长大,成日不思上进,就做那些个电影明星的梦!三教九流,选什么不好,非要去做最下贱的行当!沈清峰一掌掌拍在桌子上。 ;没吃过寻常人家的苦,便看不到自己过得有多好,这次把人找回来,非扔庄子里过两年苦日子,把那性子给磨平了! ;大,大爷。门外小厮试探着说道。 沈德荣朝外边张望了一眼,问道:;怎么了? ;人,大小姐,找到了。小厮面色苍白,似乎还在轻颤着。 沈德荣皱了皱眉问道:;直接说,别吞吞吐吐的。 ;大爷还是自己去看看吧,人已经,带回府里了。小厮说完便低下头,再也没敢出声。 沈清峰闻言就知道可能是出事儿了,赶紧起身朝外走去:;人在哪呢?到底出了什么事? ;大小姐在房间里,人是找到了,但找到的时候,已经,已经发现被咬了。小厮觑着沈清峰的脸色,见他脸色有变,立刻就闭嘴不再说话了。 ;被什么咬了?沈清峰站在原地,盯着小厮逼问,;是人尸? ;是。小厮声音极低的回道。 沈清峰没有再说话,脚下虚浮着向后退了一步,沈德荣赶紧上前扶住,沈清峰甩开他的手,大步朝着沈玉淳的房间走去。 ;人呢?人呢!沈清峰一脚踢开门,左右看着。 小厮侧身:;怕大小姐伤了自己,就只能绑在床上了。 沈清峰疾步上前,一向沉稳的他双手颤抖的伸向沈玉淳,沈玉淳的双目已经失神了,逐渐变得米白混沌,手脚都不听使唤的乱动着。 ;玉淳,玉淳你还知道我是谁吗?沈清峰站在她面前问道。 沈玉淳听到他的声音后,似乎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手脚又开始挥舞着,想要挣开绳索的钳制。 仅存的理智,即将在蛊虫的控制下消耗殆尽。 沈清峰的双手顿在半空,无力的垂落下去,背对着沈德荣道:;找几个健壮的丫鬟,把人送到冰窖去。 沈德荣正要应话,就听他又道:;等等,等等。沈清峰看着自己的妹妹,一句接一句沉沉的说道,似乎需要缓一缓精神。 沈清峰刚走出卧室想透透气,就见小厮又到了门口,对沈德荣耳语了几句,这几句话一出来。 沈德荣还没来得及继续问,就匆忙进来:;大当家的! 沈清峰站在原地,有些焦头烂额:;又出什么事? ;回大爷,二爷的四象令被偷了,怀疑是丰家人做的,会拿到江盛城中,利用四象之力,操纵人尸。 沈清峰觉得脑袋疼极了,没有一个省心的。 ;去督军府,易家,苏家都去送个信,让大家早做防范。 ;是。小厮应声退下。 ;大小姐这边。沈德荣试探的问道。 沈清峰转头看向她,心头一顿顿的发痛,挥了挥手,几个丫鬟皱着眉上前将张牙舞爪的沈玉淳拉扯着,拖下了床榻。 眼看着沈清峰要发火,沈德荣立刻在一旁道:;若不这么拉扯着,也难将大小姐安全的带到冰窖去。 ;我知道。沈清峰闭了闭眼,紧跟在几人后面。 沈玉淳一出事,族中势必又是一番风波,质疑他的人只会多不会少。 现在江盛的各家各户,都门窗紧闭,家家屯粮。 白日里,街道上的人明显少了大半;这还不算,各个粮店,每到太阳起来和落山之间这段时间,都挤满了人。 粮价开始暴涨,雍肃赶紧协同部署,要求每人每天限量购买。 俗话说的好,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此令一发,排队的人不减反增。 往江盛的粮店门口一望,全是拖家带口来抢着买粮食的,连药店也连带着卖出去许多。 雍贤去了雍肃的书房,见短短几日,他便身形消瘦了大半,知道是操劳过度。 便问道:;阿肃,伤怎么样了? 雍肃正埋头看下边递上来的文件,闻声才知道雍贤来了,;三哥! 他连忙起身,;没听见声音,三哥坐。 ;这几日辛苦了,伤好些了吗?雍贤坐在一旁问道。 雍肃脸上一直带着冷沉:;伤不打紧,这些天江盛的粮价飞涨,而且有些粮店已经不再售卖了,老百姓抢粮食抢疯了。 ;民以食为天,这么下去,势必乱成一团。雍肃双手覆在脸上,上下揉了揉,;我实在有些力不从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8章 到达漠河 ;督座!元洪急匆匆的走进来,见雍贤也在,忙行了军礼。 ;三爷! ;说事。雍贤道。 元洪面色焦急:;城里出了好几起人命官司! ;怎么回事?雍肃问道。 ;现在封城,老百姓都开始屯粮,有些粮店老板给自己留着,闭店不再售卖,今天城南的几家粮店,被硬闯了进去,分粮食的时候打了起来,就闹出了人命。 元洪喘了口气又道:;城西也有几个粮店,因为排队的事儿闹起来,两帮人厮打在一起,当时就死了两个。 雍贤静静的坐在一旁,见雍肃要往外走,问道:;你去干什么? ;把这些闹事的人带走! ;然后呢?雍贤反问。 雍肃没了声音,然后?他没想过,想也想不出来,这么乱糟糟的一团:;不然,就别封城了。 ;不封城,万一有什么暴动,连同城外都要跟着遭殃;若是将丰家人放了出去,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儿。雍贤站了起来,缓慢的走了两步后。 对雍肃道:;现在调集人马,分布到江盛下面的各个县乡里,由四家出资,收购所有粮店的粮食,囤积到各地的粮仓中。 ;若是粮仓不够用,现在就着手开建,以后恐怕还有更大的用途。 雍贤抬手倒了盏茶:;收上来的粮食,都安排重兵把守住,每日根据各警局送上来的人员名录信息,按照每家每户的人头发放相同数量的粮食。 ;不收钱吗?雍肃问道。 ;嗯。雍贤颔首,;现在这个时候,若是再收钱,老百姓心里也不踏实。 ;四家这次就吃点亏,多承担吧。 雍贤坐在桌子旁,手掌握着温热的茶盏道:;每个地方,每天开十个粮点,时间有限,所有东西提前准备好,不要造成人员过量积压。 ;江盛城中要尤其注意,下边的乡村里,至少百姓都有地可种,一时半会儿不会像城里这样。 ;江盛每隔一千户人家,安排一个粮点;不管去领粮食的,是我还是乞丐,都按等量发放。雍贤眸色严厉,;切莫因贫富,让我在街上看到饿殍。 ;三哥放心,我会将此事办妥帖的。 ;好,另外,粮食都收上来,若是紧张的话,立刻拍一队人马从城外运回来。 ;来往务必留心,不要让丰家人顺势溜出去。 ;明白! ;等等。雍贤叫住他,低声问道,;玉淳,出事了。 ;玉淳怎么了?雍肃这几日一直疲于奔命,根本没听见沈玉淳出事儿来的信儿。 ;昨日从府里跑出去就被人尸咬了,被发现的时候,正在春山巷附近。 ;春山巷,玉淳去那地方干嘛?雍肃颇为不解和无奈,那可不是大家小姐该去的。 ;大约是被人害了之后,放到的春山巷。 ;这足以看出,丰家就在附近,在暗处盯着我们,如果有一丝错漏,来日遭受的恐怕不是因粮食生变,而是灭顶之灾。 ;三哥,我今日还在想,与其这样做尽了防护,然后留在原地任人宰割,倒不如以退为进,假意示弱后请君入瓮。雍肃回身走了两步,想将这事儿与雍肃说完再做打算。 ;你想怎么试? ;示弱,对丰家示弱,让他们看到有可乘之机。雍肃分析着,;阿业刚送了消息回来,说丰家偷了他的青龙令。 ;丰家已经拿到青龙令,而且阿业派回来的人与丰家大约是前后的时间,现下江盛还没有出现什么事件。 ;能看出丰家这次的目的,不在于搅乱江盛,应该是奔着四象令来的,既然这样,诱饵便有了,三哥意向如何? ;你这倒是个办法,去办吧,等你的消息。雍贤肯定道,没想到雍肃还能想到这一步,眼下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了。 现在沈业一行人已经到了漠河,他们站在最北边的土地上,真切的感受到了黑土地的广袤和粗犷。 天气越往北走,越是严寒刺骨,骆善的风寒一路到了漠河也没好,反而有一日更比一日加重的迹象。 自从江盛城中一发现人尸,雍肃就派了一波人去追赶沈业,不仅是给他们送信儿,也是怕他们人手不够,再派去一波。 虽然已经到了地方,但骆善仍旧不同意歇息,愣是要接着往大兴安岭里面走。 被沈业硬生生的拦了下来,将大氅向后用力一拍,把刚直起来身的骆善又压在了座椅上:;你看看你现在的身体,就算是进了林子里,难不成还能指望你做什么吗? ;你现在进去,不但找不到解药,连自己都得搭进去! 沈业拿过冰凉的手帕,盖在骆善额头上,对苏娘道:;都烧的烫手了,必须得找大夫停两天诊治。 苏娘也十分同意,指尖搭在骆善的手腕上,号了会儿脉后道:;再这样烧下去,肺都要烧坏! ;阿湛,到前边找个好点的客栈旅馆,再拿着药方,去这儿最好的药店抓药!沈业道。 ;二爷放心吧,我一定给善姑娘抓最好的药。阿湛指了指前边,对司机道,;就在这儿停吧,这家店看着不错。 ;是。司机应道。 阿湛下车,急匆匆的走进店里,先把钱给了,又着急的出去抓药了。 阿湛转了一大圈,发现这县上靠谱的大夫太少了,在外边跑了一个多时辰,手中抓了满满的药包。 骆善已经烧得睡迷糊了,懵懵醒醒间,感觉有人拿着冷水在自己身上游走,耳边不停传来阴沉沉的声音,背后是一片空空荡荡的黑色山洞。 非常幽深寂静,不像是面前狰狞的人,这背后的一切似乎是一个无底洞,又似乎是一个靠山。 她看着面前乌糟糟一团乱的一切,很想就这么向后一靠,闭上眼睛好好的睡一觉。 沈业的手掌不时按在她的额头上,焦急的问苏娘:;怎么样了?我怎么感觉越来越烫了呢? ;是。苏娘道。 ;发热的人,最缺的就是休息和汤药,这几日在路上,汤药倒还好,但人一座就在后边蜷一天,空气又不流通,自然好的是要慢些。 沈业眼中藏着担心:;苏,苏娘,阿善她不会出事吧? ;不会!苏娘刚拍着胸脯保证完,就嘴角衔了一丝笑意看向沈业。 ;沈二爷什么时候,这样担心过一个姑娘的安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9章 人尸屠城 当日夜里,月上柳梢的十分,江盛城中一片寂静,在这一片鸦雀无声中,透着股风声鹤唳的紧张。 督军府周围被守卫的密不透风,所有士兵都荷枪实弹的盯着周围的一草一木,连经过的飞鸟都会被几道目光注视。 连着忙了几天的雍肃,抽空仰坐在书案前小憩,才刚浅浅的入睡,就听见外边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他抬起沉重的眼皮,遍布血丝的眼中尽是疲惫,眼下的乌青和细碎的胡子茬已经冒了出来。 ;督座出事了!元洪进院子就开始喊,边喊边往屋子里跑。 雍肃遍布枪茧的手掌,撑着桌案边沿站起来,一直没脱的军装上有了灰尘的痕迹,带着他满身的倦意一同向门外走去。 元洪迎面进来,在沈业身边供职这么多年,这样惊惶的神色,还是从来没有过的。 方正的脸上,面色苍白,透着惶恐不安,连舌头都跟着有些打结:;督,督座,外边出事儿了! ;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波人尸,已经涌进城里了!元洪说完,指了指东边的方位。 ;都是从城东跑过来的,沿途冲毁了好几家饭店,连带着里边的人全都给咬了! ;现在到哪了?雍肃厉声问道。 ;已经派人拦截了,若是没拦住,这会儿恐怕快到易府了! 元洪的话还没说完,雍肃已经抬步走了出去,厚重的军靴在雪地上留下一行行沉沉的脚印。 江盛城中几乎在一瞬灯火通明,家家门窗紧闭,变故在一夕之间袭来,没有给任何人准备的机会。 雍贤听元朗说完情况后,换上了许多年没穿过的深蓝军装,那一身笔挺的军装穿在他的身上,傲然挺拔,如苍松翠柏。 荣熹拖着病体走到他跟前,抬起白皙纤细的双手,理了理他的衣领,目光带着担忧:;真的要去吗? ;现在城中内乱,若是外边的人趁机过来,江盛便是腹背受敌。雍贤看了看枪里的子弹,装满后佩戴在腰间。 ;这不比各派系争斗的战事,要是人尸跑到了城外,只怕会出更大的事。 ;可你不在家,我,我这心就没停下来过,一直在跳。荣熹声音柔婉,虚弱的靠在书案前。 一袭白色长裙散落地上,墨发松松散散的垂落在双肩,白皙的一张脸上,满是无助,颇有西子捧心的羸弱美感。 ;别怕,府里已经布置妥当。雍肃转头向外边看了看,;若是守得住,府里不会有任何危险,若是守不住,城破之时,我会叫人来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三叔!荣熹从身后环住了他的腰身,;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荣熹松开手,双眼含泪的抬头望着他:;我和孩子,在家等你。 ;好。雍贤抬手托着她的脸,温柔的笑了笑,转身决绝的走入了茫茫夜色。 元洪跟随在左右,现在这股人尸,已经给江盛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元洪回府报信之前。 因为知道人尸有解药可以医治,便将他们仍当作活人,不忍开枪,只能命人用沙包垒砌临时的堤坝抵挡。 雍肃赶到时,那一层层的壁垒,已经被不断冲破,木栅栏也即将被推开。 ;准备火油!雍肃看着对面汹涌的人潮,这些人都还是活人的模样,只是行动已经开始僵硬。 ;督座,这些都是活人!元洪目光在一桶桶火油和雍肃之间来回打转,;要是这么烧死了,那,那这。他急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雍肃仍旧盯着面前的大群人尸,看向周围,指挥着几个副官:;周围,所有有人尸的地方,圈出隔离地带,撒上火油,将人尸围在中间,不要主动杀,如果他们自己跑进来,也不要去救! 几个副官都有些犹豫的样子,雍肃眸色一冷,声音低沉沉厉:;听明白没有! ;是!几个副官立刻说道。 大桶大桶的汽油被倒在地上,熊熊大火一下窜起一人的高度,将所有人尸围困起来。 浓烈的火在众人身前燃烧,热浪一波波涌向他们的身体,在凛冬的深夜里,竟然热出了汗。 透过灼热的火光,有不少人尸直接扑了过来,经过火圈时,瞬时从头烧到了脚。 元洪在一旁看的紧握住拳头,这可是活生生的人啊! 雍贤披着厚厚的大衣,从车上下来,脚步顿在原地。 ;督座,三爷来了。元洪附耳道。 雍肃回头一看,见雍贤正盯着火光看,眼中神色不明,便上前说道:;三哥,人尸数量太多,我也没有办法。 雍贤抬起手掌,示意他不必再说:;现在召集一些人手,准备好足够绑这些人尸的麻绳,一会儿在所有你备了火圈的地方。 ;盖起一座仿城墙,只留一个出口,一定要控制住,每次只放出来一到两个,绑起来后立刻送至冰窖。 雍贤将手套向上拉了拉:;你不用担心,冰窖我已经加派了人手。 ;三哥,眼下江盛城这个样子,我担心外边趁机进来。雍肃最怕的就是腹背受敌,现在城中的兵力和粮食都已经不够了。 ;我之前储存枪炮的几个点,下面的地窖里还有食物,定期定量往里面存入,应该还够一阵儿的。雍贤抬起手看了看时间。 ;别犹豫了赶紧派人去。雍贤催促道,毕竟现在情况险峻,雍肃心狠之余也不乏束手无策。 雍贤一走,雍府里便只剩下江流打理所有杂事。 慎敬两庭中的人各怀心事,孟良鄘趁着雍肃离府,人员松散的时候,进了书房,一通翻找下来,发现雍肃的那块牌子果然消失了。 那苏娘被刺杀,便是铁打的事实了。 荣熹对着镜子,看着背上的疤痕,珠儿在一旁觑着她的脸色:;格格,你怎么一点不担心三爷呢? 自从嫁进雍家,雍贤对她事事包容,处处宠溺,珠儿都是看在眼里的,有时候甚至觉得日子若是能这样过下去也不错。 ;四象门,已经存世千百年了,难不成还用担心区区人尸,何况这次,不过是丰家放出来试探的罢了。荣熹将衣裙拉上去。 珠儿不解道:;格格,你,你怎么知道? 荣熹缓步走到床榻上,轻轻的搭了个边坐下:;珠儿,你明日就去明寿那边,跟他说,埋伏苏娘回来的路上。 ;格格是想再刺杀一次? 荣熹目光冷冰冰的直视着窗棂:;这次,我要她的命。 ;可。珠儿没想到荣熹这就要动手了,城中人尸的事还没解决,她这时候动手,无疑是雪上加霜。 ;可城中还闹着人尸,而且,而且明寿法师一个人,未必打得过苏娘,同行的还有一位厉害的法师,听说能扶鸾问天,招魂驭鬼。 ;明寿是束灵派那一届天资最高的弟子,就算不能至苏娘于死地,也得给他们重创,不然后续的事我没法做。 ;自从上次雍肃被罚,就已经对我有了防备,要不是现在人尸的事儿,还找不到机会。荣熹抬起现场红嫩的指甲,一点点摩擦着边沿,一种妩媚美艳,从她的眼角眉梢溢到了裙摆。 ;雍肃,他一定要死在我的手里。荣熹嘴角衔着笑意,这么久的蛰伏隐匿,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看着雍肃的尸骨在她面前炼为灰烬嘛。 看着荣熹眼中执拗到近乎疯狂的目光,珠儿担忧的说道:;格格,你。 ;有些话憋在我心里好久了。珠儿几步上前,蹲跪在荣熹膝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0章 骆善醒过来 ;你说。荣熹低头看着她,这个从小就跟在自己身边的丫头,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没想到一路走过来,身边留下的竟然只剩珠儿。 珠儿握着荣熹的手掌:;格格,三爷对你真的很好,我每日在你身边瞧着,三爷真是把你放在心尖,当命一样的疼着。 ;我,我知道咱们两府的恩怨,你是一定要报仇的,可现在不一样了。珠儿的目光落在荣熹的小腹上,;你已经有了三爷的孩子,要是能一直这样和和美美的,大家相安无事,等孩子长大后,你也有一个依靠,在雍家总不会过得太差。 ;况且依着三爷的行事秉性,定会为格格安排好一切退路,能这样安安稳稳的,对格格来说也是福气。荣熹一路走过来,只有珠儿每一日都跟在身边,所以她经历多少苦,也只有她知道。 珠儿说完,荣熹笑着将她耳鬓的碎发拨弄到一侧,温声道:;就算我现在收手,也来不及了。 ;为什么?珠儿不解道。 ;我已经给段惟钧那边递了信,若是以我一己之力,不能致雍肃与死地;便将雍家机关要道,都给他,几地派系联手,兵临城下之日,雍肃不死也得死! ;格格!珠儿没想到荣熹已经想做到这步了。 ;若真到了那日,遭殃的不只雍府,连同城里的百姓,都不会幸免! ;那又怎样?荣熹反问道。 ;又何曾有人放过我。她笑着,对珠儿道,;我没想到,三叔会将玄武令给我。 ;格格想用这个,对付雍肃? ;不会。荣熹果断答道,;就算玄武令在我手里,他也不会帮我对付四象门的人,这么多年,他们四个宿灵寄生于四象宿主体中,再怎么说,也跟四象门有些恩情在。 ;我是想。荣熹顿了顿,抬头看向窗外,有些怔怔出神,;若真有一日,城破了,想必段惟钧杀了雍肃后也不会放过我,那时候,好歹还有一条自保的路。 ;要是能活下来,后半生便与明寿一起远遁山林,离开江盛,走得远远的。荣熹的话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只是期待中,还蕴含着浓重的绝望。 珠儿不知怎么,听完了之后,心中竟觉得一片凄凉:;我总觉得格格对明寿法师不如从前那般珍视了。 ;我最该去,也曾经珍而视之的,都所剩无几了。 ;珠儿,你要是什么时候,想离开了,就告诉我,这么多年的情分,我会给你一笔安身的钱;让你后半辈子,也能舒坦的过下去。这是荣熹难得卸下面具的时候了。 除了主仆两人独处时,她都在装模作样,时间久了,她自己都快分不清现实和伪装。 珠儿摇了摇头:;格格这么多年给我的,早就够过富足的日子了,但格格一个人太苦了,我舍不得。 荣熹听着这话,鼻子忍不住一酸,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行了行了,别说了,我都饿了,叫厨房准备点宵夜,你陪我喝点米酒。 珠儿正要反驳,荣熹便笑着催促道:;我就尝一口!快去! 珠儿也直到拗不过他她,只能无奈的去了厨房,一路上总有种趁着雍贤不在家,偷偷享乐的感觉。 正如荣熹所预料的,孟良鄘已经找遍了能找的地方,都没找到令牌。 孟良鄘疑心陡起,也是荣熹想看到的结果,她现在要的就是孟良鄘有些怀疑却不敢确定。 一边与苏娘仍就维持从前的关系,一面与雍肃翻滚床笫之欢。 这样一来,等下一次苏娘被杀,哪怕是重伤,也足够他自责愧疚,迁怒于雍肃。 雍肃安排人马,按雍贤说的建造了许多木门, 从一开始一个两个,到现在一次放进来十个人尸,在场的兵士都有足够的时间和体力去将几人制服。 目前已经有小半的人送到了冰窖里,沈家的冰窖人满为患,人尸进去时身上还是带着活人气息的,等下一波再送进去时。 上一波人尸就已经被安安稳稳的搁置在角落里,像从来没活过一般。 雍贤看着手下一批批的运送,对雍肃道:;不用担心其他的,现在在人尸的事上,才用了一千多人,基本对江盛的排兵布局没有什么影响,就算现在外边有人攻进来,也不会有事。 ;那我就放心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再送信给阿业,你明日从各家选出一批身手好,性子沉稳的,抓紧时间送到阿业那边去。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雍贤有些担心。 ;三哥放心,阿业只是平日里纨绔了些,正经事上一向没出过差错,同行的人也都得力,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 这时候,雍肃口中得力的人,正发着高烧躺在客栈的床榻上,骆善那额头烫的,沈业都怕她烧糊涂了。 ;这高烧怎么还反反复复的?沈业焦急的问道,;昨日明明已经下去不少了,现在怎么回事? 苏娘看着手中的药,又看了看直冒冷汗的骆善,无可奈何的对沈业道:;现在阿善昏倒,根本吃不下去任何东西,药熬了也是白费。 ;现在就靠阿善本身的体力撑着,这么下去别说是退烧了,人都要烧糊涂了。苏娘也是急的不行,人不张口,咽不下去药,就是她也没有办法啊。 沈业看着黑黢黢的药碗,手掌在骆善的脸上轻拍了两下:;阿善,起来喝药! ;阿善已经晕了,你现在说什么她也听不到。 ;这镇子上,连个西医也没找到。苏娘叹道。 ;呕!沈业刚想接过来碗,试着一点点喂到骆善口中。 就听见一阵干呕,本来正在床榻上的骆善,竟然直挺挺的坐了起来,扶着床沿就是一阵呕吐。 沈业竟然一步也没有往后退,反而抬手一下下的给她顺着气:;怎么,怎么突然醒了? 骆善觉得自己热的好像要烧起来,身上一层层的汗直向下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1章 脉气相冲 ;呕……骆善又是一阵干呕,本来这几日病着,就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吐出来的尽是白水。 沈业让她这突然发生的状况吓得够呛,连忙抓来一旁的苏娘:;怎么吐了,是不是染了什么其他的病症? 苏娘累的满脸疲倦,青黑着一双眼睛,伸着纤长细瘦的手臂,按在了骆善的脉上:;这脉象…… 本是发了高热,治起来并不难,她也没太担心。 可现在,骆善的脉象可谓流珠错乱,苏娘扒开骆善的眼皮查看,紧接着再次按在她的脉上:;人生病左不过寒热虚实,热则流通,寒则坚凝,实则弦紧,虚则形柔。 ;但现在阿善的脉相,四气在表,浮虚伤暑,里寒表热;同时,沉小迟短,虚瑟濡缓,一阴一阳两股脉气厥逆,现在脉相相冲,若是到了极点,恐怕人从五脏六腑就衰败了。 ;阿善!沈业一直认真听苏娘说着,没留意骆善这边,再抬头的时候,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晕过去了。 ;什么时候晕过去的,这病怎么来的这么突然!沈业焦急的掐着骆善的人中,转头对苏娘问道:;现在有什么方法能救阿善? 苏娘摇了摇头:;现在阿善晕过去,只有与她亲近的人,了解她体质的人,告诉我阿善曾经受过什么伤或毒,我才好对症下药。 ;按脉相看,阿善应该是在很小的时候,就受过重伤,余毒未清,一直积压在体内,现在一发高热,毒就被引了出来。 ;阿善是朱雀宿主,体性属热,那个毒必定是寒毒。苏娘按了按眉头,;阿善少年在青云观长大。 ;现在回江盛是来不及了。苏娘的声音透着焦急,若是找不到病因,骆善今晚恐怕就要交代在这儿。 沈业紧蹙着眉,半晌后,伸手半掀起骆善的被子,苏娘一把按住:;阿业你! ;我拿令牌!沈业赶紧解释道。 说罢,从骆善腰间将朱雀令拿下来,握在手中,苏娘疑道:;你知道朱雀令? ;我是不知道,你不是知道嘛。沈业塞到她的手里。 苏娘看着朱雀令,神色犹疑:;这一辈的朱雀宿主不是我,有令也叫不出来吧。 ;你先试试!沈业催促道,眼下除了这个办法,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了。 苏娘握着朱雀令,闭上眼睛,低声念着苏家传了多少年的咒语。 嫪晋正在神游,睡的口水都要淌到衣服上,谁知道一阵咒语直入耳边,将他的清梦全都搅了。 仔细听去,发现念咒语的不是骆善,嫪晋本想再睡一会儿,刚闭上眼睛,转瞬就想到。 若不是骆善在念咒语,那朱雀令必定已经落入他人之手,这人不是四象门的,就一定是丰家的。 要是丰家的人,那他们是怎么得知咒语的?难道骆善已经遭遇了什么不测? 想到这儿,嫪晋一个轱辘爬了起来,一袭红衣从树上跃下,在空气中留下一道妖艳的背影。 手握一柄长剑,瞬时出现在了屋内,那一身红衣,在烛光中透着几分凄厉的秾艳,嫪晋妖冶的的面容上目露杀气。 长剑折射着寒光,直逼沈业苏娘两人的脸庞。 沈业赶紧折扇一抬,将剑挡住,嫪晋看清人后,迅速收回剑:;怎么是你们?谁在念朱雀令? ;苏娘知道咒语,先别说这个了,我记着你是从阿善幼年,就跟在她身边的。沈业将人扯过来问道。 嫪晋点了点头,皱着眉看向床榻上病的一塌糊涂的骆善;;怎么了这是? ;我这才几天没看见人,你就给善善整这样儿了!嫪晋抬手探向骆善的额头,烫的他缩了一下,转头就提起了沈业的衣领,;沈业!骆善要是有一点事儿,我杀了你祭天! ;要是救过来阿善,你想怎么样都行。沈业闭了闭眼,;现在苏娘得知道阿善以前受过什么伤,才能对症下药。 苏娘伸手给嫪晋拉过来:;先救阿善要紧,我摸她的脉,阿善小时候似乎受过寒毒,到底是什么毒? 嫪晋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瞪了眼沈业:;还不是因为你! ;阿善是中过寒毒,她小时候被人下过蛊,是一种寒丝蛊;当年尧姑找遍了名医,才将寒毒解了一半。 嫪晋看着骆善,眼中尽是担忧和心疼:;还有一半的寒毒仍留在阿善体内。 ;当日是怎么解的?苏娘问道。 ;放血。嫪晋说出了听起来似乎很简单的两个字。 ;当日阿善就是因为年纪小,每次解毒都要搁一年半载,十几年的时间将毒解了一半,人也差点没命。 ;后来大夫说,剩下的毒不能再解了,至少五年之内不能再动,否则人就彻底废了。嫪晋稍微算了下时间,;现在还不到五年的时间,要是现在解毒,就算毒解了,阿善也未必能活。 ;这种寒毒,是丝丝缕缕浸入血脉的,只要人还活着,毒就存在,只能靠放血的方法,将毒一点点清出去。嫪晋说完,目光恳求的看向苏娘。 ;善善今晚到底还能不能。讲到一半,嫪晋没了声音,;要是.他眼中一片血红。 ;眼下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苏娘从腰间抽出了短刀,;要是不试试,阿善连这一条活路都没有了。 ;放!沈业只说了一个字,转身转动轮椅机关,走到桌前,动作利落的拔出短刀。;今天阿善放出去多少血,我就放多少,给她补回去。 ;等等。嫪晋叫住他,;你这么做没什么用。 ;叫阿和泰出来。嫪晋说完后,起身走向沈业,;我与阿和泰联手,能以四象之力换血。 ;如果沈二爷能找到一个甘心将毒转接到自己身上的人,今日善善就能活得下来。 ;若是找不到这个人,放完血,善善能不能活,就要看天意了。嫪晋看着自己的身体,;我若是一个人,善善这么多年,也不必遭罪了。 ;可惜我是宿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2章 换血 嫪晋说完这话,沈业就将刀子扔到了桌子上:;需要我做什么? ;做好送命的准备就好。嫪晋说完,沈业毫无犹豫的叫了阿和泰出来。 叫阿和泰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跟他说完了事情的原委,阿和泰看着嫪晋:;这样的人,只要有足够的银钱,随时随地都能找到一个。 ;二爷是四象宿主,不能冒险。阿和泰说完,就作势要去寻人。 ;不行。嫪晋叫住他,;正因为沈业与善善同为四象宿主,成功的可能性才更大,若是沈业与善善换血,他们两人都还有活下来的可能,若是普通人,两人之间必有一人身亡。 ;不行!阿和泰坚持道,;四象从古至今的使命,第一个首先就是保护宿主的安危。 ;阿和泰。沈业沉静的说道,;听嫪晋的。 ;这是我亏欠阿善的。沈业眼中情愫复杂,很难用一两句话说明,;若今日躺在这儿的是一个普通人,或许我不会这么做。 ;但她是骆善,如果你现在告诉我,我死了她能好好的活下去,我也会自己了结。阿和泰,你明白了吗?他抬眼看向阿和泰。 阿和泰跟着他这么多年,从没从沈业的眼中看到命令两个字,他们更像是朋友亲人,一路相互扶持着。 现在他清清楚楚的看到,沈业眼中写着的是,四象宿主的威严,他要求命令宿灵,去做一件会危及宿主的事情。 阿和泰低了低头,双手中的两束青光,缓缓的流向骆善。 嫪晋沉稳的背对着骆善,手中是两道红色光芒,两束光芒,分别从两人的身上交叉而过。 在光芒中间,裹挟着丝丝缕缕的血液,骆善好像有了一点点反应。 她的胸口在微微的起伏,血液从她体内流出,进入沈业体内的瞬间,就像有万千细碎的小针,戳进了他的身体。 每一根都沁着极度的霜寒,那种细密的疼痛,并不算均匀的进入他的身体。 这种奇异的感觉,是他从未经历过的,就像是一堆堆寸断的针,沿着他的皮肤,一截截的挤了进来。 每一寸的皮肤,都能感觉得到那种拥挤的疼痛,不过短短数秒的功夫,沈业的额间就遍布了汗珠。 苏娘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可谓心急如焚,不管是哪一边出事,都是四象门的大事。 况且他们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寻找解人尸之毒的解药,要是他们出了事,解药恐怕也未必找得到。 沈业的汗珠已经顺着面颊流了下来,面色愈发苍白,干涸的嘴唇上血色褪尽。 相反,骆善的面色愈发红润,不是因为发烧,而是健康的粉嫩颜色,身体像是被注入了生机。 苏娘在一旁看着,望闻问切,仅仅靠这个望,就看得出来,她比起来刚刚,已经好了太多。 嫪晋与阿和泰似乎也到了极限,五官都紧紧拥蹙着,似乎很吃力的样子。 苏娘在一旁守着,时时刻刻准备着若是谁出了事,赶紧去查看。 眼看着一炷香的功夫过去,沈业已经疼得头脑晕眩。 他虽然少时就坐在了轮椅上,但并不妨碍他文武兼修,练得一身的好本事。 身体还算十分健硕,但现在与骆善换血,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体力,眼看着就要换完,沈业几乎就要晕厥过去。 头脑的晕眩,让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现在干嘛,甚至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眼睛里看着的是两道光束,却不知道这两道光束因何而来。 在骆善睁开眼睛的前一刻,沈业的眼睛闭上了,他的头无力的低垂在身前,苏娘惊愕的疾步上前,按住沈业的脉。 与骆善两股脉息相冲不同,现在沈业体内只有一股寒气,四下乱窜,将五脏六腑,身体的元气全部冲乱。 若是再不加以遏制,只怕血气逆流而死。 苏娘赶紧拿出金针,三两下,扎进了沈业的头部,对嫪晋道:;我现在没时间看阿善,你们先去照顾一下。 ;放心吧。嫪晋看向已经昏迷的沈业,心中对他的不满改观了许多。 ;怎么。骆善一张口,就发现自己太久没说话,声音已经沙哑到听不清是什么。 嫪晋还以为她干咳了一声,赶紧倒了水端到床榻前:;快喝点水。 ;怎么了?沈业怎么了?骆善推开水,直觉告诉他沈业出事儿了。 ;先喝点水。嫪晋坚持将水递过去,骆善这嗓子,就像是被烟熏了好几天,没一个字,都透着低沉的喑哑。 骆善一口将水都喝了,清了清嗓子,伸手摸向自己的额头:;你们怎么会出来?我这? ;到底出什么事了,赶紧告诉我啊!骆善目光焦急的在两人之间打转,视线落在地上,还留存着一点她刚刚吐出来的水痕。 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就退烧了,一定是有什么蹊跷。 嫪晋转头看了眼沈业:;你这次发高热,将体内残余的寒毒引出来了,我。 ;你什么?骆善不敢置信的重复问道,她自己的毒自己当然清楚,当年嫪晋一提这事儿,尧姑就要跟她换血,若不是她以死相逼,尧姑也不会打消这个念头。 难不成? 骆善心头一坠,拉过嫪晋的袖子:;换血? ;嫪晋你给我换血了!骆善嘶吼着重复问道。 ;是。嫪晋点了点头。 ;嫪晋!骆善气的一阵咳嗽,听那声音,肺管子都要咳出来了。 苏娘赶紧在一旁道:;阿善,你的病刚刚好,切勿情绪起伏过大,否则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我也不想。嫪晋有些委屈,;可你刚才的样子,要是不换血,肯定是活不成了。 ;我就是以命抵命,也得给你救过来!今日不是沈业,也会是别人!嫪晋的眼中带着执拗。 ;我的命是命,沈业就不是了吗!你为什么总是对他。骆善的话顿住,她也很不理解,为什么嫪晋第一次见沈业就对他有莫名的敌意,并持续了这么久。 她掀开被子,鞋都没穿就急匆匆的走了过去,嫪晋在她身后扶了一把,被骆善抬手打开:;放开我! ;沈业要是出什么事。骆善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下去,但嫪晋已经清楚看明白了她的意思。 苏娘在一旁继续施针,声音低低的对骆善道:;你也别怪他,二爷也是自愿的,看你当时的样子,要是出什么事,恐怕他也没什么活下去的心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3章 停滞漠河 嫪晋躬身去扶骆善,被她用力甩开,无声的走到一旁去。 苏娘施完针,目光在四人之间逡巡,看着嫪晋开口:;阿善的寒毒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跟阿业有什么关系? 嫪晋张了张嘴,目光落在骆善身上的时候又收了声,看向沈业,对骆善道:;放心吧,他是宿灵宿主,不会有事的。 ;当日若不是他,你也不会中蛊,现在也算是相还回来。嫪晋坐在一旁,对骆善道,;难道。 他顿了顿,声音中带着几分委屈:;再怎么说,我也跟你十几年的交情,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你死,见死不救吗? 骆善撑着疲惫的身体看了他一眼:;我不是怪你。 ;沈业他不欠我的。骆善低声道。 两人的对话,让苏娘摸不着头脑。但她知道骆善身世一定没这么简单,自幼就被养在青云观,却能成为四象的宿主。 骆善看向嫪晋,眼中透露着不解:;嫪晋,你到底知道什么? ;有什么不能对我明白说的? ;这么多年过来,我连自己怎么中的毒都不知道。骆善觉得胸口闷闷的,脸上滑过几道憋闷窒息感。 嫪晋在一旁看的着急,将水再次递到她的手边:;这不是我能说的。 骆善抬手推开:;我自己的事,我还不能听一听吗? ;尧姑告诉我,这件事只能她跟你说,或者。嫪晋的目光落在沈业身上,;或者沈业告诉你。 苏娘见时辰到了,将金针从沈业头上一一拔出,对一旁的阿和泰道:;把阿业放到榻上去。 ;好。阿和泰知道沈业身体是怎么回事,刚刚换血到一半的时候,见沈业还是清醒的,他的心就放下了大半,至少这条命是保住了。 躬身将沈业从轮椅上抱起来,动作轻缓的放到榻上后,担忧的看向他的双腿,虽然换血不至于伤及性命,但身体其他地方定然要受到极大的损伤。 ;二爷现在怎么样?阿和泰面色紧张的看着苏娘,;二爷的腿。 ;命保住了,但寒毒侵体,日后少不得像三爷一样,事事小心周全。苏娘说完后,想到雍贤的身子,心里头又是一阵烦闷。 她们苏家也是以医学圣手著称的,却连四象门的人都医不好。 一行人的脚步刚进漠河就被拦住,现在江盛城中刚刚从大乱稳定下来。 按照雍贤的命令,将所有人尸引进了冰窖,很快沈家的冰窖就没有地方了,剩下不多的人尸只能放在特制的地牢中。 雍贤为了肃清城中丰家的暗党,下了死令,凡是知情不报者,就地枪决,白钟的画报贴满了江盛的大街小巷。 宋清鸾仍在易家养伤,府中大乱的时候,飞古趁机混了进来,扔下一封信就匆匆离开。 从花园回到房间,宋清鸾一坐在榻上,就知道被人动过了,离开时压在被角下的珠子移动了位置。 她仔细查看了周围,在被子下的床板上,发现了飞古的信。 打开信封后,上面只写了四个字,;计划改变,拿到白虎令,立刻离开易府。 外边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宋清鸾立刻将信塞回了被子里,警觉的抬头道:;谁! ;没事。易明章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是对丫鬟说的,话音刚落就推门进来。 宋清鸾见他一身灰白的西装,衣着干净干练,手中托盘上放着清粥,应该是勺子掉了发出的声音。 ;还没吃午饭吧,过来尝尝,厨房刚做的排骨山药粥。易明章将砂锅放到桌子上,拿起大木勺向外舀着。 宋清鸾心虚的瞄了一眼被子,面色如常的走到桌子旁,纤瘦的脸上挂着轻柔的笑:;先生这几日忙着府内外的事,不必担心我,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两天没见,怎么看着瘦了?易明章将粥碗推到宋清鸾面前,;今日来也是怕你害怕。 ;现在城中人尸四起,你在府中不必担心,督军府派了许多人来。 ;这几日你在府里,就好好养伤,要是有什么事,及时叫人通知我,矿上那边事杂,可能顾不全府里了。 他作为易宣矿业的董事,也要对矿上所有工人的安危负责,这次人尸之变,易家出了不少钱购买粮食。 工人现在已经完全歇业,每日就是在宿舍吃饭,就是出去操练,跟督军府派来的人学一些基本的防身御敌之术,基本不会出矿上一步。 这期间所有的花销,都是由易家承担的。 他那日算了一下收支,目前为止,还是收大于支的,但这种情况若是再持续四个月,今年所有利润就要赔的底儿都不剩了。 好在易家家底厚实,能撑许久。 第二日一早,沈业醒过来,睁眼就看见对面贵妃椅上的骆善,身上披着一张毯子,看起来睡的并不安稳,面色还算红润,比之昨日是好多了。 他心下这才稍安,苏娘躺在偏榻上,嫪晋与阿和泰都坐在桌前。 天色已经破晓,蔚蓝天空下,白蒙蒙的光照在屋子中,冲淡了烛火的颜色。 摇曳的烛光,照在四人身上,安安静静的,沈业身体虽然很难受,但却觉得日子缓慢温柔。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身体仍有千万根细密的针在戳着,可心里头是安宁的。 手臂撑着床榻坐起身来,空气从口中呼入,大概是嗓子不适应,轻咳了几声。 贵妃椅瞬时轻摇,骆善一下从梦中惊醒,羽翼般的睫毛忽闪了两下,目光急急的追寻着声音的来源,望向沈业的方向。 ;你醒了!她面露喜色,不着粉黛的脸上,是明媚的艳丽,冲破了晨曦的宁静。 没有穿鞋就端了桌上的水走到床榻前:;快喝点水! ;谢谢。沈业声音低而喑哑,喝完后随手放到了一旁的矮桌上,目光落在骆善白皙的脚上,又迅速撤回了目光。 ;地上凉。 他说完,骆善才发现自己没穿鞋,正要起身,嫪晋就拎着鞋过来了,放到了她的面前,居高临下,但声音诚挚的对沈业道:;你救了善善,多谢。 ;这是我欠你的。沈业看向骆善,笑道。 现在沈业醒了,骆善也想问个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业说完,嫪晋低叹了一声,坐在椅子上:;你们两个,到底谁欠谁,也说不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4章 骆善身世 ;我到底是怎么中毒的,你们到底知道什么?为什么不能告诉我?骆善急急的看着沈业问道。 ;从小在青云观长大,我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她目光紧紧盯着沈业,;你跟尧姑之前是认识的对不对?上次你们见面,虽然掩饰着,但你们之间肯定是认识的! ;沈业,你到底对我的身世知道多少?为什么不能告诉我!骆善将自己手臂的衣袖撸起来,;还有这个,为什么我生下来会有这个胎记,为什么我不是四象门的人,却成了四象宿主? ;这些事我自己全都不知道,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骆善双手抓住沈业的手臂,;我不清不楚的活了二十多年,难道还要让我下半辈子也糊涂的过下去吗? 沈业一想到陈年往事,情绪就起伏不定,连带着一阵急促的咳嗽,苏娘立刻过来摁住他的脉:;阿业,你现在的情绪不要太激动,否则激起寒毒,后果不堪设想。 苏娘在他的脉上按了一会儿,看向沈业的目光中竟然透着几分审视:;阿业,你到底瞒了我们多少事?你身体的底子,竟然不比七叔的差。 ;还有你的腿。苏娘的目光落在他的双腿上,;脉相流利,没有丝毫阻塞,按理说,你身体是不该有一丝异样的。 ;你在用内力压制寒毒,这。苏娘斟酌着措词,;不是你平日的身体。 一句话,直接将沈业的老底揭了出来,她似乎是发现了沈业身体的秘密,又不能确定。 之前她给沈业把脉,双腿的血脉是阻塞的,也就是普通人的身体,现在正因为体内又寒毒,沈业不得不动用内力压制,才然苏娘发现他双腿并无异样。 沈业也不打算继续瞒着她们:;这两件事,是关联的。 ;嫪晋,阿善的身世,你是知道的,尧姑从前不让你说,是还没到时候,现在,如果你想说,我不阻止。沈业不想自己去将所有的陈年往事揭露,自揭伤疤可不是什么舒坦的事。 骆善转头,眼中带着逼视:;阿晋,你告诉我。 ;也许我告诉你之后,你。嫪晋有些不想直视她的目光,;你就不会想知道了。 ;不管是好是坏,我总得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世界,我不想在糊涂着过日子了。骆善闭了闭眼睛,声音透露出浓浓的疲惫感。 嫪晋站起身,将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冬日的清晨,冷的不着痕迹,悄无声息的就将人冻透了。 ;你是易家的女儿。嫪晋一张嘴便是一个响雷,不仅让骆善惊住,连同屋子里的苏娘,阿和泰也一同愣住。 ;易家?那易先生?骆善面色变了又变,;我不是孤儿?我,我还有家人吗? ;易先生是你的亲哥哥,但你的母亲,已经过世了。嫪晋说道,;现在易家的老太太,是易老爷后来的续弦。 骆善腾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裙裾随着脚步翻动,她站在嫪晋的面前:;易明章是我的哥哥?亲生的? ;没错,同父同母。嫪晋肯定的回答道。 ;当日易老夫人怀孕,有云游的道长经过府上,特意留下了一枚玉佩,就是你现在脖子上的。 思及过往旧事,嫪晋的目光柔和且伤感:;道长说,如果易老夫人想让你活着来到世间,就要做好殒命的准备,你是天定的朱雀宿主,同时属相极阴,故而生而能见鬼魅。 ;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对家人是刑克之相,易老夫人如果肯将身孕流掉,就能保住性命。但当日易老夫人坚持要将你生下来。 ;道长给出了破解之法,若想保全母女,就要在你出生时,送出府,并在母亲在世时,永远不能靠近,否则邪祟围绕,连带着易府都要遭殃。 嫪晋看向沈业:;但你出生当日,易老爷,是想。 ;是想杀了你,但二爷将你送出了府。 ;你? 沈业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很明显不愿提及当日之事。 ;当日你出生时,产房中红光四起,朱雀令自己从苏家到了易家,令牌周身光芒乍现,本该是吉祥的征兆。但你降生没多久,四门中就继而连三的有人死亡,这在当日被看作不祥之兆。 ;易老爷也不愿被人说自私利己,便大义灭亲,要将你溺死在河中,易夫人产后虚弱,一直晕着,对此毫不知情。你哥哥为了保住你,以死相逼拖住了众人脚步,将你托付给我,送出府中。 ;我当日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行动比其他人要自由也不引人注意。 ;将你偷送出府,放到了青云观门前,道家济世救民,不会见死不救。 ;后来尧姑便将你抱了进去,所以我与尧姑,才有了多年的交情。 嫪晋叹了口气:;当日将你送出府后,沈业一回府就被发现,当日沈家已经是沈大当家的做主,眼看责任从易家转到了沈家。 ;为了让二爷吐露你的行踪,便动了家法,直到双腿筋脉尽断,二爷也没说出你的下落。 ;说来也奇怪,你一离开易家,四门的人命案子也消停儿了。 骆善听到这儿,心里已经卷起了惊涛骇浪,沈业竟然为了救她,活生生被打断了两条腿! ;沈业,你。骆善哽咽着,说不出话,视线一直在沈业的双腿上。 沈业安抚的笑道:;不用担心,已经好了很多年了,这不过这些年,沈家族中明争暗斗,我索性就让这腿一直坏着,也省了许多麻烦。 ;不信我现在下地走给你看!沈业说着就要作势下地,被骆善叫住。 ;别!骆善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一向爽落的她,被触动了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没人要的孩子,没想到在她还没出生,就得到了母亲这样沉重的爱。 出生的当日,有人为她以死相逼,有人为她断了双腿,她一直都是被深爱的。 ;我,母亲。她看向沈业,;她是被我,克死得吗? 骆善的声音微颤着,显然很害怕听到那个答案。 沈业摇了摇头:;你母亲是别丰家的蛊毒害死的,你父亲为了救她,也中了蛊毒,不治身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5章 想要离府 竟然又是丰家,骆善心头一坠,丰家与四象门的恩怨,已经纠缠了几百年,连带着她失去父母双亲。 ;我中的毒呢?也是丰家?骆善问道。 沈业拧着眉点头,骆善一步步走到床榻前坐下,定睛凝视着沈业:;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出生那年被送到青云观,我后来去偷偷看你,尧姑告诉我不要将你的行踪告诉任何人,你哥哥也不行。 ;为什么?骆善反问,难道哥哥当日以死相逼保护她,还能再害她不成? 沈业捏了捏额头,让面容松懈些:;丰家的人已经渗入四象门,不管哪一家都有他们安插的细作。 ;这些暗桩,许多是四象门自家的人,根本无法区分出来;尧姑担心你的安危,所以连你哥哥也不能知道。 ;尧姑的决定是对的,你五岁那年中的蛊毒,就是因为我身边出了细作。沈业叹了口气,所以嫪晋一直将这事记在他的身上也不无道理。 ;那日我照常,只带了近身的侍卫去青云观。 沈业刚说完话,阿湛就敲了敲门,这几日他也劳累的很,所以昨日一堆人守着骆善,沈业便让他去踏踏实实睡一觉。 实在是最近太累了,一闭眼睛,就一觉直接睡到太阳照屁股。 ;进来。苏娘道。 阿湛一推门进来,见骆善坐在地上,沈业躺在床榻上,稍稍愣了一下,转了下头,将屋中人都扫视了一遍。 脑子里合计着,是他睡懵了,还是一开始就记错了,五官挤在一起,疑道:;二爷,你,你怎么? ;这事儿一会儿再说。骆善打断他,急急的看向沈业:;带着谁?阿湛吗? ;不是。沈业道,;当时我身边的侍卫,是自幼就长在身边的,也是唯一一个知道你踪迹的人。 沈业低了低头,想起那个侍卫,心中还是有几分惋惜的,没想到一直当做兄弟的身边人,会成为第一个背叛他的人。 ;你的行踪是他透露给丰家的,丰家知道你的下落后,想以你为要挟,让明章把四象令交出来。 ;正赶上我也到了青云观,便想一起动手,将我们两个都。沈业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他。沈业想起当时的那一幕,虽然已经时隔多年,还是泛起钝痛感。 ;他没想到会伤及我,便在紧急关头替我扛了那毒,当场毙命,也算是得了惩罚。 ;后来和泰与嫪晋都来了,丰家人见势不妙就离开了,此后,嫪晋一直守在你身边,不到紧急关头不会显身。 骆善的目光落在嫪晋身上,这个看起来眼高于顶,傲气凛然的男孩,竟然默默守护了她这么多年。 她鼻子酸酸的,这一路走过来,原来有这么多人一直无声的照顾,将她的安危,当作十分重要的事。 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说清楚,骆善知道了自己生从何来,也知道了成为四象令宿主,是她天定的使命。 现在的江盛城中,人尸之祸比前几日已经平息很多,至少没有新增。 但城中四处仍是风声鹤唳,易明章安顿好易府上下,便叫福伯安排车,去矿上看一看。 这样草木皆兵的时候,他必须得去矿上安抚人心,否则人心离散,必成大祸。 易明章要出府的消息一传过去,佛安堂里的老太太,林玉致全都赶到了书房。 老太太直接就对易明章道:;现在风声这么紧的时候,你就不能在府里踏踏实实待着吗! ;生意什么时候不能做!福伯,今天先生要是离开府门一步,我唯你是问! 福伯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心中暗暗道,这哪是他能说了算的事情啊,老太太威逼着,只能呐呐的应着。 易明章走到老太太身前,半蹲在她膝前:;母亲,府中已经安顿好了,我去矿上看一下就回来,来回不过三个小时,您放心,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明章。林玉致从院子里匆忙赶过来,一进门,也顾不得跟老太太请安,就上前拉住易明章的手。 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已经不再叫他先生,这样冷冰冰的称谓,实在不像夫人对丈夫的称呼。 ;你现在要去矿上?林玉致焦急的问道,;外边这么乱,你出去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叫我跟母亲该怎么办啊! ;连督座都说,没有要紧事的人家不要往外跑,眼下是刚平息了一些,但谁知道这人尸在哪藏着呢! ;万一有什么要对你不利的,趁机害了你,我们都不知道该去哪找人!林玉致说着情绪愈发激动,连眼圈儿都泛了红。 易明章现在感觉脑袋都大了,瞪了福安一眼,本来消消停停的出去,用不了一阵儿就回来了,现在还要安抚母亲和夫人。 宋清鸾正吃着饭,就见端着汤羹进来的丫鬟道:;姑娘,听说先生要出府呢。 这小半个月的相处,宋清鸾跟这些丫鬟已经很熟了,又不时打赏送一些小首饰,银钱,凡是伺候过的,都对她多了几分亲近。 ;出府?做什么去?宋清鸾疑道,这个时候出府,莫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好像是要去矿上看看,多危险啊,现在老太太和夫人已经去书房劝了,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丫鬟说完,宋清鸾就将碗放下了,这可不行,要是易明章一出去,肯定要被丰家的人盯上。 丰家给她新下的命令,就是偷去四象令,她来做这件事,至少不会伤及易明章的性命。 若是出府被盯上,那易明章可就安危不保了。 这么一想,宋清鸾立刻起身朝外走去,丫鬟赶紧跟上:;姑娘这是要去哪? ;我去见先生。宋清鸾道。 易明章刚从书房脱身,跟两位活菩萨保证,两个小时内回来,并带十几个人去,保护安危,老太太见他实在坚持,没有办法这才点的头。 没想到刚走入长廊,就见宋清鸾连大氅都没披就出来了,单薄的一身衣裳,在屋里都不一定暖和。 易明章搁着老远,就将自己的外套大衣脱了下来,疾步走上前去,双手一挥,将衣服罩在了她的身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6章 一同前去 ;怎么穿这么少就跑出来了,本来就病着,也不怕更重了!易明章虽然是轻斥着,却透着沉甸甸的担忧。 宋清鸾双手抓住他的衣袖:;你要出府? ;是。易明章没想到又来一个,不过这次要耐心柔和的多,将手中的大衣收紧了些,;你放心,我一会儿就回来,这么几天折腾下来,还不知道矿上的工人都怎么样了,不去看看我不放心。 ;带多少人?宋清鸾问道。 ;对母亲说是十个,只带福安和少海就够了。易明章道。 宋清鸾这么长时间对他的了解,易明章想做的事,很难被改变,宋清鸾低垂着头想了想,索性也不劝了,抬头望向他。 清澈的眸中,倒映着易明章削瘦的脸庞,轻薄的睫毛眨了眨:;我也要去。 ;不行!易明章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你如果非要去,那我也要去。宋清鸾手掌握着他的衣角,目光中带了几分哀求。 ;就算不能帮什么忙,我也得知道你安然无恙才行,要不然这两个小时,我在府中会很憋闷的。 宋清鸾蹙着眉:;难道你还怕我拖累你吗? ;当然不是。易明章立刻说道,旋即笑道,;你现在还会对我用激将法了! 宋清鸾机灵的眨了眨眼,抬手抓住易明章宽厚的手掌朝外走:;要是不想被老太太拦下来,就赶紧走! 易明章被那只冰凉白嫩的手触碰到的那一刻,忽然有种呼吸一滞的感觉,嘴角没有察觉的勾起一抹笑意。 丫鬟追上宋清鸾,将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宋清鸾脚步加快了些,下了易府台阶,一步就窜进了车中。 易明章上去后,生意温雅的对司机道:;开车吧,稳着些。 ;你的伤。易明章关切的问道。 宋清鸾摇了摇头:;没事了,早就结痂了,都是皮肉伤,不碍事的。说着视线朝窗外看去。 ;好久没有出来了。她轻声道。 昔日气象繁华,人潮熙攘的江盛街头,如今凛凛冬日连烤红薯的街头小贩都看不见,秋风扫落叶,大街小巷已经空了。 尤其四象门接管粮食一事后,所有粮食按人头分配到家,每日有专人送上门,普通老百姓,没什么事就不再出门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宋清鸾说着自己知道答案的话。 丰家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扳倒四象门。 四象门彻底倒下的那一日,就是他们收手的时候。 ;别怕,有易家,有四象门在,不会有事。易明章安慰道。 雍贤雍肃两人,连着忙了几日,睡觉的时间加起来统共不到十个小时。 两人都已经精力乏惫,雍肃一进门,见雍贤还在看下边送上来的批文。 赶紧道:;三哥,你去休息一会儿吧,现在人尸都已经转移到冰窖,也没再发现新的。 ;你踏踏实实睡十个小时,还是没问题的。雍肃说完,自己硬憋下去一个哈欠,眼睛都红了。 困了不能睡觉的滋味儿,真是让人觉得绝望透顶。 雍贤签完字,放到一旁:;老百姓不能出门,粮食虽然供应上了,但赖以为生的生计也没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过了这阵子,再贴补一下各行业市场,尽快恢复运作就行了。 ;没那么简单。雍贤说完后,又道,;得让所有人有一个固定的保障。 ;我再想想怎么办。雍贤说完,一阵咳嗽,接连的咳嗽,似乎停不下来。 那声音,肺都要咳出来了,雍贤捂着小腹和胃部,剧烈的干咳,让他肌肉酸痛。 雍肃赶紧上前将人架了起来,不有分说的拉着雍贤向外走:;你听我的,别挺着了,趁现在没出事儿,赶紧歇着,有我看着不会出事的。 ;现在军中五分之一的人已经调出去解决人尸之患了,剩下的这部分,必须好好分布一下兵力。 ;现在最薄弱的地方在军火库。 ;虽然军火库是在城中,城门不破,军火库就没事。雍贤又咳了几声,;但现在丰家的人也在城中,一定要小心防备。 ;而且那几个秘密据点,必须加派人手。 ;三哥你放心吧,歇息就安心歇息,别想这些了。雍肃抿了抿唇,虽然很不情愿,还是道,;听闻三嫂已经有身孕了,你得好好保重身体,孩子得有父亲教导,才能成才。 一说到这儿,便勾起了雍贤的舐犊之情,他其实还好,但雍肃时自幼失怙的,所以每当提到这。 雍贤心中便多了几分对这个弟弟的歉意,纵然非他所为,但也是他拥有,雍肃不曾拥有的。 ;你也注意休息,劳累过度,我找不到第二个人替你。雍贤淡淡道,声音温和。 ;三哥不是已经找了璞之吗。雍肃玩笑着说。 雍贤也知道他在故意说笑,便道:;璞之有几分你年轻时的影子,行事利落果断,又不失沉稳,你也得好好历练这孩子,咱们嫡系一支的血脉不多。 ;璞之是个十分难得的可造之材!雍贤说完,也到了卧房。 雍肃停下脚步:;三哥尽管放心,我也是他的亲叔叔。 ;嗯,去吧。雍贤拍了拍他的肩,无论到什么时候,还得是亲兄弟。 荣熹在屋内,若有若无的听见了几句,知道自己想用种生基的方法,挑拨两兄弟,是有些困难的。 ;快叫大夫来看看!荣熹一见雍贤,便泛起一阵心疼,走的时候还是面色红润。 现在一身的憔悴,简直是风尘仆仆:;快坐下。 ;我先洗漱。雍贤将外衣脱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都两天没好好收拾了。 ;我现在可是一身的细菌,你快先进去,别过了什么不干净的病气给你。 ;说什么呢!荣熹不悦的说道,;要是这么不强健,生下来也难养大。 雍贤最喜欢她这样不矫揉造作的性子,擦干净手掌后,宽大的手掌摸向了她的小腹:;有什么感觉嘛? ;才两个多月,哪有感觉。荣熹扶着腰,;不过也有些奇怪,这里突然多了一个小孩子,很奇妙,就像是,一切都从新开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7章 强心针 ;那就把从前都忘了好不好。雍贤将她拥在怀中轻声问道,;如果没有从前的种种,你应该过得很开心。 ;等孩子出生,如果你不想在府中住,咱们就择府别住,喜欢山就去山里,喜欢水就去江边,一切都听你的。荣熹不知道雍贤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勾画着还有十个月才能到来的生活。 他每一个字都带着对未来的希冀,两人生活和美的期盼,却同时透露出浓浓的疲惫。 或许他对现在这样的生活赶到劳累了,在亲兄弟和爱妻之间辗转,他也很为难。 ;我听三叔的。荣熹只能淡淡的这样说一句,她现在满脑子,不是自己孩子,也不是雍贤,而是雍肃该以什么样的方式祭奠她失去的一切,祭奠她死去的父母。 易明章与宋清鸾到了矿上,工人们刚吃过午饭,大部分都在宿舍中休息,空地上还有不少人三五成群的聊着天。 大太阳底下,几堆几堆凑在一起的人,平添了几分生机。 宋清鸾轻笑了一声,易明章饶有兴致的问道:;笑什么? ;都说女人多的地方吵,我看男人多的地方也是一样的。 宋清鸾说完便推开车门下了车,周围都是山林野地,空气要比江盛城中,更自然清新,心情十分舒畅。 易明章下车前,顺手将车座后的帽子拿了出来,戴在她的头上:;离山越近越冷,裹得严实点,别得了伤寒。 矿上的人一见易明章来了,赶紧迎了上来,矿门大敞,主管矿上事务的理事有些惊讶:;先生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 说着向后张望,赶紧侧身请易明章进去:;先生快进来,易府离矿上也是几十里的路,带这么几个人哪能够,一会儿回去我再叫几个兄弟跟着! ;不用麻烦,现在城中无事,不必兴师动众。易明章道。 ;这几日怎么样?矿周围有没有什么祸乱? 理事走在一侧,对易明章汇报近日情况:;没什么祸乱,咱们这儿地处偏远,现在工人们除了一日三餐,晨午训练,就是在宿舍里。 ;矿上周围的栏杆,围墙,这几日我都叫人又加厚了一层。理事指了指三米高墙的方向,;先生你看。 ;这墙上我都安了丝网,就算有人从墙上翻过来,也是直接掉进沟里,这几条沟,足足有一米深,里面都是倒刺。 易明章走到墙角下,低头看了看里面的倒刺:;什么时候想到的这些法子? 理事笑了笑也不贪功:;这可不是我想的,他们里面从前有打猎的,会做一些简单的机关,这种木锥倒刺,是在山里边猎野猪的。 易明章停住脚步,别人不知道,但他知道人尸是有解药的,要是直接被倒刺贯穿,丢了性命,岂非害人。 便吩咐道:;把这些倒刺撤了吧。 ;先生的意思是?理事有些不解。 ;这些人尸是中了蛊毒,有药可解,若是直接掉进来必定性命不保,以后解毒也无用了。 易明章看了看周围,想到了办法:;你这样,给每个人多留一些绳子,趁现在没什么风波,把墙周围三米远的位置,搁一个人的大小,建一个木桩。 ;一旦有人尸进来,便能大量限制他们行动,也为你们捆绑留一些时间。 ;这几日我会继续派人来教你们怎么处理人尸,要确保每一个人都学会,不然真出了什么事,丢了命,就是咱们的过失。 ;先生放心,基本上所有人都会了,我这就去安排围挡。 ;嗯。易明章继续向前走着,一进大院儿里,工人们看见他,纷纷站起身来。 抽着烟的,把烟都掐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向这边投来。 ;易先生。 ;易先生好。 一道道质朴的声音,在空旷的山脚下响起。 理事对一旁的工人道:;叫大家出来。 易明章站在寒风中,看着矿上的工人们,小的不过十八九岁,年纪最大的已经五十多;易明章看着这些人,更觉身上的担子又重了些。 一定要维持住矿上的安稳,不然,这上百的工人,就失去了生计。 所有人都从屋子中出来,不算整齐的站在大庭院中,易明章看着他们,温润明亮的声音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停工这么多天,我知道你们心里都不安稳。 ;城中人尸祸乱四起,我这次来,就是想让大家放心,只要易家还在,我还在,你们就不会失去这份生计,这段时间,即便不上工,矿上没有收益。该发的薪水,易家也不会拖欠大家一份。 ;所有薪水按正常数额发放,此外,每人每周可以去领到一袋米,现在全城的粮食都很紧张,我不能保证大家拿到手里的事精细的大米,但也绝不会掺入一粒沙石。 ;粮食按家中人口分配,尽力做到公平。现在首要的事情,是你们要学会自卫防身,若真有人尸进来,也有自保的方法。 ;这几天,我会派人来,矿上附近的围墙都要新建,绳索一会儿会给大家分发下去,大家放心,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让你们流离失所! 易明章一番话说完,所有工人都十分动容,尤其年纪小和上了年纪的,眼中都氤氲着雾气。 ;谢谢易先生!所有人齐声说道,这一句句感谢中,不仅寄托着他们对生存的希冀,更是对自己当日选择的喜悦,江盛那么多的矿业,他们进了易宣矿业。 ;回去吧,外边风大。易明章对众人道,转头将宋清鸾的衣服系紧了些。 ;你也先回车里吧,现在天气严寒,伤还没好,别病上加病。 在场所有人,在宋清鸾一出现,眼中就露了光,他们久居郊外,还从没见过这么钟灵毓秀,流风回雪的女子。 又寸步不离的跟在易明章身边,都在心中揣测着。 ;好。宋清鸾道,转身轻移莲步,进了车中。 易明章继续嘱咐着理事,又问道:;我去地窖看看。 理事犹疑了一下:;先生去那儿做什么,来回行动极不方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8章 黑银蛇 ;有什么不方便?易明章简介扼要的问道。 ;没有没有。理事连忙答道,作为矿上理事,就算不中饱私囊,但多多少少也会从中克扣一些。 地窖中是给矿上储存的口粮,要比他报上去的东西,降了一个等级,但也不是特别明显,理事想着易明章再怎么说也是富家少爷,金尊玉贵的养大,总不至于对这些五谷这么上心,能细分出好坏吧。 这般想着,便将人往地窖那边引。 宋清鸾一上车,就开始四下张望,按时间说,若丰家人已经盯上易明章,这个时候也该出来了。 她刚刚在外边,不好明显的去探查,现在在车中,只稍微露了个头,左右围墙极高,看不出什么。 宋清鸾将视线放远,看向远处的山林,现在山上林深雪厚,她定睛盯了好一会儿。 并未发现任何踪迹,直到东边飞鸟从林中惊起,听那声音,是野鸡的叫声。 这样频繁的叫声,必然是被附近人所惊动。 宋清鸾盯着那处,果然发现雾气更重一些,大约是行走间,将雪冲散行成的。 想到这儿,她赶紧下车去找易明章,该回去了,再不走恐怕要走不掉。 易明章马上就要到地窖,听得身后遥遥传来宋清鸾清脆如黄莺的声音:;先生!先生! ;怎么了?易明章见她一路小跑,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匆忙上前问道。 宋清鸾故作难受之态,眉头紧蹙着,捂着肩膀:;好像是伤口裂开了。 她抬眼望着易明章:;很疼,咱们现在能回去吗? 易明章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地窖,对理事意有所指的说道:;矿上交给你了,好处是你的,回头出了什么岔子,也得记在你的身上。 ;先生放心,我在易家做事这么多年,绝不会有负先生所托。理事看着十分诚挚。 易明章点了点头,一回手将宋清鸾打横抱起,语气中略带着几分责备:;伤了还跑这么快,要是再裂开些,这些日子岂不是白养了。 宋清鸾怔愣着,眼神慌乱:;先生,我,我自己可以走的。 ;别乱动。易明章大步迈向车子,;这次回府之后,就不要再轻易活动了,你这弱柳扶风的身子骨,我看就得好好在屋里养着。 ;这伤势,没有几十天也好不了。易明章将人放到车上。 司机开车,福安紧跟上,宋清鸾余光见两人都低着头,心中不禁更多了几分羞赧。 坐在座椅上,她朝外看去,见林中恢复了一片寂静,山林距离矿上,不过几百米的距离,宋清鸾忍不住催促道:;快开车吧。 ;好好。司机忙不迭的应着。 易明章开车正好听见,上车后担忧的问:;怎么这么严重?早知道就不让你出来了,唉,怪我。 ;先生别这么说,是我自己要出来的。宋清鸾淡淡笑着,眼看着车子驶离矿上,心下才稍安。 司机开出去两百米左右的距离,目光不断在左右镜子徘徊,不确定的问道:;后边这,这是什么东西? 宋清鸾闻言,唰的一下回过头,易明章立刻按住她的肩:;动作慢一些,你得记着自己还受着伤呢,小孩子脾性。 ;好好好,我记住了!宋清鸾连声应道。 视线看向后车窗,宋清鸾汗毛立起来了几根,那一道道黑色的影子,正是丰家的黑银蛇。 这种蛇只生活在苗疆,有很多苗疆赶尸人,都用这种蛇来探路,前路是否可行,先放出几条蛇去。 如果有来无回,就换路而行,宋清鸾紧紧盯着,口中不断说道:;快走快走!再开快点! ;千万别让这些蛇追上来!宋清鸾的脸色白了几分。 若是丰家的人来了,她还能应付着抵挡,可这些黑银蛇,她就算用尽了所学武功,也抵挡不住,而且此蛇剧毒。 不仅是蛇,也是蛊。 若人中蛊,就会瞬间昏迷,再醒来后,所有记忆全部丧失,会如傀儡一般,被人操纵。 易明章见她神色惊慌,不由心中起了几分疑惑:;数九寒冬,怎么会有蛇? 岁寒大雪,禽鸟俱绝。 ;现在这季节,蛇应该都冬眠了啊。福安也疑道。 说完后,又惊愕道:;这些蛇突然冒出来,那矿上不会也! 易明章立刻道:;掉头回去! ;不行!宋清鸾立刻道,对司机道:;不要停,赶紧走! 易明章从没见过宋清鸾如此激动的样子,而且言语间十分果决强势:;清鸾,你怎么了? 她的额头已经冒出来细密的汗来,易明章拉过她微微颤抖的手掌,发现手心一片湿濡。 ;清鸾!易明章晃了她一下,宋清鸾立刻转过头。 易明章一向在她眼中看到的都是温柔似水,清澈天真,现在她的眼中,全都是防备,甚至有几分杀意。 ;清鸾,你到底,到底怎么了?易明章这一瞬间,觉得不认识她了。 宋清鸾闭了闭眼,似乎不再隐瞒的样子:;先生,我跟你说实话,这些蛇是冲你来的。 ;你说什么?易明章更听不明白了。 ;这些蛇都是冲你来的,是有人要害你。宋清鸾拍了拍前边的司机,;不能再快一些了吗?我们要是被追上,今天肯定就跑不出去了! ;这些蛇都是有剧毒的,人碰了就会死,他们不会去矿上,因为先生你才是他们的目标。 ;现在能将我当成目标的,只江盛一只手就数不过来,但能驱蛇御兽的。易明章的目光落在越逼越近的黑银蛇上。 ;只有丰家了。易明章说完,转头看向宋清鸾。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话一问出来,宋清鸾就知道自己已经被怀疑了,只能先打断他道:;先生,如果我们还能活着回去,我一定把所有事都告诉你。 ;福安,你那有什么武器,刀枪都行。宋清鸾问道。 ;只带了一把枪和随身的刀出来。 ;给我!宋清鸾伸出手。 福安看了眼易明章,见他点头,才将刀枪都递了过去。 宋清鸾见黑银蛇数量越来越多,一下想起来什么,问道:;车里还有油吗?火石有吗? ;后备箱还有半桶,火石。福安摸了摸身上。 ;没有。 宋清鸾的心刚往下一坠,易明章就将火柴递了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9章 坦露身份 ;不管你想做什么。易明章说完后稍稍停顿,剑眉星目的一张脸上,没有丝毫犹豫。 ;去做,一切事,回府之后再说。 宋清鸾握着那盒火柴,起身将后备箱中的汽油拿了过来,原来福安说的半桶,是这么大个儿的。 她拿着有些吃力,易明章一把拿了过来,问道:;怎么做? 宋清鸾立刻将车窗打开,对司机道:;把车围绕蛇群开,汽油淋在地上! ;蛇,蛇群?司机不确定的问了一下,他从后视镜向后看去,那群黑蛇,可是直着身子向前匍匐的,他这么大岁数的人,还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 行动速度之快,群体之庞大,令人作舌。 ;对!一定要让火圈围住这群蛇!宋清鸾着急的手掌不停捶打着座椅靠背。 司机虽然也急的冒了冷汗,但毕竟多年的技艺,手上的动作并未慌乱,车子开始向后倒去,一脚油门就将蛇群围住了半圈儿。 易明章也趁机将手中的油桶倒了下去,汽油发出浓重的刺鼻气息。 车子围着社群转圈,也让所有人看清了蛇的模样。 黑银蛇正如其名,通体漆黑,一圈圈银色围绕在它们的身上,像是一串银镯子,蛇身呈三角,铺张着直立着身子,朝车子里的人扑去。 宋清鸾只知道这蛇是苗疆蛊毒,却不知道这些东西还能飞起来。 一条条飞起的黑蛇,直直的撞在了车尾,蛇身被迅速甩飞弹飞。 蛇群移动极快,随着易明章倒汽油的动作,似乎是循迹而来,几条黑蛇迅速张开身体,对着露了半截身子在车外的易明章就扑了过来。 ;先生!福安立刻将人往回拉,但已经来不及了,宋清鸾见状,立刻从缝隙深处手臂,腰间两把匕首,迅速从手中飞出。 将两条黑银蛇头穿透,冲击力直将两条蛇打到了几米开外的距离。 易明章被福安扯了进来,看向宋清鸾的目光中,将手中油桶扔到了车外。 宋清鸾将火柴递过去,刺啦一声,三根火柴同时燃烧起来。 那簇火苗落地的一瞬间,一个火圈从雪地上燃起。 因为是冬天,火圈烧的很低,但足够将蛇群拦在里面,四五条蛇在火圈还没烧起的时候,从出口爬了出来。 那丝火线追着它们移动的痕迹,瞬时烧了过去,宋清鸾在身上搜罗着,仅剩的两把巴掌大的飞刀,将四下逃窜的黑蛇,直扎七寸。 所有蛇群被拦截住,宋清鸾这才松了一口气,攀着车窗,向身后看去,竟然没有发现丰家人的影子。 ;怎么会呢。她有些疑惑,关上窗坐回座椅上。 易明章转身看着她,疏朗的眉目,颜如宋玉,带着几分不解,几分犹疑:;清鸾,你究竟还瞒着我多少事? ;先生问的是什么?宋清鸾不想直视他的目光,越过他的肩头,看向车窗外起伏的山峦。 易明章扳正她的身体,迫使她直视自己:;清鸾,你知道我的意思。 ;你当日第一次出现,说自己是被人追杀的,你这样柔弱的女子,怎么会有如此利落的身手?易明章想起她刚刚的动作。 ;蛇打七寸,车和蛇都在移动,两刀全部命中,清鸾。易明章双手从她肩头无力的垂落。 他靠在座椅上,仰头望着灰秃秃的车顶,嘴角衔着一丝自嘲的笑意:;从小到大,我身边的人,都是经过层层遴选的。 ;所有人都是知根知底。 ;丰家跟四象门的恩怨,让我几乎没有可以信任的人。 易明章闭上了眼睛:;清鸾,你的身手,我从很多人身上见过。 ;那些人,都是从丰家出来的。易明章话还没说完,福安就探手摸上了腰间的枪。 宋清鸾看着前方的路,余光看见福安手上的动作,唇角抿起一抹嗤笑,连司机也不时通过后视镜投来防备的目光。 ;先生,这近三个月的日子,我并未做过对不起易家,对不起你的事。 宋清鸾说完后笑道:;一会儿进了城,将我随便放下就好。 ;既然先生发现了,我也不想隐瞒什么。宋清鸾轻声说道。 她的声音中一派坦荡,没有任何遮遮掩掩,易明章睁开眼睛,转头看向她,话都到了嘴边,却迟迟张不开嘴去问。 他很想问一问她,这么长时间以来,有没有一点的真心相对。 宋清鸾转过头看着他的眉眼,眉如剑锋,桃花唇薄,真是赏心悦目。 ;先生,我是丰家派来的细作,目的是杀了夫人,搅动易家内宅大乱。 ;但现在夫人还好好的活着,今日我本可以不来。或许我不来,先生也不会受什么伤。 这么短短的片刻,宋清鸾已经心思九转,既然瞒不住,索性坦坦荡荡的,反其道行之,她想试试易明章会不会因此更信任她。 宋清鸾将双手摊在他面前:;先生见我第一眼,就应该知道,我不是什么良家子。 ;五岁的时候我就被卖进了青楼,老鸨看我有几分姿色,年纪又小,就当作瘦马调教。教习琴棋书画,研习床笫之事,才满十岁,就想将我卖给一个老太监。 宋清鸾想起那日,简直是她这辈子的噩梦,她一早就知道自己的命运,便竭尽所能,让自己少受些苦。 那些琴棋书画,她尽力精通到极致,连男女之事,她也假意顺从的去学,凡事能让自己过得舒坦的。 她没有不去做的,那一日,老鸨子将她蒙着面,跟几个姑娘一起带到大堂。 她本想着,这么费心调教,再如何也会将她卖入高门府第,侍妾外室。 没想到一进去就看见一个白了头发的老太监,据说是从宫里出来的,极有权势。 她们那一排姑娘,赤着脚,听着旁边老鸨子的声音,拐着数个声调,捏着气儿道:;姑娘们拜客。 一排姑娘就依着平日所学,缓缓下拜,衣裙未动,珠钗未摇,个个儿都是当作大家闺秀来培养的。 那老太监见了,面上露出满意的笑来,老鸨子脸上挂着几分得意,继续道:;姑娘往上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0章 活着 所有姑娘都开始走动,随着老鸨子一声:;姑娘转身。 一排妃红的裙摆旋转开来,如同一朵朵盛开的莲花,在房中绽放。 随着身体转过来,所有人的面纱也摘落,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宋清鸾清晰的记着,老太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那一刻,混沌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甚至定了定神,一转不转的盯着她。 她那时候身体都在瑟瑟发抖,就算是再不堪的高门府第,过去了也是姨娘,再老迈的男人,也是男子。 这算什么,真是落得了玩物的下场。 ;姑娘借手。老鸨子说完,所有姑娘将衣袖扯了起来,手掌,手臂白皙娇嫩的肌肤都裸露在了空气中。 一条条纤细的藕臂,成了货物供人打量。 ;来,姑娘们再走走!老鸨子继续道。 这时候所有人都将裙摆提了起来,未着寸缕的脚掌露了出来。 宋清鸾在心中暗暗祈祷,她的脚没有被裹住过,不同于其他姑娘的三寸金莲;她私心想着,这个老太监应该不会喜欢的。 没想到在见到她脚掌的瞬间,老太监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冲老鸨子指着她道:;就要她了!就要她了! 老鸨子也有几分意外,虽然宋清鸾面容绝色,但从前来挑选的,一见到她的大脚,就都转而挑了别人。 ;您老人家真是好眼光,这丫头虽然脚大了些,但也是好身子骨的底子,您老带回去就知道了!那一脸淫邪的笑容,宋清鸾看在眼中,身上一阵阵的寒意。 老太监浑然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说道:;这算什么,咱们满人马背上得天下,哪有什么裹脚的规矩! ;我就稀罕她这双大脚,看着就舒坦!说完就从腰间系着的钱袋子拿了下来,扔进了老鸨子的怀中。 ;收着吧!要是个好人,少不了你的赏!说完,干枯粗糙的手指在宋清鸾下巴上虚虚抬了一下。 ;真是个如玉的美人儿! ;放心,跟着我,少不了你的好处!说完,抬步向门外走去。 老鸨子赶紧笑着上前拉过宋清鸾:;你可真是有福气的! ;这位刘公公,可是原先宫里伺候太后的,现在岁数大了,从宫里头全身而退出来,说是家财万贯也不为过了! ;你跟着他,就不用遭那些个身子上的罪,还能吃香的喝辣的,可别说我不照顾你!老鸨子说了半晌,一份银子也没从口袋里掏出来。 宋清鸾怔怔的出着神,一转身,见所有姑娘都回自己房里了。 看着那一道道修长玉立的背影,宋清鸾只觉得心中憋闷,好想她们的一生,都能一眼望到头了。 可她才十岁,最少也还有五十年的光景,难不成要嫁给这个老太监? 正因为这么想着,她才在半夜从青楼逃了出去,后院的狗洞,因为太小,也没人留意去堵住。 她就是从那个狗洞,卸了自己一条胳膊,才挤出去,拖着断掉的胳膊,连夜跑出了城。 这一夜,她忍着剧痛,直到疼得麻木,脚步一步也没敢停,直到天光熹微,太阳升出来,她才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了江盛临近的周平县。 一进城,她就将自己的脸涂成了黑漆漆,脏兮兮的样子,这样至少不会被再次卖进青楼。 她在墙角下坐着,晕晕乎乎的就昏了过去,等她醒过来的时候,一个男人坐在她旁边,那双眼睛,像蛇一样冰冷。 她甚至以为自己逃跑被发现了,这是来抓她回去的人。 慌慌张张的起身,身后男人问道:;如果我能让你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宋清鸾转过身,不解的看着他,天底下不会有这样的好事,她沙哑着声音问道:;有什么条件? ;很简单。 ;我养你五年,你去替我杀个人。他说完后。 宋清鸾愣在原地,杀一个人吗?她对这句话没什么概念,甚至想不到杀一个人跟杀一头猪的区别。 ;这五年,你会过上富家小姐的生活,锦衣玉食,同时也要练习怎么去杀一个人。 ;五年后,如果你学的够好,杀了人还能全身而退,我就还你自由,如果不能,我也救不了你。 这个男人说完后,宋清鸾看见自己混着尘沙的汗珠,从脸上滚落,砸在了地上。 连掉在地上都是脏兮兮的样子,这一瞬间,她几乎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当年那个十岁的女孩点了点头,从此走上一条双手染血的道路。 这条路上,只有杀戮。 宋清鸾在去丰家之后发现,其实这与在青楼没什么分别。 只不过青楼让她学琴棋书画,都是为了以后卖个好价钱,而丰家,让她学武,是为了杀人。 一起进入丰家的孩子很多,有许多甚至比她大几岁,他们从一开始每日跑步,登山,到后来开始猎杀野物。 再到将一只只活着的野味活剖,再到后来,丰家让他们自相残杀,三个人进入一个房间,活着走出来的那一个,才可以拿到解药。 他们确实过上了想象中锦衣玉食的生活,衣服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 但在丰家那样的环境中,她食之无味,看着华丽的衣服,更像是镶了金边的锁链。 宋清鸾亲手杀了三年的朋友,那个姑娘,拿过桌子上最后一块糕点吃了后,对宋清鸾说:;虽然你跟我一起长大,但我不会手下留情的,一会儿从这个屋子里出去的,只能有一个人。 她淡淡的说了句:;好。 说完后,那姑娘就抓过桌上的刀朝她刺来,宋清鸾反手挡去,习惯性的反击,却发现她根本没想挡。 一把长匕首,直直的刺进了她的胸口,几乎要将她瘦弱的身体穿透。 在她奄奄一息的时候,笑的竟是宋清鸾这三年都没有见过的绚烂。 ;我终于结束了,怎么活着,都是猪狗一样不得自由。 ;好了,现在好了,真好。她笑着,;别哭了,我才应该替你哭,我已经解脱了,你还要继续熬下去。 说完,她就缓缓闭上了眼睛,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宋清鸾面无表情的从屋子里出来,从此她只有一个目标,活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1章 琐事 但这个想法,当她进入易府的瞬间,就产生了几分动摇。 原来丰家以外的世界是这样的,连下人的脸上都可以带着那么明媚的笑容,所有人只要自己想,就可以开心的生活。 原来还有这么自由的天地,原来还有易明章这样温柔儒雅的人。 可飞古不时的出现,让她相信,她艳羡的一切只能存在于希冀中,如果不按丰家所说的话去做,她总有毒发身亡的一日。 ;先生,这就是我十几年的生活。宋清鸾忽而笑了,;其实,我已经十七了。 ;只不过看着瘦小一些,丰家索性就让我自称十五岁。 易明章听她毫无波澜的说完,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正如宋清鸾不知道外边世界是什么样子。 他也从不知道,宋清鸾所形容的生活,原来这样令人无法直视。 听完宋清鸾的话,他心中非但没有一丝防备,反而对她产生更多的怜惜,如果能早一点遇到,她绝不会走上今天这条路。 ;清鸾。易明章张了张嘴,想告诉她,离开丰家,他可以当做从前的事都没发生过。 ;我。 ;小心!宋清鸾眼看着前面的地面向下凹陷,车头直直的栽了下去。 她早该想到,丰家想要的事,从来都是不达目的从不停手。 司机当场晕了过去,福安被撞的额前流了大片血迹,还挣扎着回头去看易明章:;先,先生。 ;我没事。他们两个在后座,没受什么伤。 宋清鸾抬起撞到车椅上的头,刚转过去,就看见车窗外飞古带着笑的脸。 他笑的极为诡异,宋清鸾甚至怀疑他被人下蛊了,这是丰家控制一个人最后的办法。 当这个人不能为他们所用的时候,就将他彻底变成一个废人,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杀人工具。 ;快走,快!宋清鸾转身去推易明章,见他那边也站满了人。 易明章朝她笑了一下:;清鸾,恐怕今天你我都不能活着离开了。 她刚刚驱赶蛇群,已经是丰家的叛徒了。 四人被带出车中,飞古站在队伍中,领头的人是白钟。 ;小清鸾。白钟慢步上前,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宋清鸾横了他一眼别过了头。 ;滚开! ;脾气怎么一点没变,可惜,这次我不会再放纵你了。白钟碾了碾手指,目光落在易明章的身上。 双指稍微弯了弯,身后的丰家手下,就迅速冲上前,在易明章身上搜寻着。 白钟笑问道:;易先生,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叫你的宿灵出来吗? ;你若是想要,就将令牌拿走吧。易明章毫不在意的看着在他身上搜刮的几人。 ;没有你的命令,这牌子在我手里就是快废物!白钟冷冷道。 ;易家没有告诉外人四象令的先例,今日你若不打算将我埋在这儿,就趁早把我们放了,咱们都早点回家。易明章没有丝毫压力,他知道丰家肯定不会放了他,但也不会伤及性命。 除了宿主本人和家主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四象令。 宋清鸾心思一转,与飞古使了个眼色,掐着几人将令牌递上,所有人注意力集中的时候,猛地向白钟冲去。 ;先生快跑! 她的冲击力十分强,连带着将周围的几个人都撞倒了,飞古立刻上前将她摁住。 ;清鸾!易明章惊慌道。 ;快走!别管我,福安快带先生走!宋清鸾对福安大喊着,福安早已经解好了绳子,这时立刻上前将司机绳子也解开。 宋清鸾直接从腰间掏出几颗烟弹,扔在自己脚下,所有人立刻躲去,白钟差点被炸伤。 眼看着易明章越走越远,白钟和飞古等人才恢复了原样。 ;但愿你这方法有用。白钟冷冷的看着他,要不是宋清鸾出的主意,现在易明章也不会逃走。 宋清鸾看了他一眼:;这么关着人,就是下辈子也根本不可能告诉你什么! 这会儿的江盛城中,因为易家家主被绑,又是一阵躁动。 易明章一回到城中,就立刻命人去易府调人。 雍家也知道易明章遇到丰家人的事儿,雍肃立刻加派了人手。 趁雍肃注意力在城中人尸身上,雍贤在军中,荣熹叫了江流去敬庭。 江流已经很久没有单独去过敬庭,心中大约猜到了七八分荣熹叫他的目的。 ;三奶奶,您叫我。江流恭敬的低着头问道,一身米白的长褂十分垂顺,低眉顺眼的模样,根本看不出完全他的脸。 ;坐,喝茶。荣熹淡淡道。 ;多谢三奶奶。江流说完,一躬身道谢,随即坐在了一旁。 荣熹抬眸看着他:;这跟上次三爷身子不适我见你,已经有一个月了。 ;这么多天,你是怎么想的?荣熹请呷了口茶,唇边勾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江流屁股还没坐热,就起身一揖:;但凭夫人做主,只要夫人吩咐下来,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会办到! ;只要能让三爷长寿,夫人让我做什么都行。江流全程都低着头,显得十分顺从和心甘情愿。 ;也不必你做什么,只要将七爷的头发,或者指甲带到我面前,剩下的事都交给我。 ;夫人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江流问道,面露忧色,;现在城中人尸之祸正,就不必我说了。 ;若是现在动手,只怕江盛立刻就失了顶梁柱。三爷自己抵挡,要十分吃力,连带着身子也受损。 ;自然要等这次人尸祸乱结束的。荣熹说完后,又问道。 ;现在孟老板在府中,外面可有什么不愉的?荣熹问道,毕竟孟良鄘有那么一票戏迷,更有几个简直可以说誓死追随。 ;啧。江流笑道,;孟老板是七爷从小养到大的,情分自然是不必说的。 ;那你行动的时候就得注意一下了。荣熹提醒道,;有孟老板在,许多事,就别太明显了。 ;夫人放心,这事儿我会小心的。江流说完后,又道,;按孟老板戏迷的性子,这几日恐怕就要上门来拜访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2章 猎户 现在远在漠河的沈业、骆善一行人,已经开始向密林里边走,众人每人身上背够足够自己吃喝的口粮。 连阿和泰与嫪晋都出来一同行走了,实在是深山密林中,来回出没的兽类太多。 从漠河较为繁华的县里,远下山林,路过了几个农家,骆善看过去的目光带着羡慕:;我那院子,都不知道成什么样儿了。 富贵儿叫了两声表示赞同,骆善拍了拍他的脑袋,毛色顺滑的海东青扑腾着翅膀向天空上飞去。 巨大的翅膀在空中舒展开,海东青作为满族神兽,气度十分神骏,一双海蓝色的眼睛,向下面巡视着。 它一声鸿亮的鸣叫后,周围许多不知名的小鸟,都跟着起起伏伏的应和。 很有几分百鸟朝凤的意思,山间的林路,崎岖不平,而且大雪封山,很难往里边走。 骆善停住脚步,其他人也跟着停住,她转头看向苏娘和沈业:;这么大的雪,还会有花开吗? 苏娘抬眼望去,能看到的地方,都是没过小腿的积雪,看不见的密林深处,透着丝丝缕缕的神秘。 ;这么走下去,真是大海捞针。苏娘说完后,骆善索性坐在了一旁的断树上。 看样子是棵百年的老树,横着倒在地上,骆善坐在上面对沈业道:;二爷,看现在的情况,咱们自己找肯定要走许多冤枉路,不然去附近的农家问问,若是有知道解药在哪的,给些银钱,请他们引个路。 ;好。沈业说完,就抬头看着周围,搜寻能用的农家。 ;先去那边看看吧。沈业指了指东边的位置,那片的人家比较多。 他突然不再需要轮椅,骆善还有点不习惯,总想下意识的去推点什么。 这数十个人,浩浩汤汤的就进了一旁散落的农家。 农家十几岁的小男孩,本来在外边喂着鸡,一抬头就发现好多人,紧握着玉米的手往怀中揣了揣。 目光中显然带着几分恐惧,大概是所有人脸上都没带笑,这么一想,骆善立刻勾起一抹笑,雪白的牙齿露在冰凉的空气中,还有些冷。 没想到骆善刚朝他一笑,小男孩就哭了起来,手中东西一丢,哭着转身跑了进去。 骆善尴尬的笑了笑,转头看向几人:;我,我笑的这么吓人吗?连小孩子都吓哭了? 沈业没忍住,朗声笑道:;你这副模样,我看了都想笑。 ;怎么了怎么了!男孩的父母从屋子里赶出来,孩子妈妈手里还拎着勺子,勺子上刮着几缕汤汁,在寒冬腊月中冒着热腾腾的白气。 ;你,你们是谁?男孩父母面色防备的看着骆善一行人。 这样的深林山野,可不常见这么多人。 ;你们先回去。男孩父亲,一身猎人的装扮,羊毛大衣,满脸的胡子,五官好像是找了个没有胡子的地方,勉强挤出来的。 ;你们是什么人?来我家,是有什么事? 骆善赶紧笑道:;大叔,我们是外地来的,想进山里找一个药材,但我们不认识路。 ;你说着寒冬腊月的,我们要是在林子里迷路了,肯定得冻死里头。骆善搓着冰冷的手,想用她觉得质朴的微笑套几分近乎。 ;您一看就对附近特别了解,要是能给我们领领路,我们必有重谢!骆善说完就把手掌朝旁边一摊,勾了勾。 阿湛可能是觉睡得少了,见这手势,还以为叫自己,打着哈欠走过去:;是大爷,你要是能给我引个路,好处少不了你和家里孩子夫人的。 ;我要钱,你过来干什么!骆善嫌弃的看了眼阿湛,三根手指捏在一起碾了碾。 沈业低笑着,一抬手,将一锭银子放在了她手心中:;够吗? 骆善先是一愣,随即几步上前,摊开在猎人面前:;大爷,您看够不够? ;你们想去哪?猎人很明显是对这些钱动心了,;要找什么? ;我们想找一种叫寒栀的花。骆善试探着问道,;您听过吗? ;据说这种花是开在极寒之处,这山中的极寒之处在什么方位? 此话一出,猎人就变了脸色,直接摆了摆手:;这我管不了,你们找别人领路吧。说罢就转身要往屋子里走。 ;诶诶诶!骆善急急的上前,;别啊! ;你拦我也没用,我不去!山里人质朴,有什么丝毫不犹豫的就说了,猎户脸上满是拒绝。 ;您就是不去,也得告诉我为什么吧,这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听见寒栀就,就。骆善一举一动,透着几分娇憨,猎户这个年纪的人,看她就像看自己孩子一样。 无奈的停住脚步,对她解释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犟!还非要问为什么,不去就是不去,哪有为什么! ;大叔,你是不是嫌我们给的钱少?骆善相当正经的问道,直接从自己袖子里又掏出张银票来,;您要是嫌少,我们再加,只要您知道路,能给我们带过去,你要多少尽管说! ;这不是钱的事儿!猎户大叔摆了摆手。 骆善又往手上拍了一张银票,摸了摸口袋,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阿湛! 这回阿湛明白了,直接从身上一通搜罗,掏出了锭金锞子,往骆善手上一拍。 ;大叔,够不够?骆善向前递了递,;不够我再加! 她当然知道不是钱的事儿,但必须先用钱让这位大叔动心。 ;都说了不是钱!猎户大叔说完之后,对众人道,;你们要去的那个地方,太危险了,之前去的,那都两年前的事儿了,到现在人也没出来。 ;那地方可去不得,老人讲话了,那是被人诅咒了的,只要是想摘掉寒栀的人,都会中寒栀散发的毒,产生幻觉,永远走不出那地方! ;我们就是普通打猎的,你们就当没来过,赶紧走吧!猎户挥了挥手,急急的催促着。 沈业问道:;之前来的人,他们是什么人,说了叫什么名字吗? ;没有。大叔摇了摇头,;这我早就忘了,都是好久之前的事儿了。 ;我看着跟你们差不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3章.出发 ;什么意思?骆善问道。 ;也是这么一群人,领头的是个丫头,看着跟你差不多的年纪。大叔惋惜的摇了摇头。 ;可惜了,进去了再也没出来过。那些孩子看着也不过二十的年纪,唉。 骆善与沈业对视了一眼,沈业上前一步问道:;我们家人中了剧毒,只有极寒之地有解毒的药。 ;我们这些人,是从北地来的,走了几千里,还请您帮帮忙,只给我们指了路即可,不必身入。 骆善也恳求道:;毕竟这大兴安岭密林遍布,天气严寒,兽类出没无常,您给我们指个路,总好比漫无目的的找要强一些。 猎户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毕竟只是指指路,也不需要去极寒之地,而且骆善手中的钱袋子,金窼子,实在是够他们一家下半辈子用了。 也不必日日狩猎,看天过日子了。 ;我可以带你们去,但有一个条件。猎户按了按毡皮帽子,说道。 ;您说。骆善道。 ;我只送你们到寒地外,剩下的路,我就不去了。若是送你们去的路上,我出了什么意外,说好的钱,得给我家人送回来。 骆善听的心中动容,视线从他身侧越过,见两个五六岁的孩子,正攀着窗垣,向外张望着。 满眼的好奇,小手掌在窗上印了一朵朵不规则的霜花。 骆善将手中的银钱抬起,看了看沈业,沈业从西装口袋中,又拿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既然是叫人家担着送命的风险,那就得给出能叫人甘心的钱。 沈业将银票放在她的手上,骆善看着与普通人并无二致的沈业。 现在他不再坐在轮椅上,原来站起来后的他,身姿如此挺拔宽厚,她几乎要抬头仰视。 这样的沈业,让她有种前所未有的安心,似乎万事不必再小心翼翼,时时刻刻顾忌着保全自身,保全他人。 ;大叔,这些钱,现在你就拿去,我们会保护你的安全。骆善双手将钱递到猎户的手中。 骆善见他面色有几分动容,甚至露出感激的面色,连忙道:;有劳有酬,这都是应该应分的,您收好。 ;谢谢。猎户也知道她在照顾他的体面,简短的说了两个字后,对众人道:;我回家交代一下,一会儿咱们就走! ;好。 这事儿就算是定下来了,猎户拿着劳酬,进了房间,没过一会儿,就传出来女人的哭声,渐渐的又消了下去。 不到半个时辰,猎户就带着一把长枪和布褡裢出来了。 ;走吧! ;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骆善问道。 ;金鑫。猎户说完就笑道,;都说穷人家起贱名儿,但算命的说我五行缺金,爹妈就起了这么个命儿。 ;鑫叔,咱们要不要准备些什么,就这么进去,若是遇见豺狼虎豹的…骆善说到这儿就感觉背后一阵凉风,她是最害怕这些野兽的。 不管人还是鬼,好歹还能交流一下,家禽野兽可就不一样了。 她十几岁的时候,去山上摘果子,让野山猪撵的连滚带爬,实在没地方跑了,最后爬到树上。 那黑黢黢的野猪在树下,来回围着树转圈儿,像是没有痛感似的,砰砰的往树上撞。 她从上午,一直待到了晚上,口袋里野果子都吃完了,见太阳落山,那野猪才不甘心的离开。 没想到她刚下去,还没走出去五十米,那野猪就又窜出来了。 骆善下的原地打了个嗝,一股果子的酸味儿冲了上来,又就近爬上了树。 林子里的夜,又冷又黑,鸟兽虫鸣不时在耳边响起。 白日里看,是青山绿水,万物可喜,现在月上柳梢,骆善警觉的看向四周,生怕从哪窜出来条蛇来。 好在尧姑及时找了上来,三两剑将野猪赶走了,之后连着两年,她再也没上过山。 ;这山里的野兽,看着凶猛,其实见了人你怕它,它也怕你。鑫叔说完拍了拍肩上的长枪。 ;遇上了,你就放上两枪,一般的就都跑了。 ;要是遇见那些饿了好几天的,就得看看枪里还剩多少子弹了。 金鑫看了看沈业一行人,问道:;你们,你们有枪的吧? ;有,吧?骆善还真没注意这些,这些天也没人往外拿过。 说到这儿,沈业叫停了众人,朝着一排车扬了扬下巴:;抓紧时间,检查装备! ;是!所有人走到车中,将带来的枪支弹药全都拿了出来,一一摆在地上,挨个检查,有没有破损丢失。 沈业从自己腰间拿下来一支枪,递给了骆善,骆善看着他伸过来的手,眨了眨眼。 ;不会用?沈业问道。 ;额……骆善看着他,;没用过。 开什么玩笑,她一个平头老百姓,怎么可能用过枪。 ;我教你。沈业将没上膛的枪塞到骆善手中,站在她的身侧,宽厚温热的手掌,托住她的手腕。 ;上膛。沈业握着她的手,将枪栓拉扯住。 ;开枪!沈业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微热的呼吸,在骆善耳边萦绕着。 她还从未跟谁这样亲昵过,耳边的汗毛似乎都竖起来了,耳垂泛起微红。 ;会,会打到人。骆善拧了拧眉,怎么还磕巴了。 ;不会。沈业沉沉的说,瞬时握紧了她的双手,向旁边移去,勾动手指。 一声枪响裂破山林,惊起一群飞鸟。 后坐力让毫无防备的骆善向后退了一步,沈业厚实的手掌按在她的肩上,将人拥住,轻拍了拍。 ;就这么用,瞄准了就开枪。沈业将枪放到她的手中,;留着防身。 ;那你用什么?骆善问道。 ;阿湛!沈业喊了一声,双手拍了拍示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4章.猎坑 阿湛从枪堆儿里抓起来一个,扔了过来。 沈业接住,喊道:;都检查完了吗! ;枪支完整,弹药充足!阿湛喊道,;二爷,可以走了! ;好!沈业转头看着骆善道,;一车走,阿湛开车,鑫叔坐前边。 ;嗯。骆善点了点头。 这次进山,才是真的生死未卜。 上车后,鑫叔笑道:;我前几天去城里置办年货,还看见过这东西,真是新奇的很! ;明天就是除夕了,唉。鑫叔叹了口气,沈业这才想起来,已经是年下了。 阿湛还没发动车子,从后视镜看过去,问道:;二爷,明日是除夕。 骆善看着外边的天色,已经过了晌午,眼瞅着还剩小半天。 耳边响起沈业的声音:;阿善,你要过完除夕吗? ;早一点把解药带回去,能救能多人。骆善看了看时间,;明年再好好过。 ;好,阿湛开车。沈业也不想多做停留,只是担心骆善这些姑娘,受不了长时间的路途颠簸。 ;鑫叔,我们路上不休,尽快到地方,叫人送你回来过十五。骆善安抚道。 ;没事儿没事儿,别耽误你们事儿,人命关天可不是闹着玩的。鑫叔憨实的笑了笑,似乎为自己刚刚说的话,觉得不好意思。 几辆车子开进山里,眼看道路越发宽窄不定,崎岖不平,直接给骆善颠的快吐出来。 捂着胃瘫在座位上,脸色煞白,沈业担忧的问道:;阿湛停车,叫大家都下来歇一歇。 ;别!骆善一个字刚说出来,就捂住了嘴,手还在摆动着制止。 车窗摇下来后,一阵冰冷的寒风吹在她的身上,顺着口鼻灌进了五脏六腑。 这才缓解了许多胸闷恶心的感觉,断断续续的鑫叔道:;鑫叔,从,这儿到寒地,得走几天? ;要是现在这速度,一直开下去,明天早晨就能到了,但是是到林子附近,还得往里边走挺远呢。 鑫叔抬手朝外边指了指:;就这树林子,别说车了,走人都费劲! ;这要是进了山,怎么也得再走个两三天。 ;现在冬天,雪下的厚,一脚下去,那雪直接没到膝盖。 说到这儿,鑫叔语气中透了几分担心:;我看后边那车里,还有好几个姑娘,树林子里可冷啊,一步一个雪坑,你们这些丫头能吃得消吗! ;没事儿,咱们跟着踩出来的脚印走,左不过几日的功夫。骆善转头问道,;苏家的姑娘都是自幼习武的,应当没什么问题吧? ;嗯。沈业点了点头,心里听着她还叫二爷,有些不舒服。 但现在车里人多,又不好说什么,便低低道:;都这么熟了,怎么还叫的这么生疏。 这些年轻人心思的弯弯绕绕,鑫叔作为过来人,当然一清二楚,面上带着笑,就当听不明白。 反倒是阿湛,没有眼色的笑了出来:;二爷,你怎么跟个大姑娘似的。 骆善噗嗤一声,忍着笑将脸别过去,看着窗外,笑的肩头一抖一抖的。 沈业瞬时黑了脸,要不是阿湛在开车,真恨不得给他顺着车窗户扔出去。 ;开累了就叫人换你下来。沈业冷冷的,面无表情的说道,每一句话都透着警告。 ;不,不用,我不累,我不累。阿湛赶紧说道,硬生生把笑憋了回去。 骆善想起寒地冰霜,对沈业道:;到了寒地,你。 本想叫二爷来着,被他刚刚说的,不知道怎么叫了。 ;你现在身中寒毒,到了寒地,就进去了,交给我和苏娘,有阿湛和青帮的兄弟,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行。沈业立刻否了她的话,;我若是不在,阿和泰也不能全心御敌。 ;宿主宿灵需得宿主在场,才能保证灵力全力。 ;那就也别叫!骆善话刚说了一半,车子就是一阵剧烈颠簸,差点让她把舌头咬了。 骆善舔着下唇的血腥味儿,在心里骂了句娘,抬眼向外边看去。 只见半个车头载进了一个坑里,鑫叔赶紧道:;别动别动! ;小伙子你可别动了!车要是掉下去,咱们谁也活不了! ;什么情况?难道是丰家做的? 鑫叔闻言,面露疑色:;什么家? ;这是猎户设的陷阱,就是老虎掉下去也活不了,你们现在看不见,这坑底下,全都是倒刺! ;二爷,现在怎么办!阿湛额头上都是冷汗,头也不敢动的问道。 ;等苏娘她们过来。沈业冷静的说道。 鑫叔声音略显慌张:;他们得搁麻绳拴在车上,要是拽不住,连他们也要掉下来! 阿湛一停车,后边的车便紧跟着都停了,好在一开始走的时候,沈业就交代过,山路难行,所有车交错开行走。 不至于在刚刚全部追尾,后车众人下来后,苏娘走在最前面,过来查看。 一见到半截坠落的车身,就明白过来,大声对车内四人喊道:;我现在叫人拉你们上来!别着急!阿善,你别害怕,不会有事的! ;二爷,苏娘咋不跟咱俩说说。阿湛声音透着几分哆嗦,毕竟这跟打架不一样,掉下去就是掉下去了,尖刺穿体,半分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阿善轻笑出声:;阿湛,自从上次在姜家庄,我就发现了,你这胆子可不大。 ;我!阿湛哽住,;我这是惜命,人哪有不惜命的! 外边苏娘已经将绳索穿过车拴,叫着青帮的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人紧握几股麻绳,勒在肩上,向后扯去。 ;二爷四个人的活路,就交在你们几个手里了!苏娘对四人喊道。 ;是!所有青帮弟兄,将绳子一圈圈儿缠在手臂上,这是打定了救不活就一起死的主意。 ;拉!苏娘一声令下,连苏家的姑娘们也加入了进去。 骆善坐在车上,感觉到一股股的力量,将所有人向后拉去。 第一次拉拽,随着向后的力,车子也向前倾去,阿湛立刻一把抓住了鑫叔的手臂,惊叫出声。 骆善也被晃的向前一颤,沈业握住她的手,沉沉出声:;别怕。 ;会没事的。 骆善勉力勾起一抹笑意:;我不怕,大不了到了那边,大家再走到一起。 若无生路,那死路也算生路。 随着外边一声声的喊叫,多半截的车子,已经被拖了回去,骆善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5章 飞镖 下车后,阿湛直接坐在了地上,捂着心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鑫叔,路上还有多少这样的陷阱啊? ;那这可。这可数不胜数了,山里头猎户多,全靠着林子里的野物过活呢。 但鑫叔怕说了以后,他更害怕,便笑道:;其实,不多,这回也是我没注意,再开车的时候,我看着点,基本都能避的过去。 ;那,那就好。阿湛看向沈业,担忧的走到一旁问道,;二爷你没事吧? ;你当我是你呢?沈业没好气儿的横了他一眼。 见骆善正跟苏娘说话,便回头对众人道:;一会儿走的时候,车距再拉开些! ;是! 一行人再次启程,现在的江盛,可谓戒备森严。 易明章回城后,就一路都冷着脸,他知道福安在那种情况下将自己带走,是尽了他对易家的忠心。 ;在丰家人眼里,清鸾已经背叛了,现在落在他们手里,一定不会放过她的!易明章低声道,说完蓦地站了起来。 ;先生!先生你去哪!福安紧跟在后面问道。 ;督军府!易明章知道,单是一个易家,很难将人救出来,若是雍肃雍贤两人愿意施以援手,那宋清鸾就还有活着的可能。 易明章这一来一去途中的遭遇,雍肃刚听底下人报上来,了解明白,就听说人已经到了督军府。 这会儿他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易明章此次来的用意,皱了皱眉,按理说,宋清鸾这样的人,实在是不必去救的。 ;请进来。 ;是。元洪立刻下去请人。 ;七叔!易明章人还没进来,声音已经在书房外。 ;七叔,帮我救一个人!易明章走到书案前,目光诚挚的对雍肃恳求道。 ;那个姑娘?雍肃反问道。 ;是。易明章点了点头。 雍肃带着几分规劝的意味:;她是丰家安插进去的细作,你这次出城,她既然救了你,就算是功过相抵了,四象门不再去追究她,但剩下的事,就是她跟丰家的了。 ;按理说,咱们也实在不必去理会。雍肃说完,易明章立刻道。 ;七叔!她,她也是被逼无奈的,丰家网罗了许多孩子,从小培养成杀手。 ;将这些人安排在各个府中,若是能将清鸾救回来,还能将其他府中的暗桩一同拔出来!易明章竭力让雍肃知道宋清鸾最大的价值。 ;你想怎么救?雍肃问道。 易明章这才平静些,语调也放缓了几分:;七叔借我一队人马,当日那撮人尸,是从城东过来的,这次丰家人也是从矿上附近过来,必是藏在附近哪座山中。 ;苏娘府上养了许多藏犬,都是个顶个儿搜寻的好手。将它们往林子里一放,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要多少人?雍肃直接问道。 ;三百人。易明章知道自己要的有点多了,但这次若不能把人救出来,只怕他下半辈子不会有一天是好受的。 雍肃思忖了片刻后道:;好,我借你。 ;雍家的兵,都是精心训练出来的,我希望他们牺牲在疆场上,而不是跟丰家人拼命。 ;我明白,多谢七叔。易明章感激的说道。 ;去吧,人带回来之后,若是没有有用的价值,你知道我会怎么做。临了了,雍肃又说了这么一句。 ;督座放心!易明章拿着批人的条子走了下去。 这一句,不是对四象门同宗手足的承诺,而是对北地掌权者的军令状。 易明章领到了人,刚回到易家,就见福安站在门前的台阶上张望。 一见到他的车过来,立刻上前开门,并将手中的信和红飞镖一起递给了易明章:;先生,丰家的信。 易明章接过信,抬眼看了眼福安,问道:;什么时候送来的? ;你刚走没多久,信就扎着飞镖穿门上了,不偏不倚,半分也没伤到人。 易明章当下就将信拆开了,打开信一看,上面只写了几个字:想要宋清鸾,晚上七点,带上四象令,荒郊石砖厂一叙。 ;先生不能去!福安视线飞速从几个字上扫过,连忙说道,;这一看就是圈套,您要是去了,说不定救不出来宋姑娘,您也出不来了,连四象令也得落进他们手里。 ;眼下清鸾在他们手中,只有这一个办法了,怎么都得试试。 他说完,抬手看了眼表,现在是五点,立刻重新坐进了车中:;走!东郊的石砖厂。 ;先生!福安见拦不住,也赶紧开了车门,坐在前边的位置,摇下来车窗,对外边的家丁喊道,;叫福伯带人来石砖厂! 易明章拿出怀中的四象令,玄武令传到他手中,这么多年,从未碰过一次,也从未叫玄杀出来过。 说到这个,骆善也是颇为疑惑,那日沈业说,虽然四象令被偷,但只要宿灵还认主,即便远隔千里,沈业咒语召唤,他就会出现。 但因四象令不再宿主身旁,宿灵也被困住,出现的不是本体,而是宿灵所寄于草木的幻形幻影。 易家的车一路驶入东郊,从雍肃那借来的人,都还在易家门外站着不知道要被怎么拿牌。 福伯看到后,赶紧说道:;各位赶紧进屋里喝杯热茶,现在家主不在家,等回来了再给各位安排。 营长上前一步,行了军礼:;不必麻烦,我们替换守卫的兄弟们,城里风声紧,不能松懈。 ;把易家守卫的弟兄们换下来!里里外外都给我守住了!若是飞进去一只苍蝇,军法从事! ;是!厚重的军靴在地上发出沉沉的响声,整齐划一。 福伯见状也不再劝,便回了府里,刚进府门,就见下人过来询问:;福伯,老夫人和夫人都在问先生呢。 ;什么时候问的? 来传信的下人,啧啧两声:;还说呢,自从先生离府,老夫人几乎一个时辰派人来问一次,夫人就更不必说了,半个时辰就叫丫头来问。 ;刚才先生回来,两位祖宗还没赶到书房,人就又走了,这会儿都快翻了天,您快进去瞧瞧吧! ;快走!福伯提着下袍,急匆匆的往里走,又是一头的官司,痛得厉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6章 要挟 福伯还没走几步,就听身后的人道:;刚才福安说叫您带人去东郊的石砖厂,只是不知道先生是怎么个意思。 ;先去佛安堂!福伯想着先去将事情说明白,可别易明章一出门,转头老太太再急的出了什么事儿。 一进佛安堂,就见林玉致哭的不成样子,反复念叨着:;这可怎么好,怎么好端端的又跑出去了! ;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夫人逮着来回通传的下人问道。 ;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啊!下人急的汗都往下淌。 福伯连忙道:;老夫人,夫人不必忧心,我这就带督军府的兵去城郊看看。 ;好好好!你快去!赶紧把明章给我找回来!我就他这么一个儿子,若是出了什么事,可真是没法活人了!老太太又哭着扑倒在桌子上。 ;我这就去!福伯又跑了出去,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福伯带着一杆子人,直冲向东郊,易明章路上一直催促着司机,六点多点就到了石砖厂。 车子一停,福安就先下了车,站在外边左右探查了半天,发现没什么异常才让易明章下来的。 ;先生来的太急了,咱们三个人就三把枪,万一对面人多可不办了!福安稍显慌乱。 ;没事。易明章看向四周,朗声问道,;白钟!四象令我带来了,把清鸾交出来! ;易先生真是条汉子,行事干脆利落。白钟的声音从一百米外的石柱后传出。 随着他的声音,十几个丰家人也从宽大的石柱后走了出来,在最前边的,是被绑了双手,塞了破布的宋清鸾。 她发丝散乱,似乎被折磨的不轻,易明章只看了一眼,心里就咯噔一下,几步跑上前,焦急心疼的看着宋清鸾:;白钟!你对清鸾做了什么! ;你看你,我又不是那山匪,这丫头我看着长大的,能做什么!白钟笑了笑,手掌压在宋清鸾的头顶,;这不听话的狗,本该一刀了结算了,只是给易先生一个面子,抽打两下出出气。 ;好吃好喝供养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养出个叛徒来。白钟手指一收,抓着宋清鸾的头发,迫使她的头向后仰去。 宋清鸾死死咬着嘴唇,让自己不发出一丝声音,白钟手上一用力,头皮都被拉扯的紧绷着,宋清鸾发出凄惨的喊叫声。 ;放开她!易明章大吼着,红着眼睛不顾一切的往前冲,福安赶紧跟了上去。 丰家人手里都是有兵刃的,若是福安上去的再晚点,恐怕易明章就要挨上一刀。 ;易先生真是怜香惜玉,不过是扯扯头发,这才哪到哪!白钟说着,用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脖子。 鼻尖在她耳侧磨蹭着,轻声道:;喊人。 宋清鸾眼里蕴着一汪清泪,用极低的声音对易明章道:;救我,明章。 ;如果你还想要这块牌子,就把清鸾放了!易明章从口袋里掏出玄武令,举在白钟的面前。 ;你们丰家不是一直想要四象令嘛,我带来了,你把人给我放了,现在立刻放了清鸾! 白钟松开了手,宋清鸾瘫坐在地上,他像蛇一样的眸子,紧紧盯着玄武令,疑道:;我怎么知道这牌子是不是真的? ;证明给我看。白钟坐到了椅子上,平静的说道。 易明章没想到,三十多年,第一次用玄武令,是在这种情形下。 他默念着祖祠的楹联,圣者心日月,仁者寿山河,后面便是一串串密语,令牌直接浮于半空中。 白钟一看,放下了翘着的腿,双眼紧紧追随着白色光芒,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笼罩在所有人头顶。 随着刺眼的白光,一起出现在空地上的,是玄武令的宿灵,玄杀。 ;主人。玄杀一袭白衣,与他杀气腾腾的名字似乎不太相符。 连这张脸,也是超凡脱俗的清朗,长眉入鬓,极细,甚至有些像戏台上的伶人。 丹凤眼尾纤长,长鼻,薄唇,五官拢在一起,给人以出尘仙气,似乎不该是凡尘得见的人。 ;白钟,把人放了。易明章沉沉道。 ;好。白钟轻松随意的点了点头,伸出手掌,令牌先给我。 ;先生,不要给他。宋清鸾哭着喊道。 白钟一脚压在她的背上,这一脚下去看似没用什么力,但宋清鸾已经一口鲜血溅了出去,将朱唇染的更加刺眼。 易明章心口一滞,眼中已经带了杀气:;白钟,你若再动清鸾一根毫毛,我跟你同归于尽! ;诶别别别!白钟立刻将脚拿了下来,对易明章笑道,;不就是个臭丫头嘛,我给你,你派你得人来,我派我的人去。 ;一手交令牌,一手交人,你说我讲不讲道理。白钟笑的颇为得意。 福安刚走一步,就被易明章按住肩:;我去。 ;先生。福安的话被易明章忽视。 玄杀拿着折扇,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两个阵营交换人,似乎这些事与他无关一般。 易明章径直走向宋清鸾,白钟也走向地上的那块牌子。 ;没事了,没事了。易明章将宋清鸾扶起来,一步步走回去,声音温柔的安抚着。 ;先生,快走。宋清鸾哆哆嗦嗦的说道。 ;好,我们这就离开这儿。易明章将她布满血迹的脸,拿手帕擦干净。 此时,白钟也拿到了玄武令,满意的在手中摩挲着,目光重新落回宋清鸾的身上:;清鸾,你就这么走了吗? ;白钟,你还想干什么?易明章转身看向他,冷冷的问道。 ;我只是想试试,这令牌到底好不好用。白钟的视线转向玄杀,;玄杀,杀了他们。 易明章嘴角衔着冷笑,对白钟道:;你知道自己现在有多蠢吗? 话音刚落,玄杀就移至了他面前,速度之快,不过眨眼间。 易明章看着他,还没来得及有情绪的反应,就见那把这折扇上一根长针直扎进了宋清鸾腹中。 宋清鸾甚至还没感觉到疼痛,就倒了下去,眼中透露着不敢相信。 ;清鸾!易明章像是被人打了一棒子,脑子忽忽悠悠的晕着。 ;玄杀!你干了什么,这是,清鸾你,快叫人!福安快开车!易明章将人打横抱起,向车里边跑。 玄杀拦在他的身前,从宋清鸾袖子中抽出一把短刀,面色清冷无波,声音平静:;她想杀你。 易明章看了眼那把短刀,心中先是一顿,随即脚步不停的继续上了车,就算是这样,他也得先将她救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7章 急救 玄杀不解的看着易明章离去的背影,他是四个宿灵中,最不闻世事的。 宿主叫他出来,他就去替宿主解决威胁,之后就再回到他的桃源,多余的话一字也不问。 ;玄杀,四象令在我手里,以后,你就跟着我吧。白钟看着他的背影说道。 玄杀缓缓转过身去,看着白钟的眼中,可谓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说是不屑,但他一向是不屑于去瞧不起任何一个人的。 说是疑惑,但眼中一片清明,只是淡淡的睨了他一眼,就抬脚向外走去了,洁白飘逸的裙裾,在沙地上翩跹移动。 未带起一丝灰尘,那背影傲然出尘,挺拔如松,不疾不徐的走了出去。 白钟身后的丰家人想去拦住,被白钟抬手制止:;让他走。 拦也拦不住,倒不如直接将人放了,反正他要这牌子,就是为了四象令本身的灵力。 宿灵不能为之所用,他也不会强求。 宋清鸾的小腹一直涓涓的向外涌着血,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离死亡这么近,伤口的疼痛和浓重的血腥气,让她几欲呕出。 ;先生,我,我是不是快死了? ;不会,不会!易明章那手帕,紧紧按住她的小腹,满身的冷汗,额头的汗珠已经浮了一层接一层,;没事,我这就送你去医院,不会有事的,坚持住。 ;清鸾,别睡,不要睡。易明章连嘴唇都哆嗦着。 宋清鸾握着他的手臂,虚弱的笑道:;先生,四象令,就这么没了。 ;都怪我。宋清鸾的气息一次比一次弱。 ;别说了,清鸾,那块牌子是假的,不怪你,是丰家手段龌龊,别说了,千万别睡过去。易明章不断轻拍着她的脸颊。 当宋清鸾听到牌子是假的瞬间,已经有些混沌的意识,瞬时清醒过来。 眼睛有一瞬间的聚焦,是假的?宋清鸾在心底冷笑,她早就该知道,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把整个宗族的命脉之物,拿出来换一个女人。 何况她还是一个背叛过的人,是丰家派来的细作。 如果白钟知道那牌子是假的,她就要继续潜在易家,将真的偷出去,否则她的解药就. ;马上就到医院了,清鸾,鸾儿,别睡,没事的。易明章手忙脚乱,一路上不停给她擦着汗,玄杀下的手,很难能再有生机。 福伯带着三百雍家军赶到时,白钟一行人已经离开,石砖厂偌大的空地上,只有福伯眼前几点血迹。 ;福伯,这是,有血,先生受伤了?随性的下人惊愕的问道,满脸的担忧,;这,这可怎么办! 福伯转头看了看周围,见南边的方向,有一排车轮的印记:;应该是去了医院,赶紧! 到了医院门口,车还没停稳,福安就开车门跳了下去,第一时间将易明章旁边的车门拉开。 一进入医院,易明章就抱着已经彻底昏过去的宋清鸾,抓着医生喊道:;大夫,帮帮忙!再不救她就没命了! ;大夫! 旁边的护士立刻推过来了车:;快把人放上去! ;叫周主任!急救室!护士一边推着车往手术室跑,一边问易明章,;什么扎伤的? ;长锥!易明章紧握着宋清鸾的手,不知道是不是他太过恐惧,竟觉得她的手掌越发冰冷。 ;清鸾!醒醒!易明章红着眼睛,眼尾有闪烁的泪光,;她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护士探了探宋清鸾的呼吸,急匆匆的问道:;伤了多久了? ;十五分钟!易明章大约估计着。 ;有没有过敏药物,过往病史?护士继续问道。 易明章先是一愣,随即答道:;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对她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她从五岁开始,就没过过好日子。 护士看到从后面追上来的周主任,赶紧抓着人道:;周主任,长锥穿透伤,已经十五分钟了! ;赶紧抢救,再晚一会人就废了!周主任说完,立刻消失在了急救室门后面。 易明章被拦在门外,护士双手挡住他:;这位先生,手术室外请止步。 ;好,好。易明章反复重复着。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满脑子都是宋清鸾已经闭上的眼睛,他循着血腥气看过去,看到自己被鲜血浸染的双手。 似乎像染布一样,将他的每一丝掌纹都浸泡的色彩鲜明。 ;不会有事的。易明章左右徘徊着,鞋子在地上发出急促的响声。 他不敢让自己的脑子停下来,一旦停下来,他就会假想,会以为宋清鸾已经不在了。 眼看着外边天都黑了,易明章还没回复,老太太彻底坐不住:;怎么明章不回来,福伯也看不见人了。 ;来人,叫福瑞带人出去找,找到了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马上把先生给我找出来! ;是,小的这就去!福瑞说完,见林玉致也站了起来。 对福瑞叮嘱道:;见了先生,让他抓紧回来.。 ;夫人,老夫人放心,我一定将先生平安带回来。 说完后立刻离开了易府,现在医院里的易明章,心情紧张到了极点,手术的灯光已经亮了许久。 督军府中,雍肃闻言后,淡淡道:;人若是废了,那就没什么用了。 ;看眼下易先生这样在乎,督座也不好下手,无谓因为这么个丫头,与易先生起了隔阂。元洪在一旁道。 ;那是自然。雍肃淡淡一句。 ;良鄘呢?整整好几日没见着他了。雍肃看了看时间,;晚膳回房吃,明日就是除夕了,你们也回去早点休息。 ;安排好来来回回守城守卫的士兵,争取让大家都能回家陪陪父母双亲。雍肃说完后,又道:;叫后厨添一道白玉菜。 ;是。元洪应道,这是孟良鄘从小到大最喜欢吃的素菜。 荣熹这会儿,正在房中绣着荷包,对雍贤道:;这里面,有的我放了铜钱,有的放了金锞子,还有小银子。 ;明日抓红包的时候,就看大家谁手气好了!她说完后笑盈盈的扔给雍贤一个,;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8章 新年 ;这白梅绣的真是栩栩如生,巧夺天工。雍贤毫不吝啬的夸赞着。 起身走近了些:;绣时间久了伤眼睛,歇一会儿。说罢,将她手中的绣花针对拿了过来,放到一旁的金银制得针线篓子中。 ;诶呀,我才绣了四个,快别给我耽误事。荣熹抬手抢过针线,笑道,;小时候在家时,每次过年,额娘都要给我绣许多。 ;每个荷包里面放着的都不一样,有一次我去买首饰,你知道的苏家的首饰,有些每到新年只出一套,谁得了就是独一份儿的。 ;那年我晚了一步,没抢到,回到家的时候,额娘叫我去抓荷包,抓到一个荷包里面,放着的就是那对耳环。荣熹指了指自己耳朵上的。 ;就是这对儿。荣熹妩媚的脸上,挂着恬淡的微笑,没有任何攻击性,雍贤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岁月静好写的是什么景象了。 雍贤起身,转头笑道:;你们姑娘家啊,成日里就喜欢这些金银珠宝。 ;那是自然,好看的东西,看在眼里,戴在身上,就是有再难受的事,都能缓解几分。荣熹头也没抬的说道。 人小的时候,所经历过的幸福,在长大后逐渐失去的岁月中,总会用纪念和重现的方式,来怀缅,去追赶已经握不住的喜欢。 那种久未的幸福重现在眼前时,同时涌现的也是安全感。 此刻荣熹心中是喜悦的,似乎一切都是从前的样子,做这件事,能让她感到安心。 雍贤拿着一个精致的松木盒子过来,递到荣熹面前:;打开看看。 ;这是什么?荣熹问道。 ;自然是你们姑娘家喜欢的东西。雍贤清风霁月的脸上,是一丝一毫的神秘也藏不住,本想故作惊喜,却全都坦坦荡荡的写了出来。 荣熹打开盒子,见里面放着的,是今年苏家推出来的耳饰,今年不同往年的心思奇绝,似乎更多了些中规中矩。 她拿起簪子,看着银钗身上刻着的:海晏河清,国泰民安。 就知道是因为前些日子那场人尸之祸,这对儿耳环用的是东珠。 这珍珠在从前,只有宫里的娘娘们才用得到,也怪不得苏家一年只出了一套首饰,就这一套,已经够普通人家多半辈子的开销了。 雍贤将东珠耳环拿出来,将她耳朵上的替换下来:;这两颗东珠,明润硕大,成色个头都是难得一见。 ;那日我去看了一眼,便知道,只有这样明耀的东珠才衬得起你。 荣熹停下手中的针线,感受到他小心翼翼的动作,似乎生怕碰疼了她。 ;苏家的年节首饰最难抢的到,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在那些夫人小姐堆儿里抢到的?荣熹问道。 ;要是这江盛什么时候,雍家想要的东西却得不到,恐怕这座城也完了。雍贤边说着,便将换下来的耳环握在手中。 ;我去看看。荣熹缓步走到梳妆台前,坐在椅子上,看着镜中的人,柔媚的脸畔,两颗东珠闪着华光。 雍疾将珠钗,项链也一一给她戴上。 这些珍珠,戴在身上并不显任何累赘,且简约大方,将大家闺秀的气韵衬的卓然超群,让她多了几分温婉。 ;三叔,谢谢你。荣熹看着镜子中的雍贤,;这个家,有你,我很安心。只是这种安心,持续不了太久了。 雍贤双手按着她的肩膀:;等孩子出生,咱们一家人,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 ;好。荣熹笑着,眸色缓缓看向了桌面。 易明章在医院外的墙根下站着,垂落在身前的双臂隐隐颤抖着。 手术室的灯缓缓关闭,医生从里面走出来,摘掉了口罩。 易明章蹭的一下冲过去,声音险些呛在嗓子中:;人,人怎么样?还活着吗? 医生点了点头:;你放心,伤口已经缝合好,只要好好养着,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大夫说完,易明章才松了一口气,竟直接晕了过去。 福安在身后将人一把搀住:;先生!先生! 大夫当下就扒开他眼镜查看了一下,又简单按了下脉,对护士道:;安排进病房吊水,过度紧张,情绪大起大落,供血不足。 ;好!几个护士将人引入到病房中。 易明章晕倒前最后想着的还是宋清鸾,只要她没事就好。 骆善一行人,这会儿的路附近有一些遮盖物,还算能挡挡风。 沈业便叫大家下车透透气,阿湛叫几个弟兄支了个架子,拿锅煮了一大锅肉汤。 肉都是从江盛带来的腊肉,放上些蘑菇干,土豆干,味道倒也十分鲜美。 沈业端了两碗,给苏娘和骆善拿过去,她们两个正坐在断木的根部,不知道闲聊着什么。 ;喝点热汤驱驱寒,别再着凉了。沈业递过。 ;谢谢。苏娘和骆善一起说道。 沈业又从车上拿了薄饼下来:;再坚持几日,回江盛就都好了。 ;二爷放心吧,咱们都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这不算什么。苏娘笑的畅快,对骆善道,;多喝点,你风寒刚好没两天,可得注意。 ;还有二爷,你现在体内有寒毒,也要注意保暖事宜。 ;放心吧。沈业抿唇一笑。 鑫叔在旁边正喝着浓香可口的肉汤,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鸟鸣,在沈业显得格外突兀。 家 他缓缓放下碗筷,起身后向四周看去,声音压低了些,对周围众人道:;小伙子们,别吃了,该上车上车,好像是来东西了。 ;什么东西,出什么事儿了鑫叔?骆善立刻赶过来,问道:;是不是有什么野兽? ;听这声音,不是老虎就是狼。鑫叔一抬头,见阿湛已经坐在了司机的位置上,时刻准备离开了。 对骆善道:;丫头,快上车,这地方,可不能多待了。 ;上车!沈业扬着嗓子喊了一句,;抓紧时间,全部上车! 说完后,他亲自将架子拆了,锅端起来,一锅热水泼在了地上,随手扔在了车后备箱里。 上车就对鑫叔问道:;咱们还往前走吗? ;最好别动,现在天气黑,就算他来了也不一定动手。 ;但你要是现在好几辆车一起嗡嗡的开起来,说不准来的可不是一只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9章 除夕 ;眼下是夜深林密,前边路越来越窄,要不就别往前走了,这要是真遇见个什么,车可跑不过它!鑫叔在前边问道。 沈业看了看手表,思忖片刻:;听鑫叔的。 又对阿湛道:;吩咐几个车里的,今晚就在这过夜。 鑫叔一听,连忙说:;看着外边火堆儿灭了,及时去添个柴。 ;这老虎豹子看见火光,一般是不敢近身的! ;要是真过来了,咱们再跑也来得及。 ;叫每个车里轮流守夜。 ;好,我这就去安排。阿湛从腰间掏出手枪,咔嚓两声上了膛,握在手中朝后面走去。 第二日一早,除夕的江盛虽被笼罩在人尸的惊惶中,但也颇为热闹。 大街小巷上张灯结彩,该挂的红灯笼一个也不少。 易明章从医院里晕晕乎乎的醒过来,一睁眼睛,便想起宋清鸾被刺的画面,转瞬发现这是在医院,昨日宋清鸾已经被救起来了。 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背上的冷汗也消了大半。 他转过头,发现宋清鸾就在旁边的病床上,;清鸾…… 易明章一张嘴,才发现自己声音已经哑的说不出话,零星的几个字,在嗓子里盘旋。 ;明章!林玉致一进门就看见苏醒的易明章,急匆匆的走了过去,将手中的餐盒放在床头柜上。 ;你醒了,昨天福伯回府说你晕在了医院里,吓得我也差点昏过去。 林玉致眼泪汪汪的握着他的手:;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我没事。易明章唇边牵起一抹淡笑,温声安慰写。 林玉致赶紧倒了茶递过去:;饿了吧,我从府里做的粥菜,起来吃点,暖暖胃。 ;辛苦你了。易明章将杯子递过去,对她笑道。 ;我是你妻子,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说罢,转头看向临床的宋清鸾。 ;福伯没跟我说这丫头的事,怎么伤的这么重?可是遇见了人尸?林玉致关切的问道。 易明章心思一转,与其实话实说,不如找个由头,让易家人接纳宋清鸾。 便低头按了按额头后道:;回来的路上,遇见了人尸,清鸾托住了他们,我后来带人去救的时候,她已经受伤了,好在我去的早,人还救了回来。 福安在旁边听着,心道先生你是真能说瞎话,但又不好说什么。 只能在林玉致目光看过来的时候,顺势点了点头,当做默认。 易明章觑了眼她的神色,换了话题:;母亲怎么样?知道我在医院吗? ;还说呢!林玉致一听到老夫人,脸色都暗了几分。 ;昨日母亲一听你进了医院,还以为是被人尸伤了,说什么也要过来看看。林玉致叹了口气,;后来还是我们好说歹说,才将人劝住,如今外边这么乱,我怎么敢叫母亲出来啊! ;还好你没受什么伤。林玉致说完,抬眼看向隔壁的宋清鸾,毕竟是为救易明章受的伤,她这个做当家主母的,不做点什么似乎也说不过去。 林玉致是不是抬眼看易明章的神色,嘴边的话犹犹豫豫的,声音都低了几分:;先生,你。 ;你是不是有心纳清鸾为妾?林玉致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疑问,似乎很希望从易明章口中说出不同的话来。 ;玉致。易明章的目光也转向宋清鸾,淡淡道,;这还得问清鸾的意思。 林玉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里听见的,就冲着易明章的条件,难不成她宋清鸾还会回绝吗? 毕竟在林玉致眼中,宋清鸾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又一直住在易家,身份名分都不明不白的跟在易明章身边,早已经是狐狸精的做派了。 ;好,若是先生点头,宋姑娘这边,我来问问。都是女人家,许多话说起来也方便。林玉致的手握住了易明章的手臂。 ;明章,现在府中人丁不兴旺,不说孩子,就是姨娘也没有一房,我是易家的夫人,心里头说实话是高兴的,但母亲那边我总得有个说法。 林玉致叹了口气:;母亲年纪大了,每日都想着承欢膝下,若你真的有意,我不会阻拦的。 易明章见她言辞恳切,心中也有所触动,便点了点头:;好,等清鸾伤好后,你再去说。 ;嗯。林玉致将放凉的粥拿起,递给易明章。 她也是在那么一瞬,才明白易明章的心思,他不过是想过踏实太平的日子罢了。 至于宋清鸾,他是真心喜欢的,但断然不会危及自己的名分,毕竟易明章还是很看重承诺,只要自己不做什么出格的事,他许下的话,就不会轻易食言。 ;明章,以后若是清鸾也入府,孩子一定会一年年的多起来,到时候我就指望着儿女环绕膝下,你,你也不要太冷落我就好,咱们夫妻好好过日子。林玉致一勺勺的将粥递到他的唇边。 看着林玉致黑白分明的眼睛,易明章忽然觉得心安,鬼使神差的就点了点头。 两人一言不发,脸上都挂着恬淡的笑意,窗外的阳光照映进来,充满了从容温和的气息。 ;今晚就是除夕了,我留在医院陪着清鸾姑娘,你好歹回府一趟,陪母亲过完除夕,明日再回来。林玉致见气氛不错,便赶紧提到。 看易明章的神色,似乎是想要反驳,林玉致赶紧道:;这几日母亲心神一直不宁,左右清鸾姑娘明晚也是醒不过来的,不如就让我在这儿看着,你回去陪陪母亲,安安她的心,母亲年纪大了,跟清鸾姑娘在一起的日子还多,难道除夕你还要在医院吗? 林玉致这话说的入情入理,易明章也没有什么反驳的理由,他一向是孝顺的,想着让林玉致守宋清鸾算怎么回事,便道:;你也回府吧,这有丫鬟照顾着就行,等清鸾醒了我再回来。 ;明晚都在家守岁,想来母亲看着也高兴。 ;好,都听你的。林玉致笑道。 除夕这一天,每个地方的人们都洋溢着喜悦,纵然战火纷飞,但仍有无数人苦中作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0章 贺礼 沈家码头上的人尸早已经清理干净,沈清峰看着空荡荡的沈家别墅,有些愣神。 德管家从厨房拿着糖瓜走出来,见他高大而落寞的背影,心底竟一阵阵的酸涩,偌大个沈家,大半都靠沈清峰撑着,大小十几个地界的明争暗斗,已经十分耗费心血了。 如今大小姐又被人尸所咬,沈业也去了大兴安岭寻解药,沈家血脉四下飘零,真是叫人唏嘘。 ;大爷。德管家在他身后低低的喊了一声,;想什么呢? 沈清峰将目光从沈玉淳的房间处收回来,转头看向沈德荣:;若是现在玉淳在家,一定已经张罗着放鞭炮了,她是最喜欢看烟花的,年年除夕都要花大笔银子。 ;又喜欢吃糖,从小到大不知道吃坏了多少颗牙。沈清峰眼眶微红。 ;大爷别担心,二爷已经去找解药了,只要找到解药,解了人尸之毒,大小姐也会没事的。德管家在一旁尽力劝道。 ;但愿吧。沈清峰缓步走到大门前,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 ;也不知道阿业现在怎么样了,大兴安岭,密林极深,又有许多野兽出没,有些甚至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苏娘已经跟着去了,想来二爷一行人会小心行事的。德管家在旁边是一点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毕竟眼下沈清峰的心情,就是说再多宽慰的话也没有用。 ;大当家回屋吧,在风口站着,当心着凉。德管家在一旁劝道,沈宅还从来没有这么冷清过,没想到今年过除夕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易家还算热闹,沈家寂寂寥寥,苏家主人不在,到现在还是雍璞之在主持大局。 唯一一处还算团圆的,也就是雍家了。 雍肃一大早就在敬庭外,等着给雍贤请安。 雍贤直接叫下人告诉他去见山堂,今日除夕,按理说是先要开祠祭祖的。 但现下四家中,有两家的人凑不齐,今年的祭祖,便安排到了十五,若是十五人还不齐,只能继续往后延。 于是便在各自府内给家主问安,雍贤携荣熹一起去了见山堂。 堂下的下人们站成一排,雍肃与孟良鄘在前头。 雍贤与荣熹两人端坐在首位,雍肃看了眼荣熹,缓缓按下心头翻涌的情绪,端正的掀袍,屈膝,叩首:;恭祝家主,夫人,新岁长安。 ;都起来吧。雍贤声音如寒山清涧,朗朗入耳,;赐新岁礼。 ;谢家主。所有人低头道。 雍肃忽然觉得,若不是荣熹,现在坐在上面的,应该是自己。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雍肃才发现,原来这么多年,他虽然一直是三地的督座,可也一直是雍贤手中的刀枪。 雍贤随随便便一句话,他的家主之位就能消失,宗族宗亲耆老也一样,他们认的人始终是雍贤。 那个贤德端方,杀伐决断的雍贤;在这些人口中,他听见关于自己的,都是刚愎自用,残暴不仁。 一方之主,若没有些雷霆手段,又怎么能镇压住山匪暴徒,若不是他这几年的严刑厉法,江盛又怎么会有片刻的太平。 越想到这儿,雍肃的心中就越不平衡,他对用雍贤的手足之情毋庸置疑,但此时此刻,他第一次生出来了对权力真正的渴望。 觉得自己应该拥有的更多,也应该得到的更多。 雍贤扶着荣熹起身:;今年新年礼每人两份,另一份是为庆贺夫人有孕之喜,夫人怀胎十月,你们更要尽力周到,不要玩忽职守。 ;是,家主放心。所有下人都面带喜色的说道。 这对他们自然是有益无害的,谁不希望薪水好处多一些,雍肃始终低着头,该说的话一句也没落下,只是眼睛始终没抬起来。 ;好了,今日除夕,我就不耽误你们时间了,都散了吧,安排好值守得人。雍贤说道。 ;三爷放心,已经安排好了。江流在下首说道。 按每年的规矩,留在府中伺候的人,都是府里的家生子,祖祖辈辈,世世代代都生长在雍家,一家人都是知根知底的,等主人家安睡下,他们也能回到偏房,与家人共度良宵。 ;慢点走,路滑。雍贤小心翼翼的扶着荣熹,生怕她脚下滑到一丝一毫。 ;烟花已经备好了,等天色一暗,我就带你看。雍贤轻声细语的说着,底下不少丫鬟也悄悄的抬头瞄着他。 雍贤年轻时,可是城中出了名的美男子,不知道是多少姑娘的春闺梦里人,雍府上下的丫鬟就更不必说了。 虽不知指望着能做当家主母,也希望能有个名分,长伴君侧,没想到很突然就嫁进来一位格格。 还是大婚之日,新郎暴毙,被土匪掳劫出去过的格格,私下虽有疑惑,议论时也都不敢太过声张。 府中不乏姿色才华出众的丫鬟,原本一直在书阁做些轻巧的活计,也是抱了登高的心,如今看着雍贤一颗心全都扑在荣熹身上,也都渐渐消了心思。 雍肃虽在前头站着,但对这些丫头的小心思,一点点都看在心里。 江流跟着雍贤回到敬庭,孟良鄘也跟着雍肃回到慎庭。 雍肃刚坐下,孟良鄘便进了内室,捧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走了出来,缓缓下拜:;新岁贺,义父千秋,所愿皆得。 ;起来。雍肃扶着他的手,将人扶起来。 接过他手中的小盒子,缓缓打开,见一块血玉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 这块血玉成色极好,而且出手升温,是极其珍贵的玉料。 已经叫人打磨成了如意的形状,孟良鄘站在一旁笑道:;我叫人费了不少力才寻到的,这一小块就找了大半年,义父喜欢吗? ;你送的,我都喜欢。雍肃将血玉拿在手中,又递给他,;替我戴上。 ;是。孟良鄘接过血玉,抬手就往雍肃的脖子上系。 因为刚从外边回来,手指冰凉,碰的雍肃脖子瑟缩了一下。 孟良鄘赶紧将手向后撤去,没想到被雍肃一把摁住:;怎么这么凉?捂一捂。 说罢就将他的一双纤长玉手,放到了自己领口,顺着向里面拉去。 滚热的体温,不仅暖了孟良鄘的手,也将他的脸庞一起烘的热乎乎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1章 荷包 ;义,义父。孟良鄘向回缩着手,白皙的脸上,染上了一团团红晕。 雍肃摁住他的手,目光从上到下的打量:;真是快,这才几年的功夫,已经是大人了。 ;还有人,在呢。孟良鄘慌乱的将手抽出来,恭敬的低着头站在一旁。 雍肃的目光一扫,周围的下人就都识相的离开了。 在雍家当差这么多年,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见屋子瞬时空了,雍肃站起身来,身体一点点向着孟良鄘倾斜而去:;今日是除夕。 ;我,我知道。孟良鄘低垂着双眸,双手推拒着雍肃的胸口,;义父,现在是白日,还是出去吧,一会儿说不准有什么客来呢。 ;不如!孟良鄘被他一把抓住手臂,脸上飞快的闪过慌乱,连带着声音气息都乱了几分。 ;晚上,等晚上。孟良鄘磕磕巴巴的说着,每每大白天的,他就格外紧张,就像是不着寸缕,一股羞耻感席卷全身。 雍肃将他的双手固定在身侧:;晚上再说晚上的,趁着快到中午,少折腾会儿,让我解解乏。 说罢,那双粗粝的手掌便顺着孟良鄘个衣襟滑了下去,在他细腻白皙的皮肤上游走。 一声声冬日莺啼,在房间中克制难抑的响起,屋外里三层外三层的守着人。 这会儿雍贤正在敬庭,与荣熹玩着游戏,荣熹将昨日绣的荷包都放在了小竹筐中。 ;你得闭着眼睛抓!荣熹一把将雍贤拿在手中的荷包夺了回来。 娇娇俏俏的声音在他耳畔萦绕着:;不作数不作数!快把眼睛闭上!要不然你都记住哪个里面放了什么! 话音还未落,荣熹就接过丫鬟递来的布条,举着双手要给雍贤蒙上眼睛。 她稍稍抬起胳膊,雍贤就赶紧凑上了前去,生怕她劳累着一丝一毫,伺候的丫鬟们看在眼里,都在心里头期盼着。 以后的郎君,也不必像雍贤这样少年英勇成名,能像他一半知道疼人就好了。 荣熹将布条不松不紧的系上,然后握着雍贤的手腕,牵引着他:;在这儿呢,现在抓吧! 雍贤将手掌摊开,笑道:;这次再抓到可不许抵赖! ;不抵赖!荣熹娇嗔着,;我什么时候抵赖过!快抓! ;不许偷看!荣熹说完了还十分不放心的把手也伸上去,挡住了雍贤的双眼。 她孩童一样的行径,让雍贤忍不住嘴角衔了笑意:;好好好! ;都被你挡的严严实实了,我想看也看不见咯!说罢,手指轻挑,拿起了一个金色的荷包来。 ;现在能摘下来了吗?夫人?雍贤笑问道。 荣熹心头暖烘烘的,轻轻一扯,雍贤眼前的布条就掉了下来:;放你一马! ;我看看是什么!荣熹从他手中将荷包拿过来,解开自己亲自系上的绳扣。 ;也不知道你搁里头放什么了,这么神神秘秘的! 荣熹打开后,朝着自己的方向,神神秘秘的看了一眼之后,笑的前仰后合,然后将荷包递了过去:;给你了给你了! ;就这么一个最不值钱的东西,还被你抓到了! 雍贤拿过来一看,竟然是个小石头块,像是随便从哪个花盆里找出来的。 还算光滑,青色的石面上,还有些花纹在上头。 ;这可是你自己抓的,不怪我!荣熹俏皮的歪着头,惹得雍贤一阵爱怜的朗笑。 雍贤抓过布条,轻轻的系在荣熹眼前:;你也抓一个我看看。 ;抓就抓!荣熹闭着眼睛,在里面抓来抓去,停下手后,自己一把扯下布条,迫不及待的打开。 ;这是什么?荣熹将东西倒了出来,见是两个长命锁。 ;你放的? 雍贤点了点头:;嗯,一个是给你的,一个是个孩子的。 ;回头我叫金匠拿去打两个项圈,回头这个小家伙一出来,就给他戴上。 荣熹又叫了珠儿和房中近身伺候的几个丫头来抓,抓着什么都是福气,何况她这小篮子里,都是些值钱的宝贝。 ;多谢夫人,多谢三爷。现在府上的丫头没有不知道的,若两人同时出现,一定是要先以夫人为重的。 因为雍贤的心思也都在荣熹身上,珠儿抓完之后,给荣熹使了个眼色。 荣熹见雍贤正在兴头上,便问道:;明日,三叔可要去给各个耆老拜年? ;宗族里的叔伯,会来见山堂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雍贤拍了拍她的手,;这么多年,雍家总算有女主人了。 ;三爷,沈家大爷来了。江流在门外通传道。 ;这么早?雍贤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中午了,也不早了。 ;三叔快去忙吧,早点忙完了,好回来吃饭。荣熹虽然催促着他,但也满眼希冀,等着他回来。 ;好。 雍贤前脚刚走出去,紧接着珠儿便道:;格格,明寿法师那边,毕竟是除夕了,格格要不要出去见一面? ;现在?荣熹蹙着眉疑道,;我不是叫他去埋伏苏娘了吗? ;明寿法师说,埋伏苏娘的地方,两日就能到,不用这么早动身。珠儿有些担忧的说道,;我看格格现在似乎对三爷,那明寿那边可就。 若是荣熹动情,想留在督军府,那明寿就是威胁。若荣熹不想留下,明寿也是威胁。 ;既然他现在还在江盛,那这几天你抽个空,将信给我带给他吧。 ;我现在是不可能出府的,告诉他不必担心,该做的事,我一样不少的在做。荣熹答道。 ;格格,您还想要。珠儿试探着问道,;江管家应当是有些松口的意思了。 ;那就继续问,这事儿就交给你了,现在三叔的身体看着是没什么事,其实底子已经虚空了,早晚都有那么一天的,别叫江流做无所谓的幻想。 ;至于其他的,先往后放一放,至少我这个孩子得平安降生,长大一些,不然我们孤儿寡母,在这督军府,是肯定活不下去的。 ;告诉明寿,让他安心,一切照计划进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2章 糖果 ;是。 珠儿说完,又想起几日前收到的信,因为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就没跟荣熹说。 这几天,雍贤几乎日日在房里,没什么公务要处理,就时时陪着荣熹,珠儿趁着这会儿,赶紧将信拿了出来:;格格,这是几日前的来信了。 ;几日?荣熹一把接过信,看清人名后迅速问道。 珠儿稍微想了想:;三日。 段惟钧在信上,先是祝贺了荣熹有孕之喜,紧接着,又旁敲侧击的问了荣熹对江盛如今局势的看法。 荣熹想了想,现在江盛最大的势力就是四象门,以雍家为首掌管军权,沈家处理大小码头青帮事务,易家从商,苏家则更像是维系三大家族的养分。 只一个金陵府,就拢住了三大家族,北方三地和沪上,北平的命脉。 来来往往的军阀、官僚、组成了一个密不透风,首尾相互的关系网,这一张蜘蛛网上,不知道刮着多少人的鲜血。 这个段惟钧还邀她,十五过后,在金陵府一聚;荣熹冷笑,除非她疯了。 ;格格,要回信吗?珠儿在一旁问道,准备去拿纸笔。 ;不回。荣熹果断说道。 说完后又稍稍思忖,;若再有信来,第一时间交给我。 ;是。珠儿应道。 ;将这个带给明寿,告诉他,他多一分力,事成之日就近一步。 ;沈业一行人很快会到大兴安岭,大约也用不了几日就会回城,过了春节,就早点去埋伏吧。 荣熹这话可以说是毫无感情了,珠儿在旁边听着,总觉得格格变的她越来越不认识了。 ;格格,我怎么觉得,你。珠儿将话停住,毕竟她们是主仆。 ;觉得我对明寿都是利用?荣熹笑问。 ;没有没有,就是感觉格格没有从前那么喜欢明寿法师了。 荣熹拿起旁边的暖酒喝了一口,嘴角牵起一抹笑,在烛光的映衬下,格外柔媚华美,地上的影子却看着极其单薄。 ;我现在这幅样子,怎么敢继续去…… 她没有再说下去:;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雍肃。说到这儿,她眸中寒光乍现,对于珠儿来讲,无论荣熹说什么,她都会服从,都会照做的。 ;熹儿!雍贤在门外喊着她的名字,声音透着愉悦。 ;怎么了?荣熹抬头看出去,轻声问道。 ;世宁来了!雍贤拖着人进去。 荣熹笑道:;不是沈家大爷吗? ;我跟清峰是脚前脚后!郎世宁进来后,直接在外厅站下,等着荣熹出来。 ;还以为会明日来的。荣熹掀起帘子走出来,笑道。 ;本想着明日来的,但我这个送礼的人,有东西在怀里就揣不住!郎世宁边说,边将手中的盒子递了过去。 ;这可是从国外连日加急送回来的。 荣熹接了过来,左看右看了半天,打开木盒子,里边还有一堆堆的小盒子。 ;这,这是什么?荣熹拿起其中一个,在鼻子前闻了闻。 忽然眉目遍布喜悦,眉开眼笑的说道:;这种糖我都好多年没吃过了,还是阿玛在世的时候,给我带回来过很小一块。 ;味道有点奇怪,但是到现在都还记得。荣熹挨个拿起来看。 ;特意叫人从瑞士给你带回来的巧克力,还有这个太妃糖,是从英国带回来的。 ;不过你现在怀着孕,最好还是少吃一些,等回头我这个外甥落地了,再敞开了吃! ;表哥,让你说的,我好像很贪嘴!荣熹哼了一声,笑道。 ;好好好!不说了!郎世宁赶紧摆摆手。 荣熹倒了盏茶,推给两人,笑问道:;表哥今年除夕在贝勒府过,外祖父心里肯定要说我不懂事! 郎世宁笑道:;祖父巴不得我离他远一些呢。 ;现在城中人尸之毒还未缓解,我留在这儿,多少也能出一些力,万一哪一日三叔不能顾及你这边,我也好照应一二。 ;眼下,没什么比你的身孕更重要了,这可是雍家家主的第一个孩子,寄予了全族人的厚望! ;表哥!荣熹笑道,;快喝口水润润嗓子! ;这丫头嫌我唠叨了!郎世宁对雍贤笑道,脸上掩不住的高兴。 ;祖父还说了,等孩子百岁的时候,他会亲自过来。 荣熹闻言,眼中闪过微微的怔愣,面上倒丝毫看不出来,毕竟从郎福晋身后,就与王爷府断了许久的联系,郎世宁能来她都很知足了。 没想到外祖父还记得她,愿意来探望,声音都多了几分希冀:;外祖父真的会过来? ;这还能有假嘛!郎世宁蹭了蹭眉毛,又道:;毕竟也是他第一个外曾孙子,怎么能不过来。 提到这儿,就不得不提朗澈华了,郎世宁叹了一声:;当日姑姑的事,多少都与路途遥远,来回通信不及时有些关系,加之外祖父闻听其中缘由,更是气的够呛,一时便赌着气不肯再联系,其实这么多年,心里头也是记挂你的。 ;多少次一家子齐聚的时候,都念着你和姑姑的名字,想着何时将你接入北平去住着。 ;外祖父劳心了。荣熹眼眶微红,;表哥这次回去,一定带我给外祖父磕个头。 ;放心吧。郎世宁点了点头。 雍贤温声笑道:;好好的怎么提起陈年旧事了,世宁,马上到中午了,留这儿一起吃个午饭,今日的菜,可都是熹儿亲自写的菜谱,交给厨房去做的。 ;表妹对吃的倒是精心。郎世宁笑道,;怪不得养的如此珠圆玉润,原来这心思啊,见天儿的都琢磨吃去了! ;表哥,你要是再取笑我,我就修书一封,去外祖父那儿给你催婚!荣熹最知道这个表哥头疼什么,他自己是不遇见中意的姑娘,绝不成婚的,奈何家中催的紧,每每提到这事儿就焦头烂额。 ;别别别!朗世宁赶紧叫住,;权当我没说过话还不行吗! ;我就不在这儿吃了,临出门的时候,安儿还说让我早点回去,他开了陈年的女儿红,等着回去碰几杯呢! 荣熹和雍贤也没硬留人,毕竟都不是外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3章 烟花 各家各户都在忙着除夕守岁的事,准备新年菜肴,各种馅料的饺子。 只有沈业、骆善一行人,还奔波在去寒地的途中。 路上沈业突然叫停了车,拍了拍前边的阿湛:;把东西拿出来给大家分一分。 ;是。阿湛应道,停车后,去后备箱,拿出一大包的糖来,里边有各色的糖瓜和关东糖。 骆善转过头看了一眼,惊讶道:;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在镇子上的时候,想着除夕还在途中,虽然不能停下来,但好歹让大家都吃些糖,心里也舒服些。沈业道。 骆善回头看去,见阿湛正给大家伙儿分着,一群人笑意盈盈的。 虽然眼下是天寒地冻,十分寒冷,但每个人脸上挂着的笑,让她觉得此行很有些苦中作乐的意思。 心里头畅快极了,阿湛捧着分完的糖瓜回来,回身先给鑫叔递了过去:;鑫叔,今天除夕,吃点糖瓜,来年填仓! ;好好好!鑫叔笑呵呵的抓了一把放在口袋里,一口口的吃起来,;二十三糖瓜粘,又过了一年啊! ;二爷,阿善,这些你们吃。阿湛回身递了过去。 ;谢谢。骆善接过来,拿起一根关东糖,;好久没吃过了,去年过年的时候,牙坏了一颗,一口糖也没敢吃! ;太香了。骆善咬了一口关东糖,芝麻的醇厚的香气混着糖的甜味儿,吃的她满脸都是笑容。 ;真好吃! 沈业见她笑,自己脸上也在毫无察觉中,挂了宁静的微笑。 前座儿的鑫叔哼着民间的小曲儿:;灶王爷也你听着,厨房里你见天瞄着过!这糖瓜吃不了全拿着,捎给玉皇大帝尝一尝,我这里与你把头磕,上天去可要与我把好话说!初一你早点回来别耽搁,到咱家吃我蒸的枣山馍! 一声声从小听到大的祭灶谣,随着大兴安岭这个北方汉子的粗犷声音,回荡在深山密林之中。 悠远而粗野,充斥着畅意的滋味。 骆善在后面听着,觉得心中暖洋洋的,许多时候,过日子的烟火气,就是从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小事上,跑进了生活中。 走着走着就又入了夜,车还在继续开着,沈业活动着筋骨,上前边替了会儿阿湛。 骆善就坐在车后边,吃了睡,睡了吃。 越靠近北边,土地越是肥沃,山川也壮阔,至于榛子,果干就更是数不胜数了。 骆善在镇子上的时候,忘了备糖瓜,倒是准备了不少山珍野味,留着在车上饱腹充饥。 江盛的第一场烟花,绽放在雍家,巨大而绚烂的红色烟花,蓦地绽放在寂静的夜空中。 似乎将天上的星子都照亮了几分,荣熹站在廊下,看着烟花飞上空中,绽成一蓬蓬转瞬即逝的烟火。 红色的烟花簌簌落在地上,没过多久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她的眼中似乎多了几分伤感,雍贤站在一旁拥着她:;怎么了?不开心? 雍贤一向细心,连荣熹僵在嘴角的微笑,他都察觉到了。 荣熹抬头望着天空,鼻腔中还是烟花的火硝味道,她依偎着雍贤的胸膛:;真快啊,刚看清什么样子,还没仔细看看,就消失了。 ;美好的东西,都不长久。这感叹,看似来的莫名其妙,实际这一直是她心中所想。 雍贤朝元朗挥了下手:;接着放! 说罢,雍贤叫下人搬来了椅子,将荣熹手中的暖炉又换了一个。 ;有我在,只要你想看,我就叫人把全江盛的烟花拿出来,一个接一个的放下去,不会有灭掉的时候。 ;只要你高兴就好。 ;三叔。荣熹靠着他,轻声说着,;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熹儿,自从遇见你,爱上你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古代为什么有那么多昏君。 雍贤将她拥的紧了些,让她更能毫不费力的靠着他:;前有妲己,后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未见的是君王不圣明,只是在圣明的背后,有一个他们不能委屈的姑娘。 ;真正祸国的也不是妲己褒姒,而是这些君王的心,他们的心祸了自己的国。 ;要是三叔有一天发现,我其实没有这么好,甚至整日都在算计着。荣熹第一次有这么强烈的意愿,想将一切说明白。 ;你算计的,是你的命,我又怎么会怪你。雍贤淡淡笑着,;你是王爷府的公主,就算是嫁入皇室,独一无二的公卿世家,也绝不会被半分将就。 雍贤是这样说着,但实际上,好几次荣熹在屋子里,他都曾听见她与珠儿的对话,只是一直没有戳罢了。 在他看来,荣熹为自己打算的每一步,都是干净利落,这也是他一直担心的事,现在他反倒可以少安排一些了。 ;熹儿,真想这样给你放一辈子的烟花。雍贤笑着说道。 ;君子一言?那三叔可别后悔。荣熹俏皮的抬手,去揪他还没刮净的胡子。 ;怎么跟个孩子似的。雍贤一把握住她的小臂,;再揪几根,就被你给薅没了! ;三叔,怎么一直没看见阿肃?荣熹倚靠在他的怀里,怀中抱着暖炉。 舒舒坦坦的躺坐在廊下,对雍贤道:;三叔,毕竟是除夕,不如让厨房拨出来一部分,给敬庭送去。 ;这里边有好几道菜,平日可都是吃不到的,这可是王府里头不外传的手艺。 ;好,既然夫人都说了。雍贤转头看向一旁的珠儿,;那就叫人给他送过去一些,也不必过来谢了,好好在自己的庭中守岁吧。 ;是,我这就去知会厨房一声。珠儿说着就往外走。 ;顺便给我看看桂枝栗子糕做没做好!荣熹的声音紧跟着珠儿追了出去。 ;知道了!珠儿回头笑道。 荣熹见珠儿与元朗两人对视,两人的脸颊都染了红,元朗也是很快就低下了头。 不由得转身悄声对雍贤道:;我看元朗好像对我们珠儿有意,回头你也该替他问问,要是这两个人都有这个意思,今年就给他们做个主。 ;好,夫人都这么说了,我有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4章 密林 除夕过后,所有人的生活像是重新开始了。 只有这一夜的温馨,紧接着就都忙碌了起来。 骆善一行人日夜奔波,已经到了寒地山脚下。 鑫叔透过车窗,抬头看着面前的山峦,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鑫叔深吸了一口气:;就是这儿了,上边的路,车就开不上去了,你们得慢慢走上去。 ;这,这山。骆善推开车门,张望出去,看见面前不是一两座,而是层峦叠嶂,一眼望不到边际。 连绵的深山密林,像是一排排巨人,拉着手将前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鑫叔,寒地得往哪边去啊?骆善靠在车门上,拢了拢衣服问道。 鑫叔开了车门,前后环顾了一下,指了指中间那座稍微低一些的山。 ;你们顺着前边这林子往里走,记住了,一直走直线,千万别绕弯! ;到了之后才是险象横生啊。鑫叔说完后,又对骆善道:;你们这些丫头家啊,可得多穿些,倒时候冻坏了身子,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放心吧鑫叔!骆善俏皮的笑着,叫来后边的几个青帮弟兄。 ;你们好好给鑫叔送回去,安安全全踏踏实实的送回去!骆善说完觉得不放心,又嘱咐了几句。 ;骆姑娘放心,只要咱们有一口气儿,就不会让鑫叔伤一根汗毛。青帮的弟兄说完,对鑫叔道,;咱们现在走吗? 沈业指了指后边的车:;开最后边的那辆,尽快回来。 ;是! 沈业上前一揖,对鑫叔道:;鑫叔,一路辛苦,就此别过,等我们从寒地出来,定会再去拜访。 ;不辛苦不辛苦,等你们平平安安的出来,我在家里头准备两桌子好酒好菜,咱们喝上几杯! ;好!沈业笑道。 与鑫叔分开后,众人开始顺着林子往里面走,毕竟是深山老林。 苏娘从车里拿出了一些衣物,给几个姑娘穿上,连鞋底都又穿了几层厚厚的棉袜。 海东青从车里一出来,就来了精神,大张着双翅,在天空上来回盘旋。 ;富贵儿!骆善抬头喊道,;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野兽! 海东青发出两声悠长的鸣叫,像是在回应,渐渐的就飞出了众人的视野。 青帮的兄弟们走在前边,一脚脚踩在雪地上,雪坑足足有小腿那么深。 这种密林,即便白日里有阳光,也很难让雪彻底融化,大兴安岭的地理位置,是极北的,温度常年都低于其他地区。 骆善和苏娘这些女孩子,都跟在后边,踩着雪坑。 这么严寒的天,呼出去的哈气,顺着飘到睫毛和眉毛上,很快就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前头开路的青帮弟兄,竟走出了一身的汗。 衣服里头一身汗,露在外边的脸和手,却冻的快要青紫。 骆善哆嗦着一步步往前走:;这也太冷了,我的天,长这么大没挨过这冻! ;还好我们随身带了食物和火石,不然等入夜之后,肯定要冻死在林子里。 ;这儿就这么冷了,要是到了寒地,岂不是要更冷。骆善每次说一句话,都要深呼吸一口气。 脸都冻的有些僵硬,说话的时候,舌头在口腔中直打转,好几个字都含糊不清。 苏娘也是一样,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出来:;这才是真的冻掉耳朵。 刚过了中午,医院里的宋清鸾就醒了过来,易明章接着信儿,赶紧赶了过来。 其实宋清鸾在昨日就已经醒过来一次,将易明章夫妇说的话都听进了耳朵里,趁着两人没发现,就又装睡过去。 易明章一进病房,就看见宋清鸾正拿着水杯喝水,焦急的将门关上后,松了口气,看着她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清鸾。 ;先生。宋清鸾放下水杯,淡笑着,;我还以为这一下,我得死了。 ;说什么呢!易明章轻斥道。 见她桌子上没有什么吃食,易明章立刻转身吩咐福安:;去买些吃的。 ;是。福安关上门,一转身就看到门外站着的林玉致。 ;夫,夫人?福安转头看了看病房里面,疑道,;夫人怎么不进去? 林玉致低垂着眼眸,缓缓抬起,轻叹了口气:;清鸾刚醒过来,想必先生也有许多话想对她说,我就先不进去了。 ;等他们说完的吧。林玉致像是在回答福安的话,又像是自己自言自语。 ;快去吧,别让明章等着了。林玉致吩咐福安道。 ;我这就去。福安赶紧跑着下了楼。 林玉致倚靠在门外的墙上,两人的声音隔着门,但也都低低的传进了她的耳中。 宋清鸾焦急的问道:;先生,四象令,白钟拿到的四象令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易明章点了点头:;是真的。 ;那你那日跟我说,那个是假的?宋清鸾一头雾水,搞不清是自己记错了,还是易明章说错了。 易明章看着她,低叹了一声:;你那日的情况,我若是不这么说,身上的伤和心里头担忧,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儿。 ;这可怎么办!宋清鸾现在有些无法分辨,自己到底是高兴还是担心。 ;这可是四象门传了几千年的,要是在先生手里边丢了,岂不是成了罪人。 ;都怪我,这都怪我。宋清鸾不断说着,眼睛里蓄了晶莹的泪花。 ;清鸾,别这么说。易明章握着她的手。 ;这不关你的事。 ;四象令虽然落在了白钟手里,但没有密语,他操纵不了宿灵。易明章就是拿定了这点,才敢将四象令交出去。 ;掌控不了宿灵,那就是块空牌子,最多是用令牌本身的灵力,去做些什么。 ;丰家拿四象令,是为了蛊惑人尸进城,听说沈家二爷的青龙令已经被偷了,现在又抢了你的玄武令,另个放在一起,已经能为祸一方了! 宋清鸾着急的就要掀开被子:;不行,我得去找白钟! 刚将被子掀开,身子稍稍活动了一点,就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她额上直淌冷汗。 ;嘶。宋清鸾低低的哼了一声。 ;别乱动!快躺下!易明章赶紧扶着人躺下,;你才醒过来,伤口一点都没好呢!这个时候活动,不是自寻死路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5章 拜年 ;我没事。宋清鸾笑道,;大夫都说我只要好好养着,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你这条小命啊,好像我比你更在乎。易明章无奈的笑了笑。 ;等我能下地,一定去找白钟,将四象令夺回来!宋清鸾正色道,;既然是因为我丢的,我就一定得拿回来! ;如果玄杀愿意。易明章顿了顿,;他自己就可以将玄武令拿回来。 宋清鸾脸上露出疑惑不解的意味,易明章解释道:;玄武令不同于其他三个四象令,玄杀活的年头,要比其他几个宿灵多了几千年,已经与玄武令有了命契,只要他想,就能夺回来。 ;但玄杀一向无欲无求,这么多年,玄杀只负责保护所有宿主的安全,其余的事,一概不会多问多管。易明章抬了抬眉,眼眶有些发酸。 这几天累得,面色都浸了许多沧桑。 ;这事你就不要担心了,我去处理。 林玉致在病房外,将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脸都白了几分,她原以为他们两个是遇到了人尸。 没想到是丰家的人,而且易明章为了宋清鸾,这个相识不过几个月的姑娘,竟然将四象门传承千年的四象令拱手让人。 每一个令牌在斯家族中都是命脉般的存在,极其珍贵,竟被拱手送人? 林玉致推门而入,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声音带着几分质问:;明章,玄武令被丰家人夺走了? ;玉致?你怎么来了?易明章显然没想到林玉致会听到这些话。 ;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还不打算告诉我?林玉致说完后,视线从他的肩侧,移到了宋清鸾的身上。 ;为了她? ;玉致,这件事先不要跟母亲说,她年纪大了,受不得这些惊吓。易明章声音温和的嘱咐着。 林玉致闻言唇角勾起一抹笑来,有几分凄凉:;明章,你为了宋清鸾将四象令交出去的时候,想过母亲吗?想过易家吗?想过四家族吗? ;玉致,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不会让玄武令在丰家手中,你不用多管了。易明章有些疲惫,事情他会一一解决,但是如果每个人都要解释一遍,就是铁打的人也会累。 林玉致点了点头,气闷的笑了:;我这个夫人做的,真是可笑。 ;我先回府了,还没出正月,你也该多在母亲面前。说罢,林玉致头也没回的走出病房。 易明章在后面喊了好几声,也没回头看一眼。 ;先生,夫人会不会告诉老太太?宋清鸾声音里透着几分担心。 ;不会。易明章笃定的说,;这件事我已经派人去督军府报信了,就算之后能拿回来,也得先跟大家知会一声。 宋清鸾转头看向窗外,随着玻璃上留下的阳光,宋清鸾清晰看到窗角的位置,不规则的贴着一个三个横线,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落了灰尘。 十分不起眼。 但她一眼看出来,这是飞古留下的记号。 不是刚拿到玄武令吗?这个时候飞古来做什么? 宋清鸾有些想不明白,又有些担心,会不会是丰家又有什么新的任务。 她只想做完这件事之后,平平静静的过日子罢了。 易明章看着她的侧脸,阳光映在她的发梢,似乎眼角眉梢都透着婉转的风情。 可转瞬,他就想到那日玄杀的话,;她是来杀你的,她袖子里有刀。 易明章自然不愿意相信这件事,但宋清鸾的衣袖中,确实有一柄已经没了刀鞘的匕首。 他始终愿意相信,她是被逼无奈的。 ;先生?在想什么?宋清鸾转过身,见易明章怔怔的盯着她的手背出着神,不由关切的问道。 易明章从抽屉里拿出一柄短刀:;这是你那日掉落的,看样子,这短刀你已经用了许多年了,特意收起来,等醒了给你。 ;谢谢。宋清鸾接过,知道这是自己那日藏在袖子里的。 若不是玄杀阻拦,现在躺在病床上的,应该是易明章。 她不知道玄杀是怎么看出来她的杀意,还没反应过来,一锥子就扎进了她的小腹。 而她那个时候,正挣扎于要不要对易明章下手。 易明章笑道:;跟我有什么客气的。 他是希望听到更多解释的,哪怕一句敷衍,他听着也觉得是一份安慰。 除夕刚过,各家各户都开始相互拜年。 一大早起来,雍贤就先穿好了衣服,帮着荣熹一件件的套上,生怕她扯动裂开伤口。 ;夫人,过年好。雍贤起身,像模像样的一揖。 ;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跟我要新岁贺礼?荣熹娇俏的哼了一声,耍赖不肯给。 雍贤坐到她身侧,笑中带着浓浓的宠溺:;你怎么还耍赖的!年都拜了,难道不想掏银子? ;那可不行!雍贤作势就要吩咐下人,;那就把关东糖都拿出去,夫人牙不好吃不了! ;别别别啊!荣熹赶紧按下他的手臂,;不就是银子嘛!我给你还不行吗! 说罢从枕头下拿出藏了许久的小荷包,冷哼一声,拍到雍贤怀里:;没想到,今年第一个荷包,先给你了! ;家里的小孩子还没有呢! 雍贤欢欢喜喜的打开,见是两股头发,用红绳规整的绑着。 他缓缓拿了起来,声音极其温缓:;熹儿,你。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荣熹指了指荷包上的鸳鸯,;三叔,我们一定会一直在一起的。生同衾,死同穴! ;好。雍贤将那缕头发重新放入荷包。 ;我的都送完了,三叔,你的呢!荣熹哼哼着,将手一摊。 雍贤靠在床头边沿:;你可还没给我拜年呢! 荣熹起身,她自幼受的教导,便是像这样钟鸣鼎食,规矩繁缛的高门显贵,每每新年,家中所有人都要给家主问安的。 她笑着,毫无犹疑的就要下拜,被雍贤一把托住:;谁叫你行礼了! 脸上透着几分不悦:;坐下!以后不许再行礼了,你是我的夫人。 ;现在是民国了,这些老规矩,以后就都免了。雍贤扶着她,动作极其轻柔。 ;有没有牵动伤口? ;没有,看你紧张的,我又不是泥人儿,难不成一碰还能碎了?荣熹娇俏的笑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6章 扶桑主 ;你不是泥人,是玉人。雍贤笑道。 ;那就更了不得了,碰都不能碰一下。 荣熹抿着唇:;三叔!你现在怎么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了! ;快,还想不想要贺礼了?雍贤威胁着。 ;当然要!我的都送出去了,怎么也得收回来点什么。 ;过年好过年好,三叔你快给我嘛!荣熹摇晃着雍贤的手臂,;我昨晚都看见你藏在枕头底下了,你要再不说,我可自己去拿了! ;小狐狸。雍贤轻笑着,探手将一个扁平,但很长的盒子拿了出来。 ;看看喜不喜欢。说罢,直接递给了荣熹。 ;皮影?荣熹打开盒子,发现是小时候听过的皮影戏。 ;这是晋南的皮影,《含嫣梳妆》?荣熹问道,随即又道,;怎么看着不太像? 雍贤摆了摆手,珠儿立刻将小镜子拿了过来,双手举在荣熹身前。 雍贤笑着将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你看看镜子。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荣熹还抬手抹了抹,半晌才发现自己这皮影少女的衣着发饰,都与自己没有什么区别。 ;佳人晨起,调朱弄粉,对镜描粉黛的画面,都在眼前了。 ;我便想着,想些法子,将这一幕留下来。雍贤拿起其中一个小人,从头发丝儿到鞋子,都是美轮美奂。 ;这法子,还是元朗跟我说的,说起上次他在外边,看了皮影戏,十分精彩。 ;也是因为这,我才想到皮影。说完之后,雍贤又拿起来了几个,;等天黑了,我给你演一场瞧瞧。 ;怪不得那几日,你总在书房里,我还以为有公务,原来是去做皮影了!荣熹拍着手笑道,心中一点点累积着感动,这种情愫是很可怕的。 对于一个想绝情断爱的人来说,如果长时间因为一个人感动,就会产生依赖。 元朗从站在外厅道:;三爷,外边来了位老爷子,这会儿请到了见山堂上。 ;谁? ;不知道,我还没见过,三爷还是亲自去看看吧。元朗道。 ;好。 ;我这就去。雍贤说完,便对荣熹道,;我先去看看,明日要回贝勒府,你先准备准备。 ;好。荣熹应着。 雍贤一路上心中都透着疑惑,这个年纪,他认识的人可没有几个。 刚到见山堂,就见到一道挺拔的背影,从他疏白的发丝中,能看出来年岁已经很大了。 但身姿仍如苍松翠柏,雍贤看着这道有些熟悉的背影,不确定的问道:;您是? ;见山堂上山如画,二十年前曾客来。老者悠悠的道出这么一句,缓缓转过身来。 待他一转过来,雍贤心中便是咯噔一声,他脸上这块黄金面具,从小就烙在了他的脑海中。 ;扶桑主。雍贤目光都变得肃穆,恭敬的站好后,单膝跪地,恭敬的说道。 ;雍家主快起来。扶桑将雍贤扶起,;都是宿主,我怎能受你如此大礼。 雍贤谦逊的笑了笑:;扶桑主千年之寿,岂是我们能比的。 ;您这次来找我,是扶桑树出了什么事吗?雍贤面露担忧之色。 ;少了一颗玉珠。扶桑主沉沉道,脸色也变了几分。 ;这颗玉珠,原是扶桑树下的种子,后来长成到了树梢上去。扶桑主叹了口气,;那日也是我贪酒,喝得醉了些,在桃林睡了几日,回去的时候,殿里就乱作一团。 ;说是扶桑树的玉珠子丢了一颗,你也知道,扶桑树在什么地方?那周围都是猛兽看护的,没有些本事的根本进不去。 ;但我去查看的时候,发现周围的砖石都没有一丝毁坏。 ;连树叶子,都是走的时候啥样,回去的时候什么样,半丝破坏的痕迹都没有,玉珠就在眼皮子底下没了。 ;扶桑主可是担心这是丰家人做的?雍贤问道,随即顿了半晌又道,;丰家的暗桩遍布江盛,恐怕也进了扶桑殿。 扶桑主摇了摇头:;扶桑殿里头的孩子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自幼便在山上了,不会是丰家放进来的。 ;况且,若是丰家拿了玉珠,现在早已大乱,不会如此平静。 扶桑主有些头疼的叹了口气:;好好的,突然冒出来这事儿,我是最讨厌麻烦的,清净日子给搅和的稀碎。 ;您也别太担心,这事儿只要找到一丝关殼,就一定能查出来蛛丝马迹。雍贤想了半刻,;那日您走后,殿里留守的孩子都有哪几个?守扶桑树的是谁? 扶桑主稍稍想了那么一时半刻,摇了摇头:;不会,子书这孩子你也见过,是这些孩子里头最老实的一个,不会有问题。 见扶桑主如此笃定,他也不要继续说什么,只能道:;我如今身在江盛,连扶桑殿现在是何模样都还未见,实在不能出什么主意。 ;我这回来找你,也是为了这事儿,你看看近日什么时候方便,随我去一趟。 扶桑树怕他回绝,连忙道:;也用不上几日,两三个月就回来了,我知道你新婚燕尔,不会让你受离别之苦的! 雍贤淡笑:;这倒不打紧,让熹儿一同前去便好了。 ;不知道扶桑主来的时候,只是现在江盛的人尸之祸还没解决,我还有些走不开。雍贤说完后。 扶桑主先是一怔,随即想到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吃惊的敲了敲桌子:;我说这一路上,怎么人这么少,是出了什么乱子? 他还从没听过人尸这个词儿,觉得新鲜的很,也透着股未知的危险。 ;前几个月,城中就已经出现了几个人尸,当时因为数量少,也找不到病因,只能暂时搁置。 ;后来发现,他们都是中了苗疆的一种蛊,蛊虫进入体内后,人就会丧失意识,被幕后的蛊主操纵,凡事有血有肉的东西,他们看见了便咬。 ;这些人的身体,如果长久的没有新鲜血液滋养,就会像死人一样腐烂。 雍贤说完,扶桑主露出惊愕的神情:;腐烂?活人腐烂? ;是。雍贤点了点头,;他们体内的蛊虫,每日需要大量新鲜血液,当外界的血液不足以支撑时,就会将这些人尸体内的血吸取掉。 ;因为中蛊的人,行事如同尸体,才称作人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7章 来信 ;怪不得。扶桑主连连说道。 ;我进城的时候还想,昨儿是除夕,这才大年初一,怎么路上这么冷清,好些个门户都是紧闭着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诶?那找到解药了吗? 雍贤摇了摇头,;阿业已经带人去大兴安岭了,现在应该已经快返程了,路途太远,联系不上,也不知道他们的情况。 ;阿业?扶桑主重复着闻着,;是当日给易家丫头送出去的小子吗? ;是,您还记得。雍贤淡笑。 ;自然。扶桑主颇为唏嘘,;当年那孩子也就十来岁儿的年纪,受了严刑还能一字不说,着实难得。 ;何况易家丫头跟他也没什么血缘关系,这孩子是个可造之材,可惜年纪轻轻就断了双腿。 说到这儿,扶桑主脸上多了几分不悦:;他大哥下手太重了,好歹是亲兄弟。 ;当日的情形,众家宗族耆老都逼到了那,沈家不给个交代,也难脱身。雍贤解释道。 在他们众人的眼里,正是因为当日尊长们,还有沈清峰的决定,才让沈业好好的一个苗子,年幼就断了双腿。 本该成为沈家扛鼎之才,却浪迹花丛,玩世不恭了这么多年。 所有人看在眼中,没有一个说不可惜的。 ;罢了罢了,这么多年过去,也就不说了。扶桑主颇为不解的端起茶盏,复又放下,;但怎么让他去了? ;大兴安岭那地方,山高林密,往深了走,可是有不少上古生灵的,沈家小子那身子骨,能经得起这种折腾? ;解药这种事关人命的大事,你们倒也放心。 雍贤抿了抿唇,他自然也是忧心的,不过现在城中哪家也走不开,只有沈业这么一个,至少看起来清闲的人。 也正是因为不放心,他才一波波的派人出去。 ;我已经派了几波人过去,加上这次苏娘也跟着去了,还多了一个法师。 ;束灵派的?扶桑主问道。 束灵派在江湖上的名声大而幽深,雍贤闻言道:;不是,是这丫头原本在青云观里,说起来也奇怪。 ;这么多年,四象宿灵认主,都是在四象门中挑,这丫头跟四象门八竿子打不着,却是朱雀宿主,而且自幼通晓阴阳,人鬼通途。 ;能扶鸾问天,有操纵亡魂之术,有这么个人跟在阿业身边,我也放心一些。 扶桑主闻言,脸上露出了莫测的笑容,花白的眉毛长到有些飘逸,垂落在眉尾。 ;没关系?既然能被宿灵认主,可就未必一丝关系也无。 ;而且现在她又与阿业走到了一起,这世间的缘分,哪有那么巧合的,十几年前易家府上的那个丫头,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扶桑主眼里透着老顽童般的光,笑的极其狡猾。 雍贤从前从未这样想过,因为骆善一直长在山野,性格大方,十分不拘,即便是苏娘身上,也从没出现过这种野性。 四象门里长大的,不管是男孩还是姑娘,都是沉稳的。 所以他还从来没想过,这会与四象门有什么关联。 直到现在扶桑主一句话,雍贤才有几分恍然大悟的意思。 ;这么一说,倒确实有些不寻常。雍贤赶紧叫来元朗。 ;三爷。元朗利落的站在堂上,听候差遣。 雍贤立刻说道:;赶紧,再派一批精干的弟兄去漠河。 ;务必连夜赶上去,阿业和苏娘他们必须平平安安的回来。 ;是,我这就去安排。元朗说道。 ;嗯。雍贤应道。 ;那我先回去,你什么时候结束了这边的事,直接过来,玉珠一天找不到,这祸乱就得隐藏一天。 ;好。 ;一定尽快,人尸祸乱的是一方百姓,若是玉珠找不到,天下都要大乱。扶桑主郑重其事的对雍贤说道。 ;您放心,我一定尽快赶过去。 荣熹这会儿在房中,还不知道前厅来了什么人。 扶桑主快离开的时候,对雍贤道:;我看你最近红光满面。 ;虽然你们夫妻恩情重,但毕竟是王府的格格,父母亲族的血海深仇在那儿,不是轻易就能放下的。 ;这丫头小时候我就见过一次,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扶桑主说完后,意有所指的说道,;许多事我都有所耳闻。 ;大婚暴毙,紧接着就嫁入雍家,换做平常的丫头,谁能有这个决断。 ;阿肃做的事,早晚都要由他自己来偿还,你这个做兄长的,要是不想亲族反目,可要把心拿出来好好想想。 雍贤听在耳中,觉得心口有些憋闷,似乎有人将他心头故意遮盖的什么掀了起来,一阵尘灰冒出来,直冲进他的鼻腔。 ;您放心,我会将此事放在心上的。 此时荣熹正在屋中收拾着明日带回去的贺礼,还不知道见山堂上,扶桑主对雍贤说了什么。 正月回门可跟平日不一样,这礼都要准备的更贵重且有心意。 现在府上她在乎的,只有那几个妹妹,虽然不是一母同胞的,但到底这么多年,也对她恭敬有加。 至于张氏和荣安,这单薄的亲情,全在游丝一线间牵扯着,只要大家和和气气的,她也不要求别的什么了。 ;格格,又来信了。珠儿趁着没人,赶紧将信拿出来。 ;段惟钧?荣熹接过信,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当日一还一报,已经说得清楚明白。 他们之间是合作利用,是各取所需,怎么现在信写的这么频,明知道信中的事情她不可能答应。 打开信封,还是熟悉的笔迹,这次来信,段惟钧开篇先拜了年,并附赠了张银票作为新春贺礼。 真是来得实惠的很,贺完新春,又再次确认,荣熹究竟想什么时候将雍肃拉下马,他们那边已经等不了多久了。 雍肃迟迟不肯与任何一方合作,一定要北三地独大,这已经直接影响左右的利益,所以他们有意联合。 吞并北地后,相互瓜分。 虽然荣熹的目的也是拉掉雍肃,但看完段惟钧的目的后,还是忍不住道了句:;卑鄙! 信的后面,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至少在荣熹看来是这样的。 询问她的近况,在雍家过得是否舒心,有没有消瘦,连日不见,会否有所念想。 荣熹嫌弃的将信件扔进了炉子里:;什么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8章 齐聚 ;格格,要,回信吗?珠儿又觑着骆善的神色问道。 本以为会一如既往的说不用,没想到骆善竟道:;回,你写就行了。 ;我写?珠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回他,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忠孝廉勇。荣熹说完,又开始收拾手中的东西,这几个盒子首饰都是要带回府中,送给几个妹妹的。 这些字,分开看,珠儿都看得明白,连在一起没头没尾的,她倒有些分不清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封回信到段惟钧手里,已经是三天后了。 段惟钧拆了信封,心里头也有几分好奇荣熹会说什么。 刚打开信件,就看见了一行普通但不失娟秀的字迹,他是熟知荣熹笔迹的,知道她定是让手下信得过的丫鬟代写的,没想到现在对自己已经是这个态度了。 段惟钧笑了笑,将信全部拿出来,没想到一共就一行字。 他看完后,将信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翘着腿坐在椅子上:;小姑娘学会骂人了。 手下的副官也看了眼,疑惑道:;参谋长,这不是夸你吗? ;夸我?段惟钧勾着唇,;你看看这几个字里面,少了什么。 副官看着一行字,低声嘟囔道:;仁义礼智信耻?少了一个耻。 说完之后,便反应过来了,原来是在骂段惟钧无耻,副官没忍住笑了出来:;这种骂人方法,属下还是第一次见,真是新奇的很! ;她连骂人都这么有趣儿,我怎么可能让她高高兴兴的在留在雍贤身边呢。段惟钧的声音在唇边徘徊,下属也就听了个大概。 这么大概的几个字,下属也听明白了,段惟钧这是想夺人妻室。 ;现在都有谁回信了?段惟钧问道。 ;孙督军和邵督座都回了,愿意与北平联手。 ;嗯。段惟钧的手指在下巴上摩挲着,既然如此,荣熹那边,不管怎么想的,就都要配合自己了。 否则三军齐发,雍肃定然是挡不住的,她若参与进来,日后论功行赏,他也可捎带上荣熹。 扶桑主刚从见山堂离开,雍贤还没回到庭中,转眼易明章便来了。 ;三叔过年好! ;过年好过年好!雍贤拉着易明章坐下,;怎么样,最近伯母的身体还好吗? ;劳三叔惦念,母亲一切安好,玉致照顾好的,十分硬朗。 ;那便好,一会儿回去别忘了给我带好。 ;应当的。易明章说完后,问道,;三叔,七叔有没有提四象令的事? ;什么?雍贤被他突然这么一问,有些怔愣,;你是说阿业的四象令吗? ;没想到丰家会跟到大兴安岭,也确实是疏忽了,我也真跟阿肃商议,怎么将四象令重新夺回来。 ;我的玄武令。易明章顿了顿,知道雍肃还没说这事儿,便斟酌了一下措词:;丰家用人质威胁,让我交出玄武令,所以,现在玄武令也到了丰家手里。 易明章说完后,雍贤眼中闪过凝重:;这么说,现在丰家手中有玄武令和青龙令。 ;若再凑成了朱雀,白虎,到时候一旦人尸之毒爆发,集四象之力,岂非要城破人亡!雍贤一想到这儿,立刻站了起来。 ;元朗,立刻去沈府通知大当家的,再将阿肃叫来。 ;是!雍贤每每这种表情的时候,都是出了大事。 ;三叔不必担心,若是玄杀愿意去将四象令取回来,倒也不会碍什么事。易明章在一旁说道。 ;玄杀?雍贤听完这两个字之后,竟笑了,;都几千年了,玄杀还从来没有管过除宿主性命之外的事。 玄杀这个宿灵,人如其名,冷心冷情,行事利落果断,也不讲丝毫情面。 若叫他出来时救宿主性命的,那就算是让他顺便带一片叶子来,玄杀都不会甩给你一个眼神。 雍贤看向易明章:;想必那位人质,也是你及重要的人。 易明章稍稍犹豫,点了点头:;是,她很重要。 ;即便如此。雍贤坐了下来,语调放慢了几分,带着些劝诫的意思,;下次再遇见此类情形,你不能将四象令交出去。 ;交出去你救得回一个人的性命,可若不交出去,你能保住千百万人的性命。 易明章目光有些深沉,缓缓问道:;三叔,若是荣格格是那个人质,你还会这么想吗? ;会。雍贤说完后,双目清平到几乎沉静的程度。 ;今日不管面对的是谁,最后保住的一定是四象令。雍贤说完后,倒了杯茶递给易明章。 ;只要有四象令在,江盛就不会出乱子,但你现在只剩下我手中的白虎令和朱雀令。 ;眼下骆法师与阿业在一起,还不知道他们什么情况了。 ;阿业机灵,应该不会出事的。易明章说道。 这会儿雍肃正趁着过年这几天,城中没出什么事,与孟良鄘温存呢。 没想到元朗在门外与元洪刚说完什么,元洪就砰砰敲门,在外厅说雍贤叫他去见山堂。 雍肃这边事还未到后,中途被人打断,心情极为不悦,连带着脸上都染了几分阴冷,朝外边冷冷道:;知道了。 元洪听着这个声音,立时就决定不再催了,出去时顺带给两人把门关的严严实实的。 雍肃拍了拍孟良鄘:;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回来。 ;义父!孟良鄘跌跌撞撞的一下子扑了过去,纤细的手指抓住雍肃衣袖,;先,先帮我拿出来,这玉,实在是太难受了。 ;听话。雍肃捏着他的下巴,将大被一掀,将人蒙了个严严实实,;要是我回来,发现不一样了,你知道后果的。 隔着被子,孟良鄘娇媚的声音传了出来,带着闷闷的感觉:;是,鄘儿一定守住,义父,快,快些回来。 雍肃深吸了一口气,将窗户欠了个缝儿,寒风一大在身上,燥热立时消散了许多。 穿好衣服后,赶紧去了见山堂,边走边问道:;三哥这么着急叫我做什么?又有人尸了? ;没有没有!元洪赶紧说道,;是易先生来了,刚来没多一会儿,三爷就着人来叫了。 ;听说还去叫了沈家大爷,这会儿传信的人应该刚到沈家。 雍肃一听,立马知道是因为四象令的事儿,他这几天也正想抽时间解决呢,没想到雍贤动作更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9章 绕路 ;七叔。易明章见雍肃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七叔过年好! 这还是雍肃今年第一次听别人这样对自己说,露了笑意:;过年好,坐。 ;三哥过年好。雍肃朝着雍贤一揖。 ;好,好,来,都给你们发红包!雍贤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三个红包。 ;青峰没来,这个给他留着。 易明章和雍肃接在手里,笑道:;都不是小孩了,三叔还准备压岁钱。 ;大家高兴!雍贤说完后,倒了盏茶,;咱们言归正传,阿肃,你已经知道四象令的事情了吧。 ;三哥不说,我还正想过来。 ;这几日,咱们连着被丰家抢去了青龙令和玄武令,当下最要紧的就是保护好另外两个。 雍肃看向雍贤,询问道:;三哥,你的白虎令,还有骆姑娘的朱雀令,都不能再出事了,否则落到丰家手里,但是四象令本身的灵力,就会成为我们极大的阻碍。 ;我现在很担心骆姑娘那边,毕竟阿业的青龙令就是在去大兴安岭的路上丢失的。 ;他们现在人手有限,万一丰家大批量人马突袭,恐怕难以支撑。 雍贤的话,他们两个也很同意,雍肃道:;不止三哥这几日连续派人过去,我也派了不少精干的,就算赶不上一起去寒地,能在回来的路上结伴也多一重保险。 ;嗯,手里的两个,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就是丰家那儿的。 雍贤按了按额头:;得想个法子,怎么能将东西拿回来。 雍肃问道:;宿灵中,只有玄杀与四象令同寿,若是他愿意帮忙,这事儿就不难解决。 ;我刚刚已经跟三叔说过了,但依玄杀的性格,是不会管的。易明章微叹,;大约只能靠咱们自己了。 ;现下城门还是封着的,丰家的人也必定仍藏匿于江盛;上次突然出来的人尸,是从东边山上,这几天我派人去探查。 ;已经查了两座山,东面山不算多,这几日就能有消息了。雍肃思忖着,面上倒看不出多少焦急神色,;若是找到了踪迹,此事就好办了。 ;丰家老巢在苗疆,山里藏着的,只有一小撮,单是雍家调出来一个营,就足以对付。 雍贤不太赞同,声音沉稳,听在耳中其他人也心中平静:;千万不要小觑丰家,丰家人一直不多,但胜在每一个人都通苗疆蛊术。 ;蛊毒这种东西,除了毒以外,还有能操纵人心神的,若是咱们内部谁中了蛊毒,被丰家策反,只需这么一个人,就能覆了全军。 ;一定要小心,不要跟他们实打实的正面冲突,若能在外围,将所有人控制住是最好的。 雍肃想起来之前沈业骆善去地宫,遇到的那个束灵派的法师,觉得这也是个契机:;三哥,若是能找到几个束灵派的法师,对付丰家人应该更游刃有余一些。 ;束灵派已经隐匿江湖很久了,且手段很辣,是非黑白不分,还是敬而远之吧。 ;但。雍肃有些不死心,;束灵派一向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若是能出些银子,将此事解决,也省了咱们自己的人力物力,也降低了危险。 ;请神容易送神难,与束灵派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后续的隐患太多,不过你若是能找到可控制的人,也可以尝试一下此法。 ;好。雍肃应着。 这边三个人商量着怎么将四象令夺回来,大兴安岭那边的一行人,已经进了山林。 骆善一直记着鑫叔的话,要走直线,但是此时看着面前的山,有些摸不着头脑。 几人都愣在原地,骆善抱着胳膊,朝面前的山扬了扬下巴,对沈业道:;鑫叔说咱们进了林子要走一直走,走直线。 ;这直线,就,嘶 ;鑫叔不会是记错了吧。骆善说完又自己否定了,;不应该啊,鑫叔还没到那个年纪。 苏娘笑道:;鑫叔要知道你这么说,非得气的胡子都飞了。 说完后,就上前去查看了一番。 面前的这座山,与其他的山峦并无任何不同,一棵棵粗细不一的树遍布,都覆着厚厚的雪。 ;难不成,咱们要从这座山上上去?翻过去?苏娘疑道。 这座山,是直立的,没有小路可以绕,也没有盘山路可以一点点上行,直立几近九十度,极其的陡立。 ;这么陡的山,就算是上去了,翻过去也下不来啊。骆善仰头看去,;这下山的时候,不滚下去都算命大。 ;会不会有什么机关按钮?骆善四周查看,觉得这可能实在不大。 沈业思忖了半刻后,对众人道:;这样吧,我先带一队人绕过去看看,若是绕过去跟翻过去的路是一样的,就绕一下。 ;阿善,阿湛,你们两个跟我走,剩下人留在原地。 ;苏娘,你伤还没好,若是遇见什么危险,尽可能不要亲自动手,一面扯动伤口。沈业嘱咐道。 ;山那边的路若是一样的,我会放信号弹,然后你们再过来。 ;嗯,你们小心。苏娘道。 ;放心吧。沈业说完,就带着骆善阿湛赶了过去。 这种深山老林,人要是一起走,很容易迷路,到时候就像陷入鬼打墙,找不到出路,这才是最可怕的。 骆善走在两人身后,一脚脚都踩在他们的足印里头,对沈业道:;这几日身体有没有什么不适? ;中了寒毒的人,长久在寒冷的空气中,会勾起旧疾。骆善说完,沈业毫无犹豫的便说道。 ;没有。 ;你们姑娘家,身子本来就阴虚,男子能好一些,不用担心。 ;沈业,你为什么要救我?骆善这话已经在心里憋了好几天了。 阿湛权当自己是工具人,脚步加快了不少,蹭蹭蹭的没一会儿,就将两人落出去百米的距离。 骆善看着他疾走的背影,笑喊道:;跑那么快干什么!没什么不能听的! ;你们说什么?阿湛回身喊着问道,;我听不见! ;去你的吧。骆善笑骂一声。 转瞬又正色的询问沈业:;就算当日我中寒毒与你有关,但你不顾性命救我,总还是需要一个理由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0章 尸体 沈业知道事情还没到全说出来的时候,便笑问:;没什么理由,就算那日躺在那的是其他人,我若能救也一定会救的。 ;仅此而已?骆善反问道。 ;嗯。沈业笃定的说着。 骆善一阵失神,脚下的步伐就失去了节奏,一脚踩在了雪窝外的地面上,鞋里灌进去了满满的雪,连带着这脚没拔出来,下一脚就又伸了出去。 突然变乱的节奏,让她猝不及防,直挺挺的的向前扑去,眼瞅着就要满脸扑进雪中。 被沈业转身一把捞住,就在骆善自己都放弃挣扎的时候,被人接住了,没有预想中的寒冷和疼痛,她目光慌乱的抬头看去。 见沈业那双有力的手臂,正稳稳扶住了她的肩,没有分毫的失礼。 ;谢,谢谢。骆善站稳后,拍了拍腿上的雪,;这路真不好走。 ;我扶你。沈业将手臂一伸,骆善竟没有来的觉得不好意思。 ;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骆善笑盈盈的说着,脸上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热的,浮现了两片红晕。 ;慢点。沈业不由分说的抬住了她的手臂。 阿湛虽然在前头走着,但两人的一举一动他可全看在眼里了,低声嘟囔着:;啧,这两个人,打什么哑谜呢,想说什么直接说嘛。 ;二爷也是的,大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骆善跟在他后面走着,沈业的背很宽,任何人看了都会觉得踏实安心,似乎能挡住冬日的霜雪严寒。 ;二爷!阿湛在前边喊着。 沈业连忙抬头:;怎么了! ;这有死人!阿湛大声喊着,停在原地不再往前走了。 沈业与骆善闻言后对视了一眼,都加快脚步,急匆匆的赶了过去。 到了地方,骆善立刻皱起了眉头,她见过的死人也不少了,甚至有些习以为常,但这种凄惨死状的。 还真是没有几个。 ;这,这是被林子里的野兽啃的吧?骆善问道。 说完之后又朝四周看去,只看见从山上滚下来的一排脚印,四周没有任何野兽足迹踪影。 ;不对,看这个尸体腐烂程度,应该是这几日刚出的事儿,但这几天也没下雪,不会把脚印覆盖住。 骆善挑了挑眉毛,满是疑惑:;这就奇了怪了,难不成什么飞禽? ;可能不是野兽。沈业说完后,蓦地转身,密林中,能看到的路只有身前身后这十几米,再往远了看,就是漆黑一片。 ;丰家半路夺了青龙令,未必折返,说不定还跟着我们。 骆善恍然大悟:;如果是丰家,那一定是蛊毒。 ;有些蛊毒不会立时发作,极有可能是人逃了出来,但体内蛊毒发作,才将人蚕食成了这幅样子。骆善说完,背后一阵凉意,冷汗也从额头冒了出来。 ;苏娘,苏娘他们还在原地! 连忙抓住沈业手臂:;快放信号弹,所有人都来,让大家一起走! ;不行,若有丰家人在附近,放了信号弹,岂非更危险!阿湛立刻说道。 ;那怎么办!骆善急的就想要往回走,自己去叫,被沈业拦住。 ;别着急。沈业沉沉的说了一句后,抬头看向天空,嘴角带着笑意。 ;你家的富贵儿呢? 骆善一拍巴掌:;我差点忘了!说罢,学着富贵儿的声音叫了几声。 没过一会儿,深山中一声鹰鸣,可谓击破长空。 富贵儿在骆善头顶盘旋着,骆善一见它便笑了,抬起手臂拍了拍,朝他招了招手。 树杈上的富贵儿,左右扭了扭头,似乎也在观察什么,然后俯身缓缓飞了下来,动作极其温柔,生怕伤害到骆善。 骆善抚着它的羽毛,指了指身后的路:;苏娘他们还在那边,你回去叫她们过来。 ;它能听明白吗?阿湛疑道,毕竟这是兽类,难不成还真能通晓人语? 富贵儿闻言立刻转过去头,头上的毛稍微炸了一圈儿,阿湛赶紧安抚:;好好好!我说错了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我家富贵儿可是神兽!骆善说罢,顺了顺它的羽毛,手臂向天上一抬,;去吧! 骆善看着地上这摊尸骨,习惯性的闭上眼睛,口中一段段经文念念有词。 既是亡灵,她就有义务送他们上路。 沈业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这个时候的骆善,不发一言,双目紧闭。 在这样危机四伏的环境中,她却敢放下心闭着双眼,沈业心中竟有一阵欢欣。 自然是因为他在身边,骆善是信任他的,这种信任,是因为过往多次的生死相托。 海东青很快就飞到了苏娘那边,扑腾着翅膀在苏娘面前,一直也不往地上落。 苏娘看着它,脸上满是不解:;富贵儿,你怎么过来了? ;你是不是想找阿善啊,她在前边了。苏娘说完,还爱怜的摸了摸海东青的羽毛。 海东青叫了两声,然后踩在了雪地上,一人一鸟僵持了半晌。 ;家主,我怎么感觉这海东青,是有什么话想说。同行的丫头们说道。 苏娘无奈的笑了笑:;它就是想说什么,我也听不懂啊。 海东青翅膀一扑腾,连带着周围的雪都四下飘扬了起来,落在众人身上,像是下了场雪。 稍稍靠近苏娘之后,海东青便开始用爪子抓住苏娘的衣袖,向骆善那个方向拉。 ;诶!你这,别扯我衣服啊!苏娘说完,也反应过来了,;富贵,你是不是想让我跟你走? 海东青双眼一亮,点了点头,接着就松开了爪子,在半空中飞着,带着一行人走去。 骆善在原地念完了超度的经文,睁开眼睛,正对上沈业看过来的视线,两人都同时错开了目光。 这一幕落在阿湛眼里,他脸上的表情既复杂又无奈:;二爷,你俩想看就大大方方的看嘛!从前也没见您这么矜持过! ;你小子!沈业一脚就踢了过去,阿湛一贯是动作麻利,身手敏捷。 向后一闪就躲过了,啧啧道:;算了算了,说多又觉得我。 ;苏娘他们来了!阿湛伸手一指,见一群人浩浩汤汤的赶了过来,因为人多,脚步纷乱,脚下便将雪都踩的飞扬起来。 前边一只神骏的海东青领路,场面一度十分有压迫感。 ;我家富贵真好看。骆善笑盈盈的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1章 回门 苏娘赶到后,问道:;怎么叫富贵儿来的?没放信号弹呢。 骆善指了指一旁的尸体:;丰家人应该在附近,动静太大,会打草惊蛇。 苏娘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一团被拆解的尸骨,残破不堪,血肉模糊的躺在雪地上。 鲜血将周围的雪染的通红,苏娘皱了皱眉:;这,这确定是丰家人做的吗?林子这么深,说不定是野兽。 骆善又解释道:;最近这几日没下雪,如果是野兽的话,周围应该有脚印。 ;但现在只有一排从山上滚下来的印记,看样子应该是中了丰家的蛊毒,之后蛊虫破体,才惨死在这儿的。 ;就是不知道现在丰家在什么地方,一明一暗,做什么都提心吊胆的。 苏娘走进了些查看尸体,拧着眉说:;看尸体的状态,至少十天左右了,丰家应该早就进了寒地,万一被他们捷足先登,抢了解药,咱们这趟可真是前功尽弃了! ;那抓紧进去吧!骆善刚说完,就抬步要走。 ;等等。沈业这一声,声音极低,但透着极重的谨慎。 ;怎么了?骆善转身问道,见他一直盯着对面的密林看。 众人顺着沈业的视线看过去,心下俱是一惊。 只见对面的密林中,遍布猿猴。 ;这,这什么东西?猴子吗?骆善磕磕巴巴的问道。 面前的这种猿猴,黑毛极长,有些像女人的头发,头顶长着一只手臂,尾巴有身体两倍长,紧紧的抓着树干。 一双眼睛碧绿,还散发着亮光,远远看去,就是一双双冒着绿光的眼睛,时不时眨两下。 对着众人虎视眈眈,骆善已经生了冷汗,恶心的干呕:;呕,这东西看着怎么这么瘆人! ;深山老林里,还真有想不到的东西。苏娘说道。 沈业看了半晌后,抬手将面色苍白,干呕的骆善护在了身后。 从腰间掏出枪上了膛,对众人道:;这应该不是林子里的野兽,这些猿猴动作整齐划一,看起来像是受过训练。 ;阿善,之前在地宫,咱们遇见的黑蛇,也是这样一群,极有可能是丰家人在背后操纵的。 ;要是丰家种了蛊虫进去,长成这个样子也不奇怪了。骆善缓了缓,担忧道:;要是他们攻击咱们怎么办? ;就算一人几把枪,这么多也打不过来啊!骆善拿出沈业给自己的枪,还要些不会用。 沈业一行人在寒地,雍贤等人在城中也是极为担心的,总觉得心里头惴惴不安。 派出去支援的人才行至一半的路程,恐怕赶上的时候,沈业已经回程了。 这会儿功夫,荣熹已经收拾好了,同雍贤一起会王府。 雍贤已经习惯了扶着她,动作轻柔,小心翼翼的:;这次回去,要在家住几天吗? ;你也有日子没见弟弟妹妹们了。 ;你陪我吗?荣熹问道。 雍贤笑了笑:;我都听你的。 ;那就住几日吧。荣熹也笑道,毕竟是自己长大的地方,说一点感情没有是不可能的。 她也想在王府的后花园逛一逛,闻一闻梅花的寒冽香气,在暖阁中吃着糕点,弹奏几曲。 一路到了王府,远远的就看见荣安在门口等她。 荣熹心下稍感安慰,荣安现在真是长大了,知道一家子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不再插科打诨,做那些不着调的事。 下车后,荣安连忙迎上去,朝着两人一揖:;姐姐姐夫过年好! ;过年好!荣熹和雍贤都笑道,一派夫妻和睦,其乐融融的画面。 ;姐姐身子不好,快进去吧,这几日格外冷。荣安侧身给两人让路。 ;额娘这些日子身子怎么样?怎们没见着表哥呢?荣熹问道。 ;姐姐放心,额娘一直喝着各种补药,也没有什么大碍。表哥一大早就去给姐姐买糕点了! ;这些小事,打发下人去做就好了,表哥怎么还亲自去。荣熹笑道。 荣安眸色稍稍一转,笑道:;自然是怕下人心粗,已经出去好一阵儿了,想来马上也该回来了。 ;嗯。荣熹进了大厅,厅堂里头暖炉烧的热烘烘的,一进来就扑面而来一股暖流。 扑在荣熹的脸上,瞬时都红润了几分。 ;给额娘请安,额娘万安。荣熹和雍贤刚要行礼,就被张氏拦下。 上前将二人扶起来:;都是自家人,不必这么见外。 实则她自己也知道,还当不起嫡出格格和如今督军府家主的大礼。 现在王爷府没有实权,空有个壳子,且这个壳子已经随着清廷没落,日渐破损了。 对于这些新贵,王爷府要不卑不亢的同时,维持来往联络。 荣安朝外边看去,还不见郎世宁的身影,暗道莫不是出什么事了。 今日段惟钧乔装进了江盛城,现在江盛可以说是只能进,出不去。 段惟钧一进来,就给郎世宁捎了口信,要在金陵府见面,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是安全。 郎世宁知道今天荣熹回来,就找个由头让荣安先用着,这边到了金陵府,一进门就见段惟钧坐在稍微角落些的位置上。 这座金陵府里头,三百六十五天都如过年一般热闹,只要一进来,就是满眼的纸醉金迷,切切实实的销金窟。 ;段参谋长这个时候来江盛,莫不是上面想帮着处理江盛内部事务?郎世宁开门见山,刚坐下便直接问道。 ;上头日理万机,哪有心思管这些事。段惟钧笑道,摇晃着酒杯,看着郎世宁笑道:;几日不见,朗兄似乎比在北平更丰润了。 郎世宁声音清朗的笑着:;在北平,一天里二十四小时,能有二十小时都忙公事。 ;在这儿就不同了,每日就是游山玩水,现在江盛各处好玩好吃的,我都了如指掌,段兄这次来打算待多久?我带你逛一逛! 段惟钧半张脸隐于昏黄的灯光中,唇角勾着明灭不定的笑意:;朗兄放心,我不会长时间打扰的,也就十几日,到时候怎么混出城,还少不了靠朗兄帮忙。 ;这你放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2猿章 猿猴 江盛城中暗潮汹涌,寒地的沈业一行人也不好过,看着一排排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攻击的猿猴。 骆善焦急的问:;带火折子了吗?骆善边说边浑身搜罗,发现自己没带。 ;我带了!阿湛将火折子拿出来,沈业也拿出了一盒火柴。 苏娘看了看周围:;有火折子也没用,现在这个状况,就算是带了,也没东西点燃。 众人看着周围,一片白茫茫的雪地,这才真的是巧妇难无米之炊。 骆善声音低了几分:;不如趁他们还没攻击我们,先找一个地方避一避? 苏娘看向对面的湖泊,对众人道:;沿路捡一些树枝,将湖面轻出来一块地方,将湖中心烧起一条火线。 沈业点了点头:;所有人向湖心撤,一旦猿猴发起攻击,阿湛,你跟我带一半的弟兄挡住,剩下所有人都去冰面,凿开冻之后,我们将猿猴引过去。 苏娘对所有苏家的姑娘们道:;凿冰面这种力气活,你们做起来速度太慢,替换下来青帮的兄弟,刀枪都拿起来! ;是!所有姑娘从腰间扯出软剑,已经随时做好了准备。 骆善拿出四象令,口中默念咒语,嫪晋迷迷糊糊的落在了地上,双眼朦胧迷离,显然是刚睡醒。 满脸疑惑的看着骆善,打了个寒颤:;怎么这么冷,你们这,这是什么地方啊。 ;这这这!嫪晋指着林子里一双双绿眼睛,磕磕巴巴的说,;这什么东西啊!密密麻麻的,恶心死人了! 说罢,转头躲在了骆善的身后:;小善善,你叫我出来,不会是要对付这些东西吧,我看着头皮都发麻。 骆善笑道:;没错,阿晋啊,你看你有火术,本来我们想用火柴来着。 ;但你瞅瞅这周围,全是雪,再多火折子它也点不着啊,要是一会儿这群东西冲上来,就靠你用火了。 嫪晋一阵干呕:;呕,这玩意儿怎们脑袋顶上还长个手,呕! ;辛苦了辛苦了,等回江盛了,我给你做点好吃的补补。 嫪晋擦了擦嘴,瞪了眼憋笑的阿湛:;再笑给你扔进去! 说完又看向沈业:;二爷,和泰呢? ;令牌在丰家手里。骆善说道。 嫪晋拍了她一下:;诶呀我知道,但也不耽误和泰出来嘛,就算是借物显形,好歹也能出出力。 ;没有和泰我可是很害怕的。嫪晋娇俏的哼唧着,宛若一个深闺小姐。 ;你!骆善恨不得朝着他胳膊拧一把,转头看向沈业,;要不,辛苦辛苦和泰? ;好。沈业应道,转瞬就将和泰叫出来了。 因为四周可用的物态太少了,和泰只能借力于雪地,众人身前极厚的积雪,一阵回旋,直直的朝天上升腾而去,和泰从雪涡中显现出来。 仍旧是一身青衣,若隐若现的在众人面前:;二爷。 ;嫪晋叫你。沈业表示跟他没有关系。 嫪晋笑盈盈的走过去,对和泰道:;林子里那怪物,我看着实在是恶心的慌,叫你出来陪我一起。 骆善听得只翻白眼,心道,想卿卿我我好歹等人少的啊。 这会儿江盛城中,有种风暴来临前的宁静,连着几日都没有人尸的动静,老百姓的日子又重新过了起来。 连着几日易家老太太不见易明章的影子,问福叔,福叔也只是说:;先生忙着矿上的事儿,老太太不必担心。 老太太知道是问不出什么,索性叫了近身的老仆从,跟着易明章去打探,林妈妈佯装买菜,跟着易明章的车一路到了医院门口。 心里头还想着,莫不是易明章生了什么病,怕老太太担心才不说的。 一路跟着进去,见易明章提着食盒进了一个病房,里边是个清秀隽丽的姑娘。 林妈妈仔细一看,好嘛,这不是宋清鸾吗,还以为这么多时日没见着她,是被先生打发到哪去了,没想到是生了病。 林妈妈站在病房外听墙角,易明章丝毫不知,端着煲了几个小时的骨头汤给宋清鸾喝:;我知道你最近没什么胃口,吃不下去荤腥的。 ;但你现在需要营养,本来身子底子就弱,再不好好补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宋清鸾抬起手:;先生我自己来吧。 ;嗯。易明章递给了她。 小腹上的伤口虽然是贯穿伤,但好在伤口不大,玄杀用的是圆锥。 宋清鸾端过来只是喝了一口,就递回去了:;我实在是喝不下,先生不如让我吃些主食。 她现在的状况,完全不能下地,连翻身都艰难,吃东西更是少吃多餐。 连日常方便都得护士来帮衬,宋清鸾毕竟是姑娘家,脸皮薄,宁可少吃些少喝些,也不想将这等私事麻烦他人。 ;夫人这几日,对先生? 易明章淡淡笑了笑:;还好,玉致虽然有时候过于谨守规矩,但心不坏,每日这些吃食,都是她叫后厨去做的。 ;母亲那边,也在尽力替我隐瞒着。 ;那就好,若是因为我让先生夫妻生了什么嫌隙,清鸾的罪过可大了。宋清鸾着实已经厌倦了易明章每日来探望,她只想自己在医院好好的疗养,等伤口长好了,她就悄悄的离开。 丰家已经将近几个月的解药给她了,也没有什么新的任务指派下来,按道理说,这几个月她是自由的。 能去寻一个清静地方,安安生生的过几天日子。 ;林妈?福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你怎么在这儿? 易明章转头看过去,起身向外走去。 推开门,见林妈有些被抓包的尴尬,脸上讪讪的笑道:;先生,老太太叫我来看看您最近忙什么呢。 易明章神色没什么变化,面无表情的问道:;看到了? ;嗯,嗯,看看到了。林妈磕磕巴巴的说着。 ;既然看到了,回去怎么跟老太太说,您也好好思量一下。 易明章可以说是明晃晃的威胁了:;我这些日子在矿上是废了不少心力的,若有人节外生枝,多嘴多事,易家断然容不下。 ;是是是,我明白,我明白,老太太那边会体恤先生公务繁忙的。林妈说完,见易明章没什么声音,赶紧道:;那我,先回去了。 ;嗯。易明章淡淡的应着,林妈转过身后,他眼里才透出些厌烦的神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33章 威胁 厅堂中,张氏拿了一套头面出来,对荣熹道:;这是我当年的陪嫁,这是你出嫁第一次回门,就当作给你的新婚贺礼。 ;这么贵重,熹儿不能要。 ;长者赐,不能辞。收下,你收下了我也安心,咱们王爷府如今已经是贝勒府了,这世袭的爵位,到安儿这也算是最后一遭,我这个做额娘的没什么本事,就盼着你们兄弟姐妹们,平平安安,和和睦睦的。 ;你如今嫁进雍家,少不得要主持中馈,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周到的地方,还少不得要夫妇体谅。说这话时,张氏看向了雍贤。 ;熹儿从小也是金尊玉贵长大的,进了雍家,千万别让她受什么委屈。 ;额娘放心,熹儿现在是当家的主母,等来年开春,诞育后,管家大权就会交给熹儿。雍贤恭谨的说道。 荣熹也笑着:;额娘放心,三叔待我很好。 ;都成婚这么久了,怎么还一口一个三叔,也该改改口了,让外人听了像什么话。张氏笑道。 雍贤闻言,脸上挂着温润的笑意,荣熹看向他,张了张口:;那,那我叫什么?这么多年已经叫习惯了。 ;我都听你的。雍贤仍旧这样说,凡是荣熹不愿做的事,不管事大事小,他都不愿勉强。 ;罢了罢了,你们小两口的事儿,就自己回去关上门商量吧,我是不管了!张氏笑道。 ;就是啊额娘!荣安也在一旁道,看了看西洋钟,;姐姐姐夫,马上吃午膳了,我今日可叫厨房做了许多姐姐爱吃的菜呢! ;熹儿,这次回来能住几天吗?张氏问道,;你六妹四妹,这些日子天天盼着,就想着你回来,跟她们玩儿呢! ;这会儿这几个丫头小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张氏边说边向外张望着。 ;都在后院等着呢,准备了新年的贺礼,准备一会儿吃饭的时候给姐姐。荣安现在确实稳重了,一口一个姐姐叫着。 虽然从前混账事做了不少,但现在荣熹见他如此亲昵,也有些动容,想着毕竟是自己父亲留下的血脉,过去的事就都过去吧。 ;表妹,三叔!郎世宁大步迈进来,手上拎着一摞牛皮纸包着的糕点。 ;你最爱吃的蝴蝶酥。郎世宁将蝴蝶酥放在桌子上,笑道:;你们是没去看,这十全斋门前的人啊,简直排了长龙,得亏我去得早,到我这儿都没剩下来几个了,全让我打包回来了! ;那排在你后边的还不得气死!荣安笑道。 ;大过年的,什么死不死的,也没个忌讳!张氏在一旁拍了他一下,轻斥道。 ;安哥儿一向有口无心的,福晋就别骂他了,快尝尝!郎世宁将麻绳解开,;刚出锅的,香香酥酥的,就趁着现在吃最好! 荣熹接过,满脸和煦笑意:;谢谢表哥。 ;诶,客气什么!郎世宁笑道。 荣熹的目光落在他的西装上,其他人并未发现,但她在郎世宁身上闻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这个味道,她是十分熟悉的。 来自金陵府金迷纸醉的气息,混着香味儿,带着烟草气。 其他地方断不会有,金陵府的香味儿闻着就让人知道很矜贵。 吃着蝴蝶酥的眼眸低垂着,长长的睫毛羽翼般垂落,挡住了眼里的阴影,暗自思忖着,正月里,郎世宁去金陵府做什么。 他平素从不常去金陵府,除非有什么公务,相约去见。 若是因公务去了,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如今却要借买蝴蝶酥当借口。 荣熹想到这儿,心中莫名生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病房中的宋清鸾,目送着易明章离开后,松了一口气,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觉得心中疲惫极了。 现在稍微动一下,伤口都疼得彻心透骨,楼下响起车发动的声音,听见之后,她才安然入睡。 睡意刚席卷上来,就感受到屋中一阵风掠过,宋清鸾立刻警觉的睁开了眼睛,看向风吹过来的方向。 只见窗户被人推开,飞古正站在角落里。 这间病房,背靠一棵大树,趁人不备爬到树上,再进入病房,可以说毫无破绽了。 宋清鸾戒备的看着飞古:;你来做什么? ;还能干什么,上边的命令你还没完成,叫我来提醒提醒你!飞古抱着肩站在墙角,随时准备从这儿跳出去。 ;提醒什么?我已经做了,现在我伤的这么重,难不成还指望我去杀易明章?宋清鸾按了按额头,有些歇斯底里,又不能大声喊的压抑,;四象令他们已经拿到手里了,这不是我最后一个任务吗?为什么现在又来找我? ;这么多年,你还没习惯丰家吗?飞古笑问。 ;白钟已经说了,这是要求你做的最后一件事,解药也已经带来了。飞古说着,直接将药盒子扔在了病床上,不偏不倚,正落在宋清鸾面前。 ;解药?宋清鸾如获至宝般,将药盒子捡了起来,问道,;从来没有先给过我解药。 ;清鸾,这件事你最好办成。飞古正色道,他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 ;怎么?反正现在解药也在我手里了。宋清鸾故意问道,想知道丰家到底想做什么。 飞古听完后叹了口气:;你是知道丰家的,如果你拿了解药,事情没做,这次白钟不会给你时间,再去威胁你了,解药已经没了,他只会直接杀了你。 宋清鸾听完,背后也是一凉,也确实是这样的,毕竟是丰家,杀人不眨眼都已经成习惯了。 ;一定要我杀了易明章吗?宋清鸾目光落在药盒子上,怔怔的出着神。 ;就算我杀了他,如果丰家让我再回去,难道我还能逃得掉吗?宋清鸾问完之后,一阵自嘲,当然是逃不掉的。 ;这次解药给了你,完成任务,你可以立刻离开江盛,但如果你没完成,丰家就算是倾尽全力,也会找到叛徒。 ;但他们绝不会耗费大量精力,去挽留一个心不在此的信徒。飞古说完后,走到了窗边,;该说的话,我已经都对你说了,怎么选就看你自己的了。 ;飞古!宋清鸾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有一种很难过的情绪蔓延开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44章 交换 ;怎么了?飞古攀着窗户的动作一顿,转头问道。 宋清鸾捂着心口,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突然很难受。 ;你打算怎么办?宋清鸾双眸湿漉漉的看着他,;咱们毕竟是一起长大的,我这件事做完,就算是从丰家离开了,你什么时候离开? ;怎么?难道你还想跟我双宿双飞?飞古抱着胳膊倚在窗前,笑问道。 宋清鸾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你难道想一辈子在丰家,做一个行尸走肉吗? ;有什么不好?飞古摊了摊手,;你看看外边的小摊小贩,每日为了三餐温饱,奔波忙碌,就算是你的易先生,不也是为了矿上和易家倾尽心血吗,哪个活的都不轻松。 ;我在丰家,不用担心衣食,只要完成每日指派的任务就行了。飞古说的似乎轻轻松松。 宋清鸾听在心中,惊愕于飞古这样的想法,连语气都带着几分诧异:;可你这样,不就是一个杀人机器吗? ;清鸾,你真的很天真。飞古面罩下的脸,勾起了一抹无奈的笑来。 ;从进入丰家的那一天起,你就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不是你杀人,就是人杀你,既然怎么都难活,不如我去杀别人!飞古将面罩向上提了提。 ;好在你现在有机会离开丰家了,答应我,别心软,杀了易明章,你就能拥有剩下半生的自由,这不是你一直所向往的吗? 飞古看了看钟表,见马上到中午,便打断了宋清鸾刚要说的话:;我要走了,希望,希望咱们再也不用见面了吧。 ;飞古!宋清鸾朝着窗口大喊了一声,随着这声呼喊,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她抬手摸了摸脸上的泪水,觉得奇怪,她为什么心中会这么难受,心酸到落泪,就因为要杀易明章,再也见不到飞古了吗? 飞古走出医院后,与门口的另一个黑衣男子同行。 白钟脸上挂着莫测的微笑:;你甘心吗? ;属下不懂宗主的意思。飞古毕恭毕敬的说道。 ;你就甘愿下半辈子替丰家卖命,来换她的自由?白钟很是不解,每一个五官都带着疑惑。 ;为什么?他问道,;你是为了她活着的吗?可她不知道啊。 飞古有那么一瞬间,眼中也带着几分迷惘,但转瞬即逝。 ;我们两个都是一样的人,既然不能一起离开,那能离开一个也是好的,宗主放心,既然我用后半辈子的命,换了清鸾,就一定不会食言的。飞古抱拳说道。 白钟托了托他的手掌:;光天化日的,不用总行礼! ;是。飞古稍稍颔首。 没关系,只要一想到宋清鸾可以畅意的行走在天地间,飞古仿佛自己也跟在她的身旁。 吃午饭之前,雍贤跟荣安,郎世宁,去书房谈了会儿时事政事。 荣熹便去了后院,带着礼物,见各位弟弟妹妹。 一直以来,四妹六妹都是跟她最亲的,见荣熹回来,刚踏进院子,四妹就将人给抱住了。 毕竟是稍微大一些的孩子,手上都有轻重,荣熹也抱住她,笑道:;怎么才几个月没见,都长这么高了! ;再长长,就要撵上我了! ;姐姐,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六妹也紧跟着上前,红着眼睛说道。 ;额娘说你嫁出去,回来的时候会越来越少的,让我们趁你这几日在家,把想说的话都说了! ;快都别搁风里头站着了,赶紧去我屋里!荣熹一左一右,两个妹妹,身后还跟着几个弟弟,一起往自己从前住的堂中走去。 ;我这些日子不在家,你们有没有好好温习功课?荣熹开口便是夺命连问。 ;当然!四妹扬着笑道,;我这次可都拿了第一名呢!赵小棠都因为这个,好几天没跟我说话! ;那就好,来,给你们带了奖励。荣熹吩咐珠儿,将自己带来的珠宝首饰拿了出来。 女孩子家,没有不喜欢这些漂亮首饰的,几个小格格一看见眼睛都亮了。 齐齐凑了过去:;长姐,这套很难买到的,上次吕歌还说,她瞪了半个多月,都没预约的上。 ;所以给你们带来了,喜欢吗? ;喜欢! ;谢谢长姐!几个小格格虽然喜欢的紧,但都不是眼皮子浅的,欢欢喜喜的道了谢,就交给各自的丫鬟收起来了。 ;长姐,你能不能在家住几天啊,我们都可想你了。四格格嘟着唇,摇晃着荣熹的手臂撒着娇。 六格格也在一旁道:;就是,咱们都好久没一起打雪仗了! ;好,我这次在家住几天,陪你们!荣熹对几个妹妹都很宠溺,但也不失长姐的严厉。 江盛城中此时其乐融融,骆善一行人在外边就没这么舒坦了。 众人一同去湖面上,但分成了两队,一队预备着,万一那群猿猴突然攻击去抵御。 另一队专心将冰面凿开,骆善走在湖泊上,每一脚踩着的都是雪,完全不知道这片湖有多深。 ;解药开的地方是避光而生的,这大片湖泊暴露在阳光底下,咱们是不是找错了地方?骆善问道。 沈业左右看了看,避光而生,又看了看猿猴后道:;先将这些猿猴解决了吧,不然早晚是个祸患。 ;二爷,这冰面根本凿不动啊!阿湛拿着斧子一下下砸在冰面上,迸起了不少碎冰,但偌大的冰面纹丝未动。 看起来有种愚公移山的艰辛,骆善惊愕的看着阿湛:;你哪来的斧子? 紧接着每个青帮弟兄都从随身的背包里,拿了斧子锤子出来。 ;这崇山峻岭的,肯定得带点家伙事儿,万一要砍树烧柴,总不能用枪。阿湛笑道,然后又继续砸冰面去了。 青帮的弟兄将冰面清出来了一大块,没了雪的湖面,清晰无暇的暴露在众人眼前。 这片湖异常清澈,已经到了肉眼可见湖底的地步,厚重的冰面下,有许多鱼群在游动。 成群结队,而且个头都是极大的,这样的大鱼,骆善在其他地方从来没见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