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湄不成蹊》 第1章 有蹊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溯游从之，有湄成蹊。 “是时候结束了！”每当加完班拖着疲惫的身躯推开值班室沉重的木门，段成蹊总在心底对自己默念一遍。这句话像咒语一样，盘旋在他的头顶已有数年之久。 毕业于北京仁和医科大学妇产科专业，师从中国妇产学鼻祖林稚先生的得意弟子——杜青萍；段成蹊的学生生涯也很高光。本来凭借他出类拔萃的理论成绩、漂亮的手术功底及科研能力，完全有实力留校，步他祖师爷及师父的后尘，成为中国妇产科学的泰山北斗；但在现实中，除了个人的能力之外，还有许多能力之外的东西，这称之为”拼爹“。 段成蹊的亲爹在他6岁时不幸去世。他的老家在鄂湘贵巴四省交界的山区，这里风景秀丽但交通险恶，乡俗淳朴民生多艰。成蹊本姓熊，祖上是一个没落的贵族，他们熊姓在两千多年前的湖北着实显赫过几个世纪。成蹊的爷爷出身于一个小地主家庭，念过私塾，颇认得几个字，成蹊的名字就是爷爷给起的；来自《史记·李将军列传》的“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用今天的话就是希望他“你若盛开，蝴蝶自来”。可惜他那时远未盛开，蝴蝶自然未来，苦难倒是挥之不去。 成蹊的家族没有长寿的基因，他的祖父五十多岁便早早去世，伯父小时候得了一种称之为小儿麻痹的病，不仅一条腿残疾，双手也不灵活，基本干不了农活，这种家庭状况在偏远的农村找个媳妇结婚几乎是天方夜谭；所以成蹊的父亲便早早结了婚，成为家族传宗接代的责任人。祖父的过早离世使这个笼罩在贫穷之中的家庭更增添了长久的黑暗，可惜更大的黑暗还在后面。 成蹊的生父人很勤快，踏实肯干，沉默寡言；生母也是穷人家的孩子，嫁过来就想过几天安稳日子。夫妻俩男耕女织，其乐融融，日子倒也不坏；但看着邻居们的日子一天天翻天覆地的兴隆起来，成蹊的生母也催促着老公倒腾些什么，好发家致富。俗话说靠山吃山，成蹊的湖北老家山里生长一种药材，据说有活血化瘀延年益寿之功效，市面上都在求购，物以稀为贵。一时间大家都上山挖药材，近的地方挖完了，就去远的地方，平坦易于攀登的地方没有了，就去人迹罕至的地方。而这些地方往往因为人去的少，药材倒是天生丽质，而更能卖出好价钱。成蹊的生父是一个低调但很好强的人，可惜命短。在一次大雾弥漫的日子里上山挖药材时不慎失足跌下悬崖，当被人发现已是奄奄一息，等跋山涉水送到医院时已经驾鹤西去了。 成蹊现在都忘不了父亲被送进医院抢救室时医生那无奈的目光，也许从那时起他便立志做一名悬壶济世的医生了。但从事妇产专业却是一个意外，也是生计所迫，如今大学生多如牛毛，成蹊在首都医科大学读完本科，有留京的念头，那时候他大学里所谓的前女友杨如云也有留京的愿望，为了找工作方便，成蹊考研时选择了妇产科，一是妇产科怎么着也算个外科；二是妇产科男医生是少数，和女生竞争优势更大一些，这在中国是需要直面的现实，女生的就业需要面临结婚生子，在人力资源紧缺的医院更是不自主的受到性别歧视；何况成蹊大学那么刻苦，找的导师又是全国著名的杜青萍教授，所以同学们都认定他一定可以留在协和。 他的手术做的相当漂亮，有时连他们的现在老主任赵乐霞都不得不伸出大拇指。北京仁和医院5年的硕博连读不仅让他在医学理论的海洋里尽情遨游，更锻炼了他的动手能力。在他还没有取得执业资格证书的时候，科室一些基本的手术都可以自如应付了。这得益于他的导师杜青萍，杜教授常教导他，什么叫临床大夫，那就是必须站在病人的床边，这你才能学到东西；作为全国知名的妇产科专家，慕名而来的患者络绎不绝，这给了段成蹊太多的机会；他像沉迷于毒品的瘾君子一样沉迷于手术，看到备好皮的术野就像修炼九阴白骨爪的梅超风看到骷髅一样兴奋。一般的手术段成蹊都是实际的主刀，虽然在手术记录上是一助或二助；除非特殊的关系、高端的病人抑或特别疑难复杂的手术，杜教授才会亲自上手，段成蹊这时候就像热恋中的男孩关切心爱的姑娘一样，全身心的投入到老师那双灵活又有着魔力的手上。 临床医生不仅仅需要扎实的医学理论、严密的临床思维、高超的实践能力、良好的沟通技巧，他还需要天赋；对，就是天赋。段成蹊绝对有天赋。他不仅具有所有上述优点，还有河北人的慷慨激昂、湖北人的精明灵活；这是人格特点，但绝对与他的专业素养息息相关。因为手术需要担当风险，没有慷慨激昂的勇于承担，就会失去很多机会；没有精明灵活的应变能力，手术中出现意外你就无法应对。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世界上也不可能有两个完全一样的个体--在□□技术未应用于人类之前。当你每天面对相同病种的病人可打开腹腔之后才发现他们的构造却不尽相同；虽然有着全国最好的影像学支持，但人体的结构依然蒙着他神秘的面纱。段成蹊依然记得跟着老师做腔镜下第一个手术时的情景，虽然杜教授已经是轻车熟路，但在用电刀灼烧一个小血管时不慎将附近另一个血管损伤，手术野顿时一片血迹，杜教授不愧是经历过无数风浪，腔镜的视野完全被血液遮挡，但她愣是凭着经验与应变能力迅速结扎了出血部位，避免手术失败，惊出大家一身冷汗。 名师出高徒，段成蹊应变能力同样一流，他仍欠缺些经验和沉淀。 毕业时杜教授极力运作段成蹊留在仁和医院，他的实力配得上。不仅临床能力一流，科研能力照样毫不逊色，读研期间，在《自然》杂志上以第一作者发表了2篇文章，另外还有其他5篇sci文章，杜教授承担的北京市科研项目，主要由他和几个学弟学妹来完成。医院领导也是爱才如命，没说不留他，只是让他再等等；关键还有一方面，就是他的前女友如云与他分手了。 这也是成蹊现在还单身的原因之一吧。 段成蹊如今供职的医院是号称中国最美大学——厦洲大学的附属医院。未能成功留在仁和，成蹊选择了祖师爷林稚的故乡，他对湖北河北均没有归属感，北京更是伤心之地，不如来厦洲。厦洲大学附属医院妇产科的主任赵乐霞是他师叔，赵主任也多次力邀成蹊来风景如画的厦洲发展，这更有利于他的职业规划；这也是成蹊选择厦洲大学附属医院的重要原因。 但中国医疗行业的现状不是这个行业自身可以调整或改善的，也不是几个所谓的政策就能从根本上改革中国的医疗矛盾，而作为医疗行业所谓的主体——医护人员本身有时候什么都改变不了，更别说作为沧海一粟的单个个体了。或许在你刚刚从事医疗事业的时候，面对希波克拉底誓言曾经有过无数豪言壮语，但时间久了满满的都是审美疲劳，况且现实的生活有太多无奈，远方的风景和诗情画意有时候只能看看而已。这也许就是所谓的职业疲劳吧，成蹊有时候也在想，自己刚工作才几年，也开始有了职业疲劳，看来生活真的需要一些动力了。 想到这里，成蹊自己笑了，换好衣服，背上背包，飞快的挽起衣袖，按照六步洗手法反复认真洗净双手，晾干，临行不忘在镜子前将自己稍显凌乱的头发简单规整一下。他有处女座的毛病，凡事追求些小完美。轻巧的出门，踏上住院部东北角的医务人员专用电梯，向电梯工作人员问好，闪身而入，迅速逃离科室。跨上单车，飞似的出了医院大门，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今天没有被病人堵住。成蹊脾气好，解释病情或是解答疑问总是言无不尽知无不言，原本不是他的病号最后也都转投其床上，故每天下班总会被一群病人纠缠不放，他们希望段大夫二十四小时守候在他们床旁或者至少是医院；可成蹊已经熬过了那段痛苦的二十四小时住院医师培训过程；况且医生也是人，也需要休息。 出了医院东门，成蹊骑着单车，慢慢沉浸在环岛路如痴如醉的旖旎风光里。一米七八的个头，体重七十四公斤，皮肤被江南的阳光浸润的愈发细腻，单眼皮，高鼻梁，整齐的牙齿，五官很酷，有点像施了增白剂的郭富城；虽然已经三十四岁，脸上还是不时冒个小痘痘。科室的护士们遇到和段大夫搭配值班，都很兴奋，不只是人帅气，关键是知人冷暖。医嘱绝对简明快捷，处理病人干净利落，能让护士一趟干完的活绝不来两趟。只是纳闷这么人见人爱的段大夫怎么还不结婚，关键是还没有女朋友！ 骑行在环岛路上，满鼻腔的三角梅的芳香，六月的厦洲，台风未来，酷暑未到，海滩也是难得的闲暇。成蹊腿上使点劲，过了胡里山炮台就到学校本部了，作为厦洲大学附属医院，除了看病、查房、手术，与病人无休止的交流，还要教书育人，带教科研，比蜜蜂还忙。晚上七点半成蹊要给大四的学生们补一节课，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虽然大部分同学平时还是比较用功，但总有那么一部分大爷考试会挂科。成蹊今天想给他们把重点内容再串讲一遍，也算是仁至义尽。 不过却有几位同学学习非常优秀，周灵雨就是其中一位。想起灵雨，成蹊加快了骑行的速度，从化工学院的小门钻进学校，东边是两块足球场地，今年是世界杯年，巴西世界杯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球场上的小朋友也像打了鸡血，挥洒着多余的荷尔蒙。成蹊也爱踢球，平时也跟着学生或同事们玩玩，今天有课，13号教学楼，临床系7014教室，他得快点。 学生食堂四楼是一圈小吃门面，被承包给个体经营者，这些经营者经营着全国各地的风味，大江南北，川陕风味，晋冀鲁豫，淮扬苏沪，应有尽有。成蹊喜欢那家山西面馆的刀削面，面馆的老板倒是地道的山西阳泉人，与成蹊的老家不算太远，也称得上半个同乡吧。成蹊喜欢这里的刀削面，不只是味道鲜美，还有家的味道。 看到成蹊再次光顾，小老板热情的打着招呼：“还是老样子吗，段大夫？” 成蹊笑着点点头，排队刷卡。吃饭的学生不是太多，很快一碗清香透鼻的刀削面便做好了，今晚的面格外香嫩劲滑；吃完面，喝完汤，舒服多了，作为半辈子在北方长大的南方人，成蹊还是不大习惯厦洲的饮食习惯。嚼上两颗菠萝味的益达，成蹊直奔教室。 今天的阶梯教室座无虚席，比任何一节课都拥挤，除了自己教授的这两章内容，成蹊还把其他内容向同学们串讲了一遍。一个单元两个课时中间没有休息，成蹊口沫四溅，幻灯片一张张翻过去，像是他的结婚照，满满的全是感情。台下沙沙的翻书声，纸笔摩擦声，手机相机的快门声，声声悦耳。这部教材成蹊如数家珍，因为他的祖师爷林稚是第1版至第4版主编，他的导师杜青萍是第5版至第7版主编，作为教科书编委会秘书，每一章节每一段落甚至每一标点符号成蹊都仔细斟酌反复推敲，凝聚他曾经的汗水。 串讲完毕，同学们仍无离开的意思。几个平素不太面熟的学生在后排起哄：“段老师，范围还能再缩小点吗？这么多重点，我们一星期可看不完呀！” 成蹊笑笑说：“妇科肿瘤这几章，大体相通，学好一种疾病，其他几种疾病也就无师自通了。产科方面第七章正常分娩、第八章异常分娩、第九章妊娠合并其他疾病是重点也是难点，大家多下功夫。”同学们这才放过成蹊，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抬了抬头：“大家可以加我的qq或是微信，□□空间和微信朋友圈有我总结的一些东西，或许对你们的学习有所帮助。”说完将自己的□□及微信号留在了黑板上。现在的老师们几乎不用再写板书了，多媒体教学的应用从多种途径向学生们展示了科学的魅力，但成蹊偶尔也写几个字或是画几张书上没有的解剖图形，他的字很潇洒。 刚跨出教室门，灵雨跟了出来。成蹊倒不排斥或者说很喜欢这个大眼睛有点瘦的浙江姑娘。“有事，灵雨？”作为学习委员，周灵雨有些时候肩负着全班同学的重托和希冀。 “没事，就是想让你帮个忙。”灵雨忽闪着漂亮的大眼睛。 “什么忙？”成蹊问道。 “微信聊吧。”周灵雨转身回了教室。 同学们以为周灵雨从段老师处取得了真经，呼啦全围了上来：“灵雨、灵雨，有收获吗？” “有，在我的朋友圈！”周灵雨做个鬼脸，大家一哄而散。 回到宿舍，成蹊洗洗马上睡了，明天早上四点钟巴西世界杯小组赛最后一场，事关几个球队出线的生死大战；更值得庆贺的是明天没有手术，上天赐予他一个不用早到科室的机会。 睡前成蹊习惯性的翻了翻手机，微信里有周灵雨的留言，原来她想读研时继续留在厦大，让成蹊帮忙推荐一个导师。成蹊想想，没有回复，其实他的真实想法是对于周灵雨这样一个冰雪聪明却又美丽异常的女孩如果在妇产科的临床上“□□”几年，一定会使花容失色的，要知道有时候一个手术都要站几个小时，白天夜里连轴转，这不单单是个脑力劳动，更多的是体力活。况且周灵雨本不需要再这么拼，她的父亲是江南著名的医药公司“生命之舟”的老总，成蹊倒是希望她去学一下药学和医院管理学。还是等明天或是后天见面再说吧，周灵雨会在他上手术时来做助手，当面或许更能说的透彻一些。但还是别打消这个聪明女孩的学习积极□□，在这个医疗人才匮乏的现实社会中，有人投身其中就证明勇气可嘉。 想着周灵雨可爱的眼神，成蹊微微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章 湄现 急促的手机铃声把成蹊从睡梦中惊醒，根据他多年的看球经验，现在还不到凌晨四点。 成蹊揉揉惺忪的睡眼，看看来电，果然是科室的。医生的手机需要24小时开机，万一有危急重症病人抢救需要随时联系到你。接完电话，知道是一位产后羊水栓塞的病人要从市医院转到他们医院。病人现情况危急，血压不稳，已经用呼吸机支持呼吸。时间就是生命，多年来养成的职业素养使他在万分之一秒内马上进入状态。段成蹊的住处离医院仅一墙之隔，这完全是为了工作方便；因为他是科室的二线值班医生。二线值班医生意味着当一线值班医生遇到棘手的问题时首先给你打电话，如果你仍然无法处理，就需要请示科室的三线医生——一般是科室主任。往往是这时候病人情况万分危急，可能神仙来了都回天乏术。 今天这个病种就是万分危急。 羊水栓塞是分娩过程中羊水成分突然进入母体血液循环而引起急性肺栓塞、休克、弥散性血管内凝血、肾功能衰竭或突发死亡的分娩严重并发症。世界卫生组织统计这种疾病的死亡概率是80%，但在现实临床中90%都不止。 段成蹊十分钟之内已经到科室待命，和值班医生准备好了抢救的药品、器械，并且询问了医院的血液中心和厦洲市中心血站，是否存有同型血浆。这种疾病晚期往往是出血不止，需要补充血量及凝血因子。 五分钟之后，病人被紧急送来，跟着一群表情严肃的外院医生和痛哭流涕的家属。段成蹊没时间给他们解释病情，指挥护士们和值班的唐开元医生马上抢救。 生命体征监护、全面评估：意识、血压、呼吸、心率、体温、尿量、末梢循环！ 中心置管监测中心静脉压及肺动脉压力！ 连接呼吸机，调整参数！ 询问病史，紧急制定下一步治疗方案！ 呼吸支持、减轻肺循环压力、抗过敏抗休克，病人的血压稍稍有些恢复！ 马上联系血浆，护工一路小跑已经把取血取来。有尿了，肢体稍稍温暖，病人情况有些好转。800ml血浆迅速输入病人体内，配合升压药，可以维持一会血压，但这未解决根本问题，因为这个病人还并发产后大出血，短期无法止血。这是因为病人凝血功能未恢复，并且子宫仍在出血，你给他一边输血，一边出血。凝血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机制，这和抗洪救灾还不是一回事，抗洪救灾是哪里决口就把哪里堵住，再不行开闸泄洪或引流到泄洪区。但凝血功能障碍的处理除了堵住血管——比如把子宫切除，结扎血管——把这个最大的出血部位止住，还要把全身其他脏器的出血也止住——比如肺脏出血。你总不能把肺脏马上切除吧，切了子宫大不了不生孩子了，切了肺脏人还怎么活？ 一边联系病房主任张琼教授和手术室，段成蹊马上回头向病人家属交待病情——必须马上切除子宫，否则仅仅这一部位的出血就会马上要了这个病人、确切的说是一个年龄还不算大的女人的命。 段成蹊又扫了一眼病人，自从抢救开始他还没认真看过病人的脸，这一扫不要紧，他的心一阵颤抖。 怎么会是她！怎么会是她！ 病床上这个意识不清，生命垂危需要他全身心抢救都可能无法救活的女人与他渊源颇深。 段成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下意识看了看病人的腕带--每位病人的身份标识--上面赫然写着“何湄”！ 何湄，真的是你；段成蹊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阵眩晕，就要摔倒。 “段医生，你怎么了？”身边的护士小孙马上扶了他一下。“低血糖了？给你一支高糖！”，小孙知道段成蹊爱熬夜，不吃早餐，她自己有时候工作累了也容易饿晕，白大衣口袋里面随时备有葡萄糖注射液。 段成蹊激灵一下，清醒过来，是的，我必须马上救她！段成蹊心里撕心裂肺的喊着。 “小唐，马上交待手术！快！小孙，跟张主任联系了吗？她什么时候到？李玲，手术室怎么样，麻醉师准备好了吗？张倩，准备复苏气囊、氧气袋；李慧检查液路、监护、尿管。马上进手术室！” 段成蹊大声嚷嚷着。护士们都吓了一跳，虽然抢救病人紧急，但段医生从未这么大的声音。 “段医生，家属不签字。”小唐医生诺诺着。 “为什么不签，不想活了！”段成蹊又喊了一句。 小唐朝他努努嘴，说：“都是男方的家属，婆婆说这胎生的孩子没有活下来，切了子宫，那还能生孩子吗？” “混账!一会手术晚了人死了，生个屁呀！”段成蹊从来不骂人，小唐及护士们都面面相觑。 此时此刻，段成蹊真想有一挺机关枪，逼着家属签字。保命要紧还是传宗接代要紧。“混蛋婆婆！”段成蹊亲自出马，突然推开抢救室的门，把所有家属都吓了一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家属还是未完全沟通好。 “谁是她爱人？”段成蹊大声说。 “我”三排之外，一个清瘦的男子，打着发胶，右耳有一串耳钉，漠然的应着。就是他，就是这个混蛋李飞，何湄的爱人，成蹊双眼全是怒火，但他把一腔怒火慢慢按压回胸腔：“你赶紧拿主意！” “那听医生的，反正我们什么也不懂。”还是那么漠然，好像他是路人甲。病床上垂危的生命与他狗屁不相干。 段成蹊真想上去劈了他，其实在心中，成蹊几年之内已经劈了李飞几万遍了。 “听医生的，医生让你切子宫，你们倒是签字啊！一群混蛋！”成蹊在心里骂着。 “我们想保住子宫的情况下，尽可能救命。”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漠然的说到。 “假如生命没有了，要子宫有什么用？”段成蹊皱着眉头，强忍住心头的怒火，他不理解这群家属的混账想法，其实这些想法他每天都在面对，轻信别人又固执己见，略知皮毛却装着什么都懂，但今天他面对的病人是何湄，这个病人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救活她！ 是的！必须救活！ 成蹊抬眼望去，想找个明白的家属，但飞快的扫视一圈并没有何湄的公公，几年前他公公在老家是父母官，家喻户晓。何湄的婚礼在当地也传为佳话，人人恭贺；除段成蹊一人外。 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生命！ 段成蹊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吩咐马上进手术室，其他的以后再说，值班医生唐开元和护士们都被段医生的举动震惊了。 要知道，这种羊水栓塞的病人是九死一生，面对这样一个生还几率非常之低的疾病，主刀医生在没有得到家属允许的情况下擅自做出手术决定无疑是在把自己往监狱里送。 看着大家瞪大的眼睛，成蹊异常冷静，吩咐唐开元继续联系医院血液中心准备血浆，而自己已经推上病人上了手术电梯，一同跟随的有两个护士。家属正在低头商议中才发现病人已经被推走，当他们再次见到何湄时已经是术后第三天了。 进了手术电梯，成蹊迅速联系了手术室，确认麻醉师已经在第6手术室待命，面对平素飞快起降的电梯，成蹊急切的跺着脚，随行的护士看到往日沉稳的段大夫如此焦急，只是认为病人的病情危重。 出了电梯，成蹊一边喊着麻醉师马上麻醉，一边迅速刷手消毒，几个麻醉师窃窃私语，不知平素温文尔雅的段大夫为何如此焦虑。 麻醉顺利，生命体征平稳可以耐受手术，成蹊紧张而迅速的投入手术，当他在手术台上满头大汗的上下翻飞着手术刀时，闻讯赶来的科室主任张琼却在第6手术室门口怒目圆睁的盯了他半天。 而成蹊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正全神贯注的盯着术野和病人的实时生命监测指标以及不断更新的化验结果。 子宫切除顺利、止血尚可、血压维持正常、经皮氧饱和度正常范围，继续大剂量激素抗过敏、补充凝血因子和血浆、强心护肝、呼吸支持、监测尿量、观察末梢循环和瞳孔、保护重要脏器功能；成蹊在一路狂奔，与死神赛跑。 当最后一次检查术野确认没有出血，当退出腹腔镜恢复腹壁结构，当轻轻缝合好表皮的最后一针，成蹊郁结在胸中的那口恶气终于喷薄而出，悬在心口的哪支利剑终于被拔出，全身的肌肉瞬间松弛，各处关节轰然倒塌，像断线的木偶跌坐在手术台旁。 直到张琼主任拍拍他的肩膀，成蹊才意识到有人站在身后。 唐医生提醒成蹊，手术刚刚开始时张主任便赶到了现场，在他正全身心的抢救病人的时候，张主任已经在手术室外再次向家属交代了病情并完善了相关医疗文书，这会使成蹊免去一切后顾之忧。 张琼主任严厉的盯着成蹊说：“你是不是疯了！” 成蹊没有回应，低垂着脑袋，他感觉全身的细胞被电击，没有一丝的力气。 张琼主任压低了嗓音，但威严丝毫未减：“你知道病人是谁吗？她是前市长李刚的儿媳妇！你在没有得到家属允许的情况下冒如此风险做成功率如此之低的手术是不是疯了？万一手术失败病人死在台上你如何收场？那时候等着你的就是一纸诉状！你有没有想过后果？救人不是这么救的？” 一连串的责难成蹊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依旧低着脑袋，大脑一片空白，像被滚烫的石灰烧灼一样；又像一个被剖胸的人，让他的心脏直接面对着肆虐的寒风，那种不仅仅是疼痛的疼痛。成蹊何尝不知道这是谁！何止是知道，何止是了解，可以说这个女人曾经是自己生命的全部，希望的寄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章 湄生 人生最美是初见，可以说何湄是段成蹊的初恋。 成蹊生父去世后，生母改嫁时嫌带着孩子受牵连，再加上祖母想给家里留个香火，成蹊便留在了熊家，可惜这个香火最后还是没有留住，这是后话。 祖母在突然痛失爱子后身体迅速垮了，半年之后也追随丈夫儿子去了。伯父身有残疾，自顾尚不暇，哪有余力顾他，眼看小成蹊跟着自己永无出头之日。恰在此时，千里之外河北一个做小买卖的远方亲戚来鄂交易，讲述他另一表亲年逾四十而膝下无子，盼子之情尤为强烈，愿意给成蹊伯父一定的经济补偿。双方各有所求，数天后成蹊便见到了后来的养父老段。 刚到养父的家乡河北南部的太行山区，成蹊有太多的不适应，语言、饮食、天气，但这都不是问题。对于一个刚刚8岁的孩子，“想家”是最难熬的，可是，哪里算是自己的家呢。湖北，他的生父早已化为一抔黄土，生母也如黄鹤一去不复返。湖北，他早已无所留恋。河北，这里陌生的山，虽然同样陡峭而险峻，但多是绝壁千丈而树木不多，冬春两季，顺着黄土高坡而来的西北风卷着腥臭的尘埃，日日压抑着成蹊幼小的胸膛。同样陌生的水，珍贵而稀少，这里曾是革命老区，是刘邓大军一二九师的驻地，为中华民族的解放事业立下赫赫战功；可现在遍地的铁矿煤矿把仅有的水源污染的一塌糊涂。当然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这陌生的眼神，左邻右舍用异样的眼神打量老段家领养来的湖北佬。 “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 “看着这个孩子就在我们这里呆不长久，老段怎么能养的了这白眼狼，都8岁多了，什么事不记得，等把养大成人，一走了之，剩下他们老俩口对眼哭都没门！”乡亲们在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然而老段夫妇并没有被流言吓倒，他们由衷的爱像冬日暖阳使成蹊童年的记忆里多了些许美好。养父带着他到山上挖药材，认识什么是柴胡丹参黄芪；春季的小河里翻开石头会有小河蟹，运气好还有成群的小鱼。 老段大名段有粮，为人实诚，不善言辞，更没有读过什么书，有一种大山子民天然的淳朴。作为老实本分的庄稼人，把自己的庄稼经营的细致入微，下田干活总是孜孜不倦，像是打扮将要出阁的女儿。老段看似笨拙，其实是个心灵手巧的人，手工做的很好，会用荆条编织各种用具，那些毫无生命的荆条在他的手中都会焕发出勃勃生机，泾渭分明间就会变出各种形状的箩筐、簸箕、背篓，左邻右舍们需要这些生活必需品时，必然会找到老段，而老段总会满口答应这些乡邻们，在不能下田的阴雨日子或是夜间不顾劳累满足大家的要求。而当乡邻们看到自己心爱的箩筐、簸箕、背篓时，除了道一声谢谢外并不给老段带什么礼物，而他依然乐此不彼。除了这个，老段还是个石匠，会用石头打凿出简单的器物并垒砌石头房子，这在现在的农村已经是一项稀有的技能了。每次下田干活，看到山路上滚下落石或出现小的塌方，老段会带着使命感的去修理，除非遇到大的塌方老段实在没有能力完成才会报告给村干部。兄弟们都劝阻老段不要再去做这些义务工作，或者起码应该让村里给他相应的报酬，而老段只是憨憨的笑笑。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善良的人，婚后数年竟然膝下空白。这或许也是一件好事，因为收养的成蹊是老段家族中最有出息的孩子，当然这是后话。 或许处于对孩子天然的期盼加上老段夫妇本身纯净的善良，才会对成蹊如此的呵护有加。 成蹊八岁才上一年级，在湖北老家，伯父带着勉强糊口，上学本是奢望。虽说小学花费甚少，但总得买几个本子几支铅笔。每每早上看到小伙伴像百灵鸟一样唱着歌，快乐的结伴而行，踏向通往学校的小路，朗朗的读书声响彻整个小山村，成蹊幼小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难受。家庭的苦难让这个不幸的小男孩过早的成熟了，他从未向伯父提过上学二字。 来到河北，老段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送成蹊上学。邻里们都劝老段上学就算了吧，读的书多了，更不好驾驭，将来一走了之，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嘛。 老段嘿嘿一笑：“看孩子那巴巴的眼神，就知道爱上学！”是的，每天早上成蹊总是按时站在门口目送那些背着书包快乐的走向学校的孩子们，老段看在眼里，心里早就做出了决定。 乡亲们劝老段给成蹊改个名字，打上段家的烙印。老段犹豫再三，硬着头皮来到村子东头的小学校，村子里大多数孩子的名字都是拜这个小学老师陈贤良所赐。当老段说明来意后，陈老师笑着告诉他，这个名字很好，不用改。随后又向他解释了一番，什么是“桃李不言”，什么是“下自成蹊”。最后老段也没弄明白，但陈老师说好，那就是好，最后只是把姓改成了段，又给成蹊起了个小名，就叫“石头”。 “石头”在河北的生活就正式拉开了帷幕。 族里的长辈及堂兄弟们对成蹊也是呼来喝去，憨厚的母亲桂花每次看到小石头在外受了其他孩子的欺负，总是领着满脸是泪的儿子前去讨公道。碰到通情达理的乡亲总会连哄带骗的将母子二人打发走，遇到不讲理的照样对母子二人一阵热嘲冷讽；但这两种结局不能丝毫改变小石头在玩伴们心中的处境，大家对这个外来户依然有着很重的排斥心理。除了语言上的奚落，告诉这个没爹没妈的孩子是多么的不招人待见，多数时候是孤立他，或是招来一阵拳打脚踢，所以成蹊的幼年是没有什么玩伴的。 但陈老师特别喜欢这个沉默寡言的男孩。因为上学比别的孩子晚，好像更珍惜这难得的机会。老师讲的内容几乎是一听就会，因为是复式班，除了本年级的孩子，同一教室里还有高年级的同学，成蹊一年之内把二三年级的课程全部学会了，不仅学会而且学的很好。陈老师提议成蹊二年级上完后直接上四年级，老段听到陈老师的夸奖更是合不拢嘴。 邻居们都打趣他：“老段，不要再让你们家石头上学了，再上就不是石头了！”老段依旧对着对方嘿嘿笑笑，不说话。 孤寂的童年在快乐的读书中飞快走过。 时光荏苒，岁月蹁跹。 成蹊在五年级后直接考入了初中，并且还是全校第一名。多年以后陈老师提起段成蹊仍然夸赞这是他一生中教过的最聪明且是最好学的弟子。 成蹊确实没有辜负大家对他的期望，因为他感到只有学习才能展现自己比别人更优秀。比班里别的孩子们稍稍年长，加上家庭的变故使成蹊过早的认识了生活和社会。天资聪慧加上勤奋，他的成绩总是名列前茅。虽然家境一般，甚至有些清贫，但突出的学习成绩还是让他倍感自豪。老师们也喜欢这个不言不语却每次考试都一飞冲天的家伙。 成蹊的初中所在的县城是个半山区，是革命老区，也是老少边穷地区。所幸近年来该县山区发现大量铁矿，无数的资本涌入这个三省交界的小县，本地的人们也迅速加入铁矿开发的大潮中。 何湄的父亲便是最早投资铁矿的矿主之一。 何湄排行老二，上有哥哥何一方，下有妹妹何涘。 何湄早就注意了这个带着南方口音的腼腆男孩，虽然成蹊个子在班里最高，但因为学习拔尖，老师安排座位时并没有把他排到最后一排。在他们那段时期，初高中安排座位班里前十名是可以优先选择的，成蹊倒没有特殊的挑选座位，但后排的大部是些调皮捣蛋的家伙，班主任齐建军生怕那些捣蛋鬼影响了成蹊，按照成蹊个人的意愿，他恐怕在前排会遮挡后排同学的视线，齐老师三番五次做工作，总算把他调到四排之前右边过道的位置，这样既远离后排的捣蛋区域，又不至于挡住别的同学的视线。即便如此，成蹊上课时还得低低脑袋。 何湄家境优越，性格活泼，学习一般。那时他父亲的生意虽说刚刚起步，但比起这些父辈们从土里刨食的孩子们还是强了不止百倍。 何湄坐在成蹊的侧后方，时间久了，两个人也说上几句话。前言不搭后语，闲谈人生与未来。转眼间已是初二的下学期，何湄的成绩仍是不温不火；一次自我测评后何湄找到了班主任齐老师，他向齐老师反映段成蹊上课挡她视线，老师非常重视这个先富起来的何老板的女儿，马上想把她调到前排，谁知她提了个要求，要和段成蹊坐同桌。 段成蹊的同学们基本还是男男同桌女女同桌，老师没有多想，未征求段成蹊意见便答应了何湄。何湄绝对有私心，成蹊后来才明白，这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高山出俊鸟，幽谷兰更香，家乡的青山秀水使何湄出落的亭亭玉立，卓尔不凡。她身材修长，皮肤细腻白皙，水汪汪的一对大眼睛透着万千风情，加之家境优越，穿衣打扮比较前卫，当她背起书包，扎着短短的马尾昂首走在学校的林荫路上，绝对是这个山城中学里最亮丽的风景，就连段成蹊这个书呆子也忍不住想多看几眼。况且成蹊比同班的同学们稍年长一点，发育又早，他当然对这个女孩子不反感。 当班主任齐老师在一次班会后安排何湄与他同桌时成蹊有点错愕，直到何湄冲他莞尔一笑：“不欢迎我做你的同桌吗？”成蹊呆呆的点点头，但一想又不对，赶紧又摇摇脑袋。看到憨憨的成蹊，何湄与齐老师都忍不住笑了。 何湄的数学尤其困难，简单的函数和几何题总是踌躇万分；现在好了，可以方便向成蹊请教，成蹊总是用他自己的方法通俗易懂的飞快搞定在何湄看起来如同天方夜谭的问题。 短短时间，何湄的成绩便有了长足的进步，老师们都非常欣慰又非常满足，要知道何湄的父亲何靠山在县城的知名度丝毫不亚于县长。不高兴的是班里的几个小混混。成蹊是外来人，上初中时河北方言说的还不是特别好，班里早有那些上课不瞅黑板的家伙眼睛就盯着何湄。现在这块天鹅肉一步步的就要落入这个外来小子的□□嘴了，后排几个吃不上葡萄的家伙们忍不住手脚痒痒，商议着晚自习后找成蹊点麻烦。 成蹊的朋友不多，整日除了学习就是学习，每晚都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等大家基本上已经在被窝里开完了卧谈会准备熄灯，成蹊才恋恋不舍的合上书本回到宿舍。 沙县中学位于山区，村寨相距甚远，所以同学们都住校，每周末回家一趟。那时候没有手机，网络不发达，了解世界的窗口就是学校的报栏。成蹊有个习惯，晚饭后至晚自习前他总是到报栏前驻足片刻，看看有什么新闻，然后走到报栏后边那几株大槐树下，回忆一下今天的功课。大槐树下很安静，这几棵树和报栏中间有一堵影壁墙，形成一个天然的隔断。 像往常的傍晚一样，段成蹊看完新闻转到了影壁墙后，突然，大槐树后冲出来几个人。段成蹊愣了一下，有几个人他认识，是隔壁班的，名字都叫的上来，有几个好像是学校外边的。成蹊有股侠气，明知不敌却也未退缩，几个人二话不说，把成蹊摁在地上便揍，又踢又打。成蹊捂着脑袋，毫无还手之力，虽然他个子大，但好拳难敌四手，况且对方有几个年纪比他大好几岁的。 揍了几分钟，一个孩子轻声叫到：“别打出伤来，让老齐看着，饶不了咱们！”老齐是成蹊的班主任齐建军，齐老师是教体育的，满脸横肉，一身肌肉，他的口头禅就是：“不听话，打得轻！”“好了，撤吧，告诉这个南蛮子，以后离何湄远点！”说完，几个人一哄而散。 晚自习的铃声响过了十几分钟还看不着段成蹊的身影，这比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概率还小。何湄心不在焉的翻着课本，眼睛盯着走廊。齐老师来教室转了一圈没看到成蹊，心里也是好大的纳闷，这孩子从来都是第一个坐在教室里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第一节晚自习快下课时段成蹊终于露面了，有点一瘸一拐的走到座位旁边。何湄看到段成蹊的裤腿上有不少擦破的痕迹，脸上有淤青，心里一惊：“轻声问道，怎么了？”段成蹊没有吭声，低头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整个晚自习他的书没翻一页，一个字也没写。课间何湄向他请教的两个物理题目也没有回答，大庭广众之下何湄不好意思追问太多，只是默默的思量着。下课铃声敲响之后段成蹊第一个走出了教室，这绝对是个新闻，要知道这个书呆子不在教室待到宿管老师去教室清场才离开不可。 成蹊回到宿舍，用被子蒙住脑袋，眼泪，不争气的眼泪汹涌而至。 何湄凭借她自己的聪明----当然不是在数学方面的天赋，很快弄明白了成蹊身上的伤从何而来。她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闯入了齐老师的办公室，三言两语向齐老师说明了前几天成蹊为什么晚自习迟到。齐老师是个粗人，但粗中有细。在用拳头解决了那几个小混混的问题后他也从心里重新审视了何湄与段成蹊的关系。他们好像关系不一般，要不何湄想到段成蹊受欺负好像自己心里捅刀子似的。虽然齐老师看到成蹊脸上的淤青心里也是一惊，但几番追问成蹊均承认是不小心自己上山时摔的。齐老师也就没有多想，在他们山区，摔个跟斗不就给眨个眼似的。他们的学校就在山上，平均海拔一千米。 年轻的岁月总是那么短暂，它的短暂让我们倍加留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章 培蹊 中考如约而至。学校都在争抢生源，成蹊早已被盯上，分数公布后，市里好几个中学的老师都亲自到他们这个寒酸的家里拜访过了。 “上什么上，老段，等人家考上大学，一走了之，你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况且市里边上学那花销可是大多了，可不是你种这一亩三分田就能养活的。何况上大学还得一大笔钱呀！”邻居们和几个本家的叔叔伯伯都悄声的劝着老段。 “还不如趁早让他回来去邻村矿上打个短工，以后也好找个媳妇，为你们老两口养老送终！” “是呀，这样省着你每天起早贪黑去那矿上干活了，况且你们家成蹊也满16岁了！你看站在你旁边比你还高呢！”乡亲们七嘴八舌，成蹊心里七上八下，老段只是嘿嘿的傻笑。 成蹊的养母个头不高，同样沉默寡语，对一般的事情反应总是比别人慢几天。邻居们背后告诫这个妈妈：“别让石头上学了，要不就再也回不来了！”听到这个可怕的消息，这个山村的没有见过世面的女人好像失去了心中最宝贵的珍品，她极力劝阻成蹊的养父----老段，别让娃娃再念书了。老段没有言语，蹲在灶火旁，一口接一口的抽着自己种的旱烟袋，每抽一口，他的眉头皱一下，两只本来就小的眼睛越发紧成了一条门缝。 成蹊看着老段的眼睛，希望从这条门缝中找寻答案。他想读书。 老段知道这个儿子喜欢读书，周末回到家里总是手里捧着书，从不和别的孩子们一样满山遍野的疯跑。就是到地里帮他干活，口袋里还装本小字典。乡里乡亲都知道这孩子学习是块料，但总感觉这不是亲生的，让他学那么多知识，将来真要是一拍屁股走人了，老段老两口这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在自家的灶火旁抽了三天旱烟后，老段做了决定，他准备让成蹊继续上学，大不了就多去邻村的矿上打几天工呗。他嘱咐成蹊尽早去学校领市一中的录取通知书。 段成蹊的录取通知书早就到学校了，齐老师和学校领导早就想等他来了开个小型的庆祝会，恭贺他一下。何湄这几天也没闲着，每天来趟学校，看看成蹊的通知书来了没有。她就住在学校附近，何湄的父亲何靠山在好几个村子的矿上都有股份；据说马上要搬到市里去住，其实这样反倒不好照看他们的铁矿，为了避免生产事故，何靠山几乎每天都要到各个矿上转一圈。 何湄没有考上邯山市一中，父亲何靠山让她在县城的沙县中学接着读高中。他们的县城沙县离市里也不远，大概三十公里吧。 段成蹊终于又高高兴兴的踏入了学校的大门，唯一的缺憾是离何湄有些远。 成蹊就读的邯山一中是邯山市最好的中学，在省里也赫赫有名。邯山是一座古城，据说三千年前就是一座古都。许多典故与这座美丽又古老的城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因为来自山区，阅历与知识面的匮乏使成蹊感到与市里的孩子们相比有着巨大的鸿沟，这加剧了他的孤独与自卑。尤其是英语，他的阅读没有问题，但那口不流利的普通话还是让他在回答问题时显得非常不自在。所幸同学们都已成人，也不取笑于他，老师们也很关照这个刻苦的孩子。 成蹊没有别的爱好，学校图书馆是他的最爱，就像《霍比特人·五军之战》中的索林·橡木盾看到孤山中的宝藏一样痴迷。孜孜不倦的学习使他的成绩有了更进一步的提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成蹊的养父母没有条件带他增长见识与阅历，他自己就从书本中获取，除了课堂的知识，他广泛的涉猎天文、地理、生物、人物传记、医学。尤其是医学和生物学，他感到非常有兴趣。他想弄明白人类从哪里来，又将去向何方；虽然现在人类还没有完全弄明白。他也想拯救像他生父那样的千千万万的被病痛折磨的人类；虽然他以后也不见得能拯救多少。 寂寞的学习生活枯燥但又充满乐趣，就像在荒山中探寻宝藏。成蹊的河北老家经常有探寻宝藏的人，他们背着仪器，这里敲敲，那里戳戳，有的还挖几米深的大坑。何湄的父亲就雇佣着几十个这样的人，后来他才知道这是物测队员。 寂寞的高中生活还有一些年轻人自己的秘密，成蹊的秘密单宋明月一人清楚。宋明月与成蹊是初中同学，他没考上市一中，也和何湄一起就读于沙县中学。宋明月很佩服这个高个子的湖北人，虽然自己成绩也不错，但成蹊每次考试成绩总比自己好不少。 也许是惺惺相惜吧，明月是成蹊初中时位数不多的几个能说上话的同学。每个月的来信中宋明月总把何湄的近况描述的一清二楚，好像明月是成蹊派过去盯梢的，整的成蹊的回信都不知说什么好了，但他又盼着明月的来信，只是回信时对何湄不冷不热。何湄也给成蹊写信，但她的信老师会关注。成蹊的班主任是一个语文老师，刚刚毕业两年的年轻女老师。女性的敏感使他提醒成蹊要以学业为重。但他们的信里都是些对未来的憧憬以及学业上的烦恼，没有老师敏感的问题。查了几回毫无所得，老师也就罢了。 高二第一学期期中考试一过，何湄的信如约而至，这不同于以往成绩出来后的诉苦，成蹊预感到有些事情要发生，但明月上次的信中都是一帆风顺呀。当他读完来信时才明白何湄马上要转到邯山一中就读，何靠山的生意越做越大，成立了何氏矿业集团，总部就设在邯山市，所以他们全家马上要搬到市里来。 成蹊不知道是该恭喜何湄还是恭喜自己。 距离近了，距离也远了。成蹊清楚自己一贫如洗的家境，唯有奋斗，才能让命运改变。然而，就在这时，他的家里出了问题。 那是个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傍晚，当班主任冯素芳通知段成蹊校门口传达室有人找时，他还沉浸在物理的知识海洋里。为了节省时间，他快步跑向学校门口，老远就看到堂兄段召武在乌云下焦急的面孔。 “成蹊，你爹被砸着了！快跟我回去！” “啊？！”段成蹊像被电击了，大脑一片空白。他知道养父老段打工的矿上经常有人被砸死，但他从没想到厄运会再一次降临到自己头上。苦难已经太多了，厄运为什么总是围着他转。 当他来到医院的时候，老段已经被送到了手术室。经过抢救，命是保住了，但右上肢部分残废，一只耳朵也失聪了。住院花了一大笔钱，矿上负责垫付，但后续的误工费和工伤赔付矿上却再也没有下文了。矿上说老段是临时工，干活都签了协议的，死伤一概不管，现在已经把住院费都搭进去了，再要工伤赔付，门都没有。 段成蹊欲哭无泪。 几经周折，本家的几个伯伯叔叔托门路找关系，总算让矿上象征性的赔付了一笔钱。 成蹊的学业只好暂告一段落了。 家里少了生活来源，加上本家几个叔伯极力劝说，老段让成蹊先回家帮忙干些农活。总得吃饭吧。经过几个月的调养，老段的身体慢慢好起来了，需要右手的一些灵巧的活干不了，但一般笨拙的卖力营生老段还是能干的。这时候老段又做出了一个惊人之举，不顾几个本家兄弟的极力劝阻，他让成蹊继续上学去了。 这时的何湄也已来到邯山一中。再次见到何湄，成蹊心里有些隔阂。他知道养父老段打工的铁矿便是何湄父亲何靠山的铁矿之一，给他们应得的工伤赔付，怎么如此之难。成蹊隐隐感到何湄对自己有些好感，但由于没有点透，还是有些羞涩；但即便是普通的朋友，或是他父亲正常的工作关系，也应该给他们赔付呀。或许在矿主眼里这些不吃劲的赔付无足轻重，但在成蹊这样的家庭关乎他是否能上学或是生存这样一个严峻的问题。 落下两个月的功课成蹊努力补习，但对何湄的疏远却无法弥补了。 养父老段的变故使成蹊对人情世故有了更深的体会，同学们也在极力帮助这个不幸的孩子。明月还是每月来信，只是信的内容变成了询问何湄与成蹊的近况。何湄在邯山一中与成蹊不同班，关系依旧是不温不火若即若离；面对明月的询问，成蹊总是闪烁其词。 高二的下学期马上开始了。因为上学期家庭的变故，成蹊的功课落下来一部分，期末考试跌出了年级前二十名。邯山一中是省重点中学，高考成绩在全省有名，每年考上清华北大的学生有十多个，年级前二十名都有机会打开这扇幸运之窗。家境的贫寒使成蹊分外珍惜自己的求学机会，他知道唯有奋斗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他非常喜欢《中国青年》的创刊词：奋斗改变命运，梦想让我们与众不同。现在，他的梦想就是进入中国这些一流的高等学府，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班主任冯素芳也是来自农村，相似的成长经历使她格外喜欢这个沉默寡言的男孩；每当周末总邀请成蹊来自己家吃顿饭，改善改善伙食。 冯老师刚刚结婚，爱人是她的大学同学，毕业后考取了公务员，留在本市的市政府。因为不是第一次来冯老师家里做客，成蹊也没那么拘谨。冯老师的爱人李晨，学的是现代汉语，给一位市领导做专职秘书，负责一些文字工作，这也是一份令人羡慕的职位。 李晨的书房是一个小型的图书馆，经史子集，无所不藏。除了工作之需，李晨酷爱文学，经常在《邯山日报》及《邯山晚报》发表文章。成蹊在报栏里就读过李晨的短评和散文，深刻而清新。 今天李晨陪领导下乡调研，冯老师忙着做饭，让成蹊自己在书房坐着百~万\小!说。成蹊浏览了李晨的书架，发现了自己初中时期曾经读过的也是对他影响很大的一部小说《平凡的世界》。这是一部关于梦想与奋斗，苦难与追求，劳动与爱情的传世之作；成蹊非常佩服主人公孙少平的奋斗史，忍不住抽出来，像瘾君子过烟瘾似的美美地读起来，仿佛自己就是孙少平，正在承受生活和命运给他的苦难，是啊，苦难难道是白忍受的吗，它应该让我们坚强。 一边读，一边和书中的人物交流；成蹊平素与同学交流太少了，以至于大家都不知道这个高个子的南方人在想些什么，虽然学习在班里名列三甲，但总有些鹤立鸡群或是孤芳自赏的味道。不是他不想和大家交朋友，是他的经历让他自己太自卑了，就像刚上高中的孙少平；是啊，他经常用这个人物激励自己。 他读得太投入了，直到冯老师站到眼前轻轻敲了敲桌子，成蹊才意识到自己肚子太饿了。看到成蹊很喜欢这本书，冯老师慷慨的送给了他。 冯老师也知道成蹊很自卑，但他更重要的是自尊心太强了。带他来家里吃顿饭，开导开导他，也是班主任老师的必备功课。虽然经过冯老师以及年级主任的努力，学校又给了成蹊一部分生活补助，解决了他的部分实际困难，但想到随时都有可能掉链子的家，成蹊的后脊背直冒冷汗。上学期成蹊的学业耽误了不少，这学期务必要补上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章 湄起 山城的春天来得晚一些，邯山一中满院的月季含苞欲放；初夏的雨水是那么的善解人意，一颗颗花蕾上滚动的仿佛是一串串珍珠，午后的阳光斜射过来，剔透晶莹，妩媚动人。经过多半学期的努力，成蹊的成绩再次稳步提升，期中考试已经跃升至年纪前十名了。何湄也偷偷为他高兴。 另一件兴奋的事情就是周末他的好友宋明月要代表沙城中学来邯山一中参加联考。 老友相聚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年青人海阔天空，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宋明月感到少些什么，半天才发现何湄没在身边，提议赶紧把老同学找来。段成蹊没辙，便来到何湄的教室门口，犹豫不决探头探脑。何湄的教室在三楼，成蹊在一楼，这是他第一次上到三楼。 何湄本身长得漂亮，全家搬到市里来之后，很快适应了这里的生活，稍加打扮便会引来无数男生醉人的目光。晚自习熄灯后男生们躺在床上，谈论刚刚转学来到这个美女。有人知道她和段成蹊是初中同学，但关系如何不得而知，因为成蹊本身就是个谜。高中紧张的学习生活，使得两人也只是在校园中偶尔说上几句话，就是这短短的几句话会让何湄与成蹊都激动一个星期。 当成蹊轻轻的推门告诉门口同学要找何湄时，那个胖胖的女生脸上闪过一丝微笑，看来她也认识段成蹊。当何湄飘然而出时，成蹊还在呆呆的想着多久没有与何湄说过话了。说明来意后何湄很高兴，毕竟在邯山一中能与自己这么亲密的同学还是很少的，况且在她心中成蹊又是不一样的亲密。 三个人沿着学校西边的林荫大道漫无边际的徜徉，年轻的思维也跟着天马行空；年轻人都谈了谈自己的理想。宋明月准备报考理工类的大学，初步想报考北方工业大学；何湄成绩一般，文科成绩还行，想找一所师范类院校；成蹊没有言语，他梦想着清华的生物技术或是北大医学部。 学校后门的小吃一条街有一家开封灌汤包，那是何湄的最爱；三个老同学大快朵颐，宋明月与段成蹊更是吃的满嘴流油。吃完饭，何湄与成蹊把宋明月送到了长途汽车站，其他的同学都先回去了，他也得赶紧回学校报到，省的老师担心。临行前都是一番相互鼓励打气的话，三人相约高考后回成蹊老家一趟，也是他们三个人的老家。 送走宋明月，何湄与成蹊默默的沿着车站通往学校的林荫路，慢慢的踱着步子。今天是星期天，每周的这个半天是休息时间，大家可以自由活动。这个周末因为远方朋友的到来而更加快乐，更难得的是这是中考结束两年来两人第一次独处如此长的时光。成蹊是多么希望时光可以在这一刻停滞，何湄何尝不是如此。两个人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一声不语的慢慢走着。学校附近是丛台公园，这是古代君王阅兵的场所，现在已经修葺成为一个供市民休闲的公园，两个人走到公园门口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相视一笑，拐进了公园。 公园里的丁香开的热闹非凡，浓郁的香气让人陶醉。两个人沿着丁香花廊向树林深处走去，好像找寻着一处无人打搅的世外桃源。林荫画廊中的小径稍显拥挤，两个人的身体不经意间互相触碰，何湄穿一袭白色长裙，将她婀娜的身子衬托的愈发动人，成蹊忍不住多看几眼，何湄也没有顾虑，倒是时常找着机会与他进行身体的接触。成蹊的大脑阵阵发热，身体里有股原始的冲动不停的翻腾。 丁香花廊的尽头是几株挺拔的法国梧桐，遮天的树叶将初夏午后的阳光尽数遮挡。何湄走到中间的那棵大树下，背依树干，冲着成蹊微笑，一双饱含深情的眼睛，仿佛是一块有着极大的魔力的磁铁，把成蹊深深的吸引过去。成蹊胸口一阵莫名的冲动，又好像被气体充满，他向上一大步。何湄早已经张开了双臂，等着成蹊的拥抱。 两个人都像要把对方塞进自己的胸膛，何湄双目微闭，陶醉在幸福之中，她那微启的双唇，撩拨着成蹊躁动的不可名状的心。成蹊低下头，迎接那双让他难以自控的唇。他们感觉自己好像被熊熊烈焰包围，对方的心跳是如此的急促而清晰，就像夜深人静时自己的心跳一样熟悉。无尽的吻，像雄鹰飞跃连绵的群山，时而冲天直上，时而滑入谷底，让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时间的脚步呀，你可否慢些走，让年轻的心多些沉醉。 成蹊抱着何湄，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 何湄偎依在成蹊的怀中，微抬着脑袋，轻轻的呢喃：“你知道我每天都特别想你吗？” 成蹊的眼里满是泪水，哽咽着使劲的点点头。何湄又一下紧紧地抱住了成蹊的腰，像把他塞进自己的胸膛。两个人谈了很多，从过去到将来，直到日落西山。还是何湄提醒成蹊，该回学校了；成蹊自己也想起来，今天晚上要去冯老师家。 今天是星期天，冯老师的爱人李晨大哥哥也在家。 成蹊很纳闷，冯老师和李晨哥哥为什么不生个孩子呢，不过这些事情，他也不好意思张口。 李晨是家中独子，除了工作，生活能力极低，基本上是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主。冯老师虽然年轻，但她带的上届毕业班的升学率很高，所以校领导也是另眼相看；倒不是因为她爱人是常务副市长的大秘。他们是大学同学，冯素芳不仅学习很棒，关键是人长得漂亮；也是他们中文系的系花。李晨长相一般，但很有心计，又有组织才能，口才与文笔俱佳，上学时是学生会主席，也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冯素芳也很有才华，与丈夫的外露之才不一样，冯老师的才华在于她的专业水平，每次考试都拿一等奖学金。这两个人的结合简直是现代版的徐志摩与林徽因，被数届师弟师妹们争相传颂。 今天的晚餐很丰盛，冯老师亲自做的红烧鲤鱼，扁豆角炒肉丝，粉丝汤，都是成蹊爱吃的。来北方十几年了，成蹊早已对当地的饮食习惯了，能够在异乡体会到家一样的温暖，那是任何别的美食无法给予的。但冯老师却给了他家一样的温暖，吃过晚饭，成蹊帮冯老师收拾碗筷，李晨大哥去忙他的事情去了，明天又要陪领导到南方一个城市考察。 收拾完，成蹊与冯老师坐到客厅的沙发上说说学习上的事情；书房的电话响起来了。冯老师无奈的笑笑：“准是让去加班。”果不其然，李晨接完电话，换好衣服从书房出来，拎着一个行李包，向成蹊和冯老师摆摆手：“我得去单位一趟，明天的行程需要调整，再准备一下领导的材料。明早八点出发，今晚就不回来了。”走到门口，李晨回过头对成蹊轻轻一笑：“成蹊，你们是不是有个同学叫何湄？” 成蹊一愣，李晨哥怎么都知道何湄，是不是他知道自己和何湄的亲密关系了；带着微红的双颊，成蹊含糊的应了一声：“是的，我们初中就是同学。” “哦？，听说是何氏矿业集团何总的女儿，人也长得非常漂亮。”李晨笑着应了一声，开门走了，这一笑，留下成蹊一阵忐忑，马上升高三了，素芳姐姐知道自己谈恋爱，还不狠狠地批评自己。成蹊胡乱的收拾了一下，别过素芳姐姐，是的，现在他私下里已不叫冯老师了，马上回学校了，他还有一些功课等着他呢。 更重要的是他还得自己慢慢享受一下下午和何湄的那段幸福时光；是的，你喜欢一个人，而他也刚好爱你，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吗？ 但成蹊还没有能力与资本这样，他需要克制自己泛滥的感情的潮水，不能让这潮水影响自己的学业，因为他深深的清楚自己的处境，高考是唯一改变命运的方式。毫无疑问，有一个漂亮而温柔的女孩那么的爱着自己，成蹊的骄傲无以言表；但这种骄傲就像夏日雨后的彩虹，美丽却让人不可触摸。也许是他太爱何湄，甚至都不敢去找她，去近距离的看她，只想着远远的观赏她，就像探险家爬过川西藏南的崇山峻岭，回望层峦叠嶂瑰丽的雪峰，除了灵魂的震撼和久久不能平复的心境，他带不走任何不属于他的东西。何湄是不属于他的，至少现在不属于他。成蹊感觉现在什么都给不了何湄，但他坚信通过自己的努力，翻越千山万水，终有一天会将自己的挚爱捧回到何湄面前，同时能给她无限幸福的人间乐园和难以替代的温柔与呵护。 回到教室，刚好晚上七点半，成蹊控制一下自己的心情，他需要把下周的课程做一下简单的规划，再有两周就期末考试了，时间不等人呐。成蹊习惯先准备语文和英语，比起数理化他的语文相对差一些，但也比一般同学好许多，呵呵，学霸就是如此矫情。拿出课本，成蹊不自主想起冯素芳老师，由冯老师想到李晨大哥，想起他出门时的那一脸诡异的笑。李大哥怎么知道何湄的，难道发现他和何湄有什么蛛丝马迹，是冯老师说的？但冯老师并没有对他敲山震虎说什么，这让他百思不得解。还是不想那么多了，静静，安静的复习功课吧。 其实李晨是通过李飞知道何湄的。李飞的父亲就是李刚，现任邯山市常务副市长，李晨作为李刚的秘书，不仅处理工作上的事情，一些私事李刚不方便出面的都由李晨□□。李晨本来就是一个八面玲珑的角色，这几年在官场稍加润色，更是左右逢源了，深得李刚家庭的信任，尤其深得李飞的信任；加上年龄相差不多，李飞对这个大哥哥可以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飞已经将自己喜欢何湄的事情在一次郊区踏青后告诉了李晨，他需要李晨出面把自己调到何湄的班级。所以当进入高三第一学期的时候李飞便顺理成章的转到了何湄所在的班级，并且座位相距不远。 自此李飞开始了对何湄疯狂的追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章 劫蹊 其实自何湄转入邯山一中的第一天起，李飞就盯上了这个超凡脱俗的女孩。作为“邯山四少”之首的李飞虽算不上五毒俱全，但绝对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李飞在邯山一中也是阅女无数，或许是遍尝肥腻而胃口尽失，想换点清淡的口味，遂对来自太行深山的何湄一见而倾心。 下午第三节课后至晚餐前一个小时是自由活动时间，同学们在一天忙碌而沉重的学习之余都出来透透气，在这难得的闲暇时光中彻底放空自己。女生们多选择三五成群漫步于学校教学楼东侧的林荫小路上互诉衷肠，对一些八卦新闻品头论足。林荫小路的一侧是几个篮球场，男生们选择在球场上挥洒汗水和多余的荷尔蒙，顺便可以欣赏路上漫步的美女。 年轻的时光总是那么的难忘，李飞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何湄第一次进入眼帘的那一幕。 李飞喜欢篮球，他中等个头，控球不错，因为喜欢，所以对篮球很投入，是学校篮球队的主力控卫。控卫是篮球场上的发动机，同伴们都得等着他来跑位、掩护、接应、二次进攻等等。当这一次持球进攻时，李飞忽然站在中圈不动了，虽然没有24秒违例、大家也都很谦让这位市长公子，但同伴们的目光中还是多少表露出些许的不耐烦。他的目光被林荫路上月季花旁的一位女孩深深的吸引了，夏日午后的阳光依然灿烂，少了些正午的灼热，多了些余晖的浓重。篮球场与林荫路都是东西向，何湄自东向西走，透过浓密的法国梧桐，阳光斑斑点点的洒在水泥路面上，像撒了一层耀眼的黄金，也洒在何湄一袭洁白的长裙上。光线虽暗，她却是熠熠生辉，微风拂动长发，如诗如画。当大家顺着李飞发呆的目光寻觅过去时，不由得都长大了嘴巴。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李飞很快打听清楚了这个新转学来的女孩是何氏矿业集团老板何靠山的千金。他照样安排了几次偶遇，起码与何湄混了个脸熟，李飞将自己的想法也告诉了父亲的秘书李晨，通过李晨给校长打了电话，将李飞调到了何湄班级，说是为了更好的高考备战。同学们都很清楚，李公子不是为了高考备战，应该是为了近水楼台更好的追求何湄。 时间在高三的学生身上是如此的轻快而迅捷。 那时何靠山正在为自己的公司更好的在邯山发展而努力，隔三差五都会通过李晨寻找李刚副市长的行踪。当一次会面后的喝茶时间里，李晨问起何老总的家事，是不是有个姑娘在邯山一中，何靠山赶紧点头：“刚刚从老家沙县转学过来，希望李主任多多照顾。”李晨回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你知道李市长的公子也在他们同一年级吗？” 何靠山是何等聪明人，回家后将李晨的这一重要情报向老婆做了通报，连夜打定主意慢慢向女儿渗透。 当母亲在一次晚餐后无意问起段成蹊的名字时，何湄双颊一片绯红，母亲温柔的劝告何湄，成蹊与她并不合适，起码不是门当户对；而转过头来问她是否对李飞有好感。 何湄并没有回应母亲，只是说现在是高三了，要努力复习高考，剩下的以后再说。其实她已经明白父母是想要极力促成李飞与自己这段姻缘。 可是，她的成蹊怎么办！少年何湄之烦恼！ 每当放学路过成蹊的教室门口，何湄都忍不住向里张望，希望与那道熟悉的目光相遇，但多数情况都是看到成蹊在低头奋笔疾书或是凝神思考。何湄不想打搅心爱的人，想给他一个更安心的学习环境，只是静静的站上几分钟默默离开。次数多了，成蹊的前后桌都发现了这一秘密，因为何湄出现在哪里都会是一道风景，更何况是在成蹊的教室门口。当同桌再次看到何湄在向成蹊张望时，捅了捅正在低头沉浸在题海中的他，成蹊茫然的瞥向了门口，与何湄四目相交。成蹊赶紧在安静的教室里匆匆闪身而出，何湄看到成蹊出现在自己面前，对打搅成蹊的认真学习一脸歉意。低头微微一笑：“没事，就是放学路过，顺便看看。你回去吧，好好百~万\小!说。”说完飘然而去。 成蹊傻子似得返回座位，同桌李永刚拍着他的肩头不无遗憾的说：“成蹊啊成蹊，不能光顾着学习啊！这样的话后果会很严重的！”成蹊只是笑笑，低头不语。然而每次放学时总会忍不住向教室门口多瞟几眼，希望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飘然而至，最好还有那双迷人的眼睛。 可是，何湄路过的场景却在逐渐减少。 每当晚自习后躺在床上，何湄闭上双眼，脑海中总是浮现出成蹊那微笑的双眼，挺拔的鼻梁，微启的双唇，有力的双臂。抱着枕头，像抱着心爱的人安然入睡。 成蹊在班内朋友寥寥无几，没有人会对他明言李飞在疯狂的追求何湄；况且高三的同学们都在忘我的高考备战，没有人去关注与学业无关的事情，大家都在聚焦于每次考试后的分数与名次，除了李飞这样前途无忧的主。 何湄还是隐晦的向成蹊表露了李飞在追求自己，而父母也在不断的给自己施加压力；而作为她自己，仍是把成蹊当成生命中的唯一。 成蹊何尝不是不是把何湄当成生命中的唯一。虽然是初尝爱情的滋味，但这种甜蜜的痛苦的不可或缺的滋味让他欲罢不能。可是成蹊深知自己肩上的责任，他必须要严肃而虔诚的对待高考，这是改变他命运的唯一途径。 成者王侯败者寇！他必须改变自己的命运，才能给心爱的人儿幸福而光明的未来！ 然而，该来的总会来的。 那场风波发生在高考前一个月左右，第二次摸底考试结束后。成蹊的成绩保持稳定的增长，如果超常发挥拿个市里状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大家都觉得清华或是北大都没有任何问题。然而一切都那么让人不可预料，或者说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成蹊和何湄顿时掉入了冰窟，还被人狠狠的踩了一脚。这个人就是李飞，多年以后当成蹊在手术室门口看到这个渣男的时候恨不得用手术刀劈了他，然而十几年前的那个黑云压城的夜晚却是你劈开多少李飞一样的渣男都无法换来光明的。 摸底考试结束后有一天的休息时间；大家选择放松一下自己。离家近一些或是市里的同学们选择了回家，有的跑到网吧去发泄，有的约好友去逛街，成蹊离家远，一天赶不了来回，因为星期一就正式上课了，高考前的时间可是一寸光阴一寸金。况且他也不是十分的愿意回家，不愿意回家并不是他更珍惜时间或是不想老段两口子，难为的是左邻右舍异样的目光。不过，老待在学校也憋得难受，六月的暖风吹得人心里痒痒的，出去走走，散散心，看看世界。成蹊没有太多的朋友，舍友们都已人去镂空，出宿舍大门时成蹊照例礼貌的向宿管大爷问了声好。宿管大爷心疼的看着这个大个子，笑着说：“出去走走吧，别累着了！” 成蹊欢快的消失在宿舍楼的楼梯口。初夏的阳光洒满了通往学校大门的那条甬道，道路两旁的垂柳在微风中越发的婀娜多姿。拐出宿舍楼旁的小林荫路，就汇入了这条直通学校大门的甬道。成蹊甫一拐弯，就看见了何湄在向他招手。依旧是一袭素色暗花长裙，微风拂动她的秀发，让整个六月为之沉醉，何湄微笑而不语。 成蹊快步走到何湄面前，两人对视一笑，何湄双颊绯红：“我到你们教室找你了，空无一人，我想你可能在宿舍，正在想是过去叫你呢、还是不过去叫你呢？”成蹊没有说话，忽闪着大眼睛，好像在说：“我不是过来了！” 空旷的甬道上没有声音，连在微风中飘动的柳叶都沉默下来。两个人什么都没有说，默默的向校外走去，向着他们共同期望的乐土进发。 夜晚如期而至，年轻的躁动不安的心是如此难以压抑的感觉，只如成蹊，只如何湄，也如李飞。 当他们走过密叶藏鸦的丛台路时，丝毫没有感觉到六月的天会说变就变；两个人的心情是如此的美丽，丝毫没有顾及周围几个飙自行车的小混混挑衅的口哨声。成蹊现在已经完全没有最初与何湄交往时的自卑了，他也很骄傲可以有如此佳人可以陪自己终老天涯。 他们又到了那棵茂盛挺拔的法国梧桐的跟前。 何湄背靠树干，微扬着下巴，满含深情的大眼睛在夜色中是如此的迷人，长长的睫毛诉说着期盼，微启的双唇撩拨着成蹊的每一根神经。像喷薄无尽的火山岩浆又像一浪高过一浪的钱塘大潮，成蹊感到全身像被打气筒无休止的注入空气，急需在身体的某个部位打开一个缺口。深深的吻，深深的吻。成蹊浑身燥热，他感觉怀中的何湄也像一块烧红的木炭，每一处肌肤只要轻轻一碰都会有血喷将出来。成蹊的手笨拙的抚摸着何湄的每一寸肌肤，温润如玉细腻如脂；成蹊的唇吻着何湄的每一个器官，她的舌头脸颊发梢耳廓脖颈，虽然尚不熟练，但足以让何湄融化。 一声惊雷也未能打断他们的缠绵，当多束强光手电照在成蹊身上时，他还沉浸在刚才的快乐之中。然而，山城六月的暴雨却不期而至。 成蹊定了定神，手电筒刺人的光线让他一片空白的大脑逐渐恢复了清醒。然而，围在他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是认识的。一个中年男人威严而冷酷的声音冲着何湄喊了一声：“何湄，你果然和这个穷小子在这里给我丢脸，赶紧滚回去！”成蹊后来才知道这就是何湄的父亲，何氏矿业集团的老总何靠山。接着成蹊被一群彪形大汉蒙住眼睛推推搡搡的走了。他听见何湄在后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放开他，爸爸，我求你了！”但这个声音很快就越来越远，因为他被带上一辆四周都没有窗户的大车，很快开走了。 这几个人对成蹊又是一顿暴揍，当他再次出现在课堂上时已经是一周之后了。但更可怕的是流言，整个学校都在口口相传成蹊那个雨夜想要□□何湄，幸亏李飞赶到才使坏事未遂。高中时的恋爱本身就是地下性质，当事者是懵懵懂懂，同学们就更不清楚成蹊与何湄是什么关系了。加上成蹊本身就很古怪的性格，让人更无从理解。 段成蹊后来明白了自己的轻度障碍就应该是那个雨夜留下的产物。当他和如云在一起的时候，前几次都是慌乱之中未能进入便一泻千里，后几次虽然进入福地，但也是草草几下便缴械投降，而如云又是那么的饥渴，每次都是火被勾了上来，却无法熄灭。次数多了，如云免不了一阵嘟囔，加上本来的小姐脾气，成蹊越发在床上没有了自信。这或许也是如云后来红杏出墙的重要原因吧。 就这样，两个距离如此相近的人，被人为的罩上了一层钢化玻璃，你在玻璃的那头，我在这头。我们是如此的接近，接近的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都能感觉彼此的心跳；然而却又是如此的不可触摸，成蹊真想拥有一把利剑，可以劈开这道坚硬无比的玻璃。可是，他什么都没有。 或许，他在何湄心中只是一种存在。 存在感在任何有存在感的个体内心都会存在，存在并非仅仅代表你来过，而是代表你曾经留下些东西。思想中的存在是永恒的，却又是永变的。这适用于人，当然也适用于感情。 何湄对成蹊的感情是永恒的，却又是永变的。永恒却不能永结同心，永恒却不能相伴天涯。梦想是如此丰满而现实却如此骨感；在骨感的现实面前，丰满的梦想往往是脆弱不堪一击的镜花水月。虽然人类社会已经进入高度发达的文明时代，但世俗的力量却依然越来越难以让人摆脱。家庭的反驳力让十八岁的何湄无力扭转，也无从扭转。父亲的事业正处于上升期，母亲每天苦口婆心的劝说加上农村妇女独有的一哭二闹三上吊逼迫着何湄幼小的心灵。她真想在某个月黑风高之夜和成蹊一起相约而逃，去追随自己梦想的地老天荒；可现在她连见成蹊一面都难于上青天，父亲专门派人护送何湄上学，变相全方位监视她，避免和成蹊再有瓜葛。其实此时成蹊难以给她一个美满的可以看得见的结局——是啊，一个不到十九岁的年轻人，身无长物，真的毫无能力给自己心爱的人一个可以触摸的美满的结局。父亲的严词拒绝母亲的泪眼婆娑，真真把一个办事雷厉风行的何湄逼上了绝路。 而成蹊同样陷入无尽的折磨的深渊，自己深爱的人被无情的从怀抱中夺走，并且给他强扣上“□□未遂”帽子，同学们异样的目光像一根根利刺扎在他的胸膛，而自己满怀希望的爱人却不能出来当众为他洗脱清白。其实何湄多想向大家告白，她是如此的爱着成蹊，然而她的言语却不能代表心声，更何况她现在却无法发声。再次经过成蹊的教室门口，她也曾想停下脚步，苦苦追寻那久违的身影，然而或许是她停留的时间太短、走的太匆匆；或许是成蹊调了座位，在门口无法再看到；或许还有其他。只是当时已茫然，她能想到成蹊的眼神，幽远而孤独，无助却坚定。 但年轻的心是如此的苍白无力，就连痴情如阿尔芒都在父亲的威逼利诱之下对玛格丽特打起了退堂鼓，何况成蹊与何湄之间被人为的设置了巨大的鸿沟。理想在现实面前终于屈服，那一锅的水在六月的冰雨里渐渐冷却。 成蹊心里一阵刀割的疼痛，想必何湄也是如此。 两个相爱的人渐行渐远。但至少在彼此的内心他们都曾经轰轰烈烈的存在过，并且深深的刻下了烙印。这就够了。 经过这次创伤，成蹊更加沉默寡言了。 这个时候又是冯老师站在了他的身后，作为他坚强的后盾。当冯老师把成蹊叫到自己办公室里时，成蹊才注意到冯老师的双眼也是红红的。冯素芳告诉成蹊不要去理会一切闲言碎语，关切的看着他身上的淤青久久没有说话。对于成蹊，早已没有了寻求一个说法的念头。他其实已经明白这次挨打，里边肯定有李飞的功劳；其实，他还不知道也拜李晨所赐。 而当成蹊出事的第二天，冯素芳就在电话里追问了李晨是否知道成蹊挨打这件事，问他是否参与了李飞的恶劣行径。李晨没有回答，只是在电话那头严肃的警告冯素芳好好工作就是了，不该管的不要管，不该问的不要问。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但冯素芳没有办法向成蹊讲明一切，只是安慰加鼓励。 高考如约而至。 分数出来后成蹊明显受了影响，他的分数与往年清华大学的录取线仅差十来分；然而为了保险起见，冯老师劝他放弃清华大学的生物工程，转报首都医科大学的临床专业。 当成蹊的录取通知书寄到学校时，何湄第一时间就从同学的口中知道了，她有一种想给成蹊打电话的冲动，然而想起那双脑海中的眼睛和父母的训斥，她无奈的放弃了自己的念头。 不久何湄的通知书也来了，是本省的一所师范类院校。李飞也被北京的一所民办大学录取，通知书来的那一天，李晨邀请何靠山一起吃了顿饭，这在以往是难得的，席间李飞也来了，觥筹交错间何靠山仿佛真的找到了自己的靠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章 湄隐 何湄遵从家里的意愿，高考时选报了本省省会一所师范类院校。虽然当时分数也差一点，不过何靠山通过自己的运作，总算让女儿梦寐以求的重点大学梦也成真了，这也是为女儿以后顺利嫁入李家做些铺垫。 当何靠山为女儿举行庆功宴时，定在了邯山饭店，特意邀请了李晨，对李晨恭维之至。席间何靠山也对女儿提出期望，借李晨对李飞表达了喜爱。看到女儿依旧闷闷不乐，何靠山与李晨相视一笑，心里默默的想：虽然当时何湄不会十分理解做父亲的苦衷，相信随着慢慢长大，总有一天她会理解的。 何湄的大学一帆风顺。虽尽量做到低调，但那种难以掩盖的优秀就像绵羊群中突然闯入了一只优雅的梅花鹿；自己固然是安静的闻着草香或者听着花开的声音，但在别人眼里每一个动作都是靓丽的难以忘怀的风景。同学眼中何湄就是一个传奇或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成绩虽说不好不坏，但这样一个脸蛋漂亮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贵族气息的女孩本身不需要靠能力去打拼，优越的家庭财力加上未来丈夫的背景，可以秒杀同学们多少挑灯夜战的汗水。更难能可贵的是何湄的性格还是那么的平易近人，从不像那些有几个臭钱就满世界嚷嚷生怕别人不知道的主，也从不鄙夷那些家庭困难或来自农村的同学们。因为何湄的童年也曾在大山的农村中成长，另外她懂得真正的高贵不是金钱的多寡地位的高低而是有一颗善良的心；更重要的是她曾经心爱的人也和她的某些同学一样，现在或许也在远方那个陌生的城市除了学业还要为生计奔波。但这段痛心的经历唯有自己一个人慢慢忍受，就让时间这剂良药把这个曾经痛彻心扉的伤口慢慢愈合，要说不留伤疤鬼都不信，但伤疤也只是自己清楚，连最好的朋友都无法分担。 是的，这个周末就有好朋友一起约她出去玩。李飞周五晚上就会开车来接他们到北京去。李飞在北京上学，据说房山开了一家大型游乐场，可以与迪士尼媲美，这周就要带何湄去玩。何湄又邀约了两个舍友，分别是来自广西的曾燕婉和江苏的孟瑶，对于学习经济地理与城乡规划的孩子们来说，多出去见见世面看看大城市的规划也是一个不错的体验。大学的舍友往往会筑起比较坚固而弥久的友谊，共同的兴趣爱好并且远离世俗的侵染，大家往往非常珍惜彼此的感情，而曾燕婉和孟瑶是李飞每次都需要重点打点的对象，李飞需要这两个“卧底”可以将何湄的生活起居情绪波动及时传递到自己耳边，以便更好的服务于何湄。所以燕婉孟瑶与李公子相当熟络也深深的羡慕着何湄。 大家周六一早就出发了，五点钟的京港澳高速上没多少车，李飞驾龄已有3年多了，只是还未取得驾照，因为在当地开车从来没有人敢查李公子。 大家到达这个被称为“冒险谷”的游乐场时，还不到八点，随便吃了点早餐。何湄对一些高空娱乐项目都是敬而远之，只是对地面的卡丁车碰碰车还算勉强能够耐受。李飞和燕婉都怂恿何湄一起去坐海盗船，何湄怎么都不去，她害怕船荡到高处后绳子会突然断裂，无论李飞怎么解释与安慰都无济于事，无奈之下，只好燕婉陪李飞上了海盗船，孟瑶与何湄在地面看着海盗船迅速从一侧空中荡向另一侧时，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不由得在地面为他们惊呼。燕婉也很紧张，在船上紧紧握着李飞的手，李飞便顺势抱住了她的腰，当海盗船再次荡起的时候，燕婉吓得钻进了李飞的怀里，少女特有的体香扑满了李飞的双肺，两个人心跳加速，十指相扣感觉到不只是身体悬在空中的飘忽，而是整个心灵的悸动，李飞与燕婉可能只是感觉在这种刺激的环境下荷尔蒙分泌的一种正常反应罢了，接下来的事实表明这往往是人麻醉自己的一种方式。 相比何湄的若即若离，燕婉是一个直接的女孩子。何湄与李飞谈恋爱一年多来，也只是拉拉手而已，连接吻都少的可怜；每当与李飞在一起时，脑海中总会蹦出成蹊那个清秀的面庞和那双略带忧伤却又难以让人释怀的眼睛。所以往往难以得到的东西更让人倍感珍惜，一如成蹊之于何湄，又如何湄之于李飞，现在或许要添上李飞之于燕婉。 当然这一切地面上的何湄什么都看不到，更无法感觉。燕婉不是李飞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女人；何湄更不是，现在为止，李飞与何湄的亲密程度远远不够。当海盗船这一次钟摆运动结束的时候，李飞与燕婉好像都有点意犹未尽，两个人鼓动何湄与孟瑶与他们一同再来一次，何湄谢绝了，孟瑶似乎从燕婉微红的双颊中发现了什么秘密，但这种念头一闪而过，她也谢绝了请求。 当海盗船再次在空中自由荡漾时，燕婉与李飞的双手不仅仅是再次紧紧相握，两个人再次感觉到了对方的心跳是如此的清澈动人，在海盗船荡到最高点时，两个人相视一笑，隐藏着只有他们自己才能看的懂的秘密。 一上午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下午一行四人直奔帝都，沿着三环四环李飞一边兜风一边搜索住宿的地方，他这次带何湄出来意图很明确，谈了将近两年的恋爱，别说上床，一个激吻都没有。我李飞什么时候这么委屈过自己，以往看上的女孩那个不是主动献身。但得不到的往往更吊人胃口，何湄或许是在吊李飞的胃口。 车行至航天桥下时，燕婉接到一条短信，说一位在中央民族大学的高中闺蜜邀请她前往叙旧。正好何湄与孟瑶想到玉渊潭公园走走，何湄提出让李飞送送燕婉，毕竟他对北京更熟悉一些。 李飞沿着西三环飞驰而去。此刻两个人的心都要飞出了车窗，李飞在下一个辅道下车后直接将燕婉带到了自己经常光顾的酒店——丽人假日酒店。办好入住，两人饥不可待的进入了房间。 燕婉绝对是不同于何湄的另外一种女孩。行李都未放下，燕婉便勾住了李飞的脖子，长长的舌头像温润的宝玉又像带有魔力的磁铁，紧紧咂摸着李飞舌尖上的每一处神经，李飞全身一阵悸动，大脑一片空白，每一处毛孔都像胀满空气的气球，每一寸肌肤都像有无数条舌头在轻舔。 两个人紧紧相拥。暴风骤雨一般，像海盗船将两人荡向了谷峰，一次比一次更高远，一次比一次更飘忽。每一次都让人的灵魂飘出了身体，而身体却又飞快的追逐着灵魂，在这一次的身体与灵魂的对接之后又期盼下一次更高远的抛物线。 两人不知多少次被抛向空中又落回地面，终于像喷薄而出的朝阳，当它跃然而出的时候，全身一阵触电的感觉，迎接他们的是一个如此清爽的早晨，两个人久久无法从仙境中回归。 燕婉提醒李飞赶紧去接何湄与孟瑶，她自己先出去避一避，相约晚饭时见面。李飞匆忙收拾一下到前台又订了一间房，看着燕婉远去的背影，心中淡淡的笑了。李飞的骨子里也不是不喜欢燕婉这种女人，但还是感觉这种女人只适合在床上交流。对于男人，征服一个女人的标志就是在床上把她办了，她才会对你依恋万分又百依百顺。所以何湄还是需要自己去征服。 接到何湄时已是华灯初上，孟瑶问李飞怎么这么长时间，李飞告诉她们刚才顺便见了一个朋友。李飞在北京的朋友很多，有一部分是他父亲李刚的同学圈和朋友圈的子弟，再加上在北京上学这两年又结识了不少朋友，所以与朋友见个面太正常了。孟瑶看何湄从来不问李飞的行踪，心里总是怪怪的，感觉这个美女实在是太自信了。未来的丈夫嘛，像《神雕侠侣》中裘千仞教导公孙绿萼，一丈之内才保险，不能太近，但绝对不能太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章 湄痛 其实何湄的心早已死了，在两年前那个雨夜。 晚餐吃得是“海底捞”，在五棵松旁的cbd商业区。女孩子还是喜欢逛街，但今天玩得实在太嗨了，大家决定早点回去休息。这时候燕婉来了电话说晚上就要住在老同学寝室了，周末正好有舍友不回来了。 孟瑶感觉有点突兀，本来来京的路上她已经盘算好了晚上的住宿问题，燕婉和自己一个房间，何湄自然就和李飞一个了，可现在何湄会不会和自己住一个房间呢。 因为作为最好的闺蜜，没有什么是不能分享的，但何湄从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在她的内心深处处有着另外一个男孩。可何湄曾明确向孟瑶说过自己非常抵触婚前性行为，为了早日征服何湄，李飞早就把孟瑶和燕婉买通了，平日里除了送给何湄必不可少的礼物外，重要的节日总会惦记着两位卧底。两位闺蜜不断的将自己的动态实时传送给李飞，何湄心里也和明镜似的，但毕竟和自己又是这么好的朋友，有时候也是替自己着想，心里便慢慢安静许多。 但今晚却会让孟瑶很为难，她必须在回酒店的路上想出个万全之策，玉成李飞和何湄。 就在这时何湄开口了：“太好了，正好我今晚和单独孟瑶谈谈心，李飞你回学校去住，明天早上来接我们，可好？”李飞心里一阵惆怅，但当着孟瑶，又不能发作什么，苦笑一下，“等我赶回学校，宿舍楼早关门了，还得叫宿管阿姨，况且我的车也开不到宿舍楼下啊。”李飞顿了顿，“我和你们住一起得了。”说完回头狡黠一笑，“你们俩住一起，我单住，可行？”三个人都笑了。 来到假日丽人酒店，已是晚上11点多。孟瑶看着去前台订房的李飞的背影，笑着对何湄说：“你今天晚上真的和我住一起？” 何湄认真的点点头：“是的。”脸上并没有一丝笑容。 李飞装模作样的在前台晃悠一圈后回到两个女孩面前，告诉何湄同一楼层已无空房，何湄与孟瑶在10层，而他自己只能在6层单独顶了一个房间。 洗漱完毕何湄与孟瑶躺在被窝中谈起李飞，孟瑶笑着对何湄说：“我这个灯泡太亮了，李飞肯定恨死我了！” 何湄微微一笑，没有回应。 孟瑶又打开了话匣子：“哎，我说小湄，你准备把自己的第一次留到什么时候啊，要是我，早就献身了！” 何湄又是微微一笑，没有回应。 孟瑶嘟着小嘴：“回一声行不？都说男人因性而爱，小心老憋着他再给憋跑了！” 何湄双手抱头，双眼瞟着天花板，满眼的默然：“是自己的都跑了，更何况不是自己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谁是自己的，谁又不是？”孟瑶反问。 “都不是自己的。好吧，就你孟瑶是我的。”说完何湄抱起孟瑶笑了起来，“睡吧，明天还得早起！” 是的，谁又是自己的呢？孟瑶转身进入了梦乡，何湄却辗转反侧。她想到了自己深爱的永远不能忘记的成蹊，那个人才是自己心中永远不能放下的牵挂。她想到了和成蹊一起散步在邯山市丛台路上，看道路两旁那婆娑的树影，五月的月季开的是如此的灿烂，可是她的心爱的人儿，却不知在哪里承受岁月的苦难。 当身旁孟瑶的鼾声轻轻响起的时候，何湄仍在追随着灵魂深处的某个印象而苦苦求索，她仿佛看到了成蹊的影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当她想紧追几步想要抓住他的衣袖时，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她从睡梦中拉了回来，从成蹊的背影中拉了出来。何湄看看来电，是李飞的母亲，李母常秀英很少与何湄通电话，今天这是怎么了。 何湄赶紧接通电话：“阿姨你好！” 常秀英单刀直入：“何湄，李飞和你在一起没有，你让他接电话！” “哦，没在一起，不过我可以让他接电话！您稍等一下阿姨。” 挂了李母的电话，何湄看了看时间，凌晨一点钟，随手拨通了李飞的电话，电话的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李飞晚上睡觉从不关机，何湄预感到了什么，李母打不通儿子的电话才找的何湄，李飞一定也告诉家里他们的行踪了，可是从不关机的李飞为什么关机呢。孟瑶也被电话吵醒了，惺忪着睡眼，问有什么事，何湄告诉原委，孟瑶催促着何湄赶紧去告诉李飞家里有事，眼睛里仿佛还透露着那种神情。何湄一眼就看出了孟瑶铁心要玉成自己和李飞，可何湄却在想着李飞为什么要关机。蒙着头出了房间。 当她来到李飞房间准备敲门的时候，突然听到房间里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细听竟是燕婉。何湄的大脑一阵眩晕，胸口憋闷异常，站立不住，忙忙的用手扶住了门框，急欲想吐，干呕了半天却什么也没吐出来，慢慢把想要再次敲门的手放了下来，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间。 遭受打击的何湄头脑反倒更加清楚，对，可以用房间里的电话告诉李飞。何湄马上回到房间。孟瑶还未再次进入梦乡，看到何湄匆匆归来，一脸惨白，瞪大双眼：“怎么了何湄？”。 何湄微微一笑：“我敲门没敲开，不过我想起来可以用房间的电话来联系他。”孟瑶扭身翻过去了，嘟囔了一句“真没情调！你是不是就没去找李飞啊？”。 拨通房间的电话，李飞很惊讶，当他听说母亲让自己马上回电后便轻轻的说了一句，“知道了，你早点睡吧。” 第二天一早李飞便上到十楼何湄的房间告诉两位女孩，今天他要出去拜访一位朋友，晚间再送何湄三个回学校，所以今天只能让这三位美女自由行动了。何湄知道李母昨晚的电话一定交代了李飞此次来京城需要拜访某位权贵，便不多问。倒是孟瑶一顿抢白：“李飞，昨晚何湄敲你的门半天竟没有开，你说你是不是一头猪！” 李飞一惊，“是吗？”但马上恢复了平静，那种转瞬即逝的不安只有何湄注意到了。李飞没有停顿，告别后匆匆离去。 孟瑶看看李飞的背影，使劲咬了咬下唇，回过头又看了何湄一眼。何湄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悲喜，孟瑶有点茫然：“何湄，你是不是就没有敲李飞的门？” 何湄轻轻的回了一句：“可能是敲的声音有点小吧。今天我们干什么去，我很累，想再躺会儿。” 孟瑶说：“我给燕婉打电话，我们一起去故宫和北海吧！” 何湄摇摇头：“我实在头疼的厉害，可能是昨晚没睡好，要不你们先去！” 孟瑶知道何湄平时不多说话，但一旦做出决定很难更改，便没有强求，返回屋里和燕婉打通了电话，两人相约北海泛舟。 送走孟瑶，何湄呆呆的站在房间的空地上，她真想狠狠地抽自己几个耳刮子。自己深爱的人不知身在何处，依稀听说考取了首都医科大学；而曾经标榜深爱自己的人却背后与另外一个自己深深信任的人做出了让自己伤心的事情。何湄伤心的并不是李飞这么快就背叛了自抑或是燕婉如此的下作不堪，而是自己把深爱的爱人丢了却如此的不值得。 是的，听说成蹊在首都医科大学，为什么我不去找他呢。 打定主意，何湄把痛苦和忧虑一股脑扔到了脑后。 一晚上的痛苦无眠辗转反侧及反复度量与李飞的感情纠葛，何湄从早上到现在都是混混沌沌，脑袋里像是灌满了浆糊又像被别人猛击了数拳，胀痛又有被撕裂的感觉。 何湄对北京的路线不是太熟，每次来京都是李飞作为导游加司机，出门没有选择公共交通；其实虽然作为公认的富二代，何湄仍保持着儿时的节俭与勤快。但今天她只想赶紧到那个地方，最好能找到她想找的人；以此来解脱自己的痛苦。 出租车沿着西四环宽阔的马路向南疾驰而去，何湄的心早已飞出了车窗，她已经想好了怎么去找成蹊，虽然这是一件难事，但总比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个人要容易的多吧。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一部小说《一句顶一万句》，主人公为了找寻亲人，在一百多年前的中国中原大地上，没有现代化的通讯及交通工具，没有干粮盘缠，照样怀揣思念与梦想苦苦追寻，而自己相比之下这点苦难不叫困难。 今天是周日，车行至南二环时有点堵，来到首都医科大学东门时已时上午十点钟。何湄站在东门内的小广场上环顾四周，青葱的草坪被分割成各种绚烂的图案，鹅卵石铺成的小径穿梭其内，周围有开的零零落落的月季，冬青点缀在草坪的不同位置，像一双双眼睛盯着来来往往的学生，也盯着何湄。西边映入眼帘的是基础部教学楼，紧邻教学楼的是生理病理学实验楼，北边的一个环形建筑张开双臂拥抱着每一个进入它视线的学子们，那是图书馆。 站在这个小广场，何湄沉默了半个钟头，时间过得如此缓慢，她在寻思着到底找不找成蹊，找到了两个人说些什么，说李飞背着她和自己的闺蜜上床，说自己心里依然对成蹊念念不忘，说如果有来生一定等着成蹊，还是现在就向成蹊再次表白要舍李飞而嫁成蹊。时间已近午，小草坪上没有任何遮挡阳光的高大植物，何湄站在六月的日头下感到丝丝寒意，无助与悲凉油然而生。爱情在她的心里已经死去一万遍了。是的，找到成蹊又能如何，现实是如此的骨感。就这么呆呆的站了一个多钟头，直到电话把她从幻觉中拉回来。 电话是李飞打来的，他已拜访了母亲交代要拜访的人，剩下的时间可以来陪何湄了；并且询问是否仍在酒店，中午想吃点什么。何湄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告诉李飞半个小时后酒店见面。照以前的脾气，何湄真想狠狠地甩李飞几个耳刮子，痛骂他一顿然后甩门而去；但现在她既不想痛骂李飞更不想甩他几个耳刮子，不想这么做不是对李飞气恼或失望，而是自己从未对李飞有过感情，她的爱情已经死了，自从与成蹊的那次痛苦的分手后。 是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她也没想着与李飞能够心心相印，但不成想李飞却是如此花心燕婉行径如此不堪，真想宰了这对狗男女，何湄心里愤然不平，想宰他们不是多恨他们，而是向世人展示自己也不是那么任人欺凌，虽然自己的感情世界里已经像沙漠一样一片干涸，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况且挖自己墙角的竟是平日掏心窝子的好朋友。何湄感觉被所有人玩弄了，草坪上点缀的冬青也如一双双嘲笑自己的眼睛，欲哭无泪。何湄只能在心里将李飞再杀一千遍。 等何湄来到酒店的时候，李飞正焦急的在一楼大厅踱步，看到何湄缓慢的从旋转门走进来，李飞像做错事的孩子得到了家长的宽恕一样，迅速靠拢过来。关切的询问是否还有头痛，中午想吃点什么，下午及晚上的行程如何安排。何湄对李飞的殷勤已经习以为常，但搞不明白如此在乎自己的感受为什么还要背着自己和燕婉上床。何湄现在就想一个人静静，她已经没有了怒气，因为怒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尤其不能解决自己和李飞的感情问题。何湄推说晚上务必要回学校，因为明天周一有几节重要的专业课，作为学习委员自己需要和老师沟通教学方面的相关事宜。李飞没有强求，电话联系燕婉和孟瑶，在酒店草草吃了午饭便将何湄送回了学校。 一路上孟瑶与燕婉像两只小燕子叽叽喳喳，诉说在北海泛舟时的所见所闻，表达何湄与李飞不在场的缺憾。李飞时不时答句腔，何湄却在车上睡着了。她太累了。 回到学校何湄便大病一场。病后性格更加让人难以捉摸，有时温柔的让人难以接受，有时固执的却又不可理喻。好在期末考试马上临近，大家并未特别留意，可是孟瑶还是看出了端倪。 期末考试结束后李飞照例来接何湄回家，李飞的学校放假要早一个礼拜，这次来接何湄开的是他的新车，一辆雪佛兰的科迈罗。当李飞和他的“大黄蜂”出现在何湄的宿舍楼下时，女生宿舍纷纷打开了窗户，看到了这个后来数年因《变形金刚》而风靡全球的车型。数年之后何湄才知道这辆车是父亲转送给李飞的。 李飞给何湄宿舍的女孩儿们都带了礼物，当然也包括燕婉和孟瑶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章 湄裂 何靠山想安排李飞和何湄利用寒假期间到澳大利亚去一趟，跟随哥哥何一方及公司的副总张忠良。一是出去见见世面，看一看国外的处世理念；二是顺便熟悉一下公司的对外贸易，以便以后更好的打理公司的业务，因为何氏矿业集团以后会有很多国际贸易。 李飞求之不得，又有了与何湄独处的机会。何湄对自己的家族企业没有一丝兴趣，现在越来越有了消极避世的观念，不过看在是个女孩子，何靠山也没有强逼着她去接触家族企业或者以后回自己的公司任职。除了婚姻和爱情，何靠山感觉其他方面要给予何湄足够的自由空间，他可能也感觉到在感情的选择方面对何湄太武断了，不过话说回来，李飞比那个叫段成蹊的穷小子强太多倍了。这个不知好歹的姑娘。 何湄与李飞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在澳大利亚游历一番，同时何氏矿业集团也与当地一家著名的矿石企业达成了长期贸易伙伴。李飞在这些商业活动中受益匪浅，他的官宦家庭成长背景也使自己的能很快适应一些角色。未来的大舅哥何一方对李飞更是照顾有加，从公司文化到规章制度，如何奉上御下与李飞一拍即合，两人倒成了莫逆之交。 回国之后，何一方在父亲面前对李飞更是赞誉有加。将两家公司签约之绝大功劳竟然嫁接到李飞这个毛头小子身上。虽然公司副总忠良大叔及何靠山均心知肚明，但在庆功宴上当着李市长的金面大家也都心照不宣且个个指鹿为马，说李飞大有中国之巴菲特之奇才。 在这次庆功宴上，何家与李家正式订婚。时间定在公元2006年6月6日。 李飞与何湄的婚礼低调而高端，奢华而又不着痕迹，虽然彼时李刚已经在省城真定市任职，但他依然将儿子婚礼的地点选在了邯山市。选在邯山市并不单单因为自己的亲朋好友多在邯山生活，而是有意的将自己儿子的婚礼放在一个不被更多人关注的地方，因为来年就是中国□□第十七次代表大会，李刚有很大的几率再次升迁，他尽量使儿子的婚礼更低调一些以免给自己的仕途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以李刚对自己儿子的了解，李飞是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他肯定会要求父母将自己的婚礼办得前无古人而后无来者，而妻子常秀英也会找出种种理由来说服自己满足儿子一些过分的请求。安排在邯山就会使一些规格封顶，况且他一个省城的市长回老家操办儿子的婚礼本身就是一种低姿态的展示，政坛中与自己意见向左者也很难从中挑出事端的。 然而即便如此，在整个邯山政坛高层也都为李市长儿子的婚礼蠢蠢欲动。首先是李刚的同学圈，在北京中央办公厅的那位同学也派出代表来参加李飞的婚礼，在其他省份任职的同学有空的来捧个人场，没空或不方便现身的也纷纷派出了代理人；其次是李刚的同事圈，省政府的数位领导以及省会真定市，曾经任职的邯山、燕郊两市的几乎全部高官都出席了当晚的婚礼；另外是亲友圈，李刚及常秀英仅仅邀请了至亲的亲属，而何湄方面也限定了人数，最大的遗憾在于何涘缺席，当时何涘正在参加高考，而何涘与姐姐不同，并没有选择在邯山上高中，而是选择就读于本省最好的高中就读，就是现在的真定中学，因为适逢自己人生的特殊时期，姐姐非常谅解妹妹，鼓励她安心备考以便取得更好的成绩。 婚礼的司仪是河北综艺频道的男女一号主持人，灯光摄影师也是邯山市电视台的专职人员。 当深情的音乐弥漫于整个婚礼殿堂，当婆娑迷离的灯光斑驳于每个人的面庞，当梦呓般的祝福萦绕于何湄的耳旁，当李飞单膝跪地将婚戒戴于自己的指上，何湄的双眼涌出了两行清泪。所有看到的人都认为新娘被现场的气氛所感动，被新郎的真心所打动，然而，只有何湄一人不然。虽然与李飞结婚表面上风光无限，然而自己的灵魂却在苦苦挣扎。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你明明知道前面就是万丈深渊却不得不昂首走过去；人生最大的悲哀也在于此，你明明有机会改变这一切却选择了放弃努力，任由无尽的深渊在面前汹涌而自己却没有抓住曾经飘来的那只救命之手，当你再想找寻可以依托的凭籍时，却发现脚下的地面正在一点点塌陷，将自己坠于无底的深渊。 宋明月在一个多月后的一次同学聚会上知道了何湄结婚的消息，这时，他已经被邯山一中录取，马上加入光荣的人民教师队列之中了。 婚后两年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李飞仍然保持着当初追求何湄的激情。何家的生意与李家的权势相得益彰的同时，两对家长也见证了一对小爱人的甜蜜和幸福。曾经仅仅是工作及生意上互相帮衬的两个家族现在成了水乳交融，真正做到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命运联合体。 何湄毕业后进入当地一个清闲的事业单位，邯山市城市规划局，也算是专业对口。公公家的显赫加上自己家族的财力使她处处得到别人的尊崇。李飞进入何家的家族企业先行锻炼，其父李刚与岳父何靠山均想让其在商界一闯天地从而借助这个平台一飞冲天；但李飞的纨绔本性使他自己都怀疑以后管理或经营如此大的企业会是什么场景；当然，何父与李父也看到了症结所在。何靠山让李飞从基本的职员做起，锻炼两年后感觉收效甚微想想都有点头大，庆幸自己儿子何一方不完全是这种纨绔。幸而李飞也自我感觉不佳，向岳父提出要出国学习一下，毕竟他山之石或可攻玉，况且何氏集团正大力发展国外业务，需要一个懂得国外章程的管理者。 地点选在了澳大利亚的浅水河谷矿业集团，这是国际著名的铁矿石巨鳄，李飞上次到澳洲也去参观了这个公司。辞别双方父母及家中娇妻，李飞飞走了。 这一飞便是一年未有音信。按说刚刚结婚未满两年，小两口仍应是如胶似漆，但李飞出国这一年电话少打e-mail也是鲜有回复。李刚夫妇想了解儿子情况，每每得到的都是一个“忙”字。何湄的工作清闲而无聊，婚后的日子更是平淡如水，嫁入豪门的感觉像数九寒天的冷风，直吹的她脊背发颤。婚后未满两年丈夫便远走他乡，虽说感情不是那么深厚，可总算是个摆设，比自己夜夜独守空闺更好些。加上又没有孩子，漫漫长夜更是难以度过。婚后小两口与李刚夫妇分开另住，李刚夫妇的小区在当地是一个富贵神秘的所在，当地老百姓都称之为市长楼。每周末何湄都例行公事的去婆婆家走一趟，帮忙做做家务，一起吃顿饭。 李刚已经升迁为省会真定市市长，真定与邯山仅两个小时车程，常秀英已经习惯邯山的生活，并未随丈夫前往省城，况且年轻时丈夫四处任职自己都没有跟随，现在年纪越来越大，更不愿和丈夫一起奔波。更要命的是两个人在一起根本没话可说，有的也只是拌嘴。 按说如此家庭，市政府都会为其安排工作人员，但李飞的母亲常秀英却从来不用长期的工作人员，只是周末或假期时叫办公人员或市政府招待所现在称之为邯山宾馆的服务员帮忙来收拾一下。常秀英是一个很怪的人，用李刚的话说是更年期综合征加重型。常秀英父亲曾担任河北省副省长，是参加过长征的老红军，在当地政界说话很有分量；如同常秀英在家里的地位一样。 对这个儿媳妇，常秀英本身不是十分中意，也可以说不满意。按她的意愿，想给李飞找一个名门之后或是大家闺秀，最起码也得门当户对，可儿子偏偏喜欢上了这么一个风骚的女人，据说上高中时就和男同学不清不楚不干不净。李刚唯常秀英马首是瞻或是委曲求全，李飞却不是，虽然曾经怕老娘，但也知道老娘疼他，加上儿大不由娘，软磨硬泡刚柔并济之下终于使常秀英同意了这门亲事，但还是不怎么看得起这个暴发户的女儿。其时何靠山的产业在邯山市正是一个蒸蒸日上的趋势，除了老本行，已经涉足房地产，城市基础设施建设，下一个领域准备向煤化工领域迈进，所以何靠山让儿子何一方了解一些煤化工的知识，以便以后接管这个领域的产业。何靠山对何湄从心灵深处有些亏欠，女儿的感情生活可以说让自己剪断了，但自己又给她续了另外一道更亮丽的线，这不是更好嘛。堂堂李市长的儿媳妇，听着都让人心花怒放；况且以后会逐渐把何氏集团的起家产业矿山部分交给何湄及李飞来打理，这还不够好，为什么非要跟着那个穷小子去喝西北风。 现在说说李飞。 出国后的李飞更无羁绊，何氏矿业集团在澳大利亚的总部成了他的天下。除了日常的每周一次到浅水河谷参加业务培训及参观外，剩下的就是花天酒地的日子。 何氏矿业驻澳总部不仅负责接待本公司集团领导到澳洲办理业务的一切饮食起居，连邯山市某些领导到澳洲去也由他们负责一切行程，有时何靠山也会亲自指示某位神秘人物即将光临，务必做好接待任务。所以除了业务人员外，服务人员也均是清一色的美女加才女。 李飞到澳洲不久，便与一位名叫陆杰的姑娘打得火热。陆杰大学读的是国际关系与贸易，在一所三流大学，但人长得也还标志。毕业后应聘进入何氏矿业集团，因为外语不错，被第一批选中来到公司驻澳总部。李飞的到来让她感到有了上升的机会，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况且李飞这种家庭背景，许多女孩子都难以自控。 当然，其中曾燕婉也与李飞多次联系，李飞已经多半将燕婉忘却，谢绝了她来澳洲探视自己的强烈请求。 公司驻澳总部多数员工也看到了李飞的行径，但李公子以后可能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况且，这种情况太常见了。 只是何湄被蒙在鼓里，在夜深人静的寂寥时刻，成蹊的影子会像一条丝带紧紧将自己缠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 唱蹊 而彼时的成蹊正遨游在医学知识的海洋中。 对于学医，成蹊也是不得己而为之。虽然父亲去世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幼小时记忆的种子也曾稍稍扎根，但随着年龄的增大，他的梦想变成了清华的生物工程，那是中国最好的生物工程专业。他想弄明白自己的起源，人类基因组工程正如火如荼的开展着，年少的心有些轻狂。然而，突如其来的风波打断了成蹊的备考计划，使他的高考发挥失常；不过首都医科大学也是“211”重点大学，也是诸多梦想成为悬壶济世一代名医年青人不可触摸的乐土。 医学是一个非常枯燥且深奥的学问，选择医学意味着你要放弃休息放弃娱乐甚至有时候还要放弃爱情。但成蹊现在不需要休息不需要娱乐甚至不需要爱情，那就在这个乐土中无尽的汲取养分吧，身体上的劳累或许能使他逐渐淡忘曾经的种种不快。 成蹊一辈子都难以忘怀同学们在阶梯教室里举手宣誓的震撼场景，那是一次心灵的洗涤之旅，当庄严的宣誓声响起时，成蹊的心里在说：“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当我步入神圣医学学府的时刻，谨庄严宣誓：我志愿献身医学，热爱祖国，忠于人民，恪守医德，尊师守纪，刻苦钻研，孜孜不倦，精益求精，全面发展。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为祖国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 大一是一些基础课，医学导论、高等数学、无机化学、有机化学、医用物理学、组织胚胎学，当然还有哲学。医学是一门科学，但又不完全是科学，医学又是一门哲学。这是成蹊学习哲学时慢慢认识到的，生命的奥秘是无穷尽的，而人类的认知是有限的，用有限的人类认知去探求无限的生命本源，或许最后都是失败的；诚如美国一位总统所言，我们可以对宇宙了解很多，但对两耳之间的几千克的大脑却知之甚少。人类自身的奥秘或许需要更高级的生命才能解开，这也是生老病死这一自然规律不可逆转的一种原因吧。 大学的生活绚烂多姿，这一时期也是一个人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逐渐走向成熟的时期。没有了高考的压力，同学们也广泛开展自己的爱好；成蹊除了学习专业课，读一些课外的书，锻炼身体，从那个时候，迷上了足球。 首都医科大学的图书馆真是一个知识的海洋，藏书颇丰。成蹊开始读一些名人传记，中国近现代文学，东欧俄罗斯文学，西欧文学和美国文学；当然也有金庸的小说，这个书他在高中时期是没有时间读的。 读书累了，成蹊也会和同学们一起运动，成蹊的最爱是足球。足球是一项集体运动，每个队员都有自己的位置，这个位置就是你需要在集体中承担什么责任，相互配合相互补位共同鼓劲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这个运动不仅让你体格健壮，更让你修炼品性，懂得尊重队友和对手。大量的阅读和运动也使他慢慢的变得开朗起来，思想也更加成熟。 这时候，另一个女孩走进了成蹊的生活。 杨如云可以说是成蹊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女人。虽然成蹊年龄稍稍偏大，但对女人的经验确实不足，现在回想起来，有些事情要感谢杨如云，因为鲜花和掌声往往不会同时到达。 两人的相识在大二下学期，那时候正是“非典”肆虐的特殊时期，“非典”爱情是当时那个年代特有的产物。但成蹊与如云在那个时期并未真正的谈起对象，成蹊的大学是在紧张的学习中度过的，其他专业的学生在大学期间或许可以把学习当成第二职业，但医学绝对不可以，每个学期都要开展4-5门的必修课以及3-4门的选修课，每个学期的课本摞起来都有两尺来高，全是一些死记硬背或是抽象难懂的东西。大一下学期就开始系统的学习医学知识，有讲述人体宏观奥秘的系统解剖学和局部解剖学，也有解释微观人体奥秘的组织胚胎学；有讲述人体正常的生理状况的生理学、生化学、免疫学，也有讲述病理状况下人体的病理学、病理生理学；除了这些医学基础课程，还有后边所有学习的临床课程，比如诊断学，内外妇儿眼科口腔精神心理等等；就这也不能把人体的知识完全解释清楚，重要的还有临床的见习和实习。成蹊就是每天遨游在医学知识的海洋中，虽然枯燥但也有趣；当后来他考上仁和的硕博连读时，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这意味着他有留到仁和的机会了。 回想自己当初的幼稚，成蹊也是唯有苦笑而已。看起来我们在泡妞，其实是被妞泡了。 如云与成蹊是前后桌，但大学的公共课本没有什么固定的座位，只是如云让随机成为了永恒，不得不说如云也是一个有眼光的女孩，可惜学校里的纯真最后还是败给了现实。 虽然不是国内最顶尖的医学院校，但首都医科大学也是在国内排名前五的基础医学院，授课的老师全是业界的大咖级人物，完全是成蹊喜欢或梦想中神一样的存在。如云来自湖南，是一个辣妹子，也是敢爱敢恨的主。 中国的教育制度造就了独特的大学风景，千军万马挤过高考的独木桥后紧张的身体突然有一种完全被放空的感觉，大学的生活像断了线的风筝，随风飘扬而有时却毫无方向。成蹊和如云都不是那种无方向感的人，成蹊依旧怀揣自己的悬壶济世之心，而如云毕业后想留在北京，但这都需要本科毕业后继续深造。成蹊梦想北大或仁和的硕博连读，如云也是如此，最起码为能留在北京而为自己再镀一层金。 于是两个有相似理想的人有了交集。如云平时喜欢打扮，爱美本就是女孩子的天性，所以上课时不免踩着点来，那时往往教室里好的座位已经被抢先占领。成蹊没什么事，上课都是早早就恭候在教室里，如云便委托成蹊给自己占座，基础医学三年，成蹊为如云占了三年的座位。然而，或许仅仅只是占座了。成蹊想自己的人生就应该是如此，自卑感随时像苍蝇一样萦绕在耳旁，或者说何湄对他的伤害更刻骨铭心，他已经不想再涉足感情了。可是如云追的很疯狂，除了成蹊，班里的同学都看出来如云喜欢他。 成蹊日间上课，晚上就又找了兼职，他的家境需要他马上养活自己。第一学期的学费已经走了助学贷款，除了这些，他开始打工攒生活费，宿舍楼道的清扫，实验室准备试剂，图书馆分类整理图书都有勤工俭学的岗位。成蹊负责他们宿舍一个楼道的公共卫生区，这点收入他感觉远远不够，自己已经长大，应该为以后的生活积攒一些经济基础；学校的岗位又不能全给了自己，所以又从事两份家教，他的数理化及英语都很好，况且家教收入还不错。平时晚上以及周末的白天成蹊都安排的满满的，只有星期天的晚上才会有自己的一点点时间。当同学们在网吧组队厮杀cs或魔兽世界时，他正飞快的骑着自行车穿行在京城的胡同里；当舍友们挑灯夜战升级拱猪或是斗地主时，成蹊正在为学生制定着复习计划或是总结着历年的高考考点；当舍友们陪着女朋友逛街遛公园时成蹊正满头大汗的在实验室帮老师整理着实验器材或是准备下一节课的解剖标本；当晨起大家还沉浸在甜美的梦乡时，成蹊早已经将他们所在的楼道卫生清扫过一遍了。但同学中总有一些调皮或是懒惰的家伙，总会在成蹊清扫完之后再从自己的宿舍挤出点垃圾，这样每次成蹊总会再默默的将这些有意或无意的恶作剧清扫干净。 今天是周六，成蹊照例下午去给一个高三的学生辅导物理，这个女孩子简直让人头疼。北京的学生不是各个都聪明绝顶，像成蹊的分数放在北京，清华或北大的任何一个专业都可以随便去挑，即便是再减去五十分也能上清华或是北大，而在河北就不行了。是啊，北京嘛，集各种优质资源于一身，我们呼吁多年的教育公平虽说现在有了初步的改观，但大家还是恨不生为北京人。 今天将要辅导的女孩叫吴晓雅，不仅物理不行，数学也不行，这就纳闷了，既然数学物理都不行为什么还偏偏报理科。问了家长才知道这也是个医学世家，想让孩子以后再从事医学方向。当他们在家教市场寻求帮助时看到成蹊的简历、高考分数及各种竞赛奖状像抓住了救生符，并且这刚好是一个医学生，就想把成蹊当成孩子的榜样，努力去塑造影响并且潜移默化之。 想想成蹊也是醉了。不过可怜天下父母心，另外成蹊还得对得起人家给的那份钱，所以每次给晓雅补完课后自己总要再针对她的弱项回来总结，虽然只是补习物理，但数学是所有理科的基础，成蹊还得捎带再把数学知识向晓雅传授一些，其实数学基础有了，物理就是一些规律和公式，有这些知识应付高考成蹊认为足够了。每次两个小时的补习时间成蹊总是会延长到两个半或是三个小时，所以只好把晓雅的课安排到晚上最后一节，这样才不至于耽误其他孩子的功课。 当成蹊骑上那辆破自行车驶出学校西门时，被如云拦住了。现在正是五月下旬，北京已经进入了初夏时节，正午的阳光烤的人有点不太舒服，如云两片脸蛋绯红如晚霞，额头上有些汗珠，可能是为了等成蹊在阳光下站的太久了或是紧张激动。成蹊正忙着要走，急切的问：“有事吗？没事我一会回来说。”问完他就后悔了，自己有时就是一个傻子，如果没事如云拦住他作什么。如云浅浅一笑，“没事，我在这里等你回来，不见不散。”成蹊一阵风似得骑车走了，留下如云痴痴的背影。成蹊出门时看了看宿舍的表刚刚两点，三十分钟的时间刚好能到晓雅家。今天晚上成蹊的下一个学生身体不舒服，把课程挪到了明天下午，这样成蹊才敢在学校门口答应如云一会儿回来见她。 今天的课程还算顺利，上次给晓雅布置的作业基本都已完成，除了最后一个大题有两三个步骤有错误外，其他的完成的可以说相当漂亮。看来经过两个多月的努力，成蹊的心血没有白费，补习完毕后，晓雅的奶奶执意留成蹊吃完饭，因为晓雅的父母都是医生，按时上班却不能按时下班，平时都是奶奶在给晓雅做着后勤保障。成蹊有礼貌的拒绝了吴奶奶的盛情，推说自己晚上还有另外一节课，必须马上赶过去。吴奶奶一边嘟囔着上课也得吃饭啊，一边依依不舍的送成蹊出了门。 步出吴家门，成蹊想起来今晚确实有事，如云那绯红的脸庞再次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中。她有什么事？成蹊不明白。回到宿舍，舍友告诉他杨如云找他，都打他们宿舍三次电话了，问成蹊回来没。大家都拿成蹊开涮：“成蹊，你是不是应该给如云一次机会啊！”成蹊笑笑，没有说话，正在这时，宿舍的电话又响了。 成蹊的下铺阿莲说：“我敢以自己项上人头担保，绝对是杨如云！” “让成蹊自己接！”几个哥们都起哄。 成蹊回头扭身拿起电话，那头传来了杨如云熟悉的带着湖南口音的普通话：“成蹊是不是回来了？” 成蹊还是没有说话，大家跟着起哄，“是不是杨如云？”。电话那头的如云感觉到接电话的是成蹊，这头的几个男生似乎也从长长的电话线里看到了如云绯红的双颊和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成蹊随后听到了另一句话：“五分钟后，我在你们宿舍楼下等你。”成蹊还愣在电话前，阿莲一把抓过电话：“到底是不是如云？我的人头还要不要挂着脖子上！”现在剩下阿莲发窘了，因为留给他的是一阵“嘟嘟”的忙音。其他的几个哥们都不怀好意的问：“是不是啊？”，阿莲说：“肯定是！要不我们跟踪成蹊去，晚饭后！”成蹊微微一笑，轻轻的推门出去了。 在大家眼里，成蹊有时候还是一个怪人。当晚上睡觉前舍友们在谈论各自的梦中情人时成蹊总是不发表自己的意见，而当大家转头询问成蹊是不是高中曾经有女朋友时，留给大家的只是一声苦笑。久而久之，舍友们慢慢忽略了成蹊感情方面的感受，直到发现如云的动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 扬蹊 杨如云在学医的女孩子中也算是个中等偏上的外形特征，一米六八的身高在成蹊的身旁不算太高，但绝对也是亭亭玉立，鹅蛋脸，眉毛稍稍上挑，一双丹凤眼，顾盼含情，秀气的小鼻梁，饱满的双唇像是一双蝴蝶的翅膀，随时翩翩起舞。 成蹊的宿舍楼下是一排垂柳，五月的北京已是有些干热，一走出宿舍楼就看到如云在那棵歪脖子柳树下焦急的在向楼道口张望。看到成蹊出来，如云顿时又是双颊绯红。成蹊两个大步跨过来，一边走一边说：“有事啊？” 如云笑笑：“没事就不能叫你出来了？” 成蹊没说话，低头看着地。“你暑假还回家吗？”如云问成蹊。回家也没有什么事，关键是他得需要尽快把下学期的生活费凑出来，回家没法凑。看到成蹊有些犹豫的表情，如云说：“我倒有个主意，你不是还在做家教吗，为什么不办个高考辅导班，尽量的多招几个学生。” “我现在就带着两个，我怕多了带不好啊！”成蹊憨憨的对如云说。 “你带的挺好的，我知道，并且我也相信你能带好！另外我想再把化学和英语的班也办起来，这样影响力就大了”如云满眼都是希望，看来她早已经考虑过这件事情了。 “我现在只能负责数学和物理，其他的没那么多精力？况且办辅导班，总得有个地方吧”成蹊如实说道。 “地方好说，我已经侧面打听过了，假期要留部分学生维护校园，你可以申请留下来，教室就用我们上课的自习室，如果用多媒体教室，也可以通融的，我已经问过辅导员刘颖老师了。并且她听说有你的参与，特别愿意帮你的忙，不过务必吩咐咱们爱护好教学设施，我都已经向老师打包票了！另外英语和化学的辅导老师好说，咱们大班还有几个在从事家教的同学，从中选两个优秀的不就行了。但是现在只是物色老师的人选不能告诉任何人咱们要用学校的教室，免得到时候都去找刘颖老师，不仅给老师舔麻烦还会增加我们的竞争压力。第三我们还要抓紧时间在假期没结束之前赶紧发广告招学生，你可以利用你曾经教过的学生，让他们现身说法更好！”成蹊为如云的计划打动了。打动不是因为如云提前考虑的如此周全，虽然也打了他的旗号；而是为如云能为成蹊自己考虑这么多事情。 被打动的成蹊没有说话。如云和成蹊的搭档很有感觉，如云为他们的高考辅导班起名“一飞成龙”，自任“班长”，亲自负责宣传，那时候没有网络，没有58同城，便利用课余时间在各中学门口偷偷的发传单，贴上小广告，成蹊没有电话，如云在广告上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同时找成蹊以前教过的学生，用他们的亲身经历去帮助拉学生，这些孩子都很感念段老师对他们曾经的教诲和帮助，现在终于有机会回报老师了，个个都很卖力，有的还发动家长一起来做这个工作，家长们也都看到了自己孩子在成蹊的辅导下取得了长足的进步，所以也很尽心。如云许诺每介绍一个学生给5%的回扣，但这些孩子们都婉言谢绝，他们知道段老师更需要钱。 如云另外找了两个志同道合的同学，一个负责英语、一个负责化学，对于学医的来说，生物更是小菜一碟了，成蹊就自己承担了。如云负责宣传和后勤保障，给大家分收入，并且在开班初期就告诉其他两位同学他们的收入与学生数量及课时有关。本来多媒体教室在假期要维护升级，如云又找到了学校的信息中心，向系主任李凤新提出了申请，面陈这不是一个普通的高考辅导班，可以作为大学生创业及社会实践活动的一个典型案例来宣传，系主任听罢如云的陈述也被感动的一塌糊涂，大开绿灯，并且承诺以后假期都可以借用学校的教室来进行办辅导班。成蹊这才开始领略如云的能力，能把宣传和后勤保障做的滴水不漏。 一个暑假的辅导班结束了，收入颇丰，如云分给其他两位同学应得的工资，把剩余的钱全部交给了成蹊。他们的补习班在大三时达到鼎盛时期，最多时有二十个孩子。大四因为要见习，学生就少了一些，大五既要实习又要考研，成蹊就解散了补习班，这几年的补习班收入成为成蹊主要的生活来源。从大二开始有国家奖学金后成蹊每年都拿一等奖学金，再加上学校自己的奖学金，成蹊大一的学费贷款就已经还清了。他已经给自己定了目标，大三大四把大五考研需要的钱先赚回来，考研必须一次成功并且要选一个好导师，所以从那时起就开始关注不同的专业，而选择妇产科绝对是机缘巧合。 这与成蹊的高中班主任冯素芳有关。 冯素芳是成蹊生命中另外一个重要的女人。正是由于冯老师无微不至的关怀才使得成蹊没有辜负自己的天赋，虽然目前读的大学并不是十分理想，但也很不错了；否则现在连自己都不知道在那个工地上搬砖做着苦力；也正是冯老师如大姐姐一样的润物细无声缓解了他那个时期遭遇的苦难，在他人生最迷茫的时候为其指引了方向，这种灵魂上的导师更胜过现实中的师长。 冯素芳与李晨结婚六年有余，仍然无怀孕的任何征兆，这急坏了李晨的母亲，老太太盼孙心切，先是不停的在李晨耳朵边唠叨，后来干脆向素芳直面陈词。冯素芳因为工作能力出众，连续三年均作为高三毕业班的语文老师，工作压力着实很大，加上李晨经常跟领导出差，两头凑不上，一来二去便把最佳受孕机会错过了。开始两个人都以事业为重，李晨作为李市长的大秘，是万人瞩目的二号首长，况且李市长也处于事业的上升期，省里人事调整后调往省会城市就任市长。当然，除了李市长本人的人脉外，其政绩也是升迁的重要砝码，在其主政邯山的两年间，邯山市的国民生产总值增长速度均排在全省第一位，当然这其中也有何湄的家族企业何氏矿业集团的功劳。 说到此处，不得不说说何氏矿业集团的老总——何湄的父亲何靠山。现在何靠山已经不单单是靠山吃山了，矿业集团作为何靠山的起家产业，在省内已是数一数二的铁矿石生产企业，作为一个民营企业能做到如此大的规模，也是难能可贵，但更难能可贵的是还能和李刚市长成功联姻。何靠山想到自己的高瞻远瞩以及今日的成就，心里也不免洋洋自得。一方面，李刚仕途上的平布青云也为何氏矿业集团带来了难以估量的利益，首先在政策上得到未来亲家的最大支持，同时作为邯山市的纳税大户，也为当地经济发展做出了难以磨灭的贡献，提供无数的就业机会，由此何靠山还作为民营企业家的佼佼者出席全国的“两会”；另外，在李刚需要政治资金时，何靠山总会在最合适的时候替他摆平，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合情合理，所以李刚与何靠山的关系越走越近，倒不是仅仅因为孩子，甚至可以说何湄与李飞的结合倒是两位父亲乐于成见的事情了。唯一不太满意的就是李飞的母亲常秀英。常秀英不太看得起这个未来的儿媳妇，首先感觉这是一个农村来的孩子，其实常秀英小时候也在农村成长过相当一段时间，然而市长夫人是中国一部分人的代表，评述别人时自己往往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永远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而自己行事却总是最特殊的那一个还美其名曰我这是在超越现实；其次她感觉何湄“勾引”李飞（她从来都认为自己的儿子完美无缺圣洁如玉）的目的就是想嫁入豪门作为政治婚姻为其父生意开道鸣锣。 现在再来说说李刚的秘书李晨。李晨毕业后一直跟着李刚鞍前马后，作为上传下达的重要通路，为李刚解决一些自己不便出面解决的问题，深得领导好评。按说李刚调任省会城市，组织原则上不允许从当地带秘书人员，李刚也为李晨找到了出路，先从邯山县挂职副县长干起，再做打算。邯山县作为何氏矿业集团的发源地，经济基础在邯山市26个县市区中也是佼佼者，换做其他人，对这一安排应该是十分满意了，但李晨没有选择去，他向李刚提出要到中央党校学习一年时间。李晨作为副处级干部，直接推荐尚不够格，李刚支持李晨通过考研走这条路。说考就考，李晨也不负众望，当年便考上了中央党校政治经济学的硕士研究生。李刚年后顺利调任省城就任市长，李晨前往京城读书深造。 这与冯素芳一别三年。怀孕更是遥遥无期。这个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2005年，成蹊已经马上升大五了，正在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天坛医院见习。因为工作及学习的需要，在如云的撺掇下成蹊也买了自己的手机，当然他们的高考补习班“一飞成龙”也因为自己学业的缘故，今年暂时停课一年，待来年考研完毕再重整旗鼓。大一大二时期，同学们联系的主要方式还是书信，高中时期的朋友也是屈指可数，现在仍有联系的也就那么两三个。高中时的同桌李永刚，读的专科，现在已经毕业，在一家网络公司上班，偶尔来北京出差会利用公款请成蹊小搓一顿。还有一个经常联系的是初中的同学宋明月，在省城一所师范大学上学，学习的是语言文学系，马上即将毕业。宋明月的学校与何湄的学校相距不远，作为初中同学并且曾经关系还不错，按理应该常联系，但因为成蹊的缘故，明月也没有试图去联系何湄，友情就这么慢慢的淡了下来。 当成蹊有了自己的手机时，第一个打给了宋明月，电话那头的明月有点不知所措，虽然平时两人也通过书写往来，成蹊也会在晚上接到明月从省城打来的电话，但因为宿舍是公用电话，你占线时间长了，舍友们虽不便说些什么，但自己仍感到不好意思，况且两个大男人也没什么聊的。宿舍的公用电话更多时还是作为男女朋友倾诉衷肠的地方。除了明月，成蹊把自己的电话号告诉了冯老师，虽然也不时向冯老师写信汇报学习及思想动态，但电话毕竟更快捷。 就是在这一天刚刚下课时，成蹊接到了冯老师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冯老师声音一如平时的温柔，告诉成蹊她在北京，如有时间，一会到北京仁和医院附近找他们吃饭。成蹊很高兴，简单收拾一下，骑车直奔东单。 北京仁和医院是亚洲甚至世界上著名的医疗中心，尤其以内科、妇产科、风湿免疫、肿瘤内科等闻名于世，有许多院士级别的人物，是中国医疗界的标杆。骑车过了王府井，赵朴初老先生的题字“北京仁和医院”便映入眼帘，这几个字像御赐的匾额，熠熠生辉。成蹊停车在匾额下驻足数分钟，给冯素芳老师打了电话，冯老师在王府井百货六楼的“东来顺”等他。成蹊存好车子，马上来见冯老师。 冯老师依然很年轻，陪着冯老师的是李晨大哥，还有李晨在北京的一位同学，王学聪。氤氲的火锅蒸汽中弥漫着醉人的肉香，冯老师关切的询问成蹊在大学近期的学习情况，问他下一步的打算。成蹊直言想考仁和的研究生，而李晨的同学王学聪笑谈自己与仁和有些渊源，因为他的爱人就是仁和妇产科的一位大夫。而饭后成蹊悄悄询问了冯老师来北京的缘由，冯老师向其诉说是为不孕不育到仁和求医，这已经是第六次来京了，但每次都是来去匆匆并没有富裕的时间找成蹊。成蹊心里明白冯老师工作很忙，其实就是找自己自己也帮不上冯老师什么忙。 冯老师多方求医都没有为自己的不孕找到原因，仁和医院的解释是夫妻双方可能存在免疫不兼容，通俗的解释就是女方的血清中存在一种抗体，这种特定的抗体可以使男方的精子在女方子宫内不能存活到受精的时间便死亡了。当最后听到这个解释后李晨无语了，冯素芳更是感觉欠了李晨家族无穷的债务。医生最后又解释，这种情况可以尝试体外受精，等受精卵生长到一定时间后再重新植入母体的子宫内，这样或许可以避免男方的精子在女方体内过早死亡。 冯素芳对这个办法很是热衷，但李晨不置可否。成蹊这才知道冯老师一次次的来京就是为了这个，他理解一个女人想要成为母亲的那种渴望，但李晨大哥好像对成为父亲这种愿望尚不十分强烈，他正热衷于自己的仕途。 辞别冯素芳老师后成蹊慢慢的的推着车子，徜徉在祈年大街上，一边看着车水马龙华灯初上的东单，一边琢磨着自己漫无边际海市蜃楼的未来。熙熙攘攘的人流与繁华满目的京城与自己丝毫不相干，马上就要考研报名了，自己要赶紧把专业定下来，真像李晨大哥的同学王学聪所言，学习妇产科或许对以后的就业有很大的利好，就业，留京，人生，还是要有些梦想的，万一实现了呢？但这些梦想需要一步步来实现。 重要的还有杨如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章 顿蹊 其实对于杨如云，成蹊倒没有过多特别的感觉。 要说论长相、性格、学识等如云在女孩子中都是中等偏上的，虽然单论个人条件与成蹊稍稍差点，但有时候两个人的结合并不是在外人看来都那么绝对般配。我们所说的门当户对也只是相对而言，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或许外表看起来的金玉良缘珠联璧合在现实生活中却不一定琴瑟相和夫唱妇随，甚至是貌合神离同床异梦；而外表看起来不甚搭调的两个人反倒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风生水起意象万千。你生命中没有的对方正好给予你补偿而她生命中欠缺的你这里刚刚有存货，这就够了，或许这也是人生，你找不到更好的但你现在拥有的往往也不错。美国20世纪一位著名的神学家说，愿上帝赐予我勇气，去改变我可以改变的事情；愿上帝赐予我平和，去接受我不能改变的事情；愿上帝赐予我智慧，去分辨这二者的区别。现在成蹊还远远没有达到去分辨这二者区别的年龄，他只希望上帝能给他足够的勇气，去改变那些自己认为可以改变的事情。这个事情就是他自己的未来；而不能改变的事情就是他仿佛看到了冯素芳老师与李晨大哥的未来。 回到学校，已是晚上八点多了。当成蹊骑车转过男生宿舍楼的拐角时，看到了如云熟悉的身影。如云也看到了成蹊的单车，快步走过来，一脸娇嗔：“怎么打你电话不接，短信也不回！我都不知道你干什么去了？” “哦！”成蹊将车子锁好，掏出手机，看到满屏幕的未接来电，都是如云的。他满怀歉意的告诉如云，自己是去赴冯老师的约了。 与如云在一起成蹊也曾经常提起冯老师对自己成长的帮助，如云也很想见一见这位大姐姐，但却失之交臂，不由对成蹊又是一阵埋怨。成蹊正想着如何向其解释，其实并不是向如云解释，而是在向自己解释；在内心的深处，他并没有真正的把如云当成自己深爱的那一个，想着把如云作为自己的女朋友向冯老师介绍，所以当他接到冯老师的电话去赴约时，本能中并没有想着带上如云。如果旁边换做是何湄，他一定会第一时间把一起去见冯老师这个喜讯告诉何湄，并且会满脸自豪的向冯老师展示自己和何湄的亲密关系，然而，一切仅仅是假设，一切仅仅是幻想。可是面对着如云满脸的娇嗔，成蹊也不能畅尽所想；其实，任何人都不能面对你的倾诉对象畅所欲言，除非你面对的是一尊石像。 “哦！时间实在是太紧张了，我怕你顾不上，冯老师马上就要赶晚上的火车，让我最快的速度过去，所以我就没有叫上你一起过去！”成蹊向如云解释着，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子。“下次有机会带你回我们老家的时候再一起去拜访冯老师。”成蹊无力的又加了一句。 “好吧，这次就饶了你。”如云挽起成蹊的胳膊，“我都等了你半天了，也不知道你去哪里？干什么去了？人家心里可担心了。” “担心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还能被绑架或是拐卖了不成。”成蹊笑着说。 “我是怕你被别的女生拐走了。”如云也笑了。 “正好我有事找你商量，我们去自习室吧。”成蹊低头看看如云。 如云点点头，“好。” 自习室内仍有不少的同学在埋头苦读，再有八个多月就是考研的日子了，况且下学期要到临床去实习，分配给百~万\小!说的时间会大大缩减。而实习是医学生走向临床医生过程中非常关键的一段时光，所谓百闻不如一见。同时临床医学又是千变万化，举个简单的例子，就是一个阑尾炎，也不单单是课本上讲的那几种类型；虽然教材也会从病理分型、临床表现上为医学生们呈现不同类型的阑尾炎，但这种认识还是太肤浅了，单就疼痛部位和性质都不一定涵盖全，对于小儿可能不是以右下腹麦氏点痛为先发部位，往往是脐周或剑突下疼痛为先发症状；对于老年人可能疼痛并不明显，往往以功能障碍为先发症状；而对于有解剖变异者疼痛部位就会有偏倚。虽然这些内容教科书上也会提及，但当你在临床上遇到的病人每个都是崭新的个体时，风险会随之而来。所以你必须接触足够多的病人来积累你的临床经验，但这绝对不是说教科书不重要，相反正是扎实的书本理论为我们提供了大样本的临床实践才使我们不至于走那么多的弯路，否则你连一些统计学上常见的发病类型都会搞不清楚。 看到同学们认真复习的背影，成蹊心里有些内疚，自己浪费了好几个小时的时光，这几个小时他能做一套英语试卷，看十几页的西医综合考点。找到自己固定的座位坐下后，成蹊悄悄的和如云说了自己考研方向和打算。如云没有表示反对，只是稍稍有些惋惜，她知道成蹊在天坛见习实习，更喜欢的是神经外科，况且神经外科的大夫经济收入和社会地位更高，然而一切都要让位于现实。 如云也向成蹊说明了自己的打算，她想读首都医科大学本校的研究生，方向是基础或者辅助科室，这样结合自己的成绩相对更务实一些。两个人互相鼓励一番，马上投入到了紧张的学习之中。 既然已经确定了方向，成蹊便从网上读了北京仁和医院的研究生招生简章，并且看了各位导师的简历。就是在这时候他开始关注杜青萍教授并做了她的忠实粉丝。在考研报名前，李晨大哥的同学王学聪也不虚承诺的帮助成蹊见到仰慕已久的杜教授。杜青萍看到成蹊在大学期间的奖学金证书深表赞誉，鼓励他认真备考，待来年成绩出来再做定夺。 成蹊深感肩上担子重大，马上投入到苦行僧一般的生活中，实习也随之而来，除了跟着带教老师完成实习，医院的自习室就是他唯一的活动场所。别的同学都纷纷报了考研班，如云也不例外，成蹊仅仅报了一个政治的冲刺班，据说这个班每年都会押中政治的大题；而西医综合成蹊自己本身就学的非常好，英语也是早早通过了六级考试，这些都不用通过考研班来提升自己。况且有如云在上各种各样的辅导班，她会把最新的资讯传递给自己，一来节省时间，二来节省金钱。天坛的带教老师也很给力，考研的冲刺阶段给成蹊一个多月的复习时间，他利用这一个月金子般的时光狠狠地复习。 功夫不负有心人，当笔试成绩出来时，成蹊知道自己仁和的梦想成真了，他的总分455分，足足超出全国录取线一百五十分。接下来的复试也都是一帆风顺。如云也如愿考上了首都医科大学的微生物专业，收到通知书的那一天，两人小小庆贺了一下。 如云提出晚饭后去看场电影，成龙和金喜善的《神话》正如火如荼的上映着。虽然与如云也算是不紧不慢的谈了两年多恋爱，两个人并没有多少时间去尽情的玩乐，主要是成蹊在时间上和金钱上都不能达到随心所欲。而那个时候看电影也是一件比较奢侈的事情，尤其对于成蹊来说。 电影散场后已是晚上十点钟，四月初的北京仍有些料峭春寒。如云牵着成蹊的手徜徉在夜色中，一边感叹电影中人物的悲欢离合和真爱的亘古不变，一边歪着头问着成蹊自己到底是不是他的真爱。成蹊一阵苦笑，没有回答，转过身来紧紧地抱住了如云。如云身材微胖，胸部饱满挺拔，上唇微翘，一双眼睛满含情思，春波欲泻，成蹊低下头，找寻着那双微翘的唇。与如云谈对象这么长时间，成蹊主动亲吻她的时候并不多，有时候如云也在暗暗思讨段成蹊是不是个功能冷淡者。如云的舌头很长，当她在成蹊口中上下滑动的时候也勾起了这个年轻人久藏的欲望。 当缠绵的吻暂停一个段落时，如云依偎在成蹊的怀里，柔声说：“今晚不要回宿舍了！我想和你在一起。”是的，她们同学中谈对象的都在外边租房子住，就剩如云是一个另类，有时候她不得不怀疑成蹊到底是真爱她还是观念陈旧抑或真的是有问题，有时候侧面向成蹊提起某同学出去租房时成蹊总是说“还是住宿舍省钱啊”，如云只能把这个理解为成蹊是在节约成本。 然而这次成蹊并没有拒绝如云。 学校附近的小旅馆里常有这些热恋中的学生光顾，如云已经不止一次的向舍友们打听了方位。 当掩上房门，狭小的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与成蹊时，如云仰面躺在床上，双手紧紧的搂住了成蹊脖颈，无尽的吻，像雄鹰尽情的翱翔在蔚蓝的天空，像蜜蜂痴情的穿梭于四月的花丛，像猎豹忘我的疾驰在无际的草原，像春笋迷恋着雨后的大地。彼此的呼吸是如此的紧迫而临近。成蹊一阵慌乱，如云倒是很镇静，帮成蹊脱下衣服，可是还未进入，便轰然倒塌，同时脑海中冒出的是何湄那让人难忘却的面庞，一阵过电一般的感觉从头迅速穿过脚心，接着全身疲乏无力，双眼一闭，又是何湄在向他微笑。如云仍紧紧地抱着成蹊，然而手中的魔棒却没有了魔力，她拍拍成蹊的后背，以示安慰。而成蹊却翻身躺在床上，双眼盯着天花板出神，如云翻过身仍没有松开自己的手，轻轻的说：“没关系，再等会，先休息休息。”她丝毫不知道成蹊刚才的脑海中蹦出了另外一个女人。 然而成蹊与如云的二人生活却从此有了阴影，研究生期间成蹊在东单仁和，如云在丰台首医，虽学业繁忙，但每周总会见面，多数情况都是如云提出要求，成蹊有时刚刚进入福地一会儿便缴械投降，而如云刚刚被抛向空中却不得不急速坠地，有时候再来二次革命如云才感到刚刚解渴，不能达到理想状态，久而久之不免有些泄气。而成蹊仍是无法解除心魔，他脑海中仍是不断浮现着何湄的影子，想着数年前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被一群人殴打的场景，然而这一切如云无知，也无知晓的必要。 转眼已是研二下学期，成蹊的硕士课题基本完成，正在申请转博，而如云也在考虑找工作，她的导师是首都医科大学微生物教研室的主任，也是全国知名的微生物大咖，交际面甚广且手段高明，只是带的全是漂亮的女学生。当时报考这位雷老师时就有传言他会潜规则女学生，但如云看到那些留京的师姐们的幸福生活还是动了心。 北京的房价在奥运年后急速上涨，这为两个人留京又增添了巨大的困难，虽然多次要求跟随成蹊回他的河北老家都被婉拒，如云也想到了在北京买房成蹊的家里是帮不了一分钱的忙，而自己仍有一个弟弟尚未成家，父母帮衬程度有限，不免为前景惴惴。虽然两个人每次见面都会为对方鼓劲，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但梦想有时候总是那么的遥远而迷茫。 转眼已到研三，成蹊的转博申请已经得到批复，留京甚至留在仁和的希望又多了一分；而如云的导师雷教授也在运作她留在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友安医院。友安医院是全国肝病中心，微生物室是全国的重点实验室，虽然肝病听起来有点吓人但作为实验室工作人员还是相对安全的，只要做好个人防护即可，而友安医院微生物室的学科带头人也是雷教授的门徒。看到导师为自己的未来精心筹划如云相当感动，在答谢导师的晚宴后便顺利献身成功，她体验到了在成蹊那里没有体验过的愉快感觉，被无数次的抛向云端聆听寂静空中百灵的鸣叫，那种感觉幽深而长久，让她久久不能从梦境中苏醒。 自此与成蹊再见面时不免稍有抱怨，而成蹊渐渐的没有了在床上的勇气；有人说征服一个女人的最好办法就把她睡服，而对于如云成蹊是无能为力了。 友安医院与首都医科大学仅一墙之隔，当如云来到友安医院工作时，同事们也都对雷教授的高徒另眼相看；其实对于业务，如云也丝毫不差，这也是她能够留在友安医院的基本条件。然而生活不仅只是工作，生活仍有远方的田野和诗意，看到有的同事居有广厦行有名车，穿金戴银出手阔绰而自己寒酸如此，如云不仅为自己和成蹊的将来更加不安。同事聚会如云多数时候都选择值班，虽然大家并无丝毫的嫌弃之意，然而首先嫌弃的往往是自己本身，这有时候让人无可奈何。 如云虽不是貌若天仙，但相貌也是中等偏上甚或更高，大学时也有不少追随者，但她那时候钟情于成蹊。时间让人改变，环境也让人改变。成蹊在闲暇时也曾到如云单位找过她几次，如云的同事们也羡慕她有如此才貌双全的如意郎君。 当同事们问她何时结婚时，如云不免蹙起了眉头：“还没毕业呢，不知能不能留在北京。哎，即便留在北京又有其他的难处啊，看这房价，愁死人！”说完与对方都笑了，这一笑有无奈又有忧伤。 “好了，不要愁了。今晚麦氏的客户经理请我们吃饭，在燕京饭店8108，晚上六点。”这时候，科主任刘兴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如云身后。 大家一阵欢呼，如云又想拒绝，刘主任笑着说：“今晚都不要缺席，尤其是杨如云同学，算是科里为你迎新吧。”科室有传统，为每一位新来者接风，如云已经来了两个月了，科室一直没有安排，今晚趁着有人请客，刘主任为这次聚会定了名目。 燕京饭店是首都医科大学附近最好的酒店，外表富丽堂皇内里高端大气，麦氏公司是全球知名的医药公司，现在正在为友安医院提供全球最先进的肝病病毒试剂。中国作为肝炎大国，友安医院作为全球先进的肝病治疗中心，是麦氏集团不可多得的重要财神爷，所以隔三差五都会请这些工作人员吃饭。这在中国是不能消灭的现实，医院作为独立的经济个体，国家为你投入的经费少之又少却又让你承担相当大的社会责任，当医院想走完全的市场路线时却被告知万万不可。医疗服务的定价权在于政府，政府为十个人上的大手术仅仅定价几千元，而这些人都是培养了数年甚或十几年的专业人士，副主任医师的门诊挂号费才十四块钱远远低于理发师理一个头的费用，中国最不值钱的是人的技术，而这些技术却是相当珍贵的，可惜我们现在并没有意识到。因此为了生存只能曲线救国，高端的设备先进的药物成了医院谋生的重要手段，这在国外一些国家看起来是奇葩的事情在我们的国家却茂盛的存在着。 如云从来没有光顾过燕京饭店。今晚的燕京饭店更是焕然一新，8108是一个能盛三十个人的大房间，麦氏公司今天派出了北京地区的所有负责人，而如云也在宴会上结识了其中的一位部门经理贾涵。贾涵也是湖南人，当大家起哄让贾涵与如云这对老乡当场献舞一曲时，如云尚有不好意思，但对面的贾涵却过来牵着她的手步入了房间中心的舞池。音乐响起，灯光迷离，酒气氤氲。 贾涵大学读的是药学，毕业后便供职于麦氏，扎实的医学知识加上活泼的性格以及八面玲珑的处事风格使他在职场中如鱼得水，工作六年来业绩不断攀升，职位也节节高升，从一个小小的业务员现在已经成为麦氏在北京地区独挡一面的将才。随之而来的是经济收入，在麦氏打拼几年，在北京已是有车有房，然而为了工作三十来岁尚无女友，是同事们眼中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人。 曲终人散，贾涵留下了如云的联系方式。 这次聚会后贾涵更有了光顾友安医院的理由，不光是业务。同事们好像也看出了端倪，但如云仍在观望。 平时与成蹊约会都是如云主动，而连续几个周末成蹊都未接到约会的电话，当他联系如云时得到的答复是正在加班。成蹊便在自己下班后动身前往友安医院，当他轻轻的敲开如云科室的大门时，却是人去楼空，实验室留守的小师妹略带惋惜的说：“如云姐姐刚刚出去，难道你没有碰到？” 成蹊敏感的心泛起一丝苦涩，笑笑摇摇头，转身离去。 他仿佛看到了何湄在向他慢慢走来，略带忧伤，当他出门时却不小心撞上了落地玻璃窗。如云的小师妹在实验室里心疼的看着成蹊说：“段大哥，你慢走！” 成蹊回头轻轻的关上房门，像关上一扇心门，低低的应了一句：“谢谢，不要告诉如云我刚才来找过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章 梦蹊 1 成蹊的敏感从另一方面也保护了自己，因为他太需要保护自己了，后来的事实证明了自己感觉的真实存在，当他与厦洲大学附属医院签约后不久，如云便与贾涵在北京完婚。 所以当仁和并有明确答复留下自己时，成蹊毅然决然的选择远赴厦洲。作为中国乃至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妇产科中心，仁和妇产科每年引进的人才都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有一部分是自己凤毛麟角的毕业生如段成蹊之类，有一部分是国内名校毕业后再次于国外镀金归来的海外派。 当成蹊收拾行装踏上去往厦洲的航班时，站在首都机场诺大的航站楼前，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 北京，北京，我的梦想之都，我的忧伤之所；我曾经为你倾洒汗水也为你不吝泪水；我曾经为之奋斗为之痴狂的地方，我曾经梦牵魂绕难分难舍之处；别了，正如我十年前轻轻的来，这一次我也将悄悄的去，再没有任何留恋，也没有任何期盼！ 当飞机降落于高崎机场时，已是午后的两点钟，郁郁葱葱的岭南风景使成蹊的心境开阔了起来，这时才感到肚子有些饿意。因为航班是小航空公司的特价机票，并没有午餐。成蹊收拾行李，在机场外随口吃了一碗米粉。 好了，我的厦洲生活就从这一碗米粉开始了。 到医院的人事部门办理完相关手续后，段成蹊拜访了赵乐霞主任。当赵主任将成蹊介绍给科里的几位副主任时，脸上洋溢着自豪的微笑，因为她最清楚成蹊的能力。 杜青萍教授已经不止一次的向师妹赵乐霞夸奖过段成蹊了，医疗单位的竞争关键在于人才的竞争，虽然厦大医院妇产科在岭南首屈一指，但毕竟不是一线城市，甚至都不是省会城市，对高端人才的吸引力大打折扣，人才的匮乏导致学科发展后劲不足，虽然短期内仍有几位学科带头人声名鹊起在国内享有盛誉，但十年或二十年之后将会被北京上海的大医院远远抛在后面。这正是赵乐霞主任的忧虑，但也是她个人没有办法解决的问题，不过段成蹊是一个好苗子，她要好好培养。 成蹊在仁和的锤炼使他很快适应了厦洲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的工作，临床思路清晰，理论知识扎实，手术功底深厚，科研选题敏锐，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短短半年，他曾轮转过的科室都非常喜欢这个高个子的河北人，几个病区的主任都向赵乐霞主任申请能把成蹊留在自己的病区，尤其是生殖医学科主任张芳苏教授和妇科内分泌主任李晓玲教授。 新的医生到医院上班都要进行一个短期的轮转，就是到与自己专业相关的科室都学习一圈，不光是熟悉病情拓宽知识面，也为熟悉医院的工作流程。成蹊的轮转表上各个病区主任都不吝赞美之词，但赵乐霞主任有自己的打算，她想让成蹊留在妇科肿瘤病区，一是成蹊的专业就是妇科肿瘤，这样有利于自己的专业发展；二来赵乐霞的专业也是妇科肿瘤，而厦大医院的强项也是妇科肿瘤，她想让成蹊为之发扬光大；三是妇科肿瘤更能出成绩，社会地位更高，这是为成蹊自己着想。 赵乐霞主任作为厦大的妇产学研究室主任，也管理教学，但她每周一有定期的门诊，周三是科内大查房，其他的时间会去盯一些重要的手术，教学主要有分管副主任张琼负责。入职半年后，成蹊便被领导提升为教研室秘书，这是个有名无实的职位，就是帮领导做些具体的工作，成蹊把它看成锻炼自己的机会，反正除了工作又没别的事，况且下半年自己也要去给大四的学生们上临床课了，正好顺便熟悉一下流程。 在繁忙的手术之余和年轻的学生们交流思想也是一种变相的休息，况且成蹊的课幽默而生动，同学们听得也很投入。妇科男医生本就不多，但个个都很出色，更让人刮目相看。成蹊的专业是妇科肿瘤，子宫内膜癌、宫颈癌、卵巢癌、生殖系统副肿瘤综合征等等。因为妇科和产科在临床上很近，有些医院往往妇产并未分家，成蹊也值产科的总住院，本身他的产科也不错，一些手术照样做的好。当然上学时新生儿也是轮转科室。今天上课就给同学们讲了一段自己在新生儿和小婴儿轮转时的趣事。 一天夜班，巡视完病人（每位医生在值班时都要巡视病房内的每一位病人，对他们的病情有初步的了解，危重的病人重点熟悉，以便出现突发事件时可以迅速处理），成蹊开始坐在办公室写自己的病历，正在此时，护士电话过来了：“段大夫，看看24床吧，哭了半天了，怎么哄也不行。” 放下电话，成蹊马上来到24床床旁，24床是一个肺炎的患儿，成蹊在门诊看过这个孩子，因为是个试管婴儿，家属超级紧张，又是第一胎，小妈妈根本就不会照顾宝宝，孩子哭，她也忍不住要哭。 当成蹊走到床边时，小妈妈用她满含期盼的眼神看着他，像是看到了救星。这种场景成蹊每天不知遇到多少次，虽然已是家常便饭，但作为每一个家长，孩子都是他们的唯一。成蹊深深理解这些家长们，虽然他也常常被误解，但看到这种渴盼的目光，自己胸口总是一阵莫名的激动，想让他有着解救众生的冲动。这或许是马斯洛需要层次论的最高需要级别，亦或是他为什么选择医生这个行业的根本原因吧。当然还有别的让他选择这个无怨无悔行当的原因。 成蹊问了问，知道孩子刚刚吃完奶，摸摸身上，手脚不冷不热，听听心肺，肺里干湿性啰音均减少了，和刚才查房时听诊并无二致，再一摸肚子，成蹊明白了。他轻轻揉揉宝宝的小腹，一股暖流倾斜而出，随即睡了。原来宝宝是想尿尿了。 同学们一堂哄笑，成蹊不无幽默的说：“年轻就是任性啊，上一秒还是梨花带雨，下一秒就是梦里水乡了！” 是的，年轻就是任性，可惜成蹊已经过了任性的年龄，时间已经不允许他再任性；况且他从来就不是个任性的人，他的成长经历，家庭背景，受教育程度，都决定了他不能是一个任性的人。但他也不是一个认命的人，他已经部分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中国青年》的创刊词时时激励着他不断前行：奋斗改变命运，梦想让我们与众不同！ 是的，我们应该也必须有梦想，生活不仅仅是眼前的苟且，还有远方的风景。他竭力把自己的积极向上传染给学生们，因为他始终觉得师者的传道授业解惑必须把传道放在首位。道，成蹊认为就是做人的道理，事物发展的规律。不仅要说修身养性的道理，还要说万物发展的规律。但是他从不拖堂，专业课内容也是细致生动，帮同学们将不同的疾病相互比较，找出其相同点和不同点，便于记忆。因为医学有很大一部分就是记忆的东西，你首先得把正常的器官和人体的解剖、生理搞明白了，才能知道什么是病理的。同样，你必须把各种手术方式从理论上搞明白了，才能胸有成竹，在手术台上游刃有余。医学是一门探索科学，充满未知，同样也充满风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章 梦蹊 2 寒来暑往，成蹊在医学的未知与风险中艰难前行。 转眼之间，他来厦大已经三年有余，妇产科常见病多发病已经是手到擒来胸有成竹，已经担任了各科室的二线值班医生，平时也常碰到些棘手或是不讲道理的病人，因为我们的国人都想拥有特权。当我们拥有特权时会感到无比的荣光，而当我们没有特权时会无比憎恶特权阶层。 比如排队，我们都不想排队，任何人都渴望加塞，当你通过捷径取得优先权时，自己荣光的同时，认真排队者会诅咒你，但同时也会羡慕你。嘴里骂娘的背后不单是骂特权阶层的娘，同时也在骂自己的娘，为什么不生在特权阶层。自己的劣根性无法从根子上改变这一切，当有机会从社会底层蜕变为特权阶层的极少数者，鲜有心思再为底层者代言了，反倒会维护特权阶层的利益，这或许是哲学中的改变吧。 任何人都渴望改变，而坚守心灵的底线有时候不是弥足珍贵的净土，多数时候都是不合时宜的特立独行，所以鲁迅先生才说：这吃人的社会！ 而对于每一个前来看病的患者，成蹊尽量平等的对待，一视同仁。然而每个人都渴望成为最特殊的那一位，成不了特权阶层，唯有退而求其次了。所以当每一个最特殊的那一位来到成蹊毫无优劣高下的面前时，有时不免失望，多数还有抱怨。太高的期望值往往换来极低的满足感。有时在常人理解起来再合乎人之常情的事情却会招来患者的不理解。当有这种情况发生时，成蹊唯有苦笑。是的，患者把医生都当成圣人般的存在，当他们需要拯救生命时；同时又把你当成杀人不眨眼十恶不赦的的恶魔，当他们的期望没有被满足时。当然，这也是其中的一部分，生活总是斑斓多彩的，乌云无法阻止太阳的升起，也无法遮挡蓝天的出现。 今天成蹊在门诊就碰到一位。这位患者叫黄晓梅，来自江西吉安，她患了一种罕见病称为输卵管□□状瘤，该病常常为良性肿瘤，但奇怪的是黄晓梅的肿瘤却恶变了。 成蹊有一个基金会在收集这些罕见病的资料，同时为这些病患提供帮助，每个患者可以得到最多五万元的基金支持。当黄晓梅再次复诊的时候，成蹊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黄晓梅喜出望外，这需要成蹊给她出具诊断证明，诊断证明只是作为疾病的诊断而无任何报销的凭证，可黄晓梅却给成蹊提出一个请求，需要成蹊在诊断证明上附上一句说明，那就是该病需要巨大的后续治疗花费。输卵管□□状瘤恶变的概率很低，恶变术后确实需要继续放化疗的治疗，但世界上对该病研究甚少，具体预后尚不完全清楚，花费更是无从谈起了。从家属角度来说，因病致贫因病返贫那是天大的不幸，成蹊也时常同情这些病患，要不不会好心为黄晓娟这样的患者争取基金会的支持，但让他在诊断证明上提供如此露骨的主观性表述，实在是不合适，因为医学毕竟是一门科学，况且诊断证明是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书。成蹊犹豫了一下，婉言拒绝了黄晓娟的请求。 当成蹊下午在门诊出诊时，黄晓娟和自己的丈夫又一次来找到他，当时成蹊正在为另一位病人查体。医生看病最讨厌被别人打断，那不单单是对其他病人的不尊重，同时更多是对医生劳动的不尊重。因为他要重新理清诊断思路，或许有些病史还要再次询问；况且成蹊正在为病人查体，需要保护个人隐私。当黄晓娟再次推门而入时，一向好脾气的成蹊也忍不住发了火，扭头严肃的对黄晓娟说：“你怎么这么不理解我的工作啊！”。 是啊，能为黄晓娟申请基金已经不错了。黄晓娟看到成蹊生气了，自讨无趣，悻悻地走了，临走还和自己的丈夫在门口小声嘀咕：“这个段大夫，真是古怪，不就是一句话吗？犯得着那么认真！” 成蹊没有听到，其实即便听到也会摇摇头，一笑而过，这种事情他碰到的太多了。我们的欲望太多，而感恩又太少。是的，要啥自行车呢？我们往往得陇望蜀，却不珍惜自己已有的东西，更忘记去感恩。 今天的课上的恰到好处，同学们倒是意犹未尽，讲完课成蹊匆匆收拾好课件离开教室。这时，学习委员周灵雨追了出来：“段老师，你明天是不是有手术？” 看着这个忽闪着灵动的大眼睛，一头披肩秀发的高个子女孩，成蹊笑着点点头。周灵雨接着说：“那我明天见习时跟着你去上手术吧？” 成蹊笑着说：“好啊！” 医学生的大四期间要参与临床，称之为见习，就是除了专业的理论课，还要到临床上去观摩，为以后的实习打基础。 刚到科室，成蹊就碰到一个很棘手的问题。明天手术的病人乔春叶血型回来了，rh阴性，这是个熊猫血啊。科普一下，血型除了我们常见的按abo分为a型、b型、ab型、o型外，还要分为rh阳性或阴性两种，中国汉族人中rh阴性的仅占0.3%，所以被称之为熊猫血。 成蹊就是这种熊猫血，这些rh阴性的供血者在全国都有备案，如果有紧急情况，可以动员其献血。因为自己独特的优势，成蹊已经献过8次血了。他的下级大夫王琪已经向医院血库申请备血了，但血库回信说至少要等到下周二之后。 成蹊心里一颤，他很清楚病人的情况，这是个子宫内膜癌的患者，肿瘤本身与周围组织关系不太好，腹部增强ct并未显示有局部转移；但身体条件不好，基础病一大堆，高血压ⅲ级极高危、糖尿病、有脑血管病后遗症。正是因为基础病多，病人已经辗转省内和省外好几家大医院，都无人愿意为其手术。 成蹊站起来，在医办室来回踱步：“给赵主任汇报了吗？”王琪说：“赵主任也是刚开会回来，还没来得及说呢！不过已经给张琼主任汇报了，张主任让再催催血库，如果家属自己有门路，可以直接到市中心血站去申请！”。 或许她说话时还盯着自己手头的工作，没有注意成蹊的目光，当他看到成蹊扔在踱步，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你不会还去献血吧？赵主任已经说了，今年不允许你再去了！” “哦。”成蹊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没有回答。因为他刚回科里时看到了乔春叶的老伴老齐在楼道口蹲着，双手抱头，双眼满是期盼，看到他回来，欲言又止。 窗外的棕榈树在阳光的照射下越发的生机勃勃，成蹊打定主意，向主任办公室走去。 主任办公室在病房的尽头，被隔成两间。边上是妇产科大主任赵乐霞教授的办公室，挨着病房的是病区主任张琼与任颖的办公室。赵乐霞作为成蹊的师叔，很器重成蹊。不过成蹊确实也很优秀，德艺双馨。就说刚才王琪阻止其献血一事，因去年rh阴性血紧张，全市号召此类血型人员到市中心血站积极献血，成蹊连续三个月献血，别人都献200毫升，而他每次都400毫升，整得血站的工作人员都有点不好意思了。献血后都有三天的休息时间，成蹊知道科室很忙，便没有向科室主任透露此事。直到有一次刚献完血就上一个子宫加双侧附件全切以及盆腔淋巴结清扫的大手术，术前刷手时张琼主任看到他精神萎顿，胳膊上有针痕，再三追问，才说实情。而第二天市血站送来表扬信后大家才知道成蹊已经是一年当中连续第四次主动献血了。 所以赵主任有令，成蹊再去献血，必须向她请示。大家知道这个高个子的河北人是个好人，但不知道在这个现实的年代，还有如此默默无闻奉献自己的真实的存在。大家唏嘘一片，更觉得成蹊有时候做事有点不可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章 梦蹊 3 主任办公室门上贴着一个小纸条，上书：“无需敲门，有事请入。”毛笔小楷，清秀俊雅。赵乐霞也是林稚院士的得意门生，属于关门弟子，学成归来，在福建江西两广安徽名气甚大，有些上海的病人也慕名而来。虽然现在岁数大了，一般的手术不再做了，但重要的手术，赵主任还是要把一把关。医院的妇产科是整个一栋楼，成蹊所在的病区主要是妇科肿瘤。 当他推开主任办公室的门时，赵主任正在电脑前坐着。看到成蹊，她招招手：“成蹊，我刚说要打电话叫你过来呢，这是我去北京开会时看到的北京仁和医院的手术视频，你看看我们的手术还有什么改进措施，正好叫张琼主任和任颖主任都过来，大家一起学习学习。” “好！”成蹊扭头准备去喊张琼和任颖两位主任，走到门口，转身向主任说明来意。赵主任听了成蹊的希望，微微笑了一笑，既没有拒绝，又没有允许，反而问他：“这个手术需要备血多少毫升呢？” 成蹊愣了一下：“最少得800毫升吧。” “你一次献200毫升也不行啊！”赵主任笑了“好了，还是赶紧把两位主任叫来，我们一起学习一下仁和的手术吧！”成蹊无奈领命而去。 张琼主任和任颖主任都是四十五岁左右年纪，张琼资历稍老，厦洲大学的本硕连读；任颖更是赵乐霞的开山大弟子。两个人也是业界的后起之秀，在东南地区声名鹊起。赵主任也很为她们骄傲。对于学术上的问题，赵乐霞主任从来都是支持百家争鸣，因为只有这样，科学才能进步。科室查房或是术前讨论时，不仅主任发言，每个住院医进修医及实习见习医师都可以发表自己的见解。 大家看了仁和医院的手术视频后，发现与自己的手术方式各有利弊。手术的目的在于切除原发病灶，尽可能的清扫淋巴结，保护器官的功能。成蹊是最晚从仁和出来的，理念更新一些，这也是他在平时手术时经常与张琼和任颖两位主任发生争执的原因吧。虽然大多数时候在手术台上他会屈从于主任的意见，但还是有所保留，因为科学每天都在进步，更何况是医学呢。 赵主任带回来的这些视频与成蹊的某些观点不谋而合，他自己也很有成就感。乔春叶明天的手术因为供血的问题推迟，剩下另外一台手术是邻省某县一县长的爱人，本来打算到北京仁和做手术，无奈床位需要排到3个月后。经多方求证咨询，得知厦大医院妇产科在岭南也是首屈一指，便选择在厦洲大学附属医院行手术。但家属多次私下向成蹊表达意愿，想让赵乐霞主任亲自主刀，成蹊只是告诉他原则上这个手术是张琼主任主刀的，其他的需要病人自己运作。 看完视频，大家正好把明天的手术讨论了一下。病人一般状况不错，生命体征平稳，除了精神紧张外，并无其他不利因素。讨论后，赵主任拍板明天的手术借鉴一下北京仁和的手术方式，建议由成蹊来做主刀。 成蹊的手术并不比张琼及任颖差，但特殊的病人，第一次采用新型的术式，让一个年轻的主治医生开主刀，多少有些激进。但赵主任已经发话了，张琼和任颖也没什么话可说。不过涉及到责任承担的相关问题，由赵乐霞作为术者在病历中签字，因为张琼和任颖明天分别还有另外的手术，所以就由赵乐霞为成蹊站台。 讨论完手术方案，成蹊马上又去看看病人，再一次详细追问病史，认真体格检查，核对各项化验检查，以免疏忽而对病人造成不必要的伤害。同时将手术中可能出现的风险再次向家属交代，虽然此类手术成蹊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但不同的个体同样的疾病却有着千变万化的差异。 看完后和病人道别，成蹊走回医办室，他想把手术视频再温习一下。楼梯的转角处他又看到了乔春叶的老伴，微驼的背现在看起来更驼了，满是愁容的脸又多了几道深深的皱纹，头发好像也掉了许多。 成蹊心里一酸，他想到了自己的养父母。他打定主意，明天手术后再去献血。 第二天的手术很顺利，赵乐霞主任全程护航下，成蹊也做的很嗨。手术范围很大，在腹腔镜下进行如此大的子宫附件全切及大部分淋巴结清扫确实很难。赵主任看的心里很美，她一般也不表扬手下的大夫，就连任颖和张琼这两个在中国东南地区妇产界被认为很出类拔萃的中流砥柱以至于业界神一般存在的大腕，也是难得一回嘉奖。但成蹊确实太优秀了，赵主任都忍不住不夸他，并且这个孩子还十分懂事，从不恃才傲物，不由得让人不喜欢。看着成蹊手术中投入的神情，做一助的赵主任也很骄傲，是的，能让赵主任为其做手术一助的大夫，全国也是凤毛麟角啊。 王琪作为成蹊的下级大夫也很自豪，因为没有谁能比自己更有机会向这些顶尖高手有近距离学习的机会。就像初涉武学的郭靖得到了丘处机的点拨，自己的功力有了突飞猛进的长进。 今天一起上手术的周灵雨是成蹊的忠实粉丝，虽然戴着口罩，难掩她的美丽。灵雨是杭州人，厦大7年制的本硕连读，江南温润如玉的气候滋养了的她的皮肤，白皙细腻凝脂如膏；一米六的身高在成蹊身旁更显小鸟依人；也有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清澈如水，翘翘的鼻子，下唇微薄，晶莹剔透，江南美女的婀娜与水灵在她身上一览无余。不仅如此，性格超好，学习优秀，可谓温柔与美貌并存，智慧与颜值□□。 在踏入厦洲大学医学部之初，女孩子们就都知道妇科教研室有一位优秀的男老师，当成蹊第一次给大家上课时，灵雨终于明白什么是曾经沧海，什么是巫山之云。如果可以用酒来形容男人，段成蹊绝对是那种让你初品就感觉与众不同，越品越难以自拔的那一种。每次上课，灵雨都会坐第一排，微抬的下颌，透着灵气的双眸，扑闪的长睫毛，听到尽兴处，时不时微微颔首。成蹊对这个认真的小姑娘也是很照顾，总是想给她多些知识多些眷顾多些收获。后来成蹊听说灵雨父亲竟是浙江一家有名的医药公司“生命之舟”的掌舵人，更是青睐有加。青睐有加倒不是因为灵雨家多金，而是如此多金的家境里仍有如此努力奋斗的“富二代”。 手术做的惊心动魄却又有惊无险。惊心动魄的是过程，有惊无险的是结果。在大标本下来清除周围淋巴结的过程中，原来电烧过的血管再次出血，成蹊在一片血肉模糊的视野下凭着第六感觉找到了那个未被完全结扎的血管，一阵看似手忙脚乱却又有条不紊的程序过去后，术野一片清晰，像是四月的春雨洗刷过的原野，完全没有一丝血腥却弥漫着青草的香味。恶性肿瘤术后的远期预后与手术的手法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当然，抛开肿瘤本身的恶性程度及病理分型分期不谈，单单是同一病人同一疾病同一生理状态下由不同的人行手术，得到的肯定是两个不同的结果，这就是神医良医与庸医的区别。 成蹊虽不是神医，但绝对是个良医。肿瘤手术要求尽可能的切除原发病灶，使手术切口部位无原发癌细胞，清扫可能有癌细胞转移的淋巴结；并且还要最大化的保持原器官的功能。这就需要术者去缜密的抉择该切除多大部位的器官及清扫几组淋巴结才能把肿瘤完全切干净又能最大化的保持患者的生活质量。成蹊往往在这种时候彰显出自己的天性，他的抉择准确无误并且恰到好处，送检病理的大标本残端都是刚刚好，不会多清扫或少清扫一组淋巴结，也不会过多的切除器官组织。 这种刚刚好的状态在医学上是一种理想状态，是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状态，有人穷其一生也不可能达到此种状态。不仅是医学上需要这种慎重而又艰难的抉择，人生何尝不是。成蹊可以在手术台上为病人做出决定其生死的艰难痛苦抉择，却无法为自己的人生做出鲜明痛快的抉择。 他遇到了一个麻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章 施蹊 1 这个麻烦其实是一个幸福的烦恼。 成蹊发现周灵雨喜欢上自己了。其实当他后来再次站在何家姐妹面前回想起这个曾经被自己当成难以抉择的烦恼时，才明白真正的烦恼是何湄，而不是周灵雨。所以当成蹊在手术台上看到何湄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一生难以从心头放下的可爱可亲的人儿还是她。 成蹊对周灵雨倒是没有反感，相反倒是有点喜欢这个灵动的小姑娘，然而或许仅仅是喜欢。 段老师尚未结婚并且据说还没有女朋友这一消息在女生中悄悄流传。周灵雨也是成蹊那些众多仰慕者之一，然而她更是一个有着独立思维的女孩。优越的家境并没有让她放弃对梦想的追求，她依然非常刻苦的畅游在医学知识的海洋中。他的父亲本意让她学习药学，以便以后更好的为家族企业服务，但周灵雨毅然选择了医学，并且还要在转硕时报考妇产科学这一异常辛苦的专业。所以当她向成蹊咨询一些妇产科的导师资讯时，成蹊竟无言以对。 从医这几年来，有诸多辛苦，但更多的不是身体上的辛苦，更难以忍受的是越来越紧张的医患关系和从业压力，这种心理上的压力让曾经意气风发的成蹊现在面对疾病和病人时常常也有力不从心或是战战兢兢的感觉。所以他劝灵雨选择其他的专业，药学本身就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专业啊。 所以趁着一起上手术的时机，成蹊又问了灵雨：“小周，有没有想好你的研究生专业。” 周灵雨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笑着告诉成蹊：“段老师，我已经问过研究生院的老师了，他们说临床七年制转药学原则上是可以的，但我需要提交申请。” “那就是说你自己也接受非临床专业的研究生了？”成蹊反问道。 “我就是感觉自己还是更喜欢当一名医生。”周灵雨莞尔一笑。 “我也支持你当一名医生，这更能实现你的自身价值。但学药学也是非常好的呀，你有临床的基础，再加上药学会使你在以后的工作中更如虎添翼的。”成蹊并未明说周灵雨以后掌舵“生命之舟”的事情，但灵雨还是听了出来段老师的弦外之音。 “可是我以后还不知道自己往哪个方向发展呢？说不定以后还不回杭州呢？”周灵雨又歪着头回复了成蹊一句，但却欲言又止。其实成蹊也明白了周灵雨的欲言又止，是啊，说不定周灵雨以后还想留在厦洲发展呢，这样离成蹊更近一些了。但小姑娘的心思谁都无法猜得透。 赵主任看着这两个年轻人，没有言语，有人说人老话多，但赵主任有时候话少的可怜，她并不明白这个跟着成蹊上手术的小姑娘是什么来历，也没有多问，只是问成蹊：“成蹊，这个病人的家属晚上要请我们吃饭，你去不去？”成蹊顿了一下，没有回答，周灵雨在一边倒反问他了：“段老师，你下午不是休息吗？” 成蹊像是被从梦中叫醒，回了一句：“哦，你们都去吗？” 赵主任说：“这是吉安的一个县长，又找了好多市里的领导，不去好像咱们不给面子。张琼主任和任颖主任也去。” 成蹊笑着说：“那我必须去了。” 和赵主任说话成蹊可以丝毫不掩饰。是啊，主任们都去，他一个小兵蛋子，不去似乎显得清高，但是去了也就那样，市里的领导们也不会认识谁是段成蹊。 手术结束时间尚早，不到十一点钟，把病人护送回病房，成蹊指导王琪把术后的医嘱下好，手术记录完成后就想直奔中心血站；他没吃早饭为的就是要看看能不能赶上献血，因为多次献血已经和血站的工作人员成了老熟人，这次他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血站能把血留给自己的病人乔春叶。 简单向王琪交代几句后成蹊离开了科室，想打车直奔血站，可一出电梯便碰到了周灵雨。灵雨看到成蹊匆匆出了电梯，喊了一声：“段老师，你要干嘛去，我等你半天了！” 原来下了手术灵雨一直没走，直到成蹊换了工作服她才先一步下楼，终于给逮个正着。 原来小姑娘想请成蹊去听话剧，这几天有一个享誉全国的话剧团在厦洲巡回演出，周灵雨买了票，想请成蹊一起去，她已经提前几天看了成蹊的排班表，所以上午手术时才提醒段老师下午是休息。 成蹊急着去血站献血，没有正面回答灵雨，只是说：“我有急事！”一边说一边没有停步。灵雨紧跟着他走过来，成蹊顺手在医院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灵雨也跟着上来了。 成蹊笑着扭头看看周灵雨：“我去血站献血，你跟着我干嘛？” “哦！”灵雨眨巴着眼睛说，“我想请你去看话剧，下午两点的场。那我和你一起去献血。” “你和我一起献什么血，你又不是熊猫血。”成蹊想阻止灵雨，可是周灵雨已经和他一起上了车。 “我陪着你去吧，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好随时抢救你呀！”周灵雨笑着说。 “那好吧。”成蹊没有什么话说了，告诉司机师傅直奔厦洲市中心血站。 临近中午，路上正堵得一塌糊涂，幸亏思明区中心血站离厦大医院并不是特别远。车甫一停稳，成蹊便赶紧下车，匆匆跑向血站大门。血站不像医院，中午没事的科室可以提前下班，成蹊只怕下班赶不上献血，竟忘了付出租车的车费。等想起来再回头时车已经走了，不好意思的看着周灵雨。 “我已经付款了。”灵雨不由得笑了。 “好吧，好吧。”成蹊一边答应着，一边上了楼。献血前先需要抽血化验，检验科在二楼，等成蹊来到检验科时，工作人员正准备下班，等成蹊说明来意并提出要求想把自己的血留给自己的病人用时，血站检验科的人员向他解释自己并无此权利，需要主管领导的批复，并劝成蹊要不就等下午再来。 其实成蹊是看出来化验室这两个小姑娘急着要下班，但等到下午自己还得再饿两个小时，正在考虑之间灵雨说话了，但语气有些咄咄逼人：“你们就先把血抽了吧，先化验着，至于献不献血，献的血留作何用等下午再说。段大夫这是为了病人，你不能再让他饿两个小时了吧。做好事还要被刁难，要是我才不受这份罪呢。” 那两个化验员嘴里嘟囔着什么，但还是重新穿上工作服，带上手套给成蹊抽了血，并告诉他下午三点才能出来结果看看能不能符合献血的条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章 施蹊 2 离开血站，成蹊看看表尚不到十二点。灵雨给他看了下午话剧演出的门票，时间是下午的两点钟。为了不负灵雨的好意，成蹊只好先答应了她。 话剧是全国热播的《山楂树之恋》，这个电影成蹊也曾看过片段，也曾被小说感动的一塌糊涂。静秋与老三的爱情故事让每一个人动容，他也很喜欢这个纯真的爱情。你羡慕或是钟情一些事情或许正是因为你的人生中缺少他；但有些事物是可遇不可求的，爱情就是如此。 简单吃点东西两个人便赶向了厦洲会展中心，话剧在b座二楼的来凤厅。检票进入，离开场还有半个小时，已经是座无虚席。这是成蹊第一次在厦洲看话剧，也是第一次和一个女生一起出来看话剧。小彩旗和韩东君演的很投入，虽不是缠绵悱恻但那种青涩的痴情，让人有一种爱的冲动，勾起了成蹊无限的思绪，泪眼婆娑。周灵雨也很投入，但她并不知道段老师的泪眼又是为谁。 灵雨很可爱，也很漂亮，并且多金，家里也给她准备了诸多相亲对象，而她自己更有主见。成蹊感觉自己对灵雨还不是爱，只是好感而已，他不能伤害这个小姑娘。 我们活在这个一日数变的快节奏时代，正如《北京爱上西雅图之不二情书》中男主角对女主角的表白，现在爱都可以直接做了，谁还有心思去谈啊？也没有人再会像艺术作品中认真的去爱了，更不会刻骨铭心的去爱一个人。我们的人生太浮躁，像久未洒水路面上的尘土，轻步踏上便是甚嚣尘上。其实不只是爱情，朋友之间的感情何尝不是如此。你努力去经营一件事情，不一定会得到善终，而那些聊猫逗狗心猿意马三心二意者反倒会善终。但我们还是要相信真情的存在吧，就像话剧中所演的那样。我们需要这种精神，这种精神绝对会使我们的灵魂得到永久的安宁。 话剧演到一半成蹊就要退场，他想着下午去血站的事情，灵雨并没有表示出不情愿，这倒让他不好意思了，折中一下想等着演完再去。 当成蹊再次来到血站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化验结果一切正常，成蹊想给血站的主管领导请示一下是否可以将自己的血用于乔春叶的手术备用血，备用血意味着如果手术中有出血就可以用的上，而如果没有大量出血就不用，但得到的答复否定的，血站回复说没有相关规定，但成蹊可以马上献血，但献血后也不能马上被医院领走，需要一段时间的再次检验。 成蹊当然明白这些流程，但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心里有些愿望未达成的失落。其实献血这些公益性的事情本来就是不问去向的，不问去向不是不守原则，而是不用知道它帮助了谁。 灵雨笑着说，既然不一定用到那个病人身上要不段老师还是别献血了。成蹊笑着说：“还是献了吧，这是一个善终，你也不知道谁会用到这些血，但总之它去拯救了一些生命；这也是一个善始，而那些得到帮助的人会去帮助更多的人，这会积累更多的稀有血源。” 灵雨无话可说，只是心疼的看着成蹊，成蹊拍拍小姑娘的肩膀：“没事的，我们上学时都学过的，适量适度献血是有利健康的。” 献血回到医院，成蹊顺便看看上午手术的病人，生命体征平稳，麻醉逐渐苏醒后没有异常情况，交代完注意事项成蹊轻轻掩上病房的门，想去看看手术记录和术后病程完成的如何，王琪也是一个负责人的年轻大夫，是一个刚刚结婚的小姑娘，齐耳短发，干练而沉稳。 成蹊来到医生办公室，看到她仍在埋头疾书。打开电脑的工作界面，成蹊详细的审阅手术记录，从麻醉开始，消毒备皮，选择手术部位切开方式，腹腔镜的参数调整，如何暴露术野辨别肿瘤组织，如何分离瘤体结扎血管，如何切除，如何清扫淋巴结，术中冰冻病理结果如何，术中病人的基本生命体征（呼吸血压心率体温疼痛情况）如何，术中出血多少，术后病人意识及其他生命体征情况等等。修改审阅完打印签字盖章，才算完毕。 这些日常平凡的工作琐碎而繁杂，外科医生不只是手术，医疗文书相当重要，它是你工作的记录，为你积累临床素材当然在医疗纠纷中也是医生保护自己的工具。写完手术记录和术后病程，成蹊扭了一下头，看到病人的爱人就是那位县长正站在们口张琼主任说着什么，张主任示意成蹊过来一下，成蹊马上放下手头的工作走过去。张主任再次向成蹊询问了手术的情况，得知一切顺利后嘱咐一句晚上县长大人请客吃饭的事情不要耽误。成蹊点点头后离开了。 医生在从医过程中会经常碰到病人请客或送一些小礼品甚至红包，成蹊作为一名外科医生更是多见。关于吃请，成蹊一般都是推辞，除非像这种领导出场的情况自己也必须跟班；如果是一些农村或其他地方来的病人给成蹊带一些不甚贵重的家乡特产，他一般会收下放在科室供同事们共同品尝，而同事们也都是这么做的；红包是坚决不能收的，收授红包是要被医院吊销行医执照的况且成蹊也不是那种人，但碰到那种你不接受病人就死死没有安全感的情况他会选择先收下再替病人交上住院费。医院每月的拒收红包数量都在数十万元之巨，看来这不是成蹊一个人面临的问题而是整个医院或医疗界面临的问题，也不是一个病人没有安全感而是我们的社会太没有安全感了，人们思量着只有银子到了才能换回安全感，所以有些为官者贪污利己为商者投机倒把为师为学者见利忘义。 晚宴隆重热闹，这位县长能量很大，邀请了厦洲市的政府秘书长到场，还有医院的一位主管外科的副院长。成蹊不太喜欢这些冠冕堂皇的说辞也不习惯这些富丽堂皇的场合，但也能忍受。 县长夫人的病情恢复的很好，成蹊也少去诸多烦恼；因为你有一个vip的病人意味着要花费数倍的心血；另外乔春叶的手术用血也在一周之后顺利备好，手术完成的也比较成功。总算没有白折腾，用周灵雨的话说。 想起周灵雨看自己的眼神，成蹊对着自己笑了笑，他只能确定自己对这个女孩有好感，只是淡淡的喜欢更遑论爱。 喜欢使人疯狂，而爱使人克制。他由周灵雨想到了如云，这是第一个让他尝到男人滋味的女人，但那种感觉并不是特别的酣畅淋漓；因为每一次和如云在一起脑海中总能蹦出何湄的笑脸。而何湄现在已经在他的记忆中永远定格了，她应该永远的鲜活下去，听说他的公公已经在厦洲履职，不知何湄是否也来到了此处。 成蹊有时候坐在自己的寝室里会傻傻的发呆一会。其实周灵雨不论长相、学识、家庭背景、性格内涵都不比曾经的何湄差；而一个是镜花水月一个却近在眼前，可是记忆中的某些东西总会在不知什么时候突然蹦出来，抑或让你欢欣鼓舞倍感温暖抑或让你神情沮丧脊背透凉，一如自己与何湄的点点滴滴。 成蹊不抽烟，如果是个瘾君子，定会在寝室攒下一筐烟头。这个事情让他劳心费神，然而命运却给他开了一个玩笑。 数天之后的一个夜间急诊，他遇到了自己一生的冤家。 是的，正如《红楼梦》中贾母评判宝黛——“不是冤家不聚头。”当宝玉和黛玉在闹完别扭后听到这句箴言时都如参禅一般，低头细嚼这句话的滋味，不觉的潸然泪下，虽不曾会面，却一个在对月长吁，一个在潇湘馆临风洒泪。而现在他可以为之洒泪的或许只是何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章 湄交 1 成蹊感觉自己早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的激情，其实他依然很年轻，对于一个刚过30岁的男人来说，风华正茂魅力四射；或者说他年轻时就没有对爱情如此激情过。 成蹊曾自嘲自己的内心早已经是一潭死水，清风吹不起一丝涟漪；抑或又是寒冬的瓦尔登湖，厚厚的积冰早已将平日湛蓝的湖水深深掩盖。 曾有不多的激情在接踵而至突如其来的风暴面前全部化为乌有，只有冰冷的现实才是自己应该面对的常态。看着电视剧中主人公为了心爱的人儿历经千辛万苦风雨磨难而终成眷属，成蹊多年来一直感觉感情生活似乎缺少点什么，但缺少的东西只是在那个特殊的时刻，特定时刻的需求不能当成永恒的需求，他多年来已经感觉自己不再有任何的需求了。 然而这一切直到再次与何湄不期而遇。 不期而遇却是如此让他揪心不已心痛不止！ 以往的那一切冷若冰霜心如死灰在这一刻完全没有任何的抵抗力，是的，还是没有遇到你爱的和爱你的那个人。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无湄不成蹊！ 自从那天成功的在手术台上将何湄从死神的手中抢回来，每个晚上成蹊都会来重症监护室陪伴自己心灵的寄托。 是的，就是心灵的寄托！ 千言万语涌上心头，他多想俯下身子，慢慢倾听何湄向他所说一别十五年来的每一个日日夜夜，也多想将胸中憋闷十五年的思念一泄而出，可是，十五年的时间太长了，它足以改变一切。 成蹊早已不是那个成蹊，何湄也早已不是那个何湄，岁月把他们身上曾经的锋芒全部磨成了钝刀；然而，成蹊依然是成蹊，何湄依然还是何湄，无一句言语的沟通，是的，最高层级的交流无需言语，一个眼神足以让这对深恋对方二十年的苦侣迅速进入对方内心的深处。 然而，感情却无法表露，感情不适于在这种时候表露。何湄还在病中，身体尚未复原。十多年来家庭的变故成蹊仍是一无所知。老天又是如此的捉弄人，他们哪里想到自己日思夜想的爱人就与自己生活在同一个城市。 其实成蹊来厦洲前李刚就已经出事了。中国□□第十八次代表大会后□□中央加强了党内建设，对于在福建政坛颇有微词的李刚，□□先按照正常程序让其退居二线，继续留任厦洲市□□，然后以迅雷之势迅速查封了李刚的所有资产，同时在河北的何氏集团也无幸免。 成蹊到厦洲后便听说了李刚是来自河北邯山，由李刚而想到何湄，但万万没想到与何湄的相见会是如此一种机缘。而何湄自从高中毕业后与成蹊更是杳无音信，做梦她也不会想到与成蹊相见是在自己生命垂危的时刻，而自己的爱人为拯救自己的生命付出了另一番努力。 命运是如此的不堪，命运又是如此的给予你赏赐。 是的，上帝为你关闭了大门，但同时却为你打开了一扇窗。十多年的求学工作经历，成蹊早已不是那个寒酸的模样，本就帅气的外表，加上良好的教育，以及平日阅读的良好习惯，更加使自己气度若兰卓尔不凡。 是的，读一本书改变不了什么，读十本书或许也改变不了什么，它不会在你的简历上增加诸多筹码，也不会使你猛然间有那种鹤立鸡群的感觉；但沉淀是日积月累的，正如日出之阳初春之苗，改变在不知不觉中出现了。成蹊多年来养成的良好的阅读习惯改变了自己，同时也改变了别人对自己的视角。当然，成蹊对阅读的爱好本不是为了取悦任何人，往往为了取悦别人而付出的努力多半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唯有对事物本身的忘我的爱，才会换来满满的收获。但有时也不尽然，成蹊对何湄的爱曾经也是如此的忘我，但现在依然是一无所获，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但成蹊不这么认为，他想何湄也应该不这么认为。爱不是占有，爱是付出、是牺牲。爱是利己的，但更多的是利他的。 下班后成蹊再次到重症监护室探望了何湄，看到全身插满管子贴满电极片的心中的难以割舍的爱人，成蹊再一次有一种想哭的冲动，看到何湄的嘴唇有点干燥，拿起床旁的小勺子，轻轻的用温水湿润了一下自己多年前曾经吻过的那双熟悉又陌生的双唇。何湄还在持续的昏迷之中，这个手术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全身还处于高凝状态，虽然现在生命体征趋向平稳，但隐藏在全身血液系统的高凝状态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恢复，所以预防血栓形成至关重要，假如形成肺部脑部或心脏的血栓，那将是又一次致命的打击。 护士们都非常照顾段大夫的朋友，各种操作尽量轻柔而富有感情，每天定时的翻身、吸痰、晨间护理、口腔护理、尿管胃管气管插管等等。大家也发现段大夫对这个病人异常关切，超出了普通朋友的限度，每次除了正常查房，下班后都是一呆几个小时，但谁都没有问；加上成蹊每次来看都是在下班后通过医护通道进入，家属也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人在密切的关心着何湄，直到三天后何涘的到来。 成蹊详细的查看何湄术后的身体恢复，仔细的体格检查，瞳孔对光反射灵敏，深浅反射均正常存在，今天下调呼吸机参数后出现了自主呼吸并且无人机对抗，双肺呼吸音粗，并无肺部感染的迹象，心音有力节律规整，肠鸣音正常存在。查体完毕翻开各项化验检查，血常规、凝血系列、床旁胸片、床旁b超都提示病情趋于平稳且在逐渐向好的方面转归。 成蹊吊了几点的心终于要落回胸腔了。 照这个趋势，何湄再有一天自主呼吸即可恢复，两到三天意识便可清楚，一周左右可以脱离生命危险。终于如释重负，压在心头的石头没有砸到心爱的人，成蹊太高兴了。 本来他想再多守护自己的爱人一会儿，但为了不给监护室的护士工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同时也不想引起大家的闲言碎语，更多的是不想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的在表露痛苦，成蹊在重症监护室呆了四个小时后默默离开了。 步行在环岛路上，迎着晚上的海风，成蹊一遍一遍的听着陈奕迅的《好久不见》，漫无目的的在华灯初上的街头踯躅，孤独的不只是自己的影子，关键是灵魂。多么想和你见一面，和你聊聊天，看看你最近改变。你还是那个一说话就撅着嘴的模样吗，你的拉直的头发是否还是熟悉的洗发水的味道，你的曾经扭伤的腰部是否还隐隐作痛，新做的指甲是否还是那么迷人。熟悉的街道，熟悉的熙熙攘攘的人群各自忙碌。 听着这首《好久不见》，万千思绪涌上成蹊心头，闭上双眼，和何湄在一起的每个瞬间像涌动的电影场景在脑海中一一重塑又一一定格。睁开眼睛，浮现在脑海中心爱的人的笑颜又无情的占据了他的整个视线。多么想和你见一面，可这次的见面，差点如《后会无期》中所言，成了最后一面，不由得悲由心生。 夜晚的环岛路幽静异常，三角梅的芳香被海风温柔的送入肺脏；难得的晴天，远方的大担岛灯光闪闪，像亟待归家的游子手中的灯火。是啊，成蹊已经一年多未回家了。等何湄病情好转，他要申请年休假了，回家看看养父母。 何湄的病情正如成蹊所预测的一样，在自己的精心医治以及监护室护士无微不至的照料之下慢慢好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章 湄交 2 当术后第五天成蹊在下班后再次来到监护室时，护士兴奋的告诉段大夫，那个叫何湄的病人意识恢复了，可以示意很多内容并且可以用文字来交流，因为尚未脱机不能说话，但那双含情的大眼睛似乎一直在找寻什么。 泪水突然涌满整个眼眶，眼前一片模糊，鼻根一阵酸楚；血液迅速充斥整个大脑又马上撤离，脑海一阵幸福的眩晕；成蹊换了衣服鞋子，快步来到何湄的床旁，强忍着满眼的泪水，压抑着胸中跳跃的心脏和急促的呼吸。虽然一切尽在意料之中，但成蹊依旧兴奋异常。兴奋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努力没有付之东流，更重要的仿佛比自己的重生更让自己刻骨铭心。 何湄当然也看到了成蹊。 在她意识恢复的当时，就听见护士在耳畔念叨：“段成蹊大夫如果看到病人意识恢复一定会很高兴。” 她心底在默念这个熟悉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自己的那个段成蹊。直到下午何涘进来探视，看到清醒后的姐姐，告诉她的第一件事就是，她的主管医生也是将她从死神手中拉回来的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段成蹊。 不是冤家不聚头。 何湄静静的听完妹妹的讲述，闭上双眼，两行热泪再次滑落她的面颊，这是两行饱含热切期望的泪水，也是饱含无限思念的泪水，更是饱含难以言表苦楚的泪水。何涘轻声的劝着姐姐也柔声的祝福着姐姐，成蹊大哥在你昏迷的这几个晚上都在你的床旁守候数个小时。这是护士们在弄清楚何涘身份后小心翼翼的把这一切告诉了她。当听到妹妹在耳边如是讲述自己魂牵梦绕的成蹊时，泪水一次次涌满眼眶，就让泪水肆意的流淌吧，我无法用言语来表述一切，言语也不能表述一切，唯有眼泪，唯有这绵绵的泪水，才能将心头无限的思念不尽的关切漫长的等待诉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唯有这浩瀚的泪水，才能让起伏的思绪不羁的念想找到归宿；唯有这不息的泪水，才能使曾经万念俱灰寸草不生的心房重燃生命的渴望。 何涘告诉姐姐现在一切生命体征都在向好的方面转归，其实她已经和成蹊大哥见过两面了，成蹊对何湄的恢复更是充满希望。为了不过多打扰大病初愈的姐姐，何涘在规定的探视时间还剩数分钟时便撤离了监护病房，她也想让姐姐安静的呆一会，临走不忘托付护士为何湄擦泪。 护士们也在纷纷祝福何湄，告诉她能从这种凶险的疾病手里夺回生命的主动权真是难能可贵，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不管遇到任何艰难险阻。人类在疾病的面前实在是太渺小了，虽然现在成蹊对何湄的康复充满了希望，但一周之前当何湄第一次来到自己面前时，他实在没有把握能救活自己心爱的人。 人生不易，生命不易。看看这些死而复生的人，我们没有理由去抱怨自己的人生。有人说，如果有人对生活失去希望，就请到医院的急诊室做一名旁观者，他会迅速燃起对生命的热爱。 当何湄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看到了站在床边的成蹊。四目相对，两心相交。成蹊轻轻的握住了何湄的双手，他感到一阵颤抖，一阵来自心灵深处的颤抖；何湄把自己双手紧紧贴在成蹊的掌心，掌心相对，心心相通。两双手都有一种触电般的战栗，无尽的思念像汛期的洪水想急速通过大堤的决口一样通过两个人的掌心，像逃生的人群挤过狭窄的通道，又像打气筒挤压着空气钻过气门芯，从一个人的的心房传入了另一个的心房。 成蹊使劲的点着头，给予何湄无限的鼓励。轻轻的在她耳边说：“现在危险期已经度过，明天准备拔管，再过两天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何湄也用自己的目光回应着他。 看到何湄状态不错，为了不让她过分劳累，成蹊简单交代几句后匆匆离开了医院。 何湄恢复的很好，两周后顺利出院。 一个月后成蹊的年休假也批了下来，科室同意他回家探亲。 成蹊的养父老段随着年龄增大，身体渐渐的走了下坡路。想想也是，已经七十岁的老人了，还在山里操持农活。成蹊去年也曾把养父母接到厦洲小住几天，一来言语不通，二来生活习俗、饮食、气候等等都不习惯，成蹊又专门请假把老两口送回去，为了坐飞机，成蹊给老两口又做了一番工作。老段因为头部外伤史，飞机起飞和降落时都会有头痛，而老母亲桂花是特别害怕飞机会从天上掉下来。为这事，成蹊是连哄带骗，终于把父母送到了高崎机场。机起降安全，旅途中老两口虽然有些许的恐慌，但仍是比较顺利的达到了河北老家。 这次回到老家少不得访亲拜友，成蹊在老家的朋友不多，联系最紧密的便是初中至今的挚友宋明月。宋明月高考时报考了河北师范大学，毕业后回到邯山一中做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开始了传道授业解惑的人生征程，平素也和成蹊互通有无，分享一下自己工作中的快乐与苦闷，生活中的酸甜苦辣和柴米油盐；明月结婚也有8年多了，结婚时成蹊还在北京仁和医院读博，曾经回来参加了他的婚礼，如今有一个5岁的儿子，聪明乖巧讨人喜欢。明月知道成蹊现在还未结婚，也知道在大学期间曾经与一个叫如云的女孩谈了一场没有结果的恋爱。 虽然这么多年来许多事情已经不是不可逾越的雷区，比如成蹊和何湄的往事；至少这些事情可以成为谈论的往事，成蹊也已经不再耿耿于怀，但两个人都非常的清楚，有些事情或是有些人我们有时候放在嘴边再次回味其实是心底无法割裂，有时候不再时时提起时并不是我们已经遗忘而是将它深深藏在了记忆的深处。 每次两个人通电话的结束语总是明月问一句，什么时候结婚？而成蹊总是回一句，快了！快了！而这一声快了也是真的遥遥无期了。明月虽然知道成蹊大学期间曾经与杨如云谈过一段时间的恋爱，但凭他对成蹊的了解，成蹊深爱的仍然是何湄，但流水无情，时间这个长河不可能再倒流回十五年前，即使再倒流回去依然不能改变丝毫。关于这一点成蹊与明月都明白，所以彼此心照不宣，微信聊天也只是以“呵呵”自嘲了。 明月在语文教研室，和成蹊亲爱的冯老师在一个教研室，冯老师凭借自己扎实的教学科研能力及超高的升学率赢得了领导及同事的尊重，大家早已经将冯素芳与李晨当成不同空间的两个截然不同的事物加以区别对待。 五年前冯老师就已经是语文教研室的主任，领导多次提出要让她承担教导处主任一职，但冯老师实在不愿脱离教学一线，她认为三尺讲台才是自己的精神家园，只有面对讲台下那一双双渴求的目光或是一幅幅茅塞顿开的面孔自己才能感觉到存在的价值。 人生或许就是这样，除了基本的生理需求、爱与归属的需求，更重要的需求就是能在合适的舞台充分发挥自己的价值，这个舞台太重要了，所以当领导再次邀请她出任学校的教导主任这一其他同事垂涎欲滴的职位时，冯老师向领导吐露了自己追求的目标，领导也理解了她的处境及请求，退而求其次让她担任了语文教研室主任这一学术性更强的职位。 明月在冯老师账下效力也是非常自豪，这个业务水平极棒的前辈将自己的创新教学方法及多年来积累的实战经验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了每一个初来者。当然对明月更是稍有偏心，除了成蹊的关系，关键在于明月本就是个努力上进的年轻人。 这次回家成蹊也向冯老师和明月提前通报了行程。回到邯山市后，成蹊照例先去看望了冯老师，虽然每年回家都会去拜访，但这一次间隔半年的再次相见还是让成蹊大吃一惊。冯老师明显苍老了许多，皱纹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爬上了她曾经光洁如玉的额头，眼神也失去了往日的清澈明快，丝丝白发点缀在两鬓。看到这一年冯老师因为李晨的案子身心俱疲，面容憔悴，成蹊不由悲从心生。 看到成蹊到来，冯老师还是异常兴奋，晚上安排成蹊在学校东门口的“一得阁”吃饭，明月作陪，带着媳妇刘香和5岁的儿子。席间谈论的都是数年前的记忆，成蹊上学时的趣事现在都可以作为了谈资，只是略去何湄不提。冯老师不喝酒，成蹊和明月酒量也有限，两个人上学时也从来没有喝过酒，条件不允许啊。上班后成蹊虽然因为工作原因少不了应酬，但他能推就推，除非非去不可的场合，比如科室聚会，或领导点名要他作陪无法拒绝时，但酒场上成蹊从不喝醉，只是浅尝即止。慢慢的大家也都习惯了，酒场上也不劝成蹊喝酒；但国人认为酒品如人品，不能大块吃肉大块喝酒的人，尤其是一个北方人，感觉好像不能交心，有些话和成蹊不能一吐为快。成蹊也不在乎这些，他认为理解他的人的不需要解释，不理解他的人不必要解释，正是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社会太复杂，你解释也解释不清楚，所以成蹊倒也爽快的做着自己。 成蹊和明月不需要喝酒也能说一些交心的话，但有些时候不用说话也能交心，这才是真正的交心。两人一碰杯，一抬眉，四目相对间，什么都不用说了，就是这意思，用现代人的说法，就叫三观都对上了。 吃过晚饭，刘香带着孩子先回家了，成蹊和明月送走冯老师，两个人沿着滏阳河边，信步而行，聊一些两个人的话题。明月忍不住问成蹊：“听冯老师说，何湄在厦洲，你知道吗？”其实何止是知道，成蹊向明月讲述了两个月前与何湄在手术台上相遇的整个事件。 化弄人啊。两个人默不作声。明月又向成蹊讲述了从冯老师那里得来的关于李飞家族的部分消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章 迷蹊 1 李刚到厦洲任职也有数年之久了。 厦洲，别称鹭岛，简称鹭；西接漳州，北靠南安，东北与泉州山川相连，东南与金门隔海相望；是中国东南沿海重要的中心城市、港口及风景旅游城市。厦洲由本岛厦洲岛、离岛鼓浪屿、西岸海沧半岛、北岸集美半岛、东岸翔安半岛、大小嶝岛、内陆同安、九龙江等组成，陆地面积平方公里，海域面积390多平方公里；辖思明区、湖里区、集美区、海沧区、同安区、翔安区6个市辖区。是一个现代化国际性港口风景旅游城市，工业生产总值将近4000亿元，厦洲的生态旅游特色农业在全国有名，如同美丽优雅的鼓浪屿，绽放在闽东南大地；作为基本产业，工业的发展也是突飞猛进，除了传统的重工业，厦洲的电子产业在全国名列前茅；当然还有她的第三产业，包括作为全国排名前列的港口以及闻名遐迩的旅游及相关产业。 作为这一明星地区的政府行政首脑，李刚深感肩上的担子太重了，要知道，这个城市曾经走出过国家领导人，李刚没有奢望那么多，这一次职务上的升迁对于自己来说已经是难能可贵了。与内陆地区的省会城市不同，厦洲的城市发展是另外一种飞跃，自己的施政理念，关于民生、城市建设、经济的可持续发展等等，都需要有一种全新的思路，有时候李刚真感觉到自己力不从心；一来几十年在中部省份的城市从政经历，城市的发展思路与沿海不尽相同，虽然自己主政的两个城市的经济水平在河北省也是名列前茅，但都是以重工业为主，与现在倡导的可持续发展大相径庭；二来随着自己年龄偏大，思想越发固步自封，对一些新理念新方向越来越跟不上趟。这个时候越发的想念曾经的秘书李晨。 李晨从中央党校硕士研究生毕业后顺利进入河北省政府办公厅，当时李刚仍是省城真定市市长。虽然与李刚在一个城市，但一个在市政府当老大，一个在省政府办公厅，见面便不像以前那么频繁了，可电话和其他的联络仍是非常密切。李晨对老上级恭敬有加，每周都会登门拜访，诉说工作上的困惑以期得到指导。李刚以自己丰富的官场阅历及广袤的人脉资源为李晨指点迷津广结善缘，加上李晨与生俱来的聪慧才智及多年的秘书生涯，在职场也是如鱼得水左右逢源。进入省政府办公厅不久，李晨就被提拔为秘书二处的处长，作为副省长赵成志的专职秘书。 李晨能从一个地级市市长的秘书中跃然而出，成为赵省长的专职秘书，这其中不能少了李刚的鼎力支持。 作为赵成志的大学同学，与李刚的革命友谊也是坚不可摧，当李刚在邯山市执政时，赵成志便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老同学提供信息及政策支持；当然李刚也没有亏待过赵成志，赵成志儿子现在在美国念书，费用也是何靠山的何氏集团在赞助。这种权钱交易在现实的中国不能不作为一种常态。当然，李刚和赵成志的同学们在中央各部委也有任职，其中有一位便作为中办的秘书，直接服务于中枢机构，那真是神一样的存在。李刚的同学圈子也是非常的高端，除了这些政界精英，还有商界巨擘，当然像何靠山这种血肉交织的仅此一例。所以每到关键时刻的用人用钱他都会安排何靠山一人操作，以便不给外人留下口舌是非。 李刚在河北的省城做了两年市长，为当地的工业发展取得了卓有成效的进步。河北的省城真定市被称为火车上拉来的城市，没有什么文化底蕴，省内经济以钢铁、化工、建材这些高耗能产业为支柱产业；虽然曾作为华北重要的纺织业基地，但随着上述这些高耗能高产出产业的发展，传统的纺织、医药制造等产业便不被重视，加上国内的汽车工业、基础建设都在应用钢铁，所以河北省的工业生产总值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李刚到真定市任职后，提出整合市内的钢铁产业，成立冀中钢铁集团，其中何氏矿业集团也有较多的股份，将原来的钢铁大市邯山市与真定市的钢铁企业强强联合，很快在香港上市，成为国内领先的钢铁生产企业。就此一项，李刚便使真定市的国民生产总值增长速率连续两年排名全国地级市的前五名。 当然，高耗能产业的发展为当地经济发展带来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很多人因此富了起来；同时，经济的发展为环境带来了不可挽回的损失，或许当我们的子孙们再看到蔚蓝的天空和满天的星斗时只能在影视作品或梦境中了。只是当时的人们尚未感受到这一切，他们还沉浸在经济快速发展带来的方便快捷灯红酒绿及纸醉金迷中。当然，经济快速发展带来的红利最大的受益者除了每一个老百姓，还有市长李刚。 中国□□第十七次代表大会前期的政坛调整中李刚因此被调任到沿海城市厦洲履职。李刚的职务调整在河北政坛也引起了一阵骚动，按照惯例，李刚的年龄已经57周岁了，在地市级领导中算是年龄偏大，异地任职并且越省这在干部任职中也是少见的，更重要的是李刚与当地一些企业家不清不楚的关系，有人举报李刚在真定市主政期间利用职务便利为儿女亲家谋取不正当利益。但这一切都没有成为李刚升迁厦洲市长的羁绊。 作为计划单列市和副省级城市，厦洲市长是副部级，李刚从真定市长升任厦洲市长，不仅在行政级别上升高一格，更重要的是作为中国的明星城市，厦洲有着特殊的意义。 当他在厦洲履职一月后，发现越来越需要李晨这样的帮手了。但李晨的职务调动也需要组织手续，首先他得需要老同学赵成志的同意，赵成志在这一次的职务调整中也升任河北省常务副省长，李晨也由秘书二处副处长转正，专门负责赵副省长的一切工作生活安排。现在把李晨调过来相当于从老同学手下挖人，所以首先还得听听两位当事者的口风。 李晨虽然这三年一直跟随赵成志，但从心底来说，与李刚的关系更近一层。虽然当时从中央党校毕业后自己也极力想留在李刚身边工作，继续为李刚鞍前马后效劳，但老领导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让他去省政府历练一番。当然，省政府办公厅这个更广阔的舞台也为李晨自身的发展提供了更高端的圈子；反过来李晨自身的进步也为李刚的工作提供了一些赵成志不能提供的信息量。其实，官场的竞争也是人才的竞争，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李刚对李晨没有什么遮拦，直接向他说明了意图，李晨心里一百个愿意；但自己又不能向赵成志提出这个要求，热情的背后将难题又抛回给了李刚。李刚早想好了应对之策，他告诉赵省长这一方面由他来搞定。虽然是关系极其亲密的同学，并且其中还有一些别人不知的利益纠葛，但李刚从赵成志手下挖人还是有些惴惴。李刚在电话里向老同学诉说自己在厦洲官场的无助，连一个自己人都没有的孤独，赵成志听后一下子就想到了李刚要向自己挖人；但设身处地为李刚想想，也为老同学所感动。 赵成志在电话那头说：“我这可是以中部落后地区的智囊来支持你们沿海发达地区的发展啊！等你在厦洲安顿下来，一定要支持家乡的发展！” “那是自然，即便没有李晨这档子事，我李刚那是过河拆桥的主！”两个人就这么说定了，随后又在电话中谈论了一些工作之外的事情。 李刚与赵成志关系如此之好不仅仅是因为同为复旦大学同学，毕业后同时在河北官场任职，还有他们共同的农村出身，相似的求学经历，同样的职业旅程，更重要的是都找的是官二代，并且这两个人的岳父还是老相识。所以这才叫缘分。当然，还有两个人家庭之外的生活。 邯山作为革命老区，为晋冀鲁豫解放军奉献了诸多燕赵儿女，常老爷子常东生便是其中一位。 常老爷子作为参加过解放战争三大战役的老资格，在邯山政坛有着不小的影响力；建国后一直活跃在冀南政坛，曾任邯山行署革委会主任，邯山行署专员，河北省委副书记等要职。当然，李刚参加工作时常老爷子仍在邯山任职，作为当时尚属凤毛麟角的大学生，更何况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李刚得到了常老爷子的青睐，并且将自己的独女常秀英嫁给了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章 迷蹊 2 常秀英没上过什么正儿八经的大学，只是作为工农兵学员参加工一年的大学学习，又忍受不了学校的枯燥，在上学第二年又向父亲提出了参军。看看自己的女儿不像读书的材料，常老爷子便同意了常秀英的请求。 常秀英有三个哥哥，常永海、常永江、常永涛。常老爷子喜欢水，因为来自太行山南麓，水相对稀缺。他们的部队曾经在淮海战役中痛击敌军，并且参加过渡江战役，对水的感情至深，所以给三个儿子起名都有水；到了常秀英这一个，常老太太要做主给女儿起名字，才彻底摆脱水，否则真有可能叫常永波了，当然这是玩笑。 常秀英上有三个哥哥，作为独女，真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虽然作为老革命，常东生更是将一腔热血全部扑在了工作上，孩子的教育自然落在老伴刘小蛾身上。刘小蛾作为与常东生一起参加革命的老同志，革命之初在部队的通讯部门，等常东生到地方工作后刘小蛾跟随丈夫来到邯山，在邯山市政府招待所作为负责人之一。邯山市招待所作为专门为政府部门负责的服务部门，除了政府招待外，在那个时代几乎是无所事事。常秀英的童年就是在邯山市招待所的大院中度过的，对这个大院她有着特殊的感情，多年以后当市政府招待所几度搬迁，改旗易帜为邯山大酒店后，常秀英还不时到邯山市招待所的旧址寻觅幼时的记忆。 虽然接受过一年的大学教育，但常秀英的大学是在浑浑噩噩中度过，紧接着来到军营，在军营中总算找到了一点自我。常秀英有天然的演讲及组织才能，作为连队的宣传干事，也是当时的风云人物之一。 □□时期常秀英作为连队的造反派头头，叱咤整个团部，只是当时部队没有乱，在几次无聊的活动后常秀英被遣返回了地方。几次改换门庭并没有使她意志消沉，回到地方后发现自己的父亲已经被隔离审查，随即与家庭划清了界限，风风火火的加入到当地最大的一个造反派“太行英雄”的队列之中。直到那个时候常秀英才发现自己最适合的地方竟然是“造反有理”的红卫兵队伍。在此期间，常秀英揭发了父母多项罪状，为自己的团队立下了不朽功勋，一时间声望甚高。大家都觉得这才是革命的最高境界。 可惜那已经是“□□”后期了，不久这些如火如荼的局面就很快如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蔫不知所终。常东生很快官复原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李刚毕业后分配到邯山市政府，得到常老爷子的青睐，促成了这门婚姻。婚后两年李飞出生，为小家庭带来无穷的欢乐。 自此李刚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常东生的提携，仕途畅达；唯一的缺憾就是与常秀英没什么共同语言，兴趣爱好格格不入。 李刚俄语非常棒，许多俄语的电影台词可以同声传译；普希金与叶塞宁的诗歌可以整篇的背诵，诸如叶塞宁的《失去的东西永不复归》、《不惋惜、不呼唤、我也不啼哭》、《可爱的家乡啊》以及普希金的《致西伯利亚囚徒》、《假如生活欺骗了你》、《青铜骑士》等这些他最爱的诗歌都会随口吟诵。书架上摆满了前苏联和东欧的一些名著，卡夫卡的《变形记》、米兰.昆德拉的《玩笑》及《生活在别处》也是他喜爱的作品。但这些东西与常秀英无法交流，她根本不知道谁是卡夫卡。好在李刚工作很忙，常秀英自从有了李飞，一心都在孩子身上，对李刚也是不闻不问。 李刚在单位说话算数，但回到家里，常秀英才是主角。常秀英认为李刚的每一次升迁都与自己的家庭背景息息相关，都是自己父亲极力提携的结果。常东生提携自己的女婿不假，但李刚工作上从未给岳父丢脸，一步步由邯山市政府办公室办事员，宣传干事，干部一科科长；丛台区副区长，邯山县长，邯山县委书记；燕郊市委常委、副市长、市长，后又调回邯山任邯山市委副书记、市长，其实每一步都有李刚自己的努力。从燕郊市调回邯山任市委副书记、市长职务后，李刚为邯山的经济发展确实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时值中国房地产经济突飞猛进的阶段，李刚将邯山的城市规划和市政建设整整提前了二十年。当然现在的邯山人走在绿树成荫的滏阳大街和丛台大街上时，他们早已经忘了曾经做出整体城市规划的那个人已经将要沦为阶下之囚了。 命运是如此的让人捉摸不透。正是因为官运亨通，李刚开始了大肆敛财。因为只有当自己为家庭取得利益的时候，常秀英才对李刚的能力认可；然而，这却是一条不归路。更痛心的是儿子的教育，因为工作关系，李刚不是出差就是开会，再加上在外地任职四年之久，等再次回到邯山市时李飞已经升入了高中。人生观世界观已经成型，活活和其母常秀英年轻时一个德行。生就一副好皮囊，却是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然而李刚更没有机会进行教育了，好在情商极高，多数时间可以讨父母欢心，尤其可以讨姥爷常东生的欢心。李刚看到如此局面也是深感无奈却又无可奈何。 就这样日子在一天天过去，直到高二期间李飞遇到了何湄。 讲到这里，明月和成蹊不由相对叹了一口气，夜晚的滏阳河从身旁静静的流过，也像在屏气凝神的听着两个人的谈话。 差不多一年多前何湄父亲的公司就已经被调查了，李晨也是在那个时候被带走配合调查。 李刚在之前也从未听到任何风声，直到李晨和李飞同时被带走配合调查，初步说只是何氏矿业集团的经济问题，因为李飞在何氏矿业集团担任重要职务。配合调查3个月之久后李刚通过各方运作，为儿子取得保外就医一年的时间，但限制人身自由。同时李刚也已经被严密监视，上层没有动李刚是因为要吊更大的鱼。只是李刚侥幸认为自己的活动取得了成效，经营多年的保护网又一次拯救了自己。 李飞出狱后不久何湄就怀孕了。这对平素盼着何湄生孙子的常秀英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讯。李飞与何湄结婚七年没有孩子，常秀英都快急死了。当然她从不怪自己儿子，只怪何湄玩心太大。其实这不能怪何湄，结婚后两年李飞就去了国外，一呆就是一年，虽然也隔三差五回国，但那个时候年轻人都想玩玩，等一等，李飞又以工作处于上升期为由打发了母亲；等后来回国后两个人的感情已经不像原来那么如胶似漆，感觉生不生孩子都无所谓了。 其实何湄也已经隐约知道李飞和何氏矿业集团驻澳总部的员工陆杰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但早已心如死灰，只是装作不知情。 可有了这次难得的狱中岁月，李飞或许受到了刺激，同时也听从了母亲以往的劝诫，出狱不久何湄便怀孕了。这对风雨飘摇的李家来说是否极泰来的征兆，李刚与常秀英脸上有了点难得的笑容。 其实常秀英内心深处还是非常痛恨何湄的，她把儿子入狱这件事的怨气一股脑的撒到了何湄身上。在李飞出狱后不久就动员儿子离婚，自己也去民政部门了解情况，但民政部门给出的答复是李飞这种保外就医的情况不予受理。显然厦洲市民政局李局长很清楚前市长夫人无辜面容下的真实意图，李刚已经被监视，此种特殊情况李局长亲自向厦洲□□做了汇报，得到的批示是暂时不予办理，等案子有了结论再定。 李刚早对这一切了然于胸，他对爱人常秀英上下撺掇没有干预，况且这个女人也不一定听他的；当常秀英把儿子与儿媳妇不能办理离婚手续的情况向他抱怨时，李刚什么话也没说，静静的坐在书桌前看报纸，他也时常预感自己的政治生涯已经结束，剩下的可能就是限制人身自由了。退而求其次，只能追求普通人的天伦之乐了，所以他还是赞成何湄怀孕生子的，最起码为晚年生活增添一点乐趣。 父亲仍在羁押中，案子据说很大，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公公李刚能帮上一把了。任何人都知道何氏集团与李刚是唇亡齿寒的关系，但现在的李刚倒是和没事人似的，有事尽往后躲，有时候连工作上的事情都交给副手去办了，逐渐向二线方向退缩。其实何湄尚不完全清楚公公李刚那时候已经被严密监视，电话都在被监听。 愁绪万千却又不能有所表露，何湄也是非常为难，身怀六甲行动不便，只能夜间默默以泪洗面。父亲被带走后，往日建立起来的关系网现在也都不好使了；何靠山被抓的消息满城风雨，大家都在疯传下一个肯定要抓李刚；并且说这不单单是李刚和何靠山的问题，其中牵扯到更高层的腐败问题。何家已经被抄家，公司所有资产被封存，海外账户被冻结，其母郝春菊也花了不少银子打听何靠山的消息，但都是泥牛入海毫无音信。 听着明月的叙述，成蹊心里五味杂陈，一阵阵的揪心，胸口像被重重的石块压着透不过起来。许多当日何湄住院时的情景现在有一些逐渐的清晰起来，为什么当初据说那么爱何湄的李飞现在成了如此德性，为什么尊贵如公主般的何湄现在如此憔悴。 可怜的何湄，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虽然何湄在出院前将自己的联系方式留给了成蹊，但成蹊还从未给心底那个最熟悉的陌生号打过一次电话，只是交代下级医师在出院医嘱上认真写上出院后一个月、三个月、半年定期复查。想来何湄出院也马上一个月了，成蹊想马上回厦洲，对，必须马上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章 湄盘 1 何湄现在是孤独的，没有人明白她的心思和难处。或许成蹊能够理解一二。 人生就是如此，有些路注定你要自己独自闯过，没有人能陪你从始至终走向终点；但陪一段就够了，在需要时想一想对方，就可以为你带来精神上的力量，使你能够再次振作精神，奋力前行。有亲人在心底，有朋友在远方，虽然多数时间他们会默不作声，但一直会持续关注。 正如成蹊对何湄的关注，何湄也该关注着成蹊吧。 出院后何湄的身体大体上还算可以，只是孩子没有保住，子宫又被切除，虽然保留了卵巢，维系了女性的激素水平，但在常人看来，再生育就是天方夜谭，婆婆常秀英每天也是热嘲冷讽。加上风声日紧，网上舆论对原厦洲市长李刚一片不利。 年初岁末的市里两会上厦洲官场震动，李刚被免去市长一职，转任厦洲市□□，虽然职位并无降低，对外只是宣称是年龄已到，此次职务调整只是作为退休前的常规手段，但坊间纷纷传言李刚的同学，曾任中办主任的王子文已经被双规，而李刚只是笼中之物。加上这些因素，常秀英更是对何湄指桑骂槐。而李飞也是天天被法院传唤，交代各种问题，回家后只是对何湄发一顿脾气，有时还会拳脚相向。何湄现在也是度日如年，真想一死百了或是逃离这个魔窟。 河北老家已经不能再回了，整个何氏矿业集团已经被收归国有，其兄何一方也由国外羁押归案，其母虽无判刑，但案子尚未定性，也在被监视行列，每天被传讯，交代各种材料。唯一能投奔的是妹妹何涘。 何涘小她姐姐四岁，站在二十岁的尾巴尖上；按说像她这样的背景，必须是追求者无数，更何况何涘也如何湄一般美丽动人。 何涘大学读的是纺织与服装设计，研究生老板是浙江大学服装设计专业的钱友谅教授。钱教授在东方服装设计界也是威名远扬，而何涘的梦想就是创建一系列自己的服装品牌，最终让他们熠熠生辉于世界著名时装台上。 曾几何时，成蹊与何湄的相恋同时也深深感动着何涘。成蹊只是把何涘当成小妹妹来看待，因为她确实也是妹妹。上边有哥哥何一方和姐姐何湄罩着；在她开始懂得爱情的时候，何家的事业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追求她的人自然很多。而何涘也目睹了成蹊和何湄的爱情，虽不曾像她姐姐一样饱尝幸福的甘甜却也并未遭受刻骨的痛苦，反倒多了一份远观后的默然和思量后的悲凉。也正是看到了姐姐爱情与婚姻的种种无奈，更让何涘对爱情及婚姻有点敬而远之，多的只是浅尝辄止，让追随者感到若即若离欲罢不能。 何涘选择服装设计纯粹出于自己的爱好，这也是她自己的王国，同时也是她与家族企业撇清关系的唯一途径，至少现在看来。 虽然公司刚刚成立3年，但在宁波也是小有名气，她为自己的服装创建了三个系列：男装品牌“在水一方”，女装品牌“在水之湄”和“在水之涘”。除了固定的款式，何涘为一些高端的客源量身订做适合他们自己风格衣服。从设计、选材、缝制、后期制作、出厂质检，何涘都步步把关。虽然是创业初期，何涘对自己的公司要求甚高，除去设计理念，衣服的选材和制作都是国际一流水准，短短时间，在宁波、温州及杭州的几大商圈，何涘都有自己的门店并且生意非常之好，声名鹊起。 当一个月前听说姐姐生命垂危时，何涘放下手头焦头烂额的生意连夜飞到厦洲，等她赶到姐姐身旁时，已经是术后第3天了。当时何湄已经渐渐苏醒，当何涘得知为姐姐做出生死抉择并将亲爱的姐姐从生死线上拉回来的正是成蹊时，何涘心底一股暖流缓缓流过，只是当时何湄并不清楚自己已经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何涘想到了很多伟大的爱情，虽无《泰坦尼克》中杰克把生命的希望留给露丝那么悲壮，也无《神战：权利之眼》中贝克冒死为即将经过地狱之门而无再生希望的爱人萨亚送去重生的筹码那么动情，但成蹊对姐姐的爱至少让何涘为之感动。 何涘与何湄年轻时的性格如出一辙，开朗而又善良，比姐姐更完美无瑕，却多了几分狡黠与灵动。也是高挑身材，细腰长腿，光洁如玉的皮肤，灵动的双眸顾盼生姿，微微上启的上唇妩媚无限。几件在别人看起来毫无新意的衣服被何涘搭配起来却是另外一种意境，不只是清水出芙蓉，倒像是雨后新荷，滚动在荷叶上的颗颗露珠都是那么的迷人，晶莹剔透却又灵动无限，更别说那支亭亭玉立不胜娇羞的白莲了。谁看到何涘都忍不住想多看几眼，无关性别。 何涘不仅貌美，更是落落大方，良好的教育背景和那种天性的善良给每一个接近她的人以无法抗拒的亲和力。所以当何湄出院时，两姐妹出现在厦洲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的妇科病房时，美女如云的厦大也顿时暗淡无关。科室的小护士们也终于明白段大夫至今未结婚的重要原因之一了。 除却巫山不是云，曾经沧海难为水，太能形容此时的成蹊了。 但成蹊不仅仅看到的是何湄的外貌，关键在于两个人在一起的感觉。虽然已经多年未再联系，但交心的感觉是不用说那么多话的。正如刘震云的小说《一句顶一万句》。有时候，一句话就够了；有时候一句话都不用，一个眼神就够了；有时候甚至连眼神都不用，你想去做某件事，而他已经提前为你做好了，这就是心灵的想通。成蹊与何湄都相信两个人之间是存在感应的，要不为什么在这个生死攸关的特殊时刻再次相遇呢。 是啊，两个人相互孤独了这么久的时间。孤独会使人改变许多。但又如爱默生评价梭罗，他是孤独的，但从不寂寞。成蹊与何湄同样是孤独的，但两个人从不寂寞，虽然十多年音信全无，但对方都彼此坚信任何时刻都在思念着对方。这就是他们灵魂不寂寞的原因吧。或许茫茫夜空中对你眨眼的那颗星星正是思念的爱人的眼睛，他在无时无刻的关注着你，在你失意时为你打气，在你疲倦时为你加油，在你痛苦时为你解忧，在你迷茫时为你指引方向。或许这种柏拉图式的爱情在现实中几乎是不存在的。因为往往我们都败给了现实，何湄不也败给了现实吗？ 想到现实的困境，何湄也只能去求助妹妹何涘了。何涘听说姐姐要来，万分兴奋。收拾房间，为姐姐准备爱吃的小零食，同时不忘告诉姐姐记得来之前先到医院复查一下身体。 何涘笑着在电话那头调侃姐姐：“去厦大医院复查时顺便给成蹊大哥道一声谢谢！” 何湄也一扫多日聚集在心头的阴霾：“好的，知道了，你这个调皮鬼！有没有什么话让我告诉他的？” “你想说什么就说呗，问我做什么？”何涘在电话的那头揶揄了姐姐一把。 第二天一早正好是星期二，何湄驱车前往厦大医院，她并没有先去找成蹊。她知道成蹊很忙，每天不是手术就是抢救病人，还有带教任务，况且她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各种麻烦再带给成蹊了。虽然电话里和妹妹聊的很欢，但来到厦大医院妇产科大楼前何湄犹豫了。 何湄转身前往门诊大厅，挂号排队。接待她的是另外一位女大夫，看完何湄的病历及相关检查，笑着对何湄说，“段大夫真是救了你一命。目前你需要复查血生化，腹部超声；不过结果出来就到下午了；如果下午你挂不上我的号可以直接去病房找段大夫啊！”这位女大夫说完后一脸的茫然，“段大夫对老病人都很好的，况且你当时病情这么重，他一定对你记忆犹新，这种重点病号他都会随访的。难道你没有接到他的随访电话？” 何湄笑着说：“接到过，我怕他上手术，所以没去病房找他。”其实何湄接到的随访电话并不是成蹊打去的，是成蹊的下级大夫王琪的，两周前也就是出院十天后王琪在电话里详细询问了何湄的出院后情况，并嘱咐她定期来医院复查。 听到何湄的回应，那位女大夫告诉何湄：“那你就等所有化验检查结果出来后到病房找段大夫，他对你病情了解，会给你更详尽的指导，况且段大夫是个非常棒的医生！”这位女大夫可能以为何湄住院期间对段大夫产生了误解，三番五次强调段大夫如何如何好，只是不善交流沟通，所以给人感觉有点冷酷，其实是个热心人，自己都偷偷去献过好几次血。一席话说的何湄苦笑不得，只好说等结果出来一定去找段大夫这才罢休。 其实成蹊现在正在回厦洲的飞机上。寻成蹊不遇，何湄怅然而归，不过所有的检查结果都不错，何湄除了仍有轻度的贫血外，其他各项指标均正常。 当天下午成蹊匆匆赶回医院上班后，何湄刚刚离开医院。王琪也明白何湄和成蹊的特殊关系，一见到成蹊便向其汇报了何湄的所有检查结果并告诉他病人现在恢复很好，精神状态和生理状态都不错。 前赶后错还是没有遇到，成蹊也是无语，接下来王琪又向他汇报了几天来的病人情况，也是一切安好。听完汇报，成蹊马上去向主任报道，以便安排下一步的工作。医生的工作性质就是如此，病人的病情可没有任何规律可循。 第二天成蹊便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中了，有好几台手术等着他去做呢。而此时的何湄已经踏上了前往宁波的动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章 湄盘 2 火车穿梭在闽东及浙东南的丘陵地带，扑面而来的是清新的海风及满眼的绿色，久居北方干旱少雨地区的何湄虽然来厦洲已经两年有余，但从未出过厦洲本岛，每天过着单纯而规律的生活。厦洲本也没有什么朋友，虽然也在高中同学聚会时曾打听到成蹊在厦大医院工作，但要不是这次死里逃生，可能相见还不知到什么年月。命运就是如此的无趣却又充满转机。 时值八月下旬，多数地区仍是热浪袭人，然东南大地雨水充沛，一场雨后反倒不觉闷热。车窗外层层秋茶连绵不绝，似一席巨大的绿色地毯温柔无边，茶农点缀其间如五彩星光；西望群山，层峦叠翠林幽鸟静，而东边不远处夕阳下海边却是碧海溢彩滩涂铺金，何湄心情顿时豁然开朗，将多日的忧郁与不快统统抛之脑后，想起几个小时后就能与小妹相聚，心情更是美不胜收。 火车到宁波站已是下午五点钟，一出车站，看到妹妹在出站口挥舞着双臂向自己招手，何湄一阵感动。 看到姐姐气色比一个月前好了许多，何涘的双眼不禁又湿润起来，拎过姐姐的背包背到肩上，一手接过拉杆箱，一手抱住了姐姐。 两个人什么话都没有说，默默沿着车站前的广场走过，穿过不息的人流。两个人都有很多的话要与对方倾诉，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何涘首先打破了沉默：“你看我傻不傻，咱们越走越远了，车就在那边停着呢！”说完指着来时的广场旁边：“先上车再说！” 驱车沿着甬江边的人民路一路前行，就到了何涘的住处——日湖边的“日湖琴韵”小区。 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客厅中一大束的粉蓝相间的玫瑰花，卧室仍是按照姐妹俩未出阁时的布置，紫罗兰的壁纸点缀着粉色的玫瑰花，床头放着自己最爱毛绒机器猫，月牙形的床头灯依然散发着醉人的柔和的光芒，书架上摆放着自己爱看的张爱玲与林徽因。何湄扭头看看妹妹，何涘正站在卧室的门口歪着头冲自己傻笑：“怎么样，姐，合你意不？”何湄转身紧紧地抱住了妹妹，什么话都没说，眼泪不由的顺着面颊肆意流淌下来。 良久，何涘扶着姐姐坐了下来，摸着姐姐的面颊，柔声问道：“来的时候有没有再去医院复查，医生说恢复的怎么样？” 何湄破涕为笑：“都看过了，什么事都没有，非常好！” “那？”何涘扮了个鬼脸。 “那什么，你是不是问我见没见段成蹊？没有，听同事说回河北老家了。”何湄微微一笑。 “哦？！”何涘也是一脸遗憾。 “姐姐，我问你，假如现在你孤身一人，还想不想嫁给段成蹊了？”何涘又问。 “说什么呢？我们家现在这种情况，人家避之唯恐不及呢！”何湄苦笑道。 “我敢用脑袋做赌注，只要你现在单身，他肯定会娶你的！出院那天我们一起去向他道别，我特地注意了他看你的眼神。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出来他仍然在深爱着你！”何涘撅着小嘴向姐姐保证。 “别瞎说那些没用的了！我们想想晚上吃些什么吧，姐姐饿了。”何湄岔开了妹妹的话。 “好吧，晚上我们到老外滩吃韩国料理去，那里有一家韩国料理特别好吃，并且是我一个朋友开的店，他早就说要请我吃，一直都没有机会满足他的愿望！今天正好可以去。”何涘兴奋的说道。 “怎么去，远不远？”何湄问。 “很近很近，步行十分钟就到，路上顺便让你看看我的小店！”何涘一脸的眉飞色舞。 姐妹俩换了衣服，何涘又补了补妆，她看看姐姐脸色还是不太好，便要求何湄重新化化妆。 何湄笑着说：“我就算了吧。” 何涘盯着姐姐的脸，严肃的说：“必须化妆了，姐，从今天起，做回你自己，漂漂亮亮的，不为别人，为咱们自己！要不你和我的差距真的就太大了！出去人家会说是娘俩的！”说完噗嗤笑了。 “好了好了，为了不让别人把咱们当成娘俩，我必须打扮一下。”何湄应道。其实出门前何湄并没有带那么多化妆品，本来一团糟的心情和不争气的身体，哪有闲情雅致来打扮自己呢，不过来到何涘这里，第一件事情居然是重新打扮自己。 梳妆台前摆满了各种化妆品：第一层是sk-ii的洁肤系列，第二层是雅诗兰黛的护肤系列，第三层是迪奥的各色眼影和唇膏、兰蔻的睫毛膏、香奈儿系列的香水。 只看得何湄眼花缭乱，不知道该用哪一种。何涘在身后轻轻告诉姐姐，这些都是为她准备的，她感觉这些化妆品都应该适合姐姐何湄，因为姐妹俩的皮肤性质差不多，只是唇膏和眼影的颜色比自己多了几种，让姐姐自己挑选喜欢的颜色。 收拾完毕，何湄简直不相信镜子中的就是自己，虽然对自己的容貌非常自信，但连日来家庭的变故和突如其来的疾病将一个花容月貌的绝色佳人硬生生变成了黄脸婆。婚后与妹妹在一起的时间骤然减少，加上自己还要相夫居家，妹妹又四处求学，只有在过年时两个人才能短暂相聚，几年的时光妹妹已经成了最会关心人的那一个了，心里甚是欣慰。 是啊，人必须得认命，认命并不是听天由命逆来顺受或是破罐子破摔；而是接受命运的安排，包容生活的坎坷和不易，笑对人生的残缺与遗憾。想想自己遭受的变故，与其做一个祥林嫂，还不如坦然接受命运的安排并愉快的沿着未来的道路走下去。对，改变自己的一切，做回自己！ 夜晚的人民路清爽异常，甬江的水汽夹杂着国槐的清香扑鼻而来，使人一下子仿佛置身于巨大的花房。江边的路灯像两条长长的巨龙，蜿蜒而至，与江水中的影子颔首弄姿相得益彰；两岸高楼遥相呼应，霓虹装扮下更加妖娆多姿，不多时间就来到了何涘所说的韩国料理店。 店长是一位二十七八的年轻人，中等个，单眼皮，皮肤细腻，看到何涘来了，亲自从店里迎出来，一边走一边说对着何涘说：“这位就是姐姐？果然比你更漂亮啊！” “那是，必须的！五年前的姐姐比现在的我更漂亮！”何涘一脸的骄傲，“怎么了，陈老板今天有时间陪我们？对，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这家店的老板陈晨。” 被何涘称之为陈老板的陈晨向何湄深深的鞠了一躬：“欢迎姐姐光临寒舍！”何湄被这一躬逗乐了。 陈晨接着向何涘说：“你告诉我晚上要过来尝尝我的手艺，我哪敢不在店里，下午到现在推了好几个局，就等着您二位大驾光临呢！食材和配料都是我亲自准备的，二位到楼上‘听雨轩’等我，我去厨房准备上菜。” 姐妹俩相视一笑，由服务员引导到二楼。不一会，陈晨就率领几个服务生将自己的拿手菜尽数呈现了出来。先上来的是两杯韩国清酒，据说这是上周陈晨刚从韩国带来的。接着是熏肉里脊，薄薄的里脊片整齐的码在盘子周围，中间点缀着嫩绿的苏子叶和生菜，旁边是陈晨亲自配制的熏汁。果蔬的清香与牛肉的醇香契合的丝丝入扣，再加上熏汁的渗透与熏陶，任清爽脆滑携带着不断刺激着味蕾。接着是生煎鱼片，随着滋滋的烤肉声响起，扑鼻而入的是鲜美的鱼香，特殊的鱼汁更增添了它的香味和口感。再配上那杯入口回味无穷的清酒，真让人欲罢不能。 看到陈晨忙来忙去，何湄感到不好意思，多次邀请其坐下也喝上一杯，陈晨终于在一道菜上来后坐到桌子前。认真询问何湄口感如何，或许听何涘描述了姐姐的身体状况，陈晨的烤肉和煎鱼片都要比其他时候做的更熟更入味。熬制的骨汤也非常地道，香而不腻。 晚餐完毕，姐妹俩并未久留，何涘告别陈晨，说要带姐姐去自己的店里看看。 江边依然人流如织，何涘领着姐姐来到了临街的一个店面，告诉何湄这就是自己在宁波的几个店面之一。招牌上赫然写着“伊人”，进入店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写在显眼处的公司的宗旨——“伊人服饰，让你销魂。”看到老板莅临，店员们并没有拥簇而至前来问好，仍有条不紊的在向店内的客户介绍自己的产品；何涘更是如数家珍的向姐姐介绍自己的三大系列服装品牌——一楼是男装品牌“在水一方”，二楼是女装品牌“在水之湄”，三楼是“在水之涘”，四楼是私人订制区域。 店内客人熙熙攘攘，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回头客以及熟客介绍而来。何涘告诉姐姐自己的团队还有几个刚毕业的服装设计专业的年轻人，除了追随国内外最新的服装设计潮流，她仍要求自己及员工们日常学习其他专业的知识，诸如礼仪学，心理学，美学，人文地理学等知识，以便更好的为每个客户订制属于自己的服饰特点。 看到妹妹的小品牌竟然有许多固定的客源，何湄打心里为何涘骄傲。何涘告诉姐姐，自己身上的衣服全部由自己亲自设计，面料配饰都是亲自把关的。何湄看着果然超凡脱俗，不比寻常。何涘轻轻的告诉姐姐：“我的公司目前仍缺乏一个推广人员，你上学时曾专修过一段时间的项目推广，又有政府部门的工作经验，可以帮妹妹一起推广这个品牌。”何湄笑笑，沉默以对。 是啊，何湄也想在宁波待上一段时间，让自己的心境彻底得到一次洗涤或是放松。 光阴如流水匆匆而过，转眼之间，三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何湄在宁波帮助何涘打理服装公司的业务也已经是轻车熟路了。下属们都很喜欢这个极具亲和力的大姐姐，严肃而不失活泼，不遗余力的关心每一位员工的工作生活及家庭。 每当员工出现差错时并不是第一时间追责，而是追寻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差错，是工作流程的失误还是员工个体的疏忽。如果是工作流程本身就存在不合理的因素，换成另外一位员工也有极大的几率出现错误，那么我们就要修改工作流程和公司的相关制度，如果是因为个人的原因，也要从根源上去寻找出现这些差错的原因，是员工自身的疏忽或者工作能力不足还是工作压力太大太忙以至于出现了错误。 何湄按照戴明环的原理为公司制定了pdca的工作流程，每月每季度以至于这一年都有一个公司的管理目标，这就是p（plan）；然后带领员工与完成这个目标，这就是d（do）；到了月末或是季度末，会去检查评估每一阶段的成果，这就是c（check）；最后对完成的成果进行评估a（action），如果结果满意，公司就会将这一时段的流程标准化，如果不满意，公司将继续改进工作流程，进入下一个pdca循环，直到达到预定的结果。 当然，完成公司制定的目标，每一位员工按照贡献的大小会得到不同的奖励；同理，完不成目标，公司照样会对员工做出相应的处罚。何湄及何涘也不例外。同时，何涘邀请员工们入股，作为公司的会员之一，根据投资金额的不同，在制定公司重要章程时有不同的话语权。大家一开始对这种管理方法不甚赞同或是窃窃私语，经过三个月的运行，公司的业绩得到突飞猛进的发展，员工们拿到手中的钞票比原来多出不少，纷纷增加了工作的积极性，有的入股，有的介绍客户，有的在微信朋友圈刷屏宣传公司的产品，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何涘看到姐姐到来后，果然为自己的公司带来清新的空气，心中不免有些得意，更为之欣慰的是姐姐自从投身何涘安排的这一角色后，完全将前一段时间个人的悲伤置之度外，全身心的沉浸在工作之中。人啊，有着多么顽强的生命力，任何困难都难以让其屈服；除非自己选择妥协。 何湄忙起来也是神采奕奕，这里有她自己的天堂。正是应了马斯洛的需要层次论，现在何湄可能也满足了自己的人生最高需求，实现了自身的人生价值。也只有在万籁俱寂的深夜，看着床头柜上何涘为自己隔几天就新换的鲜艳的玫瑰，何湄才想起自己还有着基本的生理需求和爱的需求。 三十二三的女人，正如十月份北京的天气，没有八月份的酷热与躁动，也没有十一月份的萧瑟与冷酷，香山的红叶微红，北海的荷叶未败，满大街的国槐仍是郁郁葱葱，银杏树依然墨绿如染，虽不是含苞待放或是娇艳欲滴，却是欲抱琵琶欲说还休，更让人欲罢不能弃之不得；她干涸的心灵需要一场淅淅沥沥的夏末的雨，不要像秋雨那么凉，不要像初夏的暴雨那么急。 何湄想到了成蹊。 成蹊此时也在想着何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章 思蹊 虽然上次何湄来医院复诊并没有遇到成蹊，但王琪的描述已经让成蹊吃了定心丸，知道何湄的身体恢复的相当不错。但心里还是想亲自见一见何湄，虽然何湄在医院住了两周有余，但自己仍然没有时间与机会与她好好的待上一会，或是夜半无语静静的四目相对，或是嘈杂纷繁人来人往中窃窃私语。 在何湄昏迷时成蹊是独自默默陪伴，等何湄苏醒后转入普通病房则有其家属照料，成蹊更没有多待一分钟的理由了，唯一期待的是何湄能按照医嘱吩咐，定期前来复诊。成蹊可以一诉衷肠，或许也不会的，时过境迁。花非花，雨非雨，物是人非事事休，何湄还是那个何湄吗。想到这里成蹊摇摇脑袋，接着又点点头，仿佛在确认什么。 出院当天，成蹊电话簿里留存了何湄的号码，但他从来没有拨过。人家已经是李飞的老婆了，不管现在何湄处于何种境况，成蹊都不适合再去搅起这一潭沉寂多年的水了。他始终相信自己不会像那些年青的恋爱者一样，在凌晨两点为了女伴的一句“我怕打雷！”而冒着倾盆大雨于泥泞的山路打车直奔几十公里的郊外相伴佳人；不会为寻找女朋友喜欢的炒冰果或是冰激凌骑着自行车汗流浃背的从东四直奔西四；甚至不会每天在日记本里将自己的感情历程详细记录，以待有朝一日在心爱的人面前可以坦露心迹一博佳人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他感觉现在已经或是必须是一潭死水，清风不会吹起半丝涟漪。如果何湄现在过得很好，他不应该去打搅她的幸福；如果何湄现在过得艰难，他更不应该去趁火打劫。 其实这都错了。成蹊自己也在心里不断的拷问自己。他是多么想现在见何湄一面，诉说分别后的种种，上述的假设在何湄面前全部都是苍白无力。因为那种情况只是因为你没有遇到真正喜欢的人，当你真正遇到爱人时，一切的难题都会是苍白无力地。爱情会让人刻骨铭心，同时会让人陷入疯狂。就像《茶花女》中的阿尔芒，当他看到玛格丽特的第一眼时，他就将自己的全部交给了那个女人，为她粉身碎骨而浑然不觉。 已经到了何湄再次来医院复诊的日子，成蹊在苦苦等待，他还不知道何湄现在已经在宁波帮助何涘打理生意。 秋水望穿，佳人难归。 何涘也知道姐姐到了该复诊的日子，只是现在正是秋装上市冬装预定的日子，客户每日都络绎不绝。几次催促姐姐回厦洲复诊，何湄总是用公司现在业务太忙而搪塞过去；最后妥协先在宁波做一个简单的体检，如一切顺利就先不回厦洲，如检查结果不满意再回厦大医院进行下一步检查治疗。 姐妹俩就这么商量妥当，晚上回家再次路过陈晨的韩国料理店。何涘冲姐姐一挑眉，“他的韩国菜怎么样？想不想再尝尝？” 何湄也是微微一笑：“老是吃人家的不好意思吧？” “什么老是？咱不是就一次嘛！这次我们不找陈晨，估计他也不在店里。”何湄撅着小嘴，“就说想不想吃！” “好吧，听你的！”何湄一把搂住了妹妹的腰。 姐妹俩牵着手来到陈晨的韩国料理店。正是晚餐的高峰时间，加上许多慕名而来的食客，店里拥挤不堪，何涘排队领了号，坐在大厅里和姐姐等着空位。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何涘说着公司的事，何湄也向她讲述班上遇到的趣事，两个人有时禁不住一顿傻笑，一会儿又是一顿长久的沉默。 正在两个人兴高采烈的时候，陈晨满头大汗的店外闯了进来，直奔何涘面前：“我说何大美女，来前怎么不给个通知，我好在店里随时恭候大驾呀！” 何涘笑着说：“陈老板那么忙？再说本来没有打算来你家吃饭，只是顺路。这不，我姐还说不好意思老叨扰你呢。” “不不不，哪里话！欢迎叨扰，欢迎叨扰！你那么忙，来我这里委身，使我们的小店蓬荜生辉啊！我都想让你做我们的平面模特，为我们的小店代言呢！” “好了，别贫了，赶紧给我们上饭吧！”何涘微笑着看着陈晨。 “请两位移驾二楼‘听雨轩’，我马上就到！”陈晨说。 “哎，刚才我问了前台，都说有预定啊！”何湄一脸迷茫。 “别问了，那是我预定的！”陈晨做个鬼脸进后厨了。 姐妹二人相识一笑，轻轻抬步上楼。二楼的“听雨轩”正是姐妹俩上次吃饭的房间。坐在位于二楼阳面的最里边，与其他房间相隔较远，中间有饭店的办公区域，并且有后门，可以直通人民路后的日湖公园。 房间装修的不像一般的饭店，更像是家的感觉。迎面墙上是一副仿制的吴冠中的《周庄》，虽说是仿制，但白墙黑瓦间仍透露着灵气，氤氲的水面上依稀有着泛舟的女子，朦胧的小桥边依稀是撑着油纸伞的姑娘。侧面墙壁上是宁波本市一个很有名气的书法家的真迹，写的是周邦彦的《苏摩遮.燎沉香》。餐桌上的花瓶里插着几支玫瑰，欲开未开；窗台上有两盆茉莉，清香袭人，墙角的花架上有有一盆绿萝，郁郁葱葱生机盎然。金色的烛台搭配着浅蓝色的桌布，洁白的餐椅像温顺的仆人，静静的等着主人的召唤。 服务生将姐妹二人领进房间后，轻轻的退了出去，临走前告诉何涘，如有需要可直接按桌子上那个玫瑰色的按钮。何涘微笑着表示感谢。 服务生欲言又止，何涘笑着问：“还有什么吩咐？” 服务生满脸通红，小声说：“这个房间，老板从不接受预定。” 姐妹俩相识一笑，何涘转头对服务生说：“以后告诉你们老板，可以接受预定的，就是房间费要高一些；另不要叫一些乱七八糟的人。” “好了好了，不要闹了。”何湄轻轻的拉住妹妹的手，笑着对服务生说：“小美女，别听她的，你快忙去。” 掩上们，发现门后还有一个小小的书架，何涘说：“上次怎么没发现有书架呢？” 何湄笑着说：“我也不记得了。” 何涘走到书架前，看看上边都有些什么书。远的有《诗经》，《古文观止》，近些的有《资治通鉴》，更近的有《初刻拍案惊奇》和《红楼梦》；还有《张看》，《围城》及《人间四月天》。有司汤达的《红与黑》还有小仲马的《茶花女》。 何涘漫不经心的翻着这些书，等着陈晨的手艺。 何湄冷不丁问了一句：“上次问你的话还没给我说呢？” “什么话？”何涘扭头一笑，“我和陈晨怎么认识的？” “哦？我们一起去韩国参加一个自主创业者培训会，就在那里认识的，他就是这家连锁餐馆的老板，宁波、嘉兴、杭州都有，下个月上海有两个店也开张，马马虎虎吧。上次吃饭不都说过了！” “好吧！”何湄不说了。通过上次见面的初步了解，何湄心里也在纳闷，年级轻轻便把这么多的连锁店经营的如此红火，能力之强可见一斑，加上外表俊朗为人诚恳，从做饭的口味上能为何湄考虑这一件小事上又看出了照顾人之周到细致，与何涘正是天生的一对，只是口上并未点透。 “好什么好！还有什么想问的，我的中情局。”何涘笑道，“姐姐，我现在还不想谈恋爱，况且像我们家现在的状况，人家避之唯恐不及。我现在不能连累人家陈晨啊，他爸现在仍在宁波市政府任职呢。还是我上次问你的那个问题，假如现在你单身一人，会答应成蹊大哥的追求吗？” 两个人陷入沉默。“不过话说回来，我们还得有自己追求幸福的权利！”何涘轻轻而坚定的说，“姐姐，我支持你离婚！结束这场有名无实的婚姻！换做我，早就嫁给成蹊大哥了！不过，我不和你争。”何涘调皮的亲了姐姐一口。 就在这当口，陈晨端着他特制的蘸酱推门而入：“不好意思，我没有打搅二位吧！” “打搅什么啊！”何涘笑着说，“我们都快饿死了！” 牛排、沙拉、鱼子酱、紫菜包饭，鱿鱼羹。大快朵颐，何涘吃的头也不抬。何湄看到陈晨一直站在旁边并未就坐，赶紧让请他坐下，并邀请他有空时到家中做客。 何涘听到这里，抬头问道：“到我们家做饭，可行否？” 陈晨笑道：“当然可行，不过还得我自己准备食材，就是借用贵厨房一用！” “那必须的，再给你一个展现自己厨艺的绝佳舞台！”何涘放下手中的餐具，看了看陈晨。两个人相视一笑，何湄也笑了。 用餐完毕，姐妹俩告别陈晨，临走何涘指着书架上的那些书，“又在装点门面了？” 陈晨笑着眨巴着眼睛：“想与何大美女减少些差距，必须靠装点呀，我可不是你心中那个‘清水出芙蓉’的小哥，后天的努力必不可少啊！” “清水出芙蓉”的小哥？何湄与何涘相视一笑。 是的，本来何湄是想回厦洲找成蹊复查身体的，本来她也确实想回厦洲一趟了。如果一个地方常常让你魂牵梦绕，那里一定是有一个人让你日夜思量。 何湄的复查结果一切正常，三个月来在妹妹的精心陪伴下何湄已经从那场死里逃生的厄运里渐渐康复。康复的不仅是身体，更重要的是从子宫切除不能生育对她的影响，想想都从死亡的边缘重新走了回来，其他的真是不值一提。近两年的的霉运似乎也渐渐开始峰回路转，政府对姐妹二人的监控和传唤渐渐减少。母亲那边传来的消息是父亲的案子快有结局了，这也说明李刚李飞的案子都要定性了。何靠山涉案的只是经济，而李刚据说比经济方面更重要的是政治原因，他的叱咤风云风光无限的同学，曾经的中央办公室主任也被双规了，这就是所谓更大的那条鱼，所以李刚的案子就等着公审。 何涘劝姐姐与李飞离婚，因为李飞这一判最少得十年。据可靠消息，李飞除了在李刚与何靠山的案子中都有交集外，还借父亲旗号做一些李刚想干而不能干的事情。何湄听从了妹妹的建议，将自己的想法向母亲和李飞都做了沟通。 母亲已经被家庭的变故折腾的精神恍惚，对何湄的选择不置可否；而李飞也没有太多的磕绊，这很出乎何湄的意念但确实也在情理之中。上火的却是婆婆常秀英。常秀英先是和何湄通了电话，一阵冷嘲热讽；接着又给何湄的母亲一阵抱怨。说当年你们何家如何如何将一个破鞋扔到李家，我们李飞什么样的女孩找不着啊，结婚几年像个公主一样供着，即便知道何湄不能生孩子了我们李飞还是一如既往地爱着她，现在倒好，看李刚刚倒便急不可耐的要离婚，你们的良心哪里去了。 当母亲将常秀英愤怒的强词夺理无端加上的罪名向何涘诉说完后，何涘更坚定的支持了姐姐一定要离婚。如李飞换做成蹊这样的男人，姐姐肯定值得等，而面对这样一个男人，六个月前姐姐在生命垂危时的嘴脸，以及三个月来姐姐向自己诉说的李飞的种种，尤其是刚和姐姐确定恋爱关系就和女朋友的闺蜜上床，太让人作呕。当何涘问姐姐当时为什么不去质问李飞既然爱我还和其他的女人乱搞，何湄只能呵呵一笑了，因为李飞的世界观里根本把多占有一个女人当成自己向朋友炫耀的资本，他有的是钱和资源，没有何湄，还有李湄张湄，只要大家都不捅破这层窗户纸便罢了，况且当时父亲已经不允许她再找别的男朋友了。何涘更深切体会到嫁给李飞简直就是一个灾难，但对何家，对父亲的事业却是一种蜕变。 想到这些，何涘问姐姐恨不恨爸爸。何湄笑了，有什么恨啊，都这么多年了。 其实当时那种情况，成蹊也是不太合适的人选。而现在呢，何湄想想自己的处境，父亲已经入狱，而丈夫及公公也自身难保，自己经历了死里逃生又丧失了做母亲的权利，心中的那个爱人依然并且越来越优秀，我现在是不是仍是他的最爱。 何涘好像猜出了姐姐的心思，轻声说道：“姐呀，我看成蹊哥哥对你倒还是一往情深啊，你看他看你的眼神都不对劲。” “别瞎说。”何湄笑着瞥了一眼妹妹，叹了一口气，转身看着窗外的风景静静发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章 湄恋 1 成蹊自何湄出院后天天都在盼望着能与她再次相见，上次从河北老家匆匆归来，以至于原来打算再去湖北的寻根之旅也未能成行。他算好了何湄复查的日期，但却前赶后错两个人失之交臂。 电话本里明明存着何湄的电话，却没有勇气触碰那个不知在心底默念多少遍的数字。有时候数字就是数字，可有时候它又代表了一种生命。 喜欢往往会使人疯狂，而爱会使人克制。上次回家与冯老师及明月的谈话告诉成蹊，何湄现在的处境很艰难，但自己能为她带来什么？一个小小的医生，解决自己的生存或者在病人需要的时候作为他们的守护神，而当病人不需要的时候会指着你的鼻子骂你“披着白衣的狼”。 况且十五年的时光会使很多东西改变的。 虽然半年前成蹊曾从何湄的目光中找寻到了那种从不消失的爱的电波。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元旦了。成蹊也收到了两个喜讯，一是作为访问学者到美国的霍普金斯医院参观学习两个月，动身日期在来年2月份。另外一个是在全国的青年医生优秀论文比赛中折桂，他将代表厦洲大学出席年末在北京举行的全国妇产科学术大会并作为大会青年医师代表发言。 成蹊要忙着准备全国的妇产科学术大会发言，另外这个学期马上结束了，他的带教任务也非常繁忙。赵乐霞主任作为妇产科教研室主任，承担了一些协调工作，加上年龄偏大，马上就到退休的日子了，她这段时间主要在思考从手下的人中选择一位出任妇产科的大主任；所以一些工作总结计划都是由教研室秘书成蹊来完成。其实选择接班人很简单，在成蹊看来，任颖和张琼比其他病区的主任更有资格当选妇产科大主任，况且她们两位谁当选都会使妇产科的优良传统薪火相传，发扬光大。这个事情没有必要烦恼，所以当他推开赵主任办公室的门时，并没有想到赵主任正在思考这个事情。 任颖作为赵乐霞的开山大弟子，在学术上与其一脉相承，张琼虽然不是自己的学生，但多少年的搭档历练，同样非常精干。可以说他们这个团队整体素养非常之高，每个人拉出去到其他单位都是领军人物；而个体的闪耀绝对离不开整体的烘托，没有集体的努力，任何个体都不能独自完成一个手术。 看到成蹊推门而入，赵主任回了一下头。 “赵主任，这是教研室本年度的工作总结及下一年的工作计划，请你过目。” 赵主任拿到工作总结和计划并没有打开，突然问了成蹊一个问题：“成蹊啊，院长让我推荐一个妇产科主任的名额，你说现在哪位病区主任更合适？” “什么？”成蹊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主任会问他这个问题，而不是手中自己的工作。 “你说我推荐谁呢？”赵主任又把自己的问题重复了一遍，成蹊总算从无意识中恢复过来。 将妇产科几个病区的主任从脑海中过了一遍，唯一能有这份担当的除了任颖和张琼外再无他人，成蹊不假思索的说：“张琼主任和任颖主任最有资格了！” “其他病区的那几位主任会不会说我任人唯亲呢？”赵乐霞反问成蹊。 “哦？！”这点成蹊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原来赵主任在想这个问题。 虽然赵乐霞并无决定未来科室负责人的权利，但作为医院元老，国内知名的妇产科专家，她的话语分量在医院的决策层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当然决定谁出马任职厦洲大学妇产科这一国家重点学科的领头人有时候院领导都不能拍板。各病区主任都有自己的门路，他们的关系网可以遍布整个厦洲官场，甚至更远。有些时候，科学让位与政治或者科学作为了政治的牺牲品，这在赵乐霞这批从青年时代就将自己的全部献身于科学事业的人来说，是痛心疾首的；赵乐霞喜欢成蹊就是喜欢他有时候的这份天真未泯，但这份天真未泯在现实的社会中会碰很多钉子。 有些事情成蹊并不能完全想的通，比如选择学科带头人并不是完全依靠学术水平、临床能力和群众基础，有时候还要靠一些看不见的手。成蹊虽然并不完全想的通，但存在的就是合理的，他已经对一些事情司空见惯了。 “你坐下来吧。”赵乐霞招呼成蹊。 成蹊木讷的坐了下来。 赵主任问成蹊，年后去美国做访问学者准备的怎么样了，北京的全国妇产科学术大会发言准备的如何。对于这两件任务，成蹊简单做了一个汇报，对于去霍普金斯医院的参观学习，成蹊比较困难的是英语的口语，虽然阅读翻译这些外文文献成蹊毫不费力，但对于口语这一实战性很强的工具成蹊掌握的并不好。说实话，成蹊的普通话很糟的，小时候从神农架山区到太行山区，那些浓重的各式乡音伴随着他成长，虽然在北京上学对于他的普通话有了长足的进步，但本来就不愿意与人交流使他减少了很多练习说话的机会，天生的自卑感更使他在英语的学习中忽视了口语的练习，他根本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在几年之后代表医院出国学习。 然而，出国学习的机会正是赵主任为成蹊争取下来的。当省里将名额批复下来时，几个病区主任开会商议派哪位青年大夫出去，论学识人品，成蹊自然是当之无愧的人选，但每位病区主任都推荐了自己心中的人选。三病区的赵俊主任就推荐了自己科室的刘晓莉，刘晓莉是科教处刘处长的女儿，与成蹊同年入职。当然还有其他的人选，赵主任力排众议，推荐了成蹊。 这些是后来任颖主任告诉成蹊的。成蹊深深的感谢赵主任，但他为赵主任做不了丝毫事情，唯有更加努力的工作，认真的学习，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但他不知道，这或许是赵主任为自己争取的最后一个优先发展的机会了。因为赵乐霞马上卸任了。 赵乐霞对成蹊又提出了一些新的要求，但主要是生活方面，她询问了成蹊的个人问题，是啊，马上三十五了，赶紧找了姑娘结婚吧！ 成蹊笑着说，“从美国回来马上找！” “那就找个美国姑娘吧！”赵乐霞打趣他。 时间像雨后驮着重重甲克的蜗牛，慢吞吞的毫无感觉。 成蹊近段时间老是做梦，常常在睡梦中梦到死去的情景，试想，一个活着的人清清楚楚的看到死去的自己，往日的鲜活一去不复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躯体和无灵魂的深渊，面对这个深渊你只有束手无策的无奈，那将是多么可怕的事情。然而可怕的事情就可怕在你知道他将要发生却无法阻止。所以你必须不断生活在可怕之中，黯淡无光的岁月像一根根刺在喉头的鱼刺，他不会一下子要了你的命，却在一次次让你痛不欲生。或许只有是医生做久了才有这种感受吧。不管你身份如何尊贵，地位如何显赫，曾经有着呼风唤雨的能力或是光彩照人的容颜，当你没有生命的那一刻到来时，都将是一片无尽的黑暗。或是当有生命的躯体还在存在，但灵性的人生已经失去时，也将是一片无尽的黑暗。所以每当看到一个个赤身裸体躺在手术台上的病人，你无法去深入了解她的前世今生与贫富尊卑，这一切，在“活下来”这三个字面前都是无比的苍白无力。 所以，当病人进去手术室前，都是一样的忐忑一样的无助，唯有她的主刀医生才是他们极速坠落万丈深渊的唯一的救命稻草，可能真是稻草吧，所以才会如此的价值低廉，以至于在多数时候便渐渐将这些稻草弃之脑后了。这还算好的，就是怕稻草没抓住一去不复返跌入万丈深渊的病人，会声嘶力竭的抓着你的领子问你为什么不是一根井绳而只是一根稻草，让他在极速下坠的深渊里毫无希望可冀。是的，他从不怪自己为什么跌落深渊。 成蹊碰到的这些人太多了。 成蹊在慢慢熬着自己的日子，其实他的日子现在好过多了，并不是像一根根刺在喉头的鱼刺，倒像是一块块送入喉头的鲜美的鱼肉。至少别人看来是这样的。 年底的全国妇产科学术大会即将召开，年后又要马上到美国做访问学者，现在马上忙着办理签证，等着医院审批，院领导看到成蹊能争取下来这个名额也是非常兴奋，大笔一挥为他开了一路绿灯。 成蹊想着要回一趟老家了，他需要回到大山的怀抱去寻找一些精神的滋养。当他读高中时，每当思想中出现一些挫折，总会去爬山。爬山是一种修行，他需要你专注一件事情，闷着头向上攀登，可以欣赏沿途的风景但不要被其羁绊；当你顶着满头大汗一身疲惫爬到山顶时，心中憋闷的感觉随着视野的开阔一扫而光，看那些沟沟壑壑都有条不紊的顺着地质构造伸向远方，心中有多少疙瘩有会顺利解开。 成蹊心中的疙瘩同时也是赵主任的疑问：“还不赶紧找个姑娘结婚？” 北京的全国妇产科学术大会圆满结束，成蹊的大会发言以及手术演示得到了全国同行的赞同，北京仁和医院的同门们也非常高兴成蹊又取得了进步。他的导师杜青萍教授作为大会主席也为成蹊感到骄傲，并且在成蹊发言完毕后特意向与会者介绍——这是我的学生。会场一片赞誉的掌声。 中国的妇产界都以杜教授的学生自诩，哪怕跟过杜教授学习一天也要显摆一下，我在仁和师从杜青萍教授。可是让杜教授在全国大会上隆重推出并引以自豪的，成蹊是为数不多的。 师生相聚，同门相逢，虽然有很多话儿，但时间有时候并不属于个人。成蹊匆匆踏上回家的路，他想趁此次来京回河北老家一趟，看看半年未见的养父母，年后就要出国，老两口的身体也是每况愈下。这是成蹊最担心的事情。 回到邯山，首先找到宋明月，明月告诉他回老家的高速已经通车了，让成蹊驾车回家。成蹊无奈的摇摇头，他还没有驾照。老同学一阵苦笑，21世纪还有没有驾照的人，只是自己临近期末考试，实在没有时间陪成蹊。但是顺便告诉成蹊另外一件事情，何湄回来过春节了！ 哦！ 是不是可以见一见何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章 湄恋 2 临近春节的农村热闹非凡。 沿途大一点的村镇不时有集会，大家都在采购年货。下了高速公路是秦王镇，那是成蹊读书时经常路过的重要村镇，现在秦王湖已经被改造成一个颇具规模的旅游胜地，如果是在夏天的旅游旺季，高速路口将会是另外一番水泄不通的盛景。秦王镇到成蹊的老家黄家台村还有二十里路，现在都是宽阔的柏油马路。从镇里打车到村里不过十块钱。 天色尚早，成蹊打算在集市上给养父母置办点年货。说实在话，成蹊这个儿子当的不是十分称职。自从上大学后，成蹊没有在家完整的过一个春节，工作后更是每次过年都值班，虽然科里并不是每次都安排成蹊值班，但离家太远，明知不能和亲人团聚还不如把团聚的机会留给其他人。换另外一个角度，在过年时值班相对还轻松一些，毕竟像他们这种择期手术的科室到节日期间病人总会少一些。 宽阔的马路被商贩占去了一大半，吃穿用度应有尽有。虽然每次回来都会给养父老段零花钱，但老人总是舍不得花销。老段常说自己都是快入土的人了，身体上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最大的福分，能吃饱穿暖就行了；母亲更是把成蹊当成最大的盼头，每次知道成蹊要回来，总是提前几天把好吃的东西齐齐的准备出来。有时候因为工作的原因，归期又改，好多吃食都变质了，老母亲也舍不得吃，常常念叨这个是我们石头最爱吃的，一定得留着。每每当成蹊看到母亲精心为自己准备的奉若之宝的在别人看来早已不稀罕的吃食时，泪水不由充满眼眶。 成蹊为老父亲挑选了爱吃的沙琪玛，松软的蛋糕，母亲爱吃的小零食。过年的鸡鸭鱼肉，并且为父母挑选了过年的新衣服。想想自己的童年回忆，每当过年别人家的孩子穿着光鲜照人的新衣服出来玩时，成蹊总是穿着母亲缝制的土里土气的衣服，羞涩的站在远处看其他的孩子尽情的展现快乐，心里仍有一阵莫名的酸楚。 看到儿子回来，老两口兴奋异常。母亲端出刚蒸熟的年糕，油炸的丸子，热腾腾的大锅熬菜。邻里们听说成蹊回来了，也都过来看他，堂兄段召武端着碗站在院子里对成蹊说：“三婶子（成蹊母亲）已经到村头看你三趟了，怎么才回来！” 成蹊笑笑，没言语。 召文笑着说：“啥时候赶紧领个媳妇回来，看别人家的孙子都上初中了，三叔着急啊！” 成蹊也是笑笑，嘴里说：“马上，马上。” 宁静的乡村因为春节的到来热闹了许多，往年垃圾成山的小街道异常干净，自家的厕所也新翻修了。大家的住房都统一粉刷了外墙，路旁也种了好多的梧桐树。 段召文告诉成蹊，这些都是市里新换了书记，要建设生态绿色邯山，改善农村环境。 “看到镇里通向村子的路面加宽了吗？”段召武问成蹊。 “看到了，什么时候加宽的？半年前回来还没有呢？”成蹊说。 何氏矿业集团的发祥地就在这大山深处，这条路经常被拉矿石的重型卡车破坏，简直就是一条酒窝大道，乡亲们走在这条路上，晴天一身土，雨天两腿泥。原来坑坑洼洼的路面已经平整如新且加宽为双车道，这在重峦叠嶂的大山深处着实不易。 “山里边的铁矿都已经停产了，政府下令全部封存。不知道吧，老何被抓了，就是开矿的那个老何！”段召武说。 “早该被抓了，挖了咱们多少矿！把山里的环境破坏的精光！”段召文指着远处的群山，“四爷爷说把山里的风水全给破了！” “这路啊是旅游公司修的，后山要建设一个旅游区，估计明年‘五一’前能建好，有山有水的，挺好玩，我们都在给旅游区打工呢！”召武接着说。 “一天一百块钱，修台阶和栈道。我说三叔，过了年得给那个老板说给你涨点工资，除了你，没人会用石头垒那个碉堡！”段召文一边说一边捂住了嘴。他知道三叔不愿意让成蹊知道自己这么大岁数还在给别人打工挣这份苦力。 老段摆了摆手，“很轻松，一点都不累！我就是教教这些年轻人怎么用石头砌房子。” 成蹊看着老父亲满头银发，佝偻的背影，一阵心酸。 “石头，倒不是太累！”段召文也给自己打圆场，“三叔不用背石头，就是指挥这些年轻人怎么放石头才能把那个碉堡砌好，要不我们都不会。上个月他们那帮人砌的那个碉堡已经快塌了，老板很生气。我们队幸亏有你爸，所以砌的这个特别牢靠，看着也俊，老板很高兴。” “你放心，我们都会照看三叔的！”召武也说。 成蹊知道，村子里会用石头砌房子的老人越来越少了，有的岁数大了动弹不动；有的是条件好了渐渐将这一项技能忘却了；更重要的是现在村子里都是砖房了，石头房子倒成了一种文化遗产。 老段憨厚的笑着说：“我闲着也是没事，真的一点都不累，比我年轻时干的活轻巧多了。老板挺好，伙食也好。” 父亲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成蹊破例在家住了一晚上。明天下午的飞机就要赶回厦洲，科室还有好多工作等着他，临近春节，手术排的满满当当。 所幸现在通了高速，从家里到真定机场可以不过邯山市区。堂兄段召文也买了车，准备第二天送他；凌晨五点兄弟两个便动身启程。 母亲早早的准备好早餐，荷包鸡蛋的打卤面。看着儿子贪婪的吃相，母亲更心有不舍，眼圈红红的。 “三婶子，石头再回来给你领一个漂亮的儿媳妇！别难受了啊！”召文给婶子开着玩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章 湄恋 3 相聚的时刻总是如此短暂。 凛冽的寒风让人心中阵阵发毛，想起昨天晚上明月打来的电话问成蹊什么时候回厦洲，当成蹊告诉明月直接去机场而不从邯山市里经过时，明月焦急的问他：“我不给你说何湄在市里吗？你不和她见面了？你回来的前一天她还给我联系了，说等你回来一起聚聚。你们没有联系吗？”电话那头一连串的问句成蹊没有回答，只是告诉明月工作太忙，领导打电话要赶紧回来上班。当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深深的叹息时，成蹊心头更是一阵发紧。 昨天下午当大家在院子里讨论老何被抓时，成蹊没有一丝笑容。其实成蹊与何湄的事情老家里也有一点传言，但具体内容大家都不清楚，谁能相信大老板的女儿能看的上穷小子段成蹊呢。当后来渐渐传来李飞与何湄结婚的消息时，一切才步入正轨，这才是熟悉的剧情或者叫门当户对吧。 成蹊从上学到工作离家十几年，虽然这里是他童年成长的地方，但回忆里并没有多少快乐，多的是苦涩和艰难。但正是这里的艰难和苦涩给了他无尽的力量，虽然对于家的概念成蹊较为迷茫，他至今早已对生身父母的容貌忘得一干二净，但这两个给他成长土壤的老人确实是他值得感恩一生的。 看看身边的堂兄段召文以及其他几位堂兄弟，虽然家境比自己要好，但都没有正经的上过学，他居然是段家第一个大学生。小时候出去玩大家都不愿意带这个外来户，现在堂兄们提起来都言必称“我们家成蹊如何如何！” 人呐，真是没劲。 兄弟俩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段召文向成蹊讲述村子里发生的事情，东家长李家短，成蹊不做评述偶尔问一句自己小时候的玩伴现在在干什么。 召文是一个健谈的老兄，成蹊没有问到的，也不厌其烦的细细讲述。成蹊本没有多少话，小时候村子里也没几个可以说的上话的，现在岁数大了，更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了。有些话说出来之前大家都已心知肚明，等于白说；有些话说出来大家也不懂，等于没说；有些话说了大家不愿意听，反而得罪人；有些话大家愿意听但自己说着别扭，也不愿意说了。说什么还得琢磨别人的心思，是一件劳心费神的事情，所以久而久之，就不愿意说了。 有时候成蹊非常佩服那些新闻发言人，在记者的□□短炮前可以把话说的滴水不漏；在这方面赵主任也曾提醒过成蹊，在给病人交代病情时太过于为病人着想。赵主任说了，病人嘛，就是与医生有契约关系的特殊顾客，虽然谁都不愿意把自己当成商品，但病人都会说，我花了钱的，必须要给我治好病。成蹊听到这些病人的言语心里总是一股怒火，已经为病人考虑的太多了，但是还是被认为必须完成一些商品交易中完成的任务，那就是我花了钱就应该治好病。呵呵，成蹊又不能给召文老兄诉苦。一路还是沉默为主。 到真定机场时间还早，成蹊想留召文一起吃饭但被拒绝了。召文想回邯山市里买一些东西，因为出门前答应了儿子要带玩具的，这个玩具镇上是没有的。成蹊送别了老兄径直向二号航站楼走去，上到二楼成蹊才发现真定机场比他想象中的好多了。这是他第一次在真定坐飞机回厦洲，正当他在寻找国内出发的标志时，忽然听到有人在喊他：“成蹊！” 当他回头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是何湄！ “你这是回厦洲还是？”成蹊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自己下一句应该说什么。何湄穿了一件紫蓝色的风衣，白色的围巾里那张几个月前憔悴的脸已经满是笑容，依然是光彩照人，看来心爱的人已经从痛苦中走了出来。 “难道明月没有告诉你？”何湄没有回答成蹊的问题，反倒问成蹊一句。 “告诉我什么？”成蹊一脸茫然。 “告诉你大家一起聚聚啊！反正我在家也没事，我妈说要好好感谢你！”何湄笑着说。 “哦。”成蹊无奈的说，“我是想和你与明月再聚聚，可是出来开会已经五天了，科里实在是太忙了。回厦洲再聚不是挺好的。” “那你倒是约我呀！”何湄一脸焦急。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方便。”成蹊一边说一边低下了头看着地面。 “成蹊哥，我姐现在在宁波和我一起住。” “何涘！”成蹊抬起头，不知道何涘什么时候钻了出来。 确实是何涘。墨绿色的风衣，紫色的短裙，棕色的长筒靴，还扎着可爱的马尾，一副墨镜后的眼睛里不知道藏了什么鬼主意。 何涘摘下墨镜，笑笑说：“刚停车去了，我姐看到你上楼就先过来了。”随后向成蹊讲述了这几个月来姐姐的恢复情况。 成蹊这才知道近几个月何湄一直在宁波与何涘在一起。 “成蹊哥，我姐每天都在朋友圈关注你的动态，知道么？虽然你的动态不多，但她每次都给你点赞，你不会不知道吧？我可告诉你，你发的你们单位的宣传片子我也给你转发了，免费的宣传可要说声谢谢啊！听宋明月说你回来了想请你吃个饭咋就这么难，在厦洲你忙着上班，回家也是忙着上班吗？” 成蹊被何涘一连串的提问噎住了，一边笑着一边连连点头。 “好了好了，别给你哥闹了”何湄搂着妹妹的肩膀说。 “大哥，我们大早起的过来可不是光想和你见一面啊。”何涘说。 “我知道，难道你们这不是回宁波，还是厦洲？”成蹊一脸的茫然。 “好了，你们俩先聊着，我去车里拿点东西。”何涘说完转身离开，临走时给成蹊做了一个鬼脸。 看时间尚早，成蹊笑着对何湄说：“我们找个地方先坐坐？” 何湄点点头，两个人没有再说话，沿着候机厅的一侧向前漫无目的的走起来。候机厅里不时传来播音员温柔的提醒大家登机的消息。成蹊和何湄仿佛漫步在云端，空气宁静而温柔，白云无暇而细腻；又像徜徉在八月的草原，青草软绵而清幽，绿色纯净而辽远。两个人默默的踱着步子，周围的嘈杂与他们无关，直到何涘再次站在面前，两个人又吓了一跳。 “我说你们俩，叫我说什么好，也不找个地方坐下来。看看沿着大厅已经走了多远？”何涘不知什么时候又冒了出来。成蹊与何湄回头看看，再看看前面，已经从候机厅的一端走到了另一端，两个人相视一笑。 何涘告诉成蹊，他们这次不回厦洲，也不回宁波，“成蹊哥，其实我姐就是想和你见一面。”何涘放低了声音。 何湄急着表白：“其实就是顺路。” “你这路顺的也真够远的！”何涘不坏好意的笑着说，调皮的眼睛忽闪忽闪，欲言又止。 成蹊这才明白何湄就是专程来送他。在成蹊回家的前一天，当从明月处得到消息的何湄就向明月隐晦的表达了想和成蹊见一面的想法，可是成蹊一是特殊的工作性质不能再请假，另外并没有把何湄的暗示太放在心上。没放在心上并不是说这十五年的时间让他对何湄的感情消失殆尽，也不是对何湄现在的处境感到为难，而是确实没想到或者没把握何湄还会对自己保持那种激情，他骨子里还是怕自己再受伤害，怕自己的一腔热情再被无端的节外生枝泼了冷水。 成蹊盯住了何湄，何湄一句话也没说，微微的笑，还是那双迷人的眼睛，虽不是像何涘那般时而火热激情时而清澈晶莹，妩媚中更有成熟女人的味道。 是的，她现在就在自己的面前，心中有千言万语，请尽情的倾诉。然而，成蹊只想紧紧地将何湄抱在怀里，任泪水将自己淹没。 然而，这也无法做到。 登机的时间到了，成蹊向何湄姐妹俩道别。 看到成蹊消失在机舱的尽头，何涘抱着姐姐的肩膀，她感到姐姐有一些颤抖：“好了好了！又不是生离死别！我说你们有没有谈些实质性的内容？” “什么实质性内容？”何湄问。 “哎呀，我说姐姐呀！你们两个说了半天，都说了些什么？”何涘急的只晃何湄的肩膀，“是不是什么都没说？” 何湄笑了，没有回应。 “有没有说你现在正在办理离婚手续？有没有问成蹊为什么不谈对象？有没有问他你们俩还有没有可能？”何涘问到。 何湄轻轻的低下脑袋，微微颔首。 何涘无奈的摇摇脑袋，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好吧，我告诉成蹊哥，想来他不是个傻子。” 当成蹊落地打开手机，蹦出来的是何涘的短信，很直接很简洁，一如她的风格：“成蹊哥，我姐已经与李飞离婚了。我想她还是爱着你的。”成蹊回了何湄一条“已经安全到达，照顾好自己。” 是的，成蹊何尝不是一直从未将何湄放下。不管他与如云在一起还是现在孑然一身。 汽车沿着成功大道一路疾驰，已是华灯初上时刻，夜晚的厦洲如少女般朦胧，或明或暗的灯光将她点缀的欲抱琵琶，再过几天，就要离开这个美丽的城市一段时间了。其实他不能放下心来的是何湄的处境，看来她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婚变的具体情节尚不清楚，但与李飞的感情破裂并不是刚刚开始，也不单纯与两个家庭的变故息息相关。 不想那么多了，让时间告诉我们一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章 成蹊 1 约翰·霍普金斯医院是全美顶尖的医院，它的妇产、儿科、肿瘤专业均是全美排名第一的学科；生物和遗传科学方面更是全球的先行者。单论手术技能中国绝对在世界医学领域是弄潮儿，因为我们有着如此众多的病人，但对于生命科学的深入研究，或者说对于生命科学的更严谨的态度，我们还有差距。 成蹊本次来美国学习的主要目的就是想在妇科肿瘤的遗传学方面为中国打开缺口。妇科肿瘤越来越高发，况且发病年龄越来越小，能不能从遗传学上找到端倪，对高危人群先行疫苗防控，这是一个极具挑战的领域，同样是一个有着广阔空间的领域。 赵乐霞主任正在研究的国家重点科研项目，主旨就在于如何在遗传学方面将宫颈癌和子宫内膜癌的高危人群分辨出来，然后实施疫苗防控。再过半年主任就要从行政岗位上退下来了，她想专心的搞搞自己的科研。通过自己在业界的影响力，国家卫计委和发改委很重视这个有几千万科研经费的大项目。共同承担这个课题的有全国20多家知名医疗单位，其中包括北京仁和医院、北京大学第一医院、华西医科大学、上海交通大学、山东齐鲁医院、吉林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等，厦洲大学附属医院作为牵头单位在其学校历史上尚属首次。 成蹊在北京仁和医院锤炼的五年多时间里为他自己的科研能力打下了良好基础，赵乐霞派成蹊到霍普金斯来一方面看中他手术做的漂亮，更重要的是有较强的科研能力，所以来美国学习一下先进的妇科肿瘤遗传学知识，为以后自己的科研打好基础。成蹊当然也理解赵主任的良苦用心。 霍普金斯医院的手术量并不大，成蹊每周二周四跟着美国的同道一起上手术，多数时候作为一个旁观者。直到有一天主刀医生不慎在洗手时将自己划伤，成蹊临危受命也体验了一把美国的医疗器械，其实同样的手术成蹊在国内早已经是轻车熟路了。当大家看到成蹊灵巧的双手左右翻飞，分离、切割、止血、缝合，一切如同在画一幅早已了然于胸的曼妙图画时，大家都向成蹊伸出了大拇指。 美国的同事们也都很喜欢这个年轻的中国人，一场手术下来，几个人摩挲着他的双手啧啧称赞。成蹊也是强忍着笑容，看着天真的美国同行的面庞故作镇静。 其他时间成蹊可以到医院的实验室参观学习，看细胞的分化成熟，如何用特定的肿瘤标记物识别不同时期的细胞，如何在基因水平对疾病进行前瞻性的研究。这是一个知识的海洋，对成蹊这样一个渴求未知世界的人来说，那是莫大的幸福。 实验室的年轻人周末也会邀请成蹊参加他们的派对。面对蔚蓝的天空，满天的星斗，成蹊也会思念自己的思念。 他近来与何湄聊了许多。语言上虽然有些小生分，不知道有些话当不当讲该不该问，但往往是你还没讲对方就先说出来了，你还没问对方下一句就已经回答了。比如何湄这十多年的生活，包括婚变；成蹊的大学生活，曾经谈过的恋爱。两个人虽然经历了太多太多，但是仿佛一切又要从头再来。何湄提到了上学期间曾经到首都医科大学找成蹊，可惜寻而不遇的事情。成蹊在电话那头笑而不语。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面对面时感觉无话可说，无话可说并不是真正的无话可说而是不知说那一句为好；分开来便要尽诉衷肠好像无所顾忌你也不是你我也不是我了。这或许也是距离产生的美吧，至少在成蹊与何湄是距离产生了更多的思念。 今天何湄给成蹊发来的第一个微信是“生日快乐！”这个时间在国内已是晚上十一点了吧。成蹊真正的生日谁都不知道，老段收养成蹊是在农历的正月十八，所以户口本上就写的就是正月十八，他的仅有的朋友们也把这个日子当成他的生日。 这么多年何湄从未忘记，虽然十五年未曾谋面，但每当这个日子，何湄总会在心底为心爱的人点亮一支蜡烛，为他祈祷为他祝福。其实何止这一天，应该是每一天或者无时无刻，何湄都在为成蹊祈祷，现在尤为明显。 思念一个人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它会让你有似曾相识的幻觉。比如你游历某个地方，眼前闪现某种场景，似乎有人与你曾经来过，有人与你曾经共同见证，冥冥之中你会指着他的背影说，就是他。否则宝黛相见时宝玉也不会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而黛玉也不会心里嘀咕：“好生奇怪，倒像在哪里见过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 心理学上分析梦的成因是平日压抑的内心想法在毫无拘束的思维空间的展现，我们也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你似曾相识的感觉片段就是你曾经无数次在心中期盼发生的场景。这些场景你可能没有对任何人讲起过，或者当这种想法在心底涌现时你会将它再次按压回思想的深处，可它就像是超人一般不断寻找稍纵即逝的机会，无论如何都要在你的脑海中翻起波浪。这就是爱上一个人的感觉吧。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何湄的第二条微信发了过来。 “不堪盈手赠。”成蹊回复了何湄。不堪的是稍纵即逝的明月，不堪的是彼此的缘分，不堪的还是心中的忐忑与无助。爱情很简单，但又非常复杂。 现在国内正是深夜吧，今天的月亮或许刚刚升起来，何湄可能正在宁波的窗前看着皎洁如初的月亮，遥寄相思；而成蹊即将面对一个崭新的日出。 何湄仍是每天不间断的叮嘱成蹊的衣食起居，试探他的感情轨迹，但从未表露“思念”二字；虽然与李飞的离婚手续已经办理完毕，其父何靠山与前公公李刚的案子均尘埃落定，自己也脱离监视，但经过这几年的人生起伏何湄不能确定成蹊对自己的感觉是否如初，其实早就不应该如初才合乎常理；况且生理上的缺陷也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其实生命的精彩之处就在于奇迹会在你坚持不拔后安然降临，这或许也是生命的真谛吧。 不断的联络也是成蹊对何湄的思念与日俱增，他随时都有想拥有何湄的冲动。上班时看到的每一个病人都是心情灿烂，街边每一个擦肩而过的路人都绽放着笑容。总觉得自己的心里早已是一潭死水清风吹不去一丝涟漪，总觉得自己的心里早已是沉寂的深夜万物静寂无声，然而都错了，那是你因为没有遇到你爱的人，当爱情降临时，你会有不顾一切的冲动，也会有不顾一切的理智。 爱让人疯狂也让人沉寂。成蹊现在就是这个状态，他感到在美国的两个月时间太长了，虽然也曾经历一日三秋的痛苦，但那已是久远的记忆了。现在他盼望学习赶紧结束。 期间何湄曾经两次申请来美探视成蹊均因护照正在审查为由被拒绝放行。何湄在电话那头向成蹊抱怨，都已经和李飞离婚了，案子都结了，依然还要再等半年，真是无语。 电话的那头，成蹊也是劝何湄马上就要回国。两个人甚至都已经商量以后是在厦洲定居还是在宁波定居，想到自己原来的婆婆，何湄对厦洲没什么好感，但考虑到成蹊的职业发展，还是在厦洲更好。两个人沉浸在甜蜜之中。 宋明月也知道了成蹊现在正与何湄处对象，向老友发来祝贺。 两个月的访问学习终于结束了。成蹊已自己不懈的努力换的霍普金斯医院妇产科的一致好评，他们的主任fisher教授邀请成蹊明年9月份来美国参加全球的妇产科肿瘤大会，并且向中国的同行们带去诚挚的问候。 成蹊一一心领，思绪早已飞回了厦洲。 成蹊给何湄发去了回国的行程，他打算回厦洲安排一下工作后到宁波去看一下何湄，顺便谢谢何涘将近一年来对姐姐的照顾。其实说谢谢倒是有些生分了，没有成蹊之前，姐妹俩不是照样手足情深吗！何涘确实在姐姐人生最低落的时候给了她上进的动力，在她即将堕入万丈深渊时将她稳稳的托起，使他可以重新看到灿烂无比的太阳升起于东方，让她再次闻到花开的芬芳聆听鸟鸣的悦耳。我们都不是神，都会在遭遇挫折时心情低落而痛不欲生，而亲人会在这个你最需要的时候站出来给予你再生的力量。 况且，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何涘鼓励姐姐与李飞离婚，再次向成蹊表露心迹，这让何湄的生活更增添了色彩。是的，爱情总让人感到欣喜若狂。没有爱情的人生像寡淡无味的白米饭，周而复始让人生厌；而拥有爱情将使你的人生味蕾品尝世上独特的鲜美与醇厚。何湄现在就在品尝自己人生的鲜美与醇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章 成蹊 2 当成蹊步入高崎机场的候机大厅时，远远就看到了何湄何涘姐妹俩在向自己招手，心里一阵感动涌上心头。他本应该想到何湄可能会来接机，但他还是为何湄从宁波不远千里赶来迎接自己感动。 成蹊赶紧加快了步伐，“我不是说等把工作安顿一下就到宁波去看你们吗？这么远跑过来太累了！” 何涘替她姐姐回了话：“成蹊哥，这不有人想早点见到你吗？” “是我，是我想早点见你，老兄！”成蹊这才注意到何涘旁边还站着一位男士，这才将自己的目光从与何湄的羞涩对视中闪身而出，转向这位阳光的大男孩。 “你好，成蹊大哥，久仰久仰，果然名不虚传！我要是何涘，也会对你仰慕的。”那个男生紧紧握住了成蹊的手。 “行了，行了，别贫了。”何涘拍了男孩一巴掌。 “对，我叫陈晨，是何涘的司机！”陈晨说完对成蹊做一个鬼脸。 “这么优雅的司机。近朱者赤啊！”成蹊笑着说。 “是的哥，近墨者黑！”陈晨应道。 “黑什么黑，你这是入芝兰之室。懂吗？成蹊大哥可是真正的芝兰之室。”何涘撇了陈晨一眼。 “好了，别闹了，你哥还没吃饭呢。”何湄笑着对妹妹说道。 “好的，走！” 成蹊这才知道这个男孩是何涘的追求者，笑着对他俩说：“藏的挺深啊，什么时候...” 本来想问什么时候结婚，但话到嘴边有咽了回去，第一次见面，还没摸清两人的状态，另主要是怕何涘反问他。可就是怕什么来什么，何涘接上话倒问起成蹊来：“成蹊哥，你是想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吗？我们可不想抢在你们的前头。先说说你们吧！” 成蹊这一次被何涘问住了，只好用一双无辜的眼睛求助于何湄。何湄笑笑低下了头，说：“赶紧走吧，你哥还没吃饭呢！” 何涘笑着说：“我不是着急想把哥变成姐夫嘛！好了好了，我也得替你心疼一下我的好哥哥！走，上车。” 红色的风衣配着乳白的奥迪a7，四月的春风将何涘的长发微微撩起，也别有风味。何湄是一袭深玫色的风衣，新做的头发，白色的围巾里的面容红润了许多，微微含笑的看着成蹊。 车子沿着成功大道疾驰而去。华灯初上的厦洲妩媚动人。动人的还有今晚的何湄。 何涘与陈晨坐前排，成蹊与何湄坐后排。何湄身上幽幽的香水味道使成蹊想到了十五年前的时候。时间会让你忘记一个人，它同样会让你铭记一个人。长久的离别丝毫没有让彼此的思念减少分毫，却像高利贷一样随时间的延长而越滚越大。 路上何涘没有闲着，向成蹊问东问西，美国的医院与中国有何不同，同样存在看病贵看病难吗？美国的医保制度如何？美国的医患关系也是这么紧张吗？说到这里，何湄打断了妹妹的话，问成蹊：“你们科的赵主任被病号指着鼻子骂了！”成蹊心里一惊，忙问：“什么时候？为什么？” 要知道赵主任可是全国知名的专家，技术高超品德端庄，最能怜贫爱弱，好多穷的看不起病的患者赵主任都给她们免了挂号费，能找到她看病都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谁这么不知好歹没有良心。 成蹊满胸膛的怒火！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一个晚期卵巢癌的患者，已经有脑转移和肺转移了，刚从北京某医院行生物靶向治疗回来，长期的过度治疗已经让患者痛不欲生；因为该患者是离休干部，治疗费用全部报销不说只要活着每月有不菲的离休工资。她的孩子们前来赵主任处就诊时一脸的趾高气昂，指示赵主任如何如何去进行临床治疗。赵主任委婉的告诉家属，这种癌症晚期的病人最重要的是临终关怀而非无休止的过度治疗，这样不仅增加了患者的痛苦更浪费了医疗资源，况且这些医疗资源都是非常稀有的，应该用到更需要的人身上。当然后半句赵主任并没有向家属明说。 家属就开始指着鼻子在骂了，说你这全国有名的名医居然是如此的没有医德！要眼睁睁的看着我的病人去死也毫无怜悯之心！其实明眼人都清楚这些孝顺的孩子们不是关心病榻上的老母亲而是关注她只要能有口气便可以从国家有关部门攫取更多的利益。这些孩子们有国家的公务员，有的是律师和教师，虽然受过高等教育但有时候又非常的让人无奈。 然而中国的实际情况正是如此，很多人存在因病致贫或看不起病，但同时又有很多人在无谓的浪费着医疗资源，这不是某一个人或某一个阶层能解决的问题。 成蹊听到这里也是无语，在美国的短短2个月他也见识了美国的医疗环境，相对于国人对待疾病的不理智行为美国人更关心对人性本身的关怀，相对更完善的医疗保障体系使医生更专注于医疗行为本身而不会像中国的医生既要看好病又要做好行政部门的挡箭牌，当大众需要你的时候就是天使一般的存在而当大众不需要你的时候或者你没有满足大众的口味时就是披着白衣的狼。 我们的国人太善变并且有时候毫无底线，大多数时候不敬畏自然法则不信守法律反倒引以为荣沾沾自喜，而那些循规蹈矩遵纪守法者往往被嘲笑愚弄。 可悲可怜的人！ 何湄轻轻的抓住了成蹊的手，将他从沉重的思考中拉回来。十五年了，感觉这双手从未离开；一股暖流从彼此的指尖缓缓流淌，直达心田。成蹊看着何湄的双眼，同样的含情脉脉。 十指相扣，四目凝视，爱意交融，心心相通。两个人心中都有一种信念，无论生死，这辈子都在一起！ 何涘从后视镜中看到姐姐写满幸福的双颊，微红的眼圈，也是一阵感动。 车子拐入龙虎山路，驶入悦海山庄小区。成蹊一愣：“先把我送回我的教职工宿舍吧！” 何涘扭头看了一下成蹊，笑着说：“哥，你那宝地两个月没人住了，这大晚上的你再收拾一番，不嫌累啊！不瞒你说，我姐已经在悦海山庄收拾了一处地方，这里离你单位也挺近的，你看看合你意不！” 成蹊紧紧地握住了何湄的手，真想抱着她好好的亲一口，可惜何涘在。 白色的奥迪a7消无声息的停在第一排海景房前，何涘扭头冲成蹊笑笑：“哥，到了，下车吧。” 大家把成蹊的行李搬到楼上。何涘带领成蹊先参观一番，卧室面朝大海，隔着环岛路，清新的海风带着些许微凉让人心旷神怡；书房的墙壁是浅蓝色，墙上是一副墨宝，上书“真水无香”，乳白色的书架旁摆着一盆三角梅，花有半开，成蹊缓缓踱步到书架前，轻轻的拉开橱窗，映入眼帘的一排排书籍，好多是成蹊喜欢的；有中国文学诸如《诗经》、《红楼梦》、《史记》、《儒林外史》，还有一些当代名著；有一些外国文学名著，诸如他喜欢的《卡夫卡文集》、《瓦尔登湖》、《泰戈尔文集》、《静静地顿河》。 成蹊看的入了神，直到何湄站在了他的身后。当他扭身寻觅那双不能忘却的眼睛时，发现她也正安静的看着自己，好像在问：“是不是很喜欢呀！”成蹊一把将何湄拥入怀中，紧紧地抱住了她，急切的想把她塞进自己的胸膛。 何湄柔声道：“特别特别想你！” 成蹊使劲点着头：“我也是！”再次紧紧的抱住了何湄，深深的吻着刻骨铭心的爱人。两个人像千辛万苦挣脱牢笼的小鸟重获自由，展翅高飞在属于他们的湛蓝天空；他们振翅穿过云层，将兴奋的鸣叫声遍洒苍穹。 空气被凝固，时光被雕刻。 何湄小声说道：“何涘他们已经在楼下等我们一起吃饭了。”成蹊将紧紧拥抱着何湄的臂弯缓缓放开，他是多么想一直紧紧地抱着何湄，无论风雨霜雪阴晴霾雾，不管沧海桑田时光变迁，就这么一直紧紧地抱着他心爱的人儿；他怕一松手，怀中的爱人便会随风而去无影无踪或是变幻形态难以追寻。 是的，成蹊太怕失去何湄了。其实，何湄何尝不是如此呢。 环岛路上的路灯高低错落，左右聘袅，像舞动的飞天。 晚餐简单而有趣，是一家新开张的火锅料理。席间何涘调皮的问成蹊对房子是否满意，成蹊诚恳的点头。陈晨在一旁打趣：“看成蹊老兄的目标性了，是作为独居之所还是作为婚房，目的性不同或许满意度也会有所不同。” 成蹊笑着说：“殊途同归，都是非常满意的。”作为一名妇产科主治医生，成蹊到厦洲工作已经四年了，想想自己的收入，确实囊中羞涩，买房还未提上日程。现在何湄已然为自己考虑的很周到，是啊，如果两个人结婚，总不能仍挤在职工宿舍里了吧。 是的，他需要认真的与何湄商量一下未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章 湄蹊 1 当成蹊第二天回医院报道上班时，同事们纷纷向他道贺，祝他学成归来；成蹊谢过同事，径直走向楼道尽头的主任办公室，向赵乐霞主任报道。 赵主任看到成蹊也是非常高兴，询问了他在霍普金斯的学习生活情况，并且简单介绍了由厦大医院牵头开展的全国性的大型科研进展。最后赵主任又再次关心了他的个人问题，并且婉转的询问他是否与曾经的市长儿媳妇在谈恋爱。随后递给他一封信，示意他坐下慢慢看。成蹊打开后才发现是何湄的前婆婆常秀英写给医院纪检部门的。 医院领导层对这个前市长夫人敬而远之，李刚在厦洲春风得意之时常秀英在整个福建省都是颐指气使，厦大的领导层都是奴仆一般的存在，大家只是忍声吞气而将知识分子的清高与尊严全丢入了滔滔东海。现在李刚案子已结，无期徒刑并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来源不明资产，常秀英已经没有原来跋扈飞扬的外在条件，但一个人的习惯，尤其是这种恶性习惯像晚期癌症一样无可救药。 曾经的市长夫人在检举信中向厦大的领导层玷污成蹊对自己曾经的儿媳妇穷尽勾引之能事，抹黑成蹊厚颜无耻的从其子李飞怀中横刀夺爱；简直是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曾经从未入眼的儿媳妇现在也多少在自己的心目当中因为成蹊而占据了些许位置。院领导同时非常重视这封信，重视它不是因为它是前市长的夫人写来的而是段成蹊在院领导眼中一贯是正派和阳光的代名词；因为成蹊虽然是一个年轻的医生，但同时更是他们医院骄傲的青年才俊。 当赵主任得到这封信后在办公室对着张琼及任颖两位副主任斥责曾经的市长夫人简直是一排胡言；但成蹊需要赶紧与那个曾经的市长儿媳妇做一了断。这个孩子啊，在感情方面还需要保护自己。 看着常秀英的检举信，成蹊心里五味杂陈，一丝酸楚涌上心头，酸楚的不是现在还有人在为自己与何湄的结合使绊子，而是陡然想起这些年来何湄原来风风火火的性格在李飞的家庭中竟然磨练成如此隐忍，不知每天要遭受婆婆常秀英多少白眼。而现在李刚轰然倒塌，李家也作鸟兽散，现在常秀英又要挽回颜面阻止何湄与李飞离婚，再次将无尽的黑暗降临于心爱的人头上。 成蹊使劲咬了咬牙，在心里攥紧了拳头——这次，无论生死，两个人都要在一起。 而何湄这边也同样承受着压力。虽然表示对女儿的婚姻问题不做评述不再干涉，但对女儿在丈夫服刑期间离婚郝春菊依然保留了态度。除了原来的亲家母常秀英在电话里三番五次的哭诉，近两日李飞其中的一个舅舅常永涛也专门登门拜访。 老红军常东生的三个儿子常永涛、常永海、常永江都在邯山市政府部门任职。三兄弟中老大常永涛是工农兵学员，直接从部队推荐上了一个大专，毕业后回到邯山，从基层公务员做起，现在是邯山市发改委主任，也是马上到了退休的年龄。老二常永海与老三常永江从部队转业后一个被分配到邯山市国税部门，一个被分配到邯山市人事局，现在也是各自单位的中层领导。 虽然来之前常永涛与郝春菊通过电话，但突然的造访依然使何家毫无准备。常永涛首先宽慰了郝春菊，同时表示现在妹妹的处境也是非常艰难；说到此处话锋一转，对何湄与自己外甥李飞的婚姻提出自己的看法，表示何湄在现在这个时机选择与丈夫离婚似乎有点不近人情，虽然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但几乎所有熟知的人都会认为何湄从当时选择李飞到现在无情的抛弃他都是一个阴谋。 最后常永涛不无揶揄的说，年轻人人生的道路很长，有些时候需要慢慢走，看看周围的风景，听听周围的声音，当然，决定权依然在何湄手里。 送走常永涛，郝春菊便与女儿通了电话。听了母亲的描述，何湄更坚定了与李飞离婚实在是一个重生。一辈子很长，她已经忍耐太多了。我们是需要慢慢走过人生的旅途，看看周围的风景，听听沿途的声音，但不能被周围的乱象迷失了方向甚至失去了自我；我们的人生，首先需要有尊严有方向有意义，然后需要有色彩有温度有内涵，只有这样，我们才不至于如行尸走肉道尽涂殚日暮途穷。 现在他未娶而自己已经摆脱羁绊，苦苦等候十几年哪能是别人几句话就能拆散的。 何湄挂了母亲的电话便招呼妹妹一起过来准备晚餐。虽然离家很近，成蹊中午也没有时间回家一趟，今天是上班第一天，他除了再次适应科室的工作外，又遇到了个人的私事，有点小烦恼。不过也有最好的，就是有人在等自己回家，这是一生的牵挂。 何涘这次送姐姐回厦洲，一是催促姐姐与成蹊的婚事，不仅是以免夜长梦多更主要的是两个人已经为此虚掷了无数光阴，现在天可怜见，有情人终成眷属，要好好的看看日出日落潮起潮涌；二是想在厦洲拓展自己的业务，正好让姐姐在厦洲打理生意，一则解决衣食之忧再则可以展现姐姐的价值。 父亲的案子虽然已经结了，但哥哥何一方也被判刑，何氏矿业集团股权重组，董事会力邀何氏姐妹回邯山加入决策层，但何涘离不了自己喜欢的事业而何湄离不开自己心爱的人，两姐妹正在犹豫中。 今天的晚餐姐妹俩也在心底酝酿着如何向对方沟通，因为两个人都同时接到了父亲曾经同事的电话并且应允慎重考虑再做答复。 晚餐是陈晨的手艺，成蹊提议稍稍喝点酒，感谢陈晨在厦洲陪何涘跑前跑后并且为四个人做出这么精美的饭菜；陈晨笑着说应该感谢成蹊老兄，要不因为你我哪有机会这么近距离长时间的跟着何涘。说完两个人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何涘瞥了陈晨一眼，做个鬼脸算是对他的肯定。何涘在席间率先提出了成蹊与何湄的未来，陈晨说应该有一个浪漫的求婚，何湄笑而不答，何涘说要帮帮成蹊大哥。 从美国回来，成蹊着实忙乱了一周，先是把在美国学习的笔记、照片、录像等资料整理让赵乐霞、张琼及任颖主任过目，然后向科室同事们展示；紧接着投入到紧张的工作，接诊病人术前检查安排手术术后复查。好不容易盼到周末，成蹊已经想好周末与何湄何涘陈晨一起到“云水谣”踏青，这对他有着特殊的意义。 今天是周五，下班比平时早一些，况且不用查房，成蹊早早回到了家中，是的，现在段大夫已经把这个地方而且早就把这个地方当成了家。 吃过晚餐，何涘与陈晨出门采购一些明天出去玩的东西。成蹊与何湄站在阳台上，不远处就是环岛路，高低错落的路灯将远处的海面渲染的波光粼粼，四月的海风夹着生命的气息扑鼻而来。 成蹊望着远处的灯光，像在望着自己的未来，有了何湄的陪伴，必是绚烂多姿，其实根本没必要一定绚烂多姿，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转头看看何湄，何湄也用自己那双温柔含笑的眼神看着自己。成蹊伸出右臂，将她拥入怀中。 何湄这几天一直在为何涘的服装店找实体的店面，工商注册等，另外一项关键的任务是学着照顾成蹊，其实这才是最主要的。 成蹊作为一个外科医生，生活极其没有规律，医院的电话召之即去且一去不复返，虽然已经对成蹊的工作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看到心爱的人在一晚上的夜班忙碌后又在上午被叫回医院抢救病人，何湄心疼的要命。 其实母亲这一周中又给她来过好几次电话，父兄身陷囹圄，母亲因为家庭的变故身体状况也是每况愈下，盼望姐妹俩可以回家进入何氏矿业集团管理层。现在何氏矿业集团已经是国家代管，名称也改为了邯山矿业集团公司，但仍有属于何氏的一些股份，尤其是何涘与何湄的。虽然当初何涘表示出对家族企业的不热衷，但父亲何靠山还是将公司的股份按照比例分别赠予了两个女儿。 遥想当年何涘提出想去实现自己的服装设计理想时，父亲便拿出一千万来帮助他度过她创业初期的难关。何涘读完研后，游历欧洲各国及韩国日本，博众家之长，将西方文化的前卫抽象与东方文化之内敛温润完美结合，她的服装品牌也在宁波本地声名鹊起。可正在自己事业的上升期家庭却出了大的变故。现在让她放弃自己心爱的事业回老家介入不熟悉的矿业就如同让姐姐放下心爱的人一样难舍，况且何涘现在自己也感觉离不开宁波的原因不光是自己的事业了，似乎也有了一个自己牵挂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章 湄蹊 2 不知不觉何涘来到厦洲已经一周有余了，陈晨作为司机兼秘书鞍前马后服务周到态度温顺。何涘在中华路步行街选了一处地方，这里作为老商业街每日都是客流涌动，更主要的是离何湄的住所及成蹊的单位不远。何涘已经谈妥租金等着上家搬走开始按照自己公司的风格装修。 这是一家四层五百平米的店面，租金每月五万，当那天成蹊听说何涘与姐姐谈租金时无奈的摇摇头，在钱上，他真的一点忙也帮不上，不过姐妹俩不用他。目前他们所住的房子何湄也没有办理房产手续，她想等结婚后再办，当成婚内的共同财产。但这一切都未向成蹊说明，她怕伤了他的自尊。 下周何涘就要回宁波了，利用周末大家一起出去放松一下，成蹊已经想好要在“云水谣”向何湄求婚，求婚的戒指业已准备妥当，这个得保密。 那是三天前的下午，当成蹊下班时，被何涘堵在了医院门口。成蹊愣了一下，这个淘气的妹妹不知道又在想着什么事情。 何涘歪着脑袋，自然的挽住了成蹊的胳膊：“哥，我还是尽快叫你姐夫吧。你明天是休班吧？” 成蹊点点头。 “我告诉你，赶紧和我姐领证，抽时间照婚纱照，安排一下婚期吧！”何涘摇着成蹊的胳膊，容不得他说话。 成蹊苦笑着说：“是的，马上马上！但我想还是有一个正式的求婚吧！”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求婚呢？”何涘歪着脑袋问成蹊。 成蹊皱了皱眉：“这周末吧！我明天休息，有一台手术，估计十一点就下来了（手术结束），完了我去准备求婚的戒指。哎，一定要保密！”说完点着何涘的鼻子。 何涘做个鬼脸：“好，必须保密！” 四月的闽南，空气清新淡雅，满山的春茶幽香扑鼻，像一袭墨绿的长裙披在了山姑娘的身上，茶农点缀在山姑娘的身上，犹如刺绣的五彩的暗花。近处的路边，点缀着一些三角梅，三五成群，呼朋引伴，虽是零零散散，也前后照应丝毫没有寂寞的感觉。越往前走，山路渐渐崎岖，但景色越奇秀，有的漫山红遍了杜鹃，景况煞是壮观，成蹊想到了《红楼梦》中的紫鹃，是的，如此一大片杜鹃开在一起，热闹非凡，红色衬托着红色，红色渲染着红色，远远看去，真是紫色的杜鹃。沟底梯田上是层层的油菜花，山里天气稍冷些，油菜花海依然没有谢去的意思，金黄的油菜花与火红的杜鹃使颜色在这一刻陡然有了生命的感觉。 微风送香，丽日暖人。 陈晨车技谙熟，并不使人颠簸流离之间已然来到了南靖土楼旅游区。成蹊已经是第二次来南靖，但这次是不一样的感觉。一边作为导游向陈晨何涘讲述土楼的沧桑历史，一边作为侍者照看何湄的起步行走。 看完怀远楼，四人逆河而上，涓涓细流清澈见底，水到之处如玉珠落盘，五彩的石头悠闲的泡在水底，仰望着湛蓝的天空，小溪上不时飘来几只戏水的鸭子，三五成群或是两两成双，追逐嬉戏或是低头私语。虽是四月的午后，太阳并不十分耀眼，温文尔雅的将光辉倾洒于水面，粼粼波光与石子小径上斑驳的树影交相辉映，奏起一首舒缓轻柔的乐曲，像是班得瑞的《安妮的仙境》。一路走来，几个人满眼的晶莹碧绿，唏嘘着电影《云水谣》的片段，有景入眼，由景入情，有人入心。 曲径通幽，环廊弄水，朔流而上，峰回路转处是一株古老的榕树，弱风拂动它长发一般的枝条，在向几个年轻人招手，对面的水车静静的伫立在春日暖阳中，像陈秋水默默的等待着王碧云。 成蹊过去常想，自己的心早已经是一潭死水，清风吹不起半分涟漪；自己也早已过了为爱冲动或为爱痴狂的年龄，再也不会在雷电交加的凌晨两点为了女伴的一句“我害怕，要你陪我”而打车前往几十公里的郊外相陪佳人，再也不会为寻找女伴爱吃的炒冰果而骑车从丰台的首医顶着烈日直奔朝阳三里屯，再也不会在寒风刺骨的冬日为了给心爱的女孩买生日礼物而苦苦等在演唱会的售票窗口。 然而，一切都错了，那是你没有再遇到自己深爱的人，一旦当你与她相遇，四目相交电流涌动之间一切外在的干扰都是浮云野草，你会为她做任何事情。爱情使人疯狂又使人凝固，使人冲上云霄又跌落深渊。像成蹊这个岁数，一般不会再轻易爱上一个人，如果再爱上一个人，必定是刻骨铭心的；更何况像他这样特殊的经历，更无与伦比的是他千辛万苦跋山涉水历经磨难终于盼到了自己心爱的人，他比陈秋水幸运多了。 转头看看何湄，正呆呆的看着自己。成蹊俯下身，紧紧地抱住了何湄。浑身战栗，热泪涌满了眼眶，何湄将头深深的埋在成蹊的怀里，抽噎的说不出话来，耸动的双肩撞击着成蹊的心脏。 空气冰固，光阴停滞，山川无语，天地凝噎。 何湄被成蹊紧紧地箍在怀里，像被揉进了他的胸膛，两个人的身体都是一阵发酸，成蹊感到了整个大脑的缺氧状态。轻轻的松开何湄，成蹊从衣兜中掏出了准备好的求婚戒指，单膝跪下，凝望着何湄，何湄一脸娇羞，双颊绯红，刚刚消失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伏在成蹊的肩上，让眼泪肆意的奔流起来。一边摩挲着成蹊的耳廓，一边温柔吹声入耳：“快起来，地上咯。” 成蹊再次抱住何湄，将戒指轻轻的戴在她左手的中指上，十指相扣，两心相交，一生相伴。 何涘与陈晨在旁边也是热泪盈眶，不断按下快门，让这一瞬成为永恒，让这一刻成为经典。 山乡的夜，静寂而悠长，清远而寥廓，闽南的米酒以它独特的清香醇厚使成蹊与何湄深深沉醉其间，第一次这么光明正大的拥着何湄入怀，成蹊感到心里无比的激动，他真想当着全世界宣布：这个女人是我的！ 陈晨已经为大家在“云水人家”定下了房间，成蹊与何湄喝的都有点微醺，何涘也为姐姐高兴，酒也喝了不少，唯一没有多的就是陈晨了。 房间内柔和的灯光将何湄红扑扑的双颊映衬的越发动人，虽然已过三十，天生丽质加上精心的呵护，她的皮肤依然那么水嫩光洁。成蹊紧紧地抱住了何湄，何湄微仰着脸，两只舌头像相拥的蛇纠缠不休，双唇摩擦的飘忽让两个人都有酥去的感觉，病后何湄并没有胖多少，但胸部依然弹性十足，像两只束缚已久的白鸽急欲挣脱樊笼，直直的顶着成蹊的胸膛。 成蹊浑身燥热，小腹一阵热流涌动；怀中的何湄也是一团热炭，双眼迷离。成蹊抱起何湄，轻轻的放到床上。 酒店的大床弹性十足，何湄一手抱着成蹊，一手已经将成蹊的上衣解开，露出了结实的胸膛。成蹊双手稍稍颤抖，轻轻的解开何湄的外衣，像剥开一粒珍珠外的蚌壳；虽然数月前为何湄实施手术时成蹊曾经看到过何湄的身体，但这次却是成蹊第一次看到何湄的胴体如此温润如玉让人难以离开。 成蹊低下头，轻轻的吻着何湄脖颈的每一寸肌肤；何湄紧紧的抱着成蹊的后背，双手不停的摩挲，每一下肌肤的触动都是一曲绝妙的仙乐。她用力的吻着成蹊的眉角耳稍，一边微微战栗，一边导引他走向那个幸福的所在。 两人的天籁之音飘扬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大脑被深深的麻醉，一切都被抛至世外，而自己却被一次次的抛向云端，像云雀穿梭于云间，像雄鹰振翅与万尺蓝天，像虎鲨穿梭于静谧深海，像猎豹疾驰于无垠草原。 成蹊从未如此酣畅淋漓。以前与如云，总是草草收尾，而这一次却是如此的悠远绵长，何湄已是香汗淋漓，脸蛋粉红，微闭着双唇，高低错落，依旧弹着动人的旋律。 两个人像《老残游记》中听白小玉说书，乐章不断被抛入天际，在那极高的地方，尚能回环转折翻腾起云；又如八月十五的钱塘江大潮，当一个浪头扑来，以为将是绝唱，谁知其后仍有浪头，真是□□迭起连绵不绝；更如由傲来峰而登泰山，愈翻愈险，愈险愈奇，愈奇愈爽，当两人再一次跃上顶峰时，终于看到一轮红日从东方喷薄而出！ 激情过后，成蹊与何湄依旧紧紧相拥在一起。 这一刻，是如此让人刻骨铭心又如此回味无穷。 成蹊一边拥着何湄，一边轻轻的向她诉说十多年来的思念；何湄何尝不是如此，有成蹊在身旁，这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一个夜晚。 当晚便给母亲去了电话，向其表示近期不回老家涉足何氏矿业集团的事务，并告诉母亲现在与成蹊在一起。电话那头的母亲一阵沉默，只是微微说了一句：“有时间回来看看你爸吧！”便悄然挂断了电话。 隔壁房间的何涘与陈晨也听到了成蹊与何湄的声响，两个人默不作声双眼中充满了爱恋。何湄在电话中向母亲介绍了姐姐和成蹊的现状并告知两人准备五一期间举行婚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章 湄果 1 筹办婚礼期间，何湄与成蹊回了趟河北老家，一是拜访未来的公公婆婆，二是探望监中的父亲。 单论人品学识能力，成蹊与何湄相得益彰郎才女貌，更重要的两个人的感情，看到女儿偎依在成蹊身旁满脸的幸福，郝春菊弥漫在眉头的阴云散去不少，但回想起自己曾经为两个人结合而设下阻挠，不免尴尬，晚上亲自下厨，为乘龙快婿做了一桌好菜。但成蹊仿佛一切都未发生过，坦然接受。 晚餐后成蹊帮忙收拾碗筷，母女俩躲在书房不知为什么事情争论不休。好一会何湄才红着小脸走出来，成蹊提议要去拜访一下冯素芳老师，这已经是成蹊每次回家的必备功课了，何湄答应一同前往。 路上成蹊询问何湄为何事与母亲争论，何湄笑笑：“父亲入狱前为我和妹妹都留了些资产，包括房产和子女们名下的企业股份等，企业股份现在因为公司改制没有定论，母亲劝我赶紧回到何氏矿业来。”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你是不是又拒绝了？”成蹊猜想何湄一定是不愿离开自己才与母亲争执。 “我不愿意再回邯山了，我喜欢厦洲！”说完靠在成蹊肩上，“关键是我离不开你！傻子！” 成蹊轻轻的拥着何湄。虽然两个人都是邯山人，但多年不在邯山生活，对邯山的变化依然感到错愕，所以何湄才没有开车，两个人打车前往冯老师家。 冯老师看到何湄与成蹊异常兴奋，衷心的祝福了二位。 第二天两人到尧山监狱探视了何靠山，一年以来何靠山苍老了许多，看到原来一头乌发容光焕发目光炯炯的父亲现在头发花白双颊消瘦皮肤干枯而目光呆滞，何湄双眼湿润。已经得知女儿与成蹊又走到了一起，但十多年后再次看到成蹊，何靠山对一些事情释怀了，很热情的接纳了成蹊，看来狱中的生活也使他修炼了心性。 哥哥何一方并未羁押在这个监狱，何湄就没有去探视，下午还要赶往成蹊的老家，与父亲匆匆分别前再三叮咛其放宽心态好好改造保重身体之类。 出了尧山监狱，成蹊心里五味杂陈。回大山的老家必须开车了，成蹊刚考过驾照，尚不能开车上高速，仍由何湄驾车，家里为何湄留的车还是那辆红色的奥迪a5，这是属于何湄的资产，检察院并未查封。 通往成蹊老家的山区高速依然十分空旷，这条高速依山势而建，一路上桥隧相连，四月底的南太行嫩绿与鹅黄相互点缀，更远处还有片片的油菜花海。香车美景，关键又有佳人相伴，成蹊满脸的自豪与幸福。这是第一次带何湄回家，心里激动满满！ 老段老两口已经在电话中得知何湄的到来，简陋的家中被收拾的干干静静，成蹊本家的几位嫂子弟妹都过来帮忙，顺便看看曾经何大老板家的千金。 虽然不少人知道何湄曾与李飞结过婚，但看到这个美丽多金落落大方天仙一般的姑娘，邻里们也理解了成蹊的选择。 与父母商议后婚礼就定在了五月一日。何湄力求简单，地点就选择在这个小山村；成蹊竭尽所能让自己的爱人体面而隆重。 成蹊邀请了冯素芳老师作为证婚人，宋明月起了大早携妻带子并把冯老师一并捎来。何涘与陈晨提前从宁波回到邯山，参与前期工作，指挥成蹊的几个本家兄弟收拾婚房准备婚宴。看到成蹊在邯山并没有自己熟络，何涘自己重新在邯山市请了摄影师和婚礼的金牌主持人，并从邯山运来一些道具，摆在了成蹊房后空地上。 成蹊苦笑着对着小姨子说：“这些桌椅板凳和画廊往哪里摆呀！” 何涘笑着说：“我要给你们导演一个中西合璧的婚礼！” 成蹊的村后的旅游风景区最近几年被整修的有模有样，何涘干脆租下了风景区里的一大片空地。 这处地方着实漂亮，背靠青葱的大山，松涛阵阵；面前是清澈的山涧，溪流淙淙；两行国槐迎风而立，婀娜多姿；脚下的草坪柔软松弛，是天然的地毯；草坪周围是姹紫嫣红的月季和还没有谢去的金黄的油菜花。当成蹊与何湄来到妹妹布置好的婚礼现场时，感动的泪水不由得在心底涌动出来。 “我曾经在旅游区的宣传片上看到过这个地方，早想着近水楼台，你们结婚时可以利用一下，不过从未与你们这两个当事人商量，不知满意否？”何涘一手叉腰，一手挽着陈晨，眉飞色舞。 “相当满意，我来过这里，但从未想过在这里举办婚礼！简直和电影中的一模一样。”成蹊不住的点头。 成蹊转过头问何涘：“租用这些场地一共需要多少钱？” 何涘笑着说：“大哥！不，姐夫，这是妹妹送给你们的礼物！” 原来该处旅游区从未接待过婚礼，当旅游区负责人听到何涘提出的要求时深感为难；但何涘舌下生花，从如何有利于宣传景区如何从另一方面增加收入等向其解释，最后竟然低价成交。何涘只笑那个胖胖的景区负责人守着这么一个宝地简直是暴殄天物。 婚礼简单而隆重，唯一的遗憾是何湄的母亲没有来到现场，一连串的家庭变故让她苍老了许多，最近又感到身体不适，所以并未参加。 老段与老伴非常兴奋，具体的事情由几个侄子段召文段召武等操办，另有何涘、陈晨、宋明月等把控细节，两口子换了成蹊买的新衣服在堂屋中坐着，笑着合不拢嘴，不停的招呼着前来祝贺的亲朋好友们。邯山市中心医院的妇产科主任陈娜也来到了现场，她曾经在全国的妇产科大会上听过成蹊的讲座，那时顺便留下了这个小老乡的联系方式。 成蹊与何湄的礼服都是何涘亲自设计并由自己公司订做，一个玉树临风一个婀娜多姿，一个英俊倜傥一个美貌大方，当一切繁琐的仪式结束，成蹊牵着何湄的手走在飘满花香的婚礼现场答谢客人时，何湄依旧感觉自己在梦中。是的，这个梦太长了。 回到厦洲成蹊又宴请了同事及领导；听到成蹊结婚的消息，大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看到新娘子竟然是一年前曾经住院的病人并且差点命丧黄泉。大多数人并不知道成蹊与何湄的坎坷爱情历程，只是看到了珠联璧合的场景。 除去来回奔波操办婚礼，法定的婚假所剩无几，张琼主任又特批成蹊可以多休息几天。两个人准备好好享受难得的假期，然而，又一件事情不得不让连个人暂时分别。 忙完姐姐的婚事后何涘并没有着急回宁波，母亲最近身体和心情都不好，何涘想留下来陪陪她，顺便也考察一下邯山的市场。当她陪同母亲来到邯山市中心医院检查完身体后，医生悄悄的告诉何湄病人是卵巢的恶性肿瘤。 当何湄与成蹊听到这个消息时都很震惊，虽然每天都在为病人切除各种各样的肿瘤，但自己的亲人也被病魔照顾，成蹊也是第一次遇到。何湄非常焦虑，成蹊一边安慰爱人，一边又迅速的订了回家的机票。幸亏留有邯山市中心医院陈娜主任的电话，成蹊连夜与陈娜主任取得联系，完善术前检查，准备尽早手术。 电话那头陈娜主任沉稳的答复使成蹊放心不少，毕竟这是一个常见的疾病，手术方式也都非常成熟。第二天晚上两个人便又赶回了邯山，看到母亲整体状况尚可，本人尚不清楚自己是什么病。 当看到成蹊时，双眼也含满了希望，成蹊以自己实际的工作经验宽慰了岳母。术前检查完成后，陈娜主任邀请成蹊一同参与手术，这在医疗界并不多见，但陈娜主任也有自己的想法，她也想让自己的下属们看看真正的大咖们是如何手术的。虽然成蹊的名气并不大，但手术功底完全和国内一流的大咖们掰掰手腕。 成蹊推辞了好久，陈主任依然执意让成蹊换了衣服，刷手进了手术室；在邯山市中心医院请上级医院的医生来“走穴”做手术很常见，手术室的护士们也没有多问，只是感到这个“专家”有点年轻。手术很顺利，陈娜和她的团队也免费学习了成蹊的经验技术。一边手术陈娜主任随口问起成蹊在厦洲“走穴”的身价，成蹊笑着摇摇头告诉对方，自己在厦洲从未走过穴。 “你这手术水平，比我们省内最顶尖的教授做的都漂亮，完全应该到其他医院去做呀！”陈娜主任想不到来自思想开放的南部省份，成蹊居然没有这种经历。“国家马上就要出台支持医生多点执业的新政策，你到下级医院去做手术一来可以将自己的技术传授给下级医院的医生们；二来可以免去基层病人长途跋涉到大医院看病之难，减少病人的负担又缓解大医院床位紧张的压力。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呢？”说完冲着成蹊微微一笑，虽然有外科口罩遮挡着大半个脸，成蹊还是看出了陈主任那不可思议的面容，以及面容下难掩的唏嘘。以成蹊的技术，“走穴”肯定能挣不少外快。 术后的病理结果证实这个卵巢的肿瘤恶性程度比较高，然而成蹊并没有与何湄过多的阐述，只是尽量的宽慰她。术后郝春菊恢复的挺好，两个女儿照顾的非常周到，尤其是成蹊更是在医学和心理方面宽慰了岳母。一场大病让她明白了许多人生的道理，自从丈夫儿子入刑，儿媳妇带着孙子仍在美国，原来的万贯家财现在多数也无力支配，何家也由门庭若市变成了门可罗雀。 何湄提出让母亲到厦洲小住，换换心情也方便自己照顾，毕竟成蹊还有自己的事业，其实这才是自己心里所想的。郝春菊也理解了女儿的苦衷。 何涘趁着照顾母亲也顺便考察了河北的市场，自己的品牌在宁波及浙江也渐渐被认可，也是一个进军中部省份的时机。她劝说陈晨退出餐饮业与自己共同经营服装，陈晨笑笑并没有马上答应或是拒绝。上海时装周十月底开幕，何涘有几个系列的衣服要出场，看到母亲身体渐渐稳定，也同意其先到厦洲小住，而自己马上赶回宁波，做前期的准备工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章 湄果 2 上海时装周是一个以振兴民族品牌为己任的国内大型时装周，包括时装走秀，时装展，珠宝化妆品展，国内一流品牌云集，国际上也有众多品牌参与。 何涘的导师钱友谅作为国内顶尖的设计师以及服装设计的理论家，更是历届评审团主任委员，看到自己的学生成就斐然也非常欣慰。 钱友谅推荐了何涘的品牌作为首场首秀，但这需要得到主办方的同意，何涘此次回宁波一个重要任务就是能让自己的品牌能作为首场首秀在上海时装周出场。 按照导师的指点，何涘拜访了主办方的领导，这是一家大的传媒公司，负责的本次时装周的是一位副总，夏立文。这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个子不高，浑身上下透露着干练，当何涘跟着钱友谅与他相约在威斯汀酒店的西餐厅见面时，夏总直截了当的告诉何涘，参与本次时装周的国内品牌有一千多个，除了已经广为熟知的大品牌没有必要去竞争首场首秀外，像何涘这种小有名气但尚未被大众熟知的品牌都挤破头想在时装周一炮走红。 何涘已经知道此次任务艰巨，她打开笔记本电脑，将自己公司的构成，三个品牌的代表性服装向夏立文简单做了阐述，又有钱友谅在旁边帮腔，夏立文初步同意作为备选方案之一，但需要回去经过公司整体讨论并且还要一把手拍板。 威斯汀的西餐低调而奢华，夏立文也很欣赏何涘的才华，不仅是服装设计，还有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高贵。他并不知道何涘的父亲曾经经营过几千亿资产的大公司，只是感觉对面的小女生年级轻轻便有如此作为，前途不可限量。一旁的陈晨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的为大家服务。 最后，夏总告诉钱友谅，除了他们公司，上海市的各层领导也有打招呼的，需要钱教授再去运作。何涘很感激这个个子不高的上海人，拿出自己去年到瑞士旅行时带来的一款百达翡丽的时装表，赠与夏立人。夏立人推辞了好久：“我这是帮钱教授的，再收你东西不太好啊！” 何涘笑着说：“这款表我本来想送给我哥的，但他现在不需要了，放在我那里实在是浪费，我听钱老师说夏总喜欢腕表，就把它顺手带来了，可惜是去年的款。” 夏立文是时尚专家，仔细打量了一下这款表，的确是百达翡丽去年的一款全球限量版手表，虽说是时装表，但价值绝对在五万欧元之上。有了这块手表，夏立文临走时的眼神更多了些说不出的感觉。 这块表本来是何涘想送给哥哥何一方的礼物，但因为何氏矿业集团事发，何一方暂时也不再需要小妹的礼物了。 何一方与两个妹妹不同，办事稍微有些高调，但这太正常了，作为何氏矿业集团的公子，钱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数字。何一方的车子都在三百万以上，比他老爸何靠山的档次还高，省内第一款布加迪威龙就是何一方的。当然，对这个小妹妹，何一方非常宠溺，父亲满足不了的愿望，哥哥一定满足。现在用曾经想送给哥哥的礼物为自己的事业开路，想必狱中的哥哥也会同意的，只是希望自己的梦想能够成真！ 送走夏立文与导师钱友谅，何涘站在酒店的廊桥上，眺望外滩夜景，璨若星河，想着自己的品牌正如林立在高楼中的这幢不显眼的威斯汀酒店，虽然卓尔不凡，但仍需贵人相助，不免惴惴；此刻又想起了父兄，假如他们在，或许可以帮自己一些忙。陈晨似乎明了了何涘的心境，默默的站在身旁，正在此时，陈晨的电话响了。 陈晨转身接完电话，满脸都是兴奋：“我家老爷子的！” “哦！”何涘知道陈晨的父亲陈清水在宁波市政府任职，北方人，复旦大学的高材生，曾出国镀金；数年前因为与市里主要领导政见不合，一直是个排名较靠后的副市长，而他的同学朋友甚至下属都位置不断升迁，而他随着年龄渐渐增大，更是因为喜欢宁波这个城市，对仕途倒看的越来越淡，主管一般都是女性市长负责的科教卫文。该陈老翁倒也喜欢弄墨玩文，掌管科教文卫更成了投其所好，他的书法在宁波便大受欢迎。 “老爷子终于开窍了！让我明天去找他的一个同学，现在是徐汇区的区长！”陈晨非常高兴。 何涘一把抱住了陈晨：“谢谢！”她知道陈晨父亲近年来很少动用自己的关系为儿子谋私利，就连陈晨请他为自己的饭店写几个字都费了半天口舌；而店内装修的字画都是陈清水的朋友瞒着陈清水送给陈晨的。看到老爷子支持自己喜欢的女孩，陈晨也很激动。 第二天的事情倒是比较顺利，区长在他硕大的办公室里抽出了数分钟时间接待了曾有一面之缘的陈晨，并答应尽力帮忙。加上钱友谅、夏立文的运作，何涘的品牌终于入围了首场首秀。 国内各大媒体也都关注了此次时装周，当看到自己的品牌获得巨大的关注度时，何涘激动万分，仿佛看到自己诞下的婴儿不经意间长大成人。 另一个好消息就是母亲术后身体康复的很好，并且听从姐妹二人的劝说来到厦洲小住，这样后期的放化疗都在厦洲大学附属医院进行，由女婿成蹊亲自把关。这样更给了她近距离观察成蹊的机会，虽说对女儿的眼光依然十分满意，但毕竟没有亲身经历感触，而这一次的养病住院，成蹊照顾自己之体贴入微，考量问题之周全细密，对待其他病人之耐心宽容，业务修养之精湛卓远更使郝春菊深深的后悔自己数年前将女儿嫁于李飞的武断和荒唐，因为作为一个女人，她更能理解女儿何湄的心。 这或许也是因祸得福吧。何涘得知母亲在姐夫的细致调养下身体康复如初倒是没有意外，因为她早就知道成蹊有这个能力与热忱。 结婚后成蹊的工作更是努力不懈，每日沉浸在幸福之中，家中有何湄作为后盾，夫妻二人商议过一段时间把成蹊的养父母接来厦洲，随着年纪增大，成蹊愈发感到尽孝要趁早，另回家路途遥远，实在不便。自从上次与邯山市中心医院陈娜主任一起上过手术后陈娜主任不时调侃成蹊可以随时回到邯山市上班，但调动工作会使成蹊的职业前景大打折扣，因为在厦洲大学附属医院他可以成为全国知名的专家，更重要的是赵乐霞主任申请的全国重点课题马上就有成果了，成蹊作为主要完成人肯定会获得国家科技部的嘉奖，这对他晋升职称太有帮助了。 另一方面，他也听从了陈娜主任的建议，到下级医院“走穴”进行了一些手术，其中就有他的一个老病号乔春叶。乔春叶手术一年后恶性肿瘤再次复发，老两口已无财力再次来厦大医院就诊，当成蹊在门诊看到乔春叶老伴那双无奈无助的眼神时，决定到乔春叶所在的吉安市医院为其行手术治疗，这样可以避免病人的车马劳顿。虽然成蹊并未收受乔春叶多少“红包”，但多日后心中想起来仍是不免惴惴。 其实从赵乐霞张琼到任颖，都已知晓成蹊外出做手术这一事实，因为领导也会被请到各地医院。对于成蹊他们而言是因为手术的确做的漂亮并且可以为病患节约开支，但有时候更多的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罢了。领导只是善意提醒成蹊在外出“走穴”过程中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厦大医院牵头的科研也取得了丰硕成果，在岁末的全国卫生会议上得到国家卫计委和科技部的表彰，厦大医院、北京仁和医院等完成单位受到表彰，该项科技成果并被推荐参加来年的世界妇产科学大会，供全球的妇产科同道观摩学习。赵乐霞及张琼代表厦大医院接受了国家卫计委及科技部的表彰。归途之中，两人不约谈到了段成蹊，论临床及学术，成蹊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但唯一缺乏的是领导的才能。厦洲大学妇产科作为学院的招牌科室人才济济，藏龙卧虎的同时不免会互相各不服气，有时互相掣肘，现在有赵乐霞罩着倒也相安无事。但许多事情并不是某个个体能解决的，当飞机降落于高崎机场时，这两对老搭档仍唏嘘不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章 乔蹊 1 何涘的服装公司在上海时装周后得到突飞猛进的发展，并且被国内一个新锐导演看中，为他年内新开机的电影提供服装。感情生活方面也收获了果实，陈晨的不懈追求业已打动何涘，两人也比翼双飞，年后不久便在宁波登记结婚。 何涘与陈晨的婚礼在宁波举行，成蹊也专门请假两天前去参加，作为一名临床大夫，很多时间都不是自己的，看到姐夫能来光临自己的婚礼现场，何涘非常高兴。 穿着自己设计的婚纱，何涘更显楚楚动人，陈晨也为自己可以抱的美人归而光彩异常。婚后郝春菊在宁波盘桓数日，而成蹊因为工作原因匆匆赶回厦洲，何湄临走时反复叮嘱何涘要好好对待陈晨，不要由着自己风风火火的性子来。何涘笑着答应了姐姐。 陈晨将自己心爱的餐饮连锁公司已经放到了一边，请朋友帮忙打理，开始为何涘的服装公司共同出谋划策。 成蹊回到厦洲，又投入到无休止的医疗工作中去了。春节后病人依旧非常之多，本来想在节后休年假的成蹊再次委屈了自己，没有向主任张口提出要求。 在一次周例会上张琼主任看到每天排满的手术和忙的不可开交的下属们，不无心疼的告诉大家，原来定好的春节后开始轮休的年休假暂时取消。最受影响的是成蹊，因为成蹊每年春节都主动要求值班，为的是春节后年休假时可以多出几天来，利用这多出的几天可以回河北老家探亲。虽然今年是婚后第一年，张琼主任曾在节前的例会上提出让成蹊过年时也和其他大夫一样轮休而被成蹊婉拒，谁知节后病人疯狂的增多，预先的筹划全部落空。 何湄倒是丝毫没有因为成蹊的忙碌不顾家而有一句怨言，成蹊为这个能理解自己工作性质的爱人倍加感动。作为一个医务人员的家属，需要承受更多的痛苦，值夜班时的独守空房，假期时的无声等待，遭受非议时的默默忍受，所有的计划都会因为工作的突然变动而不可预测。最难以理解的是仍然有那么多的人痛恨医疗行业，何湄真是搞不明白。 大年初七成蹊便做了两台大手术，一个是子宫内膜癌早期，连局部淋巴结都没有转移；另一个便没有如此幸运，同样是子宫内膜癌，但已经在腹腔内有了部分转移，除了进行扩大切除淋巴结清扫，还需要切除部分肠管，进行腹腔的灌洗、放射性核素的探测，观察肿瘤转移的具体方位；另外，病人年龄偏大，已经75岁，心脏和肺脏功能都不是十分健全。 其实对于晚期肿瘤的治疗，手术本身就是一把双刃剑，你可以切除原发病灶，但局部转移并不能完全切除，并且手术本身就增加了肿瘤的转移几率。而我们临床上往往存在过度治疗，手术有些时候并不是最好的方法，但有时候医生并不能完全按照个人的意愿对病人进行诊治。 对于第二个病人的手术，在术前讨论时成蹊便提出了不同意见。他向张琼主任提出，在美国更多的是采用姑息手术，把病人的生存质量和自身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对于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病人，院方会向其详细介绍手术的利弊，由病人、家属及医院共同协商手术方式，当然，医生需要占主要引导地位，而病人自己的选择可能更符合自己本身的愿望。 听了成蹊的表述，张主任笑着说：“成蹊的观点是真正的‘以人为本’，但在现时的国内，我们医疗行业还不能完全做到‘以人为本’，不能完全以病人的感受为第一位，能做到以‘病’为本就已经很难得了。同样这个病人，我们采取了姑息手术，没有完全将病灶切除，而病人到其他医院再次就诊时，假如其他医院提出该病在中国的诊疗指南中就应该是扩大切除病灶而不是我们采用的手术方式，那么，我们面对的将是冰冷的法律判决书。到那时，病人和法律都不会因为你的初衷是为了保证患者的后期生存质量而对你有所宽容，虽然谁都明白晚期肿瘤不管你采取何种手术方式都不会延长病人的生命！所以，我们还得结合国情。”一席话说的成蹊连连点头。 第一台手术很顺利，第二台便有些费事。本来已经联系好了手术室，在第一台手术结束后成蹊及助手简单用点手术餐便会投入到第二台手术中，但当病人注射完放射性核素探测后送到手术室时，被手术室调控护士告知需要等待，因为突然有三个卵巢肿瘤扭转的病人需要急诊手术。 常规情况下医院都有专门的备用手术室专供急诊手术所用，但没有料到的是突然同时送来三个同样的病人，而这类急诊病人需要马上手术，否则便会有生命危险。 当成蹊与手术室沟通后得知需要等待数小时后，虽知无奈但这种同时送来三个急诊手术也是平时非常少见的，便选择与病人进行了沟通，病人表示理解愿意等待。谁知一等便是四个小时，手术室门口等待室等待区的家属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但表情已经表现出极大的不耐烦。 手术完全结束时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当麻醉师将病人护送回病房再次返回手术室时，成蹊并没有离开手术室。麻醉师是成蹊的老搭档李素萍，李医生看到成蹊正匆匆换着衣服，小声告诉他：“段大夫，我看病人好像很有怨言，埋怨我们准备的不够充分，让他们多等了好几个小时。” 成蹊笑笑，无奈的说：“我也想早点给她做完，这样你们也能早下班呀。” 李素萍默默的整理着洗手衣，什么话都没有。成蹊谢过手术室的同事们，急忙赶回病房，他需要观察病人的生命体征，并且要向夜班大夫交代晚上需要注意的问题。大手术的第一晚是最难熬的，术后最严重并发症都是在这一晚发生，心肺功能的保护，手术部位的出血，术后的镇痛处理等。 病人并未完全苏醒，术后被安排在了苏醒室和重症监护室，生命体征基本平稳，所有液路管路都通畅。再次向夜班大夫交代了注意事项完成了相关医疗文书后成蹊准备回家。这时候想起了赶紧给何湄打电话。 掏出手机，一串的未接来电，都是何湄的。电话那头的何湄一阵焦急：“是不是还没吃晚饭？刚下手术吗？” 成蹊笑着说：“中午吃的有点晚，吃的有点多。你吃了晚饭没？我马上就下班。” 何湄也轻轻的在电话的那头告诉成蹊：“我不饿。” 成蹊关切的语气不容商量：“晚上不要等我吃饭，你一定多少吃一点。我马上就回家。” 回家后，成蹊向何湄讲述了今日所遇到的病人，何湄心疼的看着成蹊的面孔，轻轻的说：“大年初七就开始这么忙，看来你的年休假不知等到什么年月了。” 成蹊不无愧疚的笑了笑，拦腰抱住了何湄：“就是连累了你。” 躺在自己爱人的怀里，有再多的苦难何湄都不觉的是苦难，更何况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点着成蹊的鼻子笑了：“我就是说回老家看看爸爸妈妈，其实你心里不说，我早就知道你想他们了。要不我明天就回家，接他们过来住一段时间，顺便在厦洲过元宵节。” 成蹊欣然答应，一宿无话。何湄连夜定了第二天回河北老家的机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章 乔蹊 2 然而成蹊的病人却出了问题，当他早上来到病房时，发现昨晚手术的病人血压不太正常，呼吸急促。成蹊听诊双肺呼吸音稍低，心脏跳动不像平素病人那般有力，马上想到可能合并术后的急性心功能障碍，因为这个病人本身就有心功能的障碍。 迅速进行强心治疗。同时紧急联系床旁心脏超声、床旁x片、床旁心电图，急查心肌酶谱（一种监测心脏功能的血液指标），各项结果都支持成蹊的推断。经过一系列抢救，病人生命体征较前平稳。 此时，家属对成蹊的治疗提出了异议。几个男家属将他围在了医生办公室，将病人病情的突然变化归结于昨天手术等待时间过长所致。成蹊反复向家属解释，如此大的手术对任何一个人都是一个巨大的应激反应，本身就可以使病人的重要脏器比如心脏、肺脏、肝脏、肾脏遭受打击，更何况该病人年龄偏大又有心脏和肺脏功能的不全。而病人根本不依不饶，质问成蹊明明知道我们的病人有基础病年龄大为什么排手术时不排第一个，是不是昨天第一个手术的病人给你送了红包而我们没送便把我们排在第二个。 成蹊更是无语。排手术和消防员救人是一个道理，一般情况下都是救容易救助成功的，而先排简单的手术对医生来讲可以迅速的将其完成而不浪费更多的精力，第二台手术也不会等太长时间。而昨天的第二台手术本来不应该昨天做，按照常规，成蹊应该排在今天再做，因为节后上班第一天手术室本来不愿意排太多的手术，这是成蹊专门给手术室打过电话后才加上的。当成蹊通知病人家属手术时间时，家属异常兴奋，因为早一天手术他们可以节省好多开支，最重要的是对病情有利。而现在病人却对这一切只字不提，倒好像是成蹊早早给他们安排手术却不把各种准备工作做好。 段成蹊本不是一个能舌战群儒的主，况且家属说的一堆听起来似乎是道理的道理让他十分恼火，却又不能发作，憋的脸都青了。 恰在此时，张琼主任听到了喧闹声，赶过来安抚了家属。家属听到张琼主任和成蹊的解释相同，便悻悻的走了，留下几个恶狠狠地眼神。 这种场面已经成为成蹊从医后的时不时碰到的常规场景了，各地的辱医杀医案件层出不穷，已经将他原本那腔火热的济世救人的心冷却了。成蹊看过美国医生阿图·葛文德的《医生的精进》，该书指出：医患矛盾的本源在于人类对疾病认识的不确定和对疾病转归的完美要求；我们面对一知半解的疾病，完全不同的个体，同一个体的不同生理状况；而恋生怕死是每个人最本源的思想，这使得每一个病患都要求得到近乎完美的答案，不仅现在的医学无法满足，将来的医学依然无法满足，这就是医患矛盾的根源。 而在中国，医患矛盾更为严重，这于政府对医疗投入远远不够有密切相关。中国的医疗投入在世界上排名比较靠后，而我们庞大的人口基数再次使得这可怜的投入显得杯水车薪。医院基本上是自负盈亏，物价在上涨，你不能要求医疗费用不上涨，因为医生自己首先需要吃饭穿衣。对于成蹊来说，到厦大医院工作6年了，仍是囊中羞涩，手头的积蓄不够一个两居室的首付，结婚要不是何湄早作打算，两个人还要租房艰难度日。除此之外，我们的病患更追求完美，而完全忽略医学的不确定性，加上整个社会的信任缺失、法制观念淡漠，这更加剧了中国的医患矛盾。 碰到这种情况，成蹊语言能力的欠缺更加剧了自身的艰难处境。今天要不是张琼主任赶来解围，自己不知还要受多少窝囊气。本来今天是休息，中午下班已经是一点多了，才顾上给何湄打电话。拿出电话，何湄还没有回短信。 何湄是早上10点的飞机，按说已经到了正定机场。拨通电话，依然是关机状态，成蹊心里不免惴惴，默默的坐在休息室，给何湄发着短信，告诉她路上注意安全。 没有何湄的消息，成蹊忐忑不安，在休息室踱着步子。值班的秦咏冰看到成蹊坐立不安，还以为他仍在为刚才病人家属的无理纠缠而烦恼呢，便劝成蹊想开些，不要和家属计较这些东西，如果每天都为这些事情计较起来，工作就没法干了，因为对于病人的质疑或无理取闹太常见了。 成蹊笑着对这个年龄还没有自己大的小姑娘说：“谢谢小妹妹，我早不想这个了，我是在……”正说话间，何湄的电话来了，告诉成蹊飞机安全着陆，因为天气原因航班延误，登机后迟迟得不到起飞指令，飞机在厦洲高崎机场耽误了些时候。 得知成蹊是在为何湄担心，秦咏冰淡淡的笑了，咏冰也曾经见过何湄，领略过她的美丽与优雅。得知何湄是回老家接公公婆婆来厦洲，咏冰更是对她赞赏有加，成蹊也默默的接受了咏冰的赞赏，欢喜的回家了。 何湄回邯山后首先去尧山监狱探视了父亲，看到父亲健康状况尚可，心里稍稍放心。听到父亲说原来判的20年有期徒刑因为自己表现进步已经得到一次6个月的减刑时，甚感欣慰。父亲又问了何湄何氏矿业集团的重组问题，让何湄抽空去拜访当初的下属们，因为公司还有何湄及何涘的股份。何湄为父亲的远见深深佩服，因为父亲不仅为姐妹俩留下了部分不动产，还有公司的部分股份。 分别时何湄紧紧地握着父亲的曾经细腻现在粗糙满是裂口的双手，强忍着泪水。她并没有告诉父亲母亲郝春菊手术的事情，只是告诉父亲妹妹何涘也已经结婚，母亲在宁波小住数日。 离开父亲羁押的监狱，何湄又到南宫监狱探视了哥哥何一方。哥哥被判处8年零6个月的□□，现在已经适应了狱中的生活，兄妹相见，激动异常。何湄向哥哥叙述了父母的现状，免去他的担忧，又向其谈及了自己的婚变以及何涘的近况。何一方默默的听着妹妹的讲述，未发一言，临别时两人互道珍重。 看到媳妇回来，老段老两口非常高兴，他们也理解儿子成蹊的工作，但听说要带他们去厦洲，一边是高兴，一边是忧虑。老段今年也七十二岁了，在他们村里，是为数不多的坐过飞机的人。但段有粮和老伴桂花依然对坐飞机极力排斥，桂花悄悄对着何湄说，上次从厦洲回来，老段头疼了好几天，但为了不让成蹊担心，便没有对儿子讲，这次无论如何都不想坐飞机了。 成蹊家的老宅是八十年代修建的石头房子，现在农村的房子大都改成了亮堂的砖瓦房，而段家唯一的大学生的老宅依然是如此破落。半年前结婚时曾经将内外墙粉刷过一遍，但半年后依然恢复了它苍老的面容。何湄也同意将公公婆婆接到厦洲住，这样可以使成蹊更安心的工作，成蹊能安心，何湄心里也便踏实了。虽然目前自己在厦洲的房子依然有些小，但这次回家到父亲的公司了解，自己与妹妹何涘的股份按照现在的市场行情，仍有千万之巨，自己可以继续进入何氏矿业集团现在被称为邯山矿业集团管理层工作，但舍不得的只是成蹊。对于邯山的不动产何湄并没有急于处理，一是房地产市场现在仍不景气，二是万一有一天真的回到何氏矿业集团工作，在邯山总算有个落脚的地方，即便是不回何氏矿业集团，回邯山也得有地方住。 看着成蹊家沧桑的石头房子，何湄默默的想着。今天晚上是不想在这山里边住了，反正迟早都得走。何湄和公公婆婆商量了一下，收拾东西先到邯山市住下来，至于去厦洲是坐飞机还是坐火车再定。 老两口愉快的接受了儿媳妇的安排，高高兴兴的上了何湄的车。街坊邻居看到人家的媳妇如此孝顺，早把二十年前成蹊刚到河北时的那些话忘得一干二净，纷纷给老段两口开着玩笑，打趣着老两口。桂花一个劲的向街坊们夸着儿媳妇，老段依然是憨憨的笑着。 经过做工作，老段两口同意坐飞机到厦洲。当飞机起飞时，老段又感到了头痛难忍，这次除了疼痛，并且肚子里翻江倒海一般，终于没忍住，吐在了座位上。漂亮的空姐一脸厌恶的看着木讷呆板的老段夫妇，同时也纳闷旁边那位帮着收拾秽物的女孩却是时尚漂亮。 老段到厦洲后依然头疼严重，成蹊以为只是一般的晕动症，先吃药对付了几天，谁知倒渐渐严重起来，稍微运动就会加重，无奈只能安静的躺在床上。老段嘴上说没事，上次就是这样，忍忍就过去了，但看到父亲难受的样子，成蹊赶紧抽时间领老段到医院进行了检查。 检查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头颅ct和血管造影显示有一个血管畸形，头痛与血管畸形所致的颅内局部供血不足有关。神经外科医生得知二十多年前有头颅外伤病史时告诉成蹊，这个血管畸形有可能与当时的损伤和手术等有一定关系。飞机起降时可以改变颅内的压力，诱发脑血管的供血，进而引起头痛的发作；而这并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血管畸形导致的供血不足可以导致局部脑缺血，严重的血管畸形会造成脑栓塞，更严重的会有生命危险。 成蹊是医生，当然明白这一点，从另一方面来讲，老段现在坐飞机后的头痛反而成了一件好事，这让他及早的发现了疾病，免去以后突发的脑血管意外。为了永久的根除上述风险，必须行手术治疗，用微创的办法疏通或再造血管。 老段一听需要手术，连连摆手。成蹊明白父亲的摆手，那是不愿意给成蹊以及刚结婚的何湄添麻烦；一旁的何湄对老段说：“听医生的吧，现在不做手术，等以后血管破了，就成了半身不遂了，那样更难受！” 老段一时害怕了，害怕半身不遂后更给孩子们添乱，眼里有了浑浊的泪液。何湄笑着告诉公公：“没那么严重，但必须手术，这个手术很小很小，和你当年的手术比起来。再说还有成蹊和我呢，你不要怕。” 老段的手术进行的很顺利，这苦了何湄。母亲桂花根本照料不了老段，成蹊又不能天天请假，只好又雇了一个护工。护工倒是比较专业，但就是费用高。老段每天都问何湄：“妮子，这请人保姆得多少钱啊？” 何湄总是笑而不答，或者来一句：“好好养病吧，别的你都不用管。”或者说：“你们成蹊现在挣大钱了，这都不用操心。你看这次不是连房子都买了吗？” 老段看着成蹊的新房子，将信将疑，但自己又无能无力，只能默默地躺在床上。桂花看到老伴手术后安然无恙，儿子也换了更大的房子，儿媳妇贤惠孝顺，心里乐开了花。何湄按照北方的口味将饭菜做的有声有色，老两口也慢慢适应了厦洲的生活，更有利于老段的康复。 成蹊看到父亲病后恢复的很好，比在河北老家也胖了不少，心里很欣慰，对工作非常热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章 湄愿 1 期间何涘也来到厦洲一趟，一是看看自己在厦洲的业务，因为姐姐最近家里事情较多，无法分身照料服装店的生意；二是何湄想托妹妹一件事情。 老段夫妇不知道何湄已经将子宫切除，不能自己怀孕，只是隐约听说曾经和原来的市长儿子结过一次婚。老两口看到何湄与成蹊也已经老大不小，自己也七十多岁了，早就想抱个孙子，以前是成蹊没有成家，现在业已成家，这个愿望愈发的强烈了。所以等老段的病情好转起来，桂花便在成蹊与何湄跟前悄悄的说了这个念想。 何湄也明白婆婆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人，只是与成蹊相视一笑。成蹊阻止了母亲：“娘，这个等等再说吧。” “还要等？你看你召武哥的孩子马上都要上初中了！”桂花一脸的不可思议。 何湄其实早有想法。她已经了解过自己的身体状况，因为当时只是切除了子宫，卵巢功能尚且存在，只是得需要监测有无正常的排卵，如果有正常的排卵，就可以利用自己的卵子与成蹊的精子进行体外受精，然后植入另一个人的子宫，进行体外受精和异体怀孕，并且代孕的对象也盘算再三。 这次邀约何涘到厦洲的重要议题便是此事，只是这一切还未向成蹊明言。 所以在晚上两个人亲热完毕，成蹊仍沉醉在梦幻之中时，何湄向爱人讲了自己的想法。 成蹊作为一名妇产科大夫，更是深刻明白子宫对一名女性的重要作用。子宫作为重要的内生殖器官，还具有内分泌功能，子宫切除后月经消失、□□分泌物减少，提前出现更年期症状（卵巢的血液供应有很大一部分来自子宫动脉的上行支。)，当然还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性生活，但是成蹊感觉与何湄在一起却是最完美的。 虽然何湄近期检查身体一切正常，激素水平未出现明显下降，但未监测卵巢功能；况且代孕在国内法律上并不支持；而何涘虽然结婚，但仍未生育，陈晨及其家人想必不会轻易答应；再者，代孕存在相当风险，在何涘子宫内植入异体的受精卵会不会有排异反应（指异体组织进入人体后引起免疫系统的排斥反应。），这会不会增加胎儿畸形的几率都尚不知晓。 成蹊没有马上拒绝何湄，他讲了自己的上述顾虑。而何湄却是非常热心，抱着成蹊的脖子撒着娇，眯着眼睛说，要是真能生个宝宝，爸爸妈妈非得高兴坏了。 成蹊何尝不想如此呢。当年养父老段将自己从湖北带到河北的重要使命便是传宗接代，而结婚时却向他们隐瞒了何湄已经切除子宫不能再生育的残酷现实。虽然老人隐约听说儿媳妇曾经与原来的市长公子李飞结过一次婚，但看到何湄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十分的善良贤惠，更关键的是儿子成蹊喜欢，心里便十分的舒服。 再次来到厦洲，何涘是只身前来，陈晨需要留在宁波照看公司的生意，另外岳母尚在，陪着老太太聊聊天说说话，一解日子的苦闷；还有一层，何湄请求妹妹“借腹生子”，因事情还没名目，先瞒下了陈晨。 何湄从机场接到妹妹后直接到了中华路步行街，也就是何涘的“伊人”厦洲旗舰店。虽然何湄半年来忙于家庭，母亲手术，公公老段也有微恙，但由于“伊人”品牌在去年上海时装周横空出世，又被年初热映的电视剧里美丽优雅的女主角稍加修饰更是趋之若鹜。唯一的缺陷是何涘事务缠身，由自己亲自设计的服装款式逐渐减少，私人订制业务已经交由其他的两位设计师，而自己只负责每季的主打款式。一如既往，每当新的创意出来，何涘总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她的创意前卫却不乖张，时尚而又恒久，从不哗众取宠，低调而尽显高贵。 来到中华路步行街，何涘不得不佩服自己当年的眼光，虽然当时房租贵一些，但这是整个步行街最繁华的地段。旗舰店面朝东南，坐落在这个丁字路口的拐角处，前面是一个小小的广场，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商业街尤显暴殄天物，熙熙攘攘的游客不管到任何方向，都要从“伊人”门口经过，或落座小憩，或驻足观赏花圃中的摇曳多姿的各种时令小花。深邃的蓝色玻璃使得一到三层的落地窗更显大气，若隐若现的橱窗里是优雅的模特，他们身上引人入胜的服饰让每一位路人都难以割舍。而在何涘眼中，这不仅是服装，更是艺术，对于她来讲，有时候更像生命。 店长李慧在门口早已守候多时，穿过人头攒动的卖场，姐妹俩来到四楼的办公区域，进入办公室后，李慧为姐妹俩沏上一壶新下来的铁观音便掩上门轻轻出去了。何湄静静的坐在了办公桌前，盯着窗外匆匆闪过的面孔，不知如何向妹妹开口。以她对何涘的了解，只要自己开口，妹妹肯定会答应自己的请求，但越是这样，她倒越不好意思要求妹妹为自己做些什么。是的，真正的亲人往往会为你思前想后。 倒是何涘反客为主，为姐姐先斟了一杯清茶，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轻轻的歪着脑袋看着何湄：“姐姐，我看店里还挺好的，李慧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下个月可以再给她涨薪！” “恩，好的。”何湄应了一声。 “另外，我想在万象商业中心和shoppingmall各开一个分店，趁着现在我们的品牌热度不断上升。shoppingmall是一个未来很有发展前途的商业中心，地铁一号线与二号线的交汇口，周围又有大学城和著名的风景名胜区，在可以预见的将来，我们的品牌肯定会受到欢迎的。”何涘仍在滔滔不绝的向姐姐讲述自己的规划。 何湄笑着点点头，厦洲市规划局是她的老单位，关于这个城市的规划她心里也很清楚，所以非常赞同妹妹的想法。具体操作的事情由何湄慢慢来完成，不同于妹妹的雷厉干练，何湄近年的变故使得自己行事风格婉约了许多。 两个人详细的谋划了如何来实施这一方案。前期再次实地考察，访谈周围的卖家，如何租赁门面，如何到相关部门办理各种手续，如何装修，何时招聘人员，何时上货等等。这些事情何湄一个人是万万忙不过来的，但成蹊根本帮不上忙。何涘提出只要定下了地方，剩下的手续及相关事项便交由李慧来办。 李慧是河南人，年长何湄4岁，大学读的便是商务管理。她个子不高，鸭蛋脸，见人一脸笑容，谈不上是个美女，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力，员工们都非常信任这位知心姐姐。领导有凝聚力，政策有鞭策力和鼓舞力，“伊人”在厦洲的业绩蒸蒸日上。诚如一位很有名的商业大鳄所言，员工辞职无非两个原因：钱没到位，心凉了；而何涘经营公司的理念就是非常重视公司的文化，让员工们有深深的归属感，当然了，业绩好，银子是不会少的。 说完李慧和公司的规划，何湄低着头，静静的看着地板，想着如何向何涘开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章 湄愿 2 突然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何湄的思路，是成蹊的。听说何涘来了，非常高兴，今天特意没有加班，赶回家为小姨子张罗晚餐了。 看到姐姐的幸福表情，何涘早已听出了是成蹊的电话，笑着看着姐姐：“成蹊哥，不，姐夫有什么吩咐？” 何湄笑着说：“叫咱俩赶紧回家吃饭呢。” 窗外已是华灯陆离，暮色四合，姐妹俩只顾着说话，丝毫没有看时间。何涘这才感到自己的肚子已经空空荡荡，站起来说：“我还没尝过姐夫的厨艺呢，今天有幸。” 挽起姐姐的臂弯，缓缓下楼。店内的客人依然来往如织，厦洲店内的员工大多并没见过何涘，但当何氏两姐妹一同出现在面前时，都会一眼认出来这就是公司的老总。何涘并没有向下属们训话，只是由李慧陪着各楼层慢慢巡视一遍，看到由几处瑕疵，何涘并未指出，她只是用手机照了下来，晚上回家再与姐姐商议。 成蹊的电话又来了，这次他让何湄先不要给妹妹提出“借腹生子”的要求。何湄不知道成蹊的真实想法，看着何涘与李慧的背影，默默的点点头。 夜晚的中华路步行街依然是车水马龙，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成蹊已经准备了一桌饭菜，有何涘爱吃的北方炖菜，厦洲特色小吃，清蒸的大虾和螃蟹，凉拌的笋丝。 见到成蹊，何涘亲热的说：“想不到姐夫半年之间学会了做这么多菜，难得啊！” 成蹊不好意思的说道：“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我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的。” 何湄一边换着衣服，一边笑着告诉何涘：“其实你姐夫的饭做得还是可以的，只是差陈晨有一定的距离。” “陈晨就只会做饭而已，哪像我姐夫，人家这双手可是价值万金啊，救人无数！”何涘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摇着成蹊的双臂在撒娇了。 成蹊笑着说：“好了好了，赶紧洗手吃饭。”说完给何湄使一眼色，两个人一起进了卧室。 成蹊严肃的告诉何湄，今天不能向起提起“借腹生子”一事，不仅这不合法理，也不合伦理。成蹊除了在手术台上这么认真过，从未对何湄如此认真，看来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末了，成蹊抱着何湄的肩膀，轻轻的告诉她：“我知道你想要个孩子，但我们可以有别的办法，你说呢？再说，不管如何，我都是非常爱你的！” 何湄忍着眼中的泪水，笑着说：“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好了，不说了，先去吃饭。” 餐厅里，老段老两口已经开始为何涘张罗了。何湄成蹊结婚时何涘忙里忙外，老两口早就想着诚心诚意的感谢一下这个机灵可爱的小女孩。何涘更是舌下生花，逗得老段老两口合不拢嘴。三个人在餐厅坐了半天不见成蹊何湄出来，何涘忍不住催了姐姐一声。 何湄出来后先进洗手间把脸擦了一把，免得何涘看出端倪。成蹊扭头看了何涘一眼，笑着问：“比你们家陈晨的手艺差多少？” 何涘笑着说：“姐夫，我觉得你的厨艺更好！” 何涘在厦洲短暂停留后便匆匆赶回宁波，在厦洲迅速考察了新店铺的选址，其他的交由姐姐来处理，因为她赞助的这部电视剧大热，另外一位导演也买下了剧本，准备改排成电影，而这位电影导演也喜欢上了何涘设计的服装，已经向她预约为马上开机的电影设计服装。 何涘一边构思电影的服装设计，一边踏上了回宁波的航班。而何湄随即在厦洲为“伊人”新开的两所门面招工买马，培训人员，前期各种手续的完善，装修布局等等。 成蹊的工作却在此时出了一点问题。本来医院原定今年的世界妇产科学术大会由赵乐霞主任参加，赵主任也申请张琼、任颖、成蹊共同参加，厦洲大学妇产科一起同行的还有妇科内分泌的李晓玲和产科的曹彬两位主任。然而，赵乐霞主任的签证却没有被批下来。 成蹊下班时被赵主任一个电话叫到了办公室，赵主任温和的打量了成蹊一圈，反倒使平素很自然的他一下子紧张起来。赵主任笑着说：“成蹊啊，以后不管跟着哪位主任工作，都不要向以前跟着我一样在业务上钻牛角尖，明白不？” 成蹊一团雾水，含糊的点点头。赵乐霞又慢慢的说：“医学不是科学，我们可以以科学的态度对待医学，但这远远不够，医学依然是哲学和神学。你以后要多学习与其他的领导相处，环境在变，人也需要改变，否则就是刻舟求剑了。” 成蹊使劲的点着头，他已经知道赵主任在6月底就要卸任了，但新的妇产科大主任尚未有定论，他明白赵主任单独与自己说这些话是要提醒自己做人要更灵活一些，不能只闷着头做自己的手术，手术做的漂亮不代表就一定是一个好医生，并不能得到所有人的好评。最后，赵主任不无遗憾的告诉成蹊，自己因为个人原因不能参见今年的世界妇产科大会了，如果成蹊能在美国见到fisher教授，一定要当面向他转达自己的问候。 说完这些，赵主任给成蹊摆了摆手：“好了，你赶紧回家吧。说多了你也烦。” 成蹊看着赵主任深切的目光，就像母亲的目光那般慈祥，诚恳的说道：“也就主任您才这么像老妈一样关心我。我都会铭记在心的。”说完，赵主任都忍不住笑了：“成蹊结婚后变得会说话了。” 掩上赵主任的房门，成蹊回到医生办公室，坐在椅子上半天没有起身。他琢磨这赵主任的话以及她的眼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