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堂朝华》 正文 楔子 大周懿德三年,罗马历2790年8月30日。被媒体称为“永远不通过提案”的《教育平等法案》,今天再度提交国会上议院表决。 头发一丝不乱c身穿藏青色西服,打着深蓝条纹领带的上议院议长梁牧远,脸色铁青的坐在主席位置上。他的目光透过金丝边框的眼镜,投向椭圆形会场里就坐的四百多名议员。 会场灰白色大理石的墙壁上,十四张巨幅画像呈圆弧形排开,自立宪制度实行以来的历届议长们,正从四周默默的围观着自己的继承者。站在梁牧远右前方的,正是他的父亲梁国英。靛蓝色的背景前,头发花白的前议长神色肃然,装饰着金色嘉禾花纹的黑呢大礼服,将他的身材衬托得伟岸挺拔——当然,那是艺术家美化的效果,因为梁牧远记忆中的父亲,并非如此高大,他总是微驼着背,肩膀也不如这般宽厚。可是,那凝望着自己的深邃眼神,却是神似的,这是梁牧远熟悉的目光,严厉中带有几分温和,总是充满企望和期待。 但今天的梁牧远知道,父亲将对他失望,因为父亲和他在这座会场里所维系的秩序,正在无情的c不可挽回的崩塌。他不敢再去面对父亲投来的灼灼目光,而是微微低下头,紧盯着手里的钢笔——陈旧的银色笔身上,原有的图案已然漫漶不清,只有笔帽上蚀刻着的“上议院”三个正楷小字,依稀可辨。 会场中开始有掌声响起来,起初是零落的,但短短几秒钟之后,就仿佛迅速扩大的涟漪,响成一片,充满了穹顶下高大而空旷的空间。梁牧远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抬起头,扶了扶眼镜,看了一眼身侧墙面上的巨大显示屏:235票赞成,224票反对,12票弃权,数字在屏幕上定格。 历经三十八年的三十八次否决之后,《教育平等法案》终于在上议院表决通过。虽然会场里仍有近一半的人像他们的议长一样,继续以沉默的静坐表示不满,但其余人热烈的掌声已足以让整个会场沸腾起来。在嘈杂的声浪中,梁牧远慢慢拧开笔帽,打开手边的文件夹,翻到末页,沉吟两秒钟之后,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与此同时,在国会大厦另一翼的下议院,气氛更加热闹,议员们纷纷从座椅上站起来,相互握手拥抱,彼此祝贺。媒体席上的记者们则在飞快的发送着消息——事实上,他们中绝大多数人早已准备好了稿件,现在要做的,只是在空白处填上投票结果的准确数字。 “教育平等法案已获通过” 当这条新闻标题开始在手机上推送的时候,国会大厦外的国家广场上,围绕着宏伟的建国千年纪念碑,数以十万计聚集等待的民众立刻化作一片喧嚣的海洋。 在不远处的首相府,首相的眼睛正透过三楼的窗户,望向广场。厚厚的隔音安全玻璃让她听不到人们震耳欲聋的欢呼,但快乐的气氛仿佛已渗过窗棂,将她感染。首相闪动着长长的睫毛,感觉自己眼睛里有温热的液体在泛起。 沿着穹形窗户排开的胡桃木低柜上,摆放着各种样式和尺寸的相框。首相纤细的手指掠过一张张各国政要的面孔,在一枚小巧的钢边相框上停下,那里面是一对中年夫妇微笑的脸庞。 “看我做到了,你们满意吗?”首相轻轻拿起相框,在心中喃喃低语。 一片安静之中,提示音响起,首相顺手按下办公桌上的一个按钮。画着精致妆容的年轻秘书,面带笑意的出现在褐石壁炉上方的屏幕里:“首相阁下,您召集的内阁会议将在十分钟后召开另外,请允许我以个人名义祝贺您,阁下!” “谢谢。”首相微笑着说。屏幕再次转换为电视新闻画面,全国各大传媒的报道主力此时都聚集在首都特区,首相看到一个个熟悉的新闻主持人,以及国会大厦c国家广场和首相府的现场画面不断交替闪过。 一座殿堂巍峨的东方古典主义风格建筑突然出现在电视画面里。它是位于一百多公里外首都卫星城“未央”的显德宫正殿,也是大周皇室的象征。站在大理石台阶前的电视播报员,紧紧捏着话筒,表情夸张,声音亢奋而急促,毫不掩饰报道突发大新闻时的兴奋心情:“本台获悉,显德宫发言人刚刚发布声明,陛下表示,将不会裁可国会两院刚刚通过的《教育平等法案》。这是自庆元维新以来,大周186年宪政史上第一次,皇帝依照宪法对国会行使否决权。” 首相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她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皇帝拒绝裁可由政府提出c国会通过的法案,无论是从君主立宪的体制,还是大周政坛的惯例来看,这一状况发生的几率几乎为零。但是,首相此前还是准备了完整详尽的预案——因为她太了解皇帝了。 两只胳膊牢牢撑住办公桌的宽大厚重桌面,闭上眼睛思考几分钟之后,首相觉得自己的思路已大致整理清晰,她直起腰来,略略理了理干练的短发和衬衫领子,深呼吸一口,拉开门,大步走出办公室。 早就等候在外面的幕僚们迅速围上前来。首相一边沿着长长的走廊朝会议室疾步走去,一边飞快而有条不紊的下达指令: “蔚宾,五分钟后的内阁会议中止,通知宪法顾问和宫廷事务顾问开会,把全部乙号预案材料送到会议室。” “小航,安排媒体通告会,按照乙号预案,表明政府方面的态度。” “方平,通知显德宫,我要尽快觐见陛下,请他们务必第一时间安排,最好是今天。” “浩如,帮我约见最高法院首席官和两院议长”说到这里,首相略略思忖了几秒钟:“先不要约梁牧远。” 这时,有人从走廊那头大步飞奔过来,神色慌张:“首相阁下!上院议长和一百多名世家政友会议员,刚刚向国会提交了对内阁的不信任案” 首相轻轻“啊”了一声,停下脚步。那一瞬间,她的胸口一阵剧痛,好像在猝不及防中,被来自暗处的一支冷箭狠狠的射穿了身体。府院关系紧张,已非一日,可是,关于梁牧远发动不信任案这一事态的应对方案,只存在于幕僚们为她准备的文牍中,她本人却从未去认真思考其可能性,与其说是不愿,不如说是不敢——因为对她而言,相比可能导致的倒阁结果,不信任案本身,更令她无法接受。 但它竟然还是来了。 首相突然感觉自己身体的力量一下子被抽空,她无法动弹,甚至连抬起胳膊c张嘴说话也不能够。她身边的人们目瞪口呆,他们从未见过首相这样的表情和眼神。在大周政界,首相的绰号是“钢针”,强硬c尖锐,坚不可摧,也无坚不摧。但现在,她却带着茫然的求助目光环顾四周,好像在寻找某种帮助和支撑,可是,她终究没有找到。 “钢针”弯曲了,穿着深灰色套裙和白衬衣的单薄身躯向铺着华丽地毯的地面软软倒下去,登时,左右的幕僚和安保人员们都乱作一团。 “首相!” “阁下!” 双目紧闭c意识渐渐模糊的首相,在一片嘈杂的呼喊声中,仿佛听到有一个熟悉而清澈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唐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新秋谁来长安道 1 大周弘昌二十四年。罗马历2770年。九月的早晨。 九月的阳光,已无盛夏的炽烈,却仍有着那时的明媚。它肆意的洒在花园里郁郁葱葱的树木上,泛出一片可爱的翠绿,也透过圆弧形的玻璃天窗,将彩色马赛克柱子装饰的餐厅照得通透明亮。 纯白色餐桌上的青瓷大花瓶里,插着刚刚从花房里采下的鲜花,娇艳欲滴。采摘这瓶鲜花,是徐瑾每天早晨必做的功课之一,她喜欢在它们的伴随下享用早餐,开始一天的生活。但是,墙上电视里播放的新闻,大大影响了她在这个美丽早晨的心情。 “国会上议院日前否决了政府提出的教育平等化法案。上议院议长梁国英的幕僚长路辰表示,议长本人对此非常遗憾,但他同时称,希望政府能够从现实考量出发” “支持教育平等化的教师公会代表和民间人士,今天开始在国会门前举行为期48小时的示威活动,警方预计参加人数在两万人左右” “承圣公府目前尚未对上议院否决教育平等化法案做出表态,本台记者将对此跟踪持续报道” 徐瑾只觉得心烦意乱。“陈妈,把电视关掉。”她不耐烦的把咖啡杯放下,神色严肃的对坐在餐桌对面c仍然盯着电视画面的两个男生轻声训斥道:“牧远,启平,你们俩还看?开学第一天,打算迟到吗?” “我吃完啦!”路启平把杯子里的牛奶一饮而尽,抓起餐巾抹抹嘴,从旁边的椅子上拿起背包。这是一个栗色头发的高个子男生,有着一笑就弯成两道月牙的好看眼睛,淡蓝色校服衬衫的领子上,系着黑银色交织的领带。 “我也吃完了,妈,我们走了。”一边的梁牧远也站起身来,他虽然比路启平略矮半头,但在这个年纪的男生中,也算得上是不一般的身高。书卷气十足的他穿着同样款式的校服,戴一副纤细的金边眼镜,略长的柔软黑发,将肤色衬得格外白皙。 “等会,”徐瑾摆手拦住他们:“今天别骑车去,让阿成开车送你们。” 梁牧远和路启平对视一眼,一起答应了一句:“噢”。 2 长长的黑色轿车在缓慢挪移的车流中前进,终于接近了明德中学的大门。 “总算到了。早知道今天这么多人坐车来学校,”路启平看了看手机:“还不如骑车快呢。” 梁牧远没有搭话,他的双眼一直盯着车窗外。学校高大的围墙下,排列着银杏树的道路旁,聚集着举着各种颜色和尺寸标语横幅的人群。人群占据的人行道与机动车道的车流之间,拉起了黄黑相间的长长警戒线,几辆警车停在路旁,全副武装的警察们排成队列,如临大敌。虽然梁牧远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但他知道,那定然是一片令人烦躁的喧嚣。 就在梁牧远正要收回目光的时候,他突然看见了一个另类的存在。 那是一个步履轻盈的女生。 蓝白色格子衬衣,浅色的牛仔裤,是干净得宛如晴空白云的色彩组合。伴随着脚步的节奏,清爽的小马尾辫在她脑后晃来晃去。她戴着耳机,身后拖着一只大得和她纤细身形不成比例的旅行箱,独自行走在人行道与行车道之间的隔离带上。 似乎所有人都没有看到她,而她好像也忽视了身边的一切,在斑驳的银杏树影中,她就那么轻快的走着,与周围的混乱与嘈杂格格不入,仿佛是个脱离现实世界的存在,以至于梁牧远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梁牧远感到愉快的是,缓缓行驶的汽车速度正与那女孩的步速一样,于是,他欣赏的目光,得以一直追随她的脚步。 就在这时候,人群突然开始骚动,警察们组成的队列在混乱中仓促后退,人们爆发出混乱嘈杂的喊声,仿佛决堤的洪水,他们轻而易举就冲破了警戒线,向机动车道涌来。 那女孩似乎被叫喊声惊到了,她停下了脚步,愣愣的望向人群,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 “停车!”梁牧远大喊一声,拉开车门,飞也似的冲了出去。他疾步跳上隔离带,一把拉住女孩的左手,而她右手拉着的旅行箱“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女孩只来得及“哎呀”一声,就被梁牧远拖着飞跑到车边。“快,手给我!”路启平伸出手,一把将她拽进车里,待到梁牧远也闪身跃入,路启平立刻用另一只手把车门狠狠的关上:“阿成,落锁!” “咔哒”一声,安全锁启动,所有的车门都紧紧的锁死了。 车窗外,疯狂挥舞着标语和旗帜的奔涌人流已经覆盖了刚才女孩所站立的地方,还剩几个徒劳的试图维持秩序的警察,也很快就摔倒在地。 “呼好险。”路启平长出一口气:“真有你的,站到那里发呆” “我的箱子”女孩好像没听到他的话,扒着车窗说。突然,有个中年妇女以极快的速度直接向汽车冲过来,脸和手都贴到了车窗玻璃上,往里面探望。女孩大叫一声,惊恐的退离开来。 虽然知道这是一辆有着保密玻璃的防弹轿车,外面的人根本不可能打开车门,也无法看到车里,但梁牧远和路启平还是本能的吓得往后一躲。 这是一张干瘦女性的脸,有着细长的眼睛和高高的颧骨。从口型上看,她应该是大声的在叫嚷什么,但隔音玻璃后的三人,完全听不清楚。她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点了点头,“啪”的一声,把一张不干胶帖纸传单粘到车窗上,然后扭头冲向后面的汽车。 “请支持教育平等!”一行红色大字触目惊心。 傻傻的看着这几个大字,三个人都能感觉到彼此近在咫尺的呼吸,也能感觉到每个人的身体都在微微的颤抖。耳机的一个听筒从女孩的肩上滑落,歌声在静静的车里响起: 遇见你在有阳光的午后 头顶是望不尽的满眼青空 擦肩而过的人流匆匆 只剩你头发的香味留在风中 在新学期,这大概算不上是一次美好的邂逅——闻着小小空间里若有若无的清新发香,梁牧远在心里这么想。 3 明德中学的主楼是一座壮丽的白色巴洛克风格建筑,拥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当年的校长追赶庆元维新后“西风东渐”之潮流,将飞檐斗拱的古老太学大讲堂拆毁,在原址上营造了现在这座主楼,此举让不少儒家卫道士们痛心疾首了好多年。 如今,曾经作为“标新立异”存在的它也已成为了学校辉煌历史的一部分,除了外立面仍然保持当年旧貌,整栋大楼内部已完全做了现代化改造。只有那块从旧王朝太学时代一直传承下来的“明德”御笔匾额,安放在大堂正中的玻璃陈列柜里,供后人观瞻。 “同学,请问你的姓名。”接待处里,穿着黑色西服,胸前挂着名牌的年轻办事员坐在显示器前,面带职业的微笑,彬彬有礼的说。 “唐宛,”女孩答道:“唐朝的唐宛是宛如的宛。” “请出示你的学生卡。” “我c我是刚来报到的新生。”唐宛有点慌张。 “那么请出示你的入学通知书。” “可都还在箱子里呢”唐宛说着,声音又带上了几分哭腔。 “那非常抱歉,系统必须读取学生卡号,我们没法为非本校学生服务。”办事员说。 “你们怎么这么麻烦呀?”路启平从旁边的椅子上站起来,有点不耐烦的插话道:“刚才不是说了吗,这位同学是今天才来报到的新生,她的箱子丢在外面,现在又出不去,你们找校卫队去和警察联系一下,帮忙把箱子拿回来不就完了——这么点事,有那么费劲么?” “同学”办事员还是那副礼数周全的面孔:“我们也是按规章制度办事,这个” “那写我的吧。”梁牧远打断了他,从校服裤兜里掏出学生卡扔在桌上。 “好,好。”办事员小心的把学生卡在读卡器上摆正,继续问道:“请问除了身份证件和入学通知书,箱子里还有什么物品?” “有衣服,鞋,书,还有”唐宛说到这里,脸微微红了一下:“还有吃的。” 办事员一边敲着字一边问:“好,请你说一下丢失的经过。” 4 “放心吧,学生卡记录了电话号码,如果有消息的话,他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我的。”离开接待处之后,梁牧远一边走,一边对唐宛说。 “嗯。”唐宛点点头:“谢谢你们。” “唐宛!”随着一声高而尖的呼喊声,走廊那头,一个留着齐肩发的女生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我说唐宛,你怎么今天才到啊?”女生有着一双很大的圆眼睛,眼神里透着灵动活泼。 “啊,宁宁!”唐宛露出欣喜的神色:“我,我弄错车票的时间了我想搭晚班火车,也能赶得上吧。” “赶得上什么呀,我说让我爸送我们一起过来,你偏要自己来,”被称作“宁宁”的女生焦急的翻起手腕上精致的手表:“看,开学典礼就要开始了,你校服还没领呢!” “我去,开学典礼!”路启平突然大叫一声,瞪着眼望着梁牧远:“牧远,你的演讲!” “那个唐唐宛同学,”梁牧远显然也着急起来了:“不好意思,我们必须先走了,记得等会儿来高一三班找我,找梁牧远!” 说罢,两个人急急如风一般的跑远,转眼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唉,这位同学,你的学生卡”从办公室里匆匆追出的办事员刚刚叫了一声,发现已经太晚了。他无奈的把卡交给唐宛:“那么,同学,麻烦你带给他吧,谢谢。” “可是我”唐宛犹豫着接过学生卡,照片上是一张清秀的男生面孔,不戴眼镜的他,仍然显得温文尔雅,眼睛却更加明亮,微张着的嘴唇带着一分笑意。 “梁c牧c远。”她轻轻的念出了上面的名字。 5 明德中学高墙外的喧闹和骚动并没能影响这座象牙塔里的安宁,盛大的开学典礼仍然按时举行。宽阔的操场上,整齐的排列着四千多名身穿校服的师生。校方高层c教育官员c知名校友c社会贤达衣冠楚楚的各路嘉宾端坐在台上,他们身后,巨大的盾形校徽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华丽的金色光芒。 这是一颗精心设计的校徽:翻开的书卷和笔象征着知识,古色古香的校舍图案代表历史,而周围装饰的嘉禾和缎带显示出荣誉和骄傲。虽然人类已进入互联网时代,但在这个历史悠久的君主立宪国家,仍然有不少人执着于维系旧王朝时代的传统,这颗校徽,以及它代表的明德中学,就是这种执念的最好诠释和体现。 重要人物们冗长的发言终于结束,老老实实伫立了大半天的学生们开始不安分的踢腿伸腰,叽叽喳喳。 “最后,请学生代表,高一三班的梁牧远同学上台致辞!” 一个手握讲稿的欣长身影疾步穿过队列,轻快的登上讲台。 “今年的演讲人果然是他,梁家的世子耶。” “帅毙了啦!” “听说在初中部成绩就好厉害!” “呜呜呜,为什么不是我们班的”女生们的声音一下高了起来。 “梁家有什么了不起,过气咯!”中间也夹杂着不屑的男生声音。 “就是,还什么四大世家同学!现在都互联网时代了” “哼,难道你们了不起吗?你们就是嫉妒!” “好啦好啦,小牧开始讲话了,安静安静!” “承圣公大人,各位师长,各位来宾,各位学长,”梁牧远先向台上中央就坐的须发皤然的老者深鞠一躬,又向其他人微微欠身行礼。然后转过身,扶了扶眼镜,开始演讲。 “同学们,孔圣曾说,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而在现代科学的认知中,人类从小通过学习获得知识”清朗有力的演讲声中,承圣公微笑着轻轻颌首,台上的重要人物们也都露出欣赏的笑容,台下更是一片鸦雀无声。 站在队列里的楼宁宁轻轻碰了碰身边的女生:“同学,这个男生什么来头啊?感觉好拽的样子” 一头黑亮直长发的女生微微侧过脸,身子错了错,好像是要躲避她的触碰。然后用漂亮的眼睛斜瞟了她一眼,没有搭话。 “梁牧远,四大世家之首昭国公梁家的世子,国会上议院议长梁国英的儿子,巨蟹座,身高1米78,a型血,学霸,喜爱雕刻,明德中学初中部西洋剑冠军。” 楼宁宁的身后响起一个低低的声音,像报履历一样,说了个一清二楚。她立刻把刚才被无视的不快抛到一边,回过头去,只见一个胖胖的短发女孩,穿着紧绷绷的校服,圆嘟嘟的脸上洋溢着友善的笑容。她朝对方伸出手:“谢谢,我,楼宁宁,高一六班。” “王莱莱,高一三班。梁路天团后援会公共主页版主。” “什么版主?” “梁路天团后援会公共” “嘘”有人不满的在旁边提醒她们,两人一齐缩了缩脑袋,闭口不言。 “总之,我们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秉承明德中学明明德c亲民c止于至善的校训,以自己出色的学业,作为我们理想的答卷。谢谢大家。” 一片热烈的掌声之中,校歌声响起。 学府雄宏 明德煌煌 崇圣尊礼 煅美华章 梁牧远走下讲台,路启平迎上前去,把手机递给他:“牧远,接待处的人刚来过,那个女生的箱子找到啦,已经送过来了。” “哦?”梁牧远说:“是她的,没弄错吧?” “箱子坏掉了,但应该是她的没错,你看。”路启平说着,递过来一个有着明德校徽的大信封。梁牧远从里面抽出入学通知书和身份证。 身份证照片上,是一张好看的女生的脸,清爽的刘海,小巧的鼻子,眼神有点迷离,略微翘翘的嘴唇紧紧的抿着,故意做出很严肃的样子,却让人觉得格外可爱。 “唐c宛。”梁牧远轻轻的念出了上面的名字。 6 “太谢谢了。”唐宛接过大信封,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从衣兜里掏出学生卡,双手捧上:“这个是你的,梁牧远同学。” “啊,我都忘了。”梁牧远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谢谢你。” “好啦,这下扯平咯。”路启平笑嘻嘻的说:“说起来还真是有缘呢,你也是三班的。没想到开学第一天就帮上了同班同学——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呢,是不是,牧远?” “不过我也没想到,第一天上学就惹了这么大麻烦。”唐宛一脸歉然的说。 “惹麻烦的不是你,是外面的那些人。”梁牧远神色肃然:“年年开学的时候,教育平等化法案通不过,他们就要来闹的。” “是吗”唐宛露出诧异的表情:“可我原来真的没听说过呢” “这里是明德么,新闻都是低调处理啦。”路启平满不在乎的接上话:“今年似乎是闹得更凶了,不过,现在大概也都散了。” “好啦,有惊无险,终归是happy endg,”一旁的楼宁宁也笑道:“唐宛,时间不早了,我陪你去报到处吧。” 路启平把被踩瘪了一块的行李箱拎了拎:“这家伙遍体鳞伤,样子惨了点,不过勉强还能拉动,要不我帮你拖过去。” “一起走吧!”梁牧远说:“唐宛同学,楼宁宁同学。” 路启平突然说:“唐宛,唉,为什么这个名字听起来好耳熟啊?” “你听过的是《钗头凤》里的唐婉吧?那是女字旁的婉。”楼宁宁说。 “好像应该是王字旁的琬?”梁牧远纠正道。 唐宛抿嘴笑了:“其实两种说法都有,不过,我的名字不用那么麻烦,就是宛如的宛。” “那太好了,”路启平说:“对了,楼宁宁,你的名字也让我想起一个人” “你哪来那么多联想啊这种搭讪是不是太老套了?”梁牧远开玩笑的狠狠推了他一把。 校园里高大的银杏树,与厚实的绿篱一起沿着道路铺开,筑成一道宽阔的绿色长廊。四个少男少女的身影穿过这长廊,伴随着掉了一只轮子的行李箱被拖着发出嘎啦嘎啦的声音,一路笑语。 那一年,梁牧远和路启平c唐宛和楼宁宁,都是十六岁,他们不知道,故事还远没有到可以说happy endg的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一骑红尘霜锦飘 1 但凡历史悠久的学校,总有些无法考据来源的古怪传统——明德中学也不例外。沿着校园中央半月形湖岸排开的大大小小几十栋学生公寓,不成文的命名规则是单数属于女生楼,双数属于男生楼。究其原因,女生们的普遍说法是“因为单号总比双号靠前哦”,而大部分男生的理由则是“双号至少比单号大一嘛”。 9号楼在女生公寓里算是位置相当不错的一栋,它闹中取静,远离喧闹的主路,与旁边的7号姊妹楼共享一个六角形小花园。编号为9309的房间,位于9号楼三层的走廊尽头,也如其他房间一样,门边的金属铭牌上写着学生的名字: 王莱莱 陈曼儿 曹晓萱 唐宛 学生公寓的基本组成单元是能容纳四人居住的套间,包括配有独立浴室和更衣间的两间卧室,以及一间长方形的大起居室。起居室靠飘窗一侧是休息区,沿窗台围着一圈米色布沙发,中间摆着圆形的茶几。另一侧则是被l形书架和柜子半包围,由一张宽大的长桌和四把椅子组成的学习区。整套房间清一色采用浅蓝壁纸和白色地板,就像夏季校服的配色,清爽干净。 此前,与其他学校居住条件反差巨大的明德学生公寓“内部流出图”,曾一度爆红网络,也由此引发过激烈的社会争论。最后,校方终究以“明德的主要资金来源于校友捐赠,拥有充分的自主使用权”为理由,让物议渐渐平息。 此刻,唐宛独坐在起居室的沙发里,怔怔的望着窗外的半个月亮。月光放肆的洒进没开灯的房间,浅蓝色的墙壁泛出白光。两间卧室的门一扇半掩,一扇紧闭,室友们想必都已进入梦乡。唐宛觉得自己也如同在梦境中一样——如果不是梦,她怎么会来到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方? 她想起下午在更衣室第一次换上校服,在镜中看到自己的样子。那真的就是传说中的明德中学的学生吗? 红黑相间的俏丽领花配上短袖衬衣,浅灰色的百褶裙裁剪合体,纤细小腿上紧紧裹着白色及膝袜。那个绣制精美c令人羡慕的校徽,醒目的贴在微微隆起的胸口上 虽然有人把进入明德中学当作理所当然,但在更多人心里,它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而现在唐宛自己就在这梦里,月光下房间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对于从小一直在凰州长大,从未远离家乡的唐宛来说,进入本地的高中,在考上大学前再陪伴妈妈度过三年时光,是她更想要的选择——而不是来到这个对她来说太遥远的地方。 她回想起二十天前收到那封信时的情景。那是一个厚厚的浅绿色大信封,右下角印着“明德中学”和金色校徽。 “唐宛同学:欢迎你就读明德中学高中部,请于弘昌二十四年(2770年)8月31日,携带身份证件到我校报到。” 和这薄薄一纸入学通知书一起寄来的,是足足有半本字典那么厚的《学生须知》。唐宛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所位于上千公里之外首都卫星城“雍津”,以招收世家子弟而著称的全国第一名校,会与一直生活在凰州这样小城市的自己有什么关系。 “不去?可是唐宛,这样的机会好难得呀!”楼宁宁带着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对唐宛嚷嚷道。楼宁宁是唐宛最好的朋友,一个阳光明朗的女孩子,如果说唐宛像一棵沉静的小树,她就是一阵阵吹过撩起树叶的风,从小学到初中,两人一起度过了许多快乐的时光。 楼宁宁一边说,一边将信封里的通知书拿出来,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然后用笃定的语气说:“没错的,这个和我收到的一模一样!我们真的又可以做同学了!”凭借父亲的努力奔走,楼宁宁早就确定获得了明德中学的入学资格,因为要和唐宛分开,她还抱着好友哭过好一阵子,但现在,兴奋的她极力要打消唐宛心里的疑云和不安。 “可是宁宁,我觉得好麻烦而且,怎么可能呢?”唐宛翻着那本厚厚的《学生须知》,嘴里嘟囔着。 “别管那些了,其实现在的明德中学也不那么高高在上啦,我爸说,全国范围内品学兼优的学生,都有可能得到录取通知哦——那就是我们俩啦,唐宛!”楼宁宁笑嘻嘻的用力拍着好友的肩膀。 既然有了好友的相伴和鼓励,唐宛觉得明德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选项,况且,“那里可能真的很好吧既然大家都这么说” 现在看来,一切正如自己想象的那样,不仅遇到了友好的梁牧远和路启平,刚刚认识的室友们,也算得上是易于亲近的,至少王莱莱就是个乐呵呵的自来熟——就像所有的胖女孩一样。她特别爱吃唐宛带来的兰花饼:“唔,你们老家的这个糕饼真不错,虽然压扁了,味道还是好好。对了,今天梁路天团在外面的马路上英雄救美,好多同学都看见了,救的就是你吧!” “梁路天团?”唐宛露出懵懂的神色。 “你从来不看脸书的吗?”窝在旁边沙发里,一头长长卷发的陈曼儿一边用手飞快的滑动手机屏幕,一边说。 “我”唐宛脸微微一红,她没好意思说,因为这次要来雍津上学,妈妈才刚给她买的手机:“我不看的。” “嗯,好学生。”王莱莱满意的边嚼边说:“梁路天团就是梁牧远加路启平,明德中学首屈一指的男神组合。先说梁牧远,出身于我大周四大名门世家梁李徐江之首的梁家,根据维基百科呃呃” 唐宛赶紧把茶几上的水杯递过去。王莱莱灌下一大口,拍拍胸脯:“呃感觉好多了,刚才差点噎死我总之,三言两语说不清,详情欢迎点击我打理的脸书公共主页:梁路天团后援会!” 想到这里,唐宛点亮了手机,搜到那个公共主页,粉粉的页面配色可爱到夸张的地步,倒是与王莱莱的着装审美口味一脉相承,唐宛一边微笑着,一边用手指划过一张张的照片。 “还有这么小时候的照片,真不知道她哪搞来的”看着两个五c六岁的小男孩穿得像一对小绅士,在庆典中当花童的照片,唐宛差点笑出声来。 虽然王莱莱说这是她和好几个女生的合作成果,但工作量也算是惊人了,天知道她们花了多少功夫收集这些照片,两个男生穿着校服c运动服c便装c礼服还有游泳课?唐宛红着脸赶紧把这页划了过去。 仅仅认识了一天的梁牧远,在唐宛心里,就像一团美丽闪耀的光,让人不敢逼视,却又心向往之。当他的目光投向自己时,她总试图避开,真就有书上说的那种“脸泛桃花c心跳加速”的感觉。不过,不独独自己,可能这会是每个女孩子与他相处时共有的感觉吧,至少宁宁这家伙就偷偷认真瞄过好几次唐宛心里这么解释道。 那个路启平呢?他虽然看上去比梁牧远更加风风火火,可他身上散发出的光,却有点像现在窗外的月亮,并不那么耀眼,甚至还有点温和,可以肆意的观赏和他说话的时候,唐宛觉得不用像对梁牧远那样谨小慎微,甚至还敢有些许的玩笑和放肆。对了,他笑起来弯弯的眼睛,真是好萌的样子 无尽的胡思乱想中,在明德中学的第一个夜里,唐宛就这么倒在窗前的沙发里沉沉睡去。白亮的月光打在她长长的睫毛上,随着睫毛的颤动,一跳一跳。 2 “喂,怎么今天又是你一个人?”楼宁宁如风一般的闯进高一三班,看着空荡荡的教室和一个人忙碌的唐宛,有点不高兴的问。 “曼儿今天临时有点事。” “有事有事,这第二次了吧,还不知道去哪里躲懒咧,”宁宁不满的哼哼鼻子:“跟我们班的那个李雅南一个德行,一轮到值日,就说要去学生会办点事算啦,我帮你吧,干完了我们去吃点好的。” “怎么,今天馋病犯了?”唐宛笑眯眯的摸了摸宁宁的头发。 “犯了好多天啦,”宁宁手脚麻利的把桌椅一一摆好:“食堂的那些菜,样子看上去倒还不错,可都是什么营养师配出来的,不咸不淡,一点味道都没有。我想念凰州米粉了,上网找了找,发现学校西门边上就有一家,就约你来一起去嘛。” 凰州米粉鲜红的辣酱,碧绿的菜叶,炸成金黄色的油豆腐,反复翻炒得焦焦的肉末,配上雪白又有嚼劲的米粉,浇上一勺热气腾腾的大骨汤,这就是妈妈常给唐宛做的美味。想起这个美好的画面,唐宛觉得肚子里那只小小的馋虫活跃起来了,而且怎么都压不住,不由得加快了手里的活儿。 3 每一所学校的周围街道,都是滋养各种特色店铺的乐土,即便是名校如明德,亦未能免俗。明德的学生不仅来自豪门云集的首都城市圈,更有全国各地慕名荟聚而至的世家子弟。与心爱的子女不忍别离的家长们,在黯然神伤之余,无不留下额度可观的银行卡来稍减自己的牵挂之情,这些金钱激活了明德中学周围繁荣的商业生态。小食c饮品c书店c数码c服装之类固然是顺理成章,而法餐c奢侈品店c美容院乃至宠物寄养所这样的存在,就不免为外校的学生所诟病了。 营业面积不大的“雷叔米粉”算是明德中学周围诸多店铺中顶不起眼的一间,简单干净c却形状不规则的店堂,巧妙的横七竖八摆进了十来套桌椅,而且彼此之间互不影响,食客出入游刃有余,不由得令人钦佩店主的平面几何功力。 坐在桌边的唐宛放下筷子,闭上眼睛,嗅着空气中弥漫的熟悉味道,恍惚间有回到家里的感觉。 “两位是凰州人吧?”有声音打断了她的遐想。一个头发斑白的中年汉子——腰里系一条干净的麻布围裙,写着粗粗的毛笔“雷”字——正看着自己,唐宛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你怎么知道?”宁宁抢着反问。 “看你们刚才吃米粉的顺序呀,先喝一碗汤,润口,再吃清汤米粉,品味,吃完一半,最后把辣酱和配料都放进去,过瘾!吃法很地道~一看就是会吃的。”他说着压低了声音:“本地人都不这么吃,嫌麻烦,直接上双份辣酱,过瘾!”大叔一边说一边比划,把俩人都逗乐了。 看着唐宛和宁宁的神情,大叔也自得的笑了:“我没猜错吧,没猜错的话,今天买一送一了。” “买一送一?雷叔,我们身为元老级顾客,怎么从没享受过这么慷慨的优惠啊?”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是路启平,他和梁牧远正前后脚走进店里:“咦?唐宛,楼宁宁!” “从初一到初三,雷叔整整欺骗了我们三年,”路启平捞起碗里最后一根米线,用夸张的口吻说:“每次我和牧远都加双倍辣酱,今天才知道什么叫正宗,什么叫真好吃” “喂,那是你欺骗了我三年吧,”梁牧远用筷子敲了敲他的头:“当初是你带我来,告诉我就要这么吃的,还说要配可乐才够爽。” “今天的吃法才能体味凰州米粉的精髓嘛。”宁宁得意的摇头晃脑:“要说这家店的米粉,确实正宗,不过,比起唐宛妈妈的手艺来,还是差了不止一丢丢——是不是,唐小软?” “是吗!”路启平惊讶道。 “别听她瞎说。”唐宛回头看了一眼在柜台后忙碌的雷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人家听见要不乐意的。” “我可没瞎说。”宁宁正色道:“放寒假你们可以来凰州玩,唐宛让你们大享口福。” “其实原来完全不知道这是哪里的米粉,莫名的就喜欢了。”梁牧远说:“说起来,我们虽然没去过凰州,还真的和凰州有缘呢。” 听到梁牧远的“有缘”二字,唐宛一下忸怩起来了,赶快假装用勺子划着碗里的残汤。 “牧远少爷。”一个黑衣青年大步走进店堂,站到了梁牧远身旁。 “李安?”梁牧远一愣:“雅南她?” “是,小姐在外面。”李安恭敬的略一欠身,小声说。四个人都往外看去,只见一个女生满脸不耐烦的站在店门不远处的街边。 纯净的直长发,浅蓝色镶边的白衬衣,深灰的宽口裙,虽然只穿着中跟鞋,高挑的身材仍然无可挑剔——即便从女孩子的眼光来看,眼前的这个眉目如画的女生也是值得爱慕的了。唐宛觉得她的眉眼与陈曼儿有点像,不同的是,后者只是单纯的娇艳,而她却有一种似乎与生俱来的优雅和高贵,就像梁牧远身上的那种气质。 “李雅南”宁宁咬着牙小声嘀咕着。这个在开学典礼上对她爱搭不理的家伙,也是她最烦的同班同学。 “六班的李雅南,我和启平的初中同学。哦这位是她家的司机李安。”梁牧远向唐宛介绍道,说着向外面招手。 李雅南用手放在小巧挺直的鼻子上,皱着眉摆了摆手,表示她并不喜欢那辛辣的气味。 路启平坏笑着做了个去去去的手势,梁牧远无可奈何的站起来走出店门。 看着在夕阳下银杏树影里说话的二人,唐宛不知怎么的想起那些爱情片里的经典镜头。她突然很想问身边的路启平关于梁牧远和李雅南的事情,但终究没敢开口。 就在唐宛一直犹豫着的时候,梁牧远已走了回来,从兜里掏出自行车钥匙放在桌上:“启平,待会到家让人来把我的车骑回去。我妈让我和雅南去参加一个餐会,这就走。”说完他转向唐宛和楼宁宁:“抱歉二位,失陪了,明天学校见~” 看着梁牧远和李雅南上了汽车绝尘而去,一直没做声的宁宁突然说:“路启平,李雅南和牧远什么关系呀?” 楼宁宁就这么直愣愣的问出了自己关心的问题,唐宛心中窃喜,却又惴惴不安,可路启平却像卖关子一样,嘴里咬着筷子,抬眼朝天花板望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一直以来,梁李两家关系很好,来来往往的总是少不了。梁妈妈和李夫人对张罗某种事很来劲,总是喜欢让他俩往一起凑,所以”路启平弯弯着眼睛,带着他固有的可爱笑容说:“以前是青梅竹马,现在算是女朋友?嗯,半个女朋友吧!” 半个女朋友。 唐宛感觉自己的心猛然沉了一下,似乎也是沉到某个“一半”的位置了。 4 唐宛觉得自己得了强迫症。 每次在教室里,只要发现梁牧远不在座位上,她都会想:李雅南来找他了?抑或是看见路启平一个人骑着他那辆醒目的大红自行车穿过校园,她也会琢磨:为什么梁牧远没和他在一起?是陪着李雅南一起去哪里了吗? 这种奇怪的感觉总是在心里挥之不去,令唐宛烦躁异常,她又不愿意向宁宁谈起,于是决定去秘密花园里躲藏一下。 这是一个连宁宁都不知道的秘密花园。 这是唐宛曾经和父亲拥有过的秘密花园。 对于父亲,唐宛的心里残存的记忆很少,却一直顽强的无法抹去。记忆中有父亲的画面,仿佛是古旧的黑白电影,那个晃动的灰白色高大身影,沙哑的声音,还有他紧紧抱住妈妈的样子 从记事的时候开始,唐宛就知道,父亲每隔五六天便会出现在院子门口。当然这也不是定数,有时可能会过一个月,有时也会隔日复返。但无论间隔了多长或者多短时间,父亲总会给唐宛带来一本新的童话书,然后把她搂在臂弯里,慢慢的把书上的故事讲完。 只有在童话里,关于父亲的记忆才是彩色的。父亲带着她在红色的城堡c绿色的森林c蓝色的湖泊里游玩,各种古怪却又可爱的精灵和动物围绕在他们身旁跳舞和歌唱。 后来,父亲隔了很久都没有出现,终究再也没有来。妈妈说,他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 “小宛,今天放学又是自己回家?” “是的!妈妈今天有事不能来啦。” “那爸爸怎么不来呀?” “爸爸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唐宛大声说。她不明白,为什么年轻的老师眼里突然含满了泪水。 直到她从楼宁宁那里知道,什么是很远很远的地方。 房间里满满一书架的童话书,是父亲给她留下的全部东西,唐宛把每一本都仔仔细细读了许多遍。在准备去雍津上学时,她特意为最喜欢的几本在行李箱里留出了空间。但妈妈说,“都是高中生了,再带童话书要被同学笑话的。”唐宛才恋恋不舍的把它们都留在了书架上。 但现在,她突然前所未有的想念它们。 周日,唐宛推掉了宁宁的逛街之约,刻意坐公交车到离学校几个街区之外的书店。 走进儿童书籍区的她,下意识的压低了棒球帽的帽檐,有点小紧张,一边小心翼翼绕过坐在地板上看书的孩子们,一边不时往教辅材料区那边瞄上一眼。虽然这里离学校有好几站地,但谁能保证不会有认识的老师或者同学突然出现呢?那样可就糗大发了。 然则,当她翻开印刷精美的书页,重新进入熟悉的秘密花园大门时,很快就完全忘了周围的一切,也忘记了时间。 向日葵伯爵对鼹鼠君说:我想,你从未看过天空的颜色。 鼹鼠君答道:我知道十五种蚯蚓的颜色,但我不知道哪一条名字叫做天空。 靠在书架上的唐宛看到这里,脸上露出不自觉的笑意。 “这本《向日葵伯爵》,真的很不错哦~” 一个熟悉的声音把她猛地惊醒,一抬头就看见路启平挂着招牌式微笑的面孔,胳膊撑着书架,斜倚在自己身旁。唐宛慌乱中手一抖,书直直往地上落去,路启平敏捷的一弯腰,用一个漂亮的姿势把它接住:“你喜欢吗?” “啊,我有个表妹,上小学三年级,我来给她买生日礼物”唐宛一撒谎就觉得脸上有点发烫,也不知路启平有没有看出来。 “那我就推荐这本,她保证喜欢。”路启平把书放回到唐宛手里:“信我的,没错的。我都看过。” “你都看过?”唐宛有点吃惊。 “是啊!”路启平用手划过书架上的一排书:“向日葵伯爵系列,我超喜欢,全都看过。”一副坦然样子的他,反而让唐宛羞愧于刚才自己的掩饰有点多余了。 “嗯。”唐宛答应着,看了看路启平手里的几本杂志:“你也来买书?牧远呢?”第二个问题脱口而出之后,她有点懊悔,赶紧转移话题:“我们去结账吧。” 路启平似乎没在意唐宛表情的变化,继续用很随意的口气说:“牧远一大早就和李雅南去首都了,好像是法国大使馆的一个什么文化活动” “哦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哈哈,梁家大世子和李家小千金,他们那个圈子里的金童玉女,不少场合都会应邀出席,帮人家装点一下。”路启平用调侃的语气说。 “他们那个圈子?”唐宛从收银员手里接过包好的书,一脸疑惑:“你不是吗?” “我不是。”路启平随手把杂志和钱扔到收银台上:“他们是名门世家,我是闲散人等。” “难道路夫人没有也给你安排一个李雅南?”看到他满不在乎的样子,唐宛突然想恶作剧的开个玩笑。 “没有路夫人。”路启平的面孔一下失去了笑意,转过脸对唐宛很认真的说:“她早就走掉了,至少我已经不记得她的样子。” 唐宛一下子感到手足无措,觉得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低着头等路启平结完账,她才小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这也不是秘密,你不知道罢了。”路启平打断她,两人走出书店的大门时,他已经恢复了原来的神色,伸开双臂:“哇~今天天气好好,唐宛,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怎么样?” “哦?”突如其来的邀约让唐宛有点惊讶。按道理她似乎不该轻率接受一个男生单独的邀请,但刚刚的对话,让她对眼前的路启平有几分的歉疚之心,更生出莫名的亲近之感,于是,她几乎是很自然的就应了一句: “好啊。” 5 大周承兴十年,罗马历2703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五年,百废待兴,适逢大周建国千禧之年,对首都的现代化重建工程全面展开。以新的政务中心首都特区为圆心,建成了六座卫星城围绕的巨大圆环形都市群。雍津就是其中之一,国家科学院c帝国大学等一批机构相继迁入,使其教育科研中心的地位,从此奠定。 “这就是今天我们看到的雍津,一座拥有全球百强大学中的四所,汇聚了全国百分之五十科研力的知识之城。”路启平站在山丘的草地上,伸直手臂,对脚下五色秋叶掩映中的城市,做出指点江山的神态。 “没看出来,你一本正经的时候,挺是像那么回事的。”一旁的唐宛吃吃笑道。 “什么叫像啊,我正经起来,可不比牧远那个家伙差。”路启平说着,坐到草地上的唐宛身边:“这个地方在地图上叫鹿丘,是我和牧远骑车乱逛的时候发现的,汽车上不来,风景超美。” “那就是你们的秘密基地喽。”唐宛闭上眼睛,仰面享受山风的清凉。 “算是吧。”路启平把双手交叉到脑后,一头躺在草地上:“我们一起逃课起离家出走起无所事事的时候都会来这里。” “我看过莱莱做的主页,你和牧远从小就在一起吧?” “嗯,从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开始,我老爸就一直是梁先生的助手,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呆在首都。所以我两岁多的时候,梁妈妈说,总不能老让保姆带着启平住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来和牧远做个伴儿吧。于是,就把我接到梁家了。所以,牧远是名门世家,我家不是。其实,这些我也都是听梁妈妈说的,因为从记事开始,我就和牧远呆在一起了。” 看见唐宛歪着头认真聆听的神情,路启平淡淡的笑了笑:“所以呢,牧远和我,不是朋友,而像是兄弟,而梁妈妈对于我,就真的像妈妈一样嗯,其实我还算是有妈妈的。” 是啊原来他还是有一个妈妈的,而我,才是真的没有爸爸。想到这里,唐宛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她赶紧把头埋进臂弯里,肩膀却不争气的抽动起来。 “你怎么了?”路启平吓得赶紧坐起身,用双手扶住唐宛的胳膊,想让她抬起头来,唐宛只是不肯,轻轻摇晃着脑袋。 难道是因为我而难过吗不明就里的路启平觉得心里某个最柔软的地方被触碰到:“唐宛,你,你别这样,我其实早就不在乎这些了,我现在开心又自由,至少比牧远好多啦。” “牧远?” 看见唐宛扬起带着泪的脸庞,路启平赶快打开背包,想翻找出纸巾或是什么的,但显然是失败了:“那个你有纸巾吗?”他嗫嚅着说。 唐宛破涕为笑,自己从兜里掏出纸巾,擦拭着脸上的泪痕:“你是说,梁牧远他过得不好吗?” “怎么说呢?倒不是一般人想的那种不好,就是要在意的事情太多。”路启平正色道:“百年世家的继承人,责任太大,不能像我,百无禁忌,想怎样就怎样~” “说起来,牧远其实一直想当个雕刻家,但身为梁家世子,从政才是传统。所以,他就经常偷偷跑到西区的一间雕刻工坊上课,梁妈妈完全不知道,每次我都得帮他圆谎”路启平说着站起身来:“好啦,不能再说了,我们的秘密你知道得太多了!哎,记住,不许向王莱莱的八卦主页曝光。” 看见唐宛破颜一笑,路启平一手把她拉起来:“走,这里最好玩的项目还没开始呢!” “唉?”尚未搞清楚状况的唐宛,就被强按在大红自行车的后座上。路启平跨上车座:“要出发喽!” 这是一条铺满黄叶的下山小道,蜿蜒曲折,一直向山丘下延伸过去。路启平放开刹车,自行车就像一道红色的闪电,飞驰而下。陡峭险急的下坡弯道,让后座的唐宛不由得抓紧了路启平的后背:“啊啊啊啊!” “哈哈哈,怎么样,要是向我求饶,我就刹车咯!” “不求饶!” “好啊!那就准备迎接真正的究极弯道吧!” “啊啊啊啊啊!” 满地金黄的落叶在二人身后被卷起,飘扬,又缓缓落下,重新盖住了痕迹,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6 黑色的轿车轻快滑过两旁整齐排列着银杏树的街道。 梁牧远懒懒的靠在汽车后座上,解开白色礼服上的领结,觉得自己疲惫不堪。今天晚上估计实在没精力去雕刻工坊了他在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以后两个妈妈再安排这样无聊的活动,就一定要逃走。 李雅南却一直特别兴奋的样子,不停的在说话:“你知道么,大使夫人说我今天真的很美,说了两次呢。还有,回去别忘了代我谢谢你妈妈,她借我的这条项链真的力压全场哦!” “好的。”梁牧远漫不经心的应付着。 “牧远牧远,你快看!”李雅南突然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个劲儿的推他。 “是启平和一个女生呢,哎呀你快看,要过去了” 梁牧远赶紧抬起身来,透过后车窗,回头望去,只见路启平推着他的大红自行车,和唐宛两人并排走在林荫道上说说笑笑,一个神采飞扬,一个笑靥如花。 “那个女生是叫唐宛吧。开学那天弄丢了行李箱的?她是不是喜欢启平啊?” “你怎么这么八卦?”梁牧远突然没好气的打断她。他立马看见李雅南涂着淡淡口红的嘴唇扁了扁,就赶紧闭上眼睛,假装靠下休息。 然而,他发现自己的心今天无法安静。 7 与路启平别过后,回到学生公寓的唐宛,又在楼下拿到妈妈寄来的快递,感到心情相当不错。她轻轻推开9309的门:“咦?今天不是周日吗,怎么都在呢?你们好宅啊。” “唐宛,你可回来了,我弹尽粮绝,眼看着就要饿死了,”王莱莱胖乎乎的身体瘫倒在沙发里:“你那天给我们分的兰花饼还有没有,再赏给奴婢一块儿吧。” “上次的早被你吃完了,”唐宛笑着把手里的大纸盒放在桌上打开:“不过你运气好,我刚在楼下拿了我妈的快递,晓萱c曼儿,你们也要吗?” “要。”戴着圆圆眼镜的曹晓萱从唐宛手中接过兰花饼的油纸小包,撕开轻轻咬了一口:“嗯果然淡甜清香,宛如幽兰——幽兰生前庭,含薰待清风。清风脱然至,见别萧艾中” “吃个饼也能叽歪这么多,我服了你,”王莱莱嘴里塞满了饼嘟囔道:“曼儿你怎么不吃?” “没有卡路里标识的零食,我可不敢捧场。”陈曼儿甩了甩漂亮的卷发,对着穿衣镜摆了一个t台姿势:“这条背带裙好看是好看,唉,你们看是不是该收收腰,略肥。” 把家居服撑得鼓鼓的王莱莱白了她一眼,唐宛和曹晓萱捂着嘴偷笑了。 “对了,大家,”曹晓萱说:“闻老师周五说的,下周一就要投票选班长了,我可是计票人,先民调一下,你们都准备选谁啊?” 王莱莱把手里残存的兰花饼整个塞进嘴里,从沙发上坐起身来:“当然是唐宛咯!那还用问?” 唐宛一下急得脸都红了:“别别,你们不许害我。” “怎么是害你?”在镜子前把手掐在腰间的陈曼儿笑嘻嘻的扭过头来:“明德的学生干部,可是申请大学名校的金字招牌。” 曹晓萱说:“我也同意唐宛,班长就是要热心公益,唐宛可是有目共睹,别的不用多说啦,就那次体育课莱莱摔伤了,多亏你奔走救命呢。” “所以嘛,”王莱莱一把把唐宛拉进自己肉乎乎的怀里:“别人我管不着,咱们9309这些票你是得定了!” “别算上我啊,”陈曼儿说着向卧室走去:“我是要投男神梁牧远和路启平的。” “重色轻友,叛徒!”王莱莱冲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圣裔布衣高下论 1 优雅的中分发型c淡到几乎看不出来的妆容,整齐的白衬衣和修长的黑色长裤——高一三班的班主任闻仪静静的坐在教室最后排,用心听着讲台上计票员曹晓萱的唱票声,目光缓缓扫过学生们的背影。 全国绝大多数学校都已列入校规明文的“学生自主选举班长”,在明德还是第一次。 对于闻仪来说,明德是个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十年前,她就是从这里毕业。当年,作为雍津升学统一考试的第一名,平民出身的她被明德当作向社会标榜“有教无类”的特例,招进了高中部。她用三年时间,见识了这间学校所有的傲慢与偏见。 毕业十年之后归来的她,把简历放在昔日的班主任c现在的校长吴逸凡的办公桌上,引来后者一声叹息:“礼容,以你的学历和资历,我可以推荐你去任何其他名校,也会有很好的职位,何必一定要再回明德呢?” 闻仪盯着吴逸凡身后落款“承圣公董元康敬录”的“有教无类”四个楷书大字条幅:“吴老师,十年前,您改变了我的命运,但现在,我想改变更多。” 吴逸凡用手扶了扶宽大的黑框眼镜,苦笑着说:“后生可畏。但你我都清楚,在这个国家,这所学校,很多东西的改变并非一朝一夕。” “我知道,但我仍然想要试试。” “你还是和在这上学时一样不服输。”吴逸凡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每次考试,总要先把最难的那道题做好。”说着,他拉开抽屉取出一份名单:“如果你真的准备好了,这次我会把最难的题给你。” 明德中学高中部70级三班名单。 梁牧远。 董嗣昌。 闻仪第一眼就看到排在最前面的这两个名字,不由得会心的笑了:“吴老师,您果真是把最难的题给我了。” 吴逸凡也笑了笑:“这道题对有人来说是难题,对有人来说是好题——2770级一共十二个班,有人不敢接这个班,有人抢着要接这个班,而我希望,你以平常心来带这个班,把它带好。” “吴老师,您放心。”闻仪明亮的眼睛里透出渴望的目光:“我一定把这道难题解得漂亮。” 电子黑板上跳动的数字终于停了下来。 班长候选人得票 梁牧远 24票 董嗣昌 13票 陶源 3票 曹晓萱 1票 路启平 1票 副班长候选人得票 唐宛 22票 董嗣昌 10票 梁牧远 6票 曹晓萱 2票 路启平 2票 “计票结束。全班同学总人数42人,梁牧远c唐宛同学在正副班长投票中票数已经过半且为最高票数。本计票员宣布,根据民主讨论通过的《明德中学高一三班班长选举章程》,无需进行下一轮投票,梁牧远同学直接当选本班第一任班长,任期一年。”曹晓萱带着兴奋的表情宣布:“唐宛同学当选为本班第一任副班长” 她的话突然停住了,因为台下一个人慢慢的举起了右手。 “呃,董嗣昌同学,请问你”曹晓萱愣了愣,声音有些慌乱。 “闻老师,我有异议。”一个身形单薄的男生站起身来,回头望了一眼闻仪。他的皮肤白得像纸一样,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深邃眼神。 董嗣昌对选举结果的杯葛,几乎是闻仪意料之中的事情。这个其貌不扬的少年,就是承圣公董元康的长子长孙,如果未来没有什么意外,他将做为这个显赫世家的继承者,成为整个国家教育体制的精神领袖。闻仪希望自己已准备好足够的勇气和力量,去应对这个少年和他身后的庞然大物。 “请说。” “谢谢。”董嗣昌的语调清晰c不紧不慢:“我认为,唐宛同学担任副班长,是不符合明德传统的。” 闻仪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她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的课堂——她太了解所谓的“明德传统”了。每届新生到来,从学生会会长到班长乃至各级部长c委员,为了安排好这些大大小小的职位,校方都要费尽心机。这是名门世家之间的较量,冲突的涟漪早就远远超出了小小的校园,扩散到整个雍津,整个首都特区,乃至整个国家。 闻仪正准备说话,唐宛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小声说:“董嗣昌同学说的对,我真的不太适合当副班长请同学们再选一个吧。” “唐宛同学,你可以在就职之后辞职,但现在,请你尊重选举的结果——其他同学也一样。”闻仪站起身来,目不斜视的走向讲台,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 “那么闻老师,明德的传统难道就不该尊重吗?”董嗣昌并不畏惧闻仪强大的气场,毫不示弱的目光追随着她走上讲台。 “董嗣昌同学,愿闻其详。”闻仪在讲台前转过身。 “太学时代自不必说了,庆元维新以来,明德实施西式教育制度,就有了‘班长之选,必出名门’的传统,闻老师也曾就读明德,肯定比我们都清楚。”董嗣昌停了停,带着不怀好意的微笑转向唐宛:“请问唐宛同学,来自哪家名门,令尊名讳怎么称呼?” 那一霎那,唐宛感觉全身的血都涌上心头,她低下头,紧紧的攥着拳头,全身都在微微发抖。 “我,我没有爸爸,我爸爸不在了。”虽然她已经把声音压得极低,但在一片鸦雀无声的教室里,还是格外清晰。 话音甫落,全场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声。 “董嗣昌!”路启平大吼一声,怒气勃勃的站起身来。 “大家安静!所有同学都请坐下!”闻仪厉声说:“唐宛同学的私事,不在本次选举会议讨论范围。” “不仅仅是唐宛同学,任何同学的出身,都与本次选举无关。我知道,在座的各位同学里,多有名门望族之后。但祖辈父辈的身份是什么,与现在的你们并没有关系,今天你们既然坐在这里,就都是平等的学生。”闻仪朗声说:“孔圣说,‘有教无类’,颜子仲由,也都出自寒门。所以,董嗣昌同学说到的‘传统’,在明德其他的地方也许有,但在我的班级里,不会有。” “闻老师是少正氏之后,自然不会在意什么传统。”董嗣昌刚才被路启平的突然爆发弄得有点紧张,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董圣说:‘明尊卑之分,名大小之职’。闻老师以为该作何解释?这难道不就是我所说的明德传统吗?那么,是孔圣说错了,还是董圣说错了?学生不明白。” 闻仪脸色微微一变,她极力按压住怒气,正要说话,就听见教室的另一边有个声音响起:“闻老师,我想我可以回答董嗣昌同学的问题。” 闻仪看着举起手来的梁牧远,点点头。 梁牧远站起身来,侃侃而谈:“董圣的意思,是要遵守上下的秩序,我们在这里民主选举班长,任命职务,正是要建立这样的秩序。” “参加选举是每个同学的权利,这就是孔圣说的平等;当选的同学将担负起管理的职责,其他同学必须服从,这就是董圣说的秩序。孔圣与董圣的训诲,没有任何矛盾之处。” 教室里响起一片轻轻的赞叹之声。梁牧远继续说道:“《论语》云,‘君子之远其子’。董嗣昌同学以出自圣人门第为由,要求额外的特权,如果因此而得到班长或者副班长的职位,那么岂不是要让承圣公大人有违君子之德吗?” 董嗣昌一时语结,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半天才说出一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么董嗣昌同学刚才说闻老师是少正氏之后,又是什么意思呢?” 梁牧远并未因董嗣昌的退却而放缓攻击。抓住对手的破绽,展开凌厉的攻势,快速撕破防线,打击其心理,是他在击剑台上的惯用战法,深知个中厉害的路启平,不由在心里暗自微笑。 董嗣昌这才发觉自己刚才逞一时口舌之快,铸下大错,于是干脆抿紧嘴唇,闭口不言。 “开学典礼上,承圣公对我们讲,君亲师为世间最重。可刚才董嗣昌同学妄言同学之亲在前,羞辱师长之尊在后,是故意违反承圣公的教导吗?” 听见梁牧远用祖父的身份来压迫自己,董嗣昌又羞又恼,却又苦于无法反击。他看了一眼闻仪,呆了一会,终于小声说:“对不起,闻老师,是我说错了。” “既然董嗣昌同学是一时失言。”梁牧远放缓了语气:“那么也请向唐宛同学道歉吧。” 董嗣昌的脸色霎时由青白涨得通红,身为圣裔之尊,向老师道歉犹可接受,而要对一个平民出身的女生说出任何示弱的话,对他而言是不可忍的羞辱。在那一瞬间,他决心无论如何也不能屈服。他冷冷的看了梁牧远一眼,一言不发,傲慢的挑起了嘴角。 “闻老师,我我身体有点不舒服,想请假。”唐宛举起手来,轻轻的说。 闻仪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看到董嗣昌刚才的表情,她知道梁牧远不知收敛,踏到了对方的底线,担心眼前的这场对峙会陷入不可收拾的局面,但唐宛的话,给了所有人一个退步之所,无形间令僵局顿解。 她立刻点点头:“好,陈曼儿同学,请你陪唐宛同学去医务室。” “谢谢老师,不用了,”唐宛压住正要站起来的同桌的肩膀:“我自己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目送唐宛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所有学生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讲台前的闻仪身上。 “曹晓萱同学,请给我一份计票的书面文件。”闻仪用决然的语气说:“我将向校务会报告,根据民主选举结果,高一三班任命梁牧远和唐宛同学为正副班长。” 2 “咦?唐宛没回来啊?”王莱莱打开门,把书包哗啦扔在地板上,一下子跳进沙发:“今天真是惊心动魄了,可闻老师c梁牧远和董嗣昌这半天都互怼了些啥?我愣是没听懂!” “我也是,又是孔圣又是董圣的,不明觉厉啊。”陈曼儿说着,打开冰箱拿出橙汁。 “我来科普一下,孔圣讲仁爱,董圣讲尊卑,本来是有些不同的。”曹晓萱在房间中踱着步,摆出一副学究的样子,“董嗣昌就抓住这个,想让闻老师下不来台,不过,牧远后来给出的解释就很得体,大家权利平等,而地位有高低之别。” “那又有少正氏什么事,他不是个大奸臣吗?”王莱莱问。 “董嗣昌说闻老师是少正氏之后——‘闻’姓来自于春秋时鲁国的学者少正卯,他因为与孔圣理念不合,后来被孔圣杀了。” “哇哦,”陈曼儿咽下一大口橙汁:“原来圣人也这么猛。” “少正卯秉持异端邪说,图谋不轨,圣人做得没错。不过董嗣昌骂人骂得这么隐晦,他大概以为别人都听不懂吧。” “我可不就没听懂!”王莱莱说。 “是啊,”曹晓萱说:“可是牧远就抓住了他不尊师长的把柄,给他扣上不听承圣公教诲的大帽子,要不,他怎么会老老实实道歉?” “嘿嘿,怼的好!”王莱莱笑了起来:“看他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就烦,就该用他爷爷的话教训他!” “小牧好厉害好帅~”陈曼儿突然露出一脸花痴的表情:“可惜不能带手机,要不弄个小视频让莱莱在主页上更新一下,肯定要点爆了。” “其实我觉得还是唐宛更不简单。”曹晓萱说:“你们没看出来吗?梁牧远太不给董嗣昌面子了,所以后来局面差点闹僵,要不是她退让一步,那两位这么怼着,闻老师怕也很难收场呢。” “哦,也是呢话说回来,唐宛真的没事吗?”王莱莱突然担心的说:“要是早知道这样,我不会非要投票选她当班长的,这下真的害她了她不会怪我吧?” “一直以来,平民学生在明德中学要出头都不容易,”曹晓萱叹了口气:“我听说闻老师当年就是”突然,门禁系统的对讲机铃声响起,陈曼儿拿起听筒。 “嗨,我是路启平,请问唐宛回来了吗?” “还没呢。”陈曼儿答道。 “哦,好,谢谢!”路启平关掉了对讲机。陈曼儿“哼”了一声,挂上听筒,回头看了看两个室友,用酸不溜的语气道:“晓萱你说得对,唐宛是挺不简单的你瞧瞧,梁路天团这难道是要保驾护花的节奏吗?” 3 终于到了第六天,向日葵伯爵和鼹鼠君登上了彩色的热气球那是一片鼹鼠君从没有见过的蓝色天空。 暖暖的路灯下,坐在绿篱旁长椅上的唐宛已沉浸在自己的秘密花园中,下午的烦恼终于被暂时忘却,她神游在那个鲜艳色彩描绘的熟悉国度里。 向日葵伯爵说,你看,那些在地面上爬来爬去的是什么? “是蚂蚁啊,鼹鼠君说。”入神的她不自觉的小声念出来。 “是大象呢!向日葵伯爵哈哈大笑起来。”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知什么时候,骑着自行车的路启平已悄悄来到身边,他弯下腰趴在车把手上,笑眯眯的看着她。 “路启平?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这个时间嘛,”路启平掏出手机瞅了瞅:“我知道你虽然离家出走,但绝不敢走出校门的。尽管明德很大,不过有我的坐骑,”他说着,拍了拍车座:“要发现这个角落,还是不难。” “你”因为被看穿了自己的胆小,唐宛有些懊恼。 “怎么?小表妹不喜欢这本书,留着自己看了?”拿起唐宛手里的《向日葵伯爵》,路启平继续打趣道,栗色的头发在黄色的灯光下,透出一丝温暖的味道。 唐宛一把将书夺回,仍然嘴硬:“我还没发快递呢!” “也还没吃饭吧,”路启平说着,坐到长椅上,打开背包,拿出一个盖子上写着大大“雷”字的餐盒:“这是我去雷叔店里买的,他说是凰州的经典小吃白糖油糕,我想你一定爱吃。” 听到‘白糖油糕’四个字,唐宛才发觉自己真的是饥肠辘辘了。“谢谢。”她接过盒子,一边拿出一块小口的咬着,一边脑补路启平在大晚上背着一盒白糖油糕满校园乱转,寻找自己的样子,不由心里一暖。她转头看了一下路启平,发现对方也看着自己,赶紧低下头去,默默的吃着油糕。 “路启平我想回凰州去。”盯着手里咬了一半的油糕,唐宛突然小声的说。 “那我真是看错你了。” “哎?” “我以为唐宛,是个看上去有点怂,但在关键时刻,就会厉害起来的女孩子——就像那个最终跟着向日葵伯爵飞上天空的鼹鼠君。” “你才是鼹鼠君。” “真的。你看,鼹鼠君!向日葵伯爵的气球已经飞起来了,快跳上来~”路启平站起身,用手指向天空:“一起飞起来吧!我和牧远也都投了你的票,一定不要让我们失望。” “牧远也投了我的票吗?”唐宛有点惊讶。 “是啊,他投的是梁牧远加唐宛,我投的是唐宛加路启平,还是我够意思吧。”路启平笑嘻嘻的说:“你大概不知道,牧远从上学开始,就一直是班长。但他和我一样觉得,一个班级,并不只需要他这样的领导者,还需要像你,唐宛这样关心每个同学的人所以,你真的是最合适的人选。怎么样?出发吧!鼹鼠君!”路启平认真的说。 唐宛没有回答,望着手里装油糕的盒子发呆。一切好像突然安静下来了,四周一片寂然,以至于能听到夜风吹动银杏树的枝叶,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4 唐宛坐在会议室的长桌边,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铅笔和空白记录簿。与身旁其他有说有笑的同学不同,她感觉紧张占据了自己的全部情绪。 “怎么了?”身边的梁牧远探过来关切的问。 “没事,就是有点” 会议室的门突然大开,一个身材微胖c头发稀疏c穿着考究西服的中年男子,笑眯眯的出现的门口,会议室里的二十几个学生齐齐的站起来。 明德中学的教务主任包文辛,字明咎。虽然年过四十还未攀上副校长的位置,却是明德校园里一个不可忽视的重要角色。一直以来,他站在明德这块敏感的地盘上,灵活周旋于名门世家之间,游刃有余,八面玲珑。可是现在,他感觉自己的事业正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机。从高一三班传来的消息,令他彻夜失眠。 2770级高一三班的正副班长人选,对他来说本非难事,梁牧远加董嗣昌的组合是天经地义。但那个不知从何处空降来的班主任闻仪,居然说动了校长吴逸凡,试行什么“学生选举班长”,才出了这样大的纰漏。而他必须为这个纰漏善后——不管用什么办法。尽管满怀心事,但包文辛还是和善的与每个学生握手,大家也一一报上班级和姓名。 “唐宛,高一三班。” 包文辛“噢”了一声,紧紧的握住了对方的手。唐宛的手被包主任肥厚的手掌有力的抓住,她轻轻的想要抽回,但没有成功。那一霎那,她发现对方的表情突然变得怪异。她赶紧低下头,遮住自己慌张的眼神。 包文辛很快恢复了笑容,放开了唐宛,与其他同学继续一一握手,然后回到主席的位置上,轻咳一声,开始讲话:“在座各位同学,都是明德中学2770级新生中的精英,出身名门c成绩优秀c热心公益。所以,我们挑选大家担任十二个班级的正副班长职务。这是一份荣誉,更是一份责任” 加重语气的“出身名门”四个字被包文辛故意放在了最前,被狠狠刺痛的唐宛低着头,继续死死的盯住面前的记录簿,只希望这一切早点结束。突然,她感觉自己放在桌子下的手被轻轻碰了碰,身边的梁牧远正向她看过来,眼睛里充满鼓励的力量。他用只有她能听见的轻微而有力的声音说:“抬起头来,唐宛。” 不知为什么,唐宛在那一刻,就想要照梁牧远说的去做,她鼓起勇气猛的抬头,目光正好与包文辛投过来的审视目光相接。两秒钟之后,后者居然避开了她,将眼睛望向别处,这让唐宛心中涌起一阵兴奋,她第一次体会到了正面相争,获得胜利的感觉。 包文辛终于结束了他的即兴讲话:“好,我就讲这么多,下面请学生会会长李卓南同学为大家颁发证章。”话音落时,一个面目俊朗c身材高大的男生从他身边站起来,将装着班长证章的盒子拿起:“高一一班,余东来班长,吴尊副班长” 唐宛小心的打开丝绒盒子,仔细欣赏躺在其中的精致证章:银色的浅浮雕校徽为底,上压一颗闪亮的五角星,下面系着小小的蓝白缎带装饰。 “我帮你戴上好吗?副班长。”梁牧远笑着说。 “嗯。”唐宛点了点头。但她没想到,梁牧远的脸颊会离自己如此之近,而轻轻触碰自己胸口的柔软双手,更是令她脸上一热。 “那个我也帮你戴上吧。”唐宛说着,拿起了另一只盒子,那里面的证章式样与她的一致,所不同的是校徽和五角星都是金色,配着红黄色的缎带。 “还是让我来吧,牧远。”还没等唐宛反应过来,一个带着淡淡清香的轻柔身影如风一样,一下站到了她和梁牧远之间。李雅南微笑着从唐宛端着的盒子里轻轻取出证章,熟练的将它在梁牧远胸前别好。然后转过头,指指自己和梁牧远的胸口,对一旁带着欣赏目光看着他们的李卓南说:“怎么样,哥,很配吧?” “嗯!”李卓南重重点头,开朗的大笑起来,一边一个,搭住两人的肩膀:“祝贺你们,牧远,雅南!” 李雅南转过身,掏出手机递给一旁的唐宛:“这位同学,能帮我们拍张合影吗?” 唐宛有点意外,但还是应道:“好好的。” “他们那个圈子。”看着手机镜头里三人的完美组合,唐宛在按下快门的同时,路启平说过的那句话,此刻悄然冲上她的心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轻车夜渡谤言召 1 “厉害了,我的唐小软!”和唐宛并排走在林荫道上的楼宁宁,紧紧挽住她的胳膊,仔细研究着好友胸口上的证章,露出羡慕的神色:“唉,你们班怎么有那么好的班主任呢?我们班主任就直接指定那个装模作样的李雅南做班长了讨厌!”话音刚落,她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对推着自行车走在后面的梁牧远吐了吐舌头:“对不起啊,我不该说你的女朋友” “我的女朋友?”梁牧远一脸发懵的样子。 “不是李雅南吗?”楼宁宁问,眼睛却直瞪着路启平。 “啊,雷叔店里这会儿人肯定不少,我先去”路启平避开她的目光,顾左右而言他,说着就要跨上自行车。 “喂!”梁牧远眼明手快,恶狠狠的抓住他:“这是你造的谣吧?” “痛痛痛!我没有~”路启平直着嗓子叫道:“我可没说女朋友,我是说‘半个’女朋友,不信你问唐宛!” “半个是吧?那我就把你揍个半死好了!” “我去,雅南来了!”路启平突然用手一指旁边的通道,趁着三个人都分神望过去的当口,猛一用力,从梁牧远的掌握中挣脱开来,一边狂奔一边跨上自行车:“你们慢慢走~我先去占个座!” “你等着!”梁牧远也骑上车直追上去。 望着在林荫道上追逐的红色和银色自行车,唐宛突然感觉心情一下子舒畅开来,仿佛心境也都像这满校园泛黄的银杏叶一样,被秋日的夕阳染成温暖的金色。 2 “今天我请吧~”待众人坐定之后,唐宛拿起菜单:“本菜单范围之内,米粉不限,小吃管够。” “副班长,按照董嗣昌同学说的,你这可是有违‘名大小之职’的圣训哦,”一向只爱和路启平较劲,对其他人都一本正经的梁牧远,今天居然难得的开起唐宛的玩笑来了:“我是班长,今天怎么也该我大宴宾客吧?谁也不许和我抢。” “唉,宁宁,看来我们两个布衣就只有白吃的命了。”路启平也凑趣道。 “你一个人当白痴,我才不要。”楼宁宁嚷嚷着:“我不管你们俩谁请客,我要吃干炸春卷和白糖油糕~”她一边说着,一边翻看着菜单:“说起来,明天中秋放假,你们俩都干嘛去呀,一起找个地方玩玩怎样,来雍津都一个月了,我俩哪儿也没去过呢” “别提了。说起三大节,满眼都是泪。”路启平故意哭丧着脸捅了捅身边的梁牧远:“你说是吧?” “元旦,皇帝陛下大宴;中秋,皇后陛下大宴;端午,祭拜忠烈庙。”梁牧远也是一脸的无奈:“全家人都得去未央,一去就得绷着大半天,比上课还累。” “问题是连我也跑不了,我又不是你们名门世家”路启平不满的嘟囔道。 听到这里,刚才楼宁宁主动发出邀请时,唐宛心里开始翻腾着一点小希望,“啪嗒”一下子就破灭了。 好像能看出唐宛的失望,路启平突然面露笑意,拿起手机:“对了,我下午刚看到的,大幸运城游乐场,中秋前后三天都开午夜场!还有烟火大会~要不我们等会一块儿去好了!” “好啊好啊!”楼宁宁高兴极了,双手拍起桌子来。 “大幸运城游乐场?在哪儿啊,太晚回来,就过了门禁时间,我看还是不要了吧”唐宛有点踌躇。 “没事,那地方城铁直达,”路启平满不在乎的说:“再说,有靠谱的牧远在,我们能把握好时间的。怎么样?牧远?” 梁牧远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现在是下午四点半,门禁是晚上十点半,还有六个小时。从这里到城铁站骑车十分钟,城铁来回大幸运城一小时二十分钟,除掉候车c走路时间,我们十五分钟之内出发的话,可以玩三个来小时。” “哇,好精确。”楼宁宁赞叹道。 “哎呀,不对。”路启平好像想起了什么:“牧远,我记得雅南家今晚有个慈善晚会,你该要去捧场的吧?” “我已经打电话翘了。”梁牧远不耐烦的摆摆手:“千篇一律,好累。” “这么说大家都没问题了啦,就差你了。反正明天也是放假,又不上课。怎么样?求求你了,唐小软~”楼宁宁抓起唐宛的胳膊开始使劲晃荡,撒起娇来。 “那好吧!怕了你了”虽然表面上是无可奈何的样子,但唐宛心里还是开始兴奋起来了。 “那我们赶快出发吧!雷叔!雷叔~干炸春卷和白糖油糕打包啦,还有可乐!”楼宁宁扬起胳膊,使劲的挥舞着菜单。 3 “各位游客,我们的工程师正在对设备进行抢修。为保证大家的安全,请大家在轿厢内耐心等候,请勿走动c跳跃c推拉轿厢门”座椅旁边的扬声器里不断重复播放的提示语,让唐宛越听越烦躁。 “都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动?这下一定赶不上城铁了啊!”她双手扒着摩天轮轿厢的窗户,焦急的向下望去。脚下明亮灯光的照耀中,巨大的机箱旁边,一群人仍在忙碌不休。 “其实吧,我觉得这么坐着挺好的,你看,皓月当空,还有梁路天团作陪,就一直这样吧~”宁宁没心没肺的笑道。 “你还说,都怪你!我刚才都说要走了,你非要再坐一次摩天轮!”唐宛用拳头狠狠的锤着宁宁。 “哎,哎,别乱动,我还是花样年华的妙龄少年,不想和你们同归于尽啊!”路启平假装惊慌失措的样子,紧紧抓住轿厢扶手。 “唐宛,先别急,万一赶不上,我会想办法的。”梁牧远插话道,他的声音对唐宛来说,总是有种让她心安的力量。 “是啊,既来之,则安之”路启平附和道:“凡事都要从好处考虑。” “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有什么好处。”唐宛没好气的说。 “怎么没好处?我们正好停在摩天轮的最高点上,既能赏月,又能望远。”楼宁宁辩解道。 “这就是李太白说的‘登高素秋月,下望青山郭’了。”梁牧远指着窗外开玩笑说。 “嗯,我们还‘俯视鸳鹭群’呢,”唐宛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用手指指脚下:“最好祈祷他们技术靠谱,要不然,咱们等会摔成肉饼也是最惨的。” “在一轮明月之下,有最好的闺蜜作伴,和梁路天团在一起摔成肉饼,这真的是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宁宁双手并拢,做出陶醉的样子。 “你”唐宛又好气又好笑,正想敲她的脑袋,突然脚下的地板微微一晃。一阵铿锵有力的金属摩擦声传来,电机开始轰鸣,巨大的摩天轮终于慢慢转动起来。 “动了!动了!” “快看,烟花大会开始了!”路启平一指窗外。 一时间,无数颗光球在游乐场的各个地方升起,灿烂的烟花接二连三的在夜空炸开,五彩的光照亮了对坐四人的脸庞。在那一刻,刚刚还在焦虑于摩天轮何时启动的唐宛,忽然又希望它能够转得更慢一点,她的心里浮起宁宁刚才说的那句话: “就一直这样吧。” 4 银杏树下路灯的光晕,在黑亮的车身上滑过。 唐宛忧心忡忡的望着车窗外明德校园高高的围墙。这是她第二次坐进这辆轿车里了,上一次是在开学那天,也是在这条街道上,自己在猝不及防中,被梁牧远和路启平俩人合力拉进了车里。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可每每想起那天的情景,她的心还会有点砰砰直跳。 “这车座真够长的,躺着超舒服,小软你不试试?”楼宁宁伸直了腿靠在座椅里,美滋滋的说。 “快到了,宁宁你小声点。”唐宛警告说。 “没事。”路启平用手敲了敲身边的车窗:“这是保密级玻璃,外面啥也听不见,也看不见。” “是吗”唐宛看了一眼坐在另一边的梁牧远:“这样真的没问题,牧远?” “放心。”梁牧远微笑着安慰她:“这几年每次我妈来学校,都是阿成开车,他脑子很活,又认识校卫队的人,绝对能应付。” 这时,大家感觉车速渐渐慢了下来,窗外,在射灯的照耀下,镶嵌着巨大校徽的大理石墙面从车边掠过,校门到了。四个人不自觉的凝神屏气,只听见对话声从扬声器里传出: “呦,成哥,这么晚还来学校?”这熟络口吻的问候让大家松了口气。 “别提了,这大半夜的还得出勤。我家世子有件东西忘在同学那了,明天一早去宫里要用,让我来拿。” “没问题,把楼号c房间号和名字告诉我。在这稍等会儿,我马上派人给你拿来。” “这次就不麻烦你们了。”阿成的口气里带着笑意,随后压低了声音:“是女生楼人家说了,必须我亲自拿到手。这个你明白?” 听到这里,楼宁宁差点噗呲笑出声来,唐宛赶紧狠狠掐了她的胳膊一把。 “明白明白,可这样恐怕有点麻烦。成哥你知道的,夜里十点半开始是门禁时间校外的人是不能进的。”对方的口气开始透出公事公办的味道,让车里的人一下子紧张起来。“你看这样行不行,明早七点开门,那时候辛苦你再跑一趟?” “世子七点就要出发去未央,时间恐怕来不及。” “成哥,你也理解我们下面做事人的难处” “我理解,你们职责所在,我也一样,今晚拿不到东西,世子饶不了我。”阿成发出轻松的笑声:“我不为难你们。这样吧,我给老刘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哦哦!不必了。”对方的口气一下变了。“都这么晚了,就不用麻烦刘队长了!成哥你常来常往的,有什么信不过的?” 随着自动门缓缓的开启,汽车发动引擎,轻快的驶入了明德校园。 5 “豪车深夜送回女生,名校校纪荡然无存?” 当唐宛从香甜的睡梦中被王莱莱推醒,看到手机推特上的这条文字时,脑袋里轰的一下炸了。这条推特附带着一张照片,在9号楼下,她正从梁家的汽车上下来,照片是拉近了镜头拍摄的,但由于昨晚月色很亮,所以面孔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怎么回事,莱莱?”唐宛只觉得自己嗓子眼发干,干得快要说不出话来。 “我也不知道,今天一大早我就看到了,网上都是我们学校的人在转,有人说这是你昨晚上你去哪里了?” “我”唐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呆了半晌才说出一句:“这个是谁发的?” “好像最开始是一个刚注册的小号,”说话间,曹晓萱也拿着手机跑了进来,她一边用手刷着屏幕一边说:“后来,他了大号,大号转了,一下就爆,你们看。” “一早起来看到这条推,没想到,名校明德中学某班的副班长竟然如此,转了‘鲁城公子’,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鲁城公子是谁呀?!”王莱莱大声说。 “是董嗣昌他的这个号粉丝很多的。”曹晓萱愣愣的望着唐宛。 “小人报仇,就在眼前,小人!小人!”王莱莱气呼呼的说。 “今天放假耶,一大早你们怎么不睡觉啊!”一旁床上的陈曼儿烦躁的翻身起来:“怎么了?学校失火了?” 曹晓萱把手机递到陈曼儿手里,睡眼惺忪的她看了看,沉默了一会,眼神直直的望着唐宛:“妹妹,你的麻烦大了。” 此时,唐宛手忙脚乱的从枕头下面掏出手机,像逃跑一样躲进了更衣间,用颤抖的手拨打梁牧远和路启平的电话,但只能不断听到重复的语音提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6 如果说雍津是知识之城,那未央就是一座壮丽的宫殿之城,以显德宫为中心,大大小小的皇族府邸c名目繁多的宫廷事务部门c规模宏大的皇家园林围绕在四周。作为首都都市圈建设计划的一部分,现代的大周皇宫并不位于核心部分的首都特区,而是居于六大卫星城之一的未央。这也是君主立宪时代,皇帝在政治上退于边缘地位的一种象征。 尽管如此,在重要的节庆日,首相c内阁成员c国会议员以及名门世家的家族成员等,还是要前往未央参加各种皇室典礼,作为尊崇皇帝的表示——虽然大部分的参加者以此为值得夸羡的荣耀,但也有人不愿意在这种繁文缛节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路启平就是其中的一个。 今天他又找了个借口提早离开,一边解开礼服的扣子,一边快步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寄存处,掏出卡片递给宫役。后者仔细核对一番之后,彬彬有礼的将一只密封袋交给他:“请收好。” 刚撕开密封袋掏出手机点亮,路启平就惊呆了,满屏幕十几个未接电话提醒,全部都是唐宛c楼宁宁c唐宛c楼宁宁他赶紧回拨了电话。 “喂?唐宛,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听筒里没有答话,只是唐宛哭泣的声音。 “喂?启平吗?我是宁宁。”另一个声音传过来:“别担心,我和唐宛在一起。牧远呢?他怎么不接电话啊?” “手机不能带进宫的,我提前出来了,牧远还在里面呢。” “我们昨晚坐车回学校,被人偷拍发到网上了,”楼宁宁说着说着,声音也有点哽咽:“你们班那个董嗣昌转了以后,现在推特上同学们都在传” “你们先别着急。”路启平虽然脑子也是一懵,但仍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里:“我先上推特看看,我们俩大概一小时后就出发回雍津,在雷叔米粉呃,不行,那里离学校太近了你跟唐宛说,在上次我遇见她的书店隔壁的那家咖啡馆见面,叫‘独角兽之屋’。你一定照顾好唐宛,一定啊!” 7 “独角兽之屋”咖啡馆的一角,绿植环绕的小小空间,正靠着临街的窗户。圆桌上的咖啡杯边缘闪出漂亮的金色光泽,精致磁碟里的茶点就像色彩鲜艳的积木,淡淡的甜美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无论怎么看,现在都该是一个舒适慵懒的假日下午茶时间,但围坐在桌边的四人,显然都没有享受这份时光的心情。 “我们没有必要再讨论是谁把照片发到网上的了。”梁牧远放下手机,眉头紧锁:“推特上的流言越来越不堪,我必须站出来澄清事实,主动承认,昨天晚上是我送唐宛回去的。” 路启平摆了摆手:“你承认不如我承认,你是梁家的世子c学校的模范生,我就无所谓咯,就算挨校规处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牧远c启平。”唐宛低着头沉思了片刻,抬眼望着两人:“我仔细回想过,你们是先送我到9号楼,再送宁宁去3号楼的,所以,当时只有我下了车,那个人应该也只拍到了我。反正现在照片只有一张,没必要让大家都去冒风险。我一个人承认就够了,就像启平说的,就算被处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退学的话,我就回凰州去”说着,她的语气也有点激动起来。 “唐宛,你先别急,”楼宁宁扳住唐宛的肩膀让她坐下来:“事情还没有糟糕到那一步,我们再想想办法” “宁宁,没有别的办法。”梁牧远说:“我来分析一下,第一,如果这件事继续闹下去,学校真要追查起来,调看监控录像,会发现那辆车是我们家的,所以,我是不可能置身事外的。” “那又怎样?”路启平站起来:“我也可以用阿成的车啊!” “启平,你听我说完。”梁牧远说:“第二,我是梁家世子,学校看在我家的面子上,也许会低调处理,这样,就不会太为难唐宛。”说着,他做了个手势,把又要急着提出异议的路启平堵了回去:“还有第三,这个主意是我想出来的,我应该为此负责,而不该让其他人被卷进来。” “哎?!我怎么成了其他人?难道不是我”路启平正要争辩,唐宛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喂?莱莱,是我。我我在外面嗯什么?好,我马上看看。”唐宛挂断电话,盯着屏幕看了一会,抬眼怔怔的望着大家:“现在他们什么都知道了。” 她把手机放在茶几上,那上面是一张推特的截图:“我来人肉一下,那个车牌号是昭国公府的专车。” “现在网上闲人怎么这么多啊!”楼宁宁不满的叫道。 “其实也好,这条消息帮我们解决了难题,”梁牧远长出一口气:“唐宛,现在这不仅事关你的名誉,也事关我家的名誉,由我出面承认是合适的。” “不行,如果只是你们两个人,风言风语会更多!你们还是得算上我!我们就是晚上一起去了游乐场,那又怎样?没什么不可告人,就没必要躲躲藏藏!”路启平大声说。 “那我也去承认”楼宁宁嗫嚅着说。 “你不用一起来,”唐宛握住她的手:“你当时在车里,那个人肯定没有拍到。你不是说过,你爸爸送你来明德挺不容易,你要是有什么事,他会失望的。” “可是唐宛,你不会怪我吧,是我非要再坐一次摩天轮的”楼宁宁一脸委屈:“我我我简直该死” 唐宛轻轻抚摸着宁宁的头发:“别傻了,宁宁,我怎么会怪你,你没事,我才开心呢。” “宁宁,唐宛说得对,能撇清一个是一个。”梁牧远说到这里停了停:“而且。我觉得,这时候四个人也许要比三个人更容易招惹议论。” 听到这里,两个女生脸上都微微一红。 “是哦。你这家伙够有心机的!”路启平用劲拍了拍好友的肩膀:“那就这样说好了,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去见闻老师,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她也许能帮得上我们。” 梁牧远带着感激的目光看了好友一眼,然后转向唐宛,笑道:“这下不用担心了?有我们在呢。” 温暖的笑容和简单的一句话,让唐宛觉得一天阴郁的心情,在一瞬间豁然明朗,就像现在,午后和煦的阳光正穿出云层,从白色的花型窗棂投射进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片言解祸费思量 1 “前天晚上整件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闻老师。”梁牧远说:“非常抱歉,给学校和班级造成了如此恶劣的影响。” “闻老师,请相信我们,前天晚上大幸运城摩天轮停机事故,新闻里有报道的!”路启平说着,从兜里掏出三张票根放在办公桌上:“这是那天晚上的门票,我们没有撒谎。” 闻仪扫了一眼桌上的门票,把目光转向直视着自己的梁牧远和路启平,又看看一边低着头的唐宛:“如果前天晚上,你们能像现在这样,坦承自己的错误,那么,即便唐宛同学会因为一次晚归而受到处理,也不会造成如此糟糕的结果,不是吗?” “是。”三个人不约而同的应道。 “是我自作聪明,闻老师。”梁牧远补充道:“为弥补小过失,而犯下大错误,是再愚蠢不过的行为。责任主要在我和路启平,我们愿意接受一切处理结果。” “你能意识到这点,很好。”闻仪点点头。 唐宛也抬起头来:“这件事是因我而起的,我是住校生,违反校规进入学校的,是我,所以主要的责任。” “好了,还没到讨论各人责任的时候。”闻仪打断她之后,沉吟了一小会:“现在最要紧的是,网上流言造成的影响,已经失控。要尽快向学校完整明白的报告一切,我会帮助你们,争取由校方出面澄清事实,将危害减到最小。” “谢谢闻老师。” 这时候,桌面上的电话响起铃声,闻仪拿起听筒,里面传来包文辛不满的声音,大声到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闻老师,我是包文辛。你班上的那个唐宛,是怎么回事?现在网上说什么的都有,你知道吗?这个事情,对学校的声誉有重大损害!咹,你马上带她到我这里来一趟!立刻!” “该来的终于要来了”唐宛不由得咬紧了嘴唇,她偷偷看了看身边的梁牧远和路启平。“没事的,我们一起去。”梁牧远小声说。路启平还故意朝她做了个鬼脸,面露满不在乎的轻松笑容,她也努力报以微笑,她知道,是他们让自己觉得有力量应对一切。 2 教务主任包文辛宽大的办公室里,最醒目的陈设就是一字排开的厚重书架,摆满了包文辛从未阅读过的各种典籍,而另一边墙上则悬挂着带有各种官衔爵位的名人题词——这一切不难让人看出,办公室的主人不但有追求风雅的闲情逸致,还有崇拜权力的勃勃野心。 坐在这两面墙之间的大号花梨木办公桌后面的包文辛,刚刚放下电话,感觉心情舒畅。他没想到,这两天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这么快就无疾而终——那个给他带来麻烦的女生将很快从明德中学消失,而他也能对承圣公府有个满意的交待。当然,吴逸凡所骄纵的那位得意门生,以后也只好夹起尾巴做人了 电话铃声响起,看见是吴逸凡的号码,包文辛迅速的拿起听筒。 “包主任,推特上的那件事你知道了吗?”吴逸凡的声音透着怒气,但包文辛却听得非常开心。 “是,校长。”他压抑住心中的喜悦之情,严肃的答道:“我已经着手调查,刚刚通知三班班主任和涉事的同学,马上到我这里来” “学校出了这样的害群之马,必须查清事实,严肃处理。” “是,校长,我一定从严追责。”包文辛斩钉截铁的说。 “我觉得,那个在推特上造谣,故意损害昭国公府和唐宛同学名誉的人,肯定出在校内。你通知校卫队,调出监控录像,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呃?”包文辛突然有点恍惚:“吴校长,您的意思是”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包文辛一时哑然,他隐隐觉得事情有变,而且完全不明白吴逸凡所说的“知道”,到底是知道什么。沉默之中,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不耐烦了:“这样吧,我让李卓南同学现在就到你那里去通报情况,你们尽快拟出一个妥善的解决方案,向我汇报。” “是。”包文辛答应道。犹豫着放下电话之后,他的脑子立刻飞快的运转起来,想要从吴逸凡这个古怪的电话里琢磨出点什么,却始终不得其解。直到听到秘书敲门的声音:“包主任,闻老师他们来了。” “唔,让他们进来。”包文辛从思考中惊醒。 当闻仪等人走进办公室后,包文辛看了看他们的脸色,突然叫住正要关门离开的秘书:“呃,那个,等会学生会李卓南同学来了,请他在外面稍等” “抱歉,包主任。”随着声音,一个高大的身影大步流星走进办公室:“吴校长让我必须马上向您说明情况。”李卓南朝一旁的闻仪略一点头,转向包文辛:“包主任,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刚才已向吴校长汇报过了。前天放学后,我妹妹雅南邀请几位同学参加我家举办的慈善晚会。因为结束得比较晚,我考虑到安全问题,让牧远和启平顺路送唐宛回学校,没想到会被居心叵测的人拍照放到网上。” 李卓南的声音洪亮而清晰,唐宛把每一个字都听进去了,她正在心里暗暗吃惊,突然感觉有人有意无意的轻轻碰了碰自己的手,是身旁的梁牧远。 “唐宛同学。”李卓南转过身,带着歉意的对她说:“对不起,前天晚上是我安排不周,没想到给你带来这么大麻烦。” “唉?!学长,可是”路启平刚要说什么,却立刻被李卓南打断了。 “所以,包主任,闻老师,这完全是一次网络恶意炒作事件。吴校长的意思是,要尽快以官方声明的形式澄清此事,还唐宛同学一个清白。”李卓南说着,停了片刻,加重语气:“也能对梁家和李家有一个明白的交代。” 听完这句话,闻仪看了一眼身旁脸色阴晴不定的梁牧远三人,皱起了眉头,一言不发。而包文辛则心里一紧,作为一个场面人,他非常清楚的知道,最后这句话的份量。 3 “雅南!”李卓南和梁牧远等人刚走下主楼的台阶,就看见李雅南急急的迎上前来,紧蹙着眉头,满脸焦虑。 “怎么样,哥?”李雅南上前拉住李卓南的手。 “没事了,学校会发布声明,澄清此事。”李卓南故意板起脸孔:“不过,下次再有这种事,可别再把我推在前面了!” “谢谢你,卓南哥。”梁牧远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其实,前天晚上我们是去大幸运城玩了,因为摩天轮事故,没能赶上城铁,所以我就让阿成开家里的车过来” “我就知道是你们这两个家伙。”李卓南放松了神情,笑出声来,在梁牧远和路启平身上各自狠捶了一下:“要不是雅南哭着求我,我才懒得理你们几个~” “哎,卓南哥,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包主任那儿?”路启平问道。 “你还说?!我哪里知道?”李卓南换了严肃的口气:“上午雅南正和我说这件事的时候,吴校长就打电话让我去他的办公室询问情况,我能怎么办?只好硬着头皮帮你们撒谎了。然后吴校长就派我去找包主任,正好遇见你们。” “哇哦,这么说好险!”路启平拍拍胸口:“你要是晚来五分钟,我们就在包主任那里全都老实承认啦。” “那我也要被你们害惨了。”李卓南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对不起学长。”唐宛羞愧的说。 “现在说这种话有什么用?”一旁的李雅南冷哼一声,让唐宛的脸一下子红了。 “雅南别这么说。”李卓南止住了妹妹的嘲讽:“大家没事就好。唐宛同学,你和牧远一个是班长,一个是副班长,你也知道,明德和别的学校不一样,作为你们的学长,我要提醒你们,从今往后,做事要多考虑后果,谨慎一些没有坏处。” 唐宛一个劲的点头。 李卓南看着面前的四个人,叹了口气:“明年我毕业之后,你们就别指望再让我帮这种忙啦。牧远,尤其是你,记住,明德是个上上下下无数人的眼睛盯着的地方,你在这里的表现,可不仅仅代表你自己。” “我明白。”梁牧远重重的点头答应。 “学长你放心吧,有我在,大家都不会有事!”路启平笑着插嘴。 “你还说?!我觉得,大晚上跑到游乐园去玩这种烂主意,肯定是你出的!是不是,是不是?!”李卓南猛扑过去,把路启平的脑袋夹在腋窝里,一顿猛敲。 “救命啊,牧远c雅南c唐宛!!” 路启平故作夸张的惨叫,夹在众人的笑声中,回荡在银杏树的林荫道上,显得格外的欢乐。 4 随着明德中学官方调查声明的发表,喧嚣一时的网络风暴终于慢慢烟消云散。这件突如其来的大事件,以如此波澜不惊的方式结束,让许多等着八卦谈资的人们大失所望。然而,在明德校园里各种细碎的议论,仍在不甘寂寞的悄悄流传。 “三班的唐宛,和小牧什么关系?小牧不是和六班的李雅南在一起吗?” “梁牧远现在也和李雅南在一起啊!” “梁家的车那么晚送唐宛回来,还没事?” “你傻啊,他们要是有事,李雅南会邀请他们去家里的慈善晚会?” “倒也是哦,那和唐宛在一起的,不会是路启平吧为什么她那么好命啊” “听说,她是从凰州来的” “哦。那个小地方” “对了,听三班的人说” 这样的声音,或多或少也传到唐宛的耳朵里。但她并不关心,让她在心里放不下的,是那天在包文辛办公室里的情景。一场巨大的危机被李卓南轻轻化解,令她心存感激,可一想起那时大家的缄默,还有每个人脸上古怪的神气都让她觉得格外别扭,心结难解。 “请问是唐宛同学吗?”唐宛刚走出图书馆,一个文静秀气c别着学生会证章的女生迎上前来,微笑着对她说。 “我是。请问你是?” “我是学生会干事,高二九班的蒋妍。你现在有空吗?李卓南同学想请你到他的办公室去一下。” 5 作为在明德中学拥有巨大影响力的学生自治组织,学生会在校园里专门占用了一栋四层楼的长条型建筑,高中部和初中部东西各占其半。学生会长李卓南的办公室在四楼一角,狭小的房间里堆满了各种书籍c资料和文件,看上去更像是一间需要好好整理的杂物室。 当唐宛第一次走进这里的时候,觉得有点意外。虽然来到明德并不长,但关于李卓南的种种,时有耳闻。在女生里,有人谈起他的颜值和魅力就眉飞色舞,有人则因他说一不二的领导力c“敢帮同学们说话”的胆气而啧啧称道。所以,在唐宛的心目中,这位身为学生会长的完美人物,似乎不应容身于这样一个看上去有点阴暗的空间里。 “不好意思,这里有点儿乱,”李卓南好像看出了唐宛的心思,解释道:“原来的会长办公室其实就在隔壁,太大了,一个人用有点浪费,我来之后,就把它让给资料室了。请坐嗯,我这儿只有咖啡和水,你要哪种?” “水,谢谢。”唐宛小心的说。 李卓南从一旁的小架子上拿起水壶:“请你来,还是想说说上次的事情。” 唐宛点点头,她在进门之前早已猜到了,所以并不感到惊讶。 “我上次对你们说的,与真实情况有点出入。那天上午,是雅南跑来告诉我这件事的。不过,她希望的是我能动用学生会的影响力,让你受到学校的严肃处理最好是能够因此离开明德。” 唐宛惶恐的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李雅南竟然对自己心存这样的怨恨,而李卓南又会如此的开诚布公。 “对不起,”李卓南带着歉意的说:“你也许从牧远启平那里听说过我妹妹,她大小姐脾气比较重,而且,她虽然和你们一样是高一,但上学早,比牧远和启平都小一岁,不仅是我,他们俩从小也都让着她。所以,她说话全凭一时喜怒,从不考虑后果,请你千万别介意。” 李卓南把水杯递到唐宛的面前,看着她接过杯子,表情慢慢缓和下来,才继续说道:“雅南对我说了不止一次,自从上次开学典礼的事以来,牧远一直都嗯,和你走得比较近。” “可是我们”唐宛红了脸,急着要辩解,被李卓南摆手打断。 “当然,当然,我知道你们是正常的朋友关系。可是,你是女生,想必能够理解,女生对这种事是很敏感的——尤其是一起长大的伙伴之间。所以,那天的推特事件虽然是个糟糕的意外,雅南却非常高兴,以为找到了能让你离开牧远的好办法。” 听到这里,唐宛紧紧的握住杯子,低下头,盯着摇动的水面,害怕去看李卓南直视的眼神。 “不过,我对她说,这种想法是幼稚的,不仅对唐宛同学不公平,对她自己来说,也只是图一时之快。”李卓南加重了语气:“最重要的是,相比牧远的声誉,其他的事情都并不重要。在这件事里,我的首要责任是保护他,如果不及时给出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只能使传言越来越不堪,而梁李两家将因此蒙受巨大的损失。”说到这里,李卓南停了停,口气缓和下来:“你能明白吗?” 唐宛机械的点点头。 “其实你未必明白”李卓南叹了口气:“梁李两家,表面上仍然风光的名门,其实早非当年景况。我们只有紧紧联合在一起,才能保证有足够的力量,在这个国家,我们的声音才有人关注,牧远也才有可能承担起他应负的责任。”说到这里,李卓南自嘲的笑了笑:“对不起,唐宛同学,对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说这些,我是不是有点过分?” “不,不。”唐宛摇摇头:“学长,你说的对,是我没有想到这么多” “牧远已经非常出色,可是,对于像梁家这样名门世家的继承人来说,仅仅出色是不够的,他必须完美,任何瑕疵都可能在未来成为阻碍他前进的拦路巨石。” 唐宛惊讶的发现,李卓南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竟然带着几分淡淡的忧伤。 “于道理于校规,你们几个犯了错误,应当承担责任,我是学生会长,更不该帮你们隐瞒。”李卓南说:“可是,我又不得不这么做。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是非黑白这样明确的分野。你们的班主任闻仪,是个很好的老师,但是在那天,她也选择了沉默,我想,这正是她的优秀之处,因为她明白这件事的重要,因为她知道,这里是明德。” “唐宛同学,你是一个相当出色的女生。”李卓南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所以,会有不少男生喜欢你,也是情理之中但这次不同,真的不同。你能来到明德,实属幸运,要利用它带给你的机会,而不要因为它而卷进不必要的麻烦——希望你好好考虑我刚才说的话。” 唐宛抬起头,她终于无法逃避李卓南凝望自己的眼睛,那双眼睛好像有说服一切c让人必须遵从的神秘魔力。 6 “你是说,那天晚上,梁家的汽车上,只有司机一个人?”包文辛从沙发上欠身起来,逼视着眼前畏畏缩缩站着的校卫队员,厉声问。 “那个车完全看不到后座,所以,我也不知道,我觉得可能是”对方因为害怕,变得结结巴巴起来:“因c因为第二天是中秋节放假,所所以我记得很清楚,他是昭国公府的司机,外号阿成,我们都认识。他说是要给梁家世子去女生楼拿东西,我不让他进来,他就说要给刘队长打电话,”校卫队员说着,偷瞟了一眼包文辛身边孔武有力的男人:“我觉得这么晚了打扰刘队长不好就让他进来了” “你他妈这时候还往老子身上推责任?!”校卫队长刘堂勃然大怒,正要发作,就被包文辛不悦的阻止了:“刘队长,这是什么地方,大喊大叫的?” “包主任,您相信我,我和那个阿成,就见过一两次,我根本就”刘堂急着辩解。 “好了好了。”包文辛故作大度的说:“我知道,宰相门人七品官么,明德的校卫队不好做,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刘堂和校卫队员赶紧点头称是。 “好,你走吧。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到处乱说,明白吗?”包文辛对校卫队员挥挥手,躺回到沙发里。呆了半晌,把脸转向刘堂:“刘队长,我让你调看的监控录像,有什么内容吗?” “包主任,那天确实拍到了汽车在9号楼附近停下,一个女生很快就下车上楼了。”校卫队长刘堂一边把茶几上的杯子双手给包文辛捧上,一边继续说:“然后,汽车又开到了3号楼,另外一个女生也下了车” “还有一个女生下车?”包文辛端着茶杯低声自言自语道:“不对啊李雅南并不住校” “包主任,您是说?” “喔,没什么,你回去就把这些录像,还有,3号和9号楼内部走廊在那段时间的监控内容全部给我。” “这个”刘堂支吾着。 “怎么了?” “昨天学生会长李卓南来,把那天晚上相关录像备份都要走了。”刘堂低声道。 “学生会怎么能来要校卫队的录像?这不符合校规嘛!”包文辛怒道:“你怎么就给他了?嗯?!” “他他拿着吴校长的签字。”刘堂说:“还说,这是为了防止有人拿录像资料继续造谣,损害梁家和李家的声誉” 当校卫队长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后,包文辛烦躁的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虽然录像资料没有拿到,但他知道,自己的猜测不离十。 他敢肯定,那天李家慈善晚会的名单上,根本就没有梁牧远c路启平或者唐宛的名字。李卓南的出现,使得他感觉到这个事情上,梁李两家利益攸关,甚至连吴逸凡,也未必是被李卓南糊弄了,说不定也是多少知道一些真相的。所以,如果要彻查到底,无疑要得罪不少人这是一次太不划算的冒险。 看来,对于承圣公府的交代,只能另谋他途了。“那么,另外一个女生又是谁呢?”已经决定放弃的他,仍然在心里意犹未尽的嘀咕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孺子辞锋自漫狂 1 唐宛感觉有人在向自己身后走来,她知道那是谁。 只要在教室里,她都必须努力的抑制住自己要去看梁牧远座位的,虽然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追随着自己。 由于闻仪开始动员“互助学习计划”,身为正副班长的二人,接触前所未有的频繁。但是,唐宛总是尽量用不带任何感彩的平淡语言,以公事公办的面孔与梁牧远交流——就像现在这样。 “牧远,有事吗?”唐宛抬起头问。 “这是英语学习小组的名单,请你这两天落实一下。” “没问题。”唐宛接过名单,夹在书里,继续自己的做题。 “唐宛” “嗯?” 梁牧远刚刚想要说出口的话,被唐宛一脸漠然的神色顶了回去:“哦,没什么,谢谢。” 两人之间这种近乎于对峙状态的气味,连远远坐在最后排的路启平都嗅出来了。“你把唐宛怎么了?”路启平把椅子拖到梁牧远身边,凑近了压低声音问。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梁牧远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我来试试,”路启平冲梁牧远坏笑了一下,又跑到唐宛的课桌边:“唐宛,下午下了课,和牧远我们一起去雷叔米粉吧,叫上宁宁。” “哦,你们去吧。”唐宛的眼睛甚至没离开桌面上的书本,手里的钢笔刷刷的写个不停:“下课后我要去高二那边,请蒋妍学姐联系几个学霸帮我们做辅导。”说到这里,她抬起头对路启平露出歉意的一笑:“真的是没时间,下次吧。”说完又低下头去。 路启平朝望向这边的梁牧远做了个鬼脸,摊开手,耸耸肩。 2 当唐宛从高二教学楼走出来的时候,看见路旁的篮球场边,挤满了观战的学生。听到女生们有节奏的发出“路启平!”“路启平!”的喝彩声,她就知道路启平又带着他刚刚组建起来的“高一篮球联队”在狂虐高二的学长们了,不禁抿嘴一笑。 她有点想过去欣赏一下球场上路启平的风采,却又害怕在那里碰见梁牧远。想了想之后,还是加快脚步,抱紧书包,向公寓方向走去。 “唐宛,唐宛!”一个身影从篮球场那边跑过来,是楼宁宁。 “唉?你怎么不去给路启平加油啊,你要是去了,他一来劲,高二那帮人更要被他虐惨啦~”楼宁宁半开玩笑的说。 “我不去。”唐宛说:“我还指望人家学长帮我们班的差生补习呢。” “对了,刚才中场休息的时候,路启平问我,你和梁牧远怎么了,我说我怎么知道”楼宁宁跑到唐宛身前挡住她,把脸凑近:“你们怎么了?” “没什么啊挺好的。”唐宛把楼宁宁划拉到一边,继续向前。 “唐小软,我是第一天做你的朋友吗?”楼宁宁一把将唐宛强拽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我还不知道你,你说没事,那就是有事。” “那我说有事呢?”看着楼宁宁急吼吼的样子,唐宛笑着打趣道。 “那就是事儿大了!”楼宁宁说:“还是上次那件事情吗?李雅南她哥哥不是帮大家把问题都解决了,你怎么还因为这个怪牧远啊?” 唐宛看了一眼楼宁宁:“我没怪他好啦,你别问了,这事真的和你没关系” “怎么和我没关系啊,我可是你死得不能再死的死党~”楼宁宁做出生气的样子。 “李雅南的哥哥那天找我去了学生会。”唐宛叹了口气,小声说:“因为李雅南的关系,他不希望我和梁牧远走得太近。他说,那样对牧远的形象有不好的影响。” “少来!”楼宁宁一下爆炸了,忽地站起来:“他凭什么指手画脚啊,学生会长了不起吗?他管不着!” “你小声点儿”唐宛赶紧把楼宁宁摁下坐回长椅上。 “那你是答应他了?”楼宁宁看见唐宛默然点点头,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唐小软啊唐小软,你真对得起我给你起的外号~不行,我得去找李雅南和她哥理论理论” “别去,这事情已经过去了。万一又闹起来,那天晚上你也和我们在一起的事不就”唐宛赶紧死死的拽住她。 楼宁宁哑火了,但还是气鼓鼓的坐在那里,呆了半晌,才蹦出一句:“真真要气死我啦!反正,我是不会甩他们的”唐宛刚想说什么,一个体格粗壮的高个子男生走过来,满面笑容的打招呼:“嗨,唐宛。” “罗明,今天的补习结束了?”唐宛站起身:“蒋妍学姐讲得怎么样?” “挺好的,还整理了笔记给我们复印。”罗明笑着抓了抓短短的头发:“谢谢两位班长帮我们安排补课”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楼宁宁:“这位c这位也是高二的学姐吗?” “学什么姐啊,我看上去有那么老吗?”正无处发泄的楼宁宁像弹簧一样跳起来,横眉立目的看着对方。 “这是六班的楼宁宁,我的初中同学。”唐宛捂着嘴笑道:“宁宁,这是我们班的罗明。” “啊啊,你就是楼宁宁!”罗明张大了嘴。 “我怎么啦?!” “不是,不,我,”罗明急得有点结结巴巴:“我听你们班的人说起过你,说你是班上唯一一个敢怼班长,敢怼学生会长的妹妹李雅南的!” “嘁,”楼宁宁转怒为喜:“看来本姑娘还有点小名气。” “是,是,”罗明也笑起来:“女生里,除了我们副班长,就服你。” “小软嗯,唐宛是我的死党。”楼宁宁笑眯眯的挽起唐宛的胳膊:“不过她的毛病就是太好说话了,所以,你们班的男生可不许欺负她哦” “谁敢,我揍扁他去!”罗明立刻做出凶巴巴的样子,把两个女孩都逗到乐得不行。 3 除了书籍和学校统一配发的家具和办公用具外,闻仪的办公室里再没有一件多余的物品,甚至连最简单的c能看出个人喜好的装饰物也不存在。从小就是学霸的她,喜欢一切都简洁明了,任何可能影响效率和心情的东西,都不该出现在工作时的视野里。 坐在这间如实验室般冷冰冰的房间里,梁牧远和唐宛都感觉有点不自在。 “这段期间,你们俩工作配合得很好,看来,同学们选举你们是正确的。”闻仪满意的看着显示器上的统计表,对坐在办公桌前的两个学生说。“就连罗明这样入学成绩很差的同学也赶上来了,全班平均水平有了很大提高。”闻仪顿了顿:“不过,反倒是你们俩人的成绩有所下降,是上次的事情还有影响吗?” 梁牧远点点头,唐宛摇摇头,几乎是同时说了“是”和“不是”,然后尴尬的相互看了看。 闻仪意味深长的看了两人一眼:“不管是不是,作为班长,除了组织管理外,自身的模范作用也非常重要,所以,我希望你们在期中考试能够表现更好——另外,胡仁辅老师不止一次对我说过,我们班的同学对他的课不够重视,希望你们能注意到这一点。” 说起胡仁辅,唐宛脑海里立刻出现一个干瘦半老头的形象,喜欢模仿古时文人的气质,上课时总是打一把大折扇,端一杯茶,用口音很重的方言讲他的《大周正史》。在其他学校大都早已改用新编历史教材的今天,身为名校的明德中学仍然教授陈旧的正史课,已经成了教育界的一个笑谈。可胡仁辅却并不这么认为,每次上课时,总要插上几句,骂新编历史教材是“旁门左道”。 所以,即便是公认的好学生如梁牧远和唐宛,这门枯燥无味的课程也常让他们瞌睡连连。可是,尽管心里并不以为然,但看着闻仪严厉的神色,两人仍然一起答了一声“是”。 4 从闻仪的办公室出来,梁牧远和唐宛一前一后,默默的走在走廊里。梁牧远每次故意放慢脚步,就能感觉到唐宛也走得慢了,总是和他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索性停了下来。 “唐宛。” “嗯?” “你是还在因为那件事怪我吗?”虽然一直试图忍住,但梁牧远还是憋不住问了出来。 “没有。”唐宛的回答简单得令人懊恼。 “那为什么” “牧远,你了解凰州吗?”唐宛没有回答,而是突然打断他,问了一个完全无关的问题,此时她的目光透过走廊的玻璃窗,似乎望向某个遥远的地方。 “呃嗯,仅限于地理书上。”梁牧远有点不好意思的说:“还有米粉味道不错。”他加上一句,想缓和一下彼此之间压抑的气氛。 唐宛轻轻的笑了笑:“那是一座非常安静的城市,满城都是榕树。那里的世界很小,生活很简单,人们走在街道上,很容易就碰见能打招呼的熟人。每天早上去学校,晚上放学回家,不搭公交车,就在路上边玩边走,什么也不用想”说到这里,唐宛收回了远望的目光,闪动着长长睫毛的眼睛看着梁牧远:“你知道吗?我其实还是喜欢那样的生活。” 梁牧远默然了,两个人面对面的沉寂不知持续了多久,上课铃突然尖锐的响起。 “糟糕!”梁牧远和唐宛同时叫起来。 5 因为没有听见班长叫“起立”的声音,走进教室的胡仁辅一脸阴沉。他把茶杯重重的放在讲台上,看着梁牧远和唐宛的空座位:“你们的班长和副班长呢?都请假了吗?” “闻老师刚才叫他们过去了”曹晓萱犹豫着站起身来,小声的说。 “闻老师有事,就可以不上胡老师的课了,是吗?”胡仁辅阴阳怪气的说:“这是你们高一三班的班规吗?” 这时候,气喘吁吁跑过来的梁牧远和唐宛出现在门口:“报告!” 胡仁辅回头冷冷的看了二人一眼,继续用挖苦的口吻说:“闻老师的事处理完了?” “早就处理晚了,对不起,胡老师,是我们自己刚才在路上耽搁了。”梁牧远解释道。 “回到座位上去吧,”胡仁辅用折扇挥了挥,梁牧远和唐宛如蒙大赦,快步走进教室。 “等等,唐宛同学,你来回答一下上次课堂留下的问题。”唐宛刚想坐下,就被胡仁辅一抖折扇,拦住了。她只好尴尬的继续站着。 “论述高宗皇帝粉碎陈桥兵变的原因和伟大历史意义。” 唐宛略一思忖:“嗯显德七年,赵匡胤军事集团的陈桥兵变失败的主要原因有以下几点,第一,从天下大势看,久乱之后,天下百姓希望和平,反对战争;第二第二,高宗皇帝英明神武,以高瞻远瞩的战略眼光,做出了具有历史意义的决定,以及以及”唐宛越说越开始断断续续起来,明明反复背过的那些拗口的标准答案语,都在嘴边游荡,可就是吐不出来。 “哼,结结巴巴,可见课后根本没有准备。”胡仁辅露出不屑的神色:“这种学习态度,是应该有的吗?我听说,只有成绩优秀的平民子弟才有机会进入明德,唐宛同学,请问你觉得自己算不算是呢?” 唐宛羞愧的低下头去,紧盯着桌上的课本。 “世道不古!”胡仁辅见状,越发得意起来,借题发挥:“近年来一些人,依仗家里有几个钱,各种活动,把什么乱七八糟的学生都往明德塞,严重的” “胡老师!”随着一声响亮的语句,在教室的一角,路启平霍然站起:“正因为学生不明白,才需要老师授业解惑。学生不成器,老师请教导,但不要侮辱学生的人格。” 唐宛抬起头,睁大眼睛吃惊的看着路启平,整个教室的目光也都投向了他。 “你就是这样和老师说话的吗?”胡仁辅怒气勃勃,紧握折扇指向路启平的手微微颤抖。在这所学校执教多年的他,还从未被学生如此顶撞过:“班长,维持课堂秩序!” 梁牧远闻言立刻站起身来:“是!同学们,注意课堂秩序,不许说话。路启平和唐宛同学,坐下!胡老师,请您继续讲课。” “你”被梁牧远这一手噎得说不出话来的胡仁辅气急反笑:“好,好我不讲课了,我不配教你们,别忘了,正史课是主课!到时候总分上不去” “不讲就不讲,反正我也听不懂”后排角落里又传来一声怪话,路启平趴在桌上,满不在乎的用钢笔在课本上不停的拍打。 “你有什么听不懂?”胡仁辅冲到路启平面前,用折扇猛的一敲课桌。 “老师,我就是不懂,当年六岁的高宗皇帝,是怎么英明神武的!” 路启平话音刚落,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我,我不跟你讲”胡仁辅气急败坏的边走边说:“我去找吴校长和包主任讲!”他连讲台上的茶杯也没来得及拿,一头就撞出了教室。 “耶~~”路启平同桌的罗明发出一声怪叫,把桌上的《大周正史》课本和辅导书一股脑的扔向天花板,大家纷纷仿效,书本漫天乱飞之中,路启平登上了讲台。 “各位同学,现在我来给大家讲方博兴老师的新编历史教材课!”他端起茶杯,将课本卷出折扇的形态,惟妙惟肖的模仿胡仁辅的样子,教室里爆发的笑声简直要掀翻天花板。 “大周显德七年,赵匡胤在陈桥黄袍加身,发动军事政变,存在仅三代的大周,就要成为一个历史名词但就在这关键时刻,赵匡胤最信任的谋臣赵普,意外的站在了皇室一边,他派出轻骑,向首都告变。旧王朝时代的史学家们,并不愿意承认这一巨大的偶然因素,仿佛赵匡胤集团的失败,是历史的必然。因为赵普其后弄权行径,就否定其历史功绩,正是所谓《大周正史》的偏驳之处”随着路启平的语气越来越严肃,教室里也变得越来越安静下来。每一个人都认真的听着,仿佛投入了一千多年前那段惊心动魄的历史洪流。 望着讲台上挥洒自如c侃侃而谈的路启平,唐宛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那不是她认识的路启平,嘻嘻哈哈,玩世不恭,对什么都不在乎的少年。他站在那里,光芒四射,那光,不是温柔如水的月光,而是炽烈耀眼的阳光。 唐宛突然发现,自己喜欢路启平一本正经的样子——因为那像梁牧远。 6 路辰,字星五。他是一个四十五岁的中年男子,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俊朗外貌和挺拔身材。在国会大厦里,他比那些故作威严c大腹便便的议员们更受年轻女实习生们的欢迎。他是上议院议长梁国英的幕僚长,作为他的首要助手已近二十年,其间有多次机会可以就职大型企业c地方政府乃至竞选议员,路辰都敬谢不敏。人们说,路辰的人格世界里,有着古代被称作为“士”者的那种精神。在大多数时间里,被媒体戏称为“影子议长”的他,都紧随梁国英身边。但这个周末,他必须从首都特区赶回雍津,去处理自己的家务。 路辰的车刚到自家的小楼门前,就看见徐瑾坐上汽车,正要离开。他赶快下车,紧走两步过去问候:“梁夫人。” “星五。”梁夫人对自己丈夫最得力的助手——也是最好的朋友——一直都非常礼貌:“我把启平领回来了,学校那边看我面子,没什么事,”她笑笑:“他这次是闹得有点不像话,但你有话还是好好说,千万别为难他。” 路辰点点头,但心里决定,今天无论如何也要“为难”一下这个桀骜不驯的儿子。 “听说你今天给同学们上课了?”路辰走进客厅,只见路启平坐在沙发里,正在津津有味的看一个不知名的卡通片。 “嗯。”路启平盯着电视屏幕:“老师不上课了么。” “老师为什么不上课了?” “那我怎么知道。”路启平转过头,对父亲嘻嘻一笑:“估计是内容太扯淡,编不下去了呗。” “荒唐!”路辰勃然大怒:“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人们对明德怎么看?王子公孙特权俱乐部!都是因为有你这样无法无天的学生!” “爸,这你可就说错了。”路启平把手机放到茶几上:“我的同学把课堂视频传到y一utube了,你看看大家的评论。大家笑话的是还在上老古董正史课的学校,可不是我这个无法无天的学生。” “你还把这东西传到网上了?”路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上次在网上的事还没闹够?” “嘿嘿,爸这你也知道了?”路启平赔笑道。 一看见儿子笑成弯月牙的眼睛——那像极了他妈妈的样子——路辰就觉得火气消融了一半,但仍不肯给他好脸色:“你以为我不在家,你们的事我就都不知道?半夜带女生去游乐场,要不是卓南帮你们解围,你们麻烦大了!” “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事会对梁先生和牧远造成多大的困扰?”路辰看见儿子默不作声,也放缓了语气:“你和牧远从小就是最好的朋友,他是梁家世子,每个人都在关注他,你要帮助他,一起努力,而不是一起胡闹。” “爸,我是我,他是他,我做什么是自己的事反正也没有人关注我。”路启平抬头看了一眼父亲:“况且,你们也不知道牧远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怎么不知道?”路辰的火气又上来了:“梁先生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没错,艺术可以作为修身养性的爱好,这很好。但作为家族的继承人,就不能以此来逃避自己的责任,你更不应该帮着他这么做!” “我明白了,爸。”路启平冷笑道:“牧远的责任就是做好未来的昭国公;我的责任就是做好他的帮手。就像你和梁叔叔,是吗?” “你”猛然被说中了心思的路辰一时怔住了,他突然发现面前的这个人,已不是昔日自己可以一手掌控的孩子。 “爸,我可以告诉你。牧远不会像你们想的那样,我也不会。”路启平说完,站起身来就朝门外走去。 “你去哪里?” “我回梁家去了。” “今天晚上不要去梁家了,就在这里住!” “这里不是我家。你想做好梁叔叔的影子,可妈妈不想做你的影子。妈妈不会回来了,这个家里什么都没有,我为什么要在这里”路启平在门口回望着父亲,声音有点哽咽。 “是谁跟你说的这些!?”路辰觉得一股凉气在身后升起,有生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在儿子面前感到恐惧。 路启平没有回答,父子对视两秒之后,他飞也似的夺门而去。当路辰起身追出门,只看见路启平骑着大红的自行车,风一般直向道路的尽头而去。 7 似乎已经有很久没有在晚上来到鹿丘,路启平甚至忘了这里的夜景是如此美丽。深蓝色的天幕下,道路与车辆组成的光带四通八达,汇聚到千万盏灯火亮成一片白光的都市。 在那一片灯火中,有梁牧远,有唐宛,有楼宁宁他们在干什么?今天晚上牧远又该偷偷去雕刻工坊了,没有我帮他圆谎行吗?唐宛呢?期中考试快到了,她应该在用功吧宁宁肯定是不在用功的,在刷手机?路启平想象着他们每个人现在的样子,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山风吹过,他感到一阵寒意。晚秋的风已不再是那么凉爽舒适的感觉,一头冲出家门,外套也扔下了,一个人穿着衬衣跑到这种地方来,真是失策啊 “上好的热奶茶,喝了暖暖哒~”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路启平不用回头,就知道那是谁。 “20块不讲价,先生要来瓶吗?”梁牧远拿着奶茶的瓶子在路启平眼前晃悠。 “够黑啊,奸商。”路启平一把抓过瓶子,立刻感觉握住满手的温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还说,把你的手机打烂了也没人接,能去的地方我都跑过了。”梁牧远在路启平身边坐下:“奶茶你喝了哦,记得下山后还我四瓶。” “手机没拿,就直接跑出来了。”路启平一口气把半瓶奶茶咕嘟咕嘟喝完,然后看了一眼一旁的好友:“对不起,牧远。” “说什么呢?”梁牧远推了他一把。 “我在这儿琢磨半天了。我老爸讲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路启平一边玩弄着奶茶瓶子一边说:“我这么做,确实没想过会给你和梁叔叔带来的困扰” “你给我找的麻烦还少吗?”梁牧远笑着说。 “说真的呢。”路启平脸上显出认真的神色:“现在好像就是和原来不一样了,我们原来怎么闹,也不会有这样的麻烦” “嗯,十六岁,可以承担完全法律责任,却不能养活自己的年纪,好尴尬。”梁牧远自己也开了一瓶奶茶,咕嘟咕嘟灌下一大口。 “是啊。”路启平苦笑着说:“梁妈妈下午对我说,现在的我们,就像刚学会走路的时候,什么事情都能做了,但是不知道做了的后果” 两个人正说着,突然,不远处有吱呀呀的自行车声音传来。梁牧远和路启平赶紧停止交谈,凝神静听。一片寂静之中,楼宁宁喘着粗气的声音分外明显:“唐宛你慢点,等等我,要累死了,这段路好难骑,路启平真的会来这里吗” 梁牧远和路启平对视一眼,飞也似的起身朝上山车道奔去。 “喂!谁让你们晚上来这里的,不怕死啊?”路启平的声音响亮的回荡在夜风里。 “哈哈!真的在呢!喂!路启平!路启平!我们在这里~”楼宁宁兴奋的声音传来。 路启平跑过去,他看见唐宛扶着自行车,站在昏黄的路灯光里。突然,自行车“乒”的一声倒在地上,唐宛蹲了下去,抱着头呜呜哭了起来。 8 唐宛从梁牧远手里接过奶茶,肩头仍在微微颤抖。 “哎,唐宛,别哭了,这不什么事都没有吗?”路启平在一旁手足无措。 “唐宛说,要不是她,你也不会和胡仁辅吵起来,所以就没完没了的给你打电话,没完没了的给你打电话,”楼宁宁搂着唐宛的肩膀:“打不通就非要我陪她来这里,说你要是有什么事她怎么办” “我哪有这么说!”唐宛红了脸瞪楼宁宁一眼。 “大概就是那个意思嘛。”楼宁宁笑道:“我就只好舍命陪君子咯。不过,不来还不知道,这里夜色真的好美哦。” “唐宛犯傻,你也一样啊!”梁牧远正色道:“晚上跑这种没人的地方来,很危险的。” “怎么没人?你们不是人呀?”楼宁宁嘻笑道。 梁牧远转向唐宛:“为什么也不给我打电话呢?” “我”唐宛刚想说点什么,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大大喷嚏打断了,她赶紧用手捂住鼻子:“没事,就是刚才出了点汗” 梁牧远立刻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楼宁宁刚笑着嚷嚷了一句“我也要”,就被唐宛一把拉到怀里。梁牧远和路启平在俩人的身边坐下,四个人就这样并排坐在夜色里,面对一片璀璨的灯火。 那一刻,唐宛突然觉得特别的幸福。 “我好冷。”路启平哆嗦着说:“我们走吧。” “不行。我们刚上来,还没看够呢。是吧,唐宛。” “嗯哪。” “可我已经上来好久了。” “谁让你自己先跑上来的” “那就再坐十分钟吧。” “十五分钟。” “半小时。” “我没意见,反正明天是周六” “喂你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一掷与君同进退 1 明德中学的传统,大考成绩都要张榜公布——但仅限前50位,其余概不公开。当年,这么做是为了顾及一些位高权重家长的面子,不过现在已被教育专家美化为“减轻学生压力”,并且早已在全国学校推而广之,成为明德值得大书特书的善政之一。 当董嗣昌在“高一年级期中考试成绩榜”的最顶端看见自己的名字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虽然昨天晚上包文辛已专门打电话过来告知,但在亲眼看到之后,他才彻底的放下心来。作为这个国家最古老教育世家的继承人,他知道自己在学业上永远都必须做到最好,尽管巨大的压力每每令他喘不过气来,但登顶之后带来无与伦比的快感,又使得他在追求极致上乐此不彼。 正暗自得意间,他转身看见不远处匆匆走过的唐宛,脸上立刻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气:“副班长,不来看看有没有上榜吗?我记得胡老师说过,只有学习优异的平民学生才能进明德,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来的,对吧?”唐宛瞟了他一眼,一言不发,低着头逃也似的离开了,身后的董嗣昌发出嘲弄式的笑声。 但这笑声很快就被路启平打断了,他掂着篮球走过来,假装往墙上的成绩榜看了一眼:“哎呀,期中考试第一名叫董小人,不知道是哪个班的小人呢?” “你说谁小人?”董嗣昌立马变了脸色。 “路启平,你难道看不到第一名是我们班的董嗣昌同学,故意捣乱吗?”一脸严肃走过来的梁牧远,用教训的语气说。 董嗣昌哼了一声。 “董嗣昌同学,我昨天看《董子语》,有句话不太懂,正想向你请教呢。”梁牧远上前道。 “对不起,我没时间。”董嗣昌已经隐隐觉得来者不善,拔脚要走。 “喂,可能他也不会吧?”路启平故意激将。 “哪句不懂?”董嗣昌果然不能忍,他回过头,直视二人。 “董圣说,得志有喜,不可不戒——请问是什么意思呢?”梁牧远微笑着说。 董嗣昌略怔了怔,露出尴尬的表情,不过,很快就恢复了骄傲的神色:“梁牧远同学倒是会引经据典,可是这么聪明,怎么还会屈居人下呢?我觉得,晚上学习时间很宝贵,整天忙着送女生回公寓,终究是不好。” 路启平大怒,正要上前,被梁牧远伸出手臂拦住了。 “董嗣昌同学,多谢关心。我就是每天晚上都送女生回公寓,也能把你从那上面拿下来。”梁牧远指指墙上的公告显示器,冷笑着说。 2 “哎,听说了吗?罗明他老爸下午亲自跑到学校来了!”陈曼儿刚从食堂回到9309,一脸都是“拿到了大新闻”的得意神气:“哇噻,他坐的那辆车就停在主楼边上,全黑的超长玛尔斯3000,简直了” “罗明怎么了?又考砸了?”曹晓萱一边翻着书一边问,头也没抬。 “什么呀,据说罗明从小学一年级到现在,考试从来都是年级最后一名,这次居然前进到倒数50名之外了!”陈曼儿笑得花枝乱颤:“简直是历史性的进步哇,他爸为这个要给学校捐一个实验室呢,哎,你们说逗不逗?” “那我们来看看,是不是有人考得还不如罗明同学?”王莱莱笑嘻嘻的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挥舞着一个信封。 “喂喂喂!不许看!”陈曼儿急了,跳过来就要抢。 王莱莱扭动着胖胖的身体,灵巧的躲过了,一抬手就把信封里的纸抽了出来:“让我们来看看这个成绩单姓名:唐宛糟糕!” 这时门打开了,唐宛一脸疲惫的走了进来。 “那个唐宛,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本来想跟曼儿闹着玩来着”王莱莱手忙脚乱的把成绩单塞回信封,双手举着还给唐宛。 “没事。”唐宛无力的笑笑,接过信封:“你们聊吧,我休息去了” 房间门在唐宛身后关上,起居室里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那个唐宛,有课挂了?”陈曼儿把声音放到极低的问王莱莱。 “正史课”王莱莱的声音比她更低:“85分。” 另外两人都惊呆了。“我还102分呢”陈曼儿吐了吐舌头:“150分只给85分也太过分了。” “这次期中考试出这么多根本没讲过的论述题,我就知道有鬼。”曹晓萱不满的说:“除了胡老师欣赏的董嗣昌他们几个之外,全班的分数都不高,但没想到唐宛居然被挂科了” “这种题目,还不是胡老头想给几分就几分,想让谁挂就让谁挂。” “听说学校有规定,主课挂科是不能担任班长的?”陈曼儿略略提高了一点声音,曹晓萱就赶紧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一片安静之中,她们听到低低的啜泣声从紧闭的房门里传来。 3 “大家的个人成绩单,应该都已经收到了。不公布学生大考成绩排名的做法,是我校首创,也是为了减轻学生的压力。”闻仪站在教室的讲台旁,举起手里的文件夹扬了扬:“但大家自己心里必须清楚,本人在年级和班级里的排名和具体成绩,与其他同学的差距,作为此后学习的参考。” “虽然不公开排名,但我在此还是想要表扬两位同学。第一位是名列年级总分第一名的董嗣昌同学;第二位是取得巨大进步的罗明同学,让我们为他们鼓掌祝贺。” 掌声渐落之后,闻仪话锋一转:“同时,我也发现,除了少数几位同学外,本班大部分同学都有严重偏科现象,导致平均总分不高,仅居年级倒数第二位,与各位的入学成绩很不相称!” 闻仪严厉的目光扫过台下的一个个面孔,学生们纷纷避开,只有路启平毫不畏惧的直视过来。 “我知道,某课程,大家不喜欢。说实话,我也不喜欢——从我在这里念书的时候,就不喜欢。”闻仪缓和了语气。 学生们中发出一阵骚动和窃笑。 “但是!”闻仪厉声说:“在规则改变之前,请先适应它!否则你就永远不会有改变规则的能力和机会!‘适应’这件事,也是我们人生学习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教室里一片肃然。 “最后,我要说的是,班长应该在学习上做出表率作用。因此本校特别规定,大考有不及格成绩的学生,不宜担任班长或者副班长职务——这也是一项必须遵守的规则。所以,接下来请曹晓萱同学宣布一下有关事项。”闻仪平静的说。 一脸不情愿表情的曹晓萱站起声来,轻咳一声,小声说:“根据《班级委员会任职规定》,副班长因故不能继续担任职务的,由学习委员兼任。” 她用为难的眼神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唐宛:“那个请唐宛同学现在向董嗣昌同学进行交接。” 在一片令人难忍的寂静中,唐宛站起来,低下头,小心翼翼把胸口上的银色证章摘下,离开座位向董嗣昌走去。后者却没有起身,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轻佻的伸出胳膊,舒展开右手纤长的手指。 “慢着!”从座位上霍然站起的是梁牧远:“闻老师,我身为班长,未能纠正同学们在正史课学习中的严重偏科现象。导致大家考出了不应有的成绩,致使班级排名跌落至年级倒数第二位,难辞其咎,请求老师允许我辞去班长职务。” 同学一片哗然。闻仪望着梁牧远眼中坚决的目光,待到教室里安静下来之后,才点点头:“梁牧远同学,我接受你的辞职。” “谢谢。”梁牧远说完,一把将校服上的证章扯下,大踏步的走到董嗣昌面前,将它狠狠拍在课桌上:“根据《班级委员会任职规定》,班长因故辞去职务时,由副班长替补为班长。”然后他转向唐宛:“同时,副班长职务由内务委员兼任——所以,唐宛同学,现在请把你的证章交给曹晓萱同学。” 唐宛默默的把手里的证章交给曹晓萱,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啪,啪,啪。”有人开始缓慢而有力的鼓掌,是坐在角落里的路启平。紧接着,他身边的罗明也跟着鼓起掌来,几秒钟后,教室里的掌声响成一片。 董嗣昌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他扶了扶眼镜,盯着桌面上闪亮的班长证章,心里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获得了完全的胜利,却必须像一个失败者一样咀嚼苦涩。 4 梁牧远和路启平推着自行车,并肩走在校园里,一路无话。最终还是梁牧远憋不住了,捅了捅身边的好友:“哎,你怎么了,脸色比我还丑?这时候不该是你来主动安慰我吗?请我喝可乐吧~” “啊啊啊啊啊!”路启平停下脚步,好像要释放全身的力量一样,昂头大叫了一声。“我今天才知道,年少轻狂的代价。胡老头这一招简直是损透了,我我真的没脸面对你,面对唐宛了。”他苦笑了一下:“要是请喝可乐能解决问题,我就请你喝一辈子——但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从小到大当班长,早腻了。”梁牧远笑望着前方的道路:“而且,我相信,这件事也不光是胡老师一个人在捣鬼。” “你是说董嗣昌?” “他有够讨厌,但还没精明到那个地步”梁牧远冷哼一声:“不过,既然是承圣公府的事情,自然有人赶着去料理。” “干!”路启平骂了一句粗话,眼睛朝四周地面乱看一气,好像在寻找什么可供发泄的东西:“这事没完!” “算了”梁牧远突然想起唐宛那天说的话——“我还是喜欢那样的生活”,不由长叹了一声:“我们其实最对不起的是唐宛,把她带进这么多是非。所以,我也不想再纠结什么对错,只要能让她平平安安的,就好。” 路启平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紧紧握着自行车把。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啊!有个事还是麻烦,你就这么辞职了,梁妈妈那里怎么交代?” “唉,我也没想好呢”梁牧远话音未落,身后一个飞奔赶上来的女生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李雅南站在两人面前,长发散乱,她弯下腰,手撑在膝盖上,大口的喘着气。 “怎么了雅南?”梁牧远吓了一跳,关心的问。 “梁c梁牧远,你c你为什么c辞掉班长了?”李雅南上气不接下气的问。 “我”梁牧远不知道该怎么说,有点慌乱。 “是因为那个唐宛吗?”李雅南紧紧盯着梁牧远。他从没想到过,这双在他面前永远美丽温婉的眼睛里,竟然也会露出这么狠狠的目光。 “都是因为董嗣昌那家伙啦!”路启平笑着上来解围:“你不知道他那副阴阳怪气的样子,他要是做副班长,牧远肯定没法和他共事的。” “启平你少来!”李雅南把路启平的手一把推开:“你们班都有人告诉我了,为了不让唐宛一个人受委屈,牧远就自己把班长辞了!是不是?!” “谁跟你说的?陈曼儿?”梁牧远又恼又羞,脑海里闪过几个和李雅南走得很近的女生的样子。 “这你别管,你说是不是吧?”李雅南丝毫不肯松口。 “你”梁牧远看着李雅南大眼睛里盈盈欲滴的泪水,不禁心生怜惜,虽然心里气急,却一句重话也说不出来。他突然跨上自行车,扔下一句:“我今天心里很乱,先回家了!” 冲着梁牧远骑车远去的身影,李雅南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大喊:“梁—牧—远!” 5 宽阔的道路尽头,金色梧桐秋叶环绕之中伫立的灰白色新古典主义风格建筑,是昭国公府的主楼。阶梯前的“狮子泉水”雕像,由十几头形态各异的群狮组成,十几道奔涌的水流从它们口中喷出,气势磅礴。这座雕塑,是第三代昭国公梁如谟本人的杰作,这位执掌家政时间不长c在国事上也无所作为就英年早逝的公爵,却留下了一件能为后世子孙铭记的艺术杰作。 梁牧远骑着车绕过狮子泉水,在路灯下看见那辆熟悉的汽车停在楼旁,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路启平脚步匆匆的走下台阶,压低声音:“你怎么才回来?李雅南来了。” “她来干嘛?” “谁知道?和你妈在小客厅里说话呢,我怕找我过去问话,也没敢去听” “怕死鬼。”梁牧远拍了一下路启平的后脑勺,两人并肩走进了大厅。这时,徐瑾也带着李雅南从旁边的小客厅里走出来。“今天怎么这么晚?也不和启平一起回来,”她皱皱眉头:“我留雅南吃饭,都等你半天了。” “我去买本书那个”梁牧远胡乱答道。路启平赶紧高喊着打断他:“牧远回来啦,陈妈,陈妈,开饭喽!” 四个人在长长的餐桌旁分两边坐定,餐桌顶端的椅子照例空着,大部分时间都在首都特区忙于公务的梁国英,每个月能在家用餐的时间,屈指可数。 “知道雅南今天为什么来吗?”徐瑾用母勺将一小块鱼放在身边李雅南的盘子里,又看了一眼对面埋头吃饭的梁牧远和路启平,慢条斯理的问。 被问话的两人面面相觑。 “不用想着怎么对台词啦,”徐瑾冷笑着说:“雅南都告诉我了” “阿姨,”李雅南赶紧插话进来:“您就别为难他们了。牧远辞掉班长也是没有办法,我哥也说过,董嗣昌那个人,大家都烦他,很难相处,真要在工作中闹出矛盾,就更不好下台了。” “嗯,”徐瑾用欣赏的目光看着李雅南,赞许的点点头:“雅南说的很对,承圣公府在教育界的地位特殊,我们少和他们发生矛盾,也是好事。所以,这次我不怪你。” “牧远,我怕你不开心,又担心阿姨说你所以,就来看看。”李雅南垂下眼帘,低声说。 “谢谢。”梁牧远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不过呢,身为梁家世子,在学校里也不能当个白丁。”徐瑾说着放下筷子,思索了几秒钟:“等明年卓南毕业了吧,我帮你争取一下学生会会长。” “那就太好了!”李雅南高兴的拍了一下手,笑得花容灿烂:“牧远要能接任我哥的位子,那真是再合适没有啦!” 6 “牧远,这次你可怎么谢我?第二次了哦。”李雅南从打开的车窗,向梁牧远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 “周末我们带你去大幸运城吧!”路启平讪笑着插话。 “哼,想让我也上网出名哦,才不呢。”李雅南格格娇笑道:“你们俩慢慢想吧,想到我满意为止,先走啦~” 望着汽车消失在“狮子之泉”的后面,梁牧远和路启平两人同时长长舒了一口气。 “你说,这该不会是一个假的李雅南吧?”梁牧远笑着说。 “我倒觉得很正常,在学校里,你走了之后,我看见她往学生会方向去了。” “以柔克刚,原来又是出自我们卓南哥的指点呀。”梁牧远无奈的摇摇头。 “为什么要说又?” “上次帮我们的事,我想也是卓南哥自己拿的主意。”梁牧远望着身边的好友:“我们都是和雅南从小一起长大的,你还不了解她吗?她天真c单纯c没心机,唔不讲理,但绝不豁达。你说呢?” “唔”路启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卓南哥的意思我明白,他希望改变雅南的形象。其实呢,我还是更喜欢那个大事小事都和我闹得不可开交的雅南。”梁牧远看了看天空弯弯的月牙,好像在回忆什么:“她是个永远需要好好哄着的妹妹,但非常的真实” “那你觉得唐宛呢?”路启平突然变换了话题,让梁牧远有点措手不及。 “怎么说呢”梁牧远用手拨弄着路旁修剪整齐的景观树叶子,呆了一会儿,好像在寻找合适的措辞:“唐宛总是更让人本能的要去保护她。坦白的说,今天我突然说要辞职的时候,真的是一点都没过脑子,要是能好好想想,更好的解决办法可能有一百种可是,我当时就是不能忍董嗣昌羞辱她的那副样子,好像被羞辱的就是我自己一样。” “嗯,我那天跳出来顶胡仁辅的时候,也完全没过脑子。哈哈~”路启平自嘲的笑了:“哎,宁宁给唐宛起的外号你知道吧?” “唐小软么。”梁牧远也笑了笑:“听了好几次了。” “嗯,我觉得蛮贴切的。大部分时候,她就是那个样子,好像没什么战斗力的感觉。”路启平说:“正因为如此,当她突然勇敢起来要去做什么事情时,你就会本能的想去帮她一把——你没觉得吗,她咬着嘴唇下决心的样子,特有意思。” 梁牧远心里一动,从记事以来,他每天都要和路启平东拉西扯,聊各种各样的东西——但是他们从未如此认真的一起谈论过一个女生。 这是第一次。 7 唐宛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据妈妈讲,这是有人在惦记的征兆。但她此时只觉得夜凉如水,赶紧从身旁扯了一条绒毯披上。 独自坐在起居室的沙发里,沐浴在月色中发呆,已成为唐宛在明德养成的一个新习惯了。虽然没有穿着校服,但她仍能感到胸口原来别着证章的地方空空荡荡,与其说是失落,毋庸说是一种解脱的感觉。 来到明德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从开学第一天开始,她就感觉自己像被突然抛上了一辆疾驰的过山车,一切都处在飞快变幻当中,让她喘不过气来。而失去了副班长的职位之后,这辆疯狂的过山车好像正在慢慢的停下来,让她有时间能静静的想一想。 如果没有梁牧远,没有路启平,她可能会像在凰州一样,只是一个学习成绩不错的普通女生,每天上课下课,晚上和9309的朋友们聊天,周末与宁宁去逛街然后,什么都不会发生。 这真的很好,就像她对梁牧远说的那样,她喜欢这样。 可是那两个男生,就这样突如其来的进入了她的生活,也让她进入了他们的生活——一种完全超出她想象的生活。她猝不及防,原以为只存在肥皂剧或者流行小说里的桥段,真实的发生在自己身上。 会有人拎着白糖油糕骑着自行车满校园的找她。 会有人为了与她同进退,把班长证章拍在课桌上。 会有人鼓励她去做从来也不敢做的事情。 而她呢?她还是那个行事谨慎小心c总是怂怂的唐小软吗? 她竟然躲在汽车里,偷偷潜入校门,还被人拍照发到了网上。 她竟然在夜里骑着自行车,爬上黑漆漆的山丘去寻找一个男生。 她竟然在这间名门世家子弟如云的学校里,惊惊险险的做了一个多月的班长。想到这里,唐宛笑了:简直就像在做梦呢假设这个梦在这一刻结束,就此醒来,她觉得,这也是一个值得回味的梦。 8 “好容易选上的副班长就这么不当了,说起来真的好可惜”楼宁宁不停的哀叹着。她捧着餐盘,和唐宛一起穿过食堂,在僻静的靠窗角落,找了两个位置坐下。 “不过,牧远真的是很够义气!”楼宁宁做出一副陶醉的表情:“要是哪个男生也能这样护着我,就好了。” “你少花痴了好不好~”唐宛笑着用筷子敲她的头。 “我觉得吧,梁牧远呢,是外刚内柔,看起来冷冷的,其实细心又温柔;”楼宁宁不理会她,自顾自继续发挥:“路启平呢,是外柔内刚,看他嘻嘻哈哈,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心里对认定的事,很执着,很坚持唉,唐宛,你说,我看得对不对?” 唐宛心里惊讶于楼宁宁见地的一针见血,却不愿意加入到这个讨论里来,只是默默的一小口一小口消灭着餐盘里的饭菜。 “讲真,你喜欢哪一种?”宁宁不肯就此放过她。 “都不喜欢,一个整天耍酷,一个老没正经。”唐宛故意怼住楼宁宁:“好啦,你还嫌他们俩搞出来的麻烦不够?快吃饭吧~” “我知道了!你是喜欢李卓南那样的,极具领袖人格魅力的大哥,说一不二,”楼宁宁好像发现了新大陆:“难怪他找你去,让你别接近牧远,你立马就被洗脑了~” “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了,”唐宛把餐盘里的猪排放到楼宁宁这边:“请你吃个大猪排,塞住你的大嘴。” “嘿嘿,谢谢。”楼宁宁大咧咧的叉起猪排咬下一条:“味道不错,我就不客气了要是” 话音未落,突然在食堂的另一边喧闹起来了,两人扭头看去,只见人群开始向某处围拢聚集。在混乱的漩涡中,一个声音响亮有力: “董嗣昌,你少来!别人怕你,我罗明就是不鸟你!” 唐宛和楼宁宁急忙扔下餐盘,向人群跑去。只见在人群围出的一个圆场上,董嗣昌半躺在中间,头发凌乱,眼镜甩在地上,脸上污了一块,紧闭着薄薄的嘴唇,仇恨的目光望向站着的罗明。 罗明撸着袖子,手里拿着一只餐盘——显然他刚才用这件“武器”拍了董嗣昌,但仍然余怒未息c横眉立目。 唐宛立刻蹲下身去,捡起眼镜交到董嗣昌的手上,想要扶他站起来。董嗣昌接过眼镜,却推开了唐宛,鼻子里哼了一声,换了个姿势,继续踞坐在地:“别扶我,我就要坐在这里,让吴校长来看看,这个流氓是怎么欺负人的!” “你爱坐多久坐多久,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还是见一次打你一次!”罗明作势又抡起了餐盘,董嗣昌吓得一躲,唐宛赶快用胳膊护住他的脸。 “罗明你没完啦?”楼宁宁上前用力一把将餐盘夺下,扔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罗明正要发作,一看见是楼宁宁,气焰登时矮了半截,声音也低了不少:“我们班的人都知道,班长的事是他捣的鬼,刚才他又在这里说,唐宛不知走了什么路子混进明德” “那你也不该打人啊。”唐宛站起来,用责备的眼光望着罗明。 “我”罗明看了一眼楼宁宁,吞吞吐吐的说:“我不是答应过楼宁宁么,要是班上男生欺负唐宛,就揍扁他!” 楼宁宁又好气又好笑,正要说什么,人群后面一阵骚动。“校卫队来了,同学们让一让,让一让!” 制服笔挺的校卫队长刘堂带着几个队员分开人群走了进来。看见一站一坐的两个男生,他不由吃了一惊。 “快,快,你们俩送董嗣昌同学去校医院。罗明同学,请等等,跟我到校卫队说明一下情况。”刘堂一边急急忙忙的吩咐着,一边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包主任,出大事了!” 9 “这的确是件大事,两位同学都身份特殊。”坐在会议桌尽头的吴逸凡阴沉着面孔,看着两旁的下属们:“所以专门开个会,高一年级各班班主任也都到了,刚才刘队长已经演示了现场的监控录像,大家也都看过了在场学生的笔录,现在就议一议吧。” 人们沉默了半晌之后,还是包文辛打破了宁静:“校长,正如刚才监控录像中大家所看到的,是罗明同学先动手,用餐盘敲击了董嗣昌同学的头部,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所以,按照校规,应该对其做退学处理。” “虽然罗明同学的行为比较激烈,但此前两人有过互相推攘的行为,而且在场同学的笔录表明,是董嗣昌同学先有语言攻击,因此,罗明同学并不属于校规中的单方责任,我觉得还是可以再议一议。”闻仪不紧不慢的说。 “还议什么?这是很明白的嘛。”包文辛不满的说:“再说,罗明同学自己都承认了。” “怎么不能议一议?”包文辛对面一个样貌精干的瘦小男子,整了整领带,往椅子背后一靠:“让罗明退学可以,但明年的财务报表我是没法交代的。” 吴逸凡露出不悦的神色:“步云,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迅从面前的桌面上拿起一份文件:“作为主管经营的副校长,我不得不提醒各位,这是今年前9个月的财务记录,罗氏药业对本校的捐赠,占总捐赠数的774。如果明年捐赠不能保证的话,我们的财务状况就会有很大的问题。” 包文辛忍不住重重的放下茶杯:“陈副校长是说,我们为了钱,就要容忍流氓学生?!” 陈迅冷冷的说:“我可没这么讲,我只是建议大家再议一议。” 会场又陷入了难堪的沉默。 “其实,这件事,完全是由于高一三班的班长选举引起的。”一脸乌云的包文辛再次发声,目光直指闻仪:“如果是按照传统,由校方和班主任协商,直接任命班长,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 “学生选举班长,在本校的确是新生事物。我承认自己考虑不够全面,有些问题上处理不当。”闻仪话锋一转:“但要是没人在背后搞小动作,相信事情也不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包文辛正要反驳,被吴逸凡摆手打断:“好了,好了,与今天会议无关的话题,就不要再说了。先说说目前的处置办法。” “吴c吴校长,我想发个言。”在会议桌后面举手的是六班班主任于怀栋。吴逸凡点点头。 “我觉得陈副校长c包主任和闻老师说得都对,都对,对于罗明同学,我们不能因为经济原因就不做处理,而对于董嗣昌同学” “于老师,你直接说办法吧。”包文辛不耐烦的说。 “是,是。”于怀栋说:“我的意思呢,要给罗明同学一个处理,但不用退学,可以停学一段时间,同时,把他调出三班,这样对承圣公那里,就有个交代。罗明同学可以到六班来,我们六班缺少体育特长生,我可以任命他为体育委员,这样,罗先生那里,也会有个交代” 吴逸凡等人一边认真听,一边不断点头,渐渐的面露欣然之色。闻仪微笑着说:“于老师想得很周到,非常了解学生的特长,功课做得相当足啊。” “嗯,于老师确实考虑得很周到。”吴逸凡满意的说:“那就这么办。步云,罗先生那边就麻烦你去通个气,把处理办法,还有刚才于老师的意思都讲到。至于承圣公那边”他苦笑了一声:“就辛苦明咎和我一起,上门去负荆请罪,好吧?” “是。”包文辛赶紧应道。在一片附和声中,校务会终于有了圆满的结局。 最后一个走出会议室的闻仪,回头看了一眼墙面上装饰的巨大金属校徽,一种无力的伤感涌上心来。 一直以来,不管发生了什么样的事,处在各种力量交织漩涡中的明德,却总是能在关键时刻维持住微妙的平衡,这已经成为它值得夸耀的传统。 现在,一切又都回到了正常的轨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萧郎原本是萧娘 1 一夜之间,寒流来袭,雍津的冬天在十二月降临了,明德校园银杏树枝头最后几片顽强坚持的残叶,终于被北风清扫得一干二净,而道路两边的绿篱早被园丁们严严实实的用防寒布包裹起来——它们成了校园里仅剩的绿色。学生们也已经换上了冬装校服——浅灰大衣,深蓝上装配藏青长裤或者暗红深棕交错的格子裙——他们在早晨清冷的空气中脚步匆匆,走向各自的教学楼。 唐宛刚把大衣挂进柜子里,就看见陈曼儿带着一副神神秘秘的表情跑进衣帽间:“嗨,大家知道吗?” “知道什么?八卦新闻发言人。”唐宛笑着问。 陈曼儿招招手,附近的几个女生立刻围拢过来。“我们班要转一个花美男过来,刚才我在楼下看见他和闻老师说话了。” “你是不是看谁都花美男啊?”王莱莱不以为然。 “这次是真的!”陈曼儿一脸认真的神气:“个子挺高的虽然没有路启平高,不过腿特别长,样子拽拽的,哎,就像《我爱校草》里面那个南宫沧海!” “果然是少女漫画后遗症啊”戴着精致小圆眼镜的朱茱笑着拉了拉陈曼儿的大衣下摆:“你还是小心你这件改过的校服吧,留神风纪委员抓现行哦” “那怎么了,他们把校服做得跟麻袋似的还有理了,哎,你少打岔” “反正严重怀疑。” 陈曼儿哼了一声:“不信?不信你们就等着瞧” “别聊啦,你们快点吧,要上课了!”曹晓萱招呼道,一群女生这才嘻嘻哈哈的走出衣帽间,在教室的座位上坐定,只听见陈曼儿还在“花美男”“花美男”说个不停。 上课铃声一阵响过,随着曹晓萱一声清脆的“上课,起立!”,教室里的学生们齐齐站立起来。闻仪带着一个短发蓬松c眉目清秀,身穿黑色皮装c脚蹬高腰皮靴的男生,快步走进了教室。 女生们发出轻轻的一阵赞叹声,王莱莱探过头悄悄对陈曼儿说:“成,这次你没看走眼~” 唐宛听见路启平不以为然的“嘁”了一声,不由低头暗笑。 “各位同学,这位是新转到我们班的蔡小白同学,大家鼓掌欢迎。” 教室里立刻响起两种不同的掌声,女生的热烈,男生的有气无力。 “蔡小白同学,你就先坐在那个位置。”闻仪指了指最后排路启平身边的座位。自从罗明转到六班之后,那里就一直空着。 蔡小白满不在乎的点点头,斜挎着包径直走到路启平身边,大大咧咧的一屁股坐下。 “曹晓萱同学,请你下课后带蔡小白同学去领取校服。呃我再重申一下,同学们着装和修饰,要符合学校的规定。” 听闻仪说到这里,路启平才发现蔡小白耳朵上打着一颗图样怪异的小小银色耳钉,他嘿嘿笑了一声,友好的伸出一只手:“你好,我叫路启平。” 蔡小白上下打量了路启平一眼,一言不发,打开书包掏出课本和文具,路启平仍然伸着胳膊,笑容有点僵硬。呆了两秒钟,他尴尬的收回胳膊,看了看前面的唐宛和梁牧远从背影来看,他们应该是在窃笑的样子这些家伙难道背后都长着眼睛么?路启平一脸不爽的想。 2 课间休息的走廊,到处都是三个一堆五个一群,叽叽喳喳的学生。 “宁宁,宁宁,出来~”唐宛在六班教室门口招呼着好友:“麻苏苏的新专辑,启平送我了,一起来听啊~” “来了来了来了!”楼宁宁飞也似的跑出来,一把抓住唐宛手里的耳机,塞进耳朵里,拉着好友一起躲到一处人少的走廊墙边。 “哎,罗明在你们班怎么样,好像还挺受欢迎的?”唐宛透过教室窗口,远远看见罗明被一帮男生围着聊天,高大的身躯特别显眼,一副眉飞色舞的表情。 “嗯,他揍董嗣昌,出名了么,江湖好汉。”楼宁宁闭着眼欣赏音乐,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说话,嘴里忙个不停:“现在于老师又让他当了体育委员。不过,李雅南看不上他,俩人经常怼来怼去的。” “那你有同盟军了呀。”唐宛笑着说:“看来他转班转对了,我们班有路启平这个篮球队长在,他可当不上体育委员。” “我发现,有人听着我送的歌,还在说我的坏话。”路启平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站在两人旁边调侃道。 “什么呀,那是夸你呢。”楼宁宁说。 “对了,你的花美男同桌呢?也不带人家熟悉熟悉环境,你这样子可不友好。”唐宛也开他的玩笑。 “花美男?在哪里在哪里?”楼宁宁抓起路启平的胳膊:“快带我去看!” “嘁,”路启平又是不屑的一哼:“一个跟梁牧远一样的耍酷男,有什么好看的我最看不上这种”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了,眼睛直愣愣的望着前方。 唐宛抬眼一看,也呆住了。 曹晓萱和一个女生并排走过来,那女生一头蓬松的短发,带有几分男孩子味道的面庞英气勃勃,高挑的身材,格子呢裙下黑色长筒袜包裹的双腿显得格外修长,十分惹眼。 “蔡小白!” 3 “下面我们讲永安八年对辽战争的伟大胜利的战略原因,第一,由于大周在建国之后,与民休养生息,在经济发展上” 胡仁辅抑扬顿挫c自我陶醉的讲课声回荡在教室里,学生们有的昏昏欲睡,有的窃窃私语,有的无聊的玩着课桌上的文具。 路启平笑容满满的看着一脸认真听课c做着笔记的蔡小白,搭讪着说:“嗨,你从哪里转过来的?你们原来的学校不教这种老古董吧?” 蔡小白斜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路启平偷瞄了一眼她的笔记本,不由笑了,经验告诉他,好学生的字总是整齐漂亮的——而这位新同桌显然不在此列,这让他更有了与对方沟通的兴趣:“其实,这个课你不用太在意的,全靠考试前死记硬背,最重要的是胡老头”他说着朝胡仁辅努了努嘴:“呃,胡老师高兴。” “对了,我有一段讲历史课的视频,你看过吗?在y一utube上,播放十万加呢” “胡老师!”蔡小白突然叫了一声,举起手来:“这位同学总是和我说话,我没法认真听课!” “路启平,又是你!”胡仁辅停下讲课,用折扇一指后排:“不许说话!” 路启平冲朝后望过来的唐宛和梁牧远做了个鬼脸,干脆从抽屉里拿出漫画书来看。 “接下来,我们讲,对辽战争最终胜利的原因,嗯,这是个必考的重点,董嗣昌同学,你来总结一下。” “是。”董嗣昌站起身,流利的答道:“对辽战争的胜利,是太祖皇帝战术思想的胜利,太祖皇帝的战术思想,一共包括以下几点” “搞笑,对辽战争打了一百多年,败多胜少,难道那时候用的就不是太祖皇帝战术思想?”路启平一边翻着漫画,一边不屑的低声自言自语。 “胡老师!”蔡小白突然又叫了一声,举起手来:“这位同学上课看漫画!” “喂,你”路启平猝不及防,又惊又怒。 胡仁辅快步走下讲台,一把从路启平的课桌上抓起漫画,夹在腋下,大声呵斥道:“你出去!到走廊里去!” “去就去。”路启平恨恨的站起来,瞪了一眼蔡小白,后者也毫不示弱的以眼还眼。 4 最后一堂课终于结束,一阵喧闹之后,空荡荡的教室只剩下路启平c梁牧远和唐宛。 路启平这才把憋了一天的怒气发泄出来,他狠狠的飞起一脚,踢倒了同桌的椅子,发出巨大的碰撞声:“我去!今天真是见了鬼了!” 梁牧远把椅子拉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喂,不是吧,火气这么大。” “是啊,”唐宛也故意做出吓到了的表情:“凶得都不像你了。” “你们也都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情况,第一天来就和我作对,我,我,我这么人畜无害的一个,我招谁惹谁了?”路启平余怒未消,恨恨的说。 “也许另有原因吧。”唐宛笑着说:“对了,她也住我们9号楼,晚上我和莱莱她们去帮你打探一下,看看你怎么得罪人家了。” “我得罪她?我根本不认识她好不好?我”路启平正要继续发泄,突然摆了摆手:“算了,不说了,反正我今天憋着一肚子气,等会去雍津三中打球,非狂赢它一场不可!” “嗯,去吧!去消消气!”梁牧远推了他一把:“值日的事我们给你搞定。” “那今天就拜托二位了,”路启平恢复了日常的笑容:“来日双倍奉还~” 望着路启平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外,梁牧远苦笑着摇摇头:“今天他真是被气着了,从小到大,很少见他因为女生这么发飙。” 唐宛说:“说起来,蔡小白确实有点怪怪的。刚来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是叛逆少年呢,没想到是个爱告状的好学生” “所以,人不可貌相嘛。”梁牧远笑道:“反正启平这回算是栽了。” “嗯”唐宛想了想:“要不和闻老师说说,这俩人八字不合,把她调到我同桌也行。” “你就别整天替别人操心了,”梁牧远说:“我扫地,你收拾,开始。” “这次还是我都干了吧。看来你临时又有活动要参加了~”唐宛突然指指窗外。李雅南巧笑倩兮的站在走廊里,摆着手召唤梁牧远。 梁牧远背过脸去,对唐宛皱了皱眉头。 5 “拽什么拽啊,没见过这样的。”陈曼儿气呼呼的推开9309的门,重重的坐到沙发里,撅起嘴:“唐宛,要我说,你就是老好人做多了” 唐宛和王莱莱c曹晓萱也是满脸不开心的走进了房间。 “对不起啊,”唐宛不好意思的说:“我也是看她刚搬过来,就想问问有什么可帮忙的。曼儿你别生气啦。” “和你没关系,谁也不知道她会这样。神气活现的,说话爱搭不理,还下逐客令,可惜了我的两盆肉肉,早知道就不送她了。”王莱莱说罢,用遗憾的眼神看了一眼窗台上空了一层的小花架。 “哎,晓萱,今天你不是陪她去领的校服吗?”陈曼儿从沙发上坐起来:“她什么来头啊,对了,今天上课还故意找路启平的碴!” “闻老师说是刚从国外回来的,好像是瑞士还是瑞典”曹晓萱突然文绉绉的来了一句:“唉,不沐圣人之教化久矣~” “哈哈,晓萱你这句文掉的,那是相当的对。”陈曼儿说:“还有啊,她怎么一个人住一套房间,凭什么?估计又是和罗明一样的,有钱,摆谱。你们没看她屋里扔满了东西,名牌包包就有好几个。” “你倒是看得仔细其实吧,她自己住也好,谁要跟她住一个月,非自杀不可。”王莱莱说着,撕开了一包薯片。 “你要和她住才合适,”陈曼儿突然坏笑起来:“每天什么都不用吃,气就气饱了,一定能减肥!” “好你个陈曼儿,你在这等着我呢!”王莱莱笑着扑向陈曼儿,抓起薯片就往她嘴里塞:“我也让你尝尝卡路里攻击!” “啊啊,救命啊,唐宛,晓萱!有人要杀人啦!” 几个女孩嘻笑着打成一团,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唐宛打开门,只见蔡小白一手各拿着一盆肉肉站在门外。 “那个,我刚才想了想。”蔡小白面无表情的说:“我可能养不活它们,还是还给你们吧。” 当蔡小白转身离开,房门关上之后,唐宛呆呆的端着两盆肉肉站着,屋里的四个女孩面面相觑,沉默半晌,陈曼儿才说出一句: “极品啊” “摊上这么个油盐不进的同桌,路启平以后可惨了”唐宛心里嘀咕着,开始为他担心起来了。 6 兴冲冲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梯的路启平,并不知道有人正在为他担心,甚至连白天被蔡小白挤兑的不快,也早已抛到九霄云外。一种有大事要干的亢奋心情填满了他的胸腔,他急于把这件事情告诉最好的朋友。 他叩响了梁牧远的门,“请进。”梁牧远一边说着,一边起身从书房里走出来,看着路启平的表情,不禁笑了:“气色不错呢,今天又把人家修理了?抱歉,没去给你加油,雅南后来又把我拖走了——我也是刚回来。” “嗯,算不上修理,75比72险胜而已。三中球队高二新转来一个小前锋,太猛,我们直到最后才扳回来不说这个了,我发现一件更好玩的事情~”路启平一下跳到低柜上坐下,拿出手机,点亮屏幕:“喂,你看!怎么样?” “所谓正史课”梁牧远一边念着脸书公共主页的标题,一边仔细的往下看:“这是谁的主页?” “方博兴。” “雍津三中那个有名的历史老师?在网上讲‘大周新鲜史’的那个?” “对,就是他。”路启平得意的说:“我今天见到本人了。” “啊。”梁牧远微微有些惊讶。 “今天晚上他也来看球,三中的球队队长介绍我们认识的。方老师说,他看过我在y一utube上的视频,觉得挺有意思。你不知道,那老师特棒,特别能说,能甩胡仁辅二十个银河系” 见梁牧远低头沉吟,路启平打住话头,问:“哎你怎么了?” “唔倒也没什么。”梁牧远说:“不过我听说,方博兴是推动教育平等化的公知我爸说起这些人的时候,总是头大呢。” “是吗?”路启平兴头略减,但很快就满不在乎的摆摆手:“今天他也没说那些。你知道我们聊什么了?他对我们学校还在上正史课这事,挺感兴趣。他觉得,作为学生,我们可以发起一个同学签名活动,请求学校更换历史课本,把正史课这个老古董从明德赶出去!哎,你说,这要是成了” “这件事,可有点大。”梁牧远打断了路启平,正色说:“不是闹着玩的。” “怎么啦?”路启平有些诧异的看着梁牧远:“有那么恐怖吗?你也知道,上次胡仁辅把我们全班都坑了的事情,我可一直没咽下这口气。” “但你这么搞,可能会惹更大的麻烦。”梁牧远担心的说。 “我查过学校章程了,‘学生对教育内容有提出建议之权’,这只是建议而已嘛,所以,我觉得也算不上什么大逆不道吧?” “话是这么说,但也就是说说而已。而且,你也知道,我们学校和外校是不一样的。这件事情,你可想好了,不要一时冲动。” “嗯,你放心,我会好好考虑的。”路启平说:“但我想问问,假如我是说假如啊,我真的要干,你会支持我吗?” “我”梁牧远抬起头,正与好友殷切的目光相接,清澈的眸子里透出的,是一种他无法回避,也无法拒绝的目光。“我会的。”他略一沉吟,点点头。 “哈”,路启平笑了,从低柜上跳了下来:“我就知道你会的,时间不早了,我回房间先睡了哦。” “那个等会!”梁牧远叫住他。 “嗯?” “假如啊,我是说假如。你真要干的话,千万别再把唐宛扯进来了。”梁牧远认真的说。 “那当然。”路启平只思考了一秒钟,就笑嘻嘻的爽快的答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华衮韶颜世少双 1 钱塘君:“柳秀才,这事你倒是依还是不依!别忘了,泾河龙还在我肚子里呢。” 柳毅:“钱塘君,你在江海中兴风作浪,那也由你!今天是衣冠酒筵之上,我就不信,你还敢使你的虫蚁性儿!” 钱塘君:“咄!那我就吃了你罢!” 洞庭君:“王弟,切不可鲁莽,柳先生执意不肯,我们万难相强” 天花板上所有的灯光都已点亮,照得夜里的教室宛如白昼,被推到四周墙边的课桌椅上,杂乱无章的堆放着校服外套和书包,中间空出的场地里,一群少男少女正在认真的排练节目。 “好,这一场过,大家太棒了。”梁牧远竖起大拇指,对场中穿着黑色小马甲的男生说:“不过,陶源我觉得钱塘君发怒的时候,柳毅表现出的害怕情绪还可以更强烈点。他虽然内心坚持自己的原则,但毕竟是个凡人,面对能吃人的钱塘君,恐惧是不受控制的。” “了解。” “启平,钱塘君说话尽量大声,但咬字一定要清楚。” “嗯,嗯。”路启平答应道,他只穿了一件衬衫,但仍然满头大汗。 “接下来是龙女上场,唐宛,这段可是最难的。”拿着剧本的梁牧远转向身后留着马尾辫的女生:“全剧最长的一段唱词,表现龙女见到柳毅的欣喜,还有回忆往事的哀伤。” 唐宛认真的点点头:“没问题,唱词已经背过好多遍了。” 这时,路启平笑道:“我看唐宛这么紧张,要不咱们先休息一下吧,我去拿奶茶来~”他走到墙角,从纸箱里拿出几瓶饮料,一起身就看见了窗外走廊里的楼宁宁:“这大冷天还来探班?可不许向你们班长泄密哦!” “我向李雅南泄密?那我自己先把自己打死算了。”楼宁宁笑吟吟的走进教室:“我在外面看半天了,觉得你们这出《柳毅传书》真的好厉害,准能得金奖!” “那你透露点你们班的节目秘密给我们吧。”路启平把一瓶奶茶塞到她手里:“来,贿赂一下。” “罗明和几个男生的武术表演,挺不错的,有模有样。”楼宁宁拧开盖子毫不客气的灌了一大口:“李雅南是独舞,她那个人你们知道,不会让任何人抢风头的,所以排练也是自己带人偷偷搞。还有一个好像是相声吧,没什么劲,不好笑。” “你不参加吗?”唐宛问:“你的小提琴拉得这么好。” 楼宁宁撇了撇嘴:“有李雅南当班长,还能让我上节目?我是不做指望了。不过,董嗣昌能让你们上,也挺难得哦,他是不是改邪归正了?” “董嗣昌对这些完全没兴趣。”唐宛说:“文艺汇演都是晓萱在张罗,是她帮我们联系的戏剧社指导老师。” “呜呜呜,真好。”楼宁宁一把抱住唐宛:“要不让我来这个戏里,演个龙宫里的虾兵蟹将什么的吧对了,你们班还有什么节目?” “陈曼儿c朱茱和韩雨莹的少女组合舞蹈,还有赵宁宸的魔术。” “哇,都好强!”楼宁宁惊叹道:“三班果然人才济济。那个赵宁宸就是经常课间在教室里变魔术的小男生吧,我觉得他超可爱的,是不是你们班年纪最小的啊?” “各位同学,各位同学,幕间休息时间结束。”路启平拍着手,做出轰人的手势过来:“请无关的八卦娱乐小报记者离场。” “好啦好啦,我就看看,我不说话。”楼宁宁拖着椅子坐到角落里。 “洞庭君c柳毅c龙女各就各位,开始!” 龙女:拜见父王c叔父。 洞庭君:女儿,你看看这位先生是谁? 龙女:我这些掩着袂忙趋进,改愁颜做喜欣,施礼罢叙寒温。你水路上风波恶,旱路上程限紧。似这等受辛勤,你索是远路风尘的故人。 唐宛温婉的歌声在安静的教室里响起,她眉宇间神色的变化,将龙女再次见到柳毅时,原本欣喜c忽而又哀伤的表情,演绎得淋漓尽致。当她唱到“远路风尘的故人”时,扬起长长的睫毛,悄悄朝“柳毅”回眸那一霎那,一屋子的人,竟是看得痴了。 2 梁牧远和路启平走出学校大门时,夜色已深。虽然雪停了,但风更加凛冽刺骨,沿着笔直通透的道路呼啸而过,两人不约而同的在围巾里缩了缩脖子。 一辆空荡荡的公交车,带着温暖的光,沿着白雪覆盖的马路慢慢驶来,在街灯旁的车站停下。两人赶紧一路小跑,跳上车。 “哈哈,专车耶,一个人没有,请随便坐。”一下到了暖和的车里,路启平靠在椅子上,解下围巾,长出了口气:“冻死我了,过两天就冬至了吧,这要到三九得冷成什么样?” “好在大家都表现不错,以后晚上不用再来,正式演出前再过一次就行。”梁牧远坐到路启平的后排,解开外套的扣子。 “你觉得陶源演得怎么样?”路启平问。 “相当好啊。他的气质挺儒雅的,非常适合柳毅这个角色。” “那你为什么不演?”路启平回过头,带着狡黠的笑容看着好友:“我觉得你的气质也挺合适的。” “我是导演嘛。”梁牧远故作轻松:“我倒该问,你怎么不演?” “我嘛,不太喜欢柳毅这个角色,”路启平转过身去,把手交叉到脑后做枕:“我还是欣赏钱塘君,敢爱敢恨,直来直去,不会像柳毅那样,明明喜欢龙女,又不好意思说出来,还要在那儿装腔作势的真想一口吃了他!” 梁牧远心里一动。但他看不见前排路启平的面孔,不知道对方是认真还是说笑。于是他没有搭腔,车厢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只剩下沉闷的引擎声。 “雅南的节目你去看排练了吗?”路启平问。 “看过一次。”梁牧远说:“是从《凌波仙子》里取的一段,相当不错。” “雅南只要出场,其他班的舞蹈节目就没戏。”路启平仍没有回头:“不过,陈曼儿她们三个的节目也很棒,这次怕是会有一拼。” “是啊,会有一拼。”梁牧远随口敷衍道。 “除了陈曼儿,朱茱和韩雨莹也挺可爱的,尤其是朱茱,摘了小眼镜,跟换了个人似的,你觉得呢?” “我觉得也不错。” 两人就这样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没营养的话,一边一起看着车窗前方的黑夜。车灯照亮了前方一小段白色的路面,更远处道路尽头的一片漆黑,似乎深不可测。 3 唐宛觉得今天的排练很有感觉,心里有点得意。她哼着唱词,推开9号楼门厅的玻璃门,轻轻的在地毡上跺了跺鞋子上的雪,然后摁开电梯。 门禁发出“滴”的声音,一个穿着黑色长外套的高个子女生带着一身寒气,快步从门外走来,两步就跨进了电梯。 女生取下绒线帽,唐宛看见了她冻的通红的脸。“蔡小白,这么晚才回来呀。”唐宛微笑着打招呼。 蔡小白看了她一眼:“你不也一样么。” 面对无法进行下去的对话,唐宛尴尬的低下头去,心里庆幸电梯只需要上到三层。 就在她们走出电梯的那一刹那,窗外传来一阵巨大的木头断裂声,紧接着,楼道里变得一片漆黑,从左右的房间里传来各种惊声尖叫,整个公寓楼一片混乱。 墙角的应急灯点亮了,昏暗的白灯照着空荡荡的电梯间和走廊,像极了恐怖片里的镜头。 唐宛心里正在犯怵,突然感觉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了自己。她吓得差点惊叫出来,但马上就想起,那是身边蔡小白的手。 “怎么了,小白?”唐宛感到那只手有点微微的颤抖,虽然灯光微弱,她仍能看出蔡小白紧张的神色。 沉默了一小会之后,蔡小白用小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那个唐宛,能陪我一起回房间吗?” “好啊。”唐宛毫不犹豫的答应道,她用另一只手掏出手机,点亮电筒,在小小白光的照亮中,两个人一起朝昏暗的走廊里走去。 一进9302的门,唐宛就差点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绊倒了。 “对不起,有点乱。”蔡小白把一只大号的玩具棕熊拎着耳朵扔到墙角,用脚在一堆杂物里给唐宛“开辟”出一条道路:“来这边吧,到沙发上坐。” 蔡小白“哗”的一声拉开了沙发后的窗帘,外面投进些许微光,总算能看见房间里的东西了。唐宛觉得这里相比上次来的时候,好像更乱了,一向喜欢整洁的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窗外传来杂乱的人声,唐宛扒在沙发靠背上朝外看去:“好像是积雪把树枝压断,砸到电线了呢那些人在修理,不知道今晚能不能搞好。” “那,那你能坐一会儿再走吗?”蔡小白缩着身子坐在沙发里,怯怯的问。 “当然。”唐宛回答的时候,极力忍住笑。她没想到假小子派头的蔡小白,居然比自己还胆小,可惜这事不能告诉陈曼儿她们,否则这些家伙还不知能编出多少挖苦的段子来。 左邻右舍女孩们嘈闹的声音逐渐安静下来了,大家似乎已经接受了“今晚不会来电”的现实。静静的房间里,唐宛和蔡小白两人都在默默的刷着手机。 唐宛微微抬起眼偷偷看蔡小白,看见对方也正好抬头望向自己,赶紧咳嗽了一声,然后决定还是得说点什么来结束窘境。 “小白,听晓萱说,你是从国外回来的?” “嗯,以前一直和爸妈住在瑞士。” “哇,好羡慕,我觉得那里的雪山和草地都特别美。” “是吧,不过天天呆着也都没感觉了。“蔡小白望了一眼窗外:”不过,那里冬天的雪比这里大。” “我的老家很少下雪的记忆里就没有几次。”唐宛说:“凰州,你听过吗?” “我”蔡小白有点不好意思:“我,我对国内的地方都不怎么熟悉。” “是呀,那是个不大的地方。除了米粉很有名,好像也就没什么啦~”唐宛笑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你要回去了吗?”蔡小白也站起身来。 “我”唐宛本没有马上要走的打算,但就势也点了点头。蔡小白眼神里透出几分慌乱,让她一下子心生不忍:“那我回去把东西拿过来,今晚就在你这边睡,行吗?” “哎?”蔡小白的脸色立刻化作惊喜:“好啊好啊,我,我去收拾出一张床来,我们睡一个房间可以吗?” 看着蔡小白用手机照着地面,绕过地面上乱七八糟的各种物品,磕磕绊绊跑去房间里的样子,唐宛忍不住咬着嘴唇笑了。 4 “什么?!你和蔡小白在一起住了一晚!”王莱莱听唐宛说完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简直比“你昨晚夜不归宿!”还要吃惊。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陈曼儿做出无比担忧的神色,摸捏着唐宛的胳膊和腰身:“这一晚上有没有落下什么病根啊” “讨厌你~”唐宛被陈曼儿胳肢得直乐,努力挣扎着:“好啦,马上要上课了!” 说话间,蔡小白高瘦的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她斜挎着双肩包,仍然是那副爱理不理人的劲头。可是,当她快步走过唐宛的课桌前时,却朝对方很自然的微微一笑。 这一下把旁边几个人都吓得呆住了,路启平更是瞪大了眼睛望着唐宛,凑过头来悄悄的问:“唐宛,你就是传说中收降怪兽的巫婆吗?” 唐宛正要找话怼他一下,曹晓萱从教室外跑上讲台,高兴的说:“各位同学,刚才得到新年文化节组委会通知,今天下午放学后五点,轮到我们班做带妆彩排,地点就在明德剧院,有节目的同学务必到场,没事的同学都可以去看哦!” 教室里响起一片兴奋的欢呼,夹杂着拍击课桌的声音,直到上课铃响起,老师走进教室,方才渐渐平息。 路启平刚回到座位坐下,就听见身边的蔡小白问:“刚才说的是什么?” 路启平有点诧异,不仅仅是诧异于蔡小白竟然完全不知道学校有这么大的活动,更诧异她主动和自己说话。 “呃新年文化节,你不知道吗?” 蔡小白摇摇头。 “嗯,怎么说呢?就是我们学校每年年底都要搞的庆典,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文艺汇演。”路启平解释道:“每个班有三个节目上台表演。” “哦,”蔡小白点点头:“那唐宛有参加吗?” “有啊,”路启平看了一眼讲台上背过身去板书的老师,得意的悄悄说:“我们的新编南戏《柳毅传书》,在戏剧组。” 看到蔡小白一脸茫然的样子,路启平突然记起她是在国外长大的了。他拿起笔,在白纸本上飞快的写道:“柳毅传书:从前有个书生,在旅途中遇到流浪的龙族公主,帮她带了封信,请她的爸爸和叔叔来救她回家。公主为了报答书生,后来就嫁给了他。” “唐宛演公主吗?”蔡小白问。 “嗯,那当然。” “你演书生?” 路启平有点尴尬,用手指了指前面的陶源:“他演书生。” “那你呢?” “我演叔叔。” 蔡小白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引得讲台上的老师猛然转身过来,严厉的目光向下扫视了一通。 5 一个长身玉立c风尘仆仆,身背远途的行囊;一个眉间若蹙,荆钗布裙,手握牧羊的木杖。 “再合适没有了这家定做戏服的服装店,果然找对了!”梁牧远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刚刚上妆的陶源和唐宛,高兴的说。 “那我怎么样?”路启平身穿窄袖束腰的黑色戎服,大摇大摆的走上前来,右手一抹神气的小胡子:“钱塘君霸气吧!” “贤弟,看我洞庭君,王者气象,喔呵呵呵。”一身黄色冕服的林孟夫也迈着方步从更衣间走了出来。 “都挺棒的!”梁牧远笑着招呼曹晓萱:“副班长,帮我们四位演员来个定妆照吧!” “好漂亮啊!”曹晓萱一边拍照一边赞叹。“对了,唐宛还有一身华丽丽的公主装哦~” “快换来看!快换来看!”路启平着急得不行。 “实际表演的时候,唐宛换装的时间要掌握好,第二场一开始,洞庭君兄弟和柳毅对话时,唐宛要在后台抓紧时间完成梳头和换装。”梁牧远说着,转向戏剧社的两个女生:“就拜托两位学姐帮忙了。要不,我们演练一次?怎么样?” “放心!导演同学。”两个女生相视一笑:“包在我们身上。” 自从认识唐宛以来,梁牧远和路启平都觉得她是那种颜色天然的女孩,在不穿校服的时候,她总是一身干净的素色衣服,简单清爽的马尾辫,随意的装扮,透出淡雅如清水的感觉,以至于他们都觉得,她如果刻意修饰的话,反而会破坏了那种美好。 可是,当唐宛梳着高高的发髻,身披一袭红色与金色相交的灿烂华服出现在二人面前时,他们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从宫廷庆典到家族聚会,在梁牧远从小到大参加的各种社交场合里,不乏盛装名媛,其中能引起他注目的女孩却是极少极少。在他看来,能在自己心目中当得“惊艳”二字的,只有眼前的唐宛。梁牧远发愣之中,只听见身边的路启平喃喃道:“我说导演现在换陶源演钱塘君还来得及吗” “怎么了?”唐宛被大家看得不好意思起来,她低下头看看裙裾,又看看宽大的袖子:“衣服不合适吗?” “太c太c太合适没有了!”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是一脸激动的楼宁宁,她跺着脚用夸张的语气说:“唐小软,我认识你这么多年,怎么从来没发现你这么美丽啊~我,我简直要爱上你了啦!” 6 “唐宛的扮相真美呢。” 坐在观众席上盯着舞台表演的梁牧远,突然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响起,回头一看,李卓南正满面笑容的落座,他身旁的李雅南却是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会长亲临指导,多提点意见。”梁牧远赶快偏过目光,假装没看到李雅南的脸色。 “非常精彩,想不出意见怎么办?”李卓南打着哈哈。 李雅南露出不屑的神色:“哥,你怎么长他人志气啊,你呆会看了我的舞蹈再说嘛。” “牧远怎么是‘他人’?再说,人家是戏剧组,你是舞蹈组,不冲突嘛。”李卓南永远是一副宽厚大哥的样子:“我希望你们两个节目都得金奖,行了吧~” 随着台下一阵掌声,舞台上四人鞠躬落幕。“请三班少女组合舞蹈的同学上台彩排。” “哥,再过几个就是我的节目了,去后台准备了哦。”李雅南站起身来:“你可不许走掉!牧远,你也一样!” “好,好,不走。”李卓南笑道。 “卓南哥,我去后台看看他们,等会就过来。”李雅南走开后,梁牧远也站起身来。 李卓南用手掌压住梁牧远的肩膀:“先别急,有个事想跟你简单说下。” “哦?”看着对方换了严肃的神情,梁牧远有点意外。 “启平最近在搞一个网站签名活动,你了解吗?” “嗯,他对我说过,是建议更换历史教科书的事情,可这段时间忙着排节目,有阵子没提起了。”说到这里,梁牧远一下紧张起来了:“该不是他把这事闹大了吧?” “闹什么大?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李卓南淡淡的一笑:“我上去看过,到现在签名的,加他自己,还不到十个人。不过呢,这件事,有人对包主任说了。” “昨天包主任和你们闻老师,因为这件事在吴校长那里争论得很厉害。”李卓南压低了声音:“包主任非要做出处理,闻老师坚持说这是学生的权利。吴校长问我的意见,我也只能说,现在知道的人不多,要是处理,反而影响就大了——吴校长认可了我的想法。不过,我想让你提醒一下启平。” “让他不干了?我可没那么大本事。”梁牧远笑笑:“要不你试试?他可能会听你的。” 这句不软不硬的话让李卓南愣了愣,但很快就恢复了平和的神气:“他不干了自然好,但其实也无所谓,重要的是,你别跟他搅在一起,你们的身份,毕竟还是不一样的。” 这句话让梁牧远心里浮起一阵不快,从小到大,他最不喜欢的就是人们把他和路启平区别对待。因为路启平对他而言,与其说是最好的朋友,不如说是已然超越了家族c姓氏和地位界限的兄弟。不少人都因为冒犯他的这条原则而遭到冷语相向,但对方毕竟是李卓南,他不得不考虑如何委婉措辞。正在此时,他一抬眼看见路启平沿着过道向这边走过来,干脆就把话咽了下去。 “卓南哥,来给雅南捧场?”路启平打了个招呼,在俩人身旁坐下:“牧远,你刚才怎么不过来呀?” “呃我想看看陈曼儿她们的舞蹈。”梁牧远掩饰道:“挺专业的。” “那是一定的,刚才我在后台见到她们的指导老师了,气质超好的大美人,据说是zap48的艺术指导呢。”路启平说:“卓南哥你觉得呢?” “唔看来,雅南这次遇到对手啦。”李卓南盯着台上在欢快音乐中起舞的三个女孩,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 7 刚刚走出明德剧院的大门,唐宛和楼宁宁就发现有个大个子从背后赶了上来。 “嗨,唐宛,楼宁宁,”罗明大衣也没穿,却跑得满头大汗:“今天你们排演的《柳毅传书》真棒。” “你的武术表演也不错啊!没想到你还真是行家呢。”唐宛说:“尤其是凌空飞踢那招,好帅。” “哎,要是让董嗣昌看见,会不会后怕?”楼宁宁笑着问:“那天你拿餐盘拍他那下子,用了几成功力?” “哈哈,半成,半成而已。”罗明笑了,然后腼腆的抓了抓头:“宁宁,谢谢你也来给我们捧场。” “我是来看唐宛的,谁”楼宁宁正说到这,突然感觉唐宛轻轻捏了捏自己的手,于是便改口道:“然后顺便来看看咱们班的节目了——除了李雅南的之外!” “是,是。”罗明说。 “最近怎么样?还在梅妍学姐那里补习吗?”唐宛问。 “还在呢。”罗明说:“但班长基本不管我们差生的事情,所以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 “哼,我们的班长大人啊,谁晓得她天天都管什么。”楼宁宁一提到李雅南,仿佛就有无限的怨念。 “所以,我爸说了,想请几位学长学姐来家里,当面谢谢他们,也看看人家能不能继续帮忙。” “唔”唐宛琢磨了一下:“我觉得你爸想得挺周到的。那几位学长学姐人都很好,我看没问题。” “是吗?”罗明一下兴奋起来了:“那唐宛你也来吧!” “哎?” “我也要谢谢你啊,要不是你一直帮着张罗,人家学长学姐也不会主动来找我吧。其实,我还邀请了六班c三班,还有武术社的几个同学,大家一起开心一下。”好像生怕唐宛拒绝似的,罗明急切的说了一大串。 “搞那么隆重干嘛?做大寿啊?”楼宁宁打趣道。 “嗯?”罗明一下愣了:“你怎么知道?对,对,就是我的生日派对啊,元旦放假那天。” “哇哦,元旦的生日,罗明你可真会生呀!”楼宁宁一下子乐得合不拢嘴:“你怎么不叫罗元旦啊?” “哈哈,”罗明憨笑着又抓了抓头:“其实我是元旦大清早生的,我妈说,在月落日升的时候,就叫罗明吧~” “看你急的,不但要赶第一天,还要赶个大早!” “可是元旦我要陪宁宁去大幸运城游乐场。”唐宛皱起了眉头:“是吧,宁宁?” “是啊,上次中秋放假去,根本没过瘾”口快的楼宁宁话刚出口,就被唐宛用眼神止住了。 “那那,”支吾了一小会,罗明好像鼓起了巨大的勇气,终于说出了一句:“楼宁宁一起来参加派对呗?” 唐宛用征询的目光望着楼宁宁,后者斜了罗明一眼,抓紧了她的胳膊:“我考虑考虑!” 8 床头的液晶电子钟已经显示凌晨一点,梁牧远还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唐宛盛妆华服的样子,仿佛那舞台上五彩斑斓的布景,虚幻缥缈,好像伸手可及,但又无法抓到实处,教人心痒难揉。梁牧远颇有些感到不可思议,认识唐宛一百多天以来,接触中固然不时有小小的怦然心动,但从未有过像今天这般,一分若有若无的牵挂,让自己如此的捶床捣枕c难以自拔。 看厌了社交场合的花团锦簇,梁牧远总以为自己喜爱的是那种素面朝天c清秀干净女孩,就像第一次见到唐宛时她的那个样子。但直到今天他才发现,空谷幽兰忽而化作国色天香,更让人为之心驰神往。像唐宛这样的颜色,无论怎样的随性自在,都不能折损,无论怎样修饰装点,都不会显得多余。想到这里,梁牧远记起儿时陪父母在显德宫参加过的一场婚礼,新娘仿佛是某一位公主,穿一袭大红滚金边c绣满凤纹图形的礼服,这件奢华得耀眼的礼服,是那次经历给他留下的唯一深刻印象。如果有一天唐宛也做那样的装扮,那该是怎样的明艳不可方物? 梁牧远不禁为自己的胡思乱想红了脸,但还是忍不住起身点亮了手机,找到下午拍的定妆照。站在光彩照人的唐宛身边,黑色紧身戎服的路启平,神采飞扬,漂亮的小胡子为他平添几分成熟气质。相比之下,倒比另一边布衣长衫的陶源,与公主装扮的唐宛更为相配。梁牧远用手指遮住旁边的陶源和林孟夫,让画面只留下路唐二人,呆呆的看了两秒,心里涌起的异样感觉,让他赶紧按灭了手机。 “你们的身份,毕竟还是不一样的。”不知怎的,梁牧远猛然想起下午李卓南的话,心里登时涌起一种负气的冲动。他打开脸书,找到路启平说的“明德中学历史教科书签名大行动”公共主页。除了路启平之外,本校的签名者加起来有十七个人,虽然不像李卓南说的那样少,但从数量级上看,几个和十几个倒也没有什么区别。而后面外校点赞助阵的学生倒是不少,“果然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梁牧远心里想,这么多人参与,毕竟也不是一日之功,他惊讶于路启平对他竟然只字未提。 “给你个惊喜吧!”梁牧远看着“目标签名数300,完成度6”字样下面长长的进度条,露出一丝笑意,点下“我要签名”的黄色大按钮,飞快的输入了“梁牧远,明德中学高一三班”和网络实名识别码,但在看到“确定”提示的时候,手指却又停在屏幕上方,犹疑了。 “重要的是,你别跟他搅在一起,你们的身份,毕竟还是不一样的。”李卓南的话又在耳边响起。这句讨厌的话,怎样也挥之不去,就像李卓南一样,他以大哥身份对自己的规劝和教训,有时也会让人厌恶,但往往之后细想,却能悟出其中的道理。 在经过几次的输入和取消之后,梁牧远终于累了。“既然没有对我说,启平应该有他的考虑,这件事找他商量一下再说无论他怎么决定,都应该支持。”心里这么想着,梁牧远释然了。奇怪的是,经过这一番纠结,唐宛的身影居然也渐渐淡去,压抑已久的睡意,终于不可阻挡的涌上来,将梁牧远慢慢淹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未央新岁识宫妆 1 遍布校园的各色挂旗c灯笼c拉花c海报和玩偶宣告明德中学的新年提前两天来到了,按照惯例在十二月最后一个周末里举行的新年文化节,是每年的压轴庆典。今年的文化节紧接着元旦假日,所以格外热闹。除了文艺汇演外,艺术年展c图书义卖会c名人讲座等各种活动都在同时举办,热闹的空气仿佛驱散了冬日的寒冷。 这也是一年当中,难得的校园“对外开放日”——当然不是对所有公众开放,只有受到邀请的学生家长和外校师生,才能拿着请柬在指定时间进入校园。尽管如此,宾客的人数也是相当可观,一时间,冠盖云集,红男绿女,共襄盛举。 高一三班的班主任闻仪却无心于这片欢乐,她匆匆穿过喧闹的校园,来到围墙边的一条僻静小街,一家名为“紫莲”的茶馆,就在这条小街的尽头。 虽然从未谋面,但对于方博兴的样貌,闻仪并不陌生,她不止一次在网上看过他讲课的视频。所以,一上茶馆二楼,她很快就认出了墙角靠窗坐着的那个男人——他看上去三十多岁,穿着简单款式的灰色毛衣,似乎也知道来者便是自己要见的人,面带微笑的站起身来。 “方老师,久仰。”闻仪主动伸出手:“在下闻仪,字礼容。” “方博兴,字蛰安,也久仰闻老师。请坐。” “您客气了,”闻仪坐到对面的椅子里:“方老师网上授课,名满天下,我可不敢相比。” “可是我知道闻老师,要比闻老师知道我要早哦。”方博兴打趣道。 “嗯?”闻仪露出诧异的神色。 “十三年前,我刚从庐陵师范大学毕业,到雍津三中工作的时候,就听说全校中考第一名,也是雍津中考第一名的女生,不再继续升学高中部,而是选择了明德中学。”方博兴慢悠悠的说着,一边给闻仪面前的杯子里斟上茶:“我当时很年轻,认为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觉得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师因此看不开,有点不可理喻。” “谢谢”闻仪捧起杯子:“那现在呢?是不是已经想法不同了?” “嗯,是有所不同。其实,闻老师后来有了在明德的经历,想必也有了不同的想法吧。”方博兴说:“不过,幸好吴校长慧眼识珠,才不至于湮灭人才。” “没想到方老师对我一个小人物,还能了解这么多,惭愧。”闻仪笑笑:“那我就开诚布公了,今天请您来,是为了我班里学生路启平的事情。” “我知道,那是一个很不错的男孩子。” “最近他一直在和您接触吧。”闻仪正了正颜色:“方老师,对您的教育平等化主张,以及关于正史课的看法,我都是非常支持的,这也是我们身为教育工作者努力的方向。但恕我直言,我不希望有学生介入到其中。” “哦?为什么呢?这些难道不是与他们密切相关吗?” “但他们的主要任务还是学习以及,需要一种更为简单的生活。”闻仪说到这里,停了片刻:“不知路启平是否向您提到过,这学期我在明德进行了第一次民主选举班长的尝试,却因此伤害到了好几个学生,所以,我现在越发觉得,在这种事情上,我们应该更加谨慎。” “在一个月前,确切地说,是认识路启平之前,我的看法与你是一致的。那时候,我的一个学生引荐他到我这里,我原本只是想征询一下他对于正史课的看法。”方博兴的目光透过厚厚的镜片,望向闻仪:“但与他和几个明德的同学接触以后,我发现,他们对于改变的渴望和决心,远远超过了我。” “而且,他们的行动力也大大超出了我的想象,”方博兴继续说道:“从那时起,我就在想,为什么不让他们自己也加入到这个令人兴奋的进程中来呢?” “路启平的身份有所不同,这一点,方老师知道吗?” “当然,他是昭国公世子的好友,也是‘影子议长’路辰的儿子。他的父亲,我也有所了解。闻老师,你的班级里身份不同的人可不止这一个,光一个小承圣公就不好对付,是吧?”说着,方博兴把身体靠进松软的椅子里,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露出笑容。 “是啊”闻仪也笑起来,抚摸着手里的杯子,感受它温热的身体:“所以,您要知道,事情的影响,绝不仅仅会只限于这所学校。” “当然不会。”方博兴重新坐正身体,眼里闪出炽热的目光:“我们的目标,也不只是影响一所学校。不管社会舆论承认与否,也不管这个说法听起来是否刺耳,我以为,明德的学生都是这个国家最重要的一个群体,现在是,未来也是。所以,在当下,他们改变的也许只是这所学校,十年后,二十年后,他们将改变这个国家,以及他们的时代,这就是希望所在——所以在当下,必须尽可能的去影响他们,这是我们身为教育工作者,应负的责任。” 虽然店堂里温暖如春,可闻仪还是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她不能认同方博兴的话,但也不敢去面对他热切而渴望的目光。就在这时候,手机铃声急促的响起来。 “晓萱?是我,什么?陈曼儿找不到了?” 2 “闻老师那边还没有消息吗?”唐宛着急的问,曹晓萱沮丧的摇摇头。 “她会去哪里啊?你们的节目完了之后就该是我们上场了!”娇小的朱茱急得脸都红了:“昨晚最后一次排练的时候,她可什么也没说呀!” “你先别急,朱茱。雨莹,你也好好回忆下排练时的情景。”梁牧远问:“还有,唐宛,陈曼儿昨晚回房间后有什么异样的表现? “排练一切正常。”韩雨莹摇摇头:“她还很得意的说,我们的节目这次一定能拿金奖呢。” “我昨晚没等到她回来就睡了。”唐宛也努力回想着:“早上醒来的时候,我看见她起来,就躺在床上问了一句‘这么早出去啊’,她嗯了一声,就走了。” “简直了,这一上午,还能去哪里?怎么就联系不上呢?”路启平一脸的焦躁。 “这两天校外的人来得挺多的,会不会”陶源神色紧张的说。 “你可别吓人!”一群女生都跟着一起紧张起来了。 “不会的,”梁牧远神色凝重:“这两天不但校卫队全员在岗,还有安保公司的外援,又是在白天,在学校里出事的几率很小。” 曹晓萱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呆会要上台的同学,都先去剧场准备吧。” “是的,都快去。这儿有我们,大家都耗着干着急也是没用的。”梁牧远推了一把仍然眼巴巴看着曹晓萱手机的唐宛。 几个人刚离开了一会,曹晓萱的电话响了起来。“是闻老师。”屋里的人马上安静了下来。 “陈曼儿联系上了?太好了!什么?搭今天的早班高铁回成桥家里去了?!家里有点事情可她为什么没跟我们说哦好的,我和同学们安排一下,节目的事,看看有什么补救的方式嗯,嗯,闻老师,放心吧。” “什么呀!”看着曹晓萱挂断电话,朱茱一下倒在椅子上:“什么事,非要今天回去?!” 曹晓萱摇摇头:“闻老师也没说就说早上走得急,她没来得及通知我们。” “至少打个电话,或者告诉唐宛呀!”朱茱焦躁的说。 韩雨莹过去拉着朱茱的手:“也没什么,我们两个上就行了。” “就我们两个,还跳个屁啊!”朱茱突然暴怒起来,把桌子上的服装一把全都划拉到地上。大家都吓了一跳,谁也没想到在班上一直乖乖女的她,发起脾气来如此天崩地裂。 “要,要不我通知一下组委会,节目取消了?下午三点就是我们的节目,再晚可能来不及了”曹晓萱小声的试探着问。 朱茱一脸委屈的看着曹晓萱,呆了一会,一下子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 “我来吧。”一个声音响起,蔡小白瘦高的身影站在教室的门口:“我看过你们彩排了,是喵星少女队的‘y一u are the best’,我很熟悉这段舞。” “你?”朱茱和韩雨莹脸上露出一丝怀疑。 蔡小白冷冷的说:“可以我就上,不行就算了。” “这”曹晓萱不知如何是好,把求援的目光投向梁牧远。 “陈曼儿的服装在吗?”梁牧远问。 “在,在的。”韩雨莹答道。 “好。小白,你换上服装,看看是否合适。然后,我们抓紧时间排练一遍,好吗?” 蔡小白点点头。 3 “各位同学,干杯啦!” 十几只装满可乐和果汁的杯子碰撞在一起,飞溅出一片欢乐的笑声。 “恭喜宁宸!拿到了综合组金奖,是我们班首功~”曹晓萱笑眯眯的说:“先敬一杯!” 小个子的赵宁宸羞红了脸:“谢谢,谢谢!” “我说宁宸,帽子里那只兔子后来你是放在哪儿了?该不是把舞台地板挖了个洞吧?”路启平凑过来问。 “放在”赵宁宸刚开了个头就打住了,认真的说:“这可不能告诉你,要不我下次演什么啊?” “路启平,你也太不懂魔术师的规矩了,这可是人家传家之秘,”曹晓萱笑道:“接下来要祝贺的是朱茱雨莹小白的少女组合,临危受命,只排练过一次,就拿到了舞蹈铜奖哎?小白呢?刚才还在的?” “她明天有事,急着搭晚班车回家了。”韩雨莹解释道:“没来得及跟你们说。” “果然是天马行空,独往独来。”林孟夫摇了摇头。 曹晓萱说:“那下一个祝贺的是,牧远c陶源c唐宛c启平和孟夫的《柳毅传书》剧组,虽然没有拿到奖项,但是全场收获掌声最多的!” “都怪我,”唐宛不好意思的站起来:“要不是我在关键的那段戏忘了唱词” “嗨,其实怪我!”曹晓萱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应该知道你放不下曼儿,有消息就该赶快告诉你,让你放心,结果一忙得乱七八糟就全忘了!” “无心之过不为过。”梁牧远也站起来:“而且,刚才好几个评委老师不是还专门过来夸奖了咱们的戏吗?要不,你俩各罚一杯可乐吧!” “来倒满,来倒满!”路启平和陶源咋咋呼呼起来。 唐宛和曹晓萱两人想把满满一杯可乐一口气喝干,结果被呛的不行,朱茱和韩雨莹笑着上前帮她们捶背。 曹晓萱一边咳嗽,一边又举杯道:“最后!最后感谢的是所有的后勤同学,还有帮助我们的学长学姐,你们的支持,让我们取得一金一铜,总分第三的成绩,谢谢!” 在一阵嘈杂的欢声笑语里,大家又纷纷举杯。 “明天新年第一天怎么安排?”路启平一边拿起一根烤鸡翅,一边问身边的唐宛。 “大幸运城游乐场。”唐宛说:“宁宁一直嚷嚷着上次没玩够对了,你和牧远是不是又要去例行公事啊?” “唉,是啊,提起三大节,满眼都是泪。”路启平立马转喜为忧,哭丧着脸说。 “别这样。”唐宛笑着说:“这也是家族的责任嘛。” “对了,听说罗明搞了个大派对,邀请了不少同学,没跟你们说吗?” “嗯,他那天邀请我和宁宁去来着。”唐宛点点头:“不过宁宁非要去游乐场。” “哦”路启平长出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唐宛刚想挖苦他“你放的什么心”,就感觉周围开始骚动起来,“新年倒计时开始了!”“去读秒哇!”有人在高声嚷嚷,食堂里的学生们开始纷纷向大屏幕方向聚集。 首都特区的国家广场,人山人海,广场中伫立的建国千年纪念碑上,液晶大屏幕组成的倒计时数字已经开始跳动。 9c8c7c6c5c4c3c2c1c0! 新年快乐!随着纪念碑上闪出硕大的“2771”五彩数字,食堂里的学生们和广场上的人群一起,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你好,2771。”唐宛也在心里默念道,她望着身边一张张亲切的笑脸——在这个曾经陌生,现在已然熟悉的校园里,她有了这么多亲密的伙伴,虽然未来如何仍不可知,但她希望在新的一年里,一切都会变得更好。 4 “唐小软,你就再陪我坐一次吧”楼宁宁拉着唐宛的手,央求道。 “不坐了不坐了,我已经晕菜了,你都坐几次了?”唐宛不理她,一个劲儿的往出口走去。 “这个非洲大冒险的过山车很难等的,你忘了我们上次等了好久才轮上!今天可以随便坐,不玩多可惜啊”宁宁撅着嘴,满脸不爽的走出大门。 一个戴着鲜红羽毛帽子c穿着中世纪欧式宫廷礼服的侍从在出口处,看见她们立刻脱帽行了一个礼:“嗨,美丽高贵的伊丽莎白·唐宛公主,漂亮可爱的夏洛特·宁宁公主,请问南瓜马车下一站要去哪里呢?” 唐宛和楼宁宁相视一笑,踏上了装饰着向日葵的华丽圆形马车的踏板。“去摩天轮吧!”楼宁宁命令道。 “遵命,公主殿下!”侍从爬上了车夫的座椅:“让飞奔的马儿,带我们去游乐园的最高点——摩天轮!” 看着车窗外闪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舒服的躺在柔软座椅里的楼宁宁,感叹的说:“当公主的感觉真是好呀~不用排队,不用走路唐宛你说是不是?” “那人家开始邀请你,你还不来?”唐宛笑道。 楼宁宁一挺身坐起来:“我怎么知道他在大幸运城开派对啊?我还以为是在一个无聊的大宅子里吃饭呢。” “说不定,”唐宛打趣道:“是你说了要来游乐场,罗明才改变计划的哦。” 楼宁宁瞪大了眼睛:“不是吧!为什么?” 面对事事都很精明,现在却显得有点迟钝的好友,唐宛无可奈何的笑着摇了摇头。 车厢里挂着的电话听筒响起清脆的铃声,楼宁宁赶紧拿起它。 “嗨!两位公主殿下。现在是上午11点,再过一个半小时,盛大的生日宴会将在幸运国王的城堡大厅举行,请别忘记出席哦!另外,两位喜欢的冰激凌是什么口味的?” “蓝莓和香草的!”楼宁宁想了一秒:“还要朗姆酒口味~” 说话间,马车在高高伫立的摩天轮下停了下来,车夫打开门,脚下登上摩天轮轿厢的红地毯已经铺好。 摩天轮缓缓转动起来,唐宛和楼宁宁的轿厢越升越高。 “还记得那天晚上我们被困在这上面吗?”楼宁宁趴着窗户往下看。 “今天应该不会了吧?” “那是,今天我们是公主嘛。”楼宁宁得意的说。 “你说,牧远和启平他们,今天会不会见到真的公主呢?”唐宛透过窗户,望向远方。 “当然会喽。皇室成员都要参加的嘛。”宁宁说:“你也在网上见过那几个公主的照片吧,也没啥好看的,嘻嘻。” “嗯。”唐宛点点头,若有所思:“看来,童话就是童话呢哎!宁宁你快看!”她指着窗外。 轿厢已经升到了摩天轮的最顶端,从窗户望出去,正是高大的幸运国王城堡,十几个高高低低c五颜六色的洋葱头形尖塔直指天空。一面巨幅的长条旗帜从最高的尖塔顶端窗口一直挂下来,镶边的红色旗地上是一行金色的大字:“生日快乐,小明!” “小明”楼宁宁抱住唐宛,笑得快喘不过气来了:“原来罗明这家伙,就是传说中的小明啊” 5 为避开拥挤在正门的记者,每次典礼结束后,梁国英一家四口人总是从一条专为最重要宾客准备的通道离开显德宫。这条两边都装饰着宫廷贵妇画像的长廊,可以直接通向皇宫一道并不起眼的侧门,传说是先帝为了“不时之需”而特意修建的。 一边走一边看着墙上一幅幅看上去都差不多的肖像画,梁牧远打了一个大哈欠,路启平紧跟着也打了一个。 “你们俩是怎么回事?”梁国英不满的问。他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瘦削男子,有点微微驼背,梳得非常整齐的头发,两鬓已经斑白。“刚才在餐桌上就总这样,说重了这叫失仪,懂吗?” “对不起梁叔叔。”路启平赶紧回答:“是昨晚学校文化节的聚会,散场比较晚” “那人家卓南和雅南,怎么不像你们?”梁国英对这个好友的儿子,从来当成自己的孩子和梁牧远的弟弟,丝毫不假以辞色。 “他们走的比较早”梁牧远小声说。 “人家走得早,你们就知道疯玩,”徐瑾也以嗔怪的口气说:“不知道今天要进宫吗?” “学校那些文艺活动,以后少参加,没什么用。”梁国英加重了语气:“学业为主,有机会多参与一些管理事务,向卓南学学,嗯?” “是。”梁牧远一边答应道,一边朝路启平挤挤眼睛。 路启平会意:“梁叔叔,我想去下洗手间。” “我也是。”梁牧远赶紧应和。 梁国英皱了皱眉头:“那你们去吧,等会自己搭车回雍津,我和你妈下午还有些事情。” “是!”两人答应一声,如蒙大赦,向一旁的走廊溜了出去。 “唉?启平,你怎么不走了?” “我又不真的去洗手间,你去吧,我等你。”路启平说完,在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看着对面的一幅画像。“宁宗定皇帝第六女,端和柔嘉公主封号真好听,可难道公主真的都这么丑吗?”他心里嘀咕着。 忽然,路启平好像听到在一旁的小花园里有个声音挺耳熟,但不知在说些什么,他循声走了过去。 “反正下次我不会再来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不说了,我挂了!”说话间,一个高挑的女生从树丛后转出,穿着淡紫色的礼服,手里捏着手机。 路启平一眼看到了蓝色银边绶带上的凤凰勋章——这是公主的服饰,于是赶紧低头行礼:“殿下” “刚才听到什么了?” 这冷冷的声音?路启平心里一激灵,抬起头来:“蔡小白?!” “嘘,”蔡小白一脸紧张,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别在这叫我名字。” “那”路启平有点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什么好。 “总之你什么也没听到,没见过我,不知道我是谁,跟谁也不许说,知道吗?”蔡小白竖起眉毛,严厉的说。 “是殿下。”路启平觉得衬衫后背已经湿了。 呆呆的看着蔡小白提着裙摆跑动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路启平不防梁牧远从身后走过来,猛的一拍肩膀,把他吓了一跳。“看什么呢?那是谁?” 路启平咽了口吐沫,费劲的说:“呃,一个,一个不认识的人。” “不认识,你傻看什么?”梁牧远一把扯过他:“快走吧,两点半那趟车兴许还赶得上!” 6 首都圈的高速铁路网如同一只巨大的车轮,首都特区便是这车轮的轮轴,呈轮辐状的铁路将它连接到周围的六座卫星城市——未央c雍津c章安c成桥c泽阳c北宁。“影驰”号高速列车可以在一小时之内,完成十万平方公里范围内任意两座城市之间的往来,被誉为全球最高效的铁路系统。 车窗外的风景飞快掠过,已近雍津,大幸运城游乐园高高的摩天轮和五彩的城堡尖顶出现在一片绿树丛中。 “不知道唐宛和宁宁今天在大幸运城玩的怎么样?”路启平望着窗外,对一旁刷着手机的梁牧远说。 “她们应该去参加罗明的生日派对了。”梁牧远没有抬头。 “哎?”路启平有点意外:“昨晚上唐宛还说要去大幸运城呢。” “可要是罗明在游乐园开生日派对,那不就两全其美?”梁牧远把手机递给路启平:“喏,推特上有人发图了。” “来宾不仅包括生日派对主人的众多亲友,还有来自首都城市圈二十多所慈善学校的两千多个学生们,罗氏药业送给他们的礼物是在大幸运城尽情畅玩的一天。一直以来,罗氏药业致力于少年儿童健康事业”路启平刷了几屏照片:“罗明他老爸的公司还真会搞公关哪。” “我挺羡慕的。”梁牧远叹了口气:“喜欢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还能博得一片喝彩。不像我们,大事小事都透着小心,好像永远是为了逃避别人的批评而活。” 路启平没有理会好友的抱怨,自顾自的说:“我去,你看,17层高的生日蛋糕,象征17岁的生日你说,那他要80岁了可怎么办?” “这么大排场的生日派对,是不是让别人感觉压力山大?”梁牧远看看认真刷屏的路启平,笑着说。 “反正我没压力。”路启平若无其事的把手机扔还给梁牧远:“罗明喜欢的是宁宁,又不是”说到这里,他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有些失言,立刻打断了话头。 而梁牧远好像没有听见,默不作声的望着窗外。 “各位乘客,列车将在5分钟之内到达雍津车站,请您做好下车的准备。” 列车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缓缓的汇入车站中一大片整齐排列的高速列车组成的河流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何来雠寇无端业 1 陈曼儿站在教室门口停了两秒钟,鼓足勇气走了进去。她能感觉到来自周围异样的目光,但仍然尽力让自己表现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径自走到座位前,把包放下。 “嗨,曼儿。”唐宛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嗨。”陈曼儿也勉强的笑了笑,拉开椅子坐下,从书包里拿出书本和文具。 “今天早班车回来的?” “嗯。” “家里没事了吧?”唐宛小心的问。 “嗯。”陈曼儿简单的回答,让唐宛知趣的沉默了。 这时,一脸寒霜的朱茱快步走了过来,跟在后面的韩雨莹试图拉住她的胳膊,被一下子甩开了。 “陈曼儿,你前天去哪儿了?”朱茱没好气的问。 “我家里有事,怎么了,不行吗?”陈曼儿的口气也不示弱。 “有事不能通知我们一声吗?不能打个电话吗?”朱茱锐利的目光透过眼镜片,狠狠的盯着陈曼儿:“你知道我们找了你多久?” 陈曼儿没有回答,打开一本课本开始乱翻。 “是啊,曼儿,你知道那天大家多着急。”韩雨莹也带着责怪的口吻说:“唐宛一直惦记着你,连台词都出错了。” “这个锅我可不背。”原本脸上还有几分愧意的陈曼儿突然冷笑了:“我又没让她弄错台词。” “你”一向好脾气的韩雨莹登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不要跟她讲了,雨莹!”朱茱大声说:“她怎么会想到别人,她就是个只顾自己的自私鬼!” “我当然是自私鬼,”陈曼儿霍的站起身来:“唐宛是大好人,你们怎么不去找她领舞?!” 唐宛也尴尬的站起身来,说了一句“曼儿”,刚想去拉她的手,就被陈曼儿拨拉到一边:“你不用来做好人啦,这个班里人人都知道你是好人了!反正我是坏人就对了!”说罢,胡乱把桌上的课本塞到书包里,提起就走。 “唉,曼儿,你要去哪儿?快上课了!”曹晓萱急着追上她。 “我生理期不舒服,回宿舍休息,可以吗!”陈曼儿在教室门口猛地大叫一声,转身就撞上了蔡小白,她“哼”了一声,夺门而去。 一片安静之中,蔡小白斜挎着书包径自走到后排,坐到座位上,看着有点发愣的路启平,抓了抓蓬松的头发:“请问,我错过什么了吗?” 2 穿着睡衣的唐宛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关掉起居室长桌上的台灯,蹑手蹑脚的走到房间门口,小心翼翼的推开门。 借着小夜灯的微光,她看见陈曼儿仍然穿着校服,抱着一大团被子,面朝墙壁,蜷缩在床上,散乱卷曲的长发盖住了她的脸。 桌子上放着她给陈曼儿带回来的晚饭,都已经凉了多时。 “曼儿,你晚上再这么睡,要着凉的。”唐宛靠近她的脸颊,轻轻的说。陈曼儿没有作声。 唐宛盯着她看了一会,无可奈何的转过身,在自己的床上躺下。刚刚钻进被子,就听见陈曼儿无力的声音:“唐宛。” “嗯?”唐宛惊喜的坐起来。 “我想喝热奶茶。” “好,稍等下啊,”唐宛高兴的说,她下床穿上拖鞋,到客厅里忙乎了一小会儿,便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还有点烫,慢着喝。” 陈曼儿抱着茶杯,盯着它呆了半晌,小声呜呜的哭了。 “曼儿,别哭了。”唐宛赶紧坐到床边,握住她的手,“没什么大不了的,朱茱她们也知道你家里有事,就是怪你没告诉她们,而且,蔡小白后来替你上场,节目最后也得奖了。” “是吗?”陈曼儿抬起一双汪汪泪眼,带着哭腔:“是什么奖?” “是铜奖。”唐宛笑道:“看你,还是忘不了你们的节目。” 陈曼儿脸上露出一丝欣喜的神色,咕嘟咕嘟的把奶茶喝了一大口。“唐宛。”她放下杯子,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室友。 “嗯?奶茶壶里还有呢。”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陈曼儿幽幽的问。 “傻瓜,那还用说,因为我们是室友加同桌啊,你知道吗?据说这个概率在明德只有十分之一呢”唐宛一边逗趣,一边抚摸着陈曼儿柔软的卷发。 陈曼儿就势把头靠在唐宛的肩上:“可是,我那样说你” “我知道你那是气话。而且,那些话其实也没错,我就喜欢当好人呀,难道要当坏人不成?”唐宛笑道。 “是啊要能当好人,谁愿意当坏人呢”陈曼儿喃喃的好像是在自语。“唐宛,答应我,一定要原谅我。”她突然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对方。 “你这是怎么了?”唐宛有些讶异。 “就是想向你道歉,请你原谅我。”陈曼儿说着,又带上了哭腔。 “好,好,我原谅你。不哭。”唐宛抱住陈曼儿,轻轻拍她的肩膀:“饿吗?菜都凉透了,还有点小馒头,我给你热热?” “不了。”陈曼儿说着笑了笑:“晚上什么也不吃,正好减肥了。” 唐宛也扑哧一笑:“就你,还减,你是要逼死莱莱的节奏吗?” “真的不用了,你快睡吧我去下洗手间。” 陈曼儿反锁上洗手间的门,紧紧握住手机在马桶上呆坐了好一会儿。直到确认卧室里已完全没有动静,这才点亮手机,写下一条信息,想了想,按下发送键。 “已经够了,别再找我,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3 李卓南看到这条信息后,沮丧的点燃了一根烟。虽然在明德中学,学生抽烟是校规严厉禁止的行为,但李卓南的私人领地——这间小小的学生会长办公室,是一切规则的例外。 他推开窗户,冬夜的寒风一下涌进房间,将呛鼻的烟味吹散,也让他的头脑冷静下来。望着窗外的夜色,思考半分钟后,他又拿起手机。 “你想好了吗?如果公开那天网上的监控录像,所有人都会知道那条推是你发的。” “我不在乎,唐宛会原谅我的。” “但学校不会原谅你,官方声明里已经说了,要追查网络谣言的制造者。之所以查不到,是因为录像都在我这里。” 见对方长久没有回话,李卓南想了想,又加上了一句:“请放心,我对唐宛没有别的恶意。只是想随时了解她与梁牧远之间的事,我需要你的帮助。” “难道逼着我退出汇演,也是因为这个吗?” 李卓南看到这句话,突然心生一丝懊悔,甚至可以说是歉意。当初在监控录像里发现那天晚上的拍照者正是与唐宛同室的陈曼儿,让他喜出望外,作为监视唐宛的工具,这个有把柄握在自己手里的女生,真是再合适没有的人选。可久而久之,陈曼儿在恐惧之中对自己言听计从的那种表现,在李卓南心中最黑暗的角落里,唤醒了某种难于言表的恶趣味——他突然想知道,她对自己的服从究竟能达到何等程度。李卓南无法解释这诡异的趣味究竟从何而来,因为对他而言,只要愿意,百依百顺的女孩可以随时招之即来,但他却兴味索然,而且,作为名门世家子弟中的模范,他也必须保持自己完美的人设。只有陈曼儿对,只有她,这只自己亲手偷偷抓获的猎物,才有玩弄于股掌之上的乐趣,最重要的是,所有一切都不会有别人知道。可现在看来,强行让她退出汇演,他似乎玩得过火了,如果陈曼儿不顾一切咬破罗网摆脱掌握,那就真的太遗憾了想到这里,李卓南决定做出让步——既然威胁的牌已经用尽,剩下的就只有诱惑了。 “非常抱歉,让你退出汇演,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做。我也只是想确保雅南能够获得金奖,我太自私了。相信我,我一定会在其他方面补偿你。” 漆黑的办公室里,李卓南捏着一支将尽的香烟,开始等待,他觉得自己等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暗红色的火光熄灭了,手机屏幕上终于闪过一条信息: “怎么补偿?” 李卓南微笑着,舒展着身体躺倒在椅子里。他知道,自己已成功说服对手回到谈判桌上。以他的经验来看,只要对手愿意谈,并且看到自己开出价码,游戏就可以继续进行下去了。 4 楼宁宁走到罗明的课桌前,把一只浅蓝色包装纸的盒子递给他:“给你。” “啊?”罗明有点懵了的样子:“是什么?” “我和唐宛去了你的生日派对,虽说是正好赶上的,可事后总不能不送礼物吧。”楼宁宁说。 “噢!太谢谢了!”罗明喜出望外:“是什么?我现在拆开看看行吗?” 楼宁宁笑了:“都送给你了,随便呗。” 罗明从盒里拿出一只精致的银色手机壳,背面渲染的图案,是他在武术表演时在台上飞踢一脚的形象。 楼宁宁有点忸怩的摸摸头发:“这个是我手机里的照片,唐宛用电脑做了下艺术处理,还可以吧。” “太漂亮了!”罗明的眼中放出欣喜的光:“这是我今年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啦,太谢谢你们了。”说着,他将手机壳小心的放回盒子里。 “去把手机拿来,装上试试吧,我想瞅瞅好不好看。” “呃”罗明有点迟疑:“不好意思,生日那天收到一个新手机,就把原来的换掉了,所以,可能会装不上” 楼宁宁露出沮丧的神色,伸手想要去拿盒子:“那我们再去定做一个。” “别。”罗明赶忙拦住她:“我觉得挺好的,就当作纪念品吧。要是装在手机上摔坏了,我还舍不得呢”他笑着说。 “那,好吧。”楼宁宁刚要走开,只见一个头发稀疏的瘦小男生朝他们走过来:“请问是罗明同学吗?” “嗯,是我。” “你好,我是武术社的吴华,你现在有时间吗?我们郑老师想和你说说关于入社的事情。”男生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 “哦,可是还有一会儿就上课了。”罗明有点为难。 “没关系,很快的,就说两句,郑老师已经过来了,就在走廊电梯那边。” “那好吧。”罗明起身对楼宁宁说了句:“我先出去下,谢谢你们的礼物。” 楼宁宁微笑着点点头,看着罗明和那个男生消失在教室门口,不知怎的,她的心里突然涌起一阵隐隐的不安。 5 一个女生的尖叫划破了教学楼的安静。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各种夹杂在一起的呼喊声,让整个教室里的人都心里一惊。 看着窗外穿着黑色制服的校卫队员匆匆的跑过走廊,每个学生都从座椅上站起来,向外张望。 “两位班长!”讲台上的闻仪果断的命令道:“关上教室门,维持课堂秩序!” “全体同学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董嗣昌和曹晓萱一边大声叫着,一边分别去关上前后的教室门。 “路启平!快回座位坐好!”董嗣昌严厉的训斥道,路启平狠狠瞪了他一眼,悻悻的回到座椅上。 课堂里恢复了安静,但走廊里的各种说话声依旧不断传来,唐宛试图从中听出只言片语,但终究是失败了。她紧张的咬着笔帽,因为她觉得,刚才第一声尖叫的声音有点熟悉,好像是——楼宁宁。 下课铃一响,唐宛就飞快的站起身,不顾一切的打开后门,冲出教室。路启平在后面一叠声的喊:“喂!喂!唐宛,你去哪儿啊??” 唐宛跑到六班教室门口,发现自己不详的预感被证实了。整个教室里的人都面露惶恐之色,楼宁宁的座位上空空如也。她想找罗明问问,但罗明也不见了。 “雅南,你看见楼宁宁和罗明吗?”唐宛硬着头皮问李雅南。 李雅南失去了往常高傲的神色,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我也不知道。上课的时候罗明就不在,后来后来上课上了一会,楼宁宁说要去洗手间,然后,就” “好像是罗明被打,楼宁宁看到了”旁边一个女生插嘴道。 “啊?打人?”唐宛心里一哆嗦:“什么人打的?宁宁也被打了吗?” “我,我也是听刚才校卫队的在外面说的,不是很清楚”那女生也支吾了。 唐宛正要再追问,只见梁牧远和路启平快步走进教室。 “雅南,你还好吧?”梁牧远问。 李雅南扁了扁嘴,一副要哭出来的神情,一言不发,只是过来紧紧抓住梁牧远的胳膊,靠在他身边,顺便示威式的瞟了一眼唐宛。 “唐宛,宁宁没事。牧远问过校卫队,是几个来路不明的人冒充明德学生,企图把罗明带走,后来宁宁发现了他们,呼救之后,那些人就逃掉了。”一旁的路启平简单说明道。 “那他们现在人呢?”唐宛急切的问。 “罗明送到校医院了,情况不清楚。”梁牧远答道:“宁宁在校卫队问话呢,应该一会儿就能回来。” 话音未落,李卓南带着蒋妍和几个学生会的人也匆匆赶到,他满头大汗c形色慌张,看见李雅南依靠在梁牧远身旁,才恢复了正常的神气:“雅南,你怎么样?听说高一六班有个女生出事了,可把我吓得不轻。” 李雅南一看见哥哥,更做出撒娇的姿态,哼了一声:“那你怎么现在才来?” “我得先和吴校长和包主任沟通嘛。”李卓南解释道。 “那几个人抓到了吗?”路启平问。 李卓南摇摇头:“他们一共是三个人,有备而来,对学校情况很熟悉。现在已经翻墙逃走,不过全过程都有监控录像,警方的人正赶过来。”说到这里,他两步踏上讲台,对教室里的学生们略一鞠躬,抬高了音量: “各位同学,吴校长让我向大家转达:这次事件,是我们学校管理和安保部门的失职,在此向同学们道歉。请同学们安心学习,准备期末考试。学校承诺,将进一步加强安保工作,保护每个同学的绝对安全!” 6 出租车在永安医院的住院部门前停下。这是雍津规模最大c设施最完善的医院之一,也是罗氏药业的诚爱基金会在全国范围内建设的庞大慈善医疗体系的一部分。唐宛和楼宁宁刚开门下车,一个穿着深灰色西服c文质彬彬的青年男子立刻迎上前来:“请问是楼宁宁和唐宛同学吗?” “是。” “太好了。”男子立刻面带笑意:“我是罗先生的秘书卢诚之,少爷特意让我在这里等候。请跟我来吧。” 电梯一直升到顶层,三人穿过保镖守卫森严的走廊,卢秘书推开了病房的门。 “宁宁,唐宛!你们来了!”坐在病床上的罗明笑容灿烂:“快请坐!” “罗明你看上去好多了,恢复得很快呀。”楼宁宁一边坐下,一边转头对唐宛说:“你不知道那天他样子有多糟糕!” “那也是多亏了你。”罗明拍了拍肩膀:“要不是你那声大叫,刀可就不是只扎在这里了” “天啊!”唐宛脸色变得煞白:“他们还带了刀!” 楼宁宁点点头:“那时候他们正用刀威胁着,想把罗明拖走” “那你正好发现了他们?”唐宛问。 “也不算正好了。”楼宁宁说着,突然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其实那个戴眼镜的小个子来找罗明出去的时候,我就觉得他看上去怪怪的总之,就是不太像明德的学生。后来上课好久了,罗明也没回来,我想去瞧瞧怎么回事,就跟老师说要上个洗手间” “这么说,你真是小明的救命恩人那!”随着一句洪亮的声音,一个身材魁梧c脸色红润,衣着考究的五十多岁男人大步走进病房。唐宛和楼宁宁认出来,那是在生日派对上见过的c罗明的父亲罗荣襄。 “罗叔叔好!”她们赶紧起身。 “快请坐,快请坐。”罗荣襄用手把她们压回椅子上,说:“你是楼宁宁,你是唐宛,对吗?” 两人点点头。 “生日那天,小明的朋友来得太多,我都对不上号。”罗荣襄端详着楼宁宁笑道:“今天我可得记清楚你的样子。” 楼宁宁给他看得腼腆起来,低下头去一个劲的玩弄小挎包上的锁扣。 “对了,宁宁,你看这个!”罗明说着,用没受伤的左手从枕头下费力的摸出一只手机:“大小正合适呢,很漂亮~。” “哎?”楼宁宁接过手机:“你是怎么把这个手机壳装上的?” 罗明笑眯眯的说:“我想,那么好看的手机壳,不用可惜了,就换回旧手机了” 那一刻,楼宁宁突然感觉眼睛里一阵温热。她赶紧假装揉了揉眼睛,避开了罗明的目光。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卢秘书推开门,吴逸凡c陈迅c包文辛和于怀栋等几个人鱼贯而入。陈迅上前一步,紧紧握住罗荣襄的手:“华甫兄!我们吴校长和几个老师一起来看望罗明同学,还有就是向您道歉来了!”说着,深鞠一躬。 “哪里哪里,步云兄,千万不要这么说,犬子一点小伤而已,让各位校长和老师们记挂了。”罗荣襄和来人一一握手,寒暄了几句,然后招呼道:“这样,我们到会客室去,正好警署的马署长也在,给大家说明一下情况。让他们几个小同学在这自己聊,好吧~” 当一行人出去时,走在最后的包文辛突然回转头来,眯起胖脸上本来就不大的一双眼睛,盯着唐宛和楼宁宁看了一眼。 那眼神让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一个寒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毕竟心安是旧乡 1 在期末考试总成绩榜单的“19”位置上看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唐宛仰着头,长舒了一口气。考试前卯足了的劲,仿佛都在这一刻泄空。虽然不能再戴上副班长的证章,但她至少能够用能力证明了自己。 “各位同学,第一名是谁呀?我没戴眼镜,看不清!”在她身后,路启平故意大声嚷嚷道。 “梁牧远!”有好事的几个女生齐声答。 “谁?我没戴助听器,听不清?” “梁牧远!!!” 在一片嘻嘻哈哈的喧闹声中,董嗣昌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扶了扶眼镜,一言不发的挤开人群,向电梯走去。 “你别闹了,董嗣昌已经够郁闷的了。”唐宛用胳膊肘捅了捅路启平。 “他郁闷个啥?第二名就会死呀?”路启平收敛笑容,哼了一声:“那我这第500名还不得死n次了矫情!” “董子曰,得志有喜,不可不戒哦。”唐宛打趣道。 “又不是我得志,我为你们俩喜一下还不行啊。” 听到后半句话,唐宛的脸腾的一红,幸好路启平完全没有注意到话里暧昧的意思,更没发现唐宛脸色不对,他自顾自的拿起手机,拨通电话:“牧远,放榜了!你夺冠,唐宛第19,两大目标全部达成!今天的米粉就你们俩请喽好,雷叔店里碰头,我们先去占座~” 2 雪后的明德校园,一片单调的白色覆盖了建筑c道路和树木,但空气里轻松欢乐的气氛抵消了冬日的肃杀,无论成绩好坏,期待已久的寒假和春节,终究是要到来了,大考结束后的学生们,仿佛放飞的鸟群,叽叽喳喳的飞翔在各个角落。 “回家的票买好了?和宁宁一起走?”路启平和唐宛两人并肩而行,把脚下的积雪踩的咯吱咯吱直响。 唐宛点点头。 “放寒假去哪玩儿吗?”路启平歪着头问。 “哪也不去,陪妈妈在家过年。我还没有离开家这么久呢”唐宛低着头,小心避开融雪处的积水。 “哦。” “你们呢?大家族过年,一定很热闹吧?”唐宛好奇的问。 “那是李雅南他们家。他们家老国公爷还在,拜年的人从初一排到十五。梁家就不一样,亲戚们都分出去了,整个府里,就是牧远他老爸说了算,正好趁国会过年休会,一般全家到爪哇或者婆罗洲去度假”路启平说:“说白了,就是逃跑——梁先生最烦节庆应酬什么的了。要是呆在家里的话,来的人肯定也少不了。” “那你呢,和老爸二人世界吗?” “唔,算是吧。基本上也就这十来天,我爸不用陪着梁先生。不过,我们俩反其道而行之,去更冷的地方,上欧洲滑雪。” “挺好的,记得发照片来看呀。”唐宛紧了紧校服大衣:“不过,我还是喜欢老家过年的气氛,而且,比这里要暖和不少。” “要不,今年我和牧远去凰州找你们玩吧!”路启平突如其来冒出一句,把唐宛吓得一愣。 “哎?”她吃惊的说:“你可别开玩笑,过年好容易和家人在一起,就不要到处乱跑啦。” “我可是说真的,”路启平做出认真的表情:“你记得,第一次在雷叔店里遇见你们,宁宁就说寒假让我们去你家,吃你妈妈做的米粉。” “别听她瞎说。”唐宛摇了摇头,笑道:“再说,我家可小了,招待不起你们两位大公子。” “我们睡地铺就好了。” “小心穆先生爬到你脸上尿尿。” “穆先生是谁?” “我们家的大肥猫,超级厉害的。” “那我更要去会会了。” “被抓了可不要哭哦” 两人一路聊着玩笑话,不知不觉,已经走到西门外的街道上了。雷叔米粉的大字招牌在望,好像连骨汤的香味都能远远的闻到了。 3 米粉骨汤的香味从厨房飘出来,坐在床上听歌的唐宛不禁咽了口唾沫,只觉食指大动。 “小宛,我好像听见门铃响了,你去看看!”妈妈在厨房里招呼她。 “噢!”唐宛答应一声,摘下耳机,跑去打开院门。 只见梁牧远和路启平穿着大红色的羽绒服,好像两只大红包似的站在门口,笑容可掬。 “新年快乐!怎么样?惊不惊喜?开不开心?”路启平的眼睛笑成一对弯月。 “谁呀?这么早就来拜年啦?”妈妈腰里系着围裙,笑吟吟的从厨房走出来,看见门口的两人,脸色立刻一变:“你们是谁?!我不是说过不要随便让男同学到家里来的吗?小宛,你怎么不听话!” 说话间,妈妈抄起墙角放的一把扫帚,狠狠的向两人冲过来。 唐宛急得大叫:“牧远,启平,你们快走!”她边叫边用胳膊去挡住扫帚,结果一下子被重重的敲在脑袋上了啊,好晕! 楼宁宁一个劲儿的推着唐宛的脑袋:“喂,喂,唐小软,快到凰州啦,别睡咯。” 唐宛猛地惊醒过来,原来自己还在回家的火车上。一场好睡,让漫长的旅程缩短了不少时间,窗外,已经是家乡熟悉的田野和山林,水田边,一座座白墙黑瓦的小楼飞快闪过。“还好是做梦”,她心里悄悄嘀咕着。 楼宁宁一脸诧异的看着她:“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做了个怪梦。”唐宛揉揉眼睛:“对不起啊,一个人睡了这么久。” “没事。”楼宁宁笑着说:“我在看牧远和启平他们发的消息,他们也已经快到了呢。” “唉?到哪里?!”唐宛在迷迷糊糊中又是一惊。 “牧远已经到婆罗洲了,启平也要登机飞维耶那呜呜呜呜,好羡慕,怎么办?”楼宁宁抱着唐宛的脖子开始撒娇。 唐宛松了口气,不禁对刚才做的梦和自己的担心觉得有点好笑。 “各位乘客,列车将在15分钟后到达凰州车站。列车在凰州车站停车5分钟,请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 “回家啦!”一生中第一次离家这么久,五个月之后的小别归来,让唐宛和楼宁宁都有些激动。 4 今年三十七岁的唐一锦是个看起来比实际年龄略大,但仍然显得美丽的女人。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沧桑,却带不走她曾经美貌的印记。 她是这座城市唯一的一座儿童图书馆的馆长。名义上说是馆长,其实她只有两个兼职的下属:一个保洁阿姨,还有一个文化协会派来当杂工的小伙子。 而她另一个重要的帮手,就是女儿唐宛——不过,那已经是唐宛去雍津上高中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每天放学,唐宛都要来这里做完作业,帮妈妈收拾整理好书籍,然后母女俩一块,沿着一条安静的街道,走回离这儿不远的家里。 自从女儿离开后,唐一锦开始了一段前所未有的孤独时光,有时候她故意在图书馆整理书籍到很晚,才不情愿的回到那个清冷的院子。 儿童图书馆并不是个热闹的地方,当孩子们都习惯于用手机和平板电脑获取各种资讯的时候,图书馆这种存在显得有点多余和不合时宜。但是,她仍然愿意在这里工作下去,不仅仅因为她知道这座城市里还有爱读书的孩子,还因为这里有着关于那个人的记忆。 坐在登记台的后面,她总是会回忆起十八年前的那个下午,那个为了躲雨而走进这里的男人。他的眼睛大而明亮,看到这里是儿童图书馆而露出惊喜的目光。 “我想借一本《拉封丹童话诗》。”他说。 “对不起,这里是儿童图书馆,只对14岁以下孩子提供借阅服务。”她用一本正经的口吻回答。 每每想起第一次有趣的对话,唐一锦都觉得好像就发生在昨天,不禁抿嘴想笑。而痴痴的看着图书阅览室东边第六扇窗户旁的座位——那是他第一次来坐的地方——已经成为一个连女儿都知道的习惯了。 冬日的夕阳斜照在窗明几净的阅览室里,透出温暖的颜色。唐宛悄悄的溜进阅览室,把行李箱轻轻放在一旁,看了一眼坐在登记台后出神的妈妈,开始收拾桌上摆放的杂志,摞成整齐的一叠,然后笑嘻嘻的抱过去:“唐老师,还书啦。” “哦!”唐一锦猛的回过神来,面露欣喜:“小宛!你不是坐晚上那趟车到吗?” “想给你一个惊喜嘛。”唐宛嘟起嘴:“而且,也不要你去车站接人家。”唐宛是个不爱撒娇的女孩,但只有在母亲面前是个例外。 “你这孩子,出门这么久,还不让妈妈去接一次。” “上千公里都没丢,回到自己家了,还能走丢哇?”唐宛笑着说。 “来,让妈妈看看。”唐一锦招手让女儿近来,仔细端详着她的脸,:“还是瘦了” “哪里有!食堂的菜好得不得了,你简直不敢相信,各种随便吃~”唐宛说着,轻盈的转了一个圈:“我都觉得腰要粗了对了,学校附近还有家挺正宗的凰州米粉,我和宁宁隔三岔五的去吃。宁宁说,那是她吃过的第二好吃的凰州米粉,第一好吃是你做的!” 唐一锦笑了:“那晚上我就做!骨汤是昨晚炖好的,菜是我一大早去买的,都特别新鲜。” “好啊,好啊。”唐宛高兴的说:“那等会还是我帮你收拾,收拾完了就回家啦。” 唐一锦欣慰的看着俏丽活泼的女儿,在屋里忙忙碌碌的样子。 “谢谢,这是你留给我最好的礼物。”她在心里对他说,眼里饱含着笑意,朝那个熟悉的座位望去,仿佛他仍旧坐在那里。 5 不知怎么的,虽然回家已经好多天了,但火车上那个奇怪的梦却一直在唐宛的心中挥之不去。 只要妈妈在家的时候,一听见门铃响,她就飞快的跑去开门,连听歌的时候,都只戴一边耳机——不过,访客除了来串门的邻居,就是来找她的昔日同学——以至于她都觉得自己紧张得有点神经质了。“启平也就是说说而已嘛,哪里会真的来啊,你这自作多情的家伙”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叮咚~”门铃又响起来。“妈,我来开门!”唐宛赶紧摘下耳机,从床上跳下来。不过,正好在院子里收拾花盆的唐一锦已经把院门打开了:“是小简和榕榕啊。来找唐宛?” 小简是个梳着细细麻花辫的小个子,胖胖的榕榕留着一头自然卷的短发,俩人礼貌的一鞠躬:“唐阿姨好,唐宛在家吗?” “我来啦。”唐宛在屋里一边往身上穿外套,一边高声说:“妈,今晚初中同学聚会,就不回来吃了。” “嗯,换件厚外套,晚上冷。” 随着院门在三个女孩的身后关上,小简朝路对面招招手,几个推着自行车的男生从临近的小巷里冒了出来。 “知道你妈不喜欢男生去你家。”小简笑嘻嘻的说:“就让他们在外面等会。” “对不起啊。”唐宛红了脸:“其实我妈也不老是那样对了,宁宁怎么今天又没来?还没去叫她吗?” “现在找她可难了。”榕榕不满的说:“去家里都说不在,打电话不是忙音就是没人接。” “是啊,其实一直想找你们俩聊聊明德中学的见闻呢。”一个男生探过头来。 “有什么见闻啊,不就是个学校吗?”唐宛笑着说。 “那可不是普通学校吧,听说学生上学都是坐着直升机去的,可拉风了~” “网上那些学校照片是真的吗?就是宿舍里带游泳池的那种” “我听说食堂天天免费吃龙虾,是吗?” 一群男生女生围着唐宛七嘴八舌的问,弄得她哭笑不得。“你们都是跟哪看的啊?我怎么都不知道,听着跟网络小说似的。” “那你就跟我们讲讲不是网络小说的呗。” “别急,等人到齐了再讲!”榕榕赶紧说。 “怕什么,先随便讲点嘛” 看着昔日同学的笑脸,唐宛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安稳和踏实,自从到明德上学之后,这种彻底轻松的感觉已经久违了。 6 “嗨,牧远。对,我换登机牌呢。”路启平一边打电话,一边把护照放在柜台上,冲满头金发的值机柜台大妈笑了笑,用生硬的德语说:“靠窗座位,谢谢。” “你什么时候从沙巴走?唔?不回家直接从南都转机去青川?那时间差不多,我们就直接在青川见吧。嗯,我先挂了,跟我爸说两句。” “爸,换好了。”路启平从值机柜台区域走出来,手里拿着护照和登机牌朝路辰摇晃了一下。 “真的不陪我再玩几天,要把你爸一个人丢在阿尔卑斯大雪山里过年了?”路辰做出不开心的样子。 “这不都陪好几天了嘛?”路启平讨好的笑着:“让你也自己个自在些日子呗。再说,牧远想去青川看石刻好久了,去年我就答应他了。” “嗯。登机时间快到了。”路辰把行李箱的拉杆交到儿子手里:“到家后打电话给我。” “遵命!”路启平响亮的回答。 望着路启平拖着行李箱的背影消失在人流中,路辰心里浮起一层淡淡的失落。在象征着团聚的春节,缺少了女主人的二人家庭,总是会有几分伤感。所以,在新年里结伴出国旅行,成了父子俩的习惯,到今年已是第十二个年头了。儿子也从那个总是紧紧牵着自己衣角的小男孩,变成了比自己个头还高的半大小伙子。路辰不知道,这样的旅行还能再有几次,他觉得,儿子就像正在挣扎着展翅飞翔的雏鸟,也许会在某一个普通的早晨,突然的离自己远去。 路辰戴上墨镜,向停车场走去。 “路先生?”一个悦耳的中文女声在他背后响起。 路辰回过头去,看见一个留着齐耳短发,一身棕色风衣,露出友好笑容的年轻女孩:“路先生您好,我是《南方日报》驻维耶纳的记者楚” “哦。对不起,我在度假,不接受采访”路辰加快了脚步。 “路先生”女孩仍然紧追不放:“请问您,最近有传闻,对德自贸协定” 路辰不再理会她,疾步走到车前,打开门坐了进去,发动引擎。跑得气喘吁吁追上来的女孩,仍然不肯放弃,她上气不接下气的问:“下议院外c外交委员会的耿敬之议员也也在维耶纳,您知道吗?” 路辰一怔,关车门的手停留在了半空。 7 和煦的阳光透过镶嵌在墨绿色窗格中的玻璃,照进小小的客厅,令这里温暖如春,与外面的寒冷仿佛两个天地。穆先生挪动着肥胖的身体,费劲的爬上沙发,蹲到小主人的大腿上,趴下,一动不动,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有好几个月,它都没享受到如此舒服的待遇了。 见穆先生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唐宛干脆把书架在它宽厚的背上,一边抚摩着它软软的毛,一边吃着点心,享受这午后惫懒的时光。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让穆先生猛的抖了一下身子,书“啪嗒”掉在地上。 “喂?宁宁?” “唐小软,回来以后怎么一直没来找我啊?” “咦?”唐宛有些诧异:“小简她们找过你几次都不在,电话也没接,我以为你又忙着到乡下走亲戚去了。” “谁要理他们”楼宁宁在电话里哼唧了一句,唐宛也不知道“他们”指的是谁,只好“哦”了一声。 “哎,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楼宁宁的声音突然变得兴奋起来:“牧远和启平要来凰州了。” “啊!”唐宛忽的站起身来,身材肥胖却仍然敏捷的穆先生一下子跳到地上,发出一声惨叫。“他们不是度假去了吗?” “现在他们已经在青川了,牧远去看那边的古建石刻,过两天就到凰州来。” “青川石刻倒是听牧远提起过。可是这有点太突然了,怎么办?”唐宛急得满屋打转。 “对不起啊,”楼宁宁说:“其实他们早跟我说了计划,是启平说先不告诉你,给你个惊喜。” “惊什么喜啊,惊是惊了,喜可没有。”唐宛没好气的说。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楼宁宁嘿嘿笑着:“别怕,他们不会突然在你们家门口冒出来的。我来搞定一切行程,酒店我也让我爸找好了,要是他们不喜欢辰安,那就住” “哦。”唐宛听着楼宁宁周到的安排,心里也渐渐平静了下来。聊了一通挂断电话之后,她发现,刚刚突如其来的大大恐慌,竟然已经变成了小小的期待。 8 仿佛是天公作美,春节前的凰州,有了前所未有的好天气。气温骤然上升让温暖的空气里弥漫着早春的味道,间或路边有一两支性急的桃花,竟然已经绽开了花蕾。 春节前的日子,也照例是无心工作的日子。沿江的步行道上,人们三三两两的溜达着,透出小城市特有的那种轻松和悠闲。 “真的是好遗憾。”四个人并肩漫步在榕树排列的江岸上,梁牧远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嗯?”楼宁宁问。 “青川离凰州这么近,”梁牧远若有所思的望着江对岸的城市天际线:“青州拥有那么丰富的古建留存,凰州却只剩下一座残垣断壁的故城了。” “不是因为景德战争么。”唐宛答道:“但青川为什么能留下,就不是很了解呢。” “所以艺术家也得懂历史咯。”路启平拍了拍梁牧远的肩膀,以老师教学生的口吻,一本正经的说:“多年来,青川因海外贸易富庶,凰州以诗礼之乡闻名,两座城市繁荣程度为江南东道之冠。景德战争时,法国人从靖海湾登陆内犯,两座城市,一座选择了开城保民,另一座选择了坚守死战,结果就完全不同。” “好厉害。“唐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的比我这本地人还清楚啊?” “因为课本上不教,”路启平笑道:“这两座城市之所以会被入侵,是由于靖海湾大败所致,而领军的,就是当时还是吴王的宁宗皇帝。涉及到这种敏感话题,课本上一概不会提。” “唐宛你别被他吓唬住了,他估计也就是来之前刚做的功课。”梁牧远笑着说:“而且,又是方博兴在网上说的吧。” “你别管谁说的,历史就是历史。”路启平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江面,对唐宛和楼宁宁说:“哎,两位土著,你们知道这条江的名字吗?” “凰水啊,凰州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嘛!”宁宁抢先回答道。 “不,它叫青川。”路启平感慨的说:“宁宗即位后,将黄州改名为‘凰州’,说要让这座因战争而毁灭的城市,凤凰涅磐。而把流过青川和凰州的这条江,改名凰水。‘青川人怯懦重利,当不得这条秀丽的江水’——宁宗这么说。不过,历史的记忆被抹除得这么彻底,也是难得啊。” 唐宛怔怔的看着路启平,她发现,每次像这样侃侃而谈的路启平,与平时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好了,好了,”楼宁宁不耐烦的说:“这么古老的事,谁还在乎啊本地土著还是有你们不知道的东西的!譬如再往前左拐,有家小吃特别棒的馆子,你们肯定不知道~” “那宁宁你请吧,可是你说让我们来凰州吃唐宛妈妈做的米粉哦”路启平恢复了嬉皮笑脸的面目:“现在怎么说?” 唐宛恨恨的瞪了一眼楼宁宁:“都怪你啦。” “嘿嘿,”楼宁宁的目光一会儿看看梁牧远,一会儿看看路启平:“唐宛妈妈的米粉,总有一天是要做给某个男生吃的就看就看你们吃不吃得到了!” 说完之后,她哈哈大笑着跳开,向前飞奔而逃。“楼宁宁!我让你胡说八道!”急红了脸的唐宛飞快的追上去。 “你们俩土著别跑啊,我们人生地不熟,要迷路啦!”梁牧远和路启平也笑着跑起来,一路追了过去。 9 路启平仔细的把窗户上一块玻璃上的水渍用纸擦干净,然后退后几步,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作品,转身向图书阅览室里的其他人宣布:“我的工作完美收官,请少馆主验收!” 梁牧远放下手里的拖把,走到窗户前,用手指轻轻一擦窗框:“果然一尘不染,路启平,怎么班上做值日从来没见你搞的这么干净?” “那能一样?”路启平哂笑道:“谁不知道,明德的学生做完值日,保洁都要再来一遍?那就是个意思意思罢了。” 唐宛把书码整齐后,从书架旁的楼梯下来,满脸歉然的说:“不好意思啊,保洁阿姨回乡下过年了,结果让你们来帮我做大扫除。” “没事,没事,小菜一碟,唐阿姨不是忙着准备年货呢嘛。”楼宁宁一边从里间走出来,一边用毛巾擦着手上的污渍:“里面也搞定了,我收工啦。” “那就都歇歇吧!”唐宛笑着说:“这里没有饮料,我去泡壶果茶。” 路启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用满意的目光环视着整个房间。“你知道吗,牧远,我有一个梦想,就是拥有一间这样的图书室,放满我喜欢的书。” “喂,你的梦想不是去美国打nba吗?”梁牧远调侃道:“我倒是希望有这么一间大小适中,有这么多窗户c采光好的屋子,来做雕刻工作室。” “哥哥,今天还能借书吗?”两个七c八岁大小,戴着绒线帽的小女孩,穿着可爱的糖果色棉服,站在门口。 “哎?这个得问姐姐。”路启平提高音量朝里面嚷嚷:“唐姐姐,唐姐姐,小妹妹问,今天还能借书吗?” 唐宛用托盘端着茶壶和杯子走出来,把它们放到桌上,弯下腰,用轻柔的声音对两个小女孩说:“对不起啊,昨天开始就已经闭馆了。等初六再来,好吗?” “哦。”两个小女孩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唐宛一下觉得老大不忍。 “那,把你们的借书卡拿来吧,姐姐带你们去后面找书。”唐宛拉起一个小女孩的手。 看着唐宛带着两个小女孩走进图书储藏室,楼宁宁端起茶杯,对梁牧远和路启平说:“你们知道吗?我认识唐宛的时候,就是这么大。” “那时候,我们家刚从乡下搬到凰州,同学都不太看得起我。”楼宁宁看见两人认真倾听的神情,微微一笑,继续道:“只有唐宛和我一起玩。她爸爸去世也没多久,因为这个,老有坏男生欺负她,我就帮她打架,哈哈!” “你还会打架啊?”梁牧远惊讶的问。 “一两个男生不在话下。”楼宁宁得意的说:“人多了我们就跑,从学校,到她家这片,每条小巷我们都熟悉得不得了” “后来,我爸爸当选了市议员,慢慢的就没人敢惹我了,我也能保护唐宛了。”楼宁宁盯着桌面上的木纹大疤,幽幽的说。她抬起头,看着对面的二人:“牧远,启平,你们是无法想象我们那时候的样子吧” 梁牧远望着门外的街道和渐渐暗下去的天色,想象着唐宛和楼宁宁在这条路上奔跑的模样,突然心生自己为何不在那时那地的怨念。 偌大的阅览室里,三个人都沉默了。 “再见,记得初六才会开门哦。”唐宛的声音猛然惊醒了大家,只见两个小女孩已经欢天喜地的抱着书出门去了。 “你们都说什么呢,怎么突然都呆了?”唐宛笑着问。 “呃我们”梁牧远正要回答,兜里的电话响了,他接通电话,几秒钟后,神色变得异常凝重,长长的通话时间里,只是在不断的点头,说“是”。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梁牧远刚放下电话,路启平就迫不及待的问,两个女孩也是一脸焦急的神色。 “雅南的爷爷,成国公大人昨天去世了。”梁牧远带着哀伤的语调说:“我爸和你爸都在赶回去的路上,我们也要搭今晚的火车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钟鼎朱门说焦兰 1 大周元庆三年,罗马历2613年,东邻大和和南邻印度在西方殖民武力的压迫下,相继灭国之后,年仅二十一岁的明宗皇帝颁布维新诏书,全面开始实施变法,史称“元庆维新”。 为对抗盘根错节的守旧派大贵族大官僚势力,明宗皇帝不得不借助部分地位虽然不高c但思想开化的低层贵族的支持,一批年轻的贵族子弟构成了元庆维新的主导力量。其中梁李徐江四家脱颖而出,成为宪政时代作为皇室支柱的四大世家。 第一代成国公李铎,是大周君主立宪制度的奠基人之一,也是元庆维新之后第一届责任内阁首相,被称为大周的“宪政先驱”。一百多年来,有三位首相c数十位内阁成员出自李家,李家由此成为国家最显赫的政治世家之一。 而今天,这个家族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在一片安静而沉闷的气氛中,穿着黑色礼服的梁牧远和路启平跟随在仆人的身后,穿过有着高大玻璃窗的走廊。路启平望了一眼窗外的花园,这座在世家府邸中面积首屈一指的巨大花园,是成国公李文理生前最喜欢的地方,也是他们和雅南兄妹童年时经常玩耍之处。在冬日阴沉沉的天空下,它显出一派萧瑟肃杀的景象,仿佛也在为逝去的主人服丧。 仆人为他们轻轻打开一扇小厅的门,屋里的沙发上,坐着身穿黑色连衣裙的李雅南,她好像刚刚哭过,梨花带雨,身边几个年龄相仿的女生正在宽慰她,小声的说着什么。 “牧远!”李雅南一看见他们,立刻站起身来,扑进梁牧远的怀里,又忍不住哭泣起来。梁牧远迟疑了一下,用胳膊抱紧了她,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一句话也没有说,眼里也禁不住涌出了泪水。 路启平站在墙角看着他们,心里酸酸的。从某种意义上讲,在这座府邸里,他最喜欢的人,并不是一起长大的卓南雅南兄妹,而是刚刚逝去的那位温和的老者。虽然能够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但路启平知道,李文理喜欢孩子,对每个来花园里玩耍的孩子都一视同仁,包括并非真正世家子弟的路启平。路启平甚至隐隐觉得,他对那些出身并不高的孩子们,还有更多的那么一些若有若无的关爱。有一次,当傲娇的雅南呵斥另一个女孩子“滚出去”c还踢了对方一脚的时候,路启平看见李文理真正的气了,他牵起那个女孩子走开,丢下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的雅南——那个场景一直深深的留着路启平的记忆里。 “雅南。”面色憔悴的李卓南出现在门口,打断了路启平的回忆。“你准备一下,陛下的吊唁特使马上就到了。” 2 “皇帝陛下的吊唁特使c楚王殿下今天在成国公府会见了成国公的亲属。殿下转达了陛下对成国公去世的沉痛哀悼,同时表示” 唐宛坐在街边的快餐店里,盯着挂在墙上的电视屏幕播出的新闻画面。镜头扫过了李家兄妹。见惯了李雅南盛气凌人的样子,唐宛觉得,面容哀戚的她更让人别有一份亲切和怜爱的感觉。唐宛睁大眼睛,试图从旁边的宾客人群里找到梁牧远和路启平,但最终失败了。 两个不速之客突然来到凰州,又匆匆的离开,让唐宛还没来得及好好期待,就不得不品尝分离的滋味。本来,她已暗暗琢磨好一套说辞,让妈妈能欢迎他们到自己家来,为他们做一碗最好吃的米粉——但现在全都用不上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用上,想到这里,唐宛不禁心生茫然若失之感。 “什么呀,大过年的,播这种死人的新闻,丧气哦。”旁边座位上,一个带着半大孩子的中年妇女不满的说。 “就是,死也不挑个时候。”她的同座也附和道。 唐宛心里觉得这议论有点刺耳和刻薄,但自己似乎完全没有置喙的立场和资格。她和电视上的那家人没有任何的关系——李雅南只能算是朋友的朋友吧?还是不那么友好的那种。 “唐宛,你发什么呆呀?”小简拍了一下唐宛的脑袋,才让她回过神来。 唐宛看了看四周,身边的朋友们正忙着享用薯条c冰激凌和可乐,店堂里悬挂着五颜六色的彩旗,孩子们在玩乐区里嬉戏打闹,祝福春节的音乐一遍又一遍的从扬声器里传出这一切与电视画面里的沉重气氛,宛如两个世界。是啊,即便是显赫一时的名门世家,一家一姓的哀痛对这个世界,又算得了什么呢? “今天可是咱们班人到得最齐的一次了,来干杯吧!来干杯!”有男生举起可乐建议道,大家一起跟着起哄,热闹的嬉笑声压过了新闻报道声音,唐宛也转过头去,笑着举起了纸杯。而此时,在电视画面里,政论主持人正在向一个学者模样的老人发问: “许教授,在刚刚看到的新闻里,已故成国公的长子李宜藩并没有以继承人的身份出席哀悼仪式,这一点您怎么看?” 3 华丽枝形吊灯的明亮灯光照耀下,柴信宏背着双手,站在占满整整一面弧形墙壁的高大书架前,饶有兴致的察看着已经去世的李文理留下的珍贵藏书。今年三十六岁的他是当今大周皇帝最小的儿子,封号是楚王,对于昆虫学的兴趣远胜于政治,也不太愿意出现在正式场合。但李文理去世的时间很不是时候,出于宫中的忌讳,按规格应是皇太子莅临的吊唁,临时更换为由他出席了。 书架对面的座椅里,与李家关系密切的几个世家的家长都沉默的坐着。看到大家都一直不做声,满头银发的成国公夫人——李文理的未亡人把求援的目光投向梁国英。 梁国英知道,自己难以逃避这份责任。他调整了一下情绪,轻咳了一声:“殿下,成国公给陛下的遗折” “嗯,陛下已看过了。”柴信宏没有回头:“成国公的要求,是违反《爵位继承法》的。” “但陛下想必知道,成国公这次心脏病突发,正是由于李宜藩在风月场所与未成年人发生性行为,而被警方拘捕一事。”梁国英说:“所以,成国公在临终前,坚持按照他早已拟好的遗嘱” “殿下!”李夫人突然一声长号,扑通跪倒在地毯的中央:“成国公的爵位,千万不能留给那个败家子,要不老爷子死不瞑目啊!” “老夫人,老夫人,你这是做什么!”着了慌的柴信宏赶紧转身过来,四周的人也手忙脚乱的把李夫人搀扶到椅子上重新坐下。 “殿下,李宜藩沉溺于声色犬马,劣迹昭彰,已非一日,从维护世家声誉的角度考虑,似乎也不应该让他继承爵位。”颤巍巍站起来的,是江家的大家长,老态龙钟的信国公江源。 “嗯,陛下也有这种考虑。”柴信宏坐进椅子里,盯着茶几上的金色雪茄烟盒看了一会。“但从国家法律制度考虑,陛下确实不能直接取消李宜藩的继承权,陛下的意思是,以他的名义下发成国公的奏折,由上议院表决,昭国公,你看呢?” “要到国会表决?那岂不是岂不是要家丑外扬?”李夫人又哀哀的哭起来。 “李夫人,说句不当说的话,宜藩那些事情,在座的谁不知道?”江源摇了摇头:“要是他承袭了爵位,那更难看的还在后面呢!” 梁国英思忖半晌,答道:“这倒是能让事情有法律依据的一个办法,而且陛下下发奏折,已然是一种态度,我相信各位议员定能体会圣心。” “嗯。”柴信宏点点头。 “那么,如果李宜藩失去继承权,应由谁继承成国公爵位,陛下的意思是?”梁国英接上一步,问道。 “陛下不能直接指定继承人,对各位继承人也不了解,因此无从决断。”柴信宏很干脆的说。 “如果是直接取消李宜藩的继承权,那按照《爵位继承法》,应由次子李宜徽袭爵。”江源缓缓的说完,看了一眼梁国英。 梁国英立刻反驳道:“泉公,对于取消李宜藩继承权一案,上议院还未表决,从法律上讲,李宜藩已经是成国公了。如果此后取消其继承权,那依法无疑该由其长子李卓南继承。” “这件事要看上议院决议的具体情况,如果决议中取消李宜藩继承权有溯及既往之效力,那继承人选无疑是李宜徽,否则的话,就是李卓南。”坐在角落里的理国公世子徐荣堂慢条斯理的说。理国公徐家是法律世家,在国家司法界门生故吏满天下,徐荣堂本人也是法学权威,他的话具有相当的分量。 “徐博士说的没错。”柴信宏表示赞同:“那就看上议院的表决结果吧。对了,老夫人,令孙是否已经达到法定年龄?” “卓南去年已经满十八岁了。”李夫人用手帕擦了擦泪水婆娑的老眼,回答道。 “那就没问题了,”柴信宏说:“陛下一再叮嘱我,务必要向各位重申,我大周是君主立宪的法治国家,凡事都要在法律的范畴内进行。各位都是国家功臣之后,更应明了这一点。” 屋里坐着的几个人都站起身来,低头答应道: “是。” 4 疲惫不堪的路启平连礼服也没脱,就一头倒在梁牧远的床上,用脚蹬掉皮鞋:“这么绷着一天可真难受累死我了。这个寒假还真是马不停蹄,我在萨尔茨堡陪老爸滑雪,然后陪你去青川看石刻,又到凰州找唐宛最后竟然还是回到家里过了年!” “往那边躺躺。”梁牧远顺手把外衣扔到地板上,也倒了下来,用身子拱了拱路启平。 两个人以同样的姿势躺在宽大的床上,把手枕在脑后,望着高高的天花板。 “哎,你知道吗?成国公是被雅南她爸爸气死的。”路启平用胳膊肘捅了捅好友。 “这是什么时候?别胡说八道。”梁牧远不高兴的说。 “真的。”路启平一骨碌坐起身来:“江曼文今天告诉我的。所以成国公的爵位不会给她爸继承了,要留给雅南的二叔。” “江曼文的话你也信?雅南的二叔是她姑父,而且和雅南的爸爸闹矛盾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梁牧远不快的说:“她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不信你问你爸。”路启平说。 梁牧远心里一沉,默然无语。事实上,路启平说的事,他这两天在李家也略有耳闻,然而,他无法想象骄傲的李雅南突然失去了一切的样子,也不愿意相信这会发生。 在君主立宪的时代,虽然贵族阶层的爵位和政治地位能世袭不替,但需要受到法律的约束和民众的认可,就连四大世家这样声望卓著的家族,在舆论的压力之下,也必须保证继承人不出一点差池。 那一刻,梁牧远觉得有什么东西像山一样压在胸口,让他呼吸困难。 “你怎么了?”路启平坐在床边推推他。 “我”梁牧远说了一个字就止住了,他不想让路启平知道,他从雅南的父亲联想到了自己。“我在想,这次去凰州,真是太匆忙了”他改口换了个话题。 “是啊,我连穆先生都没来得及会会”路启平重新躺了下来。 “穆先生是谁?” “唐宛家的猫,”路启平嘿嘿干笑了一声:“她企图用这个吓唬我,不让我们去凰州” 梁牧远突然觉得,路启平与唐宛之间,似乎有不少他不知道的秘密,一想到这,心情变得更加糟糕。“我觉得唐宛就挺像一只猫的,她是个很容易成为朋友,但却无法真正了解的人”梁牧远望着天花板,好像是在对身边的路启平说,又好象是在赌气的自言自语:“她老是一副若即若离的样子,虽然能够轻易的吸引你,当你真的要接近她的时候,她就好像猫那样,又跳开了让人看不明白。” “我倒觉得唐宛和别的女生没啥不同,唯一的不同就是,原来所有的女生都是主动接近你啊”路启平好像已经困了,说的话也口齿不清。 但这句话却让梁牧远心里一惊。从小到大,他确实从未认真琢磨任何一个女孩子的心思,原来,那并不是因为她们容易看透,而是因为他根本无意去探究她们的所思所想。而唐宛,是他第一个想要去完全了解的女孩。 两人良久没有说话。路启平已经困极入眠,发出轻轻的鼾声,而梁牧远却怎样也无法入睡。 5 “妈,出来放烟花咯!”唐宛已经在小院门外的空地上把一颗颗大小不等的烟花摆好。唐一锦刚走出院门,她就把手中点燃的香棒递过一根:“来,给你!” “怎么今天不出去啦?”唐一锦一边笑着问,一边借助路灯的光,寻找着烟花的引线。 “假期要结束了,人家想多陪陪你嘛。”唐宛说着,已经点燃了一颗烟花,噼噼叭叭声中,闪亮的五彩火星照亮了两人的面孔。 “想带什么回学校去?妈这两天给你准备。” “嗯兰花饼c糖糕c云片,对了,还有什锦油炸果子,莱莱肯定爱死了。”唐宛想到她惊喜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 唐一锦也点燃了一颗烟花,仰头看着一颗小火球飞向天空,爆裂成无数火花。 “莱莱是照片里那个胖胖的女孩子吧。” “嗯,”唐宛点点头:“不过,再好吃的小吃,也有人坚决不看一眼的,比如那个天天都在减肥的陈曼儿。” “她挺漂亮的。” “那是,我们班的颜值担当嘛。” “可我闺女比她好看呀。” “妈,你那是王婆卖瓜。”唐宛笑嘻嘻的说。 “对了,那天帮你在图书馆大扫除的两个男生呢?”唐一锦突如其来的发问,让唐宛感觉心里咯噔一下,好像要停止跳动。 “妈你看到了?”唐宛收敛了笑脸,怯怯的问,不敢去看烟火映照下妈妈的脸庞。 “嗯,那天我路过图书馆的时候。”唐一锦又点燃了一颗烟花:“他们是明德的同学吧?” “是。都怪楼宁宁啦。他们在青川看石刻,宁宁非要让人家过来玩。”唐宛找到了一只替罪羊,但还是有些心虚:“我说凰州什么好玩的都没有。” “倒也不能这么说,有朋友的地方,就是好玩的地方。” 听见妈妈的平和的语气,唐宛终于敢抬起眼睛,低低的“嗯”了一声。只见唐一锦微笑着盯着一闪一闪的烟花,神色并没有什么异样:“他们已经回去了?” “是,本来打算呆到年后的,但家里出了点事。”唐宛马马虎虎的回答道。 “哦。都没请人家到家来坐坐,”唐一锦突然这么说,让唐宛吃了一惊,怔怔的看着她的脸。 “小宛,”唐一锦用温和的目光看着女儿:“妈妈知道,这些年对你管得比较多,你不喜欢这样。” “没有啦”唐宛急着说。 “但你终究是要长大的,”唐一锦回过头,带着一丝忧伤,看着小院的门:“离开这个小小的院子,去更远的天地。记住,不论什么时候,都要记住,摒弃那些外在的虚伪,明白自己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是。” “下次吧!下次要是你让他们来,妈妈请他们吃米粉。”唐一锦笑着说。 “嗯!”唐宛喜出望外,用力的点点头。 6 李卓南在走廊里沉吟了半晌,最终还是轻轻的敲了敲房门:“爸爸?” “唔。”屋里传来一个男人浑浊不清的声音:“卓南吗?进来吧” 李卓南推开门,只见自己的父亲醉眼惺忪的半躺在地毯上,身子斜靠着沙发,手边散落着两只酒瓶。 “爸,你怎么这时候还喝酒。”李卓南转身关上门,把瓶子捡起,放进酒柜:“要是客人看见了,可怎么好?” “哈哈,谁会看见?”李宜藩冷笑一声:“这时候,谁还会来看我?他们不是都请陛下让你二叔和你做成国公了吗?” “爸,我就是来找您商量这件事的。”李卓南急切的趴在父亲面前,紧盯着那张因为常年酒色过度而松弛的面容:“这事千万不能让国会表决,大部分人都属意二叔,我没有什么希望的!” “那你说怎么办?”李宜藩瞪着发黄的双眼。 “我们可以这样,”李卓南假装思索了一会,一字一句的说:“您尽快发布一个永远放弃继承权的声明,这样按照法律,马上就可以由我来承袭爵位,既不违背爷爷的遗嘱,也无需通过国会表决,让二叔他们有机可乘。” 李宜藩呆了半响,突然格格笑起来:“好小子,有你的,这你都能想到!” 李卓南正想笑着附和两句,不料父亲脸色一变:“你倒是给自己打算得很周全么!你怎么不想想,要是国会根本不通过,我依法还是成国公!” “爸,你怎么还抱着这糊涂心思!”李卓南急得口不择言:“陛下下发爷爷的遗折,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难道上议院会否决陛下?他们只是要在我和二叔里挑一个罢了,怎么可能会不通过!” “哼,不试,怎么知道?”李宜藩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步履蹒跚的走到酒柜去拿酒瓶。 “爸你是不是疯了?”李卓南猛然站起来:“要是二叔继承了爵位,我和雅南就什么都不是了,我们家就完了!爸,你想想我,你想想雅南!” “我看你才是疯了!”李宜藩勃然大怒:“你和你二叔,都不是好东西!你给我给我滚出去!”说完,他狠狠的灌下一大口酒。 “你,你这个混蛋!你害死了爷爷,你还要害死我和雅南!”李卓南双眼冒火,死死盯着手里拎着酒瓶,歪歪斜斜在窗边站着的父亲。突然,他发出低低的一声嗥叫,像一头进攻的猛兽一样,直直的冲向李宜藩,用力一顶。随着一阵清脆的玻璃破碎声音,李宜藩甚至还没来得及叫一声,他的身体就翻过窗框,向着花园里直直的坠落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此结易结解时难 1 李家陷入了“薛定谔的猫”状态。 对于躺在病床上用昂贵的仪器维持生命的李宜藩,所有的亲朋故旧心里都只有一个单词“报应”。虽然一个醉鬼从自己的房间里不慎一头栽出去的解释更符合常理,但老太太们更相信是已经故去的李文理用某种超自然的方法,让这个在大周上流社会鼎鼎大名的忤逆子得到了他应有的下场。 而更为戏剧性的结局是,已经失去思考和行动能力的李宜藩却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在十四位医学权威联合签署的诊断书上,李宜藩苏醒的几率小于1,但不是零——根据这份诊断书,按照《爵位继承法》,从社会角度已经结束生命,但在医学理论上尚未被宣告死亡的李宜藩,正式承袭了成国公的爵位。 这也是各方力量在权衡利弊之后,做出的决定。无论是李宜徽还是李卓南的支持者,都没有在上议院表决中必然获胜的把握,而目前的局面基本满足了大家的需求。 李宜徽获得了代理执掌李家的现实权力;李卓南名义上仍然是成国公的继承人;皇帝不再需要为做出裁断而困扰;李文理的遗愿在某种程度上曲折的实现了他的长子再也不能对李家构成任何伤害。 唯一的遗憾是,对这些都一无所知的李宜藩,无法出席正式的爵位授予仪式,这在四大世家近一百多年的历史中,是绝无仅有的先例。 一身素雅装束的徐瑾站在昭国公府主楼的台阶上,静静的看着三辆汽车组成的车队,在眼前缓缓停下。 神色憔悴的李雅南被梁牧远和路启平搀扶着下了车,黑色的丧服将她的脸色映衬得如纸一般雪白,瘦削的脸庞上,显得更大的眼睛却失却了往日美丽的神采。守候在一旁的梁家的仆人们纷纷走向后面的汽车,将各种尺寸的大小皮箱一一搬出。 徐瑾快步走下台阶。“阿姨,给您添麻烦了”李雅南还没说完,就被她一把给抱住了。“雅南,家里出了这么多事,阿姨知道你不好受,就在这里陪阿姨住一段日子吧。”徐瑾说着,眼圈也变得红红的:“你小时候也在这里住过,还记得吗?” “嗯。”李雅南点点头。 “这次就和阿姨住一层吧,你梁叔叔整天不在家,阿姨一个人也怪冷清的。”徐瑾强作出一丝笑意:“给你准备的房间,我特意新换了壁纸,是你喜欢的淡绿色。” “谢谢阿姨。”李雅南说着,抬眼又望了望梁牧远和路启平:“谢谢牧远,谢谢启平。” “他们俩就住我们楼上,闷的话可以去找他们玩。”徐瑾拍了拍李雅南的手,拉着她走进了大厅。陈妈迎上前来:“夫人,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按您的吩咐,有雅南小姐爱吃的松鼠桂鱼和牛肉羹。” 灯火通明的饭厅里,长长的餐桌上摆着对四个人来说显然过多的菜肴。落座以后,徐瑾不时的拿起母勺往李雅南的餐碟里盛菜。 “多吃点,这才几天,都瘦成这样了。”徐瑾目光怜爱的看着小口吃菜的李雅南。 “牧远,启平,你们也吃啊。”李雅南看了一眼餐桌对面呆呆望着她的两人,不好意思的说。 “哦,哦。”两个人好像恍然反应过来,拿起筷子。 “老夫人和你妈妈还好吧?”徐瑾问道。 “嗯,奶奶也住院了,二叔三叔在照看着呢。妈妈一直在陪着爸爸。”说到这里,李雅南又有点哽咽了。 “啊,不说了不说了,都怪阿姨不好。”徐瑾赶紧打住话头。此时,让她深感意外的是,那个平日里没完没了的对她抱怨丈夫无能颓废的李夫人,最终还是不离不弃的守护在了人人唾弃的李宜藩身边。所谓患难见真情,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她想到这里,心里也泛出一丝淡淡的惆怅。 “对了,雅南,上学的东西都准备好带来了吗?”梁牧远适时的岔开了话题。 “嗯。都准备好了。”李雅南抬眼看了看梁牧远:“那个明天开始,我想和你们一起骑车上学,行吗?” “哎?”梁牧远和路启平都小吃了一惊。 “雅南,你不是带了司机和车过来吗?”徐瑾问:“现在天气还冷的厉害,你可不能和他们男孩子学。” “我不想像原来那样招摇了。”李雅南认真的说:“而且,很多不住校的女生也都骑车和搭公交呀,我觉得我也行的。” “唉你真的长大懂事了。”徐瑾赞许的摸了摸李雅南的头发,转过脸看看儿子:“卓南这段日子暂时不能上学,你们在学校要好好照顾雅南,别让人欺负她。” 在明德,会有谁敢欺负李雅南呢?如果是在以前,听到徐瑾说这样的话,梁牧远和路启平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但如今在见证了李家的变故之后,他们很清楚,对失去了祖父的庇护,又没有父亲可以依赖的李雅南来说,徐瑾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 “嗯。”两人答应一声,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2 随着开学日的到来,明德中学学生公寓楼的灯火一盏一盏的点亮了。几乎每一间寝室都在谈论李家发生的事情,八卦c同情c快意c冷漠各种各样的语言和心情混杂着,流转着,弥漫在整个校园。 9309也是这众多寝室里的一间。每个人从家里带来的,还有其他寝室送来的零食小吃,小小的茶几早就放不下了,最终占据了整张白木长桌。虽然如此,但除了像松鼠一样美滋滋围着桌子转来转去的王莱莱以外,其他人都无心享用,她们或躺或坐在沙发上,谈论如今学校里每个人都关心的话题。 “这么说,李雅南的爸爸就一直这么躺着了?”唐宛问。 “要不还能怎样?”陈曼儿冷笑道:“反正她家有的是钱,躺到七八十岁也没问题。” 唐宛从回答语气里感到陈曼儿对李家深深的敌意,她不知这种敌意源自何处,也没敢再问。 “唉,其实,李雅南她爸爸还真是个大孝子呢。”曹晓萱刷着手机上的消息:“新闻里说,在老国公的葬礼上,长子李宜藩哀伤过度,也倒了下来” “这你也信,”陈曼儿嗤了一声:“都说老国公就是被他气死的。” “真的?”唐宛和曹晓萱都大吃一惊,睁大了眼睛。 “他早就盼着老国公归天啦,在哀悼仪式那几天,还喝得酩酊大醉,结果一头从楼上栽下来了。”虽然明知不会有别人听到,陈曼儿还是故意压低了声音,以显示小道消息的可靠性。 “这可是越说越扯了。”曹晓萱摇摇头,表现出不以为然的样子。 “爱信不信。”陈曼儿道:“唐宛,你不是跟牧远很熟吗?李家的事情,他肯定知道的。” “我,我最近都没联系他,估计李家一出事,他家也不得闲吧。”唐宛老老实实的说,梁路二人一离开凰州就再没打过电话或发过信息,让她多少有一点失落。 在一旁挑选小吃的王莱莱也加入了话题:“曼儿,你不是也和李雅南玩得挺好的吗?她怎么跟你说的?” “谁跟她很好啊!”陈曼儿好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脸色大变,生气的说:“再好她也不会跟我说这个吧!是反正是有知道的人说的就对了!” 莫名其妙吃瘪了的王莱莱不再说话。唐宛和曹晓萱也不知陈曼儿为什么突然发火,俩人互相看了看,也都沉默了。 3 陈曼儿翻来覆去的在床上睡不着,终于还是决定点亮了手机。 那个令她讨厌的默认头像下面,聊天记录空空如也,每次与他说完之后,她都会删掉所有的记录,不想让它们留在手机里,就像许多令人恶心的疮疤。况且,她知道这是他的小号,即便留下证据,也没有任何意义。 他就是这样一个心思缜密到可怕的混蛋。但现在好了,他要完蛋了,看来再也顾不上来折磨自己了——陈曼儿心里有种解脱的感觉,甚至涌起一阵阵的快意。 陈曼儿呆呆的看了空空的手机屏幕一会,突然,几个字像幽灵一样冒出来,把她吓了一激灵,好像对方能穿透手机屏幕,看到自己的样子。 “你在干嘛呢?” 陈曼儿思索了一会,敲下几个字:“不干嘛,要睡觉了。” “开学后我暂时有些日子不能来学校了。” “哦。” “但我离任前一定会履行诺言,让你当上学生会文艺部长的。” 陈曼儿盯着这行字看了许久,不知为什么,突然鬼使神差的敲了四个字:“你还好吧”。 在点击完发送的那一霎那,她就想取消,可已经来不及了。消息下的提示迅速的变成了“已读”——他已经看到,并且很快的发来了一句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回复: “谢谢。” 4 明德中学的食堂是两座一模一样的三层扁平圆形建筑,分别居于校园的东部和西部,方便学生就近用餐。虽然因其后现代主义风格的建筑外观而被学生们讥笑为“东大碗和西大碗”,但其内部设施之完善c菜品种类之繁多c制作之精良,还是令所有学生和他们的家长都无可挑剔。 尽管如此,在家中享受了春节假期中的美食之后,开学后刚刚回到学校的学生们好像对食堂的饭菜并不感冒,三三两两,了无兴致的散坐在一排排餐桌边上。 “不行了,我决定开始节食,一个假期下来,觉得整个肚子都腻住了。”楼宁宁哀叹道,她面前的餐盘里放的都是水果和蔬菜沙拉。“我好羡慕你,唐小软,怎么吃都不胖的。” 唐宛笑着说:“要听你说,好像我胃口多大似的。无论什么时候,都保持正常的食量,才是最简单最健康的方法哦。” “可是我一回家,看到家乡菜,就忍不住要多吃呀!”楼宁宁叉起一块梨放进嘴里,边嚼边说。突然,她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用叉子一指不远处:“哎,你看你看,牧远和启平,还有李雅南!” 唐宛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梁牧远和路启平一左一右,端着餐盘,陪着李雅南在餐台前挑选菜品。 “哦。”唐宛低下头继续吃饭:“人家本来就是青梅竹马,这时候是应该多关心一下的。” “哼,”楼宁宁不以为然的说:“豪门霸道女,现在成了悲情女主角了。” “谁成了悲情女主角?”两人回头一看,是几个平时和宁宁相熟的六班女生,正端着餐盘准备坐下来。 楼宁宁朝那个方向努努嘴。 “哦哦哦,原来现在梁路天团为李雅南服务了,某人不爽哦。”有人故意的挑起话题。 “不关我事啊。”楼宁宁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又往嘴里叉了一大块苹果。 “就是,把罗明叫过来给宁宁服务就好了。”另一个女生嬉笑着说。 “喂,一个寒假不见,你们八卦了好多耶。”楼宁宁故作生气的样子要打人,几个女生笑闹成一团。 唐宛突然觉得有一丝不快,说了句:“我去拿点水果。”说罢起身朝餐台走去。 刚走到餐台旁,就看见路启平拿着两杯饮料走过来,唐宛看了一眼杯子——有一杯是蓝莓汁,梁路二人从来不喝的饮料。 “嗨。”路启平先打了个招呼:“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的车。”唐宛一边拣着水果,一边说:“你们这几天很忙吧。” “是啊,”路启平表现出一脸无奈的样子,突然压低声音,凑近了说道:“这几天,李雅南住到梁家了。” “啊?”唐宛有点意外。 “李家现在一团糟,卓南哥又精神状态很差不能上学。”路启平说:“梁妈妈就让雅南过来住了,还让我们多照顾点她——牧远这下可有得忙了。” 听着他好像在竭力解释什么的话语,唐宛觉得有趣,但仍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那你也有责任哦。” “我?我就是个打下手的。”路启平说着举了举手里的饮料杯,眼睛又笑成两道弯弯:“好了,不和你说了。要不然人家等急了。” 看着路启平离开的背影,唐宛感觉心里的一点点不自在,好像已经被那双弯弯的眼睛透出的笑意驱散,她自嘲的笑了笑,端着餐盘朝楼宁宁和那几个仍在叽叽喳喳八卦的女生走去,一边走,一边决定,再也不能把心里那个叫“小心眼”的魔鬼放出来了。 5 学生会是平时李雅南最喜欢来的地方,但现在,她对这里厌烦透顶。 俞成原冗长而枯燥的讲话已经进行了长达半小时之久,而且第18次使用“作为学生会长”这句话——李雅南计算着数量,觉得心里直堵得慌。 高二年级的俞成原虽然名义上位列学生会副会长,却是一个一直呆在李卓南的影子里c在外人看来可有可无的角色,他的重要程度,甚至不如作为李卓南首要助手的蒋妍。每次会议,他除了“是”c“同意”c“没错”之外,好像再也说不出点什么,与今天神采飞扬c喋喋不休的状态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以学生会代理会长的身份召开新学期第一次全体干部会议,望着宽大明亮的会议室里,几十个静静聆听的下属,俞成原显得意气风发,说话时眉毛一挑一挑,不大的眼睛灵光闪现,好像连短短的头发都要根根直立起来。 “综上所述,作为学生会长,我认为,一直以来,学生会的不少决策有相当的问题,所以我们将在接下来的学期中进行纠偏,希望各位同学能够配合我的工作。作为学生会长” 李雅南终于忍不住举起手来。 俞成原一愣,停下了滔滔不绝的讲话,压抑住不快的情绪,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李雅南同学,等我讲完之后,会让大家自由发言。” “不行。我现在就要说。”李雅南不等他同意就站了起来,大声道:“你刚才说的那些所谓失误,上学期开会的时候你都在场,也都表示同意,怎么当时你没有提出问题?现在再说是不是有点马后炮?” “我”俞成原一下被噎住了,他本不善言辞,今天如行云流水的讲话是经过多次的演练而成,一下被打断之后,马上陷入了难以应对的窘态。 “李雅南同学,按照你的说法,错误就永远不能修正了吗?”一个说话速度很快的清脆女声响起来,来自高一二班的副班长江曼文,她面带来意不善的微笑:“再说,李卓南同学说一不二的办事作风,在座的同学想必大家都很清楚,那时候就算俞成原同学提了,你觉得会有用吗?” 人群中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在李雅南听来,那都是给江曼文助阵的声音,她恼羞成怒:“既然这样,就等我哥等李卓南同学回任之后,我们再开会讨论,现在这样偷偷摸摸的改弦更张,算怎么回事?!” “李雅南同学,你请看看,这里有学生会会长,各部部长,学生会全体委员,各班班长这是新学期第一次全体大会,怎么说得上偷偷摸摸的改弦更张?”江曼文伶牙俐齿,说得又快又清晰:“这是正大光明的改正错误!” 李雅南的目光扫过会场的人群,想寻求支持的目光,看上去好像有那么几个,但也有一些幸灾乐祸的冷笑,更多的是看不出任何情感的冷漠。 此时,俞成原好像已经从乱了阵脚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板起脸道:“李雅南同学,请你坐下,不要继续扰乱会场秩序。” 但李雅南既不甘心就此坐下,也不知道该如何从这种示众式的尴尬中逃脱出去,她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董嗣昌,心想,如果那个人是梁牧远,如果 就在这令人难忍到窒息的气氛中,一个人推开门悄悄的走到俞成原身旁,低低耳语了几句。俞成原脸色一变,立刻站起身来:“各位同学,今天的会议暂时告一段落,我们明天另行通知开会时间。请学生会委员同学留下,其他同学可以先散会了。” 一时间,会议室里大多数人都纷纷站了起来,说话声和椅子挪动的声音响成一片,在乱哄哄的声音里,李雅南的困局被了无痕迹的淹没了。 6 有一首歌谣只为你吟唱 有一个梦想只与你分享 有一片笑容只因你绽放 有一种泪水只对你流淌 唐宛靠在走廊的墙上,闭着眼睛,在心里轻轻跟着耳机里的旋律哼唱。这时候,她感觉身边一起听歌的楼宁宁轻轻推了自己一下,张开眼睛,只见一个女生的背影,正沿着走廊疾步向前走去,从那甩动的漂亮长发就知道,没错,那是李雅南。 李雅南飞快的超越了走在前面的江曼文,在她的身前站定。 “怎么了,李雅南同学?”江曼文故意做出微笑的面孔:“要是会上的事情,咱们会后就不讨论了。” “不是会上的事情。”李雅南的语气和面孔一样冷若冰霜。“我问你,说我爷爷是被我爸气死的,是不是你到处在造谣?” “哎?”江曼文心里一惊,但还是脸色笑意未变:“这你是听谁说的?我可一点也不知道。” “需要我给你找出证人来吗?”李雅南咄咄逼人。已经有不少学生渐渐的围拢过来,有一两个人试图去拉两人的校服衣角,但无论是李雅南和江曼文,都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 江曼文轻笑一声,避开了话题:“这件事不用谁去说吧,别的地方我不敢保证”她说着环顾了一下四周:“在明德,我想很多人早就知道啦。” “那就是你造谣的!有本事说不敢认?”李雅南提高了声调:“亏你还算是江家的人,真给你爷爷丢脸!” “你说谁?!”江曼文也被激怒了。 “就说你!”李雅南再度提高音量:“有本事说,不敢认!” 江曼文涨红了脸,但很快就又平静下来,用嘲讽的目光望着李雅南:“没错,那些话是我说的。不过,我也是听别人讲的。” “你终于承认了?”李雅南仍没有放过对手的意思:“是谁让你说的?!” “你真想知道?”江曼文嘲弄的眼神更加明显了。 “你不敢说吗?”李雅南逼近一步。 “是你二叔,我姑父说的。”江曼文面露得意的笑容,透出一种彻底耍弄了对手的快意。 李雅南好像被一记重雷击中了那样,身体摇晃了一下。她身后的围观人群里站着的唐宛吃了一惊,正要上前,却被楼宁宁紧紧拽住了胳膊。 梁牧远分开人群走了过来,一把扶住了李雅南。唐宛讶异的看着他秀气的面容,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冷峻。“江曼文同学,既然你承认说了那些话,就应该向李雅南同学道歉。”梁牧远沉稳有力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明显。 “你”江曼文刚说了一个字,声音就低了下来:“凭什么。”她瞟了一眼梁牧远空空荡荡的校服胸前。 “是,我是个普通学生,没资格调解两位班长的争吵。”梁牧远转过脸对李雅南说:“雅南。记住,你今天回家问问你二叔,还有你婶婶,那些话,是不是他们亲口告诉江曼文同学的。” 虽然梁牧远的声音不大,但江曼文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不许去!”她乱了阵脚,失声叫道。 “凭什么不让我去?”李雅南知道自己已经夺回了主动权,冷笑道:“你自己说,是我二叔告诉你的。” “我没说!”江曼文又是脱口而出,但马上就听见周围有人窃笑了,她心里一阵懊悔,然而错误已经不可挽回。 “好,就当你没说。”梁牧远紧紧的盯住江曼文企图回避他目光的双眼:“那你就是凭空给李家的事情造谣,是不是应该向李雅南同学当面道歉?” 江曼文望了望四周,沉默了半晌,虽然她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但在场的每个人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对不起,雅南,那件事我没有听谁讲过,是我自己胡说的。” 李雅南身子一动,好像还要说点什么,被梁牧远的目光止住了,他拉着李雅南的手臂,把她带离了人群,只剩下江曼文恨恨的站在原地。 “看什么看?都走开啦!”她突然咆哮起来,学生们一哄而散。 梁牧远的样子,让唐宛想起他把班长证章拍在董嗣昌课桌上的情形。可是今天,被拯救的公主却不是她。 有一片笑容只因你绽放 有一种泪水只对你流淌 人群慢慢散去,挂在唐宛肩上的耳机里,循环播放的歌声又一次轻轻的响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与君共赴豪侠事 1 站在9号公寓的大门边,蒋妍定了定神,掏出学生卡在门禁上轻轻一划,按下几个数字,接通了9309的对讲机。 “你好,我是高二九班的蒋妍,请问唐宛同学在吗?” 三分钟后,唐宛打开门,看见一脸焦急神色的蒋妍,吃了一惊:“怎么了,学姐?出什么事了?” “你能找到路启平吗?”蒋妍直接了当的问:“或者梁牧远也行。” “我我有他的电话,你稍等。”唐宛赶紧掏出手机,拨通了路启平的电话:“喂?路启平吗?我是唐宛。” “哎呀,今天怎么有兴致主动找我啊?是要补请我吃米粉吗?”电话那头的路启平听起来挺兴奋的样子,声音很大,唐宛不禁脸上一红。“不是啦,是学生会的蒋妍学姐在找你。你等等啊~”她说着,忙不迭的把手机递给蒋妍。 蒋妍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唐宛,指了指远处的一个角落:“可以吗?” 唐宛愕然,但还是点点头。 蒋妍走到角落里,开始讲话,只有模糊不清的语句远远传来,唐宛等得有些焦急,但又不好意思走过去。 终于,蒋妍结束了通话,将手机还给唐宛,脸上依旧带着不自然的神情:“谢谢,那我先走了。” “等等。”唐宛一把拉住蒋妍,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是不是启平有什么事?你是要去见他吗?” “呃没有什么事,就是”蒋妍支吾了两句,试图想说点什么搪塞,终究还是败给了自己不会说谎的弱点,只能低声承认:“是。” “我也和你一起去。”唐宛立刻说:“在哪里?” “路启平说别告诉你。”蒋妍脸上显出为难的神色。 “你没告诉我,是我在后面跟着你去的,行吗?拜托了”唐宛的语气,让蒋妍无法拒绝她的请求。 2 也许是因为天气仍冷的原因,咖啡馆“独角兽屋”里的人并不多,只有两三对情侣躲在各自的角落里,唱机里慢悠悠的响着若有若无的音乐。店堂里的灯光很暗,一盏小台灯照亮了围坐在小圆桌旁的三人,挂着三张表情沉重的面容。 “这么说,让启平他们停学的决议在学生会已经通过了,明天就要提请校务会决定?”唐宛问道。 “是的。包主任今天突然叫人打断学生干部全体大会,让俞成原召开委员会议,就是为了这个。”蒋妍解释道:“卓南不在,俞成原什么都听包主任的。” “那包主任为什么要通过学生会,他自己不就能决定吗?”唐宛不解的问。 “这个牧远跟我说过了,”路启平长出了口气:“闻老师一直在顶着包主任,所以吴校长迟迟没做决定。所以,现在他想以学生会的名义再度提请校务会审议,这样一旦通过,闻老师就没话好说了。” “那是不是请闻老师和牧远过来,我们一起商量一下?”蒋妍问。 “不必了。”路启平决然的一挥手:“这是我自己找的麻烦,我自己来处理。” “你怎么处理?”蒋妍急切的说:“包主任这次是挑好了时机的。开学前,卓南就嘱咐过,他不在的时候,让我盯紧这件事,但今天他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我又不知道你和梁牧远的电话,幸好想起来,唐宛好像和你们很熟” 听她说到这里,路启平带着责怪的口气道:“刚才电话里不是说,不让你告诉唐宛吗?” “你怪学姐干嘛?是我自己要跟来的。”唐宛抢着说,语气里也有些不快:“不要告诉这个,不要告诉那个,你自己打算怎么办?” “我”路启平歪着脑袋思忖半晌,突然嘿嘿一乐,笑出声来。 “都要把你们停学了,你还笑得出来?”唐宛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想到主意了,包主任给我搞突然袭击,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路启平转作严肃的神色:“我要把这件事摆在明面上,让他们搞不了阴谋诡计!” 唐宛和蒋妍都显出不解的表情。 “我们已经签名的十八个同学,明天一大早就开始在校园里公开倡议,要求修改历史课本。”路启平想了想:“就在三角广场上。让所有同学都知道我们的主张,知道学生对课本的选择有建议之权利!” 路启平说得越来越大声,以致于服务生小心的看了看露出不悦神色的其他客人,向路启平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路启平脸上兴奋的程度丝毫不减:“到时候,他们就未必敢偷偷的处理我们了。” “如果包主任一意孤行,怎么办?”蒋妍忧心忡忡的说。 “那我们也算死得正大光明了,让大家知道我们因为什么而被停学,总比默默无声的完蛋要好。”路启平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所以,明天声势要做大,我们要散发倡议书,要有旗帜,要准备”说着,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看手机:“我去!已经八点多了!” “还来得及,我去帮你买需要的东西。”唐宛突然冷静的说,倒把路启平吃了一惊,好像不认识似的看着她。 “怎么啦?”唐宛问:“难道你不得去找其他的同学?我又不知道他们都在哪儿。” “对,对。”路启平连声说:“可是你” “路启平,你把倡议书用手机发给我,我去准备打印散发用的材料。”蒋妍好像受到两人的鼓舞,也有点跃跃欲试的样子:“我们在学生会一楼碰头,有间平常不用的活动室,我有钥匙。” “可是你们俩和这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路启平摇着头:“还是我自己” “你自己什么啊?”唐宛不耐烦的打断他:“我们三个都说了这么半天啦,什么叫一点关系也没有?” “好!那就这样分工。”路启平想了几秒钟,霍然起身:“我们出发!但我事先声明,你们俩今晚帮忙可以,明天早上,你们与这件事没关系,该干嘛干嘛去,好吗?” “好。”两人一起答道。 3 在这个晚上,任何人也联系不上李卓南,他把手机关掉扔在了家里,只带着另外一只手机出门了——与陈曼儿单独联系用的那只手机。 李卓南把车停在离明德中学西侧门不远处的一条小街里,这是他和陈曼儿约定的地点。他知道,她不会不来,他手里既有她害怕的把柄,也有她想要的诱惑。 一个纤细高挑身影出现在街灯下,虽然初春的夜里,空气仍有些许寒意,但陈曼儿已经换上了修身的橘红色薄巧风衣。李卓南下车为她打开车门。 陈曼儿看了一眼车里:“在外面说,不行吗?” “这里离学校太近。” “唔。”陈曼儿应了一声,坐进车里,等李卓南也关上门进来之后,望着前方,很快的说:“刚才一个叫蒋妍的来把她叫出去了,还没回来。” “哦?”李卓南显然有点意外,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谢谢,不过,我今天不想听她的事情。” “好吧。那还想让我干什么?”陈曼儿说着转过头,大大的眼睛瞟了一眼李卓南,头发蓬松的抖开,幽幽的发香弥漫在狭小的车里,让李卓南心神为之一荡。 “我想让你陪我坐一会。”他直截了当的说。 “就在这儿?” “嗯,就在这儿。” “好。”陈曼儿答道,然后继续目视前方,一言不发,好像一个大号的洋娃娃。 “你知道吗?爷爷去世之后这些日子,我也跟快要死了一样。”李卓南的目光也望向挡风玻璃外路灯黯淡的小街。 “嗯。” “我就想把自己关起来,什么人也不想见,什么话也不想说。” “那你还把我找出来。” “除了你。” 李卓南轻轻的一句回答让陈曼儿心头被重重的一击。说起来不可思议,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自己竟然也曾设想过眼前这种荒谬至极的情况,虽然很快就被常识和理性飞快的否决掉,可是却始终萦绕在心里,不曾散去。 “你知道我为什么抢在包文辛之前,把监控录像拿走吗?”李卓南并没有看陈曼儿,眼睛仍然望着车窗外:“除了不想给牧远带来更大麻烦之外,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让你落在他的手上。我看见你走过走廊,看见你把身子探出窗外拍照,看见你一路小跑回到房间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渴望要见到你。” 那一夜的情景仿佛又一次在眼前重现,听着李卓南的讲述,陈曼儿觉得自己好像剥光了被别人观赏,脸上一阵发烧。那个深夜里看见唐宛时,她认出那是梁牧远家的汽车——羡慕c嫉妒c恶作剧一时涌上心头的各种冲动,让她完全丧失了判断和思考的能力。 陈曼儿死死的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后来,我曾借故到你们班教室见过你,”李卓南说着,突然诡异的一笑:“但更多的是从各种监控录像里看到你我甚至为此设法拿到了最高权限的监控账号,我看见你在教室,你在舞蹈活动室。我就像观察一只自己豢养的可爱小动物,”李卓南又笑了起来。“至于上次强迫你退出文化节表演没错,我产生这个念头的初衷,是不想让雅南有个强有力的竞争者,但后来我发现,我这么做,是因为能够掌控你而快乐而我快乐,是因为我喜欢你。” 李卓南说到这里,猛然转过头盯住陈曼儿的脸庞。陈曼儿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微微颤抖,她曾经以为自己厌恶被李卓南要挟和掌控,但现在她突然发现,那竟然也是一种快感。“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她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单词。对,一定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这不是真正的快感,快逃!陈曼儿!快逃!! 陈曼儿的呼吸急促起来,她试图推开车门,但李卓南立刻按下按钮将它锁死,然后一下伸过手臂,紧紧抱住了她,她听见他也发出沉重的喘息声。 “曼儿,我不会伤害你,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我保证。”李卓南用沙哑的声音说:“我就是想抱抱你,要是没有你,我就会死了要被这个可怕的世界害死了” 李卓南的拥抱越来越有力,而陈曼儿却已经放弃了挣扎。 4 墙上时钟的时针正在一点点指向11,静静的学生会办公楼一角,偌大的活动室里,唐宛和蒋妍两个人不停的忙碌着。 一叠一叠的宣传单已经整整齐齐的摞在桌上,用毛笔写着大字的彩色旗帜正铺在地上晾干,a4纸张打印的二维码也贴在了举牌上。对于做了三年学生会干事的蒋妍而言,这些工作是轻车熟路,而唐宛也在她的带领下,干得越来越轻松利落。 突然,门被推开了,路启平像个醉汉一样,喘着粗气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靠在桌子边上。他满头大汗,头发也乱成一团,一副狼狈的形容。 “怎么了,启平?”屋里的两人赶紧迎上前去。 “他们都不来了。”路启平简单的答道,直勾勾的盯着唐宛,那眼神让她不寒而栗。 突然,路启平爆发了:“都是键盘党!怕死鬼!”他扒下身上的外套,挥舞着胳膊,一下把桌上的一摞宣传单撞塌,纸片在屋里飞舞着,飘飘洒洒落满了地板。路启平一屁股就坐在了它们上面。 “那,那怎么办?”蒋妍有些害怕:“要不,你把网站上的内容先撤了吧” 路启平听见这句话,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他一边喘气,一边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脸书。“明德中学历史教科书签名大行动”的页面下,“本校学生签名”只剩下了一个。 发起人:路启平,明德中学高一三班。 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静得连时针一点点移动的滴答声都无比的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路启平慢慢站起身来,弯下腰,默默的把散落在地板上的宣传单一张一张拾起。 “唐宛,学姐,谢谢你们,你们快回公寓吧,很晚了。”路启平一边把手里的宣传单归拢整齐,一边头也不抬的说:“对了,学姐,把钥匙留给我,我明天还你。” “要,要不,让牧远找梁夫人出面时间还来得及。”唐宛有点迟疑的说。 “千万别找牧远。”路启平站起身来,把叠好的宣传单放回桌面上,回头冲呆呆站着的两个女孩一笑:“没什么大不了的,明天我一个人去,就这样,我自己找的麻烦,我自己来处理。” 5 轻纱一般的薄雾,笼罩着清晨六点多的明德校园。从路边枝干光秃的树木到空旷无人的球场,四处仍然弥漫着潮湿和寒冷的气息,但红色的太阳已然从东方慢慢升起,给世界带来光芒和些许暖意。 三座高大的教学楼,呈品字形围住了一片三角形的广场,正中是用马赛克拼成的巨大的明德中学校徽,路启平就站在这校徽的中央。 “冬雾晴,春雾雨。”路启平把双手并拢在嘴边,呼出一口暖暖的气息,此时的他突然想起陈妈在早餐时经常会念叨的一句话。但在这已经立春的时节,却仍有冬日的寒冷,今天的雾,究竟会带来晴还是雨呢? 一个巡逻的校卫队员走过来,站定远远看了看孤独的站在三角广场中央的路启平,好像想说点什么,路启平笑着冲他挥了挥胳膊。 路启平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再过十五分钟,就该有学生陆陆续续的到校了。他踢了踢脚边的袋子,那里面满满的全是宣传单。战斗就要开始了——虽然这只是一个人的战斗。 不,不是一个人。 一个身影从远处道路的雾气中出现,朝他走来,越来越清晰。 路启平并没有任何的惊讶,因为他知道那是谁,虽然他曾经希望她不要来,但他现在却又期待那是她的身影。 浅灰校服大衣和格子呢裙,脖子上围着的一条大红围巾,在白漫漫的朦胧世界里,特别的醒目。 她走到他的跟前停下,从兜里掏出手机,点亮屏幕,送到他的眼前。 明德中学历史教科书签名大行动 发起人:路启平,明德中学高一三班 签名人:唐宛,明德中学高一三班 6 俞成原从高二教学楼走廊望下去,三角广场上的一切,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学生们像蚂蚁一样聚集,而后又散开,但人群的中心始终没有变化,那个女生大红色的围巾,在一片灰色的校服之间,像一团火焰一样晃动。 俞成原心里无比的懊悔,不该听从包文辛的蛊惑,跟着一起去趟这滩浑水。他是个怯懦而又渴望权力的人,羡慕李卓南对权力收放自如的潇洒,但当他自己刚刚想品尝一下权力的美味时,就被反咬了一口他现在只想尽快脱身。 “包主任,我是俞成原。”拨通电话之后,他咽了一口唾沫,吃力的说:“今天下午的校务会,那个材料我觉得还是不要提交了吧我刚看了看网上的签名,人数已经超过八十了,下午可能会更多,法不责众啊,包主任。” 电话那头默然无声,但俞成原能想象到包文辛懊恼的样子。 “包主任?”他又小心的问了句。 “嗯,那你就先不参加了。”包文辛说:“你下午继续召集学生会全体大会,重点是让各班班长劝说本班同学退出签名,还有你查一查,昨天会议的事,是谁给路启平通风报信的。” “是,是。”俞成原一叠声的道。 7 闻仪也正在从另一栋楼的走廊上向下望去,自从上次和方博兴谈完之后,她希望这件事会像那一直没有增加的签名数量那样,当路启平们的热情冷却后,就无声无息的消失掉。 她有些吃惊,不知道是什么将它再度点燃。但此时,方博兴的话在她耳边响起: “他们对于改变的渴望和决心,远远超过了我。” “而且,他们的行动力也大大超出了我的想象。” 而在这惊讶之外的惊讶,是唐宛的出现。在她看来,这个女生与路启平像是两个极端的人物,一个冲动,一个沉静;一个大胆,一个小心;一个敢说敢做,一个犹豫踟蹰;一个侵略如火,一个其徐如林,但今天她发现,当这样两个人组合在一起时,竟然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一种她原来从未曾想到过的力量。 那一刻,闻仪突然渴望方博兴和她一起见证这一切,但她很快就自嘲的笑了笑,因为自己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 8 蒋妍没有到走廊上去,她知道楼下的三角广场上正发生着什么,虽然坐在教室里,但仍能感受到身边同学热烈讨论的气氛。 今天早晨,她终于拨通了李卓南的电话,听上去,他的状态要比前几天好了很多。李卓南认可了她昨晚所做的事情,但要她从此在公开场合与这件事绝缘,也不要参与签名。 “不要让俞成原看出你和他们有任何关系。”李卓南好像已经恢复了之前沉稳有力的声音:“注意观察他的行为,我很快就会回来。” 在蒋妍听来,这声音有一种让人安心踏实的魔力,以至于她愿意为他做所有的事情,执行他的每一道命令。 9 梁牧远和李雅南站在一起,远远的看着三角广场中间的人群。 昨天晚上,一直没看见路启平回来的梁牧远,给他打了个电话。 “不,牧远,你早上不要来,也先不要签名。” “为什么?我答应过你的,还记得吗?” “嗯,我记得。”路启平说:“但我需要你先置身事外因为,我觉得,唐宛可能会卷进来。” “什么?我不是跟你说过”梁牧远急了,声音也立刻提高了。 “你先别急。”路启平的声音却很平静:“我只是怀疑罢了。但是,她如果要做,无论你我,恐怕都不能阻止,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吗?当她勇敢起来要去做某事的时候” “你这家伙” “所以,你先不要搅进来,站在岸上吧,这样,到时候你才有立场去救她。” “你带着她去冒险,然后让我去救她?!”梁牧远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了,不愿意?”路启平的反问很有力量。 “我岂止要救她,到时候我还得救你们俩!”梁牧远没好气的说:“我现在还有什么能帮你的?” “有。”路启平坏笑了一声:“明天一早我就要发动,晚上就呆在学校里不回去了,要是早餐时妈妈问起来,就说我在那边家里睡了理由嘛你自己想一个,我现在脑子乱,想不出来。” “你又让我帮你圆谎!” “我帮你圆的谎可也不少。” “你” 现在,看着在人群中活跃着的二人,梁牧远突然觉得有点嫉妒,心想,他昨天不该那么轻易就答应路启平的,他应该和他们在一起。 此时站在梁牧远身旁的李雅南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路启平和唐宛在做什么,刚才一走到三角广场边上,梁牧远就把她拉到了一边,她便乖乖的跟着他走。没有哥哥在的明德校园里,梁牧远就是她的依靠。 可是,她带着愉快的心情看着这一切。 虽然她不喜欢唐宛,但她并不在乎她和路启平在一起,而且,现在发生的事让她很是快意,她希望没有哥哥的校园越混乱越好,只要能让俞成原那个小人手忙脚乱,出尽洋相——就够了。 10 蔡小白在楼上扶着走廊的栏杆,呆呆的望着下面的广场。 自从来到这所学校,广场中间的这两个人是自己最喜欢的虽然,他们可能还未曾当自己是朋友,但她早已在心里默定了他们是朋友。 但现在他们在干她最不喜欢的事情,他们要否定她家族的历史。 她是大周皇室的公主柴小白,没错,她并不喜欢那座大得令人生畏的宫殿,和同样大得令人生畏的家族,那些只知道谈论艳遇c红酒c游艇c狩猎和骑马的亲戚,在她心目中一文不值。她只希望和爸爸妈妈呆在瑞士的湖畔小屋里,享受干干净净的田园生活。 然则,她崇拜她的祖先,喜欢独自一人在书房里缅怀祖先的伟业宏图。早已熟读的《大周正史》告诉她,他们是怎样的英明神武c纵横捭阖,崛起于亚洲之东,令大周睥睨世界c傲视万国。但有人说,这历史其实谎言连篇c漏洞百出,那是一种她无法忍受的亵渎。 她恶狠狠的盯着广场上的人群,将手里的宣传单揉成一个纸团,用力的扔了下去。 11 楼宁宁和罗明是校园里这场小风暴的另一个中心,他们拿着宣传单游走在每栋教学楼的走廊里,与路启平和唐宛交相呼应。两个人的好人缘在此时发挥得淋漓尽致,不时有学生直接掏出手机,扫上了二维码,加入签名。 “小丁小丁,你跑到哪里去了,找你半天啦!”楼宁宁手里扬着宣传单,朝七班教室门口的一个矮小的短发女生挥挥手:“快来扫个码!” 对方没有挪步,反而做了一个古怪的表情,朝楼宁宁比划了一个“过来”的手势。宁宁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罗明,朝丁妮的方向走去。 楼宁宁刚要把宣传单递给丁妮,后者一把将她拉到安全楼梯旁的一个角落,一脸惊讶的表情,用夸张的语气说:“宁宁,你怎么在搞这个啊?” “怎么了?”宁宁不以为然的样子:“这是唐宛和路启平他们搞的,我是他们的死党啊!”说罢嘻嘻一笑:“罗明是我的死党。” “还死党咧,不要死到一堆了。”丁妮撇撇嘴。 “怎么说话呀,我可要生气了。”楼宁宁立马露出不快的表情。 “这可是违反校规的!”丁妮用手戳着宣传单,悄悄说:”你怎么不知道害怕啊?“ “怎么会违反校规?”宁宁也有些紧张起来,但还是嘴硬的拿起宣传单,指指上面的一句话:“根据校规第35条,学生对教学内容有建议之权。” “那,那就是说说罢了。”丁妮把声音压得更低:“跟你说实话吧,我姐就是学生会委员,昨天他们已经开过会了,要处理签名的学生。她专门跑来跟我说的,要我别跟着瞎起哄这可不是骗你!” 楼宁宁觉得自己一下子懵了,手里的宣传单好像一下变成了即将爆炸的炸弹。她有点恼火唐宛为什么不把实情告诉自己,但马上又想起,是自己二话没说就抱走了一大堆宣传单,唐宛叫都没叫住还有,为什么梁牧远不和他俩在一起,难道是要避开嫌疑 楼宁宁的越想越害怕,心里一片混乱,脸色也青一阵白一阵的。丁妮有点担心的推推她:“宁宁,你怎么啦?” “我没什么!”情急之下,楼宁宁突然冒出一句刚刚蹦上心头的硬气话:“现在都有一百多同学签名的了,我就不信他们敢把我们全处理了!” “我可是好心提醒你啊。”丁妮赶紧补了一句。 “谢谢你,小丁。”楼宁宁看了一眼围着罗明拿宣传单的几个男生,冷笑道:“别怕,我们的人越多,越没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同道殊心未定间 1 吴逸凡刚刚在会议桌的主席位置上坐定,就看着包文辛问道:“包主任,你不是说学生会有个提议要在校务会上讨论一下吗?怎么俞成原同学没有来?” “吴校长,是这样。”包文辛抱歉的笑了笑:“那个东西他们自己搞的还不完善,我让他们加工去了,下次吧。” “那好,人到齐了,我们开始。”吴逸凡说:“不过正式议题之前,我想说个事。就是今天有几个同学在学校里征集签名的事情,大家想必也都看到了。原来他们是在网上搞的,现在已经发展到校园里来了,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会议桌两旁的人们一阵交头接耳。 “吴校长,我还是之前的那个意见。”包文辛说:“必须处理,不过,现在签名人数已经超过两百,事情就比较难办了。” “有什么难办,我看就让他们去搞,能怎样?”只要不涉及财务方面的问题,陈迅一概是无可无不可的观点:“虽然我对教学这块不是很了解,但个人以为,提出建议,也算是校规赋予他们的权利嘛。” 包文辛阴沉着脸:“陈副校长,要是签名超过一千c两千,您还能这么坦然吗?” 陈迅说:“谁说学生签名了,我们就一定得改教材?” “就是。”有人笑着附和:“要是提议放假不考试,我看签名的会更多,难道我们就放假不考试?” 会议室里发出一阵轻松的笑声。 包文辛看了一眼吴逸凡的笑脸,觉得这里的形势对自己不利,于是也跟着干笑了两声:“是,如果只是本校学生的活动,我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年轻人嘛,冲动做点出格的事是难免的。但如果有外校的人插手,问题就不那么简单了。” “唔?”吴逸凡立刻警觉起来,其他人也停止了说笑。 “据我所知,雍川三中的方博兴,是后面的支持者。” “就是那个在网上讲历史课的方博兴?”吴逸凡的笑容完全消失,脸色也开始变得不那么好看了。 陈迅也沉下了脸:“这个人是教育平等化的鼓吹者,天天盯着我们呢。” 会场上气氛的骤然变化,让包文辛知道,自己的这步棋应该是走对了。 吴逸凡觉得自己刚才警觉的表现有些失态,他故意放松了神情,端起茶杯,吹开表面的茶叶。“我认为,如果是本校学生自发的活动,还是以包容为主——但是,”他加重了语气:“明德的事,也绝不容许外校的老师来指手画脚。” 会议桌两旁响起一片赞同之声。 “同意,要是有人还想借此带什么私货进入明德,就更不能容许了!”陈迅一脸怒色的补充道。教育平等化人士一直拿明德的财务状况说事,主张将明德与普通学校一同列入教育部的审计范畴,这一点早就令他深为不满。 “这样,包主任,会后你去处理一下此事,尽快把它结束掉。”吴逸凡想了想:“注意方法,保护大多数同学的积极性。最好让学生会出面,要让他们多参与管理。” “是,这会俞成原同学已经在给各班班长开会了。”包文辛笑着说。 “哦?这位代理会长工作能力也很强嘛。”吴逸凡称赞道。“那么好,下面我们开始正式议题。” 2 蔡小白站在9309室的门口,迟疑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按响门铃。她想和唐宛好好谈谈,要把她喜欢的人从这件危险的事情中解救出来。 但蔡小白的突然来访让9309的室友们有点意外。“小白,有事吗?”曹晓萱诧异的问。 “呃那个,我想找唐宛,她在吗?”蔡小白探头朝起居室里望了望,没看见唐宛的身影。 “唐宛不舒服,从下午下课回来,就躺到现在。”曹晓萱说。 “啊?”蔡小白大吃一惊。不由分说,推开曹晓萱就大步直入,往房间方向走去。急得沙发上的王莱莱在一旁叫道:“唉唉唉唉!你往哪儿走啊,那是我的房间~” 唐宛盖着被子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眉头微蹙,双目紧闭,脸色泛红。蔡小白看了看床头柜上的水杯和药瓶,问:“吃药了?” “嗯。”曹晓萱答道:“我觉着应该是着凉感冒了,她这两天每个课间都在外面发宣传单。” “该死的路启平我跟你没完。”蔡小白在心里恨恨的说。 “喂,你看完了没有?”陈曼儿走过来推推蔡小白,虽然知道蔡小白曾经帮朱茱她们救过场,但她自己仍然无法对这个傲慢的人有什么好感。“唐宛需要安静的休息。”她没好气的说。 蔡小白用力一挥手,就把陈曼儿的胳膊排开,她抬起头,眼睛里闪出凛冽的寒光,让陈曼儿看得心里一哆嗦。 此时,床上的唐宛哼唧了一下,几个人赶紧住声。谁料唐宛猛然“忽”的坐了起来,揉着眼睛,一把抓起床头柜上的闹钟,发出一声惊叫:“都七点了,我怎么睡了这么久!”说着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你这是要去哪里?”蔡小白和陈曼儿两人一起按住了她。 “路启平他们,今天晚上要开会唉,你们让我起来”唐宛挣扎着,却被蔡小白有力的胳膊紧紧抓住:“你都感冒了,晚上还要往外跑,不想好了?!”她训斥道。 “是啊,唐宛。“曹晓萱也担心的看了看窗外:“今晚还有大风呢,你就别出去了。” “可他们还等我呢” “我替你去。”蔡小白突然大声说。 “哎?”唐宛停止了挣扎。 “临时救场什么的,我最拿手了。”蔡小白以嘲讽的目光看了一眼身边的陈曼儿,微笑着说:“不就是路启平搞的那些事吗?你有什么活儿,我都能干,告诉我时间和地点吧。” 3 楼宁宁坐在一张色彩鲜艳的橙色长沙发上,拿着话筒,看着电视屏幕上滚动的歌曲画面,漫不经心的哼哼着。 在距离学校两个街口外的“麦霸ktv”连锁店,罗明订下的这间最大包房,容纳十来个男生女生绰绰有余,但今天大家的兴趣显然都不在唱歌上。 “唐宛今儿怎么还没来?不像她啊。”楼宁宁扔开话筒,拿起手机:“我给她打个电话!” 这时候,门被推开了,一身寒气,手里紧紧握着帽子的蔡小白出现在门口:“唐宛今天来不了,我替她。” “啊?唐宛怎么了?”路启平和楼宁宁几乎是一起叫了起来。 “感冒了,因为在外面呆的时间太久。现在吃完药睡下了,不用担心。”蔡小白说着,狠狠的瞪了路启平一眼,脱下外套挂在衣帽架上:“那么开始吧?什么个议程?” “呃”路启平对蔡小白的到来,显然有点猝不及防。 “怎么啦?”蔡小白将他的军:“是不欢迎我呢,还是不敢让我参加?” “怎么会呢?欢迎还来不及呢。”不明就里的楼宁宁倒是一幅热情的样子,拉着蔡小白的手坐到沙发上:“启平,既然都到齐了,让大家都认识一下吧~” “好。”路启平用防备的眼神望了望蔡小白之后,才开始说道:“大家好,我是高一三班的路启平,‘明德中学历史教科书签名大行动’的发起人。在座的,都是准备明天和我一起参加宣传活动的同学,我来介绍一下:高一二班的卢鸣,高一三班的林孟夫和蔡小白,高一六班的楼宁宁和罗明,高一八班的王子琳,高一十二班的沈月白,高二二班的胡文武,高二五班的欧阳承和刘先志,高二十一班的杜宇,加我一共十二人。” “这几天效果相当不错,签名总数达到355个,突破了三百个的目标!”路启平兴奋的说:“我们明天在形式上也要提升,”他说着,指了指放在墙角的几个大包:“这是我们此前准备的旗帜和横幅,希望明天能够用上。” “宣传点我计划增加到六个,分别在三角广场c东西大碗c图书馆c篮球场和学校正门,我们的目标是签名一千个” “签一千个名又怎样?”蔡小白突然冷冷的插话。一屋子的人都惊讶的看着她。“我的意思是,签了一千个名,学校就会改教科书了吗?”蔡小白加重语气问,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当然不一定改,”路启平耐住性子解释道:“但校方会知道我们的想法c需求和决心,这是他们不能忽视的存在。” “明白了。”蔡小白说:“就是刷个存在么。至于事情结果怎样,倒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了。” “谁不考虑了?你说清楚!”楼宁宁也憋不住发声了。 “你们真的了解正史课吗?”蔡小白问道,锐利的目光直逼路启平:“如果你根本就懒得听,你怎么会了解?你听的无非就是方博兴的一家之言罢了。” 自己原本以为无比正确的东西,现在却被说得一文不值。路启平因为急躁而红了脸,却又无法反驳蔡小白。 蔡小白看着路启平的样子,油然而生报复的快感,但嘴上仍然不依不饶:“路启平,你只是想打倒一个权威,至于它是什么,其实无关紧要,不是吗?” “够了!”路启平终于无法继续压制自己的情绪,他怒道:“小白,我知道你为什么反对我,也能够理解。但如果你是替代唐宛来的,请像她一样加入我们,如果你是代表”说到这里,路启平把一个几乎脱口而出的单词咽了下去,“如果你只是代表你自己,那么道不同不相为谋,这间屋子不欢迎你。” “既然你不希望听到不同的意见。”蔡小白毫不示弱:“你和你反对的权威又有什么区别?我不是代替唐宛来的——我回去会向她道歉。我更希望她不要搅进一件完全无谓而有危险的事情中去。” 说完,蔡小白从衣架上拿下外套和帽子,在一片沉寂和众人的目光下从容不迫的穿戴好,拉开门扬长而去。 4 路启平一脸怒气的走进教室,看了看仍然空荡荡的唐宛的座位,然后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把书包狠狠的拍在课桌上,把周围的人的都吓了一跳。反倒是同桌的蔡小白面无表情的斜眼看着他,不动声色。 虎着脸坐下的路启平看着蔡小白,突然冲着同桌冷冷一笑:“小白,我小看你了,果然能量大的很,学生会都能指挥得动。” 蔡小白愣了愣:“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今天早上开始,六个地方都有学生会的人在等着,东西也都收走了——他们还真是神机妙算呀,是不是?”路启平嘲讽的说。 “你,你说是我去告密?”蔡小白露出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神色:“别人不知道,你觉得我是会干这种下三滥事情的人吗?” 看着蔡小白的样子,路启平突然感觉有点心虚,但怒气未消的他还是蹦出一句硬话:“那可难说!” “你放肆!”蔡小白霍然站起,倒地的椅子发出巨大的声响,她高傲的俯视着对方:“路启平!谁给你的权力侮辱我的人格?!” 教室里的其他人开始围拢过来。 “小白,这是怎么了?”曹晓萱小心的问,蔡小白看了一眼路启平,没有做声。 “启平,你干什么了?”梁牧远也走了过来,颜色严肃。 “我我还能干什么?!”路启平大声道,一脸受了冤屈的样子,但看了看蔡小白,又马上泄了气:“我说错话了。”声音压低到几乎听不见。 “那就向蔡小白同学道歉吧。”虽然早已经不是班长,但梁牧远在这间教室里的权威,仍然远胜仿佛事不关己c冷眼旁观的董嗣昌。 呆了半晌之后,路启平忸怩的站起来,说了一句:“对不起,蔡小白同学,是我胡说八道。” “好了,路启平同学已经道歉了,小白,快坐下吧,要上课了。”曹晓萱赶紧当和事佬。 蔡小白“哼”了一声,从桌上拿起课本和笔记本,大步朝唐宛空着的座位走去,一屁股坐下。一旁的陈曼儿刚“哎”了一声,想要阻止,但立马就被蔡小白的气场镇住,转过身去,不做声了。 5 按照明德中学的冬季作息时间,在下午三点半结束每天的正课。接下来就是跨班级和年级的社团活动时间,但董嗣昌对这些东西从来没有任何兴趣,如果不去图书馆的话,他就早早的回家——尤其是这两天,看到路启平等人大出风头,董嗣昌更是觉得校园里乌烟瘴气。 董嗣昌沿着“燕池”旁精巧曲折的长廊,向祖父董元康平日喜欢小憩的水阁走去。“知者乐水,仁者乐山”,可是处于现代都市中的承圣公府,无法“乐山”,所以董元康在中式园林风格的宅邸里,营造了极大的人工湖“燕池”,不喜为案牍劳形,远离政务的他,常常流连于这片池水的亭台楼阁之间。董嗣昌也喜欢祖父这种飘然世外的生活方式,放学后到水阁来找祖父聊古讲今,已经成为他的一个习惯了。 “爸?”看见在水阁中凭窗而望的竟然是父亲董丰泽,董嗣昌有点意外。 董丰泽是个中年发福的富态男人,面团团一副可亲的样子。他回过头,看见门边的儿子:“我也是来找你爷爷的,但他好像和一班老友聚会去了。” “哦。”董嗣昌答应了一声。“那爸,我先回房间去了。” “着什么急,跟你爸就没得聊了?你先坐下。”董丰泽微笑着朝儿子招招手,指了指花窗旁的一张小榻。 董丰泽仔细看着坐在小榻上的董嗣昌,他觉得儿子眉眼里透出的感觉,像极了自己的父亲董元康。身为教育部副部长,在政界人脉极广的董丰泽,对父亲的倦勤不满已久,承圣公府的影响力日渐下降,使得他凭空少了许多可利用的资源。而儿子董嗣昌,竟然也沾染了这种味道,一心求学,无所作为,更让他觉得失望。 “你每天放学都这么早?不参加学校活动吗?”董丰泽问。 “没什么有意思的事。”董嗣昌不以为然的摇摇头:“乱七八糟的。” “你是班长吧,”董丰泽口气里已经有了不满的味道:“什么事都不管?” “我要争班长,是因为看不惯那个叫唐宛的女生,”董嗣昌鄙夷的笑了笑:“仗着自己长得好看点,到处出风头,收买人心。最近,又在和人家搞什么征集签名,要学校修改历史教科书” “你说什么?”董丰泽警觉的抓住了话头:“签名要修改历史教科书?” “是啊。爸,你说无聊不无聊,”董嗣昌并没注意到父亲脸色的变化,继续说:“几百个人签名,学校就不教正史课了,可能吗?其实就是因为唐宛上学期正史课挂科,丢了班长” “唔”董丰泽若有所思:“那学校不管他们?” “怎么不管。”董嗣昌说:“包主任一直说要处理,学生会也不让他们再闹了。但谁知道他们又在琢磨什么新点子” 说话间,一个女佣走到了水阁的门边:“先生,承圣公大人已经回来了,在书房呢。” “哦哦,好。”董丰泽从思考中醒过来,对儿子说:“嗣昌,你先去陪爷爷聊会儿天,我打个电话,马上就到。” 6 “咦,唐宛,你看起来好多啦?”王莱莱推开门之后,看见唐宛正裹着毛毯,半躺在沙发上看书,惊喜的说。 “是啊。睡了大半天,感觉精神点儿了你们都下课了?”唐宛做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那你赶紧给路启平打个电话吧,他给你发信息你也没回,都快急死了。”曹晓萱说:“现在正在楼下等着呢,又不敢按门铃,怕吵着你睡觉” 最后进门的陈曼儿笑道:“之前倒没看出来,路启平也有暖男元素呢,哈哈~” “啊!”唐宛好像想起了什么:“我的手机从昨晚就一直没充电,我我现在下去”说罢抱着毯子从沙发上站起来。 陈曼儿把手机递给她:“你看你穿得这样,别刚好了又复发了,给他打电话报个平安就好啦。” “哦。”唐宛应了一声,刚拨通了路启平的电话,就听见那端一个焦急的声音响起来:“喂,陈曼儿,唐宛她还好吧!” 唐宛感到一阵温暖,又觉得有点好笑:“就是我啦,唐宛。我挺好的,感觉好多了。” 对方好像长舒了口气,“谢天谢地,你都不知道今天我和牧远给你发了多少信息” “对不起,手机忘充电了”唐宛带着歉意的说:“那个牧远也在下面吗?” “他要送雅南回家,先走了。我回去会告诉他的。”路启平说:“有吃药吧,记得多喝水。” “嗯。”唐宛点点头:“对了,昨天小白去帮忙了吧,今天活动搞得怎么样?” “嗨,别提了。“路启平的语气满是沮丧:“我算是栽在她手里了。算了,等你好点儿再跟你说吧好好休息,其他的事,就先别管了。” 唐宛把手机还给陈曼儿,一脸茫然的问:“小白又把路启平怎么了?” “他们俩啊,谁知道谁把谁怎么了。”王莱莱一边嚼着薯片,一边来了句绕口令式的回答。 “所以说啊,你们就根本没有新闻敏感性~”陈曼儿得意的笑道,又是一副八卦发言人的样子:“今天早上路启平一进来我就觉着不对劲,后来听清楚了是路启平怪蔡小白向学生会告他的密,让他今天搞不成活动了” “蔡小白告路启平的密?!”唐宛惊得嘴都合不拢,又喃喃自语道:“可她不是那样的人呀。” “那她是哪样的人?”陈曼儿呲了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不行,我得找小白去。”唐宛一骨碌站起来,甩开毛毯,径直去衣架上拿外套。 “你怎么又要出去啊?”曹晓萱急着说。 “我就去9302找她,你们别担心,又不出楼。”唐宛说:“晚饭不用等我一起去啦。” 当唐宛关上门之后,曹晓萱叹了口气:“这个唐宛,还真的是什么都要管呢” 倒在沙发里的王莱莱把空掉的薯片罐子准确的扔到垃圾桶里,用纸巾擦了擦嘴和手:“就冲这热心劲儿,别说选她当班长了,就是选首相,我也得投她一票!” 7 “真好。你精神看起来好多了。”蔡小白把唐宛让进房间,里面还是一片狼藉,好像刚刚经历过台风过境的样子。 蔡小白把沙发上的一堆衣服和包都扒拉到地上,给唐宛让出一小块地盘,然后倒了一杯奶茶递过来:“是来向我兴师问罪的?你不来,我也要去找你呢。” “不是啦。”唐宛接过杯子,赶紧辩解:“就是想问问,你和启平怎么了?” “我就是不赞同他干的那些事,也不想让你参加,仅此而已。”蔡小白很干脆的说:“但我也不会去告密拆台。” 说着,她把椅子拖到沙发前,弯下腰盯着唐宛:“这个,你能相信我吗?” 唐宛端着杯子点点头。 “那就好,唐宛,那告诉我,你真的觉得那些事情有意义吗?”蔡小白继续说:“你们能改变什么呢?我知道,你会加入,只是因为路启平是你的好朋友,你不想让他一个人,对吗?” 唐宛默不作声,她不能认同蔡小白的话,但又不能否认自己的冲动很大一部分确实来源于此。 “坦白的说,在这所学校,我只把两个人当朋友,一个是你,一个就是路启平——”当蔡小白坦然的说出这句话时,唐宛吃惊的望着她。 “很难想象是吧?”蔡小白微笑道:“但事实就是如此,不管你们认不认。所以,我特别想让你们离开这件无谓又危险的事情。” 唐宛低下头去看着杯子里晃动的奶茶,经历了长长一段沉默后,她抬起头:“不,也许有点危险,但不会无谓。” “你了解正史课吗?路启平是不愿意了解的,他只是”蔡小白急了。 “那并不要紧,其实,我只是想看看,我们有没有这个权利,说出自己想法的权利。”唐宛打断了蔡小白,认真的望着她:“你也许不知道,在上学期,在你来之前,我和路启平都曾为这个付出了代价,所以,我特别的不服,特别想要证明。”唐宛说完,抿紧了嘴唇。 “当然,你说的也没错,我也是想帮路启平,帮他去证明这个权利,我觉得,他一个人,太孤独。” 蔡小白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不同意你们主张的东西,所以,也没法理解你们的执着。” “哦是这样。”唐宛停了一会,又问道:“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当然。”蔡小白毫不犹豫的回答。 “那就好了。”唐宛露出了笑容,放下杯子握住对方的手:“谢谢你,小白。” “可是我”蔡小白好像还想说点什么,但最终无力的放弃了:“算了,你们就随便吧!不过,记住,真的遇到麻烦的话,一定要找我,我也许能帮助你们。”说着,她紧紧的盯住唐宛。 “嗯,”唐宛突然俏皮的一笑:“停电了,找你帮忙行吗?” “你讨厌死了!”蔡小白脸羞得通红,狠狠的拍了一把唐宛的肩。被拍得有点疼的唐宛仍然很开心,因为她觉得这时候的蔡小白,才是真正的可爱。 8 夜里九点,包文辛办公室的灯光仍然没有熄灭。他站在窗前,用肥厚的手掌抚摩着剃得光光的下巴——这让他看起来更年轻一点——俯瞰着灯火中的明德校园,这个他脚下的王国,不,现在还不是,不知道还要多久才会是呢? 有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莽撞的推门而进的是俞成原,“包主任,我收到信息了!” “下次先敲门。”包文辛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沙发示意他坐下。 “是。”跑得满头大汗的俞成原尴尬的说,在沙发上一坐下,就掏出手机,边看边说:“他们明天还要搞宣传,目标是签名数一千,参加的人增加到十六个,采用流动的方式,从早上七点开始,地点分别在” “把手机给我。”包文辛坐在办公桌后面,伸出一只手,拿起俞成原送过来的手机,慢慢的滚动着屏幕。 “我们是不是按照今天的办法,继续”俞成原着急的问。 “不用了,由他们去闹。”包文辛眼睛没有离开手机屏幕:“你尽快召集一个学生会委员会议,以干扰教学秩序为理由,申请对这些人进行停课处理,通知家长。” “啊?”俞成原吓了一跳:“十六个人都停课吗?但现在签名人数过五百了,几乎全校都知道,影响太大吧。” “没签名的同学还是占大多数嘛。”包文辛毫不在意的说:“当然,你们的措辞可以尽量委婉,要争取吴校长的同意。我也会在会上帮助你的”他说着,脸上泛出一丝笑意:“成原,如果这次学生会能够发挥作用,你的威信就能一举建立起来,即便李卓南回来,也是无所作为了。” 俞成原显然被最后一句话深深的打动了,他紧张的思考了一会:“那,欧阳承同学怎么办?可是我让他去的” “唔。你提醒了我。”包文辛看着手机上的名字:“有几个人去掉吧,新来的五个全部去掉,我们也不是不教而诛嘛。还有那个罗明,”他烦躁的摇摇头:“要不陈副校长这里就过不去——再加上欧阳承。” “是。”俞成原答应道。 “嗯?高一三班那个女生唐宛,为什么不在里面?”包文辛突然问道。 “据欧阳承说,是因病退出了。”俞成原解释道。 包文辛从鼻孔里轻轻哼了一声,很有一些意犹未尽的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白简一登意气销 1 “吴校长,高一三班的班主任闻仪老师想要见您。”秘书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吴逸凡思忖一小会:“让她进来吧。” 闻仪来这儿的目的,吴逸凡已经知道,只是他还没有想好应对的方法,更重要的是,他也不想对自己最喜爱的学生避而不见,失却了一个老师应有的风度和尊严。 “吴老师,”闻仪带着焦急的神色走进办公室。在只有两人的场合称呼吴逸凡为“老师”,是闻仪的“特权”之一,也是吴逸凡非常中意的一点。但今天,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似乎都不再有太多的耐心。没有任何额外的话,闻仪直奔主题:“对于路启平等九个同学的处理决定,是不是还可以再慎重一下?” “礼容,你先坐下。”吴逸凡招了招手示意,但闻仪仍然站着没动。 于是吴逸凡的脸也板了起来:“这是学生会提出报告,校务会全体通过的。程序上并无问题,没有收回的可能。” “吴老师,路启平是我班上的学生,为什么不让我参加会议?”闻仪急切的说。 “这是校务会的决定。其他几个相关班级的班主任也没有来嘛,你们的任务是做好大多数签名学生的工作。”吴逸凡说。 “可是,如果学生因为提出建议而受处理,这是一个很坏的先例,我觉得” 吴逸凡打断她:“校方并不是因为这个而处理他们,甚至不仅仅是因为明德内部的原因,这点你知道吗?” 闻仪露出不明就里的神色。 “雍津三中的方博兴,你不是和他聊过吗?”吴逸凡微微一笑:“你们都聊了什么?他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关心?” 这下闻仪依稀猜中了吴逸凡的想法,她恳切的说:“吴老师,那次是我邀请方博兴来的,让他不要插手明德的事情。” “可是结果呢!”一向在学生面前都是温文尔雅c长者风范的吴逸凡终于怒形于色:“这几个学生越闹越厉害,人越来越多,你有没有想过是为什么?礼容,你不要被人利用了!方博兴这个人,一直以来在网上对明德指手画脚”说着,他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吴老师!”闻仪赶紧倒了一杯水给吴逸凡,用另一只手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好一阵子,吴逸凡才缓了过来。他抬起眼,望着闻仪,摇摇头:“礼容,你在专业方面的能力无可非议,但为人处世啊唉。” 闻仪扶着吴逸凡,怔怔的望着窗外的校园,她越来越感觉到,事情并不那么简单,但看到吴逸凡气得不成样子,她把要说的话又咽了下去。 2 在明德中学主楼的另一间办公室里,交谈也在进行。 “唐宛?她下午来找过你?”包文辛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端着茶杯转过身来,看着俞成原。 “是的,她知道学生会要向校务会提出申请,处理那九个学生。”俞成原答道:“她对我说,其中一个叫楼宁宁的,是临时替她去的,因为因为她病了,所以,楼宁宁和这件事没有关系。” “什么话?她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包文辛冷笑一声。 “是啊。”俞成原附和道:“我也是这么对她说的,但她死活想让我把楼宁宁的名字换成她的,我说这时候校务会已经决定了,还有什么” “慢着,你是说她要自己承认?”包文辛打断了对方的话。 “是的。” “这倒有点意思。”包文辛把小眼睛眯成一条缝,想了想,说:“这样,你找到她,让她尽快写一个书面报告,说明此事。就说就说,如果情况属实,我们可以考虑。” “可是,包主任” “你怎么不开窍呢?留个证据,也是好的嘛。”包文辛笑着说。俞成原赶紧点点头:“是,是,我怎么没想到呢?” “你没想到的事多了。”包文辛突然又变了脸色:“你们学生会委员会议的内容,为什么总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你查过没有?” “我我开会的时候。已经强调了,要绝对保密。”俞成原支支吾吾的说。 “强调有什么用?!”包文辛将杯子重重放在办公桌上:“这都没看出来?人家那是故意的!你也该多注意注意了,想想看,为什么李卓南,就能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 俞成原满脸涨红,他最恨的,就是被人拿来与李卓南作比较。但又不敢在包文辛面前表现出不满,只能尴尬的站着。幸好,这时包文辛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屏幕,立马接通放在耳边,一边用力挥手,示意俞成原快走。 俞成原赶紧小心的关上门,快步离开了。 包文辛也及时的换上了一副笑脸,仿佛电话那头的人能够看见他的面容:“董部长,事情已经差不多了,吴校长已经批准了校务会的处理决定。” “唔”电话那头的董丰泽听起来很满意的样子。 “不过”包文辛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带头的那个路启平,是路辰的儿子,和梁家关系很深。” “这个我知道。”对方冷笑了一声:“影子议长么,毕竟还不是议长。不用担心,你放手按校规去办。” “是。”包文辛压低了声音:“但我估计,梁夫人可能又会来干预” 董丰泽的语气严肃起来了:“明咎,记住,这次你一定要帮吴逸凡顶住这位夫人的压力,千万不能半途而废。” “是,”包文辛一边答应,一边暗自揣度,为什么这位教育部副部长对这件并不大的事情,如此上心。 对方好像听出他的狐疑,加重了语气:“明咎,这个事情,我现在给你透个底” 包文辛手里紧紧攥着话筒,愈听愈加紧张起来,以至于光光白亮的脑门冒出满头大汗,都忘了擦拭。 3 唐宛骑着自行车,在“麦霸”门前停下。在把报告交给俞成原并得到承诺之后,她觉得心里一下踏实下来了,虽然加于自身的危机仍然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但能够把宁宁救出来的喜悦,已经暂时冲淡了烦恼。 她推开包厢的门,看见参加活动的十几个同学都在,三三两两的议论。坐在沙发一角的宁宁好像刚刚哭过,罗明和两个女生在一旁宽慰。 “宁宁,我已经向学生会提交了报告,你没事了。”唐宛笑着说。 “啊?”宁宁抬起头:“你你怎么还笑得出来,那你自己怎么办?” “我?我和启平他们一起咯。”唐宛满不在乎的说,一方面是为了让宁宁安心而故作镇定,另一方面,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觉得,与这么多朋友在一起,无论前路如何,都没有什么可怕。 “这么说,已经有八位同学不会受处理了。”路启平环顾了一下整个房间:“除我之外,剩下的还有八位我,我对不起大家。”说着,他突然站起来,深深的鞠了个躬。 “路启平,你这么做就没劲了。”胖胖的卢鸣从独自占据的单人沙发里站起来:“说实话,就在几天前,除了听女生说起过你的名字”他说着,摸着头嘿嘿一笑:“我根本不知道你是干嘛的,高矮胖瘦是啥样。我掺和到这件事里来,也不是因为你,是我自己觉得这事儿挺来劲。所以,你也不用觉着有什么不好意思。” “是啊,这件事,大家都是自愿的。再说,家长来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说话的是秀气的女生沈月白:“而且,我已经跟我老爸说了,我老爸一听就来劲了,说这古董正史课早该停了,要为这个处理我闺女,还真要来理论理论!”说着,抿嘴一笑。 “哈哈,谁不知道三代法律名门沈大律师,铁嘴钢牙。”坐在一旁低柜上的胡文武大笑:“估计包主任和俞代会长都好受不了沈月白,要不我们请你爸给我们辩护得了~” 一屋子人都跟着笑起来,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这么热闹?早知道你们这么开心,我就不张罗救你们了。”门开处,梁牧远的身影一闪而入。 “牧远!”路启平吃惊的说:“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 “是蒋妍告诉我的。”梁牧远拍了拍路启平的肩膀,笑着看了一圈屋里的人:“你现在有了这么多铁杆,真的是把我当外人了,嗯?” “你现在不是要天天忙着伺候李雅南嘛”路启平小声嘟哝。 “去!”梁牧远的掌风狠狠甩过去,路启平脑袋一缩。“我刚才已经和我妈通过电话了,因为时差的关系,他们那里还是凌晨。”梁牧远说:“但我妈说了,会尽快联系吴校长。如果启平没事,我想,大家也就都不会有事的。” “梁妈妈不会告诉我爸吧?”路启平问。 “我特意提醒,让她先别说。” “哦。”听得这么说,路启平好像一下子精神起来了,“其实,你根本不用管我。他们这趟出去,还有十来天才能回来,到时候,估计我爸也懒得揍我啦。” “说什么呢?别忘了我电话里答应的到时候我还得救你们俩!”梁牧远说着,看了一眼唐宛。 唐宛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关切的目光。 4 梁牧远站在李雅南的房间门前,看了两次手机上的时间,犹豫半天,还是决定叩门。 他回家走到楼下的时候,抬头就看见李雅南的房间,灯还在亮着,不禁想起刚才在“麦霸”路启平说的:“你看你,你妈不在,你也不多陪陪人家雅南,还跑来趟我们的浑水。” 这让梁牧远猛然一下觉得愧疚起来了。确实,自打得知路启平他们要被停学的消息后,自己就一直在设法奔走,根本忘了还有李雅南的存在。她独自在这空荡荡的大房子里,连吃饭也是一个人,一定非常孤单想到这里,梁牧远决定自己必须要来看看。 “雅南,睡了吗?我是牧远。” “没哪。稍等啊~”声音里满是惊喜。李雅南开了门,她穿着浅紫色的家居服,长发随意的挽了挽,一副休闲适意的样子:“启平呢?他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还在和那帮人谋划呢。”梁牧远笑笑答道,自从上了初中之后,梁牧远和路启平就再没有像过去那样,常常出入李雅南的房间。而今天在这里,虽然是在自己家,他还是有点踌躇。 “那进来吧。”李雅南大方的说。 “呃好。”梁牧远走进屋里,环顾了一下四周。虽然只是短暂小住,但李雅南的东西已经完全占领了这原本空着的套间,连墙上的相框都换成了她的照片。 “对不起啊,雅南。”梁牧远有些窘迫的摸摸脑袋:“今天把你一个人扔在家里了,因为启平的事情有点麻烦。” “你怎么啦?弄得跟什么似的。”李雅南不高兴的撇撇嘴:“我一个人挺好啊,有那么离不开人吗?”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梁牧远有点着急。 “唉,”李雅南叹了口气:“可惜启平的事我也帮不上什么,要是我哥早点回学生会就好了” “现在已经没事了,”梁牧远说:“妈妈答应出面了,吴校长向来会给妈妈面子的。” 李雅南噗呲笑了:“嗯,这几年在明德,为了你们俩,吴校长给你妈妈的面子可是不少也不差这一次。” “你又挖苦我们”梁牧远也笑了,他一眼看见放在墙角的画架和椅子:“是新作吗?” “嗯,”李雅南点点头,起身走到画架旁。那是一幅水粉画,蓝色天空下金黄的麦田旁,两人的背影是一个老人拉着一个小女孩的手。 “那年我六岁,爷爷带我去南礼玩。第一次看麦浪,觉得特别的激动。”李雅南盯着画面,幽幽的说:“但这几天我连画了好多张,都觉得没法找回那种感觉” 她突然回过头:“牧远,你说,既然人都是要死的,等有一天,我也死了,是不是就能再见到爷爷了?” 梁牧远脸立刻变了颜色:“你胡说什么啊!” “我不是胡说。”李雅南抹了抹眼角:“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也许吧”梁牧远不知该怎么劝解,他对自己早逝的祖父和祖母都没有什么印象,也从没想过要见到他们。 “哥哥总说,爷爷不在,就什么都没了。”李雅南说:“可我想,要是爷爷还在,我宁愿什么都没了” 梁牧远望着暖暖灯色下的李雅南,这个与他和路启平一起长大的女孩子。为了应付这个任性的公主,他们曾经伤透了脑筋。但自从李家发生变故以来,他发现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她成了另一种公主,像唐宛那样,需要骑士去保护的公主,而且,看上去似乎更加无助。而现在,在这个夜里,在这间空荡荡的大宅中,他成了唯一的骑士。 5 文人坚持原则的刻板,这次在吴逸凡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他的态度之坚决,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即便是梁夫人徐瑾亲自出马,把电话打过了太平洋,长谈许久,也未能将事情转圜。 “梁夫人,请您了解校方的难处。别的学生可以,只有路启平不行,如果他不做处理,那么别人也都无法处理了。”虽然是客气的回复,但里面硬邦邦的意思,还是顶得徐瑾做声不得。 对九名学生停课一周的处理决定终于向全校公布。 除了路辰陪同梁国英夫妇在中南美洲出访,其余的家长都应召来到学校。能言善辩的大律师沈鸿与包文辛争得不可开交,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从凰州赶来的唐一锦一言不发,只在会议结束时,说了一句:“谢谢,让老师们费心了。” 唐宛背着双肩包,默默跟在母亲的身后,走出了校门。学生卡在大门旁的读卡器“滴”的一响,意味着未来六天之内,她将再不能进入这里。 尽管空气里仍然弥漫着凉凉的气息,道路两旁的银杏树仍然空着树枝,但午后的阳光照在脸上,已经有了几分暖暖的舒服感觉。 现在是上课时间,沿着校园围墙的道路上,没有几个行人,只有一两辆汽车偶尔快速驶过。 唐宛突然想起自己和妈妈都还没有吃午饭,以前,她不止一次想像过,有一天妈妈来到学校时的情景,她要带她去看教学楼和图书馆,去走走她经常和宁宁散步的湖畔小路,去东大碗或者西大碗美美的吃上一顿但她从未想到,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她的腿一软,蹲在地上,呜呜的哭了。 唐一锦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望着缩成一团蹲着的女儿,依旧没有说话,等着她的哭声从高变低,慢慢变成时断时续的抽泣。 “人始终都是孩子,要在哭声中长大。”这是他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此刻出现在唐一锦心头。 待到女儿的哭声渐渐平息,唐一锦突然问:“那家米粉店在哪儿,我怎么没看见?” “哎?”唐宛抬起头来,惊讶的望着母亲,泪眼婆娑。 “怎么了?就是你说的那家手艺仅次于我的米粉店啊?”唐一锦露出微笑:“你不带妈妈去品尝品尝吗?从上午到现在,我可是饿了。” “那个是,是在西门啦。”唐宛也破涕为笑:“离大门还好远呢。” “没事,我们走着过去。” “嗯!”唐宛站起来,紧紧挽住母亲的胳膊:“不过我们得快点,下午回凰州的车,最晚是三点半的。” “今天我们不回凰州。” 母亲脸上浮起唐宛熟悉的笑容,从小时候开始,把礼物偷偷藏在身后的神秘笑容。 “这样吧!我们先去首都,再到周围玩几天。这边好多地方,我还都没去过呢。” “那图书馆怎么办?”唐宛知道,除了她之外,母亲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那间别人看起来可有可无的小图书馆。 “小李这几天会全天呆在那里。”唐一锦答道:“反正他在文化协会那边也没什么太多事。” 唐宛“哦”了一声,然而心中还是闪过无数个不明白:“可是,妈,你你怎么” “我怎么不揍你一顿?”唐一锦笑了笑:“因为,有个叫梁牧远的男生给我打了电话。” “牧远?”唐宛惊叫道,脸一下红了:“他怎么知道你的电话?!” 唐一锦不紧不慢的说:“你不是还让人家在图书馆打过工吗?谁让我们凰州这么小,只有一家儿童图书馆呢?” “那那他都说什么了?”唐宛忸怩的问,可是心里有点怕怕,担心母亲讲出什么让自己尴尬的东西来。 “他跟我说了很多关于你们在明德的事,还有,你们为什么要参加这个活动”唐一锦叹了口气:“虽然,我不能说认同你们,但至少算是理解吧。就像我对你说过的,你应该明白自己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嗯。”唐宛点点头:“谢谢你,妈妈。” “你现在已经离开妈妈,来到了更远的地方。”唐一锦换了严肃的口吻:“无论做什么,一定要想到,首先必须保护好自己——这是妈妈对你最低的要求,不要让我伤心。” 唐宛一下子觉得眼里又充满了泪水,将母亲挽得更紧了。 6 银色的剑锋在梁牧远眼前不断闪过,路启平攻势凌厉,不打算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梁牧远被逼得不断后退,虽然看不见面罩里对手的样子,但他能够想象得到路启平此时的表情。他心里明白,这种发泄式的攻击,很快就会露出破绽。果然,几秒钟之后,用力过猛的路启平脚步一斜,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就在路启平正在努力寻找平衡的当口,梁牧远看准时机,飞快出剑,剑锋直抵有效部位。 一旁裁判器的提示音“哔”的响起,这是一次完美的有效攻击。 “哎,这时候你都不让我一次,真不够意思。”路启平摘下面罩,离开剑道,瘫倒在一旁的椅子上。 “你在球场上让我过吗?”梁牧远笑着说,把剑扔到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两瓶饮料,把其中之一递给好友。 “我就是想发泄一下嘛。”路启平长叹了一口气:“不过还好,唐宛妈妈原谅了她,我就安心好多了。” “她都告诉你了?”一旁的梁牧远问。 “嗯,”路启平转过头:“这还真得谢谢你呢,三寸不烂之舌讲真,我怎么没想到?这两天,我的脑袋好像已经秀逗了。” “是你让我站在岸上救你们的。”梁牧远苦笑道:“可惜一个也没救上来。” “我知道你和梁妈妈都尽力了,还有闻老师。”路启平说:“要是老大哥卓南在学生会的话,大概也不至于哎,对了,雅南今天怎么回家去了?” 梁牧远解释道:“听说卓南哥这两天好多了,正好我妈这几天也不在,李家就接她回去了。” 路启平“喔”了一声。 “那,这几天你打算干嘛?”梁牧远问。 “还能干嘛?”路启平无奈的笑笑:“蹲在这里闭门思过呗,等我老爸回来修理。这么多天了,连个电话也没有,我得看新闻才知道他在哪里”他说着,点亮手机,打开新闻,输入“梁国英”三个字,出来的最新结果是“上议院议长梁国英在秘鲁首都利马与国会领袖举行会谈”。 梁牧远默然不语,事实上,父亲与他,并不比路辰与路启平能好到哪里去,最困难的时候,他不愿,也不敢求助于父亲,只有妈妈才是他们可以遮风挡雨的大树。而每当妈妈也离开了的这种时候,他们就觉得自己好像孤儿一样,无所凭依。 “对了,这两天我可能会去见方博兴。”路启平冷不丁来了一句,让身边的好友一下就急了。 “你怎么回事啊?”梁牧远大声说:“妈在电话里都说了,吴校长这次不肯通融,主要是他认为都是方博兴在背后支持,你为什么还要去找他?!” “他听说我们被停学的事了,”路启平的声音倒是出奇的平淡:“说看看有什么应对之策,估计是想找一些人支持我们吧。” “我看你真的是没救了。”梁牧远气呼呼的说:“还嫌没闹够。” “没有啦,”路启平见好友板起脸的样子,赶紧摆出了招牌式的眼睛弯弯的笑容:“我不会答应他什么,我保证,以后我会谨慎小心,不给你和梁叔叔添麻烦的。” “给我添麻烦事小”梁牧远刚说了半句,路启平马上笑着接上:“给唐宛添麻烦才是事大,对吧?” “那可是你说的。” “嗯,是我说的,我也是这么想的。”路启平毫不避讳的说,“但她看见麻烦就往里跳,怎么破?” “和她绝交。”梁牧远打趣道。 “呸,想得美。”路启平毫不客气的回敬,拿起面罩和剑:“再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王姬放旷称傲娇 1 “现在是上课时间,您的卡无法通行。” “现在是上课时间,您的卡无法通行。” 一脸焦急神色的蔡小白背着包站在闸机前,冲一旁的保安摇晃着学生卡:“喂,我怎么才能出去?” 十分钟前,她刚刚翘了课——因为完全听不进去。身边空空的座位是路启平的,不远处,唐宛的椅子也是空空如也,这让她觉得难以忍受。 她写了一张纸条:“路启平在哪?”,然后用笔捅了捅前座的陶源,完全不顾对方惊讶的神色:“传给梁牧远。” 不一会儿,纸条就回来了:“在家闭门思过。” 蔡小白微笑了,她飞快的把课桌上的文具和书籍一股脑胡乱的塞进书包里,大步的走到讲台旁,鞠了个躬:“对不起,老师!我有点急事,必须马上离开!”还没等发愣的老师反应过来,在全班同学的惊叹声中,她已经一路奔跑,绝尘而去。 可是在明德中学,翘课出去并不那么容易。 “同学,上课时间外出,卡片必须有班主任老师授权。”面无表情的保安用机械的语调说。 “这么麻烦。”蔡小白把卡揣进兜里:“那我先给老师打个电话”,话音未落,她突然用手撑住闸机,一个飞身,裙摆飞扬,漂亮的长腿帮她轻松越过阻拦的金属横杆。 “喂喂喂!这位同学!”保安在她身后直着嗓子大叫道。 蔡小白根本没理会他,飞奔到道路旁边,一挥手,就拦下了一辆驶过的出租车。 “去昭国公府,快点儿。”蔡小白一跳上后座,说出这个地址,立马就觉得心情大好。 2 明德中学西北角,紧靠着围墙有一栋不起眼的两层小楼,没有太多人知道它的用途,这里是沐长明和他的同事们工作的地方。 当初,从首都的禁卫局被调到这个被称为“童子军营地”的地方来做特勤组长,沐长明窝了一肚子的不满。 “小沐,这组完全你负责,年纪轻轻可是独当一面了,说明上面很看好你的。”上司笑眯眯的说。 “明德可了不得,都是未来国家栋梁,你走运了,有光!”同僚羡慕的说。 “有光,上头是不是看你面嫩,让你去给童子军当保镖啊,哈哈!”也有嫉妒的人挖苦道。 不管别人怎么说,在这儿整天无所事事,才是让沐长明最难忍的——但今天似乎是个例外。 “沐组长!86号对象在非正常时间试图外出,地点明德中学西2门闸机。”一个急促的声音报告。 沐长明心里一惊,飞快的跑到监视器前——86号对象是整个明德中学安保级别最高的,他不敢有任何疏忽。在校园内部,所有监控对象的安全都由校卫队负责,一旦离开校园或者有校卫队无法处理的紧急情况,就是禁卫局——沐长明和他手下的全责了。 但屏幕上显示,闸机前并没有别人,只有一个不知所措的保安。 “人呢?”沐长明向来说话快又简单,这是多年安保工作养成的习惯。 “刚刚直接跳出去了” “小女孩够彪悍的,”沐长明说:“调马路上的监控。” “对象上了一辆快达公司的黄色出租汽车,车号是都f997391,正在沿着明德西路向北行驶,车上应该有定位。” “好,把定位数据发到最近的同事,让他们跟好了,第一时间向我报告——”沐长明一边穿上外套,一边朝身后不远处的副手招呼了一声:“老马,这里你负责,我去一趟。” “是,组长。” 3 路启平并没有“闭门思过”,他没听梁牧远的劝告,还是决定去雍津三中赴与方博兴的约会。 他刚刚戴上头盔,发动摩托车的引擎,一个门卫就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启平少爷,等等~有人在正门找你!” “穿明德制服的女生?”路启平心里嘀咕着,一边骑上车朝大门方向开去。心里猛然一喜:“莫非是唐宛回来了?”但转念一想,唐宛即便回来,也不可能穿着制服来找自己吧,毕竟他们的停课期还有几天呢“难道是宁宁?” 当他看到蔡小白的时候,着着实实的被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来了?不上课了?!”路启平一脸的诧异。 蔡小白没有回答,而是带着诡异的笑容上下打量着路启平,反问道:“梁牧远说你在家闭门思过但我看你不太像闭门思过的样子啊?这是要去哪儿?” “你管你又不是学生会来监管我的。”路启平没好气的说:“我跟别人有约。” 蔡小白带着欣赏的神色,一边敲敲大红色摩托车的气缸,一边说:“b1399rr,真巧哦,我在欧洲也开这款,哎搞得这么拉风,是去约会女生吗?” “喂,你瞎说什么啊?你堂堂一个那什么,”路启平急了:“你快回去上课吧,我真的要走了!” “是吧,我堂堂一个那什么,专门翘了课来看望一下你,你不招待我,还要立马就走?”蔡小白竖起了眉毛。 “不是那样的”路启平赶紧解释道:“我跟人家是早就约好的,不能说不去就不去吧” “那我就一起去好了。”蔡小白很自然的说。 “哎?”路启平瞪大眼睛。 “怎么了?你说不是女生么,不是女生,我一起去看看有什么要紧。”蔡小白说着,从他手里一把夺过头盔:“快,让他们再去拿一个。” 路启平无奈的看着蔡小白,听到身后年轻的门卫捂着嘴发出吃吃的笑声,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笑毛线啊还不去再给我拿个头盔来!” 4 雍津三中的食堂,只有明德中学的一半大小,但拥挤在其中的学生,却超过一倍不止。 穿着明德制服的蔡小白,在这儿引来不少学生好奇的目光。她和方博兴c路启平三个人端着餐盘转悠了大半天,好容易才在洗手间入口处附近找到一张空桌。 离他们不远处,沐长明也找了一把空椅子坐了下来。闻着空气中各种菜肴的香味,他才想起自己今天没吃早餐,顿时感觉饥肠辘辘。 交谈中的三人,当然没有可能发现沐长明的存在。 “启平,小白,对不起,将就一下。”方博兴笑着说:“条件和明德不能比。不过你们既然这个时间来了,咱们也不能饿着肚子聊吧。” “方老师,你们学校人真多啊我觉得好热闹!”蔡小白环顾着四周来来往往的人群。 “哈哈哈,”方博兴大笑起来:“不是人多,是地方太小啦~这食堂扩建说了好多年了,从你们闻老师还在这儿上学的时候开始,现在还这样。” “没事,方老师。”路启平说:“我找三中球队打球的时候,也经常来这儿吃的。” “那就好。”方博兴把餐盘里的可乐,递给对面两人一人一罐:“启平,今天请你过来,是想当面向你致歉。我也未曾想到,这件事给你,还有其他八位同学,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我的确向您请教过关于签名的问题,可事情是我们自己决定要干的。”路启平说着,看了蔡小白一眼:“所以,您不用向我们致歉。” “但是由于我的原因,让你们被吴校长误解了。”方博兴苦笑着说:“他这个人,其实还算开明,但有一条是他的底线,他不许外人来干预明德的事情。” “您的意思是,”路启平惊讶的问:“我们被处理,是由于您帮助了我们?” 方博兴点点头:“从我得到的消息来看,是这样的。” “那事情的对错呢?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路启平着急的发问:“如果是对的,和您帮不帮我们有何关系?如果是错的,您不帮我们,它也是错的啊!” “你真是笨死了。”蔡小白举着筷子插嘴道:“打个比方吧,你有个缺点,别人看到指出来,你就很抵制,然后坚决不改;如果是你自己要去改正,心里就舒服许多。不是吗?” 方博兴笑着说:“小白比喻得比较恰当。” “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明白了。”路启平恍然大悟:“吴校长不喜欢的是外力干涉。” “嗯。但这次恐怕也由不得他了”方博兴叹了口气:“这次请你来,还有件事要告诉你,你们学校有人给教育部写了一封公开信,为你们鸣不平,要求更换历史教科书。我的媒体朋友说,这条消息,明天就会公开发布,希望我能召集一些教育界名人跟进支持。” “我知道,是闻老师!”路启平惊喜的叫起来。 “不,不是她。她和吴校长毕竟有师生之谊,不可能这么做是你们的同学董嗣昌。”虽然方博兴语调平静,但对面坐的两人还是睁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 “怎么会是他”路启平喃喃的好像是在自问。 “的确很意外,一直以来,在全国范围内改用新编历史教材这件事上,承圣公府都是最大的阻力之一。”方博兴若有所思的看着餐盘里的土豆块:“所以,董嗣昌的这封公开信,虽然只是以‘一个明德中学普通学生’的名义发出的,但传递了一个信号。” “您是说承圣公府立场改变了?” “是的。”方博兴答道:“不管是因为什么,这起码是个好兆头,因此,我们准备联名支持董嗣昌的这封信,争取借机促成此事——当然,也为你们九位同学讨回公道。” “那我们这九个炮灰也算当得值了,哈哈~”路启平自嘲的笑道。 “我看你也就是个炮灰。”蔡小白轻蔑的哼了一声:“等着瞧吧,最后得意的,还是董嗣昌。” “那又怎样?至少我们争取过,一切是从我们开始的!” “一件墙倒众人推的事情,别说得那么慷慨激昂好吧。”蔡小白说着,瞟了一眼方博兴。 “我就知道,你是跟来捣乱的。”路启平觉察到气氛不对,赶紧把可乐罐递到蔡小白鼻子底下,半开玩笑的说:“请你喝可乐,快住嘴吧。” “你们才是捣乱的!”蔡小白夺过可乐罐,乒的一声放在桌上:“我不明白,一本教科书碍你们什么事了?《大周正史》有什么了不得的错误?世界上有几个千年昌盛不衰的王朝?一千多年的辉煌,怎么就成了满纸谎言c千疮百孔了?方老师?” “小白,你也看过我的书了?”与知道事情原委的路启平不同,方博兴对蔡小白的突然爆发有点猝不及防,笑容显然勉强。 “我当然看过,还有你讲的那些课。”蔡小白冷冷的说:“不颠覆前人,不足以显得方老师高明么,说到底,你们都是为了刷存在吧。”说完,她又挑战式的看看路启平。 “小白,你怎么跟方老师说话的。”路启平不满的说。 “那你对胡老师呢?就很尊重吗?”蔡小白嘲讽的一笑。 “没事,启平,我很想听听小白说的。”方博兴摆摆手:“兼听则明么。” “谢谢,方老师。”蔡小白喝了口可乐,让自己略略平静了下来,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我知道,这门正史课不得人心,是因为现在的皇室和世家贵族占据高位,却庸庸碌碌c无所作为。可名流贤达们却不敢抨击现实,只好对历史吹毛求疵,侮辱先人,指桑骂槐,有意思吗?”说着说着,她的语调又渐渐提高了:“不管怎么说,他们可是带领这个国家成为世界大国c走向宪政c打赢了两次世界大战的人啊!还有那个承圣公府,享受了上千年的特权,现在却落井下石,卑鄙小人!”蔡小白一口气不停歇的说完,才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她拿起餐盘里的纸巾,擦了擦泪水,冷笑道:“方老师,你们不是自诩为社会良知吗?难道就要和这样的小人同流合污吗?” 一个女孩子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听得方博兴暗暗心惊,而路启平更紧张的是怕她一下说漏了嘴,在这个人来人往的食堂里闹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来。 “好,我说完了!”蔡小白沉默了一小会,突然站起身来,把纸巾扔在桌上,抄起书包,说了句:“先走了!”一下就融入人群之中,消失无踪。 “启平,快,快去追她啊!”方博兴对着还在发愣的路启平,着急的催促道。 5 路启平快步跟上去的时候,蔡小白早就影踪全无。他在校园里转了好一会,才在一处路边长椅上发现还在一个人生闷气的蔡小白。 “嗨,小白。”路启平说:“走,咱们回去吧。” “我就在这儿呆着。”蔡小白脸若冰霜。“不去见你的方老师。” “那要不,我送你回学校去。” “不要。” “来吧。”路启平用央求的声调说,一边用手去拉蔡小白的胳膊。 “哎,哎,你干嘛?!”蔡小白用力甩开他,大叫道:“别拉拉扯扯的。”路启平赶紧缩回了手,一脸尴尬。 “同学,需要帮忙吗?”说话间,四五个男生围了过来。为首的板寸头上下打量了下穿着便服的路启平,用挑衅的口气问:“你是哪来的?到我们学校干嘛?” “我们是明德中学的,她是我同学。”比所有人都高出一头的路启平斜了那几个人一眼,毫不示弱的答道。 “我不认识他。”蔡小白撇撇嘴。 “听见了?人家不认识你。”板寸头一屁股坐在蔡小白身旁,一只手做了一个去去去的手势,让那几个人把路启平隔开,另一只手搭在椅背上,笑嘻嘻的说:“明德的妹妹果然不错,怎么想起到我们这垃圾草民学校来玩啊?” 蔡小白这才发现形势不妙,刚想站起来,就被对方粗大的手掌大力按了下去。“给我让开!”路启平一声吼叫,将两个男生推到一旁,一把抓起蔡小白的手,就要拉她走,却被身后几个人拦住。 板寸头不怀好意的笑着,欠身伸手抱住蔡小白的腰,刚要把她往自己这边搂,就感觉校服外套的领子被人揪住,一下从椅子上被扯到地上。 沐长明和三个同样身材高大的特勤组员出现在四周。板寸头一下慌了,招呼他的伙伴:“不好,他们是外面的流氓,快走,快去警务室报告”一群人跌跌撞撞的向远处跑去。 沐长明走到蔡小白面前,掏出证件:“你好,我是禁卫局的沐长明组长,负责明德中学的安保工作。现在不是规定的离校时间,请你和我回去吧。” “禁卫局?安保?”蔡小白仿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是的,我们奉命24小时保卫你的安全。” “不是说好了不监视我的吗?!”蔡小白大声叫道:“都是骗子!” “抱歉,我们真的没有收到相关指令,所以,还是请你”沐长明有些惶恐的说。他原以为明德的工作毫无挑战,但现在发现,“童子军”发起脾气来更难对付。 “那你们继续监视好了。”蔡小白背起书包,白了他一眼,然后转向路启平:“走,带我换个地方。” “哎?” 6 “组长,不来一块儿吗?”坐在一丛灌木旁的特勤组员把鸡翅递给沐长明。 “要吃赶紧吃,吃完了继续干活!”沐长明看了他一眼,不高兴的训斥道:“你们是来野餐的吗?” “干什么活儿?监视人家小男生小女生谈理想谈人生?”组员坏笑着望了望远处草地上坐着的路启平和蔡小白。 “就是。组长,条例上也没说,特勤组不能吃保护对象请的快餐,对吧?”另一个组员靠着大树,手里握着一只咬了一半的汉堡:“人家还是蛮有人情味儿的,知道咱们都没吃饭我有一回跟着一个议员大爷去钓鱼,大太阳底下饿了一整天,也没人管。” “这点苦头都吃不了,你还是别干特勤了。”沐长明冷哼一声。虽然如此说,但刚才经过路边的快餐店时,路启平和蔡小白停下车,拎了一大包汉堡鸡翅和薯条给他,还是让他很有些感动的。毕竟做这份工作,被人家当成“透明人”般的存在,那可真是司空见惯了。 他从纸袋里捻起几根薯条,慢慢的在嘴里嚼着,远处传来那个女孩子格格的笑声,他心里有点好奇,不知道现在的小孩子都谈点什么? “你是说,上次在这里,唐宛一看见你,就坐在地上大哭起来?”蔡小白乐不可支:“原来她也有这么糗的时候啊,这下好了,我也有她的把柄了~” “莫非你有什么把柄在她手里?”路启平笑着抓住话头。 “还不是那天停电”蔡小白刚说了半句,就发现不对,立马板起面孔:“这可不能告诉你——喂,快吃呀,我搅了你和方老师的午餐,请你吃汉堡补偿一下还不行?” “嗯,嗯。”路启平答应着,抓起一块鸡翅。 “我觉得吧,唐宛,可能是有点喜欢你。”蔡小白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你能别逗我了行吗?”路启平急得把鸡翅从嘴里抽出来,忙不迭的说。 “不是啊,我就是知道,女生会为一个男生哭的话,说明多少还是有点喜欢的。”蔡小白用平淡的语调说的话,却让路启平心里一动。 其实,就在这里,唐宛还为我哭过两次呢他心里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得失成败谁取栗 1 坐在妈妈身边的唐宛,透过车窗,看见路旁一栋又一栋华美高大的建筑物朝自己的身后退去。 这是唐宛第一次来到首都。 宽阔的路面上,车辆并不多。旅游大巴车可以用不快不慢的速度行驶着,方便游客们观赏两旁的景致。 “各位游客,我们现在经过的道路,是首都最宽阔的元庆大道,也就是新闻里常提到的国家大道。”年轻女导游的解说快又清晰:“在大家左手边的,是我们刚才游览过的国家广场和建国千年纪念碑,隔着广场的建筑,是首相府。而在我们右手边的,是国会大厦。” “我们今天很幸运,赶上每周公众开放日,可以入内游览。我们会在入口处把讲解器发给大家。请大家务必遵守参观秩序,不得大声喧哗,不得拍照摄影,不得饮食。” 不可思议的大——这是国会大厦给予唐宛的第一印象。她不明白,为什么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有着如此夸张的尺寸,罗马万神殿形制的穹顶c宽阔的大理石阶梯c科斯林式圆柱无不如此,就连每块地砖的面积也远远超出正常的建筑规格。 唐宛觉得这里就像童话书中巨人的宫殿,而自己走在其中,就像顺着豌豆藤爬上来的杰克。讲解器里开始发出语音,她赶紧塞紧了耳机。 “悬挂在中央大厅的御笔‘明堂’,是明宗皇帝在元庆十二年所写。在历史上,明堂是天子朝会之所,《孟子》中云‘夫明堂者,王者之堂也’,而明宗皇帝将这一称号赐予国会,是君主立宪制度下皇权向民权转移的象征。” “现在您所处的位置是上议院议事大厅。我们可以看到它与刚刚参观过的下议院唯一的不同处,就是它同时悬挂国徽和大周皇室的徽章。这表明,世袭议员们的权力,不来自于民选,而来自于君主。” 圆形的会场里,几百个座席排列成漂亮的圆弧状,在唐宛面前展开,仿佛等待检阅的士兵。“有一天,梁牧远也会坐在其中的一把椅子上吧”她用手轻轻抚摸着柔软的皮质椅背,遐思着那时的情景。 “下面发言的是梁牧远议员。” 全场肃然,鸦雀无声。一个穿着西服的欣长身影,轻快的从台阶走上讲台。梁牧远照例轻咳一声,扶了扶金边的眼镜。用沉稳有力的声音说 “小宛,你发什么呆呢?” 唐宛猛然从神游中惊醒,妈妈站在通道那边召唤她,游客们已经在导游的带领下朝出口处走去。 “来啦来啦。”唐宛赶紧应道,沿着通道一路小跑跟随过去。 2 “这只著名黑猫,又被称作明堂猫。根据记载,永丰十年,罗马历2660年,这只不知从何而来的流浪猫开始把国会当成自己的居所,此后,它在此居住长达20年,超过任何一位议长的任期,因此成为国会大厦的非官方吉祥物。” “妈,你看,这个猫咪好萌~”在纪念品商店里,唐宛指着一块附有照片的说明立牌说。旁边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小黑猫造型的冰箱贴c钥匙扣c杯子c装饰盘等等商品。 “好励志的猫。”唐一锦笑着拿起一盒包装上印着黑猫的罐头:“把这个带给穆先生,让它也学习学习。” “嗯,好啊还有,我要买这个送给宁宁~”唐宛说着,拿起一枚精致的手机挂饰。这时她的眼睛向一边望去,正好看见一只盒子里,装着银色和红色的一套对笔,非常可爱。银色笔上的黑猫戴着王冠,写着“上议院”,红色笔上的黑猫则戴着小丑帽,写着“下议院“。这不正好是牧远和启平自行车的颜色吗?唐宛一下子就有想把它们买下来送给他们的冲动。 刚刚拿起那对笔,唐宛突然想到,他们的父亲不就在这儿工作吗?从国会大厦买纪念品送给他们,岂不是要被笑话了?可是看着两只萌萌的黑猫,唐宛又舍不得把它们放下。犹豫之间,兜里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信息是路启平发来的:“上网搜新闻,关键字董嗣昌,有大大大大大大惊喜。” “董嗣昌有惊喜?”唐宛看着手机屏幕上一堆“大”字,嘟哝着:“又在搞什么鬼?” 3 燕池上的水阁里,祖孙三人呈三角形对坐,一张报纸扔在中间的茶几上。董嗣昌从来没见过祖父的脸色像这样难看,这让他的心里有点发慌。 “父亲,您有段时间没过问具体事务,可能还是不了解事情的急迫性。在全国范围内采用新编历史教材这事,已经是势在必行了。”董丰泽咽了咽口水:“民间的呼声很高,吕部长一直压着不办,一是有明德这个标杆,二就是我们承圣公府持反对态度。” “吕德重是我的学生,他当然了解我。”承圣公董元康挑起白眉,看了一眼急得满头大汗的儿子和在一旁低头不语的孙子。 “我这个儿子能不了解您吗?”董丰泽恳切的说:“我知道,您是支持正史课的。正史课有一百多年历史,光我们家主持修订就有三次。可现在不同了,是互联网时代,大家能看到的东西太多了,光留着一本教科书不改,又有什么用呢?反而成了笑柄了,您看看网上发的段子”董丰泽说着掏出手机。 “我不看那个,你拿开。”董元康厌烦的摆摆手:“你要顺应网上的民心,你自己去搞。你把嗣昌扯进来做什么?他一个小孩子,懂这些吗?” “我”董嗣昌刚想插嘴说点什么,看见祖父铁青的脸色,又吓得低下头去。事实上,他确实对这些不感兴趣,就连公开信,也是父亲聚集几个文人捉刀而成,他想要的,只是自己这个班长,在人气和权威上压倒梁牧远而已。 “明德中学这次的事件,机不可失啊。”董丰泽恳切的望着董元康:“父亲,您也知道,嗣昌从小就像您,将来是做学问的,不像我,是搞事务的。利用好这次机会,不仅能帮助嗣昌得到声望,好让他将来继承您的衣钵,也显示我承圣公府顺应时代,这些都是为嗣昌以后打基础,又有什么不好呢?” 听到关于董嗣昌的这几句话,爱孙如命的董元康脸色终于有所缓和,但严厉的语气仍然未变:“这么大的事情,你们就不能先给我打个招呼吗?” “正因为兹事体大,以父亲您的审慎,肯定要再三斟酌,但时间不等人。”董丰泽拿起手边精致的紫砂壶,倒了一杯茶,用眼神示意董嗣昌端到董元康面前:“据我所知,余凡c方博兴那些公知,正准备借此事兴风作浪。如果让他们抢了先机,我们就很被动了。所以,媒体的朋友们劝我,当机立断。” “这些人无孔不入,真是斯文蛀虫!”董元康勃然大怒。成功转移了父亲注意力的董丰泽,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董元康慢慢站起身来,在孙子的搀扶下,踱到窗边,望向池中一角的一片破败不堪的残荷。经过秋风冬雪,这片残荷早已只剩断枝烂叶,董元康却始终不肯让园丁把它们清理掉。“残荷虽倒,风骨犹存”,他总是这么说。 “毕竟此事与皇室有关,新编历史教材,语多不敬。”他长叹一声:“我必须去显德宫,向陛下说明苦衷。” “是,陛下圣明,一定能体谅我们的用心。”董丰泽小心的说。他的心里却在暗暗思忖,现如今皇帝的心思,恐怕早就不在这些无关大局的事情上了。 4 俞成原正襟危坐的坐在会议桌的最顶端,严肃的看着两边的学生会委员们。自从“停学事件”之后,他的威望今非昔比,成为校长和教导主任的宠儿,俨然已经完全取代了李卓南的地位。 “我已经一再强调过了,委员会的会议内容,绝不允许在外面私下传播。但是,”俞成原猛然提高了声量。“违反纪律的现象,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他审视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庞:“我希望这位同学自己站出来承认错误,有一个好的态度。” 虽然低下头去,但蒋妍觉得那目光其实已经盯紧了自己,渐渐的,好像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她几乎都能听到心跳的声音在令人难以忍受的沉寂中,她终于颤抖着站了起来。 “很好。”俞成原得意的笑了,接下来,他将在这间会议室里,确立不容置疑的权威:“根据学生会的章程” “根据学生会的章程,我仍然有知情的权力。”打断他的讲话,推开门大步直入的,是李卓南,他犀利的目光直视坐在主席位的代理会长:“因此,蒋妍同学向我进行了汇报,俞成原同学对此有什么异议吗?” “卓南!”蒋妍忍不住叫出声来,会议室里的其他人也是一阵慌乱,纷纷站了起来。 李卓南露出笑脸,和委员们一一打着招呼:“都忙着起来干嘛?不是开会呢吗?大家快坐下吧,蒋妍,你也坐下。”说着,自己也在会议桌的另一端落座。 “李卓南同学,你的身体好些了?”俞成原两手交叉,尴尬的笑道:“看起来气色不错啊。” “嗯。我明天到校上课,今天先来看看。”李卓南平静的说:“听说我不在这段时间,俞成原同学带领学生会,做了不少大事。” “这个”俞成原刚要说话,就被李卓南用手势止住:“你先不要谦虚,我想问个问题,可以吗?” “呃好。”俞成原答道。不知为什么,李卓南刚刚出现在面前,俞成原躯体中装得满满以至于要爆棚的自信,好像在一瞬间就被全部的抽空,只剩下一个像原来一样,只能唯唯诺诺的躯壳。 “请校务会处理路启平等九位同学,是谁的意思?”李卓南直截了当的说:“是你,还是大家,还是别的什么人?” 俞成原内心一阵紧张,他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刚刚还在掌控全局的他,现在在李卓南灼灼目光的逼视下,好像已经成了被示众的对象。 “怎么了?很难回答吗?”看来李卓南并不打算放过他。那种咄咄逼人的态度,让俞成原想起了自己低声下气的时代。 “是我提出的!”俞成原突然热血贲张,霍然站起,大声说:“这是委员会投票通过,吴校长签字的,有什么问题吗?!” “很好。”李卓南微笑着说:“我没有问题了,接下来,可能是你有问题了。”他一边说,一边熟练的打开会议桌上的投影仪,然后点亮手机。手机的屏幕上的新闻内容被投射到墙壁上悬挂的幕布上: “明德中学学生致教育部的公开信:为什么九位同学要遭停学处理?” 5 “你可是想象不到俞成原那时候的表情”食堂的餐桌前,坐在楼宁宁身旁的丁妮,一边大口吃菜,一边兴致勃勃的说:“据我姐说,先是跟傻掉了一样,然后急得都快哭起来了不停的说,那怎么办c那怎么办c那怎么办,哈哈~” 楼宁宁漠然的听着对方的喋喋不休,怔怔的看着自己眼前的餐盘,心中五味杂陈。这场在明德校园里刮起的小风暴,如今已经成了席卷教育界的狂风。 移动互联网的时代,人们感兴趣的信息,总是能像病毒一样飞快传播,在这个初春季节,明德中学学生董嗣昌致教育部的公开信,在短短两三天里成了最火的新闻热点。不知是什么样的力量在推波助澜,铺天盖地的媒体报道,充满了对董嗣昌的溢美之词,甚至冠之以“青年意见领袖”的头衔。 “东方古老而显赫家族的新一代,正在向世人证明他的胆量和能力。”发行量最大的报纸《国民日报》如是说。以尖锐新闻评论著称的《新快报》的标题则是“一个少年引发的教育界地震”。 “教育名门向历史权威教科书发出挑战,充当先锋的,是这个家族最年轻的一员。”在最大的新闻网站“头条”上,给董嗣昌点赞支持的人数已经超过百万。 虽然被停课的学生们还没有回到教室,但在明德校园里,他们也已成为仅次于董嗣昌的话题人物。 当初为了帮助唐宛,楼宁宁懵懂的加入了其中,也担惊受怕了许多次,最终又被唐宛救出了黑名单。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直充当唐宛“保护者”的她,竟然一而再的成为被好友保护的对象而在凰州一起上学时并不起眼的唐宛,却屡屡在明德校园里闪出令人羡慕的光彩,使得她甚至有几分的嫉妒。 今天,形势再度逆转之时,自己却只能做为一个旁观者,去感受他人的荣光,更是让她心中的块垒难以消除。 丁妮当然没法体会到楼宁宁此时的心情,她好容易结束了自己的长篇大论:“唉?宁宁,你发什么呆呢?减肥了?”看着楼宁宁面前原封未动的一餐盘食物,她诧异的问。 “啊。我我不是很饿。”楼宁宁如梦方醒,有些恍惚。 “那你拿那么多?”丁妮说:“小心风纪委员记你浪费食物。” 楼宁宁正要说什么,就感觉到丁妮的手肘悄悄的碰了碰自己:“哎,罗明过来找你了,我就不跟这儿讨厌了,先撤~”说着丁妮端起了餐盘。 “喂你走什么啊”宁宁刚说了半句,罗明已经笑嘻嘻的来到了面前。虽然在这次事件中,他有着与楼宁宁同样的经历,但他对此却毫不在意,还总拿这个开她的玩笑。对罗明这种没心没肺式的乐观,宁宁一律报以白眼。 “干嘛?”宁宁又白了他一眼,低下头去吃饭。 “我原来的班主任闻老师想找我们俩聊聊。”看见宁宁脸色不好看,罗明说话也吞吞吐吐起来。 “闻老师?”楼宁宁抬起头来,有些诧异,但马上就反应过来:“一定是想知道路启平他们的事情。” “可能是吧?”罗明抓抓头:“不过她交代别去办公室,她在南门外的一间叫紫莲的茶馆等我们。” “越发诡异。”楼宁宁想了一会儿,然后盯着罗明,用吩咐的口吻说:“那到时候,你别乱说话,主要听我的,嗯?” “好。”罗明不假思索的答应道。 6 听完闻仪和李卓南的汇报,办公桌前的吴逸凡神色凝重。 “从今天楼宁宁和罗明两位同学给我传递的信息,”闻仪望着老师的背影,沉痛的说:“可以判断,这件事方博兴其实并没有参与,完全是学生自发的,反倒是承圣公府利用它,做了篇绝大文章。” “你说得对,是我偏信了,这把年纪了,不该啊。”吴逸凡苦笑着挠挠花白的头发。 “学生会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如果不是我请假这么长时间,包主任也不能支使俞成原在学生会为所欲为”李卓南低着头站起来:“我我有愧于吴校长的培养。” “哎,卓南,你不要那么讲,”吴逸凡摆摆手:“小人难防。” “那现在我们是不是应该采取什么补救措施?”李卓南问。 “补救措施?”吴逸凡转过头来。 “譬如,撤回对九位同学的处理决定,由校方出面致歉,尽快改用新编历史教材”李卓南语速很快的说。 “这些恐怕都不足以平息风波。”吴逸凡坐回椅子上:“现在公众问责的焦点是,包括明德在内,全国还有一些学校仍然使用落后于时代的正史课教科书。这个事情必须有人负责。” 闻仪听出吴逸凡口风不对,着急的问:“那么谁来负责?” “正史课确实是个怪胎,之所以一直存在,主要是三方原因,其一是教育部,其二是承圣公府,其三是有明德这个标杆。”吴逸凡说:“现在有人从这条船上下去了,而且反戈一击,还获得了社会的支持,那剩下的两方就必须为此负责了。” “可是吴校长,既然您认为正史课是个怪胎,那明德为什么一直没有换用新编历史教材呢?”闻仪不解的问。 “我刚才说了,正史课的存在,是三方力量共同作用的结果。事实上,在这三方里,明德的力量是最小的我们很难单方面做出改变。”吴逸凡摘下黑边眼镜,拿起手边的绒布擦了擦。“这也就是你刚来明德时,我对你说的,在这所学校,很多东西的变迁,并非一朝一夕。而一旦发生改变,我们又会首当其冲。” 房间里的三个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闻仪和李卓南都在咀嚼品味这其中的道理和滋味。“明德中学这小湖里的涟漪,很容易放大成国家层面的大浪。”在决定来明德之前,闻仪在大学的好友就曾经如此警告过她。而当她以老师而不是学生的身份在这里呆了不到一年,发现这句自己不以为然的话,已经被现实证实。 “所以,礼容c卓南,我希望你们要有一点心理准备。”吴逸凡打破了沉默:“我在明德执教几十年,不愿意因为这件事留下恋栈之名。” 虽然吴逸凡语气平淡,但仿佛一声惊雷炸响,闻仪和李卓南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两个人对吴逸凡,不仅仅有一份个人情感在内的师生之谊,更重要的是,吴逸凡是他们在明德最有力量的凭依。 吴逸凡好像已经看出了两人的心思,微微一笑:“你们放心,论资排辈的话,我这个位置还轮不到包文辛。陈步云这个人,虽然算不上一个学者,但至少跟那个人不对付,你们可以信赖他。” “陈副校长就是商人气息重了点。”闻仪担心的说。 “我倒觉得,这世界上,商人要比文人好那。”吴逸凡站了起来,背过身去,望着墙上悬挂的落款“承圣公董元康敬录”的“有教无类”四个大字,哈哈一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蹑迹寻踪车遥遥 1 “既美其道又慎其行”,落款是“董丰泽敬录”。 包文辛眯起眼睛看着墙上新添的这幅隶书条幅,露出满意的笑容。与擅长书法的承圣公董元康不同,董丰泽的字不怎么拿得出手,所以一向都是由幕僚代笔,不过这对于包文辛来说无关紧要,有新任教育部长落款在此,就足以为自己这个新任副校长的办公室平添声色。 吴逸凡辞职之后,他也一度有过一步登天的妄想,但确实在资历上与陈迅相差甚远,而且,陈迅掌握着至关重要的财政大权,这是他万万不能及的,所以,踏上一步台阶成为副校长,对于董丰泽的这一酬庸,包文辛也算心满意足了。况且,陈迅对于教务上的具体事情向来兴趣索然,而他正好可以大显身手一番。 当然,这有好处也有坏处——例如代表校方向九位被处理的学生致歉这种擦屁股的事,陈校长是不会出面的,只能由他硬着头皮上了。 “包副校长,学生会长和九位同学都已经到了。”秘书在电话里说。 “喔,好,请他们进来吧。”包文辛赶紧换好了笑容可掬的面孔。办公室的门开了,李卓南带着路启平等人鱼贯而入,包文辛站起身来,笑眯眯的一个个看过去,一一问候,然后示意大家在沙发上坐下。 包文辛看到,那个叫唐宛的女生,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从新学年以来,这个阴魂不散的存在就一直纠缠着自己,无法摆脱。而且,现在她的目光竟然正大胆的直视过来,更是令包文辛浑身不自在。 他用一声咳嗽掩饰了自己不快的情绪:“各位同学,大家恢复上课已经好多天了。由于工作交接c事务繁忙,我今天才代表校方向大家正式致歉,不过,此前我已经一一给各位家长打过电话了,很高兴取得了谅解,我感谢各位同学家长的通情达理。” “停学期间耽误的课程,任课老师已经开始为大家单独补课了吧?我要求各位老师保证,不影响大家的学习进度。” 房间里一片静默,并没有人积极的回应,这让包文辛觉得有些尴尬。 “提出更改历史教科书的意见,是同学们的权利。现在,校方已采纳了大家的意见,将在本学期全面换用新编历史教材。”包文辛顿了顿,换了种口气:“不过,需要重申的是,同学们采用的方法,是不妥当的,希望以后要注意,不要发生类似的事情。” “包副校长。”坐在离包文辛最近处的路启平问道:“请问我们的方法有哪些不妥?是网络签名还是校园宣传?” 包文辛努力维持着笑容,却不做正面回答:“作为学生,向校方提出意见和建议,有正常的渠道和方法。譬如说,学生会就是我们的自治组织嘛,啊?”他看了一眼身旁面无表情的李卓南,打了个哈哈。 “给教育部写公开信算不算正常的方法?”用清脆的声音质疑的,是伶牙俐齿c深受律政之家职业熏陶的沈月白。 “当然不算,”包文辛巧妙的兜着圈子:“那只是在非常情况下,董嗣昌同学为了给大家鸣不平,采用的非常手段嘛这也是下不为例的。” “那我们以后有建议和意见,可以直接向包副校长和李卓南同学提出吗?”路启平问。 “当然,当然。”包文辛做出大度的样子:“随时欢迎。是吧,李卓南同学?” 李卓南点点头,心里暗暗好笑,因为他知道,路启平大概又要搞什么花样了。 “那好,既然今天包副校长和李卓南同学都在,我就提一条吧,”路启平笑着说:“我建议明德中学可以像其他中学一样,全部由同学们选举班长,怎么样呢?” 包文辛原以为路启平会纠缠于被停学这件事上,没想到,他直接又提出了新的难题,而且是自己根本没认真考虑过的,不由有点着慌。但毕竟是多年职业生涯摸爬滚打的老手,包文辛觉得自己不能被一个十几岁的中学生将了军。他略微思索了一下,说:“你提的这个问题,校方也一直有考虑,但现在条件还不成熟。” “目前各班班长没有什么工作失误和其他问题。”包文辛说着,故意看了一眼唐宛:“所以,撤销他们的职务,另外进行选举也不妥当。” “那是不是可以从新学年的新生开始呢?就像我们高一三班那样”路启平追问道。 “唔,这个校方会通盘考虑,”包文辛越来越不耐烦了,以至于一直维持着的笑容都已经收起:“今天请大家来并不是为了讨论这个问题,我们可以以后再谈。” 路启平还要说什么,就看见包文辛身旁的李卓南用眼神阻止他,同时轻轻的摇了摇头。 2 雷叔从柜台后探出头来,又望了一眼坐在角落里那张桌子旁的四个少男少女。那两个女孩是他的凰州老乡,他有日子没有见到这几个熟客了,但今天的他们,完全没有往日说说笑笑的开心神态,一个个闷闷不乐的样子。 他切了一碟香肠,走过来把它摆在他们的桌上,笑着说:“今天米粉味道不好?那尝尝这个,自家做的香肠,免费试吃——年轻人,没什么过不去的烦恼,想开点哦~” “谢谢雷叔。”四个人都露出勉强的笑容。 “唐宛c启平,”楼宁宁看着雷叔的背影,叹了口气:“你们是得想开点。吴校长辞职和你们没有什么关系,你们做的并没有错” “是啊,你们现在也算胜利返校,要有个胜利者的样子嘛。”梁牧远也打趣道。 “事情是没有错,但做事的方法确实太欠考虑了,要是能早点和闻老师商量着来,也许就不会”路启平猛灌了一口可乐:“蔡小白说得对,我就是太想刷自己的存在,但没想到,帮人家刷了存在” “别太自责了,这事情不是我们能想得到的。”梁牧远沉静的说:“我妈告诉我,董嗣昌的爸爸已经代理教育部长,据说等这个职位已经很久了。” “不要说这些阴谋诡计的破事啦!讲点好玩的吧,”宁宁夹了一块香肠放在嘴里:“唔,味道真不错,果然是雷叔压箱底的好东西唐小软,你和妈妈这几天旅行,是不是很开心啊?” “是呀,好久没这样一直陪着妈妈了。”唐宛脸上恢复了些许笑容:“对了,给你们带了点好玩的礼物。”她说着打开书包,拿出手机链和一盒对笔:“这是给牧远和启平的,这是给你的。” “喂,这不是明堂猫吗!”路启平一看见笔就指着大叫起来。 “是啊。”梁牧远欣喜的拿起一支笔:“小时候想过很长时间的宝贝呢~” “啊!原来你们都知道啊。”唐宛红着脸说:“这下糗大了,我只是觉得很有趣,所以就买了,早知道你们都有的话” “我们没有啊,”梁牧远笑着解释道:“小学的时候,班上有同学用明堂猫的笔。我就和启平央求爸爸也给我们带。谁知道他们啊哎,每次都说好好好,到最后连我们自己都忘了,他们到底也没给我们带!” “什么是明堂猫啊?”楼宁宁一边摆弄着挂饰一边说:“样子好萌的。” “就是以国会大厦为家的一只流浪猫,后来成了著名的吉祥物。”梁牧远说。 “这样啊不过,要是议长大人跑到纪念品商店,说给我来支有猫的笔,可能也挺好玩的吧!”楼宁宁笑嘻嘻的说。 “终于弥补了我们的童年缺憾了,谢谢啦!”路启平把玩着红色的笔:“牧远,这支下议院就归我了哦。” 唐宛长出一口气,拍拍胸口。 “你怎么啦?吃撑啦?”楼宁宁说。 “你才吃撑了呢。”唐宛敲了一下她的头:“送你礼物也不谢我。买这对笔的时候我一直担心,牧远和启明的爸爸都在国会,送这个会不会被笑话啊,现在终于放心了。” 梁牧远拿着银色的笔,说:“这就叫,近水楼台不得月” “反劳宛娘送过来,哈哈!”路启平得意的接上一句:“今天我要带去给我那老爹看,让他弥补我的童年阴影。” “对了,”梁牧远说:“这次学校也取消了对你们的处理,路叔叔不会再找你麻烦了吧。” “谁知道啊?”路启平把笔吸在鼻子底下:“今天他让我回去吃饭,早不回晚不回的,说不定还是要修理我” “那怎么办?”唐宛着急的问。 “管他呢。”路启平不以为然的说:“这提醒倒我了,回家吃饭,照例就是难吃得要死的意大利肉酱面,我得先垫上一点,雷叔,再来两块白糖油糕!” 3 “宁宁,你说,路启平他爸不会把他怎样吧?”从雷叔米粉出来回学校的路上,唐宛还在惦记着刚才的对话,惴惴不安的说。 “你要是这么放不下心,干脆让牧远也打个电话,三寸不烂之舌游说游说,管保没事~”宁宁笑嘻嘻的说。 唐宛怒道:“好啊,我把什么都告诉你了,结果你倒是多了取笑我的把柄!你自己回去吧!” “好啦,唐小软,别生气了啦,”宁宁立马换了一副卖萌的面孔:“人家就是咦?”她抱着唐宛的胳膊一下子抓紧了。 “怎么了?”唐宛诧异的问。 “那个人!”楼宁宁的手抓得更紧了。 “哪个人?”唐宛也紧张起来了,四处张望。 “上次跑到我们班上来,把罗明骗出去的那个家伙”楼宁宁眼睛盯紧了前方某处,恨恨的说:“化成灰我也认得他!那个小个子穿蓝色外套背大包的。” 唐宛顺着她指示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公交车站站台上,有一个如她描述的短头发小个子男生,好像是在等车的样子。 “那那怎么办?”唐宛也一下子着慌了,她看了一眼校门的方向:“要不我们去叫校卫队的人过来?” “不行!”楼宁宁果断的说:“他看样子在等车,说不定马上就走了,你去叫人,我跟着他,万一他上车,你就等我电话!” “太危险了,他见过你,在一辆车上很容易被发现的。” “那要不我现在上去先揪住他再说!”宁宁跃跃欲试。 “别去!”唐宛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勇气,脱口而出:“我来跟着他!他没见过我,一定不会怀疑” “可是”宁宁迟疑着。两人说话间,一辆公交车驶入了站台,那个男生随着人群,向车门走去。 “别可是了,他要上车了,电话联系!”唐宛用手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然后飞快的朝公交车跑过去,混杂在上车的人流之中,和那个男生一起,消失在车门里。 4 路启平并不知道唐宛正在展开一场冒险,他心里一直在想,父亲突然找他回家吃饭是为了什么。走进院子,把自行车靠在墙边后,突然,他闻到一股味道——在这栋房子里几乎从来不可能出现的味道。那是美味佳肴的香气,尽管已经在雷叔米粉吃了个半饱,他还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老爸为了找我回家吃饭,还专门请了个厨子?”路启平在心里嘀咕着,推开门,看见一个短头发的女孩围着红格子围裙,正端着一盘菜从厨房向客厅走去。 “哎!”路启平惊得大叫起来,刚想说什么,就看见路辰从厨房里冒出头来。 “启平,回来了?”路辰笑着说,然后对那女孩说:“楚凌,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路启平。”然后对路启平说:“这是楚凌,上次跟我们一起出访的随行记者——叫阿姨。” “阿~姨?”路启平用夸张的口吻说:“你也就跟我们高三学姐差不多吧?姐姐表字是什么?” “瑞白。”楚凌格格笑出声来:“路先生,令郎可比你有幽默感呢。启平,今天我给你爸爸做专访,顺便在你们家叨扰一顿饭,行不行?” “那有什么不行,太行了。”路启平把书包扔在沙发上,打趣说:“只要老爸不是一回来就让我吃意大利肉酱面,我欢迎你天天做专访。” 三人在餐桌旁坐定,看着桌上几个相当精致的菜,路启平敲敲筷子,又开始大发感慨:“餐桌啊餐桌,自打你来我们家,不是摆的意大利肉酱面就是蛋炒饭,今天终于也有了四菜一汤啦!” 路辰拍了一下儿子的脑袋:“你哪那么多废话?快吃饭!你把学校搞得天翻地覆,吃完了慢慢给你算账。” “算什么帐?”路启平摸着自己的头:“都已经撤销对我们的处理了,包副校长今天向我们正式道歉哩。”他说着转向楚凌:“瑞白姐,你是新闻界人士,更换历史教课书那件事,如今的舆论评价不坏吧。” “嗯,相当不错。你们学校那位董嗣昌,是挺厉害的。” “看见了?”路辰笑道:“你们这次就是歪打正着了,要不是人家董嗣昌” “得了吧,爸。”路启平嘿然一笑:“记者在这儿,我就不大嘴巴了。里面的内幕,人家梁妈妈什么都给牧远说了,就你,整天把儿子当小孩子糊弄。” “是啊,路先生,你可不能把启平当小孩子了。”看到路辰有些尴尬,楚凌笑吟吟的岔开话题:“你看,个子比你都高不少了对了,启平,篮球队长在学校特招女生喜欢吧?” “我爸什么都跟你说啊,其实哪有”路启平赶紧夹了一筷子菜做遮掩,突然又好像想起什么:“哎,瑞白姐,请教你一个问题,一个女生为一个男生哭了,是不是就证明喜欢他啊?” “又是怎么回事?你把哪个女生弄哭了??”路辰大惊失色。 “没有了,爸,就是随便问问嘛。”路启平说:“你又不懂,我好容易找着个懂的。” “嗯,既然你这么看得起我,我就给你详细分析一下。”楚凌表现出饶有兴趣的样子。 路启平看了一眼正准备聆听的路辰:“这个,我们手机上慢慢说” “喂,你这小子” 大红色的自行车静静斜靠在窗台下,暖暖的灯光和不时夹杂着笑声的对话,从玻璃窗中透出。这栋并不大的小楼,今天第一次弥漫着家的味道,以至于见惯了这儿总是一片沉寂的邻居们,经过时都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5 唐宛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坐得最漫长的一趟公交车,她已经跟随前座那个穿蓝色外套的男生转过一次车,她无法判断对方是不是发现了自己正在跟踪。 换车之后,他们上了一条通往远郊区的线路,站牌上都是陌生的地名,车上的乘客越来越少,车窗外的建筑灯火也逐渐稀疏。 幸好,宁宁一直在用手机和她联络:宁宁和罗明报警之后,警察已经锁定了这辆公交车,正在尽快赶来,这让唐宛略微感到安心。 唐宛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去充当一个跟踪者,就像在警匪片里那样。决定的那一瞬间,她只是单纯的想到,不能让宁宁冒可能被发现的风险,但随着跟踪的时间越来越长,她自己也愈发的害怕起来。她假装低下头刷着手机,暗暗观察着坐在车厢前部的被跟踪者,他好像一直盯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在想什么事情他在想什么呢? 他看上去跟自己年龄差不多,也许也是一个学生?但为什么会做那么可怕的事情?在唐宛看来,罗明是个诚实憨厚得可爱的男生,为什么有人会要伤害这样一个人?是因为钱的缘故吗 手机突然轻轻震动起来,是来自一个陌生电话号码的信息:“你好,我是雍津东区警署刑侦警官沈日新,我的车已经在你的左后方。” 唐宛惊喜的回头望去,透过车窗,能看见一辆银色的轿车正在旁边的车道上行驶,不远不近的跟随着,她一下觉得自己不那么害怕了。但立马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要是现在警察逼停了公交车,那个人会不会困兽犹斗把自己抓做人质? 那个叫沈日新的警官好像能猜中她的心思,第二条信息紧接着发来:“为保证你的安全,我们会保持跟踪状态。你尽快在下一站下车。” 然后是宁宁发来的信息:“按沈警官说的做,下车后呆在站台,哪也别去,我和罗明很快就到。” 现在车上只剩下四个乘客,如果那个男生往后看一眼,肯定就能看见缩在后排座椅里的唐宛。她暗暗祈祷,在下一站的到来之前,千万别回头,千万别回头 “前方到站,维民九中,请下车的乘客准备。”听到报站名的声音响了起来,唐宛激动的做好了下车的准备。她打算一动不动,等车门一开,就飞快的跳下去,让那个人来不及看清自己。但就在这时,她猛然发现,前面那个穿蓝外套的男生居然起身了,他挎起不离身的大包,握着车厢拉手,笔直的站在了车门前。 唐宛只来得及用颤抖的手给沈警官的手机发出几个字:“他要下车”。此时,那个男生突然转头,看了一眼后面空荡荡的车厢,唐宛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她低下头,紧紧的攥着手机,好像那是什么救命的法宝。 幸好,公交车慢慢的停下了,门一打开,那个男生就跳下了车,随着车门再次闭合,唐宛回头望去,银色的轿车也在路边停下了,她这才长长的出了口气,发现汗水已经浸湿了头发。 在给宁宁发完信息后,唐宛在下一站下了车。这是一个不大的公交站台,灯箱里黯淡的白色灯管照亮着一张掉了半边的广告招贴。路上的车很少,不时才有一辆以极快的速度呼啸而过。一阵夜风吹过,刚刚紧张得出了一身汗的唐宛不禁感到一阵寒意。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公交站牌,上一站是“维民九中”,“维民”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熟悉,但她想不起在哪儿听过。 唐宛正在努力回想的时候,两辆黑色的轿车在公交车站前停了下来,第一个打开车门跳下来的就是楼宁宁,她一把抱住了好友,用带着哭腔的声音不停的说:“对不起,唐小软,对不起,唐小软” “你怎么啦?”唐宛也觉得有点激动,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我当时简直是傻掉了,怎么会想到让你一个人去干那么危险的事情”宁宁紧紧的握住唐宛的胳膊,好像生怕她会跑掉一样。 “都是因为你啦!”宁宁转过头,狠狠的盯着身后一脸焦急神色的罗明:“要是因为这事唐宛有个三长两短,我死都不会放过你啊,我不该这么说,对不起,唐宛,我是乌鸦嘴,呸呸呸!” 看着宁宁抱着自己语无伦次,罗明挠着头不知所措的样子,唐宛眼中微微一热,心里却感觉到无比的快乐。 6 距离明德中学大门只有一个街区的“里昂”,彩色的灯光在夜色里充满了浪漫的情调。这是一家带有屋顶小花园c价格不菲但口味相当不错的法餐厅,也是明德那些在意格调的学生情侣们喜欢光顾的地方之一。陈曼儿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风衣,压低了帽檐,通过转门,走进装饰着马赛克玻璃隔断和深褐色地板的店堂。侍者迎上前来:“晚上好,请问小姐是几位?” “我约了人,李先生。” “哦,请随我来。”侍者做了一个手势,然后引领着陈曼儿踏上二楼的楼梯,通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尽头处的一个房间,为她打开了门。 李卓南正坐在窗边的餐桌前,看见她进来,立刻起身为她脱下风衣。 “这里离学校太近了。”陈曼儿以嗔怪的语气说。 “没事,这个房间很秘密的。”李卓南微笑着答道:”我常来。”说着他转向侍者:“今天有什么好的推荐?” “煎鹅肝很不错,先生,配白兰地樱桃汁。” “唔,好。” “胃口不错呀。”陈曼儿瞟了一眼李卓南,然后阖上菜单,对侍者说:“苏格兰三文鱼套餐,不要甜点,谢谢。” “你今天看起来好多了哦。”待到侍者带上门出去后,陈曼儿说:“有什么好事,好到要请我吃饭?” “嗯。”花色台灯罩透出柔软的灯光照着李卓南的笑容:“有两件呢。你是要先听好的,还是更好的?” “先听好的。” “我和包副校长达成了交易,这次放俞成原一马,不再追究,他同意任命蒋妍为学生会副会长。” “哦~~”陈曼儿拉长了声调,带着三分酸意:“原来给学姐安排了好位置,她对你可真是忠心耿耿哦,应该的。” “看你那小心眼儿样子,还有更好的事啦。”李卓南得意的往松软的椅背上一靠:“与你有关哦。” “该不是真的让我当文艺部长?”陈曼儿惊喜的说,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暂时还不行,得有个铺垫。”李卓南看见陈曼儿露出失望的神色,连忙道:“你听我说完嘛。你知道吗?有贵宾要来明德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点点菜单上的三色旗。 “贵宾要吃法式大餐?”陈曼儿一脸迷蒙。 “你个笨蛋。”李卓南笑出了声:“是法国人啦。法国皇太子一家下个月开始对我国进行访问,行程中有参观明德中学,太子妃还要欣赏学校的演出。因为雅南有陪同翻译任务,所以我跟文艺部说好了,舞蹈就用你们的节目,你这次可以好好表现了。这么一来,从下学期开始接文艺部长,我就好为你说话了,怎么样?” “真的?!”陈曼儿眼里放出欣喜的光,随后又很快黯淡了:“可是,上次是我们班的蔡小白替我上的。她怎么会放过这次机会?” “那就要看你自己的公关能力咯。”李卓南说:“反正学生会的节目单上是你的名字,只要那个蔡小白不说什么,其他人都不用管它。” “那,好吧。”陈曼儿低下头:“我试试。” “别试试,一定要成。”李卓南抓住她的手,盯紧了她的眼睛:“根据安排,参加演出的学生,都会受邀前往皇太子的答谢舞会这次,我要你做我的舞伴。” 巨大的水晶吊灯照耀下,金碧辉煌的舞池,穿着晚礼服的淑女与佩戴着勋章的绅士,在乐队的伴奏下,翩翩起舞,构成一道流光溢彩的画卷这是妈妈曾经不止一次带着沉醉的神色为她描绘过,也是她为之心驰神往的繁花似锦的世界。陈曼儿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了,这个世界,从未像今天这样,距离她如此之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杏林春满远宾迎 1 春天是雍津最美的季节,城中各处的玉兰c樱花c桃花c杜鹃次第开放,带来一片片花团锦簇,仿佛连空气都有了芳香的彩色。明德校园中,宽阔的草地泛出嫩绿,道路两旁的树枝抽出新芽,学生们也换上了浅色的春装校服,他们三三两两的走过校门,朝正在装饰中的花坛投去好奇的目光。 红白蓝三色花朵组成一面巨大的法兰西国旗,花朵中间簇拥着一座金色的雄鹰雕像,那是波拿巴皇室的象征。 波拿巴皇室统治下的法兰西帝国,虽然早已不复当年拿破仑一世称霸欧洲的极盛声光,但仍然掌控着非洲和美洲的大片海外领地,是国际舞台上举足轻重的大国之一。在对欧政策上,大周一直以来都采取亲德奥而远俄法的政策。因此近年来大周在非洲的拓展受到法国的强力掣肘,两国关系一度陷入冰点。 “皇室外交”在这一关键时刻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大周皇室促成法国皇太子的来访,是一次重大的外交胜利,博得朝野一致赞誉。因此,大周皇室对这次来访也格外重视,给予相当高的礼遇。 明德中学是这次来访中重要的行程之一,一切有关的准备工作,大到欢迎仪式的安排,小到花坛装饰的布置,都已经有条不紊的展开了。 “弗朗索瓦·拿破仑·波拿巴。法国皇太子,50岁,波拿巴皇室第一顺位继承人,法国国民议会教育委员会主席。” 李卓南看了一眼大屏幕上的照片,对会议室里整齐就坐的学生会干部们说:“殿下曾担任过中学教师,非常热心教育事业,这也就是他指定在行程中参观我们学校的原因。” “梁牧远同学,殿下极有可能会在访问中询问一些我校教学事务的具体问题,教务处已经整理了一份详细资料,作为陪同,你一定要熟悉。” 坐在前排的梁牧远重重的点了点头。 “艾琳诺皇太子妃,44岁,出身公务员家庭,现代舞蹈家。这位殿下有着很高的艺术品位。靳羽如同学,你们文艺部要尽快落实表演节目的安排。” “是。”文艺部长微笑着答应一声。 “李雅南同学,要准备随时应对太子妃殿下的咨询,所以,请跟参演的同学多进行交流,了解作品。” “明白。”坐在梁牧远身边的李雅南神气的答道,顺带斜了一眼身旁不远处的江曼文。在这次接待活动里,法语很好的她,和梁牧远一起被指定为皇太子来访的陪同学生代表,在校园里又恢复了原来的大小姐气势。 “玛丽·特蕾莎·拿破仑·波拿巴公主,21岁,波拿巴皇室第三顺位继承人,巴黎美术学院三年级学生,主修版画。公主殿下将会专门单独参观学校艺术馆,这段行程,由蒋妍同学陪同。”李卓南说完,看了一眼他身边的蒋妍。 新出任学生会副会长的蒋妍,在这次欢迎活动中,已然成为李卓南最信任的副手,而另一位副会长俞成原,则带着复杂的表情坐在角落里不为人注意的座位上,虽然仍然保留着职位,但他在一切大事要务之中,显然都已经出局。 “夏尔·拿破仑·波拿巴王子殿下,17岁,波拿巴皇室第二顺位继承人,凡尔赛圣母中学四年级学生。”李卓南加重了语气:“在这次来访的皇太子一家人中,只有王子殿下与我们年龄相仿。因此他提出要求,要在一定时间里‘自由访问’校园,外交部也答应了这个请求。” “针对此事,各方多次讨论,决定还是顺其自然。除了必要的安保人员外,王子殿下身边也不会有记者和随员,所以我们也不设单独陪同的同学。”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李卓南用手势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然后点名道:“周知方同学c江曼文同学。两位班长,按照行程安排,皇太子和太子妃殿下将在你们班听课。”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为什么最后选定二班,原因大家也都知道,作为高中部唯一一个全部由世家子弟组成的班级,我希望你们表现足够好。” 周知方和江曼文郑重的点头答应。 “会长,”一直没说话的俞成原突然举手问道:“这次接待活动安排,把同学们分了不同的层次,多数同学连参与欢迎的机会都没有,意见很大,是不是” 李卓南用眼睛的余光瞟了他一眼,用不冷不热的语气说:“这次活动的安排,不仅仅归校方负责,主要是显德宫和外交部定下的,俞成原同学的意思是?” “那我们总也可以提出意见吧。”俞成原显然并不甘于坐冷板凳的命运,带着故意为难的口吻说道。 “唔。”李卓南略一思忖,说:“俞成原同学说的,有一定的道理,我会向学校和外交部建议。”他说着,笑了笑:“既然俞成原同学比较在意此事,我想就由你来负责同学们的安抚工作,希望你好好安排,不要出什么乱子。” “你”俞成原憋红了脸,半天说不出话。 李雅南不禁轻轻的“噗哧”一笑,看见身旁的梁牧远向她递了个眼色,赶紧用手捂住嘴,低下头去。 3 俞成原的发难确实也并非无中生有,楼宁宁就是他所说的那种“意见很大”的学生之一,最近没事总是在唐宛耳边叽叽喳喳的发着各种牢骚。而唐宛却觉得,对于路启平口中“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事情,不必这般在意。无奈的是,无论是在教室还是公寓里,总是避不开对于这个话题的谈论,所以,图书馆成了她唯一能躲避清净的地方。 她在这儿常常会遇到董嗣昌。在教科书事件后,董嗣昌成为媒体的宠儿,在网上红极一时。不过,在明德校园里,这位“青年意见领袖”却仍然没什么人气——尤其是在那些了解事情真相的学生们中间。所以,在大多数时候,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孤傲的独往独来。虽然承圣公府完全有资格在皇太子来访襄盛举,但董元康对这种“与外国人应酬”的事情从来不以为然,所以董嗣昌也没什么兴致——尤其是当他发现,梁牧远的风头这次又压过了自己的时候。 今天,唐宛刚拉开椅子,把书放下,就看到了坐在远处一张桌子前的董嗣昌,于是像往常一样,礼节性的冲他一笑,点点头。对方也点点头,但没有笑容。 突然,董嗣昌望向唐宛的身后,好像发现了什么,忙乱的收拾了一下手边的书籍,仿佛逃跑一样,起身匆匆离开了。 唐宛狐疑的转头望去,看见一个穿着图书管理员制服的人,正弯腰低头推着小车,沿着书桌间的通道走过来,一路收拾学生们扔在桌上的杂志和书籍,把它们放到小车里摆好。 “胡老师!”当那个人抬起头来时,唐宛吃了一惊。自从取消正史课,换了新编历史教材和新的历史老师以来,她就再也没有见过胡仁辅。只是听说他冲到主楼,在校务会上和包副校长大吵了一架,惹得对方勃然大怒,然后就没了下文。 “哦,是唐宛同学啊。”胡仁辅平淡的回应道。 唐宛努力做出笑容:“您现在到图书馆上班了?” “是啊。”胡仁辅把小车靠在一边,在临近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没办法,我教不了你们的课啦,正史课教了几十年,如今年纪大了,新编什么的,是学不来的。” 唐宛感到一阵心酸,面对这个她曾经害怕c讨厌甚至恨过的人,低声说了句:“胡老师,对不起。” “哪里,时也运也命也。不关你们的事,董嗣昌同学我也不怪他。”胡仁辅露出一丝苦笑:“虽然他现在见我就跑。好多学生和他一样,看见我就跟怪物似的,”胡仁辅说着从小车里拿出他那只常用的茶杯,喝了一口:“难得你还叫我一声老师。” 唐宛愧疚的说:“胡老师,我们真的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其实,应该是我跟你说对不起。”胡仁辅摇摇头:“上学期的正史课考试,我对你和很多同学都不公平,我枉为人师表。” 唐宛那望着胡仁辅的面孔,他好像在这一个多月里老了十岁,由一个半老头,真正的变成老头了。她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勉强找了句话劝慰道:“其实图书馆挺好的,清净。我妈就是图书管理员,我小时候开始就特别爱在里面呆着。” “嗯,你说得对,世外桃源。”胡仁辅点点头:“不过,要不是内人非要我熬到领退休金,我也不愿意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好在,也没几年了。”说罢,他长叹一声,站起身来,拍了拍唐宛的肩膀,然后推起小车,继续向前去了。 阅览室巨大的玻璃窗外,花匠们正在忙碌着布置路边的花圃,精心排列成红白蓝三色的成片花朵,赏心悦目,但唐宛看着它们,却依然觉得心情黯然。 4 “路启平,上一个!路启平,上一个!”蔡小白高亢的声音,在一群女生的喝彩声中特别的明显。 球场上路启平左冲右突,连续突破成功,在篮板下飞身而起一个暴扣,随着一阵爆炸式的叫好,球应声入网。 “哇噢!”蔡小白大叫着高高的跳了起来,引得四周的女生都为之侧目。她激动得满头大汗,顶着蓬乱的短发,活像一个疯狂不羁的少年。 朱茱和韩雨莹拉着手跑过来,看到她这副样子,不由得一起皱了皱眉头。 “唉?怎么又是你们?”蔡小白喘着粗气从看台上跳下来,拎起书包,转身就要走,却被朱茱眼疾手快的一把扯住了:“小白,文艺部又来催了,求求你了还不行吗?” 蔡小白不耐烦的说:“不行不行,我都说了n遍了,别算上我!” “为什么呀?”朱茱推了推眼镜,着急的说:“我们上次不是配合得很棒吗?这次还有好几天排练时间,一定能演得更好。” “是啊。”韩雨莹也帮腔道:“这次机会很难得的,参演的同学都能受邀参加答谢舞会呢。” 一听到“舞会”两个字,蔡小白立马露出好像一把抓到了毛毛虫的表情,一叠声的说:“不去不去,你们快去找陈曼儿吧,省得她又怪我抢了她的风头了。” “我才不想去找她。”朱茱撇撇嘴。 韩雨莹也说:“上次那件事以后,我们都好久没说话了” “那随便你们找谁,反正别找我。”蔡小白说着,一把将书包带从朱茱手里拉了出来:“那个,我有事,先走啦!”说罢,撒开长腿,一溜烟去了。 一直跑出好远,看见两人未追上来,蔡小白才停下了脚步。突然,眼前闪过一道亮光,蔡小白眯起眼睛,看见阳光的照耀之下,花坛中间高大的金色雄鹰正熠熠发光。她不由心里一紧,那个一头金发的小矮个子嘻皮笑脸的模样又浮现在她眼前。 “夏尔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一想到自己要在那个家伙面前穿着短裙跳舞,蔡小白就不寒而栗。 当她正在发呆的时候,感觉后面有个人拍了下自己的肩膀。唐宛笑嘻嘻的问:“一个人在这儿想什么呢?” “唐宛!”蔡小白好像看到了救星,一把抓住她:“帮我个忙,好不好?” “哎?” 5 唐宛在走回宿舍的路上,一直憋着想笑,好容易才能忍住,以至于几个插肩而过的人都对她投来异样的目光。她一推开9309的门,原本躺在沙发上刷手机的陈曼儿一下子站了起来,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唐宛?小白同意吗?” 强忍了一路的唐宛终于爆发了,她扶着桌子,弯下腰去,笑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以至于曹晓萱和王莱莱都急急忙忙从屋里跑出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陈曼儿更是睁大了眼睛,急切又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看到陈曼儿这副样子,唐宛好容易止住笑,说:“放心吧,没问题。” “真的?!”陈曼儿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么顺利,讪笑着说:“谢谢唐宛,还是你人缘好。” “哪儿啊。”唐宛说着又忍不住要笑:“你知道我去找小白,她跟我说什么?” 陈曼儿茫然的摇摇头。 “她说,让我帮帮忙,这次的演出,无论如何请你替她上哎,你们这俩人,相生相克,自己好好说,不行吗?”唐宛说着,又笑得咳嗽不止。 陈曼儿赶紧献殷勤般的给唐宛捶背,她这下更是摸不着头脑了,原本做好了唐宛游说失败,自己就死磕到底的准备,可没想到蔡小白竟然会自动放弃这么大好的机会。 “不过,朱茱和雨莹那边,你还得自己去跟她们沟通好。”唐宛叮嘱道:“小白说了,她们俩对你还有意见呢。” “没问题,没问题。”陈曼儿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我c我这就去找她们。”说着,抓起外套,打开门就跑了出去。 门“乓”的一声关上后,站在起居室中央的王莱莱有点难以置信的摇摇头:“好夸张,我还从没见过曼儿这样喔” 曹晓萱也是一笑:“曼儿想上节目,那是情理之中的。但小白还真的是难以理解啊。这可是别人想都想不来的好机会。” “是啊。”唐宛冷静下来想想,觉得蔡小白的态度确实挺奇怪的。她不只是不愿意,简直是有点避之不及的感觉。“真不知道在想什么呢?”她在心里嘀咕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解语花开四座惊 1 唐宛垂下长长的睫毛,避开对方令人不舒服的审视眼光。穿着黑色套装的女安保人员紧盯着她看了一小会之后,把学生卡递还过来,冷冰冰的说了句:“谢谢合作。”唐宛把卡胡乱塞进书包里,匆匆走进教学楼的大门。 从学生公寓走到教学楼,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次安检了,校园里空气紧张,随处可见安保人员在来回走动。 穿过弥漫着压抑气氛的教室,唐宛坐到课桌前,才仿佛回到了自己的领地,把书包塞进抽屉,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她环顾四周,有一小半的同学不在座位上,使得今天的教室显得有点空。 “梁牧远c路启平c蔡小白c董嗣昌c陶源c曹晓萱c陈曼儿”唐宛的目光扫过一张张空椅子——自从来到明德之后,她并不像宁宁那样在意同学之间的身份差异,即便是今天,这种差异以如此裸的方式呈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也能尽量做到坦然面对。 路启平就出现在教室门口,脸上带着惯有的微笑,走过唐宛的课桌前,说了句”嗨~“ 唐宛有点惊讶:“怎么?你不是去校门前参加欢迎仪式了吗?” “我说肚子不舒服,溜了。”路启平说:“谁愿意一大早在那里傻站那么久” “看你说的,我倒是巴望去,还轮不上呢。”唐宛抿嘴一笑。 “少来,那就不是你了。”路启平不以为然的说,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看着身边空荡荡的椅子:“还是蔡小白牛,直接请假不来了早知道我该向她学习。” 蔡小白也是个和路启平一样什么都不在乎的家伙唐宛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打开课本。她透过玻璃窗,看着走廊里好像机器人一样游走的安保人员。“少来,那就不是你了。”路启平为什么会这么说?唐宛啊唐宛,你真的是一个如此豁达大气的人吗?其实,她也弄不明白,究竟是自己的心真的足够坚强,还是包裹着它的结界足够坚硬?尤其是现在,她仿佛听见结界的防护罩上,轻轻响起细小裂纹绽开的清脆声音正在胡思乱想之时,她发现,那些“机器人”们的神情开始紧张起来了,还有人在小步跑动。 这时候,校门方向传来《出征曲》的旋律,学生们的欢呼声响成一片,法国皇太子的车队已经进入了校园。 2 “殿下,这是我们高一年级的教学楼,前面就是您听课的教室,您将在那里与明德中学的同学们一起上一堂课。”梁牧远微笑着介绍说。 在众人的簇拥之中,他和李雅南一左一右,陪同法国皇太子夫妇,走在教室走廊里。除了贵宾之外,梁牧远和李雅南是今天最令人瞩目的焦点,他们穿着量身定做的全新校服,佩戴着学生会证章,一个气质儒雅c风度翩翩,一个俏丽可人c青春活泼。在明德中学,确实找不到比他们更耀眼的男女生组合了——就连并不喜欢他们的包文辛,也不得不发出如此感慨。 唐宛也从教室里望向他们,默默咀嚼着名为“嫉妒“的苦涩果实——一直以来,她都不敢正视自己心中这种微妙的情结,直到今天,它不可回避的,如波涛浪涌一般,狠狠冲击着她的胸膛。似乎,结界已经破裂了,露出了柔软的内心。 虽然近在咫尺之外,但梁牧远却根本注意不到唐宛脸上复杂的表情,他努力让自己维持自然平和的外表,掩盖前所未有的紧张心情。虽然曾经不止一次参与重大外交场合,但作为首要的陪同人员,这还是头一回,他告诫自己,务必将一切做到完美。 相比之下,走在皇太子妃身旁的李雅南却更加放松自如,因为这正是她喜欢的时刻,光彩照人,站在整个舞台的中心,为所有人所瞩目。 皇太子突然停下脚步,问:“梁同学,你属于哪个班级?” “我是高一三班的,就是您现在看到的这个教室。”梁牧远没料到皇太子会提出这个问题,但还是不假思索的做了回答。 “那么我们能不能去你的班级里听这堂课呢?”皇太子微笑着问。 这显然超出了既定的行程安排范畴,梁牧远微微侧了侧身子,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身后的人,负责决策的皇室礼宾官员轻轻点了点头。 “当然,殿下,我很荣幸向我的同学们介绍您。” 3 高一三班的教室里,一片异常的安静之中,闻仪略有点拘谨但不失流畅的讲课声,格外的清晰。由于没有料到皇太子的突然到来,课桌前的学生们,也和他们的老师一样,非常的紧张。每个人都正襟危坐,目不转睛的盯着讲台和黑板。而被叫到回答问题的人,更是连声音都微微颤抖了。 唐宛也不例外,她觉得自己好像连呼吸都必须特别的小心。因为坐在教室里中间靠后的位置,她能够隐约听见在身后,梁牧远和李雅南在用法语轻声向皇太子夫妇介绍课程内容。 几乎令师生们都要窒息的讲课终于在皇太子夫妇的鼓掌声中圆满结束了,闻仪向台下的贵宾们优雅的深鞠一躬,随着曹晓萱的一声“起立”,学生们齐齐站起,表示敬意。 “非常出色。”皇太子也站起身来,笑着说:“这堂课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谢谢大家。” 梁牧远将这句话大声的翻译完说出后,整个教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掌声平息之后,皇太子转向身后的陈迅:“校长阁下,我此前曾经看过一位贵国教育界人士方先生发表在报纸上的文章,他批评说贵校在招收学生时对门第和阶层有相当的要求,是这样的吗?” 当梁牧远犹豫着把这句话翻译完时,教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陈迅神情紧张的看着包文辛,这两个人又一起把目光投向陪同的教育部长董丰泽,一旁的外交部长孙鸿兴等人的神色也变得相当难看,这个完全没有预料到的问题让众人措手不及。 “殿下,我能介绍一位我的好朋友给您认识吗?”李雅南突然打破了沉默,朝皇太子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 “当然。我很乐意。”皇太子虽然有些意外,却还是应允了。 李雅南快步走到唐宛的座位前,亲热的一把将她揽起,走到后排的贵宾们面前,用中文朗声说道:“殿下,唐宛是我最要好的同学和朋友,她出身平民。”她着重的说了最后一句话,说完,用眼神示意梁牧远翻译。 梁牧远看了一眼有点不知所措的唐宛,露出为难的神色,但还是原文照译了,他把语速尽量放慢,想让唐宛能适应突如其来的变化。 “真的吗?”皇太子显出欣然的样子。 短短一分钟,已经让唐宛从慌乱中定了定神,她咬咬嘴唇,扬起头微微一笑:“是的,殿下。我叫唐宛,出身在一座小城市的普通家庭,我的母亲是一位图书管理员,但我被明德中学录取了,而且和您身边的这两位同学还成了好朋友。” 她的话音刚落,满场的大人物们都松了口气,个个脸上浮出了笑意。但梁牧远却有点担心的看着唐宛,他知道,以她的性格,是在强忍的不快中说出这些的。在他翻译完之后,皇太子兴奋的说:“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一位图书管理员的女儿与两位来自贵族名门的孩子在同一个班级学习,还成为了最好的朋友,不得不承认,贵国在教育平等方面的成就超出我的想象。” 当李雅南骄傲的翻译完这段话之后,教室里再次响起一片掌声。 “谢谢你和你的同学们今天对我们的热情欢迎,我非常高兴。”皇太子准备礼节性的结束交谈。 唐宛略一沉吟,坦然道:“抱歉,由于出身平民,我未能参加为殿下举办的欢迎仪式,感到非常遗憾。” 她的声音虽然不高,却好像雷声一样滚过教室的天花板,所有人的心一下悬了起来。 无论是梁牧远和李雅南都没有翻译,因为他们知道这样做的后果,而未能听懂的皇太子则望向他们,露出困惑的神色。 “抱歉,由于运气不好,我未能参加为殿下举办的欢迎仪式,感到非常的遗憾。”唐宛微微一笑,突然改用了流利的法语。她看了一眼满脸惊讶的梁牧远和李雅南,继续说道:“由于每个同学都想参加欢迎您的仪式,所以我们只好用抽签来决定——而我的运气非常糟糕,殿下。” 皇太子也开心的笑了:“你们的主意很棒,抽签是一个非常平等的方式,如果有什么不平等,应该让诸神而不是人来决定。” 梁牧远尴尬的翻译完之后,陪同的人们如释重负,连讲台上的闻仪,都苦笑着摇了摇头。 皇太子说道:“你的法语也说得很好,像梁和李同学一样。我想你们的法语老师一定也很不错。” “我有自己的法语老师,也许您认识他。” “是吗?”皇太子有点意外。 “他叫拉封丹。”唐宛答道:“我从小就喜欢他用诗写成的童话,也喜欢上了这种美丽的语言。” “哈哈,我想我们找到了一个共同的爱好。波拿巴家的人都喜欢拉封丹,因为波旁家的人讨厌他你也许不知道,拿破仑大帝在少年时代唔,就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为了学好法语,也曾模仿他,写过不少童话诗呢。”皇太子想了想,然后说:“你是个非常可爱的女生,不该有那么糟糕的运气。既然你错过了欢迎仪式,我想我还可以邀请你参加答谢舞会,希望你能赏光。” “我非常荣幸。”唐宛答道,她深深的一鞠躬。一缕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她的身上,泛出金色的光泽,令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激动的梁牧远一边飞快的翻译,一边带着钦羡的神色望着唐宛,而他身旁的李雅南心里则充满了懊恼,在她看来,眼前的这个人,竟然如此轻而易举的就站到了舞台中央,简直就是有着不可思议的好运。 4 戴着棒球帽和墨镜的夏尔,漫无目的的在明德校园里闲逛,不时的向投来好奇c惊讶或者爱慕目光的学生们挥手打打招呼。他没有跟父母去观赏学校安排好的演出,也没有跟姐姐去美术馆,因为他觉得,自己要找的人,肯定不会出现在那样的场合里。 沐长明和他的人不远不近的从各个方向拱卫着夏尔,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夏尔走到一棵银杏树下,摘下墨镜,突然冲沐长明招招手,后者带着疑惑的表情走到他跟前。夏尔拿出手机,找出一张照片,用翻译软件敲出几个生硬的汉字:“我要找这个人,在学校里,什么办法?” 沐长明吃了一惊,那张照片上的女生他认识,是86号保护对象。 夏尔觉察出对方神色的异样,赶紧用手机敲出“你见过她?”看着夏尔焦急的样子,沐长明有点犹豫了,一位保护对象急着寻找另一位保护对象这种“非常事态”,在他的职业生涯里还是头一遭。 “请您稍等一会。”他用生硬的法语回答,然后快步走到另一边,打开保密电话。 回复很快就回来了,国家官僚机构处理这个问题的效率之高,出乎沐长明的意料。回复只有简单的八个字——“尽快安排他们见面。” 5 躺在沙发上玩游戏机的蔡小白听见清脆的叩门声,一骨碌就坐了起来。她的这间宿舍没有别的访客——除了一个人之外,那就是唐宛。所以,当她高高兴兴的打开门的时候,看见那个金发的身影,瞬间就石化了。 “嗨!小白,好久不见!我可以进来吗?”夏尔一看见蔡小白,绽放出得意的笑容。 蔡小白一把将他拉进起居室,用身子拦住门,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后面的沐长明:“沐组长,带男生来女生房间,也是禁卫局的工作吗?!” 窘迫不堪的沐长明刚要解释,蔡小白一甩手,“乓”的一声,重重的把门关上了。 夏尔丝毫未理会蔡小白的不快,自顾自的在沙发上找了块空地坐下,旁若无人的拿起游戏机:“喔~你也在玩《疯兔的印加冒险》,太阳神庙里第五个封印该怎么解开?” “机关在绿色神像左边方砖里。”蔡小白没好气的说,从他手里一把夺过游戏机:“你跑过来,不会就为了问我这里怎么过吧?” “当然不是!”夏尔认真的说:“我坐了好几个小时的飞机跑来看你,你竟然躲起来,真是太不友好了。” “我爷爷邀请你们来的,你找他好吧。” “嘿嘿。”夏尔狡黠的一笑:“你放心,见到陛下的时候,我会正式提出订婚事宜的” “你敢!”蔡小白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夏尔并不害怕,依旧靠在沙发里,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的蔡小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哼了一声,说:“你死心吧,我有男朋友了。” 夏尔愣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嬉笑的神色:“不可能,你回国才多久呀?” “我跟你说真的。”蔡小白冷笑一声:“要不我带你去见见他,要是你赢得了他,随便你去爷爷那里怎么说都行。” “好啊!”夏尔一下子跳了起来,兴奋的说:“比什么?自由搏击还是击剑?” “篮球。” 6 “路启平和夏尔殿下比赛一对一篮球?”望着急匆匆跑来,满头大汗的楼宁宁和罗明,唐宛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是的,快去看吧,球场那边都人山人海啦!”宁宁兴奋得脸都红了。 三人跑到球场,黑压压的学生们已经围得水泄不通,四周的看台上都站满了人,一片喧闹中,只听见蔡小白“路启平,再上一个!”的响亮声音,从里面传出。靠着罗明壮硕的身材开路,俩人好不容易挤进了里圈。 沐长明带着一组队员手拉手组成的人链,围住了球场。唐宛踮起脚越过黑色西服安保人员的肩膀,看到球场里,气喘吁吁的夏尔显然已经居于下风,虽然被领先了五个球,但仍不肯认输。路启平则是满脸轻松的神色,面带笑意,像猫捉老鼠一样戏弄着对手。 这是一场并无悬念的战斗,在一片喝彩声中,路启平在三分线外晃开夏尔,轻松的一个远投,第十个球应声入网。 蔡小白欢呼着从看台上跳下,冲进球场,得意的对弯下腰喘着粗气的夏尔说:“怎么样?认输了吧?” 夏尔直起身子,原本白皙的脸庞泛出潮红,傲然对路启平说:“美国人的野蛮运动,不是我所擅长的。我不会因为这个就把小白让给你,但你放心,我会像一个绅士一样与你公平的较量。” “喂,你说话怎么不算数?”蔡小白一下子急了。 虽然路启平完全不懂法语,但从夏尔的神色上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他一脸迷茫的望着小白:“他说什么?不肯认输?那就再来一局。” “没有没有。”蔡小白瞪了夏尔一眼,赶紧胡乱翻译道:“他说很高兴和你较量,说你是最棒的。” 路启平狐疑的看了看她,但还是微笑着向夏尔伸出手来:“谢谢,殿下,能进我四个球,你也相当厉害。” “他说,你别想了,你输定了,不要再来烦我们。”蔡小白对夏尔说。 唐宛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蔡小白一眼看见,赶紧朝她摆摆手,使了个眼色。 夏尔哼了一声,伸出手轻轻与路启平一碰就分开了,他甩了甩满头的金发,披上沐长明送上的外套,转身在安保人员的簇拥下,分开人群,离开了球场,带走一大群女生痴迷的目光。 7 整个晚上,9309房间都在忍受陈曼儿没完没了的欢乐大轰炸,仅仅皇太子妃在接见时夸奖她舞姿优美,并且与她合影这件事,其余三个人已经听她无比详细c眉飞色舞的描述了不下五遍。 在曹晓萱和王莱莱终于支撑不住,打着哈欠回房间睡觉之后,唐宛仍没有逃脱的可能,她不得不躺在床上,强忍着疲倦,继续听陈曼儿喋喋不休的讲述和议论——而话题终于落到了她的身上。 “唐宛,皇太子殿下邀请你参加答谢舞会,是正式的吧?”陈曼儿抱着枕头,侧过身子来问道。 “应该算是吧”唐宛说:“后来外交部和大使馆都打过电话跟我确认了。” “那就是咯!”陈曼儿笑嘻嘻的说:“唐宛,你人好,运气也好。” “哪里有啦。”唐宛嘴上敷衍道,心里想,“人好”倒是从小常常听别人夸奖自己的话,但从未有人说过她“运气也好”——而在明德中学,包括楼宁宁和陈曼儿在内,她已经不止听一个人这样说起过。也许,真的是远行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吧。 “那你也要准备晚礼服c包包c鞋子和饰品吧?”陈曼儿又问。 “啊?”唐宛吃了一惊,每个女孩子都有穿上晚礼服的梦,她也并不例外,但这好像是一个离自己非常遥远的未来,却一下子变成近在眼前的现实。“我我不太清楚要准备哪些东西,我”她感到有点惶恐。 “我推荐学校西边那家叫露米的店,我常去逛,有几款礼服我觉得会很适合你。”说起衣服,陈曼儿更是谈兴大发。 “那他们应该可以出租吧?”唐宛问。 陈曼儿吃吃的笑了:“小傻瓜,你穿着租来的礼服去法国皇太子的舞会?不用担心费用,学校会支付必要开支的。”在此之前,李卓南已经教会了她一切,这让她在唐宛面前显得像个老手。 “不过首饰就真的需要借了,当然,得根据礼服的式样再决定借哪种款式”陈曼儿继续说道:“对了,你会跳方阵舞和乡村舞吗?” “我只会简单的交际舞,以前在班级舞会里跳的那种” “没事,我给你恶补一下。”陈曼儿自信的说:“好在我们还不算正式进入社交圈,只跳简单的开场舞也是没问题的。” “是吗那太好了。”唐宛松了口气。 “那舞伴呢?你最想和谁一起跳?” “舞伴?”这真是从未考虑过的,唐宛一下子陷入了沉思,此时,她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梁牧远,可他应该会和李雅南在一起吧。路启平他肯定是不愿意去那种场合的。蔡小白要是换上男装,那一定是帅气得不要不要的,可惜,为了逃避夏尔,她也是必然也不会去的。回想起下午在篮球上她作弄夏尔和路启平的样子,唐宛不禁浮起一丝笑意。还有谁?谁会在这场舞会中做自己的舞伴呢?也许到头来会被安排一个不相干的人,草草走个过场吧这么想着,唐宛觉得脑子更乱了,本已睡意朦胧的她再也顾不上应酬陈曼儿,无可抵挡的一头倒进了床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青殿霓裳争秀色 1 “哎,我总觉得前面这里开得太低了啊”穿着白色露肩长裙和绑带高跟鞋的唐宛刚刚通过安检门,就对身旁的陈曼儿小声嘀咕道,满脸都是不自在的样子。 “不会的,不会的。”陈曼儿笑眯眯的说。与淡妆的唐宛不同,她今天画了格外精致的妆容,显得明艳万方,淡紫色长裙将腰身修饰得更加纤细。“信我没错的,你的锁骨很漂亮,这款相当配你。对了,蓝宝项链是哪里借的?很闪喔。” 唐宛微微的红了脸:“是路启平帮我借的。” “路启平?”陈曼儿有点意外:“他本事真大。对了,他是你今天的舞伴吧?” “是啊。” 两人说着话,一起走进了灯火辉煌的大厅。装饰着花纹地板的巨大舞池在她们眼前展开,两旁落地玻璃窗的金色边框,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发光。遥遥对望的舞池尽头,是悬挂着红白蓝三色国旗和皇帝金色雄鹰旗的王座台,靠背上装饰着法兰西帝国国徽的两把红色丝绒宝座,静静等候主人的到来。这正是陈曼儿曾经在梦中见到的画面,当它无比真实的呈现在面前之时,她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看,他们在那边呢,快走~”唐宛拉了拉陈曼儿的胳膊。 不远处,好几个先到的同学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路启平穿着镶银边的黑色小礼服,一米九的身材在人群中格外出挑,一眼就能看到。一头卷曲短发c穿着露背黑色长裙的朱茱和一袭红色中式礼服的韩雨莹站在他的两旁。 无论是路启平还是唐宛,都从未见过对方以这样正式的装束出现在自己面前,两人猛然间双目相接,都觉得有点尴尬,赶紧相互避开了视线。 “曼儿,这件长裙显得你身材好好啊~” “朱茱你的短发卷得真漂亮,是去朵拉做的吗?” “可我还是喜欢雨莹的直长发呀” 女孩子们之间友谊的小船虽说容易倾覆,但现在总算是再度起航。唐宛看着她们亲热的聊成一团,露出一丝微笑。 “唐宛,你今天特别的漂亮。”路启平也凑过来搭话道,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在唐宛的记忆中,他从未对自己有过如此的夸赞之词,这让她有点脸热心跳。 她赶紧故意做出轻松的样子:“路启平,没想到你也会恭维人呢?” “我说真的呢。”路启平急了。 “那你今天也很帅哦”唐宛说:“谢谢你肯来给我当舞伴,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哈哈,我这是自告奋勇哦,其实无论去什么地方,还是要看和谁一起吧。” “对了,牧远和雅南呢?他们还没来吗?” “他们又临时充当翻译去了,呆会儿就要一起出来吧。”路启平朝王座台边上紧闭的门努了努嘴:“不过讲真,要不是给你当舞伴,我才懒得来呢,干等这么久,手机也不让带,简直要憋死人了。” “你别得了好处还卖乖好不好。”一旁的陈曼儿笑着斥责道,顺手拉了唐宛一把:“这么可爱的女生和你一起跳舞,你还不开心?” “开心啊。”路启平打着哈哈:“你看我笑得都合不拢嘴了哎,你找的舞伴是谁?几班的?” 陈曼儿露出神秘的一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嘁。”路启平不以为然的说:“还卖关子呢,反正再过一会就知道咯~” 2 银灰色的跑车飞快的驶过挂满了周法两国国旗的未央街道,穿着黑色晚礼服的李卓南握着方向盘,迎着凉凉的夜风,感觉前所未有的好,自从祖父去世后一直压抑着的心情,终于释放开来。因为今天晚上,他要和心爱的女孩起舞。 转过一个街角之后,华灯璀璨的国宾宫已经在望,也许是有重大外交活动的原因,今天路上的安保人员和警察很是不少。前面又是一道路障,一个警察晃动着荧光标识牌,示意李卓南停车。 “你好。请出示身份证件。”警察朝半开的车窗敬了一个礼。李卓南不耐烦的伸手把身份证递出去。 “李卓南先生?”警察反复看了两眼证件,又探头往车窗里看,这个动作让李卓南很不舒服。“是我。麻烦你快一点,我要参加国宾宫的舞会。”他提高了声调。 “请你下车,我们要对车辆进行一下安全检查。” “什么规矩?到这儿就开始安检了?你们没搞错吧?”李卓南皱起眉头,疑惑的问。 “请你配合一下,谢谢。”警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仍然是那种彬彬有礼,但却完全不给予商量余地的冰冷语气。 李卓南终于无可奈何的开门下车,“砰”的一声狠狠带上车门。 旁边的警车里,两个穿着便服的警察也同时下了车,他们走到李卓南面前,其中更为年轻的那个朝他亮了下证件:“你好,李卓南先生。我是雍津东区警署刑侦警官沈日新,你涉嫌一起谋杀未遂案件,请跟我们回警署接受调查。” “你说什么?!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涉嫌谋杀?”李卓南露出无比惊异的表情,但他心里非常的清楚,对方说的是什么。 “目前我们只是请你协助调查,到警署后,依照刑事诉讼法第65条第2款,你可以立刻给你的律师打电话。现在请上车吧——”沈日新说着,指了指打开的警车门。 当李卓南坐进警车的后排,两个警察一左一右紧紧夹住他的时候,他的心里才突然涌起一种巨大的恐惧,他想逃走,但完全不能动弹,他想高喊救命,但只是张开嘴沉重的呼吸。 警车启动的那一霎那,李卓南猛地回过头,从后窗望向夜色中灯火通明的宫殿,刚刚还触手可及的那个世界,现在却宛如虚无的海市蜃楼,在那片华丽的光里,有他的妹妹,有他的朋友,有他的爱人他可能将再也见不到这一切。 3 “尊贵的皇太子齐王殿下,尊贵的皇太子妃殿下,女士们,先生们,我亲爱的朋友们,欢迎你们来到答谢舞会,让艾琳和我有机会表达谢意,为你们在这些天里给我们安排的精彩访问” 梁牧远和李雅南站在王座台上的法国皇太子夫妇的身旁,他清晰有力的翻译声音回响在大厅的穹顶里。 “我又想起那天在教室里的事了。”路启平望着台上的二人,微微侧身,悄悄的对身旁的唐宛说:“雅南那样把你拽出来,真的有点过分,可我没想到你能在皇太子面前表现得那么好” “我倒觉得她才表现得好,随机应变,要不怎么化解危机呢?”唐宛微笑着说。 “你现在这么说,”路启平嘿嘿笑了一下:“可是当时也超级不爽吧,要不,后来怎么会那样耍他们一下子?” 路启平总是能摸着自己的小心思,这让唐宛很是懊恼却又无可奈何。她避开了问题,淡淡的回应道:“我只是讲了实话而已,我是平民家的孩子,但我确实上了明德中学——而且,确实因为是平民家的孩子,没能去参加欢迎仪式。” “嗯,用中文说实话,用法语撒谎。”路启平半开玩笑的说:“你用中文说那番话的时候,我是在心里暗暗叫好的。没想到,最后还是在皇太子面前给他们留了面子。” “因为我最怕看别人难堪的样子,更何况还是让那么多人难堪。”唐宛面不改色的说,心里嘀咕着,“其实,我也会用中文撒谎”。在那一刻,她的确是想让梁牧远和李雅南难堪的,哪怕只是一小会儿——但也只能是一小会儿,现在的台上,众人瞩目中的他们,依旧光彩照人。 “与通常的外交惯例不同,在今晚的答谢舞会上,艾琳和我邀请了很多少男少女的加入,他们的年龄与我们的孩子夏尔相仿。因为我沉醉于贵国古老悠久的历史,但我更喜爱它未来的希望,相信贵我两国关系,能在孩子们的手里继续成长。谢谢大家。” 随着梁牧远翻译的最后一个单词说完,大厅里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紧接着,开场舞的旋律奏响。法国皇太子和太子妃走下王座台,与站立在一旁的大周皇太子c齐王夫妇交换了舞伴,大厅里最尊贵的两对舞者开始翩翩起舞。 王座台边上站着的梁牧远看见法国皇太子妃在旋转中微笑着向他做了个手势,他迟疑了一下,然后握住了身边李雅南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手,与带着满足笑容的她,一起走进了舞池。此刻,四周的人们也开始两两陆续加入,一个个旋转的裙摆,宛如鲜艳的花朵在大厅的中央盛开。 路启平也做了一个漂亮的邀请手势,唐宛刚刚要和他走进舞池,一转眼,看见陈曼儿一脸焦急的神色,正扬起头向入口的大门张望。 “怎么了曼儿?你的舞伴还没来吗?”唐宛关切的问。 陈曼儿沮丧摇摇头,那双画着精致眼线的漂亮眼睛里,黯然无神。唐宛想了想,用请求的目光望了一眼路启平:“那要不启平,你先和曼儿跳开场舞,行吗?” 陈曼儿刚想说什么,被唐宛伸出手指压在嘴唇止住了。 “别说了,我知道你特别在意这场舞会,”唐宛在她耳边轻轻说:“没事的,我和启平还可以跳下一支。” 看着路启平与陈曼儿在舞池里优雅的起舞,唐宛松了口气。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好像明德的同学们都已经进入了舞池,只有自己孤零零的站着,不禁有点尴尬,赶紧想往墙边退一退。 突然,一个高挑身影出现在她身边:“女士,能邀请您一起跳开场舞吗?” 唐宛转过头去,看见蔡小白调皮的笑容。蓬松的短发c裁剪精致的黑色小礼服c白色的领结和优美的长腿,任谁来看,也是一个迷人的美少年。 吃惊的她未来得及搭话,就被蔡小白一把拥入了舞池。 4 “真不敢相信,小白,你为了不和我跳舞,居然穿着男装来了。”夏尔坐在椅子中,不停的摇晃着他金发的脑袋。他今天穿着一身非常合体的近卫军少尉军礼服,显得英气勃勃。 “那没办法,爷爷非要我来,但他没说一定让我穿裙子呀~”蔡小白露出狡猾的笑容:“当然,这是其一,其二,我也要来和唐宛做舞伴嘛。”她说着,搂了一下身边好友的肩头。 “喂你别拿我当挡箭牌好吗。”唐宛故意撅起嘴推开他。 “我记得你,唐宛,你是爱读拉封丹的那个女生”夏尔说:“你真的很可爱,舞姿也非常优雅,要不是我的心里被小白占满了,我也许会喜欢上你。” 唐宛吃吃的笑了:“谢谢您的父亲c皇太子殿下邀请我参加这次舞会。” “我们非常乐意。你要是来法国的话,我可以介绍我的表哥奥尔良公爵和你认识,他喜欢优雅气质的东方女孩,因为他的母亲就带有四分之一的东方血统” 蔡小白不屑的说:“什么东方西方,你们法国人就是这样咯,浪漫过了头!看见女生都说喜欢,哼~” “小白,我真的不能因为一场篮球比赛就认输。”夏尔转过头看着她,认真的说:“我想我们还有机会的,你毕业后来法国吧,我保证,法兰西的每一所大学都会向你敞开大门~” “我才不会自投罗网咧。”蔡小白撇撇嘴。 “唐宛,我也想请你帮个忙,你能为我向那个叫路启平的男生传个话吗?我怕小白总是曲解我的意思。”夏尔说着,看了一眼蔡小白,然后凑近唐宛道:“你告诉他,我是不会轻易把小白让给他的,正如我那位伟大的祖先所说——法语里没有不可能这个单词!我一定会取代他成为小白的男朋友!” “男朋友?路启平?”这下轮到唐宛吃惊的张大了嘴,蔡小白见状赶快给她使了个眼色。 正在尴尬之时,唐宛突然看见李雅南拎着裙摆,急匆匆的从偏厅的门前快步跑过,而梁牧远也神情紧张的跟随在她身后。唐宛心里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站起身朝外走去,正好撞见路启平。 “出什么事了?雅南和牧远这是要去哪儿?” “去医院,卓南哥出了交通事故。” “啊?”唐宛惊得呆住了:“严重吗?” 路启平尚未来得及答话,陈曼儿突然匆匆走过来,满脸急切的神色:“路启平,他们说的是真的吗?李卓南出事了?” “呃”路启平有点支吾。 “快告诉我啊!”陈曼儿揪住路启平的袖子,焦急的说:“求求你,他” 路启平把她和唐宛拉进偏厅,将身后的门带上,看见椅子上坐着的夏尔和蔡小白,他愣了一下,礼貌的鞠了个躬:“打扰了,殿下。”然后转身对唐宛和陈曼儿说:“是车祸,在他开车来这里的路上。医院目前正在抢救” 陈曼儿一字一句的仔细听着,脸色一下变得惨白,软软的倒进唐宛的怀里。 夏尔和蔡小白见状赶紧站起身走过来,路启平大声对他们说:“请帮一下唐宛,我去找医生!” “别千万别叫人,”陈曼儿无力的摆摆手,挣扎着站起来,用虚弱但急切的声音说:“不要让让大家看笑话。” 唐宛心里一惊,好像觉察到了什么,她轻声试探着问:“曼儿你说的舞伴就是他?” 陈曼儿泪汪汪的点点头,努力从她的怀里挣脱:“路启平,他们在哪个医院?告诉我好吗?”唐宛赶紧一把抓住她:“别急,我陪你去。” “不用了,”陈曼儿抬眼看了看路启平:“你们继续吧这是很难得的舞会” “你别傻了。”唐宛紧紧握住她的胳膊:“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走的。” “这样吧,你们还是先回酒店,”路启平说:“我去医院,陈曼儿,你放心,有什么消息我肯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你们稍等。”蔡小白说着,拿起茶几上的电话:“你好,请安排一辆车在西侧门,有来宾要提前离开,谢谢。” 望着三个人离去之后,夏尔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对仍然站着的蔡小白说:“好了,小白,你的所谓男朋友和女舞伴都走了,接下来,不如你换上裙子,和我跳一支舞吧——我明天就要走啦。” “呸,想得美”蔡小白刚说了半句,话风突然一转:“其实呢,要我做你的舞伴,也不是不行。”她正色道:“但你得说话算数,发誓别再纠缠我们,别忘了,篮球比赛你输掉了。” “你还是别骗我啦。”夏尔哼了一声:“那个路启平,他不是你的男朋友,我看得出来。” “这你都看得出来?你们法国人都是恋爱大师哦~” “浪漫之国的国民,应该是有那么点优势吧。”夏尔平静的说:“在我看来,他在意的是那个女孩子,唐宛。” “真的假的?”蔡小白愣住了。 夏尔慢条斯理的说:“今天在舞会上,我一直盯着那个路启平。他虽然在和刚才那个女孩子跳舞,但目光一直在看唐宛” “你这傻瓜,”蔡小白不以为然的嘲讽道:“他那是在看我呢好不好?” “起初,我也以为他在看你,但后来我发现自己错了”夏尔露出一切尽在明瞭之中的自信微笑:“因为我刚才注意到他看唐宛的眼神,我知道,舞池里的目光,是给她的,不是给你的。”夏尔说到这里,停了一小会儿,接下去道:“我可以用任何东西打赌,如果他不是她的男朋友,至少应该是追求者之一。” 5 好容易等到路启平的电话,得知“卓南伤得不重,没有生命危险”之后,陈曼儿才放下心来,唐宛又陪着她聊了许久,直到她在床上沉沉的睡去,而唐宛也已经精疲力尽。 唐宛关掉台灯,蹑手蹑脚的离开卧室,在客厅的沙发上躺下,长长的舒了口气,她感觉自己真是迟钝到一定程度了,天天朝夕相处的陈曼儿早已陷入爱河这种事,居然会一丁点儿都不知道想到这里,她突然记起王莱莱让自己多拍几张梁路二人穿晚礼服的照片,来更新“梁路天团”主页,于是赶紧打开手机。 “抱歉莱莱,进宫不能带手机,这些都是在外面和酒店拍的,你将就着用吧。”发完之后,又看到好几条来自宁宁的信息,问她舞会是不是豪华,男生们帅不帅,有没有和夏尔王子跳舞可她想了半天,终究一条也没能回复。她能对宁宁说什么呢?在人生第一次重要的舞会上,她竟然没有和一个男生跳舞——好吧,女扮男装的蔡小白勉强算一个?她不禁在心里自嘲的笑了。 她并没有太多的奢望,甚至没有奢望能够与梁牧远成为舞伴——无论是国家还是家族定下的组合,他都是注定要和李雅南在一起的。但她渴望与他在一场舞蹈中,哪怕短短的交换舞伴中,共舞一段。但突如其来的事件,让这一点小小的愿望也变成了不可能,上次在凰州,也是这样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在这样的时候? 但她很快就为自己的自私而感到羞愧,她摇了摇头,努力想要把这些令她厌恶的想法,从脑袋里剔除出去。唐宛啊唐宛,你怎么能这样?毕竟,李雅南遭遇的是巨大的不幸,而你,不过是失去了一次跳舞的机会而已。 唐宛的手触到胸口一件冰凉的东西,是蓝宝石项链,路启平帮他借来的那条蓝宝石项链。她解下项链,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在首饰盒里,在黑丝绒垫子上摆好,阖上盒盖。这条璀璨的项链就像那场舞会,只属于自己一个晚上,想到这里,她从窗户望出去,能看见显德宫方向黑压压的建筑群,就像连绵的山脉。夜深了,宫殿的灯光稀疏,舞会应该早已经结束——就像一场梦一样结束了。 6 唐宛刚按下酒店大堂电梯的关门键,就看见一个人影脚步匆匆的踏进了电梯。 “启平?你从医院回来了?” “是啊,”路启平显得有些意外:“这么晚你还出去了?” “哦,”唐宛解释道:“我刚去把项链寄存到前台保险柜。”她说着笑了笑:“这么贵重的东西,弄丢了我可没法赔给你卓南学长还好吧?” “应该是吧。”路启平无奈的摇摇头:“其实我等了很久,都没见到他,牧远说医生不让进病房。不知道为什么,今晚上牧远说话总是支支吾吾,好像故意要躲着我似的,不晓得这个家伙搞什么鬼” “没事就好。”唐宛心里隐隐有点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安慰道:“你别再纠结了。” 两人说着话,电梯门开了。 “那我回房间去了,晚安。”唐宛走出电梯,迟疑了一下,又说了一句:“对不起,启平。” “嗯?怎么了?” “我”唐宛支吾着说:“我请你做舞伴,但自己又跑了,我真是太糟糕了。” “别这么说,谁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事。”路启平摆摆手,然后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不过,你要补救的话,办法还是有的。”他说着,从兜里掏出手机,把耳机的一只听筒递给唐宛,另一只塞进自己的耳朵里,然后点亮屏幕:“就用‘空中派对’,怎么样?班级舞会的经典曲目。” “唉?”唐宛一脸懵懂。 “你是我的舞伴啊。”路启平笑着指了指电梯厅拱形落地玻璃窗外的夜色:“这里观景很美哦,虽然地方不算太大,但我们两个人跳是足够啦。” “什么呀?”唐宛涨红了脸:“别人看到会笑话的。” “这么晚了,大家都睡了,哪有人搭电梯啊?”路启平不以为然的说着,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的晚礼服,然后用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一点:“开始咯。” 唐宛犹豫了一下,还是任路启平握住了自己的手。但她感觉他握得很轻很轻,好像生怕弄疼自己的样子,若即若离。 “只跳一支哦。” “两支吧。” “不行,我困了。” “那就一支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金兰乖角是非兴 1 法国皇太子的来访,犹如在明德中学上演了一场华丽的歌剧,在完美的落幕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只剩下一点意犹未尽的尾声:在校园的湖边,一座法兰西帝国风格的建筑“波拿巴亭”开始建造,这是皇太子回国后捐献给学校的礼物。每块砖石c每件雕刻都将从法国运来,由法国工程人员完成组合——这一切充分体现了波拿巴皇室的奢华做派。 从“东大碗”食堂的玻璃窗望出去,坐在餐桌旁的学生们正好可以看到围住凉亭工地的蓝色临时围墙。 路启平看着它,感慨的对身边的梁牧远说:“瞧,大人物所过之处,总想留下点什么痕迹不过,蔡小白看着这么个东西天天杵在她眼前,估计很不爽,哈哈。” 梁牧远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你现在很关心她么听说你是她男朋友?还和夏尔王子打赌了?” 路启平扑的一笑,一口菜差点喷出:“牧远,这个你可别听信谣言。这事我也是受害者,听我跟你慢慢道来” “不是吧?你闭门思过的时候,开着机车载蔡小白出去玩,这可是我们家门卫看见的,也是谣言喽。”梁牧远带着开玩笑的口吻说。 路启平停下了吃饭的动作,好像不认识一样盯着梁牧远:“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你不也有很多秘密没告诉我吗?” “我怎么了?” “自从舞会那天晚上开始,李家的事情,你不是什么也不跟我说吗?我们好歹算是一起长大的,不用这么把我当外人吧”路启平不以为然的说。 梁牧远一下变了脸色:“那个江曼文又跟你说什么了,你怎么总信她的话?”说罢,站起身去端餐盘。路启平用勺子一把压住他的餐盘:“好好,算我说错,别走哎,等会,唐宛过来了你别冷着个脸了。” “嗨,牧远,启平。”唐宛笑着冲他们摆摆手,她身旁的陈曼儿也怯怯的笑着。 看见陈曼儿,梁牧远预感有些不妙,但又觉得不便马上离开,只好勉强露出笑容打了个招呼。 “那个”唐宛有点不好意思的拉着陈曼儿坐下,对梁牧远说:“牧远,你最近常去李雅南家吧?” “哦,有时候吧。”梁牧远含糊的应道。 “那,要是可以的话,能不能请李卓南同学给曼儿打个电话”唐宛刚说了一半,陈曼儿就抢着说:“请他发一条信息也行!我一直打电话他都关机,雅南也没来上课,我只能找你了。” 梁牧远觉得心里一沉,但还是耐着性子答道:“对不起,卓南学长正在康复,精神状态很不好,医生不建议过多的外界接触。” “可曼儿她是”唐宛急切的说。 “唐宛,”梁牧远打断她,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的语气:“李家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所以请不要再说了。” 唐宛窘迫的低下头,小声说:“对不起,我只是想帮帮曼儿。” 陈曼儿也赶紧解释道:“梁牧远同学,是我求唐宛一起来的,因为你们经常在一起” 梁牧远看了一眼陈曼儿,加重了语气:“如果你们真想为卓南学长好,就不要再打听什么,给李家添乱了。” “喂!你这是什么话?”一旁的路启平终于按耐不住:“你知道陈曼儿和卓南哥的关系吗?还有,唐宛带朋友来问一问,有什么了不起的错?” “你发的什么飙?”梁牧远转过脸去,冷冷的看着他:“我怎么不知道人家是什么关系?我就是不知道你又是以什么关系,为谁出头?” “我”路启平一时语塞,从小到大,在与思维敏捷c逻辑清晰的梁牧远互怼中,他很少占过上风,这几天梁牧远古怪的表现,已让他心生不快,而此时在唐宛面前失了面子,更令他恼羞成怒,他霍然站起,紧盯着对方,怒气冲冲的大声说:“梁牧远!我告诉你,这件事以后我要再问你一个字,我就不叫路启平!”说罢,起身而去。 “启平”唐宛刚要追过去,被梁牧远用手止住了:“别管他,他就是这样,总觉得一切都是自己无比正确这几天,他一直因为这事情跟我闹别扭。”说完,他转向陈曼儿:“抱歉,刚才我说话可能有点失礼。这样吧,如果条件允许,我一定会帮你传话的”说到这里,他郑重其事的说:“还有就是,千万不要听别人说的风言风语,尤其是二班的那个江曼文,她家与卓南家关系不好,因为唉,这里面的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总之,请你们一定相信我,好吗?”梁牧远要求的语气里带着恳切。 陈曼儿也不知是否听懂,只是木然的点点头,唐宛虽然也跟着她点了点头,但她心里的疑云却是愈加的浓重了。 2 梁路天团在“东大碗”食堂闹翻的消息,在短短几小时传遍了明德校园,并且在极短的时间里衍生出n个版本。 “是为了三班的某个女生吵起来了”这是流传最广泛的版本。 “因为李雅南一周没来上课,就有人想要趁虚而入了。”有好事者自以为是的推断道。 被各种小道消息包围的楼宁宁,一放学就急匆匆的跑到三班,发现梁牧远和路启平都已经走了,于是赶紧拉住唐宛,不由分说的把她拽到走廊一个没人的角落里。 “他们俩是怎么回事啊?因为你打起来了?”楼宁宁一脸焦急的神色。 “你怎么也信那种话?”唐宛气急败坏:“还嫌不够乱!” “那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唐小软。”楼宁宁以审问的口气道。 “因为”唐宛欲言又止,她想起梁牧远说的话,觉得还是不该和宁宁再多说什么:“也就是因为两个人今天脾气都有点不好,闲聊的时候一言不合就怼上了反正,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楼宁宁仍然带着狐疑的神色。 “你信我啦”唐宛叹了口气:“确实,认识这么久,看他俩天天怼来怼去,但从没有真的发火,不像今天这样子,也难怪大家瞎猜。” “那现在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唐宛摇摇头:“他们整个下午都没说话,我提议一起去雷叔米粉,两个人都说有事,就走掉了。” “看起来真的是很严重了!”楼宁宁露出认真的神气:“必须解决这个问题!”她想了一会儿,一下子有了主意:“这样,这个周末我过生日,请他们一起来!” “啊?你的生日不是下下周吗?”唐宛吃了一惊。 “哎呀,一个生日,早一天晚两天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们也不知道。”楼宁宁不耐烦的说:“把他们拉到一起玩玩,肯定就和好如初了。” “他们还是不肯来怎么办?”唐宛担心的问。 “像你那样,同时邀请当然不行了。”楼宁宁一副经验丰富的表情:“男生都死要面子的,谁也不会先答应。这样,我去请牧远,我是寿星啊,他总不会不给面子。然后呢,你去找路启平嘿嘿,我知道,他什么都听你的,一定也没问题。” “什么叫他什么都听我的”唐宛嘟囔着。 “那就这么定了!”楼宁宁又高兴起来了:“其他人我来邀请,搞一个开心的大趴!” 3 李雅南的书房是一间铺着淡绿色树叶花纹壁纸c装饰简单而雅致的屋子,花朵图案灯罩的大台灯,把温柔的光洒在宽大的松木写字台桌面上,也照亮了坐在桌前的两人。 梁牧远把散乱的笔记本叠好,放在桌面的一角:“雅南,那这几天的笔记我就留在这儿了,你白天慢慢看。有什么问题,还是我下次来给你讲,好吗?” “嗯。”李雅南温顺的点点头。 “那那我先回家去了。” “哎,”李雅南叫住他:“听说你今天和启平在食堂吵起来了?” “你白天又刷手机,还有你们那些八卦党”梁牧远做出生气的神色。 “也没有啦,”李雅南赶紧解释道:“就是无聊的时候随便说两句。你们俩是怎么了?她们说是因为那个唐宛?” “不是那么回事。”梁牧远叹口气:“还是因为我一直没把卓南哥的事情告诉启平,他觉得我们把他当成外人了。” “噢。”李雅南低下头去:“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们家的事。” “别傻了。他那个人就那样,搞不清楚状况就乱发脾气。你放心吧,卓南哥的事,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梁牧远用坚决的目光望着李雅南,那是一种永远能带给她安心的力量。 “警察昨天又来过了。”李雅南叹了口气:“问了好几个人。” “没有的事,再怎么也问不出结果的。”梁牧远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要相信大哥。” “要是爸爸能醒来就好了”李雅南的语句中已经带着呜咽:“妈妈天天在医院,给他念年轻的时候他写给她的诗爸爸现在要是醒过来,一切就能说清楚了” “一定能查清楚的。”梁牧远用肯定的口吻说:“我爸妈这几天一直在联络,相信很快就会没事的。” “可我真的快受不了了自从爷爷去世以后,就好像有个魔鬼住在我的家里,总是有可怕的事发生,但我又不敢离开,牧远,我想去你那里,可我又怕那些记者和警察会给你和梁阿姨带来麻烦” “别怕,我在。”梁牧远轻轻揽住她,他感受到她温热柔软的身体,在自己怀中轻轻的颤抖。窗外的夜很黑,他不知道黑夜何时才能结束,但他已经下定决心,必须守护着这个女孩,等到黎明。 4 今天的夜很黑,但有些地方是没有黑夜的。白亮得令人讨厌的灯光从铁栏外照进监室,落在床上扔着的《刑事诉讼法》和《刑法典》上。 横宽3米,竖长5米,坐在床尾水泥地面上的李卓南用目测就能知道自己所在的这房间的大小,事实上,他在学生会的那间堆满了资料和书籍的办公室,可活动的空间比这儿也大不了太多,所以,对于喜欢把自己关在小小空间里的他来说,呆在其中,倒有一种异样的踏实感——至少比站在成国公府主楼那大得令人心寒的大厅里要好得多。 “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c“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在这个古老的君主立宪制国家,以儒家为指导的治国思想,和现代的法律体系之间,总是有令人尴尬的矛盾。李卓南所处的这间监室,就是这种尴尬的矛盾存在。 法律规定,有特殊情况需求的羁押人,可以使用这种比普通囚室更大更舒适的房间,但即便年老体衰的其他羁押人仍必须呆在6平方米的监室中的同时,年轻的李卓南仍然可以享受两倍以上的面积——因为所谓“特殊情况”的判断,完全由司法机关自行决定,这一点也是载入明文的。 但是,这只是表面现象,那个叫沈日新的刑警,并不因为他特殊的身份而有任何放松,反而表现出一种异乎寻常的执着。李卓南几乎可以认定,这个人是在他的二叔李宜徽授意下行事。他喜欢看推理小说,沉醉于那些智者们之间的较量,但他现在才发现,真正的较量是精神而不是智力层面的,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与沈日新对峙多久。 许多名门世家子弟都不喜欢“李卓南”这个名字,因为他们总被拿来和这个名字的主人做比较。李卓南一直被当做一个“家族继承人”的标准范本,成绩优秀c运动杰出c品格毫无瑕疵甚至连足以制造绯闻谈资的女朋友都没有。 如果这些家伙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一定非常开心李卓南苦笑着想象。幸好,这件事还处于保密之中,梁家的力量虽然无法让自己免于囹圄,但足以封锁全部的消息。 梁家是李家最可靠的盟友,李卓南喜欢比自己小三岁的梁牧远,他很优秀,就像是自己的翻版,唯一的弱点是过于感性和善良,而且总是想着要去做什么雕刻家如果自己一旦出事,他或许能照顾好雅南。不对,真到了那时候,一个杀人犯的妹妹,这样的身份对于梁家,就只有负向的价值吧。而且,那个唐宛,也是个变数李卓南长叹一声,因为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力量去阻止什么了。 从唐宛他又想到了陈曼儿,这个为了监视唐宛而找的“线人”,竟然成了自己的爱人,李卓南不明白为何一直理性得出奇的自己,竟然会有这么荒唐的行为。这就是所谓的原始吗居然能让人失去思考的能力。脑海里的陈曼儿,突然令李卓南的身体燥热起来,他看了一眼房间天花板角上的摄像头,仿佛是一只冷冰冰透出寒光的眼睛。 他用手指的关节狠狠擦着粗糙的水泥地面,用疼痛让自己恢复理智。不,你不能失去思考的能力,他对自己说,你是李卓南。 5 徐瑾仔细挑选了最后一片变叶木,把它小心的插在花枝的间隙里,然后拿起桌上的软布,轻轻擦去青灰色裂纹花盘边缘的一点水渍,完成了自己的作品。下午的阳光透过花房的玻璃,打在花叶搭配得宜c富丽又不失优雅的这盆插花上,为它镶上一层淡金色光晕。 “妈,你找我?”梁牧远快步走进花房。 “阿欣,把这个在晚餐时间前送到长宁候朱夫人那里。”徐瑾吩咐完女佣之后,把目光转向儿子,示意他在自己旁边的白色铁艺椅子上坐下,问道:“你们这两天是怎么了?” “我们?”梁牧远装傻。 “你和启平。”徐瑾加重了语气:“我就没怎么看你们说过话。” “其实也没什么。”梁牧远无奈的说:“还不是因为李家的事。” “唔。我猜也是。”徐瑾说:“可你得让让他,毕竟启平就像是你的弟弟” “所以,这件事为什么我们要瞒着他呢?”梁牧远望着母亲:“他也是从小和卓南雅南一起长大的啊” “这件事不一样。”徐瑾打断他:“这次你爸爸连你路叔叔都没有用,都是我们亲自去找人。当然,这里涉及的东西太多,你也不用知道。” “噢。”梁牧远拿起手边花架上的一颗小绿植,用手拨拉它的叶子。 “所以,启平那里,你得安抚安抚他,毕竟你是哥哥。”徐瑾语重心长的说:“雅南那里,你也要照顾好,万一卓南真有什么事,你就是你们这几个人里的大哥了。” “不会吧?”梁牧远吓了一跳,大声说:“你上次不是说爸爸那边很有把握吗?” “你看你,这么沉不住气。”徐瑾严厉的说:“我就是为了让你变得成熟点,故意那么说的。让你参与这件事,是想让你经得起大变故。不论发生什么,在同学和朋友面前,该怎么还是怎么,别表现出什么异样,明白吗?” “是。” “对了,启平刚才走的时候说,晚上不回来吃饭了,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晚上”梁牧远突然想起什么:“糟糕!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今天是一个同学的生日,晚上我们要聚会的!我我连礼物还没准备呢,妈,那我走了,晚上也不回来吃了啊~” “嗯,那你快去吧。”徐瑾点点头:“记住,别表现出有事的样子,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明白~”梁牧远一边答道,一边向外面跑,扶起躺在花房边草地上的银色自行车,骑上它一溜烟的飞驰而去。 当他经过平时出入的院门时,被门卫“牧远少爷,牧远少爷”一叠声的叫住了。 “什么事?我赶时间!”梁牧远不耐烦的问。 “这是启平少爷走的时候说留给你的。”门卫说着,急急忙忙从值班室拿出一只包装精美的纸盒,夹在缎带里的字条,一看就是路启平的笔迹: “我猜你忙得忘了给宁宁买礼物,这里面是一一熊的手表。如果我猜错了,就送给你吧。” “这个家伙”梁牧远看着字条,脸上浮起笑意,把盒子塞进包里,心里说:“好吧,这次就原谅你算了 6 夜里,一辆轿车飞一般驶过明德校园高高的围墙,在学校大门前的广场上来了个漂亮的漂移,稳稳的停在距离闸机只有几米远的地方。 一个男生和两个女生从车上跳下来,急匆匆的跑到闸机前,“哔”的一声刷了卡,三条通道应声而开。 “呼,好险!差点就过了门禁了!”唐宛看着闸机液晶显示屏上“正常进入”几个蓝色大字,长出了一口气。 看着汽车消失在夜色里,三个人走进校门。 “要我说,罗明,你家里的司机,原来是不是开一级方程式的啊,哈哈。”楼宁宁还停留在刚才飚车的激动里:“和牧远家的那个有一拼。” “我爸是个急性子,喜欢雇开车够猛的司机。”罗明笑道。 “两次还不都是因为你,”唐宛埋怨道:“一玩起来就没个谱。” “可今天真的是玩得够嗨啊,”楼宁宁满不在乎的说:“还有,过生日不许说寿星的坏话。” “嗯,不说你坏话。多亏你,今天牧远和启平总算和好了,谢谢。”唐宛叹了口气:“你不知道,这两天我在教室里看着他俩一句话不说的样子,有多难受。” “我倒是没想到这两个家伙都这么小心眼,跟女生似的。”楼宁宁说着转向罗明:“你知道吗?我和唐小软从小学到现在,都没吵过架呢~” “因为唐宛老让着你吧。”罗明憨直的把答案脱口而出。 “喂!”楼宁宁立马做出狠狠的颜色:“说真话有时候也是会被打死的哦” 看着一脸厉害样子的楼宁宁和背着大包一个劲儿道歉的罗明,唐宛想到刚才在派对上有人开玩笑说他们是“公主和随从”,不由笑了:“其实是宁宁一直罩着我,我怎么敢跟她吵架呢?” “就是,我在凰州很厉害的,你知道吗?”楼宁宁得意的对罗明说:“像你这么大个的男生,我也打过。唉,不过,到了明德,好像就总是唐宛在保护我了说起来,上次打你的那几个人抓到了吗?” “抓到了。”罗明说:“警察当晚就把三个人都抓到了,都是维民九中的学生。”他挠挠头:“我怕你们不喜欢听这种事情,也一直没跟你们说。” “维民九中”唐宛想起来了,那天她跟踪的男生,就是在“维民九中”那站下的车。 宁宁倒是口快,怒气冲冲的说:“什么?那学校不是你爸捐钱建的吗?元旦你过生日,还请学生去大幸运城玩来着吧,这些人怎么这么没良心啊!” “好像是他们因为打架被学校处理,就想搞事报复,让学校难堪。”罗明吞吞吐吐的说:“具体我也不清楚,这还是我问卢秘书,他告诉我的。我爸根本就不让我提这事,一问就发火” “当然。”楼宁宁说:“换了谁也得发火,这简直是农夫与蛇故事的现实版嘛!气死我了!” 唐宛想说点什么劝解,可一直气呼呼的楼宁宁根本让她插不进嘴去。不知不觉中,三个人已经走到12号男生公寓楼跟前。 “好了,把包给我吧,晚安。”楼宁宁停下了脚步。 “我还是把你们送过去吧,你的这包礼物挺沉的。”罗明担心的说:“而且,这么晚了。” “你好婆妈啊,”楼宁宁不耐烦的说:“在学校里会有什么事 话音未落,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从一旁的灌木后蹿出,楼宁宁吓得“呀”的大叫一声,一把抓住了罗明的胳膊,罗明也赶紧把她挡在身后。 唐宛大着胆子借路灯光一看,对方是个留着细细麻花辫的小女生,眼睛很大,脸颊瘦削,约莫十二三岁年纪,穿着初中部校服。 “请问是罗明同学吗?”小女生愣愣的望着罗明问道。 “哦”罗明犹豫了一下,答道:“是我。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请你救救我哥哥吧!”小女生突然用迅捷的动作一把抓住罗明的外套下摆,呜呜的大哭起来。 两个女生一下子动了恻隐之心,赶快上前把她扶住,却又是一头雾水,楼宁宁试探着问:“同学,你先别哭啊,你哥哥是谁?他怎么了?” “我”小女生怯怯的看了一眼罗明:“我哥哥叫陈小云,是维民九中的学生” “啊!维民九中?!”楼宁宁仔细盯着小女生的面孔看了看,然后忽的站了起来,大声说:“你哥哥是不是那个头发少少,个子小小,长得跟你有点像的男生?” 楼宁宁的描述很准确,唐宛看了看蹲在地上的小女生的样子,一下想起了那个她在公交车上追踪的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小女生的声音几乎低得听不见,但又马上提高了音量:“但他不是要伤害罗明同学,他是想让罗明的爸爸不要再” “你别说了!”楼宁宁厉声打断她,连珠炮似的训斥道:“那天我就在现场,我什么都看见了!他们都是杀人犯!” “宁宁你冷静点,”唐宛急忙劝住楼宁宁:“让她把话说完吧” 楼宁宁突然狠狠的看了唐宛一眼,让她心里一惊,因为她从未见过好友有那样冷峻的眼神。楼宁宁很快就把目光再次转向那个小女生:“你来找罗明是没用的,我知道,他们被警察抓了,那是活该,法律是公正的!” “可可现在他们不知被抓到哪里去了罗明同学,他们”小女生急得语无伦次,望着不知所措的罗明,大眼睛露出祈求的目光。 罗明刚想要说话,楼宁宁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凑近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女生:“慢着!你先说说,你的校服是从哪里偷来的?” “我我是初中部的,我” “哼,你哥哥上次就是装成明德的学生,把罗明骗出去的!”楼宁宁一把揪起小女生的校服外套,在路灯下仔细辨认校徽,一边冷笑道:“你哥哥是福利学校的学生,你怎么就能上明德?嗯?!” 小女生一下被问住了,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罗明,打电话叫校卫队过来!”楼宁宁一把紧紧抓住小女生的胳膊,果断的命令道。 “痛”小女生声音里带着哭腔。 “宁宁,你先放开她,有话慢慢说”唐宛着急的去拉楼宁宁的胳膊,不料小女生瞅准机会,一使劲挣脱了掌握,像一只受惊的兔子那样跑掉了,很快就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 楼宁宁刚要去追,就被罗明一把拦住了:“那边黑,危险!” 她急得直跺脚,嚷嚷道:“都怪你们俩!一个大木头,一个烂好人!” “对不起”唐宛带着歉意的说,搂住她的肩膀:“可是宁宁你也该耐心点,她不是什么都还没说嘛。听听她说什么也好啊。” 楼宁宁一把甩开唐宛:“我可没你那么好的耐心!你见过他们把罗明搞成什么样子,你知道那天我有多害怕吗?!你知道你上公交车去跟踪那个人我有多担心吗?!你”宁宁说着,声音哽咽了:“你凭什么让我对他们有耐心?” “我”唐宛的眼睛也红了,不知该说什么好。 气急败坏的楼宁宁扔下两人,独自向女生公寓的方向大踏步走去,唐宛急忙小跑着追上她,刚拉住,又被甩开 路边只剩下罗明一个人呆呆的挠了挠头,喃喃自语道:“哎,不是说从小学开始就没吵过架的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孑孑小女总堪伤 1 “罗明这家伙真是大嘴巴!我们那根本不叫吵架好不好?”楼宁宁说着,一把将唐宛揽到怀里:“唐小软,你说是不是?” 唐宛微笑着不停点头。 “他说,你们俩从小就没吵过架,却因为他的事闹翻了,急的不知道怎么好。”坐在长条餐桌对面的路启平叉起餐盘里的一大块炸鱼:“就跑来找我帮忙,我说没事没事你的生日是过完了,大不了,我也提前过个生日吧!” 楼宁宁扑哧一笑:“你倒是学得快” “说起来,这件事也真够蹊跷的。”一边的梁牧远端着咖啡杯,若有所思的说:“上次三个外校的人不知怎么就进了校园,这次又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女生校卫队未免也太不负责了吧?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路启平斜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说:“你最近很阴谋论啊” “难道不是吗?”梁牧远反问:“我们在明德三年多,以前可没有类似的事。” 路启平不以为然:“明德毕竟不是在真空里的存在。自打罗明出事后,安保已经是层层设防了,上星期,雍津三中的球队来打友谊赛,人家都说我们这儿就跟监狱似的。” “我看可能内部的人有问题。”梁牧远说。 这句话让唐宛听得心里一动,她刚想说话,就听见广播里的声音:“请高一三班的唐宛同学c高一六班的楼宁宁同学到校卫队办公室。”她略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身边的楼宁宁。 “唔。”楼宁宁知道她想问什么,用平淡的口吻说:“昨晚的事,我让罗明上午去向校卫队报案了。” “可是”唐宛说:“那个小女生并没有做什么啊。” “唐宛,”楼宁宁转向好友,正色道:“你怎么又来了。她一个外来的人,晚上躲在校园里,你不觉得可疑吗?查一查,不好吗?” 唐宛还想争辩,被梁牧远止住了:“宁宁说的对,这件事谨慎一点是没错的。你还记得去年我们去大幸运城回来被偷拍的事吗?小心为上。” “嗯嗯。”路启平举起一只手:“这次我也赞同。” 唐宛沉默不语了。 楼宁宁换了笑脸,挽住她的胳膊:“好啦,就是去说明一下情况,实话实说,没什么的!” “嗯。”唐宛勉强的笑笑,点头答应道。 2 明德中学校长陈迅坐在办公桌的后面,不停的摆弄着一只高尔夫球,脸色阴沉得难看。 坐在旁边沙发上的副校长包文辛也是眉头紧蹙,而另一旁的校卫队长刘堂,脸色则是青一阵白一阵,不时的看看两位顶头上司。 “上次罗明同学被打之后,”陈迅冷冰冰的发话了:“我说过什么,刘队长你还记得吗?” “您您说,要是再有一次类似事件,我我就别干了。”刘堂紧张的说:“但校长,这次真的和校卫队没关系!真的没有!” “唔?不明身份的人,晚上十点多还在校园里,你说和你没关系?!”陈迅质问道。 “陈校长,根据校卫队的监控显示,那个女生是本校的学生。”包文辛的回答,倒让陈迅吃了一惊。 “楚小亭。初中部一年级十班。”包文辛说着,从身旁的文件夹里,把一份材料放在陈迅的办公桌上。 “这是怎么回事?”陈迅满脸疑云的翻看着,一边问道:“刘队长,罗明同学在笔录里不是说,那个女生自称是陈小云的妹妹吗?” “是。”刘堂赶紧点头:“她是来向他哥哥求情的,但没有做任何危险行为。这一点,那晚上和罗明同学在一起的两位女生也都证明了。” “这就奇怪了,姓都不是一个姓嘛!”陈迅带着讽刺的语气说:“而且,一个福利学校的学生,妹妹怎么进的明德?吴校长还真是‘有教无类’啊” “我已经让人查过了,”包文辛答道:“这个楚小亭家的情况确实有点复杂,陈小云是她的哥哥。她的母亲在与前夫离婚后,带着她与现在的丈夫结婚了,而陈小云则与亲生父亲生活在一起,在他的父亲去世后,就被送到了福利学校。”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陈迅不耐烦的把材料扔在桌上:“她的继父是什么人?” “是一个二等子爵的长子,现任交通部处长。嗯从惯例来说,这种情况,子女也算有资格进入明德的。” “哦”陈迅的语气缓和了一点:“那就让家长过来,停学一周,请他们严加管教。如果下次再就没有下次了。具体的你负责处理一下吧。”陈迅说完想了想:“也不要弄得动静太大,罗先生说过,这种事还是要低调。” 如果说包文辛对吴逸凡还存几分敬畏之心的话,对于陈迅这位只知道讨好富人的校长,他心里有的只是说不出的鄙视,但他还是尽量用平和的语气答道:“是。” “那刘队长先出去吧,”陈迅朝刘堂挥了挥手:“我和包副校长还有点事。” 待到刘堂消失在门外,陈迅从办公桌后面走过来,坐到沙发上包文辛的身旁:“明咎,有个事想和你先沟通一下。现在关于李卓南的流言很多,不管真假,反正他也即将毕业,即便复职也干不了太久。所以,对于学生会长人选这一块,校务会之前,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包文辛在心里暗笑了,长袖善贾的陈迅,对于平衡各方关系这一块,却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自己的,所以也不得不屈尊求援,这是自己不可放过的大好机会。 “校长,这件事我一直在考虑,现在有这么几个人选:高二九班的俞成原,他是现任代理会长;高二一班的吴子阳,现任学生会体育部长,新晋的总参谋长吴明远大将的次子;高一二班的周知方,现任班长,科学院院士委员会主席徐老的外孙,然后就是高一三班的梁牧远和董嗣昌,这两个您应该都清楚。这几个人,无论家世c成绩还是操守,都完全符合会长的条件。” “不是吧?那个俞成原,他是怎么个情况?”陈迅问。 “哦。”包文辛笑了笑:“说起来,他虽然成绩优秀,但家庭情况比较普通,是个很早就败落了的世家。说起来,这个副会长是李卓南任命的,看中的就是他毫无背景把这个位置空心化,好让自己放开手脚。” “李卓南倒真是个人才。”陈迅也露出笑容:“要不是李家出变故,他还真是前途无量啊” “校长说的没错,李卓南能力是挺强的。”包文辛附和道:“但由此带来的麻烦就是,他在职这几年,学生会权力太大,甚至与我们分庭抗礼,当然,这也是吴某人纵容的结果。” “嗯”陈迅好像听明白了什么。 “所以,这次我把俞成原也作为人选之一,就是这个意思。”包文辛趁热打铁解释道:“他上次得罪了李卓南,有点灰溜溜,所以非常听话。而且,他没有背景,如果成为学生会长,各家也无话可说,还正好可以显示您大公无私,不惟权势是从,这种境界,是吴某人万万赶不上的。” 被戴上高帽子的陈迅心思微微活动了,对于在商场海洋里游刃有余的他来说,政治豪门之间的斗争如同一块黑暗而危险的水域,如果能彻底摆脱出去,倒也不失为一个明哲保身的办法。 但他不能马上表露出这种情绪,故作思考一阵之后,陈迅站起来,回到办公桌后,对包文辛说:“那明咎你就再辛苦一下,整理好这几位同学的资料,我们尽快召开校务会讨论。” 3 明德中学的初中部在校园的另一边,与高中部隔湖相望。与高中部围成品字形的三栋教学楼不同,初中部的三栋圆弧形的教学楼呈一字排开,四周分布的是实验室c体育馆c图书馆c球场等设施,与高中部的配备标准完全一样。一片长条形的广场沿教学楼展开,铺满灰色小方砖的地面,围着一圈宽阔的绿篱。 连续三天以来,唐宛每天放学后都急急忙忙的来到这个广场,坐在绿篱旁的长椅上望着来来去去的学生们——尤其是那些小个子c留辫子的女孩,她想找到那天晚上跑掉的那个小女生。她凭直觉以为,那个小女生没有撒谎,因为那是一双完全清澈的c没有谎言的眼睛。但她不敢对楼宁宁和罗明说出自己的想法,她怕这样会给那个小女生带来更大的麻烦。可她又非常想知道那个小女生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不可思议的执念?唐宛也想不明白,也许是因为涉及到另一个人,她曾经追踪的那个小个子正是在她的帮助下,警察找到了他。他的命运因为自己而改变了,而她想知道,那个命运到底是什么——会不会是一种不公平的命运。 但唐宛今天还是一无所获,放学之后,满眼都是穿着同样校服的女孩子们,令她目不暇接。眼看着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少,她揉了揉疲惫的眼睛,心里也开始怀疑起来,也许,自己的直觉是错的呢 这时,广场另一边的几个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一个穿着教师职业套装的胖胖中年妇女个一身褐色皮衣的四十多岁络腮胡子男人,还有一个显得比他们年轻c时尚打扮的短发女子,他们一边走一边在交谈着什么最重要的是,他们的身后,跟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生,留着细细的麻花辫子——没错,就是她!唐宛感觉自己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得厉害。 在广场的尽头处,那对夫妇与老师握手告别之后,带着小女生向停车场方向走去。唐宛赶紧背起书包,不远不近的跟随着她们。 远离人群之后,皮衣男人开始说话了,声音很大,连唐宛都能隐隐听见,是在骂人,骂得很难听。 “都是你和那个混账王八蛋生的这破孩子!干!我们楚家的脸都被丢尽了!” “你知道老子把你弄进明德费了多大劲吗?!” “你们母女俩要是再和那个混账王八蛋的儿子来往,就都给我滚!” 一路的骂骂咧咧,夹杂着那个女人低低的说话声,唐宛却完全听不清楚。只看见那个男人骂得兴起,有好几次企图抽打小女生,都让唐宛紧张得不行,幸好每次都被女人死死抱住了。而跟在最后面的小女生一声一声的哭泣,更教她心里一抽一抽的疼痛。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唐宛的生命里就没有了父亲,她对父亲有着无数的想象,但她从未想到过,一个父亲可以是这样如恶魔一般的存在。她后悔自己没有坚信直觉,在事情搞清楚之前,劝阻罗明和宁宁去校卫队报案。 唐宛站在离停车场不远的地方,看着三个人上了一辆黑色的suv,然后汽车启动,消失在校园道路的尽头,她才怏怏的走上了回公寓的路。 4 “请进,这就是我们的办公室。”蒋妍说着,打开门,将唐宛让进房间,按亮了灯。唐宛好奇的环顾四周,与李卓南狭小的领地不同,副会长办公室是一间很大的屋子,一面墙有着宽大的窗户,另一面挂满了证书和照片,而其他两面墙则整齐的排列着文件柜,三张摆着液晶显示器的写字桌两横一竖的拼在一起,放在房间的正中。 “学生会三个副会长都在这儿办公。”蒋妍一边打开桌上的电脑,一边介绍道:“其实原来就是俞成原一个人,我是最近才来的。” “不是还有一位副会长吗?”唐宛问,当过一段时间副班长的她,知道明德中学有着庞大完善的学生会体系,但并不十分了解具体的情况。 “哦,明德的学生会分成初中部和高中部,从体制上说,还有一个总的明德学生会,但实际上只是个空壳,并没有专人,都是由高中部的会长兼任总会会长,初中部的会长兼任副会长,”说到这里,蒋妍笑了笑:“这个副会长位子,还是卓南当初中部会长的时候,为自己争取来的,那时候的他就非常积极。不过,现在的这位就只是挂名而已,基本不过来。”说话间,电脑上的学生数据库查询系统已经启动。 “我们从初一开始看吧?”蒋妍问:“你不是说那个女生年龄挺小的?” “嗯。”唐宛点点头。 屏幕上显示出一排班主任的照片,唐宛一眼就认出了那位胖胖的中年女老师:“是这位老师!初一十班的,杜文琳老师。” 蒋妍用鼠标一点,初一十班的学生名录出现了。唐宛仔细的辨认着,那个小女生并不难找,因为在一群面带幸福笑容的学生照片里,她的笑容显得格外的勉强。 “楚小亭。”唐宛念出了这个名字:“学姐,这是什么意思?”她指着屏幕上家庭情况的按钮上,一枚黄色的锁形图标。 “哦。应该是家庭情况特殊。这个信息需要高权限才能查看。”蒋妍解释道。 “那你有这个权限吗?” “有。”蒋妍回答,但握住鼠标的手却没有动,她扶了扶眼镜,严肃的说:“唐宛,我帮你查看学生信息系统,已经是违反校规了。这个‘特殊情况’可能涉及同学家庭的内容,抱歉,我只能帮到你这里了。” “对不起”唐宛低下头去,但马上又不甘心的抬了起来:“可是,学姐,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你也了解,我没有向你隐瞒任何东西。她这么晚来找我们求助,可能她的哥哥有很大的麻烦我真的只是想帮帮她。” 蒋妍盯着唐宛看了许久,终于开口说:“那好吧。你先到沙发那儿坐一会,我来看,如果有你需要的信息,我会告诉你。” “嗯。”唐宛点点头,乖乖的走到沿窗户摆着的沙发上坐下,冲蒋妍讨好的笑了笑。 “唔,你说的没错。”蒋妍认真的看着屏幕,一边滑动着鼠标:“她是有一个哥哥,叫陈小云现在是维民九中的学生。她的曾用名写着‘陈小亭’,父亲这一栏备注着‘继父’那么,她的父亲应该是和她母亲离婚了或者去世了。”思维细致的蒋妍,很快就做出了判断。 最后一句话让唐宛的心里一沉,她突然想到,自己的电子档案里也应该有一枚黄色的锁形图标吧今天下午那个恶狠狠的皮衣男人,大概就是楚小亭的继父了。小时候,她也偶尔听到邻里的老人们在闲聊时感叹“一锦不愿意再找,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女儿哦”,那时的她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她突然知道了妈妈的心思,不禁心里一阵发酸,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你怎么了,唐宛?”蒋妍觉察到她神情的变化,诧异的问道。 “啊,没什么。”唐宛赶紧掩饰道:“我想起今天下午看到的情形了她的继父对她很不好。” “也是难怪的。”蒋妍叹了口气:“系统显示,她被停学了,从明天开始,为期一周。” “啊!?”唐宛大吃一惊:“是因为那天晚上去找罗明的事吗?” “让我看看事由是‘违反校规第38条’,嗯,具体行为是‘对同学使用威胁性行为或语言,情节特别严重’” “怎么会这样!”唐宛急得一下站了起来:“她那天晚上什么也没干啊” “也许是因为这件事涉及到罗明同学,所以比较敏感吧”蒋妍说:“你知道吗?罗明的父亲是我们学校最大的捐助人之一。” 唐宛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她站起来对蒋妍说:“谢谢你,学姐,给你添麻烦了。” 蒋妍把办公室锁好,看了一眼走廊尽头的那扇门——那是学生会长办公室,突然问道:“唐宛,你有李卓南同学的消息吗?” “嗯?” “我是说呃”蒋妍显得有点窘迫:“你和梁牧远和路启平同学比较熟悉,他们有没有提起,李卓南的身体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唐宛摇摇头:“现在只有牧远常去李家,说医生建议学长尽量减少与外界接触,所以,连启平都没去探望他” 蒋妍淡淡的回应了一声,望着长长的走廊,仿佛是在自言自语:“眼看就要期末了,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回来再当我们的学生会长真想再跟着他一起工作几天啊。” 唐宛很惊讶,此刻的蒋妍竟然显得如此的忧伤,她在谈起李卓南时,总是带着崇拜和敬服的语气,而眼镜片之后眸子里的那种柔软的眼神,与一个人很像对,就是陈曼儿。 5 从学生会出来,唐宛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那天晚上他们三人碰到楚小亭的那个路口。在浅黄色的路灯光下,她盯着那丛枝叶繁茂的灌木,呆了很久。陈小云c楚小亭,这兄妹二人的脸孔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如果说一切都像罗明说的那样,她不该对陈小云有什么歉疚之感,毕竟是他和他的同谋者们让她的好友们身处险境,他们罪有应得。但如果不是呢而且,刚刚从蒋妍那里得知的信息,让她想要帮助楚小亭的前所未有的强烈起来——她觉得自己有责任搞清楚这一切。 但是,怎么样才能帮助她?怎么样才能知道真相?一直以来,她有什么困惑和难题,总是要告诉楼宁宁,和她一起解决,但她知道,这件事她不能。梁牧远?路启平?蔡小白?不,不,他们与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这是她的责任,必须由她自己来解决。 也许有一个人可以帮忙,唐宛突然想起了他。她掏出手机,飞快的翻看着信息记录,终于找到了那一条:“你好,我是雍津东区警局刑侦警官沈日新,我的车已经在你的左后方。” 唐宛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拨打了电话。 6 “李先生,我们再一起回忆一下2月6日那天晚上的情景,你是在8点半左右离开李宜藩先生的房间,回到自己房间的吗?”沈日新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桌子对面的李卓南。 “沈警官,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不想再说了。”李卓南无力的回答道。 “但根据你家仆人涂宝林先生的证词,他看到你是在将近9点左右,即李宜藩先生坠楼之后,才进入自己的房间。” “这是我自己的家!我回房间之后难道就不能出去吗?”李卓南好像一下被刺痛了,大声说。 “那么请问你在那段时间里去哪里了,有没有遇到过什么人呢?” “我记不清了,和爸爸的谈话很不愉快,我也许就是自己在走廊和小厅里走了走没有遇到什么人。”李卓南又重复了一遍:“我记不清了。” “好,根据你家的另一位仆人赵丽云女士的证词,称她在李宜藩先生坠楼前,曾经听到他在房间里发出很响的怒斥声。” “那又怎么样?” “你觉得他是在和谁争吵呢?”沈日新问。 “那我怎么知道?!”李卓南再次暴躁起来:“他是一个醉鬼,你能理解醉鬼的行为吗?” 沈日新正要继续发问,桌面上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但看上去又有一点点熟悉的电话号码,他伸手挂掉了它。但很快,手机又执着的响了起来。 “对不起,李先生,还是请你好好回忆一下。”沈日新站起身来:“我去接一个电话。”说着拿起手机和文件夹走出了讯问室,一边从单面玻璃窗外面注视着疲惫不堪的李卓南,一边接通了电话。 “喂,请问是沈警官吗?”是一个柔软的女孩子声音。 “对,我是沈日新。请问你是哪位?” “我,我叫唐宛,是明德中学的学生”听见沈日新有一小会没答话,电话那端又赶紧解释道:“就是那天晚上,我坐公交车追踪一个人,后来您发来短信,说已经跟在我们的后面” “哦哦~”沈日新很快想起来了:“你好,唐宛同学,那天多亏你的协助,还没有当面致谢,不好意思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我就是想问一下”唐宛的声音有点吞吞吐吐:“那天,你们抓到的那几个人,后来后来怎么样了?” “抱歉,后来那个案子我很快就移交给别的同事了,具体进展还真不清楚。”沈日新答道。 “是吗”唐宛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失望。 “这样吧,明天我问一下那位同事。”沈日新爽快的说:“如果是依法允许公开的情况,我可以通知你。毕竟你也是协助我们办案的好市民嘛。” “那太谢谢了!那,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再见,沈警官。” “休息”沈日新透过玻璃窗望着讯问室里的李卓南,自言自语道:“不把这位公子哥儿搞定,我可休息不了”他拿起手机和文件夹,正准备开门进去时,几个身穿深色西服的人走进了房间。 “喂,”沈日新不满的说:“你们是哪个部门的,这个室我现在在用,怎么回事?” 为首者向他出示了证件:“对不起,警官,我们是禁卫局的,我们奉命带走并保护李卓南先生。” “禁卫局?”沈日新一脸茫然,“你们没搞错吧,他现在还是重要嫌疑人” “两个小时前,根据《爵位继承法》,李卓南先生已经承袭了成国公爵位。同时根据《刑事诉讼法》第70条第1款,李卓南先生从承袭成国公爵位起即享有特别司法豁免权,非经国会上议院批准,不受司法机关羁押。”对方面无表情的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赭缕方除佩紫缰 1 沈日新在床上睁开眼睛,看见阳光照在窗边高高低低的绿植上,他知道,时间已是下午了。而且从光照的角度来判断,应该是下午4点半到5点之间。他这么想着,用手拨过床头柜上的闹钟,时针正指在4点45分的位置上。沈日新自得的笑了,对细节的观察和判断能力,他自信于不输于任何对手——除非那是一场不公正的较量,例如昨天晚上的那一次。 当站在看守所的大门前,看着李卓南上了汽车,车队在夜色中呼啸而去的时候,沈日新知道,他永远失去了这个猎物,这个可能让他一举成名的猎物。他期盼这样的机会很久了,从他选择上警官大学而不是如父亲所愿成为一个律师开始,他就希望能有一次漂亮的胜利向父亲证明自己的价值,但他又一次失败了。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在床上倒头就睡,仿佛要把接案后这些日子失去的觉全都补回来,但醒来后他并没有如自己所期望的那样满血复活,而是感到越发的困倦,甚至连起身的兴趣都没有。 “哥!哥!” 猛烈的敲门声咚咚的响起来,在这栋房子里只有一个人会以这种方式敲他的门——他的妹妹沈月白。 “哥你再不开门我踹了啊~” 沈日新万般无奈的从床上下来,打开门,穿着校服的沈月白忽的一下就冲进了房间:“哥你怎么还在睡啊,早上上学的时候你就在睡,下午放学你还在睡!要不就不回家,要不就睡!烦死你了!” 对于这个小自己整整一轮生肖的妹妹,沈日新向来是无可奈何的,他抓了抓睡得乱蓬蓬的头发,打了个哈欠:“我这不是起来了嘛这样吧,等我交接完手头这个案子,休假一周,天天陪你玩,好不好?” “我才没指望呢。”沈月白哼了一声,把书包一甩,坐到屋子里的小沙发上:“休假了,妈还不得每天拉你去相亲。” “那你可得帮我。” “又冒充你的女朋友啊?这种事不干第二次了哈!” 沈日新一边嘿嘿笑着,一边拿起窗台边的洒水壶,开始给绿植浇水:“怎么样,最近学校有什么新闻?” “就知道你睡了一天懒觉不看手机。”沈月白得意的说:“今天全国最大的新闻就在鄙校。” “哦?” “我们的学生会长,李卓南,你知道吧?他那个植物人的爸突然去世了!他现在是成国公了!四大世家之一,十八岁的国公都说这是元庆以来头一份哦。”沈月白说着有点兴奋:“你不知道我们班那帮花痴,眼都成心形了,说趁着离他毕业还有几天,抓紧啊” “喂!”沈日新猛然转过身:“你不会也是其中之一吧!” “你太小看你老妹了。”沈月白不以为然的说:“我见过他好几次,不喜欢那副假模假式的样子,看起来阳光无限,其实透着虚伪骗骗小女生还可以。” 沈日新不禁在心里感叹自己的家族果然是三代律政世家,连十七岁的妹妹都有着如此犀利的识人眼光,他带着欣赏的神色看了一眼在沙发上翻杂志的沈月白,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月白,你们年级有个叫唐宛的女生,你认识吗?” “认识啊。”沈月白有点诧异的抬起眼:“你怎么知道她?” “哦。不就是上次罗氏药业太子爷被打那个案子吗,她帮我们提供了重要线索,所以想找个机会谢谢她。”沈日新说完,马上又严肃的提醒道:“这个情况你不许再跟别人说哦,依法是保密的。” “我知道,我和你一样姓沈嘛。”沈月白说:“她嘛看上去有点软软弱弱,像个需要男生保护的傻白甜,但骨子里很有主见,敢做事,是个角色” “嗯?”这次轮到沈日新诧异了。 “上次修改历史教科书的事,就是她和另一个男生首先挑起来的,不简单吧。” 听着妹妹的描述,沈日新沉默了一会。这时楼下响起汽车引擎的声音,他探出头一看:“爸妈回来了,你先下去,我换件衣服就来。” 等到妹妹关门离开后,沈日新拨通了电话:“喂?猪哥吗?” “小新你这一天跑哪去了?手机又关机,署长都发飙了啊。”电话那头的人虽然说着貌似严重的事,但语气近于调侃,沈日新知道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还能去哪?空降御林军,把嫌疑人都带走了,我只能回家睡大觉咯。”沈日新抱怨道。 “上午禁卫局来人了。”对方压低了声音:“虽然找不到你办交接,但还是把材料全部调走了。” “那个先不管。”沈日新问:“前段时间移交给你的那个维民九中的案子,现在怎么个情况?” “已经结案喽,三个人全部送少年惩戒署。”猪哥轻描淡写的说。 “检方没介入?” “没。都是未成年人,你也知道,这种情况自由裁量空间很大。”对方解释道:“据说是考虑到判刑的话,会影响罗氏那个慈善基金会的声誉,嗨,这就真叫大水冲了龙王庙,人家受害人都说简单从轻了,我们还非得把人弄进去不成唉,你怎么想起这事了?” “哦。没什么,就是想问问,毕竟人是我抓的嘛。”沈日新敷衍道。 “我觉得吧,咱们以后不弄这些得罪人的案子也好。”猪哥不满的说:“你知道小苏升高级警司了吗?还不就是这次法国人来访,安保没出岔子?咱们这一年到头累死累活的” 沈日新完全没有理会对方絮絮叨叨的牢骚,他只觉得,刚才那件听起来完全符合常理的事情,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2 看着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去,唐宛收拾书本准备离开图书馆。这时候,桌上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她站起身对两旁的人说了声“抱歉”,赶紧一路小跑着出了阅览室,在门厅里接通了电话:“您好,沈警官。” “你好,唐宛同学。你昨天说的事情,我刚才问过同事了。“ “啊,这么快~太谢谢您了!” “嗯,案子已经了结,那五个人全部移交少年惩戒署了。” 唐宛有点听不明白,问道:“对不起,您说的是” “喔,少年惩戒署。”沈日新解释道:“其实就是类似学校一样的机构,只不过管理比较严格,适用于有违法行为但不足以刑事处罚的青少年。” “是像监狱一样吗?”唐宛急切的问:“可以见到家里人吗?” 沈日新笑了:“在我看来,比监狱好很多吧,亲属可以去探望,学生也可以出来活动,只不过需要学校同意你好像很关心他们,可以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唐宛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先不要告诉他楚小亭的事:“因为那天跟踪那个男生之后,不知怎么的,我心里总是” “总是有点不安?”沈日新笑着说:“从我的经验来看,不少配合警方的普通人都有这样的心理是正常的。不用担心,你要相信:他们之所以受到惩罚,并不是因为你,而是他们自己的行为。况且,送到少年惩戒署,是从宽的处理结果。” “是吗”唐宛思忖了两秒:“我知道了,谢谢您!对不起,麻烦您了~” 挂断电话后,唐宛朝阅览室走去,心里还是有点犯嘀咕。少年惩戒署一个对她来说相当陌生的名词。“可可现在他们不知被抓到哪里去了”楚小亭带着哭腔的叫声在她耳边回响,为什么她会见不到哥哥呢?难道是因为她的继父?还是等她回来上学之后,当面问问清楚比较好。 正在想得出神的唐宛被一个疾步而过的人差点撞倒了。 “对不起,同学!”那个人很快的道一声歉,立刻就走掉了,但唐宛还是认出了他。她摇了摇头,心想这位整天沉静如一潭死水的董嗣昌,也有这般冒失的时候。 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阅览室门口。 “胡老师?” “唐宛同学,你看见董嗣昌同学过去了吗?” “他刚刚跑下楼”唐宛有点意外:“您找他?要不,我去叫他回来?” 胡仁辅叹口气,摆了摆手:“算啦。不勉强,不勉强。” “怎么了?”唐宛把有些气喘的胡仁辅扶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 “我明天就不在明德了。”胡仁辅说。 “啊?您不是说要干到退休吗?” “嗯。”胡仁辅点点头:“当初是这么想来着,不过,前几天接到一家大周正史研究会的聘书。请我去当研究员,条件还不错。” “那太好了呀。”唐宛高兴的说:“胡老师,您又可以做您想做的工作了。” 胡仁辅笑了笑:“是啊,后来我了解了一下,这家研究会是承圣公府牵头搞的,我就想,这八成是董嗣昌同学帮的忙了。所以打算当面谢谢他,结果他还是一见我就避开” “董嗣昌同学这也是古君子之风嘛。” “嗯,嗯。”胡仁辅点头道:“果然是圣人门第。”停了一小会,他又说:“唐宛同学,虽说承圣公施不望报,也未必记得有我这样一个人,但还是请你帮我给董嗣昌同学带个话吧,就说我胡仁辅感激不尽。” “好啊!”唐宛爽快的答应道:“您放心吧,我一定带到。” 从图书馆的台阶走下来,唐宛转头望见天边如火球一般坠落的一轮红日,将一半的天空染成艳丽的紫红色,而另一半深蓝天幕下,已有几点星星闪烁。她觉得心情一下子开朗起来:原来,自己不喜欢的人,也会有这样的可爱一面,人们的对立,未必真的不可调和。还有,今天陈曼儿也接到了李卓南的电话,那些可怕的预感,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 “唐宛啊唐宛,你真的是个想象力过剩的悲观家伙这么说来,楚小亭应该也会没事的,嗯,一定的。”她在心里对自己说,用力的点了点头,好像要把这些乐观的念头都落到实处。 这么想着,她掏出了手机,给宁宁发了一条信息:“我还没吃饭呢,我们去吃串串吧。” “坏人,我刚吃完。” “好吧一起去,扶我起来,我还能吃。” 宁宁对她的信息从来都是秒回,这次回了两条。 “8号楼下面等你~”发完这条信息,唐宛加快了脚步,她觉得自己简直可以轻快得跳起舞来。 3 这是半年来成国公府的第二次葬礼,李家陵园再次冠盖云集。与前次万木萧疏的料峭寒冬不同,现在正是春夏之交的好时令——绿草如茵c鲜花盛放,加上吊客们脸上的表情,如果不是每个人都穿着黑色的礼服,旁观者很容易误认为这是一次盛大的郊游派对。 事实上,更多的人出现在这里,并非为了向死者致哀,而是要向生者致贺,第六任成国公李卓南今年十八岁,不出意外的话,未来他可能执掌这个政治名门长达半个世纪。 徐瑾就是抱着这样想法的来客之一,此时,她穿着一袭得体的黑色长裙,优雅的站在丈夫的身旁,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不远处与宾客们握手的李卓南。李卓南入狱之后,她的内心经过无数次权衡,最终还是决定在关键时刻出手帮他一把,其中的原因,一半是她确实喜欢和梁牧远从小一起长大的李雅南,已把她默定为自己未来的儿媳;另一半则完全是赌徒的心态,就像她当年选择嫁给并没有爵位继承权的梁国英一样。现在,事实证明,她再一次押对了,她是一个好运的女人。 她得意的瞟了眼丈夫:“李宜藩的事,不会再有问题了吧?” “嗯,盖棺论定。”梁国英望着墓穴和墓碑,说了一句语带双关的话。 随着哀乐响起,身穿装饰华美的旧式羽林军军服的士兵抬着的黑亮棺木出现了,人们停止了交谈,在道路两旁站定,尽量做出哀戚的表情。黑裙的李雅南搀扶着母亲,跟随棺木之后,紧接着是一大群李家的女眷。 梁牧远看着满面泪痕的李雅南。她和她的母亲大概才是这里真正哭泣的人吧他想。在这两次葬礼之间,他与李雅南之间有了前所未有之多的接触,他也前所未有的了解这个青梅竹马的玩伴,知道了她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如果说在此之前,他还是一直固执的把她当作妹妹,但现在这种固执已经在动摇了,他想起路启平曾开玩笑说过的“半个女朋友”,半个女朋友这家伙怎么能想到如此贴切的单词?那么还有半个呢?不,不,怎么能这么想?梁牧远你太荒唐了,这两个女孩中无论哪一个,都不能只是半个,这不符合他的道德洁癖。 路启平却没有留心到身边的好友神色不定,他的注意力在李夫人手里紧紧握着的那本黑色封面的书上。那是李宜藩年轻时的诗歌作品集,其中大部分都是写给自己的爱人,当然,在他生前没有任何一家出版社愿意印刷它们,而这一次,仅仅用了几天的时间,手稿就变成了印刷精美的诗集。 在众人的注目下,李夫人将诗集摆在华丽的棺木上,看着它们一起进入墓穴,这是她的丈夫此生值得纪念的唯一东西,也是唯一可以带走的东西。 棺木最终到达墓穴底部时,她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号,令在场所有的人都心里一紧。 4 “班长!” 当走廊里的董嗣昌听见唐宛在身后叫他的时候,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呆了呆才问道:“什么事?” 唐宛笑吟吟的说:“胡老师要我代他谢谢你——你那天走的太急啦。” “胡老师?”董嗣昌仍然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原来教我们正史课的胡老师,后来去了图书馆的。” “抱歉,”董嗣昌又恢复了惯常的冷冷样子:“不太清楚你在说什么要是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呃好,再见。”唐宛尴尬的说,窘迫的站在原地,好一阵没有动弹。身后有人轻拍了一下她的肩头——是梁牧远和路启平。 “咦?我看见什么了?”路启平嬉笑着说:“最受欢迎的唐宛同学搭讪最不受欢迎的董嗣昌同学,居然被拒绝了?” “你胡说什么啊!”唐宛气恼的说。 “那是怎么回事?” 唐宛犹豫了一下:“前几天遇见正史课的胡老师,他最近被一家大周正史研究会聘为研究员了,他说是董嗣昌帮的忙,让我替他道谢可我觉得,董嗣昌好像根本不明白怎么回事的样子。” “哦。”梁牧远说:“大概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吧,各人考虑不同。” “嘿嘿,你们觉得董嗣昌是这样的人么?”路启平笑道,他想了想:“唔胡仁辅我想我知道是谁帮的忙。” “啊?”唐宛赶紧问:“是谁呀?” “就像刚才牧远说的,那个人大概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吧,各人考虑不同——所以我也就不便透露啦。” “你还卖关子!”梁牧远想要给路启平一下子,被后者灵巧的避开了。 “哎,对了,牧远。雅南来上学了,你放学后不用急着去当家庭教师,我们去雷叔米粉吧,叫上宁宁,好久没四个人一起咯。”路启平说。 “好啊。”梁牧远欣然同意。 “啊?今天?对不起,我我还有点事呢。”唐宛抱歉的说。 “什么呀!”路启平不满的嘟囔:“你看你们两个,今天这个有事,明天那个有事” 梁牧远却宽容的笑笑:“没什么,有事就改天吧,反正雷叔米粉又不会跑掉。” 5 楚小亭是个有着极高警惕性和缺乏安全感的女孩,唐宛感觉自己用尽了平生积攒的善良属性点数,才让她明白自己并没有恶意,但是坐在唐宛面前的她仍然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瞪着一双与瘦小的脸庞不成比例的大眼睛,不肯相信沈日新的那些话:“可是他说的和蒙哥说的不一样啊,难怪蒙哥说,警察都是靠不住的。” “蒙哥?” “嗯,他是我哥的学长。我哥他们那天从学校逃出去之后,就打电话告诉我,万一他出事了,让我有什么麻烦事就去找蒙哥”说着,楚小亭又哭了起来。 唐宛赶紧掏出纸巾:“那你后来去找过蒙哥?” “没有。”楚小亭摇摇头:“我就打过一个电话问我哥的事。蒙哥说,我哥他们可能再也出不来了,因为这件事罗氏药业要封口” “封口?”唐宛心里一哆嗦:“封什么口?” “具体我也不很清楚。”楚小亭抽泣着说:“可我知道,我哥真的没有想要伤害罗明,真的没有!” “小亭,你了解那个蒙哥吗?”唐宛等她平静下来,用尽量温和的语气问道。 楚小亭摇摇头:“我没有见过他,但可我哥和他很好,他是维民九中的学生头儿” “他是学生会长?” “不是那个意思。”楚小亭说:“就是最厉害的那个,所有男生都听他的。” “我知道了。”唐宛说:“既然你这么相信他,为什么又来找罗明呢?” 楚小亭怯怯的抬起头:“其实我,我也不是很相信他,我只是想试试” “小亭。”唐宛严肃的说:“学姐也不要求你一定相信我,但我保证,还会再去找沈警官,想办法让你见到哥哥。” “真的吗?”楚小亭眼里放出希望的光,但马上又低下头去:“可爸爸和妈妈都不让我再见哥哥了” “那我想办法让他写信,或者打电话给你。”唐宛说:“总之,会让你知道他一切都好。” “嗯c嗯。”楚小亭不断的点头。 “那你也要答应学姐一件事,不要再冒冒失失的去找罗明同学,结果你自己也看到了。” “嗯。”楚小亭点点头:“妈妈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我要是再去找罗明,爸爸就会把我们都撵出去” “那个,你的爸爸,我是说你的亲爸爸,他知道这些吗?”唐宛小心翼翼的探问。 “他已经不在了”楚小亭呜咽道:“他不在了以后,哥哥才被送到维民学校去的” 泪水夺眶而出的唐宛,紧紧搂住了楚小亭瘦弱的身体:“小亭,那你就等我的消息吧。一定!” “可是学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因为我和你一样,也没有爸爸了”唐宛努力微笑着答道。 6 自打从明德中学毕业后,闻仪还是第一次前往吴逸凡的家中拜望。吴家是一栋精致的中式小楼,整齐的青瓦覆盖着白色的院墙,几丛翠竹摇曳其间,正是文人们喜爱的那种幽静清雅。 闻仪把车停在路边,她注意到不远处还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和几个安保人员,看来今晚的客人除了她之外,还有别的重要人物。当她在佣人的带领下走进小院,看见凉亭里吴逸凡身边坐着的人时,不禁愣了一下。 “闻老师!”年轻的成国公仍然是和气的面孔,没有丝毫的架子,主动走过来握手,这倒让闻仪有点不好意思,她笑着说:“吴老师李啊还是叫你李卓南同学吧,可以吗?” “本来就是啊。”李卓南也爽朗的笑了起来:“我这不还没毕业呢吗?还是明德的学生,您说是吧,老校长?” 吴逸凡高兴的示意二人坐下,然后吩咐佣人上菜。“今晚月色这么好,我们师弟三人就在这院子里小酌,如何?”二人连连点头。 自从吴逸凡辞职后,三人都有一段日子没有见面,互道别况之后,吴逸凡一边招呼二人动筷,一边切入正题:“这次请两位来,是为了卓南毕业后,明德学生会长的空缺。”吴逸凡顿了顿:“目前已经有两位找过我,一个是陈校长,一个是昭国公夫人。” 听到这两个人,闻仪和李卓南不禁同时露出会意的笑容。 “老陈拿来一个名单,征求我的意见——而我呢,又想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吴逸凡说着,拿出一张字条,递给闻仪。 “我个人的意思当然是梁牧远,但不在其位,难谋其政。”吴逸凡继续说:“现在老陈被包文辛蛊惑,似乎想用俞成原,摆脱难以取悦各方的麻烦。” “要是用俞成原,那学生会可就失去了独立性,明德真就是包文辛一手遮天了。”李卓南忧虑的说。 闻仪却没有顺着话题继续下去,而是说:“吴老师,我又不是校务会成员,可能在这个问题上无法发表意见吧。” “话可不能这么说。”吴逸凡浅啜一口:“礼容,梁牧远和董嗣昌,都是你的学生,如果是在这两个里选择,你的考评可是决定性的。”说着他又看了一眼李卓南:“而卓南作为前任会长,你的意见也不容忽视。” “我当然也赞同牧远,”李卓南一边为吴逸凡斟酒,一边说:“还有吴子阳那边,我和他很铁,虽然他父亲算是新贵,但他对学生会长其实没把握,我可以承诺他一个必然可得的副会长一鸟在手,胜过双鸟在林嘛。” “但是目前副会长人数”闻仪疑惑的问。 “蒋妍可以辞职。”李卓南轻松的说,让闻仪暗暗吃惊,她知道,这个女生是对李卓南忠心不二的。 “嗯,卓南可以设法安排一下。”吴逸凡说:“周知方那边,梁夫人有办法,都是他们老徐家的亲戚嘛,这个她也跟我打了保票了。” 闻仪心里想,看来在自己到来之前,吴逸凡和李卓南已商议好了不少事情,而最关键的一步,就是让她在梁董二人之间,支持梁牧远了。平心而论,她也是欣赏梁牧远的,但自己竟然成了暗箱操作之中的一环,一向厌恶此道的闻仪,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果然,吴逸凡接下来的话,让她更证实了猜想。 “俞成原毕竟毫无背景,只是包文辛一厢情愿,我可以借势压一压。”吴逸凡说:“老陈想不得罪所有人,说不定就把所有人得罪了,我会让他好好想想。” “好!”李卓南赞叹道:“老校长,您有点坐镇中军帐,安居平五路的意思呀。”吴逸凡自己也得意的微笑了。 沉默半响之后,闻仪终于忍不住说:“我倒有一个更简单的方案——不如像其他学校一样,让学生直接选举。” 吴逸凡沉默了,他以为在选举班长事件后,闻仪会有所警醒,不再那么天真,没想到她端出的还是这道菜。 “吴老师,卓南同学,我个人也是支持牧远的,我相信,如果学生投票,以他的能力和人望,获胜的几率非常大。而且,这是学生们自己选出的会长,是明德一个新时代的开启。”闻仪恳切的说。 李卓南勉强的笑了笑:“闻老师不愿直接支持牧远,是不是担心承圣公府的压力啊?” “我可没那么想。”闻仪坦然道:“从任命唐宛当班长开始,我就没在乎过什么府的压力,当然,也还是靠吴老师的支持。”说着她看了一眼吴逸凡:“希望这次您也能支持牧远以选举的方式当上学生会长。” “如果公开选举,那候选人方面会不会失控?”李卓南提出疑问。 “有力量角逐的,其实大都也在这张名单上了。”闻仪答道:“69级的同学,你比我了解。我觉得即便有黑马加入,牧远也应付得了。最重要的是,这次胜利对于牧远本人,是相当漂亮的履历——胜过以往任何一届学生会长的履历。” 最后一句话显然打动了李卓南,他略一思忖,转过头,用征询的目光看着吴逸凡。 “说到黑马,那个路启平算是一匹。”吴逸凡慢吞吞的说。 李卓南笑道:“这您倒不必担心,别人我不知道,他们俩我还是有点发言权的,如果牧远竞选,启平肯定是他的好帮手,这也是他的胜算之一呢。” “这个方案能提得堂堂正正,”闻仪见李卓南已经动心,继续向吴逸凡加温:“如果改变是大势所趋,与其让别人利用,不如我们自用。上次历史教科书的事,不就是被承圣公府钻了空子吗?这次无论是您以老校长的身份,还是卓南同学以学生会长的立场,支持公开选举,都是无可非议,陈校长和校务会恐怕也没有太多反对的理由吧。” “如果牧远能在选举中胜出,我当然是更高兴。”吴逸凡想了想,突然转移了话题:“哎,聊得太入神,都忘了让你们吃菜了,这松江鲈鱼是我们家厨子最拿手的,凉了就不好吃了,来,来。” 闻仪和李卓南相视一笑,一起举起了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夜宴高台论善业 1 坐在公交车后排的唐宛,不自觉的抬手压低了棒球帽的帽檐,虽然前排并没有她要追踪的对象,可心里还是压抑不住的紧张——就像那天晚上一样。 开往郊区的这趟公交车仍然很空,车窗外的景物却是那天晚上所不曾仔细看过的:稀疏的房屋和紧密排列在道路两旁的白杨树,空气里弥漫着尘土的气息。 唐宛在“维民九中”站一下车,就看见一条短短的道路,伸向不远处灰白色的建筑群,一座造型简洁的大门横亘在道路上,门上饱满的楷书大字“维民”由金属铸成,闪闪发亮,边上的小字是“罗荣襄题”,门侧面墙上的木牌写着“诚爱基金会维民第九中学”。 大门前空无一人,唐宛小心翼翼的走进去,探头朝门卫的窗口看了看。屋里坐着一个正在玩手机的保安,他瞟了唐宛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一直走到空空如也的教学楼前,唐宛才懊恼的想起自己犯了一个特大的低级错误,虽然楚小亭把蒙哥所在的班级告诉了他,但今天根本不上课嘛“就是最厉害的,所有男生都听他的。”此时突然想起楚小亭说过的这句话,唐宛看了一眼不远处走过的两个男生,既然是“所有的”这两个也该是包括在内的吧,她这么想。 “蒙哥?”其中一个胖胖的男生友好的说:“他这会儿应该在球场,我们也往那边去,一起吧。” 唐宛跟着他们沿着整齐的方砖步道一直向前,好奇的看着四周的建筑,这里固然比不上明德那样气派漂亮,但在唐宛看来,和普通的中学——譬如她在凰州的母校相比,倒也差别不大,三三两两的学生们谈笑往来,透出所有校园都有的那种活泼气息。想起自己来之前对这里有许多糟糕的想象,下了好大决心才决定“冒险”,唐宛觉得真是有点好笑。 临近篮球场,阵阵喧嚣声传来,“蒙哥!”“蒙哥加油!”是女生们的声音,这让唐宛想起了路启平出场的阵势。 “我去告诉蒙哥!”胖男生自高奋勇的说,一路小跑过去。不多一会儿,他带着一群男生走了过来,为首被簇拥的,穿着红色球衣,与路启平个头相当,但头发很短,短到几乎像是没有,眉毛浓密,眼神犀利,倒是符合唐宛心中关于“学生头儿”的想象,那必定就是蒙哥了她这么想着,迎上前去。 “慢着!”高个子男生在唐宛离他只有几步远的时候,突然伸手做了个“止步”的动作,让她一愣。“哎呀,难道我已经老年痴呆?这么漂亮的女生,我没理由忘记啊?你让我想想,我肯定能马上想起来”他偏着头做思考状,然后突然大声说:“你是东区六中的!上次在游戏厅”看见唐宛没有反应,他又开始神经质的自言自语:“难道是雍津四中的?还是” “我是明德中学的。”唐宛实在看不下去他的作秀,直截了当的说。 旁边的男生们发出一阵惊叹。“喔,蒙哥,你越来越厉害了,连明德的女生都主动来找了,什么时候认识的哇?”蒙哥身边的一个男生笑着说。 “少胡扯了。”蒙哥却一下子变得正经起来,一把推开那个男生,对唐宛说:“对不起,同学,是小亭让你来的吗?” “哎?”对方转眼间的变脸倒让唐宛有点意外,她点点头:“是的,你就是蒙哥吧?” “嗯,就是我,维民九中地下学生会会长蒙广达,人称蒙哥就是我,有什么可以为你效劳?” 听见蒙哥自封的头衔,看到他故作彬彬有礼的样子,唐宛差点笑了出来。 2 “没想到小亭最后还是去找罗明了,”听完唐宛说的之后,翘着脚坐在水泥长凳上的蒙广达冷笑了一声:“死脑筋,和她哥一样说不通上次我也让陈小云别去明德,他就是不听,结果怎么样?” “是啊,”唐宛叹了口气:“我让小亭以后不要再去了,不但效果适得其反,还要被她继父骂。” “嗯,你想的不错,我们观点一致。”蒙广达恨恨的说:“跟那些人不用讲道理,只能直接来硬的。” “哎?”唐宛没想到对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蒙广达接下来的话也让她有点意外。 “不过,我觉得罗明和他爸干的事没关系,没必要针对他。”蒙广达哼了一声:“当然,像小亭那样,找他帮忙也是没毛用。” 唐宛赶紧抓住话头,试探着问:“蒙哥,小亭告诉我的说她哥哥会被封口,是怎么一回事情呢?” 对方半晌没有答话,让唐宛心里一阵紧张,她感觉自己像个密探。 “你真的想知道?”蒙广达斜了她一眼,没等她回答,又带着半开玩笑的语气说:“我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有句话叫,好奇害死猫呢。” 唐宛犹豫了片刻,鼓起勇气说:“可是我还是想帮帮小亭。” “喔。”蒙广达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呆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幽幽的发问:“你知道谁是蒙哥吗?”。 “嗯?”唐宛有点摸不着头脑:“蒙哥不是你吗?” 蒙广达笑了笑:“对,是我,可也不是我。这其实是我哥的绰号,他比我大两岁,爸妈去世后,我们一起来的维民九中。” “我哥和我不一样。他学习特好,又是学生会长,大家都服他,叫他蒙哥。”当蒙广达说到这里的时候,唐宛脑海里一下就浮现了李卓南的身影。 “前年他毕业后,考上了信国法政大学。你知道,我们这样的学校,学生没有家可回,所以就继续在宿舍里呆着,等着去大学报到——可那年就赶上全国闹禽流感。” “嗯,”唐宛点点头:“当时我一个暑假都没怎么出门。” “后来,学校就说罗氏药业有了疫苗,我们是罗氏慈善基金会的学校,所以优先提供给我们,当时,同学们都很高兴。”蒙广达继续说:“但数量有限,先给毕业班的同学,因为他们就要离校了。” “打完疫苗的那天晚上,十几个同学被送进了维民医院,后来,有三个人没有回来,其中一个就是我哥。”蒙广达神色黯然的说完,长出了一口气:“他们说,我哥和另外两个人是已经感染了禽流感,所以才出了事。可我知道,那是胡扯,我哥是毕业班,为了考上信国,他半年都没离开学校大门一步。” “再后来一个月,罗氏药业就正式向全国推出了疫苗,罗荣襄也受了勋,得了爵位。”蒙广达凝望着不远处热闹的球场,冷冷的说:“我知道,这是用我哥的命换来的。打那以后,我就让兄弟们叫我蒙哥,我要永远记住这个名字。” 虽然头顶是湛蓝的天空c午后的艳阳高照,可听完蒙哥用平静的声调讲完故事的唐宛,觉得自己浑身发冷。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又问道:“可是,这件事已经过去好久了,为什么小云最近才去找罗明?” “小云嘛,我原来其实和他不熟,他也是个好学生,学生会干事,我哥的铁杆小弟。那件事后,他就和我一起找警察c找记者c找律师,但不管怎么折腾,就是风平浪静,我才知道,这些都没用,可他一直不肯放弃。”蒙广达说:“去年,他去明德看小亭,不知怎么知道了罗荣襄的儿子就在明德,所以想到去绑架罗明的主意,想逼他们承认真相。” “也多亏了他认路,他们几个人那天才能跑出来,”蒙广达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没想到,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还是让警察找上门来了。” 唐宛感觉一阵心虚,不敢再看对方的脸。 蒙广达好像发现了什么,用调侃的口气说:“喂,我怎么跟你说了这么多,你该不是警察派来的吧?”不过,他马上就笑着加上一句:“我开玩笑的,但说真的,你是明德的学生,能帮小亭,我觉得挺不容易,那鬼地方,好人不多,哈哈。” 唐宛也尴尬的笑了笑。 “你回去告诉小亭,小云的事我已经找到门路。”蒙广达说:“让她别再干傻事了。” “门路?” “哼哼。”蒙广达斜着看了唐宛一眼:“具体办法你们就别管了,本来小云把小亭卷进来我就不赞同,女生不该搞进这种事情里来对了,你应该是高中部的吧,是怎么认识她的?” 唐宛觉得脑子里一下就懵了,自己竟然没有事先想好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 “我”唐宛刚说了一个字,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大声说:“蒙广达,你过来一下。” “靠,警察来了,你先走。”蒙广达弯下腰,靠近唐宛,在她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一股汗臭味扑鼻而来,唐宛不禁皱了皱眉头。说完后,他马上换了一副嬉皮笑脸,跳下水泥长凳:“呦。这不是沈警官吗?大周末也不闲着,又来抓人啊?” 沈日新似乎已经警觉的观察到两人神色的异样,他面无表情的推开迎上前来的蒙广达,径直走向唐宛,掏出证件:“你好,同学,我是雍津东区警署刑侦警官沈日新,请出示一下你的身份证件。” 3 “小明,今天你的室友们都出去了?”罗荣襄坐在学生公寓起居室的沙发里,环顾四周,向儿子问道。 “罗先生,是这样的。”一旁站着的秘书卢诚之抢着答道:“去年入学的时候陈校长关照过了,给小明安排单独一套房间,让他能休息得好一点。” 罗荣襄面露不快之色:“这个老陈,就是多事你给他打个电话,请他不要这样。” “可是,现在公寓房间都已经固定,要是调其他学生过来陪小明,岂不是更”卢诚之提醒道。 “那就这样吧,”罗荣襄无奈的挥挥手,转向儿子:“但你要记住,多和同学们来往,不要整天一个人呆在房间里。” 罗明看了一眼父亲,答了一声“是”。 “那天发生的事,陈校长跟我说了,”罗荣襄说:“以后她不会再来找你了,你还是把心思多放在学习上。” 罗明“噢”了一声,但马上又想起什么:“那她哥哥” “这不是你管的事!”罗荣襄严厉的说:“有法律,有警察,该怎么样就是怎么样对了,那天晚上老周送你回来,在一起的还有两个女生?” “是。”罗明有点胆怯的说:“就是上次去医院看我的,楼宁宁和唐宛。” “哦,楼宁宁,我记得那个女孩子,有点利害劲儿。”罗荣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 “是啊。”罗明看见父亲脸色稍霁,说话也利落多了:“那天晚上她一顿训斥,就把那个小女孩吓跑了。” 罗荣襄大笑起来:“好!”然后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小明,她也住校吗?我想今天请她吃个晚饭吧,上次在医院我就说过要谢谢人家,事一多都忘得一干二净,成了空头支票——你现在打个电话。” “是。”罗明迟疑了一下,拨通了电话:“宁宁,是我。你那个,我爸想和你说话!”说罢,好像烫手一样,赶紧把手机交给了父亲。 罗荣襄站起身来,用很高兴的语气说:“楼宁宁同学吗?你好!哈哈,对,我是罗明的爸爸,上次的事没来得及谢谢你,这次你又帮了罗明的忙我可是一定要请你吃一顿饭的,不可以扫我面子噢,还有,叫上你那个好朋友一起吧!唔,她出去了,那就你自己来好吗?我让罗明去接你。嗯,嗯,好,好!” 挂断电话后,罗荣襄吩咐道:“展如,你安排一下。” 罗明抓抓脑袋:“爸,宁宁可难请了,平时叫她好几次才能应一次,你怎么一说她就来了啊?” 罗荣襄得意的笑道:“你老爸我是谁呀?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去接人啊!” 4 “沈警官,你知道吗,你看我身份证的时候,我紧张得都要昏过去了,”唐宛坐在汽车的后座,拍着胸口:“我就怕你说出什么来” 正在开车的沈日新哈哈大笑:“你看我有那么傻吗?好歹也是科班毕业的警察呀~不过我看你是吓不着的,胆子够大,自己就跑到这里来了——唔,我老妹说的没错。” “你妹妹?” “沈月白呀,和你一起发过传单的。” “啊啊~“唐宛大叫道:“我说怎么你的名字听起来有点熟!” “月白说你外表看上去怂怂的,但其实挺有主见,能做事。” “哪有啊”唐宛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没来之前也有点怕怕的,其实就是一所普通的学校。” “嗯,学校是没什么。”沈日新说:“可那个蒙广达是警署挂了号的人物,好多事里都有他,但就是抓不住证据。” “是吗”唐宛想起蒙广达对她讲的那些事,但又不敢对沈日新说。 “他跟你说了他哥哥的那些事吧?”虽然一直望着前方的道路,但沈日新后脑勺好像也长了眼睛,甚至能一眼看穿唐宛心里所想。 “哎?沈警官,你都知道?”唐宛惊讶的说。 “我当然知道,警署c检察厅的人都知道,闹了很长一段时间。”沈日新说:“但我没想到,这次陈小云的事情,也跟他有关,所以今天过来问问他。” “那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吗?”唐宛怯怯的问。 “那个案子我没经手,没有发言权,”沈日新说到这里想了想:“但这次确实有点蹊跷。我前两天请教了我爸,他是老江湖。他说,把人送到少年惩戒署,可以说是从宽,也可以说是从严,因为那里不适用监狱管理法律,让不让你出去,让不让你见人,都是学校说了算我以前还真不知道有这么多门道。” “啊!”唐宛惊叫起来:“难怪楚小亭说他们不知道被抓到哪里去了。” “你就是因为这个楚小亭,才来找我打听消息的吧?” “是”唐宛红了脸:“对不起。” “没什么。”沈日新轻松的说:“其实我和你一样,看不得这种不明不白的事情。可你是学生,不是警察,不该卷进这种麻烦里来。所以,以后就不要再管了。” “可是,我答应楚小亭,想办法让她哥哥联系她” “这个我来搞定。”沈日新又肯定的加了一句:“我保证。” 5 沈日新的汽车在明德中学的大门旁稳稳的停住了,唐宛刚打开门下车,就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唐宛!” 她看见一辆体型硕大的银灰色商务车正停在校门的另一边,楼宁宁拉开车门,兴奋的朝她挥手。 “你真是我的好小软!”宁宁开心的说:“罗先生邀请我们一起吃饭,结果你不在,我正在发愁一个人好尴尬啊,你就出现了!” 这时,沈日新打开车门下了车,楼宁宁惊讶的说:“咦?这不是沈警官吗?你们怎么跑到一起去啦?” “哦,是这样。”沈日新解释道:“上次的案子,同事说还差一份笔录,我就请唐宛同学到警署去做了一个。” 虽然沈日新面不改色的撒谎,但唐宛心里却非常紧张,她还从未如此明目张胆的欺骗好友,还好的是,不用自己亲口说出来。 罗荣襄父子也从车上下来,罗明对父亲说:“爸,这就是那位沈警官。” “沈日新,字涤非。东区警署的。”沈日新主动伸出手去。 “你好沈警官,我听你们马署长说起过你,你是沈鸿的儿子嘛!”罗荣襄哈哈大笑,热情的握住他的手:“我和远人兄可是老朋友,犬子的事让你费心了。” “不敢当,服务市民,是我们警察的职责。”沈日新笑着说。 “我本来是想请两位同学吃个饭,既然沈警官也在,就更好了,择日不如撞日,让我有个机会一并表达谢意。”罗荣襄说着,又补了一句:“沈警官,今天可是周末,你不能用服务市民搪塞我哦。” “我怎么敢搪塞罗先生,”沈日新陪笑说:“恭敬不如从命。” 听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唐宛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6 窗外暮色降临,明德中学主楼会议室里,争论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天。陈迅看了看会议室墙上的挂钟,知道大家的忍耐都到了极限,是到了可以做结论的时刻了。他故意用不耐烦的语气说:“这眼看又要到晚饭时间了,开了一天的会,还是没个结论啊。” 会议室里一阵咳嗽清嗓子的声音,却没人说话。每个人都明白,这种会即便再开上一天乃至一个星期,也不会有结果,每个候选人身后都有着强大的势力,而每个会议参加者们也背负了自己的使命,这使命不容他们退缩。 “我也知道,这种事情上,让哪家让步,都很难。”陈迅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所以呢,总的来说,我还是比较倾向于包副校长的意见,俞成原这位同学,好就好在,没有家族背景,比较能够体现本校唯贤是举c独立办学的态度。” “陈校长”“校长”会议桌两旁的人一听这话,纷纷开始发言,乱糟糟的响成一片,只有包文辛和李卓南微笑着默默无语。 陈迅伸出一只手掌止住声音:“请大家让我讲完。” “不过,俞成原虽然是很好的人选,但究竟是我们指定的。指定这个事情,总是会让人家怀疑,无私也成了有私。”陈迅说到这里,笑了一笑:“我这里倒是没什么,但诸位那边,恐怕都不是很好交代吧。” 此时换成一片附和之声响起,包文辛的脸色微微变化。 “所以,我觉得这个难题,咱们不如来个快刀斩乱麻,干脆就像别的学校一样,让同学们民主选举——” 这次是包文辛急得站了起来,因为这个说法与他前几天与陈迅商量好的完全不同:“校长” 陈迅不快的看了他一眼:“刚才都说了,请让我讲完嘛。”然后示意他坐下,继续道:“我觉得这么办有两个好处,第一呢,是体现本校唯贤是举c独立办学的态度,显示开明作风,让我这个新官积攒点人望,第二呢,简单点说,就是解决各位的麻烦——好了,我讲完了,请大家发表意见。” 参会者们一阵低声的议论,过了一会,李卓南站起身来:“我附议陈校长的意见,不过,我补充一点,候选人名单还是应该由校务会拟订,把大家提出的人选都列上,也让各位老师有个交代。” “嗯,嗯,李卓南同学说的没错。”马上有人开始表示同意。虽然仍然只是列席会议的学生会长,但身为成国公的李卓南,他的意见显然是不容忽视是存在。 看见赞同的人越来越多,陈迅趁势说:“既然大家都觉得可以,我们就这么办。”说着,他还特意转向坐在自己右手的包文辛:“包副校长,你觉得呢?” 包文辛铁青着脸,嘴唇动了动,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7 从c山房的露台望出去,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山坡和城市璀璨的灯光。宽大的露台被装饰成岭南庭院的样子,摆设着各色鱼缸c盆景和花木,围绕着中间一张六角形的螺钿紫檀餐桌,五位食客各踞一边。 “岭南菜虽然算不上大菜系,但西风东渐的时候,首先吸取了西洋菜的精华,改良很多,所以也算颇有特色。”罗荣襄说:“今天也没有征求各位客人的意见,就选了我的家乡菜,口味不合的话,大家就将就一下吧,哈哈。来,沈警官,举筷,举筷,小明,你关照好宁宁和唐宛。” “罗先生您太客气了。要是c山房这个地方的菜还叫将就,我看雍津也找不出不将就的地方喽。”沈日新半开玩笑的说:“倒是合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圣人之教——钱真是好东西呀。” “酒也是个好东西,但多喝伤身,钱也一样。”罗荣襄笑着说,一边拿起酒壶,一边对赶来的服务生摆了摆手,然后亲自给沈日新斟上。 沈日新惶恐的双手端起酒杯:“罗先生怎么敢当。” “今天这顿饭是我感谢三位的,不论辈分。”罗荣襄说着转向唐宛和楼宁宁:“你们小女生喝果汁,就自便吧。” 两人赶紧端起玻璃杯说:“是。” “所以呢,我觉得钱这东西,应该在死掉前都花完,花不完,就该捐完,才是正理。”罗荣襄说着看了一眼儿子:“儿孙的钱,让他们自己凭本事去挣,哈哈。 “罗先生果然豁达,”沈日新也笑道:“难怪在全国捐了这么多维民医院c维民学校,功德无量——我敬您。” “罗叔叔,可是上次害罗明受伤的人,就是维民学校的学生,您不觉得他们是恩将仇报吗,不生气吗?”楼宁宁大声问道。 “我当然生气。但我总不能因为几个人,以后就不办维民学校了吧?”罗荣襄望着露台外的风景,慢悠悠的说,然后转向沈日新:“虽然我做不到以德报怨,可也谈不上以怨抱怨。用法律教化人,这是沈警官你们的事,对吧?” “罗先生太谦虚了。”沈日新接上话头:“我听同事说,是您亲自出面,那几个学生才从宽送到少年惩戒署了,我觉得,这就是以德报怨呢。” “沈警官,你这职业病可严重了,三句话就要谈到案子。”罗荣襄故作不悦的样子:“我们约定一下,今晚不准谈案子,谁谈谁罚一杯,来,小明,给沈警官斟满。” “哈哈,”沈日新附和道:“好,不谈就不谈。不过我守着罗先生,治疗这职业病的特效药,应该也不成问题。” 听着二人你来我往c夹枪带棒的对话,唐宛心里颇不是滋味,精美的菜肴仿佛也失去了诱惑力,她有点想离开这里,可是身边的罗明和楼宁宁却觉察不到对话中的问题,倒觉得很是有趣,不时还插上一两句嘴。 “抱歉,失陪一下。”唐宛站起来,勉强笑了笑,像逃跑一样离开了。 8 装饰着雅致青花瓷砖的化妆间,宽大而空空荡荡,在柔和的灯光照耀下,静谧无声。唐宛一个人站在长长的盥洗台桌面前,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呆立了好久。 她觉得自己正处在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越陷越深。沈日新刚才讲了那样的话证明他应该已经在怀疑罗荣襄了。可是,他真的还能发现什么吗?毕竟,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 罗荣襄会放过陈小云他们吗?如果不能,自己对小亭的承诺又该怎么办假若宁宁知道自己背着她做的这些事情,会怎么想?宁宁和罗明,好像已经有了那么点点微妙的关系她无比后悔今天搭沈日新的车回来,以至于不得不忍受这种场面的煎熬。 要是能一直躲在这里,不用出去就好了。唐宛甚至冒出这样的想法。她想干脆找个理由逃席,说自己肚子疼什么的,又怕这会让宁宁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反而更要追问到底。 唐宛知道,自己无可逃避,她略微整整头发和衣服,硬着头皮重新回到了露台。 9 大家似乎并未怎么在意唐宛的离开,更令她意外的是,四个人已是相谈甚欢——沈日新的声音尤其响亮。 唐宛刚刚坐下,楼宁宁就一把拉住她,附在耳边密语:“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不会来那个了吧?”唐宛瞪了她一眼,摇摇头,对方立刻变得兴奋起来:“你不知道,涤非哥开始说他上高中时候的事情,可有意思了!” “我当了一年多的乐队主唱,于是铁了心要进军娱乐圈,非要去演艺培训班,”沈日新看了一眼唐宛,笑了笑,继续道:“我老爸就说,我给你出道题,你做对了,我就答应你。” “什么题什么题!”楼宁宁急不可耐的问。 “这个题,不太适合现在说,太杀风景。”沈日新神色突然严肃起来,摇摇头。 “涤非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好不好?罗叔叔,你看他~”楼宁宁撒娇道。 罗荣襄也微笑着说:“涤非,你就满足一下我们的好奇心吧,没人怪你的。” 唐宛突然发现,自己不在的时候,他们彼此之间的称呼竟然已经悄悄改变了。 沈日新想了想,说:“这个题目大概是这样的,你站在一条铁轨旁。此时,一辆刹车失灵的有轨电车开过来了,你突然发现,电车即将通过的铁轨上,有五个人;你有一个机会可以救他们,就是搬道岔,让电车开往另一边的铁轨。但糟糕的是,另一边铁轨上也有一个人,你该不该搬道岔呢?” “当然应该搬了!”楼宁宁抢答道:“那边是五个人嘛,当然要救多的,唐宛,你说是不是?” 唐宛还没来得及答话,罗明就赶紧附和道:“宁宁说的对!” “沈警官,你是怎么答的?”唐宛问。 “我的答案是不搬。” “为什么?!”楼宁宁瞪大了眼睛:“我知道了,你答错了,所以没做成歌手!” 沈日新笑了笑:“算是吧。我的理由是,任何人都无权决定别人的生死,如果你没搬道岔,你是路人;如果你搬了道岔,你就是杀人犯了。” “这,这是什么逻辑?那我还救了五个人呢!”楼宁宁急了。 “可是,并没有法律说救人的人就可以杀人无罪呀?”沈日新说:“其实,这道题并没有标准答案。但我爸对我说,你的答案过于理性,估计你成不了艺术家,却是个从事法律工作的好材料,还是继承我的衣钵吧!我不能同意你去当歌手就这样,一颗天皇巨星未亮就先陨落了。” “你爸说的倒有点道理哦”呆了半晌之后,楼宁宁说:“你蛮适合当个铁面警探的。” “世伯,这道有轨电车难题,您以为该怎么答呢?”沈日新突然转向罗荣襄,微笑着问。 “别急,回答之前,涤非,我先给你出个难题。”罗荣襄道:“如果那边铁轨上是一万人呢?” “爸,哪有那么多人在铁轨上啊?都要把电车掀翻了!”罗明嚷嚷起来。楼宁宁推了他一把:“这叫逻辑假设,嘿嘿,罗叔叔问得好,我就想看看涤非哥怎么答!” “我还是不会搬。”沈日新面不改色的说:“对错不因量变而质变。” “你是个坏人。”楼宁宁哼了一声。 “好了,那么世伯的答案呢?” “这道伦理难题,以前别人也给我做过。我的答案其实和涤非差不多。”罗荣襄慢条斯理的说:“但有个前提,如果我只是路人,我不会做任何事,因为我没有权利决定他人的生死。但如果我是个扳道工——我会毫不犹豫搬道岔,因为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我要保护更多人在铁路上的安全。” 罗荣襄说完话,餐桌上陷入了短暂的沉寂。还是楼宁宁打破了安静:“唐宛,你还没说答案呢,现在二比二了!” “我”唐宛沉吟了一会儿,说:“我会搬道岔,即便我是路人。” “那你就成了杀人犯啦!”楼宁宁叫道:“沈大警官说的,他要把你抓起来哦。” “嗯,我觉得沈警官说的也没错,我是该被抓起来,因为我杀了一个人啊。” “喂,你到底算哪边啊?”楼宁宁不满的说:“救了人还要被抓起来,那这道岔我不搬了。” “既然去搬道岔,就应该有这种觉悟吧。”唐宛平静的说:“有时候,人就是会处在这样的位置上,只有你入地狱,才能拯救众生要不,怎么说是一道难解的题呢。” “哇,你好圣母~你把光环藏到哪里去了?在耳朵里吗?”楼宁宁半开玩笑的揪了揪唐宛的耳朵,然后又对其他人说:“不过,别人我不知道,唐宛这家伙真的会这么做” 唐宛笑着撩开宁宁的手,她注意到,从她说出答案开始,罗荣襄的目光就一直在认真的注视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软音昵昵说刘郎 1 当那个厚嘴唇的矮个男生突然出现在道路前方时,蒋妍本能的反应是掉头想跑,但来路也已被另外两个人拦住了。 “哥,就是她!向老师告密的!”厚嘴唇男生的手指狠狠的指向她。 “跟跟我没关系,是班长让我让我”蒋妍怯怯的辩解。 被称为“哥”的高个子男生,有着与他弟弟一模一样克隆版厚嘴唇,以及更粗壮身材。他走近了她:“四眼妹,你从小路走,就躲得掉吗干!你告密?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他是我钱大飞的弟弟!” “我要回家请让我过去,我要叫人了!”蒋妍壮起胆子大声说。 “叫啊,叫警察都可以。”身后的人用嘲弄的语气说:“警察来了,你问问他们敢不敢动大飞哥一个指头?” 钱大飞哼了一声,一把将她的书包从肩上扯下,远远的甩进了湖里。心痛的蒋妍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就被猛然掴过来的一掌打得天旋地转,一个跄踉倒了下去,脸磕在路边长椅的木板上,鼻梁一阵剧痛,一股温热的血液已经从鼻子流向嘴唇,就在她的舌尖刚刚感觉到一丝腥味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来了——响亮c清晰,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 “住手!不许打人!” 几个男生从不远处的树后走了出来。 “初中部的小鬼,找揍么?”钱大飞轻蔑的看了一眼对方的制服:“这里没你们的事,都给我快滚!” “我是初中部学生会长李卓南。”为首的男生直视着钱大飞。 钱大飞愣了一下,但仍然嘴硬:“哼你不就是成国公的孙子嘛,口味很独特么四眼妹也要?哈哈~好,大飞哥今天给你个面子,我们走!”说着就要带人转身离开。 “等等。”李卓南叫住他,语气不带任何感彩:“我们已经拍下你打人的视频,如果不想被退学的话,马上去校卫队,说你殴打同学,主动自首,请求从宽处理。” “干!得寸进尺是不是?”钱大飞暴怒起来:“老子是高中部的,你管得着么?给我把手机拿过来,删了!”他作势挥舞着胳膊,却被另外两个同伙赶紧抱住。 “子阳,视频上传了吗?”李卓南面对野兽一样咆哮的钱大飞,仍然面不改色,回头问自己的同伴。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再次转向钱大飞:“我从上个月起就是明德中学学生会副会长,也管得着高中部。钱大飞,你舅舅是警政部长于洪吧?可我不是警察,我不用怕你,而且,这里是明德。要是晚上七点我打电话给校卫队,知道你还没自首,后果自负——你可以试试。” 说完之后,李卓南弯下腰,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坐在地上c满脸鼻血和眼泪混杂的蒋妍,吩咐跟随的两个男生:“送这位同学去校医院。” 2 尽管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年多,但每每回想起第一次遇见李卓南的场景,蒋妍都记忆犹新。在成为学生会的干事之后,有人告诉他,其实那天李卓南的人一直跟着钱大飞,直到他出手打人,并且被拍下视频之后,李卓南才现身制止——不满足于只做初中部的学生会长的李卓南,刚刚为自己争取到明德中学学生会副会长的位置,需要用一个高中部学生来为自己立威,恶名昭彰的钱大飞是一条送上门来的大鱼,而她,无意中成了最好的诱饵。尽管如此,她仍然固执的把那天想象成一个美好的童话故事:突然出现的骑士打败魔王,拯救了落难的公主。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李卓南推开门进来,打断了蒋妍的回忆。他走到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坐下,一脸的疲惫:“要毕业了,又赶上准备选举,事情太多,请帮我冲杯咖啡好吗,谢谢。” “好。”蒋妍立刻起身,一边拿起一旁小架上的咖啡壶,一边问:“校务会已经通过选举章程了?” “嗯,通过了。”李卓南顿了顿:“这次民主选举会长,牧远在70级同学里肯定能拿到足够多的票。71级形势不明,我担心的是69级,俞成原得票应该不会少。所以,子阳参选的话,能分掉一部分票。他到最后关头再宣布退选并支持牧远,这样,牧远的当选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蒋妍一边听着,一边暗自佩服李卓南的缜密。她觉得梁牧远当选的胜算本已非常大,但没有想到的是,李卓南为保证百分百不出错,在这里又布下了一步暗棋。这就是她仰慕的李卓南,永远也不会失败的李卓南。 李卓南说着,换了温和的口气:“其实,这件事还要谢谢你。你担任副会长是完全够格的,要是我走之后的学生会是牧远c子阳和你的组合,那就再完美不过了。” “俞成原同学恐怕不会” “是。”李卓南无奈的摇摇头:“俞成原怪我自己看走眼,他要是自己不辞职,牧远当选后也拿不掉他。所以,只能委屈你,把位置让给子阳了” “卓南,你要任何东西,我都会毫不犹豫的给你”此刻,在这间只有他们两人的狭小办公室里,蒋妍突然有说出这句话的冲动,但她终究把它咽了下去,淡淡的笑道:“卓南,你也知道我做不了副会长,压得住谁呀?不干了,我觉得挺好的。” 咖啡冲好了,诱人的香味在小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李卓南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终于露出闲适的表情:“内务部和文艺部的材料准备好了吧?” “嗯。”蒋妍把两份文件放到他的桌上:“内务部长刘毅今年毕业,继任者是副部长姜琳琳。文艺部长靳羽如也是同样情况由高一三班的陈曼儿同学继任。” “好。”李卓南答应了一声,拿起文件来看。 “那个,”蒋妍有点犹豫的说:“因为没按正常程序继任,文艺部副部长丁媛的情绪不太好。” “她也有情绪不好的时候?”李卓南冷笑了一声:“她这一年做了什么事?羽如是毕业班,学业已经很忙,可新年文化节c皇太子来访的演出,全都是羽如安排完成的!” 李卓南停了停,继续说:“陈曼儿同学很有艺术天分,这次皇太子来访演出中,她的表现有目共睹。我相信她在文艺部长位置上会和羽如干得一样好。” 听到这里,蒋妍终于忍不住了,鼓起勇气问出自己一直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卓南,听说听说她是你的女朋友?” 李卓南的目光从文件上转向蒋妍,那审视的目光令她不敢直面。“蒋妍,我们认识四年多了,我一直觉得你不是那种八卦的人呢。”李卓南平静的说。 蒋妍立刻因为羞愧而红了脸。 “不就是舞会的时候搭了一次舞伴吗?最后我还没去成。”李卓南好像宽慰似的对她说:“四年多啦,我有没有女朋友,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 最后一句话让蒋妍心里一漾,油然而生一阵温暖的感觉,那是非常亲近的人才会说的话。她刚想辩解一下,李卓南已经转移了话题:“对了,你明年可一定要报考帝大政治学院,我还等着你继续帮我的忙呢,说好了啊。” “嗯。”蒋妍用极低的声音答应道。由第一代成国公李铎创立的帝国大学政治学院,是培养大周政界精英的最高象牙塔。以李家的关系加上自己的成绩,蒋妍知道,李卓南的承诺必不落空。但她对这些其实并不在意,无论李卓南在哪里,她都愿意追随而去。 3 满头大汗的路启平从蔡小白手里接过可乐,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满意的看了一眼对方,笑着说:“小白,我觉得你服务挺周到的,要不来球队当助理吧!” “想进篮球队当助理的女生都排队了,我才不凑热闹。”坐在他身旁的蔡小白哼了一声:“让我当教练还可以考虑,今天这场球他们全靠6号,留寸头的那个,明天去他们学校打客场,你们得盯紧了,别再让他发挥作用。” “嗯,”路启平点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胡老师的新工作,是你帮的忙吧?” “噢。胡仁辅,他去哪里了?”蔡小白问。 “不是你帮的忙吗?” “也没有什么帮忙了,就是那天我在图书馆看见他搬书。”蔡小白盯着球场上打打闹闹的几个队员,说:“后来在爷爷那里过周末,正好他问我外面有什么新闻,我就说,全国的正史课都取消了,可年纪大的老师真的没地方可去,这事情是不是该有人管管” 路启平惊得合不拢嘴:“我去,你把这事都上达天听了!” “天什么听,现在老爷爷也就管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啦。”蔡小白从脚边的箱子里给自己拿了一罐果汁:“后来听说安排那些年纪大的老师到搞正史研究的地方去了,具体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 “果然是你。”路启平露出激赏的目光:“胡老师去一家大周正史研究会了。你知道吗?方老师也在为他们说话。” “方博兴?他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不都是他们闹的还有你,唯恐天下不乱。”蔡小白瞪了他一眼。 “真的,你看他脸书主页上这篇,《正史课老师也是正史教育的受害者》,喏,点击好高”路启平拿着手机凑过来,被蔡小白一把推开了:“别再给我看他的东西,烦。” 路启平讪讪的把手机揣回短裤兜里:“说来好笑,这个事,唐宛还以为是董嗣昌帮忙的呢。” “哎,你可别告诉她是我啊,谁也别告诉。”蔡小白赶紧警告。 “知道,我又不傻”路启平嘿嘿笑着。 “对了,唐宛这几天不太正常,你看出来了吗?”蔡小白突然问。 “啊?”路启平一脸迷茫。 “男生就是粗线条她闷闷的样子好久了。机不可失,赶紧去关心一下吧,追求者。”蔡小白狠狠拍了下他的肩膀。 “什么追求者?”路启平的脸色立马变了。 “夏尔说的,这家伙虽然讨厌,眼还是很毒哦~”蔡小白看着他失态的样子,非常得意,站起身来,拿起手边的书包,扬长而去。 “喂,夏尔说的什么啊?”路启平的声音在她身后远远传来。 4 梁牧远骑着自行车轻快的穿过昭国公府的大门,他注意到门边的车位里停着禁卫局的车——这应该是父亲回来了。每个月难得的几次全家聚齐晚餐,总是显得那么珍贵,想到这里,他不由加快了骑行的速度。 刚刚绕过狮子泉水,他就看见母亲和一个穿着明德校服的女生在路边的树下聊天——那是李雅南。 “妈,”梁牧远把车骑到二人跟前停下:“雅南,你来啦。” “嗯,雅南特意代表她哥来送继承爵位典礼的请柬。”徐瑾说。 “你也真不怕麻烦,还专门跑一趟,在学校给我就好啦。”梁牧远朝李雅南笑道。 “看你说的这叫什么,”徐瑾嗔怪道:“这是国家的重要典礼,人家当然要表示郑重,你以为是你们同学开生日派对?” 梁牧远闷声“哦”了一句,看见李雅南在一旁窃笑。 “你爸和你路叔叔都回来了,启平今天回自己家去了,”徐瑾说:“正好,我留雅南一起吃晚饭。” “好,那我先去找爸~”梁牧远说。 “别忙,我跟你爸要说点事。”徐瑾拦住他:“你陪雅南先去花园里转转,吃饭的时候再叫你们。” “牧远,你怎么好像要躲着我?”看着徐瑾的身影远离,李雅南撅起嘴问道。 “没有啊不是要期末考试了么,认真学习。”梁牧远辩解说,指了指通往花园的小路:“我妈去年开始弄的玫瑰园,今年花开得挺好的,一起去看看吧~” “嗯!”李雅南美滋滋的点头。 “看,晚霞真漂亮啊说起来,好怀念你放学来给我补课的那时候啊。”李雅南感叹道:“你不知道,我每天从早上起床就盼着太阳落山。” “说得这么夸张。” “真的!”李雅南说:“现在我是太阳落山就盼着它早点出来,去学校就能见到你咯。” 面对对方近乎直接的表白,梁牧远的感觉一阵心跳,他赶紧开了个玩笑来掩饰:“太阳公公很忙,说你这是要闹哪样?” 李雅南却没有笑,而是继续好像自言自语的在说:“我知道,我家现在没事了所以,你觉得我不需要帮助了,就不再来了。” 被戳中了心里要害的梁牧远突然觉得无话可说,不,不是无话可说,而是他不愿再用什么来搪塞这个对他真诚敞开心扉的青梅竹马玩伴。 “不过,这次经历也让我明白了另一件事。” “哦?”梁牧远有点害怕,不知道她又会说出什么直指人心c让自己无法回答的话。 “你并不是真的喜欢那个唐宛。”李雅南把手背在后面,踢起路上的一颗小石子:“你只是喜欢帮助柔弱的女孩子,她没有爸爸,出身平民,独自到千里之外来上学,所以,你觉得她很需要帮助——就像那时候我需要你帮助一样。” “准是路启平又跟你胡说八道什么了?”梁牧远做出生气的表情,但他心里知道,路启平决然没有说什么,这只是他情急之下冒出来的一句托辞。经历让一个人长大,李雅南确实不再是半年前那个爱撒娇耍蛮的大小姐了,她甚至能够说出让他不敢面对c不敢更深一步思考的话。 “谁也没跟我说什么,都是我自己想的”李雅南说,突然,她停住了脚步,胳膊揽住梁牧远,用惊喜的声音叫道:“牧远,你看,好美啊!” 花园里,一大片盛放的玫瑰在他们的眼前展开,与天边的晚霞几乎融成一体,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染成了艳丽的玫红。梁牧远不禁被打动了,与路启平不同,他以前不太喜欢红色,觉得它张扬而俗气,但自从在舞台上见过穿过一袭红色华服的唐宛之后,爱屋及乌,竟然对它有了莫名的好感。红色的那种美丽,没有隐晦宛转,无需细细体味,能够大胆而直接的撞击到自己的心上。 看到走近玫瑰花的李雅南用迷恋的眼神欣赏着它们,梁牧远笑了:“这么喜欢?等会我让花匠摘一大捧,送到你家去吧。” “好啊~”李雅南刚刚欣喜的说了一句,但马上就变换了语气:“还是不要了,就让它们在这里安安静静的开着吧,多好呀。” 梁牧远心里又是怦然一动,这不像是李雅南说的话,短短半年的人生起伏,竟然能如此显著的改变一个人,这是他从未想到的。 “这样我每天就能以看玫瑰花的名义来你家找你了!”李雅南突然转身,嫣然一笑。 “你”梁牧远也无可奈何的跟着笑了。 5 路启平回到自己家的时候,天色已暗。听了蔡小白的话之后,他有点想去学生公寓找唐宛,却又没找到什么靠谱的理由,打电话给楼宁宁,对方也是一问三不知的样子——不知是真是假。满心怏怏的他在回家路上,路过独角兽之屋旁的书店时,突然有个奇思妙想——说不定又能像上次一样,在这儿偶遇唐宛呢!但结果仍然是失望了。“向日葵伯爵新一季发售”,望着店堂里的海报,路启平终于找到了一个好的籍口。 此时,被牛皮纸整齐包装的新书就躺在自行车筐里。”明天把书带给她,顺便问问她怎么了嗯,这样才不会显得那么突兀。”他这么计划着,觉得刚才糟糕的心情好像消失了,但刚刚在院子里停好车,就闻到一股意大利肉酱面的味道从厨房的方向飘散过来,又让他一下陷入沮丧。 “闻到这熟悉的味道,我就知道瑞白姐这次没和你一起来。”路启平坐在餐桌旁,看着桌上两大盘意大利肉酱面,觉得毫无食欲。 “嗯,我让她别来的。”路辰并不在乎儿子不爽的神色,自顾自的开动了。 “怎么?吵架了?”路启平坏笑道。 “是因为想和你正式说一下这件事”路辰放下餐叉:“我怕她有点不好意思。” “什么事?”路启平心里一动,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猜到了。 “我准备和瑞白结婚。”路辰平静的说,然后迟疑了一下:“如果你没有什么意见的话。” 路启平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或者是不高兴,或者两种情绪都不该有。单身十几年的父亲,有一个能够结婚的爱人,这似乎是值得祝贺的事情,而且,他喜欢楚凌——虽然她更像是一个泼辣的姐姐而不是慈爱的妈妈,但不可否认,她很对自己的胃口。 可是,以后他将面对一个全新的家庭,与过去的一切就此告别。过去的一切是什么呢?原来的那个家庭在他还没有记忆的时候就崩毁了,对于母亲,他只有从别人那里听到的信息,并没有太多割舍不开的情结。 而梁家对于他来说,虽然只是寄居之所,却充满家的味道。他和梁牧远这种兄弟与好友融合的关系,从他懂事开始就被认为是天经地义。九岁时,他与中梁牧远合力痛扁了一个外班来挑事的男生,闻讯赶来的对方家长把怒气全倾泻在他一个人头上,出言不逊的讽刺他是“梁家书僮”,那一次,是他才真切体会到寄人篱下的锥心之痛,他怨恨父亲的不管不顾,也恼怒母亲的不辞而别,终于独自出走。 饿得病怏怏的他终于从郊区的树林里被找回后,盛怒之下的徐瑾来到学校,向所有人宣称,路启平就是梁家的儿子,是梁牧远的弟弟,敢于质疑这一点的人就是藐视昭国公府,要为此承担严重的后果。从那以后,他就被看作是梁家的次子,上到宫廷,下到班级,都认可这种不同寻常的关系。 他太习惯于这种关系,以至于还没有准备好迎接一个新的c真正的家庭。 “那么,以后就不再找妈妈了是吗?”路启平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 “嗯,不找了。我们在这里并没有离开,而我也一直在寻找,但还是没有找到。所以我知道,她是在躲着我们她不会再出现了所以,不找了。”说完第二个“不找了”之后,路辰仿佛解脱了一样,长出了口气。 路启平知道,十多年来,出现在父亲身旁的诱惑不在少数,而这次他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做出了决定,证明他确实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父亲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不轻易做出决断,一旦做出,亦决不轻易更改。所以无论自己怎么想,作为儿子,都不应该再说什么了。 “我我祝贺你们。”路启平望着父亲,努力做出微笑的样子。 路辰眼里闪出欣喜的光。 “那我吃了啊。”路启平说完后,把餐盘拉到自己面前。 “呃,还有就是,”路辰有点迟疑的说:“因为我和瑞白大部分时间都在首都特区,所以,我想把这栋房子卖了,在那边安置一个新家。那边也有不错的高中,而且是平民学校,如果你愿意” “不,我不去!”路启平好像被刺痛了一样,几乎要跳起来,大声的否决,把路辰吓了一跳。 “要是梁家不让我住了,我就住校去。”路启平赌气的补充。 “不去就不去。”路辰赶紧安慰说:“我们会常过来看你,周末你也可以过去。反正很近,很近” 从没见过父亲这般手足无措的样子,路启平倒觉得有点好笑,也发现自己刚才的确有点失态。他眼睛的余光掠过桌角上放着的那本用牛皮纸包装的新书——除了梁家和牧远,这里还有更多令他不能离开的东西。 6 唐宛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在回学生公寓的路上,不时抬头仰望深蓝色清澈的星空,觉得心情特别好。沈日新终于实现了他的承诺,将在这个周末安排楚小亭去少年惩戒署探望她的哥哥。当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楚小亭的时候,对方眼神里透出的那种狂喜,也感染了她。她为终于能够帮助楚小亭而高兴,也为自己能走到这里而骄傲,但是,她也决定,只能够走这么远,无论如何不能继续向前了。 那天晚上,在翠蔚山庄,她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一个不见底的深渊旁,竟然还大着胆子,探出身子往下看了一眼虽然没有看见任何东西,但正因为如此,才让她愈加的恐惧。 快走到9号公寓楼,唐宛才记起自己今天没有吃晚饭,于是望了一眼旁边的7号楼——宁宁应该是已经吃过了。不管了,把她叫出来再说,就让这家伙陪自己去雷叔米粉宵夜吧,反正她什么时候再来两块白糖油糕都是没有问题的,唐宛这么想着,停下脚步,掏出手机,刚刚拨出宁宁的电话,就听见一阵熟悉的电话铃声在自己的身后响起。 7 “就这么多了?”楼宁宁用严厉的审视目光盯着唐宛,冷冰冰的问道。 “嗯。”唐宛怯怯的抬眼望了一下好友:“就这么多,我都告诉你了。” 楼宁宁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转身向柜台招呼道:“雷叔,来两碗米粉,大份的再加四块白糖油糕!” 唐宛讨好的说:“今天我请。” “当然你请!为了你,我连晚饭都没吃你要是不老老实实交代,今天就饿死你这个小蹄子。”宁宁从筷筒抽出一支筷子,指点着唐宛的脑袋:“我说唐小软啊唐小软,在凰州的时候,我怎么就不知道你这么天不怕地不怕呢?敢一个人跑去找古惑仔老大,敢没事跟警察破案玩儿说!你是不是个狐狸精,把我的好朋友唐小软吃掉了,变成她的样子来迷惑我?” 唐宛扑哧的笑了:“你又不是俊俏书生。” “那你就是个男狐狸精。” 这次唐宛没有搭话,半晌之后,才慢慢的说:“宁宁,你了解我的我怎么能不怕呢,我怕得不得了。就好像那天晚上搭公交车去跟踪,我也怕,但我更怕你去了会被人家发现;去维民中学,去找沈警官,我也怕,但我更怕楚小亭自己去会惹出大麻烦,就像那天晚上她冒冒失失跑去找罗明一样你知道吗,我每次看到小亭,就觉得,她那副担心害怕的样子,就好像是我自己” 楼宁宁点了点头:“这个感觉我也有过,二年级,我在放学路上第一次看见你被人家追着跑的时候。” “嗯,你来了,后来,我们俩就一起被追着跑了。”唐宛说着笑了,却感觉眼睛有点湿润。 楼宁宁刚刚露出笑容,就马上又板起面孔:“好啦好啦,刚刚不是在审问你吗?怎么突然成了套近乎了?” “米粉来咯~”随着雷叔的一声热情的吆喝,一股扑鼻的香味飘来,两大碗热气腾腾c红白绿色彩鲜艳的米粉端上了小桌,桌边的两个人才真的感觉到什么叫饥肠辘辘了。 “啊。原来大份的这么大!”唐宛急不可耐的抽出一双筷子,正要动手,被宁宁的筷子一把叉住了:“且慢!先约法两章,然后才可以吃~” “嗯嗯嗯。” “以后不许再去找楚小亭,你帮她做到这一步,已经够了。维民中学就更不许去了。不要再麻烦沈警官。” “这已经是三章了。”唐宛笑着说。 “这些全部加起来是第一章!”楼宁宁竖起眉毛:“听我说完。” “噢。” “第二章,这里面任何人来找你,不管是楚小亭还是那个古惑仔还是沈警官,当然,我巴不得他们都别来,要是来了,你都得第一时间告诉我,我来和你一起商量怎么办。” “嗯。”唐宛点点头。 “别嗯啊噢啊的,要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唐宛加重语气,真诚的答道。的确,她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了宁宁,除了一件——她这个周末要陪楚小亭一起去看哥哥。因为她期望自己能亲眼看到这件事有一个圆满的结果。 “那么,开动吧。”宁宁收回了筷子,把盛满米粉的大碗拉到自己面前:“我已经快饿死了!”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专心致志的用米粉填饱空空的肚子。直到唐宛突然停下筷子,问道:“宁宁,刚才我对你说的那些,你会告诉罗明吗?” “不会。”楼宁宁头也没抬。 “为什么?这件事跟他爸爸有关啊。” “你又来了,能不那么操心吗。”楼宁宁用教训的口吻说:“我已经说过了,这件事不是我们能搞清楚的,罗明就更不用说了,你看他傻了吧唧的样子。如果可以,罗先生自然会告诉他。我不想用这种事情去让他烦恼。” 唐宛“嘻”的笑了:“你是不是挺喜欢罗明的?” 楼宁宁瞪了她一眼:“你这是要报复吗?刚审过你,你就来审我?” “不是啦。”唐宛赶紧分辩道,她只是突然想起了陈曼儿,自己身为同桌加室友,竟然迟钝到不知道她已经有了男朋友,而且是自己认识的人。“我总觉得在这件事上,你挺护着他的。我们是死党嘛,我只是不想让别人来告诉我。” 楼宁宁肯定的说:“不会的,如果是,你会第一个知道的但现在,真的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哎?” “罗明是对我挺好的,有时候,还让我小感动,可不知怎么的,就是只有小感动,没有小激动”楼宁宁说到这里,笑出声来:“说真的,还不如我对梁牧远有感觉。” “啊,原来你喜欢牧远?”唐宛说着,顿了顿:“我早该想到的。” “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楼宁宁急了:“我只是拿他打个比方,我觉得,是你一直喜欢他吧,我怎么舍得夺你所爱呢?” “瞎说!”唐宛几乎是本能的立刻反驳道。 “你要说你没感觉,那才是瞎说。”宁宁毫不留情的回击。 唐宛哑口无言,沉默了一会,才说:“我真的没有骗你,我对他没有非分之想了。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这里遇见牧远和启平吗?那天,也是我第一次看到牧远和李雅南在一起,如果说那时候我还没有醒悟,但自从李家出事之后,我就渐渐明白,无论怎么看,他们在一起才是最好的。对于牧远,我就那么远远的望着他就可以了,就像明德的其他女生们一样” “你的话只对了一半。”楼宁宁说:“没错,我也承认,牧远和李雅南,青梅竹马,金童玉女,门当户对,天造地设怎么形容都不过分,对吧。但就这样,他们还是没在一起,你还记得,启平说过一句半个女朋友他就急了。这就说明,不是李雅南不喜欢牧远,是牧远真的对她没感觉。其实吧,牧远喜欢的女生我知道”看着唐宛瞪大了眼睛的样子,楼宁宁微微一笑,用筷子戳戳碟子里的白糖油糕:“甜甜的c软软的c呆呆的就好像你这样的!” “讨厌死了你,怎么又来了!” “不过”楼宁宁挡住唐宛的拳头,也收敛了笑容:“这次李雅南回来上学后,确实变了很多,表现好到不可思议。她还主动和我打过两次招呼,简直把我惊讶坏了,她现在这么和气低调,其中必有鬼~总之,唐宛,我提醒一下,你可要小心了。” “我小心什么。”唐宛仍在嘴硬,可心里却是一沉,虽然她并不像宁宁那样乐观,虽然理智告诉自己早应该告别对梁牧远的奢望,但她的心却仍难接受这个显而易见的现实。 “哎,反正你就是不跟我说实话。”楼宁宁夹起白糖油糕咬了一口:“其实,路启平对你也挺好的。唔,今天还是他打电话来问我,说你这几天闷闷的,是不是有什么事,所以我才跑去找你,没想到发现你一个人往初中部去了我就在纳闷,你一个外地人,在初中部有什么亲朋好友” “真是的,他干嘛不直接问我。”唐宛不快的打断楼宁宁:“害得我被你跟踪。” “他怕你不敢说不好说不能说啊,一个男生,这么细心可是挺不容易的。”楼宁宁笑道:“难道对他,你也只是有感动没激动吗?” 唐宛刚想讲“人家罗明对你还不是一样”,但却没有说出口,对于路启平,他们之间有太多小故事,从鹿丘的自行车道到书店的秘密花园,从三角广场上的同志到电梯间的舞伴,她根本没法像宁宁刚才说起罗明时那样坦然。也许是因为梁牧远的存在,掩盖了自己对路启平的感觉,有激动吗?也许有那么一点点吧至少,当得知路启平只是蔡小白躲避夏尔的挡箭牌时,自己还是挺高兴的。 楼宁宁歪着头看着直着眼睛发呆的好友,半晌,推了推她的肩膀:“唐小软?死机了?” 唐宛猛然惊醒,睁大双眼看了看楼宁宁:“喂,刚才不是轮到我审你吗?怎么又反过来了从哪句开始的呀?” 楼宁宁也怔了怔,然后两个人都趴在桌子上,笑得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重垣迭锁讵能开 1 路启平快步走进教室,从包里掏出《向日葵伯爵》,摆在唐宛的课桌上。 “啊!新一季的?”唐宛看了一眼封面,抬起头,欣喜的问。 “嗯。昨天放学经过书店看到的。” 唐宛刚要伸手去拿,好像想起了什么,又把手缩了回来,板起脸:“我不要,你拿走吧。” “怎么了?我自己都没舍得拆开,就想让你看新书。”路启平急了。 “你有事要问,为什么不直接问我,跑去找宁宁。”唐宛故作不高兴的样子,又补了一句:“这么婆妈。” 路启平一时语塞,好一会儿,才窘迫的说了句:“不是怕你有什么不愿意说的嘛。那个,你没事吧?” “没事。”唐宛面无表情的说。其实,看见路启平一幅无力招架的样子,心里还是满满胜利者的喜悦。 “你没事,启平可是有事。”梁牧远不知何时笑嘻嘻的出现了,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是吧?” 自从认识他们以来,唐宛很少见到这样的情景:梁牧远嬉皮笑脸,路启平却是一脸严肃,不由得好奇心大起:“启平,你怎么了?” “八卦男。”路启平狠狠的瞪了一眼梁牧远。后者看他没有反对的表示,凑近唐宛,悄悄的说了一句。 “真的啊?”唐宛高兴的说:“恭喜你啊,启平。” “恭喜我干嘛,又不是我要结婚了。” “当然要恭喜,有了新家还不开心?”梁牧远打趣道。 “好吧,我就知道你早看我不爽,要把我扫地出门。没事,我住校,反正罗明这家伙一个人住一套公寓,空得很。”路启平气哼哼的说。 “千万别啊。”梁牧远笑着说:“我妈听说你爸要搬家到首都去,昨晚跟我爸嘀咕了半天,说启平就不要跟去了吧,还是在咱们这儿吧,转学也不适应啊什么的,啰嗦了一大堆——从小到大,我还没见我妈这么唠叨过呢。” 听见梁牧远以玩笑式的口吻复述着徐瑾的话,不知怎么的,路启平鼻子突然有点酸酸的。从小没有母亲的他,把一直照顾自己的徐瑾当成妈妈,就像把梁牧远当成兄弟一样,顺理成章。可是楚凌的出现,让徐瑾的这个身份动摇了,这是他心里最过不去的一道坎。而梁牧远的一番话又让他愁云尽释。 两人的对话让唐宛觉得特别有趣,不过,当她听到“转学”这个单词的时候,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也敏感的觉察到路启平神色的变化。 “真好啊,启平,你现在有两个妈妈,还有两个爸爸了不像我”唐宛说着,故意扁了扁嘴。 “啊啊啊,你千万别多想!”梁路二人几乎同时差点叫出声来。 唐宛扑哧笑了:“好啦,我没有那么多愁善感。不过,我确实觉得挺好的,真的。”说着,把桌上的书拿了过来:“书我先看啦,看完给你。” 2 “各位同学,谢谢!”摄影师做了一个“完成”的手势之后,在学生会楼前参加合影的人们开始散开。 明德学生会的一个时代结束了,长达三年的李卓南任期完美的画上了句号。按照惯例,毕业班的学生会长在毕业前一个月移交职务,而这一次略有不同,由于将在下学期开学后进行明德史上第一次学生会长选举,所以在李卓南离职后和选举结果出来之前的“空位期”,由副会长俞成原代行会长职务。 李卓南走到这位“看守会长”面前,微笑着说:“成原,新会长选出之前,就辛苦你了!” 俞成原脸上露出一副吞下了不合适东西的难看神色,看起来完全没毛病的问候语,隐含着“你也就是过渡一下”的意思,而完全没有把他当作有竞争资格的候选人之一。“学长放心,我一定干好,坚持到底。”他不冷不热的回敬道。 李卓南没有再多说,转过身去,和其他学生会成员们一一告别,陈曼儿期望他能对自己表现得有点不一样,但也仅仅是得到礼节性的轻轻一碰手,没有任何额外的表示,而且,李卓南最后还和蒋妍一起离开了,这让她欢乐的心情多少有点阴影。 “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毕业考试前我就不再过来了。”李卓南走在湖边的小路上,望着不远处有着鲜艳蓝色屋顶的“波拿巴亭”,对身边的蒋妍说。 “授爵典礼,还要去上议院就职,很忙吧。”蒋妍扶了扶眼镜,答道。 “制度所关,不能邀请你参加,挺可惜的。”李卓南望着自己忠诚的属下:“会长选举的事,你多费心。你是副会长,又不参选,最适合担任选举总监督员,看好俞成原,如果他和包副校长不搞什么花样的话,牧远的获胜是意料之中的。” “你放心吧。” “还记得这个地方吗?”李卓南突然停下了脚步,望着路边的一张木质长椅。 蒋妍是不可能不记得这里的,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李卓南的地方,那天也是她人生中最幸运的一天。纵然蒋妍心中波涛翻涌,但内敛的她表现出来的,也只有淡淡的一个“嗯”和简单的点头。 “那就到那里坐会儿吧。”李卓南用手指指。 “以后这里要有一个牌子。”坐下后的蒋妍抚摸着长椅的扶手说。 “写什么?”李卓南难得的开起了玩笑:“著名校友蒋妍女士在此磕破了鼻子。” “不,写的是:李卓南首相担任学生会长时,在此见义勇为。”蒋妍笑着说。 李卓南心里怦然一动——首相,这个头衔是他心中的理想,但从未对任何人谈起。他没有想到,蒋妍就这样轻描淡写的把它说了出来。 他故意大笑起来:“这个恐怕有点难呢。我们家虽然出了三位首相,但除了希声公以外,其他两位都是旁支,我看我也逃不出这个规律。” “不,你不一样的。”蒋妍抬起头,仰慕的目光透过厚厚的镜片投向他——这是李卓南四年来熟悉的目光,充满了信任与希望。 “好,我尽量争取,不负你的期望。”李卓南半开玩笑的说完,接着又问道:“对了,除了选举,还有件事,最近你和唐宛仍有来往吗?” “有一些。她挺努力的,向我借过几次高二上学期的笔记,应该是想提前先做准备吧还有就是,前段时间,她找我查过一个初中部女生的资料。” “唔?”李卓南的兴趣一下子被提了起来:“你详细说说,是怎么回事?” 听着蒋妍的讲述,李卓南的神情越来越认真,不时还插话问上一两句。一阵微风吹起,湖边合欢树的叶子沙沙作响,掩盖了两人的低语。 3 急着向室友们炫耀的陈曼儿,没有看见李卓南和蒋妍在湖边的促膝长聊,所以她刚才的一点点小不痛快,很快就烟消云散。现在的她,整个身体就像一个充满了名为“兴奋”气体的漂亮气球,飘飘然的回到了学生公寓。 “妹妹们!我回来啦~”9309室的房门大开,陈曼儿一脸傲娇的出现了,用走红毯的步伐来到起居室的中间:“看看姐姐我有什么不一样了?” “换发型了?没有啊”王莱莱瞪着眼睛上来就说。 “你又用眼影了吧,小心风纪委员找你麻烦”窝在沙发里的曹晓萱头也没抬,眼睛仍然盯着小说。 “唐宛!你看她们啦~一点也不关心室友!”陈曼儿跺着脚撒娇道。 唐宛笑嘻嘻的走过来,一只手挽住陈曼儿的胳膊,一只手指指她的胸口:“看这里看这里!” “哇撒~”王莱莱满脸惊讶的表情,张大了嘴:“你真的去隆胸了!” “你!”又羞又气的陈曼儿转身抄起桌上的凉水壶,做出要砸的姿势。 曹晓萱扔开小说,一骨碌从沙发上坐起来,笑着说:“好了好了,不玩儿了,恭喜你啊陈部长!” “明德中学的文艺部长,明日之星哦!”王莱莱用夸张的口吻说,羡慕的用手摸了摸陈曼儿校服上别着的证章。 “曼儿,恭喜了。”唐宛伸开双臂:“抱一抱。” “今天都别去食堂了啊,我请客,地方莱莱定!”陈曼儿搂着唐宛,豪爽的说。 “自助自助自助!”王莱莱乐不可支:“出发出发出发!” “真的要吃自助啊?晚上撑那么多睡不着的。” “是啊,还有曼儿就好吃亏吃那么少。” “没事没事,她那份我能吃回来!” “走啦走啦~” “还是去那家大和料理么?” “南门外新开了一家,海鲜的” 4 “各位听众,这是显德宫明礼殿直播现场,本台继续为大家报道成国公爵位封授典礼实况” “陛下端坐殿上,身穿皇袍,满面红光c神采奕奕,亲自手持封授爵位的诏书。成国公李卓南在御座下行单膝下跪礼。参加典礼的名门世家,包括昭国公梁国英c信国公江源c理国公世子徐荣堂c靖远候杜文波c长乐候杨展” “这是继十二年前昭国公爵位封授之后,再次举行的同等规格典礼十八岁的李卓南,也成为自元庆维新以来最年轻的公爵。” 沈日新握着方向盘,一言不发。听着汽车收音机里的新闻报道,望着眼前单调而平直的公路,心里有种难以言表的沮丧。 “沈警官,你认识李卓南同学吗?”坐在后座的唐宛问。 “我从明德毕业的时候,他还没来呢。”沈日新淡然的说:“不过,后来也算是打过交道吧。” “他在我们班女生里人气可高了!不过大家都很郁闷,他已经毕业了,大家都没有机会了。”坐在唐宛身边的楚小亭嚷嚷道,即将见到哥哥的她,看上去非常兴奋。 沈日新想起妹妹说的那句“骗骗小女生还可以”,不由得扬起嘴角微笑了。他看了一眼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硕大的双肩包:“小亭,你这一大包东西,都是要带给你哥的?” “嗯嗯!”楚小亭点头:“您不是说,在惩戒署第一年,基本不能外出吗?我就买了好多他喜欢的零食和漫画。” “哈哈,真会为哥哥着想。”沈日新笑道:“我那个老妹,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你弄了这么多东西,爸妈不会发现吧?”唐宛担心的问。 “不会,我用攒的零花钱买的。”楚小亭得意的说:“跟爸妈就说周末不回家,去郊游,我已经和两个同学说好,她们会掩护我。” 唐宛爱怜的摸摸她的辫子,转头对沈日新说:“谢谢你了,沈警官。” “不用谢,服务市民,是我们警察的职责。”沈日新一边将汽车驶出主路,一边说:“而且,我也想向陈小云了解一些情况。” 汽车在一面有着巨大灰色铁门的高墙旁停下。唐宛从车窗望出去,看到墙上的金属铭牌镶嵌着冷冷的几个字:第五少年惩戒署。墙很高,比明德中学的墙还要高,从墙外只能看见里面几栋灰白色建筑的屋顶。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堪称为“准监狱”的这种地方。如果说上次去维民学校的担心有点多余,那今天的这个地方,完全符合她心目中的想象。 突然,唐宛感觉到一只冰凉的小手握住了自己,楚小亭细细的胳膊有点发抖。“没事,沈警官都说好了,马上就能见到你哥哥了。”唐宛拍着她的手,宽慰道。 警卫室里的人警觉的伸出脑袋来看着他们:“今天不是探视日,没事请不要在此逗留。” 沈日新打开车门,朝对方出示了一下证件:“你好,我和教育科的伍警官约好来看一个学生,你通知他一下。” “哦,哦。”警卫立刻换了缓和的神气,拿起步话机:“请稍等。” 随着一阵金属的摩擦声,灰色大铁门缓缓向两边分开,露出一道仅容一辆汽车通过的入口。 5 汽车刚刚驶入大门,就停在了一栋凹型的办公楼前,这栋四层高的楼将大门与其他区域完全隔开,任何人想要离开这里,都必须从楼内穿过,它就像一把巨大的锁把通道死死锁住。 从走廊的窗户望出去,能看到下面一片不大的操场,有一些铁灰色的单杠双杠之类的健身设施,还立着两个篮球架,但四周连一棵树也没有。操场上全是十几岁的男生,穿着深蓝色运动服或者白衬衫。也许因为是周末休息时间的缘故,所以看上去都很休闲的样子。楚小亭瞪大眼睛想在其中找到陈小云的身影,但她失败了。 伍警官把三人带到一间小会客室。“请在这里稍等,我去带陈小云过来。” 听到陈小云三个字,唐宛心里有点紧张。他应该不会认出自己吧,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况且,自己那时候一直低着头呢 时间在唐宛的忐忑和楚小亭的期待中慢慢的流逝,沈日新不耐烦的看了看手机:“都快半个小时了,小伍怎么回事?” “沈警官,不会不让我见了吧?”楚小亭可怜巴巴的问,看了一眼放在身边的那个硕大的双肩包。 “不会的。”唐宛劝慰道:“一切都安排妥当,是吧,沈警官?” “嗯,我亲自办的手续,没问题的。”沈日新说着打开门,朝走廊里看了看,仍然空无一人,但让他吃惊的是,从窗户望下去,刚才在操场上的人竟然全部消失了。他不禁心中疑云骤起,拨打小伍的电话,却是一直无人接听。沈日新看了一眼房间里的两个女生,对她们说:“我去看看怎么回事,你们坐着别动,唐宛,把门从里面锁上。” 唐宛小心的把房间门锁拧上,回头看见楚小亭已经在沙发上缩成一团,赶紧笑着宽慰道:“没事的,小亭,学姐在这里陪你。”虽然心里砰砰直跳,但她还是故作轻松的从饮水机旁拿了两个水杯,接上水放在两人面前的茶几上。 在难熬的寂静中,时间又过去了十来分钟,茶几上的两杯水丝毫未动,而外面仍然没有动静,唐宛刚要起身去窗边看看,就听见一阵刺耳的警铃声响彻整栋大楼。 走廊里传来开关门和跑动的声音,有人在叫嚷,但听不清在说什么。“学姐!”楚小亭一声惊叫,紧紧搂住了唐宛。想到房间里还有一个需要自己保护的人,唐宛反而好像不那么害怕了,她用一只胳膊把梳着麻花辫的小脑袋抱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去掏手机。 这时,敲门声突然响起,唐宛吓得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幸好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声音:“是我,沈日新!” 6 “说起来,这宫廷下午茶,还是起源于大英帝国,当年宁宗嘉皇帝出访英伦,为之倾心,回国后就令宫中效仿,成为一时流行。”满头白发的信国公笑眯眯的看着侍女握着装饰着皇室纹章的茶壶,向杯中倒出茶香漫溢的红茶,摇头晃脑的说:“可现在大英帝国已经灰飞烟灭,这英式宫廷下午茶,却在我大周宫中保留下来了,真是世事难料啊。” 这是一间装饰着浅蓝色壁纸和金色八角柱的圆形小厅,富丽堂皇却又不失优雅,地处显德宫花园的一角,从细长的落地玻璃窗望出去,是一片绿草如茵,越过一片修剪整齐的树木顶端,能看到远处宫殿的屋顶,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熠熠发光。 “不过,这红茶还是显宗元皇帝年间,由荷兰人带到欧洲的。”坐在一旁的梁国英笑道:“所以,下午茶回归大周,也算是认祖归宗吧。” “没错,所以东西方之间,其实并没有天然隔阂,我常对我的学生讲,大周的政治制度,就是西方的君主立宪和东方儒家治国之道的完美结合。”理国公世子徐荣堂说。 “少庐所言极是。”江源端起茶杯,浅啜一口:“不过我是老了,未来这个制度的延续发扬,就要看你们后辈的了,尤其是成国公,还有几十年时间好做大事,令人羡慕喔。” “哪里,我还年轻。”坐在他对面的李卓南恭敬的笑对:“将来还要先跟长辈们学习历练之后,才谈得上做事。” “你有这个心,就没有做不成的。”梁国英以欣赏的目光看着李卓南:“要是”他刚想说“要是牧远有你这样的觉悟就好了”,但立刻就想到不该在其他两人的面前自曝其短,便很快改口道:“要是今后有什么问题,首先请教泉公,当然,我和少庐也会尽力帮你。” “对了,说到请教,华卿,有件事倒还真想请教。”江源把目光投向梁国英,郑重其事的说:“明恩昨天给我打了个电话。” 梁国英心里咯噔了一下,江源的三子江明恩是驻德国大使,所以他已经大致猜到对方接下来要谈的话题是什么了。 “明远说,德国人听说国会也许会杯葛对德自贸协定,颇为不满,可能会影响到新一轮军备研发合作条约,他想知道,上议院这边是怎么考量的?” 梁国英故作镇静的答道:“这个事情上议院诸公还没有交换意见,哪里就谈得上杯葛?” “这里又没有外人,你何苦对我也不说实话。”江源微笑着说:“大周别的我不敢说,外交这摊子的事还是瞒不过我这双老眼的。这次法国人来,不单单是跑去参观学校这么简单吧?” 梁国英脸色立刻变得有点难看了,但仍然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泉公老成谋国,尽可以与上院的诸位交流一下这个事。我虽然名列议长,但不过是个召集人而已,怎么会因一人之意左右国家大政?” “华卿误会了,其实我倒也未必有什么想法。”江源冷冷的说:“但柳子翔对这两个条约看得比命还重要,我也就是提个醒罢了。” 李卓南听到这里,暗暗心惊。他瞟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徐荣堂,后者正面无表情的翻看着手边的画册,也不知是不是像他一样,其实是在专心听着梁江二人的对话。李卓南略微知道,首相柳子翔以亲德派著称,国会两院不少议员对他的倾斜外交政策不满。而他没想到的是,刚刚举行完授爵典礼,自己就已经侧身于大周最高层的政治漩涡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有客身怀尺素来 1 神情恍惚的唐宛走在通往闻仪办公室的走廊里,忍不住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这几天,安睡对她而言成了一种奢侈。各种各样的声音,卷成一个个浑身尖刺的圆球,在她脑袋里滚来滚去。 “陈小云和另外两名学员在昨晚点名熄灯后失踪了。”语气冷冷的宣布。 “我哥哥呢?我哥哥在哪里?”声嘶力竭的哭喊。 “楚小亭,你好好回忆一下,陈小云前几天是否与你有联络?”充满怀疑的讯问。 “你们傻吗?她要知道她哥哥会逃跑,还跑到这里来探视个屁啊!”怒不可遏的骂声。 站在办公室的门前,唐宛抬手敲门,那天被楚小亭紧紧捏住的手腕仍然隐隐做痛——在散落着零食和漫画的地板上,她紧紧抱住拼命挣扎叫喊的楚小亭,但没想到这个瘦弱的小女孩有这么大的劲儿。 “请进。”办公桌后面的闻仪脸色并不好看。 “闻老师。”唐宛低下头,做好了挨训的姿势。 “唐宛同学,你这两天是怎么回事?”闻仪严肃的问:“已经有两位老师指出你上课睡觉。我看你在我的课上也是昏昏沉沉的样子——下个月就是高一年级的期末考试了,你不知道吗?” “对不起,闻老师。”唐宛说着,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闻仪无可奈何的摇摇头,示意唐宛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唐宛,你要知道,你是以品学兼优为标准特招的明德学生,在这里,要付出比其他人更多的努力,才可能得到认可。这一点,我有过同样的经历,是有资格给你忠告的。” “是。”唐宛嚅嗫着答道。 “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还是家里出了什么事?”闻仪问。 “没有!都没有!”唐宛赶紧回答,她生怕闻仪去联系妈妈。“我错了,最近买了几本闲书,我,我看得太晚,所以” 闻仪带着怀疑的神色盯着她看了一会,说:“我不管你是什么理由,总之,不允许再有这样的情况出现了。否则我就要让陈曼儿同学专门监督你的作息时间,明白吗?” “明白!一定不会了。”唐宛提高音量答道,她在心里暗想,要是今晚再睡不着觉,干脆就让陈曼儿把自己打晕算了 2 “请问唐宛同学是在你们班吗?” 唐宛心不在焉的走近教室,猛然听到一个耳熟的声音。抬头就看见在走廊里,一个个子特别高的男生,正背对着她与曹晓萱和王莱莱说话。 “啊,唐宛,有人找你!”王莱莱使劲挥手。 那个男生转过头来,短头发c戴着眼镜,制服上别着高三年级的徽章,脸上带着温文尔雅的微笑。这副样子,虽然与之前看见的他反差巨大,但唐宛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蒙广达。 唐宛把差点叫出口的名字堵在了嗓子眼里,飞快的跑过去一把拉住蒙广达的胳膊,顾不上曹晓萱和王莱莱投来诧异的目光,拖着他一路小跑,进了电梯。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穿着制服,让校卫队查证件就麻烦了!”在电梯里,唐宛一脸惊慌的说。 “哈哈,你看我哪点不像明德的学生了?”蒙广达满不在乎的笑道:“我还会唱你们的校歌呢,你听:学府雄宏,明德煌煌,崇圣尊礼,煅美华章” “你”唐宛又好气又好笑,刚要说什么,电梯门开了,外面出现的是梁牧远和路启平。除了蒙广达,三个人都愣了一下。 “嗨,牧远c启平,这位学长找我有点事,我们去高三楼那边”唐宛一边解释,一边自己都觉得有点多余。没等两人回话,就继续拽着蒙广达,一路跑开了。 两人一直走到湖边,唐宛才停下脚步,呼哧呼哧喘着气问:“蒙哥,你这是闹的哪样啊?” “听说周末那个警察带你们去少年惩戒署了?”蒙广达笑着问。 “是啊。”唐宛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里也有我的兄弟嘛。”蒙广达一脸得意:“不过很抱歉,我前一天晚上把小云他们仨接出来了,让你们白跑一趟,不好意思。” “接出来了?你是说?” “嗯。”蒙广达微笑着点点头:“我上次就说过,别再管这事,我有门路,你不记得了?” 唐宛吃了一惊,呆呆的望着对方。 “干嘛?我又不吃人。我们侠道中人,只与官府做对,一不伤无辜,二不劫财物,三不近女色,不用害怕。”蒙广达掉了两句不知从哪本演义小说里读来的句子,然后悠闲的踱着步子,走到湖岸的栏杆旁,望着对面的建筑,感慨道:“果然是名校,哎,光这湖,就比我们整个学校还大,有够夸张” 唐宛打断他的感慨:“既然你都把人弄出来了,还来找我干什么?” “小亭还不知道呀!”蒙广达转过身,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这是他哥写的,记住,让她看完就撕了,要是她那个王八蛋后爹知道就完蛋了。我也不好去初中部找她,怕给她惹麻烦,就来找你了。” “你就不怕给我惹麻烦?”唐宛接过信封,没好气的说。 “不会不会,从上次一见面,我就知道你是有侠义之风的人,和我一样。”蒙广达说:“你告诉小亭,小云一切都好,万事包在我身上。” “包在你身上?”唐宛正色道:“你怎么照顾他们?住在哪里?怎么生活?我觉得你还是该让他们回惩戒署去,那里虽然管得比较严格,但至少有保障,也不像你说的那么可怕,那天本来沈警官都可以带我们见到小云了。” “行了行了。”蒙广达摘下眼镜,不耐烦的摆摆手:“你以为那地方想出来就出来,想回去就回去?你跟小亭一样,宁愿相信警察啊,罗明啊这种人,也不相信我。生活的事小意思,我马上就毕业了,已经找好了工作,吃住都没问题。” “你不上大学了吗?”唐宛问。 蒙广达哈哈大笑:“你真可爱,你看我像是能考上大学的吗?早一天工作就早一天独立,再也不用靠什么狗屁慈善基金会的黑心钱养活了。” 唐宛一时沉默了。 “总之你和小亭都不用操心了。”蒙广达说:“小云不会再来找他妹妹,等风头过了再说——如果可以,给我一个联系方式,有事我会请你转告。放心,我不会再来明德找你了——不给你惹麻烦。” 唐宛沉吟了一会,掏出手机:“那你加一下我的ssenr吧。” “嗯,好。”蒙广达扫完码,笑眯眯的说:“我就知道没看错人。那我走了,免得给你找麻烦。再见,不用送。”说完,他重新戴上眼镜,扬长而去,用轻快的口哨声,吹出明德校歌旋律。望着他的背影,唐宛突然觉得,那首沉闷古板的校歌被他这么一演绎,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3 和梁牧远一路骑车回家的路启平,脑子里一直在想着唐宛身边的那个男生。直到过了昭国公府的大门,终于憋不住开口向好友发问:“喂,今天和唐宛在一起的那个高三学长是谁?你认识吗?” “不认识。”梁牧远的回答很是干脆。 “是不是有点奇怪?原来怎么没听她说起过,难道是她的凰州同乡吗?”路启平好像是在问对方,又像是自言自语。 “喂你老跟我说有什么用,去问她自己不就好了?”梁牧远不耐烦的说。 “你不关心吗?”路启平反问道。 “我不关心。”仍然是听上去毫无诚意的答案。 “我知道,你现在关心的是李雅南么,人家现在可是从成国公的孙女升格为成国公的妹妹咯。”路启平有点不高兴,带着讽刺的语气说。 梁牧远笑了:“你不用激我,不是我不关心,是唐宛的小秘密太多啦,我关心不过来呢。就好像你们之间有那么多小秘密,难道我每一个都去搞清楚吗?” 路启平登时哑火了。他无法反驳梁牧远的话,也感觉到好友心里淤积的不满。 “好啦。”梁牧远说着拍了拍路启平的肩膀:“别一脸的不爽,我妈好像要找你,看,在那边”路启平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徐瑾站在不远处的花荫步道边向他们这边招手示意。 “你确认不是找你?”路启平问。 “放心,肯定是找你。而且是问你爸搬家的事情。”梁牧远笑着推了他一把:“快去吧!”,说罢,自顾自的骑车去了。 梁牧远猜的果然没错,徐瑾看着过来的路启平,温和的微笑着迎上去:“过来,启平,问你点事。”路启平应了一声,把自行车交给上前来的男仆,和徐瑾一起沿着步道慢慢向主楼走去。 “启平,你的那个新妈妈楚凌,你喜欢她吗?” 路启平没料到问话是从这里开始的,但他想让徐瑾得到一个令她高兴的答案:“还可以吧,她性格挺直爽的。不过我没办法把她当妈妈。当姐姐还差不多。” 果不其然,徐瑾满意的笑了,但嘴上依然说:“你这孩子,她嫁给你爸爸了,当然就是你妈妈了,怎么能当姐姐?” “我说的是感觉嘛。”路启平讨好的笑道,眼睛弯成两个月牙:“就好像我感觉你是我妈妈一样啊。” 开心的徐瑾握住了路启平的手:“那你爸爸呢,喜欢她吗?” “看他们在一起的样子,我觉得应该挺喜欢的。”路启平想了想:“要不也不能这么快就决定结婚吧!” “是啊,”徐瑾望着景观灯辉映下的狮子泉水,突然长叹一声:“我就是觉得太突然了也许应该更多的了解一下吧。你爸爸是个特别谨慎的人,没想到在这件事上像个楞头小伙子。” 路启平并没有觉察出徐瑾的话里有什么不对,他急于在她面前表明自己的想法:“我不打算跟他们去首都,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嗯嗯,”徐瑾连连点头:“你明年就高二了,转学不好。而且首都那边也没什么像样的学校,还是继续在明德的好。”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下脚步:“启平,上次我和你梁叔叔去南美的时候,有个女孩子来这里找你,她是叫唐宛吗?” 路启平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啊?不,那是蔡小白,我的好哥们。” “哦。”徐瑾说:“那唐宛呢,也是你的好哥们吗?” “唐宛”路启平一时语塞,他不知该怎么回答,也不知为什么徐瑾突然如此关心起这个问题,只好支吾着说:“嗯也是比较玩得来的同学。” 徐瑾显然对这个答案意犹未尽,追问道:“上次历史教科书签名活动,她一直和你在一起吧?” “是。”路启平虽然应答了,但越发的摸不着头脑。 “那你们也算患难之交了。”徐瑾用开玩笑的口气说。 “嗯,那次她看我孤军奋战,就自告奋勇来了。” “在困难的时候,和你在一起的人,是非常难得的,就像我和你梁叔叔。”徐瑾说到这里,用不经意的平淡口吻说:“有空请她到家里来玩吧。” 对于梁国英和徐瑾当年在昭国公府夺嫡之争中获胜的故事,路启平只是零星耳闻,但徐瑾竟然用他们来比拟自己和唐宛,让他不可思议。他只觉得今天的谈话,隐藏了太多的东西,以至于自己一时无法梳理清楚,只能答一声“好”。 幸好两人已经走到了步道的尽头,徐瑾结束了交谈,笑着说:“好了,去换衣服吧,快点下来,今天晚上,有你最爱吃的桂花猪手。” 4 穿着睡衣的陈曼儿,舒服的窝在寝室的床上,不厌其烦的刷着手机,搜索着关于李卓南的每条新闻和每张照片。虽然这些日子他只是偶尔给她发来一两条信息,但她清楚他每一天的日程,甚至知道他去的每一个地方。大周政界正以洋溢的热情欢迎这位年轻新人的到来,各种各样的仪式c演说c酒会一场接一场华丽的表演,令人眼花缭乱。而处于这舞台中央的主角,正是自己的恋人,每每想到此,陈曼儿觉得无限的骄傲简直要从身体里炸裂。而这奇遇,来自于一次自己因嫉妒而导致的愚蠢行为,人生的际遇竟然会如此的奇妙。 陈曼儿刚刚这么想,就听见身后的唐宛轻轻的说了一句:“曼儿。”她心里一惊,赶紧转头问道:“怎么啦?” “我睡不着” “这几天你怎么老睡不着?”陈曼儿按灭手机,转过身来,从窗帘缝隙透过的微光,看见唐宛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自己。 唐宛没有回答,过来一会,突然问道:“曼儿,你说,一个欺骗好朋友的人,是不是很糟糕?” 虽然声音不大,但在陈曼儿却感觉心头被重重一击,她有些乱了方寸,好一会儿才说了句:“那,那要看是什么原因吧” “唔。”唐宛想了想:“如果是为了另一个朋友呢?” 做贼心虚的陈曼儿暗暗松了口气,她定了定神:“那说明她更看重那个朋友吧。” “不,不,也不是了。”唐宛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着急:“只是那个朋友可能面临更大的危险。” “我明白了。”陈曼儿说:“欺骗这个好朋友,是为了拯救其他更需要帮助的朋友。” “嗯,嗯。”唐宛连连点头。 陈曼儿心里暗暗好笑,果然身处麻烦之中,人就会变得傻乎乎的啊。平时她总觉得唐宛很聪明,可现在说了两句话就暴露了但她要欺骗的人是谁,要保护的人又是谁呢? “曼儿?”唐宛发现对方有点走神。 “那我觉得,这不算很糟糕吧。”陈曼儿说:“每个人都有迫不得已的时候,之所以那么做,不是因为有什么坏心,而是找到了一个对大家伤害最小的办法。如果真的是好朋友的话,即便知道了,也会谅解的。” “如果是你,你会吗?”一直低头坐在床上的唐宛突然抬起头望着陈曼儿。 “哎?” “我是说,如果我迫不得已骗了你,你还会当我是好朋友吗?” 陈曼儿突然觉得这句话仿佛是在拷问自己,心好像被狠狠扎了一下。她努力做出微笑的表情,欠过身去,伸出手轻轻揪了揪唐宛的头发:“会的。” “真的?” “嗯,真的。”陈曼儿急于结束这场让自己不舒服的对话:“快睡吧,别想太多了,要不明天上课又要打瞌睡了。” 寝室里又恢复了寂静,听着睡梦中的唐宛轻轻的呼吸声,陈曼儿发现,今夜无眠的人变成了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舜华同车浓翠处 1 “前往‘热气球之屋’绘本工作室的一日观光团,将于6月3日(周日)出发,请于上午九时持本邀请函在西1门候车。”落款是“明德中学向日葵伯爵同好会”。 打印着这些文字的浅黄色信纸,装在有鼹鼠君图案的信封里。唐宛在学生公寓门厅的信箱里拿到它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给路启平打电话。 “邀请函?不知道啊,我没听说过这个同好会,也许是新成立的社团吧。”电话那端的路启平好像也和她一样一无所知:“哎,不过收到了我也去不成,这个周末和我老爸收拾屋子呢,他要搬家了。” “噢。”唐宛应了一声,她本来想说要不要一起去的,现在看来也没必要多此一问了。放下电话后,她拿着那封信琢磨了一小会,“要不叫上宁宁?还是算了,这家伙肯定要笑话我的。” 一直犹豫到周日早晨从床上坐起来,唐宛终于打定了主意:“先去看看再说,要是有认识的同学,就一起去。” 校门外倒是有好几拨学生,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唐宛走过去试探着问,可对方都茫然的摇摇头。她抬起手腕看看表:“已经八点五十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同好会的人嘛。”到底是谁想出这么精致的玩笑来作弄自己?唐宛正懊恼的想着,一阵马达轰鸣由远至近,随着急刹车的声音,银色的摩托已经在自己身旁的道路边停下。 “是向日葵伯爵同好会的同学吗?”穿着浅棕色皮夹克的骑手问,头盔里传出瓮声瓮气的声音。 “啊,是的!”唐宛惊喜的回答。 “邀请函呢?” 她赶紧从兜里掏出信纸。 “唔。”骑手看了一眼,用手指指后座:“请上车吧。” “哎?就坐这个?”唐宛惊讶得合不拢嘴。 骑手终于忍不住发出笑声,摘下头盔:“怎么?不喜欢吗?” “牧远!” 2 春夏之交的六月,城市里的人们已经感觉到燥热的逼近,而在远离城市的山间,尤其是郁郁葱葱的半山腰之上,空气仍然是带有几分凉意的清冽。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旁,一间涂饰着鲜艳色彩的木屋静静的站着,木板墙壁上画满《向日葵伯爵》里的角色,在山风中晃动的旗旛上写着“春风十里便利店。” “奶茶还是橙汁?”梁牧远举着两只瓶子走过来,正坐在木头长凳上欣赏壁画的唐宛转过头:“嗯,奶茶吧!” 梁牧远把瓶盖拧开,递了过来。 “牧远,到工作室还有多远?” “喏。”梁牧远指了指旗旛:“很快就到了,还有十里嘛,所以便利店叫这个名字。” “可真能联想。”唐宛笑了:“说得好像你来过似的。” “是啊,我来过的。” “啊?什么时候?”唐宛有点意外。 “昨天。”梁牧远笑笑:“这个地方虽然不算远,但不好找,我可不想带着你迷路了。” 他倒是花了多少心思安排这一切啊沐浴在阳光下,唐宛感觉身上微微发热,梁牧远为她准备的骑行皮夹克,大小正合适——甚至连这样的细节他都考虑到了。“牧远,你费了那么大劲,就不怕我今天犯懒不来?”她半开玩笑的说。 “嗯,怕。”梁牧远点点头:“但我更怕你当面拒绝。” “怎么会。”唐宛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明白,这就是梁牧远式的矜持。如果是路启平的邀约,他会干脆直白的说出来,但梁牧远不同或者,他根本就从来没有约过女生吧,才会把事情弄得这么麻烦。想到这里,唐宛不禁在心里偷笑了。 “这几个月,我一直都在忙李家的事。上次在食堂,你带陈曼儿来找我,我还说了那样的话,一直想着找个机会向你道歉。” “我有那么小心眼吗。那件事你不说,我都要忘了况且,我觉得那天自己也太唐突了。”唐宛撒了一个谎,对许多东西都能豁达对待的她,这件事却一直未能释怀,它的阴影一直藏在她的心里。 “可我一直记得你那时对我失望的样子。”梁牧远用认真的眼神看着唐宛:“对不起。” 唐宛突然感觉梁牧远离自己是如此的近,以至于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曾几何时,她觉得他已经渐渐远去,就像她做过的一个梦:在那场舞会上,他和李雅南站在华丽的王座台上,光芒四射。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以至于她都睁不开眼睛,两个人就这样,在一片耀眼的光芒之中,消失不见。可是现在,他就站在自己的对面,触手可及,甚至能感觉到他呼吸的气息。 想到这里,唐宛觉得脸上有点发烫,赶紧开了个玩笑来掩饰:“等我看到热气球之屋后,再决定是否接受道歉。谁知道你是不是又骗我呢。” 梁牧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没骗你,就是观光团只有两个人嘛。” “这是路启平告诉你的吧?” “什么?” “向日葵伯爵啊!”唐宛说:“我可不觉得你还会喜欢这样的书。” “你们的秘密,他可从来不告诉我。是我看到他给你买的书了。”梁牧远淡淡的答道。 听到这句话,唐宛心里一动,但她说不清自己是为什么而心动,是为了保留着这些秘密的路启平,还是为在意这些秘密的梁牧远。她看了看已经见底的奶茶瓶子,不知该说什么好。 “好啦!我们继续出发吧!”梁牧远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身体:“要不,鼹鼠君和河狸大叔该等急了。” “哎?书你也看过了?”唐宛笑着说,跟着站了起来。 “嗯,恶补了一下。”梁牧远跨上车,把头盔递给唐宛:“说不定,还能给你当导游呢。” 3 在关上门之前,路启平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虽说他在这间屋子住过的日子屈指可数,就像路辰开玩笑说的,他们父子呆在这栋房子里的时间恐怕还没有保洁阿姨多,但这里毕竟是真正意义上完完全全属于他的领地,而现在,它将永远的失去了,路启平难免有一点点小伤感。 除了私人物品外,所有的家具和装饰都没有带走,所以房间看上去好像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路启平看着门上装饰着向日葵图案的书柜,突然想起小学时,有一次梁牧远被徐瑾责骂之后,他们两人躲到这里来的情景。虽然傍晚时分徐瑾就到这里找到了他们,但在那个下午,他们还真以为这个房间是能够庇护自己的乐土。那个下午和今天一样,阳光很好,一直照到书柜的脚上,整个屋里的空气都被晒得暖洋洋的 “启平!”路辰在屋外叫道:“收拾完了吗?” 路启平应了一声,拖起硕大的皮箱,拉到门外,然后锁上门,把钥匙扔进了院门口的信箱里。路辰和他一起把箱子塞进汽车后厢最后的空隙,问:“这些都不送过梁家去吗?” “不了,都是用不上的东西。”路启平说:“但也不想让卖房子的当垃圾扔掉。” 觉察到路启平有点情绪低落,一旁的楚凌赶紧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那好,我把它们先放到你的房间里,那里比这儿大多了,周末有空就回家来住吧。” “嗯。”路启平点点头,如果真的是自己的房间,是不需要别人邀请的吧他心里想。“那我回梁家去了,你们一路小心。”路启平从路边扶起自行车。 “真的不对他说吗?”望着路启平消失在道路尽头的背影,楚凌问路辰。 “先不说吧,其实这件事跟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可他毕竟还住在梁先生家。”楚凌有点担心的说。 “那是你不了解梁先生。”路辰笑笑:“他们早把启平当成自己的孩子了,即便我不再是梁先生的助手,但他们仍然是我的朋友。” “都是因为我。”楚凌懊恼的说:“梁先生和你合作那么多年,为什么这次就搞成僵局了呢?” “无关紧要了。”路辰给楚凌打开车门:“他们说,我是士为知己者死,既然没有知己,也就没必要再做士了。” 楚凌轻轻叹了口气:“那这次梁先生和柳子翔的斗法还有胜算吗?毕竟那篇报道出来之后,他确实相当的被动。” “这次没有,下次就会有。你放心,梁国英不缺一个路辰,”路辰说着发动了汽车,冲着新婚妻子笑了笑:“可路辰不能没有楚凌。” 4 “《南方日报》上关于对德贸易协定的那篇内幕报道,是信国公府搞的名堂。”徐瑾从书房的窗户望出去,午后阳光下的狮子之泉汨汨流淌,泛出耀眼的光泽。 “嗯,我已经知道了。”电话那头,梁国英的声音听起来相当的平静,这倒让徐瑾有点意外。 “那是不是可以让星五收回辞呈了?”她试探着问:“趁着媒体还没拿到消息。” “这件事恐怕已经无法挽回。现在的问题是,除了我们,没人相信星五夫妇与那篇报道毫无瓜葛。”梁国英说到这里停了停:“我和柳子翔早晚要见个分晓,必须保证上下一心。要是人人都觉得我的幕僚长随时可能会拆我的台,我还有什么胜算?” “可星五跟你毕竟是二十几年的交情”徐瑾说:“他” “正因为如此,他的去职才能表明我的态度。”梁国英打断了徐瑾的话:“我们俩合作多年,他也应该明白我的用意。” “嗯。”徐瑾点点头,不再争辩。 “还有一层意思,就不知他看不看得透了”梁国英叹了口气:“作为他的老友,我也希望他能一展自己的抱负,不是永远只做别人的影子,这次也算一个相当不错的机会吧。” “听说柳子翔和祝长珉都很欣赏他,不知他志在政府还是国会。” “再怎么样,他也不会去帮柳子翔的忙,”梁国英肯定的说:“以我对他的了解,也许会准备明年补选众议员吧。” “那你们俩可就是敌友之间了。”徐瑾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面露微笑,朝楼下骑车绕过狮子之泉的路启平摆了摆手。“启平回来了,刚帮他爸爸搬完家。” “唔。”梁国英说:“这件事先不要急着跟他说,我怕他会多想。还有,上上下下对启平的态度不能有丝毫的变化,这一点你千万给我看好了。” “这不用你操心,委屈不了他的。”徐瑾笑道:“我也希望星五在众议院还是你的盟友。这件事,我会找机会让牧远跟他说的。” “牧远最近还去李家走动吗?” “少了。不过,雅南倒是有时下课后会来陪我聊聊天,插插花。” “那就好,卓南现在可是国会的大红人,江老爷子,还有你那位堂哥,都在拼命的拉他。虽说现在他还记着江家的仇,和我走得很近,但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呢?” “明白。在我看,雅南这孩子越来越懂事了,牧远也能感觉得到吧。家里的事你放心,”徐瑾说着,对电话那端的丈夫露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自信笑容:“你主外,我主内。” 5 沿着两旁种满栗子树的石子路坡道,唐宛和梁牧远并排向停车场走去。唐宛不时回头望望山坡上那栋玲珑别致的红砖小楼,露出恋恋不舍的神情。 “怎么,还不想走啊?”梁牧远打趣道:“要不我先回去,你呆在这儿打工吧。” “要是明天放暑假,我还真想留在这里了呢,不要工资,干什么都行。”唐宛微微闭上眼睛,好像还沉浸在巨大的满足中:“嗯,我可以每天骑车帮他们去那个小镇子上买吃的。” “瞧你这点理想。”梁牧远笑着看了一眼她紧紧抱着的书:“签名都拿到了?” “嗯,十二个画师。”唐宛一脸得意的神色,如数家珍:“小米c胖虫c大脸猫cj一ec微波炉君一个也不少!” “我倒没想到,大脸猫还是个女生呢。”梁牧远说:“看她每次写的留言,都觉得她是个胡子拉碴的大叔,老气横秋的。” “是啊!可胖虫的模样倒是跟我想的一样,窝在角落的椅子里,旁边堆满了零食” “向日葵城堡里那个看门人就是他照着自己的模样画的吧!”梁牧远笑着说:“看到真人,觉得好神似~” “是的是的!还有那个”唐宛激动的刚要说什么,突然自己打断了话头:“哎牧远,你这几天到底看了多少本《向日葵伯爵》啊!” “全部。”梁牧远若无其事的答道。 “就为了要来这里?”唐宛惊讶的问。 “是为了多了解一点你喜欢的东西。”梁牧远停下脚步,望着唐宛:“启平知道你爱看向日葵伯爵,知道你家的猫叫穆先生,知道你喜欢听麻苏苏的歌,可我什么也不知道。”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啦,知不知道又有什么要紧再说,你不是也知道了吗。”唐宛扬起长长的睫毛,看了梁牧远一眼,轻轻一笑。 这回答像一堵软软的c看不见的墙,梁牧远心里一沉,但他不愿意放弃。那天在玫瑰园与李雅南的谈话,使得他终于决定直面自己,因为他害怕自己对李雅南的感情发生的那种变化,害怕自己将越来越难以做出抉择。看到路启平带给唐宛的书,在电梯口遇见唐宛和那个高三的男生在一起,心中的忧虑和刺痛都在告诉他,他要的答案是什么——他不能在犹豫中错过。 一阵山间的风吹过,两人的头发飞扬起来,唐宛的发香,就像他们第一天相遇时那样,若有若无的诱惑着梁牧远。在这空旷的半山,在这完全陌生的地方,在这淡淡发香的包围之中,他突然有了不顾一切的勇气。 “唐宛,从现在开始,我想了解你更多,你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吗?” 唐宛愣在了那里,呆呆的看着梁牧远,他等待回答的神情是那样的认真,眉宇间还带着焦急和窘迫。是的,她曾经痴心幻想过梁牧远对自己的告白,但从未料到,会是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时刻,以这样的方式,以梁牧远特有的矜持——“我想了解你更多”不,不,这甚至还算不上告白吧?虽然并不是第一次被男生请求交往,但唐宛现在还是不知如何是好。 “两位同学!稍等!”打破沉寂的声音来自不远处的山坡,有一个人影举着什么东西,晃动着胳膊跑过来。 “哎呀,光顾着拿签名书了,”唐宛立刻反应过来:“把外套都给扔下了~” 尴尬和纠结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小小意外而化解,唐宛默默的套上皮夹克,她低着头想要拉上拉链,但捏着拉链头笨拙的对了半天,仍未能成功。梁牧远好容易鼓起勇气,刚准备弯下腰去帮她,就听见轻轻的“嗤啦”一声,那讨厌的拉链一下子就顺顺当当的拉好了。这让梁牧远感觉有些沮丧,他直起身子,想继续刚才的问题,可怎么也找不回刚才的勇气。 俩人一言不发,一前一后的走到摩托车旁,梁牧远从车把上拿下一个头盔,递给唐宛。唐宛却没有接,她低着头站了好一会,终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那个我最爱吃的零食,是玉米三角脆。” “咚”的一声,梁牧远手里的头盔突然掉在地上,顺着斜坡轱辘辘的一直向下滚去,“哎!”,他失声叫道,刚想跑过去捡,但马上又转身,冲着唐宛笑了起来。从未见过沉稳的梁牧远如此忙乱失据的样子,唐宛也捂着嘴吃吃的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相随有意更无猜 1 玉米三角脆。 玉米三角脆。 玉米三角脆自己怎么会想出这么白痴的一句话,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每每念及此,唐宛就觉得心中囧不可言。哪怕说喜欢什么花,爱听什么人的歌也好啊唐宛啊唐宛,你简直是笨成渣了。 “嗨,去热气球之屋玩得开心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把她从懊悔中唤醒,唐宛抬起头,看见路启平笑眯眯的站在自己的课桌前,不由心里一阵紧张。 “啊”唐宛稍微迟疑了一秒,重复心中已经默念好的答案:“挺好玩的,每个画师都见到了。” 接下来路启平应该会问:“同好会怎么样?人多不多,我怎么都不知道呢” “没几个人,说是同好会,其实也就是临时组织了一下。”这是唐宛琢磨了好久想出来的c“最接近真实情况”的回答,因为她不想骗路启平,可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实情。 但路启平却没有按照她的预案继续下去,他扭过头,捶了身后的梁牧远一拳头:“你这小气鬼,计划得真不错,可就是不告诉我!” 梁牧远笑着推开他的手:“是你早跟我说了周末要搬家么。下次吧,路我都探好了,下次我开车带你们去。” “开车?你有驾照吗你就开车。”路启平嗤了一声。 “阿成教了我大半年啦,这个暑假我就去考驾照,你们等着。” “等着做你的试验品吗?”路启平笑道,然后重新转向唐宛:“那个,签名本收集齐了?听说大脸猫是大美女?有照相吗?” “都有,都有。”唐宛忙不迭的说:“照片我呆会儿用手机发你,签名本在寝室呢,下午放学了去拿给你看”看着梁路二人坦然的样子,唐宛觉得自己考虑了那么多的应对方式,真的是杞人忧天,顿时感到一阵轻松。可是,当看到路启平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和蔡小白大声的开着玩笑时,心里却又冒出一点点的失落。“原来,真的只是好朋友啊” 2 “嗯我觉得,这应该算告白了。”楼宁宁咬着勺子,望着食堂的天花板,想了半天,终于说出一句。看见对面坐着的唐宛仍然皱着眉头,她赶紧补充道:“哎呀,牧远毕竟是男神级别的人物嘛,人家能对你这么说,已经是很了不得了!哎,你该不是还指望人家手捧钻戒单膝下跪吧?”说到这里,她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自己先嘿嘿笑了起来 “你小声点。”唐宛涨红了脸,警惕的环顾四周。 “干嘛弄得跟做贼似的。”楼宁宁不以为然。 “也没有了,我就是有点怕看见路启平。”唐宛惴惴的说。 “唐小软,原来是怕见牧远,现在怕见启平,我服了你。”楼宁宁说到这里,想了想:“你还记得我对你说的吗?他们俩一个是外刚内柔,一个是外柔内刚,所以,启平一直对你好,也许只是把你当好朋友,而牧远平时对你不温不火,但昨天却说了那样的话,说明他是真的喜欢你。” “是吗”唐宛半信半疑。 “信我的没错啦,不要纠结了~”楼宁宁说着,把一颗西兰花叉到好友的盘子里:“来,帮我消灭一个不过,你要当心那个人。” “谁?” 楼宁宁努了努嘴,唐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李雅南正在几个女生的簇拥下,说说笑笑的从不远处走过。 “如果说是原来那个李雅南,唐宛,我对你是有绝对的信心。但现在”楼宁宁又看了一眼那边的人群:“现在她人缘好得不一般,连罗明都偷偷跟我说,李雅南好像不那么讨厌了你说可怕不可怕?” “难道人家要讨厌才不可怕?”唐宛笑了。 “傻瓜,当然了,你想想牧远过去为什么对她没感觉!”楼宁宁郑重其事的说:“现在她可是投其所好。” “好了,不说啦。”唐宛有点烦躁的摆摆手:“其实只要启平不因为那件事怪牧远,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嗯嗯,”楼宁宁表示赞同:“我也觉得启平不会那样小心眼。”正说话间,两个女生走过来,微笑着递给她们一张传单:“同学好,请关注一下我们社团发起的暑期游学团,课题是大堡礁生存状态研究,谢谢!” “唔”等那两个女生转身离去,楼宁宁拿起传单看了看:“不知道夏天去大堡礁冷不冷唐宛,你还是决定不参加游学团了吗?” “嗯,”唐宛点点头:“没想到明德的游学团这么夸张,反正光靠我打工是付不起了。暑假我想回家给妈妈帮忙去,有时间的话,约小沐和榕榕她们去海边玩玩或者等你回来了一起也行哦。” “喔。”楼宁宁不置可否,想了一会,突然冒出一句:“哎,要不你还是陪我一起去吧,回来我帮你一起打工!怎么样?” “算了吧,”唐宛笑道:“就算我们俩一起干到开学也不够啊。” 楼宁宁默然了,随着暑假的临近,游学团招募活动也在校园里遍地开花,各种富有吸引力的主题,让她感到无比的兴奋,可看着遍布世界的目的地,她明白这一次唐宛可能没法像原来每年的暑假一样,和自己一起出行了。虽然她很想让唐宛和自己一起去意大利看看小提琴制作的圣地,而自己的银行卡里也有足够的钱可以帮好友报名。她希望用“一起打工”的说辞糊弄过去,然而正如她预料的那样,唐宛显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馈赠。 看见楼宁宁一脸沮丧的样子,唐宛赶紧凑近来安慰她:“不就是分开一个月?看你拉长个脸。你不是一直念叨想去克雷莫纳看看吗?安安心心去玩吧,给自己买一把好琴,给我带上手信,好不好?” “好吧。”楼宁宁撅着嘴,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3 “大堡礁生存状态研究深潜寻找地球上最美丽珊瑚的秘密,与环保志愿者一起为保护这片奇观而工作有皇家科学院专业人士领队,哎,你瞧瞧,这个挺有意思的。”路启平兴致勃勃的念着刚刚收到的传单:“今年的游学团花样比去年多呢。” 他身旁的梁牧远冷着脸,一言不发的消灭餐盘里的食物。 “怎么了?你妈给你另有安排了?”路启平凑近他问。 “昨晚跟我提了一句,”梁牧远无奈的叹了口气,往椅子背上一靠:“为了答谢上次法国皇太子的来访,明德未央组了一个去法国的游学团,因为我和雅南会法语,她正在忙着活动,想让我俩跟着一起去。” “哦哦哦。”路启平一下知道好友所烦何来了。“明德未央”——在教育部的公开名录里,是“明德中学未央分校”的简称,隶属明德中学。但事实上,这里与明德并没有任何关系,甚至也不归国家教育部管理,它是一所全封闭的皇族子弟学校,由显德宫直辖。出于安保需要,在对外交往中,这里的学生都以明德学生的身份出现。路启平知道,徐瑾此举可谓用心良苦,因为在明德未央的学生里,名列皇帝继承顺位30之内的,就有好几个人,对一心盼望梁牧远子承父业的母亲来说,这是一次为儿子谋求人脉资源的绝好机会。 但梁牧远和路启平显然都不认为这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呆了半晌,路启平拍了拍好友的肩膀:“照我看,这次机会,梁妈妈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滴,你找什么理由都跑不掉,就认了吧还好我不会法语,哈哈哈,技多也压身那!” “你能不说风凉话吗?”梁牧远狠狠捣了他一拳。 “好,我不说风凉话。”路启平拿起传单:“既然你抛弃了我去攀龙附凤,我只好自谋出路了,这个大堡礁可以考虑哎,牧远,你怎么走了?这就吃完了?” 看见梁牧远端起餐盘起身而去,路启平忙不迭的嚷嚷道。 4 “去法国?!” 蔡小白一听到“法国”这个单词,就好像晴天霹雳一般,她一手把餐盘放到回收台上,一手抓着手机,加紧几步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压低了声音:“我不跟那帮人去法国,我来明德就是不想和他们搅在一起,你不是答应我了吗?我在这边都看好游学团了什么?是爷爷定的?可是爸,喂?喂?” 看着屏幕上的“通话结束”,蔡小白狠狠跺了跺脚,然后怒气冲冲的朝食堂大门走去。 “蔡小白!”路启平从一旁走过来,打了个招呼,有些诧异:“怎么了?一脸的官司,刚才吃出毛毛虫了?” “你才吃出毛毛虫了。”蔡小白停下脚步,沉着脸看他。 “那这到底是怎么了?”路启平一脸疑惑。 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蔡小白好像突然想起什么,面上浮起笑容,用温和的语调说:“路启平,你的游学团定了吗?” “目前还没,”路启平挠挠头:“不过刚才看到有个考察大堡礁生存状态的,我觉得还不错” “泡在水里看虫子尸体什么好玩!”蔡小白打断他:“那个,不如一起去法国好不好?” “法国?”路启平先是一怔,但马上就反应过来:“哈哈,我知道了,你要参加明德未央的游学团去法国,还会遇到多情的夏尔王子”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取笑我!”蔡小白停了停:“唉?你是怎么知道的?” “牧远告诉我的,他和雅南要去给你们当翻译。” “哦?梁牧远也去?太好了,那你也一起去吧,你们俩不是死党吗?”蔡小白高兴的说。 “我又不懂法语。” “我给你当翻译呀~” “你还是想让我给你当挡箭牌吧。”路启平摆摆手:“这次我可干不了啦,上次在球场让夏尔丢了脸,这次去人家的地盘上,我还能不能完整的活着回来,都很难保证了。”路启平说到这里,突然换了严肃的表情,凝望着对方:“蔡小白同学,感情上的事,终究是要自己去面对的,我会从大堡礁给你寄明信片,祝你平安。”说完,大笑着一路跑了。 “喂!路启平,你回来!”蔡小白气急败坏的叫道。 5 随着期末考试成绩的公布,一个学年终于结束了,校园里一片轻松欢乐的气氛中,各种目的地的暑期游学团也准备出发,几乎所有的教室都被征用做了大大小小说明会的会议室,五颜六色的“空位最后招募中!”广告贴满了各处的公告栏。 唐宛拎着一袋准备在火车上吃的零食,刚按下电梯按钮,就看见蔡小白从旁边的电梯里出来。 “小白?你怎么没去参加说明会啊?”唐宛有些意外。 “啊,啊。”蔡小白看起来有点慌乱的样子:“呆会儿就去。” “还不知道你参加了哪个游学团呢,你也不告诉我。” “唔,没什么意思的。”蔡小白好像要急于结束谈话,“那个,我先走啦!”说罢,一溜烟的消失在玻璃门外。 “这家伙怎么看起来怪怪的”唐宛心里嘀咕着,打开了9309的房门,起居室里空空荡荡的,三个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其他人都去参加说明会了,这让她有点怅然若失。不过,想到明天晚上就能见到妈妈,她还是一下子又高兴起来了。 零食袋被塞进双肩包,然后和行李箱一起在门边摆好,这样明天一早就不用手忙脚乱了——唐宛满意的看着自己的行装,打算冲上一杯咖啡,再找本不用动脑子的闲书,好好享受一下这学期在明德的最后一个下午。 门边的电话铃响了起来。 “你好,9309,请问找哪位?” “请问唐宛同学在吗?” “我就是。” “你好,我是校长办公室的,请你马上到主楼4层402会议室,有一个重要的会议。” “哎”唐宛刚想问点什么,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6 唐宛走进主楼的电梯,刚按亮“4”字按钮,就看见一个有着栗色头发的高挑的男生闪了进来,她赶紧往里面一让。 “启平?” “唐宛!” “你也是来开会的?”路启平看了一眼亮着的楼层按钮,抓抓头发,一脸诧异的神色。 “嗯。”唐宛点点头:“你知道是什么会吗?” “不知道。”路启平说:“那个,你明早就回家了?” “是呀。你呢?什么时候出发去大堡礁?” “下周三。”路启平笑嘻嘻的说:“给你寄明信片。” 俩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到了会议室的门前,路启平敲了敲门。 “请进!” 推门而入的时候,路启平和唐宛都愣住了,会议桌旁,坐着梁牧远和李雅南,而剩下的几个人里,除了包文辛外,一个也不认识。 “两位同学,快进来,请坐。”包文辛露出满脸的笑容,说罢,转向身旁一个穿着深色西服的年轻男子:“葛老师,这就是路启平同学,还有唐宛同学。” “好。”那个男子点点头:“人到齐了,我们开始吧。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葛云来,字鹏飞。显德宫教育卿助理,也是明德未央的专任老师。为与法国皇室敦睦友谊,今年我们明德未央将组织一批同学前往巴黎,研究课题是十九世纪的周法关系。” “鉴于法国皇太子夫妇在来访中对明德中学留下了美好的印象,因此,我们特别安排了曾经接待过他们的梁牧远和李雅南同学加入游学团。”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外交部向法方通报之后,我们又接到了夏尔·波拿巴王子殿下的邀请,请路启平和唐宛两位同学也一并随行。” “啊!”唐宛和路启平几乎同时叫出声来。 “当然。此事也要征求两位同学的意见,所以请你们过来。” 唐宛有点茫然不知所措的看了看坐在会议桌对面的梁牧远,又看了看身旁的路启平。梁牧远微笑着看着她,而路启平则是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怪异表情,唐宛当然不会知道,他正在心里恶狠狠的咒骂蔡小白。 接触到梁牧远充满鼓励的目光,唐宛定下神想了想,举手道:“包副校长,葛老师,我可以给我妈妈打个电话吗?” 包文辛闻言皱起眉头,用鼻孔轻轻嗯了嗯,端起茶杯掩盖自己不快的表情,心里觉得这个女生简直不可理喻。葛云来则和气的笑着点点头,等唐宛出去关上门后,他问道:“那么,路启平同学呢?” “我”路启平略一思忖,望了一眼梁牧远,又看了看会议室的门:“我看她的决定,她去我也去。” 一听见这句话,梁牧远楞了楞,他身边的李雅南,露出一丝不为人觉察的笑意。 不一会儿,唐宛拿着手机坐回椅子里,微微欠身:“对不起,让老师久等了我愿意参加去法国的游学团。” “噢。这么说,路启平同学也?” “嗯。”路启平点点头:“我也愿意。” 7 “快请进,请进!”蔡小白拉开门,看见是唐宛,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 “怎么了今天,这么急着找我?”唐宛笑嘻嘻的迈进9302的起居室,看见各种包装盒和包包c书籍都被码在了角落里。虽然仍然是乱乱的,但在蔡小白的房间来说,已经是难得的收拾程度了:“哎呀,整洁了不少,小白,你这是怎么啦?” 蔡小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拉着唐宛到沙发上坐下,一脸认真的样子:“唐宛,有件事我要跟你说,说了不许怪我。” “嗯?”唐宛有点意外。“什么事?我不怪你。” “你说的啊。” “好,我说的。”唐宛笑着说:“你就快讲吧!” “让夏尔邀请你去法国游学团,是我的主意。”说到这里,她吭哧了半天:“那个,因因为我也要去,我还想让路启平也一起去。” “哦,我说怎么夏尔还会记得我?” “不,不。”蔡小白急了:“他记得你,还说很高兴能邀请你呢。” “可这和路启平有什么关系?” “他喜欢你啊!”蔡小白一急之下脱口而出:“你要是去他肯定要去的,他要是去了,我就不怕夏尔找麻烦了所以唐宛,你就当帮帮我,好不好?”她说着拉紧了唐宛的手。 唐宛想起今天下午在会议室,路启平说“我也愿意”的神色,显然是在等着自己的决定,但她故意拉下脸说:“谁告诉你他喜欢我。” “夏尔说的,他看人还是挺准的。”蔡小白嘿嘿笑着。“你自己没感觉出来吗?” “我”唐宛刚想说点什么,马上又止住了。白天刚刚建立起的想法,没想到晚上就被挑战了。她决定尽快避开这个话题:“小白,不用向我道歉,我还要谢谢你呢,机会挺难得,还是免费的。况且我也没有报别的游学团,本来准备明早就回家去了。” “是吗?”蔡小白高兴的说:“那正好,不过,我还有件事要向你坦白。” “你这家伙还有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唐宛笑着推了她一把。 “唉,”蔡小白叹了口气,“其实不坦白,你很快也就会知道了。我不姓蔡,姓柴,叫柴小白” 唐宛吃惊的瞪圆了眼睛,呆着琢磨了好一会儿:“啊啊,你是公主!天哪我早该想到的,那天在国宾宫的舞会,别的女生是不可能穿着男装跑进来的!” “是。”柴小白点了点头:“其实路启平早知道了,元旦的时候他在宫里撞见了我。但我一直没告诉你。唐宛,我说过的,你们俩是我在明德最好的朋友,我确实不该向好朋友隐瞒这么久” “没事的。这有什么呀?好朋友不在乎这个。”唐宛握紧了柴小白的手,笑着说:“你有你的考虑,要是人人都知道的话,招来记者什么的,很讨厌。不过你放心,我的嘴很紧的——打死我也不说。” “爱你了,唐宛!”柴小白扑过来就要拥抱。 “殿下,别爱我,我可打不过夏尔,打球击剑都不行!”唐宛笑着挡住她。 “啊!你又来挖苦我!” 两个女孩子在沙发上格格笑着,闹成了一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骑鹤王孙夸锦裘 1 一列长长的行李车从沐长明面前慢吞吞开过,驶向不远处停机坪上的飞机。车上整齐的放满了大小规格统一c打着皇室徽章的的黑色箱子,最后一节车厢里是装着大大小小宠物的笼子,一只硕大的黑色杜宾犬隔着栏杆用空洞的眼神望着他。 沐长明阴沉着脸,心里各种不爽。本来打算趁着明德中学暑假,自己也去度假放松一下,但好像自己的职业生涯已然和“童子军”们死死绑定——明德未央法国游学团的安保组长,这种有机会结识大人物的差事,在禁卫局里无疑又招徕一班同僚的羡慕嫉妒恨,而在沐长明看来,谁愿意接这个烫手的山芋,他恨不得双手奉送——从眼前规模盛大的行李车来看,这趟任务必然不轻松。 “这是十二个人的行李?” “还有这么多猫和狗,组长,这是旅行还是搬家啊?” “你们两个是第一天执勤吗?”沐长明对两旁站着的下属冷冷的说:“少说怪话。” 他看了看表,预定起飞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行李才刚刚装机,而主要乘客连影子都没看见。 “你刚才和显德宫禁卫局联系过了吗?他们还要多久才能到?”沐长明不耐烦的问手下。 “问过了,说是时间未定,原地待命。”小伙子嘿嘿一笑:“我看您催了也没用,人家金枝玉叶就这脾气。那几个小跟班倒是跟咱们一样,挺准时” “放肆!”沐长明勃然变色:“谁告诉你那是小跟班?那也是我们的保护对象!再听见你胡说八道,我就把你小子从飞机上扔下去,听见了没?” “是,组长!” 2 唐宛坐在松软的座椅里,呆呆的望着舷窗外单调的机场景色,也许是昨晚太兴奋没睡好,而今天又起得太早的缘故,她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昏昏沉沉的——尤其是坐在这样的一个空荡荡的机舱里。看惯了拥挤的机舱座位,唐宛觉得这儿就好像是被拆空了一样,充满了魔幻主义的色彩。两列座椅沿着舷窗两侧排开,每个位置都宽大得出奇,在蓝色的地毯正中,绣着硕大的皇室徽章,前方的巨大屏幕上,正在放映不知名的风光片。她看了一眼同排的路启平,他已歪在座椅上睡着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睡觉的样子,一缕栗色的头发搭在额前,微微闭着眼睛,嘴角带着一分笑意,显得特别的可爱。 一大早就从雍津赶过来,大家都有几分倦意。前排的两个座椅里,李雅南大概也睡着了,一只胳膊软软的耷拉出来,虽然看不见她的样子,想必也是十分柔媚的姿态呢。只有梁牧远面对着笔记本电脑在忙些什么,好像是在查询这次游学研究的资料?从唐宛的方向望过去,正好能看见阳光照着他的侧影,眼镜后认真的眼神c紧紧抿着的嘴唇c轮廓分明的脸庞,唐宛突然想起宁宁说过的,认真工作中的男生最帅,果然如此呀 这时候,梁牧远好像觉察到唐宛在看着自己,略略侧过身子,冲她微微一笑,唐宛一下红了脸。“不睡会儿吗?”梁牧远的声音虽然很轻,但唐宛能看出他的口型,她笑着摇了摇头。 梁牧远指指舷窗外,唐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出去,地面上,几辆汽车正朝着飞机的方向开过来。 仿佛是有谁按下了一个按钮,空乘和安保人员都一下子开始忙碌起来,嘈杂的说话声也越来越近。在一片喧闹中,只听见一个大嗓门在嚷嚷:“你们能不叽歪了嘛?我又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他们还打了加时赛啊?我连早饭都没吃好不好?” 十来个男生女生陆陆续续进了机舱,大嗓门的是个身材高大c头发乱蓬蓬的胖男生,一屁股在第一排左边的位置坐下:“饿死我了,我点的早餐呢什么?要等到起飞以后?那你倒是快起飞啊!先拿点别的零食来!” 唐宛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心想,这个可以作为“被惯坏的大小孩”百科条目范例的男生,大概就是柴小白说过的柴永华,皇次子魏王柴信远的长子,年轻一代皇族中最接近宝座的人。唐宛看见前面的梁牧远和李雅南已经起身,赶紧也跟着站了起来,然后走过去推醒了睡得正甜的路启平。 “殿下,这几位就是明德中学的同学。”葛云来把他们带到一个面孔瘦削的女生面前:“昭国公世子梁牧远,成国公的妹妹李雅南,这两位是夏尔王子邀请的客人,路启平和唐宛。” “喔!你就是李卓南的妹妹。”坐在另一边的柴永华斜着眼睛看过来:“告诉你哥别活得那么辛苦了,弄得我们天天听他的名字,也很辛苦,哈哈哈~” “好样不学,还说风凉话?”那女生瞪了柴永华一眼,然后转向四人:“你们好,我是麦欣,字秾华。信国大学历史系的学生,这次游学的课题指导。” 唐宛听柴小白说过,她就是皇长女宣德公主的女儿,年轻皇族里一个厉害的角色,于是赶紧跟着其他三人一起行了礼:“请多指教。” “嗯,坐吧。”麦欣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转过脸去。 “嗨,几位!”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机舱,不穿校服的柴小白,又是一身假小子式的牛仔装,斜背着双肩包,走过来拍了拍唐宛和路启平的肩膀:“怎么样?等了半天吧!哈哈,我跟你们说什么来着,不用这么准时的~” 3 云端之上。 望着茫茫的云海,唐宛心里浮出的是这句话。无论从现实角度还是象征意义上来说,这架飞行于万米高空的皇家专机,都配得上这句话。但正如地面上的人们仰望天空,并不知道云端之上发生了什么一样,不是身处其中的人,也很难想象,搭载了一群血统高贵的皇家子弟的航班,会吵闹得像一个炮火连天的战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前面的男生们开始玩电子游戏,即便戴着耳机,一个高亢的声音仍能从缝隙顽强挤进唐宛的耳朵里。 “废柴,让你掩护听见了没?!” “我打中路,弹药箱归我,头盔归印第安人,手雷归胆小鬼!” “你是猪啊!这么大一个目标都看不见~“ 柴永华兴奋得满脸通红,干掉一个又一个对手,所向披靡。唐宛无奈的调整了一下耳机的角度,想再多抵挡一点儿噪音,这时候,她感觉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路启平站在她的身后,朝后面努了努嘴。 关上警卫舱的门后,果然吵闹声一下子小了很多,虽然这里的座椅要比前面拥挤,坐的人也不少,但唐宛一下感觉到了静谧的仙境。“唐宛!欢迎来警卫舱躲避战乱。”坐在不远处的柴小白笑着冲她打了个招呼。 “介绍一下,沐长明沐哥,明德中学的安保组长,我们的保护神。”路启平说:“唐宛,我的好朋友。” “喂,我这把年纪,你该叫沐叔吧?”与路启平开起玩笑来,沐长明似乎没有面对其他“保护对象”时的那种职业化的拘谨。 “结婚了吗?没结婚一概叫哥。” “从来没在学校见过沐组长呢?”唐宛好奇的问。 “他们躲在一个诡异的地方,专门监视大家。”柴小白故作神秘的样子:“你们停学那一周,我跑去找启平,就被他跟踪了” “那是我们的工作啊,殿下!” “你们的工作是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吗”唐宛说:“《特警风云》里那句台词,'我会为你挡子弹的!阁下!'听得我特别特别激动!真的会这样么?” “嗯,必要的时候,会的。” “哎,那有没有像《特警风云》里那样被保护对象爱上的事啊?”路启平打趣道。 “喂!身为高中生,你的想法是不是太复杂了?” 在警卫舱里说说笑笑的聊天,几乎让唐宛忘了前舱的喧闹。她觉得这才像是一次旅行该有的样子,在和好友们忘却时间的谈天说地中,度过漫长的旅程。“要不启平你去把牧远和雅南叫进来吧,估计他们也被吵得烦死了。”她建议道。 “嗯嗯嗯!”路启平正待起身,舱门打开了,一个大脑袋伸了进来,柴永华大惊小怪的说:“哎呦,你们几个怎么都躲在这里啊?”他说着,突然盯住了沐长明:“对了!就找你,叫什么来着?” “沐长明,殿下。” “对,沐长明。”柴永华好像很兴奋的样子,走到对方面前:“外面那帮人都是战渣,打他们一点难度也没有!你来和我来一局1v1,让我看看专业人士的水准,怎么样?” “呃对不起殿下,我不会玩。”沐长明面有难色。 “瞎扯!真的都会,游戏还不会?”柴永华晃动着头发乱糟糟的大脑袋:“快来,一分钟就会!” “可是,我正在值勤,按条例是不能玩游戏的。”沐长明仍然没有移动脚步。 柴永华登时变了脸色:“什么意思?我请不动你,还是怎么了?” 机舱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了,两个人都僵持在那里。 “殿下,要不我跟你来过过招,五战三胜,谁输了,谁在巴黎请吃四季。”突然出现解围的,是靠在舱门边的梁牧远,面带笑意。 “好!原来梁牧远同学知道我爱吃四季的鹅肝。”柴永华转怒为喜:“我就给你个机会,让你请客!” 4 战况相当激烈,在大屏幕旁围观的男生女生们都神情紧张,但了解梁牧远实力的路启平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在有意放水——只不过让得非常巧妙,让柴永华总能觉得是自己抓住了时机,所以赢得非常痛快。可梁牧远又不让他每局都赢,一直打到2:2,才在最后一局故作失误,让柴永华来了个漂亮的一枪爆头。 “不错啊,梁牧远同学!”险胜之后的柴永华兴奋的扔下手柄,狠狠的拍了拍对手的肩膀,一脸志得意满的神气:“我看这飞机上,也就你还能跟我过五局,哈哈。可惜,还差点火候~”他环顾四周,一眼看见一旁斜靠在座椅上微微冷笑的路启平。 “怎么,这位同学也想试试?”柴永华一下子就被挑起了战意,朝地上的手柄努努嘴。 “不敢,”路启平打着哈哈:“我菜得很,不是殿下的对手。” “那你笑个毛线?” 听见这句话,路启平立刻收敛了笑容。全然不顾梁牧远暗暗使来的眼色,走到好友的身边,拿过他手里的手柄。 十分钟后,即便是从来对电子游戏不感兴趣的唐宛,也能看出柴永华其实是完全无招架之功了。她身旁观战的柴小白更是兴奋的得不行,不时发出一声喝彩。唐宛用眼睛的余光瞟了瞟左右,好几个男生脸上都露出讥讽的笑容,看来,这些所谓的“手下败将”们也并不心服。更令她意外的是,被柴小白称为“当手机以外的世界都不存在”的麦欣,竟然也抱着胳膊站在一旁饶有兴味的看着,苍白的脸上,泛出一丝笑意。 5:0,柴永华恨恨的盯着屏幕上巨大的比分数字,乓的一声把手柄摔在地上:“这特么什么破烂!按半天按不动,给我换一个,还有耳机!再来!”他怒气冲冲,庞大的身躯伫立在机舱中央,一把从空乘手里夺过一只新手柄。 紧蹙着眉头的李雅南偷偷拉拉路启平的衣角,他回头一笑:“没事,殿下的手柄有点问题,我再陪他打几局。” 当又一个5:0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路启平站起身来,摘下耳机,微笑道:“殿下,你今天看来状态不佳,要不我们改日切磋吧?” “混蛋,坐下!我让你走了吗?!”柴永华怒不可遏:“给我继续!” 路启平一下气得脸色发白,他还从未被一个同龄人这样无理的对待过。看到路启平的样子,梁牧远等人都大为紧张,柴小白按捺不住,正要上前,就听见一个冷冷的声音:“算啦,永华,你不是对手的,再打几局也一样。何必自讨没趣?” 麦欣的话说完,径直回到自己的座椅里坐下,而刚才还气焰嚣张的柴永华,倒好像被抽空了的似的,一下蔫了下来。 “各位请回到自己的座位,系好安全带。飞机将在三十分钟后降落在巴黎拿破仑国际机场。”机长的广播适时响起,大家纷纷回到座位,落座之后,唐宛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她望了一眼旁边的路启平,只见他仍然脸色阴沉,死死的盯着窗外,一言不发。 唐宛突然开始有点后悔参加这趟旅行了。 5 仅仅几个小时之前后,柴永华已经与刚才在飞机上判若两人。他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面带谦和的微笑,裁剪得体的黑色礼服和胸前华美的大绶章,甚至让那臃肿的身材看起来有了几分雄伟的气质。看着彬彬有礼c与周围的宾客们谈笑风生的柴永华,唐宛觉得自己有点恍惚,直到柴小白在她肩头拍了一下,才猛醒过来。 “有意思吧?”柴小白轻轻哼了一声:“这就是所谓公众人物,人前人后完全是两个样子。” “是啊,可是现在的他不是挺好的吗?”唐宛不解的问:“为什么一定要那样呢?” “就是因为在公众面前假装的太多了,”柴小白冷笑着说:“所以自我的时候才会那个样子,伪装的时候多痛苦,不伪装的时候就有多变态。”她说着喝了一口果汁:“要不是我老爸放弃了一切,给了我足够自由,我估计也是那个德行。” “但我觉得牧远和启平就不是这样的。”唐宛说:“虽然他们不是皇族吧,在我这种平民百姓看来,也是了不得的身份呢。” “唔。”柴小白点点头:“他们俩确实是另类,尤其是路启平,这也是我欣赏他的原因呀。” “不过,我觉得有的时候,人也需要一点点变通。今天牧远帮沐组长解围,不就挺好的吗?”唐宛望着不远处的柴永华:“虽然我不懂玩游戏,但我觉得牧远肯定打得过柴永华。可启平就有点太较真了。” “不是较真,是认真。”柴小白说:“另外几个男生也不是打不过柴永华,他们都像牧远一样让着他罢了。所以我才觉得启平可爱啊,上次和夏尔打完篮球,启平就对我说,无论是什么样的比赛,对手之间都要视彼此为平等的,否则就是不尊重比赛,也不尊重对手——你表面上让着他,其实是鄙视他。” 唐宛默然了,她觉得柴小白的话虽然没什么错处,但未免幼稚,秉性平和的她,更欣赏梁牧远那种成熟的做事方式。 “嗯?我好像听到两位可爱的淑女提到了我的名字。”有人在她们身后用法语说。俩人转头一看,穿着一身漂亮黑色小礼服的夏尔正笑盈盈的站着,伸开双臂:“小白c唐宛,欢迎你们来到法兰西。” “殿下,谢谢您的邀请。”唐宛赶紧行礼。 “那是我的荣幸。”夏尔说:“我很希望你来看看我的国家,更何况,这还是小白的要求。” 柴小白撇撇嘴:“喂,非要让我来,是你捣的鬼吧,谁知道你给我爷爷灌了什么汤。” “嗯,陛下对我慈爱有加,就像我自己的爷爷对了,你知道吗?从贵国回来我就请了一个中文家庭教师,要不然还要被你继续糊弄。大周古代的典籍里有这么一句话,”夏尔说到这里,突然换了生硬的中文:“来而不往非礼也,小白,我去拜访你,你不回访我,就是非礼我了。” 唐宛一听差点笑出声来,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柴小白羞红了脸:“你都学了些什么啊,赶紧把你那个糟糕的中文教师解雇了好不好?” “不,不。我必须学会和那个路启平直接交流,”夏尔突然看着不远处,大声说:“啊,正好,他已经来啦!” “殿下。”梁牧远和路启平两人与一个瘦高个的灰发中年人一起向夏尔行礼。 “欢迎你们,我的朋友。”夏尔说着,转向那个中年人:“看来你们已经聊过了?” “是的,”中年人微微点头:“两位客人向我介绍了他们的游学研究课题,我想我能够提供必要的帮助。” “那太好了。”夏尔向柴小白和唐宛介绍道:“德·斯帕诺男爵是皇家图书馆的副馆长,我特意请他参加欢迎晚宴,介绍你们认识。你们所需要的一切资料,他都能找到。” “男爵阁下已经对我们说过了,你考虑得太周到了,殿下。”梁牧远说:“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这都没什么。”夏尔突然狡黠的一笑:“当然,要是说到感谢呢如果你的朋友路启平愿意和我来一场击剑或者自由搏击练习赛,我就感激不尽了。”他说着,目光投向了路启平。 “喂,他说什么?”路启平被夏尔不怀好意的眼神看得毛毛的,赶紧捅了捅梁牧远的腰。 “呃他要和你比击剑或者自由搏击。” “我去千万别答应他。”路启平着急的说:“要不我就回不了国了。” “殿下”梁牧远想了想措辞,对夏尔说:“我知道你事务繁忙,而我们游学团的日程也相当紧凑,我想可能这次不一定有机会” “不会的。”夏尔微笑着打断他:“我忘了对你们说了,为表示对你们游学团的重视,父王让我全程参加你们的这次游学活动。” “不是吧!”柴小白突然瞪圆了眼睛大叫起来,不但把说话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周围的宾客们也纷纷侧目。就连不远处的柴永华也望向这边,优雅的皱起眉,无奈的摇了摇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桂宫怀古说风流 1 初夏炽热的阳光下,银色的高速列车车身闪出一道炫目的光芒,它极速掠过法国西部的平原,将无数的丘陵c小镇和田野抛在身后。 “‘帝国之傲’特快,平均时速250公里,世界纪录保持者——比贵国的首都大圆环怎样?”夏尔的头发在阳光下闪耀着奢华的金色,他用舒服的姿势靠在座椅里,向对面的同伴们问道。 柴小白斜了一眼,没搭理他,继续看着窗外的风景。梁牧远放下咖啡杯,笑了笑:“帝国之傲确实代表轮轨列车技术的巅峰,而首都大圆环则是高效铁路网规划的极致,我想,要是两者能够结合,必定能超越德奥的中欧联合高铁,成为世界第一的铁路系统。” 这个相当得体的回答,让夏尔满意的点点头,也让一旁的唐宛想起了前几天在欢迎晚宴上与柴小白关于“较真”的对话,她看了正在望着窗外发呆的路启平一眼——如果他听得懂法语的话,说不定会引经据典,与夏尔有一番辩论呢。 “不过,拿破仑大帝其实不怎么喜欢铁路,所以直到他去世后,法国才开始大规模修建铁路网,第一条长途铁路就是我们脚下的这条,巴黎到图尔线。”夏尔说着,在铺着绿色地毯的地板上跺了跺脚:“其实它最初的目的是方便拿破仑二世和大臣们往来巴黎与卢瓦尔河谷,是吧?男爵。” “是的,虽没有正式迁都,但拿破仑二世陛下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卢瓦尔河谷的各座行宫,而不是枫丹白露或者巴黎,”一旁的斯帕诺男爵附和并解释道:“所以,我们要查阅的关于十九世纪中叶东方战争的史料,大都保存在这次要去的舍农索城堡图书馆。” “我小时候和哥哥去过,那个城堡有一段是跨在一条河上的,特别美。”李雅南显得很兴奋的样子。 “是啊,”夏尔笑着说:“拿破仑二世也非常喜欢那里,所以在原有基础上扩建了图书馆和其他好几座宫殿,无论是享受美景,还是完成你们的研究课题,舍农索都是个不错的地方。” “真的非常感谢殿下和男爵阁下为我们安排这次行程。”葛云来搭话道。 “唔可是,葛老师,今天游学团没来几个人,大家都请假了吗?”夏尔探起身子,望了望空空的车厢,带着讥讽的语调问。 一时间,葛云来显得非常窘迫,其他几个人也有点讪讪的不知该如何作答。平心而论,夏尔的挖苦不无道理,到巴黎之后没几天,大部分游学团的成员就纷纷开始了各自的活动,急不可耐要赶往阳光海岸的柴永华干脆发话,课题由梁牧远全权负责。 “夏尔,你就当他们不存在好了。”最终还是柴小白打破了沉默,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气。 “这倒是,别人我不在乎,只要你来了就好。”夏尔侧过脸,炽热的目光大胆盯住对方。 唐宛正在心中暗叹夏尔表达的足够直接,身边的人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小声说:“唐宛,他们在说什么,殿下是喜欢小白姐姐吗?”问话的是柴语安,她和她的弟弟柴语定是一对十一岁的双胞胎,算起来是与柴小白同辈的旁系堂妹和堂弟。俩人都戴着一副亮亮的小圆眼镜,都有着可爱的扁鼻头和淡淡倒眉毛,到了法国之后这几天,他们很快就和唐宛路启平两人混熟了,无论走到哪里,都要跟着他们,而且,总是让唐宛马上翻译各种他们想知道的事情,常常弄得她招架不住。 唐宛正不知该如何对答,另一边的柴语定哼了一句:“老姐,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我老吗?我比你早出生一分钟而已!我比夏尔王子小六岁,难道不更适合他吗?” “喂,你们俩小鬼头,谈论这种事是不是太早了!”路启平凑过来打趣道。 “是你们太老派了吧。”柴语安斜了他一眼,满不在乎的说:“这几天,我一直在观察你们这几个人,一个个连讲话都遮遮掩掩c小心翼翼的,让人觉得好不舒服呀。” 唐宛怦然心动,觉得柴语安一语说中了自己的感觉。不知怎么的,这个有梁牧远也有路启平,有李雅南也有柴小白的小小团体,相比在明德,大家虽然有了前所未有的亲密共处空间,但彼此之间交流却变得怪怪的,好像总是有着一层看不见也触不到的隔膜。 “姐,人家五零后是比较传统啦。” 听到这里,唐宛和路启平不禁尴尬的相视一笑。 路启平刚要找句话来反击一下这两个放肆的小家伙,突然觉得列车的速度慢慢变缓,最终停在一处站台旁。站台上整齐的排列着全副武装的士兵,将三节专属车厢完全隔离开来。路启平凑到窗前看了看,转头对夏尔说:“停个小站,好大的阵势你每次出门都这么夸张的吗?” “当然不是了你稍等一下。”夏尔听完唐宛的翻译,做了个手势,坐在车门附近的安保队长立刻起身走了过来:“殿下。” “查克,这是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吗?” “哦,胜利日之前,恐怖袭击的预警等级升至红色。”皮肤黝黑的队长弯着腰,看了一眼乘客们,答道:“所以也相应提高了各位的安保标准,沿途两座停靠站都增强了隔离措施。” “谢谢。”夏尔说完,转向大家:“对不起,现在临近胜利日,一神教恐怖分子可能会有所动作,就在你们来的前不久,巴黎还发生了一起汽车□□袭击。不过你们放心,巴黎会做好一切安全措施迎接胜利日。” “这些人有完没完啊,真是可恶极了。”李雅南恨恨的说。 “是啊。”梁牧远也叹了口气:“从罗马时代开始,已经两千多年了,就没消停过,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历史上,波拿巴家就有好几个人死于他们的暗杀。”夏尔毫不在乎的说,好像在讲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 随着列车的重新启动,站台逐渐远去,但那些面无表情c背着自动□□的士兵们,仍然在唐宛的心里抹之不去,成为如此严密安保措施下的“保护对象”,这对于唐宛来说还是第一次。但好像除了自己之外,车厢里的其他人都对可能的发生危险都并不在意,就连稚气的柴语安和柴语定姐弟也不例外。也许人家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吧,毕竟和普通人不一样啊看着他们谈笑风生的样子,唐宛这么想着。 2 “你们已经从巴黎到舍农索了?” “是啊,来了几天啦。我现在就站在那条横跨着城堡的河边上。” “这么晚还在外面。” “这几天正赶上七月节,每天晚上村民们都来这里的花园开露天派对,我们也和他们一起跳舞,总要闹到很晚。” “那李雅南这家伙肯定大出风头吧。”楼宁宁发了一个不屑的表情。唐宛看到这里,不禁抬头望了望不远处喧闹的人群。伴随着欢快的风琴音乐,穿着蓝白色裙子c戴着彩色头巾的李雅南,就像一个地道的法国少女,在众人的欢呼声和篝火的映照中,轻盈的跳着节奏明快的舞蹈。不仅法国的小伙子们都看得如痴如醉,就连唐宛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最适合这样的场合,只要她出现,便是当仁不让的女王。 “嗯,那些法国男生都看呆了。” “关键是牧远有没有看呆,你可要当心了。” 唐宛盯着好友发来的这句话,不知该如何回答,对梁牧远的爱慕固然是存在的,可她觉得自己天生就没有这种与别人针锋相对的勇气和战意,就好像现在的她,宁愿避开管弦丝竹之乱耳,独自走到河边的步道上来一样。 “好羡慕你们,我这边无聊死了。”在唐宛犹豫的当口,楼宁宁又发来一条信息。 “怎么?做小提琴不好玩?” “不是啦,可这个游学团全是女生,一个帅哥也没有,也没几个谈得来的人好想去找你。” 唐宛刚想回话,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出人群,向自己这边过来,她有点慌乱,赶紧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呆会聊,他来了”。 “谁来了?牧远?还是启平?” 唐宛没来得及回答,来人已经走近了,她立刻按灭了手机:“嗨,牧远。” “你不是吧,一个人躲在这里玩手机?”梁牧远笑道:“在学校里不知道你这么宅啊?” “没有啦。”唐宛忙着解释道:“是宁宁刚才给我发信息来着,他们让你来找我?那我们回去吧。” 梁牧远伸出胳膊拦住了她:“是我自己找来的,这儿也挺好,我们一起走走好吗?往那边。”他说完,指了指不远处的河边一座优雅的白色罗曼式凉亭。 “出发都好几天了,终于能和你单独聊聊,可真不容易。”梁牧远说,在月色的映照下,他的面孔更加白皙,挺直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嘴唇,宛如花园里的大理石雕像。 “嗯,我也整天被语安和语定缠得要死了”唐宛笑笑:“还有启平,我得给他们当翻译呀。” “谢谢你,唐宛。” “哎?” “你答应参加游学团,我挺高兴的。” “你搞颠倒了,该感激的是我才对。”唐宛说:“多好的机会,华丽丽的皇家游学团哦,无论谁都会要来吧。” “可我觉得你不一样,”梁牧远停下脚步,转过脸看着她:“我知道,你从来对这种事是看得很淡的。” 那一刻,唐宛油然升起一种“你知我心”的欣慰。“当然,我只是因为你在,所以才来的啊。”她这么想着,嘴上却什么也没说,而是用沉默肯定了梁牧远的话——既然彼此都已然明白,就毋庸多言。 “其实,我原本想做一个游学团计划,是我们四个人的。”梁牧远继续说:“但大家都好像有了各自的安排,我自己也身不由己,一切就无从谈起了。那几天,一想到有两个月见不到你,还挺懊恼的呢。” “原来你这么多愁善感呀。”唐宛笑嘻嘻的说。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尤其是打点行装要回家的那个下午,突然得知被邀请参加游学团与他同行,自己的心中,欢喜甚至多过了惊讶。 “没想到,我们最终还是能在一起旅行,真的是很幸运。” “嗯,还是在这么美的地方。”说话间,两人已走到凉亭中央,不远处就是灯火点缀的城堡,它与静静水面上自己的倒影一起,构成一幅完美的图画。 “真是梦一般的情景呀。” “是啊,就好象一个临水照影的女孩子,难怪说它是女人的城堡。” “瘦影自临春水照,卿须怜我我怜卿。”唐宛突然想起这两句诗,顺口轻声吟出。 “唉?亏你想得到冯小青的诗,与这里倒是蛮贴切的呢。”梁牧远说:“说起来,冯小青是闵宗朝人,和黛安的年代相差不远,命运也有几分相似。” “何止是黛安,”唐宛长叹一声:“这座城堡的女主人们,大都也是美丽而不幸的呀。虽然我不喜欢黛安,但一想到她被王后从自己最爱的城堡里驱逐出去的那一刻,还是挺悲惨的。” “好啦。”梁牧远看着她蹙起眉头的样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打趣道:“看你,一副为古人操心的样子。” 唐宛被他说得嫣然一笑,扬起长长的睫毛望了对方一眼,正要回击一句,突然发现,梁牧远看着自己的目光竟然有些痴了,赶紧又低下头去。 正在有点尴尬的时候,“雅南!雅南!”“雅南!爱你!”夹杂着生硬中文和法语的呼喊声响成一片,从人群那边传来。 “好嫉妒她呀,雅南走到哪里都是中心。”唐宛感慨道。 “嗯,除了在我这里。” “你可真是个怪物。”唐宛幽幽的说。 “对雅南没感觉就是怪物?”梁牧远笑了。“那启平也是个怪物。” “那是因为雅南一直喜欢你吧。我记得,他原来就说雅南是你\'半个女朋友\'么,所以,以他的性格,是不会对雅南多想的。” “那可不一定。你知道吗,那天在会议室,当你出去打电话时,”梁牧远望着夜色中美丽的城堡:“葛老师问他,是否接受邀请,他说,你来,他就来。” 虽然梁牧远语调平静,唐宛心里却是猛然一震。 “我们是兄弟,所以,我也和他一样,即便你是别人的女朋友,”梁牧远说到这里顿了顿:“我也不会就轻易放弃的。” 3 在键盘上敲完最后一个字母,唐宛长出了一口气,端起手边的花茶杯喝了一口,对着显示器满意的欣赏着自己这几天以来的工作成果。在她的对面,双胞胎姐弟还各自在自己的电脑前忙个不停,圆形眼镜片后面透出专注的目光。虽然这两个人小鬼大的家伙经常让她哭笑不得,但唐宛还是挺欣赏他们一旦认真起来,就特别努力的劲头。 唐宛悄悄的起身,轻轻的带上门,来到走廊里。镶着金边的白色窗棂整齐的排开,阳光洒满了深蓝色的地毯。透过窗户,一眼就能望到远处以优雅的姿态横跨河上的舍农索城堡,唐宛想起昨天晚上和梁牧远在那里的对话,呆呆的看了好一会儿。 “从这儿欣赏,角度很棒,不是吗。”身后传来夏尔的声音,唐宛赶紧收回思绪。 “嗯。怎么看也看不够。”唐宛笑着说。 “你知道吗,拿破仑二世也非常喜欢舍农索城堡,他在这儿住过很长时间,为了不破坏它的美丽,刻意让后来增建的宫殿都远离它。” “啊~原来如此,我说怎么宫殿群的布局有点怪怪的,好像好像绅士们在围观盛装的公主。” “哈哈,你的比喻很恰当。要不是赶着回巴黎参加庆典,我们真该在这儿多住几天。”夏尔说:“对了,我上次对你说过的我的表哥,他也会来巴黎哦,介绍你们认识吧。” 看到唐宛好像有点迷糊,夏尔补充道:“就是诺曼底公爵,他的母亲有东方血统。” 唐宛一下子想起来了,吃惊的说:“上次我还以为你开玩笑呢。” “我可是认真的。”夏尔笑道:“他是个风趣的人物,你一定会喜欢——而且,我也想看看路启平先生的表情。” “哎?” “昨天晚上你和梁牧远不在的那会儿,他一幅神不守舍的样子。”夏尔坏笑道。 唐宛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殿下,你这样耍弄我们可不好。”她半玩笑半认真的说。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夏尔有点着急的解释:“我只是不习惯你们东方人,总是把自己的心思隐藏得很隐晦,非要别人绞尽脑汁去领悟,我我想让大家表达出自己的真实感觉。” 唐宛笑了,她在夏尔身上发现了梁牧远的影子,这些在众星捧月中成长的男生,当他们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却显得比一般人更加笨拙,与他们在其他方面杰出的表现形成巨大的反差。她想了想,指指窗外花园里曲折的步道:“殿下,看,如果这条小路一直通到喷泉,而且一眼就能望见,这座花园就不那么有趣了,对吗?” “喔。”夏尔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他刚要说什么,就看见柴小白打开门来到走廊上。 “啊,我的喷泉来了。” “喂!”柴小白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唐宛面前,一把揽住她的胳膊:“他又跟你胡说八道什么了?别理他,快来,牧远和启平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4 “登陆后第三天,我们总算到达了这座城市它是以我喜欢的颜色命名的,但现在却是到处一片乌黑。周国军队为了不让我们利用他们的城市获得补给,提前将它毁掉了。这让我想起拿破仑大帝在莫斯科的遭遇,东方的统治者们总是能毫不吝惜的毁掉他们不想让敌人得到的东西。” 唐宛皱着眉头读完显示器屏幕上这段话,抬起眼睛看着长桌旁的梁牧远:“我们自己毁掉的城市?这个说法第一次听说呢。” “是啊。”梁牧远指了指放在桌上的一本装帧着典雅暗红色皮质封面的古旧册子:“是这本日记里的记录,德·昂热,当时是东方远征军的一名上尉。” “这份资料还是雅南发现的。”路启平笑着说:“但我严重怀疑她只是觉得日记本看上去很漂亮。” 李雅南推了他一把:“要你管。”她拿起日记本,翻开夹着标记纸的一页:“你看,唐宛,他在这里提到了一个地名,是用法语音译的,启平和牧远说听起来像是凰州,但我和小白都说不像。” 唐宛心里一惊,拿起日记本,轻轻的念着那个书写潦草的单词好几遍,终于肯定的说:“没错,这个词应该发\'凰州\'虽然不太准确,但是,和我们那边方言的发音就相差无几了。” “我怎么没想到!”梁牧远狠狠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这位上尉肯定是从当地人那里第一次听到这个地名的!” “凰州是被自己人毁掉的?”唐宛抬起眼茫然的望着大家,在这个千里之外的异国城堡中,听见大家谈论起自己的家乡,她有一种特别不真实的感觉。 “我还是觉得可能是拼写错误。”柴小白坚持己见:“毕竟正式文件都没有记载嘛。” “景德战争的历史,在国内很多忌讳,是一笔糊涂账。”路启平摇摇头:“法国人这边也是官样文章居多。方老师说” “又是你的方老师!”柴小白不满的说:“你能不提他吗?” “可他确实在这方面很有研究啊” “喂!”柴小白正要发作,一眼看见了门外走进来的夏尔,立刻不做声了。 “咦?我好像听见有人吵架?”夏尔笑嘻嘻的说。 “没有。”梁牧远笑着解释:“就是对一份资料的真实性发生了争论。” “是哦,”李雅南突然想到了:“为什么之前没人质疑过,我刚才在网上都没查到这个说法。” 斯帕诺男爵走过来,拿起日记本的保护盒,看了一眼编号,一边在键盘上敲击着:“这份资料应该是近年收入的,我查一下嗯,是去年由德昂热将军的后人捐赠给本馆的。这笔捐赠还包括信札c地图c作战笔记等。” “好丰富。”梁牧远说:“要是有时间再仔细看看,说不定还能发现点什么。可惜我们明天就要走了。” “那不是问题。”夏尔说:“如果你们觉得有价值,可以请男爵安排一下,把这些资料扫描后上传给你们。” “是,殿下。” “那真是太谢谢了,”梁牧远高兴的说:“说实话,我开始对这位德昂热上尉的经历好奇起来了。” “嗯,”夏尔笑道:“剩下的事请男爵阁下去办吧,我们不该把在舍农索的最后一个美好下午浪费在故纸堆里啦,你说对吧?路启平先生。” “啊?”路启平听到夏尔说出自己的名字,愣了愣。 “我想邀请路启平先生,在拿破仑二世陛下的御用击剑厅里来一场比赛,怎么样?有兴趣吗?” 5 “与大帝不同,拿破仑二世从小身体羸弱,所以他没法像自己的父亲那样,亲征沙场。”穿着带有皇室纹章击剑服的夏尔,仰望着击剑厅墙上悬挂的巨幅画像,对客人们介绍说:“所以,他迷上了击剑,这是一种能让他找到战斗感觉的运动,在他的所有宫殿里都有呦,路启平先生来了。” 路启平拿着面罩和佩剑走出更衣室,来到场地中央。“哎,你真要和这家伙对剑吗他可是从小就练这个的。”柴小白上前,担心的说。 “既然殿下敢和我打篮球,我没理由不陪他击剑。”路启平笑着说:“而且,明德的击剑冠军也常常陪我练手呢,对吧,牧远。”梁牧远无奈的笑着摇摇头。 对阵的二人戴上面罩,举剑行礼,剑尖相对拉开了距离。略略试探之后,夏尔就瞭解了对方的实力,决定来一场漂亮的表演,他轻快的闪动,屡屡做出攻击的势态,却又不轻易出手,让路启平忙于防御,进退失据。 但好景不长,几个回合下来,路启平突然风格一变,猛然大胆出击,剑尖频频威胁对手的关键部位,而毫不顾忌自身的破绽完全展示在对方剑下。 梁牧远不禁在心里暗暗叫好,面对实力高出自己太多的对手,这种求死战法虽不能让自己反败为胜,但却能摆脱被耍弄的窘境,反而能将敌人打个措手不及。而在唐宛和李雅南这样看热闹的外行看来,居然是路启平一时占了上风。 在柴小白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的企图失败了,夏尔显然有些懊恼,根本没打算好好防御的的他,甚至被路启平抢先得分。他不得不收起游戏之心,认真对敌。路启平渐渐陷入了招架不住的境况,夏尔的身高和灵活的动作占尽优势,巧妙的突击连连得手,剑锋连续刺中对手的身体,尖锐的提示音不断响起。一声长响之后,临时充当裁判的斯帕诺男爵大声宣布:“夏尔殿下胜。” 路启平摘下面罩,一脸的懊恼。梁牧远见状快步走上前去,故作轻松的拍了拍好友的肩:“表现不错了,启平,殿下确实剑术高超,我来战的话,结果恐怕也不比你强。” 夏尔得意的走到两人面前,向路启平伸出手来,后者勉强一握。这时,柴小白抢上前来,不由分说,一把拿过路启平手里的面罩和佩剑,冷冷的看着夏尔:“殿下,我也想与你对剑。” “小白!”唐宛上前想拉她,却被轻轻推开。 夏尔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呆了一会,笑着说:“抱歉,我不和女生对剑。” 柴小白也露出嘲讽的笑容,望了一眼墙上的画像:“你的意思是,不敢在伟大的祖先面前,接受女生的挑战?” 夏尔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显然是被激怒了。他回退两步:“小白!你为什么要这样挑衅我!”说着把面罩和佩剑哗啦扔在地上:“你明明没有胜算!” “我知道,这儿没人胜得过你。”柴小白说:“我只是不想让他一个人输得难堪。” “那在明德,你为什么不怕我输得难堪?!”夏尔大声问。 “因为你不是我的朋友不,是你不想做我的朋友。” 夏尔愣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没错,我不想只做你的朋友还有,”他说着微微一笑:“你终于承认他不是你的男朋友了?” “嗯。”柴小白点点头,沉静的说:“是我错了,我不该把启平牵扯进来,夏尔,你恨错人了。”她说着,转向路启平:“启平,非常抱歉,殿下他不会再找你麻烦了。”说完之后,她转身向门外走去。 “那我还有机会吗?小白!”夏尔的声音近乎于吼叫,在大厅的穹顶里回荡。 柴小白停下脚步,好像要说点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回头,她微微摇动着蓬松的黑色短发,继续向前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雍雍盛典传雷震 1 “路启平我恨死你啦!”在人群中被挤得东倒西歪的李雅南再也顾不上淑女的仪态,咬牙切齿的咒骂道。 “小心点!对不起,先生~麻烦让一让!”梁牧远一边说,一边伸出胳膊,挡住像一堵墙一样倒过来的某个壮汉的后背。 “加油!就快出去了~”前面的路启平踮起脚:“看,我们正朝那个雕像前进,那边人少” 头晕脑胀的唐宛已经说不出话来,她无比懊悔受了路启平的蛊惑,跑到广场上来凑热闹——但此时想要逃离这里似乎已成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路启平开路,梁牧远殿后,唐宛和李雅南被“保护”在中间,四个人组成的小队,就像怒海中的一叶孤舟,挣扎前行。 这片人群组成的海洋已然淹没了卢浮宫前的中央广场和附近的街道,在被称为“拿破仑庭院”的巨大广场上,人们拥挤着c兴奋着c谈论着c歌唱着,他们的头发上c脸上c身上涂抹着三色的油彩,高举着国旗,空气中弥漫着狂欢节的气息。远远能望见卢浮宫前,搭建着金色雄鹰为背景的观礼台,再过一会儿,法国皇室的主要成员就将出现在那里,与臣民们共同庆祝法兰西帝国的胜利日。 两百零二年前的7月17日,战败的“第七次反法联盟”主要国家——英国c普鲁士c奥地利——都被迫在《第二次枫丹白露条约》上签字,承认拿破仑一世为法兰西帝国唯一合法的皇帝,同时宣布波旁家族丧失对法国的王位主张权。这一天被定为国家的“胜利日”,是法兰西帝国最重要的节日。所以,尽管不到一个月之前刚刚发生了汽车□□袭击事件,但政府仍然宣布,巴黎的胜利日庆典如期举行,而民众们的热情也丝毫未减。 “哎,你们知道吗?”梁牧远一边挤一边说:“几十年前,还有个我们国家的建筑师,叫什么来着,向法国政府提议在这广场上建几个玻璃金字塔呢。” “他疯了吗?这儿已经够挤了!”李雅南抱怨道。 “他要是建了就好了!”路启平也大口喘着粗气:“我们就有地方哎呀爬上去了!” 几个人说话间,雄壮的《出征曲》在广场上空响起,吵闹的人群好像听到了号令一般,慢慢平静下来,大家纷纷站定,将手放在胸口,热切的目光投向观礼台。 “算了,别挤了。”梁牧远停下脚步:“典礼要开始了。” 国歌结束之后,偌大的广场上,已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肃然守候,梁牧远等四个人也被这气氛感染了,他们停下脚步,站直身子,静静的等待着。突然,一阵山崩海啸般的欢呼响起,在防弹玻璃墙后,法国皇帝拿破仑七世和皇后出现了,其他皇室成员紧随其后,在观礼台上一字排开。穿着红色近卫军制服的夏尔,也站在父母的身边。 空中传来一阵尖锐的呼啸声,由远而近,九架“飓风”战机组成的阵列朝广场飞来,在上空用烟幕拖出一面巨大的红白蓝三色旗。就在人们纷纷抬头仰望的时候,突然某处一个女人的呼喊声响起,那凄厉的声调,仿佛来自于地狱。 “忏悔吧!你们是有罪的!” 紧随其后的,是一声雷鸣般的巨响,一瞬间,浓烟升起,哀嚎哭喊声响成一片,人们像疯了一样开始夺路而逃。 唐宛只觉得耳朵被震得一阵疼痛,她痛苦的想要捂住它们,就在此时,一个男人横空伸出的胳膊,突然重重打在她的脸上,她站立不住,跌倒下去,幸好靠在另一个趴下的人后背上。等她直起身来,发疼的耳朵仍在嗡嗡作响,三个同伴已不见了踪影,满眼都是奔逃的人,有人脸上还带着血迹,有人毫不留情的踏过倒下的躯体。 “牧远!启平!”唐宛哭叫着,但声音很快就被无情的淹没了。 2 “快,进去!”梁牧远一眼瞥见街边一扇半掩的公寓楼门,赶紧把身边的李雅南一把推了进去,然后将还在向街道上张望的路启平也拉了过来。 梁牧远看了看,这是一间窄小阴暗的门厅,空空如也,只有一道楼梯通往二楼。就在三个人惊魂甫定之时,又是一声爆炸在远处轰然响起,李雅南惊叫一声,扑倒到梁牧远怀里,三个人的身体紧紧靠在一起,蹲在墙角。 几秒钟后,路启平霍然起身,一言不发,拉开门就要出去,被梁牧远一把抓住:“别发疯了,外面太乱了!你出去也找不到唐宛的!” “那你说怎么办!”路启平怒吼着。 “你发的什么飙?”梁牧远也火了:“还不是你这混蛋非要来广场!” “还不是因为你这混蛋,她才来的法国!” 两人互相揪住彼此的领口,充满怒火的眼神恶狠狠的盯着对方。 “你们别吵了!快看看手机现在能不能用了,快联系夏尔啊!”满面泪痕的李雅南尖声大叫道。 可是,拨出号码的手机仍然只能发出令人绝望的单调嘟嘟声,“无可用网络,请稍后重试”,冷冰冰的提示框横亘在屏幕的中央。 “挂了吧。”梁牧远看了一眼路启平手里的手机:“我看过新闻报道,他们会切断网络,防止恐怖分子用手机引爆。”说着,他环顾四周,惊喜的发现一台投币式公用电话静静的挂在楼梯旁的墙上,不知多久没人使用过它了,厚厚的灰尘让它看起来和肮脏的墙面融成了一体。 但它竟然是能用的。 “殿下?是的,我是梁牧远。我们有三个人在一起,唐宛丢了,请你马上派人,哦,好是,可以定位这台电话,这里是一栋很旧的黄色公寓楼好,我们等着。”他挂断电话,看着两个同伴:“安保人员马上到,会护送我们去卢浮宫。” “那唐宛怎么办?”路启平大声问道。 “夏尔会派人寻找的。”梁牧远叹了口气,要伸出胳膊搭上好友的肩膀,却被他一把推开了。 “那好!”梁牧远再次被激怒了:“你在这儿保护雅南,我去找!” “牧远”李雅南可怜巴巴的说:“你别走。” “还是我去!” “你连半句法语都不懂!” “好啦!”李雅南也爆发了,她站起身来,瞪着眼睛大声说:“巴黎这么大,你们两个,比夏尔派的人还厉害吗?你们要是也丢了,是不是还要去找你们?!” “干!”路启平沉默半晌,冒出一句粗话,抬腿狠狠的踢了一脚,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年久失修的木门被他踹出了一个大窟窿。 3 “牧远!”“启平!”“雅南!” 唐宛忍着脸上刚才被撞击的疼痛,哭叫着呼唤同伴的名字,一路跌跌撞撞的随着人群沿街道跑着,不时有枪声和爆炸从身后传来,她不敢回头,只是努力向前。 经过一块路牌时,一个斜靠在路牌杆上的人差点绊倒了她。就在趔趄的当口,她听见沙哑而虚弱的声音:“救救我。”她回过头来,发现那是一个白发散乱的干瘦老人,眼镜半挂在耳朵上,土黄色的衬衣皱皱巴巴,胸口挂着两枚奖章,裤子上满是血迹。 “您怎么了?”唐宛迟疑了一下,弯腰俯下身去。 “腿,腿被踩”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您稍等。”唐宛站起身来,茫然看了看四周,向每个从身边跑过的c看起来体格健壮的男人叫道:“你好!你好!能帮帮这位老先生吗?” 但几乎没人搭理她的求救,人们自顾自的跑着,偶尔有一两人看看她,但也没有停下脚步。好一会儿,终于有一个满头卷发的高大胖子站住了,望了眼她和地上躺着的老人,犹豫了一秒钟,就在他正要走过来的当口,“乒”的一声枪响,从广场那边传来,他吓得一哆嗦,拔腿继续向前飞奔而去。 唐宛也被吓得抱着脑袋蹲了下去,过了好一阵子,正要站起身来时,赫然发现街旁边一家大门敞开的商店里,扔着一辆装满大大小小盒子的购物车。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去过,把盒子都扔了出去,然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的连拖带扛,终于把老人弄进车里。满头大汗的她顾不得自豪自己超乎平常的力气,推起购物车,磕磕绊绊的沿着街道一路向前。 4 把梁牧远和李雅南一叠声的呼喊抛在脑后,路启平顶着一头乱发,脸色阴沉得可怕,大敞着衬衫的领口,疾步穿过走廊,气势汹汹的推开门。 这是一间不大的方厅,游学团的成员们几乎都聚集在这里,夏尔正在和柴永华说着什么,看见他进来,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迎上前去:“太好了,你们安全了!” “那唐宛呢?!”路启平怒吼道:“你不是说,胜利日的巴黎绝对安全吗?!我们真是见了鬼了,怎么会来你们这破地方!” “无礼至极!”柴永华的胖脸登时变色:“你是怎么对殿下说话的?!” “我就这么说话?怎样?!”路启平转过脸,毫不示弱的直视着柴永华:“要是唐宛有什么事,我就不只是说话了!” “启平,你冷静点,殿下已经派人在找了!”追上来的梁牧远和李雅南疾步上前把他紧紧拉住。 柴永华掏出手绢,一边忙不迭的擦着脸上的唾沫星子,一边气急败坏的向夏尔道歉:“对不起,殿下,太失礼了我”他说着转身向不远处站着的沐长明命令道:“沐组长!你过来,快把这个人带走,他需要马上休息!” 就在沐长明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柴小白抗声道:“带谁走?我看谁敢?” “小白,你也跟着发疯么?”说话的是麦欣,她面无表情,瘦长而苍白的面孔不怒自威:“因为一个平民,你们这些大周皇族和世家子弟,是要在卢浮宫开打吗?新闻报告厅里还有很多记者,让他们来拍点花边新闻,好不好?” 麦欣的话虽然语调不高,但她的气场却神奇的把所有人的声音都压制下去,尽管路启平仍然气虎虎的看着她,却也不再说话。房间里一下安静了,墙壁上电视的声音显得清晰响亮起来。 “这里是国家电视二台,我们继续在巴黎上空为大家做现场报道,这里是雾月大街,人们正在沿着街道四处逃散,秩序非常混乱,我们看到天哪,那是什么?” “各位观众,我们看到一个黑色短发的女孩,她正用一辆购物车带着一位受伤的老人艰难奔跑!那也许是她的家人,也许只是一位需要帮助的陌生人,不管怎么说,她真的很了不起可是,那么多人从她的身边跑过,居然没有人帮她一把!”记者因为感情激动而语调为之颤抖:“哦,不,或许我们不该苛责惊慌失措的人们,但我们要敬佩这位女孩,她是这场可怕灾难中的人性和勇敢之光” “那是唐宛!是唐宛!”路启平好像觉得心里被什么猛击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一边大叫着一边紧紧抓住夏尔的手:“雾月大街在哪儿?快,快派你的人过去!” 夏尔还未来得及答话,柴永华冷笑一声:“你是不是得了妄想症!?那么模糊的画面你能看什么来?你还是” “没错,那是唐宛。”梁牧远沉静的声音打断了嘲弄:“我能认出她。” “启平和牧远不会认错的,你先派人再说!”柴小白跺着脚,对夏尔催促道。 夏尔立刻吩咐随从:“叫查克来,我们” “诸神保佑!”电视新闻直播里的记者突然发出一声喊叫,人们赶紧又盯住了屏幕。“那个女孩前方出现了一辆急救车,车顶上写着哦!那是一辆让拉雷纪念医院的急救车,该死,他们没看见她!哦不,那个女孩在拼命挥手,他们却不知道等等!等等!他们看见了,看见了!他们停下来了,他们在掉头,赞美诸神!各位观众那女孩推着购物车冲到了急救车旁,她成功了!他们得救了!!国家电视二台将会联络让拉雷纪念医院现场的记者,为大家追踪报道” “安排一下,我要去这家医院,马上!”夏尔对小跑着赶来的卫队长命令道。 “但是殿下,外面仍然没有解除安全警报”卫队长为难的说。 “这是我的命令!”夏尔厉声说:“当一个外国女孩在拯救法兰西公民的时候,波拿巴家的王子不该仍然躲在宫殿里!” 5 当柴小白一马当先撞开休息室的门,看见筋疲力尽躺在床上的唐宛时,眼泪立刻就禁不住流了下来,她跑过去紧紧抱住对方,不停的喃喃:“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让你来法国,都是我的错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咒我,乌鸦嘴。”唐宛努力露出笑容,想要开一句玩笑,但仅仅坚持了两秒钟,就忍不住也跟着哭出声来。 紧跟着走过来的李雅南仿佛也受了感染,三个女孩抱在一起,呜呜的哭作一团。而在她们身后,夏尔c梁牧远和路启平三人才不约而同的一起长长舒了口气。 “殿下。”一脸疲惫的医生挤进房间,刚要上前行礼,被夏尔止住了:“你好,”他说着看了看对方胸口的名牌:“杜兰医生,这位女士的情况怎么样?” “她的体力透支太大,需要休息。”医生解释说,想了想又补充道:“虽然目前没有不适症状,我还是建议今天留在这里观察。” “她送来的那位老人呢?” “他的情况比较糟糕,目前处于昏迷状态。但幸好送来的还算及时,我们会尽力的。” “好。”夏尔点点头:“谢谢你,杜兰医生,请带我去见医院的负责人,我要看望一下其他的伤者。”他说着转向梁路二人:“抱歉我失陪一会儿,麻烦你们在这儿陪着唐宛,有什么需求,请务必提出。” 等到三个女生的哭声渐渐低了下来,梁牧远走上前去,把纸巾盒递给她们:“唐宛,你还好吧。” “还好啦,就是有点累”唐宛抬起头,拿过柴小白抽出的纸巾,“小白,你的脸怎么了?受伤了?” 柴小白拍了拍脸上的纱布,笑道:“嗨,别提了,就是撤离的时候,兵荒马乱,轻轻磕碰了一下,夏尔这家伙非要兴师动众找医生来处理,要我,贴个创口贴就完了。” “对不起,你都受伤了还要来看我让你们担心了。” “你说什么傻话啊!”路启平大声叫道:“这里最不该道歉的就是你,好不好!” “你可不知道,和你走散后,我们三个躲在一间破公寓的门厅里,我吓得半死,可路启平非要出去找你,都快跟牧远打起来了。”李雅南也含泪笑着说。 “嗯。”柴小白说:“刚才他和柴永华也因为这个闹得不可开交。” “啊?”唐宛吃惊而又感激的看着路启平:“谢谢你,启平。谢谢大家。” “对了,唐宛,给妈妈报个平安吧。”梁牧远说着从兜里掏出一部手机:“现在电话网络已经瘫痪了,这是我问夏尔要的,可以直接用。” “谢谢!”唐宛眼里立刻闪出急切的光,她一把抢过手机,颤抖着手指拨通了电话,刚说了一句“妈”,就已然泣不成声。 6 “公民们,恐怖分子企图用死亡来威胁我们,让我们因怯懦而放弃灵魂,让我们因恐惧而背离信仰,但我们要说的是,除了天空的诸神之外,我们不向任何僭称救世主的伪神或者魔鬼,低下身为人类高贵的头颅!两百零二年前,伟大的法兰西战胜了企图奴役她的列强,今天,虽然邪教亵渎了我们的胜利日,但我们要告诉敌人,你们必将为此付出可怕的代价,法兰西将不再恐惧,你们将永远因为害怕而颤抖,直到最后的灭亡!帝国万岁!诸神保佑法兰西!” 当夏尔慷慨激昂的演讲结束时,让拉雷纪念医院的入口大厅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亢奋的人们高呼着“万岁”,拼命挥舞着手臂。等候多时的媒体记者也如同潮水一般的涌将上来。虽然人高马大的安保人员奋力阻挡,但高举着话筒和摄像机的记者们还是勇猛的冲到了近前。 “殿下,您看到那位英勇的女孩了吗?” “殿下,她在哪儿,她还好吗?” “殿下,她叫什么?那个老人是谁?” 夏尔微微露出笑容,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我很荣幸的告诉大家,那个女孩是我的好友,也是接受我的邀请,前来我国做暑假游学的大周客人。今天,当恐惧席卷整座城市的时候,她奋不顾身c勇敢的拯救了一位素不相识的受伤老兵,一位为法兰西身经百战的缪拉勋章获得者,而现在,他们的情况都非常好!” 话音甫落,掌声再次轰然响起。 “虽然她不是法兰西的公民,但她是我们最好的朋友,这是一个象征!象征全世界所有热爱和平的善良人们都和我们站在一起,我们”夏尔还未说完,就听见一个记者用手指着高声叫道:“她来了!她在那里!!那个黑色短发的东方女孩!” “天哪,她受伤了!” “哎?”夏尔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人群开始向自己身后涌去,他回过头,看见一脸懵懂的柴小白被包围在人流的中间,安保人员们努力的在她周围维持成一个圆圈。 “喂!不,你们搞错了!”夏尔大声嚷嚷道。 “对不起,不是我!不是我!夏尔!”柴小白也扯着嗓子大叫道。 但热情的人群不可遏制的欢呼碾压了两人的声音,耀眼的闪光灯让柴小白不得不遮住自己的眼睛。四面八方,无数只手高举着手机,屏幕上的白光亮成了一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无意虚名空惹愁 1 “小白,你怎么会想到冒充我?你可真够卑鄙的。” 柴小白感到唐宛投来的目光是冷冷的,好像冰针一样直插自己的胸口。她刚要解释,就听见一旁的梁牧远也淡然附和道:“就是,没想到,我们都看错她了。” “柴小白,你还配得上被称为公主?”路启平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面带嘲讽的坏笑。 “喂!你们!”柴小白急得满头大汗,四处张望,正看见夏尔推门进来,她好像一下子抓住了救命稻草:“夏尔!夏尔!你快向大家解释,你在场的,是记者弄错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夏尔望着她,浅蓝色的眸子透出失望的目光,他摇摇头,一句话都没有说,冲大家招了招手,所有人就像都说好了似的,转身就走。柴小白想去拉住唐宛,又想拉住路启平,但一个都没有抓到,他们消失在黑暗中,她急得放声大哭。 突然,四周开始喧闹起来,人声鼎沸,无数记者从各个方向涌来,把她围在当中,闪光灯亮成一片,她简直睁不开眼。 柴小白“忽”的从床上坐起来,发觉汗水浸湿了薄薄的睡衣。她茫然的望了望四周,阳光从未曾拉好的窗帘缝隙照射进来,正好投在自己的枕头上。深蓝色的地毯c古色古香的壁灯c镶嵌着金边的白色家具,她想起来了,这里是枫丹白露宫的孔雀馆,昨天晚上,为了防止后续可能发生的恐怖袭击,游学团的成员们都被转移到安保更为严密的这里。 “幸好,是做梦啊”她长出了一口气,拿起床头的水杯一饮而尽,这才觉得有点儿缓过劲来了。 “对了,夏尔应该准备记者招待会了吧。”她心里嘀咕着:“昨天的乌龙必须得讲清楚才行不知道唐宛什么时候从医院回来?”柴小白一边想着,一边下床穿上拖鞋,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眼就看到推送的新闻。 “巴黎胜利日□□袭击造成的死亡人数已升至58人” “法兰西帝国政府宣布全国哀悼日” “一神教恐怖组织‘弥赛亚降临\'宣称对法国胜利日恐袭负责” “拿破仑七世皇帝称要对恐怖组织和支持恐怖主义的国家实施报复” “英勇的周国公主在恐袭中拯救受伤的法国功勋老兵” “不是吧!”柴小白看到这个标题和下面大红的点赞数量,惊恐的大叫起来。她手忙脚乱的换好衣服,没想到一拉开房间的门,就把几个守候在门边的女仆给吓了一跳。 “你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殿下”为首的金发女仆领班有点怯怯的从围裙兜里掏出手机:“请,请问您能和我们大家一起合影吗?” “我?为什么?”柴小白惊讶的问。 “我们知道,您就是那位雾月公主吧。”女仆领班笑嘻嘻的说。 “雾月公主?”柴小白更是懵查查。 “是网上给您起的名字!您在雾月大街救了一位老兵!”另一个小个子女仆抢着答道。 “新闻上看到您的照片了!” “您太厉害了~” 女仆们七嘴八舌的吵成一片,弄得柴小白招架不住,刚想夺路而逃,就听见走廊尽头一个严厉的声音响起:“丫头片子们,你们在干什么?!都去工作!” 穿着灰色内务总管制服c神态威严的老妇人快步走过来,驱散了她的下属们,对柴小白深施一礼:“殿下,您的同伴们已经在楼下的餐厅用早餐,请允许我带您前往。” “哦,好的。”柴小白说:“对了,夏尔王子在哪里?” “夏尔殿下今天一早就陪同陛下去万神殿了,为遇难者祈祷。” “是吗?”柴小白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下糗大了。” “呃殿下”白发的老总管突然脸上现出几分忸怩的神色,拿出一个精致的小本子和笔:“您可不可以为我的丈夫签一个名,他叫马可洪,也是一个参加过阿尔及利亚战争的老兵,他” “我”柴小白看着老妇人殷切的目光,哭笑不得。她无可奈何的胡乱写了两笔,然后像逃跑一样,向走廊尽头的楼梯飞奔而去。 2 作为枫丹白露宫最美丽的别馆之一,孔雀馆的大小房间都铺着交织着孔雀翎图案的壁纸,所有的装饰画都以鸟为主题。最大的房间是一楼餐厅,墙上悬挂着百鸟图案的巨大波斯挂毯,面朝一片盛放的蔷薇园。在铺着雪白桌布的餐桌上,盛馔杂陈。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柴永华用餐巾擦了擦肥厚的下巴,蠕动了一下嘴唇,好像在满意的回味着刚刚享用完毕的丰盛早餐:“目前所有媒体都在报道你,昨天晚上你在医院的照片都刷屏了。早上显德宫也发布了声明,如果现在突然冒出另外一个人,会让皇室非常难堪的。所以” “所以就要让我当骗子?”柴小白大叫起来。 “你小声点,这儿也许有人能听懂中文。”长桌另一边的麦欣端着咖啡杯,用不急不慢的语调说:“小白,别忘了你是大周的公主,身为皇族,必须以国家的利益为第一考量,而不仅仅是自己的得失。” “我不稀罕当什么皇族,我在瑞士本来很开心!” “可是你现在回来了,”麦欣说:“在我们中间,爷爷是最喜欢你的,这次他肯定非常的高兴,你忍心让他老人家颜面尽失吗?” “我”柴小白一时气结,好半天才蹦出一句:“我,我不跟你们说!”她转向一旁默不作声的李雅南:“启平和牧远在哪儿?我要找他们。” “呃”李雅南答道:“他俩去圣米歇尔医院接唐宛了,医生说她情况很好,可以离开了。” “啊?”柴小白急了:“唐宛就要回来了?那我怎么有脸见她?我完蛋了我” 正在此时,葛云来急匆匆的走进来,对柴小白说:“殿下,显德宫五分钟之后要和你通话是皇帝陛下。请跟我来。” 等到一脸丧气的柴小白出去之后,柴永华冷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小白,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我还巴不得有这么露脸的机会呢。” “你?你这身材看着也不像能推购物车跑那么远的人呐。”麦欣对她的这位表弟从不客气。 柴语安和柴语定吃吃的笑了,被柴永华虎起脸一瞪,赶紧忍住了。 “姐,这么移花接木,真不会被捅破吗?”柴永华转向麦欣。“那些个特勤,他们见过小白在宫里的。” “那我问你,你还记得昨天爆炸之后,带我们紧急离开的那组特勤,都长得什么样子?”麦欣问。 “这我哪里记得,他们都长得差不多。” “所以么,在法国人眼里,我们这些东方人看起来也没区别。况且,昨天那么乱,谁还记得这些。”麦欣微微一笑:“可是在让拉雷医院,那一大群记者和几百个拿手机拍照的,都是见证者。” “唔”柴永华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但永华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说到捅出去,”麦欣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这间屋子里的人,才是最有可能的。所以,我在这儿事先说好了,谁要是管不严嘴后果自己清楚。”说完,她锐利的目光扫过长桌旁的每一个人,所有人都感觉到一种看不见的威压。 “语安c语定!你们俩也是,听清楚了吗?” “是,秾华姐姐!”一对双胞胎吓得缩了缩脖子。 3 唐宛小心翼翼的走上楼梯,悄悄对身后的柴语安说:“小白是在从那头数第三个房间,对吧。” “嗯,嗯。”柴语安点点头。 “她是在午休吗?” “不是,假装的。”柴语定露出狡黠的笑容:“我听见了,她在里面走来走去,唉声叹气的。” “好。”唐宛微笑着点点头:“你们去吧,我找她聊聊。” 看着姐弟二人下了楼梯,唐宛定了定神,走到柴小白的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没有回音。 唐宛继续敲了敲,屋里仍寂然无声。“小白,是我,唐宛。”她小声说。 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回答,唐宛只好说:“那你休息吧,我我晚点再来。” “你别来了唐宛,我没脸见你。”门里传出柴小白的声音。 “说什么傻话呢,你又不是故意的再说,该道歉的是我。”唐宛说到这里停了停:“因为我,你才招惹上这个麻烦,我” “够了!”柴小白猛的拉开房门,怒气冲冲的大喊道:“唐宛!我讨厌你!你这个滥好人!什么好事都是你做了,什么坏人都是别人做了!我讨厌死你了!” “对对不起。”一脸愕然的唐宛,结结巴巴的说。 “我讨厌你,你怎么这么好你怎么这么好”柴小白突然一把抱住唐宛,呜呜的哭了。 “别哭了,小白。”唐宛轻轻拍着好友的背,把她拉进房间:“这事谁也没料到,我知道,你和我一样,都不喜欢这样这一次,是你帮了我,如果是我处于这样的位置,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柴小白好容易止住了抽泣:“你知道,我昨晚是要让夏尔在记者招待会说明的。但今天一早,全网都是我的照片爷爷也发布了声明,后来他还给我打电话,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要是他知道我是个冒名顶替的,我实在不敢想,不敢想他难过的样子”说着,又哭了起来。 “不会的,谁也不会知道的。你就是那个雾月公主,我作证。”唐宛安慰道:“而且,你来代表我们国家当这个英雄,我我觉得比我合适。” 柴小白望着对方,突然瞪圆了眼睛:“是不是麦欣和柴永华让你这么说的?他们找你了?” “是,一到这儿,他们就找我了。”唐宛淡淡的说:“但他们想让我做的,正是我自己想做的。我会帮你保守这个秘密。” “小白,你也许不知道,在来到明德之前,我过着特别平淡的生活,几乎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东西。但自从认识你c牧远和启平之后,我得到了很多前所未有的体验,也经历了好多让我害怕的事情,这一次,是你帮我挡在了前面,我真的是非常感谢你” 柴小白长叹一声,走到窗边,呆呆的望着阳光下的蔷薇园:“反正,我这个小人是当定了。你们以后就拿这个尽情笑话我吧。” “不会的。”唐宛笑着站起身来,走到她身旁:“你就坚持几天吧,也许大家很快就会忘记的。” “好吧。”柴小白嘟囔着:“借你吉言。” “你早餐和午餐都没吃吧?”唐宛问。 “嗯,你怎么知道?” “语安刚才告诉我的。”唐宛笑着说:“我们从医院赶回来,也没吃呢。牧远已经让厨房去准备了,一起来共进午餐吧?殿下?好不好?” 4 “嗯,牧远,我觉得目前这样的安排非常好。”徐瑾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轻轻拨弄着餐桌上自己刚刚采摘好的鲜花,把不好看的叶子一一摘拿掉:“这段时间,出于安全考虑,你们不该随便活动,可出于礼节考虑,也不宜提前离开法国那不如好好休息几天吧。” “就是整天百无聊赖,哪儿也不能去,枫丹白露这里我们都逛遍了。” 徐瑾笑了:“可以和雅南多聊聊天嘛,难得有机会一起呆这么长时间。嗯启平和那个叫唐宛的女孩子,他们怎么样?” 电话那头的梁牧远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是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他们都挺好的。” “唔。”徐瑾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但也没有追问下去。 “妈,那我去睡了。”梁牧远说:“明天上午还要和大家一起去参加柴小白的授勋典礼呢。” “嗯,好吧。晚安。”徐瑾刚刚挂断电话,梁国英就走进了餐厅。 “你看你,早不下来晚不下来的,我刚挂了儿子的电话。”徐瑾嗔怪着丈夫,随后向身旁的女仆吩咐道:“陈妈,可以开餐了。” 梁国英没有答话,径自走到餐桌尽头,拉开椅子坐下,拿起一旁准备好的报纸,刚看了两眼,就兴奋的说:“青琳,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这就是啊!哈哈~你看看,民调显示,法国国民对大周的好感度急剧飙升,已较胜利日前上升25个百分点” “嗯,这件事确实很戏剧性,你还别说,”徐瑾笑着说:“那段空中拍的影像里,柴小白努力飞奔的样子,把我都看得感动了。” “所以啊,你说事情就有这么巧,莫非是天助我?”一向谈吐沉稳的梁国英,这两天说话也变得有点轻飘飘的:“周法关系这个突破口一打开,德国人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柳子翔也好,江老爷子也罢,他们的自贸和军售协定我看是悬了。” “今天回首都去?”徐瑾拿起一块面包片,仔细的抹好果酱,递给丈夫。 “嗯,呆会就走。”梁国英接过去,拿起一份报纸递过来:“你看,《国民日报》用的这张法新社照片,效果相当不错,王子和公主。” 徐瑾盯着照片上的柴小白和她身旁的夏尔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抬眼对梁国英说:“华卿,你说,陛下会不会考虑和法国人联姻?” 梁国英听得一愣,握着叉子的手停在了半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觉得可能性不大没有先例。” “无例可兴嘛。”徐瑾说:“这个夏尔,可就是未来的拿破仑九世,要是有个来自大周的皇后” “那可就真是了不得了,世界格局大逆转喽。”梁国英说着摇了摇头,对徐瑾笑道:“你想多了。不过,青琳,你在外交问题上思路开阔,很适合当外长,比孙老夫子强,哈哈~” “你又笑话我。”徐瑾把头一偏,故意摆出生气表情。 “好了,你不也是随口说说嘛。”梁国英用果叉叉起一片苹果递给她:“还是给你透露点靠谱的事吧,陛下要给柴小白封公主名号了,等牧远他们的游学团回国就举行仪式。” “哎?她不是还不满十八吗?”徐瑾有点惊讶:“我怎么记得,公主都要年满二十四岁,尽了参加国事活动的义务之后,才会加封的啊?” “所以是异数么。” “喔,”徐瑾点点头:“不管怎么说,这件事还是很讨好民意的那封号是什么?” “懿德。” 5 “他们为什么要给我起这么难写的名字”柴小白嘟囔着,把手机递给旁边的唐宛:“唐宛,第一个字念什么,不认识。” “懿。”唐宛轻轻念着:“懿德很好听啊。《诗经》里说,懿,美也。懿德的意思,就是指女子美好的德行。” “一点儿也不美好还是叫缺德好了,嗯,缺德公主柴小白,念起来还挺顺口的。”柴小白气哼哼的说。 “别黑着张脸了,就快轮到你上场了。”唐宛笑道。她们座席前方的台上,一身鲜明戎装的法国皇太子正在向排成一列的军人授勋,他们是在胜利日之后的反恐大搜捕中表现杰出的国家安全部队成员。 “唐宛,你还记得刚来法国那天晚上,在欢迎宴会上我对你说的话吗?”柴小白怔怔的望着在台上敬礼的军人,突然问。 “哎?” “伪装的时候多痛苦,不伪装的时候就有多变态。我估计我很快就要变态了我一辈子最不喜欢的,就是成为像他那样的两面人,”柴小白说着,朝前方不远处礼服笔挺c正襟危坐的柴永华的方向怒了努嘴,感慨道:“可没想到,还是没逃过” “对不起,小白。”唐宛小声的说:“都怪我,怪我。” “怪你什么?怪你不该救人?别说傻话了。”柴小白淡淡的一笑:“这也许就是所谓宿命吧。” “接下来,巴黎市长德·多佛尔伯爵将向在这次事件中,见义勇为拯救同胞的八位巴黎市民,授予英勇骑士勋章除此之外,这枚代表法兰西帝国公民美德和勇气的勋章还将第一次授予一位外国人,确切的说,是一位外国的公主”主持人的话还未讲完,台下的市民已经开始有节奏的呼喊起来:“雾月公主!雾月公主!雾月公主!雾月公主!” 在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中,柴小白红着一张脸,从坐席上站起来,向人们鞠躬致敬,然后走上台去。 市长表情严肃的拿起勋章盒:“公民们,面对这位勇敢而高贵的公主,我自觉惭愧。我想有一位先生,比区区在下更具备将这枚珍贵的勋章授予她的资格,这个人就是阿尔及利亚第7军团退役少校c缪拉勋章获得者c为法兰西身经百战的老兵阿方斯·蒙托!” 一片震耳欲聋的热烈掌声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坐着轮椅,在护士的推送下出现了。柴小白愣住了,她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看到柴小白痛苦的眼神,站在父亲身旁的夏尔很不是滋味,心里暗暗咒骂着自作多情的组织者多此一举——虽然唐宛已经告诉大家,老人其实并不知道那天救自己的人究竟是谁,因为当她把他连拖带抱弄上购物车之后,他已昏迷过去——可夏尔更担心的是,柴小白会在这样刺心的场面上支撑不住。 阿方斯颤巍巍的拿起勋章,别在柴小白的胸口:“我的孩子谢谢你,我勇敢的孩子。”柴小白呆呆的望着老人,过了好一会儿,突然泣不成声,对方也登时老泪纵横,伸出双臂,把她紧紧的抱住。不明就里的人们被感动得热泪盈眶,他们纷纷起立,掌声如潮水般淹没了会场。 6 沐长明站在走廊里,看了看表,又看了看不远处休息室紧闭的房门,有点心神不宁。 “20多分钟了,组长,要不去敲敲门?”身旁的手下努努嘴,低声说。 “殿下也许要休息一下,吵醒了你负责?”另一旁的特勤反驳道。 “你俩闭嘴。”沐长明不耐烦的说,低着头焦躁的原地走了两圈,突然抬头看见通往会场的门打开了,走出的两个人是唐宛和路启平。 “沐组长,”路启平快步走过来问道:“小白呢?” “她刚才下台后说有点不舒服,到休息室去了。”沐长明指了指不远处的门。 “我们去看看行吗?”唐宛问。 “那太好了。”沐长明连连点头。 几个人走到门边,唐宛轻轻的敲了敲:“小白,我是唐宛,你在休息吗?”如此几次之后,她觉得有些不大对劲,把耳朵贴在门上,也听不见任何动静,于是手稍微一用劲,门把居然转动了,她慢慢推开一道门缝,偷偷朝里面望去。 果然,房间里空空如也,窗户敞开着,柴小白已经不在了。 “糟糕!”沐长明领教过柴小白从学校大门跨栏而出的本事,飞快的冲到窗前,往下一看,是一片碧绿的草地,从这个二楼的高度跳下去,对柴小白来说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沐组长,你看这个!”唐宛满脸焦急的神色,拿着一张字条:“放在桌子上用花瓶压着的,是小白的笔迹。” “我不陪你们玩儿,回家去了。柴小白。” 房间里的三人面面相觑。 7 “这个柴小白简直是荒唐透顶!把我们都晾在这儿,自己一个人就跑回国了?”柴永华一边气急败坏的说着,一边拖着肥胖的身躯在孔雀馆的大客厅里来回踱步。 “你可别在这儿胡乱发牢骚。”麦欣半躺在靠椅里,用一只精致的小锉刀轻轻锉着自己细长手指的指甲,冷冷的说:“人家现在可是懿德公主了。” “那又怎样?那不是更该知道事情的轻重吗?”柴永华怒道,他想了想,用手指着沐长明和葛云来:“你们两个,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向显德宫通告!要是对两国外交和皇室关系产生什么不良影响,她可要负全责!” “算了,永华。人不是还没找到呢?你就先不要给陛下添堵了。” “难道人要是找回来就这么算了?我”柴永华正要反驳,只见一脸疲惫的夏尔走了进来。 “怎么样?小白有消息了吗?”唐宛一下子就从椅子里站了起来,着急的问。夏尔沮丧的摇摇头:“对不起,没有。巴黎及周围的国际机场飞往周国的航班机票中,都没有小白的记录。”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说要回家去吗?”柴永华扯起嗓门问道。 没有一个人回答他的话,大客厅里陷入了一片沉寂,好一会儿,唐宛突然开口:“各位,我有个想法,我觉得,小白说的回家,并不是要回国的意思。” “怎么讲?”梁牧远追问道。 “我知道了!”还没等唐宛解释,夏尔已经恍然大悟,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她是去瑞士了!去瑞士她原来的那个家里了!查克!查克!去查铁路海关记录!” 不一会儿,高大的黑人卫队长终于带来了消息:“殿下,您判断的没错。根据海关护照查验记录,今天下午4点40分,她已经乘坐从巴黎到日内瓦的高速列车,通过法瑞边境,进入瑞士。”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柴永华立刻命令道:“沐组长,马上和驻瑞士大使馆联系,让他们立刻派人把小白送回来!” “还是我让查克带人去,马上就可以出发。”夏尔说。 “不行!”唐宛突然大叫了一声,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她稳定了一下情绪:“对不起大家请听我说,我知道,小白这几天都非常压抑,她是因为不喜欢现在的这种状态才逃跑的,她需要的是逃避,你们现在去把她带回来,对她太残忍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屁话?!”柴永华大怒:“她是大周的公主,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平民高中生,难道可以这么为所欲为吗?!” “请你说话尊重点!”路启平霍然而起。 “殿下!启平!请冷静,冷静!”梁牧远急忙站起身来,挡在两个人中间:“唐宛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请考虑一下,就算去了,如果小白执意不肯回来怎么办?” “那你倒是说说该怎么办呢?”麦欣冷笑道。 “小白需要一些时间来安静一下!”唐宛激动的说:“你们是她的哥哥姐姐,请你们理解她那个,我可以去找她,请给我几天时间,好吗?” “幼稚”麦欣哼了一声,转向沐长明:“沐组长,你还愣着干什么?马上出发!” “你们别去!否则我就告诉记者,小白不是雾月公主!”唐宛大声说完这句话,好像自己都被自己吓住了,愣愣的站在房间的中央,而周围的人们,则向她投来愕然的目光,少数人的眼神里,也带着一丝钦佩。 “你敢。”麦欣眼中透出寒光,朝沐长明使了个眼色,但沐长明假装没有看见。 唐宛有点胆怯了,向梁牧远投去求援的目光,在看到他的那一霎那,突然想起那时候他在会议室曾对她说过的“抬起头来”,不由平添一分底气。她壮起胆子,虽不说话,却摆出一副豁出去的姿态,直视着对方。 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中,夏尔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对柴永华和麦欣说:“两位,我看,这件事就请交给唐宛处理吧。” “对不起,我我说话太冲动了,但是请相信我。”唐宛也恳切的说:“请你们给我三天的时间,我一定把小白带回来如果可以,我想现在就走。” “好。”夏尔对卫队长吩咐道:“马上准备飞机。” “启平,你能和我一起吗?”唐宛对路启平说:“小白说过,你和我是她在明德最好的朋友。” “嗯。”路启平重重的点了点头。 8 “唐宛!启平!”当柴小白打开大门,看见站在院子门前背着双肩包的二人时,惊喜的大叫起来,但欢欣的神色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黯淡了:“你们来了那他们在哪里?” “谁们?”唐宛不解的左右看看。 “沐组长啊,他们不是来带我回去的吗?抱歉,今天大概要让他们失望了。”柴小白冷冷的说。 “什么组长都没有。”路启平笑嘻嘻的说:“就我们俩。” “真的?”柴小白看了他一眼,又狐疑的朝四周望了望,深夜寂静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几盏街灯散发出温暖的光。 “真的只有我们”唐宛笑着解释道:“他们答应让我俩来陪陪你。对了,是夏尔用飞机送我们到尼翁的,倒是从尼翁到这儿花了不少时间。” “喂,柴小白,你还打算让我们在外面站多久?”穿着t恤的路启平故意哆嗦了一下,不满的说:“冻死我了!这里晚上怎么会这么冷的?现在真的是七月吗?” “啊,快请进,”柴小白抱歉的说,一边打开院门:“这里是山区么,边上就是日内瓦湖,所以早晚温差很大——欢迎来到我家做客。” “小白,你的家可真不错啊”唐宛一路走一路赞叹道:“好可爱的院子,还有这么多的花,哇啊哦这面大窗户正对着湖水呢哎,小白,你知道,我做梦都想住在这样的房子里面!” 柴小白得意的嘿嘿一笑,拿起茶壶倒出两杯红茶,递给二人:“来暖和一下路启平,快喝,你可千万别在这儿冻死了。” “我要是冻死了,你就在附近山上挖个坑把我埋了吧。”路启平不客气的坐在紧邻着湖景大窗的沙发上:“面对这湖光山色,做个本地鬼也值了。” “呸呸。”柴小白啐了他一口:“我可不想每晚做噩梦看见你” “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回国了,”唐宛捧着杯子感慨的说:“我想,就算是显德宫,大概也不如这儿舒服一切完美,就差一条温暖的大狗了!” “其实是有一条温暖的拉布拉多犬的。”柴小白叹了口气:“它叫‘卫兵’,因为它总喜欢在门口两只脚站着”她一边说着,一边好像回想着原来的日子:“在回国之前,爸爸把它送给尼翁的一个朋友了。说起来,还有点想它呢。” “那我们明天去把它接回来好了。”路启平说。 “啊?” “不就是在尼翁吗?你不是有辆b1399吗?我一小时就能把你的狗给你带回来。” “好啊!柴小白高兴的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明天一早我们就去!” “嗯,那我就在家给你们准备丰盛的午餐哦~”唐宛笑着说,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哎呀,你们都困了吧。”柴小白抬眼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这么晚了!唐宛,呆会你睡我的房间。我睡我爸妈那儿,启平睡客房。” “好啊。” “嗯,要不我们俩都睡我爸妈的房间,他们的床很大的,屋顶有透明的天窗,还能看到星星呢~” “真的啊?”唐宛惊喜的说:“那太好了,我们看着星星聊天,一定很棒!” “我也要看星星!”路启平打趣道:“难道我不能在你们旁边打个地铺吗?” “我还是到山上挖个坑把你埋了吧!” “那明早就没人载你去拉狗了哦~” “在这儿,我还用你载我?” “有本事飙一局。” “飙就飙,现在路上没车没警察。” “走啊~” “哎,刚不是说睡觉的嘛”唐宛皱着眉头说,又打了一个大哈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嘉朋同舸水云乡 1 夏日的阳光从云层的缝隙洒下,落在湖面上,闪过一片波光粼粼,蓝色的湖水上好像飘满了金箔。湖岸绿草如茵的山坡,五颜六色的房子高低错落,宛如玩具王国。虽然时值午后,空气略有一点点的燥热,但总有水面上的风吹过,不时的带来一波又一波惬意的清凉。 三个人懒洋洋的躺在露台的躺椅上,一条同样慵懒的黄色拉布拉多犬趴在地板上摇着尾巴。 “真没想到,自己还能这样躺在这儿,”柴小白像是在喃喃自语:“还有我的‘卫兵’。” “我也是,没想到这次旅行里还有这么美的日子。”唐宛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微微跳动。“要是可以,就愿意这么一直呆着” “” “路启平,你是不是睡着了?”柴小白推了推他。 “没有啊,”路启平说:“我在想,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人放弃这么美丽的生活?” “你是说我老爸?我也不知道就因为这个,我跟他吵了好久,还离家出走过一次呢。”柴小白叹了口气:“能把这里保留下来,就算是他对我做的最大让步了!” “小白,你在学校里的寝室,是故意弄成那个乱糟糟的样子吧!”唐宛突然说。 “嗯?” “在这里,我看到的是一个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好姑娘哦。” 柴小白没有搭话。 唐宛笑着继续说:“因为只有这里才是你的家,只有家才值得你那样去用心,对吗?“ 柴小白猛然坐起身来,望着身旁的好友:“唐宛,你太厉害了,能看到人的心里去!你说的一点没错,自从离开这里之后,无论住在哪里,对我来说都像旅馆,我就是个匆匆来住的过客。不过,还有个原因你也许不知道,我总是害怕,如果自己把那些地方收拾得整齐漂亮,当成了家,就会忘掉这里” 唐宛听着柴小白的话,突然想起了自己家的小院,还有那个打开窗户,一眼就能看见院子里大大小小花盆的房间。是啊,那个地方,无论是怎样的宫殿,也是不能替代。她感慨道:“虽然东坡先生说,此心安处是吾乡。可我觉得,吾乡才是心安处啊。” “又来,你知道我中文不好。”柴小白撅起嘴。 “古代有位诗人很豁达,他说,只要心里安宁,走到哪里都是自己的家乡。但唐宛觉得,只有自己的家乡,才是心里能觉得安宁的地方。”路启平解释道。 “嗯,那个诗人简直胡说八道。”柴小白说:“还是唐宛讲的比较靠谱,昨天回来之后,哎呀我整个人都安宁得不得了呢~”她说着,摸了摸卫兵的脑袋,躺回到椅子上,挺直修长的双腿和胳膊,伸了一个大懒腰。 2 斜照的夕阳将湖面映成华丽的金色,两只黑色的大天鹅慢悠悠的在水面优雅的游荡,斜靠在栏杆上的梁牧远,目不转睛的盯着它们。 唐宛去瑞士已经两天了,虽然她每天都给他发来信息,但他还是不时会感到忐忑,他知道,这忐忑并不仅仅来自于担心她是否能完成说服柴小白的任务。 “牧远~”不远处有人在招呼他,他回头就看见李雅南和麦欣正从一处花坛后绕过来,不由得有点紧张,好像生怕她们看出了什么。 “好过分哦,叫你两声都没反应。”李雅南不高兴的说。 “啊,对不起,刚才有点走神了。”梁牧远赔笑道:“秾华姐。” “嗯?是在想唐宛的事?怕她没办法把小白带回来?” 麦欣直截了当的问,倒让梁牧远无法回避,他老老实实的答道:“是。”然后又赶紧补上一句:“秾华姐,要是小白不肯回来,请你们原谅唐宛,她是好心” “这么信不过你的好朋友?”麦欣微微翘起嘴唇,露出嘲讽的笑容:“那天可是你力挺她的哦。” “我”梁牧远一时语塞。 “不过,照我看,她一定能行。”麦欣说出这样的话,倒让梁牧远和李雅南都大感意外。 “如果我是柴小白,有这样一个朋友,我必定不会让她陷入困境。”麦欣没有理会他俩诧异的神色,转过头眼望向一平如镜的湖水:“对了,牧远,你们做的研修报告草稿我看完了。非常不错,结构完整,考据详尽,你们几个人都只是高中生,能做成这样一篇东西,相当了不起。” “秾华姐过奖了。其实是大家一起” “你这话就违心了。”麦欣摆摆手:“虽然我参与的不多,但每个人做了什么,自己知道,尤其是永华他们几个。” 梁牧远不敢置评,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过,我帮你们标注了几个地方,你补充一下,”麦欣说:“还有就是,关于景德战争的部分,我全部删掉了。” 梁牧远心里猛的一沉,因为在舍农索城堡的图书馆得到从未进入史家视野的新材料,几天来他特别花了大量时间完成这一段,一直还颇有些自得。 麦欣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用不紧不慢的语调说:“我知道,你也许挺得意这一段,但别忘了我们是皇族身份的游学团,由我们做这种内容,是不合适的。” 梁牧远沉默片刻,答道:“明白。” “记住把我标注的那些条目再完善一下,我会请有资望的教授做推荐发表。”麦欣停了停:“我有点累了,先回房间去。你们俩聊吧,待会儿餐厅见,失陪。” 看着麦欣离开的背影,李雅南低声说:“哎,牧远,我觉得,秾华姐虽然表面上冷冰冰的,大家都怕她,其实相处起来也挺不错的。” “是吗?” “她还是个学霸呢,所以不喜欢像柴永华那样不学无术的。可是,牧远,她非常欣赏你呢,问了我好多关于你的事。” “啊?” “她妈妈是显德宫里说话特有份量的长公主,她现在也是年轻皇族里的大姐,可人家跟你说事,你怎么老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也没有了,就是找不到什么话题好说的。” “你看看你。”看着梁牧远还是一副不甚积极的样子,李雅南终于不高兴了:“不就是人家和启平一起走了两天吗?!” “谁啊?”梁牧远好像刚回过神来。 “唐宛啦!”李雅南大叫一声,气恼的一跺脚,惊起湖中的两只天鹅,扑腾着翅膀,发出一阵长鸣。 3 “小白,这是新来的夏尔,和你一组,你带一下吧。” 柴小白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小个子男生,转头对餐厅主管说:“费尔先生,他还不到十四岁吧?被警察看到会很麻烦的!” “我已经十五了好不好!”金发的男生不高兴的喊道。 “哈哈,看过证件了,没问题的,”费尔先生朗声大笑着,摆摆手:“交给你了,好好带吧!”说罢摇晃着肥胖的身子走开了。 “跟我来吧,我们去餐厅。”柴小白带着男生沿着船舷向前走去:“法国人?暑假来打工?” “是。” “你真的十五了?”柴小白回过头,还是带着狐疑的神色。 “当然!” “好吧,你个子真的不高。” “那又怎样?拿破仑也不高。” “你又不是拿破仑。好,我来跟你说说船上餐厅的工作,‘旗鱼号’每天早上九点从码头出发,沿着湖岸走,十点半餐厅摆台,十一点客人可以开始用餐我们这一组负责从那里,到这里” 游轮“旗鱼号”分开日内瓦湖平静的水面,沿着湖岸向前驶去,餐厅里宾客满堂。坐在靠窗餐桌旁的柴小白支着下巴,看着排列整齐c铺着格子桌布的餐桌,不由想起夏尔面带笑意,拿着小本子和笔站在桌边,为客人点餐的样子。他非常聪明,很快就掌握了工作所需知的一切,甚至干得比她还棒。他也是个可爱的角色,船上人人都喜欢他,包括自己在内。那天,当游船回到港口后,他说“一起去跳舞吧”,而她竟然答应了。是的,如果他仅仅是他而已,也许自己真的会试着和他交往,也不一定呢。 “这不是小白吗!”留着一部漂亮白胡子的餐厅主管突然出现在桌子前,面带惊喜的笑容:“你又搬回来了?” “费尔先生。”柴小白笑着打了个招呼:“没有啦,带两个同学过来玩几天。唐宛c启平,我原来暑假就在这条船上打工,费尔先生是我的顶头上司。” “嗨。”两人报以微笑。 “哈哈,欢迎来到日内瓦湖上最棒的游船。”费尔说:“对了,小白,你走之后,小夏尔来找过你两次,我告诉他你家已经搬走了。” “是吗” “他真的挺喜欢你的样子。” 柴小白打了个哈哈。 “费尔先生,你不爱看新闻的吧?”唐宛笑嘻嘻的问。 “怎么不看!”费尔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份薄薄的报纸:“本地的《哈托里斯克快报》我有订啊,但你们小孩子用手机看的新闻,我都不感兴趣。” 餐桌旁的几个人相视一笑。 “失陪一下,我去照看照看那边,记得今天要点蒜香烤青鱼,味道很好。” 看着在餐厅那头和客人说笑的费尔先生,路启平说:“真没想到夏尔还在这里跑过堂呢,幸好这位费尔先生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 “小镇上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啊,他们只在乎自己和邻居们的生活,并不在意外面的大世界。” “这就是所谓的世外桃源吧。”唐宛感慨的说。 “原来你和夏尔就是在这条船上认识的?”路启平问。 “嗯,那时候,我不知道他是王子。”柴小白停了停,笑了笑:“当然,他也不知道我的身份。第二年,他又来这儿打工,说是因为我在这里。后来我就知道了。” “是因为他告白了吧?”唐宛问。 “嗯,他说,既然告白了,就不该有任何隐瞒。” “然后你就一直躲着他了?” “嗯。” “哎,要是一般女生知道要求交往的对象是法兰西帝国的王子。”路启平摇晃着脑袋:“那还不得开心爆炸了啊当然,你是例外,你是公主么。”他说着,又看了眼唐宛:“嗯,你这样的,也是例外。” “我怎么会是例外。”唐宛笑着说:“要是夏尔那样的王子对我告白,我也一定很开心!” “夏尔是不太可能了,他赖上小白了。”路启平一本正经的说:“别的王子可以考虑吗?” “谁?” “柴永华。” “你!”唐宛恼羞成怒,操起手边的菜单就朝路启平砸去,把一旁的柴小白乐得不行。 4 “唐宛,我明天跟你们回去吧。”柴小白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星空,突然说了一句。 “哎?”唐宛侧过脸看着她:“怎么突然想走了?” “你们不是来带我回去的吗?”柴小白望着对方在黑暗里闪动的眸子:“要不,他们不会让你们来的吧。” “唔,是的。不过我倒是没有一定把你带回去的打算。” “耶?”柴小白有点讶异。 “我当时想的是,反正不能让他们马上来找你。”唐宛说着吃吃的笑道:“管他呢,争取几天是几天。” “唐宛,没想到你也有这么阴的时候呢”柴小白开心的笑了。沉默了一会儿,她又开口了:“可就像今天启平在船上说的,无非一点虚名罢了,既然都不在乎失去,又何必在乎得到?顺其自然好了。再说,我也不能在这里躲一辈子吧。” “你能这么想真太好了。”唐宛欣慰的说:“其实我觉得,我们三个能成为好朋友,大概就是因为都有这种不在乎的心态呢。” “那明天我们把‘卫兵’送回尼翁,搭晚班火车回巴黎去。” “不通知夏尔吗?” “不,让他再着急一天。”柴小白哼了一声:“都怪他。” “小白,我有个问题,问了你别生气。” “不生气。我知道,你是要问我为什么一直躲着夏尔吧。” “是啊”唐宛沉吟了一会儿:“我觉得,他对你真的很好。今天在船上的时候,我突然想到,那时候你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喜欢他呢?” 柴小白久久不语,好像在考虑该怎么措辞。 “怎么说呢,最初的那种好感,就像是突然有了个弟弟吧,”柴小白笑了笑:“虽然后来知道他比我大,但他个子小小的,又很赖皮,那种感觉就种下根了。所以,后来他向我告白的时候,我好像本能的就特别的不自在。喂,你能想象你的弟弟,还是比较坏的那种——突然说他爱你的那种感觉吗,哈哈~” “是吗”唐宛微微叹了口气,但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柴小白故作嬉笑的语气有点不对劲,但究竟是为什么,又说不出来。也许是自己想错了吧,这么一来,想要为夏尔说项的那一点点心思,也就淡去了。 “好了,睡吧睡吧。”柴小白拍拍她:“明天早点起床,我带你们去尼翁,那儿的老城也很漂亮。” “好啊,晚安~” “晚安。” 一整天游玩带来的疲累,让唐宛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听着好友均匀的呼吸声,柴小白在心里轻轻的说:“对不起,唐宛,我撒谎了。”她不想让唐宛知道自己对夏尔真正的感觉。一直以来,自己与其说是在躲着夏尔,倒不是说是在躲着那种不想要的生活。可命运就像一个固执的老太太,一定要实现她古怪的想法。所以,阴差阳错之间,她再次被推回了漩涡的中心。无论自己怎样的抵抗,也再不能成为这个与世无争的小镇里,骑着摩托车的快乐少女,而在阳光明媚的湖面上,游轮餐厅里奔跑的那个少年,也像一个遥远的影子,永远不再来。想到这里,泪水不可阻挡的从眼睛里溢出,流满了柴小白的脸颊。 5 唐宛看着地板上已经塞得差不多满满当当的行李箱,又瞅瞅桌子上摆着的硕大芭比娃娃盒子,发愁的皱起了眉头。 留着黑色短发的芭比躺在盒子里,面带笑意的看着她,它身边的配件是一顶王冠和一辆购物车。包装上有“雾月公主特别版”的字样和大大的爱心图案,据说十分之一的销售收入将作为援助恐怖主义受害儿童的基金。唐宛心想,爱心之外,商家的公关能力和制造速度倒也是值得赞叹的。 “唐宛,是我,梁牧远。” 听见敲门声,唐宛赶紧把行李箱阖上,拉开门。 “都收拾好啦?”梁牧远看了眼行李箱。 “这不正为这盒大家伙犯愁呢吗?”唐宛一脸无奈的指了指芭比,“是人家赠送给小白的礼物,她非要塞给我,说不像她,像我。” 梁牧远笑着拿起盒子仔细端详了一会,又看看唐宛:“唔你还别说,这么漂亮的睫毛,是挺像你的呢你看。” 唐宛盯着芭比看了看,不禁扑哧笑出声来。 “说起来,这原本应该是你的荣誉,太可惜了。”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唐宛叹了口气:“其实我觉得特别对不起的,是小白。一下子把好大一个责任,推给她了。” “她回来之后,倒是看起来心情好了很多。”梁牧远说:“和夏尔的冷战好像也结束了。这几次公开活动,不都是两个人在一起吗?说起来,法国人都很喜欢他们呢。” “是呀。关键是,小白开心就好” “要不,你把它送给我吧,”梁牧远半开玩笑的晃了晃芭比:“它像你,我喜欢。” 唐宛一下子红了脸,抢过盒子。 “唐宛,我可以进来吗!哎?你们俩都在啊?正好!”门口传来路启平的声音,让房间里的二人一阵紧张,赶快换了严肃的表情,好像做了什么不想被别人看见的事情。 路启平走进房间,却没注意到两人尴尬的神色,自顾自的说:“我刚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明天从机场回雍津,已经下午六点多了,唐宛,我查了查,去凰州的火车早没有了吧?” “嗯,最晚那趟三点就走了。”唐宛说。 “学校已经关闭了,所以,我觉得你一个人去住酒店,不太叫人放心啊。”路启平说着转向梁牧远:“牧远,我想让唐宛去咱们那儿住一夜,你觉得怎样?” 梁牧远心里有点懊恼,因为这正是他来找唐宛的目的,本来想用别的东西铺垫一下再提出来,不料就被这个冒失的好友一句话说出来了。 “启平考虑的没错。”他略想了想之后,说:“唐宛,是这样的,我家里有专门招待客人留宿的别馆,非常方便。如果可以,我让他们先准备一下。” “对,对。”路启平好像也觉察出自己刚才有点唐突,赶紧说:“那是一个挺清净的小院子,和我们俩不在一栋楼!” 唐宛看见俩人急于解释的样子,不由笑了:“我现在和你们俩住在一栋楼里,好像也没有被吃掉啊~不过我已经和沈月白说好了,回来的时候,去她家打扰一晚上总之,谢谢你们。” “是吗”路启平立刻露出沮丧的表情。 “嗯,这样更妥当,到时候我们先送你到她家去。”梁牧远微笑着说。唐宛看着梁牧远平和的脸色,不知道他是不是完美的掩藏了失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小燕初来王谢堂 1 人生第一次,居然就这样在一个男生家过夜了 唐宛躺在松软的床上,睁开眼睛,望着干净的天花板,心里感觉有点不可思议。真的是听起来好夸张的一件事虽然距离他的房间还有足足好几百米远,可这儿,毕竟是他的家啊。想到这里,她还是有点小小的紧张和兴奋。 人生中的许多时候都是这样,当你以为自己已然安排好了一切事情的时候,既定的道路就在某个奇特的节点上拐了一个弯,朝着别的方向去了。由于柴永华任性的耽搁,昨天出发的时间又推迟了,飞机在机场降落时,已近晚上十点。盘算了一下回到雍津的时间后,唐宛只能打电话对沈月白说抱歉。不过,这倒给了她一个接受梁牧远和路启平邀请的充分理由,也许,这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吧。 她美美的伸了个大懒腰,起身穿好衣服,拉开窗帘。窗下是铺着蓝色西瓦的院墙和一条漂亮的彩色石子小路,一阵狗吠声从不远处传来。一身清爽白色运动衫的路启平,牵着两条柯基和一条巴吉度,朝上面笑嘻嘻的挥了挥手:“早啊,唐宛~” “哇,你真勤快啊。”唐宛说:“这都是你的狗?” “这俩,牧远的,清风和明月,”路启平说着,又指了指懒洋洋趴在路边的巴吉度:“这是我的,大耳怪。” “好有趣的名字。” “下来一起吧?”路启平招招手:“早上空气不错,我带你到周围逛逛。” “好啊!”唐宛高兴的说。 2 “你看起来很精神嘛,都不用倒时差的。”路启平边走边说:“不像那俩,还在呼呼大睡。” “其实我还是挺困的。”唐宛刚说完就打了个大哈欠,好像是要证明自己的话。“不过,在陌生的地方总是会睡得不踏实。哎,你怎么也起的这么早?” “哈哈我根本就没睡,玩了几个小时游戏。”路启平坏笑道,“这是我个人经验,熬上一夜,然后吃完午饭就上床,睡到明天早上,时差就倒完啦。” “真有你的。”唐宛笑了。 “喔,这片就是玫瑰园,你来晚了,上个月才是最棒的时候,现在已经谢了不少。”路启平停下脚步,指着栅栏后面的花园说:“那边,就是梁妈妈最喜欢的花房。” “真漂亮。”唐宛用欣赏的目光望着一片红色花朵簇拥的白色大玻璃屋,它就像一座干净透明的城堡:“阿姨一定是一个非常爱美的人。” “嗯,不过那些夫人们在意的首饰珠宝礼服什么,她倒是都没兴趣。”路启平说:“她就是喜欢花,各种花。这一点雅南和她特别谈得来。” 唐宛心里微微一动,正要问点什么,路启平突然冲着远处挥挥手:“梁妈妈来啦。” 看见一身青色布衫的徐瑾越来越近,唐宛跟在路启平身后走着,心砰砰直跳。她从梁路二人和同学那里听到过不少关于徐瑾的事情,一直觉得她应该是一个聪明而强势的女人。 “阿欣,把花送到餐厅去,叶子挑挑。”徐瑾向身后捧着一大盆五颜六色花朵的女佣吩咐完,笑吟吟的朝俩人走过来。路启平上前正要说话,被她止住了:“不用介绍,我知道,这是唐宛同学。” “阿姨。”唐宛紧走两步,深鞠一躬。 “你好,休息得还不错吧。”徐瑾说:“不好意思,我有定点睡觉的习惯,所以昨晚就没等你们回来。” 未料到对方上来先向自己表示歉意,唐宛顿觉惶恐:“阿姨,他们安排的挺周到的。是我失礼了这么晚还来打扰您。” “都是柴永华那个死胖子啦!”路启平插嘴道。 “启平,不许这样说。”徐瑾的语气平静而且威严,脸上却没有责怪的神色,更多的是关心:“你说顺嘴了,到外面会惹麻烦的。” 路启平朝唐宛吐了吐舌头。 徐瑾转回头来:“不用客气,我非常欢迎牧远和启平的朋友来家里。我们家和雅南家不一样,他们是大家族,人多得有点闹。我这儿呢,又太冷清,所以,有时间的话,就让启平带你过来玩吧。” “是。”唐宛答应了一句。“阿姨,您的玫瑰园真美。” “是吧?呆会儿我带你去花房,那才是我的好地方,”徐瑾说:“唐宛,你喜欢插花吗?” “喜欢倒是喜欢”唐宛有点不好意思的答道:“但只在艺修课上学过,所以非常非常一般。” “如果有兴趣的话,有空我教教你,雅南就是我的学生,现在的作品已经可以拿得出手送礼了。”徐瑾说完,转向路启平:“牧远和雅南还没起来吗?” “呃,我出来的时候,还没见他们。” “那我们不等了。”徐瑾拉起唐宛的手:“走,我带你去餐厅。唐宛,听启平说,你是凰州人?” “是,一座小城市。”唐宛答道:“阿姨您知道?” “嗯,上大学的时候,去南方写生,在那片呆过一阵子,凰州c青州c南奉c定湖”徐瑾一连说了几个唐宛熟悉的地名:“都是有风景的地方。” “原来您是学艺术的呢。”唐宛惊讶的说。 “现在只能说‘曾经学过艺术’了。”徐瑾自嘲道:“过些日子的毕业二十年联展,我连幅近作都拿不出来,都不好意思去了。” “你还是得去,要不那帮人又叽歪你架子大了。”路启平说:“唐宛,告诉你,牧远的艺术天赋就是遗传梁妈妈的。” “这你又知道。”徐瑾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当然咯,梁叔叔那样一本正经的人,哪来的艺术细胞啊。”路启平嘿嘿笑着说,那是一种在最亲近人面前才会有的肆意而坦然的笑容。看着两人的表情,唐宛心里想,任谁都会觉得,这是真正的母子吧。 说笑中的三人,沿着石子小路向绿荫掩映中的餐厅走去。清风和明月欢快的跑在他们前面,耷拉着耳朵的大耳怪,呼哧呼哧的跟在身后。 3 “懒人们,起来啦?”路启平看着一起走进餐厅的梁牧远和李雅南,调侃道。 “你这家伙又玩了通宵游戏吧。”梁牧远拉开椅子坐下。李雅南也在唐宛身边落座,互相微笑问了声早安。 昨天晚上到达梁家后,唐宛才知道,自从上次李雅南在这里小住以来,她的房间就被保留了下来。所以,她也没有和自己一起住在专门招待客人的别馆。在餐桌上的谈话间,从她对仆人们说话的语气,还有面对徐瑾的表情,唐宛都隐隐感觉得到,李雅南在这个家里,已然不仅仅是简单的“客人”身份了。 “雅南,既然你妈度假还没回来,卓南这几天又忙着去帝大的事情,你就在这儿再住两天吧。”徐瑾做了个手势,让身后的仆人来收走面前的餐盘,对坐在自己右手的李雅南说。 “好呀。”李雅南高兴的答应,“正好,我还想帮着牧远把游学报告的最终稿改完呢。” “要不,唐宛,你也在这儿和雅南一起帮我两天吧。”梁牧远看了母亲一眼,然后又转向斜对面的唐宛:“景德战争那一部分,是我们合作的,虽然麦欣说不能发表,可我觉得资料很难得,还是想把它们整理出来。” “那个”唐宛显出犹豫的样子:“可是我跟妈妈说了,今天要回去的。我们网上协作,可以吗?” “好几个月没见到妈妈,归心似箭嘛。牧远你就别为难人家了。”徐瑾笑着给她解围道:“火车是什么时候的?几点能到家?” “上午十一点的。”唐宛想了想:“到家应该是晚上七点左右。” “那太可惜了,本来还想请你尝尝我们家厨子的几个拿手菜呢,看来只好等开学以后了。”徐瑾略一思忖,转向路启平:“启平,反正你这几天也没事,要不,你把唐宛送到家吧,女孩子一个人跑这么远路,我不放心。”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让在座的另外四人都猛吃了一惊。唐宛差点要站起身来,急切的说:“谢谢阿姨,不用这么麻烦了,我到雍津上学就是一个人来的,很安全,没事的!” 她说完之后,餐桌上陷入一片沉静,每个人都在小心的看着别人的脸色,却都不做声。 徐瑾心里暗暗好笑,她端着咖啡杯,目光滑过四个人的面孔,观察每一个人的表情。唐宛的焦急,梁牧远的慌张,路启平的失望,李雅南的不安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她早已敏感的觉察出来。而现在,她轻轻的用一句话,就让自己的揣测进一步证实。果然还是小孩子们呀,什么都藏不住呢她得意的想着,放下杯子:“唔,那就让启平送你到车站吧,好吗?” “嗯,嗯,谢谢阿姨。”唐宛一个劲儿点头,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4 相比气候宜人的雍津,凰州的夏日更加明朗而热烈。一丝云彩也没有的晴空下,残破的旧城墙延伸向远处的丘陵,墙下四处散落着青草覆盖的城砖。附近的小丘上,几处坍塌的堡垒静静伫立着,身上爬满的绿色植被,已让它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有着一百多年历史的凰州故城废墟,所剩的只有这些,其他的部分,大多湮没在道路和农田之下。 一阵风吹过高地,唐宛赶紧停下自行车,一脚踮地,用手紧紧压住帽子,裙摆飞扬起来,皮肤上的汗珠化成清凉的感觉,带来一阵舒畅。她贪婪的嗅着这有着故乡味道的风,它能让她忘记烦恼,所有纠结和不快,都可以在这风里暂时抛却。 眼前的这片废墟,是她熟悉的地方。还在孩提时代,老师就曾带他们来到这里,同学们坐在草地上,聆听凰州人抗击法国侵略军的光荣历史,还有这座城市曾经遭遇过的巨大不幸。在法国,当她读着那位军官的日记时,脑海里总是浮现出眼前的这幅景象。 “到故城去看看吧。”她对自己说,尽管她知道,自己在这里找不到问题的答案,可是,来这里的欲望却愈发强烈,就像某种神秘力量的驱使一般。 说起来,当年的德·昂热上尉,也曾像自己一样,站在这高地上,眺望古老的凰州城吧那么,他究竟看到了什么呢?是铁蹄之下诱人的猎物,还是宁为玉碎的一片废墟? 唐宛走下山坡,一块标注着“古凰州遗址:景德战争·凰州之战150周年纪念”的大石碑,孤独的立在荒草里,已经从左侧裂开一道大口子,右侧的一角也残缺不全。唐宛记得,这块碑在自己小时候还是很堂皇的样子,而现在看上去好像也要成为废墟的一部分了。 用手机拍完几张照片发给梁牧远后,唐宛忽然听见城墙缺口那边有激昂的人声传来,听起来居然颇为耳熟。 “现在凡事都‘唯财是举’,没有经济利益,就谁也不愿意来搞。可你们看看这里,残破成这个样子,如果不保护,再过几年,还会剩下什么?我们这一辈,不仅愧对在这里战斗的先人,也愧对未来的后世子孙!” 在草地上,停着好几辆汽车,十多个人围成一个月牙形的半圆,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谢顶中年男子,正在指指点点,慷慨陈词。 “我知道,一说新区计划,很多人想到的,就是盖楼。这没问题,但是,光盖楼不行。这里是新区的文化中心板块,要严格按照规划来做。必须把历史博物馆建起来,图书馆c体育馆等文化设施,都要有足够的空间。‘南海文章地,千年诗礼乡’,古凰州是一座有着悠久文化传承的城市,我们要恢复它昔日的荣光!” 话音甫落,人们报以热烈的掌声。唐宛赶忙跨过残墙,走过去笑着说:“楼叔叔,讲得好棒!” “嗯?这不是唐宛吗?”楼远图愣了一下,脸上浮起笑意:“你从法国回来啦?昨天宁宁打电话还说起你呢,她搭后天的飞机回国。” “是。”唐宛答道:“我本来打算在雍津等她一起回家的,但她们的游学团又临时新增了行程,我就先回来了。” “回来怎么也不在家好好休息,大热天跑这儿来?”楼远图从身边的人手里接过一瓶矿泉水,顺手递给唐宛。 “谢谢叔叔。”唐宛说:“其实和我们的游学课题有关,在报告作业里提到了景德战争,也有关于凰州的内容,所以过来拍几张照片。” “唔,是该拍几张,留个纪念。”楼远图点点头:“这里很快就要大变样了。新区计划,市议会已经通过。”楼远图用手虚指着远处,画了一个圈:“这一片地区,都会在范围之内。” “那这些就都要清理掉吗?”唐宛惊讶的说。 “不,这段城墙要作为新市立博物馆的一部分,永久保存下来。其他有价值的文物,也会被收藏保护。”楼远图说着,指了指那块残破的石碑:“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弃之不管了。” “那真是太好了。” “对了,唐宛,还可以向你透露个好消息。博物馆对面,就是新的市立图书馆,到时候,儿童分馆也可以搬过来,保证让你妈妈有更大的阅览室和书库。” “真的?”唐宛开心得两眼放光:“那她可要高兴坏了!” 唐宛对眼前的这位长辈满怀敬意,不仅仅因为他是楼宁宁的父亲。好几年前,有人提议裁撤“可有可无”的儿童图书馆,多亏当时还是市议员的楼远图据理力争,才让这块小小的天地保留下来,对此,唐宛一直心存感激。而现在,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漂亮的图书馆大楼和宽敞明亮的阅读区——她急着要把这一切都告诉妈妈。 5 看着女儿房间的灯光熄灭之后,唐一锦把竹椅搬到小院桂花树下的角落里,拿出手机。她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才点亮屏幕。 “喂?刘老师吗?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是的,”她很吃力的说道:“10号的活动,我想,我还是不参加了。” “是身体不舒服吗?”电话那边传来关切的声音。 “啊,不是。”唐一锦解释道:“暑假来图书馆的孩子们挺多的,我怕小宛一个人忙不过来真的是非常抱歉。” “没事的。”电话那边的声音明朗起来:“你先忙吧,随时过来,我们都欢迎。” 挂断电话之后,唐一锦坐在竹椅上,盯着女儿的窗户,愣愣的看了许久。皎洁的月光下,院子里的一切都浮出一层白光,架上错落有致摆放的花盆c角落里敦实的大鱼缸c空地中间的小桌和凳子这就是她们母女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小世界。正好是去年的这个时候,唐宛接到来自明德中学的通知书,她也是在这样的月光下,坐在竹椅上思前想后,难以决断。她曾经以为,乖巧的女儿会像候鸟一样,即便飞走,最终还是会回到这里,依偎在自己身旁。可是后来发生的种种,从雍津,到巴黎,让她隐隐的感觉到,女儿已拥有自己更广大的世界,这让她心里充满了不安。 要是现在他能告诉自己怎么办,那该多好。 院子中间造型笨笨的木头小桌和凳子是他的作品——“好傻的样子,我不要,还是去买一套吧。”“别呀虽然不好看,能用好多年呢”,果然是这样啊,现在看起来,也完全没有会坏掉的可能。那时候,他总是坐在凳子上,把女儿拥在怀里,用温柔的语调,慢慢讲童话书里的故事,每当这种时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们的唐一锦,都有说不出来的满足。 唐一锦抬头望向夜空,似乎他就在那里的某个地方。月光仿佛他的抚摩,轻轻落在她的头发和肩上,温柔,而无声。 6 天花板上的木叶风扇慢悠悠的旋转着,虽然窗外夏日炎炎,但在这间浓荫覆盖之下,三面通风的阅览室里,温度仍然非常适意。唐宛抱着一大叠杂志,穿过一排又一排看书的孩子,她突然好像心有灵犀的停下脚步,一回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推门而进,不由惊喜的叫了起来。 “宁宁!” “唐小软~” 一个多月的小别,让两个重逢的好友倍感亲切,好像马上就要开始说不完的话。“你等等啊~”唐宛急急忙忙把杂志摆好在书架上,对登记台后面的唐一锦说:“妈,宁宁来啦,我们先到后面去了。” “阿姨~”楼宁宁笑嘻嘻的招呼道。 “嗯,你们去吧。宁宁,后面冰箱里有你爱喝的酸梅汤哦。” “谢谢阿姨!” “哇噢,渴死我了。阿姨熬的酸梅汤还是这么好喝。”楼宁宁一口喝空杯子,长出了口气:“今天到你这儿来可费了劲了,市政厅前面和边上三条路都封了,全是人,我绕了好大一个圈才骑过来。” “这大热天,大家要干嘛啊?”唐宛不解的问。 “还不是反对新区计划的那帮人在集会,”楼宁宁露出不满的神色:“弄得我老爸慌里慌张,跟个没头苍蝇似的,一大早就跑掉了,半年没见的闺女刚回来也不管,是亲生的吗?” 唐宛笑着拿起玻璃壶把楼宁宁的杯子倒满:“说起来前两天还见到楼叔叔了呢,我觉得他说的那个新区计划挺好的啊” “谁知道呢,算了,不说了,他的事就是乱七八糟。”楼宁宁说着,拿过一旁的小包,掏出一个纸袋:“来,给你的手信。” “哇!拉琴的小熊,好可爱~” “都是工场用边角料做的,你看,它的提琴,每一部分都是真正提琴的最好材料哦,这块是云杉的,这块是乌木的”楼宁宁一边说,一边指点着。 “怎么样?游学团好玩吧?” “凑合吧,比起你们的惊心动魄,那可差远了。”楼宁宁握住杯子,感受掌上舒服的凉意:“那天我看新闻了,但不知道你也被卷进去了。还有蔡小白可真是没想到啊。” “是。”唐宛应道,她觉得,好像有无数的事情可以告诉好友,但又不知该不该讲,该从何讲起,最后,也只是轻轻的说:“我也没想到” 幸好楼宁宁也没有问个究竟的意思。“对了!“她好像一下兴奋起来:“在牧远家怎么样?详细给我说说~” “没啥好详细的啊,就是住了一晚,第二天就回来啦。”唐宛故作轻松。 “这可是大大的进步!”楼宁宁语气夸张:“你想啊,你可是已经在牧远家住下了,啊,啊哈哈哈,去男生家住这种事,我可不敢。” 唐宛脸一下红了:“看你说的,我住的别馆离他住的主楼,比7号楼到12号楼还远,好不好!” “哼,你在这儿等着我我也不生气。那见到牧远爸妈了吗?他妈妈是不是很厉害?” “梁先生不在家,牧远妈妈嘛,挺优雅和气的。”唐宛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那天早餐桌上的对话,她顿了顿:“也是挺厉害的。” “那她喜欢你吗?” “不知道,话都没有说几句”唐宛一边嘟囔着,一边用手拨拉着木头小熊的胳膊,让它做出拉琴的动作,然后叹了口气:“她倒是挺喜欢雅南的。” “不用在意那个,”楼宁宁不以为然的摆摆手:“牧远和李雅南是青梅竹马,他妈妈肯定会先入为主,看她顺眼点。你也别怕,狭路相逢勇者胜!” “你都说什么呢。” “可不是吗,你不是告诉我那天她也在牧远家住的吗?她家能有多远?犯得着不回去赖在这儿吗?”楼宁宁说到这里,轻哼一声。 “因为她妈妈度假还没回来,卓南大哥也去帝大了” “套路,都是套路。”楼宁宁撇了撇嘴:“她一个大小姐回府里去,还怕没人伺候?她赖在牧远家,就是想让你看看,她在牧远妈妈跟前得宠的样子。这是示威呢,让你知难而退~你可千万别中了她的计!” “可是”唐宛想说点什么,想了想,还是沉默了。 “唐小软,我就知道你又要犯怂,这事可不能犯怂,你听我给你分析” 好友在耳边的喋喋不休,唐宛却不再有心思仔细去听,她突然开始害怕起来,害怕再见到牧远和李雅南。宁宁怎么会不知道,与世无争的自己,最不像的,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里的勇者虽然距离开学还有二十天,但唐宛的心里已然开始烦恼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新选桃李芳华竞 1 “这一次,让我们一起改变明德的历史。” 董嗣昌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精致的细边眼镜,努力让自己面带富有亲和力的微笑——很显然,这种表情并不适合他,所以,照片上的他看起来是一幅似笑非笑的古怪样子。他的右手紧紧握拳,左手拿着一本《新编历史教材》课本,仿佛在提醒人们他曾经发动的那次大事件。 看着电梯旁公告栏里贴着的这张竞选海报,唐宛不禁皱起了眉头。明天才正式开学,董嗣昌已经开始了造势,让她感到颇为意外,看来牧远和启平,是有点轻敌了 低头琢磨着的唐宛,刚走出电梯,一抬眼就发现走廊里站了不少人,大家都在好奇的朝走廊尽头望去。9302的门大开着,有人正在往外搬运箱子。 她心里一惊,快步小跑过去。只见敞开的门里,原本乱糟糟的起居室已被收拾得干净利落,七八个封装好的箱子一溜码在墙角。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半蹲在地上,查看箱子上的封条。 “沐组长!” “唐宛?”沐长明直起身来,看了她一眼手里的行李箱:“今天刚到的?” “是啊,小白这儿发生什么事了吗?” 沐长明还未回答,一个身着黑色套裙的女特勤从卧室里走出来:“组长,殿下的房间我们已经查看完毕,没有遗留物品。” “好,你通知公寓管理部,他们可以来接收了。”沐长明说完,转向唐宛,略带迟疑的问:“殿下什么都没跟你说?” “没有,哎呀~你快告诉我好吗?”看到一向说话果断明快的沐长明欲言又止,更是让唐宛急得不行。 “事实上,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接到的指令就是把殿下的私人物品封装,送到宫里。还有就是”他犹豫了一下:“殿下已经从我们组的安保名单里去除了。” 2 “据我看,柴小白肯定是转到明德未央去了,之前是白龙鱼服,现在身为公主,真要继续在这儿上学,也不太合适。”曹晓萱扶了扶眼镜,分析道。 “可她居然一个字都没跟你提,也太不够意思了吧。”王莱莱从唐宛手里接过兰花饼的小包,不满的说。 “懿德公主么,现在她可是身价倍增了,话说回来,人家本来也就手金枝玉叶,看不上我们的。“陈曼儿躺在沙发里酸溜溜的说。 “小白不是那样的人。”唐宛为好友辩解道。 “那她转学为什么不告诉你?”陈曼儿不以为然的摇摇头:“我们也就罢了,你还是她的好朋友呢。” “在这所学校,我只把两个人当朋友,一个是你,一个就是路启平。”这是小白对自己说过的话可是小白,你难道以后真的就只是懿德公主,不是我的朋友柴小白了吗?唐宛斜靠在摞起的枕头上,看着对面床上已进入梦乡的陈曼儿,自己却怎么也没法入睡。今天下午陈曼儿说的那句话,就像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压在她的心头,说不出来的难受。 她掏出手机,看着ssenr里柴小白灰色的头像,呆了好久,直到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陈曼儿哼唧了一声,唐宛赶紧捂住手机,急急忙忙起身走到起居室,犹豫了几秒钟,接通电话。 “喂?是唐宛姐姐吗?”声音稚嫩而急切:“我是柴语安!” “语安?!” “嗯,是我。”对方显然压低了声音:“语定,你别傻站在这儿,去门边呆着,小心有人过来~” “喂,你们俩在干嘛呢?”唐宛满心怀疑的问。 “当然是给你打电话啊!我们又没手机,就偷偷跑到职员室来了。是小白姐姐告诉我们这个电话号码。” “小白?!她还好吗?”唐宛惊喜万分。 “不太好,她一直吵着要回明德,要见你们,都快把这儿闹翻天啦。”柴语安语气夸张的说:“老师说,明德未央从来没见过这么无法无天的学生。你可没看见那劲头,吓死个人总之现在是被禁足状态,手机没收,房间网也断了。” 唐宛突然觉得眼眶一热,但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自若:“语安,听着,你告诉她,就说是我说的,让她别闹了,先安定下来,硬顶不是办法。” “嗯。” “这个傻瓜,又不是不能见面了”唐宛说到这里,又有点哽咽,她停下来静了静,继续说:“等一切安定下来,我和启平一定会去未央找她。我们我们再一起想办法。” “好,我会转告的。” “还有要是可以的话,多陪她散散心吧,拜托你们了。我知道她很难受,她”说到这里,那片湖水上的粼粼波光仿佛又浮现在唐宛的眼前:“她毕竟曾经是一个那样自由自在的人” 挂断电话之后,唐宛颓然的倒在沙发里。手边的搁架上,芭比娃娃雾月公主正推着购物车,满面笑容的望着自己。她终于忍不住低下头去,让哭声埋在厚厚的抱枕里。 3 “高一年级,13个班,518票;高二年级,12个班,482票;高三年级,12个班,469票。以上合计1469票,半数就是735票,拿到这个票数,我们就赢了。” 梁牧远说完,扫了一眼房间里的人:“嗯,现在我们已经有15票了,还差720票,各位同学加油!”话音未落,大家都笑了起来。 “候选人一共是五位,除了我以外,还有高三一班的俞成原,代理学生会长;高三二班的吴子阳,体育部长;高二三班的董嗣昌,班长;高二九班的周知远,班长。在此非常感谢李雅南同学暑假期间的小规模民调”梁牧远说着,看了一眼身边面带得色的李雅南:“根据这个调查,我的支持率超过三分之一,领先其他人不少。” “不过,”梁牧远正色道:“根据选举规则,在任正副班长以上,学生会正副部长以上干部,都不能做为竞选团队成员。所以雅南,今天以后,你就不能再参加我们的会议了。” “噢。”李雅南虽说露出一副不情愿的面孔,而在心里,她还是挺佩服哥哥的思虑缜密,留下了这样一套规则,这样那个讨厌的俞成原利用权力兴风作浪的可能性就小了很多。 “另外,陈曼儿同学,感谢你提供文艺部活动室作为我们的竞选总部。不过,竞选期内,你也不能再进这间屋子哦。”梁牧远微笑着对倚在窗边的陈曼儿说。 “明白。不过,各部把活动室借给你们候选人做竞选总部,是选举委员会的要求,不用谢我啦。”陈曼儿摆摆手。 “可是你把最大的一间活动室给了我们嘛。” “哈哈,那倒是。”陈曼儿顺手撩了撩漂亮的长发:“反正只要不借给董嗣昌那家伙就好。” “董嗣昌的总部在哪?”“文学社哦,李莫然是他粉丝。”“那张死人脸倒是很配董嗣昌耶”“你真损”话题一开,屋里的人们开始嘻嘻哈哈的议论起来,梁牧远赶紧做手势示意大家安静。 “那么接下来,就请我的竞选主任”梁牧远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有过聚众闹事丰富经验的路启平同学,来进行人事安排。” “一天不黑我,你心里头就痒痒是吧?”路启平笑着站起身来,狠捶了好友一拳,然后走到房间中央,环顾四周,摆出一副大将出征的气势:“我先点名。叫到名字的请起立,大家互相认识。高一七班,邬歆;高二三班,林孟夫c唐宛c陶源c王莱莱;高二六班,楼宁宁c罗明;高二十二班,沈月白;高三二班,胡文武;高班,欧阳承;高三十班,李梦熊。” “路启平,听见你点名我怎么就那么心慌呀?”身材魁梧的胡文武,突然嚷嚷道。 “你是上次挨了处理的后遗症吧?”沈月白说完,大家一阵哄笑。 “喂!严肃点。这次我们可不是聚众闹事了!”路启平说:“竞选班子完全是按选举委员会的要求合法成立的。谢谢你们支持牧远!让我们一起战斗吧~” 一阵掌声之后,路启平走到电子黑板前,打开一张图表:“我们十二个人,将分成三个小组,分工负责三个年级。每个年级各有特点,一般来说,候选人所在班级是其天然票仓,除此之外,其他选票都是可争取的对象,我来分析一下各年级的特点,确定适合的人选。” “高三年级有两位候选人,所以还剩十个班,合计390票可以争取。虽然可争取票数最少,但难度最大。学长学姐嘛,在投票给学弟这件事上,心理上难免有点别扭。”路启平说着转向几个高三的学长:“对吧?” “没错。”胡文武说完,欧阳承和李梦熊也都点了点头。 “好在我们的班子里,有你们三位。”路启平笑道:“不过,还差一位志愿者,哪位同学愿意挑战高难度的高三年级?” 众人沉默了一小会之后,唐宛举起了手:“我来吧。去年闻老师推进补习计划时,我和不少高三的同学都有过交往我想,我应该能给三位学长帮得上忙。” “好,”路启平高兴的说:“那我们的第一个小组就成立了,高三组,胡文武c欧阳承c李梦熊c唐宛,辛苦四位!” 4 “谢谢你,唐宛。”梁牧远把水杯送到她的面前。 “哎?为什么单谢她呀?”楼宁宁从菜单上抬起头来,笑嘻嘻的问:“我们高一组,可是要为你争取最大的票仓啊!” 梁牧远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当然也谢谢你了,董嗣昌是圣人之后,又有去年的公开信事件,在新生里还是能糊弄不少人的,你们的挑战不小。” “哈哈,你就放心好了。”楼宁宁满不在乎的说:“罗明就憋着再收拾他一次呢啊,别一个个那样看着我,我不是说打架啦。” “说实话,我也没什么把握。”唐宛若有所思:“只是觉得,团队里可能还是我比较合适吧。” “宁宁,今天牧远请客,你快多点点儿。”路启平催促道:“接下来三周,竞选活动只能在下午课后进行,大家都有得忙,就没时间吃喝了!” “对哦,”楼宁宁笑着说:“下个月这时候就是牧远的庆功宴了,要不,今天白糖油糕多来两块?” 唐宛推了她一把:“你不是刚从凰州回来,又馋上了,不减肥了?” “你真扫兴。”楼宁宁白了她一眼,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我有个主意,牧远不是明德的击剑冠军吗?我记得启平说过,你们的击剑老师里有几个是奥运选手呢,要是能请他们到明德来和牧远搞个表演赛就叫‘王者论剑’!肯定观众多多,绝对能拉票,你们觉着怎么样?” “我其实琢磨过这事了。”路启平说:“可是,表演赛要体育部批准的,你也不想想,这个当口,吴子阳能同意吗?” “倒是哦。”楼宁宁沮丧了。 “没事,我们可以组织,吴子阳会同意的。”梁牧远的一句话,让其他三人都惊讶了。 梁牧远盯着大家看了看,低声说:“有个事,除了雅南,我想就让我们几个知道。卓南哥帮我布了一手暗棋,吴子阳并不是真的要选,最后一周他会主动退选并且支持我,我当选后,任命他为副会长。所以,搞表演赛的话,他那边也不会阻扰。” 其他三个人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楼宁宁瞪大了眼睛:“各位,我理解没错的话,我们是不是已经赢定了?” 路启平高兴的一拍桌子:“我算是服了卓南哥了!” “你让吴子阳当副会长,那到时候蒋姸学姐怎么办?”唐宛皱着眉头问。 “放心,卓南哥都安排好了,她会主动辞职的。不过,说胜利还为时过早。”梁牧远说:“第一,吴子阳民调排第四,他的助力有限;第二,高一年级这个最大票仓,不确定性非常大,我们还不能高枕无忧。” “所以,”梁牧远转向唐宛:“你加入高三组对我帮助很大。这件事我不方便对三位学长透露,但你可以在小组里帮我掌握好尺度,把主攻目标放在俞成原身上。” 唐宛默默的点点头,但片刻之后,她突然问:“牧远,你觉得这样真有必要吗?” 梁牧远一愣:“你的意思是” “你当选的把握很大”唐宛说完这句停了停,好像在理顺自己的语句:“那个为什么还需要这种幕后操作,我是说额外的安排?” “唐宛你傻了啊?”楼宁宁着急的说:“这种事当然是把握越大越好了!” “唐宛,我明白你的想法。”梁牧远用手止住要进一步发表意见的楼宁宁,对唐宛说:“不过,在选举中,一个候选人中途退出,支持另一个候选人,也是常见的。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我要的不仅仅是简单的胜利,而是千票以上的完美胜利。” “所谓完美的胜利,未必是绝对多数,而应该是无可指摘吧”看着自信满满的梁牧远,唐宛心里想的这句话,却没有办法说出来。 “就是,哎呀,唐宛你就别杞人忧天了,牧远的爸爸可是议长呢,这些选举的事情,牧远肯定比你懂啦。”楼宁宁不耐烦的说。“哎,你们说,白糖油糕到底要几块啊?” 5 体育部很快就批准了击剑表演赛,而且专门为此腾出了高中部体育馆。声势浩大的比赛,一下就盖过了董嗣昌个人演讲和俞成原吴子阳辩论会的风头。 “各位同学,欢迎来到‘王者论剑’表演赛,支持我们明德的剑客梁牧远!”手里捧着一叠传单的唐宛,满面笑容的站在体育馆的通道旁,向入场的学生们散发。 “嗨,唐宛学姐!”一个小个子女生跑过来,拍了她一下。 “小亭?”唐宛惊喜的说:“好久没见了,你也来看比赛?” 楚小亭用力点点头:“嗯,我们班的好多同学都是牧远学长的粉丝,可惜我们不能投票,要不然肯定双手赞成!”一个暑假过去,她看上去比原来开朗多了,看着她脸上露出之前难得一见的笑容,唐宛倍感欣慰。 “你们来助威也很好啊,快进去吧,去晚了好位置就没啦。”唐宛笑着说。 楚小亭突然踮起脚,凑到唐宛耳边:“我暑假去见了哥哥,他很好。” “是吗?”唐宛说:“他和蒙哥在一起吗?” “嗯,他们在一间汽车修理厂上班,也住在一起。”楚小亭得意的说:“蒙哥说,让我问你好。” 唐宛脑海里登时出现那个装模作样戴着眼镜c穿着明德校服,哼着怪腔怪调校歌的蒙广达。她轻轻哼了一声:“问我好这家伙,还是管好他们自己吧” “唐宛,辛苦辛苦,喝水啦~”拎着满满一塑料袋矿泉水的沈月白从通道里跑出,掏出一瓶递过来,看了一眼楚小亭:“啊哈,初中部的同学也来捧场了,是你朋友?” “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沈警官的妹妹月白,”唐宛笑着说:“这位是”她还没说完,楚小亭的脸色突然变了,惊惶的说了一句:“那个,学姐,我先进去了!”然后,好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一溜烟的跑进通道里去。 “奇怪的小姑娘,难道我是巫婆吗?”沈月白嘟哝了一句,自己也掏出一瓶水,痛快的喝了一大口:“今天怎么这么热?唐宛,要不你进去凉快凉快吧,反正比赛要开始了。” 唐宛朝远处望了望:“我再呆一会,还有人在往这边来呢。”她扬了扬手里的传单:“发完这些就进去。” “好,那我不管你了。” 眼看手里还剩张传单,唐宛听见体育馆里响起潮水一般的掌声,“王者论剑第一战!现在登场的是,奥运会铜牌得主万辰,明德中学西洋剑冠军梁牧远!”播音员在喇叭里的声音虽然激昂亢奋,但很快就被一片欢呼声压倒。 唐宛急忙跑进通道,发现整个体育馆已经人满为患,正想找个缝隙挤过人墙,突然感觉手机在兜里轻轻震动一下。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一段短短的信息: “9月15日,懿德公主将出席上林苑秋季园游会。” 6 “上林苑秋季园游会?”走在花荫步道上的徐瑾放慢了脚步,皱起眉头想了想:“哦,你梁叔叔日程排不开,我推掉了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那个”路启平抓了抓头发:“我想去。” 徐瑾忍不住笑了:“你这孩子,又在搞什么花样?这种场合,以前拉你去还满不情愿的,什么时候自己想去了?” “牧远和雅南不是一起去过嘛,我觉得挺好的,也想”路启平的口气里有着罕见的孩子向母亲撒娇的味道,让徐瑾感觉格外新鲜,也知道他的所求,不同寻常。 “是也想和女孩子一起去?”徐瑾猜到了什么,微笑着问:“是谁?” 路启平吭哧了半天,终于红着脸低声说了一句“唐宛”。 “哦是她向你提出来的?” “不,不是。是我自己想的。” “不像。”徐瑾故作严肃的说:“你跟我说实话,要不然,我可不帮你。” 觉察到徐瑾有点误会的意思,路启平决定把实情和盘托出:“是我和唐宛想去见柴小白。她因为不愿意转学到明德未央,被禁足了,手机也联系不上。唐宛特别担心她,听说她会去上林苑园游会,所以,我们就” 徐瑾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沉默了半晌,路启平边走边用担心的眼神偷瞄着她。 “懿德公主殿下和唐宛关系很好吗?”眼看快走到步道尽头,徐瑾终于停了下来。 “嗯。”路启平点头道:“其实,有件事你不知道,这次在巴黎救那个老兵的,是唐宛,而不是小白。是那些记者出了乌龙,到后来闹大了,也只好将错就错。所以,唐宛觉得小白不能再回明德上学,是自己的错,一直想要见她。” 徐瑾心里暗暗为之一震,无意中窥见的这个巨大秘密,使得她一阵紧张,她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不在路启平面前露出任何异样的神情:“这件事,都有谁知道?” “游学团的人,还有夏尔。麦欣不让我们对别人说。不过,你是我妈妈嘛,告诉你总没有什么关系。”路启平一副卖乖的样子。 徐瑾欣慰的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路启平赶紧趁热打铁:“那上林苑园游会” “我会给你们俩拿到请柬——不过先说好了,去了可要守规矩。”短短几秒钟里,徐瑾已经迅速做出了决断。 7 王莱莱夹着笔记本电脑,晃动着胖胖的身躯走进被临时征用做“梁牧远竞选总部”的活动室。 “莱莱你太磨蹭了吧,快点快点,我们都等半天了!”楼宁宁大声嚷嚷道。竞选团队的其他成员们也一阵附和。 “既然让我负责网络情报,数据当然务必要校对准确嘛~”王莱莱煞有介事的说,她走到桌前,打开电脑,看着梁牧远:“候选人,校内主要论坛的最新综合民调数据已经出来了,我们从最后一名开始,怎么样?” 梁牧远微笑着点点头。 “目前居于第5位的候选人,是周知远,支持率43。” 王莱莱话音刚落,房间里响起一片哄笑,还夹杂着嘘声。 “第4位,俞成原,支持率81。” 又是一阵喧闹声响起,气氛比刚才更加欢乐。 “第3位,吴子阳,支持率219。第2位,董嗣昌,支持率232”王莱莱看着显示器屏幕,不紧不慢的说。 “梁牧远,支持率425!”长于心算的沈月白已经忍不住了,大声的报出了最后一个数字,大家发出一阵欢呼声。梁牧远知道,胜券已经在握,吴子阳下周□□选的话,他的支持者哪怕只有一半被争取过来,自己的得票也将铁定过半。如果继续扩大战果,千票当选的目标也并非遥远。 “分年级统计的话,我们剩下的两个主要对手,董嗣昌的支持者主要分布在高一,吴子阳的支持者则以高三为主,而整个高二年级,除了九班以外,几乎都是牧远的支持者。”王莱莱继续报告道。 “虽然每个组的同学都很努力,但我们确实在其他两个年级暂时还没取得绝对优势。距离投票还有一周,高一新生游离票很多,高一组还要加油!”路启平给自己的队友们打气。 “高三组的四位同学,尽管吴子阳支持率有所上升,但你们成功的用他压制了俞成原,让一个危险的对手出局,是我们的一大胜利,希望你们再接再厉!”梁牧远说着,向唐宛投去感谢的目光,他知道,她有效执行了自己的计划,高三年级的选情,已然为吴子阳的合流做好了充分准备。 “好,我现在说说下周的安排,按照选举委员会的日程,下周四下午4点在明德剧院,选前最后一次联合公开演讲。”路启平说:“负责文案的同学们辛苦了。” “董嗣昌发起的辩论会,牧远已经应战了,这是我们拉票的最好机会,时间定在下周一。”路启平继续说:“负责会务的同学注意,我们的支持者一定要在人数上压倒对方。” 唐宛正认真的听着,突然发现窗外走廊里,沐长明正站在那里,冲她招了招手。 “沐组长,找我有事?”唐宛带上身后的门,小声问道。 “9月15日,也就是本周六,我负责护送你和路启平去参加上林苑园游会,6点30分,我的车会到9号楼下接你。”沐长明说着,从外套兜里掏出两份请柬。 唐宛开心的接了过来:“谢谢你,沐组长。” “不用谢,这是我们的工作职责。” 唐宛拿出手机,指了指那条“9月15日,懿德公主会在上林苑园游会”的信息,俏皮的笑道:“但这个不是沐组长的工作职责吧?” 总是一副严肃面孔的沐长明,这次居然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颜。 8 俞成原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里,用留恋的眼神望着眼前的房间。这间面积不大,却代表着明德学生自治权力的学生会长办公室,他的前任李卓南曾经占据了三年之久,而自己才刚刚熟悉这里的一切,就要将它拱手让人。再过七天,将举行学生会长选举投票,一切看起来都不可逆转,他注定只能是个陪衬——除非他能够抓住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机会。 “快做决断吧。”坐在对面的欧阳承催促道。他是一个有着细长眼睛和淡淡眉毛的瘦高男生,突出的颧骨让他的脸看上去棱角分明。 俞成原好像被惊醒了一样,好容易才缓过神来:“那我们向选举委员会举报?”他刚说完,马上就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主意:“不行,蒋妍是李卓南的人,她是监督员,只要拖上几天等到投票完成,就说什么也没用了,要不直接报告包副校长?” 欧阳承哑然失笑:“你怎么想的?一点证据都没有,还要得罪梁家和吴家的事,包文辛这么圆滑,可不会干。” “是啊”俞成原低声说,仿佛在自索答案,又仿佛在询问对方:“那还有谁会干呢?” “董嗣昌。”欧阳承好像是顺势就说出了这个名字:“梁牧远和吴子阳的阴谋一旦得逞,董嗣昌就输定了。反之,如果梁牧远的支持率下滑,排名第二的他,会是最有希望获胜的。” “嗯,嗯。”俞成原连连点头。 “还有,身为承圣公府的继承人,董嗣昌从来不用看谁的脸色,只有他敢不顾一切把事情捅出去。更重要的是,他和梁牧远成见很深,有这些原因在,我想他肯定不会放过这次攻击机会。” 俞成原犹豫了一小会:“不过,我们手头没有其他证据,欧阳,你是唯一的证人,如果你出面作证,我担心会对你不利” 欧阳承眼中锐利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他望着俞成原,轻轻一笑:“谢谢你,成原,但你放心,我根本不用出面作证——我们就是要让这件事说不清楚。” 俞成原显出大惑不解的神色。 欧阳承站起身来,拍了拍俞成原的椅背:“你想想看,如果这事情坐实了的话,那梁牧远和吴子阳肯定就没戏了。最后坐在这把椅子上的,不是你,而是董嗣昌。我们做的这些,难道只是把梁牧远换成董嗣昌?那还不如不换,这家伙更令人讨厌。” “混乱的局面才对我们有利。董嗣昌攻击,梁吴肯定要反击。只要事情说不清楚,董嗣昌有诬陷之嫌,梁牧远和吴子阳有舞弊之嫌,必然闹做一团。”欧阳承微微眯起眼睛,看着窗外,好像他期待的那个混乱场面已经出现在远处的某个地方:“排名前三的候选人搞成这狗血局面,足以证明” “足以证明,选举已经失败了,甚至可以说,根本就不该搞什么民主选举学生会长!”俞成原顿时开窍。 “没错。”欧阳承离开窗边,在屋里慢慢踱步:“到那时候,收拾残局的最好方式,就是中止选举。而他们无论任命谁当新会长都会得罪另一边。所以,也只有让你这个‘代理会长’继续代理下去了。” 俞成原呆呆了想了好一会儿,他不敢相信,经过欧阳承这样一分析,原本毫无胜算的自己,居然还能有如此美妙的前景。“可是如果梁牧远他们承认了自己操纵选举,那赢的还不是董嗣昌?” 欧阳承愣了一下,很快就笑出声来。“成原,你也不想想,他是谁?四大世家第一位梁家的世子,明德优秀学生的样本,他绝不可能轻易认错。不管是为了面子还是选举的胜利,他都会跟董嗣昌死战到底放心吧,他们会按照我们的计划,表演下去的。” 俞成原看着欧阳承自信的神色,油然而生一种信任和足以依赖的感觉。俞成原是一个学业优秀,却极度自卑的人,而李卓南正是看中了这个特点,才把他放到一个事务性的副手位置上,为的是大权独揽。而包文辛,不也只是把他作为对抗李卓南的工具么?只有欧阳不同,欧阳和他一样,出身地位低微的世家,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成为可以分享一切的同志。 自从认识欧阳之后,俞成原觉得自己第一次有了向上攀登的勇气。现在,他已经很难分辨,在自己与欧阳之间,究竟谁是主,谁是从,但他觉得,这已无关紧要。而现在,他们将一起踏出跨越性的一步,想到这里,俞成原不由心中大为快意:“李卓南机关算尽,大概不会想到是这么个结局。” 欧阳承轻哼一声:“他就是算计太多,弄巧成拙其实,在梁牧远那一群人里,还是有那么几个我欣赏的,路启平c唐宛c胡文武。” “包副校长特别看不上那个叫唐宛的,说她接近梁牧远是另有所图。” “小人之心。”欧阳承冷笑一声:“无非是因为她得罪了董嗣昌。她这次竞选和我在一个组,是个很善于与人合作的女生。但就是这样一个平民出身的班长,他们都容不下。要是你这个没名门背景的人当了学生会长,还不知有多少人要心里不爽呢。” “我们这样的人,要在明德出头,实在是太难了。”俞成原叹了口气。 “你现在已经是学生会长了。要坐稳这个位置,无非两条,”欧阳承凑近俞成原,轻轻压住他的肩膀:“第一,把自己打扮成无害的样子,这一条你做得不错” 俞成原不由苦笑一声,开玩笑的伸手推了对方一把。欧阳承却没有回应他的亲昵动作,而是继续说下去:“第二,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没错,他们看不起我们,但他们彼此之间更是矛盾重重我们一定要好好抓住这样的机会。” 欧阳承说着,拍了拍俞成原的椅背:“明德中学的学生会长,成原,你能坐到这里真不容易。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四大世家,当年也不过是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机缘巧合,风云际会而已。也许有朝一日,也会有别的人,能够取而代之。” 俞成原顿时沉醉了,不知是因为欧阳承给他描绘的美丽未来,还是他炽烈热情的目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上林秋高走龙骧 1 从空中向下俯瞰,上林苑就像一片长长的柳叶,柔顺的斜铺在首都都市圈的一角,它的叶柄连接着未央,拥有众多支流的蔚江,宛如它丰富的叶脉,叶子一直向东南方向延伸下去,尖端与浩瀚大湖“明海”相连。这块面积近1500平方公里的土地,是大周皇室的私产,也是世界上最大的皇家园林,遍布湖泊c丘陵和森林,大大小小的猎场c行宫c庭园点缀其间。 每年的春秋两季,大周皇室都要在上林苑举行以盛大园游会,分别以“赏春”和“秋猎”为主题,彰显帝国的文治武功。 “相比之下,我觉得秋天的园游会更有意思。”路启平带着唐宛穿过草地上衣冠楚楚的人群,边走边介绍:“因为有射击和骑马的节目不过,大部分时候我们只参加春季的那次,梁妈妈喜欢花嘛。” “小白什么时候会过来?”唐宛没心思和路启平聊天,她踮起脚,期盼的望向不远处草地中央巨大的红色长方形帐篷。帐篷的穹顶之下,装饰着龙纹的金色屏风前,是仍然空着的皇室席位。 “我看看啊,”路启平说着,从身旁宫役手里的托盘上拿过一本小册子,翻到时间表:“唔,快到皇族成员的出场时间了。以前都是陛下亲临,不过他现在年纪大了,所以一般是太子或者其他皇子作为代表”他说着压低了声音,凑近唐宛的耳朵:“对了,柴永华那个死胖子,可能也会出现哦。” “啊?”正在专注望着前方的唐宛被这名字给吓了一跳,把路启平给逗乐了。他正想开个玩笑,就听见乐曲响起,人们纷纷低头行礼,面带微笑的皇太子夫妇和皇室成员,鱼贯走入帐篷。唐宛一眼就看见了柴小白高挑的身影,一身男孩子气的黑色猎装,使得她在这服饰鲜明的队列里格外显眼。 虽然皇太子的致辞并不冗长,但唐宛望着不远处座椅上的好友,只觉得心急如焚。而柴小白显然并未发现人群中的唐宛和路启平,她一副漠然的神情,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与己无关。 好容易等到致辞结束,一片热烈的掌声响过之后,唐宛刚想挤过人群,就发觉有人抓住了她的胳膊,戴着圆圆眼镜的双胞胎姐弟出现在身后。 “语安,语定!” “你们是来找小白姐姐的吧。”柴语定笑嘻嘻的说。 “是啊。”唐宛看了一眼路启平:“多亏牧远的妈妈帮忙。” “别着急。”柴语安推了推眼镜,指着不远处的帐篷认真的说:“看见小白身后的那两个女的吗?她们是监视小白的特勤,你们就算过去,也说不了悄悄话的,还会被柴永华那家伙发现。” “那怎么办?”唐宛望了一眼穿着一身花里胡哨猎装c活像一颗移动彩蛋的柴永华,着急的问。 “你别急,我想想”路启平一边说,一边无意识的把玩着手里的小册子。几秒钟后,他的脸上露出笑意:“来,语安,语定,交给你们一个任务,怎么样?” 2 一匹矫健的白马从穿越林间空地疾驰而过,马背上的短发女孩,在风中微闭着眼睛,双臂环抱住身前栗色头发的男孩。 “用点劲儿,抱紧我啊,别松手!”路启平对身后大声说。 “嗯,知道啦!你在地图上画的暗记,小白能明白吗?” “小白那么聪明,肯定明白,你就心安啦!”路启平朗声笑道:“哎!今天来的路上,我问你会不会骑马,你不是说会吗?” “我是在游乐场骑过啊”唐宛的声音一下变小了。 “是马夫牵着马,你坐在上面的那种?”路启平的笑声更响了:“我真是服了你!“ “别笑啦!还有多远?快看路,是不是要到了!“ “前面有个路标,”路启平说:“永龟之丘,喔!是这儿了,这一片山丘还真像个大乌龟壳,我要减速了哈~” “好。” 马蹄渐渐放缓,停步在一处野草茂盛的平缓山坡边,路启平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来,扶你下来。” “我自己会,”唐宛红了脸,抓紧马鞍:“在游乐园也学过下马,哼。” “喂,你们俩怎么才到啊,我都等得不耐烦了~路启平,你骑马的本事可比骑摩托差远了。”不远处的小树林里,一匹纯黑的高头大马从树后转了出来,马背上是满面笑容c英气飒爽的柴小白。 “小白!”激动的唐宛奋不顾身的从马鞍上滑了下来,幸好被路启平一把接住:“还说呢!某人自称会骑马,结果是蹭我的便车过来的,弄得我缩手缩脚,生怕把她给掉下去了。” 唐宛顾不得和一心挖苦自己的路启平斗嘴,跑过去抱住了翻身下马的柴小白,哭着说:“对不起,小白,都怪我” “又来,讨厌你,烂好人”柴小白笑道,眼里却也含着泪水。 “小白,悟性不错哦,”路启平一边说,一边把两匹马在一棵树上拴好:“我让语安语定把小册子给你,你就明白了。” “我是谁啊?看见你在马术地图上画的圈圈我就知道了。” “那两个特勤就这么让你一个人走了?”唐宛从兜里抽出纸巾,递给柴小白一张。 “她们当然不会。”柴小白擦拭着脸上的泪迹,露出得意的笑容:“我看你们俩已经出发了,就走到马厩那边,让人牵这匹最帅的过来,说想试试。然后上去,一拍马屁股就跑啦,那俩家伙估计还在后面发呆呢,哈哈!” “你们俩慢慢叙旧吧。”路启平用力紧了紧拴在树上的缰绳:“等叙完了,我们再商量正事。” “不叙啦不叙啦!”柴小白摆摆手:“你们快帮我想办法,再这么下去,我可要憋死了。” “唔。”路启平靠在马身上,问:“怎么会闹得这么僵?让你转学去明德未央,是谁的主意?” “都是柴永华这个死胖子。”柴小白咬牙切齿:“是他在爷爷面前告密,把我偷偷跑回瑞士家里的事情都说了,爷爷很不高兴,说我不识大体,必须回明德未央,学点规矩。” “啊?那陛下也知道弄错人的事了?”唐宛担心的问。 “那倒没有。”柴小白摇摇头:“这个是麦欣下了死命令,不能告诉爷爷,所以柴永华也不敢说。其实说起来麦欣和葛老师还算是维护我的,他们给爷爷的游学团报告里,没有提我出走的事。就为这个,他俩也被爷爷训斥了” “唉,原来是皇帝的意思,这下可比较麻烦了。”路启平拔起一根草棍,叼在嘴里:“我原以为你还能在他面前卖卖萌,通融一下” “那你爸妈不能和陛下说说吗?”唐宛问。 柴小白的脸色登时变得黯然,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他们自己还惹爷爷不高兴呢,爷爷他他不喜欢我妈妈总之,他们那边是一点指望都没有你们别问了。” 三个人陷入了沉默,一阵风吹过,树林的叶子发出一片哗啦啦的响声。 过了半晌,唐宛好像想起了什么:“小白,你刚才说,麦欣本来是要维护你的?” “是。” “我还记得你原来说过,陛下是很看重长公主的,要是麦欣c肯在她妈妈面前给你说点好话” “对哦!”一旁的路启平一拍马鞍,“麦欣和她弟弟都是皇族里有名的学霸,所以皇族子弟教育一直都是长公主负责,她要是愿意出面劝劝陛下,说不定会有大转机!” “可是我现在哪也去不了啊。”柴小白愁眉苦脸的说:“连个手机也没有。” “啊,我差点忘了!”路启平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纸盒,递给柴小白:“这个给你我们本来想把手机带进来给你的,但沐组长说,无论如何,那玩意也过不了安检。所以,就退而求其次了。” 柴小白打开盒子,眼睛一亮:“上网卡!” “嘿嘿,无限流量的,藏好了哦。”路启平笑嘻嘻的说:“这样我们就能保持联系了。找麦欣帮忙的事,包在我们身上,你放心,听雅南说,她非常欣赏牧远,就让牧远打头阵好了。” “牧远他应该是正忙着竞选吧。” “嗯,再过一周就投票,等胜选之后,就张罗你的事你再忍几天。” “是啊,小白,这几天你不要再和学校闹了,早点解除禁足也好啊。”唐宛劝道。 “行啦,婆妈,都听你的。”柴小白抱住唐宛的肩膀:“对了,牧远胜选的把握大吗?” “哈哈!”路启平得意的笑道:“其实我们早就胜券在握啦,是不是,唐宛?” 唐宛迟疑着“嗯”了一声。按照计划,吴子阳将在周三宣布退选,如果不出意外,梁牧远的胜局也将就此奠定。可是,这个日子越近,她心里的不安却越发的重了。 3 “我想,如果董嗣昌同学不那么执着于自己奇怪的想法,我倒是很愿意投票给你。不过,我的个人能力有限,恐怕不足以改变局势。”梁牧远说完之后,台下响起一片笑声。 董嗣昌冰冷的眼神扫过剧场里的听众们,从标语牌的数量就能看出来,他们大都是梁牧远的支持者。在这场由自己发起的辩论会中,董嗣昌不但没有取得任何的优势,还被梁牧远有力而且有趣的反击,攻得体无完肤。他知道,如果自己接下来什么都不做的话,选举的结果,几乎已经可以提前宣布了。 所以,即便那个消息的来源和证据仍然未明,他也必须拿起这件武器,做最后的一搏。 想到这里,他张开了薄薄的嘴唇,接下来的每个单词都化作射向敌人的利箭:“梁牧远同学的一票当然不能改变局势,我已经做好了败选的准备。因为有了吴子阳学长的幕后支持,梁牧远同学的当选看来是毫无疑义的了。” 剧场里立刻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声,梁牧远心中为之一震,他望着对手带着讥讽颜色的脸,看来董嗣昌已了解到一些信息——但他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击剑的经验告诉他,他要用最简单的办法,先轻轻让过这不知虚实的一击。 “我不太明白,董嗣昌同学所指为何。” “据说吴子阳学长会在本周某个时候宣布退选,他的支持者将投票给梁牧远同学,而这一切,都是前任的学生会长早已经安排好的——在辩论会之前,有人在推特上发给我这个消息。” 全场立刻为之哗然,梁牧远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一直沉下去。 “当然,选举中一位候选人退选,支持另一位候选人,这种事本也无可非议,但如果这一切是早就安排好的,恐怕就有违选举道德了吧。”董嗣昌的语气咄咄逼人:“梁牧远同学,你说,本周三呃,也就是后天,吴子阳学长会不会按计划宣布退选,支持你高票当选呢?” 坐在前排的唐宛焦急的望着台上的梁牧远,他脸上的神色是自己所从未见的,失却了自信和优雅的他,紧紧的抓住面前桌子的边缘,一言不发。她把求援的目光投向身边的路启平,但后者显然也乱了阵脚,眼神中满是慌乱。 看来,董嗣昌已然全盘了解了事实,接下来的问题就是,他是否掌握了足够的证据。梁牧远明白,无论如何,已经到了退却的时候,他要做的,是让退却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漫长的几秒钟后,梁牧远站起身来,笑容回到了他的脸上,尽管有点僵硬,但居高临下,带着不屑。他并没有对董嗣昌说话,而是转向台下的听众:“各位同学,这一周,选举进行到最后阶段,我确实也曾预想过,在最终投票的前夕,会有不同寻常的竞争手段出现但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形式。” 他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董嗣昌:“我的竞选对手大概觉得,我会喜欢和他玩这种游戏。如果是光明正大的辩论会,我乐意继续,如果不是,请原谅我不能奉陪,谢谢。” 说完,他深鞠一躬,向台侧走去。 “梁牧远,作弊!”“梁牧远,作弊!”会场一侧,已经反应过来的董嗣昌支持者们,开始鼓噪,而另一边梁牧远的支持者们也骚动起来。 坐在舞台旁作为监督者的蒋姸见势不妙,赶紧拿起面前的话筒:“各位同学,今天的选举辩论会到此结束!请同学们从两侧的旁门分别离开会场,请校卫队帮助维持秩序,谢谢!” 坐在剧场二楼包厢里的俞成原也站起身来,望着脚下嘈杂混乱的场面,正好遇上了欧阳承回头仰望的视线,他向欧阳承投去一个几乎看不出来的微笑——也许,他只是在心里微笑了,但他知道,欧阳承也必定能感觉得到。 4 “董嗣昌这个小人!没想到来这一招。”胡文武忿忿的说:“什么圣人之后,简直无耻到极点了!” “他玩阴的可不是第一次了,”陶源撇了撇嘴:“上次他班长选举失败,就和那个正史课胡老头一起,故意在期中考试让唐宛不及格,他好取而代之。这事我们三班的同学都知道,是吧,孟夫,莱莱?” 在得到两人的肯定回答后,竞选总部里的人更是一阵义愤填膺的嚷嚷。 “去竞选委员会投诉,让他拿出证据来,拿不出就是侵犯名誉权!要承担法律责任!”伶牙俐齿的沈月白一张口就是法学世家的做派,赢得一片赞同之声。 坐在会议桌旁的梁牧远看了一眼和自己一样神色尴尬的几个“知情者”,示意大家安静,然后问电脑前的王莱莱:“现在大家都在怎么说?” “网上已经吵成一片了”王莱莱神情紧张的看着电脑屏幕。“这个最火的‘民意体现和程序正义,哪个是选举必须的’的问题帖子,有31的人选择民意体现,7的人选择程序正义,59的人选择同等重要,3的人选择不知道” “董嗣昌那边呢?” “官方消息没有。有他的粉丝在说,我们的竞选活动从不针对吴子阳,还有,吴子阳批准击剑比赛,是和我们合谋的证据” “笑话!”胡文武气吼吼的说:“那文学社的李莫然给董嗣昌办那么大场面的个人演讲会,也是勾结咯?” “不过,李莫然不是候选人。”林孟夫不紧不慢的说。 “那又怎样?”胡文武的火爆脾气好像一下被点燃,朝林孟夫叫道:“吴子阳这么做本来就没错!难道要利用权力,限制对手,才是对的?” “哎哎,学长,我又不是董嗣昌,你别冲我来”林孟夫急急用袖子擦着脸上的唾沫星子,嘴里却还是慢条斯理的口吻,把大家都逗笑了,也冲淡了紧张的空气。 “我觉得,董嗣昌的证据根本就是捕风捉影,他是看败局已定,背水一战,想一下子除掉两个候选人。”一直默默无语的欧阳承突然说:“我们坚决不能示弱,一定要反击,否则,就变成自认心虚了。” “欧阳说的没错!”胡文武大声附和:“月白,你们文案要赶紧出稿子!”众人也纷纷点头。 梁牧远站起身来,面色凝重的对沈月白说:“那今晚麻烦你们了,先给我一个草稿,什么时候发,我我再斟酌一下。” “好。”沈月白大声说:“看我驳他个体无完肤。” “今天先到这里,大家回去休息吧,不要和其他同学议论,更不要争论。大家辛苦了,谢谢大家。”梁牧远说完,朝路启平递过一个眼神。 5 “李铎(2588一2659),字希声,成国公。大周杰出的政治家,元庆维新的主导者之一,维新后第一任内阁首相。于元庆十年(2617年)创办帝国大学政治学院,并担任首任院长” 暮色渐暗,“帝国大学政治学院学生会敬立”的大理石基座上长长的铭文,李安没有耐心看完。他抬起头来,望向基座上的青铜雕像:不知是不是经过艺术家的美化,这副挺拔的身材,剑眉朗目的模样,倒与现在的成国公李卓南有几分相像。李安一直疑惑,为什么李宜藩这般阴沉软弱的人,会有李卓南这样阳光明朗的儿子,说起来,或许是这位远祖李铎的遗传基因,在他中意的后代身上发挥了神奇的作用吧。 不远处的台阶上,李卓南和李雅南的身影出现了。李安赶紧小跑着赶到台阶下停着的汽车旁,打开车门。 “雅南,你一定要让牧远沉住气,别慌。”李卓南把妹妹送进车里,低声的嘱咐道:“我会随时关注的。” 坐在司机的位置上,李安只要稍稍侧身,就能从后视镜里看到身后的李雅南。自从李安被叔叔推荐到成国公府工作以后,只要李雅南用车,几乎每次都是他出勤。三年来,这张精致美丽的面容已经为他所熟悉,但这种忧郁沉思的神色,却是自从老国公去世之后,才在她脸上渐渐多见的。 昭国公府的梁牧远,是李安车上的另一位不时能见到的乘客,他听到过李雅南和梁牧远在身后的聊天c笑闹c争吵,也能感觉到他们的沉默。他知道李雅南喜欢梁牧远,而后者却对她并不那样用心——这让李安对梁牧远深感厌恶,他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居然要让女神般存在的李雅南对这样一个人委曲求全,在他看来,世间能配得上李雅南的,只有李卓南这样优秀的男人——如果他们不是兄妹的话。 在车上,除了必要的吩咐行程外,李雅南极少对李安说话,他也习惯了只是偶尔悄悄透过后视镜看一眼,而在大多数时候,只是感受她无声的存在,就像今天这样。 导航屏幕上的箭头与终点重合,在路灯下的街边,汽车稳稳的停好。李安刚要给李雅南开门,她却已经急着自己打开车门跳了下去,这让李安立刻生出失职的负罪感,赶紧跑上前去说了句:“对不起。” “你先回去吧,呆会儿牧远会送我回家的。”李雅南没有在意司机不安的神色,吩咐完之后,她匆匆的跨过人行道,走进“独角兽之屋”咖啡馆。李安看到,咖啡馆的窗下,放着梁牧远那辆银色的自行车。 6 走进店堂的李雅南一眼就看见了窗边咖啡桌旁的四人。自从唐宛出现之后,她与梁路二人的“三人团”机会越来越少,而他们四人的组合却越来越多,这让她感到极度的不快。如果是一年前,她会马上在梁牧远面前宣泄自己的情绪,但现在的她已学会隐忍和等待。更何况今天,他们要一起面对眼前的危机。 “怎么样,卓南哥怎么说?”梁牧远站起身来,着急的问,甚至没来得及和李雅南打招呼。一直以来,他都对自己的力量有着相当的自信,但今天,他却前所未有的盼望更强大的援手。 李雅南坐下来,瞟了一眼坐在桌边的四人:“大哥说,我们必须回击。他已经和吴学长联系”说到这里,她开始急促的咳嗽起来。 梁牧远赶紧把自己面前的水杯递过来。 “谢谢。”李雅南接过水,看了一眼唐宛,浅啜一口,轻轻出了口气:“大哥已经和吴学长联系过了,确认他那边没有任何走漏消息的可能。而且,我们和吴学长之间从没有过直接联系,所有事都是大哥两边传达的,所以,董嗣昌应该没有掌握任何证据。除非,我们内部有人” 在一旁的楼宁宁本来就对梁牧远和李雅南二人在唐宛面前毫不忌讳的表现心生不满,现在又看见她的眼风直扫过来,不由怨气暴涨,大声说:“为什么看我啊?难道是我去告密的?” “宁宁,你别多心,没人这么说你的!”唐宛急得赶紧出来打圆场:“是吧,雅南?” “大家都小声点。”李雅南没有回答她,优雅的一笑:“我当然相信这里没人会出卖牧远,可说话不小心,也可能被别人听到哦” “好了,不说了。”梁牧远烦躁的摆摆手:“那吴学长后天也不会退选了吧。” “是啊。”李雅南答道:“大哥已经告诉他了,这时候再做什么,不都是给人家把柄吗?” “董嗣昌这么一搞,牧远的支持率可能会下降。”路启平紧锁眉头,盯着眼前的果汁杯:“如果再失去学长的支持,过半会有问题。”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梁牧远,他神经质般的不停用小勺搅拌着咖啡,沉默良久,突然看着唐宛,苦笑了一声:“说起来,你曾经劝过我,不要多此一举的。” 唐宛看着他前所未有的颓废表情,心里一阵难受,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突然,一阵懊恼涌上心头,如果那时候,自己能再坚持一下,说不定牧远会放弃这个计划还有,高三组只安排了牧远和俞成原的辩论会,却没有和吴子阳的,也许,别人正是通过这些迹象,证实了什么,是自己太疏忽了正在胡思乱想之中,她看见身旁的梁牧远突然拿着手机站起身来,恢复了果断的神气:“月白已经把稿子发过来了,今天晚上我们就发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急难诤友俱同心 1 “陈校长现在学生会选举,闹得确实不像话,有三个候选人都牵扯进去了,全校都在议论纷纷,还有那些打听小道消息的家长,都把电话打到我这里。”包文辛满脸忧心忡忡的样子,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办公桌后面陈迅的脸色。 看见陈迅仍旧没有做声,他又接着说下去道:“其实,吴逸凡和李卓南这两位,既然想把梁牧远扶上去,大可以直接运作嘛,反正那位梁夫人的能量大得很,何必让我们来搞什么民主选举?一直以来,学生会长都是校方直接任命,从来就没出过什么岔子。可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把校方摆在一个仲裁者的位置上了,陈校长,您这个仲裁者可不好当。” 陈迅想了想:“明咎,我觉得,董嗣昌那边,应该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 包文辛知道陈迅仍然心有偏向,现在必须让他打消这个念头。他假装认真思索片刻:“陈校长,恕我直言。这件事有没有真凭实据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为了保住面子,哪一方都不会轻易认输。” “这确实难办。”陈迅缓缓的点点头:“那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最好是在闹出更大的乱子之前,给双方一个台阶下——校长您想,现在好比一场拳击比赛,您已经做了裁判,可又不想让双方选手中任何一个受伤,唯一的办法就是”包文辛故意在此刻停下,希望让陈迅能自己把答案说出来。 “终止比赛。”陈迅终于“领悟”到了,而且,这个比喻让他觉得非常恰当,头脑豁然清醒,这才感觉口干舌燥,刚刚端起茶杯,杯口送到嘴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可是,梁牧远和董嗣昌,都对学生会长志在必得,他们能看着选举就这么无疾而终?” “这点您放心好了。”包文辛微微一笑:“这件事的内幕,我多少知道一点,其实就是‘事出有因,查无实据’,一边是心怀鬼胎,一边是空口无凭,大家都是色厉内荏,真要一究到底,胜负未卜。所以,陈校长您要是能帮他们敷衍过去,只怕谢您还来不及呢。” “唔”陈迅听到这里,才把一口茶喝了下去,清冽的茶香由唇及喉,令他觉得无比舒坦。 2 暖色的灯光照着白亮的餐盘,浸润了浓郁汤汁的牛肉,纹路丝丝可见,泛出诱人的光泽,它与色彩鲜艳的配菜,和一旁整齐摆放的闪亮银色刀叉,构成一张美妙的静物画。 “怎么?两个人都没胃口?今天‘里昂’的小牛排可是相当棒,”李卓南看着坐在餐桌对面的梁牧远和李雅南,微笑着说:“我特意让他们留的,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两人对视一眼,仍是一言未发。 “牧远,我知道,现在终止选举,前功尽弃,你心有不甘。”李卓南也停下了刀叉:“但这是体面离开的唯一办法。” “可是董嗣昌并没有什么证据,我们为什么要”李雅南抢着说。 “现在没有,不证代表明天没有。”李卓南锁紧了眉头,打断了妹妹的话:“牧远,我已经有消息,问题出在你的竞选团队,那里有内奸,在关键时刻可能会出来作证。” “内奸”这个单词让梁牧远顿觉五雷轰顶,短短几秒钟里,十几张熟悉的面孔在他脑海里飞快掠过,可是,其中没有任何一个,像是那个危险可怕的告密者。他带着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直愣愣的看着李卓南。 “是谁?!”一旁的李雅南更是激动得几乎要站起身来。 “目前还不清楚,”李卓南说:“但从他掌握的东西来看,应该是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我早说了知道的人不要太多!”李雅南气急败坏的抱怨道:“启平也就罢了,可你还把这事告诉唐宛,还有那个楼宁宁,莫名其妙的人” 看见梁牧远的脸色愈来愈难看,李卓南忙止住李雅南的抱怨:“泄密的人倒未必是他们。但牧远,对朋友的信任,要有所保留。启平和你的关系,自然是没得说,但他这个人,过于豪爽大意,从无防人之心,你把选举事务全盘交给他,的确是个隐患。” 梁牧远思忖良久,轻轻的点点头。 “所以,为防止更糟糕的后果,尽快把选举结束掉,最好。”李卓南说着,又露出笑容,拍了拍梁牧远的肩膀:“牧远,你也不用这么垂头丧气,胜败兵家常事么,这是你的第一次选战,但不会是最后一次。你和启平要总结教训,愈挫愈勇。” “我个人得失倒在其次”梁牧远看了一眼李雅南,苦笑道:“你c雅南那么多人给我帮助真不知该怎么面对大伙。” “既然是学校的强制命令,你表示支持就好了。”李卓南轻松的说:“其他候选人也一样,所以,不必担心声誉有损。” “那要是不搞选举了,谁当学生会长?”李雅南突然想起这个关键问题。 “应该暂时还是俞成原。不过,他看来已经完全站到包文辛那边去了。这个人不简单,我原来错看他了”李卓南说着,切下一块牛肉,叉住它在灯下仔细欣赏了片刻,优雅的放进了自己嘴里。 3 “喏,晚餐来了。”俞成原将自行车靠在江边步道旁的一棵树上,从车筐里拎出塞得满满的快餐袋,笑着对坐在长椅上的欧阳承说:“你这家伙,也太小心了,见个面还跑这么远。” 欧阳承目不转睛的望着江面对岸的灯火:“这时候了,还是小心点的好怎么样,有好消息了吧。” “当然,”俞成原得意的说,从快餐袋里摸出一个易拉罐扔给对方:“所以,我还带了这个。” 欧阳承看了一眼罐子上的啤酒商标:“现在喝这个还早点吧?” “不早了。”俞成原自己也掏出一罐啤酒,拉开拉环:“今天包副校长找我谈话,让我准备正式就任学生会长。所有选举活动在本周末之前结束。” 虽然这个结果正是在自己的计划之中,但欧阳承亲耳听俞成原口中说出,还是有小小的激动。他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把玩那罐啤酒:“这么说,梁c董c吴三个人都愿意了?” “嗯。”俞成原灌下一口啤酒:“你放出那个消息很管用,李卓南耳目众多,百分百是知道了。我猜他是怕有人出来作证,坏了梁牧远的名声,这才急忙同意终止选举。不过,这样他们的怀疑范围也缩小了”他说着,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我不会有事的。竞选总部十几个人呢让他们乱猜一气,倒也不坏。”欧阳承停了停,继续问道:“董嗣昌那边是怎么说?” “他本来就拼不过梁牧远,终止选举正好下台。他自己也知道没什么过硬的证据,难道等梁牧远和吴子阳对他穷追猛打?” “唔”欧阳承思忖良久,终于露出得意的笑容:“那恭喜你了,成原。” “那么,给明德的学生会会长大人一个面子吧?”俞成原微笑着冲欧阳承举起了易拉罐。 欧阳承把手指伸进拉环扣里,又退了出来:“还是等正式宣布再喝吧。我先吃点别的,饿死了。” “小器”。俞成原低声抱怨道,轻轻推了他一把。 欧阳承没有理会,拿出一只汉堡,撕开包装纸,边吃边问:“对了,当上了学生会长,你打算申请的那几家大学应该都十拿九稳了吧,明年有什么打算?” “帝大政治学院我是不能再去了。”俞成原说:“那是李卓南的地盘除此之外,信国大学倒是我最钟意的,但我担心你”说着,他自觉失言,歉然的看了一眼对方:“你知道,我没那个意思” “好了,学霸。我知道你的意思,怕我这个学渣考不上么。”欧阳承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还是那句话,不用管我。我们能一起上明德,已然是难得的缘分。你尽管朝最好的路去走,我去不了信国也不要紧,我们终有机会在别的地方再见。” “那么,是在哪里呢?”俞成原问,半是玩笑,半像认真。 “明堂未为高。” “江湖亦非远。”俞成原轻声接上。 4 “这件事听起来好复杂,到底是什么人在搞鬼啊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柴小白发来一个沮丧的表情。 “是。牧远现在消沉得很。”唐宛盯着笔记本屏幕想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敲下去:“所以,请他去找麦欣的事,我想缓一缓,你看可以吗?” “没事。”柴小白很干脆的回道:“现在有网,能和你们聊天,我已经舒服多了。” 唐宛松了口气,打出一个欢乐的表情。 “再等等也好,等老爷爷气消了,把握会大点。”柴小白说。 “嗯,没错。”唐宛刚打完几个字,就听见开门的声音,赶紧敲了一句:“她们吃饭回来了,呆会儿聊。” “咦?和谁聊天聊到废寝忘食啊。”陈曼儿一进门就凑过桌旁,看了一眼。 “没有啦,就是今天胃口不太好。”唐宛解释道。 “有心事嘛。其实嘛,不选举了,天又不会塌下来。”王莱莱抱着一纸袋各种零食,重重的放在桌上:“告诉你,向我学习,吃点好吃的,就什么糟心事都忘了。” “就是,这事儿听乐天派莱莱的没错。”曹晓萱也笑着说:“看人家,心宽则体胖也。” “不许黑我。”王莱莱作势要打,曹晓萱笑着躲过了。王莱莱转身从袋里掏出一袋零食,递给唐宛:“给,你的最爱,玉米三角脆。” 听着室友们七嘴八舌的宽慰,唐宛觉得心情好了许多,她撕开一袋玉米三角脆——自从告诉梁牧远自己爱吃它以后,每次一起出去玩,只要有机会买零食,梁牧远一定要带上玉米三角脆,就连在法国也不例外。想到梁牧远,她的心情又一下子惆怅起来,今天在竞选总部散会后,她本想找他聊聊,可他竟然匆匆离开,连话也没顾得说上一句。 “对了,唐宛,”陈曼儿打断了她的沉思:“莱莱说活动室的钥匙在你这里。” “啊,”唐宛好像惊醒了:“是。” “给我吧,明天我让校工去收拾。” 唐宛站起身,去衣架上挂着的外套兜里摸索了一下,她的手指刚刚碰到凉凉的钥匙,又缩了回来:“我想起还有点东西没拿出来,呆会儿去了以后再给你吧。” 5 唐宛当然并没有什么东西留在活动室,可是,就在陈曼儿让她交还钥匙的那一刻,她突然有种不想放手的感觉,仿佛交出了它,便与这房间里的一切就此告别,二十天来的努力,也就真正的结束了。 她按亮了灯。由于桌椅都被推到墙边,更显得偌大的房间空空荡荡。竞选物料也都被装进纸箱里,整齐的码放在屋角——明天它们就会作为垃圾被清理掉了吧想到这里,唐宛坐在纸箱上,轻轻摸了摸贴在封口的胶条。 梁牧远说过,当选的那天,要在这里开一个盛大庆功派对,她抬头望着天花板上白亮的灯,想象那上面拉满了彩带的样子。当她的目光收回的时候,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斜倚在门边。 “牧远?”唐宛觉得有点意外,但又好像是意料之中。 “在走廊里看见灯光,我想就会是你。”梁牧远走进房间,环顾四周:“是忘了什么东西吗?” “啊。没有就是,想再来坐坐。”唐宛有点不好意思:“你呢?” 梁牧远在她的身旁坐下:“我好像在这里留下了什么东西,却没法带走” “别这样,牧远。”唐宛不忍看他忧伤的样子:“大家还都是支持你的,只是” “只是我自己搞砸了,对吧。”梁牧远苦笑道。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唐宛觉得自己笨嘴拙舌,好像把意思越说越拧巴了。 “我知道你想安慰我,谢谢。”梁牧远笑了笑,呆了一会,突然转移了话题:“唐宛,你对我家的那座狮子之泉雕塑,还有印象吗?” “怎么可能不记得,印象太深了,真的是超级壮观!” “它的作者叫梁如谟,是我爷爷的伯父,第三代昭国公。他一直想做个职业雕刻家,可由于爵位的长子继承制,所以只能很别扭的成了一家之主。不过,没过几年,三十岁就去世了。” “啊?”唐宛惊讶的问:“因为生病吗?” “是战争。那年,他去中美洲旅行,为了看那里玛雅文明遗迹的石雕,正赶上危地马拉内战,死于巷战流弹。” “太遗憾了”唐宛叹了口气:“这么年轻就有那样的杰作,要是不那么早去世的话,应该能有更伟大的作品吧。”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梁牧远说:“可我家里人并不这么看,他们都说,如果他不是那么年轻就去世,而让自己的弟弟,也就是我爷爷的父亲继承了家业的话,昭国公府可能在一百年前就败落了——你知道吗?妈妈最害怕我成为他那样的人,每次我去雕刻工坊,都要让启平帮我掩护。可我觉得,让一个人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才是最糟糕的。” 唐宛突然想起在鹿丘时路启平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不由心里一动。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握住了梁牧远的手臂:“只是一次小小的失败而已,不要想那么多,好吗?” “从小到大,我的路都是妈妈替我准备好的。我也一直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一切胜利都是理所应当。没想到,第一次自己出战,就碰得头破血流。” “不是啊,”唐宛提醒说:“你不记得去年这个时候的班长选举了?我们可是胜利者,你的得票最多呢。” “哈哈,你不说我都忘了。”梁牧远拍了拍脑袋:“对,我好歹算是赢过一次。可是,这回不一样,有那么多人帮助我c支持我,大家在这间屋子里,为一件事努力了这么久,可我还是让你们失望了。” “那也不完全是你的错。”唐宛说:“如果不是卓南学长做了那样的安排” “是我的错。卓南哥告诉我了,泄密的人就出在我们的竞选团队里,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唐宛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呆了好半天才说:“可是,这件事只有启平c宁宁和我知道,我敢保证,宁宁她百分百不会” “不是宁宁。”梁牧远打断了她的辩解:“是其他人听到了我们的谈话,而且,他还可能出来作证。所以,卓南哥说,学校终止选举,对我是有好处的,要不可能会有更坏的结果。” 唐宛沉默了。好半天之后,她才又说:“牧远。” “嗯?” “去年我们从大幸运城回来,我被人拍照发到网上。那天我们四个人在独角兽之屋,商量了整整一下午。” “是啊。” “你对大家说,你要站出来承认,那天晚上是你送我回学校的。”唐宛说到这里,停了停:“为什么要那样做?” “因为我不想让你做一个不明不白的人。” 唐宛低下头,咬紧了嘴唇,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直视着对方:“牧远,这一次,我也不想你做一个不明不白的人。” 梁牧远一怔。 “我还记得你那时候说过,如果你不站出来,流言就会越传越不堪。没错,当时我害怕得不得了,但你告诉我,事实不会比流言更糟糕。所以,我一想到,我们只是把事实说出来而已,而且有你们俩和我在一起,我就觉得一切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一次,我也愿意和你站在一起。” 梁牧远摇摇头:“唐宛,这次不一样” “牧远,我知道你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不希望自己的名誉有丝毫污点。可正因为这样,我才不想你躲藏在不明不白的阴影里,我希望看到你看到你永远是阳光下的梁牧远。” 话音甫落,清脆的掌声响起,路启平一边拍着手,一边笑吟吟的走进房间:“唐宛说得好!牧远,没错,你就应该是阳光下的梁牧远。其实,今天下午你对我们宣布结束选举的时候,我就一直琢磨该怎么劝你来着,可没能想到像唐宛这么好的说法!” “你怎么出现了?是不是也有什么东西忘拿了?”梁牧远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嗯,和你们一样。”路启平说:“在这里二十天,总有割舍不掉的东西。我总在想,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这么久,做了这么多事情,是为了什么呢?是想让梁牧远同学当学生会长吗?其实,不用这么麻烦,你也能当学生会长梁妈妈都会安排好的,对吧?” 梁牧远面露窘色,捶了他一拳。 “我觉得,我们在这儿做的,其实是凭借自己的努力”路启平拍了拍纸箱:“让明德的同学们自己选出一个学生会长梁牧远。不能让努力就随着这些纸箱被送进垃圾站而结束。就像刚才唐宛说的,如果你能站出来,我们愿意和你在一起。” “有你们俩这样的朋友,真是”梁牧远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可你们想过没,如果我承认了,而选举继续进行下去,当选的,可就是董嗣昌。” “那又怎样?”路启平说:“即便是被选出来的董嗣昌,也好过被任命的梁牧远。重要的是,选举开始了,从此以后,不会再回头,明德的每一届同学,在我们之后的学弟学妹们,都能亲手选出学生会长。而不是在我们这里,一切戛然而止,空留遗憾。” 梁牧远好像不认识似的看着他,笑着说:“路启平,我可从来不知道你有这么好的口才,要不,明年你去选学生会长吧。” “是啊!牧远,只要选举还在,明年我们就可以继续啊!”唐宛也激动起来:“我相信你一定能当上明德的学生会长!” “没错!牧远,你放心,我不会去选,因为我还要做你的竞选主任,一起堂堂正正的来战!”路启平用力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梁牧远刚想说什么,手机响了,他接完电话,对两人说:“是月白,她把我明天的讲稿拟好了。不过”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我不想用了,打算再写一篇,你们能帮我一起吗?” 唐宛的眼里闪出欣喜的亮光:“好啊~我回房间去拿电脑,你们等我!” 路启平更是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我去买咖啡,牧远,我们一起做一篇漂亮文章!它是一个开始!明年!2772年度的明德学生会会长竞选,就从今晚的这篇文章开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明论激越耳目新 1 讲台上的俞成原进行着冗长而空洞的演讲,呆坐在一旁“选举监督员”席位上的蒋妍看着他的侧影,心情烦闷。今天是明德中学学生会会长竞选活动的最后一天,按照预定的日程,所有五位候选人将做投票前的最后一次演讲。但就在昨天,学校突然宣布终止选举,而候选人将在会上表态支持学校的决定——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学生们大失所望。原本预约全满的明德剧场座席,有一多半空空如也。 作为选举委员会的代表,蒋妍也不得不在会议一开始就做了道歉,承担下“组织不力,致使竞选活动失控”的责任,虽然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但一想到这是在为李卓南分担过错,她心里倒也好受了许多。现在,她所盼望的,只是后面几位候选人快快念完模板文章式的表态,好让她能早点宣布会议结束。 “至于这次选举中出现的种种问题,正如董嗣昌同学刚才所说,过错不在于哪一个人,而是因为我们还太年轻,对于我们而言,还不具备进行自由选举的能力。我以为,与其将精力浪费在选举中,不如沉下心来,好好学习,争取学业上的进步。所以,各位同学,做为本次选举的候选人,我支持学校关于终止选举的决定。谢谢大家。” 俞成原说完,台下稀稀落落的响起几次拍掌,听众的积极反应程度,听起来好像还不如刚才的董嗣昌,虽然他们所说的内容大同小异。 蒋妍有点尴尬的起身,拿起话筒:“下面请候选人c高二三班的梁牧远同学讲话。” 一片寂静之中,梁牧远登上了讲台,步履不像平日里那样自信和轻快,却多了几分沉稳。 “各位同学,我这里有一份讲稿——其实,和刚才两位候选人的差不多,你们还要再听一遍吗?”梁牧远拿起手里的稿子扬了扬,引起台下一阵笑声。 “不想听的话,我就不用这个了。”梁牧远说罢,将讲稿揉成一团,放在台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今天站到这里来,是想向所有人道歉,是的,所有人。因为,董嗣昌同学对我的指控是真实的,吴子阳同学是为了我而参加这次选举,因为某位朋友所托,他会帮我争取高三年级的选票,然后在最后时刻退选并支持我。” 话音未落,台下大哗,嘈杂的议论声响成一片。 “同学们,请安静,请安静!”蒋妍脸色大变,因为李卓南从未告诉她,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但梁牧远好像完全不在意周围的一切,他凑近话筒,提高声调,用自己的声音压住了喧哗,使会场渐渐安静下来。 “我的这种行为,是违背选举道德的,我向董嗣昌同学,还有吴子阳学长,以及所有的其他候选人和支持者,致以诚恳的道歉。” “昨天学校宣布终止选举,确实给了我一个体面脱身的机会,事实上,我也准备这样做了。但就在昨天晚上,我的竞选团队里两位同学的话,让我改变了主意。他们问我,我们这多人,付出了这么多努力,为的是什么” 梁牧远的声音越来越流畅清晰,仿佛自信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在他面前,偌大的明德剧场,三层观众席,鸦雀无声。 “如果因为我的错误,使得这次选举无疾而终,在未来的明德,我们的学弟学妹们在谈起我的时候,他们会说什么呢?看,就是因为有像梁牧远这样的人,才使得明德的学生们那时候错过了民主选举的机会。这才是最糟糕的” “我犯下的错误,还有今天这样的局面,不应该成为剥夺同学们选举权利的理由,这不公平。所以,我呼吁校方,请让同学们继续这次选举。而我宣布退出,请同学们用你们的选票,支持其余的候选人,选出自己的学生会长。谢谢大家。最后,我再次向大家致以诚恳的道歉。” 梁牧远深深鞠躬下去,路启平和唐宛立刻站起身开始鼓掌,紧接着梁牧远竞选团队的所有人都鼓起掌来,但跟随者并不多,更多的人沉默以对。 蒋妍想要中止大会,她害怕会发生难以预料的危险。她瞟了一眼坐在第一排的吴子阳,他异常平静的神色让她更加紧张。她了解吴子阳,这是一个出身军人世家c性格直爽的男生,如果他此刻在隐忍,那么等他爆发时,一切将不可收拾。 此时,吴子阳微微欠身,做出了要站起来的动作,这使得蒋妍不得不继续下去:“下面请候选人,高三一班的吴子阳同学讲话。” 当吴子阳快步走上讲台的时候,董嗣昌和俞成原不约而同的露出一丝笑容。 吴子阳轻轻咳嗽了一声,好像在整理自己的思绪,他的声音不高,语速也不快。蒋妍惊讶的发现,这位说话总是风风火火的好友,竟然以如此平静的语调开始了演讲:“各位同学,这里可能不少人知道,我出身于军人世家。我的祖父和我的父亲,经常对我说到的一个单词就是‘勇敢’。我一直以为,自己可以算是一个勇敢的人,但是经过昨天晚上与梁牧远同学的谈话之后,我发现自己错了” “那次长谈之后,勇敢,对我来说有了新的含义,那就是大胆的去正视自己的暗面。也许,今天站在这里坦承自己的错误,会让我离勇敢更近一点。为此,我要感谢梁牧远同学,虽然我们都不是合格的候选人,但至少,这次选举,让我们学会了‘勇敢’。为了表示对自己的错误负责,我将退出选举,并辞去学生会体育部长的职务,希望能够得到同学们的谅解,谢谢大家。” 深深的一鞠躬之后,吴子阳再次鞠躬,当他第三次鞠躬弯下腰去的时候,掌声开始热烈的响起来。 “吴子阳,敢作敢当,好样的!”有支持者在后排高喊起来。蒋妍也不由得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她向吴子阳的背影投去钦佩的目光,定了定神之后,又站起来拿起话筒:“下面请候选人,高二二班的周知方同学讲话。” 文质彬彬的周知方与吴子阳是完全两种气质的人物,柔软而略长的头发,淡淡的眉毛c大而有神的眼睛,秀气白皙的脸庞,让他看起来就像古言中所说“温婉如好女”的男子。 “选举监督员,为什么我是最后一个,因为我民调支持率从来都是最低吗?”他一边走上讲台,一边笑着说。 台下响起一阵哄笑,蒋妍没料到和自己说话从来都是四平八稳的周知方会突然开起了玩笑,有点窘迫的扶了扶眼镜:“对不起,这个顺序是是按照报名参选的顺序来的。” 周知方收敛了笑容:“选举监督员说的没错,我是最后一个报名的,因为我并不太想参加这次选举,我知道,像我这样出了高二二班就没有人气的家伙,支持率会很低。所以,只能是给大家做陪衬。” “可我们支持你!班长!”会场的一角响起一阵杂乱的掌声,虽然人不多,但掌声却显得格外响亮。 周知方做了个“请安静”的手势,继续说:“但是,在刚才听了梁牧远和吴子阳两位同学的演讲后,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有把选举继续下去的强烈愿望。正如梁牧远同学所说,我们在这里,积极参与这场选举,不仅仅是想让喜欢的人当选,更重要的是开启明德学生自己行使权利的先河。所以,即便是支持率之低如我,也并不想就此放弃” “大家知道,我是高二二班的班长,梁牧远同学曾经也是班长,不同的是,我的班长是被指定的,他的班长是当选的。当然,我非常感谢相信我c让我出任班长的班主任老师,但我更羡慕被同学们的选票认可的梁牧远同学。当时,我心里很不平,我想,其实如果要选,我也是能选上的,因为二班的同学们真的看好我,”说到这里,周知方提高了音调:“你们说是不是?” “是!”整齐的回答响起。 “所以,我觉得,如果想要成为代表明德学生行使自治权力的学生会长,就应该用选票证明自己。虽然我知道自己远远落后于董嗣昌和俞成原两位同学,但我愿意再试一试,不知两位同学意下如何?” 看见不远处的董嗣昌起身鼓掌,俞成原也不得不站起来,带着勉强的笑容,拍了拍手。 “没错,我们的选举并不完善,也有同学在其中犯了错误,导致大家怀疑选举的公正与合理。而且,所有候选人都是指定的,并没有让更多人获得竞争的机会但所有这些,都不是让我们放弃选举权利的理由,在未来,我们的学弟学妹们会改善它,让它更加完美,但前提是,我们必须首先开始它!” 热烈的掌声响起,不仅仅是一个角落,而是充斥着全场,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挤进会场,他们来不及找座位坐下,就站在通道里。 “我宣布,从这一刻起,重新开始我的竞选。我请大家投我一票,我承诺,如果我能当选学生会长,将在第一时间推动班长民主选举的全面展开,并在下一任期达成真正的学生会长普选,我乐意应战每一位愿意参选的同学!” 2 “谢谢,辛苦啦。”唐宛从工作人员手里拿过“第一届明德学生会长选举投票纪念”的贴纸,把它贴在校服外套的袖子上。一走出教室,楼宁宁就跳了出来。 “选的谁?”贴纸贴在胸口上的楼宁宁兴冲冲的问。 “你怎么不告诉我?” “还用问,当然是周姐姐啊。” “谁给人家起的这绰号。”唐宛皱起眉头。 “不是很形象么?”楼宁宁笑道:“之前怎么没发现他长得这么好看呢!你是不是也选了他?” 唐宛点点头。 “我觉得他这次和董嗣昌会有一拼,演讲给力加颜值在线,人气爆棚。”楼宁宁眉飞色舞的说:“哎,你知道吗,我们班的女生都说” 唐宛顾不上听好友的八卦,她看见走廊那头,蒋妍正在指挥学生会的人维持秩序,赶紧拉上楼宁宁,快步走上前去:“嗨,学姐~” 蒋妍看了看她们身上的贴纸:“你们都已经投完票了?这个贴纸的主意还真要谢谢你呢,今天的投票大家非常踊跃,估计投票率要超过95。” “那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 “哎,学姐,你们内部是不是有点数据了,谁会当选?是周姐姐还是董嗣昌?”楼宁宁露出诡异的笑容,凑上前问。 唐宛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又想破坏选举规则啊,学姐是总监督员,现在可不能乱说话。” 蒋妍笑了:“再等等吧,晚上八点之前,我们会在网上公布的。为了公平起见,这次计票我们邀请了几所外校的学生会干事帮忙,所以时间要久一点。” “那好,我们也不打扰你了~” 3 看着唐宛和楼宁宁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蒋妍突然心里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前天,李卓南派车把她接到帝大政治学院,一路上,蒋妍都在想着怎么承受李卓南暴风骤雨般的质问,出乎意料的是,他们的谈话平静得很,虽然她还是能感觉到,李卓南非常在意,梁牧远究竟为什么改变了主意。 “那天晚上,牧远去找子阳,是他自己去的吗?”李卓南把沏好的咖啡推到她的面前。 “是”蒋妍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薄瓷的杯子,马上缩了回来,虽然她知道,那杯子其实并不那样烫手,正如她知道,李卓南问这个问题,意图何在。“是路启平和唐宛陪他去的。” “喔。”李卓南轻轻应了一声,神色未变,好像早知道这个答案。蒋妍不明白,为什么他要问自己,无论是梁牧远和吴子阳,都是可以直接回答问题的人。回到明德之后,蒋妍有些懊悔,当然,即使再来一次,她也不会对李卓南撒谎,她已经习惯了对他永远诚实。 正在呆呆出神的蒋妍,突然感觉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吓得她一激灵,回头看见吴子阳高大的身躯和笑嘻嘻的面孔。 “你能别这么神出鬼没的吗?”她嗔怪道。 “看你发呆就想吓唬一下子。”吴子阳乐呵呵的说。 “你倒是乐天派,卓南都要气死了。” “他这个人那,掌控欲太强,总想什么事情都按他的来哎,你怎么还叫他卓南,他新取的表字不是告诉你了吗?” “延辅叫着好不习惯。”蒋妍说着,自己笑了起来:“好像变成另外一个人似的。他最近找你了吗?” “没有。”干脆的回答。 “是吗那天去他那里,他还说要找个机会,当面向你道歉。这次连累你了” 吴子阳大笑道:“你让他千万别,我可不敢当。当时本就是看他的面子,现在更不能因为这个坏了我们的交情。其实,这个结局挺好的,我很满意,至少,你不用把副会长的位置让给我了。” “哎?” “其实当初他这么安排,我是有点抵触的。这对你不公平,要说对学生会事务的贡献,还有尽职尽责的工作态度,你都比我更加适合担任这个职位。”吴子阳认真的说,但很快又换了一脸不在乎的神情:“但是我家里哈哈,你也知道我老妈那个人的,非要给我弄个大一点的头衔。现在正好,什么头衔都不用啦,无官一身轻。” 蒋妍无可奈何的笑着摇摇头,在五个候选人里,吴子阳大概是唯一一个把一切看得这么淡的人,也难怪梁牧远他们并不费劲就说服了他。自己比吴子阳更适合担任学生会副会长吗?这个问题她好像从未想过,她只是觉得,李卓南的安排必有他的道理,现在的结局嘛还算是一个并不完美的happy endg吧。 4 明德中学高中部第一届学生会选举结果公告。 有选举资格的学生总数1469人,实收投票1430张,有效票1413张,占比96,符合《明德中学学生会选举章程(试行)》,选举有效。 候选人:董嗣昌,得票561张 候选人:俞成原,得票123张 候选人:周知方,得票729张 按照《明德中学学生会选举章程(试行)》的规定,本次选举的当选人为:周知方。 明德中学学生会选举委员会。 俞成原刚刚按灭手机,就感觉有人站在身后,一罐啤酒被轻轻放在长椅上。 俞成原转头,只见欧阳承正拿着另外一罐啤酒站在黯淡的夜色里,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现在可以喝了?”俞成原苦笑着拿起易拉罐:“其实,数字还不错,123,支持率比上次民调涨了一倍呢。” 欧阳承把胳膊靠在长椅的靠背上,望着江面上慢悠悠前进的游船:“今天这结果倒是不出人意料。” “要是那天最后一个发言的不是周知方而是我,不知道结局会怎样” “那你也没资格像他那么说。别忘了,你必须依靠包文辛。” “这倒是,”俞成原叹了口气:“要是没有包副校长的支持,我就算当上了学生会长,也是个空头。其实第一次民调结果出来,我就知道自己赢不了,只是没想到会让周知方渔翁得利。欧阳,这次你也是失算了哦。” “嗯,确实没想到,梁牧远,”他冷笑一声:“这个人居然理想主义到如此愚蠢的地步。可惜了,他追求的所谓代表民意c程序公正的选举,其实并不存在。” “呃?” “选举结果你看到了,为什么会有这种不伦不类的结果?因为梁牧远和吴子阳的支持者都不愿意转投你和董嗣昌,他们大部分都倒向了之前完全没存在感的周知方,只有那样,才能把他们的心理不平衡降到最低程度。” “所以,对于选民来说,选举是件感性而不是理性的事情,所谓民意只是群氓的一时冲动罢了。”欧阳承说完,捏扁了易拉罐,把它准确的投到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5 “下议院议员和上议员不一样,是必须对选民负责的位置。在我看来,选民在决定他们的选择时,感性因素往往占了上风。星五,你这个人我知道,严谨有余,但热情不足。”梁国英说着,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所以嘛,你可得好好琢磨讨好他们的本事。” 路辰点头道:“是。” “如果需要我出面帮忙的事情,请尽管开口。”梁国英从办公桌后站起身来:“我希望你明年能重返国会。” 路辰也急忙从沙发上起身:“一定。华卿,其实我今天贸然来访,实在是惭愧是向你负荆请罪来了。” “哦?” “是启平的事,”路辰突然觉得自己从未在梁国英面前如此的手足无措:“他鼓动牧远突然去说了那些话,事先也没有和青琳商量,在明德的影响,很是糟糕。” “哦,这个啊,青琳告诉我了。”梁国英摆摆手:“小孩子的事,不用在意。牧远从小到大,顺风顺水,也是青琳为他安排得太多了,让他吃点苦头,并非坏事。” “可这毕竟是启平他” 梁国英笑了起来:“启平的事,我也怪不到你头上,他和牧远都是青琳在管,她跟我发牢骚,我就说她这是自食其果嘛。” 路辰也尴尬的笑了:“要不是这孩子离不开牧远,我和瑞白倒是想把他接过来。” “就是这话喽。”梁国英坐到沙发里,也示意路辰坐下:“他们两个现在是谁也离不开谁,能一起参与选举,一起成长,一起接受教训,我倒觉得很好。” “是。”路辰答道:“我也希望启平能真正成为牧远的帮手。” “没问题的,吃一堑,就会长一智。星五,你还记得,第一年到国会的时候,咱们弄出来的狼狈局面,也好不到哪去。”梁国英说:“那时候,柳子翔还是秘书处的小官儿,不过已经是一脸刻薄相,有一次安排演讲顺序的时候,你跟他都差点打起来了,哈哈” 微笑着点头附和的路辰,心里百味杂陈。与之前做他的幕僚长时相比,梁国英对自己的态度更加亲切平和,但仅限于私事和叙旧,对于国事,只字不提。目前梁国英与柳子翔势同水火,他非常想问问在对德和对法条约上,目前上议院的形势如何,更想为他提出几条建议,但终究未能开口。他明白,他们过去那样推心置腹的“君臣”关系,已然一去不复返了。 6 “唐宛,在这里。” 唐宛刚走进独角兽之屋的门,正在四处张望,看见一角高大的绿植旁,火车卡座里的梁牧远向她摇手招呼。 “咦?我还以为启平和雅南都来了呢?”看见座位上只有梁牧远一个人,唐宛有点意外:“不是一起来看我们发表的文章吗?” “启平被他老爸叫到首都挨骂去了,雅南嘛,”梁牧远笑笑:“她这两天因为选举的事,跟我有点不高兴,就没招惹她。” “哦” 一看见唐宛脸上浮起一层忧虑的颜色,梁牧远就知道她又要自责了,赶快抢先说:“没事的,那天的演讲是我自己的决定,而且,我也和启平爸爸沟通过了,不会为难他的。至于雅南,她的脾气过两天就好啦——你喝点什么?还是焦糖拿铁?” “嗯。”唐宛点点头。“从现在起,我想了解你更多。”是的,自从梁牧远鼓起勇气说出那句话以后,几个月来,他们之间,已经相互了解得越来越多。许许多多的细微变化,都在不经意中发生了。 “来,看看我们的游学成果吧。”梁牧远怕她又说起选举的话题,赶紧把包里的杂志拿出来,摆在桌上:“《国家历史》,全文刊登。” “哇。”唐宛欣喜的拿过厚厚的杂志,小心翼翼的翻开封面。 “在这里,从112页开始,”梁牧远指着目录标题里的粗体字,“《文明冲突:十九世纪下半叶的周法外交》。” 唐宛刚刚翻到文章,却被梁牧远一把按住了:“看了,别生气啊。” 唐宛愣了愣,拿开他的手。看到大标题之下,排在作者名第一个的,是柴永华,其他游学团成员位列其后,梁牧远被列在倒数第三,紧接着是李雅南,直到最后,才是“唐宛”。 “对不起。”梁牧远一脸满满的抱歉:“因为是明德未央游学团的研究课题,麦欣说,这样署名会比较好也更容易推荐刊登” 看见他窘迫的样子,唐宛倒有点不忍,一边看一边故意不在乎的说:“看你只要我们的成果能被大家看到认可,我就很开心了。我最后压阵不也挺显眼的?这可是赫赫有名的《国家历史》呀倒是你受委屈了,这篇文章你花的心思最多。对了,怎么没有启平?” “他那个脾气,看到稿子上是柴永华的第一作者,立马就把自己名字涂掉了谢谢。”梁牧远拿过侍者送来的咖啡杯,放在唐宛的手边。 “这倒是像他的做派。”唐宛看着“指导”后面的两个名字,前面是名满天下的史学大师诸鸿云,后面才是麦欣,笑着说:“你看,麦欣她自己也被挤下去了。” “是,无论作者还是指导,都要按资格排序的。”梁牧远也跟着笑了:“对了,我准备下周去登门拜访麦欣,谢谢她的帮助。最要紧的,是说说柴小白的事。” “你不说,我真不好意思提,你现在都这样了” “我哪样了?”梁牧远故意做出不悦的样子。 “不,不。”唐宛一下急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行啦。”梁牧远换回温和的笑容,轻轻握住她的手:“放心,我答应你们的事,一定要做的。” 唐宛身子微微一颤,赶紧抽回手,开始继续翻书,一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企图掩饰自己的羞赧。 “景德战争的那一章好像没有了?”翻阅良久之后,唐宛突然抬起头来。 “嗯,因为涉及到一些关于皇室的敏感话题,”梁牧远说:“麦欣觉得,以游学团的名义发表,不合适。” “哦。”唐宛淡淡回应,但梁牧远看见她眼里,满是遗憾,他想了想,终于忍不住还是把平板电脑从包里拿出来,打开一个页面。 “《谁的凰州:景德战争秘史》。”唐宛用手翻了两页,明亮的眸子望着对方,高兴的说:“你把它扩充成独立的文章了?好利害!” “这是我们两个合作的成果,我可不想让它就这么湮没。我找人联系到‘头条网’,他们的历史频道主编对此非常感兴趣,要给它做一个首页专题。”梁牧远微笑着说:“本来想上线后再给你一个惊喜的。” “暮晚。”唐宛笑着念出了作者名:“牧远,你怎么起了这么个老气横秋的笔名呀?” “这是我们俩的名字联在一起你看,梁‘牧’远,唐‘宛’。”梁牧远用手指着那两个字说道。 唐宛心里小鹿乱撞,但脸上却故意做出不屑的表情:“不怎么样。” “那就叫‘沐琬’。”梁牧远在触摸屏上写了两个字。 “太像女生了。” “这个呢?慕宛,倾慕的慕,唐宛的宛。” “不好。”唐宛摇摇头。 “那就这个”梁牧远想了想,坏笑着写道:“木碗。” “喂!” “多好啊,永远都不会破,结结实实的,而且每天都有饭吃我觉得我们两个在一起,这样就够了。” “不和你说了,我要走了!”唐宛佯装发怒,拿起杂志,就要起身。 “哎,别走啊,作者名还没定呢~”梁牧远赶紧按住她:“你要走了,我就写木头碗了啊。” “你敢。” “那你说吧。” “就还是暮色的暮,晚霞的晚吧”思忖片刻之后,唐宛轻轻的答道。 7 苏翼锐利的目光,透过墨镜和挡风玻璃,直视着不远处街边的店面。挂着“彭记修车”的店门前没有汽车,从旁可以很方便的观察动静,但可惜的是,他要等的人,目前还不在这里。 苏翼有点懈了,靠在座椅背上,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身旁的人立刻打着火机凑了过来:“苏警司,您可真是亲历亲为。就这几个小虾米,我们带这么多人,您还不放心?” 被奉承者却没有做声,悠悠吐出一口,烟雾慢慢飘散开来。 苏翼自觉是个在仕途上运气不错的人,算命的说他“三十前后时运来”,看起来,确实有点道理。几个月前法国皇太子来到雍津访问,他在东区的安保配合工作中调度得宜,升任高级警司。上个月,风月场里的老酒友楚家荣找到他当然,刚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意识到这次会面的重要性。 “不就是那个古惑仔嘛,老楚,我一听就知道,又是你们家那拖油瓶弄出来的破事~”苏翼乐不可支,用劲拍了拍老友的肩膀。 坐在对面沙发里的楚家荣端着杯子,唉声叹气:“鹏飞,我现在是肠子都悔青了,当时怎么就能色迷心窍,找了这么个麻烦的一拖二,哎” “谁让你老楚就吃这一套呢,是不是?”苏翼对怀里和对面的两个女孩子挤了挤眼睛,她们赶紧一齐讨好的格格笑了起来。 楚家荣也尴尬的咧嘴笑了笑。 “放心,业华兄。”苏翼拍拍他的肩膀:“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一定让人给你办好。” “这个事鹏飞,恐怕还得你亲自操作一下。” “怎么?”苏翼敏感的嗅到味道不对,他看着对方认真的样子,心里升起疑云。 楚家荣抬手冲门边指了指,两个女孩知趣的站起身来,带上门出去了。楚家荣过去把门从里面锁上,这才坐到苏翼身旁,亲热的搂住他的肩膀:“鹏飞,那个卢瞎子不是说你,三十前后时运来吗?我告诉你,真的要来了哥说的这件事,是有大人物交办的。” 苏翼心里猛地一紧。 “苏警司,他们回来了。”身边的人一指前方,打断了苏翼的沉思,他赶紧坐直身子。只见一辆红色的轿车开到“彭记”门前的路边,车里的两个人,正是他在资料照片上所见,身材高大的是蒙广达,瘦小的是陈小云。 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下车,毫无提防的走进店里之后,苏翼按灭了手里的香烟:“行动。” 8 陈小云突然停下脚步,猛的拉了一下蒙广达的衣角,蒙广达回过头,看见几个人正从不同方向朝店门走来。他又望了望不远处街道上的几辆车,不由心里一沉,暗暗咒骂了一声“干!”。 “车钥匙还在我这。”陈小云说着,摸了摸衣兜。 “不行,走不掉了。”几秒钟内,蒙广达已经飞快判断出了形势的极端不利。“他们人太多,街边还有。记住,再说罗氏药业的事,打死也别开口,就说,一切到法庭上去讲,明白吗?” “嗯。”眼望着越走越近的几个人,陈小云低声说:“蒙哥,我是7月10号下午,一个人来找你介绍工作的。我告诉你,自己已经被惩戒署释放了。” 蒙广达看见陈小云的双眼,正灼灼的望着自己。他会意的点了点头,转过去立刻换了一副笑脸,大步朝店门走去,满不在乎的朗声道:“各位警官,今天怎么这么有空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湖阳有心轻皂吏 1 当看见楚小亭气喘吁吁的出现在教室门口时,唐宛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从对方苍白的脸色和惊惶的大眼睛里,她已经大致猜到了可能发生的事情,她急忙把小女孩拉到走廊的一角。 虽然已经猜到是蒙广达出事了,但当楚小亭亲口说出的时候,唐宛还是感到心头一震。看见楚小亭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唐宛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说话,想让她镇定下来:“小亭,你先别急,我来想办法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 “是蒙哥那个修车店里的人,叫卷毛。”楚小亭说:“他没法进来找我,就在校门口等了三天,好不容易求一个初三的男生,愿意帮他带个口信进来。” “这么说,他们被带走已经三天了” 听到这句话,楚小亭的眼泪终于不可遏制的流了下来。唐宛搂住她的肩膀,一边去掏手机,一边安慰道:“你稍等,我马上打个电话,问问沈警官,看他们怎么样了。” “学姐,你说警察会来找我吗?”楚小亭怯怯的问,“要是被爸爸知道就” “不会的,不会的。你和那些事都没关系,警察不会找你的”唐宛一叠声的安慰道,她刚找到沈日新的号码想要拨出,就感觉楚小亭的胳膊猛然紧紧抱住了自己,身体颤抖得厉害。 唐宛转过头去,只见校卫队长刘堂和一个戴着墨镜的黑色西服男人正沿走廊走来,他们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察。刘堂在教室门口驻足问了两句之后,径直快步的向这边走来。唐宛也不由自主的吓得抖了一下,但还是用胳膊在身后搂紧了楚小亭。 “请问是唐宛同学吗?”刘堂的语调倒是出乎意料的有礼,与他五大三粗的形象甚为不符。 唐宛透过那几个人身体的间隙,望见教室门口,梁路二人正疾步走向自己走来,心里好像一下子安定了许多。她点点头:“是我。” “你好,”穿黑西服的男人摘下墨镜,看了一眼躲在唐宛身后的楚小亭,从兜里掏出证件:“唐宛同学,我是雍津东区警署高级警司苏翼,想请你跟我们回警署协助调查。” “我”唐宛一下懵了,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时,梁牧远和路启平已经来到,路启平一个箭步挡在了她们身前。 “刘队长。”梁牧远毫不客气的说:“既然是协助调查,为什么要带警察到教室来找人,不能去校卫队办公室吗?” “呃。”刘堂支支吾吾:“今天情况,有点特殊,那个” “这里可是明德,造成不好的影响,谁能负责?”梁牧远质问道。 苏翼一眼就认出了梁牧远,这是法国皇太子来访时陪同在身边的那个帅气男生。虽然那时只是远远看到,但的确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心里不禁有点犯怵,勉强露出笑容,解释道:“是这样,由于案子比较重要,我们想请这位同学到警署去。” “请问唐宛同学有违法嫌疑吗?” “没有,没有。”苏翼赶紧解释:“只是有些情况,需要询问” “有什么话就在校卫队问,不行吗?!”路启平大声打断了他:“为什么非要把人带走?” 现在正是下午放学时间,走廊里聚集的学生越来越多。苏翼在这么多半大孩子面前,被两个同样的半大孩子质问,脸上有点挂不住,于是正了正颜色:“同学,我们来这里,是经过校方批准的,你也看到了,校卫队刘队长也在这里,请同学们不要妨碍公务。” “是,是。”刘堂赶紧附和道:“这是包副校长亲自批准了的,只要配合一下就好,没事的,没事的。” “牧远c启平,别说了,”唐宛把楚小亭推到一边,从路启平身后走出来:“我跟苏警官去警署。” 梁牧远刚要说什么,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高亢响起:“喂!是谁要把唐宛带走?”一身黑色皮装的短发高个子女生,分开人群挤了进来,一把抓住唐宛的胳膊:“我这儿就不让!” “小白!”唐宛惊喜的叫道。 苏翼见来人并没穿校服,皱了皱眉头,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出示你的身份证件,请不要妨碍公务。” “我是懿德公主。”柴小白说完,顾不上看对方惊愕的神情,转身对后面紧跟着而来的两个女特勤下令道:“联系这里禁卫局的沐组长,让他马上过来。” 2 唐宛和沐长明走出校卫队办公楼的大门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梁牧远c路启平和楼宁宁急切的迎上前,楼宁宁第一个冲上去握住唐宛的手,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说:“唐宛!我不是跟你讲了,别再招惹那些人了吗?你怎么就是不听,你是要急死我还是气死我啊!” “对不起对不起”唐宛心里一阵酸酸的,低声的道歉,泪水却止不住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就会说对不起,就会哭!你招惹古惑仔的劲头哪儿去了!”楼宁宁却没有饶过她的意思。“还骗我!” “好了,宁宁。”路启平赶紧上前劝解:“唐宛刚出来,让她休息一会。” “沐组长,他们没有怎么样唐宛吧?”梁牧远刚刚问完,自觉失言的笑了:“不好意思,你看我问的这话,真是多余。” “没什么,倒是正常的问询,他们对唐宛同学很客气。”沐长明说。 “那还不是有你这个护法在?”路启平插嘴:“你没看他们在教室走廊里那副不依不饶的劲头呢。” “你可别瞎说,我只是奉殿下之命做为陪同。”沐长明轻轻拍了下路启平的脑袋,想了几秒后,突然锁紧眉头:“我个人觉得,这种问询在学校里完成才是正常程序,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非要把人带走到警署去。具体情况,让唐宛告诉你们吧。殿下交给我的任务完成了,我先告辞。”他说完后,又想了想:“在学校里有什么事,请打我的电话。” 几个人感激的点了点头。 “要不,我们去雷叔米粉,给唐宛压压惊?”看着沐长明的身影消失在道路拐角处,路启平提议道。 “我附议。”梁牧远举手。 “嗯。”唐宛点点头,用楼宁宁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泪痕,突然好像想起什么:“对了,小白去哪儿了?” “她已经回未央去了。”梁牧远说着摆了摆手:“我们别在这儿站着了,走吧。” “啊。”唐宛脸上掠过一丝失望:“我还以为她这是回明德来上学了呢。” “哪有那么容易啊她今天是来雍津出席一家海洋研究所的成立典礼,”梁牧远边走边解释道:“顺路抽空来明德看看你们,没想到正好碰上这事。她晚上必须回未央去,所以就来不及等你了。” “唉,好可惜。”唐宛郁郁的说:“就那么一小会儿,我还错过了。” “不过我倒觉得是好现象。”路启平插话道:“她已经可以出来参加活动了,还能来找我们,看来牧远上次去找麦欣,还是有点用哦。” 唐宛想了想:“你说的也是” 梁牧远笑道:“凡事不能一蹴而就么,慢慢来。” “今天我算是见识了公主的架势了。”楼宁宁挽着唐宛的胳膊,在一旁感慨道:“我是懿德公主,啧啧。唐小软,你好厉害,公主亲自来给你保驾呢,难怪你不要我操心了,哼。” “哪有啊,”唐宛说:“哎,那时候我看见好几个同学在拿手机拍照,要是今天的事传出去,她会不会又要被禁足?” “真拿你这个人没办法。”梁牧远苦笑着摇摇头:“自己都被警察叫去了,还关心人家。你和那个初中部小女孩的事,宁宁都全部告诉我们了。” 唐宛轻轻“啊”了一声,哀怨的瞟了眼楼宁宁。 “瞅什么瞅?”楼宁宁竖起眉毛:“还不是你自己惹的事?牧远和启平是谁,你连他们也要瞒着吗?” “宁宁说的对,要是把我们当成朋友,就该告诉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你一个人能面对得了吗?”梁牧远第一次用带着教训的口吻对唐宛说:“我说句真心话,这次确实是你不对。” “是嘛,就算那个小女孩没坏心,可她哥哥,还有那个黑道,都是些什么人啊。”路启平附和道:“谁知道他们接近你是打的什么主意?你也太心大了。” “你看,唐宛,不是我一个人说你吧。”楼宁宁得到奧援,更觉有理。 唐宛低下头去,默然无语。虽然从心里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也认为蒙广达和陈小云并非像他们所说的那样,但一想到让朋友们如此担心,又觉得问心有愧。走过道路岔口的时候,她望了一眼通往初中部公寓楼的方向——她想去看看楚小亭,那个总是怯怯如受惊的小动物一样的女孩子,今天肯定也被吓得不行了,身边是不是也有朋友的陪伴呢? “呃,要不,我先去”唐宛停下脚步,刚刚开口说了半句话,楼宁宁立马就猜到了她的心思。“不许去!喂,你没看见我们为了等你,都没吃饭吗?!你还要请雷叔米粉呢,快跟我们走!” “噢。”唐宛看了一眼虎着一张脸的楼宁宁,乖乖的继续前进了。 俩人的对话,把梁牧远和路启平都逗笑了,压抑在四个人头上的灰色云朵,似乎也一下为之消散。 3 苏翼把文件夹“啪”的一声扔在桌面上,拉开椅子坐下,看了一眼对面的陈小云,笑道:“怎么?还没想好?我今天可是已经去过明德了,你可以看看这个,唐宛的笔录,她自己也承认和蒙广达有往来了噢,你也就不用那么坚持了吧。” 陈小云带着怀疑的目光看了一眼对方,慢慢的拿过文件夹,翻开看了几眼,又阖上推了回去:“苏警官,她说的都是事实。” “恐怕不是全部的事实吧?你不补充点什么吗?”苏翼探过头来,带着狡黠的神色。 “我和她根本不认识,没什么可补充的。” “她和蒙广达的关系,恐怕不像她自己说的那么简单呢?”苏翼拿起文件夹晃了晃:“他们俩是在交往对不对?所以她才会帮你们欺骗警方,你说呢?” “对不起,我从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对了,你知道我今天去明德,遇见谁了吗?”苏翼说着,掏出烟盒,自顾自点起一根烟:“楚小亭,你妹妹。当然,今天时间有点紧,我没顾得上和她说话。我想,明天我可以去明德,带她到警署来,她的说法也许和你们不一样” 伴随着“哐当”一声巨大的响动,陈小云忽的一下站起身来,他的手撑着桌面,死死的盯住苏翼。一男一女两个警察推开门飞快的冲进来,狠狠拧住了他细细的胳膊,掰成一个古怪的角度,让他不由得“哎”的惨叫一声。 苏翼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然后走到陈小云身后,将椅子拉起,把他按在上面坐下:”小朋友,其实,你这是何必呢?维护一个不相干的人哦,不,不,其实是一个害过你的人。我不是已经告诉你,带沈警官来抓你们的,就是那个唐宛吗?” 见陈小云没有答话,苏翼从手边的柜子上拿起另外一个黑色文件夹,放在桌上:“其实呢,我也只是按照上面的吩咐,例行公事。你只要签字同意这份证言上的说法就行了,其他自然有人料理。” “你可要想好了如果我搞不定,上面就会换个更能干的来办这个案子,我不知道人家会不会像我这么好说话。”苏翼看了眼低着头的陈小云,加重了语气:“我要是你,可不会为了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让自己的妹妹有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当苏翼走出讯问室的时候,守候在门边的两个男女亲信赶紧起身凑过来。 苏翼把黑色文件夹递给其中的女警:“小林,明早把这个笔录拿去给对外关系处的老胡,让他们按规定给明德中学发治安情况告知书。” “是。” “你把陈小云送回号子里去。”他对男的说。 “老大,那个蒙广达是不是还要再提审一次?” 苏翼抬腕看了看表,打了个大哈欠:“算了,这家伙年纪不大,可是根老油条,软硬不吃,估计再审也是一个鸟样。今天就到这吧,散了。” 看见俩人虽然齐声答应,但仍然没有挪动脚步的意思,苏翼脸上泛起不快的神色:“你们俩怎么了,这都是什么表情。” “苏警司”两人凑上来。男警察小声说:“今天在明德,那个什么公主,还有禁卫局的人,他们不会找我们的麻烦吧?” “是啊,做笔录的时候,他一看我,我心里就就直发毛。”被称为“小林”的女警作出怯怯的样子。 “要是上面怪罪下来,那咱们” “看你们俩那怂样,这不是还有我吗!”苏翼顿了顿,义正词严的说:“亏你们还是执法人员。权力大,还是法律大,不知道吗?难道地位高,就能无法无天吗?”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眼前这个从来崇拜权力的上司,为何突然来了这么一套冠冕堂皇的表态。他们要想再说点什么,却又都不敢吱声。 “好了好了。苏翼不耐烦的摆摆手:“你们先回去休息,明天继续安心工作,放心,法律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4 《法律究竟是站在哪边的?》 柴信琮又瞟了眼靠椅扶手上的平板电脑,屏幕上的大字标题格外刺眼,而右上角的时间已经显示21:05,她一脸不快的按灭了屏幕。 “夫人,先生回来了。” 听见女仆在门边的报告,柴信琮身体仍然半躺在靠椅里,没有动弹。她是一个微微发福c但保养得极好的中年妇人。借助先进的抗衰老科技,她面部的容色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十岁,看上去与被人称为“娃娃脸”的丈夫还算般配。此刻,她的丈夫正一溜小跑的从门厅进来,戴着无框眼镜的可爱脸庞上满是讨好的笑容。二十年多前,就是这样一副笑容,战胜了那些王孙公子,获得了大周皇室长公主的青眼相加。 “云璧,对不起,对不起,我今天回来晚了。”他走近柴信琮的身旁,弯下腰,一叠声的道歉。 “女儿一周就回来吃一顿饭,你也忙得抽不出空来?”精心修过的纤细眉毛一扬,语气里充满了不满。 “我今天不是小康他们的产品首发吗,我得去捧个场,好歹也是我们文信出去创业的嘛” “哼,创业。当初谁创业的时候跟我说,四十岁财务自由,就带着我周游世界去?” “我,我,是我。麦文韬。” “那你今年多大了?自由了吗?” “还差一个半月四十九,自由了,自由了。”麦文韬笑着说:“明天我们就出发,你说去哪儿,咱就去哪儿。” 柴信琮呲的一笑,对于比她小三岁丈夫的甜言蜜语,她从来就没有任何抵抗力,虽然她也知道,大部分话只是为了讨好自己而说——可那又怎样,只要开心就好。 “吃饭了吗?”她的语气已然缓和。 “没有,冷餐会上垫了点儿。这不急着赶回来看女儿吗?”麦文韬这才在一边的椅子里坐下。 “你这叫急着?哼,欣欣早吃完饭回学校去了。”柴信琮抬手招呼门边的女仆进来:“让厨房准备先生的晚餐,嗯把我今天炖的汤先盛一碗过来。” “嘿嘿,还是夫人最疼我。”麦文韬温柔的抚摩着妻子丰腴的手背,“讨厌。”柴信琮用另一只手狠狠拍了他一下,他却毫无所动,也值得由他去了。 “欣欣还好吧?”麦文韬问道。 “我教训了她一顿。” “哦?怎么回事?” “还不是因为信修家的那个柴小白。上周欣欣回家来,让我去老爷爷面前给她说情。我正估摸着能不能干呢,这小丫头就又闹出事来,你看看,让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自媒体发到网上了。”柴信琮说着,拿起平板电脑递给丈夫:“我跟欣欣说,要不是老妈我慎重了一星期,老爷爷这通火,还不得发到我头上?我让欣欣以后别再管她的闲事了。” “喔,是懿德公主在明德教训警察的事吧,我今天在冷餐会上也听说了。”麦文韬一边用手指划拉着屏幕,一边说:“说起来,这件事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看是有人故意要闹大。” “这我当然知道,”柴信琮轻轻哼了一声:“柴小白这个懿德公主,让好些人心里不痛快。明德那个地方,不少学生家里都和显德宫拉得上关系要不然,那些自媒体哪能了解得这么详细!” “这帮人写得也真够损的,”麦文韬看着看着,不禁笑出声来:“唉,你看这儿,‘小公主皇威十足,大警司胆战心惊’,哈哈~” “你还笑得出来!”柴信琮狠狠推了丈夫一把:“我都快恨死了。这就是有那么几个姓柴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置大局不顾。他们难道不知道现在民众对于皇室的看法?” “唔。”麦文韬放下平板电脑,从女仆手中接过汤碗,用汤匙轻轻品了一口:“你说得对,所以呢,我倒觉得这次你这个姑妈,该帮帮小白。” 柴信琮略微诧异的看了丈夫一眼:“怎么讲?” “第一,当然是要维护皇室的声望。第二呢”麦文韬若有所思的停了一会,说:“老爷爷对待这个孙女不寻常。你是了解他的,对谁越严格,就是要让谁担更大的责任。你看永华永平兄弟俩,不管有什么事,他问都不问。但为了这个小白,他可是一个多月发了两次脾气了。” 柴信琮沉默了,麦文韬用汤匙慢慢搅动着碗里的浓汤,令它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我看,老爷爷是想让她在第三代里担当你现在的角色”柴信琮听到这里,刚想说什么,被麦文韬一个眼神止住了:“我知道,他对欣欣也有厚望,但欣欣不同,她姓麦,不姓柴。” “唉。”柴信琮叹了口气,使了个眼神,麦文韬赶紧起身去把小厅的门关上。柴信琮这才继续低声说道:“老爷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关心这个外国小丫头,永睿都去了好几年了,信康两口子又一直还没有,将来大位谁属,他倒是像个没事人一样” 听见妻子开始说事关帝位继承人的问题,麦文韬不由得谨慎起来了,他知道自己没有置喙的资格,只是端着碗默默喝汤。 “就像你刚才说的,永华永平是没指望,永智和永宁还小,看不出来。或许是” “嗨,老爷爷精神健旺得很,万寿无疆着呢,你也就别操心了。”麦文韬忍不住插嘴道:“不管选谁,小白都是他最看重的公主,所以还是那句话,你帮帮她,以后欣欣和小荣,都和她好相见。” 柴信琮深以为然。二十多年前,当他的丈夫还是一个从大学退学的小程序员的时候,她就发现,他并不像普通的it男那般不懂世事,恰恰相反,在关键时刻,他总能给她及时有用的建议。所有人都以为麦文韬之所以能创建文信——大周最大的互联网企业之一,是凭借皇室的奧援,但只有她知道,那是他自己的能力。所以,虽然在家里柴信琮是绝对的强势地位,但重大问题上,她却乐于对丈夫言听计从。 茶几上的电话响起:“夫人c先生,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云璧,你这碗汤让我胃口大开呀。”麦文韬笑着站起来:“来,陪我再用个夜宵。” “你也不看看几点了。”柴信琮撇撇嘴:“还嫌我不够胖?” “这叫纤腴得宜,我的好老婆抱着可舒服了。”麦文韬涎着脸凑过来,一把搂住已经并不年轻的妻子,不顾她的反抗,像热恋中的大学生一样,一阵热烈的激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青萍无意惹风侵 1 闻仪的眼睛死死盯住地板,咬紧自己发白的嘴唇,一言不发。即便没有抬头,她也能感受到不远处办公桌后面那个男人充满寒气的目光,逼视过来。 身后的门猛然被推开,吴逸凡脚步匆匆的走进来,站到她身边,焦急的问:“怎么回事?毛主任?” “你自己看看吧。这就是你班上第一名的学生?期末大考,也敢搞这个。”毛主任冲自己面前宽大的办公桌面努了努嘴——一本白色封皮的袖珍小本,醒目的摆在上面。 吴逸凡拿起小本,脸上也一下子变得阴云密布:每一页都密密麻麻的抄着英语难点词汇,由于字太小,也认不出是谁的笔迹。 “吴老师,这种情况绝不能允许,尤其是闻仪同学是成绩优秀特招进明德的,作弊行为会在其他同学中造成怎样” “吴老师!我没有作弊!”吴逸凡的到来突然让闻仪心生勇气,她大声叫道,抬起头,紧盯着他,眼里含满了泪水。 “那这是怎么回事?”毛主任指了指吴逸凡手中的小本。 “我都对监考老师说了,是别人放在我外套兜里的,我没有这个!”闻仪辩解道。 毛主任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吴逸凡想了想,扶了扶黑框眼镜,用和缓的语气对闻仪说:“appearance。” 闻仪一下愣住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马上以清晰而流利的语调,一个一个字母说道:“a一p一p一e一a一r一a一n一e”,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出现c容貌,名词。” “cssical” “l一a一i一a一l,经典的,形容词。” “disadvanta” “d一i一a一d一v一a一n一t一a一g一e,弱点,名词。” 一个又一个单词过去了,随着师生二人的问答越来越流畅,毛主任的脸色也越来越窘迫,终于,他丧气的摆摆手:“好了好了。” 吴逸凡把小本子展开,放在办公桌上:“毛主任,您可以自己考试一下,我相信这里面每个单词,闻仪同学都已经完全掌握而且,您看,这一页有刚才我念的两个单词,它们都被抄错了一个字母,但是闻仪同学的回答,并没有错。所以,我不认为,闻仪同学需要用这个东西来作弊。” 2 清脆的叩门声把闻仪从回忆中唤醒,她站起身来:“请进。” “闻老师,您找我?”唐宛轻轻的推开门。 “嗯。请坐。”闻仪今天没有像平时那样面对面的与学生对话,而是坐到了唐宛旁边的另一把椅子上——她希望这样能使对方感觉好一些。 “唐宛同学,我想了解一些关于你个人的情况,请你务必如实回答,好吗?” 望着神色郑重其事的老师,唐宛不安的点点头。 “有一个叫蒙广达的人,你认识吗?” “是是的。”唐宛的声音紧张得有点发抖,她停了停,又赶紧补充道:“这个,那天苏警官来的时候,我我已经说了”。 “哦,我知道,我只是想从你这儿直接了解一下,你不用紧张,”闻仪起身倒了一杯水,递到唐宛手里:“慢慢说,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唐宛喝了一口水,定了定神:“大概是半年前,那天,我和楼宁宁在西门附近,发现了上次在学校打罗明同学的一个男生” “那天晚上,那个男生的妹妹,叫楚小亭,是初中部的,她守在12号楼男生公寓边上等罗明同学” “我,我后来就想帮帮她” “为什么呢?”闻仪打断了唐宛的回答,问:“因为你觉得她哥哥被警察带走是你的责任?” “有一点点,不全是。因为我在找她的过程中,无意中看见了她继父对她很不好,闻老师,您知道,我没有爸爸” 闻仪觉得心里被轻轻的触动了一下,她赶忙止住唐宛,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好了,老师知道了。你就是为了帮楚小亭,才去维民九中找蒙广达的?” “是的。那天是我自己去的,我想知道更多关于陈小云的事,好让小亭放心” “这些就是蒙广达跟我说的关于他哥哥的事。后来是沈警官送我回学校的”说到这里,唐宛顿了顿,决定还是不把那天在翠蔚山庄的事告诉闻仪,她接下去说:“沈警官在车上答应我,安排小亭去探望陈小云。后来也是一个周末,我们一起去了少年惩戒署” “所有这些事,你都和沈警官在一起?”闻仪问。 “嗯,是的,他人很好。”唐宛答道:“不过那天,我们没有见到陈小云” “蒙广达来找我是几天后的事了,他穿着明德的校服。那天苏警官也反复问了我这件事,但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从哪弄来的校服。”唐宛说着,声音有点激动:“他来找我,是因为怕直接去找小亭,会给她惹麻烦,闻老师,那天,我也只是帮他带了小亭哥哥给她的一封信” 闻仪一边听,一边轻轻颌首。待到唐宛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完,她站起身来,看着自己的学生:“就这些了吗?” 唐宛急切的回答:“是的,闻老师,请您相信我!我那天对警察也是这么说的对不起,给您和学校添麻烦了。” 闻仪思忖良久,她想寻找合适的措辞,让问题的提出不那么突兀,但终究没有找到好的办法,于是只能开门见山了:“有一件事,请你务必实话告诉我,否则老师可能帮不了你。” 唐宛郑重的点点头。 “你和那个蒙广达,是在交往中吗?” “老师,您说的交往,是指什么?”唐宛一脸茫然。 “就是男女生之间的那种,超出友谊范围的关系。” “闻老师您您说什么?”唐宛瞪大了眼睛,直直的望着闻仪。 3 “你竟然还记得,那天我一共考了你十五个单词?” “是啊,那十五个单词,我直到现在,每一个都还记得。” “礼容,好啦,你就不要再用陈芝麻烂谷子来感动我这老家伙了。”吴逸凡摆摆手,苦笑着说。他拿起壶,把爱徒手里捧着的茶杯斟满:“唐宛的问题,和这个不一样。学校范围里,怎么都好说,可你知道警署对学校开具的这份《治安情况告知书》是什么份量吗?‘与校外犯罪嫌疑人不正当交往’,你觉得,明德的家长们会容许这样的一个人做他们孩子的同学吗?”吴逸凡加重了语气:“别说我已经不在位,对陈校长和校务会干预也有限,即便我还是校长,我也帮不了你。” “可唐宛是无辜的,”闻仪大声说:“就像那时候的我一样,吴老师,我知道您在明德仍然有影响力,陈校长,还有几位副校长,他们都会尊重您的意见。” 吴逸凡皱了皱眉头:“这不一样,我可以说是百分百的了解你,可你百分百了解唐宛同学吗?就算她没有和那个黑道人物交往,但他们总是认识的吧,那个人还跑到班上找过她,这些,你这个班主任老师,此前知道吗?” 闻仪哑口无言。 师生二人之间冷场半晌,吴逸凡终于开口慢慢的说:“礼容,我知道,她的经历出身,都与你有几分相似,你这么急着帮她,我也能理解。但这件事关系非小,你不该感情用事。你作为唐宛同学的班主任,不在校务会决议上签字,不仅对她没有帮助,还把自己也搁进去了,实为不智。” “我已经找到了那位沈警官,请他帮忙查清真相。” “可是,你能确保在沈警官那里得到满意的结果吗?” “我不能。”闻仪想了想:“但我必须做这个努力,因为这不仅仅是开除一个学生的问题,这涉及到一个女孩子的声誉,我认为,必须谨慎,再谨慎。” 吴逸凡叹了口气:“我也不能说你的观点不对但是别忘了,你现在可是一己之力,在对抗整个明德。你固然可以不签字,但校方也可以换一个愿意签字的老师来做班主任。” ”我知道,吴老师,我有这个心理准备,但我现在只想为唐宛同学争取一些时间。“ “你这劲头啊”吴逸凡起身拍了拍闻仪的肩膀,用父执的和蔼口吻道:“我早对你说过,明德是个是非之地,更何况,包文辛一直就跟你不和。对了,你还记得曹老师吗?就是一直也很欣赏你的那位。她现在西区办着一间很不错的高端国际学校,需要一位新的教务长。你要是愿意,我可以推荐你。” 闻仪吃了一惊,她抬起头来,看着吴逸凡:“吴老师,你的意思,是让我退出,别再管了吗?” 一下就被爱徒看穿了心思的吴逸凡有点尴尬,他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窘迫:“我这也是考虑到你的前途么。” “谢谢,吴老师。”闻仪站起身来:“还记得我刚来明德的时候,您让我带高一三班,说这是把最难的题交给我。您知道的,吴老师,无论题目多难,我一定要把它解完,而且,这道题里一共有42个学生,不仅有梁牧远和董嗣昌,也有唐宛。” 4 对于昭国公府的仆人们来说,这个周一有点意外——刚刚在家过了周末的男主人,突然又匆匆从首都返回,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走廊尽头,男主人书房的门紧闭着,即便是离着还有老远,仆人们也不敢高声言语,他们轻手轻脚的走在地毯上,生怕惊动了房间里的对话。 书房里的空气凝重。壁炉的两旁,梁国英和徐瑾各占据一张椅子,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好像正在进行严肃谈判的双方。 “华卿,你也不用太着急。吴校长也就是给我提个醒,他担心牧远他们会出面去帮那个女生的忙,给我们带来麻烦。”徐瑾打破沉默,安慰丈夫道。 梁国英“哼”了一声:“我看咱们要是不说,这个忙他是肯定要帮的。他现在本事大得很,学生会选举的事就不说了,那天在学校,在警察面前,替女生出头,要不是后来懿德公主搅了进来,舆论攻击的焦点就是他了!人家文章里也带上一笔——‘某世家公子亦在内’这是说的谁呢?!” “唉,”徐瑾叹了口气:“其实都是那个叫唐宛的女孩子惹出来的事。暑假的时候,她来我们家呆过一个晚上,我看着挺文静乖巧的一个小女孩,怎么会和黑道纠缠不清?” “什么?她还来这里住过?!”梁国英坐直了身子,审视的目光直盯着徐瑾。 “哦,是这样的。”徐瑾赶紧解释道:“他们去法国游学回来那天,时间太晚了,女孩子单身去住酒店不方便,我就让她到家里来了——雅南也在一起的。” “噢。”梁国英口气缓和了下来:“青琳,牧远和启平都大了,这种事你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启平这孩子也不教我省心,跟着牧远胡闹”他说着,微微仰起头,靠着椅背上的靠枕:“星五明年就要补选众议员了,要是启平给他弄出点什么不好的影响,我可没法向他交代啊” 唐宛的存在,并不像梁国英想象的那样简单。牧远和启平对唐宛的在意,唐宛在巴黎与柴小白弄错了身份,这两件事都是梁国英所不知道的。徐瑾在考虑是不是要将其中之一甚至全部都告诉丈夫,但她思忖良久之后,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在她没想好最好应对方案之前,她不希望丈夫有先入为主的判断。 打破沉寂的,是轻轻的叩门声。 “什么事?!”徐瑾不高兴的问。 “夫人,牧远少爷和启平少爷放学回来了”回答声有点惶恐:“先生吩咐过,他们一回来就通报。” “知道了。”徐瑾见丈夫已经站起身来,赶紧说:“华卿,别在餐厅谈,让他们吃完饭再说,好吗?” 梁国英看了一眼妻子,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好我来严父,你来慈母,行了?”说罢,打开书房的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徐瑾嫣然一笑,起身过去,挽起了梁国英的胳膊。 5 两百多个大大小小的机甲模型,从房间四面的展示柜里,隔着玻璃望着它们的主人。它们不知道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在这间总是充满了欢乐的房间里,竟然漂浮着如此黯然的气息。 路启平和梁牧远坐在屋子中间的圆形地毯中央,已经好久没有说话了,从一年多之前,在银杏树荫覆盖的大道上,他们把那个女孩子拉进汽车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可阻挡的进入了他们的世界——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女孩子,命运之神,似乎对她有着无限的眷恋,又好像总是恶作剧般的捉弄着她。而他们原本该是平静安逸的生活,也就这样随着她,波澜起伏。 正如以前一样,打破僵局最终开口的,还是路启平:“牧远,这次要是梁妈妈不帮忙,唐宛就死定了。无论如何得让她改变主意。” “那你打算怎么说?”梁牧远问。与想好办法后再做决定的他不同,路启平总是下定决心后再来谋划方案,所以每每在梁牧远的提问挑战下猝不及防。 路启平想了好一会儿:“我我就说要帮楚小亭打抱不平的是我,那些事都是我让唐宛去做的,和她没关系。” 梁牧远摇了摇头:“不行,说不通。找楚小亭也就罢了,去找那个蒙广达,难道也是你让她去的?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路启平愣了愣,什么也没说出来。 梁牧远长长的叹口气:“蒙广达,就是那天我们在电梯口,碰到他和唐宛在一起的那个高三男生吧,我不明白,这个人,还有陈小云,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害唐宛,她不是一直在帮助他们的吗?” “他们那样的人,是可以理喻的吗?我当时就看他不像个好人!”路启平暴躁的站起身来,突然,他激动的话语停住了,好像灵机一动想起来什么事情,梁牧远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他。 “对了!我怎么没想到这招?!”路启平走到窗边,呆了几秒钟,猛然回身:“我就编个故事,说是我一直在和唐宛交往,那样,那两个混蛋的造谣,不就不攻自破了吗?!这样,梁妈妈出面维护唐宛,也是师出有名了嘛!嘿!你觉得怎么样?” 虽然从刚才路启平那句话脱口而出的一瞬间,梁牧远就意识到,这可能是解决目前困局最好的办法。尽管这时候最应该站出来的,应该是自己,但既然有李雅南的存在,妈妈就不可能认可他与唐宛的关系,也不会伸出援手。 可是,他并不想让路启平这样做——是的,这是自私的想法,因为他不愿意让唐宛成为别人的女友,哪怕只是权宜之计,也令他无法忍受。 “怎么样?牧远?你觉得如何?”路启平催促道。 “我觉得这样对唐宛不公平吧。”梁牧远等了许久,终于慢慢的说。 “唉?!” “小白为了避开夏尔,假装你是她男朋友,你认为好吗?”梁牧远情急之下,举了一个路启平无法反驳的例子,让他一下子泄了气,很快又再次急了:“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看着他们把唐宛开除吧!” 梁牧远有些烦躁,他理解路启平的这种焦急,但于事无补的徒然焦急,只会干扰他的思考,让他无法静下心来,寻找一个两全的方案。路启平却无法领会梁牧远的心情,他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屋里走来走去,最终在模型工作台前坐下,嘴里哼唧着:“要是卓南哥还在明德就好了像上次去游乐园那样,帮我们解围要不我们去求求他怎么样” 梁牧远暗暗好笑路启平的天真,没错,李卓南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会伸出援手的慷慨大哥,但如果事情涉及到李雅南,他就可能变得和自己一样自私。而且,他现在也已经不再是明德的学生会长学生会长想到这个单词,梁牧远的脑子里突然如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一瞬间,所有的思维细胞都开始飞快的为其运转起来。 路启平觉得身边寂然无声,他转头刚要说话,却正与坐在地上的梁牧远投来的炯炯目光相接。多年相交的经历告诉他,梁牧远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周知方。” “呃?” “没错,周知方。卓南哥已然不是学生会长了,但周知方是。”梁牧远觉得自己的思路已经渐渐清晰:“他可以帮我们,‘对学生的严重处理决定,学生会有提出意见的权利’——这是卓南哥在任时为学生会争取到的一项重要权利,虽然他自己从未用过。” “可是”路启平想了想,带着怀疑的语气说:“他帮忙的理由是什么呢?感谢你退出选举,让他最终当选?” “当然不是。”梁牧远笑了:“启平,你知道卓南哥当年斗倒钱大飞的事情吗?” “这还能不知道?”路启平撇撇嘴:“雅南隔三岔五就喜欢念叨,我都快背下来了。” “卓南哥斗倒钱大飞,最终迫使他退学,一战立威,成为明德史上最强势的学生会长。”梁牧远站起身来,面有兴奋之色:“周知方向校务会发起异议,为唐宛同学争取权利,不管成败,都有好处,成了固然能够一战立威,败了也能为明年的选举争取人心呢。我以为,周知方也不是那种会错过机会的人。你看,他在我退选演讲时,他不就是及时抓住机会,反败为胜吗?” 梁牧远的一席话说得路启平连连点头,他的神情也兴奋起来:“你这么一说,倒是一个两全其美的计划呢,那我们该怎么做?” “我觉得,说服周知方不是问题。但我们的最终目标是救唐宛,要抢在学校正式发布开除通告之前。”梁牧远绕着房间地板正中的圆形花纹慢慢的踱步,边想边说:“尽快找到足够多对她有利的材料,为周知方的提案提供帮助。还有,发动与学生会委员的关系,让提案能够顺利通过。” “嗯!我来想想,在委员会里,谁会投赞成票周知方自己c蒋妍学姐c陈曼儿c体育部的黄戈我来,内务部的姜琳琳你来,风纪部的汪连城是周知方新任命的,肯定听他的,还有”说到这里,路启平突然停了下来:“你说,我们这么出力,要是周知方这次真的一战立威,你明年再选会长,是不是就更没戏了?” “先解决眼下的问题,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那个,启平。” “嗯?” “万一我是说,万一学生会这边失败了,就用你刚才说的那个办法吧。”梁牧远凝视着好友,口气认真的说。 6 学生会的大会议室里,长桌顶头的椅子仍然空着。坐在它右手边的俞成原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打了个哈欠:“周知方同学这是还来不来了,要不我们先散会吧,明天再说?”说着,用征询的目光看了眼坐在对面的蒋妍。 蒋妍没有答话。 就在这时,会议室门大开,戴着学生会长证章的周知方和风纪部部长汪连城快步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在长桌两旁就坐的委员们,在空椅子上坐下。 “各位同学,”他神色凝重:“召集各位委员开会,是有一个突发事件。前几天在高二教学楼发生的事情,大家想必都知道了。因为这一事件,校务会根据警方开具的治安情况告知书,做出了开除唐宛同学的决定。” 话音刚落,会议桌两旁响起一阵议论声。周知方示意大家安静,继续说:“经过我和汪连城同学综合了解之后,我们认为,唐宛同学只是为了帮助楚小亭同学而与校外人员联系,并没有违背校规,‘与校外犯罪嫌疑人不正当交往’的开除理由,需要进一步核实。”周知方停了停,加重了语气:“按照校规,对学生的严重处理,学生会有提出意见的权利。所以我想提请委员会通过决议,请校务会重新考虑——汪连城同学,你把我们准备好的材料发给各位委员参考。”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响动,每个人都在仔细的看着面前的材料册,也在心里暗暗考虑将在接下来的表决中采取何种态度。 俞成原很快就翻到最后一页,咳嗽一声,慢慢的说:“周知方同学,我觉得提出异议的理由比较牵强。而且,这样不太好吧。学生会的工作,是协助学校管理,而不是分庭抗礼” “蒋妍同学,你的意见呢?”周知方向身侧的另一位副会长发问。 “我”蒋妍抬起头来,踌躇了一下,看了眼对面的俞成原,小声说:“我同意俞成原同学的意见。” “我不同意!”挺身站起来的是陈曼儿:“本来警察就不该到教学楼找人,要说影响极坏,也是他们弄出来的,凭什么要开除唐宛!我赞同会长的意见!”说完,她举起右手,胳膊肘砰的一声搁在桌面上。 周知方欣慰的看了看她,一边也举起了右手,一边说:“针对学生的重大处罚决定,有提出异议之权,是我的前任李卓南会长,在三年前为学生会争取到的,我希望大家能运用好这个权利,不负我们学生自治组织的价值。” 他说完之后,汪连城c黄戈和姜琳琳相继举起了手。 “很遗憾,周知方同学。”俞成原心里暗笑周知方仍然企图利用李卓南的余威,而事实上,这已经无法奏效。在没有李卓南的学生会里,他虽然不是会长,但有了十足的自信:“人数不够,委员会可能无法做出决议呢。” “现在有五票赞同。”周知方带着求助的目光看看左右:“还有同学支持吗?” 沉寂了许久之后,仍然没有人说话。俞成原不耐烦的站起身来:“周知方同学,今天的会还有别的议题吗?没有的话就散会吧,现在时间也不早了,食堂”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了,因为他看见,蒋妍慢慢的举起了右手。这让俞成原大吃一惊,他原以为李卓南走后,失去了靠山的蒋妍会抱着不求多事的自保心态,却没想到她会突然改变主意,站到周知方那边去。而且,他更没料到的是,蒋妍是游离者们的风向标——很快,又有三个委员相继举手同意。 “好。”周知方用手指点了点:“九票对六票,通过。” 7 唐宛还没有回来,躺在床上刷手机的陈曼儿开始感觉有点不安。“她难道去找梁牧远和路启平帮忙了?那样倒好”想到这里,她一骨碌站起身来,烦躁的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两圈,决定必须给李卓南打个电话。 陈曼儿穿着睡衣走到起居室,刚从衣架上拿起下校服外套,就听见从另一个房间里传来曹晓萱的声音:“曼儿,唐宛还没回来吗?” “啊,没呢。”陈曼儿随口答应着:“我我出去看看。”她推开门,来到楼梯间一个没人的角落里,拨通了李卓南的电话。 在听完她的讲述后,电话那头是长长的沉默。陈曼儿也不敢作声,只是耐心的等待着。 “你是说,后来蒋妍投了赞成票,学生会才通过了决议?”不知为什么,李卓南却提到了这么个问题。 “是啊,多亏了学姐,后来才又有三个人赞成的。”虽然有点疑惑,但她还是老老实实的答道。 “好,我知道了。”李卓南简单的应道,口气听不出任何感情的因素:“这件事,蒋妍和你帮到这一步,已经足够。更多的事,也不是你们能管得了的。” 李卓南的冷淡让陈曼儿有点失望,她原本希望他能提出一个更好的建议,甚至愿意出面帮唐宛一把,但看起来是不可能了。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李卓南不喜欢唐宛,这是明摆着的事情,自己怎么会天真到以为他会帮忙?也许,是因为一直以来对唐宛的愧疚,才使得自己冒出这么愚蠢的想法去试一试吧 电话那头的李卓南好像猜到了她的心思:“曼儿,你给我打这个电话,是想帮她吗?” “是,是。”陈曼儿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回答,然后又放低了声音,嗫嚅道:“你你也知道为什么” 轻轻的笑声从听筒里传来,让她觉得羞愧难当。这个话题,他们之间已经很久没有提起过了,有时候她甚至已经忘了为什么会和李卓南在一起,仿佛就像其他的校园恋人那样,只是在班级里c同学聚会或者游学旅行中偶然相识而已。但真正的秘密永远藏在她内心最深处,不愿意再提起。 李卓南又沉默了,好像在考虑什么,终于,他的声音再次传来,音调不高,但每一个字都非常清晰有力:“你告诉唐宛,如果她离开牧远,我就会保证她留在明德。” 陈曼儿大吃一惊:“你是说,她和梁牧远在一起了?可是她从来没有” “这你不用管。”李卓南打断她:“如果你想帮助唐宛,把我的这句话带到就行了。” “万一”陈曼儿说到这里,突然心里一阵紧张:“万一她要是把这话告诉梁牧远,怎么办?” 对方又是轻轻一笑:“小傻瓜,这不是第一次了,而且,她如果愿意向牧远求助,还用得着你来给我打电话吗?” 看着屏幕上“通话结束”的对话框,呆了好几秒钟,陈曼儿才按灭手机,把它揣进兜里。眼前的走廊里空无一人,窗户沿着通道一字排开,那天,她就是在这儿,拍到了夜归的唐宛。仿佛鬼使神差一样,她又走到了那扇窗前,就像那天晚上一样,轻轻的拉开它,昏黄的路灯下,道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一阵风猛然吹过,深秋的凉意让陈曼儿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赶紧手忙脚乱的关上了窗户。 就在这时,她听见电梯“叮”的一响,唐宛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你这家伙,跑到哪里去了,也不接电话,我们都急死了!”陈曼儿惊喜的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她刚刚捉住了唐宛的手,突然像触电一样的弹开了——那是一只凉得如同冰块的手。 愣了几秒之后,陈曼儿猛然揪住唐宛的胳膊,把她拖进9309,一个劲儿的要脱她的校服风衣,后者一言不发,只是紧紧交叉着手臂护住前胸,扭动身体拼命的挣扎着,两人揪做一团,将一把椅子都带倒在地板上,发出巨大的声响。被惊动的曹晓萱和王莱莱从房间里跑出来,惊惶的望着她们。 唐宛纤弱的身躯终究未能斗过陈曼儿,随着两颗纽扣的牺牲,风衣终于被扯开了——她身上只穿着夏天的短袖校服衬衫和短裙,嘴唇冻得发紫,站在地板中央瑟瑟发抖,陈曼儿跑到房间里,拿起床上温暖的毛毯,跑出来将唐宛紧紧的包住。 “唐宛,你,你这是怎么了?”王莱莱还在一脸茫然的问,而她身旁的曹晓萱已然猜到了是怎么回事,重重叹了口气:“唐宛,为什么要这样呢” “笨蛋,你不想去上课,装病不行吗,我们都可以给你做证明啊!”陈曼儿心痛的大声说:“你犯得着真的把自己弄病吗?!” “对不起,大家。”唐宛勉强露出笑容:“我我是没想到,感觉会来得这么快” 曹晓萱伸手摸了摸唐宛的额头,皱起了眉头:“曼儿c莱莱,你们把她扶到床上。”她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到门禁对讲机旁,按下校医院的按钮:“你好,我们这里有学生突发高烧,请马上来人,对!非常严重,无法行动,请尽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翠华山远访陶朱 1 看见沈日新没有敲门,就大踏步的直入自己的办公室,苏翼心里闪过一丝不快,不过,对于这位曾经在一组里共事,现如今地位已不如自己的老搭档,他还是决定宽容的笑脸以对:“呦,涤非,怎么今天有空来找我?” 沈日新显然是在强忍着火气,尽量以客气的口吻说:“鹏飞,我就不客套了,蒙广达和陈小云的案子,是在你手上吧?” “嗯。怎么了?”苏翼收起了笑脸,低下头,假装翻阅材料。 “为什么要给明德中学开具那样的《治安情况告知书》?”站在办公桌前的沈日新,看着对方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气,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声调:“你知道,这对于那个女生意味着什么吗?!” “沈警官,我当然知道,”苏翼已然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但保护市民,尤其是未成年人,是我们警务人员的职责。再说,我作出这个建议书,是根据犯罪嫌疑人陈小云的口供,有证据,有法律依据,不知道你说‘为什么’,理由又是什么?” “那你知道陈小云最初是怎么被抓到的吗?” 苏翼摇摇头:“这我不清楚,这是你办的案子。” “你不清楚?我办的案子?”沈日新冷笑一声:“你上次在明德问询唐宛的时候,她没有说,你没有记录吗?是她跟踪陈小云,我才能把他们都抓捕归案。请问,这样一位见义勇为的优秀市民,是你眼中犯罪嫌疑人的同伙吗?她帮助警方抓住他们,又帮助他们逃脱警方控制,请问,你不觉得这个逻辑非常可笑吗? 苏翼知道,在逻辑上的辩论,他根本没法与眼前出身法律世家的沈日新对抗。他想了想,拉开抽屉,拿出一份案卷:“这是陈小云的口供,请你自己去看,她为什么要帮助他们。” 沈日新一把夺过案卷,飞快的寻找着自己要看的东西,他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剧烈,脸因而涨得通红:“这是孤证!唐宛与蒙广达交往,那么,蒙广达的口供材料里有提到吗?” 苏翼愣了愣,呆了一小会:“这个两人口供是不尽相同。” “给我看看蒙广达的笔录。” “没这个必要。”苏翼冷冷的说:“况且,他维护自己的女朋友,也是情理之中的。” “好个情理之中,那你为何采信陈小云的?”沈日新直盯着对方的眼睛,以至于苏翼不得不避开他咄咄逼人的目光。沈日新一把将卷宗扔回桌面上:“陈小云是唐宛帮助警方抓到的,他报复的可能性极大,他的口供,完全没有价值!” “沈警官!有没有价值,这由我决定!”苏翼恼羞成怒,霍然起身,他整了整警服,朗声道:“我身为高级警司,没有必要请你来教导我如何办案。而且,警务条例里,也没有授予你干预其他同僚办案事务的权力。所以,请你立刻离开这间办公室。我们是老同事,你今天的行为,我就不向监察部门报告了。” “但我要向监察部门报告你!苏警官!”沈日新说完,狠狠的带上了门,惹来办公室一众侧目。 2 三碗热气腾腾的米粉和一碟白糖油糕被放在桌上,雷叔收起托盘,看了一眼坐在桌旁的三人,笑道:“今天有一位小朋友缺席了?” “啊,她身体有点不舒服。”梁牧远勉强的笑了笑。 雷叔“呃”了一声:“年轻人也要注意身体呢。呆会我打包两块油糕给她,免费的。” 三人一起道了句“谢谢”。 “哼,唐小软这个家伙,就该饿死她。”楼宁宁夹起一块白糖油糕,放在自己面前的碟子里,用筷子狠狠的戳着:“让你什么也不说,让你什么也不说” “她这也是不想给我们添麻烦。”梁牧远劝解道。 “那她自己也搞不定啊!”楼宁宁仍然气得不行:“还把自己弄得病成那样,真是笨死了。” “最近学校里议论纷纷,要是去上课,她的压力也挺大的。”梁牧远叹了口气:“休息几天倒也是个逃避的办法。” “牧远,今天周知方找你怎么说的?”路启平问。 “他说,学校很重视学生会的意见,会尽快给予答复。” “外交辞令。”路启平不屑的撇撇嘴。 “虽然如此,但至少我们能确认,在学生会得到答复前,对唐宛的处理决定还不会公布,我们还有时间。”梁牧远想了想,说:“而且,只要闻老师还是我们的班主任,就还有希望。” “要是学生会和闻老师都挡不住了,我就站出来。”路启平说:“反正,不能让他们就这么开除唐宛。” “你?”楼宁宁疑惑的问。 “我和牧远有个计划。”路启平没注意到梁牧远向他投来的眼神,自顾自的对楼宁宁说:“我来承认自己和唐宛交往,让那个流氓的诬陷不攻自破,而且梁妈妈也许能因此出面帮忙。” “不行不行不行!”楼宁宁好像被按下开关的玩具鹦鹉一样,立马一叠声的嚷嚷,路启平诧异的看着她,而她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却把目光转向梁牧远,后者尴尬的避了开去。 “宁宁你别急啊,我知道,这会让唐宛很困扰。”路启平并未觉察出两人眼神的交流,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继续说下去:“但总比最糟糕的结果要好,而且,这也是最后一招嘛。” “说到最后一招”楼宁宁狠狠咬了一口白糖油糕:“你们放心,我有。” 这下轮到另外两人诧异了。 “哼,我知道,谁的话在陈校长那里管用。” “你要去找罗明的爸爸?”路启平吃惊的叫出声来。 “怎样?”楼宁宁大口的咀嚼着,得意的瞟了一眼直直的看着她的二人:“从小学到高中,唐小软可都是归我保护的。别小看我,关键时刻,小老鼠也能拔出大萝卜!” “这能行吗?你也知道,蒙广达和陈小云那两个人,都是忘恩负义的混蛋,罗先生肯定恨死他们了,他会肯帮唐宛吗?”路启平问。 “没问题的。”楼宁宁自信的说:“我觉得,他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更何况,唐宛也是被他们骗了,罗先生一定能明白这点的。” 梁牧远想了想,有点踌躇的说:“但罗明同学那里你这样求他帮忙,是不是方便” 楼宁宁看了一眼梁牧远,心里突然有点难过,她知道,那张她爱慕的脸上,所有的焦虑都是为了唐宛而不是她,即便他礼节性的表示了对自己的关心,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并不会拒绝这个能够拯救唐宛的方案。当然,她没有让突如其来的失落表现出来,反而露出开朗的笑容:“牧远,看你吞吞吐吐的,一点也不像你!我知道,你不就是想说,罗明同学对我有好感,你怕他乘机要求我什么吗?” “啊是”梁牧远不好意思的挠挠柔软的黑发。 “你们放心好了,罗明不是那样的人。”楼宁宁坦然的说,紧接着招呼道:“哎,大家快吃吧,凉了可就不好吃喽!” “对了!”两人刚刚提起筷子,又被楼宁宁突如其来的一声惊了一跳。 “唐宛这家伙心思很重,我找罗明爸爸的事情,谁也别告诉她,等有了眉目,我来讲,好吗?”她郑重其事的说。 3 银色的商务车绕过半山坡道,驶入宽阔的庄园大门,穿越一片落叶铺满草地的金黄小树林,在一栋现代派设计风格的扁圆形巨大建筑前缓缓的停下。 “卢秘书,爸爸已经回来了吗?”罗明一跳下车就问。 “董事长在三楼阳光房。”卢诚之笑着迎上前来:“欢迎,楼宁宁同学,这边请。” “你好。”楼宁宁大方的微微一欠身。 “宁宁,跟我来吧。”罗明带着她踏上光亮可鉴的大理石地板,走过大厅和走廊。作为这个家的少主人,他倒好像表现得比初来乍到的楼宁宁更加紧张。而仆人们看到第一次有女生被少主人单独带到家里来,更是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当电梯的门打开时,景象让楼宁宁眼前一亮,她从没想到过,这里会是如此的简单明了,而且充满科幻的味道。 细细的白色骨架和弧形玻璃的组合,挑起几层楼高的空旷空间。让人仿佛置身于一只巨大的玻璃瓶中。脚下是郁郁葱葱的山谷,远处群山间正在缓缓下沉的夕阳,将整个阳光房染成金色。 罗荣襄从沙发上起身,笑吟吟的走过来,让楼宁宁感到格外的亲切。就连罗明也对她说过,罗荣襄并不算是一个特别开朗的人,可不知为什么,每次见到面,他总是不吝惜对自己的笑容,那是一种让人感到温暖的笑容。 楼宁宁紧走几步上前,伸出的手很快就被那双有力的大手握住了。罗荣襄拉着她,在面朝夕阳的沙发上坐下,示意罗明也坐在自己的身旁。 “罗叔叔,对不起,我这次来真的是很唐突”楼宁宁刚刚坐下,就站了起来,不好意思的说着,然后大大的一个鞠躬。 “哎?”罗荣襄脸上故意做出惊讶的表情:“上次一起吃过饭之后,我还以为我们从此就是熟人,怎么你又变得见外了?” “不,不是啦。”楼宁宁手足无措:“因为我我这次是来求您帮忙的” 罗荣襄朗声大笑,起身把楼宁宁按坐在沙发上:“我知道,是为了你那个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嘛——小明已经对我说过了。” “啊。”楼宁宁的脸一下涨红了,嗔怪的对罗明说:“你这个大嘴巴”话还没说完,她就意识到这是在对方家里,而且还是在他父亲面前,不由得更窘迫了,干脆闭紧了嘴,低着头不再说话。 “我,我也是想帮帮唐宛嘛”罗明以为她生气了,忙不迭的解释道。 被俩人的对话逗乐的罗荣襄,摆手让仆人把装着各色水果的小车推过来,亲手挑出一碟递给楼宁宁:“好了,都怪叔叔没让他告诉你,我是怕你知道我已经答应了,就不来了么。” 正在忸怩的楼宁宁突然听到“答应”两个字,捧着的果碟差点掉在地上:“罗叔叔,您您是说,您答应帮忙了?” “是啊。”罗荣襄用很自然的口气说:“你上次救过小明,我正愁没机会感谢你呢。这个小忙我肯定是要帮的。” “可是唐宛她是因为” “没事,我知道。年轻人,社会经验不足,出点小麻烦,也是难免的。”罗荣襄打断她:“我虽然对她了解不多,但我相信她不是那样的人。而且,她是你最好的朋友嘛,古人说,观其交游,则其贤与不肖可察也。我相信你,自然就相信她了。” “那太谢谢您了,”楼宁宁又想站起来鞠躬,但看了一眼微笑的罗荣襄,就嘿嘿笑着坐下了:“还有就是,要是要是可以,您可能需要尽快,因为学校随时会” “当然,其实你们来以前,我已经与你们陈校长通过电话了,他答应我尽量帮忙——以我们的交情,我相信这话还是靠得住的。” 那一霎那,楼宁宁觉得自己的眼泪马上就要流下来了,在此之前,她和梁牧远路启平三人想好了许多种应对的方案,琢磨该怎样说服罗荣襄,而万万没想到的是,在他们大家看来天大的麻烦,竟然根本就不是问题。由于父亲的关系,她从小就崇拜有力量的男人,而今天,她才看到,什么是真正的力量,正如身处的这间高大空旷的屋子,你以为它里面一无所有,甚至没有一根支撑,而事实上,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力量。 4 细细的银针插在唐宛白皙消瘦的手背上,透明输液袋里的液体,正缓缓的从细长的管子,进入她的身体。她微微闭着眼睛,靠在躺椅上。夜里的校医院输液室,空空荡荡,只有她身边的沙发里,陈曼儿在心不在焉的刷着手机。 “你告诉唐宛,如果她离开牧远,我就会保证她留在明德。” 李卓南的话一直萦绕在陈曼儿心里,她纠结于该不该按照他说的去做,该怎么做。看着唐宛苍白的面孔,她努力说服自己,李卓南的安排才是最好的方案,这样做是帮助了唐宛 思索良久之后,她决定先做一个试探:“唐宛。” “嗯?”唐宛睁开了眼睛。 “那个,你说我去找李卓南,请他出面帮帮你,你看好不好?”陈曼儿小心翼翼的问。 唐宛怔了怔,很快就慢慢的摇摇头:“曼儿,这件事,我不想更多的人牵扯进来了” 陈曼儿正要说什么,安静的房间里,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倒把本来就心虚的她给吓了一跳,嘴里嘟囔着:“这谁呀,这么晚还打电话。” 唐宛吃力的坐起来:“曼儿,谢谢你,帮我拿一下手机,在外套兜里。” “你呀,管他是谁呢,休息重要,”陈曼儿一边责怪道,一边还是把手机拿出来,递到她的手里:“等会关机好不好,咱们打完针,回去安心睡大觉。” 唐宛点头应着,看了下屏幕:“呀,是宁宁。”赶紧接通了电话。 “不好意思啊!唐宛你已经睡了吧!”楼宁宁的声音很大,言语里带着激动。 “没呢,曼儿陪我在校医院打针,呆会就回去。” “嘿嘿,我有良方,能治你的病。”楼宁宁得意的说。 “啊?” “你猜我今天去哪了?罗明家!我见到罗先生了,他已经答应在陈校长那里帮你说话。你会没事咯,我的唐小软~” 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唐宛心里为之一振,但欢欣的心情仅仅维持了几秒钟,又立刻变成了新的不安,在明知道她与蒙广达和陈小云有联系的情况下,罗荣襄仍然伸出了最强有力的援手,这种豁达的态度,将她深深触动,甚至令她开始怀疑起蒙广达和陈小云,他们既然可以抹黑自己,为什么不可能抹黑罗荣襄呢,人的本性,果然是难以猜透的啊 “喂,喂,你怎么了?”楼宁宁的声音传来:“是不是高兴得昏过去了?” “没有啦”唐宛微笑着说,仿佛电话那端的好友能看到自己的笑容:“谢谢你,宁宁。” “哈哈,不用谢我,谢罗明吧。我和牧远启平他们还商量了半天,该怎么求人呢,谁知道我来之前,罗明就已经和他爸爸沟通过了,所以,今天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哎,你们什么也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呀?你病成那样,就算告诉你,你还不是又要唧唧歪歪的” “你还在那边吗?别太晚了进不了学校啊。”唐宛突然想起门禁时间,赶紧提醒道。 “放心好了,我已经在回学校的路上。”楼宁宁笑道:“还是上次送我们那个司机,开一级方程式的!” 待到唐宛挂断电话,陈曼儿已经叫护士来拔掉针头,帮她用创口贴按住手背上的针眼:“别急,坐一会再走。” “谢谢你,曼儿。”唐宛感激的说。 “嗯哪,整天就听见你说谢谢了。”陈曼儿的话里带着几分醋意:“什么时候都有人帮你,连罗先生都不例外,我这点小恩小惠不算啥。” “啊,你都听到了?” “楼宁宁说话那么大声,听不到才怪咧。这下你可以放心了,罗先生是明德最大的金主,这个面子,学校一定会给的哦。”说到这里,陈曼儿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哼了一声:“反正你就是个好命的家伙咯,自带主角光环。” “那你呢?”被连连攻击的唐宛不得不祭出杀手锏,凑近她小声说:“全国最帅的李卓南公爵,他的女朋友是谁呀?玛丽苏小姐?” 陈曼儿自负的笑了,也大大的松了口气,心里暗自庆幸没有急于把李卓南的意思说出来——事情如果能顺利的解决,她才不想让心爱的男友身上,有哪怕一丁点儿的污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行止难决两踌躇 1 “中成大学与长安理工学院的合并已经获得批准,我们希望新的中成联合大学融合两校的学术优势,发扬它们的优良传统,为打造一流的综合性大学而努力。谢谢。” “接下来还有一个提问机会。” 教育部在每周二举行的例行新闻发布会的无聊和单调,在首都新闻圈是出了名的。眼看结束时间快到,例行公事的记者们已经开始收拾东西,纷纷准备起身离开了。 新闻发言人看了一眼场内为数不多几个举手的记者,带着默契的微笑,指了指坐在右手边第三排的那位。 “我是《新快报》的记者,此前在明德中学发生的警务人员受阻事件,请问教育部持何态度?” “我们认为所有的学校都应该在法制轨道上加强自身管理,同时也尊重明德中学独立治校的权利,相信他们能够处理好这一事件。”新闻发言人轻车熟路的对答道。 “但据本报获得的消息,由于某位重要捐助人的介入,明德中学将淡化处理此事,这是不是意味着作为全国瞩目的贵族学校,明德享有治外法权?” 话音甫落,全场一阵骚动。不少已经准备离开的人又纷纷落座,照相机和话筒重新对准了讲台上的新闻发言人。 发言人神色未变,轻咳一声:“据我所知,并不存在你所说的情况。教育部的观点非常明确,明德中学亦是我国教育体系中的一员,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和什么样的权力,都必须在法制的范围内受到约束。” 台下响起一阵轻轻的嘘声,有人甚至笑出声来。 “当然,我们将密切关注此事的进展,也请媒体进行充分监督,而不是无事生非,今天的新闻发布会到此结束,谢谢。”发言人说完,匆匆转身下台离开,把一片混乱的提问声抛诸脑后。 2 “蒙广达,按照《刑事诉讼法》第144条的规定,从现在开始,你处于保释期,刚才的保释条例都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蒙广达大声答道,在表格上龙飞凤舞的签下自己的名字之后,把笔扔给警察,笑道:“谢谢警官,这几天叨扰了。” 对方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吧走吧,你根老油条。” 蒙广达从塑料袋里拿出手机c钥匙等一堆乱七八糟东西,胡乱塞进兜里。然后冲身旁穿着灰色西服的年轻男子一鞠躬:“谢谢高律师。” “嗯,出去再说吧。”高律师一手拎着包,一手拉着蒙广达,走出了警署的大门。两人穿过马路,来到不远处一处街心花园旁停着的一辆蓝色轿车边。 “涤非,人我已经保出来了啊。”高律师弯下腰,对车里说:“你可千万别害我。” “得了吧,我老爸看你这个得意门生,比看我这个亲儿子还亲,我怎么敢害你。”沈日新笑着伸出胳膊推了他一把:“哎对了,这事儿一定别跟他说。” “高律师,您放心,我绝不会害您。”蒙广达也嬉皮笑脸的打了个立正:“我一定按时到警署报道,手机随时保持联系,绝不违法乱纪随地吐痰” “行了行了,就你废话多,进来!”沈日新没好气的说,一手打开车门,一手发动了汽车。 蓝色的轿车沿着道路开上高架桥,很快就汇入了巨大的车流之中。 “沈警官,怎么想起把我保出来了?”蒙广达笑着问:“其实呆在里面也是浪费国家粮食,我又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勾当” “你以为我乐意保你?你是出来了,可你把帮你的人吭苦了你知道不。”沈日新按着方向盘,转头瞪了他一眼。 “谁啊?”蒙广达摸不着头脑。 “唐宛。” “她怎么了?”蒙广达更是一头雾水:“这事和她早没关系了啊?我都好久没见她了。” “陈小云在口供里说,她是你的女朋友,你们搞的那些事,她都有份。就因为这个,现在明德要把她开除了。” “什么!?”蒙广达瞪圆了本来就不小的眼睛,额头的青筋都要爆开的样子,要不是坐在车里,简直就要马上站起身来:“这小子是不是脑子坏掉了?!疯狗乱咬人啊!不行,沈警官,你把我送回警署去,我得跟这个混蛋当面对质清楚” “你先冷静点,苏翼不会让你们对质的。”沈日新说:“但我有别的办法,我把你保出来,就是为了搞清楚这件事。” “那你说吧~沈警官。”蒙广达大声道:“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3 “包文辛,肯定是包文辛。”披着浴袍半躺在藤椅里的陈迅,满面愠色,狠狠的叩击手边茶几的桌面,仿佛要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它的身上:“唯恐天下不乱!” “陈校长,您息怒。喝口茶,这水温正好,顺顺气”身旁的于怀栋赶紧起身,把茶杯捧到他面前:“跟着承圣公府跑的人不少,也未必是包副校长。” 陈迅掂起杯盖,瞟了对方一眼,冷哼一声:“成宇,你用不着为他辩解,你大概不知道,就因为我让你做了这个年级监督,人家可是说了不少风凉话” “是,是。这都是陈校长栽培。”于怀栋赔笑道。 “包文辛大事小事跟着董部长,无非是想我这个位置。”陈迅忿忿的说:“在这个节骨眼上把事情捅到部里,不顾明德的声誉,真可谓利令智昏!最重要的是,我已经答应了罗先生,现在怎么说?” “上次董嗣昌被罗明打了之后,多亏你的办法,平衡各方关系,”陈迅叹了口气:“但我没想到,承圣公府终究还是记着这一箭之仇。” “这个倒未必是因为罗先生的关系。”于怀栋盯着面前白气蒸腾的温泉,若有所思。 “唔?”陈迅诧异的直起身来。 “学术界的势力,都不出文c理两派,文是承圣公府,理就是科学院。一直以来,都是此消彼长,科学院院士委员会主席徐长安是理派泰斗,他的二女婿周骧是帝国大学工学院长,周骧的儿子叫周知方” “喔!”陈迅一拍脑袋:“难怪特别提出,不得以权力干预独立治学,说的是学生会后面有人!” “是。”于怀栋点点头:“不过呢,周知方是受谁指使,突然抛出这个异议提案,我现在还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是想当李卓南第二。” “嗨,人家也是名门之后,当就当么。”陈迅摆摆手,站起身来,走到池边:“我是实在烦透了这些人争权夺利的烂事。” “可不是人人都像陈校长您这么豁达呀。”于怀栋在身后帮陈迅脱下浴袍,二人一起泡进温暖的泉水中,舒服的展直了身体。“我觉得,董部长把这件事小题大做,就是要由周知方,牵到徐长安头上去” “这不成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了么?”陈迅闭着眼睛享受着浸透全身的暖意:“我可不能着了他们的道。” “正是这话。”于怀栋凑到近前:“要有一个各方满意的方案。” “我这里,能给华甫一个交代就好。其他的,劳动你帮我想想。” 对于最近发生在明德中学的这场涉及诸多方面的公案,于怀栋可谓洞若观火。而他颇为得意的是,包文辛顾此失彼c自寻死路,在这件事上得罪了陈迅,给了自己一个难得的介入机会。现在,是他好好展现自己纵横捭阖才能的时候了。 “整个事情的结,就在那个叫唐宛的女生身上。”于怀栋一边用毛巾敷着自己的后脖颈,一边慢慢的说,好像每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 “是啊,天知道她哪来的这么大神通,弄得整个明德不得安生。” “她没有神通,是她身边的人有神通:梁牧远c罗明c周知方甚至还有懿德公主不过呢,要整她的人,能量也不小,承圣公府和包文辛自不必说了,我看警署那边,也是有人憋着要找她麻烦的。” “嗯,就那么点破事。”陈迅不满的说:“女生交个男朋友有什么了不起的?明德那些王孙公子无法无天的事情多了去了!” “陈校长,这事儿说大大,说小小,”于怀栋笑道:“所以呢我的想法是,劝她自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诸事都能迎刃而解。” “怎么讲?”陈迅一下来了兴趣,拿掉了额头上的毛巾。 “我查过档案了,她是凰州以品学兼优为名目送到明德的特许生——每年都有那么一些名额。现在,只要她愿意,可以申请转回凰州的中学,你想,要是她走了,大家还能闹个什么呢?况且,我觉得这里头有些人,无非也是想让她走人而已。” “那她和她家里人能愿意吗?”陈迅不以为然:“明德这地方,可是好多人费尽心思想进都进不来的。” “是。那就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嘛,”于怀栋说:“她也该知道,学校现在的压力不小,万一给她做开除处理,那可就不妙了,知趣的话,还不如全身而退呢?要是您信得过我,我可以试着和她好好谈一谈——她有个好朋友楼宁宁,是凰州市长的女儿,就在我班上,和我关系不坏。” “喔。” “最重要的是,只要她自己愿意提出申请,罗先生那里,也不会太苛责吧。” “那倒是。”听到这里,陈迅认可的点点头,随即又正色道:“那你可要讲究方式方法,别又让我做了恶人。” “当然!这点您放心好了。”于怀栋一边说,从陈迅肩上取过毛巾:“陈校长,我看您这些天为这事也够辛苦的,要不,我给您搓搓背按摩一下吧。” 陈迅一下急了:“哎哎哎,成宇,成宇,你别逗了,这可使不得,还是让他们进来服务好了。” “陈校长,您不知道,我舅舅家就是推拿世家,我可是偷学了不少绝招。”于怀栋笑着解释道:“我这手艺,比那些三个月培训就上岗的二把刀强多了,您试试就知道喽?” 4 李卓南懊恼的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在餐桌上,盯着餐桌上花瓶里一束丰茂的白色鸢尾花发呆。 沈日新,这个警察的名字,就像是萦绕在自己身边的一个魔咒,总是无法逃开。被沈日新羁押的那些日子,是一场漫长的噩梦,他好容易挣扎着醒来,但至今心有余悸,以至于当他在电话里再次听到“沈日新”三个字的时候,不禁整个身体为之微微一颤。 诚然,今日之李卓南,已经不是一年前的那个李卓南。身为大周最显赫政治豪门的执掌者c上议院议员,竟然如此忌惮一个低阶级的警察,这种没出息的反应让李卓南感到羞耻。更令他不快的是,蒙广达被保释之后,清除唐宛的计划出了漏洞——在蒋妍的没有按他的意旨行事之后,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他隐隐的感觉到,好几个人的行为正在脱离掌控:主动坦白选举作弊的梁牧远c在学生会委员会议上投赞成票的蒋妍甚至唯命是从的小宠物陈曼儿,也有可能在欺骗自己。这一切都是因为唐宛,想起在学生会长办公室里,她低着头坐在自己面前认错的情形,完全是一副无害而软弱的样子——李卓南承认自己看走了眼,他以为只要略施影响,就可以轻而易举把她从梁牧远和雅南之间剔除出去。但是现在,不仅仅是梁牧远c闻仪c柴小白,甚至是周知方和罗荣襄都为她伸出援手,这让李卓南感到不可思议。幸好,他的消息足够灵通,及时挑动董丰泽阻止了罗荣襄的干预。现在,事情刚刚回到正确的轨道,蒙广达的被保释又搞乱了他的部署那么接下来,该如何打破这个僵局? 敲门声打断了李卓南的思考,门开处,侍者带进来的是一袭修身毛衣长裙,外罩黑色翻毛边小外套的陈曼儿,略显成熟的打扮,让她平添几分妩媚,在暧昧的灯影里更为诱人。李卓南赶紧微笑着起身,示意侍者出去,然后亲自为她拖开椅子。 “怎么样?关于你的室友,最近有什么新闻?”望着翻看菜单的陈曼儿,李卓南假作不经意的问。 “哎,她也真够倒霉的。”陈曼儿叹了口气:“罗先生刚刚答应帮忙,又被教育部搅黄了,我看准是董嗣昌这个家伙搞的鬼,他最恨唐宛了。” “唔,也许吧。今天的烤北极虾不错,你可以试试,脂肪和卡路里也不高。挺适合晚餐吃的那她打算怎么办?” 陈曼儿摇摇头:“不知道。我今天在学生会遇见周知远,他也觉得很棘手,说起来就是不开心的样子。” 李卓南心里轻蔑的一笑,周知远不知天高地厚,刚刚执掌学生会,就企图取得与校方分庭抗礼的资格,未免操之过急。这时,对面的陈曼儿突然“啪”的阖上菜单:“喂,你怎么这么关心她啊?” 李卓南哈哈一笑,靠在椅背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希望她离开牧远嘛对了,上次我让你提的条件,你对她说了吗?” 陈曼儿心里一紧,她不敢说自己根本就没有在唐宛面前提起,于是含糊应道:“嗯。” “那她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不愿意呗。”陈曼儿干脆扯谎到底,她觉得,既然唐宛根本不愿意让她来找李卓南,这个谎言与实际结果并不会相差太远:“有罗先生出面帮忙,她觉得会没事吧。” “那倒是。”李卓南想了想:“不过现在情势不同了,你不妨再旁敲侧击一下。” “你约我出来,到底是为我还是为她啊!”陈曼儿终于大发娇嗔,假意站了起来:“北极虾留给你自己吃吧,我走了。” “别别。”李卓南忙不迭的起身按住她:“我当然是为你来的呀,你看,我是给你送这个来的。”说着,他从手边的包里拿出一纸金色的请柬:“印度总督来访的招待舞会,我特意挑选的,在周末,不耽误你休息和学习。” 陈曼儿欣喜的一把拿过去,仔细的翻看着。 “我要穿传统礼服出席,所以,你也按这个准备吧。”李卓南说着把两张卡片放在陈曼儿面前:“这是容宜堂和伯远楼的卡,你有空可以去挑选一下礼服和首饰。” “嗯,谢谢你。”陈曼儿甜甜的说。 “其实,我让你这样对唐宛说,也是为她好。她和牧远只是萍水相逢罢了,在梁夫人那里,早已默定雅南了她何必为了一个虚幻的未来而失去太多呢?作为雅南的哥哥,我也不希望自己的妹妹伤害别人。你是她的好朋友,也许你说的,她能听得进去。”李卓南望着陈曼儿,认真的说。 陈曼儿把卡片和请柬装进小包的手停下了,她忽闪着大眼睛,盯着对方:“那我呢,是不是也是为了一个虚幻的未来?” 李卓南笑了:“我不一样,我是成国公,我就是未来——而你,是我的未来。” 5 经过漫长的提示音之后,电话终于接通了。 “牧远。”唐宛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让梁牧远不禁一阵心疼。“你好些了吗?”他轻声的问,好像害怕太响的声音也会引起她的不适。 “没事,感觉好多了,就是白天睡得太多,有点头晕脑胀的。” “呃那,说话方便吗?” “嗯。曼儿出去了,房间里就我。” 梁牧远一阵心跳,话到了嘴边,真要说出来,却又那么的吃力。从小到大,他被数不清的女孩子表白过,而自己却从未有表白的经验。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不得不在这样的情势下,以这样的方式,与喜欢的女生确定彼此的关系。 “牧远?”唐宛的声音里带着疑惑。 “啊,是这样的。”梁牧远赶紧回答:“我我今天听宁宁和周知方他们说了,你的事情况情况有些不太好。” 唐宛没有答话,听筒里长长的沉默之后,低低的啜泣声传来。这啜泣声,让梁牧远终于鼓起了巨大的勇气,他略略提高了声量:“唐宛,你别哭,我我有办法。” “我去对妈妈说,我才是你的男朋友。”梁牧远说完这句话,觉得心里的为之一振,感觉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为了昭国公府的名誉,她必须保护你!” “不,不要!牧远,你别犯傻!”紧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唐宛,别急,慢慢说,我在听。”梁牧远抬眼望了望9号楼的灯光,然后扬起了左手,“你往窗外看,我在路灯下。” 梁牧远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在三楼的一扇窗户那里晃动了一下。 “你站在那里,要是有人看到,会乱说话的。你你别再添乱了,快走吧。”唐宛着急的说。 “我不在乎了。”梁牧远觉得自己心里从未像现在这么坦然:“也许明天,这在明德就不是秘密了。” “不行。”唐宛的声音变得坚决起来:“没有必要为了我,让你也卷进来。” “不是卷进来,是我们本来就在一起。从那天我把你拉进汽车开始,我们就在一起了。”梁牧远认真的说:“即便没有这件事,我也不想再向任何人隐瞒我们在一起,我知道,启平他也喜欢你,那天,他对我说,他可以假装是你的男朋友,来说服妈妈出面——可我不想这样,这对你,对他,都不公平。我也要把实话告诉他。” “还有雅南。”梁牧远加重了语气:“我也不希望她只是路启平说的‘半个女朋友’。她虽然有点骄傲任性,可是个好女孩,应该有一个真正喜欢她的男生。” 电话那端是长长的沉默。 “唐宛?” “牧远,你让我,我想想好吗?”唐宛终于开口了:“我现在觉得有点头痛不知道是不是吃药吃的” “你要尽快啊!”梁牧远心里燃起了希望:“我觉得这个局面也不会拖太久的。” “嗯。哎呀,都这么晚了,”唐宛说:“你也早点回家吧,小心挨骂。” “我爸妈都去首都了,要明天才回来呢。”梁牧远柔声道:“时间还早,我多陪陪你吧。” “你就站这么远陪我啊。”唐宛噗呲笑出声来。 听到久违的笑声,梁牧远不由心中一宽,他指指自己的头顶:“是啊,我们离得不远,我看得见你的灯光,你也看得见我的灯光。” 深蓝色的天幕下,学生公寓楼的每一扇窗口都亮着灯,通透明亮。可仰望着的梁牧远觉得,只有她所在的那一朵灯光,是特别的。这是属于他的灯光,虽然他不知道,公开两人的关系,能否说服妈妈去拯救唐宛,但他必须这么做。因为这灯光只该属于他,而不是别的任何人——就连路启平也不例外。 6 与作风严谨c令同事和学生们都存几分敬畏之心的高二三班班主任闻仪迥然不同,高二六班的班主任于怀栋是一个人人喜欢的好好先生。他的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微笑,说话亦细声细气,甚至有一种以他高大身材不合的柔媚之气。 对于他,唐宛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只是去六班找楼宁宁的时候,偶尔会打个照面。不过,她倒是发现,在楼宁宁的口中,形容于老师的语句,从不屑慢慢的变成了认可——“我们班主任虽然比不上你们闻老师,也还可以,优点就是挺好说话的哈。” 所以,当楼宁宁来9号楼,说于老师想找她们俩人聊聊的时候,唐宛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她坐在于成栋办公室的沙发里,好奇的看着这间屋子——与闻老师简洁冰冷的办公室完全相反,两棵小盆栽c几张孩子的稚嫩画作,还有摆满前辈学长们送的小礼物的玻璃柜都让这里充满了温馨的情调。 “看起来气色还不错,唐宛同学,快好了吧。”于怀栋笑眯眯的说,给她们面前的杯子里倒上香气四溢的奶茶。两人赶紧微微欠身:“谢谢老师。” “今天请你们过来,是想和唐宛同学说件事,”于怀栋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虽说我不是你的班主任,但我现在是高二的年级监督了,所以,我不仅该关心你,也该关心你们班级的事。这几天你没来上课,大概不知道,你们闻老师,因为你的事处境很难。说真的,这么维护学生的老师,我真是自愧不如”于怀栋说到这里,用茶杯做遮掩,仔细观察了一下唐宛的神色,她果然眉头紧锁,长长的睫毛下,眼神忧郁。 “所以呢,我昨天去找了陈校长他很忙,好不容易才见着。”于怀栋也跟着做出满脸忧色:“本来嘛,罗先生都替你说话了,以他和罗先生的关系,这个忙必须要帮。但谁能料到引起舆论关注,教育部也给了学校压力,这样,就比较麻烦了。陈校长说,现在看来,转圜的可能性很小,如果闻老师一直不肯签字的话,只好免去她的职务,让别的老师来当你们的班主任” 听到这里,唐宛和楼宁宁都不由得“啊”了一声。楼宁宁一下子急了:“这也太过分了吧!” 于怀栋叹了口气:“是,可陈校长也是左右为难那。” “那那我再让罗明带我去见罗先生!”楼宁宁站起来大声说。“他帮人要帮到底的!” 唐宛急忙拉住了她的手:“宁宁你千万别这样,罗先生已经帮我很多了”她说着转向于怀栋:“于老师,您今天找我们来,应该是已经有别的解决办法了,是吗?” 于怀栋本来还准备了更多的情感铺垫,没想到被对方一句话就直奔主题,登时让他觉得有点尴尬。 “嗯”于怀栋假装沉吟一会,然后尽量用柔和的语气说:“唐宛同学,是这样的,我觉得,如果你能够主动退出,事情就会比较好办。相比开除处理,申请转学回到凰州继续学业,我个人觉得,是个好得多的结果。” 看见唐宛没有作声,于怀栋赶紧补上一句:“如果你愿意,明德会把你推荐到凰州最好的高中,这一点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说来说去,这不还是要赶唐宛走吗?!”楼宁宁气呼呼的说。 “不一样的,宁宁。”唐宛握住她的手:“这只是换一个地方上学而已,而且,这样,闻老师也不会被解除职务了,还有” 还有梁牧远,梁牧远也不用再冒与父母闹翻的风险,去为自己争取什么了。如果说刚才走进这间屋子之前,对于昨天晚上梁牧远说的话,唐宛还在纠结犹豫,那么现在,她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下定决心。 “可是”楼宁宁望着好友,一脸不甘心的样子。 “唐宛同学说的对,”于怀栋立刻趁热打铁:“其实,等这事慢慢平息下来,大家不关注了,再让唐宛同学转回明德来,也不是不可以的。” “真的吗?”楼宁宁怀疑的问。 “宁宁你别说了。”唐宛止住她:“我觉得陈校长和于老师考虑得很周到这样对大家都好。而且,宁宁,我觉得我离开家一年多,妈妈一个人太孤独了,我也想回去陪她了”说到这里,唐宛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了:“这样真的挺好的” “但是,就这样回去,你妈妈会很失望的啊!这里可是明德”楼宁宁仍然在努力想让好友打消念头。 “这点请放心,我们会给唐宛同学的家里一个合理的解释的。”于怀栋有点着急,他害怕唐宛改变主意,赶紧抛出甚至连自己都还没仔细考虑过的承诺。 “于老师。”唐宛低着头沉默了一小会,突然站起身来,走到墙边,看着白色画框里的蜡笔画:“这头五颜六色的大象好有趣,是您孩子的作品吗?” “哦?是的。”于怀栋有点意外,他没想到唐宛此时还有这样的闲情雅致。但也笑着站了起来:“哈哈,这是我们家小闺女在幼儿园美术课上画的,她说这大象像我,个头巨大,可是很温柔。” “真可爱。”令于怀栋更为惊讶的是,在这副稚嫩的童蒙涂鸦前,唐宛竟然愁颜尽展,脸上甚至浮出了一丝美丽的微笑。 7 高二三班的教室里,四十一个学生整齐就座,鸦雀无声。 “各位同学。今天召开的特别班会,有一件事要宣布。”站在讲台后的闻仪一脸严肃:“想必有些同学已经知道了由于个人家庭原因,唐宛同学申请转学回凰州就读,已经得到学校的批准。” 整间教室顿时哗然,一片混乱嘈杂之中,唐宛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各种各样的目光,惊讶c疑惑c惋惜甚至快意,宛如利箭一样射向自己,她无法躲避,只能更深的低下头去。 而路启平终于憋不住霍然起身:“唐宛!没想到你就这样退却了!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发起签名活动的时候,你对我说的话吗?哪怕只有我一个人坚持,你就是我的同志!可是你现在临阵脱逃,太让我失望了!” “启平,现在不是你发飙的时候!”梁牧远转头怒斥道。 “路启平同学,梁牧远同学,现在是班会时间。请请坐下,保持安静。”曹晓萱怯怯的站起来维持秩序,想为唐宛解围。 “哈哈,这可真是的,”另一旁响起董嗣昌尖刻的声音:“力拔山兮气盖世,虞兮虞兮奈若何?” “董嗣昌!你少给我掉文!我看你是”正无处发泄的路启平疾步离开座位,但马上就被前后的同学拦住了,而董嗣昌的脸色因为惊惶变得更加惨白。 一片混乱之中,唐宛举起了右手。闻仪大声喝道:“安静!所有人回到自己座位上,否则就请出去!”然后换了缓和的语调:“唐宛同学,请发言。” 唐宛站起来,深深一鞠躬:“对不起,闻老师。对不起,同学们。” “这些天,让大家为我担心了。这这一切的缘由都是我的错误,不该轻信别人,也不该瞒着老师和同学,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我我应该为自己的错误承担后果。感谢学校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能能体面的离开明德,我已经很满足。” 说着,她抬起头,鼓起勇气,望着教室里那些熟悉的面孔。“对不起,闻老师,我给您和班级惹了麻烦对不起,牧远c启平,我不该总是自以为是,不对你们说实话对不起,曼儿c晓萱c莱莱,谢谢你们一年多来照顾我对不起,陶源c孟夫,我忘了台词,把我们的戏搞砸了对不起,雨莹c朱茱c宁宸,没能让我们班拿到第一对不起” 一个一个名字都被念到,一段一段回忆都被勾起,教室里开始响起女生们低低的啜泣声。 “对不起,班长董嗣昌同学。”唐宛最后终于吃力的说到了这个名字:“之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我都并不是故意让你难堪,如果有什么不尊重的言行,请你原谅我。其实我以与你这样一位伟大家族的后裔在一个班级而感到光荣可是很遗憾,不能再与你同学。” 董嗣昌的脸由苍白而变得略略泛红,他还是不敢去看唐宛的脸,而只是低着头嘟哝了一句:“我我也很遗憾。”虽然声音很低,但在一片寂静的教室里,所有人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闻仪觉得自己的眼角微微潮湿了,十年前,也是在这所学校,她也和眼前的唐宛一样,作为一个平民出身的学生,努力的奋斗。她一直觉得,只有获得最优秀的成绩,才能够抵御一切轻视和恶意,她的确也做到了。但她没想到的是,这个看上去有几分柔弱的女孩子,用另一种方法征服了这里的人们,而且是如此的彻底c如此完美,虽然唐宛离开了,而自己成功的坚持到毕业,但她不知道,究竟哪一种,才算是真正的胜利。 “让我们用掌声欢送唐宛同学。”她极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用平静的语调说。 掌声立刻响起来,经久不息。不一会儿,甚至连教室外也响起了掌声,楼宁宁c罗明c沈月白c卢鸣越来越多的高二年级学生们聚集在窗外的走廊里,热烈的鼓掌。 李雅南远远的看着聚集在高二三班前的人群,心中百味杂陈。平心而论,经过游学团和学生会长选举中的共处之后,她也觉得,唐宛算是一个有资格与自己成为朋友的人——如果不是梁牧远的存在的话。但现实是,唐宛必须离开,虽然她并不知道,是自己的哥哥促成了这一切,但对于结果,她是满意的——唐宛本来就不该属于他们的世界,现在,这段不和谐的插曲终于结束,从今以后,三人团的美好时光又将回来不,不,或许更进一步,只是她与梁牧远两个人的美好时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千里送君归故邑 1 列车离开雍津才刚刚不过两小时,对唐宛来说,站台上送别的场景已恍如多年前旧有的记忆。没想到,王莱莱这个整天乐呵呵的开心果,也能哗啦啦哭成那样呢她这么想着,一边不由得笑了起来,一边眼泪却又不争气的流下,幸好前后左右的乘客不多,她赶紧抽出纸巾,擦了擦脸颊。 座椅前的小桌上摆着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那是开车前,一个跑得气喘吁吁的初中部女生送来的。她说,楚小亭也来了车站,却不敢见唐宛。而睁大眼睛四处张望的唐宛,也终究没能在满眼来来往往的人流中,再看到那个瘦弱的小小身影。 唐宛小心的撕开浅绿色的包装纸——这是一盒子小圆饼干,每块上面都有一张稚拙的笑脸。“唐宛姐姐,我家政课的作业,送给你在车上吃吧。老师给的题目是送给爸爸的礼物,可我没有爸爸了,但谢谢你像爸爸一样的保护我。陈小亭。”看着这张字条,唐宛的眼圈不禁又红了。此时,列车缓缓进站,她怕新上来的乘客会看见自己失态的样子,赶紧把盒子盖好,从包里拿出书来看。 “对不起,这位同学,请问你边上有人吗?” “啊。”唐宛心里有点郁闷,为什么这么空的车厢,这人非要等等,这个声音是 “路启平!” 没错,正是路启平。栗色的头发下,那双好看的弯弯眼睛,正满含笑意望着自己。深蓝色的外套和牛仔裤,白色的篮球鞋,正是他在车站送自己时的那身装扮,此时他出现在车厢里,简直有种魔幻的味道。 “你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唐宛惊惶的站起身前后乱看,好像他是偷偷上了车,藏在附近的哪个座位上,那自己刚才伏在小桌上大哭的窘态,岂不是都被看光了?可是不对呀,列车开动的时候,这家伙还和大家站在一起,一本正经的挥手告别呢 “哈哈,别瞎猜了。”路启平看着唐宛飘忽不定的表情,笑着在她身边的座位坐下。“去凰州的这趟e351,那是大站小站站站停的,我搭的a2,直达南都,就停两站,这其中一站呢,就恰好能提前15分钟赶上e351,怎么样?功课做得不错吧?” “你”唐宛哭笑不得:“今天可是周日,你明天不上课了?!快下车回去吧。”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路启平的表情突然变得认真了:“可是,唐宛,今天我就想送君千里。” “哎?” “你还记得,暑假从法国回来,梁妈妈让我送你回家,你不愿意。”路启平说:“可这次你别拒绝了,也许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呢” “你,你能别这样吗,觉得好不适应。”唐宛低下头去。 路启平大笑起来,抓抓头发:“果然我还是不善于扮演这种安慰人的角色呢。”一边说着,一边瞟了一眼小桌角上,堆着一小堆揉成一团的纸巾。 唐宛红了脸,赶紧把它们抓在手里紧紧的揉着。 “我就是怕你这样一路哭着回去,你看,有人说说话,是不是就没那么不开心了?”路启平说:“放心,我都安排好了,到了凰州,就搭晚班车赶回雍津,不耽误明天一早上课的。” “那牧远知道你来吗?”唐宛刚刚说完,就觉得这个问题有点不合适,幸好路启平根本没有察觉,仍然带着得意的神气说:“我跟他们说,去首都,到老爸家里住一晚咯。” “你这是狡兔三窟啊。”唐宛哼了一声:“小心人家一对质,揭破你的西洋镜。” “不会的,不会的。”路启平大大咧咧的说:“对了,为了送你,我早饭都没吃,他们不是给你带了一大包好吃的上路吗?快拿点出来分享一下。” “你这是送我,还是消耗我的口粮来了?”唐宛破颜一笑,把一只大塑料口袋放到桌面上。 “哇噢,真不错。”路启平一边打开一边高兴的说:“这么多玉米三角脆,还不同口味,谁买的?准是王莱莱那个吃货吧” 笨蛋,那是你的好朋友梁牧远买的啊唐宛呆呆的望着眼前这个一点心机都没有的男生,突然心生愧疚。可是,这种事,怎么好主动告诉他呢?唉,这个迟钝的家伙还是让牧远去说吧!幸好,自己已经离开他们的世界了,以后的事,还是以后再去烦恼好了想到这里,唐宛觉得心情舒畅一些了,她拨开路启平的手:“瞎翻什么呀?告诉你,这个洋葱烤肉味儿的最好吃了” “是吗?那留给你好了,我可从不横刀夺爱。” “横刀夺爱”这个单词又让唐宛心里微微一动,她气恼自己怎么会变得这么敏感,什么事情都能联想到那个方面。 “唐宛,你怎么不说话了?”路启平撕开一包墨西哥红椒味的玉米三角脆,大嚼起来:“对了,为什么这趟车人这么少啊?” “天冷了,旅行的人少,暑期你来看看,挤得不要不要的” “是吗?” 2 “谢谢你们陪我聊天,不过今天太累了,我要睡了啊。” 看到唐宛发来的这条信息,柴小白回了一个月亮形状的笑脸。 路启平回道:“我也快要困死了,你们不知道,在火车上躺着,晃悠晃悠很容易犯困的,明天还要上课呢,晚安了两位。” “路启平不许睡,陪我再聊会。”柴小白说。 但路启平扔出一张大嘴打哈欠的图片,就再没了声息。 柴小白气呼呼的发完一堆愤怒的表情,然后阖上了笔记本电脑。她起身走到窗边,望向星空下的远方,不知道这边是不是路启平和唐宛所在的方向,但她在心里就当做是了。就在几个月前,还在一间教室里上课的三人,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几张课桌,而今天,却已经远隔千里。她突然想起日内瓦湖畔小屋里三个人一起度过的日夜,不由微微的叹了口气。 书桌上扔着一本厚厚的杂志,是麦欣那天来看她的时候带来的《国家历史》,柴小白翻到《文明冲突:十九世纪下半叶的周法外交》,看着标题下自己和唐宛的名字,她们中间隔了很多人,而且,没有路启平。但她知道,哪些段落,是他们合作的文字,她翻到那里,好像从字里行间,还能看到那时大家在电脑前商讨和争论的情景。 无聊中乱翻的书页,飞到了另一篇文章。《襄阳之战:英雄创造历史》。柴小白略略看了两眼,感到有点意外,这种情绪化的激扬文字,似乎不该在《国家历史》这样严谨的杂志上出现,于是,好奇心让她继续读了下去。 “史家们的正统观点,周蒙战争的胜利,是民心足恃c上下同力。那么笔者疑惑的是,蒙古铁骑横扫万里,从大马士革到维也纳,哪一国民心不足恃?大周军队从黄河败退到长江,哪一场战役,不是将兵上下同力?不容否认的事实是,在蒙古帝国的急剧扩张面前,整个欧亚大陆只有愚蠢无能的君主触即溃的军队和茫然失措的人民。就在这沧海横流之时,只有一位英雄,以他的勇气和谋略阻挡了蒙古铁骑的南侵,他战死在临州城下,因“鲁莽”c“败战”而被谥为“庄”,但历史欠他一个公正评断” 灯下,不知不觉沉浸在文章中的柴小白,已然忘了刚才的小小哀伤,思绪一下穿越在七百多年前旌旗飞扬的战场。 柴辰进一身黑色的铠甲,手握大周战旗,站在队伍的最前列:“大周存亡,在此一战!朕将亲率近卫,直取忽必烈,诸将且看朕旗所指,奋勇杀敌!朕旗倒下之处,火炮务必齐射,朕虽死亦不愿为蛮夷所辱!” “周国皇帝被抓住了!”蒙古骑兵兴奋的呼喊声响彻战场。在层层的包围之中,盔歪甲斜的柴辰进周围,躺满了横七竖八的近卫军和蒙古士兵的尸体,但他仍然死死的拄着旗杆。 “陛下,败局已定,何不顺天应人,倒旗而降我大汗,亦不失为安乐公耶?”操着熟练汉文的蒙古将军策马走到他的近前,大声道。 “微末小臣,怎敢与朕语天命!忽必烈何在?难道是怕了朕么?”柴辰进扔下沾满鲜血的头盔,傲然答道。 胡笳声起,一片山呼万岁,众将簇拥之中,身穿金色铠甲的蒙古大汗忽必烈,如天神一般降临,这个拥有从朝鲜半岛到欧洲中部广袤帝国的中年男人,面无表情,右手轻轻一送,手中的马鞭下垂。这是一个信号:无论是罗斯的大公c阿拉伯的酋长,还是欧洲的国王,只要亲吻马鞭的尖端,就能活命。 柴辰进布满红丝的眼睛死死的盯住对方看了片刻,终于一声叹息,紧握着旗杆的手松开了,绣着巨大“周”字的御旗,在风中扑剌剌倒了下去。登时,四周无数蒙古将兵齐声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忽必烈脸上浮出矜持的微笑,但片刻之后,脸色大变——他听到了炮声。 随着远处隆隆作响,就在蒙古人的头顶,无数颗火球,呼啸着划破天空,势不可挡的无情降落,人体c铠甲c军械c旗帜的碎片四散飞溅,伴随耀眼的炽烈火光,在地面绽开一朵朵炫丽的死亡之花。 这才是英雄的年代——柴小白按住书页。 可是现在,自己身为公主,竟然连最好的朋友也保护不了,只能偷偷躲在房间里,避开人们的视线,怀念祖先的荣光。而与此同时,如苏翼这样卑鄙猥琐的警察,竟然也能挑起公众对皇室的非议,如方博兴这样充满偏见的学者,竟然也能对帝国的历史大放厥词。这难道就是千年王朝的最后归宿吗? 柴小白觉得胸中有巨大的块垒,让自己简直无法呼吸,她快步走到窗边,猛地一下推开,深秋的寒风猛地袭来,吹乱她的头发,渗入肌肤缝隙的寒意却带来一种说不出的爽快。 柴小白回过头,看了一眼书页上的作者: 吕骁,河阳师范学院历史系副教授。 名不见经传的学校,估计也是没有什么名气的历史学者,比起方博兴那样名满天下的公知,大概是差远了——但至少,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和她一样,相信英雄的时代。 3 走进凰州一中的教师楼,唐宛觉得自己终于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明德中学大得近于奢侈的教师办公室,让她每次敲门时,都有巨大的压力,而在这里,充满忙忙碌碌气息的大开间,堆满试卷和书本的办公桌,彼此谈笑的老师们,才让她找到了那种放松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并没有维持太久,戴着深度近视眼镜c面孔瘦削c有着一头灰白头发的班主任雷芬,看上去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角色。 她带着挑剔的目光翻看着唐宛带来的材料:“成绩有不错的时候,但起伏太大,去年上学期还有不及格,最近考试又不怎么样你这样可不行啊,唐宛同学。” “是。雷老师,”唐宛小声说:“我最近因为转学的事,有点分心。” 雷芬把文件夹阖上,严厉的说:“你要知道,一中是凰州最好的中学,而我们一班是最好的班级,这个“好”与明德的“好”不是一个概念,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其实唐宛并不明白,但还是微微的点点头。 “明德的学生不管怎么样,都有锦绣前程,他们就是玩掉三年c六年,也还是站在更高的上。而凰州一中的学生不同,我们要靠自己的实力去拼杀,在大学入学考试里,和全国上万所高中的数以千万学生,在一起拼杀!帝国大学c信国大学这种明德学生理所当然升学的地方,对我们来说,就是必须十倍百倍努力才能获得的!” 唐宛心里嘀咕着,这位老师是不是把自己当成明德特权的假想敌,来发泄一番怨气了。她很想说,自己在两年以前,也是凰州的普通中学生,而且凭自己的成绩,也能升上凰州一中,最重要的是,在明德,也有许许多多努力学习的同学,甚至包括董嗣昌 “唐宛同学,你在听吗?”敏锐的发现对方已经走神的雷芬,厉声问道。唐宛赶紧说了一声“是”。 “嗯。”雷芬站起身来:“那我们现在去班上吧,正好是我的课,有个摸底测验。” 唐宛跟随雷芬的脚步走进教室,按照示意,站到讲台的边上。 “各位同学,今天上课前,为大家介绍一位从雍津明德中学转学来的新同学,唐宛。大家鼓掌欢迎。”雷芬的语调平淡,但还是在教室里立刻引起了一阵低低的惊呼。 “不会吧,明德的学生怎么会到这里来?” “有没有搞错啊,该不是哪家的大小姐吧?” “喂,你们是不是看见漂亮女生就这么多话呀?” 听着耳边的议论,唐宛心里一阵懊恼,从在明德被当成异类的平民学生,到这儿又被当成异类的贵族学生,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成了白乌鸦式的存在,这种情况可不能让它继续下去,想到这里,唐宛挺直了身子,往前一步,大声清晰的说:“各位同学,我叫唐宛。唐朝的唐,宛如的宛。我是凰州汇文初中毕业,高中升学后才到的明德,我不是世家子弟,只是普通的学生。因为家庭的原因,我这学期又转回了凰州。”说到这里,她微微一笑,换成了方言:“请大家不要把我当怪物,我是地道的凰州人,我爱吃米粉和白糖油糕。希望能和同学们成为好朋友,谢谢大家。” 教室里笑声和鼓掌声四起,气氛一下欢乐了起来。雷芬皱皱眉头,敲了敲讲台示意安静。“唐宛同学,请到那里就坐。”唐宛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教室角落里,一个正趴在桌上,面孔对着墙的男生旁边,空着一个位置。 “接下来开始期中考试前最后一次测验,学习委员来拿考卷。” 当唐宛刚刚在椅子上坐下,把书包摆好,两套考卷就放到了自己面前的桌上。她拿起一套,放在同桌男生的手边,对方却没有一丝动弹,继续脸冲着墙壁趴着。 “不是说最好的班级么,怎么会有这种家伙”唐宛摇了摇头,自己展开卷子来做。 十来分钟后,看见隔壁的男生还没有起来做题的意思,唐宛有点为他着急,她看了一眼讲台边的雷芬,正想举手,发现对方也正往这边看,然而面无表情。难道老师是故意不管他,还是又一个惹不起的大人物?初来乍到,还是安分点吧唐宛暗自想道,把目光收回到试卷上。 又过了五分钟,唐宛终于忍不住了,趁着老师低下头去的当口,轻轻推了推那个男生,小声道:“喂同学,起来考试了。” “同学,考试了” 伴随着不耐烦的哼唧声,隔壁的男生终于坐了起来,一手挠头,一手拿起试卷。唐宛这才看清楚他的面孔:一双好像疲惫到睁不开的眼睛c有几颗粉刺的大鼻头,厚厚的嘴唇仿佛不高兴似的撅着。他打了个大哈欠,把试卷拖到手边,看了一眼,从抽屉里摸出一支破旧的笔,呆了两秒钟,突然开始奋笔疾书。 那个男生书写的速度,就好像是在抄写试题一样,根本无需思考的时间,也没有任何的停顿,唐宛正在发愣,就听见讲台上一声咳嗽,雷芬严厉的目光直扫过来,她赶紧收回视线,重新开始做题,耳边还能听到那个男生的笔在试卷上飞速划动的刷刷声。 4 这个人是天才还是怪物啊?相比明德,这里的试卷难度的确高了不少那些题他都答对了吗? 端着餐盘的唐宛脑子里一边想着刚才考试时的情景,一边往就餐区方向走去。突然被一个大嗓门声音叫住了:“那位马尾辫的女同学,刷卡了没?!” 被吓得一激灵的唐宛赶紧回头,看见收款处,一位胖大妈目光锐利的朝自己直望过来。糟糕!在习惯了明德自助餐式的免费食堂之后,她竟然忘记给学生卡里充钱了。一脸尴尬神色的唐宛从兜里摸出学生卡,走上前去:“那个,阿姨,我我卡里没钱了,能把卡押在这儿吗?我呆会回教室拿钱过来” 胖大妈伸手接过卡,用审视的目光对比着照片和唐宛的样子。有人从身后伸过手来,将学生卡放在读卡器上:“刷这个。” 唐宛回过头,看见同桌男生那张好像总是睡不醒样子的脸。而那张卡上的照片倒是精神不少,以至于有点不太像他了,名字那一栏写的是“郑小斯”——一个文艺得和他的长相太不相称的名字。 “谢谢。”唐宛赶紧微微欠身:“郑小斯同学,我等会把钱还你。”收款机“哔”的响过一声之后,她像逃跑一样,端着餐盘匆匆走开,找到一个空位坐下。为什么每到一个新地方,自己都跟会学生卡纠缠不清在明德是牧远,在这里是这个郑小斯啊呸呸,这个奇怪的家伙怎么能和光芒四射的牧远相提并论,唐宛使劲的摇了摇头,好像要把这个亵渎梁牧远的想法从自己的脑袋里清除出去一样。 “唐宛!”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简!”唐宛抬起头,惊喜的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我正打算吃完饭去教室找你呢,又不知道你在哪个班。哎,你不梳那个小麻花了?这个长发好好看啊。” “嘿嘿,漂亮是吧?我在拖后腿的八班,和你们一班不能比。”简慕容把餐盘在桌上放下:“我刚才听说一班转来一个明德的女生,一猜就知道是你。那天你说回来,还真是就回来了啊~” “是啊。”唐宛低下头,扯了个谎:“妈妈这段时间身体不太好,我想回来照顾她。” “太可惜了,明德那么牛的地方。”简慕容叹了口气,说:“不过,回家来也挺不错,而且,你们一班是全市最强哦。” “别提了。”唐宛一脸郁闷:“不知为什么,安排我和一个奇怪的男生坐在一起。他考试都睡觉,然后二十分钟就把卷子做完了” 简慕容大笑起来:“不是吧,你们雷老师把你和她的宝贝儿子放在一起了?哈哈哈!” “啊?”唐宛瞪大了眼睛:“宝贝儿子??” “这个真是说来话长。”简慕容看看左右,压低了声音:“他就是你们班主任雷老师的儿子,一中天字第一号学霸,从来都是只用半场时间考试。不过呢,据说是从小被雷老师逼着学习逼狠了”简慕容说着用手指在太阳穴做了一个转转转的手势:“这里头某部分坏掉了,所以这家伙性格超级怪癖,据说,初中毕业的时候,他也有资格选送明德的,后来因为这个原因,就没去成。” 唐宛不由得吃了一惊:“原来该去明德的是他!” “哎,你可千万别这么想。”简慕容摆摆手:“跟你没一丁点儿关系,就他那样,人家一看老师考语,就不会要的。” 唐宛默然的点点头,心里说,也许,他没能去上明德,才是真正的幸运吧。 “虽然他是全市第一成绩进的高中部,但还是没有哪个老师愿意要,最后只好雷老师自己接收咯。然后,也没有哪个学生愿意和他一起坐,只要今天安排了同座,明天人家家长就会找上门来请求调换。所以,也只好让他一个人呆着了,没想到,雷老师又把他塞给你了笑死我啦,明天赶紧让你妈来,换位子,知道不?” “喂,什么叫塞给我了啊”唐宛小声嘟囔道。“不过,刚才我卡里没钱,是他主动来帮我结账的虽然怪怪的,可还算是个好人吧,倒也没那么可怕?” “我可不是吓唬你。”简慕容正了正颜色:“呆会儿赶紧把钱还给他,没事少跟他说话。” “噢。”唐宛答应着,心里开始烦恼起来了。为什么自己在明德第一天能遇到梁牧远和路启平,而在这里,第一天就遇到这样古怪的男生呢,唐宛呀唐宛,难道你的运气真的在明德用完了吗? 5 “同学们,下课。” 说完之后,闻仪望着教室里原本唐宛所在的位置,心里又升起那种挥之不去的惆怅。她曾经希望像吴逸凡当年保护她一样,将这个女生顺利带到毕业的那一天,现在看来,已经不再可能。 闻仪脚步匆匆的回到办公室,刚到饮水机旁拿起杯子,打开手机,就看见一堆未接电话提示跳了出来,都是沈日新的名字。 “沈警官,你找我?”她拨回去诧异的问。 “闻老师,你怎么不接电话啊!”电话那头劈头盖脸一阵嚷嚷。 闻仪又好气又好笑:“沈警官,我是老师,上课能开手机吗?” “哦。抱歉我忘了。”沈日新的情绪听起来很兴奋的样子:“闻老师,提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署长已经看过陈小云和蒙广达的笔录了,他认为苏翼的处理方式有问题,要正式撤回《治安情况告知书》,唐宛同学没事了,你最好尽快和学校里打个招呼,正式文书明天应该就会到!” “啊”闻仪轻轻的叫出声来。 “怎么了?” “那个沈月白同学没有跟你说吗?” “说什么?”沈日新焦急的问:“我这几天忙得要命,都没回家吃饭,什么个状况?” “唐宛同学已经离开明德了。”闻仪说完,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哽咽,赶紧轻咳了一声掩饰过去,补充道:“不是开除,是转学回到凰州去学校采取了折衷的处理方式。” “喂!闻老师,你们怎么就喜欢搞这种糊涂案呢?!”电话那头沈日新的语气一下暴躁起来:“事情都没弄清楚,就急着把人赶走,这样是对学生负责的态度吗?” “我是唐宛的老师,对不对学生负责,不用你来教我,沈警官!”闻仪积压了好几天的负面情绪也爆发出来:“难道不是因为你们司法机关不负责任,才有这样的结果吗?你们现在才纠正过来,不觉得已经太晚了吗?!” 一通发泄完之后,也不管对方再说什么,她把电话挂断,然后重重的坐进椅子里。 6 “妈,我下课了!”唐宛兴冲冲的推开图书馆的门,冲着正在收拾书籍的唐一锦用力摆了摆手。这是她一天最开心的时候,终于又可以像原来那样,在放学后帮妈妈整理好图书馆,然后俩人一起踏着夕阳下的街道回家。 唐一锦以微笑着应答女儿,她从未想过,女儿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归来。她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至少从眼下来看,能够每天看到唐宛活泼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已经觉得极大的满足。 “怎么样,新班级好吗?”唐一锦关切的问。 “还好啦,我还见到了小简,她在八班。”唐宛答道:“不过就是”说到这里,她停下来。要按照简慕容说的那样,让妈妈去向学校申请更换同桌吗?她有点犹豫。毕竟是第一天,看看再说吧!这么想着,她决定还是不提了,而是随口换了个话题:“就是班主任老师要求有点严,老说我在明德成绩不稳定。” “老师严格点,是好事嘛。”唐一锦释然了:“你们班级可是一中的顶尖,老师一定也错不了。” “嗯。”唐宛点点头:“那我开始扫地啦~” 存在过的记忆,埋藏在心里的某个角落,也许平日里并不会想起,可当你触碰到与它相关的东西时,它就会不可遏制的重新泛起。唐宛拿起屋角的扫帚,梁牧远握着它站在自己面前的样子立刻就出现在眼前,还有路启平,他仿佛也站在那张桌子上用抹布擦拭灯罩上的灰尘,高高的个子,几乎能触到屋顶。“不知道,今年的寒假,牧远和启平还会再来吗?”她痴痴的想着,马上又否决了自己奇怪的念头——唐宛你想什么呢?为什么人家要来啊?说不定,自己很快就会被忘掉了吧就像每个班级里都有的那些c突然出现,又突然走掉的转学生那样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唐宛好像心有灵犀,手忙脚乱的扔下扫帚,跑到门外,掏出手机,果然,“梁牧远”的名字正可爱的跳动着。 “嗨。唐宛。”听到这个声音,唐宛觉得鼻子有点发酸,虽然上周他们还在一起,但她觉得好像已然隔了一个世纪。 “是不是在念叨我?”声音里都能听出他的笑意。 “才没有。” “真的吗?好失望呢。” “我才失望呢,今天才接到你的电话。人家启平c小白和宁宁都和我在网上聊天,就看不见你。”唐宛故作生气的说。 “对不起,我是想让你先习惯不在明德的生活嘛,有时候,过于依恋,也会让人走不出伤心。” “就你理由多。”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唐宛心里想,果然理解自己的,还是梁牧远。她努力想让自己暂时忘却明德的日子,但每每忍不住与路启平他们聊完,就又要难过好一阵子。 “那今天怎么又舍得打电话了?” “忍不住了嘛。”梁牧远说:“而且,启平说你今天是第一天次去新学校上课,我想问问,有没有人欺负你。” 那一霎那,唐宛好像有无限的话语要对梁牧远说,虽然只是仅仅几天的分别,却有太多可讲的东西。但她却想故意捉弄一下对方。“没人欺负我,还有男生帮我在食堂结账呢。” “哦?”梁牧远的声音果然警惕起来了,唐宛不禁抿嘴暗笑。 “嗯,是我的新同桌,也是我们学校的学霸,年级第一,你知道吗?他考试只用一半时间就能全部答完。” “学霸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董嗣昌还是学霸呢。”梁牧远的语气满是不以为然。 唐宛心里感觉美美的,她喜欢听到梁牧远说这样的话,这个矜持的家伙,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变得不淡定了吧她笑着抬起头来,望着尚未完全变暗的天空中,悬挂的一轮下弦月:牧远一定也能看到这月亮吧,“我看得见你的灯光,你也看得见我的灯光。”而现在,我看得见你的月亮,你也看得见我的月亮。只要能看到,就说明我们相隔不远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少年意气较赢输 1 “各位同学,放学前我宣布一件事,今天,全年级的期中考试成绩已经统计完成。” 雷芬的这句话让教室里立刻安静下来。唐宛也紧张的捏住了拳头,她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郑小斯,他虽然不再趴在桌上,但还是一副软塌塌的样子,当然,这在他而言,已经是打起精神的状态了。 “绝大部分的同学,在名次上都取得了进步,这是大家努力的结果,我很欣慰。”雷芬总是板着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 “年级第一名仍然是我们班的郑小斯同学,第二名也继续由洪辉同学保持。而新来的唐宛同学取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绩,使得我们班终于能够囊括年级前三,成为名副其实的一中第一班,让我们为这个光荣的集体鼓掌!” 看着雷芬朝自己投来欣赏的目光,一边鼓掌的唐宛也报以微笑——半个月以来每天直到深夜的恶补,终于没有白费,她在这个挑剔苛刻的老师面前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你很厉害啊,唐宛同学。”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唐宛吃了一惊。自从成为同桌以来,郑小斯对自己说过的话屈指可数,而且大都是“单词”的形式,而今天,面对他的夸赞,唐宛竟然有一点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谢谢。你更厉害喔,每次都第一。”唐宛礼貌的回应道。 郑小斯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这也是唐宛第一次看见他露出笑脸。 随着下课铃响,教室里的学生们纷纷收拾书包离开。唐宛刚要起身,却被同桌突然叫住了。 “郑小斯同学,你有事吗?” “你,你能跟我说说明德吗?”郑小斯直愣愣的望着她,很吃力的说。 “啊?”这个直截了当而又出乎意料的要求让唐宛有点为难,自从回到凰州,她并不太愿意在朋友和同学里提起明德,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郑小斯今天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但那种近乎于乞求的语气,又让她不好意思一口回绝。 “那你想知道什么呢?”唐宛想了想,即便可以满足他的愿望,自己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什么都可以。”郑小斯倒是回答得很干脆。 唐宛没法子推脱了,她想了想,“呃那就先说说它的样子吧。校园很大,树很多,郁郁葱葱。有一个大湖,含义取自古代学宫的‘泮池’,它的一边是初中部,一边是高中部” “高中部的教学楼是三栋,围绕着中间的小广场” 说着说着,唐宛突然发现,郑小斯那双永远睁不开c满是混沌的眼睛突然变得明亮了,他充满渴望的目光望向远方某处,仿佛能够穿透教室的墙壁,而明德中学银杏树覆盖的校园c波光粼粼的湖面,就在他眼前豁然展开。他似乎也不在听她的讲述,而是心无旁骛的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之中。 “郑小斯同学,你没事吧?”唐宛有点不安,她停了下来,担心的问。 “啊?”郑小斯一下子被惊醒了,他手忙脚乱的把桌上的文具和几本书胡乱划拉进书包里,一边说:“我要回家了,谢谢你给我讲明德,我走了!” 看着郑小斯跌跌撞撞的跑过课桌间的通道,最后消失在教室门口,唐宛无奈的叹口气,心里嘀咕着,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聪明,又这么奇怪的人 2 梁牧远匆匆的从更衣室出来,他已经换上了一身纯白的礼服,一边扣着马甲上的扣子,一边对一旁的路启平说:“启平,那我先走了,跟我妈说一声” “哎呀,阿姨那里我早都说过啦,偏就是你忘了!”李雅南跺着脚着急的说,她穿着一袭黑色的短裙晚装,外面披着一件大衣,脚上的校服鞋子还没来得及换:“李安,我的鞋准备了吗?” “小姐,准备好了,有三双,都在后座前面的储物盒里。”李安一边为他们打开车门,一边说。 “太好了,快,牧远。”李雅南钻进车里,从后窗伸出头摆摆手:“启平,我们走了啊~” 路启平看着汽车远去,苦笑着摇摇头。在唐宛离开后,他们的生活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这让他常常感到几分失落。 “路路启平同学。”一个柔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啊?是我。”路启平看见两个女生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旁,说话的是个子较高,一头卷发的那个。 “我,我是高一六班的杜智美,我我听过你帮梁牧远同学做的竞选演讲我想知道,我们能不能”卷发女生的声音越说越小,路启平心里一阵紧张,知道大事不妙。 “智美是想问能不能和学长交往啦!”另一个个子较矮的女生大声说:“学长,柴小白和唐宛都转学了,所以你现在没有女朋友了吧!” “你们”路启平哭笑不得:“你们都是从哪看的这些消息” “是脸书上的梁路天团后援会主页啦。我们都是会员呢!” “王莱莱我饶不了你”路启平心里狠狠的咒骂了一句,但还是做出笑脸对她们说:“你们误会了,她们都是我的好朋友,不是女朋友” “啊!”杜智美脸泛潮红,一双大眼睛闪出欣喜的亮光:“那那你就是没有女朋友了,我们可以试着交往了,是吗?” “哎?”路启平大惊:“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对不住,我今天约了人,要迟到了,杜智美同学,还有这位同学我们以后再聊哈!”说完,他蹬起自行车,逃跑般的疾驰而去。 大红色的自行车如风般掠过校园旁高高围墙下的街道,与一个高大的身影擦肩而过。路启平心里一激灵,猛的踩住了刹车——这个人他只见过一次,但他永远不会忘记。 他调转车头,追上那个人,在身前戛然停下,阻住去路,对方略略一怔,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和路启平理论,而是一步绕开后,继续前进。 “先生,请留步。”路启平在他身后大声说。 “请问有什么事吗?”对方回过头来,闪出警惕的目光。 路启平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高高的个子,短短的头发,方正的脸型,虽然他这次没有穿校服,也没有戴那副黑色边框的眼镜,虽然仅仅是在电梯口的一面之缘,可路启平一下就认出了这张已经深深刻在脑海里的面孔——“蒙广达!你又到明德来做什么?害人还没有害够,是吗?” 令路启平意外的是,蒙广达看了一眼他身上的高二年级徽章,竟然一下露出欣喜的表情:“请问你是唐宛的同学吗?” “原来是,拜你所赐,现在不是了。”路启平的语气比初冬的空气更加充满了寒意。 “对不起,那件事,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蒙广达歉然的笑道:“我现在只想知道,唐宛她去哪里了,怎么能在凰州找到她” “你个混蛋,你还没完了是不是!”路启平听见“凰州”二字,勃然大怒,把自行车哐当往路边草地里一摔,一步跨上,揪住对方的衣领:“蒙广达!给你两个选择,我现在叫校卫队过来,或者你马上从这里消失,以后不许再在附近出现!” 蒙广达愣了愣,伸手想把路启平的手扯开,却没有成功,他放弃了努力,笑道:“那我要都不想选呢?” “那也可以,我暴打你一顿,然后把你挂在这后面拖到警署去!”路启平指了指躺在草地里的自行车。 蒙广达露出轻蔑的表情,带着轻佻的语气问:“就在这里打?也好,呆会儿你在这儿叫唤,有人听见,能让校卫队过来帮忙。” 路启平显然被激怒了,他松开了蒙广达的领子,冷冷的说:“有胆你就跟我来,我知道一个地方,保证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 3 如果蒙广达知道沈日新就在离他不到一千米远的停车场里,他大概就不会这么有兴致与路启平来一场武力切磋。不过,事实上,即便他现在就从沈日新的车边走过,坐在驾驶座上c呆呆望着前方的沈日新大概也不会发现他的存在。沈日新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不远处那辆黑色轿车上。 “居然开颜色这么沉c样子这么刻板的车,真是服了她了。”沈日新心里正嘀咕着,就看见一个穿着深灰色风衣的女子穿过小路,快步向那辆车走来,他赶紧打开车门,小跑着迎了上去。 “闻老师,你好!” “你?”闻仪借着还未完全暗下的暮色,见对方是沈日新,立刻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知道你的车牌号,在学校里转转,不就找到了吗?” “噢。我知道,又是司法机关的特权,对吧?”闻仪扔出一句挖苦的话,自顾自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发动了引擎。 “哎哎别啊。”沈日新赶紧抓住车门:“我我有事要跟你说的。” 闻仪瞟了对方一眼,从车窗里伸出一只手:“拿来。” “呃什么?”沈日新有点摸不着头脑。 “警官证啊。”闻仪带着嘲笑的口吻说:“你们警察要带人问话,不是都得先出示那个吗?” 沈日新大为窘迫:“其实,今天不是公务,就是私事,想个人请你吃顿饭,道个歉。闻老师,上次冲你发脾气是我太冲动了,后来我打电话你也不接,又不好去办公室找你所以” “哦,好吧。那道歉我接受,吃饭就免了吧,我晚上还有事。”闻仪说着,把手放到操控杆上就要拉,沈日新急了,拽着车门大声嚷嚷道:“闻老师,闻老师,别这样,好歹那时候,我们还一起同台飙过歌呢!” 闻仪一下愣住了。 “那年我高三,你是高一的,忘了?在明德剧场,我唱的是《不甩学霸又怎样》,后来你跳上来和我们较劲” “你就是那个垃圾乐队的主唱?!戴一头屎黄色假发的?”闻仪瞪大了眼睛,吃惊的问。 “不是垃圾是咆哮的垃圾桶乐队假发也不是屎黄色,是金黄色,”沈日新苦笑着解释道:“你想起来了?那年你在吴老师的高一二班,我在高三二班,那时候教学楼距离比现在近,从走廊能看见你们班” “我当然想起来了,那天我去警署找你的时候,你倒没想起来?”闻仪冷笑道。 “十来年了么,看着有点像,没敢认。”沈日新不好意思的说:“这次看到车牌登记上的信息,这才觉得,应该就是你了” 闻仪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摇摇头认真的说:“主唱同学,听说后来你们乐队解散了,演艺圈少了一个娱乐巨星,司法界多了一个不怎么样的警察——我倒觉得挺可惜的呢。” 4 蒙广达微微一侧身,又一次让过了路启平的攻击。虽然在这场战斗刚开始的时候,他在对方凶猛的攻势中很吃了一点亏,但迅速就稳住了局势,开始定神观察,在躲避中连连抓住机会出击,而路启平却因为一次又一次的失手,而变得暴怒起来。这反倒让蒙广达的攻击更加得心应手,这一次,他趁着对方立足未稳,突然出脚一扫,路启平的身体立刻失去平衡,摔倒在地,紧接着,蒙广达用腿压住敌人,狠狠一拳打在左脸颊上,当他收回拳头,准备再来一记猛击的时候,就听见身后有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在大叫:“住手!我要报警了!” 蒙广达猛的转回头去,只见在暗淡的暮色中,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站着一个穿着明德校服的女生,手里正拿着一只点亮的手机。也许是那身校服的缘故,虽然看不清对方的面孔,但这个女生的身形却让蒙广达想起了唐宛,他收起了拳头,站起身来,几步疾奔,一下就冲到了那个女生跟前,她的眼睛很亮c瞪得很大,眼神中一半是恐惧,一半是愤怒——蒙广达微微一笑,突然一伸手,就把手机夺在手里,而那个女生只来得及“哎呀”了一声。 盯着屏幕上粉嫩嫩的卡通屏保图案看了几秒钟之后,蒙广达把手机还给了她,朝路启平那边努努嘴:“同学,先给那家伙叫个救护车吧。”说罢,嘴里一边哼着“学府雄宏,明德煌煌”,一路扬长而去。 女生看了蒙广达的背影一眼,然后飞快的跑到路启平身旁,蹲下身,凑近了焦急的问:“路启平同学你没事吧。你别动~我打电话叫救护车” “喂,你别傻了叫什么救护车。”路启平吃力的撑起身子,懊恼看着蒙广达离开的方向——那个令人厌恶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之中。“我没事的”他转脸看了一眼女生:“你,你不是杜智美同学吗?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跟着你出了校门”杜智美的脸一下红了:“就看见你们吵架了,我就一直跟着对,对不起!我该早点报警的可我可我以为你打得过他。” 坐在地上的路启平不禁哑然失笑:“原来你是来看我神勇无敌的,那是我让你失望了。” “不,不是的,你很厉害,真的!”杜智美急了:“是那个人,他总是使诈你,你能动吗?” “当然,你让开一点。”路启平逞强咬牙一用力,强行站起身来,但右脚踝的疼痛立刻让他斜着倒了下去,幸好杜智美赶紧用肩头和胳膊死死撑住,才让他没有再度狼狈的摔倒在地。 “你的气力不错嘛。”路启平赞道。 “我是武术社的。”杜智美小声说。 “是吗?真是人不可貌相呢该死!”路启平一边说着,一边右脚着地刚一用力,立刻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杜智美赶紧扶住了他。 “你扶我到马路边,叫一辆出租车,我去医院处理一下。” “我送你去校医院吧,不远的。”杜智美说。 “我可不想这幅样子出现在学校里”路启平说:“对了今晚的事,你可不要对别人说,拜托了。” “嗯!”杜智美用力点点头,她想了想:“那个人他也是明德的吗,我还听见他走的时候唱着校歌” “他不是明德的,他是一个臭流氓,黑社会。” “啊!”杜智美吓了一跳,忙着掏出手机:“我马上报警!” “千万别,”路启平压住她的手:“打不过就叫警察,我可不想让一个臭流氓笑话。” “喔。” “刚才和你一起的朋友呢?” “她骑车慢,跟不上不知道去哪里了。” “女生能跟上我的车也不容易呢你该不会还是自行车社的吧?”路启平开着玩笑,不知是搀扶的作用,还是聊天分散了注意力,一瘸一拐前进时,右脚着地好像也不那么疼痛了。 “我为什么要参加那个社” “可你也不像武术社的啊为什么要参加武术社?” “你怎么会不知道?”杜智美突然抬眼望着路启平,嘴角翘出一丝笑意。 “我怎么会知道?”路启平一头雾水。 “亏你还是篮球队长,不知道篮球场旁边就是武道馆吗?”杜智美低下头去,小声说:“从我们的窗户,天天都能看到球场呢” 5 “嗯?今天启平怎么了,还没起来?”在早餐桌旁整理青瓷大盆里鲜花的徐瑾,看见只有儿子一个人走进餐厅,不由皱起眉头问道。 “不知道这家伙怎么了,我敲了门也没应。”梁牧远随口答道:“我看,又是昨晚打游戏打到不想睡。” “他这次期中考试排名又后退了,你这哥哥也不帮帮他。”徐瑾不满的说,在椅子上坐下:“陈妈,不等了,上餐吧。” 梁牧远一边从仆人手里接过牛奶杯,一边笑着说:“妈,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也得让我帮才行啊?” “对了,昨天晚上,你和雅南一起去的那个招待晚宴,怎么样?”徐瑾说:“这可是李夫人特意为你们安排的机会,有好几位学界名宿到场。” “挺不错的,”梁牧远得意的答道:“我正要跟你说呢,妈,昨天麦欣也去了,你知道她给我引见谁了?诸鸿云诸老先生。他对我说,《国家历史》上那篇文章的指导,他可不是挂名的,他仔细看过,觉得非常不错。知道是我执笔的之后,还夸赞了好几句呢。” 徐瑾放下咖啡杯,用餐巾轻轻擦拭了一下嘴唇:“诸老是枢密顾问委员会成员,也是太子殿下的私人教授,人称‘诸太傅’,这位老先生看人眼界很高的,能夸你不容易。” “是啊。”梁牧远兴奋的说:“麦欣也是这么讲的,而且,我还把”说到这里。他突然止住了。他本来想告诉母亲,他另外一篇更得意的作品,也得到了诸鸿云的认可。但一想到那是自己和唐宛共同完成的,署名还是“暮晚”,怕谈开了惹出什么不快,赶紧把话岔开了:“把我们的研究思路也大致对他说了,他很认可。” “唔,好。”徐瑾赞许的点头。“怎么启平还没过来?”她对身后的女仆说:“小华,你去他房间看看。” 几分钟后,女仆匆匆赶回:“夫人,我在前厅遇见启平少爷,他说他今天有事,先去学校了。” 徐瑾有点意外的“哦”了一句后,转向梁牧远:“牧远,是学校里有什么事吗?” 梁牧远赶紧往嘴里塞了一片面包,给自己留出了几秒钟思考的时间,路启平肯定有什么事,可为什么没给自己打招呼呢,这个谎可怎么帮他圆?他一边暗暗抱怨着,一边也只好敷衍道:“啊可能有吧,那个我也不是很清楚。” “你们俩又在搞什么?”徐瑾狐疑的嘀咕了一句,然后吩咐道:“给门卫去个电话,让他们把启平少爷送回来,我有话要问。” 梁牧远心里一阵紧张,可他也不知道路启平要去做什么,只好先琢磨呆会怎么帮他解围。 头戴绒帽c身穿校服的路启平出现在餐厅门口,半张脸捂在围巾里,瓮声瓮气的说:“梁妈妈,你找我有事?” 徐瑾疑心大起,因为她知道,路启平从小就不怕冷,即便在雪天,围巾也只是随便挂在颈上。她站起身来:“启平,把围巾摘了。” “今天外面好冷的,我我马上要走了。” “摘了!” 路启平默然,慢慢吞吞的解开围巾,秀气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耳朵边的脸颊上还有一小道伤口。 徐瑾和梁牧远都大吃一惊。 “这这是怎么回事?”徐瑾的声音都微微颤抖了。 “是昨天和雍津九中的友谊赛,后来他们输了,不服裁判,大家互相推了几把没事的,梁妈妈,明天就好了~”路启平露出可爱的笑容,想蒙混过关。但徐瑾盯着他的脸,面色却越来越难看。她把餐巾解下扔在桌上,起身道:“走,现在去学校。我要问问清楚,明德如今是不是无法无天到这种地步。” 梁牧远皱起了眉头,他知道,昨天并没有什么球赛。路启平眼见谎言马上就要拆穿,赶紧一把拉住徐瑾:“对不起,妈妈,我撒谎了我我是和蒙广达打架了!” “蒙广达!”梁牧远脱口叫出声来:“他怎么和你碰到一起去了?” “你和雅南走了之后,我在回家路上发现他在学校附近晃悠” “就是那个说是唐宛男朋友的黑道,蒙广达?”徐瑾厉声问。 梁牧远觉得母亲误会甚深,但此时他又不知该如何解释清楚,只好勉强的点了点头:“是。” 徐瑾搂住路启平,心痛的轻柔抚摸着他脸上的淤青。几秒钟后,她突然怒不可遏,大声吩咐道:“快去叫叶医生,送启平少爷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还有,给我备车,我要马上去警察总署!” 路启平一下慌了神,紧紧拽住徐瑾的衣襟:“妈,您别生气,是我不好,是我是我先动手打他的!” “启平,你去招惹他干什么?”梁牧远痛心的问:“你难道不知道他是黑道吗?为什么不叫校卫队?” “我”路启平结结巴巴的说:“是他问我唐宛转学去凰州哪里了我一听说他又要去祸害唐宛,气就不打一处来,所以就上去揍他,但是但是没打过我” 徐瑾觉得自己的心一直在下沉,沉入深不见底的冰冷深渊。她原以为,那个叫唐宛的女生,会随着离开明德而从自己的视野里消失,但现在看来,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情绪慢慢平复下来,松开了搂着路启平的手,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言不发。 梁牧远和路启平面面相觑,也不敢做声。 这时,医生带着两个护士气喘吁吁的出现在餐厅门口:“夫人。” “哦,叶大夫。”徐瑾显然已经冷静下来,她看了路启平一眼,用平静的语调对医生说:“启平昨天打球,受了点伤,我怕有别的毛病,请你带他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说罢转向梁牧远:“牧远,我写一张字条,你给你们闻老师带去,启平就先不去上学了,在家好好休息两天。” 6 留着一头小卷发的圆脸男生推开快餐店的门,径直走到角落座位里,一个头戴棒球帽c包着围巾的客人身旁坐下。 “蒙哥,我里里外外都看了,没什么特别的。”卷发男生看了眼窗外的火车站广场:“警察还是就那么几个。” “唔。”蒙广达把围巾解开,扔在桌子上:“去,热死我了,卷毛,你从哪给我找这么大条的,这是围巾还是毛毯” 卷发男生压低了声音:“蒙哥,还是小心为上。你把昭国公府的二公子给揍了,这要是报了案,还不得捅了警署的马蜂窝啊!” “我揍他?是这小子把我给揍了好不好!”蒙广达摸了摸脸上的伤痕,痛得一咧嘴。 卷毛嘿嘿笑道:“蒙哥,说句你不爱听的,能和你打到这种程度,这家伙也算不简单了。” 蒙广达点点头:“嗯,是我大意,我还以为这种公子哥儿都不经打呢看来这小子回家去没哭着找妈妈叫警察,还算有种——好了,时间不早,我该出发了。” “真的要去吗?”卷毛说:“那个女生未必会见你吧,她肯定恨死你和小云了。” “所以我更得去了,”蒙广达一口把手里的杯子喝空:“这事情我要是不跟人家说清楚,心里要窝囊死的——说清楚了,我就回来。” “等等。”卷毛说着从兜里摸出一张银行卡:“这是老彭让我给你的,密码是你生日。他说” “用不着,那边的兄弟给我找好了打工的地方,去了就能干活,不缺钱。”蒙广达拿过银行卡,又把它塞回卷毛的外套兜里:“替我谢谢老彭。还有这些日子小亭那边万一有什么事的话,就麻烦你照顾一下。” “没问题!蒙哥,你放心好了!”卷毛爽快的说。蒙广达笑着站起身来,摸了摸他卷曲的头发,拎起旁边座椅上的双肩包,指了指桌上的汉堡和饮料:“别送了,这顿早点我请。” “哎,围上围巾~”卷毛赶忙也站了起来。 “不要了,南方热,用不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走啦~”蒙广达摆摆手,没有回头,打开快餐店的门。他步履匆匆,高大的身影很快就融入车站熙熙攘攘的人流,消失在卷毛的视线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太宫飞雪论兴亡 1 唐宛站在校门前,着急的翻起手腕看看表,又往教学楼方向张望了一下——可还是看不见简慕容的身影。 自从梁路二人告诉她,蒙广达正在雍津打听她的下落后,她就开始担心起来,害怕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真的跑到凰州来找自己——他既然能从少年惩戒署把陈小云他们弄出来,又能穿着校服堂而皇之的混进明德,还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他?于是,每天放学后,唐宛都要拉上简慕容一起同路回家,尽管这样,她还是总觉着背后有人在暗处偷偷窥视着自己——虽然简慕容一直笑她疑神疑鬼,可那种真实存在的感觉,却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 “不好意思,我还在教室呢,这次考试不及格的都不让走,不知道要修理我们到几点,要不你先回去吧。”简慕容发来一个大大的哭丧表情。 唐宛轻叹了口气,担忧的看了看校门外面薄暮中的街道,是自己在多心吗?蒙广达的身影真的好像就藏在某棵树的后面。一阵寒风吹过,让她的身体不由得微微抖了一下。可是,再过一年,自己就是成年人了,因为害怕而不敢回家,这也未免太可笑了。“唐宛,出发吧,这可是你的地盘,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咬紧嘴唇,在心里自言自语。 “唐宛同学。”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郑小斯慢慢吞吞的说:“你在等人吗?” “啊,是,不过她来不了了,我我先走了。”唐宛用手指指街道的一边。 “喔。”郑小斯说:“那个,我也往那个方向,要不一起吧。” “呃”唐宛有点犹豫,她看了眼郑小斯壮硕的身形,那是一幅可靠有力的样子。还未等她回答,郑小斯又补上一句:“我想在路上再听你说说明德,可以吗?” 唐宛不禁笑了:“就那么点东西,你怎么老也听不够啊?” 郑小斯不好意思的挠挠乱蓬蓬的头发,也露出一丝笑容。 “那么,就走吧。”唐宛总算给自己找到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爽快的说。 这让不远处的蒙广达很懊恼,看来,他今天又白等了。 来到凰州已经半个月的蒙广达,花了整整十来天寻找唐宛。虽然这座城市要比雍津小得多,可是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找到一个人,也并不那么容易——幸好,有“地下铁道公会”的帮助。与帝国大学c信国大学这样的名校学生们热衷于组织各种精英团体一样,全国各地福利中学的毕业生们,也有自己的草根团体,“地下铁道公会”就是其中最大的一个。它拥有遍布于市井的分支组织,有着自己特殊的影响力,如果是其中的一员,你可以很容易通过它找到一份维持生计的工作,或者借到应急用的金钱,成员们对它的徽章上“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这句格言信赖程度,远胜于信赖国家的社会保障体系。 在一家小工厂找到临时工作后,公会的人给蒙广达带来了“你要找的人在凰州一中”的消息。可要想见面,却并不那么容易——因为害怕给唐宛惹来麻烦,蒙广达不敢再直接去学校或者家里找她,而她每天上学和放学,又总是和另一个女生在一起。所以,尽管每天放学后蒙广达都要在学校门口蹲守,而后悄悄的尾随她一路回家,却始终没能等到与她单独说话的机会。 冬天的衣物,很容易掩饰自己的样子,蒙广达因此能够不远不近的跟着唐宛和那个男生,看着他们交谈的样子。他们仿佛聊得很投机,唐宛不断的在说着什么,而男生则一直听着c点头,不时问上一句话,俩人偶尔还发出笑声。 他们终于一起走到了那家小图书馆门前,互相道别后离开。男生显得很开心的样子,而唐宛亦然。蒙广达郁闷的在路旁的长椅上坐下,掏出手机,打开ssanr的页面,唐宛的头像仍然是黑白色的——“对不起,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任何信息都发不出去,她已经把他从好友名单里删除了。蒙广达望着不远处小图书馆窗户里透出的灯火,还有唐宛忙碌的身影,近在咫尺,却不能说话,如果是个文人什么的,肯定能写出一两句叽叽歪歪的诗吧,可现在的蒙广达只觉得,没有任何文字可以表达自己的不爽,他不想吟诗,只想痛饮一番。 2 未央黄昏的天空下,铁灰色的云低垂,冰冷的冬雨淅沥沥的下着,打在花岗石的路面上,绽开一点又一点的小花。 在雨中小跑着的安保人员,他们的头发和衣服都已湿透,仍然尽职尽责的执行自己的职务。装饰着皇室纹章的黑色电瓶车在他们的簇拥下,缓缓的驶到宽阔的台阶前停稳。 三十六级台阶上,气势磅礴的二层庑殿顶中华古典主义建筑,是未央太庙建筑群的一部分c承载了大周皇室千年历史的皇家博物馆。尽管维持这座规模宏大的博物馆耗费不菲,但这里常年门可罗雀,因为它只在每年几个特殊的日子里才对公众开放,而绝大部分时候,只有皇室成员或者经过申请获得批准的世家贵族c专业学者才能造访。而令人感到讽刺的是,绝大多数皇室成员都对这里并不感兴趣,年轻的子弟们甚至笑称它为“老爷爷的阁楼储藏室”。因为唯一喜欢来这里转转的,是大周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c弘昌皇帝柴应盛。 七十二岁的柴应盛被皇室成员们私下里称作“老爷爷”,但他浓密的头发和眉毛c漂亮的灰白色胡须c挺拔的身材和矫健的步伐,都使得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少。此时,他正走下电瓶车,踏上台阶,随从在他的头顶撑起一把宽大的雨伞,虽然有电梯可以直入馆内,但每次到访,柴应盛都要亲自踏过这些台阶,这是他为了表示对祖先尊重的一个习惯——即便是雨雪天气也不例外。 “元安。”刚刚踏入大厅,柴应盛就看见自己的老友,瘦小的馆长鲁民一路气喘吁吁跑出来,于是笑着打了个招呼。 “陛下。”对方忙不迭的鞠躬行礼解释道:“今天禁卫局没通知您要过来” “喔。”柴应盛说:“朕刚刚在档案馆那边和诸太傅闲聊来着。他走后,朕就想着顺道来你这里转转,没让他们通知,惊了你的驾。” 鲁民陪笑道:“陛下说笑了。今天下雨,楚乙怎么这么有兴致还跑到这边来陪您聊天?” “这老东西哪里是来找朕?他是在研究景德战争的一段故事,翻故纸堆来了。” 鲁民点点头:“对了,陛下,懿德公主殿下也在这里,下午放学后来的,我忙着来迎您,还没通知她您到了。” “喔?”柴应盛有点意外,但马上就露出微笑:“这外国小丫头怎么会对这里有兴趣?正好,朕好久没见她了,她在哪里?你带朕去。” “是。”鲁民弯下腰,恭恭敬敬的做了一个延请的手势。 3 柴小白站在高大的玻璃柜前,凝神看着里面一袭威武的金色铠甲。由于年代的久远,头盔上曾经鲜红的缨饰,已经几乎褪去了颜色。而在肩头和胸口的蟠龙雕刻图案却仍有残留的鎏金,在柔和的射灯照耀下,泛出微微的闪光,好像在讲述它曾经的华丽和荣光。 标牌上的粗体字是“穆宗庄皇帝(2004一2029)御用铠甲。” 他只活了25岁,在临州城下与忽必烈同归于尽的那一战中,他穿的显然不是这身铠甲,因为那铠甲早在炮火中和他的躯体一起灰飞烟灭。从过多不实用的繁复花纹来看,这身铠甲更像是宫廷检阅仪式中的装饰性穿着。 自从读过《国家历史》上那篇文章后,柴小白就不可遏制的想了解关于这位遥远祖先的一切。她的手指轻轻触碰着厚重的玻璃,额头紧贴在上面,仿佛这样就能与他心神相接。她是如此的入神,以至于不知道有人悄悄的站在自己的身后。 “陛下?!”当转身突然看见柴应盛的面孔时,柴小白吃了一惊,刚要行礼,就被对方挽住了:“小白,怎么今天想起到朕的‘阁楼储藏室’来?”对于后辈们的挖苦,柴应盛并非一无所知。 “我我是在杂志上看到关于周蒙百年战争的一篇文章,觉得很不错。所以想过来看看那个时代留下的东西” “喔。”柴应盛环视了一下展厅:“穆宗在位很短,东西不多。为什么不去隔壁?成宗韬光养晦c宣宗中兴大周,最终将蒙古人赶回漠北,他们才是百年战争的主角呢。” “可是陛下“ 柴应盛微笑着摇摇手:“这儿就咱们祖孙二人,就叫爷爷罢。” “嗯是爷爷。我觉得,要是没有穆宗临州一战,蒙古就不会分裂,蒙古不分裂,大周怎么可能打得过半个欧亚大陆的力量?” 柴应盛意味深长的长长哦了一声:“这个观点倒是很新奇,一直以来,百年战争的胜利,都被归为成宗的文治和宣宗的武功,很少提及其他——这是你看到的文章里写的?” 柴小白答道:“嗯,而且,没有临州一战鼓舞,恐怕大周的军心士气早就垮掉了” “哈哈哈~”柴应盛朗声大笑,宏亮的声音在展厅里回响,柴小白不知他为何发笑,有点惊慌的望着他:“爷爷,是小白说错了什么吗?” “不是说错,是敢说。”柴应盛好容易止住笑,直视着她:“嗯,也只有你这个外国小丫头敢在朕面前说这样的话。你竟然说我大周军心士气已经垮了?我大周上承天命c下拥民心,岂是蛮夷膻腥轻易所能撼动?” “可是”柴小白还要分辩。 “好了,朕知道你的意思。”柴应盛轻轻拍了拍孙女的肩头:“这些历史上的东西,了解一些另类的学术观点,倒也没什么。但你在别的场合,不要乱讲,尤其是在兄弟姐妹之间——明白吗?” 柴小白并不十分明白,可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 “对了,今天诸太傅过来,提到你们暑假游学团的研究文章,他很欣赏。看来,你在法国除了救人,还干了不少事呢。” 柴小白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其实,文章主要都是我在明德的几个同学完成的,我就是打打下手,翻译点东西什么的。” “嗯,你是不是很想念他们呀?”柴应盛突然笑眯眯的问。 柴小白闻言一愣,突然心怦怦直跳,爷爷这么问,难道是要让自己回明德幸福不会来得这么突然吧。她赶紧定了定神,认真的回答道:“他们是我回国后最早认识的朋友,也是最好的朋友我我真的很想他们”说着,她心里一阵发酸,不知何时,泪水已经盈盈满眶,但她知道祖父不喜欢那些矫情娇弱的晚辈,于是努力不让它流出来。 “诸太傅刚才告诉朕,他这个月要带上一些学生,亲自去凰州看看景德战争遗迹,”柴应盛背着手略一思忖:“里面就有你的明德同学,你就跟他们一起去一趟,好不好?” “凰州?!”柴小白喜出望外,眼里闪出明亮的光——她不仅能再见到路启平和唐宛,甚至能到唐宛的家乡去!她曾经不止一次梦见与他们的见面,但祖父的承诺和安排,简直超出了她最美好的想象。“爷爷,您说的是真的?我真的可以去吗?” “喂,君无戏言。”柴应盛故作严肃的说:“爷爷有说话不算数的时候吗?” “那那我太开心了!我做梦都想见到他们~”柴小白紧紧抓住了祖父的胳膊:“谢谢你,爷爷!” “哟,开始下雪了。”柴应盛被孙女挽着,走到落地窗前。天色已然完全暗了下来,窗外的雨点,也变成了纷飞的雪花,片片飞落在窗户的玻璃上,很快就化掉,汇成一道道水流。他不禁轻声吟道:“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哎?”柴小白没有听懂,露出不解的神色。 “这是唐朝诗人写的两句诗,说的是晚上即将飘雪的时分,是不是该邀请朋友一起来饮酒赏雪呢?” “一边喝酒一边看雪,这情景,想想看,都是挺惬意的呢。”柴小白笑吟吟的说。 听见孙女的话,柴应盛突然来了兴致,朗声说:“那让他们把餐桌摆过来,朕与你,就在这儿看雪,来个‘能饮一杯无’!” 4 雪仍然在下着,皑皑的覆盖了整个花园,在景观灯的照亮下,那些原本枯零的树枝,由于有了雪的装点,显得饱满而可爱。在庭院的中央,已经结了薄冰的小池旁,一座八角玻璃亭中,灯火通明,仿佛雪夜中一盏巨大的灯笼,让人觉得格外的温暖。 “欣欣,如此好雪,今晚上你就别回学校去了,咱们一家子赏雪好不好?这么好的雪,真该喝一杯啊”麦文韬对女儿笑着说,“不过,你老妈只让我喝这个。”他说着,举了举手里的杯子:“养生饮品。” “那是为你好。天天熬夜,还要喝酒,肝不要了。”一旁躺椅里微闭着眼睛的柴信琮闷哼了一声。 “嗯,我今晚不走了。可是这么漂亮的雪,不让爸爸尽兴,真的好可惜哦。”麦欣笑嘻嘻的瞟了父亲一眼,帮他说话。 “说到尽兴,给你们讲个小新闻。”柴信琮慢悠悠的说:“前几天晚上那场雪的时候,老爷爷在太庙的博物馆,喝得很尽兴呢~” “啊?他怎么到那儿尽兴去了?”麦欣有点吃惊。 “有意思吧,更有意思的是,你们猜谁陪着他老人家?——柴小白!”柴信琮的口气里不无些许的嫉妒:“这可真是亲孙女呢。” “不一般啊。”麦文韬喝了一口养生茶,皱了皱眉头。“云璧,你记得我那天说什么来着?” “对了!”麦欣接上话茬:“过几天我要陪诸太傅诸老去凰州,考察景德战争的遗迹,显德宫还特别安排了小白和我们一起呢。” “游学团那么多人,怎么就让她去?”柴信琮坐直了身子,问道。 “那我怎么知道。” 柴信琮望着玻璃外洋洋洒洒的雪花,若有所思:“那信远信成他们,还不又得说三道四。” “有什么好说,永华他们几个那样的,不去捣乱也好。”麦欣撇撇嘴。 “去凰州?那地方这几天可有点乱。”麦文韬插嘴道。母女俩一下紧张起来,异口同声的问:“怎么回事?” “因为新区建设的事情,市民有点骚动,”麦文韬答道:“社交网络访问量暴涨,我在送来的舆情报告上看到的。” 柴信琮厌恶的说:“这些人,唯恐天下不乱,一天不折腾就不舒服,莫名其妙!” “要不别让欣欣去了,云璧,你说呢。”麦文韬向妻子投去征询的目光。 “别呀~”麦欣嚷嚷起来:“能跟诸太傅出去工作,机会好难得的!” 柴信琮略一沉吟:“没事,还是让她去吧。诸太傅在,安保等级不会低——不过,欣欣你去了还是小心点,没事别瞎跑。” “知道啦,妈。”麦欣笑道:“我去了也是跟着老头子,在荒山野地里转悠,还能怎么瞎跑——”她一转眼,看见麦文韬悄悄的把剩下的小半杯茶水倒在一旁的苏铁树盆里,不由抿嘴一笑:“妈,爸爸完成任务了,可以喝点了吧?” 柴信琮无奈的笑着摇摇头:“你们这父女俩啊”说着掂起手边的电话:“把我给先生留的那瓶威士忌拿来,对,07年的那瓶。” “哎呦,我的老天爷,07年,真真好年份那。”麦文韬兴奋的说:“果然还是好老婆疼我,来抱一抱。” “闺女在呢!”柴信琮佯做不快。 “别管我,我赏雪,二位随意。”麦欣格格笑道。 5 “今天未央这边好大的雪呢,你还记得吗?去年我们俩遇上停电,也是十二月,也是这么大的雪。” 唐宛坐在书桌前,看着电脑上柴小白发来的聊天信息,微笑了,也把同样的表情发给了对方。她在心里感谢那场雪,让她有了一个最好的朋友。 “你那里怎么样?凰州冷吗?”柴小白又问道。 “不冷,今年特别暖和,现在出门,还能穿秋天的裙子哦。” “哼,你知道我也不穿裙子。对了,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哎!你要回明德了?” “不是嗯先不说,到时候给你惊喜!” “什么呀,还卖关子。”唐宛刚刚敲完这几个字,就听见窗外院子里妈妈说话的声音,来访的又是“刘老师”,那个男人叫刘彼得,算是妈妈的同事,文化协会的一个办事员,却喜欢别人称他为“老师”。妈妈和他交谈的声音很低,听不清楚在讲些什么。这让唐宛更不舒服——她不喜欢“刘老师”,尤其是他和妈妈说话的方式,还有他总是鬼鬼祟祟的样子,而且,他让妈妈做的那些事情,也让自己非常担心。唐宛心里乱糟糟的,一边想着外面的事,一面胡乱的与柴小白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上两句。幸好,今天那个人来访的时间并不长,不一会儿,传来院门关上的声音,他走了。唐宛终于忍不住了,她顾不上与柴小白说话,拉开房间的门,走进客厅。 “小宛?有事吗?”看见女儿望着自己的眼神不对劲,唐一锦诧异的问。 “妈,刘老师又来做什么?” 唐一锦一下变得有点尴尬,她一边装作不经意的收拾茶几上的杂物,一边说:“没什么,还不是商量新区那边的事。” “妈,你别再和他们一起去了好不好?”唐宛一听果然不出自己的所料,不由得急了:“楼叔叔的新区建设计划有什么不好,他们闹什么闹啊。楼叔叔还说,要在新的市立图书馆,给你留出儿童分馆呢” “你不懂,不是你想的那样。”唐一锦简单的答了一句,仍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儿:“快做功课去吧。” “那是怎么样的!”唐宛大声说:“就算他们那些事有道理,我也不想你去,每次都乱哄哄的,你要是我可只有你一个妈妈”她的眼圈红了,声音也哽咽起来。 唐一锦一听,赶紧直起身,过来一把抱住女儿:“傻丫头,哭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妈妈不去就是了,啊,妈妈不去了,好不好?别哭啦。” “真的?” “嗯,不骗你。”唐一锦微笑着给女儿擦干净眼泪。 “还有,还有那个刘老师也好讨厌。”唐宛止住了哭,撅起嘴说:“我不喜欢他老来找你,还有和你那样子说话。” 唐一锦听得愣住了,她盯着唐宛看了好一会,突然又紧紧抱住了她,大笑起来:“你还真是妈妈的傻丫头呢!你都想哪儿去了真是出去一年多,成了个半懂不懂的小大人了?” 唐宛瞪大眼睛,呆呆的看着笑得停不下来的母亲,一个劲儿的发怔。 “我要等你爸爸回来的。” “可爸爸不是”唐宛顿了顿:“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吗?” “是啊。很远很远可是再远,他也总是要回来的。”唐一锦止住了笑,温柔的抚摩着女儿的头发,慢悠悠的答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庐舍延宾浮暖香 1 郑小斯最近心情相当不错,不知从哪天开始,下课后与唐宛聊一会儿关于明德中学的话题,已成为他一天里最值得期待的事。尤其让他欢喜的是,在相互熟悉之后,唐宛不仅乐于把那些事情告诉他,她自己也常常享受于美好的回忆之中。 而他也享受着这一切——不仅仅因为她轻柔的语音,还有她回忆时闪着有长长睫毛的眼睛,望向空中的可爱样子,更因为他可以和她一起,走进那个叫“明德”的梦里。 某些时候,他甚至有一点恍惚和错觉,仿佛他也和她一起去过那里,他们穿着令人羡慕的校服,走在林荫道上。或者站在湖边,与她说过的那些同学们,在一起谈笑。自从初三那年,母亲说要为他争取选送到明德的机会以来,他就一直做着关于那所学校的梦,而现在,是唐宛让这个梦变得无比真实。 “那些同学我都说了好多关于他们的事了”唐宛抬起头望着教室的天花板,笑了笑:“你还想知道什么呢?” 郑小斯有点犹豫,因为不知该怎么表达,他想了想,问:“他们是不是很厉害?” “都没有你厉害——就算是年级第一,也没有法子只用半场时间就做完一套试卷呢。” 郑小斯摸着脑袋,有点自得的咧开嘴笑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他们会不会瞧不起人?尤其是尤其是对我们这样的普通人” 这个问题好像让她有点难以回答。郑小斯看见身边的唐宛在手里转着墨水笔,边想边说:“瞧不起人的家伙也不能说是没有,不过,大部分同学都不会其实呢,他们也不喜欢那种总是居高临下的人,所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嘛,对不对?” “嗯,嗯。”郑小斯连连点头。因头脑和成绩而自矜的他,却在心底深深的掩藏着自卑,可能会被别人轻视——这几乎是他对明德唯一不好的想象,而现在,他开心的知道,他们并不会看不起他,他甚至觉得,他们必定是友好而亲切的,至少,要比学校里某些喜欢嘲笑他的同学更好。 他正想接着问下去,只见同班的几个女生兴冲冲的跑进教室,朝他们用力的挥手:“唐宛,你怎么还在聊天?快出来,走廊里有大帅哥来找你了!三个,三个帅哥,快点快点!” 看着唐宛脚步匆匆的跑出去,郑小斯发了会儿呆,就听见走廊里传来一阵欢乐的笑声,有男生的,也有女生的,当然,也有唐宛的声音。他踌躇了片刻,整整衣服,把乱蓬蓬的头发捋了捋,也走出了教室。 走廊里,唐宛和四个他从未见过的男生女生站在一起,开心的说笑着,不少走过的同学,都停下来好奇的看着他们。可是,郑小斯却挪不动脚步,他不想再前进——因为耀眼的光让他觉得刺眼。 在郑小斯的眼中,那些会让他自卑的人,身上是有着光芒的,虽然别人看不见,但他却能够真切的感受到。当然,对于骄傲的他来说,这样的人并不多,唐宛算是一个,不过,她的光是柔和的,是可以让人亲近的那种。可是现在,他看到的不仅是一个人的光芒,而是一个许多光聚成的巨大而明亮的光球,他睁不开眼,甚至不敢直视。 戴着金边眼镜,浅浅微笑的男生,散发着儒雅睿智的光;个子最高c笑得最响的那个男生,散发着豪放开朗的光;长发披肩c容颜精致的那个女生,散发着高贵典雅的光;而最令郑小斯感到不舒服的,是那个一身黑色皮装的短发男生,他有着秀气的脸庞和修长的身材,他和唐宛的热络劲头,远远超过了另外两个男生,而唐宛竟然容忍他的胳膊亲昵的搭在自己的肩上——郑小斯知道,他们的关系必然不一般。 想到这里,郑小斯的心猛然被刺痛,他本能的正想躲回教室,唐宛却已经看见了他,笑着挥挥手:“郑小斯,快来,给你介绍一下~” “我在明德的同学来看我了:梁牧远c路启平c李雅南嗯,这是蔡小白!”唐宛热情的一一介绍道,然后对大家说:“这位是郑小斯,我的同桌,本校第一学霸!” “哈哈,你就是那个半场时间做完全套卷子的天才?”路启平第一个伸出手来,和郑小斯握上:“唐宛好几次在网上说起你呢!” 在庞大的躯壳里,郑小斯的心是脆弱而敏感的,他能够从握手感觉到每个人对自己态度的差别:路启平,是热烈的,他握得非常有力;梁牧远,是矜持的,甚至还有一点点警惕,他的力度恰到好处;李雅南,是高傲的,她的手只是和自己轻轻一碰就闪开了,但郑小斯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那个叫蔡小白的男生,他假借着与唐宛说笑,根本没有和自己握手。当然,他也非常见机的缩回了自己的手,在这种事情上,他的头脑和做题时一样聪明和机警。 2 远远的跟随着唐宛和她的朋友们走出校门,郑小斯能看见,他们五个人走了不远,就上了一辆灰色的面包车,那些安保人员也跟着上了前后两辆黑色轿车,车队很快就消失在道路尽头。郑小斯原以为,只有在那些他不屑一顾的肥皂剧里,才会看到这样的场景,然则当它真真切切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他觉得自己被怅然的潮水淹没,甚至难于呼吸。 他突然不可遏制的想要来一场考试,是啊,好像好几天没有考试了,没有考试,他就不能只用半场时间做完一套试卷,没有考试,他就没有笑傲众人的自信,没有考试,他就什么也不是,考试,就像是他的毒品,他必须现在就要,现在就要 “哎呦,妹妹跟帅哥坐着豪车走了,我好受伤那~”一个夸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转过头去,看见三个男生嘻嘻哈哈的笑个不停——他认出来了,他们是八班的,曾经被母亲在课堂上狠狠训斥过。 郑小斯一言不发,继续向前,但声音还是不依不饶的传来。 “妹妹同学,你就给我讲讲明德的事吧嗯~好不好吗?” “傻大个子,我在明德呀,有三个男朋友,一个比一个帅哦” 在一片不怀好意的笑声中,郑小斯开始发足狂奔,把那些可怕的声音抛在脑后。他不知跑了多久,直到什么也听不到了,天色也渐渐暗下,郑小斯终于可以把自己隐藏在黑夜里,这让他觉得踏实和安全。 3 李卓南坐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中,这里唯一的亮光,是一只光线微弱的射灯照耀着墙上一枚造型古怪的金属纹章,纹章的中心,是一本展开的书卷,上面斜放着一支长剑。在它们的下方,是两手紧紧相握。不间断的卷曲海浪波纹图案,围绕在纹章的外圈。 “好了,投票结束,典仪者,可以开灯了。”有一个声音说。 天花板和墙壁上的灯都打开了。这是一间长方形的会堂,四周是精美的雕花木板墙壁,却连一扇窗户都没有。几十张座椅组成的听众席,大约有三分之二的位置已被占据。而在这些座椅对面,是一张厚重的橡木长桌,摆着七把高靠背椅子,最右边的那把是空着的。 坐在左边第一把椅子上的人,约莫二十出头,面孔微胖,温文尔雅,圆形眼镜后面的双眼,却有着威严的神气。他前方的桌面上,摆着一架银色的天平。“典仪者,把投票盒拿过来。”他沉稳的说。 年龄相仿的两个女生,将两只大小相近,分别为圆形和三角形的铜盒摆上天平,三角形铜盒的那一边,立刻高高翘起。 会场里响起一阵掌声,李卓南嘴角微微挑起。在黑暗中将属于自己的砝码投进不同形状的盒子,然后以重量来决定投票结果——这种故弄玄虚的选举仪式,在他看来颇为可笑。不过,他却并不认为它多余,因为一个团体,需要有类似的形式主义东西,来维系其凝聚力。帝国大学东海社,一个仅从名字来看,完全让外人不明就里的社团,帝大的学生想要加入它,只需满足一个条件:拥有家族的上议院席位继承权——也就是说,他的成员都是未来的上议员。所以,东海社也被熟悉它的人们戏称为“上议院jr”。 “我宣布,根据投票结果,李卓南先生当选为帝国大学东海社执行委员。”微胖的年轻男子站起身来,大声说。 李卓南站起身,走到那男子的身前,略略低下头去。男子从面前的木匣里取出一枚金色的链章,挂在他的颈上,面露微笑道:“恭喜,李卓南先生请入座。” 李卓南转过身,看着面前座席里的人们,浅鞠一躬:“感谢各位同学的推选,卓南将全心尽力,维护东海社之利益,发扬东海社之荣光,无论甘苦,卓南皆与诸君同享。谢谢。”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之中,李卓南走到橡木长桌后空着的第七把椅子前坐下。 刚进入帝国大学时,李卓南并未想要加入东海社,已然身为成国公和上议院议员的他,更急于参与到现实的政治活动中去,他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陪着一群同龄人玩“上议院jr”的过家家游戏——因为他们继承权力尚需时日。但他不久之后就改变了主意,因为有一天议会议事结束后,梁国英指着会堂里空空荡荡的座席告诉他,二十年后,这里绝大多数人,将不再坐在这些椅子上,而未来的上议院,在帝国大学c信国大学和明德中学这样的地方。“延辅,对令尊大人英年早逝,我非常遗憾。”梁国英望着他,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感情的因素:“但不可否认,他的故去,确实为你留下了一个难得的机会。你知道,上议院的平均年龄和我一样,是四十七岁,而你只有十八岁,你是这里唯一一个,既站在现在,又站在未来的人。” “这些人,就是未来吗?”李卓南望着台下几十张年轻的面孔,在心里自问。 “延辅,看见第三排最左边那个穿黑衣服的女生了吗?”坐在身旁的江韶文轻轻的碰了下李卓南的胳膊肘,低声道。江韶文比李卓南大一岁,是经济学院大二学生,出身信国公府的旁支,但却是江家的叛逆——他宁愿报考帝大,也不愿意到江家创办的信国大学就读,从这一事实就可见一斑。这种立场也使得李卓南愿意接受他释放的善意,与他成为彼此试探交往的朋友。 “很一般的样子,你有兴趣吗。”李卓南看了一眼那张其貌不扬c带点忧郁的面孔,不动声色的说。 “你会有兴趣哦。”江韶文语气里有点调侃的味道:“她和你是一样的呢。” “什么意思?”李卓南略带惊愕的看着对方。 “她叫夏盈,即将成为现任上议员。”江韶文说着,变得认真起来:“就在上个月,她的父母和弟弟都在海难中去世了,她成了唯一继承人。” “哦。那场游艇事故,安昌候夏家我听说过,难道不是全家都遇难了吗?” “她是灰姑娘安昌候年轻时和情人生的女儿。”江韶文的声音更低了:“不受夫人待见,早就搬出府邸自己独立生活了,所以知道的人不多——现在运气来了,老爹和后妈都死了,倒是因祸得福呢。” 李卓南觉得心脏好像被狠狠戳了一下,他定了定神,锐利的目光直视江韶文,冷冷的说:“我倒没觉得这是什么运气——你难道希望自己这样吗?” 江韶文一愣,自觉失言,讪讪的望向别处去了。 4 “启平,你能不能慢点吃,会有人跟你抢吗?”梁牧远皱起眉头,看了一眼身旁捧着一只青花大碗吃得满头大汗的好友。 坐在他们对面的唐宛笑嘻嘻的说:“是啊,我妈还在厨房里下着米粉呢,有的是~就是你们今天来得突然,骨汤来不及了,只好用普通肉汤,还差点意思。” 路启平抬起头来:“什么?还差点意思?我觉得已经碾压雷叔了完了完了,以后他家的米粉我怕是吃不下去了那叫什么来着,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哇。” “你还说呢,”小方桌另一边的柴小白也吃得满脸通红:“亏我在明德这么久,这么好吃的东西,你们俩都没一个人带我去吃喂,你们还是朋友吗?” “对不起啊,”唐宛不好意思的解释:“每次在食堂我都看你跑去西餐区,我以为你会吃不惯这种东西呢。”她说着,看了一眼另一旁对着碗发呆的李雅南:“雅南,是不是不合胃口啊?要不,我让妈妈给你做点别的。” “我我怕脸上起痘痘。”李雅南眉头微蹙,看着碗里红红的辣椒和焦黄的肉末,为难的说。 “这种本地东西,确实不是每个人都吃得惯的,那阿姨给你做碗清淡的面条,好不好?”围着围裙从院子里走进客厅的唐一锦,把一碟菜团子放在桌上,笑着对她说。 “我”李雅南刚想说“呆会回酒店自己吃就可以了”,眼睛的余光就看见梁牧远望向自己,于是改口道:“那谢谢阿姨了。”“太好了,你这碗我先拿走了。”路启平一把就把她面前的那碗米线端走,李雅南看着他,无奈的笑笑,站起身来,开始打量着这间小小的厅堂。 从小到大,李雅南从未如此接近普通人的家庭。有时候,因为慈善活动需要,她会和妈妈一起来到一些看上去比较破旧的房子里——这些地方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确保它们在电视画面和新闻照片里呈现的“贫穷状态”恰到好处,而她的穿着和态度也必须恰到好处,看起来与周围不甚违和。那里对她来说,更像是另一种形式的舞台,用于表演名为“怜悯”和“善良”的舞蹈。 而这里对于她来说则完全不一样,小巧却整洁的房间c陈旧却干净的桌椅c还有墙上的照片和角落的木架,窗台上和雨廊下随意摆着的绿植,虽然简陋,却带来一种安逸舒适的感觉,这种感觉好像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在何时曾经经历 梁牧远也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这一切,对这儿,他也有着同样的感觉,但与迷茫的李雅南不一样,他知道,这正是唐宛带给自己的那种味道。毫不张扬的美丽,如有若无,如院中花草的清香,弥漫在左右,如果愿意仔细欣赏,细微之处,更有所未料想到的惊喜和情趣。 当李雅南的面条被端上来之后,其他几个人已经吃完,大家放下碗筷,一起跑进了唐宛的房间,不一会儿,就传来路启平和柴小白的大呼小叫,还夹着梁牧远和唐宛的说笑。 “你真的有一柜子的童话书啊!” “这照片是你幼儿园同班合影吗?哪个是你?冲天辫的那个?哈哈哈,笑死我了” “唐宛,你现在很认真学习嘛看这参考书厚的” “喂,说得我好像在明德就不认真一样” 这些声音传在李雅南的耳朵里,让她食不甘味。虽然她来之前就知道,这次出行必然会发生让自己不愉快的事情,但她仍然坚持要出现在这里,她不能容忍梁牧远和唐宛在一起——而且远离自己的视线之外。 “雅南,怎么了?这种口味也不喜欢?”唐一锦看着李雅南心不在焉的样子,关切的问。 “啊没有。”李雅南回过神来,礼节性的吃了一小口:“就是坐了几个小时的火车,有点累。” “真是不好意思,一下车就来找小宛,阿姨也没什么像样的东西招待你们。”唐一锦歉然的说。 “阿姨,抱歉,我想先回去休息了。“李雅南说着,放下筷子,站起身来,提高了音量冲房间里说:“牧远,你能送我回酒店去吗?” “这么快就要走?”梁牧远c路启平和唐宛都从房间里走出来,“是啊,好容易来唐宛家,这么早就回酒店,真没劲!”路启平嚷嚷道:“他们不是有三辆车吗?安排一辆送你回去呗!我们再玩会~” “牧远~~”李雅南哀怨的看看梁牧远。还未等梁牧远搭话,唐宛赶紧说:“你们坐了那么长时间火车,要不今天大家一块儿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可不回去哦,”柴小白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我今晚要和唐宛大被同眠,就在这里~” “那可不行啊。你不回去,沐组长可是要挨骂的!”唐宛着急了。 看着柴小白一脸不爽的慢慢走了出来,唐宛赔笑道:“别不高兴啦,你们不是要在凰州呆好几天吗,下次再来吧,让妈妈给你们提前熬好米粉骨汤,好不好?” 5 站在院门口的树下,唐宛一边与梁牧远他们几个人挥手再见,一边悄悄的问身旁的唐一锦:“妈妈,你觉得我这几个同学有意思吗?” “都好,挺有礼貌的,我还以为名门世家的孩子,会架子很大,现在看来,和小简榕榕她们也差不多嘛。” 唐宛自得的笑了。 “不过就是”唐一锦皱了皱眉头。 “嗯?” “那个叫小白的,他怎么跟你那么随便,还说要什么‘大被同眠’,虽然妈妈知道你们年轻人爱开玩笑”唐一锦换了严肃的口吻:“但小宛,男生女生之间,是不能这样说话的。” 唐宛瞪着眼睛看了妈妈好一会儿,突然大笑起来,笑得捂住肚子蹲在地上,差点喘不过气来,把唐一锦弄得一脸懵懂。“你怎么了?妈妈说错什么了” “没有没有”唐宛边笑边说:“你的道理没错可是,可是小白,小白她是女生啊” “啊!”唐一锦想了想:“你这么说来,我觉得她确实有点怪怪的,原来是女孩子” “不光是女孩子她是公主呢。”唐宛一边拉着妈妈走进院门,一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说。 唐一锦吓了一跳:“公主?!你是说” “是皇帝陛下的亲孙女哦,不过一直在国外生活的,去年才回国。” 唐一锦心里顿时涌起巨大的不安,她想了想,然后郑重其事的说:“小宛,那你和她在一块,更不能太随便了。” “你放心吧,小白人很好的。”唐宛说到这里,撅起了嘴:“其实,我现在要见她也不容易的我们都不在明德了” 听着女儿忧伤的叹息声,唐一锦反倒觉得,她能够离开明德,回到自己身边,对她们母女而言,是一件幸运的事。她不该去那个不属于她的世界,那里太高c太远 清脆的门铃声响起,把各自沉浸在思考中的母女二人都吓了一跳,唐宛以为是朋友们去而复归,赶紧打开门,看见来人,心里一沉,有点不情愿的微微一欠身:“你好,刘叔叔。”然后,对身后的唐一锦说:“妈妈,那我先回屋去了。” 一直看着女儿房间里的灯亮起,唐一锦才把脸转过来:“刘老师,过来有什么事吗?” “啊啊,也没什么事。”刘彼得支支吾吾的说:“就是就是刚才散步,从你们家门前经过,看见有陌生人和警察,我我有点担心,就过来看看。” “哦。没关系的。”唐一锦解释道:“是小宛在明德的同学到家里吃饭,那些人应该是他们带来的。” 刘彼得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小宛真了不起啊,有大人物的孩子做同学还这么远专门来看她。” 唐一锦听了这话,心里颇不是滋味,赶紧说:“人家是跟雍津一位朱教授去故城那边做历史研究,顺便看看小宛的。” “这样啊”刘彼得皱着眉琢磨了一会,露出笑容:“没事就好,是我瞎操心了,你早点休息吧,我先走了。” 6 “他们已经从文音街45号返回辰安酒店,现在所有保护对象都处于酒店安保范围内,一切正常。” 在电话里听完警署署长的报告,楼远图松了口气。 “不过”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为难:“诸老说,他来凰州不想过于张扬,接下来的行程中,无需要我们的陪同。” “哦。”楼远图应了一声,思索良久,说:“那你们还是要随时待命,一些工作做在暗地里,尽量别让诸老知道,明面上嘛,低调点也好,免得有人趁机搞事——反新区计划的那帮人,这几天会有什么动作吗?” “根据内部眼线的情报,应该不会有大的活动,他们最近的大计划是在一月初到市议会组织两千人集会。” 楼远图冷笑了一声:“看来鹿仲基这次真的是想玩大了,我就陪他那就辛苦你盯紧点吧。集会是法律赋予人民的权利,但也要在法律的轨道内进行。” “是。” 放下电话,楼远图陷入了长长的思考。他自两年前就任市长以来就大力推动的新区建设计划,即将开始全面实施。这个计划的用地以凰州故城的国有土地为主,避开了几个大地主的私人领地,虽然节省了大笔征用土地费用,但也使得地主们的土地被边缘化,升值希望落空,所以一直以来,他们都在鼓动民众以各种方式加以阻挠,甚至闹到了□□示威的地步。而近一个月来,市议会里,一个弹劾市长案也在积极酝酿中 窗前沉浸在思考中的楼远图,并未发现妻子悄悄的端着汤碗推门而入,直到她叫了自己一声“敏思”,这才回过神来。 涂燕知道,每次丈夫处于这般状态,十有九成是在考虑新区计划的种种得失——整整两年都是如此。她轻轻的摇摇头,把碗放在写字台上。 “银耳羹。你看你这几天,又上火的厉害。” “唔。”楼远图应了一声,却没有挪动身体。 涂燕小心的看了一眼丈夫凝重的神色,呆了半晌,小声说:“小果今天上午来过了。” “他又来干什么?给鹿仲基做说客吧。”楼远图猛然转过头来,严厉的说:“你跟他说,鹿仲基让他做这个副总,没安好心,就因为他是我楼某的小舅子!聪明点早点辞职!” “辞职了他能去哪里,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 楼远图轻蔑的哼了一声:“你也知道他干不了个什么?就能当那么大个企业的副总?” “唉,咱们一家毕竟是外来的,没点根基。”涂燕叹了口气:“你何必一定跟鹿仲基过不去?就没有一个折衷,强龙不斗地头蛇么” “好了,好了。”楼远图不耐烦的摆摆手:“你也快成了他的说客了。这件事,我是不会放弃做人原则的。” “原则也是可以变的么,”涂燕柔声道:“要是上上下下都那么原则,宁宁能上得了明德?” “这根本不是一回事!”楼远图好像被突然刺痛了:“那个男生本来就没有通过复选,宁宁不去,这个名额就到青州了!我”讲到这里,他发现自己也难以自圆其说,不由得恼羞成怒,好容易才蹦出一句:“总之,这事你不要再管!小果也别再来了!”说罢大步夺门而去,把妻子孤零零的晾在了书房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怀土小人生怨隙 1 冬日里的凰州故城,一派萧瑟,空旷辽远的灰白色天幕下,枯黄草木中伫立的残垣断壁,仿佛已经与周围的环境融成了一体。两辆旅行车沿着简单的乡间公路驶来,在身后卷起一阵烟尘。 虽然窗外颓废的景致并不怎么值得欣赏,但满头白发的诸鸿云却意趣盎然,兴致勃勃的为助手和学生们讲述凰州和景德战争的历史。 “凰州之战,周法双方表述差别不大,看起来确实没什么争议之处。可是,法国人的所谓‘正史’和我们一样,很可能都未能把真实的过程记录下来。为什么呢?法国东方远征军司令部急于彰显胜利,把凰州的毁灭写成了自己的赫赫战功——而宁宗皇帝身居储位,毁城之举虽有军事上的必要性,但导致民怨沸腾,所以,从为尊者讳的角度考量,我们也就顺水推舟,把这笔账算到了法国人的头上。” “因此呢,凰州之战虽然被当成爱国主义的一个范例,却一直是史家禁区,一百多年来,大家都讳莫如深。”诸鸿云说到这里,顿了顿:“你们从小到大的教科书,是不是也只有‘大周将士英勇作战,侵略军凶狠残暴’这种套路话?” 车里的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有麦欣面容严肃。 诸鸿云微带笑意的瞟了她一眼,继续说:“肯定有的因为那些书都是老夫我带人编的嘛。” 大家的笑声更响了,麦欣也不禁面露莞尔,车里的气氛一下活跃起来。 “其实,条件所限,我也只能搞出那样的东西。”诸鸿云却收敛了笑容:“除了刚才说的禁忌之外,没有确实的史料证据,也是原因之一。这次牧远他们几个小同学从法国拿到的记录,可以说极具价值。”他说着,回头用欣赏的眼光望向坐在后排的梁牧远等人。 “那个日记本是雅南发现的,唐宛解读了关键的单词。”梁牧远笑着朝左右看了看两旁座椅上的伙伴们。 “是啊。”诸鸿云点点头:“谁能想到,一个来自凰州的年轻人会去到法国皇室图书馆窥到这个秘密,而且,她能说凰州方言,还懂法语!”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唐宛,她脸色羞红,只能不好意思的假装撩撩头发。 “我真的要感谢你们,让我在有生之年还能解决这个难题”诸鸿云说罢,意味深长的叹道:“周法关系,历史是跨不过去的一道坎那!” 这个敏感的话题让车里的许多人心中一紧,“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大家脑海里都闪过这句话,但却没人把它说出来。 车速渐渐放缓,从挡风玻璃看出去,只见前方出现许多车辆,拥堵在路上。 “唉?这还堵车?”坐在最后排的路启平朝车窗外面望望,对前座的唐宛说:“你们凰州人游兴不错哦?这天气还都往郊外跑。” “不是啊”唐宛满面疑惑:“这儿根本没什么人来的今天怎么这么多车?” 汽车在路边停稳。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沐长明对后面说了句:“诸老,各位,先别下车,我去看看情况。”他打开车门,看见不远处通往故城遗址的道路旁,上百辆汽车横七竖八c杂乱无章的停在路边和空地上,到处都有走动的人,一捆捆的旗帜和口号牌被从后备箱拿出来,一片忙碌的景象。 沐长明警惕的嗅到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不安的味道。他回到车里:“诸老,好像是有民众聚集活动,秩序很乱,要不我们今天先回去” “大老远都到这儿了,让我回去?”诸鸿云不满的皱了皱长长的白眉。“聚集就聚集嘛,我们的工作又跟他们不搭界,有什么关系。”说着弯腰起身。 沐长明来不及劝阻,赶紧下车拉开车门。 走出车外的唐宛比沐长明更为吃惊,因为她知道原来这里空旷荒凉的样子。突然出现的这么多人,看起来像是有大事要发生她这么想着,看了眼道路尽头处,那里已经有二三十个黑衣人站成两排,身前还放着黄黑相间的拒马护栏,做出阻挡的架势。她正想找沐长明说话,突然听见一个耳熟却不讨人喜欢的声音叫道:“哎,小宛!” 自作熟稔,和妈妈一样叫自己“小宛”,这也是唐宛讨厌刘彼得的重要原因之一。但在众人面前,她又不想表现得过于无理,只好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小声问候了一句“刘叔叔”。 “你和妈妈过来的?”刘彼得和唐宛说着话,一双眼睛却直朝她身后张望。 “啊,不。”唐宛赶紧解释:“是和一位老师,还有” “啊啊!那位就是诸老吧。”刘彼得突然大惊小怪的叫起来,兴奋的说:“你妈妈对我提过这事,你可真了不起哦。你不知道,诸老那是我的精神导师” 他高亢得有点夸张的说话声惊动了诸鸿云,眼风朝这边扫过来。刘彼得立马抛下唐宛,快步走上前去,还未到近前,就被沐长明拦下了。 “没事的。”诸鸿明示意让开,向急急赶过来的唐宛问:“唐宛同学,这位先生是你的熟人?” “嗯”唐宛有点支吾,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人的身份,以免让诸鸿云有什么不好的联想,只能尽可能简单的表述:“他是我妈妈的同事。” “诸老,鄙人刘彼得,字行卓,是凰州文化协会的老师。”刘彼得赶忙深鞠一躬,自我介绍:“鄙人是全国历史爱好者协会会员,最爱读您的书,还在网上听过您讲课,您是鄙人对历史兴趣的指路人” 类似的奉承话诸鸿云不知听过多少,出于礼节他只略一颌首,并且很快打断了对方:“刘先生,你们这么多人,在这里是要做什么?” “我们都是凰州市民,是来保卫故城遗迹不被无良地产商人毁灭的!”刘彼得听得此问,立刻露出一副义正辞严的样子。 诸鸿云大吃一惊:“什么情况?你具体说说。” “诸老,您看到的这一大片土地,都是凰州故城遗迹。”刘彼得用手指着远处虚划了一个圈:“但现在市政府推行新区计划,要把这里全部推平,交给地产商建设大型商业中心这一百多年的历史财富就要灰飞烟灭了!作为一个历史爱好者和普通市民,我觉得自己有责任” 听着这一番慷慨陈词,唐宛心里颇不是滋味,她想要告诉诸鸿云,事情并非像刘彼得说的那样,可是,看着诸鸿云和众人脸上露出的严肃表情,她又不敢再吱声,只是暗暗担心。 正说话间,就看见不远的人群聚集处开始骚动,市民们已经与保安冲突起来,双方响亮的骂声也听得非常真切。诸鸿云止住了刘彼得的滔滔不绝,转身对大家说:“走,我们过去看看。” 2 黑色的轿车以极快的速度驶过颠簸的道路,在一声刺耳的急刹声中,停了下来。气急败坏的楼远图推开车门匆匆而出,一个挂着高级警司肩章的警官和几个警察迎上前来,敬了一个礼:“楼市长!王署长和大江建设的许总已经到了,他们都在诸老那边。” “诸老怎么样?”楼远图一边走,一边急切的问。 “也没有怎样,其实只是被轻轻推攘了一下”对方嗫嚅着说。 楼远图猛地站住了,怒目而视:“没有怎样?轻轻推攘?我看你们是不知利害!” 对方脸色煞白,分辩道:“楼市长,实情的确如此我们都问过了,那些保安虽然是有持械,可禁卫局的人当时就上前了,诸老真的没怎么样” “那为什么你们王署长说他大发雷霆?” “是因为诸老带来的助手和学生里,有几个人在争执中受了点皮外伤救护车已经到了。” “许红山这是找的什么混账安保公司!简直是一帮流氓地痞!”楼远图大骂道,光亮的头顶沁出汗珠:“到医院后,第一时间出个伤情报告给我。” “是。” “肇事者呢?” “我们已经控制了二十五个保安,安保公司的四个主管人员和经理,还,还有十四个动了手的抗议市民” 一边听着汇报,楼远图已然快步走到了旅行车旁。他看见先期到达的一群人都守候在紧闭的车门前,人人神情紧张,大家看到他,仿佛救星驾到,都迎上前来。 “诸老他?”楼远图问。 “正在做身体检查,除了医生,谁都不见。”凰州警察署署长王正谊瞟了一眼站在车门旁两个面无表情的特勤,无可奈何的小声说。 “那几个受伤的呢?” “救护车刚刚离开。诸老坚持不去医院,也不上救护车,所以医生只能先大概检查一下,看是否适合移动。” “哦。” 突然,旅行车的门开了,楼远图赶紧走上前去,只见一个医生带着两个护士走下车来,看见他后,微微欠身:“楼市长,诸老身体大致无碍,就是血压偏高。” 楼远图松了口气。这时,沐长明也从车上走了下来,板着一副面孔,虽然措辞客气,但语气却是冷冷的:“各位,非常抱歉,诸老现在心情不太好,想先回酒店休息,有什么事,回去再谈吧。” “哦哦,那”楼远图还想说什么,沐长明已经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汽车的引擎发动起来。楼远图赶紧对身边的王正谊吩咐道:“快,快安排警卫车。” 看着诸鸿云的车队离开,楼远图才觉得一下子卸了劲头,全身都松软下来。他悻悻的扫视了一圈环绕在身旁c满脸苦相的官员们,突然透过他们的缝隙间,看见不远处,几个人正在被押上警车。其中一张面孔,颇有几分熟悉。夏天的时候,他曾经在反新区计划的抗议活动里见过这张面孔,从办公室的窗户望下去,就能看见这人站在市政厅广场的纪念雕像底座上,拿着喇叭,声嘶力竭的叫嚷。 而头发被抓得乱蓬蓬c外套也被撕破的刘彼得,也一扭头看到了楼远图的面孔,他看着对方如丧考妣的样子,嘴角吊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微笑。 3 “你和罗明的合奏练习得怎么样了?妈妈可等着去新年文化节欣赏呢。” 与楼宁宁通电话时,涂燕总是心情舒畅,这个出色的女儿是她的骄傲。她和丈夫都出身于清贫的普通家庭,可她希望自己的女儿能站在更高的台阶上,去触碰那个她只在梦中想象过的世界。 “我们配合得很不错,”电话里楼宁宁的语调,带着满满的得意:“这个周末,罗先生还邀请我去他家里,请了音乐学院的一位教授,帮我和罗明做个指导。” “是吗?太好了。”涂燕高兴的说:“真没想到,我还以为那个罗明只会表演武术呢” “人家会武术就不能会钢琴了啊?”听见女儿的语气里,已有维护的味道,涂燕嘴角不禁露出笑意。 “对了,文化节的时候,老爸不来么?”楼宁宁问。 “你爸他”涂燕脸上浮起一片阴云,幸好远在千里之外的女儿并看不见。“你爸他最近比较忙我我尽量拉他过去,好不好?” “哼。又是他那个造城计划,烦死了。”楼宁宁不满的哼哼道:“唉,老爸不来,唐宛也不在,真好没劲。” 听到“唐宛”二字,涂燕心里猛地一动,她思考片刻,试探着问道:“对了,宁宁,唐宛和你关系现在还很好吧?” “当然咯!我们可是快十年的手帕交,分开才几天啊,就能不好啦?”楼宁宁说:“噫?妈你怎么问这个,原来她来咱们家玩,你不是不太爱搭理人家么,嘻嘻~” “啊,啊。”涂燕有点尴尬,随口搪塞道:“你说到了么,就随便问问。”的确,当初,她得知女儿和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成为好友时,心里是有点担心的。虽然这个小女孩看上去甚为乖巧,但她并不喜欢,尤其是丈夫一步步身居高位之后,她更是觉得宁宁不该与这样的同学过往太密,因此,对偶尔上门来的唐宛,她也总是一副不冷不热的神色。可是,谁能料到世事无常呢? 院子里传来汽车引擎声,涂燕知道是楼远图回来了,赶忙对女儿说:“宁宁,妈有点事,先挂了,稍晚打给你啊。” “喔!那好吧~”楼宁宁声音依旧欢快,并未感觉到母亲语气里的慌张和不安。 涂燕放下电话,急匆匆的下楼去迎接丈夫,她走下楼梯的时候,楼远图已经拖着疲惫的步伐进了客厅。 看见丈夫一屁股坐进沙发里,一副气馁的样子,涂燕就猜到事情不好,她斜着身子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小声问道:“还是没见到?” 楼远图紧闭双眼,半躺着无力的微微点头。 “正在人家气头上,难免的”涂燕试图安慰丈夫:“过两天” “过两天就不在啦”楼远图坐起身,低下头:“他们已经安排了后天的火车回雍津。” “啊?”涂燕一惊:“诸老不是要看故城遗迹的吗?这就回去了?” 楼远图苦笑一声:“人家说了,故城就不看了,过两年来看我的新商业中心这真是百口莫辩了!看来,我是把这老家伙得罪狠咯” “那怎么办?要不那块地就别动了?考虑别的方案?就是鹿仲基他们支持的那个” “扯淡!”楼远图大怒,猛地站起身来:“我从当市议员开始,就研究准备这个计划,多少年的心血,多少人的努力,就为了一个老头子一句话,全盘推翻?办不到!” “可你也说过,他是‘诸太傅’是帝师啊”涂燕忧心忡忡的说。 “帝师又怎么样?”楼远图发了倔脾气,大声嚷嚷道:“我们是君主立宪国家,就算皇帝来了,也不能随便推翻代表几十万市民的民意机构通过的决议!” “敏思,你小声点”涂燕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在门外张望的两个女仆,朝她们不耐烦的挥挥手。 “刚才宁宁来电话了。”见丈夫一言不发,过了好一会,涂燕轻声说。 “喔。”楼远图语气平淡的应道。 “年底的时候,她想让咱们一起去参加明德的新年文化节,看她的演出。” “你去吧,年底太忙,我这边可能走不开。”楼远图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涂燕赶忙叫住他:“哎,敏思,你等会儿你不是说过,宁宁那个很要好的朋友,叫唐宛的,是和诸老他们一起的吗” “你让宁宁去求她帮忙了?!”楼远图突然瞪圆了眼睛,大声质问道,把涂燕吓得一颤,忙不迭解释:“不,不,我没有跟宁宁说这事我只是想,这不也算是一条路吗或许或许能让你和诸老说上话呢?” “唉~”楼远图颓然坐回沙发里:“我何尝没考虑过这条路,可你想想,让我一个大男人,去求女儿的同学帮忙,我这脸往哪搁?我以后在闺女面前都抬不起头喽。再说,就算她能见到诸老,可人家能听她一个小丫头的话?” “死马当活马医嘛要不,我先去她家里拜访一下,探探口风?”涂燕问。 楼远图斜了她一眼:“你还是算了吧。和宁宁一起这么多年了,人家才来过咱们家几次?几次你都是那副面孔” “我”涂燕哑然,想要分辩两句,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先生,太太,有客人来了。”女仆站在门口通报道。 “我回家了,要休息!”楼远图恼火的一摆手:“有什么事,请他明天去市政厅办公室谈~” “可她说她是小姐的同学,叫唐宛。” 仿佛一声号令,楼远图夫妇一起从沙发里忽地站起身来,面面相觑。 4 郑小斯站在警署门前的街道旁,伸长了脖子,往里面张望。不远处一盏白亮的路灯把他的身躯投射在地面上,形成一个巨大的黑影。 “妈,妈,爸出来了~”他突然兴奋起来,扭头对长椅上坐着的母亲高声叫道。 雷芬赶紧起身,整了整头发,和儿子一起朝着警署的大门迎上前去。一个身材瘦小c戴着厚厚镜片近视眼镜的中年男子,步履蹒跚的走下台阶。无论怎么看,身形单薄的郑伯通,都不像是壮硕的郑小斯的父亲,只有一头乌黑而蓬松的乱发,算是父子俩共有的特征。 “你还好吧?有没有怎么样?”雷芬紧紧握住丈夫的胳膊,一个劲儿的上下打量,摸了摸他领口旁单悬一线的一颗纽扣。 “能怎么样?”对于妻儿的来迎,郑伯通并没有什么欢喜的神情,仍然是他平日惯有的孤傲样子,故意把脸偏向警署的大门:“就是问个话而已,我又没打人,警c警察也不能把我怎样!” “好了,你就别跟这儿逞强了!”雷芬抱怨道,对儿子使了个眼色,二人拉着郑伯通,朝街道的另一边走去。 “我都说了,你别再跟那个刘老师瞎跑,你就是不听!这下好了,出事了吧~”在远离了警署的人行道上,雷芬开始数落丈夫。 “哈哈,你知道什么,要出事,也是楼远图这个大贪官出事喽。”郑伯通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本已显老的面容更加沟壑纵横:“昨天,他的狗腿子,把首都来的大人物给打了,那人是谁,诸鸿云!说了你也不知道,那是能通天的角色” 雷芬听着丈夫疯疯癫癫的话,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不停的摇头叹气,而郑小斯则一直默不作声,只是紧紧拉住父亲干瘦的手掌。 “还说呢,要不是当初姓刘的撺掇你买那块地,现在也用不着这么玩命。”雷芬不满的说。 “你看着吧,那块地就要升值了。”郑伯通兴奋的说:“这么一闹,新区肯定不会选在故城遗址,九成九要在西边,像咱家这样买了地的,都要发财的!” 5 土地编号:凰州永字第632471号 所有人:唐一锦c唐宛 唐一锦把书桌上的《地产证》轻轻阖上,愣愣的看着它深绿色的封面,被台灯暖黄色的光圈笼罩在正中。 这一小块土地,是用他留下的钱买的。那天晚上,他突然回家来,给了她一个小包,当她看见包里一卷卷的纸币时,吓了一跳:“宇鸣,这是哪里来的?” 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我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回来,这笔钱你先留着用。” “我的工资尽够花了啊,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他沉默了一小会,才非常吃力的吐出一句话:“那那就留着小宛以后上学用吧” 她终于明白,自己一直担心的事将变成现实,他可能将要真正的远行。 后来,刘彼得游说她购买一块城西土地的时候,她心动了,因为她手里正好有这样一笔钱。虽然刘彼得口若悬河,她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鹿仲基的地产公司要把这种能发财的好事让大家共享,不过,可预期的收益有着巨大的诱惑。她不善理财,这些年物价涨得厉害,那笔钱已经贬值不少,而这块小小的土地一旦如愿升值,将提供足够的资金供唐宛念完大学,唐一锦思考再三,终于做出了决定。 然而当市议会通过新区计划之后,一切美梦都成了泡影。从那以后,她就会不时听从刘彼得的召唤,去参加那些集会示威,抗议新区计划,按照刘彼得的说法,是“保卫自己土地的价值”,但随着新区工程的上马,她渐渐感觉到,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太可能改变既定的事实——直到昨天,据说在故城遗址发生了严重的冲突事件,有回来的人兴奋的告诉她,楼远图要倒霉了,新区计划要换地方了!这让唐一锦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院门“吱呀”一声开启,唐一锦忙不迭的将地产证在抽屉里放好,走出房间,忧心忡忡的问:“小宛,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脸上的伤都还没好呢。” “妈,我去宁宁家看楼叔叔了,他的情况很不好。”唐宛带着疲惫的神色说:“我我想帮帮他。” 唐一锦心里一沉。 “妈,你怎么了?”唐宛敏感的觉察出母亲神色的变化。 “妈妈是担心你。”唐一锦拉着女儿坐到椅子上:“这么大的事情,你一个孩子,怎么能帮人家?” “我,我能想办法见到诸老啊!”唐宛说:“诸老对楼叔叔有误解,我是想帮他解释一下。” 唐一锦不以为然的摇摇头:“诸老能听你一个小女孩的解释?” “也许不会”唐宛低下头去,又马上抬起来:“可我想试试毕竟,楼叔叔是宁宁的爸爸。而且,我也不想诸老就这样被骗了,”唐宛说到这里,停了停,小心的看了一眼母亲:“妈,你知道吗?那个刘老师,他他不是个好人。” “小宛!不许这么说。”唐一锦沉下脸。 “是真的!那天我都看到了,”唐宛急着解释说:“是他在煽动大家打架的,他还” “你别再说了!”唐一锦的脸涨得通红,怒气冲冲的打断女儿的话。 唐宛一下子愣住了,睁大眼睛呆呆的望着唐一锦,一直以来,她自觉在母亲眼里是个听话的孩子,母亲也很少以这样严厉的口吻对她说话。她万万没想到,母亲竟然会因为刘彼得这样一个人训斥自己——这仿佛也证实了自己心中一直藏着的那份担心,想到这里,唐宛觉得温热的液体在眼睛里泛动。 唐一锦也发现了自己的态度过于冲动,她赶紧搂住了女儿瘦削的肩膀,带着歉意的柔声安慰道:“小宛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再让你受伤真的。他们的世界,不是你应该去的你去了,妈妈就会害怕自己再也不能保护你” 唐宛默默的握着母亲的手,出神的望着院子中央父亲留下的那套拙朴的桌椅。也许是人生第一次,她虽然依偎在母亲身旁,但在心底里,已经下定决心,要去做一件违背母亲意愿的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聚难别难恨牵忙 1 依山势而建的辰安酒店,占据了凰水边景致最好的半山腰,从大堂的落地玻璃窗望出去,江水环绕的凰州城尽入眼底。然而,往常宾客盈门的这里,如今却空空如也——自从前天的冲突发生后,楼远图以“安保需要”为由,将诸鸿云一行下榻的这座酒店的周边区域都划为警戒范围,防止反新区计划的市民在此集会,而酒店里的其他客人也不得不迁往他处,这让诸鸿云大为光火。 “这是人家的地盘嘛,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他阴沉着脸,在房间里的地毯上走来走去:“我们回雍津去就是了——但要让我见他,那是万万不能!我不见人的自由总有吧!” “诸老真是这么说的?”唐宛望着坐在对面椅子里的麦欣,语气里透出巨大的失望。 “当然,我就在场。要不是铁路局调度问题,我们今天就已经离开了。”麦欣端起茶几上的杯子,浅啜一口:“唐宛同学,你老家的水真是不错,相当适合沏茶,活甘清轻,四样俱全要不是出了这种不愉快的事,我也想多住两天。不过,你看这样子,我们还能呆得下去么?”她环顾四周,微笑着说。 唐宛也看了看周围,偌大的酒店大堂,只有他们几个人坐在中央的沙发里,不禁面露尴尬之色。 “也许就像你说的,楼市长有他的道理。”麦欣继续说道:“但现在我劝你不要去诸老面前碰这个钉子——其实,老师还是挺喜欢你的。” “可是”唐宛刚说了一个词,就被梁牧远用手轻轻按住了:“唐宛,秾华姐说的没错,就算你见到诸老,他又在气头上,你三言两语能讲清楚,能讲完吗?” 唐宛愣了愣,没有答话。 “何况,你还想要说服诸老,更是不太可能,要是火上浇油,宁宁的爸爸麻烦就更大了。不如回雍津之后,再想办法,启平,你说对吧。”梁牧远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好友。 可路启平显然有自己的想法,他刚刚沉吟了一会,原来半躺在长沙发上的柴小白就已经憋不住,直起身子嚷嚷开了:“看你们一个个唧唧歪歪的,有什么不能见的!诸老又不是不讲理的人!”说着她腾的站了起来:“我去找他说!” “你坐下。”麦欣瞪了柴小白一眼,语速极快的说:“你以什么身份去,是知情人,还是懿德公主?你带唐宛去,本身就是有立场了,你让诸老给不给你这个面子?” 被麦欣劈头盖脸一阵说的柴小白蔫了下来,嘴里嘟哝着:“照你这么说,我当了个公主,还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了” “当然可以有,”麦欣缓和了语调,用大姐教育妹妹的口吻道:“可你自己也并不了解确实情况,对吗?” “但是我相信唐宛啊!”柴小白脱口而出。 麦欣哑然失笑,拍拍柴小白的肩头:“殿下,以后要是有人问你的意见,你可不能告诉别人,你只相信你的好朋友唐宛,嗯?”说罢,她转向大家:“好啦,你们几个好不容易见面,就不要再纠结这件事了,一起出去玩玩好了——我准假,对了,雅南去哪儿了?” 梁牧远苦笑道:“她那天被吓着了,说是非之地,死活也不肯出门” “那你该多陪陪她。”麦欣笑道:“诸位,我先失陪了。” 看着麦欣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路启平站了起来,对唐宛笑道:“走吧,别苦着张脸了,带我们找几个好玩的地方去?” “是啊是啊,你说过的那些小食铺子,得带我们去~”柴小白兴奋起来了,附和道。 可是此时的唐宛心里一片灰暗,因为她本以为并不难达成的一件事,却被轻易的拒绝了。虽然对于麦欣和梁牧远的话,她都挑不出任何错处,但她总觉得这种看似完美的拒绝后面,是一种冷冰冰的不在意。也许,这就是身在高处者应有的态度吧,无论这件事对别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对他们而言,都只是可以理性衡量的取舍而已。可是,她又不想把自己如此在意这件事的真正原因告诉大家,一时气苦,两难之间,满是懊丧。 低着头呆了好久,她才淡淡说了一句:“既然雅南不想出去,我们留她一个人也不好。要不,今天就算了” “唐宛,不就是没答应你见诸老吗?你犯不着连我们也怪上吧!”或许是刚才被麦欣教训的憋屈仍堵在心头,加上唐宛冷淡的态度又让她不爽,柴小白终于发作了,她猛然站起身来:“我大老远跑来看你,你看看你的样子!没有你这个地主,我还玩不转了?” 她一边气呼呼的快步往外走去,一边向坐在大堂角落里的特勤吩咐道:“快准备车,我要出去兜风!” “小白,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唐宛急了,一边解释,一边赶忙站起身来,然而柴小白头也不回。唐宛正要追去,却被身旁的梁牧远一把拽住。他对路启平使了个眼色:“启平,你快去跟着小白!” 路启平会意,点点头,小跑着追了出去。梁牧远把唐宛按回在沙发里:“你又不是不了解小白,她爆炸一会儿就好了,有启平在呢倒是你”他的眉宇间露出一丝忧虑,心疼的看着她脸上还留着的一小块淤青:“我想知道,你今天倒是怎么了?” “我我怎么了?我没什么”唐宛有点慌乱,仿佛被对方看穿了心思,她不敢正视梁牧远的目光,用长长的睫毛遮住自己的眼睛。 “像是在和谁斗气,这一点也不是你的样子。”梁牧远凝视着她:“为什么特别在意这件事?” “因为因为那是宁宁的爸爸么,我只是想帮帮宁宁”唐宛还企图继续掩饰。 “宁宁她已经知道了吗?” “不。”唐宛摇头:“楼叔叔和我都没告诉她,怕她担心。” 梁牧远点点头:“那么还有呢?” “啊?”唐宛抬起眼望过来,在金边眼镜的后面,梁牧远的眼睛,闪着温柔而值得信赖的光。 “那天在故城遗址碰到的那个男人,你很不喜欢他,是吗?”梁牧远继续问道。“他在对诸老说话时,我注意到你的表情,还有,你刚才提起他时候的口气。” 沉默了好一会之后,唐宛终于用小得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是。” “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我想帮帮你。”梁牧远轻轻握住唐宛的手,小别几十天之后,熟悉的温度和感觉再次传递到唐宛的手上,少女羞怯的本能让她略略一挣,可对方却握得更紧了。 那一刻,唐宛突然发现,心底的这一段纠结,在这个世界上,竟然无人可以向之吐露——除了眼前这个紧紧握住自己手的男生。 2 《春天奏鸣曲》的钢琴与小提琴合奏乐曲回响在高大的厅堂里,罗荣襄惬意的躺在躺椅上,微闭着眼睛,静静的聆听。窗外,大雪纷纷扬扬落下,可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百花盛开的春日花园之中,甚至都能嗅到那若有若无的花香。 “少爷和宁宁小姐的这曲合奏真是太完美了呢。”一个声音在耳边轻轻的说。 罗荣襄睁开眼睛,看见那个熟悉的高瘦身影侍立在一旁,看着楼下大厅里正在演奏的一对少男少女。 “展如,坐。”罗荣襄招呼道。对于他来说,卢诚之,这位最亲信的秘书,即便进入自己的私宅,也是无需另行通报的。“再过几天,他们俩就要参加学校的文化节了,今天我请莫教授再给他们指导一下。” “少爷去年是武术表演,今年又是钢琴合奏,真是文武双全啊。” “又挖苦我要是这小子的学业能上得了台面,那才让我开心呢。”罗荣襄笑着拍了拍忠实部下的肩膀:“这么大雪还上山来打扰我的雅兴,有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 “罗先生,是不方便,”卢诚之低声道:“今天我见了熊法官和温律师,他们说,陈小云的案子,只能按照违反《少年惩戒条例》办理,关到最后,还是得送回少年惩戒署去。” 罗荣襄脸上浮起不快的神色:“那照他们这么说,我还得忍着他在外面晃悠,继续诋毁罗氏的名誉?那个蒙广达呢?也让他逍遥法外不成?” 卢诚之窘迫的说:“是。那个人很滑头,警方完全没有掌握与他有关的证据不过,他倒是比陈小云识时务,这两年都没有再去申诉他哥哥的事情。” “可他还会想办法去把陈小云弄出来!”罗荣襄大声说了半句,突然放低了声音,他朝下面看了看,见罗明和楼宁宁仍然专心沉浸于演奏之中,这才转身对卢诚之说:“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是。那两位给我提了个方案。”虽然明知四周空无一人,但卢诚之的声音还是显得谨慎小心:“要想一劳永逸,可以用精神病司法鉴定。” “唔?”罗荣襄锐利的目光直视过来。 “这种情况,可以把人移送到司法部门下辖的精神病院,然后”卢诚之咽了口唾沫:“以医疗协作的名义,转移到我们集团有关系的某家医院,接下来一切就完全在我们掌控之中了。” 罗荣襄听完,慢步走到栏杆旁,沉思良久。 不一会儿,下面的楼宁宁就发现了罗荣襄正在看着自己,向上挥了挥手:“罗叔叔,我们俩的节目怎么样啊?” 罗荣襄伸出胳膊,竖起两个大拇指:“都很棒!” 楼宁宁拉起罗明,俩人一起做了个漂亮的谢幕姿势,把罗荣襄逗得笑逐颜开。 “展如”,他对身旁的秘书说:“去年夏天拿过来的那个抗抑郁症新药,叫什么来着你还记得吗?” “卡洛尼丁,”对方立刻就领会了罗荣襄的意思:“伍博士那天在说明会上讲了,副作用是可能导致严重失忆。” “其实,有些痛苦的记忆,忘掉它们,倒也不是坏事,对吧?”罗荣襄说着,目光投向远方,白茫茫的天空下起伏的群山。 “是。”卢诚之的声音略略迟疑。 罗荣襄突然把脸转过来,盯住眼前的年轻人,嘴角微微带着笑意:“展如,你觉得自己现在的老板是不是和原来想象的有点不一样啊?” “不,罗先生,我那时候就知道,您的理想不是为仅仅拯救一两个人而已。”卢诚之平静的说:“如果没有您的帮助,我的家乡可能已经从地图上消失;如果没有您的决断,何以挽救禽流感中的百万生灵。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您又何必如此在乎?” “弥赛亚教的书,你读过吗?”沉默良久之后,罗荣襄突然转移话题,让卢诚之略感意外。他猜不透老板的意思,于是照实答道:“那些是□□而且,我也没什么兴趣。” “我倒是看过一两本。”罗荣襄慢悠悠的说:“他们的书上有个所谓的圣人,生活的年代,大概是在汉朝吧。这个人是被罗马人处死的,据说他是神的儿子,虽然无罪,但是替有罪的世人去死,以为世人博得神的宽恕。” 卢诚之皱了皱眉头:“逻辑混乱,既然世人本已有罪,又杀了神的儿子,岂不是罪行更大了么?而且世人皆有罪,这种观点太古怪,难怪这些异端,最后会沦为恐怖主义的温床。” 罗荣襄笑了:“展如,你说得有道理。不过,我倒认识一个人,她也对我说过:有时候,人就是会处在这样的位置上,只有你入地狱,才能拯救众生。” “幼稚。” 罗荣襄点点头,他看着在大厅中认真演奏的楼宁宁,心里却浮现出那个只见过两次的女孩子的身影,她的面孔已然有些模糊,但她说过的那句话却令他至今记忆深刻。“幼稚嗯,小孩子么也许她长大之后,就不会这么想了罢。”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3 “看你们俩,跟小孩子一样,昨天斗气,今天又忙着想要和好,”路启平笑嘻嘻的看着柴小白,后者正急切的从车窗望出去——车队正缓缓驶入火车站的站台,前方排列的送行人群已历历可见。 “哎,启平,你说,唐宛不会生气不来送我们了吧!”柴小白满脸不安的神色。 “不会的,唐宛不是那样的人。”路启平笑着说:“对吧,牧远?” 梁牧远微笑着点点头。 “哎哎,她在那里,在那里!”柴小白在人群中看见了唐宛的身影,她穿着一身橘红短大衣和浅蓝色牛仔裤,青春的配色,在一群衣冠楚楚的暗色调成年人当中,特别的醒目,手里还拎着一只硕大的布袋,正往车队这边看过来。 “我还以为你生我气不会来了呢!”车刚停稳,柴小白就跳了下来,跑过去一把搂住唐宛。 “怎么会呢,昨天是我不好。”唐宛微笑着说:“为了将功赎罪,我一晚上把凰州有名的小食铺子都跑遍了喏,”她举起手里的布袋:“带给你们路上吃吧,味道都挺不错的。” “太谢谢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记恨的。”柴小白欣喜的说,但马上又耷拉了脸:“可惜,我们又要走了” 路启平刚说了半句:“上次我们来,也是”,突然感觉身旁的梁牧远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他瞟了一眼车门旁的李雅南,赶紧把后半句“也是来去匆匆”咽了下去,改口道:“也是吃了不少好吃的小零食呢” “哦,你们都吃过了,那这些就都归我和雅南啦!”柴小白笑眯眯的抱紧了袋子。 几个人说笑了一小会,梁牧远对唐宛使了个眼神:“唐宛,诸老要上车了,你不是也有东西要送给他吗?快点去吧。” “是。”唐宛看了一眼梁牧远鼓励的目光,从短大衣兜里拿出一只书本大小的扁扁纸盒,紧紧捏在手里。 不远处,诸鸿云在助手和学生们的簇拥下,正朝车门走去,尽管看见楼远图等人在站台上站立着送行,他也只是礼节性的点点头,面无表情,丝毫没有与他们交谈的意思。 沐长明见唐宛小跑过来,示意特勤让开通道。 “诸老!”唐宛叫了一声,诸鸿云回过头来,扬起白眉,露出笑容:“唐宛同学,你也来送你的小朋友们?” “是,”唐宛上前鞠了一躬,“不过,我主要是来送您的。” “小孩子,讲话这么世故,跟谁学的。”诸鸿云故意皱起眉头,但脸上仍带着笑意:“送同学就送同学嘛,我一个老头子,你有什么好送的。” “我我是觉得,您大老远来故城遗迹,就这么走了,真的好遗憾。”唐宛大着胆子说,只见诸鸿云脸色阴了下来,往送行的官员们那边看去,心里更是一阵怦怦直跳。她双手捧起那只纸盒:“这本电纸书里,是比较完整的凰州故城遗址详细资料,我整理那篇文章的时候,也用到过,您看看是不是有点用处。” “哦?”诸鸿云接过盒子:“这礼物太好了,谢谢。”他说着,把盒子递给身边的助手,略略抬高了声调,用讽刺的语气说:“你们没想到吧,一个中学生,倒是比某些尸位素餐的父母官有心呢。” 楼远图等人互相看了看,个个都有几分尴尬,可还是不得不挤出一点笑容。 诸鸿云抬眼看见柴小白等人跟了上来,对唐宛道:“好了,我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和你的小朋友们好好话别吧~”说罢,转身上车。 唐宛回过头去,看见好友们向自己走来,想到短短的相聚之后又要分别,不禁鼻子一酸。若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真要马上哭出声来。 梁牧远心里也颇不是滋味,他原以为这次相见能略减别思,没想到,匆匆几天,乍聚乍离,仿佛把已然快要愈合的伤口又撕开,离恨的利刃,又一次切开了他的身体。看着唐宛与柴小白在一起不舍的样子,他的心里甚至有一点微弱但疯狂的冲动,想要不顾一切的上前去,牵住她的胳膊,带她和自己一起离开。他瞟了一眼身旁的路启平,好友的眼睛里也透着同样的忧郁。 “牧远,你知道吗,我有点嫉妒那个家伙了。”路启平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谁?” “半场时间就能做完一套卷子的天才大胖子。”路启平淡淡的说。 4 穿着一袭黑色套裙的夏盈,呆呆的望着桌上的表决器,茫然不知所措。“周德自贸协定案”?那是什么?厚厚的一叠文件,她完全看不下去,她从来就没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坐在这里,坐在本该属于自己的父亲,未来也将属于自己弟弟的这张暗红色皮椅里。她有点惶恐的仰望四周,高大的穹顶下,十三位议长的巨幅画像环绕着她,投来审视的目光,而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在老师面前答不出题来的糟糕学生。 但现在她必须按下一个按钮,哦好像不按也是可以的,秘书告诉过她,那样就会被显示为“无效票”,如果可以,她会干脆让他帮自己随便按一个就好了,可惜,按照议事规程,坐在这间会堂里的,只能是她,是现任国会议员。也许小五岁的弟弟在这儿,都能比她做得更好,毕竟父亲从小就让他接受作为继承人的训练,而自己呢?在父亲去世之前,这里对她而言,完全是另一个世界。可是现在,他们都已经去另一个世界了,把她独自留在这华丽而陌生的殿堂里想到这里,她心里泛起一丝苦涩。 “议员女士,需要帮忙吗?”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她身边空着的座席坐下,他的目光炯炯有神,她一下就认出他,一周前他们在学校东海社的会议上见过,他就是成国公李卓南。 “您,您好,李先生。”夏盈觉得脸上有点发热:“今天是我第一天来国会,我” “很简单,按照自己的想法投票就好了。”李卓南指指表决器,微笑着说。 “可我我没有想法。”夏盈语气窘迫。 “嗯。”李卓南随手拿起桌上的文件夹:“如果你是第一天来,这堆东西对你而言确实复杂了点,毕竟他们都搞了快一年了不过,也有个不用动脑子的办法,我第一天来这儿就是这么干的。” “啊?” “站在多数人一起。”李卓南把目光转向议长席旁那块巨大的电子显示屏,沉稳的说,他的声音里,有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说服力。 夏盈抬眼看了一眼屏幕,虽然票数仍在变化,但否决票已经过半。李卓南环视了一下会场,只见大部分议员已经投完票离席,他继续说道:“没错,在电影里,你也许见过一张票改变格局的桥段,不过,在这儿并不多见。很多时候,一票无足轻重,那么,为何不站在胜利者一边呢?” “嗯。”她赞同的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好像要去触碰什么滚烫的东西,最终,她按下了“否决”,然后赶紧抬头又看了一眼大屏幕,那个巨大的数字跳动了一下。 “看,就这样,挺容易的吧。”李卓南大方的伸出手来:“恭喜你,夏盈女士,您第一次行使了作为上议院议员的权力。” 夏盈迟疑了一下,握住了对方的手,露出一丝笑容:“谢谢你,李先生。” “叫我延辅好了,延绵的延,辅佐的辅。” “我的表字是丰雨,丰沛的丰,雨水的雨。” “丰雨。”李卓南点点头,好像要把这两个字以如此郑重的方式记在心里:“你知道吗?一票也许并不重要,但如果我们有许多个一票,形势就又不一样所以,我想我们俩可以成立个小组——这样我们加起来,就有了两票。” “什么小组?”夏盈迷惑的问。 “就是各种关系结合起来的议员小团体,有事可以一起行动。”说到这里,李卓南突然换了玩笑的口吻:“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是在校学生,也就是说,有一天,这些人都不在了,可我们会还在这里一直坐着。” “铁板凳?”夏盈立刻想到一个单词。 这下轮到李卓南疑惑了:“那是什么意思?” “那是”夏盈刚想说,那是自己在餐馆打工的时候,听到领班时常咒骂那些占据座位时间太久的客人们的一个单词,但她立刻就觉得把自己过去的那种经历,在这儿,在这样的人面前说出来,未免唐突,于是抿嘴一笑,简单的答道:“是形容那些吃得太久不离开的食客。” “这名字有趣。”李卓南也笑了:“也许里昂的那个老领班,背地里就是偷偷这么说我的。” “里昂?” “雍津最好的法餐馆,没有之一。”李卓南说:“改天我请你去。” 5 凌晨五点,江明恩从睡梦中被电话铃声惊醒,他顾不得身旁妻子一阵德语的抱怨声,着急的掀开被子坐起来,手忙脚乱的接通了电话:“父亲”。 江源苍老的声音传来:“明恩,自贸协定刚才被上议院否决了。” 江明恩心里一沉:“怎么会这样?一直以来不是都说有相当把握的吗?” “是李卓南。因为你姐夫的原因,现在他和我们家闹得很僵,可以说是完全倒向梁国英那边,成国公府门生故吏满天下,而徐家又首鼠两端,我是孤掌难鸣啊。”江源说罢,长叹一声。 江明恩沉吟片刻:“那柳子翔怎么讲?” “他能怎么讲?自身难保,梁国英这次是要他好看,说不定明年初还要发起倒阁。” “可不能让梁国英把老孙扶上去,那样咱们和德国人的关系就完了。”江明恩拿起电话,边说边走到走廊里,在窗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冬日夜长,窗外的柏林仍在沉睡之中,在一片黑压压的建筑中,帝国皇宫的巨大半圆形穹顶格外醒目。 “没那么容易。”电话那端父亲的声音变得强硬起来了:“现在被逼到这份上,有步棋怕是不得不走,明恩,这事还得你去办。” “嗯?” 江源的声音一下变低了,而不断点头的江明恩神色越来越严肃,他紧紧握着电话,另一只手不时的用睡衣袖子擦拭光亮的额头。 “这事是真的吗,怎么传出来的?”听完之后,江明恩仍然是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气。 “柴家人也不是铁板一块。”江源冷笑道:“更何况,一下就封了公主,眼红的人可有的是。” “那倒是。”江明恩点点头:“要是周法关系能出这么个大纰漏,舆论导向就会完全不同了,那时候,梁国英也难一手遮天。” “嗯,这是我们的一个机会。”江源顿了顿:“棋子虽小,却能变全局。你务必要谨慎着去办。” “明恩明白。” 6 唐一锦犹豫了片刻,还是走进了茶馆。一片嘈杂的人声扑面而来,昏黄的灯光下,店堂里左一桌右一桌的茶客们,口沫横飞的高谈阔论。她皱着眉头四处张望,终于看见刘彼得坐在角落里的一张小桌旁。 “一锦,你来啦。”刘彼得看见她,面露笑容,站起身来,殷勤的搬出一张椅子,待她落座,又把她面前的茶杯斟满。 “不好意思啊刘老师,”唐一锦歉意的笑笑:“小宛在家学习,我觉得还是出来说比较好你没事了吧?” 刘彼得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没事了,不就呆够48小时吗,有什么了不起。现在民怨沸腾,楼远图又自身难保,他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呃那就好。” “不过,我们也到了跟他摊牌的时候了——我这次是要通知你,组织决定,把一月份反新区计划的静坐示威活动提前执行,声援市议会弹劾楼远图的投票。时间就定在本周五,希望你一定来参加,最近好几次你都告假,组里不少同志都有意见了。”刘彼得郑重其事的说。 “啊。”唐一锦握着杯子,脸上显出为难的神色:“我我已经答应小宛,不再和你们一起去活动了她挺担心我的。” “小孩子嘛,难免胆小怕事。”刘彼得不以为然:“你随便敷衍敷衍就是了,她又不会天天跟着你。别忘了,你可是在为你们自己争取权利。我们现在是成功在望,你的那块地虽然没有老郑的那块大,可补偿金也是相当可观,不但可以供小宛念大学,连办嫁妆都够了,哈哈哈~”说完,他发出一阵轻佻的大笑。 唐一锦也露出勉强的笑容,她思忖良久,终于默默的点了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闾阎儿女喜游侠 1 明德剧场冠盖云集,一年一度的新年文化节不仅仅是明德学生们的狂欢,也是家长们一次难得的社交派对。对于副校长包文辛来说,安排好明德剧场的席位,就是一项巨大而复杂的工程,将每个人摆在最适合的座位上,是他的拿手好戏。此时,他正志得意满的站在通道旁,看着衣冠楚楚的来宾们一一落座,不时的向熟人致以或深或浅的微笑。 当然,即便是以包文辛的八面玲珑,也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好在那些都是他的名单里无足轻重的人物,也就无可无不可了。 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的楼远图夫妇就是其中之一。 “这位置也太偏了吧,真是的,怎么安排的。”涂燕一手拿着节目单,一手扶着椅背,费劲的跨进座椅,对身边的丈夫抱怨道。 “不是给你准备了这个嘛。”楼远图笑着把小望远镜递过去:“宁宁他们的节目,舞台上就两个人,包你能看清。”他并不在意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因为自己这两天心情非常好。这次来雍津,不但能欣赏到女儿的演出,更办成了一件大事。想到这里,他不禁有几分佩服女儿的那位好朋友,她竟然能想到,让自己把从做市议员以来就一直研究的故城遗址保护方案——那些大量的笔记和资料,连夜整理好装在电纸书里,由她送给诸鸿云。果然,诸鸿云对自己的印象大为改观,慷慨的给予了见面的机会。二人相谈甚欢,诸鸿云亲笔挥毫“凰州故城遗址博物馆”几个大字相赠——他决定在年初的开工剪彩仪式上把它亮出来,让鹿仲基那帮企图搞倒自己c破坏新区计划的反对者们,彻底死心。 “哎,看,那是罗明的爸爸。”涂燕用胳膊肘顶了顶丈夫,打断了他的思考。楼远图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只见那边的包厢里,一个器宇轩昂的中年人正在和身边的年轻人私语。 “哦,是罗荣襄。”楼远图看了片刻,问:“那个小伙子是谁?罗明的哥哥?” “罗荣襄只有罗明一个孩子,夫人去世后也没有续弦。”涂燕说:“那个小伙子是他的亲信,姓卢,名义上是秘书,其实在集团里权力很大,在很多场合都代表罗荣襄拍板。” 楼远图转过头,好像不认识似的看着妻子:“哎?我说你这个平时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怎么对这些知道得这么清楚?” “还说我。”涂燕嗔怪的轻哼一声:“女儿的事,你什么时候关心过?” “我怎么就没有关心”楼远图刚说了一半,又觉得不对劲:“可这和女儿有什么关系?” “别瞎问了,人家看过来了你稍稍微笑一下。”涂燕提醒道。两人赶忙展露出礼节性的笑容,罗荣襄也微笑着颌首回礼。 “那两位是宁宁小姐的父母,楼远图,今年44岁,从政前是建筑工程师,做过一届凰州市议员后,两年前竞选市长成功。”卢诚之对身旁的罗荣襄说。 “喔。你安排一下,看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是。” “小明和宁宁的节目是在第几个?” “这里,您看。”卢诚之在节目单上指出,而罗荣襄在他手指旁突然看到另一个熟悉的名字。 高二三班,《不甩学霸可不行》,主唱:陶源。伴唱:朱茱。吉他手:林孟夫音乐指导:沈日新(2758届校友)。 “沈日新东区警署的那个警察。”罗荣襄轻轻念叨了一下这个名字,笑了笑:“居然还来指导学生唱歌?他还真是个挺爱管闲事的。” “他么,现在不用您操心了。”卢诚之听懂了老板语带双关的话,神秘的一笑:“有个大人物看他不顺眼,会想办法把他弄得远远的。” “哦?”罗荣襄有点意外:“什么人?” “喏,来了。” 众人瞩目之中,面带矜持笑容的李卓南在陈迅为首的一班学校官员陪同下,出现在首要位置的包厢里。 “成国公?” “嗯。”卢诚之点点头,压低了声音:“这里面内幕不少,我回去后详细向您汇报。” 李卓南与周围的人们略略谦让了一番之后,在居中的座席坐下,最显赫人物的落座,是演出正式开始的信号,灯光变暗,人们停止了交谈,明德剧场渐渐安静下来。 聚光灯下,舞台中央孑然独立的优雅身影,是学生会文艺部长陈曼儿。粉色的礼服长裙,是李卓南特意为她挑选的,他说这叫“女王色”,若非是艳压群芳,不敢轻易使用。而在名媛云集的明德,只有李卓南的女朋友,才能配得上这个颜色。虽然已经带陈曼儿出席过几次正式社交场合,但目前知道他们俩真实关系的人并不多,李卓南非常满意这种状态,他甚至不在乎被称为“校花”的陈曼儿身旁,总是有众多的追求者,这是实力最强者的自信,因为一切尽在洞察与掌握之中,正如他现在从包厢里俯视着整个舞台。 陈曼儿开始致辞,她面带迷人的笑容,热烈的目光投向首要包厢席位,人们都以为,那是对重要来宾们的尊重,但只有李卓南知道,她只是在对自己绽放笑容——只对自己一人。 随着“谢谢”和一个优雅的鞠躬,陈曼儿身后的暗红色大幕在掌声中拉起,明德中学新年文化节的演出开始了。 2 站在学校门口百无聊赖的唐宛,打开手机相册,又一次翻到了“柳毅传书”的那张定妆合影:英气勃勃的路启平c儒雅秀气的陶源c雍容大方的林孟夫只可惜,没有梁牧远。以前,唐宛并不常看这张照片,因为总是不好意思正视身穿华丽大红礼服的自己,可是现在,它成了她对于明德最好的回味。 “唐宛,不好意思,久等了!”简慕容的声音把唐宛惊醒,她赶紧把手机揣进大衣兜里。只见简慕容一路小跑过来:“我们走吧!” “数学考完蛋了,”简慕容有点气喘吁吁:“幸好雷师太这段时间好像心不在焉,不怎么管我们了,要不今天肯定又不能陪你回家。” “是哦。”唐宛应道,她想起来雷芬这几天确实有点神情恍惚的样子,有一天上课,竟然把两道题弄混了,让同学们很是意外。“谢谢你小简。”她不好意思的说:“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的事,不陪你,我自己难道还不回家了。”简慕容大度的挥挥手:“讲真,我还有点想见你整天说的那个黑道呢,你说,这都快一个月了,也没见那家伙出现——他是不是不打算来了?” “那就谢天谢地啦。”唐宛叹了口气:“你可别盼着他来。” “他来了也没事,姐姐我就跟他过两招。”简慕容煞有介事的摆了一个漂亮的动作:“我可是跆拳道黑带一段!” 唐宛笑着搂住了她的胳膊,两人一路谈笑着,不觉就走到了儿童图书馆的附近。唐宛抬眼望去,不禁一愣,只见妈妈正和好几个人站在门前的树下说着什么,这些人她一个也不认识——除了刘彼得。唐宛不禁心里一惊,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去。 “正好,小宛来了!”刘彼得看见唐宛,面露欣喜:“我和你妈妈正说到你呢。” 唐宛看见母亲神色不对劲,顾不上理会刘彼得,跑过去抓住唐一锦的手:“妈,怎么了?” “小宛”唐一锦欲言又止。 “是这样的,小宛,”刘彼得脸上堆起笑容,指了指周围的几个人:“这几位叔叔阿姨,都是和你妈妈一起参加反对新区计划活动的同志。诸老也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他那天发脾气,你也在场,亲眼看到的,对吧?本来呢,楼远图这个贪官,眼看着要完蛋了,谁知道最近诸老突然改了主意,支持起他来了,我们都不明白怎么回事叔叔知道,你和诸老关系不一般所以就想请你帮忙,那个” “刘老师!”唐一锦突然打断刘彼得:“这件事和小宛没有关系,她和那些人也不熟,很抱歉帮不上忙。” 刘彼得脸色一沉,不过马上就恢复了笑容:“一锦,看你说的,小宛在明德认识大人物的孩子,那诸老能不给面子?我们就是准备去雍津求见诸老,想请小宛引见一下再说,这也是和你们家利益密切相关嘛” “这和我们家有什么关系?”唐宛厌恶的看了一眼口沫横飞的刘彼得,抗声道:“我知道,新区计划根本不是你们向诸老讲的那样,我不会帮你去欺骗别人的。” “小宛,这怎么是欺骗呢?”刘彼得急了:“一锦,你是清楚的,你来给小宛说说”他说着,就来拉唐一锦的手,唐宛看在眼里,怒火骤生,过去一把将妈妈推开,大声说:“刘叔叔,请你别再纠缠我妈了!我也不会帮你,而且,你们抹黑新区计划的事,就是我告诉诸老的!”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为之一愣。唐一锦立刻变了脸色,一把将唐宛搂在身旁:“刘老师,各位,别听她瞎说,人家怎么会听她一个小孩子的话?” 唐宛也觉得自己有点唐突,心里微微一颤,可是一看到刘彼得的脸孔和表情,她又不知从哪冒出了巨大的勇气,冷冷扫视了一眼全场:“我没瞎说,我还把楼叔叔的新区方案给了诸老,他很支持——刘叔叔,你们的事成不了,别再来找我们,行吗?” “原来是你这个死丫头坏我们的事!”刘彼得身边一个身材魁梧的平头汉子按捺不住,咆哮起来,被刘彼得伸出胳膊拦住了。 “大家别激动,别激动。”刘彼得故作大度的说:“小宛是一锦的女儿,年轻人嘛,涉世不深,她肯定不是故意的。不过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一锦,小宛要能帮我们引见诸老,我觉得,事情还是可以挽回的。” “刘叔叔,我不会帮你骗人的。”唐宛恨恨的瞪着刘彼得,语气里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平头汉子又爆发了,这次刘彼得没有阻拦,任他冲到了唐一锦母女眼前。这时,一直在旁观的简慕容,猛然上前一步,将她们俩拦在身后,大声说:“这位大叔,您这一米八几二百来斤的,对着两个女人耀武扬威,不太好吧?” 平头汉子上下打量了一下瘦弱的简慕容,恶声恶气的说:“小丫头片子,捣什么乱,滚一边儿去!”话音未落,巨大的手掌挥起,就想把她扒拉开,不料简慕容顺势一躲,平头汉子的力道一下落空,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幸好撞在一旁的树干上。 刘彼得身后,又一个胖女人恶狠狠的冲上来就要抓简慕容的长发,简慕容把头一偏,反而扣紧了对方粗壮的手腕,一用力,疼得她怪叫一声。简慕容闻声松手,胖女人跌跌撞撞的往前冲了两步,摔倒在地,呆了片刻,一变脸,大声嚎啕起来:“打人啊!救命啊!” “你们不讲理,还要打人吗?”剩下的一群男女开始七嘴八舌的嚷嚷,一个个揎拳攘臂,直逼过来。图书馆里几个借书的孩子,本来站在门前看热闹,这时候吓得直往屋里跑。看见这阵仗,简慕容不禁也有点胆怯,她回头朝唐宛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准备退回屋里去。 胖女人坐在地上正嚎得来劲,突然感觉一只粗壮的胳膊伸过来,把她轻轻拽起。“我在旁边都看见了,这位大婶明明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啊?”不知从何时走近的魁梧男子,一边说着,一边笑嘻嘻的把胖女人推了过去,挺直了高大的身躯,站在简慕容的身旁。 对面的几个人一愣,平头汉子斜眼看了看一旁的刘彼得,见他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微点点头,于是,带着一群人,仗着势众,呼啦啦围上来,拳脚一起招呼。“让开!”男子厉喝一声,把简慕容推到一旁,冲上去,先把平头汉子一腿扫倒,又一拳打在另一个个子瘦小的“先锋”肚子上,那人立刻疼得弯下腰去。 和文静的唐宛迥然不同,简慕容是个从小喜欢打打闹闹的女孩子,甚至男生们的约架也常有她的一份,可她也从未见过如此酣畅淋漓的战斗,这个身形雄壮的男人,却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正如一头灵活的猎豹,在低头乱撞的野牛群里上下腾挪c游刃有余,不时狠咬一口,就有一头野牛哀嚎着倒下去,平均下来,解决一个人也许只要半分钟,噢,不,二十秒,转眼间,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一伙人,已经躺在地上东倒西歪。 可他倒也没有乘胜追击的意思,突然露出满脸笑容:“各位大叔大婶,承让。各位要是年轻二十岁,任来一位,我也不是对手,不过,年岁不饶人,咱们今天就切磋到这儿,大伙儿看可好?” 简慕容正看得来劲,不料画风突变,这个刚刚还杀气腾腾的男子,转眼嬉皮笑脸的饶舌起来,她不由得差点笑出了声。 “好,唐一锦,你既然这样对待我这个老朋友c老同事,我也不说什么了。”刘彼得见不能再以势压人,气急败坏的说:“你是老凰州人,别忘了,楼远图可是外来户,再过两年他就得下台,鹿先生才是在凰州说了算的!” 说罢,一伙人落荒而去,很快就消失在道路尽头沉沉的暮色中。 “谢谢你,先生。谢谢。”唐一锦朝青年男子深鞠一躬,吓得他手足无措:“阿姨阿姨,您千万别这样!”简慕容也在一边做了个抱拳的姿势,半开玩笑的用武侠电视剧里的台词说:“这位英雄,让小女子开眼了!” 他扫了她一眼,也笑道:“这位姑娘,身手也好生了得。” “英雄怎么称呼?” “啊,我就是个路过的而已,见义勇为是好市民应该做的”对方不肯明说,只是打着哈哈。 “蒙广达!你这家伙,能不说瞎话嘛!”站在一旁的唐宛终于忍不住,气恼的大叫起来。 3 当蒙广达和简慕容告辞跨出唐家小院的时候,天已然完全黑了下来。 “唐阿姨,您留步,我们走啦。”简慕容对身后的唐一锦笑着说。蒙广达补了一句:“阿姨,谢谢您的米粉,真是凰州最好吃的!” “那有空常来啊。”唐一锦欣然道。 “蒙广达,你还是少来吧。”她身边的唐宛撅起了嘴。 “看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唐一锦嗔怪着把女儿推了进去。 看着小院的门阖上之后,蒙广达对简慕容说:“那我也先撤了。” “哎,你往哪边去?”简慕容叫住他。 “那边啊”蒙广达用手指了个方向。 “那一起吧,我家也在那边。”简慕容不假思索的撒了一个谎,脸上有点发烧,但她觉得用夜色可以掩盖自己。 “喔,好吧。”蒙广达边走边说:“你和唐宛是从小的朋友?” “从初中开始同学的,你呢?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啊哈哈,这个说来话长了。”蒙广达挠了挠一头硬直短发的脑壳:“虽然认识没多久,故事还挺多——现在,她对我还有点误解没解开呢。” “在雍津,她真的不是你女朋友?”简慕容假作不经意的瞟了一眼蒙广达的脸,试探着问道。 “喂!你们这些女生,是不是偶像剧看多了,动不动就男朋友女朋友的!”蒙广达突然停下脚步,一脸严肃,略带不快的双眼直视对方:“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不好意思,我瞎猜的哈。”简慕容不明白他为什么对这个话题如此在意,赶紧打住,不过,她并不介意他的发怒,甚至还为此有点小开心。 “她在明德的时候,一直照顾我一个好兄弟的妹妹。”蒙广达望着街灯下道路的前方,向简慕容解释道:“原来我一直觉得,明德那些世家子弟,都是不可一世c自私自利的公子小姐,没想到有这么仗义的女生,还愿意和我们这种人打交道。到了凰州才终于明白,她根本不是什么世家子弟,原来大家都是一样的,哈哈!这才说得通嘛。” “是啊,”简慕容大为兴奋,觉得蒙广达所想,与自己简直合拍到不能:“哼,我倒也认识某个人,刚上了明德,就自以为是个什么角色,看谁都爱搭不理对了!”她突然打住,在书包里摸出手机,翻找着通讯录,拨出一个电话,但好像对方一直没有回应。 蒙广达忍不住说:“很重要的事吗?这么久也不接,也许不方便吧。” “不行,我非找到她不可。”简慕容气哼哼的说,正在此时,电话通了,那边传来一个女孩子不耐烦的声音:“小简,有什么事吗?” “我倒没什么事。”简慕容恶意满满的冷笑道:“是你的好朋友有事。” “唐宛?!”对方的声音一下变得紧张起来:“她怎么啦?小简!” “她为了帮你的市长爸爸送什么材料,被反新区计划的那帮流氓纠缠上了。”简慕容似乎非常欣赏对方惊慌失措的样子,用带着快意报复的口吻说:“今天,要不是有一位”她说着看了一眼蒙广达,后者赶紧把手指放在嘴唇正中,做了个禁声的表情。 “要不是我在场,他们就把她给揍了!” “啊?”楼宁宁的声音更慌乱了:“那那谢谢你,小简,我我马上联系她,呃,不,不,我马上联系我爸,让他找警察” “嗯,你也让父母官大人多关心关心我们普通市民的人身安全吧!”简慕容用训斥的语气说完,立刻就按灭了电话,得意的笑出声来:“啊哈,没想到我还有这么痛快教训楼宁宁的一天!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就在眼前!” 蒙广达也笑了:“真小人好过伪君子呢。” “是吧?”简慕容高兴的说:“对了,今天还真是因为有你,要不我们非得吃大亏。没想到,我们这么多天躲着的人,就是你呀~” “嗯。”蒙广达叹了口气:“其实我跟着你们好久了,可总是不敢上前,真怕再给她添麻烦了” “你也有这么胆小的时候?蒙哥,直来直去就好啦!没什么说不清的,唐宛是最通情达理的老好人了。” 两人一路聊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公交车站。“我在这儿坐车,66路。”蒙广达指了指不远处的站牌,你呢?” “我去对面那站。”简慕容随手一指。 “你家不是往这个方向走吗?” “啊。”简慕容这才发现,聊得太嗨的自己,已经完全忘记刚才撒过的小谎,赶紧解释道:“我我突然想起来,老妈让我去舅舅家拿件东西那个,车来了!我得走啦,再见蒙哥!” 蒙广达看着这个小个子的女生,斜挎着一个硕大的双肩书包,急匆匆的跑过街道,敏捷的跳上刚刚驶来的公共汽车,透过窗边,微笑着望向自己。他也露出笑容,冲她摆了摆手。 4 唐宛把地产证的绿色封面轻轻阖上,一脸做错了事的可怜巴巴表情,看了眼笔直坐在一旁的唐一锦,小声说:“妈妈,对不起,我我错了。” 唐一锦轻轻叹了口气,用手抚摸着地产证上凹凸不平的花纹图案装饰:“这也没什么本来就不是咱们应得的东西,是妈妈上了别人的当。” 唐宛抬起眼,刚想说点什么,看见母亲阴沉的脸色,又吓得不敢吱声了。 “我难过的是,你竟然这么不相信妈妈。”唐一锦望着院子里的小木桌和板凳,哀怨的说:“我知道,你明里是在和刘老师斗气,暗里是在和我斗气。可是,妈妈已经告诉过你,我是要等爸爸回来的,难道在你眼里,妈妈就是这样的人吗?” “妈你别说了,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唐宛再也忍不住,一头扑进母亲的怀里。唐一锦默然无言,任由女儿放声大哭,只是在她不断抽动的肩头轻柔的拍着,就好像拍着襁褓中需要哄着睡觉的婴孩。 过了好一阵子,唐宛才缓了过来,但她仍然紧紧抱住唐一锦,感受母亲呼吸时身体微微的起伏:“妈,我知道,你这些年一个人都是为了我”说到这里,她想起楚小亭的继父,不禁又哭了起来:“去了明德之后,其实我我也希望希望有一个人能照顾你。妈,我不是那么自私的,可可我觉得,不该是刘彼得那样的人他不是好人他,他配不上你” “傻瓜,除了你爸爸,没人能配得上妈妈。”唐一锦拍拍女儿的头,平静的说:“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嗯。我来照顾妈妈,等爸爸回来。”唐宛仰起挂满泪痕的脸,露出讨好的笑容。 “你不念大学了?就在这小地方呆着?”唐一锦也笑了。 “我都想好了,”唐宛认真的说:“我去考师范大学,不用交学费的,毕业后就回凰州来,我就喜欢在小地方呆着。” “真的?” “真的。”唐宛答道。是的,她曾经踏足过那个外面的世界,就像灰姑娘走进了王子的城堡,眼花缭乱。明德校园的林荫道c显德宫的舞会c枫丹白露的盛宴c昭国公府的花园几十天之前,她还在那里,而现在,一切仿佛是幻梦一般,她甚至有一点点怀疑它们真的存在。如果说她对那个世界,有什么割舍不开的留恋的话,不是流光溢彩的浮华,而是那些真心相交的朋友:路启平c柴小白c陈曼儿c王莱莱c曹晓萱c沈月白还有梁牧远,一个已经深深扎进自己心里的身影。 可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他们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自己始终能够抓住的,就只有这里的一切唐宛这么想着,更握紧了母亲柔软而温暖的手。 5 冬日的午后,阳光有气无力的照在里弗兰小镇的一片灰白色屋顶上。一辆挂着政府牌照的黑色suv驶过古老而狭窄的街道,在一栋老旧的公寓楼前停下。穿着灰色风衣的男人走下车,看了一眼门牌上的号码,从副驾驶座上拎出公文包,轻轻叩了叩门。 过了好半天,门上才打开一个小窗口,露出一双苍老而警惕的眼睛。 “您好,请问阿方斯蒙托先生是住在这儿吗?我是从巴黎来的,退伍军人事务部的罗兰杜拜恩,这是我的证件。”来人说着,把证件拿到那双眼睛前晃了晃。 阿方斯含糊不清的咕噜了一句什么,打开门,将对方让进屋里:“请坐,杜拜恩先生——咖啡还是茶?” “咖啡,谢谢。” 杜拜恩扶了扶眼镜,审视着这间杂乱无章的客厅,这里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战争纪念品的储藏室,墙角靠着阿尔及利亚军团的旗帜,玻璃柜里摆着老旧的枪支,墙面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照片和奖章镜框,其中最大的一张照片,显然是最近拍摄的,阿方斯坐在轮椅里,正在给一个黑发的女孩胸口别上勋章。他看着这张照片,面露一丝诡异的微笑,自顾自的在一把椅子上坐下。 “请问阿方斯蒙托先生在吗?”他问。 白发苍苍的老人一边颤颤巍巍的把杯子从咖啡机里拿出来,一边说:“我就是。” “我是问,阿方斯蒙托先生在吗?”杜拜恩在那个名字上加重了语气。 “我就”老人用颇不耐烦的语气刚说了半句,突然看见对方的镜片后闪出锐利的目光,直直逼视着自己。他瘦弱的身体微微一抖,手里端着的咖啡杯落了下去,摔在地上化成碎片,与深棕色的液体,一起飞溅开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