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之上》 第一章 智能一号 时间已经是傍晚。天京大学理论物理研究中心的某个房间里,许正华放下手中笔,有些疲倦的站了起来,踱步来到了窗口,望着天空怔怔出神。 身为现代物理学最为著名的研究者之一,在量子场论,数学,理论等都具有深厚造诣的科学家,他的工作一向很繁重。此刻,就算是在休息,他的脑海中也一直在习惯性的思考着某些或许整个世界都只有他自己才懂的艰深问题。 这句话并不是夸张,而是现代科学发展的已经太过精细,除了一些热门领域有许多人在研究之外,一些较为冷门的领域,往往整个世界都只有寥寥几个研究团队在研究。有的甚至连一个团队都没有,只有一些科学家个人在进行研究。 许正华所研究的方向便是如此。这个被他自己命名为“特异理论”的研究方向,截止到现在为止,整个世界上也就只有他带着几个打下手的研究生在做而已。 当初他选择这个被科学界普遍不看好,认为是死胡同的研究方向之时,有许多人都对此表示出了遗憾,认为这会浪费他天才般的大脑。甚至能招到研究生也是因为他以往的名气。 但许正华一直坚信,这个方向,才是探寻宇宙真理的最正确道路。 便在他怔怔望着天空的时候,一颗以往从未出现过的闪亮星辰突然出现,进入了许正华的眼帘。 这很奇怪。 许正华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便在夜空中忽然多出一颗星辰不久之后,数千公里之外,首都市此刻正是白昼。熙熙攘攘的人类广场旁边,文华宫三号门前,一名尽职尽责的守卫严肃的拦下了一名试图进入的青年男子。 “先生,你没有证件,不能进去。” 文华宫是一大片山水湖泊,以及现代建筑的统称。这是地球政府的驻地,是整颗地球,整个人类文明的绝对心脏。 那名被拦下的青年男子模样阳光帅气,脸上总是带着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们地球政府元首谈。” 守卫仍旧面无表情:“你不能进去,请立刻离开。” 青年男子脸上仍旧带着笑容:“很好。唔,就三关市吧,三关市因为你的拒绝,将会在半小时后毁灭。” 说完,他转身离开,在不远处一处长椅上悠然坐下。 此刻阳光仍旧明媚,旁边游人仍旧熙攘。 研究中心这里,许正华仔细望着天空中那颗忽然出现的星辰,心中闪过了许多念头。 它不是流星,因为它很稳定。它也不是行星,因为行星不会忽然间出现。且一颗如此明亮的行星,必然意味着足够巨大的体积和质量,这样的话,它应该早就被发现了才对。它也不是彗星,原因同上。 综合分析,它极有可能是一颗超新星。 一颗遥远深空处忽然爆炸的星辰意味着许多物理信息,此时此刻,地球上应该有许多科研学者正在因为这一突发事件而陷入忙碌。但这与许正华关系不大,观测结束后的观测结论自然会有人交给他。 三关市是一座中小型城市,总人口约四百万。此刻,市民们一如往常一样工作生活着。但在忽然之间,伴随着天空中忽然出现的一团耀眼光芒,似乎一切都不一样了。 端着餐盘的侍应生忽然倒下,佳肴洒了一地;相拥亲吻的情侣双双倒下,抱着对方的手臂无力的摊在了地上;欢快的小狗来不及发出一声悲鸣,便瞬间倒下,它的主人也软倒在了地上。 无人控制的汽车猛烈相撞,轰然起火,地下列车轰鸣前进,车厢之中满是乘客的尸体。 那团耀眼光芒一闪即逝,但就在这一瞬间之中,三关市所有生命却已全都死去。包括人,包括宠物,野狗,野猫,飞鸟,细菌,病毒 全都死了。 它变成了一座鬼城。 此时此刻,人类广场之上仍旧人流如织,一片祥和。 此刻,一名坐在那名年轻人旁边的游客翻着手机,忽然间满是震惊的自语了一句:“三关市发生不明事件,目前还没有发现幸存者?” 听到这句话,那名阳光帅气的青年人脸上笑容便愈发浓郁了。 这条消息如同裂变一般迅速的传递着,甚至连之前拒绝了那名青年人进入文华宫的守卫也听到了。 他转动着脑袋,在广场上慢慢搜索着那名青年人的踪迹。当他看到仍旧悠闲坐在长椅之上的目标之后,瞳孔便猛然缩紧。 思考几分钟时间之后,他拿出了别在腰间的对讲机。 十分钟之后,大批警察悄然赶到,天空中也开始 出现直升机的身影。 一种莫名的凝重气氛开始在广场之上蔓延。 游客被疏散之后,一队警察才向那名仍旧坐在长椅之上的俊朗年轻人走去。 “先生,你需要跟我们走一趟。” 年轻人笑道:“我很想跟你们走,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除非你们不在乎另一座城市也被毁灭。” 几名警察神色剧变,甚至有人下意识的举起枪械瞄准了他。 但他脸上仍旧满是笑容。 为首的警察拿起通讯器低声说了些什么,片刻之后,道:“你想要做什么事情?或许我可以帮你。” 年轻人指了指前方的文华宫:“我说过了,我需要和你们世界政府的元首谈一谈。” 请示一番之后,那名警察说道:“请跟我来。” 年轻人起身,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之下,向文华宫三号门走去。而就在之前的片刻之中,已经有十几辆外表平平无奇,内部则有各种精密探测设备的厢货车停在了大门两侧。 而在他离开之后,之前他坐过的那条长椅,以及他踩过的地板,接触过的东西,都被以最快的速度取走。长椅旁边的空气标本也采集了十几处。 他径直走进了三号门,这一次,警卫并没有阻拦他。 被紧急启用的末日一号基地之中,一份最新的报告摆在了元首面前。 “目标并非生物,而是机械造物。” 元首眉头微微皱起。 这意味着很多东西。 一台从外表看起来与正常人类丝毫没有差别的机器人,与瞬间毁灭一座城市一样,都意味着远超人类世界的科技。 文华宫三号门,在那名警察的带领之下,模样阳光帅气的机器人青年最终来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小房间。 许多细节都显示着这处小房间刚刚经过仓促的施工,譬如裸露的线缆,翘起的铁皮,未完全钻入的钢钉等等。但他视若不见。 小房间布置简单,大的家具只有一张大书桌,上面摆放着一台电脑,书桌面前是一张椅子。 “元首无法与你面谈,你可以通过视频连线的方式与他交谈。” 机器人青年笑道:“可以。” 警察离开,且严密的封锁了这处房间。机器人青年则轻点鼠标,一张略显苍老,不怒自威的面容出现在了年轻人眼前。而与此同时,末日一号基地中,元首,众多智囊团队成员,众多官员,以及其余基地的政要c科学家c智囊团队成员们面前,也出现了机器人青年的面容。 “地球政府元首,你好。我是智能一号。” 智能一号这个名字清楚无误的表明了这名年轻人机器人的身份。似乎他对于这一点毫无隐瞒之意。 视频画面之中,元首缓缓道:“你代表谁而来?” “我代表救世者文明而来。” 当“救世者文明”这五个字出现之后,不知道多少人心中生出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你来地球,想做什么?” “向你们宣布一件事情。从现在开始,你们人类文明就是我们救世者文明的附庸了。” 元首眼睛之中陡然闪过一抹怒气,但瞬间平复。 智能一号则淡淡笑着,继续说道:“毁灭一座城市,只是一次小小的武力展示,避免未来会出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元首沉声道:“你想从地球得到什么?” “资源。天量的资源。等提供了足够数量的资源之后,我们会离开。” “你们来自哪里?要去哪里?你们是如何发现我们文明的?你们” 他还未问完,便被智能一号打断。 “你无需知道那么多。” 元首的声音愈发冰冷:“我们需要一些保证。” “保证?” “提供完你们所需的资源之后不会灭亡我们的保证,以及提供资源的过程不会太过伤害我们文明的保证。” “我可以给你保证。” 智能一号打了个响指:“好了。” 他脸上仍旧挂着淡淡的笑容,似乎只是在说一些玩笑话。 但仅仅几分钟之后,末日一号基地之中,一条信息便到达了元首耳中。 “黒洛斯市在几分钟之前断开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首位目击者报告,他看到了许多尸体” 元首手臂青筋暴起,视线中满是愤怒。 智能一号笑容可掬:“地球政府元首,你还需要保证吗?” 第二章 求助 面对智能一号的询问,元首沉默不语。 智能一号没有等待元首的回答,只是淡淡道:“你们有三个小时的时间可以考虑,我会在这里等你的答复。” 研究中心这里,许正华仍旧在望着天空中那颗星辰怔怔出神。便在这个时候,两名军人忽然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许正华微微有些疑惑。 其中一名军人拿出证件向他略微展示了一下,之后立刻道:“许正华?天京大学物理系教授?” “是我,发生了什么事?” 那名军人将手提箱放到桌子上,打开,取出了一台十分厚重,与当前以轻薄为美风格截然不同的笔记本电脑,十分迅速的调试了片刻,便向许正华示意了一下。 “你去看一看便知道了。” 许正华有些迟疑的来到电脑之前,那两名军人便极为快速的走出房间,将门关上,守在了门口。 许正华坐在小桌案前,操纵鼠标点击了一下,一张他十分熟悉的脸庞便出现在他眼前。 那是世界政府科学部部长。 “正华,现在有一件影响到我们整个文明命运的突发事件,如何处理,政府需要借助你的智慧。接下来我会播放一段此事的纪录短片,我们科学界的线上会议室也已经开通,你随时可以和大家交流。同时,如果你有任何想法,任何看法,都可以直接与我联系。” 许正华敏锐的注意到了“科学界的线上会议室”这个说法。这似乎意味着,其余领域也有类似的布置。 政府所需要借助智慧的,似乎并不只有一个科学界。 许正华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来不及询问一下部长,通讯便匆匆切断。之后,一段短片开始自动播放。 他看到了一名阳光帅气,脸上总是洋溢着笑容的青年人。 短片很短,只是介绍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以及截止到现在为止人类政府已经获取到的一些信息,譬如三关市和黒洛斯市所有生命确认已经全部死亡,以及救世者文明c智能一号之类的事情。 当看到三关市所有生命全部死亡这一条消息之后,许正华瞬间站起,双拳紧握,青筋暴起。 他自小长大的孤儿院便在三关市。 终生未婚的老院长自小将包括许正华在内的孤儿当做自己孩子一般看待,悉心照料着孤儿们长大,在许正华心中,老院长实在是父亲一般的存在。 每次过年,许正华都会回到那处孤儿院,与老院长,与新入院的孤儿们一起度过,从未间断。也只有在那个时候,许正华才会感觉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也有所寄托,并不是无根的浮萍。 可是现在,三关市所有人都死了。 无边的愤怒,仇恨,悲凉等情绪涌上了许正华心头。 便在这个时候,一个新的聊天窗口再次跳了出来。 科学部部长那张略显疲惫和凝重的面容再次出现。 “正华,我刚想起来,你的家乡便是三关市对吧?” 许正华恍若未闻。 “对不起。”科学部部长轻叹一声:“这次的任务,你可以不用参加。” 许正华低头,眼睛血红。 “不,我会参加的。” 科学部部长定定看了许正华几秒,最终点了点头。 通讯切断,许正华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 他将心中一切情绪全都压制了下来。这很难,但他必须做到。 他竭尽全力的放空自己的思绪,将注意力放到了面前的信息之上。 “外星人?附庸?资源?” 他心中浮现出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但面前所有的事情却都在告诉着他,这绝对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真正正的发生了。 身为当今时代最为优秀的科学家之一,许正华也设想过人类文明与外星文明接触的情况,他设想过许多种可能,但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 简单,粗暴,直接,强硬到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或许,科技差距大到一定程度,实力差距大到一定程度之后,简单,粗暴,直接,强硬,才是最为高效的沟通方式。 而数百万条人命的灰飞烟灭,已经证明了这个自称为“救世者”的文明的强大。 那是数百万条人命啊 那是数百万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情有爱的人啊 他感觉到自己一颗心再度开始了剧烈的砰砰跳动 ,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刚刚平复下去的情绪也开始有些控制不住。 他意识到,就在这悄无声息之间,就在这全世界大多数人都毫无所觉的瞬间,整个世界,已经和以往不一样了。 足足过了十几分钟,许正华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他知道,自己没有时间去悲伤。 此刻人类已知的所有资料已经全部摆在了自己面前,而自己的任务,便是和被世界政府选中的其余卓越者一起,依靠智慧,尽可能的寻找出对人类最为有利的那一条道路。 在开始思考之后,许正华立刻便做出了一个判断,那便是,这个所谓的救世者文明降临地球,只为获取资源的说辞,其可信度无限度接近于零。 原因很简单,地球上的一切,在宇宙之中都不算稀有。如果一个文明可以跨越恒星际间的茫茫太空降临地球,结果却只是为了资源,这实在无法想象。 以此为基础进行思考,如果不是为了资源,那是为了什么? 一个简单而明了的结论出现在了他面前。 获取到资源的力量。 文明所需要的资源并不会直接摆放在宇宙太空之中任人予取予求。开采,精炼,加工等,都需要相应的力量。 或许,人类文明所拥有的力量,才是这个所谓的救世者文明所看重的? 但对于一个可以跨越恒星际之间遥远距离的超级文明,它们会缺乏这种力量吗? 这是一个矛盾。 它们究竟想做什么? 许正华想不明白。 但身为一名科学家,他并不认为这个宇宙之中存在智慧所无法理解的事物。 救世者文明此刻行为的背后必定隐藏着相应的动机,现在人类无法理解这个动机,不知道救世者文明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不代表未来也无法理解。 就像是,相对论被提出以前,人类文明必然无法理解一系列对铀元素的提纯c加工等作业,不会知道这是在做什么。但相对论提出之后,人类很快就会明白,这是想要制造原子弹。 这种情况,或许与现在的情况有相似之处。 于是,许正华想起了自己提出的,尚未得到主流科学界认可的“特异理论”。 对这一套理论的研究尚且处于十分初级的阶段,但它已经隐隐预示了一种天翻地覆般的可能性。在这套理论的体系框架之中,必然有许多东西会被推翻,许多被人们广为认可的东西会被证伪。 宇宙很可能并不是现代科学家们认为的模样,而是另一种模样。 它预示了一个全新的宇宙,预示了一些在现有理论体系之中并不存在的“变化”。而救世者文明忽然间降临的真实目的与原因,便可能隐藏在那些“变化”之中。 而对于“特异理论”的正确性,许正华有一种近乎盲目的自信。 固然,就算“特异理论”是正确的,对于它的研究也最终得到了完善,却仍旧发现它与救世者文明降临这件事情完全没有关系,固然存在这样的可能性,但许正华知道,继续全力的研究下去,是自己身为一名科学家唯一能做的事情。 电脑屏幕上还有一个聊天窗口,聊天界面则分成了两部分,其中右半部分有许多许正华熟悉的名字在不断跳跃,众多科学界同仁们正在那里讨论着这次突发事件,左半部分则不断有新的公告信息刷新出来。 “联合调查组未在三关市和黒洛斯市检测到任何我们已知的辐射类型。” “材料组分析,智能一号表层皮肤具有极高的抗干扰能力,材料类型未知。” “智能一号周围已开启大功率信号屏蔽设备,可以确保任何电磁波通讯都无法正常进行。但智能一号行动并未受到任何可见的影响。怀疑其与外部采取某种我们未知的手段进行通讯。” “距离地球约三千公里处发现巨型不明飞行物,怀疑为‘救世者文明’的飞船。” “天文观测组检测了之前的观测数据,未发现任何巨型不明飞行物靠近地球的迹象。” 在这条信息之后,一副图片刷新了出来。 那是一艘长度超过两千米,宽和高有一千米,外形就像一根铁棒上套着好几个圆环的庞大飞船。 很显然,这就是观测组拍摄到的有关那个巨型不明飞行物的最新照片了。 “军方正在评估我方远程星际导弹将其摧毁的可能性。” 第三章 谈判 末日一号地下基地,一名秘书快步走向元首,低声道:“军方的评估结果是,我们基本上没有对救世者文明飞船造成威胁的能力。” 元首神色不变,只缓缓点了点头。几乎同一时间,荧幕之中实时连线的其余决策者也接到了同样的报告。 虚拟会议室中沉默了片刻。之后,元首沉声道:“发动反击吧。” 现实会议室之中的气氛瞬间凝重。有数名顾问几乎下意识的便想要站起身来阻挡。 这短短的五个字,可能意味着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敌人相关信息太少,但从之前它们毫不犹豫便覆灭两座城市的行事风格来看,不像是将人类性命当做一回事的。现在,明知反击手段极大概率不会有效果,却仍旧要反击? 不怕救世者文明的那艘飞船再发起报复,导致数百万数千万无辜人类死去么? 但他们终究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又强行坐了下去。 他们无权干涉决策者们的决定。 其余决策者并未立刻回复元首,而是仍旧维持着沉默。 元首轻轻的叹了口气,继而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语。 每一个字都仿若千钧之重。 “发动反击吧。” 这一次,他得到了其余领导者们的回复。 “我同意。” “我同意。” 研究中心这里,许正华仍旧在苦苦的思考着。 他知道,搞清楚救世者文明的真实目的和原因,对于改变人类现有处境十分重要。但“特异理论”的研究只处于初级阶段,短时间内,他根本无法依靠这套理论作出推测。 除了聊天界面左半部分不断刷新的实时讯息之外,右半部分也不断有人发言。 洛北大学胡世清:“我想象不出有哪种手段可以一瞬间杀死三关市和黒洛斯市的所有生命。尤其是所有人造建筑物c自然物体全部未受影响的情况下。” 航空航天研究院张芸:“这艘飞船应该是依靠自转来营造重力的。这意味着它们并未掌握反重力技术。它们的科技水准应该在我们可以理解的范畴之内。” 威山大学高能所李璐白:“亚光速飞船?从外星系飞来的亚光速飞船?” 每一条信息都透露出一股焦虑和急迫的情绪,信息飞快的刷新着,但没有一条有用的信息出现。 许正华双手也放到了键盘上。他也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可以说些什么,于是只能保持沉默。 便在这个时候,聊天界面左半部分忽然刷新出了一条消息。 “元首决定,对‘救世者文明’飞船发动军事打击。” 此时此刻,许正华已经知道,那颗忽然出现的明亮星辰便是所谓救世者文明的飞船了。 而现在,他知道,在某些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正有许多枚威力无穷,一个便足以摧毁一座城市的星际导弹正在向着那颗星辰汇聚。 对话框之中,科学界同仁们的讨论也暂时中止。很显然,所有人都在等待军事打击结果的出现。 理智上,许正华知道,这种进攻威胁到救世者文明飞船的可能性极低,反而可能会招致报复,再次造成大量无辜者死伤。情感上,他却热切的盼望着此次进攻能收到效果,至少也要证明,人类世界在救世者文明飞船面前并不是没有一丁点还手之力。 但结果很快便出现,许正华心中那一点期望如同落叶一般被一扫而空。 总计七十余枚最新研发出来的星际导弹,全部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末日一号基地,这条信息也以最快的速度汇报给了元首。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进攻无效,他的神色却略微舒缓了一点。 三个小时时间马上就要过去,最终的谈判,马上就要开始了。 时间飞快的流逝着。文华宫三号门附近的那处房间中,智能一号面前的电脑屏幕之上再度出现了元首的身影。 他神色平静,不怒自威。 智能一号的神色同样没有变化。他笑盈盈道:“你的答复呢?” 元首平静道:“人类文明不可能成为任何存在的附庸。” 智能一号这个阳光帅气的年轻人抬起手掌,颇为玩味的看着掌心,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一般:“你可知道,只要我一道命令,便可以随意覆灭你们 一座城市?甚至,灭了你们人类文明也不过稍微麻烦点而已。又或者你认为你很安全?北纬37°26′42″,东经112°49′15″,海拔一326米,对么?” 末日一号基地绝密会议室之中有了一番小小的骚动。 这个经纬度和高度,正是此刻会议室所在的位置。 被列为最高机密的末日一号基地所在位置,已经被智能一号知晓。 这是毫无疑问,赤裸裸的威胁。但元首脸上不仅没有丝毫紧张,反而微微带了一点笑意。 “这是我的位置。你想杀掉我么?为什么还不动手?” 智能一号脸上的笑意终于消失不见。他直直的看着屏幕之中的人影,良久,才点了点头:“你很厉害。” “多谢。” “或许,你应该考虑一下你拒绝成为我们救世者文明附庸的后果。” “我知道这会有什么后果。”元首淡淡道:“现任政府所有不肯屈服的都会被你们清除掉,肯屈服的则会受到你们的扶持,组建新的世界政府。然后新的世界政府对你们卑躬屈膝,对我们文明内部则狠厉压榨,不惜一切代价的完成你们的要求。” 智能一号神色不动。 “很显然,你们文明对我们文明有所了解,你们必然知道,人类世界什么都可能缺,但只有英雄和叛徒不缺。一旦新的世界政府全面投降,全世界各地立刻就会燃起反抗的烽火,由英雄们组成的反抗者与由叛徒组成的屈膝者之间的冲突将旷日持久,永远不会停歇,而这同样不符合你们的利益。” 智能一号淡淡道:“我们的技术,你们无法想象。将所有反抗者甄别出来精准击杀并不难。又或者简单一点,直接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屠戮过去,总会有所有人全都投降的那一天。” “在我们发射星际导弹反击的时候,在我明确拒绝成为你们附庸的时候,你都没有这样做。现在,就算你这样做了,你以为,我,我们的政府,我们的人民,还会有退路么?” 两座城市的覆灭没有将人类的脊梁骨打断,那再多的屠戮都不可能打的断了。 智能一号认真道:“你在求什么?” 元首知道,就算世界政府的领导者们拿出了无法想象的巨大魄力和勇气,终于在救世者文明面前争取到了一点主动,但大局根本没有改变。 人为砧板,我为鱼肉的局面仍旧。 救世者文明既然来了,拿不到它们想要的,它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元首肃容道:“我们文明不会成为你们的附庸,但我们双方之间可以合作。你们提出要求,我们来做。” 人类的归人类,救世者文明的归救世者文明。双方之间多了世界政府这一道缓冲。 而,由世界政府来具体着手执行后续的救世者文明诉求,毫无疑问要比它们直接上手来的好。毕竟,世界政府会考虑人类的利益,会在尽量不损伤,或者尽可能少损伤人类利益的前提下去做事情,而救世者文明不会。 智能一号微微点头。 会议室之中的气氛悄然放松了一点。 元首清楚,之前抗争的最大一部分红利,此刻已经实现。 “开放技术,供我们的科研人员学习。技术的提升,可以让我们更快更好的完成你们的需求。” 这是一个双赢的需求。对人类,对救世者文明都有好处。 元首并不担心救世者文明会害怕人类技术提升之后威胁到它们自己。这一点,已经经过了众多智囊c参谋c顾问c秘书团队的反复论证。 毕竟,可能威胁到自身的技术,救世者文明也不会愚蠢到把它们交给人类。 智能一号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什么东西。 又或者,是那个在背后操纵着它的“人”在思考什么东西。 片刻之后,它再度点了点头。 “可以。但具体交给你们什么技术,由我们决定。” 元首也并未在这件事情上太过纠缠,而是直接提出了下一个条件。 “基于你们之前随手便毁灭了我们人类文明两座城市,导致上千万无辜人民惨死的行事风格,我们人类文明认为你们不具备基本的道德观念。所以,你必须要向我们人类文明保证,在合作的过程之中,不会提出太过超出我们能力,执行的话会为我们文明造成巨大损失的要求。” 上一次,元首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智能一号以覆灭了一座城市作为回答。但这一次,他却直接问道:“如何界定?” “我们会成立一个风险审查委员会,全面审查你们所提出的需求的风险程度。如果风险审查委员会驳回了你们提出的要求,你们有义务对要求作出修改。” 更多请收藏【bz】 ! 第四章 天子 面对元首提出的这个看似不太合理的要求,智能一号沉默片刻之后,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其实,对于这个要求能否得到准许,元首心中也是有一定的把握的。 基于实力对比,救世者文明必然知道,这个风险审查委员会必然不会轻易行使驳回权,而在这种情况下,委员会却还是行使了驳回权的话,那就意味着经过审慎考虑,人类文明实在无法接受救世者文明的某些需求,已经做好了撕破脸的准备。 如果救世者文明强行要求,那结果大不了是地球被打残,救世者文明也无法再得到人类文明的助力,两败俱伤。 而在这种情况下,救世者文明也会主动审视自己提出的需求,尽量不触及人类底线,不给这个委员会行使驳回权的机会。原因很显然,一旦被风险审查委员会驳回需求,如果救世者文明没有做好将地球打残,组建傀儡政府导致生产效率大为下降的准备的话,它们就只能修改自己提出的需求。而这就会导致威慑力的降低,显然不是什么好事情。 当然,具体的界限在哪儿,在后续的“合作”之中,双方必然会经历一系列复杂的博弈和试探才能找到,之后便会形成默契,但这属于细节,无关大局。 至此,元首知道,之前抗争所带来的所有红利,此刻已经吃尽了。再多提出要求,除了自取其辱之外,没有别的可能。 智能一号继续淡淡的笑着:“我这里有一份文件,是需要你们人类文明在接下来一段时间之中去做的。” 一份早已翻译成人类语言的文件出现在了末日一号基地之中,出现在了元首面前,也随之出现在了此刻所有与会者,包括许正华的面前。 许正华将其打开,一份密密麻麻的清单便出现在他眼前。 “港口类:在如下地点兴建十六个年吞吐量在亿吨以上的大型港口; 机场类:兴建五十七个大型货运机场; 道路类:修建总计三十五万公里的重载铁路c公路; 工厂类:兴建化工厂c钢铁厂c精密机械厂等总计一万三千零六十五个; ” 如此之多的建造项目,留给人类世界的时间,只有区区十年。 这是一份足以令任意一任元首俱都瞠目结舌,不敢想象的宏伟建造计划。如果有哪一任元首敢在任上提出这些计划的话,恐怕所有人都会站起来反对。 这实在是已经超出了人类世界此刻的能力。 元首只粗粗看了一遍,便将这份文件关闭了。之后,他缓缓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 “在通过风险审查委员会审核之后,我会着手去做这些事情。” 他的话语之中有一丝沉重,一丝悲哀。他似乎已经看到了未来无数人挣扎在温饱线之上的惨象。 逞血气之勇,血溅五步,图一时之快从来不是最艰难的事情。负重前行,隐忍坚韧才是最难的。 “很好。” 画面之中,智能一号这个帅气的机器人青年站起了身,扫视了一圈那个小房间之中的布置,继续淡淡的笑着:“你可以派遣一个人或者一个团队来与我对接具体的建造事宜。至于地点么,就在这里吧。” “可以。” “还有一件事。”智能一号忽然道:“以后我就要常驻地球了,入乡随俗,我便也起一个你们人类的名字吧。唔从现在开始,你们可以叫我,天子。” 到此,此次决定了人类世界未来命运和地位的交谈终于结束。 许正华默默站起身,那两名军人也再次推门进来,接过之前那台厚重的电脑,后退一步,敬了一礼,之后便走了。 站在窗前,许正华举目远眺,远方的城市仍旧灯火通明,繁花似锦。一切都似乎和以前没有什么变化,但他知道,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下了楼,启动车子,开始向着远在数百公里之外的三关市行去。 他在大约五个小时之后到达。此刻天已经亮了。而一路行来,距离三关市越近,戒备便越严密。进市通道更是被完全封锁。 不过身为有资格知晓最高机密的顶尖科学家,许正华自然不会受到阻拦。 城市之中人烟寥寥,到处都是来不及清理的汽车残骸,偶尔还能看到人类的尸体。有时候也会看到神色凝重,神色匆匆的调查人员,但彼此之间也没什么交流。 车是开不进去了,于是他随便找了一辆无主的自行车,向自己自小长大的地方骑了过去。 大半个小时后,站在与这座城市其余地方一样死寂的孤儿院门前,许正华心中满是悲 痛。 这里似乎已经经过了清理,至少看不见尸体了。其余的一切则和他去年过年之时所看到的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操场,厨房,教室,办公楼,宿舍 只是再没有人了。再没有头发花白,总是满脸慈祥的老院长在这里忙碌那些总是忙不完的事情,再没有身世孤苦的孤儿们涌过来喊自己哥哥了。 许正华就这样怔怔的站在这里,始终一动不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身形挺拔,穿着军装,脸上满是冰冷表情的青年军人走到了许正华身边。 “许正华教授?” 许正华木木道:“是我。” “我是世界军少将,武器研究院总工程师兼首席科学家,罗海云。” 那青年军人停顿一下,继续道:“之前向救世者文明飞船发起进攻用的导弹,便是我主持研发的。” “有事么?” “我希望你能加入我们。”罗海云直言不讳,“我们人类需要开发威力更大,技术更先进的武器来抵抗侵略者。” 许正华转过头来,直直的望着罗海云:“你认为这有用么?” “总要有人去做这些事情的。” 罗海云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许正华不语。 罗海云道:“世界政府从未放弃抵抗的决心。身为人类之剑,世界军的一员,我个人更是宁死都不会放弃。我希望你也能有这种决心。” 许正华缓缓道:“我也有这种决心。但抱歉,我不会加入你们。” 罗海云皱眉。 许正华道:“我的所学所知,在物理研究室里,才能起到更大的作用。” 那个新理论所预示的某些“变化”,与救世者文明忽然间降临这两件事情之中究竟是否存在关联,是他最为重视的事情。 猜想是猜想,直觉是直觉,自己如何认为无所谓,但如果想要令人信服,便必须要有实打实的研究数据来证明这一点。 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全副心神投入到对这套理论的研究中去了。 罗海云摇了摇头:“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如果我有投放速度可达亚光速的战略级武器,我不信这帮狗日的外星杂种还敢来。” 许正华苦笑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无法说服罗海云。但,也没有必要说服。就像罗海云说的那样,总要有人去做这些事情的。 “你不想加入,那便算了。再见。” 罗海云向许正华敬了一礼,转身离开,干脆利落。 许正华继续在这所他从小长大的孤儿院之中呆了一会。 他并未向老院长的办公室和宿舍去瞧一瞧看一看,他只是静静的站在这里,脑袋里想了许多许多。 “老院长,您是从战争年代走过来的,您为了全人类的解放事业贡献了所有的青春和热血。您也总是教育我们,长大后要做一个对社会,对文明有用的人。现在,咱们的文明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又有坏蛋不让我们安稳过日子了,您放心,我会听您的话,听您的教诲的,我知道该去做什么,我发誓您放心” 许正华喃喃着,向着老院长的办公室方向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开。 文华宫三号门附近,一辆黑色的轿车悄然停下。车门打开,一名身形瘦削,颧骨略有突出,为她带来了一些生人勿进气息的中年女子下了车。 文华宫三号门此刻已经被拓宽,透过大门,可以看到内部的改造工程已经大部分完工了。 原有的许多建筑被拆除或者改造,形成了一个可供数百人同时工作的建筑群落。各种办公设施也已经齐备,随时可以迎来主人进驻。 这里便是元首与天子所达成的协议之中,决定成立的风险审查委员会的驻地了。同时,与天子,与救世者文明之间的日常交流沟通也将由风险审查委员会负责。 站在文华宫三号门之前,中年女子的神色很复杂。 能来到这里,担任风险审查委员会主席一职,拥有是否启用“驳回权”的一部分权限,同时站在人类文明与救世者文明斗争与合作的最前线,她毫无疑问身负重任。 能在这最前线与救世者文明交锋,以自己的智慧和能力为人类文明争取利益,避免损失,这是一个足以让任何人都热血沸腾的工作。但她心中却清楚,这份工作并不好做。 第五章 外交 中年女子心中清楚,恐怕自己工作中的大部分时间里,自己所需要做的不是唇枪舌剑,不是据理力争,不是大义凛然,而是去做一个奴仆。 一个注定要被身后无数同胞辱骂丧权辱国,与外星人沆瀣一气欺压同类,在外星人面前卑躬屈膝的奴仆。 但这种事情,总归是要有人去做的。 深吸了一口气,她信步走进了三号门,于是便看到模样阳光帅气,脸上满是柔和笑容的机器人青年向自己走了过来,远远地便伸出了手。 “你好你好,我是救世者文明驻地球全权代表,你可以叫我天子。以后我们就要在一起工作了,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种种情绪,在脸上挤出一点笑容,让自己的脸庞看起来没有那么僵硬之后,中年女子也伸出了手。 “你好,我是人类文明全权代表,同时也是风险审查委员会主席,姜玉兰。” 在姜玉兰身后,众多从各个部门c各个领域抽调而来的精英也来到了这不知道要工作多少年的地方。由姜玉兰简单介绍了其中几人之后,此次会晤旋即结束,繁忙的工作即刻展开。 救世者文明已经提交了需求文件,是时候对这份文件展开审核了。 事实上,从天子将那份文件交给元首的时候,对于这份文件的分析工作就已经展开了。 它们按照不同的类别,交给了不同的部门和工程专家,全面分析其建造成本和时间,以及需要的人力,还有对人类社会所能产生的影响等等。委员会内部也有相应专家组成的判断和领导机构,全面推进这件事情。 此刻,审查结论尚未得出,但这并不意味着姜玉兰无事可做。事实上,需要她去做的事情有很多。 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与天子,与救世者文明展开“外交”斡旋,尽可能的为己方争取利益。 自救世者文明,自天子这个机器人青年刚降临地球开始,由众多顶尖行为学家c逻辑学家c星际生物学家c社会学家等专家组成的行为评估团队便已经成立了。他们的职责有且只有一个,那便是分析天子,或者说,躲在救世者文明飞船之中,遥控着天子的那个外星人的行事逻辑,偏好,性格等,并以此为姜玉兰的外交斡旋工作提供参考。 于是,在评估团队的建议下,姜玉兰代表人类文明,第一次向天子发出了邀请。 评估团队的建议是,对于一个可以驾驶星际飞船,横跨遥远太空远道而来的文明而言,自然景观恐怕是没有什么吸引力的。浩瀚宇宙之中,不知道有多少奇特的景观远超地球,以它们应该具有的见识而言,恐怕珠穆朗玛峰崩塌这种亘古未有的事件,也最多只是新奇而已。 与自然景观相比,反倒是人文方面的东西更有可能具有吸引力。毕竟,就算宇宙之中有再多文明,这东西也是人类独有的,在别处不太可能看到。 人文,文化这种东西,有时候是与科技进步程度脱节的。就像现代高科技社会之下的人类,同样会为远古时代的英雄事迹感到震撼一样。 姜玉兰此次邀请天子参加的活动,便是一次文化展。其地点位于世界博物馆,主要内容则是人类文明从远古发展而来,一路筚路蓝缕,英雄辈出,不断与天地自然,与野蛮落后等抗争的众多事迹。 这大概可以算作是对救世者文明,对天子的又一次试探。 事情的发展十分顺利。原本心中还有些忐忑,但没有想到,天子竟然十分痛快的答应了姜玉兰的邀请。 这让许多人都感到备受鼓舞。 无论如何,这总归表明了,天子,乃至救世者文明,是有兴趣进一步了解人类文明的。了解就意味着沟通,沟通就意味着,有许多事情就可能通过外交斡旋来解决。 世界博物馆为此次参观拿出了最高级别的接待标准。博物馆完全封锁,拒绝任何一切无关人员来访,同时调来了业务能力最为杰出的讲解员来为这一行人做讲解。 当然,博物馆方面其实是不知道这一行来访者的真正身份的。 姜玉兰亲自陪同,一行人信步进入到了博物馆之中。 从远古人类的头骨,到使用的骨器,石器,青铜器,到围猎猛兽的油画,部落,陶器,种子,等等等等,有关人类文明早期发展的事物,一桩桩,一件件的呈现在了一行人面前。 参观过程之中,天子的神色始终维持不变,也未发一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看到古代战斗英雄使用的一套铁甲之后,天子才第一次张开了嘴巴。 “人类历史是一部战争的历史。人类最擅长的事情便是杀戮。 当其余物种失去威胁之后,人类便会举起屠刀,面向同族。” 博物馆大厅内瞬间落针可闻。讲解员心中有些不满,但看了看随行的一帮虽然不知道身份,但很显然来头很大的人,还是下意识的闭紧了嘴巴。 风险审查委员会一行人面面相觑。姜玉兰一颗心也顿时下沉。 她知道,说不好此次文化展是要起到反效果了。 在如此严肃的场合,天子的话语,几乎可以算是一场严重的政治事件了。如果让救世者文明真的从内心深处如此认定,那未来的“合作”,恐怕会产生许多波澜。不知道多少人会因此而间接死去,不知道多少宝贵资源和财富将付诸东流。 在这一刹那,姜玉兰的大脑出奇的镇定。几乎只思考了一瞬间,她便笑盈盈的开了口。 “如果您的种族也是经由进化而来,那么您不应该对此感到惊诧。就像您的种族,此刻不也正在做这种事情吗?” 一众随员一颗心再度下沉。那个年轻的讲解员虽然听不懂这些话语,但却本能的感觉到,此刻展厅之中的气氛,让自己有些发自内心的战栗。 但是这些沉重并未持续太久。面对姜玉兰的诘问,天子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并未就这个话题展开。 一场风波悄然消弭于无形。 参观展览继续。在看到一块近千年前流传下来的白玉棋盘之后,天子终于前所未有的表现出了兴趣。 “我大概知道,这是一种很复杂的对战游戏的道具,对不对?” 几人对视一眼,还是由姜玉兰做出了回答。 “是的,这是围棋棋盘。它的规则倒是很简单” “你会下么?” 姜玉兰一怔:“会一点。” “来一把?” 姜玉兰微笑摇头:“就算我们人类,也早已制造出了横扫所有高手的ai。” “ai不过是只会僵硬执行的一些算法罢了,就算赢了,它们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很无趣。我从不和ai玩这种游戏。” 姜玉兰心中明悟。 这是幕后操控着天子的那个外星人,希望以它本身的智慧,与人类来玩一次这种游戏。 无论如何,救世者文明的一名成员总算是表露出了自己的一个兴趣所在。这对于情报分析团队来说可是个重大发现。 “行,来一把?” “就用它吧。” 天子随手指了指放在被惰性气体充斥的玻璃舱内的那块白玉棋盘。姜玉兰微微犹豫了下,低头说了句什么。片刻之后,博物馆工作人员匆匆而来,打开玻璃舱,经那块棋盘取了出来。 黑白两种棋子也迅速到位。 姜玉兰只是在业余兴趣之中学过一点围棋而已,功力实在说不上有多高深。但一开始下,她便立刻发觉,面前这名被外星人操控着的机器人青年,其技术比自己还要臭。 仅仅十几分钟而已,她便将天子杀的片甲不留。 但下一局,姜玉兰的优势便缩小了很多。第三局的时候,双方势均力敌,第四局,姜玉兰无奈弃子投降。 “我很喜欢这种简单背后蕴含着极度复杂的游戏。你们还有谁会吗?” 姜玉兰收起棋子,微笑道:“如果您喜欢的话,我们世界棋院之中有我们人类的顶尖高手,要不要来一局?” “以我现在的功力,还是算了。” 天子摇了摇头。 此次参观终于结束,一行人再度回到文华宫。风险审查委员会原本就工作繁忙,自此之后更是多了一份工作。那便是,陪天子下棋。 它几乎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这项游戏之中,同时,它的功力也在肉眼可见的飞速提升着。 如果它真的没有动用ai,而是单纯凭借自己思维器官的话,那这似乎意味着,救世者文明的“人”,拥有极高的学习能力和思维运转速度。 它们的大脑——如果有大脑的话,必然要比人类的大脑高效许多。 这似乎从侧面验证了救世者文明的科技的不可逾越性。 仅仅在几天之后,它便向姜玉兰提出了要求,希望能和目前世界围棋排名第一的人类高手玩一玩这种游戏。 姜玉兰敏锐的意识到,一个重大的机会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应邀而来的人类高手是一名身形清瘦,戴着眼镜,如同老学究一般的中年人。他面色愁苦,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对弈随即开始。哪怕姜玉兰棋力不高,也能明显看出,两人之间杀的难解难分,似乎不分高下。 几局下来,双方互有输赢,人类一方赢多败少。而天子的棋力,也并未再出现之前那般明显的突飞猛进。似乎它的脑力也到了极限。 第五局的时候,临近尾盘 ,清瘦中年人忽然间下出了一个以姜玉兰棋力都能隐约感觉出来的臭棋。有了如此巨大的破绽,天子三下五除二,便将清瘦中年人杀的大败。 清瘦中年人叹了口气,神色郁郁。 天子一边收拢棋子,一边微笑道:“你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低级失误。否则这一局,我还是会输的。” 清瘦中年人叹道:“心绪不宁,原本就不适合下棋。” “哦?” “以后我恐怕下不了棋了。我们棋院也要解散,到不同的工地上干活去了。” 天子微微颔首,笑容不变。 姜玉兰同样神色不变,对此丝毫没有感到惊讶。 因为这件事情,本就是她一手主导的。 清瘦中年人匆匆离开。自始至终,他都不知道与自己交手的并不是人类。 天子若有所思,片刻之后,它说道:“你们世界棋院所参与的那些工程,都暂时延后吧。让这种人才去工地,实在太浪费了。” 姜玉兰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容。 “好。” 第六章 天使与恶魔 这是另一种形式的,无关大局,无伤大雅,低烈度的博弈。 包括姜玉兰在内,所有人都不相信天子不知道这种事情是世界政府,是风险审查委员会故意做的。但它仍旧选择了退步,这就足以说明很多东西了。 其一,那份文档并不是规定死的,其中也是有商谈的余地的。 其二,外交斡旋手段确实有效,只要能找到合适的方法。 但同时,姜玉兰也意识到,外交斡旋手段也有其局限性。那便是,最多只能做出一些细微的调整,对于大局无能为力。 就像这一次博弈,由世界棋院所参与的工程全部延后——这些工程足足有几十个,涉及到数万名工人,将其延后的话,可以节省的人力和资源堪称天量,但也需要清醒的意识到,相比起整体,这些人力和资源连百分之一都占不到。 但无论如何,这些工作总是有意义的。 值此时刻,能多做一点,便多做一点吧。 又过了几天时间,风险审查委员会的初步审查终于告一段落,最终结果,也提交到姜玉兰身前。 这个时候,这个经历过不知道多少大风大浪的中年女子沉默了。 委员会最终的结论是,依据当前人类文明所掌握的生产力来判断,在十年之内完成这份文件之中所要求的工程项目——已经去除了之前外交斡旋达成协议的那些项目,首先第一点便是,全面暂停人类内部的一切建造任务,所有的建造力量都要集中到这里来。 并不仅仅如此,在三年时间之内,世界政府必须要组织c培训至少一亿名拥有一定知识储备的人补充进来。 须知道,救世者文明所要求的这些项目,与以往人类自发进行的建造任务是不同的。那些项目从本质上来说,是一种生产行为,因为人类自发建造出的建筑对于人类社会来说是有用的,是可以反哺社会的。譬如桥梁,譬如铁路等。 但建造救世者文明所要求的这些项目,从本质上来说,却是一种无效劳动的行为。因为它们并不会对人类社会产生积极的效果,或者只有很少的积极效果。 就像两队人,一队人在挖坑,一队人在填坑,看似热火朝天,其实没有产生任何社会效益。 如果挖坑填坑的人有足足数亿人,他们和他们家庭的一切吃喝拉撒都需要依靠其余人来供养的话,那这就必然会造成严重的社会问题。 会有无数人缺衣少食,有无数人缺少医药,有无数人会在悲惨之中死去。 此刻摆在姜玉兰面前的结论便是这样。 她有一种立刻行使驳回权,甚至将天子交给人类文明的那份需求文档甩到它脸上去的冲动。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 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会场之中,众多代表着各行各业,不知道多少人利益的委员会成员在紧紧的看着她。 他们知道,身为风险审查委员会主席,姜玉兰的建议,对于最高层决策有很重的分量。 姜玉兰最终睁开了眼睛。她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语调也有一些不稳。 “我决定,代表风险审查委员会向最高层建议,不行使驳回权。” 轰的一声,整个会议室都炸开了。无数人站了起来,眼睛通红,大声咆哮。 “姜主席!你究竟知不知道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不驳回?这份文件,就是在放我们的血!” “这份文件一旦执行,日后每一个冻饿而死的人类都会在天上看着你!” “人奸!叛徒!” 姜玉兰看着下方群情激奋的众人,精神微微有一点恍惚。 她心中清楚,这些人虽然代表着各自不同的利益,但归根结底,他们代表的还是人类文明这个整体的利益。 他们说的话其实也没有错。至于对自己的辱骂自己一早就想到会这样了。 这份工作本来就是个挨骂的工作。 “够了!” 姜玉兰忽然间大喝一声,手掌重重的拍在了会议桌上。慑于气势,会议室立刻安静。 姜玉兰的视线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缓缓说道:“我只问大家几个问题。” “一,执行这份文档,会破坏我们人类文明的基本社会架构吗?” 没有人回答。但答案就明显的摆在眼前。 结论是不会。 “二,执行这份文档,会损坏我们人类文明的发展潜力吗?” 仍旧没有人回答,但所有人心中都清楚答案,同样是不会。 “三,执行这份文档,会导致社会全面动荡吗?” 答案同样是不会。 姜玉兰又问了几个问题,但始终没有人回答。 说到底,这份文档,虽然会带来无数问题,带来无数损伤,但提高眼界,站在整个人类文明的高度来看,却并不至于会伤到根本。 这种程度的损伤,不至于让世界政府冒着地球被打残的危险去行使驳回权。 这一点,世界政府清楚,救世者文明必然也清楚。 如果没有下定决心宁愿地球被打残也要驳回的话,在救世者文明拒绝修改之后,世界政府就会很被动。 既然如此,那便只有去执行。 会议室之中仍旧鸦雀无声。 “以下我点到名的几个人,你们自己办理交接手续,回归原部门去吧。你们的隐忍,你们的境界都不足以在风险审查委员会工作。” 姜玉兰摆了摆手,说了几个名字。被念到名字的人或者愤愤,或者失魂落魄,或者面无表情,接连走了。 审核结果上报之后,结果不出预料,决策层果然同意了姜玉兰的建议。 没有驳回,接下来便是要具体着手去做了。 相比起之前,这份工作更加千头万绪,更加复杂。在最高层的命令之下,整颗地球直接进入到了军管模式,大量工程师,工人怀着或者激动,或者忐忑,或者惶恐,或者兴奋的心情,开始向不同的工地出发,几乎无穷的资源也开始向各处分配。 没错,确实有很多人在兴奋。 早在这之前,前期的宣传工作便已经开始着手进行了。世界政府并未选择隐瞒救世者文明到来的消息,而是直接向所有公众公开。只不过,在具体的宣传措辞上与事实有很大的出入。 在宣传工作之中,救世者文明并不是从星空深处而来,携超级科技之威,欺压c奴役人类文明的侵略者,而是成了带着善意,前来拯救人类文明,促进人类世界大跨步发展的天使。 那两座城市的覆灭,也成了某种罕见的宇宙天灾,原本这天灾是要灭亡整个人类文明的,是救世者文明的降临,终结了这场灾难。 救世者,救世者,从名字上也能看出来对吧? 便连这工程量几乎超出人类极限的建造任务,也由为救世者文明提供资源,变成了人类文明大跨步发展的必备基础设施。换句话说,建造这些工程,为的是人类本身,而不是天使一般的救世者文明。 人类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并且,机会难得。 由此,世界政府发出了号召,要求全人类把握住这万载难逢的宝贵机会,奋斗一代人,为后世子孙开辟一个光明未来。 这宣传是如此的热烈,甚至于在极短时间内便铺天盖地,覆盖了几乎一切信息渠道。整个人类世界沸腾了,在星辰大海的召唤之前,不知道多少热血青年燃起了斗志。 但许正华却知道,展开全面宣传的这一段时间,在宣传部门之中,有至少三十多名级别高到足以接触真相的官员精神崩溃,余生只能在精神病院之中度过了。 明知道对方是恶魔,却还要将对方当做天使一样去宣传,行为和认知之间巨大差异所造成的心理和精神压力,不是谁都能承受的住的。 但这种宣传却十分有必要性。因为事实真相根本无法公开。一旦公开,整个社会结构立刻就会崩溃。世界政府会瞬间被人民抛弃,无数热血男儿会立刻奋起,扬起反抗的旗帜。哪怕这反抗根本没有用处。 最终结果便是世界政府倒台,救世者文明以强力手段组建傀儡政府,对内强行镇压,对外卑躬屈膝,整颗地球陷入动荡。 天京大学物理实验室之中,许正华关闭了视频界面,一档有关救世者文明到来的座谈节目主持人热情洋溢的话语声便消失了。闭目静坐片刻,他打开了另一份文档。 元首与天子的谈判之中确定,救世者文明会向人类文明提供一些科学资料,以促进人类世界的科技进步。此刻这份文档之中,便是有关人类尚未掌握的科学理论的资料了。 说实话,许正华对这些资料是不报什么信心的。因为哪怕用屁股来想,都能知道救世者文明不可能提供具有足够重要性的科学资料的。但打开文档,粗略扫了一眼,许正华心中就立刻郑重了起来。 经过科学部分割,交到许正华手中的资料全都是有关理论物理的,而身为顶尖的理论物理学家,他一眼便看出了这份资料的价值。 收摄心神,开始仔细观看之后,他一双眼睛顿时就离不开了。但他的一颗心,却开始了缓慢的下沉。 第七章 对和错 这是一份有关理论的全面阐述文件,以许正华的眼光来判断,其研究进度大概超过当前人类世界五到十年的时间。 这份文件论述精确,数据翔实,逻辑清晰,具有极高的可信度。 这是许正华这个顶尖专家做出的权威判断。 毫无疑问,它对于人类世界来说具有极高的价值。 或许,对于救世者文明来说,这种程度的科学资料根本算不得什么,又或许救世者文明认为这份文件有助于人类文明更好的完成它们所交代的任务,所以才将其交给了人类。 但对于此刻的许正华来说,这一切其实都不重要。 因为面前这份文档,已经足以推翻之前他几乎所有的研究成果,推翻他所有的猜想,从根本上否定他所提出的“特异理论”。 数年辛苦,俱都做了无用功。 他的世界观几乎都要崩塌了。 所谓理论,其实便是将物理学中各种相容形式的超弦理论统一起来的理论——这些超弦理论一共有五种,它们从表面来看大不相同,但其实却有着微妙却紧密的联系。于是便有科学界前辈提出了天才般的构思,将这五种超弦理论统一,从而诞生了理论。 至于超弦理论,则来源于弦理论与超对称的融合,所以叫超弦理论。 而弦理论的诞生,则来自于科学家们对于融合相对论与量子力学两种理论的尝试。 相对论应用于宏观世界,量子力学应用于微观世界,两种理论各自在自己的领域之中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但两种理论之间却存在十分突出的矛盾。 一个确定的宇宙不可能同时被两种截然不同的理论所准确描述。出现这种状况,只能证明两个理论都有一定的正确性,但并不完善。由此,一代又一代的科学家开始了对融合这两种理论的探索。 而融合这两种理论的本质,其实质上是对于自然界所存在的四大基本力——强力,弱力,电磁力,引力的融合。 其中,电和磁被统一成了电磁力,电磁力和弱力统一成了电弱作用力,标准模型虽然还未得到彻底的验证,但已经可以在一个框架内描述电磁力c强力和弱力。几乎所有科学家都认为,除了引力之外的这三种力已经可以看做统一了。 现在,尚未被融合的,只剩下了引力。 于是弦理论c超弦理论c融合了五种超弦理论的理论接连诞生。 需要注意的是,虽然当今科学界对理论做出了许多重要的工作,但就算到了许正华这个年代,也没有人能够提出理论的完整表述,也无法用它来提出预言,也无法证实这些模型是否能够产生人们所能观测到的物理现象。 它还很不完善。目前为止,它还仅仅存在于数学计算之中而已。 不过,它已经显示出了将四大基本力全部统一的巨大潜力。 至于许正华提出,且独立进行研究的特异理论,则在理论的基础上更进一步。 超弦理论,理论,都基于十维或者十一维的时空模型,用额外维度紧致化来构建人们所处的四维世界的模型,简单说便是,更高维度的时空在微观尺度下,都“紧致化”了,都蜷缩在了极微小的尺度,所以目前人类才无法观测到。但许正华却提出了另一个不同的方向。 他否定了十维或者十一维时空的存在——这几乎动摇了超弦理论和理论的基础,也正因此才被众多科学界同行不看好,以至于混到要靠个人名气才能招到研究生的地步——而是采取了另一种思路,也即认为所谓的更高维空间,其实是四维时空的某种特殊属性,是它性质的一部分,并以此展开数学架构的搭建和相关理论研究,也才有了“特异理论”这个名字。 这些年来,许正华在这套理论之上投入了大量的心血,做了许多研究。而伴随着研究的深入,他也越来越相信自己才是最终正确的那个,虽然自己的研究成果一直没有得到认可。 甚至,他已经开始在准备一篇注定要惊世骇俗,几乎要在整个科学界之中引起狂风骤雨的论文了。 他坚信,只要自己的研究再完善一些,再给他一些时间,这篇论文一旦做出来,一旦发表,整个物理世界都会因此而颤动。 他有无与伦比的信心。 但现在,来自救世者文明的这篇理论文档,将他的信心彻底摧毁,将他的研究成果彻底推翻。 救世者文明的这篇理论文档,从更超前的角度,以更为严密的逻辑,更为精准的框架,支持了其余研究者对于“额外维度紧致化”的理论。 别人是对的,自己自然就是错的。 他感到大脑 在嗡嗡作响,感觉心跳在渐渐加快,视线则在渐渐模糊。 “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许正华喃喃自语。 他猛地站起来,来到水龙头之前,将水温调到最低,然后直接将脑袋凑了上去。 冰冷的自来水兜头浇下,让他混乱的思绪渐渐平复。之后,他身体无力的软倒在地上,背靠着墙壁,一动不动——也不想动。 他的瞳孔渐渐失去了焦距,脑袋则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在这一刻,那些复杂的符号和数字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他的大脑之中疯狂的变幻,疯狂的组合。 至少从计算过程和逻辑流程方面,他找不到任何破绽。 天渐渐的黑了。 他忽然间一骨碌爬起,百米冲刺一般冲到了自己的电脑之前,调出一个个数学模型,快速的申请了超级计算机的算力,开始以自己的方式进行验证。 这个过程,用了足足三天的时间。 这三天时间之中,他始终在关注着验算的进度。困了便趴在桌子上睡一会,饿了便顺便扒拉点东西,渴了便喝几口凉水,从未离开过办公室一步。 三天之后,最终的验算结果出来了。 结论是准确无误。 他木然关闭运算界面,打开了科学部网站,便看到了许多同行最新发布的文章。 不仅是他,其余的物理学研究者们也得出了与他相同的结论。 人类用自己的方式证明了救世者文明给予的物理理论的正确性。并且是多人c多个机构同时进行的。 这就从根本上排除了己方疏漏的可能性。 旁边,电话忽然间响了。他木然拿起,科学部部长李诚的声音传了出来。 “正华,不要再固执了。你还年轻,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的大脑不仅仅属于你自己,在现在这种时候,你的大脑更属于全人类。对你智慧的浪费,是对全人类的不负责。” 是啊,我还年轻,现在改变方向还来得及,不像是有些科学界老前辈一样,选错了方向,想改都没时间了。 不管我转到哪个方向,哪个领域,都有足够的信心做出成绩来。不仅能实现自我价值,还可以为全人类做出贡献。 可是,可是真的是我错了么? 许正华忘了自己是怎么跟李诚说的,总之在挂电话的时候,他听到李诚似乎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没有太过关注,而是再次打开了自己那台受到世界政府严密保护的电脑,打开了自己的研究文档,再一次从头开始,一点一点的验算c梳理自己的理论逻辑。 从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公式的引用,到一个最简单的推导过程,到一个平平无奇的数据变换,以及逻辑,全部都要验算。 这份工作只能他自己来做,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甚至没有任何人可以为他提供助力。 因为“特异理论”这个研究方向,整个人类科学界都只有他自己在做。就算是手把手的教,哪怕是教一名几乎与自己同样杰出的科学家,都需要至少一两个月时间,才能将自己的想法完整呈现,才能让别人从头到尾彻底理解自己的思维逻辑。 以前的时候,如果自己强烈要求,大概还会有几个人限于面子来听自己讲述。但现在,“特异理论”几乎已经被推翻,就算是看面子,也没有人会来了。 他们都很忙的,需要做的课题,做的研究都很多。 对自己研究文档彻底的c最为细致c最为认真的验算,用去了他五天时间。他再一次确认自己的数据和逻辑都没有错。 又一周时间过去,他完成了第二次验算,结果仍旧是没有错。 之后,他并没有开始第三次验算,而是开始苦苦思索,自己究竟是不是有什么疏漏,是不是忽略了c忘掉了什么东西,是不是某处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但仍旧一无所获。 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同时,他也不知道救世者文明给予的那份文档错在哪儿了。 似乎两份文档都没有错。但这两份文档预示的结果却完全不能相容。 两者必然有一个是错的。 甚至,救世者文明的那份文档,其“质量”,很显然比自己的还要高。 许正华形容枯槁,双目无神。 第八章 标准答案 在内心深处,许正华几乎已经接受了自己才是错的这个结论。但他始终不甘心。 理智告诉他,救世者文明所给予的那份文档之中的数据,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要比自己的数据更有可信度,更完美,但他就是不甘心。 多少年的殚精竭虑,多少年的夜不能寐,多少年的信心满满,就这么付诸流水了么 他实在不甘心。 更为关键的是,没有人可以告诉他,为什么自己是错的。 就算是死,让他知道了自己究竟哪里错了,心服口服之下,死也就死了。 但我到底哪里错了我究竟错在了哪里 那种感觉就像是中学年代,面对一道异常困难的数学题,自己熬夜通宵终于做了出来,且越看越完美,越看越欢喜,结果第二天交作业,满以为老师会夸奖自己,结果老师却只是硬邦邦的丢下了一句话,你是错的,然后却又不告诉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就走了。 救世者文明不会有那么好心来告诉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只能靠自己去寻找。但他又实在找不到。 但如果,真的是自己正确,而救世者文明错误呢 首先一点,掌握了如此先进的科技,如果救世者文明是错的,那么它们不可能不知道。 这也就意味着,它们是故意交给人类文明错误答案的。 而由此继续推论下去,故意交给人类文明错误的答案,它们想做什么 刹那间,许正华想起了之前救世者文明忽然间降临之时,自己脑海之中出现的那个想法。 救世者文明的忽然降临,可能与自己所提出的“特异理论”所预示的某些“变化”有关。 这个想法此刻尚且没有依据。但如果和现在的处境联系起来,也即“救世者文明故意交给人类文明错误的科学资料”,便可以很显然的得出一个结论,救世者文明不希望人类知晓它们降临的真实原因。 这同样不能算是推测,但总归是一个可以思考的方向。 许正华默默的想着,想了许多许多,想了很久很久。 不知道想了多长时间,许正华才慢慢回过神来。之后,他迅速的做了一件事情。 他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计算c推论过程,整理了所有的数据,然后将这些尚不足以构成一篇翔实可信论文的东西,全都发表了出去。 他发表了很多地方,几乎所有他知道的与物理学沾边的期刊都发了一遍,所有知道名字的科学家也发了一遍,就这样还不够,他还在所有知道名字的公开论坛,哪怕这论坛是明星c娱乐类型的,也统统发了出去。 互联网是有记忆的。如此大规模的发布,就意味着基本不可能有力量将这些数据再抹去。 以前时候,许正华的一些思想c理论的细节等在网上也早有流传,同行们也大略知晓自己理论的内容,但总归不够详细。 这一次,许正华将自己的思想和盘托出,全都发布了出去。 之后,许正华收拾c洗漱了一下,还冲了个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然后直接离开了实验室。 半个小时之后,他来到了科学部部长李诚的办公室中。 以他的身份,让李诚抽出时间与自己见面还是能做到的。 “你有没有想过,救世者文明交给我们的科学数据,极有可能是错误的,是它们故意的” 李诚这个方面大耳,略显富态的世界政府高官怔了一下,随即失笑。 “我不否认这个可能。但正华,你是想说,救世者文明这样做,是为了阻碍c干扰你的研究你的研究可能对它们有潜在的威胁正华,你太自恋了。” 许正华听出了李诚话语背后的意思。 他摇了摇头:“它们不会暗杀我的。没有这个必要。它们的目的,也并不是阻碍c干扰我的研究。我想,它们的目的,可能是给我们人类文明一个标准答案。” “标准答案” 李诚表现出了自己的疑惑。 “是的。”许正华望着李诚的眼睛,缓缓点头:“想想看,我们文明正常的科学发展历程,与此刻,救世者文明交给了我们科学文档之后的科学发展历程,会有什么不同” 答案显而易见。 正常的科学发展流程,是百花齐放的态势。会有无数科学工作者提出无数个理论,从无数个方向对那些尚未解决的问题展开攻势。在这过程之中,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和科学的进步,有的理论被淘汰了,从此销声匿迹,有的理论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证实,于是就会有更多的人投入进来。有的理论 虽然暂时被证伪,或者被证明没什么用处,但在一段时间之中又被证明其中某些东西是有用的,某些工具c思想c技巧可以起到很大的作用,种种种种,不一而足。 但现在,有了救世者文明交给人类的科学文档,人类文明的科学发展流程立刻就会被改变。 无数朵尚未盛开,只是花蕾的花朵,还未迎来能否盛开的最终检验,便会被立刻抛弃。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到这“标准答案”上来,围绕着标准答案展开后续的工作。不肯围绕标准答案的工作,会被所有人视作无用功。 科学的发展不再是百花齐放,而是一家独大。 如果正常情况下,这倒也不算是太大的问题,无非是一些偶然情况下出来的数学工具c科研理念,一些细枝末节的物理理论没了诞生的土壤而已。只要大方向正确,未来总是能补回来的。 但关键问题在于,如果这个标准答案,是错的呢 李诚的神色终于严峻了起来。 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在这之前,他并不是没有想过救世者文明给予人类的科学文档是错的。但那时候的想法,只是错就错了,人类文明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有用的就用,没用的就抛弃,也就是了。人类自己又不是没有分辨对错的能力。 但他没有想到,一个错误的标准答案,可能会将人类引上歧途,浪费掉几十年乃至上百年的宝贵时光。 人类自己固然有分辨对错的能力,但没有短时间内分辨对错的能力。 这需要时间。 而由此引申下去,救世者文明给人类一份错误的标准答案,原因是什么 自然是,人类文明的科技发展潜力,可能会对它们造成一定的威胁。 具体是什么威胁不知道,但一定有。否则它们干嘛做无用功真当它们对人类有善意 于是,明面上的科技援助,便轻易将人类文明的科技发展潜力锁死。从此不再会有那些天马行空,可能有用也可能没用的奇思妙想,不再会有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不再会有不同思想碰撞所引发的奇妙变化,人类文明威胁到救世者文明的可能便降到了最低。 现在固然没有证据证明救世者文明是这样安排的,但李诚不得不重视。 “我会上报给元首做出安排的。”李诚神色凝重,缓缓的点着头:“那么现在,正华,你打算怎么做” 许正华认真道:“我不知道我的理论究竟是否正确,但我会一直坚持下去。就像标准答案从未出现一样。” “如果你的推测是真的,你继续研究下去的话,救世者文明可能可能会杀掉你。” “总要有人去做这些事情的。”许正华淡淡的笑了笑:“就算他们真的杀我,我也不怕。我的所有研究进度都会实时在互联网上公开,杀我,没用的。” 第九章 小岛 在许正华研究不受重视,不被大多同行所接受的现在,他公布在互联网上的研究数据同样不会引起太多人关注。但有一点,如果许正华忽然死了哪怕是自杀,在当今时代,救世者文明凭空降临的前提下,也必定会有人思考这两件事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许正华的死,是否是因为他的研究威胁到了救世者文明。 更何况,许正华早已经多次申明,自己绝对不会自杀。 于是,无需号召,众多科研学者就会改变自己的研究方向,将许正华留下的研究方向捡起来,继续走他没有走完的道路。 到时候,有了更多人的重视,说不定他的研究进度还会更快。 而如果救世者文明要大规模对付人类科学界的话,世界政府和风险审查委员会必定会出面,到时,除非救世者文明已经决心将地球打残,它们就必然要收手。 所以救世者文明必定不会动手对付许正华。 唯一能让许正华做无用功的可能只有一个,那便是救世者文明给予人类文明的“标准答案”真的是标准答案,许正华真的是错的。 但是不走下去,谁能确定真假 与李诚交谈完毕,许正华就此离开,再次回到了实验室中。 他知道,自己当前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将自己的研究推进下去。 自己的研究是否真的能威胁到救世者文明,这谁都说不好。毕竟,救世者文明所针对的,极有可能是人类科学界的发展潜力,而不是自己一人。 但如果自己的研究真的能有所进展,能提升公信力和可信度,说不定便会让更多同行将注意力从标准答案上移开,这也是一件好事。 更重要的是,说不定自己的研究真的能对救世者文明造成威胁呢 这是当前情况下,许正华所能想到的,唯一可以为文明作出贡献的道路。 此刻,文华宫三号门周边区域,天子与风险审查委员会所在的地方,结束了一上午的繁忙工作,工作人员们换班之后,各自来到了旁边的食堂之中吃饭,休息。 食堂之中菜肴很丰盛,味道说不上多好,但也还算可以。最主要的是方便。 这座食堂本来也是为了能让风险审查委员会的工作人员们吃饭方便菜建造的。 姜玉兰也随便取了点饭食,独自坐在一处小桌上,有些心事重重的吃着。 时至今日,大规模的建设工作已经全面开始实行,身负人类文明与救世者文明之间的沟通重任,她对于建设工作的具体进度了如指掌。 但正因为清楚,她心中才愈发沉重。 她总是会想,如果这么庞大的工程力量是在为人类文明自己所用,如此奋斗几年之后,人类文明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现在,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俱都做了无用功。 便在这个时候,一个她十分熟悉的身影忽然间出现在了食堂大门口。 几乎一瞬间,乱糟糟的食堂之中便变得落针可闻。 是天子。 别人可以沉默,可以装看不到,姜玉兰不行。 她放下手中食物,压下心中恨意,在脸上挤出一点笑容迎了上去:“有什么事吗” 天子笑容可掬:“没事,就是想尝尝你们人类的食物。可以吗” 这当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只是姜玉兰心中还是有些诧异。 “您” 天子是机器人。机器人是不需要吃饭的。 它笑着说道:“我当然是不需要吃东西的。不过,我的嘴巴和舌头上有很精密的感应设备,可以感受食物的口感及各种味道。与其说我是在吃东西,不如说我是在收集食物的口味信息。” 姜玉兰心中愈发诧异。 收集这东西有什么用处 天子没有解释,姜玉兰也不好细问。 便在数百人沉默的注视之下,天子随手取了一套餐具,来到窗口之前,要了一碗米饭,一些菜肴,和一些面条,便自顾自的坐在一张小桌旁,细细咀嚼了起来。 它并没有将食物咽下,很显然它没有这个功能。在咀嚼之后,它又将食物全都吐了出来。吐的时候还拿了一张纸巾作为遮掩,看起来很有礼貌的样子。 而这一幕,已经通过无处不在的摄像头,传递到了至少数百个分析团队手中。 “吃”完东西,天子自行离开,再度来到了它那个小房间附近。 一处凉亭之中,那名面容愁苦的排名第一的棋院高手已经等在那里了。 姜玉兰并没有太去理 会它除了与人类交接任务的时候,天子一向很安静。它或者四处走走看看,或者静静发呆,除此之外便是与围棋高手对弈了。平常时候,风险审查委员会的人大可以当它不存在。 吃完了饭,姜玉兰再次来到了大会议室之中。 大会议室前方,那面巨大的屏幕之上已经被插了无数面小旗子。所有与会者俱都心中清楚,每一面小旗子便代表着一个正在进行的建设任务。 它们遍布五大洲四大洋,种类繁多。 “从建设规划来看,救世者文明无疑是想要令众多资源向这里汇聚。” 姜玉兰的手指向了位于太平洋,被赤道横穿而过的一个小岛。 那个小岛的资料早已经被查明,只是个无人的荒岛而已,连官方名字都没有,当地土著人则称呼它为“泽库洛”,意思是无人之岛。它的面积也不大,只有不到十平方公里的样子。 在救世者文明的建造规划之中,这个无人的荒凉小岛却位于绝对的核心。似乎周边的一切建设,都是围绕着它来展开的。 周边五大洲加上澳洲,无数座矿产开发地,无数座工厂,无数道公路c铁路c机场,目标都是本大洲的出海口。 而这许许多多个巨型海港,其规划都指向了这座荒岛,或者这座荒岛周边的其余小岛上。 甚至于,它旁边的其余荒岛与它之间还在规划c修建跨海大桥,且是按照重载铁路的规格来的。别的荒岛上也在兴建大量的巨型码头,很显然是为了分散泽库洛岛海港的压力的。 但这就让人很奇怪了。 区区一座荒岛而已,有什么资格引起救世者文明这般程度的重视 在之前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问题。那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还在接受c消化救世者文明忽然降临的事情,后来一段时间也是忙于各种事情,几乎没有想到这一点。 最后,还是位于居中协调地位的风险审查委员会成员们将其提了出来。因为他们有责任与义务,确保救世者文明所推动的大规模建造任务不会对人类文明造成太过巨大的伤害。 于是,姜玉兰立刻请了众多专家过来,召开了这次会议。 面对姜玉兰的询问,专家们各自若有所思。最终,一名专家说道:“我有个大概的想法,但是无法确定。如果可以,我想到那里去看一看。” 姜玉兰点了点头。 在交接了现场工作之后,姜玉兰与一行专家立刻起身,向着位于太平洋深处的那座无人小岛行去。 由于大规模建造任务存在的缘故,地球上几乎所有较大的交通线路都陷入了繁忙。汽车站,火车站,机场,码头,到处都是熙熙攘攘,带着行囊,或者满脸兴奋,或者满脸憧憬,或者微微有些紧张的工人。 在世界政府强大的动员能力之下,他们将按照不同的类别,被分派到不同的建设工地上去。 对星辰大海的憧憬激起了他们心中的热血,高科技体系支撑之下的生产能力,也暂时不会让他们遭受缺少物资的困境。但姜玉兰知道,这只是近期。 如果现实情况不能得到有效的改变,生存环境和条件的降低,只是个时间问题。 但是未来的事情,未来再去说吧。 与工人们一同被调动的,还有海量的物资。钢铁c煤炭c粮食c衣物c被服c机械等等等等。 她亲眼看到,堆积如山,至少有数百万吨的粮食,一天时间不到,便被十几艘硕大无朋的货船运走。刚刚清理出来,面积高达数万平米的厂房,一个下午时间而已,便被各种各样的物资填满。 平均下来,不到一分钟便有一辆飞机起降。港口处,几十艘巨型货轮同时在装货卸货。重载铁路上,无数辆长度高达数千米的火车飞驰不停。公路上,满载几十吨的卡车排成了长龙。 而这,仅仅是一个机场,一个港口,一条铁路,一条公路上所见到的场景。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姜玉兰甚至都想象不出,人类文明竟然还有如此巨大的物资转运能力。 一路前行,先是飞机,然后是轮船,姜玉兰一行人最终与货物和工人c工程师们一同来到了这个以往名不见经传的荒凉小岛。 不,此刻这座小岛已经不再荒凉了。 通过简易港口转运而来的人和物,几乎已经将其堆满。 一个面积高达十平方公里,有几十万名工人在其中日夜忙碌不息的巨大工地,就这样展现在了姜玉兰一行人面前。 第十章 太空电梯 他们一行人站在一座小山上这座小山原本海拔有两百多米,但现在只剩下大概四五十米了,且还在不断的降低之中于是,整座岛屿的场景便尽收眼底。 望着这前所未有的巨大工地,姜玉兰微微有些失神。 随行的一名专家吩咐了一声,跟随他而来的一些工作人员便带着各种各样的工具分散开来,前往这座小岛不同的地方,开始测量数据。 两天之后,一处简陋的会议室之中,专家们拿出了自己的结论。 “太空电梯。是太空电梯。” 这个名字对于姜玉兰来说微微有些陌生。但她随即就反应了过来。 她在某个科普节目之中听过这个概念。 她沉默不语。 “我们这两天全面分析了这里的气象c地质c地理c工程规划等数据,一致认为,最有可能的选项,便是太空电梯。未来时候,源自全球各地的海量资源,都会在这里汇聚,然后通过那条连接了天地宇宙的缆索,到达太空中去” “如果要建造太空电梯,这里的地理位置才是最优越的。你看,这里风力常年低于二级,无积雨云等可产生雷暴的云层聚集,远离各种气压带和季风环流,地壳稳定,质地坚硬便于固定缆索,远离地震” “最重要的,它在赤道上。” 太空电梯必定要建造在赤道上。因为这里地球自转的线速度最快。 姜玉兰感觉自己的心在被狠狠的扎着。 太空电梯这种东西一直都只存在于幻想之中,但几乎所有有识之士都认为,人类文明想要大规模进入太空,太空电梯必不可少。 太空电梯的主体由一条长度至少在三万六千公里以上的缆索和末端配重构成,其一端深埋地下,另一端则直入太空。 这种构造,令地球每自转一周,太空电梯整条缆索便也绕地球旋转一周。 而因为太空电梯很长的缘故,在它的末端,其配重物环绕地球的速度已经超过了第一宇宙速度乃至于第二宇宙速度,所以它永远不会落下来,反而因为速度太高的缘故,时刻想要脱离地球。 这一拉一扯之间,长度高达三万六千公里以上的主缆索便会被扯的笔直。 就像人旋转着身体甩链球一样。 于是,借助这条永远不会落下来的缆索,人们便可以源源不断的,大量的将各种物资从地表送入到太空中去。 在太空电梯建成之前,人类想要进入太空,唯一的方法便是使用火箭。但无论一次性火箭还是可回收火箭,其都受限于两个因素,一是运力有限,二是成本过高。这导致它们根本无法满足大规模进入太空的需求。 唯一可以满足的,便是太空电梯。 太空电梯建成了,才算是真正意义上打开了星辰大海的大门。 地球之上不知道有多少科研学者在夜以继日的工作,希望能将这个梦想早日实现。但现在,梦想的实现近在迟尺,却并不能为人类所用。 不仅无法为人类所用,它还会成为一根管子,源源不断的从人类世界汲取血液。 专家们的语气也有些沉重。 “不知道救世者文明打算采用什么材料来建造它。柴隆碳纳米管” 人类无法建成太空电梯的主要障碍便在于材料。碳纳米管这种材料虽然拥有理论上足以胜任建造太空电梯的性能,但其发展尚且处于起步阶段,目前最长也只能生产出05米左右,距离需求还有很大的差距。 但对于救世者文明来说,这应该不是问题。 “碳纳米管吧。柴隆还不够看。或者比碳纳米管更先进的材料也说不一定。” “这也不一定是坏事。至少,看样子,救世者文明的诉求真的只是资源,而不是别的。” 众人闷闷的议论了几声,便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趣。 “走吧。我们回去。” 搞清楚了这件事情,姜玉兰轻叹一声,也没了继续留在这里的兴趣。 风险审查委员会驻地。 离开的这几天之中,工作人员与姜玉兰一直都有联系,有关天子的动向也会在第一时间发送给她。 这几天,天子的行为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如果硬要说的话,那便是它将“进食”似乎当成了一种习惯,一日三餐,与正常人无异。同时,工作人员还发现,一种食物,它只吃一次,下一次便不会再吃。 员工食堂这里,菜肴总数约有几十个,够它吃一段时间的了。 除此之外,它对于下棋似乎也十分痴迷。之前那名排名第 一的围棋高手已经受不了如此长时间,高强度的对弈了,没柰何,风险审查委员会的人干脆将整个世界棋院都搬到了附近,专门陪同它。 时间悄悄的流逝着,十几天之后,天子再次找到了姜玉兰。 “我发现,同一种食材,采用不同的处理手法,便会有不同的口感和味道。比如这个鸡蛋,煎,炒,煮,搭配不同的食材,味道就大不一样。” 姜玉兰怔了一下,心中暗骂了一句废话,脸上却挤出笑容,认真倾听。 “你们人类的食物,是按照做法来分,而不是食材来分的,对吗” “呃,两者皆有吧。” 天子缓缓颔首,若有所思。 “我想尝遍你们人类所有食材,所有做法的味道,可以吗” 姜玉兰脑袋里一瞬间转过了千百个念头,但到了最后,却只是十分痛快的说道:“当然可以。” 天子再度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姜玉兰身边,一名随行人员等天子走远了,才低声咒骂道:“破事真多。真把我们当成仆人了姜主席,您为什么不拒绝它” 姜玉兰缓缓道:“这是好事,为什么要拒绝” 随行人员一怔,满脸不解。等他回过神来,便看到姜玉兰已经走远了。 这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姜玉兰感觉,自己有必要就此事向决策层做一次汇报。而汇报的结果,也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 决策层全力支持了她的判断。 “我们认为,救世者文明有极大可能性是如同我们人类一样的群体性文明。而既然如此,其内部必然也存在各种不同的利益诉求。每一个个体都会有自己的想法,它们对于事物的看法也不尽相同,对我们人类文明的态度,也可能会有不同。 会有恶意的,会有善意的,会有漠不关心的,也会有无所谓的。 操纵着天子这具机器人的那名救世者文明人类,其毫无疑问已经对我们人类文明的文化表现出了极高的兴趣。这些兴趣,始于围棋,发展于美食,未来还可能会有更多它感兴趣的东西。既然它有兴趣,我们便有机会将它拉拢到我们人类一方。 需要注意,不要报有令其全面倒向我们人类文明的幻想,这不实际。更有可行性的目标是,令其在不违背自身族群利益c立场的前提下,对我们人类文明报以善意,并在将来发挥作用。 具体到我们人类文明来说,那便是,确保我们完成了救世者文明的资源需求,失去了价值之后,不会被救世者文明随手毁灭。这也是我们在此次危机之中,最终极的目标。 姜玉兰主席,这也是你在和天子接触之时,所需要秉持的最终极原则。” 姜玉兰郑重点头:“我明白。一切为了生存。” “对,一切为了生存。目前为止,天子我们不妨将幕后操纵着这台机器人的救世者文明人类也称之为天子,它对于我们的价值已经大大提升,姜玉兰主席,我会再调派一个由心理学家c社会学家c星际生物学家c行为学家等专家组成的团队前去协助你。切记,务必要尽可能的提升它对我们人类文明的好感。” “是。” 汇报结束,姜玉兰离开,再次赶往委员会驻地。 她的心一直沉甸甸的。 一切为了生存这句话,即简单,又沉重。 这是决策层达成的共识,也是全人类的最终目标,同时也是面对此次危机的最高指导原则。 有利于人类生存延续的,无论是什么事情,都要去做。荣誉,道德,理想,信念,法律,人类以往认为重于泰山的一切的一切,都要为这个目标让路。 “哪怕做奴仆,哪怕被无数人辱骂,在生存这两个字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此刻,某处峰峦起伏的山地,一架直升机隆隆飞过,最终降落在了一片野草与砾石混合的平地上。 世界军武器研究院首席科学家c总工程师罗海云少将从直升机上下来,站在这里,环视四周,神色平静。 他并不知道这是哪里。只是从略显湿润的空气和植被,以及温度来判断,这里大概是较为靠近赤道的地方。 一名军人严肃道:“罗海云少将,你是否确定要去凤凰一号基地” 罗海云微微点头。 “第二次询问,你是否知道一旦进入,此生都可能无法离开” “我知道。” “第三次询问,注意,这是最后一次询问,罗海云少将,你是否清楚,凤凰一号基地无法向外界传递任何信息,一旦进入,你将与世界隔绝” “我清楚。” “敬礼” 直升机前,几名军人同时向罗海云敬礼。罗海云缓缓回了一礼,然后毅然转身,向前方山壁走去。 第十一章 黑箱计划 一切为了生存。 为了生存,做出一些牺牲,是应当,也是必然的。 罗海云脑海之中一直回荡着这句话。同时,他也知道,这是凤凰一号基地里,先期已经进入的十几万名工程师c科学家c技术工人c后勤工人等,所有人都坚信的真理。 是的,凤凰一号基地里已经有很多人了。而罗海云这个基地主管,是最后一个到达的。 他走上前去,在布满尘土的山岩上,随手勾画出了一个奇特的图案,便见那似乎浑然一体的山崖忽然间分开,露出了内部似乎电梯一般的小屋子。 他走进去,转身,面朝外部,然后手臂缓缓抬起,与眼眉对齐。 电梯之外,数名军人也维持着敬礼的姿势不曾变过。 电梯门缓缓关闭,在最后留下一道缝隙的时候,罗海云抬起头来,深深的望了一眼天空。 此刻天空湛蓝,万里无云。 他知道,这可能是自己这辈子最后一次看到天空了。 电梯门最终将罗海云与外界隔绝。 之后,他感觉到一股失重感,似乎自己正在快速的下降。 他知道,这并不是错觉。 凤凰一号基地位于地下十三公里深处,去掉山体高度,海拔也高达负11206米,比地球上最深的海沟还要深。 它依托一个天然的巨大地下溶洞建造而成,内部最长,最宽,最高处分别高达22,17,08公里,各种设施齐备,足以容纳几十万人在里面生存。 它的建造目的,是为了准备应对某些席卷全球的天灾,为人类延续火种之用。一旦有不测之事,譬如巨型小行星撞击,太阳辐射爆发,伽马射线暴等,人们可以立刻转移到地下,依托一万多米厚的岩层来提供保护。 之所以取名凤凰,便是凤凰涅槃,浴火重生的意思。 而这样的巨型地下基地,世界政府在地球上建造了足足三个。 却没有想到,天灾没有到来,救世者文明去出乎预料的来了。 不过没关系,面对外星人,这些基地同样有用。 电梯之中,显示屏上的数字飞快的跳动着,仅仅片刻而已,那数字便从两千多缩减到了一千多,并在之后变成了负数。 罗海云便知道,自己此刻已经在海拔之下了。 电梯下行的十分平稳,除了微微的失重感之外,他感觉不到任何震动。不过外界并不平静,他总是能听到一些呼啸呜咽之声。 他知道,这部电梯建造在一处天然岩石缝隙之中。因为深处于地下的缘故,内部气流十分平静。电梯高速坠下,卷起气流,又与岩壁碰撞,再加上回声,便有了这般怪异的声音。 这是自然现象。但这仍旧让罗海云心中多了一些莫名的思绪。 这是这台电梯最后一次运行了。等它到达最深处之后,这最后一条通道也将被炸毁。无穷无尽的山岩将滚滚而下,将这一条深达一万多米的裂隙完全掩埋。 届时,自己与先期到达的十几万名工程师,科学家等,将全部被封闭在这里。 与外界的联系,将只剩下一台与基地物理隔绝的电脑。并且,这台电脑只能接收外界信息,而无法向外界传递信息。 这便是黑箱计划。 这三个巨大的地下基地,对于外界来说,将成为一个黑箱子。将没有任何人可以察觉到黑箱内部的事情。救世者文明都不可以。 它们再强,科技再先进,也无法穿透一万多米厚的岩层看到这里。 这是人类文明为求自保的最后底牌。 用了足足快要十分钟的时间,电梯才最终停下。那种失重感也终于消失。 电梯门打开,前来迎接罗海云的同事们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面前。 罗海云没有说话,而是一步跨出电梯,等电梯门关闭了,才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轻轻按下了身后的一个按钮。 刹那间,巨大的金属碰撞c摩擦声便传进了人们的耳朵。它们十分低沉,但自有一股足以穿透人心的力量。 这是在为后续的冲击做准备,防止后续坠落下来的山岩影响基地内部结构。 当绿灯亮起的时候,罗海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台电梯,这个通道,是目前凤凰一号基地与外界联通的唯一通道了。一旦被摧毁,那除了“涅槃”之日到来,就真的再也出不去了。 不知道多少人的呼吸在这一刻变得急促。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虽然早就下定了决心,虽然早就知道 这一刻必将到来,但当它真的到来之时,却仍旧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 罗海云轻轻的摇了摇头,一下将另一个按钮按下。刹那间,人们感觉心中似乎失去了什么,变得空落落的。 下一刻,巨大而压抑的轰鸣声呼啸而来,如同龙吟虎啸,如同地裂山崩。 轰鸣声足足持续了十几分钟才消失。罗海云抬起头来,脸上出现了一点笑容:“同志们,我们都没有退路了。” 是啊,没有退路了。 我们没有退路,人类也没有退路。 胡世清教授自杀了。 在一个幽静的夜晚,他回到自己的卧室之后,再也没有出来。一直到第二天他的儿子强行撞开房门之后才发现。这个时候,他的尸体都已经僵硬了。 胡世清教授是洛北大学的终身教授,在凝聚态物理方面有极深的造诣,堪称泰山北斗。尤其难得的是,他以六十多岁的高龄,却始终奋战在科研第一线,并且其科研产出甚至比一些后起之秀的年轻人还多。 这是一个精力充沛,老当益壮,对科学,对人类都有无限热爱的杰出的科学家。 可是现在,他变成了一具躺在冰棺之中,被鲜花环绕的僵硬尸体。 科学部部长李诚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就急匆匆的赶到了殡仪馆。而在他来到之前,公安c军方c情报等部门的人员就已经提前来到了这里。 这件事情由不得李诚不重视。 这样一名优秀杰出的科学家,在这个时候莫名自杀,让人不能不怀疑这背后有什么隐情。 譬如胡世清教授有了什么重要的发现,救世者文明害怕威胁到自己,干脆暗中下了黑手 所谓的自杀,只不过是明面上的伪装 以它们的技术实力,伪造出天衣无缝的自杀现场,应该还是不算难的。 “不是他杀。是自杀。” 情报部门负责人明确无误的告诉了李诚这个结论。但他仍旧有些无法接受。 他实在想象不到,一个总是精力充沛,家庭美满和谐,对生活,对事业都有无限热爱的人怎么就自杀了 “尸检了么” 公安部门负责人接过了话:“没有尸检。实在是没有这个必要。” “必须要尸检一定要给我仔细小心全面的查,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李诚并不是他们的直接上级。但面对一名世界政府高官,虽然心中不以为然,他们却不得不答应了下来。 “我们这就去。” 几人离开,李诚看到了胡世清教授的儿子。 他双眼红肿,精神萎靡,很显然还没有从悲痛之中回过神来。 “爸爸这段时间一直有些反常。以前时候,他虽然很少回家,但每次回来都乐呵呵的,最近回家却多了,我问过几次,他总是说单位里没什么事情了,我感觉奇怪,他以前研究任务一直很重,现在怎么忽然间就清闲了我再问,他就叹气,说我不懂。” 他说着说着,便再度开始哽咽起来,泣不成声。 工作人员们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将胡世清教授的遗体带去尸检。但一群人围了上来,阻止了他们的动作。 李诚看去,立刻认出了哪些人。 这些人里,有航空航天研究所张芸,有威山大学高能所李璐白等,都是各个领域顶尖的科学家。 “李部长,不要折腾了。”李璐白叹息着说道:“让老胡安安稳稳的走吧。” 李诚低声道:“李教授,这件事情很重要,甚至连元首都在关注。” 一名杰出科学家有可能被救世者文明暗杀,这件事情如何重视都不过分。 “胡伯伯是自杀的,跟别人没关系,我能理解他。”年约四旬的张芸低声说着:“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有时候我也想死了算了。” 张芸说出这句话之后,前来送胡世清教授最后一程的科学界众人不仅没有一个劝解的,反而全都叹息不已,似乎心中颇为认同。 “这是胡伯伯的遗书。” 一名中年人将一张封在物证袋里的纸张递给了李诚。李诚接过,便看到了上面的几个大字。 “我们都没有未来了。” 最后一个“了”字的那一勾有些歪斜,有些颤抖,能让人直观的体会到书写人那时的心境。 悲凉,黯然,万念俱灰。 李诚的眉头慢慢的皱了起来,越皱越深,拧成了疙瘩。 “张教授,李教授,王院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些站在人类文明科学界顶峰的教授们叹息一声,黯然不语。最终还是张芸勉强说道:“李部长,你不懂,你不懂。” 更多 请收藏【bz】! 第十二章 阳谋 李诚虽然是科学部部长,但他主要从事的是行政管理工作,并没有在科研一线奋斗。 只不过,他仍旧能从面前专家们的话语中意识到,这件事情,有某些自己尚未掌握的隐情。 伴随着专家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讲述,一件可怕的事情渐渐呈现在了李诚面前。 李诚的眉头再一次深深的皱了起来。 胡世清教授桃李满天下,在科学界拥有极高的声誉。前来参加他追悼会的专家们,几乎已经囊括了整个人类科学界所有领域。 他们的共同判断,拥有几乎无可置疑的公信力。 我们都没有未来了。 因为科学已经没有未来了。 事情的起因,还在救世者文明交给人类文明的那些同样几乎涵盖了所有科学领域的资料上。 这些资料确实超出当前人类的研究进度,且无论是谁,都没有发现它们有丝毫疏漏。这就意味着,它们极有可能是正确的。 在刚拿到资料的时候,整个人类科学界确实十分振奋,所有的科技领域全都呈现出了爆发态势,一个又一个难题被解决,一个又一个困境被克服。所有学科俱都欣欣向荣。 而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证实了这份资料的真实性。 但好景不长,伴随着对这份资料的消化,很快,便有几个顶尖的理论科学家意识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继续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会迎来一个根本无法克服的困境。 “所有的数据,所有的研究成果,都预示着,前方就是科学的极限。我们的理论,我们的方法,我们的数学,将会从根本上失去描述更深层宇宙原理的能力。换句话说,科学之路,走到这里就算是完了,未来再也不可能进步了。” 李璐白叹息着如此描述道。 这意味着人类终其一生,都将被限制在小小的太阳系之中。 这意味着普适性的,大规模的踏入太空根本就是空谈。 这意味着人类永远也不可能搞清楚宇宙运行的真正原理。虽然那些现象就真真切切的正在发生着,但人类永远也搞不明白为什么。 李诚一颗心猛然下沉。但他瞬间就反驳道:“这不可能是真的如果科学之路到此完结,救世者文明的太空电梯怎么造宇宙飞船是怎么造的科学的道路之上又不是没有先行者,救世者文明可以越过这个障碍,我们为什么不行” 李璐白没有说话,而是望向了另一名专家。 李诚知道,那是一名生理和生物学方面的专家,同时还兼修生物物理学。 所谓生物物理学,是研究发生在生物体内底层物理现象对生物宏观影响的一门学科,与生物化学类似,不过更加深入。 化学研究止步于分子层面。物理学则可以深入到原子,乃至于原子核内部。 他苦笑了一下:“部长,在刚发现这件事情的时候,我们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很快就有数学家和物理学家证明,并不是所有的科学都没有未来,而是仅仅只有我们人类的科学没有未来了。” 李诚微微有些不懂。 那名专家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是生理构造决定的。我们的大脑,不,是所有碳基生命的大脑,都不具备理解更深层物理的能力。这从数学和物理层面可以得到严格的证明。” “救世者文明不是碳基生命” 李诚心中猛然闪过一个念头。随即,他就发现,这真说不好。 因为截止到现在,除了一个天子,没有任何人见过任何一名救世者文明的“人”。 “我们理解不了没关系,但我们可以制造可以理解这些原理的工具。” 人工智能发展到现在,已经可以替代人类去做许多工作了。人类的大脑理解不了没关系,人工智能能理解就行。 “制造不了。”另一名专家直截了当的给出了答案:“我们无法理解那种现象,自然也就制造不了可以理解它们的人工智能。同时,哪怕救世者文明帮我们造一台可以理解那种现象的人工智能,这人工智能给出的结论,我们也无法分析。” 李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那又如何要知道,这一切资料,包括这些结果,都是救世者文明给我们的你们如何保证这是真的,而不是它们在诱导欺骗我们说不定让你们所有人都丧失信心,丧失继续研究下去的欲望,废掉我们人类的科学界,才是它们的目的不,我几乎可以肯定,这一定是它们的阴谋” 众人沉默。良久,才有一人幽幽道:“你不懂,你不懂。” “一个真 正的科学家不会有自己的主观判断。我们只相信证据,相信数据。那些资料不管是不是阴谋,都不影响它们的真实性。” 否定那些资料的真实性,就等于否定整个人类科学界。 在这段时间之中,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优秀的科研学者,通过种种手段验证了它们的每一个细节。 一股凉气从李诚心中升起。 他意识到,这确实有可能是一个阴谋,不,更应该称之为阳谋才对。 救世者文明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将一份真实的资料交给了人类,然后人类自己研究确认,得出了人类科学没有未来的结论,由此,整个人类科学界都被废掉了。 未来没有希望了,所以胡世清教授自杀了。 任凭是谁,在得知自己所热爱c奉献c坚持了一生的道路,竟然是条绝路,心中都会万念俱灰。 但就算如此,李诚心中仍旧存有一线希望。 他坚持道:“就算那些资料是真的,可你们怎么保证,它们就是全部” 不说全部的真话,就等于是在说假话。因为有意隐瞒一些信息,虽然说得全都是真的,但也可能传递出与事实真相完全相反的信息。 “是啊,确实有可能不是全部。” 李璐白叹了口气。 他认同了李诚的话语,但神色仍旧消沉。 李诚环视左右,便看到了专家们几乎相同的神色。 他们似乎已经没有信心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了。 李诚便意识到,自己或许还是低估了那份科技资料对人类科学界的影响力。 自己毕竟从事的行政管理工作,而没有奋战在科研一线。 所以专家们才会说,自己不懂。 自己确实不懂。 但这不意味着自己就要如此接受。 这是不行的,万万不行。 科学,是人类世界最锋利的一把剑,也是唯一可以依靠的一把剑。 几乎下意识的,他便开始了安抚人心的工作,从各种方面分析这是救世者文明阴谋的可能性,从各种方面鼓舞这些专家们,又要顾忌场合,配合追悼会程序等,好不容易才让几名打算辞职归隐的专家们勉强答应继续工作下去。 之后,他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件事情报了上去。 没有提前发现苗头已经是他的失职,如果真的发展到科学界专家们大规模的丧失信心,从各个研究机构离职,他就只能自裁以谢天下了。 不出所料,这件事情迅速引起了文明决策层的重视。一系列的政策下发,总算是暂时稳定住了局势。但李诚却发现,局势虽然稳定了,但工作热情和效率等,比起以往却降低了不知道多少。 一场看不见的危机已经席卷而来,将人类世界紧紧缚住。越是挣扎,那张看不见的巨网便缠绕的越紧。 李诚知道,救世者文明原来真的没有针对许正华。它们针对的,是包括许正华在内的整个科学界。而现在,无论那些资料是真是假,无论它们有没有说全部的真话,它们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 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夜晚,李诚亲自出马,来到了天京大学,许正华的实验室之中。 一段时间不见,许正华又憔悴了许多。 他头发并不蓬乱,但已经长到足以扎一个小辫了。他脸上长起了络腮胡,眼泡红肿,眼袋鼓起,如同老了十几岁。 他面前办公桌上凌乱的摆放着许多书籍和纸张,七八支笔随意乱放着,垃圾桶里,纸团已经漫了出来。 李诚进来的时候,许正华仍旧在伏案勾画着什么。写了片刻,手中笔油墨耗尽,他随手一扔,抓起另一支笔便继续写了起来。 写了片刻,他烦躁的将面前白纸揉成一团,随意扔在了地上。 李诚轻轻走上前去,便看到,那张白纸上仅仅片刻而已,便多出了无数自己看不太懂的奇怪字符。 他没有打扰许正华,而是在旁边随意坐下,静静等待。 而许正华也全神贯注的工作着,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办公室之中多了一个人。 一直到钟表指针将将要指向十二点的时候,许正华才放下手中笔,伸了个懒腰。 见许正华暂时结束了工作,李诚刚要说些什么,便见许正华下一刻便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李诚叹了口气,调整了一下坐姿,再一次开始了等待。 一直到快要日出的时候,许正华才慢慢醒来。他如同刚看到李诚一般满是惊异:“你怎么来了” 第十三章 战争 确认李诚刚来,没有等太久之后,许正华微微有些尴尬:“办公室里太乱了,我找人收拾一下。” 保洁人员快速进来,十几分钟而已,办公室内便焕然一新。 那些纸团全部被收走,然后会被碎纸机打成再也无法还原的纸片。 许正华这种级别的科学家,其实验室里,一张纸都不允许流传出去的。 之后,又有人送来了两份早饭,两人便直接吃了起来。 李诚将自己,以及文明当前面临的困境讲述了一遍。不出李诚所料,许正华果然不知道这件事情。 但出乎他预料的是,许正华并未太过惊讶。 “我反复跟他们说,这一定是救世者文明的计谋,我们人类自己的科学研究工作绝不可以放下,否则我们就真的没有希望了。但用处好像不大。” 许正华沉默片刻,说道:“这很正常。” “他们太没有大局观念了。” 许正华再度沉默,片刻才道:“怎么说呢就算我,当初在看到那份资料之后,也差一点崩溃。李诚,你要知道,搞技术和搞科学的,尤其是搞科学的,都很自负。他们相信自己的判断。” 这次换成李诚沉默了。 吃了口米饭,他说道:“正华,你的研究现在进展如何了” “不太顺利。”许正华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有几个关键计算始终不对。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你对你的研究,你的理论,有信心么” 许正华坚定的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伴随着研究的进展,他愈发相信这一点。 他无法确认救世者文明所给的科学资料是错的,但他可以确认,自己的研究,至少有一部分是对的。 “我这次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李诚放下碗筷,凝重说道:“我几乎翻遍了所有科学界专家的资料,最终发现,有资格,有能力,也有意愿拯救我们人类文明科学界的人,只有你。” 许正华怔住。 “只要你的研究能有进展,能被证明哪怕只有一小部分是正确的,就可以进而证明,救世者文明所交给我们的资料,不说错误,但至少是不够完善的。因为你的研究独立于救世者文明那份资料的科研体系,在它之外。而一旦证明它不够完善,我们人类文明的科学界立刻就会重新鼓起勇气和信心。” “我要你去做那柄挑破黑暗天幕的矛,只要能将天幕挑破一角,阳光就会照射进来,整个世界就会恢复光明,生机勃发。而如果挑不破,那我们的世界就一定会在沉默之中灭亡。” 李诚幽幽的说着。 他将这件事情的背景,所带来的影响,以及未来的结果等,全都明确无误的告诉了许正华。 听着那一个个文明灭绝,科学死亡,无数人死去等等词汇,许正华如同受到了炮弹轰炸,脑袋嗡嗡直响。 如果换成另一个人,李诚不会说的这样直白,因为这会给他人太过巨大的压力。而压力有时候并不是好事。 不过换成许正华,那就没关系了。 李诚知道,许正华这个人从来都是个越是逆境,越是压力巨大,越能超常发挥,灵感勃发的人。 于是李诚便直接将文明的生死存亡,与许正华的研究联系了起来。 李诚说完,许正华仍旧呆呆不语。良久,他才苦笑道:“李诚,你可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 这道题确实很难。 截止到今天为止,理论仍旧没有一个物理和数学上的精确描述。可以说,就连理论的研究者,其实都说不清楚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它还很不完善。理论还如此,更不要说许正华提出的“特异理论”了。 而现在,李诚要求许正华要以最快的速度拿出切实的证据,来证明特异理论至少一部分内容的正确性。 许正华下意识的便想要拒绝。因为这根本就不现实。可是,他随即便想起了李诚之前的话语。 这件事情,与文明的生死存亡是密切相关的。 他无法拒绝。 面对李诚殷切期盼的眼神,许正华默默的点了点头。 他知道,自己必须答应。 “我会尽力,我会全力以赴。” 李诚站起身来,拍了拍许正华的肩膀,径直离开。 许正华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怔怔出神。 他想了很多很多,想了很久很久,最终将办公桌上所有的书籍和纸团都扫到了地上,然后抓过一支 笔,一张新的白纸,重新开始了勾画。 他压力很大。他很烦躁。 这一天,他少见的摔坏了两支笔,撕碎了七八张纸。 他的研究其实已经有很多进展了。到了现在,他甚至感觉到,只要再捅破一层窗户纸,未来的光明大道立刻就会呈现在自己眼前。可是他殚精竭虑的思考,验算,却始终触摸不到。 如果高维空间并不存在,它们只是三维宇宙某些特殊性质的展现所带来的“错觉”,那么它们是如何参与宇宙演化的 它们如何与现有理论共存,乃至囊括现有理论 四大基本力的本质,如何与它所表现出来的性质共存 最关键的,它们能导致哪种以现有观测力量可以观察到的现象 这一切,都没有前人经验可以借鉴,也没有任何观测数据,实验手段支撑。一切都只存在于他的大脑之中。 他需要一个灵感,来将这一切迷惘穿透。但那个灵感似乎已经很近了,却迟迟不肯出现。 他的心已经乱了。 他敏锐的意识到,继续这样下去,并无法对自己的工作带来什么助力,反而是拖累。 于是许久以来,他第一次离开了自己那个兼备工作区与生活区的办公室,喊来理发师为自己理了发,又洗了个澡,来到了外面。 和煦的阳光与轻柔的风让他冷静了一点。他拿来钥匙,打开了一辆房车的车门,随即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这条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递到了李诚的桌案上。在得知许正华驾驶着房车离开研究所之后,他迅速的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 孙伟是一名隶属于文明安全部的侦查员。在今天,他带领的小队接到了一条略有些奇怪的命令。 他们整个小队,总计十七人,全都要出发去保护一个以前没有听说过名字的人,并且权限极大,可以要求任何部门协助。 要问是不是有人或者组织可能会对目标造成威胁,上级的答复是没有。那就是保护他不要出意外的意思了,可仅仅是日常安保,用得着自己小队出马么 自己小队可是精锐中的精锐啊。更何况权限还那么大。 尤其是,上级要求除非出现意外,否则一定不要被目标察觉到己方存在。 心中虽然奇怪,但他仍旧毫不迟疑的奉命出发。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调集了两架直升机和三辆车,一辆车根据目标动向前头开路,一辆后方断后,自己乘坐的一辆则在目标车辆附近,提防任何可能出现的意外。 两架直升机则飞到了六百米以上的空中,以防声音传到地面。同时,经过一些光学处理,这两架直升机在地面看来就如同一个小黑点一般,极易被忽略。 于是在重重保护之下,许正华的房车一路前行。 许正华感觉有点奇怪。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一路走来,竟然前所未有的顺畅。没有遇到任何交通堵塞,没有任何交通事故。 要知道,在全面大建设开始已经许久的今天,这种事情可不多见。 尤其是,红绿灯好像也有了自己心思似的,不管自己走的是快还是慢,到跟前的时候总是绿灯。交通状况如此之好,让他心中略微愉快了一点。 他一路前行一路前行,在几个小时之后终于到了海边。 按着指示牌,他意外的找到了一处以前从未发现过的海边沙滩。 这里风不高,浪不急,海水清澈,沙滩细腻,是一处观海的绝佳好地方。 他以前有时间的话也会来海边,但从未发现过这个地方。如果早发现的话,他应该会经常来的。 这让他有些奇怪,但并未多想。 他将车停下,搬出折叠椅,悠闲的坐在了海边,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静静发呆。 天空之中两架直升机仍旧在无声的盘旋,时刻警戒着。数名精锐的侦查员则提前占据了高地,手中拿着狙击枪望远镜之类的装备,时刻观察着周边环境。孙伟则亲自带队,悄无声息的潜伏到了距离许正华只有二十米的沙滩上。 二十米的距离,足以让他们在意外发生的第一时间立刻做出反应。 经过他们的伪装,就算许正华走到跟前,也发现不了他们。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许正华始终一动不动。 正常人不应该是这个样子。这让孙伟甚至怀疑,自己的目标是不是已经悄无声息的死掉了。 他悄然取出观测装备,对准许正华开始观察。 红外成像明确无误的告诉他,目标还活着,且活的很好。但另一个数据,却让他陷入到了震惊之中。 目标的大脑活动实在太剧烈了,他用这套装备观察过的目标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从来没有看到过活动如此剧烈的。 目标的大脑里,就像是正 在发生一场战争。 第十四章 信念和恐惧 就像以前一样,许正华这一次仍旧选择寻找一个环境幽雅,且无人打扰的地方,试图在这里寻找到那可以改变许多东西的灵感。 在这里,他可以放下世间的一切,功名利禄,酸甜苦辣,爱恨情仇,一切的一切,都无法再占据他任何一点思绪。他可以集中所有的精神和智慧,将注意力全部放到那个困扰了他,也极可能困扰着整个人类科学界,整个文明的难题上去。 他的许多突破——虽然未被科学界承认,但至少在他看来是突破——都是在这种环境之下做出的。 天渐渐的黑了,柔和的海风之下,海浪轻轻拍打着沙滩,发出轻柔的哗哗声。夜色静谧,除了那些声音之外,天地之间一片寂静。 远方的大海之上偶尔有船只的灯光传来,如同飘荡在无边星海之中的点点星光。远离都市喧嚣,天空之中繁星璀璨,便连银河都能隐约看到。 外界时间的流逝似乎已经失去了对他的影响。他一直坐着,一直没有动。 但隐蔽在他身后的孙伟,心中却泛起了一丝担忧。 目标毫无疑问很重要,发生在他身上的任何一丝变化,都值得他警惕。 通过红外观测设备,他发现,伴随夜晚越来越深,目标的体温一直在缓缓降低之中。 天黑了温度会降低,这是很正常的现象。普通人多半会加件衣服,但自己的目标却似乎并没有这个打算。 这样下去,可能会生病的。 他正在犹豫是否要就此作出行动,他手中观测设备的相关数据已经自动传递到了李诚的桌案上。 这让他也有些担忧。 因为被冻着而感冒,进而因为感冒而死掉,虽然有这种可能,但毕竟只是个小概率事件。他并不想因为这么小的概率而节外生枝。 但他意识到,此刻的许正华,有可能正处在某个极为关键的时刻——这从他的大脑活动如此剧烈便能看出来。 有时候,解决一个前所未有的难题,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灵感。而现在的许正华,像极了灵感将要到来的时候。 他不想因为温度降低,给许正华带来不适继而导致他从这种状态之中脱离。 要知道,一旦脱离,就可能再也回不去了。灵感飞走了,就可能再也找不回来了。 这种可能性虽然仍旧不高,但他不愿意冒任何风险。 思考片刻,他向下属传达了一条指令。于是在五分钟之后,回复到来。 “经过多领域专家共同商讨,当前状况下,不影响目标而提升其周边区域温度,最可行的办法,是在这里进行一次人工降雨。” 下属的手指指向了距离许正华大约七八公里的地方,同时送上了一份气象专家制作的气象模型。 模型显示,在目标地点进行人工降雨,通过一系列复杂的区域气候变化,将可以有效带动暖湿气流流动,驱散目标人物附近的寒冷气流,带来平均温度提升约二到三度的效果,持续时间大约为五到六个小时。 李诚缓缓点了点头。 于是,十几分钟之后,某个海边小镇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虽然天气预报是没有雨的,但靠近海边,天气变化频繁,一场突如其来的小雨也不算奇怪。 在看到许正华体表温度缓慢提升到正常温度之后,李诚轻轻松了口气。 他转头看向了旁边,一名穿着类似军装,但没有任何标识,不知道是什么部门制服的中年人。 “你说,救世者文明会出手么?” 中年人道:“如果许正华的研究真的能威胁到救世者文明,那么我想,它们应该会出手。” “可是采取哪种方式呢?”李诚一边思索着,一边慢慢的说着:“直接暗杀吗?” 片刻,他自己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不会。这等于明白无误的告诉我们,它们感受到了许正华的威胁。” 中年人若有所思:“除非它们可以在不引起我们警觉的情况下杀掉他。” 在政府高层已经注意c关注到许正华的情况下,只要许正华死了——不管死因看起来多么正常,多么合情合理,其结果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许正华一死,他的研究立刻就会受到重视,众多科研学者蜂拥而上捡起他未完成的理论继续研究下去,反而导致进展更为迅速,这是几乎必定会发生的事情。 “假设许正华的研究真的能威胁到救世者文明,假设你是救世者文明,你会怎么做?” 中年人沉默。 他很清楚这个问题的核心。那便是,有 没有一种方法,在不引起人类文明警觉的前提下,让许正华放弃研究? 杀死许正华不是目的,让他放弃研究才是目的。 至少以李诚的智慧,他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可以做到这一点。 但过了片刻,中年人却点了点头:“有的。” 李诚一颗心瞬间提起。 “如果他自己自愿放弃研究的话,我们就算再警觉,也没有继续重视他所提出的理论的理由了。” “他不会放弃的。”沉默片刻之后,李诚幽幽说了一句。又停顿一会,他站起身来,透着窗户望向了远方。 “决策层已经回复我了,他们会指示姜玉兰主席,让她在合适的时机,想办法消除可能的,来自救世者文明的潜在威胁。” 文华宫三号门附近,新建造起来的餐厅之中,天子静静坐在柔软舒适的椅子上,脸上带着微笑,正静静的等待着。 在餐厅一墙之隔的地方,隐隐有厨具碰撞的声音传出。 一名满头白发,但精神饱满的老人正在厨灶之间忙碌。 一份份食材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被添加到锅中,在他灵活的手掌之下,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在锅中跳跃着。 他不像是在制作一份菜肴,而像是在制作一份精美珍贵的艺术品。 这是姜玉兰通过其余部门协调,从数千里之外的地方专门调来的一位顶级名厨。原本他已经退休安享晚年了,不再出手,最多指点一下徒弟。但接到政府召唤,他还是千里迢迢的来了。 他并不知道是谁想要享用自己的菜肴,他只知道,那个人很重要,重要到值得自己再亲自出一次手的地步。 此刻菜肴制作已经到了尾声。众多的食材,长久的忙碌,最终制作出的成品却简单到有些不可思议。 一个餐盘之中,一些被摆成了如同花朵一般造型的白菜叶子,加上一些汤汁,别的就没有了。 菜肴被摆在了那个英俊阳光的年轻男人面前,老人颇为自得。 他感觉自己仍旧宝刀未老。这道菜,他感觉自己做的甚至要比以前还要好。 果然,年轻人只吃了一口,脸上就满是赞叹之色。 “我虽然品尝不出味道,但我能看出,这道菜肴的数据太美了,美到让我有些不敢相信。” 姜玉兰脸上也绽放出了一点笑容:“每一道经典的菜肴背后,都有文化作为支撑。你看这道菜,平平无奇,内里却暗含乾坤,复杂多变。简单与复杂,平凡与神奇,在它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融合。” 老厨师有些听不太懂这两人的对话,但可以听出这是在赞美自己,于是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天子含笑点头,然后望向了老厨师。 “老师傅,我听说,您小时候家里很穷,想去学厨师,却拿不出拜师礼,接连几次被师父赶走,最终靠着诚意才拜入门下,却又受到虐待,但始终没有放弃学艺之心,一直勤学苦练磨练技艺,足足十几年才出师。我很好奇,一个人承受如此之多的苦难,却仍旧不改初心,究竟是什么在支撑着您?” 老厨师笑了笑:“应该是信念吧。当初我看着我弟弟被活活饿死,我就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出人头地,再也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在我家里。” “哦,信念。” 天子缓缓点头。 姜玉兰道:“在地球上,有许多人,为了信念,连生命都可以放弃。” “我明白了。信念,是支撑一个人一定要去做某一件事情,或者一定不要去做某一件事情的最强大支撑。那,除了信念呢?还有吗?” 老厨师笑道:“那应该就是恐惧了。我当初就是因为害怕家人再饿死在眼前却无能为力,才能一直坚持下来的。” 姜玉兰道:“信念和恐惧,有时候一体两面,是同一件事情。” “我明白了。”天子站起了身,说道:“老师傅,谢谢您的菜肴。这是我来到地球后,所见到的数据最美妙的食物。” 老厨师带着一点疑惑和不解离开,餐厅之中,天子却微微抬起头,望向了前方。 他的目光似乎穿越了墙壁和地形的阻隔,望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信念和恐惧么?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姜玉兰望着似乎若有所思的天子,心中想了片刻,最终还是微笑着开了口。 “其实,除了信念和恐惧之外,我想,可能还有另一个因素。” 天子说道:“是什么?” “希望。” “希望” “只要有希望在,无论一个人处境多么艰难,都可以支撑下去。” 姜玉兰一字一顿的说着,似乎另有所指。 “但是,如果没有了希望,哪 怕是你,也无法想象出,一个人,或者一群人,会做出多么疯狂的事情。” 天子缓缓点了点头。 第十五章 生死之间 海边,温暖的海风之下,许正华仍旧在静静的坐着。 他坐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夜已经很深了,他才长长的出了口气,站起了身。 他将折叠椅收回来,放到了房车之中,然后将折叠床摊开,睡了一觉。 要寻找到那个困扰自己已久的问题的答案,并不容易。虽然自己已经做了许久许久的铺垫,做了许多许多前期工作,进行了许多探索,目前只差那临门一脚,但他仍旧不奢望仅仅一个夜晚的思考,自己便能找到问题的答案。 想要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实在太过困难了。 要解释这个问题,有些复杂。 传统的,被科学界所普遍接受的理论,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思想和理念沿袭自量子场论。而标准模型指出,质量之所以存在,原因便在于基本粒子与希格斯场之间的相互作用。这个相互作用,被称之为希格斯机制。 希格斯场是一种遍布宇宙的量子场,基本粒子原本没有质量,但它与希格斯场发生了相互作用,便有了质量。 希格斯玻色子已经被发现了,这个发现有力的证实了希格斯场的存在。因为在理论之中,希格斯玻色子便是希格斯场的振动。 巨石为什么那么沉重,人类为什么搬不动一辆汽车,蚂蚁为什么推不动一块小石头,全都是因为希格斯场的存在。 许正华所提出的特异理论,在微观世界更进一步,并且另辟蹊径,独立提出了自己的思想和理念。但在数学模型和理论搭建过程之中,许正华发现了十分重要的一个问题。 他的理论无法解释质量是怎么来的。 他的理论其实并不否认希格斯机制,也认同质量来源于基本粒子与希格斯机制的相互作用,但他认为,这并不是事物的本质,这个解释还不够深入,不够基础。 将希格斯机制带入自己的理论体系,更加深入,更加细化之后,他发现,其中缺失了重要的一环。 希格斯机制是正确的。质量也确实存在着,就像我们每天所见一样。但这两件事情中间缺少一个过程。 他的理论无法详细的,以自己的思想和理念,以精确的数学和物理语言来描述出这个过程。 而这个过程是必不可少的。缺少了这一部分,他的理论便不能被称之为是一个完整的理论。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数年时间,一直到现在都还未迎来突破。 一夜悄然过去。第二天起来,用车上自带的食物填饱了肚子,他就像是一名游客一般,开始在海边漫步,捡拾贝壳,甚至还换上泳衣,走入海中游了一会。 这让孙伟大为紧张,天空中盘旋的两架直升机也如临大敌,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在大海之中游了半个多小时,许正华终于拖着湿漉漉的身躯上了岸。 他始终没有离海岸太远,没有去深水区。他并不想发生什么意外。 这让孙伟等人大大的松了口气。 第三天,许正华拿出一根钓竿,开始海钓。钓上来的鱼拾掇了一番,然后用自己带的酒精炉子煮了,美美的吃了一顿。第四天,他甚至取出了烧烤架,自己做了一顿烧烤。 他在这里过的很悠闲。每一个白天都在安闲舒适之中度过。但每到夜晚,天一黑,他便会雷打不动的搬出折叠椅,面临大海,一直呆到凌晨才会离开。 他心中始终有什么东西在涌动着,酝酿着,越来越剧烈。 一直到第六天晚上。 此刻夜色已经很深了。但他却像是已经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忘记了身边的一切,他的精神似乎已经与夜空之中那璀璨的星辰融为一体。 在这极端静谧,精神极端集中的现在,他感觉到,那些往日平平无奇的字符似乎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开始在空中自由自在的飞舞,自由自在的组合c变幻着。甚至于,它们也开始发出淡淡的光来,与星辰一般无二。 正有一些奇妙的c无法描述的变化发生在那些字符之中。而他则如同一个旁观者一般,脑袋放空,只静静的看着,不去想,不去动,不去干扰。 那些字符最终交汇在一起,融成了一团。它们不断放大又缩小,如同在孕育着什么。 许正华感觉自己全身每一个细胞,每一条神经都在欢呼。他感觉到,自己想要的变化,在经过数天的调整,数天的沉思之后,就要诞生了,就快诞生了。 他热切的等待着。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了一点不好的,十分意外的变化。 天地仍旧静谧,除了微风吹过的声音,和海浪轻柔的哗哗声之外再没 有别的响动。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十分正常的一切,进入许正华的感官,却有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微风的每一次呜咽,都像是一颗石子落入到了心湖之中。海浪的每一次拍打,都像是心弦被拨动了一下。远方海面的一些光影,也像是有了一些奇怪的意味。 就连空气之中似乎也开始弥漫起一种奇特的,让人不由自主感到恐惧的气息。 潜伏在许正华身后的孙伟感觉情况微微有些不对。 红外观测设备观测到的一些细微肢体运动明确无误的表明,自己的目标此刻似乎正陷入到恐惧之中。但这很奇怪,他并没有看到什么值得目标这样的成年人害怕的东西。 “他在害怕什么?” 孙伟心中满是疑问。 许正华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那种恐惧就像是不需要任何理由一样,自然而然的就从心底蔓延了出来,就像是身体的本能。 他竭力保持着镇定,以一名科学家的严谨和逻辑,开始分析自己的恐惧究竟来自何方。 简单思考了片刻,他悚然发现,自己的恐惧,竟然来源于面前那些由无数字符组合而成,似乎孕育着什么的“光团”。 那一道道的难题困扰了许正华很长时间,让他的研究迟迟未有重大突破。经过科学界集体丧失信心事件,自己的研究又关系到了整个人类文明的命运。 而现在,自己无数日夜的积累,无数日夜的殚精竭虑,即将“孕育”出答案,自己却开始感到恐惧了。 似乎如果自己真的知晓了那个答案,就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这让他发自本能,发自内心的感到畏惧。 他的呼吸开始急促。 他本能的想要放弃思考,想要动一动手指,想要换一种坐姿,想要回到房车中去。 但他知道,任何一种轻微的身体变化,都会导致自己注意力涣散。而错过了这次机会,他不知道下一次自己的思考还能不能迎来灵感的眷顾。 甚至于,此刻的他,只要一想到“寻求答案”这件事情,心中就有一种本能的反感和畏惧。 因为过于强烈的恐惧,自己似乎对这件事情已经有了心理阴影。 为什么? 许正华想不明白。 理智告诉他,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应该感到恐惧。可是身体却在实打实的恐惧着。 就像是,就像是外界强行“赋予”自己的恐惧一样。 就像注射某些东西能让人感到欢娱,注射某些东西能让人感到平静,注射某些东西能让人感到困倦一样,自己此刻的恐惧似乎也是如此。 困扰自己许久,此刻也困扰着人类文明的难题的答案就在眼前,但他现在却根本不敢去取。 他迟疑着,犹豫着,努力克服着自己内心的恐惧情绪。但那恐惧就如同潮水一般,无孔不入,扑面而来,无法抵挡。 “放弃吧,放弃吧,只要回到房车里,你就安全了,就再也没有能威胁到你的东西了你的时间还很长,这次没有找到答案,还有下次,还有下次” 他在内心之中这样想着。但随即,理智便告诉他,失去了这次机会,自己必将不再有下次机会。 心理阴影已经形成,如果自己这次无法战胜它,那么不管什么时候,只要自己一开始思考问题的答案,本能的恐惧便会立刻出现,如影随形。 这一次找不到答案,那就无论什么时候都找不到答案了。甚至于,自己会恐惧于科学,恐惧于研究,自此再也无法从事科研职业。 他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却仍旧抵挡不住本能恐惧的侵袭。 他想了许久,思考了许久,忽然间心中一动。 他明白自己的恐惧来源于何方了。 死亡。 他怕死。一直都很怕死。 每个人都怕死,他也不例外。 他有预感,如果自己真的让意识之中的那团光影“孕育”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那么,死亡就会降临。 原因很简单。救世者文明不杀自己,是因为杀死自己反而会导致自己的研究受到重视,反而会推动自己的理论发展。 但如果自己此刻的思考取得结果,导致自己的研究取得突破了呢? 这同样会在科学界引起轰动,令整个科学界都开始重视自己的研究,同样会推动自己理论的发展。 两件事情,结果是一样的。 既然结果一样,那为什么不将自己杀掉? 杀掉自己,还能让人类科学界损失一名可能引领潮流的科学家,也算是挽回了一点损失。 自己的显意识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潜意识意识到了。所以自己的身体在本能的抗拒自己取得答案。 又或者说,自己早就该 想到这一点的,但是,自己下意识的没有去想,不肯去想。 生死之间,生死之间 年龄越大,越能体会到死亡的恐怖。许正华今年已经三十多岁了,生命已经度过了至少三分之一,甚至二分之一。对于他来说,衰老和死亡都已经是无法再逃避,而是必须要直面的问题了。 死亡这个词汇,从来都是沉重的,从来都是能让人发自内心恐惧的。 许正华发现,自己还是无法拥有足够的勇气对死亡威胁置之不理。 便在他几乎想要放弃的时候,恍惚间,老院长的身影慢慢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那时候自己还很小。某一次,老院长带着自己这帮孩子在操场上玩的时候,一阵风吹过,老院长上衣被吹开,露出了腰腹间一道巨大而狰狞的伤口。 见孩子们恐惧之中夹杂着好奇,老院长笑了笑,暂停了体育课,就席地而坐,给孩子们讲述了这道伤口的来历。 “那是抵抗侵略最艰难的时候,我和战友们奉命坚守一处高地。那敌人啊,就跟潮水似的,怎么打都打不完。打到后来,战友们都牺牲了,就剩我一个。敌人也只剩下俩。” “子弹打完了,只能拼刺刀了。可不是跟你们吹,那俩人个头都比我大,但我没一点迟疑,嗷嗷叫着就冲了出去。” “老师老师,你不害怕么?” 老院长笑了一下:“怕啊,怎么不怕?说实话,当时我怕的要死。我也知道,只要投降就能活命。但没办法啊,看看后边,那是咱们的国土,咱们的父老乡亲就生活在那儿,我要是怕了,投降了,他们就要去杀咱们的父老乡亲去了。” “那肯定不行啊,我就是死了也不能让他们过去啊,我就扑上去跟他们拼刺刀,不是我吹牛,我腰子都被划破了,肠子都出来了我都没退,最终把那俩敌人全干掉了。” 老院长所描述的血腥画面,给当时尚且年幼的孩子们,包括许正华在内,都带来了极大的冲击。他当时很不理解老院长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那得多害怕啊,怎么可能还能顶住不退? 老院长一定是在骗人的。 但随着年纪渐长,许正华渐渐明白了。 老院长并没有骗人。 原来真的有一些人,可以不被任何恐惧,哪怕是死亡的恐惧吓倒。因为他们有信念在支撑着。 信念,是高于一切的东西。 老院长的信念,是打退侵略,保家卫国,解放全人类。为了这个信念,他连死都不怕。 “那么我的信念是什么?” 许正华默默的想着。 伴随着他的思考,这个问题越来越明晰。 他的信念,继承自老院长。 老院长为了解放全人类的事业贡献了一生。现在,人类文明再次遭到了侵略。 虽然没有太过关注时局,只醉心于科研,但只言片语之间,他仍旧知晓此刻人类是什么处境。 名为合作,实为附庸。并且未来能否继续延续下去都不知道。 “老院长有老院长的信念。他的信念支撑着他面对死亡威胁,面对强敌都不退一步。我也有我的信念,老院长可以克服恐惧,我也能克服恐惧。” “我不想看到人类被继续奴役下去,不想看到文明沉沦,不想看到无数人丧失最为基本的尊严,在绝望和痛苦之中死去。我不能容忍这些事情的发生,为了改变这一切,我宁愿付出生命” “我怕死,但我不能被死亡吓倒。” 之前因为恐惧而微微有些涣散的心神,在这一刻陡然凝聚了起来。 恐惧如同潮水般涌来,但再也无法影响到许正华一丝一毫。 他坚定的向前迈了一步。于是刹那间,心神之中那交汇成一团的奇妙字符陡然爆散开来,有一些许正华期盼已久的东西孕育了出来。 他感到自己全身每一个细胞,每一条神经都在欢呼。 无数个日夜的殚精竭虑,无数个日夜的苦苦追寻,在这一刻终于结出了丰硕的果实。 那个最为重要的突破,他找到了。 虚粒子,是虚粒子。 虚粒子是在量子场论的数学计算中建立的一种解释性概念,指代某些微观物理过程中的数学项。它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它是一种概念化的手段。 如果一个单一的粒子被侦测到,那代表了它存在的时间长到了使它不可能成为虚粒子的程度。也即,所有能被观测到的粒子都不是虚粒子,所有虚粒子都永远不可能被观测到。 虚粒子最广为人知的存在形式,来自于霍金辐射。 霍金辐射是一种关于黑洞蒸发的理论概念,用科普语言表述,便是宇宙真空之中不断凭空诞生出虚粒子对,一个虚粒子拥有正质量,一个虚 粒子拥有负质量。在诞生极短时间之后它们便相互湮灭,重归无形。所以在宏观层面并不违反质能守恒定律。 如果虚粒子诞生地附近恰好存在一颗黑洞,那便有可能发生这种事情:携带负质量的虚粒子落入黑洞,造成了黑洞质量的降低,携带正质量的虚粒子无法湮灭,只能向外辐射出去,看起来就像是黑洞在发出辐射,导致质量的降低一样。 但这其实只是一种科普语言,并不严谨。它只是对于某一种“无法被探知”的过程的形象化的描述,为了便于计算,才提出了虚粒子的概念。 量子力学就是具有如此奇怪的特质:它会避开关于内部机制的思考,只去探究那些可观测可感知的方面。 当引入虚粒子的概念之后,许正华发现,那困扰自己已久的难题,忽然间迎刃而解。 第十六章 突破 虽然还未进行计算,但许正华心中几乎已经有了把握。 这可以说是一种直觉,但直觉的来源,却是过去数年间日夜殚精竭虑的思考和计算,并不是凭空而来。 在寻找到问题答案的这一刹那之间,恐惧同样如同潮水般从脑海之中退下。许正华眼睛再度有了焦距,于是世界再一次完整呈现在了他眼前。 面前夜晚仍旧静谧,海浪仍旧轻轻拍打着沙滩,微风仍旧轻轻的吹拂着,远方海面上的灯光仍旧虚幻而遥远。 一切都没有变化。 死亡并没有来临。当然,这不意味着它不会来。 那个答案此刻还只处于自己的脑袋里,除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救世者文明也不可能知道。但等自己将要发表出去的时候,就不一定了。 不过没有关系。哪怕是死,哪怕自己极其怕死,自己也必须要坚定的走下去。 他站起身来,轻轻的伸了个懒腰,转身将折叠椅收起来,放到房车里,然后就像是前几天一样,将床放下,躺了上去。 是时候睡一个好觉了。明天,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去做呢。 远方,文华宫三号门附近,一处房间之中,天子微微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 “他似乎已经战胜恐惧了。真是奇怪,从理论上来说,心理暗示加生物酶营造出的恐惧感,不应该是人类可以克服的才对。可惜,我不能杀掉他。” “希望,是个好东西啊。就让他们保留着这一线希望吧。” 第二天一早,许正华便精神抖擞的醒了过来。 他回到了自己的实验室之中——一如来时,道路通畅到让他有些不敢相信。之后,他再次拿出纸笔,申请好算力,预设好程序,开始了再一次的计算。 灵感已经有了,最重要的一个阻碍也很可能被攻破了,但这些东西,终究还是要落到纸面上,要通过超级计算机的验证才可以。虽然他很有信心确认自己的正确,但这一道流程必不可少。 在这过程之中,他十分紧张。操作甚至于连续出现多次低级错误。不是输错了数字,便是按错了按键。有时候,他还会神经质一般猛然转头,就像是身后有一个人一样。 来自于身体任何一处地方的任何一点不舒服,不正常的感觉,都会让他一颗心怦怦直跳,紧张半天。就像那些感觉是死亡的前兆一样。 晚上的时候他甚至无法睡觉,因为他害怕自己一觉睡过去就再也醒不来了。 无奈之下,他只得依靠强效安眠药才能换来短时间的安眠。 他很害怕。 如果救世者文明真的一直在关注着自己的话,如果在此之前救世者文明还未确认自己已经取得关键理论突破的话,那么现在,当自己开始操作设备,尝试一条全新的思路并开始验算,救世者文明就必定可以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取得了突破。 它们应当也会知道,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将自己的成果发表出去,为世人所知。 而杀死自己,从肉体上消灭自己,是阻挡自己发表成果,阻挡自己理论引起科学界关注的最好方法。 但想象之中的死亡迟迟未来。他自己却被这紧张折磨到差点精神衰弱。 检验过程用去了他三天的时间。当最终验算结果出来,而死亡并没有到来之后,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这是一件好事。另一件好事则是,验算结果,与自己设想之中一般无二。 理论取得了突破,可以在现有技术下造出来的观测设备观测到的现象,也终于预言出来了。 只要自己的预言得到了验证,那么,自己所提出的理论的正确性,无疑就得到了确认。 任何理论都必须要接受实际的检验。否则,再精密,再自洽,数学结构再优美,都只是空中楼阁,没有现实意义。 而现在,许正华所取得的最重要的突破,便是让自己所提出的“特异理论”拥有了被现实检验的方法。这是前所未有的。 在引入虚粒子概念之后,许正华便将自己的理论推而广之,思考它可能在其余物理过程之中发挥出什么样的作用。 任何一个正确c完善的理论,都必须是普适的。不可能说在这个地方适用,在另一个地方就不适用。 人们通过观测一个来自遥远深空,距离足足有几十亿光年的星系的光线,在通过另一个大质量星系之时的弯折情况,又一次证实了相对论的正确性便是如此。 这证明了相对论在几十亿光年远的距离,几十亿年时间的漫长光阴之中一直都是适用 的,如此才能说它是正确的。否则,它就要被推翻,科学家便要去思考这是为什么,究竟那里出了错误。 至于黑洞,那是特例,暂时无需讨论。 回到许正华提出的特异理论,想要证明其正确性,同样必须要在所有时间,所有地点全都适用才行。 他寻找到了许多理论上可以验证这一过程正确与否的物理现象,但全都不具备实际操作可能。 它们所要求的能级,或者观测能力太高了,人类现有技术根本无法达到。 在思考许久之后,他最终选定了一个目标。 要验证这一过程,必须要在能级极高,空间曲率极大的地方。这种地方,地球上没有,太阳系之中没有,甚至连银河系之中都没有这样的地方。 但宇宙中有。 活跃星系核,或者说类星体,蝎虎座bl星体等,总之它们是一类东西——在它们中央的超大质量黑洞周围,存在验证这一过程的可能。 而所需要的,仅仅是将人类现有的观测设备精度再提升有限一部分而已。 这一点,以人类的科技力量完全可以做到。 这已经足以支撑起一篇内容翔实有力的论文了。 写这篇论文并不难,因为一切数据,一切逻辑,所有结构,都早已在他脑海中重复了千万遍。于是,一个下午而已,一篇论文一蹴而就。 他将论文上传到了自己编写的发布程序之中。现在,只要按下按钮,这篇论文便会被自动发送到所有科学期刊的邮箱,所有政府部门的邮箱,所有公众论坛的版面中去。 届时,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将其从人类世界之中消除。 如果救世者文明真的要阻止自己,那么现在,是最后的机会。 但设想之中的阻挡仍旧没有来。他按下发布按钮,进度条快速走完,发送成功。他随便挑选一个公众论坛,便看到了自己刚刚发布的文章。 真的成功了。 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之后,他拿起电话,给李诚拨了过去。 “我已经发布了我的论文。但它究竟是否正确,还需要实际验证。我查过了,我们的洲际超长基线干涉测量天文台,在升级之后就可以胜任验证任务。” 就算隔着话筒,许正华也能体会到李诚的激动。 “好!需要怎么升级,你写一份文档给我,我立刻去协调。” 由不得李诚不激动。 在以前,检测理论是否正确所需要的能级,超出人类能级最高的粒子对撞机几百倍甚至上千倍。这就意味着,那些理论根本就是没办法检测的,既不能证明,也不能证伪。 现在,许正华的理论突破之后,却只需要升级一下天文台就可以检测,这无疑是个十分巨大的进步。 片刻激动之后,李诚忽然间冷静了下来。 “你的论文,已经发表了?” “是。公开发表,所有的期刊,部门,公众论坛,我都发表了。” “你,有没有,感觉” “没有。” 救世者文明没有从肉体上消灭自己这件事情,许正华猜,有两种可能。 一,可能世界政府向天子提出了某些威慑,从而保下了自己的生命。二,自己的理论根本就是错误的,救世者文明对自己不屑一顾。 具体是哪一种可能,许正华不知道,也不关心。 自己的理论是对是错,检验一下就知道了。 话筒对面,李诚轻轻松了口气:“我立刻安排专家对你的论文展开分析。” 世界科学院,某处办公室之中,一部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放着咿咿呀呀的戏曲,陈忠明教授则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跟着曲调哼唱着。 一曲放完,他抬起头看了看表,发现距离下班还有二十分钟左右。 放在以前,几点下班这种事情,他是从来不会关注的。身为世界著名的天体物理学家,理论物理学家,他的研究任务十分繁重,凌晨回家甚至在单位里过夜都是常事。 但现在,他早没了那份心劲。费那心思干啥啊,还不如省点劲留着回家抱孙子的好。上级要求,那就做做样子好了,磨蹭到下班就回家,谁也说不出不对来。 便在他有些热切的目光注视之下,时针终于指向了下班的时候。他揣起手机就要走。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陈教授,立刻到科学部来!” 第十七章 观测任务 对于自己下班时间被影响了这件事情,陈忠明微微有些不满。 老婆子提前炖了排骨在家等着呢,凉了就不好吃了。 虽然心中不满,但他还是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下了楼,便看到一辆大巴车停在那里,自己诸位同事竟然都来了,正在挨个上去。一名工作人员利索的跳下来,来到了他跟前:“陈教授,请上车!” “这么多人!都是去科学部的?有什么事发生了么?不会又是什么动员会吧?无聊!” 陈忠明晃晃悠悠的上了车,随意坐下。车子开动,同事们的聊天声也大了起来。 “老胡,听说南沙河那边鱼挺多,咱们什么时候过去看看?” “行啊,我刚新买的鱼竿。” “你家孙子考了多少分?” “别提了,气得我脑袋疼。” 大巴车到了科学部行政大楼,却并未停下,而是直接驶过,最终停在了实验大楼前。 “怎么是这儿?” 陈忠明有些疑惑的下车,便看到这里已经停了四五辆大巴了,后方则还有大巴车不断驶来。 其余大巴车门相继打开,一张张熟识的面孔出现在他面前。他有些诧异的发现,人类世界中,最著名,最优秀的理论物理学家,竟然至少有三分之一来到了这里。 这就有几百人了。 带着些许疑惑进了大会议室,原本以为又是一次动员会,但李诚部长走上主席台后,却并未说什么鼓舞人心的话语,而是吩咐工作人员,将一份份文件分发给了他们。 文件封面上有一行大字,“关于一种特殊理论在高能条件下的模型阐述”。作者,则是许正华。 许正华这个人,陈忠明知道。那是一个很有才华的年轻人,年纪轻轻,但前途不可限量,未来成就几乎可以肯定要比自己高。不过可惜的是,他太固执了,非要选择一条死路去走,白白浪费自己的天赋和时间。 如果不是没有交情,陈忠明都想去劝一劝他。 “特殊理论?不就是他提出的什么‘特异理论’么?李诚这家伙把我们都召集起来,就为了看这个?” 陈忠明心中微微有些不满。从大会议室中那些纷乱的议论声中,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同行们也有些不满。 他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看的。那什么特异理论,早就被无数论文,无数专家否定掉了,来自救世者文明的科学资料,也从更高的角度,更精密的逻辑和框架证实了这一点。看这种东西,分明就是在浪费时间嘛。 但既然来了,那还是看一看吧。 他随意翻开了封面,开始浏览那些字符。 一开始时候,他神色还相当不以为然。但看着看着,不知不觉,神色就渐渐凝重了起来。到了后来,他更是全神投入,连外界的喧哗声都听不到了。 “不得不说,这个思路还是挺精妙的,就是不知道数据对不对” “嗯?这个变换,有点意思啊不对,不能这样处理,这不对。嗯?好像也可以这样啊” “这一步是怎么推进的?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他习惯性的向旁边一模,竟然恰好摸到了一支笔和一些白纸。于是他随手便开始了勾画。 他神色时而凝重,时而愤怒,时而苦苦思索,时而咬牙切齿。 忽然间,如同猛然间想通了什么东西一样,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他终于看明白这一步是怎么推进,其中蕴含的逻辑究竟是什么了。 这让他短暂的从面前论文之中回过了神。抬头四顾,便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数百人的整个大会议室,竟然完全安静了下来。除了沙沙的写字声之外,竟然没有一点别的声音。 自己那些同事们,竟然全都埋首计算,埋首思索,没有一个人说话。 忽然间,一名中年人拍案而起,满脸愤怒。 “这简直是一派胡言!不对!这不对!都是错的,都是错的!” 陈忠明抬头,便认出了那人。 那人与许正华一样,也是理论方面的专家,高维空间的忠实拥趸。在相关理论方面做了大量的研究,有很多成果。 伴随着他的一声怒吼,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了一块巨石。原本安静的大会议室忽然间就喧闹了起来。 “这份论文,从根本思路上就是错的!他的这些数据从哪儿来的?经过检测了吗?他的计算过程经过验证了吗?” “照他的说法,宇 宙是怎么演化出来的?荒谬!荒谬!” “他在避重就轻!创世大爆炸一纳秒的物理状态他怎么不肯描述?” 许多人在愤怒的咆哮,但也有许多人眉头紧皱,全神贯注的看着手中的论文,丝毫不受外界影响。 渐渐的,巨大的喧哗声又小了下去。大会议室再度恢复了安静,一直到李诚的声音将众人惊醒为止。 “时间不早了,大家该去休息了。我在这里为大家准备了住所,明天,大家可以继续对这篇论文展开分析。” 有人对那篇论文弃之如敝履,直接离开,有人则直接将那份论文带到了住所里。 第二天,第三天,争论一直没有平息。到第五天的时候,众人才达成一致意见,至少,从逻辑和框架上来看,这篇论文是没有问题的。 李诚立刻调集了超级计算机的算力,众多专家立刻开始了进一步的验证。 又过去几天时间,论文中所使用的数据也被证实为准确无误。但仍旧有许多人不肯承认这篇论文的正确性。 原因很简单,逻辑再自洽,数据再正确,都无法排除它是一篇数字游戏的嫌疑。最关键的,是要看其能否与现实观测数据吻合。 不过到了这一步,就连反对者也不得不承认,这篇论文确实开辟了一条新的,完全不同以往,与救世者文明交给人类的科学资料也截然不同的基础理论道路。 它确实有可能是正确的。注意,仅仅是有可能。但就这一个可能,就已经足够让许多人怦然心动了。 面对“科学已经失去未来”这件事情,不是没有人不甘心。许多人也并不是没有大局观念,不是不知道科学才是人类文明的唯一出路。 但关键问题在于,这并不是仅仅不甘心就可以改变的事实。在过去的那段时间之中,不知道多少人试图对这个理论发起挑战,证明就算以人类的身体构造,也可以深入的理解宇宙的基本运行原理,但全部都失败了。 他们的研究过程,反而证明了那个论断的正确性。 如此,才让他们渐渐丧失了信心。 现在,又有一个新的理论横空出世,且看起来很有价值的样子,这如何能让人不激动? 只不过经过了太多的失败,他们已经不敢再去轻易相信了。 一切,都要看最终的验证结果。 身为科学家,他们只相信证据,只相信数据。 “我已经安排人手,对我们的洲际超长基线干涉测量天文台进行紧急升级改造,再有三天,改造就将完成。观测周期为一个星期,之后,大家都可以参与到数据分析工作中来。” 三天时间瞬间过去。分别位于不同大洲的数个巨型天线同时抬起,对准了浩瀚太空中的一个目标。 这些巨型天线互相联系起来,其发挥的效果,几乎等同于拥有地球直径一般巨大的口径。如此巨大的口径,尤其是又进行了升级改造,将可以观测到许多以往看不到的东西。 它们所瞄准的目标,是距离地球约5500万光年的一个遥远河系的核心。那个河系,在人类的星表之中被称之为室女a星系,又或者87星系。 在这个巨大星系的核心之中存在着一颗超大质量黑洞。它的质量约有66亿颗太阳那样大。 那是一头隐藏在浩瀚虚空中的庞大怪物。 与一些安静的黑洞不同,它此刻仍旧处在剧烈活动之中。每一天,它都要吞下相当于91颗地球的质量。而如此剧烈的进食,至少已经持续了数百万年的时间,且仍旧将持续下去。 有众多的星际尘埃云环绕着它,围绕着它高速旋转。在它的自转轴之上,还时刻有强劲的喷流喷射出来,足足可以延伸数千光年远。 这头庞大的怪物,便是此次观测的唯一目标。因为想要验证许正华的理论,就必须要有极高能级的环境。而这种环境,在地球之上无法营造。 不过幸好,宇宙之中存在许多这样的环境可以满足需求。室女a星系,或者说87星系中央的超大质量黑洞,便是最合适的目标。 通过观测它所取得的数据,将会给出许正华所提出理论究竟是否正确的最直接证据。 听到消息的近万名杰出物理学家,以及李诚,还有众多科学部工作人员俱都来到了天文台这里。许正华本人也来到了这里。 接下来的观测任务,将在众人的严格监视之下进行,以确保数据采集的绝对准确无误。 万众瞩目之下,观测任务终于开始了。 第十八章 验证 黑洞的进食过程,并不是直接将物质吞噬。在物质坠落进黑洞之前,还将进行一系列复杂的运动。 宏观物质在进入黑洞的事件视界之前会被撕碎,化作星际尘埃。它们如同浓重的雾气一般,在黑洞身边形成一道环,被黑洞的强大引力加速,围绕着它高速旋转,其速度甚至于可以达到亚光速。 这便是吸积盘。 在围绕黑洞旋转的过程之中,内部的星际尘埃会损失角动量,渐次传递到外部。在这过程中,它们的温度会急剧升高。同时,加上黑洞的磁场,自转,电荷等方面的共同影响,它们会获得极高的能量。 有一部分星际物质并不会被吸入到黑洞之中,而是因为这极高的能量,沿着黑洞的自转轴被“喷射”出去。 这便是黑洞喷流。其速度,同样可以达到亚光速。 依靠从黑洞系统中获取到的能量,它们可以足足被喷射出数千光年远。 如果地球位于室女a星系中心超大质量黑洞喷流的喷射路径上,哪怕距离几千光年远,地球也根本不会诞生出生命来。 猛烈的辐射会横扫整颗地球,令地球变成一片不毛之地。甚至于地球的大气层都会被这辐射完全剥离。 它的下场,比水星好不了多少。 人类世界现有的科学体系对黑洞系统也做出了许多研究。黑洞事件视界内部虽然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了解,但对于黑洞事件视界外部的研究,还是有许多成效的。 借助相对论与量子力学这两大法宝,人类初步建立了黑洞喷流的数学模型,并在实际观测之中获得了验证,由此,对它的运行模式也有了一些了解。 但现在,许正华所提出的特异理论,经过数据计算,却可以得出一个全新的黑洞喷流模型。在这个模型之中,大部分数据都没有什么变化,可以与现有理论兼容,但却更加深入,描绘了黑洞喷流更细微层次的运转模式。 其关系,大概类似于相对论与牛顿经典理论。 牛顿所提出的引力理论,只是相对论在低速状态下的近似。同样的,之前的黑洞喷流模型,也只是许正华提出的理论在低能级状态下的近似。 现在,经过升级改造,观测能力更为强大的洲际超长基线干涉测量天文台,便是在试图观察黑洞喷流的更细微层次的运转数据,并将其与许正华理论模型之中的数据做对比,看其是否相符。 如果相符,自然就能证明许正华理论的正确性。如果不相符,那自然就不对。 便在近万名科学家的瞩目之下,来源于遥远太空的大量数据源源不断的被天文台收集到,随之分发到了各个不同的独立分析小组手中。 原本是不需要这么麻烦的,通常情况下,一个科研团队就已经足以胜任这项任务。但此次任务太过重要,各个独立的分析小组分别分析,可以最大程度上确保过程的正确。 这第一批数据的到来,让一百余个独立分析小组如临大敌,全体陷入到了彻夜奋战的局面之中。李诚则亲自接过了后勤保障任务,全力满足专家团队们的一切需求。 陈忠明也参加了此次任务,并且独自带领了一个分析小组。 如果只是分析数据的话,除了有些繁琐之外,其实并不算难。尤其是对他这样拥有丰富科研经验的老科学家来说。所以,当观测周期结束,所有数据全部分发完毕之后,仅仅过了五天,在几乎无限制的后勤资源供应之下,他便得出了最终的结论。 这最终的结论,让他眼眶不自觉的湿润了。 他那颗苍老已久,仿佛已经失去了全部热血的心脏,又再一次开始了猛烈的跳动。 他颤抖抚摸着纸张之上的那些数据,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胡,你走的太早了啊” 他抬起头来望着天空,一行浑浊的眼泪忍不住顺着脸颊流下。 他和胡世清教授是老朋友。 “原来我们都错了,救世者文明给我们的资料,确实是不完善的,我们还有新路可以走,我们还有希望,还有未来” 那种洞察宇宙最底层,最基本规律,借助人类提出或总结出来的理论体系,精准描述实际现象,如同上帝一般掌握规则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分散于各个分基地的不同分析小组,在几乎相似的时间之中得出了这最终的结果。 室女a星系中央黑洞的强劲喷流,其喷发路径与原本计算确实存在极微小的偏离。并且,它的强度也确实略微超出之前的计算。 实际观测到的数据,与许正华理论之中预测的数据完全相 符。 这个结果,如同一剂强心针一般注入到了所有人的精神之中。在这一刻,不知道多少人欢呼雀跃,不知道多少人老泪纵横。 笼罩在天空之中的阴霾仿佛在这一刹那之中完全散去,和煦的阳光再一次普照大地。 这个结果,同样以最快的速度呈现在了李诚面前。李诚不敢怠慢,立刻拨通了元首办公室的电话。 在与元首的直接通话之中,他听到元首的声音也在颤抖。甚至于,他还听到了元首身边传出来的鼓掌声。 这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突破。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之下。 “李部长,我代表全人类,向许正华教授表示感谢。感谢他做出的贡献。请你转达我的谢意。” “好。” 将这个结果汇报上去之后,他也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之后,他独自一人离开,在洲际超长基线干涉测量天文台主天线基地的某一个角落找到了许正华。 这里十分安静,芳草萋萋,绿树成荫。 平常时候基本没有人会到这里来。这段时间,许正华便一直呆在这里。 他并没有参与后续的数据分析工作,因为参与这项工作的人已经太多,不少他一个。 他当然也很关心自己的理论能否获得实际观测数据的验证,但与其说尽人事而听天命,不如说他对自己的理论有足够的自信。 他始终认为自己才是对的。从一开始便是这样。 果然,当李诚将最终结果告诉他,并转达元首的谢意的时候,他并没有什么激动的神色。 “这件事之后,我们人类科学界将重新拥有信心与活力。哼,我早就知道,救世者那帮孙子没按好心,给我们的是错误的数据。正华,你立下了大功啊。” 许正华淡淡的笑了笑:“不,不能这么说。我的理论并没有完全否认救世者文明的那些科学资料。更准确点说,大概是开辟了另一条新的道路。至于究竟谁才是正确的,还要看以后。” “这就已经足够了。”李诚满足的感叹着:“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又有了希望。” “你不感觉奇怪么?” “奇怪?” 李诚怔了一下,随即也沉默了下来。 许正华低声道:“救世者文明完全有能力干扰我们的观测数据。而现在看来,它们并没有这样做。” 发送一些电磁波干扰射电望远镜的观测并不算什么难事。甚至于,它们完全可以做到令观测数据出现一些无法察觉的错误,甚至干扰一些关键的数据,而以人类此刻的科技实力,连这究竟是干扰还是自然现象都分辨不出来。 换句话说,它们完全可以让人类科学界验证不了许正华的理论。而人类完全无法察觉。 这样一来,就算是姜玉兰,都无法在天子面前说什么。 但很显然,救世者文明并没有这样做。 它们放任人类验证了自己的理论,放任人类动摇了它们数据的权威性。 至于原因,可能有很多种。甚至于,自己的理论存在某种错误,而它们乐意见到人类科学界走上错误的道路都有可能。 具体因为什么,没有人知道。 李诚不语,许正华又自顾自的摇了摇头:“但我其实并不关心它们是因为什么才这样做的。我只知道一点,无论对还是错,我都会按照自己的想法继续走下去,不受外界任何干扰。” 李诚拍了拍许正华的肩膀:“你的选择是对的。” 经过此次事件之后,原本几乎无人问津的“特异理论”,一夜之间便成了最大的热门。不知道多少优秀的科学家对这个理论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于是许正华立刻便陷入到了忙碌之中。 他将自己的理论整理成册完全公开,系统性的阐述了自己的思想和逻辑,大大加强了这套理论的研究力量。 他始终很清楚的知道,在科学体系已经如此庞大,如此复杂的今天,单靠自己一人,不可能推动它走的太远。想要令其真正的发展起来,扩大研究力量势在必行。 而这对于整个科学界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人们无需再去纠结于科学还有没有未来这种事情。前方虽然仍旧是迷雾,前途未卜,但至少脚下已经有了路,可以一步一步坚实的走下去。 第十九章 第一道链接 一排小汽车靠在路边缓缓停下,姜玉兰等风险审查委员会成员渐次下车。 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排高大整齐的厂房。其造型各有不同,或高或矮,或宽或窄,但都泛着一股工业的美感,令人有些目眩。 她随意挑选了一座厂房,信步走入。在他身后,其余委员会成员,以及许多穿着白大褂的工程师也随之进入。 厂房之内纤尘不染,洁净异常。内部一台台不知道有什么作用的机器c传送带c机械臂等,俱都光洁如新。 它们并没有运转。但仅仅是看着,姜玉兰就能体会到它们可以发挥出多么巨大的力量。 可惜,这一切都不属于人类。 这是救世者文明降临,与人类达成“协议”之后,人类建造完工的第一座工厂。基于双方之间的默契,姜玉兰在检查确认一切无误之后,它便会交付给救世者文明。 是的,这座工厂并不需要人类工人在其中工作。其中的一切工作,都将由机器人完成。而控制着这些机器人的,则是建造在众多厂房中央的一栋大楼。 这栋大楼,是这座工厂的计算中心。 交付之后,救世者文明会将控制程序上传到计算中心之中,通过这里来控制整座工厂。而从那时候开始,这座工厂所在的地方将成为人类禁地。非得允许,任何人不可靠近。 风险审查委员会副主席莫鸿山嘴角露出了一抹略有些讽刺的笑容,眼睛里则闪过一抹悲凉,还有愤怒,以及仇恨。 他是一名身形高大,孔武有力,精力充沛的青年人。在调来风险审查委员会任职之前,他于军方后勤装备处工作,与武器研究院首席工程师c首席科学家罗海云相熟。 两人俱都是有名的少壮派,出了名的硬骨头。在某些方面,莫鸿山甚至比罗海云还要激进。或许正因如此,两人才能成为好友。 此刻,看着一座座厂房,一台台机器,想着不久之后这些就不再属于人类,他的心便如同被针扎一样疼痛。 旁边一名工程师低声道:“据推测,这里应该是一座材料工厂,用于生产某种高性能材料。” “能不能确认材料类型,以及生产工艺?” “不能。” 这名工程师摇了摇头:“这座工厂最核心的部件和设备还未生产出来,看样子救世者文明也不打算交给我们生产。也是,交给我们生产的话,技术不就泄露了么。” 莫鸿山低头不语。 “你是说,它们会从那艘飞船里直接调集设备?” 工程师再度摇头:“据我推测,它们应该是打算利用我们交付的现有设备,直接制造出它们需要的核心设备来。” “制造工艺和精度能达到要求吗?” “攀科技树呗。有了理论体系支撑,用咱们的设备造出它们的设备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这名工程师兴致有些缺缺。不过姜玉兰可以理解。 任谁耗费心思,好不容易建造了一座先进工厂,却要移交给异族,心中都不会高兴。 不仅如此,自己还得亲自来认真细致的检查一遍,生怕哪位工人和工程师在建造过程之中有什么疏漏,被天子抓到了把柄。 说不憋屈,那是不可能的。但没办法,总要有人来做这种事情。 幸好,在后续的交付过程之中,天子并没有挑出什么毛病来。 事情的发展也像是人们预料的那样,天子果然没有从那艘飞船之中调集设备,而是直接将控制程序上传到了计算中心里,直接操纵现有设备开始了生产。至于生产的是什么,那就不知道了。 人们只看到,在交付之后一个月,一辆大卡车满载着货物从这座工厂离开,与此同时,龙山火箭发射基地接到了一次高轨道的发射任务。 于是姜玉兰便知道了,那些货物,是碳纳米管。 太空电梯,要开始建造了。 将货仓带进预定轨道之后,火箭便完成了任务。在人类观测设备的注视之下,沉寂了数个月时间,始终没有什么动作的救世者文明飞船终于有了动作。 人们看到,一艘小小的飞船从母船之上离开,与之前火箭带过来的货仓对接。在这之后,一枚小小的火箭从那艘小飞船之上离开,迅猛的向着地球飞了过来。 目的地,正是那座几乎已经成为世界中心的赤道小岛。 天子提出要求,于是姜玉兰便和它一同来到了这座小岛上。 此刻,这座小岛与以前的面貌已经大不相同。她看到,整座小岛都经过了平整,外围是海港,内部则是一 座又一座的巨型仓库,中间则有四通八达的公路c铁路相连。 小岛中心则是一个巨大的坑洞。坑洞内部满是密密麻麻的脚手架,无数灯光映照之下,如同一条通向地心的火龙。 就算有如此之多的灯光映照,都无法看清底部在哪儿。 数据资料则显示,这座坑洞的深度已经达到了一万多米。 不知道有多少名人类工人在这条巨大坑洞之中忙碌施工。每时每刻都有工人在上上下下,货运电梯每一天都要将数万吨建筑材料运进去。而它就像是一头永远也填不饱肚子的饕餮一般,不管多少人和物进去,统统都吞噬的干干净净。 姜玉兰知道,这条坑洞并不只是单纯的深坑。在它不同的海拔位置,还有大量的分支向周边蔓延,短则数百米,长则数千米。每一条分支都与主结构相连接,最终牢牢的将主结构固定在地球上,让它无法被太空电梯那巨大的拉力拉走。 坑洞边缘,天子与姜玉兰等人登上了观察台,默默的等待着。 过了几分钟时间,一道火焰猛然从天空坠落,在人们眼中划出一道残影,然后准确的落入到了坑洞之中。 而直到它落入坑洞之后,尖锐的呼啸声才传进人们的耳朵。 “第一道链接即将完成。” 天子说道。 姜玉兰神情微微有些恍惚。 坑洞底部,那小火箭速度渐渐变慢,最终平稳降落到了预定的位置。早已等候在此的工程师拿着便携式显微镜,用特殊的工具小心翼翼的操作着,最终将一条看不见的细线固定在了预定位置。 检测了一番受力数据之后,工程师发送了确认信号。天子抬起头来,望着深邃而悠远的天空,轻轻拍了拍手掌。 在这一瞬间,远在三万六千多公里之外的小飞船发动机猛然关闭。 它原本的速度已经超过了第二宇宙速度。通常来说,这个速度会导致它挣脱地球引力,自此远离。不过它的发动机一直在工作着,提供着额外的推力,让它得以维持在地球环绕轨道上。 但现在,它的发动机关闭了。那令它以超过第二宇宙速度,但却仍旧维持在轨道上的推力消失了。 但它仍旧没有从地球的引力场之中挣脱。 姜玉兰听到了低沉的“嗡”的一声,如同某根琴弦被忽然间拨动。下一刻,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吱声便传了出来,不知道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此刻,巨大的坑洞上空仍旧空无一物,什么都看不到。 一只海鸟悠闲的飞了过来,在天空之中自由翱翔着。但在靠近坑洞上空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它的身体忽然间分裂成了两半。 一些细碎的羽毛和血液洒了下来,它的两半尸体也垂直砸下。 另一只海鸟悲鸣一声,向着它的尸体俯冲而来。但就在途中,它的身体也猛然间分裂成了两半。 于是姜玉兰便知道,第一道链接确实已经完成了。 从此刻开始,地球表面与太空将不再遥远。 一条细细的,肉眼根本无法看见的细线,贯通了两者之间如同天堑一般的障碍。 地球就像是一个人一样,它的自转,就像是人在不断的转身。那条细线,则如同链球的链子,远在三万多公里遥远太空的那艘飞船,则如同链球的球一样。 地球的自转永不停歇,那颗“球”便永不会落下,也永不会脱离。于是,如同链球铁链一般的“细线”便时刻被绷得笔直。 通天之桥已经真切的出现在了地球之上。 下一刻,一个如同铁环一般的不知名设备沿着那道细线,直直的冲上了天空。 它通过磁悬浮技术保持着与第一根细线的距离,确保自身不会被细线割伤。安装在底部的推进器,则可以推动着它从地表直达太空。 第一根细线的铺设完成之后,再往后就不再需要火箭专门发射了。这种设备可以快速廉价的完成后续铺设。 在它到达太空的过程之中,拖在它尾后的第二根细线将会完成与第一根线的缠绕。于是,两根线变成了一根。它的截面积增大一倍,各项性能也增加了一倍。 暂时只有这两根线了,第三根线还在运输而来的路上,第四根线则正在工厂之中。 姜玉兰怔怔的看着面前空无一物的天空,面前明明什么都看不到,但她却似乎看到了一只凶恶的,正在源源不断的从地球上,从人类世界之中吸取血液的吸血鬼。 19.第十九章 踏青令 挣扎,挣扎了许久。 最后只是长长一叹,看着长公主偏开的脸,林清瑜颇有自嘲,“殿下,清瑜可是让您失望了?” “感情是清瑜的,谈何失望?”长公主语调平平,展步继续缓缓前行。相识9年,林清瑜自觉这一刻,是最让人沉重的一刻。 “好自为之。” 与这边的沉重不同,荣安这边虽也不太明朗,但到底是别样的。 荣安皱紧好看的眉,在房门前急得直打转,“驸马哪儿不舒服?怎么落下綰儿就进去了?倒是叫调儿姐姐帮驸马瞧瞧啊!” 调儿在边上也蹙眉,闷闷地撇开脸,“不治。” 水儿瞧见了,也大概从嘴碎的丫头那里知道大概,一时真不好怎么给殿下说理。真要说起来,水儿还有丝幽怨,怎两人出了一样的事,驸马羞得躲房里不出来,倒是殿下还在这里没事人似地?要能换下该多好? 只好安抚公主殿下,“殿下,驸马大概只是累着了想要休息,等一会,许是就好了呢?” “真的?方才驸马也是那么说的,可是休息为什么要把綰儿留在外面?和綰儿一起休息不好吗?”楚綰歪头,“綰儿好几天没和驸马同床了” 话刚说完,门瞬间就打开了,楚綰正想说话,就被捂着嘴扯了进去,门再次用力地被关上。 “额,水儿姐?”几个丫鬟面面相觑,等下就是用膳时间了,这两主子,该不会是 水儿红了脸,“你们先退下,这边有我们几个伺候着便足矣。” 话是这么说着,等其余人下去后,水儿这几个大丫鬟还是刻意离房间稍微远了些,各自眼观于心,不敢走半分神,就怕听到一些不方便的声音。只是以秦甫沅的性子和身份,自然不会出现她们想象的事。 “唔,驸马!”眨着眼睛愣愣看秦甫沅,楚綰眼神飘在堵在自己嘴上的那只手上。 “啊,殿下,是秦甫沅失礼了。”脸再次回温,秦甫沅连忙收回自己的手,埋着脸恨不得直接钻地缝里去的好。 荣安摇摇头,才不管秦甫沅说的什么礼什么礼的,把她要收回去的手又重新拉起来,抓着仔细看了好久,“驸马的手可真好看!” “嗯?”秦甫沅抬眼,她一向对自己的手有些自卑,既不如殿下那般标准的白玉青葱,也不如林大哥那般厚实有力,卡在中间一如她目前的身份,古古怪怪地忒难看了。 □□安好像非常喜欢她的手,仔仔细细不剩分毫地摸着,叫秦甫沅怪异极了,“驸马的手,指节分明c长长地,摸着真舒服,是綰儿目前最喜欢的样子!” “殿下看别人的手时,都是这般看法的?”感觉是相对的,殿下在摸她的手时,秦甫沅也能清楚感觉到,殿下的手软乎乎地,带点儿凉,对比她有些发热的掌心,非常舒服。 “没有,就只正经看过驸马的手。” “那哪来的最喜欢?” “这是驸马的手啊!本来就好的事物,和驸马有了关联后,就都是最喜欢的了!”楚綰陡然拉着就亲了一下,“因为驸马是綰儿最最喜欢的人啊!” 秦甫沅迅速将手抽回,别开脸恍若未闻,殿下这时不时冒出的胡话听多了,居然也渐渐没那么羞了,应该说这是进步吗? 午膳一般都是由各宫自己就着分位排的吃,过了午时,便有正儿八经地踏青了。安楚山上有一自然的水源,顺流而下,淌水的地方就被定在了中游的部分,溪水涓涓,正是盛春。女眷以皇后娘娘为首,在水边或嬉戏或聊天观景;官人们则随圣上御驾往上攀,登长廊,凌绝顶,凭栏眺望楚都。 长廊上挂着代代楚帝的文书,开楚三百年,帝书三百卷。早在读书时,秦甫沅便听闻,安楚山上绝廊书数百,文人儒士皆以诗作被圣上赏识提笔共挂栏栅为荣,留名青史这些美名秦甫沅自然是不图的,但若是能亲眼一赏那些佳作,就另作它说了。 “秦大人。”正默默躲在后面看,突然被搭话了。 秦甫沅回头看,却是太华公主驸马c骁骑参领任重远。若是说起对这位驸马的印象,秦甫沅有的就是那次在长公主府上,长公主冷漠将人拒在府外的那次了。这般突然热络地招呼,是为哪般呢? “久前就从清瑜那处听闻了秦大人,按理说来,也算半个表亲。只是苦于无缘一见,这相交的愿望,便被不断拖了下来。”任重远有礼有矩的样子,叫秦甫沅瞧了,一时有些疑惑。仔细算起来,这位驸马相貌堂堂,为人自律,广交人才,谈吐也不带寻常武官那股子大大咧咧,倒更像个文绉绉地才子,是京城里一等一的好公子怎么会让长公主殿下那么不待见呢?曾几何时,秦 甫沅还会梦一回自己以女子之身,将来要嫁个差不多的良人,差不多与任重远有几分重合。不过这也只限于一时的瞎想,秦甫沅深知,长久以男子身份处世的自己,既无法接受相夫教子的生活;也当不得那虚凰假凤的恶名,许是,孤独终老已算恩赐了。 正出神着,眼睛恰巧注意到脚下,殿下一反平常爱玩的性子,竟老老实实陪着德妃娘娘坐在一块大石上,仰着头看着这边,隔着远了,五官早就蒙着薄纱有些不清,秦甫沅却生生地能确定,那双眼正定定地锁在自己身上,不曾动摇半分。这个殿下,又是怎么了? 任重远在边上瞧见了,也跟着望下去,隔着数十米,是如何地默契,将面前这原是悲悲喜喜c焦躁难安的人,定了下来呢?不由也找起了长公主殿下,对那心中深深印着的人自然好找得很,可是长公主从头到尾,眼睛就只望着那一处,三个人,何时又会有他?苦笑一声,所有结交热情都化作了艳羡,只低沉一笑,“秦大人与荣安公主,感情真好。” 说罢,便自顾自地走开了。来的莫名其妙,走的也莫名其妙。 秦甫沅抽回神,圣上身边已绕了几个才子,什么“龙沿安栏,楚春繁京一面新”的,“癸未天迎夏将行,骏景宵云供楚京”的,秦甫沅听得头皮发麻,她最是厌烦作诗,一来自觉才情不足,玩不了那些对句工整的文章;二来以她这无大志无悲愁的性子,也感不出什么好诗,在这追求气宇磅礴的场地中,到底是格格不入了许多。 可秦甫沅分明是忘了,以她三元之名,此时的自觉避让,不仅辱了那些败将,还有些故作清高地成份。 怕什么来什么便是如此,“秦 大人不来一首吗?” 这满朝文武中,姓秦的就秦甫沅一人,想要装傻充愣都难,秦甫沅瞬间招来所有视线,压力极大。再看太子那带着敌意的笑,不自觉露出了难色,“陛下恕罪,臣婿,确实不会写诗,只怕献了丑愚众,更坏了气氛。” 敢直接说这话,还是因为当初殿试时,圣上考诗时秦甫沅已献过一次丑,徒闹了笑话,故而她老实地说出来,倒叫楚帝想起了当日殿试时的场景。方才被胡乱溜须拍马地火消了不少,看着秦甫沅,煞是古怪地说,“秦爱卿不如直接写一首试试,朕想再见识见识。” 这秦甫沅还真是不能违抗圣命,只好干巴巴地往周围看了一眼,埋头细思了一瞬,再抬头时,已是就大义般凛然了,“昔日与春踏,民藻济济游。今昔上踏春,深林树树幽。” 语音刚落,已是一片哄笑,带头的圣上抚着胡子,佯怒训道,“写文章是写,写诗也是写,怎的你诗就做成这样的!怪小家子气的!传出去还叫人笑话,今后每个月给朕交一份诗上来!” 秦甫沅暗送一口气,跟着连连答应着,还是用那胆怯低调的姿态。笑声中,只有林劲松低着头,看一眼山下后,又老神在在地闭了眼。 最后被陛下亲笔题上的,还是前探花郎c今太学少傅萧衍的诗。秦甫沅那昭显着过去到底是奸商出身的诗,倒也不是没有半点好处的,至少太子一系的人,七八分地敌意都化作了不屑,不屑将这样的人当作敌人。l 廊下,荣安与任悦俞已闹作一团,两姨女隔了八岁,却跟平辈似地,却是分毫没个谦让的道理,你若泼了我一点水,我就给你泼一大捧水回去,你来我去,在一大群矜持守礼的小姐夫人间格外抢眼。 可到底是年长了八岁,高也不止一截,悦俞如何斗得过楚綰呢?看一眼自己满身狼狈的,便撇嘴不开心了,“你不知羞的!居然欺负外甥女!” “你不尊重长辈!”楚綰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长辈这个词,却不想,哪个长辈会与一个七岁的后辈闹。 林清瑜是瞧着悦俞长大地,多数时候都疼爱得不行,等下人刚把这小主抱出来,就赶紧陪着给打理身上,心下不免纳闷,殿下连小辈都不让,这在沅儿面前,该是多么任性啊? 荣安也在调儿满是威胁的眼神下,跟着出了水,几个丫鬟迅速围着,这边给擦干,那边给递上袍子,手忙脚乱得很。楚綰便又想起驸马还是头顶那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结束呢! 正望着,突然悦俞挣开了林清瑜,跑到了边上,人小鬼大地突然对楚綰说,“小姨,9年后,你就和小姨夫和离吧!” 楚綰一听,跟炸开地刺猬似地,紧紧瞪着她,“你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和驸马和离!” 林清瑜一脸尴尬,想要拉开任悦俞,偏偏为人母的长公主却一言不发,只是淡淡地看着,这不,来不及拦就出事了,“我把小姨夫交给您保管9年,然后,悦俞十六了,就可以嫁给小姨夫了啊!” “那是我的驸马!一辈子都是我的驸马!”楚綰气得喘气都要呛到了,“不管任何人!多少岁!都不许跟我抢!驸马是我一!个!人!的!” 任悦俞还正待再说话,长公主一声轻咳,立即缩着脖子回去了。倒是林任 氏与林清瑜这两母女,想到之前暗下的决心,俱是深深地一叹。 第二十章 刺杀 泽库洛岛,生活区。 莫鸿山手中端着一杯红酒,静静站在窗前望着对面几十米外的那栋大楼,眼眸中满是冷漠。 他知道,在接待计划之中,在参观完毕之后,天子就会被安置在那里。 身为风险审查委员会副主席,他有权力知道这些。 而一旦天子进入,只要他进入那栋大楼,一些很有趣的事情便会发生。 耳机之中传出了一个沉静之中隐含着兴奋的声音:“首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他没有回应,只是在耳朵上轻轻敲了两下。于是耳机之中便也安静了下来。 与那个声音的主人不同,此刻的莫鸿山并不兴奋,反而很冷静。 他在思考之后的事情。 一旦天子死去,人类文明与救世者文明之间极有可能对立。由元首与救世者文明签订的合作协议很有可能被撕毁,未来将迎来一个满是动荡,也满是生机的时代。 至于天子是否会死,他一点都不担心。 以他的职务和地位,可以很名正言顺的插手人类世界之中正在如火如荼进行的建造任务。泽库洛岛这里,也不例外。 事实上,承建泽库洛岛生活区的建筑队伍,便是他的手下掌握着的。 这种情况下,在楼房的建造之中,在墙壁c通风井c电梯井c燃气管道等等地方,提前埋设好受控于外界的炸弹,根本就不是难事。而现有的所有证据全都表明,天子的身体构造虽然精密,乃至于它从外表看与人类根本没有差别,但实际上,它同样很脆弱。 一颗普通的子弹,便可以将其摧毁。 只不过为了保险,莫鸿山最终还是决定要慎重一些,更隐蔽一些,更稳妥一些,也更决绝一些。 “我们的政府太过软弱了。想要拯救我们的文明,唯有血与火可以做到。不要害怕战争,不要害怕死亡,只有战争与死亡,才会让我们的文明快速成长。凤凰涅槃,浴火重生,我们的文明,才可以真正的踏入星辰大海。” 在刺杀计划即将发动的现在,他又回想起了“灭世”组织成立之时,自己站在主席台上,向台下众多志同道合者所讲述的话语。 救世者文明自称救世,自己的组织便取名为灭世。 可以预见,一旦人类文明与救世者文明陷入全面冲突,初期,人类世界必然会遭受毁灭性的打击。但这并不可怕。就像自己所说的那样,战争与死亡,会让人类世界飞速成长。 不仅科技会飞速提升,战斗意识,经验,技巧,对于宇宙的理解,对于文明,对于自身,对于地外生命的理解,全都会飞快提升。 只要人类没有灭绝,这个过程便是必然会发生的。 这固然有极大的风险,但莫鸿山认为,这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人类浴火重生之日,便是救世者文明被毁灭之时。 想要浴火重生,刺杀天子,破坏两个文明的合作,令世界政府不得不放弃软弱的妥协政策,挑起两个文明的斗争,是最初的一环。 为了这个信念,他不惜调离原来的单位,来到风险审查委员会任职。目的便是为了接近天子,为计划的后续进行创造机会。 现在,漫长的准备,终于即将迎来结果。 站在窗前,他端起酒杯,轻轻的喝了一口。 窗外,姜玉兰等人陪同着天子这个英俊帅气的机器人青年来到了大楼前方,缓步向大楼之中走去。 姜玉兰此刻心情有些沉重。 她想起了许多小说或者影视剧之中常见的桥段。 每逢乱世,乡村之人便会结寨自保。遇到乱军或者强盗,总会有村长寨主之类的人物从寨子里取出食物与酒水送给乱军或者强盗,以图求个安稳。 现在,人类世界所面临的情况与那时候又何其相似。 太空电梯已经正式开始了建造,一旦建成,大量的物资立刻便会开始向太空之中流出。只是,古代的村寨尚且有寨子作为自保的依靠,现在的地球,可以自保的寨子却不知道在哪里。 也不知道救世者文明的胃口到底有多大。甚至于,它们会不会如同古代那些乱军或者强盗一样,收下了“劳军”的酒食,酒足饭饱,反手就攻入寨子,将寨子屠灭? 一路心事重重而来,刚到大楼入口,天子的脚步忽然停下。 姜玉兰抬起头来,开始等待。但天子并未做什么,只是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郁了一些,之后便继续走了进去。 对面大楼之中,莫鸿山耳机里再度传来声音。 “目标已进入2704号房间。” 几乎是下意识的,莫鸿山脑袋里便浮现出了那栋大楼里的炸弹分布图。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熟悉这些资料,早就将其记在了心中。 他清楚的记得,2704号房间前后左右上下,六个方向,总计铺设了十三颗高爆炸药。经由爆破工程师特意安排,一旦引爆,爆炸的威力大部分都会汇聚在房间之中,房间之中的一切都会被撕碎。 “动手吧。” 莫鸿山淡淡的下达了命令。 “是!” 他再次端起酒杯,轻轻的喝了一口。 他几乎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天子被炸碎了。 这不仅是他,也是整个灭世组织所有人的期待。 但片刻之后,预料之中的爆炸声并未传出。他反而隐约看到对面大楼楼体之上刹那间笼罩了一层淡淡的电光,一闪而逝,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 下一刻,耳机之中便传出了声音:“首领,引爆失败,炸弹与我们失去了联系!” 莫鸿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沉声道:“事已至此,顾不得那许多了。引爆所有炸弹吧。” 那栋大楼之中,炸弹几乎无处不在。不仅2704房间,其余所有房间都有至少至少五颗以上。之所以之前不肯全部引爆,最主要还是不想波及无辜的缘故。 只2704房间的炸弹爆炸的话,整栋大楼楼体结构虽然会受到影响,但还不至于坍塌,里面的人还是可以逃出来的。 但现在,顾不得了。 就当是灭世计划之中必要的牺牲吧。 但片刻之后,对面那栋大楼仍旧没有动静。 耳机之中再次传出声音:“首领,所有炸弹都与我们失去了联系!” 莫鸿山一颗心开始下沉。但他仍旧临危不乱。 计划之中已经考虑到了这个可能。 “引爆地下的炸药!” 整栋大楼楼底下十米深处也埋藏了大量的炸药。一旦引爆,整栋大楼仍旧可以倒塌。 并且,那些炸药与外界有线缆连接,并不受无线电干扰的影响。 但那些炸弹也未起爆。 它们也与外界失去了连接。 莫鸿山心中有些冰冷,但话语声仍旧沉稳。 “发射导弹!” 泽库洛岛附近有一艘负责安保的军舰。此刻,那艘军舰已经被灭世组织所掌握。原本他并不想让那名好不容易发展进来的舰长暴露,但现在,顾不得了。 下一刻,回复便传达进了他的耳朵。 “导弹发射系统故障,无法发射!” 莫鸿山一拳狠狠砸在了墙上。 刺杀计划失败了。 原本万无一失,连环四重的刺杀计划,竟然就这样失败了。 很显然,天子发现了有人想要刺杀它,所以通过某些己方尚未了解的方式,阻止了这一切的发生。 莫鸿山并没有去考虑天子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这没有意义。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天子是否已经知道了己方的存在,甚至于知道了自己的真正身份? 只要他一句话,警卫队立刻便会前来抓捕自己。 世界政府并不是没有考虑过有极端者刺杀天子的可能。在他身边,乃至于风险审查委员会驻地都有很多安保力量,安保措施也很严密。 同时,世界政府不会允许灭世组织的存在。因为这会打乱他们与救世者文明媾和的整体规划。 之前,他安排了撤退的计划。哪怕刺杀最终失败,依靠爆炸引起的混乱,他也可以从容撤离。 但他没有想到,刺杀计划之中,竟然连引爆炸弹都未做到。 现在离开,只会暴露的更快。 深吸一口气,他坐在沙发上开始等待。 他在思考该如何从这件事情中将自己撇清。 他并不怕被逮捕,更不怕死——身为一名狂热的人类主义者,为了让人类摆脱被外族奴役的现状,死算什么? 没有这份决心和热血,他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与众多志同道合者一道成立灭世组织了。 将自己撇清,放弃一些人,做出一些牺牲,只是自己所从事事业过程之中必要的一些代价罢了。 自己必须保存自己的有用之身,以图后计。 但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像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一样。 这让他有些疑惑。但之后,他也不得不接受了一种可能。 或许,天子只是发现有人想要刺杀它,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自己。也有可能他只是想放 长线钓大鱼,又或许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他不知道,也无法知道。 那么,便只能继续按照现有路线继续走下去。 20.第二十章 殿下不好哄 廊上,秦甫沅跟在后面继续充不在,直到注意到林清峰不知何时已站到了她身边,一时欣喜,便打招呼,“林大哥!” 林清峰却意外地极为冷淡,她刚靠近一步,便连退两步,脸上也是满满地戒备,只是言不由衷地行了礼,“见过荣安驸马c秦少司大人。” 秦甫沅愣住,但也只好跟着还礼,“林将军太客气了。” “不敢!”林清峰说完这一句,便生生把脸又扭开了,明显地是要拒绝与其交谈。 童年住在林府时,秦甫沅遭了不少白眼,直接欺负她的人有,暗地里给她使绊子的有,甚至许多下人都不看好她。只有林清峰和清瑜表姐,对她诸多照拂,若说林清瑜弥补了失母的缺憾,那么林清峰就弥补了父亲常年不在身边的不安。 那时林劲松对秦甫沅严格,要她三日里学会骑马,是林清峰细心教她怎么与马儿交流,消去恐惧;其他人欺负她,是林清峰正护犊子般将她护了起来;甚至可以说,伪装男子时,秦甫沅心底里下意识地,那都是在模仿着林清峰。自十四岁那时林清峰到边疆守关,一来几近六年未见,偏偏得了这般冷淡疏远的态度,秦甫沅心下既是不解,又是委屈的,真是难为。 “林大哥对甫沅,可是心存芥蒂?”秦甫沅一时不解,只好试探着问。 林清峰冷冷地回道,“您是驸马爷,皇亲国戚,林清峰何德何能敢对驸马心存不满。” 话面上是无怨言的,可话里头满满的都是不快,秦甫沅自然也是感觉到了的。只是,林大哥似乎不满她驸马的身份,这是为哪般? 恰此时婵儿以德妃的名义来找,得了圣上允,秦甫沅顺着廊下来的时候,明明中途和荣安是对上了视线的,但是在她过去后,公主居然装着没看见她似地,愣是把头给别开了。这,还是那个一听到动静就赶着粘过来的殿下吗?正暗暗称奇,再看一眼长公主边上也拉着脸有些闷闷不乐的悦俞,嗯?刚刚在上面瞧着,这两人不还是玩在一块的吗? 恰与林清瑜碰面,对于这从小一块长大关系最好的表姐,秦甫沅自然是喜的,点头招呼前,林清瑜却很是慌张地将视线移开,能见到的c记着的便是那带着哀愁的眼了。 林清峰如此,林清瑜亦如此,这林家两兄妹是怎么了?还有这里,氛围可真是不对劲! “殿下,这是怎么了?”耐着疑心,坐到一边,谨慎试探着去瞧荣安的脸色,自相识以来,这好像还是第一次遇上殿下这么正儿八经地闹脾气。 楚綰转眼往秦甫沅脸上瞟了一眼,跟着便忿忿地用力哼了一声,把脸扭得更开了。 秦甫沅无计,迷茫地看一眼边上水调歌共四个大丫鬟,低声问,“这是出什么事了?” 水儿有些为难,下意识地往边上长公主那边看去,半天没有个回答。还是调儿比较直接一些,“殿下方才与任小姐玩闹,讲到了不愉快的话。” “不愉快的话?什么话?”秦甫沅印象中,殿下总是那么好脾气c单纯善良的,能惹殿下置气成这样,得说了些什么呢? 秦甫沅这一问,似乎又勾起了荣安的小情绪,干脆把整张脸都埋起来了。秦甫沅无计,想着以前林清峰哄嫂子的样,便依葫芦画瓢地先将殿下拉到了怀里,殿下挣扎了两下,吓得秦甫沅赶紧把人松开。 这个不解风情的驸马!楚綰鼓起脸,瞪着秦甫沅,眼神时不时往秦甫沅双手看看。歌儿瞧见,也知道她们驸马哪哪都好,可那拐弯什么的就实在缺了点,便凑过去小心点她,“驸马爷,您还是继续抱着殿下吧。” “哦”秦甫沅只好糊里糊涂地将人又塞怀里,然后眼神示意几个丫鬟快点给她解释一下。 不管人长公主就在边上,调儿依旧实话实说,“任小姐让殿下十年后与驸马和离,说是到时候好由她自个儿嫁给驸马。” 秦甫沅听得莫名其妙,下意识回头看一眼任悦俞,相处时间不少,这小主子也不像是那么淘气的人啊,怎么还会开这种玩笑?跟着又忍不住叹气,“悦俞还小,所谓童言无忌,殿下何须与她那玩笑话置气?” 偏偏任悦俞还不老实,非嘟囔着大家都听到,“不是玩笑话哦” 荣安抬头,凶巴巴地瞪过去,长公主也拉了脸,冷冰冰地说,“任悦俞,你不知道道歉吗?” “可小姨夫那么好,都说好物多人惦记,我惦记着小姨夫,不是人之常情吗?”任悦俞鬼机灵地反问过去。 “悦俞,莫说你这小辈能否冒犯长辈,就单拿这人之常情来说,你可问过小姨夫愿意吗?”长公主凉凉的眼神落在秦甫沅身上,一时间几个人视线都汇在了一起。 秦甫沅顿觉 事情比想象中闹得还大,一时有些转不过来,这当口,偏公主殿下还抬着头,可怜巴巴地说,“父皇与母妃都说,驸马是綰儿以后唯一的倚靠,是綰儿的天,是綰儿一个人的驸马,难道是假的吗?” 于秦甫沅而言,情之一事,早已非她所能触及的事,娶公主成家已是意料之外,却不可能再有其他理由,还在自己身边再添一人。若是非说日后□□,那么这个人,秦甫沅能想到的也只有公主殿下了。荒唐地发现自己一时居然把殿下绕进胡想里,暗自摇头,只要日后身份被揭穿时,殿下能放过秦家其他人等便已是好事,至于此时殿下要的允诺,也实在不为过。毕竟秦甫沅这一生,大概也只会是荣安公主的驸马了。 想罢,秦甫沅再望荣安,便很是坚定地点了头,“秦甫沅此生除去殿下,自然不会再有第二人。” 荣安眼睛亮了亮,“驸马可不是糊弄綰儿?” “自然不会是糊弄,秦甫沅愿立毒誓,为天所见。”应着这一声,荣安终于弯了眉眼,露出甜甜的笑,叫一众远远观着热闹的夫人妃子皆是松了一口气,对秦甫沅也是各有好感。 林清瑜转开脸,正对上长公主那明亮的眼,迎着那无声的关切,颤着唇微微抬头,心里越发苦了,方才,竟叫殿下又把泪全瞧了去。 而这边人却无一感知,楚綰还不忘得意地冲外甥女做鬼脸,接着又不放心地回头看秦甫沅,“毒誓不必说,但若是驸马哪天负了綰儿,綰儿就” “就怎的?”秦甫沅知道这别扭总算是彻底揭过去了,连着身体都松了不少。 “叫父皇抄家不行,太残忍了,没个余地地不好 。额,还有什么呢?”把整张脸都憋红了,楚綰才啊地一声,惊喜地说,“驸马要是负了綰儿,綰儿就咬驸马!咬得驸马哪儿都不敢去!” “又在胡说了。”秦甫沅哂笑,殿下这逻辑非常人可解。 “才不是胡说,我咬人很痛的哦!牙齿很尖!”说着,还龇着牙给秦甫沅看。 瞧着殿下那平整的牙,秦甫沅一时真不知道该如何搭话,“殿下若是想以此限制甫沅,不应该说重一些吗?” 楚綰撇撇嘴,轻咬住了唇,“綰儿想了好半天,可不是哪种都舍不得么。” 这个殿下,又在瞎说些叫人暖心的话了!秦甫沅撇开脸,发现边上俱是看着她们两,一时脸迅速嗔红,茫然间,惊觉长公主一家与表姐不知何时已经走开了。今日虽悦俞未做对什么,但以长公主管教,也不知道会作何处理。 而楚綰则满心欣喜地看着自己的驸马,甜滋滋地搂着手臂摇晃,全然将皇姐和外甥女抛之脑后。直到数日后,楚綰才发觉,皇姐心眼,还是极小的。 那日,秦甫沅被长公主召见,殿下悠闲地泡着茶,等茶就好了,才不缓不慢地开口,“那日在廊上,妹婿的表现叫太华实在惊叹。” “还让殿下笑话了。”三月三过去两天,秦甫沅在廊上的那首小诗,也不知道从何处传出,一时倒是被当作笑话般,人尽皆知了。 还记得荣安知晓时,很是忿忿地为秦甫沅鸣不平,“说驸马文采不佳的,怎么不见他们也去那个三元回来看看?驸马低调,定是不愿意随他人出风头,不然轮得上他人?” 除去状元一事,秦甫沅是不知道殿下何来的底气,竟然如此肯定地站在了自己这一边,当时还振振有词,“那些人早几个月便煞费苦心想着如何作一首诗叫父皇青睐,倒也没见过有谁比驸马这般临场发挥来得好。” 那般,便好像被侮辱的不是自己,而是殿下一般。思及此,秦甫沅不自觉又是轻轻一笑,却发现长公主也在笑,那调侃的意味实在太过清楚,叫人有种被看透了心思的感觉,秦甫沅脸一红,连低下头。 知道秦甫沅着实是个脸薄的人,长公主也不纠缠在这个话题上,只是轻笑着,“如此一来,以我那太子哥哥的秉性,定是又不屑将秦大人视作眼中钉了。” “甫沅本就微小,太子自然是不必太过重视的。”秦甫沅下意识的接话,倒是想起了长公主对她的评价,虚伪。 “那么,做好准备的了吗?” “是。”秦甫沅低头,慎重地应了下来。 “此一去江宁,需十分谨慎。”长公主捏着玉杯,视线越过秦甫沅,不知想着什么,“其中巨细,便是荣安,你也说不得。” 秦甫沅沉了眸,“甫沅,自是省得的。” 21.第二十一章 短离别 荣安公主府,此刻楚綰正两眼汪汪地看着秦甫沅,好是哀求,“驸马,你若是要去江宁,便带綰儿一同去啊!” 边上,般若正在仔细给捡着行李,歌儿在边上偶尔也跟着捡两手,手一出去,就被荣安给瞪上了,吐吐舌,不敢再帮忙了。秦甫沅自然是看到了殿下那些小动作,无奈地转过身,去捡路上排忧解闷能用的书,便又被荣安死死缠住了身子,“驸马不能不去吗?” 摇头,自然是拒绝的,不说此番另有目的,且自己为江宁皇商的管制者,迟早都该去管辖的地方一遭的,只是刻意拖着耽搁了下来罢。 “那就带綰儿一同去啊!嗯?要不别去,要不就带綰儿去好吗?綰儿不想要和驸马再分离!”楚綰一直循环重复着两个问题,可怜的样子真别说,让秦甫沅有了些动摇,反正是要藏本意的,或许,带殿下出去也是可以的? 理智倾倒前,调儿那惯常的平淡音又来了,“不行,殿下前几日休息不当,受不得颠簸。” “我前几天休息得很好的!而且调儿姐姐你也来的话,不就万无一失了吗?”好不容易让秦甫沅有了松动,楚綰连出主意。 秦甫沅已然拉下了脸,想要训教殿下,却听调儿慢悠悠地说,“殿下稍作疏忽,一病可没哪次少折腾了。若殿下有个万一,奴婢赔命倒是小事,只是叫驸马爷早早地孤身一人,最后若是继个妻” 楚綰一听,直接红了眼,直勾勾盯着秦甫沅,“驸马允诺过綰儿,不会”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殿下若是为着一时任性罔顾性命c还要叫驸马当那大不孝的罪名吗?还是孤苦伶仃一世?”调儿也是什么都敢说,那严肃的态度,似乎楚綰踏出楚京一步,便等同踏入鬼门关般。 话说到这份上,秦甫沅自然不可能再心软,先是安抚公主,“殿下在府中好生随调儿姑娘调养身子,等日后好了,甫沅便带着殿下将那江南八府尽数游玩一遍。” 跟着,便转头看着调儿,有些严肃,“调儿姑娘,殿下的身子真的很不好?” “无病,便无事;一旦病起,不堪设想。”调儿这次倒是知道要节省着说话了,还是水儿知道,便细声细语地解释。 “前年夏,殿下中暑,当时久烧不退,随之数次停息,还有一阵时间失聪了,最后还是整个太医院与调儿熬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让殿下挺过来了。” 秦甫沅还是第一次听说这般严重的情形,常人而言只是一时聚热,到殿下身上,却能轻易拿了性命 “除此外,殿下有轻微气喘,印象中江南潮湿,于殿下而言,是极危险的。”歌儿也忍不住补充道,“故而,便是养好了身子,游遍江南八府,还是有些困难” 还未说完,调儿冷冷一瞥过去便轻易打断了她,“歌儿,你不懂,别瞎插嘴。” “哦”歌儿身子抖了抖,“张嬷嬷说是这样的呢” “气喘是因环境而出,向来有北病南养的道理。之所以惧潮湿,是殿下痛风(风湿疼痛)。”水儿摇头,见秦甫沅一脸担忧,便不再说下去,“殿下身子虽是不好,但平日里多注意,还是无碍的,驸马爷毋须过于忧心。只是,这次殿下您是真不能与驸马同行。” 秦甫沅切实再一次知晓了殿下身子,再想想殿下本人却恍若无事人一般,丝毫不引起戒备,不免拉下了脸。楚綰知道驸马是有了不快地意思,却还是稍有倔强地撇嘴,“才没有那么严重” 这话虽说得没良心,但到底是放弃了随行这一说,至于叫秦甫沅不去,便又是不可能的。几个丫鬟一时都闭了嘴,只有另一边的般若还在忙活,进来时看几人面色不对,咦了一声,“爷,书卷要我捡着吗?” 真是,楚綰陡然沉下脸,突然地就非要将秦甫沅拉走,叫后者十分堂皇,“殿下?” “便只剩那么些相处的时间了,驸马便好生与綰儿一处,其他的行李,叫水儿姐姐她们帮忙捡上不行吗?”说这话时,殿下俨然有了三分哭音c二分泪意,之前已是两次拒绝,此般再推拒到底是不好看的,故而秦甫沅不加沉思便应下了,出房前还不忘对水儿几人点头致歉。 依着殿下的喜好,说到底倒也并无甚特别,出了房,便又是直直地入了后山。不过,不是上凉亭,而是坐在溪边,秦甫沅尚未问殿下要作何,便见她直接撩了裙底,惊呼非礼勿视,连掩面转身。 “驸马,你又怎么了?”楚綰被秦甫沅唬得不轻,捏着靴子惊疑不定地望了四向,驸马这又是为哪般? “殿下如此唐突”秦甫沅说着,到底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跟着才叹了口气,“殿下为何突然脱鞋?” “觉得会很舒 服啊!驸马也来吧?”说完,根本就不等秦甫沅反应,直接抓了她的脚便来。 虽然秦甫沅自觉不齿那些禁锢之则,但却多少还是会受着影响,比方将足这般私密直接袒露在外,“殿下!” 楚綰不等秦甫沅后悔,连带着袜都在水里带一遍,只觉得湿了,驸马便跑不了了,却不想,“这些便罢了,可是,殿下何以将袜子打湿?等下叫甫沅如何起身?” “綰儿乐得就这样与驸马一直相伴水边呢!”楚綰一想,便喜得咯咯笑,两只小脚丫也在水中扑打了起来。 秦甫沅因着这动静,不由自主将视线放在了那双小足上:最初相识时,自然理所当然地以为殿下是裹了足的,等之后殿下在府上赤脚行走时,才偶然知晓殿下未受裹足之礼。 自小作为男儿家长大,在秦甫沅这,自然不存在裹足一说,倒是还常常为着不如寻常男子的足大而苦恼不已;幼时曾亲眼见过奶娘为般若裹足,那般苦痛到底让人心疼;后来再见清瑜表姐那三寸金莲,秦甫沅当真在内心里有些恐惧。当发觉荣安公主未曾裹足时,秦甫沅是真的非常吃惊的,在严苛礼教的皇室,竟有自然长成的,如何不叫人诧异? 而此时在柔柔的水光衬托中,殿下那对天然的玉足便显得格外可爱,骨量窄小,嫩肉丰足,当真似那些羊脂白玉般,好看极了。殿下这般娇俏且可人的身姿,命中就应是有这样一对大小合适的美足,哪怕不合乎礼教,也不希望殿下配着那些个古怪的小足之美。 “驸马会嫌弃綰儿吗?”秦甫沅一直低头看,楚綰是看不到她的表情的,便不免有了些不安,“綰儿自小怕痛,那时又体 虚,等好转时,便已来不及裹了。” 秦甫沅这才回神,殿下竟以为自己是那般迂腐之辈了,失笑,“甫沅很喜欢殿下这样的,很美。” 这话说出来,秦甫沅才发觉殿下居然脸红了,细想这般恋足之言,确实怪诞十足,便也撑红了脸,转头干笑,“甫沅的意思是,殿下不肖那苦,是好事,和殿下性子一般,很天然质朴,故而好。” “殿下本就生得极美,每一处便都是那么恰当”越说,似乎越羞人了。 停住话,便见公主将一双小脚从水中抽出,秦甫沅只以为是要躲开了,却不想殿下微转着身子,满目羞涩地将小脚伸到秦甫沅怀中,拉着她的手放在了上面。秦甫沅只满头雾水,却见殿下羞中含嗔地说,“驸马怎么偏就喜欢綰儿最不自信的地方呢?驸马若,是若是喜欢便” “”作为女子三大私密处之一,殿下这般话实在叫人难以消受,秦甫沅连撇开眼,从边上取了湿袜照旧套上,想直接走开,到底还是先用外衫为殿下拭去水,再快速套上袜靴,这才起身疾步离开了。 “驸马?驸马!”秦甫沅的速度着实太快了些,叫楚綰根本就没时间反应,再也想找人时,秦甫沅早就把自己锁在书房里了。 次日早,楚綰起了大早,难得赶上了秦甫沅的动作,叫水儿把准备好的食盒一个个往车上塞,到后面,干脆还要找水儿问她的小金库在哪。 “殿下,您这是忘了甫沅是秦家的少爷吗?秦家商行遍布全国,何曾落到了要殿下掏私房钱的地步?”共儿实在看不下去,便拉下了这瞎打转的主,“就殿下那些小金子,还不够买驸马屋里那些书贵呢!” 楚綰愣住,呆呆地看她,“驸马的书很贵?” “许多都是孤本,贵重着呢!”歌儿掩嘴笑道,殿下平日里还总喜欢埋怨,净看些破书也不看看她的。 “驸马有很多银子?”楚綰听着,歪了头,“宫中人不是说驸马是贱商的出身吗?” 秦甫沅表情凝了下来,共儿忙答,“殿下别乱听人说,秦家乃是京城首富,贱商这说法更是没有过的。” 楚綰听了,小脸换了忿忿不平的表情,“既然驸马家世如此出众,那些不如驸马家的人,有何资格嘴碎?倒叫我真以为驸马家中平实,一直想为驸马省钱呢!” 自成婚来,殿下似乎确实未曾问过秦家,成婚以来也为去过秦府,唯一知道的,似乎也就从别处听来的寄住林府的过往。想清了后,秦甫沅又有些想笑,“殿下原来还为甫沅省了钱吗?” 楚綰正待说,便听水儿在边上解释,“殿下,府上的吃穿用度是按着你的品阶,尽数报到大宗正司后,再由长公主批过发来的,故而便是省,也不该是说为驸马省。” “哦,是这样啊!”楚綰这才恍然大悟,再看歌儿共儿俱是表情怪异,终于知晓自己又无知了一回,只好闷闷地苦着脸,拉了秦甫沅的衣角,“驸马别嫌弃綰儿” 那可人样,又有谁舍得嫌弃呢?忍不住露出了笑,抚着荣安的脑袋,“殿下,甫沅这一去,您要吃多些c睡多些c听调儿姑娘的话用药,若是在府上无聊,可以去陪陪德妃娘娘,要不然我与清瑜表姐带悦俞来。二十天,殿下耐心等二十天,甫沅便会回来了。” “嗯!”楚綰知道秦甫沅这是要走了的意思,猫儿似地蹭进了她的怀里,紧紧抱着,还不忘抱怨,“不想要悦俞过来,她会欺负綰儿。” 秦甫沅哂笑,这个殿下! 22.第二十二章 颍州 为着低调行事,绕是荣安再怎么不舍,秦甫沅也只让人送到府前。卯时,除去秦甫沅外,有般若做伺候的,一个叫磐禅的护院小厮做使唤,再有便是长公主安排的护卫八人,马夫二位,带着简陋的行当,一行十三人十四匹马,趁着天色未醒,踏上了官道。 秦甫沅自是选择骑马的,倒是般若,分明是为了伺候自己跟着一起出来了的,午时用餐时,却见这小妮子无精打采的,脸色也不怎地好。等再出发时,就听见她尖叫了一声,几个护卫同时拔剑,换上了紧张的姿态,连秦甫沅都把剑握在了手上。 好一会没有感觉到危险,这般剑拔弩张地气氛便显得有些尴尬了,秦甫沅暗送了一口气,跟着便驱马到了帐前,磐禅代她抢先问道,“般若姑娘,你怎么了?” 说罢,正待掀开帘子,却是从里面已经死死捂住了,秦甫沅瞧见,想起般若方才脸色,再对下日子,这才算是有了底。转脸对磐禅吩咐,“你且退下。” 跟着,又低声隔着帘子表明身份,进了车内,般若那苦巴巴的脸和垫子上那点红叫秦甫沅印证了心中所想,转头对那几个紧张的护卫笑,“无碍,只是这妮子不舒服,原地休整一会吧!” “是!”一众护卫如释重负,拱手遵令,有序地散开,带着马儿去饮水吃草,或是遁入隐密处方便。 车内,秦甫沅看着般若直叹气,“你怎地连月事来了都不自知?若是早说,便不会带你出来了。” 般若撇嘴,“不带我,还有谁能照顾少爷您呢?” 秦甫沅语噎,除去般若,她还真没有合适的人了。但却又有些逞强,“我这么大了,自己还不照顾自己?” “少爷也就是读书精明,真要说到过日子,糊涂的地方多了去了!”似是想到什么,般若嗤笑出声,“少爷不在府上时,没少听公主殿下向歌儿抱怨说您木讷,不解风情。” 殿下说她木讷早不是第一次了,不过此时从般若口中说出,多少便叫人有些不甘心了,秦甫沅做了严肃脸,“主子面前,简直放肆!” “便是放肆了,少爷也罚不得我,般若还担了殿下许的重任呢——不能让少爷被别的女子带去了!”般若做了个鬼脸,衬着憔悴的脸蛋,倒是更可怜了些。 秦甫沅心疼着,又忍不住好气,“殿下不知情天真嬉语我惯着便是,你这满嘴胡说调侃,我可不会任着你来!” 般若笑笑,知道秦甫沅性子,便换了话,脸上染着微红,细声说,“少爷,您先出去,般若要稍作处理了。” “知道了,我帮你守着。” 队伍一盏茶后再次出发,再接着好几个时辰,便都不停歇了,直到天色渐晚,秦甫沅才有了一丝迟疑。眼下两三里外便是颍州,去江宁并非很赶,连夜行路想来般若也吃不消,何况,这骑马一天,别说秦甫沅是女子,便是那些个从战场下来的将军,也少不得难受一番。 还正想着如何吩咐,便有人主动替她开口了。 “爷,前方是颍州,我们不如在那边歇息一晚?”护卫长名叫张卓,瞧着大概四十多岁,身材十分魁梧,皮肤比常人白了许多,微棕的头发,额头隐约有字。虽除去见面时的简单介绍外并无对话,但从他对待手下那几人的态度便可看出,这很明显属于调儿共儿那一类人,拒人千里却又重情。 至于他额头上隐约存在的烙印,好奇是肯定的,只是仔细一下,对方刻意遮掩还多事去问,实在非礼,所以秦甫沅自是不便过于细问的。 压下思量,秦甫沅点点头,“还要麻烦张大哥代为安排了。” 称秦甫沅作少爷,张卓便是护院的张大哥,这些称呼是中间闲暇时商定好的。 “你快马先过去安排一下。”张卓领会,对身后一个副手吩咐道,跟着,那人风似的策马飞奔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暗里不免瞧着叹息,真是安逸不得,会试那段时间,秦甫沅海自觉隔几天便去练习骑射,大婚后,连剑法都少练了许多。此时腰酸背疼,只觉得人要散架了,再一想,般若已来了月事,按理自己与她隔着没两天,防着万一,还是要提前注意的好。 队伍又前行了近一里,前面被吩咐先去城里安排的副手竟急匆匆地赶回来了,看着秦甫沅和张卓呈尴尬表情,“爷,颍州县衙在城外恭迎。” “什么?你确定他们是迎驸马?” “我未上前,便有县令问起驸马。”听到这儿,秦甫沅沉了脸,张卓脸色也不大好看,荣安公主府对外宣称驸马休病,出发的时间也是特地赶早,这般又不是打着御命招牌下来的,这颍州县令到底是怎么知道他们这行人的行踪,又如何知道来的是驸马? 张卓转身,“爷,还要过去吗?” “过去吧!”对方早早知晓自己这一行人的行踪,分明可以藏着羽翼躲过去,静候时机的,却偏生一早摊牌,看来这不是示警,便是对方心虚,急着先虚晃一枪了。秦甫沅心底知道,此时若是稍有忌惮,此番目的达成便难上了数倍,也会平添许多危机,“不然难道今晚睡在荒野?都出来迎了,想来该站了挺长时间的,总是不好辜负吧?” 金贾门在官场上少有明面的说明,各主管都被分到了六部不同的角落,挂着不起眼却又有相应品阶的虚职。入职以来,秦甫沅所能知道的也就长公主一人,其中具体有哪些人,各自管着什么产业,这倒又是一个不解的地方。 如今新官上任,完全不亲自管自是不当的,听长公主解释,圣上为着荣安,特地把自己安在了离京不远的江宁,以便来回管制。按着秦甫沅所想,其实远些也并不是坏事,如今公主殿下懵懂不知事,只满心地想要圆房,之前虽有以年龄做拖,暂且是有了正当理由推拒;但殿下那些亲密的行当,到底还是叫人惶恐不安了些。若是远些,或许该好上许多? 只是,按着殿下的性子,若是时间久了,极有可能直接跑到自己身边了吧?就像昨日那般不舍的,想到此,秦甫沅不禁勾了唇角。 “驸马爷?”不和谐的呼唤传来,秦甫沅这才回神,看向身前的人。 “啊,许大人有礼。”秦甫沅拱手,回礼。 “不知驸马爷过府,匆忙之下有所失当处,还请驸马爷降罪。”颍州的县令,姓许名裕缜,探花出身,前几年一直都京城做那文职,在文人中也小有名气,秦甫沅幼 时在林府曾听他讲过文章,是个才华了得的人。却不想是被调到了这么个小地方,叫人一时极是错综复杂。 值得一提地,还要说这人的家世,比之秦甫沅这般商贾出身,许裕缜则要更‘贱’一些:他的祖父许正沆曾任江西府同知,却被查到了扣押朝廷下发的粮饷,变卖赈灾所用的粮食,中饱私囊。当时江西一带饥荒,民怨四起,先帝震怒,将许正沆c许家男丁一应问斩,妇孺充奴发配边疆,唯有许正沆长子媳妇肚中还留着孩子,那便是许裕缜了。奴籍的许裕缜也争气,作诗救母的佳话流传极广,也给他的才名打出了名气。及当今圣上登基,大赦天下,许裕缜去了奴籍,就越发刻苦了,后来被太傅收入门下,之后荣安公主出生,普天同庆,圣上再次嘉奖,这时许裕缜才有了参与乡试的资格,最后乃至为官。 秦甫沅并不知道这些细节,倒是看着许大人言语真挚,怎么看也不像那般别有用心的奸邪之人,甚至也是临时知晓自己的身份了似地,满满地不知所措。想到这,秦甫沅心底的气压下去了不少,“许大人,不知者无罪,还请免礼。” “谢驸马爷恕罪!”携着县衙数人,许裕缜拜了下去。 客套完,许裕缜身后一个县丞又说,“驸马爷,一路奔波,下官等方才特在纳香苑定了几席,望为驸马爷和诸位大人接风洗尘。” “那个暂且滞后,歇息的地方在哪?我需先行梳洗一番。”秦甫沅可没忘记般若身子不舒服,且她本讲究,一身脏兮兮地参加宴席,这种事可不是秦甫沅能做的。 “是是是,驸马爷请随下官来。” 颍州作为通往江宁等一带要地的中间县,自是要特别设有驿馆的,根据品阶的三六9等安排住所,而像秦甫沅这般和皇室有了亲属关系的,虽然官职品级不高,却也是最尊贵的那种,自然也就配上了最别致的院子。 看得出来,秦甫沅想要晚些过去这件事,也让许裕缜和县丞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驸马爷放心歇息好了,再来晚宴便是。” 离去时,隐约能听见县丞对小厮吩咐,“快去纳香苑叫人再准备仔细了!可千万别出差子!” 秦甫沅从未想过自己有何能力叫这些地方父母官紧张成这样,这一切,都是因为娶了殿下吗?现在这个时辰,殿下应该是用晚膳的吧? “少爷,房里好险已经备好了热水,般若服侍你洗漱。”般若此时说话都有气无力的,一张脸蛋苍白得不成样,叫秦甫沅哪里还敢叫这姑奶奶伺候自己? 便将人扶到旁边的房里,又引来下人叫她们再置热水到房里,这才对般若说,“你平素一来月事就痛,今晚那劳什子的晚宴你就别去了,好生歇着!” 般若懒懒地趴在床上,眯着眼也不知道听到了没听到。秦甫沅则回房沐浴,因没有般若在外守着,所以也不敢洗久,大致收拾妥当,这才出房到大厅,随许裕缜前往所谓地纳香苑。 23. 第二十三章 易桦苓 纳香苑是颍州最大的酒楼,也是当地最大的烟花地。 秦甫沅心里早已猜着这不是正儿八经的地方,只是踏入苑中的瞬间,她倒觉得,自己是侮辱了这些女子。 十六岁那年,秦甫沅曾被人胡乱拉着去过一次青楼,当时瞧见的孟浪场景和浓俗的胭脂香混在一起,叫她至今想起都忍不住皱眉。这处却不同,能闻到地便是适宜的清香,修整也是十分别致清雅,大堂一个大台子,两个素衣女子正在台上唱着婉转的曲,台下的男子多数做文人打扮,个个正襟危坐,目中也并未露出急色的样子。 许裕缜似是看出了秦甫沅的疑惑,忙低声解释,“驸马爷,这儿多数都是清倌” 秦甫沅这才明了,却又听县丞说,“若是驸马爷看上谁,下官倒是可以安排一番。” 话出突然,秦甫沅有些惊愕,许裕缜与张卓也有些尴尬:秦甫沅是荣安公主的驸马,圣上的女婿,新婚不过两个月,就给驸马送女人,这不是要给荣安公主添堵,对圣上大不敬吗?可这话偏不好明说,男人多数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能老实本份得了吗?若是人家有意,他们这些下官又能如何?虽对于一个驸马,将这些风月事撕开了不见得好看,但说到底,许裕缜这般出身,等着踢掉他的人实在太多,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那县丞见秦甫沅半日不说话,许裕缜又对他不停使脸色,猜着是自己太直接了些,便老实低了头,“下官一时失言,还请驸马爷恕罪。” 秦甫沅无奈,点点头算是遮过去了,只因这些官都是老油条,说这些话已经成习惯了,自己的能力根本管不来。倒真是可怜了这些女子,也不知道背后有着多少辛酸故事。 厢房在三层,秦甫沅居在首位上,下方许裕缜与一些主要的县城官员,一一介绍下来小半个时辰便过去了。所幸许裕缜还记得这位驸马爷一路累着了,今日是图个歇息的,所以没敢废话,跟着马上叫人上菜。秦甫沅虽不忌荤,但还是更喜素的,菜一上来,瞧着那清一色的鱼鱼肉肉,偏不好明说,便耐着性子挑着一些叶子菜先果了腹,便又想起了殿下:平日里用膳,便是自己强求殿下吃些蔬菜,而殿下又瞧着自己只吃素而操心着给自己布菜。 正神游在外,突闻一阵琴声响起,转眼一看,场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白衣女子,这女子一双芊芊玉手在素琴上轻点,举止流畅优雅温柔;她的脸上蒙着纱,纱上还绣了荷花,叫人更看不清长相,只依着大概的轮廓却能肯定,这是一位绝美的女子;浅浅吟语,似歌似泣,又似有绝然不屈之意,叫人感动之余油然生出了不敢亵渎的感情。 “君游弋兮苦做酒,惜流水饮不尽兮。若有伊兮亦愁乎,不如尽欢一时矣。侬侬云兮颍纳香,多少胭脂散楚江。还请与此曲听之,载来日还此香兮” 秦甫沅听得入了情,曲中细细词句尽是自叹为女儿家的无奈,其中绝望更是叫人心中沉重。再回想幼时初次知晓自己不同其他男子,迷茫懵懂地只听奶娘说是娘的遗愿,便糊里糊涂地开始有意隐瞒自己作为女子的身份,多少次,却又会怀疑不算男子又做不得女子的自己是个怪物,那些难熬的时间,便是到了现在,或者是这一生都将无法真正过去。 好的曲子叫人感同身受,而这般心酸之余,秦甫沅瞧着堂下那女子便多了几分好奇,这人,又该有着怎样的故事? 一曲终了,秦甫沅拦下众人要鼓掌的动作,“这曲子声声含哀,如何做得这么反应来糊弄真情呢?” 众官一时面面相觑,手尴尬地从半空收回桌下。这小县城里能听得懂其中深意的又会有几个人呢?许裕缜能感觉到,这驸马爷,是尊重人的意思;其他人却只能往一个方向想,驸马爷,这是在惜花? 这话间,那女子眼中还夹着丝丝愁绪,一点清泪从眼中溢出,最终浸在面纱上,悄然散开。缓缓回神,发现秦甫沅正看着她,不解其意,一时竟然没做反应。  “易姑娘,这是礼部秦少司秦大人。”那县丞不知是图着什么,竟隐去了秦甫沅的名字和驸马爷的称呼,反而提起了那不知几点芝麻大的官位,外人听了,还真以为礼部来了了不起的大官呢! 秦甫沅也没有说什么,更没有多想,只单纯觉得这身份就跟目的一样,没必要见个人就说清楚。 “奴婢易桦苓见过秦大人!”她就那么盈盈一拜,口中虽自称奴,但丝毫无自卑的意思,与那纱上地白荷,不知不觉似有了重叠。 秦甫沅虚扶了一把,跟着问,“易姑娘琴技高超,曲调也是极好,是自己作的?” “回秦大人,是奴婢作的。”易桦苓除却问题外,便不多说半句多余的话,这个习惯与秦甫沅有着几分雷同,故而更是挠人,叫人想多与她说上几句。 “词也是自己填的?” “回秦大人,是的。”淡声应着,语气中有种说不出凄然,又似是不屑看场中众人一眼,便默默垂着头。 八成以为自己是那些登徒浪子了,秦甫沅自觉无趣,摸摸鼻子有些尴尬,既不好解释,又觉得被误会了难受。半晒,只讷讷地问,“瞧着易姑娘气质脱俗,不像寻常贫苦家庭出来的人,怎么到了这里?” 易桦苓才抬眼看了秦甫沅一下,跟着便报,“家父被查受贿,几番波折,因我会琴,最终被安排到了这里。” 又是受贿的案子?秦甫沅下意识看了许裕缜一眼,不忍心再提她伤心事,便叫磐禅代为打赏,叫她下去歇着了。 作为主要的驿城,此处县衙的官虽不见得有知识,但却一个个鬼精着,秦甫沅对易桦苓出于什么目的而关心无所谓,只要他关心了,这便可以了!便听人说,“驸马爷,您有所不知,这易姑娘是纳香苑里最好有名的倌儿,之所以那般惆怅,到底还是迷茫着下个月的初三啊!” “下个月初三?”秦甫沅见场下俱是古怪的笑,转念一想,不肯定地反问,“莫非,此处的清倌也有个固定时候,非要把自己送出去?” “这纳香苑与纳香阁是一家,纳香苑里的清倌要不就趁着有良人好把自己赎出去;要不就是等时候到了,转到纳香阁众拍那入幕宾。如今易姑娘已是二十年华,那边想是不愿再拖了。”县丞故作怜惜地叹着,一边仔细瞧着秦甫沅的表情。 秦甫沅本就可怜这些女子,如今对着欣赏地人就更别说了,心中已决定至少能救 一个是一个,便问,“帮易姑娘赎身,需要多少银子?” “何需谈银子,驸马爷要,下官这便去”左手下有个衙役,看着便粗俗地。他要起身,被人给拉下,正要发作,就见县丞干笑,“下官这便去替爷问一下,如何才能赎出易姑娘。” 秦甫沅点头,以秦家财力,便是身价再高的人,都有把握将其赎出来,哪里还用得着被这些人刻意捧着贿赂才行?“磐禅,拿着我的坠儿去,若是钱不够,便去秦家的商行取钱。” “是!”磐禅一声应下,跟着之前的那衙役便出了门。 许裕缜瞧着这转变,心中多少有些奇怪。驸马这才出来第一天,便是真瞧上了人家姑娘,也应该回头悄悄地派人来接,这样光明正大的将人接出来,着实招人腹诽。他是因荣安出生而彻底脱了贱名,再而入仕,故对荣安公主多少有丝丝感恩之心,心中便也跟着叹气,驸马真是那般风流人物的话,只是可怜了公主啊! 秦甫沅并不知道自己一时善心,倒是找来了这么多叹息和猜测,只觉得身上本就又累又乏,还吃不饱,便起了心思要离开,试探着问,“明日我还需继续赶路,如今亦吃饱喝足,实在辛苦各位大人的陪同了,不如都早些回去歇息吧?” 驸马这是急着回去和美人一聚吗?众人包着许裕缜在内,都不免同时想到了一处,皆是一副了然的笑容,爽快着要告别;许裕缜苦着脸,唉声叹气地陪着强笑,本应将驸马送回府上才是,只是看一眼张卓几个护卫后,便直接告退了。 等人全走了,秦甫沅忙叫人上几个素材,等齐了之后,才转脸看向那些护卫,略不好意思地说,“这些子酒菜,将军们若是不嫌弃,便陪着一起吃吧?” 张卓等连拱手拒绝,“驸马爷自行享用便是,在下等人” “这儿这么多饭菜,又是食素的,岂不浪费?甫沅自认不是那般高贵的人,更无心讲究这些无用的规矩,还请坐下吧!” 几个护卫见推拒不得,终于在张卓点头后,都坐到了席上,秦甫沅一看就笑,“现在瞧着,才觉得像是宴席了。” 之前那些县官多半都是肥头大耳c神态散漫c气色发虚的,对于秦甫沅这种一直被养在严苛环境中的人而言,看着总是有些别扭,如今换上这些个个精神抖擞c威严朝气的人,自然顺眼了许多。 几个年轻的听了夸奖,笑嘻嘻地谢了驸马爷,还未端起酒杯,就听见张卓冷冷的声音,“还要保护驸马爷,所有人只许用食,禁酒!” 秦甫沅摇头失笑,正想说什么,就见磐禅进门,就改口问道,“办得怎样了?” “易姑娘正在收拾行李。”磐禅讨好地笑着,将秦甫沅的玉坠还给她,“少爷放心好了,这些事小的绝对妥当处理了!” 一声冷哼,张卓在旁冷声点道,“是驸马爷,不是少爷。” 24.第二十四章 荣安的拥护者 等吃好了之后,还未待问起,易桦苓便带着一个丫鬟进了雅间,衣服已换了一身,不过却依旧是白的,行礼后便保持着一样的姿势,在那淡淡地看着秦甫沅。 秦甫沅被盯得有些莫名,按理说自己怎么也算是个恩人,怎的是这般眼神?莫非,是自己长得有些失礼吗?殿下分明说过几次喜欢瞧这长相啊只好开口问,“易姑娘,有什么不妥的事吗?” 易桦苓摇头,回答说,“回大人的话,奴婢是在等着大人指令。” “我的指令?”秦甫沅歪头,反应过来了,“易姑娘已是自由身,自然该随姑娘所愿,做想做之事啊!” “啊?爷,你要把人直接放走啊?”磐禅在旁算是听出意思了,惊诧地看了秦甫沅好几眼,似是无法理解她为何要将一个这样的绝色佳人往外送。 “当然!”秦甫沅回视磐禅,“不然,我为何要赎易姑娘?” “自然是”爷不是看上了这姑娘吗?磐禅一时噎住,说不出话了。 张卓侧目看了秦甫沅一眼,又回到了那副无所关心的样子。而易桦苓也有了一丝动容,跟着却勾了嘴角,露出了毫无真情的笑,“谢大人的抬爱,可是于奴婢这种人,孤苦伶仃一人在外飘荡,到底还不是一样的苦命?出了这,谁能保证我不会再入另一个魔窟?大人还不如去妈妈那里,把银子拿回来,莫要为了奴婢这种人浪费。” 说罢,便低了头准备离开。 秦甫沅大骇,身体先于思想直接出去拦在了她面前,“易姑娘留步。” 易桦苓是停下来了,一双明亮的眼看着秦甫沅,“秦大人?” “之前是我有缺思量,未能仔细注意姑娘的意愿。”之前听人说,这易姑娘多半已经没了亲人,无所依靠的一个弱女子,在外确实容易遭到欺负。可分明易桦苓是不想要留在这儿的,那么她能去哪儿?秦甫沅着急,却一时就是转不过来,不知道能让她去哪里,只好悻悻地问,“易姑娘想去的地方吗?只要除了这里便都可以。” “奴婢是大人赎的,自然应该随着大人。”易桦苓抬眼,凉声陈述,“至于到底是为妾为奴,便由大人说了算。” “我?”秦甫沅愣住,跟着又不禁为难,这为妾一说是不当的,先不说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且安楚山那次又不是没见着,殿下那孩子脾气,怎么可能受得了?至于为奴,这也为难,她欣赏的就是易姑娘那不卑不亢c高洁清冷的气质,拿来做使唤的,怎么瞧怎么觉得多了个调儿似地,而且比调儿更叫人不住发虚。心底倒是觉得易桦苓该当像殿下c瑜表姐那样,就应该被好生尊重着c好好养着。 只好绕着圈子开脱,“易姑娘,实不相瞒,明日秦某为公事便要离开颍州前往江宁,一路颠簸无趣,只怕到时候是姑娘悔恨啊!” “普天之大,去哪儿不是颠簸无趣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秦甫沅的错觉,说到去江宁时,易桦苓的眼睛闪过了一丝别样的光彩。 “这”秦甫沅又说,“秦某已有家室,也用不着要姑娘这般天仙人物当奴,像易姑娘这般身段的人,又何必委屈自己?” 易桦苓摇头,“大男子三妻四妾实属人之常情,奴婢这般污浊之人,大人能不嫌弃便已是福气,何谈委屈?” 秦甫沅才觉得这好听的声音在某些时候听着,未免骇人了些,“我的妻子是荣安公主,我是驸马,何时有驸马纳妾的道理?” 易桦苓又看她一眼,低头补了个礼,“见过驸马爷,奴婢有眼不识泰山,还请降罪。” “易姑娘,甫沅问你个问题。”秦甫沅郁闷坏了,“你,刚刚算是在戏弄我?” 按理此时易桦苓应该说不才对,但她什么都没有,像是默认般。 “噗嗤——!”磐禅一时没忍住,竟笑出声音来,见众人望了他,连把嘴捂紧,干巴巴地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秦甫沅这才无奈地叹了气,“易姑娘若是实在没有去处,不如先随着秦某一起好了,待日后易姑娘想离开时,秦甫沅绝不阻拦姑娘只是此地,于词中可见,姑娘定是不可多留了。” 接着,她又是一叹,想着那时亦这般迷茫地自己,喃喃说,“我是真心,希望让你变得幸福快乐的。” 易桦苓呼吸不由都重了几分,捏着衣袖,回话说,“驸马爷,可要记得这约定。” 众人只以为她说的是绝不阻拦的约定,秦甫沅亦是如此,展了笑容,“秦某自是说到做到的,易姑娘尽可放心!” “苓儿,驸马爷叫奴婢作苓儿便是。”易桦苓偏过头,纱上隐约飘着粉。 秦甫沅没感觉什么,只是点了头,“苓把东西都收好 了吗?” “除却一些胭脂和简单的衣物,便只有这把琴了。”易桦苓身后的丫鬟总算是开口说话了。 “那就走吧,明日还要上路,早些歇息的好。” 回驿馆后,秦甫沅先将易桦苓安置在了隔壁厢房,又去了一趟般若房中,小妮子睡得像猪样的,能睡得好,想必身子也不会不适。如此想着,这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睡下。 次日早,自大婚那日起,秦甫沅难得又睡了个懒觉。巳时收拾好身上在出房时,般若正顶着一头乱发,打着哈欠从井里捞水,眼睛眯成线还满是迷糊的,叫人看了不由叹气,“您老人家要是直接一个跟头到了底,我可就没法把你拿上来的!” 说话间,把人安在了边上,帮她舀了水,便不再理她。想起隔壁的新客人,便试探着敲了门,“易姑娘嗯,苓儿?醒了?” “驸马爷进来就行了。”屋内传来易桦苓的声音,一大早听着,正好和鸟鸣一起,曲儿般悦耳。 “一个时辰后我们便要出发了,苓儿准备”秦甫沅进屋时,易桦苓的丫鬟正在帮她梳头,而她并未戴着面纱。 昨日光依着那眉眼和大致轮廓,秦甫沅便笃定对方是个美人,亲眼所见时,还是惊为天人。秦甫沅认识的美人何其多?林清瑜c长公主殿下c荣安公主c甚至是水调歌那几个丫鬟,拎出去都是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可这些与易桦苓这般的,到底是截然不能比较的。单从长相上,可能就荣安那般能比上一比,可易桦苓除却五官,真正叫人惊叹的是,那说不出的清冷雅洁。之前多少嘀咕易桦苓性子还是太叫人难对付了些,此时却觉得,这样的容貌天生就该有那 般性子。 比起人,易桦苓更像是画,是那些圣手精心琢磨了一生出来的神作,除了惊叹外,起不得异心。 “天,这是哪里来的仙子?”般若不知何时清醒的,跟着进来后瞧着易桦苓眼睛打直。 “瞧,小姐你的容貌一下子迷了两个人的眼!”丫鬟见这一主一仆的反应,捂嘴偷笑了起来。 “莫要废话,取我的面纱过来。”易桦苓将头发理好,挂上了面纱,才起身走到秦甫沅身边。“驸马爷?” “啊,是秦某失礼了。”秦甫沅脸红了红,尴尬地继续前面的话,“要准备出发了,苓儿你可准备好了?” 易桦苓看一眼屋内,昨日搬来的倒几乎没动过,点头,“随时都可以的。” “啊,那就好,我去吩咐厨子置些早膳去。”秦甫沅说完,便直接出了房,手上还不忘记把呆滞着的般若扯出来。 出了房,般若勉强回神,跟着便是一声哀嚎,“完了,出发前殿下还仔细交代不能让少爷你招惹别的女子,结果不但惹了,还是这么天仙般的人物!” 秦甫沅无奈,“你别乱说,易姑娘是个可怜又值得尊重的人。没准啊,还没回京,人家便会回她的仙宫去了。” 说道后面,她自己也觉得好笑,般若却相当赞同,跟着用力点头,“可真别说,这姑娘虽然好看,甚至比殿下都不差!可是怎么看,般若还是喜欢殿下那样的,真切实在有人气儿!不似这姑娘,似乎随时都能做烟雾散了去一般,一点都不真切!” “唷,你什么时候这么向着殿下的?”上次上巳节前是,这次也是,张口闭口都是殿下殿下的,倒更像是一直跟着殿下的丫鬟一般。 般若撇嘴,“这不是自然的么?要真情待殿下了,殿下才会记得这些情,日后哪怕有一天出了事,也好求殿下饶了您啊!” 所谓的事c怎么个饶法,主仆二人心中都是有底的,相视一眼,到底是怎样的情,也只有她们二人知晓。 因着多了两人,也多了一堆行当,再思量着易桦苓的性子,与般若在一起想来都是尴尬的,于是秦甫沅干脆叫人多买了一辆车过来,为着舒服,她还特地叫人多搬了两床垫子在车里铺好。 出城前,许裕缜看着多出来的那车,叹了气,在众官都一一行礼告别,等他与秦甫沅说话后,竟按捺不住,与她说,“驸马爷是不可多得的才子,而公主也是不可多得的佳人驸马爷莫要负了才子佳人的大好现今啊!” 秦甫沅听得迷糊,先是应下,等行出了数里,才回过味来,合着那许裕缜是因为易桦苓,从而担心自己会负了公主?再仔细想想自昨晚起到早上,张卓等护卫瞧着易桦苓的冷淡态度,这些人,难不成都将自己当作那薄幸冷情之人?在替殿下抱不平? 25. 第二十五章 家书 楚朝历来对公主们,便是有着极高的尊崇和别扭的感情的:一面都忌讳成为驸马,又一面会将保护公主的颜面和品格。若要说起这般复杂感情的理由,还要追溯到开朝前,□□旗下一将军领兵失利,十万大军竟半数被俘。前朝大臣为达到警示作用,广告天下将坑杀这五万被俘大军。那时□□的长女巾帼不让须眉,竟然领了一万精兵直奔敌军,而更神的是,她战败了敌军,还将五万被俘大军带回来了。□□称帝后,便特立其为长宁长公主,要为她选最优秀的男子,谁知道驸马不喜长公主才识过人,在外偷养了一房。 这于全国百姓而言,是对长宁长公主极大的侮辱,江南才子尽数联名要长公主休夫,殿下不以为然,只一句,“吾名之薄,焉能辱?”将对那驸马的蔑视和不在意表现到了极致,一时间休夫的舆论不再,只有那公主府挂灯召驸马的规矩更严苛了许多。 因那长宁长公主施的恩惠在军中为最,故而在军士间,对长公主便更加遵从了几分。本来按着这数百年下来,这些事慢慢地被人淡忘了才对,不过张卓等人不但是从军队出身的,又是在长公主府听差;许裕缜自认是收了荣安恩惠的人,都对秦甫沅这番大有效仿长宁驸马的行为,而心底里暗生了不满的心思。 可惜秦甫沅对这些并不太了解,一来她从未觉得对易桦苓会有特别的感情;二来荣安太粘她了,比所知的驸马公主相处都要厉害,以至渐渐地秦甫沅已经忘了那些规矩。一路上,她还数次关心了易桦苓,在别人眼里那都是献殷勤,分明只是觉得易桦苓身子纤弱,很有可能是受不住颠簸而已呢! 一路并未歇息几次,总算在天黑前赶到了江宁。出城迎接的人寥寥无几,为首的是江宁同知曾岑溪,以及一些六部的下派地方官,相比较颍州阵仗的显得随意敷衍了许多。所幸秦甫沅并没有什么官架子,更不会因为没被重视就觉得被怠慢了心生怨忿。 曾岑溪正要说带秦甫沅去要住的院子,结果一队小厮随着一老头站在城门边,远远地看着这边,秦甫沅也不隐瞒,直说,“那是我秦府的管家,在江宁,我还是住自家吧,不劳曾大人费心。” 江宁是江南州的首府,而江南素来便都是贸易繁盛之地,秦家以商立家,又如何能错过这么个地方呢?秦江勇常常来江宁,自然需要个歇脚的地方,依着秦家的才粗气大,再自然的当然是直接盘地建府了。 “少爷。”管家元伯见到眼色,便小跑着上来了,在别人看来,秦甫沅是荣安公主的驸马;在秦家,却只有少爷和少夫人。故而很多老仆人都并未改口,秦甫沅也不会去勉强她们。 “曾大人,今日我便先随着府中人回去歇下了,有事可来秦府寻我。”秦甫沅和那些个大人一一拜了别,然后随着元伯往秦府的方向走。 “少爷好久不见,那时少爷不过奴才腰间那般高,如今却以长成这般俊朗的样子,真是叫人感叹。”元伯以前是在京城府中伺候的,后来因身子问题,便送到江宁养病。气色确实比幼时印象中的元伯好了许多。 寒暄了一会,秦甫沅又问,“元伯,爹这些日子在哪里?” “老爷这几日去了余杭,若是知道少爷来,必定推迟出去的时间。”元伯说罢,往身后两副车看去,“般若那丫头呢?” “般若身子不适,在车里休息着呢!”般若除了随姨娘以外,就属元伯管教了,说是休息,倒极有可能是躲着不敢出来怕元伯教训呢!秦甫沅不无恶意想着。 天色渐晚,江宁城却更热闹了一些,四周灯火通明,繁华程度丝毫不让楚京,秦淮河上更是热闹,哪怕秦甫沅不感兴趣,也少不得为那份热闹而火热了几分。 秦府特地选在了秦淮附近,倚着山,入府后远眺,正好能看到河上斑驳火光。这般地段的院子,在整个江宁,便都是难得的。张卓手下的护卫进府的同时便分走了四个,说是提前去寝居那检查一番。元伯有些不快,他是秦府的管家,要是还不能保证少爷房间安不安全,叫他已何颜面自处?只是碍着对方为了秦甫沅好,又是朝廷的兵,便耐着性子装作不见。也在此时,注意到了易桦苓和缕柳。 女眷的话,难不成是少夫人荣安公主?只是转念一想,若公主同行,秦甫沅怎的未提前通知? “少爷,这是?” 秦甫沅反应过来,便答,“哦,这是殿下的朋友,易小姐,此番随我来江宁游玩。还有这个是缕柳姑娘。” 大抵是因为秦甫沅极少说谎,又或者是因易桦苓的气质实在让人信服,元伯信以为真,做出了恍然大悟的样子,忙招呼她们两,“奴才失礼,不知两位是少夫人的朋友,不妥之处还请见谅。” 易桦苓淡淡地说了一句无妨,眼神似有似无地 飘到秦甫沅身上,若是有,多半是因为她隐瞒的事了。无缘计较,元伯为了赔罪,要招呼着带易桦苓去另一个小园,直接将人带走了,结果倒是少主人秦甫沅,愣愣地连自己的院子在哪边都不知道。 最后还是喊了个小厮过来,才由人带着去。因着秦甫沅也是第一次来江宁这边的秦府,故而路上少不得仔细瞧上一遍,与京中的宅子比较,此处多了几分南方的精致,少了北方的大气。倒是她的院子,竟然与京中的布置一模一样,除却藏书,连隔间里书桌上常有的固定布置也一样!秦甫沅大婚后就一直住在公主府,此时再见着这熟悉的布置,不禁为布置的人那份细心而动容。 正闲看着,突然发现床榻上有一封书信,走过去拿起,便见信封上写着几个爬虫似地的小字:驸马亲启。 世间能写这样字的有多少秦甫沅不知道,不过秦甫沅肯定的是,她身边只有一个能写这种字的人。 般若瞧见了动静,便凑过来看,“咦!这不是殿下的字迹吗?怎么会在这里?按理说从楚京到江宁,再怎么快马加鞭不停歇也要一天的时间,难不成我们上午出门,殿下下午就写了信寄过来?” 秦甫沅捏着厚厚的信封,笑道,“以殿下的性子,这种事并不是不可能的。” 般若瞧了连吐舌,“这又不是去边疆要待上三年五载的,怎么家书都寄上了?” “这个殿下,不能作常理理解的!”秦甫沅走到桌前,将信封拆开,一大沓被墨渗过的纸便出现在了面前,捏过纸的手再看时,都沾了星墨痕。苦笑着继续将纸摊开,一大半的内容都是渗得看不清原 原字了,只能模糊找到几个字,诸如‘想’c‘綰儿’c‘想’,想弄清楚殿下写的信上有什么,似乎注定没可能了。 别说秦甫沅无言以对,饶是般若都不禁寒颤了两下,“少爷,您说殿下是刻意这般弄的,还是无心做的?或许里面藏了其他的玄机呢?” “殿下是那有心机设玄虚的人?”虽然这信来的奇怪,也结束得有些无厘头了,但秦甫沅心中还是忍不住想象起了荣安写信的场景:就渗墨这一点,多半根本就没知会水儿调儿她们,自己想要磨墨,顺便图着有趣,等自己回去后可以称赞表扬;想着要写许多许多的内容,便注多了水,磨了半晒后就觉得小臂发酸发软,开始想要偷懒,觉得颜色差不多能用就行,等一用发现渗墨时又慌张磨了几回;看信封上的字还有信结尾清楚的落款,墨色彩匀称也没有半点渗着的感觉,多半是水儿或者调儿发现了,便帮着研了,不过因殿下藏着不让看,便不知道那信最后会变样,不然必定会告知殿下 越想越是有趣,亦为自己不知不觉对殿下的了解而讶异,待般若点醒她,便笑着说,“般若,帮我备纸笔c研磨。” 般若依言照做,等都备好了,便见秦甫沅提笔在纸上写下,“诫荣安公主书。” 秦甫沅边写,般若在旁瞧着,随着她写下‘望殿下严于律己,勤加习字,待甫沅回京检阅’一行,不禁轻笑,“以殿下的性子,必定是要愁上好几天了。” “也好,比起浪费时间写这些看不到内容的书,不如练好一些实用。”秦甫沅笑着盖上了自己的章子,将信叠进了封中,“去吧。” “两日便互传家书,想来那信使也该犯嘀咕了!”嘴上取笑着,却还是听话地将信接了过来,又瞧着秦甫沅找了个锦囊将殿下的信收好,抖了抖身子。随着公主殿下在一起久了,少爷许多时候矫情了不少啊! 整理这些,秦甫沅干脆自己就着还有墨,开始写字。而般若出去没多久,屋外又有动静,她都以为是般若回来了,连抬头都没有,依旧仔细地写着。等一首诗写完,想起般若,抬头却是易桦苓站在了身前,一时有些尴尬,“抱歉,我一时入神,还以为是般若呢” “奴婢还生怕影响了秦大人的兴致。”说着,一边忍不住凑近了身子去看秦甫沅的字,端详了好久,以至秦甫沅都跟着紧张了,她才无心地一句,“驸马不愧连中三元的才子,字写得真好。” “那是考得文章,又不是考的字好不好看。”秦甫沅一直不觉得自己的字好看,经这么一说,才稍微留心了一番,却依旧不解好在哪里。 “嗯”易桦苓不置可否地一句回答,好一会的沉寂,突然随口问道,“驸马与公主,关系可真和睦。” “啊?啊!你说的是般若那里吗?”秦甫沅以为她是见到了自己要寄的家书,故答得也比较随意,“殿下年幼,比较随性,我不过是陪着一时胡闹罢了。” 易桦苓这回,没有任何回应。 26.第二十六章 明察暗访 江南富硕,烟雨风尘犹多。便是把楚京算进去,也比不得秦淮河上。 时江宁知府张衡路正在一精致的画舫上,搂着娇媚的伎子,用着美酒,和着风正是潇洒时,突随着船身一震,好好站着的人险些载到了河里,到底还是因为有人牵拉着直接坐到了地上,才避过了这一劫。等船停稳时,他才在下人的扶拖下起了身,脸上已换上怒色。 “这是发生了何事?” “回大人,前方一画舫不让路,致使船身不正,晃动了几下。”那下人颤颤巍巍地禀告道。 “是什么画舫?竟敢来冲撞本官!”张衡路听了更是拉长脸,森然随着下人到了船头,但见前方小巧的画舫上,一位白衣公子翩翩立在舟上,朦胧间,还未来得及看清容貌,就见他身边两个黑影一闪,再回神时,脖上已多了两把银刀,凉凉的锋刃正挨着咽喉,那两蒙面人只有眼睛露在外面,冰冷得似乎随时都能将他的性命勾走。 那两人速度极快,几个下人根本来不及做反应,只惊呼,“大人!” “阁下何人?我乃江宁知府张衡路,你们这般可算是要谋害朝廷命官吗?”张衡路想要故作淡定,奈何一开口似乎就会划伤喉,故而小心着显得胆怯十足。 “谋害朝廷命官说的还是有些过了,今日月好水好,何必污浊了呢?在下只是来好心为大人送上一句。”船中声音飘忽,“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是无人知,而是报未时。” “你!你到底是谁?”张衡路瞬间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色厉内茬地质问着,手脚却已在发凉。 那人不再答,船慢慢后退行远了数米,架在张衡路的剑少了一把,剩下的黑衣人反身一脚踢在他的脸上,直将人眼冒金星c脑中也混成了一片。等下人手忙脚乱地将他扶起,他才羞恼地将人全部推开,咆哮了起来,“还愣着做什么!给我去追啊!” 这些人才乱糟糟地应着,等真正追上那方画舫时,早已空无一人,只余下个眼花的老渔夫,一问三不知地,气得张衡路直砸东西。 “大人,对方是在针对着什么似的,您看?”闻讯赶来的曾岑溪仔细看了一番后,惊疑不定地问道,“难道大人,您真有” “那般贼子的话怎能轻信!”张衡路冷哼一声,直接封了他的疑问,“去查!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那胆敢诬陷朝廷命官的贼子找出来!” “是!”曾岑溪正色应下,背过身子瞬间,脸上却浮出了一分讥笑。 到江宁的第二天,秦甫沅用了早膳,与张卓等人早早地一起出了门,等进了江宁府礼部馆,便留着几人在外守着。进了屋,秦甫沅在古屋中左穿右插一番,最后到了一间厢房前,开了门,榻上摆着一套深蓝色跑堂装。换上后,再收好了原有的衣衫和玉佩,往里间走去,在墙上翻了半天,总算摸着一道凹槽,用力一顶后,才往旁边移,从中走出时,已全然换了一间屋。 这儿原是与长公主府那般的设置,在外人看了,这是完全背着的两座屋子,想要来回都要大半天才是,然实际上,却是紧紧挨在了一块的。 里面有个人见了,只看着秦甫沅不说话。等秦甫沅把怀里的章子拿出来了,他才简单作揖,然后就带着她从房里出来,左拐右带到最后,是一间热闹地酒楼,穿过客人上了顶楼厢房,才见着正主。 “少司大人。”那人拜道。 秦甫沅好奇地看了眼房内,晒笑,“该不会每次想见你们,我都需要这么走上一番吧?” 那人跟着也笑了,“少司大人无需过虑,此次只是历来一个不成文的小仪式而已,毕竟,对于门内,好奇的视线实在太多了。” “那么,前面几任的也这样?”秦甫沅有些许好奇地问。 “前江宁贾首在晚秋秦淮上见的,游了小半个秦淮。”那人笑得明朗,任谁都能瞧出来,所谓的游,多半不是坐在船上那种简单的游法。 如此一对比,只是要她换上另一身下人衣裳跑小半个城,已经是相当客气的了。秦甫沅干笑两声,这才想起,“还未请教这位大人的名字?” “下官宋友丙,是大人日后的副手,门内一切事物皆由下官禀报,大人的安排也一应由下官代为安排下去。” 秦甫沅恍然大悟,之前便腹诽门内保密性过高,管理落实时必然十分繁琐,还苦恼着如何整理头绪,如今看来,还是自己多虑了。 “故而,今日一见,还请驸马爷提前做好准备。”宋友丙笑得高深莫测而又有一丝狡猾,十足商人坑骗顾客的感觉。 “准备?”秦甫沅有了一丝警惕。 分明是希望得到解释,却只得到了更模糊的回答 ,“嗯。” 按下纳闷,秦甫沅只好改问,“门内有动静了吗?” “啊~说起来,少司大人听说了昨晚的事吗?”宋友丙却并未回答秦甫沅的话,而是很自然地转了话题。 这看似是越矩,只实际上,首官虽是决策者,却因实施者是门内安排来的副手,故而若决策相左时,副手便可单方面选择不做,这便致使多数时候,实权者反倒是副手。不过秦甫沅通过长公主那边给的资料,也知道能出任副手的大多数都是经历了严苛挑选的,同时身后多数还留有了要害在门中,记录中有谈及某个副手持权自大,最终经首官监察上报后全家尽数亡故。总的说来,其实首官和副官的地位并无差异,而只是形成刻意相辅相成c相互监察牵制的。 想通这一点,秦甫沅自然对于问题没被回答而感到着恼,只是顺着歪了头,“昨晚?昨日甫沅刚到江宁,一路疲惫,早早地便歇下了,来之前也未曾从下人那里听到什么。还要烦请宋大人解惑。” “张衡路张知府昨夜于秦淮河上遇刺,虽是毫发无损,但是张衡路却下了死令,刨地三尺也要找人出来。”宋说着,见秦甫沅还是那番无所谓的样子,“也是,说这个做什么呢?那张大人便是死了,查起来也不能查到我们秦驸马的这儿,更动不得秦府片寸土呢!” 秦甫沅僵硬地点点头,跟着干笑两声,眼中复杂了些。 昨夜秦淮河上拦下张衡路的,是秦甫沅不错。原本打算找个由头好叫张衡路这蛇惊上一回的,奈何他老奸巨猾,竟没留什么漏洞在外,叫人难得为难。只是到了用膳时,易桦苓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驸马爷,能代我向 向那人递一句话吗?” 那人是谁,没有明说,秦甫沅却觉得易桦苓说的,与自己所苦恼的,都是一个人。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是无人知,而是报未时。”易桦苓好听的声音却用在了无情的话语上,引得秦甫沅侧目端详了许久,她倒是自在地解释了出来,“大人若是要出来整治坏人,苓儿倒是知道,但凡越做了坏事的人,心底便越不安,担惊受怕着何时被发现,何时会有复仇的人来。” 秦甫沅将那记在了心底,到了晚上说这话时,果然张衡路整个人都开始焦躁不安了起来。那时有长公主的影卫相助,秦甫沅只待成功,便乘着画舫,再趁着盲点,换了一方小舟,随着小舟游走,几步轻踏,秦甫沅顺利而又隐秘了离开了秦淮。 至于宋友丙说的要做准备,初时秦甫沅还以为那人会是在暗处候着,直到刚回府,便见堂中多了个儒生装扮的人,等他转头的那瞬间,秦甫沅生生吸了一口冷气,这可不就是宋友丙吗? 元伯好茶好吃地招呼作者宋友丙,见秦甫沅尴尬,还笑着说,“驸马爷若是想找合适的西席先生,怎的不与奴才说?” 西席?秦甫沅看向宋友丙,心里犯了嘀咕,‘难怪是说要做好准备,原来还打算跳到上司头顶了。’ “孙某初闻时也诧异十分,驸马爷乃是当世闻名的三元,如何还要我这一无名书生来当这西席。”宋友丙随口就来,“后来猜着才知道,驸马爷应该是叫孙某给荣安殿下教点书吧?” 若说荣安流传在外的的名声的话,大抵不出三点:儿时苦难c身娇体弱c心智不开。故而宋友丙教书这借口,来得并不是毫无根据的,这不,元伯立即就要信了,只是还有些疑惑,“恕我直言,便是教书习字,与外男子,到底传出去不好听吧?” 宋友丙眯了眯眼,正待解释,就被秦甫沅伸手拦了下来,颇有皮笑肉不笑的滋味,“是啊,孙先生,你这猜的可就错了,殿下若是想要习字学文章,甫沅便是再忙也会陪着的。至于请来做西席嘛” 秦甫沅脱了音,似有苦恼,“其实甫沅一直便觉得,为人者,学无涯。人因学习而进步,因学习而圆满,故而细思一番,准备开设学堂,为公主府附近的贫苦孩子们供出一个机会。” 明明秦甫沅知道,教荣安公主只会是借口,实际上真教或是不教,又有多少人会刻意留心?如今这改个说法,便是骑马难下,自己硬生生多了一分苦差事。想到这里,宋友丙便不住多看了秦甫沅几眼,方前还觉得他木讷好欺,不曾想牵扯到荣安公主时,倒是突然精明了起来,这般醋着,倒是有趣! 顶着宋友丙奇怪的眼神,秦甫沅满是疑惑不解,却不好细问。不过就算宋友丙明说了,她又如何知道,她这算得上是醋了吗呢? 27.第二十七章 归家 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请等我今晚可能凌晨后更新,现在先挂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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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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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稍后更新的预告,荣安和易桦苓初次见面,对于漂亮的对方,会有怎样的想法呢? 29.第二十九章 出事了 秦甫沅说要开学堂,虽然开始似乎是为了搪塞元伯,但是实际上是确有此打算的,甚至早已做过一类的事——这城中,早已有好几间秦家开的学堂了。 宋友丙接了建立学堂的差事时,已不是一个幽怨足以形容,偏秦甫沅视而不见,故而只好乖乖地照做,谁让秦甫沅是他的上级呢? 而同说好的一致,每日秦甫沅都在上午抽一个时辰教殿下读书,下午便减少殿下午睡的时间,多半个时辰来练字,而秦甫沅则趁着上午剩下的一个时辰和下午殿下练字午睡的时候,做那枯燥无味的公事。 初时楚綰不能习惯,几次秦甫沅看时间到了去叫人时,殿下趴在纸上睡着了,脸上还沾了墨。至于为何没有下人管,那也是殿下自觉羞愧,便不让人在旁守着她写字,常常是叫水儿她们研了墨便出去。 今日秦甫沅照常正要去看殿下习字的情况,突然有人通报,说林清峰林参将请见驸马。在安楚山那会,林清峰分明对她不加颜色,怎今日主动上门请见?秦甫沅按下好奇,便对歌儿交代,“你且去看殿下写得如何了,就说府中来客,我去招待。” 又想到林清峰似乎对她驸马身份有所不满,对殿下也并无善意,便又加了一句,“直接让殿下去午睡便是,不用出来。” 歌儿应下,秦甫沅便转身加快脚步往前厅去。还为站定,只见林清峰直直地冲上来,秦甫沅因不防,一时被抓了个正着,“秦甫沅,你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驸马爷!”下人瞧了,都吓得不轻,不知道林参将为何突然暴起,揪着秦甫沅的衣襟就要打。 “大胆!”拳头尚未落下,随着一声冷哼,一把软剑直对林清峰面门,后者勉强避开后,那剑却如蛇一般,又对着咽喉缠来。剑势实在犀利,林清峰不得已连退了几步,再定睛看时,却是一个穿着婢女服的女子。这便是婵儿了,原本她应该守在楚綰身边才是,只是方才听水儿说林参将满脸忿恨地上府求见驸马,便依言过来瞧一眼,却不料正好赶上了林清峰如此大不敬的行为。 婵儿护在秦甫沅身前,瞧着林清峰,面带不屑,“也不看自己有几分功夫,竟在公主府便意欲对驸马行凶。” 林清峰脸青了不少,而秦甫沅也总算缓过神了,连叫婵儿收起剑,“婵儿,我无事,方才林将军并无恶意,你且先退下吧?” 婵儿脸上还是有些严肃,看着便不像是准备听话的样子。秦甫沅只好补充,“方才是我疏忽了,不说林将军是否还会动手,我也不会招架不住的。” 秦甫沅每日早起习武,婵儿在暗处是见过的,故而说了这话,婵儿便依言,让开了身子,却并未站远,似乎是算好了若林清峰再动手她就能及时上前的距离。秦甫沅也不好说什么,看向还有些心气难平的林清峰,“林大哥,今日突然到访,不知有何急事?” “呵!瞧你在这公主府中好生享受,想来我这般叨扰你也是可笑。”林清峰的自嘲听得秦甫沅直皱眉,她与林清峰c林清瑜两兄妹自小一块长大,感情一直很好,只是这次回京后,林清峰不知怎地,就跟换了个人似地,处处看她不顺眼。 心中虽是感伤,但秦甫沅说话还是非常客气的,“林大哥哪里话,之前虽不知何处得罪了大哥,但若是有甫沅能助的,必当竭尽全力。” “竭尽全力?呵!你能休了公主娶清瑜吗?”林清峰也不在意这是在什么地方,没头没尾地便说了这句话,叫人堂皇。 “这实不是甫沅所能。”秦甫沅摇头,肯定地否认,又急急地问,“瑜表姐?可是表姐那儿出了何事?” 林清峰冷笑一声,“虚伪!你若真关心清瑜,当初便不该背弃她。” 秦甫沅也不管林清峰胡说,只固执的问,“表姐出事了?” 林清峰这才黑着脸答,“父亲要强迫清瑜嫁给张尚书的儿子,张建宏。” “什么!怎么能是他?”张建宏是同龄的世家公子间唯一未婚的,只因他在公子哥中风评极差,民间多次传他强抢民女,而张尚书偏还看中门当户对,一般的世家哪会愿意把好好地闺女嫁过去?直到去年,张建宏不知在何处瞧见了清瑜表姐的样貌,自此之后便一直往林家提亲。 秦甫沅表情很是不好,“侍郎大人那般糊涂便罢,任夫人怎么会同意?” “若不是你,自然不会有这糊涂事!前几日你带个美人入府而公主同意的消息走出,清瑜那傻丫头知晓后,只以为自己也有机会,还与娘说哪怕为妾,只要是你便可。”说道此处,林清峰实在气不过,便又狠狠瞪了秦甫沅一眼,接着又说,“说那话时,父亲与我正好在房门前,父亲震怒,恰那姓张的混蛋又上门求亲,父亲竟就应了下来,还定到 明日成婚。因觉得娘偏帮清瑜行那糊涂打算,任娘怎么劝,父亲就是固执不变。” 说完,又是长叹,“那时包着我c娘c清瑜三人,林府上上下下谁不以为你会娶清瑜?谁知你高中以后,便忘恩负义c行那薄情之举!” 秦甫沅早已呆若木鸡,与瑜表姐婚事这一谣言,当初她也略有耳闻的,不过却因觉得荒唐,并不曾放在心上。却不曾想,瑜表姐竟将自己放在了心上,甚至连做妾都愿意!要知道以林清瑜的出身,便是做那些皇子的妻都是绰绰有余的啊!惊完之后又是担心,如今有关自己与易姑娘的谣言四起,再去管人家亲事,指不定被扭曲成什么样的。便皱眉问林清峰,“林大哥以为,我能做什么?” “你来送走清瑜。”林清峰似是有意传遍公主府一般,丝毫不加收敛。 秦甫沅知道他存了离间的心思,蹙眉制止,“我与表姐绝无男女之情,为表姐而弃殿下更是无稽之谈,林大哥何必这般做无用功,反倒容易坏了瑜表姐的名声。” “可是要了这名声,清瑜便要嫁给张建宏那般畜生吗?我那妹妹,若不是为着你耽搁这么多年,岂会落到这般田地?姓秦的,你但凡还记得当年林府的半点情分,便断做不得这般绝情的!”林清峰最疼爱的便是妹妹,一时说着竟红了眼睛,“她本该配最好的!她在林府的地位,丝毫不输任何公主啊!” 自然,林清瑜还是太后当年想特封公主的人,只是还为正式册封,太后便病危,之后又薨了,这事也就无限期的耽搁下来了。秦甫沅听得压抑,一面是有恩的清瑜,一面是殿下那头都放不下。 想到 这,秦甫沅定了神,问,“我能去看看表姐吗?” 林清峰沉重地点了头,秦甫沅便回头,对婵儿说,“府内嘴碎的人多,还要烦请姑娘帮我。” 之前林清峰说话的声音实在不算小,婵儿便是不想听也听见了,所以现下只是对秦甫沅也算支持的,淡淡点了头,秦甫沅得到答应,不再耽搁,跟着林清峰直接架马前往林府。 人到了林府,却不料护院守在门外,秦甫沅上前,为首的便站出来说,“驸马爷,今日林府不方便接待客人,请回吧!”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林府不是不方便接待客人,而是不方便接待秦甫沅罢了!林清峰也不料自己去公主府的消息走漏,更没想父亲决心如此之强,一时也不管不顾了起来,提刀直接去刺那几个护院,他是战场上下来的人,凭的都是真刀实枪的杀人功夫,那些护院既不能伤他c也不如他厉害,对招时哪里敢走神?护院一个个慌张应付起了林清峰,秦甫沅会意,提绳驾着马闯进府,林府以父辈分院,而林清瑜喜静,便特地选了最偏僻的位置。那林侍郎为了不扬家丑,这几日遣散了许多院中的下人。正过庭院,突闻见一声惊叫,秦甫沅心底直升起一股子不祥的预感。 策马更快速地飞奔至林清瑜的院子,院外几个陌生面孔守在外,两个丫鬟被制住捂住嘴,几个小厮有说有笑,时不时还动手动脚。听见马声动静,那些人刚看过来,秦甫沅的马鞭便挥了过来。 平日过府,这些个丫鬟与她关系还是极好的,如今她们却由人糟蹋,这简直是不可饶恕,秦甫沅挑着点用力抽去,那几个护院因这架势,根本没个拦截的便被打得没了脾气,其中一个丫鬟见她着魔似地还在鞭人,忙唤,“表少爷,快去小姐那儿!快救救我们小姐!” 秦甫沅一震,翻身又上了马背,马蹄在门上用力蹬了几下,直把门给震开,再进去时,只见亭中林清瑜被一男子压在石桌上。 之前林清峰说的话响在耳边,顿觉一股血气上涌,秦甫沅提马直接对着那男子的头便是一蹄子,林清瑜衣衫大开,肚兜露了大半在外,脖子上有许多凌乱的红点和齿痕,脸上挂着个清晰的掌印,两行泪痕上双眼失焦自小相识这么多年,林清瑜一向便是温婉得体的,何时像这般露出绝望失落的神情? “啊——!痛死爷爷了!”张建宏此时被踢得精神恍惚,眼前一片模糊,却还狞笑狂言,“你是林府的谁?不管如何,如今林清瑜已不洁,本就年纪大,想来再也不会有人愿娶她入门!现在想退我张家的婚!以后叫你们来求我!啊啊啊!好痛!虽不知你是谁,但你死定了!” 原来他是为了被退婚一事刺激,然后便大胆起了歹心,只以为坏了林清瑜清白,最终林府为了名声会咽下这口恶气而将错就错。而秦甫沅心中竟觉得,以林府的作风,这般结局不是不可行的。颤着手为林清瑜合上衣襟,余光瞥到那地上哼哼唧唧的男子时,秦甫沅心里有多疼惜,便有多少恨。 杀了这畜生,否则最终受害的,只会是瑜表姐,对,杀了他!秦甫沅理智已化作愤怒和杀意,不分地方的一通狠踢,耳中什么都不存在了,只有发泄,只要发泄。 “表少爷!表少爷!”几个丫鬟吓坏了,也把失神的林清瑜唤了回来。 “沅儿,别这样沅儿,别这样”只是越喊 ,便越是止不住悲伤地哭了出来,“沅儿,停下,清瑜不值得啊!” 30.第三十章 入狱 楚綰这日并未睡下,在书房练字还远不如前几日的效果,只觉得心里不时发突,难受得很。正想着时间到了驸马便会来找自己,却换成了歌儿来,说驸马临时有事与林将军出去了。 虽交谈地内容模糊不清,但林清峰出手与秦甫沅起争执是确实的,楚綰强压下不安落的感觉,坐在前厅翘首等着驸马回来。谁知,一下午过去,等来的不是秦甫沅,而是长公主给过来的消息,说陛下震怒,将秦甫沅打入牢狱的消息。 荣安驸马c礼部少司秦甫沅,将工部张尚书的儿子张建宏打死了。 坊间流出的说法不一,大抵归结起来,却都是秦甫沅不满张建宏要娶林清瑜,争风吃醋下便把人打死。 荣安哪里会想要信那些流言?恨不得插上翅膀快些到秦甫沅身边才好,好不容易耐着性子赶到太宗正司,却被死死拦在了门外,“殿下,还请别为难下官!皇上有旨,任何人无陛下恩准,不得探看!” 楚綰怎么能听进去?头一次刁蛮任性地以权示人,那些护卫还是不为所动,倒还算好心地劝,“秦大人杀人在先,又有失夫德在后,皇上的怒火一时是下不去的。殿下还且回府,待皇上消气,或许还能放过秦大人。” “什么秦大人?那是父皇赐婚的驸马都尉,你们这称谓可算是大不敬的!”水儿也不信秦甫沅会因争风吃醋把人打死,可眼下局势所在,这些下人好歹是知道些许情况的,这般改口,莫不是 “殿下,还请回吧,此事说不定还有内情。您在此干为难我们,出了事,皇上是不能罚您,可是他人,便说不准了。”太宗正司的人话已说了□□分,莫说水儿调儿这般聪明的,便是楚綰也感觉到了。 坐回辇上,楚綰再也忍不住,一颗颗泪珠打下,瞧着可怜极了。水儿心疼,忙劝她,“殿下,方才那大人说了,还有内情,也就是还有转机啊!” “水儿姐姐,你说怎么就那么一会,就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呢?”楚綰抽泣着,为了听清她说话还真当仔细又仔细了,“驸马那般温柔的都会杀人,你说对方得做了多不可饶恕的事?不会伤到了驸马哪儿吧?驸马身子单薄,我见过张建宏的,比驸马高了半个头呢!” 水儿有些吃不准,每日见秦甫沅练剑,也听婵儿说他功夫不错,只是实际如何,谁又知道呢? “素来便听说狱中条件苦,还会随意刑罚”楚綰越想越是着急,泪眼婆娑地看着两个最依赖的丫鬟。 水儿有些迟疑地回答,“目前为止,太宗正司比不得寻常牢狱,只要驸马还是驸马,想来应该亏待不了他吧?” “真的?”楚綰将信将疑,但至少心里稍微好受了些。 “殿下想知道驸马是否受伤,问那林清瑜不就行了?或许,还能顺便知晓那所谓的内情。”调儿突然发声,如往常那般凉凉的声音,此时流入心间却引起一股热流。 只是她们不知,此时林清瑜也并不好过。为着张尚书这事,此时没了林劲松在府镇着,林府已乱作一团,偏房子弟背地里看笑话,直系的几兄弟则唉声叹气。 “这等家丑,断不可外传!”这几个儒士有如恶魔,叫林清瑜瞧着便是心寒。 林清峰气得不行,“爹,叔父!若非甫沅相救,清瑜已被那贼子糟蹋!那人死不足惜,怎地到了您们口中,却只有面子二字了?” “你懂什么!如今父亲在外,以我们之势焉能得罪张家?”林清峰的爹林岳阳没开口,倒是小叔林岳殷发作了,“如今那歹人已死,我们何必再干撞上,弄得你死我活?” “所以便向皇上造谣,说是甫沅与人口角,待清瑜赶到时人已被打死?”林清峰此生最受不得欺瞒虚伪,更看不得林家这好面子的风气。因着这次,他对秦甫沅的气早已消了大半,还觉得当时若换了自己,便将那人五马分尸,挫骨扬灰的好! 林岳彁冷哼一声,不甚在意地说,“秦家因我林家受了多少便利才有今日的,也是他自己认罪,主动把清瑜撇清的。” 这话叫林清瑜又想到了那绝望的一幕:秦甫沅脚胡乱踹在张建宏的身上,那张建宏开始还惨叫连连的,到了后面便逐渐没了声,林清峰过来探其鼻息时,人已经断气。跟着张建宏来的那几个小厮见到自家少爷毫无生气地躺在秦甫沅脚下,当即连滚带爬地回张府通风报信。 而林岳阳也过来了,看着张建宏无一完好的身体,脸色沉沉的一言不发。任氏抱着女儿好是伤心愧疚地哭着,带着林清瑜要去收拾仪态。秦甫沅便拦在她身前,仔细交代,“如今我为驸马,再罚也不过禁闭一生。可表姐你断不能把这污名安在自己身上,甫沅过往多有辜负之处,如今只求保表姐清白名。所以,无论接下来甫沅如 何,还请表姐与此事彻底撇清。” 林清瑜所知的只有这些,而不知等她被带走后,张尚书竟是随着圣驾一同到了,随同一块的,还有太子楚臻。 那张尚书一入院子,便连滚带爬地到了儿子身边,抱着便痛哭了起来,“我的儿啊!你怎忍心叫爹白发送黑发啊!儿啊!” “有人能为朕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吗?”楚帝只看一眼,接着视线落在秦甫沅c林清峰c林岳阳的身上,“嗯?甫沅,你说。” 楚帝不称爱卿,而喊秦甫沅的名字,也是为了强调他驸马的身份。只是此时,秦甫沅只觉得无颜面对荣安,更勿论厚颜之下,结局到底会牺牲谁? “回皇上,是臣与张公子起了争执,一时失手,致使惨案。”秦甫沅直言不讳地认罪,林清峰当即便愣住,还待为他辩驳,却见楚帝脸色发青,问此话当真。  秦甫沅沉重地点头,“缺失自制,脾性暴戾,是为人之失。臣,还请皇上降罪!” 楚臻在后挑眉,张建宏什么样的人谁不知道的。且他死哪儿不是死,却死在林府嫡孙小姐院中,而秦甫沅这般虚伪小人都能撕破脸皮了,那么其中发生什么就不难猜到了。 而秦甫沅的不打自招,正遂了张尚书的意。无论儿子做错了什么,那林府之责不是一时间可讨回来的,但这秦甫沅却是一定不可放过的。既然他为了林清瑜而隐瞒下了儿子的过错,那么如今,便不怪他痛打落水狗了。 如此,张尚书爬到皇帝面前,哭喊道,“皇上!为建宏做主啊!老臣兢兢业业从先皇时便奔波效命,老来只此一子啊!” 楚帝蹙眉,被哭得心烦。太子察觉到,便代为宽慰张尚书,“张大人,父皇自是会为建宏表弟做主的,您且节哀。” 张尚书的妹妹,是宫中的宜嫔,故张建宏细算来,还是楚帝的外甥,太子的表弟。此时点出这层关系,多少藏了坏心在内的。此外,太子还不消停,“妹婿,你平日待人温厚,谦逊有礼,怎会做下这般天理难容的糊涂事,难不成你” 说到这儿,太子顿住,似是懊恼说错话一般。楚帝想注意不到都难,压下不满,冷声问,“难不成什么,太子?” “早在荣安与秦状元成婚前,便听闻他与林府孙小姐,也就是侍郎大人的女儿林清瑜青梅竹马,虽无明媒,但林府人口口相传,林老尚书亦未否认。”太子有些‘为难’地又接着说,“情之一字,他人如何能断言?儿臣方才想,难不成是因着建宏与林小姐的亲事” 太子未说完,张尚书便忙不迭地跟着答应,“皇上!犬子自偶然得见林小姐后,便茶饭不思,多次上门提亲,并承诺改过自新,林大人也终于应了下来。可如今,红事便成了白事啊!” 你胡说!林清峰紧紧握拳,却见秦甫沅安抚担忧样子,再想想妹妹的清白,便咬着唇硬是忍下来了。 秦甫沅地不否认和不坦白,张尚书与太子的联合诬陷,楚帝便是真有心偏颇她,也因那固执而动了怒气,太子其他事或许都信不得,但有一事却说得不差:情之一字,确实说不准。若只有寻常感情,秦甫沅何必为保林清瑜的名声而做到如斯程度? 前段时间秦甫沅从颍州纳香苑赎了一个清倌,这笔帐还未说,这秦甫沅当真以为,帝女是能由她随意辜负的吗? “来人,将秦甫沅押下去,由太宗正司监管!未得朕允许,任何人都不得探望!”楚帝一声令下,秦甫沅也不挣扎,由几个护卫押着自己下去。 林清峰再看如今那些个叔伯,再想到太宗正司里的秦甫沅,似乎又见到了当年周静影被逐出家门,被这些个好面子的人冷眼旁观着。紧紧地捏了拳,强压下心中脾气,“若是今日那张建宏得手,你们可是打算尽快将清瑜嫁过去了事?” 一群叔伯被侄子瞠目唬住了气势,林岳殷假咳一声,还待辩白,“清峰,你不该” “我知道了!平日里只以为你们是迂腐了些,如今再看,却都是面子蒙了良心,与那禽兽相比也不过多披了一层人皮!”林清峰说这话时,痛心地眼神扫过父亲林岳阳,“为着林家好,为了林家?呸!我且看,爷爷回来后你们这些所谓的长辈,又是怎样的一番嘴脸!” 此话说完,不待反应,便拉了林清瑜的手,直直出府,踏出了林家大宅。 31.第三十一章 生在帝王家 楚綰本该是去林府的,却半途被长公主府的人拦下了,也不知道皇姐是怎么知晓她行踪的。 “荣安公主,殿下已允诺,会代为处理此事。此事,便是公主殿下担心秦驸马,也断不能招摇啊!”那人不明说理由,便想叫楚綰平下满心担忧,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楚綰也着实无法不忧心,能忍着现在都还没去宫中找皇上,除去水儿调儿二位外,于楚綰个人而言,也是实属不易啊! 调儿却似乎懂了什么一般,点头兀自答应,“好,有劳长公主殿下了。不过,毕竟事关我们公主的驸马,还烦请随时将细枝一一告来荣安公主府。” 那人松了一口气,“这是自然的。” 等人退下,调儿才冷声解释,“如今以那谣言看,至少皇上对驸马爷的不满来自于对殿下的疼惜,此时殿下越是迫切地赶上去,陛下便对驸马爷越是着恼。” 楚綰这才懵懂知道,自己越是着急想救驸马,便越有可能害了驸马,一时好是伤心,“我无法帮到驸马半分是吗?” “殿下安好,驸马爷才能安心。”水儿忙哄这小主,心里不免嘀咕,怎的殿下成亲后,愈加难哄了呢? 调儿冷眼看着,其实谁都知道,此次事件,这其中不见得圣上有几分是因对殿下疼惜而做的,倒更多地只是为了顾全颜面罢了,毕竟那为长公主的例子在前,如今若再出驸马风流的事,实在是不太好看啊! 楚綰回了公主府,只等着长公主那边出手,又偷偷叫人与德妃说上一遍,想来算是把能做的都做了,可本就少不得驸马的公主府,此时更加叫人呆不住了。楚綰坐在台阶上,数着树影,驸马啊,綰儿这次要数多少叶,驸马才会回来? 而林府这边,当林清峰踏出林家的瞬间,发现自己被‘休息’后,如今竟然无处可去。而林清瑜也带着些许迷茫,但两兄妹却肯定了一件事,若想救出秦甫沅,至少靠目前的林家是不行的。 正迷茫着,突然一辆马车停在了面前,陌生的面孔,却熟络地向林清瑜施礼,“林小姐。” “你是?”林清瑜有些迷茫地看过去。 “我是长公主府上的管事,名作睿诚。”睿诚说着,眸子暗了下来,似有深深的歉意,“之前府内出了事,一时忽略了林小姐,发生那样的事,实在羞愧难当。” “出了事?”这几日实在太混乱了,林清瑜只想自己劝回父亲心意,一时实在无闲暇心思去关心别的事,可谓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睿诚叹气,毕恭毕敬地先往轿上请,“人多口杂,林小姐若有疑惑,不如路上细说。” “好。” 清瑜往林清峰看去,本想带他一起前去,结果林清峰却摇了头,“方才是因为要照顾你故而不知该怎么做,如今你好生随着长公主,我好即刻启程去爷爷那。” 虽然近年来林劲松似乎并未亲近秦甫沅,但关系到底是在那里的,如今太子与张尚书虎视眈眈,圣意难测啊!林清瑜想通这里,便点头,目送林清峰离开。等他走远了,这才随着睿诚上了马车。 车缓缓行走起来,林清瑜还惦记着睿诚说的事,便问,“近来事多,不知殿下府上,究竟出了何事?” “殿下奉圣命,前往渝州监察治水。当地邪信横生,胡引鬼神之说,更不许殿下填河修坝,更有暴民起事。”睿诚说着,“寻常百姓自然无那胆量冲撞当朝长公主,却被异心者利用,几番纠缠下,殿下被刺客近了身。” 林清瑜轻啊了一声,“殿下可还安好?” “虽无性命之忧,但伤的很重。”睿诚脸色沉得可怕,几近咬牙切齿地说,“今日殿下秘密回京,用过宫中的药后,方才勉强醒来,还是荣安公主那边来人通报才知晓出了事情,便令我前来接林小姐。” 林清瑜见他表情实在不好看,便想安慰他,“此事又有谁能料到?” 睿诚更是羞愧难当,一时难以开口说话,好在没多久便到了长公主府,也不犹豫,领着林清瑜便一路往长公主的寝殿走去。等见了长公主,林清瑜才算是知道为何睿诚那般愤慨,因为比起平常的殿下,如今这么看着,着实让人痛心不已。那白里透红的脸蛋如今惨白如纸;那张樱桃小嘴干裂发青;原本丰腴的身姿,此时都因虚弱,而显得瘦了大一圈似的。这还是那个谈吐得当c高雅尊贵c风流恣意的长公主殿下吗? 枉自己还以为与殿下情义深重,却连殿下这么多日不在楚京也从不知晓,满心念着甫沅去了江宁,介怀安楚山上心意被点破一事相对比殿下往日的无微不至,到底是清瑜太过份了。 “你来了?”长公主不知何时已经醒过来了,表情和眼神还是 那么淡然从容,令人不由自主地生出敬佩之情,她轻轻勾起唇角,看着清瑜笑道,“这般狼狈的样子叫清瑜见了,真是有失礼数呢!” “殿下何来此言?便是如今身上不适,殿下依旧是气度非凡的,更莫要说有失礼数了。”林清瑜摇头,许多时候,她都忍不住去模仿学习长公主的行为举止,却又觉得,只有殿下那等神韵,才会有那等风范。 楚曌点头,暗自用力将手抬起,轻轻在林清瑜头顶抚了几下,“本宫来晚了,抱歉。” 分明不安迷茫的,却在看到殿下那笑容时,便安定了不少。林清瑜知道这是殿下未明说的另一种承诺,殿下定是能救甫沅的! 确实要救啊,秦甫沅是荣安的驸马c是清瑜的表弟c是金门的贾首。楚曌也并不说这些,脑袋又开始有些昏昏沉沉了,便趁着意识散开前,说,“明日,明日本宫会” 林清瑜叹口气,将长公主还放在头顶的手小心拿下来,放好,又呆坐了许久,才起身往下人安排的房间去。 长公主说话是从未食言过的,好在气色也好了些。林清瑜陪着看人为殿下穿戴,一面忍不住忧心,“殿下如此状态,真地适合吗?” “状态不好又能如何?”楚曌笑了,“清瑜分明早已坐不住了,不是吗?” 确实,便是如此林清瑜还是希望长公主去宫中,因为秦甫沅多在里面一天,便叫人愧疚和担忧多好几番。 “所以啊,清瑜且放心罢!”长公主的脸色在胭脂衬托下,又回了几分生气,“先攻人心,再定人事。这般的状态,正应着要做的事,显得分外有可能了呢!” “殿 下”自己的心思就那么轻易地全被看透,叫人更加复杂了。 收拾好了一切,长公主挥手让下人都去屋外候着,静静看了林清瑜许久,“清瑜,安楚山那问题,如今再问如何?” 安楚山上,长公主偏头,眼中闪着亮光,一样的姿势,一样的表情,与现在完美重叠,那句话,还响在耳边,“清瑜,非是本宫多管闲事,但是,放下如何?” 放下?早在甫沅大婚那一日c次日来林府那次c安楚山一行时,那么多次本该放下却未曾放下,固执到最后,如今又是怎的个结局呢?清瑜多愁悲戚地摇头,“殿下以为,清瑜还有何颜面抓着呢?” 又是好一会的安静,只听长公主轻飘飘地叹道,“清瑜,你这般,总叫人忍不住想要自私一些。” 林清瑜以为是说自己与甫沅的事,偏偏心底另有一个声音,朦朦胧胧地,不知道具体说的是什么,但,似乎那才是真正的答案了。 长公主入了宫,尚未见着圣上,候在御书房外,旁边还陪着个张尚书,摘了纱帽苦苦跪着目的似乎无需多猜,只是那般眯着眼东倒西歪,指不定精神飘到哪国神游了。未等多时,五皇子便赶过来了,陪她一块站着,等圣上召见。 “听闻皇姐遇刺,母后那且不敢告知,准备午后去探望,等确定情况了,在报给母后听。方才听说皇姐进宫了,还好生纳闷,怎地皇姐不仔细歇着?”楚嶸嘴上说得关切,却并不得楚曌侧目,他也不介意,接着问,“能伤皇姐,必是仔细部署了一番的,幕后主使” “嶸儿,不说那大楚千千万万地子民,便只是这小小的御书房左右,都说不准有想害本宫的人,你说,我该仔细一一查来吗?”楚曌笑得欢快,似是听了笑话,“有了这次有下次,幕后是谁真的重要吗?对那些人而言,目的不都是一样的吗?” “可是”话锋一转,长公主收回笑容,眼神几乎穿过灵魂,“既然都是想杀害本宫的人,与其费心地一一查来,不如一次性赶尽杀绝c永绝后患,不是吗?” 楚嶸到底没能继续对着长公主那眼神,干笑两声,“皇姐又在欺负小五了,明知我最不经吓。” “哪里会呢?我便只这么说说罢了,是你胆子小。”楚曌又回到了那端庄而又客套的笑,“这般相处,还不是因为你是母后的嶸儿,是我的胞弟。所以,自是不与别人比的。” “是。”楚嶸乖巧地点头应着。 御书房的门打开,将张尚书震得一惊,又把腰挺得笔直了许多。太子从中走出来,率先看到的便是楚曌,随之才注意到了她身后的楚嶸,嗤笑一声,反感和不屑毫不掩饰。楚嶸与太子的矛盾也早不是第一天了,亦是投以带着敌意的眼神。 “呵呵”对这两人的较量毫无半分兴趣,楚曌挑眉,直接越过太子,也不待楚嶸追上,径自进了御书房。 32.第三十二章 退无可退 抱歉让大家烦心了 安楚山腰的行宫,在寻常百姓听闻来,就同那神家故事一般,只敢敬仰,奢想不能。而实际上,这里自然也着实戒备森严,别说一睹仙宫,只要稍逾山关,便会被巡兵问罪。 行了不知多久,秦甫沅终于能在雾帘下隐约看到那巨大的轮廓,说这是宫,大抵都是谦称了,这分明是山上一座小城! 傍着山,其以阶梯式延伸,最高最壮阔的地方漆着红顶,镶着游龙,尊贵不可以语言表述。下方的装潢虽也富丽,但若是与顶上的那几座宫殿相比,那是必不可行的。 队伍中,先是要拥护着圣上安住了,等圣上亲兵布置妥当,再是后宫众妃c皇子公主们,最后才在圣上下令间,由人领着自寻对应住处。秦甫沅这个驸马,既没有大家族的倚靠,自己也不到列府独位的官位,好在有个黏人的荣安公主,秦甫沅苦恼未出,她便主动为其排忧了。 「驸马驸马!收拾自有下人摆弄,我们好生出去到处看看吧?」楚綰拉着秦甫沅的手左右摇晃着,「綰儿好多话想与驸马说!」 话可以稍后说,此时行装未整,无论是德妃娘娘,或者是一介婢女来整理,像秦甫沅这般自律惯了的人,满心只觉得要是现在撇下半分,那半日都是难受的。可殿下这般神色,又实在是叫人难以拒绝这,可不是矛盾了吗? 德妃娘娘眼力极好,自然知道小辈心思,对秦甫沅更是喜欢了几分,一笑道,「驸马便带着荣安出去吧,不然留在这,也只是给人添乱的。」 「这是!」秦甫沅转目,如今由娘娘一说起,她便记得那日自己来兴致,想要整理书房。 「驸马驸马!这是你画的?」楚綰对秦甫沅做什么都且是能跟就跟的,「这画可真好看,驸马送给綰儿吧?」 「那还是幼时初学胡画出来的,这正准备丢掉呢!」秦甫沅从柜子里翻出好几轴画,搬入公主府后,只是叫般若搬些书来,结果倒是有的都搬过来了! 楚綰大惊,「这好生生的画,为何要扔?」 「可,画技实在稚拙,这可」秦甫沅有些羞涩,对于自己不好的作品被看到,总是很难受的。 楚綰连把一堆画卷揽在身后,大眼睛瞪着秦甫沅,「绝对使不得!这不能扔!」 秦甫沅挠挠头,又不好去夺,只能苦着脸,「不扔留着做什么?殿下若是喜欢,来日甫沅必送一幅给殿下」 「好啊!驸马说好了!来日要为綰儿丹青一幅!」嬉笑着说话间,还不见将那些旧画交出,「不过这些也不能扔!綰儿一直悔恨不能早日嫁给驸马,想要知道驸马更多的事,与驸马有更多的时间,所以,这绝对不能扔!」 秦甫沅无奈极了,只好点头应着,转身又去收其他的,便又听见殿下啊一声,「驸马驸马!这是你什么时候写的帖?」 「殿下,这还是幼时刚学字时用的,扔了吧?」 「这么好的字为什么要扔?给綰儿!」 「」 「驸马驸马!这是你什么时候作的文章?」 「殿下,这还是幼时上学堂的习作,扔了吧!」 「这么好的文章为什么要扔?给綰儿!」 秦甫沅看着身后堆起小山的殿下,一时无奈极了,「殿下,如此一来,甫沅还要整理什么?」 楚綰还未觉秦甫沅意思,看着今日收的一堆宝,人畜无害地继续甜笑,「驸马真是太不知福了,那么多珍贵稀罕的东西怎能说扔就扔~对綰儿来说,这都是驸马过去啊~这样啊,过去的驸马是綰儿的,现在的驸马是綰儿的,以后驸马还是綰儿的!现在綰儿,好开心啊!」 「这殿下又在说些胡闹话!」秦甫沅扭开头,却禁不住自己扬了嘴角。 「驸马方才又在自己想些什么趣事呢?不能告诉綰儿吗?」走在路上,却发现驸马心思在别处,可叫楚綰有够纳闷的,「驸马不会是在想别的女子吧?」 「嗯?」秦甫沅没能转过弯来,想别的女子?自己为什么要想别的女子? 「不是想别的女子,那么是在想綰儿?」秦甫沅心虚地下意识把脸扭开,楚綰才算是得到了肯定,站定在她面前,笑嘻嘻地歪头,「驸马真的想綰儿吗?连着三天和刚刚?」 「殿下,您这是说什么?」秦甫沅自是不会愿意承认这些事的,此时便当然要装傻充愣了。 「綰儿想要与驸马亲密。」伸手搂住秦甫沅的腰,一边仰头闭眼,那神情表示得不能更明显了。 秦甫沅下意识往四周都看了一遍,虽眼下无人,但这光天化日又是外面,怎,怎么可能不,现在的问 题是,甫沅不能对公主总是这般亲昵,日后若和离,对殿下的名声多不好! 「驸马~」楚綰不知秦甫沅心思,「驸马不想綰儿吗?」 想要否认,可秦甫沅无法说谎,她这几日身边没有殿下,做什么都不得劲;若是说殿下因为不能抱她而睡不好,那么秦甫沅便是根本睡不安心,一夜反反复复,心里不时想到殿下的状况「可,可这与亲密没关系啊!」 「嗯——若是不喜欢,怎么会想呢?若是喜欢,怎么会不想亲密呢?就像綰儿,喜欢驸马所以每日想驸马,每秒都在想,就算驸马在眼前,綰儿还是想」楚綰蹙眉仔细数着,「喜欢驸马,故而想驸马也喜欢綰儿,想驸马主动抱綰儿,想驸马亲綰儿,想驸马与綰儿圆」 再说下去便又要说些甚么羞人的话呢?秦甫沅用唇封了殿下的嘴前,只剩这个想法了。只是,殿下的唇,和那时感受的一样,还是那么柔嫩香甜,叫人怪无法自拔的。 驸马,楚綰紧了紧抱住秦甫沅的手,真的,欢喜驸马这般与自己亲密,欢喜这般驸马只在意自己的样子 「咦?小姨与姨夫这是在做什么?」 秦甫沅正吻得忘情,再听到那糯糯的声音时,只觉得头皮一麻,忙将殿下拉开,同时再藏到身后。等看到带着两个孩子的长公主与表姐,还有几个婢女后,只觉得头脑一热,几欲晕厥。 「悦俞,非礼勿视!姨夫这是在与小姨亲密,我们应该安静走开才是」任馥郁板着脸,煞是严肃的教训着妹妹。 能让我安静走开吗?秦甫沅低着头,早已烧成熟虾,焦躁不安地恨不得就地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偏 生楚綰不知羞,越过秦甫沅看着那两小孩,好半天才不肯定地问,「这是馥郁和悦俞?怎么干的事还是这么讨厌!打扰我和驸马」 秦甫沅忙不迭地用手捂住荣安公主的嘴,长公主就在后面,做了不符长辈威严的事不说,如今还要教训什么都没错的孩子殿下还真是太胡闹了,「长公主殿下贵安,还有表姐,好久不见实在羞愧。」 「妹婿与荣安感情好,当皇姐的瞧了,自然是欣慰的。」长公主笑着,「不过,还是要注意下场合才是。」 秦甫沅低着头,细细算来,长公主还是她的上司,在她面前出这样的事,越想,便越是没脸见人了。可是,楚綰是真没眼力见的。 「皇姐你快别说了,驸马的脸好红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哦~大概是闷的吧?」长公主侧头看一眼林清瑜,后者僵硬地也跟着笑了笑。 分明长公主是为调侃,楚綰却当了真,「闷?今日天气不错啊?还有风,怎么会闷呢?」 秦甫沅再也无法忍受,只好借着话说,「殿下,甫沅如今有些累,大概是一路颠簸所致。」 「真的?那我们还是快些回房吧!皇姐还有林姐姐,綰儿与驸马先走了。」楚綰也不管人家分明是在自己的院子里,毛毛躁躁地只急着快些带秦甫沅回去歇下。 秦甫沅跟着只好简单向长公主和表姐告退,任悦俞远远看着两人离开,好是忧愁地撇了嘴,「我是来找姨夫玩的呢」 「悦俞,走吧,改日让你去小姨府上玩。」长公主脸上展着笑,再看林清瑜满脸苍白,沉下嘴角,「清瑜,你怎么了?脸色怎地煞白煞白的?」 「啊,没事。」林清瑜有苦难言,沅儿那样守礼的人,却在这样的场合下失了礼,该说,是情深意切所致吗?沅儿心里,果真会有清瑜吗? 「荣安自小被娘娘们惯着,有时是比较不重礼仪,懵懂唐突甚至是惊世骇俗了些,不过却也率真可爱,善良体贴。许多时候,本宫常羡慕荣安,不拘世俗的,自由自在。」两个孩子在前面自己玩开,长公主在后面与林清瑜平行,婢女则跟在身后近十步左右。 「是,荣安公主殿下貌若天仙,性子也好。」沅儿比起清瑜,自是更喜欢殿下那样的吧? 「清瑜,非是本宫多管闲事,但是,放下如何?」长公主偏头,眼中闪着亮光。 「殿殿下?」林清瑜大骇,望着长公主,心跳,到处都是心跳声了。 33.第三十三章 暂归平静 荣安公主府,此刻楚綰正两眼汪汪地看着秦甫沅,好是哀求,“驸马,你若是要去江宁,便带綰儿一同去啊!” 边上,般若正在仔细给捡着行李,歌儿在边上偶尔也跟着捡两手,手一出去,就被荣安给瞪上了,吐吐舌,不敢再帮忙了。秦甫沅自然是看到了殿下那些小动作,无奈地转过身,去捡路上排忧解闷能用的书,便又被荣安死死缠住了身子,“驸马不能不去吗?” 摇头,自然是拒绝的,不说此番另有目的,且自己为江宁皇商的管制者,迟早都该去管辖的地方一遭的,只是刻意拖着耽搁了下来罢。 “那就带綰儿一同去啊!嗯?要不别去,要不就带綰儿去好吗?綰儿不想要和驸马再分离!”楚綰一直循环重复着两个问题,可怜的样子真别说,让秦甫沅有了些动摇,反正是要藏本意的,或许,带殿下出去也是可以的? 理智倾倒前,调儿那惯常的平淡音又来了,“不行,殿下前几日休息不当,受不得颠簸。” “我前几天休息得很好的!而且调儿姐姐你也来的话,不就万无一失了吗?”好不容易让秦甫沅有了松动,楚綰连出主意。 秦甫沅已然拉下了脸,想要训教殿下,却听调儿慢悠悠地说,“殿下稍作疏忽,一病可没哪次少折腾了。若殿下有个万一,奴婢赔命倒是小事,只是叫驸马爷早早地孤身一人,最后若是继个妻” 楚綰一听,直接红了眼,直勾勾盯着秦甫沅,“驸马允诺过綰儿,不会”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殿下若是为着一时任性罔顾性命c还要叫驸马当那大不孝的罪名吗?还是孤苦伶仃一世?”调儿也是什么都敢说,那严肃的态度,似乎楚綰踏出楚京一步,便等同踏入鬼门关般。 话说到这份上,秦甫沅自然不可能再心软,先是安抚公主,“殿下在府中好生随调儿姑娘调养身子,等日后好了,甫沅便带着殿下将那江南八府尽数游玩一遍。” 跟着,便转头看着调儿,有些严肃,“调儿姑娘,殿下的身子真的很不好?” “无病,便无事;一旦病起,不堪设想。”调儿这次倒是知道要节省着说话了,还是水儿知道,便细声细语地解释。 “前年夏,殿下中暑,当时久烧不退,随之数次停息,还有一阵时间失聪了,最后还是整个太医院与调儿熬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让殿下挺过来了。” 秦甫沅还是第一次听说这般严重的情形,常人而言只是一时聚热,到殿下身上,却能轻易拿了性命 “除此外,殿下有轻微气喘,印象中江南潮湿,于殿下而言,是极危险的。”歌儿也忍不住补充道,“故而,便是养好了身子,游遍江南八府,还是有些困难” 还未说完,调儿冷冷一瞥过去便轻易打断了她,“歌儿,你不懂,别瞎插嘴。” “哦”歌儿身子抖了抖,“张嬷嬷说是这样的呢” “气喘是因环境而出,向来有北病南养的道理。之所以惧潮湿,是殿下痛风(风湿疼痛)。”水儿摇头,见秦甫沅一脸担忧,便不再说下去,“殿下身子虽是不好,但平日里多注意,还是无碍的,驸马爷毋须过于忧心。只是,这次殿下您是真不能与驸马同行。” 秦甫沅切实再一次知晓了殿下身子,再想想殿下本人却恍若无事人一般,丝毫不引起戒备,不免拉下了脸。楚綰知道驸马是有了不快地意思,却还是稍有倔强地撇嘴,“才没有那么严重” 这话虽说得没良心,但到底是放弃了随行这一说,至于叫秦甫沅不去,便又是不可能的。几个丫鬟一时都闭了嘴,只有另一边的般若还在忙活,进来时看几人面色不对,咦了一声,“爷,书卷要我捡着吗?” 真是,楚綰陡然沉下脸,突然地就非要将秦甫沅拉走,叫后者十分堂皇,“殿下?” “便只剩那么些相处的时间了,驸马便好生与綰儿一处,其他的行李,叫水儿姐姐她们帮忙捡上不行吗?”说这话时,殿下俨然有了三分哭音c二分泪意,之前已是两次拒绝,此般再推拒到底是不好看的,故而秦甫沅不加沉思便应下了,出房前还不忘对水儿几人点头致歉。 依着殿下的喜好,说到底倒也并无甚特别,出了房,便又是直直地入了后山。不过,不是上凉亭,而是坐在溪边,秦甫沅尚未问殿下要作何,便见她直接撩了裙底,惊呼非礼勿视,连掩面转身。 “驸马,你又怎么了?”楚綰被秦甫沅唬得不轻,捏着靴子惊疑不定地望了四向,驸马这又是为哪般? “殿下如此唐突”秦甫沅说着,到底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跟着才叹了口气,“殿下为何突然脱鞋?” “觉得会很舒 服啊!驸马也来吧?”说完,根本就不等秦甫沅反应,直接抓了她的脚便来。 虽然秦甫沅自觉不齿那些禁锢之则,但却多少还是会受着影响,比方将足这般私密直接袒露在外,“殿下!” 楚綰不等秦甫沅后悔,连带着袜都在水里带一遍,只觉得湿了,驸马便跑不了了,却不想,“这些便罢了,可是,殿下何以将袜子打湿?等下叫甫沅如何起身?” “綰儿乐得就这样与驸马一直相伴水边呢!”楚綰一想,便喜得咯咯笑,两只小脚丫也在水中扑打了起来。 秦甫沅因着这动静,不由自主将视线放在了那双小足上:最初相识时,自然理所当然地以为殿下是裹了足的,等之后殿下在府上赤脚行走时,才偶然知晓殿下未受裹足之礼。 自小作为男儿家长大,在秦甫沅这,自然不存在裹足一说,倒是还常常为着不如寻常男子的足大而苦恼不已;幼时曾亲眼见过奶娘为般若裹足,那般苦痛到底让人心疼;后来再见清瑜表姐那三寸金莲,秦甫沅当真在内心里有些恐惧。当发觉荣安公主未曾裹足时,秦甫沅是真的非常吃惊的,在严苛礼教的皇室,竟有自然长成的,如何不叫人诧异? 而此时在柔柔的水光衬托中,殿下那对天然的玉足便显得格外可爱,骨量窄小,嫩肉丰足,当真似那些羊脂白玉般,好看极了。殿下这般娇俏且可人的身姿,命中就应是有这样一对大小合适的美足,哪怕不合乎礼教,也不希望殿下配着那些个古怪的小足之美。 “驸马会嫌弃綰儿吗?”秦甫沅一直低头看,楚綰是看不到她的表情的,便不免有了些不安,“綰儿自小怕痛,那时又体 虚,等好转时,便已来不及裹了。” 秦甫沅这才回神,殿下竟以为自己是那般迂腐之辈了,失笑,“甫沅很喜欢殿下这样的,很美。” 这话说出来,秦甫沅才发觉殿下居然脸红了,细想这般恋足之言,确实怪诞十足,便也撑红了脸,转头干笑,“甫沅的意思是,殿下不肖那苦,是好事,和殿下性子一般,很天然质朴,故而好。” “殿下本就生得极美,每一处便都是那么恰当”越说,似乎越羞人了。 停住话,便见公主将一双小脚从水中抽出,秦甫沅只以为是要躲开了,却不想殿下微转着身子,满目羞涩地将小脚伸到秦甫沅怀中,拉着她的手放在了上面。秦甫沅只满头雾水,却见殿下羞中含嗔地说,“驸马怎么偏就喜欢綰儿最不自信的地方呢?驸马若,是若是喜欢便” “”作为女子三大私密处之一,殿下这般话实在叫人难以消受,秦甫沅连撇开眼,从边上取了湿袜照旧套上,想直接走开,到底还是先用外衫为殿下拭去水,再快速套上袜靴,这才起身疾步离开了。 “驸马?驸马!”秦甫沅的速度着实太快了些,叫楚綰根本就没时间反应,再也想找人时,秦甫沅早就把自己锁在书房里了。 次日早,楚綰起了大早,难得赶上了秦甫沅的动作,叫水儿把准备好的食盒一个个往车上塞,到后面,干脆还要找水儿问她的小金库在哪。 “殿下,您这是忘了甫沅是秦家的少爷吗?秦家商行遍布全国,何曾落到了要殿下掏私房钱的地步?”共儿实在看不下去,便拉下了这瞎打转的主,“就殿下那些小金子,还不够买驸马屋里那些书贵呢!” 楚綰愣住,呆呆地看她,“驸马的书很贵?” “许多都是孤本,贵重着呢!”歌儿掩嘴笑道,殿下平日里还总喜欢埋怨,净看些破书也不看看她的。 “驸马有很多银子?”楚綰听着,歪了头,“宫中人不是说驸马是贱商的出身吗?” 秦甫沅表情凝了下来,共儿忙答,“殿下别乱听人说,秦家乃是京城首富,贱商这说法更是没有过的。” 楚綰听了,小脸换了忿忿不平的表情,“既然驸马家世如此出众,那些不如驸马家的人,有何资格嘴碎?倒叫我真以为驸马家中平实,一直想为驸马省钱呢!” 自成婚来,殿下似乎确实未曾问过秦家,成婚以来也为去过秦府,唯一知道的,似乎也就从别处听来的寄住林府的过往。想清了后,秦甫沅又有些想笑,“殿下原来还为甫沅省了钱吗?” 楚綰正待说,便听水儿在边上解释,“殿下,府上的吃穿用度是按着你的品阶,尽数报到大宗正司后,再由长公主批过发来的,故而便是省,也不该是说为驸马省。” “哦,是这样啊!”楚綰这才恍然大悟,再看歌儿共儿俱是表情怪异,终于知晓自己又无知了一回,只好闷闷地苦着脸,拉了秦甫沅的衣角,“驸马别嫌弃綰儿” 那可人样,又有谁舍得嫌弃呢?忍不住露出了笑,抚着荣安的脑袋,“殿下,甫沅这一去,您要吃多些c睡多些c听调儿姑娘的话用药,若是在府上无聊,可以去陪陪德妃娘娘,要不然我与清瑜表姐带悦俞来。二十天,殿下耐心等二十天,甫沅便会回来了。” “嗯!”楚綰知道秦甫沅这是要走了的意思,猫儿似地蹭进了她的怀里,紧紧抱着,还不忘抱怨,“不想要悦俞过来,她会欺负綰儿。” 秦甫沅哂笑,这个殿下! 34.第三十四章 白日宣yin 廊上,秦甫沅跟在后面继续充不在,直到注意到林清峰不知何时已站到了她身边,一时欣喜,便打招呼,“林大哥!” 林清峰却意外地极为冷淡,她刚靠近一步,便连退两步,脸上也是满满地戒备,只是言不由衷地行了礼,“见过荣安驸马c秦少司大人。” 秦甫沅愣住,但也只好跟着还礼,“林将军太客气了。” “不敢!”林清峰说完这一句,便生生把脸又扭开了,明显地是要拒绝与其交谈。 童年住在林府时,秦甫沅遭了不少白眼,直接欺负她的人有,暗地里给她使绊子的有,甚至许多下人都不看好她。只有林清峰和清瑜表姐,对她诸多照拂,若说林清瑜弥补了失母的缺憾,那么林清峰就弥补了父亲常年不在身边的不安。 那时林劲松对秦甫沅严格,要她三日里学会骑马,是林清峰细心教她怎么与马儿交流,消去恐惧;其他人欺负她,是林清峰正护犊子般将她护了起来;甚至可以说,伪装男子时,秦甫沅心底里下意识地,那都是在模仿着林清峰。自十四岁那时林清峰到边疆守关,一来几近六年未见,偏偏得了这般冷淡疏远的态度,秦甫沅心下既是不解,又是委屈的,真是难为。 “林大哥对甫沅,可是心存芥蒂?”秦甫沅一时不解,只好试探着问。 林清峰冷冷地回道,“您是驸马爷,皇亲国戚,林清峰何德何能敢对驸马心存不满。” 话面上是无怨言的,可话里头满满的都是不快,秦甫沅自然也是感觉到了的。只是,林大哥似乎不满她驸马的身份,这是为哪般? 恰此时婵儿以德妃的名义来找,得了圣上允,秦甫沅顺着廊下来的时候,明明中途和荣安是对上了视线的,但是在她过去后,公主居然装着没看见她似地,愣是把头给别开了。这,还是那个一听到动静就赶着粘过来的殿下吗?正暗暗称奇,再看一眼长公主边上也拉着脸有些闷闷不乐的悦俞,嗯?刚刚在上面瞧着,这两人不还是玩在一块的吗? 恰与林清瑜碰面,对于这从小一块长大关系最好的表姐,秦甫沅自然是喜的,点头招呼前,林清瑜却很是慌张地将视线移开,能见到的c记着的便是那带着哀愁的眼了。 林清峰如此,林清瑜亦如此,这林家两兄妹是怎么了?还有这里,氛围可真是不对劲! “殿下,这是怎么了?”耐着疑心,坐到一边,谨慎试探着去瞧荣安的脸色,自相识以来,这好像还是第一次遇上殿下这么正儿八经地闹脾气。 楚綰转眼往秦甫沅脸上瞟了一眼,跟着便忿忿地用力哼了一声,把脸扭得更开了。 秦甫沅无计,迷茫地看一眼边上水调歌共四个大丫鬟,低声问,“这是出什么事了?” 水儿有些为难,下意识地往边上长公主那边看去,半天没有个回答。还是调儿比较直接一些,“殿下方才与任小姐玩闹,讲到了不愉快的话。” “不愉快的话?什么话?”秦甫沅印象中,殿下总是那么好脾气c单纯善良的,能惹殿下置气成这样,得说了些什么呢? 秦甫沅这一问,似乎又勾起了荣安的小情绪,干脆把整张脸都埋起来了。秦甫沅无计,想着以前林清峰哄嫂子的样,便依葫芦画瓢地先将殿下拉到了怀里,殿下挣扎了两下,吓得秦甫沅赶紧把人松开。 这个不解风情的驸马!楚綰鼓起脸,瞪着秦甫沅,眼神时不时往秦甫沅双手看看。歌儿瞧见,也知道她们驸马哪哪都好,可那拐弯什么的就实在缺了点,便凑过去小心点她,“驸马爷,您还是继续抱着殿下吧。” “哦”秦甫沅只好糊里糊涂地将人又塞怀里,然后眼神示意几个丫鬟快点给她解释一下。 不管人长公主就在边上,调儿依旧实话实说,“任小姐让殿下十年后与驸马和离,说是到时候好由她自个儿嫁给驸马。” 秦甫沅听得莫名其妙,下意识回头看一眼任悦俞,相处时间不少,这小主子也不像是那么淘气的人啊,怎么还会开这种玩笑?跟着又忍不住叹气,“悦俞还小,所谓童言无忌,殿下何须与她那玩笑话置气?” 偏偏任悦俞还不老实,非嘟囔着大家都听到,“不是玩笑话哦” 荣安抬头,凶巴巴地瞪过去,长公主也拉了脸,冷冰冰地说,“任悦俞,你不知道道歉吗?” “可小姨夫那么好,都说好物多人惦记,我惦记着小姨夫,不是人之常情吗?”任悦俞鬼机灵地反问过去。 “悦俞,莫说你这小辈能否冒犯长辈,就单拿这人之常情来说,你可问过小姨夫愿意吗?”长公主凉凉的眼神落在秦甫沅身上,一时间几个人视线都汇在了一起。 秦甫沅顿觉 事情比想象中闹得还大,一时有些转不过来,这当口,偏公主殿下还抬着头,可怜巴巴地说,“父皇与母妃都说,驸马是綰儿以后唯一的倚靠,是綰儿的天,是綰儿一个人的驸马,难道是假的吗?” 于秦甫沅而言,情之一事,早已非她所能触及的事,娶公主成家已是意料之外,却不可能再有其他理由,还在自己身边再添一人。若是非说日后情事,那么这个人,秦甫沅能想到的也只有公主殿下了。荒唐地发现自己一时居然把殿下绕进胡想里,暗自摇头,只要日后身份被揭穿时,殿下能放过秦家其他人等便已是好事,至于此时殿下要的允诺,也实在不为过。毕竟秦甫沅这一生,大概也只会是荣安公主的驸马了。 想罢,秦甫沅再望荣安,便很是坚定地点了头,“秦甫沅此生除去殿下,自然不会再有第二人。” 荣安眼睛亮了亮,“驸马可不是糊弄綰儿?” “自然不会是糊弄,秦甫沅愿立毒誓,为天所见。”应着这一声,荣安终于弯了眉眼,露出甜甜的笑,叫一众远远观着热闹的夫人妃子皆是松了一口气,对秦甫沅也是各有好感。 林清瑜转开脸,正对上长公主那明亮的眼,迎着那无声的关切,颤着唇微微抬头,心里越发苦了,方才,竟叫殿下又把泪全瞧了去。 而这边人却无一感知,楚綰还不忘得意地冲外甥女做鬼脸,接着又不放心地回头看秦甫沅,“毒誓不必说,但若是驸马哪天负了綰儿,綰儿就” “就怎的?”秦甫沅知道这别扭总算是彻底揭过去了,连着身体都松了不少。 “叫父皇抄家不行,太残忍了,没个余地地不好 。额,还有什么呢?”把整张脸都憋红了,楚綰才啊地一声,惊喜地说,“驸马要是负了綰儿,綰儿就咬驸马!咬得驸马哪儿都不敢去!” “又在胡说了。”秦甫沅哂笑,殿下这逻辑非常人可解。 “才不是胡说,我咬人很痛的哦!牙齿很尖!”说着,还龇着牙给秦甫沅看。 瞧着殿下那平整的牙,秦甫沅一时真不知道该如何搭话,“殿下若是想以此限制甫沅,不应该说重一些吗?” 楚綰撇撇嘴,轻咬住了唇,“綰儿想了好半天,可不是哪种都舍不得么。” 这个殿下,又在瞎说些叫人暖心的话了!秦甫沅撇开脸,发现边上俱是看着她们两,一时脸迅速嗔红,茫然间,惊觉长公主一家与表姐不知何时已经走开了。今日虽悦俞未做对什么,但以长公主管教,也不知道会作何处理。 而楚綰则满心欣喜地看着自己的驸马,甜滋滋地搂着手臂摇晃,全然将皇姐和外甥女抛之脑后。直到数日后,楚綰才发觉,皇姐心眼,还是极小的。 那日,秦甫沅被长公主召见,殿下悠闲地泡着茶,等茶就好了,才不缓不慢地开口,“那日在廊上,妹婿的表现叫太华实在惊叹。” “还让殿下笑话了。”三月三过去两天,秦甫沅在廊上的那首小诗,也不知道从何处传出,一时倒是被当作笑话般,人尽皆知了。 还记得荣安知晓时,很是忿忿地为秦甫沅鸣不平,“说驸马文采不佳的,怎么不见他们也去那个三元回来看看?驸马低调,定是不愿意随他人出风头,不然轮得上他人?” 除去状元一事,秦甫沅是不知道殿下何来的底气,竟然如此肯定地站在了自己这一边,当时还振振有词,“那些人早几个月便煞费苦心想着如何作一首诗叫父皇青睐,倒也没见过有谁比驸马这般临场发挥来得好。” 那般,便好像被侮辱的不是自己,而是殿下一般。思及此,秦甫沅不自觉又是轻轻一笑,却发现长公主也在笑,那调侃的意味实在太过清楚,叫人有种被看透了心思的感觉,秦甫沅脸一红,连低下头。 知道秦甫沅着实是个脸薄的人,长公主也不纠缠在这个话题上,只是轻笑着,“如此一来,以我那太子哥哥的秉性,定是又不屑将秦大人视作眼中钉了。” “甫沅本就微小,太子自然是不必太过重视的。”秦甫沅下意识的接话,倒是想起了长公主对她的评价,虚伪。 35.第三十五章 惊疑不定 五更初,水儿和婵儿在屋外候着,秦甫沅因紧张,故而睡得也很浅,一听到动静便起了。小心地将公主往旁边挪,大致理了裹胸布,确认可以后再开门。说起来,婵儿还是第一次见,那表情乍一看真像是调儿,不过比之调儿,大概是偏娇俏的长相。 若她真是暗卫,武功该是极好的,秦甫沅点头主动打招呼,算是表达自己的尊重。婵儿上前,帮着水儿一起给她换官服,绷着脸自始至终都没给个回应的。 大概是有调儿在前,所以秦甫沅并不觉得纳闷,就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好奇,殿下曾说过婵儿是功夫最好的,到底是有多好呢? “驸马,要把殿下叫醒吗?”等秦甫沅冠发完整时,楚绾还在床上熟睡,水儿也有些为难了。 “不必了。”秦甫沅话音刚落,婵儿已经走到榻边,喊了好几声公主。 水儿瞧见了,不免露出无奈的表情,上前拉住婵儿,“你这是做什么?” “不然,殿下起床后,肯定会抱怨的,我听着,聒噪。”婵儿定定看着水儿解释,说完了才附赠般,稍微瞥了秦甫沅一眼。 水儿不禁捂嘴偷笑,秦甫沅也算是知道了这其中意思,以殿下喋喋不休起来的方式,作为不能离开的暗卫,多少是会显得有些无趣了。 这么一闹,楚绾怎么可能不醒呢?睁开迷蒙的双眼,首先就看到了打扮完整的秦甫沅,撇撇嘴,“呜” “嗯?”秦甫沅无奈,坐到床边伏下身子,想要听清殿下说些什么。 “我想送驸马,可是身子使不上力!”楚绾借着秦甫沅的搀扶,这才算是半立起了身子。 无论是过了几天,秦甫沅自觉还是无法适应殿下亲密的行为,但又不好推开她,便有些别扭地僵着,干笑道,“殿下继续睡就好,甫沅无妨的。” “才不是驸马觉得没关系就行了的事”楚绾摇摇头,特别正经地想要开始长篇大论,省得驸马总是这个没关系c那个也没关系的。 “殿下,驸马该迟到了。”一直安静呆着的婵儿居然主动开口了,秦甫沅不免投出感激地目光。 这几个人的动作真是太明显了,楚绾蹙眉,突然往前一扑,在秦甫沅脸上用力亲了一下,跟着就像兔子一样,迅速躺下了。闭着眼睛煞有其事地说,“那绾儿就不耽搁驸马了,驸马路上小心!” 这个公主!秦甫沅脸不争气地红了红,没命地出了房往外走,婵儿那惊讶又带着戏谑地样子,想必是很久都难忘记了。 秦甫沅走后,这边楚绾才敢睁眼,呼呼地大力吸了两口气,便吃吃笑了起来。 水儿瞧见了,便笑她,“殿下你这般,实在是太不矜持了些。” 楚绾嘟嘴,“驸马好看,我忍不住想亲近亲近他啊!” 水儿无奈看了一眼婵儿,坐下,任殿下把头枕在她腿上,跟着低头小声问道,“殿下和驸马,还未圆房?” 不说还好,一说楚绾就委屈,“水儿姐姐,你说绾儿哪没做好,怎地驸马就不如那日嬷嬷给看的那画上男子般,也那样亲近绾儿?驸马难道还是不喜欢我?” “这”水儿一时也说不出话了,红着脸支支吾吾不好怎么接话,只答非所问,“殿下长得极好看。” “好看?这有什么用,要是只瞧着好看就能喜欢,你说驸马怎么就对我没点表示呢?”楚綰瞪大眼睛,满是费解。 “可,可一般人,尤其是男子,对着好看的人都是很容易喜欢的啊!”饶是水儿,此时不免也干巴巴地不知所措了,“大抵是驸马爷他不同凡俗男子,不喜以貌取人” 不说后面那句还好,这一说,楚綰真的要哭了,“不看这皮囊,我还怎么让驸马喜欢我?” “谁说殿下除却皮囊就没有让人喜欢的地方了,咱们殿下性子好啊!多讨人喜,瞧瞧宫里娘娘,哪个不宠殿下的?”水儿就怕这公主哭,一流水就堵不住的那种,叫人心都跟着揪起来了。 “婵儿说的,婵儿几次都说,除却这皮囊,我一无是处了!”楚綰真伤心了,“我觉得婵儿说得头头是道的,大概是对的,水儿姐姐,我该怎么办啊?綰儿真的可喜欢驸马了!” 水儿下意识往后一看,婵儿早就遁没影了,摇摇头,煞是认真地数,“殿下会跳舞,会唱歌啊!” “这个算是有用的地方吗?”楚綰被这么一说,有些开心了,但是紧跟着一细想,“水儿姐姐,我学过跳舞吗?” 是了,殿下平常就是瞎蹦,因着长得好,气质好,所以瞧着觉得是舞,但仔细算来,真不是跳舞。水儿有些头疼了,这时候要是调儿在就好了,那孩子两句话就能开解殿下。水儿 皱眉想了半天,自己是年纪大了吗?怎么就不懂殿下这小姑娘诶! “殿下,您今儿虚岁十六,还差多少才正满?” “还差好几十天呢!”突然换了话头,楚綰真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就是了!”水儿一拍手,焕然大悟状,“殿下如今年幼,驸马又是个体己的人,必定是舍不得伤害了殿下,所以一直忍着了呢?” “真是这个原因?”楚綰听进去了。 虽然很是害臊,但是为了自家主子,水儿还是绞尽脑汁的,“差不离了,殿下,夜里驸马爷待你如何?” 楚綰眼珠转了转,“驸马会亲亲綰儿额头,然后抱抱,不过,驸马不喜欢綰儿动来动去的,若是动得多了,就会故意背过身子,缩着不让抱了。” 水儿似乎是得到了印证,终于露出了笑容,“很明显,驸马爷不是不喜欢咱们殿下,是为了保护殿下,在忍着呢!殿下别想些乱糟糟的东西,更别听共儿婵儿她们胡说,驸马爷啊,比殿下想的,该是更喜欢殿下的!” “真的?这就好!”楚綰欢快应下,在榻上连滚了好几圈。 而秦甫沅完全不知那些为了防止被殿下发现端倪的举止,如今已被水儿和殿下看作是体贴的意思,若是亲眼目睹了主两的对话,估计该是好长时间地难以呼吸吧?只是,此时此刻,她也正有些难以呼吸。 早朝前,皇子们c文武百官需在殿前候驾,以秦甫沅的秉性,此时自当低调。而实际上,她也是极尽低调地站在自己的位子上,低头一言不发,除却有人主动行礼,否则她就只做木头人了。可防不住有些人,就是会找着她来啊! /“秦大人。”太子在不知觉间已站到了秦甫沅身边,明明只是一个称呼,却彻彻底底透出了让人不舒服的气息。 秦甫沅虽处世经验不多,但是基本谁不喜自己还是能看出来的,更何况,这个太子丝毫未掩饰眼中敌意呢? “太子殿下千岁。”弯腰拱手行礼,成为皇亲国戚最好的一点,大概就是无需见谁都下跪了吧?秦甫沅竟有闲暇自嘲了一声。 “昨日父皇指派我批折子,故而忙着也没能去宫中,有失礼数,还请见谅。”太子的话是请见谅,但任何人都能瞧出,他的话并无实意,反倒使秦甫沅感受到了一丝示威的意思。 可是,堂堂当朝太子,皇上钦点的下一任继承人,何须刻意来向她这无依无靠的小小驸马示威?最令秦甫沅费解的是,印象中,除却大婚当日,似乎与太子就再无交集,这是何时得罪的?又是为何得罪的?太子也不等秦甫沅的回应,便又径自站到了百官前列,叫秦甫沅好是纳闷。 朝上秦甫沅封官的旨与昨日在坤宁宫所受有所不同,是挂在礼部一个素未听闻过的地儿,冠少司,取次四品,垫着帝婿的身份,倒是有了朝上奏本的资格。虽今日这官职来得莫名其妙,但思及长公主昨日说到的利害关系,便又猜到了些许:圣上总不能直接开诚布公告诉大家除却国库,堂堂天子还要另取一库,敛财纳银,行那奸商勾当吧? 圣上留了丞相及几位尚书,下了朝,出殿便有太监宫女接着,引她去那所谓地职司之所。地方离宫不远,地方也不大,就门面而言远不如其意义之大,只是进了这府,过了外殿,过了花园又入后院,中途换了好几个人引路,等最后才发现,这门面平平的府内,竟另有乾坤,这后面居然有这么大的地儿!且如此富丽堂皇! 正随着新的的婢女走在园中,突地一幼小女童直直地便冲进了怀中,再看时,原来还有一个小男童追在后面,手里执着一卷纸,正气咻咻地对着过来。 “任馥郁疯了!大哥哥!快救救我!”小女孩说话间,再加上这衣着,还有她口中唤的那任馥郁,都叫秦甫沅心下吃惊,这里难道 那男孩远远见了,便顿了脚步,站定几步外,看着领路地婢女问,“这是母亲的客人?” “是的,小少爷。”那婢女答着,又转身对紧紧扒着秦甫沅的小女孩施了礼,“小姐,这是荣安公主的驸马,您的姨夫,秦大人。” “哦?”那小女生一时来了兴趣,眼睛紧紧盯着秦甫沅后,突地伸出两只小手,甜甜一笑,“姨夫抱抱~” 秦甫沅心下讶异不止,瞧着这两位小主,多半便是长公主那一儿一女了。只是,为何这两个孩子,会在这里? 36.第三十六章 永生债 自那日后,似乎殿下也觉得那般把人赶出去不好意思,倒是安分了几天没再整天瞎嚷嚷圆房什么的了。秦甫沅对此说不上失望,但是不可否认有些不习惯,毕竟之前天天都听得见,现在却听不见了。 这两日,林劲松也终于抽了时间,带着林清峰一起回京。林清瑜出了林府家门,住在长公主府上已成定数,只不过作为嫡长孙的林清峰却不可能出来了,好在林劲松似乎安排了什么,故而最后还是回去了。再之后,林清峰过府来赔礼道歉了一番,为的是上次在府上直接对秦甫沅出手的事,看上去都沧桑了许多。 “我也知道林家没什么好回的,但是,清瑜到底是林家的人啊!”林清峰边说还叹了口气,“之前是我固执己见,平白怨了甫沅你清瑜在长公主那儿,我也不方便关心,还要麻烦你了。” 不少人都知道,秦甫沅是在长公主身边管内库的,且他家的公主又是长公主唯一的妹妹,所以林清峰的拜托并不奇怪。不过荣安对林清峰的印象并不怎么好,刻意端着架子对他没个好脸的,就连客套话都没一句,且试问,谁能对一个曾经跑到自家打自己丈夫的人好脸呢?故而林清峰也不计较,把话说完了之后,便快速地离开了公主府。 毕竟是作为儿时良师益友的人物,能和林清峰解除那生硬的关系自然是好事,只是再想起林清瑜时,秦甫沅不免又多叹了两口气。 楚綰瞧见了,与歌儿共儿窃窃私语了一通后,突然蹦蹦跳跳地过来,抱着秦甫沅的手臂先胡乱摇了一通后,才笑嘻嘻地说,“驸马,綰儿好几日未曾出门了,还有点想去皇姐那里玩玩!” “嗯?”秦甫沅愣了愣,跟着便笑了起来,“好,我叫磐禅先递拜帖过去,用了午膳后小睡一会再去如何?” 楚綰一见秦甫沅笑,便也跟着露出了笑容,“驸马说的,自然是最好的!” 午后,荣安小睡了一个时辰,便被水儿如期唤醒,迷迷糊糊地便起了身,任她们为自己换衣裳和头饰,因比平时少睡了一个时辰多,故一直半醒半睡之间沉了一口起床气,等全部整理好了才惊觉醒来,发现周围好大一圈没有秦甫沅,便嗯嗯啊啊地嚷着要驸马。 荣安公主平日里对谁都毫无架子,闹小脾气的次数也是很少的,难得别扭了一番,都觉得可爱,故而大家都乐得多看两眼,现在瞧着她一脸不快地胡嚷嚷,都只是偷笑几声。歌儿拉了脸,“没人听见殿下的话吗?还不快去告知驸马爷一声?” “是。”两个丫头吐舌嬉笑应下,便牵着手飞溜地跑了。 歌儿瞧了不免撇嘴,“也不知道收敛些,殿下还在看呢?” “嗯?”嚷着要驸马的荣安下意识顿下,好奇地看向歌儿,“她们要收敛什么?” “那对丫鬟在府中是对食的关系,也就是女子之间效仿夫妻关系。”歌儿歪了歪头,见殿下不闹了,她便说得更起劲了,“殿下若是仔细些,便能瞧见她们时不时牵个小手的啊,上次我还瞧见她们在花园里闹小别扭,然后就” 歌儿发现婵儿正瞪着自己,又小心地看了水儿的眼色,有些犹豫不敢继续说了,楚綰听到一半哪里愿意停?便急急地催促她,“然后就怎的?” “便如夫妻那般亲密了呗!”共儿还为自己的聪明有些沾沾自喜,根本没见到歌儿那解脱般的样子。 “女子之间也能如夫妻那般亲密?”楚綰对这些都是头一遭听说,只觉得有着莫大的趣味,也有一肚子的疑问。 水儿倒是任这两个小丫头继续说,与其背着自己随便乱教殿下,还不如她瞧着,控制在一定的程度里。歌儿确保了安全后,便笑,“自然是会有法子的,还听很多人说,女女比男女之间的□□并不见得差,甚至更好些呢!” 楚綰是个擅长寻根问底的好孩子,“什么法子?” “咳咳!”嗯,这儿便是需要控制的程度了,水儿一咳,歌儿立马脸露难色,为了防止共儿这傻丫头没眼力见,她还特地抓着她,在她手心写了字。 “你们不知道?”公主等了半天没得到答案,有些遗憾了。 水儿掩嘴笑,“殿下,那些事便换了有经历的人来,也不见得说得清,更何况这里,并没有谁有那喜好啊!” 说这话时,歌儿和共儿下意识都看向了婵儿,后者绷着脸忍受这两人的同情,拳头捏紧蓄着力随时准备送出去。 “也是。”楚綰没注意到这些小动作,对着水儿说的话,想想也是,都没经历过怎么会知道呢?不如下次去问问那两个姐姐?便舒坦了些,不过还剩了最后一个疑问,“为何她们选择对食呢?” 公主府对想嫁出去的丫头一向宽厚,之前表现好的还能给些 家用补贴,女子间又不能生子,也拿不到府上的补贴呢! “嗯,男子多薄幸,有些丫头若是不愿屈就,那般也并非不能理解。”歌儿说着,眼睛一转,便注意到门口秦甫沅正走来,“殿下,驸马爷来了!” “驸马!”一时间什么疑惑都被甩到了脑后,眼里便只有秦甫沅。 “殿下慢一些,莫要摔着哪儿了。”多次交代过殿下别总跑,偏偏没一次听进去了,故而秦甫沅也改变了方向,只盼着殿下能小心一些,然后她往前迎几步。如此若是公主被绊倒了,她就能提前接住。 将身子埋到驸马怀里的感觉果然是最好的,楚綰吃吃地笑了两声,恨不得把自己彻底融到秦甫沅身子里去了。 “殿下方才急着找甫沅了?” 原本在屋子里看着书,那两个丫头急急地过来说殿下召见,也不告诉她原因,所以过来的路上,秦甫沅是真的急了。方才进来,听见屋子里隐约有说有笑,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嗯急事!”楚綰偏头,能看见方才那两个丫头一副讨饶的表情,抿嘴偷笑了一声,故作严肃地盯着秦甫沅的脸,“急着要抱抱驸马!” “”秦甫沅叹了口气,果真没什么急事啊! ‘殿下,您别闹’一文由澹台经臧原创,欢迎与我交流,但是不许想着调戏什么的! 半个时辰后,秦甫沅骑马当先,荣安的辇跟在后,一齐到了长公主府,府外早有下人候着,带他们一路往花园走,还差了数十步,便听见悦俞银铃般的笑声,走近了再看原来是林清瑜将她抱在怀里,凑在她耳边也不知说着什么逗趣的话 。 看到秦甫沅和荣安公主,林清瑜放下悦俞,起身行礼,等荣安说免后,长公主才出来,指挥着下人摆画案,按律,长公主位比皇后,故秦甫沅与荣安都是要行礼的,只是她挥手笑着摇头,“都是家人,这些礼数便免了去吧!” 秦甫沅还有些犹豫,荣安却不会计较这些,本来就极少对皇姐行礼,只是驸马注重那些,她才夫唱妇随的。倒是跑过去就要揪悦俞的脸蛋,“你怎的不与我问好?我可是你的小姨!” “小姨好!”馥郁在旁生怕引火烧身,忙抢先喊了,引来妹妹毫不掩饰的鄙夷。 “馥郁乖!这些日子不见你又俊俏了许多!”荣安得意地对任悦俞扬了下巴,跟着又较真地对馥郁补充,“不过你再怎么俊俏,还是比不得驸马的!” 任悦俞少有地与荣安达成共识,很认真地点头,“对,还是驸马最好看!” 任馥郁可怜兮兮地看了秦甫沅一眼后,认命地叹了气,“是,馥郁是决计不如姨父的。” 荣安偷笑两声,跟着反应了回来,“方才你唤谁作驸马呢!那时我的驸马,你应该叫姨父!” 突然被推了的悦俞毫不示弱,“我又不是公主,唤驸马并无其他意思,小姨自个儿乱想了去,还怪悦俞作甚?” 争端的主角秦甫沅在旁听得尴尬,不知道该帮自家的公主殿下,还是帮长公主的孩子为好,只是怎么看,这两人似乎都容不得自己有半分偏心。秦甫沅无奈地一转眼珠,便注意到林清瑜也正看着这边,亦或者具体之,是对着自己。 眼神撞上的同时,林清瑜愣了一下,跟着露出了温柔的笑。 秦甫沅坐在了林清瑜对面的同时,荣安与人小鬼大的悦俞都不再吵下去了,倒是偷偷摸摸地躲到了一边,不知说着什么,但是时不时还是能看出些许不和平。 “沅儿若是觉得对我有所愧疚,便大可不必。”两人对坐了许久,秦甫沅却没能说出一句话,最后反倒还是林清瑜主动开了口。 她又说,“你与我一同长大,也是知我的。若非我所愿,死亦何惧有之?你莫要瞎想,也无需愧疚,否则,我也是难以释怀的。” 秦甫沅听了好是怅然,鼻翼阵阵发酸,喉间也梗着一口气,不小片刻,便憋得生疼。 之前听闻林清瑜所为时,秦甫沅是难受的,林清瑜所对她付出的c为她所牺牲的,都是无任何弥补道歉能稍作挽回的。于是见与不见,成了秦甫沅心里扎的针。 今日主动上门,其中虽有林清峰的委托在其中,但到底是秦甫沅按捺不住了。盼着她能像从前那样过得好好的,或许自己能从中感到安心;又怕她会有半点不好,自己欠的债便更深了如今清瑜所言,虽确实是很合适的开脱,只是来来去去,哪是能这么轻易便想开的?若真是那般,秦甫沅还觉得自己自私卑鄙得太过分了。 37.第三十七章 自私的人们 林清瑜也知道自己这般说着,很难真正化了这问题,而她,又何尝不是呢?叹了口气,起身到馥郁身边,随之悦俞跟着也来了,心情便好了些。 荣安则拉了秦甫沅凑到长公主身边,“皇姐是准备画什么?驸马画得也很好哦!” 秦甫沅尴尬地摇头,“甫沅不过解闷之余涉猎些许,怎敢与长公主殿下比较?” 长公主的画工,早在出阁前,借着太学夫子们的嘴而闻名天下了。秦甫沅虽然也苦练过,但到底缺了些天分,也少了许多时间。 “嗯,妹婿也要一同吗?”长公主摊开宣纸,突然抬头笑道,“不如各自取材,小比一遭如何?” “这”秦甫沅有些惊疑,不解长公主为何突然会有如此一说。 长公主似乎已经下了决心,挥手便命下人再搬一张桌子过来,见秦甫沅还是一脸为难,便宽慰她,“不过是娱乐而已,妹婿毋须谦虚。而且这天下,又有多少人能与连中三元的妹婿一比画技呢?” 话已说到这般层面了,秦甫沅也不好多推拒,只好应下,“恭敬不如从命,甫沅献丑了。” “唔,比试的话,是不是应有题目才是?”荣安在边上有些犯难,支持驸马是必然的,只是皇姐应该会介怀吧?唔,让皇姐笔下留情是更不可能了 歌儿在旁暗暗称奇,以往殿下对驸马定是毫不犹豫地相信,也不承认驸马爷哪里不如人家,只是现在这皱眉苦恼地样子,看来殿下是头一遭对驸马爷没了信心啊! “题目?”长公主抬眼看了一遭四周,最终定在了林清瑜与馥郁悦俞两个孩子的方向,满含深意地说,“画此刻心上的人便是。” 长公主所言,便又能说是画所爱之人,秦甫沅循着看过去,明知那处有殿下的孩子,但是因着林清瑜在其中,竟叫她心中闪过了一个怪异的想象,跟着便又自己快速否认了去。收回心神,命题所说的心上人,便也只能画作为夫人的的荣安公主了,目光落在殿下身上,她此刻似乎正眨着眼睛一脸的期待,这叫秦甫沅想起曾经答应过殿下,要为她作一幅画像,不如趁着此次,兑现承诺便是。 两人各自作画,自然是很有趣的画面,林清瑜因悦俞枕着她的腿睡着了,所以并不方便行动,倒是馥郁兴致勃勃地站到长公主身边,看着她无论是举止c亦或者是笔下,都那么流畅自然,叫人越看越是肃然起敬。秦甫沅不如长公主潇洒,只是就那真挚沉着的做派,连荣安都知道要安安静静地候着,顺带着呼吸都小心了许多。 因为是随性画,且秦甫沅和长公主都是个中好手,所以并未等众人过瘾,便惊觉画已收尾。秦甫沅画好时,长公主也才刚收笔。 荣安明知秦甫沅是描地自己,却不敢肯定,“驸马画的是綰儿对吧?” “除却殿下,哪个年少女子会有如此深闺怨妇的感情?”共儿与荣安同岁少四五个月,平日里说话也直。 原来,秦甫沅说描绘的,是楚綰坐在凉亭里向小池中撒花瓣的场景,虽只是短短不到一个时辰所出,却是完美重现了当时殿下脸上的无聊哀怨,还有只属于殿下的那份娇俏可人。长公主似乎并不是没有见过类似画面,很是了然地点头,“不愧是妹婿,□□俱到,好是精致!” “唔”楚綰却有些委屈,“明明只要有驸马在的时候,綰儿便都是很开心的,如此一来,好像綰儿不好似地。” 秦甫沅只是把脑海中印象深的画面搬了出来,哪想到殿下会不喜欢,一时傻傻地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了。 般若最看不得自家少爷这么迟钝,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气恼了起来,“爷,殿下那是叫您以后再画几幅的意思呢!” 秦甫沅这才恍然大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讪笑两声,“殿下想要的话,甫沅自然要尽力效劳了。” 这么一说,楚綰立即因为小心机得逞而露出了得意的笑,偏又怕秦甫沅反悔,所以还想努力藏着忍住不笑,这般要笑强撑不笑时看着很是搞怪,看得秦甫沅连连摇头,“殿下,驸马爷答应了,自然不会反悔的,你想笑便笑出来吧!” “唔好的!”这才抱着秦甫沅手臂放心傻笑了起来。 再看长公主案上,众人不免俱是一叹,秦甫沅也当即认输,“殿下画工精湛,着实令人叹服!甫沅自认不如殿下只是,为何觉得,殿下的画,与寻常的不同?” “哦,本宫幼时偶然识得一位西洋画师,比之中原画虽少了神,却完整了形,本宫便寻思作了一番结合,或许是不伦不类了些吧!”长公主说罢着,话语间倒并不见多少惭愧的意思。 而事实上,长公主的骄傲是有资本的,单凭她将众人眼所能见的画面 ,尽然搬到了纸上。林清瑜揽着悦俞温柔地说话,悦俞乖巧侧头作聆听状,馥郁则坐在一边听着,手撑了下巴若有所思这一幕从形态到眉眼,甚至细微的一丝一发,都完美地到了纸上,甚至隐隐有脱离纸面的韵味,众人瞧了,不禁都是啧啧称好。 被窸窸窣窣地声音吵醒,任悦俞迷糊了一会便快速掌握了事态,连忙挤过来看,再得见画里的自己,便笑逐颜开,“娘画得真好!” 唯独荣安皱着小脸不说话,秦甫沅还以为殿下护短,不忍心承认自己输了,便笑着拉到一边安慰她,“怎么了?不是也觉得长公主殿下的画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可是比起平时的,总觉得这个,少了些什么似地”荣安钻着脑袋仔细想了好大半天,秦甫沅还是第一次看见殿下这么严肃,“唔,按皇姐的能力,应该不会是失常呢难道是故意隐藏吗?” “隐藏什么?”秦甫沅听得一头雾水,有什么好隐藏的?只不过是画而已! “唔反正是有那么回事。”楚綰苦思了许久,却终究没能找到答案,所以也就不再胡乱纠结猜测了,抱着秦甫沅又一个劲地撒了娇。 晚上,用过饭后,秦甫沅与楚綰便走了,馥郁c悦俞两兄妹各自被带回院子里准备玩一会便去睡觉,而林清瑜则随长公主一同走,身后婢女依旧与她们留有听不到说话的距离。 “清瑜,你怨过本宫吗?” 长公主突然的问话叫林清瑜一惊,原本她自顾沉在杂想中,这么一来,连忙收敛心神,摇了头,肯定地说,“清瑜是从未怨过殿下的。” “应该怨过的。”楚曌勾了唇角 ,比之平时那无心虚伪的笑,此时多了些许涩然,“这几日,本宫时常会想,当初凭着一己私欲,若愿稍做努力,是否便有不一样的样子。” “嗯?殿下怎么突然说这些?”林清瑜暗中吃惊,长公主殿下看似平易近人,但是相识数年,从未觉得她会说起她自己的事。而此时殿下所说的,凭着直觉,林清瑜觉得那是殿下心底里的话。 “呵!”楚綰顿住脚步,“本宫知你难受,以本宫在其中充当的角色,也并不光彩到能装作宽慰清瑜的好人。” 所谓角色,其实不过就是在与皇帝c太子c五皇子c甚至文武百官的对峙间,因不便露出底牌,最终为保留实力,选择牺牲林清瑜一类罢了。林清瑜并不笨,长公主能有如此这般超然的地位,怎会真如外人所说那般简单?哪个皇帝真会容得下一个什么心思都猜得到的臣子?故而隐约根据殿下的身份,再从中猜到一些利害关系。无论是自己成了皇帝枪头,甫沅充当了牺牲羊也好,这些事说到底,林清瑜这个人与长公主楚曌这个人又是什么关系呢? 好友?还是丈夫的表妹?这些脆弱的关系算得了什么呢?作为好友或者丈夫表妹的时候,长公主从未亏待过半分,仔细算来,倒是恩惠之处许多,自己又能凭什么去怨殿下不做牺牲?又凭什么对殿下的努力视而不见甚至心生不满呢?莫不是,凭着殿下的亲近,便惘然自大吗?  想到此些,林清瑜便叹,“殿下还是不要这般内疚的好,人生在世,怎能不多为自己打算几分呢?” “清瑜总是这般纵容着,才叫本宫越发过份了。”长公主听到似乎并无释然,反倒听着语气更是奇怪了些,林清瑜侧目看过去时,她微斜了脸,与林清瑜的眼神正对,“清瑜猜着,本宫接下来或许还会做些什么呢?” 长公主说话时的眼神叫林清瑜已本能避让,偏她的身子也在逼过来,而她却又木然无力行动,只痴呆着不知所措。天地间,除却殿下细微的呼吸,便只剩自己如雷的心跳声了。 占有欲,殿下的眼中是清瑜,为何呢?林清瑜不解,可能永远都无法理解。 “看来,清瑜终于知道了。”楚曌在林清瑜闭眼的瞬间已停了靠近,正了身子看她,轻轻抚开那满目惊骇,“本宫果然,是这世间最自私的人呢!” 殿下,真正自私的人,是从不觉得自己自私的,更遑论,您还带着那么浓的不安呢? 38.第三十八章脸皮薄 “殿下该知道,这并非好的时机。”林清瑜叹了一口气,这般相望无言,上次还是在安楚山上。 楚曌却笑,“这般话,若是有时机能抓,便等不到此刻了。” 她又说,“本宫自认是善于隐忍之人,也努力自律严己,可仔细计较一番发现,若是能那般恰好的计算,又如何会有伊始呢?” 这话说来有许多无奈,是了,以殿下的性子,不仔细反复思考的话,又怎会选这般无归路呢?至少方才那一刻,林清瑜还想要逃避一番,自欺作是错觉,只因那禁忌的关系,早已不仅限于她们都是女子,其中,长公主可是清瑜的表嫂,是表兄的夫人啊!且何况,林清瑜心中还有秦甫沅,还藏着十多年的执念。 “但是,既然已有了开始,本宫又如何舍得半途而弃?”长公主说完,有片刻的失神,最终才类似自嘲般,“本宫知晓你无法接受,着实应该是无法接受的。只是,因本宫觊觎于你,故而,至少希望清瑜知道,本宫为何对你好,也应该对你好。” 尚未收拾整理好这十多年来对秦甫沅的情,本就混乱疲惫的一天,如今便还知晓了长公主那不同寻常的心意,林清瑜觉得风拂得她脑袋生疼,或许是方才殿下在自己没留心的时候饮了酒?认识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次见长公主这般固执的样子,偏这份固执还是因为自己,一时心更累了些。 好在楚曌到底没有她自己想的那般自私c狠心,亦或者说,那份狠,是永远用不到林清瑜身上的,便连这般表白心意,都留有着余地,最终也会主动为人找好下去的台阶,“今日不早了,你且进去歇着吧,便是难以入睡,本宫希望那并非因着他人。” 此话叫林清瑜能想到,有几次自己留宿长公主府时,殿下撑着头柔柔地笑着,“清瑜如此美好,梦里也该是很好的吧?嗯,真希望那里面有本宫。” 那时的林清瑜还会很单纯地笑一笑,以同样轻松的语气回答,“若是梦到了好的,清瑜便告诉殿下。” 原来在情一方面,自己并不比沅儿来得高明,或许是因为太熟络了,所以更容易被忽视吗?原来隐隐中,早有了许多暗示啊! 皓月明挂空心人,暗处有心叹嫦娥。今夜,似是注定难眠。 四月二十八,这一日是荣安公主的生日,二八年华,又美称破瓜之年c碧玉年华,依着楚律,这一年其实才算正正成年了。本来作为公主就极为尊贵了,又是嫁出去后第一次过生辰,自然是会隆重些的。 在生日前一日,皇后宫中便送来了定制的服侍,除却荣安的,还捎带了秦甫沅的一份,仔细对比规格下来,已然不属于皇子了。这般恩赐来得并非毫无缘由,其中深意莫说是秦甫沅,便是连般若都看出了宫中作些什么打算,接着便有些气恼,给秦甫沅整理衣衫时都带了狠劲,“前段时间让爷蒙受不白之冤,在那即受苦又蒙骂名的,如今倒好,拿这么两件破衣物便想要抚了爷的心,真真是个笑话!” 若说别的事,依着秦甫沅的性子,那能允许般若说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只因此事的处理,实在叫秦甫沅心中难以平静,林家c张家那些世家如何她着实管不着了,可为何那般伤痛,却要被利用做再伤他人的武器呢?这对瑜表姐,实在是太叫人寒心了!说到底,泥菩萨尚有三分脾气,又何况她秦甫沅呢? 再故而,此时便听般若这么说,秦甫沅也不拦她,只是等她好长一篇抱怨下来,这才笑道,“般若,你又这般没个小心的,小心被抓去杀了,我可救不下来。” “哼!等晚上且看还有怎些个花样来!”等晚上,将以荣安公主府为宴会场所,邀请皇公贵族们上府与公主驸马同庆,昨日皇后除了送衣裳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厨子十名c嬷嬷五位,宫女太监数十c美酒佳酿无数。虽是皇后赐下的,不过实际上是由长公主批下,而其中因着秦甫沅主管金门江宁府,自然知道其中多少还是从自己手下送过去的,其他府上又进了多少过去,比之她所知的书少了多少,她也是知道的,虽无法理解这一国之母从中克扣有何意义,但秦甫沅到底还是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只是一旦摸清了这赏赐背后,那些一来一去的过程,当真是没个意思! 等秦甫沅穿戴好,便要去叫今天的小寿星了。随着相处的时日变长,秦甫沅与荣安之间俨然已有了默契的生活规律:五更秦甫沅起床,在院中冥想半个时辰,再接着练剑一个时辰c射箭半个时辰;之后沐浴一番换上常服,去唤殿下起床,在等殿下洗漱期间看书,之后再一起用早;上午一般是陪殿下在后山,偶尔则会去宋友丙那处,殿下随着在学院里与学生一起上课,而秦甫沅则会与宋友丙私下聊关于门中的要事;午膳后秦甫沅教殿下习字,再自己仔细处理公务,等差不 多时,便同殿下一起小睡一遭,虽然此时秦甫沅多数还是捧着书在床上看的,但至少因为她在,公主会睡得更安稳些;晚上偶尔会一起看看易桦苓,又或者在府内闲逛以消食,时间到了再各自沐浴;同床时,楚綰并不如以前那般日日将圆房二字挂在嘴边,但是讨个吻是常有的,秦甫沅乐得满足她那点小要求 而这些看似无趣的日子,竟然在一日日反复之后,叫秦甫沅不敢想象日后生出变化时,她该如何是好。 房外一众婢女守着,领头的是歌儿,还有另一个婢女,看着服侍打扮是同级的,宫中来的婢女便是来了府里,应该也是不够资格直接贴身服饰公主殿下的,唯一有可能的,便只有那至今未曾见面六大贴身侍女之一c与婵儿一样极少当值c却无处不在的暗卫——娟儿。 每每想到这府上有着自己没能察觉的人,而那些人正在暗处窥探着自己,秦甫沅心中到底是有些不舒服的,无论是有没有秘密,人们对于未知的,总是格外顾虑的。 “娟儿向驸马爷请安。”与其余五人都不同,娟儿的长相并说不上好看,拿到寻常人家或许还觉得五官端正c眉清目秀,但是在群美云集的公主府内c在另五个贴身侍女的对比下,着实没有特点了些,或许现在这么粗略一看,回头便有可能将她的长相忘了,这让秦甫沅心中怀疑,或许曾经娟儿便藏在了低阶丫鬟中呢? 大概是婵儿冷淡的形象在前,秦甫沅心中便对娟儿也有了固定思想,如今设想全被打破了,叫秦甫沅一时竟然忘了反应,最后还是歌儿小声唤了两声驸马爷,她才尴尬地点头,“免礼,免!”b r/ 娟儿反应平平,与调儿c婵儿那明显透着冷的样子不同,她从表情上瞧着,似乎便是真的不在乎,宛如一个迟暮老人看透了一切似地,故而风轻云淡,无所牵挂。奇怪,真是奇怪,殿下身边的人便都是这般各具色彩吗? 据歌儿共儿说,以往荣安公主的起床气除了德妃娘娘以外,便只有水儿敢去碰,只是如今越发地连水儿也治不住这小主,故而秦甫沅更加成了叫醒公主不可或缺的人物之一,对于此,秦甫沅也不知道到底该算荣幸还是怎的。 “殿下?时辰不早了,还请快些起床!”秦甫沅刚喊完,楚綰便熟练地循着声音的方向搂过去,在她肚子那处钻上几下。 “唔”赖上一遭是肯定的,秦甫沅又接着在耳边唤了几声,连哄带拉了半天,才将殿下扯起来。 “要驸马抱”眯着眼发出梦呓似地声音,又连伸了好几次懒腰,这才磨磨蹭蹭靠着秦甫沅的身子站了起来。 歌儿连着两日值早,便奇怪,“殿下今日比平日似乎更倦了一些?” 秦甫沅无奈笑了出来,“昨夜殿下兴奋得厉害,一直问我准备了什么送的吗,又自己想了好多想要的,数到三更半夜,才好不容易消停下来的。” 因为知道自家殿下不害臊,为了防止听到奇怪的声音,故而守夜的几人都会在合适的最远距离上,对于房里两人的小动作予以了最大的避让。能叫殿下消停了胡思乱想,还能顺带催眠,嗯,难怪乎殿下今日格外疲惫。歌儿暗自坏笑着,一边把漱口膏递给秦甫沅,这膏是用柳枝c槐枝c桑枝煎水熬膏再入姜汁c细辛制成,取一些粘在毛刷上,就着刚吐水便轻轻送到殿下的小嘴里,细细刷上一遍后,殿下已醒了七八分,配合着用清水把那些药味去掉,再含口薄荷水进去漱漱,毫不费力地便完成了洁齿的过程。 歌儿在旁边瞧着都不免叹息,换了德妃娘娘来,教训一顿倒是有可能的,试问这天底下,还有多少人能像驸马这般耐心着的? “呼噜噜——噗!”把最后一遍薄荷水吐到小盆子里,楚綰下意识皱了皱眉,对于她来说,薄荷的气味到底还是有些冲鼻的。旋即便看到了棉帕的娟儿,有些迷茫地看了许久,“你是什么时候替了娟儿的位置的?” “殿下,奴婢就是娟儿。”似乎早已习惯一般,平和地回答中,没有半分不快的感情。 “嗯?真的吗?”楚綰歪了歪头,仔细又看了半天后,有些委屈地瞥眉,“上次见娟儿还是三四个月前了,你都在去哪儿玩了?还贴身呢!见都见不着!” 歌儿是知道娟儿真正职务的,听了这话忍不住噗嗤一笑,“殿下,不是说了,娟儿主管殿下的北山上的别院吗?” “我在北山上有别院?”楚綰一副闻所未闻的样子,秦甫沅都看得有些迷糊了。 娟儿也不含糊,直接搬了调儿的原话,还更少了几分哄的意思,“殿下身子不好,所以还不适合去北山,等养好了才能去。” “好吧”不再多纠结,擦了脸后,楚綰的视线便落到了秦甫沅的身上,露出痴痴的笑,“驸马~” “嗯?”此时殿下还坐在秦甫沅的腿上,整个人也正蜷在她怀里。 “驸马~” “嗯?殿下怎么了?” 楚綰这才贼兮兮地露出讨好相,偏还要正经地装作头头是道,“綰儿已经洗漱好了!” 秦甫沅点头,全程殿下只负责配合,她出主力的,能不知道吗?“是的,殿下已经洗漱好了。” “今天还是綰儿生辰对吧?” “是的,今日开始,殿下二八了。”秦甫沅的手掌刚挨着楚綰的头,后者便自觉顺着手掌蹭了蹭。 “那么,与綰儿继续上次的白日宣y吧!”楚綰眼睛闪着异常的光亮,“綰儿忍了好久了,今日綰儿是寿星呢!不能顺着寿星的愿望吗?” 秦甫沅尴尬地快速抽回自己的手,将人直接摆到了榻上,歌儿娟儿早已背过身子去了,走过去干咳两声,“嗯,歌儿,你快些领着殿下洗一洗,然后再出来吧,今天我会在书房看一上午的书,便不要来打搅我了。” 说完,便快速离开了院子,仿佛稍慢一步,身后便有豺狼猛虎扑来似地。 楚綰委屈地在床上连滚了好几圈,“什么嘛我以为今天说,驸马一定能答应呢!” “殿下,您忘了驸马爷脸薄吗?大家都在,您这么说,驸马爷能应下来吗?”歌儿要笑不敢笑地,还有实话不能说出来。 殿下,咱且说实话,驸马爷脸薄,还不是您没个遮拦地做法逼出来的吗? 注:破瓜之年,破瓜不是指邪恶的那个,而是因古人采取象形拆字的方法,将瓜一破为二,看似二八字,言其义为十六岁,并无任何破身c非处之意 39.第三十九章 殿下有点傻 早上当真那么多人的面,荣安却说了那么孟浪的话,秦甫沅只觉得谁对着她笑都是挪谕,便一整个上午都自己一人躲在了书房。荣安也不敢去轻易打搅她,好是委屈地望了许久的房门,之后又躲在亭子下掰花瓣,一直到了午时,到底撑到了秦甫沅主动出来的时候。 秦甫沅不自然地别开脸,生怕殿下还总是执念下去,也为着自己每次的仓皇面对而感到羞愧。 楚綰得了歌儿提醒,也知道秦甫沅到底是为着什么,虽然心底里并没有认错的心思,但是若这般被驸马恼着,还是很难受的。这不,一见秦甫沅出来,便连忙赶上前抓了她的手臂,不管三七二十一,开口便是道歉,“驸马,綰儿知道错了,下次定不会在那么多人面前说私密话了!” 殿下何止是不能在那么多人面前说呢?便就算私底下只有两人,也应该稍微矜持一点的!虽然以殿下的条件,还有那直率可爱的性格,换了任何人都抵不住,但是秦甫沅总觉得,除了自己奈得住殿下不分场合的孟浪,换了个寻常男子来,都不一定能耐心听下去了。 “驸马~!驸马~!驸马脸皮怎么这么薄啊” “驸马~!綰儿今天是生日诶,你真的不打算饶了綰儿吗?” “驸马啊~你这样叫綰儿怎么办?看,美色~啊,不对,驸马一向不近綰儿的美色”楚綰急得在一旁蹦蹦跳,好生不安分地各种撒欢,还刻意做了许多不好看的搞怪表情,秦甫沅也不知殿下哪里学来的无赖模样,一时忍俊不禁。楚綰只以为自己找到了法子,越发紧紧缠住了秦甫沅的手,似乎想要融到一块,好再也不分开了一般。 秦甫沅无奈地笑她,“殿下又是哪里学来乱七八糟的花样了?” “歌儿教的!说天下男子都吃这一套!”楚綰毫不犹豫地就把己方任劳任怨的军师卖出去,跟在后面的水儿僵硬地笑着,心里早已狠狠地给歌儿记上了一笔。 而且这一次,歌儿比平时还要更惨烈上几分,因为连秦甫沅都颇有微辞了,“歌儿怎么老是教殿下这些不正经的事呢?” 秦甫沅一皱眉,楚綰便想到他不高兴时的表现,再跟着想到秦甫沅把他自己闷到书房去,权衡一番便建议,“唔,要不把歌儿许配出去?” “哈?”秦甫沅愣住,殿下与歌儿不是玩得很好吗?怎么突然就要和人家分开了?回头看一眼水儿,后者回以同样迷茫的眼神,便问,“殿下说的是歌儿姑娘自己的意思?” 楚綰摇摇头,“歌儿知道得多,但是不像綰儿这般有驸马,所以才每天来毒害綰儿,若是她也有相公了,便能专心把那些坏心思用到她相公那处去了。再然后,驸马便不用再担心她随便教坏綰儿了啊!” 唔歌儿听到该哭了。秦甫沅无奈地伸手捏了殿下的鼻子,“殿下真的舍得歌儿?想要嫁好人家的话,便不能在府上了,或许就算不是再也不见,也绝不能像现在这样,日日伺候殿下了。” 越说越觉得歌儿几人可怜,若是没个合适的伴,真是太可惜了。 楚綰仔细想了一下,撇下了眉,“那我们还是换个法子罚歌儿吧,綰儿舍不得水儿姐姐也好c调儿姐姐c歌儿c共儿c婵儿c娟儿,都是自小便在了的,离了谁綰儿都不舒服。” 伺候殿下没有十四年也有十三年了,这话是听着最暖心窝的。水儿心里别提多感动,几乎都要抹上两把辛酸泪了,有主子这般,真是太叫人暖心了,可惜调儿她们都不在。 正感慨着,又听见公主絮絮叨叨地说,“綰儿肯定会很难受的,就像方才驸马在书房不理綰儿一般难受。” 水儿的泪水瞬间缩回去了,有些哭笑不得,连秦甫沅都忍不住投来同情的目光。都说见色忘义,谁曾想自家小公主也会这般?这心啊,偏了,且还真就不是单纯的偏,而是直接移居了。 楚綰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伤人心了,便又补充,“驸马不理綰儿的时候,綰儿只觉得驸马是不想要自己了,故而伤心难受得不行至于其他的更悲伤的事情,綰儿似乎还没遇上,所以不好比较。” 秦甫沅轻叹一口气,“殿下还是别说了的好。” “哦”楚綰乖乖应下,“不过,现在不应该去用午膳的吗?” 提及这个问题时,秦甫沅脸上有了丝羞红,“啊是去用午膳的。” “可是这边是去后山的方向啊!驸马是迷了方向吗?难不成是綰儿自己记错了?”楚綰的追问叫秦甫沅越发窘迫,只是加快了步子,却愣是不回答。 楚綰自然是要跟着的,等到了后山,瞧见凉亭那处摆着丰盛的饭菜,这才回过味来,“驸马这是为綰儿备了惊喜吗?” “咳咳 ,毕竟是殿下的生辰,甫沅只是稍作安排罢了”不自然地撇开脸,秦甫沅觉得殿下有些夸张了,不过就是叫厨子把饭菜摆过到另一个地方而已,怎么就像是逢了极大的礼物一般? 原来秦甫沅考虑到了晚上宴会后,光是为着所谓的仪容姿态,便已注定无法让荣安痛快吃个够,比较幼时乳母为自己备满满一桌,到底有些不像话了,这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荣安却不在乎她故作平静的态度,满心喜悦地松开了秦甫沅的手,小跑过去,看一眼桌上尽数是自己喜欢吃的菜,因平时养身体,故而便是肉食,也多半是清淡的。如今一看,辣椒和诱人的油光,简直是真切还原了肉这一字是何等直白的诱惑,分明平日便是再重要的日子,这般重味也只会有一道,现在却能摆满一桌了!小馋猫殿下用力吞咽了一口口水,有些犹豫地看向秦甫沅,“这些綰儿真的都能吃吗?调儿姐姐说了可以?” “能的,我之前便问过调儿姑娘了,一年吃那么一回,不会出事!”秦甫沅瞧了好笑,伸手摸了摸殿下的脑袋,“不过,饭后要饮一碗凉茶。” 平日里本来就常常喝药,一碗苦茶在楚綰这儿还真什么都算不上。边上是自己喜欢的景,有喜欢的人,还有喜欢的菜!楚綰乐得不由哼起了小调,吃到后面,甚至干脆把手都用上了。 秦甫沅见殿下吃好了,仔细给她擦好嘴和手,这才从怀中取了布包出来,在楚綰好奇的目光下,打开了包着的帕子。 别说是楚綰好奇,便是水儿共儿c甚至是婵儿,都露出了好奇。帕子展开后,是一块青玉,秦家主营金玉首饰,其次是锦布织绣,这般看着,怎么都觉得似 似乎不够合适。却见楚綰惊叫了一声,跟着眼都完成了月牙。 “只是闲暇时准备的,甫沅手艺粗糙,小小心意,既不昂贵也不精巧,委屈殿下了。” 秦甫沅挠了挠鼻头,她从未与公主这般身份的人打过交道,这以个人名义送礼,似乎也是头一遭,故而既担心心意不到c又担心失了价值,哪怕是现在殿下已将玉捏在手里了,她也还是羞怯,想着要不拿回来好了。 “这是驸马自己刻的?”本来就欣喜的人此时大有再也控制不住的趋向,等秦甫沅点头后,笑得更傻了。 也趁着这时间,水儿几人终于看到了殿下手上拿着的东西:那块色彩纹路普通的玉佩,中间竟是镂空着一个綰字,本就瞧着很好的物件,如今还有了更深的意义,不免都对秦甫沅那不解风情的形象有了新的看法。 秦甫沅被瞧得发渗,尴尬轻咳一声,“殿下不喜欢?” 楚綰用力地摇摇头,似乎稍微轻了些,就会变得不可信了似地,又小心仔细捧着看了好久,忍不住又痴笑了阵阵,“驸马是怎么想到把綰字这么刻的?驸马怎么什么都会?” “十二岁那阵,独自在家的时间居多,单是看书也实在无趣” 楚綰眼睛一亮,思想迅速偏离重点,“驸马也会觉得看书无趣?” “那是自然,一天的时间是那么长,单是练舞习书,时间总是过不完,之后甫沅便找来了店里的伙计,发现打磨玉器,仔细雕刻也是趣事,之后学了好几年为了科考而弃了。”秦甫沅想起那时,虽说不上孤独无助,但是迷茫还是会有些的,若非之后奶娘去世,父亲重视科考,她大抵是不会有今日,更别谈此时了。 “唔,刻得可真好!”楚綰眼睛滴溜溜地一转,兀然冲秦甫沅皎洁一笑,“这算是驸马送的定情信物吗?” 秦甫沅愣住,差点没忍住将玉佩夺回来才好。 晚宴如秦甫沅预料的差不到哪里去,一番歌舞演奏后,皇上坐在高座上,先行宣了赏赐的礼单。再接着,便大有百官争相斗财的趋势,似乎谁送得好送得精贵,便能另得皇上青眼一般;那些庸俗的东西,公主府根本不需要啊荣安撇开脸偷偷打了个哈欠,这便叫秦甫沅更加不舒服了些,明明今日过生辰的是殿下,怎的却更胜似皇上大寿呢?心底对这俨然变了味的生日宴会着恼,奈何再多的愤慨,都由不得她来说。 “怎的,朕的荣安瞧着并不是很高兴?”秦甫沅始料不及的是,皇帝竟然断了别人的话,而直接对着这边讲话,这时的皇帝再如何温和慈祥,秦甫沅也无法轻松去见,不仅是因为自己被关一事,更为他利用林清瑜一事。 天底下那么多人都是可利用的,怎偏生就选中了清瑜表姐呢?分明,那时表姐已那么不幸地遇到了不好的事,这般皇帝,至少已不是秦甫沅曾想过要效劳的模样。 “嗯!好无聊——!”秦甫沅发呆的时间,楚綰脆生生地答应,使得方才的热潮都迅速冷却了下来,只听她又含糊地埋怨,“驸马都不让喝酒” 原先还担心荣安会胡言乱语,如今一听,楚帝表情都松了一成,爽朗地大笑了几声,“原来荣安竟然还馋酒?堂堂公主,怎会连喝酒都不行了?想喝便喝,秦甫沅不让你喝,便来朕这儿讨公道。来人!赐酒 !” 秦甫沅回神时,荣安已好几杯下了肚,身子东歪西倒的,这才堪堪接住她,迎来的便是一个酒嗝。她咯咯笑了两声,伸出手探了好几遍,秦甫沅看得一头雾水,这才听到她说,“有一个两个三个嗝!有三个驸马!” 普天之下,有史以来,估计能这般不拘礼节的公主也就独荣安一人了,楚帝看着时间也不算早了,便伸手抚了抚胡子,“朕的荣安真喝醉了,秦甫沅,你便送她回房好生歇下吧!” 如今荣安在她怀里乱蹭,楚帝的话叫秦甫沅大大地松了口气。 与水儿一齐扶着殿下告退后,一出门,秦甫沅直接打横抱起殿下,飞快地回了房。 “驸马綰儿头疼,綰儿想要亲亲!綰儿想要圆房!”喝醉了的殿下可一点都不老实,扒着秦甫沅的脖子便胡乱要亲,骇得一众婢女连忙转身出了房,非礼勿视。 秦甫沅怎么可能搭理她呢?仓皇地摆正距离,想要唤回荣安的丝丝理智,“殿下酒量不好,怎么还喝这么多?” “唔,驸马不是不想呆吗?綰儿若是醉了,驸马便可以毫不失礼数的走了”原以为不省人事的殿下却说得那么仔细,叫秦甫沅大感意外,凑近一些,又听见殿下呢喃,“不要驸马有半点不高兴的时候綰儿瞧了,心疼。” 这殿下,到底是醒着的,还是醉着的?秦甫沅摸着那张精致的脸,想了好大半天,最后发觉无论是哪种,她想做的,能做的便只有一件。 亲吻她的殿下。 (强迫症受不了标题不小心留空) 40.第四十章 难为 秦江勇自从上次离京后,便是连秦甫沅被皇上处罚也未曾递过半分消息过来,之后清明也不见回来为娘亲扫墓。虽然一直没有明说,但是秦甫沅心里怎么说都还是有些难受的。 只是若早知道回来时会那样,秦甫沅便宁愿没有见的好。 这一日,秦甫沅刚从宋友丙那处谈完事出来,便被秦家的老管家拦了下来,“少爷!” “嗯?华叔,你怎么在这儿?”秦甫沅自从住入公主府后,便一直没有回去过了。 华叔表情并不如秦甫沅的明快,反而隐隐带着忧愁,“少爷,老爷回来了,想要少爷过去一叙。” “爹回来了?我怎么从未听说?”听到这句话,秦甫沅脸上不禁露出了几分喜色,跟着又有些不解,“爹怎的不到公主府上?华叔你怎么知道要这儿等我的?” “且路上说吧!”华叔看了眼秦甫沅身后的磐禅,后者很是机灵地连忙答。 “少爷,我去公主府说一声,省的公主殿下担忧!” 秦甫沅知道自上次匆忙出去后,殿下总是格外担心她再出事。便对磐禅仔细叮嘱,“同殿下那边说清楚,我回秦府,只是与父亲说些事,不要担心。” “是!”磐禅用力点头答应了下来,转身便小跑着往公主府的方向去了。 秦甫沅这才转身,“华叔,走吧。” “嗯。”华叔应下来,秦甫沅等他主动解释,只是他一直欲言又止的,叫人忐忑不已。 终于沉不住气了,秦甫沅便直接开口问,“华叔,莫不是父亲出了什么事吧?” “啊?”华叔叹口气,知道秦甫沅是担心秦江勇路上生病受伤之类的,便摇摇头,“老爷身子并无事,只是府上,出了些状况” 秦甫沅一愣,以秦家的根基和势力,出事的可能性是很小的,毕竟是皇帝看中的荷包,谁会轻易去碰呢? “老爷,带回来了一个人。”华叔看上去很不好受,说完这话时,他突然又快速地对着秦甫沅拜了下去,“少爷,老身是向着你的,此次是老爷不对,只是如今老爷已年迈” 秦甫沅听到这,心中其实已隐约有了猜想,只是一方面,她又极其不想要承认自己的猜想,当下伸手拦住了人,若无其事地笑着,“华叔,这大庭广众的,先别说了” 华叔叹口气,闭上了嘴,只在心中连叹,孽债啊! 到了秦府,随着下人一路往里走,起先秦甫沅还以为是要去自己的院子里说,后来才发现是要去隔壁。这里,何时住了人?秦甫沅心下有了一丝不适,但终究还是强忍了下去。 “沅儿。”秦江勇正站在院子中间,见到秦甫沅,便扯出了个僵硬的笑,“你来了啊!” “爹。”秦甫沅有些更噎了,看着秦江勇好生难受,不过两个月的时间,秦江勇怎的像是独自过了十年似地?白发多了,面容更苍老了,连眼神中的光彩,都少了许多。 秦江勇也看了儿子许久,有些欣慰,“到底是成家立室了,成熟了。” 说完,两父子俱是忍不住一叹,好是安静了许多。秦甫沅喉头发紧,憋得生疼,率先没沉住气,开口问,“听华叔,父亲此次,带回了一个人?怎么不让孩儿瞧瞧?” 秦江勇方才还至少带着笑意的脸,迅速地沉了下去,“你已经知道了?那随我进来吧!” 这间院子一向很少住人,来客人了才会安排到此处,如今瞧着外面的打理,还有空气中淡淡的药味,这一切无不表示着,这里俨然是有了固定的新主人了。秦甫沅心中既无奈,却又强自宽慰自己,忍着心中万千复杂心思,等进了卧室,这才终于见着了秦江勇带回来的人。 那是个很年轻的男子,应该与秦甫沅差不多的年纪,他的脸色非常苍白,还有些蜡黄,眉眼间比秦甫沅更像秦江勇几分。他很消瘦,几乎是皮包骨的程度,露在被子外的手如枯槁老人一般 “这”秦甫沅转头,因太过于荒唐,一时竟然反应不过来,或者说反应过来了,却不愿意相信。 “这是大你一个月的哥哥,秦甫霖。”秦江勇刚说完,秦甫沅便直接转身快速走出了房间,秦江勇跟过去,她站在院外,双拳紧紧握着,时不时抖上两下。秦甫沅的感情似乎早在秦江勇的想象之中,他长叹一声,“是爹对不住你。” 秦甫沅并不接秦江勇的话,只是强压着情绪问,“娘生前便知道此事吗?” 秦江勇顿住,一时似乎是被噎住了。 “看来是知道的。”秦甫沅抬头看向她的父亲,那双眼里已充满了红,隐隐透了泪,“娘是因他惊了胎气的?” 秦江勇皱眉,张口似乎是要辩解,却又停住了。 “看来是这样的。”秦甫沅嗤笑一声,“乳母知道此事?所以幼时一直将我置在了林府?” “你,说的都没错。”秦江勇点头,算是将这一切都认下来了,“是我对不住你娘,对不住你。” 这根本就不是对不住便能解决的事!若是真感到抱歉,今日爹,爹就不会带着此人到秦府!还安排在了身为嫡子的,我的院子旁边!秦甫沅从不傻,自小她便能感觉到,秦江勇c林劲松c乳娘三人之间还有些恩怨一般,只是一直缺少了那个理由,故而梳理不清其中关系。只是,当房中那人出现时,这一切的脉络便清晰了许多。 为何舅姥爷会将母亲死去的过错揽在父亲身上,为什么乳娘对身为主子的父亲没有半分敬意,为什么临死前会要为自己安排这么个身份,许多个为什么,竟然这么轻易c而又虚无地有了答案。呵!大一个月!娘亲与爹相识于二十二年前的上元节,次年夏怀上了自己,一直以为爹娘是真心相爱,更为爹多年未曾续弦而骄傲,只是如今再看,竟然成了最大的讽刺! “爹,儿子想知道,这般藏了二十年的哥哥,怎的今日,突然领着来让我认呢?”秦甫沅说到儿子这个词时,不自觉带上了强烈的怨意,秦江勇却以为她的感情全因屋里的秦甫霖。 “虽然为父对不住你和你娘,但是已然发生的事,便看开些,这样对谁都好而且,你哥哥可能活不久了,我带他来京城求医,但是最好的大夫都说过不了明年”秦江勇声音低沉,作为父亲,似乎还要保留着他的威严,“为父听大夫说京中最好医师,在荣安公主身边” 太理所应当了,这般厚颜无耻的事,却用‘你是我儿子’这般平淡而又想当然的语调说出来,根本没有半分愧疚的意思!这叫二十年来的怨如何轻易消散?倒不如说,反倒更添了几分恨进去了!秦甫沅看向她所谓的父亲,“我原以为,天底下最衷情的男子是爹,与寻常男子不同,是最值得尊重和学习的人若是爹太孤独了,便是续弦了,为人子理应安心,可是这般地,太寒心了。” 秦甫沅话语间c表情上,在秦江勇看来都太过了,为父的主动道歉了,儿子却还步步紧逼?秦江勇向来重颜面,哪里受得了?拉下脸冷声喝他,“秦甫沅!你便是当了再大的官,我也是你爹!轮不到你来说教!” 秦甫沅自然知道她的表现早已犯了不孝的大忌,但是怨忿在心,如何能轻易降下?秦江勇并非想要破坏好好的父子关系,便又稍微软了些,“谁没个年少轻狂?你还是太年轻了些,总之,你只需知道爹对你娘的感情,是任何人都及不上的。嗯,所以殿下身边那个” “调儿是殿下专属的大夫,虽是婢女,但位分等同御医局的首席大夫,我无权安排。”秦甫沅没耐心再听下去了,直接打断这话,跟着抬步便要走,“爹若要有指望调儿姑娘的时间,不如再另寻名医。反正,以秦家的财力,还怕请不了好大夫吗” 秦江勇被气得瞋目,指着秦甫沅的身影连连说了几个你,最终冷哼一声,甩袖叹着,“不孝子!不孝子!” 刚出院子一阵,未到大堂,秦甫沅便被华叔拦下,他一脸坚定地向秦甫沅拱拳,“少爷,无论如何,秦家的下一任主人只能是少爷!只能是夫人的儿子您!” 听说华叔的儿子犯了事,之后是周静影救下来的,且秦江勇向来并不长住秦家,多数下人反倒是对秦甫沅更亲一些,此时见秦江勇带了个儿子回来,便都有些抱不平了。 秦甫沅此时心情并不好,并不愿意多说,更何况,她在乎的根本就不是秦家的家产。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只好勉强打起精神和华叔说声谢谢,然后便离开了秦家。 走在回公主府的路上,突然听到身后有叫她的,“秦大人!” 应声望去,竟然是易桦苓院子里的缕柳,易桦苓依旧蒙着面纱,淡然站在几步外,与她对上眼了,才轻轻点了点头,算是行礼。 敛去复杂的心思,对着美人的眼,秦甫沅才惊觉身前真的是易桦苓本人。因为她自从住进公主府后,便没有听说出府的消息,甚至连出院子都极少,也难怪秦甫沅有些无法反应过来了,“苓今日怎么出来了?” “秦大人不愿意奴抛头露面的话,奴便不会再出来了。”难得主动避开了问题,只是听着未免有些古怪了,路过几个男子俱是对秦甫沅露出了艳羡嫉妒的神情。 秦甫沅干笑两声,还以为是自己之前语气不对的问题,“易姑娘严重了,你想去哪,便去哪,怎么会是随甫沅意愿决定的事呢?” 易桦苓却垂了脸,“大人赎了奴,奴便是大人的人,自然一切皆由大人决定。” “这易姑娘真是言重了。”秦甫沅脸不禁红了红,分明她是个女子,但是怎么总有人对她说些这么直白而又难为情的话呢? &g t; 41.第四十一章 暖心的殿下 秦甫沅在很小的时候,便知道自己与其他男童不一样,再慢慢了解到女扮男装是母亲的遗愿,再渐渐发现伪装身份是唯一能选择的路,勉强思考好了,也做好了决定,却又发觉,自己竟然即不算男子,又不算女子,古怪得就像个怪物。 最近与殿下亲近多了,秦甫沅便越是难受,不止一次开始怨起了母亲,多数时候舍不得怨母亲,便会怨上天,怨它何必让她受这般折磨。偶尔也会感慨,若她生为男子,或许如今与殿下便是最好的?只是,若是生为男子,秦甫沅还会如今日这般,守着公主一人吗?真的会有现在的一切吗? 无解,一切都是无解。尽是一些永远不会有答案的问题。 话说回来时,易桦苓的卖身契,其实一直都还在秦甫沅那边,虽然一开始并没有打算拿着这个约束她,她这奴啊主人啊这些说法,更是让秦甫沅觉得太过别扭了些,可是多番纠正后,还是改不了易桦苓的固执,最后只能作罢。 只不过府上随她那么说无所谓,一直站在大街上,任人在旁边凑热闹,对于未出阁的女子实在不算好看,可是直接回府,秦甫沅又觉得自己状态并不适合,便自作主张地带着易桦苓进了旁边的茶楼里,包了个雅间坐下。而坐下之后,随之蔓延开的,便是无尽地尴尬。 指望易桦苓主动开口说话,这本就是很难的,偏偏秦甫沅不是善谈之人,且此时心情不好,勉强打起精神发现少了个人,便好奇问,“缕柳哪儿去了?甫沅可有打搅易姑娘的安排?” 只听见她轻叹了一声,跟着便回答说,“昨夜琴弦断了,一时修补不好,等待修补时想要随意走走,便遇上大人了。方才缕柳主动提出要去修琴那边,故而现在已经离开了。” 秦甫沅这才恍然大悟,平日里易桦苓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唯有对那琴,却有着极大的在乎,为了它主动出门,也确实理所应当。只是随之,便不免又没了话题。 这时不由想起了荣安公主,殿下每日似乎都有着说不完的话一般,从小到大的趣事c府中闲碎蜚语c杂书上的内容叽叽喳喳地自己只管听便足矣,何曾会有半晒的安静?若是有,也只会是因为睡着了的时候。殿下殿下 “大人,有心事?”易桦苓难得主动开口,只是这话比如问句,倒更像是陈述句一般,叫秦甫沅反驳不得。 “确实是有的。”秦甫沅点点头,殿下不喜欢她不开心的样子,只是这般事情怎能轻易释然?带回去叫殿下因自己难受,这并不是秦甫沅所愿的,故而此时,她心中是有隐瞒的打算的。 “奴虽不知大人为何心烦,但与其沉着,不如先放出来舒服。”易桦苓今日与之前大有不同,叫秦甫沅都有些惊讶,“奴自认,可一助。” 秦甫沅愣了愣,跟着便讪笑,“易姑娘确实是最合适的呢” 事实上,秦甫沅也知道心口此时压了太多,若是没个说处,一直压着实在太疼了。要是拿到以前,若是有这些心事,秦甫沅总是会第一时间去找林清瑜,只是如今表姐在长公主府,与自己关系也有了变质,再去说也不见得好。此时易桦苓主动说起,那眼一直静静看着她,其中深意,奇怪地叫人想要坦诚出来。大抵是,易桦苓真的是有叫人忍不住信服的气势,还有性格吧? 在心中细细酝酿了许久,易桦苓却从未在中途有半分不耐烦,而是保持着那姿态没有动过。秦甫沅又捏了杯子,轻轻抿了一口后,才轻轻问道,“苓觉得,这世间果然会有情有独钟的男子吗?” “奴不知,但以奴的身份,周围注定不会出现那种人的。” 易桦苓虽是清倌,但少不了妄想成为入幕之宾的男子,甚至也有过想要强硬将她赎去做妾的,秦甫沅从磐禅那里偶然听到过,当时只是更加无悔赎出易姑娘,如今一想,倒是有些奇怪,“易姑娘为何愿意被我赎出来呢?甫沅听说,之前也有人想要为姑娘赎身的。” 易桦苓拿着茶杯的手轻轻一动,在秦甫沅几乎放弃等待的期间,她才淡淡地说,“大人,自然与那些男子有所不同的。” 秦甫沅愣住,心里不住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怎么觉得,易姑娘也看出来了自己的身份似的? 心中正不安者,便又听到易桦苓低低一句,“大人是最为俊俏的。” 秦甫沅愣住,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她以为自己的脸作为男子,必然会不伦不类,故而并不喜欢以男子妆容照镜子。从殿下那里听到对外貌的称赞,当时也只觉得是殿下感情判断而已。如今再从易桦苓这般天仙人嘴中听到说她好看,这叫秦甫沅真有些好奇了,莫不是,她真的算是好看的人? 易桦苓似乎也觉得有些不自在,便侧过脸,“大人的心事,莫不是身 边有谁遇上了薄幸之人?” 大抵是如此一来心底不自觉感到亲近了不少,故而秦甫沅也不愿再掩盖,“易姑娘曾听过家父和母亲的故事吗?” 当年秦家虽远不如现在势大,但是也算是小有名气了;而林劲松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外甥女周静影在楚京是第一的美人。当年周静影与秦江勇相恋,最终离了林家的事在整个楚朝,都很是有名,一度引起了许多争议。故而,易桦苓也是知道的。 见她点头,秦甫沅才接着说,“娘亲死后,父亲曾与舅姥爷起誓,今生永不再娶。更保证,秦家的一切都将留给我一人。那时我以为爹是对娘用情至深,更觉得是因我,夺去了母亲的性命。” 深深吸了口气,秦江勇那理所当然的姿态颠覆了她多年的观念,“甫沅一直以来,便认定有的罪应用我的一生来还,我为那罪孽而深深含恨数年,也为那罪孽而得的果,怨了许久” “可今日,我却从有罪的人,变成了无罪的那一方,甚至也算是受害的一方易姑娘以为,这算是讽刺吗?” 秦甫沅结尾只算是随口一问,想来易桦苓应该不会答的,偏偏她开口了!说话还是那平淡的语气,“若是放得下,自然是好;若是放不下,便找能放下的法子,无论做何事,别委屈自己。” 她这话越说越有些不平,说到最后时,隐隐还带了丝丝冷芒,叫秦甫沅大感意外,“苓看着,并不像是那般随性而为的人呢!” “嗯,是奴放肆了。”易桦苓又回到了没有感情的样子,好像之前那轻易动怒的人,根本不是她似的。 说出去确实好 受一些,其中或许还因易桦苓的劝说起了效果,“苓看来是个有故事的人呢!” 易桦苓不置可否,只是看一眼窗外,轻轻说道,“大人,该回去了。” “嗯,也是。” 秦甫沅是下午趁荣安午睡的时候出来的,如今这么耽搁着,渐渐地便要开始日落了。想来若是没有半点消息,又迟迟没有回去的话,殿下又该担心了。 缕柳大概是取了琴,便直接回去了。秦甫沅又不关心外面的流言,便也没个忌讳的,与易桦苓并肩一起走在回公主府的路上,拖着身边佳人的福,秦甫沅还是头一次,同时感受到了那么多男子的敌意。心里不由觉得有些好笑,林清瑜能与她一起外出时还是孩童,便是再貌美,也不至于有那么多男性的觑觎;到了殿下时,每次都是那么大阵仗,又静静呆在了辇里,哪能见人看到娇容?如今这般被人明目张胆的仇视了,还真是新鲜了。 只不过这些视线中,少不了认识她这个秦家大少爷c荣安驸马的,虽然不能肯定身边的人到底是不是公主,但是这并拦不住这些人好奇而不嫌事大的心。秦甫沅从小以男子身份生活,在很多方面并没有非常仔细地将自己当作男子,自然不会知道什么叫避嫌。且便是知道那些人的龌龊心思,她也没可能撇下易桦苓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独自回府。 公主府的门大肆敞开,隔着远远的,秦甫沅就能看见殿下正在大堂的桌子前趴着,也不知道手上又在做什么闲事,似乎并没有看见她。等再走近一些,共儿凑到荣安旁边提醒了,公主便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一声声‘驸马’连连呼出,一边往这边跑来,秦甫沅最是知道殿下的粗心,那细细的脚腕哪里稳得住这速度?连忙也往前走,当殿下重重地落入她怀中时,忍不住闷哼一声,轻叹,“殿下似乎比之前重了不少啊!” 原本还欢天喜地的楚綰瞬间从秦甫沅怀中蹦了出来,慌张地摸了自己的脸蛋,“真的吗?唔,所以驸马刚刚哼了一声啊!怎么办?綰儿离张大娘还有多少?” 张大娘是厨房里的一个姨娘,一身横肉胖出了名,秦甫沅一度被那庞大的身姿吓到,心里粗略估计一番,总觉得少说都要有两石米那么重了。好在对得起身材的是,张大娘因好吃,故而做出来的食物,都非常美味,对付荣安这般挑嘴的人早就自有一套了,故而楚綰与这个张大娘非常熟络。 “嗯——”秦甫沅迟疑的时候,楚綰便一直不安地转着眼珠,还特地踮起脚,似乎想要使自己看上去修长些,忍不住笑着拉住殿下,摸了摸她的头发,“殿下这样很好,看着可爱多了。” “呼那就好,虽然可能对不起张大娘,但是想想若綰儿也那般身姿,便不好叫驸马抱了会压坏驸马的。”荣安皱着鼻子,似乎那是非常严峻的事情似地。 秦甫沅一一点头附和,“是的,殿下秩序再长一点,然后就不能再长了!” 若说在易桦苓那里是撇去了悲伤,归于平淡的话;殿下便是轻而易举地,将有些冷了的心,捂得暖暖地,甚至有了几分火热。 42.第四十二章 小女子 秦甫沅原以为,自己那日将话说得那么清楚,但凡秦江勇对自己有一丝愧疚,便不能再逼过来了。只是秦甫沅发现,秦江勇消失两个月回来后,似乎就换了个人似地,叫她觉得陌生极了。 寒心,当管事将秦江勇与秦甫霖带到秦甫沅面前时,秦甫沅能感到的,便是如无底深渊一般的寒心。 身后跟着般若和歌儿,般若昨日也从秦府那边得到了消息,只是秦甫沅回来后,便一直与公主殿下在一起,看上去也并不是很低落,故而她也不好主动戳开秦甫沅的伤口。今日看到秦江勇带着人上门了,她护主的心思陡然烧起,恨不得将那秦甫霖单薄的身子烧出个洞来才好,只不过她是下人,再怎么样也改不了尊卑有序的规则,真要她主动出声去为难,她却连最基本的都不能说。 所幸歌儿是懂察颜观色的,一看秦甫沅的脸色c再看般若恨不得烧了那长得有几分像驸马的男子,细细一猜便有个大概了。摆出一张冷脸,严厉地扫向秦甫霖,“你是何人?为何对驸马爷c次四品少司秦大人不行礼?” 秦江勇的表情瞬间黑了下去,而秦甫霖本就苍白的脸隐隐也更煞白了几分,只是四周都是公主府的侍卫,如今看着这边,若坐实了不敬皇室的罪名,这可不是一时能解决的了。 秦甫霖下跪的速度极缓慢,也是,换了其他人,第一次与弟弟见面,就是要对弟弟下跪,这如何受得了?秦甫沅此时才想起长公主对自己的评价,伪善,如若这般邪恶心思是非善的,那么善良这一词,确实不适合她。 此时看着秦甫霖艰难的下跪,秦甫沅脑中想的却是母亲知道时,该多么伤心难过而气愤,最终才会在不合适的时间,被迫生下自己呢?跟着又想起那时秦江勇对她怒喝的话,丢了最重要的人的,真的是父亲吗?难,怎一个难字,才能数尽秦甫沅心中的怨呢? 般若看着秦甫霖似乎面临着奇耻大辱般,慢慢吞吞的,心里更是不屑了几分。而歌儿则淡淡地斜睨着,于她而言,那是再应当不过的礼数了。 皇宫里出来的丫鬟与外头的丫鬟是有着本质差别的,般若说到底,还是秦家的家奴,多年来遵循秦江勇命令的时候居多,于她而言,秦江勇是主子的父亲,也是她的老爷。那秦甫霖虽然来历不明,还生生伤了少爷的心,但不改的是,他也属于秦家主子那一行的,如何能轻易落人的脸?而歌儿便不同,她幼时尚不知事,受教养以来,便被皇上钦赐给了荣安公主作专用婢女,一直尊奉公主为主子,而荣安在宫里是什么地位?可以说,宫中的人一个个是最势利的,也是眼界最高的,哪怕她们是宫中最低阶的人。而本就高寻常宫女几等的歌儿,自然更不会对秦江勇有所畏惧了。 甚至可以说,若非担心被人传出去恶意诽谤驸马不孝,歌儿方才那话,便不是对秦甫霖,而是对秦江勇说了。嗯,护短的殿下怎么还没来? 这般正想着,便听见有人传示,“荣安公主驾到!” 秦甫霖刚拜完尚未站稳,随着荣安的出现,便随着秦江勇一起再次拜下去了。 秦甫沅作为驸马,自然没有拜的礼数,转身看换上盛装打扮的殿下,才突然觉得她今日似乎走得格外慢些,走近了,居然还偷偷对她吐了舌,尽显淘气的模样。这小妮子,多半是从下人那处先听说了情况,然后现在又搞怪了。 荣安冲着秦甫沅痴笑时,水儿连叹气的力都没有了,那么辛苦努力想要作出端庄华贵的姿态,怎的到了驸马爷面前,殿下便什么都没有了个注意呢? 看到这笑容地,还有偷偷抬了头的秦甫霖。楚綰感觉到了那炙热的视线,对过去的瞬间便皱了眉,重新绷紧了表情,走近时虚拖了一把秦江勇,“公公免礼,今日突然造访,綰儿有所招待不当,还请见谅。” 只叫秦江勇免礼,这般有针对性的话,用的还是与当初在林府前一样的把戏呢!秦甫沅无奈地看了眼楚綰,却不戳穿她,倒好奇殿下除此以外,难道就不会别的了吗? 秦江勇看一眼尚且只能跪着的秦甫霖,有些尴尬,偏他这儿媳妇不比寻常人,秦甫霖若想续命,且还有拜托的地方,故而便选择视而不见。虽他此时与秦甫沅之间确实生了芥蒂,但这并不影响秦江勇还有些许父亲的心,掩下复杂,倒显得有几分慈爱地看着楚綰,“殿下这些日子可还好?” “驸马好的时候,綰儿便好;驸马不好的时候,綰儿便不好。”楚綰这些话张口就来,从不忌讳也不拐弯抹角,甚至乐得叫所有人都知道,她对驸马秦甫沅的在乎。 这样的话本是孟浪的,但是从这样的人口中说出,却觉得自然而且可爱,这也是荣安在宫中得到后妃一致宠溺的原因。秦江勇不知道那几乎是楚綰对秦甫沅日常说的话,只觉得殿下是替儿 子抱不平,暗暗埋怨秦甫沅被皇帝下狱时,他却不闻不问的事。秦江勇就像对秦甫沅的关心只是一时,很快他便将殿下的话,解作另一种答法。 “殿下,这是庶子秦甫霖,也是沅儿的兄长。因他自幼体弱,因道士说命相弱,经不得大场子的气,故而一直未公开于世。”是的,秦江勇趁着这个档口,将秦甫霖的身份引了出来,他语气里有许多悲苦,“前阵子天气反复无常,霖儿因此险些失了性命,我带着寻了许多大夫,才勉强续命到如今。等我知道沅儿的事时,已有了另一番结局了。” “草民秦甫霖,叩见荣安公主殿下。”秦甫霖并不蠢,连接着这话,仰头看着楚綰。 秦甫沅只觉得秦甫霖的视线过度集中在了荣安身上,下意识有些不满,不着声色地稍挡住了殿下的身影。仔细算来,殿下且是弟媳,看看是行的,但这般毫不掩饰地紧紧盯着,实在是不符礼仪了。秦甫沅说不上那是什么意思,但是很清楚地知道,她不喜欢那视线。 秦甫沅不喜欢的,楚綰自然更加不喜欢,更何况这一次,在秦甫沅之前,她便觉得这个男人,哪里都不叫她有好感。若说反感,那倒已经不是一星半点了。只不过这时,再干晾着让他跪,着实有些言不正名不顺了,便挥挥手算作免礼,跟着便奇怪地问,“驸马有兄长?綰儿怎的从未听驸马说起?” 这个问题有些微妙,秦甫霖与秦甫沅出生的日子差不了多少,怎么说都终究是要承认秦甫霖是私生子,而秦甫沅才是嫡出的儿子。别说秦甫沅对殿下的问题而感到惊讶,便就是水儿歌儿这些伴着殿下长大的人,都一时不觉殿 下竟然问了这么敏锐的问题。 秦甫霖脸一直是煞白的,所以楚綰看都没看,倒是秦江勇自然些,“沅儿命中火旺,与霖儿相冲,故而没有说过。” “哦,原来如此。”秦甫沅火旺这个批,楚綰也是知道的,此时秦甫沅听了这般无懈可击的谎言,一时比起无奈,更多的是麻木了。楚綰点点头,看了一眼驸马后,还是那般懵懂好问的姿态,“綰儿自小在皈依寺长大,住持师傅与我说,我命中贵气,也属旺脉,兄长不要紧吗?” “不瞒殿下,犬子自母胎下来,便有痨疾,反反复复高烧着,找了许多名医,都说无药可医只不过,许多大夫都与我推荐,说殿下身边” 或许秦江勇曾经对周静影是有歉意的,但是作为男子,再怎么喜欢也是有限度的,他注定更爱自己的尊严和面子。随着时间过去,越发孤寂时,想到过去的糊涂事便会不安,他舍不得自己,便倒心安理得地借着一场怒火,将错推到了秦甫沅身上。而他还自认,哪怕再怎么亏欠了周静影,对秦甫沅,他却是分外看重的。便是此时,他还觉得秦甫沅应该看开些,不能为过去了的事,而一直埋怨活着的人。他对秦甫沅使脸色,希望秦甫沅协同说上几句。 可秦甫沅并不愿意开这个口,秦甫沅不开口,从来便只会爱屋及乌的楚綰便更不会松口。她暗自努了嘴,看一眼一直淡漠的调儿,而领到意思的管事主动往前站了些,有些严肃的望着两父子,“秦老爷有所不知,调儿姑娘原是御医局的首席,因殿下身子向来不好,皇上便将调儿姑娘调为殿下专用的医师,但是调儿姑娘身上还留了首席的位分,在宫中能请首席医的,便只有当今圣上c皇后娘娘了。换了其他贵妃,想要调儿姑娘医,还得再请示圣上呢!” 般若忍得很辛苦,这才勉强忍了笑意,管事的言下之意再简单不过了,皇上皇后和公主才能用的御医,一个不知哪来的庶子,竟然也敢随意来求医。你说这最尊贵的皇室才能用的人,轮到你这些人说了算吗? 话题中心的调儿依旧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一声不吭很有御医的骄傲。 秦江勇虽很苦恼,但到底没那个胆子再使殿下不悦,没有废话多久,便带着秦甫霖走了,或许是因为觉得丢了面子,故而秦甫沅说要送时,他一声不吭的还是选择走。秦甫沅此时并非一定要尽这个孝,也不执着,等人走了,看着楚綰,表情古怪极了。 “驸马,你生气了?”全然不复之前那凛然的气势,小心翼翼地看着秦甫沅表情,楚綰急促地戳着手指,表现着她的不安。 秦甫沅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摸着楚綰的头发,问,“方才那些话,殿下自己想的?” “唔谁叫他们使驸马不好受了。”楚綰哼哼说着,“特别是驸马那个兄长,那眼神看着綰儿可不舒服了。” 秦甫沅也注意到了,只是不知道具体,“嗯?他怎么了?” “他一直盯着綰儿,好像每次随驾捕猎时,那些将士捕猎的眼神。驸马怎么都不醋呢?”最后一句小抱怨秦甫沅是自动无视了,听着殿下轻易地下了最后的结论,“看着就不像驸马那样是个好人,驸马对他有兄弟情吗?” 为着殿下那个看着就不像她的说法弄得哭笑不得,秦甫沅忍不住随着殿下的话说下去,“并没有什么情分。” “那 就随便他病死吧,住持说了,人有轮回,与其吊着这副身子害人害己,还不如顺其自然,早些积公德,求着下一世有个健康的身子呢!”荣安摇着小脑袋,可谓是说得头头是道。 秦甫沅忍不住笑弯了眼,顺着殿下的头发轻轻抚了几下,殿下,你这般想法叫人听了,估计他就等不到顺其自然的病死了。 43.第四十三章 情根 秦江勇自上次被无形羞辱一番后,便没有再上府了,倒是秦甫霖不知怎的,总是送各种各样的玩意到公主府上,也不知道是为了讨好荣安好得到调儿医治还是怎的。 楚綰开始嫌烦,来多少就退回去多少,秦甫沅也不掺手,直到今日看到下人居然将那些金银珠宝搬进府里了,秦甫沅才有些诧异,甚至可以说是吃味。 “殿下怎么收下了?” 楚綰看着下人搬,然后笑嘻嘻地说,“仔细想想啊,他送给綰儿的,全是属于驸马的东西,这便又可以说成是驸马送给我的啊!至于他人,都只是搬运工罢了,綰儿为什么要那么在意呢?” 圣上觑觎着秦家的家产,隐隐已不再是什么秘密了,只是没有谁会拿到明面上来说。而如今秦甫沅作为驸马,又是管了圣上钱袋之一的人,便又给人一种感觉,那就是皇上要拿秦甫沅做中间的人,不动声色的多个钱袋。这般下来,秦家未来命运,就捆在秦甫沅一人身上了,可秦江勇这么一糊涂地乱来,非弄个私生子出来,林劲松那边再摆出了脸色给些压力,这不,还不等宫里出风声,手底下就已多半主动向秦甫沅靠拢了去。 秦江勇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儿子这般挖走权利,但是事实早已注定,秦家继承人始终只能是秦甫沅,故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着事态继续发展。,说到底,或许因着他心中女人地位不占重的原因,所以在感情方面便是混账了些,也并不会一直负疚。甚至对于秦甫沅和他闹僵时,他所想的也是血浓于水,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看不开的? 秦甫沅并不是相当在意秦家的家产,但如今只有由她握住秦家,圣上才会放开这一大盘的肉,所以她不拿不行而且,她不捏着,莫不是让给秦甫霖吗?她是个记仇的人,也隐隐有着不小的占有欲,故而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无法接受让秦甫霖妄图她的东西。 点头,接受了楚綰的说法,不过秦甫沅仔细想了一番后,又说,“虽然都是甫沅的,但是却以别人的名义送来的,到底不能直接对等。” 楚綰听着,懂没懂意思并不重要,听驸马的话对她而言,才是最重要的,便点了头,“那么,全部不要?” 秦甫沅难得露出了坏笑,“嗯,叫他们全部搬到驸马府去,我的东西,自然应该以秦甫沅的名义送。” 楚綰的眼睛哗地亮了,拍着手欢笑,“好啊好啊,这样听着,确实叫人好感多了!” 真是不嫌麻烦的两个主子啊!歌儿在旁边目睹着驸马夫妇这般三言两语,便叫那些人费力搬进的东西又多跑两躺了,偏她还不好明说,便下去找到工头,与他交代,“你们把这些全部搬到驸马府去,那边的管事会点好礼单,拟好之后送过来,我们府上会多付十倍的工钱的。” 那工头原本还有些不情愿,只是一听工钱多了十倍后,便觉得这些大人再怎么折腾也是应该的,欢天喜地地又招呼着人把东西搬出去了。 秦甫沅和楚綰没必要一直守着,准备随便寻个清静的花园里坐下,突然发现路过的丫鬟看了她们,随即便暧昧地笑着走开了。秦甫沅奇怪地仔细想了半天,竟然都不能理解她们为何那般,去看楚綰,她便根本就没那个自觉,哪里会在意别人的视线呢? 直到般若过来,远远就奇怪地看着秦甫沅和楚綰,等站近了之后,还一副复杂的模样看着她们,不忍心当众训她,但是秦甫沅心底已决心回头私底下一定要训训她了。 “过几日便是夏苗的日子了,驸马会去吗?”楚綰说着,便苦了脸,“又要去配娘娘们去庙里祈福,还要随着做棕,唔,綰儿只喜欢吃粽子,讨厌做呢!” 五月初五天中节,乃是一年中除去春节以外最重要的节日了。这一日作为夏至日,之后便正是种黍和收麦之月,民间百姓又称为“地祗节”和“地腊”,上至后妃公主c下至农妇,都会要早早便去祭奠自然神和祖宗来祈福。 而祭祀用的食物,便是叫做粽子的一种食品,皇室重礼,在对待神明和祖先这一方面,比寻常百姓还要虔诚慎重数倍,祭祀用的粽子可不是随意吩咐下人做好,用时再端上就行了的。在节前两天,宫中便会布下量,各个宫中的妃子c连着公主,都要完成相应数量的粽子,用以供奉列祖列宗。 相对女眷们,男人们也不甘落后,民间多有赛龙舟之类的各色风俗,大人们自然不可能去划船比试,而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参加——夏苗。 楚志·礼中有云,古之帝王,春搜夏苗,秋狝冬狩:四时出郊,以示武于天下。而其中,振旅春搜,则以祭社;茇舍夏苗,则以享礿;治兵秋狝,则以祀祊;大阅冬狩,则以享烝。夏苗,指的是皇帝带着百官前去围场,猎取残害庄稼的禽兽。 可以说 ,相比起上巳节,这次的更为讲究,而且也繁琐了许多。 “围场我是肯定要去的,祈福也是殿下必须要去的。”秦甫沅伸手将殿下皱在一起的脸抚好,然后又笑着说,“至于粽子,甫沅可以帮着殿下做的。” 秦甫沅话刚说出来,楚綰便惊喜地叫道,“驸马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秦甫沅笑着,“水儿姑娘她们的身份确实不适合,不过殿下别忘了,我也算皇室一员了,自然能帮这个忙的。” 秦甫沅说这话是有道理,但水儿和歌儿都有些奇怪,“驸马会裹粽子?” “秦家不是没有女眷吗?作为唯一的子孙”说到此处,秦甫沅突地顿住,跟着有些自嘲的补充,“至少之前只有我一个总之,那时想着总不能叫祖宗们连后代的粽子都吃不到,故而便与般若一起学着准备了。” 而且,实际上,秦甫沅作为女眷,本就应该做那些呢! 气氛一时有些低落,水儿和歌儿都后悔为何要问那问题。好在有个大大咧咧的殿下,没事人一般,听到秦甫沅说完,她还很是激动,“驸马果然最好了!学什么会什么!綰儿想要吃驸马裹的棕!” 那摸样,似乎巴不得今日便已经是天中似地,秦甫沅失笑,摸了摸殿下的脑袋,“还要等过几日呢!殿下忍着吧!” “唔,时间怎的过得这么慢?”楚綰满是遗憾地垂了头。 秦甫沅却想到了仿佛昨天都还是大婚之日,颇有感触的叹着,“时间是过得很快的,殿下就耐心的等等吧!” 楚綰也不知道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兀自还 在哀叹连连。秦甫沅笑着看殿下,余光突然突然注意到般若一脸严肃,且眼神稍一对上,便快速移开,这妮子,最近是怎么了? 耐着性子等到午后,荣安午睡去了,秦甫沅把般若唤到后院的武场,这里是给护卫校练用的,不过因为此时他们都在府里当值,故而这里空了下来。秦甫沅特地到这里,是顾忌府内无处不在的暗卫,而这里宽阔,周围也有自然的消音壁,便是真有人在附近,秦甫沅也并不怕被听了去。 般若也知道少爷的心思,但是却并不如平常的亲近,反而行礼后,便垂着头不说话了。 秦甫沅不禁更纳闷了些,“般若,我最近哪里得罪你了?” “啊?”般若一惊,连忙摇头,“少爷怎么会得罪我呢?” “那你老是躲我,还不敢跟我对视”秦甫沅转念一想,突然严肃地问,“难道你闯了什么了不起的祸?还瞒着不告诉我?” “不是的,少爷你不知道就别乱说!”撇撇嘴,般若小脾气一上来,毫不客气地便瞪了秦甫沅一眼。 这么理直气壮地,看来确实是没有那回事。只是这么一来,秦甫沅就更迷糊了,“那你如何解释你最近的古怪?” “少爷真的自己没感觉吗?”般若也不再躲躲藏藏了,“不怪歌儿说少爷书呆子,因为我看来,少爷现在真的太没有自觉了!” 被训得措手不及,秦甫沅目瞪口呆,“我要感觉什么?” “少爷真的不觉得,您与殿下之间,越来越亲密了吗?”般若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在里面,秦甫沅甚至能感觉到,若不是因着她是主子,估计还会要挨上一顿胖揍。 仔细想了许久,最后有些不肯定地问道,“真的亲密了很多?” “嗯!”般若咬了唇,“少爷看着殿下的眼神都变了用大家的话来说,是看着挚爱的人似地,满眼柔情和笑意。” 秦甫沅怔住,也不作反应,而般若还接着说下去,“少爷虽然对谁都很和善,但是对上殿下时,虽然不好仔细形容,却叫人第一时间便能感觉到与众不同。而且与殿下,行为上也越来越亲近了,殿下搂抱少爷时c甚至亲吻,少爷似乎都特别自然地一一接受了。” 秦甫沅不自觉地红了脸,搂抱是一直就有的,所以并没有怎么注意;但是说到亲吻,她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不说殿下主动,偶尔秦甫沅自己都会情不自禁地亲一下,现在想来觉得奇怪甚至诡异,可当时分明是那么自然地做了 “那又怎样,我与殿下,便是亲密一点又怎样?”秦甫沅心里其实隐约有了想法,但那实在古怪了些,故而她一时难以接受。 “可少爷”般若及时刹住自己的话,但还是有些着急,“少爷自己分明也知道,这般亲密已不单纯,且于殿下而言,您是夫莫不是少爷您也喜欢殿下吧?” 般若虽是问,但若非肯定了,哪里会这么问出来?秦甫沅扯扯嘴角,随着夏日的凉风冷了心。原来,这般不愿承认觉得不可能的事,却早已成了他人眼中的事实了吗? 44.第四十四章 遇刺 “少爷,般若是个无知的小丫鬟,这一身大致也就围着您转了,对我来说,嗯少爷的幸福是最重要的!”秦甫沅还在失神,般若又对她说,“可是少爷,殿下不知道啊!” 不知道秦甫沅不是男子,而是女子啊!早先不还提心吊胆地只想着要避着殿下才好吗?想着两年后,秦家搬迁出去后,然后主动向公主殿下请罪 何时起,开始贪恋殿下的依赖,又是何时起,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与殿下亲近得就像真正的夫妻一般?想到此间,秦甫沅的脸变得煞白,她怎能那么轻易地丢去了所有防备呢? 秦甫沅脸色变差的瞬间,般若便有些后悔了,“少爷,您从小就缺少点化,行事也正直守矩,在□□上一窍不通没个自觉是相当正常的事情或许,那不是恋慕” “不,般若,你说得对。”秦甫沅却摇摇头,惨笑着点头,“你说得对,那份感情,除却恋慕以外,又会是哪种呢?” 若是寻常的恋慕,便不会时时记挂着;若是寻常的恋慕,便不会有情难自禁;若是寻常的恋慕,又怎会那般惶恐不愿相信呢?秦甫沅并不喜好明悟了还遮遮掩掩c自我否认,只是,这般惊世骇俗的禁忌情分,又如何面对才好呢? 虽然来之前心中已有了计算,但是得到秦甫沅的承认,到底还是另一番心情。作为唯一知晓秦甫沅身份c且关系最好的人,本该劝她在这紧要关头悬崖勒马才是,可一路陪着走来,般若太了解秦甫沅了,她一个旁观者又能凭什么拿着说教的语气去管这挣扎中的人呢? 若将世俗与秦甫沅摆一起叫般若看,毫无疑问前者远不如后者重要,“少爷无需自责,毕竟这些事又会是自己控制得了的呢?依着我瞧,殿下也并非那般世俗之人,许多地方反倒比常人看得开,或许能接受呢?反正以少爷这般境地,这世间已没有比殿下更合适的人了。” 秦甫沅错综复杂的心并未因着般若的劝告有半分缓解,这样低落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五月初四。 荣安也不知道那日自己睡觉期间发生了什么,醒来之后驸马周围的气息都变了样,费尽苦心想要叫驸马开心,但秦甫沅当时可能会勉强笑一笑,但随即,便又恢复到了那般失落的状态了。这并不是所有,紧跟着楚綰便发现,驸马似乎又回到了刚大婚时隐隐透着陌生疏远的姿态,晚上睡觉时,也不会抱着自己了 驸马心情不好,楚綰怎么能好呢? 眼巴巴地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身影,楚綰小心凑过去,刚想要伸手抱住,秦甫沅便侧了身,状似无意却正巧避开了她。扁扁嘴,多日的不安到底忍不住流露了出来,“驸马,这都第六日了,可是綰儿做了叫驸马不喜的事?” 秦甫沅不转身,只因着这话,便似乎瞧见了殿下含泪委屈的样子。心里自然是不忍心,可是任着之前那般发展下去,最后会是怎样的呢?那般自私地凭着心意行事,又当真是负责的举止吗?无声吐出一口浊气,却多吸了一丝压抑,最后便只会更沉重,“殿下,别多想,明日要早起,还是快些睡了” “睡不着!没有驸马抱睡不着!”楚綰委屈地控诉着,话语里有着藏不住的哭音,“綰儿不睡!这辈子都不要再睡了!那日睡一觉便与驸马疏远了,谁知道现在这样睡去,是不是醒来时,干脆驸马已经离我远去了!” “”秦甫沅无奈,转身伸了一只手轻轻搭在荣安的手臂上。 “这般又如何算是抱!不要这样的!不要!不要!”得寸进尺,说得便是楚綰这般的了,她在床上扭着身子c摇晃着表达她的不满,若非秦甫沅坚定地睡在床边,多半要滚到地上去了, 半夜撒泼,却叫人那么心疼,秦甫沅何尝想过这般尴尬难受的时候?僵硬地稍微靠近了一些,楚綰竟然顺势靠过来,双手双脚齐齐用来拢住秦甫沅的身子,“驸马,不能再放开綰儿了,那样的时候再多一息,綰儿都觉得还不如死来得痛快些” “这般胡话,殿下还是别说的好。”心口随着一个字而突了一下,这几日殿下睡得不安稳,她却也好不到哪去,放下与如何放下两个问题缠绕着,紧紧勒住她的咽喉,没一时能有舒适的。 明日事物繁多,暂且任性一回,放松罢 五月初五,早上随帝后一同祈福祭祀初阳,皇后领着宫妃一同往皈依寺去祈福。而百官及皇子c长公主则随御驾前往南苑,也是今日夏苗的重要场地。 到地方后,参与骑射的青年才俊以及武官便都要换下官服,换上罩甲,再带一个随身小厮。 场中,皇帝拉弓对准刚从笼中被放出的胡狼,凝神对了一会,箭发出便直对那禽兽直直飞去,嗷呜一声,狼随即倒地不起。 “陛下神武 !大楚万年!” 随着宰相激动地高喝,百官齐喊,这般套路一番后,才算是今个儿的开始。 任重远c林清峰这些年轻的武官自然是圣上最先表达期待的对象,而出乎意料地是,接下来被关心的,竟然是秦甫沅。 “早先便听闻爱婿不止文采好,且功夫了得,今日可要好生给朕表现表现!”皇帝似乎总是乐得给她出难题,招来一众侧目和戒备后,他才爽朗地笑着许下最后的c也是最重要的部分,“今日射猎,数多者,重赏!” 这个重赏二字一出,果然本就燃着胜负欲的人们更热情了许多。 几个有心在军中更上一位的年轻将士等着这句话,便率先领着下人一同策马入了林子。年轻地五皇子与长公主一声招呼后,也领着下人出发,只是路过秦甫沅时,竟主动笑着招呼了一声,“好奇妹婿表现!回见!” 秦甫沅愣了愣后,随之下意识看向太子的方向,果不其然,此时太子脸色阴沉,似乎已坐实自己支持五皇子一般,浓浓的敌意毫无掩饰。 “殿下要走哪边,我愿陪护在”任重远不如林清峰那般急切于官位,在见到公主的那一刻起,他便满心欢喜地盼着邀美同行,最好还要好好表现一番,叫殿下对他改观。 奈何对于楚曌而言,这般纠缠着实惹人烦了些,面上还露着无心敷衍的笑,“驸马莫要忘了父皇的期望,这般耽搁着,已不知林将军猎多少了,驸马当真要那般虚无地输掉?” 任重远脸色一黯,哪会不知殿下这是拒绝?只是转念想着,若是赢了的话,不一样能叫公主侧目相看吗?这般想着,便 好受了许多,领着人马也奔入了林中。 楚曌此时还是一身宫服,骑在马上,着实华贵靓丽了些,秦甫沅微微俯身,很自然地并过去,“殿下贵安,不如甫沅为殿下护驾如何?” 与方才不同,楚曌看着秦甫沅浅浅笑了笑,不明显,但是是真心的。 “妹婿近日还安好?”楚曌随口关心地问着。 除去与荣安公主的感情问题,自然哪里都安好。秦甫沅点头,“托殿下的福,自然安好。不知瑜表姐” “自然是很好,难不成在秦大人心中,本宫会亏待了清瑜?”楚曌眉头轻轻一跳,并不打算与秦甫沅多谈林清瑜的事。余光瞥见前方从中动静,反手取了弓箭,并非便服,却轻易在一息间完成张弓瞄准射击的动作,行云流水般自然而悦目,再看护卫举起的小野兔,秦甫沅在旁瞧了,心下不禁感叹,不愧是长公主! 长公主淡定的收了弓,突然笑道,“今日天气很好呢!” “什么?”今日天气自然是很好的,只是此时从长公主口中说出,秦甫沅还是有些奇怪。 “外围是没什么好猎的,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是想与其他人拼一番,便只能深入其中了。”长公主并不解释,只静静地眯着眼,微侧头看向前方,语气藏着深意,“妹婿,确定要护本宫周全?” 在围场里,稍微大型一些的禽兽都被提前喂了药,以长公主身边护卫的情况,应是不会有不安全的事出现。虽不知道殿下何来的意欲,但撇开长公主一人,秦甫沅又做不出,便点头应下,“甫沅,自然说到做到。” “好。”秦甫沅的爽快叫长公主表情更精彩了几分,似乎是碰上了非常有意思的事情一般,“你要记住那话哦~” 秦甫沅心里奇怪,但如她所说的那般,答应了,自然不该有反悔的意思。 “此处如此幽静,总觉得有猎物的气息”楚曌笑着与秦甫沅说,陡然张弓对着秦甫沅的方向射出一箭! 说时迟那时快,秦甫沅一侧头,险险避开箭势,尚未起身,惊觉有破肉的声音,扭头间便发现,那箭正中了一黑衣蒙面人的眉心有刺客! “本宫与妹婿,果然有默契。”毫无半分愧疚之情地咯咯笑着,秦甫沅却听得心惊肉跳,拔剑堪堪挡住那对准长公主后背的刺客,而身边的护卫早已与同样蒙面的黑衣人战成一团。  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原来是这层意思!殿下明知有人盯上了她,故而想要将计就计吗?秦甫沅相通同时,有了愠怒,她虽勤于习武,但却从未与人对招,简单说来,便是经验尚浅。而对方明显不差于她,且还剑招次次致命,不到十个回合,秦甫沅便开始有些招架不住了。 楚曌虽私心愿意叫秦甫沅吃点苦,但好在还拎得清轻重,以弓为剑为盾,连着秦甫沅一处,将情势瞬间倒转。 对方明显不知道长公主会武,且很清晰准确地将招数一一破解,一时越打越是吃惊,出招也乱了许多。秦甫沅看准机会找着对方脚筋挑去,那人惊慌躲开时,长公主已抽出身后羽箭,锋利的箭头轻轻抵在脖劲处,似笑非笑地扬了眉,“本宫与妹婿,果然有默契。” 秦甫沅叹气,再看护卫那边,只留一名刺客被包围着苦苦应对,拿下应只是一会的时间,心下不免有些 气恼,“长公主殿下,不论有何计策,这般任性而为” 楚曌原本还带着戏谑的双眼换上了愤怒,手腕一转,运气朝林中一掷,暴喝,“找死!” 秦甫沅茫然地看着右肩上地箭,抬眼是长公主挥舞的长袖,还有长袖后一双惊惶失措的眼,再之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楚曌羽箭掷出同时,那刺客奋然运功,就着空档便要刺她的胸,因距离太近,虽滚着躲开,但手臂却与剑锋直直擦过,待直起身时,那刺客已跃出数十米。 “殿下!”这变故只在一瞬间,生怕主子受伤,几人撇了留活口的心思,一人上前,剩下的欲要再追,被楚曌抬手拦下。 “速速通知荣安公主过来!还要带上调儿姑娘!”楚曌看着闭目的秦甫沅,沉重地说,“将荣安驸马好生搬到本宫的帐中!荣安未到,不医治!” “是!”护卫朗声应下,跟着又有些迟疑地问,“殿下的手臂” 抬手看一眼那浸着血的地方,楚曌淡漠地摇头,“不要紧。” 眼神飘向森林那处,除了要杀她的人,还有谁,竟然敢在此间盯上秦甫沅! 45.第四十五章 约定 在这么一个有着美好意义的日子里,长公主与荣安驸马却遇刺,且荣安驸马受伤昏迷不醒,这般消息实在不算是好事。楚曌深知圣上脾性,由亲信偷偷将秦甫沅送回她的帐中,又以陛下之名去招荣安过来。 皇后不知道长公主突然把荣安唤过去做什么,或许是陛下的意思吗?再看看荣安干巴巴地就那么静坐着,陪一群长辈祈福看着实在可怜了些,倒不如送到太华那里去热闹,还有她的驸马在那里呢这么想着,便很是爽快地放走荣安。 楚綰刚上辇,便听见那位侍卫问及,“荣安公主殿下,请问调儿姑娘也在吗?” 下意识有些奇怪地看向调儿,后者同样也有些茫然,楚綰便问,“调儿在这,不知为何” 那侍卫安了心,便压低声音解释,“长公主殿下与荣安驸马议事时,突遇刺客,驸马爷右肩中了暗箭,正昏迷不醒。” “怎么会”吃惊地捂住了嘴,楚綰眼前闪现出秦甫沅倒在血泊里的画面,驸马驸马 “将军,还烦请您速速将我们带过去!”水儿连忙搂住楚綰的肩,又摇了摇头,“不,婵儿!” 暗处的婵儿听了呼唤,站到辇边待她吩咐。 “你快马随这位将军带调儿先行一步,让调儿先去驸马那里医治后,再来接我们!”看至今还没出大动静,便说明消息根本还没出来,消息未出来,跟随圣上身侧的御医自然无法去救驸马爷所以此时比起殿下,驸马爷更需要的是调儿,且刻不容缓! 婵儿领会,一声口哨,在另一侧的黑马快奔到她身边,便带着调儿与那位侍卫一起奔向南苑。 楚綰这边也跟着出发,只是车哪里赶得上马的速度?只捂着心口着急地哭,“只是右肩而已,驸马不会出大事的对不对?” 这些到底要看情况而定的,可是水儿却不忍心用理性的姿态去给殿下添些忧愁,“是的,不会出事的。” “可是方才那位将军说驸马昏迷不醒,没事的话怎么就昏迷不醒了呢?”所谓关心则乱,更何况楚綰将秦甫沅看得那么重要?现在只觉得天都要塌了似地,心里悔恨方才没能随人骑马过去。 水儿见楚綰呼吸变重,生怕这小主把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肺喘弄回来,忙顺着哄她,“殿下别急,虽然不会出事,可毕竟是身体,所以肯定是很痛的,驸马爷若是睡着了,便感觉不到那痛苦了。” 这话别人听了多半是不信的,只是到了单纯的荣安面前,就跟定心丸似地,“是!肯定是那样的驸马一定是很痛的。” 见楚綰情绪稳定了些,水儿便又补充,“殿下要相信调儿的医术,她不会让驸马爷出事的。” 调儿确实不想让秦甫沅出事,此时看着躺在长公主榻上的秦甫沅,那张脸早已煞白,因疼痛在昏睡中都不住冒冷汗。耽搁不得,调儿转脸对婵儿说,“你去接殿下过来。” “是!”婵儿领会,转身便离开了。只是,调儿目光转向长公主,看药箱在此,且长公主手臂上有包扎痕迹,便知御医已来过,却独不医治秦甫沅 “看来调儿姑娘已经有了计算。”聪明的人相对,并非什么都需要说出来才能明白,楚曌点头,指了屋内备好的热水等,“接下来的事,有劳调儿姑娘了。本宫就在帐外,有需要时,尽管明说。” 点点头,调儿目送长公主出营帐,这才快步走到秦甫沅身边,瞧着箭头方向,当时应该是想要瞄准左胸,只是秦甫沅及时躲了开来,故而入了右肩。挽起袖摆,走到秦甫沅身边,小心地去除外衫,敞开内衫便看见那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 用剪子将那些布剪开的同时,能发觉到秦甫沅呼吸的声音都平稳了几分。接下来,便要将那箭□□了,也不管秦甫沅听不听得到,“驸马爷,调儿失礼了。” 跟着,便将纱布揉成团,塞进了秦甫沅的口中,压着她的肩用力握住羽箭往外一拽,秦甫沅被痛醒,下意识紧紧咬住布团,看到调儿后,稍有慌神,“殿殿下那” “一个月,一个月后,调儿不会再帮驸马爷。”言下之意,却是现在荣安还不知情的意思。 虽然有一个月的期限,但是至少不是此时,秦甫沅心定下来后,随着痛感,便再次沉沉昏睡了过去。 这时,楚綰也赶到了,急匆匆地便要直接进入帐中,楚曌见了直接伸手拦下,“荣安。” “皇姐”荣安注意到楚曌,迷茫失措地眼失去了焦点后,有些失神不定。 楚曌低叹一声,“调儿姑娘正在里面努力,你现在进去会打搅她的。” 楚綰愣住,跟着便连忙后退了几步,看上去似乎是犯了什么错事一般。水儿心疼 殿下,想要安慰她,却被殿下抢先拦住,她惶恐不安地伸着手指细声说,“嘘,我们不能打搅调儿姐姐!” “殿下。”等了没多久,调儿便从帐中走了出来,先对两位公主行礼,而后说,“箭进去很深,且淬了毒,虽不难解,但是我要用的药材这里都没有。我认为,最好还是送回公主府更好。” 没有材料是假,秦甫沅的身份还继续停留在这里不便才是真。 楚曌点点头,转头对侍卫吩咐道,“护送荣安公主和荣安驸马回府。” 然后又转头对荣安说,“父皇那里待之后我会交代好的,你且会府好好待着,一切处理好了,再来看你们。” 楚綰一一地应下,却显得并不是很上心,事实上也是如此,她满心想着的,早已只有帐内的秦甫沅罢了。随着一同进去,地上块块染血的纱布飘着一股血腥味,楚綰再想到那都是秦甫沅的血,便心里难受得紧,咬着唇努力叫自己不能哭,可是随着进去看到驸马的瞬间,又难以抑制泪意了。 水儿瞧着也难受,平日里那么俊朗和气的驸马爷,怎么才几个时辰过去,就变成了奄奄一息的样子了? 调儿在旁边一一看着,却又不好直接明说,那些是裹在胸前染上去的,看着多,其实并不多的。又怎 楚曌送走了荣安一干人后,收回视线,“陛下在哪里?” “半柱香前,有暗卫与陛下禀告了。” “太子和老五呢?” “都与陛下一同呆着。” 长公主点点头,“那么该来了呢!” 话音刚落,便看见前方一队人马飞奔过来,为 首的两个皇袍,一个是楚帝,一个是太子,稍落后些的则是五皇子。 “怎么回事?”楚帝下马后,直接抬手免了长公主的礼,进了营帐,一看那狼狈的痕迹,紧紧皱了眉头,“秦甫沅呢?” “箭上淬了毒,便由调儿带回去了。”听了楚曌的话,楚帝这才点点头,还未说话,突然身后楚嶸惊叫一声。 “皇姐,你的手受伤了?” 因着长公主一直还穿着之前的宫装,鹅黄的袍子上沾着灰尘,袖摆上干脆被划开了很长一条,边上的血晕成了牡丹。楚曌抬手将包扎的纱布给露出来,这才说,“那时秦大人与我正说着琐事,刺客突然暴起,共七人,本以为能全部活捉了去,不料暗处还躲了一个。” “是对准你的,秦甫沅挡下来了?”楚帝敏锐地问出。 言下,问的不过是那路刺客的目的到底是谁罢了。长公主并不自己加以推敲,而是将当时情形如实再说了一遭。 “被抓的刺客似乎并不知道暗处有人,本来已放弃抵抗了,还是秦大人倒下后,趁乱暴起逃了去的。”想了想,她才谨慎地说,“与渝州的刺客,功夫套路有些相似。” 渝州的刺客,且尚未查出到底是谁在幕后指使,而此话一出,倘若还是同一人所为,那么已远不是针对一国长公主的居心问题了,天下谁人不知,围猎有展神威之意,此时行刺,简直是对皇权的一种挑衅!楚帝脸色更阴沉了一些,额边青筋跳动着,昭示着一国之君心中的暴怒。 楚臻和楚嶸也各自在思考着什么似地,场中气氛实在低沉得紧。 “有什么怀疑的人吗?”楚帝这句话刚问出口,太子还有五皇子都紧紧地盯住了长公主。 “怀疑的?嗯”长公主冷笑了一声,“太华觉得,倒不如快刀斩乱麻,把能惹事的都给清理一遍小忍,日后成大错!” 此事要抚平太华怒气,且这般不知道分寸,确实不是皇帝能忍的。故而楚帝沉吟半晒,点了点头,“朕会叫潘卓配合你的。” “父皇!”太子不由自主地惊呼了一声,那潘卓,乃是皇上身边的暗卫主管,竟然交到太华身上,这这! 凉凉地目光落过去,“怎么,你对朕的决定有所以异议?” 这时候皇帝分明是向着太华的,说什么都不见得有用,只是话已喊出,太子只好硬着头皮回答,“潘大人身居保护父皇的要职,突然调离,实在有所不妥啊!” “你掺合在其中了?” 被楚帝的话骇住,楚臻慌张着就要往地上跪,“父皇!这,儿臣怎敢!” 楚帝冷哼地一笑,“哼,如果连儿女都护不得,朕还如何震得住黎民百姓?” 太子一脸菜色地低了头,楚嶸也不敢随便说话。楚曌也懒得陪着耽搁,“父皇,荣安那处我有些放心不下。” “嗯綰儿应该被吓坏了,朕不便前去探看,你好好在旁帮衬着。”楚帝凌厉的眼神渐渐柔和了下来,还特地补充了一声,“用最好的药材去养好秦甫沅,不然啊,荣安秋后算账起来,谁都吃不消!” 楚曌似乎也想到了那场景似地,轻笑出声,“太华晓得了。” 天才 本站地址:xdd。新小说网址:xdd 46.第四十六章 与人心 秦甫沅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旁边调儿不知正在做什么,反正背对着她坐在桌子前捣鼓着东西,这里看上去并不像是她和公主的房间。 “醒了?”听到动静,调儿自然起身,走到秦甫沅身边在手腕上探了一下,点点头,“脉象已无异常,恭喜驸马爷您被医好了。” “这是哪儿?”秦甫沅开口,喉中却生了刺一般,干疼。 饶是调儿练过武,也只是模糊听到了一个哪字,在心里想了一下后,便猜着回答,“这是调儿的房,因觉得药材齐全驸马爷您不裹胸,虽然看不大出差别,但稍微注意一下还是好的。” 秦甫沅小时候是见过林清瑜发生变化的,后面又有奶娘为她解释,便一直担心害怕那处长大了,便会容易出破绽,故而一直紧紧缠着,就像那些人缠足一般,只求可以也不生长。虽最后没完美抑制,但那处的大小,确实是远不如公主或是调儿这些偏于丰满的人此时被调儿这般说,偏不好理直气壮地拿身份问题反驳,最后只是自己羞得脸火红火红。 事实上,调儿为了信守一个月内帮忙保住秘密的承诺,是非常不容易的。不但要隐瞒他人,最重要的是,如今让出了她自己的房间,这对一向看重房间禁止别人随意接近的调儿而言,是非常伟大的决定。这般虽稍微出了口恶气,但细细一想,调儿发现她对秦甫沅的害羞真没什么兴趣,反倒觉得有些别扭得紧。给她掖好被子,然后便要转身出房,“我去叫殿下过来。” “调儿,谢谢你。”秦甫沅也顾不得调儿听不听得到,只是此时听她说起殿下,便觉得理应好好说一句谢谢。 调儿回头看了一眼秦甫沅,很想回一句话,可再看秦甫沅躺的是自己的床,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然后直接走了。 等待的期间,或者说是疲惫的时候,秦甫沅便瞌眼假寐,没过多久,便听见一阵阵脚步声,微微侧头睁眼去看,便看见荣安急急地小跑了进来,水儿在后面快步追着,就怕她磕到碰到哪儿,秦甫沅也有些担心,“殿下走慢点,甫沅这会,可接不住您。” 声音很微弱,以那个距离连婵儿她们都不见得能听见,但荣安却听到了般,真的听话停了下来!她一步步慢慢地走过来,等走到面前,秦甫沅才发现殿下竟然又哭了。 费力伸手,眼看着就要捞到楚綰的小手了,她却缩了开来,秦甫沅心头一跌,难不成殿下已经发觉了?便有些紧张地问,“殿下怎么了?” “綰儿想要抱驸马,好想要可是调儿姐姐说了,驸马此时受伤,抱不得。”楚綰吸了吸鼻子,又自顾自点头认同,“也是,綰儿总是那般不知轻重的,要是不小心把驸马弄得更伤就不好了!” “骗人”秦甫沅扯了唇角,“殿下看着,并不像说上去那般想的。” 楚綰蹲在床边,吸着鼻子刚开始是摇头,后来却突然变成了点头,“唔,綰儿想抱驸马,綰儿会小心的嗝,真的不用半分力气!想要离驸马近一些,这般明明驸马此刻呜哪怕驸马就在綰儿面前,綰儿还是觉得离了极远,太远了,驸马” 秦甫沅想伸手给楚綰擦去眼泪,却发现殿下握得实在太用力了,她根本挣不开半分,“殿下,松手。” “嗯?”楚綰连忙松开秦甫沅的手,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心里一瞬间头一次复杂了起来,她想起了前几天驸马的疏远,想起驸马身子也不舒服 秦甫沅看着这一连串的反应,比之肩膀上的疼,这样更难受了许多。伸手轻轻将楚綰额间的碎发扫开,手顺着发丝往上慢慢抚过去,最后微微用力地按着后脑勺下来,“殿下这般,离甫沅近了些吗?” 楚綰毛茸茸的脑袋在脖间动了动,只听见闷闷地一声,“嗯。” 静静地待了许久,听见公主殿下小声地问着,“等驸马好了,綰儿能离驸马更近一些吗?” 秦甫沅愣住,想来,殿下虽然单纯,不会那么多复杂心思,但也因她单纯,善于分辨憎恶,所以知道两人之间总是隔着距离的吗?可是殿下,您的语气怎么比平日多了那么多哀求? 余光注意到调儿,她也正望向这边,说不出是什么意思,但此时,无敌意便是好意。而那一个月的约定,虽然是一种压迫,但是从另一个角度而言,也算是给秦甫沅另一种解脱了。这般计算着,手不自觉放慢顿下,“会的,不止身体会好,一切都会好的。” 楚綰感觉哪里似乎变了,下意识抬头有些奇怪地看了两眼秦甫沅,似乎不坏,于是便也扬起了笑靥,“嗯!” 秦甫沅醒来,楚綰个人而言,是巴不得随时守在一边的。只是调儿因此不但房间被人占了c没了安静的地方,还要为人做掩护,更嫌主子聒噪,最后 终于忍无可忍,准备把公主殿下请出房间。而纠缠间,更巧的是宫里派人传唤荣安公主了,想来是皇后娘娘她们都得了消息,一是为了了解情况,二来还要宽慰一番楚綰。楚綰没法不去,最后离开时还不忘叮嘱,“调儿姐姐要好好照顾驸马要记得换药要” “殿下,您忘了是这十年殿下的身子,都是拖调儿才好生保住的吗?”水儿知道调儿和婵儿一向烦殿下吵闹,故而连忙劝住,“殿下把这些低级的失误放到调儿身上,她该闹别扭了。” “唔”絮絮叨叨地声音戛然而止,楚綰咬着唇小心地撇开眼神,有些委屈地埋怨道,“綰儿只是关心则乱” 调儿点点头,勾唇凉凉地笑,“殿下又学会了新成语呢!” 楚綰眨眼不知如何应对,最后只觉得调儿姐姐脾气上来了,她是怎样都对不来,便快速扯了水儿的袖子,“母后和母妃应该都在宫里等綰儿等急了,水儿姐姐,咱们还是快走吧!” 调儿松了口气的表情到了秦甫沅眼里,不免有些觉得神奇,当院外一声,“调儿姑娘,易桦苓想要请见驸马爷,不知可行?”调儿脸上隐隐有了幽怨,看了秦甫沅几眼后,最后才闷着气,走到屋外,“易姑娘请进。” 等易桦苓进去后,她便干脆不进来了,似乎是干脆要来个眼不见为净。 秦甫沅体力和精神调理了两日后,已经好了很多,此时看着易桦苓进屋,有些惊讶的同时,却又旋即释然,“甫沅居然惊动了易姑娘,罪过罪过。” “大人受伤,奴迟迟来见,还望见谅。”易桦苓说完,身后的缕柳便有些着急地说。 “驸马爷,您是不知道,小姐这几日寝食难安” 易桦苓皱了眉,“缕柳!大人如今听不得闹腾,你且出去呆着!” 声音不重,却透着毋庸置疑的威严,缕柳有些胆怯地矮了身子,悻悻地出了屋。 秦甫沅看到这儿,不免想起方才公主殿下与调儿相处,反倒是殿下更怕调儿一些,不免轻笑了一声。只是这笑得突然,易桦苓似乎以为是在笑她,“大人,笑奴?” “啊,不是的。”秦甫沅看向易桦苓,发现她白皙的耳朵染得通红,忙转话题,“谢谢易姑娘前来看甫沅” 易桦苓摇头,“大人,唤奴婢苓便是。” “啊,总觉得易姑娘比较顺口罢了感觉不好吗?”秦甫沅这才发觉似乎每次都被会被纠正一番,可是称呼这种事情,于她而言,只要有个开始,之后便难改了,比如殿下,比如表姐,比如易姑娘。 “大人是苓的主子,本就应与外人有别。”易桦苓说着,眸光突然暗了些,“过去楼里的客人都唤奴为易姑娘,轻佻者呼桦苓,妈妈(老鸨)称苓儿,唯有父亲母亲生前声声‘苓’。” 秦甫沅恍然大悟,跟着有些愧疚,“甫沅忽视了苓的感受,确实是不该。” 但旋即忍不住说,“只是那般称呼,并不曾规矩了谁必须那般用,如今你为清白身,过去云烟何必记挂?不若好生习惯,也撇去那些不好的想法?” “大人恐与奴有亲近之嫌?”易桦苓面上无表情,语气中却隐隐藏了一丝失落,“奴以为,不至于这般客气的。” 眼下再这么继续下去,便大有秦甫沅瞧不上易桦苓出身的嫌疑了,秦甫沅越到此时越觉得自己嘴笨,竟然无法仔细解释,最后只好低头,“易姑娘说得对,是甫沅,迂腐了。” 易桦苓不接这话,似乎是默认了。 对着那眼,隔了纱看不全表情,但秦甫沅心中竟有了默契,“易姑娘又是在戏弄甫沅?” 易桦苓轻轻点头,眼角稍微弯了一下,很小的,但那分明是笑。秦甫沅有些纳闷,“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难不成是笑那儿开始?” “大人不愧为大楚状元。”易桦苓点点头,配合着此刻此景,分明是说秦甫沅所有智慧都只用在了状元那一事上。 秦甫沅长嘘一口气,直摇头,“与易姑娘比较,甫沅这状元来得真是纯属侥幸!” “嗯,可奴不是大人,奴并不能赴考。”易桦苓好想是想起了家人,无神地补充道,“便就算是,奴也没有大人那般的勇气。” “勇气?”秦甫沅觉得这个词用得新鲜。 易桦苓回神,很认真地点了头,“大概是因为,奴到底是个胆小的人吧!” “那这世间有勇气的真不少”秦甫沅想起自己身份,不禁又自嘲笑了笑,“不过,我应该是最有勇气的那种吧?” 玩笑地一句话,易桦苓却很认真地点了头,“对的,大人,是最有勇气的。” 47.第四十七章 偏执 受伤后,让秦甫沅颇有些气馁的,到底是林清瑜竟然一句关心的话都没能过来,难不成那么多年的姐弟情分,便要这般断送了去吗?只是再换位一下,若见面便也要叫林清瑜想到最痛苦的事,也着实残忍了些 林清瑜也许真的是会有芥蒂的,只是在那之前,还有另外的原因。 那日,因出了林家,又未许夫家,故而林清瑜成了最清闲的人,虽伴有几分涩然,但却并无多少后悔。白日替长公主教馥郁和悦俞两兄妹读书写字,下午陪着玩耍或学画奏琴,等晚上再照顾着他们洗漱睡觉后,回院子未多久,便听见长公主回府的消息。 如寻常一般,想要出房与殿下告一声晚安,先入目的,却是不一般的氛围。再走近一些,便发现长公主袖摆破了一大块,从那间隙中,还能看到雪白的纱布,“殿下受伤了?” 睿诚生怕自家主子随口敷衍装没事似地,抢先开了口,说长公主在南苑围场遇刺,被贼人伤着了手臂,还有同行一处的荣安驸马也受伤了。 睿诚说时,楚曌便看着林清瑜的脸,不得不承认,每次经历了生死关头,便愈加想多看眼前人一些。 “天!今日如此重要的日子,竟然生了那般事”林清瑜正叹气,就看见楚曌转身要走的样子,来不及多想,便先喊人,“殿下!” 停下脚步,心里是有几分不情愿的,但另一方面,楚曌还是没能完全狠心地无视林清瑜,就只是蹙着眉,道,“秦甫沅需要静养,荣安也不好受,你去了不见得有用还要避嫌。” 林清瑜却摇头,认真地正视了楚曌的眼,“殿下,让清瑜看一眼你的伤口好吗?” 楚曌先是一愣,跟着便转开脸,“这并没有什么好看的,你还是早些睡吧,别胡思乱想,秦甫沅不会丢了性命的。” “殿下!”林清瑜难得表现出了气恼的模样,“殿下真是自大到了自私的程度!” 说罢,便自顾自走到了长公主身侧,抬起那有破损痕迹的手,虽看不到伤口,可透过这衣服上的痕迹,还有血迹,便叫人不禁猜想伤口大小,跟着便是忍不住的担忧。看着林清瑜那皱到一起的眉,楚曌所有的阴郁便又云开雾散,有些无奈地勾了唇,“似乎总是,叫清瑜见着本宫狼狈的样子了。” “殿下无论何时都不曾狼狈,所以,那些玩笑话还是收敛一些吧!”林清瑜这次是真的没有太担心秦甫沅,一来总觉得刺客都是针对长公主去的,秦甫沅便是受伤了,应该也不会比殿下严重太多;二来,秦甫沅是男子,而长公主是女子,沅儿那般随林清峰一齐练出的人,又如何是娇生惯养的殿下能比的?所以这次,她是真心地更关心楚曌一些。 楚曌不由心中一动,轻轻按住林清瑜的手,“收敛的事,是每次与清瑜稍有亲近时做的,再多一些,本宫觉得会很累呢!” 林清瑜轻啊一声,因上次说了那些话后,长公主并没有再提起,故而她还以为是会渐渐放下遗忘的事,如今殿下突然再表现,实在叫她有些措手不及。 见林清瑜没有动作,楚曌干脆将那小手握在了手心,“以本宫度人心思的功夫,方才,清瑜先担心的是本宫对吗?” 虽然这说的是实话,却叫人难以如实相告啊!林清瑜缩了缩身子,想要将手抽出,却被握得更紧了一些。 “清瑜。”长公主又是那般,用深邃的眼看着人,嘴边总是似笑非笑的勾起一点,“本宫对你的期待,方才算是得到了回报吗?” 林清瑜说不上心里是怎么个滋味,长公主过往对她好的地方太多了,好到哪怕明知不可行,却又无法直接做出否定。且以旁观者清的姿态痛快地选择拒绝,从而忽视本人的感情当初父亲不也是那般固执地将自己情分看轻了,最后出了那个事。若是要林清瑜以那种态度对待长公主,只哪怕单纯想象一下,她都觉得那是不可取的。 只是,这样的这份情,也算是情吗? “方才,清瑜说了本宫自私是吗?”林清瑜心中另有纠结,便只是敷衍地点了头。 “那,自私的人,再做一些自私的事,应也是可行的?”林清瑜无意识地随便点头,等反应过来不对时,楚曌已捧着她的脸,在开口前先堵上去了。 楚家两位公主体质似乎都是偏冷的,哪怕是唇,此时也带了凉意,贴在林清瑜温润间,有渴望,却并无急切,只怕稍微再霸道一些,便会把佳人弄破一般。林清瑜也因为太过意外了,愣在原处许久,才想起这到底是在做什么,而她本应该做什么。 正待推开,楚曌却自己退开了,只是看上去,似乎是吃到了好吃的,正回味一般。林清瑜被自己的比方再次骇住,也为长公主这般无赖的做法气恼。要知 道,便就算是那次张建宏欲行不轨时,林清瑜也坚决保住了唇,没让他挨着半分。偏偏这事理论不得,甚至到了这时候,从礼仪讲,她都还无法直接转身走人,可真是太恼人了! “难怪荣安如此贪恋,原来个中滋味,是如此美好。”楚曌嘀咕着,目光落到林清瑜脸上,又不自觉流连到了方才不舍之处。 林清瑜被盯得不安,低了头,“殿下怎能用那些登徒浪子的法子” “因这世间,并非只有登徒浪子有那般欲(自行忽视)望,本宫也有,尤其是面对清瑜,本宫早已丢失了许多理智。”顿了一下,楚曌跟着又有些道貌岸然地说,“清瑜一日未亲口与本宫许终生,本宫自然应当一直克制。” 林清瑜咬唇,也不好明说殿下是怎么怎么个不可取,偏偏又有些不甘心,“可殿下方才” “方才是克制不住了。”楚曌逮住林清瑜的眼神,又似笑非笑地补充了最重要的一句,“所以,清瑜要快些应下,本宫才能保证不破承诺。” 若是迟迟不应下,便要失信,然后这!这简直就是无赖!瞪大眼睛,林清瑜觉得与长公主交流多了,明明越来越多陌生的地方,却又叫她确定,这才是殿下的真。到底是当初殿下藏得深,还是自己迟钝不知呢? “清瑜不知如何劝殿下,却也决计无法接受这般有违世俗的事!时间不早了,殿下还不如早些歇息,清瑜就此,先告退了。”生怕再待下去会有更多让人为难的事出现,林清瑜向长公主行了一礼,跟着忙不迭地疾步走向属于她的屋。 “殿下,需要我们安排一下,叫林姑娘更好接受吗?” 不知何时消失,又突然出现,睿诚单膝跪地,认真地问。 “嗯?这些事,不如自然而然想来,到时轮不到你动作,便另有安排了。”长公主轻轻摇头,不知想到了什么,扬出了一个浅笑,慢慢渡着步子,往房里去了。 按着林清瑜的性子,应该对长公主保持避让,直到确定殿下对自己没有那心思了才行。只是不过第二日,林清瑜却不由自主地破了例。 “殿下,驸马爷请见。”堂堂长公主遇刺并非简简单单便能瞒住的,更何况有心人刻意为之呢?很明显,任重远便是得了消息赶过来的。 “本宫身子不适,恐有失当之处,驸马不如回府,待本宫养好了身子,自然会找着合适的时机传唤的。”余光瞥向在馥郁身边的林清瑜,口中如常无情拒绝。 林清瑜早先也听任重远抱怨说殿下对他冷淡,此时不免想到这是因着自己,她这个表哥对她并不坏,甚至很多时候颇为照顾;那么优秀的男子,且又对殿下用情,怎的殿下偏偏会逆世俗而为,想走那荒诞的路呢?带着些许愧疚,便主动开口,“殿下受伤,驸马前来一见乃人之常情,想来此时没有比确认殿下无事,更重要的了。且所谓恐有失当之处,难以服人。” 林清瑜这话一说出来,馥郁和悦俞对视一眼,默契地捂了耳朵。而那女官则停下脚步,看着长公主,等她决定。 “清瑜”长公主眉头一动,转头看向女官,“大人也觉得,本宫不应该?” 女官从善如流,“殿下所为,是为皇室颜面而尊礼重仪,臣以为,是驸马唐突了。” “那还请麻烦大人了。”轻笑一声,等女官走后,楚曌才再将目光放到林清瑜身上,“清瑜还是自觉,方才那话合适?” “殿下何必对清瑜紧紧相逼?不如趁如今为时未晚”林清瑜说着,突然任馥郁偷偷拉了她衣袖,眼中更坚定了些,“殿下,又当真考虑过馥郁与悦俞吗?” 皱起了小脸,任馥郁有些苦恼地看着楚曌,无声叹了口气。 楚曌眼中此时确实没有那两兄妹,只是看着林清瑜笑了笑,“为时未晚?” “清瑜是希望,本宫认认真真说一遭如何生情c又思虑了多少c又守了多久?”楚曌敛了惯有的笑容,“还是希望听到,若非因为清瑜,这些年,任重远根本便不能踏入公主府一步?” “清瑜又以为,任重远当真什么都不知道?才会一次又一次邀你一同请见?莫不是,清瑜真以为,这世间,除去你对秦甫沅之情,其他人的便如儿戏?容得你轻言放弃?”楚曌当真气得不轻,一通重话后,才惊觉不对,蹙眉一叹,“本宫直白说来也无妨:对这份情,本宫始终有着最丑恶的偏执,不说能否得到,但却容不得他人质疑,哪怕是换了清瑜,本宫也无法接受。” 言罢,长袖一摆,离席而去。 林清瑜呆在原地,还是听到悦俞馥郁二人同时舒了一口气,才发觉这般龌龊的事,居然当着孩子的面说了去,一时好是愧疚不安。 “姑姑。”任悦俞小心地看了眼林清瑜的脸色,然后轻轻地搂住她的手,“姑姑知道馥郁c悦俞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林清瑜愣住,不懂突然为何提起了此遭,只听馥郁沉着解释,“馥郁出生春天 ,正是馥字开时。” “悦,是为取(自行忽视)悦的悦。”两兄妹说完,便满是期待地看向林清瑜了。 馥郁出生,是林清瑜第一次到长公主府,并近距离见长公主殿下,那时带了一盆秦家送来的馥字给殿下作礼物。而无论郁c俞,都通瑜的音。这些分明已再明显不过的事,怎么能林清瑜有些奇怪地低头,“你们,不介意殿下那般?” “介意,自是有的,开始也不能理解。但渐渐地,馥郁能瞧见,爹在的时候,娘的不甘不快;姑姑在时,娘的愉悦欢喜。人为己活一世,世人如何,与我何关?我若强大,再看世人如何追捧称赞!那些胆怯,是弱者才有的!娘,是馥郁的娘,是给了馥郁一切的人,馥郁又焉能成了娘的包袱?作其累赘?”任馥郁此时不过只到悦俞胸前的高度,却大有顶天立地的气势,口中说的话,也不见得他自己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悦俞不喜欢爹,爹爹看娘的眼神里总是叫人害怕。”见林清瑜不应声,任悦俞还想为自己娘多做一点事,便又甜甜地说,“悦俞喜欢姑姑,姑姑也喜欢悦俞;悦俞喜欢娘,娘也喜欢悦俞;娘喜欢姑姑,所以,姑姑也喜欢娘好不好?姑姑不说话,就是应下了?” “悦俞!”林清瑜哭笑不得,原本以为能是帮自己劝殿下的人,怎知一个个都那么默契地,想要帮殿下说情了呢?殿下也是,怎的反倒让两个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了这些事? “唔”可惜了,要是继续不应声,就能糊弄姑姑应下了。 (注:馥字,为兰科花卉。由抿国初绍兴上虞沈氏选出,是春兰名品。外观上,是外三瓣长脚尖头,蚕蛾捧,大圆舌,花色绿,花葶高,落肩。) 48.第四十八章 决心 秦甫沅受伤第四天时,其实她已经基本恢复了行走能力,也非常想要起身走动走动,只是另一方面,又很别扭拘谨。 只因那日早上,秦甫沅自认自己已经好了许多,更觉得老躺着不是个事,便在调儿为她换药时问了出声,“调儿,我还是裹不得吗?我想要出去走走了。” 调儿楞了一下,跟着那凉凉的目光移到了秦甫沅胸前,很是认真的说,“其实,驸马爷这大小,便是起来走动了,只要体态自然,应该没人会怀疑的毕竟,这世间,敢那么想的人都不多了。” 秦甫沅温和的笑容一滞,虽然调儿和易桦苓似乎都擅长说些让自己为难的话,但是比起易桦苓那种带着玩笑的调侃,调儿这般似含真心c而辨不清是不是戏谑的方式,才叫人头疼。而且,每每被说到痛处了,多半还是只敢怒不敢言的。 不过也因着调儿这么一说,秦甫沅是彻底打消了起身活动的念头,哪怕是作为男子而活着,但是身体却被狠狠鄙夷上一番,对于第一次被这般嫌弃的秦甫沅而言,实在是太伤自尊了。 而受秦甫沅的决定影响,楚綰真觉得自己的日子都快被分崩离析了。枕着脸哀声叹气看看床上睡着了的秦甫沅,时不时又发燥地蹦上两下,别说调儿看着烦,就连水儿都觉得殿下这样太无聊了,“殿下,您有话便直说了罢!何必在这瞎晃着,万一吵醒了驸马爷可就不好了。” “唔”公主殿下这才停了下来,跟着一双眼睛贼溜溜地飘到调儿身上,“调儿姐姐,驸马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好了?” “殿下,伤筋动骨一百天,虽因着调儿姐姐在,肯定用不上那么长时间,可是,驸马这才躺第五日呢!”歌儿知道调儿心情不好,生怕她吓唬殿下,便自己抢了先。 撇了撇嘴,楚綰别扭地揪着帕子,“可是为何要一直呆在调儿姐姐房里?我不想要和驸马分房那么久” 共儿在旁也劝她,“这不是怕殿下晚上睡觉不老实碰坏驸马爷吗?且就住在调儿姐姐的药房里,一旦有情况,她能最快拿出主意啊,殿下以前也是睡过调儿姐姐药屋的啊!” “唔不能让綰儿也住过来吗?晚上睡觉,要是不放心,可以把綰儿捆起来!”楚綰说完,见众人神色古怪,便又连忙解释,“就是等綰儿抱住驸马后,再固定手脚,不就不怕綰儿乱动了吗?” 歌儿仔细想了想那场景,最后怀疑地看向她们殿下,“殿下,按着你睡觉的习惯,真那么做了,估计您睡时很可能会因为不舒服,然后挣扎着,更容易伤到驸马爷。” 唔楚綰在脑袋里仔细一想,尽管心里不愿意,但无法否认事实会是那样。一时想不到还能怎样,便只是苦闷地趴在桌上,眼睛看着秦甫沅的方向,再次唉声叹气了起来。 调儿终于开口了,语气上隐隐带了丝不耐烦,“殿下,其实到底还要不要住在我这儿,是由驸马爷说了算的。” 其实以调儿的脾性,若不是答应了要帮秦甫沅,估计一开始根本不会让她住自己房里。而且还一下子就占了这么多天,这几日在隔壁娟儿房间,不知道多少次想要把秦甫沅扒光了c直接送到公主殿下身前。早知如此,应该将期限改作一周以内的。 调儿说完这话的同时,众人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关键人物秦甫沅身上,要把人叫醒吗?既有心疼的c也有畏惧的c更有幸灾乐祸的,最后实际给出了行动的,还是分明在暗处的婵儿自己跑出来了,“驸马爷,你是希望起来之后对殿下说好,还是我现在就把你搬回去?” 秦甫沅只有无奈地睁开眼睛,本来睡眠就潜,这些人还这么闹,能睡得着吗? 水儿轻啊一声,有些不快地嗔道,“婵儿!你何必非要闹醒驸马爷呢?” “殿下叽叽喳喳的,吵死了。”瞧着水儿脸色,婵儿干巴巴地挠了挠头,跟着身形一闪,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般若,你留下陪我收拾一下,然后回院子去吧!”秦甫沅算是知道,除去殿下欢天喜地地想要自己赶紧回去以外,剩下的人巴不得自己早些走了的好。 楚綰笑嘻嘻地连忙扯着一干人往外走,“歌儿共儿,快些回去收拾一下,调儿姐姐你要带些每日必用的东西过去吗?啊,水儿姐姐,之前那谁送来的那个特制的那车椅在哪儿?” 般若见秦甫沅拿着带子往胸前缠,不免关心地问,“调儿姑娘真的靠得住吗?” “如果靠不住,又怎会一直相安无事呢?”秦甫沅现在到底还是比较虚弱的,缠了没两圈,便有些喘不赢气了。 “那您,准备啥时候说?”般若自从知道这个约定后,便一直揪心地看着别人脸色,只觉得在这样下去,便要出大事了似地。 “唔,这种事,既然决定了要说,那便早些说了吧!”由般若为她披上外衣,秦甫沅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我自会在这几日找时机的,你也多留个心眼,有不对,便自个儿逃远些嗯,反正你并没有上奴籍,去外面找个好人家嫁了” 般若一个大白眼过去,“少爷总是在这会儿喜欢说些胡话,自己都还没顾好自己呢!在有些地方,少爷真像那些庸俗的男人,只觉得好像自己挺身而出c做牺牲了,就叫伟大,人即便是被抛弃了的,也应该觉得感恩带谢的却不知道,那大义凛然,看着烦人得很!瑜小姐的事,您怎么就没个记性呢?” 被呛了个正着,秦甫沅顿时觉得比起肩膀伤处,倒是牙疼了起来,“你本就伶牙俐齿的,怎感觉随歌儿共儿一处,越发犀利了呢?” “可不是,咱们殿下是个妙人,自然当奴婢的,也不能太傻了!”般若笑了笑,“别看殿下懵懂单纯,但是该知道的,都拎得可清楚了,心里通透明白着呢!” “你竟然说了咱们殿下?也是,这几日都专门伺候在殿下身侧了,倒是我这儿,难得见你一遭啊!”秦甫沅也说不上自己的心情,儿时至今一直伴在身边的丫鬟,怎的现在一点都不像是自己这边的人了?不过对于般若说的,她倒觉得,并没有哪里不对,“殿下,确实是与众不同呢!” “所以啊,少爷你也不要太担心了。”般若将秦甫沅的头发仔细再整理了一下,“只要少爷你有那份心意,且不要轻易退缩。或许啊,少爷你一直耿耿于怀的那点世俗所见,在殿下看来,一点都不重要呢!” 虽然不能轻易苟同般若的说法,但 不能否认的是,哪怕只是想象成那般,秦甫沅心里竟然生出一丝丝的甜意。若真有那么简单,该有多好,可是,那是可能吗? 出了房,看着楚綰殷切地拍着车椅,就等她坐上去,秦甫沅干笑两声,“殿下,甫沅伤的不是腿。” “唔可是不觉得有意思吗?坐在上面,别人推着就可以自己走了哦!”楚綰开心地拍拍椅子,比伤者还要急切一些。 “殿下,甫沅想要走走路,活动活动腿脚。”心里其实已看透是殿下贪新鲜,但是秦甫沅还真是无法满足她这份好奇心,摇摇头,自顾自走在了前面。 楚綰撇撇嘴,比起驸马,这新鲜还真是没法比。痛快抛开这玩意,然后小跑赶上,抱住了秦甫沅的左手,“驸马!你不是受伤了吗?稍微走慢点啊~” “殿下,甫沅伤的不是腿。”再次无奈地提醒荣安,秦甫沅余光落到手臂上,此时的亲密,不知还能维持多久呢? 楚綰大致能感觉到秦甫沅的情绪,不再像之前那样把整个人都靠过去,而是有些迟疑地稍稍松开了些力度,离开了一些。秦甫沅见殿下一脸失落,有不忍心,却别无他法,在没法向殿下坦诚一切时,所有的安慰,何尝不是另一种欺骗?l 走回去的路上,秦甫沅突然感觉身边的殿下头越埋越低,再仔细多看两眼,便发现殿下走过时,有一滴水直直打落在了地上。按下心中同样的沉重,直到回了房,将丫鬟们全部打发了出去,并交代守在院外后,才关上房门,走到荣安身边。 荣安此时站在那里,将脑袋埋在胸前,肩几次颤抖。走过去矮下身子,伸手小心捧起那张脸,果然,那双好看的眼里此时蓄满了泪水,脸上淡淡的胭脂被泪晕开,小嘴紧紧闭着秦甫沅长叹了一口气,伸手将泪痕抹去,“殿下怎的又哭了?” “驸马綰儿是不是真的很不好,连驸马是为什么生气都不知道,出了事也不能帮上驸马什么,只会耍耍赖,然后哭哭啼啼地,只知道惹驸马心烦?”抽抽搭搭了半天,可才算是把话说完整了,这般可怜兮兮地,就跟兔子一般。 秦甫沅心里跟着被揪成一团,难受坏了,“殿下何以这般觉得?” 楚綰先是摇摇头,又兀自点头肯定地说,“綰儿以为,驸马也是会喜欢綰儿的,可是驸马在疏远綰儿,越来越远仿佛喜欢綰儿便是什么奇耻大辱一般” “殿下为何要将错揽在自己身上呢?”秦甫沅捏着殿下小巧的耳垂,跟着小心地将她揽入怀中,“殿下理应知道,错的全是甫沅;不是不喜欢殿下,是觉得配不上殿下;不是殿下帮不上忙,而是甫沅无法叫殿下帮忙;不是想要疏远殿下,而是,甫沅怕不舍哪怕是这般简单抱着殿下,能好好抱住殿下,听您喊一句驸马,都成了甫沅不敢奢望而又惧于丢弃的事。甫沅,很喜欢殿下,无论发生了什么,甫沅是真心想要待殿下好的。” “驸马”停了抽泣,紧紧回抱住秦甫沅,除去受伤这几日,还有之前那么长的冷淡,这是多难得的拥抱啊! 轻轻地吻了吻楚綰的发,不知静静待了多久,安静舒适到楚綰不住沉溺其中,精神惚恍于梦醒之间,突然听见驸马飘忽着而又沉着的声音。 “殿下,再给甫沅五天,甫沅再贪着这五天。之后,甫沅对殿下,将毫无隐瞒。 ” 49.第四十九章 捉弄 五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有的人而言,不过过眼云烟;而于有的人来说,那是至关紧要的时间。 楚綰是渴望了解秦甫沅,但是从另一面而言,如果了解,意味着秦甫沅不开心,那么她情愿什么都不知道的好。可是这一次,虽然无法解释驸马复杂的行为,但是她却清楚,这不是以往那些能撒个娇就改变的事。一如当初母妃死前将自己送去德妃娘娘那里;又如父皇宣布自己的婚事时;还有这时候,她能做的唯有换个乐观的心态去接受。 “綰儿只求,驸马还能记得,驸马是綰儿的夫,是綰儿的天。”楚綰在秦甫沅臂弯中蹭了两下,抿了抿唇后,用肯定的语气说,“不要因为平日里綰儿说多了,驸马便不放在心上。分明句句都是綰儿的真心。” “殿下所言,甫沅自然会放在心上。”怀里人把脸扭开,只能透过发隙看到那只呈红的耳,叫秦甫沅不禁多看了两眼。从第一次见便是那般胆大直接的公主殿下,平日里也那么没遮拦的,却总是在最认真真挚的时候觉着害羞,还会犯别扭。 秦甫沅自小被当男生养育,长大后又刻意随族兄锻炼,身子骨自然是比常人硬朗几分。长公主第六日来见秦甫沅,来得很突然,易桦苓在花园里抚琴,而秦甫沅则捧着书想着事c随意在周围走走停停。 发现长公主,还是因为易桦苓停了琴声,秦甫沅收了书,连忙走过去施礼。 长公主看她无论是气色或是精神都好了不少,轻笑着点了头,摆摆手示意免礼,“本宫这几日一直心有歉疚,便是来这府上,也担心什么时候荣安会闹着将本宫赶出去。” “长公主殿下说笑了。”秦甫沅早从调儿那里大概了解到了情况,虽然奇怪长公主是何时发现c又为何帮她隐瞒,但现在看长公主并不准备揭穿自己,那她也并不需要太过慌张。说来奇怪,分明更早之前,因着调儿她日日不安,甚至一时还有了歹念;可是当有了一月限制,再与楚綰约了五日后,秦甫沅反而没了半分紧张,反而多了几分放手一搏的洒脱,甚至还觉得心安。 大概,是清楚意识到了,那些轻易能知晓秘密c又握着秘密能轻易杀死自己的人,却一直没有把秘密放出来,那么,相对应的,便说明她还不至于死。更何况,现在秦甫沅这个人的生死权,分明是送到了荣安手上才是。 楚曌笑着任秦甫沅思考,视线落在易桦苓身上,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易桦苓未戴面纱,那张完美的脸蛋此时正正好清晰呈在长公主面前,轻轻一笑,毫不掩饰打量的目光,直直地望了许久,说话间都带着一分被惊艳后的愉悦,“这位可是传闻中那位才名在外的易大家?” “奴婢易桦苓,拜见太华长公主,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方才秦甫沅与长公主说话,易桦苓并无法插嘴。 只因长公主身份尊贵,从阶级上位同后妃,不过毕竟是母辈的人,所以楚曌还是尊重长辈们的;而到了兄弟姐妹中,哪怕是太子,也只是占着男子的便利,最后堪堪与长公主同位。在对各种位尊者行礼时,都是分着次序来的,秦甫沅是荣安公主的驸马,女子中能一同与她施礼的,只有荣安一人,这便是夫唱妇随。而易桦苓有奴籍,又不是妾,自然是不能一块行礼。 楚曌还是保持着那般笑容,点头扶起易桦苓,“方才走在外面便猜着是不是易大家,甚至还驻留了一会,就怕这般进来之后,便听不到了。” “长公主殿下实在是谬赞了,大家这二字,从殿下口中言出,实在叫奴惶恐。”易桦苓不着痕迹地松开了长公主的手,往后微退一步,头垂着不再抬起。秦甫沅在一旁猜着或许易桦苓会不会是心里难受了,毕竟大家一词,在许多人嘴里,不过是对一个清倌的抬举罢了,其中有几分嘲弄几分提醒,想来并不是那么轻易便能接受的事。 “易姑娘实在是太谦虚了。”楚曌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跟着便又笑道,“此前听闻,易姑娘整日蒙面示人,都只是猜着好看,到底还是没想到,面纱之下是这般仙容。本宫何其有幸,只是偶然一见,便能见易大家的真容!” “以前便觉得易姑娘挡了容貌有些可惜,不过摘下后,又总觉得不习惯了。”秦甫沅也笑了。 “有什么可惜的说法,奴自然所有行为皆由大人所言,非要说是为哪般,倒只能说,皆因曾经不过是些无奈之举。更遑论殿下所说的仙容,分明,殿下才是真正的天人之姿。”易桦苓语气平平,换了心思敏感的人听来,大概还会觉得这是讽刺。 秦甫沅听见,心下有些担心,无论是易桦苓的语气,还是最后那个词,只在一旁瞧着长公主,准备察颜行事。只是长公主的气度,看来并不狭隘,反倒还笑得更开心了,“易大家果然有大家风范。 跟着,又听见长公主说,“只是方才本宫心中便有疑云,不知为何,一见易姑娘,便觉得似曾相识。只是本宫又认为,若是之前有幸见过易姑娘这般容貌,理应难以忘记才是,怎会这般迷茫?或许,妹婿也会有这般感觉吗?” 秦甫沅闻言愣住,跟着便是苦笑,“甫沅不知殿下所言之人是怎样的,如何能有感觉?” 长公主却是不置可否,“摸不准啊!难不成是梦中仙子?” “殿下恕甫沅愚钝,这是风趣话?”秦甫沅皱眉,觉得气氛古怪,又难懂长公主深意。 “嗯算是一个无趣的风趣话。”楚曌看了秦甫沅几眼,突然抬手指了指易桦苓摆在一边的古琴,问,“易姑娘这琴是何处来的?” “楼中一位姑娘死前,知我好弄琴,便托给我了。听说,是宫中赐下的。”易桦苓回答说。 长公主走到古琴边上,点了点头,“确实是宫中出去的,本宫幼时曾用过,后来听闻是赏给了哪位大人今日再看见,只觉得着实欣喜。” 说罢,手轻轻落在琴上,抹打勾挑,短短一段乐极有演奏者的威仪。收手,楚曌抬头看向易桦苓,“易姑娘方才所奏,可否稍示与本宫一遭?” “自是可以的。”易桦苓应着,走到长公主身边,按理殿下应起身的,只是此时却纹丝不动。易桦苓自然不好强调要求,便只得伏下身子,又尽量不能压着长公主。 “本宫与易姑娘,果然是极投缘的。”楚曌突然笑了,易桦苓疑惑地直了身子,往后退回那恭敬的姿态,“方才反应手臂还有伤时,再看易姑娘, 竟是恰好避开了。要知道本宫在府中,经常被孩子们碰着呢!” 易桦苓低头,“是奴婢应该做的。” “这可不是,毕竟本宫从未声张受伤的是手臂何处,而易姑娘,却准确的避开了。”长公主眯着眼,笑中,藏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易姑娘还不愿意,主动认下与本宫有缘吗?莫非,那是难以启齿的事?” 秦甫沅觉得自己虽然作为女子,但正儿八经地女儿家心思,她还真是难以猜透。面前长公主与易姑娘之间,似乎有着些神秘的关系?尴尬了许久,易桦苓终于开口了。 “殿下贵为长公主,奴婢如何能高攀?”顿了顿,又说,“至于殿下手上的伤,不过是方才瞧见殿下右手使力时相对费力,便妄加了猜测罢。若是偶然不小心触到,实在是奴婢该死。” “自然不用,本宫倒是瞧着易姑娘,心里越来越欢喜了呢!”楚曌站起来,在易桦苓的手臂上轻轻拍了两下,便改了语气,笑,“时间不早了,本宫该回去了。” 秦甫沅轻啊一声,“这时候殿下应该要醒了,长公主何不稍等一下?” “不必了,下次。”长公主摇摇头,秦甫沅无计,躬了身子准备送驾,只见殿下刚走两步,便又回了头,对易桦苓笑,“本宫有意邀请易姑娘过府小住,不过想来这般唐突是请不到谁的。只希望,哪一日易姑娘瞧着日子不错,还能记得本宫的邀约无论多久,本宫都欢迎。” 不等易桦苓的答应,便领着下人一起离开了花园。秦甫沅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笑道,“殿下看着,非常中意苓呢!” 易桦苓坐回位子上,手轻轻抚着琴,“秦大人瞧着,还是先操心三日后的事为好。” “唔?嗯?”三日后,正是与楚綰约定的日子,秦甫沅脸不自觉红了红,“苓怎么知晓的?” “三日后,大人不是要复职吗?这两日天天计算着,想来能那么计较的事,实在是不多了”易桦苓停住,“或许,是奴说错了,另有重要的事吗?” “哈,没有!没有!”秦甫沅连忙否认,只是干笑两声,“莫不是,苓又在胡开我的玩笑。” “啊被发现得真快,可惜。”用平淡的语气和面无表情说着遗憾的话,秦甫沅觉得,易桦苓那声可惜绝对不是真的。还没来得及换个话题,就听见易桦苓又接着说,“大人很喜欢公主殿下,而殿下也喜欢大人。可是,奴觉得,大人和殿下两情相悦,实在不好。” 秦甫沅愣住,头一次在易桦苓说话时捕捉到一丝变化,可是说出来的内容,着实叫她吃惊,还有些紧张,“易姑娘是什么意思?” “大人是明知故问吗?”易桦苓直直对着秦甫沅的眼,虽看不出什么,却依旧叫秦甫沅觉着奇怪。 秦甫沅突地大悟,“这,又是在捉弄甫沅?” “恩”易桦苓点点头,微微勾起唇角,“大人,果真如府中传闻,是个呆极了的榆木脑袋。” 50.第五十章 坦白 这一天云层默契的叠堆着,与心中的重量一起,堆到最后,叫人多少有些喘不上气了。 秦甫沅早起的习惯并没哟改变,虽然还不能随意舞刀弄枪,但是简单的活动筋骨和吐纳吸气是不会耽搁的。收拾了一番后,绕到了水儿的小屋前,水儿这时候正在打扮着,见他出现十分吃惊,“爷就练好了?” 秦甫沅轻轻一笑,点了头说,“今日殿下起床时,便免了伺候的规矩,你们都歇着婵儿和娟儿也暂且退开,我与殿下有些事需要商量。” 水儿听了秦甫沅这话,便直接皱了眉头,“不伺候这一点不算问题,只是” 婵儿和娟儿轮流交替着在暗处要保护殿下,怎能说撤下就撤下? “只要一炷香的时间。”秦甫沅有些强硬地说完后,又觉得对水儿有些失礼,便又尴尬地补充道,“单这一次,还望水儿姑娘” 哪怕平日里府内再不讲究主仆尊卑的规矩,这般主子来求下人,还是很不妥的。秦甫沅话说到这份上,水儿也知其中为难,便直接点了头,应下了这并不合规矩的拜托,“知道了,驸马爷与殿下说事,自然应该是给一个绝对安全保密的环境的。届时婵儿娟儿会在远处候着,等驸马爷与殿下传唤。” “嗯,还要麻烦水儿姑娘了。”秦甫沅这才放下心,离了水儿的小屋,特地绕道过了花园一遭,最后才回到她与殿下的小院子里。 “驸马?”床榻上,楚綰迷迷糊糊地看着秦甫沅,又看看他身后空荡荡的屋子,“今日怎么没人叫?” 秦甫沅坐到边上,一边解释,“我特地与水儿交代了,今日由我伺候殿下起早。” “驸马亲自吗?”楚綰凭着本心先搂住秦甫沅,再听这话,有些讶异,“为什么?” “殿下先起来。”笑着把楚綰抱下床,先是基本的洗漱,刷牙,再是洗脸。然后把宫装一件件依次为她着上,边穿边呢喃,“平日里看下人伺候着殿下穿衣时,并不觉着什么,自己来做,果然繁琐复杂。” 楚綰歪了歪脑袋,很是赞同,“对!真的好麻烦!綰儿至今都不知道怎么穿呢!” “是难了些,偶尔甫沅瞧着,会想若自己作为女子,穿上这般曳地长裙,会是怎样个样子”秦甫沅旋即又自嘲地嗤笑一声,“不伦不类得很呢!” “才不会!驸马如今说到,綰儿便敢直说,皇姐为便于在外行事,曾着男装,那时綰儿便觉得比之皇姐,寻常男子瞧着都要逊色几分,直到那日远远瞧见了驸马” 秦甫沅忍不住笑着打断,“殿下也知道,那日隔了极远,真能瞧见甫沅的皮囊去?” “唔才不是看见了驸马长相,那时只能瞧见驸马的身姿,却心中肯定,驸马是不输于皇姐的。自成婚以来,越瞧越觉着驸马俊俏又美丽,风流得很,随意散发时,叫綰儿倒是忍不住将驸马与皇姐再比较一番。”楚綰絮絮叨叨说了一通,然后坚决肯定地下了结论,“驸马若是换了女装,也绝对是最俏的!” 秦甫沅并不是第一次从公主口中听到对她外貌的肯定,只是此时再说,多少有些窘迫了。按着以往的做法,她必然想着逃开这般尴尬古怪的气氛,只是如今,是与殿下约定的日子,张弓哪有回头箭?伸手将怀中的楚綰扶正,“殿下,五日前,甫沅曾约定届时将坦言一切。” 楚綰乖乖地站稳,却又有些不安,“不能抱着綰儿说吗?” 秦甫沅摇摇头,心里不由想,等说完后,只怕殿下觉着拥抱都是最可憎的吧?细细酝酿了几息,又带着楚綰坐到梳妆台上,捡起眉笔,凭着平日的印象去下笔,专注间慢慢开口,“甫沅与殿下,如今已有三四月了。” “甫沅常觉着,与殿下姻缘浅薄,有一日且算一日,福之命之,大抵上,都是幸事。”顿了一下,连着手一起,“近几日更是觉着,遇见殿下;与殿下成亲;被殿下关心在乎恋慕着殿下,都是奢侈而又美好的。便是这五日,也是想贪得一时是一时。” “可这样的贪心,于世俗,于殿下,终究是不容的。那般可怖的心思,日日都缠在甫沅欢喜的端口,越是压下,便勒得又紧了几分,是罚。” “驸马喜欢綰儿,便是天大的喜事,如何能算得上那般罪根深重的事?”楚綰咬唇,眨着灵动的眼正经打断了秦甫沅的话,“驸马是綰儿的夫,那是父皇指下来的婚事。父皇乃是天子,普天之下,谁又能轻易否定了去?” 秦甫沅苦笑一声,收了笔锋,将放好后蹲下身子,扬起头擦去公主眼角边的湿润,“我最聪颖的殿下啊,话至此,您已猜到了,不是吗?” “綰儿听不懂”楚綰用力地摇头,被秦甫沅扶住后,又可怜地糯着声音哀求 ,“驸马綰儿听不懂,驸马知道的,綰儿很笨,甚至很多稚童都知道的字都不识,也习不好文章别说这些好吗?” “那么,甫沅直说,殿下愿意听懂吗?”秦甫沅事先早猜着会难受,却不料会痛苦如斯,“秦甫沅是女儿身,与殿下一般,是女子充了男子身。” 捂住耳朵,楚綰眼泪再也管不住,“那般分明綰儿没有半分决定权利的事,为何要说给綰儿听?” “甫沅隐瞒身份,有欺君之罪,殿下若心有不满”蹲着的腿撤下,改作了跪。 “驸马怎能轻易说这话?驸马是綰儿放在心尖上的人,是綰儿最在乎的人但反之,綰儿真的是被驸马所在乎的吗?这般笃定,若是綰儿说,只要是驸马,无论究竟有何意外,那些劳什子只会害人的世俗,綰儿便都不在乎,这般,是否驸马便会遂綰儿的意,就此好生同綰儿一起长相厮守?”楚綰抽泣着,却又强自压低声音,她还不知道身边的暗卫已被撤下。 “驸马说出这些话后,想象中的后果中,哪怕有那么一个,是与綰儿一起的吗?驸马心中无法接受女子喜欢女子,觉得那时最可憎的c可怖的感情,觉得喜欢綰儿是罚,对吗?”楚綰急乱地喘息着,当秦甫沅羞愧地点了头之后,甚至有了失去自制的倾向。 虽殿下还在乎自己生死一事,暂且是意外之喜,但旋即却也发现,这般念头实在过于对不起殿下了,秦甫沅心中羞惭着。突然眼前楚綰矮下身子,轻轻闭着眼一次次将唇胡乱印了过来。 咸的,殿下的唇,又变了咸咸的味道。忍不住伸手拉住楚綰,取出手帕,想要将泪水拭去,最终却越来越汹涌 了些。 “这般亲密,驸马厌吗?惧吗?憎吗?” 秦甫沅摇头,“是甫沅配不上殿下,那般情不容于世,于理不合殿下分明应该配与最好的,殿下应该配最好的,而甫沅不是的。这虚凰假凤之事,若与世人所知,会污了殿下的名声,甫沅怎能任性妄为,将殿下带入那不见底的深渊呢?” “綰儿正因着那般世俗失去了母妃,如今驸马便真的忍心为了世俗所见,而选择离綰儿而去?为了那些自己都尚未顾全的人几句无心的恶语,而坏了终身?所谓世人,多少人一时贪图口中欢快,又怎能为了那些,轻易与自身为难?”秦甫沅还是第一次见楚綰气得这样发抖,殿下的语气c气息,都很陌生,却又有些熟悉是了,殿下与长公主,是姐妹。 “是了,也正是因为世俗,天下人大抵都不觉得,有哪个女子能长久以往地以男子身份自居,且考科举,中状元,为驸马呢?再有世间皆知綰儿不能生育,无出是为常理所在,若綰儿咬定驸马是夫,难不成有人能强求驸马验明正身吗?驸马觉得驸马应该是男子,綰儿才”楚綰平下语调,静静地平视着秦甫沅,“话至此,驸马已猜到了,不是吗?” “殿下!是何时开始”秦甫沅目瞪口呆后,又觉得荒唐可笑,“世俗啊殿下果然是个妙人儿!甫沅甫沅的自以为,是多么的可憎可怖啊!” “綰儿,由始至此,对驸马的心意,都是发自内心的,且不会更变的。”楚綰拿起丝帕在脸上胡乱擦了擦后,又走回去就着微凉了些的水将脸再洗一遭。最终才起身,打开房门,一路走出去,没多远便看见候着的水儿和婵儿娟儿。 “殿下,您这是”水儿大骇,霎那便闪了数个不好的猜测。 “婵儿,唤来般若,收拾妥帖后,好生带着驸马前往驸马府。”接着又对娟儿说,“娟儿姐姐麻烦前去府门外,将门上红灯取下。” 公主府上红灯百百千千,却唯有一盏挂在了府门上,自大婚以来,从未取下的,‘驸马灯’。 娟儿闻言,闪身便飞了出去,倒是婵儿还在原地,与水儿面面相觑。水儿勉强镇定,问,“殿下与驸马” “水儿姐姐,为綰儿冠发理容吧。”楚綰摇头,分明不愿与水儿详说,婵儿也知道情况,不等她再说,便消失在了眼前。 51.第五十一章 再见之时 今年夏天格外多雨,时不时还伴着雷鸣。秦甫沅坐在屋檐下看书,偶尔抬头,看雨水匆匆滴落,打在枝枝叶叶上,跳在池子里,散在土地里殿下,最不喜欢下雨的天气了。 “少爷,要传膳吗?”般若少见秦甫沅这般明显地将心事挂在脸上,而这般境地,还妄图作出无事的姿态,便叫人更为忧心了。 “现在?”秦甫沅第一反应便是皱眉,这几日实在提不起胃口,仿佛一直堆着气在腹中,却又不忍心叫般若多操心,就选择了强撑。只是日复一日,胃口不见回来,倒是肚子越来越胀了,如今再想到要装作无事的样子再吃东西,难受的感觉便止不住上涌。摆摆手,秦甫沅谨慎地掩藏自己身体的状况,“尚无食欲,待我想吃了,便再传吧!” 般若扁扁嘴,知道秦甫沅的心思,也不纠缠规劝,反倒是主动提了另外的话题,“少爷真打算再次静静候着?不主动做些什么?” 秦甫沅年感觉有些怪,“虽然早知你被殿下收买了去,但是你这么勤快地偏向殿下,我心里还是会有些纳闷的。” 般若才不听她转话题,而且十分残酷地替她扳手指,“自那日出公主府后,今日已是第七天没被传唤了;在少爷默许下,递帖子请见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七次被当场驳回,剩下的一应被扣下留中用外人的流言,少爷同长公主驸马差不远了,是被打入冷宫了没错。” “递帖子我并非默许,我是不知情的而且,这情况不一样”秦甫沅脸上一红,有些着急想为自己辨明,却又少了些底气,“长公主殿下任将军之间与荣安公主和我之间,不是一回事!” “那是少爷您自认为而已,在我瞧着啊,别看殿下平日里对您好得跟没脾气似地,可这脾气一出来,就绝对不算小事了,再怎么着,也是公主啊!”般若撇撇嘴,瞧着比秦甫沅急多了,“您若是对殿下真没那心思倒算了,要是您有,那就绝对不能还闷着不作声!” 秦甫沅还是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般若只一个白眼,“好,您不急,秦甫霖可在边上虎视眈眈,天天往殿下跟前凑。您说那么个就要死了的人,怎就那么欠地还想招惹殿下呢?虽然不想认,可好歹也是弟媳,人没死想事用的脑子倒先死了?”c 般若这话实在太毒了些,但也确实是太护主了,秦甫沅只是微皱了眉,说,“这般说话有违人本,你这嘴需注意。” 也不知听没听进去,秦甫沅自顾想起那日殿下的话语,所是,“因为世俗,天下人大抵都不觉得,有哪个女子能长久以往地以男子身份自居,且考科举,中状元,为驸马呢?再有世间皆知綰儿不能生育,无出是为常理所在,若綰儿咬定驸马是夫,难不成有人能强求驸马验明正身吗?” “殿下”到底还是将般若的话听进去了,秦甫沅忍不住长叹一口气,手上捏着书本,眼前印着的,却尽是殿下的一颦一笑。只以为殿下自小被宫里众人捧在手心里长大,宠着甚至连寻常女子要读的女戒一类都没读过,也不加以教条过份束缚,那样天真无暇的殿下只以为秦甫沅能好生照顾殿下,事事迁就殿下,却不料,终究是殿下在迁就秦甫沅,这般落差,可端的是讽刺啊! 却忽视,能叫宫中那些权势了得而又心计沉重的人都个个欢喜,这其中,是要怎样的聪颖机灵,单纯的会撒娇,又怎可能有这般荣宠?毕竟,不同掌着权的长公主,荣安公主的母妃丽嫔当初荣宠于一身,却最终被迫落了个凄残结局,没依靠的公主立场会是多么尴尬。传闻虽是说因着宫里公主少的原因,但那其中,又真是那么简单吗? 秦甫沅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情切之下,思虑过份了些,但是须得承认的是,比较殿下,自己真是愚不可及的俗人。 “少爷,您能别自己想那么多吗?能不能直接做点什么?”般若在旁边待得无趣,心里早已怨声连天,因着被逐出公主府,她与歌儿共儿都多久没见了,这府里都没几个敢说话的人,日子好生无趣啊! 秦甫沅无底气地嗯了一声,许久才轻轻地问,“你觉着,我该做什么?” “啊榆木少爷啊!你怎么能问我那么显而易见的事呢?”般若自认虽从未触碰过□□,却有个优秀的老师,带着看了杂书后,是觉着情人间那点门门道道都不过如此,“咱们殿下啊,估计就是想要少爷主动罢了,少爷您主动了的话,殿下心软,不就是那么点小事吗?嗯殿下最想要的就是圆房了,要不少爷您” “休要胡说!”秦甫沅的脸霎时变得通红,能知道殿下不厌恶自己身份已是幸事,那样龌龊的事,又怎能多加肖想?般若却一副鄙夷的样子瞧着她,似乎在嘲讽她的不诚实一般,秦甫沅只好实说,“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如何如何” 般若眨 眨眼睛,这才迟钝地想起女子与男子有所不同,饶是平日里与歌儿在一处脸皮厚了不少,此时也不免跟着红了脸。又为了主子,忍不住小心计算,“多听闻宫中丫鬟和青楼女子有对食的,后者更是见多识广一些取悦的本事也高。” “难不成我要为此事特地去一趟青楼?太胡闹了!不可取!且明着问那些,太危险了!”秦甫沅咬了唇,一副怎么都不愿尝试的样子。 “哎呀!少爷,我又不是您,这般敏感时候,怎能叫您去青楼?”般若神秘地凑到秦甫沅耳边,“您忘了,还有易姑娘啊!” “啊?易姑娘是清倌!云英未嫁的,我以男子身份过问,实在是太失礼了!”秦甫沅对易桦苓有着特别的感情,更从未将她与风尘女子挂钩,只觉得就这么一提,也是对她的玷污,当即对般若拉下了脸。 无计,般若只好改口,“府中说不准有丫鬟是那种关系,回头我仔细探一下就当,是我起了那对食的心思,如此可行了?” “反正甫沅并未交代过。”秦甫沅昧着良心说完,真觉得这般实在是太羞愧了些,抬起书本,不愿知晓般若是怎么个表情。 般若也习惯了秦甫沅这不争气的样子,便又回到原题,“虽然任将军对长公主的方法实在寒碜了些,但若少爷来做,可就说不准了,要不您收拾收拾,等下就亲自去公主府前递贴?要不行的话,参考长公主驸马,每每能成功得见,多是带了林小姐去的想来为了护住少爷的脸面,殿下应该不会再直接拒之门外吧?” “你怎么越发喜欢拿任将军与我说教了?”秦甫沅原本对任 重远没半分不满的,甚至还有几分同情,只是如此被般若说一通,对那任重远,是实在膈应得很。 “因为那是一个活生生的反面例子和教训!”般若真是被秦甫沅惯坏了,那么说人家也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 两主仆正大眼瞪小眼,突然管事远远地喊,“长公主殿下邀驸马爷同去荣安公主府,不知爷是要应下,还是回拒?” “长公主殿下?”说什么来什么这一事好到极致便是如此,秦甫沅反应过来之后,连点头,“恰甫沅正有此意,奉茶请殿下静候稍许,秦甫沅理衣冠后,便随驾同去!” 般若也慌慌张张地跑进里屋,手忙脚乱地给秦甫沅梳妆打扮,似是恨不得将秦甫沅打扮得好看了,能一举叫殿下舍不得放她回来。 “妹婿这稍许,实在有些久呢!”等秦甫沅出来时,长公主便含笑调侃,“本宫还以为,妹婿是又要大婚了。” 寻常男子一生打扮耗时最长的,唯有大婚之时。面对这样的取笑,秦甫沅也实在无法辩驳,只是干笑一声,“还请长公主殿下宽恕甫沅怠慢之罪。” “时间不早了,路上说吧!” 秦甫沅这才注意到,长公主今次出行,竟然是骑了马的。如今雨停了,迎着凉凉的风,每嗅一次气,便觉得舒爽了不少。加上路上行人极少,倒是能理解为何长公主今日这般决定了。 “妹婿过几日,应该需要入宫一趟了。”并骑在马上,长公主突然主动开口。 秦甫沅一愣,跟着苦笑,“听着,叫人心慌。” 以往时日,荣安公主与秦甫沅关系实在太好了,这次一闹,民间和宫里都关心了起来。而长公主还是那般意味不明的笑着,“宫里娘娘们确实有些担心,不过,最重要的是,那位身体开始不行了。” “什么?”那位,是隐指当今圣上。因着这伤,秦甫沅半个月都没上朝了,也没听闻朝堂上有什么动静,乍一听,还真愣住了。 “前几日便开始了,一直瞒着,本宫也是偶然得知的。”长公主紧了紧手上的缰绳,“境外蠢蠢欲动,去完宫里,你可能要代我去一趟边城。” 秦甫沅点点头,再瞧着天,竟也觉着有几分沉。许久,她才慎重地说了一句,“秦甫沅从属于殿下,自然听殿下安排。” 楚曌毫无所动地依旧看着前方,不再有话。 一路无言着,没多久便到了荣安公主府外,和秦甫沅不同,长公主是无需递帖的,只交代让人通报,秦甫沅竟似个普通随从一般,直到进了府,荣安公主府内的水儿才知道,驸马竟然跟着长公主一起来了。 对秦甫沅笑着也施了一礼,那眼里分明是好意,可秦甫沅却有几分赫意,只干巴巴地点头算作应答。 楚綰此时正在后山,水儿带着人从大殿一路进去,路上撞见的丫鬟不免为秦甫沅而惊叫连连,但看着多的是欢喜,这叫秦甫沅有了几分心安。 真到了后山,楚綰正趴在亭子里的石桌上,连头发都未梳地捧着杂书,哈欠连连。等她们走近了,这才听到动静,转头对上秦甫沅的眼时,那眼角边,竟破天荒地能瞧见乳白色的异物。 “呀!”楚綰惊慌地捂住脸蛋,背过身子缩在石桌后,待水儿去看时,就像受惊的小兔一般,那双眼红通通的 ,好是可怜。 52.第五十二章 抉择 讲道理,至少在长公主看来,为人者,无论是面对谁,只要是起了,这般蓬头垢面,到底是非常不合乎礼仪的。 “皇姐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吗?” 楚綰还兀自埋着脸背对着这边,话说得有些埋怨的意思,楚曌不免好笑,“也就是说,这般仪态,对着皇姐便是应当的?” 背对着皇姐努了努嘴,确实,如果只是皇姐一人,荣安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可的。只不过,此话断然不能直白地说出来的。 “莫不是,羞于见妹婿?”长公主眯着眼看向痴痴望着一个方向的秦甫沅,脸上是戏弄,语气上却满是疑惑,“按理说,之前荣安与妹婿那般如胶似漆的,这般自然的样貌,想是常见才对,这般忌讳躲避,不是太夸张了吗?” 其实,那日殿下生硬而又透着她不熟悉的样子,在心底里到底是有几分惊恐而又疏远;哪怕殿下有那些样貌是应当的,但人且是自私的,秦甫沅还是贪心地希望,殿下于她面前,还是那没心没肺c喜憎分明又有着古怪小性子的样子便是现在这般,也叫秦甫沅凉着悬在半空的心,舒坦了许多。 此时突然被提到,秦甫沅心中一凛,细琢磨着也有些奇怪。莫非,殿下并非因为形象问题而气恼,而是单纯气恼长公主带着自己一起来,所以,哪怕便只是这般一见,就觉得烦了?便一直不愿多看一眼?结合荣安的表现还有长公主戏弄的表情大抵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呵,也是,哪有那般好事?秦甫沅对公主殿下,所作之事是那般自私而又可恶,依着殿下的喜憎分明的性子,又何必多做纠结?只怕,狠狠地厌着倒是有可能的 “荣安公主殿下仪态自是华贵得体,令人生敬,难得私下姐妹情深,难得一聚,正适合了这般亲近无防尚此般情景,便随着一同过府,着实是秦甫沅唐突。殿下有所着恼,也是应当的。”句句从心间发出,都是背着心之所向而言的。秦甫沅却只能强忍住心中酸涩,埋着头拱了手,“还请两位殿下见谅,甫沅这便告退” 秦甫沅话说的违心,在他人耳中听来,又何尝不是呢?水儿无声一叹,再见楚綰,果然拉下了脸,气得隐隐有些发抖,但到底还是有基本的应对能力在的,“驸马无需为本宫开脱,是本宫疏于打理罢了,还请皇姐和驸马稍等片刻,待荣安梳妆后,再布待客道。” 言下,将秦甫沅方才要退的路,一应封了去。水儿与歌儿共儿几个丫鬟取出丝帕,遮在脸旁护着楚綰离开,算是维护着公主殿下最后的体面。 秦甫沅尴尬地低着头,有些不知所措,等动静小了,再看长公主殿下时,后者只差没有直言取笑了。这时,秦甫沅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似乎,殿下方才那样,才是真正的生气了? “不解风情的榆木驸马!榆木脑袋!榆木!榆木!榆木!!”出了后山开始,楚綰便一直气愤地念叨着,越咬牙切齿时,脚下便走得更急了。 不解风情这一点,确实是无可否认的,只是要说怪罪,似乎也实在怪不得秦甫沅。要知道,她自幼生在了男人堆,认识的女子中,也没能为她一解女儿家心思,这般自然而然地,又怎能懂得女子心思?更何况,殿下的心思,果真能比寻常女子吗? “给我穿上最华贵富丽的衣裳!发式也要成熟一些的!一切以祭天大礼的标准来度量!”进了屋,楚綰不免更使了性子。 水儿听得好笑,祭天大礼是皇室最重要的头等大事,那般重要的节日,连着衣裳都得提前一年定制,又哪能是拿来日常打扮用?只是殿下都这般说了,做丫鬟的便只有尽量满足了才是。只是嘀咕时,竟自己都不自觉地成了,“驸马最喜欢殿下穿哪一套呢?” 楚綰耳朵尖,当即便有些抱怨,“才不要为那个榆木特地打扮!反正用心了也不懂!” “殿下,其实榆木也不是多坏的事啊”歌儿正和调儿在后面一同为她梳发,便忍不住笑,“驸马爷长相俊俏,家世不俗,便就算并未考取状元,在青年才俊中也算得上炙手可热的。要不是咱们爷足够不解风情,可不早就随别的女子双宿双飞了吗?怎又会与殿下有这么一段姻缘?” 真别说,这一想,楚綰便停了方才埋怨秦甫沅太不解风情的话,只是表面,还是忍不住有些气,扭头便瞪,“要你说话给我添堵!” “殿下,别乱动。”调儿凉凉地说着,把楚綰的脑袋扳回原本的方向,对着歌儿,可就更直接了,“你去帮共儿一块,为殿下准备好该有的洗刷用具,莫要在这碍手碍脚的!” 楚綰幸灾乐祸时,终于有了笑容,“对!还会添堵!” 等水儿挑好衣衫过来,楚綰那头长发总算是理顺了,手上忙碌地动作着,嘴上不免好奇,“按殿 下所言,我们是应当一致对驸马爷疏远些,好叫爷意识到错误;还是稍微主动提点一番的好?” “哪来那些门门道道的”楚綰刚想摇头,便感受到了调儿的反对,悻悻地挺着脖子不动,然后才小心计算着说,“大概,就别太热切就行了也不需太冷淡,省得府外的人传不必要的闲话,平白给公主府带了难听的流言。” 事实上,那日早上殿下下令,将驸马爷秦甫沅‘请’离了公主府后,便开始闷闷不乐了起来,本就挑食的人儿一到吃饭时更是挑着法门不吃;晚上睡觉也总是不安稳地能听见动静;白日也只是独自发呆,连着午后的小睡时间都取消了。便是所有人都以为驸马爷是得罪了殿下,可哪有生气的人,却活得跟做错了事的人一般?每次驸马府递来帖子,分明都那般急切地想要一睹帖子内容,却又在确认那不是驸马爷的笔迹后,再度气恼低落了起来。 殿下,多半是很想见驸马爷,却又舍不下面子主动去找驸马爷。等再去探听驸马府上的情况时,才知道驸马爷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虽然不知道那日殿下与驸马爷发生了什么,但是两个人都这般不好受着,又有何必要呢? 故而,方才水儿才刻意不做通报,大着胆子直接先把人领进门,省得旁人一不小心说多说错,反倒耽搁了好好的机会。 如今瞧着,殿下并不似有所埋怨的样子,反倒更像是,想要驸马爷尽早‘解’了那风情,好叫殿下有个名正言顺‘原谅’的台阶。一旦水儿得了楚綰的明言,更清楚了她那别扭的心思,就容易许多了。这般想着,水儿不禁笑得更温柔了些,“那自然是省得的。” 比起荣安这边多少带些喜意的气氛,长公主这边,倒是生分得很了。平日里总是长公主说话玩着人心思,叫人惴惴不安的,这会儿沉着脸静站着,秦甫沅本就心虚的心,此时更虚了不少。 一直沉到了荣安出现为止,长公主才稍有反应,看着她点了点头,“不错,这才是堂堂公主应由的风度!” 楚綰发觉皇姐神情严肃,而秦甫沅又埋着头的,忍不住在心里猜测着,莫非方才离开的期间,皇姐与驸马之间,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还未有结论,楚曌便主动开口,“今日,本宫之所以会随秦大人一同前来,是因着朝中一些不好的风声。” 不待秦甫沅和楚綰有所惊疑,她便接着继续说,“之前,秦大人与清瑜有流言时,背后其实便已有人存心操纵,妄图使父皇下旨为荣安你和秦大人和离,并以此抢占秦家财产,进而又染指我门中事务。” “和离?”楚綰愣住了,虽然在宫中混得风生水起,但朝堂有别于后宫,她无心多关注,只是不曾想,这般不掺手时,便有人竟瞄上了她。 “原本随着清瑜那日一闹,那些贼子也该收心了,只是不肖想,这几日又蠢蠢欲动了。”长公主说完,有些迟疑地上前一步,保证隔开了秦甫沅与荣安后,这才接着,“父皇一向舍不得你,这般多番被耸动,便私传了本宫过去,并令本宫探一番,綰儿你是否真与秦大人无感情,最终,决定秦大人的去留。” 楚綰一听皇上已被惊动,不免慌了神。长公主还特地停顿了好一会,这才接着继续说,“本宫与荣安,自是不愿做那矫作的功夫,且直白当面一问。你们二人当真是外人所言的无情吗?若是有,自然容不得他人随意再侮辱一国公主;若是无,便是和离,父皇会依着荣安你自己所愿,为你另寻适当的夫家。彼时秦家没了凭仗,家产或许难保,但本宫承诺,秦家的人命,一条都走不了。” “怎么会!”楚綰吃惊地连往后退一步,“一女如何能嫁二” “荣安与秦大人,至今并未圆房不是吗?”长公主还是那般意味不明的笑容,那般笑容,依着看的人心情决定意思。 而此时在楚綰和秦甫沅看来,都实在是太叫人胆颤了些。 静默了许久,似乎是觉着让长公主等太久了一般,又或者,是楚綰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有情或无情,到底不是綰儿说了算的。驸马说什么,綰儿的答案便是什么。” 说着,目光越过长公主的肩头,往上些,便是秦甫沅的眼。 自赐婚以来,秦甫沅最好的设想便都是和离的同时,保住秦家人命如今明明就在眼前了,为何心中,那般难受呢?一面,是已然摆好了,是一直渴求的;另一面,或许会很幸福美妙,却也可能顷刻毁于一旦,荆棘遍布再简单说,便是,自私地选择殿下,或者一如初心保住有养育之恩的秦家c却永远地别了殿下呢? 53.第五十三章 正好 荣安那日曾说,因为世俗,秦甫沅以男子身份继秦家c考科举c娶公主,哪怕有人觉得秦甫沅瞧着像女子一般美貌,也不会真去认定,而自然,殿下咬定秦甫沅是男子c是夫,难不成有人能强求她验明正身?是的,除非秦甫沅露了极大的破绽,叫别人捉了把柄,秦家根本就不存在受连累的可能,但是若从最坏的可能说起呢? 古人云,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而这生死去留面前的选择,便是彻底选择了一边,而舍弃了另一边。而此时,摆在秦甫沅面前的,是当下得到秦家绝对的安稳以及数十年来的礼教廉耻,另一边,是从第一次远远见着便舍了礼数c毅然为她留下尊严和信任的殿下两个女子呵! 世人都知,很多人得来容易,舍去难,便如习性c又有如观念世俗礼教中,女子相恋是绝对有悖于礼的,哪怕古人那种心思,当真是复杂极了,便是同等事情,却也因着每个人想事方法和性情而有不同份量的为难,又有谁,能轻易将这纠葛,一言两语化去呢? 没有人。 秦甫沅安静了多久,两位公主便也在旁边等了多久,其中凝重,叫隔了数十步外的水调歌共婵娟六人及般若一应都跟着紧张了起来,尤其是歌儿共儿和般若,年纪小又藏不住情绪,瞧着浮躁极了哪怕她们多半不知道其中隐情。 等得实在太久了,久到荣安脸上的期待都沉了下去,久到长公主那满是戏谑的嘴角没了收敛,久到调儿闭了眼默默从院中退了出去 “殿下”秦甫沅再出声时,竟已带了沙哑,似乎久久未说话,都是因嗓子发不出声音了一般。 眼前两位公主,却在这一声呼唤后,一个自然往旁站了些,另一个静静地站在远处,只那双始终含情的桃花眼中,渐渐染上了水气。 这般语气的呼唤恍若隔世,这勉强支起的笑容,捏紧了又松开的手,温柔的目光选择,尽在不言中。 “秦大人可是确定了?”楚曌表情严肃,“你需知,圣恩宽厚,事不过三,这一遭后,任何后果都只有你自己能担着,甚至是整个秦家,懂么?” “秦甫沅自是知道轻重的,多是有长公主殿下照拂,秦甫沅才有如今”秦甫沅抬头,涩然一笑,勉强勾起的嘴角,担着千百石。 是啊,如何不重?这短短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两个字,秦甫沅舍去赖以维持了近二十年的信念,为着不过半年的情,这一自私,便都被舍了去。 “驸马”楚綰泪汪汪地唤着,“綰儿逼你,驸马恼吗?” 那撇嘴可怜兮兮的样子,可不就是平日里早起找不到自己那般吗?用软糯糯地话语,惹人心疼的神情,微微伸了些的手臂,那对上的一瞬间,可不就是想讨个拥抱的模样吗? 也不碍着长公主还在身边,秦甫沅三步迈出,一步比一步要大c要急,待殿下的手抬到了她腰的高度,这才将人收进了怀里,数日来悬着的心,瞬间安稳了下来。 “不恼,是甫沅不好,是甫沅愚钝”是秦甫沅,爱得不如殿下深 长公主挑挑眉,默不作声地走开,走时,除却婵儿娟儿,其他的便一应跟着她离开了院子。 而秦甫沅与楚綰,分明都没有半分反应。 听水儿说起殿下幼时,并不爱哭,整日挂着笑,可有福了。可秦甫沅自己都快忘记,这是第几次惹殿下哭了,殿下哭着,还抽抽搭搭地说话,“綰儿好生害怕驸马真的不选綰儿綰儿是不是应该一早便叫驸马知道,是否綰儿一早说明了,驸马就无需两难?綰儿只当人人都那么自由,却忘了驸马自小便有的规矩” 楚綰一直数着自己若是怎么怎么做,便能不叫秦甫沅为难,原本那日犀利点出的话,如今也换了针头,一应推在了她自己身上秦甫沅耐心地听,耐心地帮她顺气,等楚綰数不过来了,她才忍不住无奈地叹了气,“那日见了殿下威风,今日怎又这般可怜了?叫甫沅总觉着,这几日的分离,倒更像是一场噩梦似地。” 楚綰却听成了不好的意思,只担心秦甫沅还心存芥蒂,便委屈地申辩,“那时那样是对坏人用的驸马叫綰儿伤心了,所以” 这么来来去去的,心里确实好受了许多,秦甫沅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是啊,甫沅以前想着,哪怕不能好好做相公,也要好生待殿下,叫殿下日日安安乐乐。却不想,甫沅不仅是个榆木,还是个混账,不懂殿下的心意,还使殿下伤心流泪” “驸马也承认自己是个榆木了!”楚綰破涕成笑,“想到驸马心中有綰儿,看着驸马如今站在身前,坦诚地说要与綰儿在一起,綰儿心间满满地,好是欢喜。” “甫沅想过许多,并非是方才被殿下问才想,而是一早便有了 衡量,只是今个儿,才算清了秦家可以没有秦甫沅,秦甫沅离了秦家或许也是双赢,虽然想着便难受,忍不住又蹿着坏想法,到底还能闪过一丝好的。虽有悖礼教,可甫沅这身份,其实才是最大的违逆,过份强求,最终反倒成了笑话,人活一世,多有苟且将就之时再怎个难舍,都可苟且贪生一世,因甫沅也是有私欲的人。”秦甫沅顿了顿,很是无奈地说了最无奈的结论,“而没了殿下,甫沅难以苟且半晌。” 秦甫沅还是第一次听以这么肯定的态度表达心意,一时有些羞臊,便急急住了嘴,不自然地假咳两声后,原以为至少殿下会回一句什么话,却是安安静静地,没有半点反应。忙低头去看,楚綰靠在她怀里闭了眼,细听之下,还有轻微的鼾声,但不同常人那般难听,反倒因着那时不时地哼声,糯糯地跟猫儿一般,可怜坏了。 似乎是感应到了是什么事,婵儿和娟儿都过来,怕她这么睡不舒服,也会累着秦甫沅,想帮着扶殿下回房睡。可殿下的手还没拉开多少,人便更紧密地往秦甫沅那儿贴了回去,蹙着眉嘟着嘴,原本舒服的娇哼,也变了磨牙的声音,咯吱咯吱的 “便算了,让殿下眯眼休息一会就是。”秦甫沅笑了笑,抚着楚綰的背,好一会,小殿下睡着神情也安稳了许多。 似乎觉得自家殿下这样太没骨气,婵儿皱着眉头解释,“殿下自驸马那日之后,每日辗转难眠,一整日下来,睡不到两个时辰。主子不睡,丫鬟自然只能陪着,尤其是水儿,好几日都未瞌眼了。驸马应省得,这样累人的事,不要再有了才好。” 婵儿本就与调儿一样,老喜欢冷着脸,但 好歹句里秦甫沅还能听出重点,虽严格说来婵儿是仆她是主,可到底不占理,所以说她的话,应下也是她该的。转念再一想,便说,“水儿姑娘确实是辛苦了,婵儿若是心里不平,便以殿下的名头,叫她休几日再来。” 婵儿表情这才缓和了一些,退在一边,同娟儿转身分别站在两边,守着殿下解困。 等了许久,觉得殿下再站下去会不舒服,而且天色渐晚,是用膳的时间了,与其这般难受,还不如早些洗了舒服地睡下。只是出乎秦甫沅意料的是,出院子时,竟然听闻长公主还并未离开,而是去了易桦苓的院子。早之前,为了摆去与易桦苓的流言蜚语,荣安便对外称为了学琴特地拜托驸马结识的易大家,这么一来,易桦苓住在公主府反倒才更合适。 正想着要不要去请,等到了大殿时,长公主竟然早早地已在那里等着,很明显是要辞别了。 “长公主殿下何不留下用膳?”秦甫沅知道,今个儿要是没有长公主,以她的性子,或许还要拖许久,甚至可能连第一步都难以迈出。 楚曌摇摇头,浅笑道,“今日出来时,未与清瑜说不回去。” 秦甫沅愣了愣,总觉得长公主这话和表情有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就此作罢,不敢多加挽留,“那么便让甫沅送殿下吧!” “綰儿也要送!”小睡了一会后,楚綰精神好了许多,整个人又回到了之前的喜气。 楚曌摇头拒绝,倒是从袖中取了一个锦囊,放在秦甫沅手中,“之前本宫曾承诺妹婿寻得良方,趁着今夜月好,妹婿心头的那事,可就没理由再拖沓了。” 长公主眼神怪得让人心慌,不管别人如何反应,说完便潇洒地带着人走了。留秦甫沅在原地困惑不已,想了许久,打开锦囊看,发现里面是一条米黄色的锦帕,分明是大婚那晚,女官慎重铺垫在床上的秦甫沅这才记起第一次求见殿下,为了退婚而扯出的荒谬由头,结合长公主方才说的话,叫她不禁脸上一红,心也跟着慌乱了起来。 “驸马哪里不舒服吗?怎么要皇姐帮忙寻方子?”楚綰好奇地从背后凑了过来,看到那帕子,霎时间便懂了,难得也羞红了脸,有几分恼,“皇姐怎么能” “菜该凉了,还是快些用膳吧等下好早些睡”秦甫沅手慢脚乱地将帕子塞回去,见殿下脸更红了,回想刚刚那话,似乎是急着早不免也跟着羞红了脸,着急地为自己辩解,“甫沅是看着殿下困乏,所以才说早些睡的,并无他意” 楚綰撅了嘴,转开脸小声嘟囔着,“才不困” “啊?”秦甫沅不知道是她有那坏心思所以听到了古怪的声音,还是殿下当真说了,一时心里更加慌乱。 楚綰竖眉一瞪,“不解风情的榆木!” “” 今晚,月光正好,一切,正好。 54.第五十四章 如鱼得水 “殿下已沐浴妥当,爷可以进去了。” 这句话,自成亲一来,每日至少要听上一遍,只是这一次,只有这一次,叫秦甫沅格外地紧张,仿若又是大婚夜,四面张灯结彩,处处是囍。而秦甫沅似乎也再次回到那身披红袍,踌躇地站在了房门前,里面有她的娘子,荣安公主殿下正在等着她。 门打开,水调歌c共婵娟六个丫鬟分列在两旁,直盯得人发渗。 “爷,为何留在门外?”水儿可谓是这一切精心布置的大功臣,与歌儿c共儿巧笑嫣然,“殿下,正在屋内等着驸马爷。” 说罢,不待秦甫沅作反应,婵儿和娟儿得了示意,将人推入门中后,便相继离开,把门彻底带上。秦甫沅本来还有遁逃的心思,只是这般动静,她还避之不及的,殿下还不知道又会瞎想些什么。 果然,没多久,屋内就听见楚綰小声问,“驸马为何不进屋?” 秦甫沅不好解释那古怪的心情,更无法回答迟疑的原因,故只好随口搪塞,“啊,甫沅这就来。” 原本通过歌儿共儿那古怪的笑,就大概能猜着屋内会有一番布置的,只是当真一瞧时,秦甫沅还是暗惊了一遭。 桌上一对等长红烛昏昏应着月光一起照明了内室,一盏小酒两口玉杯,小小一桌后,是楚綰披着轻纱,长发柔顺地遮了肩头,羞低了脸,却又不住拿眼偷瞧过来,一不小心,被逮住了视线,便干干地望着,灼成满室温热。 喉间不自觉地吞咽,因秦甫沅绕开了桌子,发觉殿下那轻纱下,便单是一袭绣着粉桃的袍腹,下身搭着平膝的亵裤,将那白色纱罗,也映成了粉。楚綰本就生了一张摄人心魂的脸,没这打扮时便已有几分魅意,此时配着欲说还羞地神情,让秦甫沅悸动遐想之余,还有几分负罪感。 “想了许久,綰儿依旧未介意过驸马,只是驸马心中介怀,倒不如今日,清清楚楚的,再交杯一盏?”忍住羞窘拉了秦甫沅坐在一旁,楚綰小心在两个杯子里斟好酒,要递给她。杯子统共不过那么大,难免会有肌肤相触,冰凉的指不小心贴到了一丝滚烫,惊得楚綰轻啊一声缩了回去。今个儿,驸马投来的目光,可不同以往那般她胡搅蛮缠来的情动。 秦甫沅也不料自己也有这么难以自制的时候,但那份冲动是真,逃不开便只有坦然,看着与殿下交缠着的手臂,嗅着酒香和脂粉,倒是有些惚恍。那时酒过一半,对掺一半,是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却心离千里,怪异难忍,此时再想起,说不准是觉着甜,还是涩苦了。 回过神,秦甫沅看楚綰杯中全空,“嗯?殿下,这” 话未说完,楚綰已倾身过来,那少了的半杯酒随着滑嫩的小舌一同渡入了秦甫沅的口中,再随着后者的回应,来回流连,真正地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唇分时,秦甫沅才发觉酒杯已不知不觉放置回桌上,而小殿下,却是被抱在了腿上,掌心贴着光裸的背,早已游走不断。好歹是习武多年,毫不费力地抱着人一同站起,稳步走向床榻,娇小的人儿紧张得闭了眼,双颊飘红不知是否与呼吸一般,都是因方才的亲吻夺去了呼吸。 “驸马”小手轻轻抵在秦甫沅胸前,楚綰咬唇保着几分清明,“綰儿的驸马,是女子。” 秦甫沅愣住,待楚綰散了她的发簪,又解开她衣衫,为她除去裹胸后,旋即便又感动不已。楚綰这般,是再而三地清楚告知,她清楚她爱的是女子秦甫沅,如今与她亲密的,也是女儿身的秦甫沅,秦甫沅担心的那些,她丝毫不曾在意。 “殿下,甫沅何其有幸”出身低微便就算了,甚至连带着,连真正的男子都算不得,却能得了这般完美的殿下一片真心,这感激,如何数得尽? 楚綰似乎是看出了秦甫沅心中所想,轻轻摇了摇头,“綰儿从未觉着驸马有任何不好的,使綰儿一见钟情的驸马,在綰儿眼中,从未变过。” 秦甫沅如何说得过?点了点头,最终很肯定地说,“殿下,甫沅于情之处多有愚钝,如今胆大与殿下约定。情之一字贵在坦诚,甫沅已错过一遭,日后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再有半分隐瞒,倘若甫沅有所不当,殿下无需忍让,当场明说自是最好的。” 楚綰认真盯了秦甫沅许久,最终嘟了嘟嘴,环在秦甫沅脖颈上的手紧了紧,“驸马若是现在还无趣地说废话,綰儿才不愿应下。” 秦甫沅再次怔住,跟着楚綰的视线走,这才注意到殿下的袍腹不知何时已被松了绳结,此时只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小手紧张地胡乱揪着这处,却又漏了那处的春光,方才的燥热重新涌回,冲在脑门直接驱走此时未免多余了些的矜持,本就已动了欲念,偏殿下还要软糯糯地呢喃,“皇姐,水 儿姐姐,可是都觉着,今夜驸马与綰儿要唔” 殿下口无遮拦这习惯,该要改一下的。用唯一精通熟练的方式堵了不知羞的话,在缠绕亲吻中手胡乱将纱衣扔下榻,最终撩开了薄薄的布条,以手代之。 今晚,月光正好,一切正好。 第二日,秦甫沅难得没能起早习武,好在休沐不用上朝,她乐得偷这一日清闲,抱着累坏了的公主殿下多休息一会。 她难得任性,却是急了水儿。虽然殿下与驸马爷修成正果自然是好事,但是殿下身娇体弱的,驸马年轻旺盛,若是一时贪欢,累坏了殿下,到底是不好的。调儿在旁倒是对她的着急没有一星半点的兴趣,冷着脸等久了便直接默默自己走开,娟儿随后也直接闪身遁走;歌儿共儿还有般若三个小丫头站在边儿互相打趣着,顺途憧憬感情,一会又为小殿下昨夜动静而相互闹红脸;最终正儿八经陪水儿等的,便只有婵儿了。 “殿下有命,这几日你大可歇下。”婵儿说完,便见水儿推揉着肩部,不动声色地伸手在那几个点上捏了几下,僵硬地撇开脸避了后者的视线,“分明,殿下此时不愿醒。” “作息乱了对殿下身子也不好,我也不至于累到需要休几日的程度。”水儿摇头,又说,“你知道我是放心不得殿下的。” “孩子那边呢?”婵儿松了手上动作,凉凉地看着她的眼,“你不想见见她吗?调儿代几日是没问题的。” 水儿迟疑了一会,然后又强自撑出一分笑意,“姐姐带得也很好,而调儿,你知道她不比普通婢子。” 住了嘴,到底是几人中的大姐 ,婵儿有些僵硬地努了嘴,“那我与歌儿换一下,我帮你。” 水儿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歌儿,然后摇头,“你是武功最高的,歌儿维持明面上的便可。” 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婵儿沉着脸,突然大声朝屋内喊,“驸马爷,要侍奉起床吗?巳时了!” “一刻后再进。”秦甫沅被迁怒得莫名其妙,但是巳时不起,确实过份了些,再看怀中还是软趴趴抱着自己的殿下,不禁伸手捏捏又摸摸的。 楚綰被打搅得烦,开始是会用力把手拍走,到了后面越来越不想用力,便干脆扒着那两只手压在怀里,死死捂着不让动弹半分。直到觉得胸前凉凉地,这才猛然睁眼,看着秦甫沅温柔地笑,忆起昨夜的同时,下身那处也跟扎了针一般,动一下便胀疼胀疼的。慌里慌张地把秦甫沅的手从怀里丢出去,人缩到最里,连带被子也盖到了脸上,“驸马好坏!快走开!綰儿都说不要了,驸马还来,过份!” 秦甫沅尴尬地摸了摸鼻头,听着殿下这么说,倒像是她实在强人所难了一般,虽作业到了后面确实有一些,可是平日里,她自认还是十分自制的。 “出去!”命令随着秦甫沅的一个靠近便彻底弱了下去,好在秦甫沅有心依她,佯攻了一下后便取了外衣穿上,打理好确认妥当后,这才走出房门。 “有劳各位了。”秦甫沅后知后觉地发现,连带着婵儿竟然都红了脸,一个个看着他欲言又止的。 最后还是水儿成熟些,有礼地点头后,这才带着人进屋。而般若则随着秦甫沅一同走到偏房,连连啧嘴,在她迷茫地眼神中,在自己脖子上乱点了一通。 秦甫沅这才反应过来,昨夜殿下好几次失控咬在下巴c脖颈上,现在指地,都是齿印所在且慢,莫不是,方才殿下急着赶自己出来,其实是因为怕自己计较这个? “呼,吓死我了,怎的一夜过去,那些齿印反而更明显了?”缩在被子里,楚綰看水儿几人顶着红脸收走地上的衣物,还有被中那染着血红梅花的锦帕,不由露出了痴痴的笑。 “驸马爷脖子上那些齿印,只怕没个三四日也消不下去吧?” “明日驸马爷上朝哪能逃?外人只道是少年风流,却不知是家养爱咬人的猫,啃错了鱼~” 歌儿共儿哀叫连连说殿下不懂矜持,嬉闹间被婵儿瞪了两眼,这才干巴巴地缩到汤池那边,老老实实为殿下备着洗浴的事宜。 “殿下这下可算是如愿以偿了?”水儿见楚綰精神比前几日好,总算是也把心落回了原处。 “嗯!”掩着火热的脸颊,楚綰用力点头,又忍不住咯咯咯笑出了声。 55.第五十五章 此间心意 一夜好月,朦胧地并不止水到渠成的□□,更有在夏夜躁动不安的心意,借着凉风,愈发浓郁。 林清瑜捏着手上的丝帕,看着那轮明月,却不时偷偷用余光去瞥侧边大门,而那里,许久能见的,只有夜晚巡逻的侍卫。 “林小姐,长公主殿下一时半会大抵是回不来了,不若还是歇息去?”林府的贴身丫鬟并没能跟出来,林清瑜身边守着楚曌安排的睿兰。 林清瑜咬了唇,还有些不愿承认,“我只是嫌时间早了些,何曾说是等人?” 睿兰只好顺着说,“小姐不是等殿下,只是这般在外吹着,回来殿下瞧见了,责备奴婢照拂不当事小,殿下那心疼急了才坏。” 这话明白得很,叫林清瑜不禁瞪目,“胡说什么” 莫不是那般感情,藏着捏着还不行,却被长公主还到处宣扬了不成?要不然,怎的长公主府上下,瞧着就无人不知了呢? 正气恼着想要转身回房,就瞧见长公主领着下人回了院,正对上眼光的那刻,连楚曌都惊诧了一番,再回神时,便笑着摆手直接遣退了周边,上前走几步,虽并未完全拦住,但是也足以将林清瑜留在身前。 因着殿下那份情是从未遮掩过的,此时等人被撞见,便是林清瑜自己看,都觉得另有一番情意在其中,恨不能直接消失遁走才好只怕这回,本该被理清的情,这回更要说不清了。到底礼数不可失,哪怕心思再如何翻腾,林清瑜施礼后还是老老实实站直身子候在原地。 说来也奇怪,此时看见楚曌整个人好生站在身前,方才还惶惶定不下来的心,不知怎的竟然安定了几分。自围场遇刺那夜后,再与长公主相处都带着说不清的疏远c冷漠c尴尬,一切不舒服的感觉,横在这一方院子里近近地两个屋之间。或许那些话太直接而又了当,竟也一直陪着过了每一日被忽视的日子,叫人尝了从未有过的苦恼,当真失去了才知道要紧握吗?婚事,秦甫沅,曾经都深以为会是自己的,却轻易都被揭了去,而长公主呢? 抬眼看楚曌时,林清瑜都觉得那份不舍实在荒唐了些,不是对秦甫沅那刻骨铭心,没有那酥软的悸动,若是喜欢,分明哪怕只是一时,那感情便能浮在心头,清清楚楚的如此,到底是卑鄙地无法接受失去,还是? “要是知道清瑜在等本宫,便不平白耽搁那些时间了。”说话间正走近一步,不曾想林清瑜也连忙跟着退了一步,再进再退,楚曌无声叹了口气,“莫不是,本宫是什么洪水猛兽?只是,清瑜啊,你应当知道,这般羞涩娇媚的姿态,倒越发叫本宫难以克制!” 不愧是长公主,轻飘飘一句话,似乎那么多日都不过昨夜一梦,那直接的眼神,只差不多直接动作了,叫林清瑜不禁红脸,只能可怜兮兮地将情绪发泄在丝帕上,揪來揪去,如她自己一直摸不清的心思,上上下下,好是难为。 “听闻殿下明日要启程去边城是真的?”林清瑜说着,更觉得自己为人奇怪,今日不过是偶然听来,也并没有个准信,却为此一直守着更可悲可叹的,是她连这份关心是图什么,都渐渐因为不同以往的关系,变得不清不明了。 楚曌嘴角细微勾起,“是真的,明日午后出发。” “应当,不会有上次那般危险了?”林清瑜顿了顿,“南苑的主谋,不是还未抓住吗?” 也不回答那些问题,只是避重就轻地答应,“若是清瑜忧心,本宫自然是谨慎再三。毕竟,比之那些皮肉伤,清瑜一丝不快才真叫本宫难受呢!” 林清瑜听得别扭,但是并不直言,想了许久,才问,“殿下,当真支持五皇子吗?那么表哥” 近日,随着边城被袭,而楚帝大病,帝京早已风起云涌,似乎边城外的是援兵,而那皇位,已开始准备择主一般。朝中已明分两派,□□一脉,而另一派是有长公主支持的五皇子林清瑜口中那么难为的一声表哥,便是其母任氏外甥,长公主驸马,任重远了。 林清瑜从未在楚曌面前问过朝政,突有此问,难免叫人讶异,想那任重远与太子是昔日同窗,任家在五皇子前,便已站在太子一系了。若楚曌与太子对立,那便注定是与任重远对立了。楚曌惊讶后,再猜林清瑜的心思,那热切便全然淡了下来,“看来,今日清瑜,听了一些特别的东西呵!” “到底是夫妻,殿下何必”林清瑜说这话都觉得古怪,殿下对自己有情,而表哥一心向着殿下,如今自己又劝殿下与表哥 楚曌似乎是由此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一般,挂上笑容,“嗯,为男子,可当真是了不得,不择手段后只需一丝愧疚,女子便该感激涕零,而又夫妻和睦了,这可真是有意思了!人活一世,当尽兴,怎偏女子却 被套那伦理常纲,做了牢奴,且还要心甘情愿呢?” 当年楚曌受先帝宠爱,之后又特封了长公主的官爵,任重远这么个刚入官场的人,如何娶得堂堂太华长公主?而婚后,为何夫妻冷淡如此,确实是为人疑惑的,只是随着时间过去,任重远洁身自好爱妻之名一直不断,所以当年的疑问,到底是被人遗忘了去。林清瑜那时年幼,也偶然听说过一二,可是只有此时经长公主一提,她才恍惚记起。 而这一提,却提起了长公主的情绪。 “以清瑜看来,本宫应该如何抉择呢?太子与本宫生芥蒂的时候,任家做过什么?本宫当初是如何下嫁任家的?那任家又是如何,在众人皆认定本宫是为五皇子一派时,却依旧站在对立面了不是吗?是,本宫确实不见得多么在乎被选择或者未被选择,可,单凭这样的关系,再谈仁义,清瑜不觉着,这份忧心,实在是荒唐了些吗?” 林清瑜咬唇,这话c这语气与那日是何其相似!竟然连地方都一致,殿下那失望的目光按着上次的经验,大抵又是疏远,或许这次失望极了,便没了下次,只因着,这次连怜惜都已经没了。 “呵!清瑜不觉着,这世间实在残酷了些吗?任家如意算盘算得好,若站对了,太子登基,过往本宫给的屈辱便正好一应送还;若站错了,只需凭着长公主驸马c馥郁c悦俞的名头求得一命,你瞧着如何?从头到尾,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应该被担心?清瑜啊,莫不是本宫太在乎自尊了,才叫你误以为,所有事都是轻而易举便得到的?莫不是因着本宫心中有你,便活该这般被忽视吗?难不成一厢情愿,真地便再如何努 力,都只当是徒劳?要不然,怎的你情愿关心那从未真心待你的一丝血亲,也不愿细细看看本宫?林清瑜,为何你情愿偏帮利用你的人,也不愿仔细算算,本宫的情不比谁人来得少呢?” “殿下”林清瑜吸了一口气,话在喉间,难以成句。不过无心一问,便被这般凶狠夸张地训斥,本该反驳才是,可讽刺的是,细想来,殿下哪句说错了呢?不自量力而又擅作决定的事,少做了吗? 楚曌到底还是恋着林清瑜,疼着她的,哪怕这般气急了,也还是暂且收了锋芒,放柔了语气,“本宫不愿每一次与清瑜说话,便闹得那般不愉快。方才瞧见清瑜在等本宫,分明是快乐极了的本宫知道清瑜对秦甫沅之情,并非一朝一夕能改,也暂且不再苛求你回应,只望清瑜你,在为你所谓的情理行事前,也考虑一下本宫的情理。” 楚曌说着,伸手缓缓遮了林清瑜的眼,“本宫的性子太糟了c也太自私了,指不定什么时候,那怒火烧起,便连清瑜也容不得了。” 糟糕的,当真是殿下吗?指缝间能捕捉到的,只有一珠光华,溢入脑中,再有林清瑜那一口气,随着心中的万千思绪,就此一齐落回肚中,或将腐烂。 “清瑜” 一声声呢喃,多年过来听了少有万遍,何时起,这般复杂,叫人不禁黯然? 馥郁花开,少女年华正好,羞怯中幽幽灵动,温婉之余又脱俗,青葱玉指,几句涓涓细语,是怎的个美好的光景?那时且不知,一眼便深情,之后又是怎的个挣扎? 该是要谢任重远为男子毫无依据的自尊才是,不然,又怎会一次次想见,再相熟?若没有他那无用的冲动,用最拙劣的方法,有怎能彻底将林清瑜安在身边?所谓执念,不过便是这般,紧抓着不放,才能苟且贪来一丝快乐。可这快乐,当真是属于楚曌这个人的吗? “许多时候,本宫会想,若是本宫为男子,是否便不会有这些苦恼?” 羡慕啊,秦甫沅。 56.第五十六章 藏匿 你猜我瞒的事儿少了,秦甫沅和楚綰俨然如新婚燕尔一般,浓情蜜意黏稠得紧。其中变化,便是连悦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一眼瞧了出来,直对着楚綰的脸蛋不断咂嘴,“小姨瞧着,怎的好像比以前越发好看了?” 难得从小外甥女的口中听到夸奖,楚綰自是得意洋洋,正要自爱一番,便听见任悦俞兀自补充道,“还以为这把年纪,早该人老珠黄了,到时悦俞正值华年” 楚綰满十六也不过那么些时日,却被说这把年纪,一时气傻在了原处,等要发作时,小丫头已一骨碌溜到了秦甫沅身边,不待驸马伸手,便自发爬到了她膝盖上装可怜。 “小姨夫,悦俞分明是夸小姨好看的!”任悦俞紧紧搂住秦甫沅的脖子,那般亲近更是叫楚綰吃醋,费力从中分开两人后,飞快抓了任悦俞,背过身子后对这小屁股便拍了几下。 其实,悦俞现在正肉得可爱,楚綰也不见得使多大劲,根本不会有什么痛,但是那夸张的尖叫,还是让秦甫沅有几分惊诧。下意识有些心虚地回头看了看周围,这附近指不定有长公主的眼线,明明是为了让人更好照顾才送来的,这么一闹,也不知道会被怎么想。 “殿下”秦甫沅刚喊一声,楚綰便想学之前悦俞那样也爬腿上来,正色将人拒开后,秦甫沅有些严肃地说,“殿下是长辈,对悦俞应该是宠爱一些的。” 撇撇嘴,楚綰望着秦甫沅宛如一个吃干抹尽的负心汉一般,幽怨几近变作实物,压向偏帮了别人的秦甫沅。偏小悦俞不懂事地还继续搂紧小姨夫,一副开心得意的样子,如此一激,楚綰扁扁嘴,眼泪似乎随时都能流出来了。 那模样实在端的是可怜了些,秦甫沅平白生出了愧疚的感情,只好伸手轻轻拍了殿下的头,再三确保殿下不会真哭出来后,再将小悦俞放到一边,“悦俞是孩子,尚且年幼,故而甫沅会护着悦俞。二来长公主将你兄妹托与我,自然甫沅要护着才是。但荣安公主是甫沅的妻,一辈子都是的,任时光境迁,这都是不会变的。哪怕悦俞与殿下所说的只是玩笑话,可殿下心思敏感,终究会难受的,再有下次,甫沅也无法多加袒护了。” 悦俞低了头,有些伤心地意识到,温柔地小姨夫这会是不喜欢自己的,可感情对于她来说,是娘亲想见小姑姑,小姑姑在身边,娘就开心。为什么,小姨夫与自己,就不行了? 楚綰心中为秦甫沅的话而雀跃,却见小外甥女一脸沉重,倒有些叫人不忍心了,嫌弃地稍微将她往边上推一些,才说,“你还年幼,所以很容易混淆。等大了,自然会懂,谁才是你真正要抢的人。” “殿下!”秦甫沅伸手揽住重新挤进来的人,无奈刮了刮她的鼻子,“乱教小孩做什么,怎么能说抢呢?” “唔才不管别人!”楚綰嘟了嘟嘴,看向书房方向,闷闷地捏着秦甫沅的手,“皇姐要快些回来,将这个小讨厌鬼带走!叫她老是给綰儿添堵!一点也不可爱!” 悦俞那点伤心很快被不服气换下,只是方才秦甫沅还偏袒了楚綰,她再对着来,指不定小姨夫更不喜欢她了,最终皱着小脸,苦巴巴地对秦甫沅躬身,“小姨夫,我还是回清瑜姑姑和哥哥那儿去罢!” 说完,其实也不等秦甫沅答应,便自己小跑着离开了。楚綰愣住,看了许久,才别扭地努了嘴,“屁大点的人,脾气倒是有几十的年纪了!水儿姐姐,你便去跟着吧!刚住进来应该很多地方需要照顾的” 水儿笑着称好,秦甫沅也笑,“殿下瞧着,与悦俞不像是姨甥,倒更像是一个院子里的同伴。” “驸马这是在说綰儿幼稚?”楚綰抱着秦甫沅的脖子,刻意用力扭着身子,瘦削的地方咯着秦甫沅不住聚眉,共儿和歌儿两个爱闹地则在后面毫不掩饰地笑了起来。 红着脸把楚綰从身上放下,干咳两声,伴着眉势,正是认真时,“也不知道长公主那边可还算顺利吗?如今特地托殿下照顾表姐和孩子,怪不安的。” “嗯,母妃都叫綰儿好好呆在公主府明明父皇病重,为儿女应侍奉左右才是。”楚綰眼中,也跟着带上了几分忧虑。 前日,长公主受命前往边城与任守关大将军的吴海成交头,与来犯的草原军交涉停战。临行前,长公主亲自将林清瑜以及任馥郁c任悦俞送到了府上,要荣安帮忙照拂几日。按理言,林清瑜这种与秦甫沅有不白流言的女子,本应避讳三分不得多来往才是,长公主不可能算不出其中利害,只是拼着那代价,依旧如此行事,其中意味就自然值得考究了。想到近几日监国太子与五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后宫妃嫔间频频走动于陛下身前,又有多少个贵人被打入冷宫,还有边境蠢蠢欲动地草原势力秦甫沅不禁沉了脸色,因她本就从属于长公主手下, 其中还有楚綰c林清瑜这些牵连,对外,秦甫沅这位驸马其实早已被打上长公主派的标签,便就算无心站队,在别人眼中,她似乎也只能依附长公主了。 实际呢?先不说为了长公主多番的照顾,便只是为了自己,秦甫沅再怎么不关心朝堂,如今也必须要警觉几分。更何况,别人或许还不相信,可是她却清楚感觉到了,那位殿下所要的,绝非是将五皇子之流推上那位置虽殿下从未明说,但是秦甫沅心中度量几分下来,竟然也有几分热血在灼热着,隐隐有了沸腾之势。 只是,这条路,是何其难走的路啊! “荣安公主还请停驾!不要为难末将!” 车轮伴着马鸣声一同惊乱错杂着,最终停在了三向包围下。婵儿一张脸有如寒冰,手捏紧剑柄,“区区小将也敢妄自拦驾!若是耽误了殿下的身子,你便是十个脑袋,也不够掉!” “圣上遇刺,五皇子护驾而如今生死未卜,御旨封城查凶,任何人不得出入楚京,殿下私自逃出已是违逆!”那护城军将领寸步不让,只死死地盯着车辇正中端坐着的那一男一女。 “可笑!殿下身子不适,急需前往药庄取药,那是圣上早年便亲自赐下的荣宠!怎到了你口中,便有私逃之罪了?诬陷一国公主,违逆的,到底是谁?”歌儿嗤笑一声,也抬了剑,似是稍有不对,便会拔剑杀敌。 那将领还正待辩解,一根纤细的银针便直直掠来,头盔下不过只有一甲耳垂露出,那银针便扎在那,若非闪光,便那发丝般细小的针,怎能发现?心中好是惊惧,再望去,只见那清冷的女子捏着针帕,凉 凉地望着他,“堂堂公主驾前,骑马带刀拦驾,这般大不敬,按律可杀,下面的针,或有毒,或直接入死穴,尔等,可要一试?” 要说荣安受圣宠的体现,最有名的两件,一是在楚京附近,找了一处好山水,费了五六年之久,尽百户药农之力,造了只属于楚綰一人养药用的别院,这便是药庄,外人多有传,国库药不如药庄灵;其二,则是那位实力远胜太医院院首的调儿大人了。 虽说调儿在外有名的是医术,但是药毒不分家,谁能肯定这位大人没有在私下研究□□?虽然被三个女子轻易压制让人有些难受,但是另一方面,将领终究还是只能选择屈服忍让,比之那些有的没的,更重要的另有其他。 见那些兵士一律下了马,调儿才淡淡地收笼了针帕,又开声,“此次匆忙前往药庄,一是殿下烧热反复,急需要用的稀有药材府上已没有储备;二是因着圣上龙体不适,殿下孝心难安,故有意在药庄钻研,找寻救治之法。尔等耽误一刻,真有信心承担那一刻的罪责吗?” 与婵儿c歌儿那般喝止威胁不同,调儿这话,暂且还算是颇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至少面子上还是好看了许多,将领缓了态度,尽可能使自己听着并非那么不敬:“末将等并无心为难公主,只京中久久未寻到那刺客,殿下在此敏感之时离京” “大胆!”歌儿脸色急变,不曾想对方为了拦下自己一行人,竟然还敢如此出言不逊,“你莫不是想说我们殿下和驸马有意藏匿刺客!” 这般压力,真是头一遭了,将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若是贼人包藏祸心,只怕殿下也会受贼人所害啊!” “你!”共儿也气,眼睛瞪大,正要训斥,便听见身后楚綰的说话,“依将军看,本宫该是要如何配合,才算证明了清白?” 声音软糯无力,话语中时不时掺了越发明显的喘气声,接着帐中便有秦甫沅关切地声音,“殿下好好歇着就是,何必逞强?若是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那将领瞪着双目,似是听到了多么不可置信的话一般,面上一片惨白,接着又听秦甫沅温声问,“你们查好了队中无嫌疑者,是否便能安然放行?若是那般,便快些看,殿下可经不得耽搁!” “是!冒犯之处,还请公主殿下c驸马爷恕罪!”一声应下后,几个士兵便默契地往随行的护卫里搜去,再是其他辆马车中,也只有林清瑜和两个孩子,关于刺客却是一无所获,而如今已应允下搜查后不得再多纠缠,将领尚不死心,眼睛死死盯着纱帘,恨不能直接入内一看。 秦甫沅一声轻笑,“怎么,将军还有事?” “贼人诡计多端,属下觉着,以防万一,辇中” 这是连殿下的辇都想搜一遍了!几个护主的丫鬟哪里能容忍,不肖楚綰说什么,她们似乎随时都愿意将这不识好歹的家伙斩下,“真当荣安公主府是吃素的了?” 气氛再次剑拔弩张了起来,最终还是一声长叹打破这紧张的局面,“退下吧!将军也只是尽职尽责罢了。” 说话间,纱帘打开,楚綰正虚弱地靠在秦甫沅身上,闭着眼脸色惨白,守城的将领自然识得秦甫沅长相,复杂地细细盯了几眼后,有着说不出的荒诞,这里也没有半点痕迹! 秦甫沅轻笑一声,还是那般淡定从容, “将军看好了吗?那谋逆之贼,可在殿下这处?” “末将看好了,职责所在,耽误了时间,还请公主殿下降罪!”那将领退下,跪在地上请罪。 “不必了,将军还请尽快找寻真凶!”秦甫沅说完,拢了纱帐,“继续赶路!” “是!” 车队慢慢远离视线,而将领还站在原地皱眉苦思,莫不是哪里出了差错?竟然没有?这一路跟着,那么大个活人,难道还能凭空消失了去不成? 57.第五十七章 莫名其妙 秦甫沅横抱着楚綰一路入了药庄内,随着调儿带领来到卧室,把楚綰放到床榻上,又仔细关了房门,这才长嘘了一口气。 调儿为楚綰除去外袍,才发现右边肋骨处的红衬上染了一小块暗红,再次沉了脸色,“驸马爷,宋夫子的伤口再次裂开了,请出去。” 大概是因为那人前一秒还挂着楚綰的身份,这时候秦甫沅有点没能反应过来,倒是自顾直愣愣地盯着那张脸,口中嘟囔着,“好像!真的好像!” “驸马爷?”调儿感觉到秦甫沅视线所在,伸手挡住那张脸后,又用那凉凉地语气说,“莫不是,驸马爷是想耍个流氓才好么?” 边上的歌儿听见了,止不住捂了嘴,偷笑了起来。秦甫沅这才想起来,眼前这有着楚綰长相的,却并非她的殿下楚綰,而是宋友丙。虽然秦甫沅不懂宋友丙为什么没有看出来自己也是女儿身,但是此时扯这些闲碎的事,明显是极为没意义的,故而压下好奇,拱拱手,彻底退出了房间。 等秦甫沅彻底出了房间,调儿这才把视线放回在宋友丙身上,帮她把衣服去掉之后,再解开那纱布,原本被草药敷着起了血痂的地方,此时有一角微微裂开,鲜血便从中缓缓流出。无声地取出药箱,沉着冷淡的表情背后似乎总是藏着丝丝恼怒,叫人格外紧张,生怕冲撞了美人。 歌儿在边上负责打下手,眼神却是毫不加掩饰地落在了宋友丙脸上,“虽说宋夫子的轮廓确实与殿下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娟儿姐姐的易容技艺还真是了得啊!以往怎就未曾听说过呢?” “是啊!还要感谢各位姑娘的费心维护,只是宋某如此装扮,实在于殿下无礼了。”托歌儿的福,宋友丙紧张的情绪有了别处转移,自然舒缓了不少。 “哪里哪里~”歌儿厚着脸皮将所有的感激揽在自己一人身上,跟着忍不住在宋友丙此刻的打扮上转悠:脸便是抹了不少粉,到底还是不如殿下白,不过透着粉的底子,至少昭示着身子主人的体质是好的;殿下的身子比她要纤薄几分,娇小瘦弱许多;嗯,大概是因为裹胸多了,还是殿下生来得天独厚,那身段,远不如殿下的起伏有致 歌儿看得热闹,可把宋友丙羞坏了,好在这妮子心思单纯,还只顾着自己好奇,“不知宋夫子,为何作此装扮呢?这般打扮被发觉了,可就不好了吧?” “啊?”宋友丙有点尴尬,“事实上,这般打扮,还是长公主殿下安排的。长公主殿下向来视能力用人,只是世道如此,殿下考虑门中女子行动不便,便叫我们以男装示人了。” 调儿听及此,顿了一下,跟着便又恢复那一丝不苟地样子,继续仔细为宋友丙处理伤口。 向来便有几分憧憬长公主的歌儿,又听到了关于楚曌的好话,不免更觉得以前还觉得有些猥琐的西席,此时亲近可爱了许多。 “是了,歌儿也觉着,长公主殿下英姿飒爽,实在是一代风流人物只是你为何”要去刺杀陛下呢?是长公主安排的,还是这人背叛了长公主?歌儿所知的只有这些,此时一番细想后,不免有些不得劲。她只是个下人,主子之间的事自然打探不得,更何况这些牵涉到江山社稷的大事?小丫头能咽下好奇已经实属不易,表情上也依旧还是那娇俏可爱的样子,自然跳开话题后,又与宋友丙一句句说笑。只是其中感情变化,对于相处了至少十年的调儿来说,还是十分明显的。 “换好了,只要你不打斗,这么包扎着,能维持两三日。”调儿边说,直接打开了房门,秦甫沅在院子里正与婵儿说着话,走近再听,大抵便是娟儿何时能偷偷将真正的殿下带过来之类的。等两人说完,调儿才淡然说,“驸马爷,宋夫子的伤已处理好了。” 秦甫沅点点头,“辛苦调儿姑娘了,接下来还是好生休息吧!” 调儿不置可否,只是行了礼,就自己退下了。 秦甫沅踏进房,宋友丙正倚在床边,挂着有些歉意的笑容看着他,与昨日突然出现在府上时一样,叫人看得难受。 宋友丙是秦甫沅在门中的下属,论实权却算得上平级,而真正劳累繁琐的事,却又都是宋友丙负责的。虽然早就猜测宋友丙的身份,只是又觉得太直白了反容易暴露自己,故而秦甫沅一直瞒下了那些怀疑。而撇开那上下属的关系,宋友丙是与秦甫沅年纪相仿的好友,大抵是因为同样女扮男装的处境,此时看着宋友丙,竟然比平日觉着更亲近了一些。 宋友丙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对着那张楚綰的扮装,秦甫沅惯性的关心呵护习惯发作,忍不住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扶,却又醒悟那并非荣安,而明面上,两人男女授受不亲,便只是尴尬地顿在了半空,“你看,这时已知晓了你是女子,甫沅连阻拦都为难了。” 先是楞了一下,旋即又才反应过来,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只是想说的话,却丝毫未改,“秦大人此恩c此情,友丙实在无以为报” “这是什么话?佛门有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你我结识相交以来,友丙你帮我的,已足以抵上这微不足道的事了。”都说到这份上了,只是宋友丙却还是再三道谢。秦甫沅这会儿算是知道殿下面对她那些礼仪客套时,究竟是怎的个憋闷了,便有意转开这乱糟糟地圈子,便改口问,“宋虽然那日我匆匆忙忙下就选择助你一次,但相应的,你应说与理由来,叫我知道,这一腔义气并非白付。” 从昨夜娟儿将受伤的宋友丙送到秦甫沅面前时,疑云便遮在秦甫沅心头,层层蒙着,毫无头绪。秦甫沅说不出地困惑,却又无法对着那脸恼怒,只好撇开头,硬生地问,“刺杀陛下的人,当真是你吗?以贾门势力,应该助你,为何却是寻我?你说长公主有难,而据我所知,皇上只是派遣殿下往边城督察,军中更有长公主驸马任重远,何来危机一说?还有,荣安与我也不可久住楚京,这是为何?” “秦大人一连串问题,友丙实在很难一次便说清友丙知道的,定然是不加隐瞒的。”宋友丙扯了个似哭的笑,又重重地吐了口气,这才慢悠悠地问,“秦大人应是知道,最近朝中风起云涌的罢?” 秦甫沅点了点头后,她才有接着说,“门中暗线查出,关外草莽突然犯境,是朝内人有心勾结。” 月前,草莽不顾十年前定下的和谈条约,骑兵十万来犯边境,守军不敌,败退三山。自消息出来,秦甫沅便觉得这次犯境来得实 实在不甚明智,甚至可以说是莫名其妙,便是再结合楚帝的身体状况,也依旧不得头绪,只是如此一提点,秦甫沅才回过味来,大抵是不愿意相信有人会为了争那位子而做出那丧权辱国的勾当,故而多番无视了那个可能,想必长公主去边关,实际上也是为了此事吧? 那可是草莽啊!马背上天生的战士,楚朝如今上下已习惯于安逸,怎能敌下那狼子野心的外人?那人是谁?怎能这般引狼入羊群?只是如今再是心寒,也要知道,那夺位之争已开始了。这时若长公主出事,无论是谁出手,必定有一方再无翻身之日,如此一想,宋友丙所说的长公主有难也并非无由。只是,长公主会让宋友丙刺杀陛下吗? “殿下下令,让我在朝中查探真相。”宋友丙认真地回忆,“昨日,我在潜入礼部尚书府时大意中了陷阱,记忆晕晕沉沉着只知正被人搬动着,等我从昏迷中完全清醒时,已身处宫墙下,手中是染血的剑,身上已受了伤。凭着直觉,我觉得这事有异,更怕在原处待着便再遭暗算,便快速离开了那处,仔细躲了许久,最后还是娟儿姑娘发现我的。” 若宋友丙所言都是事实,那么朝中那人,当真是处心积虑地在害长公主啊!秦甫沅苦闷地皱了眉头,再以此推断,城中确实已不甚太平。要知道,派兵围住一个在城中的公主府将里面的人都软禁起来,和派兵来守这远郊行宫大小的药庄相比,后者毫无冒险价值,更何况秦甫沅和楚綰都不足以对朝局形成影响。 当下不免担心起了荣安,因料想强硬出城必然会引来搜查,最终还是想到了将宋友丙扮作荣安最为妥善:谁能料想负伤的刺客会扮作病重的公主,大摇大摆地就逃了呢?也好在来的将领未熟悉荣安,宋友丙说话时,也未曾觉察不对。如今算是先将人救出来了,只是真正的公主呢?虽娟儿再三保证可以将楚綰偷偷带出来,但忧心妻子的情,怎是轻易能解的? “你先好生养着”说关怀的话,不免对上视线,秦甫沅顿觉尴尬,“可真与殿下相似等娟儿来了,还是卸了地好,怪为难的。” “嗯?怎的个为难?”楚綰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跟着便蹦蹦跳跳地到了床边,笑嘻嘻地看着宋友丙,“方才听歌儿说,宋夫子表现得与綰儿十分相似呢!” “还要多谢殿下原谅友丙不敬之罪。”宋友丙今天已失礼节几次,似乎正十分地恼恨着。 这还是第一次楚綰无视了秦甫沅而关心别人,一口气不知何时梗在喉中,干咳了好几次,方才好受些,“殿下,宋夫子该是疲惫了,便让她安静地休息吧?” “真的?綰儿刚来就累了?”楚綰似乎有些难以接受,不过看着宋友丙脸色确实不好,就也信了,交代娟儿留下照顾后,便随着秦甫沅离开了房间。 左右拐弯,最终到了水儿安排的居室,秦甫沅其实也不知道为何突然这么急切,满心想着带楚綰离开那房间,大概是因为宋友丙身上有淡淡地血腥味?秦甫沅苦思中,兀地对上楚綰一双晶莹的眼,她只是用力一勾,一踮,蜻蜓点水般的一吻便已主动离去,没头没尾地还在下人面前,秦甫沅惊诧地退了些,四周还有陌生的面孔,此时正一个个笑着望她们 而那唐突的小公主眯着一双桃花眼,眼角勾着笑,“驸马虽然还是很榆木,但是,榆木得叫綰儿欢喜。” “” 莫名其妙! 58.第五十八章 萧索时 见楚綰对秦甫沅一开始亲亲抱抱的,水儿便带着丫鬟关上房门下去了,而这份自觉,叫秦甫沅更加羞赫了。 “驸马~分开的时候想綰儿了吗?”楚綰点着秦甫沅的鼻子,“该不会抱着宋夫子觉着欢喜吧?也是,宋夫子虽比驸马瘦了些,却不输半□□长,抱在怀里,应该是不错的吧?” “这是什么话?”秦甫沅下意识皱眉,对着楚綰那小气的样子,好一会才误过味来,不禁有些膛目结舌,“殿下莫不是因甫沅做戏的一抱醋了?” 作为唯恐天下不乱型告密者,歌儿向来就喜欢添油加醋,楚綰分明心里也知道,但是对秦甫沅使小性子时,又算另一回事了。 “回头真该叫水儿姑娘好生训一训歌儿了!”秦甫沅舍不得公主殿下,来来去去算一下,舍得的也只有歌儿。大致出了这口恶气后,秦甫沅才回抱了楚綰,“殿下一路奔波而来,应该累了吧?” “才不累哩!”吐吐舌,贴在秦甫沅胸前。如今正盛夏,虽然此处相对楚京来说是凉爽了许多,但是这么抱着难免会有些闷热。秦甫沅见她都快捂出满头大汗了,便想要将她松开,偏生公主殿下异于常人,嘟着嘴就要扒秦甫沅的衣襟。 “殿下?”秦甫沅下意识先把楚綰的手握住,一脸不解地望着她,这是要做什么? 咬着唇,楚綰的眼神有些飘忽,手上继续用力,凑近了许多才隐约听见嘟囔声,“綰儿热” [澹台经臧晋江首发,请尊重创作劳动的成果] 楚綰哈一口气在耳边都带着烫,秦甫沅还记得水儿曾说过楚綰夏日最是惧热了,“若是热,便不要这般紧紧地抱着才对啊?” 却不想,楚綰听了这话,反而把她抱得更紧了些,小脑袋用力地摇着,一个劲儿地诉说着不情愿。无奈,只好改口问,“殿下是想要怎么着?” 楚綰立即露出笑容,小手贴着秦甫沅的脖颈,手心里的驸马处处都是凉凉的,贴着可真舒服!若是可以全身都没障碍的贴着,该是更舒服了!这么想定,更加卖力地要把秦甫沅的衣衫解开,“綰儿热!” “殿下,别闹!”秦甫沅算是悟出来了,现在还是青天白日的,先不说殿下是抱着怎的个心思,只怕屋外的人,多半是怎么都无法解释得清了,想一下到时公主府上下将公主驸马好白日宣y的事肆意传出,脑子里瞬间跟着乱糟糟地,也要跟着烧起来了。 “綰儿热,綰儿想要和驸马亲密了!”楚綰眯着眼,嘴唇摩挲着秦甫沅的下巴,又不断扭着身子,磨蹭间,半个肩膀已经□□了出来。 秦甫沅看得脸红,也不知是从何处又是从何时起,殿下便学着那些勾人的法门,尽想着要使在她身上。秦甫沅确实在□□上比较自律,但是对上楚綰这么个精力旺盛c又不会掩藏的人,难免会有时失控,仔细算算,大致的次数该是可以满足殿下才是,难不成是从别处听来的数字少了一位?秦甫沅当初日日练习骑射,相比较来,竟然觉得此时的手臂比当初酸疼了许多。当然,隐隐又有着自尊的秦甫沅并不承认疲惫,反倒更愿意相信那些相敬如宾c发乎止于礼之类的死道理。 “殿下” “驸马,昨夜,未与綰儿亲近綰儿不舒服” 然而,从另一方面,秦甫沅又难以否认,楚綰这般勾人的技巧,并非无用之功,欲为情生,对心爱的人无欲是很难的,何况楚綰本身,就是这般美好的人?那盈盈一握地细腰扭动着,宛如前日那般在身下肆意扭动;微眯着的眼,脑门上薄薄的细汗,脸上晕着非同寻常的红光,正是每每轻吟婉转时妩媚是了,殿下本就生了最妖媚的相,那桃花眼中养着一池春水,晶莹一滴,化在心尖,润了一切坚持。 秦甫沅实在是爱煞了楚綰,更别说是抵住这番媚态,一时心动,忍不住伸手揽紧,低头将不安分的小舌勾住,跟着把力气交付出去,陪着一块倒在床榻上。 “驸马驸马”楚綰揪着秦甫沅的衣襟,时不时抓着她的手,在衣带上焦急地摸索。 秦甫沅别扭得不行,既难以抵抗楚綰的亲近,一方面却还固执地计较着白日,“殿下,晚上再” [澹台经臧晋江首发,请尊重创作劳动的成果][澹台经臧晋江首发,请尊重创作劳动的成果] “现在才午时!”楚綰被秦甫沅制住,便委屈地看着她,眨眼算着,“还有一个c两个c三个!至少还要等三个时辰!” “只是三个时辰罢了!”公主殿下与寻常女子可真不一样,哪怕是青楼伎子,惯常都会故作几分矜持,只是像殿下这般毫无顾忌的,实在很难与礼教严谨地皇室女子结合在一起。这世上,何曾会有这般主动求着求着那羞事的女子呢? 虽因为是殿下,所以当然也应该是可爱的,只是这般不分时辰的,叫人多少有些窘迫了。 “驸马不喜欢綰儿!”又来了,殿下撒欢地招数,“綰儿难受嘛~” 秦甫沅想要义正言辞地拒绝,楚綰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无动于衷,撇撇嘴挣脱了秦甫沅地束缚,坐起身来似乎就下床。原本还带着迷蒙表情的人儿,此时板着五官,大有当日将人赶出公主府的架势,秦甫沅下意识心里一跌,紧跟着不免反思了起来。 堂堂公主那般放下身段,自然是对秦甫沅这个人情深了才能为的,而三番四次地拒绝,或许真的有些不识好歹了,所以殿下生气了?这理由着实有些荒诞而又沉重了,秦甫沅不安着,跟着坐起身子,想要跟着起来哄了再说。 只是,不待她多思虑,胆大的殿下便自顾自再破格了一番:外袍一件件顺着肩落在了脚边,而薄薄的里衣,在轻柔缓慢地动作中,也跟着落在肩部。再看楚綰艳媚的小脸,两颊晕着一抹粉红,含羞带怯地尽力展露着最诱人的姿态见秦甫沅眼神呆滞,楚綰心情愉悦了几分,小步小步走过去,“驸马,还是要等晚上吗?” 秦甫沅咬唇,理智在冲动前死死挣扎,更不懂这时候到底该如何反应,一时干脆傻愣着,支吾了许久,也到底没能说一句完整的话。 “驸马不说,綰儿便要自个儿决断了!”楚綰暗暗较劲,非要让驸马把那些没用的旁事通通抛开,心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才最好! 这决断,说得冒昧,却似乎把那些自欺欺人的理性说服了去。当手被牵起,掌心贴着胸前饱满,荣安温热的唇落下时,秦甫沅便没了再多犹豫 ,只想随殿下一起,那些本就不再重要的礼义廉耻,便抛了罢了。 [澹台经臧晋江首发,请尊重创作劳动的成果,少儿不yi片段作为福利发布在群里,入群后至少9章购买记录和评论。已知详情者,请自行无视~谢谢合作!] 水儿在外虽早已猜着自家殿下与驸马在一处,应当便会有些荒唐的事情发生,只是当婵儿红着脸从屋顶翻下来扯她走开些时,她才算是知道殿下有多不知羞,这烈日当头大白天的,怎么怎么就不能矜持一些呢?虽然做奴婢的,喜欢主子整日无忧无虑,只是日后总是要为人母的,殿下这样不注意,驸马爷又血气方刚的 这位公主府大丫鬟自顾自想着,屋内人还没羞没躁地任意水深火热着,最终她倒是先凭白羞坏了自己。 水调歌共婵娟六人的名,除去水儿和调儿以外,剩下的人皆是以到荣安公主身边服侍的时间顺序改名的。调儿原名李如调,自小随父亲一同医治楚綰,后来哪怕成了带罪之身,照旧凭着自己高明精湛的医术得到承认,最先服侍在楚綰身边。之后,才是水儿从其他宫中过来,再是歌儿共儿水儿年长,且调儿自觉没有那般善于管理,便取原名中的调,自觉居第二。 八年前,歌儿和共儿爱闹,偶然撞见从人贩子手中逃出的小女娃,带到德妃跟前,先让调儿帮着看了看,本打算疗好了便赏些钱打发走,一来不知底细,随意带着入宫有所不当。而那时,是水儿动了恻隐之心,对年幼的楚綰说了许多关于小姐姐的可怜之处,善良的小公主随着见了一面后,果然回宫便日日赖着德妃娘娘,央着要把小姐姐留在宫中,最终留下的这小女娃,便是婵儿。 歌儿共儿是皇帝为了保护楚綰而指来的,每日都固定了时间,要随宫里师傅习武,可两个淘气猴哪里吃得苦,最后反倒是婵儿每日发奋苦练,最后倒远超了她们,成了真正能保护楚綰的人。 只是,婵儿虽然对楚綰确实有护主之心,但是那般费尽心思的努力,并非为了楚綰,而是为了那个温柔为她洗脸c喂药的水儿。随着相处久了,需要知道的c想知道的,总会有一天,偶然成必然。长公主来府,见小公主时,水儿激动而又窘迫为难的神情落到婵儿眼中,之后,才算是听闻了水儿的坎坷经历。 出宫年头到了,而水儿家乡亲戚直接为她说了媒,催着要她回去,当时闹得不甚好看。没多久,瘟疫暴行,新嫁的水儿丧夫,年纪轻轻又有几分姿色便守寡的,难免有心妒的人说闲话,给她安上克夫的名头,传多了,婆家人娘家人竟然都容不下她,水儿数次轻生,却又舍不得腹中孩儿。可在外不如宫中,虽然宫中明里暗里斗争频频,但是只要不出错,待遇始终不会太差,与在外相比较,到底又是另一种艰苦了。水儿拼了命才把孩子生下,为了年幼女儿的药钱,水儿日常生计都成了问题。后来终于在娘家远房帮衬下,去一大户人家里做丫鬟,偶然竟遇上了处理公事的长公主。因为楚綰依赖水儿,这几年也老是念叨着,楚曌便留了心眼,倒不说水儿情况多不好,只是把她在哪里透过去,歌儿共儿两个小丫头知晓了,连忙想办法把水儿哄回来 而四年前,长公主送来娟儿,最终,才全了水调歌c共婵娟这一句。 水儿依旧自顾想着屋内的主子,而婵儿在旁默不作声地看着她,随着她一时欢喜 愉悦时惆怅低沉,嘴角不自觉也跟着提起c落下c抿紧 提起c落下c抿紧 握着任馥郁的手松开,由他继续自行习字,林清瑜偶然抬头对上屋外睿翼的脸,这个长公主府另一位管事,正板着脸严肃地审查四方。 “娘!”陡然一声惊叫,里屋原本应正睡得香的任悦俞带着哭腔喊起了姑姑,林清瑜慌忙赶去,小人儿掉着泪珠便哭,“姑姑,娘有人正在欺负娘!” 林清瑜心疼极了,从怀中掏手帕为她抹去泪痕,“殿下是堂堂长公主,这世上谁能欺负得了殿下?悦俞莫哭,那都是梦,当不得真!” “是啊,娘不会有事的,悦俞你别瞎说!”馥郁板着脸,煞是严厉地轻呵她。 悦俞更咽着,半天说不出话,眼神飘着,突然看到林清瑜手上的帕子,“这不是娘亲的吗?” 林清瑜愣住,那日楚曌临行前,直接抢了她的,又把自己的直接塞进来,拥抱时那霸道地力度似乎隐隐还在,“清瑜,本宫等你长大,已七年有余,而如今,本宫依旧会等你改变。而本宫也会努力改变,依旧自私,却更适合你。” “殿下” 59.第五十九章 忿怒 “驸马爷,要传膳吗?”天色渐晚,房中还是静悄悄的一片,想到那暧昧的动静持续了近一个时辰才渐渐消停,水儿便忍不住蹙眉,殿下身子吃得消吗? “唔”随着声音和秦甫沅坐起的动作,楚綰敏感地皱起眉头,缩紧身子往秦甫沅怀里使劲蹭着,倒是把身上的薄被又踢到了脚下。 秦甫沅原本还因为没睡醒有点反应不过来,而随着身上一凉,再看到两人紧贴着的身子,似乎是为了呼应她此时的复杂,最后一道晚霞隔着纸窗,映在床边,还有水儿在外候着的身影仿佛是在嘲弄她嘴上念叨着礼教,却有没抵住诱惑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胡来一般。 偏生,越这般自问不当时,脑海中的画面,倒是越发清晰了起来:殿下骑在腰间,带着自己的手四向抚摸,最后带向最私密的洞口,颤抖着使自己的手指变换动作方式,最后整根吞入。细软的肉主动依附咬紧,快速地抬起坐下,春光摇曳摆动,吹向指尖湿润包裹的花儿,花瓣开开合合 太迷恋那样的美好,不自觉抬头亲吻舔舐,于是楚綰凑在耳边用力喘气,娇哼着嗔她的风情也一样清晰,“驸马,驸马是最坏的伪君伪君子!” 瞧着那原本白皙的地方,现在无一不染着深深的粉点,再想到方才殿下是如何在自己不动的时候,极尽妩媚地一一送上时,心头不免火热一片,不自在地将视线从酮ti上挪开,分明喉头紧紧的,仓促咽了口口水才稍微好受了一些。秦甫沅心里也明白,那毫无意义的推拒,又刻意装着纵容,其实便是为了另一种心安理得地恣意享受罢了,虚伪得狠。相比下,毫无保留的殿下想要配上完美的殿下的话,秦甫沅要学着改的地方,还有许多,许多 只是将手撑在床榻上的一瞬间,秦甫沅不禁露出了苦笑,是最近沉醉在温柔乡里少练了剑还是怎的,总觉着隐隐酸疼秦甫沅虽然有些地方很木讷,但是有时反应能力还是有的,一想清楚,便晓得自尊受到了非常难以启齿的伤害。 小心翻下床,先将薄被重新盖在了楚綰身上,仔细将布条一圈圈绕起,匆忙捡了地上凌乱的衣衫,这才出了房门。 水儿关切地想往屋内看,被秦甫沅发觉,仓促地关上门,这才露出牵强的微笑,“殿下要在屋内用膳。” 原本心中就有所担忧,听了这说,便更加笃定秦甫沅不知节制,折腾坏了自家殿下。之前瞧着驸马爷分明自制节礼,便是般若那般亲密又俊俏的体己丫鬟,也还是完璧之身,心下还担心是不是有隐情只是如今,实在又太过了些了! 大抵是水儿的责备实在不加掩饰,秦甫沅竟读懂了其中内涵,一张俊脸禁不住憋得血红,偏又辩解不得,如今打掉牙齿也只有往下咽了。干笑两声,拜托水儿准备楚綰浴汤的打算先搁下,关上房门,重新回到床边,好生小心地推了推熟睡的人,“殿下,起床走一会,不然晚上该睡不着了。” 秦甫沅下床的那阵楚綰本就醒了,只是身子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便干脆闭着眼睛装睡了,在屋内看秦甫沅与水儿相对的样子,尤其是驸马小气地把门堵住不让水儿进来时,不管是为着什么,都叫人看得是分欢喜。此时秦甫沅再唤,她便忍不住想使坏心眼,装着瞌睡抱住了秦甫沅,两只手偷偷摸摸地到处乱碰,“唔驸马是最坏了!明明知道现在綰儿浑身就那处难受,还说要走一会,驸马不疼惜綰儿!” 秦甫沅一张脸霎时憋得通红,初时还听不懂到底那处是哪处,等反应出来了是哪一处后又不懂为何为何那处不舒服便走不得,只是殿下如此认真,之前看着那儿也红得过份,大抵就像是弓箭那般,虎口先是被压红了,之后就会磨去皮,时间再久了就会起厚厚的茧子?这么一想,秦甫沅也顾不得羞,倒是愧疚自己居然连那处摩多了会有伤都没想到,小心翼翼地伸手掀被子要去看一眼,只是这个动作惊到了楚綰,“驸马这是又要对綰儿做什么?” 秦甫沅明显没听懂楚綰内里的意思,很是正儿八经地解释道,“殿下那处不舒服,故而甫沅想为殿下仔细看看那处到底怎么个伤况要是实在不舒服,要叫调儿姑娘来看看吗?” 真别说,想到让调儿来看殿下私密的地方,秦甫沅心底隐隐地还有些不愿意。 “调儿姐姐?”楚綰骇了一跳,瞌睡都一下子跑光了,忙摇头拒绝,“怎会有那般严重!只要把驸马口中走的时间换作休息即可!” 殿下的身体殿下自个儿有底,所以那种羞人的事,能免了也好,秦甫沅都没发觉自己笑了起来,傻呵呵地点头应下,“哦那好!殿下休息,唔,穿上衣衫再休息。” 楚綰眨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秦甫沅瞧,“好想亲驸马啊!” 什么时候公主殿下想亲密了会问的 ?秦甫沅有些不知所云,不过楚綰明显不打算为她做解答,淘气地吐了吐舌,“可是綰儿的身子承受不起了,就先老实待着罢。” 说罢,楚綰不再抱着秦甫沅,把一边被整理放置好的衣物拿过来,整个人躲进薄被里,慢慢吞吞摸索着穿衣。 秦甫沅满头雾水,想破脑袋也想不通方才的话和表情是怎个意思,正这时,突然听门外娟儿施礼,“驸马爷,宋夫子有要事相请。” “嗯?”秦甫沅一听,赶紧把那些杂乱的想法抛到脑后,“好的,这就来。” 楚綰从被子里露出个头,表情十分凝重,“驸马,綰儿不受宠时,是皇姐照拂,綰儿能受宠,也多有皇姐用心良苦或许驸马也察觉到了,皇姐才能不输任何一位男子。” 长公主深受着楚綰崇拜,而且在很大程度上,被荣安所憧憬着,秦甫沅心中自是晓得的,此时殿下说起,其中用意已然明了,沉下笑意,很认真地回视楚綰,“自与殿下姻缘注定那一日,秦甫沅的立场,秦家的立场,都早已有了确定。殿下,好生歇着,放心便是。” 秦甫沅随娟儿一起离开院子的时候,正对上婵儿冰冷的眼睛,不知道是她敏感了还是怎的,总觉得,婵儿今日情绪分外的低沉 “唉,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歌儿见秦甫沅不得其解地样子,摇头晃脑得越发夸张了,“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歌儿要是能老老实实解释的话,也没法在婵儿手上活到今日,秦甫沅努努嘴,只觉得这些以女人身份长大的女人心,真正儿是太难猜了! 来到宋友丙的房间时,本该 躺在床上好生歇息的人,此时却又重新着了男装,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秦甫沅看得吃惊,“你这是要去哪儿?方才娟儿说你有要事与我说,长公主那儿” 宋友丙点点头,坦诚地说,“暗线来信,原本应由长公主监察送往边城的物资,如今被不知从何时潜入的草原兵劫走。而朝中有人造假信件试图诬蔑殿下与王庭勾结,图谋不轨!” “是之前那些人做的?竟然如此丧心病狂!”长公主送过去的物资中,很大一部分还是由秦甫沅负责审核然后再送过去的,越是知道那批货是有多重要,便越觉得那人太疯狂,古来多少引狼入室的例子,莫不是真有人以为,能得来什么?秦甫沅点了头,“皇上信了?” 宋友丙下意识嗤笑一声,“暗卫注意到吏部侍郎已出发,带着皇上的御旨。” 在这关头,一个带着圣旨的吏部侍郎往边城前线去,能做什么,其实已然不言而喻。 转念一想,秦甫沅将信将疑地问,“莫不是,那位主子,开始容不得了?” 宋友丙慎重地点了点头,拳头紧紧握着,满是愤慨之色,反对比娟儿,依旧还是那平淡地态度,“另有暗探来报,草原兵进来时,是混在了秦家商队中的,成功抢夺后,又发现秦家管事,与兵士再次接头。” 秦甫沅这回是真的说不出话了,甚至深深为这荒诞的现状而感到寒心。整个楚朝姓秦的或许有许多,但是为商而且有足够资本在交战时尚能行商的秦家,却独一户。 “是秦江勇,还是秦甫霖?” 娟儿并不回答秦甫沅的问题,“自南苑驸马爷遇刺,长公主殿下多番查探,发现刺客为江湖帮派派出,帮主是秦甫霖。此人私卖兵器大肆敛财,更为人养兵造箭,具体是与朝中哪位,尚且不得知。” 秦家对于秦甫沅而言,一开始似乎便已是注定的,哪怕从未在乎财务,但是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人意欲抢夺。心底里很清楚,秦甫霖私底下所为的勾搭,多半连秦江勇都不知道。只因秦江勇那般小心谨慎的性子,分明嫡子为驸马,虽手无重权,但好歹能保秦家相安无事也不影响日后接手秦家,在这种情况下,如何允许他人破坏这平静的局面?可是,却又止不住怨秦江勇,既做不得痴情种,又何必多加辩驳,越说越错?林清峰幼时受过娘亲教导,之后也经常对秦甫沅说起娘。那是秦甫沅憧憬而又想念了二十年的娘亲,想当时周静影为情郎毅然离开林府时,是怎的个骄傲?谁又知,究竟秦江勇是为了谁辜负了谁? 这股子怨,与此时的事接在一起,迸发的怒是无法遏制的,秦甫沅就像终于为自己的怨恨而找到了最好的理由,无惧于孝道,无畏于长幼序伦! 60.第六十章 日思夜梦 调儿心中,一直觉得自己主子,荣安公主是最聪明的人。下人中,都说荣安公主身子不好,故而无知,那么,果然这些人知道,无知是什么吗? 诚然,楚綰确实因身子不好,一直未读过书本,也不识多少字,只是论为人处世,以调儿看,那位载誉颇厚的长公主也不见得比荣安公主优秀。 后宫女人争斗不止,想要不被殃及,只有两种:要么得到地位,使人不敢轻易撩拨;要么便舍弃一切地位,使所有人都知道,这人是没有威胁的。 前者有如皇后与长公主,虽然无人能招惹,但防不住背地里又有多少人想把她们拉下去;而后者有如德妃,无欲无求,从不随意掺合任何纠葛,比起在宫中,倒是在寺庙里待得久一些,自然更没人来招惹她。 而这处于两者之间的荣安,却能巧妙地成为最特殊的人,得到那些个人精的真心宠爱,这可不是单纯撒娇装憨便行的。 楚綰如今十五,乃是适嫁的年龄。当年长公主还只是太华公主,因先皇准允而初涉朝政,当今圣上登基后,几次指婚都被婉拒。僵持不下时,江西府饥荒一案后,太华公主查案有功,特封长公主,却是明升暗降,太华长公主嫁于任家任重远,父女关系依旧未缓和,直到长公主诞下次女,才逐渐缓和。 相对霸气的长公主,一直名气平平身居闺中,甚至还有不孕隐疾的荣安公主,可就没有那挑三拣四的资本,唯一能证明她有地位的,便是皇帝亲自到闺中告知这一点了。 “那秦家状元,文武双全,相貌俊秀,家世简单,你要是不满意,父皇随时都能帮你休了他!”虽然如今楚綰虚岁十六,身段出落已玲珑致,楚帝却毫不避嫌,将人捧在腿上,半搂着嘴上心啊肝啊好生宠溺。 德妃在一旁见了,不禁皱眉,倒不是觉得父女之间有什么不当,只是觉着应该教着楚綰男女之嫌了,一点也不知道矜持。 “既然是綰儿不喜欢便能不要的,为何父皇非要綰儿嫁呢?”楚綰安安静静地垂着头,说不上是不愿意嫁人,实际上对于嫁人,她真的没有太大的概念。只是这叫她想起了当年丽嫔领着她到德妃娘娘宫中前,交代她要听话要乖,又告诉她少读书,别学多了知识那时候,母妃似乎也是这样,说着一切由自己的话,却由不得自己一句反对。这些明摆着的未来,真真是叫人有些无力。 “因为父皇太忙了,没时间宠着荣安,所以要为荣安找个驸马,让驸马好生宠着荣安。” “为什么要找个驸马才能宠綰儿?母后和各位娘娘都宠着綰儿呢!” “那不同,驸马得是全天下最宠荣安的人。便是皇后和德妃她们都比不上的,最欢喜荣安的人!” 楚帝不知道这个女儿心里想的是什么,本着所愿有的单纯天真,然后对着楚綰继续胡哄一通。楚綰身边的歌儿早就为她读过许多杂书,那些书上不少关于负心汉什么的,一时相结合,还真让人有些儿迷糊。 “唔,那綰儿能见一眼驸马吗?”楚綰咬了咬唇,清楚这便是水儿经常挂在嘴边的无可奈何,便干脆收了杂念,咯咯笑着说,“没有父皇俊的,綰儿不嫁!” 楚帝满意地听着单纯的话,很是爽朗的大笑两声,“父皇老了!哪里还俊了?那秦甫沅自是长得极好的,多少家小姐惦记着那俊郎君呢!” 德妃听到此,不免蹙眉,之前听说林家那小姐与秦甫沅青梅竹马,保不准已私定终生了,要不然二十二的年岁,林家怎会留着顶好的闺女不嫁?如今陛下赐婚,万一拆了小情人后,等荣安嫁过去,再怠慢她,那可不好。陛下嘴上虽说着綰儿不喜欢了便休夫,但看着连綰儿要求见面都要敷衍了事的态度,便知道多半到时候更向着秦家。 虽未正式宣旨,但是朝中大臣多少都已经知道内情了,所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楚帝许是怕楚綰到时候闹起来不好看,走之前还给德妃暗示,不许她多说不该的话。 楚綰在宫中是个宝,可是到了外面,便是再怎么挑,光凭着不能生育这一点,日后便少不得委屈。嫁到秦家那里,至少还是比较好敲打的德妃心里端的跟明镜似的,也正因为清楚,便越发地无奈养女的命运,止不住连连发出叹息。 “母妃是舍不得綰儿嫁么?”楚綰露出天真的模样,搂着德妃活泼地撒娇。 德妃扶正楚綰的身子,仔细理了那些褶皱,嘴上絮絮叨叨,“都快要嫁人了,还整天跟个孩子一样!水儿,回头你带她下去,好生一起读女则,堂堂公主总不能短了这些知识!” “是!”水儿忙点头应下。 “唔,那,綰儿告退”楚綰撇撇嘴,乖乖地带着水儿几个丫鬟一起出了德妃的房。 回房 关上房门,楚綰便收了那没心没肺的样子,闷闷不乐地趴在桌上,掰着手指头算成亲的日子还有多久。 “殿下,要不,咱们找人去打探一下那驸马长什么样?”那模样瞧着端的是太可怜了些,歌儿忍不住为她提起了意见。 楚綰仔细想了想,刚点了头,又快速地摇头,“綰儿想亲眼瞧上一眼。” “唔那样啊”饶是歌儿平日没规矩惯了,也没胆子让綰儿私自出宫会那未来驸马。 水儿在一边想了许久,突然亮了眼睛,“三日后宣旨公告天下,按着规矩,准驸马辰时需在东华门等待受封,每每候封都至少要在门外等上大半天,殿下不若在那时打着娘娘的名义,躲在辇中打量便是!” 楚綰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水儿姐姐说的真不错!” “可是远看和近看是不一样的,万一脸上坑坑洼洼的也不行!”歌儿在一边附和,“在东华门外候着多半很冷,不如到时候就由奴借着送裘衣的空档,凑近瞧一眼?” “咦!我也想去!”共儿不甘心的叫嚷了起来,“我也想瞧瞧咱殿下未来驸马的样子!” “笨共儿!你哪里会猜那驸马人品如何?”歌儿很是自得地拍了共儿的肩,要说机灵,肯定还要数自己 话未说出,水儿已直接敲下里定音,“歌儿说的有道理,殿下,到时候便由奴去看看好了。” “嗯!”楚綰最依赖的便是水儿,如今听着,心定下了许多。 第三日早朝,殿上宣旨,举国三年减税共庆小公主的婚姻大事。次日辰时,精心打扮了的楚綰带着水儿和调儿乘着德妃 的金辇,偷偷到了东华门。自己的名号被随便拿去利用,德妃自是知晓的,挣扎许久,到底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彼时,那秦甫沅在东华门外已候了许久,一张脸被吹得有些红彤彤的,却依旧挺直背,在门正中间,宛若一尊石像。 距离其实不算太远,楚綰视力好,秦甫沅的长相在她眼里很清楚,只这一看,便呆了很久很久,眼皮都不带合上的。水儿也瞧见了,单凭着那仪态和大致轮廓,便知道确实是青年才俊了,再看殿下那出神的样子,多半是看迷了魂。 也是,哪个女儿不怀春?水儿忍着心中酸涩,轻声问楚綰,“殿下,瞧着欢喜么?” “唔水儿姐姐,你看风儿这么大,可别冻坏了!这裘衣便快些送过去吧望着驸马的身影,风都能轻易吹走了!”楚綰脸被那戏谑的眼神逗得通红,咬着唇头一次推搡水儿快走开。 不知为何,陡然想起一句女大不中留,水儿不禁忙摇头否认了那荒诞的心思,只是无奈地顺着下了车,“别急别急啊!” 等水儿恢复端庄的样子慢慢走向秦甫沅,楚綰忍不住开始摇晃起了调儿的手,“调儿姐姐!调儿姐姐!你瞧着,那驸马与皇姐做男装时比,谁更俊?” 调儿原本一直静静地在旁发呆,突然听到此问,不免错愕,接着皱眉回答,“长公主殿下是女子,准驸马爷是男,这男女间,如何做比较?” “为什么做不得比较?唔明明是能比的。”楚綰见调儿无甚兴致,也不勉强她,小声嘀咕着,一边自己偷偷掀起一线纱帘。水儿此时正走到秦甫沅身边,刚说了些什么似地,就见准驸马快速转头往这边看来,只觉得正好对上了眼睛一般,惊得楚綰赶忙放下帘子,身子都缩紧了几分。 “殿下?”调儿在边上看得莫名其妙,不得其解时,便怀疑她是哪里不舒服,抓了楚綰的手便直接切脉。 “调儿姐姐,切脉瞧着,是不是綰儿突然得了心悸症?” 调儿细思了一会,否定道,“殿下心律虽快,但那心悸症并非那么容易得的。殿下,没有其他不适?” 楚綰摇摇头,缩回手放在胸前,好久好久,恍然失神地呢喃着,“那就是綰儿的驸马” “嗯。”调儿凉凉地应着,她也看到了秦甫沅,一时并不觉着优秀到让殿下一见倾心的程度。 楚綰依旧独自出神,连水儿重新回到了辇上也不觉,“驸马,是全天下最欢喜c最宠綰儿的人么?” “瞧着准驸马的样子,自是应当的。”水儿还记得方才秦甫沅望着这边,那急切又期待的模样,这样的神采,断断不是寻常纨绔子弟能有的;这样的神情,断断不是心中另有他人时能有的。 水儿是最近距离与驸马相处了的人,水儿姐姐说话一向有道理,所以多半是真的,这般笃定着,心情越发好了起来,好到后来,楚綰忍不住咧开嘴角笑了起来,乐哼哼的那种。 “驸马是最欢喜c最宠綰儿的人那,綰儿也要做最欢喜c最宠驸马的人!” “驸马” “驸马驸马!” “驸马!” 61.第六十一章 先睹为快 “驸马” “驸马驸马!” “驸马!” 楚綰哭着醒来时,调儿正在她眼前掐着她的人中,见她睁眼才把手松开,然后才小松了一口气,“醒过来了。” “殿下!”水儿小心地去了茶盏,用瓷勺小心喂了几口进去,小声地问,“殿下这事又梦到了不好的么?” 楚綰脸上还挂着泪痕,喝了水又过了许久才平缓了呼吸,“不是梦到了不好的,倒是因为太美好了,所以才更加叫我痛苦还是,没有找到驸马吗?” 歌儿小心翼翼地看了楚綰,然后才支支吾吾地回答,“目前为止,暂且未曾听到驸马的消息。” “居然还没有消息”楚綰本就苍白的脸,此刻越发煞白。 那日自宋友丙处出来后,秦甫沅便回房,与楚綰匆忙说了要用秦家商行助长公主度过此次危机。 楚綰只觉得,人生头一回如此两难:她一方面通透地明白秦甫沅此行有莫大的危险,一方面又知道若是秦甫沅不出面,此时便无人能助皇姐。 若是为着别人,她决计不愿意让秦甫沅冒险;但此次事关皇姐,想到秦甫沅不冒这个险,楚曌那么多年的煎熬便有可能功亏一篑届时,没了权势的皇姐,真得能被人所容吗? 秦甫沅注意到了楚娃为难的样子,便伸手搂住她,笑着说,“若是长公主殿下知道,妹妹为了妹婿不确定的危险,而想到将处在危险中的她撇一边,多半连那惯常的笑都勾不起来了。” 楚綰心中通透,却是很少有重要的人都摆在面前叫她为难的情况,故而难免比常人想得更糟了些。此时秦甫沅点出,她才悟过来,一时更是闷闷不乐了,“綰儿果然是笨,还以为通透着,其实到头来还是个俗人。” “殿下所在俗世,若是全然不俗,不就成了天上的仙子?”大抵是因从未感受过楚綰这般依赖,亦或者是离别前的感性,秦甫沅心被柔水浸泡着,不免打趣这位小公主,“多半是因为甫沅太俗了,故而叫殿下也多了几分俗气。”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驸马这是在开玩笑,不禁抬起头,眨着眼仔细瞧了秦甫沅许久,楚綰乐得发出了咯咯的笑声,“唔,驸马果然是伪君子!” 虽然那日两人将此话彻底揭过,只是,楚綰没想到的是,秦甫沅那么快地便被盯上了。出发后第三日,随行负责保护秦甫沅的娟儿便传信回来,单单只有一句话:途中遇刺,驸马爷生死未卜,走散中。 初闻秦甫沅出事时,楚綰便直接软倒在地,与上次南苑不同,好歹知道秦甫沅在那里等着她,想着皇姐不会让秦甫沅出事,想着有调儿可是这次,驸马身边谁都没有。哪怕再怎么想着,平日里秦甫沅勤于习武,之前婵儿也说过,驸马的功夫不低只是这样只能守在闺中,然后静静地听别人说着情况,仿佛只是一个看客一般,分明是当事之人,却毫无作用。 秦甫沅在危险中,又在危险中,而她依旧只能在所有人以外,水儿打理着府上所能用势力,秘密找寻秦甫沅的下落;调儿一早备好了所有的急用药,将它们尽数交给婵儿,而婵儿负责与娟儿汇合,以图更好的保护秦甫沅;歌儿共儿也在与长公主府c林清峰那处交涉着,以为皇姐努力;便是那位易姑娘,似乎也在为驸马忙着便只有她,不但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还再次病倒在床。 水儿瞧着楚綰黯然的模样,忍不住更加心疼了几分,“殿下,如今指不定还有什么人盯着驸马爷想要害他,如今我们与长公主殿下都找不人,想必他人也寻不着,或许,这才更加安全呢?” 楚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眼皮子无力地一沓,似乎又要睡了。调儿用手再掐她的人中,她才呆呆地问,“调儿姐姐怎地老不愿意让綰儿睡觉?” “殿下那不是正常地想睡,而是昏迷,这般反复梦魇,乃是神衰力竭之象。”因这几日楚綰反反复复地烧热,调儿陪在一边已好几天未好好地瞌眼了。此时眉眼间满是疲惫,语气也难得平缓温柔了许多,“殿下这般总是睡着,于身心不利若驸马爷安全了,多半是不愿听到殿下身子不好这种话的。” 楚綰这才恍惚坚持打起了神。这两日似乎正映着那句梦极必反,她越是担心,梦中便都是与驸马在一起时的好事。楚綰一边苦苦沉溺于那些好,一边却清晰地意识着,秦甫沅如今生死未卜,那些好的时光,顷刻便能化作单薄的回忆越是梦久了,便越是心惊胆颤,害怕梦醒时,所梦的事慢慢模糊,这似乎正暗示着秦甫沅将会离她远去一般。于是渐渐地,忍不住更加沉溺在梦中,哪怕更加痛苦,却到底还能从中寻着丝丝的甜。 只是如调儿所言,秦甫沅只是生死未卜,若是安然归来,哪怕自个儿 不能给上什么帮助,也断不能叫驸马心有不安啊! 正说话间,共儿匆匆忙忙地便从屋外跑进来,“殿下,水儿姐姐!长公主府被围了,如今太宗正司要来拿任馥郁c任悦俞两位小主子和林小姐!” 水儿愣住,旋即惊诧地问,“可说了为何要拿她们?” “只说是凭圣上的旨意,未曾明说缘由!”共儿皱着一对眉,语中尽是忿忿不平,“这如今直接围了庄,倒像是要来拿什么朝廷要犯一般!” 前几日便隐约知晓长公主在边城出事,后脚有人来拿长公主一双儿女,再联系民间众说繁复,要说没什么龌龊在其中,自是没人会信的,水儿意识到此事恐怕不小,一时也不能直接说要替楚綰解决,果然,楚綰一张小脸绷了起来,“还烦请调儿姐姐先去应付一遭,嗯,还要麻烦水儿姐姐为綰儿准备沐浴更衣。” “是。”调儿冷下脸,携着共儿气势渗人地走向庄外。虽说水儿才是公主府的管事,但是面对太宗正司,还是调儿这种有官位在身的来得方便一些。而水儿也快速地出了房间,叫下人为殿下的宫服进行熏香。 “歌儿姐姐不用管綰儿,去叫人好生护卫别院,断不能叫人动歪心思。”如今这些人是为了谁做事实在没个保证,这般明明暗暗的,不多想一步,是决计不够的。 歌儿也严肃地板了脸,点头快速地往别院去。 “殿下,瑶池备好了。”水儿再进来时,楚綰正费力地将床边瓷碗里的药往嘴里倒,这药飘了几步外都藏着让人难以忍受的气味,平日里叫殿下喝,便是秦甫沅来,也要耐心哄上大半日才行,此刻荣安却自 个儿一口饮下了。 “好苦!”那张本就白皙的脸蛋,此刻有些发青,嘴唇也是紫的,平日里那般活泼的殿下,此时同样的动作,吐吐舌,露出笑,也都透着一种虚弱感。水儿把碗接下,就听见楚綰嘀咕,“驸马不在,这药果然苦了许多。” “殿下。” 楚綰摇摇头,自个儿撑着柱子站起身,“调儿姐姐说得好,再怎么着,也不能叫驸马平白多担心了去。唔,等驸马回来,綰儿要好生讨要奖赏才是綰儿,可好了。” 太宗正司,虽隶属礼部之下,但是随着近几年改制,不知何时起,隐隐已经有了单独超乎六部外的姿态。因是平日里对皇亲国戚进行监督的管事处,太宗正司底下的官员与平级相比,与同样自视极高的吏部相比还要格外高人一眼些。等那位小丫头进去通报,本来还以为会请来那位公主殿下,只是瞧着对方模样,分明只是个资历大些的丫鬟。 心下不免有几分轻视,抱了拳,表面上都已半是不屑,“二位姑娘,本官太宗正司宗卿余政宪,带圣谕前来请长公主府子女任氏馥郁c悦俞,还请代为通报荣安公主陛下,莫要阻碍耽误了陛下的旨意。” “嗯?”调儿视若无睹一般,皱着眉看了一圈四周的兵马,那冰冷无情的视线落在人身上,生生地叫人心中发慌。这摆明是无视了之前的话,那宗卿正心中气恼着,便听有人偷偷在耳边提醒,“这是荣安公主身边的调儿姑娘,虽作丫鬟打扮,但在太医局,官同院首。” 调儿这般特殊的例子实在鲜少,所以余政宪很快便知晓这说的是谁,狼狈地刚重新摆出官架,却听调儿拉着脸先冷哼了出声,“呵!荣安公主别庄正门外,这般兵马层裹,莫不是我荣安公主府做了什么错事?” 酝酿好的话被堵在喉间只能往下咽,余政宪只好耐着性子重新把之前的话再搬出来说一遭,“下官乃太宗正司宗卿余政宪,带圣谕前来请长公主府子女任氏馥郁c悦俞,还请代为通报荣安公主陛下,莫要阻碍耽误了陛下的旨意。” 这才‘恍然大悟’,调儿这才稍微低了一眼算作行礼,“原来如此,宗卿大人有礼,公主殿下带病在身,奴婢们自是不能轻易做决断,将两位小主子带出来的。” “只是任氏任馥郁c任悦俞交由下官,这又何须叨扰殿下?圣上旨意来得突然,想来或许是多有想念了。”以楚綰身子为由,而不让人带走长公主的孩子,其实这说法根本说不过去,只是因着这边的理由也说不过去,所以余政宪有气发不得,只能好生相劝,力求尽快完成任务。 老神在在地隔了许久才悠悠摇头,调儿皮笑肉不笑地发了问,“来者是客,更何况是长公主的子女c殿下的外甥?” 再次语塞,其实若这是单纯的圣谕,余政宪不见得会这般受制,只是眼前这丫鬟,似乎看透了他心中有鬼一般,叫他平日里的规矩,此时一个都不好搬,只怕一提规矩,调儿便能抓着规矩,指出他的马脚。余光瞥到身后的侍卫,背在身后的手从摊掌,转而用力紧握。 “大人?”调儿怎会注意不到?手上早已捏紧了弹丸,一旦这些人不管不顾,蒙倒这些人应是不难。第六十一章 “驸马” “驸马驸马!” “驸马!” 楚綰哭着醒来时,调儿正在她眼前掐着她的人中,见她睁眼才把手松开,然后才小松了一口气,“醒过来了。” “殿下!”水儿小心地去了茶盏,用瓷勺小心喂了几口进去,小声地问,“殿下这事又梦到了不好的么?” 楚綰脸上还挂着泪痕,喝了水又过了许久才平缓了呼吸,“不是梦到了不好的,倒是因为太美好了,所以才更加叫我痛苦还是,没有找到驸马吗?” 歌儿小心翼翼地看了楚綰,然后才支支吾吾地回答,“目前为止,暂且未曾听到驸马的消息。” “居然还没有消息”楚綰本就苍白的脸,此刻越发煞白。 那日自宋友丙处出来后,秦甫沅便回房,与楚綰匆忙说了要用秦家商行助长公主度过此次危机。 楚綰只觉得,人生头一回如此两难:她一方面通透地明白秦甫沅此行有莫大的危险,一方面又知道若是秦甫沅不出面,此时便无人能助皇姐。 若是为着别人,她决计不愿意让秦甫沅冒险;但此次事关皇姐,想到秦甫沅不冒这个险,楚曌那么多年的煎熬便有可能功亏一篑届时,没了权势的皇姐,真得能被人所容吗? 秦甫沅注意到了楚娃为难的样子,便伸手搂住她,笑着说,“若是长公主殿下知道,妹妹为了妹婿不确定的危险,而想到将处在危险中的她撇一边,多半连那惯常的笑都勾不起来了。” 楚綰心中通透,却是很少有重要的人都摆在面前叫她为难的情况,故而难免比常人想得更糟了些。此时秦甫沅点出,她才悟过来,一时更是闷闷不乐了,“綰儿果然是笨,还以为通透着,其实到头来还是个俗人。” “殿下所在俗世,若是全然不俗,不就成了天上的仙子?”大抵是因从未感受过楚綰这般依赖,亦或者是离别前的感性,秦甫沅心被柔水浸泡着,不免打趣这位小公主,“多半是因为甫沅太俗了,故而叫殿下也多了几分俗气。”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驸马这是在开玩笑,不禁抬起头,眨着眼仔细瞧了秦甫沅许久,楚綰乐得发出了咯咯的笑声,“唔,驸马果然是伪君子!” 虽然那日两人将此话彻底揭过,只是,楚綰没想到的是,秦甫沅那么快地便被盯上了。出发后第三日,随行负责保护秦甫沅的娟儿便传信回来,单单只有一句话:途中遇刺,驸马爷生死未卜,走散中。 初闻秦甫沅出事时,楚綰便直接软倒在地,与上次南苑不同,好歹知道秦甫沅在那里等着她,想着皇姐不会让秦甫沅出事,想着有调儿可是这次,驸马身边谁都没有。哪怕再怎么想着,平日里秦甫沅勤于习武,之前婵儿也说过,驸马的功夫不低只是这样只能守在闺中,然后静静地听别人说着情况,仿佛只是一个看客一般,分明是当事之人,却毫无作用。 秦甫沅在危险中,又在危险中,而她依旧只能在所有人以外,水儿打理着府上所能用势力,秘密找寻秦甫沅的下落;调儿一早备好了所有的急用药,将它们尽数交给婵儿,而婵儿负责与娟儿汇合,以图更好的保护秦甫 沅;歌儿共儿也在与长公主府c林清峰那处交涉着,以为皇姐努力;便是那位易姑娘,似乎也在为驸马忙着便只有她,不但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还再次病倒在床。 水儿瞧着楚綰黯然的模样,忍不住更加心疼了几分,“殿下,如今指不定还有什么人盯着驸马爷想要害他,如今我们与长公主殿下都找不人,想必他人也寻不着,或许,这才更加安全呢?” 楚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眼皮子无力地一沓,似乎又要睡了。调儿用手再掐她的人中,她才呆呆地问,“调儿姐姐怎地老不愿意让綰儿睡觉?” “殿下那不是正常地想睡,而是昏迷,这般反复梦魇,乃是神衰力竭之象。”因这几日楚綰反反复复地烧热,调儿陪在一边已好几天未好好地瞌眼了。此时眉眼间满是疲惫,语气也难得平缓温柔了许多,“殿下这般总是睡着,于身心不利若驸马爷安全了,多半是不愿听到殿下身子不好这种话的。” 楚綰这才恍惚坚持打起了神。这两日似乎正映着那句梦极必反,她越是担心,梦中便都是与驸马在一起时的好事。楚綰一边苦苦沉溺于那些好,一边却清晰地意识着,秦甫沅如今生死未卜,那些好的时光,顷刻便能化作单薄的回忆越是梦久了,便越是心惊胆颤,害怕梦醒时,所梦的事慢慢模糊,这似乎正暗示着秦甫沅将会离她远去一般。于是渐渐地,忍不住更加沉溺在梦中,哪怕更加痛苦,却到底还能从中寻着丝丝的甜。 只是如调儿所言,秦甫沅只是生死未卜,若是安然归来,哪怕自个儿不能给上什么帮助,也断不能叫驸马心有不安啊! 正说话间,共儿匆匆忙忙地便从屋外跑进来,“殿下,水儿姐姐!长公主府被围了,如今太宗正司要来拿任馥郁c任悦俞两位小主子和林小姐!” 水儿愣住,旋即惊诧地问,“可说了为何要拿她们?” “只说是凭圣上的旨意,未曾明说缘由!”共儿皱着一对眉,语中尽是忿忿不平,“这如今直接围了庄,倒像是要来拿什么朝廷要犯一般!” 前几日便隐约知晓长公主在边城出事,后脚有人来拿长公主一双儿女,再联系民间众说繁复,要说没什么龌龊在其中,自是没人会信的,水儿意识到此事恐怕不小,一时也不能直接说要替楚綰解决,果然,楚綰一张小脸绷了起来,“还烦请调儿姐姐先去应付一遭,嗯,还要麻烦水儿姐姐为綰儿准备沐浴更衣。” “是。”调儿冷下脸,携着共儿气势渗人地走向庄外。虽说水儿才是公主府的管事,但是面对太宗正司,还是调儿这种有官位在身的来得方便一些。而水儿也快速地出了房间,叫下人为殿下的宫服进行熏香。 “歌儿姐姐不用管綰儿,去叫人好生护卫别院,断不能叫人动歪心思。”如今这些人是为了谁做事实在没个保证,这般明明暗暗的,不多想一步,是决计不够的。 歌儿也严肃地板了脸,点头快速地往别院去。 “殿下,瑶池备好了。”水儿再进来时,楚綰正费力地将床边瓷碗里的药往嘴里倒,这药飘了几步外都藏着让人难以忍受的气味,平日里叫殿下喝,便是秦甫沅来,也要耐心哄上大半日才行,此刻荣安却自个儿一口饮下了。 “好苦!”那张本就白皙的脸蛋,此刻有些发青,嘴唇也是紫的,平日里那般活泼的殿下,此时同样的动作,吐吐舌,露出笑,也都透着一种虚弱感。水儿把碗接下,就听见楚綰嘀咕,“驸马不在,这药果然苦了许多。” “殿下。” 楚綰摇摇头,自个儿撑着柱子站起身,“调儿姐姐说得好,再怎么着,也不能叫驸马平白多担心了去。唔,等驸马回来,綰儿要好生讨要奖赏才是綰儿,可好了。” 太宗正司,虽隶属礼部之下,但是随着近几年改制,不知何时起,隐隐已经有了单独超乎六部外的姿态。因是平日里对皇亲国戚进行监督的管事处,太宗正司底下的官员与平级相比,与同样自视极高的吏部相比还要格外高人一眼些。等那位小丫头进去通报,本来还以为会请来那位公主殿下,只是瞧着对方模样,分明只是个资历大些的丫鬟。 心下不免有几分轻视,抱了拳,表面上都已半是不屑,“二位姑娘,本官太宗正司宗卿余政宪,带圣谕前来请长公主府子女任氏馥郁c悦俞,还请代为通报荣安公主陛下,莫要阻碍耽误了陛下的旨意。” “嗯?”调儿视若无睹一般,皱着眉看了一圈四周的兵马,那冰冷无情的视线落在人身上,生生地叫人心中发慌。这摆明是无视了之前的话,那宗卿正心中气恼着,便听有人偷偷在耳边提醒,“这是荣安公主身边的调儿姑娘,虽作丫鬟打扮,但在太医局,官同院首。” 调儿这般特殊的例子实在鲜少,所以余政宪很快便知晓这说的是谁,狼狈地刚重新摆出官架,却听调儿拉着脸先冷哼了出声,“呵!荣安公主别庄正门外,这般兵马层裹,莫不是我荣安公主府做了什么错事?” 酝酿好的话被堵在喉间只能往下咽,余政宪只好耐着性子重新把之前的话再搬出来说一遭,“下官乃太宗正司宗卿余政宪,带圣谕前来请长公主府子女任氏馥郁c悦俞,还请代为通报荣安公主陛下,莫要阻碍耽误了陛下的旨意。” 这才‘恍然大悟’,调儿这才稍微低了一眼算作行礼,“原来如此,宗卿大人有礼,公主殿下带病在身,奴婢们自是不能轻易做决断,将两位小主子带出来的。” “只是任氏任馥郁c任悦俞交由下官,这又何须叨扰殿下?圣上旨意来得突然,想来或许是多有想念了。”以楚綰身子为由,而不让人带走长公主的孩子,其实这说法根本说不过去,只是因着这边的理由也说不过去,所以余政宪有气发不得,只能好生相劝,力求尽快完成任务。 老神在在地隔了许久才悠悠摇头,调儿皮笑肉不笑地发了问,“来者是客,更何况是长公主的子女c殿下的外甥?” 再次语塞,其实若这是单纯的圣谕,余政宪不见得会这般受制,只是眼前这丫鬟,似乎看透了他心中有鬼一般,叫他平日里的规矩,此时一个都不好搬,只怕一提规矩,调儿便能抓着规矩,指出他的马脚。余光瞥到身后的侍卫,背在身后的手从摊掌,转而用力紧握。 “大人?”调儿怎会注意不到?手上早已捏紧了弹丸,一旦这些人不管不顾,蒙倒这些人应是不难。 62.不要买,这只是测试章节 三更天,厢房外小丫鬟般若倚着门打盹,一阵凉风袭来,般若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头一歪,跟着就惊醒了。揉着朦胧睡眼,又是好一阵昏昏欲睡。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府外模模糊糊传来打锣人的声音,跟着呀地一声,窗上透着灯光,一个纤薄的身影还在案前秉书夜读。 推门入屋,斟上一杯茶,般若关切问道,“少爷,这都多晚了,您怎么还不睡啊?” “嗯?现在什么时辰?”秦甫沅接过茶。 “已是三更了。”般若也不忌讳下人身份,径自拿过书卷,合在一边,“少爷快去歇息,累坏了可叫奴婢如何是好!” 秦甫沅讪笑着,一边起身陪着收东西,“哈,一时入神便忘了时间,你这么一说,还真有些乏了。” “就是少爷没有这么刻苦,入榜也是肯定的!”般若嘀咕着,“虽说少爷进士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但,但,少爷怎么可能真的入朝为官呢?一旦被发现少爷女” 秦甫沅神色剧变,轻哧,“般若!莫要以为你我相依为命,便妄图左右的决定!” “奴婢”般若惊得无法言语,跟着便露出委屈。 秦甫沅却视若无睹,寒声继续说,“我意已决,此次春闱必将摘下会元,为父亲圆梦!所以,般若你,只需要守在我左右,做你该做的便是了!我自己知道该做些什么!” “是,刚刚是奴婢逾矩了,还望少爷宽恕奴婢。” “我知你怜我疼我,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此乃母亲临走前的决定,我相信母亲是为了我好,那么做儿女的,自然应该反正,这次就算了,你切不可再犯!”说完,秦甫沅便大步流星出了书房。般若无暇消化主子的感情,连忙落于身后半步,手持着灯台入寝室,伺候着人入睡后,才重新守在外房。 月色清雅,小丫鬟却平白添了一口浊气,长长一叹,内室床榻上,只着单薄中衣的人儿,手捏着胸前散开的布条,亦是一叹。 世人皆以为士农工商,商人哪怕富可敌国,依旧不过是工农都不如的所谓奸商,入不得流的贩子,介于贫贱与富贵之间的商人们。想要抬高他们地位的便只有成为‘士’,想要赚更多的钱也需要‘士’,想要保住财富也只有得到‘士’的支持。然而,花高价努力讨好的官员吃不准哪一天就会背弃,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例不在少数,此一来,最好的当然还是自家人出个‘士’了。 拥有的人更惧于失去,于已然成了京城第一首富的秦家老爷秦江勇而言亦是如此,他这辈子已经名利双拥了,可唯独家门阶级一事,使他很是遗憾。早年闯荡讨好各级官员打通利益关系时,秦江勇就誓要将日后的儿子都送入官场,为他秦家正门楣c添荣光。 而此时此刻,秦老爷大有被幸福砸昏了头的感觉。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夫妇之道,人之大伦,婚姻以时,礼之所重,帝女下嫁,必择勋旧为期,此古今通义也!朕感念爱卿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又仁爱既深善誉弥著,爰详稽于古典,特赐婚与荣安公主,命尔为驸马都尉。尔当坚夫道,毋宠,毋慢,永肃其家,以称亲亲之意,恪遵朕言,勿怠。” 驸马不及重权,多以闲职c挂名为主,虽有地位,却到底还是一心向仕途的人们心中避之不及的事,这对世家来说,确实不会是什么好事,但是对于地位卑贱的商人家庭而言,没有比瞬间成为天子亲家更好的事了。 早些年,秦江勇想为儿子指婚,当时便被专心备考为由而婉拒了去,寻思着妻子随时都好找,这考官可就不会等你的,所以秦甫沅至今未有婚配。此时想来,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何曾料想,考上了,婚事也来了呢?秦江勇回首看一眼儿子,见他满脸呆滞,只以为这是太过惊喜,并未放在心上。 转而迈步,走近宣旨的太监,不动声色地暗地塞了一锭元宝过去,明面上毕恭毕敬,“辛苦大人了!” 太监原本的不屑在沉甸甸的银子面前瞬间化为乌有,连头都低了几分,“秦老爷这是哪里话,礼部那边正择吉日,并安排修建公主府,三日后早朝正式昭告天下,届时,还望秦老爷和我们的驸马爷仰仗了。”  “哪里哪里!不过,草民孤陋寡闻,竟不曾听闻这荣安公主,也不知公主喜好,日后若是怠慢了,可如何是好?”既然银子有用,那就没什么是问题了,秦江勇连忙趁机追问。一直愣神的秦甫沅也上前,对此表现了关心。 “荣安公主自小被养在德妃身边,随娘娘一起吃斋念佛为陛下祈福,少有走动,故而秦大人有所不知亦是常情。至于性情喜好,小人哪敢揣测琢磨,只是素闻公主友善,是个体己下人的主,想必秦大人就算一时怠慢,也不会多有重责的,秦大人 便放心吧!”太监说完,秦江勇长长地松了口气。 一番客套后,这才将宣旨太监送走,秦江勇要去祠堂,好好拜谢列祖列宗,一路上,秦甫沅能看见父亲大人藏不住的欢悦,也看到府中下人投过来的目光中也含着喜悦,不免脸上和着c扯出笑容,只是心里的苦楚,又有何人知晓呢?若公主真是性格好的话,那么自己这等弥天大谎也能被原谅吗? 等秦江勇在祠堂里领着秦甫沅拜一圈下来,又突然觉得置彩礼应该由他亲自督办一下才行,絮絮叨叨地和儿子说了许多安置的话,“明儿开始,我会专门叫先生来教你礼仪,嗯,为父也要重新学学,怎么说这日后,也是皇亲国戚了” “爹,孩儿有一事不明。”秦甫沅越听心里越难受,不由出言打断。 “嗯,你说。”秦江勇现在心情好,压根没把秦甫沅的插话放下心上,要是换了平时,多半是会呵责一番的。 “孩儿以为,爹的心愿是让沅儿入朝为官,最好是能登堂拜相。可如今孩儿若娶了公主,便是无权干政,只能就着简单的空职”秦甫沅垂首,虽然赐婚一事已成定局,但是秦江勇的转变,到底还是太快了些。 秦江勇听了,还以为儿子是有心入仕,因着这婚事而不快了,细想一番,确实,沅儿自宣旨以来并未露出半分喜色。当下拉了脸,严声说,“如今御旨已下,木已成舟,你就应该放下那些贪欲,好好守着你该有的c能握得住的!” 又顿了顿,“为父知道沅儿这些年很是刻苦,只是官场阴暗,沅儿你向来为人正直c性情淡薄不知与人周旋,你若为官,可能 能日后会更风光,可是万一你遭人迫害,到时整个秦家又当如何?莫要忘了,民不与官斗,哪一天,难保没有人将我们当作肥肉妄图一口吞下。” “以我们的地位,圣上能将公主下嫁,多半也是对我们秦家的一种招安,与其日后被他人窥觑,不如以天子为后山,获得最大最有保障的平安!”秦江勇可不是什么傻子,否则秦家难有今日。虽不知当日殿试发生了什么,但到底,结局总是能往好的发展,那便足够了。 秦甫沅心里自然清楚这些道理,只是感情所致,一时难以看开罢了,“孩儿愚昧,父亲教训的是。” “嗯,不过这荣安公主,我还要去查查,你等下也去你舅姥爷家探探看,顺便也算是把这事告诉一下那边吧!”秦江勇满腔欢喜,在这沉重话题下,渐渐也收了许多,交代两句注意言行后,便摆手让秦甫沅下去了。 回了自己的院子,秦甫沅还尚在门口,般若便一路小跑过来,这反应不难猜到理由。秦甫沅连忙先捂住她的嘴,带着回了房,锁好门,这才放开她。 “少爷,我听府上人说您被赐婚了?”秦甫沅坐下,点头承认了这事。般若顿觉头晕目眩,“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少爷您怎么可以娶妻呢?这要是被公主殿下发现了少爷的身份,公主殿下再去向圣上告状,那就是欺君的死罪啊!” “般若,事到如今慌也没用,无论是逃婚,或是抗婚,秦家都难逃一劫。”秦甫沅低叹了一口气,沉吟些时后,“瑜表姐与官小姐们常有来往,午后我上门借表姐试探一番,看是否能在三日内牵线使我得见公主一遭,到时我便以不举为由,请求公主休夫拒婚。” “这”脸被不举二字羞得通红,般若看着秦甫沅满是忧愁的俊美脸庞,一时不由有些痴了,竟口出心声,“若少爷真是男子,那该多好啊!” 秦甫沅闻言,并未训她说了不切实际,捏着袖角一声讥诮,“若我为男啊!” “少爷”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般若羞愧低头,更多的,到底还是心疼。 好好一个女儿家,却只能以假身份度日,如今还有可能要行那虚凰假凤的糊涂事。这世间,到底是如何个不平不幸啊! 63.同上 【接下来的几章都不是更新,过了明日中午会删除。重复购买不会收钱,从收费角度也绝对不会是什么吃亏的事情,当然也可以直接选择不买的,大家大可以放心的。 十三章站队 苦恼且是一时,眼下最苦恼的,还是这个可爱的小女娃。 这孩子跟长公主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比之长公主,属于孩子的那份天真干净倒是显得更可爱了几分。这,便让秦甫沅想到荣安了。平心而论,长公主与荣安的脸廓是有几分神似的,这女娃娇俏的笑和那软绵绵的声音,还有那总是带娇含嗔的语气,倒是更像自家殿下一些。 「姨夫抱抱~」这话,和殿下平日里没羞没躁的样子重叠,叫秦甫沅不禁笑了起来,这位小主撒娇是年幼,便也可以谅解;至于公主殿下,虽也小,但到底啊,还是觉得叫人怪难为情的。 大抵是因为秦甫沅半天没反应,所以任馥郁以为他有所不愿,便要来扯妹妹,「悦俞,别这么没规矩的,母亲要是瞧见了可是会责怪你的。」 任悦俞撇撇嘴,好是幽怨地看着秦甫沅,似是在问,「您真的不抱抱我吗?」 秦甫沅讪笑,哪还忍心拒绝这小主子?便伸出了手,边温言道,「抱是愿意的,只是我从未抱过孩子,要是觉得不舒服就说。」 「嗯!」任悦俞赶紧靠过去,由秦甫沅抱起后,自个儿蹭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就笑嘻嘻地冲任馥郁吐舌头。 任馥郁撇撇嘴,跟着又仔细瞧了瞧秦甫沅,啊了一声,「悦俞,我们这么闹着,该耽误姨夫了!」 话说着,长公主便携着两个婢女到了,含笑望着这边,「馥郁,你怎的把功课做到这边来了?」 「母亲,方才悦俞将夫子交代我的作业画花了,孩儿一时气不过,便追了出来,这又偶遇荣安驸马姨夫,故而又耽搁了时间。」任馥郁小心抬头看了眼长公主,跟着又迅速低了头,「事因不专而生,以此,馥郁请罚。」 「嗯,那么,悦俞呢?」长公主转目,眼神偶然对上瞬间,抱着任悦俞的秦甫沅便成了最尴尬的人。 悦俞知晓母亲性格,自觉从秦甫沅身上爬下来,站到了哥哥身边,耷拉了脑袋,「悦俞错了,母亲莫要怪哥哥。」 气氛一时不能更诡异了,按礼,秦甫沅见长公主是要行礼的,何况如今长公主是她的上司;而按理,此时长公主教育儿女,随意掺和他人家事,这实在是不符合秦甫沅的为人作风。 「嗯。」长公主沉吟了小半晒,突然发出了轻笑声,「你们两啊,这是要在客人面前,让为娘成为那青首黑脸的坏人的?」 任馥郁和任悦俞两兄妹这时倒很是默契,连连摇头表达不是。 「今日既是有客,自然要叫你们享受一下有客的好。别管功课了,想去哪玩就去哪玩着,不过要带人在身边,知道了?」长公主交代下,两兄妹便连跟着下人跑了,似乎生怕反悔一般。秦甫沅瞧着不免好笑,一时竟然忘了行礼的事。 「让妹婿见笑了。」长公主站在了边上,也望着两孩子,眼眸里一如往常带着那不知为何的笑,秦甫沅望去,总觉得那笑容里缺了许多,仔细说缺什么时,便又说不上了。 正嘀咕困惑,就听见长公主问,「今早,听说太子与妹婿有生不快?」 太子与自己照面不过一瞬的事,拢共过去不到两个时辰,殿下却在此时已了然,秦甫沅心下叹息,作揖恭敬道,「不快倒不是,大抵是太子忙碌,致使气色不佳,被旁人看差了去。」 长公主捂嘴发出了咯咯地笑声,「太子如何本宫姑且不论,倒是妹婿总这般虚伪,瞧着也是有趣!」 秦甫沅汗然,一时不好接话。 「宫内乃至朝堂上下,早已传遍了太子与荣安家驸马不和的传闻,版本之多,公主府内都不下三个。」长公主这话一说出来,秦甫沅方才知晓为何那两小主在这了,原来,这儿根本就是公主府!而长公主依旧轻松地说着,「妹婿待荣安不好;太子看不起商贾出身的妹婿这些便都是笑话,不过有一个版本,听着倒是挺有说服力的。」 所谓另一个版本,十有是长公主知晓的真相了,秦甫沅心里端的跟明镜似地,拱手请着,「愿闻殿下说来。」 「嗯,早先流言便是荣安的驸马将会被封金贾门第二个主司,而驸马又多数取自金科状元。费心布置好各色青年才俊的太子,却突然被一个小小的商贾子弟破了好端端的算计,自然不可能有好脸色了。」长公主说到此,便又摇头,「真是天真,金贾门自建成后只有一个主司,那便是历代圣上。一山不容二虎,这一门又如何会容二主呢?」 秦甫沅垂 头,「殿下说的是,如此荒诞之说,自然不能当真。」 太子想要把手伸到陛下的底线来,若只是不知内情,便也无碍;若是知晓,那么便是再了当不过的现实了。天子多疑,若是陛下以为是后者,那么秦甫沅不敢再深想,自赐婚之后,她便更是决心远离朝堂争执,如今再想那把椅子的事,就实在有勃初心了。 「不过,如今妹婿入了金门,便算是本宫手下的人;我那太子哥哥啊,向来就因他不是嫡皇子而疑神疑鬼,自小五出生后,便是更严重了。」太子是排行最大的皇子,乃是华嫔所生,之后嫔提作华妃,又因着前几年大皇子入东宫,便有现在的太子与华贵妃了。而长公主口中的小五,则是皇后所生的嫡皇子,近年来深受帝宠,朝中以礼部为主,执礼大臣隐隐地都在推崇嫡皇子,太子有危机感,自然是可以理解的。 秦甫沅细细一一听着,知晓长公主此时所说的,乃是自己身处朝堂所必须谨记的,「小五与我同出一母,太子哥哥便更是将我与小五视作异己,许多误会。若是妹婿被太子针对,多半还算是受了本宫的连累呢!」 心里虽已赞同,面上却连现惶恐,呼绝无此意。长公主便点头,对秦甫沅的理解而表示赞赏。 好是两个虚伪的人! 静了许久,秦甫沅忍不住问,「殿下,恕下官无礼,为何我入的分明是礼部的门,最后,却到了殿下府上呢?」 长公主难得俏皮,「本宫主管的地儿,放手边看着岂不更方便?」 秦甫沅没来由地一个寒颤,正想问起,突然一个中年女官走到了她们身边,礼后,问长公主,「殿下,驸马请见 见。」 长公主也毫不忌讳秦甫沅在场,摇头,「就说本宫身体有所不适,叫驸马回府好生休息。」 「是,殿下。」女官点头应着,正要退下,又被长公主叫住了。 「与他再说一下,本宫有好转的话,无需自请也是会传唤他的。」言下之意,便是没主动找的话,驸马就别自己过来了。 与平常维护公主守妇德的女官不同,这个女官竟一一应下,「尊殿下所愿。」 依照今律,公主与驸马分住两府,离之百里。公主府外挂红灯,则驸马当日可过府一聚;若无传唤,别说住下,就连入府都算作强闯,是要问罪大宗正司被削夫籍的。心里虽奇怪长公主与其驸马的相处,但一边,秦甫沅在心里又不免感叹,其实参照史实,大多数像长公主这般的似乎才是正常的,而她这日日住在公主府c与公主同房的,反倒是异类才对。 说起来,他的驸马府在哪里呢?秦甫沅曾大概听说过这个,却一直没有去过。自公主府那里离开,因着刚上任,连基本职务都不懂,所以长公主交代的是,这一周内,只需要把账务本c主要职要做一下详细了解便是,而这些,都是回府做的事。 秦甫沅回荣安公主府,正赶上午饭时间,楚綰正在屋内闹着不吃这不吃那的,等她一进去,就欢天喜地的直把布菜地水儿调儿都赶去置碗快了。 调儿本就泛着冷气的脸,此时更是严重了几分。秦甫沅会意,连接着给殿下布菜,「殿下怎地就不喜欢吃肉?」 「綰儿不是不喜欢吃肉,是不喜欢豚肉!」楚綰嘟着嘴,故意使快子避开了那些肉。 秦甫沅有些为难了,「为什么单就不喜豚肉?」 「豚看着多丑啊!」楚綰生怕秦甫沅不知道那是什么程度,还刻意拿自己的脸比划,叫秦甫沅看得又惊奇又好笑。 「可现在这碗里的,与相貌是无关的吧?」秦甫沅的性子本就不适合勉强,便改了话,「那,殿下喜欢什么肉?」 「驴子肉。」楚綰一说便忍不住舔唇,「牛肉,羊肉!」 调儿在一旁凉凉地说,「殿下,那些偏阳火,您的身子受不了的。」 「唔,鸡鸭呢?」 秦甫沅有了少许幽怨,「殿下,这两日,早中晚吃的都是鸡鸭。」 楚綰蹙眉,「那鱼肉呢?」 水儿温柔地解释说,「上次殿下心急卡了鱼骨,德妃娘娘便交代,不能再给殿下上鱼肉了。」 楚綰终于惊恐了,「我只吃素菜不行吗?」 三人无一回答,但是答案已不言而喻。楚綰委屈得不行,低头专心用快子戳碗里的肉,但就是半天不想吃。 秦甫沅也没注意,自顾自吃着,突地想起了之前好奇的问题,便直接就问了出来,「水儿姐姐,你知道我的驸马府建在哪吗?」 她问得无心,公主听来却以为有意,一时吓得小脸发白,紧紧抓住秦甫沅的衣袖,连连摇头,「驸马,你该不会就因为綰儿不吃豚肉,就想搬出去住吧?」 「啊?」秦甫沅一愣,跟着不免失笑,「殿下误会了,我只是一时好奇而已。」 「别好奇!好奇不得的!那什么破驸马府,哪 有我公主府好!驸马要是生气就说,别想着分开住啊!」楚綰语无伦次地说着,瞧着那气鼓鼓地样子,似乎赶明儿就能把驸马府给烧了一般。秦甫沅正待安慰,又被殿下的话给堵住了,「本来驸马就不怎么与綰儿亲密了,这要是分开住了,綰儿可不就正成了书上说的那守活寡吗?」 因着这话,秦甫沅真真是被空气给呛个正着了,「咳咳!咳咳咳咳!」 水儿与调儿对视一眼,默契地肯定了一件事,便是回头要把殿下那些小说本全给藏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