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明梦华录》 正文 自序 我从小学开始就尝试写小说，但屡作屡辍。其间利用现代动漫及古典名著的素材编过不少玄幻故事，努力创造自己的神话体系，不过最后还是无疾而终了。 在修改过程中，我逐渐产生融入自身经历和感悟的想法。高中毕业，给自己的诗集写了六千多字的跋文。大三c大四又相继写了几篇回忆性的文章，短者一两千字，长者二三万言，对自己如何变成现在的样子慢慢有了比较清晰的认识。 然而与此同时，过于追求细节准确的问题也潜滋暗长。不仅影响写作进度，也不便顺畅表达我的内心感受。“历历在目却无从勾勒，梦边彷徨已久的容色，谁执意流落人间做这异乡异客。”这几句歌词，和我当时的状况十分切合。 去年仲夏，偶触其机，忽然想到可以把自己的故事编成一部小说。这样就可以不必纠缠细节c拘泥实事，改变急于摆脱困境而极力否定过去的态度，更加平静地审视自己，充分展现我的世界。虽然志在写实，但生活本已不那么美好，又何必在小说里再添困扰，写真而传其神可也。这便是本书之肇端。 故仿南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之名，命曰《春明梦华录》。春明者，京城也。梦华者，义取《列子》所载黄帝梦游华胥之国而天下大治之典。其中所收拙作，为与正文相合，略有改动。 《红楼梦》脂评云：“能解者，方有辛酸之泪哭成此书”“一字化一泪，一泪化一血珠”。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是为序。 丁酉谷雨徐仪书于德鉴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人物介绍 一一一艺文书社志书部一一一 一c徐绎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性别：男 年龄：24岁 身高：17八 星座：射手座 生日：11月日 出生地：云中市 学历：宸州大学昭文学院经济系本科 职务：艺文书社志书部编务 二c陆昕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性别：女 年龄：26岁 身高：169 星座：天秤座 生日：9月2八日 出生地：吴郡市 学历：复圣大学哲学硕士 职务：艺文书社志书部编辑 三c徐俪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性别：女 年龄：岁 身高：172 星座：狮子座 出生地：庐州市 学历：宸州大学昭文学院研究生在读 职务：艺文书社志书部实习生 四c邹晗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性别：女 年龄：25岁 星座：狮子座 职务：艺文书社志书部编务 五c顾羽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性别：女 年龄：2八岁 职务：艺文书社志书部编辑 六c乔峥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性别：男 年龄：35岁 职务：艺文书社志书部编辑 七c梁楹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性别：女 年龄：42岁 职务：艺文书社志书部副主任 八c盛岚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性别：女 年龄：50岁 职务：艺文书社志书部主任 一一一艺文书社其他部门一一一 九c温琬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性别：女 年龄：25岁 学历：目前在英国读研 职务：原艺文书社人事部助理 十c虞卉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性别：女 年龄：26岁 身高：172 星座：双鱼座 出生地：南云市 学历：宸州大学法学硕士 职务：艺文书社总编室助理 简介：“神采清致，秀色夺人”，总编室的颜值担当 十一c郦秋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性别：女 年龄：2八岁 职务：艺文书社总编室助理 十二c邵桢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性别：男 年龄：30岁 身高：1 职务：艺文书社总编室助理 简介：“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总编室的颜值担当 一一一其他人物一一一 十三c徐绛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性别：女 年龄：17岁 学历：高二（开篇为高一） 简介：徐绎的妹妹 十四c程唯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性别：女 年龄：24岁 星座：射手座 身高：175 学历：目前在美国读研 简介：徐绎的高中同学 十五c江凝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性别：女 昵称：小宁 年龄：25岁 简介：陆昕的闺蜜 十六c舒桐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性别：男 年龄：26岁 身高：1 简介：陆昕的前男友 十七c詹陌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性别：男 年龄：27岁 身高：1八4 简介：江凝的朋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醉花阴 · 赠徐俪 醉花阴 手倦抛书翻剩酒， 墨泛新妆皱。 恨落纸难修， 作践丹青， 风送鸾音透。 兰情水盼别来久， 有梦魂相候。 月上柳梢头， 对立无言， 泪雨沾红袖 这首诗和正文无关，今日恰逢情人节，是应景之作。 徐俪是第三章和第四章的主要人物，为了描写她，想起了很多关于她原型的往事。不便亲致问候，借此抒怀。 徐俪是本作的女二号。当初给女二命名时，基于我和她原型的名字，拟定了四条原则。 1c与男主同姓。 2c与男主名字读音相近。 3c与男主名字偏旁相同。 4c符合我对名字的审美。 男主原本叫“徐仪”，是我的笔名，用以体现本书的自传性质。所以最后女二取名“徐俪”。 “徐仪”这个名字并不是因女二原型所取，人字旁也与她无关。但意外巧合的是，女二原型的名字中有一个字也是人字旁。所以现在男主的名字改了，“徐俪”这个名字却依然保留。（另一个原因是，我和女二原型名字的另一个字虽然偏旁相同，但那是简化字造成的，严格来说不算偏旁相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玫瑰意 01 “如果早知今日，我一定对你一见钟情。” 当忐忑地效仿大神说出这句话时，当看到脸上晕满化不开的温柔却娇嗔着“说人话”的她时，他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终于结束了。 整整十年了。这十年里，他或因心劳，或为身累，几乎没有安稳过一日，每天都惶惶如惊弓之鸟。现在，他终于可以不再在意别人的目光，坦然面对自己的选择了。 结束，是新的开始。 一切，还要从那个夏天说起。 ＊＊＊＊＊＊＊＊＊＊ “丁零零，丁零零”。 闹铃响了好久，徐绎才从蜷缩成一团的被子里伸出手，摸索着手机把闹铃关掉，嘟囔着：“又要起床了困死了”。 翻来覆去半天，他终于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计划了好几次早起去锻炼，看来又泡汤了”他打了个呵欠，懒懒地望向挂在对面书桌上方的那幅字。 总持四库尽萃平生 笔削考核一手删定 这幅字是他进入艺文书社工作前一天写的。语本清代朱石君所作《祭纪昀文》和墓志及江郑堂《国朝汉学师承记》，概括了纪晓岚总纂《四库全书》与《总目》之功。这也是他原本对编辑工作的向往和追求。 看着这幅字，想想进社以来的所见所闻，他的嘴角似笑非笑地抽动了一下，忽地张开双臂倒在床上，轻声感叹：“总持四库一手删定谈何容易啊”。 他望着天花板放空了一阵，慢慢起床洗漱换衣服。 清晨的阳光有些晃眼，他伸手遮挡，透过指缝注意到窗前的盆栽。文竹清秀文雅，海芋沉静稳重。剩下的栀子c蝴蝶兰c九里香等虽然还没有开花，但翠叶丛丛，绿意更盛。 他以前从未养过绿植，最近为调节情绪才买了几盆。看着自己第一次侍弄的花草生机勃勃，他原本低落的心情也稍微好转。然而杯水车薪，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浇完水，他昏昏沉沉来到艺文书社楼下，结果不小心“咚”的一声撞上玻璃门。 这下倒是把他撞清醒了，想起今天轮到他值日。他扶了扶被撞歪的眼镜，按着被撞疼的脑门，快步走进办公室。见办公室里只有稀稀落落一两个人，他才松了一口气。 从中学开始，每次打扫卫生他都会刻意早来，恨不得在其他人到之前全部做完。扫地c拖地c收垃圾c擦桌子，这些看似琐碎无聊的事，却让他乐在其中。他很享受将一切整理得井井有条c焕然一新的感觉。 去开水间打水时，他下意识望了望对面的总编室。不过总编室还没有开门，什么也看不到。 “徐绎，这本稿子麻烦送三审。” “两本毛书，尽快分解。” “这份合同拿到法务，催他们上传。” “小徐啊，你过来一下。” “开专票需要作者提供什么材料？” 做完值日，同事们也陆续过来，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徐绎是艺文书社志书部编务，原本主要处理流程方面的工作。但另一位编务邹晗正在休产假，目前其他方面也都由徐绎负责。总编室c出版部c法务部c财务部，几乎每天都要跑个遍。各种数据报表整理起来也不那么容易。除了这些常规工作，部门活动也往往由编务安排，还不时会有领导交代的临时任务。对于徐绎这种并不惯于处理行政事务的人来说，每天并不轻松。 中午在云台餐厅吃饭，同事们有的抱怨书稿质量差c作者不好交流，有的谈论孩子，有的接电话，有的聊八卦。徐绎心不在焉地听着，有意无意朝某个方向瞥去。 “看什么呢？”坐在旁边的陆昕随口问。 徐绎一惊，有些手足无措：“没，没什么今天来吃饭的人好像不多啊。” “嗯，还没到时候嘛，”陆昕也抬头看了看，“你最近总是恍恍惚惚的，怎么了？” “也没怎么我就是”。 话犹未了，只见徐绎目光一滞，呆呆地注视那里。 陆昕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禁摇头：“还是她啊都快一年了，明知有缘无分，还是这么念念不忘啊。” 忘？如何能忘，怎么想忘，又岂敢忘？ “转眄，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轻轻吟诵《洛神赋》里的名句，徐绎情绪激动，眼眶中一阵湿润：“是她，也不完全是她。” 陆昕拿筷子戳他：“好了，醒醒，痴情的小才子”。 一年前，徐绎来到艺文书社。那时正当毕业季，好容易找到寄托的他巴不得尽快离开宸大那片伤心地，却总被各种事弄得很烦。准备毕业论文和德育答辩，找地方租房，诸如此类者尽管不顺，也就罢了。最后发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的时候居然还落了封套，为了找封套又浪费几个上午。一腔无名正无从发泄之时，她就这样淡淡地出现了。 长发微卷斜分，黑色连衣中裙。 身材修长高挑，容貌自然清新。 《诗》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 所有的不快，在那一刻烟消云散。 “小晗姐，上午来找你的那个人是谁啊？”当天中午，犹豫好久的徐绎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上午？哪个？” 大家的注意力一下都被吸引到这边。强作镇定的徐绎又不由得紧张起来：“就是总编室的那个”。 “哦”邹晗想了想，“虞卉吧，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她很像我大学里喜欢的一个女生”徐绎讪讪地说。 “哟虞卉有男朋友了吗？” “有了吧。” “你喜欢的那个女生是哪个学校的？” “你和她后来怎么样了？” “嗯她也是宸大的。我向她表白，被拒绝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徐绎轻声回答。 “唉，怎么能就这么放弃呢，应该继续追嘛。” “那她现在呢？” 徐绎眼神闪烁：“现在她出国了”。 ——书社旁有一座玫瑰园，午饭后同事们常来园中散步。园中种满玫瑰和月季，分黄c白c红c紫c粉五色。时近仲夏，繁花似锦，尽态极妍，十分赏心悦目。 “还记得你去年写的那首诗吗？”驻足抚弄着盛开的玫瑰，陆昕突然问徐绎。 “啊，什么？”还沉浸在回忆之中的徐绎一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哦，《玫瑰意》吗？” 陆昕点点头：“记得你说过，取这个名字，不光是用玫瑰园代表我们社，也是借用玫瑰的花语吧？” “是啊，玫瑰代表爱情嘛。” 陆昕的目光转向徐绎：“面对这满园的玫瑰，你就只是拿来玩玩文字游戏？就没有什么其他想法？” “人家成双成对c鸳鸯正好，我还能有什么想法。何况我又配不上人家。”徐绎双眼微饧，轻叹。 “现在当然不可能了。但就算她还是单身，你就有希望吗？虞卉也好，你大学时候喜欢的那个女生也好，你就没想过，自己为什么总是配不上人家？玫瑰何意，你真的了解吗？” 陆昕一席话顿时问住徐绎。呆立半晌，徐绎避开陆昕的目光，神色黯然。 前面的同事等得不耐烦，一边嘀咕抱怨，一边招手催促：“我们走了，不管你们了，快点儿啊！” “你们先走吧，我们再等一会儿，说完的。”陆昕扬声应道。说罢看了看徐绎，不动声色继续陪着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玫瑰意 02 一路无言，回到办公室，徐绎伏在桌上想要休息。然而脑海中千思百虑，如风卷浪涌，让他难以平静。 月季伤心惟易卉玫瑰含露愈多情 偶因情动，为月季所伤，伤心之余想换一种花，没想到换来的却是和月季很像c含姿带露c更加动人的玫瑰。刚愈合的情伤，又被玫瑰刺痛。本欲无情，情反愈多愈重。 《玫瑰意》是那天他邂逅虞卉之后写的。这一联是最先落笔的两句，也一向被他看作全诗的点睛之笔。其中月季指大学里喜欢的那位女生，而玫瑰则指虞卉。两人从身高c身材到相貌c气质都有几分相似。刚来艺文书社时，他每次遇到虞卉都会恍惚一下，甚至有她们就是亲姐妹的错觉。 有人说，放弃一个暗恋很久的人，就像自始至终从未拥有过，却好像失去了整个世界。感情上如此，生活c学业c工作中又何尝不是。相似的c不愿意经历的事情总是反复发生在他身上，似乎一切都在逼他放弃，而他偏偏不甘心放弃。 仿佛宿命的轮回让他十分痛苦和纠结。为了摆脱这个怪圈，他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曾无数次兴奋地以为自己找到了真正的答案，但无不迅速令他失望。以致后来面对种种似是似非的结论，他已无从判断哪个才是正确选择，甚至不敢选择c不作选择。 因为心结未解，所以什么都懒得做。但是什么都不做，又如何解开心结？徐绎再次陷入当初困扰他的死循环中，越想越累，越想越烦。他揉揉太阳穴，起身走向对面的咖啡厅。 这间咖啡厅是艺文书社开设的，环境优美，格调清雅，颇受欢迎。社里商谈事务c约见作者以及员工休息等常常在这里。 “一杯拿铁，还有”徐绎正想再要些别的，只听一个温柔而略带磁性的声音传来—— “两个菠萝，切好送到总编室。” 徐绎心中一惊，睡意一扫而空。 举目一看，神采清致，秀色夺人。不是她，还会是谁呢？ “虞卉姐”徐绎嗫嚅。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模糊得连他自己都快听不清了。 虞卉微微一笑，点头转身离开。徐绎的视线紧随虞卉的脚步，泪水瞬间淌下。 旁边的咖啡厅员工看到这一幕，早已偷偷笑起来。徐绎双颊通红，顾不得抹去眼泪，拿上咖啡就走了。 陆昕正要去出版部退改书稿，从他的座位旁经过。只见点缀心形拉花的咖啡被晾在一边，寂寞地飘着热气。徐绎闭目垂首，脸上犹有泪痕。陆昕摇摇头，顺手拍拍他的肩膀。 望着陆昕的背影，徐绎长叹：“唉算了，不想了，还是工作吧”。然而定神看了看自己要做的事，刚刚强自振奋起来的他转眼又没了精神。 临近年中考核，要准备的事情不少。领导又催他统计部门图书销售情况。之前他还帮其他编辑看一份书稿，书稿很厚，又总有其他事，一拖就是两三个月，总不能再这样拖下去。加上日常工作，徐绎越想越苦恼，满脸沮丧地伏在桌上，喃喃道：“小晗姐啊，你快回来吧”。 当初来艺文书社，徐绎只是想换换心情。虽然限于学历，他还不能做编辑，但在出版社工作毕竟是他的夙愿。而且做编务可以了解部门整体情况c熟悉社内相关流程，同时也能锻炼与人交流c处理事务的能力。这些正是他的不足之处。 在艺文书社实习期间，徐绎暂时摆脱了在学校里的颓废状态，并且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是不是该找一份能自力更生的工作了。正在此时，邹晗怀孕，徐绎就在她的指导下逐步接过编务工作。 虽然徐绎做事不辞琐细，但他生性懒于世务，头绪一多往往不辨主次，难免顾此失彼。个性又优柔寡断c魄力不足，并不适合做编务。所以上周部门主任盛岚交给他一份书稿，让他先看前两章做预处理，逐步锻炼独立处理书稿的能力。等邹晗回来以后，编务方面仍由她主要负责。 昨天他把改完的部分给盛岚看过，盛岚指出几个问题：一是对编辑体例规范把握不足。二是对相关专业知识了解不够，存在对专业术语的误改。三是对可改可不改的地方处理不够慎重。徐绎核红已经有一段时间，也帮编辑看过几份书稿。对他现在这样的改稿水平，盛岚明显不满意。 体例规范方面，多用心就能处理好。徐绎平时主要关注文史领域，而部门出版的图书偏经济学和社会学，专业知识还有待积累。这都不算大问题。主要是第三点，在并非硬伤之处，应该尊重作者的语言习惯，还是坚持编辑的正确规范？盛岚的态度显然是前者，也是普遍认可的编辑原则。 这份书稿是研究地区经济发展状况的，学术水平如何并非徐绎所能判断。然而在统一书稿体例时，他发现其标注的参考文献格式十分混乱，图表设计也不尽合理。而且由于多数章节是翻译作品，不少地方行文龃龉突兀。虽然书稿不足二百页，但仅此几点就足以令人神昏目眩。 书稿质量高，尽量尊重作者的行文习惯，若非硬伤尽量不改，固无不可。如果书稿质量不高呢？来艺文书社前，徐绎也觉得编辑处理书稿时，除了明显的c知识性错误，能不改的就不要改。但在帮编辑核红和看稿时，他见识了不少质量不高的书稿，真可谓目光所及的每一句话c每一个字都想痛下删改。 如果进行大面积修改，对其他后续流程的进行以及与作者沟通确认修改情况都会造成很多不便。但如果只改硬伤，任由这种罗哩罗嗦c半通不通的文字流布于世，编辑的意义又何在？这种近乎得过且过式的修改，到底是在尊重所谓编辑规范，还是在助长这种恶劣的“文风”呢？ 编务工作忙了一下午，好容易才抽出时间继续看稿。徐绎一边斟酌书稿，一边在心中犹豫：“这些难道不应该是作者在写作时就要注意的吗？如果编辑就是这样一个纯粹给作者填坑的工作，我还要不要做编辑呢？还要不要在这里做编辑呢？”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也减慢了他的改稿速度。 不知不觉中，工作还是考研的天平又开始晃动起来。 展眼已过了下班时间，徐绎看看剩余工作，决定今天还是早些回去，让紧绷的神经放松放松。他心情不好就习惯睡觉休息，加上最近确实睡眠不佳，没过多久，便在地铁上进入梦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玫瑰意 03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铃声大作。邻座的乘客将他推醒。他一面向对方道谢，一面用力摇摇头，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拿出手机定睛一看，他不禁双眉微锁，犹豫片刻，还是接起电话。 “喂，妈。” “儿子，怎么半天才接啊？回去没？” “还没呢，还在路上。” “吃饭没？” “还没呢，回去吃。” “最近工作忙不忙？” “还行吧，不算忙。” “心情呢？” “挺好的。” “感觉不错？” “嗯。” “就没什么跟妈说的？” “也没什么可说的吧”。 “唉，跟妈这么多年了没话说，多伤心行了，听到你挺好的妈就放心了。就这样吧。” 社里的烦心事还没有解决，妈妈的电话又让他心神不宁。迷迷糊糊回到住所，刚进门，他正要换衣服，手机又是一阵震动。他低头一看，这次是妹妹徐绛的消息。 “哥，你最近还好吧？” 徐绎一愣：“我挺好的啊，怎么了？” “哦，也没什么。就是看你朋友圈里总是分享那些缠绵悱恻c让人感动流泪的东西，所以感觉你可能状态不太好，要借这些发泄一下似的。” 徐绎苦笑着摇摇头。身为已经参加工作的哥哥，没有尽到照顾妹妹的责任，反而还要被上高一的妹妹关心。不过不得不说，她的确没有看错。 徐绎斟酌着回复：“我挺好的，不用多想。你怎么样？” “还那样呗，过几天又要考试了哥，妈每次给你打电话c发消息都是满心期待，结果你每次都是三言两语c爱搭不理的，让她很失望。就算真不想说，好歹也照顾一下她的感受啊。” 徐绎闭上眼睛，左手五指箕张，缓缓用力攥在一起，让自己尽快平静。良久，他只打出一个字：“好。” 放下手机，徐绎望着窗外发呆。 其实徐绎一直觉得很愧对家人，尤其对父母和妹妹。对父母没有尽到为人子的责任，对妹妹没有尽到为兄长的责任。和父母的关系越来越冷淡，平时也不怎么关心比自己小七岁的徐绛。 小时候不懂事，也就罢了。长大以后读到《孝经》中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不爱其亲而爱他人者，谓之悖德。不敬其亲而敬他人者，谓之悖礼”等警句，他深受感染和震动，渐渐明白自己身负的责任。 虽然知道主要问题在于自己，但他始终无意俯就，不愿花精力改善与家人的关系。父母的教育和沟通方式总让他难以接受，他的需要父母又经常不能满足。而他和徐绛都少言寡语，每次见面多是各忙各的，就算想说也无从开口。与家人的关系发展到这种地步，任谁不会痛心呢？ 想到这里，徐绎鼻子一酸，双眼渐渐朦胧。 恍惚之际，他仿佛置身一座军帐之中，四面传来悲凉的歌声。一位将军颓坐案前饮酒，帐内美人正翩翩起舞。这两人是谁，不言而喻。不过美人并没有像传说一样手持宝剑，而是执着鲜花。 帐中冷雾越来越重，如果不是在战场上，确实宛若仙境，颇有“美人如花隔云端”之感。徐绎见状，心下稍安。传说的结局尽人皆知，他不希望那凄美的一幕在自己的梦里重演，或者至少，不要让他亲眼看到。 有道是“人间事常难遂人愿”。就在徐绎分神之时，美人手上已经多了一柄长剑。寒光一闪，片片鲜红飞溅。染红了地面，也染红了她手中的花。在白花的衬托下，红得愈显刺眼。 眼睁睁看着不想看到的事情再次发生，甚至在自己梦里都无法避免。徐绎急痛攻心，瞬间跪倒在地。他想呼喊，却发不出声音。压抑的情绪不断积累，伤心的记忆反复回放，无法诉诸言语，最终便在沉默中炸裂。 那是一个他再熟悉不过c心心念念的名字—— “虞卉！” 徐绎脑中轰响，浑身一颤，双眼猛睁，清醒过来。下意识伸手一摸，只觉泪流满面。怅然良久，徐绎抚额喟叹：“唉，怎么又想起她了”。 他环顾四周，苦涩地笑了笑，仰面倒在床上，刚才那一幕仍在脑海里萦绕不去。虞卉，虞美人花，花因美人得名，而美人本身即是名花。奇花异卉，人如其名。 他顺手搜了搜虞美人的花语，得到两个字——安慰。 看着这样的结果，徐绎的嘴角不停抽搐。安慰？是啊，的确是安慰，但安慰得了吗？现在他几乎每次心情不好时都会想到她，最后却往往让自己更加痛苦。 “玫瑰何意，你真的了解吗？” 陆昕的话不由涌上心头，虞美人的花语让他灵光闪现。去年写《玫瑰意》时，他只是借用玫瑰代表爱情的意思，并没有专门查过玫瑰的花语。一番搜索下来，还真有所收获。 黄玫瑰代表等待。 白玫瑰代表纯洁。 红玫瑰代表爱情。 紫玫瑰代表浪漫。 粉玫瑰代表铭记。 不过看着五色玫瑰的花语，徐绎依然困惑不已：“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就算知道了，我也没人可送啊”。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暗自神伤。 这边对玫瑰之意百思不得其解，那边又因亏于孝悌之道而深自愧悔。两下交侵，睡意全无，以致第二天他的精神更差了。陆昕问他什么情况，他便把昨晚查玫瑰花语的事告诉了她。 陆昕闻言一怔：“你还真去查了呀”。 “啊？我想错了吗？” “没有没有，查了就查了，多了解一下也没有坏处。我昨天那么问你，也不是说我就能告诉你什么。只是借此让你想想，说不定能悟出什么来。” “嗯”。 “何况相由心生，境随心转。即使是你自己写的诗，不同心境下读着也会有不同感受。不用非逼着自己马上想清楚，说不定什么时候它就会成为指引你照破阴霾的一点灵光。” “嗯”。 “再说了，与其总是多愁善感c触景生情，喜欢什么样的人，就放手主动去追嘛。” “唉，这个随缘吧”。 陆昕见他眼神飘忽，转念一想，道：“这样吧，既然你这么在意这首诗，不如讲讲当初写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说出来总比压在心里舒服。你觉得呢？” 徐绎犹豫片刻，点头答应。第一次给别人讲自己的诗，刚开始徐绎还放不开，解释一句都要酝酿半天，在陆昕的鼓励下才慢慢变得流畅起来。 这首诗简要叙述了徐绎的理想目标和困扰他的问题，是迄今为止他最精心用意的诗作。陆昕听着，若有所思。眼前这个大男孩，似乎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玫瑰意 04 和陆昕聊过之后，徐绎的状态多少有所好转。这时恰好有快递送来，徐绎疑惑地拆开一看，不觉眼前一亮。之前众筹定制的纪念品终于到了。 说实话，徐绎平常并不追星，对各种偶像明星的影视节目和周边产品之类也没多大兴趣。最多就是偶尔查查他们的资料，翻翻有关的热搜，让自己多了解一些，别人提起时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然而对徐岘却是一个例外。 去年年初，考研初试刚结束，徐绎的精神状态非常差。为了缓解压力，他刻意放纵自己，作息十分混乱。有时傍晚睡觉，半夜起床。有时凌晨睡觉，中午起床。每天只吃一顿饭，除了吃饭c上洗手间以外几乎都不离床，抱着手机刷视频c看小说。以前下载的看完了，就去找其他资源。搜着搜着，便找到了徐岘与郑墉出演的综艺节目《新婚相簿》。 看这个节目，最初只是为了消遣。但看到两人一起腌泡菜起种红薯c互换礼物c互诉衷肠的时候，看到两人拍摄婚纱照c共谱夫妇颂c为对方织围巾c携手滑雪溜冰的时候，他深深被他们纯净美好的爱情感动。而当最后徐岘抱起吉他轻声弹唱夫妇颂c郑墉开车送她回家并送上最后的礼物之时，徐绎心中多年的积郁化作滚滚热泪，奔涌而出。 一个六年前的综艺节目，他四个月看了四十遍，也哭了四十遍。他们就像一剂良药，使处于低谷的徐绎起死回生。从他们身上，徐绎看到了自己的过去c现在和未来。 因为他们，徐绎第一次主动下载各种有关的影视资源。后来毕业时准备德育答辩，徐绎又以他们的故事为主题，结合自身经历撰写论文并制作视频。去年年末，两人在某晚会中合作，徐绎更第一次观看了网络直播。 前不久后援会纪念他们相识六周年，精心定制应援礼物，并众筹一批纪念品回馈粉丝。设计图和摆拍刚放出来，便因其精致大方而令人惊艳。现在看到实物，徐绎不由得添了几分精神。 徐绎拿出纪念品逐一把玩，将其中的相框摆在桌上。照片里，徐岘怀抱大熊玩偶依偎在郑墉身边，楚楚可怜。徐绎双手托腮，含笑注视着这对璧人。 “哎呦喂，这粉红泡泡冒的我怎么闻到一股恋爱的酸臭味啊？嗯？”几个同事围过来笑道。 “没想到你也喜欢这些”。 “这两个人是谁啊？” 徐绎赧然：“女的是韩国女团‘玫瑰夙愿’的忙内徐岘，男的是韩国乐队‘深蓝秘音’的主唱郑墉。” “忙内？” “就是一个团里最小的那个人，韩语音译。” “你喜欢他们俩哪个？” “我是不单独粉哪一个，是喜欢他俩在一起，”徐绎想了想，“一定要说的话偏徐岘多一点儿吧。” “幸好咱部门没有他们的纯粉，哈哈哈”。 “这是他俩拍的什么啊？” “应该是一个韩国真人秀吧，明星假想夫妻的，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叫《新婚相簿》吧？” “哦韩国的看得少。” 徐绎点头：“我看的也不多，就是和他们有关的接触多点儿，其他的也就是碰到了才看看。” 大家随便聊着，忽见虞卉从门外走来，一面与大家打招呼，一面朝徐绎道：“之前和你找的那些书找到了吗？” 徐绎猛地咳嗽几声，捂着嘴指向旁边：“找出来了，都在那儿放着呢，你自己挑吧。” “这件卫衣很有设计感啊，既能显出粉丝身份，还不会显得俗套浮夸。后援服能做成这样，真是用心了。”有人拿着卫衣在徐绎身上比划。 “嗯，设计卫衣的大粉本身就是服装设计师。这些东西都是都是粉丝里那些大神们精心设计的。为了赶相识六年零六个月和他们俩的生日，大家也是蛮拼的。”徐绎道。 “他们俩生日什么时候？” “还别说，这件衣服挺适合你的。” “还有一个多月吧。”听到另一句话，徐绎心念一动，趁机朝虞卉偷瞟一眼，正好看到虞卉回头，连忙将目光闪向别处。 虞卉瞥见卫衣上的字母缩写，转身问：“你们在聊什么呢？是原谅夫妇吗？” “嗯，你也看过那个节目？” “不是我们，是他。这些都是他买的。”同事指着徐绎。 “哦？”虞卉点点头，用略带异样的眼神打量徐绎：“原谅也不错，很有初恋的感觉。就是刚开始太尴尬了，看得人着急。” “原谅？怎么叫这么个名字？” “就是把他俩名字连在一起，韩语里和原谅同音。” “这名字起的好像做错了什么需要原谅似的。” “我还是更喜欢另一对，蜂糖夫妇。因为女方是中国人，所以在中国比较火。就和他们的名字一样，真是甜得犯规。不过那么甜现实里都没走在一起，太可惜了”。 “节目而已嘛，假戏真做的毕竟少数。” “嗯，这些都好几年前的了，巅峰时期还有几对。现在的虽然没以前那么火，倒也可以看看。”说着，虞卉把手里的书整理好，对徐绎道：“都找完了，我先走了，谢谢。” 刚才视线刻意回避虞卉的徐绎，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前，身上一软，缓缓坐下。刚恢复的神采已经荡然无存。 “原谅夫妇，有点意思”一直冷眼旁观的陆昕暗想。 几天后，徐绎把初步整理的部门图书销售情况打印好给盛岚过目。盛岚大致翻阅一遍，基本满意，并询问了几种重点图书的具体情况，对进一步整理提出新要求。 徐绎汇报完正待离开，盛岚抬手叫住他：“等等，把顾羽叫过来，上周给你的那个稿子和你们俩说一下。” 顾羽过来后，盛岚对她说：“有本稿子本来是给小徐练手的，但是现在作者要书要的急，他看稿子的水平还欠火候，速度也上不来。你手里的稿子目前应该也不多吧，这本就给你尽快做。你们俩交接一下，你也顺便带带他。” “好的。我现在也不太忙。” 从主任办公室出来，徐绎把正在看的书稿拿给顾羽：“一开始盛老师让我统一体例。我初步改了一下，她不太满意，所以让我从头开始细看。现在看到第三章了。” “铅笔和蓝笔都是你改的吗？红笔呢？” “嗯，铅笔和蓝笔都是我改的。铅笔是不确定的，蓝笔是比较确定的。红笔是盛老师改的。” “那这样，反正你也改了三章了，就把这遍看完，然后写个审稿意见。我看一下然后发稿，之后我来弄，你帮我核红吧。” “好的。” “电子版你有吧，发给我。还有作者的联系方式。” “嗯，好，我一会儿发给你。” 尽管还要继续忍受这份书稿的折磨，好在后面基本不用他管，可以松一口气。然而这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并未持续多久，因为接下来改稿的过程简直度日如年。好几次他都不想看了，把书稿扔在一边。但抛开没几分钟，他又不得不抱着沉重的心情把书稿拿回来，痛苦万分地继续看。 “何日桂香飘满夜，十方世界尽慈灯”徐绎心不在焉地望着桌上的相框，“欲度他人，必先自度可是谁能告诉我，该如何自度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琴心泪 01 “徐仪，徐仪！” 顾羽连叫几声，见没有回应，便走过去轻轻推他。徐仪猛然直起身，把顾羽吓得退了一步。 “地区经济那本稿子看得怎么样了？”顾羽按着胸口说。 徐仪定定神，一边道歉，一边翻动书稿：“差不多还有四五十页吧，后天应该就能看完了。” “嗯，好，那你到时候给我，我再处理一下，”顾羽点点头，笑道，“刚才听见你模模糊糊好像是在叫小轩还是小璇什么的。那个人是谁啊？” 徐仪尴尬地笑了笑，暗悔自己刚才看着照片发呆，没想到就失神叫了出来。他指着相框中的徐绚说：“就是她。因为她也姓徐，又比我大一岁，所以有时候我会把她当成我姐姐。” “哦，还以为是你喜欢的人呢。”顾羽笑容骤敛。 “她要是的话就好了，不敢说恋人，哪怕是姐姐也行啊”徐仪暗想。说到姐姐，他不禁又想起了邹晗，自言自语：“话说小晗姐也快回来了”。 顾羽嘴角微翘，调侃道：“嗯。怎么，想她了？” “嗯啊，不是，我意思是说她回来我就能轻松了。”徐仪下意识点头，随即忙摆手解释。 顾羽一笑置之：“好了，弄你的稿子吧。” 话说回来，其实顾羽的调侃也并非完全不符合事实。 徐仪身为家中长孙，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从心里认为自己是哥哥。相反，他一直希望能有一位姐姐。邹晗比他长一岁，也许是出于同龄人的天然吸引，进入艺文书社伊始，他就在心里把邹晗当成自己的姐姐。 徐仪性格内向，不善与人交流，平时没有什么朋友，和学长c学姐联系也很少，自然也不会称呼别人“姐姐”。久而久之，姐姐在他心中的地位就显得格外珍重。作为他在生活里第一个以姐姐称呼的人，邹晗对他来说多少有别样的意义。 周一上午，在徐仪强抑的期盼目光中，这个熟悉又稍显陌生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办公室门口。随着她越走越近，徐仪的心也不由自主跳得越来越快。那一刻，他仿佛有回到第一天来艺文书社面试，在对面咖啡厅等候时的感觉。 “早啊！” 邹晗的问候打破了晨间的寂静，也惊醒了神游天外的徐仪。 “早，小你回来了”总共不到十个字，徐仪就停顿了两三次，还硬生生咽下半句话。 虽然她休假时也曾抱着孩子来过两次，虽然他已经为此在脑海中演练了无数遍，但当她正式回归c真的出现在他面前时，徐仪还是慌了，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不时碰到这个c带倒那个。 邹晗看着他的奇怪举动，哑然失笑：“你怎么了？” “没没怎么啊，差点忘了”已经开始语无伦次的徐仪匆匆跑出办公室。其他同事见邹晗回来，纷纷聚集过去。邹晗一面和她们交谈，一面瞥了徐仪一眼。 徐仪躲在楼梯间靠着墙，心里怦怦地跳个不停。过了一阵，他又开始嫌弃自己：“徐仪啊徐仪，她既不是你的领导，又不是你的什么人，你紧张个什么劲儿啊”。 这样反复劝了自己几次，他双手平托在胸前，翻掌下压，长出一口气，慢慢平静下来。于是转身去物流部取书。 邹晗回来以后，编务方面仍由她主要负责。除了日常工作与领导吩咐的其他任务，徐仪终于可以放下心，继续看那本被拖延几个月的书稿了。 早在去年徐仪实习时，乔峥就已经把这份书稿交给他。这是一部研究杜甫诗歌的考史论文之作，不像经济学书稿中经常有大量数据和模型。他原以为会比较容易看，未曾想越看问题越多。 作为一部专著，本应突出其专业性以及严谨c简练c规范的风格。但该书行文冗沓，引文不规范问题十分严重。而且经常涉及并非作者擅长的领域，立论亦时有轻率之处。 举例言之，某节叙述杜甫的家学渊源，基本是抄撮史传而成，别无发明；其中一段涉及经学史，错误百出，甚者对前四史c《春秋》三传都要反复解释，殊失专业著作之体。全书几乎每次引用杜甫的诗歌，都会翻译一遍；某节述及秦州地理，至于备详海拔c地貌c土质成因等，严重偏离主题。 引文方面，不标注底本，不标明原始出处。不仅引文中存在大量误引c漏引，而且作者c书名c篇名c卷次等均出现过错误，甚至连作者自己的论文题目都弄错，令人触目惊心。 如引《左传》而据《左传纪事本末》，引朱子《诗集传》而据乾隆《秦州志》转引。《左传》及《诗集传》均非罕见之书，不宜随意转引二手材料。 更严重的还有引用舒霖《中国文学史》四行，错误竟达九处；十页内连引七处《贞观政要》，无一处与参考文献所标版本完全吻合；引用李白诗时，居然还存在将两种异文颠倒杂糅的情况。 立论轻率之处，如仅据司马贞《补三皇本纪》及《太平御览》二语，即遽定伏羲生于陇山为可信的传闻；因为伏羲蛇首人身，就认为陇山c陇水c陇泉c陇城之“陇”字从阜从龙与伏羲有关。自古立论，未有如此轻率者。 其他如滥用标点符号c滥用“的”字c滥用类推简化字等等，更是不胜枚举。为了解决这些问题，他当时看了两个月，也只看了不到两百页。 如果整理完自己看，他大可放开手脚任意施为。但现在限于编辑处理稿件的规范，他自然不能随便修改。习惯了脱胎换骨式的调整，眼看这部长达六百页的“皇皇巨著”问题满纸却又有心无力，委实如鲠在喉，令他很不舒服。 以徐仪的速度，每天不干别的，一边核对引文边通读，最多也就看二三十页。如果继续让他独力修改，这本书的出版恐怕遥遥无期。再者他当时也要逐步接手邹晗的工作，没有精力继续耗在看稿上。他和乔峥沟通之后，将书稿退还作者修改。这一改就是大半年，春节过后才寄回来。 当时徐仪写过一份约三千字的修改意见供作者参考。书稿返回后他发现，作者主要只修改了引文错误，其他方面除几处硬伤外都仍而未改，而修改引文错误时亦颇有矫枉过正之处。 如某段原据《杜诗详注》引用某部稀见诗话，不过错漏较多，这次修改则转据诗话原刻。平心而论，这样做本无可厚非。但把大量时间花在查阅稀见善本核对引文上，却将其他更重要的问题置若罔闻，显然喧宾夺主了。 这是徐仪正式看的第一本书稿。以前他可能还会争取让作者继续修改。但看着眼前作者修改了大半年的书稿，回忆一年来的所见所闻，他已无心再与其计较，只想着尽快出版算了。 排除引文问题后再看，多少能轻松一些，然而也并没有比之前看那本经济学书稿时舒服多少。如果说那本是看不懂的煎熬，这本就是看得懂的郁闷。看不懂的书稿，囫囵吞枣反而能看得快些。而这本因为看得懂，处理具体问题反而更费斟酌。 虽然徐仪不想以偏概全，仅凭自己一隅所见否定其他作者c否定其他真正优秀的作品，但是这些无疑继续加深了他对编辑存在意义的困惑。 “艺文书社，我来错了吗？”他放下笔，默默问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琴心泪 02 大四准备考研期间，徐绎的状态非常差，英语几乎是裸考，政治也没怎么复习，专业课甚至连指定的参考书都没有读完，考不上早在预料之中。但他一直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家人闻讯，纷纷指责他不负责任，平时总是胡思乱想c不干正经事，让他放弃考研，赶紧去找工作。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但他的心又何尝不可怜？大道理谁都懂，可谁又知道，他那时候都快要去参悟生死了，哪还有心情做什么正经事呢？ 他不擅长口头表达，平时习惯用文字抒发内心感受。然而其精心用意之作，对别人来说往往晦涩难懂。别人容易理解的篇章，又往往与他的本意有偏差。经年累月缺乏沟通，最终酿成他与家人冲突的爆发，他也第一次感到不想面对他们。 “门衰祚薄，至亲待我立业而我不能养之，众叛亲离，此恨七也。”这是后来他仿照努尔哈赤以七大恨誓师伐明所写的“七恨”之一，真实反映了他的内心矛盾和尴尬处境。 帮助他走出困境的，是当时看的原谅夫妇。一年多的节目中，他们相互关心彼此生活，不断尝试新鲜事物，努力充实自身，为各自的事业努力奋斗。其纯粹而积极的生活状态，开始逐渐融化徐绎冰冷的心，让他放下以前一些不必要的执著。 既然无力改变现状，何妨暂时接受现状？既然不想找正式的工作，在毕业前找一份实习让自己换换心情也未尝不可，顺便能给自己继续留下找个理由，躲开家人的唠叨。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可以遇上知音。 徐绎深知自己无论学习成绩还是个人能力都没有优势，之前也没有任何实习c兼职的经历。思来想去，他抱着碰运气的想法向几家出版社投了简历。接连两家如石沉大海之后，他本以为没有希望了。就在这时，他接到艺文书社的电话。 第一次接这种电话，徐绎十分紧张。 “你好。这里是艺文书社人事部。你的实习简历我们已经看过了。只是内容能不能再补充一下？” 电话这边的徐绎越听越愧。他这份简历做得实在寒酸，别的不说，甚至连最基本的一张正装照都没有。他不是不想让自己的简历丰富一些，而是真的没有其他东西可写：“呃那个确实是没什么可写的了”。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但现在内容实在太少了，你想办法添一点儿吧。” “那我再想想还能加什么”。 “好的。那就这样。” 徐绎踌躇半晌，把简历稍加修改，附上几篇自己所写给图书纠错的文章，怀着忐忑的心情把简历重新发过去。几天后，他又接到艺文书社的电话。这次是来确认面试时间的。 大四已经没有课了，徐绎整天除了准备毕业论文和德育答辩也无所事事，所以很快确定次日下午两点面试。放下电话没多久，他便收到确认邮件。 当初实习生招聘信息里并没有写具体部门，看完邮件徐绎才知道自己要面试的是志书部编务。他去官网查过，这个部门主要出版年度报告和地方志。虽然与想象有差距，但他本就是想随便找些事情做做而已，所以并未在意。 第二天下午来到人事部，徐绎徘徊许久，鼓起勇气敲门。 “您好，我是来实习面试的，请问”。 “哦，你是徐绎吧。先在那边坐一下，我这里还有点儿事。”一位看上去和徐绎年纪相仿的女性对他说。听声音，应该就是之前联系他的那个人。后来得知她名叫温琬。 徐绎在旁边坐了十几分钟。办公室里几乎都是女性，看着她们忙忙碌碌，他不由好奇自己未来可能要做的工作。 “好了，我们走吧。” 温琬手里的事情告一段落，带徐绎来到那间咖啡厅坐下，随后引了另一个人过来。徐绎连忙起身迎接。 “这位是我们志书部的编务邹老师，他是来面试的徐绎。”温琬分别向两人介绍对方。邹晗朝徐绎点了点头，徐绎向邹晗轻轻鞠躬。两人面对面坐下，温琬坐在旁边。 “你的简历我们已经看过了。宸州大学昭文学院经济系，还有两个月毕业是吧？” “是的。” “你的文章不错，有一定水平。看得出你是个细心的人。” “谢谢，还好。” “之前对我们社c对我们社出版的图书有了解吗？” “呃好像没有吧”。 徐绎平时较多关注古代文史经典及相关研究著作，而这些主要是那几家著名古籍出版社做。他确实几乎没有看过艺文书社的书。至于每家出版社的情况，他向来不甚留心。 “那你对编务有了解吗？” “呃编务就是做一些琐碎的事情吧辅助编辑？”徐绎虽然搜过编务主要做什么，但并没有细看。 “那你认为你哪里比较合适做编务呢？” 徐绎低头想了半天：“呃这个嗯可能编务的事情比较琐碎，需要耐心。我爱好的东西也比较琐碎c需要耐心。可能这点比较适合吧。” 眼见两人一问一答，气氛越来越冷，温琬对徐绎微笑道：“那个，你喝点儿水，放松，不用那么紧张。别总是我们问了，你也多介绍介绍自己，或者说说自己有什么疑问。” “呃，我不擅长介绍自己而且这是我第一次实习，也不知道该问什么”徐绎努力保持镇静。 “就随便聊聊，不用很正式。比如家乡是哪里，平时有什么爱好习惯之类的。” “嗯那个这个”徐绎支支吾吾半天，“我是来自云中市的”。 话未说完，只见邹晗和温琬面面相觑，虽然表情没有什么明显变化，心里估计已经无语了。徐绎自知不妥，脸上阵阵发烫。 邹晗咳嗽一声：“那个，你之前投过其他简历吗？” “嗯投过两家出版社。” “哪两家？” “嗯涵芬和东华。” “什么职位？” “嗯编辑。” 邹晗点点头，又和温琬介绍了相关情况，便结束了面试。 徐绎从小就不会介绍自己，每次升学，最纠结的就是新生见面时的自我介绍。从艺文书社出来，想起刚才尴尬的对话，徐绎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缝隙钻进去。 就在他准备放弃实习c毕业后就打道回府再作打算时，他再次接到温琬的电话。 “你好。你的面试已经通过。请于下周一下午两点来我社办理相关手续。”随后温琬又告诉他需要准备的东西。 接到这个电话，徐绎喜出望外。兴奋感尚未散去，又有人打电话过来。待对方说明来意，他渐觉哭笑不得。 大三暑假，他心血来潮投过一份汽车销售的简历。当时并没有抱希望，后来一晃大半年杳无音信，他几乎忘了这件事。结果今天对方突然打来电话，问他是否还有意向。他本就不想找正式工作，何况现在找到一份还算称心的实习，便拒绝了对方。 他原本还有些不安，经过这段小插曲，倒是淡定了几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琴心泪 03 周一是“五一”假期后的第一天。在人事部办完手续，温琬带他来到志书部。当天部门主任盛岚和邹晗都不在，徐绎无事可做，在办公室里枯坐一下午。第二天上午部门例会时，徐绎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例会主持梁楹向徐绎依次介绍部门领导和各位同事，每介绍一人，徐绎便向其鞠躬致意。 “邹晗，我们的编务，之前已经见过了。和你年纪差不多。” “嗯，比我小一岁，算是同龄人，”邹晗笑道，“哎呀，我终于不是部门里最小的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就是“同龄人”这三个字，让徐绎深深记住了邹晗。 虽然编务对徐绎来说并不是一份理想的工作，但从进入艺文书社实习开始邹晗对他的悉心指导，至少让他在迷茫中还能把握住一点明确的东西。不会做的，有人告诉他怎么做。做错的，有人提醒他错在哪里c如何改正。在他陷入死结c最需要帮助时，在其他人只是像喊口号一样单纯支持c否定或者不理解他时，她的无心之举反而成为他走下去的动力。 邹晗做编务已经有三四年了，行事谨慎稳重c大方得体，深受领导倚重和同事欢迎。徐绎也一直以她为目标，希望自己能够成为这样的人。 因为在意，所以对自己不满意，所以更想在和她有关的事情上做得更好。但过于小心反而是一种负担种累赘，让他连与邹晗的正常交流都放不开，生怕哪句话说错c哪件事不合其意。就像那次向她问虞卉的名字前犹豫了很久，不是对这个问题羞于启齿，而是他叫不出“小晗姐”这三个字。 该放开的放不开，该注意的注意不到，出问题自然在所难免，邹晗不得不替他善后，这反而与他的出发点背道而驰。所谓“求全之毁，不虞之隙”，大抵如此。 想到邹晗，徐绎心情复杂。中午为赶进度没有吃饭，现在也感觉饿了。过思无益，徐绎索性到对面咖啡厅买零食，顺便散散心。回来时，邹晗向他招手：“徐绎，你过来一下。” “什么事？” “以后有新表你就放在共享里。刚才我去财务开单，才知道这个模板换了。” “好的呃，不好意思”。 “这里一定要写上事由和日期，不然以后万一要查，你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有这个表有问题，你看看。” “呃可能是复制的时候不小心把格式弄乱了，后面几项就跟着”说到后面，徐绎不觉冷汗直冒。 邹晗回来之后，已经接二连三发现徐绎的好几处工作失误。虽说问题都不大，但确实很闹心。她并不是脾气很好的人，部门里除主任以外，几乎都被她戗过。唯独对徐绎，她从未说过重话。一次次包容，换来的却是一次次失望次次漫不经心。 “你说你，哎”邹晗指着徐绎，半天说不出话。 徐绎唯唯称是，心里愧疚不已。 “行了。这次就先这么着吧，我自己调吧。等会儿开会，别再忘了。”邹晗轻轻扬手，示意他离开，无意中碰到桌上一份文件。她抬眼一看，顺口问：“对了，你是哪所大学毕业的来着？” “宸大啊，怎么了？”邹晗无缘无故这样问，令刚刚放松的徐绎摸不着头脑。 “前天面试了新招的实习生，也是宸大的。名字读着和你还挺像，没准儿你们认识。”说着，邹晗把那份简历递给他。 提到宸大和他名字相像的人，徐绎心中一动，接过简历，扫了一眼名字和照片，当场愣住。前天他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走廊经过，还以为自己认错了，没想到竟然真是她。 “你怎么了？”邹晗见他神色有异，便问。 “呃，没什么她我好像听说过”徐绎将简历还给邹晗，“面试的结果怎么样？” “还不错。下周二正式过来。” “哦”徐绎只觉头上发晕，顺手扶住座位隔板。 “看来是有故事的嘛”邹晗右手托腮，打量他。 听到故事二字，徐绎浑身一震：“旧事凄凉不可闻啊”。 邹晗脸色一冷，撇撇嘴，起身出去。 徐绎茫然跌坐在椅子上，心里五味杂陈。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情景，竟然真的要变成现实。他一口气灌完整罐可乐，冰凉刺激的感觉直冲头顶。平日滴酒不沾的他忽然有些明白，人为什么要借酒消愁。也明白，为什么借酒消愁愁更愁。 近期艺文书社内网系统升级，同时涉及年中考核流程调整，所以召集编务交流培训。在如此重要的会议上，徐绎却浑浑噩噩，仿佛对一切无见无闻，满脑子都在想“她”的事。 开完会已到下班时间。徐绎要看的书稿没有看完，邹晗要做的报表也没有做完，只好加班继续干。 “我先走了，拜拜。” “还在加班啊，辛苦。” “嗯，下了班清静，看会儿稿子。”徐绎道。 “小晗，我先去饭局了。别忘了那个事，最迟明天上午弄好给我看一下。”盛岚临走时吩咐。 “好的。”邹晗一边忙碌，一边答应。 同事们相继离开，只剩邹晗和徐绎两人。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偶尔回荡敲击键盘和翻动纸张的声音。 良久，邹晗双手一停，略一舒展，望了望徐绎道：“你平时都是这么晚走吗？” “啊？哦，差不多吧。”徐绎正呆想着，忙应道。邹晗休假期间就不用说了，现在徐绎分担的编务工作尽管不多，却比较零碎。为了保证连续看稿时间，他经常在办公室多留一两个小时。 “时候不早了，我这儿基本弄完了，要走的话一起走吧。” 徐绎看了看挂钟，不觉点头长叹，起身收拾东西。“她”的事一直横在心里，令他无法集中精力。反正也看不下去，多坐无益，不如放弃。 “咱俩好像很少一起下班啊。”等电梯时，邹晗随口道。 “嗯，好像是吧。” 邹晗低头看手机，没有再接话。徐绎却渐渐想起两人上次一起下班的情形。 那是去年深秋的一天，邹晗怀着孕，等丈夫接她回家。但她丈夫比较忙，眼见天色渐暗，仍然没有过来。同事们相继离开，徐绎不忍心一位孕妇孤零零在办公室里等人，暗自决定留下陪她。 “你平时都这么晚回去吗？”等得无聊的邹晗问。 “啊嗯差不多吧”徐绎吞吞吐吐。 邹晗“哦”了一声，慢慢走向窗前。徐绎以为她要做什么，连忙跟上去。 邹晗在窗前望了望，转头看到徐绎：“嗯？有事吗？” 徐绎两手捧在身前，讪讪地说：“我以为你有事”。 邹晗抿嘴温柔一笑：“我就是过来这儿照照，没什么事。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我再等一会儿吧”。 “他快到了。没什么事的话你也别等了，一起下去吧。” ——同样的时间c同样的两人c甚至同样的言语，彼时两人一片和合，此刻徐绎却不觉愧有万重矣。 正想着，两人已到楼下。目送邹晗回家团聚，徐绎孑然而立，更形落寞。回到小区，云隙透出的夕阳照得高层外墙上“咸宁”两个字闪闪发亮。他没有进去，而是仰头望向四楼。 徐绎住在二楼，四楼曾经住的是虞卉。两人在同一个单元住了大半年，今年春天结婚前虞卉就搬走了。 一位刚走没几个月，眼下另一位又要来了。 自从下午得知“她”的消息，他就始终忐忑不安。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原以为再也不会有交集的人重新出现和他共事，忧的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昔日倾慕的对象。“月季伤心惟易卉，玫瑰含露愈多情。”一之谓甚，其可再乎！ 在小区花园里踱步良久，他决定去述圣书坊换换心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琴心泪 04 述圣书坊是学院路附近一家著名的学术书店。走进书店，目光扫过一排排书架，他突然发现一部渴望已久c但网上一直无货的经典著作。他大喜过望，正要取下这本书，却碰到另一个人。他缩手一看，站在对面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同事——陆昕。 一日不见，平素清静简约的她，现在明显多了些许妍媚。 “你今天好漂亮啊！”徐绎情不自禁赞叹。 “谢谢”陆昕脸上难得泛起淡淡春色。 见她这副模样，徐绎已猜到八九分。这对本就心乱如麻的他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他僵立片刻，勉强张口：“真好，能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 陆昕轻轻颔首，没有作声。 两人谦让一番，最后徐绎还是把那本书让给陆昕。付过书款，两人到书店旁的咖啡厅小坐。 “你平时经常来这家书店吗？” “嗯，这里的书比较精又比较集中，挑书方便。” “我以前也经常来，现在住得远，一般就都网购了。” “网购方便c便宜，来书店就是能翻翻内容。” “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有一次暑假和朋友来这边玩，快开学临走的时候刚好路过，就进来看看，觉得还不错。算算应该是三年前吧。” “三年前啊”徐绎屈指靠在唇边，若有所思。 “三年前怎么了吗？” “没什么当时有个红学家的新书发布会在这里，我就是那时候知道这儿的。”徐绎眼神一闪。 “哦对，你喜欢红学。” “现在也一般了。为了一部小说，不值。” “小道可观，贤于博弈。都是为了求真嘛。” “虽小道必有可观，致远恐泥，是以君子不为，”徐绎一字一顿道，“真，真的那么重要吗？” 陆昕闻言抬眼注视他，气氛顿时变得十分尴尬。 “呃你上午的发布会还顺利吧？”徐绎知道自己又把天聊死了，连忙尽量转移话题。 “还好吧，跟市场部的同事一起，帮着打打杂，也没什么可不顺的。就是第一次参加社外的发布会，有点不太习惯。” 没说几句，话题就见了底。两人相对沉默，一个捧着红茶慢慢品味，一个心不在焉地翻阅刚买的书。 翻了一阵，徐绎伸手按住眉头，似睡非睡。 徐绎一年多以来的变化，陆昕看得十分清楚。刚来的几个月，他跑上跑下，任劳任怨。虽然业务尚不熟练，但态度认真，部门上下交口称赞。最近他却明显有些消极怠工。同事们不好明说，私下多少都有怨语。 他这个样子，显然是有心结未解。而且从他对虞卉c对原谅夫妇的反应来看，想必和感情问题脱不了关系。刚才提到三年前时的短暂犹豫，也好像在掩饰什么。但他每次谈到这方面，不是装傻充愣，就是话说一半吊人胃口。待要向他问清楚，他们又无深交，身份有别，不太方便。 见他面露倦容，陆昕放下杯子：“你最近好像总是没有精神，就上次摆弄那些周边的时候还好些。怎么了到底？” “也没怎么就是心累，什么都不想做，干什么也提不起劲来”徐绎有气无力地说。 “说起周边，你现在戴的手表也是那次众筹的吧？她到底哪里这么吸引你？” “这个也不是她本身有多吸引我，是觉得她的经历和我有点儿像。主要还是被他们俩的故事打动了。” “就是那个《新婚相簿》吗？” “嗯，他们俩很有初恋的感觉。虽然刚开始很尴尬，我都差点儿看不下去了，但后来在郑墉的引导下，她也努力配合，慢慢敞开心扉。一年节目做下来，她的变化真的很大”。 徐绎顿了顿，苦笑道：“作为男性，本应羡慕郑墉的我，却在嫉妒徐岘啊”。 “你呀”。 “还有他们俩一起唱的那首夫妇颂，简直如发我心。”说着，徐绎从手机里找出视频给陆昕看。 播到一半，徐绎忽然按下暂停。 “怎么了？”陆昕抬起头。 尽管徐绎有意回避关于情侣c关于感情的话题，然而下午以来接连的冲击让这股念头始终挥之不去。歌声响起，新愁旧恨激荡心弦，几乎令他难以自持，所以在高潮之前停止播放。 徐绎闭目犹豫，勉强道：“部门要来实习生了。” “哦？那挺好的啊，怎么了？”注意到徐绎的眼神，陆昕憬然有悟：“难道”。 徐绎此时的心情难以言表，生硬地点点头。 “滴答，滴答。” 连续而微弱的液体滴落声从陆昕对面传来，只见两行清泪不住地从徐绎颊上流下。 陆昕没料到他的反应会这样强烈，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我”徐绎心中虽有千言万语，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他满脸不甘，右手抬起，手指仿佛不受控制般乱颤，最后无奈重重落在桌上。 上次徐绎讲《玫瑰意》时，陆昕就觉他有所隐瞒。今日一见，果不其然。陆昕原以为他不愿意说，现在看来，似乎想说又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也没理清楚。别说是一首短短的七律，就算是一篇万言书，恐怕也很难道尽他的心绪。 “她是什么样的人？真的和虞卉长得很像吗？”陆昕想了想，试探地问。 虽然刚来艺文书社时，徐绎常把虞卉和“她”认混，但是接触久了觉得，两人像固然像，还不至于相似到分不出来的程度。虞卉的年纪稍长于她，本就略显成熟，结婚之后更添妩媚。相比之下，她则是清纯可爱的类型。 徐绎泪水渐收，十指相扣，情绪稍稍平复：“其实我也不怎么了解她”。 “现在呢？现在还有联系吗？” “也就逢年过节问候一下，偶尔点个赞什么的”。 “别后不知君远近，渐行渐远渐无书啊”陆昕叹道，“你都不了解她，为什么喜欢她？就因为长得漂亮吗？” 徐绎望着窗外渐趋阴沉的天空，答非所问：“我理想的是义兼师友，情同姐弟”。 八字出口，陆昕一怔，半晌方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喜欢的人，应该都被你寄托过这种理想吧？” “嗯”。 “你还没开始，就想好了结局，其如意者几希啊。你都不了解人家，还何谈下一步。再说了，这种人也不是随随便便”看着他眼中透出的幽光，陆昕心里一软，“唉，算了”。 两人又聊了一阵，陆昕欠身道：“已经不早了，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嗯，你先走吧，我再坐一会儿。” 陆昕行至楼梯转弯处，脚步略滞，回身望了望徐绎。而徐绎一直坐到咖啡厅关门才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步虚词 01 回去之后，徐绎辗转反侧，整夜未眠。直至天边渐白，方朦胧睡去。第二天是周六，他睡到中午才醒。听得窗外雨声甚重，只好取消其他计划，懒懒地继续看稿。 前几天地区经济那本书稿退改回来，徐绎核了红。以前他帮别人看稿，看完交给责编就结了，改得如何c是否合适，自己并不清楚。这次顾羽逐一确认了他的改动，是非得失一目了然，令他有如梦初醒之感。 当初准备考研时，徐绎曾经自行整理过一版《文字学述要》，前后一年，通读三十遍以上，对全书行文c结构c内容等进行了相当大的调整补充，堪称脱胎换骨。但这毕竟与编辑改稿有别。在目前快速的出版节奏下，编辑不可能也不需要事必躬亲c面面俱到，那样反而会降低改稿效率，也更容易出错。 徐绎曾和陆昕聊过他对编辑工作的困惑，陆昕也提到这一点，认为他对编辑的理解可能存在偏差。同时劝他不必过于执著书中的不足，放宽眼界，“误书思之，亦是一适”。 这句话本来是说古书校勘，用在这里，想想也不无道理。就那本研究少陵诗歌的书稿而言，其中组织结撰的唐代史料及诗文十分丰富，很多都是他的知识盲点。核对引文时，他也借此下载了大量电子书资源，学到一些查找资料的方法。抛开各种烦心之处不论，其实他的收获并不小。 想到这里，徐绎对陆昕暗服。 徐绎平时没什么朋友，和同学c同事的关系也比较淡薄。虽然宣圣有云“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原不必汲汲于此。但二十年来踽踽独行，无人指引扶持，实不免于躐等之患。如武侠小说中强练武功秘籍之人，纵然有所成就，最后不是丧心病狂，便是走火入魔。切肤之痛，可胜道哉！ 陆昕和徐绎几乎同时进入艺文书社。她清雅平易的言谈举止c信手拈来的学识功力，令徐绎十分仰慕。但她气质清冷，给人一种疏离感。而去年徐绎又忙着熟悉编务工作，今年春天才和她有了较多接触。意外的是，向来与人落落难合的他，对陆昕却隐隐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我要是有这样一位姐姐该多好啊”徐绎双手托腮，面对墙发呆。但随即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幻想。 那场雨连下了三天，直到周一傍晚才逐渐停止。徐绎躺在床上看书，不时打着呵欠，昏昏欲睡。忽然门外隐约传来阵阵喧闹，他侧耳听了听，起身出去查看。 走廊里没有开灯，远处的楼梯口亮着，不少人聚在那边。他穿过人群，最后视线停在一个人身上。她身着米色外套c黑裤白鞋，轻倚栏杆，静静倾听朋友讲话。他缓步走下楼梯，正要开口叫出她的名字，只觉脚下一空—— 他迷迷糊糊从地上爬起来，使劲甩甩头，才明白这是一场梦。梦里在楼梯上一脚踩空，梦外则从床上摔下去。回想梦里的场景，走廊两边似乎都是教室，从结构看应该就是宸大的教学楼。 他的梦里很少出现宸大的场景，即使偶尔出现也总是黑漆漆c空落落的，只有他一个人。像今晚这么多人，可以说绝无仅有。而且大学里多少次想梦都梦不到的她，这次竟悄然入梦。 他拾起书，伫立窗前。雨后新霁，窗外凉风习习。天宇澄宁，远处星光隐现。抬头一望，只见当空一轮明月，飞彩凝辉。月圆人不圆，面对如此清明的夜色，徐绎却更增惆怅。 部门要来实习生的消息早已传遍整个办公室，据说是一位很漂亮的女生，而且是徐绎的校友，同事们自然会问他两句。但他总是讳莫如深，不愿多讲，拿“我们不熟”之类的话敷衍了事。正所谓欲盖弥彰，他越不说，大家就越对这位新人好奇。 周二上午，忐忑难安的徐绎在办公室里不停走来走去，偏偏这时候行政部又通知他过去。一心挂念着她的徐绎不情愿地往外走，刚出办公室，就险些撞到人。 徐绎低头连声道歉，撤身就要下楼。 对方好像并没有避开他的意思，微微一顿，便迎上来道：“你好，请问徐绎老师在吗？” 刚才擦肩而过，眼角余光所及，徐绎就觉得这个人有些熟悉。甫一回头，四目相对，他只觉一道电流瞬间贯穿全身。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他大学时的女神——徐俪。 早晨途经玫瑰园，几只白蝴蝶一直在徐绎前后翩跹。蝴蝶是徐绎的幸运物，能遇到已属不易，何况几只一起在身边飞舞。加上昨晚月色如洗，还少有地梦到她，他早就期待今天她会以什么样子出现。此时此刻，她终于站在面前。久别重逢，着实惊艳。 她穿着白色浅格纹中袖衫，搭配黑色高腰短裙，领口缀以蝴蝶结飘带，简洁大方又不失灵动。长发分垂两肩，额前的空气刘海愈显轻盈俊秀。无须任何多余的言语和举动，只要站在那里，便自成风景。徐绎不觉呆住。 徐俪被看得很不舒服：“那个”。 徐绎好容易回过神，一边匆忙道歉，一边将徐俪让进办公室：“对不起，我就是徐绎。邹晗还没来，我还有事，你先坐在这儿等一会儿。”徐俪躬身道谢，在徐绎旁边的空位坐下。 办公室里多了这样一位佳人，好像顿时敞亮起来。同事们经过她身边，忍不住都会多看几眼。 徐绎在行政部忙完，恰好在楼梯间遇到邹晗。邹晗现在上班比平常晚一个小时，所以昨天已经把徐俪的事交代给徐绎。一见面，邹晗便问：“她到了吗？” “到了，现在办公室里坐着。” 刚进门，就见徐俪起身准备相迎。邹晗忙止道：“没事，你坐着吧，坐着吧。” 邹晗放下东西，找了本编辑手册给徐俪：“你先看看，熟悉熟悉流程和工作内容。等会儿部门开会，和大家介绍一下，看领导怎么安排具体做什么吧。” 徐俪答应着，接过编辑手册，坐在那里静静翻阅，浑然不觉旁边的徐绎已看得入神。原以为已经忘记的种种往事，瞬间涌入他的脑海，“一时七情六欲将五内沸然炙起”。 忽然，她笑了。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她不笑的时候，脸上似乎也带着甜甜的笑意。而她微笑的时候，全身仿佛都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然后，他也笑了。 他认识c喜欢了她四年，竟然还没有如此相近c如此认真c如此坦然地看过她。 不是那时的他不想看，而是不敢看。她的美让他不敢靠近，让他拿不起也放不下。甚至连看她一眼都觉得罪恶，觉得自己的目光玷污了她的圣洁。 于是，他悟了。 这样的心态，这样的两个人，也注定这样的结局。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好遗憾和后悔的呢？ 可是，真的没有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步虚词 02 ——“宸州大学昭文学院，小徐啊，我记得你好像也是宸大的吧？小徐？徐绎！” 盛岚一声急喝，惊醒失神的徐绎。他四下一望，才想起部门例会已经开始。盛岚不知何时走进办公室，正翻看徐俪的简历。徐俪站在众人面前，邹晗向大家介绍她。 见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同事们纷纷强忍笑意。徐绎脸上一阵潮红，额头渐渐渗出汗珠。陆昕低头告诉他领导的问题。 “嗯是校友也算是同学”徐绎支支吾吾。 “什么叫算是？” “她那时候是英语系的，和我不是一个专业。不过一起上过一年课”徐绎努力控制自己。 “原来是同学，现在是同事，那不就更容易相处了。” “你们俩的名字这么像，上课回答问题的时候没弄混过吗？”有人好奇。 “呃好像也没怎么提问过吧”徐绎拭汗，目光飘忽，不知所措。下意识想求助于徐俪，又不敢看她。 徐俪秀眉微蹙，若有所思。 盛岚点点头，把简历放在一边，又问了几个问题，转向大家：“那就这么着吧，你们有需要帮忙什么的就找她吧。” 例会结束，盛岚正准备出门，偶然瞥见徐绎座位旁边柜子上的两盆仙人球，旋即站住：“我说小徐哦不对，现在该叫徐绎，这两盆仙人球也该浇浇水了吧，你看都蔫儿成什么样了。” 这两盆仙人球不知道是哪位前辈养的，一直摆在这里。徐绎小时候被仙人球扎过，拔刺费了不少功夫，当时还连做了几晚噩梦，自此留下心理阴影。这可苦了两盆仙人球，从他来社以后就几乎滴水未沾，虽然还在顽强生长，但明显很没有精神。 徐绎踌躇：“呃，我小时候被仙人球扎过，一看到这种带刺的心里就发毛，所以”。 “这种刺软，不扎。再说也不能放着不管啊。你看这，都快枯死了。实在不行就扔了，别放在这儿，不好看。”说着，盛岚便匆匆赶去开社里的会议。 徐绎凝视良久，拿起花盆便要丢掉。当初扎他的就是类似这种细刺，既小又透明，所以挑刺才很困难。 “别扔，我来养吧。” 徐俪轻描淡写的六个字，让徐绎纷杂的思绪戛然而止。与她对视片刻，徐绎将花盆轻轻推过去。 徐俪很喜欢多肉植物，胖嘟嘟的十分可爱。现在学校寝室里还养着一盆玉蝶。她曾想尝试养仙人球，但其浑身包裹的密刺令她望而生畏。如今仙人球现成，又不用她挪动，丢掉可惜，她便顺势应下，向同事要了喷壶出去打水。 看看徐俪的背影，又看看两盆仙人球，原本那么讨厌甚至惧怕它们的徐绎，现在却忽然产生同病相怜的感觉。眼下它们得到佳人呵护，他不由又有些羡慕和嫉妒。 同事们趁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哎，你们觉不觉得，徐俪长得和虞卉挺像的？” “还真是，我就说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我倒觉得没那么像。她还是那种娇俏小女生的样子，虞卉明显更成熟”。 “现在就说长相。虞卉毕竟比她大几岁，而且都结婚了，感觉肯定不一样啊。徐绎你觉得呢？” “嗯”徐绎闭着眼睛，左手扶额，右手搭在桌上，随声附和，根本没有留心对话内容。 “对了，我记得你去年好像说过喜欢谁，还和虞卉很像来着，难道就是她？” “嗯”。 “喔，眼光不错嘛，抓住机会哟。” “哪还有机会啊，人家早就有男朋友了”徐绎长叹。 “你不是说她出国了吗？” “嗯”。 “嗯是什么意思？” 徐绎心烦意乱，缄口无言。 同事们见他不答，也觉无趣，便陆续散去。 临近中午，梁楹将一份书稿交给徐俪：“这是一本稿子的两个校样，新编辑上手都是从核红开始的。因为编辑修改一般用红笔，核红就是核对上一校的修改在新校样里是不是都改了，没改的地方你就贴条标出来。你看一下，不懂的就查编辑手册或者问我c问其他编辑都行。” “好的。要什么时候核完？” “明天下午吧。先一起去吃饭，回来再说。” 开始大家都以为，徐绎那个样子是旧情未忘的正常反应。但很快就发现有问题。平常徐绎尽管话不多，遇到感兴趣的多少也会插两句。然而今天中午除了帮徐俪办餐卡之外，他一句话都没有说，神情呆滞，行动恍惚，简直像机器人。 碍于徐俪在旁，大家不便开口，但都好奇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让他如此痴迷c恋恋不舍。 午饭后，徐绎伏案沉默。夏日的阳光难得招人喜欢，现在照在身上却让他感到格外温暖。他呆呆地注视手上的光斑，似笑非笑，双眼朦胧。这时，耳畔突然响起一段熟悉的旋律，他情不自禁跟着轻轻哼唱。 心在离别前荡起秋千 泪只能转身后说抱歉 初见走到了再见回到原点 曙光重现爱凝结了时间 童话剧情上演在某天再一次遇见 我们的脸一如从前没变 有时放开一点对爱也是种成全 心是你的就不会走远 下一个瞬间是下一个永远 在爱的回归线有期待终会有相见 天会晴心会暖阳光在手指间 有牵挂就不会飞远 只一瞬间抵过沧海桑田 徐绎自认嗓音不佳，虽然平时经常哼歌，但很少在别人面前唱歌，更绝少唱情歌。这次是在恍惚之中听到曾经最喜欢的一首歌，所以不觉意荡情迷。 “原来是他”徐俪双眉一挑，神色渐凝。 歌声渐歇，办公室里似寂然入静。陆昕推了推徐绎，指了指旁边的手机。徐绎一愣，霍然挺身，脸上阵阵发烫，表情十分纠结。他自悔失态，强打笑意，拿起手机跑出办公室。陆昕伸手正待止住他，迟疑片刻，慢慢垂下。 徐绎踉踉跄跄冲进洗手间，攥着拳不停敲额头，后悔前几天换了手机铃声，忘记调成静音，又埋怨这个骚扰电话来得不是时候。用凉水洗了脸，他缓缓抬起头，凝视镜中的自己。 大三那年，徐绎和徐俪一起上过课。当时他暗恋她一年多了，以至于“眼前心上，无一时不在卿也”，足见积郁之深。以他的性格，结课后肯定很难再和她接触。他不想放弃仅有的机会，像以前那样让暗恋之苦永远沉埋心底。表白不是开始，而是结束。 为此，他编了一条腰链和一对耳坠，与自己手写的信一并放在纸折的小盒子里。顺便给其他同学和老师分别准备了手链和中国结挂饰。最后一堂课前，他特意换了一身唐装，向老师申请做五分钟的小演讲。 “烟花易冷，但能见到一刹那绽放的美丽，也已足够。虽然是初见走到了再见，回到原点，但只一瞬间，也已抵过沧海桑田。”演讲中他回顾了几个月以来起伏的心情，最后化用歌词作结，将饰品分发下去，并亲手将小盒子递给徐俪。 正所谓一别永别，在那之后，两人就几乎没有再见过面，只是偶尔点几个赞c逢年过节客套两句。即使在路上遇到，最多也不过目视而已。原来萍水，终归陌路。 本以为已经忘记她了，直到今天上午徐俪现身后他才明白，其实自己未尝无一刻念兹在兹。就像当时初遇虞卉，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她真美”，而是“她真像徐俪”。 尽管极力控制，他的手指依然不住地疾叩洗手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步虚词 03 “邹晗，稿费名单发给你了。”办公室里，陆昕扬声提醒。 “好，我看一下。”邹晗应道，但转念就感觉陆昕这句话听着心不在焉。陆昕来社一年，还没有谁见过她表现出这种状态。她就如汩汩清泉，波澜不惊，又绵绵不绝。 邹晗凑过去悄声打趣：“怎么，那边那位春心荡漾，你这儿又寻思什么呢？” “啊，没有，没有。”陆昕目光一闪，摇了摇头。刚才不经意间流露的失神转瞬即逝。 邹晗双手插兜，靠着座位隔板，视线停留在陆昕身上。“怎么都是这种要说不说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就不能痛快点儿吗？”邹晗撇撇嘴，暗自纳闷陆昕究竟在想什么。 另一边，徐绎步履蹒跚地出来，险些和急急经过的梁楹撞上。梁楹顺手把拿的文件塞给他：“正好，合同先放你这儿，等会儿发票开出来一起寄走，地址我填好了给你。” 徐绎茫然接过合同。梁楹说完正要走，看到徐绎的表情，忽然停下道：“等等，差点儿忘了这事，你过来一下。” 两人走进楼梯间，梁楹表情凝重：“我不清楚你和徐俪之间发生过什么，但现在毕竟是工作时间，该控制的还得控制。之前面试的时候不知道这个情况，早知道的话就得重新考虑了。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我不希望你的某些行为对她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总体来说，徐绎一年多的表现差强人意，加上部门里他的年纪最小，所以平时大家对他都比较客气，做得不太好的地方也不甚苛求。今天是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而且是从部门副主任梁楹口内说出，无形的压力令徐绎心里一警。 徐俪现身之后，无限感慨郁于徐绎胸中，他甚至未能顾及他的行为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他们之间本就是他自作多情而已，如果他继续这样下去，只会越描越黑。徐绎忙定定神，低头应道：“对不起，我一定注意。” “嗯，走吧。”梁楹的表情渐渐软化。 回到办公室，徐绎摊开书稿，刚看两页，就不自觉翻消息。改了两句，又忍不住刷新闻。刚欠身想舒展肢体，抬头又见徐俪，更无法集中精力。虽然梁楹那番话确实有暂摄心神的效果，但多年的心结显然不是几句话就能轻易化解的。 “琢磨什么呢？”突然有人按着他的肩膀问。 徐绎紧张地回头，见是乔峥，浑身一松，摇头道：“没什么，就随便想想。” 乔峥轻哼一声，话锋一转：“说正经的，杜甫那本稿子你看得怎么样了？” “嗯差不多小一半，估计再有半个月也就看完了。” 作者把改完的书稿寄回后，徐绎本打算先看一遍作者的修改再退改。刚看了一半，乔峥比较着急，就先拿去退改，然后徐绎继续核红和通读。虽然不用再核对引文，但是其罗嗦拖沓的文笔实在让他提不起劲。 再者邹晗回来前，他还要照顾编务这边，还要处理其他书稿。这本书比较厚，有意无意被他搁置。而邹晗回来后又要适应社里的新变化，顺便解决他的遗留问题。徐绎三天两头被邹晗甚至盛岚耳提面命，改稿进度经常被打断，所以看得并不快。 乔峥皱眉：“嗯也行吧，那你尽快看。这书已经拖了一年多了，怎么着今年也得出来。你看完我还得过一遍，稿子这么厚，时间也挺紧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个徐俪已经够让徐绎心乱了，乔峥的提醒无疑让他更加惆怅。虽说长痛不如短痛，早看完早歇心，省得空耗时间和精力。但这种水平的书稿，换几本还不是一样闹心？ 他曾不止一次想要逃避。但转念再想，高中毕业盼着上大学，是为了摆脱父母的束缚。大学毕业来艺文书社，是为了离开那片伤心地。现在他还能躲到哪里？ 考研吗？那考研又为了什么？如果是为了逃避现实，当初来艺文书社就是因为考研失利，谁又能保证考上研究生之后，他不会还想着到处躲？ 他无奈地笑了笑。艺文书社，这个曾经让他找回家的感觉的地方，再次让他领略世事之艰。 转眼下午已经过半。盛岚忙了一天，部门小会接着社里大会，之后又和作者见面，连午饭都没时间吃，现在才闲下来。她随便吃了些东西，继续处理部门事务。 梁楹见盛岚回来，便跟进办公室请示工作。末了补充道：“哦还有，孔老师c方老师那边的合同法务盖完章了，发票也开好了，今天就给他们寄走。” “嗯，不错，今年还挺痛快的。以后就等打完钱再给他们做，省得到时候追得麻烦，”盛岚又问，“对了，复大和宸大那边谈得怎么样了？到哪步了？” “那个后来是我和乔峥一人联系一边，乔峥刚出去了，等他回来我们俩一起说吧。” “嗯，那行，等会儿再说吧。” 话音未落，只见邹晗在门口张望。盛岚招手让她进来，梁楹转身准备出去。盛岚忽然想起什么，往外看了一眼，示意梁楹留下，把门关上。 “刚才没顾上。上午开会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徐绎和徐俪他们俩什么情况，你们知道吗？”盛岚按着太阳穴问。 梁楹和邹晗都摇头：“以前我们也问过徐绎，他也没说什么。不过”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把中午的情况告诉盛岚。 “这小子，平时看着挺老实，没想到”盛岚听罢，往后靠了靠，笑着摇摇头。 “我刚才也说过他了，这里毕竟是工作场合，让他注意一下，有什么事私下解决。”梁楹说。 “嗯，这种事情也不好明说，先看看情况吧。他们的事尽量让他们自己解决，不要太过分就行了。别让人家对我们社c我们部门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见没有其他事情，梁楹便开门离开，走到徐俪身边问：“怎么样，有什么问题吗？对我们社的环境还适应吧？” “嗯，目前没什么问题，都挺好的。谢谢梁老师。” “那就行，有问题只管问，别放着。” 徐俪点头答应。梁楹向徐绎那边挑了挑眉，伸手做了个放心的动作，让她不用在意。徐俪轻声道谢。 原本徐俪还隐隐担心，万一徐绎再做什么出格的，她作为实习生不好发作，场面会比较尴尬。现在想想，反正就待两个月而已，部门也肯定不会任由徐绎乱来，不必多虑。于是渐渐安心。 邹晗汇报完出来，抱着几本主任看完c准备送三审的书稿。见徐绎又在发呆，便故意往他桌上重重一放。徐绎一震，睁大眼睛望向邹晗。随即恍然醒悟，应声不迭。 邹晗又看了看徐俪，不禁腹诽：“偶像剧看多了吧，真当自己是痴情男主，等女主回心转意呢？真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步虚词 04 邹晗走后，徐绎软软地倚着桌子。刚才让他失惊的不是邹晗，而是同时在他脑海中闪现的两句话—— “你从来没有直面过我，我凭什么一定要在意你？” “我最不喜欢想太多的男生。” 当初徐俪看过徐绎那封信，两人前前后后也算聊了不少。毕业时他把和徐俪有关的东西c聊天记录等都扔删殆尽，只留下一张照片和几句令他印象深刻的话。这便是其中对他刺激最大c令他感触最深的两句。 “想得多”没有什么不好。如果想得周到，事事周全，令人放心，自然受人欢迎。不幸的是，他恰恰“想得太多”，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百般纠结，真正需要解决的问题往往被忽略。 他可以花一年时间编中国结c准备书信和演讲c凭空揣测她的心思c写几十首从来不曾给她看过的诗词，却偏偏不敢向当事人表白心意。最后得知自己喜欢上她时c正是她有男朋友的时候，他真不知道应该感到宽慰还是悲哀——一场情缘，尚未开始就已结束，而且还结束了两次。 虽然喜欢的人对自己从未在意，的确令人伤心，但仔细想想，他对徐俪又了解多少c做过什么？他喜欢了徐俪四年，可是陆昕向他问起徐俪是什么样的人，他却回答不出来。连陆昕都看不下去，他又凭什么让徐俪在意他呢？ 凭那些诗词吗？对诗词爱好者来说，或许是一个不错的传情手段。但对徐俪这样对古典诗词并无兴趣的人来说，自然毫无意义，只会让她觉得他酸腐轻浮。何况他的诗词水平并不高明。 “面对这满园玫瑰，你就只是拿来玩玩文字游戏？就没有什么其他想法？你就没想过，自己为什么总是配不上人家？”这些曾经令徐绎茫然无措的问题，现在看来针针见血，字字直击要害。 他并非真的没有想法，只是觉得配不上自己的想法，不敢表达出来。表白后，人家接受还好，如果不接受，不仅自己心里难受，对人家也是一种打扰。所以他常常把好感埋藏心底。但他不知道，往往真正打扰对方c甚至招致对方反感的，恰恰不是表白本身，而是自己妄加猜测。 他曾经因为徐俪删了一条他评论过的动态而揪心好久，后来还把类似事情写进那封信里。可徐俪那时候连他是谁都不太清楚，怎么可能为一条普通评论删动态？虽然那两句话不是她当面所说，但隔着屏幕依然能感觉到她心中的不满。《书》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自作自受，夫复何言！ 徐绎朝徐俪那边看了几眼，闭目暗叹：“最不喜欢想太多的男生我也不喜欢，可就是控制不住啊”。 在网上漫无目的浏览，勉强熬过下班，徐绎失魂落魄地回到住所，跌坐床边，一言不发。 这种情况下，彻底地宣泄，例如尽情痛哭一场，或者恣意放纵一番，都远比藏在心里好受得多。他以前也尝试过几种方式，包括唱歌c喊山c剧烈运动c打砸东西等，但都没什么效果。 喊山放不开嗓子，运动坚持不下去。打砸东西的话，贵的舍不得，贱的没快感。唱歌唱不了几首就口干舌燥，有时候选的曲目又恰好戳中他的痛点，结果更伤心了。 就像几年前他因徐俪而作的《玉蝴蝶》中所写“捣枕捶床，任眉边点点涟涟”，尽管确实是他的真实写照，其效仿《西厢记》中张生见崔莺莺后的反应的意味也多于借此发泄。无奈，他只有选择两种方式，静坐或睡觉。 静坐的要点是安养精神c排除思虑，但是他静坐时不仅无法静心，反而越坐越乱。睡觉是为了休息，而他入睡以后经常浮梦联翩，很难得到充分休息。 这样一来，他实际上没有什么能排解情绪的方法，唯一的选择就是压在心里，反复发酵，最后让自己更累c更痛苦。 如泥塑木雕般枯坐几个小时，身心俱疲。他靠着枕头，拿起手机翻了翻，最后视线定格在一张照片上。照片中的女子身着湖蓝色字母短袖衫，齐尾长发披在右肩，梳着斜刘海。俏脸微圆，颊上酒窝浅浅，双眼秋水盈盈，令人过目难忘。 这是徐俪大三暑假去台湾交流c在淡江的自拍，也是徐绎手中唯一一张徐俪的照片。除了刘海，她的样子和现在相比几乎没有变化。当时室友们都已经回家，徐绎留校准备考研。连日阴雨，难得放晴，寝室里气氛沉闷压抑，令人倦怠。他躺着无聊刷动态，就刷到了这张照片。 向徐俪表白之后，他还没有写过诗词。一则以前写得太多c江郎才尽，二则不想再浪费笔墨c有辱斯文。而那一刻，他却抑制不住自己想要动笔的冲动。 之前他所写有关徐俪的作品，无论遣词用字工拙雅俗，往往不脱“我喜欢你，但我无法告诉你。因为就连喜欢你这件事，也怕你会不喜欢”之类的意思。而那一刻，他却好像下意识认定徐俪就是自己的女友。 向女友表达爱意，自然不必再遮遮掩掩c畏首畏尾。于是就有了那首《步虚词》，一首描写“丈夫思念妻子，想象久别重逢，为妻子画眉”的词。 “如梦如仙如幻，亦师亦友亦妻。” 这是下阕开头的最初版本，也是他最得意的两句。上句写丈夫初识妻子时，妻子的仙姿如梦如幻。下句写两人生活中相互扶持砥砺，如师友相长。连用三个“如”字c三个“亦”字，感慨之深溢于言表。后因不合词律，改为“似幻”“宜妻”。 《金刚经》有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上句“如梦如仙如幻”也隐喻此意。正因如此，他才会选择《西江月》的这个罕见别名——《步虚词》。江中之月，毕竟为虚。无论幻想多么美好，终究只是镜花泡影而已。 “步于虚者，终无益也，聊遣情思耳。”虽然小序里提到“寄之”，但徐绎最终并未寄给徐俪，只发在博客上。既然决定结束，没有必要再去打扰她，把这份思念留在心里就好。 词是两年前所写，其情其景却与今日格外相似。同样的雨后月下，同样的百转千结。甚至两年前只能幻想的久别重逢，如今也美梦成真。徐绎纠结许久，最后用《步虚词》发了一条动态。 发完后，徐绎的身体像被抽干一样滑倒在地，泪水在眼眶中不停打转。压抑了一整天的情绪，终于再也无法忍住。他倚靠床沿，哀哀欲绝。 今晚，大概又是一个不眠夜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静园春 01 不过，今晚睡不安稳的还有一个人——陆昕。 “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看小宁比你小都已经谈婚论嫁了，你还没个准信儿呢”最近一年，陆昕从父母口中听到类似的话越来越频繁，父母还好几次要给她介绍对象。为了不浪费彼此的时间，陆昕全部婉言拒绝。父母心里着急，又不想强迫她，无奈转而央求她的闺蜜江凝。 面对陆昕父母的请求，江凝也觉为难。江凝从小和陆昕一起长大，颇受二老照顾，于情于理都应该帮这个忙。但江凝又清楚陆昕的性格，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态度，让很多男性望而却步。 介绍熟人吧，多数都认识陆昕，早就不抱幻想了。介绍不熟的人吧，又是对闺蜜不负责任。思来想去，半个月前，江凝将朋友詹陌介绍给陆昕。 见父母和江凝都很积极，陆昕也不愿深拂其意。与詹陌在线上交流了几天，称不上相谈甚欢，倒还算自然。詹陌平时经常出差，难得上周五休息，便约陆昕参观国际美术展。而周五上午陆昕要开发布会，下午去书展则走走过场即可，就答应了他。 来到美术馆外，陆昕望见“风行水上”四字，脚下一顿。 “怎么了吗？”詹陌问。 “风行水上”陆昕沉吟。 “风行水上，自然成文。很有诗意吧。”詹陌知道陆昕喜欢国学，特意选择了这家名字颇有意境的美术馆。 “可能是我想多了，没什么，进去吧。”陆昕淡然道。 见面以前，詹陌于江凝所说“不食人间烟火”颇不以为意，认为最多就是比较矜持而已。美术馆一行，令他深切体会到什么叫言谈举止自带超然之感。不是无话可说，而是说多少都调不起气氛。人在眼前，恍若隔物。 参观展览是江凝的建议。詹陌原本对此心存疑虑：“第一次约会就去看展览，不太合适吧？何况她那天还有书展。”现在他才暗自庆幸没有去其他地方，庆幸之前和她有线上交流的基础，否则真不知道该如何搭话。 晚饭后，詹陌要送陆昕回家。陆昕见他已略显疲惫，便推说：“不必了。现在还不算很晚，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也不远。你前天出差刚回来，明天早晨又要走了。你那边离得远，还是早点回去抓紧时间休息吧。” 詹陌执意不肯，最后仍然坚持送至楼下。 “冷是冷了点儿，不过”望着陆昕的背影，詹陌手上不由加了几分力道。 陆昕刚进门，江凝就迫不及待打来电话询问约会的情况，越听越担心：“你们不会冷了一路吧？” “我觉得还好，不过吃饭的时候确实有点尴尬。” 江凝捏着鼻梁干笑：“我就知道幸好早就跟他说过你的性格，他一开始还不信，这回估计印象会非常深刻了。”又问：“第一次正式见面，对他感觉怎么样？” “嗯长得挺高挺帅的，感觉温文尔雅，很舒服。” “那就好。就是不知道你们俩最后能不能擦出什么火花来，但愿能吧”江凝不禁感叹，“你这个性格啊，真想知道，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让你这一泓镜水泛起波澜”。 “就算能泛起波澜，又能维持多久呢？”陆昕宛若自言自语般回应。风行水上，自然成文。如果风停了呢？ “又想起你前男友了？也是，毕竟四年的感情”江凝听罢宽慰道，“不过好歹也快过去三年了，该放下就放下吧，珍惜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 陆昕默然。她并非放不下前男友，只是昔日的经历使她在展开新恋情前平添几分顾虑。 陆昕的前男友叫舒桐，大二时在复圣大学承办的一场学术会议上与陆昕相识。两人都是会议服务人员，舒桐欣赏她的冷静大方，陆昕欣赏他的细致认真，于是渐生情愫。 两人交往了四年，曾经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c学术伉俪，最后还是走到分手的地步。陆昕秉性恬淡内敛，不苟言笑。但舒桐更希望自己的女友活泼开朗一些，而不是始终与她相敬如宾。 用舒桐的话说：“我欣赏你的冷静，但是你的冷静时常让我感到难以亲近c无法捉摸。四年了，我甚至都没有看你开心地笑过。我累，想必你也累了。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舒桐猜不透陆昕，心累。陆昕要配合舒桐，也累。江凝几次劝陆昕不要太矜持，尽量放开。然而改变性格毕竟不是容易的事。如何在照顾他人感受与自我追求中取舍兼顾，令陆昕倍感矛盾。 放下电话，陆昕信步来到附近的述圣书坊，正巧遇见徐绎。看他每每空作杞人之忧，陆昕于心不忍，有意帮他疏解滞郁。不料谈及“义兼师友，情同姐弟”八个字，反让陆昕一震。 今天徐绎失魂落魄的状态，让陆昕隐约看到曾经的自己，不觉出神。晚上与徐绎《步虚词》中“亦师亦友宜妻”一句合参，更觉别有会心。她顺手一搜，意外发现徐绎的博客。 博文一半为读书笔记和随感，多数半文不白，明显想用文言却力有不逮。另一半为诗词，从两三年前持续到今年年初，主要写给一位名叫“蓉卿”的女生。结合《步虚词》以及徐绎今天的反应，想必那位女生就是徐俪，署名“醉蓉轩客”也因她而取。 这些诗词水平大都不高，内容重复堆砌，除《玫瑰意》《步虚词》外，可堪寓目者不及十一。陆昕边看边摇头。翻到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博客里第一首诗——《静园春》。 依小序和时间猜测，这首诗描述的或许就是与徐俪的初遇。晴光蝶舞，花前柳下，风送梦萦。作为开篇之作，尽管俗套，其情其景却清新纯净，温暖人心。 “初恋真是美好啊，令人怀念，”陆昕嘴角难得浮起浅笑，但很快被无奈取代，“可是，一旦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陆昕睡意潜消，放下手机，搂着抱枕，靠在床上，和舒桐在一起时的一幕幕涌现眼前。虽然不至于像徐绎那样相思成灾c无法自持，也不免有些悲伤。 良久，陆昕偶然望向窗外，才发现小区里的灯几乎都已熄灭。“算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了，还是好好想想现在吧”陆昕长舒一口气，关灯就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静园春 02 相安无事过了几天，没有人再问徐绎和徐俪的情况，徐绎除偶尔失神外也没有其他动静。徐俪态度谦逊c落落大方，同事们都很乐意与她相处。 这日一早，梁楹叫了几次邹晗和徐绎，结果两人都不在。梁楹正郁闷时，徐俪站起来应道：“梁老师，他们俩开会去了，好像是编务的什么会吧。” “哦对，是那个什么新系统培训的会，忘了这茬儿了，现在这脑子真是”梁楹敲敲额头，对徐俪道：“那麻烦你跑一趟吧，去总编室把这个表给郦秋，我现在顾不上。” “立秋？那不是个节气名吗？” 梁楹一笑：“是郦道元的郦。出门左拐，过了会议室就是总编室，她坐在进门靠窗户的地方，你去了再问吧，麻烦你了。” “没关系，应该的。” 拿着表格走进总编室，徐俪往大概位置望了望，正准备询问，忽然有人从背后笑道：“哎，你干嘛去了？怎么就这么一会儿就换了一套衣”。 徐俪闻言转身，对方才注意到认错了，忙改口：“不好意思，认错人了你找谁啊？” 徐俪轻轻鞠躬：“您好，我找郦秋老师。” “我就是，什么事？” “梁楹老师让我把这个表交给您。” 郦秋接过表格，大致翻了翻：“嗯，给我就行了哎，等一下，你是志书部的？” “嗯，我是新来的实习生。” “哦哦，没事儿了，你回去吧。” 郦秋目送徐俪走出总编室，一时入神，连虞卉回来从自己身边经过都没有注意。虞卉见状，故意在郦秋身边弄出很大动静，把郦秋吓了一跳。 “呼你吓死我了。”郦秋拍着胸口不停喘气。 “还说我呢，你发什么愣呢？” “我问你啊，你有妹妹吗？” “啊？”虞卉无语。 “志书部新来了个实习生，和你长得好像啊，刚才过来找我，我都差点儿没认错。” “哦？最近确实社里好几个人跟我说，咱社来了个新人，和我长得特别像。不知道哪个部门的，我也没在意。看来得去见见了。志书部的是吧？”虞卉来了兴致。 “嗯。” “我正好有事找他们，顺便去看看。” 到志书部商量完工作，虞卉笑道：“听说你们部门新来了个实习生，是哪位啊？” 徐俪一头雾水地被叫过来。四目相对，两人都是一怔。白衣红影，交相辉映。办公室里的气氛顿时凝固。 “你看，确实很像吧。” “还别说，你这条红裙子和她的白衬衫还真配。”缓过神来，同事们纷纷附议，对虞卉说。 虞卉忍不住笑道：“这，好像见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我平时不怎么穿红色，好容易穿一回还” “认识一下，这位是总编室的助理，虞卉老师。这是我们新来的实习生，徐俪。”梁楹分别向两人介绍对方。 “老师不敢当，我也没比她大几岁”虞卉推辞着，又问，“是右耳刀那个郦吗？” “哦不是，是伉俪情深的俪。” 虞卉点头：“不错，雅致。现在读研还是已经毕业了？” “还没毕业，开学研二。” “哦。哪个学校的？” “宸大经济系的。” “嗯？也是宸大的？” “怎么了？你也是？”梁楹问。 “嗯。我硕士在宸大读的法学。” “以前没注意，现在发现咱社宸大毕业的好多啊。别的不说，你们俩，还有徐绎也是宸大的，这就三个了。”梁楹道。 虞卉扬眉：“哦？是吗？” 聊完出来，虞卉迎面遇上郦秋。郦秋忙问：“怎么样，确实和你特别像吧？真是你妹妹吗？” “别闹。她家在庐州，我家在南云，隔那么远，怎么可能。就是单纯撞脸而已。”说着，虞卉忽然低头倒吸一口气：“难道会是她吗？” “什么你呀她的？” “没什么，走吧。” “哎，你慢点儿，等等我，真是的”郦秋愣了片刻，抱怨着快步追上去。 志书部里，徐俪也在暗自忖度。 那天徐俪来了之后，就觉得办公室中气氛不对劲，直到徐绎唱歌时她才恍然大悟。对那封不伦不类的所谓情书，她多少还有些印象，说难听的，简直就像绝笔。 原以为那件事已经过去，徐俪也从未放在心上，但谁料会在这里再次遇到他，而且明显对她旧情未忘。想想也是，每天和翻版的暗恋对象抬头不见低头见，换成谁都难免有所顾念。一个与自己如此相像c又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实在令徐俪不得不好奇。 酝酿了一阵，徐俪凑近顾羽，低声问：“顾羽姐，打扰一下，刚才那位老师叫什么名字？” “虞卉啊，刚才不是说了吗？” “我是想问怎么写，是哪两个字。” “哦哦，虞姬的虞，花卉的卉。” “虞卉，虞卉，虞美人花想必应该是位很温柔的姐姐吧，而且还那么漂亮。”徐俪自言自语。 “你也不差嘛。” “谢谢对了，她什么时候来社里的？” 顾羽想了想：“嗯应该快两年了吧。一开始是在物流部，好像去年四月份调到总编室”。 话音未落，忽听“啪嗒”一声。顾羽和徐俪循声望去，只见邹晗和徐绎散会回来，徐绎正俯身拾起落在地上的笔，捂着嘴阵阵咳嗽。徐俪皱皱眉，谢过顾羽，继续核红。 邹晗向盛岚汇报完开会的情况，看了看消息，扬声道：“周四的观众赶紧确定啊，行政部又催了。” 为迎接国家重要节日，上级单位举办了一场文艺汇演，要求下属各单位c企业均须参与，每个单位派十名观众。艺文书社的节目是双人朗诵，梁楹为朗诵者之一，志书部因此获得两个观众名额。但大家都不愿意去。 “就这么个小事，你们还没定好呢？”盛岚微愠。 “呃，大家都比较忙嘛”邹晗忙打圆场。 “行了，”盛岚摆摆手，“就当支持上级工作，支持支持你们梁老师嘛。这样吧，徐绎，还有那个实习生，叫徐徐俪是吧，他们俩又不忙，让他们俩去不就结了？” 徐绎正在喝水，缓和震惊之余紧张的神经，听完险些喷出来。虽然他很想推辞，但看起来确实他们俩最有空，又是领导亲点，只得轻声答应。再者，能和徐俪共事，不正是他的夙愿吗？ 见两人都没有异议，邹晗回复行政部，梁楹吩咐徐绎和徐俪：“那你们俩就周四中午跟着社里的车一起去吧，多拍点儿照片，录点儿视频。你们俩谁拍谁录？” 徐绎的视线下意识朝徐俪一偏，感觉脸上又热又涨：“她拍吧。她的技术好。我平时几乎都不照相。” “哦？是吗？” “嗯，玩过几年，算是有点水平吧。”徐俪点头。 “早说啊，”梁楹一拍手，“我们现在正好要做公众号，多帮我们拍点儿好看的照片呗。” “不知道要拍什么内容？” “拍书啊c办公室啊什么的都行，到时候再说吧。” “好的，没问题。” 重新落座，徐绎望着徐俪，不禁想起他们的第一次合作，也是此前唯一一次合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静园春 03 大二下学期春天，两人参加了宸大举办的传统文化知识竞赛。学校很重视这次竞赛，除精心准备竞赛内容外，还安排选手在决赛上表演短剧。组委会提供剧本，并与校佩仪汉服社合作准备道具和主持人c选手服装。校清玄国乐社伴奏。 剧本共分四幕，贯串赛前赛间，依次取材于《周易》《春秋》《诗经》《仪礼》。 第一幕《黑白》：围棋色止黑白，纵横三百六十一位，而变化之妙，包蕴阴阳，深合《易》理。围棋之布局，亦即竞赛之开局。故以《周易》居首。 第二幕《义战》：孟子云“春秋无义战”，但相比战国后世，春秋的战争依然讲礼法c有底线。其昭昭者，如宋襄公所谓“不重伤c不禽二毛”，晋文公所行“退避三舍”。无论竞赛如何激烈，分数都不是目的，交流永远大于结果。故次之以《春秋》。 第三幕《桃夭》：“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始之以幽娴，终之以正大。此夫子所云“思无邪”，故以《诗经》继之。 第四幕《士冠》：冠礼是古代的成年礼，是对人社会价值的肯定与期待，与比赛结束后的冠军加冕仪式异曲同工，故以《仪礼》为殿。限于时间，只着重表现加冠及礼宾部分。 决赛前两周，组委会为八强选手两两分组，徐绎和徐俪同组，表演第三幕《桃夭》。正式演出之前，组委会组织了两次培训。第一次培训是讲解剧本，便于选手理解并较好表现风格接近古白话的台词。第二次培训则是练习剧中涉及的古礼，同时开始把礼仪动作与台词结合起来。虽然并不顺利，但大家玩得很开心。 针对两人的表现，顾问与导演分别强调：“两个人的动作都比较到位。徐俪演得不错，女子的矜持c端庄都演出来了。徐绎身上有一股书生气质，台词念得也有古典味道，没有明显违和的地方，比较难得。” “徐绎的问题主要是太拘束了。你演的是一个潇洒的书生，和她是情侣，不是她的跟班。这幕里你是主导，你要带动她的感觉。而且你看，四组里就你们俩是男女搭档，人家还这么漂亮，你还不好好珍惜？自信一点儿，把自己撑起来，别总是那么委委琐琐的。你们俩下去多练练吧。” 徐绎唯唯称是，心中忐忑不安，犹豫良久，才试探地问徐俪：“要不彩排前我们再抽空练一下？” “行啊。什么时候，在哪儿？” “你看吧，我随便。我平时也没什么事。” “嗯那就后天下午三点吧，在北湖过了长廊那边，练完我就直接上课去了。” “嗯，好的。” 宸大校园西北有一片人工湖，湖心有一座八角亭，亭上悬匾，为宸大老校长袁安先生亲笔所题“易简”二字，取“乾以易知，坤以简能”之意。故名易简湖，通称北湖。湖之北是男生宿舍区，丹枫园。湖之南是女生宿舍区，静园。 昨天还阴沉沉的，今天已是晴空万里。除了上课c学校活动，徐绎平时大都待在寝室，很少出门，更很少来北湖。坐在亭中，看看天鹅，喂喂金鱼，着实令人惬意c享受。如果不是还要和徐俪对台词，徐绎真想在这里多待一阵。 正流连间，忽然飞来几只白蝴蝶，在徐绎身边徘徊。他朝前，蝴蝶就跟着前进。他往后，蝴蝶也随之后退。像是催他赶快过去。徐绎心中大奇，下了桥，直奔徐俪说的长廊。 长廊位于北湖东南，与同文学院的教学楼同文馆相隔不甚远，平时上英语课可以隐约望到，但走进去对徐绎来说还是第一次。长廊背倚矮丘，四周遍植垂柳，透过蒙蒙新绿，仿佛连阳光都染上了颜色，令人沉醉。 迤逦穿过长廊，柳林之外，豁然竟是一片桃林。清风习习，花瓣簌簌，枝头盎然春意，地上零落成锦。徐绎从未想过校园里还有如此幽静之所，不由放轻脚步，小心翼翼踏入林中，生怕自己破坏这番美景。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徐绎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你来了。” 对面清脆的女声打断徐绎的思绪。徐绎循声看去，只见长椅前的徐俪伸手拨开桃枝，款款而立。米色平领假两件上衣，搭配黑色修身牛仔裤和小白鞋，显得十分清秀端庄。一路簇拥着徐绎的蝴蝶也朝她飞去，浮动翩跹，宛如画境。 徐绎一怔，慌忙快步上前：“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不晚，时间刚好。再看看台词，我们就开始吧。”徐俪重新坐下，问徐绎：“你不坐吗？” “呃我习惯站着”虽然长椅上还有很大地方，但面对着她，徐绎怎么可能坐得住？ 徐绎不是第一次见徐俪，竞赛之前，他已在不同场合见过她好几次。当时只是惊叹她的气质和美貌，没有其他想法。然而最近一周多以来接连的冲击——共同出演短剧c演的还是情侣c名字又很相近，加上现在的环境，实在让他这个迷信缘分的人不得不动心。即使拿着剧本站在一边，他依然有意无意注视她。 “你认真一点行不行？前几天培训的时候不还挺好的吗？怎么现在连台词都念不好了？”对词的时候，徐绎说完上句忘下句，目光躲躲闪闪，令徐俪十分不满。 徐绎涨红着脸，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无视徐绎的表情，抱怨完，徐俪叹了口气，与躲在旁边的徐绎各自翻看剧本，依靠两人名字相近建立的依稀好感渐渐流散。原本有些暧昧的气氛，变得又冷又尴尬。 大概是考虑到时间，徐俪想了想又问：“你有妹妹吗？” “有，怎么了？”徐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是在问他，错开她的目光答道。 “那你就把我当成你妹妹吧。虽然兄妹和情侣不一样，只要你能顺下来就行。” “妹妹啊”徐俪的建议正戳中徐绎的痛点。 “嗯？有问题吗？” “啊，没有。我试试吧。” 徐绎闭上眼睛，定了定神，重温几遍台词，用尽量平稳的语气对徐俪说：“我们继续吧。” 两人又练习了几遍。徐绎努力避开与徐俪对视，虽然仍不免畏首畏尾，整体已经流畅很多。 徐俪靠着长椅休息，徐绎扶着桃树喘息。剧本不长，但每个动作都要端着，重复几次也很累，对主导节奏又难免杂念的徐绎而言尤其如此。 “你还是放不开啊。前面相识的部分也就罢了，后面就完全走样了。别胡思乱想了”徐俪摇头。 徐俪摇头时晃动马尾的样子让徐绎心神荡漾，他下意识竖起剧本挡住脸。 休息了一阵，徐俪起身看了看手机：“时间差不多了，我去上课了。加油。” 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桃林外，徐绎怅然若失。 彩排时，徐绎又被导演点名批评。不过一则没有时间再仔细调整，二则业余演出不必太严格。而且相比剧本中潇洒的男主角，徐绎这样反而更有喜感，导演便没有强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静园春 04 决赛在周日晚上，下午汉服社成员便已开展会场布置和相关准备工作。主持人和选手也早早就位换装。选手服装依其饰演角色之君臣士庶，或冠袍带履，或布衣方巾。男女主持人则分别着武官与文官服色。 四幕之中唯一的女性角色由徐俪饰演，可以说是本次竞赛除结果之外最大的悬念。拍摄定妆照时，徐俪是最后一个拍的。对外宣传时又特意空出徐俪的位置吊人胃口。彩排那天为节省时间，徐俪只换了衣服，没有化妆c做发型。除了组委会和化妆师c摄影师，甚至连作为搭档的徐绎都还没有见过她定妆的样子。 “喔！” 伴随众人的惊呼，徐俪缓缓走出化妆室，会场中的一切瞬间黯然失色。徐绎不觉屏住呼吸，挺直身体。眼前这位明丽的女子，几乎满足了他对古典才女的所有想象。 随意望了望四周的布置，徐俪来到徐绎面前。徐绎猝不及防，慌忙退了两步。 “哎哟哟，看呆喽”旁边的选手笑着推他上前。 徐俪淡淡一笑：“这是我第一次穿比较正式的汉服。怎么样，好看吗？” “呃，很美，很美”徐绎转身摆弄道具，掩饰他的窘态。 徐俪的视线投向观众席一侧，笑容变得更加灿烂。 提前到场的观众把现场照片发出去，很快引爆全校。精美的服装道具和会场布置，使不少研究生也赶往决赛所在的诚意厅。本就不大的礼堂在开赛前便挤满了人。 正赛方面，当时徐绎意气风发，目中无人，对冠军志在必得，从第一局开始就和另一位选手紧追不舍。在观众互动环节，徐俪作为选手的颜值担当，自然是观众的焦点。徐绎那柄从正赛到短剧始终不离手的折扇实在太显眼，也引得不少观众点名挑战他，为比赛制造不少欢乐。 赛点是最后一道抢答题“下列哪部作品是嵇康所作”。徐绎不知道答案，没有抢答。在其他抢答者答错c主持人公布答案之前，徐绎还是忍不住插嘴：“要猜也该猜《声无哀乐论》嘛。”而这就是正确答案。结果他与那名选手仅差十分，屈居第二。徐俪则获得了三等奖。 短剧方面，第一幕《黑白》中棋谱采自经典的“当湖十局”，吸引了在场围棋爱好者的注意。配乐为古琴演奏的《高山流水》，宛转悠扬，引人入胜。 第二幕《义战》和第四幕《士冠》简要科普了军礼和冠礼的部分内容，虽然稍嫌枯燥，观众看完也不无收获。伴奏则尽量贴近军乐和雅乐风格，凸显庄严肃穆的氛围。 正如赛前所料，台下呼声最高的便是第三幕《桃夭》。登台之前，徐俪已经惊艳全场，说礼堂里一半人是为了来看她也不为过。正式登台时，灯光c布景等营造的效果更令她恍如仙子降临。连与这一幕堪称珠联璧合的伴奏《凤求凰》也几乎被观众的热情掩盖。原本困扰徐绎的拘谨仿佛也不再成为问题，他甚至可以听到台下类似的感叹：“别说他了，换成哪个男生估计都会这样吧。” 这次活动整体来说比较成功，组委会在内容设计c人员配备c会场布置c对外宣传等方面确实下足了功夫，也充分调动了社团的力量。别的不谈，仅服装和道具就都是量身定制或全新置备，赛后则分别送给选手与汉服社。 但同时，这也引起很多诸如“为一次不重要的学生活动付出这么多不合适”“期中考试前浪费学生精力”等质疑和争议。后来宸大没有再举办类似大张旗鼓的竞赛，这一届因此成为绝响。 ——不过，或许正因为这样，这段经历才显得更加珍贵吧。 徐绎事后得知，徐俪和她男友就是在决赛当晚正式确定关系。现在看来，其实徐俪言行之间不止一次暗示她有男朋友，只不过当初徐绎一心在她身上，没有注意。 桃林之会，出于徐俪一时兴起。对词时抱怨完徐绎，徐俪就后悔选了一个容易引起误会的地方。后来徐绎表白时，徐俪对这点反复解释c道歉。既然从开始就不可能，时过境迁，如今徐绎更没有必要为此遗憾。 但徐绎隐约觉得，自己遗憾的并不是无法成为徐俪男朋友。 带着回忆与困惑，周四下午，徐绎和徐俪以及艺文书社的其他观众一起来到举行汇演的贡院会堂。 与徐俪共事了几天，徐绎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拘束，但盛夏大家穿得都很单薄，坐在她旁边依然让他浑身不自在。尽管礼堂中比较清凉，他的额头却不由自主地渗汗。 徐绎的样子，徐俪尽收眼底。但本着能不理就不理他的态度，她还是转头去关心会场状况。 距离演出开始还有一阵，各单位观众陆续入场，演员和工作人员在前后台之间穿梭忙碌。她后面一排的座位上贴着名签，想必是领导专席，不过还几乎没有人落座。跟她一起来的同事也大都不在身边，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没什么人是不错，只不过梁老师。” 徐俪正侧头低语，就看到梁楹朝这边走来，随即挺身道。徐绎闻声忙打起精神。梁楹和她的搭档在观众之前单独到场，并没有和徐俪他们同路。 “嗯。帮我拿下包吧。”梁楹道。 徐俪答应着接过梁楹的包。梁楹还要回后台准备，临走时又叮嘱两人拍照录像。徐俪含笑挥手：“梁老师加油！” “梁老师对拍照还真执着啊。”目送梁楹走进后台，徐俪顺口提了一句。 “嗯，她本身就精力旺盛，爱参加各种活动。毕竟是自己认真准备过的，总得有个记录。”徐绎定神想了想，接道。 “也是那边那位是我们社的吗？”徐俪看了他一眼，指着台上某人问。 徐绎双手强压在左腿上，朝徐俪指的方向望去：“哦，那是总编室的邵祯。” “就感觉见过。看着挺帅的。” “因为形象好，口才也不错，社里活动晚会什么的经常找他当主持人。看来这次也是。” 徐绎点点头，注意力移往别处。徐绎轻舒一口气，伸手拭汗。虽然两人的对话不足十句，但能和她自然地聊天，对徐绎来说确实难得。不知不觉，两人之间的气氛开始缓和。 演出开始后，徐俪一边看表演，一边找亮点拍照。徐绎则除了录梁楹的朗诵以外，只认真看了老年组表演的太极拳。表演者遍体纯白，衣袖飘飘，动作不疾不徐，让内心奔荡的徐绎暂时沉入恬淡安逸之境。剩余大部分时间，不是走神，就是关注主持人。 作为一个带完美主义倾向的人，徐绎自信知识c能力即使不足以傲人，自给自足应该没问题，而外形一直是他的心病。他的身高在男性里不算矮，但也不算高。相貌更不用说，虽然不至于难看，最多就是平平而已。尤其他喜欢的女性往往比较出色，便更显得他微不足道。 徐绎事先并不知道邵祯是主持人，直到徐俪问起才注意。邵祯的外形挺拔帅气，行事谈吐文质彬彬c从容不迫，有“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之感，是典型的中国式美男子，令徐绎十分羡慕。 不过羡慕归羡慕，除工作以外，徐绎和邵祯并无私交，关注主持人也不全因为邵祯。使徐绎想入非非的是另一件事——如果女主持人中有虞卉该多好。他很像看看虞卉穿礼服的样子。相比记忆中徐俪的仙姿，或许会更有韵味吧。 就这样，汇演渐渐落下帷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