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代》 正文 第1章 决斗 泉州府,位于帝国的东南沿海,在数百年前,这里已是帝国最大的通商口岸之一,其一城之繁荣喧哗甚至胜过异邦小国的都城大邑,无数的人来到这里,追逐财富,梦想,女人以及所有他们认为可以用自己的一生去交换的东西。但如今,来自西夷的远洋舰队横列在离泉州不足三十里的近海,一如傲慢的帝王,尽情地炫耀着自己的武力与威严;自东瀛跨海而来的修行僧侣,无业浪人则肆无忌惮地横行在街巷闹市之间,做着种种令人郁怒难平的肮脏勾当;还有来自西域的舞女,天竺的修业僧,波斯的商人每个异邦人的脸上都带着轻蔑讥讽的冷笑,曾经的帝国,对于他们是如此的高不可攀,恍如神话中的极乐净土,那是一个充满着蜂蜜与牛奶的世界,那是一个堆砌着黄金与白银的国度,在那里,你可以享尽人世间最奢华的盛宴,在那里,你可以得到人世里最娇媚的女人,在那里,你可以览尽数之不尽的奇珍异宝,这样的国度无疑便是现世的天堂,然而,当所有的繁华如幻梦般落尽,千万人疯狂地找寻追逐之后,才恍然发现,现在的帝国只是一个苟延残喘的老人,到处充斥地垂垂老矣的颓败与灰暗,朽腐之气正一点一滴地耗尽帝国仅余的生命力,外邦异族看到这样的帝国自是极尽嘲弄与蔑视之能事,然而嘲笑之后,那一股无可宣泄的失落与愤懑又让他们生出欲哭无泪的悲沉。 帝国西沉,竟是这般触手可及。 “快去看啊,要比武了,要比武了,就在宣化门外的广场上,大家快去看啊!”不知是谁在大街上大喊了一声,所有的人在一瞬间的茫然之后继而兴奋地向那人口中的宣化门跑去。比武,这个每天都在发生的事情通过简简单单的宣扬之后,却总能勾起男女老少们莫名的兴致,这就像一个嗜瘾鸦片的人,即便天天在用,但每次用时,还是会感到不可压抑的亢奋欢喜。每个人都向着宣化门飞跑,唯恐落于人后,占不到好的看位,但即便如此,那不大的广场上,早已密密麻麻挤满了人,远远地看去,黑压压的一片,怕是不下数百人,更有活泛的看客早早开了盘口,等着比武之后可以小小捞上一笔。 这次比武的是一名日本浪人和帝国的剑客,当然,对于混迹市井的普通百姓而言,永远只是两个武士之间的拔刀相向,更不会明白剑客与武者之间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区别。 帝国的剑客很年轻,只有二十一二岁的样子,又高又瘦,平凡的眉宇见透着一丝淡淡的倔强。剑客名作林宇扬,是青城剑派的二代弟子,他的剑狭长锋利,乃是青城派“诡剑”一脉的嫡传。与林宇扬对战的是来自瀛洲九州岛的浪人大原次郎,他本是落没的武士之后,祖辈的财富早已在他年轻时挥霍一空,飘洋过海来到泉州却依旧落得三餐不继,潦倒落魄,满腔的愤懑终于化成了卑劣不堪的恶念,当人变作了恶鬼修罗,肆意的伤害也就变得冠冕堂皇,只是,大原次郎却忘了,这是天朝的土地,岂容鬼魅横行! 穿着青袍的老者走进广场,看了一眼对决的双方,大声道:“此番比武,两位当以切磋进益为要,切莫争勇斗狠,枉杀人命,但自古刀剑无眼,生死之事,自有天定,败方不得有任何寻衅报复行为。” 已届不惑之龄的大原次郎闻言,心中冷笑,嘴上随之冷发出一声冷哼,对面的林宇扬则面无表情,一言不发,想来对于这等陈词滥调的场面话早已是司空见惯。 “那么,决斗正式开始。”老者见双方如此,暗暗摇头,也不再多言,立于一旁,权作裁判。 林宇扬力贯长剑,身体也随之舞转起来,长剑若劈若刺,角度诡异莫测,对着大原次郎,迅速构成了剑势。大原次郎嘴唇紧闭,神色凝重,在剑雨中犹若风雨中的海上孤舟,极尽腾挪闪躲之能事,身体或仰,或俯,或侧,或立,小心翼翼地闪避着林宇扬诡异的剑招,右手始终搭着腰间倭刀,却并不急着劈出。拔刀术,正是大原次郎的刀术绝学,力若雷霆,快如电闪,往往一招便能定生死胜负,所以大原次郎就像一头觅食的狼,等猎物蹦跶够了,体力耗光了,便一下子咬死猎物。但青城一脉的剑法又岂是大原次郎的拔刀术所能比拟,一旦施展开来,仿若惊涛怒浪,一剑快似一剑,一剑强似一剑,而又剑意绵密,后招隐隐,一剑剑催逼直如泰山压顶,暴雨骤临,渐渐逼得大原次郎压力陡增,喘不过气来。大原次郎几次想拔刀,但想到剑招之后的未知攻击,遂又把拔刀的冲动生生忍住。须臾,林宇扬剑势一变,更显诡异阴冷,手中长剑犹如毒蛇一般从难以想象的角度攻击大原次郎的全身上下,只要一经击实,便是血溅五步的重伤。面对如此困境,大原次郎知道若再隐忍只怕生死立见,不由得低吼一声,拔刀。但见大原次郎腰间之刀急速地划出一道耀眼的光芒,带着不可遏止的森然杀意向着林宇扬直劈而下。林宇扬冷笑,以“白驹过隙”的身法侧过正面,再往前急冲,大原次郎的刀随即深深地扎进了林宇扬的左臂中,但一招伤敌的大原次郎却毫无得色,取而代之的则是惊惧与不信,因为林宇扬的剑已刺入了大原次郎的心脏,只一剑,却足以致命。伴随着一声倒地的砰响,围观的人群也轰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你看,还是我们帝国的武士了得吧”,“滚他妈的瀛洲浪人,我看都是怂包”,“到底是青城派,名门正派,果然不同凡响”伴随着众人的欢呼呐喊,林宇扬以剑拄地,努力不让自己倒下,方才的一刀,不仅伤了林宇扬的左臂,其中蕴含的森然刀气更直透脏腑,给林宇扬带来了不小伤害。 “我宣布,此次决斗由青城派林宇扬获胜,林小哥,你不要紧吧?”作为仲裁的老者不失时机地宣布了决斗结果,并上前来询问林宇扬的伤势。 “没事,修养一阵就好,多谢前辈关心。”林宇扬的脸色很苍白,却带着不可亲近的固执,令人不由望而却步。须臾,林宇扬提着他那把已吹落了鲜血的诡剑,缓缓离开,脚步始终沉凝不迫,显出名门子弟的昂然风范。 青衫老者见林宇扬走远,不由收回了目光,移目看着地上渐渐冰冷的大原次郎,心下微叹,暗忖必是是这日本浪人独来独往惯了,亲朋无多,这次决斗,竟没有一个瀛洲倭人在旁观看。老者想了想,便走上前去,提起睁大着眼睛犹有不甘的浪人尸体朝着城北的乱葬岗走去。围观的百姓自也渐渐散了,三三两两地各自离开,心里期待的却是往后的决斗,也不管这决斗的人是谁,胜利的人谁,只要每天有那么一点刀剑绽开的血花,整个人便觉得有了盼头,黎庶蒙昧,一至如斯。 离着宣化门不远,是一座三层楼高的楼阁,匾额上书着“凤翔客栈”四个龙飞大字,这里正是泉州府与“如归客栈”,“四海客栈”齐名的三大名栈之一。凤翔客栈的三楼上颇有几间精致的雅间,隔着帘幕,不仅可以观赏大街上的车马喧嚣,也可以将宣化门下的诸般景物看得清清楚楚,自然刚刚的决斗一丝不差地落在了看客眼中。看客共有两位,韶华正茂的少女以及儒雅俊秀的书生,少女纤秀皓白的手将卷帘慢慢放下,不由叹息:“帝国孱弱,若是能多些这样的热血之士,我万里神州又岂容他人践踏。” “紫如你这话可有失偏颇,若只凭匹夫之勇,只知刀剑之利,便是千人万人又怎样,面对西夷的船坚炮利,你认为我大明天朝可有几成胜算?”眉目清秀的年轻参将赵宸宣接口反驳,语意间透着深深的忧虑。 “宸宣你这话不是也偏了吗,如果我大明没有热血忠义之士,没有精忠报国之兵,即便拥有能与西夷相抗衡火器枪炮又如何,还不是国之不国,贪庸无耻之辈肆虐横行,这样的大明就像一棵病入膏肓的枯树,面上看着枝桠俱在,春天一到,或许还能看到一两片绿叶红花,但骨子里却早已经腐烂透顶。”帝国益阳郡主姬野紫如词锋锐利,忧国之情溢于言表。如今的帝国积弊已久,内忧外患,这舍身为国的忠臣义士更是愈渐零落,长此以往,国力日衰,繁华难在,亡国灭族只怕也绝非说书人嘴里的唾沫横飞。 “感叹无益,你我前来泉州不就是为了购买西夷枪炮,招揽报国义士?”赵宸宣浅笑,明晃晃的笑意漾在脸上,便是整个房间也似明澈了几分。 “不错,你我都在,锦绣山河岂容他族践踏?”一股逼人气魄自姬野紫如的气场中陡然而出,双眸灼灼恍如刀剑寒锋,让人不由得想起那个被称为“帝国武勋”的姬野世家。数百年沙场沉积的荣耀骄傲投射在少女身上,孕育而成的是无所畏惧的自信与勇气,这便是大明国益阳郡主—姬野紫如。 长街上错杂纷乱的吆喝声起起落落地回荡着,仿佛那尘世繁华就要扑面而来。只是若有人细细聆听,自不免听出一丝无可藏匿的颓败意味,恍如秋叶飘零,曲终人散。姬野紫如和赵宸宣静静地听着,心里更泛起空落寂寥之感,就像是看着一个败落的世家大族,怎么掩盖也掩盖不了腐朽的霉味。 而就在差不多的时辰,一个抱着剑的年轻人经由西城门进入了泉州府。年轻人穿着白缎面的真丝袍子,步履很优雅,淡定,每一步的距离分毫不差,整个人说不上俊美,但透着一股英气,许是赶了很久的路,脸上带着些沧桑的意味,这让年轻人流露出别样的魅力,再加上年轻人自幼习剑的缘故,无形中散发着一股剑气,让人陡生寒意,这正是年轻人剑道大成的标志,他便是被帝国草莽绿林奉作“天剑”的西门雪。 这一日,正是大明龙腾二年的三月十四,而在这一年的三月十五便发生了震惊朝野的“烽烟传讯”事件。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烽烟传讯 夜幕降临,整个泉州府更见喧闹,那些个白日里将养了一日的花红柳绿再也耐不住寂寞,招招摇摇着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舒展着女儿家的风情,妖妖娆娆地换却春风一度。 城东的招福客栈在经过了白日的忙碌,渐渐安宁下来。住店的商客们或是成群地穿梭于花街柳巷,或是早早歇下,准备着第二日的辛苦忙碌。用过晚饭的林宇扬身姿笔挺地坐在床上打坐,暗暗总结今日决斗的心得,瀛洲的浪人,这是林宇扬第一次见,但却以师门的剑法得以大胜,这让林宇扬的心里生出骄傲与轻视,东瀛拔刀术,不外如是,这般想着,林宇扬渐渐步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不过这样的宁静在短短的一个时辰之后即被打破,三个一身黑衣的蒙面人自幽暗处迅速没入了招福客栈的漆黑大堂,在确认了林宇扬的房间之后,直扑而去。三个黑衣人俱是身形轻矫,纵跃之间没有丝毫的声响,只有露着的眼睛隐隐地显出凶狠暴戾的性子,一掌之下,关紧的窗户被无声地震开,不过迎面而来的却是一道闪亮的剑光。那剑光像极了天际的闪电,快厉狠绝,黑衣人惊讶之余,以极快的反应不可思议地旋了个身,躲了开去,右掌立即切向林宇扬,展开反击。一同前来的黑衣人亦反应迅速,低喝一声,数抹寒光飞快地罩向林宇扬,林宇扬听风辨声之下,果断地急退,身后的桌椅被撞的山响,立时惊动了其他的住客,性子火爆的发出震天的咒骂声,艳艳的烛火也随之一盏盏地亮了起来,攻袭的黑衣人低骂了一声,并向林宇扬做了个去城外的手势,林宇扬见了却是艺高人胆大,低声说了声“好”,如此四人在没有发生更大的响动之前,展开身法自往城外奔去。 月色凄迷,天际又时有乌云飞驰,整个天地更显得昏暗了。一幢幢屋宇楼檐在视野中迅速消散,只见得盏残灯远远地照着,让人顿起寂寥空落之感。从招福客栈逸出四人俱是身轻如燕,踏步如飞,很快,便已到了郊外的空旷处,挨着这空地的则是泉州城的乱葬岗。只听得夜枭呼啸,子规声啼,荒草萋萋,一片苍凉。 四个人各自立定,也没多话,就这么冷冷地凝视对方,直到此时,林宇扬才注意到黑衣打扮的蒙面人俱手持钢刀,且是那种掠呈弧形的倭刀,刀在鞘中,但杀人见血的杀气还是从刀鞘中漫溢出来,冰冷冷地透着寒意,一如佩刀的主人,透着野兽般的杀意。林宇扬心知今夜必难善了,早已抽出了剑,摆了个可攻可守的剑势。 为首的蒙面人寒光一闪,喝了声“杀”字,其他两人会意,齐齐向林宇扬攻来。一时,剑光,刀光,交织成惨淡的光彩,照映出杀伐凶厉的脸。 离着空地远了,只听得泉州府里似有无主的野狗汪汪地吠叫着,惊醒了几个睡意未深的闲汉出来喝骂。 泉州府的琼花楼位于泉州府西街的中心地带,是个人流聚散之地,只要是入了泉州府的人没有不来这西街耍一耍的,自然,这样的地界有这么一个男人的销金窟也就不足为奇了。作为泉州府三大青楼之一的琼花楼,其楼里的姑娘素以体貌妖娆,勾魂夺魄而著名,大凡是在琼花楼一掷千金过的恩客无不对楼里的姑娘念念不忘,削肩细腰,眉目含春,此等容色已是妩媚,更何况凡是接客的姑娘,琼花楼都会找本事最好的鸨娘调教,那床第之间的功夫更是泉州一绝。既有这样的本钱,琼花楼自是日进斗金,客似云来。 戌时三刻,换做平日,本是琼花楼最喧闹的时辰,半月才出场一次的琼花花魁便会在这时候出场竞标价钱,那天南地北的富商豪客无一不是翘首以待,喧嚷非常,不过今日不仅静寂了许多,而且还多了几分打闹嘈杂之气。五六个虎背熊腰的场院护卫已被整治地鼻青脸肿地跌坐在一旁,伤重的更是断了筋骨,废了手脚,怕是要落下终生难愈的残疾。不过大堂里并不因此而消静,三个泉州府里的世家公子正持着剑与外来的东瀛浪人们打做一团,剑来刀往的,稍一不留神,便是身首异处的祸事。在旁观战的鸨妈,姑娘,客人都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虽然这场面是三位公子堪堪抵住了浪人们的攻袭,但明眼人一看便知,为首的几个瀛洲人根本没有出手,看他们的架式,面目凶狠,身形颀伟,太阳穴高高隆起,双目犹如冷电,绝不是好惹的主,而最要命的是这些个外族倭人是铁了心要琼花楼里的姑娘侍夜,可要是今晚琼花楼真应了东瀛人的要求,便是开了帝国姑娘侍奉倭奴的先例,别说以后不能在这泉州府立足,就是楼里的姑娘也得自寻了短剑了断自己,无论这娼妓的身份再怎么低贱,在他人眼中多么下作,可有些事却必须用生命来捍卫,这是一个人的底线,更是一个民族的底线。 打斗犹在继续,但听得几声短促的刀砍之声,却是为首的一个瀛洲人趁着打斗之际,移形换位,出刀如电,将三个持剑公子的手筋一并挑了,迫的三人齐齐后退,手腕上的血滴下,听得所有在场的大明百姓心惊肉跳,仿如那森冷的钢刀就要砍在自己身上。 “还有谁不服的,再来打过,若是没有,今晚花姑娘的陪我们嘿咻嘿咻”瀛洲人说着,都发出一阵猥琐至极的淫笑,回荡在整个琼花楼内,就如魔鬼的狰狞,脸面上的腌臜可怖令人见之作呕。 “放你娘的屁。”就在所有的汉家子弟都面如死灰之际,一声断喝从琼花楼后院传了出来,随着这呼喝而来的却是一柄寒气逼人的菜刀。但见刀光乍现,形如电闪雷鸣,声如虎啸山林,只一眨眼,便已怒斩而至,竟是将最前头一个瀛洲人的右臂给生生砍了下来,刀势未尽,“铮”地一声死死地钉在了紫木大门上,兀自颤抖不已,让所有人的心为之一颤。 “八格”,所有的瀛洲人手握刀柄,铿铿锵锵地就欲拔刀。 这样的阵势让大堂里的灯火都不由得抖晃了下,就在这忽明忽暗的灯火中,每个人都不由盯着呼喝声的来处,不一刻,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魁伟大汉映入了众人的眼帘,一头披散的长发垂在肩上,高挺的鼻子,黝黑的肌肤,一身白色的厨师袍,步履之间赫然有风,双眸炯炯生威,右手上的龙泉菜刀泛着森冷的寒光,琼花楼的姑娘们见了,都不由惊呼一声:“龙三”,这汉子便是琼花楼的主厨龙三,却是隐了武林豪客身份,一直混迹在这琼花楼中。 为首的东瀛人冷冷地打量着眼前的刀客龙三,龙三亦是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东瀛人,双眸中透着讥诮与杀意,人每走一步,从龙三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便盛一分,离得近的客人杂役竟生出寒意割肤之感,绝强的气势在龙三走进大堂的时候勃然而发,不仅寒意逼人,更似有若实质的刀气萦绕在龙三身上,手上的菜刀随着刀气迸发出炫目的光芒,一个躲在暗处的丫鬟见了那刀,竟然看见一条九爪青龙在刀光若隐若现,威风凛凛,犹如九天怒吼,云霄震震。 对视刹那,每一个东瀛人陡然生出滑腻的冷汗,徘徊在颈脖之间,难受之极。作为首领,永尾完治的眼界也最为高明,自然很清楚眼前名作龙三的刀客绝对具有极大的杀伤力,便是这里所有的浪人一哄而上,也只会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所以他只有退,趁着还没有人被杀之前带着所有的人退出刀客的刀势。永尾完治慢慢将刀插回了原位,对着龙三遥遥一拜,伸出大拇指一竖,道:“阁下好功夫,我们下次再来讨教。”然后二话没说,带着身后的浪人们大马金刀地径直而去,已稳稳占据上风的龙三也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就这么目送他们离开,被废了腕子的世家公子见了这场面,心中忿忿,疾呼道:“这群东瀛人都是狼崽子,龙大侠莫要妇人之仁,放虎归山”,不过龙三显然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没有任何的动作,见惯场面的鸨妈见龙三如此举动心下早已猜到了几分,即便是龙三武功绝顶,可真要打起来,还不是这琼花楼遭殃,真把那群浪人惹急了,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所以鸨妈眼珠子一转,忙带着姑娘们出来打圆场:“都成木头人了,还不快去请大夫,给三位公子疗伤,今天真是可对不住诸位了,今夜的花销琼花全部免单,”鸨妈一开口,立刻透出生意人的八面玲珑来,拂着秀帕,招摇着对龙三道:“这位龙大侠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呆在厨房当真委屈了,姑娘们,还不快来招呼龙大侠”,顿时,整个琼花楼就如从冬眠中复苏了一般,莺歌燕语地响成一片,龙三显然许久没遇到过这样的招待,不知所措地显出几分羞涩。而此时,整个泉州府早已陷入了梦乡,昏昏沉沉的夜里却似藏着不知名的野兽,睁着森冷的眼睛急欲择人而噬。 第二日,在泉州府衙休憩的益阳郡主刚刚起身,便看到了一缕烽烟直冲天际,经风不散,那烽烟燃起的方向正是泉州府的宣化门。隔着院墙,姬野紫如还能听到嘈嘈嚷嚷的喧嚣之声,只是街上的人在奔走呼喊着什么却是听不真切,天际的烽烟犹在飘扬,隐隐有直冲天际的郁怒,而就姬野紫如所知拥有这样的传讯烽烟除了当今朝堂便只有江湖各派的首脑人物,以此可见,帝国江湖必是发生了极大的事情,这让姬野紫如的心里没来由闪过一丝不安。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宣战 街上的人奔走着,呼号着。打从一早起,随着城外老樵夫古炊烟的一声嘶号,整个泉州府顿时喧腾了。每一个大明百姓的脸上都深深地写着两个字,那就是愤怒。其实古炊烟看到的也不过就是两个人,两个被吊在树枝上的死人,男的一身赤裸,满身刀伤,好几处血肉模糊,被绑吊着的腕子已经断了半截,露出白涔涔的骨头,整个脸上露着愤怒,就像凝固了的恶魔的雕像。一旁的女尸则更为可怖,所有的肌肤都裸露在光阳底下,身上,脸上,肩上,腿上到处布满着伤痕,有皮鞭抽过的伤,有用手虐打的伤,还有些像被野兽啃噬过的伤,下体留着的血已经凝固,但凝固的血看着更让人触目,呈现出诡异的艳红,整个面容写满了惊怒,大凡明眼之人见了,都能知道这女子死前是遭打了极残虐的蹂躏。见了如此场景,没见过大场面的老樵夫还不放声大呼,这一呼,马上引来了附近的居民,而后一传十,十传百,消息就像插了翅膀似的飞满了全城。很快,有眼力的人马上认出被一剑穿心的男人正是昨天在宣化门广场上一剑击败东瀛浪人的青城剑客林宇扬,而女的则是琼花楼的头牌姑娘赵小蝶,再联想起昨天林宇扬的比斗,琼花楼被东瀛人闹事,整个泉州府的百姓一下子便被愤怒与仇恨点燃了,这就像一个强盗不但劫掠了你的财产,而且淫辱了你的妻儿,如此行径是可忍孰不可忍。 闻讯赶来的江南霹雳堂长老雷万声看着两个满是伤痕的尸体,须发俱张,双眸直欲喷出火来,不假思索地将堂中密藏的“江湖烽烟”释放开来,这“江湖烽烟”乃是大明武林的传讯烽烟,只有各派掌门宿老才有威望资历携带此物,意语着群魔乱舞,天下豪士共击之的武林誓言,无论是黑道还是白道只要看到此烽烟,查明事实真相,无论是万水千山还是刀山剑海必以死击杀。曾有朝廷大将残杀无辜村民一百六十一口以冒军功,被峨嵋派正清师太查明真相,祭起这“江湖烽烟”,武林中人莫不蹈死以赴,此役,逾时三年,共尽丧江湖好手三百余人,终将作恶之人击杀,所以,这“江湖烽烟”便是汉家天下的江湖传奇,烽烟起而群魔束手,此际,这冲天烟云正凝聚在泉州府上空,经久不散,而且在燃烟之际,雷万声以秘法将自己的精血融与烟中,整个烟柱呈现出淡淡的红色,这意语着鬼魅纵横,苍生罹难,只要是看到此烟的武林中人,都要接续这“江湖烽烟”,将讯息传至整个帝国,换句话说,这烽烟便是整个帝国武林的决杀令,只要武林中人还有一口气在,那便要不惜一切,决死一击。 人越聚越多,泉州城的武林世家,官府的捕快差役,走南闯北的旅人商客,乃至刚刚歇下的青楼女子所有的人听此恶讯,只觉心中热血汹涌,直欲操刀而起。被琼花楼姑娘们折腾了半夜的龙三在听到此消息的时候,只觉一股逆血再也按捺不住,点点滴滴地喷了出来,染的身上的厨师袍一片红艳,龙三却顾不得这些,内力纵贯之下,远处的龙泉刀铿锵而至,操在手中,若有龙吟之声。在陪的楼中姑娘见此,俱都退到一旁,待龙三走出房门,敛裾为礼,面容肃然,道:“龙大侠走好,我等无以为报,请受此一礼”,说着,所有的姑娘都跪拜着行下大礼,龙三也不答话,面色沉沉地出门而去,只待大杀一场换却苍生公义。 随着人不断地聚拢而来,林宇扬和赵小蝶的尸身很快被收殓入棺,残破的衣服已被精致的真丝绸衫所取代,棺材是上好的楠木棺材,就连官衙里轻易不出手的老夫子也在赶忙中写下悼祭的碑文,甚至有喜好文墨的书生见了这骇人的尸体,立誓说定要将这两人的事迹写入英烈传,不过这却是后话。自然,这人群里也少不了习武练剑的江湖人,在得知了事情的原委之后,俱是义愤填膺,向旁的人问明了瀛洲浪人的聚居之地,成群便往城东的浪人营而去,其中有慷慨豪迈的北方大汉,边走边唱起歌来,唱的正是宋时大英雄岳武穆的满江红:“怒发冲冠,凭栏处c潇潇雨歇。抬望眼c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古老悠远的歌声在整个泉州府久久回荡,激越清扬。 大街上的喧哗很快传入了泉州知府季谨安的耳中,本欲升堂审案的季谨安闻之大惊,对前来禀报的衙役道:“拿本官的手谕,请泉州总兵黎敬武带领绿营官兵前往东瀛浪人营维持秩序,务必阻止双方械斗,请府衙仵作前去案发现场验尸,务必查出死者致死原因,请瀛洲参事高木浩志来府衙就说本官有要事相商”一连串的命令有条不紊地一一下达,刚过而立之年的季谨安此时显得精明而干练,作为居摄八年的进士,历经多年的宦海沉浮,飞扬的书生意气已从季谨安的身上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岁月积淀的精练明睿,待传令的衙役远去,季谨安遣退了所有下人,只留下府里的师爷夏宁国。看着黑瘦的夏宁国,季谨安露出满意的笑容,道:“此次东瀛人闹事大不寻常,只觉得暗藏着什么,你跟东南府军的刘将军熟,烦请你跑一趟,将这边的情况告诉刘将军,如有必要,请刘将军调兵入城,还有调派府里所有的侍卫,一定要保护好益阳郡主和赵参将的安全。” “是,属下这就去办。”略显老相的夏宁国微行了一礼,转身而去。 整个大堂在宁静了片刻之后,自堂外传来了吵嚷集合的声音。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火光 在得知了林宇扬与赵小蝶被杀的事情后,洗漱已毕的益阳郡主姬野紫如和赵宸宣俱是心中一惊,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升起,越来越强烈。两人对视一眼,更加肯定了心中想法,姬野紫如迅速做出决断,对进来禀报的衙役命令道:“调集府里的所有人马,跟我去北城,要快。” “是。”一身皂衣的年轻捕快许是感到了益阳郡主言语中的凝重,旋风似的跑出去召集人手,一旁的赵宸宣已自房中取了弓剑递给姬野紫如,姬野紫如接过离天弓和青钢剑,说了声:“走”,心急火燎地跑了出去,赵宸宣紧随其后。大院中,随侍姬野紫如的玄武卫士肃然而立,队形整肃,那些个没经过正规训练的捕快衙役则推推嚷嚷地乱作一团,丝毫没有结成队形的样子。 姬野紫如见状遂对着众人道:“玄武卫士跟我走,其他差役封锁北城兵器库的所有的道路,擅闯者格杀勿论。”在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姬野紫如焕发出临战挥指的英锐神采,眸眼间精光四射,一股绝强的气势让所有的人都为之一惊,姬野世家,帝国武勋,每个人都不由想起那个可怕的存在。 人影憧憧,每个人开始奔突疾行,早已湮没的血勇激昂在胸臆间漾起,再也不能平复。当季谨安听到声音从大堂出来的时候,整个大院里已没了人影。季谨安看着空荡静寂的院落,嘴角扬起轻浅的笑容,心中想起大明百姓对于姬野世家的评价,而最为深刻的一句就是:“姬野世家的女人哪一个都不输于古之木兰”,这是一句极高的赞誉,但季谨安每每思及,却总泛起一股挥之不去的悲凉,女子如男,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正当泉州府的豪侠百姓在愤慨之余涌向东瀛浪人营的时候,离宣化门不远的泉州绿营自也得了消息,很多本地的兵勇们自是愤恨,在请示了总兵黎敬武之后,整个绿营出动了整整一千人前往浪人营,名为维持治安,但实际目的已是不言而喻。 一时,数股洪流在整个泉州城中奔涌疾行,使得原本喧嚣吵嚷的街巷平添了几分凝重肃然,胆小一些的市井百姓见市面上不太平,早已关了生意,枯等着一天过去,仿佛旁人的生死与自己是相隔十万八千里的事儿,殊不知今天旁人的生死便是他日自身的下场。 待得绿营的甲士们都离了兵营,早已潜藏在泉州武库附近的一个个黑衣蒙面人仿若是入了夜的猫子,从偏僻的暗巷窄街中冒了出来,一双双眸子透着森冷的寒气,手搭着腰间的刀,逐渐将自己的状态调至最佳,一场厮杀即将展开。 指挥这次行动的首领中等身材,指节上布满着厚茧,乃是多年练刀的痕迹。在一个昏暗的泛着腐败味道的小院里,所有的黑衣人都已集结,首领看着所有人,道:“这次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火光燃起之时便是我等为天皇陛下报效尽忠之机。”这一番话虽然多少有些空泛,但在一心建功立业的人听来,自是别有一番遐想。 “行动。”随着一声简短的结语,所有的人开始疾奔,步履纵跃之间带起些微的尘土,像极了这纷扬不止的世界。 泉州府的武库已经落在眼前,一座广阔的府院巍峨而立,离着不远处便是泉州府的绿营,那里本来驻扎着一千两百名兵将,而现在只剩下一些老弱做着杂役。近百名蒙面人没有丝毫的停顿,径直往武库冲去,守门的兵士还没来得及拔剑,就已被割断了喉咙。再往内,是一块练武的空地,而所有的兵器则在府院的最里层,黑衣的瀛洲武士继续着一往直前,一袭白衣恰恰站在了练武场的中央,挡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西门雪似乎等了很久,手中的三尺青锋早已擦了又擦,雪亮的锋刃映照着一张张略带惊讶的脸。不过这样的惊讶也只是一瞬,随着一声森冷的“杀”字,瀛洲武士前赴后继地履行着自己的使命。 剑光闪烁,剑气纵横,剑势恰如暴雨惊涛,一剑在手的西门雪展现出身为“天剑”的惊人战力,每一次剑落,便是鲜血喷涌,滴答而下,落在青石板上,化成各式各样的形状,犹带凄艳。瀛洲武士见西门雪悍勇,纷纷施展身法想从旁侧绕过西门雪,直奔武器库的内院,但很快他们就失望了,剑动之时的西门雪有如鬼魅,“风雪登临”的轻功身法一旦全力施为,比之“天剑”之锋亦不遑多让。西门雪白衣飘飞,剑势舞转之间无不丧命重伤,为首的瀛洲武士见状,斜跨一步,倭刀如电,急斩而至。刀势喷薄,力带千钧,划出一道雪亮的豪光,耀的人睁不开眼,刀快,西门雪的剑更快,剑随意转,三尺青锋就这么斜掠而上与倭刀击撞在一处,迸射出刺目的火花,而在刀剑相交之时,西门雪与武士首领的内力透着刀剑一连相抗了七次,内力喷涌之时,旁侧的东瀛人无不被击飞出去,整个练武场上骤然荡起一股凛冽的劲风,风停之时,西门雪一连退了三步才堪堪稳住身形,而与之对决的东瀛武士虽然只退了两步,却一连吐了七口血,才将翻滚如沸的内息压制下来。 “好刀!”西门雪在退了三步之后,整个人的战意也被完全激发了出来,剑光如雨,骤雨如倾,带着夺人的杀意,西门雪的剑纵横驰骋,有若骇浪惊涛,虽然所有的瀛洲武士都带着必死的觉悟,但在如此淋漓的剑法之下,心里只生出沉重的无力感,就像舞女看到了绝世之舞,歌女听到了天籁之音,只是绝世剑法所展现的绚丽辉煌往往是鲜血与生命的代价。 当第二十九个人倒下的时候,武士首领迸射出噬人的狠厉光芒,低斥了一声“在后面的几个武士迅速地掏出了些什么,齐齐地向西门雪招呼,其他还在围攻的人也迅速地向后退去,只听得“轰隆隆”的几声巨响,整个武库随之震颤,一时火光,烟尘弥漫了整个武库,不过即便如此,武库的内苑显然是用特别的法子建造,竟然不见一丝烟火,而急急避闪的西门雪也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持剑立于练武场通往武库内苑的门廊上,一副傲然神色。 就在烟尘尚未散尽的时候,从远处遥遥地传来了步履之音,声音的主人自然是急急赶来武库的姬野紫如所率领的玄武卫士。每个人在听到了爆炸声后,更是用尽全力向前疾奔,离着武库也越来越近。 傲立在门廊上的西门雪露出一丝冷笑,右手持剑,整个身形立得笔直,看着下面的瀛洲武士,就像猫看着老鼠。远处的呼喝之声也越来越近,这让武士首领一时陷入两难的境地,后无退路,前有阻挡,是进还是退。在极短暂的思考之后,武士首领决定继续前进,或许在自己决定成为武士的时候,自己便没有了退路,自己的生命也不再属于自己。 “前进。”在一声高喝中,带着野性嘶号的武士们不顾一切的向前冲去,在他们眼中,“天剑”西门雪已经不存在,西门雪手上的天剑也已不存在,他们是瀛洲天皇最忠贞的武士,来此毁灭武库中暗藏的可怕武器,创造属于自己的荣光。 西门雪一声长叹,剑光随着飘飞而下的身影舒展成死神的羽翼,向着不顾一切的武士劈刺而去。剑影变幻,锋锐难挡,在“天剑”之下一个人倒下,另一人复又补上,恍若扑火的飞蛾。不过这次的战斗结束得很快,随着益阳郡主的一声娇喝,五枝凤舞箭离弦飞舞,俱是一流身手的玄武卫士在姬野紫如和赵宸宣的带领下,迅速加入了厮杀,不过半柱香的时间,经过层层厮杀的瀛洲武士在绝望中被屠戮殆尽,只有武士首领拼着断去一臂堪堪逃逸。 一阵喧腾之后,烽火渐熄,只留下近百具无名的尸体无声地躺在冰冷的青石板上,似乎是对苍天的控诉。被鲜血染红的西门雪看着一脸英气的姬野紫如,露出恬淡的笑容,道:“西门雪不负姬野兄所托。”说着,便直直地倒了下去,一旁的姬野紫如急忙上去相扶,当她的手触到西门雪的后背时,黏稠的鲜血很快沾满了姬野紫如的右手,那是被火药炸伤留下的伤痕。正指挥者玄武卫士收拾现场的赵宸宣见了,忙走过去对姬野紫如道:“西门兄交给我,你尽快将武库里的枪械图纸带去墨家,这事拖不得。” “好,你带着西门兄去求医,我去墨家,半个月后,我们在九黎城汇合。”姬野紫如决断迅速,说完,便向武库的内苑走去。内苑之中,是一间偌大的仓库,仓库之内摆着一些刀枪之类的兵器,积了一层薄薄的尘,显得有些败旧,不过这仓库也不过是个摆设,姬野紫如看都不看一眼径直向内走去。差不多走到尽头,是一扇由精钢制作的大门,挂着一把硕大的铁锁。随着钥匙的转动,大门被缓缓打开,大门之后是一条狭长的通道,通往武库的地下室,也就是这次姬野紫如的目的所在,因为在地下室里藏着正是大明从西洋秘密购来的最新式的枪炮,但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除了枪炮以外,还有所有枪炮的设计图,这也是瀛洲武士不惜一切欲要摧毁武库的原因,若是帝国能将设计图化为己用,不但可扭转武力上的衰颓之势,更可打压外夷,抵御寇虏,若是运用适宜,便是再起中兴的运势也未可知,这是帝国近邻的瀛洲所绝不愿看到的事情,唯如此,以后的层层阻拦也会愈加惨烈。姬野紫如小心翼翼从如意机巧盒中取出所有的设计图,收在自己的锦囊之内,在吩咐军士将地下室好好收拾之后快步离开了武库,此刻,骄阳正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瀛姬 泉州府的瀛洲浪人营位于府城的东北角,聚居了绝大部分来泉州游历的东瀛人,其中不乏没落的武士,求道的苦行僧侣,汲汲于金钱财富的投机商人,当然,还有以温顺贤淑而闻名的瀛姬。只是今天,所有的东瀛武士似乎都受到了命令,皆不在营中,只剩下不满十三岁的孩子在屋宇之间无忧无虑地度过他们的童年,而孩子的母亲则在一旁做着些洗衣清扫的家务活,脸上露出恬静的笑容。 不知是谁在营外大叫了一声:“看,就是这些狗日的东瀛人杀死了林大侠和赵姑娘,这些人都是白眼狼,是禽兽”咒骂斥责一旦开始,要想停下来便成了千难万难的事情,而住在浪人营附近的大明百姓本是混迹市井的碌碌小民,然而这骂人的本事却要比江湖中的大侠高上千百倍,很快的,诸如“给万人骑的浪蹄子”,“后背梁长疮骨脐眼流脓的骚包”,“侏儒似的狗杂种”只要是能说出口的污言秽语尽数便往东瀛人身上招呼,本在最前面的几个略懂汉语的瀛姬听了,有人快步进内苑禀告,有人则用扶桑话对骂起来,很快一两个的对骂演变成数十人的唇枪舌战,只差泼辣的妇人们相互纠打。 “哒哒”的脚步声从内苑响了起来,那是只有木屐才发出的声音,声音又带着奇特的韵律,很快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从内苑走来的女子很年轻,穿着东瀛传统的和服,细碎的繁花图案错落有致地缀在宽大的衣服上,火红绚丽的颜色衬显出女子的雍容与英气,淡然的神情中透着锋芒,一如繁星中的皓月,所有的星光在皓然的月华面前都将黯然失色。 看到款款而来的女子,所有的谩骂骤然而止,无论是瀛姬还是帝国的普通妇人都露出敬重的神情。身为曾经的扶桑贵族,璃樱千代素来被浪人营的瀛姬所崇敬,更为难得的是,只要是空闲的时候,璃樱千代经常带着瀛姬去帮助住在附近的大明百姓,甚至为了救一个汉家孩子差点溺毙水中,积善之下纵是附近的长者也对她尊敬有加。 “对于昨天晚上发生的悲剧我代表族人向各位道歉,我们无意伤害任何人,但在没有查明真相以前,还请各位多多忍耐,这里有一些银两权当是给两位亡人的一份心意。”璃樱千代的话真诚动人,而她深深的鞠躬更让在场的市井妇人感到窘迫,至于手中的钱囊,则装着好几样名贵的首饰,一眼就能看出这些首饰都是望族里的旧物,犹自散发着淡淡的体香,只怕是璃樱千代随身之物,璃樱千代以一介女子而有如此襟怀,便是在场的豪侠百姓有再多的怒气也被消去了几分。 “两条人命,岂能凭你一个小小女子所能了断?”粗犷的声音带着怒意席卷而来,将围在浪人营门口的妇人们生生迫出一条路来,路的源头正是手持龙泉菜刀的龙三。 “那么如果这位大侠觉得杀戮可以让逝者安息的话,不妨在此大开杀戒,而后将无数的鲜血堆砌出亡者的碑坟,难道这就是大明天朝所宣扬的仁义?”璃樱千代语意坚决。 “好厉害的一张嘴,不过老子没空跟你蘑菇,我们只要杀害赵小蝶和林宇扬的凶手。”龙三看着两群女人,不禁有些头疼。而此刻,其他的大明武林人士纷纷赶来,手中大都拿着刀剑,一丝肃杀之气渐渐弥漫开来。 “我不知道凶手是谁,但我可以保证一定查出凶手,如果真的是东瀛人做的,我璃樱千代以师传的水静流刃发誓,我一定割下凶手的头颅,以祭奠死去的亡灵。”清寒森冷的光芒在空中闪现,化作似剑非剑,似刀似刀的长刃凝立在所有人的面前,从中散出的幽冷杀气使所有在场的人为之惊惧。水静流刃,东瀛八大血刃之一,锋锐过处,流血成河,不过此刃在东瀛武士界已消失了三十余年,今日,终于在璃樱千代手中重现光芒。 见到此刃,龙三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也不等其他的武林人士有所反应,道:“姑娘既然是水静流刃的传人,屠刀龙霁云自然深信,各位江湖同道,如果信得过我龙霁云的,还请各位宽待几日,我龙某人保证在七日之内查明杀害林兄和赵姑娘的凶手。”龙霁云说此话的时候乃是以云龙内劲缓缓说出,在场之人只觉雄浑的声音历历在耳,并且所有人听到的声音俱是一般大小,龙霁云于内功一途简直神乎其神。而武林中人听到龙霁云三字时,更是心中大惊,方今大明武林,要数绝顶巅峰者,莫过于“神圣佛魔道,三剑四刃七星尊”这一十九位武林巨匠,屠刀龙霁云便是其中四刃之一。不过自五年前屠刀龙霁云以一人之力单挑漠北十二寨,屠灭鬼寨二百七十三口,从此便隐迹江湖。更有好事之徒散出流言,龙霁云在屠灭鬼寨时,借着胸中杀意,满眼血光,在清冷月辉之下竟悟得刀道大乘,破碎虚空而去,却不曾想龙霁云隐身泉州,做了琼花楼五年厨子。 “东瀛人多是奸诈多端之徒,龙大侠莫要轻信妇人之言,误了缉凶大事。”一个虎猛汉子自人群中挺身而出,身高七尺,胸背挺直,虽只是穿着粗布衣裳,却丝毫不掩其英锐雄武之气,背上一把他七尺长弓分外惹眼,他正是狂歌满江湖的武林新锐“天羽箭”游烨华 龙霁云看着年轻飒爽的游烨华,沉声说道:“水静流刃,乃东瀛破邪一脉历代传承利器,龙某相信其门下弟子的品性,若阁下有何怀疑的话,不妨与龙某人过上几招,若是我龙霁云败了,龙某人不仅不管此事的,且以本门屠龙刀法相赠,但若是龙某人胜了一招半式,则请各位给龙某人七日时间,追查凶手,到时无论是何结果,我龙某人必会给江湖同道一个结果。”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虽然不知道龙霁云与眼前的东瀛女子有何渊源,但让屠刀龙霁云如此相言维护却不由让人考虑再三,毕竟平白地树立一个强敌是武林中人谁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千代多谢君出手援助,但水静流刃自有它的骄傲尊严。若是各位一意要进入浪人营的话,那么请先过了千代手中的水静流刃。”璃樱千代纤手微动,水静流刃便已出现在了女子手中,冷冷的刃芒之后是倔强而美丽的容颜,衬着深红宽大的和服,如火。 “好,既然姑娘划出了道,我游烨华倒要看看东瀛的水静流刃有何厉害之处?”年轻的侠客将背后的紫杉长弓握于手中,凛凛而立。一旁的龙霁云见璃樱千代出手,暗忖:“眼前这千代姑娘怕是刚烈女子,自己若替她出手反倒伤了她的颜面,倒不如让她与游烨华打上一场,也好静观其变”,龙霁云随即向璃樱千代暗暗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一步,其他的人也跟着齐齐后退,旋即一块足够大的决斗场地便给腾了出来。 “请游君多多指教。”璃樱千代礼貌性地鞠了一躬,执刃在手,一脸肃然。 “请!”游烨华微报了抱拳,便拉开了架势。 箭起,如疾风掠地,在空中划出数十条箭影汹涌着向璃樱千代射去。璃樱千代昂首而立,双目炯炯,就在第一支箭欲及胸腹的时候,口中轻喝一声,皓腕急挥,夺目的光芒随着水静流刃喷薄而出,或磕飞来箭,或在光芒飞卷中将箭头搅成粉碎,又或以刃身所旋起的气劲改变来箭的飞行轨迹,每一个动作准确而凝练,宛若行云流水,舒卷之间已将攻势化之于无形。不过“天羽箭”又岂是易与之辈,一轮箭舞之后,游烨华凝神聚气,右手急拂之下,三支气箭呼啸而出,凝气成箭,箭影飘摇,急急如电,鬼神莫测。 璃樱千代见三支气箭在空中不断变换着轨迹,力若雷霆般将自己笼罩在箭势之中,秀眉一轩,水静流刃脱手而出,左手向下轻拂,右手向上扬起,内劲在两手之间凝聚鼓荡,而内力聚集之处便是水静流刃,璃樱千代口中轻喝一声:“破”,只见水静流刃与周围的内劲混统一体,散发出清冷光芒,仿若冷月中悬,三支气箭在不断变幻中,试图跃过璃樱千代所布下的玄月气场,然而气场通过水静流刃已与璃樱千代混统一体,意之所指,便是气场所在,不仅如此,这个气场在璃樱千代的转动之下,渐渐形成气劲漩涡,随着时间越久,整个漩涡的吸力也不断增大,最后将同是气劲形成的气箭完全吸收,当漩涡骤停之时,水静流刃悬在璃樱千代的胸前,刃身之上有光华流转,映着神情端庄的璃樱千代,让人心生目眩神移之感,原来东瀛的女子也可以如此英锐端宁。 “还要继续吗?”收刃在手的璃樱千代挑眉看向游烨华。 “不用了,虽然在下不是姑娘的对手,但游某在此立誓,在下一定找出杀死林大侠和赵姑娘的凶手,斩其头颅以慰亡者在天之灵。”游烨华说完,头也不回地从来处离去,其他的武林人士见了,在经过一阵极短暂的眼神交流之后,亦纷纷随之离去,整个场面一时平静了下来。 “好一式玄月气场,尊师当年说自己的入室弟子已得水静流刃的真传,此话果然不假。”龙霁云见所有的人渐渐散去,向璃樱千代走进几步继续说道:“若是千代姑娘不弃,龙某愿随同千代姑娘一同追查命案的凶手,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承蒙龙君抬爱,千代心中感激万分,龙君既然愿意与千代一同追查凶手,那千代自然恭敬不如从命。”璃樱千代大方说道。 “好好,姑娘端的爽快,尊师确是好眼光,能收下如此好的徒弟。”龙霁云看着眼前的女子,大赞。 “龙君谬赞,家师曾言龙君素爱杯中之物,千代家中正有几坛上好清酒,还请龙君赏脸一叙。”璃樱千代浅笑说道。 “如此,就打扰千代姑娘了。”龙霁云随着璃樱千代向着浪人营内苑而去。远处,在泉州总兵黎敬武的带领下,绿营的千把官兵们急切切地向着浪人营而来,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迎接他们的不是血肉纷飞的厮杀场面,而是曲终人散后的寂寂长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交锋 “启禀大人,瀛洲参事高木浩志已在大厅里候着了。”身材佝偻的仆人小声地禀报着正自出神的季谨安。 “哦,知道了,就让他等着吧,也不必上茶,本官稍后就到。”季谨安回了一句,复又怔怔地看着窗外碧空,似乎那遥远天际藏着无数风景。 “是,大人。”仆人依言退了下去,步履轻盈,竟是没有一点风声。 而恰在此时,倏地有一阵风吹过,翻卷起书房中泛着墨香的书页,顺便将季谨安身前案桌上的书卷也翻开了几页,及到最末处,一行狷狂的小楷龙飞凤舞般力透纸背,正是出自季谨安之手,“倭奴如狼,若姑息之,则必成我大明大患”。这是一份还未完成的奏折,但落在他人的眼里,却总有一份激荡在心,偶然间,季谨安回眸看着翻开的书页,便露出欣然傲气的笑容,原来这么些年,那份本以为失去的一腔热血原来一直深埋在自己的心里。 府衙的客厅内,一名身着汉服的矮瘦男子谨肃地端坐于檀木椅上,嘴角处的两撇小胡子灼灼生光,脸上却是一副不见喜怒的神情,此人正是东瀛幕府驻泉州的最高官员高木浩志。这高木浩志本是出自瀛洲名门,家学渊源,深谙汉家文化,乃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汉家通,并与泉州城的豪绅富户,市井官宦皆有来往,交际场上的手段大是非凡。只是今日,高木浩志在知道晨间事后,心绪随之沉凝负重,东瀛幕府欲谋汉家千万里山河的事这在瀛洲官员中早已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只是令高木浩志未想到的是,东瀛的斧钺刀剑竟来的如此迅疾。只是无论现在的东瀛武力有多么强盛,在真正的汉家天朝面前无疑于以卵击石,哪怕现在的大明在外人眼中早已没落朽败,脆弱如纸,但只有像高木浩志这样的汉家通才知道,汉家的强大不在于他的武力,不在于他的财富,不在于辽阔山河,而在于的神魂,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这样的誓言哪怕历经千百年的风吹雨打,依旧鲜明地烙印在每一个汉室子民的心上,但有一日,一朝干戈起,便是汉室睡狮苏醒时,怒狮面前,所有的狰狞叫嚣只是色厉内荏者的癫狂表演,小丑终究只是小丑,又如何上得了台面。即便心知如此,在高木浩志的心里却一如许多东瀛贵族一样存着汉家睡狮永远不醒,终有一日东瀛铁骑横扫华夏的飘渺幻想,这也许就是瀛洲人的本性,在没有见过真正的怒狮前便将险恶狡诈的豺狼当做了百兽之王。 不自觉间,高木浩志深陷入漫无边际的思绪中,浑不知时光流转。 许久,着九蟒五爪蟒官服的季谨安从后堂出来,一眼望见正自失神的高木浩志,不由轻咳了一声,道:“早上出了点乱子,怠慢了高木先生,还请高木先生见谅。” “该说对不起的是高木才是,关于早间之事,高木已经知道,给季君带来麻烦,还请季君多多原谅。”高木浩志望着略带倦色的季谨安,立时鞠躬一礼。 “维持治安,护守百姓本就是在下的职责,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只是高木先生,这次的事儿在下必须给泉州三十万百姓一个交代,希望高木君能配合在下尽快地找出杀人凶手,也好平息整个泉州府的怒气。”季谨安义正言辞地说道。 “这是自然,还请季君放心,高木哪怕掘地三尺也定会找出杀人凶手,但高木心有一言,不吐不快。”高木浩志长吁了一口气,下了决心似的说道。 “高木先生请说,谨安自当洗耳恭听。”季谨安微一蹙眉说道。 “我与季君皆是远渡重洋去过西洋之人,当知方今天下,若以武力而论当属火器第一,如红夷大炮,滑膛枪等等都是杀人的利器,即便如贵国的绝世武者在红夷大炮面前也只是以卵击石,绝无一线生机,所以若要在这世间立于不败之地,贵国和瀛洲都不得不向西洋学习,而今离西洋舰队叩开你我两国国门已有十数年时间,此十数年间,西洋人仰仗手中火器日益骄横,欺辱你我两国更非一日,然我瀛洲天皇自大历三年以来,便传下诏书尽学西学,虽历经挫折磨难,但今日之瀛洲已非作日之瀛洲,纵是西洋舰队也在年前尽数退出了瀛洲海,可见我瀛洲国力之强盛,反观贵国,虽有变革图强之策,却多束于高阁之上,贵国朝廷多是古稀昏聩之人,只求苟安得存而无丝毫进取之心,能人贤士多被排挤,致使贵国国势日衰,山河日下。《庄子》中有一句话说的非常好,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说的便是成王败寇的道理,季君是聪明人,对于这些道理自然要比在下领悟得透彻得多,若有一日贵国之身躯便如坍塌之大厦轰然倒下,季君更应知道自处之道,我瀛洲虽是弹丸之地,但心慕汉家文化久已,若有机缘我瀛洲千万百姓能到贵国学习生活,正应了圣人所说的‘天下大同’之宏愿,实为贵我两国之盛事,到时,还请季君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才好。” 高木浩志虽是说的不动声色,听在季谨安的耳里,却已是怒气勃发,咬牙切齿,只是季谨安襟怀城府颇深,更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慨然气度,遂说道:“高木君高见,谨安受教,只是我大明君臣百姓,纵有千般不孝,也断不会将这千万里锦绣山河沦于异族之手,还请高木君回禀明治天皇,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无论是什么样的时代,这句话永远烙印在每一个华夏子民的心里。本官尚有公事要办,送客。” “季君不要后悔今日所言。”高木浩志见季谨安态度强硬,亦是大怒,冷冷地回了一句便甩袖而去。 季谨安见高木浩志远去,冷笑了数声,复又往书房走去,心中惦记着书房里那篇尚未完稿的奏折,山河飘零,当以忠诚热血作鼓角,谋算武力为剑戟,靖扫胡尘。 万里之外,瀛洲都城平安京。 历经鸟羽之战,江户之战和北越之战的明治政府终于坐稳了瀛洲天下,只是平安京虽繁华依旧,但历经战乱的瀛洲各地日益显出疲敝凋零的景象,本是匮乏的各种金属资源在巨大的需求面前显得捉襟见肘,若没有这些资源,便不能大量制造地火枪,火炮等新式火器,而无火器便意味着没有足够的军事力量威服四方以及镇压零星的武士叛乱,甚至于对抗西洋舰队,火器也是无可取代的凭借,所以为了金铁之物,整个民治政府伤透了脑筋。 “陛下,我瀛洲南北纵横不过千里之地,资源匮乏,矿产奇缺,而经过数年战乱,民生更见凋敝,百姓苦困,本已退出瀛洲海的西洋舰队在数月前已有蠢蠢欲动的迹象,请恕老臣直言,这二十年间只怕是我瀛洲生死存亡的时候,对于攻伐大明之事还请陛下早做决意,想那大明纵横千万里山河,土地富饶,资源丰富,我瀛洲若能得之,则近可与西方诸强分庭抗礼,远可挥兵寰宇,称雄天下,最终实现陛下开拓万里波涛,布国威于四方的战略目标。”身为明治政府的九大宰阁之首,伊藤博文乃是一个容貌古拙,留着半把灰白胡子的清瘦老者,而坐在他面前的正是明治天皇宇睦仁。 “伊藤君言下之意朕岂能不知,但大明朝虽已日薄西山,但其麾下三大铁骑仍有一战之力,而今距北越之战不过短短四年,军力疲乏,民生积弱,若擅开战端只怕于我东瀛不利,但汉家千万里锦绣山河必成我大日本国囊中之物,还请宰阁大人务必忍耐,朕已命田中大将秘密在戊辰海操练海军,五年之后我瀛洲军旅必然驰骋大明,至于如今形势,朕已密令会津藩的流浪武士袭扰大明泉州,福州等地,至于细作死士潜伏在大明朝的已有千余人,虽不能直接打击明朝军队,但足以给我瀛洲赢得备战时间。”宇睦仁说得低沉,但神情谨严,面容端肃,表露出一个天子的开疆拓土的魄力决心,只是以区区蚍蜉之力而妄想撼动苍天之巨木,这魄力虽大却显得痴人可笑! “陛下能有此言,老臣便是死也瞑目了。”年逾七旬的伊藤博文听得天皇如此说,顿觉欣喜,说完,眸中已有泪光闪烁,可见这垂暮老臣忧国之切。 “宰阁忧国之心,朕甚欣慰,下个月便是昭仁公主的及笄之期,等公主成年了,便将伊藤少卿与昭仁公主的婚事办了吧。”宇睦仁淡笑说道。 “谢陛下隆恩。”伊藤博文说完便行下三跪九叩的大礼,然后径自去了。 夜更深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劫杀 “所有的人都到齐了吗?”姬野紫如看着眼前队列整齐的部下,高声问道。 “都到齐了,请郡主下令,我等万死不辞。”领头的中年人慷慨激昂地应道。 “好,这里有三十三份绝密文稿,但没有一份是真的,我要你们每人带上一份文稿高调出城,尽一切可能吸引别人的注意,而我则会亲自带着真迹前往墨家,此事关系到我整个大明江山,若是落入他人手中便是亡国灭家的祸事,诸位皆是我汉家忠贞之士,当知此中厉害,此番远去生死难料,请受紫如一拜。”姬野紫如说完,便是长拜而下,以女子之身而行男儿之礼,姬野紫如行的却无半点扭捏之色,那睥睨挥洒间尽是男儿豪情,隐隐带着一份玉石俱焚的悲沉壮烈,让一众玄武卫士的心弦猛然一颤。 领头之人看了姬野紫如一眼,便率着众人跪拜而下,说道:“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渡阴山。”其他的人也随着首领齐声附和,那声音虽不大,却带着无尽的慷慨激昂,激越之意直冲霄汗。 “出发!”姬野紫如抬眼远望,手中马鞭挥指便是夕阳西落之处。三十三骑快马随着姬野紫如长鞭所指绝尘远去,奔马过处,扬起烟尘无数。 不过一瞬,所有的骑士便已远去,看着一个个消失在视线中的身影,姬野紫如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混入了眼睛里,一滴眼泪无声地滚落而下。 过得一刻,沉厚的夜幕全然而降,只是夜幕之下,究竟隐藏着多少看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杀机更是没有人知道,只是遥遥听得远方山林里衣袂飘飞,间有刀剑击撞之声,却始终是听不真切了。 “郡主,那些东瀛来的忍者都被调出来了,此刻只怕已经在杀伐中了。”不知何时,身材高挑的女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姬野紫如身后,语带悲切说道。 “东瀛忍者那都是行刺暗杀的行家,我让三十三骑此去便是送了他们的性命,大变将起!”姬野紫如凝望着远方,只觉得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 “前日内阁中传下密诏,言道从平安京传来消息,不出十年,瀛洲必与我国开战,陛下已决意先发制人,在五年之内务必扫除所有瀛洲在帝国的武装势力,锦衣卫,大内提骑,帝姬二门都已被调动起来,帝国与瀛洲的战端已然开启,”名作苏风悦的大内帝姬微顿了顿,继续说道:“宣王那边传来消息,三日之前,宣王世子朱萧翎亲赴杀手楼,出银三十万请杀手楼剿灭所有在南方的瀛洲忍者,刚刚三十三骑离去之时,我已将消息传给了杀手楼,所以谁是猎人,谁是猎物,却是难说?” “父王虽不满陛下启用锦衣卫,重用内阁,但对于陛下重振朝纲的决心却甚是欣赏,只是这一剂剂猛药下去却不知能不能让这个国家重获新生?” “郡主”苏风悦显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有什么话只管说,不必忌讳。” “昨日从内廷传来消息说,陛下将于十日后别驾隆庆山庄,与帝师相见,随侍者有内阁三辅杨博,张居正和于谦三位大人以及宣王,燕王两位王爷,此次会面,只怕我大明天下即生倾天之变。”苏风悦说完,偷看了一眼姬野紫如,却是不见姬野紫如的面上有任何异样。 “帝驾隆庆山庄,这是大明立朝两百年来第一次吧,只怕真的要变天了,却不知这次风云际会,群英相聚,我大明会生出何等气象,真是令人期待,以后若有这等机要,你尽管说来,不必有所忌讳,我是我,父王是父王,不同道的。”姬野紫如长吁了一声,面上显出神往的表情,想是对于那隆庆山庄甚是向往。 “是,郡主,夜深了,明日还有要事要办,还请郡主早日歇息。”苏风悦温言提醒道。 “嗯,走吧。”姬野紫如最后望了一眼苍穹,便随着苏风悦一起往宿夜的住所急驰而去,夜风一下子大了起来,吹得松涛阵阵,湮没了许多本可以听见的声音,于是,整个夜便更加地昏暗了。 猎杀开始了,就在三十三骑离开姬野紫如视线的时候,猎杀便开始了。 隆庆山庄,此乃大明历代帝师居所,其第一代庄主正是两百年前被誉为汉家五百年才出一人的天下第一兵家徐翦,此君领兵杀伐极具王霸之气,曾有三月间连破十七城,灭敌一百五十万的不世战功,为大明开国第一功臣,而后天下靖平,徐翦入朝辅佐大明三世帝王,笔下功业竟丝毫不输其兵法之能,大明立国五十年间的百余功业竟有近半出于徐翦手中,被太祖誉为:“乱世之战神,治世之宰辅,社稷之柱石”,而后徐氏一门世受荣宠,历代家主更被皇家尊为帝师,百年不衰。只是徐翦离世时,曾给徐氏一族立下:“若无倾天之变,徐氏家主绝迹于朝堂”的族规,徐氏子弟尊奉祖训,自大明立国两百年间历代家主从未一人入朝出仕,只是徐氏子弟都会在年少时游剑江湖,所做的每每都是保家卫国的大功业,也曾有弟子隐了名姓投入军中也都成了威震一方的绝世名将,而后飘然远去,再无踪迹。所以,对于整个大明朝而言,这隆庆山庄徐氏便是一个真真切切的帝国传奇,但凡帝家遇到难以抉择的国家大事时,都会派人求教于隆庆山庄,只是这样的大事从立国到现在也不过只有两三件而已。而今当朝天子朱祁钰携当朝两大亲王,三大宰辅别驾隆庆山庄,那是数百年未有过的盛事,上至皇族公卿下至黎民百姓对于此次隆庆山庄之行更是满怀期望,无数人翘首期盼,无数人彻夜忧虑,更有无数人隐在暗处磨刀霍霍,整个天下似乎正向一个未知的方向渐行渐远。 “爹爹,你看这件裙子好不好看?”身为隆庆山庄的七小姐,徐幼婷七岁起便被他的父亲送往遥远的法兰西国生活学习,直到十年之后才漂洋过海万里归来,当然,与她一起回来的还有其他徐氏弟子一共十五人,但只有徐幼婷知道,早在三十年前隆庆山庄便已源源不断地派遣自己的门人子弟前往西方各国学习,而近些年来,徐氏的长门弟子受命纷纷前往西方,那些游学已久的弟子则陆续回来,这使得整个隆庆山庄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各种不同的西方语言,各种款式不一,风格迥异的西式洋装,乃至于各种迥然不同的生活习性混杂在一起,这使得整个隆庆山庄如烧沸了水一样,滚滚切切直欲掀锅一般。好在徐氏历代家主积威已久,便在山庄的后院另辟了一个院子,供西学归来的弟子门人生活,而后传令归来的弟子将自己在西方所学所闻辑录成书,并学习汉室的孔孟儒学,慢慢地,这水冷却下来,儒教与西学在历代家主的倡导下渐渐融为一体,以西学为用,以儒学为神,这便是当今徐氏家主徐启同推行的治家之道。 “这是法兰西的洛丽塔裙袍?”身材微胖的徐启同瞥了一眼徐幼婷身上华丽如七彩蝴蝶的衣裙,问道。 “爹爹你连这个都知道,您还说不曾去过法兰西,您准是骗人。”明眸皓齿的徐幼婷睁着惊奇的大眼睛说道。 “爹爹这辈子都没离开过大明,你要是这么没遮没拦地说大明的帝师跑去了法兰西,还不定惹出多大的乱子,至于你这件裙子,带回来的西洋书里都有。其实,这些年从西洋带回来的各式书籍早已摆满了整整三个书楼,爹正准备再扩建十个书阁出来,那是个大工程,到时候你也学着些。你回来一月有余,只怕还未去书房看过,有空让你三哥带你去瞧瞧,定能找到一些你爱看的西学书籍。”徐启同慈爱着看着女儿,说道。 “听说三天后,皇帝就会来我们家,您说到时候我是穿西服好还是旗袍好?”对于自幼游学西方的徐幼婷而言,那个远在京畿的帝王并没有多大的权威,此次圣驾莅临,在徐幼婷而言也不过是一个比较尊贵的客人而已,言语之间更是随意。 “你还是穿西服吧,只是在觐见天子之前你需让你三哥把朝见的各种礼仪都教与你,切莫失礼于人前。”徐启同溺爱地说道。 “知道了爹爹,您上次说让我自己找个事做,以便把学得的西学尽其所用,女儿想过了,就办报纸吧,把朝廷政令,家国大事诉于笔端,大大地传扬出去,唯有如此才能开启民智,破除旧弊,这报纸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明报’,您看如何?”徐幼婷乖巧说道。 “如此甚好,而且你十三叔精通印刻之术,正好将你的明报付梓出去,只是在办报之前,为父必须禀奏天子,而且报刊上的所有内容都需朝廷勘正才能发行,需知民心愚昧,这办报之事兹事体大,若有言论蛊惑人心,迷乱人世便是倾天之祸,更当慎之又慎。你若有空,去你三姨娘处多多走动,昔年她也曾游学西方,而后游历九州各地,深谙大明世情,心性通透,你与她相交定然大有裨益,当此时局,身为我隆庆山庄的门人,为父并不希望你成为相夫教子的平凡女子,你既有才情学识,自当为我大明做一番巾帼事业。”徐启同敦敦说道。 “古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您老倒好,不仅希望女儿才学兼备,而且还要立一番事业,这般要求,忒是磨人。”徐幼婷含笑说道。 “这世间人物,但凡有了才学便似锥处囊中,纵想平凡度日也已不得。为父听说婷儿三年便学了别人七年的学问,你这般苦学,又如何是终老闺阁的女子?”徐启同微眯着眼,笑语吟吟,心中对于女儿的成就更是欣慰。 “世人都说我徐家是帝师之门,但就这爹爹的一双眼睛不去辅佐天子当真浪费,还有一事,爹爹让女儿去请西学教授回来教导我徐家子弟,女儿联系了,那帮洋人开口就是上千两黄金,爹爹你看?”徐幼婷愤声问道。 “无妨,只要那些洋教授有真才实学,便是万两黄金也是值得,但有一点,这次延请西学教授事关机要,决不可泄漏半句,等你联系好了,为父会让你二哥亲自操办,学堂就设在九黎城。”徐启同沉吟了下说道。 “九黎城,那不是军事重镇吗,而且女儿听说三年前,朝廷派驻了十万铁骑护守九黎城,若有人擅闯九黎城,无论何人都可先斩后奏。”徐幼婷心中讶然,用手掩着樱桃小口,才稍稍定下心来。 “无妨,其实朝廷早在数年之前就已开始学习西学,只是这西学甚杂,其中天赋人权,民主自由等思想更能祸乱人心,思辨之祸甚于谋逆,朝廷为了不让西学毒瘤祸延天下,才将西学教授放在九黎城等几个城池,但西学之技远超大明,我大明若想富国强兵,则必学西学,只是这等变革宜缓不宜急,宜稳不宜躁,只有时机成熟才能水到渠成,像东瀛那般强效西方,武力维新,虽能得一时之效,但却非长久之计,所谓变革,那是海纳百川,择善而用,进而革故鼎新,致于一道,东瀛连年战祸,虽得自强,但民力渐尽,国力渐尽,只怕不出数年,我大明与东瀛必有一场生死之战,此次天子南来,目的之一便是那东瀛之祸。”徐启同说来淡淡,但其中蕴藏的智慧谋算却是冠绝当世,徐幼婷听了这番道理,对于父亲的崇敬之情愈加强烈,豪笑道:“小小东瀛,跳梁小丑,如何会是我大明对手,爹爹安心啦,那东瀛倭寇敢来,定叫他来的去不得。” “小小东瀛不过是纤芥之疾,为父所虑的却是萧墙之祸,好了,夜深了,你也早些休息,明日为父会在宗堂召开宗族大会,你是长门子弟绝不能误了时辰。”徐启同收起了淡淡忧虑,拂了拂女儿的长发说道。 “知道了,偏是爹爹啰嗦。”徐幼婷吐了吐舌头,屈身一福,径自离开。 须臾,但见一个清秀婉约的身影入了房门,正是徐启同的第三房夫人赵氏。 “不是说最近天凉,你身子弱,就不用过来了吗?”徐启同看着眉目如画的妻子,满眼温柔。 “帝驾即临,这九州天下将面临五千年未有之变,我知你这几日必是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以求这变革舒缓稳健,但有些事不破不立,战争,虽是人间大罪,但亦有其好处,而且这些年睿儿承你衣钵,渐有先祖风姿,昭儿,炎儿陆续长大,亦能独当一面,更何况这些年诸葛世家,司马世家,姜字世家等门阀豪族各有出色人物入世,我大明自开国以来不过两百余年,正是龙兴之时,你莫要操心太过,反累了身体。这是刚刚炖好的人参乌鸡汤,你且趁热喝了,若是不够,厨房还有。”不过三旬年纪的赵氏身姿绰约,眉似烟柳,唇若樱桃,精致的瓜子脸泛着缱倦温柔,静好如玉。 “此生得止颜[赵氏闺名]相伴,夫复何求!”徐启同接过鸡汤,但觉手中温暖,入了心田,便化作名为幸福的感觉融入生命,整个生命也变得暖了。 此刻,有客星入紫薇,却是萧墙天象。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稽查 “前面便是泉州府衙。”大道之上,龙霁云领着璃樱千代缓步向前,一面暗暗低语。 “龙君,你我都是江湖中人,贸然验尸,官府只怕不肯。”终究是在大明生活了十数年的女子,璃樱千代对于大明的风俗文化显得颇为熟悉。 “无妨,昔年我本是锦衣卫中人,虽然久不在公门,但锦衣卫的腰牌至今还在,想那泉州府衙多少会给我点面子。”其实龙霁云的身份远未像他说的这般简单,要说起这龙霁云除了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四刃之一,更官至锦衣卫同知,乃是当今锦衣卫都指挥使陆炳甚为倚重的四员虎将之一,只是龙霁云于五年前错杀一无辜女子,才黯然退隐琼花楼做了五年的厨子,但身为上司的陆炳却深信龙霁云只是一时消沉,并给龙霁云保留了官位身份,所以此番龙霁云前去泉州府查验尸体,倒不会有任何官面上的阻拦。 “来者何人,擅闯我泉州府衙?”果然,到得衙门口,当值的衙役威风凛凛地拦住了龙霁云去处,龙霁云见那衙役年纪不大,却是一脸正气,微觉好笑,旋即自腰间拿出一块玄铁所制的腰牌递给衙役,说道:“吾乃正六品锦衣卫同知龙霁云拜访季谨安季大人,还请小哥代为通传。” 名作冯胜的衙役在仔细验看了腰牌之后,神色一凛,道:“大人稍后,小的这就去通报。”说完,冯胜小跑着走入衙门后堂,便见知府大人正凝神于书案上,忙放轻了脚步,躬身说道:“大人,府外有一男子自称锦衣卫同知龙霁云求见,这是那人腰牌,请大人定夺。” 季谨安闻言,接过腰牌,触手一摸便知这确是官家腰牌,心中微微一沉,忙道:“快请龙大人客厅相见。” 片刻,龙霁云已由冯胜引入了客厅,坐于主位的季谨安见龙霁云身后女子身着东瀛传统和服,眉目英挺,心中疑惑,却不说破,拱手道:“在下泉州知府季谨安,见过龙大人。” 是时,侍女已上茶完毕,悄声退了出去。 “季大人是堂堂四品知府,应是我向大人见礼才是。”龙霁云说完,屈膝半跪,行了一礼,“标下锦衣卫六品同知龙霁云参见季大人。”一旁的璃樱千代见龙霁云行礼,随之屈身一福,做的是标准的汉家万福礼,其声泠泠:“泉州瀛姬璃樱千代参见季大人。” 听得这女子如此自称,转眼间,季谨安便已相通了事情的始末,笑道:“龙大人可是为那林宇扬和赵小蝶的凶案而来?” “大人明见,下官却是为这两件凶杀案而来,还请大人帮忙准允下官稽查此案。”龙霁云恭敬回道。 “既有龙大人稽查此案,在下可就不客气了,来人,速去传仵作前来。”季谨安向门外喊了一声,自有人去寻那验尸仵作。 龙霁云见季谨安行事果断,丝毫没有官场上的诸般恶习,心中对于这泉州知府不由生了几分敬意,道:“如此有劳季大人了。” 其实府衙的停尸房离泉州府衙甚远,一来一去怕是要一炷香的时间,而季谨安对于璃樱千代甚是好奇,不由说道:“千代小姐,在下听闻你是瀛姬首领,帮着附近百姓做了不少善事,在下仅代表泉州百姓谢过千代小姐高义。” “千代客居泉州,飘零之人,天朝百姓却待我如家人,千代受惠极多,些许小事季大人不用放在心上,更不用如此客气,千代受之有愧。”璃樱千代谦恭回道。 “都说瀛姬谦恭,当真名不虚传。”季谨安一笑,“千代小姐,在下冒昧,不知小姐对时下东瀛与天朝的关系怎么看?若是他年明治天皇谋略天朝,千代小姐当如何自处?” “昔年盛唐时,我东瀛多有遣唐使不远万里来天朝学习汉家文化,大化改新即是学习盛唐的成果,所以以小女子看来,天朝与我东瀛实是师父与徒弟的关系,圣人说天地君亲师,尊师重道乃是天道,我东瀛无论如何都不敢怠慢半分,但自西学传来,天皇陛下披荆斩棘,历经数年战乱,终致维新,使得东瀛国力日盛,不得不说,汉家文化与西学相比已有欠缺之处,但师父终究是师父,若是数典忘祖,恩将仇报,则我东瀛将无国格可言,若无国格,生民百姓的人格又于何处安放?季君问我,若是东瀛与天朝开战,小女子当如何自处?其实天地万物没有任何一物可与天道相较,父亲曾教导于我,宁为天道而死,莫为强权偷生,这就是小女子的回答。”璃樱千代说完,在座的龙霁云与季谨安二人尽皆敬服于璃樱千代的谈吐识见,心中自是凛凛,室内更是寂然。 “好,为千代小姐这一句宁为天道而死,莫为强权偷生,在下敬千代小姐一杯。”季谨安站直了身子,手持茶杯,躬然一敬,璃樱千代慌忙起身,连声说道:“不敢当,不敢当。”这时,龙霁云站了起来,拍了拍两人肩膀说道:“两位皆是君子,只是忒多礼数,反而教人不自在了。”季谨安与璃樱千代闻言,不由相视一笑,喝了茗茶,各自落座,气氛却是活络了几分,没过一会儿,厅中三人便似久别从逢的老朋友,相谈甚欢。 终于,但听得略嫌沉重的脚步声自走廊处传来,三人便知是那验尸的仵作来了。 须臾,便见一个年过半百的矮瘦老者施施然入了大厅,见季谨安在座,忙向季谨安行礼道:“小人周福通参见大人。” “免礼,这位是锦衣卫同知龙霁云龙大人,他旁边这位是千代小姐。”季谨安指着龙霁云与璃樱千代介绍道。 “小人参见龙大人,千代小姐。”仵作周福通依例向龙霁云和璃樱千代见了礼,只是在向璃樱千代行礼时暗暗将头低垂了几分,让人看不清神色,敏感的璃樱千代立时有所察觉,忙伸手将周福通扶了起来:“周先生是长者,依礼应是千代向周先生见礼才是。”璃樱千代说完,按照汉家礼节向周永福做了个万福,惊得周永福忙道:“千代小姐多礼了。”一旁的季谨安和龙霁云见了此等情形,纷纷向璃樱千代投去激赏的目光。 “这礼也见过了,还是正事要紧。周仵作,本官问你,那赵小蝶与林宇扬的尸首可曾勘验完毕?”季谨安如此一问,便显出几分官家威严,颇是精干。 “回大人,小人已将两人尸体勘验完毕。小蝶姑娘乃是为歹人淫辱致死,身上瘀伤颇多,行凶者不少于三人,都是身强力壮的年轻男子,林公子则是为东瀛太刀所杀,刀伤多达二十八处,其他伤痕亦有十余处,可见林公子生前遭到了严酷的凌虐,而杀林公子的手法,若小人眼力不差的话,应是东瀛神道无念流的刀术,这是详细的勘验尸单请大人过目。”周永福说完,自怀中取出一本本子恭恭敬敬地呈给季谨安,眸眼却不由自主得瞥了一眼璃樱千代,但见璃樱千代容色平和,不见丝毫波澜。 季谨安接过尸单,细细看了一遍,并将尸单递给龙霁云道:“在下于稽查之道并无太多涉猎,请龙霁云与千代姑娘看看这尸单是否有疏漏之处。” “季大人太客气了。”龙霁云迅速地翻看了一遍,随即转交给璃樱千代,说道:“在下对于东瀛刀术并不熟悉,还请千代姑娘确认刀伤是否为神道无念流的手法。” 十数页的尸单写满了小字,其中不发旁征博引,引经据典之处,想是这周性仵作对于验尸之事极为认真,特别是对于那神道无念流的刀伤判别更是足足写满了三页纸,令得璃樱千代看完,也不由佩服眼前老者的博学多闻。 “依照尸单上的描述,只有神道无念流的反手刀术才会造成如此伤口,周先生大才,千代佩服。”璃樱千代将尸单递还给周永福,认真说道。 “哪里,千代小姐谬赞了。”周永福客气了一句,继而说道:“大人若无他事,小人先告退了。” “周先生,本官有一事相询,还请周先生据实回答。”正当周永福想要退下时,龙霁云倏然发问,无形杀气自龙霁云身上蓬勃而出牢牢锁住了周永福,一时,周永福但觉寒意袭人,冷彻骨髓,可额头上又似渗出了冷汗,惶恐之态显露无疑,其声颤颤:“龙大人请问,小人一定知无不言。” “东瀛与我大明相隔万里,青鸟难渡,但依这尸单所言,周先生对东瀛知之甚深,尤其是这东瀛的刀术流派说得头头是道,请恕龙某无知,若非千代小姐肯定了这神道无念流的存在,龙某根本就不知道这神道无念流这个刀术流派,而且依周先生尸单上所言,这神道无念流乃是近二十年才在东瀛崛起的刀术流派,周先生久居泉州,不知如何知道这神道无念流的存在?”龙霁云语气森冷,实是对周永福动了疑心。 “大人容禀,小人居所靠近浪人区,时常有东瀛的浪人喝酒谈天,拔剑切磋,久而久之,小人便对东瀛刀术有一些了解,所以才会知道神道无念流的存在。”周永福战战兢兢地回道,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在璃樱千代的身上停留了一瞬,时间虽是极短,可像龙霁云这样的刑名老手如何能不注意,当下也不动声色,道:“你所说之言,本官自会派人查证,若是你诓骗本官,定不轻饶,你且下去吧。” “谢大人,小人告退。”周永福暗暗轻吁了一口气,缓缓地退了出去。 “千代姑娘,这杀害林宇扬的凶手已是昭然若揭,有劳千代姑娘费心查出杀人凶手,龙某保证,只要首恶伏法,我泉州府衙绝不牵连无辜,还有这奸杀赵小蝶姑娘的凶手也请千代姑娘多多费心,龙某身居琼花楼五年有余,从不曾见过我大明百姓有如此丧心病狂之徒,虽然这凶徒在赵姑娘身上未留下多少线索,但昨日东瀛浪人大闹琼花楼为龙某所败,便出了赵姑娘之事,时间上未免太过巧合。”龙霁云思忖了一会儿说道。 “龙君的意思千代明白,定会给龙君,季大人一个满意的交代,请恕千代先行告退。”璃樱千代说完,神色凝重的向屋外走去,与璃樱千代同来的龙霁云见了,站直了身子,道:“千代小姐你先回去,在下明日再去拜访。” “辛苦龙君了。”璃樱千代淡淡回了一声,径自离开了客厅。 过了好一会儿,季谨安向门外伺候的丫鬟吩咐了声,复对龙霁云说道:“龙大人稍后,周先生随后就到。” 龙霁云闻言,不由露出佩服之色,道:“季大人心思缜密,龙某佩服。” “方才周先生进屋时,我见周先生看千代小姐的眼光有异,便知另有蹊跷,季某不过是心细些罢了,可当不得龙大人的夸奖。”季谨安谦虚了一句,便听得脚步声传来,离开不久的周永福复又出现在了客厅之中。 “小人见过两位大人。”周永福向季谨安,龙霁云再一次见了礼,神色却比前会儿要轻松地多,大概是客厅里少了璃樱千代的缘故。 “周先生,本官只问你一句,那神道无念流的刀术手法你到底是如何得知,你若是信口开河,就别怪本官辣手无情。”龙霁云挑眉看了一眼周永福,神色肃然。 “不瞒龙大人,小人祖上乃是前朝龙哲将军麾下,入的是谍营,小人的儿子现下人在东瀛。”周永福一语言罢,季谨安与龙霁云纷纷露出了然神情,立时,季谨安与龙霁云立身向周永福一揖(抱拳),龙霁云说道:“龙某不知周先生身份,方才冒犯了。”言语间极是恭敬,其实也难怪龙霁云如此,只因那谍营之中尽是忠肝义胆的义士。前朝时,大将军龙哲为抵御倭寇犯境,曾遣五百兵卒只身前往高丽,朝鲜,东瀛等地,历经一十八年绘制成四海堪舆图一册,其中对于东瀛等地的海路c天气c地理c军事等等方方面面无所不包,若是明君在位,倚靠此图,不出两年,便可兵临东瀛首府平安京下,所以这图便是制衡东瀛等国的绝命利器,只是当时奸臣当道,天子昏庸,这图也就成了飘零之物,惜无一用,龙哲将军更惨被奸臣所害,死不瞑目。但那些远渡重洋的五百谍营军士却在暗中结盟立誓,世世代代都将派遣子孙门人远去异域,将东瀛等国的讯息不断带回中原,制成一副永不褪色的四海堪舆图以备中原临战之用。数百年来,谍营子孙前赴后继地延续着祖祖辈辈的事业,一代代人不知给汉室王朝提供了多少珍贵情报,所以无论谁见了谍营子弟,皆是尊崇备至,当然,似谍营这样的存在,无论如何也不能给东瀛知晓了去。 “大人抬爱,小人受之有愧。”见龙霁云,季谨安行礼,周永福显然有些惊慌失措,饱经沧桑的脸色闪过一丝赧然。 “周先生世代为国辛苦,这礼自然受得。”季谨安肃严说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墨家 汉家天下,自秦时立国以来,历经五千年岁月,著有百家学说,千般技艺,只是时至今日,往圣之学多已散佚,诸家学派或为局势所迫星散天下,或为时世所困隐迹山林,及至西洋枪炮驰骋而来,金发碧眼之洋夷呼啸纵横,华夏江山遭逢千古唯有之变,程朱理学却早已不堪所用,于是在居摄十年,帝国皇帝朱祁钰传诏天下,但有富国强兵之策的谋士学者,各家学派及至商贾,工匠都可匿名直书朝堂,畅所欲言,再无诸般禁忌,一时,九州如沸,天下熙攘,不少隐迹山野之人亦纷纷奉诏出山,大明天下显出从未有过的热闹景象。 而为了制衡西方火器,朝廷特诏江南霹雳堂,蜀中唐门会同九黎城墨氏研造可以抗衡西洋滑膛枪,红夷大炮的新式火器,其中又以墨氏为尊,九黎城一时兴盛,只是研制火器事关军事机密,这九黎城方圆百里尽数作了兵家禁地,所有人员进出其间不仅需有官家发放的特质号牌,而且其家属亲眷皆被锦衣卫所辖制,但有任何行差踏错,锦衣卫便可先斩后奏,是以,自朝廷下诏九黎城以来,整个九黎城顿成了风声鹤唳之所在,九黎城的三万住民皆以研制火器为第一要事,未有一人敢稍有逾矩。更何况自三年前,兵部为国事计,在九黎城不远的凤阳河谷整整驻扎了十万铁骑军以测万全。所以通向九黎城的官道终年清冷,无一丝人烟之气,但清晨的时候,随着隆隆的马蹄声碾过春日的泥土,九黎城的管道上终于迎来了近一月以来的第一位客人。 来人着黑色劲装,腰配青钢长剑,面上笼着一层薄薄的面纱却难言其风姿勃发的的清丽容颜,打马而行,身姿矫矫如风,气度沉如山岳,那是只有出身将门的人才有的身手,此人正是自泉州城飞骑而来的益阳郡主姬野紫如。 又行了三刻,官道之上,倏地窜出几个矫健人影,来人身着云锦所制的飞鱼服,腰胯百炼而成的绣春刀,顾盼之间不怒而威,其中两人面上皆有尺寸刀伤,显出彪悍冷酷,正是护守九黎城的锦衣卫。为首之人上前止步,凛然问道:“来者何人,擅闯军事重地。” “关宁铁骑麾下青凤将军姬野紫如有紧急军情禀报侍郎大人。”姬野紫如报了军职,自有一股沙场气势逼人而来,“这是本将腰牌,请大人查验。”铜制的腰牌传到了锦衣卫同知玄清云的手中,正面所书的“青凤将军”四字峭拔锋利,一两点沉淀了岁月的暗色血迹恰好落在“凤”字的中央,翻看反面却是“大明兵部敕造”的字样,腰牌触手冰冷,花样繁复,正是出自大内制造局的手笔,做不得半点虚假。 “原来是青凤将军,谢侍郎已等候将军多日,请上路。”眨眼功夫,腰牌已回到了姬野紫如的手中,马鞭一扬,烟尘又起,再看时,玉人便已去得远了。玄清云与一干属下看着姬野紫如远去的身影,倏地半跪于地,行的恰是大明军中大礼。 终于,那高逾十丈的城门出现在了眼前,未及门前,姬野紫如便向守城兵士说了一声:“兵部青凤将军入城”,那守城的士兵听得姬野紫如的名号,哪里还敢怠慢,忙放了吊桥,迎姬野紫如入城。又过得片刻,白马停驻在了神机营府的门前,姬野紫如自拿了沉沉的包裹向里走去。 方入门,但见一个清瘦俊朗的身影立于身前,亲切道:“青凤将军回来了,此行可还顺利?”此人正是当朝兵部要员,官拜兵部左侍郎的谢明雨,更是姬野紫如的未婚夫婿。 “顺利,顺利,有我青凤将军出马,有什么不顺利的。”姬野紫如说完,大咧咧地将包袱交给谢明雨,疾走几步,自内堂取了茶水渴饮了几口,方才与谢明雨分列而坐。 待姬野紫如坐定,谢明雨不禁面露忧色,道:“前日传来的消息,三十名玄武卫士命丧于忍者手中,宣王已命人厚葬。此役,杀手楼共计斩杀忍者六十七名,无一活口。” “东瀛武士信奉的是武士道,又岂会留下活口?”姬野紫如说完,便静静地坐着,神色间悲切凄凉,想起往日与玄武卫士以兄弟相交时候的种种情形,姬野紫如恨不得现在就领军屠灭了东瀛。 “玄武卫士为国捐躯,求仁得仁,你切莫伤心过度。大明江山一摊子的事情还需你青凤将军巾帼担当,前些日探子传来消息,在鸟羽之战中战败的会津藩武士已啸聚三万西来,与以往不同,这些武士都是正规军出身,绝非以往的散兵游勇可比。兵部料定这些武士此来定是要攻城拔寨作为立足之基,而后以战养战反攻东瀛,圣上已下了密诏,调五万龙骑禁军出京绝不让倭奴踏足九州一步。”谢明雨正色道。 “龙骑禁军乃天子亲卫,汇集天下英杰,统共不过十万人,如何能轻易离京?”强压下心头悲伤,瞬时,姬野紫如便成了睿智英明的青凤将军。 “三月之前,西洋诸国公使上奏天子,要求我大明开放十一处海港以作通商之用,言辞间极是强硬,我大明必须予以回击,方能取杀鸡儆猴之效,这次会猎东瀛正是绝好时机,此局只能胜不能败。但江南一地,自戚家军解甲以后,便无可与东瀛一战的军旅,你看那些绿营军,军纪松散,操练废弛,若无劲旅压阵,后果堪虞。”提及绿营时,谢明雨神色懊恼,只是这已是军中通病,绝非一朝一夕所能改变。 “你这话也是实话,不知这次领军的将领是谁,三万倭寇可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姬野紫如看着谢明雨,双眸顿如出鞘的利剑一眼,眼风过处,似有无声惊雷蓦然炸响。 “名义上的统帅是宣王,但宣王已随帝驾去了隆庆山庄,所以实际兵权掌在副帅手中。此次出战,副帅设了两名,正是你和俞少猷俞将军,且以俞将军为尊。早年时,俞将军便是登州总兵,随戚家军抗倭十年有余,而后调往北疆镇守山海关,战绩卓著,和你二人之力,一举荡平这三万倭寇,应有七成把握。”谢明雨任职兵部已有三年时间,对于大明军旅极是熟稔,这人事履历,生平战绩自能张口而出。 “这杀敌之事我素来不怕,只是听闻俞将军是张相的人,父亲素来与张相不合,如何会同意我与俞将军一同出战?” “剿灭倭寇,保家卫国,这是国家大事,伯父虽有些固执,但于国事上是极清明的,你可莫要以女子之心度君子之腹。”谢明雨说完,伸手刮了下姬野紫如的鼻子,眸眼间盛满了蜜蜜的柔情,温柔如春水。 “好啦,是我小心眼,小看了父亲,倒是你什么时候这么了解我爹了,说,是不是在我不在的时间里被我爹收买了?”姬野紫如佯怒说道,神情娇憨,如同一只使劲伸出爪子的发怒小猫。 “这事你可错了,不是伯父收买我,而是我收买伯父,自从你及笄以后,我就天天等着你穿上嫁衣,坐上花轿的那一天,等呀,等呀,我都快等老了,若是再不去讨好伯父,我都要等成小老头了。”谢明雨宠溺地说,眉宇间洋溢着淡淡的幸福,仿佛此刻他已是入了洞房的新郎,正对着日夜思慕的新娘许下一生的誓言。 “你呀,说着说着就没个正行,”姬野紫如抚过谢明雨微微发烫的脸,低沉地说道:“对不起,有些担子我还不能放下,或许你还要等好久好久,等哪一天我脱去了军中甲胄,我会做你的妻子,做你孩子的母亲,加倍地爱你,若有来世,我依旧做你的妻,用一辈子去爱你。生生世世,我一直都做你的妻,可好?”泪水无声地滑落在谢明雨的指尖,滚烫滚烫的,温热着谢明雨的心。 “好,生生世世我都等你。这一世你不只是我的妻,更是大明的青凤将军,家国零落,你便用你的青钢剑劈出一个太平天下,不用顾忌我,我会好好地看着你,看着你展翅飞翔,看着你凤啸九天”谢明雨的声音深情而婉转,姬野紫如小倚在谢明雨怀里,渐渐睡去,时光似乎在这一刻就此凝滞,自窗棂间洒下的斑驳阳光洒落在两人身上,光华流转,于是,整个天地便静了。 没过多久,但听得城内倏然传出一声地动山摇的爆炸声,震得案几上的茶杯尽数落在了青石板上,“哐当哐当”地碎了一地,本是浅眠的姬野紫如被声音震醒,陡地站起了身,神色间已是一片肃穆,身边的谢明雨亦是与姬野紫如相同的神情,怔怔地望向门外。 没过一刻,一个疾烈的脚步声自远而来,清瘦的身影陡然推开了门,光阳落下,映照出悲怆肃穆的脸,这人正是谢明雨的亲卫谢秦殇。 “启禀谢大人,青凤将军,巳时三刻,虎蹲炮三十七次试炮失败,四爷墨天河,五爷墨天明去了,墨家三奶奶曹氏疯了。”谢秦殇说完,早已是虎目蕴泪,悲切难禁。自九黎城奉召研制火器以来,被天下铸师奉为至尊的墨家在短短一月之间召回了所有在外的墨氏子弟,立下绝誓誓要研制出可与西方抗衡的火器。至而今,三年之间,墨家长门十三子包括今日去世的墨天河,墨天明二人已有五人为研制火器而丧,旁支弟子命丧百余,墨门一脉就似秋日之花,不断凋零,慢慢地,军中便立了规矩,若有墨家子弟亡逝,须得立即禀告驻扎于九黎城的谢明雨,以求朝廷封诰。 “原来是四爷,五爷。”谢明雨喃喃地自语了一句,复又神色一凝,道:“通告九黎城以及凤阳河谷的驻军,今夜朝廷要为四爷,五爷举哀,无论何人,须着孝服立身,自今日起,若研制火器未得全功,则丧服不去,以此明志,若有人违令不遵者,一律以军法从事。” “是,大人。”谢秦殇领了命令,小跑着去了,但神色间的凝重却无半分褪色,家国不靖,则举丧明志,这一道命令已有泰山之重。 “举丧明志,举丧明志,何愁我大明不兴?”姬野紫如与谢明雨的双手紧紧握着,却难抵蓦然而起的寒凉。青凤将军的眼角已是泪花飞溅,可她一语未发,只是与谢明雨一起静静地立着,迎着光阳,迎着满是荆棘的未来。 是夜,有十数骑飞马自九黎城中行往四方,有人被杀,亦有人逃脱。 城中飘扬的龙旗尽皆换了白幡,衬着影影幢幢的灯火烛光,天地间一片清冷。凄厉的哭嚎声出自妇人的口,却回荡出悲烈的风骨,传于九州,顿生风雷之势。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家国 蜀中唐门乃九州暗器宗主,立世千年,门人子弟遍及九州。门中所制作的刀枪剑戟不仅垄断大明民间的兵器制造,而且供应军旅,汇通天下。坊间传言,但有唐人之地,即有唐门下设的兵器店铺“神兵谱”,此言诚非虚言。 自九黎城往唐门的总堂唐家堡须经过九府一十三州,路途千里。纯白色的信鸽经过整整两日的跋涉,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主管外堂事务的唐门长老唐经天小心翼翼地取下绑在小爪上的竹筒,但见竹筒的封口上赫然刻着“兵部左侍郎谢明雨手书,唐门王氏亲启”的凛然小字,唐经天见字倏然变了脸色。整个唐家堡中,只有唐门至高至尊的老祖宗唐老太太姓王,寄信的竹筒乃是由帝都禁苑中的紫竹所制,向来是兵部传讯的唯一用具,而且竹筒之上附有兵部独一无二的火烙印迹,乃是十万火急的标记。于是,这小小竹筒落在唐经天手中瞬时有了千钧之重。 唐经天将竹筒收于袖间,一刻不停地往唐老太太所住的小苑“凤来居”行去,其间须经过一十七道门廊,内藏一十三处暗哨,七处明岗,但凡一步行差踏错,立时刀剑加身,死无葬身之地。 一刻之后,唐老太太清瘦的身影出现在了唐经天眼前,唐经天不由轻吁了一口气,躬身一拜说道:“外堂主事唐经天见过老祖宗。” “小七起来说话。”唐老太太见唐经天面上带了一分凝重,向左右侍女挥了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待左右侍从尽数离去,唐经天方自袖中取出竹筒,凝神道:“兵部左侍郎谢明雨大人传来书信,请老祖宗亲启。” 容色清明的唐老太太取过竹筒,见竹筒上的刻字最后多了一个小小的菊花图案,颔首道:“不错,这确是我王谢世家的传讯书简,你且稍待。”说完,唐老太太拆了封口,迅速地自竹筒内取出书信,一目十行地看完,脸上显出从未有过的肃穆。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传令‘中原’一脉三百弟子去往江南,凡遇东瀛倭寇,格杀勿论,倭奴不靖,则‘中原’子弟不得回转唐家堡,传令毒部,铸造处,天机阁全部弟子以及十七少,十三英明日清晨开拔,与我一同去往九黎城,若有不遵者,家法处置。” 唐经天闻言,心中巨震,稳如泰山的双手微微颤抖,过了好久,唐经天才稍稍平复,颤声问道:“弟子斗胆,敢问这信中内容是” 唐老太太沉凝地看了唐经天好一会儿,开口说道:“家国!”此时,本已垂暮的唐老太太脸上显出从未有过的英武神色,幽深的双眸似有火焰闪动,一字一句如同刀剑交击,炽烈深沉,勃然杀气笼罩了整个庭院,花草树木如凝寒霜,飘零树叶被杀气一碾,顿成齑粉。 执掌外堂事务三十年的唐经天从未见过被唐门上下奉为神明的老祖宗竟有如此神色,胆气顿壮,豪气陡生。那“家国”二字如泰山一般落在心里,一时心神如沸,恨不得此刻就去了江南,与那些奸淫掳掠的倭寇大杀一番,也不枉生平所学。 “谢老祖宗坦言相告,我唐门三千弟子决不有负‘家国’二字。”唐经天发誓说道。 徐州。 东南角落。 一处名作“鲁班阁”的小小铸剑坊中,四五个人影正凝神忙碌,火光映照之间,显露出人影黝黑精壮的肤色。身为店主的鲁秋亭看着徒弟们井然有序的身影,默默抽着旱烟,淡淡笑着,显出满口的黄牙,神情朴素却富足,就像是一个眼望着满地金黄的老农,胸臆间满是丰收在即的喜悦。 就在这时,但听得疾烈的奔马声自街的另一头“哒哒”传来,间夹着一两声呼喝咒骂声,只是那骂声刻意压低了几分,传到鲁秋亭的耳里便已低不可闻。在听到第一声奔马声后,鲁秋亭便收了烟杆,满脸凝重,因为这里是兵家重地的徐州城,除带有紧急军情的驿马之外,无论何人,都不得在街道奔马,如若违逆,重可杖毙,这是立了几百年的规矩,但远方而来的骑士却显然是个例外,因为他穿着蓝白相间的飞鱼服饰,在整个大明朝,只有一种人会如此着装,他们就是“阳世恶鬼”的锦衣卫,而现在,那锦衣卫的目的地显然就是鲁秋亭这间传承了数千年的“鲁班阁”。 终于,在一声长长的嘶鸣过后,马上的锦衣卫已立在了鲁秋亭的身前。鲁秋亭拿眼看去,这腰胯绣春刀的锦衣卫竟然是个正值韶华的妙龄女子,这女子生就一副北方人粗砾坚毅的面孔,一双大眼睛抬首睥睨便是淡淡的锋锐,令人心生凛意。 “锦衣卫都指挥使陆炳大人麾下千户聂紫衣拜见鲁班神斧门门主秋亭先生。”眼前的女子屈身一拜,身材矮瘦的鲁秋亭神色从容,缓缓说道:“鲁某乡野之人,不敢受此大礼。” “秋亭先生乃我大明千万匠作师之祖,莫说是我一个小小女子,便是陆大人见了先生,也当奉秋亭先生为师,这礼自然受得。这是兵部左侍郎谢明雨谢大人给秋亭先生的急件,请秋亭先生亲启。”聂紫衣自怀中掏出了信笺,呈于鲁秋亭前。 鲁秋亭并未立时接信,而是怔怔地看了信笺很久,继而长叹一声,才自聂紫衣手中接过已有些温热的书信。一封信看完,已是半个时辰之后,只是鲁秋亭看得专注,没有人敢出言打扰,倒是自聂紫衣之后又来了三四十骑锦衣卫,个个身手矫健,眉目凛然,静静地立于聂紫衣身后,自有肃然杀气席卷天地。开在鲁班阁左近的各色店铺何曾见过这般阵仗,纷纷虚掩了门板,不安地窥看着鲁班阁中人,但见店主鲁秋亭神色肃穆,反反复复地看着手中信笺,其他弟子各自忙着活计,神色从容。 正当附近邻里的不安渐至顶点时,鲁秋亭深吸了一口气,似下了某个决心一般,沉声说道:“鲁班神斧门鲁秋亭谨奉朝廷谕令。”说完,鲁秋亭转过头朝着徒弟们大声说道:“将所有的活计停了,半个时辰之内,收拾好所有的行李随为师去九黎城,鲁倾雪你去后院将所有的信鸽都发出去,通知所有内门弟子务必在七日内赶赴九黎城,若有怠慢不遵者,门规处置。” “是,门主。”肤色黝黑的鲁倾雪受了命令,径自向后院而去。 一旁的聂紫衣见鲁秋亭受命,躬身道:“紫衣代表朝廷谢过秋亭先生高义。” “家国之事,人人有责!”鲁秋亭说完,自顾自向内室走去。 于是,被天下匠作师奉为宗主的鲁班神斧门倾巢而出去往九黎城参与火器的研制,同一时间,江南霹雳堂宗堂主雷卷携总堂十二长老飞奔往九黎城而来 九州古老的世家宗门在“家国”二字的号召下,渐渐在九黎城汇聚成一股莫可阻挡的洪流。耀眼的烛火灯光没日没夜地亮着,誓要照映出一条通往强盛的通途。 九黎城。 墨天河与墨天明的灵堂已设了两日,上至墨氏宗长下至看门小厮都曾来灵前祭拜,忧伤的情绪一旦蔓延便一发不可收拾。女人们或是凄凄凉凉地哭着,或是一言不发地坐着,没有人知道这悲伤还要继续多久。墨氏长门十三子已去了五人,便有五房的女人守了寡,十来个孩子没了父亲,还有门中的姨娘白发人送黑发人,那伤痛无可言说,最可怜的是三奶奶曹氏,自己养育了三十多年的两个儿子竟在同一天去世,闻得噩耗的女人没过一个时辰就已神志癫狂,无尽的往事占满了整个思绪,她再也看不清白亮亮的太阳。 身为四爷墨天河的妻子,白欣如本是青楼出身,在墨氏的大宅门里被人轻看,也被人漠视。只是自丈夫亡逝后,白欣如已有三次割脉自戕,这等贞烈落在他人眼中,自然一改旧观,无论何人见了白欣如,神情言语间便多了几分由衷的敬重。 此刻,白欣如端坐于闺房中,透过梳妆台上的青铜镜看着自己,便想起了为自己画眉梳妆的墨天河,心中的凄惶悲切就像是决了堤的水,再也收摄不住。泪眼一滴滴地滚落,冰冷而无声,可眼里却再也看不到那张温暖幸福的笑脸,这痛入了骨髓,便让时光化作了囚牢,日日夜夜煎熬着人心,熬白了鬓发,老去了红颜。 “咚咚咚”清脆的敲门声悠悠传来,遥远地就像是一场无迹的梦,可是这梦又带着现实的酷烈,令人不容拒绝。 “请进!”白欣如的声音如清晨的黄莺一般,婉转圆润。 门被推了开来,室外白晃晃的光阳如海浪一般涌进屋内,一室辉煌。光阳之中,姬野紫如带着凝重肃穆缓缓走来,优雅雍容。 及至白欣如的眼前,姬野紫如一福说道:“姬野紫如拜见四夫人,冒昧前来,祈请恕罪。” “欣如薄命之人,如何担得起郡主一礼,郡主请上坐。”白欣如略显狼狈地回了一礼,陪着姬野紫如凝然端坐,一时寂然。 “听闻四夫人未出嫁前,乃是泉州城里才貌双全的清倌人,尤擅弹琴,其声振振,有凤鸣之音。前日,紫如偶然得到一份琴谱,还请四夫人品评。”泛着兰花香气的琴谱递于白欣如的手,玉手摩挲,熟悉的字迹带着曾经的记忆入了白欣如的眼,一时心潮起伏。 “这是赵姐姐作的琴谱?”白欣如欣喜而问。 “不错,这确是赵小蝶赵姑娘所作的琴谱,只是数日之前,赵小蝶姑娘被东瀛倭寇奸杀于荒野之外,死状凄厉,这是泉州文人为赵姑娘所写的墓志铭,请四夫人过目。”淡淡的墨香在房中飘散,白欣如看着手中书页,悲愤交加,轻薄的书页被白欣如紧紧一握,褶皱得不成样子,点点墨点落在白欣如如玉般的手上,立时黑白分明。过了许久,白欣如稍缓了心中悲烈,道:“多谢郡主相告小蝶之事,我与小蝶一别三年,却不想已是阴阳两隔。夫君新丧,欣如本是心如死灰,但逝者已矣,生者如斯,郡主若有任何差遣,请直言相告,欣如自当竭力而为。” “好,早就听说四夫人玲珑剔透,今日一见诚知盛名无虚。明日便是四爷,五爷的出殡之期,墨氏宗堂会在出棺前召集所有墨家弟子做宗门训话,紫如冒昧,请四夫人在那时将这份信函交给大爷,并一力坚持这信函乃四爷遗书,唯有如此,才能告慰四爷在天之灵。”白欣如接过姬野紫如递过的信函,展信一看,墨天河孤瘦的笔迹展现在眼前,可白欣如心里明白,这笔迹虽然足以以假乱真,但终究不是墨天河的亲笔,这笔迹能瞒过所有人,唯独瞒不过枕边人。 看完信函,白欣如沉声说道:“其实夫君生前已有此意,如今能得朝廷支持,研制火器一事必是指日可待,明日之事欣如绝不辜负郡主所托。” “明日我就等着四夫人的好消息。”姬野紫如抬头望远,此时,恰有一缕阳光落在窗棂上,初晨所摘的兰花经阳光一照,显出蓬勃的生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古制 帝都燕京。 自天子去往隆庆山庄后,一切政事尽归于垂帘听政十余年的皇太后萧氏,虽然这样的安排早已逾越了大明祖制,但出身寒微的萧氏却是被天下臣民推崇备至的女圣明君,其才华谋略直追开朝立国的太祖太宗。十五年前,若无萧氏谋划决断,铁骑入京,当今天子朱祁钰只怕早已是乱葬岗上的一具枯骨,如何能身登九五,揽辔天下。所以,天子出行,皇太后监国,虽是开了大明先例,论于朝堂上,却是无一人敢直言其事,久而久之,也就成了惯例。 “皇太后,这是昨日到的折子,内阁几位大人拿不定主意,还请皇太后圣裁。”永宁宫总管太监徐福小心翼翼地拿出奏折,说道。 “哦,什么折子能让内阁犯难,拿过来瞧瞧。”身为当今皇太后,萧氏乃是一个容色殊丽的中年妇人,其人虽不习武功,却神貌端宁,威仪赫赫,举手投足之间更显出天家气象。 “是,皇太后。”徐福应了一声,遂将奏折递于萧氏。 萧氏翻看之后,神色渐渐凝重,道:“这奏折哀家断不了,用八百里加急送于天子,记下上奏官员的名字,罢黜官职,永不续用。” “是,太后。”徐福应了一声,随即往议政厅传旨。 此时,萧氏缓缓地拨弄着手中碗盖,眯着眼,抬头从窗棂向天外望去,低声自语道:“丧服明志,这等臣子只怕是一把双面刃,大忠大奸亦在一念之间。母后就在这皇城里远远地看着皇儿,皇儿可莫要让母后失望才是。” 一阵风拂过,吹开了窗棂,抖落出些微的寒意。 天子行辕。 此时已是入夜时分,连绵不绝的火把照亮了附近数里之地,逡巡不绝的大内侍卫披坚执锐护守在天子身侧,无一丝懈怠。 帐篷之内,三个模糊的身影悄声而语,似乎并不愿意任何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好一个谢明雨,连丧服明志这一招都用上了,若是下次朝廷兵马出征,老夫倒是可以建议领兵将帅来个抬棺出征,到时将士用命,定然攻无不克。” “这等少年人的血气虽能激励士气,但谢侍郎用此丧服明志一招显然太早,于九黎城有用,但于朝廷大势总有些关碍,等天子回京后,那些弹劾谢侍郎的折子只怕都要堆成小山了,年轻人,欠缺稳健啊!” “年轻人嘛,年少气盛总是有的,以当今天子的气量倒不至于降罪于谢侍郎,只是十数年后,若天下平稳,只怕谢侍郎难逃朝廷的清算,但就如今的形势看,如谢侍郎这等忠贞之人正可堪当大用,只是年轻人才华满腹,锋芒正健,难免心高气傲,行事悖逆,我等还得多多敲打才是,京师那边的形势如何?那人动了吗” “有皇太后在皇城里面坐着,谁敢任意妄为,只是那人依仗着皇太后疼爱,行事日益乖张,不臣之心昭然若揭,不知何时即要发动,难逃再一次血洗京华。若是圣驾回返燕京后能一举将那人连根拔起,京师局势便可平稳三十年有余,而且顺藤摸瓜,或能查出一些潜藏已久的蛀虫也未可知,北疆的局势也快到了收官的时候,中山靖王可有消息传来?” “只怕俺答汗的降表已经在路上了。” “如此甚好,传令给俞将军,命其加速行军,务必在东瀛舰队登陆前,于江南一地展开布防,定要全歼来犯之敌。下一步,则是重建我大明海防,平定太平教,帝师大人那边有消息吗?” “前日传来消息说,已在筹划之中。” 暗夜总是密定机要的最好时候,指点江山的棋手默默地计议着,每一步,每一招都暗藏杀机,这天下江山啊,只有千万人的死亡才会换得短暂的太平,如此残酷的道理又有谁会知道,又有谁能明白? 泉州府。 “请带我去见龙马大人。”自知府衙门离开的璃樱千代此时正立于一处精致的木屋前,神色恭敬。眼前则是一个十六七岁的东瀛少年,腰挎武士刀,梳着唐轮头,正是东瀛剑术宗师滨崎龙马的弟子松田切。 “原来是水静流刃的传人,请跟我来。”本打算拒绝璃樱千代的松田切在看到璃樱千代手中的水静流刃之后,立时改变了主意,领着璃樱千代来到一处瀑布前,而在不远处的巨石上,端坐着一个容貌出色的中年武士,正是日本国一代剑豪滨崎龙马。 “原来是千代小姐,自江户一别,已有五年了吧,别来无恙?”肤色黝黑的滨崎龙马见故友重逢,轻轻一笑。 “千代很好,谢谢滨崎君关心。千代此来,是有些问题想请教滨崎君,请滨崎君不吝赐教。”璃樱千代一鞠躬说道。 “不知是什么样的问题,但讲无妨。”身为东瀛飞天御剑流的宗主,滨崎龙马的剑术早已身登瀛洲剑宗前三之列,但时移世易,如今的平安京已是火枪的天下,刀剑之技成了凋零之术,昔日的一派宗主唯有远走他乡。在时代的洪流面前,无论是怎样的人物,若是螳臂当车,逆势而行,只有被时代的流火所吞没,却不知五十年后的大明,是被西学吞没还是纳取西学,另成一片天地,没有人知道。 “前日泉州城内有大明国的剑客被杀,经勘察,被杀之人的伤口乃是出自神道无念流的刀术,千代冒昧请教,这神道无念流到底是何流派?在大明的据点位于何处?若是七日内不能缉捕真凶,大明国的武士将会与我东瀛全面开战,实非千代所见。”璃樱千代恭谨说道。 “哦,原来是神道无念流。这个流派起于萨摩,本是一个不见经传的门户,但在戊辰战争中,神道无念流一力支持天皇军,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如今在平安京,也设置了神道无念流的道场,发展极快。但神道无念流择徒宽疏,从不看重弟子的品德,便是有一两个滥杀之辈也并不奇怪。至于说神道无念流在泉州的道场,虽然我不知道,但松田切与浪人们非常熟稔,应该知道。”滨崎龙马看着松田切说道。 “禀告师父,在下确实知道神道无念流在泉州的道场,如千代小姐方便,在下愿意带千代小姐去道场走一趟。”松田切毕恭毕敬地说道。 “如此有劳松田君了。”璃樱千代见事情顺遂,不由展颜一笑,笑容纯澈如绽开的樱花,美丽动人。 “既然千代小姐来了,正好有一事可告诉千代小姐。”滨崎龙马眉头微蹙,“听说千代小姐的哥哥岁三君已自北海道乘舰西来,与岁三君同行的乃是三万会津藩武士,只是令人在意的是,岁三君此行的目的地非常奇怪,竟是大明的国都燕京,而且不只岁三君一人进入燕京,还有八千名武士同行,难道大明的关隘全部投降了不成?” “哥哥要攻略大明国都,天呐,若是燕京发生血战,则大明必对我东瀛宣战,后果不堪设想。”璃樱千代神色诧异,深深的忧愁已浮现在清朗的眉间,“龙马大人恕罪,千代有重要的事需先行离开,神道无念流的事千代改日再来打扰。” 璃樱千代说完,深深一鞠,便迅速离开了滨崎龙马的住所,向着泉州城飞奔行去。 “师父,弟子不明白,为什么要将消息告诉给千代小姐,难道师父不希望会津藩的同伴可以在大明占有立足之地,反攻本土?”待璃樱千代走远,松田切急切对滨崎龙马问道。 “松田切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与大明开战,大明是一条龙,没有人可以驯服的龙,更何况自戊辰战乱后,我瀛洲一地尽学西学,明治维新已成定局,这是东瀛大势,已无回转的余地。”滨崎龙马露出深深的忧虑说道。 “若明治维新是大势所趋,为什么师父还要远来大明?松井先生曾邀请师父担任新政府的官员,正是师父效忠国家的机会啊。”松田切不解的说道。 “因为为师曾是新选组的一员啊。”滨崎龙马意味深长地说道。 “弟子明白了。”松田切应了一声,眼里露出深深的向往神色,新选组,那是一个令人多么神往的名字。 半个时辰后,气喘吁吁的璃樱千代终于在一处茶楼找到了龙霁云,心中稍稍放心。 “千代小姐,什么事这么急,难道是找到了那个凶手?”见璃樱千代来的急切,龙霁云微微诧异。 “龙君,千代有很重要的事对你说,还请龙君找一个僻静的地方。”看着人来人往的茶楼,璃樱千代微微摇了摇头。 “好,你我便去雅室里坐。”似乎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龙霁云神色一凝,拉着璃樱千代走进了内堂一处最偏僻的雅室,点了一壶茶,屏退了所有侍者。 “说吧,什么事这么重要?”当两人坐定,龙霁云也不泡茶,显然对于璃樱千代的话非常看重。 “是这样的,上午我去查访神道无念流的时候,有人跟我说,将有八千名会津藩的武士会在近期内攻伐大明的国都燕京,消息的来源绝对可靠,还请龙君尽快告诉大明朝廷,我怕晚了,大明和东瀛都会陷入战争的泥潭里,到时血流成河,尸横遍野,那将是大明和东瀛的地狱。”璃樱千代压低了声音说道。 “千代小姐,你应当知道这话的分量。”龙霁云神色凝重,眸眼如利剑一般冷冷地看着璃樱千代,但凡眼前的女子有一丝的心虚作伪,这小小雅室立时便生风雷之变。 “千代以师父的水静流刃起誓,刚刚说的话句句属实。”刚毅的神情显在璃樱千代的脸上,英气勃然。 既然话已至此,龙霁云已没了怀疑的理由,决然道:“你我现在就去找季大人,让他发紧急军报出去,既是国家有难,龙某责无旁贷,待泉州府的案子一了,龙某立即回转燕京。也请千代姑娘尽快回转东瀛,若是大明与东瀛战端一开,大明万里山河,只怕再无姑娘容身之所。” “平安京,我再也回不去了。”璃樱千代在心里低叹了一声,旋即正色说道:“谢谢龙君的好意,何去何从,千代早有打算,但凡心存天地,山河万里,皆可为家,千代只愿大明与东瀛永不开战。” “千代心胸,不让须眉。”龙霁云说完,竟连茶水也不喝一口,便出了茶馆,往泉州府衙行去。璃樱千代默默地尾随其后,行走在大街上,虽有路人千百,但龙霁云与璃樱千代却别有一股异于他人的沛然气势,然而看的久了,只觉得这二人寂寞苍凉,竟不似尘世人物。 自渤海湾西进,顺流直下,不出五日即可直抵天津,进逼大明的国都燕京,所以从渤海湾到天津的内海沿岸向来是大明的海防重镇,共建有炮台一十七处,绿营兵将不下十万。但比起行船最速的铁甲战舰,这些年代久远的炮台立时成了摆设。 就在泉州府发出紧急军报的第二日,会津藩的八千武士以三艘当世最先进的铁甲舰开道,意欲奇袭燕京,直取大明国都,终于,来自东瀛的硝烟开始在大明的土地上弥漫,战争的脚步愈来愈近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谋算 帝都燕京。 自天子去往隆庆山庄后,一切政事尽归于垂帘听政十余年的皇太后萧氏,虽然这样的安排早已逾越了大明祖制,但出身寒微的萧氏却是被天下臣民推崇备至的女圣明君,其才华谋略直追开朝立国的太祖太宗。十五年前,若无萧氏谋划决断,铁骑入京,当今天子朱祁钰只怕早已是乱葬岗上的一具枯骨,如何能身登九五,揽辔天下。所以,天子出行,皇太后监国,虽是开了大明先例,论于朝堂上,却是无一人敢直言其事,久而久之,也就成了惯例。 “皇太后,这是昨日到的折子,内阁几位大人拿不定主意,还请皇太后圣裁。”永宁宫总管太监徐福小心翼翼地拿出奏折,说道。 “哦,什么折子能让内阁犯难,拿过来瞧瞧。”身为当今皇太后,萧氏乃是一个容色殊丽的中年妇人,其人虽不习武功,却神貌端宁,威仪赫赫,举手投足之间更显出天家气象。 “是,皇太后。”徐福应了一声,遂将奏折递于萧氏。 萧氏翻看之后,神色渐渐凝重,道:“这奏折哀家断不了,用八百里加急送于天子,记下上奏官员的名字,罢黜官职,永不续用。” “是,太后。”徐福应了一声,随即往议政厅传旨。 此时,萧氏缓缓地拨弄着手中碗盖,眯着眼,抬头从窗棂向天外望去,低声自语道:“丧服明志,这等臣子只怕是一把双面刃,大忠大奸亦在一念之间。母后就在这皇城里远远地看着皇儿,皇儿可莫要让母后失望才是。” 一阵风拂过,吹开了窗棂,抖落出些微的寒意。 天子行辕。 此时已是入夜时分,连绵不绝的火把照亮了附近数里之地,逡巡不绝的大内侍卫披坚执锐护守在天子身侧,无一丝懈怠。 帐篷之内,三个模糊的身影悄声而语,似乎并不愿意任何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好一个谢明雨,连丧服明志这一招都用上了,若是下次朝廷兵马出征,老夫倒是可以建议领兵将帅来个抬棺出征,到时将士用命,定然攻无不克。” “这等少年人的血气虽能激励士气,但谢侍郎用此丧服明志一招显然太早,于九黎城有用,但于朝廷大势总有些关碍,等天子回京后,那些弹劾谢侍郎的折子只怕都要堆成小山了,年轻人,欠缺稳健啊!” “年轻人嘛,年少气盛总是有的,以当今天子的气量倒不至于降罪于谢侍郎,只是十数年后,若天下平稳,只怕谢侍郎难逃朝廷的清算,但就如今的形势看,如谢侍郎这等忠贞之人正可堪当大用,只是年轻人才华满腹,锋芒正健,难免心高气傲,行事悖逆,我等还得多多敲打才是,京师那边的形势如何?那人动了吗” “有皇太后在皇城里面坐着,谁敢任意妄为,只是那人依仗着皇太后疼爱,行事日益乖张,不臣之心昭然若揭,不知何时即要发动,难逃再一次血洗京华。若是圣驾回返燕京后能一举将那人连根拔起,京师局势便可平稳三十年有余,而且顺藤摸瓜,或能查出一些潜藏已久的蛀虫也未可知,北疆的局势也快到了收官的时候,中山靖王可有消息传来?” “只怕俺答汗的降表已经在路上了。” “如此甚好,传令给俞将军,命其加速行军,务必在东瀛舰队登陆前,于江南一地展开布防,定要全歼来犯之敌。下一步,则是重建我大明海防,平定太平教,帝师大人那边有消息吗?” “前日传来消息说,已在筹划之中。” 暗夜总是密定机要的最好时候,指点江山的棋手默默地计议着,每一步,每一招都暗藏杀机,这天下江山啊,只有千万人的死亡才会换得短暂的太平,如此残酷的道理又有谁会知道,又有谁能明白? 泉州府。 “请带我去见龙马大人。”自知府衙门离开的璃樱千代此时正立于一处精致的木屋前,神色恭敬。眼前则是一个十六七岁的东瀛少年,腰挎武士刀,梳着唐轮头,正是东瀛剑术宗师滨崎龙马的弟子松田切。 “原来是水静流刃的传人,请跟我来。”本打算拒绝璃樱千代的松田切在看到璃樱千代手中的水静流刃之后,立时改变了主意,领着璃樱千代来到一处瀑布前,而在不远处的巨石上,端坐着一个容貌出色的中年武士,正是日本国一代剑豪滨崎龙马。 “原来是千代小姐,自江户一别,已有五年了吧,别来无恙?”肤色黝黑的滨崎龙马见故友重逢,轻轻一笑。 “千代很好,谢谢滨崎君关心。千代此来,是有些问题想请教滨崎君,请滨崎君不吝赐教。”璃樱千代一鞠躬说道。 “不知是什么样的问题,但讲无妨。”身为东瀛飞天御剑流的宗主,滨崎龙马的剑术早已身登瀛洲剑宗前三之列,但时移世易,如今的平安京已是火枪的天下,刀剑之技成了凋零之术,昔日的一派宗主唯有远走他乡。在时代的洪流面前,无论是怎样的人物,若是螳臂当车,逆势而行,只有被时代的流火所吞没,却不知五十年后的大明,是被西学吞没还是纳取西学,另成一片天地,没有人知道。 “前日泉州城内有大明国的剑客被杀,经勘察,被杀之人的伤口乃是出自神道无念流的刀术,千代冒昧请教,这神道无念流到底是何流派?在大明的据点位于何处?若是七日内不能缉捕真凶,大明国的武士将会与我东瀛全面开战,实非千代所见。”璃樱千代恭谨说道。 “哦,原来是神道无念流。这个流派起于萨摩,本是一个不见经传的门户,但在戊辰战争中,神道无念流一力支持天皇军,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如今在平安京,也设置了神道无念流的道场,发展极快。但神道无念流择徒宽疏,从不看重弟子的品德,便是有一两个滥杀之辈也并不奇怪。至于说神道无念流在泉州的道场,虽然我不知道,但松田切与浪人们非常熟稔,应该知道。”滨崎龙马看着松田切说道。 “禀告师父,在下确实知道神道无念流在泉州的道场,如千代小姐方便,在下愿意带千代小姐去道场走一趟。”松田切毕恭毕敬地说道。 “如此有劳松田君了。”璃樱千代见事情顺遂,不由展颜一笑,笑容纯澈如绽开的樱花,美丽动人。 “既然千代小姐来了,正好有一事可告诉千代小姐。”滨崎龙马眉头微蹙,“听说千代小姐的哥哥岁三君已自北海道乘舰西来,与岁三君同行的乃是三万会津藩武士,只是令人在意的是,岁三君此行的目的地非常奇怪,竟是大明的国都燕京,而且不只岁三君一人进入燕京,还有八千名武士同行,难道大明的关隘全部投降了不成?” “哥哥要攻略大明国都,天呐,若是燕京发生血战,则大明必对我东瀛宣战,后果不堪设想。”璃樱千代神色诧异,深深的忧愁已浮现在清朗的眉间,“龙马大人恕罪,千代有重要的事需先行离开,神道无念流的事千代改日再来打扰。” 璃樱千代说完,深深一鞠,便迅速离开了滨崎龙马的住所,向着泉州城飞奔行去。 “师父,弟子不明白,为什么要将消息告诉给千代小姐,难道师父不希望会津藩的同伴可以在大明占有立足之地,反攻本土?”待璃樱千代走远,松田切急切对滨崎龙马问道。 “松田切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与大明开战,大明是一条龙,没有人可以驯服的龙,更何况自戊辰战乱后,我瀛洲一地尽学西学,明治维新已成定局,这是东瀛大势,已无回转的余地。”滨崎龙马露出深深的忧虑说道。 “若明治维新是大势所趋,为什么师父还要远来大明?松井先生曾邀请师父担任新政府的官员,正是师父效忠国家的机会啊。”松田切不解的说道。 “因为为师曾是新选组的一员啊。”滨崎龙马意味深长地说道。 “弟子明白了。”松田切应了一声,眼里露出深深的向往神色,新选组,那是一个令人多么神往的名字。 半个时辰后,气喘吁吁的璃樱千代终于在一处茶楼找到了龙霁云,心中稍稍放心。 “千代小姐,什么事这么急,难道是找到了那个凶手?”见璃樱千代来的急切,龙霁云微微诧异。 “龙君,千代有很重要的事对你说,还请龙君找一个僻静的地方。”看着人来人往的茶楼,璃樱千代微微摇了摇头。 “好,你我便去雅室里坐。”似乎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龙霁云神色一凝,拉着璃樱千代走进了内堂一处最偏僻的雅室,点了一壶茶,屏退了所有侍者。 “说吧,什么事这么重要?”当两人坐定,龙霁云也不泡茶,显然对于璃樱千代的话非常看重。 “是这样的,上午我去查访神道无念流的时候,有人跟我说,将有八千名会津藩的武士会在近期内攻伐大明的国都燕京,消息的来源绝对可靠,还请龙君尽快告诉大明朝廷,我怕晚了,大明和东瀛都会陷入战争的泥潭里,到时血流成河,尸横遍野,那将是大明和东瀛的地狱。”璃樱千代压低了声音说道。 “千代小姐,你应当知道这话的分量。”龙霁云神色凝重,眸眼如利剑一般冷冷地看着璃樱千代,但凡眼前的女子有一丝的心虚作伪,这小小雅室立时便生风雷之变。 “千代以师父的水静流刃起誓,刚刚说的话句句属实。”刚毅的神情显在璃樱千代的脸上,英气勃然。 既然话已至此,龙霁云已没了怀疑的理由,决然道:“你我现在就去找季大人,让他发紧急军报出去,既是国家有难,龙某责无旁贷,待泉州府的案子一了,龙某立即回转燕京。也请千代姑娘尽快回转东瀛,若是大明与东瀛战端一开,大明万里山河,只怕再无姑娘容身之所。” “平安京,我再也回不去了。”璃樱千代在心里低叹了一声,旋即正色说道:“谢谢龙君的好意,何去何从,千代早有打算,但凡心存天地,山河万里,皆可为家,千代只愿大明与东瀛永不开战。” “千代心胸,不让须眉。”龙霁云说完,竟连茶水也不喝一口,便出了茶馆,往泉州府衙行去。璃樱千代默默地尾随其后,行走在大街上,虽有路人千百,但龙霁云与璃樱千代却别有一股异于他人的沛然气势,然而看的久了,只觉得这二人寂寞苍凉,竟不似尘世人物。 自渤海湾西进,顺流直下,不出五日即可直抵天津,进逼大明的国都燕京,所以从渤海湾到天津的内海沿岸向来是大明的海防重镇,共建有炮台一十七处,绿营兵将不下十万。但比起行船最速的铁甲战舰,这些年代久远的炮台立时成了摆设。 就在泉州府发出紧急军报的第二日,会津藩的八千武士以三艘当世最先进的铁甲舰开道,意欲奇袭燕京,直取大明国都,终于,来自东瀛的硝烟开始在大明的土地上弥漫,战争的脚步愈来愈近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论势(1) 终于连绵起伏的屋宇房舍落在了眼前,整整七日的长途跋涉即将结束,身为大内侍卫统领,水洛羽不由轻轻吁了一口气。此番天子携三大宰辅,两大亲王帝驾隆庆山庄实乃大明朝自立国以来百年未逢的空前盛事,但凡有一丝差错,不要说身为统领的水洛羽,便是所有大内侍卫都会横遭牵连,也难怪这一路行来,所有的大内侍卫俱是战战兢兢,小心到了极处。 “陛下,过了前方的奇门遁甲阵,王驾便是进入隆庆山庄地界了。”水洛羽半跪着禀告说道。 “加速行军,务必在子时前全军入驻隆庆山庄。”端坐于骏马之上,身着明黄色龙服的大明天子朱祁钰乃是一个眉目英挺,身姿矫矫的年轻男子,如寒星一般的眼眸凝神远望,立马扬鞭,自有天家气象隐隐露出,其人风采便似有万千光彩聚于一处,纵是灼灼光阳也不能掩其分毫。 “微臣领命。”传令的侍卫俐落地去了,身为先锋的锦衣卫立时加快了速度。 “燕王,你对眼前的奇门遁甲阵可有解法?”虽然同为藩王,宣王朱炽生就一副南方人清淡儒雅的相貌,一身白衣文士的书生打扮,显出沉稳厚重。与他并辔而行的燕王朱镝则是络腮胡子,容色粗砾,虎背熊腰,更兼一双眸子锐利如鹰隼,自有一股沙场武将的豪迈气势。 “这等林木之阵,本王从未研究,你要说兵家战阵,燕军之中倒有十数个经常操练,日后有暇,宣王可来我军帐观阵,本王保证燕军军阵定比眼前这些山石土木雄迈得多。”朱镝遥指着眼前山林布就的奇门遁甲阵轻慢说道。 “燕王豪爽,日后有暇,本王定不忘今日之邀。”朱炽含笑应道。 “这才对嘛,战伐之道当以堂正之兵滚滚来去,若是用什么刺客之流便是落了下乘,如何显出我天朝国威?”朱镝拿眼看了一眼朱炽,略带深意地说道。 “皇叔说得是兵家正道,但若是站在治国上,当以奇正相和,偏正并举为要,若是能守护我大明千万子民,朕并不在乎剑走偏锋,出奇制胜,前些日宣王世子以重金聘请江湖杀手诛杀江南一地的东瀛忍者,朕认为甚好,杀鼠辈当用狼犬,这些年东瀛忍者横行江南,可是害了千万江南百姓,待此次回转帝都,朕当下诏嘉奖世子,江南一地,有赖宣王用心才是。”不知何时,天子朱祁钰已打马来到了两大藩王的身侧,清朗说道。 “圣天子临朝,是我等臣子的幸事,天佑我大明,立千秋伟业。”宣王得天子褒奖,神色间更见恭谨,但看这一分藏而不露的气度,已是旁人莫及。 “宣王说的不错,陛下神明英武,春秋鼎盛,必是天朝一代伟帝,此乃做臣子的大幸事。”燕王说时,声若洪钟,遥遥传开,立时便有千万声音高呼万岁,回响不绝,便是隔着数里之遥的隆庆山庄尤能耳闻历历,当真是天家气势,莫可阻挡。 诚如朱祁钰所预计,刚过了午时时分,天子一行已尽数开拔到了隆庆山庄门前,但看漫天旌旗,随风招展,呼呼赫赫,恍如轻雷低吟。 “隆庆山庄徐启同携徐氏门人恭迎天子圣驾!”八重朱门自外而内依次而开,身着一品朝服,头戴粱冠的太傅徐启同带着数十名徐氏子弟半跪在山庄门前恭迎帝驾,一声清诺便如一声惊雷蓦地在九天之下炸响,煊赫堂皇,威势无双。 “徐氏子弟免礼平身。”到底是自幼修习诸般武功的戎马天子,朱祁钰这一语而来,平和凝定,却又传之数里,便似在每个人身边低语一般。徐启同听了,心中对于这从未谋面的弟子便又多了几分期许,高声道:“隆庆山庄领命。”所有徐氏弟子闻言,纷纷起身而立,个个容光焕发,身姿英挺,眸眼清明,锋眉如刃,便是随便一个年轻弟子放到江湖上去已是一流高手之境,难怪隆庆山庄之名享誉九州数百年而无人可与其争锋,实有其过人之处。 “陛下,你看?”倏地,燕王指了指几个年轻的徐氏子弟,露出惊讶的神情。 “这些弟子只是穿了西夷的洋服,燕王切勿惊怪。”顺着燕王所指,但见几个身着燕尾服的高挑男子立在人群之中,便似鹤立鸡群,极之惹眼。而在男子的身旁,则是一身西式衣裙的七小姐徐幼婷,妩媚妖娆,一脸精怪,朱祁钰在马上见了,心中微震,下了马,说道:“入府吧,这些时日就有劳太傅了。” “陛下,请!”徐启同说完,即领着天子一行便往内宅行去,整个隆庆山庄的布局襟怀便尽数落在朱祁钰的眼中。但见山庄之内,草木清香,曲径幽深,连着一座座独立的院落,院落之内却是个个不同,既有古雅幽静的中式布局,又有未曾一见的西式建筑,还有十余个制作精巧的大水法(人工喷泉)喷吐着几丈高的水柱,当真无所不包。不时有穿着奇装异服的男女穿梭其中,言语之间又是晦涩难懂的异域语种,身处其中,便似置身于光怪陆离的异域梦境,纵是见惯了大世面的禁宫侍卫,朝廷重臣,皇室亲王见到这般场面,面上眼里俱显出难以抑制的讶异之情,偶尔长廊之中挂着几幅逼真写实的西式油画,画中女子衣着裸露,浅笑嫣嫣,给几个年纪轻的侍卫见了,顿生绮念,唯有眼观鼻,鼻观心,运起佛家的静心法门,才勉强维持了大内禁卫的体面。 而在这一行人中,除了徐氏子弟,唯一一个神色自如,谈笑风生的男子正是当今天子朱祁钰。 “太傅,你这隆庆山庄的各式西洋玩意儿只怕比皇城里面还要多,也难怪御史台几个腐儒老朽每年都要上折子参奏隆庆山庄行事鬼魅,妖异世人,这些折子叠起来都有朕的小皇子一般高了。”行走之间,朱祁钰的声音清朗如风,神色宁和,可落在几个胆小的徐氏子弟耳中,却是微微变了脸色。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想当年渤海海战,我大明朝千万生民对于那些跨海而来的西夷海盗竟无几人知晓,闭目塞听,因循守旧,固步自封,无有维新变革之精神,这是我大明朝的积弊所在。臣在这隆庆山庄中所做的不过是将西方的各式可取之处展现出来,唯有如此才可教我大明子弟知耻而后勇,知不足而奋进,此为天道至理,不知陛下以为然否?”陪同在天子身侧,步履轻悠,神色从容,身为太傅的徐启同自有其卓卓风姿,令人见之心折。 “太傅之言令人顿开茅塞,朕对于此次隆庆山庄之行期望极高,太傅应不致朕失望才是。”朱祁钰满意地笑了笑说道。 “先祖定国公曾为我大明卜过一卦,挂上说我大明立朝乃是万世之基,又岂会惧于区区西方洋夷。现如今我大明不过两百多年国史,正值龙兴之时,今上更是龙凤之姿,杀伐果断,仁德远播,区区癣疥之疾又何足道哉!”徐启同说完,与朱祁钰俱是相识一笑。凝定的笑声传扬开去,把整个隆庆山庄都染上了一抹亮色。 自此十数日内,隆庆山庄灯火通明,辉煌闪耀,数里可见,便如一座灯塔,照亮出未来的帝国之路。 入夜时分,清风徐徐,天地静寂,暗夜里疾行的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渐做休整。 “大光明教张教主座下修罗王徐天正拜见太平教翼王石达开石先生。”满头银发的老者自黑暗中显出了身形,挺身而立便有七尺之高,花白的胡须长眉在清风中微微飘动,眸眼深沉而锐利,面容刚烈古拙,看的久了,令人生出悲烈的意味,这样的身材容貌应是古时的专诸聂政,却错生在当下的时局,也不知是对是错。 身为太平教五姓王之一的翼王石达开此时不过只是一个刚过三十的青年,身体虽是健硕,可与眼前的修罗王一比立时矮了几截,但石达开神色宁静,气度凝然,见徐天正走来,道:“今日我太平教与贵教联手行屠龙一事,有劳徐法王费心了。”石达开说时淡然,如同菜场买菜一般,这份从容气度落在徐天正的眼中,心下不由激赏。 “都说石先生是天下难得一见的将才,今日一见,当真英雄出少年。”徐天正翘着大拇指说道。 “修罗王过谦了。正午时分,当今天子已尽数入了隆庆山庄,若是加上徐氏子弟,隆庆山庄的可用之兵只怕不下五千,其中高手如云,卧虎藏龙,不知法王带来了多少人马?”石达开挑眉问道。 “即是天子出行,自然少不得大内高手,为防万一,除徐某以外夜叉王,龙王以及右护法萧旭都会在三日之内尽数赶来,门下弟子不下两千,一流高手不下两百。”徐天正沉吟了下说道。 “加上太平教众五千,战力基本是够了,只是有一点,石某先把话说在前头,还请徐法王谅解才好。”石达开凝视着徐天正说道。 “石先生但讲无妨,只要是有助于此次行动,徐某万死不辞。” “好,那石某就直言不讳了。待所有人马到期之后,无论是太平教众,还是大光明教教众,皆是此次屠龙行动的麾下兵卒,既是兵卒便当知军纪号令,石某即为此次行动的总指挥,便是一军统帅,无论何人如有抗命者,必当以军法处置,生死予夺皆出自石某手中,徐法王可听得明白。”石达开沉声说道。 “石先生放心,我大光明教并非一般的江湖帮派,自然知道令行禁止的用意,但请石先生尽管施令。”徐天正应承说道。 “好。”石达开说完,向面前的火堆里又添了一些柴火,火焰立时旺了起来,吞吐着火蛇,便将空气中的飞絮尽数燃尽,也映红了石达开与徐天正凝沉幽静的脸。 过了一会儿,风倏然大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并起 云州大理。 金田乡。 身为当今太平教的教主,张秀全已是一个年届不惑的中年人,但其人气势却如沙场武将,燕颔虎须,龙行虎步,立于高台之上便似沙场点兵,激昂江山,那番神色气度便是与当朝天子相比也不遑多让。 台下一万两千名太平教众仰首看着张秀全,神色间俱是崇敬之情。 “今日,我太平教在此立愿,十年之内,必当领导九州四万万生民建立一个‘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的太平天国,到时凡天下田,天下人同耕,凡天地雨露,天下人同沾,无分贵贱,无有尊卑,人人都是天国的主人,人人着锦衣,穿绸缎,吃山珍,饮琼浆,黄金白银,奇珍异宝皆由天下人共享,苍穹之下,大地之上,尘世之间,将无一人可欺压良善,无一人可作奸犯科,无一人可作威作福,凡我天父儿女,所达之地,即是天父应许之地,当得天父恩膏,成无忧之境。起来吧,天父的儿女们,拿起天父赐予的权柄,让天父的灵进驻己心,在圣灵的带领下,杀尽尘世间的恶鬼修罗,推翻大明这个由魔鬼所操控的国家,让圣灵之光照耀天地,万千儿女起来吧,建立天父赐予的太平天国。”如同吟唱的语调却说着谋逆造反的不赦之言,但台下的太平教众却已痴狂如醉,口里不断呼喊着:“天国,天国” 万余人的声浪汇聚成莫可阻挡的洪流在尘世之间咆哮纵横,终于,金田乡的这一场太平教宣言成了席卷九州的一粒火种,降落于世间,蔓延成赤地千里的修罗之火,天地发出了颤栗。 “天父儿女领受圣水。”张秀全见时机成熟,立时将早已准备好的茶杯奉呈于众人的面前,深紫色的液体在茶杯中翻滚不止,如同火焰山中的万年岩浆,带着炽烫的温度握于教民的手中。神色癫狂的教众如何会去想这杯中之物到底为何,纷纷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而在巨大广场的四周,侍奉天父的门童们皆身黄衣,头戴黄巾,眼神锐利地审视着场中教众。 过不多时,便听到一声凄厉的哀嚎自人群之中陡然发出,但见一个体形彪健的男子在喝过圣水后,倏地神情狰狞,行止狂乱,瞬时,即有一股烈烈之火自男子的身上熊熊燃起,被火焰燃烧的身躯不断地扭曲变形,转眼,便已成了一堆灰烬。周围的教众见此惨状,俱是神色惊恐,还未来得及呼喊,又是几个自行燃烧的人影在人群中倏然冒出,这些人影初见时俱是体格魁梧,龙行虎步之辈,但陷于烈火之中,立时变成了哀嚎无声,状极凄厉的焦黑灰烬。 “天父的儿女们,你们眼里看到的被烈火所燃尽的身躯都是魔鬼的化身,朱氏的走狗,他们来到这里便是要破坏天父所备置的圣餐,杀害虔诚的教众,所以为了对那些险恶的魔鬼施以惩罚,天父用他的神力降下修罗之火,炼狱之咒,无论是谁,违反天父的权柄必将受到天惩!”所有的话在说出之时,都被张秀全灌注了浑厚的内力,但听得声若雷鸣,震若鼓槌。场中的教众抬眼望时,但见天父使者张秀全已悬空而起,手执银白权杖,身罩玄黄丝织锦袍,口中不断轻诵着天父阿爸的话语,神情凝肃而圣洁,身体四周似有淡淡的光华笼罩,在光阳之下散发出五彩之光。天际似有清凌仙音遥遥传来,无数身披霞光,张着洁白羽翼的天使在天穹尽处含笑飞翔。所有人但觉灵台清明,身体澈透,眸眼所见之处无一不是圣洁光明,若以尘世而论,此等异象,怕只能用神迹形容了。 “天父慈悲,予我应许之地,置我无忧之境”所有的教众都跪伏下来,口诵着太平教教典《圣父醒世训》中的经文,整个天地便只剩下了诵经之声。 随着诵经之声越来越大,本是平和的眼神也随着心底的狂热燃灼起杀戮的火苗,而后渐成燎原之势,直至将己身命脉化作通往无忧之境的通天火焰,焚烧尽世间种种。 只是这诵经之声虽已如天雷滚滚,大吕黄钟,却如何掩得住绝世高手传音入密的手段,而其中言语更是隐秘非常,又岂会为这万千教徒所知。 “玕王研制的乾坤迷离散实是厉害,就这么一小杯,什么仙音天使统统成了听话的绵羊,说来就来,要我说,过几日你我兄弟换了身份潜进燕京,在那皇帝老子的玉杯里下他几份迷离散,到时,这大明天下不也成了驯服的小绵羊,要什么有什么。” “乾坤迷离散之事涉及机要,你若再敢妄议,小心自己的脑袋。还有,你莫以为玕王研制这迷离散就容易,听玕王的童子说,玕王为了这一次圣教起义,已把所有的材料都耗尽了,特别是一味天元金丹,那本是东晋仙士抱朴子的遗物,此次用完之后,尘世之间再难寻觅。” “有失必有得,你看这些教众,神色迷离,心智狂癫,已是我教中死士,他年天下逐鹿,必是前仆后继,悍不畏死之辈。张教主身登九五可是大有希望。” “那你呢,我看你这小子自随张教主以来,《圣父醒世训》连一遍都没读通过,你心里哪有半分天父圣灵的存在,你跟着教主起事,到底为的是什么?”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我兄弟在张秀全身前鞍前马后地伺候着,还不是谋那至尊大位,无论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还是做个太上皇帝都是人世第一等快事,如你我如此人物,九州之内能与你我比肩者只怕不出十指之数,也只有谋取天下这等惊天伟业才符合你我的身份不是?” “你这小子,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过了许久,当诵经之声终不复闻,黄衣门童已压着几个身着朝廷官服的囚犯走上了左侧的祭台,教主张秀全携同麾下玕王张洪仁,英王李秀成不知在何时已立在了祭台之上。 “各位兄弟姊妹都看清楚了,伏在我身边的正是欺压天父儿女的大理总兵周凤歧,锦衣卫千户伊克坦布以及知府江忠源。今日,我太平教奉天父神命,举神兵诛杀九州妖魔,覆灭朱氏魔国,建立天父应允的太平天国,当以魔国鬼首周凤歧,伊克坦布,江忠源为祭品,祀于天父。”张秀全一语说完,俯首于祭台的三名明朝官员尽皆露出惊慌神色,只是碍于哑穴被制,竟是一句讨饶之言也说不出口。居于张秀全身后的张洪仁淡淡一笑,露出智珠在握的神情。身边的李秀成则是一声冷笑,清俊的脸上皆是冷酷神色。 “杀!” “杀!” “杀!” 祭台之下,忠实的太平教众呼喊出了杀伐的言语,太平教起事的火焰于此刻终于熊熊而燃。 “杀!”祭台上的张秀全对刽子手低喝了一声,立时,便见三道红艳的血流自囚虏的喉间喷洒而出,染红了整个祭台,也染红了祭台之下的九州土地。 “今日我太平教在此起事,倾覆朱氏魔国,建立太平天国!”随着张秀全一声呼喊,上万兵甲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每十人便擎一杆绣着“太平天国”四个金黄大字的旗帜,旌旗招展,连绵而去即有铺天盖地之势。 而广场之上,上万太平教众一边高喊着“太平天国”的口号,一边自周围门童手上接过玄黄色的兵服与寒光烁烁的兵刃,被后世史家称之为“太平天国之祸”的叛乱由此而成。 大沽炮台。 驻扎此地的绿营官兵虽是操练废弛,痞气渐成,但这巡防镇守一事却是丝毫不敢怠慢,毕竟是几百年传下来的规矩,便是不惧军法,对那祖宗成法终是存了一份敬畏。 “大人,你看那是什么?”自千里镜里瞭望,身为副将的李卫手指着海面上几个不起眼的黑点,神色由惊异而渐渐成了畏惧,落在上司的眼里,便是彪悍的身子竟也有了一次轻颤。 “我来看看。”大沽炮台的总兵龙汝元神色不屑,粗鲁地自李卫手中接过千里镜,凝视远望,但见内海中央,三艘包裹着铁甲的巨型海船正以惊人的速度飞快地驶过炮台前方,但看船体,便知此船绝不属于大明任何一只海战舰队。龙汝元稍稍调了下千里镜,看得更加仔细了,便能见到几个做东瀛武士打扮的男子沉静地立于舰桥之上,神色凝重,那般坚毅的神色也只有在军人身上才能看到。铁甲舰的桅杆上飘扬的旗帜则是三叶葵纹,那是东瀛德川将军的家徽。舰船上最引人瞩目的却是一排口径巨大的火炮,森冷地如同远古巨兽的獠牙,而这样的巨炮却在渤海海战时一举击沉了大明两百余艘博鳌龙舰,这是当时尚在水师服役的龙汝元亲眼所见,那等惨状终龙汝元一生都不能忘记。 “那是西夷的铁甲舰,传讯,传讯,东瀛倭寇以三艘西夷铁甲舰为龙头,急速往天津卫驶去。用十万里加急,飞报燕京及隆庆山庄,点燃烽火台上的狼烟,敌人进袭,敌人进袭”龙汝元的声音嘹亮而急促,面上的神情凝重地似要滴出水来。左近的兵将何曾见过总兵大人如此,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执行下龙汝元的命令。没过一会儿,已有上百年未见狼烟的大沽炮台倏然燃起烽烟,黑色的烟雾如立柱一般直冲天际,点燃烽烟的兵士看着摸了不知多少遍的柴薪,双腿倏地一软,竟是半跪在了地上。 “大人,那当真是铁甲舰?”见素来沉稳的上司露出惊惧的神情,李卫的面色立时变得沉重起来,心里倏然闪过一个疑问:“何时东瀛倭寇拥有了威力强大的铁甲舰,是三四艘,还是一支庞大的舰队。” “那是渤海舰队的噩梦,本将岂会看错?”龙汝元说完,过了一会儿,稍稍转过了身子,面朝着渤海的方向,倏地大喊:“大明水师,渤海舰队死难的一万七千名弟兄,我龙汝元在此立誓,不惜一切,定让那三艘铁甲舰葬身河海,弟兄们,你们要在天上看着吶!”龙汝元说完,竟是失声痛哭,原来有些痛埋在了心里便嵌进了魂灵,唯有以敌人的鲜血才能消解。 “将军。”炮台上的兵将为龙汝元的爱国之心所染,俱是神色悲凉。 须臾,龙汝元立直了身子,挥舞着手中令箭,向着铁甲舰消失的方向,吼道:“大沽炮台,四十八门神武大炮今日启炮,不灭倭奴,誓不封炮。” 随着令箭挥下,隆隆的炮声如雷霆怒吼,震动着华夏天地。 铁甲舰上,本已远去的会津藩武士听得如山崩海裂一般的炮声倏然变了神色,恍如听到了远古巨神的怒吼,胆小一些的竟是跌在了甲板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论势(2) 隆庆山庄。 听雨阁。 自京畿而来的天子朱祁钰一行在休整了半日后,正式拜会当朝太傅徐启同。跟随在朱祁珏身后的则是燕王朱镝,宣王朱炽,内阁首辅张居正,次辅杨博,于谦以及当朝国母袁氏,这般阵势,已是天下至尊至圣,由此可见,天子心中对于此次拜会的期许何其看重。 坐于主位的徐启同逡巡而观,但见宣王朱炽做书生打扮,虽是便服,皇家气度却是博大清正,儒雅而清贵;燕王朱镝则是武将装扮,一身银铠穿在身上,显得英武非凡,更加上朱镝本就是昂藏身材,比在座众人都要高出一截,顾盼神飞之间,如鹤立鸡群,风采卓然;内阁重臣张居正,杨博和于谦俱是年逾六旬的长者模样,着一品公卿朝服,峨冠博带,容色古拙清癯,唯一双眸眼似寒星,如剑光,清亮之余似有机变暗藏,名臣风范一览无余;立于天子身侧的则是皇后袁氏,神貌如凰凤一般灼灼如火,白皙如水的娇颜,如黑水寒潭的炯炯双眸,眉峰似远山含黛,如瀑如缎的长发垂肩,这般神采竟是把四周的阳光都压了下去,唯女子容颜如梦,力压一行须眉男儿;最后端坐于身前,正是当今天子朱祁钰,徐启同细看之下,却只想起八个字来形容天子神采,那便是“龙凤之姿,天日之表”,而以这八个字记于史书上的唯有一代天骄唐太宗李世民一人而已。 “太傅,我们这一行人没让太傅失望吧?”刚刚落座,朱祁钰便是轻笑了一声。 “陛下过谦了,今日得见陛下,皇后娘娘,燕王殿下,宣王殿下以及三位阁老乃是微臣平生幸事,陛下天人之姿,必当引领我大明走向辉煌盛世,微臣能为陛下略尽绵力,更是我隆庆山庄的至尊殊荣。”徐启同浅笑说道。 “有太傅一言,朕这心里便是轻松了七分,言归正题,自渤海海战之后,西夷跨海而来,气焰日嚣,不是让我大明开放通商口岸便是准其自由传教,情势一日比一日严峻,以太傅来看,今后这五十年里我大明当如何自处,如何与西夷做武力之争。”朱祁珏神色凝重地问道,听天子发问,无论是皇后袁氏还是两大亲王,三大宰辅俱是一脸肃然,如同一群闻听大道的僧侣,眼里透着渴望与崇敬。 “西夷强大在于其理学之术,毛瑟枪,榴弹炮,铁甲舰这些威力巨大的火器之所以能成为西夷的制霸利器,究其原因皆在于西夷的理学之术远超我大明二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在过去,我华夏子民把西夷带来的舶来品斥之为奇技淫巧,但就是这些奇技淫巧之物造就了西夷如今强大的火器。儒家大道虽能制人心,平天下,但却不能制造出威力巨大的武器。刀剑之利只及尺丈之远,而那些西夷枪炮却能取人性命于数里之外,这便是差距。圣人曾言:知耻而后勇,知不足而奋进,若我大明不行变革之道,易生民之心,便是亡国灭族也非虚言妄语。”徐启同一语说完,稍顿,抬首看向众人,但见众人的神色比之方才更加肃穆,如方才这般逆耳忠言也只有徐启同这太傅身份才能平淡说出,若是换了他人,只怕早做了午门外的刀下亡魂。 “所以学习西夷理学乃是大势之趋。无论是什么样的局势,于天家而言,成王败寇乃是千古不易的至理,唯有国力强盛,武力充沛,内可安九州黎庶,外可成万国霸业,如此即能定抵天下,揽辔寰宇。这些年来,微臣深思冥想,唯有一途才能致我大明强盛,那即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中学治身心,西学应世事。按这一方略指导,若能缓步缓行施政数十年,微臣有信心,我大明朝堂必将重开汉唐气象,届时四夷宾服,万国来朝亦非难事。”说及此处,天子朱祁钰的眸眼陡然一亮,便如夜行时陡然找到了一盏指路明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太傅之言深得朕心,若当真有一日我大明国富民强,立万世基业,太傅即如朕之子房,大明之国老,隆庆山庄当享万世国祚。” “陛下抬爱微臣了,这是微臣花了十余年与门人弟子一起所著的《海国图志》c《西学列志》c《变法通议》等书,请陛下收纳。”徐启同一边说着,一边向左近门人摆了摆手,立时便有四个身强力壮的弟子抬了一箱沉重的檀木箱子来到御下,开箱一看,便见箱内整整齐齐地摆着近百部厚实有余的线装书,墨香悠悠,书韵绕梁,却不知凝结了多少徐氏子弟的精力心血。 众人见得此箱,心中皆是巨震,暗自感慨:“这隆庆山庄之名百年不衰,竟是这一代代子弟心血而凝,徐氏一脉的家训传承何等拔卓,才能一代代将先辈的精神意志传承下来。” “朕能得太傅如此倾力支持,铭感五内。朕在此立誓,于朕有生之年,必致我大明兴盛,百姓富强,若违此誓,当遭万民唾骂,车裂而亡。”于天子而言,这誓言已有泰山之重,皇后袁氏,燕王,宣王以及三大宰辅见天子如此,纷纷跪拜,行三跪九叩大礼,口诵:“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徐氏子弟见得如此场面,随之叩首。所有人只觉心中激荡热烈,对于眼下这少年天子更是钦敬到了极处,便是为其蹈死不顾也无半分怨言。 “陛下如此气度襟怀,令人钦佩。”徐启同从容说了一句,稍顿,复又沉声说道:“但凡变革,说来虽简,行之繁难,而这中体西用乃我九州五千年未有之变,其中要领便是一个‘缓’字。想来陛下对于东瀛行民治维新之举已有所耳闻,戊辰之战历时两年有余,虽得成功,但东瀛国力,民力渐尽,积弊已深,此为急行之祸。反观我大明幅员九百万里,拥生民四万万,山川湖泊数不胜数,金银铁矿成千上万,此乃地利;至于人和,陛下在居摄八年时,下诏广开言路,诸子百家之学尽传乡野,西夷理学兴盛于江浙一十三州,九黎城,隆中书苑以及牧野原奉天子诏谕,近年来研习西学已有小成,精英子弟辈出,便是微臣这小小的隆庆山庄,亦有不少通晓中西的门人子弟,民智已开,正是施行王道之时。”徐启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天子,似有未竟之言藏于肺腑,愈发显得高深莫测。 朱祁珏见徐启同神情,心知有异,轻笑道:“已近中午,朕这肚子可是饿了,今日之会到此为止,叨扰太傅了。” “皇上客气了,来人,传膳。”随着徐启同一语而落,整个隆庆山庄随即忙碌起来,不时传来阵阵欢声笑语,倒是把帝驾而来的凝重气氛给冲淡了几分。再加上隆庆山庄内本有不少自西洋留学而会的徐氏子弟,对于九州的礼法体制看得极淡,言语举止间的随性自在如同一股清风在天子行辕里渐渐弥散,让那些随侍天子的朝廷重臣,皇亲贵胄开了不少眼界,仿佛在他们的眼中,开启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当然,其间不乏举止荒诞逾矩者,若是于禁宫中,必是身首异处的下场,但自来隆庆山庄伊始,天子朱祁钰即下了诏令,若无大奸大恶之行,逾礼者概不追究,天子贤圣之名由此在隆庆山庄传扬不散。 到了下午,天子借午睡之名将徐启同秘密召到了自己的寝室中,如此,只存于天子太傅之间的机要由此而谈。 “上午见太傅似有未竟之言,现下已无外人,太傅可畅所欲言。无论是什么样的话儿,朕绝不疑忌太傅半分。”朱祁钰的神色坦诚而真挚,令人无由地感动。 “陛下信重之恩,赏识之情,微臣感激涕零。”徐启同半跪行礼,心中激昂溢于言表,间有泪珠滚落,看得朱祁钰更是欣慰:“太傅快快起来,你我君臣相知理当如此。” 在天子的搀扶下,徐启同站起了身,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将激昂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整了整衣冠,显露出谋算天下的智者风范。 “以时下的局势而论,陛下所忧者当为东瀛,太平教以及西夷之事,前月微臣门下弟子传来消息,西夷诸国在欧罗巴的战事已过泰半,一旦西夷腾出手,集结重兵而来,便是我大明倾亡之之祸,不知微臣说的对否?”徐启同谨慎地说道。 “对于太傅所说的三个祸患,朕虽是忧虑,但当真要倾覆我大明社稷,动摇我天朝国本,绝非一日之功。纵是以攻城略地而论,一寸山河一寸血,无论是东瀛倭寇还是太平教反贼,亦或是西洋夷狄,想要制统九州,揽辔华夏,只怕也得元气大伤,更何况如今之大明与往昔而论亦有不同,纵观满朝文武,英才济济,名臣辈出,关宁铁骑与鞑靼瓦剌征战十余载,兵锋锐利,龙骑禁军经兵部调教,更胜从前,还有隐于牧野原秘密训练的地火水风四大兵团,我大明天下岂是他人拿捏之物。太傅若是只有这番见识,倒是要让朕失望了。”朱祁钰挺身而立,透过窗棂睥睨远望,自有一股天子之气弥漫在屋宇之间,迫得徐启同不由一窒。 徐启同神色一凛,低沉问道:“陛下心中所患着是晋王,皇太后还是两者皆是?” 朱祁钰闻言一笑,道:“十五年前,宁王作乱,京师喋血,中山靖王领关宁铁骑入京勤王,皇太后与其里应外合诛除叛乱,并将朕扶上至尊之位。天下人尽皆称道皇太后乃女圣明主,将自己亲生的晋王,景王置于一旁,却力保朕之帝位,此等胸襟,纵观历代史书更无一人比得。更何况皇太后素有巾帼之志,于政务上远见卓识,手腕高卓,内可安天下黎庶,外可决征战杀伐,若无皇太后鼎力辅佐,倾力教导,朕如何能有今日文武,但是” “陛下想说的是,当年宁王作乱,中山靖王掌关宁铁骑,德王掌龙骑禁军,都是效忠于先皇之人,皇太后将陛下扶上龙椅不过是迫于形势,不得已而为之,而且近年以来,晋王野心渐显,已有觊觎龙庭之心,而皇太后却任其坐大,不加节制,便是默认了晋王之心,京师里的这场萧墙之祸才是陛下心腹大患。只是这些年来,皇太后为政贤明,群臣敬服,人望已具,羽翼已丰,一旦事发,陛下恐无能力掌控全局,抵定京畿?”徐启同洞若观火地说道,那一分明决睿智使得徐启同的眸眼如光阳处绽,动人心魄。 “不错,太傅所见明澈,其实此番朕莅临隆庆山庄,目的之一便是让晋王去了忌惮之心,而行谋逆之事,此为欲擒故纵之法,一旦晋王举旗而反,就不知皇太后作何打算,此乃朕之心病,若是皇太后与晋王做了一路,数十年的母子之情自此而绝,到时,不仅皇家衰颓,于整个大明天下而言更是如遭雷击,皇太后提拔上来的臣子之中颇涉显要,更会动摇国本。”朱祁钰痛心说道。 “其实陛下依旧称呼皇太后之名而非以萧氏呼之,心中已有决意。况且皇太后理政之能世人共睹。所谓女圣明主,便是心中只有家国天下,莫说皇太后与晋王之间的母子之情,若当真到了万难之时,纵是晋王,景王,在皇太后的眼中也不过是天下这副大棋盘上的两枚小小棋子,可用之亦可弃之,而棋盘上唯一不能弃,并与之同生共死,生死相依的只有那枚名作‘王’的棋子,现下这棋盘上的‘王’便是陛下,而在皇太后的心里,唯一想确认的便是陛下是不是棋局里真正的‘王’,权术,气度,谋略,武力这些都是为王的本事,皇太后既用了十五年时间悉心将所有的本事交于陛下,难道会轻易放弃?她老人家其实一直在默默地看着陛下,陛下断不可起了疑忌之心,作出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至于晋王,想来陛下已有安排,微臣便不在多言了。”徐启同的言语清明而深刻,年轻的帝王听了,许久不语。 终于,朱祁钰的眉峰完全舒展开了,拨云见日道:“太傅之言如醍醐灌顶,朕明白了,绝不有负太傅期望,更不负皇太后期望。” “好!”徐启同轻轻一赞。 恰在此时,廊檐处倏地传来一个明亮的声音:“锦衣卫都指挥使陆炳有要事启奏陛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燕京始战 “启奏皇太后,倭寇,倭寇已经越过了天津卫,直往燕京而来。”小太监来喜磕磕绊绊地跨入了永远宁,身体不自由地颤抖着,牙关打颤,“那些茹毛饮血,杀人如麻的东瀛倭寇就要打进燕京来了,来了,来了”这个念头不断地在来喜的脑海里翻滚着,以至于皇太后不善的脸色都不曾注意。 “芝麻点的事竟如此慌张,这宫里的规矩可是越来越荒淡了,来人,将这小崽子拉出去,杖毙。”悍厉的神色显于萧氏的眉间,骇得身边的徐福不由一颤,心中暗忖:“多少年没见过皇太后这般模样了,上一次见时,这燕京城里一下子没了数万性命,这天家的威势当真难测。” 还没等来喜反应过来,矫健的内宫侍卫立时便把来喜瘦小的身子给拖了下去,竟是连一声哭喊的机会都没有给这陪伴太后三年的小太监留下。 “去内阁,宣夏大人进宫,哀家要听个准话,还有,若有谁在这禁宫里乱传闲话,妖言惑众,一律杖毙。”虽然是杀人于弹指之间,萧氏的神色却已逐渐安宁下来,轻呷了一口茶,仿佛什么事也不曾发生。 “奴才谨遵太后懿旨。”徐福领了命,即往内阁办事的文渊阁行去,步履之间不仅凝定,而且沉稳,落在萧氏的眼中不由暗暗激赏,暗道:“这徐福不愧为先帝身边的老人,这份镇静功夫甚是难得”。 “夏大人,你可来得正好,皇太后正找你呢。”刚出了宫门,徐福便见内阁之一的夏言正急切得往永宁宫走来。 “有劳徐公公了。”高高瘦瘦的夏言客套了一句,脚下也不停步,便一路走去。 须臾。 “臣夏言参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年过六旬的老人俐落地行了礼,沉沉稳稳地说道:“启奏太后,方才天津卫来报,八千东瀛倭奴越过了天津卫,直往燕京而来。臣已传令龙骑禁军封锁九门,锦衣卫全城戒严,并命令谍营飞骑出城,不惜一切查出倭奴行踪,还请太后示下。” “你处理得很好,但燕京既是京畿之地,龙辇所在,便容不得他人撒野,令谕兵部,十日之内必取倭奴贼首首级,若逾期事败,就地革职,永不叙用。”萧氏铿锵说道。 “臣谨遵太后懿旨。”夏言领了旨,复又说道:“臣启太后,此次兵伐倭奴,兵部可否调用龙骑禁军?” “龙骑禁军乃皇家亲卫,本非兵部隶属,但考虑到京畿军力,可使兵部调用两万人马,通告全军,此次兵伐倭奴,事关我大明威严,若有畏惧不前,投敌叛国者,弃市,夷九族。”萧氏的声音冷厉而决然,却又带着无尽的威仪,令人心生畏惧。 “微臣领旨。”听得太后悍厉的言语,为官数十载的夏言竟不敢抬头看上太后一眼,只是毫无来由地觉得四周的阳光似乎没有了温度,为了削减身上的寒冷,夏言旋即禀退:“太后,若无他事,微臣这便去兵部传旨。” “嗯,你去吧,替哀家转告兵部右侍郎楚随园,让他在剿灭倭寇上好好用心,莫要给左侍郎谢明雨给比下去,哀家可是一直在看着兵部呢。”末了,萧氏状似无心的淡淡一说,惊得夏言的心神又是一跳。要知当今朝堂,这兵部两大侍郎谢明雨与楚随园俱是一时俊杰,出将入相的前程早已被几位重臣阁老所期许,只是唯一不谐的是,左侍郎谢明雨乃天子股肱,素来为天子倚重,而右侍郎楚随园则是太后远亲,圣眷不衰,听太后言语,便是让左右两侍郎一争高下,那么背后之意是否意味着不让须眉的太后与少年英睿的天子终有一场权力之争,再联想起野心渐显的晋王朱祁珏如狼虎一般伏隐京畿,这大明局势便是向称通透的夏言也难辨清明,一念及此,夏言心中不由多了一份忧虑不安。 “微臣告退。”夏言战战兢兢地退出了永宁宫,待到宫门外,朝服轻便的内阁重臣已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内里的寝衣已有些黏稠。 “夏大人,这是从永宁宫出来呢?”夏言闻言抬头一看,但见一个身姿疏朗的挺拔身影蓦地出现在身前,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正是当今太后的二子,晋王朱祁珏的同胞弟弟景王朱祁玠。 “原来是景王殿下,你这是去给太后请安?”夏言行了一礼,说道。 “对呀,前日从荣宝斋里淘了些新鲜玩意,其中有几件玉珏应是母后的喜好,这不就送来了吗?”朱祁玠举了举手中紫檀木做的首饰盒,露出一脸的欢快。 “太后正在宫里坐着呢。微臣就先告退了。”似乎被朱祁玠的笑容所感染,夏言布满皱纹的脸上也有了淡淡的笑意,又鞠了一躬,便往宫外而去。 望着老人渐渐消失的身影,少年心性的朱祁玠不由感叹:“唉,现在的人都好忙啊,皇上去了隆庆山庄,晋王天天见不到人,也不知道在忙什么,看来就数我最闲。” 会津藩营帐。 身为此次奇袭燕京的首脑,近藤勇是一个身材矮小,但肌肉健矫的中年武士,一道长长的刀伤划过了脸颊,留下深深的悍厉。与他对坐的则是被近藤勇倚为军师的璃樱岁三,其人穿一身淡白色的男式和服,腰间挂着一块雕有竹林草木的方形玉牌,脸上则悬着一副做工精致的眼镜,神色温和,如同静静地坐在自家的院子里,沉静宁和。 “岁三君,刚刚探子来报,大明京畿已封锁九门,枕戈待旦,你我此来,怕是险招?”虽是一脸横相,但近藤勇的言辞却甚是文雅,颇有古人意韵。 “近藤君,你我本无退路,走哪一步不是险招。”璃樱岁三说完一笑,近藤勇见了,亦是一笑,两人神色之间皆露出一丝了然之意。 “此番奇袭大明国都,即已深入大明内陆,我会津藩武士虽是勇猛凶悍,但面对明朝精锐,八千子弟不知有多少男儿埋骨异域,还请岁三君坦言相告,谋议之时,为何岁三君一意进袭燕京?德川将军麾下的忠臣良将可是折一人便少一人。”终于,近藤勇问出了潜藏了心底很久的问题,心下一阵坎坷。 “依近藤君观我东瀛时局,庆喜大人重新入主平安京的机会还有几成?”璃樱岁三避过话头,直言反问。 “天皇军兵势已成,西洋火器的灵活运用更是如虎添翼,即便再打一次戊辰之战,我幕府军只怕还是逃不了战败的局面。”近藤勇懊丧地说道。 “这就是了,既然现在的时局于我幕府军不利,唯有另造时局。此际我东瀛八千勇士挥师大明国都,明朝的皇帝知道了,你认为大明国会如何待我东瀛?”璃樱岁三的眼神中闪过冷厉的光芒,这一刻,清瘦的身影似乎高大了几分。 “大明皇家施政历来强硬,若是国都遭袭,必然举国与我东瀛开战,到时不用说天皇军只怕我幕府军尽皆在大明覆灭之列,这是我东瀛的大祸?”近藤勇一边说着,一边已露出惊惧的神色。 “近藤君这般想法其实只对了一半。其实大明与我东瀛隔着万里之洋,八年前,渤海海战,大明水师尽丧于西夷手中,根本就无军力攻伐我东瀛本土。但大明与我东瀛一旦开战,必然切断与明治政府的一切贸易往来,我东瀛本就贫瘠,经过戊辰之战后,各种资源几乎消耗殆尽,如铁矿,铜矿等制造火器的矿产资源已有五成依赖于大明以及属国朝鲜,百济的供应,其他各类资源也有三成倚靠与大明的贸易,贸易一断,明治政府所制定的各种富国强兵之策举步维艰,不出三年,必然心急与大明开战,到时,天皇军队出战大明或是朝鲜c百济,内陆势必空虚,我幕府军即可啸聚而起,一举推翻明治政府。其实在北海道一战中,明治政府之所以未将我幕府军尽数歼灭,一则是为保存实力,二则便是借我军之手,袭扰大明,为以后与大明开战打下前哨,但今日国都被袭,大明必不我容东瀛,明治政府必然陷入困境。”璃樱岁三说来淡淡,但这谋局却是在戊辰之战时就已定下,实是思虑深远。 “虽则如此,但我三万武士寄居大明,定会被大明皇帝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围追堵截,绝命追杀,便是反攻东瀛又有几分战力?” “近藤君不必太过担忧,其实早在戊辰之战时,庆喜大人就已预料到今日时局,不但在东瀛本土保存了不少军力,而且数年之前,就已派使臣与大明皇室暗中密议,允我会津藩武士在琉球群岛暂作休息,所以山南敬助大人的两万军队说是袭扰江浙沿海,实则已往琉球而去,以此为基,收拢旧部,庆喜大人的谋划正在一步步实现。”所有的谋局终于一览无余地展现在近藤勇的面前,习惯了杀戮的武士见得如此智慧,心中更是钦佩万分,感慨道:“庆喜大人的智慧,当真深远,堪比三国时的诸葛大人。” “谋划虽好,但在下与近藤君的这一次燕京之行只怕要埋骨在大明国都了,若无首领头颅为证,大明朝廷如何会下定决心与明治政府开战,如果在下记得不错的话,近藤君在将军府中还领着左近卫将军的职俸,若是腰牌还在的话,这即是大明与东瀛开战的最好理由。对于大明而言,幕府与明治政府都是东瀛的国号,本就没有分别。”说及生死之事,璃樱岁三的面上依旧没有半分动容,静静地,就像是说一件寻常家事。 “腰牌自然还在,这是我近藤家的祖传之物,必当世代供奉。”近藤勇说完,自怀中取出一块翡翠所雕的长形玉牌,玉牌之上细致地雕刻着一个年轻武士挥剑迎敌的场面,栩栩如生,杀意逼人。近藤勇摩挲着玉牌,脸上渐渐变得肃然,道:“戊辰之战时,在下以为庆喜大人只是一个沉默少言的末路之君,却不知庆喜大人的智慧如此深远,近藤勇冒犯了。”说完,近藤勇转了身子,向着东瀛的方向,屈身一躬,貌极虔诚。 “近藤君,此番谋划,已致阁下陷于死地,请宽恕在下欺瞒之罪。”璃樱岁三对着近藤勇亦是一拜,神情间流露出深深的负罪之情。 “我与阁下都是为将军阁下谋事,生死之事早已置之度外,能为将军大人反攻本土作出贡献,是近藤勇的光荣,岁三君不必如此,今日有暇,你我便好好看看这大明天下,或能选得一块上好的安葬之地。”近藤勇说完,一笑,即站起了身子,往屋外走去。 遥遥地,传来大明百姓的诸般语言,却是如何也听不真切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进袭,进袭 隆庆山庄。 年已中旬,身披甲胄,腰悬长剑的锦衣卫都指挥使陆炳大人屈身伏跪于天子朱祁钰的身前,一脸肃然。内室之中的太傅徐启同见天子轻轻摆了摆手,径自走到了外室,与天子站于一处。但执掌机要的陆炳却目不斜视,仿佛这廊檐之下,根本就没有徐启同这一人物。徐启同与朱祁钰见了,相视一笑。 “是何大事,劳动陆大人亲自通禀?”朱祁钰面露惊疑,问道。 “启禀陛下,探子来报,魔教三大长老与太平教翼王石达开携近万教众进袭而来,此刻已占领了一线峡,对隆庆山庄形成包围之势,请陛下定夺。”沉沉的声音如雷霆而来,朱祁钰与徐启同听了,皆是一震。 “未曾想太平教的行动如此之快,不用说,云南一地只怕早已插满了太平教的旌旗,张秀全这份大礼可着实不小。”虽然已是生死一线的杀伐之时,但朱祁钰言语含笑,神色清宁,竟不见半分惶然之色。 “虽然不知是何人布局,但太平教,京师,还有东瀛倭寇若是一时并起,也是不小的麻烦。陛下,您的对手可是相当厉害啊。”徐启同见天子如此淡定,眸眼间露出激赏神色。 “太傅,这隆庆山庄内可有观敌之处?朕听说那翼王石达开师从于蓬莱先师,三十岁时被张秀全三顾茅庐延请出山,即被尊为太平教翼王,乃是太平教中一代将才,今日朕倒要瞧瞧这翼王到底是何模样,可做朕一合之敌?”朱祁钰一声轻笑,便自缓缓出了屋宇,徐启同与陆炳见了纷纷尾随跟上。 “先祖建立隆庆山庄时,既有先机暗伏,所有隆庆山庄的四围之地皆从于军事布局,陛下请随微臣来,过了两个走廊便可到嘹望楼,自可看尽百里山川。”徐启同疾走几步领着天子便往嘹望楼而去,而在此时,但见陆炳向着属下暗暗打了个手势,自有人通知一干从龙重臣与山庄主事。 约莫过了一刻,一座高逾数十张的白色高塔即已入了天子的眼帘,一边走着,朱祁钰一边求教于身边的徐启同:“太傅,朕前日来时,可没看到这座高塔,你可是用什么法子将其藏了起来?” 徐启同应道:“不过是五行遁术,雕虫小技,不值天子看重。” “不错,不错,如五行八卦,奇门遁甲这些千古之学若能用于军阵,定然能开战争史上的又一局面,太傅若有心,可细加研究。这些老祖宗的学问可不比西夷理学差,其玄奥处更是犹有过之。”朱祁钰信步而说,识见却深,足见其胸中锦绣。 “不瞒陛下,自渤海海战之后,微臣等一干老朽痛定思痛,于前人技艺上已多有深研,这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乃是蜀中诸葛世家的家学,研习极深。前些日诸葛世家的家主诸葛湛来信说及,他已能用五行之术操行于河海之中,虽不能说呼风唤雨,但起雾变天之术已有小成,他年若是与西夷争锋海上,这起雾变天之术最是合用,微臣颇是期待。”徐启同缓缓说来,天子的神情更见飞扬。 “很好,有太傅护持我大明国运,朕甚是放心。”说完,朱祁钰又是一阵豪笑。 须臾,伴随着轰鸣的绞索齿轮之声,天子一行步出了升降梯,登临绝顶,立于三十三丈之高的瞭望台上,一时寒风凛冽,吹人身寒,好在这瞭望台四周皆由土石包裹,风雨不侵,只在向西一处留了个瞭望口。 “千里镜。”朱祁钰说了一声,自有侍卫将雕龙刻凤的御用千里镜呈上。 自瞭望口以千里镜远望,百里山川尽在眼前。 这隆庆山庄本是座落于一处宽阔的山谷之中,依靠着招摇,堂亭二山,东南两面皆是万丈悬崖,猿狖难渡。北面是一条不大不小的溪河,河的对岸则是广阔无垠的深林,遮天蔽日,不知其尽处。唯西面有一窄峡,作为出入之途,是为一线峡。据此可见,这隆庆山庄的布局恰合兵家易守难攻的谋局,无论是谁,若想攻陷隆庆山庄,唯有以堂堂之兵自一线峡中进兵谷内,但山谷之内不仅布有许多奇门阵势,而且箭楼林立,门禁森然,若想谋伐,死伤必巨。 此时,大光明教与太平教的千余弟子已自一线峡而出,在隆庆山庄十里之处摆开阵势,但见旌旗招展,人影憧憧,兵威强盛,武力炽张。五六个江湖人物身跨骏马,凌然而出。当先一人,年纪最轻,相貌普通,但眸眼开阖之间自有夺人神采,正是太平教五姓王之一的石达开。位于石达开的右侧,则是一威猛老人,须发皆白,眉峰悲烈,有荆轲易水送别的豪迈气概,此老乃是大光明教四法王之一的修罗王徐天正。居于徐天正的右侧,则是一个头戴青铜面具的矫健武士,身后一柄斩马刀竟有十尺之长。武士的身边则是一身红色衣裙的俏丽女子,容色妩媚婉转,右颊上有一处浅浅刀疤,平添其英武之气,这二人乃是大光明教四法王中的夜叉王魏宁谋和龙王凌红绡。 而在石达开的左侧,则是一个做书生打扮的中年文士,手执折扇,容貌儒雅俊逸,迎着灼灼骄阳,笑如清风,此人乃是大光明教右护法萧煦。 “石先生,我看这隆庆山庄布局谨然,门人弟子英才辈出,当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你我是依江湖规矩拜山呢还是按沙场之法强攻?”收拢了折扇,萧煦远眺而问。 “石某倒想依江湖规矩行拜山之事,只怕那少年天子不肯应允,贵我两派即是朝堂叛逆,自当行叛逆之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弱了自家名头不是?”石达开云淡风轻地说道。 “既如此,还请石先生示下,如何攻伐但凭先生一言而决。”徐天正决然说道。 “现下时辰未到,还请诸位稍作忍耐,待到正午午时,自当攻伐。”石达开说完,抬眼远视,眸光如箭,恰与用千里镜窥看的朱祁钰击撞在一处,无形的烽烟即已点燃。 瞭望台上。 朱祁钰远眺了良久,施施然收了千里镜。此时,三大宰辅并两大亲王以及皇后袁氏,加上几个徐氏子弟皆已上了瞭望台,好在这瞭望台占地甚广,一点都不显拥挤。 “那翼王石达开当真有几分门道。”想起方才与石达开对视的一眼,朱祁钰但觉这翼王眼中似有惊涛暗聚,锋刃内藏,别有一番夺人神采,“太傅,你既是此间主人,如何应对自当由你主持,朕与诸位臣子的性命可是都交托到太傅手中啦。” “天子信重,微臣必当竭力。”迎着天子略有深意的目光,徐启同淡然一笑,“徐睿,我命你为山庄统帅,主持山庄防务,一切人等皆可调用,绝不能让逆贼踏入山庄五里之地。” “徐睿领命。”而立之年的徐睿自徐氏子弟中越众而出,俊朗的脸上显出飞扬的神采,眸眼的底色中却始终带着不动如山的沉稳,如同他的父亲,于不知不觉之间,天下时局已尽入股掌。 “大哥,小妹看好你哦。”一袭西式长裙的徐幼婷亲切地拍着徐睿的肩膀,于瞭望台上的诸般显贵竟似丝毫不见,神情之间只是洋溢着暖暖的亲情。在场的天子重臣见了这般明媚如阳的少女,纷纷露出和善亲切的笑容,心中对于徐氏一脉的教养训导更是充满了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家训教养才能培育出尽皆灵秀的子女。 “陆大人,请随我来,这番贼势汹涌,你我需得好好计较一番。”没有过多的停留,徐睿走到陆炳面前径自而说。陆炳看着天子默许的神色,应道:“徐先生,请!” 于是,徐睿与陆炳禀了一声告退,静静地离开了瞭望台。 战争的计议已在无形中开始。 伴随着“砰”地一声脆响,又一个魁梧的身影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自此,护守在门前的东瀛浪人已被尽数打趴在了地上,璃樱千代与龙霁云对视了一眼,默然一笑。 “八格!”随着这一身暴喝,但见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武士自内室中走了出来,此人正是神道无念流在泉州的首领濑田宗次郎。而在濑田宗次郎的身后竟是在琼花楼逃遁而去的永尾完治等人。与永尾完治并立的则是东瀛派驻在泉州府的参事高木浩志。 “高木叔叔!”见高木浩志现身,璃樱千代显然有些吃惊,如果代表着东瀛官方的高木浩志也参与了泉州的杀人命案的话,这桩看似简单的命案只怕再也不是言中所见的这么简单,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璃樱千代的情绪一时千回百转,却始终想不通其中的关节。 “水静流刃的主人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同胞的吗,混蛋。”见璃樱千代与龙霁云一起,高木浩志吃惊之余更是怒气冲天,此前的杀人之事高木浩志虽未参与其中,但濑田宗次郎说及此事时,高木浩志却也未加阻拦,目的则是给泉州府一个下马威,却不想事情越来越大,不禁彻底激怒了整个大明武林,更让璃樱千代这样的亲明派日本人都卷入其中,而且高木浩志已得了消息,平安京不日便会派遣特使对自己做出处罚,这让高木浩志更是心情烦躁到了极点。 “东瀛人就是这么在我大明土地上横行的吗,同样地混蛋。”不知不觉,龙霁云已将璃樱千代当作了同伴,见同伴被辱,不由挺身而出。 “他就是当日琼花楼使刀的厨子。”就在龙霁云说话之际,永尾完治在濑田宗次郎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即将龙霁云的身份说得明白。 “不错,我就是那个厨子,今日前日是缉拿杀害我大明同胞的凶手,看你也是江湖人,你只要乖乖地交出凶手,在下绝不牵连无辜。”龙霁云拔出了龙泉刀,强大的杀伐之气似有实质一般掀起一股狂飙向着濑田宗次郎等人卷去。 “八格!”无视于龙霁云的勃然杀气,濑田宗次郎怒喝一声,森冷的锋刃已在手中。 刀剑相映,寒光烁烁,龙霁云与濑田宗次郎一触即发。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燕京保卫战 国都燕京。 晋王府。 “你是说那些东瀛人已到了京郊,随时都可能挥师京畿。”书案之前,晋王朱祁珏缓缓放下了手中《史记》,冷冷而问。本是英挺的面目因着言语间的冷寒而显得阴鸷,一丝戾气藏于眸眼久久不散。 “是的,王爷。据鹰组传来的消息,这些东瀛武士本是德川幕府麾下的劲旅,只因在戊辰之战中与明治政府交战失利,才逃奔大明。但这些东瀛人已是丧家之犬,却尤不知死活犯我天朝国都,当真该杀!”一身劲装的武将岳长歌伏于书案之前,其声朗朗。 “知道了,你且退下。但凡东瀛人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朱祁珏挥了挥手,说道。 “是,小人告退。”岳长歌领命退出了书房,却见一旁的长史雪轻寒坦然而坐,神色悠然,便知王爷必有要事商谈,临去时自觉的撤下了左近的护卫,进而以夺命无情的死士暗哨护卫周侧。 “先生,你看这些东瀛人来到底是何目的?”过了一会儿,负手而立的朱祁玠立于雪轻寒的身旁,沉声而问。 “蝼蚁之兵,无关大局,倒是皇太后那,王爷可探出消息?” “自天子往隆庆山庄,母后临朝以后,便下了旨意不得本王进宫请安,哪里还有说话的机会,依先生看,母后是否反对本王夺位,故意避着本王。”朱祁珏烦躁地说道。 “百姓家还说,母子之情,血浓于水,太后此举只怕是避嫌之意。近些年,天子羽翼渐丰,这京畿九门少不了窥秘探幽的耳目。一个时辰前,探子传来消息,太平教翼王石达开并魔教,太平教七千教众已围住了隆庆山庄,只待天子驾崩,王爷便可进宫向太后进言,继承大统,曲阳,歧郡的两处兵马尽在裴统领的掌控之中,隆庆山庄的援兵已断。”雪轻寒呷了一口茶,淡笑说道。 “好,只是那徐启同向以谋略传世,山庄之中更是高手辈出,是否再加些筹码,毕其功于一役。”朱祁珏眸光灼灼,如有火焰在双眼中燃烧。 “王爷放心,孙统领以携虎组,龙组的八百死士暗伏在石达开的人马之后,若屠龙事成,则由孙,裴两位统领尽起曲阳,歧郡之兵行勤王之举,为天子雪恨,若屠龙事败,孙统领自会见机行事,给天子补上致命一箭。”雪轻寒侃侃说道。 “如此甚好,一旦事成,先生便是从龙功臣,内阁首辅即是先生囊中之物。”怀着身登九五的勃勃野心,朱祁珏向他的臣下许下了权势之诺,隆庆山庄的战局正向着一个莫测的方向行进而去。 与此同时,八千会津藩武士在近藤勇和璃樱岁三的带领下行军到了燕京城下,正面着燕京第一大门德胜门,并将手下官兵依次排开,胡乱扯起了几面明治政府的旗帜,开始了攻伐燕京的作战。 “岁三君,若有来世,我近藤勇还做德川将军的臣子,还要与阁下下棋品茗,畅谈天下。”骏马之上,近藤勇显出豪迈神色,淡淡而笑,本是决死的近藤勇在璃樱岁三的眼里如同初见时的一般模样,勇敢而忠诚,尽显出壮烈的气概,这便是东瀛的武者,忠于人主而至死不渝。 “近藤君,愿三叶葵纹的大旗重新在平安京的城楼上飘扬。将军万岁!”便随着璃樱岁三的一生呐喊,八千武士齐声呼喊,杀声震天。 “杀!”近藤勇掣出了武士刀,指着德胜门,下达了进攻的命令,于是无数的人影便向着燕京滚滚而来,来自东瀛的嘶喊响彻在燕京城外。 皇城禁苑。 “启禀皇太后,那些东瀛人已经开始攻城了。”徐福的声音依旧镇定,这让萧氏感到十分满意。 “右侍郎去城楼了吗?”萧氏头戴朝冠,着淡青色织纹凤袍,迎风立于太和殿的城楼上,一时衣袂飘飞,身姿颀秀,其人风采,堪称绝世。 “说是还在调兵,但请太后宽心,两万龙骑禁军已尽数调集到了长安大街,那些东瀛崽子一个都别想进燕京一步。”徐福宽慰说道。 “八千人马就想攻打我大明国都,难不成把我大明将士都当成了玩偶泥人,这些东瀛人当真愚不可及,晋王那,可有动静?”萧氏挑眉远望,但见皇城之前,遥遥跪着数十人影,身上所穿却是东瀛传统的衣饰,极好辨认,其中有一女孩,约莫十几岁的模样,穿着紫色的绣花和服,容貌清理可爱,神情却是坚韧英挺,别有一番动人气质。 “自从圣上去了隆庆山庄,晋王殿下除了每日进宫想给皇太后请安之外,便一直闭门不出,不曾听闻有什么动静。”徐福小心翼翼地应着,顺着萧氏的眼光看去,复又说道:“那是东瀛国在京畿里的使节,自从听说有东瀛人意欲进袭燕京,便每日里在皇城门外跪着,说是求见皇太后,禁宫的侍卫既不敢向上报也不敢放他们进来,连着几日,听说有几个女子都跪晕了好几会。唔,那个穿紫色衣服的小女孩叫德川英子,被东瀛天皇封作善仁郡主,本是大将军德川庆喜的三女,但自从东瀛发生戊辰战争后,德川大将军被软禁于江户城中,善仁郡主便成了流亡之人,跟随着东瀛驻明大使嵯峨实胜生活在京城里。” “东瀛使节求见到底是禁卫不敢上报还是有人拦着不让上报?”萧氏问得淡然,但徐福心里已是一惊,只因皇太后越是淡然,其后的手段便越是狠厉,在这徐福的为奴生涯里早已是屡见不鲜。 “回禀太后,是景王殿下拦着不让报的,说是怕惹你老人家生气。”徐福跪伏应道。 “哦,原来是玠儿,这孩子素来孝顺倒也不怪他。只是有一事哀家心里甚是不明,你既是永宁宫的内婢,久居深宫,不出宫廷半步,依祖制不得结交外臣,你又是如何知道戊辰战争之名,还有什么德川大将军说的如数家珍,说,是谁教你这么做的,你若是有半句虚言,立时杖毙。”执掌天下权柄的威仪一瞬间在萧氏的神色间显现,其貌虽不张扬,但无形的锋锐就像是有形的利剑在徐福的颈项处不住游走,激得徐福一阵寒凉,左右的侍卫听得萧氏的声响,上前几步,尽皆按住了刀柄,猛烈的杀意如泰山一般压得徐福喘不过气来。 “启禀太后,是德王教小的这么说的,德王说善仁郡主流落异乡非常可怜,若有机会,让小的在太后面前为其美言几句,好让郡主早日回归故国,小的欺瞒太后,罪该万死。”徐福说完,立时抽了自己两巴掌,两边脸颊很快便红肿了起来。 “原来是德王,半个时辰后,你让嵯峨实胜与善仁郡主在永宁宫见驾。今天的事最好马上忘记,以后若再有干预朝政的事儿,你就自行了断吧。”萧氏说完,瞥了一眼远处的德川英子,即往永宁宫兴去。 “谢太后不杀之恩。”死里逃生的徐福叩谢了萧氏的恩德随即小跑着跟了上去。 皇城门外,伏跪着的众人之中,一个身体清瘦的男子终于体力不支而倒了下去,居于人前的嵯峨实胜与德川英子却依旧挺着身子静静地跪着。 而在数十里外,滚滚的喊杀之声遥遥传来,渐渐凄厉。 此刻在燕京城里主持防务的是当今德王三子,被封为东安郡王的朱子澄以及兵部右侍郎的楚随园。只是这朱子澄本是一介武痴,见东瀛武士猛攻德胜门,心中的求战之心早已炽烈难耐,碍于楚随园的军令而枯坐城楼。 此时,随着无数弓箭与滚石纷纷落下,德胜门前,大明守军与会津藩的武士完全变成了敌我双方的攻城战。 “京畿之地,龙辇所在,岂容倭奴横行!” “浩子,为了大将军能重掌平安京,为夫对不起你了!” “韩英,我与你的白首之约我一直记得,等着我,待我杀尽倭奴,必与你相会在桃花林中!” “今日乃是本将建功立业之时,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沙场之上,无数的牵挂与思绪似无根飘萍随风而生,亦随风而散,亲人,朋友,主君往往在脑海中只是一瞬,却凝成永恒。战争,本是不该出现在这个人世的修罗地狱,但愚昧的人类,却往往沉溺其中,心中每喊出一个杀字,即有同类应声而亡,这是人类施与自己的诅咒,没有人可以破解。 “神机营营长段韶奉命出战。”身子高大的将军右手一挥,但见十余门神武大炮依次排列在德胜门后五百米处,紧随其后的则是三百名火枪队军士,跟在火枪队之后的则是两千铁骑劲旅,军马身上皆着青铜甲胄,马上骑士身着玄铁重甲,戴以青铜鬼面,手中斩马刀皆长五尺有余,寒光慑人,最后跟着的则是一万步兵,腰胯弯刀,长戈挥指,兵甲森然,如同修罗一般静静地隐伏在长安街上。 “开城门!”伴随着楚随园一声铿然令下,重木所制的城门缓缓而开,本是杀红了眼的东瀛武士见城门顿开,如同野兽一般嘶喊着冲进城来,眼中所见的则是那黝黑如炭的森冷炮管。 “开炮!”段韶拔出了佩刀,但其挥指之处,便是炮火轰鸣之地。拿着刀剑的东瀛武士在火炮的强大威力面前,顿做灰飞,更何况,数轮火炮之后,早已蓄势待发的火枪队立刻填补了炮火之后的空白,声声枪响中,又不知有多少武士倒下。 再往后,则是玄甲铁骑的冲杀与步兵悍卒的挥戈,如此冲杀之下,再凶悍的武士也没有了还手之力,人命如草芥一般被死神的镰刀轻易地取下,但近藤勇和璃樱岁三的心里却没有丝毫的遗憾,为人主尽忠,当是武士最高的荣耀。 短短两个时辰,八千会津藩武士尽丧命于德胜门外,大明兵部右侍郎楚随园一战成名,名将之名遍传朝野。 就在楚随园命人打扫战场,准备善后时,一声暴喝倏地自楚随园的身后响起:“楚随园,你他妈混蛋,今日我这盘龙锦棍连一个东瀛崽子都没拿下,你说怎么赔我?” 听这声音,楚随园便知是东安郡王朱子澄,只是战争杀伐与江湖拼斗又岂会相同,朱子澄郡王之尊万一有个闪失,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岂非难保。楚随园唯有苦笑:“王爷要怎么陪,下官就怎么陪,定让王爷满意。” “好,算你小子识相,本王要求也不多,明晚你便在京师三大名楼包场,宴请所有参战的官兵,顺便本王拉几个冤大头来,弄他几万两银子以抚恤在此战中殉国留下的孤寡。”朱子澄亲切的拍了拍楚随园的肩膀,露出如光阳一般的笑容。 “王爷之命,下官岂敢不从?”楚随园大笑,与朱子澄笑的一般无二。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飘零 永宁宫。 “日本国中宫大夫嵯峨实胜携善仁郡主德川英子拜见大明皇太后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已是六旬之身的嵯峨实胜拉着德川英子的小手行下三跪九叩的大礼,小小的女孩儿紧咬着双唇,努力地配合着大人的举止,神色稚嫩却坚强,恍如风雪里的莲花。而以萧氏的眼光看去,德川英子的小脸苍白而憔悴,皙白的小手因为连日的劳累已有冻疮隐现,膝盖僵硬而麻木,似乎每做出一个动作就要忍受莫大的苦痛,看得人心里阵阵发疼,不由生出怜惜的悲悯。 “都起来吧,看座。”萧氏轻叹了口气,向左右挥了挥手,自有伶俐的宫女将眼前的一老一小扶于座上。本是对东瀛倭寇深怀恨意的年轻宫女在见过嵯峨实胜与德川英子之后,面上随之带了几分凄恻不忍。此刻,在她们眼中,似乎没有了家国之别,有的只是一个老迈的长者与幼小的稚女为着心中的家园同胞而苦苦跪伏的场面,这是无言的沉重,震撼人心。 “德胜门外,贵国的万余武士正在舍生忘死地攻袭我大明国都,以嵯峨大夫看,此事当作如何解?”虽然同情于面前的孤老稚女,但在家国面前,萧氏素来分明,这一问,便如箭矢一般锐利尖刻。 “无论是哪一部的军队擅开战端,我日本国都有无可推脱的责任,但敝国自明治天皇继位以来,对大明向来敬重有加,敝国对于大明的进贡更是年年不绝,这场战事绝非敝国本意,但请大明国给予我国三月时间,我国必将此次战端的匪首头颅奉上,以慰死难的亡灵。”嵯峨实胜沉沉说道,眸眼里不禁闪过痛惜,悲悯的神色,仿佛看到昔日的子侄辈为了所谓的大义正舍身忘死地将生命献祭于死神手中,这却是何等的悲凉。 “头颅奉上,我家里来了强盗自有我家的护院子弟将贼首头颅砍下,何曾要他人代庖?”萧氏冷哼了一声,郎朗说道:“犯大明者,虽远必诛。今日贵国武士既犯我大明京畿,屠我大明百姓,辱我大明国威,便成决死之仇,哀家心意已决,自明日起,贵我两国便是仇雠之邦,他日我大明龙旗必当悬于平安京的御所之上以雪今日之辱,还请嵯峨大夫将哀家原话转述于明治天皇。至于日本国在大明的使节国民,哀家心存怜悯,准其入我大明国籍,守我大明法纪,则可依常生活,如若不愿,则须于三月之内回返东瀛,但有驳逆不遵,犯我大明威仪者,格杀勿论。”萧氏一席话说来,便如疾风掠地,吹得嵯峨实胜与德川英子一阵寒凉,一国威严于萧氏身上尽数显露,清朗堂正。嵯峨实胜意欲反驳,却被萧氏精光四射的眸光一泠,恍如刀锋拂过喉咙,不由得胸口一窒,欲说的言语旋即被扼杀于萌芽之中。 “启禀大明皇太后殿下,我父亲德川将军对英子说过,天朝乃我日本国的宗主之国,如师如父,那些在城外作战的武士必是受了奸人的蒙蔽,才会做下如此大逆不道的行径,理当严惩。而且当今天皇陛下身受明治内阁的蛊惑,囚禁了我的父亲,并下诏学习西洋的妖术,此行此举,不仅是对我日本国几千年传统文化的亵渎,更是对大明天国的不敬,英子请求皇太后帮助我的父亲,重新夺回大将军的权力,驱逐天皇身边的奸臣,那时,我日本国必将如汉唐一样,如师如父一般对待大明国,也请皇太后陛下,怜悯我国的子民,不要赶他们离开大明国,大明国的人都很好,英子很喜欢他们。”德川英子的语气间虽不脱稚气,但小脸上的那一分明决却让萧氏恍然想起了当年的自己,“这是一个非同一般的女孩啊”,萧氏暗自在心中低语了一句,旋即说道:“好,哀家答应英子,若有朝一日我大明军旅挥师东瀛,必当解救你的父亲,让他重新执掌平安京的权柄。难得你一个女孩儿如此懂事,哀家心中甚为喜欢,以后你便留在京城,哀家也可时时照拂于你。” “德川英子谢大明皇太后殿下垂爱,千岁千岁千千岁。”德川英子行了个万福礼,眼里却闪过一丝哀痛之色,异国他乡,寄居人下,身无自由,如叶飘零,何时才能踏上故国的土地。这样的情思对于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而言或许太过深沉,但那份乱世浮沉的飘萍之心却让早慧的德川英子早早洞悉了人世,对她以后的人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哀家乏了,你们退下吧。”见嵯峨实胜再次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萧氏挥了挥手,自有宫女将嵯峨实胜与德川英子带出宫去。 而当沉沉的宫门将嵯峨实胜与德川英子重重地阻隔于城墙之外,一切变的渺远起来,仿佛刚刚经历的只是一场梦幻,但早已湿重的衣服却在提醒着这一老一少刚刚面对的是怎样的一场威仪。 头顶上的阴云似乎更浓厚了。 当嵯峨实胜与德川英子回到东瀛使馆时,但听得德胜门的方向炮声隆隆,枪声轰鸣,而后又听得马蹄声嘶,如雷鸣震动大地,嵯峨实胜与德川英子都知道会津藩的武士坐船远来,绝不会有多少军马,那么这马蹄声声便只有大明国的铁骑了,听这情形大明军队胜局已定。 “嵯峨大夫,我想近藤勇将军,想岁三先生,想父亲,想平安京的一切”娇小的女孩说着说着,眼泪便掉了下来,并渐渐转成了嚎啕大哭。 “郡主还只有十三岁啊,想哭就哭吧,以后在下不能陪伴在郡主左右了,还请郡主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若有机会将在下的骨灰带回东瀛去,葬在平安京的樱花树下,在下便心满意足了。”嵯峨实胜说完,径直往书房走去,再不看德川英子一眼。 “嵯峨大夫你要去哪里,不要离开英子。”虽然德川英子极力的想去拉住嵯峨实胜的手,但看惯了生死的小女孩却清楚地知道,那双苍老却有力的双手是再也拉不住了,那是属于男人的尊严,没有人能够拦阻。 半个时辰之后,当冰冷的长刀划过嵯峨实胜的腰腹,派驻大明十余年的东瀛使臣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只是染血的书案之上,以清俊的汉字写出十数张字帖,赫然便是一个个醒目的“和”字,只是战伐即开,若无数以万计的生命化身鬼魅,嵯峨实胜心中期盼的和平又从何而来? 约莫过了半日光景,嵯峨实胜的尸体已被下属收拾妥当,而且听说德胜门外的战事已经了结,八千名东瀛武士竟无一人生还,消息传来,无论怀着怎样的政治理念,使馆中的上上下下都对同胞客死异乡而感到深切的悲沉,再加上整个燕京弥漫着反日的呼声,莫名的苍凉便在使馆中萦绕不散。 此刻,暂代嵯峨实胜职务的是嵯峨实胜的长女嵯峨浩。按捺下丧父之痛,嵯峨浩捡了一个空隙看望德川英子,但见女孩儿静静地坐着,不言不语,不知在深思着什么。 “浩姐姐,德胜门外的战争结束了吗?”蓦地,德川英子抬起了头,眸光灼灼。 “结束了,八千武士无一生还,听查探的人回来说,那些武士的首领正是近藤勇将军和璃樱岁三先生。”嵯峨浩的声音悲伤而低沉,带着淡淡的倦意,“而且大明的兵卒还说,攻袭国都那是巨大的耻辱,近藤勇将军和岁三先生将会被施以暴尸之刑。” “暴尸?”德川英子露出不解的神情。 “就是将两位大人的尸体悬挂在热闹的地方,作为惩罚和羞辱。”不知不觉间,嵯峨浩已紧紧握住了德川英子的手,可是女孩的小手却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来越冷,直到没有温度。 “近藤勇将军和岁三先生都是忠诚勇敢的人,不应该受到那样的侮辱,我想去给两位大人收殓尸体,浩姐姐你会陪我一起去吧?”过了许久,德川英子做出了决定,小脸上满是坚定的神色。 “郡主大人您能这么做,那是近藤勇将军和岁三先生的荣耀,嵯峨浩当然会陪伴在郡主的身边,时间不等人,请郡主大人现在就准备出发吧。”虽然眼前的女孩只有十三岁的年纪,可在嵯峨浩的眼里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将她当真小孩子去看待。德川英子眼里的那份坚韧与仁善是嵯峨实胜冒着生命危险将她从平安京带来大明的最大原因,原本嵯峨浩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父亲的作为,既然已经是明治政府的大臣为何还要拼命地去救助曾经的敌人,但现在,嵯峨浩渐渐明白了其中的原因,无论身处怎样的乱世,唯有心中的善念与羁绊才是这人世间触手可及的温暖。 “好!”德川英子轻轻地应了一声,立刻将自己的衣着配饰整理妥当。 没过一会儿,德川英子与嵯峨浩走在了燕京的长街上,身后则是一群放心不下的佩刀护卫。 大抵是受了战事的影响,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只是德川英子与嵯峨浩穿的都是东瀛传统的女式和服,身后又是武士打扮的护卫,落在大明百姓的眼里,少不得指指点点,好在这龙驭之都自有它的心气涵养,倒没有爱国的百姓作出斥骂纠缠的举动,这让嵯峨浩的心里微微一轻。 “活计,订两副上好的棺材。”走到一处棺材铺前,德川英子指了指,嵯峨浩心领神会,旋即进店预订棺材。 “东瀛人,俺家不做你的生意,快走,快走。”虽然这些天的生意并不稳当,但年轻的活计还是冒着挨骂的危险显出了大明百姓向来自诩的爱国心。 “叔叔,我有两个亲人去世了,求求你卖两副给我吧。”在燕京生活了五年的德川英子已经能说一口很流利的京片子,再加上她楚楚可怜的神色以及小手上出手不菲的银两,长相精明的活计只觉心头一软,正要答应时,便听得一个威严的声音倏地从背后响起:“小姑娘,你能有如此孝心,这很好,但今日要是老夫将棺材卖给了你,便是对我祖宗的不孝,老夫做的虽是死人的买卖,却也不能做出卖国家的生意。” 活计不用回头,便知是自己的老板,听着拒绝的语气,活计心里虽有不忍但也知道老板的话语意味深长,无论是什么样的行当,总有一条无形的界限,越过了,便什么都不是了,只是两副棺材的事儿当真与国家民族有深切的关系吗,活计一点儿都想不明白。 “八格!”听得老板如此说,精通汉语的护卫首领龙崎郁夫握住了刀柄,低喝一声。 “怎么着,德胜门的血还没流干净,想在这动手吗,老夫倒要看看东瀛所谓的武士道养出什么样的鸟来?”一杆精铁所制的烟杆握在了老板的手中,满脸皱纹的老者立时显出逼人的锋芒,一看便是武艺深湛的江湖健者。 “曹师傅这是要开打吗?”正当棺材铺老板与龙崎郁夫一触即发时,甲胄未脱的楚随园打马而来,德川英子与嵯峨浩寻声望去,但见来人虽相貌普通,一脸随和,可眉宇间自有一股清朗锋锐的气势,令人印象深刻。 “原来是楚大人,你老今日可是扬了我大明国威,为皇太后立下了第一等功勋。”名唤曹禺的老者一边说着一边向楚随园翘起了大拇指,“今个可真巧了,您在德胜门外给东瀛人收尸,这里也有东瀛人死了要买两副棺材,老夫原想推了这门生意不做,可人家不肯,要在这动刀子,您说这事该如何收场?” 楚随园闻得曹禺所言,拿眼向嵯峨浩看去,只见一个身穿月白色和服的清秀女子携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儿静静地立在一旁,眉宇间难掩悲切,身后则是一群身强体壮的东瀛武士,看这气势便知是久经训练的东瀛武士,绝非一般的浪人可比。 楚随园不由心头一动,问道:“不知姑娘与东瀛使臣嵯峨先生怎么称呼?” “家父正是东瀛驻大明使臣嵯峨实胜,小女嵯峨浩,这位是东瀛国善仁郡主德川英子。”嵯峨浩说完,凝视着楚随园平和可亲的脸庞,又沉吟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咬了咬嘴唇说道:“今日德胜门外的武士首领近藤勇和璃樱岁三是家父故友,还请楚大人法外施恩,容许小女子收殓二人的尸首。” 楚随园与曹禺听了嵯峨浩之言,心中一惊,年过六旬的曹禺更是怒火中生,道:“好啊,闹了半天,原来你们要去给那两个东营崽子收尸,老夫这棺材是说什么都不能卖了,不仅老夫这不会卖棺材给你,便是燕京其他的棺材铺都不会做你生意。六子,去告诉其他的铺面,今日谁要是卖棺材给这小女子,老夫‘括苍刀’曹禺便敲碎他的脑袋。” “得令,老板你就瞧好吧。”六子得了老板的命令,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德川英子与嵯峨浩本想拦住六子的去路,却连一个步子都迈不出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里是大明的国都燕京,凭什么要求人家卖棺材给你去安葬做了敌人,害了无辜的染血武士,想着,想着,无声地泪水便从德川英子的眸眼里簌簌滚落,飘零异乡,寄人篱下,竟是连亲人的尸骨都收敛不得,这份悲沉重重地压在德川英子的心里,终其一生都没有挥去。 “唉,你们随我来吧。”楚随园长叹一声,便转头往德胜门的方向行去,德川英子与嵯峨浩见了,急忙跟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隆庆山庄初战 “时辰到了吗?”立于悬崖上的石达开眺望着隆庆山庄,平静问道。 “再过一刻,便到午时了。”身后的下属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说道。 “好,午时一到,立即向隆庆山庄进军。”石达开说完,便不复言语,面上虽是平静地令人看不出喜忧,但心里却是紧张坎坷,毕竟这次的对手是大明第一世家的隆庆山庄,数百年的传承与荣耀凝聚在徐氏弟子身上,便是天下无双的谋略与明睿,就像是潜藏了爪牙的猛虎,一旦猛虎露出了獠牙,纵是再高明的猎人也有沦为虎食的危险。 与石达开预测的一样,今日的阳光猛热灼烈,浮于天地间的阳气一时大盛,正是攻破山庄外奇门法阵的最好时机,只是法阵之后暗藏着哪些危险,石达开却一无所知。 还有一刻的时间,屠龙一役的初阵即将展开,无论是大光明教弟子还是太平教众,渐渐按捺不住心中的杀意躁动,手中的兵刃在光阳的映照下闪烁出金黄一片,只是这明亮的光芒却冷肃得没有一点温度。 透过小巧的千里镜,大光明教教主张无忌已将隆庆山庄前的情势看到一览无余,本部的弟子与太平教众即已刀刃出鞘,枕戈待旦。太平教的翼王石达开携本部右护法,三大法王督战于后,神色凝肃。再往后,约莫隔了数里之地,则有数百黑衣蒙面的江湖高手潜藏在一处山坳之中,为首之人则冷冷监视着石达开一行,虽看不清面容神色,却自有一股肃杀之气,却是晋王朱祁珏麾下的死士,当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总教匠人的技艺真是越发奇巧了,这千里镜的精致程度只怕比大明皇帝手里的都要好上数倍。”神色平和的张无忌收了千里镜,赞叹说道。 “这是当然,千里镜的制作技艺乃是数代人传下来的秘术,不仅上贡给波斯皇帝,便是欧罗巴的能工巧匠见了也得甘拜下风。”身为大光明教波斯总坛的特使,云昙风乃是一个高眉深目,眼眸湛绿的西域胡人,立在张无忌的旁边,不仅身量高出大半个头,体格也较张无忌魁伟许多,但即便如此,执掌大明三千万教众的一教之主却自有其光风霁月的夺人风采,看得久了,便隐隐觉得在张无忌的身上另有一股心怀天下,悲悯世人的仁者气度,这却是历代魔教之主所不曾有的襟怀心胸。 “若非如此,波斯总教如何能与日益强盛的天主教派相持三百余年而长盛不衰,贵使前来,是否与欧罗巴人的十字军东征有关?”张无忌淡然问道。 云昙风心中惊异,道:“张教主果然是心怀天下的英雄,这十字军东征乃是欧罗巴人机密中的机密,总教智慧宝树王传讯于我还是在一日之前,不知张教主是从何得知?” 张无忌轻笑说道:“这倒不是谁传的消息,只是在下对于当下时局的小小揣测。欧罗巴一十七诸侯国的混战已过泰半,各国民生凋敝,国力日衰,为了确保欧罗巴人在整个世界的霸主地位,借宗教之名对富饶之境进行侵占掠夺即是补充国力,哺养民生的极好手段,若在下预料不错的话,待欧罗巴的战事完结,不仅波斯全境会遭西夷铁骑的侵袭,便是我大明也在欧罗巴人的谋算之中,这也是在阁下奉命来此的最大原因。” 云昙风闻张无忌之言,略一沉吟,讶然道:“听张教主之意,此次屠龙之役,张教主是要保全大明皇帝,以免欧罗巴人侵袭时,大明陷于群龙无首的局面,中原历代教主莫不是以建立教义中的圣火天堂为己任,与汉室朝廷历来都是死敌,而且尚有朱明皇室屠戮我三十万教众的旧事为鉴,张教主如此行事不怕寒了三千万教众的心?” “无论是现今的朱明王朝,还是我大光明教,心中所求无非都是这片华夏大地民生富足,百姓安居乐业,这是所有帝王神佛的共同之愿,即便现在推翻朱明,我大光明教也不见得做得比现在的朱明做得更好。而且现今的大明皇帝虽然年轻,但却是伟帝之姿,他日不难成就一番太平盛世。若是我大光明教当真不顾百姓意愿,一意孤行,便是失了本教在千万百姓心中的根基,其势必衰,所以时移世易,唯有适时而变,应世而行,方能保我圣教万世长青。”张无忌一语言罢,抬首眺望天际,自有一股天纵英华之气勃然而出,笼在张无忌的身侧便似淡淡光华,云昙风见了,暗暗忖道:“只怕那大明皇帝的气势风度也大抵如此。” 云昙风道:“张教主胸襟气度,历代教主所不能及。” 张无忌听了,微微一笑,此时,恰有鼓角之声遥遥传来,却是到了正午时分,五千军马依令进袭隆庆山庄,而作为初阵,石达开出人意料地并未将大光明教众放入先锋之列,徐天正等人也乐得保存实力。 在骄阳的炙烤下,用于奇门遁甲的山岚雾霭渐渐散去,纵是有些被布阵之人束缚于土地上雾霭迷尘在太平教所持的青铜镜照耀下,也一一淡去,而阵中的土木山石则被以金铁之物尽数劈砍毁去,没过一刻,前锋的两千军马已行了两里有余。 箭楼上的徐睿与陆炳见了,露出冷笑,陆炳右手一挥,自有兵卒操持旗语,下达杀伐的军令。 于是,万千火箭自箭楼,箭塔中如疾风骤雨般向敌军射去,哀嚎之声如骤雨忽倾,刹那间便倾覆了天地。战争的机器一旦开启,在没有收获足够的生命之前,又岂会轻易罢停。 挡在太平教众面前的诸般阵法本是护持隆庆山庄的屏障,今日石达开借正午天光破开阵势,阵法已无伤人之能,但遮挡太平教众的视线却是绰绰有余。此刻隐在箭楼,箭塔中的箭手乃是锦衣卫序营中人,人人号称神射,此番对敌,自是杀伤力极大,不一会,即有数百余人太平教众倒地不起,箭矢上裹了燃布,刺穿人体的同时渐渐蔓延出火种,扭曲的躯体在火势中慢慢化作焦炭,好在此刻无风,火势并不大。 临敌指挥的石达开见己方死伤渐众,神色间却没有一丝表情。行军的太平教众也毫不顾惜同伴的生死,不惜一切的向前进伐,脸上则渐渐显出为宗教献身的特有狂热,这一战只怕便成死战。 又过得一会儿,想是明军箭矢将尽,天上的箭雨便稀落了许多,取而代之的则是数面几近透明的镜子架设在了箭楼之上,只是隔着阵法石达开看不清楚,而徐睿心里却清楚,这镜子在欧罗巴称之为透镜,具有极强的聚光之力,时下又是正午时分,但有可燃之薪,眼前的太平教众便尽入赤炎炼狱之中。 很快,隆庆山庄的大门轰然而开,十数头奔牛拉着一车车柴薪即向敌军驰骋而去,箭楼上的兵卒也随之用小型抛石机抛出一捆捆易燃的木柴。本在用力破阵的太平教众乍见奔牛进前,下意识地避让挥刀,很快,无数柴薪便倒在了地上,此时,但见一个个灼灼的光亮自天际而来,在柴薪上一照,炼狱之火瞬时而成。 “此局已定。”箭楼上的徐睿见敌军之中烈火熊熊,言中不由闪过一丝冷酷笑意。 “徐先生所行的火计甚妙,先以弓箭而行射伤敌军的同时放松了敌人的警惕之心,当敌人进前,死去的尸体便成了柴薪阻拦了敌军的去路,而后配以奔牛,透镜,大火顿成,这一把火只怕要把敌人的军心都烧去三分。”陆炳赞叹说道。 “虽是小胜,但山庄前面的诸般阵法也已销毁殆尽,下一阵,便是短兵相接,怕是艰难。”虽是这般说,但徐睿面上却是一脸平和,眸眼中映着火光,越发明亮。 “有徐先生定计,陆某安心得很,只是传讯一事耽搁不得,陆某手上的锦衣卫已派出去了两拨,一点音信也没有,只怕已被叛军劫杀,徐先生可有什么妙计?” “陆大人勿急,今晚便有贵人拜访山庄,到时请那人为陆大人传讯便是。”徐睿说得笃定,眸眼中带着一丝高深莫测的精芒,陆炳见了,心中微惊,但面上却是不动如山:“既然先生已有计议,倒是陆某多虑了。徐先生请看,那些叛贼只怕是要退兵了?” 远处,遥遥传来了金铁之音,正是石达开撤兵的号令。战场上,留下了一千多具尸体,却连敌人的衣角都没碰到,石达开面沉如水,对萧煦说道:“现在山庄前的阵法已破,若是今晚以萧护法与三大法王的身手夜袭山庄,不知有几分机会刺杀天子?” “三分,这是寻常的情况。若是禁宫里的四大供奉都在天子身侧的话,则一分都没有。”萧煦咬了咬牙说道。 “禁宫四大供奉?”对于从未掌握的情报,石达开向来好奇。 “那是历代明朝皇室所聘请的四位绝顶高手,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半甲子的功力,这些人或是隐退江湖的一派宗主或是藏于深山的奇人异士,本教之中,也只有前任阳教主在一次机缘巧合中与其中一人对过三招,结果是不分胜负,所以只要这四大供奉在天子身侧的话,刺杀的行动便没有一分成功的可能。”徐天正补充说道。 “天子身侧竟然还有如此人物,也不枉这隆庆山庄一行。”对于四大供奉的存在,石达开显然颇为意外,转念想了想,道:“既然危机四伏,这刺杀行动便取消吧,先收拢了眼前兵马,我等再做计较。” 石达开说完,旋即与副将一起往战阵中行去,神色如古井无波,令人看不出喜怒。 待石达开走远了,徐天正才悄声对萧旭说:“不知教主到了哪里,初阵过后只怕就要轮到你我出马,难道当真与太平教做了一路,云州分舵的弟子回报说,太平教已在金田乡扯起了反旗,不日就会挥师南下,依眼下的时局,中原乱不得。” “教主说来就一定会来,你急个什么劲,只是我看石达开的心思,不知留着多少后招没用,你我还是多防着他点才是正经。”萧煦说完,挥了挥马鞭,与魏宁谋,凌红绡往本阵行去,徐天正见了,不由打马跟上。 夜色终于降了下来。一轮月华如广寒仙女一般散发着清冷的光芒,午时的硝烟已完全散去,只留下些不辨颜色的兵刃衣饰散落在广袤的土地上,诉说着曾经发生过的故事。 倏然,两条恍如轻烟似的人影飞快地掠过大地,急速的向隆庆山庄行去。立于箭楼,箭塔中的锦衣卫早已织成了一张密密的网,欲将所有的危险网在其中。但这张网却网不住飞驰的人影,只因这人影如云烟飘渺又如猎豹迅疾,无人可挡其来势。 终于,当来人行到了隆庆山庄门前,向左疾行两百丈,扶着墙垣,轻敲三下,一顿,再敲两下,墙垣的背后便响起了一声清脆的鸟鸣,又过了一会儿,当传来第二声鸟鸣时,张无忌在地上高高一纵,沿着墙垣急速地攀高,身后的左护法慕容紧随而上,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当今大光明教教主张无忌与左护法慕容已从容地站在了隆庆山庄的偏厅中,迎接他们的正是当今的帝师徐启同以及他的长子徐睿,三子徐昭。 “张教主,一别数年,阁下容颜依旧,你那乾坤大挪移神功可是越发深湛了。”徐昭向张无忌一抱拳,显出久别重逢的欢愉,看在张无忌的眼里,顿觉一暖。 “徐兄谬攒了,这位可是帝师大人?”虽是与徐昭平辈论交,但张无忌称徐启同为帝师大人,而非伯父,自显出一派之主的气度。 “不错,老夫正是当今大明的帝师,徐启同。”徐启同沉沉地应了一声,恰与张无忌的眼神撞在一处,虽不见什么火花,但自有英雄惜英雄的君子风范显露在两人的面上,须臾,年长的智者与年轻的宗主相视一笑,斗室之内风云顿起。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江浙时局 自京畿燕京去往江浙大抵需要半个月的时间,但龙骑禁军乃大明三大强兵之一,其速更与寻常军旅迥异。满打满算,从燕京出发到进驻江浙的军事重镇台州,五万龙骑禁军只用了八天时间,可谓神速。 “启禀副帅,青凤将军求见。”帅帐之中,儒生风范的俞少猷手执一卷古旧的《百战奇略》,凝神而读,闻得姬野紫如入营,忙道了声:“快请。” 片刻,满脸风霜的姬野紫如已静静地站在了俞少猷的面前,并行了个军礼,道:“俞将军,末将临阵来迟,祈请恕罪。” 俞少猷走下了主位,指了指下手的座位,笑道:“只要战端未开,青凤将军便不算来迟,这样吧,为了谨肃军纪,本将便越俎代庖一回,罚去青凤将军两个月的军饷,青凤将军意下如何?” “俞将军能军纪严明,那是再好不过,在下岂有不遵之理。”姬野紫如与俞少猷对面而坐,眼中露出一丝激赏之意,复又说道:“兵部的情报说,不日便有数万东瀛武士跨海而来,不知时下局势如何?” “说也奇怪,本将派出去的探子回来都说,江浙沿海并不见东瀛倭寇的踪迹,便是朝鲜,福建两地也未听说大股倭寇的消息,本将麾下的参将狄威正积极与谍营中人接触,希望能获得最新最准确的情报。”俞少猷蹙了蹙眉说道。 “其实除了这些地方,还有一处足可供倭奴抢掠,不知俞将军可有考虑。”在来台州的路上,姬野紫如已将沿海的军事布局看了好几遍,心中已有几分计议。 “青凤将军说的可是琉球群岛?”俞少猷反问。 “不错。那琉球群岛远僻海外,民生富饶,资源丰富,恰是倭奴劫掠的极好对象。末将久不在兵部供职,请教俞将军,时下驻守主岛台湾的守将是兵部哪位将军?”姬野紫如报了抱拳,诚恳问道。 “现今台湾守将是昔年德王麾下的猛将,人称‘刘麻子’的刘铭传,有他驻军台湾,你我尽可放心。”当年抗倭时,俞少猷与刘铭传见过数面,对其为人知之甚深,是故说得极为肯定。 “原来是刘将军,家父也曾说起过他,赞其为文武双全的帅才,有他在台湾,末将就放心了。”姬野紫如暗暗吁了一口气,神色间渐复轻松神色。 又过了一会儿,便有兵士进账禀报说有青凤将军的参军赵宸宣等人入营,姬野紫如听了,忙说了声请,即有士兵领命而去。 虽然对于姬野紫如孤身入营有些奇怪,但俞少猷非常识趣,只是静静地坐着,等待着赵宸宣等人到来。 须臾,同样一脸风霜的赵宸宣带着三个身姿矫健的侍卫入了军帐,姬野紫如看到侍卫熟悉的面容,不由稍显激动,眼泪隐有泪花闪现:“赵大江,张大海,陆永富,你们回来就好。”正如姬野紫如所见,眼前满脸霜色的佩剑侍卫正是当日泉州城外吸引东瀛忍者的玄武卫中仅余的三人,只是曾经的同袍尽丧敌手,赵张三人却依旧不改初衷,这份赤胆忠诚如何不让姬野紫如眼泛泪花。 “赵大江,张大海,陆永富前来缴令。”三枚染血的令牌齐整地呈现在姬野紫如的眼前,走得近了,姬野紫如才发现赵大江的腿有些不灵便了,张大海的左臂已齐根而断,只有陆永富尚得完好,但而立之年的男子竟长出了半头白发,再念及殉身的其他侍卫,看惯生死的姬野紫如更是情难自禁,接过了令牌,朝着泉州城的方向猛然一跪,向天喊道:“兄弟们,你们一路好走!” 一旁的赵宸宣见了,随之下跪。主位上的俞少猷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姬野紫如的神情举止心里以大抵猜出了几分,忙倒了几杯酒,浇于地上,嘴里随即唱起了军中挽歌:“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苍凉的歌声远远飘扬,不一会儿,便有闻声的兵将低低和唱,整个台州兵营一时弥漫着悲沉的哀思,十载戎烟,有多少袍泽做了无名枯骨,有多少同袍成了残缺之人,男儿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于是,手中的刀剑握得更紧了,因为这是战场上唯一的凭借。 不知过了多久,帐中诸人才回过神来,赵张三人已自觉地侍立在姬野紫如的身后,一袭青衫的赵宸宣随即向俞少猷,姬野紫如见了礼,“青凤将军麾下参将赵宸宣参见俞将军,青凤将军。” “赵参将免礼,当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青凤将军能有赵参将相助可谓是如虎添翼。”在北疆戍边时,俞少猷便已风闻赵宸宣的诸般战绩,尤其是以区区百余人马火烧鞑靼大军的万担粮草,可说是智勇双全,只是赵宸宣乃姬野世家家将,行事素来低调,不大为外人所知,也只有像俞少猷这样的军中宿将才多少知道一些。 “俞将军过奖了。”赵宸宣拱了拱手,随即道:“自兵部传来消息,有八千东瀛倭寇进袭燕京,已被兵部右侍郎楚随园尽数剿灭,不知江浙一地是否发现倭寇踪迹?” “竟有这等事,”这几日一直在路途奔波,显然俞少猷与姬野紫如都未收到燕京被袭的消息,两人不由蹙着眉头,俞少猷道:“青凤将军,你看这倭寇到底要干什么,八千人马进袭燕京,那不是老虎嘴里拔牙,找死吗?” “燕京里除了五万龙骑禁军,尚有五万绿营军和两万羽林卫,别说是八千人马,就是八万,也拿不下燕京城,这其中必是透着古怪,目下局势未明,俞将军,依末将看,我等还是多派探子往沿海巡查,以期尽快找到倭寇巢穴,龙骑禁军全军整备,随时准备作战。”姬野紫如想了想说道。 “为今之计也只有这样了,本将随后便发军令下去。来人,带青凤将军和赵参军前去休息。”俞少猷见姬野紫如面露倦色,兀自揽过了所有军务。 “末将告退。”姬野紫如等人随即退出了军帐,只是心里担忧着东营军旅的动向,便是休息也难得酣沉,却不知那视作大敌的会津藩武士此刻正驾着舰船往琉球群岛驶去,一场战争已然与自己擦肩而过,这是名为时代的神祇向世人所开的小小玩笑,幸好,这样的玩笑终以和平收梢。 泉州府。 当龙霁云的龙泉刀与濑田宗次郎的倭刀击撞出绚丽的火花时,无论是谁,都已不能阻止汉家刀客与东瀛武士的这场决斗,个人与国家的命运何其相似,只是数天之后,远在京畿的当朝太后下达了对日本国的正式宣战,而现在这场两个男人的决斗似乎只是大明与东瀛之战的小小预演,时代的洪流面前,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 龙霁云的刀法沉重而明快,那一招一式清晰地可怕,却也强横地可怕。只是单纯的劈斩,却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濑田宗次郎以倭刀一再挡过,沉厚的刀刃上已承受不住敌人的怒气,显现出一道道细小的裂痕,濑田宗次郎的虎口也因为内劲的正当而瞬时开裂,鲜血一下子流淌在倭刀上,显现出诡异的红。到底是大明武林顶尖的刀客之一,不过十数招龙霁云就已稳占上峰。 “这等刀术,也来献丑。”终于,龙霁云不耐濑田宗次郎的不断退避,怒吼一身,龙泉刀上瞬时显出八条金色的怒龙化作杀人的气劲向着濑田宗次郎狂啸而去,龙吟之声一时震动天地,所有的退路皆被怒龙所封阻,濑田宗次郎唯有怒目一睁,手中倭刀犹如闪电一般劈向怒龙,刀至半途,狂悍的气劲便将倭刀搅成碎片,失了兵刃的东瀛武士被刀气所击,连退七步,吐了十六口血,全身十之八九的经脉被刀气重创,半跪在地上,一脸灰败。 “八格!”濑田宗次郎的几个弟子见师尊惨败,意欲上前围攻时,却被龙霁云的怒目一扫,横绝天下的杀气弥漫开来,持刀的武士为杀意所震慑,不由连连后退。 “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全部退下。”濑田宗次郎艰难地挥了挥手,复问道:“阁下到底是谁,能有如此武力的人绝非是个区区厨子?” “中原武林,屠刀龙霁云。”龙霁云收刀入鞘,眸眼如刃,自有一股傲绝天下的气势。 “原来是’神圣佛魔道,三剑四刃七星尊’中的人物,在下能败于阁下的手中也不算辱没了自己。”濑田宗次郎喘了口气,又道:“那个年轻的剑客和青楼的女子都是在下杀的,不用阁下动手,我濑田宗次郎自给阁下一个交代。”濑田宗次郎说完,半跪于地,即以手中断刃在腹间切出一个偌大的十字,鲜血肆流,腹中的各式脏器若隐若现,没一会儿,濑田宗次郎便垂下了头,眸眼间再无一丝神采,却是身故了。其他的日本浪人见了,都聚集在濑田宗次郎的周围,露出悲切愤怒的神情。 “这是武士道中的切腹自尽,是东瀛武士以死谢罪的方式之一。”璃樱千代一边向龙霁云解释,一边向濑田宗次郎走去,却被高木浩志伸手阻拦。高木浩志怒声道:“濑田宗次郎先生既已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还请两位立即离开,这里不欢迎你们。” 就在龙霁云正欲说话时,便听一个洪亮的声音自外传来:“这里是大明百姓居住的地方,轮不到东瀛的狗在这乱吠。”声音方落,一身劲装打扮的游烨华已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数十名提着刀剑的江湖中人,龙霁云见了,知是被江湖烽烟传召而来的各派弟子以及泉州府中的帮派中人,心下不由一沉,暗道今日只怕难以善了。 “八格!”高木浩志怒叱了一声,但念及敌众我寡的局面,唯有强忍怒气,对游烨华说道:“在下是日本国驻大明泉州府参事高木浩志,这个道场是濑田宗次郎先生开馆授徒的地方,所有手续都符合大明律法,阁下这么做是私闯民宅,在下可以让泉州的衙门将你们统统关进大牢。” “今日我等为青城剑客林宇扬报仇,那是江湖仇杀,官府管不了我们。我不管你是不是日本国的参事,但你们必须交出杀害林宇扬和赵小蝶的凶手,而且依死者身上的伤口看,凶手绝不止一人,你们休要以为有人顶罪便可了事。”其实就在龙霁云与璃樱千代进入道场不久,游烨华等人就已到了附近,龙霁云与濑田宗次郎的决斗更是看得清清楚楚,之所以现在现身,却是打着渔翁得利的算计。 “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凶手,你们若是要打,只管放马过来就是,我东瀛武士宁可战死也绝不受你们明朝人的侮辱。”濑田宗次郎既死,刀术最高的永尾完治便成了东瀛武士的首领,此际,神色阴鸷的永尾完治怒视着游烨华,显出决死一战的气势。 “好,你们既然一心求死,那就别怪我等赶尽杀绝。”游烨华说完,向其他人挥了挥手,与之同来的各派弟子随即刀剑出鞘,散布在四周,对东瀛武士渐渐形成了合围之势,每个人的眼中都迸射出仇视的目光,战端瞬时而发。 一旁的璃樱千代想要挺身阻止,但觉身后猛地一寒,却是被身边的龙霁云悄然制住了穴道。神色凝重的龙霁云向璃樱千代微微摇了摇头,眼神中表露出忍耐的意味。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论道 隆庆山庄。 此时已是酉时三刻,除了几盏飘摇幽深的烛火外,大部分屋宇都已漆黑一片,来回巡逻的禁宫侍卫睁着警醒的眼睛谨守着自己的岗位,几点寒星落在天外,深远而明净。 “张教主深夜造访,可是为十五年前老夫与阳教主的论道之约而来?”此刻,徐启同与张无忌相对而坐,显露出智者的威仪气度,房中的烛火也似为这气度所染,俱都稳定地闪耀出火红的光芒,丝毫不为穿行的气流所动。 “不错,在下正是为当年的论道之约而来。十五年前,徐大人以一介布衣之身与师尊论道于大光明顶,并力阻我教精锐入京,助当今太后一举平定宁王之乱。师尊每每言及此事,都道徐大人身俱经天纬地之才,乃是自令祖徐翦之后的至圣至贤,我九州天地若遇千古未有之变,唯徐大人可力挽狂澜,内安天下黎庶,外御诸国列强。只可惜师尊与徐大人所论大道只做了半局,待要再续,师尊即已仙逝,实是人间憾事。张某不才,愿替师尊完成另外半场的经道大论,以明九州千年时变。”身为大光明教前任教主阳顶天的衣钵弟子,张无忌的武略才学已有青出于蓝之势,此刻与身为前辈的徐启同侃侃而谈,竟是不输半分气势。 “好,张教主有此决心,阳教主泉下有知,必当欣慰。”徐启同轻笑一声说道。 “徐大人昔日曾言,当今太后萧氏乃巾帼之才,女中丈夫,由她掌政必可安定民生,致民富足,故而力阻师尊放弃燕京之行,以今日来看,萧氏掌政的十多年间,减免税赋,并举农商,天下倒也安定,但为何八年前渤海海战,大明海军一败涂地,致使西学东渐,金发碧眼之人驰骋华夏,此为大明立国二百余年未有之耻,敢问徐大人,您作何解释?”张无忌一问徐启同。 “西夷之利,皆在其理学之术,如火药一物,在我炎黄子孙眼中,只是制作烟火爆竹的奇技淫巧,而在西夷眼里却是制作火炮弹药,攻城略地的致胜利器,如这等杀人的手段虽可得一时之势,却非天地正道。以历史而论,两宋时期,无论是辽国,西夏,还是金国,蒙古都是武力强盛一时的蛮夷之邦,其铁骑兵锋曾给两宋王朝带来了沉重的创伤,金主为了一阕极尽江南繁华的《望海潮》而挥兵南下,终成靖康之变,忽必烈领着茹毛饮血的蒙古铁骑国灭南宋,但历史证明,契丹人,党项人,女真人,蒙古人都成了我华夏子民的一部分,此为以夷变夏,所以我华夏子民的强盛之处皆在其文化涵养,这就像满腹诗书的圣人门徒与不识道理的乡野村夫,若论武力,圣人门徒绝非乡野村夫的对手,但论涵养境界,则世人皆以圣人门徒为耀,所以若一定要说出一个渤海之败的缘由,则是我大明败在西方理学上,但知耻而后勇,以一场败局而使我大明朝堂得以放眼世界,看清时变,改革气象,吐故纳新,亦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须知天下之道,莫过于求,求而生变,变而成道,如此方能成就我华夏礼仪之邦,文明之国。” “徐大人之言当真字字珠玑,晚辈佩服。但今日的太平教众已达二十万,揭竿而反之心昭然若揭,若当真民生富足,百姓安康,何来这二十万之众,当今天子的德化教养又在何处?”张无忌二问徐启同。 “太平教之结在贪。以西夷的天主教教义为基,宣扬天下大同的平富思想,再辅之以惑心妖媚之术,这即是太平教兴起的发端。边民愚昧,但得一些恩惠便能以性命相报,但国之一道,有上位者必有下位者,有富者则必有贫者,此为人心殊异所致,千古不易。所谓天下大同不过是愚昧人心的妄想,只是大明立国两百余年,太平日久,人心思变,求富贵荣华者日众,不甘现状贫贱者亦众,这才有如此多的百姓流民成为太平教众,再加上教中五姓王不仅野心勃勃,更有纵横之才,因缘际会,这才成就太平教今日威势。但我大明只要谨守护民,爱民之根本,这揭竿而反也终是纤芥之疾,无关社稷大局。但以此而观,天下流毒莫过于邪教害民,以后圣君在位,则必当对所有异端妖邪防范于未然,将所有隐患诛灭于星火之间。” “以当今时局而论,西学东渐已成必然趋势,请问徐大人,以后数百年间,我华夏子弟当以何面目应对西学这一千古未有之变,以何精神使我汉室江山存千百年而不灭?”张无忌三问于徐启同。 “张教主此问甚好,老夫苦思十余年,终悟得‘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之法以应对当今时局,以儒学立心,以西学处世,应时而易,顺时而动,心怀至善,则诸般技艺皆可为器。尧舜以来,我泱泱华夏皆以修心求道为根本,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唯有修缮己心,不断追求合乎六德,六行,六艺的至圣至贤之道,才是我华夏子民的至尊大道,但与蛮夷残暴之辈不可语诗书,一旦遇到武力强横的残虐异族,我华夏之民难免会深陷险境,惨遭他族蹂躏,究其原因,则是我辈不修术,技之道,以权术治人心,纵横捭阖,从而强盛武力,制敌先机,而后以应世之技精研超越西夷的火枪,火炮等争雄之器,并不断革故鼎新,使我华夏之技永葆天下诸国之上,则内可保华夏山河,外可制霸天下诸国,此为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张教主学识卓然,自然明白老夫所言。而现在,欧罗巴诸国的混战已过泰半,待战事完结,诸国为体恤民生,补充国力,则必然东来寻衅与我大明开战,只因在西夷眼中,如今的大明已成了愚昧,贫穷,卑微,懦弱的代名词,只要战舰所到之处,必能劫掠丰富,满载而归,进而瓜分华夏,宰割九州,所以,这百年之间,系我华夏生死存亡之关键,大明不能乱,九州更不能乱,但请张教主以我四万万华夏子民为重,摒弃前嫌,助大明皇室一臂之力。”徐启同说着向张无尽深深一揖,神情真挚而诚恳,以堂堂帝师之尊而行此大礼,这天下间除了当今天子之外只怕也只有这位教众三万的大光明教教主了。 见徐启同施礼,张无忌并未出手阻拦,只是负手而立站了许久,才缓缓说道:“徐大人护守华夏之心,张某深感佩服。昔年,我大光明教千万教众曾在元末战乱时,为驱逐鞑虏,恢复汉室立下过不朽功勋,但太祖皇帝忌惮我大光明教势大,遂以妖惑之名禁绝我教,屠戮我教众子弟达三十万众,我大光明教一脉与朱明更成死敌,此为帝室专权之祸。但时移世易,若有外虏入侵,欲谋我汉室江山,我教绝不会作出令亲者痛仇者快的糊涂蠢事。当今天子的富国强兵之决心在下看在眼里,虽有匡扶之心,但名不正则言不顺,若我大光明教中依旧顶着叛逆之名,徐大人让我三千万教众如何信服,而且累世之仇,更非一日所能消解,若当今天子当真有心,当知如何作为,在下且与徐大人订下三年之约,若当今天子能表明悔过,宽容之诚心,我大光明教一脉当助朝廷一臂之力。但张某心中所守护与信奉的,并非一朝之天子,更非一国之信重,而是这华夏土地上的四万万生民,但有一日,帝王荒虐,家国不兴,则我大光明教三千万教众必是推翻旧朝,建立新朝之先锋,我大光明教历代教主则是历朝社稷之监视者,无论是谁当朝,但有行差踏错,则我大光明教必行矫正,若有官员贪赃枉法,营私舞弊,我教中弟子必将其严惩,这即是张某心中所愿,以一教之力而行以武犯禁之事,致天下生民于平安喜乐之境,方不负我武者襟怀。”张无忌一语说完,垂然而坐,神情间俱是心怀天下苍生的悲悯。在场之人听了张无忌的言语,皆为其襟怀气度所折服,纷纷露出敬重神情。 “今日能听张教主一席言语,当浮人生一大白。”徐启同拊掌而笑,举起手中酒杯,道:“老夫敬张教主一杯,无论以后时局如何,但凡秉持张教主之理念者都是我隆庆山庄座上贵宾,老夫随时扫榻以迎。” “徐大人抬爱之情,张某铭感五内,请!”张无忌拿过酒杯,与徐启同举杯而饮,空气中弥漫着理想主义者的荣光与英雄惜英雄的相知,及至许多年后,当在场之人回忆起这一晚的种种情形时,每一个人,每一个细节都似历历在目,身居崇高理想的求道者往往有这样的魅力,与其说是魅力,不如说是至圣之道的荣光。 过了一会儿,张无忌道:“方才张某所言之事还请徐大人费心,你我时下尚是敌对,张某这便回去了。徐兄,你我有缘,江湖再见。”张无忌向徐昭抱了抱拳,随即带着慕容从容离去。 须臾,但见两条身影自月光下映照出的淡淡的剪影,整个天地又复沉寂。 “啪啪啪”清脆的掌声自密室中渐渐传出,当今天子朱祁钰携宣王朱炽,内阁首辅张居正依次走入了偏厅,徐氏父子见了,急忙行礼,高呼:“皇上万岁万万岁!” “诸位免礼。”朱祁钰挥了挥手,端坐于方才张无忌坐的红木椅上,道:“江湖传闻,都说当今魔教之主张无忌身怀麒麟之才,乃是百年以来,魔教第一英雄,今日一见当真不凡。太傅,为魔教昭雪一事你怎么看?” “魔教一脉起于波斯,乃是不逊于西夷天主教,天竺佛教的世界三大教派之一,传入我中土已有千年,其经典教义已卓然成势,杀之不尽,灭之不绝,宜抚不宜剿。”徐启同见天子微微颔首,顿了顿,又道:“方才陛下已听了微臣与张无忌的谈话,那张无忌既有保家卫国之心,又有三千万教众为其挥使,倒不如遂了张无忌的愿,令其为国效力,以抗西夷。而且这大光明教另有一层用途,想大光明教在波斯被奉为国教,我们可利用中原一脉与波斯总教的关系,联合波斯帝国,共同抗击欧罗巴诸国的袭扰,减轻我朝压力。” “太傅之计甚好,只是方才张无忌说要做朝廷的监视者,以武犯禁,这却是天下变乱之源,当如何解?”朱祁钰神色深沉地问道。 “历朝社稷,皆以民心而定,如张无忌所说的以武犯禁,若是顺应民心民意,陛下纵是下旨清剿,必当剿之不尽,但张无忌之流一旦错杀无辜,行差踏错,不用朝廷动手,少林,武当等名门正派必将群起而攻之,以收清正之名,更何况失德之君最忌于如芒在背的监察之剑,陛下乃至圣明君,所行所为皆是为天下生民计,无愧于心,又何惧窥监之人,微臣若有失言之处,但请陛下治罪。”徐启同说完,跪伏于地,静静地等待着天子的裁决,身后的徐睿,徐昭二人亦随其父跪伏于地,纵然徐氏兄弟人才华卓绝,心性坚韧,但听了方才父亲言语,俱是神色微变,隐隐有冷汗透出,由此可见,这帝家之威如莫测雷霆,令人思之生寒。 不见丝毫犹豫,朱祁钰展颜一笑,伸手扶起徐启同道:“古人说:言者无罪,闻者足戒,太傅所言皆是为大明社稷考虑,何罪之有,何况古人刺政,谓之美刺,朕既有雄心开拓大明鼎盛之世,如何会容不下张无忌这根乡野之刺,无愧者无畏,唯有那些心胸狭隘,刚愎自用的残虐之主才会容不得狂傲之人,朕之用人,当效唐太宗海纳百川的气量,太傅谋国至诚,朕心甚慰。” “陛下心胸如海,必当成为一代圣主明君,微臣得遇陛下乃苍天眷顾。”徐启同激动地说道。 “太傅过谦了,今日能见得大光明教教主,朕收益良多。太傅与张教主约定之事,朕知道如何行事,决不有负太傅与张教主的信重。夜已深了,太傅早些休息。”朱祁钰说完,行了个弟子礼,随即踱步出了偏厅,向自己的居所行去。身后的宣王朱炽与宰辅张居正随之出房门。 夜更深了。 自离开隆庆山庄后,张无忌与慕容一路疾行,约莫两刻之后,即已行至一处山坳处,红艳艳的篝火映照出几个淡淡的身影,正是大光明教麾下修罗王徐天正等人。诸人见张无忌毫发无伤地回来,都轻轻吁了一口气,等张无忌走到近前,众人已将所有的担心忧虑都已收拾干净,向张无忌行礼道:“属下参见教主。” “诸位免礼。”张无忌扶起了徐天正,并向众人挥了挥手,旋即道:“传令焰火系弟子,召本将五行旗主,一十六方祭酒,八大长老以及五散人,四法王,左右护法齐聚大光明顶,于十五日后召开明道大会,若有不遵号令者,一律教规处置。” “我等领命!”徐天正领了号令,又问道:“此次隆庆山庄之事,我等当如何行事,请教主示下。” “秘密撤离所有教众,那翼王石达开既有谋略,本教不妨坐山观虎斗,称量一下太平教的实力。切记,这次与太平教接触的所有教众都要查问清楚,绝不能让太平教有任何可乘之机。”张无忌的眸眼间陡地闪过一丝杀机,穿过沉沉地黑暗,直望向天地之南,在那里,号称十万兵甲的太平军已吹响了杀伐的号角,淡淡的血腥之气似乎穿过关山万里遥遥飘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火葬 离燕京东北方十数之地,有一处占地广大的乱葬岗,但凡是燕京里的无名尸骨都会在这里落葬,久而久之,此处便成了鬼魅出没之地,莫说是寻常百姓便是三教九流,绿林游侠也极少在此处出没,也就愈加增添了此处的鬼域气氛。 而现在,却有近千人马在这乱葬岗出出入入,一具具死状凄厉的尸体被兵士们堆成一个个方阵,下面架了柴薪,显然是要将这些尸体尽数火化,而每一具尸体在进入方阵前,都会被仔细搜身,以获取一切可能的情报,负责此事的是兵部三十六令史之一的干将叶沧海,亦是右侍郎楚随园的左膀右臂。 “你们都仔细着点,文书,你要将每个人的体态特征都尽量地记录详细,尤其是手上的剑茧,各处的肤色,这跟死者的出身习惯都有很大的关联。”已是四旬年纪的叶沧海不厌其烦地吩咐过每一个办事的人,细小的眸眼间不时闪现出慑人的寒光,这是常年查人,观人所养成的习惯,也唯有这份细心,才能让叶沧海在兵部吏员的激烈竞争中兀自屹立不倒。 随着叶沧海一声声令下,整个乱葬岗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而且是这些兵卒都出自龙骑禁军,比之一般的绿营官兵更有云泥之别,这让身为上司的楚随园放心不少。 战争的烽烟一旦燃起,唯有不断地胜利才能护守一方家园,而军队便是保家卫国的重剑利器。 “再往前两里就到了。”马上的楚随园扬鞭指了指前方,回头望了一眼嵯峨浩等人。但见这些东瀛人神色肃穆而悲沉,每一个人脸上都隐有风霜之色,但连在一起却别有一番震撼人心的力量。行在最前面的德川英子连续三次拒绝了骑马的照顾,与嵯峨浩拉着手一步步走着,小脸上的执着高贵与楚随园所见的官家小姐全然不同,那是一种浸透在骨子的英华明艳,而一旁的嵯峨浩虽神色淡然,但良好的汉家教养让她显得与众不同,如雪中梅,水中莲,楚随园不由心中暗赞:“嵯峨先生的女儿果然不凡,”,却不知与自己有过数面之缘的嵯峨实胜此刻已被收拾了仪容,冰冷地躺在灵堂里,阴阳两隔,人生际遇莫测,莫过于此。 又行了一刻,苍凉广袤的乱葬岗便尽数落在了德川英子与嵯峨浩的眼中,千万亡者的阴煞之气如怒涛霜雪扑面而来,不由激得德川英子与嵯峨浩等人连打了几个寒噤。身边的楚随园看在眼里,默默将体内的浩然真气逼出几分,覆盖住德川英子与嵯峨浩的四围之地,阴寒之气不由消退了几分。 “两位小姐,此次进袭,贵国武士在京畿附近已造下了不少杀业,不仅皇太后震怒,燕京千万百姓亦是激愤,在下唯有将所有战死虏寇尽数火葬,并将其骨灰安葬于这乱葬岗中,还请见谅。”楚随园指着正在熊熊燃烧的焚尸木架,沉沉说道。 “这次杀伐确由我东瀛而起,楚将军能下令火葬,小女子代表日本国感激不尽。”嵯峨浩说着,向楚随园行了个万福礼,极尽谦恭之态,进而说道:“不知近藤勇将军及岁三先生的遗骸现在何处,还请楚将军能体谅善仁郡主与两位先生的故人之谊,容小女子收殓尸骨,小女子与善仁郡主必当铭感五内,以为后报。” “楚将军,近藤勇将军与岁三先生在京都时,素来待我亲厚,如同家人,还请楚将军可怜英子,为收殓尸骨。”德川英子说完,半跪于地,做得竟是至尊的大礼。 虽然说德川英子只是异邦郡主,而且还是东瀛失势的德川家族的后人,楚随园身为大明三品兵部侍郎,这礼自是受得,但一想到宫里传来皇太后意欲厚待德川英子的消息,楚随园心中自有其算计主张,连忙扶起德川英子道:“英子小姐能有此仁心,实是大功德,楚某虽是军旅之人,却也深知忠恕之道,还请英子小姐与嵯峨小姐宽心,待入夜后,楚某即会命人将近藤勇与璃樱岁三的尸骸送到二位府上,只是此次进袭,贵国武士实是惹了众怒,燕京城里早已鼎沸炽张,愤然之音弥漫全城,上至公卿,下至布衣都希望能看到对战结果,所以若无敌首,在下确难交代,故此在下会另找两具尸体遣受暴尸之行,也请两位体谅。” 楚随园的言辞真挚而诚恳,而嵯峨浩心里也知道,当东瀛武士进袭燕京的消息传出,燕京城里的反日情绪是如何炽张。若非嵯峨实胜与京畿卫,九门提督府的关系一向良好,己身在大明又一意行善,德行远传,只怕早有桀骜不逊的江湖人做了刺杀日本国驻明大使的刺客,更何况这些时日以来,已有无数的明日冲突传入嵯峨浩的耳中,一念及此,嵯峨浩随即道:“是英子的请求太过冒昧了,楚将军能如此通融,嵯峨浩与英子殿下深感阁下的盛情,来日定当报偿。” “嵯峨小姐太客气了,在下还有些军务在身,还请两位小姐自便。”楚随园向嵯峨浩与德川英子拱了拱手,便要打马离去,却又以传音入密的功夫向嵯峨浩说道:“收殓的事请两位小姐尽管放心,在下已令人秘密准备了两副棺木,到时一并送到贵府上。”楚随园说完,不由展颜一笑,继而骑马离去。 深怀感激的嵯峨浩心知有些话不便明说,唯有牵着德川英子向楚随园离去的方向裣衽一礼。自此,关于燕京一战的记述已基本叙完,只是此战来的快,去得也快,更加之皇太后萧氏有意压制,故在大明史书上只留下了一句简短的记述,言道:“龙腾二年春,有倭奴八千人袭扰京师,为兵部侍郎楚公随园所破,尽歼于燕京城中,余者星散,此为龙腾倭乱肇始。”多少鲜活的生命便尽数湮没于这短短的春秋笔法中,亦只有身处局中的人才清楚地知道这场小小的战争将意味着什么,立于乱葬岗中的嵯峨浩与德川英子看着楚随园消逝的身影,心中的思潮却如怒涛霜雪,再也不能平复,东瀛与大明的战争自此而开,时代的洪流会将乱世里的人们带向何处,没有人知道。 战争的号角吹响了!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泉州,神道无念流的道场中,游烨华所率领的大明群豪与永尾完治代表的日本浪人已是到了一触即发的时刻。双方的剑手,刀客俱已剑出鞘,刀轻吟,弥漫而出的杀气霜冷了整个道场,一旁的璃樱千代紧咬着嘴唇,想要挺身力阻,却为龙霁云死死制住,只因龙霁云知道,林宇扬与赵小蝶的凶案已彻底激怒了大明武林,若是现下没有一场好杀,只怕整个大明武林会倾所有黑白两道的宗门之力与东瀛武林开战,到时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却不知又有多少无辜百姓牵连其中,这却是身为锦衣卫的龙霁云所不想看到的事。 “这里真是好大的一场热闹!”就在明日双方行将动手时,但听得一个闲散的男声自门外悠悠而来,阳光轻轻地落下,照亮着一张沧桑却俊逸的脸庞,来人正是东瀛一代剑豪滨崎龙马。但见滨崎龙马身着一袭白色的丝织和服,和服上印染着德川家族的三叶葵纹,步履轻动,便有逼人的气势蓬勃而出,竟是将房间里的杀气都压下了几分。 似乎感到了滨崎龙马的不同寻常,本欲动手的游烨华悄悄握紧了手中弓弦,凝声道:“阁下何人,我等只为缉拿杀害林宇扬与赵小蝶的凶手而来,若阁下想伸手架梁,拔剑揽事,须得问过龙大侠的屠刀答不答应?”此时,滨崎龙马已走进了屋舍,所挟剑气更是炽张,几有实质,本想出手伸量的游烨华心下惊骇,立时改了主意,并将滨崎龙马的战力全部往龙霁云身上引去,这坐山观虎斗的心思更是不言自明。 “这位大侠太紧张了,”滨崎龙马轻笑着,继续说道:“我此来也是为捉拿凶手而来,毕竟像这样的凶恶之徒一直逍遥法外,必然会影响我们东瀛与大明的友好关系,这却是大大的坏事。而且大明的姑娘都非常漂亮,非常的善解人意,我很喜欢,也决不允许有辣手摧花的凶恶之徒存在,松田切你来说说,这些天都调查到什么了?”滨崎龙马说完,不禁向着房中众人灿然轻笑,隐隐流露出王孙贵胄的俊逸风流,只是这份洒脱疏逸与汉家的王谢风流又自不同,别有一番轻佻,戏谑的意蕴,这却与滨崎龙马的身世大有关系,暂且按下不表。 “是,师父。”本是混迹在浪人中松田切听得师父点名,立时站了出来,言语清朗地说道:“诸位,方才濑田君已承认了杀害林宇扬与奸杀赵小蝶的罪状,至于其他的凶手则是濑田君的师弟相田一郎,弟子尹腾宽和中山崇三人,因为这三位太过跋扈,一醉酒就喜欢说点自己的‘光辉’事迹,所以在下有幸,恰好听过这么一段,而且林宇扬先生的佩剑似乎还在相田一郎的房间里留作了那次行动的纪念品,各位若是有暇,大可前往观之。”虽然松田切总喜欢模仿其师的浅笑嫣嫣,可这一番话说来,却是愈渐冰寒,直至冰敲玉碎,可想而知松田切心中早已怒意澎湃,杀意凛凛了,因为正义与良善是每一个人应当追求的美好,这与国家无关,与种族无关。 “八格!你的,你的,都是我大和民族的耻辱。”身材矮小,生着偌大酒槽鼻的相田一郎蓦地从人群里踏步而出,手指着滨崎龙马与松田切更是一顿大骂:“你们既喜欢做大明人的狗,本大爷就成全你们。” 相田一郎一言说完,旋即一个弹跳,以临空之势挥剑向滨崎龙马怒斩而下,这一式正是神道无念流的绝招之一,临空一字斩。只是这相田一郎根基甚浅,与他的师兄濑田宗次郎更有天壤之别,空有一副凛然的气势,无论是力道还是角度都难堪一搏。 “临空一字斩啥时候成了杀鸡的玩意儿,柳生师要是见到你这样使出,只怕得活活气死。”滨崎龙马嘴上刻薄着,右手却擎着剑柄以极快的速度往前一送,正中相田一郎的环跳穴,方才还杀气腾腾的武士立时成了断了线的木偶,跌落在一旁。滨崎龙马这一出招本没有什么特别,只是速度奇快,从迈步,前刺到收鞘俱完成于一线之间,一旁的末流弟子甚至都没看到滨崎龙马身已动,招已出,只觉得相田一郎倏然摔下是中了他人暗器之故,不由怒容满目,拔刀之声不绝于耳。 而身为场中高手的永尾完治,龙霁云及璃樱千代对于滨崎龙马的出手自是看得分明,心中更是惊异,暗忖若是与滨崎龙马放对,会有多少胜算,只是稍微不同的是,永尾完治不仅在思虑各人的战力立场,更在思考当下的应对之策。而当永尾完治抬起头,目光偶然在一旁的伊藤宽掠过时,蓦地心思一动,说道:“滨崎先生能不分国家,正义凛然,在下心里十分佩服,既然相田君,伊藤均与中山君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恶,那么在下便将这三位凶手教与滨崎先生处置,只是有一点在下要提醒滨崎先生,伊藤君乃是大日本国太宰(当时民治政府的官职之一,相当于宰相)伊藤博文先生的外侄,纵然伊藤君与太宰大人久疏往来,但在下思虑,太宰先生绝不想看到尹腾宽君在大明受辱,受到大明朝廷的审判。” 滨崎龙马,龙霁云,璃樱千代,游烨华听了,心下一惊,纷纷向人群中的伊藤宽看去。但见此人身量颇高,神色飘忽,眸光冷戾,并不时露出淫邪之色,确是个不折不扣的邪恶之徒。而当尹腾宽接触到璃樱千代的目光时,神色间的淫邪之色更是炽张,令人心生厌恶。 “我可不管凶手是什么身份,只要在我大明地界上犯了事,便是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今日若无交代,便是我大明武林与你东瀛倭奴开战之始。”虽然惊异于伊藤宽的身份,但身为游侠的游烨华做的本就是杀人搏命的行迹,心里自也没什么顾虑。此时,他以内息将话传出,却是声传数里,震如雷鸣。 “不错,圣人有云,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伊藤宽只是一个小小浪人”,结过游烨华的话头,滨崎龙马的神情凝定而严肃,“既然凶手俱已查明,不如就请泉州府的捕爷将人犯带去销案,也好免去我东瀛与大明武林的一场杀伐。” 一待滨崎龙马说完,但见四五个身穿皂衣,脚踩官靴的公门捕头从摒弃龙马的身后走了出来,为首之人正是泉州府的领班捕头邢森。这邢森乃是一个六旬年纪的老者,身材矮小,双目有神,尤其一双手掌茧痕遍布,实是淮南大力鹰爪门的高手。 “左右,还不将凶犯拿下。”既然凶嫌已定,所余者不过是缉拿凶犯,只是邢森穿上皂衣已有三十年光景,自知分寸,一边说着,一边向滨崎龙马报了抱拳,以谢相助之意。而上前拿人的捕快所执乃是为重刑犯所设的铁枷,神情威严,唯有一双眸眼中隐隐透出激愤之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