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立志传》 正文 第一章：济南卫 残破的城墙，已经化为集市的练兵场，肮脏的儿童，低矮的房屋。这就是济南卫，天下第五的济南府的济南卫，真他。。。。算了，这一年的经历已经够稀奇的了，见怪不怪了。 身上，已经有跳蚤了，肋条都饿了出来，三个月了，除了口粮外一文钱也没发下来。卫城门口站着的几十个还算周正的军人，便是这个名义上奇装满员五千军兵的济南卫唯一的武力，指挥使的亲兵。当然了，没一个真打过仗。 武备废弛，武备废弛。正这么想着，恰好抓住一个跳蚤，然而没捏住，让他跑了。 无趣，可怜，连个跳蚤都抓不住了。然而我不是一直就这么可怜和无用吗？辛辛苦苦考上了大学，学的却是哲学；辛辛苦苦过了司考，却还让律所主任看不起，一个月只能赚一千块，一千块，傻子都不好找吧？到如今正要去正儿八经的干律师去，却莫名其妙的穿越来了这个鬼地方。万历三十三年，万历c天启c崇祯！宁为太平狗，不当乱世人！乱世啊，我穿越到的这个小伙子，今年才十五，天下大乱的时候正好五十五岁，估计是躲不掉了。还好死不死的起了个名字叫李刚，想想就可笑。 这李刚的职业是舍人，舍人就是待业青年的意思，就是暂时没工作，就是混吃等着；哦，就这个也还不好当，得是武官子弟。明朝的武官真是窝囊，比书里写的还窝囊，这会儿李刚的老爹李铁，李副千户正在指挥着他的五个亲兵和好不容易召集起来的三四十个卫所军人帮着鸿来米店运大米，运一袋子大米给一文钱，本来是三文的，听说卫所兵最近不发军饷了，这卖米的老东西也趁火打劫。 搬了一上午，赚了三吊钱。李副千户抽成五百文，其余的多的分了一百文，少的就分了三十文。三十文，十一个烧饼钱。好歹也是个公务员，咋就这么没出息？李刚本来也该去，但是李铁思来想去，肩挑不能手提不能，去了也是累赘，便也扔在家里饿着。 李副千户最近很缺钱，相当缺钱。他的大侄子，李承宗要结婚了，结婚的对象是孙举人家的三小姐。按照李副千户的说法，这是高攀。李铁的副千户，说来也很惨，本来是他的哥哥李成的，然而李成不幸战死在了朝鲜，留下的儿子又太小不能承袭，便把世职借给了李铁。 也就是说李刚本来都不配有这个待业青年的舍人待遇，然而苍天大地，运气特别好的是李承宗学习不错，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这会儿正要进学，更有独子的身份在，独子不当武官，明太祖的政策还挺人性化，如此一来也就不用去承袭世职了，李刚便又可以借一代世职。当然，这等好事，不能吃干抹净，平日里李铁的俸禄要分大半给寡嫂幼侄。这会儿结亲的彩礼，一百五十两白银的彩礼也要李铁来出。 明朝武官工资那是折上折，李铁的名义工资是一年一百七十五石，实际工资是一年七十石，也就是七十两白银外加十二石禄米，当然李刚作为舍人，也有十二石禄米，十二两银子。算算不高于后世的最低生活标准，当然比起卫所兵来，这个待遇简直就是天堂。更何况，李铁又善于谋生，每月依靠组织苦力队竟然还能固定的多处四五两的收入。算下来刚刚好维持了一家人的体面生活。 然而一百五十两，还是太多了。女方家里其实并不太想和军官户出身的秀才结亲，这个嫁过来的三小姐也不过是老举人的续弦填房，正妻的大小姐和二小姐分别嫁给了钱知县和吴知州的公子，彩礼要的并不多。 然而孙举人今年不过四十，还有中进士的希望，李承宗不过十八就是秀才，前途一片光明。各怀心事，这事就成了。 钱不是问题，没钱才是问题，一百五十两的彩礼还剩下三十两没凑出来，今年年中就要结婚，每个月要节约出来五两银子，这着实是个压力，偏巧朝廷又欠了饷。 所以，节衣缩食，这个年就买了三斤猪肉，全给了李铁的母亲，徐老太太吃了，剩下点汤让李承宗和李铁的二儿子李铜，三儿子李银给喝了；这么点肉炖的汤让三个人喝，也就是个肉味和口水味。李铁的老婆杨夫人怀里还有一个李金，这叫什么名？李铁倒是也不怕给人家认错了辈分，随便起的名字么？ 杨夫人，其实就是个屠夫的女儿，不要小瞧封建社会的屠夫。镇关西也是个杀猪的，不照样欺男霸女？杨夫人他爹倒是不欺男霸女，但却是有个富裕的娘家，这会儿给人家扛活的米店老板就是杨夫人他二叔。 “巡抚大人的标兵，我都没让他们来，我嫌他们手脚不干净。” 这不疼不痒的话说着，这个月一袋米的运费就成了一文钱。敢情巡抚的亲兵也发不下钱来？哪能那，巡抚大人他在城南开了家当铺，又在内河码头那儿办了个煤场，人家的亲兵哼哧哼哧地指挥调拨过来的卫所兵c搬银子运煤呢！每天什么也不干就一百六十文。当然卫所兵么，就管三顿饭，干完了一人发三十文权充劳务费。 “哦，这叫以工代赈，是曾巩发明的。最近全国都在欠饷银，皇上让大臣们想办法，咱山东的黄巡抚上了个折子让以工代赈。又让巡按山东的御史给他故意地明贬实褒了一番，竟然还被赏了白金一百两c绸缎三十匹。银子c绸缎都给了巡按御史，又给了一封一百两银子的润笔。一来二去，巡按大人两年的工资就有了，还落了个老成谋国的好名声。黄大人有些政治野心，目前六部空虚，中枢里面都没几个人，自己方方出任山东巡抚，就因为成功平息临清税监引发的祸乱，加了兵部尚书的衔儿，蒙皇上厚爱，说不好啊，简在帝心，这入阁的就未必不是黄大人！！！” 这都是巡抚标兵营里面的马夫老郭说的，老郭是喝醉了酒才说出来的，平时他很谨慎。 “咱巡抚黄大人，果然是宅心仁厚！过去都是白让干活的。” “发饷了！发饷了！”报信的那厮，竟然激动的昏了过去，方才还懒洋洋的官兵们，这会儿如同饥民一般涌向东仓方向。嗯，是的，继承了历代封建王朝的优良传统，为了锻炼军人精神，粮食是要自己扛的，限期一天，晚抗一天减少百分之十。 “别着急了，明天才开始搬，榜上写着呢！”李刚看着榜上的通知，懒洋洋地跟饥民一般的同袍说着，然而没人理他。大家就和无意识的海浪一样往东仓涌去，直到看见跑得最快的人空手而归才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回来。 “那李铁千户的儿子，真不是东西，认字也不早告诉咱们。” “就是，不是什么好东西，看他平时牛的不行，什么也不干！就是个废人。” “没错，没错。“ ”识字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和李秀才一样考科举“ ”他才没这个本事呢，他家的官儿都是借的，好借好还，再借不难。“ 仿佛，耽误他们搬粮食，让他们白跑一趟的，是李刚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东仓 东仓，就是东边的仓，这真是一句废话，但却也是一句真理。 这个仓库位于济南府以东不到四里，外面修有两圈城墙，外圈是土坯，内圈是砖石；仓大使是一个正九品的文官，上级似乎是布政使。东仓依靠的是小清河支流运河。这条河在后世已经沦为了一条臭水沟，当然了，后来又给治理好了。不过这个时候，小清河却是一条非常重要的交通线路，直通胶东。所以东仓多少也有几分运河集镇的风光。 发饷的场景，波澜壮阔，大家伙就和等待赈济的难民一样，衣衫褴褛，不守纪律，当然队伍还是排好了的，毕竟指挥使的亲兵在那里弹压。 李刚，粮一石，漂没一斗！漂没就是掉河里去了，嗯，掉到那条窄窄的运河里去了。其实这粮食早就让仓大使和更早之前的漕运军人们扣走了。 很多人刚刚领了粮食就去粮行变卖还债，天下卫所七分耕种三分战守，自己种粮自己吃。济南卫内城的军户没有耕种的义务，全部都是守城兵所以可以直接从库房里拿皇粮吃。因为欠饷和生口日繁，虽是有如此优待但却依旧困苦。 鸿来米店的掌柜大清早就在东仓门口设了收米的站点，军粮都是陈米，可以买来卖给穷人，销路比新米要好。 明太祖那句不费天下半颗粮食就能养百万大军的豪言壮语如今已经彻底沦为笑谈，当然到底还是没人敢直接的笑出声来，所谓的百万大军不知道有没有，但是百万乞丐却是显而易见的。 军户要自己背粮食，舍人军官则可以雇佣车马运粮，不用给现钱，给二十六斤粮食就可以了。 年刚刚过完不几个月，街面上还是有些冷清，这个时候老百姓的钱都花光了。要么是过年买了红头绳c要么是年关还了阎王债。这几年年景还好，借印子钱的并不多。 军粮下午就让李铁卖了，一两四钱银子。李刚得了一百文钱零花，每个月一百文，这就是李刚的全部花销。大概能买五斤猪肉，如果非要肥的连五斤都没有。 正惆怅着，脚却走进了一家常去的茶馆。 来碗面，加肉丁，多要面。十文钱，拿去。再来碗茶，一文钱的，加水不收钱啊？好，来一碗。 “十四岁的大闺女就值十四两银子么？” “你要是舍得卖到南方去，兴许能多卖三四两，可你又舍不得。” “那是我女儿啊，要不是没办法，谁舍得卖？” “可不是，怪你自己养不活。” “不是养不活，是借了孙三爷的债，他逼得我，我就借了十两银子，不到半年，就翻成了二十两银子！” “你自己要去借他的债，没人让你借！我告诉你吧，你女儿我卖到德王府里面去好过让别人卖到那地方去！王府那可不是一般人去得的，我这也算是积德行善。” “可是，进了德王府，那还出的来么？” “王三九，机会不会等你，你爱卖不卖，我可告诉你了，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去德王府有饭吃，跟着你倒好，不定哪天就给孙三爷卖去了，那可不定是哪里。三天后这个时候到这里来签字画押，德王府的周总管也在。” 但见那叫吴爷的，头也不回的出了门，留下那个卖女儿的在那里哭，哭了也没多久，那卖女儿的也走了。 “老板，这吴爷是干什么？” 茶馆老板，没有接茬，倒是小伙计插了嘴 “人牙子，卖人口的。” ”哥儿吃饱了没，要不再给你碗水？“老板虽然说是要给倒水，但是却把碗筷收拾了起来，李刚看自讨没趣，起身走了。人还没走远，那老板扬起手来一个耳光打在小伙计脸上，骂道”杀千刀的泼才，倒是你有张嘴？凭空里给我惹祸！“ 买卖人口，李刚心想明朝人口买卖本是合法的，但是决然没有人牙子这个行当。那掌柜的显然是怕事，连提都不敢提，看来他认识这姓吴的，并且这姓吴的还很有势力。 倒是德王府何曾在民间买过奴仆，德王府的奴才全是家生的，纵然有几个短工也是召之即来c挥之即去。哪里需要买来路不明的女子当仆役，这姓吴的没安好心。 还未进家门，就听见李铁的喝骂声：“好个李刚，嫌日子长么？快滚过来。“ 却见那李铁手持木棍，满脸溅朱，忽然压下声音来道”你好好的吃面就是了，问人家买卖人口的干什么？你知道那姓吴的是什么人嘛？你就管这闲事？“说罢抡起木棍打了起来。 “孩儿只是好奇c” ”那是莱芜矿监赵怀忠的干儿子的家奴。“ 言未毕，棍棒便像雨点一样的落了下来，李铁虽然未必会武术，但是长期率领苦力干活也很有力气，不多久就打断了棍子。 ”以后在外面不要多说话。“ 李铁是胆小怕事的人，生平最不敢干的就是得罪别人，李铁家中本来有一个梧桐树，但是落叶总会落到隔壁的都指挥佥事曹斌家，曹斌只是说了一声，当天李铁就砍了梧桐树，还说这树唯有砍了才好。有一次李刚和李承宗在府学门口讨论永字八法，李铁竟然一声暴喝，让李刚少说几句。 李刚竟然有些同情这具身体的主人，但是转念一想，这何尝不是苟全乱世的策略？太监，那是惹不起的，李刚虽然不大懂明史，但是龙门客栈还是看过的。太监们那是一般人能得罪的？更何况这赵太监据说为人狠辣，手下的义子各个穷凶极恶，坏事做尽，听说能够为了一顿饭吃不快意把厨子的手脚剁去，想想就不寒而栗。这倒真怪自己多事情了。 如此闭门不出十几日，眼看着就要开春，并且也该轮到自己去卫所值班待勤了。这才鼓起勇气出了门。 又过了几日，却不巧在街上看见了失魂落魄已然变成乞丐的王三九，嘴里喃喃自语，直往东门去。 李刚心下好奇，在后面尾随，直到小清河边上，但见那王三九，解下裤腰带拴在树上就要自杀。 四下无人，李刚急忙上前把王三九拦下。 “这位先生，你怎地这么想不开？” “我对不起我的婉儿啊，我害了她啊，吴再生这个畜生，骗了我，他把我婉儿卖去了春香阁！” “不是德王府么？” “你怎地知道？你不是那个吃面的小哥么？你能不能和我去官府告他去，你做个人证。历城县的胡师爷是我的表姐夫，他告诉我这是略买人口！” 李刚发觉王三九认出来了自己，又要拉他作证人，吓得浑身哆嗦，甩开王三九的手，飞也似地退了两步，心想自己为什么要救他。 ”你害怕了，你害怕了，我不怕了，我都要自杀了，我怕什么？我要去巡抚衙门告他去！我要救我的婉儿去！“ 王三九，着了魔似得往城里走去。李刚吓得面无人色，心说老家伙真是疯了，巡抚衙门会管这事？敢管这事。 随即又给了自己一个耳光，骂道，叫你多管闲事。 李刚，不是一个人，他无论如何也不想连累一大家人，李承宗就要结婚了，还差三十两银子；就凑够彩礼了。不能出事。不能出事。 病恹恹了几天，忽有一日觉得天气大好，李刚虽然心神不宁，但无奈腹中馋虫撕咬，便去东仓街边吃鸡汤馄饨。 吃了不几口，但听得食客议论 ”知道吗？前几日河边上死了个老头，是上吊的，尸首让狗吃了，一根大腿一条胳膊齐整整的让狼吃了，在地上拖了三丈远的血辙子。“ ”这季节，狼可不多见，不都窝起来了么？“ ”你管什么狼啊c狗啊。话说那老头是不是前些日子，在巡抚衙门门口喊冤让衙役们打得吐血的那个？“ ”可不是么，我听说他把他女儿卖到那地界里去又后悔了。“ ”这怪得了别人么？自己卖的，听说他女儿很标致，叫王婉儿，去了春香阁，闹性子，惹恼了大茶壶他们，后天晚上就要破了，起价三十两银子“ ”我见过那女的，就那相貌，那最后不得到一百两银子，啧啧，我这馄饨摊干十年！“ ”去你妈的，老子若是能破了她，宁肯这辈子不吃馄饨，啧啧。“ “三十两银子，能去买个九品官干干了，干她，镶金了么？” 李刚听完，只觉得头昏眼花，双手和筛糠一样，脸色自然也苍白了。 这却吓到了馄饨摊子老板，心说莫不是这厮吃了馄饨馅子里面的臭猪肉要发作？心下后悔，赶忙问道：”哥儿，可是不舒服？“ 李刚听罢，惶惑着看着馄饨摊老板那张忠厚的脸，感到莫名的恶心，摆了摆手扔下一个大子儿，逃了去。 临去的时候还碰落了筷子。 ”那小子不是李千户的儿子么？“ ”没用的纨绔，估计是精虫上脑了，这么好吃的馄饨也不吃完，真可惜。” 方才要买官去的那个食客，大大咧咧地一把把那半碗剩馄饨夺了过来，乌拉乌拉的吃了起来。边吃边得意地吧唧着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春香阁，离乡 “你这孩子也怪命苦，但是人斗不过命的，以你的容貌你来咱们这儿，好歹也能当个清倌人，如果让那孙三儿抓去，给你卖到口外去，那可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春香阁的老鸨是南方来的，这逼良为娼的话，照吴侬软语说出来，竟然还有着三分和煦。 “你若不依咱，后天就让你梳头，干红倌人！到时候苦海无边，你不要愁。”这大茶壶，姓朱，是当白脸的，专门恐吓。 “你别看你有三分姿色，但是嫁一个荒野村夫不几年也磨灭了，这遭是你命里的劫数也是你的造化！孩子，我是看你可怜才跟你这么说的，你不会琴棋书画，这些都得现交给你，一定不比收买来的女孩儿容易”老鸨劝道，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孩子，你莫说其他，咱们穷人家的女儿，这个年景，要么做家鸡让男人打得团团转，要么做野鸡最后一身脏疮烂死在床上，要么就做个金丝雀儿，在这春香阁的笼子里，且活着，孩子，活着，你不来这儿，你怎么活着？” “你爸爸，我们帮你发送了！人是苦虫，怎么不是活着啊？你若有意，便叫我声妈妈，要么这朱大先生定要拉你去，就就太晚了” “妈妈诶妈妈！” 烟雾缭绕，老鸨自打第一次小产之后，就患上了腰酸的毛病，非要抽几口红毛国进口的水烟才稍稍得劲。 “苏姐，这小浪蹄子再标致也犯不上咱们这么费力啊！” “老宋，我错不了，这贱蹄子眼若桃花，目似秋水，身段婀娜，又是一个细长脸；打扮出来你也见了，少不得是咱们的摇钱树，勾搭上一个小侯爷c大少爷白花花几千两银子到手！” “更何况，人家没和咱签卖身契，那契上是说卖给德王府的，最近上面不太太平，还是小心点好。老吴也是不尽心，听说还逼死了人”老鸨子虔诚地双手合十，嘴里念起了经。 “还是姐想的周到，买来的女子们到了，有几个标致的，但大多数是福王府的逃人。不会有麻烦吧？” “麻烦？放回去才是麻烦。这个还得让你拜托县衙的赵主簿造几份户口，又得使银子。给她们管几顿饱饭，后天就让她们赚钱去！” 为一个陌路人出头，那是铁定不可以的，但是什么也不做良心上也过意不去，而今王婉儿给送去了春香阁，虽然不会再触霉头，得罪太监家的奴才；但这能在济南府里面开这种东西的，估计也绝非善类。 那女孩儿倒是有个表舅在历城县衙里面当师爷，似乎姓钱；知会他一声也算是不违背良心。 王婉儿的表舅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瘦弱矮小，在历城县衙里面当簿册师爷。 “茂才公，这婉儿可就让人家卖到春香阁去了。” “这我知道，怪就怪老王自己，非要给他那肺痨的老婆治病，欠下了印子钱；又让那”，说到这里钱秀才四处张望了下，“我也不是不想管，奈何老王家人丁稀薄，婉儿也只有一个叔父，十几年前还死在了外地，这春香阁又是知府大人的小舅子参股的产业，我就是一个蠢秀才。不过义士如果有意，解救了婉儿，我可以把她许配给你。” 李刚顿时语塞，沉吟片刻道“那就如此吧！“ 仁至义尽，我一个不相干的外人还能说什么？倒是那未曾谋面的婉儿小姐，不知道会有怎样的人生，遭遇。 她这样一个女子，无依无靠的，在这个世道，除了那种地方，还能去哪呢这么想着想着，李刚倒是觉得有些轻松。 “王婉儿，现年十七岁，登州府文登县人士，侨居济南府，父母亡故家贫无依，故自愿卖身春香阁堂下，充任淸倌儿，大小事务俱听从管事苏贞荷，无有违抗。为报收留养育恩，年满四十方可出馆。” “王婉儿今日便死了，你以后就是王菡萏，菡萏是荷花的意思，和妈妈我一个名字”苏老鸨含情脉脉，竟然还有三分真，王婉儿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以后便是菡萏了。” 当晚，菡萏姑娘做了一个梦。梦里烟雾缭绕，如同老鸨子抽的水烟的雾气那样浓厚，模模糊糊的那个男人，似乎就是王三九，王婉儿的父亲。 “爹爹真要卖我去德王府么？” “不如此恐怕姓孙的害你，德王府锦衣玉食，就算是下人也能吃饱饭，算命的冯瞎子说女儿你命好，这一次或许就不是坏事。” “可是我舍不得爹爹啊，我去了德王府就难再见爹爹了。” ”爹爹的好孩子，不管你是菡萏还是婉儿，爹都爱你。爹要去找你娘了，我舍不得我的女儿啊！” ”爹，我没去德王府，我去了春香阁。，他们给我起了名叫菡萏“ 王三九化为一团青烟，飘然而去。 “这姑娘真是我见犹怜啊，老妈子，好好伺候菡萏小姐。”大茶壶宋先生，脸上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自打王三九死后，李刚隔三差五的就在春香阁附近转悠，不知怎么的，他心里老是发虚。是良心发现了？可是他也没做错什么，作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李刚够对得起王三九了，见完钱师爷后不久，李刚就顶着晦气雇了两个叫花子，用草席到义庄把王三九给葬了。素不相识，很可以了。 就在这些事儿发生的时候，李铁家终于攒够了李承宗结婚用的剩下的三十两银子。倒不是老千户发了什么洋财。只是李刚的三叔，李世勋回来了，打西南边回来的。 五年前李世勋跟着刘綎，刘大刀征讨播州叛乱，因为率先破城，立功升任了副千户，之后更是一路飞升而今俨然是正五品的千户官。 当然这些事早先就已经知道了，眼前另一个喜事是李世勋被刘綎相中，要去朝鲜训练朝鲜陆军。 这朝鲜君臣上下在前些年的战争中，早就吓得魂飞魄散。虽然日本最后战败了，但是余威犹在，时不时要从对马岛出发吓唬吓唬朝鲜君臣。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朝鲜王上书万历皇帝要求加派明军协助防守倭寇。万历皇帝颇不以为然，以天朝管天朝的事，属国管属国的事，让朝鲜人自行解决防御问题。更认为朝鲜国王是要浪费他的银子——朝鲜目前仍有刘綎的一万明军驻守。但是架不住朝鲜人苦苦哀求，终于下令让刘綎自行选拔军官一百员训练朝鲜军队。 这就把李世勋给选上了，李世勋今年三十六岁，二十三岁的时候就跟着刘綎南征北讨，累功从小旗升到了如今地位。可以说是刘綎的铁杆，这次去朝鲜少不得升官发财。不说别的，光是行脚费就发了二百两银子，到现在还剩下八十两没花。 ”母亲，不能让大哥一个人负担这么重，我这里有五十两银子，拿去给承宗结婚用。“ ”那哎呀同意么？“ 哎呀是李世勋在播州当地找的老婆，名字叫阿雅，但是徐老太太总是叫成哎呀。 ”同意，同意，我把她们也带来了，阿雅和我们的四个孩子还有阿雅的侄女金宝。“ “那敢情好，我真想见见我的那三个孙儿。” “长住，我这次自己去朝鲜，大概得待个三年，就不带着妻儿去了，他们刚到泰安，我是自己先骑马回来的。” ”三儿啊，万历二十年的时候不同意你去朝鲜，结果啊，你真是让我们吃了一惊啊；这些年辛苦了。这次我有个请求，能不能带着你的侄儿李刚去朝鲜。给他个机会。“ 去朝鲜倒真是李刚所希望的，明末天下大乱，朝鲜当然也没跑了。但是乱只乱了汉城以北，大可以躲到釜山去过逍遥日子。但是刘綎这人似乎后来死的很惨，这番去，会不会也让他拉进去？倒不如在泰山山脉里面修个隐蔽点，等到天下大乱的时候躲起来。 想到这儿，李刚，多少有些同情李世勋。怎么样也得找个机会劝劝自己这个便宜三叔，让他躲过这一劫。 ”孩儿，想要在父亲膝。。。。。。“ ”用不着了，我已经给你报了名了，三十日后就出发。“ ”二哥，你倒是也不问问我，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孩子啊，你群弟年纪太小，花销太大，送你去朝鲜当小旗，好赖少张嘴不说，每个月还多给家里发六斗粮食，啊，你每个月的例钱就不用寄回来了。一两银子哦！”李铁捋着胡须，一脸运筹帷幄的样子，心理却说，这个儿子算是养废了，前些日子又是雇佣乞丐埋人，又是找春香阁的麻烦，幸亏我安排人在他身后跟着，要不肯定要出问题。还是早点轰出去省心。扔到朝鲜去锻炼几年，或许还能有些长进。当然就算是闯祸了，朝鲜是属国，怎么样也好过在国内闯祸。更何况世勋在，年纪轻轻就是五品前途不可限量，也好教一教我这废物儿子。 “哥哥，听说嫂子家在商行颇有实力，兄弟我要买些绸缎贩卖到朝鲜去。” “好说，好说。” 万历年间的明朝是世界白银的黑洞，生产的商品在世界上具有无与伦比的竞争力。一匹绸缎在朝鲜能卖出国内一倍的价格；听说在日本价格比朝鲜还要高。当然朝鲜也不是没有物产，高丽参c鹿茸c虎皮c虎骨在大明也是热销货。李世勋三进三出朝鲜，对于这些事情早就轻车熟路。 刘綎麾下的军队之所以战斗力强悍就和这贸易分不开。 刘綎的亲兵各个装备火器不说，连铠甲都是从红毛国进口的。三眼神铳二十步外打在上面只能留一个窝子，就更不用说什么弓箭了。故而能够以一当十，攻城拔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朝鲜，朝日鲜明 正所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颠沛流离一番之后。李世勋叔侄终于到达了登州府城。 这登州府，是登莱巡抚的驻地，也是山东都指挥使司往辽东c朝鲜发兵的军港，可谓是紧要异常。府城有三道防线，更有登州大营水城协防。同济南府官兵的懈怠相比，这登州府的将士却很机警，不少人使日本买来的鸟枪，上好精铁打制出来的枪管，在日头下发着乌亮亮的黑光。 登州府临海，逼近日朝。又遍布岛屿，故而走私频繁；不少渔民都干着帮客商偷运货物的营生。当然走私最猖狂的却是登州的大小文武。 北方最繁荣的港口（天津港管的太严没有贸易），竟然连一个海关衙门都没有，这大明朝的官僚队伍只能用药丸二字来形容。 来到登州府的第二天，去朝鲜的军官就凑到一起商量怎么做买卖去了。 “老李，咱这次从四川带来了上好的蜀锦，又在江南定了十三车绸缎！前几日刚刚从南京运过来；光打点漕运的兄弟就花了一百两银子！还没出海，朝鲜那边就预定一空，你猜猜一匹蜀锦多少钱？二十二两银子！” “要得，要得，我带来了苴却砚三百个；又从松江买了棉布；日他仙人板板，十车哦！” 刘綎的精兵良将，一大半是四川人。故而往朝鲜贩运的也多是川货，不足的才从江南采购；对了，他们是坐槽船越海而来的。 “我本钱小，八车鲁锦！” 一行人盘算半天，发现兵船上还富裕三百石的仓储，于是又从登州府搜集了几百斤的药材c老酒。总算是凑够了数目。瓷器因为容易碎，而且朝鲜本身也有瓷窑，大家都不愿意带，但是该买的全买了，算算就剩下瓷器还没有扫荡，还是买了一车瓷器，放到盒子里拿稻草锯末垫好。众人心想，这瓷器就是碎一半，也照样赚。 刘綎所部官兵一个比一个迷信，出发前一行人还祭拜了戚继光。一来是的确受了戚少保的好处，跟着学了平倭的办法。二来是戚少保有诗篇云“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戚少保没封成侯，但足见海波要平！ 这里面有什么深刻的逻辑，李刚实在是不能理解，明朝人的脑回路和现代人的也的确不大一样。 “报巡按登莱御史：四月中，奉上命刘綎部千石兵船十三艘，发自登州港，往朝鲜仁川；有兵部c礼部勘合，现呈送堪合c名单，如下。。。。。” 四日后，风和日丽，海浪不起，刘綎舰队载官60员，总小旗100员，军兵400人抵达仁川，当日港口，客商云集 此次航行获利颇丰，光是李世勋就赚了六百两银子，除了留下一百两生活，其余的全部换成人参c虎骨c药材c朝鲜布让亲兵押运跟着回程船回去了。一来一去接近一千两银子入账。着实让李刚大惊失色。 当然李刚也小赚了一笔，出发前从烟台买的三摞细瓷大碗，卖后也赚了四两银子。 本次赚得最多的当然是运蜀锦的那位仁兄，一票就搞来了三千两白银，此刻人家正和亲兵在汉城喝花酒分享喜悦呢。 卖砚台的只赚了一千两银子，三百个砚台一个没有卖出去，急的他直跳脚。毕竟战火之后，谁有心思买砚台？只好堆在衙门里面。 刘綎的部署堪称精锐，因为不缺钱，各个营养都不错；盔明甲亮，队长都是倭刀，李刚甚至看见有日本人模样的士族操练火枪。 “李刚，你看这兵怎么样？不错吧？其实比起大帅亲自调教出来的五千四川兵差远了。” 五千四川兵tv10里面好像播出过，萨尔浒之战的时候，刘綎就是苦等那五千四川兵未成，最后含恨战死的。 “叔父或许能够逃过一劫吧？” 明军兵营在汉城北的长岩，当然这并非驻朝明军的全部，另一部分明军驻屯在平壤，是李如松的旧部。 招待李世勋叔侄的首先是刘綎的亲兵把总，都指挥同知，游击，刘学文。 “大帅三个月前回老家了，让咱接待李哥儿，哥儿喝酒！” “刘大哥，在朝鲜过的可如意？” “如意如意，在这儿过的万般如意，不用回去面对那只母老虎怎么不如意；这朝鲜女人就是温顺，我的朝鲜亲家还是进士出身，每回去都要赋诗一首；我这儿都攒了一摞了，哦，孩子也生了一大堆了。” “老哥，当年你如果舍得离开这安乐窝，恐怕已经是都指挥使了。可惜。” “可惜什么，回国做那个鸟官，一个破秀才都看不起你，那兵部的小吏各个坏的不行，咱在这儿是天兵天将；回去干什么。” 说到这儿，刘学文把杯中酒喝干净，啧了几下嘴，“朝鲜什么都好，就是酒没意思，太清淡。” “金英秀，很想念你，她最近过得不是太好；他们家的人以为你不要她了。你去看看她吧，五年了，你儿子都八岁了。” “多谢大哥，这么些年照顾我的妻小。” 李世勋二十三岁出征朝鲜，在朝鲜待了将近十年，本来已经有了妻小，但是无奈军令如山，只得去了播州，一去就是五年。 五年里，又在爱管闲事的陈化龙，陈大人的指示下娶了土司的大女儿阿雅，可谓是极其对不住朝鲜的妻小。 次日上午李世勋叔侄换上了朝鲜士大夫的服色，带着十个亲兵就往朝日里去。 所谓朝日里，不过是一个稍大的村子，并没有什么商业存在。远远的也看不出多少美景。倒是旁边有座山很是秀气。 金英秀家就住在朝日里的正中，金家是当地唯一的两班贵族，之前还有崔家和于家；然而非常不幸这两家在倭乱中绝户了。 朝鲜虽然自称是小中原，但是却还保留了很多奴隶制残余，王室之下有两班贵族，两班之下有中人，中人以下是平民，平民之下则是社会的最底层也就是贱民。 没有户口通奸所生的孩子就是贱民，所以趁着战乱找了朝鲜女人的明军官兵都给自己找了个朝鲜两班身份，反正已经乱作一团了，如此又有何妨？ 李世勋叔侄和亲兵们此刻已经化妆成了朝鲜人，当然腰牌兵器还是要带的，此刻朝鲜战乱刚刚平息，世道并不太平。 之前，李世勋选了一把戚家刀赠送给李刚，并令亲兵头目周总旗亲自训练。这会儿那刀也挂在腰上，据周总旗评论；经过三个月的刻苦训练，李刚如今的刀法算是刚刚入门。 化妆倒是也谈不上，因为此刻李世勋叔侄同同富贵的朝鲜两班武将已经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了。 “啊！原来是李老爷！大人归国了？”村头的平民跪在地上不敢有丝毫怠慢。 “啊，不用如此客气，今年年景好不好？” “并不是太好，但是拖您的福和金老爷的福，还可以生活。” “很好，给他赏钱。” 金英秀家在五十年前曾出过一位大官，职位吗，大约等于是大明的刑部尚书；然而最近这些年却很不景气。除了金英秀的父亲金老先生担任过正五品的县令外，他的几个哥哥都只不过是主簿c捕盗之类的小官。因为兵火，之前的家底也烧光了，就剩下一大片荒地。 金家住的宅子属于典型的朝鲜贵族瓦房；分成了上中下三流屋子。最外面是下人住的，金家有十个奴隶。中间是金家豢养的家仆，多少会些拳脚。李世勋叔侄如今就在金家的内房客厅。 金老先生已经糊涂了，嘴里流着口水，只会说欢迎莅临寒舍。他那当主簿的长子一脸狐疑的看着李世勋叔侄，他似乎有点怕那倭刀式样的武器。 “如此，让妹夫幸苦了”金主簿是一个肥头大耳长有塌鼻梁的中年男人。 “金贤他们几个去收租了，金主簿在租字上下音颇重。似乎担心李世勋看不起他们家一样。” 地板很暖和，下面就是燃烧的木炭，可谓是最早的地暖。朝鲜的屋子很小，但却非常雅致，朝鲜民族在生活上还是很有智慧的。 “听小妹说，妹夫又升迁了我金孝真是替妹夫开心！” “区区正千户，不足挂齿。”李世勋倒真不是谦虚，刘綎这次让他来朝鲜的目的之一就是打算提拔他当指挥同知，估计命令也快到了。” “这可是相当于我们朝鲜正三品的武官啊！”金主簿满脸堆笑。 因为两班人口膨胀，朝鲜国是想尽一切办法扩充官僚队伍，在朝鲜千总竟然是三品官，知县竟然是五品，一个汉城府的知府级别竟然不次于六曹。 然而明朝的武将们却并不吃这一套，不要说刘綎看不起朝鲜的武官，就连李世勋这个小小的百户有的时候都能役使朝鲜王的禁军千总。指挥同知刘学文竟然有把战役中跑路的朝鲜上护军将军，抓回来，抽鞭子游营的事迹。 当然后来险些酿成外交事变，幸亏刘綎出面找杨镐保他。 “我去看看英秀” 李世勋来的目的是来看望自己的老婆的。 金英秀，说实话长的的确很漂亮。圆脸细眉，鼻梁高，眼睛大，笑起来很和善。 “这位是你的叔母，这位是我的侄儿李刚。李刚你先出去下吧。” 李刚出去后，两人默默对视良久。 “夫君，此去五年，过得还好吗，刘将军每个月都差人送粮送钱；姑嫂待我也好；就是父亲糊涂了，哥哥总是升迁无望心情不佳对了，孩子都七岁了；还没有名字。” 金秀英这几年并不显老，但心情一看却是长期抑郁。嫁给一个所谓的天将，在壬辰倭乱的时候是莫大的幸福，但是在现今怎么可能没人说闲话？ “就叫李泰来吧，否极泰来。” “夫君难道觉得和我在一起不愉快么，怎么还要否极？” “好好，那叫李东哲好不好，朝鲜味道很足。” “不要朝鲜味道，孩子是大明将军的儿子，将来也要当大明将军，叫李哲。” 李世勋东征西讨，虽然如今是千户，但却不能世袭，纵使能世袭，这个拿朝鲜人身份生的朝鲜儿子又如何能够世袭大明的官职？但这可不能给英秀说 “李哲的确是好名字。英秀，我要朝鲜要长住下去。” “如此，太好了！我也终于有自己的依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朝鲜高粱酒 “大人，今天的菜谱已经准备好了。天兵们吃馒头，酱油茄子c泡菜五种，鸡蛋两个，喝紫菜蛋花汤；小旗官加肉酱一碟，总旗官加肉末一碟。 大人们今日在营的有十五位，特准备烤羊一只，泡菜三十六种，小菜十六道，吃江南米，喝海鲜豆腐汤。” 朴海日，早年在京畿道当官厨，后来壬辰倭乱，官衙被毁，和家人逃难到了深山老林之中，万历二十六年被时任刘綎亲军副把总之刘学文将军延请出任军厨。在任军厨期间研究韩餐c汉餐c蒙餐之道，是长岩流的开创者和朝鲜高粱酒的缔造者。 《朝鲜烹饪史》王家汉城大学历史学者朴日天著，1817年版汉城大发明家出版社出版，精华印刷社承印，第一千一百二十页。 “老朴啊，你还没学会做酱菜么？”刘学文对于老朴的固执深感不满，老子有的是钱，为什么舍不得放酱油腌菜？韩国咸菜酸不酸c甜不甜c苦不苦c辣不辣哪里比得过酱菜好吃 至于酒就更别提了，虽然看起来像黄酒，但根本就不好喝，和水一样这个厨子除了海鲜汤做的还凑活，烤羊肉做的还不错外，其他的菜那可就简直了。 刘学文有的时候都想把老朴给开了，只是一来老朴很老实，尽心尽责，一脚踹出去于心不忍，二来是自己也不太来营里面；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老朴有一个漂亮老婆和刘学文不清不楚。 虽说如此，但每每看见一桌子的咸菜，没味道的黄酒，刘大人就头痛欲裂。 不过今天心情好这些就不深究了，但这么一桌菜也着实不够庆祝大家升官发财的。 不错，刘大帅在兵部跑下来了一百六十五张告身，不要说刘学文c李世勋这样的沙场老将就连给大帅喂马的小鬼都莫名其妙的混了个冠带小旗。 百户正六品，试百户从六品。总旗是正几品？小旗是正几品？没品，但是一旦有了冠带那就有了品级，冠带小旗理论上是八品。一个毛孩子，张二娃，八品！跟着大帅有官儿干，真心的。 “老朴啊，买三十斤牛肉来！” “大人，牛肉是不能吃的，官府不同意，犯法！” “给你四两银子！” “耕牛是宝贵的，袁大人曾经告诉我吃牛变牛。” 袁大人就是袁表，字了凡，曾经给李如松当过军前赞化，因为不让李大帅割朝鲜人的脑袋冒功被李如松哄走了这位大人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傻子，如果当年没这么多事，现在至少是个四品官。最近他乡居无事还写了本叫了凡四训的书，讲什么阴德不知何故还寄了我一本，这书说的多少还有点道理，但实在是没有一同寄来的黄酒好。说来还有点儿想老袁，一会给他回封信。 “啊，袁大人说的没错，但是牛在人世间这么幸苦；不如早早的就入了本大人的五脏庙；咱们也是积德行善。况且，你可以去买官府屠宰的病牛吗，还不快去！要不开了你！” 支出去老朴，刘学文开始找酒，从老家泸州带来的酒早就喝光了，托回家亲兵买回来的沧州黄酒也不剩一滴。只剩下三坛子从浙兵那里高价买来的绍兴黄酒。 喝还是不喝，都指挥使刘将军大腿一拍。 “妈的！喝，老子都五十了，这个时候不喝什么时候喝？明天咱就是参将了，干什么不喝？” 然而出乎老刘预料的是，三坛子黄酒还不够李世勋那个侄子喝的。 “这小子，喝起来真没数！” 不过喝的尽兴也有好处，浙军游击金顺，大手一挥，也不管亲兵舍不舍得，就一句全部拿来！ 黄酒c葡萄酒c啤酒乃世间三大发酵酒，在明朝啤酒没传入，葡萄酒太贵，黄酒是真正的国酒。上到皇帝，下到贩夫走卒，人人爱喝。黄酒又有南北两派，北派是沧州酒，南派是绍兴酒。 由于明清之际战火纷飞，沧州黄酒的制作工艺竟然失传了，一个传人都没剩下？！ 黄酒温厚醇香，很有意味，然而却有几大缺陷不可不说。首先是度数不够，储存困难，其次更有离不开好水的毛病；所以黄酒是好喝的很贵，不贵的难喝。 但论起来黄酒似乎就没不贵的，只能用大米或者小米酿造的酒，哪能不贵？ “这一坛子绍兴黄酒，值三两银子，光酿造他的粮食就要用100斤好糯米！八百斤好水。这种好米在朝鲜找得到但好水却找不到，这米酒比高粱酒都香。” “那为什么不直接喝高粱酒？”喝到这个份上，李刚终于敢开口说话了。 “太苦了，不好喝” “我们四川倒是有高粱酒，但是太浪费了，一大锅高粱米只能搞出一小瓶，而且还不好喝，只有快坏了的高粱才这么搞。劲儿很大太冲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李刚心想这朝鲜仰慕中华，事事学习，唯独这酒造的是寡淡无味，未必是水不行。 有可能是酒曲或者其他的添加剂有问题，想来也对，酿酒师傅怎么会透露秘方给朝鲜人？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朝鲜人从来不敢用高粱酿酒，因为高粱酒没有好酒曲是很苦涩的。 至于高度蒸馏白酒在大明并不畅销，原因似乎第一是效率低，第二是蒸馏的原料不佳，只有冲劲儿没有香劲儿。 解决了这三个问题，在朝鲜酿造高度高粱酒也未必不可。 次日，李刚就开始在长岩周边寻找烧锅酒作坊，当下朝鲜是百废不兴，疮痍满目。烧锅酒作坊十家里面倒了七家。又听说朝鲜王下令禁止蒸馏酒，不由觉得很是心灰意冷。 “老朴，这酒这么难喝，下回能不能买点好的？” “大人，这个酒是最好的，我的妹夫造的，市面上其他的还不如这个。” “没有味道啊！” “正是，我们朝鲜酒要把大米磨掉一半才能做出如此佳酿。所以纯净如水。” 老朴会酿酒！ “朴师傅，有空能否让我参观下酒坊？” “哦，原来是李大人的侄子，没有问题，没有问题。” 朴海日的妹夫，卢泰秀是个清瘦的男人，今年三十多岁；住在日暮里，朝鲜的里大约有镇大小，日暮里就在长岩明军大营北面。这次跟着朴海日c李刚一同前往的还有总旗郝大红，毕竟把全军饮食都托付给一个人并不放心，如果老朴放点什么不能吃的，全营生病那不完了。 郝大红原来是个火夫，因为逃粮被充了军。但是命运是不可知的，因祸得福。 攻略平壤的时候倭寇五十人从后方突袭明军，吓得坐镇中军的刘学文差点背过气去，多亏是郝大红率领一众火夫c军余愣是用扁担c竹枪击退了他们的三次进攻，郝大红因此功直接从贼配军升级为了总旗。 但是老郝除了做大锅菜还真是什么也不会。于是便被派去管后勤采购，这当然是个肥缺。 刘学文并不相信老朴的话，于是出公费让郝大红遍尝方圆五十里的各个酒庄。 “啊，是不是米坏了，酒里怎么还有臭味？”选了多半月最后还是只得到卢老板这儿买酒 “虽说没味道，但是也没那么难喝。” 一路上离岗了解到朝鲜的烧锅其实并没有蒸馏过程，制造流程和造黄酒的差不多，可朝鲜人又不会配伍黄酒的药方。 黄酒是要往里面加药材的，一来遮味道，二来喝起来能有温厚余香。没有中药添加，同样的流程，造出来的都是苦酒，所以便只好把产生异味的源头米壳磨去只留下淀粉成分。 “卢大师，为什么不能制作高粱酒？” “高粱酒，全是米壳，做出来很香但不能喝。” 李刚心说，你把高粱磨成粉再蒸馏一遍不就好了？难道这么简单的流程还不会？虽说没去酒厂干过活，但是纪录片还是看了几部的。 “这一套设备多少钱？我想试着酿造一些家乡的酒。” “何必去买，我便宜租给你一套小的，一天八十文。”卢泰秀家的烧锅一共有两个，一大一小，由于兵荒马乱，那个小的已经很久没人使用了。 “八十文，好的，没问题！” 郝大红听了就不乐意了，但也不方便说什么，虎着脸等到出去的时候严肃地说：“贤侄啊，你花钱租他那烧锅干什么？酿酒怎么不得一两个月？八十文一天，最好的黄酒一坛才四两银子”。 “郝叔，我这是实验。” 郝大红心想，年轻人果然是没吃过苦，还实验，什么新名词，是吃盐么？简直是扔钱打水漂，我得告诉李世勋去。 “制作酒露需要天锅c地锅c酒甑，不瞒哥儿，我没来当兵的时候是个铁匠，天天做这个” 人过一千形形色色，一个好汉三个帮。打听了半天不到，就在兵营里发现了一个铁匠和两个曾经的烧锅学徒。铁匠姓赵不仅会打铁还会些木匠活c两个烧锅学徒一个姓肖一个姓武，看着不是太傻。 李刚本来是想让修兵器的易先生来干铁匠的，但易先生觉得这是小孩子打闹，拒绝帮忙。 “酒露虽然好喝，但多喝会变傻。” 那个时候的人，包括现在某些自己酿酒的都不知道因为甲醇超标的缘故头尾酒是不能喝的，喝的就要中毒；当然了这个问题仅限于蒸馏酒。 “酿造烧酒的最佳季节是五到六月，太早了发酵不起来，太晚了容易酸败。” “那咱们忙活起来争取五月开工，这次赔了算我的，赚了算大家的。” 农历五月，一行人按照规矩祭拜了酒神，便开始酿第一锅酒。 卢泰秀本来打算坐地涨价，但是听说能白让他得酒糟就闭了嘴。 “高粱磨成粉，麦子c大米也是，加一些豌豆面” “这是我昨晚和赵铁匠一块设计的滴漏型天锅，小心点！我们昨天晚上焊了半夜！” 先是蒸米，一百斤的粮食，放到木锅里面蒸了一天才蒸熟——而后是拌曲，这些步骤和做烧酒的别无二致。但发酵了四十天后，关键的步骤来了，蒸馏。 这日李刚在靶场打完十发鸟铳后急不可耐的跑到了日暮里。 “开始吧！” “烧酒六十斤入锅，没有酒香，密闭良好” “加碳火c天锅换水” “开天锅，翻糟！” 人歇c锅不歇，忙活到了第二天凌晨五点。赵铁匠两眼通红的端过一坛酒来 “大哥！出完了！” 六十斤烧酒练出来三十八斤蒸馏酒，掐头去尾，还剩三十斤。 “妥妥封起来，头尾酒入糟再练！” “大哥，我偷偷尝了两口，没这么好喝的酒，他俩按烧锅规矩一人干了一碗，但酒劲儿大，这会儿已经晕过去了对，咱们的酒叫什么名儿？” “高粱烧！朝日牌高粱烧。” “铁哥左右： 弟已至朝鲜，与侄儿俱安；前日蒙刘大帅拔擢已迁指挥佥事近日侄儿李刚伙同营兵三人于朝鲜人家中酿酒，蒙童玩闹，但亦为生计筹措不可深究。家中安否？ 弟世勋” “万历三十三年八月，朝鲜第一锅高粱烧出锅，发明人为驻朝明军营兵赵来顺c康阿大等三人；有一说发明者为李刚，然而并无实据，且据史料研究表明，李刚此时正忙于学习兵法，并无心力制造烧锅，纵使曾经参与过烧锅制备，也是极其辅助的作用。其叔父亦在家书中称其为玩闹，学者要坚持实事求是，绝不可以因为学术之外的因素影响主观判断。 至于有朝鲜学者认为朝鲜高粱烧的发明人是朴海日和卢秀泰，笔者认为就现存资料可以否定，通过从朝日酒业档案馆内借阅的材料可知赵来顺售卖高粱烧的时间早于朴海日等人一年左右。 高粱烧的出现在中国酒业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中国领先西方一百年发现了去除甲醇的工艺，并率先采用了滴漏型天锅和材料粉蒸工艺” 《中国酒史》许开来著1817年百科出版社出版自动印刷厂承印。 注：本著作为文化部和朝日集团共同赞助的省级社科项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朝日酒业 “今收到cd府刘老爷阿福白银四百两，占股五成；济南府李老爷五六白银四两，占股五成。股本统共八两，所立商号曰朝日酒业。建烧锅酒坊于朝日里，如期年无利刘老爷退股后，李老爷情愿照价收购民有约如律，各方严守，不敢毁弃！” 刘老爷阿福，今年十六岁，原姓不详，万历二十年被父母遗弃于大街之上；后为刘文学老婆收养，万历三十三年七月被刘文学老婆派往朝鲜，监视刘文学是否已经和朝鲜小蹄子脱离关系。 李老爷五六，今年六十岁，李世勋的老仆，跟随李世勋南征北战，除爱吃芋头蘸白糖外别无特长。 为了避免疯狗一样的文官，为了躲避野猪一样的士子。明朝的官僚凡是开买卖的，都要找个不是太蠢的家奴扔在前台充当提线木偶。否则，有今日，没明天的，不知道哪天就被完不成工作任务的御史c文官们给弹劾了。 就连北京的万岁爷，动不动就把御史大人的屁股打开花的万岁爷，遇到让他不要与民争利的折子，也是要装看不见，留中不发的。虽说如今是拜金社会，但脸面多少还是要的，士大夫怎么能经商呢？但是士大夫可以躲在家奴背后经商。 正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正所谓阎王好斗小鬼难缠。靠着这个便利，有能耐的家奴们纷纷作威作福，就连吴再生这个奴才的奴才的奴才都能仗着莱芜矿监的势力，公然操持人口买卖生意。社会资源集中在了一群奴才手里，晚明的社会风气又怎么会好呢？ 当然了刘阿福很可爱，李五六也是个和气的老头，扔在这儿不是为了让他们作威作福，而主要是为了不惹麻烦。因为战争结束还没有多久，朝鲜的党争便又开始了。 后世都说中国人好斗，外国人尤其是韩国人团结；又是献黄金c又是剁指头；血忽淋拉好不吓人。但其实论起来天底下就没有比韩国人更好内斗的了。壬辰倭乱朝鲜人被倭寇摁在地上摩擦，一大半是为了党争。 万历三年，1575年，当时掌权的士林派分裂为以金孝元为首的东人党和以沈义谦为首的西人党。东西党争的对立宣告了两百年朋党政治的开始。万历十九年，1591年的建储之争中，西人党魁首郑澈被赶下台，东人党掌握了朝政。接着，东人党分裂为以李山海为首的北人党和以柳成龙为首的南人党。随着之后“壬辰倭乱”，南人党一度压倒了北人党。但是倭乱结束后，柳成龙又被赶下了台。北人党再次掌握了朝政，并分裂为以李尔瞻为首的大北派和以柳永庆为首的小北派。 多说一句，柳成龙还是一个大学问家，提出了知在行前这一伟大思想。被赶下台的原因是有人告他私通日本。柳成龙领导抗倭十年，最后竟然成了私通日本。不能不说在栽赃陷害上朝鲜人还是差了些。当然我们在这个方面领先也并不光荣。 刘学文虽然是个武夫，但却是个有脑子的武夫，自从上次胖揍朝鲜禁军将领酿成外交冲突后，他就深深地知道在左文右武的当下，夹起尾巴做人是唯一的出路，所以他躲到了朝鲜，所以除了偶尔借着兵船走私外他从来不办商铺。尤其是在这个朝鲜国云波诡谲的年月里，什么也不干待在家里是最明智的。但这次，面对滚滚利源，他也动心了，因为李刚的高粱烧值得。 “快尝尝这高粱烧，好酒c好酒！”叔侄二人异口同声，竟然是一副抢劫的模样。 刘学文心想，喝一口就喝一口吧，总不能是毒药吧？但这一喝了不得了。 这高粱烧，清冽c甘甜，很有劲儿但却不上头，喝下去也不烧嗓子；是难得的好酒。‘ “从哪里来的？” “李刚自己酿的。” “还有多少？” “就剩三十斤了。” “大哥，这高粱烧虽然不如黄酒温厚，但是也还算好喝。更何况是杂粮酿造成本低廉；不如咱们合股开个酒坊吧？我内人家里有一个废弃的酒坊，你给我调拨一百人咱们今年冬天造他一千斤！” “虽说好喝，但是朝鲜的士大夫们似乎不是太爱喝这种烈酒啊？” ”没有关系，刘叔，暂时不喜欢喝不意味着永远不爱喝。“ ”大哥不要担心，我最近手头有些紧，这四百两银子算是借用；等到手头宽裕了，你的股本我不仅要全额退给你，还要请你吃一成的干股！“ ”有你这句话就行，不是我小气，这可是我的私房钱。“ ”那咱们这个参股的商号叫什么名字呢？“ ”朝日酒业！” 李世勋叔侄上午去的刘学文家，下午就把入股契约给签了。 ”叔，有点亏！“ 本来李世勋叔侄打算吃这个独食，但李世勋来朝鲜时赚的钱一半捎回济南府了，另一半在朝日里修了一个宅子，手头实在是凑不出钱来再去开酒坊。后来李世勋又想和和自己的老婆金英秀家合作，结果金英秀的哥哥金孝对此却是非常的不赞同。 “妹夫，这个酒的确很好喝，但你应当知道，我最近很受李山海大人的赏识，这就要提拔去当县令了，实在是不能犯一点错；而且我手里没什么钱。” 李山海是北人派的领袖，朝鲜宰相，这是回到军营之后找通事打听之后才知道的。 “但是我可以卖粮食给你，今年收成不错，这个酒我也尝了，很好喝。卖粮钱可以先不给。但是我要收利息，月息二分。至于那个酒坊，每月收你三两银子，很够意思了吧？” 一年百分之三十六的利息是大明律所规定的最高利息，再高的话就是违禁取利，金孝给的利息是百分之二十四，谈不上高也谈不上低。 “凡私放钱债及典当财物，每月取利并不过三分。年月虽多，不过一本一利。违者，笞四十，以余利计赃，重者坐赃论，罪止杖一百。”朝鲜为了表示仰慕中华，通行的法律也是大明律。 李刚心想，你要的利息一点也不够意思吧？当然这种话肯定不敢当面说出来。 ”既然如此，那借粮的事情就算了吧，我就觍颜租赁姐夫家的酒坊了。哦这是英秀托我给父亲带的点心，她又有身孕了。“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金孝满脸堆笑。 李世勋叔侄走后，金孝恶狠狠地吩咐把送来的酒拿出去。似乎这坛中的酒并非是佳酿而是屎尿一般。 “这些明人真是痴心妄想，如此辣的酒怎么可能有好的销路，上门带这种下人喝的酒给我，还要一分不花的借我的粮食，让你白用酒坊就很可以了，你还要我的粮食。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小妹嫁给这种人真是够倒霉。” “哥哥同意帮忙了么？这酒如此鲜美，若非有身孕我也很想喝一口。” “他不同意帮忙。” 金英秀沉吟了半晌，回屋里拿出了一个锦盒，里面整整齐齐的摆着十个银元宝，每个五两沉，上书户部库银。 “这是？” “这是大人十年前杀敌所获得赏银，也是大人给我的彩礼。” “英秀，你” “拿去用吧，夫君。” 不要说李世勋感动的热泪盈眶，就连李刚也很是感动 然而，再感动还是差四百两银子，思来想去王游击好赌，李都司好喝花酒，程都司卖砚台折了本，只剩下刘文学妻管严怕汉人老婆更怕朝鲜老婆，还特好攒私房钱。 更何况吃人饭受人管，大帅在的时候听大帅的，大帅不在，把老刘扔在这儿，老刘就是大帅，在老刘眼皮子底下不拉他入伙多少也不合适。 酒坊就在过去的两班贵族崔家宅院的后面，设施齐全，地窖里还有已经腐烂发臭的几百斤粮食。李刚非常怀疑这个烧锅是不是就是人家崔家的，让金孝趁着人家家破人亡给霸占了过去。 滴漏型的蒸馏器是整个酿酒环节的不传之秘，赵来顺为了掩盖这个秘密在蒸馏器周围铺上了稻草，远远看去，只会看见一个谷仓一样的大盖子，至于里面的情况则无人可知。 九月九酿新酒，赵来顺带着新招募来的三十个伙计，祭拜了酒神。 这次本钱充足，在大烧锅之外，赵来顺又组织人力搭建了两个小烧锅。 人力配置是分工合作，多线程进行，效率比起一般的作坊要快很多，可谓是最大程度的利用了人力。 ”大哥，你这流水线作业法可真是神妙！“ 由于崔家的酒窖质量很好，温度也能保证，二十日后第一批高粱烧就上市了。这批新酒大约有七百斤，是用三千斤高粱c大麦c大米等粮食酿造而成；色如琥珀，清香悠远。 为了扩大商品影响，李刚等人首先调拨出五十斤就赠送给了日暮里的居民们。 农历十月，朝鲜的天气已经有些寒冷了，昨夜又是一场秋雨，又湿又潮，怎能将歇？每逢阴天下雨，崔长远就会因为手脚麻痹剧痛难以下床。时光虽然让英俊的脸庞丑陋，结实的肌肉萎缩，但却让旧伤越来越疼。依然记得丙辰年，也是这样一个寒冷的秋夜，崔长远干完活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了倭寇，你追我赶，仗着身体强壮崔长远甩开了追兵，躲进了寒冷的池塘之中。命是保住了，但是却落下了阴天下雨的时候关节麻痹剧痛的毛病和不能干重活的恶果。这会儿伤痛又发作了，崔长远老泪横流，因为这些伤痛自己从小康的境地坠入了赤贫，妻离子散，他心里想当时还不如死了的好。 就在这个时候，有客人来了。昏黄的灯光下，一个猴子般的人穿着斗笠闪进了石匠的家中 ”哦，是太平啊？“来者正是泥瓦工太平。 ”金老爷家的女婿前些日子开了一家酒铺，今天第一批酒出炉，朝日里的村民每户都能那一瓶，我和分酒的阿吉很熟，给你带了一瓶。 “是黄酒么？除了让人困倦之外，对我们穷人没有什么用处。” “大明朝来的高粱烧，非常有劲儿！” “哦，那我倒要尝尝，啊，的确美味，家里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就剩下些中午的饼子和野菜了，太平你和我喝酒吧？” “对了，长远，我不打算再干泥瓦匠了，因为走街串巷讨生活的缘故，我认识很多酒家，金老爷家女婿的侄子告诉我们可以赊账拿酒销售。好像叫做分销商。这个酒非常好喝，就算是到汉城去也不愁销路，算下来卖一瓶酒至少赚五文钱，长远，我们一起卖酒去吧？” “真的么？太平，我一身的病痛你还愿意和我一起卖酒么？” “会好起来的，今天能喝到不苦的酒，明天就能过上好日子。” 这一夜，风雨交加，石匠崔长远却睡得格外香甜。不知道是酒醉人还是心醉人。 倭寇走了天下会太平起来吧？生活也会好起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麻烦上门 高粱烧销量极好，虽然大多数士大夫对这种新上市的白酒并不感冒，但是已经有少部分朝鲜士大夫开始尝试这种据说来自大明的新东西。 万历三十三年十月末，朝日酒业一个月就已经盈利了一百五十两银子。 刘学文和李世勋两人一合计，拿着这一百五十两银子当本钱，让郝大红在朝日里开了个钱铺，以后利润全部放在那儿生息。 “利息不要太过分，月息二分就可以，但是要有房契c地契来抵押；咱们救急不救穷。” 倒是李刚却体会到了为他人作嫁衣裳的感受，五十两银子没他的份儿，只落了每月四两银子当作劳务。 “不错了，四两银子比县太爷差不多了。” 嫉妒使人丑恶，朝日酒业的繁荣形势引发了周围其他酒坊主的憎恨，尤其是柳良辰。 俗话说得好，老财专爱开烧锅。这年头兵灾刚过，却还有钱有粮开酒坊的，哪一个不是大地主，哪一个背后不站着尊大神？但这些人在柳成龙侄儿面前都只是土鸡瓦狗一般。 “那个酒坊的老板是谁？” “名义上是一个毛孩子，一个老东西；但实际上却是明朝的军官。” “这不好办啊？不要说乡野流氓，就是禁军的那些校尉们见了明军都是胆战心惊！” “怕什么？武的不行，来文的，我有很多上层朋友，都不用麻烦叔父，就算来的是御史老爷我也能花钱把他调回去！让京师的御使大人润笔一次也不过是一千两银子。我要花钱去京师弹劾他们！” “大人，真的如此吗？那个酒坊没有什么威胁啊？花如此多的钱值得吗？” “没有威胁？，之前都是我柳家垄断酒业，如今竟然有人也想要掺和进来？而且最不可容忍的是他的钱铺利息竟然那么低！阿东，你是不是翅膀硬了？敢违逆我？你带着礼物和我的信，多叫几个人，明天去朝日里，按规矩办一切好说不守规矩就给他好看！” 阿东没有姓氏，本来也没有名字，他是贱民，不见容于朝鲜，他的母亲是最为低下的娼妓，人们都叫他野种。 他本来应该衣不蔽体，卑贱地活着，在朝鲜，士大夫是士大夫c贱民是贱民这是道，是永恒的真理。 低微c卑贱c肮脏的活着，让老爷们和狗一样的使唤就是阿东的命运，不可违逆。 然而，壬辰倭乱给了阿东一线生机。这个叛逆c鲁莽的男人参加了义兵组织并成为了头目。多少血c多少泪，当眼前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在枪炮声中吓得屎尿横流的时候，是他打退了一次次倭寇的冲锋。 就连倭寇都尊重他，一个武士说，朝鲜人，你很勇敢，请你为我介错！： 战后，他和他的战士们获得了自由，成为了平民。他立了这么多功，但不配得到最低的官职。战友们都给自己取了姓，但阿东没有，他憎恨氏族，他叫东，因为妈妈就叫他东。 朝日酒业，酒业，多么可笑的名字？但他喜欢，因为他就是一个可笑的人。就和这高粱烧一样，好喝，有劲儿，但却不如黄酒畅销。 清流们是黄的，但我阿东，清清白白，和这酒一样。 有时他会感到泄气，自己当年舍命维护的难倒就是轻贱他的那些人吗？朝鲜人c倭寇？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不知道如何选择。 “大人，您今日的酒。” “长远，如今你也来送酒了么？” 壬辰年间，崔长远曾经帮助东修筑过城寨，东对这个聪明的年轻人很有好感。 “是的，可以赊账拿酒，连我也卖起酒来了。” “他倒是不怕你们喝光了，跑掉” “只有朝日里的村民和有保人的才可如此，虽然赊账，但每次都有额度，最低额度是一次提十五瓶酒，最高额度是一次提一百五十瓶，只要诚心卖酒，额度就会长。我现在已经可以提三十瓶酒了。” “有趣，我倒还真想见见这家酒坊的掌柜。” 时至岁末，朝日里却有一种春意盎然的感觉，这个小小的镇子现在也有了一些商业。在朝日酒业的酒窖门前停了几辆马车，很多聪明的酒家已经开始把目光投向了这种价格低廉但又味道醇厚的好酒上了。 “这家酒坊的老板十分大方，只要订购三车货物就享受有赊销的待遇。” “那要是酸坏了怎么办” “不会的，因为非常烈性，放的住，据说越陈越香！” 仓库旁边正在修建客栈，看来这个酒坊打算把业务范围扩展到远方去。 “长远？” “啊！东大人。” “你不是不能干力气活吗？” “我没有干，我只是指导着他们。” “要注意身体啊。你们掌柜的是哪一位？” 李刚和赵来顺忝居掌柜和副掌柜之职，而此时正在和泥。 “哦，怠慢了，您是来买酒的么？不好意思，要等下批了。” “并非为这事而来，元议政府办事官正六品柳良辰托在下送信和礼物给掌柜的。” “哦？进屋谈。” 柳良辰所送的礼物乃是一顶帽子和一双靴子。看到礼物时，赵来顺和李刚面面相觑。 “大人邀请阁下参加京畿地区的酒坊同业会。这是信件。” “烦请阁下于本年之前参加京畿道之酒坊同业会，年会费十万钱。” “礼物和信件已经收到了，下午就给股东送去。” “李五六先生是文盲，烦请你讲给他听。” 东，现在的身份是朝鲜宰相柳成龙侄子柳良辰的打手头子。没有办法，他已经不愿再过一般人的生活了。由奢入俭难，见识了两班的奢华生活，东不愿意再回到自己破烂的茅草房里去了。哪怕要坏事做尽，东也要住在瓦房里。 李世勋正在和刘学文下象棋，却看李刚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大人，叔父不好了！有个叫柳良辰的人送来了一顶帽子和一双靴子，还有一封信。” “将军，老弟你又输了！” “贤侄，你有什么事？” “有个叫柳良辰的人派一个叫东的人送来了一顶帽子和一双靴子，还有一封信。人家对我们摸的很透连五六叔不认字都知道。” “孩子，你怎么看？” “礼物的意思是，让咱们要么低头要么走人，会费其实就是变相勒索。” “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给他钱，有这回还有下回。又没说随军跟役不能开酒坊。” “对，没有说，柳良辰是朝鲜宰相左议政柳成龙的侄儿。不看僧面，看佛面。” “那要不，认了？” “不仅仅要认还要给他两倍的钱。” “二百两银子？”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个节骨眼上留在朝鲜是足银足饷，回去那就是挨饿”，刘学文清了清嗓子，“把我那件羊裘拿出来。” “李刚，你明天带人把这给他送过去，什么也不要说。” “大人，那开酒坊的明人不仅送来了入会费，还多送了一百两银子和一件羊裘。” “人怪羊裘忘富贵，我从牛侩得贤豪。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大明的将领向大人道歉，忘记了巴结这么富贵的大人” “我从牛侩得贤豪呢？” “意思是明朝将领得倒了大人的提携也变得聪明了。” 东知道，这是陆游的诗，意思是隐居之人忘记富贵，中介卖牛的百姓中也有豪杰。这两句诗即可以理解成喜欢过隐居生活，不想惹事，另一方面却也可以理解成在挖苦这位大人，并且多少有恐吓之意。至于那牛侩估计就是我了，蔚山战役之时，莫非和明军将领有交集？ 蔚山战役，经略杨镐指挥失当，诸路大军瓦解，日军追击明军之时。东率领两千义兵在必经之路上设伏，一口气斩首了三十颗首级，明军有位领队的大人叫李成的，还送给了他一把雁翎刀。 东，不愿意回忆这些事情；如此大的功劳并没有换回什么。反倒是坐在汉城的老爷们得到了加官晋爵。 柳良辰心情大好，本来以为会费些周折，但没想到却如此顺利，他已经安排阿东把这个事告诉那些不怎么听话的酒坊。 “连明军都要买咱的账！” “哪些欠会费的已经全部按期交了，但也有几个嫌会费太高不干的。” “干不干是他的事儿，会费交不交是咱的事儿，连大明的将军都要买咱的账，没钱交拿人抵啊！” 朝日酒坊被柳良辰敲诈了以后，本来惧怕明军威风的各路流氓如同闻到了臭味的苍蝇，蜂拥而至，希望也能敲到点好处。但迎接他们的却是无情的棍棒，有几个特别倒霉的还被明军抓回去插箭游营。 “我们大人说了，朝日酒业以后就是咱们同业协会的副会长了。” “这把刀，是一位明朝大人在蔚山的时候赠送给我的。烦请大人帮我寻找下这位大人。” 东知道，柳良辰的靠山柳成龙最近有失去威权的可能。因为这位议政大人多次从汉城派人告诫这位柳良辰要少生事端，可能是时候改换门庭了。明人早晚要回国，投靠明人，还是有些好处的。 “我家李大人叫将军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鹿茸虎骨酒 酒坊，醋坊，酱油坊，酱菜园，榨油作坊。朝日酒业已经把业务面扩展到了油盐酱醋的范围。 眼看着就要到新年了，迎来送往，想来必定频繁，这高粱烧的销量定然要再次高涨。 “老爷定的礼盒已经到了” 这几日李刚和孙医官合伙酿造了十坛人参鹿茸虎骨酒，孙医官自称乃药王孙思邈的嫡派传人。 “这方子是我们家的验方，绝对有效！传男不传女，过去罕有人服用的原因是药材浸泡在黄酒中，不等药力发挥就得饮用，否则就会烂臭如糊，但是公子的酒烈性，估计能等药力十足发挥，疗效想来一定不错。” 酿造一坛的成本是二两银子，能够分装成五瓶，每瓶里面都有药材。 “公子何不过滤一番，不过滤的话酒会发苦？” “不然，留些药给买酒的看看，让他们知道咱们是货真价实。我又在瓶罐下刻上长岩朝日里朝日酒业。不怕没有回头客。” 这药酒倒是不敢赊销给崔长顺他们了，只敢赊销给城里的药店，定价每瓶白银二两银子，主打强骨壮筋，治愈腰腿酸痛，补肾壮阳。 “卢大人近来腰腿可好？” “不好，每逢阴雨依旧疼痛难忍。” “本店特进大明药王子孙孙先生所酿之参茸虎骨酒，每瓶售价只要三两银子。” “真有效用？” “确实有，不仅可以强筋健骨c祛风除湿，而且还可以温补肾阳，我昨日喝了一口，这会都不胜腰力。” “拿来两瓶吧？” 这卢本性罹患风湿关节炎十余年，已然无法站起，访求名方多年未愈，近来忽得大明传来的虎骨酒，喝后虽然依旧疼痛但却可以入眠，只是这就实在太贵每瓶五两白银，就是他也承受不住。 只能把酒瓶中的药渣同黄酒熬炼，虽然没那么有效但却也聊胜于无。 一日卢本性疼痛发作，不小心打碎了卧榻旁的一瓶虎骨酒，正在心疼之际，却发现瓶底下写着小字，心下好奇拿起来一看却是长岩朝日里朝日酒业，这地方卢本性是知道的就在议政府北面。 卢大人虽然是两班但却也并非是完全的不食人间烟火，他自然知道无论是药店还是管家少不了在里面加价，何不如直接去朝日里看看什么情况。 “你，拿着十两银子，去这个地方买一些虎骨酒！” 未到新年十坛虎骨酒就已经畅销一空，尤其是卢大人，指明要预购十坛以备饮用，销售；当然给的全是现钱，这让李刚给他直接打了八折，又给了办事的家丁二两银子的回扣。 那个坐地涨价的管家被卢大人哄去管理农村的庄田，好不凄凉，听说自己完蛋的缘故后是又恨又悔，但也来进了些虎骨酒，兑水出售给庄田周围的乡居两班。 年末结账，酒坊c油坊c酱油c醋坊等等一共进账三百两白银；但光是卖药酒就让李刚和孙郎中赚了一百两银子，二人五五分成。 但是瓶子底儿刻字的创意却大大的激怒了城里的药行，声言再也不替朝日里酒坊卖货了，所以李刚和孙郎中只好在汉城花三十两银子买了一家商铺，专门销售虎骨酒和孙郎中的方子，一时间竟然也门庭若市。 只是此举却激怒了两位大股东。 “贤侄此举置咱老刘于何地？” “哥哥息怒，我也不曾知道他如此这般。但是那酒确有疗效，我已经让他每月给哥哥送一坛了。” “我竟然稀罕这个？你的侄儿断断不能用了，太有想法。我怕咱俩的本钱都让他赚了去。” “孩子不懂事，你老高抬贵手。” “那是，若非他，这高粱烧也开不起来，所以我给他保了个总旗让他跟着老吴的三千浙军去平壤” 李世勋看着无法，只得道谢。 回营后李世勋臭骂了李刚一顿，还踹了一脚，让他收拾好行囊速速回山东。 明末各军唯有浙军最为精锐，毕竟是戚家军香火，训练战术大大高于其他部队。然而精锐的未必是待遇好的。 张居正倒台，戚继光死于贫病，戚家军成了毫无靠山的孤儿。以刘綎论，父亲是都督刘显，又是兵部尚书的外孙，根深叶茂，万历皇帝都颇为欣赏他说他能文能武；李成梁父子就更不用说了，这李成梁是辽东的土皇帝说一不二；就连杜疯子杜松背后都有边兵系统的扶持。 所以平壤浙军先登，没有得等任何奖赏。倒是后破城的李如松军偷割浙军砍下的首级，立了大功。这些年浙军死伤惨重立了大功但是却并没有得到应有的犒赏，就连军械也得不到有力的补充，时至今日只能用竹子制作盔甲，从过去那支装备精良的戚家军变成了如今这幅藤甲兵的寒酸样。 “那浙军的总旗还不如小旗军饷多，你惹恼了刘参将，这是把你轰出去了，以后你就不是刘大帅的人了；侄儿，我认识山东都司，要不让你回去当个试百户？” “侄儿，不愿回山东，哪里跌倒的哪里站起来。” “人家浙军的军兵都是挤破头的来咱刘大帅麾下，你倒好！我可告诉你，你今后不是刘大帅的人，也未必是人家浙军的人；你好自为之吧！” 孙郎中没舍得跟李刚一起去平壤，但是却保证每月从汉城往平壤发药，让李刚自己在平壤酿酒出售。 “我实在是舍不得啊，刘参将答应以后和我四六分成，所以对不起公子了。” 过完年，出了正月，李刚又去了一趟朝日里。 “生意不如过去了，郝大红什么也不懂，只知道克扣成本。” 赵来顺最近很是抑郁，想要跟李刚去平壤，但是又苦于还是营兵要受人管，万一真跟着去了，刘学文一声令下自己就要插箭游营，于是就派了几个朝鲜的学徒铁匠拿着滴漏型蒸馏锅的图纸跟着李刚去平壤。 “不保密了？保什么；日暮里的老朴已经会造这种机器了。” 看着日渐繁华的朝日里，李刚流下了苦涩的泪水。什么贤侄c什么孩子，都不如霸占一个月五十两的利润。 叔叔作为一个山东人也根本没有进入刘綎部队的核心圈子，在刘大帅眼里或许这个山东来的军官还没有给自己养马的张二娃讨人喜欢，所谓的年少有为，原来也是一场空。事到临头连侄儿都保不住。 就在李刚愁眉苦脸的时候，王婉儿，菡萏姑娘，正在济南知府文球的宅子里面且弹且唱。这菡萏果然是琵琶好手，才学了一年就能出来弹曲子。 夜夜挂长钩，朝朝望楚楼。可怜孤月夜，沧照客心愁。 圣水出温泉，新阳万里传。常居安乐国，多报未来缘。 日日思前路，朝朝别主人。行行山水上，处处鸟啼新。 祇愁啼鸟别，恨送古人多。去后看明月，风光处处过。 一别行万里，来时未有期。月中三十日，无夜不相思。 千里人归去，心画一杯中。莫虑前途远，开坑帆逐便风。 小水通大河，山深鸟宿多。主人看客好，曲路亦相过。 道别即须分，何劳说苦辛。牵牛石上过，不见有蹄痕。 一月三场战，曾无赏罚为。将军马上坐，将士雪中眠。 自入新丰市，唯闻旧酒香。抱琴酤一醉，尽日卧弯汤。 我有方寸心，无人堪共说。遣风吹却云，言向天边月。 男儿大丈夫，何用本乡居。明月家家有，黄金何处无。 客人莫直入，直入主人嗔。扣门下，自有出来人。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天地平如水，王道自然开。家中无学子，官从何处来。 龙门多贵客，出户是贤宾。今日归家去，将与贵人看。 天吞日月奣，五月已三龙。言身一寸谢，千里重会撞。 上有东流水，下有好山林。主人居此宅，可以斗量金。 买人心惆怅，卖人心不安。题诗安瓶上，将与卖人看。 自从君别后，常守旧时心。洛阳来路远，还用几黄金。 念念催年促，由如少水如。劝诸行过众，修学香无馀。 文知府鼓掌赞叹，“菡萏姑娘能否唱三遍，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这文知府被山东巡抚和巡按御史提名为济南兵备副使，已经被吏部批准，这大红玉玺盖着的任命书更是妥妥当当的放在那儿。 济南知府到济南道兵备副使只是提拔了一级，然而意义却非同寻常。过去允文而今允武，安排一届知府充当兵备道副使，圣上定然是要提拔这文大人去充当一方的总督。而今天下太平，充任总督三年无事就能进兵部侍郎，乃至兵部尚书。 “速速上酒！此乃朝鲜的高粱虎骨酒，一坛子可要白银二十两！”，知府的小舅子不无得意，“这酒是朝鲜使团的贡品，是废了大力气才搞来的！” “好酒，好酒”巡抚黄克瓒号称是黄五部，这黄巡抚为人机灵，虽然还算善良但却并不古板。开当铺c办煤厂，近年又动用当铺的官银开办织机厂；别人都是交不上稅唯有他不仅足额缴税每年还能往京师送钱打点司礼监的田义等人。 “可惜，田公公，今年过世了，不能再喝这好酒了” 田义是万历皇帝的老奴，他说的话对皇帝格外有用，若非是他数次出手，我黄克瓒又怎么能那么顺利地斗倒了马堂这贼人。 好在这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同万历派往各地的税监素来不和。司礼监的大太监们倒不全是害怕扰乱天下，害怕的倒是这些派往各地的税监圣眷日隆，有一天取代了内中书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新任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陈公公也是一位君子啊！” “女娃娃可会弹唱春江花月夜？弹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万历三十四年 浙军上下对李刚还算客气，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经过了被朝日里酒坊轰走的变故李刚如今算是成熟了不少。 刘学文把李刚当作了一个黄口小儿，哪里知道这孩子的灵魂是一个未来穿越过来的；虽然在未来也是窝囊，但毕竟不容小觑。 农历四月，李刚在平壤的酒坊开了张。之前一个月孙郎中就寄来了配好的药材等。 “公子的恩德，学生没齿难忘，这药材的价银，以后再说。” 郝大红根本就不懂酒坊运营也不信任手下的伙计，朝日酒坊的生意也就了了，有些时候竟然竞争不过卢秀太和朴海日的酒坊。 赵来顺虽然没办法去平壤但却也偷偷汇过去二十两银子说要入股。 平壤累经战火，而今虽然有了些人烟但却依旧荒凉，比不了汉城的繁华。但是好在没有什么大势力。 酒坊的第一批酒是五月酿成，一共400斤，此时平壤周围仍旧寒冷，销量不是问题。因为酒坊就开在城里，李刚让人开了一家小店售卖一些小菜c酒食算下来盈利还算丰厚。 年初朝鲜贡使以虎骨酒作为贡物入贡，使得这种烧酒在平壤地区也颇有声名，趁着天还冷，打着孙郎中的名号，三十坛虎骨酒一销而空。 李刚也送了一坛虎骨酒给了管营的吴参将，吴参将很是高兴，吩咐免了李刚一的操练。 然而李刚还是坚持来操练武艺，平日里的经营都委托给了崔长顺和阿吉。崔长顺因为丢失了三瓶烧酒，不仅被郝大红手下的军卒殴打而且还被罚没了三两银子。 自从李刚离开之后，郝大红就废除了赊销的制度，他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些朝鲜人。不仅如此他还和金孝勾结起来，强卖高粱烧给汉城的各个酒家c饭店，当然是没什么背景的。 戚家军不仅仅只有鸳鸯阵，还有许多其他的阵势，尤其是车阵在北方很是实用，成为了明代兵家的心头好，但是这些穷守书斋的军事家们往往不得要领，把好好的车阵变成了拼图游戏。 “每步军十二营为一队，火器手每队，队长一名，鸟铳手十名，火兵一名。杀手每队队长一名，圆牌二名，狼筅二名，长枪二名，钯二名，大棒二名。队长长旗枪一杆，腰刀弓箭牌手腰刀一把，狼筅手狼筅二把。钯手兼火箭，枪手兼弓箭，大棒手兼弓箭，火兵一名，铁尖扁担一根。三队为一旗，旗总一名，井三十七名。三旗为一局，百总一名，共一百一十二名。三局内鸟铳一局，杀手三局，为一司，把总一员，共四百四十九员名。二司为一部，千总一员，鸟铳四局，杀手四局，共八百八十九员名。三千总为一营，将官一员，中军一员，共二千六百九十九员名。” 李刚目前就是旗总，手下有鸟枪队一队，杀手队两队。 浙将统领浙军，李刚是一个山东人语言不通所以统带的都是新募集的山东c辽东军民。 浙军虽然不至于是军饷不继但却十分惨淡。刀盾枪耙都是旧货，铠甲帽盔也全然不顶用，所以只能穿用竹甲。 李刚对明末风云并不了解，但却听过百家讲坛。尤其喜欢听明亡清兴六十年，依然记得阎崇年，阎老师夸张地说 “浙兵都是竹枪c竹甲，怎么能抵挡得住满洲铁骑？倏忽之间就化为一地僵尸。” 这只屡立战功的南军嫡系最后以这样的结局覆灭，着实令人扼腕叹息。 “ 军中惟有号令。宋时人称岳忠武军曰：“撼山易，撼岳家军难。”夫军士一人，不过一百斤气力，如何比山难撼？盖山是土石，可以掘取钻挖。军士万人一心，一个百斤力，万个百万力矣，如何撼得动。若人各一心，百万之众各是一个身子，即贼一个，便可冲动之。古者义勇武安王，即今天下庙中关王也。生前曾独马单刀于万众中斩颜良，正是颜良之兵人各一心也。或者又谓万人各俱一个身，如何使得一心，要我一个身子，合得百万斤力气来，不亦难乎？是不然。你只看用人抬巨石大木，万万斤木石，用千数个人便能抬得来。盖数千人虽是力在各人身上，而绳子扛子，则可均在众人身上也。如今操练的赏罚号令节制规矩连坐之法，都是抬木石的绳扛一样。 人人遵守号令，重如性命，死便就死，不敢违令，死于贼手，尚有优恤立庙祭祀，犯了军法被杀，空丧了性命，又无前项许多恩典，人人只得拣着好处死。且与贼对敌，固恐杀死，所以怕他，却不想见他走了，被他快马赶来，却也是死。走在水里，不免淹死，山上跳下，不免跌死。但愚众不怕死，只是怕贼，若将走了死的念头，肯向前与他厮杀，杀他一个，做个好汉死，也报了我的仇恨，自然万人一心，万身一力。况尔辈与人争竞，一句一言，都要报复他，却被贼杀来，不肯动手，与他一对，低头听他杀死，全不想我若杀死贼，贼必不能又杀我，有功生还，登时富贵，何等是好！尔辈愚人，何不肯万众一心，一齐杀贼？所谓天堂有路不肯往，地狱无门自撞入也。思之思之！今日号令，决要比岳爷爷军。又如一株大木，一块大石，绳子扛子，不拘千万人同抬，都要压到肩头上来，断然不准你们人各异心，如往年儿戏也。” 戚继光的威名在这儿已经被磨的一干二净，唯有这措辞硬朗的讲话还多少留有精魂。一代栋梁竟然因为站错了队，落得如此下场。赫赫战功竟然都化为了乌有。 万历三十四年，喀尔喀蒙古五部拥立努尔哈赤为昆都仑汗，这一年是努尔哈赤第一次被拥立为汗。 大明此时不仅不打压努尔哈赤而且放弃了宽甸六堡，强迫居民内迁。徒然把辽东到朝鲜的战略要地放弃，使得建州和朝鲜的董愕部连成一片。同年朝鲜女真为努尔哈赤招抚，全部编入正红旗。 李成梁一手把努尔哈赤放纵成了辽东最大的势力。此时竟然又拱手把宽甸赠送给了努尔哈赤。 “没想到这虎骨酒果然见效。” “如柏啊，你说咱们是不是不应该放弃宽甸六堡？，可是不放弃的话在努尔哈赤面前根本守不住。” “父亲是怕六堡人口被建州掠夺所以才内迁他们的吧？” “不错，只是如此一来沈阳c辽阳门户洞开。为父不想一世英名毁于努尔哈赤之手，怪就怪当年养寇自重，如柏，辽东的事无可救药了，你和弟弟们躲到关内去吧。” 李成梁能够在辽东做说一不二的土皇帝，纯粹是因为麾下豢养了一万三千名悍不畏死的家丁，也就是苍头军。 然而家丁本身并不具有正式的官军身份，生死荣辱纯粹是依靠大帅的官场沉浮，万历十九年李成梁被免职之后，家族中的其他将领也纷纷废闲，那当年的一万三千苍头军也渐渐凋零。等到万历二十九年李成梁再次被起用的时候，手下的苍头军只剩下可怜的三千人。 三千人打不赢一个大部落，这几年李成梁依靠过去的威望勉强支撑，并竭尽所能的把苍头军再次扩展到了六千人。然而，今非昔比，辽东铁骑如今是虚有其表。 三年什么也不够用，根本就不可能把一个卫所兵训练成武士。李成梁没有兴趣学戚继光那一套，训练的方法仍旧是蒙古式的，没有方针步骤，随意训练野蛮成长。 万历二十六年的时候，因为征战朝鲜，亲兵损失大半，李如松带领的就是这么一支虚有其表的辽东铁骑，结果命丧土蛮。 这只六千人马的辽东铁骑军，无非就是让統军将领死的更壮烈些。 “我死之前千万不要出乱子，如柏你要把父亲埋在京师，我杀了太多的人，满是仇家。” 李成梁在任辽东总兵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努尔哈赤一定会成长起来，所以让李如柏娶了努尔哈赤的弟弟舒尔哈齐的女儿做妾。可是没有料到，还没来得及挑拨努尔哈赤兄弟，自己就先被言官弹劾下台。 “皇上不愿意方镇坐大，所以哪怕瓦解自己的精兵也在所不惜，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谁也不希望东边睡着一个威名赫赫手握十万军队的大帅，哪怕这个人有再大的功劳。”李成梁喘了一口气，他已经是一个七十岁的老人了。 “为父担心咱们家不得善终啊！如柏，你当年在朝鲜声望不错，万一有事情，你去朝鲜避难吧，” “父亲不要悲伤，未必如此糟糕。大明岂能挑不出二十万精兵良将去剿灭那努尔哈赤？更何况大明瓦解了，朝鲜又岂能保住？” “你说刘綎和杜松？刘綎自己只能靠四川土司的军队和戚继光的浙军，自己手下就没几个中用的。杜松脑子有问题，吃了败仗就要，就他俩还是国之干成呢！欺负欺负杨应龙和蒙古的那些小部落这种土老帽还凑合，建州他们根本就不是对手。” “建州不过只有一万人而已。” “而已？那是他只调动了一万人，如果他想，征召整个部族的男丁，各个都是麻烦。” “孩儿和女真人交过手，也没这么厉害。” “那是他们没有刀枪盔甲，而今不同了，这些女真人不知道从朝鲜还是山西弄来了铁，很多精锐都是双层铠甲。” “如果真有那一天，跑吧，跑到朝鲜去吧，往南边跑。因为他要么入主中原，要么入主朝鲜。努尔哈赤如果征服了朝鲜你就留在京师，如果万一，那就去朝鲜。” “孩儿谨记父亲教导！” “对了，据细作线报，有人在和女真人暗通款曲，你把他找出来，处理掉，但不要给探子们添麻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朝鲜春荒 万历三十四年春，朝鲜滴雨未降，等到了初夏的时候地面龟裂，俨然就是要遇到饥荒。 正是小冰河时期，全球气温骤降，除了日本这种温带海洋性气候的国家，整个大陆的农耕民族普遍陷入了干旱饥荒的困境。 当然伴随着农耕民族的干旱，游牧民族面对的是更加难以接受的雪灾，无数游牧部落为了生存南侵。 边关告急而又没有军饷军粮，加派粮饷又会造成饥民反叛。这可谓是整个东亚最为悲情的命运。 到了五月，因为高粱歉收，酒坊已经不再酿酒，李刚想要用酿酒的粮食待价而沽，赚一个倒手价。当然因为获利丰厚，虎骨酒还在销售。 趁着这个当儿，李刚让伙计们收拾收拾烧锅。 这一日，艳阳高照，却见官道上来了一个带方巾的明国人，这人看见高高挂起的“孙思邈千金虎骨酒”的招牌，一个激灵跳下驴子，兴冲冲地就冲进了酒坊。 “我要见你们掌柜的，李刚！我是孙郎中。” 咕嘟嘟喝了三大碗水，这孙郎中缓过魂来，吃了一颗药丸子，气呼呼地说。 “那郝大红，蛮不讲理！” 因为握有独门配方，虎骨酒的利润分成孙郎中能拿走大半，天长日久，这也招了刘学文的不满，暗示郝大红盗取秘方。 “好在，药方不全，还有六位药上面没写，拿那个药方配出来的虎骨酒效力减半。喝多了还要上火；这都是祖宗为了不让秘方害咱子孙的高着。” 孙郎中是一个中年文士，但此刻灰头土脸。 “我给你送药材的事情，也被他们发现了，那刘学文非要说李世勋，你叔叔指使的我，现在你叔叔已经退股了，带着老婆去釜山了。是刘大帅吩咐的。” “那怎么分的利润？” “五五分，但你叔父只分了三百两银子利润，别的都给人家做账抹去了。” “怪不得叔叔这阵儿没给我消息。” “那刘学文，真不是东西！当年他杀良冒功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就不怕损阴德吗？” “还有这事？” “可不？偏偏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瞎双眼，倒是他又升官了，听说他现在每个月都往大帅那送银子，回大明的时候就要提拔他当都督佥事。那劝他和李如松不要杀良冒功割死人头的袁大人倒是混了个不大的官儿致仕了。你不认识袁大人吧？就是袁了凡，大人写了本了凡四训，在军中人人诵读，是讲积德行善的好书。” 李刚心想，你要是知道四十年后的人世间是多么的癫狂，而袁了凡一家平平安安的躲了过去，你就不会说这么不靠谱的话了。什么叫官儿不大，官再大的都家破人亡了，皇上都死了，就那棵歪脖子树，煤山后面的。 高粱本来就已经歉收了，等到了六月下旬，只下了两三场细雨，种地只能靠人力从河里提水灌溉，这点灌溉量，莫说是缴纳税粮了，根本都不足以喂饱自己。 一个月前还没人卖儿卖女，这会儿，已经有卖孩子的了。 “两班尼，看看我的孩子吧！” 朝鲜北方本来就不是太重要的产粮区，一遇荒年一定会发生饥馑。一到这个时候，南方来的人贩子就要来收买漂亮女孩儿，和身强体壮的男孩。 “你这孩子太丑了，三十斤高粱，二十斤谷糠，不能再多了！” 酒坊的伙计们已经不发工资只发口粮了，但有几个老光棍竟然靠着有口饭吃这个便利娶上了漂亮老婆。 好在平壤大营的粮食还能保障，为了维持天朝上国的体面，从国内一船船的往平壤运粮。 “库房里还有四千斤高粱米，两千斤麦子，一千斤大米，一百斤豌豆面”。 “银子还有三百两，钱八千；酒三十坛。” 孙郎中现在还兼任着酒坊的会计，这个大夫算盘打得精熟。 “老孙啊，你说朝鲜现在在闹饥荒，我有一个发财的门路，就是有点缺德，你说咱干不干啊？” “公子莫非是要倒卖人口？这可是极其缺德的营生啊！” “岂能如此，老孙你看，这一家人紧紧手从这个月份熬到明年大约得多少粮食？” “如果是五口之家，至少要五百斤小米，这也就是个饿不死的水平。” “那这朝鲜一亩地多少钱？” “一亩地？我还真不知道。我从小就没有种过粮食”孙郎中一脸鄙夷，心中想，你这个公子哥估计也不知道吧？ “水田十五两一亩，上等旱田六两，中等旱田四两，下等的二两一亩。” 孙郎中心想，还不是不成？你那六千斤粮食，够自己手下这二十个伙计们吃到明年的么？这孩子还是不成熟。 “您若真是想靠着典粮赚人家的地，那你首先得有足够的粮食，不能咱们自己都不够吃的，您就跑去给人家饭吃。” 六千斤粮食其实也不多，刚刚好够手下人吃饭。趁着饥荒变危机为机遇的条件就是要有大批的粮食；这个就目前来说可不容易办到。为此李刚着实郁郁寡欢了良久，他从后世来，当然知道胶东的牟墨林，牟二黑子是如何依靠荒年高价卖粮食积攒了丰厚的身价。 他想如法炮制，但却忘记了一点，牟二黑子有船有本钱，关键还有当地官府的支持，他没船c没本钱，打听了打听，朝鲜官府也不支持他。 但一个曾经的老友却掺和进了这个行当。 刘学文在驱逐了李世勋叔侄后，独揽了朝日酒坊的全部利润，加上虎骨酒的进项，每个月竟然能够达到匪夷所思的四百两银子。这个数字可以说是很惊人了，在明朝末年邯郸一县的税收总额也不过每年一万两白银。依靠着这些收入，不要说是刘学文的好处，就连郝大红都给自己买了一个试百户的官儿。 手握着三千两银子的本钱，刘学文渐渐地感觉到了自信，他也想从这粮食买卖的生意里面捞一把油水。 朝鲜粮食供应不足了，但是大明今年的年景还是不错，他刘学文大可假公济私，借着兵船往来，从登莱倒运粮食。然而三千两还是太少，这刘学文又约了几个游击，千总一起又凑了一千两银子。 一开始，大伙都不敢和刘学文合作，毕竟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去年还一口一个兄弟的叫着，今年就因为银子，视若仇雠，把人家叔侄一个送到平壤一个送到釜山。这刘学文也太心狠手辣了。 直到刘学文答应一船一结，大家才将信将疑的和他凑了一笔钱出来。第一笔粮食从辽东金州卫出发到安城，一共有四千石，分两船，租的是福建张大户的走私船。 这粮船上的粮食刚刚进了米库，就被夜里闻讯而来的米商们抢购一空，一趟就赚了四千两银子。看见利润如此丰厚，各营营官纷纷加入，就连柳良辰也派东携带三千两银子入股。 “做这买卖，弄得这么透风撒气好么？” 刘学文是一个小心人，毕竟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要不要和朝鲜备边司的人打好招呼。但转念一想，这见不得人的买卖，知道的人越多反而越不安全。自己布置的货仓都在荒岛之上，做的极其隐蔽，想来也不会有谁能够知道。老话说得好，事以密成谋以泄败。 东心里只有冷笑，但是还是依照命令给刘学文送去了三千两银子。趁着这个当儿，他把家眷安置到了釜山李世勋大人那儿。 刘学文等人的粮食一船船的卖着，银子成千两的赚着，朝鲜的北方就像是喂不饱一样，一万石一万石吞吐着粮食。 然而也是在这个时候，平安道c黄海道的仓库里面却正不断地吞入粮食，并且像一个饿鬼一样只进不出。朝鲜和中国在文化上相似，在地理上也相似，三千里锦绣河山就是一个微缩版的中国，虽然北方正在灾荒，但是南方很多地方，却丰收了。然而这仓库里面的粮食一粒儿也不会发放到灾民手里，甚至都不会平价或者倍价出售给谁。 这些粮食被权贵们牢牢地掌握着，等待着在农民们在最为饥寒交迫的时候，在濒临死亡的时候，给他们赚一笔带血的超额利润。 朝鲜和中国虽然都是封建国家，但是在人的身份上，朝鲜是从母制度，中国是从父制度。 中国的农家女或许有可能依靠嫁一个如意郎君抬高自己的身份，但这在朝鲜是完全不可能的，中国的士大夫纳的妾所生的儿子虽然是庶出但是依然可以参加科举，但在朝鲜——一般的士大夫和平民所生的孩子是不能参加科举的，而只能参加医生c翻译c占卜师等考试成为中人，至于和贱民所生的孩子，那不管父亲身份如何高贵终究还是贱民。科举永远只会是两班们的禁脔，这或许会超出大多数中国人的想象吧？朝鲜是一个极其信奉程朱理学的国家，然而理学并没有让他放弃奴隶制度的最后一点剩余。 朝鲜的门阀远远比中国的更加顽固，从根本上杜绝了阶层上升的一条捷径：联姻。故而，就连朝鲜王的后妃也只是出自于那几个大家族；具体说来有：开京姚氏c清州韩氏c坡平尹氏c青松沈氏c安东金氏c丰壤赵氏c骊兴闵氏，当然还有洪氏和卢氏，只是这两个家族近些年有些没落。 这些世家大族，就是连当朝宰辅的柳成龙等人也是不敢得罪的，那个土包子柳良辰更是在人家眼皮下头。 他们，似乎已经察觉到，粮价涨不上去了。 然而，为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粮食风波 柳成龙是一个长着四方大脸的白净文士，威严而不是敦厚；作为朝鲜儒学大师李湟的得意门生，他不仅仅位高权重；而且还是士林派的掌门。 “良辰，你最近在和明军将领刘学文一起买卖粮食吧？” “叔父果然耳聪目明。” “赚了不少钱吧？” “叔父，这些钱我一文没有花，都存到了家学里面去了！” 壬辰之乱后，柳成龙提出了恢复礼乐，大兴学校的主张；世家大族纷纷修建私校；当然私校的田产财富是不用去纳税的。 柳成龙，凝视着这个已经跪倒在地的侄儿，幽幽地说道 “你不会还去日本买米了吧？” 柳良辰跪在地上和筛糠一样，良久才恶狠狠地说 “东这个狗杂种，背叛了我！” 柳成龙站起来，一个耳光甩在了柳良辰的脸上，暴喝道 “犁牛之子骍且角，虽欲勿用，山川其舍诸东是一个义士，他救了我们整个家族！今后他也不叫东了，我给他安排了一个新的身份！至于你，我将按照家法惩治，你被禁足了，这辈子不许走出这个院子。” “可是叔父，金大人也在日本买了米啊！” 柳成龙冷笑道：“你个孽障怎么敢跟大妃的父亲比！此生不许踏出这五间屋子！” 所谓大妃，就是朝鲜王后，大妃的父亲便是外戚了。 遇到旱灾的北方五道，粮价并没有想象的那般暴涨，虽然秋粮依旧歉收，但是竟然不像往年那样石米三两白银，米价仍旧维持在杂粮一石一两八钱的水平；得益于米价平稳，李刚的酒坊也再次开张酿酒，几个月的销量竟然不跌反升，酒坊里到处坐着交易粮食的米商，说着李刚听不懂的黑话。 囤积粮食的大家族们，最先承受不住的是卢家，这家的家主卢本性本来想一口气赚个大的，连自己买虎骨酒的医药费都没有留下几个。结果最后发现粮价不升反跌，于是狐疑的他也顾不得自己腿脚不方便，让家奴抬着卧榻一路北行到了平壤的别宅，但是没有想到，由于路途劳顿，刚刚到，老病又犯了。 浑身的关节红肿，疼痛，如同被恶狗咬住了一样，家奴一看大事不妙，赶紧把卢本性放入了冰水之中；这是卢本性自己发明的止痛之法。而后，咕嘟嘟喝下了半坛虎骨酒。 原先三口就见效的虎骨酒，这些日子喝半坛都没有用处；直到喝完整整两坛，卢本性才得以安然入眠。然而所带的虎骨酒也消耗一空。 第二天，卢本性再次从梦中疼醒，吩咐家奴速速去买虎骨酒，假如没钱给的话就拿卢家的名号赊账，待有钱的时候三倍偿还。 过了不多时，一个小奴匆匆忙忙地跑了回来，手里捧了一个白瓷瓶，这卢本性一饮而尽。 “哪里买到的？” “没有招牌，只有一个幌子，上面写着:药王孙思邈嫡派传人。” “医馆，给我找那家医馆！” 过了中午，实际上就没有什么工作可干了；这个年代不论是中国c朝鲜c日本，都是坚持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良好生活习惯，倒不是大家不想过什么夜生活，只是这个年代蜡烛钱是没几个平头老百姓能出得起的。过了中午，大家伙就应该各回各家了，否则便只有夜路可以走了，当然除了李朝的官僚们，他们是要坐班的。 李刚正在和孙郎中下象棋，却看见一群跋扈嚣张的家奴直冲冲的往医馆来。 “谁是药王的嫡系子孙？” “学生便是，不知” “少废话，我们主人找你。” “敢问是何方神圣？” “年轻人，这不是你管得的。” 卢本性在朝鲜的别墅，坐落在朝鲜国王行宫的东侧，壬辰倭乱的时候一度被倭寇烧毁，收复平壤后，又小小的修复了一番；前些日子卢本性依靠倒卖虎骨酒给病友们，这才有余钱把这个别墅修复成功。 卢本性每年夏天都要来平壤，汉城过于潮湿，他并没那么喜欢。 这卢家的平壤别墅本就是为了随侍朝鲜王修建的，规格其实并不大，功夫都用在了内部的装修和舒适性上。 “啊，神医，请坐！身后的年轻人是你的学生吧？” “不知道大人叫学生来是为了何事？” “老朽今年五十三岁，罹患风痹之症十数年，疼痛难忍，每每欲自戕而不舍，去岁始服孙思邈子孙所造之秘传虎骨酒，颇有奇效，然而今春以来不知何故药力减半，且口服之后口臭便秘。老朽以为自己是无药医治了，然而今天服用了先生的虎骨酒又颇见奇效！先生的虎骨酒里面莫非另有秘方？” 孙郎中本来想借机损一损那见利忘义的刘学文，但是又不知道这个朝鲜人的底细，且害怕刘学文再来骚扰，于是拱手道 “这方子本乃学生家传，汉城所卖c平壤所卖本是一法炮制，不敢另有秘方；只是这炮制方法非二十年功力不可掌握，汉城酿造虎骨酒的只是我的学生们罢了。” “先生果真是药王孙思邈的子孙！可否替我看看这腿脚？” “大人的风痹已经十分严重，如果不加干预，恐怕不日将要破裂溃烂。我暂且为大人拟几个方子吃着；切记不能饮酒食肉着凉行房。十日后替大人开刀取石，大人没有渴症c馋痨之患把？。” “这个倒是没有，开刀取石或有风险吧？” “岂能没风险？但是肉毒已经积聚成为石头，不开刀无以为力！” “肉毒，是何物？” “乃是我发明之名词，食肉所得之毒。” “先生若能取出这些毒物，学生虽然不甚富裕，一两毒物情愿给一两黄金聊为诊金。” 李刚心想“这孙郎中虽然未曾在后世出名，但是对于痛风的发病机制竟然如此熟悉想来是有几分真本事，一定是他后来死在了萨尔浒之战中，没能留下自己的名字；我这番一定要找几个人给他记录下手术过程。” 手术预计要大约三个时辰，为了记录手术过程，这李刚不仅邀请了平壤大营的吴百户，廖医官，而且把管账房的郑秀才也叫了过来。 郑大人倒是不想记录手术过程，但是害怕孙郎中一刀把自己结果了，于是再看了孙郎中这个大夫后，又请来了汉城的医官。 这汉城医官听说有个天朝的大夫想要开刀，兴奋异常，也不知道什么找了什么理由，硬硬地跑来观摩。最可笑的是这医官还带了俩秘书，在旁边做记录，连孙郎中要用多大的梅花针都记；结果让孙郎中连医生带秘书全部哄了出去，只能在悻悻地站在远处看。 只见这孙郎中先是拿梅花针在卢本性身上扎了几下，而后咚咚咚拔了六七个火罐。 之后摸出一把奇形怪状的刀子，放在火上来来回回烤了七八趟，冲着卢本性的脚踝咔咔咔就割了起来，一边割一边往里面戳，戳完了还灌东西，灌完了急需割。 这卢本性已经吃了麻药，昏昏睡去并不觉得太疼。但还会时不时的哼哼两声。 众人看了一二刻也没觉得有多么稀奇，于是在郑府管家的带领下，到隔壁喝茶去了。 倒是那朝鲜医官和郑秀才觉得好奇，一个给自己找了个坐榻，弓着身子往前瞅。另一个又想看又不敢看，一个眼睁着，一个眼闭着。 廖医官自始至终就不发一言，也不偷窥；他心里暗暗笑骂道 “你这野郎中，割开容易缝上难，缝上容易，不烂难，等真要治死了人，要了你的狗头。” 但是这廖医官也不走，抱着个手似笑非笑的在那里站着。 手术似乎比原来设想的要顺利很多，那孙郎中吆喝了一声得了，脱下手套，拿着一管毛笔哗啦哗啦写了一张条子吩咐一旁的家奴 “这是处方，禁忌；等你家主人醒来之后叫我来。” 那卢本性的管家看手术完了，急急忙忙地拿着个秤跑来。 “让老爷辛苦了” 一行人见手术完了，也聚集过来。 只见那铁盘里面有鸡蛋大小的白色石头一个，豌豆大小的六七个，另有白色乳状的液体c或者叫做絮状物更好，小小两碗。 这管家拿秤称了称，吆喝道 “记，取出风石一斤三两五钱，浊脓一斤！给孙先生黄金一斤三两五钱，白银五斤。待康复之日一并给付，先行支付孙先生茶钱十两！群贤毕至共作见证。” 那廖医官看着诧异，无论是风石还是其他，上面竟然没掺杂多少血肉 “莫非这孙郎中有两把刷子。” 朝鲜医官上前一拱手 “在下许浚，敢问天朝上医大名？” 孙郎中，脸色忽然大变，颇有前倨后恭之色，拱手道 “学生孙兰，江南人也，许先生太客气；方才失敬失敬。” 《平壤日记》：万历三十四年，余以科场数奇故谋食平壤，为大营幕客，管钱帐，颇与李侯相亲。七月庚午日，朝鲜巨室卢先生风痹甚求治于神医孙公，李侯邀余同往刀如旋风，切切磋磋c探探灼灼得鸡子大者二，脓水三升，后三十日卢先生竟愈，自是无异于常人。“ 《东医宝鉴》：大明有神医曰孙兰者，擅外科；余尝就学其数，惜不能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粮食风波 汉阳，一个奢华的两班宅邸，在乐舞的伴奏之下，一场盛宴正在进行，这次宴会的主人正是河东郑氏的族长郑寻，所来的最为尊贵的客人则是潘城府院君朴应顺夫妇等贵戚。 “不知道是谁再往平壤偷运粮食！” “平壤附近的粮价比一般年景只多五成。” “早知道这样，就不让大王下什么还谷令了。” 所谓还谷令，大约等于大明的开仓放粮。是当地官府遇到饥荒的时候，把收上的粮食再发还回去。 “如今在黄海道和平安道谷仓里面的二十万石粮食如何解决？现在价格出售的话，只能获得一成利润。好在听您的建议之前已经卖出去一半了，要不真是不够麻烦的。” “可恶，一定要查出来，是谁在走私这些粮食！” 托朝鲜饥荒的福，刘学文在短短的半年时间内就积聚了一万六千两白银的利润，喜悦之下，刘学文花了一千两银子，又拿三百两银子当润笔，托兵部的冯郎中，给他那远在天边的不争气儿子捐了一个副千户的官衔儿；可谓好不得意。 八月份，平安道和黄海道普降大雨，连下了三天，眼见着干旱缓解；势家大族们也觉得依靠倒卖粮食赚钱无望，于是索性清仓；一时之间平壤等地靠近粮仓的地方，粮价竟然恢复了平价。 趁着这个当儿，李刚也吞入了许多粮食，主要是较为珍贵的大米和酿酒用的各种杂粮。 取出痛风石后，卢本性虽然依旧难以下床走路，但是却很少发生剧烈的疼痛，人的精神也好了许多。再加上坚持遵循孙郎中的遗嘱，病情得到了控制。 在平壤，乃至于是朝鲜八道，孙郎中明国神医的名号不禁流传。 许浚作为三百年来唯一一个享受二品待遇的朝鲜御医，也与孙郎中形成了长期的书信往来。孙郎中慷慨地邀请了许御医观摩了三两次痛风石的手术。 作为一个从贱民出身而最终依靠医术和手腕位极人臣的智慧人物，许浚把孙郎中哄得如同一个三岁孩子一般开心。 为了真正的获得痛风石手术的一切细节，许浚不只搭上了自家的独门金创膏药秘方，而且派来了一个美貌的女医作为孙郎中的副手。 这女医叫朴淑媛，今年不过二十岁，尚未婚配，一来二去就和孙郎中探讨到不该探讨的问题上去了。 平壤酒坊经营的非常顺利，在周围有了一定的知名度，于是延请卢本性先生题写了德芳酒坊的招牌挂在那里。并且考虑到周围的居民十分喜爱来附属的酒馆里小酌几杯，又打算扩大厨房和餐厅；然而计算了下成本，李刚拍板直接将旁边的二层客栈买下。 这一日傍晚，忽见一人行色匆匆的闪入了德芳酒馆的账房，来者正是叔父李世勋的亲兵。 “大人要小的给公子送信，并转告公子，尽快和汉城切割，要出些事情。” 出些事情？能出什么事情，事情不已经出完了么？还有什么事情？李刚心里奇怪，但是想到叔父或者知道些什么便没有多说话，安置好送信的亲兵之后，写了封回信给叔父李世勋。 浙军坐营的吴参将，前些日子因为老父亲去世，回家丁忧去了，新任的坐营官是一个老游击，叫张温，都指挥同知衔，籍贯义乌，这张温为人倒是和气，但是因为一直难以获得提拔所以为人颇为偏激。 这张游击，日日到李刚开设的酒楼赊账吃喝，吃完了还要骂自己违反了戚家军的纪律，喝酒误事；然后一边大叫该杀，一边号啕痛哭。 汉阳一处幽静，普通的别墅内院。 纸门门外站着的是虎背熊腰的武士，全副武装，顶盔掼甲，门里一个臃肿肥胖的男人正在侵犯身边倒酒的侍女，那侍女满脸潮红，委屈的想要哭泣，但是却还要摆出一副顺服的样子。 那肥胖男子很满意侍女的表情，从兜里掏出一吊钱塞到了侍女的胸衣里，因为钱重衣服薄，竟然把胸衣的系带坠开，屋内宾客见此场景哈哈大笑。 一阵狂笑之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咳嗽了下，疏忽之间笑声竟然停止了，那臃肿男子也不敢再调戏侍女了，竟然恭恭敬敬地跪坐在那里。 侍女偷偷地系上胸衣，也不敢走，也不敢去捡拾那一吊铜钱，更不敢哭泣，低着头站在阴暗地地方哭泣。 “听说是明军的汉城坐营将官在经营走私粮食的业务，并且柳成龙的侄儿柳良辰也参与其中。” “掌握了大权的柳成龙，竟然还不满足于握有权力，要和我们争夺财富！真是岂有此理，与我们争夺口中之食！真是贪心啊。” “一定要想办法抓住他们的把柄，天朝上国不会允许一个武官在番邦与民争利，我们要策动那些在北京和我们相熟的御史弹劾这个叫刘学文的，现在最缺的就是证据了。” “大人，我们很早的时候就在刘学文身旁，布置了一个暗探，现在是他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这一夜，月黑风高，虽然朝鲜各个渡口都已经戒严，但是朝鲜军队却是绝对不敢去明军军港戒严；故而走私还在悄悄的进行，只是把进行的地点转移到了明军军港之中。 在这个时候朝鲜也是奉行海禁政策，虽然没到片版不许下海的地步，但是大多数的近海岛屿却是无人居住这点倒是确实的。 刘学文在朝鲜西海岸的岛屿上修建了十几个货物积存点，从明军军港出发的走私船队日夜穿梭。 无人岛屿上只有几盏昏暗的灯火，飘飘摇摇非要隔得近了才能看到，走私码头上货运正忙。 就在这时，东海面上突然亮起了火光，只见朝鲜水师的十几艘兵船已经列好了阵势，随时准备轰击码头和仓库。码头上的苦力们顿时慌了，各个四散奔逃，那些前来交易的走私商人也纷纷想要乘船逃离，只听轰然一声，一艘刚刚驶过码头的舢板被炮弹打中开始下沉，船上是惊恐万状的走私商人和他好不容易从这儿带走的宝贝。 “我不要死啊，我还要养家，养家啊！” 战斗只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只有有几个悍不畏死的明军被朝鲜兵的鸟枪打成了筛子，剩下的人全部乖乖地举起了双手。 “消息真是准确啊！一口气抓了二百个人，里面明国人有十几个，打死的人里面有几个还是明军大营的人，一个叫冯磊的还是明军大营的小旗官。光银子就缴获了一万三千两。” “这下，倒要看看刘学文有什么办法，先不要让北京的大人们上折子，咱们先要会会这胆大妄为的刘学文。” “会会他？哪有打蛇不打死的？马上带着我的信去汉阳的监军大人那里，监军大人会好好的料理刘学文的。如果耽误了时候，让刘学文花钱打点好了，就是监军大人也无能为力了吧？咱们一不做二不休。” “既然如此，何不借此一并弹劾柳成龙？ “尹大人的锦绣文章，再加上这一次的事件，绝对的没有问题。” 明军朝鲜监军太监蔡人杰，这日正在汉阳城的妓馆里寻欢作乐；虽然他是一个太监，但是却还有人的和感情，他需要女人来滋润他那枯萎了的心灵以及很多东西。当然滋润的方法是不寒而栗的。此时这妓馆里陪酒的女子早就吓得花容失色，那弹琴的女孩儿弹错了好几个音，但蔡仁杰毫不在意这些，他既不懂酒也不明白音乐，他最明白的是折磨别人。 “主子，主子，朝鲜大人找您？” “朝鲜大人？那个朝鲜大人？” 那奴才附耳说道“世子的亲舅舅。” “快快，回府。” “先生所言，我也很痛心，没有想到大明的军队竟然干出了走私这样的事情。但是，我只是一个监军，人微言轻，汉城c平壤大营里面的军官又都多有参与这个走私活动，我也很没有办法啊！” 这蔡仁杰方才头还晕着，一听说朝鲜明军涉嫌走私，心里一沉；心说多大点事，皇爷还走私呢，谁管啊？ “不仅走私，而且同倭寇有不可告人的联系。” “大人说话要讲证据，这可是要株连九族的罪名啊！” “我怎么敢隐瞒这么关键的事情？在走私的货物里面发现了武士刀c鸟铳而且还有数量巨大的日本米和日本金银。和日本人之间的任何交易，都是不允许的吧？我听说刘学文曾经送给大人一些茶钱？难道就因为这些钱，大人准备要包庇他？” “他们都是刘大帅的部下，我得和他商量商量。要不这不是太好办，更何况，你就不怕激起兵变么？” “当然害怕，所以，我希望大人把这些军人调回国内。这个名单上的人，全部都是查有实据的。刘学文竟然还勾结别人贩卖日本米。” “这个，倒是好办，你要求的查封四十个仓库的事情，我无能为力。” “大人，只需要在那几日把营门看住就好了。” “你们的人还打死了几个军兵。” “不是我们的人，是大人带领着我们的人查抄走私贼寇的时候，牺牲的，这里有一份报告事实的手本，请大人过目。” “万历三十四年九月十五，与朝鲜水军万户姜道佐围剿近岛走私，拿获得米一万石，金银三千两，鸟铳二十，倭刀三百；阵亡小旗官冯磊及军兵二十人。” “金大人想的真是周到，但是这查抄的银子不止三千两吧？” “大人果然慧眼如炬，一万两白银，已经送至大人府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人事大异动 四十年宦海沉浮，柳成龙累了，这个铮铮铁骨的文人，累了。 从德寿宫出来之后，他回了回头，看看身后还在施工的琉璃瓦房，不禁老泪纵横，这座瓦房修筑的时候，自己还是朝鲜王国的领相而如今一切都没了。 不过好在牵扯不深。大王只是流放了他那不争气的侄子，对他则给出了致仕待遇。大王未尝不知道他是冤枉的，只是他这样的一个老臣，或许不再适合待在这里了吧？ 年初开始大王的身体就不太好了，是时候准备世子的班底了，一朝天子一朝臣，我的时代终于也过去了。 “大人，我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的确有些过分，但是为了朝廷的纲纪不如此确实不行。身为臣子，应该早有觉悟了吧？” “东这家伙现在已经下落不明了！” “果然是靠不住，指望靠他一举扳倒柳成龙呢！没有想到搜集到的证据全都是间接的，根本就没法确定柳成龙和日本人有直接的接触。” “除掉这个叛徒的家人，我要狠狠的折磨死她！” “他的亲人在哪？” “秋江浦的秋香楼，东的母狗老娘是一个妓女，现在是一个老仆妇，一直在我们的严密控制下” “把她抓过来，我要让他那不知廉耻母亲承受人世间最难熬的痛苦。” 话音未落，只见秋江浦方向火光冲天，人声大作。 不多时，几个流氓满脸黑污的冲进豪华整洁的包房。 “大人，属下们无能，不知道是谁纵火，现在一条龙大哥正在组织人灭火，但是火势太大，根本无法进入火场！” “所以，你们什么也没做，不是么？” 歌姬喜善今天很开心，这次侍候的大人相貌英俊，为人风流，更能写一首好诗；当然最重要的是出手豪阔，在姐妹中有着很高的名气。 她今天花了美美的妆，打算摇摆在舞池中央 啊，到了门口了。喜善真在考虑怎么风情万种地进去，这是却听见一声暴喝，一个粗壮的人向大门这儿扑来，喜善赶紧躲了起来。 贴在门上的纸被一下子撞裂，一张丑陋c痛苦c扭曲的脸出现在那儿。他在挣扎。 喜善非常害怕，一动不敢动，只见那位在姐妹中有着声誉的先生出来了，他手里却拿着一把砍刀。 喜善吓得快要晕过去了，只听咔嚓一声，那丑陋人的头被砍了下来，从脖子里喷出来的血直流到了喜善的脚下。 九月份了，万历三十三年的九月份，朝日酒业的第一壶高粱酒酿造了出来，而今天，最后一坛子高粱酒还没酿成；朝鲜官兵就查封了朝日酒业。 “我们是京畿道的官兵，卢本性大人向我们告状，说有人霸占了他那惨死于壬辰倭乱的亲家侄子崔判官的财产！” “你们知道这是谁的产业么？” “知道，不就是一个毛孩子的么？” 不知道是何缘故，刘学文布置在朝鲜西海岸的大大小小的仓库一夜之间被朝鲜人查封。就在刚才监军蔡仁杰送来了一份措辞强烈的信，上面建议我以身体不好的缘故辞职。 刘学文现在的心态已经非常的混乱，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一万两白银的家产大半都置办成了货物，被朝鲜人扣在那里；疏通关节送给蔡太监的钱，也都打了水漂；他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做了这一切，现在他什么也不愿意想了，就连他的朝鲜老婆也离他而去。 他只想喝酒，只想喝酒，但吆喝了三声老朴却没人来伺候。 “朴海日，你能留在大营里面做饭，真的认为自己厨艺超群么？难道不是你那放荡的老婆的缘故？” 他现在脑海里忽然出现了朴海日老婆那曼妙的身体，他发狂了，他要去朴海日家做些什么。 然而当他冲进去的时候，却发现地上堆积着厚厚的纸片，仔细一看上面竟然是对刘学文来往信件的复写版本。 “这个杂种认字！”刘学文颓然的蹲在了地上，号啕痛哭。 兵部给朝鲜监军及监军御史官文 现汉城大营坐营参将都督签事刘学文，因过往战伤故请归乡将养；部议准。着贵官暂令一可靠稳妥之将官坐营。 刘綎大营里面千总之上的官僚，罕有没参加刘学文走私的；如今东窗事发，各个都拿着眷恋故乡的名义要求回国。 蔡太监着实头疼，军官一气儿走光，难不成让他个太监带兵？于是和兼任着朝鲜监军的辽东巡按御史商量着第一不许指挥使以下的回国，再就是把在平壤骂街的都指挥同知张温调过来，暂时署理都指挥使，担任汉城大营参将，只希望这个人不要再在汉城闹事。 在汉城的部队全是刘綎的嫡系，让一个浙军的将领统带，会不会给刘大帅造成心理上的误解？那么平壤大营就必须选择一个刘大帅的人来充任。 恰好早先有个请求调任釜山的武官叫李世勋的，人很不错，每年都给辽东御史大人和蔡太监送礼，也没掺和进这事里面；可惜年轻了些，去年才提拔了指挥佥事，今年又捐了一个指挥同知，实在是没理由提拔他了，让他署理指挥使充游击将军坐平壤大营吧。 这样两个明军朝鲜的最高层就把明军在朝鲜两大营的军官人选问题解决了。仅仅就写了三封信。 万历三十四年十一月份，卢本性接管了朝日酒业，吸纳李刚的一千两银子和孙兰孙神医的五百两银子，总股本三千五百两白银。 也是这个月，朴海日和汉城翠峰妓馆的歌姬春桃结婚，虽然二人一直在一起。 至于李世勋到达平壤，那得是明年三月份的事情了。 李刚渐渐地明白了叔父所谓的不要和汉城那边有过多来往是什么意思了。叔父是一个武夫，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敏锐的情报？ 因为已经知道李世勋要来充任平壤大营的坐营将官，浙江军人们对李刚也有了三分带着疏远的亲近感。他们认为这是朝廷的又一次掺沙子换血的行为，虽然李世勋是一个好汉，但却是刘綎的人，不是他们浙军的人。 至于那些囤积在仓库里的粮食么，早就被人遗忘了。刘学文和平壤大营明军军官们存钱购买的，以及来往客商被扣押的价值将近二十万两的走私货物已经够那些朝鲜外戚家族们分的了；就连和这件事毫无关系的也分走了几百两银子。 所以，那仓库里的十万石粮食，被看仓库的人半卖半偷，没多久就不剩多少了。反正粮食会烂，会被虫子吃，会被水冲走，有的时候谷仓也会失火，哪怕都没有这些运来的粮食有不少还是陈粮，不是还要发工资给看仓库的人。 一仓库五千几白斤的粮食只要最后剩下的钱比卖粮食的钱多，那就是管家们的功劳。所以，与其让粮食在仓库里腐烂，还不如换成铜钱，放贷给那些商人们呢。 从釜山出发，到平壤，走路的话怎么样也要三个半月。考虑到李世勋还带着家眷，这个速度就慢了更多。 金英秀今年年中又生育了一个男孩，现在还不满周岁，所以为了怕冷，李世勋在大车店买了一辆能在车里放暖炉的马车，价格颇贵。 然而就算是这样，一路走来对孩子也还是辛苦了些，所以为了尽快的到达，一行人打算在汉城换乘官船去平壤。 由于前些日子的走私事件，眼下明军的官船管理越发的严格起来了。每个登船的人都必须要核实面目身份。 “大人，腰牌！” “卑职见过李大人！” “你是何人？腰牌！” “平壤坐营游击李世勋亲兵毕成功？” 核查乘客信息的把总当然不敢拦截平壤游击的亲兵，但是心下纳罕自己和曾听过一个叫毕成功的人？ 这人身强体壮，虎背熊腰但是灵活性有很好，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今年将近三十了，大约是参加过朝鲜抗倭，怎么也没有提拔起来？ 但转念一想，管这些鸟事呢？！ 东，如今已经死了。 现在还活着的是毕成功，一个三十五岁的明朝军人。 虽然这个毕成功在过去的二十五年里只是一个用来冒领军饷的假名，但现在，这毕成功却是实实在在的真人。 《明万历朝鲜驻军档案集成调派贴黄》 毕成功，辽东铁岭卫人，生于隆庆五年八月十五，父亲毕三才，母亲毕陈氏，身长八尺，面白，宽，多须。万历二十年随祖承训入朝鲜，后调入百户李世勋下先后充任军夫c正兵，甲长；家贫无妻。 现题准调拨平壤大营。 管营都司验明正身。 万历三十四年四月 准将该员履历开列如下 万历十六年三月募集于铁岭卫 万历二十年正月随祖大寿入朝鲜 万历二十二年二月百户李世勋名下跟役 万历二十四年三月百户李世勋名下甲长 等等 万历三十四年四月指挥同知李世勋名下甲长 跟随自己多年的兄弟们，自己已经全部遣散了，一个没留下。多年来赚的钱除了留下几百两银子，也都赠送给了他们。东的过去不堪回首，而我毕成功的过去却清清白白。 谁敢说他不是毕成功，指挥大人的亲兵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挖参人 阿克顿是一个瘦弱的孩子，但却灵活。此刻他正在巴克石老人的指挥下采集人参，这种神奇的植物在人非常虚弱的时候能够给人以力量，是我们女真人神圣的药材。 巴克石老人苍老但却睿智是这支采集队的灵魂人物，听说他曾经跟我们英明神武的大汗南征北讨，在战乱中曾经救治过很多巴图鲁的性命。 巴克石老人已经老了，没法征战了，他带着汗送给他的腰刀c弓箭以及拔什库的官爵回到了故乡，今后我们整个村子的人都是他的下属；比起凶恶的阿林头人有巴克石老人在真好。 巴克石老人真的老了，他甚至弯不下腰了。弓箭和腰刀只能有他的小儿子和孙子拿着，他的儿孙穿着一种叫铁甲的衣服，外面是棉花，里面是牛皮，在棉花和牛皮只见据说是铁片，这是防身的武器，他们都是大汗的绰哈。 大汗的武器真是精良，过去爸爸也曾是巴图鲁，但是他的武器不够精良，骨头做的箭头根本射不穿朝鲜人的铁甲，爸爸死了。如果有一天我也能穿得起这样的铁甲该多么好啊？ “阿克顿，不要挖断根，哎呀，可惜这么好的人参；阿克顿，布占泰c安巴你们不要挖断人参的根须；否则这个人参就没法子长久的保存了！要仔细的挖掘，这些人参要拿去给我们的汗换取军饷和武器。” “既然这颗人参没法保存了，一会儿拿来炖野鸡吃吧。” 我们女真人敬畏这些带来生计的植物，所以每回挖完人参都要进行祈祷。 巫师布鲁坎是一个能通神的人，我们不敢仰视他。 “吃饭前先敬拜神灵。” 布鲁坎的萨满舞蹈出神入化，可简可繁，他摇着手鼓，在夕阳的余晖下跳舞的身姿绰约，有时阿克顿也真想成为这样的人啊。 铃声和鼓声这么悦耳，然而朝鲜人来了！ “你们这些卑贱的女真杂种，竟然敢到大朝鲜国的领土盗窃人参！” “这是我们祖宗给我们的采集人参的圣地啊。” “女真杂种竟然还有祖宗，你们不是可以和自己的嫂子同房吗？” 周围的朝鲜人爆发出阵阵淫笑 “管事的女真杂种是谁？” “我就是，是昆都仑汗宠幸的医生，拔什库；如果大人不愿意我们采集人参的话，我们退走就是了。” “退走就完了么？你们一定偷走了很多人参，我要把你们抓走做奴隶补偿。” “快跑！！” 话音未落一支铁箭扎穿了朝鲜官儿的喉咙，是头人的儿子射出去的。 “大家快跑，由我们掩护。”巴克石头人已经被朝鲜兵砍中了胳膊但还是奋力宰了一个朝鲜人兵 大伙奋力往西逃去，只要翻过山就能遇见大汗的巡逻兵。 “快跑！”巴克石大叔的声音越来越弱 周围的人越来越少，朝鲜人骑着马，他们都被抓了。 一声惨叫是布占泰，这么强大的铁甲也保不住命么？ 跑，跑，跑；那雷鸣般的的响声是什么？ 跑啊，跑啊！！ “不用追那小崽子了，跑得这么快，该死。” 这些女真杂种什么时候有了这么精良的铠甲和刀剑？竟然还杀了一个伍长，差点就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女真兵身上穿着的比自己身上的铠甲还结实，深山老林里又没有什么大部落；他是从哪搞来的？ 全忠是备边司的一位基层军官，素来鲁莽；但这次，他却觉得有些寒意。 “大汗，那个小孩带来了。” “我不见了，以后就让他做我的马夫吧。我要给朝鲜王写封信，你们准备一下。别的你们自己补充我就说一句：“胡人冒入渭源采参之时，不为缚送，反为杀害，一根草偷窃，其罪几何而尽杀之乎”？” 努尔哈赤的信根本就没有到朝鲜王的手里，在都护府就被截留了；都护大人认为努尔哈赤这样的蛮夷不配给朝鲜国王送信。 作为对努尔哈赤的示威，都护大人还下令在朝鲜和女真的边境上砍掉被俘采蔘人的脑袋。 在这个时代，越境采集人参c木材c金矿是极其不被允许的；无论是朝鲜还是女真都会杀死越境盗掘的人。尤其是人参，在辽东挖掘的人参贩卖到大明的江南地区能够获利百倍，是极其重要的战略物资。 大明倒是不会斩杀越境的女真人，但是除了后来越境劫掠的后金兵，还真没多少人会越境到大明。因为比起那些渔猎部落，一般的明朝农民活的更加的凄惨c辛苦。 信，送过去了十几日，朝鲜方面却连一点消息也没有，并且还斩杀了女真人的采蔘队。 这不仅是不把他努尔哈赤放在眼里，而且还是公然的羞辱他努尔哈赤。 “大汗，用不用再去写一封信？” “不用写了，准备发兵。” “可是布占泰那边怎么办？” “正是因为布占泰存在，所以要发兵。” 布占泰是努尔哈赤的女婿，海西女真乌拉部酋长，为了共同对抗叶赫部在七年前同建州女真形成了联盟，但是这会儿这个联盟行将土崩瓦解。表面上是为迎娶以杀死努尔哈赤为结婚条件的女真第一美女布喜娅玛拉，也就是后世所称的东哥。但实际上是因为身为海西女真第一强国的乌拉部认识到努尔哈赤已经统一了建州女真，下步就是要吞并海西女真各部。就算没有这个什么第一美女布占泰和努尔哈赤早晚也要动手。 这会儿，听说布占泰已经把自己的家人送到了叶赫部作为换取出兵的人质，海派使者到蒙古部落那里招募勇士。 “这个时候挑衅朝鲜人，会不会惹来大明的进攻？” “李成梁看我不顺眼很久了，就算什么也不做，他也要来打我；只是碍于实力罢了。乌拉氏的头领布占泰是一个除了长得英俊别无用处的废物，叶赫部的酋长金台石更是人间罕见的鼠目寸光，这会儿这个胆小鬼大概希望能够坐收渔翁之利吧？征讨海西的最大敌人实际上是大明，我们要试探下，看看大明有什么反应，如果大明没有反应那么证明李成梁这个老头儿的实力还没有恢复，不愿意挑起争端。大明不会出兵” “这样做有什么好处么？朝鲜和明朝的军队都会进入戒备状态，在我们攻击布占泰的时候给我们形成后背上的压力。” “不错，我要的就是这种压力；如果真要倾巢出动，最为担心的就是李成梁派遣骑兵骚扰我的后方，一旦边境警备起来，李成梁那支攻则不足战则有余的部队就只能在边境线上停滞了。” “大汗，你说的这些事情让我想起了官渡之战中，曹操先消灭刘备而后迎击袁绍的计策，原来乌拉部就是袁绍，大明和朝鲜就是刘备。” “哈哈哈，扈尔汉，你书读死了，大明是袁绍，乌拉氏比刘备那可是远远不如；不过很好，看来你用心了。” 佟佳·扈尔汉，清初开国五大臣之一，隶满洲正白旗人。世居雅尔古寨，从其父归顺建州。努尔哈赤收为养子，赐号觉罗氏。每战必为前锋。 “袁绍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生，见小利而忘命：非英雄也。这冢中枯骨何时落入我努尔哈赤手中。” “大汗指哪里我就打哪里！” “潼阙关” “扈尔汉，这次侵袭朝鲜不要逗留恋战，只是威吓他们而已；但是切记一定要打的漂亮，让他们不敢轻举妄，打出我们女真人的威风！否则不如不打。这个任务交给你了，带着我的三千亲兵去。” “渣！奴才领命。” “找兵器库的那个管库要双份的铠甲，好弓箭；一人四马。准许你屠城。吓唬吓唬这些懦夫。” 阿克顿，壮实了起来，这个孩子现在是女真汗努尔哈赤的马兵，虽然同样的马兵还有很多，但是只有他是最年强的，一如当年的扈尔汉将军。 “阿克顿，要打朝鲜给你爷爷他们报仇了，你去不去？” “拔什库大人我要去！” “不带你去，你个毛孩子！哈哈” “阿克顿，这是六个力的弓，也是能够射穿铠甲的所有弓箭里面最轻的，你要是能射五箭，并且还能命中靶子就带你去。怎么样？很优待你了吧？要不你去了也是小累赘。” “好，看我的。” 阿克顿从小就会射箭，但是从来没有射过绰哈们的大弓，父亲的弓是那么的轻薄，虽然如此但是父子二人每回去打猎的时候，那张软绵绵的弓射出去的箭总会和空中的飞絮一样飘向目标。 父亲是个神箭手，阿克顿也是。 “咚” 阿克顿一箭射穿了靶子。 “阿克顿，我给你造一个扳指儿吧，没有扳指儿怎么射箭呢？” 丙午年十一月，汗命扈尔汉领亲兵三千杂役三千往征朝鲜，以惩罚其擅杀偶然过境之女真人。 而在这个时候，慈江道的安抚使正在家中会客，全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就连边境线上巡逻的士兵都因为天太冷而纷纷躲到了哨所里面。雪还在下，什么也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五章：潼阙关之战 六千女真军队分成三批，在午夜时分包围了潼阙关。 壬辰倭乱刚刚结束，所以朝鲜军队的战备状态还是很不错的，小小的城池外面是一条壕沟，壕沟里面是一道木栅栏。在壕沟内有几队朝鲜兵在巡逻，城墙上每五步站着一个朝鲜兵，可以说几乎是天衣无缝，固落金汤。 “福临阿，你率领三百亲兵及一千人在这三道山岗设下埋伏，以防朝鲜人得到情报增援。” “刚安，三百亲兵，一千六百人在森林里隐蔽，如果有援军那么你和福临阿夹击他们” “巴图鲁，扎克丹，你们带领四百人和四百亲兵在北面佯攻。如果敌人守备疲弱，你们就架云梯攻城” “穆克德克。你带领三百亲兵待命” “舍里，给你十个精兵，你到城里打开城门，事成了在城门洞里打一次火。” “巴图鲁，你们听到我命令再冲，天黑，他们看不见你们，但是火光会照亮他们，如果守敌很多，在远处放箭就可以。” 舍里是森林里面的猎户出身，身手矫健灵活，带领的十个亲兵也都是个顶个的好手，不多时，他们就绕过朝鲜人在城外的巡逻兵，一个个在黑夜的掩护下到了这潼阙关的城墙下。 虽然号称是一个关，但是在舍里眼里这二丈高的墙未必有采药的时候爬的那些个悬崖绝壁的十分之一难爬，尽管上面站了几个穿着滑稽的朝鲜人。 这个时代夜里要打平安更，打几下都是有规矩的，外人很难猜测，以此来避免偷营。听朝鲜人打完平安更，这舍里心里明白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动手。 他只用了四步就爬上了城墙，无声无息地抹掉了朝鲜兵的脖子后一挥手，城下的弓箭手就趁着风声，拉弓放箭，只听得嗖嗖嗖，几箭飞来，射死了临近的朝鲜兵。 一个两个，直到十个人全部上来，这舍里才悄悄地溜下城墙开了门，在门洞里打着了火折子，精锐的女真兵们如同猫一样一队队的潜伏进了小小的潼阙关；因为早就有探子侦察了潼阙关，所以这主攻的女真兵在城里纷纷占据了关键位置。 看着各个部队都准备完毕，进入了攻击位置，扈尔汉下命令进攻，直到这时，朝鲜人还没有发现守墙兵已经被杀。 只见那巴图鲁指挥弓箭手，首先射杀了巡逻的十几个朝鲜兵，而后开始向城门楼上放箭，一边放箭一边呐喊。那守城的朝鲜军校一看大惊失色赶紧击鼓备战。 这鼓声未必能够惊醒熟睡中的朝鲜人，但却是城内女真兵放火的信号，不多时，关内火光冲天，潼阙关内一片混乱。 潼阙关的最高将领是金佥使，所谓的佥使就是朝鲜的兵马签节制使，从三品，大约是明朝的守备。 金佥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矮壮汉子，世代戍守北部边城，但直到壬辰倭乱跟随李舜臣叔侄才得以平步青云，有了今天的成就。 “他妈的，有人在偷城！” 这佥使还意识到来者不善，伏兵很已经渗透到了城池内，心下后悔自己大意了。 “咱们从地道里出发！” 这佥使不愧是经验老道，上任伊始就秘密修建了地道，地道的出口就是佥使府隔壁的铁匠铺。 “啊，是女真汗的亲兵！” “这里已经被包围了！” 外边朝鲜的巡逻兵已经和女真人打了起来，但是哪怕是戍守北境的精锐士兵也不是女真人的对手，眼看着就败下阵来。 金佥事陷入了难以自持的恐惧中，哪怕是在壬辰倭乱最为严峻的时候他也不曾感到如此恐惧，他亲眼看见一个女真兵连中三枪，仍然奋力冲杀，把刺中他的朝鲜兵砍为两段。 “这是人是鬼？！” 金佥事当然不会知道女真精兵着双甲的作战习惯。 但他却明明知道此刻应该冲出去和女真人拼命，可是他胆怯了，直到眼看着女真兵屠杀完了街上的巡逻兵，开始放火烧铁匠铺的时候，才大喝一声带着亲兵冲出了铁匠铺。 挡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眉眼细小的女真人，满脸狞笑，笑容里面是深不可测的自信，金佥事和他打斗了没几个回合就一刀结果了这个放火的女真兵。 女真兵的武艺并不出众，但是却悍不畏死。 金佥事认为这是野蛮人所共有的习性。 “我们快去支援大营，清兵正在那里防火，只要阻挡他们一会儿，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兄弟来支援我们” 话音未落，金佥事就被一支雕翎箭穿喉而过。 箭如飞蝗，早就埋伏好了的女真兵们把金佥事和他手下虎狼一样的十几个亲兵射成了刺猬。 战斗持续了不到三十分钟，虽然这支朝鲜兵格外勇敢，但是半数人还没有看见女真人那凶恶的脸孔就被烧死在了兵营里，潼阙关的佥使更是被射成了刺猬，在扈尔汉的命令下被挂在了潼阙关唯一还算完整的建筑——城楼上。 一千二百朝鲜兵尽数覆灭。 至于女真人的损失，简直就是不值一提，只有二十人战死，三十人受伤。 “将军，这潼阙关除了粮食之外，就只有一千两银子，可能是军饷；这个佥使的府邸我搜索过了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再有就是这个朝鲜官儿的关防。” “命令昨天参与攻城的部队一人赏五十斤粮食。朝鲜人的铠甲也赏赐给他们。” “刚安，福临阿，你们带着亲兵断后。” “放火烧毁这个潼阙关，把京观修在向南的路口好了。用这个朝鲜官儿的关防盖一张认罪书。哈哈哈” 阿克顿这一次作为跟夫被分在了佯攻部队，虽然没能手刃朝鲜人，但是却射到了好几个花公鸡一样的朝鲜人， 当阿克顿从一个相貌英俊的朝鲜人身上扒下铠甲的时候，尽然有着莫名其妙的快感。 “这比采人参轻松多了，抢夺他人，扒下别人的甲胄真是前所未有的快事。” 女真人全民皆兵，在这个时候并没有后世的什么马甲c布甲之分，能够自备铠甲的就是步甲，能够穿上铠甲而又有马的则是马甲。 在冷兵器的时代有铠甲的是战士，没铠甲的则不过是待宰杀的羔羊。比起女真人的铠甲来说，朝鲜人的铠甲更为精良。 努尔哈赤让扈尔汉出兵攻打这潼阙关未尝不是有意栽培的意思，虽然扈尔汉多次充当前锋，但是独立统军作战这还是第一次。 大汗的亲兵还是要还的，但是扈尔汉麾下的这些扛东西的跟役夫们则是他正白旗下的候补兵，早晚是他的家底。 彻夜狂欢，焚膏继晷，慈江道的观察使大人正在兴致上的时候，却忽然收到了来自潼阙关的敌情。 “全军覆没了么？全军覆没了吗？” 这个面色苍白c肥胖而又经验浅薄的两班士大夫，只觉得两眼乌黑，直挺挺的载了下去。 消息在三天之内就被送到了平壤，十天之内就被送到了汉阳，汉城大营的署理坐营将官接到消息后又第一时间派亲兵乘船把消息送到了登州。 登州距离京师足有千里，但是船行如马，不过一个月军情就送到了京师。快捷的邮递系统曾是大明王朝的骄傲，如同神经一样，把天下的角角落落里面的信息汇聚到了京师这个大脑。但是一定没有人会料到，三十年后会有一个脑袋秀逗的御史为了省每年三十万两白银而砸烂整个驿站系统——很多驿卒因为失业而衣食无着，在一个叫李自成的人的煽动下，走向了武装讨薪的道路。 “皇上，建州女真，努尔哈赤部前些日子把朝鲜人的一个关城给烧了。” “因为什么呢？” “据说是因为朝鲜人杀了越境的女真边民。” “李成梁怎么看？” “李成梁让谴责一番女真人，不要替朝鲜人出头。” “那就按李成梁的意思办吧！” “大王，女真人兴兵烧毁了我们的边城，并且屠杀了城中的一千二百名我军官兵，最为残忍的是那女真人竟然将金佥事的尸体悬挂在旗杆上，金佥事中箭三十支！” “更为可恨的是女真人还砍下来了我军士卒的头颅修成了京观！” “大王，这是对我王的侮辱！我建议合兵天朝讨伐女真蛮夷！” 李昖看着义愤填膺的群臣，脑袋里嗡嗡的响。 打女真人，开什么玩笑，刚刚打完日本人就打女真人？军费从哪里来？从你们的嘴里来么？ 他经历了太多了，已经感到疲倦，就算是有军队c有军饷，有刀有枪；他也不愿意在打仗了，他害怕了。 他害怕听到炮声c枪声c他害怕听到马蹄声；哪怕是通报的太监说话急促一些他也害怕。他的一生大半的时间都是在对付这些事情，如今老了，总要是有机会清净下吧？ 他想退位了，世子很让他满意。比他这个父亲更像是王者；然而大明却不同意，说是长幼有序。 大明皇帝自己不是也想传位给福王么？为什么就不能理解我这个小邦藩王的心理？ 当然这不一定就是皇帝的意思，或许是那些明朝的阁老门从中作梗。如果大明能够允许我退位，那该多好？世子不是长子，也不是嫡子，如果我能坐镇在他身后，帮他树立权威，很多事情就简单多了。 南以恭说完了良久，朝鲜那衰老的大王才反应过来，他清了清嗓子道： “如果明朝愿意帮助我们的话，我们就和女真人计较计较，如果不愿意，那么就算了。战争刚刚结束，我实在是不忍心民众再次遭遇战争，实在是不忍心。更何况依靠我们自己的力量，难以对抗女真人的骑兵。” 朝鲜的大王，又想起来了那个惹是生非的两班。 “慈江道的安抚使情况如何？” “他得知消息后中风了。” “提拔他一级，让他致仕吧。” 臣下们满面愁容，难道已经这么多年了，还认为我没有王者之相么？望之不似人君，这叫什么话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司礼监巧取虎骨酒 明军小旗以上就是军官，能够享受兵部的贴黄待遇。 所谓黄，指的是黄册，天下黄册一式三份，一份在兵部份在五军都督府，一份在南方的一个不为人知的湖中岛上。所谓贴，就是在黄册上写东西。在寻常军户眼睛里面，这简直相当于被皇上记到了天书中。 但是黄册和黄册又不同，百户以上的黄册才配简要的摘写进《中枢备览》放置在皇帝案头，简在帝心，那也得有本书让皇帝找不是么？所谓的《中枢备览》就是这么一本书。据说内容和字典差不多，只不过上面全是人名c籍贯何时为官，官居何职罢了。 李刚前些日子捐了一个百户，这会儿，从朝廷里面来的敕封文书已经到了，信使是一个油腻的中年男人，他是跟着来宽慰朝鲜王的天使车马一起来的。 这家伙自称叫周国平，是吏部武选司的吏目，正八品；据说这个级别的吏目在兵部里面连侍郎都是要给他三分面子的。 周国平，打开圣旨，似乎要念念；但是一看内容太长，生僻字太多，于是咳了咳嗓子，直接把圣旨递给了李刚。 明清时代低级官吏是敕封，只有高级的才能享受诰封的待遇，所以这圣旨上面打头就是一个敕。 随着敕封文书一块到的还有一身深蓝色的官袍，补子只有一块，后面还写着武六品忠显校尉济南卫李刚。 在明朝花钱买官有一个非常隐晦的名字叫做纳级，比起其他的穿越者拿刀拿枪去抢那贼人的首级，李刚更愿意拿钱买。 在明朝末年一场仗能够有四十颗斩杀的首级就算是大捷，可想而知这刀尖上的功名是多么的难拿。 当然了，纳级得来的官职也有一些坏处，譬如说不能当管事官只能当带俸官。也就是享受这个待遇，但是没这个缺儿给你干。 这是李刚刚刚知道的，跟着敕封文书一起来的还有一张吏部武选司的免责声明 “嘉靖四十三年题准c军民人等c不许滥开c止听卫所职官加纳。其纳级官c亦止带俸c不许管事” “这个忠显校尉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六品官么，怎么才给了我个从六品的。” “虽说你花钱买了个六品，但是你总旗还没有干满多久，能给你个从六品就不错了，孙公公打了包票，讲信用跑不了你！孙公公听说朝鲜进贡的虎骨酒是你酿的，挺感兴趣，问你能做个生意么。” “怎么个做生意法？” “司礼监在朝鲜有个派出的衙门，每年能批十三条船，你要是和咱合作，咱帮你往大明卖这个酒；但是得先给货后给钱。” “那你一坛酒给我多少钱？” “五两银子！” “这少点吧？我一瓶子就卖二两银子，一坛子我能卖十两，八两银子不能再少了，你还是赊销。” “我可告诉你啊，不要不给我们司礼监面子！” 周国平满脸胡须，却自称是司礼监的人，显得格外的滑稽。 “得，哥哥你饶了我吧！六两银子，我给你五钱银子分润。” 周国平心想，扯淡老子五两银子老子能提留二两银子，六两银子，老子只能提留一两五钱，我又不傻！ “怎么地，不给司礼监面子是吧？” “那怎么敢，但是这销售量一大了，有些药材可能不够。” “你列个单子来，咱们司礼监一张条子的事。” 明朝太监大多经商，然而由于不得要领再加上本钱稀薄一向是强买强卖，近似敲诈勒索。这一招在大明国内倒是也无所谓，毕竟没几个地方官脑袋秀逗找公公们不痛快，但是在朝鲜就不一定了。宣德年间就曾经有个太监，拿着到朝鲜选秀女和火者（贱人的意思，太监胚子）的空强卖质量不佳的丝绸，弄得属国骚然，最后虽然没给宣德皇帝怎么样，但那个太监也没再捞着什么有油水的活，管了一辈子明孝陵种树，有一年还因为种死了几棵挨了御史的弹劾，这叫什么事？ 所以这群太监们在朝鲜还是挺规矩的，中国人自古以来讲面子，怎么样也不能替主子到外国丢人。 所以司礼监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不能在朝鲜c越南做买卖，一来不敢丢人，二来没法敲咋勒索；但是从国内捎点东西过来，倒也没什么。 “一张条子，在市面上可是三百两银子，你想好了什么再下单。” “那买条子的多么？” “就你废话多，他买的着么，买！我可告诉你，刘学文那档子事，连万岁爷都知道了，骂他是笨蛋蠢货小气鬼，不舍得去司礼监买条子；这刘都督当年要是识相，拿着天朝替朝鲜赈灾的名头卖粮食还有孬？去行贿什么备边司，傻了吧？” “那是不是万岁爷也？” “差不离，你闭嘴吧，要不你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官儿能见着我？” 李刚心想，到底不能遇上骗子吧？还万岁爷，万岁爷放个屁都不只是八品吧？ 孙郎中单子列了很久，加了减，减了加，大半天才写好。 “单子列好了，那这运费怎么算？” “从沈阳出发，一趟一个车一百两银子，马夫一个月六两银子，你这得三车。连上条子钱，你得给我七百两银子，别问为什么，多退少补。” 李刚心想怪不得没人买这个条子，受着你的气，还得花这么多钱；一趟下来估计还没有在南京往北京贩卖货物赚的钱多呢。但是现在大明朝海禁森严，有些药材朝鲜也的确没有。没办法只得如此。 “好，没问题！” 周国平一脸得意，拍了拍李刚的肩膀，笑嘻嘻的说 “早就看出兄弟是一个敞亮人。” 朴淑媛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但是还是坚持帮孙郎中记账，这是一个勤快的姑娘。 “公子，你猜这周大人是来和咱做生意的么？” “不像，他有这司礼监的票子，自己走私点什么稀缺的东西，不比这几百两银子赚得多？” “是想套取我的药方子吧？” “那孙郎中你都按照方子写了？” “太医院的御医，看着药渣子就能猜出个十有六七，再有这份单子猜出个十有不成问题；估计刘学文那个单子也到他们手里了；所以咱们虎骨酒的买卖恐怕以后没这么好做了！” “那你怎么不提醒我，还给他单子？” “有什么用？我就想和淑媛安安稳稳地过完这辈子，老哥我今年四十六了，才有了孩子；我犯不着了，祖宗的方子他要就要吧，我留下种来就对得起祖宗了，权当行善积德；司礼监不是我们得罪得起的，人家还想了花招来所要方子，没找个由头把咱们抓起来严刑拷打就够意思了。” “那咱还不如直接送给他算了！” “怎么，公子你还想让司礼监欠你个人情？别美了。” “咱家，倒是真想见见这孙郎中。” 侯太监是一个挺文雅的人，确切的说是面容姣好。 他皮肤细腻c光泽，五十多岁的人，除了有点鱼尾纹外，没有一点皱纹。 “爹把他们耍的和猴儿一样！” “哪能啊，人家这是看出来了，卖咱个巧儿，这孙郎中开的单子上面除了这六味药都是一百斤，你把这六味药除以咱们定的壹佰坛酒就是配方，太医院的那群木头都看了，比刘学文那个单子多三味药，大不相同呢！” 这侯太监掐着兰花指，倒是还有几分妩媚。 “咱家看着这孙郎中是个贴心人儿，比那周国平强多了，听探子们说和那朝鲜得了王爷恩的徐浚还是朋友，真是懂礼数。” “那呆子八成没想到这个，就是随手写的。” “读书的不都是笨蛋，咱家还上过六年内学堂呢!小六你得认，有的人他就是有七窍玲珑心。” “那东厂的说这孙郎中，不太干净。” “不就是堕民么，不碍事的。谁知道他祖宗是宋朝的忠臣还是叛臣，呵呵，堕民再不干净也比有些两榜的干净点吧？” “爹，我可听说那堕民不是好人的后代呢，怎么爹说未必不是好人的后代呢？” “咱们这些人啊，就别学读书人那套假正经了，孩子你但凡记得，这人世间的事情就没有应该一说，谁告诉你这好人就有好报啊？这些事啊，多念佛就知道。” “六，趁咱还有三分气儿，你找个由头，帮他除个籍吧。这个人我将来有用。至于李刚这小毛孩子，真真是个官儿迷，上辈子莫不成是县衙门口的拴马橛子？！” 就在父子二人说话的当上，门外一个小黄门进来请安 “侯爷爷，那提督经厂的古太监给您送来新印的四十二章经了。还有” “你这孩子，一件件的说。” “皇上恩准司礼监各位爷爷，在没事的时候去泰山祭拜，浣衣局的赵少监问爷爷能给他捎一个碑么？” “这老猴儿倒不亲自来找，莫不是心里还有疙瘩？你告诉他，咱爷们不会忘了他的。” 看着这小黄门出去了，侯太监才幽幽地说道 “估计又是刀伤犯了，当年就他不老实，一辈子的伤好不了。你拿一坛子虎骨酒给他带过去。” “当年的小刀师傅没跟赵爷爷说？” “哪的话？三个人看他一个，光人参汤就喝了十几碗，要不是皇上发话让他活，他怕是早死了。” 小六想问问为什么，但是不敢开口。 “这些事就不提了，你但凡记得这人是苦虫就够了，内书堂那些书都是应付事情的，咱内廷毕竟不能让外面那些翰林看不起；但是真正有智慧的是佛经。你给爹背背人生的四真谛。” “苦集灭道” “苦是什么？” “一生苦。二老苦。三病苦。四死苦。五所求不得苦。六怨憎会苦。七爱别离苦。八五受阴苦。汝等当知。此八种苦。及有漏法。以逼迫故。谛实是苦” “南无阿弥陀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七章：腊八节 皇上派李刚他们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练兵，但是奈何朝鲜人的效率实在是低，说好了要编练一万精兵，结果到了将近一年才凑出来五千人——这也还要感谢前些日子女真骑兵突袭了潼阙关。 “蔡公公，这些人暂且编练着，容咱这番邦小王缓缓征集余下的人。” 朝鲜王未必有多少文治武功，但是拍起马屁来却是一绝；若是没有这个本事又怎么能够光复朝鲜呢？ 只要是能把天朝的天兵天将们请动了给他训练出来一万保命的精兵，莫说是几句不要本钱的软话；就是送些钱又如何？朝鲜王自己心里明白的很。 “好说，好说，咱家这就让他们给大王训练；只是这训练多少要一些开拔费啊！” 按照礼仪，这蔡太监本来应该对朝鲜王自称监军，但是看着这朝鲜王也不像有什么王者之相的，这蔡太监干脆自称开咱家了。 “小邦国家贫弱，只有些散碎银子，公公莫要嫌弃。一会儿还请公公同小王一同吃一碗腊八粥，观赏小邦的一些俚俗音乐。” 这蔡太监看着盒子里的银子，心说这朝鲜王心思最是细，送来的银子都是五两一个的银元宝，不像那个没有脑袋的刘学文，只会送五十两一个的大元宝，上面还要刻上兵部制；花都不好出手。 蔡太监脸上笑开了花。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多！” 前些日子因为潼阙关被袭击，明军在平壤的大营也进入了戒严。 虽然知道女真人根本不会打过来，但是全军上下还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种如何也打不起来但是局势却颇有一触即发感觉的场合是军兵们最巴望的；哪怕这支部队是戚继光训练的浙军，也是有虚荣心的，也是不怎么爱打仗的。 直到腊月初三，戒严才结束。各个官兵从义州撤了回来，开始准备过腊八节。 这浙军大营是明朝派驻朝鲜的精兵，所以整个部队都是挑选的没有家口的壮年官兵，不像别的卫所甚至某些不怎么精锐的标兵，有老有少；故而也就没有家口之说，没带家口来也就少了些鸡飞狗跳的事情。更加上浙军纪律还算森严，不允许一般的官兵出去吃喝嫖赌；给朝鲜人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平日里就很得照顾，今年连腊八节的腊八粥也是朝鲜人请的。不能不说是部分沾了女真人的光。 李刚他们自然不会在大营里面过腊八节。军营到底还是没有家里舒服。 由于辈分低，今年回去探亲的机会让别人给抢走了；李刚心一横花五十两银子买了一个看起来颇有几分姿色的朝鲜姑娘和她的妹妹。 说是买，有些牵强，大概算是被强买了吧。 “头儿，这俩妞姿色不错，你这叫买一赠一吧？” 姐姐金善姬，妹妹金贤姬，说起来其实妹妹比姐姐好看多了；也算是一对姐妹花。 这对朝鲜姑娘父母本来在平壤城里做裁缝，但是前些日子却因为家里失火烧毁了客人留下做衣服的珍贵衣料，想不开自杀了。 留下一对姐妹花，成了债主们垂涎的对象；恰恰好，这姐妹花的叔叔又是一个蠢得不得了的酒鬼，险些让债主们用几件衣服换了回去。 说起来也惭愧，李刚也是这些债主里面的；前些日子不是买了一个正六品的百户么？李刚为了显摆，打算多做几套缎子面的官袍，在补子上加点金丝银线，以示贵重。不成想，全让一把火给烧了。 这倒是给孙郎中笑话了三天。李刚心想我上辈子连考了三年公务员，每回都差一点，还没扬眉吐气就到了大明；我这次在大明，上来就是六品的高官；怎么样也要花些钱以示庆祝吗！ 当然了，直到这会儿，他也不是太清楚，左文右武是什么意思。明朝万历年间，百户千户倒不是满街爬，估计也差不多了。 “金东俊，你哥哥欠了我们的衣服就算了，还烧毁了这么多衣料，我们统计了一下；大概有三百两！” “对，三百两，你哥哥只有一百两银子来赔，如果赔不起，就把你的侄女卖掉赔！”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我要把她们卖到妓馆里面去给大家偿债！” 李刚最见不得的就是逼良为娼，犹豫了很久，才跳了出来。 “啊！诸位，实不相瞒，我是大明朝的百户大人；就连我的官服也被这两个女人的父母烧毁了！价值连城，是我拿脑袋换的！” 看着众人让他这朝鲜话中国话夹杂的国际语吓得不轻快；李刚趁热打铁。 “孔圣人教导我们，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这钱必须让这两个姐妹赔偿；但是大家这样叫嚷，始终是不解决问题的。不如在下给大家做登记官，大家拿着做衣服的凭条来登记损失。” 话音未落，就有几个市面上出名的流氓讪讪地离去，李刚当然知道，他们根本就没定过什么衣服，这次来只是趁火打劫的。 “但是大家要起誓，不能多占多拿。” “我们拿回自己的东西，为什么还要发誓？”那个声言要把两个女孩卖到妓馆的中年男子愤怒道 “不假！但是证明有容易，证明无难；更何况这也是孤儿寡妇的财产。” 众人听后沉默良久，那个中年男人暴喝道c “不要以为你是明朝的官员就有多么了不起！可以对我们颐指气使！我阿银虽然是个卖鱼的但绝不吃这一套，我不要发誓。” “你刚才要把人家卖到妓馆里面去，是不是？根据《大明律》这叫略买人口，逼良为娼。是要充军的；我刚才没有听错吧？” 那中年男子，脸色大变 “我未曾这么说过！大明律里面一定没有这一条款，你这来历不明的人一定在骗我！” “自己去看，户律！” “我不识字！” “那我念给你听！凡设方略而诱取良人，与略卖良人子女，不分已卖未卖，俱问发边卫充军。若略卖至三口以上，及再犯三犯，不分革前革后，俱用一百斤枷，枷号一个月，照前发遣。其窝主与买主，并牙保隣佑人知情不首者，各治以罪。若妇人有犯，罪坐夫男。若不知情，及无夫男者，止坐本妇，照常发落” “大人，这种玩笑开不得！我们怎么能是略卖？明明是合卖。” “以故意勒索为目的，虚构损失，不就是设计方略么？亲兵胡大诚！找巡街的朝鲜官人来！问问他和本大人的看法是否一致！果真一致，就把这贼子即刻械拿！” “何何何必如此，我也发誓就好！” 经过这么一闹，所谓的三百两损失只剩下了一百八十两，其中还有很多是那个要把人家姐妹花卖到妓院里面的中年猥琐男人的。 “果真如此多？” “大人，果真如此多！” “你做一床被子要三匹布么？你当本大人是傻子不成？” “小人眼花了，眼花了。是一匹匹！” “金东俊，还有五十两还不上，你作为叔叔不表示一下么？” “小人并无其他的钱啊！” “这样” 李刚算是明白了，这个金东俊就是一个只会喝酒的废物，但是话都说到这儿了，总不能再折回去卖人吧？ “大人，小女姐妹愿意一并卖给大人做奴仆！如蒙宠幸就太好了！” 这朝鲜少女的声音宛如银铃般悦耳，只是可惜李刚并不能明白。 “大诚啊，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这胡大诚脸上邪魅一笑叽里咕噜一顿朝鲜话 两个朝鲜女子哭成一团，连连向李刚磕头，那本来木然的金东俊也蹲在一边哭泣。 后来才知道胡大诚说的那两句朝鲜话，不仅龌龊而且下流，是朝鲜妓院老鸨们买卖人口时的口气；这就让李刚着实恼羞成怒了。 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给自己买了两个朝鲜侍女。 那胡大诚倒是很热心，管杀管埋，顺便帮忙奔走把两个女孩落在了李刚的朝鲜户口上。 如果不是胡大诚提醒，李刚都忘了自己那年少有为的叔父为了在朝鲜找对象，曾经办过一个两班户口。 “胡哥儿，你这么一办，咱们回国可怎么办？” “大人若是舍得，走了便是；舍不得，花俩钱找一个主簿编排到绝户户口名下不就好了？” 这胡大诚自己虽然没娶朝鲜小媳妇，但是据说和朝鲜的寡妇们不清不楚。 胡大诚本不是浙军系统的人，早先隶属于李如松部，李如松死的时候他恰巧在朝鲜；看着老李家药丸，也不知道想了什么办法，混进了浙军，至今只是一个小旗。 “善姬，腊八粥！” 金善姬听不懂中国话，李刚下命令都是连比划带猜。 “大人，你实在是太老实了，朝鲜女人，胆子都很小，瞪一眼，他们就害怕了。” 瞪一眼，犯不上吧？可是金善姬似乎没明白我想干什么。 李刚，肚子里已经很饿了，终于咕咕想起来了。 金贤姬今年不过十岁，正是最喜欢胡说八道的年纪 “姐姐，大人饿了。” 金善姬满脸羞红，以李刚不能理解的速度，把一碗做的喷香的腊八粥端到了李刚面前；用十分生涩的汉语说道 “夫君请吃。” 这倒是给李刚老大的不自在了，纠正也不是，不纠正也不是。 “大家一起吃，一起吃。”李刚毕竟还是会说几句朝鲜话的 但是说完了，金善姬姐妹却沉默了 “大人，我们想去上坟。” 美人所求务必实现，当日李刚就差人买了香烛纸钱，又备了祭品，陪着两个姐妹去敬香。 回来的路上还保证姐妹二人可以守孝三年。感动的姐姐哭了一路。 这梨花带雨的模样，格外俊俏，颇能激起男性本能的恶。 这一哭，倒是弄得李刚多少有了些后悔。但是君子一言，又哪能反悔？只得好言安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黄百户 “你小子是不是瞧不起我？还不快喝！！” 李刚的确是在浙军里面交了些朋友，但都是些希望能够巴结上李世勋的人。唯一一个还算是真诚的便是这位黄百户。 黄百户，名叫黄如海，今年三十多岁，浙江义乌人士，但却是地地道道的世袭武官，当然官小了点，只不过是一个小旗。 “你知道，当年戚继光在小岛子上夺回了两颗永宁卫的百户印信么？里面有一颗就是我爷爷的，我们家，本来该是世袭的百户！” 李刚看着信口胡吹的黄如海，心想这个落魄校尉到底是有那点长处？竟然能够在关系户遍地的明军里面从小旗升到百户？ “朝廷真把义务兵当成了吴家坎的特产！”吴家坎就是戚继光在义乌最早募兵的地方，戚继光引以为重的几个将领全都是吴家坎出身的。 “就和高邮的咸鸭蛋一样，哈哈！” 李刚看着这黄百户越说越不着调，心说这黄如海十之是在试探自己，便故作愤怒地训斥道 “义乌兵能征惯战，怎么还成了坏事？朝廷那一仗不是依靠浙军，你这么说我这个外省人都看不过眼！” “哈哈哈，对，是能征惯战，就和咱们在土木堡之前一样；哪一个不是横着走的？” 黄如海忽然瞪起血红的大眼 “如果没有戚继光，还有义乌兵么？” “没有了吧，应该没有了吧；但是义务民风彪悍。” “彪悍不过日本人！”黄如海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醉眼朦胧地看着李刚道 “小友，你可知道义乌兵是子弟兵么？你可知道子弟兵的最大坏处是什么吗？” 李刚听了这话，心里一惊，斜眼看了看黄如海，没有做声。 “不错，不错，有戚少保的三分模样！” “黄百户，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我打心底是尊重浙江的同仁们的，打心里敬重前辈；要是我有什么冒犯的地方，您给我指出来！” 黄如海笑了，苦笑，大笑，狂笑。笑的李刚浑身发毛。 “酒，喝到这里，菜我打包，还有小老婆要养活。” 黄如海都要出门了，这李刚却喃喃自语道 “子弟兵最大的坏处就是脆，一旦大败便无法重建。” 黄如海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摆了摆手，兀自出了门去，也不用别人搀扶。 打发伙计赶车把黄百户送回去之后，李刚自己独自喝干了剩下的半坛酒。 昏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少爷，您醒了？” 金善姬有些憔悴，似乎欲言又止。 “醒了，善姬，你有什么事情么？” “奴婢，没有什么事情。” 金善姬本来出身在平壤有名的裁缝家里，又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所以很会做衣服。这会儿，她正替金英秀缝制一件红绸袄。 听说这些日子，金英秀没少让善姬帮忙给她缝补衣物。 “不用这么辛苦，我饿了，有饭么？” “有，大人醉了一夜，我为大人熬了粥。”金善姬转过身去的时候，风姿绰约，弄得李刚心里咯噔一下。 粥，是白米粥，里面切了碎碎的豆腐和肉丁，陪着香葱和酱油极其好吃。赵来顺在汉城把生意干的如鱼得水，那卢本性老爷子虽然未必是一个多么好的人但却一定是一个特别好的商人，粥里面的酱油就是朝日酒坊最新的出品，鲜香可口。 “善姬，你怎么，哭了？” 善姬并没有哭，只是一看就知道是哭过；细腻的脸蛋上明明就有泪痕。 “没什么，没什么。” “到底怎么了？”李刚有些着急，他感觉善姬有些事情在瞒着他。 “叔叔，他被开赌坊的大平给抓起来了，说是今天晚上拿不到赌债，就要剁了叔叔的手脚！” “大平？是那个大平？” “申校官的家奴。” “申校官是几品官？可有什么靠山？” “据说是郡守申仁的族子。展力副尉，从九品。” 李刚心想，这种地头蛇最是难缠，就算是明军，估计也不放在眼里。 “你叔叔欠了多少银子？” “三百两银子！” 李刚怒极反笑，心说这一看就是让人给坑了；三百两银子，赌本都没这么大吧？ 朝鲜素来贫困，就连明军的军粮都不能完全依靠朝鲜本地，还要从登莱一船船的运来。大多数朝鲜人不要说是三百两银子，就是三两银子都未必见过。 “现在关在什么地方呢？” “送信的人说是关在了赌场的地窖。” 虽然叔叔是一个没有用的酒鬼，但是在人世间，金善姬和金贤姬就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二人从心底里很是挂念。三百两银子对于李刚来讲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但是比起让两位美人伤心来说，该出的血还是要出的。 “知道了，我去看看。让马夫备好马！” “哎呦呦，小李大人是要出远门么？” 金善姬还没有起身，却见玄关那里来了一个中年男人，身材微胖，面带酒色，正是黄百户。这黄百户手里还拎着一坛绍兴酒，看来是想和李刚继续喝的。 “黄哥，不巧有些私事。” “私事？是你这朝鲜老婆的事情吧？” 李刚有两个漂亮的朝鲜侍女，这个事情在平壤大营里面已经传为笑谈，就连李世勋也觉得侄子的确是个好色而无用的人；黄百户知道也不为奇，但是非要说侍女是老婆，还要用这种轻蔑的语气，则很有几分不尊重了。金善姬满脸通红，低着头，什么也不说。因为她还没出嫁，扎的仍然是辫子，黑黝黝的发辫趁着皮肤分外的细嫩。 “黄百户！这是在下的私事。您就不要问了！今天有事恕不奉陪。” “那你这一番是以大明平壤营左营第三局第二千总下第三百总副的身份去呢？还是以朝鲜枫溪李氏那个从来没有露过面的李谦少爷的身份去呢？” “大人说什么，我完全不懂。” “哈哈，你肯定不懂，因为按照那个瞎编乱造的族谱，我是你叔叔。” 原来在平壤之战中，李世勋和黄如海同在李如松麾下，当时都是百户，两人趁乱一起伪造了朝鲜的户口。 “帮那个管户口的官儿逃过鸭绿江，还是费了一些力气的。怎么样，和小友一块去见识见识朝鲜的两班把？李谦，出发！” 风，不是很大，但天气还是冷。李刚并不知道黄百户从哪里弄来了这么大的依仗。 两乘肩舆，十五个随员，有几个甚至还是朝鲜的官兵，李刚和这些家伙混了两个多月，断然不会认错朝鲜兵的服饰。 这个时候他心里有些虚，这黄百户该不是从浙军营里面借了人吧？如此一来可就麻烦了。但是看着领头的朝鲜骑士英武的模样，分明就是久经战阵的强兵悍卒，怎么也不可能是自己手下那些软蛋。 “低头，贱民们没有资格看大人的脸。” 申仁的府邸，坐落在平壤城西，和卢本性的宅邸挨着还算近。自从致仕之后，这申郡守就养成了向势家学习的恶劣毛病。之所以放纵族子和家奴为恶，十之是为了那些势家们的奢侈生活习惯。 “啊，如果此刻能吃到暖棚里面的蔬菜就好了。” “老爷，资善大夫李如海求见。” “李，李大人，速速请他进来！” “听说老弟最近精神不济啊？我送老弟一坛子绍兴药酒，这个药酒可一点不比那个孙郎中四处倒卖的回春酒差啊！” 申仁面色尴尬，但是却应承道 “大人对小的的关心，小的铭记在心，一别之后久久未见，小的对大人十分感念。” 李刚这个时候已经看傻了，心说这黄如海疯了，这申仁总不能也疯了吧？ “卢本性，前户曹判书，你可知道啊？” 李如海喝着茶，慢慢悠悠地说道，他知道这申仁一直想要巴结卢本性。朝鲜是子以母贵，申仁一直想要和卢家联姻，借以提携下自己那不争气的小儿子。 “卢大人，正是我的侄儿的忘年好友。” 这话刚一落地，就吓了李刚一跳，孙郎中因为给卢本性治病的缘故，姑且可以叫做是好友，但自己和卢本性根本不熟啊！ “年少，年少有为！”申仁看着李刚的目光充满了热切。 “正是年少有为，只是最近为情所困啊！”黄如海一副惋惜的样子。 “这是何故？”申仁心想，这黄如海莫非是打起了自己女儿的主意？这可是万万不可的，自己的女儿很是漂亮，自己也一直把他视作掌上明珠；哪里能给黄如海或黄如海的侄儿做小妾？ “我这多情的侄子有一对美婢，可惜她们的哥哥却是一个叫金东俊的赌棍。在城西一个叫大平，还是叫屎的人那里？赌输了钱，要砍手脚呢。” 朝鲜两班们根本就不屑于叫贱民的名字，如果非要叫，一定要加上什么狗啊c屎尿啊之类的污秽字眼以示鄙夷。 申仁听了这话，心下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为了这点事情。 “哎呀呀，这可不是我们两班应该操心的事情，贱民们都是因为这些不良的嗜好，才沦落成这样，怪不得别人！” “良贱果然是有区分的必要。” 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黄如海还在和申仁聊天；并且颇有今晚上要在申仁府上吃饭的架势。李刚心下焦急，又不好说什么，便偷偷地派人去大平的赌场赎人。 “今晚上，就在寒舍吃个便饭吧！我已经让歌姬们来了，我们不醉不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八章：春节 万历三十四年岁末，李世勋一家就到了平壤。 本来说好是明年三月来，但是也是拖了女真人的福气，一行人打着去平壤指挥官兵的旗号得以征用朝鲜人的快船c快马c快车。 所以在年前就到了平壤。 住处已经收拾出来了，就在李刚宅邸的旁边；是花了二百两银子买的豪宅。 酒坊已经搬到了城郊，因为酒糟的气味过于扰民，再就是巡防官校尉全忠一再骚扰。 “大人啊，太臭了。” 原来酒坊的位置倒是也没有浪费，李刚派人修建了一个酒楼，叫做会仙楼。主营朝鲜烤肉和部分江浙菜，有浙军军营伙夫头儿的参股。 大约在过年前后开张，生意料想不错。 金英秀对李刚找的朝鲜小老婆并不满意，到家伊始就对二人一顿训斥；还派遣了韩嬷嬷充当二人的礼仪老师。 “尔等虽然是平民出身，但是也要知道一些礼数才好！” 李世勋只是沉默无语，但态度还是反对。 终于有一天李世勋对李刚说 “叔叔为你考虑，你还是娶一个文官的女儿来得更好一些。你还年轻很多事情不懂” 不过两个姐妹最终还是落籍到了李世勋的朝鲜户口上了。 烽火连天日，家书抵万金。虽然并没有打起来，但是李铁的家书还是很珍贵的。 李铁在开头狠狠地痛斥了李刚胡作非为致使李世勋被调到了釜山，而后又怒气冲冲的指责李刚买官纳级是乱花银子。 最后他才喜悦的告诉李世勋叔侄，李承宗的婚事已经万了，女孩子一家都很高兴。 当然他还没忘了要求李刚派遣几个会酿酒的师傅，带着全套设备回济南府开一家酒坊；毕竟单靠李铁一人支撑整个家族的生计实在是太困难了。 正好趁着过年，李刚把这个任务交给了马上就要回国的赵来顺，赵来顺满口应承。 “来顺啊，不一定要急着回来，你应该去山西找几个酿酒技术很好的师傅来，我这里和大同郭游击有几分交情，给你一封介绍信，你可以让他给你帮帮忙。” 虽然李刚的高粱酒还算好喝，但是李世勋认为和山西的杏花村还有不小的差距，前些日子他得了一坛子杏花村汾酒，喝了之后唇齿留香，难以忘怀。 趁着年关将至，李刚又在平壤城北买了三百亩地。明朝官兵在朝鲜罕有买土地的，一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调回大明了，这土地在朝鲜无法处理；二是与其在朝鲜买地还不如回大明买地。 李刚是没有这个顾虑了，因为前些日子孙郎中刚刚被司礼监驻朝鲜的办事机构收编成了从九品的攒吏 老孙这个人还算是靠谱，更何况这地皮是拿一个朝鲜两班的名义买的，料是老孙也卖不出手。再就是这地价也的确很是便宜。 一亩地只要二两银子，当然是旱地。可旁边就是一条清澈的河，灌溉并不困难，汲水的龙骨就连大营里面的浙军木匠都会造，朝鲜毕竟还是落后。 管理这个庄田的重任就交给了在酒坊当帮工的阿吉和崔长远来负责，毕竟二人还算是老实，且有一些才干。 “每年的收获c播种，都要登记造册。认真记录！” “你们负责水利工程的维修和沟渠的维护，每年每亩地收成的十分之一给你们做薪水，但是这三百亩地我一年要四万五千斤大米的租税！少的要从你们的薪水里面扣。” “我这里做了一个条例，你们要认真阅读！我这个人是赏罚分明的。” “佃农们的地租，不论是丰年荒年永远是一亩一百五十斤大米，至于其他粮食的折算，我已经列到表里去了。” 虽然李刚可能不能够事事亲为，但是通过和佃农们的约定以及和崔长远c阿吉的管理田产的合同约定；李刚就能够最大程度的避免有谁从中作梗。这一套不论丰年还是灾年统统一百五十斤地租的约定，自然是从孔圣人家学的。 孔子的后人可以说是中国封建地主阶级的万世师表，在地租剥削上就讲究丰年不加，荒年不减。 原因据说是为了满足祭祀孔子的需要。 但实际原因却是通过这种常租能够最大程度的实现对农民的盘剥。丰年粮价低，就算是多收了粮食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但是荒年粮价高，多收一点多赚一点。更何况，佃农交不起租子便只能向孔府借印子钱，如果第二年是丰年那么连本带息等于是三份地租，如果还是荒年，那这辈子算是卖给老孔家了。 李刚当然不想赚取这种血汗钱，但是连买地皮加上修筑水利工事，前前后后花了将近八百两，这的确够他肉疼的了。 还是要多读书啊，李刚这会儿分外感谢曾经在图书馆里胡看各种杂书的岁月，否则哪里能掌握这么高超的盘剥手段呢？ “老爷的计谋果然高超，阿吉啊，虽然我们的收入看起来比在酒坊的高很多，但是以后只能够去当坏人了。” “长远，你这么想就太悲观了，虽然荒年要这么多粮食很过分，但是我们在丰年的时候就可以攒下粮食啊！更何况我们还可以帮乡亲们倒卖富裕的粮食，这一笔差价我计算了也是非常的可观。” “老爷会不会是希望让大家在荒年变成他的债务奴隶？” “这个倒是有可能，我听说这些放高利贷的人，最害怕的就是别人能够按时还上钱！如果当年是荒年第二年就算是丰年也还不上那么高昂的利息。” “可怕的老爷！这样的话倒不如我们去放贷了。” 卢本性大人，在腊八节之前就已经回汉阳了，身为世家大户的他在春节期间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朝日酒业虽然已经从刘学文的手里夺了过来，但是却又到了卢本性大人的手里。依靠着高粱酒的销售，卢本性多少又找回了些自我。当然，痛风得到了控制也是另外一个原因。 “妹夫，那卢大人非常的小气，霸占了崔家的烧锅酒坊；虽然崔家的东西我不应该染指，但是好歹我也投入了人力，维持这个酒坊不会坍塌啊！” 通过贿赂，金孝终于成为了县丞，这次也煞有介事的穿上了两班们的礼服。 “听说妹夫的侄儿和卢本性大人相熟，能否帮我进一步升迁啊！” 金孝再傻也知道自己决计不敢去找外戚的麻烦，哪怕这个外戚的靠山已经倒了很久，但是外戚的外戚，不还是能把他这种没用处的人捏死么？ 李世勋对于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实在是不愿意管太多，于是好言抚慰了一番，并且赠送给他许多衣料才把他打发走。 当然，他也偷偷地托回国的商船带了三百两银子给了阿雅。这个肯定是不能让金英秀知道的，正如不能让阿雅知道还有一个金英秀。 但是金英秀，最近看自己的眼神不是太对，莫非是感觉到了什么。李世勋经常会感到后悔把自己的个人生活搞得这么复杂。 或许金英秀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 距离春节还有十来天，皇帝从北京给将士们的礼物就送到了，大多数都只是家信罢了。毕竟赏赐的布匹c银两最终还是要托人转运回去；还不如朝廷直接发到亲属手里。 只是孙郎中的家信格外的特别，字体娟秀，不太像是代写书信的落地童生的笔墨。 然而孙郎中未曾在营中留下任何书信地址，怎么会受到信件呢？ “公子啊，学生的母亲也要来朝鲜了！” “这是何故？” “是司礼监安排的。” 李刚最近心情不是很好，倒不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能和朝鲜小姐妹做些什么；只是看到孙郎中和司礼监混的那么熟，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担心。 但是看着孙郎中这么高兴，也的确是不知道担心在什么地方，害怕孙郎中也变成坏人？ 这个老头快五十了，未必杀过一只鸡，心肠能够有多坏？ 更何况他的朝鲜老婆也要生了。 琢磨了很久才知道这种不快是自己挖掘的人才让司礼监挖去了，唯一垄断的虎骨酒也被人家打破了；自己心有不甘罢了。 司礼监为什么要巴结孙郎中，这种神医，你不去巴结么？ 看着和李刚有了些小别扭，孙神医一天偷偷地递给了李刚一提药材。 “学生听说公子最近纳了两房小妾，还是姐妹花，要劝解几句；公子姑妄听之，这个女子天葵之前不可行房；再就是要珍惜元气。学生恰好有一个验方，大人可以服用一二。” “孙郎中，你这样太客气了，我只是害怕司礼监对先生不利罢了。” “说来惭愧，如今也不知道恩公是谁，但是我一介草民能够有什么可以图的么？倒是学生怕是对不住公子了，这虎骨酒的秘方一旦让司礼监知道了，恐怕公子的虎骨酒就不能在大明行销了。” 这孙郎中是一个聪明人，揣摩他人心思倒是十拿九稳。 “学生这里有一个补肾壮阳的方子，公子大可以拿去酿酒。” “那要是司礼监再逼迫先生呢？” “估计可能性不大，就算如此，拿给他就是了。” 沉吟半晌，二人仰头大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九章：训练朝鲜军 过完年之后，朝鲜备边司才将将凑齐了一万壮丁。 因为深受壬辰倭乱的刺激，朝鲜如今走上了整编军队，事权统一的道路，备边司凌驾于朝鲜的议政府之上，成为了朝鲜的中枢机构。 若非是因为有备边司，估计这一万壮丁还集结不起来。 “一万壮丁，四千在汉城操演，三千在釜山操演，三千在平壤操演。平时驻守各地，战时集结起来，和明朝在朝鲜的驻军一起形成奇兵，庶几可以高枕无忧。” 李刚知道，这一万名朝鲜军人最终的归宿是被葬送在宽甸，跟着他们的都元帅一起一枪不发的和羔羊一样跪在后金武士的屠刀之下。 直到前些年在宽甸地区还能挖掘出他们在溃败的时候埋藏下的武器，精心保存，被夹在上下两层木炭之中，毫无腐蚀。然而武器的主人呢？早就在历史的大流之中粉身碎骨了。 “大人，小人是参下官，正七品迪顺副尉，金刚！” 朝鲜的官大概分成三种，一种是堂上官，就是可以和朝鲜王谈笑风生的老头们，大多是三品以上；一种是参上官，就是三品到六品可以给朝鲜王写信的官员。正七品，正好是参下官的头子，写信都不能给朝鲜王写，当然了一个普通的平民能混到正七品也是很不容易的， 这金刚看着浑身都是蛮力，料想也算是一员莽夫。 李刚虽然是一个花钱买的百户，但是战阵知识据李世勋考证，约略在明军里面属于上游，比起连字都不认识的那些军人，简直可以说是一个颇能唬人的军事家。 明朝本来是重视武人的，小小一个百户，统带一百二十人，政治待遇和生活待遇竟然不次于一个州府的同知，给皇上上折子的时候都要武官领衔；但是因为土木堡之变，武人集团被蒙古人连根拔起，再加上于谦这种文官猛人的出现和朝廷的刻意打压，武将们的地位是江河日下。 到了万历年间，将帅们竟然堕落到了要巴结比自己品级低许多的监军道的地步；更有甚者就连戚继光这样的沙场老将，列名字的时候也要排在年纪轻轻的巡抚大人之后。 普通军人农奴化，精锐士卒流氓化，军官将帅莽夫化成了明军的主流。一个大字不识的莽夫成为了大明士绅c百姓甚至军人自己对优秀将领的认知。如果一名武将想用脑子打仗，搞不好还要被文官们弹劾为贪慕儒风。 这样说来，杜松那一副应激型精神病的德行，真的很难说不是他自己为了自我标榜装出来的。毕竟文官们就喜欢这样的人物。 “你也去带一队朝鲜兵操练吧，我派遣一个得力干将帮助你。” 东，如今已经变化了自己的样貌，他是大明的军兵，如今叫毕成功。他很喜欢这个名字。 “大人，标下是毕成功！” “这次，就麻烦毕叔叔了。” 这些朝鲜兵，虽然一个个瘦的和麻杆一样，但是却个个身材高大；恰好应了那句对半岛人士的污蔑之词。 然而李刚看得分外顺眼，只是这些朝鲜兵实在是太懦弱了。 长期的高压统治和宗法社会，使得这些身高力壮的朝鲜人，温顺的和绵羊一样。在短时间内恐怕难以训练成为精兵，再加上朝鲜军队也没有什么光荣的战史，只能训练出一支差不多的部队。 练兵先练队列，一队队的过，一个人一个人的过；当然光是让大家分清左右就花了三天的时间。而后就是最为简单的三叠阵。 所谓三叠阵就是火枪在前，弓箭在火枪后，长枪在弓箭之后，短兵又在长枪之后的一种阵法，是明军对敌的标准阵法。对敌的时候先打一通枪，一般的农民起义军就会溃散了；而后是弓箭，打完之后大多数的西南土司兵就要溃散。 据李世勋说，只有面对蒙古人和女真人的时候才需要长枪手出动。 至于倭寇，则根本就不用什么三叠大阵，一来是倭寇鸟铳犀利，明军那可笑的神枪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二来是倭寇人矮还没有火炮——还是拿大炮轰完后用辽东铁骑反复冲击最好。 李世勋没打算教这些朝鲜兵鸳鸯阵和三才阵，一来是心力不足，二来是朝鲜人也没有这么些钱来豢养一支能够忍受昼夜操练的队伍。 更何况时间也不够了，五月份就要校阅了，三叠阵看起来杀气凛凛，煞是好看。当然李世勋心里清楚，好看的三叠阵在强敌面前没什么用处。 “鸟铳手！” 中军炮响两声，举黄旗，从阵中乌泱泱跑出一些朝鲜鸟枪兵，手里拿的只是训练用的竹子。 鸟铳是高价之物，哪能随便去操练？更何况朝鲜人的鸟铳这会儿一半在海上漂着，另一半在铁匠铺里打着；总不能老是空手操练队列吧？所以李世勋在李刚的建议下用竹子代替鸟铳训练鸟枪兵，这竹铳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甚至还安装了准星和望山。用这种假枪训练颇有些事半功倍的感觉。 “上火药” “打紧火药！快捅！” “上弹丸” “捣实！快点” “药锅里面放火药！” “上火绳” “瞄准！放！！！” 明朝时期的火绳枪，大多是仿照日本的鸟铳，而日本的鸟铳实际上是当时西方广为流行的民用版轻型火绳枪；日本人只是根据本国的战场特点进行了改良。 具体说来就是极端的轻型化，日本人铠甲轻薄，制铁技术并不高明；那种重型火枪对于日本人来说简直就是火力浪费。 但就算是这样，让一个懦弱胆小的农民在三个月内掌握这种轻型火器的使用也是很困难的。就拿一点说吧，能够在射击的时候不闭眼摇手的就不多。 “闭眼摇手的打三十鞭子！” 封建时代的军队以严酷的军纪来维持士兵的纪律和战术动作。不要说是打鞭子，前些日子还公开处斩了一个违抗军令，侮辱上司的朝鲜人。 “鸟铳队，检查他们的鸟枪装填情况。” 李刚知道这时候要自己出场了，他并不是很喜欢体罚别人。 “混蛋！你没有装填弹丸。” “蠢货，你的火绳都掉到地上了！” 在这个时代，军官体罚士兵被认为是天经地义的，而且打得越狠越证明这个军官对部属具有较强的控制力，威望也就越高。 这种活，还是让胡大诚去干吧，看他叫唤得多开心！ “我们为什么要被强征过来，当兵？为什么？我们本来就是贱民！什么好事都没有我们的，为什么让我们来当兵。” 在朝鲜，当兵是平民的义务，贱民们连当兵的权利也没有但是因为战后人力短缺的缘故，这次征集的一万人里面，不少出身贱民。 “你就少说几句吧！猴子！” “来当兵至少，每天都能吃饱肚子，而且还能有点军饷收入。” “你们这几个混蛋在嘀咕什么？！私下偶语，鞭打十五！” 明军的训练模式本来就是一人多用，鸟枪手不仅要善于鸟枪的射击，而且还要掌握长刀的使用；至于长枪手则需要会使用火箭。 明军自行发明的火器里面，也就火箭还能够差强人意。这个火箭就是在一个竹子造的长箭上装一个火药包，打到哪里去，完全看运气。 临兵交战的时候，往人堆里放这么个东西也很吓人。 也不过是二月多，按照阳历不过是三月初的时候；天气还冷，很多新兵已经冻得不行了；但是李世勋则意犹未尽。 “着甲跑五里后开饭！”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就算是李刚这种养尊处优，坚持锻炼身体，顿顿吃肉的人都坚持不住了；朝鲜人则更是不用说，不少人直接累的口吐白沫。只能让一旁的孙郎中拉去灌药。 当然不少浙军老兵也着实难以坚持，久久不在营中，所以直到这时李刚才发现，浙军中竟然有很多三四十岁的老卒，不少虽然充当着大头兵的角色，但却是实实在在的总旗，小旗。 浙军果然是不受朝廷重视啊！ 浙军久经战阵，大小兵卒都有战功，遇见几个挂着小旗名分的大头兵倒也并非是很意外的事情。只是这个毕成功身手这么好，俨然又是久经战阵的老将，怎么才混了一个小旗？而且还是叔父李世勋给他花钱买的？这让李刚久久不能理解。 当然了另一个让李刚颇感意外的就是胡大诚了，虽然老胡一天到晚的泡在寡妇家里，身手已经大不如前，但是那对双刀舞起来照样是虎虎生风；真也不亏是当年李如松手下的亲兵。 当然了，老胡和自己关系也不大，说好了不过是朋友，说远了也就是同事；大哥挡不住在心理还偷偷地烦着我，毕竟一把年纪了让一个十七岁的黄口小儿管着也够难看。幸亏李刚嘴上抹蜜，一口一个胡哥口一个胡校尉的叫着，要不人家怕是早烦了。 李刚心想自己好歹也是一个百户，是不是也该考虑结交些人物？毕竟一个好汉三个帮，老不在营中也不是好事，这不是自己把自己边缘化了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金东俊 阿里郎，阿里郎，阿里郎哟！ 我的郎君翻山过岭，路途遥远， 你怎么情愿把我扔下， 出了门不到十里路你会想家！ 阿里郎，阿里郎，阿里郎哟！ 我的郎君翻山过岭，路途遥远， 晴天的黑夜里满天星辰， 我们的心中也梦想满满！ 阿里郎，阿里郎，阿里郎哟！ 我的郎君翻山过岭，路途遥远， 那边的那座山便是白头山吧， 冬至腊月也有花儿绽放！ 阿里郎这种淫词艳曲c民间小调，按理说本来不应该出现在两班的席面上。 但是奈何李如海喜欢，所以不得不命令歌姬们演唱。 只是李大人这手舞足蹈跟着唱的样子也实在是太不雅观了。 申仁虽然现在阔了，处处照搬模仿两班的习气，但实际上在政治上却是一个毫无靠山的暴发户；如果说靠山的话，眼前这个调戏歌姬的李如海大人就是他的靠山。 正是这位大人把自己从败兵之中选拔出来担任明军的仆从军，才能够让自己有生之年完成从平民到两班的跨越。 但是，大人本身是明国人，又是明国的武官；虽然朝廷给了他远远超过明廷官职的朝鲜官位，可大人未必会愿意留在朝鲜啊。 “申仁，你不唱一段么？” “我嗓子最近不舒服，就算了吧。” “既然如此，唱歌的小姐们再给我唱一首别的好听的歌曲吧！要将爱情的，啊，多么美好的男欢女爱之情啊！” 唱歌的歌姬满脸通红，但是无奈只能听话演奏。这个时代韩国的歌舞艺术人员，只是一些可怜的贱民；对于她们来讲音乐是没有一点光荣的谋生工具。当然，他们大多数是卖艺不卖身的，所以小姑娘满脸通红也是可想而知的事情。 “哈哈，你脸红了！” 女孩子没说什么低头继续唱到 花明月暗笼轻雾， 今宵好向郎边去。 刬袜步香阶， 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 一向偎人颤。 奴为出来难， 教郎恣意怜。 申仁是一个粗人，虽然现在装的和两班一样，但其实没什么文化水平。一听是一个明国的歌曲，觉得十分高达上，竟然跟着唱起来了。其实这歌也是一个淫词艳曲。 倒是李如海双眼眯缝起来 “这位姑娘，为何要唱李煜和小周后偷情的词儿？这两位可有点惨，你唱这歌是不是不合氛围。” 在旁边击鼓的那个老头顿时就慌了，连忙跪下来 “大人，小女不是有意的，她刚刚顶替他的母亲出来，还不怎么懂规矩。” 申仁不知道该说什么，呆呆地望着李如海，心里想原来大人是真人不露相啊，这事都知道，只是这李煜是何人？ “你抬起头来。抬起头来！你叫什么。” 这个歌姬竟然出落得有几分小家碧玉的感觉，完全没什么风尘气；看来果然是刚出道没多久。 “我叫智姬，求大人成全我！” 击鼓的老头木讷地跪在那里好一会才开始不停的磕头。 “求大人成全我，放了金东俊，他被大人的家奴关在了地窖里；要被剁去手脚了；大人如果放了他，小女愿意做任何事情。” 李刚心想，这金东俊不是金善姬的哥哥么？怎么这么穷了还有闲钱去找歌姬？ “金东俊是因为小女才落得如今的下场的。” “哦？是么，你可以讲讲。” “金东俊大哥是为了奴婢的赎身银，才去赌场赌博的。” “这叫什么理由？值得你这样？如果金东俊是一个又脏又臭的乞丐，难道为了你去赌个博就能成为你的爱人？” “小女和金东俊已经小女已经有了身孕。” “那你总有理由爱上金东俊吧？”这回是李刚忍不住发问了。 “金东俊为了小女毁掉了自己的前程。” 原来这金东俊本来是朝鲜朝廷的倭学传奉，也就是后世所谓的日语翻译，在一次官署举行的新年庆典中认识了智姬，两人一见钟情，私定终身。 后来在壬辰倭乱平壤沦陷期间金东俊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和爱人，主动充当了翻译官的角色。 光复之后，成为了重点打击的对象，不仅被打入贱籍，就连自己的哥哥嫂嫂都不愿意和他有过多的交往。 “真是感人肺腑啊，然而金东俊不过是一个胆小鬼罢了！在座的诸位，除了这个年轻人，就连在末座的马夫都是参加过壬辰战争的豪杰，家人也有惨遭杀害的。如果放过金东俊，那么怎么能对得起我们流过的血和失去的战友呢？” 李如海这话说的在情在理，他这样的人似乎真的不愿意去帮助一个敌人的走狗。只是这样一来，自己该怎么给金善姬姐妹交代啊？李刚心里怪这个叫做智姬的女人多事，纯粹是没事找事。也不知道如此一来那金俊东拿钱还能买出来吗。 “平安道勤王军左翼部将申仁听令，提取人犯金东俊过堂！” “是，将军！”多么熟悉的称呼，申仁心里一热，这么些年来，自己最怀念的岁月竟然还是在三千里江山上驰骋的日子；而非今天这样冒充两班。 “把人犯金东俊提堂过审。” “大人，什么，什么意思？” “混蛋，就是把他带过来。” 智姬一看自己闯了祸，呜呜地哭了起来；她的老父亲也在旁边哭泣。泪水伴着胭脂流满了整个衣襟。 金东俊倒是没有被砍手砍脚，只是这个时候的气色显然是不好的。 “这个女人你认识么？” “我不认识！” “她说认识你，还为了救你，什么都愿意去做。” “我不认识。” “好，既然不认识，那就剁了金东俊的手脚。” 智姬这个时候已经哭成了泪人，忽然她拔下了头上的簪子，一下搁在了脖子上。 “你不认识我么？” 金东俊也哭了，想挣脱身上的绳索，但是却无济于事。 “智姬，你真傻，为什么要管我？” “你给日本人当过翻译和向导？大胆！” “不错，我罪该万死。” “那么，这次赌钱不还是为了什么？” 李刚心想，这下可完了，本来以为有这个老黄还好办事，闹了半天更难办事了；他妈的，如果这个金东俊被削成了人棍，这下子姐妹花不得恨死我？ “为了给智姬赎身！” “真是个没有出息的小子！亏这位年轻的大人还想要为你求情！” 申仁一脸的鄙夷，虽然他也有一个爱妾出身于歌姬，但是他申仁是实实在在把爱妾从倭寇手中解救出来的。赌博？申仁开的赌坊就靠老千存在。年轻人太天真了吧 “你这么年轻，当年考上杂科，很不容易吧？” 金东俊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给李刚吃了一个软钉子。 “你完全可以不助纣为虐啊！” 金东俊抬起头来，目光空洞。 “助纣为虐？这位两班大人，我何曾助纣为虐？前些日子那些趁着我哥哥嫂嫂的店铺着火来勒索的人，本来哪一个都不该活着；是我东俊给倭寇说好话才保住了他们的性命！如果说为虐的话，这些人本来都该死，也的确该死！” 空洞的目光变得锐利了起来，刺得李刚很不舒服。 “你说他们都是忘恩负义的人？” “人？哪怕是狗也比他们好多了吧！倭寇在的时候我是金奉行，倭寇被赶走了，我却成了叛徒。只是他们不会说倭国话，没有资格来跟我抢这个叛徒罢了！” “但是你的确帮助了倭寇。” “没错，我帮助他们维持治安，而且还帮他们收粮食；我甚至帮他们挖出了你们这些两班逃命的时候仓皇遗忘的档案！杀了我吧，我活够了！” “你这小子，果真是该死！”申仁爆喝一声，“你把档案给了倭寇，怪不得他们知道所有的虚实。” “虚实？我给他们的档案都是你们这些两班欺骗大王的！真正的档案，我一直没有告诉他们。所以那年在蔚山，倭寇才会错过近在咫尺的粮仓！”金东俊脸上满是得意。 “这个似乎还真是。当时如果那个加藤清正有足够的兵粮，恐怕大家都难以幸免于难。但就算如此，你也不配这么狂妄吧？”李如海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狂妄？真正狂妄的是嫉贤妒能的同僚们和愚蠢可笑的备边司大人们！他们隐瞒了我的战功，使得我有了今天的下场！” “你还有战功？你不是跑去当叛徒了吗！” “正是我偷偷地带出了倭寇渡海回国的日期，好让你们这些下作的两班和卑鄙的明国人得以把倭寇的战船击沉！” 金东俊狂笑了起来，似乎眼前是申仁他们被绑在那里接受自己的审判。 “我这辈子最光荣的日子，一切的高官厚禄，竟然都是倭寇给的！我还背叛了他们，我金东俊有今天真是报应啊！” “你空口胡说的吧！我还说我打沉了丰臣秀吉的日本丸呢！证据在哪里？”李如海对这些说辞显然是不屑一顾。 “和我接头的明国大人叫做李成！我手里还有他开给我的证明信！” “李成？那个李成？” “麻总兵帐下李cd司！” 李刚大惊失色，也顾不得其他。 “济南卫李成？” “我不知道，但是是山东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二章：苦闷 “不错，这个花押是兄长的。”所谓花押类似于后世的商务签名，因为极其难以模仿所以经常被运用于机要文件的签署。 “你详细的说说当时的情况。” “我把情报交给了李成大人派来的探子，一手交情报，一手交的这封密信。” “那个探子叫什么？” “我不知道，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 “那你怎么知道他是李成的探子？” “我们是单线联系，李成大人掌握了我的联系方式，但是我不掌握李成大人的联系方式，他在指定的地方说出了暗语。” 李世勋面无表情，直勾勾的看着金东俊。 “那么，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看来朝鲜是容不下你了，你暂且在李刚家里住几日吧。以后有什么办法我一定会帮你；你的内人，我们也已经托人给你赎出来了。” 金东俊的嘴角不住地抖动，但是什么也没有说，磕了一个头，退了下去。 “叔父，这个金东俊说的是真话么？” “十之是真的。” “要不要给家里写封信？” “写什么？告诉承宗他的父亲本来立了奇功，但是最后却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李刚一脸惊愕，脱口而出 “怎么？自己人杀的？” “我的亲兵，毕成功也是一个见证人。当年成哥替锦衣卫办事，侦查倭情，同时联络朝鲜各地义军。” “毕成功是？” “没错，义军首领；成哥的结拜兄弟。” “那么，杀死大伯的是谁？”李刚这个时候已经出离了愤怒，他实在是无法忍受这种浓黑，“大伯不是给锦衣卫办事吗？怎么还有人敢杀锦衣卫的人？” “问得好，说明你还过了脑子，是咱们得罪不起的人。” 李刚头上已经有了细密的汗珠，颤声道 “东边的？” “对，你莫要再问了，也不要去提了。” “今天的事情，你就当做没有发生吧。” “可是，咱们还和东厂c司礼监那边有生意啊，这以后可怎么做啊？” “和他们没有关系，办这事的那位正在咱们老家作威作福呢。” “陈增？” 这个陈增是万历皇帝最为宠幸的内臣，因为善于敛财，所以深的皇帝赞赏。 他激起过不计其数的民变c兵变，经历过上到巡抚下到县令的弹劾，但却毫发无伤，不仅毫发无伤还屡屡把弹劾他的人拉下马来；除了皇帝，他谁也不怕，甚至皇帝，他都未必会有多怕。李刚在济南卫当舍人的时候那个骇人的人贩子便是这陈增干儿子的干儿子的奴才。大奴才的小奴才，小奴才的狗奴才；但是在老百姓甚至是李刚这样的小官和李世勋这样不大不小的官眼里就是大的不得了的山！ 李世勋苦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李刚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说不出来。他知道，拿这种事情弹劾皇帝正赏识的太监，如果不能成功，那么不仅不能给李成洗雪冤屈，而且还很有可能把自己也牵扯进去。 现在手头的证据，只有这个来路不明的金东俊，还有那个已经改名叫做毕成功的朝鲜义军首领的证言。莫说皇帝信不信，就算是信了，那么二人又敢不敢咬住不改口。正所谓人心似铁非真铁，官法如炉果如炉。在诏狱，再硬的汉子也熬不住。 太薄弱了，怎么样也扳不倒那个颇受宠信的太监。 叔侄二人所能够做的只能是相对叹息，就连把这么残酷的现实告诉李承宗都不敢。这一刻李刚感受到了这个大明朝的浓黑和无望。 万历三十五年四月，也就是农历的三月。朝鲜北部已经是早春的景象。在李刚的支持下，金善姬又开起了裁缝铺，在智姬的帮助下，生意还算是红火。金东俊休息了十几天才缓过神来，决定收拾心情重新做人，李刚看他能写会算，给了他二十两银子当本钱开了一家煤炭厂，并且传授给了他制作蜂窝煤的技术。 赵铁匠是快要到五月份的时候才回来的，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几个山西聘用过来的酿酒师傅。果然姜是老的辣，老师傅们酿造出来的高粱酒是比学徒们酿造的好喝不少；当然他们也偷偷地学习了李刚发明的蒸馏器。 赵来顺是从登州坐船来的，所以也途径了济南府。 “奶奶和老爷们都安好，承宗少爷很受学政大人的赏识；再就是阿雅太太前些日子生了场病现在已经安好了。这里有老爷给公子的一封信。” 李刚面露尴尬，咳嗽了两声。 心里面说酒庄经营的情况还是不错，现在已经占领了济南府的中高端市场，李铁在东郊又购买了两顷地，李承宗的老婆快要生了；再就是例行臭骂了一顿李刚。 “阿雅夫人似乎已经知道了叔老爷在朝鲜有别宅的事情。” “哎呀，这可就尴尬了，毕竟还是兵部尚书大人的干女儿。” “好在也没有多少事情。” 两人谈话的时候，没有料到金东俊正在门外。 金东俊听完这些话后，沉默了一会儿，低头走了。 他心里恨自己，如果当时手里有那五十两银子是不是就能够避免侄女堕落成别人的女婢；恨自己还要借别人的钱来给自己心爱的女人赎身。他更恨自己当年立下的大功为什么没有人承认，为什么付出了这么多风险，如今只能当一个贱民，不敢声张，隐姓埋名。 如果，李刚回明朝了，他的两个可怜的侄女该怎么办啊？ 然而，他却恨不起李刚；李刚是一个好人。 但是他也不喜欢这个明国人，甚至可以说是很讨厌他，不过就算如此，他金东俊又能怎么样呢？他除了会说一口流利的日语，在朝鲜简直就是没有一技之长可以生活。至于日语，现在对于他来说只能是耻辱。 金善姬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金贤姬虽然年纪还小可是还是能够做一些辅助性的活计。李刚于是不再让他们准备做饭的事情，另外又雇了一个老妈子，这个婆子今年四十岁，是胡大诚介绍的；据说一直很老实，做饭还算是好吃。 李世勋的老婆金英秀，已经出了月子，这几天看着天气还算好，也经常出口门逛逛，这位两个孩子的母亲在母性的滋润下愈发的漂亮了；李哲今年进学，据说是跟着平壤地区的大儒读书。李世勋打定了主意让这个孩子留在朝鲜，最好还能当个文官什么的。 这个婶子，现在越发的大嗓门，还喜欢对自己的侍女耳提面命，让李刚很是难受。好在今天，婶子似乎是要出门参加什么社交活动。 一阵喧闹后，街上又恢复了宁静。 但李刚心里却还是苦闷。初春据说是一个容易让人烦躁的季节，后世的心理学家统计这是一个自杀率很高的季节。看着草长莺飞，看着春暖花开，人为什么却不开心了呢？李刚并不知道。 “善姬，你和贤姬陪我去田庄看看吧。” 阿吉和崔长远把田庄经营的还算不错。村庄整洁，不少村民正在整修院墙；牲畜们喂得还算是强壮，田地里的农活已经干完了。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明年应该是一个不错的年份。 村子中间正在打一口井，看样子施工的是正儿八经的好石匠；家伙齐全，步骤完备。李刚想了想，笑了，心说这崔长远不愧是个石匠，只是可惜身体不行；要不能有更大的成就。 “这口井是砖砌的吧？” “正是！”崔长远虽然不能干力工，但是却全权掌握了整个工程的流程，此刻他手中还有一份图纸。 “能给我看看么？”这个时代的石匠一般都是按照祖传的尺寸施工，很少有画草图的，李刚心下当然是好奇。 只见这草图是毛笔画就，金钩银线，上面写着尺寸数字，细细分明。很有后世工程图的意思 “长远啊，你这草图是跟谁学的？”李刚心理也是奇怪，这种细致的草图似乎不是东方所有的，倒是很有些文艺复兴的感觉。 “说来惭愧，和倭寇学的。” “倭寇？你莫非是修筑过倭城？” 崔长远一看李刚眼睛睁的很大，心说莫不是犯了什么忌讳连忙说道 “小的是被迫去的！” “莫慌，那你除了学会这草图，还学会了什么？” “小人还学会了如何构筑倭城。这些技法小人都一个个仔细记下啦，心想这倭城如此厉害，杀伤了我们这么多将士，他日咱们也修一座，好把这倭寇也难为难为。”说到这里，崔长远眼睛里放出了光，李刚知道，这是一个手艺人的骄傲；能放出这种光芒，证明这崔长远还真是有两把刷子。 “那咱们到屋里去看看！”李刚倒是摩拳擦掌，就是苦了李善姬姐妹，本来是想出来放风，结果落空了，怎么能不失望？不过看到少爷这么高兴，两人心里也算是高兴。 “倭城是互为犄角，壕沟纵横，一共分为城池c木栅，品坑c陷阱；这城池分里外三层，多是依山而建。如果在平原则要修建高墙。大人请看是呈同心圆分布。” 李刚看这城池也没什么奇特的，心下不免失望。却见那崔长远又拿出了一卷图纸，上面写着熊本城。 “这是什么？” “大人，此乃倭寇大将，加藤清正所修筑的熊本草图，在下觉得这个城池大不同于一般的倭城。” 加藤清正虽然是一个武将，但是文治比武功还要厉害。修筑的熊本成号称是难以攻破。 “蔚山倭城就是根据这种设计建造的。大人请看，这倭城的城墙和我们的城墙大不相同，根本搭不上云梯，号称是武士返，意思是武人见了只好望城兴叹还是回去的好。这墙上的是连廊能够躲避弓箭和鸟铳，从下面的墙孔里面可以射击；最绝的是这城池里面大城套小城，如果想要攻破城池的话，必须要绕个大远才行！” “长远，你就没考虑过把这个图纸献给朝鲜的大王？” 崔长远的目光黯淡了，过了没多久，他甚至哭泣起来。 “曾经有要好的工匠奉献过这个图纸，但却无缘无故的被砍去了双手。似乎是因为曾经给日本人修造过城池和兵器。” “那这个人还在吗？” “在，我把他请到咱们村子里了。大人不必担心，这位老工匠的薪水是小人支付的。没有花大人一两银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三章：匠人良 良是一个工匠，能工巧匠，但是现在连饭也没发自己吃了。因为他的双手被砍去了。 他很后悔自己为了谋一个富贵向朝鲜的王上进献什么倭城图纸，如果不是自投罗网，这些官吏们怎么能够把自己抓住？他们是那么的无能。 切断的双手，每逢阴天下雨都会疼痛。他为了训练自己的手指灵活，花费了无数的功夫，下了无数的气力，但毁掉这一切只是一下，咔嚓。 忽然，门开了，进来了两个人，一个光是听脚步就知道是崔长远，另一个则不知道是谁。 “来者何人？” “本地的地主，李谦。”自从知道了自己朝鲜户口上面的名字，李刚在外面就自称李谦了。 “找我这个老废物有什么事情吗？” 崔长远看见良这么说话很不高兴，半是教训的说“地主，同情你的身世，想要来看看你。” 良，挣扎着坐了起来，因为没有双手支撑，这个动作对他来说也是非常困难的。 “我不需要这么廉价的同情。” “良先生，实话实说吧，我其实是明国人，还是浙军营的官兵，想向先生讨教一下倭城的修建。” 东看了看眼前这个十七八岁的毛孩子，笑了。 “什么时候，黄口小儿也敢这么胡说八道了？” 他转过身去，躺在那里不再说话。崔长远有些着急，他害怕把李刚惹恼了，这样的话这个残废的老人不可能熬过这个夏天。 “既然如此，那么就不打扰了。”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如果不是为了拜访这位残疾的工匠，李刚和金善姬姐妹这会儿已经回平壤了，如此便只好在田庄过夜。 好在房子也是刚盖好的，住起来还算是合适。安顿好了姐妹二人睡下，李刚和阿吉c崔长远及跟随而来的几位明军坐在了火塘边上。 李刚对于火塘这种设计还是很喜欢的，尤其是朝鲜的火塘下面还有管道联通各屋子，很是暖和。阿吉烤了一个芋头，递给了李刚。 “这个良还真是顽固，不过可以理解，要是我可能也会对他人产生很严重的提防心理吧？”阿吉试探着说。 “不碍的。”李刚似乎没往心里去。 “崔长远你是怎么认识这个老头的？” 崔长远听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脸通红。 “其实，长远他” 李刚猜到了十有，试探道 “我看见那个老头虽然没了手，但是似乎还很干净，应该是有个女孩子在住哪吧？” 崔长远脸涨得通红，也不分辨什么。 李刚见自讨了没趣，便不再说话。 阿吉，瞅了瞅长远，叹了口气 “姑娘叫小鱼，其他的都很好，非常好看，只是是一个瞎子。真可惜了。” 崔长远拿着火钩子狠狠地戳了戳火塘里面的煤炭，似乎在埋怨阿吉多事情。 “我一到阴天下雨就手脚剧痛，之前的妻子因为受不了我无法干活不能赚钱，扔下孩子跑了；那年冬天我的孩子也冻饿而死。幸亏遇见了泥瓦匠太平告诉我能够赊账卖酒，否则现在我已经是一具枯骨了。” 沉默不语的太平这个时候憨厚的笑了 “虽说一开始的确是我告诉你阿吉在分酒，但是现在不是你让我来帮忙了吗？只要大人当我们的主心骨，我们一定会有饭吃。” 崔长远似乎并没有被这些话所说服，依旧是沉默，良久 “这样只会害了我和她！”，他顿了顿，似乎想要流泪“她这样的女人，什么也不能干，只能嫁给讨厌的两班，当一个玩物侥幸活下去。” 大家都沉默了，因为崔长远说得对，这个年景，多一个嘴多一口饭，贫穷的朝鲜人家，那一个能够有钱养的起一个不能劳动的瞎子姑娘？要么成为有特殊癖好的两班的玩物，要么就只能去妓院了。 “也不用这么悲观，我感觉良是一个非常好的工匠，只是因为伤心，无法再工作。我看到他的屋子里面不仅有建筑的属鸡，还有铸造的书籍，难道他还会打铁？” “老师虽然不会打铁，但是却会制造火枪；他制造的火枪，就算是日本人也说好。不是那种寻常的鸟铳，而是了不得的西洋铁炮。他和那些西洋人聊了一会儿，观摩了一番就掌握了基本的工艺。” 李刚眼里放亮，似乎要射出光芒。 “他还会这个？真是人才难得！” “如果能够降服这样的能工巧匠，真是一件极其不错的好事。我明天就回去跟叔父说，能够制作优良火铳的能工巧匠，无论如何都会得到优厚的待遇；长远你也收拾收拾，过些日子，我很有可能带你回大营。” “老师不会去的，自从那次之后他就伤心了。” 崔长远有几分期待，但更多的是担心。 “如果他不去，那么我也要给他发一份口粮，不用担心，记在我的账上，但是你不许克扣哦！” “大人这么说就是看不起我了。”崔长远有几分生气 “开不起玩笑的石匠，为了赔罪，我们今晚喝高粱酒，吃白米饭；哦，弄些熏肉出来，杀一头猪，这是三两银子，猪肉配着酸菜炒，或者烤出来吃。今晚上我们庆祝一下。” “大人，无需如此破费！” “啊，我去叫善姬她们。” “大家一起来吧！” 李刚在这个小村子里面一共买了三百亩地，给他当佃户的不过是十几户人家，刚好够吃一头猪。村里的居民们听说城里来的两班老爷要请吃饭，也纷纷地赶了过来，当然手里也是提了一些礼物的。 这个时候民风淳朴，还没有后世那种白吃白喝的事情。 金善姬也被叫了出来，正在忙活着蒸米饭。倒是金贤姬很是兴奋。 这个年代没有灯，夜里只能点蜡烛，而蜡烛油很贵，所以大多数人是一到夜里就开始睡觉，正所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对于大家来说这次七八点还不睡觉，很有后世熬夜的感觉。就连小孩子也很兴奋。 只是工匠良并没有出现，就连他的女儿小鱼也没来。李刚想让崔长远来请，但是老人坚决拒绝了。 这让李刚多少有些恼火，这次庆祝主要就是庆祝找到老人这个大宝贝，竟然不来。这个时候李刚有些后悔了，良作为一个被朝鲜王致残的老匠人，可能并不愿意参加这种社交活动吧。 “长远，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一会猪肉考好了，把梅花肉和里脊肉送给良，并且送给良一坛子酒和米饭。” 崔长远听完了吩咐，就到一边切肉去了，这会儿其实肉已经好了。 这种全村的联谊一般是发生在新年前后，但是因为去年灾荒的缘故，竟然没有举办。没有想到最后实在四月份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候补上了。 淳朴的乡民们其实内心很看不上请他们吃饭的这个两班少爷，认为他简直就是一个败家子。在这个时候吃活猪简直就是在犯罪，还没有长成的小猪，再好吃也不划算。 更何况还要请大家吃米饭，虽然里面掺了许多小米和高粱但是毕竟也是非常贵的东西，就这么吃了。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当然他们不知道，最好吃的猪里脊和梅花肉已经送去给那个他们看不起的残疾老头了。虽然这个老头和崔长远这次为村子里面打了井，但是村民们并不是十分感谢他们，有一些甚至认为是师徒二人一起欺骗这个可怜的东家。 “这个年轻人真是幼稚啊，竟然被这个狡猾的阿吉骗得团团转。” “太平虽然是个看起来很老实的人，但实际最是狡猾。” “崔长远倒是一个不错的年轻人，可惜是个半残废，你知道么，村口的清水曾经看见他在下雨的时候贴膏药。” “啊，真是可怜；不过据说那个膏药是平壤的汉方医生孙郎中开的，药到病除；只是非常贵。” “这个两班少爷似乎叫做李谦，两班的气度就是好！如果能够把我的女儿送去给他当侍妾那该多么好？” “老婆子你真是糊涂了！你看他身边的两个侍女，怎么会看上我们那丑陋的女儿？” 忽然听到孩童的一声尖叫，一个苍老的身影从黑暗处走了过来。 “啊，承蒙大人厚爱，赠送了这些礼物，老朽如果再不出来，恐怕不合时宜。但是刑余罪人实在是不能够列坐，老朽身体也不好就暂且回去了。” 说罢，在女儿的搀扶下，这个老人慢慢地向外头挪了出去。 “今天夜里又要下雪了，崔长远啊，你先不要再吃了，从库房里搬运一些木炭给老人，并且要点上。” “大人，这钱还是我出吧。” “不不，这位师傅对我非常重要。再从我的行李里面多拿一条被子去。” 远处，歌声时隐时现，是庆祝丰年到来的音乐。残废的老人半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和卧室的简陋不相称的棉被，若有所思。 “我可怜的女儿啊，你该去那呢？那个自称要讨教倭城修建的傻小子到底值不值得你托付呢？我看他有两个漂亮的侍女，似乎是个好色的人但却还有些情谊。只是这么大手大脚，又找出这么可笑的借口，难说最后能保住家产。” “我要一直跟着父亲。” “不要说傻话，父亲是个废人，这些年拖累了我的女儿。” “我不要跟什么两班少爷，我憎恨他们，他们只会玩弄我这样的盲女，我只是他们可怜的宠物；如果真的有值得托付的人我认为应该是长远大哥！” “可惜他也算是半个废人了。” “我眼虽然瞎了，但是心不瞎，真正爱我的绝对不是什么李谦，他的确是找爹爹问倭城修建办法的；爱我的是崔长远啊！” “可他残废了，他的老婆被他饿跑了，儿子也是冻死的！” “我，不在乎，如果生来就是这样的下场我不在乎。” 女孩哭了出来，空洞的眼睛里面越发的没有光彩。 门外下着雪，一个身影，又瘸又拐的离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四章：鸟枪 鸟枪犀利，中之非死即残。朝鲜的官老爷们再怎么昏聩也知道这其中的利害，所以新编的这二十营朝鲜军，一小半是鸟铳兵。 壬辰倭乱，朝鲜人虽然缴获了许多日本人的鸟铳，但是因为本身的锻造技术上有些问题，自产的鸟铳大多并不合格；主要是容易炸膛。所以这次的鸟枪大多是从大明进口的。 “这钢，这火口，一看就是上直亲军们用的。” 胡大诚从军经历复杂，当过骑兵，干过鸟铳手；什么好什么坏一眼就看得出来。 李刚心想，看来皇上最近是又缺钱了。 “老胡，我认识一个老匠人，让他也过过眼？正在营外安置着呢。” 工匠良让李刚连哄带骗的拐到了平壤，崔长远也没跑了，一同拐了进来。李刚这些日子和赵来顺合伙开了一个铁匠铺，这也算是引进了技术人才。就是看着长远最近情绪不是太高。 “良老师，您看这大明的火铳如何？” 李刚最近为了恭维良，直接称呼人家老师了，叫的良脸上很是不好看；心说这个汉人真是莽莽撞撞。在封建时代，天地君亲师，随便认老师是一件挺丢人的事情。所以韩愈才会写那篇流传万年的名篇《师说》当然了，这个事情李刚自己不知道。 “不怎么样。” 李刚很是诧异，心说自己也试射过这火铳，犀利的很。百步之外能够打穿铁甲两层。远远不是不怎么样吧？ “你看，这火铳并非是一块钢铁锻造而成，中间有焊口。” 李刚很是诧异，心说有焊口怎么了 “这火铳，三十发之内毫无问题，打过三十发就会漏气，打到五十发的时候，这火铳的枪子也就只能打三十步了。一把好铳，必须是一块钢铁打成不能有一点点焊口。” 李刚心下凉了一半，但是也是在意料之中。这上直亲军们用的家伙事儿原来也是一些敷衍塞责的玩意。 上直亲军平日里虽然是牛气的不得了，但是能有几个机会让他们上阵杀敌？一年又有几个机会让他们操练？就算是操练，谁又管能不能打得中，能打多么远？？ 打造这些鸟铳的工匠挡不住，早就把这笔钱给贪污了。不，工匠们没这个胆儿，估计是让那些官儿给贪了。这可是给皇上亲军们用的兵器，都敢粗制滥造，掺杂使假；普通军将们的武器就可想而知了。 “这个焊口，很难看出来，为了遮挡还是下了些功夫的。”良看李刚脸上不是太好看，做翻译的那个大汉已经很是不高兴了，自作主张地安慰道。 倒是把一边的崔长远吓得够呛。 “小可出资，先生能否指导工匠们替小可打造一些火铳？” “老朽是个残废啊！”这只不过是个遁词罢了，良心想，这小伙子真是不知道一把好火铳要花多少银子。 胡大诚在一旁急了，道 “李刚，你莫不是傻了，咱们是官军，哪里能够私造军器。” “大哥莫不是忘了，这朝鲜军的军械一半是从大明运来另一半是就地打造。” 胡大诚想想道 “那你可和这朝鲜人有来往？” “那在营中差操的金刚校尉和我颇熟悉。” 胡大诚心说，这等微末小官有什么用处 “老金人倒是不错，只是官职小了些吧？” 胡大诚倒是也不置可否，欲言又止 “官职是小了些，这事就罢了。” 大明为了控制官军，兵卒的武器统一有武库发放，将官虽然能够携带自己用的顺手的刀枪弓箭，但是火器却是一概不许私自制造的。三眼神铳最低级的生产制造单位是卫所，而鸟枪则是有都指挥使司以上生产，至于各色大炮，只能由兵部下令制造——红衣大炮那种级别的大炮，每一门的生产甚至都需要皇帝下旨。 铠甲自然也是不能造的。 “可否给我二人打两把倭刀？” “大人莫非是忘了？我是一个石匠啊，哪里会造什么倭刀？不过我倒认识一个朋友，是铁匠，大概会打制倭刀。” 低矮的茅屋，恶臭的水沟，时而出没的老鼠，这位锻造大师混成如今的模样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听崔长远说，这个大师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铁石公，良师傅让我来看看您。” 那个满身污垢躺在乌黑油腻的被褥上的就是所谓的铁石公。 “啊，好说，好说，你有钱么？” 崔长远无奈的看了看李刚和胡大诚。 只见李刚满脸诧异，胡大诚则颇为不懈。 “长远，他说的是什么？” “他问大人有没有钱。” 李刚来到朝鲜已经两年多了，可是很多朝鲜话还是不会。 “告诉他，我要两把上好的倭刀，我出十两银子。” 铁石脸上露出了不懈的神色，一脸轻蔑，这次李刚听出他说的是什么了。 “诺，那一堆里面随便挑两把吧。” “你这老匹夫，胡说些什么？我是要打制定做，什么叫那里面拿一把？” 铁石一脸受到了羞辱的样子，倏忽间拿了一把刀跳到了胡大诚面前，着实把老胡吓了一跳。 “这口刀不值得五两银子？” 只见这刀色如寒雪，气似馁虎；铮铮然一副要喝人血的样子。 “好好好，刀”胡大诚有些结巴，想要把玩这把腰刀，却被那铁石一把夺过。 “方才五两一把，你看不起，这会儿六两了！再废话一句就七两银子。” “你这杀才！” “七两银子一把了。” 李刚从荷包里面掏出梁顶雪花银子，放在铁石面前的小案头上。 “十两银子，不要就算了！” 铁石抓耳挠腮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 “十两就十两，你们要什么样的刀？” “雁翎刀！” 铁石一副戏弄的表情，看了好一会儿 “拿来把玩的？还是上阵厮杀的？” “上阵厮杀用的！”那胡大诚颇为恼怒了。 只见这铁石稳稳坐下，斜看着二人 “我还有好钢造的马枪，你们可要？点钢破甲的好箭矢我也有；上阵厮杀没这两样兵器那还得了” “但拿来，哪里来的废话甚多！” “这鸟人，好生嚣张！不过倒真会打制兵刃。” 李刚知道，但凡是有几分本事的人，没有一个不是有些气性的，这铁石虽然活得这样落魄，但方才那几把倭刀的用料都是上乘，料想这马枪和点钢破甲箭也定非凡品。 “说起来还真是有些期待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孙郎中 五月份，天气已经暖和起来了，煤炭的销路自然不如冬天。但是金东俊的煤厂里面制作的蜂窝煤却销量良好，很多生活还算是体面的平壤市民已经习惯于购买这样的煤炭作为生火做饭的燃料；同时搭配出售的还有赵来顺的铁匠铺里面生产的小铁皮炉子，很便宜，一个不过是两钱银子，从上个月到现在已经卖出去四百多具了，有些铁匠铺也纷纷开始仿制这种小炉子。 李刚刚从孙郎中家里出来，孙郎中的老婆马上就要临盆了。因为是老年得子，孙郎中分外小心。 “我年纪大了，生的孩子可能肾水先天不足啊！” 这些日子不仅药铺不开张了，就连孙郎中也不怎么出门了。只是差一个小厮上街买些东西。这小厮倒也不是别人，据说正是孙郎中老婆的弟弟。 这朝鲜医女被看做是下贱的职业，向来只有贱民们才去从事，姐姐是贱民那弟弟也是贱民。贱民在朝鲜自然是没有什么体面的，这小孩子眼神里也透着一股子木讷c呆滞。 李刚已经渐渐地习惯了这个万恶的旧社会，一个贱民如果目光炯炯，那才是麻烦了呢。 因为这个目光炯炯的贱民不是已经改行当了土匪，就是疯了，陷入了癫狂的状态。一个正常的小贱民就该是这样的，目光呆滞c呆若木鸡。 周围的朝鲜人并不怎么在意这个贱民小杂种，只是替孙郎中惋惜，他们实在是不能够理解这样的神医为何要找一个贱民当老婆？这种纳闷甚至远远地胜过了对孙郎中为何一把年纪还是光棍的好奇。 后来有些多事情的女人便造谣说孙郎中是拿那个贱民女子当做药引子，目的是要采阴补阳，达到返老孩童的目的。大家看着孙郎中最近越发的年轻了，对这种说法，很以为然。还有一种说法是朴淑媛作为一个贱民竟然有姓氏，可能是哪个落了难的小姐，大家就不以为然了，有几个甚至说这女人天生的一身烟花气息，也配当落难的小姐？渐渐地就没人再去说这个猜测了。 “不必送了，你回去照顾你姐姐吧。” 李刚这次来一来是朋友叙旧二来是送些分红给孙郎中，最近生意不错，着实是赚了一些钱的。 如果还有别的事情的话，就是老家前些日子来信说李刚的奶奶身体不是太好，听说孙郎中是神医，希望能够讨几个方子养生，随信还附了本地郎中的信笺。 这孙神医倒是很够朋友，着实认真的阅读了一番济南郎中的信笺，但是看完了便只是，摇了摇头。 过了好半天，他说是没有看见病人，不方便下药；只是开了一个不会坏的方子算是交了差。 李刚觉得这也有几分道理，便也不好说什么，连声道谢，本要留下一两银子诊金，但却给孙郎中让了出去，双方推让了好久，这孙郎中才接了银子。 李刚只是觉得这孙郎中客气的有些冷漠，内心里只是诧异，这老头过去不是个好脾气，直性子么？ 他当然不知道，前些日子那孙郎中给侯太监进献了一副方子，据说能够回春。这侯太监服用后感觉神清气爽，很是不错，又让太医院加减了几味药材，进献给了大太监陈矩，陈矩吃了以后，本来都难以下床了，这番倒也能出去走动走动。 田义去世后，陈矩接替了他司礼监掌印太监的职务，这陈矩跟万历的关系虽然比不上老田，但也极其亲近。 听说自己的心腹病了，这万历皇帝经常差遣内书房刚毕业的小太监刘时敏去慰问。 这刘时敏就是以后酌中志的作者刘若愚，本来是南直定远人，其家世袭延庆卫指挥佥事，父亲应祺官至辽阳协镇副总兵。据说十六岁时，因感异梦而自施宫刑，万历二十九年，被选入皇官，隶属司礼太监陈矩名下。后来因为书法不错，让皇上挑选去当了内书房的行走小太监。 “禀告皇爷，那陈太监最近服用了一种方剂，颇有效果。” 那万历帝，想来也是昼夜颠倒生活习惯恶劣的人，最近颇感肝火旺盛，便让小太监去向陈矩讨方子吃。 服用之后果真效果拔群，前些日子竟然还让后宫的一个宫女怀了身孕，于是龙颜大悦。 连连夸侯太监是忠心的好内相，赐了蟒袍玉带不说，更是把天津盐场c税官的肥差交给了他。 后来这侯太监告诉万历帝他进献的药方子原来是一个叫孙兰的活人开的，那人正在朝鲜当攒吏，是孙思邈的嫡派子孙，身家清白。 皇帝闻言大喜，大腿一拍就给他孙神医提拔了一级。本想，马上就把他叫到京师去，只是听说他内人有了身孕，就让他暂时不用任职，只是挂了一个御医的品级。 原来就在前年，万历帝宠爱的李顺妃给万历帝生了一个女儿，很是讨皇帝陛下喜爱。 这个冷酷c古怪的皇帝每每批完了折子，就要去看自己的皇十女，后来更是破例不等孩子满百日就给她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朱轩媺。 只是这孩子似乎无福消受，不满周岁，害了一场热，竟夭折了。 这下弄得皇帝陛下好生难过，内心里也是惴惴不安，心想莫不是自己已经老了竟然连个孩子也保不住？又想到自己生的孩子，大多数是不满周岁就夭折了，心下更是苦闷，接连数日无法安眠。 恰巧这时服用了侯太监进献的药品，吃了后竟然舒舒服服的能够睡到天亮，不几天，又觉得身体内热浪滚滚，难以自控；一个午后，就临幸了一个眉目清秀的宫女。 可是没有想到，这番无意之间竟然让一小宫女怀了孕，太医还说是胎象稳固。 这几日更是龙虎精神，气色好的不得了，完全想不到自己前年的时候差点没了。 看来自己并不老，是太医们没用，开的方子不如一个孙郎中的。 但是想到几年前自己差点就过去了，这万历皇帝愈发的觉得有需要见见，甚至是直接把这个神医留在自己身边的必要。 如此一般，这孙兰便不再是当年那个来路不明的游方郎中了。 然而，御医又那里有游方郎中舒服？这会儿，孙郎中的内宅里面早就安排满了东厂的暗探，就连那个所谓的弟弟也是锦衣卫里面选拔出来的，别看看着年轻，实际上三十多岁了，响当当的正五品千户大人。 “孙先生，卑职也是尽忠职守啊，万望行个方便。” 有明哨，那自然少不了暗哨。孙郎中越发的觉得，自己周围那些熟悉的人，多少有些怪异。 “难保这李郎君，不是探子。” 越想越觉得像，越看越觉得是。这孙郎中虽然是个走江湖的，但是毕竟也算是那个时代珍惜的技术人才。那套皮里阳秋的本事不到家。本来打算恭维李刚，结果弄了半天，倒是让李刚觉得生分了。 李刚自辞别了孙郎中，便觉得有人跟踪，但是又见不到真人，只是觉得自己多心了。 但是心下还是不明所以的不安，竟然叫着黄如海（如今彻底的成为了李如海）c胡大诚还有七八个相熟的军官带着随员们浩浩荡荡地去会仙楼吃酒去了c 这酒直接喝到了次日三点多，那几个离家远的便睡在了会仙楼上的客房里，只是差了一个小厮回去禀报。 朝鲜陆军已经训练完毕了，这些日子也没多少事情，听说朝廷已经有意要撤并朝鲜三个大营，满营上下竟然是一片惜别的氛围。 大伙吃这样的酒宴已经吃了不下十几场，只是好奇这李百户请吃饭为何不早约好了？有几个本来是有约的，索性都来吃宴席，反正这平壤城里没几家好吃的饭馆子。倒还真是这会仙楼独一份了。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中午了，这李刚本想要孙郎中些解酒方子吃，但是一想到那股不自在劲儿，便算了c随便让金善姬温了一些解酒汤吃下。 不多时，便有平壤大营的亲兵来报。 “公子，叔老爷请你去大营，有事情商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六：李世勋高升 李刚但进了大营内，但看见叔父李世勋一脸烦闷。 “叔父叫孩儿何事？”李刚知道最近李世勋因为两房老婆争风吃醋的事情很是受气，最近也没怎么去叔父家拜访c “但坐下，慢慢说。”李世勋安排奴才李五六上来给李刚看茶。这李五六几年来长得越发粗蠢，拖着鼻涕就上来了，把茶水一放就算是看茶了。 “也没有别的事情，刘学文因为走私事败，被赶回家修养到现在也一年多了。我在这平壤大营本来就是署理，这会儿算是正经的成了坐营将官。” 李世勋说话本来就是慢慢悠悠地，这会儿故意装成气定神闲，甚至多少有些得意的样子，反倒让话里面的三分忧愁招摇而出。 “那，可是叔父又高升了？”李刚脱口而出。心说自己这叔父以指挥同知的官衔，署理了指挥使暂时管带平壤大营，近来定然是担心受怕，此番是授予了指挥使的实职，想来今后在这军营里面说话更有分量，心中不禁暗喜。 “这个倒是没有，不过是加了一级，成了定远将军” 明朝的指挥同知是从三品，从三品的武官初授怀远将军陞授定远将军加授安远将军。 “但是，叔父也很有可能不久后就要回大明了。” 原来，这李世勋因为训练朝鲜兵有功，已经被兵部保举了。 “那叔父大约要去何处任职？” “还在这辽东c朝鲜，离这儿只五天路程，宽甸游击！” 李世勋心里很纠结。这宽甸游击顶头上司是辽东总兵，可这总兵大人远在辽阳，分守沈阳的副总兵又管理不了他，可谓是没有婆婆的媳妇儿。自己在朝鲜已经两年多了，早晚得回大明，刘大帅这些年在家里静养，上次刘学文走私也闹了老大的不痛快；本寻思着可能最后好了的话放回济南卫当个管差操的指挥，坏的话被解除了职务，只能冠带闲住领那可怜巴巴的俸禄。 未曾想，这番能够独当一面，手下还能再指挥八个守备，真真是美不胜收。 自己年纪轻轻就能提拔成指挥使，迈过这道大多数武人难以逾越的门槛，今后仕途定然是一帆风顺。 但是宽甸这地方近来安静的有些匪夷所思。更何况在朝鲜，没有那些多事的文官掣肘，浙军营里面自己是老大，出了浙军营，自己是祖宗；宽甸再自在也不如这里自在。 但最让李世勋闹心的是自己在这里也有了家小，产业也置办的这么大，走也走不脱，着实麻烦。 李世勋此刻心里只是愁大于喜，只得哄自己，心说这番终于不用忍受两房老婆闹事的痛苦了。等到了宽甸，置办一个外宅安排好自己的朝鲜老婆，让那阿雅住在大营里面，料想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更何况男人三妻四妾似乎也是寻常。这才刚刚能够装成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李刚听到宽甸二字，吓了一个激灵，愣了半响，慌忙道贺。心理却说，这下子可完了。 当时李成梁已经弃守了宽甸以西的三十六堡，这宽甸除了和朝鲜还通路之外俨然是孤城一座，记忆中，似乎努尔哈赤起兵反叛不久就攻下了宽甸。李世勋此去宽甸距离努尔哈赤起兵倒还有十来年，但是难说不会遇上。 “叔父，这宽甸在鞑虏环伺之地啊！” 李世勋听罢此言，良久不语，过了半晌，强打精神道 “好个侄儿，今年不及弱冠，见识卓越！这宽甸正在群敌环伺之间！” 李刚听后很是诧异道“强敌环伺，却为何还要去？” 这李世勋沉吟片刻道：“这六七年内想来无事。” 此话却让李刚很是震惊，心说这叔父莫非也是一个穿越人士？ 但听得李世勋又说道 “速速安顿好家人，年内或许就要去宽甸了。金善姬姐妹我已经安排熟人落户在了历城，路引已经送过来了，你这个倒是不用担心。就是这在朝鲜的产业，该如何处理，还要你仔细思量思量。你很久没回家了，我去辽东了，不愿意你随行，你在朝鲜我也不放心，索性回济南去吧。” 所谓路引就是明朝的身份证，凡去百里之外而无官府发放的路引者，均可擒拿送官，告发c擒拿者有赏，纵容者问罪。这造路引更是大罪，这李世勋不知道是托哪儿的关系搞来的这路引，但是宠爱子侄之情则溢于言表。 “侄儿知道了。” 叔父此去宽甸未知吉凶，加上又让自己变卖朝鲜的产业，李刚心下困惑，便约了胡大诚去会仙楼喝酒。 喝到了一大半，还未等李刚开口，这胡大诚就开腔了 “是不是你家大人要高升宽甸游击了？” 李刚心想你个小小的小旗官怎么还能知道这等机密的事情，连忙摇了摇头，但是也没说话，只是看着胡大诚。 “你就别跟着去了！”胡大诚低声说道。 李刚心想我也不想去，但是不去在朝鲜又怎么可能？ “辽东那些官兵，你老叔是差遣不动的，李大帅弃守了那些城堡后，这宽甸已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了，难免要出事。宽甸游击没有顶头上司，虽然没人管但也就没有推卸责任的地方，到时候，底下的守备们未尝有失，但是你老叔这个游击是跑不了的。不如在朝鲜了，他们给你老叔许的是平安无事五年升任都指挥佥事，这都是未必的事情，那些官，嘴巴赛屁股，说话和放屁一样。” “胡大哥，这都是谁说的？” “这你可问不着，我自有渠道。但明白告诉你，这大明的方方面面漏的和筛子一样，哪有不透风的墙？一顿酒就套出来了。” 胡大诚看李刚沉默不语，多半天才凑过去 “不瞒你了，这个消息是我哥们告诉我的，那个前任宽甸游击为了逃回关内，故意从马上跌了下来！这辽东啊，已经烂了！” 原来前任宽甸游击是李成梁的家丁出身，多多少少还和胡大诚沾亲带故。 “那我，快让我叔父留下别去啊！” 胡大诚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但是还是接了话把 “军令如山倒啊！这李大帅马上就要致仕了，朝廷准备选派杜松当总兵官，那些李成梁的旧部曲各自都找了些理由退了下来。这帮无利不起早的东西，白花花的银子不要了，连拿命换的功名也不要了，我老胡就觉得得有点事。” 见李刚不说话，这胡大诚就急了 “你这人，真是个闷葫芦！留在朝鲜，那也别去！就这地界安全。” 已经快要六月了，天气开始有些热了，李刚望着窗外，想着胡大诚的话，盘算着距离萨尔浒还有十来年，这辽东再烂也不会马上就烂。总不能因为来了一个小小的李刚，这努尔哈赤就提前十年造反吧？ “胡大哥，你回不回辽东，回辽东的话我帮您捐一个总旗！” “谁稀罕这鸟总旗，你自个拿去赚傻子吧！” “老胡，没你我可不成，就当帮帮兄弟了！” 胡大诚恶狠狠地瞪了李刚一眼，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鸟总旗连个补子都没有，光什么宗耀什么祖？老子当就当百户！我这些年攒了一些钱了，加上买总旗的银钱还差三十两银子，你要不就不认，说了就认。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好说！好说！”这李刚心中绞痛，但是却也只能是拍手称快，此去辽东，人生地不熟，设若没有这个胡大诚倒真是麻烦了。百十两银子虽然心疼，但也是不出不行，更何况得先买总旗，再买百户，等到给他买百户的时候，他也跑不出辽东了。 就在这会儿，却听见一个戏谑的声音，骂道 “买的兵器是不是就不要了？中原的两班比起朝鲜的还荒唐！” 身后急急忙地跟着几个小伙计。为首的正是会仙楼的经理 “东家，小的该死，让这疯子闯了进来！” 却看这来人并非他人，正是铁石，这会儿却一脸戏谑的站在那里，一只手扣着鼻子，一只手倚着门框不死不活一副贱样。 “无妨，铁匠进来喝一杯吧。” 窗外杨柳青青，正是一年中的好时节，当然除了青黄不接这点。 李刚的心思分外的愁闷，倒是铁石却没心没肺的在那里吃吃喝喝，搅扰的胡大诚好生气愤。 “要吃就快吃，你不是要带我们看兵器么？吃完了快带我们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回大明 “听说大人年内就要调回大明了。” “是不是大人不要我们了？” “是高升去了，这是好事，大人昨天晚上跟我说了，我们一起去大明。” 对于金贤姬来说，大明是一个过于遥远的地方了，平壤生平壤长，这个朝鲜小姑娘连平壤都没出过，更遑论什么大明了；但是听说李刚要高升，并且带着他和姐姐一同回去，这个小女孩却感觉什么也不怕了。 “从今天晚上开始，我们要正正经经地学说汉话了。” 金善姬最害怕的是李刚把自己和妹妹扔在朝鲜，虽然的确是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是像他这样的姑娘除了李刚之外在朝鲜已经是没有什么人会要了。 然而昨天夜里，大人告诉自己，不仅是自己就连妹妹也能够去大明，这心情真是难以言说的喜悦。 “大人，小女侍候您盥洗。” 李刚一直没有改掉喜欢睡懒觉的毛病，这会儿都已经十点了才刚刚起床。起身之后竟然发现一身虚汗，时间才到六月，天气就热成了这样。 “大人还去校场么？” “今日就先不去了吧。” 昨天夜里让胡大诚拉去喝酒，顺便被讹诈了二十两银子作为他们家寡妇的安家费。真是可笑，你自己找了寡妇，为什么要让我负责？倒是那个寡妇，的确漂亮，想来也不会为了二十两银子替胡大诚守什么节。 这老胡真是糊涂，竟然以为靠二十两银子就能收买了谁。人家当年明明是一个节烈的寡妇，因为你破了贞洁，这会儿，你没有本事带回大明，倒是给二十两银子就想打发了。老胡真缺德。 “胡大人，很是风趣呢？” “他？风趣？他就是个登徒子！” 金善姬本来想讨好李刚没想到一头扎到钉子上，只得悻悻然地离开。正要走却又让李刚叫住了 “善姬，长远和小鱼什么时候成亲？” “这个，大概是下个月吧。” 李刚心里多少还有些遗憾，没法参加二人的婚礼了。说起来这婚事也是自己当的大媒人，还垫了十两白银给二人做了家底，竟然连婚礼都可能捞不到参加，真是军令如山倒啊！ “大人，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这个命令还没有下，怎么？有些亲友要去拜访么？” “没，没有的大人。” 金善姬在家里出事之前，的确有很多好姐妹，但是后来证明这些所谓的好姐妹和她的情谊恰似雪花，不用怎么去考验，太阳一晒就化成了一摊子水，这会儿，已经没有什么来往了，听说有不少曾经的朋友现在编排她说她和妹妹共侍一夫不说还伺候这个明国人的朋友们。 在朝鲜，一般不会晚上去别人家做客，但是偏偏不巧，李刚就喜欢夜里吃饭。这就弄得周围的朝鲜人对这家假冒的两班指指点点。 关于这些假冒的两班户籍，也不是没有人因为和明军兵将有冲突去王京控告过，但是偏巧不好，那个管事官儿正好是当朝鲜义军起家的，不仅没有把假冒户籍的人怎么样，反而以查无实据把举报的那个人一顿恐吓。最后甚至是说。 “就算是，又怎么样？天兵天将们还不配来当个两班么？” 举报人怒极，找了关系告了御状，那后来的宣祖大王看都不看，寻了个由头把这闹事的哄了回去。还骂他是不知好歹。 正是这样的背景才让李刚的领居们对他敢怒而不敢言。 对李刚敢怒不敢言，但是对李刚的婢女则是极尽嘲笑侮辱之能事。这就连李刚出门的时候都看过好几次，四周围的妇女冲姐妹二人淫笑，还时不时的交头接耳一番。 “黄大人来了！”金贤姬现在有一个重要的使命，就是当门童，童声清澈悦耳，让人还挺欢喜。 黄如海如今已经是一副朝鲜人的打扮了，就连口音都因为老不说汉语有些别扭了。 “刚从你叔叔家过来，听说你要回大明了，真是替你们感到遗憾啊！” 黄如海摇着扇子，瞥着李刚 “你不如留下来吧！朝鲜这边有什么不好的？何妨在这里乐陶陶到死呢？” 李刚只是有的没的答应了两声，心里却想，你倒是说得轻松，我叔叔是我的靠山，离了他，我哪里能在朝鲜混下去？ “对了，这次是邀请你们来参加我的葬礼的。”黄如海笑的还很神秘，把葬礼二字加了重音。 “黄叔叔，你不要开玩笑吓唬小侄子了，你这么健康，那里会需要办葬礼？” “什么叫健康？身强体壮的意思么，这个词倒是很贴切。啊，我当然健康，但是大明的兵部必须要我非常的不健康才愿意我留在朝鲜——才会让我那傻儿子承袭百户这芝麻绿豆大点的官儿。” “所以！”李刚心说，这么机密的事情告诉我干什么？ “你们要参加我的葬礼，然后李世勋具本题奏的时候，你要做个见证人，就说我害瘟疫，烧了。” 李刚心说，这老家伙真是有一套！好事记不得我，这坏事先想起了我。本来想要拒绝，但是仔细又一想，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把火什么也不剩，怎么能追查到自己头上？便推脱要和李世勋商量，算是应承下来了。 送走了黄如海，已经是下午了。 本来打算让孙郎中看管在朝鲜的财产，但是孙郎中据说近期也要回大明了，这下子就只好再委托他人看管在朝鲜的产业了。 想想这两年在朝鲜，也的确是置办下了一些产业，不算郊外那六百亩良田，但是这平壤城里面的会仙楼，铁匠铺，还有这酒坊就不止是一千两银子。 托付给谁放心呢？实际上给谁也不放心，这年头和后来不一样通电话c电脑，有的只有四条腿的马和两条腿的人。这掌柜的选不好，把东家的产业败坏的一干二净的有的是。 “要是，老孙不回大明就好了。” 虽说可以托付给黄如海，但是那次刘学文侵吞酒坊的事情却让他对这有一丝顾虑。 不如索性都卖了，一干二净，一了百了？但是却也舍不得。思量来思量去，竟然夜不能寐了。 最后想了一夜才打定了主意，六百亩田庄委托给崔长远c阿吉还有太平一起管理，每年缴纳给李刚二百两银子的地租，一文不许少但李刚一文也不多要。酒坊利润，李刚就按照现在的数要，多了的让赵来顺看意思给，不要不够朋友。至于那个铁匠铺还有煤铺，索性让赵来顺和金东俊自己报盈利。饭庄子倒是不用担心，让那个入了股的浙军伙夫帮忙照看就好了。 安排的似乎妥当了，但是一转念，心说这些人要是故意把买卖弄亏了怎么办？自己远在辽东，来往不方便，岂不是当了冤大头？ 于是又规定他们每两个月往辽东寄一封信，汇报经营状况，另外再安排了几个机灵一些的伙计当眼线，暗中窥探。如此一来，似乎是能够没事了。 可是真的没关系么？这个时候李刚才知道什么叫做鞭长莫及，什么叫做毫无办法。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李刚猛的想起了自己当年曾经学过的简明会计学。 一时兴起画出了几张标准账簿，又画出了对账单c进货单c出货单等单据；随手又给那些打算被委派当掌柜的，立了规矩，料想万无一失，这下才终于满意地沉沉睡去。 不等睡了几个时辰，便看见金善姬匆匆进门来 “大人，叔老爷找您，让您赶快去。” 李刚心里老大不欢喜，瞪了金善姬一眼，穿上衣服，也顾不得洗脸就往大营里走，走到半路，却看见叔父的亲兵打马上前，恭敬道 “老爷让大人带着公服去，这番是兵部来宣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八章：出海 来宣旨的不是别人，又是那个吃拿卡要的周国平，只是这番来的时候脸上多了几分恭敬，嘴里也不说那些吓唬人的大话。李刚心里还以为是叔叔职位高，这周国平有所忌惮，实际上人家是害怕得罪了侯太监眼前红人孙神医的朋友。 李世勋如愿以偿的升任了指挥使，就连李刚也得了一个正六品的名分，这对叔侄两年来可以说是进步飞速。万历三十三年的时候一个只不过是千户，另一个不过是舍人充当的小旗，这会儿一个成了指挥使一个成了百户。 百户倒还是其次，说到底也不稀罕。但是千户到指挥使，这可是实实在在的连升三级，虽然这里面也有李世勋南征北战，那些没有追叙的功劳在里面，但是也难说没有阿雅的干爹兵部尚书李化龙的帮衬。这会儿李刚算是明白李世勋为什么让他找一个文官的女儿做老婆了。 找个文官的女儿的确是明朝武官们升官的不二法门。阿雅够呛算是文官的女儿，尚且如此，那正儿八经的官宦小姐嫁过来，又会怎样呢？ 李刚这才知道，原来裙带关系是古往今来最硬的关系，其次才是亲友袍泽。没有一个男的是不怕老婆的，也没有一个男的愿意自己的女婿没出息，哪怕这个女儿只是一个义女。 任人唯亲，不去任人唯亲，难道还要任人唯贤？就算去任人唯贤，那这些被提拔起来的贤人们如果将来不提携你的子孙，那为人想必也是寥寥，不足以称好人；设若这些贤人们去提携你的儿孙，那不还是一种变相的任人唯亲？ 这当然是人性。大明朝最不缺少的就是这样的人性，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只是现实。李刚这会儿才知道，原来无依无傍我自强这样的话就和真空一样，存在于世界上，但却不存在于我们这个正常的地球上。 李世勋当然担得起指挥使的重任，这个指挥使虽然听着热闹，但是有多少黄口小儿一出生就是指挥使了？不过是世袭军职的最高一层罢了，在京师也只不过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宦人家，就算是济南府，也轮不上号。 这么一想李刚便不觉得感叹了，又转念觉得人往上爬是真难，光是努力还不够用，还得要有一个靠山。李世勋足够当自己的靠山么？李刚有些狐疑，但是想了想，估计是够了吧？ “这辽东马上就要糜烂崩溃了，到时候一定要把叔父劝回山东。” 躲开努尔哈赤那凌冽的兵锋，躲起来，躲到山东去，就算改变不了历史的进程，还可以取道登州，坐船逃回朝鲜。 李刚记得朝鲜南部始终没有被满洲兵攻破，那里俨然成为了李刚为自己规划的逃命目的地。他还是没什么信心去力挽狂澜，穿越快三年了，除了壮了一些，升官当了百户，并没有什么太了不起的成就，不像别的穿越者上来就和各种大人物勾肩搭背。 命令是万历三十五年八月前到达辽阳。 辽阳，也就是辽东镇和辽东都司的驻地。 此时整个辽东的政治经济中心不是后来的沈阳而是辽阳。 因为明代整个辽东地区除了辽阳c沈阳这些大城市，剩下的全都是卫所，可谓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军事省。军事以总兵为贵，辽东总兵驻地就在辽阳。更何况你想找辽东布政使也找不到，压根就没这东西，在努尔哈赤兴起前辽东的政务都归山东管理。 这话现在听起来古怪，但是在当时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大明天下二十八省，就山东去辽东最快，在登州坐上船，不过三天便到了辽东。 既然还有两个月的准备时间，李世勋叔侄二人也没那么慌张了。平壤到辽东的快船每月三班，本月底出发，七月就能到辽阳，安顿下来正好能够面见辽东镇总兵宁远伯李成梁。 李成梁今年已经八十多岁了，据说是虎威依旧。 此番回大明，照例是用的官船。这船在十几天前已经到港，卸下了给朝鲜军队准备的鸟铳火炮，铅弹硫磺，一行水手又四处采办了些在大明畅销的货物，着实耽误了些时日，在港口看这船竟然还吃水颇深。 好在船员们毕竟还是讲面子，至少还是给李世勋叔侄留下了大约三百石的货载空间，说是装行李的。 李世勋叔侄本来打算尽数装些高丽参回去，但是又害怕路上进水毁坏，于是找孙郎中帮忙挑了些中国紧俏但是在朝鲜却不缺的药材，按照方法外贱内贵，正中央摆了几颗好人参。虎骨酒倒也带了几坛子，却不为贩卖，只是为了在辽阳馈赠各位上官。 眼下，司礼监管辖的虎骨酒已经行销到大明的各个地方，这价格也大不如前。好在虎骨酒虽说是虎骨，但其实拿其他的骨头也能制作，药效只是差这么分毫，司礼监又一贯喜欢耍些小聪明 所以李刚他们倒也没害的珍稀动物灭接。 等待商人们积聚货物，便又过了几日，崔长远和太平c阿吉三个佃户头儿过来送行。 崔长远送给李刚从山野里打来的貂皮坎肩两件，这个时候虽说天正热，但一打眼就看出是好毛皮。李刚当然不能白白收了这礼物，连忙掏出两锭五两的银子塞给了崔长远。 这崔长远当然不肯要，推脱了一阵，等李刚说五两是给长远结婚用的，五两是给工匠良治病的，这崔长远才收下了礼物。 太平c阿吉倒是没什么好礼物送，只是带了一口野猪来，说是给李刚吃，天气热，这野猪本就带不回去了，李刚便只好收下，让会仙楼的厨子们给收拾了，并留三人吃了饭，当夜就住在这会仙楼。 行船日期定在了农历六月初七，船老大查了黄历，说是这一天特别适合航海出门。 祭拜完了龙王爷，放了两挂鞭炮，传才慢慢地起航。 李刚虽说有些感触，但是却也没那么激动，倒是胡大诚这个粗鲁汉子，流下来了激动的泪水，双眼通红地看着李刚，一副你害我好惨的样子。 “她还是没有来。” 这个她就是和胡大诚相好的朝鲜寡妇，话里颇有几分自责和痛苦，就在离港口越来越远，马上就要出港的时候，却见一个曼妙的身影闪进了港口，正是那相好的寡妇。 只见这小寡妇手里拿着食盒，大声喊着，这老胡也喊叫，两人隔着老远却哭成一处。 “善姬，老胡喊得什么？那个寡妇喊得什么？” “那个姐姐说我做年糕来晚了，真抱歉。胡总旗说那个姐姐是傻瓜。然后那个姐姐问还有再见的机会嘛？胡总旗说阿英我们一定会再见，然后，胡总旗喊了一声” “我爱你，对吧？” 金善姬点了点头，满面羞红。 看了这么多的韩剧，这句话还是记得的。这一整天胡大诚都是不怎么高兴，说是要回来，可这谈何容易啊？总不能当逃兵吧？ 船从南浦港出发，大约不到一天，经过了几个李刚不知道名字的小岛，做了些修整后，当天便到了皮岛，一行人在岸边的货栈休息下了。 这货站本来是不曾有的，只是因为壬辰倭乱，为了运输军器粮草才修建的。这岛子土壤贫瘠，并不十分大，真不明白二十年后，毛文龙是怎么在这里养活了十万大军的。 那老胡自从别了小寡妇，闷闷不乐，整整一天都没话说。 李刚开始有些后悔把胡大诚从朝鲜的安乐窝里掏了出来，尴尬了好久，倒是老胡先开腔了。 “总不相信，没机会回来。” 李刚有些不放心，这小寡妇到底能不能坚持到胡大诚回来，心下后悔该早早给这小寡妇安排些活干，也好不要毫无出路；正在这当儿他忽然灵机一动。心说这皮岛船来船往，既然每三天一班船，那么不多时肯定有大明来的官船到，拜托那些个船员们往大营里送送信未必不行。 找那看货栈的老人打听了一番，之前没这么办的，但也未尝不可，只是如此一来便要花些银子给老人和送信的，否则没人愿意白帮这个忙。初步商定的价格是老人拿三百文钱算是中介费，送信的拿一吊，算是盘缠。这年头虽说白银是硬通货，但是这铜钱才是能在民间花出去的东西，一吊，恰好约莫七钱银子。 “大人，不是小老多事情，只是这南浦到平壤，到底也有一天路程，总要给人家些钱，方才能行个方便。” 李刚连说好办，于是便向那看守货栈的老人要了一个蜡烛并纸笔，安安静静的就坐在哪里开始写信。 信里本要吩咐赵来顺找这个小寡妇去酒坊。但转念心想，酒坊里全是精壮汉子，这小寡妇颇有姿色，如此一来若有了事故，岂不是大大的不好？ 于是把那封信团成一团，又另外找了一张纸，打好腹稿方才下笔，不谈其他，只是让赵来顺把人小寡妇和那些裁缝铺的老妈子们一同安置，并派人每月接济。花费的钱款只要造成账目在东家的分红上扣下便可。 李刚把信件给老胡看了看，这胡大诚满脸欣喜，道 “却未曾想，公子你在平壤还有产业，早知道这样，我这何必担心？” 话里面虽然颇有几分埋怨的意思，但脸上却是孩子般开心的模样。 正等着李刚把信放到信封里的时候，却见那李刚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便在信尾上加了一句：书成三日即到则给信使一两银子，阅后回信！。 并在信封上照样写好，就着这蜡烛融化下来的蜡烛泪，狠狠地拿自己的铜章卡了一下，算是封上了信。 一旁的老头惊讶的合不拢嘴，心说，这等好事，绝对不能便宜了外人，只能让我侄儿去干，一边满脸堆笑，唯恐惹了财主不高兴。 倒是老胡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说李刚是及时雨。却惹得李刚老大不高兴。 心说，谁要当这没义气的宋公明？！ 但只得安慰道“胡大哥，我这信不过别人的样子，您休要见笑，那阿英手里有银子，倒不怕这几日饥馁，更何况这信早晚能送去，只是早送过阿英不会吃苦，咱们早放心罢了。” 一套邀买人心的组合拳打下来，把老胡感动的不得了，只是随口不小心说漏了嘴 “无妨，我给阿英留了一百两银子，她十年也花不完。不在这早一会儿，万一会儿。” 引的李刚哈哈大笑。 谢谢大家对本书的支持，非常感动！谢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长山岛、金州 离开皮岛，再航行了一日夜，便到了大明境内。辽东地区素来没有什么倭患，再加上都是军卫所以海禁不是太森严。明朝末年中国的航海技术虽然已经发达到了能够远洋的地步，但是此时，在辽沈朝鲜，登莱等地航行的更多的是这种吃水量较少的千石小海船。 船匠们故弄玄虚，船的大小本身有种计量的办法，叫做料。李刚打听了半天不得其然，更不知其所以然。 这种吃水较浅的船，最安全的行驶方法就是靠着海岸线走，好在风帆系统先进，虽是偶尔有逆风但毕竟也还快。 “这个季节，从高丽那边回辽东比较快。但从辽东去高丽可就辛苦啦！” 明朝的帆船，风帆设计精巧，李刚但看见那水手们上上下下，这船走着之字就越来越远了。 明朝虽然也有海禁，但是这航海技术毕竟还是在缓慢成长，海上丝绸之路的东半段还是由中国人掌握，不似到了清朝，真正是海运落后毫无发展不说，反而有所退步。 “大人请看，那边是辽东的渔民。” 有几个渔民看见是大明的官船，竟然还会起手来了。 渔民们嗓门都大，竟然一边走船一边交流起来了，原来这船上的水手里面竟然有好几个就是本村的年轻人。 此处名字便是长山岛。 船夫们算路程不用里来计算，只是用更。一昼夜有十更，此去营口港还有正好二十八更。也就是大约三天的样子。 长山岛，此时也不过是一个巡检司，上面住了一两万居民而已。后世这个岛子则人烟繁盛，不光如此更成了旅游佳地。 这长山岛南边便是獐子岛，李刚不禁想起了自己穿越前那年，花三万元买过獐子岛的股票，结果被狠狠地套牢受了些经济上的损失。 “这次来辽东，有空我可看看这獐子岛的海参是不是长了腿！！” 这长山岛却是和皮岛又不一样了，岛上面积广大，大约有平常的州县大小，但是岛上多山，只是在港湾处有几个完整的土地，但这些土地大多是能够耕种的。 李刚心下诧异，那毛文龙日后为何不把基地设在这？ 但是转念一想却又明白了，这长山岛距离辽东半岛太近了，如果乘坐舢板，也不过半天就能渡海，这毛文龙想来也是害怕被后金兵突袭，这才躲到了皮岛。 过了长山岛又行了几日，船在金州中左所靠岸，这金州中左所便是日后的旅顺，此时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千户所，那千户所的千户却是一个指挥佥事，只是仍让他管这来往的客船。 官船尚未挺稳，便看见两三个军官并十几个亲兵和四五顶轿子在岸上等着，这等排场多是指挥使们才享受的。 为首的着千户服色，却正是这金州中左所的掌印孙贵。 孙佥事细细算来还一度是李世勋的上司，壬辰倭乱那年，这李世勋攻打平壤的时候，官营的千总被倭寇一鸟枪打死；在新官委任之前便是这孙千总在指挥。 “老兄何必如此！”这李世勋一看来的是孙贵，急急忙忙走上前去，行了一拜。 “不比往日了，这如今你是上官。身旁这年轻人可是你的亲兵头儿？” “我侄儿李刚，家兄怕他在老家不成器，让我带了出来。” 一行人武官骑马，家眷乘轿。那金英秀早就被吩咐了不要说话，就在那里也不言语只是笑。 “好大的一个中左所！”这李世勋感叹道 “是挺大，这金州卫谁说是个远恶军州，但是那往来客商也多，看，那就是他们修的天后宫。” 这天后宫虽然地处偏僻，但是却修的很是精致，看着边有几分闽南风情 “此处到福建几千里，但是乘船十几日便可以到了，很是快捷，故而此地闽南客商很多。” “大人何妨饮杯酒？” 看见千户府的官轿，急忙忙一行人拦在路上。却不是打劫只是来劝酒的百姓 这领头的正是本地的商会行长，一个姓林的中年男人，颇清瘦，只是两撇胡子显得狡诈了些。 “大人何妨在咱们的这个酒楼喝上两盏酒？” “这中左所，便只有这家酒楼饭菜好吃，而且是闽南菜，颇精细，咱们就在这儿喝两盅吧！” 李世勋心想，八成是你早安排好了的。但是客随主便，又难得老大哥这么热心，便笑纳了，只是让李刚提了一坛子虎骨酒。 席间，主宾欢愉尽兴，那林会长连连夸赞孙佥事是良吏，那孙贵也是笑纳。 拍马屁真是一门技术，李刚上辈子没学会，这辈子大概也学不会了。拍马屁拍了半天，却看见一个小伙计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 “小力巴，你急忙什么？！”林会长见了官员们说的是官话，见了商人们是闽南话，训斥起小伙计们的时候确实正儿八经的辽东话了。 此时这个辽东话，并没有多少后来的味道，更接近于是山东话。 毕竟这辽东的居民大半是从山东渡海而来的。在明代，辽东地广人稀，除了苦寒之外，倒真是那些希望能够改变命运的人的天堂。 “那收税的高志来了！” 那林会长满脸惶恐，孙佥事更是不快。 李世勋没敢多问，却见那林会长还没有出门便有一个穿丝绸的白面男子推门进来了。 “原来小孙也在这里？哈哈，正好，正好，好叫林会长不怕。” 这男子脸上一点胡须都没有，似乎是一个太监，但是却有喉结，说话声音也粗。此番打扮在明朝也算是超凡脱俗。 “哟，这位是谁？”这高坚看了看一边的李世勋，那孙贵忙说 “属下的一个朋友，去辽阳寻宁远伯上任，走的海路，这番很是幸苦，在这儿吃些便饭。” 这孙贵速来圆滑，这意思是我这朋友能通宁远伯李成梁，但是却也恭敬，挑不出什么错。 孙贵看了看这一桌子的酒菜，呵呵笑了两声 “既然去见宁远伯又岂能没有礼物，我这儿有两颗好人参卖给你” 便从随从那里抽出个锦盒，只见里面躺了两颗干干瘪瘪的萝卜 “我们大人的好山参，五十两银子。” “好东西！好东西，便买了”，那孙贵不等李世勋说话但是拿出来几张银票，大约是六七十两，硬塞给了那长随。 “小孙真是个老实人。” 这一行人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围观，便径直走了。 待他们走远了，那孙贵才说。方才来的是高太监的干孙子，得罪不起。 李刚总想问，这年轻人不过二十来岁，却怎么叫孙贵是小孙。但也不敢问，便只得作罢。 闲人闹事分外难过，吃完了饭一行人不欢而散。 第二日一早就匆匆忙忙地准备启程。但又见那高公子站在街上一副睥睨群雄的模样。旁边恭敬地站立着几个人，原来是本地的大使c巡检等官。 “莫看了，管这么多闲事呢？” 这高公子倒是一副得意样，见了李刚还挥了挥手，一副不送的意思。 等这船开出去得有了一更，那胡大诚才说 “我看这辽东怪不得死气沉沉，真和前几年不大一样了。” 却看那船老大说，小声，可不敢乱说。胡大诚急忙闭嘴，找了些事情忙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辽阳 又过了两三日，便到了营口，下船改换马车，走驿站不过六日就到了辽阳。 这辽阳城高沟深，里里外外三四层城池，倒真是一个十分保险的地方。 “大人，前方便是总兵衙门。” “这李世勋派李刚和总兵衙门前的亲兵交接了兵部文书，又验明了腰牌。” 那亲兵笑嘻嘻的道，原来是李大人，咱家公子久等了。 待进了两层门，就到了总兵办公的地方，左右几件大厢房，正中央一个大明堂，明堂上两排椅子，居中的却是一个乌木太师椅，上面罩着虎皮。 屋内并无其他人，只左开首第一个交椅却坐着一个中年微胖的将军，穿着便服。 李刚心想，这人大概便是李如柏，那李如柏跟亲兵耳语几声后，亲兵便把李世勋的亲兵和李刚等人让了出去。 “小老弟啊，平壤一别匆匆数载，我也老了，你倒年轻。” 这李如柏本来是员虎将，但是几年前，因为御史弹劾李成梁一家把持辽东，被其父亲李成梁勒令下台到今天颓颓然一副废将军的样子。李世勋看见这小李总兵手腕子上竟然长了些肥肉，心下很是感伤。 “这次兵部本来想让你去宽甸，出了些事故，你且去金州当一阵子指挥使吧。” 这李世勋猛如雷击，心说，怎么？当不成参将还得去当指挥使？ 那李如柏是何等聪明的人？一看李世勋这幅模样，也叹了口气。 “事故就是那宽甸参将，让高太监的义子抢去了，据说是因为那一块儿有好人参挖。这下算是亏待老弟了！” 沉吟片刻，这李如柏又道 “那宽甸在大敌之侧，不去也好，你这本来是要回原籍的，那高太监已经找了人要参你侥幸。” “大人，我何尝侥幸了？” “你莫急，这群鸟文人嘴里，那有个实话？但我给你挡住了，让你去金州，一来是你有些能力，二来是你可靠。咱们如今不比往昔了，十年前他搞太监算什么？如今我便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大人到底是何意，小的愚钝。” 李如柏站起来走了几步，回过身来 “咱们辽东的官兵，大都不能战斗，只是依靠从女真c蒙古和营兵内挑选的亲兵，眼下有个叫熊廷弼的天天上折子弹劾咱，我看早晚又得落职。想让你守着金州，给咱们养着这些精兵点，以免的东山再起的时候没了本钱。” 这李世勋，扑通跪在地上 “小的，有什么能耐，让大人这么信任？” “我看你就行，当年你兄弟在麻总兵帐下我就眼馋，后来跟了刘大帅，我就和大哥说啊，这李世勋是个好苗子。你看，这小树苗长成了参天大树了！” 李如柏，拿起茶碗喝了口茶，这在一般场合是送客的意思，但李世勋却知道这对李如柏来说却只是喝水，听说李如柏近来身体大不如前，一时不喝水就觉得嘴里酸涩。 “给你从兵部要了一个营的编制，大概一千六百人，半数是骑兵，让一个可靠的人去当守备，归你调动。” 李世勋心下狐疑，自己一个金州卫指挥使，哪里能调动的了营兵？ “卫所系统和营兵系统互相独立怎么能互相指挥？” 李如柏让亲随从太师椅边的盒子里面拿出一份公函，交与李世勋 “另外又委任你为辽东备倭游击，算是委屈你下。” 明军前期是卫所兵征战，明英宗土木堡之变后渐渐地改成了募兵，等到了嘉靖年间已经是募兵的天下，虽说李世勋现在是指挥使，但是当游击其实着实不算是委屈他。 李世勋听罢此言跪下后又磕了一个头，没言语。 “老帅年内就要致仕了，据说来接替咱大帅的是杜松，你恰好又跟他们宣大那块沾亲带故，这忙你不帮，没人帮了。” 李刚但见叔父出来时满面春风，那一旁的总兵亲兵也纷纷恭维，便知道是好差事。 等到出了总兵衙门，便问 “叔父可曾谋了什么上差？” 那李世勋只是笑了笑说，“倒是不用去什么宽甸了，咱们这就去金州。” 官船不好调度，只能走官路，这三四天的行程倒是快。只是见到这官路两边竟然凭空多了许多难民。 一问，却是山东近年糟了旱灾，一行难民乘船逃难到了辽东，却发现辽东虽然没有旱灾，却有比旱灾差不了几分的税监。 这税监便是收税的太监。太监们为了讨好万历皇爷，努力的在四处搜刮钱财，当然了这些逃难的农民们向来是入不了公公们的法眼。公公们的时间和精力有限只能找到大户讹诈。 这些大户，有家有业，跑跑不掉，反抗却哪里有这个胆子？ 只要做的不太过分，谁又敢和税监过不去？正好是上等的肥羊。只是这些大户们又岂能甘愿忍耐盘剥？税监们抽走一个大子儿，他们得找自己的治下小民抽走三个小子儿补偿自己。 如此一般，大户们把痛苦全部转嫁到了无辜的贫民身上，这些贫民又把痛苦转嫁到了可怜的山东难民身上，难民们无处躲藏，便只有挨饿一途。 个把运气好的能找到个酬劳微薄的短工，其次的倒是也能捡一些野菜充饥，胆子大的还能去海里捞些什么；好在难民们沾亲带故，互相接济，只希望熬过荒年，不要饿死。 如果有哪个大户心地善良，舍不得欺压乡亲们，那么他很快就会在税监的讹诈下成为穷人，而穷人们则干脆会因为善良丧命， 万历皇帝在朝堂上的一个小小的恶念，在普通百姓那里就是塌天的巨祸。而这派在辽东的税监高淮又是所有税监里面最坏的。 高淮在辽东的所作所为十分猖狂，由于打着皇差的旗号，手下又有一大批地痞流氓，因此没人敢惹他。不仅平民百姓，就是当地军政官员也都忍气吞声。然而，时间久了，大家穷于应付，忍无可人，就有人出来弹劾；弹劾不起作用，便激出了军变c民变，尤其是使辽东的民族矛盾日益激化，客观上为努尔哈赤满洲势力的发展提供了条件。 其实，早在高淮初到辽东的那一年，贵州道御史涂忠睿就曾参劾高淮滥用权力，侵害到了辽东镇守的职权，并且指出如果任由高淮这样做将使辽东状况不堪设想，要求皇帝下旨，以后只许高淮处理税务，其他地方军政事务专听督抚裁决。对此，神宗置之不问。六年后，工部给事中宋一韩揭发高淮在辽东蓄养死士c时时操练，凌轹职官c劫掠军民，甚至狂叫将“射柳禁中，走马殿上”。 屡被弹劾而稳如泰山的高淮则更加肆无忌惮。前年夏天，他率领家丁三百余人，打起飞虎旗，鸣金击鼓的声音震动天地，声言要到皇宫谒见皇帝，偷偷地住到了京师广渠门外。 给事中田大益c孙善继c姚文蔚等说：“高淮搜刮士民，攫取了数十万金，招纳亡命之徒和投降过来的人，居心何在？”吏部尚书李戴c刑部尚书萧大亨都弹劾高淮擅自离开驻地，挟兵偷偷住到京师，这是几百年来从未有过的事。御史袁九皋c刘四科c孔贞一，给事中梁有年等，也分别上疏弹劾高淮。但所有这些奏疏，神宗都不作复。 巡抚赵楫弹劾高淮罪恶万端，而且无故打死了指挥张汝立，亦不作复。高淮因此上疏，自称镇守协同关务，兵部上奏指出他这是狂妄胡说，但神宗庇护高淮，撒谎说：“朕确实任命了他。” 这太监在辽东的暴行影响深远。不仅是破坏了当地的经济c军事，戕害了人民，而且激化了民族矛盾，给努尔哈赤建州女真势力的扩张提供了机遇。总体来说，高淮的暴行涣散了民心，使当地人民包括汉族和蒙古族以及其他女真部落投向了努尔哈赤，以获得生路。比如，当地一些不胜怨苦的市民与来贸易的女真人联合起来，把高淮部下的征税太监绑了，关押起来，不许出入，不给饮食，令其饥渴而死。具体来说，高淮的暴行又直接与努尔哈赤发生冲突，制造了矛盾，加速了其与明王朝决裂的进程。高淮不顾辽边形势的严峻，常常借贸易，侵剥财物，激怒努尔哈赤等。如他曾在抚顺额外征收c减价强卖，而欠努尔哈赤等的人参c珍珠价款却“历年不与” 之前那个一副太监打扮的高坚就是高淮的干孙子，高淮在辽东认了二三百个干儿子c干孙子；这高坚反而不是最嚣张的哪一个。瓦解辽东民心，涣散辽镇兵心，可以说努尔哈赤的军功章上也有那个死太监郭淮的一份，当然了郭淮似乎还算不得是太监，他只是尚膳坊的监丞，一个伙夫头。 一行人心情都很是沉重，那金贤姬干脆吓得在轿子里面哭，对天朝上国何曾有这样的设想？ 只是饥民甚多，虽有乡党情谊，但是一行人在路上行脚，却又没几十个亲兵，骤然露富怕是很有不便。只得忍心加快行程，指望少看点人间苦境。 胡大诚看了心里也不是滋味，马上嘟囔道 “这鸟官当的窝囊！” 然而就在这当儿，却来了一队鲜衣怒马的骑士，为首的打着飞虎旗，横冲直撞，倒是把前面一个乡绅模样的人轿子撞翻。 李刚等人急急忙忙上前搀扶起轿子内的人，只见这人很是文气，五十岁上下，倒是长得忠厚，戴一顶东坡帽，然而此刻这帽子却塌了。很是狼狈但幸好没有受伤。 “多谢公子等的帮扶。” 只是这老人的轿子既然已经损坏了，便不好再走，李世勋见这老人面善，便问这老人去何处，好巧不巧，原来双方正是同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赵老爹 这路上遇见的老人姓赵，是一户致仕官僚的老家人，然而李世勋他们并没有听过这位大人。 “我家老爷无意于当官，只是愿意做一个盛世逸民！” 这老先生慈眉善目，此番是去金州买些南方来的货物。跟着他的是几个小厮，个个机灵。只让李刚他们管他叫老爹就行。 这胡大诚，心里暗自腹诽，老爹？岂不是要占我老胡的便宜？ 金州卫在辽阳南六百里外，走旱路要十几日。 如果能够在盖州搭乘官船则不过五日就能到，只是眼下的官船都是给朝鲜陆军运军火的，个个货满，实在是没法调拨，所以便只能走旱路。 这时候出门哪里有高铁c高速可以坐？都是徒步，好一些的有马车可以坐，但像老人家这样坐轿子出门的着实不多。 去金州若是要坐轿子，光轿夫钱就能雇三辆大马车，更不用说还要包吃住，着实不合适。 “小老儿未曾出过远门，这番傻了。” 一路相谈甚欢，那李世勋拿朝鲜带回来的人参挑了几个小的，熬了鸡汤；也招待老人喝。 “这高丽参鸡汤，当配其他几位药来喝才好！这夏天喝参鸡汤，还得加几味药泻火。” 第二天在驿站住下，又走了半日，便来到了盖州卫城。这辽东和大明朝得问其他地方多有所不同，除了辽阳等处还有些治民官外，其余各处都是卫所。 原来这明太祖运筹帷幄，早在占据辽东之时，就不放心关外的女真人c蒙古人坐大。特意布置下层层叠叠的关隘c城堡不说，还把整个辽东省打造成了一个大军区，并把自己的十五子朱值封在广宁做辽王，十七子朱权封在大宁卫做宁王，二十子朱松封在开原，做韩王。 最终算是形成了以藩王为缓冲，以卫所c关隘为骨干的防御体系。 这些封在辽东的藩王，除了韩王朱松年纪还小不能去藩国外，其他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那个宁王朱权，不仅封在广宁卫，能够控制科尔沁的蒙古人，而且就连彪悍无畏的朵颜三司蒙古突骑也是他的下属。 只是靖难之役，明成祖朱棣先是屯兵山海关，吓跑了辽王朱植，又北上大宁诈走了宁王朱权手下的三万精兵。韩王朱松年纪太小还没有去藩国就任，但是那些归他指挥的兵马也一起投降了朱棣。 靖难之役后，朱棣为了报答舍生忘死的朵颜三司，直接废了大宁卫，把田土牧场尽数送了出去。 又害怕自己的小弟弟朱权有样学样，过几年趁自己死了，也去扯旗造反，干脆把韩王手下的兵卒整体内迁到了福建，把那韩王一脚踢到了平凉。只是在韩王藩国的原地，留了个建州的虚名委任那猛哥铁木尔做世袭的指挥使。 这实际上就是放弃领土，但朱棣却给自己找了个好名头：美其名曰内迁卫所以苏民困。 当时朝廷里面也不是没人反对，但就是成祖那脾气，谁又敢名说呢？ 当然，等到了朱棣年老的时候，见蒙古女真在侵夺卫所的土地上渐渐做大，他也颇为后悔，本来打算趁着北伐，再把那些封出去的地盘拿回来，可是天不随人愿，半道而崩。 可以说，明成祖自己给大明埋下了亡国的祸根。 虽说，明成祖毁掉了明太祖在辽东的部署，但是并没有再把辽东的卫所改回州县，到现在这辽东的百姓们，只知道有指挥使c千户c百户而不知道还有知县c知州之说。 这盖州卫在元代的时候本来是一个州县，为了这洪武皇帝的运筹帷幄才成了卫所。 故而比起李刚所曾见过的那些卫所来，这盖州卫城就显得格外的雄伟。只见这卫城城墙包砖夯土而成，城高约十米上下，周长二三里，每五十步就设置有敌台望楼。 虽然承平日久，但是这盖州卫到底还是有几百个精锐的守兵，着鸳鸯战袄，手持刀枪c弓弩，分路把守各个紧要关口。 “老先生，咱们既然已经到了这盖州，就好好休息几日，过了盖州，直到金州这路上也没有几个好地方落脚了。” “李大人，可曾考虑到乘船去金州？” 这李世勋心想，老人家真是糊涂，这海禁虽然松弛了，但还不是没有，怎能这么简单就弄来船？同时心下也后悔让这老人知道自己是去金州上任的军官，产生了不切实际的愿望。这么一弄，给老人家觉得是我小气，反而不美。 见李世勋不说话，那赵姓老人道 “大人若是不嫌弃，我在那盖州卫港口上早就备下了客船一艘，刚好能够装下咱们一行。” 那李世勋身边的毕成功心想，倒是不能看着你忠厚就上了你的贼船。 不等那李世勋推脱，但见那老人又道 “大人不必担心，是正经官船，到了金州还是能够报销的。” 李世勋心说，自己上任去的堂堂三品指挥使都调动不了客船，这个老头倒是能耐非凡。 “如果这样，那敢情好。” 那盖州卫码头，又在盖州卫成南三十里的地方，一行人在盖州卫城里休息了两日，才出发去了码头。 这码头便是以后的营口港，此时莫说是几万吨的巨轮，但是吃水深一些的船都不好走。 只见那姓赵的老人先是让李世勋和他同去了管理码头的提典指挥签事那儿，用上任的文凭换了一张渡船的许可；又拿着这许可去渡口管事的大使那里得了一张船票。 “原来是赵老爹的朋友，这好办，给你们换条大船便是了。” 毕成功心里奇怪，这赵老爹到底是何方神圣？ 那船大使对赵老爹可谓是毕恭毕敬，待出了门去，不等李世勋问，那赵老爹道 “只是寻常相识罢了。” 换的那条大船，却是万历爷给朝鲜王送赏赐的，上面管事的是个太监。见了这赵老爹也是眉开眼笑，但看见有李世勋等人，却又闭了嘴，似乎很不高兴的样子。李世勋等人心想，坏了，八成是要被这公公赶下船去了， 只见那赵老爹说 “莫看这后生年纪轻轻，但却是金州的指挥使。” 那太监转脸喜笑颜开道 “休怪休怪，咱家一个内臣，何曾见过许多世面？只是让将军身上的虎气吓着了。” “只以为老叔是个好人，没想到还有些手腕。给咱们这些随员们安排的都是这等气派的屋子！”胡大诚慵懒地躺在床上，”前些日子坐船从朝鲜回来，还是找了管船的校尉的关系，分的是最好的船，也不过是给了个刚刚能迈开脚的屋子”。 “倒是这赵老爹是何样的人啊？听闻他和叔父聊天，倒是很知道些咱们官兵的底细，还粗通些行军布阵的谋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二、金州卫 “小老儿，这就辞别各位了，一路上多有劳烦，今后但是去辽阳，便到孟家绸缎庄南的胡同里寻赵老三去便是了。” “赵老爹但有事情，便去衙门找下官便是了。” 只见这赵老爹，坐着一个二人抬的青顶轿子，晃晃悠悠的就走了。那李刚便问一旁帮忙卸货的船工道 “这赵老爹是何方的人士，你可知道？” “大人说的赵老爹，很是神秘，小的哪里知道他是何处人？只知道这老先生似乎是哪家大户人家的账房，很得东家尊重。” 这金州卫，坐落在今天的大连市内，是为数不多的古代方位和现代方位一致的城市；早在辽金之际，这金州便是个很好的去处，待到了元代，辽阳行省四分之一多的粮食产在这里，可以说是素称富饶。 “昔年，那太祖洪武皇帝就是以此城为征讨兀良哈的粮台大营的，咱老胡都知道这是个好地方，但没寻思这么好，此番真是长见识了。” 这金州卫比盖州卫更加的富裕繁荣，前年指挥使去世了，只留下孤儿寡妇不能袭职这才让李世勋得了便宜来充当指挥使。 当然就算那前任指挥使的儿子年纪足够去袭职务，也未必是这金州卫的指挥使，毕竟整个辽东就金州卫一个和关内通行便利的去处，如果不是十分忠诚可靠且有能力，怕也不能担得起这重任。 但行到了指挥使衙门，通报门口站岗的兵丁，道 “速速通报，新任金州卫指挥使李世勋，李大人到。” 不多时，便从里屋出来个着从三品服色的黑脸胖子，满脸堆笑的上来，见李世勋如此年轻，略略犹豫但还是拱手道 “下官便是暂时署理这金州卫的本卫指挥同知张文简，兵部的文移十日前才到，不成想大人今天就来了。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那李世勋一拱手道“天气炎热，反倒是劳累老兄了！” 一行人和衙门里面的书吏核对了文移c印鉴，自然全都是真；那小吏满脸堆笑道 “祖宗家法，大人莫怪！小的是本卫的典吏吴平。” 原来这明朝害怕武人专横，除了设置巡抚c巡按c兵备道从上弹压之外还在卫所内部设置了直接对上级负责的镇抚以及以小治大的典吏。 这典吏别看只是一个从八品，但是却掌管着整个卫所的上下文书工作，而且只是由兵部委派，职责颇重——不光是文书簿册，鉴别新官上任的印鉴，更是分内事。 不光有一个典吏，还有一个从五品的经历。这经历主要是管粮台的文官，兼顾户口，由五军都督府和户部共同委派，这职位在明朝初年还是指挥使的下级官僚，现在则直接成了派来监视指挥使的上官。 “粮台刘大人，近几日害了暑热，请假了。” 别的地方的经历，多由举人去当，这金州卫本来是州府，经历却一贯是由两榜进士充当们不仅如此，在升迁上也和内地州府别无二致。 新官上任，照例是先行点卯；这文官之首既然病了，又耽搁不卯，于是先行点了文官人数，之后一起提了些礼物瓜果一起去了刘经历家慰问。 这刘经历四十多岁，脸色蜡黄，黄鼻涕不住地流，话也说不出，料想得了热伤风。 “老刘，新任指挥使大人来看你了！” “下官，岂敢，”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咳嗽。 看望完了老刘，只有那典吏吴平和李世勋等一起回衙门，李世勋让李刚亲自给吴大人牵马，让吴大人颇感受宠若惊。 回了衙门，那吴大人便在花名册上刘守义名字下勾了一笔。却机警地四处看了看对李世勋道，可否屏退左右？ 这李世勋把李刚和毕成功等赶了出去后，那吴平看四下的确无人才说道 “大人，有一件事，小的要多嘴；这武官里面有一个叫隋德选的，大人是万万得罪不起的，这人是咱们金州卫的镇抚，今年二十一岁，很有靠山。” 李世勋好生奇怪道 “何样的靠山，这么畏惧？” “这人是高太监的干孙子，和那个高坚还有孙贵，号称是金州三虎！” “孙贵？那个金州中左所的指挥签事，孙贵？” “他是充数的，但也是投靠了高太监，当了个干孙子！” 李世勋哑然失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高坚叫孙贵是小孙了，真真是滑稽。 “那这隋德轩是不是也是个充数的？” 那典吏看窗外人影闪过，似要进来，那典吏吓得闭了嘴。 那李世勋喝道“大诚，你暂且出去把门！” 典吏心想原来来的是那个胡大诚，傻乎乎的料想也不是什么探子。于是便放心了道 “这隋德选本来是个不知其父的野种，不知道什么缘故搭上了高太监，又成了他的养孙！” 典吏到这儿心里有些后悔，看李世勋喜怒不形于色，心说这指挥该不会是和高太监他们一伙的吧？不该直抒胸臆管那隋德选叫野种。但是转念一想，这李指挥一贯在朝鲜，想来和高淮没来往。 “啊，大人，小的告退了。” “等等，你讲讲那孙贵是怎么成了高太监的养孙！” 典吏一听这话，眉开眼笑道 “不瞒大人，这孙贵好生没颜面，那日高太监来咱金州，唱名的时候唱到孙贵，那高太监便说” “这名儿倒好，孙儿贵，倒是哪家的孙儿贵了？” 典吏说的热闹竟然提高了嗓门 “那一边的高坚也附和着嚷嚷，那个孙儿？大人你不知道这孙贵是个老资历，但是老是提拔不起来，这会儿不知道什么猪油蒙了心，扑通一声跪在那里，你猜他说什么？” 李世勋，心里窝火，心说好端端一个汉子！ 那典吏道“孙千户说他这个孙儿未曾富贵，是没见到真爷爷，今番得见了真爷爷必然富贵！” “这不是语含讥讽么？” “可不是，那高淮当时就恼了，让他叫三声高淮是我爷爷。” “喊了么？” “不喊怎么当的孙儿签事？那孙贵扑通一声跪在那里喊了三声高淮是我爷爷，哄的高太监转怒为笑，还赐了个名给他叫高贵！调到了最富裕的中左所当了千户；嘿嘿。” “好了，我知道了。” 打发走了吴典吏，李世勋竟然哭了出来，他想不通当年骁勇善战的孙大哥，怎的成了个太监的乖孙儿！ 他忘不了平壤巷战的时候，孙贵一人砍翻了三个倭寇，也忘不了碧蹄馆孙千总那风姿绰约的身影。 “只是没有斩首罢了，何须如此！？” 李世勋没有按照规矩升堂唱名，只是让李刚携带礼物分别拜访了一番本卫的各个指挥同知c签事；又请大伙吃了几顿饭算是唱过名了。 虽然邀请了，但那隋德选照例没有参加，说是和高坚替高太监采购生日礼物去了。又少不得骚扰地方，横加勒索。 过了几日，但听那门子来报 “大人，那隋德选差人，差人送了礼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三：流氓闹事 这礼物不是其他却是两桶饭，一桶是干饭，一桶是稀饭；因为这八月天气炎热，早就散发出酸臭的味道。 “叔父，这隋德选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是要问我们吃干饭还是喝稀饭。” 那毕成功闻言，冷哼一声，可是没有说话，倒是胡大诚骂道 “这厮好不要脸！什么东西也敢给咱们大人下眼药！” “李五六，把这两桶，倒去喂猪！” 李五六这孩子，最近颇生了些蛮力，两桶六七十斤的东西，随手一拎就往外面走。眼见着走了出去，才回来，悻悻地问道 “老爷，倒到那里去？那个猪圈？” 那李世勋哈哈大笑 “便倒到文庙，喂里面那头过年要杀的祭猪吃吧。” 那李五六，听罢大喜，忙忙出去。 这李五六只走到半路上，便遇见六七个壮汉拦路，那为首的刀疤脸大汉道 “你这是何去啊？” “你问不着！” “手里是何物啊？” “你问不着！” “倒看我问不问的着，来啊，给这小子点教训！” 只见三个流氓冲上前来，为首的拿着铁尺，另两个手里拿着木棍，那李五六虽然平素憨傻但是颇有蛮力，一扬手便把手中的馊稀饭甩了最前面的那人脸上。而后抡圆了那盛饭的桶，咚一声砸在了第二个人身上，那人吃痛不过，连忙倒下。第三个人见势不妙，急忙跑开。 那为首的刀疤大汉见自家吃了亏，愤恨地甩下了两句狠话，急急忙忙地跑了，只留下一地狼藉。 “小兄弟，你这番可惹了大祸了，你知道你打的是谁么？” “我哪知道他们是何方来的鸟人？” “他们可是本卫镇抚隋德选的打手” 这李五六摸不到头脑，气冲冲地道 “怕他个鸟！” 但是心下却也害怕，急急忙忙地跑回了指挥使衙门，只留下两个饭桶在那儿，也没人敢去拿。 这李五六回到卧房，心想，自己素来蠢笨，多惹了些事情，这番又打伤了人，如果告诉了李世勋，未免不会被大人赶回山东去；心下不免有些害怕，于是就打定主意要咬紧牙关，装作没事人一样。 如此无事，只是过了几天，但见一群闲汉找上门来。 为首的缠着绷带，躺在担架上直哼哼，一副不久于人世的模样。那群闲汉在指挥使衙门门口大声喧哗。 “指挥使纵兵殴打良民。” “李大人的家丁打傻了我家的小郎！” “李五六滚出来”\ 渐渐地这群闲汉开始骂街，语言那叫一个不堪入耳。 这李世勋恰好今天不在府内，李刚等人在衙门内听得骂李五六，便问那李五六何曾招惹了这群人？ 那李五六眼看着瞒不过，心下想，这不好闯了大祸，便一五一十的全说了出来。 那胡大诚道“这伙无耻闲汉，横行乡里，今番吃了大亏，倒是哭起来了！” 李刚道“眼下叔父去巡视卫所下属的各个牧马场去了，这会来不及去通知。” 那毕成功道“任由他们这么闹，咱们也着实没有面子。刚刚上任十天就这样，大人权威何在？” 见衙门里没有动静，那门外的闲汉们叫的更欢了。李五六知道自己犯了错带着哭腔道 “我给大人惹了祸，少爷，我出去让他们打死我好了！” 李刚心想，这眼看就是找上门来的事端，怎么和你有关系？不打你李五六，搞不好就要打我！ 不等李刚说话，那毕成功倒是先开腔了 “连自己的家奴都保护不了，咱们大人更是没面子，更何况那隋德选本身就是镇抚的更有高太监撑腰，咱们这些人是外来户和他斗不过。那指挥同知张文简早不生病晚不生病，今日他们来闹事这人倒是请了病假，看来早就知道今天要出事；那几个同知也是，跟咱们压根不是一条心！” “这鸟官当的越发窝囊！没想到让这伙流氓欺凌。” “不能让他们骂下去了，毕大叔你去找叔父，说明情况，我看就是那隋德选想给咱们个下马威；老胡你组织家丁带着棍棒把他们围住，我便会会他们。” 一众无耻闲汉正在那里叫嚣，却不料四下的通道已经被胡大诚带着几十个亲兵守住；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成了瓮中之鳖。那些看热闹的老百姓也急急忙忙地躲了起来，唯恐溅一身血。 这群无耻闲汉先是害怕，而后更是狠命地叫嚷 “官兵打人了！” “新任指挥使殴打良民了！” “莫要动手，我等要向巡按大人控告！” 但听得吱扭一声，那衙门门开了，从里面出来十几个人，为首的却是李刚。 那刀疤脸大汉，骂道 “李世勋这个缩头乌龟，自己没本事，让个小孩来出头。” “辱骂指挥使，该当何罪？” 只见那群无耻闲汉骤然安静，也没谁敢大声说话，只是和蚊子一样哼哼。 李刚心想，事情怕是不会让一句话给平了，果然不多久但听得一声笑骂，只看见一个秀才模样的人出来 “小人们何曾辱骂过指挥使，况且，这指挥使可曾亲闻我等骂他，小官人不闻大明律有言親聞乃坐！这李指挥不在，何曾算是我等骂他！？” 众位闲汉如同得了法宝，便齐声呐喊道 “亲吻奶坐！亲吻乃作，虽不知何意但却喊得分外开心。” 李刚笑的格外开心道 “好个秀才？可你听过大明律里面曾有一条：凡軍民詞訟皆須自下而上陳告若越本管官司輒赴上司稱訴者笞五十。这街头斗殴，自当找那巡逻的百户解决，不服的再去找各个地块的所镇抚，再不服的还有镇服，最后才到咱们指挥使衙门让管事的签书大人管。你们谁也没找，就越诉到这指挥使衙门，真当里面没人么？我已经知会了那掌管捕捉盗贼的许指挥，一会儿就给你们尽数捉拿了。” 那秀才，满脸畏惧，心说不好倒是忘了还有这越诉的罪名，心下害怕，本想趁乱溜走，大喊一声“官军打人了！” 那一众无耻闲汉顿时抱头鼠窜，这秀才也顾不得体面想要翻墙而过，却不想被胡大诚一把捉了下来 “好汉，饶命c饶命！我是本卫的卫学教授石万兴！” 那胡大诚笑道 “什么鸟教授？真真是没用！” 便抡起拳头赏了这石万兴两个乌青眼。 把一众闲汉都捆绑了，那管抓捕的许指挥也到了，但是见了面这许指挥却说 “哎呀，李公子，你怎么倒是把他们给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四：黑幕 这许指挥凑上前来，颇小声道 “俺掌管金州卫的盗贼捉拿十来年了，这几个贼人多是作奸犯科的惯犯，只是最近投靠了隋德选，越发的嚣张起来了；这隋德选是一个血气小人自然不足论，但是这厮投靠的高太监却极难处理。” 李刚心说这么大的阵仗，人也捉了，就这么放了着实也不好看，便道 “那些个胁从我家大人不问，但是首犯却必问，劳烦许指挥从这里面挑出些惯犯吧！” 那许指挥是何等聪明的人，闻听此言马上明白了意思，只是把一些没用的老弱指作惯犯，并那卫学教授石万兴一同交给了李刚。 这李刚看这许指挥挑选的惯犯个个低眉顺眼，一副懦弱样，又看那石万兴一对乌青眼，忍着笑道 “好多惯犯，竟然天生一副贼模样。” 那许指挥，讷讷道 “情势比人强，情势比人强。” 三天后，这李世勋才从军马场回来，但只是询问了下情况，也没有说些什么，这李刚心里也打鼓，莫不是和李五六一样闯了祸？ 又过了几日，只是让李刚和毕成功提审了收押的那群老弱，并那个自称卫学教授的石万兴。 “学生，不敢说假话，只是因为最近穷困，为了几钱银子，才走错了路；不曾想让那刀疤牟老大给出卖了！” 原来这许指挥指认的惯犯多是借了刀疤脸牟老大高利贷的人，只是受胁迫才来闹事。 那叫石万兴的秀才更是不济，为了摆脱贫困，自愿来充当狗头军师。没料到一旦出了事情，第一时间就被刀疤脸给出卖了。 “这牟老大是何来路？” “本是街面上替别人讨债的闲汉，认隋德选做了大哥，这才发迹起来。” 又过了几日，天气渐渐转凉，却又听闻那隋德选送礼上门了，这次来的倒是隋德选的管家。 “前些日子，和大人出了一些误会，今番上门赔罪。” 却见那刀疤大汉也在，上前便磕了三个头 “爷爷莫要和小人一般见识！” 那管家吩咐下人抬上了两个食盒，微微一抬，却见那食物下的餐具尽是银子做的而筷子则是金的。 “怎地，这番不送我干饭吃了？” 那管家嘿嘿的笑，只是不再说话。 李刚心想，这隋德选前倨而后恭，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世勋只是把食物盛了出来，但把餐具还了回去，并封了十两银子 “只是给我家奴才打伤的几位兄弟做医药费。” 送走了隋德选的管家，李刚愤愤不平道 “这隋德选如此嚣张，怎么还给他面子？这么一来岂不是给他服软了？” 李世勋道 “这就不是你个小孩子能够知道的了。” 原来李世勋这几日在金州卫下属的几个牧马场和屯田的农庄，很是接了不少军民的举报，都说这隋德选和高坚在金州是无恶不作，欺男霸女。 又跟那吴平打听到这隋德选的镇抚原来竟然是依靠举报上任镇抚略卖人口得来的。 “这崔镇抚，不让那隋德选略卖人口，并查了十足的证据；怎料反被隋德选诬陷！眼下给捉到辽阳，好在有总兵大人照拂倒也没吃多少苦！” 这李世勋算是明白了，眼下的辽东是一个是非之地，这辽东最为富裕的金州更是是非之地中的是非之地。 弄倒隋德选和高坚就相当于是弄倒了大太监高淮，怕不是他这个小小的指挥使说了算的；恐怕宁远伯和赵巡抚也说了不算。 李世勋又似乎记起，那总兵马林前些年就是因为弹劾了高淮不成而被罗织罪名，永不录用。 打发走了李刚，这李世勋就传毕成功来，两人说话却不用汉话，而是一半朝鲜话，一半日语；唯恐有人窃听了去。 “大人，这隋德选和高坚早晚成祸事。” “你感觉应该怎么办？” “没有什么好办法，不过属下认为，可以” 又过了几日便得了从山东来的家书，那李铁在信中说前些年拿卖酒的钱购买的水浇地今年大获丰收，又趁着灾年很赚了一笔，倒是这酒坊的生意大不如前，百姓们连饭都没得吃，这会儿也没什么心情喝酒了。 再就是这李承宗去年乡试中了举人，如今已经是孝廉老爷。这李世勋见侄儿如此争气便封了三十两银子寄了回去，但说是给李承宗进京赶考的盘缠。 只是李刚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倒不是嫉妒李承宗，只是这些日子出门明显感觉出这城中百姓对他指指点点 “这个小官人便是指挥使的侄子。” “看着倒是英武，但却不是好汉！那日拿了隋德选的打手，又把人家放了！” “这隋德选倒是和指挥使是不打不相识，说是后来还赔了汤药费。” “什么鸟指挥使，在高太监面前算个屁。” 众人听见算个屁三个字，都觉得深以为然，这高太监到辽东征税到今天已经将近二十年了，期间从中央到地方一路的弹劾，这高太监如同不倒翁一样，就是打不倒。 那些没见识的人只是说这高太监手眼通天，那有见识的人却说这高太监本身就是皇上的化身，哪里有大臣能弹劾倒皇上的？ 只是有些人受不了盘剥，便气哼哼地带着全家投奔了蒙古c女真。高太监去辽东之前，这女真人还只会打造皮甲，而今都已经会造铁甲了，可以说光这冶金技术里面就不乏高太监虐待军民，为渊驱鱼的作用在。 这皇上任用高太监，只是为了每年从辽东多收三十万两税银；倒没曾想最后让女真坐大进而夺走了江山，算起来这万历爷倒还真做了赔本买卖。 万历皇帝并不相信文官们的奏折，他自小就生活在张居正的阴影之下，到如今也未必走了出来。万里三大征，未必没有向张居正证明的意思。 “你不是说朕懒惰么？可是朕有武功啊！” 虽说不信任大臣们的奏折，但是对于内臣，这万历皇帝却很是信任。然而内臣们呢，却爱这高淮不得了。 高淮虽然在辽东和饿狼一样，但是在宫廷里面却很讨人喜欢，逢年过节，礼数周全，其余太监不论有没有权势，就算是个洒扫的小奴才他也尊敬。于是就连那天天吃斋念佛的陈矩都不好说什么。 这高太监精明着呢，他心里明白，自己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都是宫里面的爷们们抬举的，除了要巴结皇上，笼络好哥们们，那些外臣，算个屁。 明朝的这些太监，无论人品如何c能力几许，但有一点是绝对的，那就是团结。这些入宫的时候已经死过一次的人，现在就剩下半条命了，你若是找了他们中一个的不痛快，就是找了他们全体的不痛快；找了太监们的不痛快，那就等死吧。 太监，倒是惹不起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五章：黑幕（二） 明朝最讲究的就是出身，老百姓里面分良贱，这官员里面分正途，正途里面又要区分。就说这进士吧，就要分清楚到底是一甲c二甲c三甲，这一甲c二甲的进士又要分是不是进了翰林院，就算是翰林们也要仔细划分你出馆之后是去了哪个科？ 就这么说吧，这个帝国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在一次重要的考试后就被确定了这一辈子的出路，就连太监也是这样。 只有在司礼监读过书的内官们，才有希望出任监丞以上的职位，只有司礼监读过书又被派到内书堂行走的，才有希望去司礼监任职。 至于比司礼监稍微差一点的东厂和御马监，则要求有一些特别的背景，要么是皇帝格外宠爱，人又厉害镇得住那群锦衣卫派来的大爷；要么干脆就是一个有武功的太监，跟着将军们南征北战，知道这战阵上的事情。 如果万历皇帝不四处派遣太监收税，在之前，只有那些最优秀的内官，才能走上政治的前台，或者说只有他们本来是该走上政治的前台的。 至于像高淮这样的太监则只配去管理皇上的膳食，万万不配去辽东收什么税。 说来好笑，这辽东的收税太监，国税局长，本职工作竟然是尚膳监监丞，监丞之上还有少监，少监之上还有太监，在宫里也并非多么了不得的角色。 皇城根处，有一间低调的大宅子，说是低调，这宅子只是按照一般老百姓的规矩置办，连门槛都没安；说是大，这房子却赶上了内阁首辅住的宅子。 陈矩，这个快要七十的老太监，这会儿正躺在太师椅上，旁边一边一个小太监给他揉腿；他刚刚喝下了孙神医的回春散，这会儿药力刚起来，正要昏昏欲睡。 今天天气不错，但还是有些热，这陈矩渐渐觉得体力不行了，悲观的想，大概是要离开这个人世了。 不过他也没这么怕，毕竟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这番也算是没白过。更何况自己早就找好了埋骨地，并请了高强的法师，在自己百年之后日日为自己超度c念经修养福田。 这五浊恶世，自己也烦透了，也够够了。 一旁，童声悦耳，正是跟着他学习的小太监刘若愚在念经，这陈矩渐渐觉得身体不舒服，趁着阳寿还在，指望多记些阴德。 “时无量诸华光语隆女言：‘吾谓不久得有上道。是事难信。所以者何。女身垢秽。非是法器。云何能得有上菩提。佛道悬旷。经无量数。勤苦积行。具修铸度。然后乃成。又女人身。优有五障。一者。不得作天王。二者。帝吾。三者。模王。四者。转轮圣王。五者。佛身。云何女身速得成佛？’” 陈矩听到这段，默默诵念起来，不多时眼睛湿润了，问刘若愚道 “若愚啊，为师能得证正果么？” 刘若愚听闻此言温言道 “师傅菩萨心肠，就连外廷那些文官们都说师傅是佛，怎么能不成正果？定然能成。” 那陈矩听罢此言只是漠然。刘若愚以为陈矩睡了，刚想出去，但听陈矩说 “现在就请法师住进来吧，我弥留之际要剃度，丧葬都按照出家人办。” 就在这个当儿，但听得小太监禀报说是辽东的税监高监丞派人来给陈公公送礼。 这陈矩道 “就说咱家休息了，让高监丞的人在客房睡下吧。” 原来这高监丞找人给陈矩送礼是想要陈矩帮他谋一个太监的职务。 那陈矩颇为恼怒，心说这高淮好不通事理，惹下了这么大的祸还要升官！尽是胡来！但是又不好得罪他，便对那使者说 “小高足够当太监了，只是我年老体衰不便出面奔走，我这就给侯忠写一封书信，让他看着安排。” 这使者听了大喜连连磕头，但见那陈矩亲笔写了几行字，便交付给了这使者道 “未必办的快，但要有耐心。” 原来这高淮前些日子刚因为给大内交税积极升任辽东督税右少监，这次听说陈矩身体不行了，可能要退休，那大内里面的御马监太监成敬要升任司礼监掌印太监，那么这御马监就空出来一个岗位，恰好让他高淮充当。 只是可惜，他高淮是个少监，在职衔上受阻挡，连遴选资格都没有，好生不自在。于是便发了狠，让家奴带了三十万两白银，进京行贿。 这家奴本来也是一个机灵人，但是又怎么能滑头的过老狐狸陈矩。他只看见陈矩写的信上说这高淮在辽东劳苦多年，资历非凡，又说这高淮通军事，可却没看见这信里暗藏的意思。 “别搭理他。” 过了几日，这高淮的管家，又到了侯太监府邸，这侯太监比他老师陈矩还低调，不仅房子普通式样，还小。 “侯爷爷，俺家高少监问能否通融通融让他当个太监，老祖宗让俺来找您。” 那侯太监阅读完了陈矩的信，倒是满脸的笑容，很是可亲 “老祖宗都发话了，这倒是有何难？但是要等几日；跟着万岁爷生日，让皇爷一并赏赐给他。” 这奴才心里没底但还是道 “那麻烦侯爷爷了。” 待回了辽东，这高淮也蒙在鼓里，心里只想 “既然也未曾收下我的银子，还空口许给我个太监，这次也不算太亏。” 他这番去京师，不光是为了跑官要官，还是为了要抱个大腿，前些年有些事情做得太过，他自己也惴惴不安。 最近听说巡抚赵揖c巡按御史何尔健还有宁远伯李成梁c蓟辽总督蹇达等人要一起发难，且这皇宫也要修缮完毕。这高淮不傻害怕自己和个夜壶一样用完了就被扔掉。于是想要趁着自己还有些权势可以做交换，赶快抱一条大粗腿。 他本来想去投靠新任的司礼监太监成敬，只是却碰了一个软钉子，这成敬不温不火道 “小高啊，咱弟兄们还讲这个啊？” 话语里全是亲热，但却让这高淮心里惶惑，道 “这些亲兄热弟的便宜话，说了那能信？” 于是无奈去投靠了还健在的陈矩，心想，它是替皇上办差的，就算是当夜壶，也不会怎么样。但就这少监的职务，若是从辽东撤回来，怕是也狼狈，这大明朝的少监何止几百？不如谋一个御马监的太监，哪怕不掌印也好。 这高淮安慰自己道 “哪怕是个空头的太监，谁人见了还不叫声老祖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六：巡按何尔健 原来这李世勋听吴平说那隋德选曾经略卖人口，便派了毕成功去调查。这毕成功本身是朝鲜义军出身，早年间干熟了这些间谍的把戏，渐渐地算是聚拢来了一些铁杆。 “小人按照大人的吩咐，这十几日算是摸排出了这隋德选和高坚的底细，只是这孙贵似乎也不太干净。” 李世勋示意毕成功继续说，二人说的是日语，这金州卫有会蒙古花的，有会女真话的，朝鲜话未必没人会，但这日语却只有李世勋和毕成功二人会。 “这隋德选和高坚把金州下属的前所c后所c中左所等地的管事c空闲千百户总小旗c富户等统统拘禁起来，甚至就连妓女c优伶也不放过。交纳银子的立即放人；不交银子的，悉数关押在娘娘宫内。被关押的人们，不仅每天没饭吃c没水喝，男的还被吊在房梁上遭毒打；女的被扒光衣服，被强按倒在冰面上。不交银子不放人。” “这娘娘宫可是孙贵的娘娘宫？” “正是。” “这高坚还买卖人口，内容都在这本里。” 前些日子，李化龙给自己这个干女婿来信，信中暗示不要招惹太监高淮，但是也说了。 “大内三殿将完工。” 李世勋多了个心眼，料想这为修三大殿而被派出去的高淮不久就要被召回了。 士可杀不可辱，高淮便罢了，这高淮的走狗隋德选c高坚尚且如此侮辱他李世勋，这却怎么能忍？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李世勋料想这隋德轩c高坚十年来在金州得罪了那么多人，一旦高淮调走了，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故而这几日早就把隋德选c高坚摸了个底朝天；以防二人事发后跑路，倒把他李世勋留在这里代人受过。只是没想到这二人竟然除了敲诈勒索富户，就连有官身的本卫军官也敢欺凌；至于买卖人口虽说是大罪倒还其次。 就在李世勋和毕成功密谈的时候，辽东巡按何尔健也在和一人密谈。烛光闪闪，那密谈的却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 “此去金州卫，先生受苦了！”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老朽残年能为国为民效力自然是光荣。” 这何尔健字明甫，号乾室，曹州人。一生居官廉洁，刚正不阿，世称“铁面御史。万历十七年中进士，可因为名次不高，所以没能留在中枢成为宰相的后备军：翰林。 应试能力强的人未必是实干家，这何尔健虽然没考出翰林来，但却是一个诚心诚意为民办事的好官，初为鄢陵县令。是时黄河决口，百姓流离失所，何尔健单骑裹粮，遍历灾乡，百计赈济，四个月不返官署，面目黧黑，形容枯槁。另外，他还捐俸修建学校，兴办教育，鄢陵一时大治。让当时还不算腐朽的吏部保举，成了监察御史。 这监察御史本来是只能由翰林当的，何尔健以一个县令当了监察御史，不能说不是对他能力的肯定，此番派他来辽东也未尝没有让他和高淮对着干的意思。 只是这何巡按毕竟是一个读书人出身，哪里能够抵得过流氓出身的高淮。前年这何巡按派遣家人携带高淮的罪证秘密上京，却不曾想这家人路上被高淮拦截了不说，还被严刑逼供出了些何尔健的阴私。 “巡按大人堂堂君子，怎地害怕老婆？” 何尔健现在都想得起高淮那张得意的臭脸。所以痛定思痛，这证据的搜集，只让江湖上有义气的人去干。 眼前这个老头姓单，自称是赵三爷，实际上叫单国光，本来是个走镖的，但是前些年失了风丢了主家的财物，这才逃到了辽东。为人虽然忠厚，但是却豪侠。 “只是这孙贵可靠么？” “这孙大人定然是可靠的，当那阉人的干孙子，本是权宜之计。” 何尔健徘徊良久，此刻他也拿不定主意， “宁远伯和赵巡抚那边也得通通气。” 原来这孙贵无意中撞破了那高坚和隋德选买卖人口的营生。这孙贵到底也是正经人，对于这事情自然是愤恨，但却是敢怒而不敢言；但想不到，不等自己发难，那崔镇抚便捅了出去。 崔镇抚虽然是被罢了官，但是却给送到辽阳保护起来了，这也是给他孙贵壮了胆，于是就想法和上面有些联系。不聊，还没等自己派人，这巡按大人就派了赵先生来帮忙。 “孙大人，这高淮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更何况为人当有忠义之心，怎么能给个祸害国家的阉人做养孙？巡按大人允诺，只要这事没问题，就升任大人为指挥同知，专管海防。” 海防同知，类似于后来的海关关长加边防司令，是一个肥缺，这孙贵心里也好生向往。于是便格外下力气办事。近些日子，才获知了那群鸟人窝藏妇女的地方，就在那福建人修的娘娘宫下面。 这孙贵心里想，好个老林，原来是这样的人。 这番侦查到了确切的位置，孙贵心想自己翻身的日子也到了。不由得喜形于色。 就在这些阴谋阳谋进行的时候，李刚正在备倭守备营中打马球。 这辽东气候适宜耕种c放牧，又靠近蒙古c女真，故而从来就不缺少良马。马球这种在中原已经近乎是绝迹了的游戏，在这辽东到时还有人玩。 这李成梁练兵虽然是放任自流，但是还是讲究一些策略，这打马球就是策略之一，通过这种游戏，不仅能够训练骑术，而且还能训练队伍的阵型和配合。 可谓是寓教于乐。 这备倭守备姓祖叫祖承泽，三十多岁，据说和锦州的祖大寿沾亲带故。只是这个时候，祖大寿还并不出名。 “你是说祖承训家的那个吧？挺刻苦的，但也没你说的那么有名。莫说是名声响到了朝鲜，就是在锦州也没几个人知道他。论起来他是我的侄儿！哈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七：圈套 这一日，下了雨，这辽东的九月比起关内来说，多了一丝寒意。 孟家绸缎庄南，赵三家门口，一个行人穿着蓑衣，颇为谨慎的敲了几声门。那个门吱吱呀呀的开了，但探出个人头来，那行人迅速地闪进了门里。 雨还在下。 辽东巡按御史何尔健正在桌前徘徊，那孙贵已经派人知会他说这娘娘宫里面的三百被拐卖来的妇女已经要被转移到口外去了。 然而，这件事，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得到其他方面的佐证。这何尔健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请巡抚拿人。 明代地方上有两个钦差，一个是巡抚，职位高权力大，多数是由老臣担任，位高权重，也就是封疆大吏。另一个是巡按，权力大c职位小，但是前途一番光明，可以说是中枢派下来的清贵。 这两个钦差之间，很难说是合作大于竞争还是竞争大于合作了。 这何尔健和巡抚赵揖之间也有矛盾，只是在想要斗到高淮这一点上，暂时的有一些利益上面的共同点。 至于何尔健和宁远伯李成梁，那就更没什么交情可以讲了，双方也就是维持在互相尊重的水平上，。 然而这高淮是皇上身边的近臣，又很被万历皇帝信任，历来的弹劾都没能把这个人怎么样，他有平素小心，这次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卖给我一个破绽？ 何尔健越想越觉得有鬼，但是又觉得这次机会不把握很是可惜。 思来想去之后，便冒着雨去了巡抚衙门，这巡抚衙门距离巡按衙门，倒是有很远的一段距离。等到了巡抚衙门的时候，但听说那门子道 “巡抚大人正在午休，刺史要不先喝两口茶？” 这何尔健，便耐心的坐在那里等，等了大约得有半个时辰，这巡抚赵揖才慢慢悠悠地从卧室出来。 “哦，原来是明甫，今天怎么来找老朽了？” 这何尔健行礼道 “老大人，此番学生来是有要事的。” 那何尔健本来想让赵揖屏退左右，但是看见赵揖也没说什么就继续道 “事关机密。” 这赵大人显得有些不耐烦 “这屋里面，就老桂一个下人，这老桂是我的家人很是可靠，不碍的。” 那何尔健见巡抚大人这般样子，也没有奈何道 “学生探知了一则涉及到高淮的重要信息，大人可曾感兴趣？” 赵巡抚一副可问可不问的样子依然在悠闲地喝茶。这赵巡抚虽然极其得讨厌高淮，但是也没多么喜欢眼前的这个何尔健。 赵巡抚心说，这何尔健还是年轻，觉得人世间的事情都是那么应该的。 拐卖人口？单靠一个拐卖人口就能干掉皇上心中的大红人高淮？皇上和这被拐卖的女子们沾亲带故？可笑，别最后狐狸屁股没摸到，反而是惹了一头骚。 但是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这赵巡抚是怎么样也不敢说的，有的时候他也很羡慕何尔健，因为干的到他这个高位的大臣们基本上已经没有了何尔健身上这种以天下为己任的精神。 没有，一个都没有，这大明朝的庙堂之上，或许有先天下之忧而忧的人，但是不是他赵揖，也不是他赵揖所认识的其他人；或许有，但是谁呢？赵揖不知道。 “那，是什么事情呢？”这赵巡抚问道 “据可靠消息，这高淮涉嫌拐卖人口。” 赵巡抚，心里感到很失望，心说这何尔健果然说这件事，但是还是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 “啊？是么，拐卖人口，都卖到哪里去了？” 何尔健见巡抚竟然不知道，有些着急，心说这赵大人身为一省的封疆大吏，竟然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 “都卖到蒙古c女真那边去了！大人，咱们早动手就可以挽救不少人！” 这赵揖看何尔健如此激动，心里也觉得可笑，心想 “这孩子是不是傻？又没拐卖他，着什么急？” 但是却正色道 “这可了不得，上侮辱了我大明，下虐待了黎庶。咱们这些替皇上镇守辽东的心腹臣子，绝对不能等闲视之。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被截获回来的女子作为人证？” 这何尔健急忙道 “还没有，但是消息确实，据探子来报，说是就在金州中左所的娘娘庙里。” 赵揖叹了口气道 “捉贼见赃，你这都未必有，怎么能弹劾的倒他？” 这赵揖心里也急，口气很是严厉，倒是让何尔健心里一惊，心说这赵巡抚一把年纪了怎么比我还激动？ 这事就不了了之了，又过了几日，这何尔健正在堂内办公，但听见一行人如同难民一般，聚集在巡抚衙门门口。那为首的却是一个妇人，赤身弱体只前后搭着两块布上面写着：还我女儿！ 那妇人相貌颇妖艳，这一赤身，竟然引来了很多看客。只见那女人道 “青天大老爷啊，我们从山东逃难到了这辽东，没曾想，女儿却在金州让人给拐走了！老身不要脸了，只求青天大老爷替我把女儿找出来。” 衙门口的衙役们都慌了神，只派人说巡抚衙门这儿有个疯婆娘在闹事，请巡城的军士们抓捕了这婆娘并赶散这围观的人群。 这喊冤的女人看见来了军士越发的激动，大喊大叫，引来了众人的围观。 不多会儿，还没等巡城的军士们抓人c赶人，便看见衙门里面出来个青衣小吏道 “别着急了，大人接了你的状子了，但是这越诉，不论有理没理都得先打上四十下。” 那妇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连连应允，倒是这何尔健在这儿生了疑窦 辽东，到处都是这高淮的爪牙，自己往京师送弹劾高淮的折子都不成，怎么还能让这个的妇人在这里闹事？ “莫非有诈？？” 赵巡抚，自然不会把这等小事，放在心上，这会儿他正在给京师担任要职的故友写信。 “哦，有闹事越诉的？好好好，先笞四十，以后再说。” 这种越诉的事情，赵揖见得太多，根本就不当回事了。再大的冤屈，在他眼里也是别人的事，更何况他认为这些人没几个真冤枉的。他甚至连问问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冤屈的兴趣都没有，打完了，派个人去吓唬一顿就了事了。 别人当官都有点相当青天大老爷的，他则没有，能够糊弄过去，就是他最大的希望和策略。 ““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 圣人都开了恩，他作为圣人的门徒，自然也要有无讼的决心。 “左冲！” 这封信的末尾二字左冲，很让这赵巡抚欢喜，他拿起信纸来看了又看，心满意足的把信放到了信封里面。 左冲就是左边没有内容的意思，写完这俩字儿，这赵巡抚感觉近日里的烦心事也一块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八：圈套（二） 冯三是一个狱卒，他对自己的生活相当满意，在那个黑暗的年代里，狱卒就是犯人们的阎王爷，在相当大的范围内是有生杀予夺之权的。 而这冯三又恰好是女囚的监管，除了活阎王的外号之外，还有花花阎王的美称，别管是什么罪名的女囚，他冯三都要雁过拔毛。 “这次送来的娘们，据说还挺风骚，光着屁股喊冤，嘿嘿嘿。” 冯三心情很好，前些日子，某董姓人家的小妾和主母发生冲突，被那主母以詈骂尊长的由头送进了这辽阳大狱；嘿嘿，这有钱人玩的高档货就是过瘾。 “这次，送来个更骚的。” 冯三走进了那女囚房，悄悄地走进那躺在稻草堆里的女囚。 月光如洗，但是这监狱里面却是暗无天日，只有昏黄的火把时隐时现。 “嘿嘿，美人！” 这个年月，监狱里面的肮脏是众所周知的。但凡这女囚家有点办法，总会交一笔银子，把这女囚保释出来。这朝廷也不愿意收容什么女囚。 这示威的妇人，本身没有多么大的罪过，但是因为也没处找保释的银子，就扔在这监牢里面了。 “嘿嘿，美人！” 冯三最好这半老徐娘的滋味，按照他的话说，这种女人有味道。今天白天的时候，看着这女人行刑，冯三就觉得馋得慌，这会儿，可算是如了他的意了。 冯三把手摸向了这女囚的大腿，女囚一动不动，浑身冰凉，冯三心想，倒是打昏了不成？ 于是狠手捏了一下，但听这女囚哼了一声。 这冯三放了心，淫笑道 “倒还是害羞了！” 于是使劲把这女囚扳过身来，但在这昏暗的火把下，出现的不是白日里见得那个妖艳的脸庞，那脸却是七窍流血，竟把胸前染红了一片。 这冯三平素是一个浑人，本来不怕这个，但是在这要行好事的时候自然猝不及防。 “妈，妈啊！！！！” 死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囚，这并非什么大事，第二天掌管监狱的狱吏在名册上无名女囚那一栏勾画了一下，就算是销了账了。只是那冯三自此却再也不去牢房里面寻开心了，听说自打这事以后还出来些问题。 又过了几日，在山海关税监太监衙门门口有喊冤的，人数颇多，约莫百十人，都叫喊着女儿c妻子被人拐走了。 路人都觉得滑稽，倒是还有人找这高淮喊冤，怕不是活腻歪了。 但是没多时，却见那高淮亲自出来了，嘘寒问暖，忽而却高声道 “咱家没想到，这辽东的巡抚c巡按烂成这样了！立刻传咱家的命令，抄了娘娘庙！解救被拐卖的女子们。” 于是那早已经待命的三百个亲兵，齐声应诺，倒是唬的一众人直打哆嗦。 “你说这高淮是良心发现了吗？” “难说，或许是，可又不像。” 何尔健终究是受不了良心的煎熬，这日便又去巡抚衙门找那赵巡抚商量人口买卖的事情。 这明朝的体制讲究的是强干弱枝，地方上虽然有卫所都司，但是堂堂一个巡抚一次却只能调遣五百人，那巡按则更是可怜只有五六十人做亲兵护卫安全。 人数多过五百人，那就超过了巡抚的权限范围了。如果非要调兵，就要上报兵部，由兵部再奏明皇上，经过许可之后，拿着兵部发给的令牌调遣。 当然，蒙古入侵，妖贼造反自然不在此列。这何尔健虽然是一腔热血，但是也不傻，自然知道，就他手下那五十个人是不够用的。 而且，弹劾高淮这样的人，怎么能不再拉上巡抚？于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到巡抚衙门来。 “明甫啊，不是我说你，我倒是觉得啊，这个事咱们不能管。” “老大人，这却是何故？” “那高淮实实在在的恶行都惩治不了，这虚无缥缈的事情，恐怕是反惹祸殃吧？” 何尔健对此倒是深以为然，变沉默了。那赵巡抚又道 “更何况，也没在各个关口上拿获人贩子，可以说是完全办不成铁案。” “前些日子不是有来喊冤的么？”这何尔健唐突的问道。 赵揖，想了想道 “似乎是有，但是现在早该放回去了吧？她倒也没来，又听说是伤风败俗，足见只是个疯子。” 就在两人说话这当儿，突然那看门的亲兵慌慌忙忙跑了进来道 “不好了，那高淮带着人闯进来了！” 这赵巡抚倒是吃惊了，道 “这是为何啊？” 那何尔健道 “这高淮不是在山海关么？怎么，忽然来了？” 但听见门口却有人大叫，好个道貌岸然的巡抚，好个道貌岸然的巡按，倒是干杀人越货，走私人口的营生！还不速速出来，让咱家绑了你们给送到京师让皇上发落去？ 这高淮现在心里美极了，直夸自己养了高坚和隋德选两个好孙儿，出的这等刁钻办法，构陷他人。 原来这高淮的确是走私了人口，也的确是让孙贵察觉了。本来这太监心里慌了，但是那管走私人口的高坚和隋德选却道 “公公，一不做二不休，早下手为强。” 于是便买通了那何巡按信任的赵三爷，更从京师找来了裱糊师傅和伪造字迹的行家。先造成了何巡按指使孙贵买卖人口的假证据，又胁迫一个叫蕾蕾的妓女到巡抚衙门前裸身抗议，并在这蕾蕾入狱之后将其毒害。 巡按大人买卖人口牟利，巡抚大人为了包庇巡按大人，把来击鼓鸣冤的苦主害死，哈哈真是一笔好棋！ 当然这假并不好造，因为何巡按谨慎，平常给那孙贵的回信都是打暗语，找师爷们写了，用火蜡封好让这赵三爷带过去。但是这给孙贵封官许愿的信，为了表示诚意。则是他亲笔写的，还加了他何尔健的花押。 如果没有这个东西还真是扳不倒他！这孙贵则傻得和个孩童一样，走私人口的船票有他的签字，他倒是想跑，有能跑到哪里去呢？ 至于赵揖，他高太监本来不想整治，但转念一想，事不至大，无以惊人。案不及众，功之匪显。既然都干了就不差个赵巡抚了。两相对照，正好定案！ “来人啊，给我把这两个逆臣，绑了见皇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九：圈套（三） “那何巡按和赵巡抚已经和太监高淮闹翻了。双方互不相让，那高太监已经具本题奏，说那何巡按走私人口，赵巡抚包庇何巡按谋人性命。那何巡按和赵巡抚也上奏皇上就说这高淮罗织罪名，诬告忠良。” 比成功一五一十的把最近那个辽阳城里面的大事情告诉了李世勋，这李世勋也没有好办法，只是叹了口气道 “那宁远伯怎样？” 宁远伯是辽东武将集团的灵魂人物，大家都以其为标杆。 “宁远伯至今没有任何反应。” 何巡按和那赵巡抚，自打被高淮诬告以后，就自行离职等候处分。这是明朝官员们遇到别人弹劾时候的一贯行径。 “老弟啊，这让下可不妙了！”作为一个官场老油条的赵巡抚上来就知道这高淮下的是黑手。 拐卖妇女道女真蒙古，本来就是视同于谋逆的大罪；而这拐卖妇女本身也很具有桃色新闻的意味。 如今这辽阳城内，已经有很多地痞无赖，开始讲何巡按喜欢豆蔻少女，那赵巡抚偏爱半老徐娘。 功名和气节，可以说是一个读书人的魂魄，如今全都要没了，还不严重？ 这赵巡抚，前日里去京师求援，结果那京师里面的大佬连使者都没有见只是推脱自己生病了。 这些个人脉，到这事上都不怎么管用了。 “事到如今，也都是咱们逡巡的恶果！” “老弟啊，这倒是错了，设若你真逡巡了，又怎么能让人家把书信给剪辑了？我这边只是死了一个女囚，你那边却是极其麻烦。” 这赵巡抚心想，好心好意邀请你来商议，你倒好，还怪罪起我们来了。 “愚兄倒是有一个办法，未必不无效。” 高淮弹劾何尔健和赵揖的折子倒是到了万历皇帝的案头，这万历爷看也不看。道 “这高淮有什么事情上奏？” 一旁的青衣小太监道 “奴婢不知道，这高淮上奏使用的却是机密函件，奴婢不能看的。” 万历笑骂道“叫你看就是了。” 这小太监看完之后，道 “万岁爷，这高淮说那锦州中左所的千户孙贵伙同巡按御史何尔健c巡抚赵揖买卖人口到女真c蒙古处！” 万历听罢也没什么反应，这是内臣的奏折，自然是不能够留中不发，就权当没听见吧，也不行。 万历心里知道自己派去辽东的官僚们用处只有两个，第一是监督辽东的文武；第二是给那些在苦难中挣扎的百姓一个慰籍，让他们觉得黑暗的只是县令，再往上还有青天大老爷。这万历皇帝也曾看过民间戏班子到宫里演的那些个清官剧，心里开始觉得很生敬佩，但后来回宫后查阅了一些人的折子，却发现除了那个海瑞实际上个个都是工于心计的小人。 这万历皇爷对文官们有一种逆反，就算是那些小心翼翼侍候自己的帝师，他也并不信任。这个皇帝十岁就丧父了，作为一个孤儿，在这波诡云谲的政治舞台上而今三十五年了，他谁也不相信，甚至包括这个高淮。 他不是不知道那税监的危害，只是大明祖制把商业税定的那么低，他万历皇帝有没有粉身碎骨推行一条鞭法的魄力；更讨厌的是那些优待士绅的政策，这些人不过是考了个试，如何就成士绅了呢？ 开征农业税？笑话，这群种地的农民，何曾有什么能耐去填补这大明的窟窿？只有重征矿税c商税。 万历皇帝最近颇喜欢看些道家的东西，孔子的那套已经提不起他的劲头了。 “假仁假义！”万历皇帝虽然知道这个，但是每年还会慷慨的赐给孔府各种排场。他也是假仁假义的一部分，甚至是最得利益的那部分，又何必点破给谁看呢？ “让这高淮在辽东好生给朕收税，不要管这些乱七八糟的，那孙贵下锦衣卫论死，何尔健和赵揖罚俸禄三个月。” 万历皇帝这个旨意说是支持了高淮，其实却是在敲打他这个心爱的太监。他觉得这小高真是糊涂，竟然敢糊弄起他这个老爷来了。 何尔健是巡按c赵揖是巡抚，他俩想要赚钱还需要去走私人口？倒是这走私人口的兴许是他高淮吧？于是他又加了一句。 “如此大案，岂能只有孙贵一人？务必仔细访查。” 但是转念一想，高淮拿了这个旨意，岂不是要危害地方？便又让划了去，新写了一个圣旨。 那何尔健和赵揖的自辩文书则干脆连看都不看就放在那里了。 万历三十五年十月，辽阳总兵府 李成梁已经是要耄耋之年的人了，但是精神还是很好，打了一通拳又喝了两口参汤，这会儿正在闭目养神。 “巡按和那老赵，这次可出尽了丑，只是那个高淮太有心机了。”李如松去世后，李如柏就成了这个大家族的主心骨。 “皇上还是圣明啊，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放出去的这些人，是多么的厉害。” 高淮在这辽东肆虐，对于李成梁倒还是客气，只是再客气毕竟也是有利害冲突，就光一点吧，这辽阳城每年三千两的进门税，就让那高淮夺了去了。 至于那些辽阳附近的庄田，这高淮虽然不是明抢，但却也是贱买来的。李成梁家大业大，心里不服气但也犯不着和高淮一般见识。 只是最近这高淮手伸的越来越长，伸到了东珠和人参貂皮的贸易上来了。 努尔哈赤现在还是一副恭顺的样子，每年李成梁都从和这建州女真的贸易里面获得十几万两白银的收益，但是单着半年收益就减少了三成。 “这高淮不仅强迫女真人贱卖货物，还殴打人家那边的酋长。” 李成梁已经开始烦了这个流氓高淮，他心里对于这高淮敛财倒是没什么意见，他也跟着发了几笔财，到不能说自己受了什么损失。只是这高淮太不要脸了，自己发财不让别人发财就算了，还要挑动那些女真人。 去年那努尔哈赤，就统帅五千精锐扣关讨要太监高淮赊欠的五万两人参c貂皮款子。如果不是他李成梁舍了一张老脸，纠合起四周围的两万精兵，这努尔哈赤就要攻城了。 李成梁心里知道，自己作为大明朝开国以来，除了靖难那群功臣外唯一得了世袭封爵的武官，这辽东就是他的根本。 如果辽东丢了，他李成梁，决计是难有好下场。 他已经不做梦扫平努尔哈赤了，只是希望在自己死前，这辽东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那金州的镇抚崔得胜现在身体可好？” 李如柏听了这话很是哑然，心说自己的老爹怎么问起来这么个小人物好不好。 便道“还好，父亲” “别在牢里关着了，找个宅子让他住进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十：圈套（四） “太爷，这是奴才给您进的礼物！” 这高淮坐在李成梁下手处，非常恭敬。高淮在辽东谁都敢得罪就是不敢得罪李成梁。因为皇上在他出发前叮嘱了他说这李成梁满门忠烈。 万历皇帝非常欣赏李成梁的儿子李如松，那年李如松战死，这万历皇帝哀叹良久，这在宫里都是人人尽知的。 “啊，高太监，最近听说惹了些麻烦，老朽可有什么能帮到的？” 这高太监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道 “皇爷圣明，已经明察了秋毫。” 这高淮和何尔健早就撕破了脸，今番这么一闹，他何尔健身败名裂算是没法反攻倒算了，那赵巡抚前些日子竟然派人向他行贿，钱倒不多，但毕竟却是认了输。 “高公公，我们同在这辽东为官，有了些误会那是很正常的，我也一把年纪了，高公公就原谅我老糊涂了吧！” 眼下就是这宁远伯李成梁了，高太监虽然对李成梁尊重，但是却也在些地方得罪了这辽东的地头蛇。 这次，这高淮，借花献佛，拿着赵揖行贿的两千两银子，并自己挑的几件好貂皮找到了这辽东总兵府衙门。 “咱也没把你当外人，这里有些话要嘱咐你，这李成梁最近说话越发的慢慢悠悠。” 这高太监倒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这辽东三面都是蒙古c女真，又孤悬海外，很是不好办的地方。咱们和那关外的人，是又打又和，现在终于太平了；做买卖不好太不公正也不好欠人家的钱财。” 这高淮听了就变了脸色道 “这些夷狄自然是不堪教化，奴才和他们做生意，也着实上了很多当，有的时候着急了也做了一些报复。” 这李成梁道“公公是性情中人，这个自然正常，只是要是挑起了边患，这可就不太好办了。” 那高淮笑了笑道“要是在别的地方，我这奴才自然害怕，但是在咱们辽东，有太爷照料，那些鞑虏，就算来了，也只不过是太爷和奴才功劳簿上的数字儿，罢了。” 李成梁听罢，也是大笑道 “不错不错，老朽虽然一把年纪了但是还能打上几何。今晚高太监就不要走了，我在府邸款待你，咱们就听那定军山，看看那老将黄忠怎么大破曹军的！” 次日，送走了高太监，李成梁脸色晦暗的坐在正堂那个专属于他的虎皮椅子上道 “这奴才好生糊涂！” 李成梁依仗的家奴亲兵，现在只有四千人能达到一战的程度，其余的都还不堪战斗。就算是粮饷充足c加紧训练也要两三年的时间才能形成战斗力，然而，他却等不到那天了。 自打李如松战死之后，这李成梁在万历皇帝那的分量就不够了，以往还能要来军饷，这一阵子便只能半数自筹。要想再训练出自己全盛时期的一万铁骑，无疑是痴人说梦。 就算是真能训练出来，又让谁统领呢？长子战死了，就李如柏和李如梅还有几分将才的样子。李如梅脾气过于暴躁，李如柏又太懦弱。 李如桢虽说现在天天去兵营，其实根本就不会打仗。如樟倒是把好手，就是自暴自弃，现在住在京师里面。 “如果这努尔哈赤真的反了，最好不要和他在野外交战，只要找一个坚固的城池，屯满粮草和他僵持就好了。” 李如柏道 “未必如此吧，那高淮多次凌辱努尔哈赤的使者，也没见那努尔哈赤发怒，前些年，那努尔哈赤因为高淮欠他银子倒是屯兵在关上，却是因为逢了饥荒，应该不会” 不等李如柏说完，努尔哈赤就一个耳光甩在了李如柏脸上。 李如柏很是惊慌 “父亲这是何意？” 李成梁道“今后这努尔哈赤造反就会和这一耳光一样，猝不及防，你知道了么？！” 李如柏也是快六十的人了，又是总兵，这一个耳光只打得他头晕目眩，心里也很恼怒道 “我觉得咱大明兵多将广，未必会怕他！” 这李成梁老泪纵横，抬头道 “你啊，干脆也别打了，一旦有事就逃回京师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兵部尚书李化龙正在接待一位风餐露宿而来的客人。 “我家主人托我跟老大人汇报些事情。” 这人却正是李世勋的心腹，毕成功，这老大人确实大明的兵部尚书李化龙。 李化龙和这李世勋之间，很难说有什么超越工作的情谊，但是毕竟还是有干女婿这个关系在，也不好说没关系。 “可有书信？” “未曾有书信，那高淮索拿的紧，不好捎带，但却有密信一封。” 这所谓的密信，倒是李世勋按照当年在播州时的密令表格填写的。开头一个“英”字，这李化龙呵呵一笑道 “他倒是还记得这些玩意！” 这封密信上面却没有什么要紧的信息只是这毕成功的介绍信。 “你说吧” 这毕成功一五一十的把自己搜罗到的高淮的罪行告诉了这兵部尚书李化龙。这李化龙只是愁眉不展，无论是敲诈富户还是买卖人口，这对高淮来讲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罪过。直到他听到了这高淮通鞑子，才精神一振道 “这可不敢信口胡说！” “高淮手下有一个叫隋德选的正是努尔哈赤的养女女婿！” “这可不敢胡说，你怎么知道这老奴和隋德选有来往？” 毕成功犹豫片刻道 “属下在那隋德选身边安插了内线，这内线和隋德选有仇！” 这李化龙道 “既然如此，那这个隋德选的仇人又怎么能攀上隋德选？” “现在还没撕破脸而已！” “抓了隋德选，又怎么能够牵扯到那高淮？” 李化龙，见问到了毕成功，笑笑又说 “老朽从四年前，每个月上一封千字的折子给皇上，痛陈这辽东事坏，没有丝毫作用，怎么能因为一个养孙的缘故就把那高淮拉下马？” “这高淮通虏有确实的证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十一：高淮通虏 听完这毕成功的汇报，那李化龙李尚书，惊得是一头冷汗，让这十月间的秋风一吹，感觉分外寒冷。 “你速速回辽东，跟我的女婿说，就说这些事情我都知道了。” 原来这高淮早就被努尔哈赤买通，和努尔哈赤合作欺压其他的部落。这高淮掠夺叶赫部来贸易的酋长，强买那林丹汗的好马，都是那努尔哈赤给出的主意。 更可恶的是这高淮还受努尔哈赤委托，帮他驱赶辽东的人民去建州，尤其是那些掌握了专门技术的汉人。每驱赶过去一个壮丁，那努尔哈赤就给高淮一钱银子，铁匠和皮匠则是两钱银子，妇女和小孩每三个算是一钱银子。这些年来光靠给努尔哈赤驱逐人口这高淮就受贿了三千两白银。 李化龙深知依靠自己的能力暂时还弹劾不掉这个嚣张跋扈的高淮，必须要联合几位大人物一起上书，于是便去拜访那马上就要致仕的兵部尚书萧大亨。 萧大亨，今年已近八十，平素身体还不错，此时正在养鸟，听说那李化龙来求见，便急急忙忙地唤人更衣出来迎接。 “李尚书来了，哈哈，快坐下。” 虽然都是兵部尚书，但是这萧大亨是正儿八经的兵部尚书，这李化龙只是享受兵部尚书待遇的京营戎政。 “老大人，学生这番来是有要事，据探报，那炒花近些日子要来犯边！” 萧大亨看了看李化龙，慢慢的伸出了大拇指头 “厉害，我也才得知了消息。” 李化龙又道 “据说那炒花和那高太监有来往。” 那萧大亨道 “这高太监连番累次的难为那炒花，又是让人家贱卖良马，又是故意抬高盐价c铁价；逼得人家找他求饶，这次这炒花犯边十之六七是这高淮指使的。” 李化龙道 “这高太监安的什么心肠？挑拨那炒花犯边！” 萧大亨说话说累了，端起茶杯喝了几口道 “这太监一直想当御马监的掌印太监，可惜第一只是一个税监少监，第二没有边功。所以，你明白了么？” 李化龙十分生气，心说这高淮真是丧心病狂，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让辽东百姓受难！ “这阉人莫不是想引那炒花入关饱掠然后再杀良冒功！” “这不是他们辽东那块的都干老的了么？眼下听说他高太监搞废了何尔健，打怕了那赵揖，李成梁那老东西又让他喂饱了。在这辽东，可不他说了算了？” “为人臣子，咱们不能不做些什么啊！” “怕就怕那朵颜蒙古也掺和进来，锦州那块的官兵一年没发下粮饷了。” 这萧大亨，犹豫再三，道 “光咱们俩不行，还得邀请蹇达一块上书；李相国最近不想干了，要不拉着他一块也不错。” 这个李相国就是李廷机，字尔张，号九我，这个时候已经再破庙里住了四年了，人送外号庙祝阁老。 这李相国为何成了庙祝阁老？原来他入阁的时候东林党就已经成了气候，他们一心想让李三才c郭正域两人做宰相。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这帮人成天写奏折c泼口水。李廷机不像万历那么脸皮厚，挨了几个月骂就扛不住了，拍拍屁股递上辞呈准备走人。他原本估计皇帝大人懒点，得交个份才能批下来。所以为了早点办完手续，他要让皇帝看到自己辞职的决心。为此，他把房子捐给穷人，让全家老小卷铺盖先走，自己则一个人跑到庙里凑合住了下来。 没想到这一住就是四年，到如今这万历皇上，也没搭理他这茬。说起来这李廷机也冤枉，他的人品可以说是万历朝内阁首辅中最好的，张居正倒台之后，只有这个李廷机还要给他说几句好话，为人可以说是相当的正直；更重要的是这李阁老还是一个乐善好施的慈善家，出门就要接济乞丐，去世的时候身无余财。 这样的一个好人只是因为与宰辅申时行c沈一贯等关系密切，就被认为是二者的继承人，没有什么来由的就被士林弹劾，最后干不下去，不得不打着铺盖卷回家，足见这万历党争算是也没什么正经事情了。 至于蹇达，则和李化龙c萧大亨关系不错。三者都是当时万历朝的老干部，并没有被掺和进那残酷的党争，也因此被越发的边缘化了。 “怕就怕咱们的折子，这回又得泥牛入海了。” 两人约定好了，于是由萧大亨，给蹇达修书一封，邀请这蓟辽总督蹇大人助阵，那李化龙又又凭借着自己的威望，争取来了兵科都给事中宋一韩和那个脾气暴躁的熊廷弼的支持。 大家约定，稳妥起见，先由李化龙向兵部报告辽东有可能受到炒化的侵袭，由兵部里面残存的哪几个郎中c侍郎c主事共同给皇帝上奏，让皇上有个心理印象。再由蹇达上奏，言明辽东军民贫困之惨，请求发放军饷。等到年末秋冬，这炒花真的入寇了，再让宋一韩和熊廷弼联合一众言官，拿着李世勋整理来的证据弹劾这高淮。 高淮深受皇帝信任，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是绝对打不打他的。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给万历皇帝制造一个又一个的巧合，引导他自己认识到，高淮是个坏人。 等到了十一月，蹇达给李化龙c萧大亨的信还没写好，这炒花就已经兵临东胜堡了。 炒花，孛儿只斤氏，明代内喀尔喀五部首领，达延汗曾孙，阿尔楚博罗特的孙子，和尔朔齐哈萨尔第五子，是现在蒙古大汗林丹汗的至亲，尊贵的蒙古太师。 这炒花占领了福余卫的旧址，驻牧在广宁东北辽河河套一带，也就是现在的辽中，又由于炒花把自己的部落分成了五部分，史称炒花五大营。隆庆年间，他势力不强，跟随兄长速把亥攻打明朝广宁地区。和察哈尔部仇杀。万历初年，势力开始强大，和速把亥c黑石炭c董狐狸一起攻打明朝辽东。被李成梁多次击败。万历十年，速把亥被明军射死，他和世仇察哈尔部联合为兄长报仇，实力越发壮大。 后来又和海西女真冲突，到这一年，这炒花刚刚击溃了在边境挑衅的海西女真。 如今，他又站在了这东胜堡下，这给他带来了无数屈辱和荣耀的东胜堡下。 “巴特尔们，这次咱们去汉地不是战斗，而是打猎；让你们的战马尽情地驰骋在咱们祖先曾经驰骋过的地方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十二：炒花进犯 这东胜堡位于辽河河套到盖州卫的必经要道之上，城高三丈，周长两千步，城墙是包砖夯土，每二十步，设置有火炮一门，四面各有大炮三门，额定兵员六百人，军夫两千人。 担当东胜堡守备的指挥佥事叫肖勇，本来是铁岭卫无赖出身。万历十年通过自己妻舅的关系，投靠了如日中天的李成梁家族。从马夫干起，仗着自己有些小聪明逐渐累积战功，终于有了今天的地位。说起来倒也是励志的典范，成功的模本。然而乐极生悲，不曾想，这种成功可能马上就要给自己带来杀身大祸。 因为就在这会儿，那炒花的骑兵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把这东胜堡围了起来。似乎是要攻城，又似乎只是恫吓。肖勇拿不准这些鞑子到底想干什么。 北边和西边，火光冲天，定然是这鞑子们在屠村。 “大概掠夺一番后，就会退回去吧？” 这蒙古人早就忘记了制造攻城火炮的技术，连投石机也已经不会制作，所以面对壁垒森严的城堡，除非有重要的战略价值，往往是围而不攻，以避免出现巨大的伤亡。 这东胜堡是一个又臭又硬的石头，就算打下来，大概也没有什么价值。这蒙古人恐怕未必会攻城。 如此这肖勇终于算是不慌了，反倒是故作豪迈的下命令道 “传我的将令，各处官兵好生杀敌！” 这蒙古人倒真是没有攻城，不仅如此，还渐渐地撤去了包围。 肖勇和城上的官兵们都是松了口气。 北边和西边村庄的火光已经渐渐熄灭了，但是南边和东边的火光却越来越多，渐渐地把盖州卫方向的天空烧成了一片血红。 “大人，这鞑子们去了！” 肖勇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恐惧，亦或是兴奋夹杂着恐惧。 这肖守备道 “继续保持戒备！” 又过了多半个时辰，就连东边的火光也不见了，只有远远的南边几处火光跳跃，如同恶鬼的眼睛一般，诡异c恐怖。 城墙上，没有人欢呼，也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呼吸；时间就像冻住了一样。 “鞑子们退了，让儿郎们休息下吧。” 那肖守备颓然的坐在了地上，要了一碗酒，咕嘟嘟喝了个精光，此时他只觉得身上发冷，后背上的冷汗似乎针扎一样，让他坐立不宁。 万历三十五年丁未九月甲午，炒花子东胜堡破关内犯 李成梁得知炒花入寇的消息时，已经是第三天的中午了。就在这短短的十个时辰里，炒花已经攻破了古城屯。 “报！！！游击将军沙报国全军覆没于古城屯西之孙家屯！！” “报！！！，参将刘遇节与炒花大战于海州卫北，全军溃散，刘参将仅以身免！！” “报！！！” 李成梁，坐在他那张虎皮楠木太师椅里面，把玩着那个自己心爱的紫砂壶，良久道 “如柏啊，召集诸将。” 李成梁的心，此刻正在流血，一生英明但是却要晚节不保了。炒花部并非是蒙古各个部落里面最厉害的，甚至连一流都算不上，要是在二十年前，他自己一只手都能捏死这个不知好歹的炒花。 然而，如今，他李成梁真正有信心的只有那五千亲兵 “炒花部落有精兵一万，或许我可以择其不备，寻找孤立之敌，与其一击致命。” 但是很快，李成梁自己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他不敢保证，让高淮肆虐了快二十年的辽东能否给他提供出三万士卒来牵制炒花。 蒙古骑兵一人四马，这会儿又是匈奴草黄马正肥的季节，论起机动力来，他李成梁不是炒化的对手。如果没有友邻部队的配合搞不好炒花没有被断其一指，自己倒是被断其一掌了。 被动防御？鞑子现在和疯了一样四处饱掠，等他走了，自己也要完了。 现在只有那个老办法可以用了，就是捣巢。 所谓捣巢就是趁着蒙古精壮男子倾巢而出，只留下老弱妇孺带着牲畜留守的机会。挑选英勇善战的死士乘快马攻击其老巢，杀其妻儿，抢走其牲畜，以达到釜底抽薪的目的。 只不过自从李如松捣巢事败，被土蛮伏击阵亡之后，这李成梁就对这种战术有所忌惮了，更何况那五千堪战的士卒大半是蒙古人，又难保不会有人泄密。不过事到如今，不如此又能怎样呢？虽说难保这炒花没有在捣巢的必经之路上布下埋伏。 就在李成梁困在辽阳城里面逡巡的时候，那高淮却早就一身戎装，跃跃欲试了。 他和这炒花早就约定好了，盖州c海州，由这炒花随意掠夺六日，六日之后，待到这高太监出现在炒花背后的时候，这炒花就要假装成溃逃之势，并且保证给高太监留下足够向皇上邀功请赏的战利品。 “小的们，把咱家的龙旗打出来！” 这龙旗是皇帝的象征，自打正德年间到现在，就没有在京师以外的地方出现过。而今，他高淮，就要举着这龙旗建功立业了。 “只要这旗帜一出来，那炒花就会按照约定，扔下大批的生口供他高淮解救！” 高淮那引以为依仗的三百亲兵，大半都是蒙古人。 高淮自己虽然是汉人，但是在内心里却觉得汉人比蒙古人低等，他不仅心里暗自这么觉得，还明目张胆的给自己起了一个蒙古名字：高巴特尔。并强迫其他的亲兵也起了蒙古名字。 他作为自愿阉割，屈服于皇权的一介奴才，在内心深处还是怀着做一个大男人的渴望。 可能因为逆反的缘故，他把这个梦想寄托在了蒙古人身上。 “小的们，出发！” 随着一声令下，高淮那支搜刮了辽东军民无数民脂民膏的龙骑军昂然出发。 海州卫已经戒严了，空无一人的街头显得特别的阴森和凄凉。重要的街道口都站着兵丁，盘查偶尔过往的行人。家家户户的大门外都挂着红色的或白色的纸灯笼，灯光昏暗，在房檐下摇摇摆摆。微弱的灯光下，可以看见各街口的墙壁上贴着大张的c用木版印刷的戒严布告。在又窄又长的街道和胡同里，时常有更夫提着小灯笼，敲着破铜锣或梆子，瑟缩的影子出现一下，又向黑暗中消逝；那缓慢的c无精打采的锣声或梆子声也在风声里逐渐远去 炒花已经洗劫了牛庄驿和古城屯，距离这海州卫已经很近了，那海州卫的指挥使刘虎亲自上了城。 因为这些年军饷不济，这海州卫的防务已经十分的空虚了。除了指挥使的二百亲兵和军官们还有盔甲可以穿戴，大多数的卫所兵们只能在鸳鸯战袄外套一层牛皮甲，部分稍微有钱的照例是锁子甲。 这鸳鸯战袄表里异色长齐膝，窄袖，内实以棉花，有的还在布面下面加一层铁丝网格。若是与锁子甲配合，就算是被一刀砍中也未必能伤了性命，只是可惜，海州卫的战兵们有锁子甲的十无二三。 这刘指挥为了守城，也不去请示那辽东都司，便挪用了武库里面本来要上交给京营的铠甲刀枪，这才将将凑够了两千多战兵，零零散散的分散在长长的城墙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十三章：兵临海州卫 海州卫指挥使刘虎在城上焦急地望着 只见四周围火光冲天，正是那炒花在放火烧村。 幸亏这刘指挥是久经战阵，擅长调度。还不等这炒花到来就把周边十里的军民收容到了城里，否则就这么屠戮还真不知道要死难多少无辜的百姓。 那炒花的大队人马始终不知去向，只有一队千数人的骑兵在密切监视着海州城的动向；把我们的刘指挥钉的死死的。 刘虎知道此时此刻，海州通往辽阳c盖州的交通要道上，恐怕早就埋伏好了守株待兔的鞑子精兵。就等着那来救援的明军自投罗网。 明军由于军费紧张，难以进行有效的训练不说就连马军也没有几许，一旦受到蒙古轻骑的突袭，罕有不全军覆没的。 刘虎现在是即盼望援军的到来，又害怕援军的到来。 就在这事，一个军人喊道 “大人快看！有咱们的队伍。” 刘虎定睛一看，只见这来人全是精骑。心说莫不是宁远伯派亲兵助阵了？但是又定睛一看却见那旗子上写的“龙骑军” 刘虎心想，这龙骑军倒是何方神圣？但是没等他琢磨太久，就看见紧跟着这军旗的是面龙旗，龙旗边上有一竿总兵旗，上书：钦命山海关镇守太监协同关务高。 这一行人大摇大摆如入无人之境，后面还尾随着数目不详的百姓 高太监此时很是得意，他这一路收容了不下五千人，单就这一个功劳，这个御马监掌印太监的职位就是他的了。 李成梁畏葸不前，我高淮带领龙骑军扫荡蒙古解救五千黎庶！这个功劳还不够一个区区的御马监掌印太监？？ 一路上那炒花果然给够了面子，连一个蒙古骑兵都没遇见。 高太监盘算着，待会等进了这海州城再收一笔劳军费，那可真真是稳赚不赔！ 高淮觉得自己非常的伟大，那难民们看自己的眼神就如同是看救星一样，让这高太监很是受用。高太监当下决定好人做到底，战事结束就不收他们劳军费了。 这乱军阵中，人间地狱；他高淮却恰似闲庭信步。因为他知道，整个辽东，炒花想杀谁，也不会想杀他高淮。 这样的合作今后还有很多次，高淮卖军事情报，炒花掠夺；高淮和炒花平分赃物。 他感觉人世间没有比这样的友情更牢固的了，他甚至想象到了炒花和他会面时的样子，虽然高淮在自阉之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而且还有儿女，但是他一想到那见面的场景却有一种少女一般的羞涩。 他甚至还想到了和炒花结为安答。 就在他幻想的时候，天地之间忽然出现了一个探马鞑子，这鞑子开始只是一个黑点，渐渐的就能看清了，只见他身穿轻便皮甲，腰垮硬弓，背着倒刺雕翎箭，骑一匹白马龙驹。打马在高淮阵前看了一番便转身骑了回去。 这高淮正在诧异之间，却听见地面震动，远远却看见一望无际的蒙古马军缓缓靠来。 在距离高淮还有一千步的时候，这蒙古马军里忽然分出了两队骑射手。只看见一个穿戴鹿角铠甲的蒙古将军跑到阵前，他一边打马一边叫喊：代勒c代勒！（冲啊） 那一众蒙古铁骑先是沉默，而后齐声 应道：阿勒呀！！！（杀啊！） 两翼骑射手如同雄鹰的翅膀一样张开把那高淮围在阵中。 那群被高淮收容的难民，一见蒙古兵冲了过来纷纷四散逃亡，但是人腿那里比得过马腿？那往回逃的难民尽数被蒙古骑兵射死，只有那逃往海州城的难民在海州城上火铳c大炮的保护下侥幸保住了性命。 然而这些保住性命的难民们却把守军出城的大门堵的死死的。 高淮的龙骑兵虽然装备精良，平时又勤加训练，但是哪里见过这种阵势？那在外围的纷纷打马逃亡，尤其那些招募过来的蒙古女真人，有的竟然脱了头盔，露出辫子，直接在阵上倒戈。 这些倒戈的蒙古人似乎已经干习惯了这种事情，只是喊着蒙古话，一边把弓枪刀盾收起，一手举着箭囊飞奔向蒙古人的队伍。 那正在放箭的蒙古骑兵也倒是有默契不去射他，还掩护他逃到阵中。 那浩浩荡荡的三千兵马已经尽数瓦解。只有几个高淮重金礼聘的死士这个时候还在坚持不肯离去。 这高淮身上早已经中了三四箭，只是因为铠甲较厚，没能射穿。此时他早就把和炒花结拜为安达的规划忘得一干二净。 他害怕极了，没想到战争是如此的残酷！箭如雨下，高淮寻思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要被射成刺猬了。 可就在这时那骑射的蒙古兵却忽然如潮水般退散，就听见那蒙古本阵有人吹海螺号。但见那持枪的蒙古精骑如同山崩一般压将过来。 那高淮吓得两腿战战，惨叫道“吾今休矣！” 那一旁叫高强的死士道 “公公，咱们跑到城池下就能保住性命了！” 刘虎在城墙上观战，骂道 “好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太监！” 本想让这祸害死在蒙古人马蹄下面，但是见那高淮已经开始向海州城方向跑了，便只好让那守城的军士们呐喊 “高公公快到城里来！” 高淮已经被围在阵中，全靠着铠甲精良，虽然身中十数箭，但却没受重伤，只是这身边的死士却越来越少。 一个叫吕骁的死士被射中后心摔下马来，却被那追兵们踏成肉泥，只唬的高淮心胆俱裂。 到最后，这高淮身边就剩下高强和其他几个马快的死士了。幸好，这一路飞奔终于是跑进了海州城火力范围内，海州守军一阵枪炮，打翻了几个蒙古兵后，这追兵们也便停了脚步，逡巡一番后带着死尸退回本阵。 炒花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细长的眼睛里面全是狡诈。 “高淮想得美！” 炒花深知明廷的力量早就衰弱了，但是还没有衰弱到能够让他这个一万骑的部族欺凌的份上。 按照高淮的计谋，最后带来的不是无边的富贵，而只能是被明廷调集的天下之兵围剿。 炒花打这一仗，不是为了帮高淮升任什么御马监掌印太监；也不是为了那允诺的三千两银子。 而是为了恫吓住这些不讲信用，胡乱加价的南蛮；并给这肆意勒索的高淮一个教训，让他老老实实的和我们做买卖！ 不过这么一败，这高淮在辽东恐怕待不住了吧？ 炒花知道明朝皇帝的忍耐限度，只要是劫掠而不攻城，这明朝皇帝就不会发兵攻打。 这次入寇，得益于高淮贡献的布防图，基本上绕过了明军的主要预设阵地，可谓是饱掠而去。 方才，又收容了高淮调教的一千蒙古女真骑兵，缴获了大批军械辎重。可谓是心情大好，这炒花便下令道 “巴特尔们，都唱起来！” 海州城外，呼麦声，动若雷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十四：战海州 “奉宁远伯令！急调铁岭c开原c抚顺诸将援剿！” “奉宁远伯令！急调金州c复州c盖州诸将援剿！” 李成梁在辽东经营了三四十年，威望还是够用的。他相信自己那些昔年的部曲们接到命令的第一刻起，就会按照他的命令集结兵力星夜赶来。 这不是因为大明的军法严酷，而只是因为他老李。 他李成梁在辽东树大根深，从副总兵往下，哪个不是受过他的接济？那个又能说他不是靠他起家的？知恩图报，讲义气，李成梁对这个还是相信的，如果那个真要是这么不开眼，那这一仗完了有他好看的。 在辽阳城上，李成梁目送走了最后出城的信使，对李如柏说道 “为父征战四十余年，未曾有今日的困窘。” 最先接到命令的是沈阳游击李如楠，这李如楠是李成梁的幼子，虽然是将门后代但是却并没有实际参加过任何战斗；虽说靠着父亲荫蔽当了游击将军，但是领兵作战却全都是要靠身边挂职中军的家奴李登选指教。 “选叔，咱们这就起兵，尽快赶到辽阳和父亲汇合吧！” 这李登选犹豫良久道 “亲兵们倒是能够马上出发，星夜兼程到达辽阳，只是这些战兵则不可。必须步行去。” 这李如楠很是诧异，道 “咱们手下的战兵们不都是马兵么？怎么还得走着去辽阳？” 那李登选无奈道 “好马都让高太监搜罗去组织什么龙骑军了！咱们的马都是老弱。” 李如楠怒道 “这等马兵有还不如没有！” 但是军令如山倒，这李如楠没有办法，只好点齐两千兵马，也不管到了辽阳还有几成战力，强行上路。 大约过了两日，这沈阳c开原c抚顺c铁岭的援兵才在辽阳城内集结完毕。 这李成梁但看见那少年英雄们都已经是满鬓银丝，而纵横在辽河流域的铁骑，竟然瓦解的十不存一。 “儿郎们！随我李成梁，建功立业！” 一切都变了，唯有这欢呼声没有改变。这一刻苍老的宁远伯仿佛找到了年轻时的感觉。 海城附近的交通线已经被那炒花的骑兵控制，李成梁接连派了几队夜不收也最终没能突破人家的封锁，只好让亲兵骑快马走山路绕远报信。 这样一来就又耽误了几日，等到盖州c金州c复州的官兵集结完毕的时候，那炒花已经准备撤退了。 万历三十五年，农历丁未年十月十三日，也就是公历1607年12月2日，癸卯，明军南路三卫六所四十四堡的一万六千援军，突破炒化的层层游骑在海州卫正南十里处下营。 11月3日，同北路明军取得联系，双方约定，次日一同出兵解海州之围。 这南路明军的统帅是文官郝大猷，郝大人嘉靖年间中的进士，现今是辽东兵备道，分守海盖金复。但先锋武官却是点了那李世勋。 这郝大人原先是济南府的推官，和那李世勋住得很接近，平时也有些交际，这次有趁机提拔的意思。 这一仗打到这份上，恐怕是见不着那炒花的大队人马就要结束了，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大战。这一路上但是能收容几个难民，打死几个贪财落在后面的鞑子就算是立了功。和李世勋之前的战阵比起来，这次就像是郊游一样，但饶是如此这先锋也没人争夺。 辽东虽然接近边境，平时也有些战火，但是这卫所也极其松弛，大多数武官平日里只是会吃喝玩乐，兼做些放高利贷走私的营生，早已不是久疏战阵的问题了。 “李指挥，这海盖金复四洲，就只有你正儿八经的打过仗，这先锋当仁不让。更何况你还是辽东备倭游击将军。” “咱们这一万多人里面就那一千六百备倭军最精锐！你不上谁上？” 李世勋把一千六百马步分成两半，但是让那马军跟着自己，而留下了八百步卒说是要侍卫郝大人。 这八百备倭马军，再加上李世勋自己的二百亲兵，正好凑成了一个营，中军是他李世勋坐镇，左右翼是备倭军的守备祖承泽和千总周文明。 因为毕成功的情报侦查，这李世勋在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今天的战事，作为卫的指挥使，他只有权力下令制造三眼神铳，所以眼前的骑兵里面有三百是装备了三眼神铳的跳荡骑兵。 只是这李世勋的跳荡骑兵手中所持的三眼神铳却和一般的三眼神铳大不相同。 就在一个月前，这李刚按照李世勋的意思，找了孙郎中的关系，以朝鲜使团随员的名义，把崔长远和那个断了臂的工匠良请到了金州卫。 那工匠良本是打造铁炮的好手，但是李世勋却没有制造鸟铳的权利，于是便只好按照鸟铳枪管的标准打造了三百把三眼神铳，算是个折中。 这些三眼神铳无论在射程上，还是在精度上都是一般三眼神銃所不能比较的。当然，价格也很贵c “大人，我实在是不那理解，大明为什么不允许你们制造鸟铳，这一把三眼铳的价格都快赶上两把鸟铳了。” 工匠良的话，始终萦绕在李刚耳边，李刚看出来了，大明辽东的贫困和，给这个朝鲜人带来了巨大的困惑。 行了半日便看见一座不高的城堡，那李世勋道 “穿过这道河，前边就是海州卫的平安堡了，大伙在那里过夜，等待大队。” 话音未落，却见远处充当哨探的几个骑兵骤然打马逃回，那为首的胡大诚，更是一边跑一边喊。 “有鞑子大队人马，有鞑子大队人马！！！” 果然，那几个哨探身后的密林里倏忽间出来了大约千数骑兵，追着胡大诚等人就往这河岸边来。 那李世勋一看心说自己万幸没有轻敌，提前派了探马侦查。要不被这伏兵伏击了，火器没法施展，定然要损失惨重了。 便下了命令，让一个机灵的亲兵速速给在后面的大队通报敌情，请求支援，又让那骑兵们检查弹药，准备战斗。 胡大诚一行人将要过河，那在最后压阵的小旗韩勇臣却马失前蹄，摔将下来。这胡大诚是个义气人，见兄弟落马了急忙带着四个马兵跑了回去。 原来却是这韩勇臣见了鞑子大队，心里慌张，在过河的时候，让这战马在河滩上打了滑，给自己把左腿压在了马下。 那战马蹄子脱臼，只是嘶鸣，却起不了身。韩勇臣推了三推，哪里推得动这五六百斤的大马？他心里只道 “这下便要死了！” 那在岸边的李刚看了心里着急对李世勋道 “我去接应老胡！！” 那李世勋道“要小心，鞑子的弓箭能射一百步。” 这一步实际上是两小步，一百步的距离大约是后世的二百多米。好在因为缺铁的缘故，这蒙古的复合弓所发射的箭矢都较轻薄，似乎只是为了射穿铠甲，而不求一击毙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十五：战海州 那胡大诚同四个骑兵折返回去，让剩下的逻骑在对岸接应。 好在这老胡本身就是马兵出身，知道些窍门，使了使劲就把这韩勇臣从马下拉了出来。但这时那蒙古骑兵也近在眼前了，一行人慌忙抬起韩勇臣就往那对岸跑。 韩勇臣湿了双眼，喊道 “不要管我了，自己跑！跑啊，” 老胡心里满是火，骂道 “你这个杀才，今番若是保了性命，定然饶你不得。” 河宽不到二十米，但是水深却到了大腿，又是冬季冰冷刺骨，故而一行人走的不是很快。在就要到对岸的时候，那蒙古兵已经开始放箭。 那胡大诚骂道：“这些年那年这个时候不冷掉鼻子，偏偏这次河面都没上冻！” 一个叫王老实的左肩膀中了一箭，忍着痛，险些晕倒在河里。那胡大诚急忙让随行的两个骑兵举起盾牌掩护。 虽然明军也在射箭，试图压制那蒙古骑兵；但不多时就被那精于骑射的草原人一个个点了名。 见也没人抵抗了，这些蒙古人就开始虐待起河中的胡大诚五人了，这领队的十夫长下令专门照着五人的四肢射击。想要给对面那些列阵的明军一个好看。 在冷兵器时代，士气的起伏很容易受前哨战的影响，虐待对方的探马，能够很好的震慑整个敌军。 这十夫长叫达如韩，在蒙古话里这个词是谦逊的意思，但是这个谦虚的蒙古人平素却一向狂傲，可以说是名不副实。 “汉人就是没用，我们蒙古人才是战士。” 他虽然为这些南蛮子之间的友谊所折服，但是却讥笑四人只顾着逃命竟然也不回头反击；把盾牌举得就和王八一样。那些本来应该前来接应的南蛮胆小鬼更是滑稽竟然和吓破了胆的绵羊一样，躲在远远的地方。 “他们竟然止步在我们蒙古勇士的弓箭射程之外！” 达如韩有些同情这些马上就要成为箭下亡魂的汉人，他认为这样懦弱的主帅不值得服侍。 “南蛮不是没有勇士，只是这些勇士都被胆小鬼害死了。” 折磨和虐待对方的勇士是蒙古人一贯的策略，勇士不会在的痛苦上屈服，但是懦夫们会！ 眼看着自己军中的小勇士被大蒙古的大勇士折磨，这些胆小鬼们恐怕会一哄而散吧？ 达如韩并不觉得自己残忍，他只是觉得自己在成全南蛮的英雄。 “啊，原来只有英雄才理解英雄啊！那么就带着愤恨下地狱吧！” 达如韩觉得自己在做好事，正要他玩够了想要一箭结果了那个领头的南蛮校尉的时候，却看见李刚等人打马前来。 “咦，明国倒是有一队骑兵来接应了？这才有意思嘛！” 这十来个蒙古骑兵都是炒花的精锐探马，自然是战斗经验丰富，他们见这李刚等人只是拿着三眼铳和马刀盾牌，在心里就起了轻视之心。 在他们心中，因为射程太短，这个三眼神铳并没有什么用处。 ”马战总在瞬息之间就分出了胜负，那有机会让你们这些汉人发射这种没用的火器？” 李刚在河岸边四十步的地方站定了，距离这些蒙古骑兵倒还有七八十歩的距离，。 胡大诚等人的盾牌上这时已经插满了蒙古人的箭。 “啊，中箭了” 胡大诚的屁股中了一箭，一个踉跄跪倒在河里，那韩勇臣更是差点被一口水呛死。 胡大诚心里想这下可完了，眼下他既不想着怎么让李刚帮他买试百户，也不想着回家光宗耀祖，他只想着那个深深的爱着他的朝鲜小寡妇阿英。 他哭了，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了小寡妇阿英，他本来是铁岭卫的一介军户，平日里游手好闲，后来仗着有两膀子蛮力当了李如松的亲兵，在老家很是风光了一阵子。 只是后来官运不长，那些同时当亲兵的兄弟们都当了把总c甚至是千总了，他胡大诚却还是个小旗；老家的爹妈也不夸他了，说是要给她报媒拉纤的媒婆也不上门了，后来李成梁下野，他胡大诚干脆就失了业。 除了打仗什么也不会的胡大诚，干过铁匠学徒c当过苦力c甚至一度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想到了拦路抢劫，直到壬辰倭乱又让他燃起了希望。 碧蹄馆，我也曾在碧蹄馆砍过倭寇的首级啊！然而，然而！！！然而他并没有获得任何升迁c “为什么，还是不能够风风光光的活下去？为什么？！” 他忽然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个在征讨蒙古的战争中断了右臂的老人，自己过去经常嘲笑他因为笨才丢了胳膊，现在他真想回去说一声对不起。这蒙古鞑子并不好打。 好在自己还有弟弟，不至于让老胡家断了根，我死了，他们也不会太伤心吧？只是没能留下自己的骨血，真是遗憾。 他有些想家了，真的，哪怕是什么也没有带回去，他也想回趟铁岭胡家屯子。 他脑袋发空，也听不见什么了，就那样渐渐地想要睡了，这是不是就要死了？血染红了周围的水，他觉得自己大概是不行了。 “准备射击！不用瞄准人，只要朝着大的打！”李刚终于发出了命令，就算是这么危急的时刻，李刚还是按照纪效新书的要求，命令下属检验了自己的枪弹。 十几个骑兵一同抬起了三眼神铳，瞄准了河对岸的蒙古骑兵。 那蒙古骑兵就和没事人一样继续向胡大诚等人射击。谁也不认为这些明军的弹丸能够射伤自己，这个距离？不可能的。 胡大诚已经被那同行的两个骑兵拉上了岸和那断了腿的韩勇臣一起被护在盾下。王老实虽然肩膀中箭了，但还是一手持盾护住了头顶上方，这蒙古人箭法极准，惯用抛射。 那王老实心里后悔，忘了不为了那银钱当探马了。 “放！！” 十几杆三眼神铳同时发射，滚烫的弹丸射穿了蒙古人身上的皮甲。 电光火影之间，这达如韩身边的蒙古兵被打掉了半边脑袋，脑浆子流了一地。 方才还在谈笑风生的伙伴，这时却已经成了一具尸体，这让达如韩觉得头晕目眩。 他来不及考虑什么，喊道 “阿速，阿速！！” 带着剩下的七个蒙古兵，这达如韩逃一样的就往本阵奔去。 一边跑一边后怕 “何时，这明军的三眼铳这么厉害了？险些害我丢了性命！” 明军计较战功要靠首级，眼看着对面有三颗真鞑首级，李刚道 “我去割了那几个脑袋，也不妨老胡白白冒这个险！” 说罢便带着三个身手矫健的亲兵渡过河去，只叫那岸上留守的装填好弹药好作掩护。 这明军历来按照首级记功，专门拿来割脑袋的刀具就叫做解首刀，样子和匕首差不多，只不过有道弧方便加力。 三人割完了首级，便退回了本阵，。 那一众蒙古骑兵，大概是觉得这路明军火器精利，害怕吃了亏，只是远远地放了几箭后便撤离了。 跟随老胡做哨探的十五名骑兵，伤了十名，战死了一名；那老胡倒是没死，只是伤的很重，灌了两口人参汤才缓了过来。那战死的骑士是在岸上被射死的，叫刘正龙，今年不过也才二十岁，会使一手好双刀，此时还没有立下寸功就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十六：战海州 李刚等人斩获的首级第一时间就被送到了兵备道郝大人那里。 这郝大人虽然是正儿八经的两榜进士，但是名次不高，所以干的都是推官c兵备一类的脏活累活；对这看人头的工作早就驾轻就熟。 “这脑袋，是被鸟铳打爆了的吧？你们营中的鸟铳如此犀利？”这李世勋老脸一红道 “是拿三眼神铳打的，只不过这神铳倒是由来自朝鲜的方外奇人打制。” 这个时候，不比未来，越是那些被认为蛮荒之地的地方，越被认为是隐藏着某种神秘的人或事物；越是穷乡僻壤，越是被认为有某种奇术。 那古人普遍认为，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神仙都住在山里，那些能人异士就算是不住在深山大概也要在什么偏僻的地方。 李世勋这么一说果然是吸引了那郝大猷的兴趣，待问明白了这工匠良的际遇后，这郝大猷道 “却未曾想这朝鲜竟然演了一幕活生生的和氏璧！那工匠良既然没有姓氏，那我就赐姓他姓卞吧!如此人才不可埋没，待我奏明圣上予以启用。” 三颗首级经过验看全都是强壮真鞑的，这郝大猷心情甚好。 道“可否让老朽见见指挥的侄儿？这等少年英雄，老朽最是喜欢！” 那李世勋自然欢喜，不多久就引荐了那李刚，并叮嘱道 “如果遇到不会的问题，但说世受豢养必当忠君报国！” 那李刚只得唯唯。 大军既然已经侦查到了千数个蒙古骑兵，也就不能排除周围是有大队蒙古兵，加上这河水竟然还没有冰冻上，贸然渡河有可能遭到蒙古骑兵的邀击，这南路明军一众人等便在这海州城南五里处以这辽河支流为障碍下营。 郝大猷本来就不对手下这群半农半兵的卫所部队抱有任何幻想，与其说是跟着李成梁来会剿炒花，不如说是为了应付蓟辽总督蹇达。 敷衍塞责本来不是他想干的事情，但是无奈，眼下这辽东局势让高太监毁的一塌糊涂，已经难以有什么作为了。 这辽东海盖金复四州卫所，本来是精兵，可惜让这高淮一通祸害，能征善战的已经没多少了；否则这次炒花进犯也不会只敢做壁上观。 眼前的三个人头，再加上他郝大人的生花妙笔，不多久一场小胜就被凭空的写了出来。 这明军记功只看有没有敌人的首级，所以所获得的战果和首级的多寡往往不成比例。在明代，一场大捷杀伤对方数千人，可能只能获得几十颗首级。 这郝大人但说前锋李世勋和炒花的精锐探马遭遇。那炒花探马见明军精锐异常，本要逃跑，但是却被李刚和胡大诚督率的五十夜不收赶上一番交火打死打伤二三百蒙古骑兵，只是因为那敌情不明，不敢割去敌人首级，只拿了三个人头做证物。 末了，这郝大猷又觉得凭空这么说很是虚假，便又添了一笔 “该部三眼神铳为朝鲜奇人打制，颇犀利，请一并到部勘验。” 如此一来这场小胜就十之能办下来了。 过了没几日，见周围始终没有蒙古骑兵出现，且这河流也冻住了，便渡了河在平安堡下扎营，一番巡逻后，得到了幸免于难的难民三百人。 那李成梁的亲兵前来报信，只道李大帅捣巢成功，这炒花已经慌忙逃窜而去。这郝大猷心里便放了心，于是派出全部骑兵在四处搜索，指望着找到些残余的民众。 李刚运送胡大诚等一众伤病员去海州卫医治，但见这海州卫内的难民们各个欣喜，纷纷上前打听炒花是否已经退兵，只是不再指望家中的房屋c粗笨能够保留。 有几个年纪大的，一想到今年过冬的粮食都被炒花掠夺过去了不禁老泪纵横。 那高淮因为前些日子被炒花攻击，吓出了病此时霸占了刘虎的衙门养病，除了高强外是谁也不见。 这刘虎倒是个很好说话的人，看了郝大猷开具的证明便道 “既然是为海州城解围的英雄，自当好生休养。” 李刚拜谢了之后，在这海州城内采购了酒肉三车，便往大营去，押车的一行二十几个亲兵，并百十个军夫都很是愉快。此时明军对蒙古作战败多胜少，如果能够保住性命便是万幸。 此番没能和蒙古兵交战战事就完了，一行人都很高兴，不仅毫发无损还凭空多了些行军c开拔的银子。一路上自然是欢声笑语。此处又紧靠着海州城，更是不会有什么炒花的溃兵。 就在一行人在路上慢慢的走着的时候，一支鞑靼箭射死了前车和后车的马夫，这李刚心道，不好中了埋伏了。c 大喝一声“敌袭！解马！” 突然遇袭，所能够凭靠的只有这运货的马车，更何况明军马匹珍贵实在是舍不得死一匹。 众人早就躲到车后，亲兵们想要向那路东一百米远处的林子射击，李刚却速速止住，只叫那几个军夫用手里低劣的三眼神铳往林子里面打，一时间噼噼啪啪好不热闹。那鞑子们见明军已经放光了火器，又害怕前后的明军听到枪声，前来救援，放了阵箭就冲将出来，为首的是个戴着铁盔的鞑子，没有骑马，后面哗哗啦啦又跳出来四十几人也都是徒步，大概并非是遭遇战，只是早就有心在此处伏击，马匹早就放在了别处。 那军夫们，几个胆小的，放下武器就跑，却被那带头的铁盔鞑子尽数射死那几个亲兵此时还没有发火，个个都是等不及了，只等这李刚下令。 李刚手持三眼神铳，待这鞑子尽数冲出了树林才下令道 “军夫们打！” 这鞑子们都弓着身，所以这波射击只是侥幸打中了三两个鞑子，但又因为这三眼神铳威力太小，似乎并没有穿透。只是又一个，捂着伤口蹲在后面。 倒是那些射击的军夫们被人家射死六七个。 那带头的铁盔鞑子心想，这南蛮的火器打光了！便直起腰来喊了一声 “阿勒呀！” 一众鞑子都站起身来向这边奔来，就在这个时候，那李刚大喝一声“打！” 十杆三眼铳同时射击，打死了六七个鞑子，那带铁盔的心中大骇，但是又一想汉人们火器打光了，这又是一支运输队，便冲了上来砍翻三四个军夫，那剩下的军夫们都很是慌张，但又不敢跑，只是举着长矛和这铁盔鞑子对峙。 这李刚见鞑子们冲了上来，便端起三眼铳打向这戴铁盔的鞑子，这铁盔鞑子应声而倒，尾随的那十几个蒙古兵见头目战死了，转身溃散而去。 那亲兵们也纷纷射击，近前的倒都打死了，那几个贪图远的，却虚发了。李刚心里生气，心说真是贪心，不打眼前的却打那远的，但是火器都打光了也无法，只能趁着烟雾，仗着人多冲出去。 李刚大喊一声 “杀啊！”这没来得及跑的六个鞑子倒也悍不畏死，纷纷与李刚等人对冲。 最凶悍的那个左耳被神铳打飞，仍然左手持盾，右手持十几斤的铁骨朵奋战，接连砸死了四五个军夫。 待这勇士把军夫们都被杀退了去，却闪出了那正在搏杀的李刚，把后背留了出来。 那勇士看李刚衣甲似是军官，便向李刚冲来，趁着李刚背着身想去偷袭，便一骨朵砸下。 这李刚但觉身后恶风阵阵，回身举盾，一盾牌格挡住了这蒙古壮汉的骨朵，却不料被人家虚晃一招踹中小腿胫骨，虽有胫甲保护但仍然吃痛不过，跪了下来，那腰刀也被打飞。 眼看着这骨朵就要往李刚脑袋上砸去，一众军夫竟然扔了兵器逃命去了。 却有一个忠勇的亲兵叫陆仁佳的挥矛来当这壮汉，这壮汉扔了盾牌用左手抓住长矛，右手拿骨朵一砸，将这长矛断做两截，又把左手上的枪头随手一扔，正扎中了那陆任佳的面门，那忠勇亲兵大喝一声，眼看死了。 趁着这个当儿，李刚掏出匕首一下扎中了这壮汉的下身，那壮汉吃痛不过倒了下去，李刚拿刀趁机砍杀了这蒙古勇士。 那逃散的军夫们一看蒙古万人敌死了，又跑了回来。纷纷大呼小叫，做冲锋状，只是仍旧不敢上前 待到最后，这伙蒙古兵就剩下那受伤的倒被活捉了去。 李刚清点人数，发现一百二十个军夫死了三十几，伤了二十个；更折损了三个亲兵。 倒是割获了二十二枚首级并生擒了一个。 就在这李刚正考虑下一步怎么走的时候却见那紧西边来了援兵，大约一百多人，都是精锐铁骑，为首的一个将官穿着山纹铠甲；身后一面大旗上书斗大的一个祖字。 这李刚，骂道 “早不来，晚不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员福将 来的却是一个四方脸的年轻人，约莫比李刚大上四五岁。 那人看是明军，急忙忙上前几步，吓得周围的亲兵们都抱紧了抢到的首级，那青年人倒是察觉了，只是隔着稍远些，给李刚行礼 “在下是辽东副总兵家中舍人祖大寿，刚才听闻这边有枪炮声速速前来救援，不知兄弟何人？？” “平白让哥哥挂念，在下是金州卫指挥使侄儿，现在觍颜在俺叔叔身边当一个白户。” 李刚心想倒是遇见历史名人了。祖大寿乃是将门虎子，他父亲祖承训就是万历二十年时在平壤首战就被日军伏击的那个祖总兵。这古代的规矩都是避讳尊长的姓名，只是称呼官职，所以二人但说父辈是何方职官就大概知道对方是谁家的人了 “一代名将。两朝贰臣。这祖大寿的一生也是窝囊，就是不知道这老兄的妹妹是否嫁给了那个吴三桂的的爹吴襄；若是没有定要给他搅黄了，好让这汉奸生不出来。” 祖大寿自然不会知道，他将来会成为明帝国在辽东的唯一依仗，独立支撑锦州十余年；也不知道崇祯因为救他的缘故，平白在松山折损了大明的最后一支精锐，加速了明王朝覆灭的进程；更不会知道自己还会有一个叫吴三桂的奇葩外甥，生生毁了汉人的江山凭空给康熙大帝增加了正统性。所以此时看到李刚满脸是人血，却还这么客气，甚至可以说是满脸殷勤，心里多少有点发毛。 “我是一个没有品级的舍人，这老兄却是百户，怎么倒和见了上级一样恭维我？” 一阵尴尬之后，这祖大寿看着地上的蒙古兵转移了话题道 “怪哉!老弟你杀的这些蒙古兵似乎不是落单的，你但看这个戴着铁盔的鞑子，在鞑子那边只有带兵的千户才配得上这个铁盔；那使用金骨朵的大汉更是百里挑一的勇士，估计似乎是哪个小酋长的那可儿。” 祖大寿见李刚一脸茫然，道 “这那可儿约等于咱们的亲兵，蒙古话是伙伴的意思” 李刚心想，果然是和蒙古人打仗打老了的世家将军子弟，真是能够看出些问题来。一行人话还没说完，但见又来了一队骑兵，带头的是一个十六七岁舍人模样的年轻人，面皮甚白。 那祖大寿道“却是不曾介绍了。这也是咱们锦州来的将军，现在协助父亲组织团练的吴公子。” 这吴三桂的父亲吴襄却并非是将门出身。 他家本是往返口外卖马的商人，吴襄的父祖靠着颇有家产买了个指挥使，又让吴襄考中了武进士且与那祖大寿家联姻才最终跻身到了那辽东将门的圈子里去。 但吴三桂深以其家曾是商人为耻，直到最后，他爷爷c太爷爷叫什么名字也没能流传下来。当然没流传下来也好，做汉奸的祖宗总是不光彩的。 这吴襄见着满地的尸首，滚下马来。道 “这等英雄！这等英雄！” 那祖大寿看了看周围的地势，道“这鞑子没有骑马，想来是把马放在周围了。”又派亲军查看了这地上战死蒙古兵的尸首，道“没有多少肉干啦，想来也要断粮，才冒险伏击你们。” 一行人正在聊着，却见那南边来了一行骑兵，为首的却是李世勋，带来了约莫三四百骑。 那李世勋见李刚满脸是血，急忙问 “听见海州城方向有枪声，为叔便心里一颤，紧赶慢赶还是迟了。 ” 这李刚把来往经过并祖大寿和吴襄介绍给了李世勋，这李世勋道 “小祖将军所言甚是！我看这残余鞑子怕是就藏在山后面。” 于是这李世勋吩咐祖大寿在左翼，吴襄在右翼，自己和李刚在中路；便去搜山。不多时就从林子里逼出来三四十骑鞑子，里面老弱掺杂，这李刚命令骑兵们发射火铳打倒了四五个，吴襄c祖大寿又从两翼逼迫。 那剩下的蒙古兵见跑不掉了，便也不再跑了，只是下马跪着，瑟瑟发抖。为首的是一个穿着天蓝色布袍的用汉话道 “我等是泰宁卫的鞑子，被那炒花胁迫来的，来非本意！” 这李世勋道 “是非公断，还要回去面见监军大人才是。” 这次本不是奉了命令才来的，所以也就没有从军的文官记录功过，待控制了这一众蒙古人，才差遣亲兵知会那郝兵备。 这郝大人本来以为前阵又遇见了鞑子，心说这必然是落单的，手下的几个指挥使也是鼓噪说要争些功名，只是见前面没有动静才好久不来，这会儿得了通知一行人便也到了。 那郝大人道 “今番倒是砍了二十二个真鞑首级并生获了三十六个，内中有个还是酋长，虽说他丢了印信，没法办成内附，但也真是大功！” 只是这分功劳上却让李刚很不满意，那李刚等人用命换来的二十二个首级倒是让那未曾出过半分力气的盖州卫指挥使和复州卫指挥使拿二百两银子买去两个记在了自己小儿子头上。 这战阵上砍来的脑袋，尤其是蒙古这种强敌的，换来的官位照例是能够世袭，这二百两银子算是给自己的孩子买了份铁杆粮饷。剩下二十个首级倒是都有主儿，有几个军夫不想要官爵也一并卖给了盖州卫和复州卫的指挥使。 李刚不好说什么，毕竟这脑袋朝廷要么赏一个官儿c要么给五十两银子；一口气给一百两银子，着实大方了c 至于生获的人口，倒是好分，五个归吴襄，十个归祖大寿，剩下的二十五个都算是李世勋和李刚拿获的。 那吴襄道“此番没曾想，沾了小李c老李将军的光！这次回去，当是有个千户当了！” 那祖大寿道“我和小吴只是策应，哪成想得了这等厚爱。” 至于马匹一行人到也没有争夺，尽数给了李世勋和李刚，仔细点了下大概有五十匹马。 李刚心想，这蒙古人不都是一人三四马么？怎么才五十匹马？把那领头的老者逼问了一番后，那老人家却说 “我们部落累受欺凌，本也没多少马匹了。” 待到吴襄和祖大寿走后，这李刚道 “这伙蒙古人似乎有异样，就算逃跑为何不在败退的时候逃？非要等我们人来齐了再跑？那老头自称是酋长，但却没有印信，不如再仔细搜搜。” 这李世勋也觉得奇怪，就按照李刚的意思，又派遣人马在树林里搜查了一番，却找到了一个山洞，里面只有四个人，两个蒙古那可儿和两个孩子。 那两个孩子一个是小男孩不过十三四岁，一个是小女孩不过十七八岁，估计是姐弟。那弟弟似乎病得很厉害，那姐姐一副男子打扮，但却根本就遮不住是个姑娘。 那两个那可儿见明军进了洞口，本想要冲上前来拼命，那小女孩却是不许，只说了些蒙古话，一行人就投降了。 那女孩用汉话说道 “我等是泰宁卫指挥签事的遗孤，因为父亲害病去世，叔叔们又懦弱，让炒花吞并了。这次犯边只是被那炒花裹挟，实非自愿；一路上也并无过犯。请求见监军大人。” 说罢那小女孩从自己脖子上解下来个包袱，里面却是一个印章，那印章上刻着泰宁卫同书签事的字样，边沿上还有永乐十年礼部制。 这李世勋看着印章不像是假，便将这姐弟二人好生护送起来，打算一并交由那郝大猷处置。 这姐弟二人出来见部族中的大多数人已经被俘虏了，又看见那车上的人头，吓得只是哭泣。 半晌之后才嗫嚅的问可否把那无头的尸体掩埋了，给他们留个记号，好等这人头被兵部查验完了一起归葬。 部落里的其他人听罢此言也是暗暗哭泣。 那李世勋只是默默点头，李刚心想，自己都难保了还说这等话？ 那女孩又在人群里找了找，显得有些惊慌。 等她带着泪在那车上的人头里找出那拿金骨朵的壮汉的和那戴铁盔的鞑子的首级的时候，竟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一哭不要紧引得一众蒙古人都在哭。 这李刚道 “尔等死了同胞战友知道心疼，我等就没死同胞战友么？尔等的同胞战友为何却死在了我等的土地上？难道我等请你们来了么？” 那女孩吓得脸色青紫，始终不敢多说一句话。 山下的盖州指挥使和复州指挥使但见那李刚叔侄并二百亲兵始终不下山，心说莫不是发现了这蒙古人的财宝？于是便一起怂恿那郝大猷上山。待到了上山的时候，才看见那李世勋又发现了四个蒙古生口。 那盖州卫指挥使很瞧不起这李世勋叔侄的做派，心里只说他俩原来是假大方。 只见那李世勋对郝大猷道 “兵宪大人，这儿发现了泰宁卫指挥签事的遗孤。” 这郝大猷道 “朝廷尝在泰宁卫设置了十六个指挥签事，你是哪家的？” 但听这小女孩开始念家谱，那一众被俘的蒙古人脸上竟然是得意的样子。那郝大猷认真地听了半晌道 “哦，原来却是那个人丁衰微的部族。尔等，可愿意内附啊？” 在明代，边关的文武都把内附看作是极大地武功。把游牧民们变成农民，一来增强了自己的实力，二来削弱了对方的实力。 并且蒙古壮丁被各个将领所喜爱，经常被招募成亲兵，谁掌握了内附的蒙古人，谁就掌握了一支精悍的武力。 当然还有一个潜在的好处，却不能明说，那就是这内附的蒙古人每人都有一块十年不用纳税的地。 所以那李成梁每回从塞外抓获回来蒙古人，但凡里面还有个把酋长的，都是办成了内附；那李成梁家大半的土地都是发给降人的免税地。 那小女孩见事情有了转机跪下道 “能否把族人的首级还给我们？” 郝大猷沉吟半刻道 “待京师来的御史核验了之后自会还给你。” 那蒙古女孩千恩万谢，这郝大猷命将一行人押了下去，格外嘱咐要治好男孩儿的病。 半晌后郝大猷对李世勋道， “此番立了如此大的功劳，这李刚果真是员副将。” 说罢后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十八章：兵备款待 万历三十五年，岁末的时候李世勋和李刚应郝大猷的邀请去兵备道衙门吃饭，那李世勋本来想一个人去但是那郝兵备却道 “李刚现在小大也是个指挥签事了。” 上个月炒花进犯，各路明军畏葸不前，只有这宁远伯的亲兵和李世勋的备倭军一个去掏了炒花的老窝，一个在海洲卫捡了些便宜。 那李成梁砍回来二百颗老弱病残的脑袋，倒是刚刚好能够敷衍塞责，不赏不罚。 回师后李成梁听说京师言路涌动要办这高淮，更抢先和那辽东巡抚赵揖一起痛打落水狗，联名上书只说那高淮在辽东无恶不作，侵占军马c奴役兵卒，使得这次捣巢没能取得更大的战果不说还死了许多战马。 李成梁和高淮关系并没有那么不堪，只是基于划清界限；那赵巡抚和高淮则是新仇旧恨。 和李成梁一起弹劾高淮不懂装懂，贻害无穷之后，更和那前些日子被诬告的何尔健一同上书再次自辨，不知道这老赵使了些什么手段，让那背叛了何巡按的赵老三再次反水何巡按只是心灰意冷，悻悻然地联署了姓名，也没说什么，弄的赵巡抚觉得何巡按这厮不知好歹。 连上二本，这赵巡抚意犹未尽又单独上书说那高淮以飞龙军名义侵占冒领了三万两银子。这才算是心满意足地罢了手。 赵巡抚等人的折子还没到京师，那李化龙c萧大亨c蹇达的折子就到了，纷纷弹劾因为高淮残害辽东，暗通鞑子才有了今日的大难！ 宋一韩和熊廷弼见视，也纷纷上书，一时间万历也没办法，只好派遣锦衣卫把高淮捉拿了回来，说是要下司礼监处置。至于高淮的干儿子c干孙子，要么跑得快投奔了努尔哈赤，要么就带着搜刮来的不义之财逃回了家里。那在金州嚣张跋扈的高坚似乎另有靠山，倒是无妨；隋德选则颇惨，夜半让贼人杀了全家，那贼人身手利落，蛛丝马迹也没留下，大家倒是也不奇怪毕竟这隋德选得罪人太多太多。 只是那孙贵就倒霉透顶了，竟然被大家忘记了，高淮被抓走了一个多月；那何巡按才给皇上上了封折子算是营救了出来。只是这皇上只说放了也没说其他，这孙贵还能不能当中左所的千户？谁也不敢讲，只好白领了份俸禄。 至于李世勋一路，因为本身离得远，又有有那斩首c内附的功劳倒是升赏了很多。那郝大猷得了山东布政使司参政的官职仍旧管这海盖金复的兵备道；李世勋则升任都指挥签事，并荫一子总旗；至于这李刚不仅连升三级成了指挥签事那万历皇帝还大喜赏赐了墨宝，但书一字：虎。 这虎字一笔写成，又叫一笔虎，蕴含着皇帝陛下对二十岁不到的李刚的满心欢喜，和殷切期盼，如此算是简在帝心了。 众人对这指挥签事倒不怎么稀罕，却对这个虎字，极其喜欢。 兵部尚书萧大亨是山东泰安人，这时候已经八十了，正愁该怎么利用手里的权力给家乡人民做些什么，好造福乡梓，一听说万历皇帝赐给李刚一个虎字，喜笑颜开愣是派石匠比着刻了块碑，立在了泰山脚下，还硬说是李刚自愿奉献的。 那济南知府得知了不敢违抗萧尚书，只得派人去泰山脚下把那个虎字拓了回来，也刻了块碑，立在黑虎泉边上。 就连京师内外的印刷坊听闻了这事，也纷纷派人去找这个虎字；寻思着明年端午好卖这个一笔虎。 此时，风俗尚古旧，人们过端午节的时候都要在小孩额头上写个一笔虎避难。因为这端午之后便是毒月，孩子很容易病。想来这人间最尊贵的莫过于皇上了，他老人家的墨宝定然管用！ 这个字儿，只有一个按照双钩法，临摹的摹本到了李刚手里，正本却被那萧尚书做人情送给了泰山上的碧霞元君祠。 就李刚那后世的传统文化水平来看颇似另一个不甚雅观的字，但是万历皇帝那收买人心的办法却让他心服口服。 就因着这些缘故，此时李刚正坐在郝大猷家的席面上，如履薄冰。 郝大猷家就在兵备道衙门的后面。这郝大人今年五十岁了，本来也没指望还有提升的空间，故而家里极其简单，似乎是做好了随时退休回家的准备。 作陪的无非是海盖金复四州的经历和指挥使以及这郝大人自己府邸里面的师爷们。 明代饭局，不论是官是民，是富是穷，都是要请丝竹乐队唱曲。这郝大猷平时不贪污，哪里有钱？只好花了几百文请了一对卖艺的父女并一小乐队，也算是应景了。 吃的也颇一般，不过是些鸡鸭鱼肉，但是到了最后，那郝参政颇为神秘道 “这道菜是用皇帝赏赐给我的土豆做成的！” 李刚见端上来的是一个很精致的小碟子，里面却是一份土豆泥，但听那郝兵备道 “此物来自吕宋国，在咱们大明是很不容易找到的！只在禁苑里面略有种植！这道菜叫鸡汤土豆泥！” 那李刚心说，这土豆在明朝还是这么金贵的东西？ “榛实软不及，菰根旨定雌。吴沙花落子，蜀国叶蹲鸱。配茗人犹未，随羞箸似知。娇颦非不赏，憔悴浣纱时” 这郝大猷念到憔悴浣纱一句时，颇感伤道 “徐文长如此大才，最后竟然是贫病交迫而亡，真是遗憾啊！万历十年时，老朽也曾和这徐先生同吃过这土豆。文长先生穷困的时候，我也多曾接济” 一众人听说郝大猷曾经和名士徐渭共同吃过土豆，都大为感慨。又听说这郝大猷曾经接济过徐渭，更是赞不绝口。一个个直夸郝大猷是仗义疏财，那个盖州指挥使大概只读过水浒传，称呼那郝大猷作官场宋公明，惹得郝大猷黑了脸，才知道自己失言了。 “此物虽然好吃，但是在咱们大明产量却不好，但听说那些西洋和尚说，这土豆在西洋产量却很高，皇上曾经让菜户们努力种植，但怎么加肥c加水都没用处。” 李刚心想，这土豆在后世是高产作物，但是在这明朝却成了稀缺的贡品，产量怎么也上不去，定然是出了些问题。 于是找这郝大猷要了两个土豆说是要研究。这郝大猷只以为李刚是年轻人，图新鲜，慨然送给了他一大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十九：红薯就是番薯就是地瓜 明代上林苑即使有专司蔬菜种植的“菜户”，在筛选c培育马铃薯上有一定技术优势，但它毕竟是服务于宫廷的机构，既不会大面积栽种马铃薯，更不可能将薯种和种植技艺传入民间。所以，此时马铃薯虽已被引进中国，却不过偶尔现身于富贵人家的餐桌上，千千万万的普通老百姓并无此等口福。 再加上土豆容易发芽，一旦发芽就不能再食用了，所以只是被当作是一种应季的食材。 李刚把郝大猷赠送的那一袋子土豆交给了金州卫周围十里八村有名的种地先生，那先生看了看着一袋子土豆道 “我未曾种过这等东西，难保不给将军种坏了。” 那李刚深以为然，心说自己在未来只知道吃土豆，何曾种过这东西？只知道他高产罢了。 “拿不准的可以设置实验组和对照组。” “大人，何为实验组，何为对照组？” “譬如说，不知道这土豆产量高低；就选一同等的土地。待到收获的季节比对下谁高谁低。种土豆的就是实验组，不种的就是对照组。” 那老农点点头道 “果真是好主意” 李刚怕老农不同意又道 “老先生莫要担忧，一亩所出一年不过白银二两，只要能种出同等的土豆来，我三倍给你” 那老农道 “怕是困难，这土豆不像很高产的。” 李刚急了道 “三亩地，只要不折了我的种子，我就一亩给你三两银子！多出来的我按大米价钱的一半收购，但是你得给我记录生长的过程。” 这老农怎么也觉得不会亏，于是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土豆c番薯c玉米，西方人侵略美洲，坏事做绝，但就有这么一点的好处：推广了高产作物。 后人称清朝是地瓜盛世虽然很有些挖苦的意思，但是也不尽然全都是错误的，正是这些高产作物的引进使得中国在人口上是突破了过去一切时代的水平。而地瓜c土豆，玉米恰好就是清王朝推广种植的，虽然他们引进于明朝万历年间。 明朝虽然是个农业国家，但是此时整个国家对于开发和推广新的农作物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万历三十五年，虽然山东等地已经发生了饥荒，但是还没有到五六年后那种状态。 等到了万历四十多年的时候饥荒年代开始以后，明王朝的有识之士再想推广各种高产作物已经太晚了。 第一是无力推广，第二是难以推广，为了辽东的战争，大明王朝榨干了农民们的最后一丝血汗。 然而颇为可笑的是明朝每年的国库收入并不比清朝高，甚至还要低不少，对商税的忽视使得大明王朝只能把税收放到最不稳定的人的身上，再配合那个的机制每进入国库一两银子，就有十两甚至二十两进了各级官僚c胥吏c乡绅的腰包。 比起土豆来，地瓜更有优势，而且自己上小学的时候在劳动课上学会怎么种，只是此时地瓜似乎还只是在江南种植，没有北传。 这让李刚颇为遗憾。总不能说自己要种地瓜，去趟福建吧？ 想来想去，李刚本打算给万历皇帝写个折子，但是一想到不要弄巧成拙，犹豫再三决定还是不要如此了。 毕竟手里没有实实在在的番薯，如果真的实验失败，那可怎么办？ 但是转念一想，这金州卫中左所似乎有很多福建商人，未必就没有一两个带着红薯来的，于是就想找个由头去中左所。 那胡大诚自打被蒙古骑兵射中了屁股，在床上休息了一个多月，眼见的到了腊月二十才好。下不了地，自然也就错过了郝大猷的宴会，和自己升任副千户的庆功宴。 此番他正打算回铁岭卫老家，铁岭卫作为李成梁的老家，在万历十年到今天已经为辽东输出了数以千计的各级军官。 乡党情谊，在这个时代毕竟是仅次于同门之情的。 副千户虽然在当年一同党亲兵的那些老兄弟里面不出息。但是就算是在铁岭也颇能吹嘘一番了。 然而信寄出去了很久，走的还是专用的驿站，但却没有回信。 老胡托付去铁岭卫的老乡打听，才知道父母早就不在铁岭卫了。 原来这老胡的弟弟胡泰在金州中左所当百户，父母早就随他去了中左所。 老胡一听弟弟只是个百户，心里顿时就美了，但是一想自己也不过刚刚任职手下也没什么亲兵，出去不够壮行色，便厚着脸皮想要找李刚一同去中左所。 “李刚方升任了指挥签事，还得了皇上的赐字，他叔叔又给了他十来个亲兵，这次出门绝对有气派。” 李刚本来打算为了番薯去一趟，但李世勋却坚决的不同意 “咱们回不了济南就罢了，还要一个在金州，一个去中左所不成？不许去c过年！” 只是让亲兵给胡大诚一份厚礼，说是要他以壮行色。 李刚也馈赠了些人参c貂皮，并嘱咐道 “你此去中左所，替我打听下有没有地瓜c红薯c番薯？” “这三个东西分别是什么样的？” “一个东西，红薯就是番薯就是地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十：明朝的春节 新春元旦，斗柄回还，太平一统过新年，门神对子贴上边。富家郎，衣帽整齐，只把那袍套换。俗人们，见节提筐挎篮。他卖的是，瓜子花生玉兰片。小人们，见节挣的代岁钱，挣了钱来买点耍货顽。他买的，琉璃喇叭小鼓当竹马，鬼脸拈拈转。到晚来，乒乓乒乓连声响；临明时，来来往往把礼还。这个说恭喜，那个说岂敢，新春吉庆，大发共财源。 明朝的年味可比后来浓厚的多。 正月初一一大早起来，一家之主就会带领全家拜天地c拜祖先的牌位，然后给长辈祝寿，全家一起做“匾食”。若是出门游玩，路上见到了亲戚朋友，小辈就当街给长辈磕头行礼。匾食是北地方言，泛指馄饨c水饺之类的面食。如今许多地方有春节包饺子的习俗，大约就是由此沿袭下来。至于祭神祭祖的仪式，也是隆重而严格的。把草纸剪成纸钱，和以不同的供品，分别供奉于祖先牌位和神像前。祖先牌位的供品为三牲熟食，纸钱在三天后焚毁；神像前则供以果子素食，纸钱在过了元宵之后才焚毁。 无论男女老幼，在节日期间皆以金箔纸折成飞鹅c蝴蝶c蚂蚱等形状的饰物，插在头上，用于烘托喜庆气氛，名为戴“闹嚷嚷”。 大的闹嚷嚷有巴掌那么大，小的如铜钱大小。一般人都是戴一个，也有故意炫富的有钱人，在头上插满了闹嚷嚷。 明代的烟花爆竹已经有了相当高的制作水平，品种有数百种之多，可以表现出逼真的花草人物等图案。烟花从制作材料和形态上进行区分：用泥包裹的叫“砂锅儿”；用纸包裹的叫“花筒”；用筐封装的叫“花盆”；只发出声响的叫“响炮”；能飞上天空的叫“起火”；飞上天空后发出响声的叫“三级浪”；在地上旋转的叫“地老鼠”。 一些权贵大户人家，每年都会请巧手匠人制成各色烟花，在除夕通宵燃放，一年仅是放烟火就要数百两银子，相当于一个县一年的财政收入。 这金州卫本没有什么大户人家，如果有，也早就搬到京城去住了，毕竟这个金州地处偏远既不热闹也不方便。眼前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大户人家，也就只有兵备道郝大猷大人和现任金州卫指挥使李世勋了。 只是那郝大猷素来节约，这些年来未曾有过什么铺张浪费的事情，大家也不做期待了。 这李世勋大人刚来金州没多久，估计得给大家伙一个热闹看。 这会儿，又逢上李世勋升任都指挥佥事，李刚升任指挥佥事周围的街坊四邻都料定了这李府一定会有些烟火表演。 只见天刚黑下来，这指挥使衙门就开始放起了礼花。那略微懂一些的的道 “这种花炮是连升三级，专门只需官宦人家放，一般人是不能放的。” “他家大人说是转过年来就要升任备倭参将了。” “咱们海盖金复四州就一个备倭营，哪里需要什么参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备倭营扩编了，以后就不是可怜巴巴的两千不到了，是齐装满员的响当当三千五百人！” 众人都是惊呼，这三千五百人可是正儿八经七个营的编制。 “倒也是人家拿命换的，我听说这家的小大人很是仁义，前些日子不仅慰问了战死的亲兵和军夫家，还认了老陆家的儿子当了侄儿。” “那陆老三未曾杀了一个鞑子，就让那李刚让去了一个首级，又是战死，他儿子凭空就得了一个总旗的世袭。” “据说是救了大人！” 那笑话陆任佳的久久不语道 “想来也是侥幸。” 人性就是这么奇怪，恨人有笑人无，你比人家强一点人家记恨你，但是你比人家强很多的时候，人家就会恭维你c巴结你，并且想要去利用你。当然这些事情李刚是不会知道了，这些看热闹的闲汉，不管说什么，和我们这个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少指挥，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刚此时正在自己家中的地窖里面种地瓜，胡大诚这老兄果然很是靠谱，在腊月二十九这天，就派回金州过年的亲兵捎带来了一车的地瓜。 不仅捎来了一车地瓜，还大大的嘲笑了李刚一番 原来这老胡在中左所，刚一到地就开始搜索这种叫做地瓜的东西，虽然不好找但是也找到了不少c并且还得知了这种作物是从外邦藩国引进的，据说在福建一块产量很高，一亩地能产大约一千斤左右，只是在咱们辽东只有金州中左所这边能种的活。 “少爷，老胡没有忙活过农活；您呢，更是典型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我估摸你相中了这个地瓜高产，想要种地瓜；但是我们咨询了福建来的老农，人家说您是异想天开，咱们这儿太冷了，这地瓜是过不了冬的!” 李刚心里暗笑，你是不知道这个地瓜种植的关键技术，育苗！ 把表皮没有破损的完整的红薯放在有水的容器中，侵泡的水深度一般是红薯的三分之二，放在温暖而且阳光充足的地方，每隔三c四天换一次水，避免水变质发臭，30天左右就能长出根须并生芽成功。 李刚回忆自己当初种地瓜的时候，在劳动书上看到的内容。 正想着带劲，忽然察觉，自己这是在大明朝。 当时种地瓜，却是再暖气充足的教室，这会儿，别说是暖气充足c窗明几净的教室，就是大棚都没有，拿什么让自己育苗？ 又要阳光充足，又要温暖，还不能在谷雨之后，这个辽东还真没有什么适宜的地方。 但是刚刚想起的办法，怎么能这么简单就放弃呢？这李刚打定了主意要在这明末推广地瓜种植，是不会因为一点点挫折就回头的。更何况自己印象中似乎清朝中期这块就有种地瓜的了。 “一定有什么别的办法！” 就在李刚给自己鼓劲的时候，门外却响起了李五六的叫喊声。 “少爷！少爷，咱们有家信了！” 李刚听说有家信到，急急忙忙洗了手跑了出来。 那李五六见李刚满身是土，忍不住傻笑道 “我道少爷去了哪儿？原来是玩土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十一章：江南水灾 万历三十六年（1608）正月，江南淫雨连绵，江湖泛涨。自南京至苏c松c常c镇诸府皆被淹，圩岸溃决，庐舍倾颓，暴骨漂浮。城都宫阙监局昔在高燥之地，今荡为水乡，街衢市肆尽成长河，舟航行于陆地，鱼鳖游于人家。是二百年来未有之灾。 接到江南水灾的消息，已经是二月二的时候了。虽然早先有江南那边来的客商说是下了非常大的雨水，却还没成灾情。 想来是那时还没有闹到最后这步田地。 李刚把手中的邸报放在案上，沉吟片刻，对身边新买的小厮元宝c吉祥道 “江南闹水灾，咱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你俩分别去你胡爷爷他们那儿叫他们来打牌。” 胡爷爷自然是那个胡大诚，他们，则是李刚新结识的牌友。 封建社会实在是太无聊了，万般无奈之下，李刚“发明”了扑克牌，只是为了便于明朝人的理解，把大小王换成了阴阳，把k换成了春夏秋冬，把q换成了东西南北，把j换成了梅兰竹菊；其他的也按照马吊的样子设计了。 别说，这小小的纸片游戏，还真是大受欢迎，据说已经冲出辽东走向京师，冲出京师走向大明了。 过年这几个月，别的没干什么，天天打扑克牌了 先到的是胡大诚，只见这位胡公身穿貂皮大氅，头戴不知名的动物毛皮制成的帽子，还戴着暖耳；想来这一身行头下来不是一年的俸禄也得是小半年的。 “哎呀，何劳子柔兄亲自出来！” 过年那当儿，这参政级别的兵备道郝大猷不知道怎么想的，非得要赐给李刚一个表字叫什么子柔，还告诫他什么柔弱胜刚强；这会儿军营里已经管他叫柔将军了。 李刚脸上很是尴尬，心想老胡也是穷人乍富多作怪！ 不多久，他们就都来了，人倒还挺多 大多数是金州卫的人士，还有几个是福建商会的商人。 李刚吩咐小厮看茶，上了点心。当然，这行军打仗的对点心颇忌讳于是统一称呼果子。 “三个四，知道么，这江南闹水灾了！荡然无存啊。当然，这个消息你们可能不知道，因为我是从邸报上看的！” 这个邸报只有文官从七品，武官从五品才能免费拿到，其余的大小官吏，士农工商，想看都看不到。李刚心想，老胡这家伙，炫耀就炫耀吗，拿着这等事说嘴。 那几个老舍人，默不作声，心里却很恼火，把手里的牌打的呼呼作响。 三四十岁了，还没能谋个一官半职也的确让人同情。 “照我看，这帮江南人也是活该！”那韩勇臣倒是说话了，那次蒙古进犯，就是为了救他，胡大诚屁股上挨了好几下。 “可不是！为富不仁。” 明朝的地域经济差距极大，北方穷的恨不能当官的都没几件好衣裳，南方富裕的就连走街串巷的卖油郎狠狠心都能穿金戴银。这种差距如果是在平时倒是也还好，等到了这明末小冰河的时代，可就了不得了。 牌局从上午十点打到了晚上八点，晚上李刚吩咐小厮让厨子片的羊肉做了顿火锅。 “这万历三十六年上来就是个大灾荒，诶！”古来文人毁就毁在这张嘴上，莫说是其他人，就连这李刚都觉得这话说得特别的不妥。好在这个时候还不是天启年间，更不是康雍乾的文字狱的时代，要不还真是个麻烦。 说话的是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学究，叫崔海洋，于前任石万兴失踪后在金州卫当教授，今年五十来岁。 “可不，南方遭了水灾不假，咱们这儿也冷得奇怪。” “不怕，咱们有的是粮食”这李刚忍不住来了这么一句。 自打穿越以来，这李刚就以粮为纲，他想得到也简单，管他那年是荒年那年是丰年，明末的年景就没一年是好的。 “那些个往江南卖粮食的可发了大财了！”老胡不禁感叹道 “那才怪了!”那福建商行的苏经济欲言又止 “何故？”胡大诚问道 “你都知道要发财，那南京的魏国公又怎能不知道？这运往江南的粮食都让魏国公按平常市价强买去高价卖了。更何况，就算是如今，江南的米价也比咱们这儿便宜。“ 这苏经济是南方人，打心里看不起眼前这些穷军汉，尤其是那个刚刚提拔上来的胡姓暴发户。 这魏国公，便是徐达的后人，世世镇守南京，这一代的魏国公是徐弘基，也算是实际意义上的末代魏国公。 众人默默吃饭。 “这江南米价是多少了？”李刚似乎是不经意的问道。 “白米一石是一两六钱银子，杂色米一石是一两银子。”那苏经济答道 “这个是半个月前的价码！” 众人啧啧称奇，都知道这价格已经比往常的市价贵了将近三倍，但是比较起北方的米价格也不过是寻常。北方的米价一般年景竟然比江南灾年还要贵不少，说起来也怪不得北穷南富。 送走了一行人李刚单独留下了胡大诚。 “老胡，实不相瞒，我现在手里大概有三千石粮食，年前让崔长远他们在朝鲜收集的。” “你不是想虎口里面拔牙，和魏国公争这个生意吧？更何况，这价钱也没什么赚头。” “你忘了，咱们辽东的粮食是从哪来的了？” “江南。” 李刚在屋里走了两圈，定定神道 “咱们辽东都司，大半都是军人，虽有些军粮但是历来就是被克扣的厉害；天气又严寒，这些年年景尤其坏。” 胡大诚不敢发一言就这么听着 “现在的粮价还是往常的数目，一石是二两三钱银子，咱们吃的还是那天津仓和登州的库粮。眼下江南的水灾还没波及来，但是，听那意思，估计给咱们准备军粮的仓库早就湮没了，就算没有，也早让魏国公倒卖了；所以等到了这批粮食吃光了，都不用江南那边第一批粮食该打下来的时候，你看看这辽东的粮食还是二两三钱么？” “这个时间，大概多久？”胡大诚，多少有些慌张，这位胡副千户，早就把俸禄花的要光了，而辽东军官发工资都是半年一结，这会儿他肠子算是都悔青了。 “今年三月份就得出问题了。”李刚说罢，回过神来瞪着胡大诚道“大诚啊，咱们的囤货居奇了，不要觉得，江南的水灾和你没什么关系，这个世界是普遍联系的。” “是啊，咱们吃的是人家江南那边的米啊。” “辽左僻居关外，北临虏，南临海，仅通一线之路与腹里通衢，有资易以羡补不足者，大径庭也。故岁丰则辽之粟不输于外，其价太贱而伤农；岁凶，则外境之粟不通于辽，其价太贵，而无所资脱也。再遇虏警，有主客数万之集，即斗金不能易一粟。未审司饷者于此如何处也尝考往牒，如万历元年c万历六年c万历十四年，时值灾荒，米珠薪桂，斗粟银二三钱，有至六七钱者，视今日不啻十倍” “少爷，这是您说的？怎么这么有文气？简直像是翰林”胡大诚一脸崇拜道 “万历十四年的邸报上看来的，邸报得这么看才算有用！写这文章的是侯给谏！” “给剑？他怎么叫这个名？”胡大诚一脸懵逼道 “那是官名，人家名讳是先春！，当年在辽东和那个高太监斗法斗得昏天黑地那个兵科给事中，你老兄本就是辽东出身，怎的连这个都不知道？” 胡大诚一脸憧憬道“咱当时，就是一个兵头将尾，哪里知道这些神仙打架的事情，不过侯先春这是一个好名字，好名字！这才是个翰林名字” 这会儿，李刚不禁有点想见见这位侯大人了 侯先春是一位勤政廉政c远见卓识的官员。他先任太常博士，之后在礼科c吏科c兵科担任职务，都有政绩。在任吏科左给事中时，曾巡视京城户部十大粮库，发现粮库官员，巧立名目对粮户加征各种额外费用，中饱私囊，老百姓苦不堪言。针对这种弊政，侯先春监督制订粮库规章制度，废除所有乱摊派乱征收陋规，同时弹劾营私舞弊c索贿受贿的官员。粮库纪律整肃后，每年可免去粮户米五六万石额外负担，老百姓无不额手称庆。整顿户部粮库之后，侯先春又奉命巡视辽东前线地区。这是一次认真踏实的调查研究，首先是范围大，侯先春说他“西自山海，北抵辽河，东至鸭绿江，南极于海於，凡层山峻岭c密莽丛林，足迹无不遍历焉”，覆盖了整个辽东辖区；其次是方式多样，询问父老，和农民交谈，收集民谣，甚至于阅读司法文件，然后又与辽东各级军官和地方官员交流c核实从民间了解到情况；第三是仔细推敲调查材料，对于“有不同者，则深思以求其同，思而不合者，复辩论以求其合”，从而写出著名的《安边二十四议疏》，为巩固辽东边防作出杰出贡献。 向先贤侯公顶礼膜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囤货居奇 已经到了三月份，粮荒果然来了。 早先可只是说缺粮食，过了两三天，说是军粮也发不下来了；这粮价便和脱缰的野马一样飞奔起来。 等到了四月份的时候，这粮价已经到了每石四两银子。 李刚早先从朝鲜运来的三千石粮食，这一会儿早就卖了个精光；刨去运费外净赚了七千五百两银子，这一笔可算是大赚了一笔。 只是后来李刚c胡大诚二人颇为贪心，又从朝鲜起了一批粮食，大约有四千石左右；等运到的时候发现这小小的金州卫竟然没什么人能够买得起这粮食了。 “辽东向来贫穷，能购买的起高价粮食的，也就这些人了。”胡大诚颇为遗憾的说道 这一来一去，赚的七千五百两银子，算是亏折进去了大半。 “得，赶快给他卖了，要不等那群福建商人的米到了，咱们亏得更多。” “少爷，我说难，大家伙都等着南边的米呢。” 福建到辽东顺风十三日，逆风三十六日，算算也就还有俩月，大批廉价的福建c广东甚至是吕宋岛日本的稻米就要到了，李刚和胡大诚手里的这些米如果到那个时候还卖不出去，那么就只能剩下一条路：拿去酿酒。 眼下虽说是青黄不接，但是还没有到家家户户缺粮的地步。 如此又过了三两日，忽然有一姓沈的客商上门要求求见管家。 明代虽说到了后期，法度已经很松懈了，但是为了避免麻烦，李刚在商务上的事情还是让自己的管家操办，这管家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人物，不过是自己的一个比较年老的亲兵罢了，约莫三四十岁，主要的职务其实是马夫兼兽医。 这个做法，就和后世哪些矫情小老板非得让自己家的司机当公司的法定代表人一样。 那沈姓客商来了倒是也不客气，往那里一坐，张口道 “并不用你什么，我找的是你家的小大人。” 那管家看者来者不善，也不敢怠慢吩咐下人上了茶连忙叫李刚来。 不多时，李刚和老胡就到了客厅。 “敢问，先生到寒舍，有何贵干？” 李刚虽然在城里有一套按照从四品规格修建的房子，但是，这些粮仓之类的却在乡下，等闲人找到这等地方，确实是不好找。 “老夫看小大人，似乎是从外地找了些粮食？” “嗯，老先生何意？” “眼下似乎是遇见些小问题了吧？老朽大概能帮一些忙。” 老胡道“眼下粮食价格这么高，需要你帮什么忙？” 那老头呵呵一笑，喝了口茶道 “你们上一批货是自家庄田里面的，成本不过是一石粮食八钱银子。连上脚力c这个水运，一石不过一两二钱银子，这一批货，怕是从市面上搜集的，那一石少不了二两银子吧？等到南方的米到了，人家可卖的便宜，您这不都砸手里了？” 说罢，老头招了招手，只见六个大汉，抬着三个很是精致的箱子到了跟前，哗啦打开，只见里面全都是银子，约莫得有一万两。 “老朽这里有九千两雪花银，愿意求购指挥签事大人的四千石高丽米。” “老先生倒是很有诚意，只不过，这个价钱我等似乎是一点也赚不到，反倒要亏几百两银子吧。” 这老头撩起衣服拿出一个小算盘，但是却不经意的露出了一个牙牌，上面写了一个马字。也说不好他是不是故意的 “李大人，年少有为不到二十岁就是从四品的武官，这个其实也算是罕有了；只不过你的靠山太不牢靠，李世勋，呵呵，他自己都找不到靠山，至于你，弄不好怕是爬的高，跌的惨吧？出洋买粮，呵呵。” 这老头噼里啪啦一顿算，最后笑笑 “全福，那二百两银子走，别让李大人多赚了这二百两。八千八百两银子，不知道李大人成交吗？” 李刚，额角渗出丝丝细汗，心下想，这雪花银在市面上不多见，大抵只有高官的俸禄才能发放，这来人又是马府的人，莫非是？ “买卖不成，仁义在，老先生何苦难为我们兄弟？”那胡大诚知道遇见硬茬了。 “虽说不知道老兄是何方神圣，但这买卖，咱做了！不要八千八百两银子，只要八千两银子。吩咐账房看银子” 银子果然都是上好的雪花银。待老者走了，那胡大诚幽幽道 “来者莫非是马总兵家人？？” 马林自打弹劾高淮失败之后，一直在家闲着，虽说有皇上把他发配烟瘴的圣旨，但是还真没谁敢这么不识趣就把他往那中缅边境的烟瘴之地送。这会儿，高淮完蛋了，这马林心思也活络起来了，开始一笔笔银子的往京师里面送。 又过了十几日，街面上的粮食忽然买不到了，城里的居民们倒是不怎么慌张，毕竟福建的米马上就要到了。 等到了四月份的时候，福建的米还没到，却得到消息，说是有个官儿上折子给圣上，把南直隶周围的粮船全征集去江南救灾，这福建客商往辽东运粮食的船，在登州就给截回去了。 又有消息说是那魏国公徐弘基上折子说是江南很有可能发生乱民闹事，朝廷急忙调过去三十万白银救灾，朝廷已经把登州仓的剩余粮食二十万石发往江南。 这市面上的粮食就没价了，短短半个月一石就成了五两银子，本来还在守望的，开始抢购粮食；买不了一斗，买一升，买不了一升，就买一合。 “老胡，看明白什么叫囤货居奇了吧？那个从咱这儿买粮的马大人，算是发了。” 一开始是升斗小民们抢购粮食，等到了最后，哪些有些家资的富户们也开始屯粮，意图牟取暴利。 但是真等到了五月份，码头的工人们却发现，哪些来自福建的粮船，悠悠然地靠在了码头上，上面全是从南方运来的好米。原来，登州卫被扣是真，险些发往南方救灾也是真，只不过这些都还没有实行，却被另一位大人以辽东军情紧急的名义调了回来。 市面上的粮价，顿时就崩盘了，好在李刚趁着价钱搞的时候又出手了五百石粮食，算是没什么亏损，只是那些或大或小的富户们一个个算是破了家。 上吊的，跳崖的不一而足。 后来又听说京城里有些关系的武官们说，马总兵又要起复了，这会儿不仅官复原职而且考虑到之前弹劾高淮的丰功伟绩，文官集团决定多给他一个营的亲兵编制。 李刚和胡大诚自然是管不了这马林到底赚了多少钱，自己一算账，这来回的折腾不过是挣了八千九百两银子，最后那四千石倒是也没亏，只是没赚那么多罢了。 仗着手里有这股黄白之物，而这金州卫c海州卫c盖州卫c复州卫的大小财东又在炒作当中丢了本钱，这李刚公然开始放贷。 有几家小本的生意人，索性卖了产业给李刚心甘情愿的当起了伙柜。 等到了六月多份的时候，大半借钱的自己算计着也还不上来了，索性签了长债。 有一户姓薛的干脆一口气借了十五年，也亏得李刚敢签，毕竟作为一个穿越人士，一年百分之四十的高利贷，也的确是足以让良心不安的了。 “老胡啊，这利息是不是太高了？” “低了，咱可不敢放贷了，人家已经说咱欺行了。老总兵放贷，那利息叫九出十三归。” “那若是还不上可怎么办？” “人家老李家养着的那些家丁可不是吃素的。” “每丁軍所至。城堡騷然。酒食盡出于民家。婦女多遭其淫辱。一家傾竭。蚕食別室。稍不如意。盡行毀虜。馬蹄經過。雞犬一空。弓刀懸門。人皆喪魄。且卒領將官。盡是婪穢之輩。非惟不知禁戢。又身先導之。被害者安所控訴乎。其丁軍未必禦虜。而先遭一強虜也。民謠有云。若遭大虜還有命c若遭家丁沒得剩c” 老胡听完老脸一红道“咱当时虽说是亲兵，但不是李总兵的家奴，这等事哪能做过，真要是做了，那日便遭报应让蒙古射死了。” 李刚听罢，也不做声，良久道 “你见过割韭菜么？这马总兵割的一手好韭菜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熊廷弼 马林，马总兵，他这个人的军事水平到底怎么样，咱们就不得而知了。但是这个人人缘特别好，尤其是在士大夫这个阶层里面，他会画画，书法好，又能作诗；除了刚当官那几年横了点，得罪了几个人之外，但凡是读书的就对他很有好感。要不那个侯给谏，也就是侯先春老先生怎么会为了他和高淮的争斗上折子，自找麻烦。 其实说实话，侯先春的折子还不如不上，万历皇帝这个人又不是不了解，最害怕的就是权臣。 文武和睦？开什么大明的玩笑，咱万历爷要的就是文争武斗内外制衡，早些年的时候皇上看见太监和外臣说笑都要气恼好一阵子。最近这是因为一身病，这才稍稍不那么发火了。 你侯先春给马林说话，一块骂我的高淮？这不是找死么？ 听说，马大帅在行贿捞出自己来的时候，也没忘记老朋友侯先春，据说多所照付，只是这位侯大人似乎对当官没什么兴趣了，主动要求留在老家无锡。弄得马大帅还真是有点崇敬侯大人。 当然这么一弄，吏部的那群人过不了关了，最后找了个由头给侯先春补了一个南直隶的参议。 说来也可笑，郝大猷奋斗了一辈子也不过是个参政，侯大人不想当官都是一个参议。当然了郝大猷也不用伤心，谁让人家侯先生早先的时候是二甲进士，正所谓一考定终身。 科举虽然说是清流，但清流里面又有的细分，状元探花榜眼，这个自不必多说只要不是很倒霉的最后好坏都得是个尚书侍郎，二甲的进士们大多也能够去当个翰林，最后由监察御史或给事中而成巡抚c成总督，乃至于进内阁。 三甲的进士们可就可怜了，当然这个可怜也是相对的，总比那范进强不少，只能去地方上当个县太爷，大多数的三甲进士们，这辈子也就算是交代在地方上了。 当然这话也不是完全，偏偏有几个特别厉害的角色，科举的名词限制不住他，凭借着个人能力从同进士飞迁成了清流。熊飞白就是这么个牛人，他不仅实现了从三甲而监察御史的飞跃，之前更是由武而文，熊廷弼最早先的时候是一个武举人。 金融业是一切商业c工业c农业的主人，放高利贷的李刚，没费多大劲就在短短的半年时间内积攒了两千两银子的利润。 万历三十六年，夏六月，也就是公历的七月；李刚正在他那投入不菲的试验地里面看地瓜。 早知道这样，当时就应该多种一点。 眼前绿油油的都是地瓜叶，下面的藤子已经变成了小地瓜，李刚很想摘一个尝尝。 “少爷，你真是厉害，咱们这一亩地能产的，这种地瓜大约有一千七八百斤。” 李刚心想，那是你不知道以后的产量，地瓜这种东西，亩产万斤都有。 “摘下来之后，好生储存，这个东西听他们福建人说，似乎放不大住，得磨成粉或者晒成干。” 盘算下来，这二百亩地大约能出两千石左右的地瓜，但是收获的时候偏巧赶上打秋粮，估计是卖不上价。但是哪怕是按照四钱银子往外面卖也能赚大约八百两银子，这个收益想想还是很不错的。 更何况李刚手里还有酒坊，就算是卖不出去，也可以拿去酿酒，这么一算如何也亏不了。 正在他美的时候，却看见那远处急忙忙地来了一个人，定睛一看却是胡大诚，只见这胡大诚穿着打扮颇像是朝鲜人，三步两步的往这赶。 “嫂子这手艺真心不错啊！” “子柔，千万别说这话了，来大人物了，朝廷里派下来的新任巡按熊廷弼来了！” 李刚听到这三个字，呆若木鸡，久久方才回过神来 在大明的这几年，自己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将要迎接的命运了，知道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再次出现在耳中的时候，李刚才想到。这大明正在自己死亡的倒计时上狂飙突进。 “来哪里？” “三日后到咱们金州卫视察，文官七品，武官五品全都要见。” “哦，这样啊，这样啊。” 回到家后，这李刚算是茶饭不思了。就连金善姬也没敢和李刚说话，这个朝鲜买来的小婢女，如今已经有孕在身，为此颇体验了几把母以子贵的感觉。 虽然未娶亲先娶妾这种事情，在大明的中后期很常见，但是像李刚这样的情况，也不得不禀告家里。 家里倒是痛快地答应了，但是那种不快却显而易见。 毕竟武官，又在辽东，刀枪无眼，有些事情还是早做准备的为妙。 真要是打起来了，这一家子人往哪里躲比较好呢？辽东，这是一个坑，大坑。山东，自己印象中明末被各路兵马洗劫了不下三次，济南干脆就让满洲人给屠了城。南方？这个倒是很不错，但是也难保。 没有被兵灾洗劫过的地方，真是有限。 难道一家人要去日本了？自己在日本也没什么熟人。朝鲜倒是熟人多 诶，不如就去朝鲜吧，虽说清兵在入关之前就收拾了朝鲜，但似乎一直没打到过南方，什么釜山啊之类的不也是很好的地方吗？ 赶快让崔长远和平安他们去南方置办一些产业。 “善姬c贤姬。你们想回朝鲜么？” “大人，你莫非是嫌弃我们姐妹了？要抛弃我们。” 贤姬今年十五岁，身上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奶香味，善姬也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女孩。 但两个人呜呜哭泣起来，却很是寻死觅活。 “我就是随口一说而已，我也很想去住几天，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三天后，金州卫大小人等，文官七品c武官五品都到了指挥使衙门集合，面见新任的巡按大人。 文官在右，武官在左；此时还没有到崇祯年间那个文官极其的贵重，武官极其的下贱的时候，故而武官们还有一排凳子能坐。 陪同的倒不是别人，乃是参政郝大猷。 别看郝大人是一个从三品但是反倒是坐在了巡按御史这个正七品官的下座，特派员代表的那可是朝廷。 在座的诸位都很害怕这位巡按，因为这位熊大人不好对付的名声老早就传之四海了。 李刚尤其害怕，当然了，这就是沾了穿越人士的光了。 熊廷弼，字飞百，湖北人。万历二十五年，二十八岁的熊廷弼取得了湖北乡试第一名的成绩，转年会试成绩不佳，但也算考中了，三甲第一百一十五名同进士。中第后，按照明代三甲进士中卓越人士的标准轨迹，从外放推官到内擢御史，在基层打拼了十年后，熊廷弼于万历三十五年八月在吏部会同督察院举行的考选中被提名为御史候选人。一年后的万历三十六年八月获批成为试监察御史，出任辽东巡按。 熊廷弼个性凸显。估计应该是明年吧，那个时候辽东大旱，眼看就要颗粒无收，熊巡按到城隍庙求雨。 这样的事情在当时完全是官样文章，按说求雨时也就是和城隍爷龙王爷各位天上的神仙爷爷们客气客气，烧香磕头完事走人。但人家不是。熊廷弼香也烧了，头也磕了，然后挺直了腰板就在庙里告诉神仙，七天之内下雨，否则将派人捣毁城隍庙。所有人都晕了，见过求雨的，没见过这么求的。三天后，依然是万里无云烈日炎炎。熊巡按直接写了个牌子封了把剑派人去城隍庙斩神毁庙，受命的那个傻哥们儿犯了难。一边是上宪大人，一边是神仙，这可比派他去杀个人难多了。权衡之下，得罪了神仙或许以后会不好过，违抗了上司当场就过不去，只得一步三停战战兢兢地捧着剑出发了。可他人还没到，便风云激荡继而大雨如注。 这个，忘了从哪里看的了，似乎是明朝那些事儿，但一句话，这人极其的不好对付。 嗯，明后年似乎辽东要大旱，在囤货居奇他一把。 带俸禄指挥签事，宣武将军李刚！ 李刚这时才想起来，他还是一个名义上的将军，一个靠战功上去的将军，只不过暂时还没有什么工作。 “小的在！” 别人点名倒还是好好地，到了他李刚这儿，就不好了 这熊廷弼，抬头看了看李刚，脸上全是讥笑，想要说什么却又没说。 道“十九岁就靠着战功连升三级，你不要太骄傲啊！” 李刚吓得满头大汗，急忙拱手行礼道 “门下沐恩小的李刚，谨记恩相指教。” 这话说完，衙门里死一般的寂静，就连郝大猷都觉得李刚这话太自轻自贱了；就别提那些武官了。 巡按那都是一时的，在这衙门里的兄弟们才是生生世世的。 倒是那经历刘守义觉得李刚这孩子太年轻，可能没见过世面，呵斥了几句 “你这后生胡说些什么。” 经历是从五品的文官，本来位居指挥使之下的之下，就连李刚也是他理论上的上级，但是文贵武贱；在万历年间这经历已经成了指挥使的上司，像金州卫这种比较大的卫所，经历直接就是知州，非得是正经八百的进士出身不能干。 刘守义就是进士出身，当然名次不太高，水平也比较平庸，这辈子估计也提不起来了。 眼瞅着自家侄子说话这么没轻重，那李世勋道 “大人们莫和小辈儿一般见识，他还是个孩子么” 花花轿子人人抬，好话都爱听，哪怕是这么拙劣的吹捧。尤其是熊廷弼这样的人 “恩相当然谈不上，你这么年轻，又有些本事，心思应该放在为国尽忠上，不要学那些官场上油嘴滑舌的本事。” 话虽这么说，但是脸上全是笑意，丝毫没怪罪的意思。 李刚心里知道，这熊廷弼肯定是复查了自己的战功，没什么问题这才不发难的；这会儿来吓唬他是为了看看到底有没有什么破绽。 照例是说教，明朝的文官都喜欢说教；等到最后，那熊廷弼吩咐武官们退下去，文官们留下继续议事。 这李世勋本身就是金州卫的指挥使监管着辽东备倭游记的职务，这衙门实际上是他办公的地方。 走又去何处呢？ 看见李世勋来去尴尬，那熊廷弼道 “指挥使可否借我这衙门一用？” “可以，可以。” “我们商量些事情，李将军就先回去休息吧。” 李世勋愣了半晌忙道 “不打紧，不打紧，各位大人议事，属下先行告辞。” 待出了门，这李世勋对李刚一通臭骂。 倒是老胡那边颇自在，他本身就没资格进衙门，一散场就约着朋友打牌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私盐 明朝制度极其严谨，不要说是什么造大船出洋，就连小小的制贩售私盐都是了不得的大罪。 像那种一穿越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制贩售私盐的，只是嫌弃自己死的还不够快。 当然了到了明朝后期，法纪已经十分的松懈了，在江南已经形成了一个依靠潜规则运作的社会，如果制度的创始者洪武大帝，也就是明太祖看到江南的商人穿丝绸，吃山珍海味不说还违禁穿着丝绸，佩戴金银，更有结交权贵影响政治决策，具体说是把商业税降到百分之三的程度——估计能够气得背过气去。那个地方，小规模的买卖私盐似乎也没什么。 但是，这是江南，在辽东这个衣食住行无不仰仗朝廷的地方，事情却没那么简单；明太祖制定的那些政策，还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变态的运转着。 比如说盐，辽东其实也是一个得到了山海之利的地方，但是辽东的盐是绝对不允许用作商业之目的，只能是辽东军人食用；理由粗暴而简单：防止冲击内地的盐税。 当然了，禁止不等于是完全没有，要真是完全没有干什么还要去禁止？ 最近，新上任的巡按熊廷弼大人就拿获了一个走私团伙，以副总兵吴有孚为代表的犯罪集团，具体罪行包括向朝鲜走私食盐，以及自朝鲜低价购买人参貂皮。 事情刚一发生，整个辽东都颇为害怕，毕竟这事情不只是吴有孚在干，只要是靠海的卫所，哪一个不这么干呢？尤其是锦州附近的。 当年星罗密布的屯堡，大都已经荒废。由于明朝残酷的卫所兵役制度，大多数卫所兵过着半农奴的生活——不想逃的才是傻子。不要说什么万历朝。早在嘉靖年间，像李成梁这样的世袭指挥签事已经连进京述职的盘缠都凑不齐了。 部分卫所，跑的据说只剩下当官的，没一个兵了。当然那些军官也不敢声张，每逢清军的时候总会雇一些人来顶账。倒也相安无事。 这种情况下，不做些小生意，那可怎么办？ 当然随着事态的发展，也仅仅是处罚了吴有孚，这里面似乎有前总兵马林游说的功劳在‘当然吴有孚的确是该被处罚，这个人的确是太贪心了。 ’只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吴有孚走私的主要货物是食盐，这些盐是哪来的？据吴有孚交代，是他在金州卫附近派人收买的。那么金州卫附近一定是有卖私盐的了。 经过细致的侦查，当热，在重赏之下制贩售私盐的私盐贩子团伙里面有人叛变了。 也没有花多少钱，据说是李世勋悬赏了白银三十两就让一个盐贩子头目的心腹叛变了。 这个叛徒叫陈三，是团伙头目罗老二的跟班。 明朝官盐买卖非常的严苛，贩卖私盐不论卖了多少都算是犯罪 犯私鹽者杖一百徒三年，若有軍器者加一等，誣指平人者加三等，拒捕者斬，鹽貨車船頭匹並入官，引領牙人及窩藏寄頓者，杖九十徒二年，半挑擔馱載者杖八十徒二年。 非應捕人告獲者，就將所獲私鹽給付告人充賞，有能自首者免罪一體給賞。 “陈三啊，一体给赏的。” 这等便宜功，自然得是指挥使的亲信才能去立，打着事以密成的旗号，行动的只有李世勋的五十亲兵和李刚的二十亲兵‘具体说来是李世勋的亲兵头目试百户毕成功和李刚。 李世勋带着胡大诚和其他几个千户负责接应。当然还有文官郝大猷作为战果的检验者，和军纪的监督者 本来不想带胡大诚，但是朝鲜的旧袍泽就这么几个，不带他也说不过去。 等到了盐贩子的营地才发现，这伙盐贩子似乎还有武装，而且还是鸟枪。 一行人潜伏到了清晨，这个时候是最适合进攻的时候，如果是黑夜，敌情难辨，恐怕不能把人都捉了——如果是白天那纯属是自找没趣。 清晨，不影响进攻，又能打个措手不及。 毕成功向身边的一个刀疤脸亲兵使了一个眼色，这亲兵便吩咐三四个人操着匕首同时做掉了盐贩子的明暗哨 “是不是太顺利了？” 果然是很顺利，等到一行人冲进屋里的时候，发现私盐贩子们正在床上呼呼大睡，墙上挂着他们的兵器：竹枪，有几个人还使用武士刀。那为首的私盐贩子和几个保镖倒是反应很快想要用鸟枪负隅顽抗，但是还没有打着火就被打成了筛子。那私盐贩子头目倒是光棍，手里拎着一把武士刀就往一行人身上看去，但却被打中四肢，眼看成了个人棍。 一行私盐贩子都已经被逮到了空地上。 李刚朗声说道 “一凡豪強鹽徒，聚眾至十人以上，撐駕大船張掛旗號，擅用兵仗c響器，拒敵官兵若殺人及傷三人以上者，比照強盜巳行得財律，皆斬。為首者仍梟首示眾，其雖拒敵不曾殺傷人為首者依，律處斬為從者俱發邊衛充軍。若止十人以下，原無兵仗遇有追捕拒敵，因而傷至二人以上者為首依律處斬，下手之人比照聚眾中途行奪罪人因而傷人律，絞。其不曾下手者仍為從論罪，若貧難軍民將私鹽肩挑背負易米度日者不必禁捕” 那毕成功只是笑了笑，却大喝道 “指挥签事所言不错，但是尔等又有通倭嫌疑，鸟枪倭刀便是证据，中国人设若首告仍然不失活命！” 那盐贩子里面有一人哀求道 “我等的确未曾通倭！” “同审案子的说去吧。” 原来如果这些人只是寻常的拘捕盐贩，那这功劳就很浅薄了，单一但是倭寇这两颗脑袋就是一级官职。 令一人报捷，众人看守这些捕捉的盐贩。毕成功和李刚统计个亲信去了内屋，一番搜查，只发现一百多两白银。 “这些贼人有兵器c鸟枪绝对不会只有这些贼赃。” “于是把那打断了四肢的盐贩头子罗老二拿来一顿严刑拷打” 那贼人倒也硬气，一句话都不肯招。 “这是留着钱想买命呵。” 正在逼问着，那李世勋和郝大猷便差人来提人犯，那郝参政让文书一一造册之后，看着被打断了四肢的孟二，踌躇半天终究没说什么。 因为据说涉嫌通倭，这案子当然不是金州卫能办的，一般的人命案子都得等着朝廷里面派三司官来提审。这档子事牵扯到了吴有孚副总兵，事情不小，估计得提到刑部里去。 要知道通倭，哪怕是吴有孚都担不起的。 这个吴有孚倒不是别人乃是前兵部尚书吴兑的儿子，要不怎么能干出贩私盐这等事情。 又过了几日，听按察使司的人说，那贩私盐的孟老二病死在了牢中，倒是那些个盐贩子们被判的充军云南。 那吴总兵只是革职拿问。 因为刑部的堂官们说这吴总兵是往外洋贩卖食盐，对大明盐税没什么太大的妨碍。 这么说倒是也说得通。 这件事情就算是轻轻放下了。 只是李刚始终很想知道，这盐贩头目到底是把钱藏到那里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俸禄 从四品c岁该俸二百五十二石。内本色俸c九十三石六斗。折色俸百五十八石四斗。本色俸内c除支米一十二石外。折银俸六十八石。折绢俸一十三石六斗。共该银五十二两三钱六分。折色俸内c折布俸七十九石二斗。该银二两三钱七分六釐。折钞俸七十九石二斗。该本色钞一千五百八十四贯， 指挥佥事在土木堡之变之前，不对，应该是在正德皇帝胡乱封官许愿之前，还是一个挺不小的官。 然而现在却成了一个遍地走的差事，这不，领工资也得自己亲自去排队。 就在这会儿，这金州卫的大小武官算是真正的见了面了，金州卫的指挥使一人，是李刚的叔叔，来自朝鲜抗倭战场的战斗英雄李世勋。 万历武功最盛的便是平倭寇了。 北虏南倭，而倭寇一度比蒙古骑兵还让人畏惧。 锋利的倭刀，神秘的火枪，就连盔甲也是明军所不能理解的解释——虽然全都是木制的，但是却异常坚固。更别提哪些青面獠牙的面具。 如果说蒙古人代表着过去的敌人，那么倭寇就是新的敌人，一个在文明上未必比大明差多少的敌人。 这种恐慌一直持续到了万历抗倭的胜利，在这之前一颗真倭寇的首级不仅能让猎取者官升一级，而且还有额外的赏银；比对蒙古人的战功都要大‘在这之后，万历抗倭胜利了，日本人的脑袋就又便宜了——变成了两颗等于一级官。 说到这儿，李刚不禁想到了半个月前差点被毕成功诬陷成倭寇的私盐贩子。 “说是吴总兵的下人找私盐贩子买盐让熊廷弼发现了。” “据说那些卖私盐的还是倭寇？” “可不是，有鸟枪，我看了很是精良。” “这下子，吴总兵可麻烦了。” “多亏咱们大人照拂了，这事儿最后瞒过去了，那吴总兵想使使银子，咱们的指挥使只是说算了算了。” “都说武将糊涂，这位大人倒是精明。” 李刚因为没什么差遣，倒是不怎么去衙门里走动，所以这里的书办大多不认识他，所以守着他的面议论起来了李世勋，这明朝的读书人地位的确颇高，这些书办其实也没什么功名，有几个只不过是老童生罢了，就在这里诽谤上官。 当然过了一会儿，唱名字的时候，这几个书办倒都很尴尬 其中一个说 “这么年轻啊。” 这当然算是羡慕吧。 从四品c岁该俸二百五十二石。内本色俸c九十三石六斗。折色俸百五十八石四斗。本色俸内c除支米一十二石外。折银俸六十八石。折绢俸一十三石六斗。共该银五十二两三钱六分。折色俸内c折布俸七十九石二斗。该银二两三钱七分六釐。折钞俸七十九石二斗。该本色钞一千五百八十四贯。 明朝的工资制度非常有趣，发放的都是实物。当然这也不是不可以忍，但是到了明中期以后 这工资就变成了本色和折色了，说了半天闹得复杂——其实就是变相把工资给你克扣了。 就拿李刚这从四品的俸禄吧，本来应该发二百五十二石的俸禄，里面十二石是口粮，当然李刚一个人是吃不了这两千多斤的粮食的，这是李刚全家老少连上家丁马夫的口粮。 未必都是发大米，有的可能还要发些杂粮，所以饭是一定够吃的。 其他的有的就按照粮价发放白银，有的就直接发丝绸c棉布。凑够二百五十二石为止，这自然是洪武年间的事情了。 等到了永乐年间，这工资里面就闹笑话了，有的时候丝绸，或者银子不够，下西洋搞来的那些什么胡椒，什么，什么没药，都拿出来糊弄事儿，搞的文武百官一下班就得到集市上当小贩。 当然这未必是坏事，有些很有头脑的官僚，靠着炒药材还多少发了财。但是不老实发工资的头，算是开始了c 后来，明朝的财政越来越枯竭，官僚们的钱算是不好发了，于是就开始变着花样的降工资。 等到了万历年间，这从四品的工资三分之二给折掉了。 武官，比起文官更是不如。 武职府卫官c俸级视文职。惟本色米折银c例每石二钱五分。其月米c折绢布钞c俱与文职同。优给优养官c视见任。惟月米亦如例折给c不支本色。武品止从六。外有试百户。月俸五石。署试百户。月三石。米钞兼支。 折上折，文官的本色银子好歹能领走五十二两三钱六分，武官的只能领二十六两。 当然好歹，李刚他们是品官，那些试百户之类的只能领六十石，还要米钞兼之，着明朝的纸币发行从来不有储备金，等到了万历末年，大概已经和擦屁股纸一个价了。 李刚自打来到大明，就没能有幸见一眼这传说中的钞票c “李佥事，这是你的本色银子二十六两，本色米已经差人运到府上。” “先生，在下的折色俸禄呢？” 那书办似乎见了怪物一样，一脸诧异 随口答道“漂没了！” 李刚也是很诧异，“什么？漂，怎么了？” “没运来，半路上掉水里了！” 听到这个解释，不仅那几个书办笑了，就连那些等着发俸禄的也笑了。 当然也有没笑的，那几个百户c总旗c小旗就没笑；不仅没笑还越发的沮丧了c “我第一次到衙门里领俸禄，不晓得这些事情，多谢指点。” 李刚心里越想越觉得滑稽，一个从四品的武官，一年工资只有二十六两白银外加十二石大米；就这个样子——不喝兵血，自己都养不活。 二十六两白银，在购买力上和后世的两万六千块钱差不多，连上那些米三万两千元，一大家子，连下人。 “怪不得，李成梁连进京任职的盘缠都没有。” 出门遇见了胡大诚，原来他早就领完了俸禄，这会正约着打牌去。 “哎呀，这点钱，还不如咱们放债一天的利息多。今天发俸禄，卫所里面欠债的老爷们大都多少还了些。” 李刚自然是没空和他们打牌，这地里试种的地瓜收获了，亩产大约一千七百多斤。这会儿他正打算去看看这些地瓜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地瓜成熟时 万历三十六年的十月，李刚的地瓜已经收获了，比预料的好不少，多收了将近三千斤。 当然，这批新作物的意义决不能止步于烤地瓜或者酿酒的酒糟。李刚花钱找了些文人，具体说是有功名的文化人，帮着他在民间四处宣扬，眼下牛皮越吹越大，不少几个月前再吵粮食当中蒙受了巨大损失的财东，现在对这个作物表现出了极其巨大的兴趣。 糖，是合法而又廉价的成瘾品，在后世根据科学家的研究吃一口糖，脑袋里分泌的多巴胺不亚于是抽一根烟。 在李刚穿越来的二十一世纪，一个烤地瓜，也足以称作是冬天的回味。 更遑论是缺衣少穿的明代。 一斤地瓜目前已经炒到了五文钱，竟然比粟米还要贵。 当然了，李刚是绝对不满足于经济利益的，他已经把培育地瓜的操作方法和技巧汇编成了一本小册子，通郝大猷的途径，进献给了那位稳坐京师的神秘不可测的皇帝。 巡按熊廷弼也知道这件事，但是却出乎意料的没有表现出什么太大的兴趣。 这让李刚着实十分的失望。 倒是巡抚赵辑对这项新作物感到非常有兴趣。想来倒是也合厂里，这个赵巡抚前些日子在和高淮的斗法里弄得极不光彩，这个时候正需要一些政绩来渡过难关。 他亲笔给一个微末的武官去了一封信，免费索要了二百斤地瓜，和相关的种植材料，并信誓旦旦的说他要在辽阳大力推广这种作物。他在给万历皇帝的折子里，痛陈辽东军粮依赖转运的危害以及地瓜这种作物的高产，和温床育苗的万无一失。 似乎这种作物育苗的发明人是他，而不是那个在金州卫的可怜武官。 在死气沉沉的万历三十六年的政坛上，这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最终也引起了万历的兴趣，他甚至在试毒太监仔细吃了后，亲自尝了尝辽东的地瓜。 作为一个皇帝，他当然不会觉得这东西有多么好吃。 “啊，也不是难以下咽，对于小民来讲已足以称之为美味了。” 这种小小的发明，哪怕是在这个自称重农抑商的大明朝，也没有太大的意义，大多的官僚只是把这个作物的新闻当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几乎近似于哪些奇怪的异闻——上一个在官僚阶层里面流行的异闻是关于缅甸人身上的一个叫做缅铃的物件。 这些来自于鱼米之乡或者北方大地主家庭的文官们，在谈到这个事情的时候，总会忍着笑意，然后发出感慨 “哎呀，哎呀。” 这个时候，小冰河季才刚刚拉开序幕，满朝文武，市井小民——哪一个也没想到持续五十多年的饥荒就要到来了。 写于明末清初的《樵史通俗演义》开头有这么一段话倒是很好的描述了那个时候老百姓的生活。 “传至万历，不要说别的好处，只说柴米油盐鸡鹅鱼肉诸般食用之类，哪一件不贱？假如数口之家，每日大鱼大肉，所费不过二三钱，这是极算丰富的了。还有那小户人家，肩挑步担的，每日赚得二三十文，就可过得一日了。到晚还要吃些酒，醉醺醺说笑话，唱吴歌，听说书，冬天烘火夏乘凉，百般玩耍。那时节大家小户好不快活，南北两京十三省皆然。皇帝不常常坐朝，大小官员都上本激聒，也不震怒。人都说神宗皇帝，真是个尧舜了。一时贤相如张居正，去位后有申时行c王锡爵，一班儿肯做事又不生事，有权柄又不弄权柄的，坐镇太平。至今父老说到那时节，好不感叹思慕。 京师里的大人们，虽然脱离市井很远了，但是多少还是知道些市价的。粮食的紧迫对于他们还不是那么显著。 当然了，也不是全部的官僚都把这个消息当成了谈资，徐光启就把这个消息当成了一个重大喜讯，并且认认真真的把地瓜种植的流程研读了一遍。不时击节赞叹。 只不过，这个时候的徐光启只是一个小有名声的中级文官，到底也说不上话。 所以让李刚失望的是，他没能从这件事里面获得什么太大的好处，过了不多久，消息传来；所谓的奖赏不过是万历皇帝赏赐了白银一百两，绸缎五十匹，并准许刊刻那本介绍种植经验的小册子。c 钱和布匹都是从皇帝的私房钱里出的，足以见万历皇帝对这个小小的发明还是很感兴趣的；当然也有可能是不愿意挫伤一个年轻人为国为民的积极性。 当然，让李刚始料不及的是，这个小册子还未在大明流传起来，就已经在建州女真那里流传起来了。 英明汗对书中的作物非常感兴趣，并且通过种种办法，弄到了一批地瓜，开始了自己的试种。 虽然这个地瓜一个就要两钱银子，但是富有的大汗还是用一百两银子的上好的人参在辽阳换了这么一小车。 人算不如天算，十一年后，当李刚在萨尔浒战场上发现后金军的干粮中一大半竟然是地瓜干的时候，竟然哭笑不得，无话可说。 又过了一个多月将近要到年底了，金州卫却来了一队天使，为首的点名要见李世勋叔侄，一看不是别人却是孙兰孙郎中和侯太监的义子侯忠义以及一个叫刘若愚的，刚从内书堂读出来没几年的小太监。 据侯太监的亲信侯忠义言，也就是那个被称侯公公呼为猴儿的小太监讲；他们是为了会同兵部一块任命新任辽东总兵杜松来的。当然孙郎中不为这事，孙郎中来辽东是为了给圣上挑选调养身体的人参。 故人相见分外亲热，当然李刚和两个小太监不熟和孙兰熟，孙兰和小太监和李刚叔侄都很熟；所以渐渐的一行人都熟悉了。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李刚的地瓜。 “听值班的说，当时万岁爷还挺高兴的，大笔一挥就从大内给你发了这么多钱。” 和侯忠义一块来的那个叫刘若愚的小太监光是抿着嘴笑，到了最后才道 “万岁爷还夸你了几句，你若不好好招待咱兄弟，绝对不告诉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十七章 他乡遇故知 侯忠义一行来的时候，本来是经过山海关来的，路上走了约莫二十几天才到的辽阳；倒不是他们有心拖延，只是这路上不甚太平。 “老弟你有所不知，这鞑靼人啊，又打过来了，杀了一个叫耿尚文的；是肢解的，连带着他的儿子耿国豪一块给碎了，还把尸首扔到了京师” 侯忠义讲的，到多是猎奇，李刚听着却很是心惊胆战，那刘若愚更是默默不语。 后来见大伙儿都默默无语了，这侯忠义才想起来，这不是自讨没趣么；人家一是武官二来又不是辽阳那帮子讨厌鬼儿。 聊了半天，才知道这侯太监是大太监陈矩提拔起来的，小侯太监是侯太监的义子，而刘若愚似乎出身官宦人家，不知道为什么成了小太监——不过这也好，比较高，上来就是陈矩的亲学生。 他俩倒都是一条藤曼上的瓜，怪不得一起当差。 只是听这意思好像陈矩身体不太好，去年险些没了。 “多亏了孙神医的救治，老祖宗才转危为安！” 其实按照历史进程，这陈太监去年就该去世了，只不过因为遇见了本来不该遇见的孙兰，这会儿却还活着；这个事情怕是李刚穿越以来带来的最大的变化。 “孙神医医术高超，圣上都多有夸赞，服用神医调制的汤药后愈发鼎盛！否则照例哪有太医能够擅自出行选药的” 说到这儿，李刚才发现随行的那几个默不作声的大汉，似乎是锦衣卫南镇抚司的番子，这会儿，李刚看他们笑起来都很害怕——————大约是监视孙神医的吧？ “这会儿，福王爷生了小世子，万岁爷差遣神医给一一一一一一” 刘若愚瞪了侯忠义一眼，这小侯太监才知道自己说多了话。 这会儿福王子还没有被册封，作为一个庶出，还未必是世子。谈到嫡庶之分，这又涉及到另一个敏感话题了。福王爷也是庶出，为这事前后闹了好大不痛快。 金州其实远远比辽阳富裕，而李世勋和李刚叔侄又明显的比辽阳那些讨人嫌的家伙招人喜欢，当然非常遗憾，李世勋在侯太监他们到了之后不久就去辽阳给杜总兵述职去了。 不过，就拿这顿宴请来说吧，比那个扣扣索索的杜总兵请的好多了。杜总兵的席面竟然还有什么芙蓉蛋，着实让侯忠义和刘若愚颇为倒胃。 “列位大人，这是小米辽参。” 辽东苦寒，本身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倒是这辽参却是世间罕有的珍馐，只是这个时候海参的制作工艺还不成熟，难以贩卖出境；等到了清朝的时候因为满洲权贵的需求，发明了干制的办法才行销起来。 “海参肘子。” 两个小太监，毕竟是见过世面的，这点东西，在他们眼里到底是很粗疏的，尤其是这个海参肘子好吃倒是好吃，但是不雅。再说了连上了两道参总不像样子。 再往后却是烧天鹅c烧鹅c清蒸鸡c暴腌鸡c川炒鸡c烧肉c白煮肉c清蒸肉c猪屑骨c荔枝猪肉c鲟鳇鲊c蒸鱼c猪耳脆c煮鲜肫肝c玉丝肚肺c蒸羊c燌羊c牡丹头汤c鸡脆饼汤c猪肉龙松汤c玛瑙糕子汤c锦丝糕子汤c木樨糕子汤c酸甜汤c葡萄汤c蜜汤c牛奶 这会儿两个小太监就不嫌弃寒酸了。 之后又上了 烧香菇c蟠龙菜c炙蛤蜊c炒大虾c田鸡腿c笋鸡脯c三事c酒糟蚶c烧鹿肉c镶肚子c带冻姜醋鱼c生爨牛c花珍珠c烹虎肉c炙泥鳅c酢腐c水母烩c油煎鸡c炙鸭捻珍c水煠肉。 最后压轴的是一道熊掌，这小侯太监先说话了 “何须如此破费啊！！” 这李刚是有苦说不出，心说你们这些天使如何叫我不破费？这一顿饭就花了六十两银子，将近是两年的俸禄。 后来知道这俩小太监，在内臣队伍里面只能算是青年才俊。 这内臣的大头目是太监，太监之下，是少监，一般在各衙门中做太监的助手，有时也出任各地镇守。第三等级是监丞。以上均为高级宦官，只有那些有文化且资深的宦官才能出任。那个气焰嚣张的高淮只不过是个监丞，干到少监没多久就犯事被逮了，据说现在在凤阳守陵，级别倒是没变但已经是天壤地别了。 这些高级宦官大部分都是内书堂毕业的，师傅们都是翰林，所以这些上过内书房的太监颇以内翰林自傲，当然也的确如此，这群人本来就是拿来给皇上制约外臣的，根本就没打算让他们洒扫。 这些资历较浅的内书堂毕业的太监，也只能担任典簿c长随c奉御c当差c听事等等，但就算最不济的也是管理层。 真正符合后世哪些印象当中洒扫的是最底层的叫做乌木牌，这些人就是体力劳动者，吃的烂c住的烂。 上面的手巾c小火者之类，等同于厮役；好赖还能算是一个体面。 刘若愚目前是奉御，而小侯太监是长随，李刚不禁感觉到明朝的官僚治理是真不错。 当然那孙神医倒是也升官了 “正六品的院判，很了不起吧？” 小侯太监倒是不吝赞美孙兰。 因为海路要远远快于陆路，早早回去复命也没有多么大的意思。于是侯太监一行人在金州玩了四五日，这期间李刚率领亲兵和从胡大诚处借的三十个忠厚老实的营兵陪着小侯太监他们在金州附近打了打猎，运气不错，打着了一头野猪三头鹿，别的倒是也很多，就不必说了。 待到小侯太监一行人准备回京师的时候，李刚又亲自给小侯太监和刘若愚包了三百两银子的红包，又赠送给了孙兰五百两银子，说是历来的分红；孙郎中死活不要，最后好说歹说算是留下了。 等到了船上，那刘若愚对侯忠义道 “这小李大人倒是够朋友。” “可不是嘛，要不怎么这么年轻就成了四品官？” 明代买官多是假借太监之手，当然这和纳级不同，买就买实缺，这个事儿公公们还是很仗义的。 “老祖宗最近身体不好，成敬又是阴奉阳违，表面客气，事情不大好办啊。” “要不让御马监给京营去个信儿，让他到神机营当差？也总好过在这小金州？” “老刘啊，人李刚在这金州过得好好的，你非给人家安插到京营，就他那小鼻子小眼，可不得给大小公爷们欺负死？君子有成人之美，在这辽东帮帮他得了。” “辽东都是老总兵的家丁故将，那有什么缺给他？” “也是。” 天海一线，这小船在渤海上走得很开，刘若愚知道，不出三日就能到天津。 “歇歇吧，这几日也玩乏了。” 刘若愚十六岁时，因感异梦而自施宫刑，万历二十九年，被选入皇官，隶属司礼太监陈矩名下。天启初年，宦官魏忠贤擅权专政，魏之心腹太监李永贞任司礼监秉笔，因为刘若愚擅长书法且博学多才，便派其在内直房经管文书。与此同时，魏c李又多阴谋诡计，故对刘若愚颇多猜忌。刘目击魏李所为而又无可奈何，遂自改名为“若愚”，借苦心二字以自警。崇祯二年，魏忠贤阉党事败，若愚被群臣纠弹谪充孝陵净军。 陈矩（1539年—1607年），字万化，号麟冈，北直隶安肃县人（今河北徐水县安肃镇麒麟店村人）。明朝贤宦，官至司礼监掌印太监c提督东厂。陈矩集纠政c监察大权于一身，位高权重得在宦官云集的明朝也少有，但陈矩只守着“祖宗法度，圣贤道理”八个字，廉洁安静，不扰官不害民，从不滥用权力，仅是力图救正时弊缺失，被人称之为“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海盖金复备倭营 “查有李刚者，系济南卫舍人，素来骁勇。” 来到这小小的金州卫宣旨意的是小侯太监的跟班，这小侯太监就是前些日子吃了李刚的红包和熊掌的侯忠义，小太监似乎是一个听事，这一次是第一次出来当差，有点紧张。 “着以为金州备倭营守备。” 李刚，一点也不意外，半个月前，也就是侯太监他们刚刚回到京师的时候；那个取代了前任辽东税监的通湾税监张晔就派自己的朋友，亲切接见了他。 李刚依然记得，自己在税监大人私宅后院，第三个厢房里面的诚惶诚恐 “小李指挥，果然是技勇非凡！” 接见他的是张晔的干弟兄，也是一个太监，叫李学忠，本来也是当税监的，但是好像是搞出来点事情，被免职了；让张晔叫过来帮忙；听说是一个典薄，之前倒是当过监丞 说罢，这老太监，举起手来，竟然掐了掐李刚的脸 这一下，李刚就起了一身的白毛汗，没想到这老太监道 “咱家，管的就是招募小火者，这脸蛋一掐就知道是几岁的孩子；别说你还真是十九岁？” 这老太监，心理大约是有点变态，竟然嘿嘿的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斜着眼睛道 “十九岁当指挥使，你骄傲不骄傲？要夹起尾巴啊。” 李刚这会儿，已经有点傻了，傻乎乎道 “小人只是一介指挥佥事，并非指挥使啊？” “哦，咱家记错了。” 这李太监，眼神有些狠毒道 “你想当二十岁的指挥使么？” 李刚，吓得立马跪下道 “公公抬举！” “那你得学会点航海缉私的本事啊！吴总兵那档子事儿，让皇爷不太开心，这一年两万五千两银子的利润，别说五千两；一万两银子，连根人参都不给皇爷孝敬，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李刚不知道李太监要说什么，这吴有孚，就是前些日子因为走私被熊廷弼办了的那个官二代出身的海防总兵，多亏是树大根深，要是一般人这会儿脑袋怕是要搬家了——绝对不会是一个革职回家。 所谓树大根深，倒不是仅仅因为吴有孚的父亲是前任兵部尚书，而且还是因为这位吴总兵和文官关系极好，每年大笔银子孝敬，就连和辽西军阀集团——也就是吴三桂c祖大寿等人的那个团团伙伙也有关系。 “二十万两银子，保一颗脑袋；这二十万两，要是早孝敬了皇爷，那何止是保住脑袋啊？李刚啊，你要是当了吴有孚那个缺儿，该怎么做啊？” 李刚一听，心说，苦也；这是逼着他表态了，不过这样也无妨，好歹还有个队站。 “定然是把二十万两银子孝敬给皇上！” 这李太监很是满意，但笑容一闪而逝，却恶狠狠骂道 “胡说，你是备倭缉私的，哪里能走私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爷富有四海，紫禁城里一个痰盂都比你值钱！那稀罕你那几个糟烂银子？到时候还要守法，违反了王法你孝敬一百万两银子，也要你脑袋！” 看着李刚汗如雨下，这李太监道 “老祖宗说过祖宗法度，圣贤道理；你按这个办事，问题不大。” 这老祖宗不是别人，正是大太监陈矩，就是退休养老的那位。 陈矩常常说：“我只守着八个字，就是“祖宗法度，圣贤道理。”这事儿连李刚都知道，但听见这么说李刚也正色道 “感谢公公指教！” 李刚正在走神，却听见小太监咳嗽了两声 “增设海盖金复备倭营，营官一守备，一千总，十五把总；额兵三百人，战船两艘。着金州卫指挥佥事李刚署理指挥同知行守备事” 所谓行，就是下官行上差，明朝武官泛滥，一个管理三百人的小小守备都要指挥使这等过去的高官才能担任；这个守备原来根本就没李刚什么事情。 “虽说大人是侯哥哥的朋友，但规矩是不能坏的，得有三千两银子拿去润笔。” 不打收条，不留文书，就是一个信任。 李刚当然诚惶诚恐的封了一个三千两银子的箱子，另外又给侯忠义的私人府邸送去了一千两银子。 就连这个小太监，半大小子，都给他了三十两银子当茶水费。 “小老弟，说的干渴了，这银子拿去喝茶！” 等到这小太监走了，这李刚问胡大诚道：“署理我倒是明白，只是为何这备倭守备下面十五个把总，只有三百额兵？一个把总手下只有二十人么？” 那胡大诚，一脸鄙夷道 “你手下有一千五百人，只是这个额兵三百人是朝廷发工资养着的，如果是老百姓吃军饷，如果是卫所兵吃两份儿俸禄，平时风雨不离；那剩下的一千二百人是一旦是有倭寇入侵了，你可以先直接办手续从卫所里调用——不用去兵部申请令牌了。” 兵部拨给李刚的船是两艘这个时代很流行的快船，看桅杆是刚好能远洋的那种。 李刚心想，显然这不是用来缉私的。 《大明律》：“若奸豪势要及军民人等，擅造三桅以上违式大船，将带违禁货物下海，前往番国买卖，潜通海贼，同谋结聚，及为向导劫掠良民者，正犯比照己行律处斩，仍枭首示众，全家发边卫充军。打造前项海船，卖与夷人图利者，比照将应禁军器下海者，因而走泄军情律，为首者处斩，为从者发边充军” 擅造三桅以上违式大船前往番国买卖就是潜通海贼大约是劫掠良民；建造三桅以上违式大船，哪怕是卖给了外国人也是走泄军情，惩罚是造船的斩首，帮工的充军。 这个时候，大明律虽然贯彻的不好，但毕竟没有作废——他这个备倭守备搞走私，理论上是要掉脑袋的。 又遇见熊廷弼这等看谁都不顺眼，办谁都不手软的执拗之人。 就连吴有孚这么有靠山的人摊上这个事儿都跑不脱。 然而，让他走私的却是那伙太监，这下子算是进退维谷了。 李刚心里很后悔结交侯忠义c刘若愚这俩人；因为听张晔的意思，每年至少上贡五千两银子不说，出了事还得自己扛。 问题是，他李刚，扛不动啊！ 虽说，这个张晔一口一个皇爷，但是，那是他的皇爷，真出了事————皇爷大概是不会搭救他的！ 皇爷自己为了筹措银子，收了些税，都给大臣们弹劾成了老宅男，躲在大内不敢出来；他，走私？ 更何况，这个走私更像是是太监们的意思。 但是转念一想，如此一来，岂不是半合法的能够开始属于他自己的大航海时代了？ “小的们是登州卫的军户，奉大人的命令来当差！” “可会航海？” 一众人等面面相觑道：“只会捕鱼。” 李刚两眼一黑，险些晕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募集家丁 连着做了三天噩梦，李刚终于调整好了心态。 这三天，可以说是穿越以来最难熬的三天了，白天是和同僚们强颜欢笑，晚上是自己一个人和金善姬抱头痛哭。 李刚自然不敢告诉金善姬这其中的秘密，只是哭，这一哭——金善姬和金贤姬也跟着哭。 哭到半截腰，李刚抽抽搭搭地道“莫哭了，哭坏了孩子。” 金善姬肚子越发的大了，估计孩子快要生了，李刚已经找好了老妈子；那个脾气极坏的婶母也差遣了几个奴婢来伺候。 好的心态是面对困难的第一步，李刚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这句老鸡汤，只是眼前这伙人，这伙所谓的水兵c自称的渔民——实在是让他再怎么自我安慰也没一个好心情。 三三两两的坐着，有的在喝面条，有的在赌博，有的干脆在打呼噜。 这几天，李刚也闹明白啦，这伙所谓的营兵，别看一个个穿得脏兮兮的，还有几个骨瘦如柴，但其实全是或大或小的关系户。 当然，关系也没那么大，无非就是总旗的小儿子，百户的小舅子，千户小妾的哥哥；毕竟当兵吃粮，当个营兵之类的在这个年代倒还真是一个比较稳定的收入，尤其对于那些没有什么前程的军户子弟们，更是如此。 一个月二两银子，还真有半个县太爷的感觉。 李刚想到这里越发的生气，一脚踹起一个睡懒觉的营兵，骂道：“还不好好训练？” 只见那营兵也不恼怒，只是笑，温和而又憨厚的笑；慢悠悠地起身。 “要想铤而走险，不被公公们或熊廷弼们宰了，靠这些大爷显然是不行的。” 铤而走险，首先得有走险的动机，要么穷的要死c要么下贱的不得了；眼前这群大爷，一个个志得意满领着朝廷的俸禄，怎么看也不会跟着他李刚走这个可能要出麻烦的大险。 更何况，一个个还都是有点社会能量的人，别再钱没赚到；把他李刚给出首了。 非亲非故，靠这群人？这不是找死么？ 明代的军官，只要是能拿到船的，就没有不搞点小生意的；但是问题在于这些生意实际上都是非法的。 法律非常严苛，但是贯彻的却非常松懈，这就跟权力的寻租制造了条件。明朝后期的法治环境就是有法不依，执法不严，只有一个大明律孤零零的在那里可怜的不得了。 当然这也为那些不去寻租权力而又犯了法的人创造了掉脑袋的机会。明朝的满朝文武，有哪一个不犯法？不犯法就得过海瑞的日子。毕竟，他那一个月三斤肉的生活才是吃死工资的生活。按照他最后的级别，冬天的炭火钱，夏天的冰钱，哪一个不是动辄几百两银子？ 但是犯法也有方法，有的人常在河边走就是不湿鞋，有的人出去一趟回来丢了脑袋。这里面就有一个方法在了，最简单的事情无非就是一个所托一定不能非人。 那些拿着战船卖货的人，那一个不是靠着自己的家丁亲兵？ 家丁亲兵就是家奴，只不过是兼职武士的家奴，他们和主将之间是有人身买卖契约，是有人身依附关系的。 就算是出卖了自家的主人，这家奴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卖主求荣，荣又有什么荣？所以除非是泼天的富贵去收买，这些家丁很少会叛变主人。 李刚倒是真不想组建自己的家奴队伍，但是眼下形式比人强；什么人人平等，先保住自己的脑袋要紧。 熊廷弼自不用说，那李太监就绝对不是一个善茬。 家丁是胡大诚帮着李刚挑选的，选择标准无非就三个 第一：为人要老实，最好老实到了有些愚蠢的地步。 第二：是一个好兵坯子 第三：穷，穷的揭不开锅。 “咱给你选的，那好好调教下都是能当大事的。” 因为是选的水兵，这些家丁主要选择了些身手矫健c五短身材的家伙。 操练起来，竟然有营兵说风凉话道 “真是武大郎开店啊！” 这李刚，因为年轻，近几日颇受这些关系户的欺负，可以说属于弹压不下了。 辛亏有胡大诚来帮忙，否则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这胡大诚现在是副千户署千户，在李刚这当副手。 这些营兵，大多操练陆上功夫，李刚把他们分成了三组，第一组是长枪兵兼任火箭手，第二组是鸟铳手兼任长刀兵，第三组是刀盾手，最后剩下几个实在不成器的被李刚派去当割敌人首级的杂役。 虽说一个个都是老油子，但是在本事上还真是可圈可点，足见，这个时候的明军还没到左良玉那个流氓团伙的地步，仍然有几分军人样子。 尤其是一个叫周路的小旗，打洋枪神准，方才说风凉话的就是他。 近水楼台先得月，李刚把金州卫这半年来打造的一百五十杆鸟枪全拨给了自己的亲兵和这一营兵。 “子柔啊，咱给你选了五十亲兵，这个排场稍微有点大了，但是你这两艘船，没这个人数根本开不起来。” 李刚早先把情况大略的跟胡大诚说起过，这胡大诚心里虽然有数，但是却也不声张，毕竟没有水愿意蹚浑水，哪怕是再好的朋友。 “里面那个半大老头，叫许茂才的，是南直隶的商人，因为到吕宋岛做买卖让浙江水师抓来充军了；很会走船，是个大宝贝。” 胡大诚这么说，李刚才发现，这些所谓的家丁里面，有一个两鬓斑白，四十岁上下的中年文人模样的；穿着虽然破旧，但漂染干净的长袍，眼神木讷的看着李刚他们。 眼神里面多少还有几分恐惧。 “他怎么这么看咱们？” 胡大诚道“管配军的那个小百户死活不放这老头，据说是个什么人物的公子看上了这个老头的女儿。” 李刚纳罕道：“这充军何曾能让女儿来陪伴？” 胡大诚道：“当然不可，这是个孝女了。” 明朝末年，虽然风气开放，但是也变态的重视贞洁。 像这等漂亮的姑娘陪父亲从烟花锦绣c文质彬彬的江南水乡来到这苦寒c蛮荒的辽东；在一般的世俗眼光里面，感受到的大多不是什么崇敬而是满怀恶意的揣测。 毕竟，辽东最不缺的是光棍，一个大闺女，在这地方？别说是女孩子了，李刚一想到这些指指点点都脊背发凉。 “何等人物这么败兴，竟然干这等龌龊事情。” “倒也不是什么很大不了的人物，就是粮仓大使蔡本忠的儿子蔡人杰。” 仓大使是一个九品官，位置很是低微，但是因为接触到的是粮仓这等肥差，如果人性不好，少不了倒卖军粮c私放高利贷盘剥军民；又大多和黑白两道有些交往，颇有些无耻的人来帮衬。 别看官儿小，真要是发起疯来，能把上面的大人们整治的服服帖帖，真不管你是穿红袍的三品大员还是翰林院里出来的清高人。 “强龙不压地头蛇，子柔不如成人之美了，不要得罪这人。” 所谓的成人之美，就是给这许茂才些银子置办嫁妆，好在这蔡家多少有三分颜面不至于真成了玩物。 “如此，”，李刚踌躇半天，“实在是败兴啊！” 不过不如此，还真是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终究是犯不上为了一个有些用处的人去踩地头蛇。 “许茂才，大人有话问你。” 这许茂才，缓缓走来，走的是那样慢；让人觉得他一身上下有的只是麻木不仁和逆来顺受，再也不复昔年踏平四海的海商气魄。 离着李刚还有三步远，这许茂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瓮声瓮气道 “人犯许茂才见过大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登辽水路 “这事儿，不找些穷军户或者孤儿，怕是没什么办法了。” 辽东是明代北方防御体系中的重要地区，其治乱形势直接关系到明王朝的兴衰。由于位置偏在东北一隅，明代辽东与内地之间的交往，只能通过两条道路进行。一条是经山海关与辽西走廊的陆路，另一条则是经渤海海峡，从山东半岛北部的登州c莱州到达辽东半岛的海路。 洪武初年，明军从登莱地区渡海北上，击败残元势力，将辽东地方纳入明朝治下，而当时辽东驻军所需的粮食c布匹等后勤物资，也都要通过登辽之间的海路转运获得。在这种密切联系的基础上，明代辽东的民政与司法事务分别被划归山东布政司下属的辽海东宁分守道，以及山东按察司下属的辽海东宁分巡道管辖，从而形成了“辽东隶于山东”这一特殊的政区地理现象。 然而永乐皇帝迁都之后，登辽水道的重要性就大大降低了，相反，山海关的重要性得到了提高。 等到了万历初年，登辽海道干脆就是荒废了；不要说什么明朝廷的大船，就连民间的商船都不多见。 当然，后来因为日本入侵朝鲜的缘故，登辽水道又被重新开发了出来，只不过这个时候，已经十分荒凉了。 风高浪急，此时是万历三十六年的年底，海盖金复备倭守备李刚手下的战船甲刚刚停靠在了旅顺码头，早已等候许久的脚夫便一拥而上。 辽东苦寒，因为育种的原因，明朝的辽东竟然无法种植棉花；在正统之前，辽东的棉花一直是由产棉花的大省山东由海路支援的——正统之后，尤其是万历之后，棉花还是大多采购自山东，但是却要走山海关了，这一来一去成本就高了。 而登州府，也就是所谓的胶东地区，因为运价骤然高昂，棉花种植c纺织业竟然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大批棉花c棉织品。常年滞销。 李刚看中了时机，颇有见地的在每次停靠登州的时候，都吩咐手下人把大批的棉花布匹装上船以方便带回辽东贩卖。 “金州棉布，四两银子十匹！” 因为考虑到往来贩运的棉布极多，李刚干脆装模作样的开了一个布坊，当然是为了把棉布来源给隐藏了。 这是李刚从登州运来的第一批布匹，当然下面还有许多登州的粮食，这些粮食主要的作用是压舱石。 因为马林的缘故，今年辽东的米价并没有达到布匹那样暴利的程度。 五两银子十匹的价格，大约能让李刚每十匹布匹赚取一两银子的利润，单这一艘船，就能运大约五千匹布。 “一次来回八百两银子的利润，真不明白，朝廷为什么不允许登辽水道继续发挥作用。” 这艘所谓的战船，与其说是一艘军舰，不如说是比较结实的渔船，当然也比较大。 最让李刚感到诧异的是这艘船是建造于隆庆年间的，距离今天已经将近四十年了；它的姊妹舰，也就是另一艘战船是大前年建造的，跑了两趟，桅杆就开裂了，这个时候正在船坞里重修，而这一艘竟然还能在海上跑。 大明王朝，已经开始烂了，可能就剩下一个空壳子，能骗骗人。 现在到登州正好是逆风，但是从登州回辽东却是顺风，一来一去正好半个月。 往山东运输的是辽东的铁矿和粗铁，至于什么毛皮c人参，李刚现在就算是买得起也卖不出去。 登州这个时候可不是一个什么富裕的地方，大多数的人怕是连成锭的银子都没见过。 利润，的确很丰厚，李刚盘算过，眼下水手们还不是很熟练，等到熟练的时候，来回可以节约三四天时间——算一算，一年的利润大约得有一万九千二百两银子的利润。 “如此算来，张晔一年要求进贡的五千两银子，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想到这儿，李刚倒是不那么惶恐了。 虽说手下这群亲兵压根不怎么会航海，但是没了他们这船也不会走，于是李刚狠了狠心走一趟船，每人至少发六百钱，掌舵的多发一两银子，别的按照差事各有差别。 渐渐地，这群穷人出身的亲兵，没几天倒还真一个个把自己收拾了起来，听说有几个还说了老婆；等着攒攒钱就娶亲。 这自然也入了那群营兵的眼；李刚见在眼里，急在心里，一方面吩咐亲兵不许在张扬，另一方面严查门禁。 防止有人给熊廷弼通风报信。 当然，该收买还是要收买，李刚隔三差五的给这群营兵开伙。 但是，掩人耳目，小恩小惠的收买，真是用处不大。 没多久，他手下那群关系户大爷兵，就让李刚开了眼。 本来料想这群人大概是贪生怕死的，尤其是眼下熊廷弼巡按辽东的光景下。 但不曾想这群人也是见钱眼开的主儿。 起先是营兵们把李刚的亲兵给揍了，似乎是亲兵给营兵们炫富了。 “俺就是跟他们说俺要娶亲了。” 后来就是营兵们闹腾着要出海，让胡大诚给弹压了 再后来却有一个叫汪德贵的总旗过来说话，似乎是代表。 “大人可是往山东走货？只是每回来的时候是满仓，走的时候是空仓；未免有些亏损。” 李刚脸上阴晴不定，心说，不好，这人八成要拿去出首我勒索钱财，却不料这汪德贵又说 “咱们辽东，好东西多啊！但不说什么东珠c人参，就连那毛皮都是极其贵重的东西，怎么能没有往关内卖的东西？大人若是有意，小的愿意为大人找一条安全的货源。” “走货是罢官充军的罪责，那通番可是杀头的啊！” 李刚心说这老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却见那汪德贵，正色起身道 “‘依着官法打杀，依着佛法饿杀。去也!去也!还不如捉个行人，肥腻腻的吃他家娘!管什么二罪，三罪，千罪，万罪!”” 见李刚愣了，那汪德贵又补充了一句 “语出西游记，天蓬元帅！” “啧，你这老汪，叫的这么大声。” “大人莫怕，我等早就知道这事了，来当什么备倭水军就是指望着这个；倭寇都死了快三十年了，还备个屁！大人如果不相信，咱们喝血酒。” “敢弄砸了，我抄家罢官之前先宰了你！” “成了？” “和弟兄们五五分账。” “大人，仁厚啊！” “喝血酒，发毒誓，拜把子。” 李刚一口气把封建社会拉拢人心的那些个手段全说了一遍。 那老汪凝重的点了点头。 当天夜里，倒不是月黑风高，在金州卫中左所一处私宅里面，灯火辉煌。 宅子的主人是李刚，这位十九岁的指挥同知，此时正在等待自己的下属，来密谋一件他自以为的大事情。 先到的是汪德贵，而后是左翼把总，而后是右翼把总——备倭营里面有十五个把总，但是地位最高的是左右翼把总，都是由千户充当的；一旦和敌军交战，李刚手下的一千五百人将会分成四大块左翼c右翼c中军c殿后。 这都是几百上千年来的布阵传统了。 过了又一会儿，那十五个把总里面来了十四个。 那老汪坐在李刚下手第一个位子，见人不齐，点了点道 “孙百户怎么没来？” 只听见末座的一个年轻百户道 “禀告舅舅，十六哥的坐骑死了，徒步来的。” 李刚心说，敢情他们是一家的？ 约略等了一炷香，那十六哥终于来了，李刚一看乐了，这不是骂自己是武大郎开店的那个老兵油子周路的侄儿么？侄儿是百户，叔叔是个小旗，这周先生混的也是稀松啊。 “标下，周坤见过将军。” 李刚道“开始吧！” 搞完了这一套封建迷信，众人脸上都是虔诚之色。 李刚见火候足了道 “本官岂有胆量干这等事，一来是上面抬爱我，让我干这等机密之事，既然大家已经盟誓，这里不妨告诉大家，咱这买卖是司礼监的差事；二来是为了众兄弟的活路，那点月例银子，不够吃饭，走一趟就是三百两银子的进项。” 一众人倒不是很意外，想来也是，这等破格，自然是有缘故的；只是司礼监三字却让很多人明白过来了。 “咱们不越洋，只走走登莱，只要没人多嘴，大伙的财路就和铁杆的庄稼一样。” 这老汪附和道 “大人说得对，谁要是多嘴了，莫说是王法，咱家法就饶不了。” 众人齐声道“三刀六洞！” 散了会后，那老汪和几个年老的留下商量女真人参和兽皮的买卖；那老汪道 “熊蛮子来了，停了抚顺的马市，那女真人的人参是成堆成堆的烂；我觉得这是个商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月黑风高走私夜 铁锅，这个现在在网络上一百多块钱就能买到的东西，在明朝的时候可是珍贵的不得了的。毕竟没有什么流水线的生产方式，纯粹是靠手工打制。 有这么一句俗话，砸锅卖铁，在这个时代可真不是吹牛皮。 一口锅就是三钱银子，约合现在的三百多块钱，还不一定能买到。 这还是在手工业有所发达的汉地，在大明周围的这些国家，一口锅能炒到一两三钱银子还买不到。 这么高的利润，大明朝廷竟然不去赚，理由竟然是害怕周围的蒙古人和女真人把铁锅砸碎了制作铠甲和箭头。 这等被害妄想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什么人想的，看似有道理实际上却体现了明朝官僚们不动脑子的好习惯。 女真和蒙古人得多么的二百五才会干这种牛逼事情？ 先不论砸锅造箭头的成本了，就说是这个冶炼技术，他们要是有还需要到汉地买锅么？ 当然等到了万历三十六年这个时候，因为雄才大略的努尔哈赤，建州部落的核心已经不需要买什么铁锅了。 人家在自己的都城赫图阿拉已经开设了绵延三里地的铁匠作坊，再过几年，冥顽不灵的明朝官僚们就要见识见识身穿三层铠甲的女真武士了。 想来努尔哈赤最后能统一女真，和他掌握了这个冶铁技术也不无关系。 千算万算，明朝算是帮了努尔哈赤一把。 眼下，和李刚他们做走私生意的就是建州女真的一个外围部落，似乎叫做什么朱舍里部，这都不重要，他们爱是哪个部落是哪个部落。 “大人，这次咱们的人是昼伏夜出，撑着垡子，已经和女真人接了头。” 鸭绿江两岸，明朝的地方是宽甸，女真的地方是建州；女真还好说，宽甸因为熊廷弼的缘故现在抓得很紧。天天江面上有巡逻的，只是晚上还好些。 从女真那边运货倒还是好办，顺流而下，但把货物运到他们哪儿可就难死了。于是李刚在半个月前，就分批次的把五千口铁锅运到了朝鲜。 五千口铁锅，因为努尔哈赤已经开炉打铁的缘故，前年一口还能卖一两三钱银子，现在只能卖八钱银子了；然而就算是如此，这五千口锅也能让李刚这一趟赚他个两千五百两；更不用说这次的买卖是以货易货，从女真买来的人参和兽皮，到了江南那可是极其贵重的。 因为熊廷弼停了马市，现在女真的人参一斤过去能卖五两银子，现在只能卖二两银子。 “女真人的货物顺江而下，咱们的铁锅先寄存在朝鲜人那边；等女真的人和咱们一块儿，验了货，他们的马车c牛车就从朝鲜把这五百口铁锅运回去。” “没想到大人在朝鲜还有朋友。” 说起来，这位所谓的朝鲜朋友，就是李刚在朝鲜的时候结识的那个迪顺副尉金刚，这小子被赶到鸭绿江边上当了一个巡检，官倒是升了还是个正六品的敦勇校尉。但是这个升官的代价，却是因为朝廷里面某个贵人的公子贪恋他老婆的美色，为了方便偷情，故意把他调到极其边远的地方。 金校尉现在已经是军中别无二话的绿帽子大王，不仅在王京毫无威望，就连在平安道也是被嘲笑挖苦。 所以，这位曾经威风凛凛的武科第三名，如今已经沦落到了日日借酒消愁的地步；此番听说李刚已经升任了天朝的指挥同知并且麾下有一千五百战兵又要和他谋划一个大生意；竟然毫不迟疑的同意了。 当然代价是一次交易要给他三百两银子，然后走黄如海的关系，帮他调回王京。 “黄大人说只要有两千两银子，就能连升三级调回禁卫军。” 李刚对他的这个说法，只能表示很幼稚。 这分明就是不想帮他么，不过李刚也表示了如果黄如海不肯帮忙，就走大明的关系帮金刚去釜山水师大营。 釜山总是比平安道强一点吧？更何况金刚自己就是釜山人士。 “大人，您可知道，在我在鸭绿江的这三年，三年抱俩啊！” 金刚虽然是两班贵族，但却是三代没有出过官僚的残班家庭；又听说，他的老婆极其貌美，想来这才有了这么不幸的命运。 正在走神却看见河口处响起来几声海鸥叫 “买买成了！” 本来这种交易，都是举火为号，但是为了害怕熊廷弼收拾他们，所以便只能让一个嗓门大的学海鸥叫了。 夜色正浓，一艘千石船默默的起了锚，缓缓的驶离了鸭绿江口。 大家都很兴奋，但是却没有谁呼喊出来。 等到了海岸线已经消失了很久，就连岸边的灯光都不见的时候 船上终于爆发出来了欢呼声。 “上好的貂鼠毛皮，就这么一小块就价值一两银子；好人参，去了江南一斤至少十两银子。” “老汪快算账，一共多少钱。” 一阵噼里啪啦，这老汪道 “不出意外，咱们这一趟，要是去江南贩货，至少能赚一万三千两银子，给二道贩子能赚六千两银子；不算给金校尉的三百两银子，按大人之前许诺的五五分账，大人是六千五百两到三千两。” “老汪，你在江南认识人么？” “这个，咱真是不认识了。” 白月光，照在身上，心中的某个地方。 金校尉，此刻心里充满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三百两银子，这会儿，正老老实实的挂在家仆的马背上。 他醉眼朦胧，为了今天的交易，他下午的时候就让厨子杀了一头猪三只羊，又买了十坛好酒，把手下的这些人灌的烂醉如泥；当然这钱是李大人出的。 自己素来没有什么威望，这次来交易，带的人全是自己的家仆。 “少爷，小的们假装巡逻再走一会儿，您赶快回去睡吧。” 纵马疾驰，三百两银子，是他十年的俸禄，三百两银子是他老婆小菊渴望买的宅子的钱的一倍，三百两银子是他全部的家产的三倍。 这个出身在残班的没落贵族少爷，这辈子也没见过三百两银子。 然而，三百两银子，又是什么呢？ 王京两班们的一匹马，不过是三百两银子；两班们的一个歌姬不止三百两；那条杂种送给小菊的簪子就是一百两。 纵马疾驰，在路边忽然看见一个樵夫和他的女儿；那樵夫见来的是一个两班打扮的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口呼大人。 “大人，小人是樵夫，这位是我的孙女，阿菊。” “哦，原来是你的孙女儿啊，抬起头来。” “倒也不是不能看，喏，结个亲家怎么样？” 老头吓得不敢动弹，鼓起勇气道 “可是，孙女已经有许配的人家了啊。” 金刚发了狂，骂道 “啊，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谁吗？如果胆敢违抗，按照私采罪杀了你！这是给你置办嫁妆的钱，洗干净三天后送到我金刚校尉的府上。” 随后，他掏出了一把钱砸在了老头的脸上，这把钱就是金校尉这个月的俸禄，不过是区区四贯钱。 老头被砸的头破血流，在地上不住地哀求 看见老人流满鲜血的头和不住啼哭的少女 “我，我在做什么？” “对，对不起，我喝酒了。” 金刚，满面羞红，头也不敢回的策马飞奔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万里三十六年年末 “人参，贩卖得利一万两银子，毛皮获利八千两。” 李刚私宅，灯火辉煌。 “这次，汪老厥功至伟，我代表我个人，给与汪老一千两银子的感谢。” 经过这半个多月的相处，李刚发现，汪德贵虽然只是区区一介总旗，但是在自己手下这群武官中的地位却是很高的。 竟然被尊称为叔或舅舅。 “大人，这怎么好意思？” 一万八千两银子，李刚独占九千两，汪德贵和他的侄子外甥们分走了剩下的九千两。 营兵们一人分三两银子过节费，跟着一块出海的每人在三两银子的基础上再多分十二两银子，冒险进入女真部落的再多分三十两银子。 这一块成本就由李刚和汪德贵以及其他人均分了。 营兵三百，出海的六十；出海的分九百两银子，没出海的分七百二十两银子，去女真部落的二十人，再多分六百银子。李刚这一趟出海就相当于是净赚了七千两白银。 自汪德贵而下，分钱最多的是左翼把总，拿走了一千两银子，最少的是周坤，分走了三百八十两银子。 李刚的亲兵们，没一个出海的，因为汪德贵说了 “不是自己人。” 但因为是亲兵，多少一人拿了五两银子，这自然是从李刚的腰包里出的。 那老汪一直想把自己的孙子介绍给李刚当亲兵，李刚也不好拒绝，大概过完年，这老汪的孙子就要渡海而来了。 李刚总觉得，自己是被算计了，但是七千两银子就老老实实的坐在自己的库房里，怎么也谈不上是算计。 自打他担任这个备倭营的守备到今天，已经进账了一万两白银，这个也不过是三个月的时候。 等到了年底，李刚亲自差人套马去辽阳给张晔进贡了五千两银子。 这会儿算是终于受到了张太监的接见。 “小李啊，辛苦了。” 自打上任税监因为太过张扬，给文官们弹劾下去了，这张晔也变得分外老实，只不过每年按照规矩上贡的一万五千两银子，却亏空了大半。 于是这才想起了让李刚督办水师赚钱。 不过是两条破船罢了，更何况这军饷是花的朝廷的钱，不是皇上的钱。 只是没曾想，这李刚如此能干，三个月就凑齐了五千两银子；这可大大出乎了张晔的预料。 现在张太监有些后悔，早知道如此就该让他一年进贡一万两银子了，这样不仅自己的亏空补得上，而且还有富余。 “小李啊，你和小猴他们都是朋友，我就管你叫侄儿吧。” 李刚心说，这老太监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你也知道，咱家一把年纪，就是要给皇上分忧；这辽东的矿税啊，一年也就七八千两，马市啊一年不过一万两。如今熊蛮子停了马市，皇爷在辽东这块儿每年损失一万两银子。那个新来的杜总兵，又是个呆子，还没有马总兵好说话。” “大人，明示。” “多拨给你二百人，一条船，每年给我一万两” 语气不容质疑，对价不能告诉你，这就是上位者对下位者说话的态度。 好处肯定给你，但是是什么，你不会知道。 “好，好” 等出了太监府邸，这李刚头眼发昏，心想，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如果不是上赶着邀功，想来这老太监也不至于真把自己当成了财神爷。” 等到了年尾，按理说应该是去一趟济南了，可是李刚是武官，这擅离汛地是大忌。 于是选了一根上好的人参，十几块好毛皮并三百两银子寄了回去。 又差遣心腹家丁给京师的李化龙尚书和萧大亨阁老送去了孝敬，当然事情要隐秘，山参就说是朝鲜的，绝口不敢说是来自女真。 侯太监和刘若愚这俩恩人自然是不敢忘怀，又挑选了些珍贵礼物；听说刘若愚喜欢打扮自己，这李刚干脆给他挑了两个小东珠去。 距离过年还有十几日，从朝鲜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朝鲜国王去世了，新任的朝鲜国王是之前倭寇入侵的时候坚持抵抗的光海君。 金善姬距离预产期越来越近，准备好的接生婆已经在家里住了很久了。 李刚，眼看着也到了年底，一切忙碌都是停了，只有登莱的贸易还在继续；这个自然不需要操心，不过是驾轻就熟。 于是在家里便安然的等待起了过年。 距离过年也就六七天了，胡大诚忽然上门，神色颇为紧张，似乎是有什么大事。 摈退左右后，那老胡，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 “我让人家给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地瓜与地头蛇 “他让你签字你就签字啊？“ “当时我看着他的小舅子也签字了。” 原来这胡大诚让粮仓大使蔡本忠欺骗，这蔡本忠先是告诉他库粮被他辗转放贷赚利息去了，而后又贿赂给这胡大诚白银一百两，承诺在十日内把库粮归还，只是请求这胡大诚出一个收条，好给上面交差。 因为害怕胡大诚不放心，还专门让自己那个在金州卫当书吏的小舅子一块在收条上签名。 “我可听说这蔡本忠当年就是靠老丈人发家的，他们又是世交，总不应该连这个小舅子也害了吧？” “我起初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后来才听说这小舅子早年的时候是因为科举考不上才改行当了小吏，书法很好，能够左右开弓。一杆笔能写出六七个人的字迹。” 说到这里胡大诚着急的捶胸顿足。 “早就告诉你了，莫伸手伸手必被捉。这才委托给你个管粮草的活，就出了这等事情，不仅你老兄要受牵连，如果真是闹大了，怕是我也跑不脱，一共亏损了多少？” 李刚自己为了和司礼监交差，多少也算是落下了些把柄，如今已经不和早先那样不知含垢忍辱。 毕竟，你说人家屁股上有屎的前提是自己这屁股是好歹得是干净的吧？ “咱们一个营三百官兵，每人的月粮和过年粮草，一共是六百石。” “这都到年底了，哪里给你筹措这六百石粮食？这蔡本忠真是该死！” 明代的一石米，大约等于现在的一百五十三市斤；这六百石就是九万一千八百斤粮食。 莫说是在这生产力不怎么发达的明代，就是在二十一世纪，你要是在年前三天筹措这些数额的粮食，也是极其费劲。 “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到哪里给你找这么些粮食？酒坊里面倒是还有三四千斤，但是这管什么用处？” 这胡大诚，惶恐的只是在那里哭。 “好在，咱们去登莱多少赚了些钱，这营兵们三个月，就连那些最不顶用的也至少分走了七八两银子，平日里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倒不会为了这两石粮食哗变了。” 胡大诚止住了哭道“我可以把老家的田产典卖了，我弟弟也说是帮忙。” 李刚心说，要真有这事，你就不用到这里哭了。 “眼下粮食，就咱们吃的这个军粮，一石大约是三两银子，一千八百两银子；胡大哥，您到哪里去找这一千八百两银子？” 胡大诚，傻了眼道“这可如何是好？” “你还记得我种的地瓜么？已经收获了，大约有这么十来万斤，本来想储备到明年春荒的时候卖一个好价钱，可不曾想，这会儿要杀鸡取卵了。” 李刚心说，这胡大诚虽然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但好歹也是个可靠的自己人，这会儿又不是故意，多少得保一保。 “我和手下这群百户们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拿地瓜把这个账给顶了，但是多少得花花钱了。” 那胡大诚感激涕零道 “如此就靠指挥大人了。” 李刚斜眼瞅了瞅他，没说别的话。 良久道“少招惹姓蔡的那家人。” 第二天，万历三十六年腊月二十七，金州备倭营。 军营里众人皆是欢愉，一来是马上就要过年了，二来是三个月来收入上的确很是客观。 能航海的水手多少拿了二十几两银子，那些普通营兵一个个也是七八两银子的赚，就连那个给伙夫当杂役的傻小子都捞了五两银子。 而且，这银子都是实实在在地发到手里了。 这多半个月，老实的把银子磨得锃明瓦亮；那不老实的甚至干脆几个战友集资去放了高利贷，享受钱生钱的快乐。 此番，定然又是要发粮饷，这粮饷虽说是皇粮，但比起李大人发的钱来，倒也没那么要紧了。 明军的军饷一概是一半实物一般银两，这备倭营的官兵籍贯都是登州的。本来是要拿山东的粮食养家糊口的，但是因为考虑到辽东粮价比较高。 所以干脆直接就在辽东发粮，山东发饷，军人们把辽东的军粮发卖之后换了银子寄回家里去。毕竟辽东的粮价比起山东来要高出将近一倍。 当然这粮食买卖，半文盲，甚至几乎全是文盲的苦大兵们并不懂得，倒是都便宜了蔡本忠名下的几家米行，让他们一石粮食里面抽走一斗粮食当作了汇水。 这自然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再加上这蔡本忠手脚又不干净，总是喜欢在粮食上做做手脚，导致营兵们有一阵子苦不堪言。 老兵油子周路这会儿正扛着包袱去领今年最后两个月的俸禄。 “周小旗，还不快去，这次守备大人干了好事，不发粮食，直接发银子，说是怕大伙儿让不良商人盘剥；听说还有种很稀奇的粮食叫什么地瓜，据说很是高产，守备大人自己就种植过而且还获得了圣上的嘉奖；如果想拿一斤地瓜抵米两斤，不少弟兄都买了些。过几日营里面会教大家如何种植，等开春了，把营边的那几块荒地开垦了，种到地里去，收货全归咱。” 周路嘴角一丝轻蔑，心说，这毛孩子真是没数，也不怕御史查问下来；但是却把地瓜这事儿记到了心上。 走着走着迎头遇见了自己的侄儿周坤。 这周路道“贤侄儿，别来无恙啊？” 那周坤憋了个大红脸。 周路倒是哈哈大笑而去，道“军中只言阶级，没有叔侄。” 心里却想，凭什么都是一个祖宗，这小子这么招人疼，平白是个百户？ 管着发工资的是老汪，这周路心说，老家伙连刀都不会玩，竟然凭空受了赏识，也不知道有什么法门。 但是嘴上倒也还客气 “哥，是我。” “哦，你啊，粮食二石三斗，折成银子是七两三钱，富余的给你点地瓜吧。” “说是开春了上面要把那荒地给开垦了，又说这地瓜很是高产？” “是啊？没错。” “那我那三钱银子，都要地瓜。” 中国人，总是割舍不下对土地的眷恋，哪怕是周路这等老兵油子也是如此。 仗着和汪德贵的关系，去女真部落交易，这周路正经的去了女真部落交易了一番，再加上去登州的贸易，这三个月刨去吃酒也攒了三四十两银子。 他竟然也学着别人的模样，带着银子回家买下了十亩水浇肥田。 一亩地要三两银子；三个月就是十亩，一年岂不是四十亩？三年下来不就是一百二十亩？十年下来，不得三百七十多亩肥田？这可不比村头儿举人老爷家的水浇地少多少了，这周路也作起了将来供孩子读书考科举的美梦。 高产，耐养活，这些名词没有一个不刺激这周路这种人。 “如果真和传的那样，都不用买水浇地，找个荒山地就发财。” “守备大人，实发军饷一千两银子，米二百石，发地瓜一百五十石；大伙儿都问什么时候让师傅们来教。” “过完年以后，初七吧。” “听说夫人近日就要生产了，这是我等的一些心意。” 李刚看着汪德贵递上来的红包，心里想，忙活了半天全便宜了太监c你们c还有那个可恶的胡大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新年 年关难过，今年整个辽东的收成都很不好；只有除了李刚和胡大诚之外的备倭营的营兵们过得还算不错。 虽然上一会儿去女真部落，倒还真是收获了七千两白银，但是这里面的大部分都给张晔张太监了。 据说这老太监今年给万历皇上上贡了三万两银子，而又不和前任高淮那样骚扰地方，又因为颇有点文化见识，又很交好地方上除了巡按御史熊廷弼之外的文臣，博得万历皇帝龙颜大悦。 据说现在已经是正儿八经的少监了。 剩下的两千两银子，里面一千两填补了胡大诚的窟窿。六百两打发了手底下的亲兵们。 就剩下了可怜巴巴的二百两银子过年，当然说是可怜，但实际上，就李刚这个指挥同知来说，这个二百两银子相当于他三年的工资，也就是所谓的俸禄。 当然这还没算上他给汪德贵的一千两银子。 鸡鸭鱼肉早就买办停当，柴米油盐也是堆满了库房。 但是最让李刚感到稀奇的是，前一阵子和他做买卖的女真人，竟然在大年二十九给他送来了一只鹿十几只狍子。 “我家主人说大人很是信用，贩卖来的锅子，质量极好，希望今后长期合作。” “哦？客人远道而来，如何绕过了熊蛮子布设的关卡？” 两个女真人只是笑，里面一个说道 “自然有我们的办法。明年春耕，希望大人能够在开地奇前往小部落贩卖一些农具c耕牛；我等已经开列了明细，我们愿意以优厚价格购买，如果是人参交易的话，可以给九折。” 送走了两位女真客人，李刚心说，这大明的辽东，哪里还是一块铁板？分明让人家渗透成了筛子！ 又一想，自己往大明境内倒卖人参c毛皮这类无用之物，往女真部落倒卖农具；这岂不是距离汉奸愈发的近了？ 自己本来是要抗清的，结果？？？？ 当然是屈服于现实的利益。 “老汪啊，年后吩咐登州c金州的铁匠铺子，按照这个要求打造些农具。” 老汪可能是因为需要压惊的缘故，近来打扮的越发的清新脱俗，他一个总旗，分明是一个武官；却非得是要峨冠博带，打扮成名士的样子，近来又不知道从那里买来了一柄鹅毛扇。 “诸葛先生？？？！！！” “哦，守备大人。。。。。。” 胡大诚在被蔡本忠欺骗之后，多次去蔡本忠那里闹事，这蔡本忠只是拒不见客，终于在这蔡某人回家过年的时候把蔡本忠堵在了门口。 “老子卖了房子典了地，才补上这窟窿，我从没得罪过你，你个王八蛋为何要害老子？” “我何曾害你了？那收条上可分明写了你的名字！粮食可都给你了。” “我打死你个王八蛋。” 闹了一通，这胡大诚威胁蔡本忠道 “过了年，我去熊蛮子那里告你！” 那蔡本忠不屑道 “那你试试好了，白纸黑字还能抵赖？更何况，这军饷你们不是已经发放了吗？设若军饷真是让我贪墨了，那你们那什么发放的？” 那胡大诚心想也是，便不好再闹下去，只得回家喝闷酒；李刚在年前找了他好几次，才算是安抚住。 只是这胡大诚非得写一个欠条，李刚执拗不过只好收下。 但是却在心里感叹道，这条子也就老胡打着玩吧。 崔长远的信件是大年三十那天到的，据说这些送信的还为了谁来送这封信打了一架，因为众人都知道眼下的这位指挥同知行守备事的年轻大人，对待信使很是大方。 如果不是这一封信，李刚都快忘记了自己在朝鲜还有一份偌大的家业。 “老爷，去年田庄c酒坊c饭店c铁匠铺等各项收入总计约三百两银子，收获粮食八百石；我们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囤积粮食并继续购买土地。” 李刚心想，这崔长远的确是一个上进的人，这才一年多，竟然还会写字了。于是修书一封，把在朝鲜的伙计们夸奖一番后，给与崔长远等管理层更大的职权；并赠送给了崔长远一件毛皮坎肩。 因为金善姬马上就要生产了，今年过年李世勋也没有邀请自己的侄儿去金州，只是自己的婶子金英秀送来了自己的两个朝鲜婢女。比起李刚尽量避免泄露金善姬姐妹的朝鲜人身份，金英秀似乎混不在意，两个侍女竟然一句中国话也不会说。 看到这两个侍女，李刚不禁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将来怎么办？ 抗清？就眼下这个筛子一般的局面，怕是不容乐观。 降清？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跑路吧，只能去朝鲜南方了，这个打算最是合适，而且也的确是那些曾经参加过壬辰倭乱的官兵们在历史上的选择。 为此，朝鲜国王还下诏书，编写了华人录，对这些人永远不加税负。 “善姬，比起大明，我其实更喜欢朝鲜的宁静啊。” 金善姬自从有了孩子，对李刚愈发的爱答不理了，但这次似乎真是没听见；因为李刚的朝鲜话的确蹩脚。 倒是金贤姬接了话 “啊，夫君啊。朝鲜哪里有大明好玩，什么也没有，连瓦房都没几间。” 金贤姬今年已经十四岁了，相貌不亚于其姐。 这会儿金善姬却听见了，呵斥道 “不要乱说，这是姐姐的夫君。” 姐妹二人打打闹闹，弄得李刚哈哈大笑；不过笑完了更是空落落；于是提笔在给崔长远的回信上多添了两笔，让他在釜山找个好点的地方，买一个田庄。 李刚印象中，这釜山似乎并未受到女真的袭扰。在哪里买田置地似乎更安全些。 “夫君啊，釜山可是倭寇入侵的前哨啊！” “为夫的书法不错吧？” “一旦再有战事，会被倭寇烧毁的！” “日本人二百年内不会再侵略朝鲜了，那个地方可是有二百年的太平啊。” “为什么这么说啊？” “嘿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垦荒一 辽东，本来是明朝的军事重镇，人口昔年曾经十分的稠密。 只是因为明朝制度的败坏，承平日久，等到了万历三十七年，在户口上竟然还不如战火纷飞的洪武年间人多。 想想也是，洪武年间虽然战火纷仍，但是在辽东当兵好歹还有点吃饱穿暖的好处，现在？什么也没有了，连军饷都是时断时续，而徭役c征调又如此频繁；有点门路的，早就跑路了————谁会甘心受盘剥呢？ 跑不了的，要么是太笨，要么是在辽东树大根深舍不得，再要么就是人口多不敢跑。 当然，这些对于李刚来说都不重要，他又不是专门替古人操心的历史学家。 他只需要知道，眼下，在军营西边，有一片荒地就够了。 “去屯田那边查清楚了？” 金州卫毕竟是一个卫所，民田虽然多，但卫所屯田也不少。 “查清楚了，是中左所的屯田，荒废了快一百年了。” “哦，知道了，给屯田佥事行文说一声，让他帮帮忙，这一片地就是咱弟兄的了。” 凡盗耕种他人田者一亩以下笞三十每五亩加一等罪止杖八十荒田减一等强者各加一等系官者各又加二等花利归官主 别看这片地现在无人耕作，但是真要是等你把地种上了，那可就有人来找你了。 到时候不仅是要打屁股，而且辛辛苦苦下的力，全都成了为他人做嫁衣裳了。 “可是大人，咱们以什么名目来要求这片地呢？” 李刚听后笑了笑，挥手道“我想想办法吧。” 明朝后期土地荒芜并非是没有原因的，随便开荒，搞不好就是惹一屁股麻烦；这片地既然在这里荒芜了一百年没人耕种了，那必然是有原因————绝对不会是无缘无故的。 自己拍拍脑门就让人家去解决，的确是异想天开了；他要是能解决这个问题，还用给自己当随从么？ 不过，眼前这片地，的确是让他给看上了；不弄到手里总是觉得别扭至极。 “麻烦啊！这军屯地是卫所的，别看没人种，但就是不给你种，李刚这个时候想起了之前读的穿越爽文，里面主人公动不动就是开垦几千亩，在他这里倒好了，别说开垦，连地都没有。” “找了佥事也没用，他也不敢做主，但那块地也别浪费了，都给我种上苜蓿，这玩意又不需要花功夫，上面追查下来就说是野生的；好赖把草料给解决了再说别的。” 算算，这个小小的备倭营里面的骡马也有五十来匹，一年草料米豆就要吃掉几百两银子，种上点苜蓿，好赖也能省点钱。 “那个，你再去查查，咱们营周围有没有什么无主的荒地，或者民田，可以买的那种。” 备倭营里面的地瓜种植培训班已经快要结业了，但是现在还没有给大家找到实训的地方，李刚心里也很是着急。 过了好几日，派去的人才回禀道 “营西边，本来是一个商屯，但是荒废了一百多年了。” 所谓商屯，是朱元璋发明的盐引的副产品，亦称“盐屯“，是盐商们建立于边疆地区，召民屯田，以所产之谷物向政府换取盐引为目的的一种屯田。 明代运粮入边耗费浩繁，据成化八年(1472)延绥巡抚余子俊上疏说:“运输于河套米豆值银九十四万两，草六十万两，每人运米豆六斗，草四束应用四百七万人，约费行资八百二十五万两“(《明史，余子俊传》)。所以，创商屯来济军事之不足，此制明人谓之“开中“。最初是为政府召商输粮而与之盐，后各行省边境亦多召商中盐以为军储c盐法c边计相辅而行。其中盐例输米临濠c开封c陈桥c襄阳c荆州c归州c大同c太原c孟津c北平c河南府c陈州c北通州诸仓，计道里远近自五石至一石有差。洪武二十八年(1395)，改为由商人直接纳米之法。永乐年间(1403~1424)每盐一引输边粟二斗五升，于是盐商大贾悉于三边自出财力招游民垦边地，收获颇丰。孝宗弘治五年(1492)淮商以输粟为不便，改为盐商经向盐运使司纳银领引，不再纳粮，商屯渐废。 眼前的这一片荒地，大概就是孝宗朝时因为改运粮为纳银而荒废的所谓商屯。 “真是睡着了有人送枕头；吩咐下去，就是这片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垦荒二 “垦荒总指挥是汪德贵，汪百户。” 汪德贵终于还是忍不住给自己捐了一个百户官，据说这次过年，老汪在登莱可是火了一把。 谁说不是呢？新起的宅子，新买的田地，骡马都弄了十来匹，牛干脆买了十头，长工短工也雇上了，倏忽一下成了本地大户。这种铺张开始让李刚有些担心，但是想想，这老汪在登莱树大根深，谁会这么不开眼找他的麻烦？更何况，这老头平素也没什么仇家，为人也和善。 “这片地啊，大约有三千亩左右，咱们营里一共三百人，明年据说还能调过来一百人，这就是正兵四百人，加上辅兵四百人，这就是八百人，每人能分四十亩左右，分配起来是绰绰有余。” 李刚昨天才知道，自己这个营里面不仅有四百战兵，还有四百辅兵。 封建社会行伍里面非战斗人员和战斗人员之间的比例至少是一比一。 这想来倒是也没办法，铠甲c刀枪这个自然是沉的要死——每回出征都要带五日粮食，这个分量也不轻。 战兵们总是需要一个人来伺候着，要不还不等到战场，就让身上的家伙事给拖垮了。 只是，他始终不是太明白，为什么这些辅兵不跟着正兵一起来。 “也不知道校场北的兵舍还能不能住，有空得让泥瓦匠收拾收拾了。” 李刚正在走神，却听见老汪以近乎叫嚷的声调喊道 “如果我们能够疏浚废弃的沟渠的话，大约能开出五百亩水浇肥田。” 众人听后都是窃窃私语，这个五百亩水田给了他们很大的冲击。 胡大诚，自从被人坑了以后就让出了后勤总务的职务，不用说，这个缺让老汪抢去了。 就过完年这一个月的表现来看，老王不愧是老江湖，把仓大使蔡本忠收拾的服服帖帖，让李刚都心生佩服。 老胡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李刚，只觉得自己似乎渐渐地疏远开权力的核心了，心里老大不乐意，自顾自的走起了神。心想，这水浇地哪里争得过你们这些登州人？连子柔我看都快要架空了。 李刚清了清嗓子道 “我和老汪，对这个地，拿了一个分配的方案；分旱地的，每人可以分三十亩，分水田的每人只能分十二亩，分得了水田的人往营里面交五分之一的收成，旱地的十分之一就行了；不偏谁，咱们抓阄决定。” 北方能够保证收成的，只有水田，一亩水田大概能产二石，大约三百斤左右的粮食，而旱田则就没准了——好了二百来斤，坏了颗粒无收，平常年景也就是一百六十来斤，正好是一石。 在封建社会，农业生产第一位的是安全，所以水田的价格往往是旱田的三倍左右。 这个分配方案出来，大家倒是都觉得公平，那老汪看着也没人反对道 “这个都是后话了，咱们先烧烧荒。” 三千亩荒地，烧了一天一夜才烧干净；后边是怎么垦荒的，那就完全不用李刚费心。 他操心的事是去金州卫的经历司销毁有关这片商屯的全部记录。 不过是花了三两银子，李刚就在小吏千恩万谢的恭维声中，进了经历司的档案库。 和三个稍微识字的亲兵在故纸堆里面翻找了半天方才找到一份正统年间的宗地图，一百年的时间，纸张早已朽烂，变成了碎末；只有封皮还没烂透，上面用工整的楷书写着：金州卫商屯鱼鳞册。 这片曾经给盐商们带来无穷财富的商屯，就这么狼狈的从档案中消失了，只是在周边的村民口耳中留下些传闻。 这些所谓的传闻，已经空虚到了都不用心怀鬼胎的李刚去销毁的地步。 “怪不得没见经历司这群人介入民间的田土纠纷，原来早先的档案都因为保管不善烂没了，自己心虚打官司的时候拿不出底本，吃上面的挂落。” 等从金州卫经历司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 李刚道“自古行路讲究未晚先投宿，咱们也没必要急着赶路了，就投宿到我叔父府上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再走女真 因为宋代以来北半球气温的骤降，也就是所谓的小冰河期，整个辽东地区的文明都或多或少的发生了退化。 以女真人为例，在唐朝的时候，他们是靺鞨人，受唐王朝的册封，有还算是比较发达的定居文明；生产技术水平和汉地别无二致，在社会形态上，已经实现了封建化。 但是现在，他们的文明已经退化到了半奴隶制的状态。 除了兽皮c马匹c人参c东珠，山货，境内并没有什么可以卖的上价钱的东西。 然而他们部落内部却对农耕文明的各种铁制品c耕牛c茶叶c食盐，有着生死存亡的依赖。 过年的时候，女真部落来人要求在春耕之前带一批农具过去，由于冶炼技术的落后，女真部落里面，那些在汉地稀松平常的农具，在这里都算是重要的生活资料。 为了和女真的贸易，李刚把自己的亲兵转职成了铁匠，又把匠人良请来做监工；煞有其事的在大营内修了一间颇有规模的铁匠铺。 当然，第一批产品是赶不上三月份的贸易了。 万历三十七年农历三月，谷雨前半个月，天朗气清，明月高悬。 因为开垦荒地的原因，去登莱的人手多少收了影响，这半个月只去了一趟；而购买耕牛c兴办铁匠铺有需要银子；所以李刚等人再次筹划去女真部落贸易 双方早已经驾轻就熟，半夜三更在朝鲜境内交易。 由朝鲜备边司的金校尉维持交易场所安全。 交易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就完成了，看着从鸭绿江口驶来的舢板，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全都卖光了，女真人对我们带来的茶叶很感兴趣。” “以后多往他们这儿贩卖些茶叶c丝绸c布匹，不能再往他们这儿卖铁器了；咱们都是汉人，不能干这等事儿了。” 老汪不自觉地冷哼了一声，但是应和道“大人说的是。” 感觉气氛有些尴尬，这老汪接茬道 “只是这次交易和往常有所不同。” “哦？怎生不同。” “上次来的都是朱舍里部落的人，这次来的却是几个生人，看样子都是精兵；而且不全是易货，买茶叶用的是银子。” “女真部落里面有银子的不多吧？” “更奇怪的是，他们让咱们从汉地给他们找铁匠，找来一个给十两银子。又问我们要盐，说是愿意出大钱买。” 李刚，沉吟良久道 “这次来的，八成是努尔哈赤的人。” 汪德贵，愣了愣，心说是努尔哈赤又怎么样？银子上有没他名字，但是还是随口附和道 “我们以后多加小心。大人带过去的烧酒卖的也不错，是汉地价钱的三倍。” “哎，知道了，你算算账吧。” 夜深海阔，随船的水手们，虽然是兴奋，但是却没有第一次那么夸张；那些不轮班的竟然下了甲板，在船舱里沉沉睡去了。 只有李刚和几个军官在那里支应着，老汪算账算到了接近拂晓时候才算完。 “咱们这次来得是两艘船，那女真人给了我们人参一千五百斤，毛皮两千六百块，并木耳c松子等山货三千斤；又给了现银八百两银子；如果卖的顺利的话，咱们这趟统共能得两万两银子。” “哎，知道了。” 在海上航行了三日，方才到了中左所，来的时候是下午；这个时间刚刚好。 “我乏了，你们好生安排吧。” 李刚知道，不用等到晚上，成箱的女真货物就会装船运到登莱c运到江南；然后和变戏法一样的变回两万两雪花银子，没有任何问题。 甚至，他不知道，这些毛皮会不会通过停在月港的葡萄牙商船去欧洲。 天气已经转暖了，毛皮的价格自然有些回落，李刚这会儿也明白了点心忧炭贱愿天寒的意思，但是就算是如此，这些毛皮也能给他带来两倍的利润。 不过往女真部落贩卖农具，多少就有些资敌的嫌疑了，这次去女真部落交易听闻他那里盐c酱油c酒都是很贵；卖私盐自然是不敢，但是他李刚大可以卖卖酱油和烧酒；这两样东西，正好他也富余。 另一个就是茶叶了，李刚万没想到，女真部落竟然如此爱喝茶。 “以后就卖卖铁锅c食盐c酱油c烧酒c茶叶吧。这些东西在女真那边价格昂贵，但是却无助于国计民生；正好算是报了女真人向汉地卖人参套取白银的大仇。” 想到这里，方才资敌的愧疚感才算是平息了，听着屋外的阵阵海风，李刚陷入了梦乡。 对女真的贸易一直持续到了萨尔浒大战的前一个月，往女真部落贩卖的也都是李刚吩咐的东西，再也没有一件铁器。 但是出乎李刚预料的是，女真人依靠着贩卖来的茶叶收买了蒙古人的骏马；依靠运来的酱油和烧酒招降了海边的野人女真。至于铁锅，因为李刚卖的质量又好，价格也合适，建州卫成了二道贩子，一直把这口锅卖到了蒙古的西伯利亚汗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指挥使 从女真部落回来不多久，也就不到十天，那辽东镇守太监张晔所说的好处，便来了。 先到的是一艘五百料大船，所谓五百料就是能装五百石大米的船，古代人在技术方面非常实在；衡量的标准统统都是和大米有关。 这五百料大船长约二十五米，宽约六米；比起这艘艨艟巨舰来，之前拨给的那两艘小家伙简直就是舢板。 而且最要命的是这艘船是三个桅杆的。 一个桅杆的船能出洋到近海岛屿，两个桅杆的船能去鸭绿江口；至于这三个桅杆的船，沿着郑和下西洋的路线再走一遍的问题都不是太大。要知道郑和下西洋的时候，船队里面最小的就是这种五百料船了。 船上装备有佛朗机炮十六门，在船头有一大炮，李刚并不认得，看上面的铭文赫然写着：洪武三十六年制 这大炮是铜铸的，大概算得上是建国初期的珍贵文物了。 李刚心中暗暗下了决心，将来就是让海盗给干沉了也坚决不开这门老爷炮。 多扩充的那一百营兵早就开始训练了，到现在差不多已经可以熟练上手了。当然这些营兵或多或少都和现在在营里当差的家伙们有些联系。 李刚实在是用顺手了手下这群家伙。而且在这个年代，干这等事情，往女真部落走私，怎么想也得是有点自己人的关系才敢放手。 就李刚和他手下这群人干的事，根据大明律来说，早就够掉脑袋了；不仅得掉了脑袋，而且还得连累全家人发配到烟瘴之地。 “好歹得雇点舍不得去衙门里面自首的人啊。” 李刚开始觉得早先靠亲兵走私的想法很是幼稚，像他这种外来户，在本地招募的这些穷军汉，说是亲兵，能亲到哪里去呢？ 他的五十亲兵，已经被他当作纯粹的战斗兵来培养了，一个星期操练两次，中间间隔去打铁。 在李刚看来，打铁是一项非常有助于军人气质培养的运动，值得在全营推广，当然守备大人自己是不会去打铁的。 理由？守备大人劳心过重，需要休息。 在这个指导思想下，目前营兵中已经形成了一个若隐若现的派系：登莱集团。 李刚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这个登莱集团在他的人生中会有怎样的作用，在明末的历史舞台上是何等角色。 千料大船到岸之后大约二十多天，天气已经开始有些炎热的时候，升官的圣旨也到了。 指挥使已经是三品武官了，虽说眼下明朝是文贵武贱，但是规矩还是没有变，这圣旨卷轴分明为镀金铜轴。 “诰授李刚指挥使。” 明朝，包括以后的清朝，官府行文都是有讲究的 对文武官员及其先代妻室赠予爵位名号时，皇帝命令有诰命与敕命之分，五品以上授诰命，称诰封；六品以下授敕命，称敕封。诰命与敕命形如画卷，轴端一品用玉，二品用犀，三品与四品用裹金，五品以下用角，诰命针对官员本身的叫诰授；针对曾祖父母c祖父母c父母及妻时，存者叫诰封，殁者叫诰赠。 这些封建主义的东西，说实话在拉拢人心上还是很有效用的 接过天使递过来的官服c印信c告身c腰牌，当然还有圣旨之后；这李刚满脸堆笑道 “小兄弟，辛苦了。” “张公公早就说了，小李指挥使自己人。” 第二日，按照惯例，应该摆酒庆祝，李刚一早就换上了自己的那一身官服。 明朝武将一品二品是狮子，三品是虎，四品是豹，五品是熊，服色四品以上是大红，以下是青；这次升任指挥使补子和服色倒是都没变，但是这衣服的材质和腰牌的材质却大不同过去。 单说这腰牌，这腰牌材质为铜质镀金，形如伏虎，正面是辽东都指挥使司，背面刻的是指挥使，在指挥使三字边上旁开一指头距离刻着李刚二字。 最惊奇的是腰牌上还有细刻的猛虎微雕，作为辨别真假的暗记，不仔细摸一摸都摸不到。 至于这衣服，李刚倒是对纺织不甚了解，只是就面料来说，明显和之前那一身不是一个材料。 这个缘故大约在于武官当上指挥使，颇似文官当上了知府，秀才考上了举人，商人得了店铺当了坐商，农民攒够了一粮仓的粮食——他也不用行守备事了，可以正大光明的当这个备倭守备了。 吃饭之前，照例是要骑马夸官的，这个可以说是明朝的一大恶俗。 本来夸官这种事情，是给考科举的状元们搞的， 状元郎们骑着高头大马（一般得是纯白色的），后面跟着一群人在哪里吹吹打打，还要捧着圣旨，路上的人不管是干什么的都得跪着迎接。 哪怕是当朝阁老遇见这个事情，也得跪着，跪的倒不是这个毛孩子，是圣上求贤若渴的思慕之心，是学子们究天人之道的勤奋之心————当然似乎有这个传统以来，还真没哪个阁老跪过，老家伙一把年纪了，还要出这个洋相？早躲起来了c 来围观的都是老百姓，尤其是有孩子要读书的那种。 后来这个夸官三日又扩大到了状元的同年们那里，新任的县太爷也要夸官三日。 怎么个夸法呢？这县太爷也没什么圣旨可以供着，更没有白马可以骑；只得叫衙役们这三日在衙门里喊威武，白天里敲锣打鼓围着城里转两圈。 状元们夸官，有一个政治宣传的目的在，科举中差点落败的县太爷们在那里夸官，这大概都是十年寒窗无人问，而一举中进士又弄了个同进士导致的心灵创伤，进而诱发的一种变相报复吧？ 明清两代，县太爷的主要人选都是科举的倒数几十名，也就是同进士，同进士，说到底却是不同于进士 至于武官跟着起哄也去夸官，这就超过了李刚的认知了，在这个文贵武贱的年代，弄这一套，倒是真不怕给那个御史大人参一本骄横不法。 但是，自打穿越以来，周围这人，倒真是乐此不疲，看来虚荣之心人皆有之啊！ 不过，李刚这次倒是破例了，反正这备倭营地处偏远，人烟稀少，就算是虚荣，也无处可夸。 总不能骑着马去中左所夸吧？那就不是夸了，是卖傻出洋相了。 就连那身公服，也穿了不到半日，在酒席上亮亮相就算是穿过了。 倒是那胡大诚颇为兴奋，把李刚的腰牌拿来把玩了半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大生产 在春耕的最晚日期之前，大约三四天的时候，海盖金复备倭营的垦荒终于完成了，算是赶上了今年的春耕。 并且仗着新任指挥使的名号，李刚在金州卫，把这块地办成了垦荒地，民田。 这个好处就是，第一，所有耕种收入就合法了；第二，赋税比例较低。 如果李刚脑子不开窍，把这片地办成了民屯，那等待他的将是兵变，这个就得说说明朝的军屯制度了。 明朝不论官兵，工资里面都要有十二石米，这就是俸禄里面的所谓禄了，也叫月粮。 卫所里面的官兵，这禄米开始的时候是自己种的。 按照距离战区远近，或者七成战兵三成屯兵，或者三成战兵七成屯兵，或者对半开。 所谓战兵就是专门的战斗人员，所谓屯兵就是兼具生产和操练两种职能的准军事人员。 在辽东的卫所里面，屯兵们每人大约会分配五十亩旱田或十亩水田，这五十亩地叫做一分地，这一分地由屯兵全家耕种；一分地每年收的大米c粮食需要上交卫所六石用来给战兵和军官作禄米，自留十二石就算是自己的禄米了，这些禄米会统一存到仓库里按时发放。 根据朱洪武的计算，一亩旱地产量多则七斗少则四斗，到这个时候，多则估计还剩下十七石，少则还有二石；对这个多出来的洪武大帝也不计较了，就算是对种田军人的奖励。 老朱对军人很是优厚，这十七石粮食外加十二石月粮总共二十九石粮食；在民间也算是个富农了。 再加上老朱又有给大伙儿发衣服的好习惯，今天赐冬衣，明天赐棉花；除了军纪森严受不了外，各方面生活品质并不低。 所以在明初的时候，通过朝廷的鼓励和各级军官的督促与全体官兵的努力，军屯得到较大的发展。洪武末年至永乐初年，全国直接参加屯垦的军队达到120万人，垦地8930万亩，每年收归政府的屯粮高达2345万石。有力地支持了国库和军仓的运转。其中北部边疆的驻军有六十多万人（后来增加到80多万人），岁获屯粮有600多万石。其中宁夏4卫每年军屯馀粮有30多万。边镇军饷可以就地支取，不烦百姓转运。朱元璋曾得意地宣称：“国家养兵百万（注：180多万），不费百姓一粒米”。 所言虽未免夸张，但也表明了明初的军屯成绩显著，军粮大体上能由军队自给，百姓输运边饷的数量是很少的。 只是老朱千算万算，到底是没有算到这个屯田制度的将来。 因为权贵的侵夺和朝廷纲纪的紊乱，军屯制度逐渐瓦解。 从永乐大帝去世后的第二年洪熙元年（1425年）开始，屯政逐渐废弛，军士弃耕现象不断发生，屯田荒芜，屯粮少。到永乐大帝孙子的时候，也就是宣德元年（1426年），所收屯粮不足原来的1/3；每年仅收得720万名粟穀。 延及永乐大帝的重孙子时，也就是明英宗的时候，在正统二年（1437年）时，只获屯粮270万余石，仅达旧额的1/9。 导致军库空虚c兵食不给，饷项外需，民运边饷越来越多了，百姓负担增大了。 《宣宗实录》宣德五年六月条记载：“行在兵部尚书张本奏，甘肃c宁夏c大同c宣府粮饷，皆出民力运输，所费浩大”。其中甘肃兵饷每年约需民运3/4。延绥镇之榆林一带的兵饷全部都由内地人民转运供给。 《英宗实录》正统六年三月条选载的一段上谕称：“大同c宣府岁月甚伙，而屯田所入（专指军屯）不及十之一，馀皆仰给于民”。所谓民运边饷，就是华北的北直隶c山东c陕西c河南c山西各省人民向九边输粮。 经济基础瓦解，卫所兵也就崩溃了，像李刚所在的这种营兵开始走上历史舞台。 所谓营兵属于专门的野战军，按理说应该是没有屯田的，但是如果周围有荒地照例朝廷是鼓励开垦的。 具体的措施是，饷银照发，月粮也照发。只是粮食每分地，也就是每五十亩，交六石公粮即可。 这个规定看似合理，但实际上税负却是民田的十数倍；因为后来根据黄仁宇的统计，每税亩地需要纳的粮食只有00035石。明代一般采用税亩的概念来计算赋税，大致认为每税亩即能够产一石粮食，这样在长江三角洲地区，一亩可以算两税亩，而西北地区甚至要五亩才是一税亩。 明初的军屯制度，虽然赋税也重，但是开垦土地的耕牛c器具c种子c水利也全是朝廷提供；现在开垦荒地，一切都要自己掏钱；但税率却和过去一样；傻子才干呢！ 这充分证明了后世的官僚们，不仅没有洪武大帝有脑子，而且连数学都不如洪武大帝。 所以李刚这次索性把周围的荒地全当民田开垦了。 “周路，旱地五十亩，地契拿好！” 这周小旗接了地契，嘴里骂骂咧咧地道 “守备大人真是没意思，咱们军官们怎么和那些大头兵分一个数目的地？” 那负责分地契的汪德贵头也不抬的骂道 “滚出去！” 发的所谓地契，其实只是李刚吩咐汪德贵写的凭证，真正的地契，全让李刚锁在了大营的库房里面。 毕竟李刚也害怕，会有没出息的官兵，拿了地契转手就卖给他人。 这地皮，可是大家一块开垦的啊。 地皮虽说不能买卖，但是可以出租。比如说有一个战兵，家里亲人少，过来的军余只有一个，就可以把土地以每年收成的百分之十租给家人多的营兵。 李刚心里觉得，这个制度，大概问题是不大一一一一一一一因为基本上是抄的后世的家庭承包联产责任制。 这个制度虽然也是小生产，但是土地所有权和使用权的分离，使得永远也不可能发生土地兼并的悲惨事情c “这正好稳定我们这个集体啊。” 自打发下来地契，众人的工作热情就高了，纷纷夸赞李大人英明，因为荒田开垦头三年是免税地，所以众人都盘算着收入。 有几个比较精明的营兵已经开始在大营外面修建磨坊c有几个队官干脆集资修建油坊。 就连那汪德贵都略带不好意思的跟李刚说 “老汪我能否开个烧锅？” 那李刚道“那老汪你可一定得赔了，我在朝鲜就是开这个发的财。” 众人大都是好地种粮食，坏地种地瓜。只有那小旗周路，因为自己懒散，跟着来的两个儿子又年幼，只有一个侄子又不方便使唤，所以索性全种了地瓜。 别人跟他说你也不怕绝收了， 这周路却道 “反正头三年也没税，绝收了就绝收了。更何况守备大人把这玩意吹上了天，我就信他。” 今年运气不错，大家伙在春耕开始前就收拾好了。 “这到底都是守备大人的功德啊。” 随着随迁军余的到来和营兵家属的到来，渐渐地在备倭营周围形成了一个规模大约在两千人左右的村落。 当然，现在的居住条件还是很艰苦的，李刚打着挖土烧砖的旗号，在海边刨了一个不小的长方形水池。 他嘴上虽然带头喊着“盖房子不积极，脑袋有问题！” 但心里却在盘算着要在海边修一个船坞。 “手里这三条官船，每十天就得点卯，如果想要远洋贩运，恐怕根本不济事。” 只是，想到私造船只的后果李刚又有些犹豫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福州买船 “恭喜守备大人。” “子柔啊，恭喜c恭喜” 在缺医少药的封建社会，新生儿的死亡率极其高，孩子生下来是一码事，能不能活是另一码事。 将近十分之一的孩子，没能在人世间存活百日。 所以百日酒这个在今天已经消亡的习俗，在明朝末年确实重要得不得了的事情。 这也难怪，自打这孩子降生以来，所谓的医疗待遇就是好生照看，觉得有点什么毛病既不能灌药，也不能扎针，只能那个艾草点着了烫几下。 这孩子倒是也争气未曾生过病。 “大家能够来，我李刚很高兴。” 万历三十七年的农历四月二十五，按照阳历来算大概是六月初，辽南的天气正是舒适宜人。 众人在上午十点左右就聚集到了李刚家中，吃完了午饭，喝茶打牌到了下午接着就是晚饭。 眼下，屯垦事业进入了正轨，再过一个月就可以开镰了。按照军营里面的种田能手的话，今年得亏晚种了。 当然李刚是完全不了解这些事情的，他这个人，来到大明以来，过惯了封建官僚少爷的日子；已经完美的符合了五谷不分c四体不勤的特质。 晚上，孩子已经睡了，众人终于可以畅饮；今夜里吃的是烤猪搭配老面馒头，另外拌了十来个凉菜。 李刚仍然嫌少，吩咐厨子又杀了两只鸡，两条鱼。 “没有鸡吃，请哪门子客？” 光看这顿饭，外人是如何也想不到，现在正好是青黄不接的年景，穷人家不知道有多少接了还不上的高利贷。 当然，这个状况在金州卫中左所有些许好转，只要你有家产，李指挥使愿意以极其公允的利息借贷给你。 “年息三分，但是必须要压房契或者地契。” 这么一弄算是扰乱了当地高利贷市场的运行轨迹，以蔡本忠为首的大多数土豪劣绅恨的是牙根痒痒，但是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 “这个姓李的真是欺行霸市！还有没有王法了。” 六月债，还得快，李刚知道，自己借出去的钱，很快就会回来；再过一个月，就要开镰了。 只算是一笔过桥贷。 不过李刚并不嫌弃少，要知道，这已经是他能够接受的最高利息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本地百姓口耳中成了前所未有的大善人。 “今年我从李指挥使府上借来了一吊钱，哎呀，你是不知道！利息一个月只有三十文啊！” “如此可真是仗义啊，我去年借那蔡本忠老贼一吊钱，不过一个月就要还三百大子儿！” “怪不得人家年纪轻轻就能升任到如此地位，听说了么？他叔父也不过是一个都指挥佥事！” “这还小啊？” “都是正三品啊！” “老李大人那个不同，那是早晚要开府建牙的！小李大人这个还得等几年。” 席间，众人都是酒足饭饱。和别的官僚席面不同，李刚的家宴从来都没有歌姬c舞儿；只是吃饭。 众人开始觉得都很素，但是久而久之，觉得如此也好；糊弄的衣衫不整，也着实难看。 胡大诚道“我看邸报，说是倭寇把琉球国王给绑了！” 那汪德贵讥笑道“老胡，你可知这琉球在何处？” 那胡大诚道“我怎的不知道？在倭寇北边！” 那老汪道“诚然c诚然，看来得派咱们去剿除了!” 话说到这儿却听见末座山有一个老迈的声音道 “琉球在倭国西南，距离大明福建最近，这福州与琉球之间的“径直海面一千七百里”：由福州到那霸港，行程“二千四百里”，途经五虎门c鸡笼山c花瓶屿c彭家山c钓鱼台c赤尾屿c姑米山和马齿山；由那霸港到福州为“三千里”，经姑米山c温州南杞山c台山c里麻山c定海所和五虎门，“乃绕南c北行，里数故稍为纡远耳”。受季风制约，封舟常“以夏至后车钩内西南风至琉球，以冬至后乘西北风回福州，封舟出海前，琉球国届时派出迎封舟，由长史率”看针通事和善驾舟者“来福州迎接册封使团”，他们对航路及操船技术往往比福州舵工更为熟悉。” “我就知道这种事情，老许最明白啦！”李刚欢喜道。 这老许就是前些日子的许茂才，他的到来还有一段故事。 话说自打胡大诚让蔡本忠坑了之后，就和蔡家势不两立了。 “什么？蔡家的家丁夜里酗酒！好啊，攒典，查查是什么罪名，让中左所巡夜的弟兄拖过来着实打一顿” 大明吏员分为攒典c司吏c典吏c令吏几等，攒典就是吏之最末等。在大明，吏员升迁是非常困难的，如果一路顺利，做攒典年满三年后才可以升为司吏，再三年才是典吏，又三年才是吏之最上等令吏，而令吏仍是不入流的小官。 所以这些小吏们十分畏惧自己的顶头上司，也就是备倭营副官胡大诚。 现在副官胡大诚手下不过是他自己替李刚招的亲兵五十人，外加攒典三人，司吏一人 这个职务乃是李刚为了安抚老友设置的，具体工作内容就是带着一群小吏干一些别人都管不着的事情。 也就是所谓的不管部。 自打有了手下这群小吏，胡大诚算是如虎添翼了，按照他的话来讲是礼贤下士。为大人效力——其实主要干的事是报私仇，他这个副官倒真没管什么事情 无风尚起三尺浪，更何况有风了，这风就是蔡本忠的儿子蔡人杰想要逼许茂才的女儿嫁给自己的事情。 如果说之前是小打小闹，许茂才这档子事就成了大打出手，以至于弄得中左所满城皆知，还被好事之徒编成了戏文。 之前许茂才虽然被短暂的接到了备倭营干活，但是一来李刚没看出这人有什么用处，二来不是有强龙不压地头蛇的教导；三来，这许茂才对李刚等人态度颇为恶劣。 所以来了不几日又让那个管人犯的百户要过去了。 自打回去了，这百户为了逼迫许茂才嫁女儿，对他是百般凌辱，让这个半生没受过苦的前任海商扫厕所就算了，还让他这个半大老头去粮库搬粮食，累的吐血。 眼看着再这么弄下去，这许茂才就要累死了，他的女儿只得去备倭营求情。 这女子虽然无知。但是总觉得这备倭营的小李大人，好歹还和气。 她心想“就是那个大胡子的胡将军，颇有些孬种了，听说就是他劝着小李大人不收留我们父女的。” “”我亲自去，实在不行也就从了那小李指挥。总好过嫁给那个恶棍。” 于是有一日这女子便找到备倭营来了。 站在辕门外，不多久就给人领了进来，接待他的却正是他眼里那个颇为孬种的胡大诚。 副官么，总得有点活吧？ “民女许念娇求见李大人。” 那胡大诚抬眼看了看道 “他打猎去了，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 那许念娇心想，坏了，怎生遇见他了？白跑一趟 但还是说道“那仓大使蔡本忠的儿子，为了谋取奴家，不惜和管领杜百户勾结，折磨我爹爹，眼看着爹爹一把年纪就要被害死在这辽东了；所以才不要脸面，到营里抛头露面的求情。” 胡大诚正眼看了看这许念娇，心说，蔡人杰这王八蛋眼光倒是很不错啊。这小娘子虽然憔悴了些，但是五官精致，尤其是这哀怨的神情，分明是我见犹怜 “如此绝色，怎么也得子柔才能享受，我都不配啊！更何况蔡人杰那狗才！” 那许念娇看胡大诚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心说 “坏了，这孬种没安好心！自个儿真傻，可不是离了狼穴又入虎洞了？娘亲说的真对，真个是衣冠禽兽，当官的全是畜生。” 正在走神的时候，却听见啪的一声，不光许念娇这个女流吓了一跳，就连旁边伺候的小吏都下了一跳 却见那胡大诚道 “实在可恶，却是怎么折磨的？” 但听那许念娇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说了起来，那老胡听后大怒。 到这会儿，这胡大诚也不说什么强龙不压地头蛇了，也不说什么子柔咱们要成人之美了。却慷慨激昂道 “许茂才虽然是一个贼配军，但是也是我们的同袍啊！更何况他女儿又没给充军，不远万里从江南水乡来到这苦寒的辽东，多么感人啊！咱们怎么能容忍流氓骚她呢？人家是孝女啊！攒典查查这个是个什么罪名，让中左所的弟兄，不，我亲自去解救他！” 只听得那许念娇傻在那里。 那一旁的攒典一听这胡大诚要惹什么蔡本忠，本能的去找自己的上司也就是赵司吏 不多久，那赵司吏便来了，道 “大人果真是义气冲天！但是不等李指挥回来吗？” “自家弟兄，何须如此，老赵查查咱们怎么办好！今天我老胡豁出去了。” 不等赵司吏查出什么眉目来，这胡大诚就带着手下的五十个亲兵提着短棍，骑着马往中左所去了；还没等李刚打猎回来，就把那许茂才劫了回来。 这中间还有些故事c 那管配军的杜百户想要阻挡，却被这胡大诚揪着领子一顿臭骂；当管的小旗更是被胡大诚命令亲兵摁倒在地。 管配军的都是卫所里面欺软怕硬但却有些关系的闲汉，哪里见过这个阵势？纷纷告饶。 但却都不说这许茂才在何处，只有一个五十余岁的老小旗偷偷告诉这胡大诚 “被姓杜的殴打了，扔在井上。” 待提了许茂才，这胡大诚心里还不过瘾，又跑到蔡本忠家门口，带着一群家丁只是骂街 “厚颜无耻，衣冠禽兽” 引来了一众人的围观，那胡大诚也是人来疯，见人群聚齐来了，竟然脱了衣服道 “俺老胡是厮杀汉，这身上的伤半是鞑子打的，半是倭寇打的，咱平生最不怕死，但怕的是死的不明白。这番得罪了蔡本忠这地头蛇，我是早晚要受暗算，但是咱不怕！只要大家伙明白我的一片苦心就好哇！待到了节气给咱上上三炷香，我老胡也不白干。” 说罢，带着家丁冲进蔡本忠家，把他家砸的稀巴烂，又拿出蔡本忠历年放债的账本，本来打算烧了；但是那攒典道 “大人莫烧，烧了定然那你索赔，何不交到经历司断事官那儿，治他个违禁取利！” 胡大诚心说这小子说的是，便道“继续说。” “大明律规定利息最高每月三分，凡私放钱债及典当财物每月取利并不得过三分，年月虽多不过一本一利，违者笞四十以余利计赃，重者坐赃论罪，止杖一百。这贼子经年累月放债所获岂止千万？这一百杖是打定了。” 胡大诚颇为欣赏的道“不错，不错，果然是读过书的人！继续说” 那攒典又道 “若豪势之人不告官司以私债强夺去人孳畜产业者杖八十若估价过本利者计多余之物坐赃论依数追还，若准折人妻妾子女者杖一百强夺者加二等因而奸占妇女者绞人口给亲私债免追；那贼子没少干逼良为娼的坏事，大人可有意？” 胡大诚大喜曰 “你小子可真是个宝贝！” 于是便将那三大箱账本搬去了中左所断事官那里。 那断事官本来是一个登莱累年不中的举人，实在是考不上了，才渡海来金州的中左所当了个七品断事官。 这老头今年五十多了，昏聩得很，也不敢断只是跟老胡求情 “哎呀，胡大人，算了吧，老蔡能多坏啊！” 翻来覆去就是这一句，气的胡大诚骂道 “真是个糊涂虫！” 那断事官也急了道 “胡千户何敢如此跋扈？” 一直闹到了中左所的掌印指挥签事过来说话才算完，当然这三箱子账本也还了回去。 那佥事道“让小杜把这许茂才和他手下的同犯转到备倭营就是了，何须如此？” 那李刚见来者不善，又闹了多半日，已经没了力气，便也不反对。只是心说 “没能一棍子打死那蔡本忠，真是可恶，早知道如此就该把李刚带过来。咱毕竟还是怕这些穿红官袍的。” 当夜一行人在金州中左所享受了一把英雄的待遇，就连那被撸下来的前任掌印孙贵都跑来掺和。 “不知道，胡兄弟可否在小指挥那里保举在下一二？” 这一番闹下来，也不知道是义愤多还是私仇多，总之却真真的震动了小小的金州。 那蔡本忠这多半个月就没敢出门，好多被他逼得走投无路的人又找到了活路，后来不知道是谁，竟然把胡大诚的事迹编成了戏文到处去唱。 到这会儿，怕是半个辽东都知道了。 他当然也折服了许茂才父女，自打那天起，这老许就换了一个人，来营里也不是一脸木讷了，真心实意的办事。 遇见胡大诚就口呼恩公。 甚至因为他许茂才的海商才能，这胡大诚也终于得知了备倭营的秘密。 眼下，这许茂才可以说在业务上和汪德贵分庭抗礼了，前些日子在他的带领下去往朝鲜的商贸竟然盈利的比去女真的还多。 汪德贵也倒是慨然把女真货物往南方贩卖的大权让给了许茂才，毕竟大人也说了五五分成，谁会和钱过不去？ 所以，在这个宴会上，这许茂才也终于有了一席之地。 “琉球富庶啊！虽然是小国只有三四个岛屿，连贸易的船都要在福州买，但是每年的收入未必赶不上一个福建省！” 李刚听后沉默片刻道 “琉球人可以在福州买船？要什么手续么？” “买封舟的话，需要盖有琉球国王印信的呈文和使者的花押即可去市舶司办理手续，拿着这三样东西再去福州的巡按御史衙门办一个文移到福建都司，再备一千六百两银子即可买一艘封舟” “这封舟是何物？” “是派往琉球册封琉球王，显示国威用的，:船长十五丈，阔二丈六尺，深一丈三尺，分二十三舱，前后竖五掩大桅，长七丈二尺，围六尺五寸” “何曾需要买这种东西？过于招摇了，一般海船是什么手续？” “持盖有琉球国王印信的呈文和使者花押并白银六百两就可以关领。” “多少料？” “千料大船。” “琉球最近陷入了国难，想必贡使也陷入了困惑之中，可否借助他买一艘商船？” 许茂才，想了想道 “问题不大，琉球素来忠顺，且福建方面也知道他们买船是做买卖用的，故而多所宽容；那琉球王又多发空白呈文给他；但是纵使如此，他也不会白帮忙；就是如果想要买船的话，必须要在北风来临之前就敲定，要不他们就扬帆走了。” “好，这就托你去福州买船。” 说完这话，李刚扫了扫在座的人道 “今日的事情谁也不许说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账房周秀才 许茂才南行买船之后第三日，李刚从南方订购的明前茶就到了。 明前茶是清明节前采制的茶叶，受虫害侵扰少，芽叶细嫩，色翠香幽，味醇形美，是茶中佳品。同时，由于清明前气温普遍较低发芽数量有限，生长速度较慢，能达到采摘标准的产量很少，所以又有“明前茶，贵如金”之说。 “可以，这一趟从江南带来的明前茶，味道极好！” 明代早期，曾经有一段时间因袭元代乃至宋代的茶课制度，只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在隆庆年间就松弛了。 眼下，不管是何处的客商，只要在南京花一百两银子就能买上三百斤茶叶的茶引。 在产地再略略行贿一番，便可以极低的价格拿到茶叶，当然真正的好货是买不到的。 那是要进贡给朝廷，进贡给圣上的。 李刚为了和女真的贸易方便，在南京开了一个商行，叫礼和洋行，对就是取了清朝末年那个卖大炮的德国洋行的名字 “礼之用和为贵，大人这名字起的着实是好。” 这商行，寄名在一卖油郎名下，这卖油郎名叫秦重，在当地颇有令名。 眼看着各方面都步入正轨，李刚也闲散下来了，这几日颇睡了几个好觉。 如今心情大好，就连眼前这汪德贵和那个瘦高个儿的会计，都分外的招他喜欢。 “守备大人，这礼和洋行的账目都在这里。” “嗯，不看了，老汪你让咱营里那会计进来讲讲吧；汪劲，给爷爷看茶。” 汪劲便是汪德贵的亲孙子，颇伶俐，过了年就给送到营里当了亲兵。 “年后而今三个月，购买人参花了” 李刚见那账本很长，便道 “但说进项是多少。” “登莱布匹贸易进项是三个月两千九百两白银。大人吩咐在登莱c淄博c潍县c济南府设置布庄，收买棉田，大约花了一千八百两银子，买进了布庄店五座，花银子三百两，贵府太爷又挪了一百两银子给李老爷做了盘缠。” “哦，对了，李承宗又要考科举了，明年万历三十八年是丙辰年。”李刚拍了拍脑门道。 眼下因为这李承宗中了举人，李世勋c李刚叔侄又在辽东发展不错；这李府在济南算是也有些许地位了。 那李铁很会经营，在城里开了一个酒坊两个钱铺，又在章丘开了一个铁匠铺；前年更是听从李刚的建议种了将近四百亩的地瓜，据说获得了令人吃惊的丰收。 “登莱棉田一亩二两银子，咱们中左所一亩只要一两银子，登莱的虽然产量高，但是还要海运，于是为了省事，我等在中左所买了一千亩棉田。” “产量上怎么样？” “约略亩产三十斤，统共能产棉花三万斤。” “大约能织出来多少匹？” “大约能织出来一千三百匹，如果在本地发卖是六百两银子进项。刨去成本净赚四百两银子。” 李刚心说，这么少？自己从女真部落走一趟船就能净赚将近两万两。 “那女真部落呢？” “去了两趟船，一共赚进来三万两白银，大人独占一万五千两，我等也是一万五千两。” “怎么赚的不如之前多了？” “之前主要是贩卖铁锅，价格颇高，现在这女真部落里面据说已经饱和，眼下贩卖的多是些柴米油盐c丝绸瓷器，那部落里面需要的人倒是络绎不绝，但是总没有铁锅能卖上价格去。” 那会计喝了口茶道 “大人，好茶叶啊！贸易之所以不似之前赚钱，还有那努尔哈赤改良了人参保存技术，现在这人参价格迟迟压不下来；而毛皮又因为过了冬天，所以价格下降了两成。” “登莱棉布，进的太多了，有些已经滞销在库房里一个半月了。”那汪德贵道 会计见李刚等沉默不语道“眼下，山东的登莱，辽南的这中左所；因为大人的生意，已经形成商业集镇了，那登州布一直能卖到女真，想要追求刚开始的利润已经不可能了，只能寻个平价。” “那陆先生以为，就眼下的情势，咱们一年能赚多少钱？” “大约九万两，不会再多了。” 让汪劲送那会计出了门，李刚问汪德贵道 “这周会计是何许人也？知道这么多秘密，可不可靠” “大人放心，这周会计姓周名泰，乃是那小旗周路的亲叔叔，百户周坤的叔爷爷；曾经中过秀才，但是科举老是不顺，又不愿意凭空受穷，这才当了账房。” “我看这周泰年纪并不大啊，也就三十多出头，科甲上也未必全无希望啊。” “他母亲生了重疾，那药方子里面尽是些人参之类的大补药材，他如果不出来做事，确实是养不活家啊！” 李刚在院子里，走了几步道 “如此可太可惜了，我看他颇有韬略，不像是那些讨人嫌而又一事无成的酸子，咱们这个庙里不能委屈了这么个秀才。” 说罢，就让汪劲招呼管家从自家的库房里挑了两根最小的山参，又捡了十两白银给那周会计送了过去。 “既然母亲生了病，自然需要人照顾，如果他愿意，一并搬来营里吧。” 那汪德贵道“大人可真是厚道啊！” “告诉周先生，科甲才是读书人的正途啊。李某不才，愿意供养周先生直到中举那天。” 送走了汪德贵，那李刚喃喃自语道 “比起那周泰，我家的承宗，太稚嫩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六章 鲁密铳 自打听说了自己的亲叔叔周泰因为跟着李刚闲聊了两句就获赠了十两银子和两颗上好山参，这小旗周路是坐不住了。 这周路，虽然是周秀才的侄儿，但却比周秀才大三岁，今年已经三十有五了；却一直屈尊在这个小旗的位置上。 他虽说倒是真可以和汪德贵一样捐一个官，但是这周路又和汪德贵大不相同。 那汪德贵的百户虽然也是花钱买的，但是却是李刚打了保票，到兵部按着筹备备倭营有功叙议的；那些个钱是花在了行贿那些京官身上的，只不过是五十两银子，而且是实授官。 自己如果买这个官，先不论多少钱吧，只能是一个待遇；说得更白点就是那身官服。 “穿着总旗的衣服，继续让人家当小旗使唤，那不是更丢人？” 但是想来想去，自己既没有周泰的本事又没有汪德贵的地位，只会打火枪。 于是这周路便只好在那里干着急。 他就算是再怎么目无上官也总不能拉着那李刚道 “大人请细细看我打铳！” 说这等有歧义的话，估计不仅不会被人重视，而且还会被拉去痛打一顿板子吧？ 于是，带着火儿，这周泰操练起手下这群人来就更狠了 “你是傻子么？我让你端住了打，你倒好，真把这鸟铳当是鲁密铳了？！！” 和别的明军不同，因为不愁经费的缘故，这李刚训练兵卒都是舍得打实弹的。 而且完全是按照戚继光《纪效新书》的法子操练，打得好有赏，打的坏有罚；不仅是罚那兵卒，连小旗都要罚！ 这周路之前的比试当中，都是优胜，只是到了眼前这个军余身上，却施展不出来自己的本事了。 “你这榆木疙瘩是废了！我这射击铳术是跟着京师的大人学的，不敢说是辽东第一把吧，也是第二把！老子都教不会你，你说你是什么变得吧？” 说罢，举起鞭子就开始抽这军余。一边抽一边骂 “废物！废物，那个毛孩子守备最大的错误就是让你们这些废物也拿枪，他倒以为这东西是谁都能玩一把的啊？。” 话音未落，却听见一个威严的声音道 “你好大的胆子，侮辱上官！” 说话的不是别人，却正是胡大成，眼下这胡副千户除了当李刚的副官还有了一个新职务“查举军纪” 自打这位仁兄大闹中左所之后，李刚对他可谓是刮目相待，也诚然认识到了他的价值 “攒典，查查他该怎么办？” “辱骂上官，军棍一百，送交镇抚司依辱骂尊长律治罪；就他这个情况大约是充军南方烟瘴之地！” “带他和那军余去见大人。” 两个亲兵一左一右提溜着那周路就往李刚那衙门里送；此时正是下午，李刚刚刚睡醒。 “子柔，这厮辱骂你！这是人证。” 那之前挨打的军余颤颤巍巍道“周小旗辱骂大人为毛孩子，又自称自己在京师学过鸟铳射击之法，还吹嘘自己是辽东第一把”，可能是觉得光这样还不够，又补充道“他还嫌弃大人的军械不够精良，比不上什么乳糜铳。” 周路听得脸色煞白，心说这次是死定了。 却见这李刚抬起手喝了口茶道 “我年纪轻轻当着守备，的确如你周小旗所言的，力有未逮；所以这才让你们这等能人来辅佐，却不料你周小旗似乎对我的轻视已经到了难以掩饰的地步。” “你这军余下去吧，今天你很好，赏你一两银子。” 正在说话这当儿，那汪德贵却冲了进来。 “大人勿怪，这周路本心不坏就是嘴巴臭！” 说罢抬脚踹向了周路，这周路躲闪不及被踢肿了半边脸。 “按这大明律，你这档子事儿，得充军啊！” 周路这时候苦苦哀求道 “大人啊！!” 汪德贵也道“请大人看在汪某薄面，稍有宽假！” 李刚怒喝道“有些事儿，你不往秤上放，他就是四两重的，但你往称上放那就是千斤！周路，你好大的胆子。” 汪德贵，一看李刚倒是真发火了，也不劝只是上去打了周路两个耳光c “不过嘛，既然有汪大哥作保，稍稍宽假你下也是可以的。” 那汪德贵感激道“替我这不争气的外甥谢过大人了！” “如果有件事情，你能办成了，不仅不会有罚，而且还有赏！” 那周路道“请大人名示！” “听说你在京师见过鲁密铳和赵士桢大人？” “小的的确见过！” “我给你五个铁匠，并十个长随，另外给你白银三百两，你要是能靠着这些钱和人，把这鲁密铳给我仿制回来，我赏给你五百两白银！并保举你当总旗！” 捏着茶杯，看了半晌，李刚又道 “你要是答应了，我明天就去辽东都司给你们办通行执照。要是不答应，那看在老汪的面上，也不送你充军，但这儿也留你不得了。” 那周路俯身再拜道“一定不辱使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七章 收获 却说那周小旗去京师之后十日不到，便是收夏粮的时节。 今年中左所天气还算太平，又没有水旱灾，所以一口气收获了大约两千六百石粮食，外加千数斤的棉花，以及周路的两万两千斤地瓜。 “这周小旗倒成了打粮食最多的了。” “早知道如此，我也应该多种点地瓜了。” 周路出产的地瓜，尽数被汪德贵收购拿去酿造白酒了。 虽说夏天就要到了，但是这女真部落里面对白酒的需求一点也没有下降，反而增加了不少。 只是近些日子听说那建州卫里面的二号人物，舒尔哈齐似乎和那努尔哈赤不和睦，被软禁了起来。 “据说那努尔哈赤，把自己的亲侄子杀了两个。” “似乎是那舒尔哈齐心向我大明，又很得拥戴，那努尔哈赤担心威胁到了自己的地位才痛下杀手。” 当然这等传闻除了李刚当回事外，大家都一笑而过；五月份的时候，那努尔哈赤带着五千兵马到抚顺城外示威，引得那监察御史巡按辽东的熊廷弼连上三本，情况在当时来说似乎是很紧急；但是这样一个月过去了，天下不是依旧太平？ 万历年间虽然用兵较多，但还真没有谁会认为，在东北的这一个小小的部落，最后会做大。 大家都沉醉在明朝万历年间宽松c舒适的生活当中，这生活消灭了大多数人的敏锐；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变昏聩了，总有几个所谓的栋梁还保持着清醒。 开镰之后的第二天，天气多云，这很让众人心惊，只害怕会突然降雨，毁了收成。 但是等众人，急急忙忙的顶着中午的太阳加紧收割，终于把这地里的粮食都打走了以后，天却又放晴了。 所以待到下午，众人倒都是没了事情，各自凑成一堆闲了下来。 “老汪，最近的邸报看了没有？” “那个？哦，忙着收粮食，没有看。” “这里有篇李化龙尚书的奏折。” 万历三十七年四月初八日，兵部尚书李化龙奏救辽三事 一c辽东自税监高淮肆虐以来，十室九空，人民痛心饮血。今税使虽撤，而税额不减，仍为三万六千两，民困不 堪。宜速停止征收，以急救人心方将叛。 二c急助兵饷，以补军中衣械之不足。 三c辽东故无塞，四面皆敌，民困军疲，准发银二十万两饷将士。 汪德贵听后大喜，感叹道 “难道要给咱们加粮饷？” “老汪啊，你注意第三条；里面着重指出了这努尔哈赤是劲敌啊” 那汪德贵心说，这小大人哪里都好，就是喜欢管闲事这点不好；努尔哈赤会不会造反，那是皇上的事情，是列位大人的事情；和他这个小小的守备有什么关系？ 于是岔开话题道 “努尔哈赤这等大事，想来有朝廷里的忠臣解决，只是眼下这新任辽东巡抚李炳大人要来了；大人可备些礼物？” 李刚见这汪德贵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于是便失望道“此事，便交由老汪处理了。” 早在开镰之前一个多月，李刚就已经命人修筑好了新的粮仓和磨坊；加上营兵们自己出钱修的油坊，今年打下的粮食一点也不会让仓大使蔡本忠贱卖过去。 但是为了防止，有鼠目寸光的人收下粮食就变卖，这李刚还是跟大伙开了一个会。 丰收之后第三天，晚上六点左右，李刚趁着天色以晚，邀请自己手下的十五个百户并老汪c胡大诚等人在营中喝酒，酒过三巡之后，那李刚道“早在垦荒之时，本大人就已经修建好了粮仓c磨坊；打下来的粮食，尽数可以存放于所修建的粮仓之中，待到粮价沸腾的时候取出来出售。” 汪德贵见众人不解，补充道“这就是大人所说的公仓制度，只收取大家一成粮食作为保管开支费，大人设置的这一制度实在是为了富裕大家。大家想，现在粮食一石不过是一两银子，等到了冬天，这一石粮食可就是二两银子，甚至是三两银子了。假如你有十石粮食，现在卖不过是十两，但是你要是存在大人的库房里面，等到二两银子一石的时候卖，就能多赚八两银子，三两银子的时候就是多赚十七两；大家都是度过荒年的，前年这辽东一石米可是四两银子。” 众人这才明白了李刚的意思，纷纷举起酒杯，道“大人仁义！” 但不等大家恭维完毕，这李刚又道 “真要是到了一石粮食四两银子的时候，我也不建议大家卖粮食了，到了那个时候，大家不妨借着荒年兼并些田地。” 众人听罢，都道是守备大人深谋远虑。当晚宴席，可谓是宾主尽欢。 虽说粮仓等就是修在了大营里面，料想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这所谓的大营也不过是一堵墙围起来的院子。 这墙只有三四米高，看着总是让人不放心，于是李刚便在金州卫找了些泥瓦匠，在这矮墙外面就地掘土烧砖修了一堵六米高的墙。 先修好的是砖厂，砖厂修好之后还不能马上烧砖砌墙；得等着官兵们在收割完小麦c高粱之后再种上豆子才行。 这一等就是半个月。 等到这堵墙修好的时候，已经到了万历三十七年的九月份了。 修这个墙一共花了白银一千两，里面五百两是从工部和兵部申请下来的，其余的都是官兵们一起凑的。 新修的墙，高约六米，长约三千米，厚约三米；每百米上有一个敌台。 这敌台和长城上的当然不能比，无非就是在长墙上盖了间屋子而已，但是李刚却认为，只要有了这个敌台，这堵墙就不是一个破其一点全线崩溃的线性防御阵地。 “再加上烧砖挖的壕沟，这大营就算是有三条防线了。” 李刚带着三个亲兵，在这城墙上溜达着，这墙上视野不错，正好能够俯瞰整个备倭营。 “在城中央，按照规矩修一个戏台，戏台对面修一座武神庙，在港口哪里修一个钟楼；至于靠近城墙的这一大片空地修一个驿站。” 眼下，这备倭营有营兵四百，军余八百，从军的家属们大约两千多人c 在人口上，已经远远超过了周围的所有屯所，这备倭营甚至俨然有新兴城市的感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惊喜 许茂才去福州买船已经走了将近五个月了，这五个月里音声断绝。 那些跟着许茂才南行的军人的家属们已经开始惶恐起来了，毕竟一个大活人五六个月不见人影，多少得是让人害怕。 等到了九月初九重阳节的时候，有几个女人终于是忍不住了，也不听别人的劝；闹到衙门里去。 “我家男人跟着那个许先生去南边都半年了，音声全无，大人啊你不能不管啊！” 李刚命人好生安抚，又叫出许念娇来，向大家证明这许茂才人品一贯良好，绝然不会把独生女儿扔在这里不管；更没有害死大家的主观上的动机。 临了，嘘寒问暖，一人给了一两银子，算是压惊了。 等到了霜降的时候，可算是有消息了，收到了许茂才从福州发了的信。 上面写道，往广东置办大米，众人平安。万历三十七年七月初五。 下面就是随他一同去南方的金州中左所人士的手印c签名。 李刚骂道“这贼配军到底在想什么？让他买三艘船回来，他可倒好！买什么大米。” 但是骂归骂，却也让那些随许茂才去福州买船的人的家属过来看看这信，以求她们安心。 有一个叫赵毅中的军汉的婆娘道“恳请大人把这封信给我们，我们好供奉到佛堂里去。” 李刚慨然应允，并表示为了不下能够平安归来，愿意出资一百两白银在这备倭营里面修一座大佛堂。 众人听后都觉得很是满意，给李刚问安后离去；只有那许念娇迟迟不肯走；待众人都走了以后才对李刚道 “念娇为爹爹请罪。” 李刚很是诧异道 “航海哪有能够准确预估日子的？姑娘无需请罪。” 但是那许念娇却道：“父亲所谓的去广东买米是黑话。” 李刚道：“这却是怎么说的？” 原来这明朝海禁森严，往海外贸易被抓住了都是比照谋逆罪处分，所以这些海商们为了不惹麻烦，都有自己的黑话。 许念娇道“所谓去广东买米，其实是去吕宋岛贸易了。” 李刚道“许老爷还曾去过吕宋？” 那许念娇道“何止是吕宋，倭国，红毛国，天方国都曾去得，听爹爹说，我们家在暹罗国还有种植园和产业。” 李刚道“我这却真是捡了宝贝了。” 又过了几日，却收到了被派去京师寻找赵士桢的周路等人的书信。 话说这赵士祯可谓是大明官场少见的奇人，明朝的官员照例应该是经过科举进入仕途的，但是这赵老先生则不然，赵士祯起初是因为书法好，没有经过科举直接就做了官。 按理说像这种依靠他途为官的人，素来是被朝中的士大夫看不起，但是到了他这儿却不然，不仅士大夫们不敢看不起他，还争相索要其书法绘画。 赵士桢，字常吉，号后湖，乐清人。赵士桢的祖父赵性鲁，官至大理寺副，博学多才，工诗词，精书法，曾参加修订《大明会典》。赵士桢自幼受祖父熏陶，亦擅长书法，早岁为太学生，游于京师，书法“骨腾肉飞，声施当世”。偶因所书诗扇经宦官带进内廷，得明神宗赏识，遂以布衣召入，于万历六年任鸿胪寺主簿，任职18年后，受召入直文华殿，至万历二十四年晋升中书舍人， 为人慷慨有胆略，交游颇广。万历五年，张居正丧父，在官守制，编修吴中行c检讨赵用贤等上疏抨击其“贪位忘亲”，被廷杖遣戍，士桢不畏干连，予以调护。词翰声誉甚盛，号称“他途入仕”名士，顾柄辑刻《历代名公画谱》，亦请士桢为吴伟一幅题跋。 因生长海滨，倭寇为患，故喜谈兵，善骑射，注意研究军事及火器技术书籍，留心访求神器，向当时《火攻大全》的作者请教，从抗倭名将戚继光c胡宗宪的部下处了解倭寇所用火器的情况，认识到火器在战争中的作用，并同在抗倭作战中屡立战功的将领林芳声c叶子高等，朝夕探求学问，研讨火器。屡上书请自效。抗倭战争中，一再请斩和派首领兵部尚书石星，声振天下。 万历二十一年，上《倭情屯田议》，疏请开天津各处之田。为了防倭制“虏”，倾注其精力于改进火器。 万历二十四年，在温州同乡游击将军陈寅处见到外国传入的火绳枪后，次年即访锦衣卫指挥c土耳其人朵思麻，见到了朵思麻收藏鲁密铳，并详细学习了该铳的制造和使用方法，经过精心研究后，仿制成比同期欧洲火绳枪威力大，比日本火绳枪轻巧灵便的噜密铳，于万历二十六年进献朝廷。由于此枪安有良好机械回弹性的枪机，具有扣机即发，射毕即自动弹起的特点，因而被军工部门大量仿制，装备明军使用。 当然，他的这些贡献并没有得到朝廷的认可，虽然为了制造火器散尽了家财。而且也的确制作出来了在当时足以被称为利器的鲁密铳，但是这位仁兄在政治上是毫无进取的；至今还只是一个区区的中书舍人。 周路等人寄过来的是一封长信，大约得有十几页。 李刚吩咐下人煮了一壶茶，自己坐在太师椅上慢慢地看了起来。 “常吉先生在京师忧谗畏讥，早就想到辽东一展抱负了；只是因为还有着中书舍人的官职，不能随意离京。” 忧谗畏讥？他一个造火绳枪的有什么可以忧谗畏讥？李刚多少有些不大理解，于是继续往下面看 “麾下等，这两个月来夙兴夜寐已经初步掌握了鲁密铳的制作办法。” 李刚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心说真是倔驴子不打不拉磨盘。 “常吉先生因为心情抑郁，现在是沉疴在身，又因为累年制造火器，家财散尽，希望大人能够拨给银两帮助一下。” “天助我也！！” 看完了信，李刚当即亲笔给在太医院任职的孙兰写了一封信，直言这赵先生是自己的朋友，沉疴在身，希望先生能够多加照看；又给那在司礼监的小太监侯忠义写了一封信，叫他帮忙把武英殿的中书舍人找个由头给安排到辽东来，至于理由，李刚打算和小太监推心置腹：造火器。 两封信写完，李刚让几个颇为机灵的亲兵从账房那里提了三百两银子，并老山参一颗走驿站加急去和在京师的周路等人汇合。 就在李刚送走亲兵之后的第二天，那胡大诚悄悄登门 “子柔啊，许茂才回来了，就是不敢靠岸。” 李刚本来以为这许茂才折了本钱，不敢来见他，但却看这胡大诚满脸喜悦，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 这胡大诚道 “老许不仅买回来了三艘千料大船，而且船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银子和货物！” 李刚惊喜道“都有什么？” 老胡从衣袖里拿出来一个账本，李刚欣喜地接了过去。不一会儿大喜道 “白银十万两，福建米两千石？？！惊喜，天大的惊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九章 大海商 三艘千料大船，静静地停在庙岛群岛最北端的北隍城岛的一处水湾里面。 夜色尚浓，只有山顶处有些许灯光。 这北隍城岛，面积不大，将将能容两千人生活；之前本也有居民，但是因为明朝的禁海政策，这岛上的居民全都迁回内陆了。 “大人，别来无恙。” 眼前这人，如果不细细去看，定然无法分辨就是之前那个落魄的许茂才。 只见他一身丝绸c锦缎，头戴东坡帽，脚踏黑布官靴；面带笑容，拱手施礼。 照大明律来说，这许茂才只是一介充军犯人，而这李刚却是该管官员，但是在这船上，李刚却感受到了一种威压。 “许先生，等杀我也。” 却见这许茂才笑笑道“大人借一步说话。” 两人下了甲板进了船舱，那许茂才命人点燃了火把，眼前无有他物全是崭新的西班牙银币。 李刚不禁感慨道“先生果然大才，知道这西班牙盛产白银，这会儿带回来的货物，全是银子。” 许茂才，微微吃惊道“大人竟然知道这蛮夷所在只产出白银，银价比大明贱了将近一半。” 李刚微微一笑道“我不只是知道这个，还知道该国远在欧罗巴洲，去大明两万里，国家本来贫弱，仗着航海c商业和掠夺土人才发家致富，成为了一个偌大帝国。” 这许茂才，眼眶微红道“那大人，可知道万历二年的事情。” 李刚犹豫半晌道“我倒是真不知道。” 这许茂才道“万历二年，这西班牙蛮夷屠杀了我大明三万百姓，朝廷知道了，但却毫无主张；反而给那西班牙人下了一道恩旨。” 我背给大人听：“又中国四民，商贾最贱，岂以贱民，兴动兵革，又商贾弃家游海，压冬不归，父兄亲戚，共所不齿，弃之无所可惜，兵之反义劳师” 李刚有些惊异，心说这许茂才莫非是想要造反？但是心下一想却又释然了 “若是想造反，他女儿倒还留在我大营里；又何必要杀了我？” 于是便惨然道“朝中公卿只知道党争，哪里知道经略吕宋，保护侨民的意义？真是可恨！” 那许茂才听了微微点头道“大人果然不负虎将名声，若是万历二年朝廷派遣大人一样的武将一员带兵五千人，就足够打垮那些可恶的西班牙人了。” 那许茂才拍了拍装银子的皮箱又道“不瞒大人说，我就是万历二年大屠杀当中的幸存者。” 原来这许茂才本姓林，是一个泉州商人世家的出身，其父在隆庆开海的时候在吕宋赚下了偌大的家私；但是万历二年，这西班牙人因为害怕明朝煽动华人夺取吕宋，悍然对岛上的华人展开了屠杀，这许茂才一家除了他和弟弟，全都惨死在了西班牙人的屠刀之下。 后来在吕宋流落了三年，才乘船偷渡回了大明；来到大明之后，这许茂才和兄弟分别在绸缎铺c瓷器铺c茶庄里面干过学徒，又跟着船工海商出国海；五六年的时间竟然成了福建有名的经济。 再后来，这许茂才开办了自家的商号，又额外买船和弟弟一起干起了遮洋买卖的生意。 “老朽，往西边，最远去过天方国，往东边，最远去过日本，往南边最远去过马六甲；往北边，最远就是咱辽东了。” 生意越办越大，可是有一年南直隶发了大水，朝廷没有钱赈济，就随便找了个由头，说是私通倭寇，把这许茂才家产尽数抄没了。 “弟弟瘐死在了按察使司的大牢里面，三个侄儿，一个被活活吓死，一个被送到了姥姥家，另一个万幸滞留在暹罗，算是保住了一点香火。” 说到这里这许茂才已经是泪流满面。 “大人啊！就是因为没后台，我成了朝廷赈灾杀的那只羊，我们商人就真的这么贱么？” 李刚听闻此话，默然良久道 “许先生此言差矣，国之司命在商。立国之道无他，惟在于富。自古未有国贫而可以为国者。夫富在编户，不在府库。若编户空虚，虽府库之财积如丘山，实为贫国，不可以为国矣。眼下明朝的问题一大半都在于苛刻对待商人，尤其是像先生这样白手起家真正有能力的商人。如果大明朝出产的瓷器c丝绸c茶叶能够畅销到东西两洋，不要说现在亏空的什么几百万两白银，就是几千万两白银也不在话下。” 许茂才击节赞叹道“大人所言竟然绝不像一介武夫。” 李刚又道“说是禁海，说是重农抑商，可是哪有一个士大夫家里不经商？那有一个靠着海的豪族不走私？说到底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那许茂才陷入了沉思，良久道 “我便知道是得罪了谁了！大人请继续说。” “士大夫和商人一体，则官府袖手无策矣！以钱买官，以官谋财。以官威逼迫豪商，以钱财凌虐小民！大明的事情，一半就坏在这士绅优待了；这等有钱的士绅才是朝廷应该打击的豪强，先生这等海商只不过是富民罢了！” 许茂才感激涕零道“大人对许某有三大恩德，第一救我父女性命，第二信任我，第三尊重我；许某今年年近知天命之年，但是愿意以大人为师！” 说罢，这许茂才抹了一把鼻涕道“这船舱里面的十万两白银，里面有一万五千两是在下的本钱，希望大人归还于我。” 李刚慨然应允后，这许茂才道“在商言商，许某虽然和大人是知交，但是，这分成上，许某希望能够和汪德贵一样。” 李刚心说，上了你的贼船了，白赚我三条船就罢了，还要空手套五成利润！ 但是嘴上却说“许先生大才，李某只是出了三条船罢了，何须给我五成？四成即可！那三艘大船也赠予先生了，只是希望先生有空再另外给三条船于我。” 等下了船，那李刚却发现，自己派去监视这许茂才的五十军余，早就在码头边上等着他了；他心下寒意顿起。 “大人，这是许老爷派人送的三万四千两银子” 来的是一个浙江船工，打了个千后，便吩咐身后的十几个壮汉往李刚的舢板上运银子。 这李刚叹了口气道 “小心点，这舢板小，别翻了船。” “看这架势，许茂才的这个长随，吃过粮；而且身手不错，咱俩加起来都不是对手。” 胡大诚悠悠然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熊廷弼视察 自北隍城岛回来没几日，那许茂才便登门拜访了。 一来一去不过半年，如今这许茂才可大不同过去了。 “大人，许某此番是来辞行的。” 说罢挥了挥手，捧上一个锦盒，掀开竟然足有百两黄金。 “烦请大人对小女多加照拂。” 李刚自然满口应承，那胡大诚道 “许老板此去何方？” 那许茂才微笑道“咱们大明的海商，没有一个是见得了光的，这渤海风平浪缓，处处好；就是没有一个足够咱们藏身的地方。咱们这次是要扬帆去浙江，那块儿岛多c山多，正好我等藏匿。” 李刚心说，这许茂才是哪门子海商啊？简直就是一准倭寇。 但是却心下一转道“为何不去台湾？我听说那里土地肥沃，一年三熟。” 那许茂才，颇惊奇，道“大人竟然也知道台湾这等地方？那岛屿真是极好。” 李刚心说，作为一个二十世纪的新青年，自己六岁就知道台湾是宝岛了，怎么样，把你这老海商也吓了一跳了吧？这次只要能把你劝到台湾，就你那本事，还有什么红毛鬼子的事情？咱也算是为祖国统一做点贡献了。 李刚正美着，却看见那许茂才若有所思道 “只是那岛上烟瘴颇为厉害，土人又善战，每每不等我们立足稳定就席卷而来；别说我们了，就是那火器犀利的红毛鬼子都打不过。倒不真是打不过，大半是因为瘟疫c疟疾。先前据说是前朝，有大人渡海册封过他们的酋长，又设置过官衙，只是本朝海禁，那官衙只有一澎湖巡检司了。” “那台湾岛的瘟疫果然如此厉害？” “极其厉害，我们行船的人对那个岛子编了一首诗，颇为俚俗，大人勿怪” 只见那许茂才且歌且舞，讲了一个人如何被欺骗来台，又如何做了异乡的孤魂野鬼 最后等唱到“歸家說及臺灣好就係花娘婊子言叮嚀叔侄併親戚切莫信人過臺灣 每有子弟愛來者打死連棍丟外邊一紙書音句句實併無一句是虛言” 李刚听后，若有所悟，想来这时候的台湾还没有开化，热带病盛行，诚然如这许茂才所言是一个极其难以生存的地方。那威风凛凛的郑成功在扫荡了荷兰人后不四个月就去世了，大有可能就是染上了疟疾。 “我也是孟浪了，竟给许老板出了坏主意，许老板千万不要怪罪，令爱这边大可以放心便好。” “大人如此言重了，这三条船，大人先借给老朽一用，待明年六月顺风时候，老朽归还大人千料船四艘。” 借着北风，三艘千料商船，倏忽间就消失在海平面；伴着夕阳和微微的寒风。 又过了几日，在万历三十七年的立冬那天，但见一行车马从中左所来到了这备倭营。 为首的却是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英武文官，他骑术娴熟，不仅远远地甩开了跟在后面的亲兵，就连那亲随队长也只是将将能够跟得上他罢了。 这文官着七品官府，戴乌纱帽，着貂鼠暖耳；马背上却又有一把硬弓，两柄宝剑。 那马是枣红大马，四蹄踏雪，乃是从京师御马监里提来的御马。 他立马在这营门外面，但见得有两个顶盔掼甲的武士并十几个穿着鸳鸯战袄的军余，一脸轻蔑道 “我乃监察御史巡按辽东熊廷弼，快叫该管武官出来跪迎！” 这一声吆喝，但见得城墙上倏忽站起来五十名战兵，人人铠甲鲜明，刀枪弓矢完备齐声应道 “见过大人。” 那领着军余的武士上前道“请大人出示关防文书。” 这熊廷弼点点头道“亲兵，给他看！” 这熊大人，虽然是一个文官，但是却是一个中过武举人的文官，手下的家丁一点也不比寻常的将门差；上来的这家丁，着一身明光重铠，大喇喇把关防c文引给那门卒看了。 那门卒跪地道“大人勿要怪罪。” 这个时候，后面的那些个仪仗才到了 打头的是一个招牌上书颜体大字：两榜进士 之后跟着的是另一个大牌子上书：钦差监察御史巡按辽东 在熊廷弼的仪仗后面，灰溜溜的跟着山东参政海盖金复兵备道郝大猷，金州卫指挥使李世勋，还有那最不起眼的金州卫中左所掌印。 待一行人过了辕门，但见得海盖金复备倭营掌印官指挥使李刚带头跪在首上，后面分别是副千户署千户海盖金复备倭营都司胡大诚c千户署指挥签事海盖金复备倭营右翼把总陆松年，指挥佥事署指挥同知海盖金复备倭营左翼把总周骏。 除了出海巡洋的，这备倭营的大小僚属已经齐聚在这儿了。 那李刚道“守备李刚见过大人。” 众人齐声唱喏，着声势倒也威武。 那熊廷弼只是挥挥手，让众人起身，去衙门坐着，又吩咐身边的书吏掏出黄册唱名 “哦，这备倭营竟然没有一个空饷？带我到四处看看。” 一行人，分别参观了李刚营中的军火库，兵舍，又清点了历次出海的记录。 最后来到了新修好的营墙的制高点处，看着已经收获过的田地；那熊廷弼道 “再去粮仓看看。” 众人不敢叫苦，纷纷跟着那健步如飞的熊大人往那粮仓里去。 进了粮仓，李刚吩咐汪德贵作介绍 “大人请看，咱们的库房分成两部分，一个是官库是用来存放军粮的，一个是私库，是用来存放弟兄们开出来的荒地里出产的粮食的。” 熊廷弼点了点头，又问道 “你们都储存了什么？” 那汪德贵道“储存的除了大米还有发下来的军盐c鱼干c腌肉c海带干c腌菜c酒c酱；大人请看这是一旦有警时官兵们的伙食。” 那熊廷弼没有作声，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道“我看这修建城墙c兴修库房c开垦荒地都是要花钱的，你们从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李刚心下一惊，但见这汪德贵不慌不忙道 “兴修这些设施，都是弟兄们义务劳动的；那开荒的地则是官兵们节衣缩食，又借了大人些钱才办到的。” 那熊廷弼冷笑一声，没有说别的话。 李刚和汪德贵都是满头冷汗。 这个时候那郝大猷夸赞道“李指挥使颇会经营，那个驰名辽阳的李记烧锅就是他开的，去年给皇上进献种植番薯之法也获得了嘉奖，属下也曾在故乡试种一二，大熟；可谓一等干员。” “哦，与民争利 郝大猷一听这话，也闭口不言了；心里骂道人说这个熊廷弼是个蛮子，看来果真如此。 “去看看你的兵如何！” 日头正高，一行人来到教场，那李刚集结了三百战兵，五百辅兵；演示了三叠阵c鸳鸯阵等阵法；有单独操练了鸟铳射击和弓箭对敌c 最后，眼看着火候差不多了，李刚挥舞黄旗，金鼓齐鸣，身着两层铁甲的官兵五人一组一起冲锋。 那熊廷弼起先还绷着脸，看到这的时候，拍手大呼 “好，好。” 待这操练完了，熊廷弼吩咐给参与操演的官兵，每人三钱银子赏银。 官兵内心都很是不屑，心说“李大人出一次海就给咱二两银子，你这么大的官儿，倒小气。” 李刚见这熊廷弼脸上露出了笑容，心下也就放心了。 那熊廷弼下场摸了摸几个官旗兵卒的铠甲，诧异道 “这备倭营的官兵都是两层铠甲？” 李刚笑道“不然，是三层，外罩的是锁子甲，锁子甲下面是牛皮铠甲，最下面是棉甲。” 这熊廷弼道“朝廷只是分发锁子甲，这牛皮甲和棉甲是怎么来的？” 李刚心想，真是麻烦，但随口道“是小人的家资。” 那熊廷弼倒是没有冷笑只是点了点头道“别的营官都是剥军自肥，你怎么还亏损自己？” 这李刚正色道“世代受豢养武臣，自然知道，军功乃是安身立命正途！” 那熊廷弼正色道“李指挥正论！” 招待巡按大人吃过了下午饭，又送上了一百两银子的程仪，目送着一行人远去，李刚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那汪德贵道“辛亏大人机警，把人参藏在地窖，要不，咱们这次可麻烦了。” 待回了辽阳，那追随熊廷弼的亲兵队长道“大人，标下觉得这备倭营如此有钱定然不对，是否需要派几个人监视？” 熊廷弼道“怎生不对不要多事！” 万历三十七年十月，神宗命整顿各处屯田。同月初八日，辽东巡按御史熊廷弼奏：辽地可耕，辽兵八万人，若以十分之三屯种，每年可得粮食一百二十万石，省年例银不下二三十万两。并说：军屯宜广给薄科，以为鼓励；民耕宜轻税置堡，以为民便；官垦宜议升议参，以为奖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一章 鲁密铳二 赵士祯是坐着从天津来的粮船到的金州中左所。 老先生不仅自己来了，而且拖家带口。 虽然他的官儿的确不大，但是却是什么中书舍人，调动起来很是困难；于是那侯忠义便使了一个手段；说是让他返乡治病。 眼下他来这中左所是打着休病假的名义，和他一起来的自然是李刚派去的周路。 “大人，我把赵先生请来了！” 这周路三个月不见，脸上手上全是打铁的时候沾上的疤痕。 “我们还带回来了打造好的六把鲁密铳。” 因为这赵先生身患疾病，于是便只让这周路来实验鲁密铳。 “大人，这火器极其犀利，可破七十五步外之敌。” 明朝的一步，实际上是后世的两步，大约两米多点，也就是说这鲁密铳能够打一百五十米远。 比起一般的鸟铳来说，这鲁密铳的弹丸更重，口径更大；当然枪身也更长。 这周路熟练地操作火绳枪，不一会儿就装填好了，只听得砰一声，打中了百步之外的标靶。 “大人，像属下这等熟练的不多，大家大多数也就能打中七十五步的目标。” 那靶子上破了一个碗口大小的洞，如果是活人的话，半个脑袋已经飞出去了。 “给这靶子披上一层皮甲” 砰 这次周路打的不如上次好，但是也打中了这人形靶子的中间，弹丸射穿了皮甲，在前面留下一个小洞，在后面炸出来巴掌大小的一片。 “很好！给这靶子披上锁子甲。” 砰！ 这一枪正中胸口，前胸的皮甲又给打出了一个洞，但是因为有锁子甲阻挡的缘故，没能贯通，但是距离打穿也不差多少了。 周路有些得意，一般的鸟铳，只能将将穿透皮甲，如果有锁子甲的话，这个距离上大概只能深入三寸。 “给这靶子穿上棉甲。” 几个亲兵，脱下了人形靶子上的皮甲，锁子甲，套上棉甲后再一一换上。 砰 这次周路再次射中了靶子的胸部，七十五步的距离，这鲁密铳的弹丸重重地砸在了棉甲上。 李刚吩咐众人查验，却见得这弹丸穿透了棉甲，深入这靶子四寸有余。 “果然犀利！周总旗，用咱们的鸟铳打打这靶子。” 砰 李刚再让众人去查验，一名亲兵回禀道 “大人，这弹丸只是头部卡在了靶子上。” 李刚上前看了看，这等程度的创伤，虽然会令人丧失战斗能力，但其实只要有的医治，根本就没有大碍，休息休息就好了。 于是沉声道“拿辽东都司给咱们的鸟铳打一下。” 那周路不干了，道“大人，这辽东都司的火铳，质量堪忧，搞不好要炸膛！” 最后只得把这鸟铳扶到枪架上，那周路隔着老远拿香点着了火药池。 咚 鸟铳倒是没有炸，但是那弹丸却也没能打穿棉甲。 “大人，辽东都司的火铳，弹丸未能打穿棉甲，卡在中间了。” “设若有劲敌着此等铠甲，大明的鸟铳可能连洞穿都是困难的吧？” 那周路忍不住说道“大人说笑了，大明周围哪里有这等强敌？大明的劲敌无非是北虏南倭，那蒙古人虽然有铠甲，但是大多数兵丁没有甲胄，只有牛皮甲；那倭寇更是可怜，除了酋长有甲胄之外，那些兵丁只是有一个薄薄的铁皮甲，看着结实，其实只能防防弓箭和流弹，七十五步虽然有可能打不穿，但是却也不是毫无希望。” 李刚沉默不语，他该怎么告诉周路呢？如果告诉他十年之后辽东的建州卫会倏忽之间拉出一支武装到牙齿的女真兵，不要说是他不相信，就算是李刚自己也不信。 然而，这却是真的。 萨尔浒之战，明军的官兵未尝不英勇，但是给建州人造成的杀伤却极其有限。 李刚记得看百家讲坛的时候，那老先生不无得意的说那后金军不仅是着了棉甲，有的敢死兵还着了两层棉甲。 虽然弹无虚发，但是弹弹不穿，又有什么用呢 明军引以为傲的鸟铳，说白了不过是日本人的铁炮的改良版本，而鬼子的铁炮，说白了不过是葡萄牙人制作的民用版步枪。 这鲁密铳倒是土耳其近卫兵装备的，不过印象当中，似乎这种步枪也落后于这个时代了。 “大人，大人？”周路见这李刚脸上阴晴不定，心里很没有底。 “哦，周路，你很好，我这就保举你当总旗，给兵部的润笔也不用你出了。” 赵士祯一家被安排在了守备大营最豪华的院落里面，这院子三进三出，李刚在他们到来之前就花钱雇好了厨子c佣人。 那赵先生在大营里面住了大约三天才休息过来，然而还是多有不便 “老头子啊，你这身体，走这么大老远；太辛苦了。” 赵士祯的夫人出身名门，本来信着嫁了赵士祯以后至少是衣食无忧，但是没曾想自己家的老头子痴迷的是造火铳，造来造去造垮了家。 但是这位赵夫人，倒还真没有埋怨过赵士祯，再穷的日子也跟着过。 “老爷，太太，人参鸡汤炖好了。” 历史上，这赵士祯的阳寿也不过两年了，幸而在这个时空里面遇见了李刚和让李刚挖掘的孙神医。 经过那孙神医诊治，赵士祯是气血两亏，肾髓枯竭；补也就多活个七八年，不补就在眼前了。 所以这赵夫人，才不情愿的让赵士祯出了这么远的们；不来这中左所，哪里去找这一天一顿的人参炖鸡和大补汤？？ 正在给这赵士祯喂汤的空儿，那李刚来了，但他并不做声，只是在一旁候着。 多半天，那仆役才认出了他，打了个千道“小的见过大人。” 这打千本是明朝的军礼，只是后来满人入关了，这才普及到全社会。 李刚一看，这人不是周路的外甥，庄开山么？心里觉得好笑 “好好当差，少不了你舅舅的好处，也少不了你的。” 那赵夫人起身，李刚连忙让仆妇扶住道 “赵大人为国家造利器，折损了身子骨；我辈赤籍中人，没有不佩服的！此番不揣冒昧，从京城把大人请来，故多惭愧，今番上门见过，夫人折煞我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二章 鲁密铳三 “守备大人可真是年轻啊！” 不知道为什么，赵士祯没有来由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番请我来，不光是为了打造鲁密铳吧？” 李刚看了看眼前这个老人，赵士祯，这个大明王朝的官二代，后世饱受赞誉的科学家，在这个年代只是一个一辈子不得志，混在官僚系统最底层的小官僚。 虽然他制造的鲁密铳比起土耳其的原装货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他的书法在江南被名士们争相传阅，虽然他精通文理；但是他不是进士，甚至连举人都不是。 这个出身在大明的朝廷里面注定了，这一辈子不会有任何的政治前途。 李刚，有些同情眼前这个老人，他的头发已经掉光了，面色晦暗，连药都不能自己喝。 “希望赵大人能够帮助我把这鲁密铳改良一番，具体说来就是加大射程c加大威力，尤其是破甲的威力！” 赵士祯想了想道 “大人的要求，我是理解的，不过老朽认为，鲁密铳的火力已经足够了” 剧烈的咳嗽之后，这个老人接着说“北虏南倭，他们的铠甲我都逐一搜集过，在这鲁密铳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五十步以内，无有不击破者。” 李刚在病床前坐下，心里想这赵大人，病成了这个样子，还真的能够打造c设计火铳么？ “可曾考虑到，天下之大，心腹之患未必只有北虏南倭，就拿眼下的女真来讲吧，那努尔哈赤正在积极的搜集铁匠，据说他的亲兵已经人人着两层铠甲了；至于那滞留在吕宋c马六甲的红毛洋人，据说更是麻烦，他们有一种铁甲叫做板甲，据说我们的火铳根本打不破。” 那赵士祯的眼睛忽然明亮起来了道 “大人果然目光如炬，连这欧罗巴的事情都知道；女真人我到未必知晓，但这欧罗巴人，那个和我一起制作鲁密铳的人却跟我讲过。” 这赵士祯咽了口吐沫，倒是也不咳嗽了 “大人所谓的欧罗巴板甲，想来就是那日本人所谓的南蛮甲，这甲胄据倭乱时候俘获的日本人供认，在日本也只有大名才能穿得起。” 李刚有些着急道“赵大人也是有所不知啊，这南蛮甲只是在日本比较昂贵，在欧罗巴洲那是普通兵丁都能穿戴的。” 赵士祯挥挥手道“大人如果真的要制作这等火铳，可要有心理准备；这鲁密铳需要三十个人分工合作一年才能制造出二十杆来，每把鲁密铳光是成本就是五两银子。比他还要射程远c威力大的，恐怕更加昂贵。” 李刚刚想要说什么，那赵士祯挥挥手道 “如此火铳也是我想制造的，只是这研制经费，制造设备，前后至少要六百两银子，三个小田主的家产啊。” “如果果真能够制造出来，那么我再给大人六百两银子，作为辛苦费。” 赵士祯摇摇头道“我都这个样子了，要钱有什么用处？只是恳求大人，照顾好我的老妻幼子。” 辞别赵士祯后，李刚回到自己的宅院，他下令自己手下的五十亲兵无需和前几日一样，一半时间打铁，一半时间训练。 “传我的命令，即刻起，亲兵五十人，每人每十天打铁七天，休息三天；无需操练了。” 后来想想人手还不够，于是又挂出来告示 “军余愿意去铁匠铺帮工者，每人每日发钱八十文。” 不两三日，便募集了自愿来帮工的军余三十人，让铁匠头目匠人良挑选了一番后留用了二十人。 “自即日起，铁匠们三分之一生产铁锅c农具c三分之一生产鲁密铳c六分之一打造铠甲和修补军械c六分之一试制新式火枪。” 李刚算来，试制这新式火枪的大约有三十人，且都是老手，那些来帮工的，先让师傅带着打几天铁锅c犁耙，再说干别的吧，人数上应该是够用了。 “大人，眼下大约每个月能制造鲁密铳三杆，铠甲五件；大人真的不打算再生产那鸟铳了？” 匠人良在大明这三年，过得还算如意，如今自己每个月领着五两银子的高薪；女儿c女婿都在给李刚当差，赚的也不少；日子可以说是蒸蒸日上————如今似乎也淡忘了在朝鲜被人陷害砍掉双手的惨事。 “每年三十六杆，十年就是三百六十杆，况且我李刚将来一定会扩大生产，这个数目，足够了！” 至于之前制作的三眼神铳，当然有总比没有强，李刚下令全部转给军余这类二线部队使用。 眼下李刚这备倭营，海上力量暂且不谈；但说路上力量。 四百营兵是正兵，人人外罩锁子甲，下面是镶着铁鳞片的牛皮甲，这牛皮甲上有一面不太像狮子的护心镜，是铜质的，这本来只在官旗的铠甲上有，这会儿，以这种样式挪到了兵卒的铠甲上也算是李刚的一点点个人设计。最下面的是明军制式的鸳鸯战袄。那些比较强壮的营兵在牛皮甲下面还需要再加一件棉甲。 这四百战兵里面，一百是火铳手兼任长刀手，二百是长枪手兼任火箭手，一百是刀盾兵；至于弓箭手则全部由百户们充任了。 李刚发现，除了那些军官们在弓箭上还有些许可取之处外，其他的人基本上是胡乱射，甚至可以说是滥竽充数。 当然，这李刚把朝廷的箭头做了下改动，全都换成了破甲效果极好的梅花针箭头。 大明朝这二百年来的敌人不是蒙古就是倭寇，再要么就是饥民或者西南山区的土司；朝廷上下都已经想当然的把敌人定位成了没有重甲的蛮夷。 李刚现在做不了什么，但是他能给自己手下这些人把装备换上一遍。 这四百正兵之外还有四百辅兵，这四百人，不在兵部的名册上面，在制度上属于正兵找来的仆役，但是李刚已经把他们打乱了所属，统一安排成了后备军。 这些辅兵穿着就比较复杂了，除了李刚统一制作的牛皮铠甲外，各人穿戴的都是正兵从家乡带过来的铠甲。 虽然质量怎么样不好说，但是总好过穿一个鸳鸯战袄就上战场。 李刚正在努力给这些辅兵也换上锁子甲，当然棉甲就不做是想了，李刚倒是从金州卫找了两个名师来制作棉甲，结果一件合格的棉甲得制作三个月，今年到现在，才制作出来十件。 至于自己的亲兵，因为招的全是五短身材，所以全都部署成了火枪手兼长刀兵。 李刚自己也知道自己手下缺乏骑兵，一来是养不起马，二来是指望和蒙古人或者满洲人玩骑兵，有点脑子不开窍。 但这个骑兵还得有，要不派谁去侦查呢？于是就从闲散的官旗里面挑了二十来个人，这才算是有了骑兵。 颇为滑稽的是，这些骑兵的马统统都是李刚的私产。 库房里面自然还有朝廷发下来的武备，以及什么藤甲c纸甲；李刚当然不会扔了，毕竟自己账面上还有一千多人在金州卫候着呢，虽然按照规矩这些人会带着本卫的武器来，但是鬼知道这些所谓的武器得是个什么质量。 “自己手下这就是有将近两千人了。” 李刚当然不会感觉，自己这一支小小的部队能够阻挡十年后如狼似虎的后金军队，但是这两千人完美的吃掉一个牛录三百人，或者阻击一个甲喇一千五百人却似乎不成问题。 “这就是我在这行将到来的乱世安身立命的本钱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三章 班军 所谓班军就是轮流去边境地区执勤，当然对于腹里省份则是去南京或者北京当差。 去年，朵颜部炒花无故入犯，饱掠而去；近些日子又听说这草原上闹了雪灾，牲畜死了将近一半。 故而，今年辽东总兵下令极冲自十月份开始戒严，像辽东半岛的海盖金复这等缓冲，自十月十五开始，从驻地向辽阳集结。 命令到达辽东海盖金复备倭营的时候已经是十月十六号了。 “王总兵有令调辽东备倭游记李世勋正兵五百人，海盖金复备倭营守备李刚正兵三百人往辽阳驻扎听令。” 那杜松总兵因为今年三月的时候作战失利，已经被免职；发了一通疯后烧毁了军需器械，眼下任辽东总兵的是前任延绥总兵王威。 点齐兵马已经是十月十八号的事情了，李刚此番往辽阳去带走了营里仅有的十杆鲁密铳，又从卫城的军火库里面带走了三百火箭。 “点亲兵三十人，营兵二百七十人。” “大人，鸟铳手一百五十人，长枪手七十人，骑兵三十人，刀盾手五十人，另外又有军余三百人，一百人为三眼铳手，一百人为弓箭手，一百人为勾连手。外加官旗，全营共六百五十人。” “点名！” “千户署指挥签事海盖金复备倭营右翼把总陆松年，指挥佥事署指挥同知海盖金复备倭营左翼把总周骏————” 海盖金复备倭营自十月十八日出发，十月十九日在金州卫中左所同中左所调拨的三百战兵汇合，十月二十日到金州卫同备倭游记李世勋的五百正兵三百辅兵汇合，休息了一日待那金州卫的一千战兵凑齐了；二十二日从金州出发，沿途不断和各路明军汇合，等到达辽阳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八日了。 各路明军汇合之后，声势极大。李刚这一路一万人是南路明军，统一归协守南路副总兵和协守海盖金复参将调遣。 说起来也是极其的可怜，这辽东总兵眼下可以调的部队除了辽阳的就只有这海盖金复的一万人马。 西路关宁锦防线的部队需要防备朵颜蒙古南下冲击京畿重地，东路宽甸的明军一时半会又赶不来，北路沈阳c抚顺c铁岭的明军自己就是应接不暇。 全辽东八万九千明军，这个辽东总兵手底下就只有辽阳守军一万三千人，辽阳副总兵麾下的六千人，和从辽南赶来的一万明军。 王威本来是驻扎在广宁，但是为了这一万多人的到来，特地拔冗来这辽阳停留几日。 “今年，听说这蒙古招了灾，牲口都是成千成百的倒毙；据那塞外的探子们说，那酋长宰塞c小歹青c炒花以及那个什么插汉的呼图克图已经歃血为盟了。我料想，这鞑子们大概是在过年前后会来打打草谷。” 辽阳的总兵府，比同城的巡抚衙门可要气派多了。一个大堂里面，竟然能够坐开辽阳以及海盖金复的全体守备以上的将领。 “去年，那朵颜入寇蓟镇，今年，皇上调集了八方班军四万在蓟镇屯驻，料想这些丑类已经知道了；所以我认为，这次他们的目标极有可能是辽阳或者沈阳。” 这王威忽然瞪了瞪众人道“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听见没有，我说完了就要去广宁，这辽阳的事情由副总兵佟鹤年负责？！！” 众将领齐声应喏，那王威很是满意，接着道“那开原c铁岭c沈阳的弟兄们你也可以调遣，我已经给他们去函了。” 于是便宣布散会，只是留下了这辽阳协守副总兵佟鹤年。 佟鹤年，今年四十来岁，定辽中卫人出身，是将军佟养正的嫡子，据说先世曾经是女真人。此人颇会钻营和揣摩上意，加上又是将门后人，故而这么些年以来，虽然没什么战功，但是却提拔到了都指挥同知从二品副总兵的高位。 “鹤年啊，我有些事情要交代你。” 那佟鹤年凛然道“大人请吩咐。” 王威笑了笑道“这次鞑子入寇，或许得有三四万之众，而你手下的官兵不过三万人，里面一万人要守城，能够供你调遣的只有两万人。野战是肯定不行的，但是守城则绰绰有余，这次不要浪战了，固守辽阳；丢失几个屯堡就丢失吧，只要辽阳不丢，只要咱们的部队死伤不重，那你就立功了。” 那佟鹤年道“如果到时候，被御史参了一笔那可如何？” 王威恼火道“哪里还能亏待了你？到时候我会联系要好的几个御史营救你的；况且，这辽东的事情大家还不明白么？这个以退为进也是策略，留着三万兵防止鞑子入寇腹地，总好过野战大败，让人家杀的干净吧，有谁不开眼会弹劾你呢？？” 那佟鹤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王威当天中午就走了，借口是军务繁忙，这位总兵大人既没有走驿站，也没有携带仪仗，只是自己一个人带着十几个亲兵灰溜溜地从海州坐船离去。 天高浪急，王威站在官船上很是得意，此番可以高枕无忧了。 广宁，自然不用他操心，蒙古人也不会来，来了也有十万明军在那里等着。他大可以安心的过一个年；辽沈，怕是要有一场腥风血雨了，但是，他却把这口锅推给了佟鹤年。 “只要辽阳不失了，沈阳也太平，部队也没多少折损，这口锅怎么样也扣不到我这个远在五百里之外的总兵，王某人的头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四章 安闲的辽阳岁月 拜访完辽阳税监张晔张公公以后，李刚一行人下榻在了距离大营不远处的一处官方代为租赁的院落。 这房子虽然是三进三出，但是却因为长时间没有被打扫，所以一片狼藉。 这辽阳空房子极多，想来是南方来的客商看这几年辽东世道太乱纷纷卖屋子南下了，这空下来的房子便被本地人收买，而租又难以租出去，只能在这里空着。 “还是江南人聪明啊！”李刚知道，用不了十年，这辽阳城怕是就要换主人了，这些新来的人不仅不会去交什么房租，而且会毫不留情的把房主一家人变成自己的包衣奴隶。 和李刚睡在一个屋子的是胡大诚，俩人一个东屋一个西屋；手下的五十个亲兵，大多就住在了厢房。 这房子里面还有一个小姐的闺房，只是上着锁，李刚和胡大诚倒是好一些，那些亲兵总是想溜门撬锁进去看一看。 辽东苦寒，正屋和客房里面都是火炕，李刚吩咐亲兵们出去买了六百斤煤，盘算着这个数目正好烧到明年三月份解严。 那左右厢房自然是不配用火炕的，只有一个破了的炭火盆，李刚便让老汪的孙子汪劲去集上买了几个铜盆好取暖。 这个宅子毕竟建造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要住这么多人，所以住的时间长了，尤其是那住亲兵的厢房，简直是恶臭难闻。 李刚便专门以每个月一吊钱并管吃管住的价格雇了一个家住城西榆木堡的姓马的寡妇当仆妇，那仆妇自己干了十天感觉实在是力有未逮，又把同村另一个姓许的寡妇介绍了过来。 这许寡妇的确是个勤快人，来了不多久就把这房子收拾的极其整洁。 更重要的是这位大姐长得颇讨人喜欢，这会儿不过是二十四五，比那年近四十，一脸严肃的马寡妇更讨人喜爱。 甚至没有经过要求就主动替大伙烧起了洗澡水，李刚心下过意不去，于是把她们的工资涨到了每个月两吊钱。 并下命令道“出门在外要注意健康，洗澡是必须的！每人每十天必须要洗一次澡。” 众亲兵道“大人，什么叫健康？” 那李刚道“就是讲干净！” 马寡妇只有一个女儿，从年轻时守寡到现在也有二十多年了，但是似乎也没那个衙门给她授予什么节妇的光荣头衔，想来是这马寡妇的丈夫毕竟不是什么两榜进士，大概是入不了这些老爷们的法眼了。 这许寡妇倒是有俩儿子，其中老大今年六岁了，已经在私塾读书。 这许寡妇对自己的老大深有厚望，总盼着能靠读书出人头地，也是为了这儿子，这许寡妇才过得这么辛劳。 一日一个亲兵问起那许寡妇道“我家大人十分仁厚，嫂嫂如果有意可以把令郎托付给我家大人，我等愿意为令郎作保，令郎年纪尚小，认我家大人个义父，岂不美哉？。” 明代将领除了亲兵家丁之外还有认义子的习惯，李成梁是一万家丁三百义子纵横辽东，那刘綎最得力的心腹爱将刘招孙也是义子，至于以后的毛文龙那更是认了一万干儿子。 据说这个喜欢认义子的习惯来源于蒙古，是蒙元时期，部落酋长笼络心爱将领的办法。 那许寡妇只是笑笑不说话，良久道“我好不容易熬到孩子这么大，他从小笨得很，那里能给大人当义子？说罢只是自顾自的洗衣服。” 胡大诚的儿子比李刚的早生了半年，李刚到前些日子才知道胡大诚那个朝鲜老婆的全名：成喜，汉名吴念慈。 这还是看他给家里写信的时候看到的。 这老胡似乎对许寡妇很有好感，经常嘘寒问暖。 李刚感觉用不了多久这老胡就得弄出点事情来了，这胡副千户，似乎对小寡妇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好感。 但是那许寡妇对他倒是冷若冰霜。 时间过的倒是也快，他们这些客军地形不熟，所以各种出城的任务都是本地的军人在做，眼看都要进腊月了，那佟鹤年才招呼大家过来开了个会。 “这次让大家来，并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只是为了烧荒罢了。” 明朝防范蒙古人，想到了一个绝招，就是烧荒。蒙古骑兵厉害的是马，但马是要吃草的，把草烧光了，这蒙古骑兵们就算是再剽悍也没什么办法。这个学名叫做烧边，但是在辽东这块儿，大家都叫烧荒。 本地的明军人数有限，烧荒的效率太低，于是终于想起来城里的客军了。 “备倭营出二十骑兵去烧荒。” 连着烧了十日，不光是那边境上的屯堡，就连这辽阳城都是乌烟瘴气，烧着烧着就到了腊八节，辽阳城里的寺庙开始布施腊八粥；这李刚等人也去掺和了掺和。 那马寡妇因为不想抛头露脸就没去，倒是那许寡妇因为想替儿子积攒些福田就去了。 那庙里的长老听闻李刚此行是来抗击鞑子的，又见其很是礼貌，便主动要求替大家诵经祈福。 所诵经典乃是妙法莲华经，据长老说极其殊胜 “诵读一句南无妙法莲华经，就能得到不可思议的功德！” 辽阳岁月安闲，腊八过后，转眼就到了万历三十七年的小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五章 小年 万历三十七年，腊月二十三，小年。 这一天，辽阳暴雪，天气格外寒冷；冷到街上巡逻的兵丁都偷偷地躲了起来，只有几个更夫在那里单调的打着梆子。 白天的时候，偶尔，还有那么一两下爆竹声，虽然声音是那么的零散，但至少还是有几分过年的味道。 但是到了晚上，没有了爆竹声，又戒严了；这辽阳城里面剩下的却只有阴森和凄凉。 家家户户倒是把福字贴上了，但是这风是那么的冷，雪是那么大。这红色看着惨淡，不仅没有一点点的喜气儿，倒是看着白惨惨的。 城墙上，五步一人十步一岗，隔着不远就有一盏灯笼亮着；远远地晃着，映着雪。 已经戒严了两个月了，但是蒙古骑兵还没有出现。 城里的居民们开始还有些惊慌，但现在大多数人已经淡然了；前些日子从辽阳四周躲到城里避难的难民们已经有一部分各自回乡过年了。 看来，今年的雪灾果然厉害，厉害到了让蒙古人都没有力气掳掠汉人的地步。 总兵衙门里面，灯火辉煌，佟鹤年正在和几个心腹爱将喝酒。 这种场面自然是少不了歌姬的作陪，只是时间非常，隔壁又是巡抚衙门，这歌姬只是清唱， 那佟鹤年，此时并没有半分副总兵的样子，他穿着绸面羊绒袄，戴着文人才会戴的东坡帽，在那里掐着酒杯，轻轻地和着那歌姬的唱腔。 他很通音律丝竹，听到了歌姬唱词里面的一处小小瑕疵；不悦道 “这个音儿，没有收住，老了！” 那歌姬于是重新唱了一遍，佟鹤年高兴地点了点头道“这就对了，这就对了。” 在座的，都是辽阳守军的头面人物，没有一个人脸上有哪怕一丝丝的忧虑；仿佛，那探子冒着生命危险从蒙古部落里面带回来的情报压根不存在一样——蒙古铁骑，可能就在路上了！ “大人！黄泥洼c长胜堡的紧急军情！！！” 佟鹤年脸上露出了不悦，挥挥手道“把他带下去。” 原来这从黄泥洼c长胜堡的军情急递已经到了半天了，但是佟鹤年的亲兵就是不进去通报，急的那送信的军兵在门外大喊小叫，最终闯了进来，扰了副总兵和贵客们的雅兴。 那佟鹤年道“让这俗人扰了，咱们继续。” 只是吩咐亲兵给那报信的一两银子，又跟着席间吃饭的辽阳参将耳语两句，叫他按照之前的部署，暂且离席带人上城，就算是打发了。 众人都是边吃边喝，劝酒c行拳。 这样的酒宴，一向是通宵达旦的。 自打万历抗倭以来，辽阳这样的警戒，每几年总会有那么一两次；什么吃紧不吃劲？有这辽阳的三丈三的城墙在，就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今晚上，喝酒似乎不是什么不应该的事情。 李刚和胡大诚也在喝酒。 那许寡妇和马寡妇在伙房里忙活着，变戏法一样的一件件的往外面搬菜。 眼看到了年根，李刚索性给许寡妇c马寡妇发了双份的银子；并一再坚持让他们不要回村里过年了。 “我们哪里会什么做饭啊？两位嫂嫂帮忙留下吧，把孩子也带来，我们过一个红火年。” 桌上摆放的无非是一些大鱼大肉，并管够的酒。 李刚在辽阳的酒坊早就休了假，这会儿只有一个老头带着孙儿看守着，李刚想要提一些酒出来；那老头因为不认识自己的东家死活不许。 最后是找了掌柜的，这老头才让搬的。 桌子正中央是一盆酸菜炖羊肉，旁边摆放着酱牛肉，卤猪蹄c烧排骨c炖鱼c炸鱼c白菜烩松肉，并几大盘饺子。 李刚他们和亲兵们吃的倒是差不多的菜，只是他们的几张桌子上多了一罐人参当归鸡汤。 这是许寡妇拿来给两位东家及贵客们暖身子的。 海盖金复四卫，在地理上挨着近，那里面的军人们在血缘上挨得也近，可谓是亲戚套亲戚。 今天是小年夜，这些人辗转邀请，都来到李刚租赁的宅子里面吃饭。 来辽阳这半个月，一番叙旧下来，竟然凑齐了三桌人。 “大伙痛快了喝！” 今天晚上，巡抚宴客，兵备郝大猷c海州参将萧如蕙c海盖金复备倭游记李世勋一起去赴宴了。 眼下这辽阳城的守军，明显有两个派系，一个是佟鹤年的主军，一个是郝大猷的客军。 雪仍旧在下，然而屋子里面却因为炭火而格外温暖。 “真暖和，咱都不想走了！”说这话的是萧如蕙手下的把总，副千户杨思忠 “真羡慕小李大人善于经营啊，这炭火一夜得烧多少银子啊！”说这话的是盖州卫派来的班军把总，指挥签事聂凤九 这聂凤九家里是盖州卫的世袭千户，祖上曾经有人在京师里面干到了都督佥事一级的高官，只是到了聂凤九这一代，这一点祖宗荫蔽已经很萧索了；李刚看见这老聂的衣服上虽然不易察觉，但是却细细的打了几个补丁——足见是他夫人细心缝的，带来的两个侄儿一个儿子则更可怜，都穿不上一身绸缎衣服。 但是这聂凤九的铠甲却是不错，李刚见过：正儿八经的国初明光重铠。 那三个子侄的虽然不如老聂，但是也是一水儿的水银甲。 这也说明了，老聂家虽然落魄，但是却还有一个再次凭借着战功中兴家业的决心。 否则，这一身儿行头随便卖了哪一件，就能换回来至少二十亩好地。 明末辽东的各级卫所，除了那些掌握了实权的军官们，大多数生活的极其艰难；账面上的俸禄，自英宗的时候就开始被拖欠了，近些年索性连口粮都不能按时按量的发放了；本就微薄的俸禄加上历年的拖欠，以至于出现了有差事干的千户本人下地种田，其夫人在家里面给人家缝补衣服补贴家用的状况。 至于那些赋闲的官旗们就困难的不可想象了，好在聂凤九家里虽然没有什么肥缺，但因为树大根深，一直以来总是有差事干着，虽不富裕但好歹也能过得体面一些。 “两位大人不必客气，咱这次包了半个炭厂的的炭，足足有六千斤煤，如果需要自己去提就行，如果提的太多，炭场里的也不够，那就跟那炭场主人说是我的朋友，让他看着办。” 辽东虽然苦寒，但是却产煤，煤价每百斤不过是两钱银子，十六钱为一两，可以说是很便宜了。 李刚本来采办了六百斤煤炭，但是却听得那些住在大营的弟兄们说管粮台的官儿把买煤钱给贪墨了，没法取暖；于是又另外采购了六千斤煤炭，放在营里。 经过讨价还价，这六千斤煤炭不过是花了六两银子，在他本人看来，这似乎是没花多少钱，但在被拖欠了上百年俸禄的诸位卫所军官眼里却足以被认为是出手豪阔了。 二人大喜过望，纷纷替自己营里的弟兄们给李刚道谢。 那李刚又说“怎生不见王指挥？” 那王指挥就是盖州卫的带俸指挥同知王钺，这王钺今年二十二岁，家里是盖州卫的世袭副千户，前几年中了武举人，照例从副千户提拔到了指挥佥事署指挥同知。 但是这王钺却因为没钱去京师给那兵部的书办们交润笔银子，虽然升了官但却一直没能获得实缺，只能在原卫待着。 这位王指挥生的是虎背熊腰c身长八尺，但脸庞却和文弱书生一般；他擅长枪术，但是精绝众人的却是骑射，这个本事就算是在辽东都司也都是有名的。 前几日在客军大营里，李刚看见这王钺操练枪术，虎虎生风；经过打听才知道原来是他。 这次这王钺也跟着班军来了辽阳，但并没有实职的他，也不过只是充作一个带头冲锋的角色，是上面大人们颇为欣赏的炮灰。 “那王指挥似乎是因为出不起份子不来的。” 这等宴会，大多都是主家操办，来出席的带些鸡鸭鱼肉的充作份子。 眼前吃的这酸菜羊肉的羊肉，就是萧如蕙的部下们带来的，那酸菜和排骨，则是海盖金复的同僚们准备的。 “哎呀，他的份子钱我出了！快去请他来。” 不多时，那王钺就到了，但见这王指挥身着粗布棉袍，虽然干净，但是上面却赫然有几个补丁。 那王钺道“惭愧c惭愧。” 一行人邀请他入座，众人相谈甚欢。 待到酒足饭饱的时候，大约已经是夜里十一二点钟了。 众人为了醒酒又吩咐热了茶来喝。 “你们说，这鞑子今年还来不来，什么时候来？” “我看啊，今年的雪灾怕是太厉害了，吹得鞑子都没力气来掳掠了。” “但是又听说，这次死了三个探子传出来的消息是鞑子不仅要来，而且是五部盟誓一同来掳掠。” “怕是知道消息泄露，恐怕咱们有防备不敢来了吧？” 那王钺只是在那里听着，是不是露出微笑；那李刚见他有些想法道“王兄有何见地不妨说说。” 那王钺道“蒙古雪灾严重，今年不可能不来掳掠，之所以等到今天还不来，大概一是等着春节袭来，给咱们一个出乎意外；二来是在收拢整编部众。” 那聂凤九讥笑道“鞑子们来掳掠，那用准备这么长时间？五部人凑五万人，对于他们来说哪里需要等到现在？” 王钺道“怕不止五万，是他们倾巢出动了。” 李刚道“围绕辽东的蒙古有以下两股势力：以虎墩兔（林丹汗）为首的北虏大汗本部察哈尔（插汉）8个鄂托克（部），左翼阿剌处（阿喇克卓特）c敖汉c乃蛮（奈曼）c兀鲁（主亦惕）四大鄂托克；右翼浩齐特c乌珠穆沁c苏尼特c克什旦（克什克腾）四大鄂托克。还有嫩江口的恍惚太为头目的嫩科尔沁部落c辽河套炒花的喀尔喀五部落及其侵占的泰宁c福余等部落c还有那个朵颜部落；如果他们的男丁倾巢而出岂不是十五万人？” 王钺道“没那么多，蒙古的主力插汉的虎墩兔继位不久，威望不高集结不起来这么多人；这次入寇的主力大概是小歹青的两万人c宰塞的一万人还有炒花的一万人以及插汉的八千人，但是其他小部落被裹挟来的，怕是再得有五万人。否则这可解释不了为什么他们迟迟拖延至今，须知兵贵神速啊！” 众人正在唏嘘，但看见门口闯进来一个巡抚衙门的标兵。 那标兵喘的说不出话来，过了很久才道“大事不好了，四万鞑子从黄泥洼破关，六万鞑子从长胜堡破关，已经洗了浑河北岸，正要渡河，往辽阳这边来呢！巡抚大人叫列位大人快点去巡抚衙门议事！” 那聂凤九满脸通红道“这，这可怎么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六章 蒙古入寇 一 万历三十七年，腊月二十四，三更。 辽东巡抚衙门。 李炳，万历十一年，癸未科殿试金榜第三甲第二百五十一名，同进士出身，河南卢氏人；是一个圆脸的中年男人。 “佟总兵还没来？” 巡抚衙门大堂上挂着一块匾额，上书激浊扬，那牌匾下面便是一方案，那案上摆着纸墨笔砚，摆着文牍，但更摆着皇帝钦赐的王命旗牌。 辽东素来有蒙古人袭扰，故而，事急从权，这辽东巡抚的王命旗牌不像是那些腹里省份的，根本就不需要去兵部申请，一开始就直接发到了手里。 别的巡抚去上任，开路的无非是威武c肃静的牌子；这辽东巡抚上任直接是拿王命旗牌开路的。 王命旗牌，文官七品以下，武官五品以下，可先斩后奏；文官七品以上，武官五品以上，可不经吏部c刑部c兵部同意先行缉拿。象征着来自中央的特派大员的权力和尊严。 然而，在大明的官场上，没有谁把这个辽东巡抚当成一个好活。 西面是蒙古，东面是建州。幅员千里，穷困异常！ 哪一方面没有处理好，结果都是轻则罢官，重则抄家。 这个辽东巡抚的缺，就是一个烫手山芋，一个包着毒药的糖，一个政治前途的坟墓！ 李炳，政治经验丰富，很有手腕，否则，以他的科举名次，无论如何也干不到巡抚的地位，他李大人，正应了那句名相起于周部的道理，是从知县一级一级干上来的，没有那么一丝丝的侥幸 他之前在别的省份里面就干过巡抚，把手下整治的服服帖帖；但是到了这辽东，因为任职时间短促，面对这些跋扈的将门，却竟然也没了办法。 堂下是两排太师椅，右尊左卑，此刻座位安排的是主军在左，客军在右，取得是以客为贵的意思。 然而，客军郝大猷手下的将领已经尽数都到了，那主军将领却差了一半。 但说这客军，头上坐的是监军，参政衔海盖金复兵备道郝大猷，第二个位子上坐的是辽东南路副总兵赵绅，第三个位子是海州参将萧如蕙，第四个是海盖金复备倭游记李世勋，第五个以后便是海盖金复四卫的指挥；以李刚的资历和级别，这巡抚大堂上是没有他的位子的，他只得作为站班的第一个站在郝大猷身后，至于那胡大诚副千户，则更是凄惨，连站都不允许，直接打发回营带着军士们准备开拔了。 “再催催他！” 李炳有些恼火，他知道，这佟鹤年自然是不敢拂逆他这个辽东的文官头子；佟鹤年只是积习难改罢了，又想到这辽东眼下没了这个武官不成，于是只得压下火来。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佟鹤年和主军的那一行武将才到了。 “佟将军，辛苦了！”李炳故意把辛苦了三字拖得很长，斜着眼瞪着那坐在下手的佟鹤年。 佟鹤年想说什么，但最终却还是闭嘴了。 李炳扬了扬手里的塘报道“鞑子昨晚从浑河北渡河，分两路攻破了长胜堡和黄泥洼两座城堡后往咱们辽阳来了；这个点儿，先锋怕是已经到了离辽阳不到二十里地的地方了。” 佟鹤年兀自在那里听着，也没说什么，只是眼神迷离，他的酒还没醒。 “本部堂在知会各位来开会的时候，已经差遣标兵并辽阳守城兵两千四处出城去收拢乡民进城了。” 李炳有些得意，他料定，但就是靠这个庇护四野村民的功绩，他的乌纱帽这次就保得住。 这个时候，那佟鹤年醉醺醺道“大人，这次鞑子十万人入寇，收容难民大不易啊！光是标下那两千人恐怕不济事啊！恳请再调遣客军三千协同接应；同时c同时。” 佟鹤年这个时候忍了忍没吐出来，继续道“守住辽阳城，是压倒一切的要紧事，建议大人让民壮和辽阳五卫的旗兵c军余们登城！以壮声势。” 所谓民壮，就是民兵；所谓军余就是辽阳卫所里面没有差事的。佟鹤年虽然是总兵但是却只能管辖手下的营兵，调拨这卫所兵和军余还是得靠巡抚的命令。 这辽阳四周围，分别是定辽前卫c定辽后卫c定辽左卫和定辽中卫，以及东宁卫。 这五卫在把守自己卫城的同时，大约能动员出一万五千人来协防辽阳。 “这样，咱们辽阳就有守城兵四万五千人了，差强人意能够成为辽东抗击的中流砥柱。” 那李炳听后点了点头道“佟将军所言，真是老成谋国正论！” 于是吩咐下去，命令辽阳经历马上召集城内民壮，又移送文件给那辽东都司，令他们速速命令五卫战兵进城防守。 李刚心说，看着这佟鹤年傻乎乎的吗，没想到，却还真是个人物！ “现在由辽东副总兵佟鹤年宣读布置。” 那佟鹤年终于醒了酒，站起来道“主军布置，我已经部署得当了；客军，海盖金复游击并备倭营守备麾下战兵勇悍c器械完备，本将居中调度；海州卫并海州参将守城西，盖州卫c复州卫协防城北，金州卫协防城南，民壮和定辽五卫的军士三分之一协防城东，剩下的作预备队。” 那萧如蕙不满道“俺们海州参将营里面，尽是些老弱病残，俺又方从延安来没怎么调教，稚嫩的很啊！怕是难当重任。” 这萧如蕙是宁夏总兵萧如薰的哥哥，那萧如薰万历二十年(1592年)春天，在抗击哱拜的战争中，坚守孤城，巧用计谋斩杀哱云，与李如松等共同平定叛乱，升官职为都督同知。万历二十二年(1594年)八月，又击退著力兔等部落的侵犯。现在正是万历皇帝的心腹爱将，炙手可热。 “萧大人不必担忧，咱兄弟在西城已经布置了重兵，大人的海州营只是有备无患，做个后劲罢了！” 所谓后劲就是预备队的意思，听到这儿，萧如蕙才做罢了。 那李炳道“事不宜迟领了令箭分头去吧，快点。” 众人齐声唱喏，但却听见外面一阵马蹄声后便是炸了锅一样的吵闹。 那李炳皱眉道“何人在外喧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七章 蒙古入寇 二 却见得两个巡抚衙门的标兵扛着一浑身插满雕翎箭的武官人冲进大厅，边走边喊 “大事不好了！咱门派出去的人让鞑子给围了！” 那武官见到了巡抚衙门，挣扎起来道 “大人们，我是辽阳守城营王参将营里前锋左翼洪千总麾下的把总鲍通！这是我的腰牌。” 佟鹤年道“速速去请郎中，再看看腰牌是不是真的，查查有这个人么？” 鲍通咽了口吐沫道“咱们和巡抚衙门的标兵在护送周围难民进城避难的时候，遇见了蒙古人的前锋；这次来的蒙古人很是厉害，是铁骑，咱们人少抵挡不住，一下子就让人家打死打伤了大半，那领队的范佥事更是让人家一箭射中了心窝，现在恐怕已经殁了，那五百弟兄并三千百姓现在正好被压在了牟家堡。” 这鲍通说的又快又乱，说完了就昏迷了过去。 那佟鹤年道“兹事体大，请巡抚大人定夺。” 李炳沉默半晌道“先守好辽阳，择机救援，兵法有云，先为不可胜而后为可胜！” 佟鹤年恭维道“部堂大人好兵法，有了部堂大人，莫说是十万鞑靼人，就是百万鞑靼人，咱们辽阳也是固若金汤！” 好在，被蒙古前锋围歼的只是派出去的四支队伍中的一支，鲍通晕过去半个时辰后，其余四支就纷纷回来复命了。 那标兵千总道“我们出了城，就分成了四队，范佥事带着五百人往西去了，卢千户带着五百人往南去，那辽阳守城营的栾同知带着五百人往北去，我居中保障；到鸡鸣的时候，但听到西边传来枪炮声，标下知道是范佥事遇见了鞑子；也不敢停留就带着已经收容的难民往城里来了，也没敢继续留恋，那薛家集c李家铺的还没来得及去，标下死罪！死罪!” 千总见李炳面无表情，补充道“但是赖大人洪福，咱们还是接进来了三万人。” 等李刚回到租住的宅子里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众亲兵也是一夜未睡。 那马寡妇早已经哭死了过去，李刚听亲兵们说，这马寡妇早上出门的时候遇见了从城外逃难进城来的同村村民。 那村民告诉她，她那唯一的女儿，眼睁睁的让那鞑子掳掠走了。 许寡妇也一脸悲戚，李刚不好安慰他什么，只得跟他讲 “好在这俩孩子不是带来了么，这难道不是老天爷照拂你么？？” 话音方落，那马寡妇哭喊道“一块来给军爷们当老妈子，这老天倒是照拂你了，可怎么不照拂照拂我那闺女儿啊，落到鞑子手里，那还怎么有一个好啊。” 然后就是哭嚎，李刚也是听明白了，这马寡妇的女儿今年十六岁是马寡妇和她男人生下的四个孩子里面唯一活下来的。这小姑娘生的很是标志，年纪轻轻就闻名乡里，故而能够许配给十里八村有名的财主郭举人那庶出的小儿子当老婆。 许寡妇听了也是哭，道“姐姐怎生这般命苦？” 亲兵们只是在那里劝，李刚道“众亲兵歇下吧，休息好了给马大嫂报仇！” 然后回头问那马寡妇道“令爱叫什么啊？” 那马寡妇呆呆道“我女儿叫杨玉，榆木堡沙岭台村人，将军如果遇见，可千万给我照顾好了啊！” 李刚重重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想“我的职责是在中军等候调遣，也就是一个预备队，哪里有机会给你找？无非就是安抚住你，别干傻事罢了。” 又好言安抚了几句，脱了衣服上火炕上睡觉去了，好在这租赁的房子，离着那辽阳的大校场就那么几步，住在这儿和住在营里面没什么区别， 那胡大诚则是中午才从军营里面回来的。 他回来这会儿，李刚刚刚睡醒，正在那儿洗脸。 但听那胡大诚骂道“这会儿鞑子来的真是坏，也不攻城，都不往这城墙根上挨，就是在那乡野里掳掠；子柔你是没看见，从城楼上往西边，往北边看那一片片的黑烟啊！” 话音未落，但听见许寡妇在那里抽泣起来，那胡大诚想明白了道 “小嫂子是哪个村庄的人士，老胡可以帮你在进城的难民里面找找你的亲人。” 那许寡妇带着哭腔道“我娘家是榆木堡许王村人士，婆家是沙岭镇人，我叫许绣娘，我爹叫许老栓，我公公叫苏成，丈夫叫苏文宗，是沙岭镇上的秀才。大人费心了。” 说完又是一阵哭，那老胡大动怜香惜玉之心道 “我这就给你找去，你千万别怕，有我在呢。” 那许寡妇止了哭，痴痴的看着胡大诚。泪眼婆娑道“只要能让奴家亲人完聚，照看好奴家的两个儿子，奴家什么都愿意给大人。” 那胡大诚听了，很是高兴，也不休息，带上几个亲兵到粥厂，说是给许绣娘找亲人去了。 李刚心说，这老胡倒真是会趁火打劫，那些个出城搜罗难民的兵丁只不过是在方圆二十里地的范围内转了转，那榆木堡许王村在那里李刚并不知晓，但是那沙岭镇在哪儿李刚却明白，沙岭镇就在黄泥洼东边不到十里地。 既然黄泥洼夜里二更就失陷了，那沙岭镇沦陷的时间不会超过三更。 这小娘子自己也知道，胡大诚是去白忙活的；但之所以这么说，大概是因为身在乱世，自己又要拉扯两个儿子，家产又让蒙古人一烧而光，如果此时不如此，便不能生存了吧？ 李刚心里有些嫉妒胡大诚了，这老胡的老婆，带上这个还没拿下但已经让蒙古人替他煮熟了的；都是贤惠温婉型的，而且最关键的是是心眼又好又漂亮。 之前那个成喜已经把老胡伺候的那样舒服了，再加上这位许绣娘，这老胡的日子得过成什么样子？ 自己的那个金善姬虽说也勤快，但是最觉得少了点什么，似乎感情里面尊敬和感激的意味多于爱意吧？ 正在下神，却看见李世勋手下的亲兵小贾进来了。 “大人，叔老爷请你去营里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