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念[修真]》 正文 1.第一章 修真界四季并不分明,飞霜积雪之地终日苍茫一片,寒天冻地,进不得人;而生机蓬勃之地也是四季如春,芳花娇艳,草木苍翠。 鸿衍宗,九曲峰。 鸿衍宗当属东陆第一大宗门,地界辽阔,宗门制度森严。 宗门内门中大小峰头无数,仅为元婴期以上的修士才能拥有,每座峰头都有属于自己的势力,它们环绕在最中心宗主所属的主峰四周,各峰之间暗潮涌动。 这其中,只有一处峰头与其他峰头不尽相同,它非是元婴期以上修者拥有,属于一介废人,且远离主峰,地处偏僻。 那便是九曲峰。 九曲峰在内门最靠里的地方,背倚宗门禁地,前方数十里皆为荒山野林,无人居住。峰上风景独好,山脚下开了几片灵田,有的种着灵米灵蔬,有的则种着药草。沿着幽静山路往上行走,一路可见长势良好的灵果之树与各色灵花;行至半山腰,方可见到一带有禁制的栅栏门,禁制看着简略,实则范围极广,笼罩了整座九曲峰的峰头。 栅栏门旁随意斜插着一块苔藓斑驳的木板,木板上面写着“九曲峰”,站在这里向上望,能看到恢弘大气的九曲殿伫立在被绿意笼罩的山顶上。 禁制中。 孟亦躺在九曲殿外支于树下的躺椅上,半眯着眼,情态悠然,昏昏欲睡。 修真之人大多容貌昳丽,孟亦更是如此,天人之容,君子之姿。 然而,由于当年留下的祸根,他的脸色略显苍白病态,使得原本英气清俊的容颜变得稍稍柔和,姣好颜色中莫名失了些生气,肌肤近乎透明,好似转瞬易逝,无端令人心怜。 另一边,童衡刚给山下的灵田浇完了水,正提着木桶往山上走。 —————— 却说这茫茫修真界之中,自然有千万年难得一见的不世之材,但更多的还是些资历平庸之辈,此生只能修炼到炼气筑基,更甚至有人无法引气入体,然后只能等着岁月辗转c黯然逝去。 这些凡庸之人,有的服命,有的则选择逆天改命,看是否有一线生机,得以窥得大道。 当然,成功者甚少。 因而,大多数人在测得自己灵根为废后都会按部就班地寻找生计,若是有幸能入到大宗门内当个仆役,从那些大能手中得到些许资源,可以养活自己不提,说不定便能在修为上进一步突破,活的更久些。然而如鸿衍宗这样的第一宗门,选取的外门弟子皆是上等三灵根,要奴仆都只要下等三灵根的人,又那会轮到他们这些人身上。 童衡的灵根便是四灵根。 听着比五灵根好点,实则也不过就是个废的,这辈子修为就止步于炼气期而已。 犹记十年前,还是孩童的童衡因仰慕鸿衍宗恢弘,便跑到了宗门前,恰逢鸿衍宗正选拔仆役。等给了落选的孩童一些下品灵石遣散走了之后,负责筛选的两个管事这才发现最后留下的孩童人数不够,这时,一个管事看到了一旁观看的童衡。 那管事见他模样好看,模样看着也机灵,便让他测了灵根。 得知童衡是四灵根后,这人对另一个管事说道:“这孩子虽然灵根不符合要求,但是胜在干净讨喜,看着机灵,我看可用。再者这缺的最后一个仆役,不是要送去九曲峰吗?那儿住的人,据说是宗主曾经的大弟子,虽是天资出众,但是五十年前外出历练伤了根骨,现时连普通人都不如,这辈子怕是无所进境。这不,连宗主都对他失望至极,只把人安排在九曲峰那处偏远之地,虽是未收走他原本的峰头,却是不闻不问了数十年。要不是九曲峰上原本的仆役年纪已大,寿命将尽,到我这里来请辞,谁又能想的起来再给他配个仆役?这四灵根的孩子,够交差了。” 另一个管事闻言,不假思索便道:“我看也可行。” 反正九曲峰上住的不是什么大能,一个废了的人而已,就算不给他送去仆役,又能如何? 于是,童衡便成了九曲峰上唯一一个仆役。 童衡是孤儿,被好心的修士捡到养大,修士得知他居然被鸿衍宗看中,自然大喜,道他若是手脚勤快,入了大能的眼,赏赐些丹药,修为上说不定能有所进境,寿命延长。 然而修士并不知,童衡做仆役的对象,不是大能,而是个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废人。 那之后,童衡收拾了几件衣服,拿着修士给的两块中品灵石,便入了鸿衍宗。 思绪回转间,童衡已然来到了栅栏门前。 栅栏门前这道禁止不知是谁布下的。 一般禁制只能由设下它的主人或者修为大于其的人打开,但是九曲峰上只有童衡和孟先生两个人,童衡现在仅为炼气期五层修为,莫说打开禁制,就是轻轻触碰,都会伤至肺腑c半死不活,更别说是连灵力都几乎使不出来的孟先生了。因此,他们二人只有带着注入灵力的铭佩才能通过此处。 他曾经猜测,铭佩内的灵力,便是来自设下禁制的人——但是那铭佩是他刚来时,就由管事给予他的,具体出自谁人之手,便不得而知了。 童衡进入栅栏门内,又行了片刻,才走到九曲殿前。 远远地,童衡便看到躺在树下躺椅上的孟亦,他连忙放下手中木桶,疾步走上前,站在一旁轻声道了句:“孟先生,这里凉,您若是要睡,还是回屋去吧。” 一般修真者,引气入体后便不会受凉,若能入定悟道,便可不眠不休,须知,寻常修士闭关后一入定一动不动百十年也是常事。而修为达到筑基后便可辟谷,进入辟谷,修士便能初步脱离肉体凡胎,不食人间烟火。等到了金丹以上,便是真正脱了凡胎,身体大有不同。 纵观修真界,成年后还畏受凉的,恐怕只有孟亦一人了。 童衡静候一会儿,见孟亦不答,知道他是睡过去了,便轻道:“逾距了。” 而后他走上前弯下了腰,小心翼翼极为珍重地将孟亦抱了起来。孟亦的身子单薄,抱在怀中轻软,童衡早已该习惯,然此时心跳仍是无端漏了几拍。 他闭眼自警片刻,便起身将孟亦抱回了离九曲殿稍远处的幽静木屋中,这是孟亦平日的休息之处。 他走的缓慢,既是怕吵醒了孟亦,又是因为想让时间慢一些。 动作轻柔将孟亦放在睡榻上,童衡站着看了一会儿确认他睡的安稳,这才离去。 晚些时候,孟亦悠悠醒来,见自己躺在室内床榻上,便轻唤了声:“童衡。” 不过须臾,童衡便出现在了床边,他微低下头,应了声:“先生。” 不必孟亦过多吩咐,童衡就知晓他是腹饿,需要用膳了。 童衡先前便做好了晚膳,而后一直将晚膳热着,此时便刚好端了上来。 孟亦吃过晚膳,提点了童衡几句,便再度沉沉睡去。 童衡叫孟亦先生的有原因的,他虽不知道先生的过去,但是十年前初见,只一眼便惊为天人。当时幼小,心里只道原来这世间还有这等气度姿容的人,明明看着惫懒,气息微弱,抬眼间却总给人高攀不起之感。 后来他发现先生虽然不能修炼,但是于修行一道颇有见解,且学富五车见多识广,自他开始引气入体,先生便给了他几本秘籍,又指导传授修行经验,因此他才能以如此差的资质在这个年纪便进入练气五层。 自那以后,他便开始叫孟亦,先生。 其实给人做仆役,要做的事并不多,修真人士不时便要闭关修炼,也不会随意让他人近身。大部分时候,一个法术便能解决问题,奴仆无非就是接待通传下来客,每日种种下等灵田而已——须知,中等上等灵田他们这些人都是碰不得的,那都是由正经宗门弟子打理的。 九曲峰上只有他们两人,倒是十分清净,无所拘束。灵田自己动手开了无数,换了些种子,各等级的灵田都由他二人亲手种植。 和童衡同一批进来的孩童曾同情过他,道他运气实在不好,竟是去了九曲峰,那住在九曲峰的人不能修炼,据说身体比常人还不如,童衡去了,莫说讨不到半点好处,还白白比其他人多做了许多活计。 孟先生偶尔也会对他说,你为人心细淳厚,本可以受到重用,待在我这九曲峰是受苦了。我这里既无丹药,也无灵石,只能传授你些修炼的经验,若是有机会,便调去别处吧。 每当这时,童衡都会摇头。 他只想待在这九曲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第二章 次日午后,孟亦如同以往一样,在暖日照射的明媚午后,躺在葱郁树下的躺椅上,半掩着淡漠双眼,情态悠然,似睡未睡。 “童衡。”许久,躺在树下躺椅上的单薄男人懒懒地睁开了双目,如此轻声唤了一句。 一直在一旁的蒲团上静心打坐的童衡闻言立刻站起了身,走到孟亦三步远处,躬身回道:“先生。” 孟亦坐起身,侧了侧头,日光透出苍翠繁茂的树枝洒下,在他苍白到几近透明的面颊上映下斑驳零碎的光影,他纤长的睫毛下掩,于下眼睑处投射成为姣好的浅墨色半扇形阴影。 整个人美好的令人呼吸凝滞。 童衡与自己的先生日日相对,时至今日,仍旧常常被他惊艳。 孟亦淡漠的眼半眯着:“今天好似是个极好的日子。” 童衡迷惑不解,拱手询问道:“先生?” 孟亦并不急着解释,而是缓缓站起身,提起了放在一旁装满了灵水的木桶,欲往山下走去。 童衡见状,连忙上前两步,将他手中的木桶接过:“先生,这事童衡来便好。” “无事,”孟亦抬眼看他,“我今日想走动走动。” 童衡闻言,还是将木桶提在了自己手中,只把桶里漂浮着的小木瓢拿了出来。 他将木桶放在自己脚下,腾出手来,用袖口将木瓢擦干后才递给孟亦:“先生拿着这个便可。” 而后,他便自行站在了孟亦的侧后方,等着孟亦动作。 孟亦看他,无意间眸中波光流转,他淡声道了句:“有心了。”便兀自往山下走去。 童衡提着木桶紧随其后。 走了片刻,两人来到了种植灵田的地方。 孟亦略略挽起衣袖,露出自己白皙清瘦的手腕,童衡见状赶忙将手中的木桶朝前递了半寸,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高度,方便孟亦用木瓢舀水。 孟亦从木桶中舀了些水,动作清雅好看地洒在灵植之上。他给灵田浇水的动作缓慢而悠闲,看似不经意,却极有韵律。 孟亦面向灵田,边给田中灵植浇着水,边对童衡说道:“若我没记错,今年今月便是十年一度的宗门大比之时。宗门大比是鸿衍宗专为门内弟子准备的赛事,金丹期以下弟子方可参加。” 说到此处,他抬眼看向童衡,不急不缓地解释道:“各阶段前十名的弟子可获得丰厚资源,且能获得进入宗门禁地之中历练的权利。禁地其间有天材地宝与机缘无数,有幸获得机会的弟子此去能得多少c是死或生,全看各自命数。” 童衡跟着孟亦浇水的动作举着水桶,听着他讲话,不时地点点头。 孟亦又道:“你若是有兴趣,尽可以去看看他们比拼,对你修炼有好处。” 童衡点头:“我听先生的。” “嗯,”孟亦将瓢收回,神情怠倦,“我有些乏了。” 童衡闻言,动作自然地接过孟亦手中水瓢,放于自己提着的木桶中,恭声道:“先生回去休息吧。” —————— 鸿衍宗,宗门大比。 观看台之上,云端遮掩之处,四大长老端坐其间。 鸿衍宗作为东陆最大的宗门,宗内有一宗主四长老十二大峰主镇守。 宗主乃是渡劫后期大能,传闻他只差一步便可步入飞升期,而后静候上界召唤,翩然登仙而去了。须知,这东陆,已有万年未再出过飞升期的大能,连渡劫期的修士都是寥寥无几,正是因为宗主之能,鸿衍宗才能一直稳居东陆第一宗门的宝座。 其他四长老之境界比之宗主差距甚远。 他们中一人为初入渡劫期的大能,剩下三人皆为大乘期,其中有两名为大乘中期的大能,一名为大乘前期的大能。即便如此,这四人在东陆都可媲美是二流宗门中的最强者,可独自开山立派,实力不容小觑。 鸿衍宗内峰头无数,大峰所属皆为化神期修者。届时门内会有比拼,最强的十二座峰头便称为门内十二大峰,可额外享受更多资源,行驶诸多权利,其拥有者则为十二大峰主之一。 云端上,四大长老中唯一的女性大能薇罗仙子问其他三人道:“宗主如今可还在闭关?” 散源大能点头:“算算时日,已然四十又五载了。” 修真无岁月。 修士们一闭关,十年甚至百年已逝都并非稀罕之事,只是宗主往日闭关之前,都会提前通知四大长老,如今却是未通知任何人,便突然闭关了四十五载,由不得几位长老不在意。 “宗主的亲传弟子呢,可有知晓宗主闭关缘由之人?”另一位长老木犀大能问道。 闲龙大能闻言摸了摸自己苍色长须,叹了口气道:“灵芮自五十年前便出外历练去了,至今未归。宗主最宠爱的小弟子应霜平,如今正是筑基后期,意欲参加今年宗门大比,我先前召见过他,他亦说不知宗主因何故忽然闭关。至于孟罢了,罢了。” “应霜平那后辈如此得宗主宠爱,亦不知宗主闭关缘由?”薇罗仙子挑起细弯柳眉,“想当年宗主为了他,将那孟” “薇罗!”散源呵斥她,“慎言。” 薇罗仙子在四大长老中,修为排行第二,从不在意何为“慎言慎行”,唯有渡劫初期的散源大能和闭关的宗主能制得住她。 薇罗仙子被散源喝止,素手轻摆,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把玄冰之铁制成的扇子,动作柔美地扇了扇,娇笑道:“宗主不言不语闭关良久,不知缘由,使得我等丝毫不敢一同闭关,唯恐宗门无人主持大局,还不许我说说吗。” 散源作为四大长老中修为最高的大能,自有一番威严,他厉声道:“宗主自有他的考量,我们且等便可。再者,宗主不过是未提前通知你我就闭了关而已,你我何须大惊小怪,难道宗主不在,我们鸿衍宗四大长老连个台面都抬不起来了?” 薇罗仙子将扇子合上,轻敲面前桌面,态度依旧散漫:“我可没这个意思。” 木犀大能摇头:“行了,宗门大比马上就要开始了,毕竟是我宗门内大事,事关宗门后辈资质,你二人先将私事放一放,你我当好好观看大比才是。” 因为薇罗仙子受管于散源大能,故与他一直不和,总愿意顶着他讲话,木犀大能脾气最好,总是出来充当和事之人,闲龙大能则总是在一旁不言不语地看着。 薇罗仙子收起了扇子,笑道:“我们谈的明明一直是公事。” 随着她语罢,被她的扇子敲击过的桌面结了一层冷冽冰霜。 虽是如此,却是无人再挑起事端。 —————— 童衡很少离开九曲峰。 孟亦喜静,且越发惫懒,不愿出门,而童衡总是想寸步不离跟他在左右,因而除却外出兑换资源,也就极少离开九曲峰。 从九曲峰到主峰附近的距离极长,考虑到孟亦半点灵力也无,多年前,管事曾给九曲峰备了匹普通流炎马。这种马虽为最低级的一级妖兽,即便是流炎马王也至多成长为二级妖兽,相当于练气五六层,但是胜在脚程快,寿命长,性情温顺。 如果不是这次宗门大比,孟亦已然都快忘却这匹流炎马的存在,一直就这么将它随意散养在九曲峰山脚下。 童衡只有练气五层,御气飞行尚且勉强,此番前往宗门大比处,孟亦便让他将九曲峰下散养已久的流炎马骑去,也好速去速回。 童衡自无不允。 先生让他去观摩宗门大比之赛事,他虽然对此无意,但还是快马加鞭赶到了内门宗门大比的峰头处。 果然是十年一次的大比,场面恢弘的很。 擂台附近看台上坐满了修真者,其中,有得到参赛资格的,也有想借此机会观摩他人斗法,以获得灵感c突破自我的。 筑基以上的比试以童衡境界,尚还观看不得。练气和筑基差了一个大境界,他便是看了,也看不清台上之前如何出招,如何招架。因而,他很快便找到了炼气期比试的看台,寻了个位置空着的地方坐下,抬眼看向擂台之上。 修真者比试,难免有伤亡。 这是童衡第一次近距离见到如此多的刀光血影c比拼杀戮,但是他未觉得可怖,而是尽力观察其间招式,以为己用。 他悟性不错,奈何输在了天资上。 待到暮色微黄,童衡便御兽往回赶,赶到九曲峰之时,正是黄昏。 孟亦又躺在树下摇椅之上昏昏睡去,他睡姿安静,双臂置于胸前环抱着自己,似有所防。他胸口起伏间,呼吸平缓到近乎没有,若非其纤长睫毛偶尔轻微颤抖,只让人还以为这是具失了魂魄的漂亮躯壳。 孟亦慵懒c嗜睡,总是做着事情便忽然睡去,且一睡便睡得很沉,仿佛死去一般。 有时他甚至会站着睡着,摔倒在地也不会醒来。 犹记得童衡刚来九曲峰的时候,曾被先生忽然的倒地吓了一跳,后来他才知晓先生只是睡着了而已。 那之后没过多长时间,童衡便摸清了孟亦每日中嗜睡的规律。他在院中树下摆了一道躺椅,无事的时候便时刻都跟在孟亦左右,会在他懒散地眯着眼的时候立刻上前一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避免摔倒在地。为此,他一直努力锻体,让自己身体健硕高大,能让先生倚靠的舒服。 后来,孟亦再也没有在突然睡着后摔倒在地过。 童衡靠近孟亦,躬身轻声唤道—— “先生?” “先生?” 见先生没有回应,童衡便轻手将他熟练地抱起,裹在怀中,小心翼翼走进了木屋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第三章 九曲殿曾是除主峰丹岩峰上鸿蒙殿外,鸿衍宗中最好的宫殿。 岁月流逝,在宗门上下心照不宣的不提及中,九曲峰便渐渐被遗忘在了角落里。 如今的九曲峰,早已不复从前,颇有些冷然萧条。 然此处虽然修炼物资稀缺,人丁不旺,但胜在灵气充足浓郁,景色秀丽,草木苍翠,种植出来的灵植也是灵力丰沛,滋味甘美。 孟亦很喜欢。 修真之人尽管寿命绵长,但这浩大修真界中危机四伏c凶险重重,悄然而逝者不知凡几。再者修士又时常或是外出历练,或是闭关苦修。 因而,在看似短短的五十年年间,世人多有更替,消息多有断层。 鸿衍宗亦然。 当初宗门中那几个分配仆役c管理杂事的管事,虽说年纪不小,知道的事情却是不多,只以为九曲峰地处偏远,无人问津,那么这上面住着的必然是不如何的人物,即使曾经辉煌,也不会无根浮萍,不实在。殊不知,五十年前,鸿衍宗大弟子孟柏函声名远扬仙途坦荡之时,他们还不知在哪里消遣。 那时九曲峰上灵气堪比主峰,众内门弟子皆虎视眈眈。须知,若是灵气盈满,宫殿堂皇,位置偏僻点倒也无可厚非。 而孟亦天资卓越,悟性奇高,成九转金丹之时,其师尊鸿衍宗宗主玄温大悦,便破例将这只能给予元婴以上修士的峰头赏给了他,并着人建了九曲殿。只是如今,孟亦却并不住在九曲殿内,而是在九曲峰上寻了个静谧之所,建了简陋木屋便住进去。 童衡刚来的时候,孟亦便已经这么住着许多年了。 童衡看在眼里,不知缘由,也不过问,而是将孟亦的住所建造的更为舒适宽敞,之后又在其旁多建了个屋舍,容自己居住,也好方便伺候先生。 —————— 孟亦一旦睡去,就会沉入梦乡,旁的人很难叫醒,只有等他自己醒来。 初时,童衡怕他睡得太久,错过了饭点对身子不好,试图将他叫醒,又不敢太过大声,惊到了他,于是便费了好久时间,才将他唤醒。 结果先生醒是醒了,面色却刹那间比平时更加苍白,几近透明,他的双唇也失了那抹淡色桃红,眼中迷蒙没有焦距,对童衡的话毫无回应,宛若活死人。童衡伸手去触碰他,入手只觉一片冰冷寒意,竟不似生人,这又将童衡吓得不轻。 事后许久,孟亦方能恢复过来。 自那以后,童衡再也没敢在先生熟睡后将他唤醒,只把做好的饭一直热着,等他什么时候自然醒来,就什么时候用餐。 孟亦再度醒来之后已是入夜,童衡在他床榻不远处的座椅上盘着腿,修行打坐。 察觉孟亦醒来,童衡立刻起身,来到床榻之前,弯下身轻声道:“饭还热着,先生可要先用饭?” 孟亦坐起身,衣衫有些散乱,他懒懒地张开双目,露出那双淡漠眸子,抬眼看向童衡:“那就吃吧。” 童衡上前给他整理衣衫。 他们吃的饭菜都是二人自己种的灵米灵蔬。 再如何落魄,九曲峰都是一座独立有名讳的峰头,鸿衍宗的管事偶尔会潜人送来一些果蔬和灵兽肉,但都入不了孟亦的嘴,最后只能由童衡拿着与其他峰头的仆役换了他们平日所需的其他物件——以童衡练气五层修为的脚程,虽不比大能腾云驾雾,只是跨过一片山林,去到临近峰头换取物资还是很快的。 吃过晚饭后,孟亦再次躺在院内树下躺椅处休憩,童衡则在他旁边打坐修炼,吐纳气息。 月上梢头,皎洁清冷。 童衡将体内灵力运行几个周天后,睁开眼,便发现孟亦正直直地看着自己。 童衡被他淡漠好看的眉眼看的失措,立刻起身,来到孟亦身侧站定,询问道:“先生,可是乏了?” 孟亦摇首。 随意,他坐起了身,淡声问童衡道:“童衡,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大能,得大运,飞升仙界?” 飞升仙界。 这是修真界所有修者的向往。 修者命数悠长,常常为了一丝机遇便铤而走险,与他人厮杀,更甚者会以卑劣手段夺他人奇遇秘宝,无非都是为了能在修为境界上更进一步,有朝一日成就飞升,飘然登仙。 然而,这东陆修真界中,已经有数万年都没有出现能成功飞升的修士了。 众所周知,东陆修为最高的修者便是鸿衍宗宗主玄温,渡劫后期,半步飞升。修者踏入飞升期后便可等待仙界召唤,历雷劫c踏仙界。因此,只要不在渡雷劫时不慎陨落,玄温便将是这几万年来,第一位再度得道飞升的修士。 曾经,鸿衍宗宗主的亲传大弟子孟柏函因天赋卓越而被众人看好,皆言他最可能步其师尊玄温之路,踏上飞升成仙之路的第二人。 “柏函”是孟亦初拜入玄温门下之时,玄温亲自赐的字。 只是如今,天纵奇才孟柏函不再,唯有废人孟亦留于世。 童衡听闻孟亦的话,先是怔愣,而后道:“先生,童衡是四灵根。” 孟亦神情惫懒,漫不经心道:“我知晓。” 资质天定,但是这修真界,没有修者不想修为能有所进境。 童衡仍是平静地摇了摇头:“先生,九曲峰很好。” 孟亦闻此,潇然站起身来,拿过一旁木剑于清冷皎白的月色下舞弄。剑光飒飒,柔而带钢,孟亦使出的这一套剑法玄妙无穷,却不含半点灵力。他白衣青衫,衣袂翩跹,好看眉眼间具是慵懒淡漠,薄唇轻抿,身姿变幻间飘逸无比,直令童衡看呆了去。 一套剑法结束,孟亦额间染上了一层清浅薄汗,面色晕染一丝微红。 孟亦神情依旧淡薄,开口问道:“如何。” 童衡回过神,言语尊敬,真心称赞:“先生剑法玄妙,剑锋凌冽,可惜童衡资质浅薄,看不真切。” 孟亦提点他:“童衡,修真界无边无际,山海河川c仙人遗迹c上古洞府,绝不是九曲峰这小小峰头可以比拟的,你应该去看看。” 童衡只道:“那先生呢。” “你若真有踏遍修真界的本事,还不觉得我是个拖累,”孟亦将手中木剑放下,“我便与你同去,好看看这当初没来得及仔细观赏的大千世界。” 童衡闻言,俊毅面上展开笑意:“先生,我想在修为上有所进境。” 孟亦颔首:“过几日,九曲峰后山那处适合炼气期进入的秘境开启之时,你一同进入。” 童衡不问缘由,点头应允。 孟亦手里有鸿衍宗宗主玄温五十年前给予的令箭,可允他在不残害宗门利益的范围内对宗门提出任何要求。这种歉意的馈赠孟亦并不放在眼中,只是如今看着长大成人的童衡,想着自己倒是无所谓,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撒手去了,身消魂陨,该在那之前给童衡弄个好一点的前程才是,于是今日便与童衡说了这些话。。 孟亦又道:“童衡,修真一事势在己不在他,你可知。” 童衡点头:“先生,我知晓。此去凶险,然机遇险中求,有失有得,不能依靠他人,唯有自行突破,才能有所收获。” 孟亦看他通透,便不再多言,只半合上眼,揉了揉太阳穴,轻声道:“童衡,我乏了。” 说着身形便有些摇晃。 童衡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接住了忽而睡去的孟亦,将他抱起,走进屋中。 那之后,童衡更加勤于修炼,日夜琢磨,为之后的秘境之行做准备。 他不问自己如何能得到这个历练资格,也不问以自己四灵根的资质如何成就飞升,只一心潜心修行。因为他对先生的话奉若神旨,只要先生说的,就是必定对的,必定是存在的。 想到来日风景,便是在修炼中,童衡也不觉露出笑意。 他日若成大能,他不想飞升,只想与先生游离四方,踏遍这茫茫修真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第四章 次日,宗门大比仍在进行。 孟亦睡到了快到晌午的时候,才悠悠转醒。 吃过午膳,孟亦将那枚令箭给了童衡,淡声道:“你去宗门大比那里寻小林峰的王真人,告诉他你的意图便可。” 童衡谢过先生,接过令箭,收拾了碗筷,便离开了九曲峰,往小林峰而去。 —————— 小林峰离九曲峰有些距离,隶属十二大主峰的第三峰。 童衡赶到小林峰之时,小林峰来来往往的人有不少,童衡拦住一人问了问,才知晓原来这些皆是赢了大比,他日将要与他一起进入秘境的弟子。原来门中弟子赢了比拼后,需拿着赛后给予的信物,自行到小林峰告知管理小秘境的王真人,王真人登记后,会在秘境大开之时,将这些弟子送入秘境之中。 很快便轮到童衡。 童衡进入阁中,便见一白发长须的老者坐在柜台前,捻着自己的胡须,摇头晃脑哼着什么。 童衡至今未见过几个修为高深的人,于他而言,筑基修者便已经是跨不去的高度,更别论金丹真人。 如今这王真人微微向外释放威压,童衡身体上就有些难以承受,脑中震荡,心中却没有丝毫惧怕。 王真人为人和善,看着他,点点头道:“小子定性倒是不错,但是二十岁的根骨竟只有炼气五层的修为,怕是灵根不佳,资质下等。” 童衡听他所言句句属实,却并未有任何羞愧之感——他是四灵根,资质为最下等,这事本就是事实。 王真人又道:“小子,你莫非是迷了路才来到我这阁中。” 修真之士最为傲气,尤其在面对境界远小于自己之人时,然王真人除却一开始稍稍施压,态度却并未轻慢,是个脾气极好的前辈了。 童衡礼节周到拱了拱手,道:“弟子并非走错了路,而是专门来此。” 语罢,童衡将令箭拿出,递给王真人:“弟子是来登记进入小秘境的。” 王真人看到令箭的一刹那,气势顿变,慎重接过令箭,左右看了看确认其真实性,半晌后才将令箭小心递还给童衡,问道:“你可是九曲峰之人?” 童衡点头。 王真人道:“你且随我来。” 如此,王真人便引着童衡去做了登记。 很快,童衡便登记好。 离开阁中之时,王真人叫住了童衡,嘱咐道:“且把令箭收好,别让他人看了去。” 童衡慎重点头,与王真人道了谢,将令箭贴身存放,这才离去。 看着童衡远去的背影,王真人叹了口气。 玄字令箭——见令箭如见宗主。 令箭中藏有宗主十成十的攻击九次,鸿衍宗上下,凡持令箭之人所说之事,只要不伤至宗门本身,则皆尽满足。 这令箭,整个修真界也就一个,然而大多数鸿衍宗弟子都只是听过它的名字,未见过其真实样貌。时间久了,旁的人还以为那玄字令箭不过是谣传。 王真人掐指一算,从五十年前令箭被宗主本人制出至今,这还是它第一次被人使用。 宗门中大部分人都不知晓令箭身在和人手中,唯有四大长老与十二大峰主知晓,王真人得知此时还是第三大峰主告知于他的。但那居住在九曲峰上的人数十年不曾有过丝毫音讯,许多人都快要忘记此事了。 为何被遗弃的曾经天才弟子手中会有如此珍贵的令箭,王真人并不知晓,甚至于十二大峰主也不甚清楚,只说大约是宗主对那天纵奇才有所补偿。 王真人也活了数百年,经历过东陆人才辈出的那百年。那一辈天骄才子众多,单单是鸿衍宗便有吟风剑孟柏函c雷天斩宿歌与炎月鞭灵芮。其中,孟亦孟柏函作为宗主座下第一亲传大弟子,样貌清风朗俊,风姿绰约,资质惊艳悟性超绝,于修炼一途同辈中无有能出其右者,故而备受宗门弟子推崇。 而如今 想起九曲峰上那人曾经的天人之姿,王真人不禁叹息。 他也曾是仰慕孟柏函的众多修士之一。 天妒英才,天妒英才。 王真人摇了摇头,转而又想到第三大峰主曾提到的“有所补偿”。 至于为甚补偿,缘何补偿,其中辛秘,慎言,慎言。 —————— 却说童衡离开小林峰,回到九曲峰之时,孟亦正坐在石凳上,眼神放空不知看向何处,手中正不住摩挲着什么。暖橙斜阳洒在他沉思的精致脸侧,有种异世之人的不真实之感。 童衡走上前,道一句:“先生。” “嗯,”孟亦抬眼看他,“回来了。” “是,”童衡道,“王真人告知我,三日后在秘境入口处等候即可。” “既如此,你便将这个拿去。”说着,孟亦将手中的物什递给了童衡。 童衡定睛看去,只见那是一枚花纹朴素的素银戒指,边角磨的有些旧了,不仅不算华丽,甚至有些黯淡无光。 童衡疑惑:“先生,这是?” “储物戒,”孟亦淡淡道,“你灵根斑驳,虽悟性不错,却阻于资质,修为浅薄。此去凶险,当有些保命的手段。” 修真界的储物法器分好几种,其中最常见是储物袋,最贵重的便是储物戒之类的首饰。 储物戒比起储物袋,内容的空间要大许多,其上往往有禁制,能屏蔽低阶修士的探查。储物戒需滴血认主,除非物主陨落或自愿抹去神识给与他人,否则便不能被他人打开。不像储物袋,无论是谁,输入灵力便能为己用。 “滴血认主。”孟亦吩咐道。 童衡闻言,用灵力划开手指,挤出一滴血,正落在那储物戒上。 只见血与戒指相触的刹那,一道微芒闪过,血液便被戒指尽数吸了去,此时童衡再将自己的灵力输入到戒指内,便能查看戒指里面的空间。 童衡查看过储物戒里存放的资源后,皱眉将储物戒递还至孟亦眼前,道:“先生,这太贵重了,童衡不能收。” 原来那储物戒偌大的空间里堆满了灵石c丹药c法器与天材地宝,都是炼气期修者可用,其间还有不少可以越阶杀人的保命法器,林林总总,数不胜数。 孟亦闻言将储物戒接了过来,而后从怀中拿出一条细绳,用细绳将储物戒穿过,细细打个结,便把它戴在了童衡脖子上。孟亦微微扯开童衡衣裳前襟,将穿了储物戒的细绳贴着童衡的身子放了进去。 细绳与其上的戒指触碰到童衡的一刹那便凭空消失了踪影。 “财不露白,你如今修为尚低,这储物戒还是莫要戴在手上,免得招来他人觊觎,”孟亦边说着,边动作缓慢帮童衡整理着衣衫,眉眼低垂,“这细绳也是我当年用过的法器,可以隐匿小物什,储物戒里的东西都是些于我无用的,放着不过也是浪费,你且拿去,于你秘境之行大有用处。” 孟亦为童衡整理衣衫的手指纤长好看,细腻如白玉,却也凉的彻骨。 童衡匆匆撇过两眼,便不敢再看,只不动声色退后两步,而后握拳躬下腰,道:“先生之恩,童衡纵死难报。” 孟亦闻言,勾唇露出清浅笑意,眉如远山,目若清波:“若是许多年后,你声名远扬,还不知晓能否记得我这个人。” 十年,这是童衡第一次见到孟亦笑靥,明眸善睐,通彻雅淡,只唇边一抹浅薄弧度,便教人全副心神都被吸了去。 他怔愣,而后立刻回道:“童衡怎会忘记先生。” 孟亦收敛了素雅笑意,又回到平日里那副淡薄的模样,眉眼间却仍有几丝软意:“若是百年后你仍未忘,拿着些好物什来看看我这个废人便罢。” 童衡闻言,坚定摇首:“先生不是废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第五章 三日后,童衡一番收拾后,便去了九曲峰后的禁地,等待王真人的到来,引他去那秘境之中。 此番历练之行,童衡当真是颇有底气,盖因孟亦给予他的防身的法器灵符,便是遇到筑基期的修士要抢夺他资源,他以练气五层的修为,也有一战之力。更何况,此次与他同行的,还都是些炼气期的低阶修士。 须知,不□□为阶段的门中弟子要进入的历练秘境也并不相同,专为筑基期所历练的秘境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开放了。 门前已经等了人,有人看到童衡这名不见经传,又修为低下的人竟也来了,都面露打量和猜疑。 有几人甚至窃窃私语道,这年纪才炼气五层修为,却还能来秘境修炼,想必身后势力庞大。 童衡一概不理。 不久,王真人飘然而至。 王真人一声令下,抛出一物打开了禁地禁制,对众炼气期的弟子言道:“此去七日,所学所得皆为尔等因果机缘,宗门不会过问。若是有性命危险,可撕了随身携带的玉符,届时会有人前去相救,然而撕了玉符便等同于放弃了接下来秘境历练的机会,其中轻重,尔等自行斟酌。” 众弟子皆恭敬点头。 王真人见状,挥手长袖一挥,便将众炼气期的修士收进了袖中,带着他们通过了禁地的门。 将众人置于秘境之内,王真人没有过多言语,挥袖离去,他走之后,通往秘境的门也闭了起来。 时间有限,机遇不等人,被留在秘境内的弟子很快就组成了各自的团体,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童衡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独身一人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 童衡不在,九曲峰就没了仆从,上上下下就只剩下了孟亦一人。 童衡前去秘境之前,曾多番告知孟亦注意食寝的时间,并将足足十天的食物都做熟,放在了可以保温保质的储物袋中。 孟亦不会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也没有因为童衡的离开而打乱了平日里的作息,一如既往地在固定的时间昏睡c吃饭c晒太阳。 这日,晴光正好,碧空如洗。 空气中有微风拂过,传来阵阵草木的自然清香,又吹动树上繁茂枝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响声。 一片静谧中,九曲峰禁制被人触动。 恍然间,一道虚影倏而晃到了设下禁制的门前,略一停顿就毫发无损地进入了被禁制笼罩的九曲殿的地界内。 院中,因不正常睡眠而在躺椅上沉沉睡去的孟亦对此一无所知。 闯入者走了几步,便见不远处苍翠繁茂的树下支着一把摇椅,摇椅上躺着位正熟睡的人。 那人见状好奇,带着兴味的笑意靠近沉睡之人,在发现他对自己的接近没有丝毫反应后,便又往近凑了些。 来者凝视孟亦睡去时的面容,恬静好看,病弱中透着微微粉意的嘴唇与白到近乎透明的肌肤相称,苍白的很,也莫名,艳丽的很。一道温软暖黄的阳光洒下来,落在熟睡人的精致面容上,纤长睫毛投下细碎的阴影,干净而脆弱。 恍惚间,闯入者生出些错觉,仿佛眼前这人是由霜化成,昳丽高远而不可捉摸,随时便会羽化消失。 孟亦睡的并不安稳,睡梦中,他忽然轻蹙眉头,梦呓似的轻声喃喃了两声,随即额上冒出些许薄凉汗液,薄汗映衬着白皙清俊的面颊,有股易碎的羸弱美感。 闯入者见状先是微愣,而后轻笑出声,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替孟亦拂去了额上薄汗。随后,他将手放在了孟亦腹部,感知他的比常人微凉的体温。 “咦,”闯入者伸手试探了半刻,先是一愣,而后笑容越发妖邪,“丹田内竟是空无一物。” 普通人基石天赋不佳无法修炼,丹田内都应该有一团逸散的气,但是此人却完全没有。 “生而如此?”他收回放在流出腹部的手,转而摩挲他的下巴,自语道,“还是被人掏了去?” 转而,他又发现了什么,伸出手再三试探确认后,颇有些意外地挑眉:“竟是连心都没有” 语毕,他的视线再次落在熟睡之人单薄身形与好看面容之上,沉思着什么。 “有意思,”闯入者继续自言自语,“倒是让本尊发现了个极有趣的人。” 说完这话,他叹了口气,语气颇为遗憾道:“可惜了,本尊今日来到鸿衍宗尚有正经事要做。” 语毕,来者又深深看了孟亦一眼,轻手为他将滑落至脸庞的几缕青丝拢到了玉白耳后,便远离了此地,从九曲殿后方翻下了九曲峰,朝着秘境禁地的方向御风而去。 —————— 黄昏。 孟亦初醒。 他神情悠悠,尚且迷茫,双眸凝雾看不真切。 等他确认了自己身在何处,便缓缓整了整身上衣衫,准备去自己的屋舍内食些灵果灵蔬,权当做今日晚饭。 然而未等他有所动作,他便发现了几日九曲峰有些许异同。 就仿佛,有人来过。 这九曲峰上禁制是那人设下,按理说,除非是身上带有输入设立禁制者灵力的铭佩,或者是修为高于设禁制之人,才能于禁制中自由来去。 铭佩有几块,他与童衡各拿一块,剩下的皆由比纳物阁更高级的掌物楼中的化神修士保管着。 那么闯入者是掌物楼的人? 还是说,闯入者的修为,竟是高于那人? 孟亦面上从容单薄神色不变,脑海中思绪却已经回转万千——这东陆修真界,他一时竟完全想不起来还有谁比设下禁制之人的修为还要高,他甚至未听说过这个修为极高之人的任何消息,哪怕只是一点点名头。 如此,便有两种可能——其一是那人不是东路之人;其二是那人非正统修真修士。 然而如此思考了不过片刻时间,孟亦便将这些事完全抛在了脑后。 无论闯入者进入鸿衍宗是有何事,意欲何图,总归不会寻上他这个废人的麻烦。 届时,即便是那人将鸿衍宗闹得天翻地覆血雨腥风,又与他何干。 —————— 第二日。 孟亦收到了纳物阁催促令物资的传音纸鹤。 童衡需进入秘境七日,往日里都是他离了九曲峰去纳物阁领每月的资源。如今童衡尚在秘境中,未能去到纳物阁,九曲峰前便收到纳物阁催促的传音纸鹤。 孟亦心中计算了下时间,自己不久前才昏睡过,应该无甚大碍,于是便下了山。 五十年来,这是他第一次离开九曲峰的峰头。 孟亦穿着朴素,骑着流炎马一路来到纳物阁所在的小周峰。 他身上衣着简单,身上毫无半点灵力,小周峰来往的弟子看到他眉目若画c气质淡然,起初尚且惊艳片刻,看清他身上衣衫后便摇了摇头,只当他是哪座峰头的仆役。只是这仆役生的未免太过好看,气质也太过超然,总让人止不住想看第二眼。 来纳物阁换取当月资源的,都是内门之人。 想要成为内门弟子,要么是天灵根的天纵之才,要么是长老亲属亲属。除此之外,就只有踏入筑基期或者在炼气期阶段成为外门前十,方可有此机会。除了内门弟子,来取物资的就只剩下那各个峰头代取东西的仆役了,四周弟子看孟亦虽长相恍若仙人,令人一见便心生喜爱,身上却几乎没有灵力,几番猜测之下,自然便认定他是哪家峰头的仆从。 对四周偶尔投来的注视目光恍若未闻,孟亦径自进入阁中,换取了当月的资源。 纳物阁中多换物资的管事一般是金丹期的真人,鸿衍宗的管事大多都是修为上恐是这辈子无所突破进境的修士。这些管事有负责普通资源的采买的,有负责招收弟子的,有负责资源发放分配的,也有负责仆从管理分配。 孟亦看了眼纳物阁如今的金丹管事,已然不再是五十年前那一个。 将资源收入储物袋,走出纳物阁之时,孟亦忽而听到一旁的两名筑基期弟子在激烈争论什么。他无意偷听,奈何那二人声音实在太大,语气中皆是艳羡与憧憬,叫人想听不到都不行。 只听其中一弟子道:“听说凌霜剑宗宗主之子兼亲传弟子柳释前些日子突破元婴后期,跨入了化神初期。这柳家少宗主才几许年岁,便有如此修为,已然能够俯瞰一应修士,果然是天纵奇才,我等资质望尘莫及!” 另一弟子不忿道:“那凌霜剑宗有如此骄子,我第一宗门鸿衍宗又何尝逊色于他们?宿歌师兄早些年便已是元婴后期了,如今已是半步化神,进入化神期还不是早晚的事情!而且,我听说宿师兄早就可以化神,只是想寻求一丝天地间玄妙契机,以更好稳固化神,为更高的阶段打下基础罢了” 最开始说话的弟子又道:“确实,宿师兄也是不世之材,资质绝佳,令人叹服。只是若说这内门中有哪个内门弟子令人不服,恐怕只有那宗主的关门弟子应霜平了,身为宗主关门弟子,近百岁竟然才筑基后期,听说宗主前两个弟子百余岁的时候早已结成金丹了” 另一名弟子闻言立时喝止他:“师弟,慎言” 一侧的孟亦听着那几个恍如隔世的姓名,却不甚在意,眼中没有半丝多余情感,缓步离开了这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第六章 转眼,童衡进入秘境历练已有五天。 这五日,他屡次死里逃生化险为夷,躲过了一阶二阶凶兽的攻击,避过了同门的陷害掠夺,如今才算是明白了先生之前的一番话是何意。 这还只是一方小小的仅供炼气期修士历练的秘境,纵观修真界如此浩淼广阔,处处充满危机险阻,与在九曲峰上安然的日子截然不同。生死总在一线之间,唯有在修为上碾压他人,有了绝对的力量,才有无数机缘,才能堪破天机。 他势必要带着孟先生遨游浩然修真界。 带着如此信念,他会坚持到最后。 进入小秘境的第七日,童衡凭借孟亦给的储物戒以及其中的资源,再加上自身稳重谨慎的性格,一路安然无事地存活了下来。到了第七日下午,秘境之行便要结束,届时王真人会打开秘境门来接应一众弟子。 有些弟子在过程中不幸陨落,他们或是命丧凶兽之口,或是遇难于资源的抢夺。 童衡修为不高,与人硬碰硬根本行不通。 于是他一路独身而行,小心翼翼,他于秘境中遇到不少奇异灵药,他将能摘下的便都摘了下来,收入储物戒中,想着回去拿给先生。 稚童之时,童衡也曾听说过不少关于秘境和洞府的传闻。在那些传说中,多少气运极佳的修士曾在秘境中得到珍贵秘籍c法器法宝,更甚至是上古传承,因而得以在修真一路事倍功半c笑傲众生。 这就是所谓的机缘。 然而七天过去,除了一些药草,童衡再没遇到其他奇异之物,也没有见到任何洞府之类的存在。就连那些药草,也仅仅是他这个阶段的低阶修士会觉得有点用处,修为再高些,哪怕是稍稍殷实些的练气七八阶的修士恐怕都看它不上。 童衡倒也并不算挫败,他本就是如此的修者。□□真界中的万千修士一样,资质平庸c气运不佳c了无机缘,或者死于非命,或者碌碌至寿元燃尽。 然而现在,他要与命数相斗,想要拥有更高的修为,想要带着先生离开九曲峰。 先生不喜欢九曲峰,更不喜欢九曲殿,这些童衡都能感觉到。 还记得第一眼看见先生的时候,童衡就明白他不是一般人。普通人怎么会有那样的姿容和气度,明明神情淡然惫懒,眼中却自有广袤乾坤。 童衡心中的先生不应该是现在这样,待在九曲峰上无人问津,身子虚弱单薄,容易昏迷嗜睡,然后便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虽不知先生究竟经历过什么,但是先生那样的人,合该有坦荡的仙途,该有万人的敬仰。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要如先生所说,和先生一起,成就大能,得道飞升。 这想法若是被其他人听到,怕是会笑掉大牙,偌大修真界万余年没有再出现过飞升成仙者,他一个区区炼气期的小儿就敢有此肖想。若是个天赋异禀惊艳绝伦的后辈也就罢了,更何况是个四灵根的废物? 但是先生说可以。 童衡面容俊毅,眼中坚定通明,毫无杂念。 既然先生说可以,那就一定可以。 —————— 第七日下午,王真人接应了历练的弟子,关闭了秘境的门。 谁都没有发现,在秘境之门关上的瞬间,一道等候已久的魔气从九曲峰掠下,如一阵烟一般飘入了秘境之中。 进入秘境后,那黑影自语道:“本尊自己打开秘境十分消耗灵力,刚好搭他一道顺风车,也好省了我一部分灵力。” 说罢,那道魔气便在秘境中寻觅起来。 来者似乎对秘境并不熟悉,七绕八绕后才寻到自己的目的地。本以为耗费了一番力气,打开了洞府之门就可以拿到心心念念的秘宝,却发现眼前洞府洞前石门大开,明显早已有人进入过,且连遮掩都懒得遮掩。 那团魔气一顿,立时大怒,闪身便飞进了洞中,他对路上散落的各式上品甚至极品的法器法宝视而不见,直接绕了它们去,而后一路进入到了洞府最里面。来者定睛一看——果然,仙药没有了。 怒气升腾,洞中魔气翻滚,凝聚成一团团黑气萦绕其间,片刻后从黑雾中走出一名高大魔修。 魔修模样俊美洒逸中透着一股子邪气,他目光阴沉,峰眉微蹙,勾起了唇角轻笑一声道:“呵,本尊竟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无论是谁将仙药拿走,他都会将那个人找出来。 这味药,他非要不可。 —————— 王真人将众多弟子带出秘境,发现少了几人,他也并未在意。 机缘生灭,都是自身之事,历年来陨落的后辈不在少数,修真者对这种事早就见怪不怪。能在秘境中陨落的,不是资历平庸c机缘浅薄之辈,就是没有靠山的弟子。盖因若是修士天资卓越,气运十足亦或者是某位大能的后辈,自然就有诸多保命的手法,可以频频化险为夷,不会轻易陨落。 待其他弟子散去后,王真人想了想,还是叫住了童衡。 童衡虽然心中诧异,但还是态度恭敬对着王真人鞠了一躬。 王真人叹息一声,犹疑片刻,还是问童衡道:“那九曲峰上孟师兄可还好?” 孟师兄? 九曲峰上只有他和先生两个人,王真人口中的“孟师兄”,只能是先生了。 王真人叫先生“孟师兄”,可观王真人模样,双鬓染霜,已现老态,若是修为无所进境,恐怕不日垂暮。而先生仍旧是明眸清俊青年模样,如此看来,恐怕先生曾经比王真人修为尚高。 果然如童衡预想的一般无二,先生曾经必是举世无双的人物。 不清楚王真人和先生的关系,童衡只含糊答道:“先生一切皆好。” 王真人又问:“你可是孟师兄的弟子?” 否则那风姿绰约之人怎么可能把令箭交于他,还让他来找自己,为他创造进入秘境历练的机会。 童衡摇首:“童衡不敢,童衡只是九曲峰上一介仆从。” 王真人早先就知晓了九曲峰上目前只有童衡一个仆役c 自孟师兄神隐九曲峰后,再没向外传出过消息,转眼已过去五十年。此刻王真人听童衡所言,不由心想,孟师兄果然重情重义,仙人风度,哪怕不能再修行,也能对九曲峰上唯一陪伴自己的仆从如此之好。 殊不知,孟亦早已没了心,哪里来的“重情重义”。 想起那曾经的天之骄子,神之姿容,王真人不由嘱咐童衡道:“日后九曲峰如果缺什么,皆可以来找我。” 童衡拱手:“谢过王真人。” 王真人挥手:“去吧。” 童衡便告辞。 离开先生七日,童衡心中挂念。不知晓先生食寝如何;倏而困倦的时候可还来得及进入室内,若是不慎倒在地上;一觉醒来,身体会不会受了凉如此想着,他回九曲峰的步伐便有些急切。 行至九曲峰下,发觉山脚下的灵田都刚刚浇过了水,涨势良好,显然被人悉心灌溉过。沿着山路向上走,不多时便行至了栅栏门前,童衡径直走了进去。不远处,繁茂树木下的躺椅上空无一人。童衡继续往里走,进入了孟亦平时休憩的小木屋中,果然看到孟亦正合着双目,安稳沉睡。 孟亦面色柔白,肌理细腻恍若透明,即便沉沉熟睡之时也是眉目如画,气质出众,他耳侧随意垂下来的几缕青丝柔顺,随着他浅淡的呼吸起伏微动,整个人安恬极了。 童衡走上前,微微弯下腰,用不会吵到孟亦的声音,柔声道:“先生,童衡回来了。” 他悉心孟亦压好了略翻起的被角,便轻脚走了出去。 孟亦第二日醒来的时候,童衡已然做好了早点。 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二人如同往日一样食寝休憩。 用餐之时,童衡得知自己进入秘境历练这几日,九曲峰的资源竟然是先生亲自去取的,心中不由十分自责。在他看来,先生这般的人物不该是用做这种繁琐小事的人,先生应该坐在苍翠茂盛的繁木下悠然饮茶,于雕梁画栋的高阁中与智者对弈,即便不能修炼,也是个自在逍遥无拘无束之人。 而那些杂七杂八费心费力的事情,由他来替先生做就好。 童衡道:“先生,这些事,等童衡回来再吩咐就好,不必劳累先生亲自跑一趟。” 孟亦不甚在意,而是询问童衡这几日在秘境中所见所闻,得知他没有遇到机缘,便让他打坐,将在秘境中的对战尽数消化收为己用,巩固根基。 童衡没有立刻去打坐,而是将自己这七日来在秘境中寻得的东西尽数拿了出来,放在了桌上,推至孟亦跟前:“先生,这些是童衡在秘境中所得。” 孟亦抬眼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淡声道:“既然是你所得,自然就是你的东西,给我作何。” “童衡的,便是先生的。” “不必,”孟亦道,“我用不到,你自己留着便好。” 童衡低头看着自己寻来的低阶药草,其中有许多在他们九曲峰下的灵田里便种着,转而他又想到先生给自己的储物戒以及其中诸多天材地宝,心中知晓先生确实不缺这些。 而这样的物件也确实配不上他的先生。 童衡对自己的无能感到无力,只好将那些东西搁置到了一边,语气郑重道:“这些配不上先生,待童衡有能力,便为先生寻来更好的。” 孟亦闻言,只淡声道:“不必,你有这个心就好。” 童衡俊颜严肃,语气坚定而笃然:“最好的,都是先生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第七章 九曲峰地处偏远,自童衡从那小秘境中归来后,接连数日过去,他们再没听说过外界的消息。 峰上生活一如既往。 童衡悉心照料着孟亦食寝。 每日下午,孟亦必要躺在那棵老树下的躺椅上,合着眼,感受着温软日光透过茂密枝叶洒在脸庞上的惬意和暖热。而童衡,就坐在他不远处打坐吐息,以便时刻都能听到先生的轻唤。 日复一日。 安恬,宁静。 —————— 十几日后,九曲峰忽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门口禁制被人所触动,童衡刚刚准备前去查看,便听门口有人扯着嗓子喊道:“小林峰王某人前来求见孟师兄!” 王真人他来作甚? 孟亦神色平平,眼中毫无波动,依旧是那副冷清淡薄的神情,仿佛谁来拜访都不会引起他的惊讶。此时,他只是淡声道:“让他进来。” 童衡颔首:“是,先生。” 于是他便将那王真人引了进来。 王真人一踏入九曲峰峰头,便看见了繁木下坐着的谪仙似的人。 眉如远黛,面若桃花,粉唇明眸。 他眼角眉梢沾染赢弱的苍白,那几抹病态的苍白本来应该为他平添了几分娇意,却因为他自身的气质而被削减,变成高不可攀的淡漠之感。 当真是形貌昳丽,好看极了。 王真人倏而想起几十年前,自己曾几度远远地看见过孟师兄几眼。 那时的孟亦明朗正直,丰神俊秀,因为本身为单风灵根的缘故,让他行事中带了一股飘逸洒脱的自如之气,是鸿衍宗名副其实的c人人为之称道的大师兄。不到两百便步入元婴期,近三百岁便已是元婴后期c半步化神,是无数人究其一生都不能企及的高度,鸿衍宗宗主座下亲传大弟子孟柏函之惊才绝艳一度成为传说,口口相传。 偌大修真界,敬仰钦慕于他风姿的人不知凡几。 然而,数十年前不知发生何事,原本的天之骄子一夜之间成了连五灵根修士都不如的废人,蜗居在原本堂皇风光的九曲峰上,一呆就是五十年,销声匿迹于时间的轮转交替之中。 作为曾经仰慕孟亦之人,王真人看着眼前的“孟师兄”,当初的浩然正气c俊朗亲和因为身体的原因变为了羸弱纤细,一身高深修为也化为了乌有,却依然不减风姿,令人惊艳。 在曾经敬佩的师兄面前,王真人想起自己已经双鬓斑白,胡须厚重,此时不禁忽然感到一些窘迫。 孟亦抬起眉眼,看向他:“有何事?” 孟亦对王真人的印象仅仅停留在他是小林峰的管事上,王真人掌管秘境之事已久,五十年前便是如此。 王真人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有要事,神情焦急起来,他对孟亦拱了拱手,道:“孟师兄,王某人此次前来确实有要事相告。” 孟亦:“说来听听。” 王真人闻言便将将缘由娓娓道来,语气中不乏有些急切:“昨日,灵芮师姐从外历练归来,身染剧毒,生命垂危,四大长老看过之后都说无药可解,只能寻宗主来解毒。然,宗主闭关已有四十五载,不知何时方可出关,为灵芮师姐解毒之事又耽搁不得,宗门上下各大长老皆为此忧心忡忡。后来薇罗仙子道或许孟师兄这里或有可解之法,便遣王某人前来询问。” 孟亦闻言,淡薄神情终于有了松动,他轻蹙好看眉眼,询问道:“你说中毒之人是谁?” 王真人恭敬道:“灵芮灵师姐。” 孟亦原本躺在那躺椅之上,悠闲惬意的紧,闻此却换了神情,利落起身,对王真人道:“带我去看看。” 王真人闻言,立即召唤出了自己的御兽疾风黑鹰,请孟亦与自己同乘。 孟亦离去之前,不忘嘱咐童衡道:“九曲峰上一切如常,且等我归来。” 遂搭上疾风黑鹰,同王真人一起御兽而去。 被留下的童衡伫立在原地,思考着“灵芮师姐”是为何人,竟能让冷清惫懒的孟亦有如此反应,听到消息便立时要赶过去。必定是先生极其重视之人越是如此想着,童衡脑海中的思绪越纷杂,扰乱了他的心绪,使他难以静下心来,不能心无旁骛地打坐修行。 —————— 孟亦跟随王真人一路御兽而行,不多时便抵达了宗门主峰丹岩峰下。 他抬头仰望这座宏伟壮阔,庄严肃穆的高耸峰头,恍惚记起许多从前的事来。数百年前,自己初来鸿衍宗,被引至丹岩峰峰脚下,向上仰望之时,又看到最高处被云雾缭绕的鸿蒙殿时,大抵也是如此感受。只是那时幼小,心中尚且觉得向往和仰慕,无论是早年居住在这里,还是后来搬去九曲峰,每每为见师尊而来到这里之时,心底都会有为此而修炼c而往上走的殊荣感。 而如今的他,却只看得到这座峰头的威严高耸,心中再没有了其他想法。 孟亦询问王真人:“师妹在哪里?” 没错,灵芮正是他曾经的师妹,鸿衍宗宗主的第二位亲传弟子。 尽管孟亦已为废人,王真人对他的态度却始终恭敬非常:“孟师兄请随我来。” 说罢便引着孟亦往山上走去。 孟亦缓步跟上。 丹岩峰虽然叫做丹岩峰,却不单单指一个峰头,它是连绵的几座山峰。最高的那座是宗主修炼闭关,食寝处理宗门内事务的住所,既鸿蒙殿。而外面这几座有一座是专门为亲传弟子所设,孟亦幼时便在那里居住过。 灵芮有自己单独的峰头,但是她中毒颇深,作为鸿衍宗中数一数二的天才后辈,即便不是自己的弟子,其他几位长老也对她颇为看重,更别说她还是宗主爱徒。因此,几位长老便一致决定将她先安置在主峰宗主亲传弟子住过的峰头上。 孟亦跟随王真人匆匆而行,不多时便踏入了灵芮曾经的住所之中。 孟亦刚走两步,抬首便看到两名男修士迎面走来。 其中一名看起来年岁不大,竟已然有了元婴后期的高深修为,他面容棱角分明俊美非常,身形修逸,气质却冷漠如极地寒冰,拒人于千里之外。另一名男子则为筑基后期的修为,样貌清俊,正朝着他身边的修士说着话,笑得烂漫天真。 这二人正是四大长老之一薇罗仙子的亲传弟子宿歌,以及宗主第三位亲传也是关门弟子应霜平。 那两人看清孟亦面容的刹那,立时怔愣,良久未回过神来。 等意识到眼前之人是谁时,宿歌便还是那副冷峻的模样,应霜平则皱眉轻咬下唇,想微微往宿歌身后躲,却被宿歌无形闪过,只好干站在那里,神情可怜地看向孟亦,轻声叫了一句:“师师兄。” 孟亦对应霜平的话置若罔闻,天生微微勾起的眼角中挂着一丝淡漠惫懒,如同不认识他们二人一般,径直往前走去,与他们擦肩而过,进入了灵芮昏睡的房间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第八章 孟亦进入屋内,发现那薇罗仙子也在屋中,正为灵芮把脉。 能让宗门四大长老之一亲自诊治看护,足以见得宗主第二位亲传弟子灵芮的重要性。 这个重要性不仅仅体现在她是宗主爱徒之上,更是因为她是鸿衍宗下一辈的翘楚。百千年后,世间修真之人必会经历生亡更替,到那时,鸿衍宗在东域地位如何,是否能够保持这东域第一宗门的名头,看的就不再是他们这些即将消失的老人,而是现在这些尚在成长中的年轻后辈,天之骄子了。 看到孟亦一身青衫,满面疏离地走进来,薇罗仙子先是面露诧异,而后便立刻闪开了身子,让孟亦得以看到躺在床榻上的灵芮。 孟亦朝她微微点头示意问好,便看向了床榻上的灵芮。 灵芮也是鸿衍宗内备受宗内弟子爱戴推崇的天之骄子,况且她还是女修士。其资质上佳,心性坚定,再加上容貌秀美清丽,自然就有了众多追随者。修真界女修士本就稀少,更遑论资质绝佳,修为高深的女修士,若能与之皆为道侣,行双一修之好,必然能对彼此的修为都有所帮助。 而如今,这位备受倾慕的女子正闭着双眼躺在床上,昏迷着,神志不清。她的面色苍白,唇色发青,眼下也是浓重的青色,明显是中毒已深的迹象。想必毒令她十分痛苦,致使她一直紧皱着细弯柳眉,额间不住地沁出冷汗,似乎在睡梦中也难熬的很。她穿着纯白的长裙,可能是太过痛苦的缘故,她裙子的领口都已被汗液浸湿。 能使修仙之人中毒的毒素来源都非同小可,正因如此,想要解毒,也远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有些毒素不仅仅会侵入修士的五脏六腑,流转于周身血液之间,使修士走向死亡陨落,更可能使丹田羸空,甚至玷污灵根,使得修士无法继续修炼亦或者沦为废人。 对于一个修真者而言,不能修炼,灵根废掉,远比死去更让其不能忍受。 孟亦见状不再耽误,撩起衣衫下摆便坐在床榻旁边的木凳上,伸出纤长手指为灵芮把脉。 越是诊断,孟亦眉头便皱的越紧。 这时,薇罗仙子开口道:“我刚刚为她诊断过,她身上中的毒我竟是从未见过,闻所未闻,想必或是有阴邪之辈炼制的新毒,亦或者是历练之中途遇上古时期的毒兽也未可知。” 孟亦神情飘然淡漠,似听未听地点了点头。 薇罗仙子不着声色地打量孟亦,这个曾经为人称道的宗主座下第一亲传弟子,名副其实的鸿衍宗大师兄,五十年再见,与他原本给人的感觉已然完全不同。 如果说孟亦是光,那么五十年前的他必然是外放的炎炎烈日之光,温暖灼热,令人向往令人憧憬;五十年后的他则更像是荧荧星月之光,遥远冷清,更让人想要禁锢和拥有。 因为自己的爱徒宿歌的缘故,薇罗仙子对五十年前那事稍有耳闻。 薇罗仙子是大乘中期修士,活了几千年,像孟亦现时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眨眼睛就可以让他灰飞烟灭。可就是如此的差距,孟亦在面对她时,依旧没有任何不安惶恐,他始终从容不迫,气定神闲,冷清气度不曾削减半分。 薇罗仙子不由在心中想道,果然是曾经惊艳绝伦的天才人物,修为全无依然处事泰然c不卑不亢。若是没有当初那些事,恐怕不过几百年,他便能在修为上越过自己以及其他三大长老了。 然而即便薇罗知晓五十年前发生的事宜,也知道孟亦此人为自己爱徒做过许多事,在为这个五十年前天资卓越的风云后辈感到惋惜,她也不敢随意诟病宗主,更不会认为是自己的爱徒有错,只会将错误全归结到了宗主关门弟子应霜平以及那个凌霜剑宗的后辈身上。 见孟亦没有说话,薇罗仙子又道:“如今这毒素早已侵入灵芮全身,我们四长老皆想不出医治方法,宗主又在闭关,便想问问你和应霜平身上有没有宗主赠与的丹药可解此毒。” 鸿衍宗宗主玄温不仅是近万年来第一位半步飞升的修者,也是一名天阶炼器师,正因如此,他身上的资源之多是他人所不敢深思的。薇罗仙子想的是,作为宗主的亲传弟子,肯定或多或少收到过他的馈赠,这其中必然有能解百毒的灵丹妙药,如今宗主闭关难以联系,就只有将希望寄托在应霜平和孟亦身上了。 宗主玄温活了数千载的年岁,却只收了三个徒弟,一个是四百年前收下的大弟子孟亦,然后便是两百多年前收下的二弟子灵芮,以及六十多年前收的关门弟子应霜平。 因为知道五十年前发生了何事,薇罗仙子自然便觉得应霜平是宗主最喜爱的弟子。因此,她一开始就让宿歌去将应霜平找来询问,询问过后,却发现宗主是给过他一些丹药,但却不过是品质更好一些的解毒丹罢了,对灵芮身上之毒全然无用。 这也是孟亦刚刚在外面会碰到宿歌与应霜平的原因。 应霜平身上没有可用之药,薇罗仙子转而便又想到了孟亦。 薇罗仙子成为四大长老也有数百年了,犹记得在应霜平未成为玄温的弟子之前,玄温最看重便是孟亦。当初孟亦初至宗门之时,才是个到人膝盖高的幼小稚童,可怜可爱,聪慧可人,他被玄温捧在手心里亲自抚养长大,其情宛若父子。 那时,也是薇罗仙子第一次知道原来宗主也是个有情有性的人。 虽不知道宗主后来为什么因为应霜平那个废物,便放弃了孟亦这个亲自养育,教导了数百年的天纵奇才。但是不论是之前养育孟亦时,还是后来做了那掏心之事,心中愧疚想要对孟亦有所补偿,孟亦手中都应该有些天材地宝和玄妙丹药。 除此之外,薇罗仙子也曾听说,孟亦最是宠爱他的这个师妹,灵芮本身也十分依赖仰慕自己的师兄。那年孟亦修为尽失,灵芮得知宗主所作所为后,一气之下离宗门而去,外出历练,一去就是五十载,直到昨日中毒归来。 想必,因为这层关系,孟亦定不会对灵芮之事袖手旁观。 果然,孟亦几乎是听到消息便立时来到了丹岩峰。 在查看了灵芮的情况,又听闻了薇罗仙子的话后,孟亦对薇罗仙子拱手说道:“灵芮的毒很是霸道古怪,一般解毒丹无计可施,宗主当初确实有给过孟某一些丹药,行与不行要试过才能知道,孟某。如此,先麻烦薇罗长老先避一下。” 薇罗仙子听他说“宗主”二字之时,险些没有反应过来——她上一次见到孟亦,孟亦还在仰慕地叫着玄温“师尊”。 薇罗仙子很快回过神来,道:“既然如此,本座便将灵芮交给你了。” 说完她便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便只剩下了孟亦和灵芮两人。 孟亦将怀中一枚储物戒拿了出来——这枚储物戒是五十年前玄温给他的,正如薇罗仙子所想,是玄温“愧疚所赠”。 孟亦如今丹田已空,灵力几乎尽失,若想要打开储物戒也不是不可,却颇耗精力。 他将身上流动的几丝灵力逼至指尖,将那储物戒打开。他如此做,并不是为了取其中灵丹妙药,而是为了将里面的一件上品法器拿出来。这件上品法器的作用是屏蔽修者神识,因为是渡劫后期的玄温赠与,所以能屏蔽大乘期及其以下修士的神识。此时,他便催动自己所剩无几的灵力,启动了这件法器,刹那间,无形的屏障便罩住了灵芮的房间。 灵芮身上毒素特殊,一般药物恐怕无法解读,孟亦自身也并非炼丹师,他能想到的救灵芮的方法,就是自己的血液。 没错,他的血液。 当年元婴被剖,心也被人挖了去,他却活到了现在,无非是那几个人心中有愧,为他寻来了无数天材地宝调理身体。 那时他陷入沉眠,思绪混沌,什么都不知道。等到他醒来的时候,身在九曲殿内,性命已被保住,且似乎是因为运用太多灵药的关系,他的血液有了些奇特的药效。 如今,这□□连四大长老都束手无策,孟亦也只能试试看自己的血液能不能救下灵芮。 孟亦动作从容,从储物戒中又拿出了玉碗c小刀以及止血丹。 他先用锋利小刀将自己手腕割开一道伤口,让温热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腕流至玉碗中,等到接满了玉碗,他便捏碎了止血丹洒在手腕伤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孟亦把灵芮扶了起来,将玉碗中血液尽数喂进她的嘴中。 喂完血,灵芮的气色几乎是立刻就有了变化,孟亦再度为她把脉,确认了自己的血液是真的有作用。 只是,一次喂血远远不够,至少还需六次才能将毒素完全解除。 做完这一切,孟亦端正地坐在床榻旁的木凳上又守了片刻,渐渐地,床上的灵芮面色有了红润的色泽,柳眉也不再皱的那么深,迷迷糊糊中似乎将要转醒。然而,孟亦知道她并不是真的要清醒了,因为这毒素太过霸道,一次喂血绝对起不到令其清醒的地步。 果然,灵芮闭着双眸,伸出手像在摸索着什么,却并未转醒。 半梦半醒之间,灵芮的手便紧紧攥住了孟亦素色袖角。 灵芮合着眼,似乎是做了梦,她面上有焦急执念之色,抓着孟亦衣袖梦呓般道:“师兄师兄柏函哥哥芮儿要为你寻神药” 柏函,正是孟亦表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第九章 孟亦静坐片刻,等灵芮渐渐安定下来,便将自己的衣袖从她手中缓缓拽了出来。 轻手为灵芮盖好被褥边角,撤了屏蔽神识的法器,孟亦施施然走出了房间。 薇罗仙子在隔壁房间,边盘腿吐息,边用神识窥探灵芮屋中景象。不稍多时,她便发现孟亦在灵芮房间内设了屏障,且自己的神识都看不破,想必这应当是宗主的手笔。 此时,屏障倏而消失,当是孟亦已经医诊结束,走了出来。 果不其然,屏障消失不过须臾,孟亦便站在了薇罗仙子打坐的房间门外,他敛眸拱手道:“晚辈已有医治灵芮之法。” 薇罗仙子闻言走出房间,上挑的美眸看向孟亦,察觉出他的气息比方才刚来这里时更弱了一些。 “灵芮已治好?”薇罗隐去心中思虑,如此问道。 “尚未,”孟亦淡声回复,“灵芮身中奇毒,毒性霸道,即便是晚辈身上的药,也不能将其一次祛除。” 薇罗仙子闻言恍然明了。 “需要几日方可根治?” “尚需六日。” “好,好。”薇罗仙子终于放下心来,对孟亦道,“这之后的事便交予你了,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去纳物阁那里取用,便说是我的名头。若是所需之物纳物阁中也没有,便来找我或是其他长老即可。” 如此一番说辞,足以见得薇罗对灵芮性命安全的看重。 她与其他长老如此用心,除了担忧鸿衍宗优秀后辈的性命,也是在忧心若是灵芮出了事,他日宗主出关,恐会大怒一场。 孟亦从容颔首,言语不卑不亢:“既如此,那晚辈明日再来。” 思及孟亦身体,薇罗仙子拦住他:“我遣灵兽将你送回去。”说罢,她伸出纤纤玉手,向天边弹出一道迅疾光点,欲要召唤自己的灵兽灵鸾。 孟亦淡声推脱道:“不必劳烦长老,晚辈可以自行归去,流炎马已在过来的路上。” 语毕,他转身便要离开,然而还不待他跨出一步的距离,便见天空中一道冰蓝色光芒闪过,下一瞬,一个人影便落在了薇罗仙子身侧。 正是宿歌。 薇罗仙子看到自己爱徒,先是一愣,而后笑的妖媚道:“徒儿,你来的刚好,替为师将孟亦安然送回九曲峰。” 宿歌为人冷漠,气势冰寒,闻言点头道:“是,师尊。” 说罢他转身,寒霜眸眼看向孟亦。 这一日,还是宿歌自五十年那事发生后,第一次见到孟亦。 孟亦比自己记忆中的样子更单薄内敛了些,虽然依旧样貌出众,却没有了当初那种耀眼灼人的锋芒。他神情淡漠慵懒,身量消瘦,气度姿容却更加引人注目。 五十年不见,这个当年会用倾慕温柔目光追逐自己身影的风光霁月的人,竟已变得如此淡漠羸弱。 此时,他通明好看的眸子懒懒扫了自己一眼,淡淡开口道:“不必。” 语气不亲不疏,拒人千里。 宿歌闻言,并不言语,冲着薇罗仙子颔首作别,便径直走向了孟亦。 宿歌渐渐逼近,一直至他离自己仅有半尺距离的时候,孟亦平静双眸内依旧古井无波。宿歌看在眼里,心中不知为何隐隐生出几分郁结之气。但他生来情感薄寒冷然,很快便将这一股对修行极为不利的郁结之气化了去。 宿歌挥去心中思绪后,便不经孟亦同意,直接伸手揽住了他瘦弱的腰肢,闪身便将他带到自己法器之上,语气冷然道了一句:“站稳。” 语罢便腾空而起,扶摇而去。 事已至此,孟亦便干脆在剑背上寻了个安全背风的位置站定,等待着抵达九曲峰。 他这幅随遇而安不急不躁的模样,以及将自己视作御兽和挡风屏障的做法,如果一颗石子落入水中,在宿歌心底悠悠漾起轻微绵延的涟漪。 果然,不一样了吗。 宿歌向来不是个喜形于色的人,此刻,即便他的心中多有所思,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冰冷肃穆的模样。 他目视前方,冷冷问孟亦道:“你可缺少些什么。” 孟亦闻言,并不作答。 他的此番沉默不是因为他在刻意挑衅,而是他身子虚,御剑飞行扶摇而上之时冷风拂面,衣袍猎猎,令他有些难受。 因此,他不想将力气用在可有可无的人身上,那着实有些浪费了。 宿歌不等他言语,继续说道:“若是缺什么,尽管找我。” 这种补偿,五十年来玄温给的已经不少,但是孟亦并不需要。所以一直到抵达九曲峰,孟亦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临行也不曾道谢,抬脚便不急不缓地朝着九曲峰顶走去。 童衡自孟亦同王真人一同离去,便守在了九曲峰下,一动不动宛若石雕,等待着孟亦归来。 此时远远地看着孟亦,他立刻便迎了上来,见孟亦脸色比往常更苍白透明了些,眼角都是羸弱之态,他担忧道:“先生?” 孟亦摆手,不欲言语,径直朝着山上走去。 童衡见状立时担忧地跟了上去。 宿歌未注意到童衡,只看了一眼孟亦清瘦好看的背影,便不甚在意地转身御风离去。 —————— 进入禁制之中,孟亦才任由自己眼角眉梢都露出些许疲态。 童衡见他越发虚弱,面庞血色尽失,心中焦急疼惜,扶着他的身子恭敬问道:“先生,您还好吗?” 孟亦闻言闭上眼,倚倒在童衡怀中。 他脖颈处□□出来的肌肤宛若透明,唇色仅剩的一抹淡粉褪去,整个人白如苍雪,柔顺青丝随意散落在身侧。或许是因为过于虚弱的缘由,他软倒在童衡怀里,举手投足c启唇阖眼间竟带上了寥寥几许媚意。 孟亦吐气如兰,轻声道了一句:“童衡,我乏了。” 说完,他连呼吸都轻缓了些,似乎睡去。 童衡见孟亦如此情态靠在自己怀中,心跳倏而漏了几拍。 不过须臾,他便清去脑海中纷乱念想,将孟亦打横抱起,一路行至屋中,动作轻柔地将他放在了床上,再轻手为他脱去外衫和鞋子,盖上了被褥。 童衡在孟亦床前站立良久,凝视他面容较好的睡颜。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暗淡,星辰散落,昏暗的房间中才传来一句音色暗沉的话语:“先生,好梦。” —————— 第二日,孟亦醒来。 前一日放血救灵芮,令他面色苍白至透明,此时一觉醒来,只觉头晕目眩,身子骨虚弱的很,几乎起不来床。 孟亦轻声唤道:“童衡。” 不过几息时间,童衡便出现在了房间中:“先生。” 孟亦抬手指了指角落的位置:“帮我将房间角落立柜顶上的盒子拿来。” “好。”童衡立刻转身去拿孟亦说的那个古木盒子。 孟亦接过童衡拿过来的盒子,将它打开,只见里面放着十几只玉瓶。 因为身体缘故,修真界大部分修士能服用的丹药对他来说都是虚不受补,若是随意吃下,可能酿成大祸,于是这几年总是有人送来普通人可用的丹药。 此时,孟亦拿出一粒补血丹咽下,药物苦涩的滋味滑过喉咙,咽进胃中。 药是好药,不稍片刻就发挥了作用,他面颊有了浅淡的一抹血色,无力感减退了些。 一旁的童衡见状,立刻转身离开了屋子。片刻后,他便拿着一包蜜果和一杯温水快步走了进来——蜜果是修真界独有的小果子,咬开后果实绵软甜腻,恰好能用来压制舌尖的苦涩滋味。 童衡将蜜果和温水递至孟亦眼前:“先生,含着蜜果可以消消苦意。” 孟亦闻言,抬起清冷双眸看他:“费心了。”难为童衡总是事无巨细地将他照顾的无微不至。 说完,孟亦接过蜜果放入嘴中咀嚼,待果子的甜意在舌尖散开,就饮了温水咽下。 蜜果果皮是桃红色,汁液也是如此清亮的桃红,此时孟亦咬破了那果子的外皮,里面桃色的汁液溢了出来,沾在了他恢复了淡粉色泽的下唇。咀嚼间,那抹桃红色汁液晕开,将孟亦下唇染上了靓丽颜色,还有一点汁液未被抹开,成水珠状点缀在孟亦薄唇上,看着令人无端心痒。 童衡眼中颇有些无措地低下了头。 他喉头滚动,不着痕迹地说道:“先生,蜜果的果汁沾在您的嘴上了。” 孟亦闻此缓缓抬眸懒懒地看向他,这个动作配上他昳丽的容颜和被染成桃红的唇瓣,徒然有种媚惑的意味。然而他一开口,说话的语气又是那般惫懒淡漠,奇异的反差为他更凭添了几分抓人心肺的诱人之感。 让人想要将他紧紧禁锢在自己怀中,想疯狂舔舐吮去他唇上艳色,想要彻底拥有他。 “哪里。”孟亦淡声问道。 童衡微微闭眼,压下心中不该有的绮念和眼中迷恋神色。 等他再度抬头,眼中便还是如往日一般的尊敬濡慕:“先生,冒犯了。” 言罢,他伸出手,动作轻柔细致地将孟亦下唇上的汁液抹了去。 孟亦未多想,颔首点头:“我换件衣衫,你先出去罢。” 童衡恭敬退下。 走到门外,他不由自主捻了捻刚刚擦拭过孟亦唇瓣的拇指,先生唇间微热柔软的触感仿佛还留存在自己的指尖上,令童衡心尖儿颤抖。 良久,他低下头,伸出舌尖轻舐指腹,眼中是压抑克制的融融爱意。 先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第十章 待到孟亦换好了衣裳,出了卧房之时,童衡已经将早餐准备好,在院中的小石桌上整齐地摆放上了看着就可口的饭食。 两人一起坐下来用饭。 九曲峰只有他们二人,孟亦不在意主仆之分,一直都是和童衡一起用餐。 孟亦口食之欲浅淡,除了喜食他们自己种出来的灵米灵蔬外,没什么别的偏好,童衡便尽心为他搭配对身体有益的灵蔬与灵兽肉,精心烹饪,保留其中精华。 这日的早点是他们自己种植的灵米与莲子c红枣炖的粥,配上新鲜灵蔬炒的清淡小菜。之所以用红枣炖粥,是因为童衡发觉他的先生自昨日与王真人一同离去再归来后,面上血色比往日更少了些,该多补补。 两人一同吃饭的时候,童衡从不顾着自己吃,而是一直在为孟亦添菜。 二人用餐用到一半,九曲峰上禁制忽而被人触动——这是有人来见。 童衡立时放下手中碗筷:“先生,我去看看。” 孟亦颔首,不紧不慢地吃饭。 不多时,童衡归来,对孟亦道:“先生,外面有人求见,是昨日送先生回来的那名修士。” 昨日? 孟亦略一思索,便不甚在意道:“让他进来。” 童衡领命离去,再回来的时候,身后便跟着冷若冰霜的宿歌。 宿歌原以为这个仆从会将自己领进九曲殿内,不想却是将他领到了半山腰处。 宿歌往前看去,正瞧见孟亦坐在不远处的石桌前,动作从容地用着早点。他吃着清粥小菜,端的是气质雍容,即便是看见自己过来,也未抬起头,神情慵懒平淡,仿佛一切事不关己。 身处陋室,富比谪仙。 那一刹那间,宿歌的脑海中忽然浮现这句话。 宿歌见孟亦对自己视而不见,自顾自悠闲地吃着饭菜,一旁的仆从竟也走了过去为他添菜,不由得开口说道:“许多日子不见,孟师弟倒是有了用早点的习惯。” 修士自引气入体后可一日不食不觉腹中饥饿,进入筑基期便可完全辟谷,不必刻意食用饭食。宗门中炼气期的弟子和仆从众多,这也是宗门内会种植灵米灵蔬的原因。然而诸如宿歌这般的人物,早在数百年前便筑了基,自那之后更加无所拘泥,便一心求道,如今都快记不清上一次用餐是何时的事情了。 孟亦闻言,淡声开口道:“我等凡人,比不得修者,可百日不食。” 他说话的语气平静,没有情绪波动,但这一句“我等凡人”句“比不得修者”却令宿歌心底某个位置倏而被轻轻触动。不过须臾,那股几不可见的触动就被宿歌兀自压了下去,他当然知道孟亦不能修炼,也知道他再不复从前风光。 因为眼前这个人的元婴,是他联手另外二人,一起剜去的。 是他们毁了他的坦荡仙途。 但宿歌并不会后悔,修者要想成就大道,就要始终往前看,将一切杂念摒弃。否则成仙之路上,未免要被太多东西缚了心神,乱了道心,最后成就心魔。 所以,宿歌从不做令自己后悔的事。 另一边,孟亦终于不紧不慢地用完了饭,他接过童衡递过来的方巾缓缓擦了擦嘴角和白皙指节,这才第一次看向宿歌:“修者来此有何贵干?” 孟亦与五十年前完全不同的态度,宿歌在前一日的时候就已经体会到了,然而此刻再度听到他陌生疏远地叫自己“修者”,心中仍旧有些不和谐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之中失了平衡,离开了它原本该呆着的位置。 幸而宿歌素来冷淡,面上未有任何变化:“师尊命我来接你去丹岩峰,这几日都由我来接送于你。” 孟亦闻言道:“薇罗仙子费心了。” 语罢便走出了门。 宿歌见状,几步走到他跟前,直接揽住了他的腰:“既然孟师弟身子骨虚,走路这事,由师兄为你代劳便好。” 他话音刚落,就半抱着孟亦凌空而起,孟亦身上有铭佩,他们二人便成功越过了禁制。宿歌揽着孟亦轻软腰肢,踏上了自己灵器飞剑,凌风消失于天际。 后方一直注视着孟亦的童衡在孟亦被抱起的时候,便皱起了眉头。此刻,看着他们二人凌空而去遥不可及的背影,他握紧了藏在衣袖中的拳头。 —————— 这日,灵芮还是未能清醒。 一回生二回熟,孟亦喂她饮下血后,立时将丹药撵成粉末洒在自己伤处,然后咽下回血丹药。等到伤口愈合,自己的脸色不再通透苍白的可怖,他才撤了屏蔽,出了门去。 宿歌奉了薇罗仙子命令在外守着。 应霜平也说要过来看望他的同门师姐灵芮,却被薇罗仙子勒令禁止,只好作罢。应霜平自然不会对着宿歌抱怨薇罗仙子,他有自知之明,谁亲谁疏一目了然。 宿歌见孟亦出来,下意识看向他苍白姣好的面容。 孟亦望向他的眼睛通明,凉薄疏远:“走吧。” 孟亦的淡漠让宿歌发现,他们不过是再度重逢后的第二次相见,自己心中奇特的涟漪却越漾越大。 将孟亦送到九曲峰后,二人未言语,各自转身归去。 童衡依旧在山脚下等着孟亦归来,此时看见孟亦,立刻迎了上来:“先生,可还好?” 孟亦点头:“无事。” 童衡闻言踌躇片刻,明知自己不该问那么多,却还是忍不住道:“先生从前,一定是风光霁月丰神俊朗,无所不能的神仙般人物。” 孟亦闻言,平日里惫懒淡薄的双眸看向他,顿了片刻,倏而弯着眉眼笑了:“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竟如此会说话。” 他本就生的好看,比修真界大部分修士都还要引人注目,此时忽然笑的如此明媚,霎时间眉眼中尽是丝丝莹亮风情,笑意狡黠清甜,眉目如画,直教童衡看呆了去。 童衡竭力压下眼底痴意:“先生说笑了,童衡嘴笨,不会说话,只要先生开心就好。” 孟亦敛了笑意,唇间依旧有柔和弧线:“你还有何想知晓的?” “先生”童衡犹疑片刻,但还是问道,“先生为何会如此待在九曲峰上,却不住进九曲殿内?” 他本想问先生究竟经历了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先生必定是经受了磋磨才变成如今的模样,他若是直接问出来,必然会引出他心中疮口,于是便及时改了口。 “也没什么,”孟亦淡声道,“无非是九曲殿内,被挚友恩师及爱慕之人,联手掏了元婴c剜了心罢了。” 那日九曲殿内,被至亲至近之人围困于其间,一剑剜心,一手取出元婴,滚烫而灼人眼眸的鲜血淌了殿内满地。他躺在血泊之中,在肤剧痛中半阖着双眼,视线被疼痛和血色模糊,看着那几人相继离去的身影,只觉冷至了心底。 痛至极致之时,他沉沉昏睡了去。 那之后不知多久,他于生死间悠悠醒来,命被人同情施舍般吊着,失了被人倾羡的仙途,也失了一颗玲珑跳动的心。 自此,修真界山水茫茫天地浩大,再没了去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第十一章 孟亦言语轻猫淡写,童衡听在耳中,心中倏而钝痛,脚下步伐却停滞了一瞬。 他的先生。 他再不敢多问先生一句关于那事的问题,生怕他想起那被磋磨的年岁,心中不愉。 他早就知道先生必定曾经遭受过什么磋磨,才成了如今这般虚弱的样子。但是他无论如何都猜不出,先生经历的,竟然是如此之事。 先生本该是那般风光霁月惊才绝艳,仙人儿似的人物,那是他愿用一切来将之捧在手心里c奉在心尖上的人。 就是这样的先生,居然曾被那些所谓的亲近之人如此对待。 那一刻,童衡心中满是将那几个人挫骨扬灰,抽骨剥皮,再将他们的生魂活活炼烧,尸体四分五裂的想法。 童衡眼底升起一丝猩红,心中前所未有地狠厉升起的同时,心底亦升起一股无力之感。 如他这般的废物,似乎除了能为先生准备一日三餐,在他倏而沉眠时避免他摔倒,竟是再没有了任何用处。他天资奇差c灵根斑驳,目前没有为先生报仇的能力,纵有为先生出生入死之心,修为却低到连普通低阶修士都打不过,更遑论那些一只手指便能将他捏的粉碎,魂飞魄散的大能。 无能为力大抵就是如此感受。 童衡笃定:“先生,有朝一日,童衡也要带先生御风而行,踏凌霄,摘星辰,俯瞰天下。” 孟亦不言,步伐轻缓,眉眼清远,似乎听在了耳中,又似乎未放在心上。 —————— 给灵芮治病,尚需四日。 接连三日,都是宿歌奉薇罗仙子命令前来接送。 孟亦为将宿歌看在眼中,宿歌又孤高冷傲,两人来往于丹岩峰和九曲峰的过程中,并不言语交流,全程彼此沉默。而且,除了第一次来接孟亦之时,宿歌后面来的时候便再也没进入过九曲峰内,只伫立于九曲峰山脚下等候。 为灵芮治病的最后一日,宿歌依旧如前几日一般等候在了九曲峰下。 童衡将孟亦送到山脚下,再度目送宿歌将自己的先生带走,望着碧霄青空站在原地良久。 御风而行,不过几息时间,便抵达了丹岩峰,孟亦轻车熟路来到灵芮昏睡的屋中,放血为她解毒。 宿歌守在门外。 孟亦进入房间后不久,薇罗仙子飘然而至。 宿歌拱手:“师尊。” 薇罗仙子若遗世之人,动作娇媚捻了捻自己耳边垂落青丝,看向宿歌:“徒儿。” 纵使宿歌生性冷漠,对教养自己的师尊也比对旁的人来的礼貌亲近些:“师尊来此何事?” “今日该是解毒的最后一日了,”薇罗仙子缓缓道,“灵芮也该痊愈,其他三位长老各自有事无暇顾及,我自然需来看一看,毕竟是宗主爱徒,我等都不希望她在宗主闭关其间出了事。” 宿歌对薇罗仙子十分尊敬:“师尊所言极是。” 那边薇罗仙子又问道:“徒儿,这几日可有何感觉?” 宿歌心中不解,面上依旧平淡:“何感觉?” 薇罗仙子轻声道:“自然是我命你接送孟亦,往来于九曲峰和丹岩峰之事。” 宿歌实言:“宿歌不知师尊话中含义。” 薇罗仙子叹了口气,转而问道:“徒儿,你实话告诉为师,你当真心悦那叫应霜平的晚辈?” “师尊何出此言。” 薇罗仙子斟酌道:“你可知,孟亦曾经仰慕于你。” 宿歌眸底闪过几丝微光,须臾便倏而不见,化为平静漠然:“徒儿知晓。” 不知为何,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宿歌脑海中再度浮现孟亦曾经热忱钦慕的眼光与如今淡漠疏远的双眸,孟亦这两种截然不同又一样好看的神情交替出现在自己眼前,令宿歌心中划过一丝不可知的轻颤。 薇罗仙子变幻出蚕丝罗扇,纤手执着轻轻扇了扇:“为师大抵知晓五十年前发生之事,也知晓孟亦曾经待你是真。正因如此,我这几日才会令你接送于他,徒儿,为师不清楚你对那应霜平的好感到了什么地步,但是你若是想寻一位道侣共度一生,为师更看好孟亦。” 宿歌闻言,心底微动。 薇罗仙子又道:“孟亦丹田中元婴缺失,灵根却未毁,这修真界天材地宝无数,未尝没有能重铸丹田元婴的神药。若你有此意,为师自然帮你寻来,为他修补身子。须知,修仙此路危机四伏困难重重,你若是真想寻个相伴毕生的道侣,在为师看来,无论是于天资还是于品性,更甚至于从姿容样貌而言,孟亦此人都要比应霜平好了不止千倍万倍。” 宿歌不语,他为人情感寡淡,对应霜平的观感不过平平,与路人无疑。 当年只不过看应霜平整日里都乖巧听话地跟在孟亦屁股后头,总是赶也赶不走,后来不知为何她他突然开始追逐自己,又要跟在自己身后。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宿歌任由其突然对自己的追逐,顺其自然地放纵他跟在自己身边,不驱赶,却并不放在心上。 如此一来,便使得宗门上下许多弟子都开始传说他对应霜平另眼相看。 至于五十年前宿歌为何要对孟亦那般做为,不过是他欠了那玄温宗主一份人情,玄温要以此事为抵,他便可有可无地帮那人一齐擒住了孟亦。 思绪回转,宿歌头脑清醒道:“师尊不必费心,弟子没有寻找道侣的想法。在弟子看来,修真之路困难重重,道侣不过是累赘罢了,更何况应霜平这等资质低下之人。” “你这贬低应霜平的话,在为师面前说说也就算了,莫让要宗主听了去,他最是喜爱他这名关门弟子,连相伴数百年的孟亦都总之,你若是想要寻找道侣,”薇罗仙子顿了顿,这才继续道,“为师看好孟亦。你或许不知,此前孟亦对你,确实是真心相待。” 对于薇罗仙子一番话,宿歌并未放在心上。 恰在此时,灵芮房间的门打开,孟亦神情淡漠,面色苍白走了出来:“好了,治疗结束,灵芮不日便将清醒。” 薇罗仙子闻言,问道:“我们可否进去一看。” “自然,”孟亦不卑不亢,神情自若,“请随我来。” 说完,他便转身兀自进入屋内。 看着他的背影,宿歌倏而想起刚刚薇罗仙子的话语,转而他又想起孟亦如今冷清惫懒的神情,忽然忆起孟亦不止失了元婴,也曾被剜了心。 这世上是有重铸丹田元婴的神药,可是,哪里又有补心之药。 —————— 室内,灵芮尚在昏睡。 她唇上青白之色消失,面色也不再苍白如纸,沉睡中眉头舒展开来,看起来状态良好。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宿歌总觉得孟亦看向灵芮的眼神中有不易察觉的些许柔意,那是五十年前孟亦眼中经常有的神色,却是五十年后重遇他第一次在孟亦眼中看到。 孟亦对薇罗仙子道:“灵芮三日内便可清醒,之后多加休养便是。” 大抵是对孟亦十分看好惋惜的缘故,薇罗仙子态度亲和:“辛苦你了。” 孟亦摇首:“灵芮毕竟曾是我师妹。” 一个“曾”字,便道出了他此刻本心,他早已不再当自己是宗主玄温之徒。 交代完灵芮的事,孟亦朝着薇罗仙子微微拱手:“薇罗长老,孟某身子不好,今日便先行告退了。” 薇罗仙子摇摇罗扇,啪的一声合上:“九曲峰离丹岩峰相去甚远,让宿歌送你一程罢。” 孟亦推拒:“不必劳烦,今日孟某要先去别处一趟,不直接回峰。” 宿歌闻言,漠声道:“既然不必,那就算了。” 端的是冷傲漠然。 对于他的态度,孟亦不甚在意,他自若从容,将该有的礼数行完,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薇罗仙子目送孟亦远去的身影,扭头看向宿歌,最后只能叹息道:“为师只望你日后不要后悔。” “弟子从不做让自己的后悔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第十二章 孟亦提前给流炎马下了指令,命它循着自己的气息而来,如今已然守在了丹岩峰下。 此时,流炎马于山脚下静候,见到孟亦,鼻中喷出一股气,而后便朝他奔来。 孟亦站立在原地不动,等那流炎马靠近自己,轻手捋了捋它的鬃毛,流炎马立时曲起四肢,蹲下身,方便孟亦骑跨。 孟亦向来不紧不缓,即便是再寻常不过的小动作,由他做出来都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律,他洒然翻身骑上马,手持缰绳。流炎马起身,愉悦似的啼叫一声,便踏云朝着山脚下奔驰,直朝着宗门外而去。 —————— 世间沧桑变幻。 说起来,孟亦已有五十年不曾离开过九曲峰,更遑论是鸿衍宗。 他心中已经知晓,这许多年过去,绵延万里的鸿衍宗下那座修者往来的城镇必然变化了许多。然而真等到亲眼见着,才发现五十年时间,他已经快认不清自己常来的这座城镇的本来面貌。 幸而宽阔的主街道未曾有什么变化,才让他得以循着记忆找到自己想找的那家丹药铺子。 丹药铺子中的侍者早换了人,看根骨,是个二十来岁炼气七八阶的修者,丹药铺子门口还有两名筑基期的散修把守。散修之中,不归属于宗门或是其他势力,能修炼到筑基期,都是或道心坚定,或有所奇遇之辈,皆算高阶修士了。 那年轻侍者看见孟亦,先是被他姿容气度惊艳良久,待到回过神来再观其修为,才发现此人竟是个连引气入体都未做到的普通人,心中觉得怪异之余,也未曾看轻他,毕竟若是没有修为还能生的如此绝艳,养成这般清贵气度的人,必定来头不小。 年轻侍者迎上来,微弓着腰拱手笑问道:“这位贵客,请问您来小店,是有何需求?” 孟亦看了眼四周,道:“何杜衡可在此处?” 那年轻侍者闻言,心底微惊,态度更加小心翼翼:“敢问贵客,寻我们掌柜的有何事?” 听闻何杜衡确实在此,孟亦放下心来,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递给年轻侍者:“拿给何杜衡一看便知。” 年轻侍者听出他与掌柜的关系不浅,不敢有丝毫耽误,拿着玉佩,叮嘱其他人看着店,自己就步伐匆匆去寻人了。 不过片刻,掩下的门帘背后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门帘被撩开,一名身材健硕,人高马大的修士满面焦急走了出来。那高大修士有金丹初期的修为,在大型宗门以外的散修中,可以说不可多得,散修资质平平,资源有限,能突破筑基就已经是幸事。 再者,金丹难结,真人稀少,金丹期的修士在小型宗门中已然是可以做长老的存在了,甚至有的小势力中,修为最高者也不过金丹真人罢了。 足以见得这人修为不俗。 然而,那人高马大的金丹真人见着店中清贵而立的孟亦,竟是看呆了去,双眼逐渐泛红,五大三粗的八尺英挺男儿此时却像是要哭出来一般,踌躇着不敢上前。 孟亦抬眼看他:“五十年不见,你已成功跨入金丹期,不错。” 言语冷清中带着一丝熟稔之气。 何杜衡闻言,这才反应过来,挥手令侍者关了丹药铺子的门,暂停营业,又遣散了其他人,这才对着孟亦拱手恭敬道:“主人。” 孟亦摇头:“九曲峰已逝,我不再是你的主人,你大可不必如此叫我。” 何杜衡拱手,神情执着:“主人。” “罢了,”孟亦不与他多争论,而是淡声道,“我这次来寻你,是找你来拿我数十年前放在这里的锦盒。” 何杜衡闻言,立时引着孟亦走到后院,进入一道机关暗道之中。 他一直将锦盒好好存着,只等着有朝一日主人归来,此时他终于等来了孟亦。 何杜衡将锦盒小心拿给了孟亦:“主人,锦盒在这儿,杜衡这五十年一直在等您来找我,他们说您杜衡不信,幸好等到了。” 他说着,语气中竟有劫后余生般的喜悦。 犹记当年,风光无铸的鸿衍宗大师兄成了废人一事,一夜间传遍了东陆,但是不过几日,消息便被谁无形中压了下来,自那以后,世间就再也没听到过那曾经天纵奇才的消息。 鸿衍宗每一座峰头都有自己的势力,孟亦也不知不觉拥有了大批的拥护追随者,这何杜衡便是其中之一。何杜衡颇有经商才能,又有鉴宝的天赋,于是便开起了丹药铺子,后来发展成为了一股不小的势力,什么奇珍异宝都收售买卖,已然积蓄了不小的财力。 孟亦传出那传闻后,一无声息就是五十载,许多势力都曾蠢蠢欲动,想来挖何杜衡这名人才。然而无论那些人是拿珍宝诱惑还是以权势威逼利诱,何杜衡都不曾妥协。 如今,他终于等来了他的主人。 尽管他与当年的强者判若两人,却依然惊艳好看,风姿绰约。 孟亦听何杜衡说他一直在等着自己,面上并未变换情绪,只淡声道:“你我仆从契约已经结束,难为你一直帮我留着这个锦盒,从今往后,你可另寻好路,莫荒废了年岁。” 何杜衡情急:“跟从主人,怎么能叫荒废了年岁。” 孟亦刚刚放了血,此时身体正弱,忽然觉着晕眩,身形晃了晃。 何杜衡见状大惊:“主人,您怎么了?” 孟亦轻按手间穴位,摇摇头:“我该回去了。” 何杜衡闻言不敢多留他,想要送他一程,却被断然拒绝。知道主人说一不二的性格,何杜衡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将孟亦送出了丹药铺子,目送他远去。 街道两旁热闹至极,锣鼓喧嚣,何杜衡看着孟亦牵着流炎马远去的清瘦身影,言语坚定扬声道:“杜衡一直在这里等着主人,等着主人用得上杜衡的时候。” 孟亦脚下一顿,背对他低叹一声:“又是何必。” 何杜衡道:“主人用不上杜衡之时,便是杜衡身死之时。” 孟亦不语,牵着马离去。 何杜衡伫立在原地,始终坚定看着他潇然的背影。 —————— 因为经常会有修真人士架着庞大马车,骑着巨大灵兽来往的缘故,城镇上的街道都极为宽敞,两旁房屋鳞次栉比,其间事物繁多,令人眼花缭乱。 修真界的修士再如何一心问道,在这样经商贩卖的街道上行走,也有了一丝人气儿。 面对如此场景,孟亦却目不斜视,眉眼清冷懒然,仿佛身侧万物皆为过眼云烟。 又走了几步,他翻身骑上了流炎马,往鸿衍宗赶去。 正走着,却见前方十字街口处,一队人马穿街而过。那队人马看样子去赴约何人的邀请,为了不落阵仗,一行人骑了一队银龙狼。银龙狼身形庞大,头与身狠厉矫健似狼,爪与尾尖利覆鳞似龙,通身银白,可长出一对十丈长的翅膀,御风而行。 银龙狼是凌霜剑宗收服圈养的灵兽。 传说上古时期银龙狼身上有一点真龙血,因此,一般银龙狼大多为五级灵兽,狼王可达七级,若是有幸返祖,得到那一丝真龙血液传承,可成为八级灵兽,那是相当于化神期的强大灵兽。 碰巧,这一代中,凌霜剑宗还真养出了一只返祖银龙狼王。 队伍最前方,骑着八级银龙狼王的人正是凌霜剑宗少宗主,柳释。 柳释本是奉父之命,前来鸿衍宗为散源大能贺寿。 因为对当年那事心中有愧的缘故,他早断了和应霜平的联系,已经有五十年不曾踏足鸿衍宗,只每年都托人往九曲峰送去大量天材地宝。如今,父有命,他不得不从,再加上心中有所牵挂,便再度踏足鸿衍宗地段。行至鸿衍宗宗门之下,他命众银龙狼收起了羽翼,按照规矩行至鸿衍宗山门前的广场上,与接应的人相会,再随其飞至宴客峰。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在此处与多年不见的好友孟亦打了个照面。 孟亦神色平静与他对视,而后淡然移开目光,没有任何情绪起伏,驾着流炎马兀自继续朝前走去。 柳释微瞠双目:“柏函?柏函,稍等!” 言罢,柳释立刻翻身下了坐骑,几步踏风急欲追上孟亦。 孟亦对柳释的呼唤恍若未闻,骑着流炎马悠然前行,直到柳释纵身拦在了流炎马之前。 流炎马仅是低阶灵兽,而柳释已然是化神期修士,其威压使得流炎马颤抖着前肢着地,瑟瑟发抖地跪在了地上,不能再往前行走哪怕一步。 这时,孟亦才将清冷目光移向柳释,淡声漠然道:“让开,你惊着我的马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第十三章 柳释被他清冷疏离的目光刺得心底一凉,恍惚失神片刻,竟不由自主散去浑身威压,不自觉让开了道路。 孟亦见状,从容地骑着马径自越过了他。 待孟亦的身影从自己身侧闪过,柳释这才反应过来。他扭头示意身后跟着的凌霜剑宗的随行修士先行前往鸿衍宗,而后便收敛了周身威压,几步飘至孟亦身后,徒步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柳释未挡着自己的路,孟亦便视他为无物,驾着流炎马不急不缓地行走在热闹喧嚣的街道上,并未因为柳释的存在而有丝毫情绪波动。 就这样,柳释跟着孟亦,一前一后走过了热闹主街。 孟亦本就出众的好看,周身世间不二的气度更加夺人眼球,走在街上总有修士控制不住看他几眼。此时,他身后跟着一名修为高深,样貌俊朗不凡的修者,如同守护者一般稳稳跟在他身后,两人关系不明,便更叫四周来往的修士好奇,那前面打马而过的出尘之人究竟是哪里来的人物。 两人都未在意四周修者的审视。 柳释远远地落在孟亦身后,看着他消瘦的背影,想起方才照面之时,柏函面上血色浅淡,唇色失了红粉,面若素白梨花,眉目清俊惑人,双眸清浅冷贵,心中微动,心底百味杂陈。 自己这位相交近百年的至交好友本是那般的人物,如今却羸弱的令人胆颤心怜,他就这么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单薄身形,心尖总随着他轻小的动作打颤儿,生怕他一个不慎就被风吹了去。 自那件事发生之后,柳释这五十年来,再不敢踏入鸿衍宗地界,也断了与自己心慕之人的联系,满心满腔都是对挚友的愧意。 然而当时应霜平的情况已经不能再等,鸿衍宗宗主亲口对他说道,柏函即便失了元婴也能活,应霜平却是不能没有孟亦的元婴来续命。 宗主说,即便元婴被挖,也不是没有再生之法,他会为柏函吊着命,日后寻来神药补救。因此,柳释才狠心与他们联手囚困于孟亦,将他的元婴掏了出来,而后便马不停蹄为应霜平换了去。那之后,鸿衍宗宗主亲自为孟亦疗伤,柳释留在鸿衍宗待了几日,得知孟亦无碍后,这才离开了鸿衍宗。 自此,柳释年年寻了许多天材地宝,也在暗自寻找修补丹田的神药,他每年命人将无数珍宝送到九曲峰来,唯恐孟亦不够用。 柳释思及此,又想到孟亦如今单薄虚弱之态,忍不住身形微动,与流炎马同列而行。 柳释未加思考,伸手牵住了流炎马缰绳,想引着它往前走。 孟亦见状,叫停了流炎马,抬眼看他:“你碍着我了。” 柳释言语苦涩:“柏柏函,你看起来身体虚弱,修真界倚强凌弱之事比比皆是,你一人在街道上行走并不安全,我只是想护着你些” 孟亦闻言,慵懒眼角微斜,淡淡扫他一眼,语气平静:“护着我,你吗。” 他这一句话说的轻猫淡写,什么都没有指明,却令柳释心底一阵绞痛的愧意。若是孟亦语气中带着轻嘲也还罢了,偏偏他仅仅是云淡风轻的陈述,浑不在意,话语中对自己无爱无恨——没有相交数百年并肩作战把酒言欢的亲近,同样也没有被掏元婴毁了前程的愤恨。 这种视若无物的情态,教柳释心中更为难受。 柳释张张口,不知该从何说起,倏而念及他是因元婴被掏之事才这般性情大变,就急切道:“柏函我你放心,我定寻来为你修补丹田元婴的神药,届时,你便可以如同当年一般风采惊艳” “不必。”孟亦神情平淡,打断他话语,“孟某受不起。” 柏函对他何曾如此生疏冷漠过。 然而他们曾相交百年,柏函是何性格,柳释最为清楚不过,他温和宽厚却爱憎分明。正因为知道再见将会是这般局面,柳释这些年才不敢来见他,至少在寻到神药之前,他都不敢前来相见。 这次若不是散源大能五千岁寿辰将至,为了表示对此事的看重,凌霜剑宗宗主必定要派自己爱子前来,而他重任委身推拖不得,这才只好前往。 柳释攥了攥手中缰绳,犹疑良久,终是放下,如同放下孟亦双手一般,心中难熬,他言语苦涩,低声哄劝般说道:“柏函,你若是不想见我,我便跟在你身后,好不好?” 孟亦看他,他如今连普通人都不如,无法察觉修者踪迹,即便他说不好,这人怕是也会偷偷跟着,既然如此,孟亦便不想在他身上浪费诸多口舌。 他疲乏的很。 于是,孟亦不再看他,一言不发,驾着流炎马哒哒前行。 柳释远远地缀在他身后,不敢离得太远,也不敢离得太近。 行了片刻,孟亦在一处成衣店停住了脚步,下了马,而后抬脚进入店中。 柳释立时隐了身,跟在他身后进了店内。 孟亦简单挑拣之后,与掌柜的结了账。 因为他方才才为灵芮喂了血的缘故,他此时身体较往常更为虚弱,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驱动经脉中仅存的灵力打开自己储物袋,便问掌柜的要了一个新的储物袋,回去让童衡打开便是。 隐在暗处的柳释见状,却并不知其意。 此后,孟亦未曾停顿,灵兽御风,一路行至了九曲峰。 童衡早已满面焦急候在九曲峰下多时,他的先生久久未归,等候之时,他越发痛恨自己的无力。此时,见着孟亦安全归来,他总算卸下心中巨石。 童衡两步迎上前,发现先生面色竟是越发苍白。 他将疼惜压至了心底,对孟亦恭敬道:“先生,您回来了。” 孟亦点头:“嗯。” 童衡怕他劳累,立时接过他手中流炎马的缰绳,放流炎马归去,又将他身上的镜盒和储物袋都拿到了自己身上,这才道:“先生,我们回去吧。” “好。” 说完,便随着童衡一同缓步进入到了九曲峰禁止之中。 不远处,柳释隐在孟亦其后,以童衡之修为丝毫发现不了。 孟亦二人进入禁制中后,柳释现出了形,他没有离去,而是站在九曲峰下,望着孟亦消失于禁制的方向,久久未能回神。 —————— 孟亦是真的未将柳释放在心上。 若说当年对何惊怒,惊的不过是相伴数百年视若生父的师尊的生擒之举,怒的不过是熟识交好热忱健朗的挚友的剜心之痛。 反观宿歌,虽是孟亦心底倾慕之人,孟亦也曾悄悄为他付出过些什么,但是他知晓明面上他们二人交集并不多,在旁人眼中不过同门关系,他们二人偶然相遇也不过点头示意问好。早时自己所作所为也只是心甘情愿无愧于心,所以当宿歌与自己刀剑相向时,比起愤恨,他心底更多的是看错人的自叹。 时至今日,他早已心如止水,所谓痛恨,所谓不甘,不过向东流水,放在心中留下痕迹,是看得起。 然而,他看不起他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第十四章 今日几番波折,孟亦早已疲乏。 他缓步进了禁制之中,眯了眯眼,眼角微红肤色苍白,看着便要昏睡过去。 童衡一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此时见状立刻便侧身上前,让他无力之时能倚靠着自己。 孟亦枕在童衡肩侧,半掩淡漠双眸,轻声道:“童衡,我乏了。” 童衡闻言颔首:“先生,童衡逾距了。” 说完,他便将孟亦小心拦腰抱了起来。 抱着先生轻软微凉的身体,童衡心中默念静心口诀,不去看先生眼角那一抹上挑的病美微红,走起路来四平八稳,一路将孟亦抱回到了木屋中,轻轻将他放至柔软床榻之上。 不知何时,孟亦已然阖眼沉沉睡去。 童衡怕他睡的不舒服,又低念了一句“失礼”,便轻手将他的外衫褪了去,只留贴身舒适的中衣。 高阶修士身上不会染尘,低阶修士也有各种清洁的法术,因此,修真之人大多不用沐浴。 童衡拿出一道低阶清洁符咒,用中指与食指夹住黄色符纸,催动身上灵力,为孟亦消去满身疲乏与尘嚣。 而后,童衡又将孟亦的鞋子与罗袜轻缓脱下,素白罗袜褪去的刹那,孟亦一双与面色一样苍白至近乎透明的玉色纤足露了出来,或许是天色晚了有些凉意,孟亦圆润脚尖的位置泛着一点似娇非媚的薄凉红意,勾人的紧。 童衡摒除心中杂念,恭敬地低下身,以手将他轻软脚尖捂热,然后便立时为他盖上了锦被。 孟亦睡梦中微微侧身,原本松松扎起的一头青丝微微散开来,有几缕撩过他姣好的面颊,顺着他精致的面部轮廓滑下,轻轻垂落在了他薄粉的双唇之间。 他淡色唇瓣轻蠕,贝齿微露,仿似将那缕青丝咬在了唇边。 果然,生的好看气质悠然的人,莫说是身上某个部位,哪怕是一根头发丝儿,都能勾得人心痒。 一丝一丝,撩进了看者的心中。 抓人的很。 暮色斜沉,于屋中投下交错温暖的橙红光影。 良久,夕阳余温散去,童衡半边身子隐入了墨色之中。他如石雕一般,立在孟亦床边一动不动,凝视了许多时间,最终只将所有纷杂的思绪都化作一声克制的轻叹。 他转身离开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一念执念。 不敢念。 不能念。 —————— 第二日,孟亦醒来,坐起身,双眸氤氲烟波,淡漠茫然,坐在床榻上放空思绪。 许久,他才张口,声音极轻极绵地唤了一声:“童衡。” 童衡早已在外等候多时,此刻听到先生呼唤,立刻便走了进来。 进来后,童衡颇有些讶异,以往先生唤他,都是神情清明,此刻却不然,先生明显还有种似睡未醒的迷离情态。 他不知道先生这几日都去做了什么,但是观先生面色,定是些有损先生身体的事情。 思及此,童衡原本安于平静的内心渐渐荡起波纹。 强者不仅为尊,还能维护重要之人。 他不想再不知先生去向,更不想看到先生再有如此劳累的时候。 孟亦也觉察到自己今日实在虚弱的很,然而他不能过多食用补血丸,否则虚不受补,恐怕不妥。这副原本就虚弱不堪的身子,经过接连几日的放血,已然疲乏到了极点,也难怪他今日一觉醒来,只觉四肢比往日更加疲软无力,眼皮沉的很,竟是连抬手都觉着费力。 他的灵力微乎其微,无法用法术穿衣,只好将一双玉足从锦被中探了出来。 孟亦坐在榻边,小腿垂在床侧,头倚靠着床头床梁的雕花柱子上,支撑着自己虚弱的身体,而后上挑双眸,淡漠目光流转,看向了童衡。 童衡不敢和他对视,暗自静心,他知晓先生此刻气力不足,便颔首朝着孟亦恭声道:“先生,童衡帮您穿戴。” 平日里早起穿衣这事大多数时候都是孟亦自己做的,即使身子废了,穿衣穿袜也不至于要假于他人手,然而此刻他实在无甚力气,偏偏今日还有要事要告知于童衡,于是只好语气淡然轻应童衡一声。 “嗯,辛苦你了。” “这是童衡应该做的。” 说完,童衡上前一步,右腿屈膝,单腿跪地,小心捧过孟亦双足,让他微凉的足踏在自己的左膝上,一时间,童衡觉得孟亦双足的软凉触感仿佛透过衣衫传至了自己心底。 怕孟亦脚上觉着冷,童衡不敢耽误时间,动作轻柔为他白皙双脚穿上了被自己捂得温热的干净罗袜,然后躬着身为他披上外衫,穿好了鞋子。 两人这才出了屋子。 外面晴光大好,碧空如洗,孟亦眯眼感受着日光洒在面上的暖意,缓步走向院内的石桌,石桌上摆放着热腾腾的饭菜。 童衡已经提前将孟亦要坐的石凳垫上了兽毛软垫,好让他不至于受了寒。 吃过早饭,孟亦正有话要说,就感知到九曲峰的禁制被人触碰。 童衡立时前去查看。 不多时,童衡回来,对孟亦道:“先生,外面有人求见。” “有人?是谁。” 最近他们九曲峰着实是热闹。 童衡回答道:“童衡不认识那人。” 孟亦闻言,没有任何表情,只道:“让他进来。” 那人为九曲峰设禁制的时候,除了将禁制笼罩了整座九曲峰峰头的范围,还设定过一个规则,那就是只要在禁制范围内,来者修为没有他高,便无法对其间身上带着铭佩的发起攻击。 所以孟亦并不在意外面那人究竟是谁,左右无论是谁,进来这地界,就不能对他们做什么。 童衡离去,片刻后,他走了回来,身后跟着一名修士。 孟亦抬眼看去,却见那人正是昨日见过的柳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第十五章 看见来人是柳释,还未等他说话,孟亦便先淡声唤了声:“童衡。” 童衡立刻走到孟亦身边:“先生?” “送客。” 童衡闻言,不问缘由,应声道:“好。” 随即童衡便将目光转向了柳释,疏离客气道:“这位修士,请。” 柳释闻言皱眉,似是觉得这仆从太过碍眼,他皱眉挥手驱动灵力,想将这仆从惩戒一番,却发现自己的灵力似乎受到了限制。 柳释转念一想,就知道这是禁制的缘故,于是他只好暂且放过童衡,转而看向孟亦,将自己带来的储物袋递到了孟亦面前:“柏函,这里面是我为你寻来的奇珍异宝和对你身体有好处的丹药,同样的丹药我前些年也送来了一些,你用的可好?” 孟亦揉了揉眉心,淡声道:“我从未收过你的东西。” 每年是有人送来些他能用到的伤药之类,但那都是玄温命人送的,来送东西的人也都是鸿衍宗的管事。 柳释一愣:“这是为何?” 孟亦大致想到缘由,却懒于说出来,只道:“请吧,九曲峰今日不会客。” 孟亦对他疏远冷淡,柳释又急于弄清缘由,上前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放至了孟亦面前石桌上,轻声道:“那好,柏函,这些你能用上的东西你拿着为好,别急着拒绝我,我们毕竟曾经是挚” “请吧。”童衡冷着俊毅面容,冷淡又不失客套地打断了柳释的话。 童衡不喜欢眼前这个人,他隐隐觉得,自己的先生或许就是因为眼前这名修者才变成如今这样,而方才,他分明想说的是“挚友”二字。 所谓挚友,恩师,倾慕之人。 伤害过先生的,或迟或早,都该死。 柳释的话再度被打断,对童衡观感更差,但碍于旧友面子及禁制约束,不便说什么,最后又叮嘱了孟亦几声,这才出了禁制,急匆匆欲去寻找答案。 —————— 柳释走后,孟亦没有选择躺在树下躺椅上小憩,而是对童衡道:“我昨日带回来的东西在何处?” 童衡声音恭敬:“童衡帮先生收了起来,放在了先生平时存放东西的地方。” “好,”孟亦微微点头,“你随我来。” 便带着童衡一起走到了自己居住的木屋中。 进入屋中,孟亦坐在木凳上,童衡不用吩咐,就去拿来了昨天孟亦带回来的东西。 孟亦先拿出装着衣裳的储物袋,递给童衡道:“我灵力不足,难以打开,这里面是我买的几件衣裳,你取出来,放在衣柜中。” “衣裳?”童衡闻言疑惑,“先生出宗门了?” 孟亦淡声道:“嗯,想取一样东西,就出去了一趟。” 童衡闻此担忧道:“先生日后若是有什么事,直接吩咐童衡就好,不必麻烦先生亲自跑一趟。”他担心先生本就体弱,若是不好好将养,在外受了寒,会不好受。 孟亦不以为意,拿过那一看就价值连城的盒子:“无事,这东西只能由我自己去取。” 童衡对那锦盒没有半分在意和好奇,在他看来,无论什么东西都比不上先生身体重要。 见童衡还想规劝,孟亦扬手打断了他的话,打开了眼前的锦盒,只见里面还有一只不知什么材料做的长颈荧光白瓶,向外散发着阵阵寒意。 孟亦拿起白瓶,动作漫不经心地晃了晃,白瓶内传来硬物撞击瓶壁的“叮叮”声响。 随后,孟亦将白瓶递给童衡。 童衡不明所以,只伸手接过了看着就精致贵重的白瓶,疑惑道:“先生,这是?” 孟亦声音悠然,神色淡薄:“归元洗髓仙丹?” “归元洗髓仙丹?”童衡不解,“先生,童衡愚钝,这丹药是何物?” 孟亦不觉他问题多,耐心开口解释道:“修者,大多都未拥有单灵根或相生双灵根这等天灵根的资质,故而在修行上多有阻碍。然而这世间并非没有可以洗涤灵根杂质甚至剔除无用灵根的草药和仙丹,这归元洗髓丹便是其中之一,有七成可能洗涤人的根骨属性。归元洗髓仙丹,则有八成可能洗涤人的灵根属性。” 说完,未等童衡反应过来,孟亦又道:“不过这洗涤灵根属性的方式并非普通洗去灵根,而是将你的所有灵根杂糅,最后能成为几根,便是几根,结果如何,都是个人造化。不过,就算没有成功洗去灵根,也能提纯灵根的纯度。” 童衡闻言,将白瓶放回锦盒中,后退一步,微躬身子拱手道:“先生,此物太过贵重,童衡不能收。” 归元洗髓丹。 这丹药,光听名字和用途就足以掀起修真界多少争斗。 众所周知,修士要想在修真一路上走得远走的顺,必然要有得天独厚的资质。资质好的人,自然一往无前,资质差的人,即便是悟性极高,也会受天资限制,走不长远。 资质,便是指灵根了。 灵根资质的不同不仅体现在个数上,还有粗细,纯杂之分。 单灵根自然是灵根越粗,越纯,越为上佳,多灵根在讲究粗细纯度的同时,还要讲究多种不同属性的灵根粗细相当,相辅相成。 正因如此,单单是能洗涤灵根,使其纯净的丹药便已经是千万灵石难求,更遑论或许能去杂灵根的归元洗髓丹? 况且,先生手中这一粒,可是有八成可能能祛除杂灵根的归元洗髓仙丹。 纵使童衡能力低微,见识浅薄,也能想象得到,这样一粒丹药若是传了出去,该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 孟亦倒没有想那么多,这枚洗髓仙丹是他之前外出历练之时偶然得到的,修士时常外出历练,有机缘者,总能得到不少天材地宝。孟亦见多识广,在当初那洞府看到这丹药的第一眼就知道它绝非凡品,果然稍稍查了查,便得知这就是传说中的归元洗髓丹。 但是再厉害又如何,洗涤杂灵根这个功能,于单风属性天灵根的孟亦而言,无论是五十年前还是五十年后,都是用不上的东西。 当初得到此物之时,他刚刚历练归来,许多东西尚未处理,便忽然得到师尊传召,言有急事,让他速回九曲峰。他未多想,只以为师尊遇上了什么麻烦,就将此物暂时放在了何杜衡那里,说自己日后来取,而后匆忙赶回了宗门,一路御风而行行至九曲峰。 没想来迎接自己的是三名他最想不到之人的刀剑相向。 “童衡,你过来。” 童衡领命,靠近孟亦。 孟亦未多说,取出丹药便塞进了他的嘴中。 童衡对先生向来不设任何防备,这贵重无比的丹药就这样,滑进了自己的口中,入口即化,瞬间融入五脏六腑。 孟亦抬眼看他:“去吧,找个安静的地方炼化了,中间可能有些痛苦,挨一挨也就过去了,之后是何造化,全看你自身了。” 童衡跪下,良久未有言语。 倏然,他浑身剧痛,麻疼难忍,浑身肺腑似乎被人掏出又拿回去,疼痛之感从血肉传至大脑皮层。 孟亦看着他额顶的汗:“去吧。” 童衡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午饭时,童衡为先生做饭。” 孟亦摇首:“不必,我可自行解决,你速去炼化就好。” 童衡犹疑:“先生” 孟亦听了,伸出纤白手掌,“啪”地一声轻拍在了他的头上:“在你看来,我这个废人,是不是离了你就什么都做不成?你若是不好好融合打坐,就等于浪费了我的丹药。” 童衡赶紧摇头:“童衡不是觉得先生什么都做不成了,只是觉得这些不该先生来做。” 先生这样的人,就应该好好地坐在那里,漫不经心地眯着眼晒着太阳,然后就有人将所有东西捧到他面前才是。 孟亦摇头:“你可还听我的话。” “听的,”童衡眼神坚定,“先生若要童衡去死,童衡就不会多活一秒。” “那就给我好好打坐去。” 童衡躬身,疼痛达到极致之时,才闪身进入了屋中。 —————— 孟亦缓步走向庭院的躺椅下。 那丹药对自己而言虽说是无用的东西,但是毕竟是人人追求的天材地宝,不可谓不珍贵。为什么要将那丹药拿给童衡,孟亦自有自己的考量。 孟亦一直觉得自己命数将尽,没想到最颓败的这几年,对他最上心的竟然是九曲峰上一名小小的仆从。 犹记得头四十年,他时常昏睡摔倒在地,原先的仆从也会将他从地上转移至床榻上躺着,但是摔还是会摔的,避免不了。 四十年来,孟亦因为元婴被挖身体虚弱而染上的嗜睡毛病改也改不了,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倒下睡去,于是身上总是青青紫紫的。他肤色浅,青紫色明显的很,自己能看到的地方抹些药膏也就淡了,够不着的地方青紫消不了不说,睡的不那么沉的时候,还常常疼痛。 算一算日子,自童衡来这九曲峰已有十年。 这么说来,自己也有十年没有摔倒在地,浑身青紫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第十六章 九曲峰外。 柳释往山下走,他行色匆匆,却并没有选择御风而行,而是神情恍惚,徒步行走于山间小道之中。 忽而,就在柳释尚在似乎飘忽不定的时候,他感觉到了周围有其他修者的气息。 柳释峰眉皱起。 是谁在窥探九曲峰难道是有修者欲对柏函不利? 思及此,本就对旧友愧疚不已的柳释挥手便召唤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宝雷炎弯刀,一记雷天斩就朝着气息传来的方向狠狠挥去,霎时间,紫光霹雳,雷火交加,刀风掠过之处草木皆成了焦黑碳状。“滋滋”作响之时,尚散发着烧焦的气味。 那隐在树木之后的人用灵力护住了周身,身前的树木却尽数化为了黑灰,没了遮挡之物。 柳释收起雷炎弯刀,拧眉望去,发现那人却是宿歌。 宿歌,他来九曲峰作甚? 柳释看见他,眉头皱的更紧,立时厉声道:“呵,你还有颜面来九曲峰。” 宿歌心性冷漠,听到这话不禁勾唇微嘲:“这话,由你来说,恐怕并不合适。” 宿歌之所以在此处窥探,是因为他本已是元婴后期巅峰的修为,数十年来都只差临门一脚便可以步入化神期。 但在这个至关重要的节点上,他却屡屡尝试,屡屡突破不了。 原本,宿歌以为是自己底蕴积累不够深厚,阅历尚浅,还不到突破的时候,于是他便如以往一样,常常外出历练,游走于生死一线之间。然而又是几十年悄然而逝,突破一事却还是没有丝毫进展。 最近,他隐隐察觉,自己无法突破的原因,似乎是有了心魔。 难以置信的是,这心魔,仿佛与孟亦有关。 这是前几日因灵芮之事,频频接送孟亦之时,宿歌感知到的。 修真之人,最怕心中积压魔障。这心魔,只要生了,不论执念或深或浅,到突破大境界,需渡雷劫之时,都可能会一个不慎就会因此走火入魔甚至陨落覆灭。 如他这般,因心魔而致使修为遇到瓶颈,难以化解,自然也有之。 因此,宿歌来到了九曲峰,只为找寻自己心中魔障的源头,然后将其及时消除——他并不认为自己的心魔是因为孟亦而来,这其中想必是有其他原因。 当然,这其中原因,他自然没有告诉柳释的必要。 反观柳释,他心中有结,这结就是他对旧时挚友的愧疚,与此同时,他也看不惯宿歌和玄温,深觉他们二人的行为不可原谅。 在这样的情况下,宿歌竟然嘲他“这句话由你来说不合适”,这般想着,柳释心中大怒,再度执起雷炎弯刀忽然出手与宿歌大打出手。 宿歌立时祭出武器抵挡,与柳释战作一团,他修为不及柳释,打斗中祭出薇罗仙子交于自己的法宝,奈何柳释的师尊兼生父乃是凌霜剑宗宗主,作为二等宗门,柳宗主的修为虽然不及玄温和散源,但也可与四大长老中排行第二的薇罗仙子一战。 因此,柳释身上的法宝只多不少。 二人刀剑相向,你来我往,不多时,宿歌便败下阵来,身上添了许多伤痕,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平日里素白的衣衫变得破烂,染上灰尘与鲜血。 柳释倒是没有真的把他怎么样,他作为代表凌霜剑宗来鸿衍宗为散源大能贺寿的来客,如果在鸿衍宗的地界上杀了他们四大长老之一的门下爱徒,这事恐怕不能善了。他不过是看宿歌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顺眼,给他些教训,这种程度的伤害,除了疼痛了些,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吃点上好的丹药,瞬间便能完全恢复。 柳释收起雷天斩,飘至空中,睥睨地看着宿歌:“你别再来打扰柏函。” 宿歌吃了回血和疗伤的上好丹药,身上伤痕恢复,衣衫却还是那副狼狈的样子,他也不去在意,更没有用法术将衣衫焕然一新,而是勾起唇角,神情冷然嘲讽:“我说过,这话谁说都可以,你来说,只会让人嗤笑。” 柳释蹙起英挺眉峰:“你!” 就在这时,异变凸起,二人身侧忽然闪过一道急速鞭影,鞭子狠狠抽到了他们手臂一层,灼热火意直接烧穿了他们用贵重材料织成的衣衫,烫伤了二人肌肤,留下焦炭的痕迹。 他们二人方才打的太过投入,竟是都未注意到从昏睡中清醒的灵芮何时躲在了暗处,朝着他们发出了攻击。 灵芮好容易伤好醒来,哪怕是为了不让薇罗仙子担心,宿歌也不能对尚处于虚弱期的她大打出手,于是他只好作罢,也没再理会柳释,只衣袖一挥,便画作一道光影消失在了原处。 柳释无奈,灵芮是柏函宠爱的小师妹,柏函已经对自己如此冷淡疏远,自己更不敢拿他这个师妹怎么样,只好吃下这个亏,扭头深深看了一眼九曲殿,也御风离去。 灵芮深知自己修为不及那两人,身子又刚刚痊愈,无法继续与他们正面交锋,便美目沉沉凝视他们消失的方向片刻,这才转身往九曲峰上走去。 ——柏函哥哥,芮儿回来了。 —————— 院内,孟亦眯着清冷双眸,惬意地晒着太阳。 童衡吃了回天洗髓仙丹,闭起关来不是一两日的事,索性孟亦也并不着急,仙丹吃了,最后是何结果都是他自己的机缘造化。 就在孟亦如这般悠悠出神之际,九曲峰的禁制被人所触碰。 孟亦站起身,缓步走向栅栏门,穿过禁制走了出去,抬眼往外看去,却见站在那里的人,是灵芮。 灵芮一身素纱,玉立娉婷地站在九曲峰的山脚下,她远远地看着孟亦,柳眉微蹙,轻咬殷红下唇,灵动美目中波光粼粼,启唇叫道:“柏函哥哥。” 孟亦眼角化柔,颔首:“嗯,你醒了,身体好些了?” “好了,”灵芮左右仔细看着孟亦,见他神情无异,身子比自己刚刚离开鸿衍宗时好了太多,心中稍定,这才继续问道,“柏函哥哥,你怎么救得我?” 孟亦泛泛提及:“早些年留下的丹药,刚好派上了用处。” 两人并不进入九曲峰,就站在这禁制外熟稔地交谈着。 “刚刚我碰到宿歌和柳释了,灵芮修为不及他们,将将只趁他们不备各打了他们二人一鞭。柏函哥哥,”说到这里,灵芮仰头直视孟亦,眸中全是盈盈水光,语气无邪而真诚,“总有一日,灵芮要把那几个人的抽皮剔骨,再将他们的心脏和元婴挖出,捧到柏函哥哥面前来。” 听着灵芮说的话,孟亦恍惚间想起了那年他遭受那般磋磨,从生死边缘挣扎回来,气力全无灵息微弱地躺在九曲殿内温暖的玉石床上的时候。彼时,灵芮便站在他身旁不住地掉眼泪,说她恨极了鸿衍宗,也不再敬慕师尊。 她说自己有朝一日,终要将那几个人抽筋拔骨,也剖去元婴,剜了心,血洒满地,肉熬作汤,然后带她的柏函哥哥离开这里。 后来,她当然没能带走孟亦。 玄温最初设下九曲峰禁制的时候,甚至为此定下了不准灵芮踏入九曲峰的规矩。至于灵芮后来所谓的“外出历练”,一是她想为孟亦找来重塑元婴与心脏的天材地宝,二则是迫不得已。 犹记那年,灵芮在一旁哭着,床上的孟亦则唇色苍白,抬眼吃力地望向窗外,只觉天气着实是冷得很,从身上冷至了心底,冷的四肢无力,眼角酸疼。 于是他问灵芮,这么冷,是下雪了吗。 灵芮哽咽着回答他,没有下雪,柏函哥哥,是你的心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第十七章 灵芮已经活了数百年,也不知经历了多少生里死里的磨难,在外人看来,早就是仙风道骨姿容绮丽的强大女修者,在孟亦面前,却仿佛还是当年那个才到自己胸前的小姑娘,爱撒娇喜恶作剧。 此刻,灵芮便垫着脚尖,大病初愈的面上满是粉黛红光,衣服娇俏的小女儿姿态,一只手提着自己的裙边:“柏函哥哥,你想芮儿了吗?” 孟亦未应她,而是声音含柔,问她道:“外出几十年历练,为何身中奇毒归来?” 灵芮闻言咬了咬下唇,满眼不甘:“灵芮一路历练,想为柏函哥哥寻神药,几月前听闻西陆有神药出世,能活死人肉白骨,塑元婴破心魔,便立时前往谁知” 孟亦接着她的话讲了下去:“谁知,神药是假,骗人是真,幕后有人在操控整件事的风声和消息,只看着有哪些修士闻风而来,自投罗网。” 说完,孟亦轻蹙眉峰:“灵芮,我当初怎么告知于你的?” 灵芮闻此,微微低下了头,仿佛听话的孩童承认自己的错误:“修真一事虽然势在与天斗,与命斗,但是切记不要为不重要的事以身涉险。” “可是——”说到这里,灵芮忽而仰起头,眼神坚定执拗,“柏函哥哥的事情怎么能算‘不重要的事’?柏函哥哥你放心,芮儿这次未能成功,下次必定为柏函哥哥寻来神药。” 与灵芮执着的双眼对视,孟亦心中微叹,即使他素来宠着灵芮,此时也还是言语严厉:“修真界广阔浩大,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穷凶险恶难以预料,你方元婴初期圆满的修为,若是遇上些境界远超过你的大能,亦或是凶兽猛禽,该如何是好?” 灵芮闻言,乖巧甜蜜地笑了,柳眉明眸弯成了月牙状:“我知晓柏函哥哥是担心芮儿,芮儿行事有分寸,必不会让柏函哥哥忧心。” 但是,神药她要找,那几个人的元婴和心肝,她也要挖。 柏函哥哥早就不复记忆中俊朗和煦,温润爱笑的模样,仿佛失了情爱,失了神念,只留下一道惫懒冷清的虚弱躯壳,可在灵芮看来,她的柏函哥哥还是那个天之骄子,那个顶顶风光,顶顶好看的仙人般的人物。 见孟亦似乎还要叮嘱她些什么,灵芮两步上前,挽住了孟亦的胳膊摇了摇,嗔笑道:“柏函哥哥,随我去木灵峰坐坐吧。” 因为玄温特意在禁止上定下的规矩,灵芮不能踏入九曲峰禁止之中。 而这木灵峰,就是灵芮自己的峰头。 孟亦想着,自己五十年不曾离开九曲峰,没想到这段时日来,不够短短时间,就因各种缘由外出数次。 这么想着,他还是点头应了灵芮的要求。 灵芮见状,高兴地笑开来,挽着孟亦的手臂不肯松开。知晓孟亦已经失去了修为,没了御剑飞行飒沓潇然的能力,她在孟亦答应随自己去木灵峰的同时,便祭出了一柄飞剑,挽着孟亦踏上飞剑,御风而行的过程中,又祭出一道纱幔屏障,为孟亦挡着风。灵剑上疾风呼啸,灵芮生怕他因此受了寒。 在她为柏函哥哥找到灵药,使得他恢复从前风采之前,她都要保护好自己的柏函哥哥。 孟亦见此颇为好笑,自己什么时候,竟要轮到让小姑娘为自己挡风的境地,当真是老了,也废了。 好笑之余,尽管胸膛无心在跳动,眼中也生出一点柔意。 到底是自己当亲妹妹一样看宠大的小姑娘,明明还是自己记忆中孩童稚嫩的模样,现如今也成了能独当一面的修者。 灵剑上,灵芮没有再与孟亦对话。 仔细想想,这木灵峰还是孟亦由着灵芮要求,一手帮她建造装点的。 鸿衍宗的修士除了孟亦,都是在初成元婴之时,才有资格拥有一座峰头。八十多年前,灵芮突破金丹期,晋升元婴初期,作为鸿衍宗的宗主及灵芮师尊,赏下了这一座灵力丰裕的峰头。灵芮也是资质出众之辈,又被孟亦宠着,在外端庄,于内却总是有着一番小孩心性,屡屡念叨着要孟亦亲自为她装点这峰头,做她结成元婴的贺礼。 于是便有了如今的木灵峰。 木灵峰上没有如九曲峰一般针对性极强的禁制,非要在九曲殿禁制外就卸下法力,由身有铭佩之人引着进入其中。 两人本可以一路飞至木灵殿,灵芮去却偏在山脚下停住了脚步。之前飞剑灵芮未与孟亦说话,此时二人下了飞剑,她这才绕着孟亦跳来跳去,笑说着自己五十年的经历,也说现在也是自己五十年后第一次回来自己的峰头,且还是柏函哥哥陪着一起,光是想着就觉得欢喜。 二人跨入木灵峰地界。 入眼便是铺装整齐的大理石地板,沿着山间走过一道蜿蜒曲折的小长廊,可见一方湖泊,湖泊一侧架过去一段琉璃桥,站在桥上可以看到下面的水波凛凛c鱼儿嬉戏。桥后面是照着凡人间的院落设计,修建成的雕栏画栋的亭台楼阁,山间树木葱郁,小楼高高矮矮遮挡在草木中。在所有朱漆青瓦之后,峰顶的位置,才是灵芮平日里用来修炼住宿的木灵殿。 两人正沿着弯曲走廊往上行走,灵芮说笑着,孟亦在一旁静静地听,却见天边一道冷光闪过,挡在了他们身前。灵芮定睛看去,却见那人是一名薇罗仙子坐下的亲传小弟子。 那弟子见着灵芮,立时露出庆幸讨好的笑意:“灵芮师姐一声不吭就离开了丹岩峰,师尊怕你出了事,特叫我们几人去各处找你,如今既然是找着了,我先告诉师尊和师兄。” 说着,他放出两道灵光朝着天边抛去,眨眼不见了踪影。 灵芮闻言,蹙起柳眉。 这弟子口中的师兄,必然就是宿歌那混账东西了,看这情况,这名弟子是要将他的师兄叫过来了。 真真是哪里都有这些混账东西。 这般想着,灵芮召唤出本命法器炎月鞭,轻甩了甩,鞭风凌厉呼啸,啪啪作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第十八章 那弟子放出去消息没过片刻,就收到了薇罗仙子的回讯纸鹤。 弟子将自己的灵力输入回讯的媒介之中,那纸鹤便扇了扇翅膀,于空中盘旋半周,嘴中吐出人话,正是薇罗仙子的声音—— “灵芮无事就好,然你身体初好,且在宗内休养些时间,谨慎外出,其他随意。” 话音刚落,纸鹤便化作浅黄光点,消失于天地之间。 灵芮不是薇罗仙子门下弟子,薇罗仙子此番上心,还第一时间寻人来找她,一番叮嘱,无论缘由是何,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那弟子听了薇罗仙子的话,转头对灵芮拱了拱手:“灵芮师姐,师尊放了心,既如此,我就先行告辞了。” 说完,他转头看向孟亦,欲言又止。 他初到宗门四十载,一番刻苦修炼,十几年前才拜进了薇罗门下,做了普通弟子,认识的内门中弟子并不多,之前薇罗仙子让他来寻找“灵芮师姐”,只给他看了灵芮的样貌,所以他此刻并不知道灵芮旁边的人是谁。 看这人的气度姿容,定然不是杂役,然而既不是杂役,身上又怎么会一点修为都没有? 如此想了想,那弟子心中怕得罪了人,于是言语谨慎道:“这位师兄,在下告辞。” 说完,正准备御风而去,就见天边一道冰蓝光芒划过,下一刻,宿歌便稳稳当当地站在了他们身前。 那弟子见到宿歌,神情激动地叫了一声:“大师兄!” 宿歌颔首。 那弟子还想说什么,却见师兄如以往一样,气势冰寒,拒人千里,一副不欲多说话的模样,他唯恐惹了师兄不快,只道:“灵芮师姐安好,师弟还有事,便先行一步了。” “嗯。” 那弟子这才御风离去。 宿歌将视线转向孟亦二人。 宿歌先前在九曲峰下与柳释打作一团,又被灵芮暗伤一鞭,心里正是不愉,偏生他刚刚回到自己峰头,便收到师尊传信,言灵芮不见,让他确认灵芮安危。于是他吃下丹药,治好了身上的皮外伤,换了身衣裳就又来到了九曲峰,欲确认灵芮是在此处。 他在九曲峰禁制外待了良久,都未有人引他进去,就在他面色越加冰寒,以为自己被孟亦拒之门外的时候,终于收到了刚刚那师弟的传信,说灵芮安好,是回了自己的峰头,木灵峰。 本来确认了灵芮回了自己的地界,宿歌便可以回去了,然而他细一深思,就想到孟亦十之八一九是和灵芮在一起,都在木灵峰。 这么想着的同时,身比心先动,等意识到了的时候,他已经在去往木灵峰的路上了。 此时,他看着孟亦站在灵芮身侧,神情虽然依旧惫懒,却较平时柔和了一丝,心中莫名郁结。 宿歌忽视了一旁的灵芮,直视孟亦:“孟师弟,我送你回去。” “啪——” 与此同时,一旁的灵芮一鞭扬下,挥向了宿歌。 宿歌修为高了灵芮两个小境界,之前不过是大意才会被伤了一鞭,此时自然不会再次被她的攻击伤到。他轻巧的躲过后,冰寒眸子凝了霜雪,挥手一根缚灵绳扔了出去,灵芮便被绳子束缚住了身体,灵力无法使用。 灵芮怒视宿歌:“混账东西!” 孟亦看向宿歌:“放了她。” 听着孟亦无喜无悲的清哑嗓音,宿歌心底郁结莫名减了些,他对孟亦对视,声音漠然:“我离开后,缚灵绳自会解开。” “现在放。” 宿歌闻言一顿。 明明没了修为,这人怎么还是能有如此从容不惧的气势。 那刹那间,宿歌心底竟然隐隐升起了些不愧是孟柏函的诡异认同与自傲感。 自傲?他自傲些什么。 虽是这么想着,但宿歌没有放开灵芮,而是语气漠然不容拒绝,重复说道:“为了令师尊放心,孟师弟,我送你回去。” 言语间,是把自己的行为解释成了为师尊而为之。 闻言,孟亦眸中并无波动,他不知道宿歌忽然有此番所作所为是想做什么,然而无论宿歌意有何图,孟亦都没有将灵芮拉进来的打算。尽管灵芮从很久以前就念叨着要将那三人抽骨剥皮,但孟亦却不想她这么做,无论是天资还是修为,以灵芮之能,想要打过那几人,都是以卵击石。孟亦只想自己当做妹妹养大的灵芮,能有仙途广阔的一生,而不为了自己,被仇恨歪了前程。 思及此,孟亦将一储物袋放进了被绑着的灵芮的手中:“这是给你的重逢见面礼,我改日再来看你。” 灵芮蹙眉,眼中波光粼粼:“柏函哥哥” “听话,”孟亦道,“我也有些乏了,需要回去休憩。” 灵芮闻言焦急:“是身体不舒服吗?” 孟亦摇头。 灵芮转头怒视宿歌。 孟亦看向宿歌,神情淡漠:“不过不用麻烦修士送了,孟某有手脚。” 宿歌闻此,直接伸手揽住了孟亦的腰身,如第一次一样强制性将他带上了自己的飞行法器之上。 灵芮怒火中烧:“宿歌你,混账!” 宿歌充耳不闻,带着孟亦消失于天际。 许久之后,灵芮身上的缚灵绳才松了下来,跌落在地上。 —————— 飞剑之上,周身强风呼啸,宿歌一如既往的冷漠,说起话来公事公办:“散源长老五千岁寿辰将至,这段时间,我不希望鸿衍宗中出了什么事,弄得宗门里外的人难看。” 孟亦闻言,原本因风吹得过重而半掩着的上眼皮抬起,冻得有些苍白的唇边带着几不可见的清冷弧度,淡声评价道:“有宗门大师兄的气魄。” 宿歌闻言心中一滞。 这话,百年前,是他说给孟亦的。 当时的自己,是何心境? 孟亦比他入宗门时间要晚,也比他年岁小了许多,他们二人都是天灵根,但是偏生孟亦悟性极高,此后百年,不知不觉在修为上竟已追上了他,相信不假时日便能越过他去。再加上孟亦容貌绝好,为人俊朗正气,很快就成为了宗门上下口口相传无人不仰慕的宗门大师兄。 在那之前,宿歌一直是被宗门上下所称赞敬仰的大师兄,后来无知觉间竟与孟亦齐了名,甚至隐隐还被其超了去。 宿歌生性凉薄,一心修炼,本不应该将此事放在心上,但无奈那人实在太过惊艳,眉目如画,天资过人,自己用十日参透的玄妙口诀,他五六日便能琢磨个通透。 他无法不去注意“孟柏函”此人,更无法不去在意二人偶遇之时,孟亦看向自己的温润灵澈的眼神。 宿歌心中渐渐滋生异念,这对他的修行极为不妥。 于是,不知出于什么念头,嗔妒或是试探,在某次偶遇,孟亦一身素衣,飘然而立,笑问他“宿师兄,这是要往那里去”的时候,他鬼使神差挑眉说了一句“有宗门大师兄的气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第十九章- 回忆起往事的刹那,宿歌心中情绪倏而波动,原本压制在心中底层的魔障竟然莫名翻涌起来,凝结成浓稠的不知名邪念,呼之欲出。 他眼底划过几不可见的墨色暗芒,驱使灵力,使得脚下飞剑行的越快。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九曲峰。 待飞剑巨地面只有半仗高度的时候,孟亦兀自下了飞剑,往九曲峰上走去。 宿歌见状,眼中沉积的深沉墨色越来越重,明显是心魔郁结的样子。然而即便他匆匆抵达了九曲峰下,却没有急着回到自己的峰头打坐,以压制心魔,而是凝视着孟亦头也不回潇然而去的背影,伫立良久。 究竟有哪里不对。 宿歌不禁自问。 虽然他许久以前就知道自己有心魔未解,因此修为不得进境,但那时候他只以为是自己根基不够稳,于修炼一途上过于执着而导致。 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 为何 宿歌凝视着孟亦消瘦背影。 为何,会因你而有了心魔。 孟亦的身影消失在禁制之后,宿歌这才飞身而去,离开九曲峰的地界,掠过重重青山,回到自己的苍殿之中。 宿歌步伐匆匆,于殿内最深处用九天玄冰堆砌的冰寒彻骨之地坐下,阖眼盘腿打坐入定。此番作为,他明明该静了心,却不知怎的,脑海中却全是孟亦曾经的明朗笑意,以及他那一句眉目含柔的“宿师兄”。 意识深处,孟亦笑着,笑的好看极了,眉眼动人,那双明澈通透的眸子弯弯的,看着自己。 他叫自己—— 宿师兄。 宿师兄啊。 心魔越是翻腾,那人明晰鲜活的音容笑貌便越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真实地仿佛印在了自己心中。 刹那间,宿歌原本已经被冰寒之气压制下来的心魔顿时更加剧烈地于心底滚动起来,那不知缘由的执魔化作了浓稠的黑雾,一寸一寸于心底弥漫侵染了宿歌全部的心神。 宿歌睁开眼,眼底彻底被黑雾占据,仿佛被执念摄了心魂,郁结于胸。 心魔不知缘何滋生,修炼受阻。 孟柏函。 宿歌眼中第一次出现了茫然的神情。 我是不是,该杀了你。 —————— 孟亦从不与自己过不去,即便以往受过些伤害,如今再见到那几人他亦不会有情绪上的波动,更不会因为他们的存在而让自己的悠然日子与生活步调有丝毫的错乱。 他不是会因磋磨而郁结到不知死活痛不欲生的人,因为做错事的人从来不是他。 他不需被自己所受过的伤害所困。 孟亦回到九曲峰后,歇了片刻,日暮渐渐西垂。 童衡那边尚不知要闭关几日,孟亦这几日费了心神,疲于自己准备吃食。 他因放血之故,这几日身子虚,总不愿意动弹,幸而食物并不只有做熟的那些灵米灵谷,灵果灵蔬,还有“辟谷丹”。这辟谷丹,能顶腹饿,没有修为的垂髫小儿也能食用,就是滋味不佳,灵力不强,滋补身体的效用没那么好罢了。 正当他刚刚拿出辟谷丹,准备咽下之时,便察觉九曲峰的禁制被人触动。 孟亦只是停顿须臾,便继续用微凉手指捏着辟谷丹,送入口中,又抿了温水咽下,动作轻慢,极富韵律。任那禁制荡起不平静的波动,他并不急着去为外面的人开门。 片刻后,孟亦将辟谷丹消化,有了果腹之感。他起身准备去看看是哪个闲人大驾光临,却意识到外面触动那禁制的人,竟然安然跨过了上了禁制的木质栅栏门,自己走了进来。 孟亦停住了脚步,眉头微蹙一瞬后旋即展开,静静地候在原地,等待着奇怪的“来客”。 九曲峰上禁制是玄温设下,虽不知原因,但设立之初他便立了诸多规矩,诸如“需佩戴铭佩之类”,约束着前来九曲峰地界上的修者。玄温是渡劫后期的大能,数千年来一直被人誉为东陆第一人,来者如果不是身上戴有铭佩,那就必定是修为可与玄温持平,甚至超越过他的修者。 东陆上修为能与玄温比肩的修士,闻所未闻。 这令孟亦不禁忆起前段日子,自己熟睡之时,在九曲峰上感知到的异常气息——或许,那时的陌生人与今日不请自来的来者是同一人。 那人渐渐靠近,周身似乎萦绕在奇异的烟雾之中,看不清样貌,甚至看不清体型。 禁制对他不起作用,这意味着,若是来人欲对自己不利,他是可以攻击自己,甚至夺了自己性命的。 即便如此,孟亦依旧无惧,神情冷清,双眸平淡地看着来人的方向。 那被灰色雾气围绕的人渐渐走近,灰蒙缓缓退散了去,露出来者原本高大英挺的身躯与邪气俊美的面庞。 来人一双含着笑意的邪气眸子看过来,便见着孟亦正站在庭院中央。 此时暮色渐隐,柔软昏黄的橙色暖凉光芒撒在孟亦面颊一侧,于翩跹睫毛处投下零碎光斑,平日里苍白姣好的面庞似乎有了温柔轻软的颜色。他周身沐浴在夕阳西下的微光中,一双冷清漠懒的眸子看向来者,气度雍容,形貌出众,整个人美好地仿佛一场绮丽幻觉,令人分不清现实与虚妄。 来者将视线转向孟亦淡色的下唇,眯了眯眼:“我们又见面了。” 孟亦猜测,来人话语中所谓的“又”约摸就是之前他私探九曲峰之时。 孟亦看着他,淡声开口:“魔修?” 那人勾起唇角,凌冽峰眉扬起,语气轻佻:“你竟能分辨出我是魔修。” 他已经用法器遮掩了自己身上的魔气,修为低于自己的修者是无法察觉的,然而上一次自己来时,就已经确认眼前这人的丹田虚空,没有半点修为。若是这样,他还能肯定地指出自己是魔修,只能说这个人感知实在太过敏锐,又或者说,这个人在成为废人之前,感知一定十分敏锐。 是个天纵之才。 就在那人面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心中思索之际,便听见孟亦言语惫懒道了一句:“你生了一张不行寻常路的脸。” 来者闻言一愣,随即大笑出声,言语不羁:“你果然有趣。” 孟亦抬眼看他:“所以,你是谁。” 那人似乎并没想着掩饰自己的身份,唇边含着一丝邪气的轻笑,直直望进了孟亦那双冷清双眼中:“沈五渊。” “记住,我叫沈五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第二十章 孟亦闻言,只道:“记下你的名字,有何用。” 沈五渊笑:“我喜欢你,所以你现在归我看照了。你且记住我的名字,日后,若是有谁欺负你,你莫要怕,尽管报上我的名号就好。” 见沈五渊一副自己的名头可以横行修者界的样子,孟亦淡然不语,看着这奇怪的魔修,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既然修为高深到可以与玄温相提并论,那必然百千年前就该声名远扬的,然而莫说在九曲峰已有五十年不曾外出的孟亦,就说鸿衍宗内,却是从没有过这人传言的。 果不其然,不稍片刻,边听那魔修摸着自己一侧峰眉,笑道:“你报完我名号之后,那人必会一愣,而后说不认识,你记着,趁着这几刻时间赶紧跑。” 本以为这么说笑,能看着孟亦不一样的神情和情绪,然而沈五渊颔首看去,却见他仍旧是一副冷清漠懒的模样,双眸平静地看着自己。 沈五渊叹惋般摇了摇头:“好生标致的小美人儿,却如此不解风情。” 孟亦不再理会他,兀自从屋内拿了盛放烫滚泉水的水壶和一只玉白茶杯,又拿出童衡晒制的茶叶,悠然走向了院中桌凳处坐下,为自己冲了一杯茶水。热泉水蒸腾起的烟雾缭绕,氤氲成浓郁的白雾,夹杂着灼人的热气,弥散于夕阳西下的余晖之中。 孟亦姣好绮丽的面容隐在那雾气蒸腾之后,显得模糊不清,线条柔软。 魔修啧了一声,走过来,隔着烟雾看他:“怎么,不问我来此的目的。” 孟亦抬眼看他,轻嘬着热烫茶水,没有说话。 魔修又向前走了一步,俊美邪气的脸更靠近了孟亦些,又道:“也不怕我对你不利?” 左右这魔修从一进来的时候,就没有释放任何恶意和杀意,想必没有想对自己下手的意图,孟亦便懒于费了言语去回答他,只喝着茶,神情悠然从容地看着这魔修。 沈五渊素来喜怒无常,不料对着眼前这人,除了兴味和笑意,竟是无论被如何漠视,都生不出半点恶感怒意。 “罢了,”沈五渊后退一步,撤回身子,“不与你说笑了。若我告知你,我是来你鸿衍宗偷东西的,你可会去告发我?” 他既然这么问了,就是笃定眼前这看起来无情无欲的人不会将自己的目的告知别人。 又或者说,以魔修的修为及能力,他有足够的自信心,任他告知了宗主长老那一行人,他们也抓不住自己。相反,若是那群人真的知晓了自己是为何而来,为了保护自己想要寻觅的神药,必定会暴露了神药信息,于自己是有好处的。 他这些心思,聪颖如孟亦怎么会想不到。 但是任他如何强悍,为偷何物而来,又藏着怎么样的心思,只要扰不了自己的清净,就与自己无干。 沈五渊本意是想在鸿衍宗内调查是何人拿了神药,才进了鸿衍宗地界,竟是不由自主来到了最偏远的九曲峰上,想看看自己之前见到的沉睡之人醒来的时候是何种绝妙姿态。 此时,看也看过了,耽搁了些时间,沈五渊知晓,自己也该走了。 这么想着,沈五渊周身再度萦绕灰色雾气,转而消失在了原地。 忽然而来,匆匆而去。 消失之前,魔修于风中轻声调笑着道了一句:“小美人儿,下一次来,我会叫出你的名字。” 自己的名字?随便去这鸿衍宗中问一遭,总有人知晓。 孟亦闻此不甚在意,继续自顾自地悠而饮茶。 —————— 寒宿峰,苍殿之中。 宿歌依旧盘腿端坐在□□打造而成的冰室之中。 他是冰属性单灵根,绝佳的天灵根资质。 或许因着这灵根属性的缘由,宿歌生而情绪就鲜少有所波动,总是寒着脸,拒人千里,不喜与人交流。 宿歌一心修炼,此生之愿唯有成就大道。为此,他曾经时常进出极凶极险之地,数次命悬一线,晕死在那些险恶之处。醒来的时候,会发觉自己躺在那些险境的入口中,满身伤痕,狼狈不堪,行走都费力至极,想必是九死一生之际,脑中记忆都不清晰,却仍旧拖着身体逃了出来。 正因如此,他才能拥有和他的资质匹配的修为资历,也更看重自己的修为。 他蒙蔽内心,执迷不悟,一再告诫自己不能有心魔,告诫自己既然在修行此路上九死一生,好不容易走到了现在,他的目标是得道飞升,而非被何人所牵绊。 他从不认为这世上除了修行,还有什么可以乱了自己的心神。 然而时至今日,他心魔涌动,坐在这经常闭关修行的冰室之中,后知后觉地发现,比起自己如今执魔心生,修行受阻的境况,自己此时想的更多的,竟然是孟亦的笑貌音容。 修行登仙。 孟柏函。 孰轻孰重,一时间竟模糊了界限,想不分明。 或许,人只有一直禁锢于自己心底的所有欲一望和念想都不在压抑,显露出它们本来的面貌之时,才会看清本心。 什么一心修仙,得道成仙。 宿歌神情恍然,双眸失神,捂住胸口,于口中喷出滚烫鲜血。 脑海中所有其他纷杂的念头全都消失,换成了那人好看的面容,清朗的声音。 ——宿师兄。 此刻,宿歌终于明白,从五十年前起至今,他心中的心魔究竟是什么。 无非是害怕罢了。 害怕有朝一日天资过人的孟亦会在修为上越过了自己,到那时,自己便再也见不到那偶尔追随自己的倾慕目光。 孟亦如此惊艳出众,明朗和煦如同初升旭日。 若有朝一日,他飞的太高,自己落在了他身后,恐怕再也不会在路上偶遇时,见着他露出惊讶喜意,眼中带着亲近好看的神色,眸中璀然星子点缀,柔和了神情,笑着问他:“宿师兄,这是要往哪里去?” 如果孟亦不再倾慕自己,看向自己的目光中不再带有温润柔意,那么自己会怎么样? 这么想着,宿歌心底滋生的邪念和郁结升腾,交缠纠结在一起,缠绕成墨色凌乱的线条,令他暴躁压抑,心中毁天灭地之感暴涨。 宿歌双眼雾黑。 他终于想通了所有关窍。 · 如果他不再看着自己。 那么,毁了他好了。 这样,无论何时自己走到他面前,都是曾被他仰慕过的姿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第二十一章 丹岩峰,宗主弟子居住的峰头上。 柳释看着眼前这人泫然若泣,眉目含情的样子,明明是和那时一样的动作,一样的神情,不知为何他心底竟生出了一丝烦躁。 他皱起英挺的眉峰:“应霜平,你哭些什么?” 应霜平闻言,赶紧擦了擦清秀面颊上的泪水,眼中却是微波荡漾的湿润模样,语气微微有些哽咽道:“柳大哥我,我没哭” 若是五十年前,见着应霜平这样,柳释只会觉得心疼,觉得他心软胆怯,定是受了委屈,恨不能立刻替他找回公道。然而为何,现在自己心底除了烦躁,竟然还有些说不清楚道不明的厌恶。 不应该。 柳释作为曾与孟亦相交百年的至交好友,对当初那事愧疚的很。 当时应霜平的身体状况,若是未有元婴续命,轻则失去修为,重则殒命。 柳释心悦应霜平,知道他天资平平,但是坚韧刻苦,最是看重自己的修为。相对的,应霜平的心性也较软弱可怜,怕是受不住此番磋磨境遇。 所以自己不能让他出事。 而反观好友孟亦,若是没了修为,却因着心性坚定,依旧可以活的极好,且总会有人罩着他,他们日后也会为他找到修补元婴之法。 因此,柳释心中对于好友格外愧疚自责,想要补偿于孟亦,甚至已经与应霜平断了联系,却又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若果再来一次,那事也是不得不做。 愧疚不等于后悔。 缘着这些因由,柳释一度以为自己对应霜平情意深重,难以自拔,才会连挚友都不顾。 既然如此,那么与应霜平再相遇,自己的心情不该是思虑挂念与心绪难平吗,这股不耐和厌烦又是从何而来? 未等柳释自己想个明白,就听应霜平忍着哭腔道:“柳大哥,我们已是五十年不见。这些年,我日夜牵挂你,也日夜因那事对师兄感到歉惋。如今,我们终于再见,柳大哥见面的第一句话便质问我是否截了这些年来你送于孟师兄的礼物难不成,我在你眼中,就是这般不堪的人?” 柳释闻言,这才想起自己来找应霜平的目的,是为询问自己寄于柏函的礼物一事。 此刻,应霜平提起这一茬,柳释更加烦闷:“你说你不知,那这五十年来,我每年遣人往九曲峰送的东西,都凭空消失了不成?” “东西消失不见,说不定另有缘由,我已有数年未见过你,也未见过孟师兄,柳大哥,你怎么会毫无缘由地怀疑到我身上?”应霜平说着,眉目间尽是愁绪和哀然,“柳大哥以前明明说过,你什么时候,都是信任我的。” 柳释闻此,眉头皱的更深,确实,自己曾说过这话。 然而,在先前看到旧友冷然双眸,听他淡声说从未收过自己东西的时候,自己心中只剩下了满然惊愕。 他神情恍然离开了九曲峰,在山脚下与宿歌打了一架,再回过神来,将鸿衍宗中的人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立刻怀疑是不是应霜平拦截了自己送来的东西。 这种怀疑来的毫无征兆,且如此笃定,令他在想到的瞬间,便马不停蹄寻到了应霜平,见面就是一番不含情面的厉声质问。 这种笃定的质疑,令柳释自己都怀疑,从前对应霜平的爱慕,是否只是一场梦境,否则曾经那种愿意相信和珍惜守护的感觉,怎么会如此不真实,仿佛从未发生过。 见柳释神情动摇,应霜平状似询问道:“会不会,是师兄他自己” “不可能!”柳释蹙眉,言语断然,厉声道,“柏函生性明朗,一身浩然,绝不会如你想的那般做事。” 应霜平还想说什么,却被柳释挥手打断:“既然你说不知,我且信你一次。” 说着,便要转身御风离去。 应霜平急忙道:“柳大哥不多留片刻?” 柳释未回答,灵气运转间携雷带火,转眼便消失在了原地。 —————— 苍殿内。 宿歌没有再压抑心底魔障,起身走出了冰室。 刚刚,薇罗仙子寄来传音纸鹤,让他速速过去一趟,有关于散源长老寿辰的事情需要交代于他。 宿歌出了苍殿,召唤出灵剑,飞身而上,不多时就来到了薇罗仙子的殿门前。 作为薇罗仙子座下亲传大弟子,宿歌不必仆从相传,便可直接进入殿内。 殿内,薇罗仙子正阖眼打坐吐息,察觉到宿歌来此,便笑着睁开了眼。薇罗仙子正打算将关于寿辰的要事告知于宿歌,却倏而发见爱徒周身气势不对,平日里冷漠的眼中竟有不明墨色云雾。 这模样,明显是有了心魔的征兆。 一时间,薇罗仙子立刻站起了身,飞身来到宿歌身前,执起他一只手腕查看,片刻后,蹙起了一双妖冶柳眉。 薇罗仙子面色凝重道:“徒儿,你坦白告诉为师,你这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宿歌知道自己这番入魔,定逃不过师尊法眼,于是只道:“师尊放心,宿歌自有分寸。” “分寸?”薇罗道,“你这情景,明显心魔顽固,难以消磨,且不说其中轻重缓急,你若是有分寸,怎会成了这般模样?” 宿歌不语。 薇罗爱徒心切,又问道:“心魔缘何而起。” 宿歌闻言,脑海中浮现的是孟亦如今的冷清眉眼,谪仙容颜。 薇罗见状有所猜测,心中大骇:“是不是因为那孟亦后辈?” 听到“孟亦”二字,宿歌眼中雾气有须臾的波动,恰好被薇罗仙子捕捉了去。 果然如此。 薇罗仙子依旧忧心,却早有预料一般,叹了一口气,放开了宿歌手腕。 她早该猜到。 他这徒儿,是出了名的冷漠淡然,除了她这个师父以及长老以上的长辈,其他人全都不放在眼中,却唯独对孟亦多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关注。敌视也好,嫉妒也罢,甚至听从了他人的话去摧毁,无非都是被那人风姿吸引了心神,又心高气傲不肯承认而已。 然而以宿歌心性,她这个做师尊的再如何看得清楚,情之一事,非他自己察觉,旁人再如何说辞,本人都是不会信的。 正因如此,她一直担心日后爱徒会后悔,到时候损了心神,致使修炼受阻。 没成想,那一日竟是来的如此之快。 或许,这就是命数,宿歌命中应有此劫,渡过去,便是大道在望,渡不过去 也罢,此劫,只能由他自行化解。 薇罗仙子召唤出自己惯于使用的罗扇,扇了扇,带起夹杂着寒意的风:“徒儿,去你曾经历练过的地方看看吧。” 宿歌不明所以。 “一看你便知晓,”薇罗仙子再度叹息,“我早说过,望你日后不会后悔的。” —————— 九曲峰。 孟亦对外界的事一概不知,也不想知晓。 魔修走后,他兀自坐在院中悠然饮茶。天边暮霭瑰丽磅礴,是厚重的橙红,夕阳终是没了影踪,头顶的天空还未完全暗下来,尚有通彻碧蓝,便已能依稀看到几颗零星的星子。微凉晚风拂过,撩过孟亦鬓角青丝,院中那颗繁木的茂密枝叶也随之沙沙作响。 此番景象之下,他明明饮的是风雅的茶水,却因着暖惬而燃起了融融醺意,颇有醉闻晚风之感。 难怪尘世间有人作诗道,摇首出红尘,醒醉无时节。 端的是高远,惬意。 旁的人或物,总归入不了眼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第二十二章 孟亦饮了茶水,正坐在石凳上放空心绪,倏而觉出几分目眩之感。他知晓自己恐怕又要陷入昏睡,然童衡不在,无人会稳住他摇晃的身形,将他扶入屋内。 若就此睡去,恐怕要摔倒在地,在这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躺一夜。 思及此,孟亦放下手中杯盏,揉着眉边穴位,站起身,欲往屋内走去。 孟亦的昏睡之意向来出现的随意,哪里是自己想要清醒便能清醒的,于是他才走了不到两步,便身形摇晃,仿佛就要倒下。 罢了。 睡一夜便睡一夜,总归曾经也是习惯了的事情。 这么想着的同时,孟亦合上了眼,任由自己单薄的身体往一侧倒去。 那刹那间,明明应该在一阵疼痛后,倒在冰凉地面上,却不知被谁人揽进了温度微凉的怀中。 与此同时,尚还有些清醒的孟亦听到耳边传来一人轻浮的调笑:“小亦儿,这才一会儿没见,怎的如此想念我,竟是投怀送抱了起来?” 这魔修动作倒快,一杯茶的时间就知晓了自己的名字。 孟亦这么想着,彻底昏睡过去。 沈五渊还想说些什么,一低头,便见孟亦倚在自己怀中,阖着眼,姣好容颜安恬,纤长睫毛微微轻颤,比起清醒时的冷静淡薄,多了一丝乖巧,扫的人心底微痒。 沈五渊失笑。 “是个惹人怜爱的小家伙。” 这么说着,沈五渊将他拦腰抱起,走进了屋内床边,将他放置于床榻之上。 沈五渊驱动体内灵力,轻轻一挥手,便为孟亦洗去了一身疲乏。做完这些,他为孟亦把了把脉,俊美的容颜依旧散漫,眉峰却渐渐拧了起来。 打听到孟亦的名字倒是容易的很,他在这鸿衍宗内随便转了几圈,便知道住在九曲峰上的人叫孟亦,是鸿衍宗宗主曾经的大弟子,只是后来因为修炼之故伤了根骨,成了废人,便如同隐世之人一般居住在九曲峰上,多年未露面。 然而,沈五渊怎么说都是活了快万年的老怪了,之前还差一点便可飞升成仙,如今仔细执起孟亦的手腕查看,怎会不知道他是被人生生剜了心与元婴。 只是,没了心和元婴,寿元看起来却极为绵长,想必是被人用仙药救了,续了命。 沈五渊知晓了孟亦的名字,本应该着手去寻找那神药,没成想,刚调查了两座峰头,就觉得该去九曲峰一趟。修魔之人想要随心所欲,遵从本心,他这么想着,便来到了九曲峰,正看到孟亦身形摇摇欲坠,似乎就要跌倒在地。 巧的很。 “等本尊寻得了神药,便帮你找来那修补丹田原因的丹药,为你再塑仙途。”沈五渊凝视着孟亦熟睡的容颜,勾唇笑道,“没办法,谁让本尊打第一眼见着你,便喜欢得紧。” —————— 第二日,孟亦悠而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他沉静思索片刻,便想起昨晚自己昏睡过去之前,正听到了那魔尊的声音。 想必是那厮将自己送回了室内。 思及此,孟亦起身,往外走去,刚走了两步,便见室内的桌子上用一块灵石压着一张字条。 看到字条时,孟亦愣了一愣,实在没想到有修士会用这种方法留信。修真者习了无数法术,传音讯口信的方式繁多,变化万千——或者于一丝灵力中寄托寥寥数言,又或者如薇罗仙子一般用纸鹤传音者。 以笔规规整整写下书信的,真是少见。 孟亦执起纸条,只见上面笔锋凌冽恣意,走笔猖狂不羁,确实像极了那魔修的为人。 他凝神看去,只见纸条上写着几句话—— “小亦儿,本尊去找东西了,早点在一旁的储物戒中,本尊输了口诀在那枚灵石中,你不用动用灵力,直接拿着灵石便能打开戒指。 本尊不在,你定十分寂寥,一会儿本尊在其他地方寻个灵兽来与你消遣。 话说回来,你这峰头真真是寒酸,就一个仆从,还只顾着自己修炼,待本尊事成,你不如就跟本尊走了。” 孟亦抬眼看向桌面,果真有一枚古朴的储物戒。 至于沈五渊所说的仆从,以那魔修的能力,察觉到九曲峰除了他还有其他人,只是外放一瞬神识的事而已。 孟亦不甚在意,将纸条放在一旁,只随意吃了点东西。 就在这时,九曲峰的禁制被人触动。 想来不是那魔修,若是他,直接大摇大摆便走了进来,根本不需做这“敲门”一般的事情。 既不是魔修,说不定是那魔修字条中提及的让自己消遣的灵兽。 刚好,孟亦正想浇浇山下灵田,便拿起装了少许水的木桶和木瓢,走出了禁制。 刚走出禁制,他便与那“灵兽”来了个四目相对。 沈五渊说将会遣只灵兽来,这是孟亦方才便就知晓了的,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沈五渊口中的“灵兽”竟是一头洁白富态的大白鹅。那白鹅生养的极好,浑身上下纯白肥硕,不掺一丁点杂色,走起路来一摇一摆,偶尔伸展开肥胖的翅膀,显得滑稽而可爱。 大白鹅摇摇晃晃走到了孟亦跟前,弯了弯自己纤长皎白的脖颈,开了口后竟是沈五渊的声音:“小亦儿,我来瞧你了。” 孟亦半掩着双眸,低头看着那白鹅:“你的把戏倒是多。” 大白鹅闻言扑腾着橘红爪掌,跳舞似的原地转了两圈,伸展布满洁白羽毛的翅膀,脖颈弯成优美的曲线,便定格在了这个姿势:“我瞧着,小亦儿倒是高兴的很。” 孟亦自始至终都是那副懒懒的淡漠模样,此时闻白鹅所言,淡声道:“你如何能看出我之喜悲。” “我就是知道,”白鹅又转了一圈,喉间传来低沉笑声,“小亦儿心情好,我心情自然也跟着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第二十三章 栅栏门离山脚下灵田的位置有着不长不短的距离,孟亦不能踏风御器,每每都是缓步而行,幸而九曲峰的山路并不多崎岖,还算是好走。 孟亦提着木质的水桶,正欲往山下走,便见那白鹅颠着身子走到自己身前,用坚硬的橙红扁嘴勾起了孟亦手中的水桶。 白鹅口中又吐出人言:“来,让本尊帮你提着。” 孟亦看它:“嘴上挂着东西,倒还能说话。” “那是。”白鹅如此说着,似乎是被夸了一般,趾高气扬地昂着曲线优美的脖颈,绕着孟亦转了一圈。 这白鹅确实有意思。 孟亦一身青衫,身形削瘦好看,步伐缓缓,半掩着眸子,往山下走去,那嘴上挂了木桶的白鹅便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时时摇摆着自己洁白肥胖的身躯,嘴中还喋喋不休说着什么。 走了片刻,一人一鹅抵达了山脚下种植的灵田之前。 孟亦拿起水瓢,舀着水,灌溉着眼前这片灵田。 大白鹅为他挂着水桶,不言不语安静了片刻,倏而开口道:“小亦儿,你身后有个人一直在盯着你看。” 孟亦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看去,只见宿歌此人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宿歌恍若未醒,满身喧嚣,平日里整洁的衣襟都有些褶皱凌乱,总是不染尘埃的靴子也带着清晨微湿的泥土。他那双满含孤高冷漠的眼眸中失了平日的冷静,有一丝捉摸不透的暗淡光芒,整个人就那么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孟亦的方向,不曾言语,与孟亦保持着安定的距离,不愿离开,也不敢靠得太近。 白鹅又道:“本尊昨晚就发现了,那人在那里站了一夜。” 孟亦扭过了头,对宿歌此人恍若未闻,兀自浇着水,一旁的大白鹅扑棱着翅膀,扭动着肥硕的身子,坚硬如铁的嘴上挂着木桶,围在孟亦身旁晃来晃去。 却说昨夜,宿歌被薇罗仙子提点之后,压抑着满腔疑惑来到了九曲峰下。 来是来了,他却未想着进去,于是就守在外面,生生守了一夜。 一夜过去,知道那人近在咫尺,离自己只有一方禁制的距离,宿歌原本妄图想明白的事情在脑海中纠结成一团,越来越是混乱。他的心也随之陷入不可说的迷惘之中,过往数百年一直坚信着的东西仿佛正在悄悄瓦解,在脑海中那人的容颜面前,碾碎成了泥土与尘埃,全都不值一提。 如此直至天渐亮。 他未使用灵力护体,一宿风寒,微凉的朝露沾染了他的衣衫,令他仿佛失了魂魄般,有些落魄的狼狈。 宿歌一直用神识凝视着被设下了禁制的栅栏门,因此,方才孟亦从禁制中走出来的刹那,他的全副心神便都被那人淡薄姣好的姿容气度吸引了去,再移不开半分。 一夜的等候变成了此时沉稳的心跳,夹杂着无与伦比的安定感,不过一眼,仿佛便能平了他满心执魔与偏念。 然,孟亦只是在他身边那只灵兽白鹅的提醒下,朝着自己淡淡看了一眼,便再不理会。 宿歌继续静静地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孟亦自有风雅韵律的一举一动,看着他神情悠然地浇完了水,后面跟着那只走路摇摆十分蠢笨碍眼的白鹅,往山上走去。 直到孟亦的身影消失在禁制之中,宿歌才恍恍然回过神来。 想起薇罗仙子对他的提示和告诫,宿歌终于动了动僵了一夜的身躯,飞身往宗门外而去。 禁制内。 白鹅看起来憨态可掬,口中却是魔修调笑低沉的嗓音,这番怪异景象,竟不会让人觉得违和。 只听那白鹅开口道:“小亦儿离那人远点好,本尊看他八成是个痴傻的。” 孟亦将挂在那白鹅嘴上的水桶拿了下来,把木瓢放入水桶内,再将水桶放回了原来的位置,轻拍了拍手,道:“你何时可以寻到自己要找的东西。” 白鹅闻言,一只脚蹼抬起,翅膀最大限度的伸张,刚想说话,却忽然住了嘴,保持着这般滑稽的姿势,定在了半空中。 与此同时,孟亦身后传来沈五渊似笑非笑的声音:“怎的,小亦儿如此体贴,竟是已经开始为本尊着急了?” 孟亦看着那被静止的富态白鹅,淡声道:“九曲峰资源短缺,养不起这么肥的鹅。” 言下之意,是让这魔修尽快找到东西,尽快离去。 沈五渊闻言,勾起唇角笑开来。 活了太久,时光冗长,一时竟想不起上一次如此开怀是什么时候。 沈五渊名姓不显,却早就踏入了飞升期,只等着天界召唤,便可渡劫飞升,羽化登仙。奈何他作为一届魔修,飞升渡劫之时,那天劫雷火来的实在太过凶恶,百丈粗的紫光雷霆凿开天际狂乱地冲着茫茫荒原直劈而下,声势浩大,披荆斩棘,令人望而生畏。若非他身上法宝众多,关键时刻一一祭了出来,恐怕逃不过那一劫。 命是保下了,他原本飞升期的修为则生生跌落回了渡劫后期大圆满,神识也受了些损伤。这伤可大可小,看着并不碍事,但若是不根治,他便无法再度步入飞升期。 正因如此,他才要寻找传说中被藏在东陆第一宗门——鸿衍宗中的那味神药,来医治弥补自己神识上的残缺。据他所知,神药藏在宗门深处的禁制内,被下了无数结界,一般人不会知道它的位置和洞府的打开方式,自己还是活的久了,才知之甚广。 这般情境下,若是那神药阴差阳错被他人拿了走,只能说那人机缘了得,命中应有此绝佳运道。 然修魔本就逆命而行,无论如何,这位神药,沈五渊都是要得到的。 思及此,沈五渊一贯神情不羁地调笑道:“小亦儿,本尊若是那天消失了,必然就是去寻神药了,你到时,可不要想本尊。” 孟亦不甚在意道:“神药?” 这魔修只道是来寻东西的,倒不曾说过神药之类的名堂。若说这鸿衍宗,孟亦也待了数百年,却未曾听说过神药一说。 “嗯,神药。”沈五渊幽深双眸凝视孟亦,并没有隐瞒,坦明道,“那味神药,名曰‘无念’。” 神药无念。 活死人肉白骨,生肺腑补灵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第二十四章 神药无念? 孟亦颔首想了想,确定此药闻所未闻。 那魔修似乎早就料到如此,只笑了笑,道:“莫说是你,恐怕你们鸿衍宗几位长老也没几人知晓,那神药无念最后一次在修真界流出风声,已经是快五千年前的事情了。” 孟亦闻言,看他:“这么说,你活的还真久。” 沈五渊道:“还好,还好。” 修真之人,寿命与修为等级有关,普通人大抵能活百余年,就算寿终正寝,寿元完满了。 至于修士,引气入体后,进入炼气期,寿元可增加至二百,筑基期五百年岁,金丹一千年岁,元婴一千五百年岁,再往上化神期三千,大乘期五千,渡劫万载,飞升期则数十万年皆有可能。 孟亦本就知晓这魔修必定修为高深,但是如若真像他所言,近五千年前的消息他都知晓,恐怕修为至少在渡劫期以上。 譬如宗主玄温,渡劫后期,半步飞升,已有八千多岁寿命了。 反之而思,连渡劫期之上的修真者都对那传说中的神药“无念”如此执念,可见此药不可谓不珍贵,恐怕这修真界中,再无什么天材地宝可以与之匹敌。 然这一切,又与孟亦无甚关系,听闻沈五渊所言,他只道:“既如此,那就祝你早日找到神药。” 魔修闻言一如既往地调笑他道:“有小亦儿此番祝愿,那神药,本尊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过,”沈五渊言语忽而转折,“那神药可能已不再鸿衍宗内,本尊说不得要在这修真界各处都去打探打探。这灵兽便寄养在你这里,若是本尊不在,小亦儿也可睹物思人一番。” 孟亦将视线转至那大白鹅。 沈五渊赶在他拒绝之前道:“放心,这鹅看着肥,实则不吃什么自家将养的灵谷,放它自己在山脚下,自会去寻一些野味。” 沈五渊话音刚落,那大白鹅就从静止恢复了动作,翅膀扇了扇,跑到了孟亦跟前,不住地绕着他转圈。 孟亦看着那鹅的蠢态,约摸能猜到沈五渊将白鹅放在九曲峰山脚下,恐怕另有用处——譬如遣它在鸿衍宗内继续窥探神药之踪。这魔修告知了自己,也不知有什么意味,不过即便自己不答应,这只白鹅恐怕也会出现在鸿衍宗的各个角落。 沈五渊见孟亦与那白鹅安静对视,勾唇不语,片刻后未加告别,倏而消失在了原地。 当真是来去自如。 至于那白鹅,则被孟亦放至了九曲峰下。 它的主人让它做什么,它自会跑去。 —————— 又是几日过去。 童衡出关。 这日孟亦正悠哉地收获着已然成熟的灵蔬,大白鹅早不知道跑到了那里去,灵蔬多是些青菜,需食用根茎的食物也有,只是较少,于是孟亦便将它们留于最后收获。 正当孟亦挽起袖子,露出白皙手腕,准备弯腰去拔那灵蔬的时候,他身后响起了由远及近的匆匆脚步声。 孟亦站起身,回头看去,正是童衡。 童衡看着来的匆忙,用清洁的法术洗去了闭关而染就的满身尘埃,便下山来寻先生。 看见孟亦正准备徒手去拔那灵蔬,童衡俊朗面容严肃,挂着一丝克制的自责,将孟亦手中的菜篮拿了过来:“先生,您不用做这些事,等着童衡来便好。” 孟亦轻应了一声“无妨”,然而将袖口挽下来道:“你融合成功了?” 童衡点头。 孟亦看他:“如何。” 童衡有问必答:“童衡愚钝,融合之后,只知修为连升几个小境界,突破了筑基期。” 孟亦闻言轻轻拍了拍手,往山上走去:“灵蔬等会儿再采摘,先跟我来。” 童衡闻言,立时跟上。 两人穿过不平坦的山路,回到九曲峰禁制内,童衡始终跟随着孟亦,进了屋内。 孟亦从惯放东西的地方拿出一块无色纯白的石头,将那石头放到了木桌上,自己则在一侧坐了下来。 孟亦用素白指尖点了点乳白石头,对童衡道:“此为测灵石,你将手放上去,输入灵力。” 童衡照做,将手放置于灵石之上,缓缓输入灵力。 乳白色灵石在片刻后开始微微发亮,闪现起异样的光芒,乳白色开始被其他颜色代替。那光芒很纯粹,不掺杂其他任何异色,在柔和光芒的笼罩下,原本纯白的石头渐渐变成了纯粹的灰色,其上也出现了一根粗壮的灰芒柱体。 孟亦见状,抿起了唇瓣:“灰色。” 测灵石是测试修者资质的石头,一般显示的颜色为红色火灵根,绿色木灵根,蓝色水灵根,棕色土灵根,以及黄色金灵根。当然也有会其他变异灵根,譬如宿歌的冰蓝色变异冰灵根,以及孟亦的米白色变异风灵根,柳释双灵根之一的紫色变异雷灵根。 除此之外,灵根粗细也可在测灵石上显现。 只是如现在一般灰色的灵根资质,孟亦还未曾见过。 再者,归元洗髓丹只是将灵根融合,剔除杂质,再看个人机缘祛除多余灵根,却少有使灵根变异的情况出现。 孟亦看向童衡:“可有不适之处?” 童衡摇头:“并无。” 既如此,想必没什么大碍,这奇特的单灵根虽一时想不出是什么资质,然而修真界他们不知道的事尚多,随着修为增长,想必关于这灵根之事也会渐渐明了。 只是日后童衡适合修炼的术法,恐不好找。 —————— 千万里之外。 宿歌站在九天玄冰凝结而成的无底洞窟之中,眸光冰寒。 他自己苍殿中的冰室,就是当年取了此处的玄冰堆砌而成。九天玄冰乃天地孕育而成,普通的火灼烧,可遇之不化,沿着洞窟越往里,玄冰中含有的冰属性能量就越强,对他的修炼也愈有好处。 当年,宿歌初成元婴,稍稍巩固了根基之后,便来到了九天玄冰窟,欲取其间寒冰搭建冰室。 他既一心修炼,自然不会看得上洞窟外的这些玄冰,他虽拿不上那最深处的玄冰,但所到之处至少要达到自身能力的极限。然洞窟千万年而成,其间生灵早就自成一脉,代代延续,不说其他,光是寒血蝠就已然是极难对付,深处的玄冰怎会好取。那时的宿歌,着实经历了一番生死之战才取的玄冰,连修为境界都有了大幅提升。 师尊说了那番话,宿歌首先想到的,便是来这里一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第二十五章 冷风夹杂着霜雪迎面而来,玄冰四周几乎凝结成实质的寒气如雾蒸腾,宿歌将灵力化成实质,环绕于全身,才堪堪抵挡住了那若凌冽刀锋风芒与寒意。 当初初次深入九天玄冰洞窟之时,宿歌才刚刚步入元婴期没多久,仅仅是还算稳固的元婴初期修为。如今,他已然早就是元婴后期大圆满的修为,想要再度抵达当年曾经进入的深度,并非什么难事。 说起这玄冰洞窟,自宿歌初结元婴进入其中后两百余年,便再也没来过这里。 宿歌喜好深入各处凶险之地历练,积累交战经验,寻找一丝深藏于天地间的绝妙奥义,却又不会总去同一极恶之处。如此,盖因他深觉每一种至险至恶的生死绝境,所能带来的感悟和突破,在同一修为境界中是有限的。再加上苍殿内玄冰的数量及其蕴含的能量,足够他用至化神期,因而,他原本是想元婴期来一次也就足够了,等到突破了化神,再来这玄冰洞窟中,取更深一层的玄冰。 因此,他错过了薇罗仙子想要让他发现的痕迹。 如今,他站在此处,想起薇罗仙子所说的话,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来自魂灵深处,一面催促着他寻找所谓真相,一面又试图阻碍,并告知他,最后结果会让他悔不当初,深陷无望。 宿歌伫立在洞窟前良久,望着深处的黑暗与阴寒,眸中是与之不相上下的幽深。 又是片刻过去,他终于抬脚,神情肃穆,运行起体内灵力,朝着洞窟深处走去。 当年洞中一探,去了近半月,此时修为不同往日,尚不知几日能回。 —————— 散源大能的寿辰还有不足半月,柳释作为凌霜剑宗派来送礼的代表人,尤为忙碌,总是在接待或者拜访其他来贺的八方修者宾客。 散源大能作为已知的东陆第二位的大能,其五千岁寿辰不可谓不重要。 众所周知,散源大能是百余年前才踏入的渡劫期,如今是渡劫初期的修为。之前他在大乘后期停滞了许多年,一度无有突破预兆,而大乘期修者的寿元为五千岁,这便意味着,等到五千岁之际,他还是未能突破,便会憾然陨落。 原本,五千年大限将至,修为久久停滞不前,没有任何突破预兆的散源已经放弃了突破希望,甚至开始安排分配手下资源,却没成想忽然有日福至心灵,那至关重要的一坎就这么轻易地迈了过去,也成了万年来,继玄温之后,为人所知的第二个跨入渡劫期的修者。 因此,散源对自己五千岁手撑格外看重。 这就导致了前来贺寿的,都是东陆上鼎鼎有名的宗门与家族,作为凌霜剑宗宗主之子,柳释自从在会客上安定下来后,就未曾有闲暇之时。 今日,他就被曹家氏族的长辈邀请去赴宴,迎合谈笑之间,饮了不少灵果酿的酒水。 那酒水尝起来醇厚清甜,实则后劲十足,纵使是修者,喝多了也有些蒙昧之意。 晚了些,柳释与那长辈告辞,回到了自己暂住的庭院之中。 柳释躺倒在床上,头有些晕眩,英挺俊毅的面容染上醉意,思绪迷蒙之中,他竟是忽然无比清晰地想起来五十年前的那一日。 他与其他二人围困柏函的那一日。 他们三人于九曲殿中与柏函打作一团,胜负立判。那场打斗中,孟亦将玄温初时赠与他的含有玄温本人十成十剑意的符咒都用了去,才寻着一丝逃跑的机会,没成想刚刚逃至九曲峰万丈峰头,就再也没有招式。 莫说柳释与宿歌联手,单单玄温一人,以渡劫后期半步飞升的修为,想擒住孟亦一个元婴期的修士,还不是手到擒来。 柳释醺醺然间,脑海中最清晰的,是挚友垂死挣扎,最后被再度逼逃进九曲殿内,浑身是血,躺在那里的场景。 挚友是失了元婴。 一定很疼。 这么想着,柳释心中突觉郁结难忍,呼吸微顿,隐约中,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犹记数百年前,他与柏函正当年少,均未百岁,身上都有着风华绝代的朝气。他们二人在一场历练打斗中意外相识,随后发觉彼此言谈情趣具是相合,修为阅历又是相当,可聊谈的共同言语甚多,如此便渐渐了熟识。 两人都有着绝顶资质,被称为天之骄子,是各自宗门内小一辈修者之中的支柱人物,自然有诸多共同点,也能在修炼一途上彼此探讨交流,切磋磨练,着实受益匪浅。这样一来,二人关系变得越发密切,往来也是越加频繁。 柳释向来英朗健谈,若是修真界又有了什么见闻,都会第一时间找到孟亦,于聊谈间说与他听;若是他手上得到了什么或是有趣c或是玄妙的法器丹药,也都会记着要拿去鸿衍宗,同挚友孟亦说道说道。孟亦俊逸温润,待人坦诚,偶尔也会与柳释说笑,寻着什么适合二人修为历练的秘境或是洞府,大都时候都会叫着柳释一起。 不谈修炼之时,二人也曾寻找过修真界中壮丽宏大的盛世绝景,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温一壶清酒,谈笑间酣然畅饮,一醉方休。 那时,柳释于醺然若醉间,心底隐着莫名情绪,对孟亦道:“柏函,我柳释,生平得一知己足矣。” 见孟亦笑的清贵温润,柳释酌了口酒,又道:“此生,我定不负你,背叛于你。” “吾之亦然。” 悠然月色下,他们二人举杯相碰,相视而笑。 人生欢畅,不过如此。 如今 忽然间想起被尘封于记忆深处的往事,柳释躺在床榻上,揉了揉眉心,消解脑中酸胀。 为何后来的他总是遗忘了这些,满心满眼都是“应霜平”此人。然而细细纠来,他竟是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恋慕上了应霜平,也想不起他们二人何时有的交集,更想不起当时心中滋味,只觉得对应霜平的这份守护和爱慕是“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到为了这个人可以什么都不顾的地步。 只是现在想来,所谓“理所应当”的念头仿佛是倏而被人植入心中的,毫无预兆,找不到起始和过程,虚假的可怕。 究竟,是为什么? —————— 童衡出关后,孟亦这几日又回归的悠闲度日的情景,许多活计不用他插手,童衡便一一料理好,事无巨细,认真分明。 若说有什么不平静的,大约是魔修留下的那只鹅,着实蠢萌聒噪。 因为被魔修遥遥地下了指令,这鹅便是一整天的不见踪影,不知去往哪里寻找线索,也不知它是如何遮掩自己富态身子的。等寻找结束,白鹅必然会回到九曲峰,先在九曲峰不远处的小溪中扑腾片刻,捉些野生鱼虾填饱了肚子,而后上岸,原地抖动数十下,甩干了身上的溪水,便顺着山路摇摇摆摆地走到栅栏门前,用嘴去触碰禁制。 它第一次这么干的时候,童衡走出了禁制,左右张望,确认只有白鹅存在后,便望着这只白鹅半晌没回神。直到大白鹅扭动着肥硕丰满的身子,朝着他“嘎”了一声,他才蹲下身,将这只奇怪的鹅抱进了禁制内。 孟亦远远地看着童衡抱着一只通体洁白的肥鹅,这才想起这家伙来。 童衡将富态白鹅放在地上,对孟亦道:“先生,童衡在禁制外只看见了这只白鹅,想必是它在触碰禁制。” 孟亦只直了直腰,看了白鹅一眼,便又靠回了躺椅上,不甚在意道:“有人留下的,不必在意,它想进来时,便让它进来。” 童衡闻言,只道:“先生,这鹅看着很肥,是用来吃的吗?” 白鹅:“” 孟亦闻此,低头与那蠢鹅对视,神情平静,轻启薄唇,缓缓道:“清蒸,红烧,爆炒?” 白鹅闻言,立时“刷”的一声张开了翅膀,身上的羽毛都炸了起来,两只橙红脚蹼“啪嗒啪嗒”不停跺着地,浑身颤抖,像是在原地踏步,片刻后吓得开始在院子中乱跑。它身子肥硕,腿又短的很,如此咋呼着满院乱跑,看起来脚蹼倒腾的很快,却没走远多长的距离,最终也只是嘎嘎叫着,在院中抖着满身白色羽毛兜着圈,身上的肉一抖一抖。 孟亦见状,对童衡道:“算了,肥且愚笨,吃了恐怕于智力无益。” 于是,九曲峰上就多了一灵兽住客,整日里犯蠢。有时许久不见踪影,有时趾高气扬c抬首阔胸地在九曲峰溜达,俨然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地界。 —————— 西陆地界,操控着大白鹅的魔修颔首忍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第二十六章 眼见散源大能的寿辰越来越近,往来鸿衍宗的修者也越发地多了起来,鸿衍宗的管事全都忙碌起来。 散源长老之修为,再加上鸿衍宗之地位,使得那些原来早些时候便遣各自宗门内小辈先来庆贺的二等以下宗门,如今又各自陆续派了有权威的长老甚至是宗主亲自到来。 一时间,鸿衍宗内往来的修者更是络绎不绝,甚至有其他地界的宗门不远万里遣了人送来贺礼。如此一来,就连鸿衍宗连忙山脚下那居住散修c贩卖交换资源的城镇,也红火了起来。各丹药铺c法器店c交易行内客人往来不断,着实挣了不少灵石。 幸而九曲峰地处偏远,离他们最近的几座峰头,都隔了许多里地,未被此时宗门内外的喧闹打扰。 童衡得了奇特的单灵根,虽不知用途,但修炼时的速度比原先快了何止一星半点。 孟亦问了问,便可以肯定他的修炼速度与寻常天灵根的修炼速度无异。 食用归元洗髓丹,能得到如此造化,这份机遇已是十分了得。 童衡听了孟亦的意思,连忙道:“童衡的机遇是先生给的,童衡的命,也是先生的。” “我作何要你的命。” 童衡俯首:“童衡此生,无所欲,无所求,只愿陪在先生左右,为先生赴汤蹈火。” 不论生死。 孟亦饮了口清泉水:“不过,你尚未找到合适修炼的功法,修为进境太快,未必是件好事。你记着,打坐修炼的过程中别忘了感知自己灵根属性的异样之处。” “童衡全听先生的。” 孟亦又道:“找个时间,你去趟山下的城镇,看看法器铺中有没有称手的法器,且买下来先用着。至于本命法器,尚且不急,慎重为好。” 童衡闻言,疑惑道:“先生可有本命法器?” 孟亦将拱到自己腿边的蠢萌白鹅推了开来,道:“有过。” 既是有“过”,便是现在没了,于是,童衡不再多问,只去了伙房准备晚膳。 今晚炒些灵菇,新鲜的,先生喜欢。 —————— 议事殿内,薇罗c木犀c闲龙三位长老端坐于上方,宗主及四位长老的亲传弟子坐于下位。 薇罗仙子玩弄着自己惯用的本命法器罗扇,用扇尾一下一下敲击在桌面上,发出咚咚的清脆声响,她挑起柳眉,开口道:“应霜平。” “晚辈在,”应霜平闻言立刻站了起来,拱手,“薇罗长老有何吩咐?” “宗主何日能出关,你可知晓?” 应霜平头上冒了汗:“晚辈不知。” “啧——”薇罗仙子向来不在乎自己是否合乎礼仪,直接如此轻嘲出声。 “薇罗长老。”木犀大能阻止了薇罗仙子接下来的奚落。 闲龙大能对下位众长老宗主的亲传弟子道:“好了,你们先下去吧。” 众弟子领命,全都退下。 木犀大能对薇罗仙子道:“你怎的又去问那应霜平关于宗主的事?” 薇罗仙子拿起罗扇,轻轻扇了扇风:“好奇。” 实则,是她想起自己爱徒如今情态,又想到其身上心魔渐生,心底总觉着是应霜平的缘故,连带着对宗主也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埋怨。她当时知晓这事知晓的晚,若是早些得到消息,说不得要阻止一番,寻个别的法子替代孟亦的风属性元婴。 也好让自己情感愚钝的爱徒再多些反应醒悟的时间。 闲龙长老道:“我们这次,是为了给一宗四长老的亲传弟子说道散源长老寿辰的事宜,薇罗长老还是莫要将主旨偏离了好。” “再者,散源长老曾告知于我,”木犀大能神情肃穆,“宗主身处渡劫后期大圆满的境界已是许久,虽一直被人称为‘半步飞升’,却到底未抵达那传说中的飞升期境界,此次闭关,说不得就是为此而为之,待到出关之时” 说到这里,木犀大能噤了声,看向另外两名长老。 木犀言语中未说尽的意味,其他二人都瞬间领会。 一时间,薇罗仙子再不敢说些其他的话。 若是宗主闭关真是为了突破渡劫期,等到来日出关,成了那飞升期的绝顶大能 他们鸿衍宗这东陆第一宗门的位置,坐的可就更稳了。 闲龙长老若有似无点了点头:“因此,此后有关宗主的事,慎言,我等只管静候他日,宗主出关即可。” 如此,三位长老又谈聊片刻,便听木犀长老道:“凌霜剑宗宗主不日便会抵达鸿衍宗,毕竟是二等宗门的宗主,且与薇罗长老修为境界不相上下,改日管事将其迎进宗门宴客峰后,还需你我中有一人前去拜访方好。” 薇罗仙子闻言,自不愿去做那活计,摇着罗扇,满脸不甘愿。 闲龙长老道:“也罢,便由我去,恰好我与那宗主有些私交,还算熟识。” “自无不妥。” —————— 冰寒洞窟中,漆黑一片,宿歌将灵力覆于双目,得以夜视。 他挥手施展法术抵挡向自己扑来的成百上千的寒血蝠,那冰蓝色的蝙蝠遭受攻击,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成片成片纷纷落下。 终于,宿歌走到了当时自己进入的深度。 犹记得,当时的自己与堪比元婴后期c半步化神的寒□□蟒陷入生死交战,身上被咬伤数处,毒素入体,几乎不敌,拼尽最后全力打下致命一击后,便昏了过去,醒来便在那洞窟的出口处,储物袋中满是玄冰。 直至如今,他尚以为是自己在生死边缘爆发潜力,才逃过一劫。 思绪回转间,宿歌走到了寒□□蟒的尸体前。 寒□□蟒毒性剧烈,寒血蝠等生物不会啃噬它的尸体,再加上九天玄冰凝结而成的洞窟中,寒冰对死尸的保护存储能力较一般冰霜更强了百倍。因此,两百年过去,毒蟒的尸体还躺在原处,除了周身快被冰霜同化,倒是完整的很。 宿歌蹲下身来,化去它尸体周身的玄冰,检查着毒蟒的尸体。 忽而,一道深至毒蟒肺腑的剑伤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剑伤所致的伤口,明显不是自己惯用的法器导致。这般凛冽c这般锐利的刀伤,隔了数百年,仿佛还能感受到其主人挥出这一剑时,所带起的呼啸凌然的狂风。 这分明是孟亦的本命法器——吟风剑,所留下的伤口。 一时间,所有猜测都化为了现实。 宿歌晃晃然站起了身,甚至忘了继续加持周身御寒的灵力。 原来是这样 宿歌神情恍惚,站在九天寒冰之中,因为护体灵力不再,他的墨色发梢与眉尾都染上了白色冰霜,但是比冰霜更加寒冷的,是他的心。 仿佛由内而外,一寸一寸冻结成块,而后碎成了沙。 原来,他所以为的九死一生,拼尽全力的存活,不过是他自己臆想而已。 是孟亦救了他。 思及此,宿歌心中一阵绞痛,原本渐渐被压下的心魔骤然暴涨。 他按住了心口的位置,想起孟亦曾被自己狠心掏了元婴,无助地躺倒在九曲殿金碧辉煌的前厅中,鲜血在他的身下铺就成艳色的红毯,绝好的容颜平添了几分绝望憔悴的颜色。 那时,宿歌是最后走出九曲殿的人,跨出那道门之前,他感到一道荒凉的视线留在自己身上。宿歌扭过头去,便看到孟亦躺倒在血泊中,朝他伸出肌肤白皙的纤长手掌,眼中漾着清柔水光。 那时宿歌做了什么 他转身走了。 没有理会孟亦伸向自己的手。 他原以为,孟亦对自己的示好,只是一时,不过镜花水月,仅仅止步点头之交,待他修为赶超自己,便不再会看着自己。却没想过,他是那般丰神俊朗的人,爱慕了,便会倾心相待,从不是什么薄情的人。 如果不是自己过于孤高,看起来自尊甚强,却患得患失,做了愚蠢错误的决定,或许,他们本可以相守此生。 想到如今孟亦看向自己时古井无波的眼神,宿歌捂着胸口,喷出了一口鲜血。 眼中温热,眼泪滴落划过脸庞,在九天玄冰堆积的洞窟中被冻成了冰霜。 那个人的爱慕,本是如此珍贵的存在。 却被他,弃之不顾。 孟亦,求求你。 求求你。 再喜欢我一次,好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第二十七章 孟亦让童衡去山脚城镇购买合适自己使用的法器,平日里多加修炼。 童衡闻言应声,言道欲夜里等孟亦熟睡后,不需要他的时候再出宗门。 孟亦道:“夜里哪有店家开门,我这没什么可忙的。正好,你去城镇中挑选法器的时候,顺便帮我买些符纸朱砂,我有急用。” 听到先生说有急用,童衡立刻道:“先生稍等,童衡这就去。” 孟亦点头,拿出一个储物袋递与他:“里面有些灵石可供花费。” 童衡摇首:“先生,我身上有灵石。” 他这些年在鸿衍宗做杂役,每月管事都有给几块灵石作为月奉。九曲峰不缺什么,他平日里只偶尔会用灵石去给先生买些生活所需,剩下的便都攒了起来,欲等到何时先生急用灵石,便拿给先生。 此时刚好可以派上用场。 “可够用?” 童衡应道:“足够了。” “那好,”孟亦道,“若是不够,尽管与我说,去吧。” 童衡领命离去。 半刻钟后,孟亦出了禁制,从峰头往下走,在山脚下遛那只肥鹅。 之所以下山,盖因那沈五渊总是想什么便做什么。 童衡领命去购置物什离开之后,孟亦原本坐在躺椅上,悠悠然出着神。沈五渊想必是闲来无事,便远远地操控着白鹅在孟亦垂下的腿边拱来拱去,一阵叫嚷,着实聒噪的紧。 孟亦神色不变,任由那白鹅抖着沉重的身体在他四周转来转去,用细长的白洁脖颈蹭自己的腿。 许久,白鹅先败下阵来,喉咙间发出沉沉笑声,正是那魔修的声音:“本尊说留下这大白鹅与小亦儿,是想着本尊不在,你想念本尊之时,好派遣派遣。没成想小亦儿竟是如此绝情,本尊这么肥的一只鹅,在你眼前晃来晃去,你却总是视而不见,着实是伤透了鹅心。” 孟亦眼角微微上挑,看着心情不错,他低头与蠢鹅对视,知晓通过这只鹅的双眼,那魔修能看到他:“你的神药找到了?” 大白鹅晃了晃纤长脖颈:“自然没有。” “我看你是并不急。” “怎会,”大白鹅展开翅膀,抖了抖,话语中满是夹杂着溺宠的笑意,“本尊不去寻找神药,还不是为了犯些蠢,给小亦儿解闷?” 孟亦只道:“这‘蠢’一点都不像犯出来的。” 言下之意,鹅是真蠢。 大白鹅闻言,笑声更沉:“本尊就知道你喜欢这鹅,不然也不会对它如此嫌弃。” 话音刚落,白鹅又道:“不过小亦儿说得对,本尊这身子是越来越肥了,好歹是你的灵宠,你总该领着出去在青草小河处溜达几圈,消消食儿,尽尽主人的责任。” 孟亦眉梢微扬:“我何时成了你的主人。” 沈五渊素来喜爱调笑,脸皮也厚的很,直道:“这鹅留给你,自然便是你的灵宠了,本尊可不接受反悔退货。” 说罢,那大白鹅便开始满地撒欢儿,不住扬颈放声而叫,一副若不带它散步,便不罢休的样子。 于是,喜静的孟亦披着长衫,大白鹅一摇一摆地跟在身后,一人一鹅便出了禁制,悠然地走到了九曲峰山脚下不远处的小溪旁。 —————— 九天玄冰凝结之地,寒风呼啸凛然,冰冷之意如同凌冽刀锋,狠厉地刺剐着人的肌肤,举目望去,莽莽千里具是苍茫一片,看不着来路与归途。 在毒蟒身侧不远处,宿歌又捡到了一只绣着“柏函”二字的储物袋。 宿歌手中捏着那绣着“柏函”二字的储物袋,站立在原地,衣袖随着狂风而动,猎猎作响。抑制住心中涌动的魔障,他腾空飞身而起,朝着鸿衍宗的方向御风而去。 行至鸿衍宗下,他没有回到自己的峰头,也没有去见薇罗仙子,而是直奔九曲峰而去。 想见他。 想的心肝欲裂。 宿歌快要行至九曲峰地界之事,便远远地见着孟亦居然下了山,在前方那条小溪旁缓步走着。溪水里,一只身躯滚圆,通体洁白的鹅正浮在水面上,两只橙红脚蹼在水中来回蹬着,漾起阵阵波纹。 见着孟亦的刹那,宿歌便再想不起其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错过的一颗真心。 他不再御风,放轻了脚步,徒步朝着神情平淡的孟亦走去。 孟亦正悠然地散着步,顺便试探自己体内这几日忽然出现的c若有若无的奇异灵力,一抬首,便见宿歌站在了自己身前不远处。 白鹅也见着了宿歌,下意识的不喜欢,它离开小溪流,抖干了身上的水,摇摇摆摆站在了孟亦身侧。 宿歌心魔的印迹仍留在眼底,如旋涡一般深不可测,除了孟亦,再看不进其他东西。 孟亦淡声道:“薇罗仙子有何事要告知。” 宿歌听闻他如此疏远淡薄的声音,并以为自己来此是师尊有令,攥着储物袋的手微颤。 不一样了。 他终于醒悟,这仙人般的人物,眼中再没有了自己的身影。 恍惚间,宿歌想起,师尊薇罗仙子曾不止一次叹着气对他说,只望你日后不会后悔。 那时的他是怎么说的。 他峰眉微敛,神情冷淡,只道:“弟子从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可笑可叹。 他哪里是从不做令自己后悔的事,只是做了,却不肯c也不敢承认罢了。 宿歌眼中夹杂着一丝祈求,凝视孟亦好看眉眼,轻声道:“我来此,并非师尊传令,而是想与你说,我后悔了。” 孟亦不语,等他接下来的话。 “五十年前,我做错了事,”宿歌说话时,言语干涩,“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孟亦闻言先是思索片刻,这才知晓宿歌指的是什么。明白缘由,孟亦依旧冷清懒然,不欲理会,将他视若无物,领着自己脚边那只蠢鹅继续散步消食。 宿歌见状,眼中幽深更甚,颇有些急切地道:“孟亦,我心悦于你!” 孟亦神色平静。 这世上总是有些自以为是的人。 宿歌又道:“孟师弟” 听到这个称呼,孟亦那双淡薄双眸看向宿歌。 溪水向下流动,孟亦站在宿歌上游的位置,他看向宿歌时,明明眸中平淡,却总有种威严俯视的意味,令宿歌欢喜的心尖颤抖。 名为欲一望与悔恨的心魔因眼前这人而生,却仿佛没有静止的一天,只会愈演愈烈,灼烧着他的神魂。 宿歌昂首,脖颈呈现仰视的弧度,平日里冷漠的声音中带有渴求与绝望。 “再叫我一声‘宿师兄’,我把命都赔给你。” 孟亦闻言,颇觉好笑,他侧着低下头,因着光线与角度的关系,显的眉眼温润,侧脸柔和。 宿歌眼中显出痴态,刚想再说些什么,试图挽回,便见孟亦伸出纤长手掌轻摸了摸白鹅的头部,道:“此生好好做鹅,别学眼前这人,活得像个笑话。” 白鹅仿佛回应一般,朝着宿歌扬起了优美脖颈,扭动自己富态的洁白身子,一脸孤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第二十八章 至此,表情颇多的大白鹅犹觉不够,干脆将富态的身子左右有节奏地摇了摇,挺起了胸膛,极为气派地围着孟亦绕起圈来,最后昂首站在孟亦身前,用鹅屁股对准了宿歌的脸。 孟亦见状,眼底难得带了一丝柔和之意,启唇道:“呆鹅。” 若是往日,无论是谁这般或鄙视c或无视自己,宿歌骄傲冷然的自尊都不会允许那个人完好。然而此时,宿歌却像是痴了一般,双眼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孟亦,连大白鹅对自己的蔑视都丝毫没有放在眼中。 压抑了太久,沉积在心底某处数百年不敢承认的感情一朝显露,便如同自九天悬下的巨瀑,气势滔天滚滚而来,再也抵挡不住。炽热满溢的情感,甚至比自己意识到的来的更加汹涌,填满了整个胸膛,颠覆了他修行至今数百年来所有的念想和坚持,最后只幻化成了“孟亦”二字,刻在魂魄深处,挥之不去。 大白鹅发现自己如此卖力地扭动着身子嘲讽,宿歌却视而不见,便换了战术,整只瑟瑟发抖蹭着孟亦衣衫下摆,用雌雄莫辨稚嫩若孩童的声音对孟亦控诉道:“主人,白白是母鹅,不能随便被男人看到,这无耻之徒,他他竟然将白白看光了去!” 说着,它便摇摆着“啪嗒啪嗒”跑到了孟亦身后躲着,一副受了欺凌的鹅样。 这魔修的脸皮之厚,不止成功将宿歌的视线吸引了过来,也让孟亦眼角眉梢带了些清浅的笑意,尽管他依旧是冷清的模样,眉眼却柔和了许多。 白鹅如此做,自然是不怕宿歌对它或孟亦下手,无论它在孟亦面前如何蠢笨,如何呆然c滑稽取乐,它都是那魔修的灵兽。大白鹅平日里身上便具有魔修一半的修为,被魔修直接操控之时更是有着魔修八成修为,怎么会惧一个区区元婴后期的小儿。 大不了便是杀了此人,毁尸灭迹。 他之所以不立刻动手,无非是小亦儿如今还要在这九曲峰继续居住,而自己现在还需在这里寻找神药影踪。若是杀了宗内重要的亲传弟子,必然引起鸿衍宗长老怒火,致使他们的行动有限,有些麻烦罢了。 若是事了,杀了又何妨,到时还可以以此劝服小亦儿与自己远走。 只是他总觉得,神药久久找寻不到,或许是在玄温那里也未可知,毕竟整个鸿衍宗,只有玄温闭关的地方,自己未曾进入搜查过。 玄温闭关这数十年,用无数法器乃至仙器支撑,在洞府四周设下的结界之强度已经堪比飞升期大能。自己因飞升而受重创,修为退回渡劫后期,只能自由进入他在九曲峰设下的禁制,却无法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越那仙器打造的结界内,混进玄温闭关的地方。 这也是原本忙碌的白鹅忽然闲下来,要求孟亦善待灵宠,带它散心的原因。 其他地方再搜寻也是一无所获,姑且放在一边,等那闭关的老贼出来。 而沈五渊去西陆,也不是如他所说,去其他地方寻找神药影踪,而是另有所寻。 且说大白鹅如此一番作为,果然引起了宿歌的注意,即便宿歌处于心魔涌动之间,满心满眼都是孟亦,此时也被那肥硕白鹅的举动激的眸中墨色翻滚。 杀心渐起。 碍眼的蠢笨灵兽。 然而下一瞬,宿歌抑制住了自己的杀心。 白鹅显然是孟亦的灵宠。 那姿容绝艳,气度慵然之人本就已经不会原谅自己,若是自己再做出什么令他厌恶的事情,或许,此生他都不会再看自己一眼。 刹那间,被孟亦漠视的恐慌远超越了被白鹅刻意嘲弄的愤慨。 宿歌将杀意咽进心底,转而再度将痴然目光转向孟亦。 孟亦却视而不见,转了身,侧首淡声对大白鹅道:“既如此,便离他远些,免得污了你的清白。” 说着,便往山上走去。 大白鹅赶紧晃着身子跟上。 宿歌脚下踏风,一晃神便行至一人一鹅的前方,拦住了孟亦去路。他伸出手,摊开来,给孟亦看自己手心躺着的绣了“柏函”二字的储物袋,嗫嚅片刻,还是克制着叫出了心中想叫的那个名字:“柏函,我都知道了,你曾救过我数次。我如今过来,是想将此物” 未说完,却见孟亦眉峰轻敛,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只道:“扔掉吧,脏了。” 他是嫌自己污了他的眼。 宿歌心头蓦然一紧,明知晓孟亦口中的“脏”指的是他这个人,却还是将储物袋往自己干净的衣衫上擦了擦,而后小心慎重地收了起来,竭力放柔了声音道:“柏函说得对,是脏了,我匆忙而来,未来得及清洗,下次我再拿给你,可好?” 他既是听不懂人话,孟亦也懒于与他言语,直接绕过他,往山上走去。 宿歌触摸着在洞窟中尘封两百年,还带着些玄冰渗骨凉意的储物袋,未敢再阻拦孟亦,而是望着他消瘦清雅的身影直至消失,眸中是汹涌的痴缠。 眼前没了那风姿绰约之人的背影,宿歌站在山路上,低声自语道:“是我疏忽了,我将它擦干净,捂热了,再拿予你。” 可储物袋擦净并非难事,我这令你感到肮脏的人,又该如何收拾自己。 —————— 孟亦踏入禁制,步伐慵然走向室内,拿了热水与茶叶c茶具放在躺椅旁的藤桌上,自己则撩起衣袍,半倚在树下躺椅上。 白鹅孵蛋一般,窝在了他的腿边。 孟亦边动作悠然地冲泡清茶,便嗓音清澈道:“你究竟是公是母。” 大白鹅装作害羞的样子,将头埋进了一旁的草丛中,声音换成了魔修低沉的嗓音:“公的。” 孟亦眉目微弯。 这时,原本窝在地上,隐了一双脚蹼的白鹅从草丛中抬起头来,将翅膀展开,摊平在身体两侧:“小亦儿,方才那人,是害你之人。” 虽说是问孟亦,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白鹅不等他回答,又道:“你可想过报仇?” 繁树苍翠,草木清香,孟亦拿着杯子小口小口饮着刚刚冲泡好的茶水,神情惫懒,半掩着那双淡漠眼眸,道:“我打不过他们。” 闻言,白鹅晃到了孟亦面前:“如此,用不用本尊帮你杀了他?” “不必。” 即便需要动手,也不必他人帮忙。 那白鹅还想说些什么,却发觉,有人传了传音纸鹤来,便只好打住。 见着纸鹤,孟亦还以为是薇罗仙子有事传讯,没成想打开来,却是灵芮的声音—— “柏函哥哥,芮儿这段日子先不能去看你了,我要闭关了,要抓紧修炼,这样才能保护柏函哥哥。” “柏函哥哥一定要保重身体,照顾好自己,等我出关。” 传话结束,纸鹤化为光点,消失在了原地。 灵芮之执着,孟亦一直想要劝说,她能潜心闭关修炼,追求大道自然是好事,只是如果剔除其中缘自己而起的偏执,恐怕于成仙之路要更好些。 这般想着的同时,孟亦却再次感知到了身上自己隐隐运行起来的奇异灵力。 他经脉中灵力稀薄,往往稍稍使用便会枯竭,顶多只能用来打开一些储物法器,再多用便会经脉绞痛,酸疼不已。如今,那奇异的灵力却像是由他空旷的丹田溢出,然后游走于经脉之中,仿佛在滋补他虚弱已久的身体。 他的丹田明明空无一物。 这灵力来的莫名,自他之前去了几次主峰,为灵芮祛毒之后,便仿若感知到了某种共鸣一般,似有似无于他体内悄然滋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第二十九章 孟亦屏息凝神,微抬手掌,感受着经脉内流淌着的灵力。 一旁的大白鹅虽然没有感知到孟亦体内灵力的运行流动,但看他此时掩眸凝神的样子,也知晓他此刻或许有所悟。尽管有些疑惑,也不再打扰他,独自安安静静地寻了另一处地方窝着。 魔修将自己加持于白鹅之上的神思散去,只给它下了“不许惊扰孟亦”的命令,便抽回了神识。 那鹅深知自己使命,孵蛋般窝在草丛里,再没有动弹,若不是能偶尔看见它呼吸起伏,洁白真实的羽毛随风飘动,还以为是个极为逼真的玩偶。 孟亦早已放下了手中茶杯,整个人陷入玄妙的境界内,即便因着修为尽毁的缘故,神识不能使用,竟也可以“内窥”灵力走势与滋长。 那灵力断断续续时有时无,时而于全身静静流转,时而从他丹田某处溢出。 孟亦不敢大意,并不冒然运行控制那股灵力,免得导致反噬之类的后果。 —————— 童衡归来的时候,孟亦已经放下了那令人在意的灵力,有些疲乏地于躺椅上睡了过去。 此时正值正午,晴光大好,碧空如洗,偶然拂过的清风也是温暖怡人,惬意的紧。若是外面并不阴凉,多沐浴着日光对先生的身体有益,于是童衡并没有将他抱回屋内,而是步伐匆匆回去拿了轻薄的软毯出来,轻手为孟亦搭在了身上。 童衡立在孟亦身侧,用不会吵到孟亦的声音,低声道了一句:“先生,童衡将东西买回来了,现在去为先生准备午膳。” 说完,他深深凝视了一眼孟亦恬静美好的睡颜,将储物袋放置于藤桌上的茶杯旁,便转身去准备中午的膳食。 约摸一个时辰后,孟亦迷蒙着双眼,缓缓睁开。 暖阳斜照,由于巨木繁茂枝叶的遮挡,零零碎碎洒在面颊上的日光温热,且不那么刺目,舒服地令人昏昏欲睡,醒不过来。 童衡做好了饭食,用绝热保质的屏障将其存放在伙房,自己则拿了蒲团,守在躺椅另一侧,安静地打着座。 孟亦睫毛轻颤的同时,童衡便注意到了他微小的动作。 他看向躺椅上的孟亦,虽然先生此时神态还有些初醒时可怜的迷茫,却切切实实是醒了。 童衡见状立时站起了身,立在孟亦身侧,并不言语,安静等候孟亦彻底从困倦疲乏中清醒过来,才躬着腰问道:“先生,午膳准备好,先吃饭吧。” 孟亦点头,将坐起身,将身上软毯拿了下来,童衡自然地上前接住,将软毯收了起来。 午膳过后。 孟亦坐在石凳上,童衡将之前放在藤桌上的储物袋拿给了他,道:“先生,这里面有您要的朱砂和符纸,以及掩饰修为的法器玉珠。” 那掩饰修为的法器是孟亦拿给童衡的,童衡洗髓之前,不过是炼气五层的修为,此时却忽然有了筑基初期的境界,难免惹人怀疑。若是遇到先前不认识他的人倒还好,若是遇上认识的,必然会觉得他是得了什么机遇,万一起了歹心,恐怕不妙。 因此,在遣童衡去宗门外购置物什之时,孟亦便将其拿给了童衡。 童衡天资不佳,悟性却是奇高,心性沉稳,自然知道其中利弊,便将玉珠贴身放置,掩饰成了炼气期修为,这才下山而去。 孟亦听闻童衡将玉珠也放在了储物袋中,便运转体内奇异灵力,将那玉珠拿出,动作随意抛给童衡:“掩饰修为的玉珠你且先拿着,平日里去宗门其他地方拿去峰上物资之时,也好做些遮掩,不被他人发现修为上的异同。” 童衡颇有些手脚忙乱地接住。 不等童衡再说些什么,孟亦又问他道:“你给自己挑选的,是何种法器。” 童衡闻言,手上凭空变出一柄□□,双手握住递到孟亦面前:“先生请看。” 孟亦定睛看那□□,那□□通体铁青,看着颇有些分量,并非是某属性灵根专用的法器,乃是通用之法器,适合筑基期使用。这柄法器虽不如何出众,然作为筑基期可用的法器,仍是用尽了童衡这些年攒下的灵石。 孟亦点头:“也可,你若喜欢舞弄□□,这柄威风凛凛倒暂时可用。” 正好他那里也有些使枪的功法。 听到先生认可,童衡终于舒开眉头。 —————— 宴客峰。 凌霜剑宗宗主柳坤抚须笑道:“闲龙长老,久别未见,修为又有所进境啊!” 闲龙大能忙道:“不敢当,柳宗主也是灵力修为越发浑厚,望尘莫及,望尘莫及。” 两人也算是旧相识,虽不能说关系有多亲近,但你来我往寒暄几句之时,倒不会显得那么生分。 柳释也跟在一旁,恭敬道:“闲龙长老。” 闲龙长老自然夸赞道:“如此年纪便能有化神修为,实乃后生可畏。” 柳坤闻言笑着摆手,谦虚道:“犬子不过如此,比起鸿衍宗几名天纵奇才的骄子,还差了些心性。” 柳释安静站在一边,听着两位长辈寒暄,时不时跟着附和,心中却一直在思索着旧友之事。 这几日他都是如此,心绪总不能平静,无论是打坐修炼,或是拜访他人,都会倏而心中抽痛,眉头紧皱。隐约间,他总觉着自己是否忘记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而那事情,恰好与柏函有关。 “释儿。”柳坤严肃的声音打断了柳释的思考,“你在走什么神儿?” 柳释赶紧朗笑加以掩饰,拱手道:“父亲,释儿昨日偶有顿悟,于修行有益,方才在思考其中关窍。” 听见与修行有关,柳坤立即不再木着脸,虽然言语还是在教训他,眼中却有了满意的笑意:“有所悟是好事,只是如今我们在迎接闲龙长老,你如此分心,实在不敬。” 柳释朝着闲龙拱手:“闲龙长老,晚辈失礼了。” 闲龙摆手道:“无碍,若是有所悟,还是赶紧找个僻静之所,静下心来打坐为好,莫错失了机缘。” 柳坤也道:“既然闲龙长老说了,你还不快去。” 柳释恭敬谢过两位长辈,这才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第三十章 柳释离开柳坤住宿之所, 站在宴客峰山脚下,听着清风吹过茂密枝叶的沙沙声,定在了原地, 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 理智上,他应该顺着刚刚与其父和闲龙大能说的那番话,假意找个僻静之所, 闭关修炼,免得与方才所言不符。 只是好不容易从日日忙碌中抽出身来,有些空暇时间,他更想去见见孟亦。 看看自己牵挂的旧友近日可还安好。 这几日,他又得到了不少天材地宝, 里面有些调养身子的丹药,药性温和适宜, 想必适合柏函使用。犹记得他前些日子见着柏函的时候,发觉他身子实在虚得很, 明明是那般淡漠慵然的样子,却消瘦羸弱地让人忧心,总觉得他身形过于单薄, 仿佛下一瞬就会泯灭于世间。 恨不能将他放在眼前好好看着, 心中的胆颤担忧才会稍稍消下去些。 然而想到挚友如此,还是他造下的孽,柳释便又愧疚不已, 有些怯于去见他。 尽管柏函看向自己的通透眸子无喜无悲, 疏离漠然, 甚至没有怨憎与恨意,可正是他眼中什么都没有,柳释才更加不敢去看他。 或许,只有自己先将这十年来,不翼而飞的那些礼物之事理清了,弄清楚其中关键,再去见他才是最好的选择。然上次他去找了应霜平,应霜平一口否认并无此事,甚至开始啜泣起来,直教柳释烦躁,不知如何是好。 也罢,还是先去将要拿给柏函的东西整理出来,将这十年前亏欠于他的,全都补齐,再去见他为好。 另一边,柳释走后,柳坤与闲龙相聊片刻,柳坤便忽而压低了声音,问道:“修为高远如玄宗主,可是许多不见人影了。” 闲龙听闻他问起来宗主的事宜,虽心中千回百转,面上却丝毫未显露出来,只笑了笑道:“宗主尚在闭关。” “闭关,散源大能寿辰亦不出现?”柳坤故作玄虚问道,“莫非,玄宗主他” 闲龙大能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摇头道:“柳宗主,这你可就难倒我了,宗主闭关所谓何事,哪里是我能知道的。” 柳坤也朗笑道:“你毕竟是鸿衍宗四大长老之一,不问你,我可真就不知到底该问谁了。” 闲龙闻言,继续与他聊说,却绝口不提玄温闭关究竟是否在冲击突破渡劫。 见从闲龙口中问不出什么话来,柳坤只好换了个话题,道:“那宗主的的亲传弟子应霜平,现在可好?我那不孝子,日日夜夜惦记着他,我听说两人是两厢情悦看这架势,颇有非卿不娶的模样,让我这老头子可操碎了心。” 数百年前,柳坤便知道柳释与鸿衍宗吟风剑孟柏函走得近,那时他只觉得妥善。孟亦是鸿衍宗宗主的亲传大弟子,人品c资质各方面皆为上佳,两人相交也有利于加深他们凌霜剑宗与鸿衍宗的关系。 后来听闻柳释爱慕上了玄宗主的小弟子应霜平。 一开始,柳坤还以为那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能将自己精心培养的爱子迷得七荤八素,没成想后来才知晓那人无论资质还是悟性皆是平平。柳释是他唯一的血脉,也是凌霜剑宗唯一的少宗主,怎可与那般之人结合。两名男子倒是没什么,修真界有的是秘宝令人孕育下一代,但是如果其父资质实在平庸,孩子的资质便不好掌控。 因而,那时柳坤是反对的。 后来听闻孟亦出了事,柳坤遣人打听过后后,才知晓,那孟亦的元婴竟然是移植到了应霜平的身上,吟风剑孟柏函已废。 如此一来,释儿再与孟亦此人相交,便得不到半点好处了。 然而释儿那时从鸿衍宗归来,整个人浑浑噩噩,像是中了邪一般,整日里将自己囚困在屋中,嘴中念叨着些什么,不再修炼,也不与人交流。 一开始,柳坤并不当回事,只以为他是修炼遇到了阻碍,自会调整突破了去。 没成想两月过去,他还是如此,仿佛痴傻了般。 这下,柳坤坐不住了,来到了柳释住处。 进入屋中,打开门的刹那,便扬起了漫天灰尘。柳坤朝房间正中央看去,只见柳释蓬头垢面,脸色憔悴苍白躺在地上,没点修真之人的样子,嘴中还痴傻般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知自己当时是怎么了,我没有想这么做的,你的心” 一时间,柳坤怒其不争,将他提起来,一掌扇了上去:“逆子,你看看你如今想什么样子?修者,本应该眼观八方,心向仙界。他人的元婴而已,你既然做了,那掏了便是掏了,又为何因此陷入魔障!” 柳释充耳不闻,满面萧瑟。 柳坤又是一巴掌打过去:“做是你,悔是你,心性如此不坚定,还怎么成就飞升?!” 柳坤还在震怒,却见柳释确确实实已经自我屏蔽,陷入癫狂,再听不得外界声音,只好一脸怒容带他入了宗陵,喂他吃了五千年静心莲。 五千年的静心莲,可拂去人心底最大的痴狂与魔障。 自此,那柳释虽心中还记得当年那事,也心怀愧疚,却忘了孟亦的心,是他亲手挖出来的。 如今应霜平身上移植了孟亦的元婴,想必资质能有所提升。再加上柳坤偶然听闻了玄温即将突破渡劫,踏入飞升期的传言,便想着即使那应霜平达不到自己要求,也可以后期用天材地宝将养,眼前之急是要赶紧将鸿衍宗主峰这一门亲事定下来。 那玄宗主对应霜平如此看重,若是成了这门姻缘,也就多了位飞升期绝顶大能作为靠山,岂不美哉。 而闲龙闻言,只道:“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你知道,我座下也有数名顽徒,自己的亲传与普通弟子尚且教导不过来,哪里还有时间关注他人弟子?” 柳坤闻言只好笑道:“是这个道理。” 两人又你来我往寒暄片刻,闲龙这才告辞离去。 柳坤独自坐下,抚须心道,嚼不烂的家伙。 —————— 九曲峰上。 童衡前往纳物阁取他们峰头这个月的资源份例,孟亦则一人坐在摇椅下昏昏欲睡,半醒半梦。 倏而,原本惬意躺着的孟亦睁开眼,坐起了身。 孟亦只觉体内突然一阵灵力激荡,令他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坐起身来内窥自己经脉。 正当这时,他的脑海中忽然间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甚至看不清楚周遭事物。短暂的眩晕过过后,孟亦感到九曲峰上四周空气一阵激荡,恍惚间半空之上那似无形玻璃一般笼罩着九曲峰的的屏障霎时间完全碎裂开来。 孟亦眯着双眼仰视头顶,似乎还能看到位于九曲峰峰头之上的屏障破裂c四溅,最后幻化成零碎光点的样子。 火树银花,声势宏大。 不过一瞬的时间,原本笼罩在九曲峰山顶的禁制整个破碎,化为了虚无。 孟亦轻抚自己丹田的位置,受禁制震动破碎的影响,那里隐隐传来灼热的感知。 与此同时,与九曲峰相隔百数重山的丹岩峰脉,主峰上被仙器护着的鸿蒙殿内,玄温心绪震荡,威压外放,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威严无情的双眸中荡起一丝微光。 马上,就要成功了。 —————— 九曲峰上,经历过禁制屏障破碎的孟亦站起身来,掏出原本在身上放置的铭佩。 只见那铭佩已然碎成了两半。 蹲在草丛里佯装母鹅孵蛋的大白鹅,此时也有所感知,站起身,扬起了纤长洁白的脖颈,警惕地看着空中。 半晌后,并没有其他怪异的事情发生。 孟亦将破碎的铭佩放在一旁藤桌上,自己则缓步走向了不远处的栅栏门。 往日里,人若是进入禁制内,即便只是隔着一扇栅栏门,禁制外的人也会看不清晰那禁制内的人。人站在山脚下向上望去,半山腰往上,能看清山峰矗立的形状c草木苍翠的颜色,被禁制笼罩其间的修者却是看不真切的。 不仅仅是因为繁茂的树木的遮挡,还有那禁制的原因。 而从里面,也难以看清外面的景象,只是并不一定要出去,站在栅栏门里侧,就能知晓外面是何人来访。 身上没有佩戴铭佩,修为低于玄温的人是无法通过栅栏门c进出九曲峰峰头的地界。 如今,将铭佩置于一旁的孟亦,却直接抬脚通过了栅栏门,看来,禁制果然凭空消失了。 孟亦脚下微滞,丹田中再度灼热发烫,涌现丝丝灵力。 九曲峰禁制消失,最可能是那玄温老贼出关或者遇事。那白鹅极有灵性,自然想到了这一点,它立时用特殊术法将这个消息传给了远在西陆的魔修沈五渊。 玄温有异,就说明他们马上就要有了潜入他修炼之地,寻找神药的机会。很快收到消息的沈五渊旋即给大白鹅下了指令,命它在玄温闭关的峰头附近查看,别离得太近,免得露了马脚,自己则立即从西陆动身往这里赶。 孟亦刚理顺了丹田中的那股灵力,回头却发现大白鹅不见了踪迹,稍微想想,便能知晓禁制消散,玄温闭关恐有异动,那魔修怕是就等着这一刻。知道它是作何去了,孟亦索性便不去管它。 九曲峰禁制已破,日后恐怕并不安宁,孟亦却依旧是不急不躁,视若寻常的模样。 此时的鸿衍宗,除了身处九曲峰的孟亦与白鹅,以及那玄温本身,再没有人发觉九曲峰禁制之事。 一切安静如常。 孟亦退回到院中,思索着自己早些年外出历练时偶尔得到的法器中,有没有具有护山大阵能力c且能被筑基期的修者激活的物件,用以暂时当做禁制屏障。 若是以往,这护着九曲峰的禁制破了就破了,孟亦自不会去管他。然而如今,他们峰头着实热闹,总有人有事无事便往九曲峰跑,大多时间赶也赶不走,在他暂时还在九曲峰待着的时候,着实聒噪的紧。 这么想着,孟亦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非自然的风声。 他转过身看去,便见那宿歌倏而落在了他身后。 宿歌俊逸冷然的脸上写满焦急,等见着孟亦完好,才舒展眉峰,道:“柏函,我过来,是欲将拭净的储物袋还于你。只是方才正行至九曲峰山下,便发现这里的禁制威压消失一空,还以为你出事了,遂匆忙赶来” 解释了一番,宿歌将孟亦从头到脚看了个遍,确认他无恙后,才继续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而此时的孟亦却全然未听进去他方才说的话。 孟亦只感觉到自己丹田中有炽热灼烧之感,不算疼痛,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然而不过须臾,那灼烧之感便遍布全身,游走于经脉血液之间,使得他原本应虚弱而苍白至通透的面颊染上了灼灼红意,如同冬日初雪时光悄然而绽的一点红梅,好看的紧,也撩人的紧。 渐渐地,他形状姣好的双唇也染上了淡淡的桃粉色。 宿歌注意到这一点,竟是一不小心看入了神。 由于身子过于虚弱的缘故,灼热燃烧之感虽能忍受。但那陪伴自己数十年的困倦之感,却如同排山倒海一般翻涌席卷而来,比往常的每一次都要来的猛烈,令人疲乏晕眩,双眼渐渐看不清眼前事物,身形也有些虚晃。 孟亦蹙着眉摇了摇头,想要抵挡那股难以言喻的乏累之感,却终究没能忍过去,禁不住阖上了双眼,向一侧倒去。 宿歌尚在出神之际,却见着眼前这人竟是倏而闭眼,向旁边倾倒而去,他心下一跳,下意识便伸手接住了他。 他感知不到孟亦体内游走的灼热灵力,只觉得怀中之人虽面若桃焉,双颊透粉,看起来有些热意,触手却是全然冰凉。 体温这等冰寒,已然不似活人。 宿歌顿时慌了神,身为冰灵根修者,他生平第一次惧怕起了寒冷。 他将孟亦紧紧拥在怀中,一时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低声叫着孟亦的名字,却无人回应,为其把脉,也寻不出原因,心中想着或许是与禁制消失有关,慌忙之下,召唤出御风灵剑,抱着孟亦一跃而上,便往自己居住的苍殿飞去。 九曲峰外,童衡领取了九曲峰的物资,正在归来的路上。 忽然之间,他心中觉得慌乱,隐隐觉得似乎有事情发生。 如此想着的同时,他加速了脚下的步伐,步入人少的山林之处,干脆将筑基期的修为全放,脚下御风,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九曲峰。 方行至九曲峰山脚下,童衡便深觉不对。往日从山下昂首向上看去,峰头虽能看到葱翠景象,却没有如今这般清晰,总觉得隔了一层薄且坚硬透明的屏障。再者,那一直以来如巨鼎一般压迫着四周的威压也消失了,空气中只弥散着些许威压残存的点点气势。 童衡不自觉握紧了拳头,脚踩疾风一般冲向了山上。 禁制果然消失了。 先生,先生在哪里? “先生,童衡回来了。” 无人作答。 童衡回过神,还以为先生睡了,然而之后他将九曲峰的山头都找了个遍,甚至去了先生从不踏步的九曲殿,却都寻到没有先生的影踪。 一时间,童衡俊毅面容肃穆,体内那不知变异成何种灵根属性的灵力在经脉中翻搅,使他□□在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大有吞天噬地之意。 先生 —————— 宿歌抱着昏睡过去的孟亦一路行至自己的苍殿,将他放置在柔软的床榻之上。 苍殿虽然被称之为“殿”,实则只是普通的一栋五层楼阁与其深处的一处洞府,没有那般的华丽堂皇,不过是冠了个名头。宿歌素来冷漠,对居住之所也没什么大的执着,比起殿舍,他更愿意在洞府内设下冰室内居住打坐。 幸而即便如此,屋内依旧施了清洁的术法,几月都不曾落灰,床榻被褥皆是干净整洁,不染纤尘。 宿歌看着床上孟亦紧闭的双眼,担忧的唤他道:“柏函?” 孟亦睡的昏沉,自然无法作答。 宿歌急了,他轻触孟亦手腕,为其把脉,诊脉后只能觉处孟亦体内虚空,灵力全无,身体虚弱,却算不清楚他究竟因何而昏厥。 昏睡中,孟亦蹙起了眉峰,额间溢出冷汗,沾湿了屡缕缕柔顺青丝,看起来格外脆弱。眼见着孟亦脸上颜色渐渐消散,变得比往常更加苍白,触手可及的肌肤也变得愈发冰冷,宿歌心中急切,为他盖上一层灵蚕金丝锦被,便转身而去,匆匆离开了房间。 刚踏出房间,他便与迎面而来的淡蓝纸鹤打了个照面。 那纸鹤乃是薇罗仙子传信,令宿歌速去见她。 薇罗仙子传信,是想看看自己爱徒心魔是否已解。 自那日,自己与宿歌说了那番话,他便纵身离去后,仿若消失了一般,再未现面。薇罗素来疼爱这个天资聪颖,自小在自己身侧的徒弟。爱徒修为停滞在元婴后期许久,一直未能突破,如今又生了心魔,她自然放心不下,寻了些清神静心的极品天阶丹药,欲拿给宿歌,助他抑制心魔。 恰好,宿歌正要去找自己的师尊,便直接去到了薇罗仙子所在的峰头。 薇罗仙子尚在打坐,见着宿歌前来,便放下盘着的腿,看向他。 薇罗仙子拿出自己的罗扇,摆出惬意的模样,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宿歌上前两步屈膝跪了下来,冷峻面容肃然,眼中压抑着担忧急切,道:“师尊,弟子恳求您救救孟亦。” 说着,宿歌俯下身,额间狠狠砸地。 薇罗仙子本是想将清神静心的丹药拿给宿歌,却见到宿歌如此言语动作,紧接着还不待她思考孟亦发生了何事,就被宿歌这一磕头震惊。 看来,自己这爱徒,这次确实没躲过情劫。 记忆中,他太久未行过如此大礼了,无论对谁。 足以见得,孟亦在他心中的分量。 薇罗仙子柳眉微扬:“你先起来,与我说说,孟亦发生了何事?” 宿歌闻言,忘了起身,挺直脊背,立即说道:“师弟他忽然昏迷过去,沉睡不醒,浑身冰凉。” 薇罗仙子轻抚鬓侧垂发,若有所思。 半刻钟后。 苍殿内,薇罗仙子放下孟亦素白手腕,轻叹一声对宿歌道:“造孽。” 宿歌急忙道:“师尊,柏函如何?” 焦急之下,他竟是忘了在师尊面前称孟亦为师弟,索性薇罗仙子并不在意。 “他这副身子,亏空虚弱的很,不能受凉,不能劳累。寿元看起来绵长,生机却荡然无存。”薇罗仙子蹙眉道,“若为师没猜错,他这昏睡的病症,是五十年前便有的,一经睡去,还是不要轻易叫醒的好,且等他自己慢慢醒来,否则” “否则如何?” “否则恐怕于身体更加不妥,届时醒来,恐怕神魂不凝,面色灰白,甚至状若死人。” 神魂不凝,状若死人? 宿歌心底一片冰凉,嗓音哑然:“可有根治之法?” 薇罗仙子见他如此失魂落魄之态,只得叹然:“并无。事实上,就连普通纾解困倦的方法也无。就他如今这副身子,怕是有时比凡人还不如,修者界常用的丹药,他一律不能轻易使用,不然则会虚不受补,气血汹涌须知,元婴与心齐失,这可不是普通病症,其厉害程度与元神毁损c灵根被剥相当。话说回来,没了心与元婴,寿元却还如此绵长,想必已经是宗主念及旧情。” 薇罗仙子并未发觉孟亦体内流转的灵力,那些灵力已然蛰伏在了他的体内,教他人寻摸不到。 宿歌听闻薇罗仙子一番言语,神情迷茫,眸中尽是无措。 他竟然现在才知道,因为五十年前的那件事,孟亦的身子已经虚弱到了如此地步——不能受凉,不能劳累,随时随地都可能会昏睡过去。且一旦睡过去,便是天昏地暗,无论如何都是叫不醒,若是强行将他唤醒,只会令他唇色苍白,神情恍惚,仿佛失了七魂六魄,只余一副精致的壳子。 也是,那般的磋磨,失去的又何止是仙途坦荡,更是性命安康。 只是以前的“宿歌”自我蒙蔽,故作不在意,没有看到而已。 薇罗仙子道:“如今这般,也非我所愿。” 在许久之前,薇罗仙子便发觉自己爱徒总是若有似无地将视线转到孟亦身上。 自那时起,她便知宿歌已是对孟亦有所在意,情根深种不过早晚的事。也是,那般风姿出众,气度雍容的人,莫说是与他同辈的宿歌,就连几位长老,也总是对他频频称赞,言道修者界代有才人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其后不久,薇罗仙子发现原来孟亦也对宿歌有些情愫,甚至几次三番救他于危难之间,便放了心。 她一直以为既然二人彼此有意,即便自己爱徒迟钝了些,也能迟早修成正果。却不想,自己徒儿心念过重,造成了如今这般结果。 时至今日,薇罗依旧欣赏孟亦。 若非那事,他该是多么惊艳四座的后辈。犹记当年,她原以为玄温之后,再无来者,千万年后,鸿衍宗可能要失去东陆第一宗门的宝座,这时,玄温却领回了孟亦。 造化弄人。 这么想着,薇罗仙子便将自己心中所想,当年所见所闻,包括孟亦曾经所做之事,全都说与了宿歌听,试图敲打于他。她仍旧希望孟亦能与自己徒儿结成道侣,只要找到重塑元婴的仙药即可。 这也是根治宿歌心魔,最好的办法。 至于宿歌,听了薇罗仙子一番淳淳教诲,只觉恍然如梦,脑海中渐渐想起自己曾经历练过的那些惊险之处。 穷凶极恶的魔族地界,万蛇翻涌的荒野毒窟,冰天雪地的九天玄冰孟亦因为担心自己,曾一次次用外出历练的名义,将自己从些穷凶极恶之处救出。他知道自己心高气傲,不会愿意为他人所救,便仅仅只是将自己救出,却没有出面,只教他以为那一次次险象环生,都是他自己挣扎着逃了出来。 为此,孟亦的身上大大小小伤受了不少,也险些死在那些险恶的历练之地。 而他,却让那本该被自己捧在心尖,溺着宠着长相厮守的仙人,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他攥紧了怀中那属于孟亦的储物袋,不无绝然地想着,现在醒悟,是否来的太晚。 那边薇罗仙子又为孟亦把了把脉,一旁的宿歌见状,立时问道:“师尊,他可还好,何时醒来?” “还好,待他自然醒来便好,”薇罗仙子说完,转头见自己爱徒这副痴痴的模样,往日的冷漠孤高全都散了去,知晓他终是陷了进入其中不可自拔,于是便又想将自己早前的说过的话重复一遍,“为师早说过望你罢了罢了,再说下去,你无甚反应,为师自己听着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薇罗仙子今日已经是叹息再三,然而无论再如何叹惋,她都是不会让自己爱徒出事,毁于心魔一途的:“为师派人去打听打听何处有修补元婴的丹药。” “不用,”宿歌面容严肃,冷漠中夹杂着一丝阴测的狠厉之意,“我去把应霜平的元婴,挖出来。” 那个占有了孟亦元婴的人,不该如此完好的活在这世上。 孟亦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都是属于他的。 肮脏低贱的人,不配拥有。 薇罗仙子闻言大怒,纤纤素手指着宿歌,厉声厉声斥责道:“你简直胡闹!” 宿歌凝视床上躺着的孟亦,神情平静:“我是认真的。” “荒唐!你以为你这么做,应霜平被你挖了元婴,出了事,他日宗主出关,会放过你,会让你好过?!你有几条命能让那半步飞升的大能斩杀?!”况且,宗主下一次出关,那“半步”二字,恐怕就要划去。 愈想愈是娇颜愠怒,自收了宿歌为徒至今,薇罗仙子还是第一次如此责备教训于他:“当初那事你自己也清楚是怎么回事,谁先提出刨元婴的?是宗主。难道这还不足以见得他对应霜平的看重?你若是真这么做,就是在找死,东陆内,还有谁是宗主的对手?!” 宿歌却已然不顾,决然道:“那也不得不做。” “不得不做?好一个不得不做,”薇罗仙子怒极反笑,“我的好徒儿,你仔细想想,当初对孟亦下手的,可不是应霜平,是你们几人。” 宿歌闻此,峰眉拧起,心下大震,道心险些不稳,喷出一口血来。 薇罗仙子虽说怒极,却又不可能不顾忌爱徒。此刻见他眸中雾气弥散,立时执起了他的手腕查看,发觉他经脉丹田内灵力紊乱,心中大骇,往他体内输送着淳厚的冰灵力,旋即又喂他吃了颗极品定心丸。 宿歌心魔稳住。 薇罗仙子这才松了口气,只得好言道:“就算不为别的,为孟亦着想,你也不能对应霜平下手。先不说我们有没有宗主的能力,将他人的元婴无排斥地移入另一个人的身体中,便假设我们成功了,你以为宗主出关之时,既是不放过你,又怎会放过孟亦?” 见宿歌神情终于有所动摇,听进了自己的言语。 知晓徒儿如今软肋便是孟亦,薇罗仙子便又说道:“等到那时,宗主震怒,平了九曲峰与苍殿,你说说,你是救了他,还是害了他?” 宿歌明白,无论师尊薇罗仙子说何作何,都是为了他好。 从薇罗仙子的角度而言,她本是可以斩草除根,直接杀了孟亦了事,然而这并非治本之法。先不说那玄温宗主究竟还在不在意这个被他亲手废掉的徒弟,只说孟亦的死亡,给宿歌带来的不一定是清醒与冷静,而是有可能让他心底的痴念发酵成为不可控的癫狂。 这也是为什么,五十年后的她仍旧问了宿歌是否想要与应霜平结为道侣的问题。她那时便告知他若是选道侣,自己看着孟亦处处合适。 从根源上解决宿歌心魔的手段,就是他能与孟亦两厢厮守,共度茫茫此生,若是有幸成就飞升,自是更好。 宿歌听闻薇罗仙子劝说,忆起当年,那宗主玄温衣衫缥缈,神情威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我徒应霜平身体有碍,需替换元婴以保性命。应霜平的资质乃是风属性单灵根,若要换元婴,则需换取同为风属性单灵根之人的元婴才可。 没错,应霜平也是风属性单灵根。 只是他的灵根十分细弱,灵根不纯掺有杂质,且悟性天资不佳,因此,好好的上等天灵根资质便成为了中等品质的普通灵根资质。 话说到替换灵根之事,单灵根这等资质本就已经是万中无一的。就连鸿衍宗这般扬名万里的一等宗门,待到每回招选弟子之时,也并非可以次次都招到单灵根的弟子,更遑论是变异属性的风灵根。 宿歌脑海中,风属性单灵根的人,细数附近无数宗门弟子与散修,拢共也就孟亦和应霜平二人。 宗主玄温乃是火灵根,他座下三名亲传弟子,只有灵芮是与他同属性的火灵根资质。 于是宿歌猜测,玄温是要挖出自己大弟子孟亦的元婴。 果然,那玄温面容平静雍然,对他道:“你欠我一条命,帮我擒住涵儿可抵。” 看看,说着这般绝情绝义的话,却还敢叫那人“涵儿”。 那时,宿歌也有想过,凭借玄温渡劫后期大圆满的修为,抓一个刚刚踏入元婴后期的孟亦,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为何却如此兴师动众,不仅找了他,还找上了凌霜剑宗柳释,一齐动手。 但是修真之人最看重因果之论,他欠了玄温人情,修者若是欠下因果,于修行无益,于大道无益,还是早些还清为好。再加上自己心底那不可明说的丑陋心思,他不敢面对本心,怯于承认倾慕了孟亦,甘愿蒙蔽自己。 于是他选择听从玄温要求,擒住毁掉孟亦,抵做人情。 后来之事,如今的他不敢再深想。 薇罗仙子确认宿歌冷静下来,不会做出不理智之事后,将自己原本准备好的极品静心丹药拿给了宿歌:“这个你先拿着,心魔翻涌之时咽下一颗,能压制心底魔障。为师归去后,便会遣峰下势力去四处找寻关于重塑元婴丹药之事。” 宿歌闻言,朝着薇罗拱手:“弟子谢过师尊。” 他也会遣自己座下人脉,不惜一切代价,在这茫茫修真界中找寻重塑元婴的丹药。 如若有可能如若有可能,也要寻到能塑心的神药。 他想让孟亦眼中有自己,哪怕的憎恶的c厌恨的,也比如今看向自己的那般无情无念c淡漠疏离的眼神要好得多。 至少,他在看着自己,而非彻底的无视。 “散源长老之寿辰,一旬后便将如期进行,届时必然声势浩大,修者界四面八方的修真者皆往来于此,其中不乏强悍之人,你莫要过于痴念,到时坏了事。” 薇罗仙子不放心一般,再度如此叮嘱了一番。 宿歌闻此,只道谢过师尊,心中却知晓,如今什么重大之事,什么四海八荒,在他心底都比不过孟亦一皱眉,一抬首。 临着离开前,薇罗仙子将一些寿辰事宜录入竹简之中交于宿歌:“即便你如今心绪如何不定,这些该你做的事都要做的圆满,莫让我失望,让宗门失望。至于孟亦,该清醒时自会清醒过来,你不必多虑。” 宿歌最后谢过,薇罗仙子这才拂袖离去。 薇罗仙子走后,宿歌转身,走至床侧,凝视孟亦睡颜。 看着他沉睡时精致好看的侧脸,时而微微蹙起的眉头,宿歌只觉着自己的心尖儿都在随着他微小的动作牵扯。 他是那般的人物,那么好看,苍白着面颊,漠然慵懒,熟睡之时,眼角上还带着一抹温润的红媚,令人移不开眼。宿歌想碰触他,想亲吻他淡色的c形状姣好的双唇,想褪去他的衣衫,将他单薄微凉的身子紧紧钳在自己怀中,密不可分。 想的心神俱颤,想的心尖儿疼。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他怕惊到了孟亦。 师尊说,柏函身子不好,如果在沉睡时被人扰醒,便会通身冰凉,四肢无力,神识不清,仿佛失了七魂六魄。因此,宿歌待着这屋子中,靠近了孟亦之后,甚至不敢呼吸过沉,生怕惊扰了他,惹他难受。 那样他会心疼。 而他最心疼的,是柏函如今这幅样子,是他造成的。 宿歌不施任何护体法力,屈膝跪在孟亦床前,挺直了脊背,漠然凝视着他的面容。 从他的头发丝儿看到了露在外面那点光洁莹白的脚尖儿。 真是。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好看出众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第三十一章 鸿衍宗中每座峰头风景之各异, 境况之不同,全因峰头主人性格与喜好决定。 譬如九曲峰上,总是草木茂盛, 清幽宁静,拂来的风都是悠然惬意;而丹岩峰则威严壮阔,高耸入云, 单单是站在山脚下,便能感到一阵威压。 与之相对,苍殿则屹立在一片较为荒芜的峰头之上。说是荒芜其实并不确切,只是草木稀少了些,靠近山顶的位置, 甚至有积雪笼罩,长年不消融。峰上温度也比其他峰头要低得多, 偶尔扬起微风,亦夹杂着寒冬的气息。 苍殿内有些微凉的温度令畏寒的孟亦睡的并不安稳, 然而即便难受,甚至于睡梦中不自觉皱起了眉头,他却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宿歌本是痴痴凝视着孟亦, 片刻后发觉他似乎并不好受, 有些慌了神。 他伸手轻触孟亦额头,触手是阵阵寒意,凉至骨髓。 宿歌心下疼惜, 轻声问道:“柏函, 是觉得冷吗?” 孟亦自然不可能回答他。 宿歌焦急, 转身去寻找可以取暖的法器,最终找到几颗炎陵珠,将其放置在了房间的不同角落。 炎陵珠散发着淡淡的红光,渐渐地,暖热的感知蔓延至房间各处,驱散了原本的阴寒。 宿歌看向床榻,孟亦的眉头舒展开来,姣好的面容上是安恬睡意。 凝视他的酣甜睡颜,宿歌终于放下心来。 孟亦这次的困倦乏累之感持续了许久,一直睡到了第二日清晨,天光大亮。 而宿歌就这么在孟亦熟睡的床榻前,不施加任何法力地跪了一日一夜,也看了一日一夜。 四周空气暖热温和,孟亦侧身向外,于睡梦中悠悠醒来,朦胧视线渐渐清晰。待到他彻底清醒,便看见宿歌跪在自己睡着的床榻一侧,正呆愣愣地凝视着自己,全然没有了平日了冷漠拒人千里的神情。 孟亦平静与他对视,从床上坐起了身。 三千青丝顺着孟亦的动作滑落,零落披散于肩头,展开圆润的弧度,使得他原本清冷的气质被弱化,与他苍白姣好的面容相衬,颇有几分扶风弱柳的病美之感。 孟亦看了看房间四周,知晓自己不是在九曲峰地界。 他无视一旁凝视自己的宿歌,低头往床榻一侧寻找自己的靴袜。 昨天宿歌将他放在床榻,盖上锦被之时,便帮他脱了靴袜,此时它们就被放置在床边。找到靴袜后,孟亦从锦被中将脚探了出来,欲穿上鞋袜,好离开这里。 一直注视着他动作的宿歌见状,立刻伸手想要执起孟亦玉白脚掌,欲为他穿起鞋袜。 孟亦眉眼淡薄,神情冷清,躲开来。 即便屋内有了炎陵珠,孟亦赤着足停在空中,脚掌隐隐也有了凉意,寒意令他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微微透着粉色的脚尖。宿歌见着,手鬼使神差地触碰到了孟亦脚尖,眼底隐含痴迷,似乎想要将其握至身前,用鼻息去嗅孟亦散发着淡淡清冷香气的一双足。 孟亦皱眉,收回了脚。 宿歌道:“柏函,我帮你穿靴。” “不必。” 孟亦说话时,原本清冷透澈的嗓音中夹杂着昏睡过久的哑然,有莫名诱人的质感,令听见的人无端陶醉。 孟亦身体虚弱,若是宿歌强行要帮他穿戴,他自然不是宿歌的对手。然而宿歌因为担忧他的身体,也怕他会厌恶自己,话都不曾说重了去,那里又敢做什么其他动作。只是他看孟亦脚尖浅淡的粉色快要蔓延至玉白脚背,想要将他的脚尖捧在手心c为他穿戴的想法便更加剧烈。 然而,就在他将要捉住孟亦脚尖的时候,孟亦将右足垂在了床边,左足则轻轻一点,赤脚踩在了宿歌右肩上。 宿歌本就是跪着的姿态,此时,孟亦玉白脚掌带着清冷的气息踩在了自己右肩头。 这本是羞辱一般的动作,然而孟亦足部微凉圆润的触感透过极薄的蚕丝外衫传至宿歌肌肤,却只让他觉得浑身经脉乃至大脑都被那种奇异的感知填满,令他的心头微震,有种莫名的满足感。 孟亦坐在床榻边缘,一只脚踩在跪在床边的宿歌的肩头,神情淡薄,居高临下,再度淡声开口:“我说,不必。” 宿歌看的入了神。 他开始奢望了。 若是,若是那时自己没有听从玄温的话,做了不一样的选择与决定。那么,如今孟亦脚踩在自己肩头,好看的眸子看向自己时的神情,或许大不一样,想必是温朗和煦中带着情绪浅淡的矜持,眉眼弯弯,如黛如画。 光是想着,心底便泛起了暖热之意。 趁着宿歌失神之际,孟亦弯身穿好了鞋袜,起身朝外走去。 宿歌见状,立刻上前,拦住了他,问道:“柏函要去哪里?” 孟亦目视前方,神情慵然:“回去。” “回去?”宿歌尽量放柔了声音,“留在苍殿内吧,我和师尊已经遣下面的人去打听重塑元婴的丹药了,相信不久就能有消息,届时” “届时,你为我重塑元婴,我对你感恩戴德?”孟亦打断他的话,抬眼看他,“宿歌,你活了数百年,许多事情,却仍是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什么? 宿歌知道,孟亦说他想不明白,不仅仅是字面意思。他是在说自己,时至今日,还是喜欢自欺欺人。 曾经的他欺骗自己对孟亦无意,如今的他欺骗自己,只要他将孟亦身子治好,孟亦便还会如以前那般待他。 明知道以孟亦的性格,爱憎分明,倾慕时全心全意,失望则断得干干净净,不会留一丁点的念想。他这般的人物,从前便是风光霁月,朗润浩然,如今变的是淡薄的性子,可那一身的傲骨和果断却从未改变。 因此,无论自己做了什么,他的眼中都不会再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宿歌眼中微动,嗫嚅片刻,道:“至少,至少让我为你做些什么。” 孟亦闻言,仍旧是那句:“不必。” 孟亦抬脚又要往外走去。 这时,薇罗仙子来信,命宿歌过去一趟。 宿歌简短看过了传信,以为是与重塑元婴之药相关的东西,面上立时带着喜悦之情,他凝视孟亦,却不敢碰他,怕惹他厌烦,只道:“师尊传信于我,或许是有重塑元婴丹药的消息,我这就过去。柏函,你且在苍殿中等着,我去去马上就回。” 说着,他也知道孟亦不可能在苍殿等着,便挥手打出一件法器,笼罩住了苍殿极其之外庭院的一方天地。 孟亦抬头看向天际,隐隐有灵力波动于其间。 自己这是被囚困起来了。 宿歌又叮嘱了几番,孟亦全然没有听进去。他只好挑了几名仆从跟在孟亦左右,令他们护好了他。 而后才飞身离去。 孟亦将手放在自己丹田,那里隐隐传来比之前更加深厚的灵力。 也罢,他早晚可以自行离去。 —————— 九曲峰上,童衡浑身颤抖,青筋暴起,几乎不能控制体内灵力的游走。 大白鹅去了丹岩峰后又归来。 尽管九曲峰上的禁制已经破碎,但那丹岩峰上的仙器打造的屏障却是十分牢固,滴水不漏。想要进入,还是要等那玄温老贼出关方可。 不过既然九曲峰禁制已破,就说明那老贼当时道心激荡c灵力失控,不是遇到瓶颈,就是快要突破。 这么想来,离他出关的日子想必不远了。 大白鹅思考之际,方进入九曲峰地界,便感受到一股奇异的力量在狂乱地吸收着四周的灵力。它忆起孟亦,只道不好,以为是他出了事,立刻飞身朝山上跑去,其速度之快,丝毫不像一只富态丰满的鹅。 来到九曲峰上,果然感知不到孟亦的存在。 而那曾经日日跟在孟亦左右,悉心照料的仆从似乎变异了一般,□□在外的肌肤上经脉暴起,仿佛刻画着奇异的纹路。围绕于那仆从四周的灵力,正以他为中心,狂乱放肆地涌进了他的体内,如旋涡一般的灵力气场几乎肉眼可见。 “先生,先生” 大白鹅站在童衡身前较远处,依旧能听到他口中执念一般的喃喃自语。 —————— 薇罗仙子将宿歌叫过去,的确是知晓了一些有关于重塑元婴丹药的消息。 然而散源大能寿辰在即,宿歌作为如今的宗门大师兄,若果不在各个重要的场合露面,实在说不过去。只是宿歌这副模样,显然是除了孟亦,其他全不放在眼中,于是薇罗仙子只道,他先将该做的事情做了,自己自会将消息告知与他。 反正她已经遣人去看了那消息传来之处,那丹药跑不了。 于是一日忙碌过去,薇罗仙子将消息告知了宿歌,说完,她道:“你先不要急着邀功,等寻到了丹药,再去九曲峰找孟亦,才为上策。” 薇罗仙子还以为孟亦醒来后,必然是回了自己的九曲峰,却不想自己爱徒却告诉自己,他将孟亦拘在了苍殿内。 宿歌已然不清醒,薇罗仙子却还明白的很,以孟亦的性格,拘着他,绝对是最不正确的做法。于是,她先将宿歌训了一番,告知他心急无事于补,顺其自然方得始终,然后便起身前往苍殿,欲将孟亦放回去。 薇罗仙子为自己这不懂情爱的徒儿,也是操碎了心。 然而她却未曾料到,苍殿外的庭院中,孟亦竟是正坐在树下,饮着茶水,神情自在悠然。 薇罗问过仆从,才知晓原来这一日,孟亦被宿歌拘着,活动范围被限制在苍殿的范围之内,却自始至终不急不躁。一日过去,吃的时候则吃,不喜的饭菜并不将就;睡的时候则睡,仿佛不过是来别人家平平常常做个客而已。 薇罗仙子心中怪异,一时间忘了自己是要将孟亦送回九曲峰,只摇着罗扇问道:“你怎如此看得开。” 孟亦闻言,第一次在薇罗面前轻笑出声:“仙子的意思,是要我求你们吗,求你们放了我,给我自由,你们拒绝,于是我断水绝食,誓死不从?” 说着,他面上笑意越发柔软,如山间积雪消融,畅意流淌,明澈通透:“做错事的不是我,我没有受罪的理由。” 不远处,跟从师尊匆匆而来的宿歌听着这句话,只觉心中绞痛,难以平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第三十二章 薇罗仙子不禁心道这般豁达心性, 果真无人能及,或许比起重塑元婴之药,他们更应该寻来的, 是塑心之药。否则以孟亦如今这般无情无爱,无心无念的心境,看似随遇而安实则坚定自若, 自己爱徒在他眼中,恐怕还不如困倦乏累时倚着的躺椅来的重要。 薇罗仙子挥手收回了宿歌设下的法器结界,转身看向身后跟来的宿歌:“徒儿,你将孟亦送回九曲峰。” 宿歌握紧了拳头。 想起师尊说,情之一字, 心急不得,以柏函脾性, 强求恐怕只有玉石俱焚的下场,然而软磨又能如何, 他眼中还是没有自己。 如此挣扎片刻,宿歌还是走到了孟亦跟前,轻声道:“柏函, 我送你回去。”这次, 他绝不会让柏函在飞剑上受了凉,要用作为屏障的法器,将他好好安置起来, 为他遮挡风寒。 孟亦道:“不必, 孟某自有坐骑。” 说着, 孟亦不与两人多费口舌,从随身携带的储物袋中拿出一枚干净洁白的羽毛,指尖轻点,往其间输入一丝灵力。霎时,那羽毛便朝外飞了去,飘于空中,顷刻间消失不见。 这羽毛是那魔修与孟亦说笑的时候,忽然让大白鹅好一阵抖动所得。当时白鹅抖出无数羽毛,那根根分明的洁白羽毛有思想一般,漫天飞舞后,自行叠在一起飘在了孟亦手边。 而后,魔修笑了笑,道你若是有什么事,而肥鹅又不在身边,便将灵力输入羽毛,大白鹅自会来找你。 如今结界已经撤去,他可以离开苍殿,便想起了这几根羽毛。 不知那呆鹅有没有做完自己的事,若是没有,孟亦深觉自己或许可以先往九曲峰的方向,徒步行走片刻。 薇罗诧异于孟亦还可以使用灵力。 孟亦察觉后,只道:“见笑,孟某还不算完全废了。” 想到修者不止丹田内可以吸聚灵气,经脉中也可以储存少许,薇罗便也没了怀疑。 一旁的宿歌见孟亦如此举动,知晓他是在召唤灵兽过来接自己,立时上前道:“灵兽坐骑来的恐怕缓慢,不如还是让我送你一” 然而他还未说完,就听到一声高昂鹅叫,宿歌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道雪白的身形正冲刺般疾驰而来。 不过几瞬时间,白鹅停在了孟亦脚边。它静下来时,全然没了刚刚那副动作迅速的样子,一摇一摆霎是呆愣,如以往一样围着孟亦转着圈。 “这灵兽,”薇罗仙子见着白鹅,只觉奇异,“好生威风。” 白鹅挺了挺胸膛。 孟亦见着白鹅,对薇罗道:“既是孟某灵兽已到,晚辈便不再多留了。” 说完,他低首看了白鹅一眼。白鹅心领神会,体型倏而变大十数倍,体态巨大顿时如苍鹰一般神武。它俯下身,让孟亦乘坐在自己背上,而后便振翅而起,于天际翱翔。 陆上,宿歌望着天际一点白影,久久回不了神。 柏函,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好吗,仙器法宝,天材地宝,奇珍仙果什么都好。 只要你说要,我什么都为你寻来。 离开了苍殿,大白鹅驮着孟亦,缓缓降下来于低空慢速飞着。因着白鹅飞行高度不高,速度也不快的缘故,孟亦只觉四周刮过来的风清爽柔和,怡人的很。 白鹅开口说话,自然是魔修的声音:“小亦儿可怎的跑那么远,让本尊好找。” 孟亦闻言,道:“你过来是收到了羽毛传信?着实” “也是,也不是。”白鹅解释,“本尊方才回到九曲峰,便察觉不到了你的踪影,本尊如此喜欢你,自会怕你出事,出来寻找。找到一半,便收到了你用羽毛传的讯息。” 孟亦道:“多谢。” 白鹅喉咙发出一声愉悦轻笑:“不过话说回来,小亦儿怎知本尊可以当坐骑使,本尊可只是区区一只肥鹅而已,你这可是在奴役幼小灵兽。” 尽管白鹅平日里看着呆傻,但它毕竟继承着魔修的能力,又怎会只是一只普通的鹅。没有哪个普通灵兽能把整个鸿衍宗都快搜查了个遍,却不会被任何修者发现,整日优哉游哉,游水捉鱼。 这样厉害的灵兽,若是连个人都驮不动,着实不大可能。 这道理孟亦知道,白鹅自然也知道,此时说出来,不过又是与他逗笑罢了。 孟亦摸了摸白鹅柔顺光洁的羽毛,掩着眸子道:“我便是奴役了,你当如何。” “不如何,不如何。”白鹅道,“小亦儿高兴就好,本尊在这儿呢,任你奴役。” 白鹅虽是形态呆憨讨喜,修为到底不同凡响,即便飞行速度舒缓,未有激烈之感,转眼,却已经飞过了将近一半的距离。 寻着孟亦,确认他无事,白鹅才想起另一件事情来:“不过,你那九曲峰的仆从,似乎出了些问题。” 孟亦闻此,道:“出了何事?” 白鹅如实告知:“并无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成因怪异罢了。本尊大抵有些猜测,但因为担忧你,便直接将他打晕了,之后再议。” 片刻后,回到九曲峰地界,孟亦才知道这魔修的“打晕”是个如何打法。 只见童衡倒在院中巨木不远处的地上,侧脸朝下,半边脸上沾的都是灰尘,显然是直直地朝着地面倒了下来。 孟亦看向白鹅:“如何让他清醒。” 这时,魔修低沉的嗓音却从孟亦身后传来:“本尊吃味了,你更在意这仆从一些,都不问问本尊何日归来。” 孟亦看向白鹅,便见它已然静止了动作,不似之前呆愣却淘气的样子。扭头朝身后看去,果是那魔修本尊,沈五渊归来。 沈五渊含着笑意盯着孟亦瞧了一会儿,随后才看向倒在地上的童衡。 童衡身上青筋已然消退,肌肤却还留有浅淡的奇特纹路。魔修招了招手,那白鹅便走了过来,化为牛马大小,将童衡背至身上,驮进了童衡平日居住的木屋内。 白鹅归来后,沈五渊对孟亦道:“白鹅当时打晕这奴仆,是因他身体有异,却硬要冲出去寻找你。且等着,到时奴仆自会自己醒来。” 魔修既如此说,想必虽是有异,却无甚危险。 知晓孟亦会问自己那仆从发生了何事,沈五渊先一步说道:“那仆从身上发生之事本尊也很感兴趣,然而此时本尊更想知道的是,你如何到了其他峰头上,莫不是被那傻子一般元婴期小儿劫了去?” 见自己问了片刻,孟亦却八风不动,神态如初,沈五渊颇有些无奈。 须臾,沈五渊想起西陆一行,转而故作神秘对孟亦道:“此次西陆之行,本尊找到一样东西。” 孟亦心中不甚在意,开口问道:“何物。” “你给些反应,本尊便告知于你。”沈五渊边说边叹息一声,神情委屈状,“本尊如此高龄,还专程跑去西陆那荒芜之地奔走,就是为了给你拿来这样东西。” 孟亦闻言,沉思须臾,一双清然眸子看向沈五渊:“你想要何种反应。” 沈五渊见他仿佛真的在思考如何反应一事,顿时被逗乐,不再与他说笑。他走到孟亦身前,挥手打出一道蕴含渡劫后期大能深厚灵力的隔绝屏障,便将收在储物戒中的灵玉匣子拿了出来。 灵玉,比上品灵石所含灵力强了近百倍,但是因着其稀少珍贵,却是百颗上品灵石换取不到的。修真之人在修炼或是布置阵法时,若是使用灵玉而非灵石,其灵力之强盛c之精纯,无可匹敌。 修为大幅精进,阵法耐久牢固是必然之事。 然而此时,如此珍贵的灵玉却被大量融合在一起,制成了一个匣子。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那匣子外感知不到灵力波动,想必灵玉浓郁纯净的灵气都被锁在了匣子内。这种构造,一般是为了保护匣子内盛放的物什,用至纯至精的灵气滋补将养。 由此可见,这匣子里面放的东西,是何等珍贵。 沈五渊将匣子放在了藤桌上,问孟亦道:“小亦儿,猜猜这里面是何物什?” 孟亦回答:“神药无念。” 沈五渊闻言,摇头失笑:“此乃天地之源。” 无念神药最可能被藏匿的地方,便是那玄温所在之地,玄温老贼当鸿衍宗宗主已经几千载年岁,怎么可能不知晓有神药藏于鸿衍宗深处的禁制内。退一万步,即便神药如今不在玄温老贼手中,他那里也必定有什么线索。 因此,沈五渊跑去西陆,是为了此时手中的天地之源,并非是如他所说为了神药。 孟亦敛眸重复:“天地之源?” “嗯,天地之源,可活心脉,生根基。”说着,沈五渊将匣子又拿在了手里,正对着孟亦打开来,“这一枚,是风系天地之源。能生根基,便是能在你丹田之中,生出元婴之形,他日修行些时日,根基扎实元婴凝练,自可走上重新修炼之大道。” 孟亦定睛看去,匣子中,一团由风组成的圆形物质置于其中。在沈五渊打开匣子之后,那物质漂浮了起来,散发着点点微光,其中蕴含的风属性能量浓郁到几乎化为了实质。 沈五渊寥寥数言,却令孟亦立刻知晓了这物什的贵重,想必光是天地之源便已是极其难寻,更何况是风系天地之源。 “本尊此次西陆之行,便是为了取此物,为你重塑元婴。” 即便知晓眼前之物是可能修复自己元婴之重宝,孟亦眼中却还是无欲求,无喜悲,只平静问道:“为何?” 魔修调笑:“当然是因为本尊喜欢你。” “那便不必了,我没有等价之物与你交” 仿佛知晓孟亦会拒绝,沈五渊俊美面容上挂着的笑意不变,手上却直接将那天地之源抓了过来,在孟亦话还未说完之时,推进孟亦丹田处,等待其与孟亦丹田融合。 然而,令沈五渊意想不到的是,那天地之源竟然排斥进入孟亦体内,被弹了出来。 前所未闻。 “天地之源自会被丹田内空无一物的人所吸收,而后幻化成为新的修者根基,若是它排斥你,应该是你丹田内元婴完好才是” 沈五渊英挺眉峰拧起,执起孟亦手腕,为他诊脉,却诊不出缘由,不由自语道:“这是何种缘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第三十三章 天地之源虽是不好找, 但是有记载c有传说的故事中,还没有见过谁丹田中空空如也, 却会被天地之源排斥的。 事实上,若真想重塑根基,天地之源的属性是否与自己原本灵根属性相符,都不是必要之事。即便天地之源属性不同也能在修者丹田内生出根基, 只是初期恢复需要多加修炼,加以转化罢了。 既然如此, 那情况相符c属性想和的风系天地之源, 没道理会被孟亦的身体排斥。 沈五渊再三确认,仍不能从孟亦经脉中得出什么关于他身体情况的讯息。把脉诊断所得结果, 无非就是孟亦如今身体羸弱, 丹田空虚空无一物, 必然是数十年前失了根基, 仅此而已。 此刻,那魔修面上终于没了总是调笑的神色,神情严肃,拧眉思索着。 孟亦倒是自始至终没什么情绪,仿佛游离于事件之外, 他抽回了沈五渊握着自己的手,只道:“凡是必有因果机缘,若是我用不上这天地之源, 只能说明它于我无缘。你的一番好心我心领了, 这贵重之物, 你还是拿回去为好。” 说完,孟亦想起自己体内莫名的灵力。 不知天地之源抗拒自己,无法进入自己体内,和这股灵力有无联系。 沈五渊活了近万年,不说将大千世界都游了个遍,却也算是遍历修真界绝险河川,见多识广可见一斑。 如今世间已知的修者大能,沈五渊自认为,能与自己修为见识相较高低的,也就是玄温了。他原本比玄温高了一个境界,只是如今自己飞升失败境界跌落,而玄温潜心闭关已有数十年,待那老贼出关,两人交手,却不知是何等光景。 沈五渊搜尽了脑海中的讯息,也不能判断如今的状况成因是何。风属性的天地之源毫无问题,那么出了问题的,应当是孟亦的身体。 “孟亦,你莫要动,待我查看你腹中丹田。”沈五渊修魔,为人也放荡不羁,不拘小节,总没个正经,如今却如此认真严肃地叫了孟亦全名,可见他此时极为认真。 孟亦也不知自己的身体究竟有何异常,思考灵力一事时,他忽然又想起自己的血液不知从何时起就有了奇特强大的治愈能力。关于自己血液之事,他一直以为是玄温有愧,拿无数丹药吊着自己性命,才产生的异变。 此刻仔细想一想,或许血液c灵力以及被天地之源排斥之事,三者之间都有所关联。 孟亦思考的时候,沈五渊已将天地之源塞回了灵玉匣子中,再将其放到藤桌上,而后伸出右手,虚空放置在了孟亦腹部的位置。 一阵白亮舒缓的温暖光芒于沈五渊的掌心释放。 那光热穿过虚隔的空气,传至孟亦腹部,渗入空荡的丹田之中,带来阵阵温热之意。片刻后,沈五渊将手掌向上移动,而后停在了孟亦左胸口的位置,白光不散,热度持续渗入孟亦体内。 “有趣。”沈五渊收回手掌,如此说道。 孟亦只道他知晓了其中缘由,便直直地看向他,等待他接下来的话,谁知沈五渊竟是态度随意地耸了耸肩,摇首:“有趣,本尊竟是不知晓其中缘由。” 说着,沈五渊抱臂,绕着孟亦走了两圈,继续道:“本尊确确实实感知不到你元婴的存在,也感知不到你心脏的跳动。你的身体没什么异常,若是这样,那天地之源仍旧排斥于你莫不是因为你其实已经魂飞魄散,站在本尊面前的只是个幻象?” 孟亦抬眼,见着这魔修抱臂围着自己不住转圈的模样,淡声道:“我是不是幻象不好说,你被那白鹅附身了倒是真的。” 沈五渊闻言放声而笑。 孟亦趁着他笑着的间隙,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沈五渊见状赶紧道:“你去作何?” “休憩。” 闻此,沈五渊看向桌上摆着的灵玉匣子,扬声道:“那天地之源呢?” “你自行收着,”孟亦步伐不急不缓,“本就不是我的东西。” 沈五渊叹息一声,笑道:“本尊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拿回来的道理?” 孟亦闻言并不回头,只道:“现在有了。” 沈五渊将那灵玉匣子拿了起来:“也罢,本尊先帮小亦儿拿着,等本尊找到你身体与天地之源无法融合的问题的解决方法之后,再将它送与你。” 既然是送给了孟亦,无论如今能不能用得,沈五渊是极想将这天地之源放在他手中的。 然而,天地之源这等连大乘期c甚至渡劫期大能都不见得见过的宝物,直接放在几乎灵力全无的孟亦身上,恐怕招来不测。天地之源被盗事小,孟亦受害事大,要知道,有的是修者宁愿自毁元婴,也要在体内种下天地之源。他毕竟不能时时刻刻待在孟亦身侧,大白鹅终究也只是一只继承有他部分修为的灵兽,只偶尔会被自己控制,并非万能。 如此看来,这物什暂时还是放在自己这里,较为安全。 这么想着,沈五渊将匣子收进储物戒中,又恢复了往日里没个正形c自由散漫的邪佞模样,跟上孟亦的步伐,与之谈聊道:“我们九曲峰上的人可真是人才辈出,个个不一般,竟还有不能融合天地之源的存在。” “没有人才辈出,九曲峰上,只有两个人。” 沈五渊挑眉:“我和你?” 孟亦语气平淡:“我与童衡,最多再加一只鹅。” “哎,明明小亦儿之前还说要奴役我,怎么,现在便又不承认我是这九曲峰上的人”沈五渊面上挂着笑意,说话间却故意透露着些被人抛弃的怨妇口气,“小亦儿,这始乱终弃,可要不得。” 孟亦懒得再与他说道,唇角却微微扬起。 天色渐暗,孟亦去看了眼童衡,确认其无碍,这才回到了自己屋中睡下。 童衡自少年时,便被分配到了他这九曲峰,自那之后鞍前马后c尽心尽力地伺候了他一个废人十年时间,令自己日子过的着实清闲幽静。童衡一直叫他先生,而他不过随意教导了他几句罢了,其实从不值当什么。 后来,孟亦思及自己身子不好,恐怕某日就去了,魂飞魄散,再不能在这世间留些什么,这时便想到了童衡。在他看来,童衡就像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尽管他才是被“孩子”照顾的一方。于是,孟亦便去取了归元洗髓丹,只道自己若真的散了神魂,这全心全意陪了自己多年的忠仆,能在修行一路上,走得更坦荡些。 如今看来,却不知是福是祸。 见孟亦沉沉睡去,沈五渊放了心,他已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未曾食寝,此时自然也不需睡眠,便翻身去了九曲峰后禁地之中,再探曾经藏了神药的洞府,或许另有蛛丝马迹可寻。 至于大白鹅,则展开翅膀飞上了笼罩着躺椅的巨木树杈之上,一动不动,隐于巨木的繁茂枝叶之间,守着九曲峰。 —————— 苍殿中,九天玄冰筑成的冰室内,丝丝寒气凝成了实质的雾气,萦绕飘散在室内各处,连呼吸间沁入口鼻的气息都带着冰寒之意,侵入五脏六腑,冷彻骨髓。冰室正中央,宿歌坐在一块蒲团上,闭着双眸,极力压制着心底越发猖狂的心魔。 心魔于神海间翻滚,令宿歌冰灵根属性的身体竟是生出灼热之意,经脉中渐渐滋生火毒。 宿歌的意识已经迷乱,恍惚间,只觉孟亦正素衣青衫站在他身前,俯首淡漠地看着自己。 “对我笑一笑,柏函。 求你了,对我笑一笑。” 然而,无论他如何祈求,身前之人却还是那冷然疏离之态,明明看着触手可及,却怎么也摸不到碰不着,与他似乎隔了天堑。 “你不看我,不念我,也不允我爱你,不允我触碰你,眼中没有我这个人都没有关系,至少让我知道,我在你这里还是有用的。 柏函,你告诉我,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告诉我,你还用的上我。” 不然如今才幡然悔悟的我,究竟是为何而活。 然而这次,识海深处的孟亦甚至没有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便转身离去。 念至痴狂,宿歌竟是在幻象中,都没有进入孟亦几步范围之内的勇气,只敢眼睁睁看着他潇洒离去,眼角眉梢都未曾因为自己留下丝毫痕迹。 最后,孟亦连身形都淡了去,似是不愿出现在自己幻想的场景之中。 倏而,宿歌睁开了双眼,朝前喷出一口滚烫鲜血。他企图压下的心魔愈发顽固,眸中已经不仅仅是被浓雾包裹的幽深,而是已经转变成了几欲滴血的鲜红,眼球上遍布血丝,眼角欲裂,额头间有青筋浮起。 这番几近癫狂的模样,与他扬名在外冷漠拒人的宗门大师兄形象大相径庭。 然而,早已被心魔侵蚀的宿歌此时全然顾不得这些。 宿歌只觉自己脑海中无数道声音回响,时高时低,扎根于神魂深处,驱散不得。 与此同时,他的眼前又仿佛有无数道影像回旋交错。有时是孟亦笑的温润有礼喊他“宿师兄”的样子;有时又成了孟亦眉眼淡然地站在那里的消瘦身影;有时又变成了孟亦躺身血海之中,看着他,朝他伸过来的那只手 最后,那些声音渐渐融合在了一起,变成了一句话:想要他原谅你,唯有一死。 宿歌嘴角溢出鲜血,眸中红光闪动。 唯有一死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第三十四章 薇罗仙子本在自己殿内打着坐,忽觉心神不宁。 这情绪来的突然,却无比强烈,令她无论如何集中不了心力放在修炼打坐一事上,同时,灵气也不能顺畅吸入进入体内。如此片刻,薇罗只觉得心绪难平,焦躁难安,隐隐觉得将要有事发生。 既是无论如何静不下心来打坐修炼,还是莫要强求,免得修行出了岔子,气血凝阻,灵力不通,恐怕不妥。 思及此,她略显烦躁地站起身,揉了揉眉间,在屋中踱步。 倏而,她忆起什么,立时脸色大变,转身进了放置她各个弟子命牌的房间。 有关命牌此物,每个内门弟子哪怕只是记名弟子,在拜入师门后,都会被其师尊取一滴心间血做成命牌,陈列在一处。修着之人时常外出历练,处处凶险,机缘与生死相依,这样做可保证师尊及宗门能知晓门下重要弟子的安全。 薇罗已是许久未进入放置命牌屋舍,此时她踏进屋内,抬眼看去,只见属于宿歌的那枚命牌,竟然隐隐有破裂的迹象。 此乃性命垂危之兆。 薇罗仙子心下大骇,只道怪不得从刚刚开始就心焦难安,这分明是与她爱徒因果相牵,感知到了其此时正身处危险之中,性命难保。 一时间,薇罗再顾不得其他,立刻从储物戒中拿出了寻踪罗盘,将宿歌有了裂口的命牌置于其上,急于寻找自己徒儿位置。 那罗盘转动片刻,片刻后将有关宿歌身处何处的消息虚空显示在了罗盘之上。 这地点竟是在苍殿内? 荒唐! 有哪个胆大妄为之徒,竟敢在他们鸿衍宗内门中,对长老爱徒痛下杀手?! 然事出紧急,由不得薇罗仙子再细想其间缘由,她将灵盘随意收回储物戒中,身形一晃便朝苍殿飞去。 到底是大乘期的修者,宿歌所在峰头又与她峰头离得不远,前后不过几息时间,薇罗仙子便抵达了苍殿,跟着寻踪罗盘的指示往其深处走去。 又是几瞬时间,她便行至了冰室门前。 还未踏入冰室,薇罗仙子便闻到一股刺鼻至极的浓郁血腥之气,被九天玄冰冰室中的寒气裹着,扑面而来。薇罗仙子越发担忧,再不迟疑,立时进了冰室内。 看清室内景象的刹那,薇罗仙子被那场景惊得愣在了原地,说不出话来。 只见那冰室正中央,宿歌正躺倒在地上血泊之中,满身都染上了刺眼的鲜红色。他的腹部被剖开,那样貌神态都肖似宿歌的元婴被生生剜了出来,血淋淋地跌落在一旁的地上,灵力虚弱。宿歌脚踝与手腕处也被人用利刃切开,手脚筋则被蛮力扯断,伤口狰狞外翻,可怖至极。除此之外,宿歌满手是血,一柄灵剑落在他身侧,其上也沾满了鲜血。 冰室内没有其他修者的气息,宿歌手脚腕的肌肤却是他身旁跌落的灵剑切开的,那跌落在地的元婴上也有被宿歌手指掐过留下的伤痕 不难看出,这遍体的伤痕,都是宿歌自己弄的。 缘由,无非是情至深,悔至极,心魔难控。 想通其中关窍,薇罗仙子气结,不知是该惊该怒。然而宿歌性命垂危,薇罗仙子也顾不得其他,立即用术法将宿歌心脉护住,又将被他自己剥离出来的元婴封存在灵池之水中,保其灵气与活性。 随后,薇罗仙子使出悬空术,将宿歌移出了冰室,使他躺在了苍殿寝室内的床榻上。盖因宿歌此时身上无任何灵力运转,元婴也被掏出身外,经脉又被挑断,即便他是冰灵根修士,此时躺在九天玄冰所筑的冰室内,也难抵渗骨冰寒。 薇罗心力交瘁,使出浑身法术,用了无数秘宝,这才将宿歌元婴归位,经脉连接起来,方才护住他的修为和性命。 也幸好她发现及时,元婴强行离体时间不长,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做完这一切,薇罗仙子亦不敢离开此地,又挥手在宿歌床榻四周布了无数聚灵阵法,这才守在一边,生怕他醒来心魔微消,再对自己下手。 那副狠厉血腥的场景,是真想致自己于死地的人才做得出事。 薇罗救治及时,不过一夜过去,宿歌便醒来。 他面色苍白如土,浑身钝痛,不能动弹。经脉暂时阻塞,稍稍运行便觉痛的刺骨,浑身痉挛。 薇罗仙子虽然气愤,但是知道宿歌这番作为乃是心魔所致,到底心疼。 此时,见宿歌醒来,薇罗仙子正想好好告诫他,让他好生休养,却见他躺在床上,疼痛致使双眼朦胧,嘴角竟然挂着不自知的浅淡笑意。 须臾,宿歌伸出手,拉住了薇罗衣襟,痴痴道:“师尊,我看见柏函了。” “师尊,元婴掏了,筋也挑了,柏函是不是原谅我了。” 说完,宿歌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脚筋已被接上,元婴也归了原位。 意识到这一点,宿歌眼中惶恐蔓延,眼球渐渐又覆上红色血丝,显然是心魔又起。 奈何他身体动不了分毫,无法再起身将自己元婴挖了去,便只能峰眉拧起,喃喃道:“师尊,您怎么把我治好了,如此不可,如此,柏函不会见我的,他不会见我了” 薇罗仙子闻言浑身一滞,而后徒然苍老。 一声叹息。 自欺欺人,痴狂至此。 —————— 柳释近几日又陷入了忙碌之中,然而繁忙之中,他仍旧不忘要给孟亦送珍宝之事。 经过几日的悉心准备,他终于将自己想拿给孟亦的那些珍宝都分门别类地收进了各个储物袋中,面上这才有了笑意。 希望柏函能用得上。 然而以柏函性格,柳释料想自己去往九曲峰,他必然不会收到自己的东西。 恰在此时,又逢柳父柳坤忽然传信,要他今日一刻钟后一起去摆放华天仙宗的宗主。 柳释思索片刻,便叫了名年龄稚嫩的炼气期忠心随从,命他乘着灵兽将东西送到了九曲峰。 他想着,若是令稚嫩孩童去送,想必柏函不会过于愤然,也更可能接受那些东西。然而柳释想了想又觉不妥,便再叫了两名化神期的修者跟在随从左右,免得他修为不高却揣着珍宝,在路上被人劫了去,只是护送便好,不要进入九曲峰。 清晨,随从动身之前,柳释千叮咛万嘱咐道,要把九曲峰那人当自己来尊敬,不得不敬亵渎,送完立刻离开,莫让那人将东西退了回来,若是他不让你进入那九曲峰的禁制,你也可能有任何性子,只管乖巧地在外候着,莫要扰了九曲峰清净,等到什么时候事成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随从闻言,点头应答,一一记下。 然而,小随从行至了那九曲峰的栅栏门前,却没有遇到如柳释所说的c进不得的禁制,而是左右张望后,直接踏步便跨了过去。 小随从深觉奇异,还以为是自己寻错了峰头,可那斜插着的一块木板上也确确实实写着“九曲峰”三个字。既是想不通,随从索性不想了,或许柳少宗主口中所言的禁制是个有时效性的阵法,此时不见了也不足为奇。 况且,如此一来自己直接通过禁制,上了峰头,岂不是能更快完成少宗主的任务,赶紧回去领取奖赏。 这么想着,稚幼小童顿觉心中欢喜,步伐越加轻快。 两名化神期修者则隐在了山下。 小随从心情愉悦,方才沿着山路走了几步,便瞥见一处空旷的院子,和不远处的木屋。他笑开来,正想再往前走,却被忽然从天而降的白色身影扑倒在地,砸了个正着。 随从仰躺着被扑倒在地,眼冒金星,刚想呼救叫嚷,便被一团白色羽毛糊住了嘴。 定睛看去,扑倒自己的竟然是一只大白鹅,鹅屁股正正当当地坐在了自己的下半边脸上。灵兽一般都有灵力,平日里干净得很,坐在他脸上倒也没什么,但是随从还是觉得浑身难受。那只鹅重的很,坐在他脸上不仅让他说不出来,更是让他起都起不来。 小随从挣扎片刻,平摊开四肢,放弃了。 躺会儿吧,这只鹅想必是九曲峰的灵兽,等九曲峰的主人醒来,必会把它弄开,随从这么安慰自己。 白鹅见他不再挣扎,就定定地坐在他脸上,合了眼打起盹儿来。 孟亦睡至清晨朝露散去,暖阳高照,才迷蒙转醒。 知道自己身在九曲峰,近十年的习惯使得他在朦胧之际,不由得轻唤了声“童衡”。片刻后,他才想起,童衡身体有异,尚在昏睡之中。 彻底清醒后,孟亦穿了衣衫出了屋门。 外面晴光正好,那魔修不在附近,孟亦倒不觉得稀奇,沈五渊此人本就是这样,向来是个来去无踪的。此时不见人,想必又是去了何处寻找线索。 孟亦方打算朝童衡昏睡的房间走去,看看童衡如今情况,却忽然发现,那院中的大白鹅并非如平日那般窝在草丛里,它身下,明显还压着个人。 那随从被压住了嘴,眼睛却未被遮挡,他远远地见着孟亦,立时双眼晶亮,哼哼起来,企图说话。 少宗主遣他来的时候,未给他看九曲峰峰主的画像,只叹然道峰主其人气质超然,容貌出众,恍若仙人,你去了便知道了。 随从原本还不懂什么意思,只道修真界哪个不是气质超然容貌出众的,然而此时,他见着孟亦,才了悟,可不就是仙人吗。 孟亦看了白鹅一眼,阖眼打盹儿的白鹅便有所感般,移开了压着随从的鹅屁股,坐在他胸前,仍是不让他起身。 那随从年龄不大,脑子却转的极快,刚被大白鹅松开了嘴,便唤道:“仙人!仙人!在下并非坏人,在下是奉了我家少宗主柳释之命,来为仙人送东西的!” 柳释? 孟亦闻言,神色不变,平静地转过了头,一言不发,继续朝着童衡房间走去。 随从见状急了,一边心道仙人不理他可如何是好,一边焦急唤道:“仙” 他这一个“人”字还没说出口,便再次被大白鹅一屁股坐下,堵住了嘴,只能发出不满的呜呜声。 大白鹅始终阖着眼,昂着雪白长颈,矜傲自若。 今日,也是一只合格的灵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第三十五章 孟亦踏入童衡屋内,只见童衡尚在昏睡,但胳膊上的诡异纹路已经基本消褪,气息也逐渐平稳,看样子不久便会清醒。 孟亦放下心来,虽不知道童衡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否与自己令他吃下归元洗髓丹有关,但只要于身体无碍,于修行无碍,便好。 具体情况,恐怕还是要等他醒来才能得知。 如此,孟亦便又踱步出了木屋,去了院中。 他边走,边拿出了身上的储物袋打开,捏出一粒辟谷丹,正准备用其来果腹,便瞧见不远处的石桌上正摆放着清淡的饭食,透明的半圆形屏障将整张石桌都罩了起来。 孟亦将辟谷丹收了起来,走到石桌前。 只见半透明的屏障上还有字迹呈现,分分明明地写着“早点”二字。 孟亦伸手触碰屏障,屏障感知到他的温度,自动消失,字面的青菜与灵米粥的热量散放了出来。蒸腾的雾气带着食物淡淡清香。他坐下来,便发现盛了粥的碗下面还压着一张字条。 他抽出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若是打开了屏障,记得趁热吃,莫要等它凉了。 本尊这几日可能不在此地,那只肥鹅仍旧留在你这里,想本尊的时候,便随意差遣,平日里拿来打趣也使得。” 孟亦已经自动忽视了魔修惯例的调笑,从这留下的字条中,可以得知沈五渊暂时又离开了的消息。想必是他昨夜不知何时回来了一趟,因为遇上了些事需要处理,便留下这些东西又匆匆离开。 当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其实,真实境况是沈五渊是昨天夜里去了躺禁地,在其间转了几周,又去了趟隐秘的洞府之后,忽觉自身境界不稳。修为境界有松动的预兆通常来讲是好事,然而沈五渊的境界松动,却不是即将突破导致,而是有境界往下跌落的趋势。 此事非同小可,怕是当时飞升失败留下的隐患。 如此一来,沈五渊便更要急于寻到神药无念,修复神魂。然而在那之前,他需得先寻一处僻静之所闭关些时日,将境界稳住才可。 思及此,他立刻返回了九曲峰,为孟亦做了早点,留了纸条便匆忙离去。 自己情况特殊,虽说只是稳定修为境界,用不了多长时间,但是闭关过程中不知会发生何事,如果引来奇异现象,可能会暴露自身。因此,还是莫要离鸿衍宗太近,免得被将要出关的玄温发觉,届时再难接近神药。 至于为何不在留下的纸条上说出自己消失的实情,只是因为沈五渊想着,自己这些糟心之事,用不着去烦扰孟亦。孟亦只管如现在这般,每日清闲悠哉,隐于山上,不问世事,而后等自己寻找神药,也寻找到治好他身体的方法便可。 却说孟亦看了那纸条后,就将其收了起来,坐在石凳上。 不远处,小随从还被大白鹅压着。 鹅压在自己身上,疼倒是不疼,也不算难受,就是重的很,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活泼好动如他,着实觉得憋得慌。 此刻,随从见仙人走出了屋子,在石凳上坐下,显然是要用早点,立时朝仙人投去了晶亮目光,眼巴巴地望着他。 孟亦见状,对肥鹅道:“放了他吧。” 大白鹅闻言,提起丰满的鹅屁股,晃晃悠悠从小随从身上滚了下来,头着地。它不甚在意,站起身,张开翅膀,晃了晃脑袋,又是一只精神抖擞神神气气的白鹅。 小随从终于被放开,差点喜极而泣,想起少宗主交给自己的任务,翻身连滚带爬朝着孟亦跑了过去。 记着少宗主的叮嘱,小随从言语动作丝毫不敢怠慢,在离孟亦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弯腰拱了拱手,尊敬道:“见过仙人,小童是奉凌霜剑宗少宗主柳释之命,来给仙人送东西的。” 说着,小随从从怀中掏出一方储物手镯,双手捧着往前走了一步,低头道:“这就是我家少宗主要送与仙人的礼物。少宗主说,手镯里面另有储物袋八c储物戒六,分门别类装了些适合仙人用的符咒c天品丹药c极品药草等等。除此之前,其间还有其他各种有趣的物件与法器,天地玄黄各个品级皆有,望仙人” “拿回去吧。” 说罢,孟亦拿起碗筷,用起了早点。 “啊啊?”小随从还在低头闭眼细数着手环里面包含的珍宝,生怕说错或是少说了些什么,却听仙人语气平静让他将东西拿回去。 小随从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呆愣。 白鹅十分应景地扇动翅膀,发出簌簌声响。 小随从回过神来,面露难色:“这” 犹记得当时少宗主不停嘱咐他,什么时候九曲峰上的人收下这份礼物,他什么时候再回去,他还有些纳闷。这礼物的分量,已经堪比他们宗门给鸿衍宗过寿辰的那位散源大能拿的贺礼了,只是阵仗不大,就遣他一人来送而已。 要知道,这储物手镯里有他听过却不敢想c也没能力见的极品法器丹药,譬如天绝丝帕,醉梦仙魂钉,风雷法衣,化元回春莲同时,更有许多他听都没听说过的稀世珍宝。小随从本就怀疑少宗主是不是把全部身家都塞进了这储物袋中,一路上骑着银龙狼,都胆战心惊的,生怕手镯丢了,一百个自己拿命来赔都还不上,少宗主居然还怕被送之人不肯收下这些珍宝。 小随从是打心眼里不信的。 然而现在,发现眼前仙人般的修者是真的拒绝收下这些东西后,小随从茫然了。 小随从隔了两步远的距离,看着仙人吃早点的样子。 若说仙人是少宗主的旧识,想必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即便他身上修为不显,气势未曾外放,像凡人一般,也可能只是刻意收敛。毕竟大多数的境界高深的大能,都喜欢掩饰修为,只是他印象中,还不曾见过哪位大能食用早点。 而眼前这位九曲峰的主人,明明气质如此绝然,却像个凡人一般,平静淡然地用着早餐。 最奇异的是,小随从发现仙人用饭的模样竟无半点违和。 明明是如此染了凡尘气息的动作,由他做出来,却半点不显得俗气,生生带了些别然的气度,清贵出尘。 小随从瞧着瞧着,甚至觉得舍不得再开口说话,扰了仙人吃饭。 等他再回过神的时候,孟亦已然用完了早点,回过头定定地看着他。 小随从红了脸。 须臾,小随从意识到不对,自己似乎忘了此行来的目的,是帮少宗主送珍宝 想起这一点,他又将那手镯双手托着举到了孟亦面前,重复:“仙人,这是我家少宗主要送与仙人” “我说了,”孟亦淡声道,“你拿回去吧。” 小随从闻言,红了眼睛:“仙人,小奴就是个来送东西的,少宗主说了,若是仙人不收,小奴就别想回去了” 说着,小随从眼眶里泪汪汪的,直打转,仿佛下一刻就要嚎啕大哭出声来。 一旁的大白鹅踱步过来,发出不屑的声音,也不知是瞧不起小随从胆怯,还是嘲笑柳释此番作为。 孟亦敛眸不语。 小随从见状,立刻将那手镯放在了孟亦面前的石桌上,深鞠躬道:“仙人,请您收下,麻烦您了,小奴叨扰了,告退!” 说完,他再不敢看孟亦一眼,转身使出了自己炼气期的全部修为,风也似的跑下了山。 孟亦看了白鹅一眼,大白鹅心领神会,伸长了脖颈叼住了石桌上的手镯,咽进腹中的储物空间中,又顺便扇动翅膀收拾了桌上碗筷,这才快速倒腾着两只橘色脚蹼,悄悄跟在了小随从后面。 呆鹅跟着小随从走了之后,九曲峰终于清净了不少。 屋内,童衡倏而睁开了双眸,双眼迷蒙看向屋顶,嘴中不自觉唤道:“先生” 下一刻,他坐起了身,俊颜肃穆,身上纹路再度浮现,于肌肤间若隐若现。 童衡衣服都来不及整理,便冲出了屋子。 出了屋子,童衡正欲寻找先生影踪,便见他正悠然地坐在院中石凳上,下掩着眼眸。 晴光方好,四周万籁俱寂,无风无云,连声鸟类鸣叫都未曾听到,时间仿佛至此静止,世间万物都失了声与色,唯有此时眼前的人,如此鲜活,令人见之不忘。 “先生。”童衡在较远的地方站定,神情恍然如此呢喃着,悄然握紧了拳头。 没事就好,先生还在就好。 以为先生不见了的心情,他此生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比起童衡此时的思绪纷乱,孟亦倒是神色平静,只想到了童衡此时的身体情况。 沈五渊前一日说童衡身体无碍,等醒来再与他说道,今日消失不见后,纸条上不曾提及,想必是忘了此事。 “嗯,你醒了,”孟亦道,“过来。” 童衡尚未理清脑中纷乱思绪,便下意识听话地走到孟亦跟前。 “手给我。” 童衡应声伸出手臂。 孟亦有些微凉意的手指搭上了童衡手腕,令童衡轻颤了一下,无所适从。 孟亦坐在石凳上,童衡站着,如此近的距离,低首看去,能看清孟亦纤长睫毛投射在下眼睑处的光影,零碎宁静。 孟亦击中心神为童衡把脉,片刻后蹙眉,童衡体内灵力运行正常,经脉畅通无阻,并无任何不妥。 不,应该说,童衡的身体好的出乎意料。 然而,这才是最古怪的事情。 —————— 宴客峰。 柳释随父拜访过华天仙宗的宗主后,急匆匆回了自己休憩的院落。 小随从已经归来,见着柳释,对他拱手,尊敬道:“禀少宗主,小奴已经将东西送到。” 还不待柳释露出宽慰笑意,便见门外匆匆进来一名仆从,定睛看去,那仆从手中正拿着个储物手镯,说是刚刚突然出现在院落门口。 小随从一见那手镯,顿时懵了:“少少宗主,小奴明明” “无事。”柳释拧眉摆手,“如此,我亲自去一趟。” 哪怕柏函不想见着自己,柳释还是想将这些东西都交到他的手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第三十六章 订阅率不足一半的孩子看到的最新章节是随机防盗章~  两人一同吃饭的时候, 童衡从不顾着自己吃,而是一直在为孟亦添菜。 二人用餐用到一半, 九曲峰上禁制忽而被人触动——这是有人来见。 童衡立时放下手中碗筷:“先生,我去看看。” 孟亦颔首, 不紧不慢地吃饭。 不多时, 童衡归来, 对孟亦道:“先生,外面有人求见,是昨日送先生回来的那名修士。” 昨日? 孟亦略一思索, 便不甚在意道:“让他进来。” 童衡领命离去,再回来的时候,身后便跟着冷若冰霜的宿歌。 宿歌原以为这个仆从会将自己领进九曲殿内, 不想却是将他领到了半山腰处。 宿歌往前看去, 正瞧见孟亦坐在不远处的石桌前,动作从容地用着早点。他吃着清粥小菜, 端的是气质雍容,即便是看见自己过来, 也未抬起头, 神情慵懒平淡,仿佛一切事不关己。 身处陋室, 富比谪仙。 那一刹那间,宿歌的脑海中忽然浮现这句话。 宿歌见孟亦对自己视而不见, 自顾自悠闲地吃着饭菜, 一旁的仆从竟也走了过去为他添菜, 不由得开口说道:“许多日子不见,孟师弟倒是有了用早点的习惯。” 修士自引气入体后可一日不食不觉腹中饥饿,进入筑基期便可完全辟谷,不必刻意食用饭食。宗门中炼气期的弟子和仆从众多,这也是宗门内会种植灵米灵蔬的原因。然而诸如宿歌这般的人物,早在数百年前便筑了基,自那之后更加无所拘泥,便一心求道,如今都快记不清上一次用餐是何时的事情了。 孟亦闻言,淡声开口道:“我等凡人,比不得修者,可百日不食。” 他说话的语气平静,没有情绪波动,但这一句“我等凡人”句“比不得修者”却令宿歌心底某个位置倏而被轻轻触动。不过须臾,那股几不可见的触动就被宿歌兀自压了下去,他当然知道孟亦不能修炼,也知道他再不复从前风光。 因为眼前这个人的元婴,是他联手另外二人,一起剜去的。 是他们毁了他的坦荡仙途。 但宿歌并不会后悔,修者要想成就大道,就要始终往前看,将一切杂念摒弃。否则成仙之路上,未免要被太多东西缚了心神,乱了道心,最后成就心魔。 所以,宿歌从不做令自己后悔的事。 另一边,孟亦终于不紧不慢地用完了饭,他接过童衡递过来的方巾缓缓擦了擦嘴角和白皙指节,这才第一次看向宿歌:“修者来此有何贵干?” 孟亦与五十年前完全不同的态度,宿歌在前一日的时候就已经体会到了,然而此刻再度听到他陌生疏远地叫自己“修者”,心中仍旧有些不和谐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之中失了平衡,离开了它原本该呆着的位置。 幸而宿歌素来冷淡,面上未有任何变化:“师尊命我来接你去丹岩峰,这几日都由我来接送于你。” 孟亦闻言道:“薇罗仙子费心了。” 语罢便走出了门。 宿歌见状,几步走到他跟前,直接揽住了他的腰:“既然孟师弟身子骨虚,走路这事,由师兄为你代劳便好。” 他话音刚落,就半抱着孟亦凌空而起,孟亦身上有铭佩,他们二人便成功越过了禁制。宿歌揽着孟亦轻软腰肢,踏上了自己灵器飞剑,凌风消失于天际。 后方一直注视着孟亦的童衡在孟亦被抱起的时候,便皱起了眉头。此刻,看着他们二人凌空而去遥不可及的背影,他握紧了藏在衣袖中的拳头。 —————— 这日,灵芮还是未能清醒。 一回生二回熟,孟亦喂她饮下血后,立时将丹药撵成粉末洒在自己伤处,然后咽下回血丹药。等到伤口愈合,自己的脸色不再通透苍白的可怖,他才撤了屏蔽,出了门去。 宿歌奉了薇罗仙子命令在外守着。 应霜平也说要过来看望他的同门师姐灵芮,却被薇罗仙子勒令禁止,只好作罢。应霜平自然不会对着宿歌抱怨薇罗仙子,他有自知之明,谁亲谁疏一目了然。 宿歌见孟亦出来,下意识看向他苍白姣好的面容。 孟亦望向他的眼睛通明,凉薄疏远:“走吧。” 孟亦的淡漠让宿歌发现,他们不过是再度重逢后的第二次相见,自己心中奇特的涟漪却越漾越大。 将孟亦送到九曲峰后,二人未言语,各自转身归去。 童衡依旧在山脚下等着孟亦归来,此时看见孟亦,立刻迎了上来:“先生,可还好?” 孟亦点头:“无事。” 童衡闻言踌躇片刻,明知自己不该问那么多,却还是忍不住道:“先生从前,一定是风光霁月丰神俊朗,无所不能的神仙般人物。” 孟亦闻言,平日里惫懒淡薄的双眸看向他,顿了片刻,倏而弯着眉眼笑了:“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竟如此会说话。” 他本就生的好看,比修真界大部分修士都还要引人注目,此时忽然笑的如此明媚,霎时间眉眼中尽是丝丝莹亮风情,笑意狡黠清甜,眉目如画,直教童衡看呆了去。 童衡竭力压下眼底痴意:“先生说笑了,童衡嘴笨,不会说话,只要先生开心就好。” 孟亦敛了笑意,唇间依旧有柔和弧线:“你还有何想知晓的?” “先生”童衡犹疑片刻,但还是问道,“先生为何会如此待在九曲峰上,却不住进九曲殿内?” 他本想问先生究竟经历了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先生必定是经受了磋磨才变成如今的模样,他若是直接问出来,必然会引出他心中疮口,于是便及时改了口。 “也没什么,”孟亦淡声道,“无非是九曲殿内,被挚友恩师及爱慕之人,联手掏了元婴c剜了心罢了。” 那日九曲殿内,被至亲至近之人围困于其间,一剑剜心,一手取出元婴,滚烫而灼人眼眸的鲜血淌了殿内满地。他躺在血泊之中,在肤剧痛中半阖着双眼,视线被疼痛和血色模糊,看着那几人相继离去的身影,只觉冷至了心底。 痛至极致之时,他沉沉昏睡了去。 那之后不知多久,他于生死间悠悠醒来,命被人同情施舍般吊着,失了被人倾羡的仙途,也失了一颗玲珑跳动的心。 自此,修真界山水茫茫天地浩大,再没了去处。 丹岩峰,宗主弟子居住的峰头上。 柳释看着眼前这人泫然若泣,眉目含情的样子,明明是和那时一样的动作,一样的神情,不知为何他心底竟生出了一丝烦躁。 他皱起英挺的眉峰:“应霜平,你哭些什么?” 应霜平闻言,赶紧擦了擦清秀面颊上的泪水,眼中却是微波荡漾的湿润模样,语气微微有些哽咽道:“柳大哥我,我没哭” 若是五十年前,见着应霜平这样,柳释只会觉得心疼,觉得他心软胆怯,定是受了委屈,恨不能立刻替他找回公道。然而为何,现在自己心底除了烦躁,竟然还有些说不清楚道不明的厌恶。 不应该。 柳释作为曾与孟亦相交百年的至交好友,对当初那事愧疚的很。 当时应霜平的身体状况,若是未有元婴续命,轻则失去修为,重则殒命。 柳释心悦应霜平,知道他天资平平,但是坚韧刻苦,最是看重自己的修为。相对的,应霜平的心性也较软弱可怜,怕是受不住此番磋磨境遇。 所以自己不能让他出事。 而反观好友孟亦,若是没了修为,却因着心性坚定,依旧可以活的极好,且总会有人罩着他,他们日后也会为他找到修补元婴之法。 因此,柳释心中对于好友格外愧疚自责,想要补偿于孟亦,甚至已经与应霜平断了联系,却又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若果再来一次,那事也是不得不做。 愧疚不等于后悔。 缘着这些因由,柳释一度以为自己对应霜平情意深重,难以自拔,才会连挚友都不顾。 既然如此,那么与应霜平再相遇,自己的心情不该是思虑挂念与心绪难平吗,这股不耐和厌烦又是从何而来? 未等柳释自己想个明白,就听应霜平忍着哭腔道:“柳大哥,我们已是五十年不见。这些年,我日夜牵挂你,也日夜因那事对师兄感到歉惋。如今,我们终于再见,柳大哥见面的第一句话便质问我是否截了这些年来你送于孟师兄的礼物难不成,我在你眼中,就是这般不堪的人?” 柳释闻言,这才想起自己来找应霜平的目的,是为询问自己寄于柏函的礼物一事。 此刻,应霜平提起这一茬,柳释更加烦闷:“你说你不知,那这五十年来,我每年遣人往九曲峰送的东西,都凭空消失了不成?” “东西消失不见,说不定另有缘由,我已有数年未见过你,也未见过孟师兄,柳大哥,你怎么会毫无缘由地怀疑到我身上?”应霜平说着,眉目间尽是愁绪和哀然,“柳大哥以前明明说过,你什么时候,都是信任我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第三十七章 订阅率不足一半的孩子看到的最新章节是随机防盗章~  孟亦问了问, 便可以肯定他的修炼速度与寻常天灵根的修炼速度无异。 食用归元洗髓丹,能得到如此造化,这份机遇已是十分了得。 童衡听了孟亦的意思, 连忙道:“童衡的机遇是先生给的,童衡的命,也是先生的。” “我作何要你的命。” 童衡俯首:“童衡此生,无所欲, 无所求, 只愿陪在先生左右,为先生赴汤蹈火。” 不论生死。 孟亦饮了口清泉水:“不过, 你尚未找到合适修炼的功法, 修为进境太快, 未必是件好事。你记着,打坐修炼的过程中别忘了感知自己灵根属性的异样之处。” “童衡全听先生的。” 孟亦又道:“找个时间, 你去趟山下的城镇,看看法器铺中有没有称手的法器,且买下来先用着。至于本命法器,尚且不急, 慎重为好。” 童衡闻言,疑惑道:“先生可有本命法器?” 孟亦将拱到自己腿边的蠢萌白鹅推了开来, 道:“有过。” 既是有“过”, 便是现在没了, 于是, 童衡不再多问, 只去了伙房准备晚膳。 今晚炒些灵菇,新鲜的,先生喜欢。 —————— 议事殿内,薇罗c木犀c闲龙三位长老端坐于上方,宗主及四位长老的亲传弟子坐于下位。 薇罗仙子玩弄着自己惯用的本命法器罗扇,用扇尾一下一下敲击在桌面上,发出咚咚的清脆声响,她挑起柳眉,开口道:“应霜平。” “晚辈在,”应霜平闻言立刻站了起来,拱手,“薇罗长老有何吩咐?” “宗主何日能出关,你可知晓?” 应霜平头上冒了汗:“晚辈不知。” “啧——”薇罗仙子向来不在乎自己是否合乎礼仪,直接如此轻嘲出声。 “薇罗长老。”木犀大能阻止了薇罗仙子接下来的奚落。 闲龙大能对下位众长老宗主的亲传弟子道:“好了,你们先下去吧。” 众弟子领命,全都退下。 木犀大能对薇罗仙子道:“你怎的又去问那应霜平关于宗主的事?” 薇罗仙子拿起罗扇,轻轻扇了扇风:“好奇。” 实则,是她想起自己爱徒如今情态,又想到其身上心魔渐生,心底总觉着是应霜平的缘故,连带着对宗主也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埋怨。她当时知晓这事知晓的晚,若是早些得到消息,说不得要阻止一番,寻个别的法子替代孟亦的风属性元婴。 也好让自己情感愚钝的爱徒再多些反应醒悟的时间。 闲龙长老道:“我们这次,是为了给一宗四长老的亲传弟子说道散源长老寿辰的事宜,薇罗长老还是莫要将主旨偏离了好。” “再者,散源长老曾告知于我,”木犀大能神情肃穆,“宗主身处渡劫后期大圆满的境界已是许久,虽一直被人称为‘半步飞升’,却到底未抵达那传说中的飞升期境界,此次闭关,说不得就是为此而为之,待到出关之时” 说到这里,木犀大能噤了声,看向另外两名长老。 木犀言语中未说尽的意味,其他二人都瞬间领会。 一时间,薇罗仙子再不敢说些其他的话。 若是宗主闭关真是为了突破渡劫期,等到来日出关,成了那飞升期的绝顶大能 他们鸿衍宗这东陆第一宗门的位置,坐的可就更稳了。 闲龙长老若有似无点了点头:“因此,此后有关宗主的事,慎言,我等只管静候他日,宗主出关即可。” 如此,三位长老又谈聊片刻,便听木犀长老道:“凌霜剑宗宗主不日便会抵达鸿衍宗,毕竟是二等宗门的宗主,且与薇罗长老修为境界不相上下,改日管事将其迎进宗门宴客峰后,还需你我中有一人前去拜访方好。” 薇罗仙子闻言,自不愿去做那活计,摇着罗扇,满脸不甘愿。 闲龙长老道:“也罢,便由我去,恰好我与那宗主有些私交,还算熟识。” “自无不妥。” —————— 冰寒洞窟中,漆黑一片,宿歌将灵力覆于双目,得以夜视。 他挥手施展法术抵挡向自己扑来的成百上千的寒血蝠,那冰蓝色的蝙蝠遭受攻击,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成片成片纷纷落下。 终于,宿歌走到了当时自己进入的深度。 犹记得,当时的自己与堪比元婴后期c半步化神的寒□□蟒陷入生死交战,身上被咬伤数处,毒素入体,几乎不敌,拼尽最后全力打下致命一击后,便昏了过去,醒来便在那洞窟的出口处,储物袋中满是玄冰。 直至如今,他尚以为是自己在生死边缘爆发潜力,才逃过一劫。 思绪回转间,宿歌走到了寒□□蟒的尸体前。 寒□□蟒毒性剧烈,寒血蝠等生物不会啃噬它的尸体,再加上九天玄冰凝结而成的洞窟中,寒冰对死尸的保护存储能力较一般冰霜更强了百倍。因此,两百年过去,毒蟒的尸体还躺在原处,除了周身快被冰霜同化,倒是完整的很。 宿歌蹲下身来,化去它尸体周身的玄冰,检查着毒蟒的尸体。 忽而,一道深至毒蟒肺腑的剑伤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剑伤所致的伤口,明显不是自己惯用的法器导致。这般凛冽c这般锐利的刀伤,隔了数百年,仿佛还能感受到其主人挥出这一剑时,所带起的呼啸凌然的狂风。 这分明是孟亦的本命法器——吟风剑,所留下的伤口。 一时间,所有猜测都化为了现实。 宿歌晃晃然站起了身,甚至忘了继续加持周身御寒的灵力。 原来是这样 宿歌神情恍惚,站在九天寒冰之中,因为护体灵力不再,他的墨色发梢与眉尾都染上了白色冰霜,但是比冰霜更加寒冷的,是他的心。 仿佛由内而外,一寸一寸冻结成块,而后碎成了沙。 原来,他所以为的九死一生,拼尽全力的存活,不过是他自己臆想而已。 是孟亦救了他。 思及此,宿歌心中一阵绞痛,原本渐渐被压下的心魔骤然暴涨。 他按住了心口的位置,想起孟亦曾被自己狠心掏了元婴,无助地躺倒在九曲殿金碧辉煌的前厅中,鲜血在他的身下铺就成艳色的红毯,绝好的容颜平添了几分绝望憔悴的颜色。 那时,宿歌是最后走出九曲殿的人,跨出那道门之前,他感到一道荒凉的视线留在自己身上。宿歌扭过头去,便看到孟亦躺倒在血泊中,朝他伸出肌肤白皙的纤长手掌,眼中漾着清柔水光。 那时宿歌做了什么 他转身走了。 没有理会孟亦伸向自己的手。 他原以为,孟亦对自己的示好,只是一时,不过镜花水月,仅仅止步点头之交,待他修为赶超自己,便不再会看着自己。却没想过,他是那般丰神俊朗的人,爱慕了,便会倾心相待,从不是什么薄情的人。 如果不是自己过于孤高,看起来自尊甚强,却患得患失,做了愚蠢错误的决定,或许,他们本可以相守此生。 想到如今孟亦看向自己时古井无波的眼神,宿歌捂着胸口,喷出了一口鲜血。 眼中温热,眼泪滴落划过脸庞,在九天玄冰堆积的洞窟中被冻成了冰霜。 那个人的爱慕,本是如此珍贵的存在。 却被他,弃之不顾。 孟亦,求求你。 求求你。 再喜欢我一次,好吗? 不应该。 柳释作为曾与孟亦相交百年的至交好友,对当初那事愧疚的很。 当时应霜平的身体状况,若是未有元婴续命,轻则失去修为,重则殒命。 柳释心悦应霜平,知道他天资平平,但是坚韧刻苦,最是看重自己的修为。相对的,应霜平的心性也较软弱可怜,怕是受不住此番磋磨境遇。 所以自己不能让他出事。 而反观好友孟亦,若是没了修为,却因着心性坚定,依旧可以活的极好,且总会有人罩着他,他们日后也会为他找到修补元婴之法。 因此,柳释心中对于好友格外愧疚自责,想要补偿于孟亦,甚至已经与应霜平断了联系,却又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若果再来一次,那事也是不得不做。 愧疚不等于后悔。 缘着这些因由,柳释一度以为自己对应霜平情意深重,难以自拔,才会连挚友都不顾。 既然如此,那么与应霜平再相遇,自己的心情不该是思虑挂念与心绪难平吗,这股不耐和厌烦又是从何而来? 未等柳释自己想个明白,就听应霜平忍着哭腔道:“柳大哥,我们已是五十年不见。这些年,我日夜牵挂你,也日夜因那事对师兄感到歉惋。如今,我们终于再见,柳大哥见面的第一句话便质问我是否截了这些年来你送于孟师兄的礼物难不成,我在你眼中,就是这般不堪的人?” 柳释闻言,这才想起自己来找应霜平的目的,是为询问自己寄于柏函的礼物一事。 此刻,应霜平提起这一茬,柳释更加烦闷:“你说你不知,那这五十年来,我每年遣人往九曲峰送的东西,都凭空消失了不成?” “东西消失不见,说不定另有缘由,我已有数年未见过你,也未见过孟师兄,柳大哥,你怎么会毫无缘由地怀疑到我身上?”应霜平说着,眉目间尽是愁绪和哀然,“柳大哥以前明明说过,你什么时候,都是信任我的。” 柳释闻此,眉头皱的更深,确实,自己曾说过这话。 然而,在先前看到旧友冷然双眸,听他淡声说从未收过自己东西的时候,自己心中只剩下了满然惊愕。 他神情恍然离开了九曲峰,在山脚下与宿歌打了一架,再回过神来,将鸿衍宗中的人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立刻怀疑是不是应霜平拦截了自己送来的东西。 这种怀疑来的毫无征兆,且如此笃定,令他在想到的瞬间,便马不停蹄寻到了应霜平,见面就是一番不含情面的厉声质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第三十八章 订阅率不足一半的孩子看到的最新章节是随机防盗章~ 鸿衍宗, 九曲峰。 鸿衍宗当属东陆第一大宗门, 地界辽阔, 宗门制度森严。 宗门内门中大小峰头无数,仅为元婴期以上的修士才能拥有, 每座峰头都有属于自己的势力, 它们环绕在最中心宗主所属的主峰四周,各峰之间暗潮涌动。 这其中, 只有一处峰头与其他峰头不尽相同, 它非是元婴期以上修者拥有, 属于一介废人,且远离主峰, 地处偏僻。 那便是九曲峰。 九曲峰在内门最靠里的地方,背倚宗门禁地, 前方数十里皆为荒山野林,无人居住。峰上风景独好,山脚下开了几片灵田, 有的种着灵米灵蔬,有的则种着药草。沿着幽静山路往上行走, 一路可见长势良好的灵果之树与各色灵花;行至半山腰, 方可见到一带有禁制的栅栏门,禁制看着简略,实则范围极广, 笼罩了整座九曲峰的峰头。 栅栏门旁随意斜插着一块苔藓斑驳的木板, 木板上面写着“九曲峰”, 站在这里向上望,能看到恢弘大气的九曲殿伫立在被绿意笼罩的山顶上。 禁制中。 孟亦躺在九曲殿外支于树下的躺椅上,半眯着眼,情态悠然,昏昏欲睡。 修真之人大多容貌昳丽,孟亦更是如此,天人之容,君子之姿。 然而,由于当年留下的祸根,他的脸色略显苍白病态,使得原本英气清俊的容颜变得稍稍柔和,姣好颜色中莫名失了些生气,肌肤近乎透明,好似转瞬易逝,无端令人心怜。 另一边,童衡刚给山下的灵田浇完了水,正提着木桶往山上走。 —————— 却说这茫茫修真界之中,自然有千万年难得一见的不世之材,但更多的还是些资历平庸之辈,此生只能修炼到炼气筑基,更甚至有人无法引气入体,然后只能等着岁月辗转c黯然逝去。 这些凡庸之人,有的服命,有的则选择逆天改命,看是否有一线生机,得以窥得大道。 当然,成功者甚少。 因而,大多数人在测得自己灵根为废后都会按部就班地寻找生计,若是有幸能入到大宗门内当个仆役,从那些大能手中得到些许资源,可以养活自己不提,说不定便能在修为上进一步突破,活的更久些。然而如鸿衍宗这样的第一宗门,选取的外门弟子皆是上等三灵根,要奴仆都只要下等三灵根的人,又那会轮到他们这些人身上。 童衡的灵根便是四灵根。 听着比五灵根好点,实则也不过就是个废的,这辈子修为就止步于炼气期而已。 犹记十年前,还是孩童的童衡因仰慕鸿衍宗恢弘,便跑到了宗门前,恰逢鸿衍宗正选拔仆役。等给了落选的孩童一些下品灵石遣散走了之后,负责筛选的两个管事这才发现最后留下的孩童人数不够,这时,一个管事看到了一旁观看的童衡。 那管事见他模样好看,模样看着也机灵,便让他测了灵根。 得知童衡是四灵根后,这人对另一个管事说道:“这孩子虽然灵根不符合要求,但是胜在干净讨喜,看着机灵,我看可用。再者这缺的最后一个仆役,不是要送去九曲峰吗?那儿住的人,据说是宗主曾经的大弟子,虽是天资出众,但是五十年前外出历练伤了根骨,现时连普通人都不如,这辈子怕是无所进境。这不,连宗主都对他失望至极,只把人安排在九曲峰那处偏远之地,虽是未收走他原本的峰头,却是不闻不问了数十年。要不是九曲峰上原本的仆役年纪已大,寿命将尽,到我这里来请辞,谁又能想的起来再给他配个仆役?这四灵根的孩子,够交差了。” 另一个管事闻言,不假思索便道:“我看也可行。” 反正九曲峰上住的不是什么大能,一个废了的人而已,就算不给他送去仆役,又能如何? 于是,童衡便成了九曲峰上唯一一个仆役。 童衡是孤儿,被好心的修士捡到养大,修士得知他居然被鸿衍宗看中,自然大喜,道他若是手脚勤快,入了大能的眼,赏赐些丹药,修为上说不定能有所进境,寿命延长。 然而修士并不知,童衡做仆役的对象,不是大能,而是个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废人。 那之后,童衡收拾了几件衣服,拿着修士给的两块中品灵石,便入了鸿衍宗。 思绪回转间,童衡已然来到了栅栏门前。 栅栏门前这道禁止不知是谁布下的。 一般禁制只能由设下它的主人或者修为大于其的人打开,但是九曲峰上只有童衡和孟先生两个人,童衡现在仅为炼气期五层修为,莫说打开禁制,就是轻轻触碰,都会伤至肺腑c半死不活,更别说是连灵力都几乎使不出来的孟先生了。因此,他们二人只有带着注入灵力的铭佩才能通过此处。 他曾经猜测,铭佩内的灵力,便是来自设下禁制的人——但是那铭佩是他刚来时,就由管事给予他的,具体出自谁人之手,便不得而知了。 童衡进入栅栏门内,又行了片刻,才走到九曲殿前。 远远地,童衡便看到躺在树下躺椅上的孟亦,他连忙放下手中木桶,疾步走上前,站在一旁轻声道了句:“孟先生,这里凉,您若是要睡,还是回屋去吧。” 一般修真者,引气入体后便不会受凉,若能入定悟道,便可不眠不休,须知,寻常修士闭关后一入定一动不动百十年也是常事。而修为达到筑基后便可辟谷,进入辟谷,修士便能初步脱离肉体凡胎,不食人间烟火。等到了金丹以上,便是真正脱了凡胎,身体大有不同。 纵观修真界,成年后还畏受凉的,恐怕只有孟亦一人了。 童衡静候一会儿,见孟亦不答,知道他是睡过去了,便轻道:“逾距了。” 而后他走上前弯下了腰,小心翼翼极为珍重地将孟亦抱了起来。孟亦的身子单薄,抱在怀中轻软,童衡早已该习惯,然此时心跳仍是无端漏了几拍。 他闭眼自警片刻,便起身将孟亦抱回了离九曲殿稍远处的幽静木屋中,这是孟亦平日的休息之处。 他走的缓慢,既是怕吵醒了孟亦,又是因为想让时间慢一些。 动作轻柔将孟亦放在睡榻上,童衡站着看了一会儿确认他睡的安稳,这才离去。 晚些时候,孟亦悠悠醒来,见自己躺在室内床榻上,便轻唤了声:“童衡。” 不过须臾,童衡便出现在了床边,他微低下头,应了声:“先生。” 不必孟亦过多吩咐,童衡就知晓他是腹饿,需要用膳了。 童衡先前便做好了晚膳,而后一直将晚膳热着,此时便刚好端了上来。 孟亦吃过晚膳,提点了童衡几句,便再度沉沉睡去。 童衡叫孟亦先生的有原因的,他虽不知道先生的过去,但是十年前初见,只一眼便惊为天人。当时幼小,心里只道原来这世间还有这等气度姿容的人,明明看着惫懒,气息微弱,抬眼间却总给人高攀不起之感。 后来他发现先生虽然不能修炼,但是于修行一道颇有见解,且学富五车见多识广,自他开始引气入体,先生便给了他几本秘籍,又指导传授修行经验,因此他才能以如此差的资质在这个年纪便进入练气五层。 自那以后,他便开始叫孟亦,先生。 其实给人做仆役,要做的事并不多,修真人士不时便要闭关修炼,也不会随意让他人近身。大部分时候,一个法术便能解决问题,奴仆无非就是接待通传下来客,每日种种下等灵田而已——须知,中等上等灵田他们这些人都是碰不得的,那都是由正经宗门弟子打理的。 九曲峰上只有他们两人,倒是十分清净,无所拘束。灵田自己动手开了无数,换了些种子,各等级的灵田都由他二人亲手种植。 和童衡同一批进来的孩童曾同情过他,道他运气实在不好,竟是去了九曲峰,那住在九曲峰的人不能修炼,据说身体比常人还不如,童衡去了,莫说讨不到半点好处,还白白比其他人多做了许多活计。 孟先生偶尔也会对他说,你为人心细淳厚,本可以受到重用,待在我这九曲峰是受苦了。我这里既无丹药,也无灵石,只能传授你些修炼的经验,若是有机会,便调去别处吧。 每当这时,童衡都会摇头。 他只想待在这九曲峰。 安恬,宁静。 —————— 十几日后,九曲峰忽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门口禁制被人所触动,童衡刚刚准备前去查看,便听门口有人扯着嗓子喊道:“小林峰王某人前来求见孟师兄!” 王真人他来作甚? 孟亦神色平平,眼中毫无波动,依旧是那副冷清淡薄的神情,仿佛谁来拜访都不会引起他的惊讶。此时,他只是淡声道:“让他进来。” 童衡颔首:“是,先生。” 于是他便将那王真人引了进来。 王真人一踏入九曲峰峰头,便看见了繁木下坐着的谪仙似的人。 眉如远黛,面若桃花,粉唇明眸。 他眼角眉梢沾染赢弱的苍白,那几抹病态的苍白本来应该为他平添了几分娇意,却因为他自身的气质而被削减,变成高不可攀的淡漠之感。 当真是形貌昳丽,好看极了。 王真人倏而想起几十年前,自己曾几度远远地看见过孟师兄几眼。 那时的孟亦明朗正直,丰神俊秀,因为本身为单风灵根的缘故,让他行事中带了一股飘逸洒脱的自如之气,是鸿衍宗名副其实的c人人为之称道的大师兄。不到两百便步入元婴期,近三百岁便已是元婴后期c半步化神,是无数人究其一生都不能企及的高度,鸿衍宗宗主座下亲传大弟子孟柏函之惊才绝艳一度成为传说,口口相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第三十九章 订阅率不足一半的孩子看到的最新章节是随机防盗章~  至此, 表情颇多的大白鹅犹觉不够, 干脆将富态的身子左右有节奏地摇了摇, 挺起了胸膛, 极为气派地围着孟亦绕起圈来, 最后昂首站在孟亦身前,用鹅屁股对准了宿歌的脸。 孟亦见状,眼底难得带了一丝柔和之意,启唇道:“呆鹅。” 若是往日, 无论是谁这般或鄙视c或无视自己, 宿歌骄傲冷然的自尊都不会允许那个人完好。然而此时,宿歌却像是痴了一般,双眼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孟亦, 连大白鹅对自己的蔑视都丝毫没有放在眼中。 压抑了太久, 沉积在心底某处数百年不敢承认的感情一朝显露,便如同自九天悬下的巨瀑,气势滔天滚滚而来, 再也抵挡不住。炽热满溢的情感, 甚至比自己意识到的来的更加汹涌, 填满了整个胸膛,颠覆了他修行至今数百年来所有的念想和坚持,最后只幻化成了“孟亦”二字, 刻在魂魄深处, 挥之不去。 大白鹅发现自己如此卖力地扭动着身子嘲讽, 宿歌却视而不见, 便换了战术,整只瑟瑟发抖蹭着孟亦衣衫下摆,用雌雄莫辨稚嫩若孩童的声音对孟亦控诉道:“主人,白白是母鹅,不能随便被男人看到,这无耻之徒,他他竟然将白白看光了去!” 说着,它便摇摆着“啪嗒啪嗒”跑到了孟亦身后躲着,一副受了欺凌的鹅样。 这魔修的脸皮之厚,不止成功将宿歌的视线吸引了过来,也让孟亦眼角眉梢带了些清浅的笑意,尽管他依旧是冷清的模样,眉眼却柔和了许多。 白鹅如此做,自然是不怕宿歌对它或孟亦下手,无论它在孟亦面前如何蠢笨,如何呆然c滑稽取乐,它都是那魔修的灵兽。大白鹅平日里身上便具有魔修一半的修为,被魔修直接操控之时更是有着魔修八成修为,怎么会惧一个区区元婴后期的小儿。 大不了便是杀了此人,毁尸灭迹。 他之所以不立刻动手,无非是小亦儿如今还要在这九曲峰继续居住,而自己现在还需在这里寻找神药影踪。若是杀了宗内重要的亲传弟子,必然引起鸿衍宗长老怒火,致使他们的行动有限,有些麻烦罢了。 若是事了,杀了又何妨,到时还可以以此劝服小亦儿与自己远走。 只是他总觉得,神药久久找寻不到,或许是在玄温那里也未可知,毕竟整个鸿衍宗,只有玄温闭关的地方,自己未曾进入搜查过。 玄温闭关这数十年,用无数法器乃至仙器支撑,在洞府四周设下的结界之强度已经堪比飞升期大能。自己因飞升而受重创,修为退回渡劫后期,只能自由进入他在九曲峰设下的禁制,却无法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越那仙器打造的结界内,混进玄温闭关的地方。 这也是原本忙碌的白鹅忽然闲下来,要求孟亦善待灵宠,带它散心的原因。 其他地方再搜寻也是一无所获,姑且放在一边,等那闭关的老贼出来。 而沈五渊去西陆,也不是如他所说,去其他地方寻找神药影踪,而是另有所寻。 且说大白鹅如此一番作为,果然引起了宿歌的注意,即便宿歌处于心魔涌动之间,满心满眼都是孟亦,此时也被那肥硕白鹅的举动激的眸中墨色翻滚。 杀心渐起。 碍眼的蠢笨灵兽。 然而下一瞬,宿歌抑制住了自己的杀心。 白鹅显然是孟亦的灵宠。 那姿容绝艳,气度慵然之人本就已经不会原谅自己,若是自己再做出什么令他厌恶的事情,或许,此生他都不会再看自己一眼。 刹那间,被孟亦漠视的恐慌远超越了被白鹅刻意嘲弄的愤慨。 宿歌将杀意咽进心底,转而再度将痴然目光转向孟亦。 孟亦却视而不见,转了身,侧首淡声对大白鹅道:“既如此,便离他远些,免得污了你的清白。” 说着,便往山上走去。 大白鹅赶紧晃着身子跟上。 宿歌脚下踏风,一晃神便行至一人一鹅的前方,拦住了孟亦去路。他伸出手,摊开来,给孟亦看自己手心躺着的绣了“柏函”二字的储物袋,嗫嚅片刻,还是克制着叫出了心中想叫的那个名字:“柏函,我都知道了,你曾救过我数次。我如今过来,是想将此物” 未说完,却见孟亦眉峰轻敛,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只道:“扔掉吧,脏了。” 他是嫌自己污了他的眼。 宿歌心头蓦然一紧,明知晓孟亦口中的“脏”指的是他这个人,却还是将储物袋往自己干净的衣衫上擦了擦,而后小心慎重地收了起来,竭力放柔了声音道:“柏函说得对,是脏了,我匆忙而来,未来得及清洗,下次我再拿给你,可好?” 他既是听不懂人话,孟亦也懒于与他言语,直接绕过他,往山上走去。 宿歌触摸着在洞窟中尘封两百年,还带着些玄冰渗骨凉意的储物袋,未敢再阻拦孟亦,而是望着他消瘦清雅的身影直至消失,眸中是汹涌的痴缠。 眼前没了那风姿绰约之人的背影,宿歌站在山路上,低声自语道:“是我疏忽了,我将它擦干净,捂热了,再拿予你。” 可储物袋擦净并非难事,我这令你感到肮脏的人,又该如何收拾自己。 —————— 孟亦踏入禁制,步伐慵然走向室内,拿了热水与茶叶c茶具放在躺椅旁的藤桌上,自己则撩起衣袍,半倚在树下躺椅上。 白鹅孵蛋一般,窝在了他的腿边。 孟亦边动作悠然地冲泡清茶,便嗓音清澈道:“你究竟是公是母。” 大白鹅装作害羞的样子,将头埋进了一旁的草丛中,声音换成了魔修低沉的嗓音:“公的。” 孟亦眉目微弯。 这时,原本窝在地上,隐了一双脚蹼的白鹅从草丛中抬起头来,将翅膀展开,摊平在身体两侧:“小亦儿,方才那人,是害你之人。” 虽说是问孟亦,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白鹅不等他回答,又道:“你可想过报仇?” 繁树苍翠,草木清香,孟亦拿着杯子小口小口饮着刚刚冲泡好的茶水,神情惫懒,半掩着那双淡漠眼眸,道:“我打不过他们。” 闻言,白鹅晃到了孟亦面前:“如此,用不用本尊帮你杀了他?” “不必。” 即便需要动手,也不必他人帮忙。 那白鹅还想说些什么,却发觉,有人传了传音纸鹤来,便只好打住。 见着纸鹤,孟亦还以为是薇罗仙子有事传讯,没成想打开来,却是灵芮的声音—— “柏函哥哥,芮儿这段日子先不能去看你了,我要闭关了,要抓紧修炼,这样才能保护柏函哥哥。” “柏函哥哥一定要保重身体,照顾好自己,等我出关。” 传话结束,纸鹤化为光点,消失在了原地。 灵芮之执着,孟亦一直想要劝说,她能潜心闭关修炼,追求大道自然是好事,只是如果剔除其中缘自己而起的偏执,恐怕于成仙之路要更好些。 这般想着的同时,孟亦却再次感知到了身上自己隐隐运行起来的奇异灵力。 他经脉中灵力稀薄,往往稍稍使用便会枯竭,顶多只能用来打开一些储物法器,再多用便会经脉绞痛,酸疼不已。如今,那奇异的灵力却像是由他空旷的丹田溢出,然后游走于经脉之中,仿佛在滋补他虚弱已久的身体。 他的丹田明明空无一物。 这灵力来的莫名,自他之前去了几次主峰,为灵芮祛毒之后,便仿若感知到了某种共鸣一般,似有似无于他体内悄然滋长。 薇罗仙子在隔壁房间,边盘腿吐息,边用神识窥探灵芮屋中景象。不稍多时,她便发现孟亦在灵芮房间内设了屏障,且自己的神识都看不破,想必这应当是宗主的手笔。 此时,屏障倏而消失,当是孟亦已经医诊结束,走了出来。 果不其然,屏障消失不过须臾,孟亦便站在了薇罗仙子打坐的房间门外,他敛眸拱手道:“晚辈已有医治灵芮之法。” 薇罗仙子闻言走出房间,上挑的美眸看向孟亦,察觉出他的气息比方才刚来这里时更弱了一些。 “灵芮已治好?”薇罗隐去心中思虑,如此问道。 “尚未,”孟亦淡声回复,“灵芮身中奇毒,毒性霸道,即便是晚辈身上的药,也不能将其一次祛除。” 薇罗仙子闻言恍然明了。 “需要几日方可根治?” “尚需六日。” “好,好。”薇罗仙子终于放下心来,对孟亦道,“这之后的事便交予你了,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去纳物阁那里取用,便说是我的名头。若是所需之物纳物阁中也没有,便来找我或是其他长老即可。” 如此一番说辞,足以见得薇罗对灵芮性命安全的看重。 她与其他长老如此用心,除了担忧鸿衍宗优秀后辈的性命,也是在忧心若是灵芮出了事,他日宗主出关,恐会大怒一场。 孟亦从容颔首,言语不卑不亢:“既如此,那晚辈明日再来。” 思及孟亦身体,薇罗仙子拦住他:“我遣灵兽将你送回去。”说罢,她伸出纤纤玉手,向天边弹出一道迅疾光点,欲要召唤自己的灵兽灵鸾。 孟亦淡声推脱道:“不必劳烦长老,晚辈可以自行归去,流炎马已在过来的路上。” 语毕,他转身便要离开,然而还不待他跨出一步的距离,便见天空中一道冰蓝色光芒闪过,下一瞬,一个人影便落在了薇罗仙子身侧。 正是宿歌。 薇罗仙子看到自己爱徒,先是一愣,而后笑的妖媚道:“徒儿,你来的刚好,替为师将孟亦安然送回九曲峰。” 宿歌为人冷漠,气势冰寒,闻言点头道:“是,师尊。” 说罢他转身,寒霜眸眼看向孟亦。 这一日,还是宿歌自五十年那事发生后,第一次见到孟亦。 孟亦比自己记忆中的样子更单薄内敛了些,虽然依旧样貌出众,却没有了当初那种耀眼灼人的锋芒。他神情淡漠慵懒,身量消瘦,气度姿容却更加引人注目。 五十年不见,这个当年会用倾慕温柔目光追逐自己身影的风光霁月的人,竟已变得如此淡漠羸弱。 此时,他通明好看的眸子懒懒扫了自己一眼,淡淡开口道:“不必。” 语气不亲不疏,拒人千里。 宿歌闻言,并不言语,冲着薇罗仙子颔首作别,便径直走向了孟亦。 宿歌渐渐逼近,一直至他离自己仅有半尺距离的时候,孟亦平静双眸内依旧古井无波。宿歌看在眼里,心中不知为何隐隐生出几分郁结之气。但他生来情感薄寒冷然,很快便将这一股对修行极为不利的郁结之气化了去。 宿歌挥去心中思绪后,便不经孟亦同意,直接伸手揽住了他瘦弱的腰肢,闪身便将他带到自己法器之上,语气冷然道了一句:“站稳。” 语罢便腾空而起,扶摇而去。 事已至此,孟亦便干脆在剑背上寻了个安全背风的位置站定,等待着抵达九曲峰。 他这幅随遇而安不急不躁的模样,以及将自己视作御兽和挡风屏障的做法,如果一颗石子落入水中,在宿歌心底悠悠漾起轻微绵延的涟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第四十章 订阅率不足一半的孩子看到的最新章节是随机防盗章~  孟亦提着木质的水桶, 正欲往山下走, 便见那白鹅颠着身子走到自己身前, 用坚硬的橙红扁嘴勾起了孟亦手中的水桶。 白鹅口中又吐出人言:“来, 让本尊帮你提着。” 孟亦看它:“嘴上挂着东西, 倒还能说话。” “那是。”白鹅如此说着, 似乎是被夸了一般, 趾高气扬地昂着曲线优美的脖颈,绕着孟亦转了一圈。 这白鹅确实有意思。 孟亦一身青衫, 身形削瘦好看, 步伐缓缓, 半掩着眸子, 往山下走去, 那嘴上挂了木桶的白鹅便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时时摇摆着自己洁白肥胖的身躯, 嘴中还喋喋不休说着什么。 走了片刻,一人一鹅抵达了山脚下种植的灵田之前。 孟亦拿起水瓢, 舀着水,灌溉着眼前这片灵田。 大白鹅为他挂着水桶, 不言不语安静了片刻,倏而开口道:“小亦儿,你身后有个人一直在盯着你看。” 孟亦闻言, 停下手中的动作, 回头看去, 只见宿歌此人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宿歌恍若未醒,满身喧嚣,平日里整洁的衣襟都有些褶皱凌乱,总是不染尘埃的靴子也带着清晨微湿的泥土。他那双满含孤高冷漠的眼眸中失了平日的冷静,有一丝捉摸不透的暗淡光芒,整个人就那么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孟亦的方向,不曾言语,与孟亦保持着安定的距离,不愿离开,也不敢靠得太近。 白鹅又道:“本尊昨晚就发现了,那人在那里站了一夜。” 孟亦扭过了头,对宿歌此人恍若未闻,兀自浇着水,一旁的大白鹅扑棱着翅膀,扭动着肥硕的身子,坚硬如铁的嘴上挂着木桶,围在孟亦身旁晃来晃去。 却说昨夜,宿歌被薇罗仙子提点之后,压抑着满腔疑惑来到了九曲峰下。 来是来了,他却未想着进去,于是就守在外面,生生守了一夜。 一夜过去,知道那人近在咫尺,离自己只有一方禁制的距离,宿歌原本妄图想明白的事情在脑海中纠结成一团,越来越是混乱。他的心也随之陷入不可说的迷惘之中,过往数百年一直坚信着的东西仿佛正在悄悄瓦解,在脑海中那人的容颜面前,碾碎成了泥土与尘埃,全都不值一提。 如此直至天渐亮。 他未使用灵力护体,一宿风寒,微凉的朝露沾染了他的衣衫,令他仿佛失了魂魄般,有些落魄的狼狈。 宿歌一直用神识凝视着被设下了禁制的栅栏门,因此,方才孟亦从禁制中走出来的刹那,他的全副心神便都被那人淡薄姣好的姿容气度吸引了去,再移不开半分。 一夜的等候变成了此时沉稳的心跳,夹杂着无与伦比的安定感,不过一眼,仿佛便能平了他满心执魔与偏念。 然,孟亦只是在他身边那只灵兽白鹅的提醒下,朝着自己淡淡看了一眼,便再不理会。 宿歌继续静静地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孟亦自有风雅韵律的一举一动,看着他神情悠然地浇完了水,后面跟着那只走路摇摆十分蠢笨碍眼的白鹅,往山上走去。 直到孟亦的身影消失在禁制之中,宿歌才恍恍然回过神来。 想起薇罗仙子对他的提示和告诫,宿歌终于动了动僵了一夜的身躯,飞身往宗门外而去。 禁制内。 白鹅看起来憨态可掬,口中却是魔修调笑低沉的嗓音,这番怪异景象,竟不会让人觉得违和。 只听那白鹅开口道:“小亦儿离那人远点好,本尊看他八成是个痴傻的。” 孟亦将挂在那白鹅嘴上的水桶拿了下来,把木瓢放入水桶内,再将水桶放回了原来的位置,轻拍了拍手,道:“你何时可以寻到自己要找的东西。” 白鹅闻言,一只脚蹼抬起,翅膀最大限度的伸张,刚想说话,却忽然住了嘴,保持着这般滑稽的姿势,定在了半空中。 与此同时,孟亦身后传来沈五渊似笑非笑的声音:“怎的,小亦儿如此体贴,竟是已经开始为本尊着急了?” 孟亦看着那被静止的富态白鹅,淡声道:“九曲峰资源短缺,养不起这么肥的鹅。” 言下之意,是让这魔修尽快找到东西,尽快离去。 沈五渊闻言,勾起唇角笑开来。 活了太久,时光冗长,一时竟想不起上一次如此开怀是什么时候。 沈五渊名姓不显,却早就踏入了飞升期,只等着天界召唤,便可渡劫飞升,羽化登仙。奈何他作为一届魔修,飞升渡劫之时,那天劫雷火来的实在太过凶恶,百丈粗的紫光雷霆凿开天际狂乱地冲着茫茫荒原直劈而下,声势浩大,披荆斩棘,令人望而生畏。若非他身上法宝众多,关键时刻一一祭了出来,恐怕逃不过那一劫。 命是保下了,他原本飞升期的修为则生生跌落回了渡劫后期大圆满,神识也受了些损伤。这伤可大可小,看着并不碍事,但若是不根治,他便无法再度步入飞升期。 正因如此,他才要寻找传说中被藏在东陆第一宗门——鸿衍宗中的那味神药,来医治弥补自己神识上的残缺。据他所知,神药藏在宗门深处的禁制内,被下了无数结界,一般人不会知道它的位置和洞府的打开方式,自己还是活的久了,才知之甚广。 这般情境下,若是那神药阴差阳错被他人拿了走,只能说那人机缘了得,命中应有此绝佳运道。 然修魔本就逆命而行,无论如何,这位神药,沈五渊都是要得到的。 思及此,沈五渊一贯神情不羁地调笑道:“小亦儿,本尊若是那天消失了,必然就是去寻神药了,你到时,可不要想本尊。” 孟亦不甚在意道:“神药?” 这魔修只道是来寻东西的,倒不曾说过神药之类的名堂。若说这鸿衍宗,孟亦也待了数百年,却未曾听说过神药一说。 “嗯,神药。”沈五渊幽深双眸凝视孟亦,并没有隐瞒,坦明道,“那味神药,名曰‘无念’。” 神药无念。 活死人肉白骨,生肺腑补灵脉。 孟亦道:“夜里哪有店家开门,我这没什么可忙的。正好,你去城镇中挑选法器的时候,顺便帮我买些符纸朱砂,我有急用。” 听到先生说有急用,童衡立刻道:“先生稍等,童衡这就去。” 孟亦点头,拿出一个储物袋递与他:“里面有些灵石可供花费。” 童衡摇首:“先生,我身上有灵石。” 他这些年在鸿衍宗做杂役,每月管事都有给几块灵石作为月奉。九曲峰不缺什么,他平日里只偶尔会用灵石去给先生买些生活所需,剩下的便都攒了起来,欲等到何时先生急用灵石,便拿给先生。 此时刚好可以派上用场。 “可够用?” 童衡应道:“足够了。” “那好,”孟亦道,“若是不够,尽管与我说,去吧。” 童衡领命离去。 半刻钟后,孟亦出了禁制,从峰头往下走,在山脚下遛那只肥鹅。 之所以下山,盖因那沈五渊总是想什么便做什么。 童衡领命去购置物什离开之后,孟亦原本坐在躺椅上,悠悠然出着神。沈五渊想必是闲来无事,便远远地操控着白鹅在孟亦垂下的腿边拱来拱去,一阵叫嚷,着实聒噪的紧。 孟亦神色不变,任由那白鹅抖着沉重的身体在他四周转来转去,用细长的白洁脖颈蹭自己的腿。 许久,白鹅先败下阵来,喉咙间发出沉沉笑声,正是那魔修的声音:“本尊说留下这大白鹅与小亦儿,是想着本尊不在,你想念本尊之时,好派遣派遣。没成想小亦儿竟是如此绝情,本尊这么肥的一只鹅,在你眼前晃来晃去,你却总是视而不见,着实是伤透了鹅心。” 孟亦眼角微微上挑,看着心情不错,他低头与蠢鹅对视,知晓通过这只鹅的双眼,那魔修能看到他:“你的神药找到了?” 大白鹅晃了晃纤长脖颈:“自然没有。” “我看你是并不急。” “怎会,”大白鹅展开翅膀,抖了抖,话语中满是夹杂着溺宠的笑意,“本尊不去寻找神药,还不是为了犯些蠢,给小亦儿解闷?” 孟亦只道:“这‘蠢’一点都不像犯出来的。” 言下之意,鹅是真蠢。 大白鹅闻言,笑声更沉:“本尊就知道你喜欢这鹅,不然也不会对它如此嫌弃。” 话音刚落,白鹅又道:“不过小亦儿说得对,本尊这身子是越来越肥了,好歹是你的灵宠,你总该领着出去在青草小河处溜达几圈,消消食儿,尽尽主人的责任。” 孟亦眉梢微扬:“我何时成了你的主人。” 沈五渊素来喜爱调笑,脸皮也厚的很,直道:“这鹅留给你,自然便是你的灵宠了,本尊可不接受反悔退货。” 说罢,那大白鹅便开始满地撒欢儿,不住扬颈放声而叫,一副若不带它散步,便不罢休的样子。 于是,喜静的孟亦披着长衫,大白鹅一摇一摆地跟在身后,一人一鹅便出了禁制,悠然地走到了九曲峰山脚下不远处的小溪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第四十一章 订阅率不足一半的孩子看到的最新章节是随机防盗章~  孟亦的昏睡之意向来出现的随意,哪里是自己想要清醒便能清醒的, 于是他才走了不到两步, 便身形摇晃, 仿佛就要倒下。 罢了。 睡一夜便睡一夜, 总归曾经也是习惯了的事情。 这么想着的同时, 孟亦合上了眼,任由自己单薄的身体往一侧倒去。 那刹那间,明明应该在一阵疼痛后, 倒在冰凉地面上, 却不知被谁人揽进了温度微凉的怀中。 与此同时, 尚还有些清醒的孟亦听到耳边传来一人轻浮的调笑:“小亦儿, 这才一会儿没见, 怎的如此想念我,竟是投怀送抱了起来?” 这魔修动作倒快,一杯茶的时间就知晓了自己的名字。 孟亦这么想着, 彻底昏睡过去。 沈五渊还想说些什么, 一低头,便见孟亦倚在自己怀中, 阖着眼,姣好容颜安恬, 纤长睫毛微微轻颤, 比起清醒时的冷静淡薄, 多了一丝乖巧, 扫的人心底微痒。 沈五渊失笑。 “是个惹人怜爱的小家伙。” 这么说着, 沈五渊将他拦腰抱起,走进了屋内床边,将他放置于床榻之上。 沈五渊驱动体内灵力,轻轻一挥手,便为孟亦洗去了一身疲乏。做完这些,他为孟亦把了把脉,俊美的容颜依旧散漫,眉峰却渐渐拧了起来。 打听到孟亦的名字倒是容易的很,他在这鸿衍宗内随便转了几圈,便知道住在九曲峰上的人叫孟亦,是鸿衍宗宗主曾经的大弟子,只是后来因为修炼之故伤了根骨,成了废人,便如同隐世之人一般居住在九曲峰上,多年未露面。 然而,沈五渊怎么说都是活了快万年的老怪了,之前还差一点便可飞升成仙,如今仔细执起孟亦的手腕查看,怎会不知道他是被人生生剜了心与元婴。 只是,没了心和元婴,寿元看起来却极为绵长,想必是被人用仙药救了,续了命。 沈五渊知晓了孟亦的名字,本应该着手去寻找那神药,没成想,刚调查了两座峰头,就觉得该去九曲峰一趟。修魔之人想要随心所欲,遵从本心,他这么想着,便来到了九曲峰,正看到孟亦身形摇摇欲坠,似乎就要跌倒在地。 巧的很。 “等本尊寻得了神药,便帮你找来那修补丹田原因的丹药,为你再塑仙途。”沈五渊凝视着孟亦熟睡的容颜,勾唇笑道,“没办法,谁让本尊打第一眼见着你,便喜欢得紧。” —————— 第二日,孟亦悠而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他沉静思索片刻,便想起昨晚自己昏睡过去之前,正听到了那魔尊的声音。 想必是那厮将自己送回了室内。 思及此,孟亦起身,往外走去,刚走了两步,便见室内的桌子上用一块灵石压着一张字条。 看到字条时,孟亦愣了一愣,实在没想到有修士会用这种方法留信。修真者习了无数法术,传音讯口信的方式繁多,变化万千——或者于一丝灵力中寄托寥寥数言,又或者如薇罗仙子一般用纸鹤传音者。 以笔规规整整写下书信的,真是少见。 孟亦执起纸条,只见上面笔锋凌冽恣意,走笔猖狂不羁,确实像极了那魔修的为人。 他凝神看去,只见纸条上写着几句话—— “小亦儿,本尊去找东西了,早点在一旁的储物戒中,本尊输了口诀在那枚灵石中,你不用动用灵力,直接拿着灵石便能打开戒指。 本尊不在,你定十分寂寥,一会儿本尊在其他地方寻个灵兽来与你消遣。 话说回来,你这峰头真真是寒酸,就一个仆从,还只顾着自己修炼,待本尊事成,你不如就跟本尊走了。” 孟亦抬眼看向桌面,果真有一枚古朴的储物戒。 至于沈五渊所说的仆从,以那魔修的能力,察觉到九曲峰除了他还有其他人,只是外放一瞬神识的事而已。 孟亦不甚在意,将纸条放在一旁,只随意吃了点东西。 就在这时,九曲峰的禁制被人触动。 想来不是那魔修,若是他,直接大摇大摆便走了进来,根本不需做这“敲门”一般的事情。 既不是魔修,说不定是那魔修字条中提及的让自己消遣的灵兽。 刚好,孟亦正想浇浇山下灵田,便拿起装了少许水的木桶和木瓢,走出了禁制。 刚走出禁制,他便与那“灵兽”来了个四目相对。 沈五渊说将会遣只灵兽来,这是孟亦方才便就知晓了的,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沈五渊口中的“灵兽”竟是一头洁白富态的大白鹅。那白鹅生养的极好,浑身上下纯白肥硕,不掺一丁点杂色,走起路来一摇一摆,偶尔伸展开肥胖的翅膀,显得滑稽而可爱。 大白鹅摇摇晃晃走到了孟亦跟前,弯了弯自己纤长皎白的脖颈,开了口后竟是沈五渊的声音:“小亦儿,我来瞧你了。” 孟亦半掩着双眸,低头看着那白鹅:“你的把戏倒是多。” 大白鹅闻言扑腾着橘红爪掌,跳舞似的原地转了两圈,伸展布满洁白羽毛的翅膀,脖颈弯成优美的曲线,便定格在了这个姿势:“我瞧着,小亦儿倒是高兴的很。” 孟亦自始至终都是那副懒懒的淡漠模样,此时闻白鹅所言,淡声道:“你如何能看出我之喜悲。” “我就是知道,”白鹅又转了一圈,喉间传来低沉笑声,“小亦儿心情好,我心情自然也跟着好了。” 孟亦闻言,看他:“这么说,你活的还真久。” 沈五渊道:“还好,还好。” 修真之人,寿命与修为等级有关,普通人大抵能活百余年,就算寿终正寝,寿元完满了。 至于修士,引气入体后,进入炼气期,寿元可增加至二百,筑基期五百年岁,金丹一千年岁,元婴一千五百年岁,再往上化神期三千,大乘期五千,渡劫万载,飞升期则数十万年皆有可能。 孟亦本就知晓这魔修必定修为高深,但是如若真像他所言,近五千年前的消息他都知晓,恐怕修为至少在渡劫期以上。 譬如宗主玄温,渡劫后期,半步飞升,已有八千多岁寿命了。 反之而思,连渡劫期之上的修真者都对那传说中的神药“无念”如此执念,可见此药不可谓不珍贵,恐怕这修真界中,再无什么天材地宝可以与之匹敌。 然这一切,又与孟亦无甚关系,听闻沈五渊所言,他只道:“既如此,那就祝你早日找到神药。” 魔修闻言一如既往地调笑他道:“有小亦儿此番祝愿,那神药,本尊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过,”沈五渊言语忽而转折,“那神药可能已不再鸿衍宗内,本尊说不得要在这修真界各处都去打探打探。这灵兽便寄养在你这里,若是本尊不在,小亦儿也可睹物思人一番。” 孟亦将视线转至那大白鹅。 沈五渊赶在他拒绝之前道:“放心,这鹅看着肥,实则不吃什么自家将养的灵谷,放它自己在山脚下,自会去寻一些野味。” 沈五渊话音刚落,那大白鹅就从静止恢复了动作,翅膀扇了扇,跑到了孟亦跟前,不住地绕着他转圈。 孟亦看着那鹅的蠢态,约摸能猜到沈五渊将白鹅放在九曲峰山脚下,恐怕另有用处——譬如遣它在鸿衍宗内继续窥探神药之踪。这魔修告知了自己,也不知有什么意味,不过即便自己不答应,这只白鹅恐怕也会出现在鸿衍宗的各个角落。 沈五渊见孟亦与那白鹅安静对视,勾唇不语,片刻后未加告别,倏而消失在了原地。 当真是来去自如。 至于那白鹅,则被孟亦放至了九曲峰下。 它的主人让它做什么,它自会跑去。 —————— 又是几日过去。 童衡出关。 这日孟亦正悠哉地收获着已然成熟的灵蔬,大白鹅早不知道跑到了那里去,灵蔬多是些青菜,需食用根茎的食物也有,只是较少,于是孟亦便将它们留于最后收获。 正当孟亦挽起袖子,露出白皙手腕,准备弯腰去拔那灵蔬的时候,他身后响起了由远及近的匆匆脚步声。 孟亦站起身,回头看去,正是童衡。 童衡看着来的匆忙,用清洁的法术洗去了闭关而染就的满身尘埃,便下山来寻先生。 看见孟亦正准备徒手去拔那灵蔬,童衡俊朗面容严肃,挂着一丝克制的自责,将孟亦手中的菜篮拿了过来:“先生,您不用做这些事,等着童衡来便好。” 孟亦轻应了一声“无妨”,然而将袖口挽下来道:“你融合成功了?” 童衡点头。 孟亦看他:“如何。” 童衡有问必答:“童衡愚钝,融合之后,只知修为连升几个小境界,突破了筑基期。” 孟亦闻言轻轻拍了拍手,往山上走去:“灵蔬等会儿再采摘,先跟我来。” 童衡闻言,立时跟上。 两人穿过不平坦的山路,回到九曲峰禁制内,童衡始终跟随着孟亦,进了屋内。 孟亦从惯放东西的地方拿出一块无色纯白的石头,将那石头放到了木桌上,自己则在一侧坐了下来。 孟亦用素白指尖点了点乳白石头,对童衡道:“此为测灵石,你将手放上去,输入灵力。” 童衡照做,将手放置于灵石之上,缓缓输入灵力。 乳白色灵石在片刻后开始微微发亮,闪现起异样的光芒,乳白色开始被其他颜色代替。那光芒很纯粹,不掺杂其他任何异色,在柔和光芒的笼罩下,原本纯白的石头渐渐变成了纯粹的灰色,其上也出现了一根粗壮的灰芒柱体。 孟亦见状,抿起了唇瓣:“灰色。” 测灵石是测试修者资质的石头,一般显示的颜色为红色火灵根,绿色木灵根,蓝色水灵根,棕色土灵根,以及黄色金灵根。当然也有会其他变异灵根,譬如宿歌的冰蓝色变异冰灵根,以及孟亦的米白色变异风灵根,柳释双灵根之一的紫色变异雷灵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第四十二章 订阅率不足一半的孩子看到的最新章节是随机防盗章~ 果不其然, 屏障消失不过须臾,孟亦便站在了薇罗仙子打坐的房间门外, 他敛眸拱手道:“晚辈已有医治灵芮之法。” 薇罗仙子闻言走出房间,上挑的美眸看向孟亦, 察觉出他的气息比方才刚来这里时更弱了一些。 “灵芮已治好?”薇罗隐去心中思虑,如此问道。 “尚未,”孟亦淡声回复, “灵芮身中奇毒, 毒性霸道, 即便是晚辈身上的药, 也不能将其一次祛除。” 薇罗仙子闻言恍然明了。 “需要几日方可根治?” “尚需六日。” “好, 好。”薇罗仙子终于放下心来, 对孟亦道, “这之后的事便交予你了,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 尽管去纳物阁那里取用, 便说是我的名头。若是所需之物纳物阁中也没有, 便来找我或是其他长老即可。” 如此一番说辞, 足以见得薇罗对灵芮性命安全的看重。 她与其他长老如此用心,除了担忧鸿衍宗优秀后辈的性命,也是在忧心若是灵芮出了事, 他日宗主出关, 恐会大怒一场。 孟亦从容颔首, 言语不卑不亢:“既如此, 那晚辈明日再来。” 思及孟亦身体,薇罗仙子拦住他:“我遣灵兽将你送回去。”说罢,她伸出纤纤玉手,向天边弹出一道迅疾光点,欲要召唤自己的灵兽灵鸾。 孟亦淡声推脱道:“不必劳烦长老,晚辈可以自行归去,流炎马已在过来的路上。” 语毕,他转身便要离开,然而还不待他跨出一步的距离,便见天空中一道冰蓝色光芒闪过,下一瞬,一个人影便落在了薇罗仙子身侧。 正是宿歌。 薇罗仙子看到自己爱徒,先是一愣,而后笑的妖媚道:“徒儿,你来的刚好,替为师将孟亦安然送回九曲峰。” 宿歌为人冷漠,气势冰寒,闻言点头道:“是,师尊。” 说罢他转身,寒霜眸眼看向孟亦。 这一日,还是宿歌自五十年那事发生后,第一次见到孟亦。 孟亦比自己记忆中的样子更单薄内敛了些,虽然依旧样貌出众,却没有了当初那种耀眼灼人的锋芒。他神情淡漠慵懒,身量消瘦,气度姿容却更加引人注目。 五十年不见,这个当年会用倾慕温柔目光追逐自己身影的风光霁月的人,竟已变得如此淡漠羸弱。 此时,他通明好看的眸子懒懒扫了自己一眼,淡淡开口道:“不必。” 语气不亲不疏,拒人千里。 宿歌闻言,并不言语,冲着薇罗仙子颔首作别,便径直走向了孟亦。 宿歌渐渐逼近,一直至他离自己仅有半尺距离的时候,孟亦平静双眸内依旧古井无波。宿歌看在眼里,心中不知为何隐隐生出几分郁结之气。但他生来情感薄寒冷然,很快便将这一股对修行极为不利的郁结之气化了去。 宿歌挥去心中思绪后,便不经孟亦同意,直接伸手揽住了他瘦弱的腰肢,闪身便将他带到自己法器之上,语气冷然道了一句:“站稳。” 语罢便腾空而起,扶摇而去。 事已至此,孟亦便干脆在剑背上寻了个安全背风的位置站定,等待着抵达九曲峰。 他这幅随遇而安不急不躁的模样,以及将自己视作御兽和挡风屏障的做法,如果一颗石子落入水中,在宿歌心底悠悠漾起轻微绵延的涟漪。 果然,不一样了吗。 宿歌向来不是个喜形于色的人,此刻,即便他的心中多有所思,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冰冷肃穆的模样。 他目视前方,冷冷问孟亦道:“你可缺少些什么。” 孟亦闻言,并不作答。 他的此番沉默不是因为他在刻意挑衅,而是他身子虚,御剑飞行扶摇而上之时冷风拂面,衣袍猎猎,令他有些难受。 因此,他不想将力气用在可有可无的人身上,那着实有些浪费了。 宿歌不等他言语,继续说道:“若是缺什么,尽管找我。” 这种补偿,五十年来玄温给的已经不少,但是孟亦并不需要。所以一直到抵达九曲峰,孟亦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临行也不曾道谢,抬脚便不急不缓地朝着九曲峰顶走去。 童衡自孟亦同王真人一同离去,便守在了九曲峰下,一动不动宛若石雕,等待着孟亦归来。 此时远远地看着孟亦,他立刻便迎了上来,见孟亦脸色比往常更苍白透明了些,眼角都是羸弱之态,他担忧道:“先生?” 孟亦摆手,不欲言语,径直朝着山上走去。 童衡见状立时担忧地跟了上去。 宿歌未注意到童衡,只看了一眼孟亦清瘦好看的背影,便不甚在意地转身御风离去。 —————— 进入禁制之中,孟亦才任由自己眼角眉梢都露出些许疲态。 童衡见他越发虚弱,面庞血色尽失,心中焦急疼惜,扶着他的身子恭敬问道:“先生,您还好吗?” 孟亦闻言闭上眼,倚倒在童衡怀中。 他脖颈处□□出来的肌肤宛若透明,唇色仅剩的一抹淡粉褪去,整个人白如苍雪,柔顺青丝随意散落在身侧。或许是因为过于虚弱的缘由,他软倒在童衡怀里,举手投足c启唇阖眼间竟带上了寥寥几许媚意。 孟亦吐气如兰,轻声道了一句:“童衡,我乏了。” 说完,他连呼吸都轻缓了些,似乎睡去。 童衡见孟亦如此情态靠在自己怀中,心跳倏而漏了几拍。 不过须臾,他便清去脑海中纷乱念想,将孟亦打横抱起,一路行至屋中,动作轻柔地将他放在了床上,再轻手为他脱去外衫和鞋子,盖上了被褥。 童衡在孟亦床前站立良久,凝视他面容较好的睡颜。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暗淡,星辰散落,昏暗的房间中才传来一句音色暗沉的话语:“先生,好梦。” —————— 第二日,孟亦醒来。 前一日放血救灵芮,令他面色苍白至透明,此时一觉醒来,只觉头晕目眩,身子骨虚弱的很,几乎起不来床。 孟亦轻声唤道:“童衡。” 不过几息时间,童衡便出现在了房间中:“先生。” 孟亦抬手指了指角落的位置:“帮我将房间角落立柜顶上的盒子拿来。” “好。”童衡立刻转身去拿孟亦说的那个古木盒子。 孟亦接过童衡拿过来的盒子,将它打开,只见里面放着十几只玉瓶。 因为身体缘故,修真界大部分修士能服用的丹药对他来说都是虚不受补,若是随意吃下,可能酿成大祸,于是这几年总是有人送来普通人可用的丹药。 此时,孟亦拿出一粒补血丹咽下,药物苦涩的滋味滑过喉咙,咽进胃中。 药是好药,不稍片刻就发挥了作用,他面颊有了浅淡的一抹血色,无力感减退了些。 一旁的童衡见状,立刻转身离开了屋子。片刻后,他便拿着一包蜜果和一杯温水快步走了进来——蜜果是修真界独有的小果子,咬开后果实绵软甜腻,恰好能用来压制舌尖的苦涩滋味。 童衡将蜜果和温水递至孟亦眼前:“先生,含着蜜果可以消消苦意。” 孟亦闻言,抬起清冷双眸看他:“费心了。”难为童衡总是事无巨细地将他照顾的无微不至。 说完,孟亦接过蜜果放入嘴中咀嚼,待果子的甜意在舌尖散开,就饮了温水咽下。 蜜果果皮是桃红色,汁液也是如此清亮的桃红,此时孟亦咬破了那果子的外皮,里面桃色的汁液溢了出来,沾在了他恢复了淡粉色泽的下唇。咀嚼间,那抹桃红色汁液晕开,将孟亦下唇染上了靓丽颜色,还有一点汁液未被抹开,成水珠状点缀在孟亦薄唇上,看着令人无端心痒。 童衡眼中颇有些无措地低下了头。 他喉头滚动,不着痕迹地说道:“先生,蜜果的果汁沾在您的嘴上了。” 孟亦闻此缓缓抬眸懒懒地看向他,这个动作配上他昳丽的容颜和被染成桃红的唇瓣,徒然有种媚惑的意味。然而他一开口,说话的语气又是那般惫懒淡漠,奇异的反差为他更凭添了几分抓人心肺的诱人之感。 让人想要将他紧紧禁锢在自己怀中,想疯狂舔舐吮去他唇上艳色,想要彻底拥有他。 “哪里。”孟亦淡声问道。 童衡微微闭眼,压下心中不该有的绮念和眼中迷恋神色。 等他再度抬头,眼中便还是如往日一般的尊敬濡慕:“先生,冒犯了。” 言罢,他伸出手,动作轻柔细致地将孟亦下唇上的汁液抹了去。 孟亦未多想,颔首点头:“我换件衣衫,你先出去罢。” 童衡恭敬退下。 走到门外,他不由自主捻了捻刚刚擦拭过孟亦唇瓣的拇指,先生唇间微热柔软的触感仿佛还留存在自己的指尖上,令童衡心尖儿颤抖。 良久,他低下头,伸出舌尖轻舐指腹,眼中是压抑克制的融融爱意。 先生。 当初初次深入九天玄冰洞窟之时,宿歌才刚刚步入元婴期没多久,仅仅是还算稳固的元婴初期修为。如今,他已然早就是元婴后期大圆满的修为,想要再度抵达当年曾经进入的深度,并非什么难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第四十三章 订阅率不足一半的孩子看到的最新章节是随机防盗章~  轻手为灵芮盖好被褥边角, 撤了屏蔽神识的法器, 孟亦施施然走出了房间。 薇罗仙子在隔壁房间, 边盘腿吐息,边用神识窥探灵芮屋中景象。不稍多时,她便发现孟亦在灵芮房间内设了屏障,且自己的神识都看不破,想必这应当是宗主的手笔。 此时,屏障倏而消失,当是孟亦已经医诊结束,走了出来。 果不其然,屏障消失不过须臾,孟亦便站在了薇罗仙子打坐的房间门外, 他敛眸拱手道:“晚辈已有医治灵芮之法。” 薇罗仙子闻言走出房间,上挑的美眸看向孟亦, 察觉出他的气息比方才刚来这里时更弱了一些。 “灵芮已治好?”薇罗隐去心中思虑, 如此问道。 “尚未,”孟亦淡声回复, “灵芮身中奇毒, 毒性霸道,即便是晚辈身上的药,也不能将其一次祛除。” 薇罗仙子闻言恍然明了。 “需要几日方可根治?” “尚需六日。” “好, 好。”薇罗仙子终于放下心来, 对孟亦道, “这之后的事便交予你了, 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去纳物阁那里取用,便说是我的名头。若是所需之物纳物阁中也没有,便来找我或是其他长老即可。” 如此一番说辞,足以见得薇罗对灵芮性命安全的看重。 她与其他长老如此用心,除了担忧鸿衍宗优秀后辈的性命,也是在忧心若是灵芮出了事,他日宗主出关,恐会大怒一场。 孟亦从容颔首,言语不卑不亢:“既如此,那晚辈明日再来。” 思及孟亦身体,薇罗仙子拦住他:“我遣灵兽将你送回去。”说罢,她伸出纤纤玉手,向天边弹出一道迅疾光点,欲要召唤自己的灵兽灵鸾。 孟亦淡声推脱道:“不必劳烦长老,晚辈可以自行归去,流炎马已在过来的路上。” 语毕,他转身便要离开,然而还不待他跨出一步的距离,便见天空中一道冰蓝色光芒闪过,下一瞬,一个人影便落在了薇罗仙子身侧。 正是宿歌。 薇罗仙子看到自己爱徒,先是一愣,而后笑的妖媚道:“徒儿,你来的刚好,替为师将孟亦安然送回九曲峰。” 宿歌为人冷漠,气势冰寒,闻言点头道:“是,师尊。” 说罢他转身,寒霜眸眼看向孟亦。 这一日,还是宿歌自五十年那事发生后,第一次见到孟亦。 孟亦比自己记忆中的样子更单薄内敛了些,虽然依旧样貌出众,却没有了当初那种耀眼灼人的锋芒。他神情淡漠慵懒,身量消瘦,气度姿容却更加引人注目。 五十年不见,这个当年会用倾慕温柔目光追逐自己身影的风光霁月的人,竟已变得如此淡漠羸弱。 此时,他通明好看的眸子懒懒扫了自己一眼,淡淡开口道:“不必。” 语气不亲不疏,拒人千里。 宿歌闻言,并不言语,冲着薇罗仙子颔首作别,便径直走向了孟亦。 宿歌渐渐逼近,一直至他离自己仅有半尺距离的时候,孟亦平静双眸内依旧古井无波。宿歌看在眼里,心中不知为何隐隐生出几分郁结之气。但他生来情感薄寒冷然,很快便将这一股对修行极为不利的郁结之气化了去。 宿歌挥去心中思绪后,便不经孟亦同意,直接伸手揽住了他瘦弱的腰肢,闪身便将他带到自己法器之上,语气冷然道了一句:“站稳。” 语罢便腾空而起,扶摇而去。 事已至此,孟亦便干脆在剑背上寻了个安全背风的位置站定,等待着抵达九曲峰。 他这幅随遇而安不急不躁的模样,以及将自己视作御兽和挡风屏障的做法,如果一颗石子落入水中,在宿歌心底悠悠漾起轻微绵延的涟漪。 果然,不一样了吗。 宿歌向来不是个喜形于色的人,此刻,即便他的心中多有所思,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冰冷肃穆的模样。 他目视前方,冷冷问孟亦道:“你可缺少些什么。” 孟亦闻言,并不作答。 他的此番沉默不是因为他在刻意挑衅,而是他身子虚,御剑飞行扶摇而上之时冷风拂面,衣袍猎猎,令他有些难受。 因此,他不想将力气用在可有可无的人身上,那着实有些浪费了。 宿歌不等他言语,继续说道:“若是缺什么,尽管找我。” 这种补偿,五十年来玄温给的已经不少,但是孟亦并不需要。所以一直到抵达九曲峰,孟亦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临行也不曾道谢,抬脚便不急不缓地朝着九曲峰顶走去。 童衡自孟亦同王真人一同离去,便守在了九曲峰下,一动不动宛若石雕,等待着孟亦归来。 此时远远地看着孟亦,他立刻便迎了上来,见孟亦脸色比往常更苍白透明了些,眼角都是羸弱之态,他担忧道:“先生?” 孟亦摆手,不欲言语,径直朝着山上走去。 童衡见状立时担忧地跟了上去。 宿歌未注意到童衡,只看了一眼孟亦清瘦好看的背影,便不甚在意地转身御风离去。 —————— 进入禁制之中,孟亦才任由自己眼角眉梢都露出些许疲态。 童衡见他越发虚弱,面庞血色尽失,心中焦急疼惜,扶着他的身子恭敬问道:“先生,您还好吗?” 孟亦闻言闭上眼,倚倒在童衡怀中。 他脖颈处□□出来的肌肤宛若透明,唇色仅剩的一抹淡粉褪去,整个人白如苍雪,柔顺青丝随意散落在身侧。或许是因为过于虚弱的缘由,他软倒在童衡怀里,举手投足c启唇阖眼间竟带上了寥寥几许媚意。 孟亦吐气如兰,轻声道了一句:“童衡,我乏了。” 说完,他连呼吸都轻缓了些,似乎睡去。 童衡见孟亦如此情态靠在自己怀中,心跳倏而漏了几拍。 不过须臾,他便清去脑海中纷乱念想,将孟亦打横抱起,一路行至屋中,动作轻柔地将他放在了床上,再轻手为他脱去外衫和鞋子,盖上了被褥。 童衡在孟亦床前站立良久,凝视他面容较好的睡颜。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暗淡,星辰散落,昏暗的房间中才传来一句音色暗沉的话语:“先生,好梦。” —————— 第二日,孟亦醒来。 前一日放血救灵芮,令他面色苍白至透明,此时一觉醒来,只觉头晕目眩,身子骨虚弱的很,几乎起不来床。 孟亦轻声唤道:“童衡。” 不过几息时间,童衡便出现在了房间中:“先生。” 孟亦抬手指了指角落的位置:“帮我将房间角落立柜顶上的盒子拿来。” “好。”童衡立刻转身去拿孟亦说的那个古木盒子。 孟亦接过童衡拿过来的盒子,将它打开,只见里面放着十几只玉瓶。 因为身体缘故,修真界大部分修士能服用的丹药对他来说都是虚不受补,若是随意吃下,可能酿成大祸,于是这几年总是有人送来普通人可用的丹药。 此时,孟亦拿出一粒补血丹咽下,药物苦涩的滋味滑过喉咙,咽进胃中。 药是好药,不稍片刻就发挥了作用,他面颊有了浅淡的一抹血色,无力感减退了些。 一旁的童衡见状,立刻转身离开了屋子。片刻后,他便拿着一包蜜果和一杯温水快步走了进来——蜜果是修真界独有的小果子,咬开后果实绵软甜腻,恰好能用来压制舌尖的苦涩滋味。 童衡将蜜果和温水递至孟亦眼前:“先生,含着蜜果可以消消苦意。” 孟亦闻言,抬起清冷双眸看他:“费心了。”难为童衡总是事无巨细地将他照顾的无微不至。 说完,孟亦接过蜜果放入嘴中咀嚼,待果子的甜意在舌尖散开,就饮了温水咽下。 蜜果果皮是桃红色,汁液也是如此清亮的桃红,此时孟亦咬破了那果子的外皮,里面桃色的汁液溢了出来,沾在了他恢复了淡粉色泽的下唇。咀嚼间,那抹桃红色汁液晕开,将孟亦下唇染上了靓丽颜色,还有一点汁液未被抹开,成水珠状点缀在孟亦薄唇上,看着令人无端心痒。 童衡眼中颇有些无措地低下了头。 他喉头滚动,不着痕迹地说道:“先生,蜜果的果汁沾在您的嘴上了。” 孟亦闻此缓缓抬眸懒懒地看向他,这个动作配上他昳丽的容颜和被染成桃红的唇瓣,徒然有种媚惑的意味。然而他一开口,说话的语气又是那般惫懒淡漠,奇异的反差为他更凭添了几分抓人心肺的诱人之感。 让人想要将他紧紧禁锢在自己怀中,想疯狂舔舐吮去他唇上艳色,想要彻底拥有他。 “哪里。”孟亦淡声问道。 童衡微微闭眼,压下心中不该有的绮念和眼中迷恋神色。 等他再度抬头,眼中便还是如往日一般的尊敬濡慕:“先生,冒犯了。” 言罢,他伸出手,动作轻柔细致地将孟亦下唇上的汁液抹了去。 孟亦未多想,颔首点头:“我换件衣衫,你先出去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第四十四章 订阅率不足一半的孩子看到的最新章节是随机防盗章~ 这日的早点是他们自己种植的灵米与莲子c红枣炖的粥, 配上新鲜灵蔬炒的清淡小菜。之所以用红枣炖粥, 是因为童衡发觉他的先生自昨日与王真人一同离去再归来后,面上血色比往日更少了些,该多补补。 两人一同吃饭的时候, 童衡从不顾着自己吃,而是一直在为孟亦添菜。 二人用餐用到一半,九曲峰上禁制忽而被人触动——这是有人来见。 童衡立时放下手中碗筷:“先生,我去看看。” 孟亦颔首, 不紧不慢地吃饭。 不多时,童衡归来, 对孟亦道:“先生,外面有人求见,是昨日送先生回来的那名修士。” 昨日? 孟亦略一思索, 便不甚在意道:“让他进来。” 童衡领命离去, 再回来的时候, 身后便跟着冷若冰霜的宿歌。 宿歌原以为这个仆从会将自己领进九曲殿内,不想却是将他领到了半山腰处。 宿歌往前看去,正瞧见孟亦坐在不远处的石桌前,动作从容地用着早点。他吃着清粥小菜, 端的是气质雍容, 即便是看见自己过来, 也未抬起头, 神情慵懒平淡, 仿佛一切事不关己。 身处陋室, 富比谪仙。 那一刹那间,宿歌的脑海中忽然浮现这句话。 宿歌见孟亦对自己视而不见,自顾自悠闲地吃着饭菜,一旁的仆从竟也走了过去为他添菜,不由得开口说道:“许多日子不见,孟师弟倒是有了用早点的习惯。” 修士自引气入体后可一日不食不觉腹中饥饿,进入筑基期便可完全辟谷,不必刻意食用饭食。宗门中炼气期的弟子和仆从众多,这也是宗门内会种植灵米灵蔬的原因。然而诸如宿歌这般的人物,早在数百年前便筑了基,自那之后更加无所拘泥,便一心求道,如今都快记不清上一次用餐是何时的事情了。 孟亦闻言,淡声开口道:“我等凡人,比不得修者,可百日不食。” 他说话的语气平静,没有情绪波动,但这一句“我等凡人”句“比不得修者”却令宿歌心底某个位置倏而被轻轻触动。不过须臾,那股几不可见的触动就被宿歌兀自压了下去,他当然知道孟亦不能修炼,也知道他再不复从前风光。 因为眼前这个人的元婴,是他联手另外二人,一起剜去的。 是他们毁了他的坦荡仙途。 但宿歌并不会后悔,修者要想成就大道,就要始终往前看,将一切杂念摒弃。否则成仙之路上,未免要被太多东西缚了心神,乱了道心,最后成就心魔。 所以,宿歌从不做令自己后悔的事。 另一边,孟亦终于不紧不慢地用完了饭,他接过童衡递过来的方巾缓缓擦了擦嘴角和白皙指节,这才第一次看向宿歌:“修者来此有何贵干?” 孟亦与五十年前完全不同的态度,宿歌在前一日的时候就已经体会到了,然而此刻再度听到他陌生疏远地叫自己“修者”,心中仍旧有些不和谐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之中失了平衡,离开了它原本该呆着的位置。 幸而宿歌素来冷淡,面上未有任何变化:“师尊命我来接你去丹岩峰,这几日都由我来接送于你。” 孟亦闻言道:“薇罗仙子费心了。” 语罢便走出了门。 宿歌见状,几步走到他跟前,直接揽住了他的腰:“既然孟师弟身子骨虚,走路这事,由师兄为你代劳便好。” 他话音刚落,就半抱着孟亦凌空而起,孟亦身上有铭佩,他们二人便成功越过了禁制。宿歌揽着孟亦轻软腰肢,踏上了自己灵器飞剑,凌风消失于天际。 后方一直注视着孟亦的童衡在孟亦被抱起的时候,便皱起了眉头。此刻,看着他们二人凌空而去遥不可及的背影,他握紧了藏在衣袖中的拳头。 —————— 这日,灵芮还是未能清醒。 一回生二回熟,孟亦喂她饮下血后,立时将丹药撵成粉末洒在自己伤处,然后咽下回血丹药。等到伤口愈合,自己的脸色不再通透苍白的可怖,他才撤了屏蔽,出了门去。 宿歌奉了薇罗仙子命令在外守着。 应霜平也说要过来看望他的同门师姐灵芮,却被薇罗仙子勒令禁止,只好作罢。应霜平自然不会对着宿歌抱怨薇罗仙子,他有自知之明,谁亲谁疏一目了然。 宿歌见孟亦出来,下意识看向他苍白姣好的面容。 孟亦望向他的眼睛通明,凉薄疏远:“走吧。” 孟亦的淡漠让宿歌发现,他们不过是再度重逢后的第二次相见,自己心中奇特的涟漪却越漾越大。 将孟亦送到九曲峰后,二人未言语,各自转身归去。 童衡依旧在山脚下等着孟亦归来,此时看见孟亦,立刻迎了上来:“先生,可还好?” 孟亦点头:“无事。” 童衡闻言踌躇片刻,明知自己不该问那么多,却还是忍不住道:“先生从前,一定是风光霁月丰神俊朗,无所不能的神仙般人物。” 孟亦闻言,平日里惫懒淡薄的双眸看向他,顿了片刻,倏而弯着眉眼笑了:“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竟如此会说话。” 他本就生的好看,比修真界大部分修士都还要引人注目,此时忽然笑的如此明媚,霎时间眉眼中尽是丝丝莹亮风情,笑意狡黠清甜,眉目如画,直教童衡看呆了去。 童衡竭力压下眼底痴意:“先生说笑了,童衡嘴笨,不会说话,只要先生开心就好。” 孟亦敛了笑意,唇间依旧有柔和弧线:“你还有何想知晓的?” “先生”童衡犹疑片刻,但还是问道,“先生为何会如此待在九曲峰上,却不住进九曲殿内?” 他本想问先生究竟经历了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先生必定是经受了磋磨才变成如今的模样,他若是直接问出来,必然会引出他心中疮口,于是便及时改了口。 “也没什么,”孟亦淡声道,“无非是九曲殿内,被挚友恩师及爱慕之人,联手掏了元婴c剜了心罢了。” 那日九曲殿内,被至亲至近之人围困于其间,一剑剜心,一手取出元婴,滚烫而灼人眼眸的鲜血淌了殿内满地。他躺在血泊之中,在肤剧痛中半阖着双眼,视线被疼痛和血色模糊,看着那几人相继离去的身影,只觉冷至了心底。 痛至极致之时,他沉沉昏睡了去。 那之后不知多久,他于生死间悠悠醒来,命被人同情施舍般吊着,失了被人倾羡的仙途,也失了一颗玲珑跳动的心。 自此,修真界山水茫茫天地浩大,再没了去处。 因此,他错过了薇罗仙子想要让他发现的痕迹。 如今,他站在此处,想起薇罗仙子所说的话,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来自魂灵深处,一面催促着他寻找所谓真相,一面又试图阻碍,并告知他,最后结果会让他悔不当初,深陷无望。 宿歌伫立在洞窟前良久,望着深处的黑暗与阴寒,眸中是与之不相上下的幽深。 又是片刻过去,他终于抬脚,神情肃穆,运行起体内灵力,朝着洞窟深处走去。 当年洞中一探,去了近半月,此时修为不同往日,尚不知几日能回。 —————— 散源大能的寿辰还有不足半月,柳释作为凌霜剑宗派来送礼的代表人,尤为忙碌,总是在接待或者拜访其他来贺的八方修者宾客。 散源大能作为已知的东陆第二位的大能,其五千岁寿辰不可谓不重要。 众所周知,散源大能是百余年前才踏入的渡劫期,如今是渡劫初期的修为。之前他在大乘后期停滞了许多年,一度无有突破预兆,而大乘期修者的寿元为五千岁,这便意味着,等到五千岁之际,他还是未能突破,便会憾然陨落。 原本,五千年大限将至,修为久久停滞不前,没有任何突破预兆的散源已经放弃了突破希望,甚至开始安排分配手下资源,却没成想忽然有日福至心灵,那至关重要的一坎就这么轻易地迈了过去,也成了万年来,继玄温之后,为人所知的第二个跨入渡劫期的修者。 因此,散源对自己五千岁手撑格外看重。 这就导致了前来贺寿的,都是东陆上鼎鼎有名的宗门与家族,作为凌霜剑宗宗主之子,柳释自从在会客上安定下来后,就未曾有闲暇之时。 今日,他就被曹家氏族的长辈邀请去赴宴,迎合谈笑之间,饮了不少灵果酿的酒水。 那酒水尝起来醇厚清甜,实则后劲十足,纵使是修者,喝多了也有些蒙昧之意。 晚了些,柳释与那长辈告辞,回到了自己暂住的庭院之中。 柳释躺倒在床上,头有些晕眩,英挺俊毅的面容染上醉意,思绪迷蒙之中,他竟是忽然无比清晰地想起来五十年前的那一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第四十五章 订阅率不足一半的孩子看到的最新章节是随机防盗章~  看见来人是柳释, 还未等他说话, 孟亦便先淡声唤了声:“童衡。” 童衡立刻走到孟亦身边:“先生?” “送客。” 童衡闻言,不问缘由, 应声道:“好。” 随即童衡便将目光转向了柳释, 疏离客气道:“这位修士,请。” 柳释闻言皱眉, 似是觉得这仆从太过碍眼, 他皱眉挥手驱动灵力, 想将这仆从惩戒一番, 却发现自己的灵力似乎受到了限制。 柳释转念一想,就知道这是禁制的缘故, 于是他只好暂且放过童衡,转而看向孟亦,将自己带来的储物袋递到了孟亦面前:“柏函, 这里面是我为你寻来的奇珍异宝和对你身体有好处的丹药, 同样的丹药我前些年也送来了一些, 你用的可好?” 孟亦揉了揉眉心,淡声道:“我从未收过你的东西。” 每年是有人送来些他能用到的伤药之类, 但那都是玄温命人送的, 来送东西的人也都是鸿衍宗的管事。 柳释一愣:“这是为何?” 孟亦大致想到缘由,却懒于说出来, 只道:“请吧, 九曲峰今日不会客。” 孟亦对他疏远冷淡, 柳释又急于弄清缘由, 上前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放至了孟亦面前石桌上,轻声道:“那好,柏函,这些你能用上的东西你拿着为好,别急着拒绝我,我们毕竟曾经是挚” “请吧。”童衡冷着俊毅面容,冷淡又不失客套地打断了柳释的话。 童衡不喜欢眼前这个人,他隐隐觉得,自己的先生或许就是因为眼前这名修者才变成如今这样,而方才,他分明想说的是“挚友”二字。 所谓挚友,恩师,倾慕之人。 伤害过先生的,或迟或早,都该死。 柳释的话再度被打断,对童衡观感更差,但碍于旧友面子及禁制约束,不便说什么,最后又叮嘱了孟亦几声,这才出了禁制,急匆匆欲去寻找答案。 —————— 柳释走后,孟亦没有选择躺在树下躺椅上小憩,而是对童衡道:“我昨日带回来的东西在何处?” 童衡声音恭敬:“童衡帮先生收了起来,放在了先生平时存放东西的地方。” “好,”孟亦微微点头,“你随我来。” 便带着童衡一起走到了自己居住的木屋中。 进入屋中,孟亦坐在木凳上,童衡不用吩咐,就去拿来了昨天孟亦带回来的东西。 孟亦先拿出装着衣裳的储物袋,递给童衡道:“我灵力不足,难以打开,这里面是我买的几件衣裳,你取出来,放在衣柜中。” “衣裳?”童衡闻言疑惑,“先生出宗门了?” 孟亦淡声道:“嗯,想取一样东西,就出去了一趟。” 童衡闻此担忧道:“先生日后若是有什么事,直接吩咐童衡就好,不必麻烦先生亲自跑一趟。”他担心先生本就体弱,若是不好好将养,在外受了寒,会不好受。 孟亦不以为意,拿过那一看就价值连城的盒子:“无事,这东西只能由我自己去取。” 童衡对那锦盒没有半分在意和好奇,在他看来,无论什么东西都比不上先生身体重要。 见童衡还想规劝,孟亦扬手打断了他的话,打开了眼前的锦盒,只见里面还有一只不知什么材料做的长颈荧光白瓶,向外散发着阵阵寒意。 孟亦拿起白瓶,动作漫不经心地晃了晃,白瓶内传来硬物撞击瓶壁的“叮叮”声响。 随后,孟亦将白瓶递给童衡。 童衡不明所以,只伸手接过了看着就精致贵重的白瓶,疑惑道:“先生,这是?” 孟亦声音悠然,神色淡薄:“归元洗髓仙丹?” “归元洗髓仙丹?”童衡不解,“先生,童衡愚钝,这丹药是何物?” 孟亦不觉他问题多,耐心开口解释道:“修者,大多都未拥有单灵根或相生双灵根这等天灵根的资质,故而在修行上多有阻碍。然而这世间并非没有可以洗涤灵根杂质甚至剔除无用灵根的草药和仙丹,这归元洗髓丹便是其中之一,有七成可能洗涤人的根骨属性。归元洗髓仙丹,则有八成可能洗涤人的灵根属性。” 说完,未等童衡反应过来,孟亦又道:“不过这洗涤灵根属性的方式并非普通洗去灵根,而是将你的所有灵根杂糅,最后能成为几根,便是几根,结果如何,都是个人造化。不过,就算没有成功洗去灵根,也能提纯灵根的纯度。” 童衡闻言,将白瓶放回锦盒中,后退一步,微躬身子拱手道:“先生,此物太过贵重,童衡不能收。” 归元洗髓丹。 这丹药,光听名字和用途就足以掀起修真界多少争斗。 众所周知,修士要想在修真一路上走得远走的顺,必然要有得天独厚的资质。资质好的人,自然一往无前,资质差的人,即便是悟性极高,也会受天资限制,走不长远。 资质,便是指灵根了。 灵根资质的不同不仅体现在个数上,还有粗细,纯杂之分。 单灵根自然是灵根越粗,越纯,越为上佳,多灵根在讲究粗细纯度的同时,还要讲究多种不同属性的灵根粗细相当,相辅相成。 正因如此,单单是能洗涤灵根,使其纯净的丹药便已经是千万灵石难求,更遑论或许能去杂灵根的归元洗髓丹? 况且,先生手中这一粒,可是有八成可能能祛除杂灵根的归元洗髓仙丹。 纵使童衡能力低微,见识浅薄,也能想象得到,这样一粒丹药若是传了出去,该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 孟亦倒没有想那么多,这枚洗髓仙丹是他之前外出历练之时偶然得到的,修士时常外出历练,有机缘者,总能得到不少天材地宝。孟亦见多识广,在当初那洞府看到这丹药的第一眼就知道它绝非凡品,果然稍稍查了查,便得知这就是传说中的归元洗髓丹。 但是再厉害又如何,洗涤杂灵根这个功能,于单风属性天灵根的孟亦而言,无论是五十年前还是五十年后,都是用不上的东西。 当初得到此物之时,他刚刚历练归来,许多东西尚未处理,便忽然得到师尊传召,言有急事,让他速回九曲峰。他未多想,只以为师尊遇上了什么麻烦,就将此物暂时放在了何杜衡那里,说自己日后来取,而后匆忙赶回了宗门,一路御风而行行至九曲峰。 没想来迎接自己的是三名他最想不到之人的刀剑相向。 “童衡,你过来。” 童衡领命,靠近孟亦。 孟亦未多说,取出丹药便塞进了他的嘴中。 童衡对先生向来不设任何防备,这贵重无比的丹药就这样,滑进了自己的口中,入口即化,瞬间融入五脏六腑。 孟亦抬眼看他:“去吧,找个安静的地方炼化了,中间可能有些痛苦,挨一挨也就过去了,之后是何造化,全看你自身了。” 童衡跪下,良久未有言语。 倏然,他浑身剧痛,麻疼难忍,浑身肺腑似乎被人掏出又拿回去,疼痛之感从血肉传至大脑皮层。 孟亦看着他额顶的汗:“去吧。” 童衡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午饭时,童衡为先生做饭。” 孟亦摇首:“不必,我可自行解决,你速去炼化就好。” 童衡犹疑:“先生” 孟亦听了,伸出纤白手掌,“啪”地一声轻拍在了他的头上:“在你看来,我这个废人,是不是离了你就什么都做不成?你若是不好好融合打坐,就等于浪费了我的丹药。” 童衡赶紧摇头:“童衡不是觉得先生什么都做不成了,只是觉得这些不该先生来做。” 先生这样的人,就应该好好地坐在那里,漫不经心地眯着眼晒着太阳,然后就有人将所有东西捧到他面前才是。 孟亦摇头:“你可还听我的话。” “听的,”童衡眼神坚定,“先生若要童衡去死,童衡就不会多活一秒。” “那就给我好好打坐去。” 童衡躬身,疼痛达到极致之时,才闪身进入了屋中。 —————— 孟亦缓步走向庭院的躺椅下。 那丹药对自己而言虽说是无用的东西,但是毕竟是人人追求的天材地宝,不可谓不珍贵。为什么要将那丹药拿给童衡,孟亦自有自己的考量。 孟亦一直觉得自己命数将尽,没想到最颓败的这几年,对他最上心的竟然是九曲峰上一名小小的仆从。 犹记得头四十年,他时常昏睡摔倒在地,原先的仆从也会将他从地上转移至床榻上躺着,但是摔还是会摔的,避免不了。 四十年来,孟亦因为元婴被挖身体虚弱而染上的嗜睡毛病改也改不了,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倒下睡去,于是身上总是青青紫紫的。他肤色浅,青紫色明显的很,自己能看到的地方抹些药膏也就淡了,够不着的地方青紫消不了不说,睡的不那么沉的时候,还常常疼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第四十六章 订阅率不足一半的孩子看到的最新章节是随机防盗章~ 门前已经等了人, 有人看到童衡这名不见经传, 又修为低下的人竟也来了,都面露打量和猜疑。 有几人甚至窃窃私语道, 这年纪才炼气五层修为,却还能来秘境修炼, 想必身后势力庞大。 童衡一概不理。 不久, 王真人飘然而至。 王真人一声令下, 抛出一物打开了禁地禁制, 对众炼气期的弟子言道:“此去七日, 所学所得皆为尔等因果机缘, 宗门不会过问。若是有性命危险,可撕了随身携带的玉符, 届时会有人前去相救, 然而撕了玉符便等同于放弃了接下来秘境历练的机会, 其中轻重,尔等自行斟酌。” 众弟子皆恭敬点头。 王真人见状, 挥手长袖一挥, 便将众炼气期的修士收进了袖中,带着他们通过了禁地的门。 将众人置于秘境之内, 王真人没有过多言语,挥袖离去, 他走之后, 通往秘境的门也闭了起来。 时间有限, 机遇不等人, 被留在秘境内的弟子很快就组成了各自的团体,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童衡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独身一人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 童衡不在,九曲峰就没了仆从,上上下下就只剩下了孟亦一人。 童衡前去秘境之前,曾多番告知孟亦注意食寝的时间,并将足足十天的食物都做熟,放在了可以保温保质的储物袋中。 孟亦不会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也没有因为童衡的离开而打乱了平日里的作息,一如既往地在固定的时间昏睡c吃饭c晒太阳。 这日,晴光正好,碧空如洗。 空气中有微风拂过,传来阵阵草木的自然清香,又吹动树上繁茂枝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响声。 一片静谧中,九曲峰禁制被人触动。 恍然间,一道虚影倏而晃到了设下禁制的门前,略一停顿就毫发无损地进入了被禁制笼罩的九曲殿的地界内。 院中,因不正常睡眠而在躺椅上沉沉睡去的孟亦对此一无所知。 闯入者走了几步,便见不远处苍翠繁茂的树下支着一把摇椅,摇椅上躺着位正熟睡的人。 那人见状好奇,带着兴味的笑意靠近沉睡之人,在发现他对自己的接近没有丝毫反应后,便又往近凑了些。 来者凝视孟亦睡去时的面容,恬静好看,病弱中透着微微粉意的嘴唇与白到近乎透明的肌肤相称,苍白的很,也莫名,艳丽的很。一道温软暖黄的阳光洒下来,落在熟睡人的精致面容上,纤长睫毛投下细碎的阴影,干净而脆弱。 恍惚间,闯入者生出些错觉,仿佛眼前这人是由霜化成,昳丽高远而不可捉摸,随时便会羽化消失。 孟亦睡的并不安稳,睡梦中,他忽然轻蹙眉头,梦呓似的轻声喃喃了两声,随即额上冒出些许薄凉汗液,薄汗映衬着白皙清俊的面颊,有股易碎的羸弱美感。 闯入者见状先是微愣,而后轻笑出声,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替孟亦拂去了额上薄汗。随后,他将手放在了孟亦腹部,感知他的比常人微凉的体温。 “咦,”闯入者伸手试探了半刻,先是一愣,而后笑容越发妖邪,“丹田内竟是空无一物。” 普通人基石天赋不佳无法修炼,丹田内都应该有一团逸散的气,但是此人却完全没有。 “生而如此?”他收回放在流出腹部的手,转而摩挲他的下巴,自语道,“还是被人掏了去?” 转而,他又发现了什么,伸出手再三试探确认后,颇有些意外地挑眉:“竟是连心都没有” 语毕,他的视线再次落在熟睡之人单薄身形与好看面容之上,沉思着什么。 “有意思,”闯入者继续自言自语,“倒是让本尊发现了个极有趣的人。” 说完这话,他叹了口气,语气颇为遗憾道:“可惜了,本尊今日来到鸿衍宗尚有正经事要做。” 语毕,来者又深深看了孟亦一眼,轻手为他将滑落至脸庞的几缕青丝拢到了玉白耳后,便远离了此地,从九曲殿后方翻下了九曲峰,朝着秘境禁地的方向御风而去。 —————— 黄昏。 孟亦初醒。 他神情悠悠,尚且迷茫,双眸凝雾看不真切。 等他确认了自己身在何处,便缓缓整了整身上衣衫,准备去自己的屋舍内食些灵果灵蔬,权当做今日晚饭。 然而未等他有所动作,他便发现了几日九曲峰有些许异同。 就仿佛,有人来过。 这九曲峰上禁制是那人设下,按理说,除非是身上带有输入设立禁制者灵力的铭佩,或者是修为高于设禁制之人,才能于禁制中自由来去。 铭佩有几块,他与童衡各拿一块,剩下的皆由比纳物阁更高级的掌物楼中的化神修士保管着。 那么闯入者是掌物楼的人? 还是说,闯入者的修为,竟是高于那人? 孟亦面上从容单薄神色不变,脑海中思绪却已经回转万千——这东陆修真界,他一时竟完全想不起来还有谁比设下禁制之人的修为还要高,他甚至未听说过这个修为极高之人的任何消息,哪怕只是一点点名头。 如此,便有两种可能——其一是那人不是东路之人;其二是那人非正统修真修士。 然而如此思考了不过片刻时间,孟亦便将这些事完全抛在了脑后。 无论闯入者进入鸿衍宗是有何事,意欲何图,总归不会寻上他这个废人的麻烦。 届时,即便是那人将鸿衍宗闹得天翻地覆血雨腥风,又与他何干。 —————— 第二日。 孟亦收到了纳物阁催促令物资的传音纸鹤。 童衡需进入秘境七日,往日里都是他离了九曲峰去纳物阁领每月的资源。如今童衡尚在秘境中,未能去到纳物阁,九曲峰前便收到纳物阁催促的传音纸鹤。 孟亦心中计算了下时间,自己不久前才昏睡过,应该无甚大碍,于是便下了山。 五十年来,这是他第一次离开九曲峰的峰头。 孟亦穿着朴素,骑着流炎马一路来到纳物阁所在的小周峰。 他身上衣着简单,身上毫无半点灵力,小周峰来往的弟子看到他眉目若画c气质淡然,起初尚且惊艳片刻,看清他身上衣衫后便摇了摇头,只当他是哪座峰头的仆役。只是这仆役生的未免太过好看,气质也太过超然,总让人止不住想看第二眼。 来纳物阁换取当月资源的,都是内门之人。 想要成为内门弟子,要么是天灵根的天纵之才,要么是长老亲属亲属。除此之外,就只有踏入筑基期或者在炼气期阶段成为外门前十,方可有此机会。除了内门弟子,来取物资的就只剩下那各个峰头代取东西的仆役了,四周弟子看孟亦虽长相恍若仙人,令人一见便心生喜爱,身上却几乎没有灵力,几番猜测之下,自然便认定他是哪家峰头的仆从。 对四周偶尔投来的注视目光恍若未闻,孟亦径自进入阁中,换取了当月的资源。 纳物阁中多换物资的管事一般是金丹期的真人,鸿衍宗的管事大多都是修为上恐是这辈子无所突破进境的修士。这些管事有负责普通资源的采买的,有负责招收弟子的,有负责资源发放分配的,也有负责仆从管理分配。 孟亦看了眼纳物阁如今的金丹管事,已然不再是五十年前那一个。 将资源收入储物袋,走出纳物阁之时,孟亦忽而听到一旁的两名筑基期弟子在激烈争论什么。他无意偷听,奈何那二人声音实在太大,语气中皆是艳羡与憧憬,叫人想听不到都不行。 只听其中一弟子道:“听说凌霜剑宗宗主之子兼亲传弟子柳释前些日子突破元婴后期,跨入了化神初期。这柳家少宗主才几许年岁,便有如此修为,已然能够俯瞰一应修士,果然是天纵奇才,我等资质望尘莫及!” 另一弟子不忿道:“那凌霜剑宗有如此骄子,我第一宗门鸿衍宗又何尝逊色于他们?宿歌师兄早些年便已是元婴后期了,如今已是半步化神,进入化神期还不是早晚的事情!而且,我听说宿师兄早就可以化神,只是想寻求一丝天地间玄妙契机,以更好稳固化神,为更高的阶段打下基础罢了” 最开始说话的弟子又道:“确实,宿师兄也是不世之材,资质绝佳,令人叹服。只是若说这内门中有哪个内门弟子令人不服,恐怕只有那宗主的关门弟子应霜平了,身为宗主关门弟子,近百岁竟然才筑基后期,听说宗主前两个弟子百余岁的时候早已结成金丹了” 另一名弟子闻言立时喝止他:“师弟,慎言” 一侧的孟亦听着那几个恍如隔世的姓名,却不甚在意,眼中没有半丝多余情感,缓步离开了这里。 修真界四季并不分明,飞霜积雪之地终日苍茫一片,寒天冻地,进不得人;而生机蓬勃之地也是四季如春,芳花娇艳,草木苍翠。 鸿衍宗,九曲峰。 鸿衍宗当属东陆第一大宗门,地界辽阔,宗门制度森严。 宗门内门中大小峰头无数,仅为元婴期以上的修士才能拥有,每座峰头都有属于自己的势力,它们环绕在最中心宗主所属的主峰四周,各峰之间暗潮涌动。 这其中,只有一处峰头与其他峰头不尽相同,它非是元婴期以上修者拥有,属于一介废人,且远离主峰,地处偏僻。 那便是九曲峰。 九曲峰在内门最靠里的地方,背倚宗门禁地,前方数十里皆为荒山野林,无人居住。峰上风景独好,山脚下开了几片灵田,有的种着灵米灵蔬,有的则种着药草。沿着幽静山路往上行走,一路可见长势良好的灵果之树与各色灵花;行至半山腰,方可见到一带有禁制的栅栏门,禁制看着简略,实则范围极广,笼罩了整座九曲峰的峰头。 栅栏门旁随意斜插着一块苔藓斑驳的木板,木板上面写着“九曲峰”,站在这里向上望,能看到恢弘大气的九曲殿伫立在被绿意笼罩的山顶上。 禁制中。 孟亦躺在九曲殿外支于树下的躺椅上,半眯着眼,情态悠然,昏昏欲睡。 修真之人大多容貌昳丽,孟亦更是如此,天人之容,君子之姿。 然而,由于当年留下的祸根,他的脸色略显苍白病态,使得原本英气清俊的容颜变得稍稍柔和,姣好颜色中莫名失了些生气,肌肤近乎透明,好似转瞬易逝,无端令人心怜。 另一边,童衡刚给山下的灵田浇完了水,正提着木桶往山上走。 —————— 却说这茫茫修真界之中,自然有千万年难得一见的不世之材,但更多的还是些资历平庸之辈,此生只能修炼到炼气筑基,更甚至有人无法引气入体,然后只能等着岁月辗转c黯然逝去。 这些凡庸之人,有的服命,有的则选择逆天改命,看是否有一线生机,得以窥得大道。 当然,成功者甚少。 因而,大多数人在测得自己灵根为废后都会按部就班地寻找生计,若是有幸能入到大宗门内当个仆役,从那些大能手中得到些许资源,可以养活自己不提,说不定便能在修为上进一步突破,活的更久些。然而如鸿衍宗这样的第一宗门,选取的外门弟子皆是上等三灵根,要奴仆都只要下等三灵根的人,又那会轮到他们这些人身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第四十七章 订阅率不足一半的孩子看到的最新章节是随机防盗章~ 忽而, 就在柳释尚在似乎飘忽不定的时候, 他感觉到了周围有其他修者的气息。 柳释峰眉皱起。 是谁在窥探九曲峰难道是有修者欲对柏函不利? 思及此,本就对旧友愧疚不已的柳释挥手便召唤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宝雷炎弯刀, 一记雷天斩就朝着气息传来的方向狠狠挥去, 霎时间, 紫光霹雳,雷火交加,刀风掠过之处草木皆成了焦黑碳状。“滋滋”作响之时,尚散发着烧焦的气味。 那隐在树木之后的人用灵力护住了周身,身前的树木却尽数化为了黑灰,没了遮挡之物。 柳释收起雷炎弯刀, 拧眉望去,发现那人却是宿歌。 宿歌,他来九曲峰作甚? 柳释看见他, 眉头皱的更紧, 立时厉声道:“呵, 你还有颜面来九曲峰。” 宿歌心性冷漠, 听到这话不禁勾唇微嘲:“这话,由你来说,恐怕并不合适。” 宿歌之所以在此处窥探,是因为他本已是元婴后期巅峰的修为, 数十年来都只差临门一脚便可以步入化神期。 但在这个至关重要的节点上, 他却屡屡尝试, 屡屡突破不了。 原本, 宿歌以为是自己底蕴积累不够深厚,阅历尚浅,还不到突破的时候,于是他便如以往一样,常常外出历练,游走于生死一线之间。然而又是几十年悄然而逝,突破一事却还是没有丝毫进展。 最近,他隐隐察觉,自己无法突破的原因,似乎是有了心魔。 难以置信的是,这心魔,仿佛与孟亦有关。 这是前几日因灵芮之事,频频接送孟亦之时,宿歌感知到的。 修真之人,最怕心中积压魔障。这心魔,只要生了,不论执念或深或浅,到突破大境界,需渡雷劫之时,都可能会一个不慎就会因此走火入魔甚至陨落覆灭。 如他这般,因心魔而致使修为遇到瓶颈,难以化解,自然也有之。 因此,宿歌来到了九曲峰,只为找寻自己心中魔障的源头,然后将其及时消除——他并不认为自己的心魔是因为孟亦而来,这其中想必是有其他原因。 当然,这其中原因,他自然没有告诉柳释的必要。 反观柳释,他心中有结,这结就是他对旧时挚友的愧疚,与此同时,他也看不惯宿歌和玄温,深觉他们二人的行为不可原谅。 在这样的情况下,宿歌竟然嘲他“这句话由你来说不合适”,这般想着,柳释心中大怒,再度执起雷炎弯刀忽然出手与宿歌大打出手。 宿歌立时祭出武器抵挡,与柳释战作一团,他修为不及柳释,打斗中祭出薇罗仙子交于自己的法宝,奈何柳释的师尊兼生父乃是凌霜剑宗宗主,作为二等宗门,柳宗主的修为虽然不及玄温和散源,但也可与四大长老中排行第二的薇罗仙子一战。 因此,柳释身上的法宝只多不少。 二人刀剑相向,你来我往,不多时,宿歌便败下阵来,身上添了许多伤痕,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平日里素白的衣衫变得破烂,染上灰尘与鲜血。 柳释倒是没有真的把他怎么样,他作为代表凌霜剑宗来鸿衍宗为散源大能贺寿的来客,如果在鸿衍宗的地界上杀了他们四大长老之一的门下爱徒,这事恐怕不能善了。他不过是看宿歌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顺眼,给他些教训,这种程度的伤害,除了疼痛了些,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吃点上好的丹药,瞬间便能完全恢复。 柳释收起雷天斩,飘至空中,睥睨地看着宿歌:“你别再来打扰柏函。” 宿歌吃了回血和疗伤的上好丹药,身上伤痕恢复,衣衫却还是那副狼狈的样子,他也不去在意,更没有用法术将衣衫焕然一新,而是勾起唇角,神情冷然嘲讽:“我说过,这话谁说都可以,你来说,只会让人嗤笑。” 柳释蹙起英挺眉峰:“你!” 就在这时,异变凸起,二人身侧忽然闪过一道急速鞭影,鞭子狠狠抽到了他们手臂一层,灼热火意直接烧穿了他们用贵重材料织成的衣衫,烫伤了二人肌肤,留下焦炭的痕迹。 他们二人方才打的太过投入,竟是都未注意到从昏睡中清醒的灵芮何时躲在了暗处,朝着他们发出了攻击。 灵芮好容易伤好醒来,哪怕是为了不让薇罗仙子担心,宿歌也不能对尚处于虚弱期的她大打出手,于是他只好作罢,也没再理会柳释,只衣袖一挥,便画作一道光影消失在了原处。 柳释无奈,灵芮是柏函宠爱的小师妹,柏函已经对自己如此冷淡疏远,自己更不敢拿他这个师妹怎么样,只好吃下这个亏,扭头深深看了一眼九曲殿,也御风离去。 灵芮深知自己修为不及那两人,身子又刚刚痊愈,无法继续与他们正面交锋,便美目沉沉凝视他们消失的方向片刻,这才转身往九曲峰上走去。 ——柏函哥哥,芮儿回来了。 —————— 院内,孟亦眯着清冷双眸,惬意地晒着太阳。 童衡吃了回天洗髓仙丹,闭起关来不是一两日的事,索性孟亦也并不着急,仙丹吃了,最后是何结果都是他自己的机缘造化。 就在孟亦如这般悠悠出神之际,九曲峰的禁制被人所触碰。 孟亦站起身,缓步走向栅栏门,穿过禁制走了出去,抬眼往外看去,却见站在那里的人,是灵芮。 灵芮一身素纱,玉立娉婷地站在九曲峰的山脚下,她远远地看着孟亦,柳眉微蹙,轻咬殷红下唇,灵动美目中波光粼粼,启唇叫道:“柏函哥哥。” 孟亦眼角化柔,颔首:“嗯,你醒了,身体好些了?” “好了,”灵芮左右仔细看着孟亦,见他神情无异,身子比自己刚刚离开鸿衍宗时好了太多,心中稍定,这才继续问道,“柏函哥哥,你怎么救得我?” 孟亦泛泛提及:“早些年留下的丹药,刚好派上了用处。” 两人并不进入九曲峰,就站在这禁制外熟稔地交谈着。 “刚刚我碰到宿歌和柳释了,灵芮修为不及他们,将将只趁他们不备各打了他们二人一鞭。柏函哥哥,”说到这里,灵芮仰头直视孟亦,眸中全是盈盈水光,语气无邪而真诚,“总有一日,灵芮要把那几个人的抽皮剔骨,再将他们的心脏和元婴挖出,捧到柏函哥哥面前来。” 听着灵芮说的话,孟亦恍惚间想起了那年他遭受那般磋磨,从生死边缘挣扎回来,气力全无灵息微弱地躺在九曲殿内温暖的玉石床上的时候。彼时,灵芮便站在他身旁不住地掉眼泪,说她恨极了鸿衍宗,也不再敬慕师尊。 她说自己有朝一日,终要将那几个人抽筋拔骨,也剖去元婴,剜了心,血洒满地,肉熬作汤,然后带她的柏函哥哥离开这里。 后来,她当然没能带走孟亦。 玄温最初设下九曲峰禁制的时候,甚至为此定下了不准灵芮踏入九曲峰的规矩。至于灵芮后来所谓的“外出历练”,一是她想为孟亦找来重塑元婴与心脏的天材地宝,二则是迫不得已。 犹记那年,灵芮在一旁哭着,床上的孟亦则唇色苍白,抬眼吃力地望向窗外,只觉天气着实是冷得很,从身上冷至了心底,冷的四肢无力,眼角酸疼。 于是他问灵芮,这么冷,是下雪了吗。 灵芮哽咽着回答他,没有下雪,柏函哥哥,是你的心寒了。 果不其然,不稍片刻,边听那魔修摸着自己一侧峰眉,笑道:“你报完我名号之后,那人必会一愣,而后说不认识,你记着,趁着这几刻时间赶紧跑。” 本以为这么说笑,能看着孟亦不一样的神情和情绪,然而沈五渊颔首看去,却见他仍旧是一副冷清漠懒的模样,双眸平静地看着自己。 沈五渊叹惋般摇了摇头:“好生标致的小美人儿,却如此不解风情。” 孟亦不再理会他,兀自从屋内拿了盛放烫滚泉水的水壶和一只玉白茶杯,又拿出童衡晒制的茶叶,悠然走向了院中桌凳处坐下,为自己冲了一杯茶水。热泉水蒸腾起的烟雾缭绕,氤氲成浓郁的白雾,夹杂着灼人的热气,弥散于夕阳西下的余晖之中。 孟亦姣好绮丽的面容隐在那雾气蒸腾之后,显得模糊不清,线条柔软。 魔修啧了一声,走过来,隔着烟雾看他:“怎么,不问我来此的目的。” 孟亦抬眼看他,轻嘬着热烫茶水,没有说话。 魔修又向前走了一步,俊美邪气的脸更靠近了孟亦些,又道:“也不怕我对你不利?” 左右这魔修从一进来的时候,就没有释放任何恶意和杀意,想必没有想对自己下手的意图,孟亦便懒于费了言语去回答他,只喝着茶,神情悠然从容地看着这魔修。 沈五渊素来喜怒无常,不料对着眼前这人,除了兴味和笑意,竟是无论被如何漠视,都生不出半点恶感怒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第四十八章 订阅率不足一半的孩子看到的最新章节是随机防盗章~ 这五日, 他屡次死里逃生化险为夷, 躲过了一阶二阶凶兽的攻击,避过了同门的陷害掠夺, 如今才算是明白了先生之前的一番话是何意。 这还只是一方小小的仅供炼气期修士历练的秘境, 纵观修真界如此浩淼广阔, 处处充满危机险阻,与在九曲峰上安然的日子截然不同。生死总在一线之间, 唯有在修为上碾压他人, 有了绝对的力量,才有无数机缘, 才能堪破天机。 他势必要带着孟先生遨游浩然修真界。 带着如此信念,他会坚持到最后。 进入小秘境的第七日,童衡凭借孟亦给的储物戒以及其中的资源,再加上自身稳重谨慎的性格, 一路安然无事地存活了下来。到了第七日下午,秘境之行便要结束, 届时王真人会打开秘境门来接应一众弟子。 有些弟子在过程中不幸陨落, 他们或是命丧凶兽之口, 或是遇难于资源的抢夺。 童衡修为不高, 与人硬碰硬根本行不通。 于是他一路独身而行, 小心翼翼, 他于秘境中遇到不少奇异灵药, 他将能摘下的便都摘了下来, 收入储物戒中, 想着回去拿给先生。 稚童之时,童衡也曾听说过不少关于秘境和洞府的传闻。在那些传说中,多少气运极佳的修士曾在秘境中得到珍贵秘籍c法器法宝,更甚至是上古传承,因而得以在修真一路事倍功半c笑傲众生。 这就是所谓的机缘。 然而七天过去,除了一些药草,童衡再没遇到其他奇异之物,也没有见到任何洞府之类的存在。就连那些药草,也仅仅是他这个阶段的低阶修士会觉得有点用处,修为再高些,哪怕是稍稍殷实些的练气七八阶的修士恐怕都看它不上。 童衡倒也并不算挫败,他本就是如此的修者。□□真界中的万千修士一样,资质平庸c气运不佳c了无机缘,或者死于非命,或者碌碌至寿元燃尽。 然而现在,他要与命数相斗,想要拥有更高的修为,想要带着先生离开九曲峰。 先生不喜欢九曲峰,更不喜欢九曲殿,这些童衡都能感觉到。 还记得第一眼看见先生的时候,童衡就明白他不是一般人。普通人怎么会有那样的姿容和气度,明明神情淡然惫懒,眼中却自有广袤乾坤。 童衡心中的先生不应该是现在这样,待在九曲峰上无人问津,身子虚弱单薄,容易昏迷嗜睡,然后便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虽不知先生究竟经历过什么,但是先生那样的人,合该有坦荡的仙途,该有万人的敬仰。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要如先生所说,和先生一起,成就大能,得道飞升。 这想法若是被其他人听到,怕是会笑掉大牙,偌大修真界万余年没有再出现过飞升成仙者,他一个区区炼气期的小儿就敢有此肖想。若是个天赋异禀惊艳绝伦的后辈也就罢了,更何况是个四灵根的废物? 但是先生说可以。 童衡面容俊毅,眼中坚定通明,毫无杂念。 既然先生说可以,那就一定可以。 —————— 第七日下午,王真人接应了历练的弟子,关闭了秘境的门。 谁都没有发现,在秘境之门关上的瞬间,一道等候已久的魔气从九曲峰掠下,如一阵烟一般飘入了秘境之中。 进入秘境后,那黑影自语道:“本尊自己打开秘境十分消耗灵力,刚好搭他一道顺风车,也好省了我一部分灵力。” 说罢,那道魔气便在秘境中寻觅起来。 来者似乎对秘境并不熟悉,七绕八绕后才寻到自己的目的地。本以为耗费了一番力气,打开了洞府之门就可以拿到心心念念的秘宝,却发现眼前洞府洞前石门大开,明显早已有人进入过,且连遮掩都懒得遮掩。 那团魔气一顿,立时大怒,闪身便飞进了洞中,他对路上散落的各式上品甚至极品的法器法宝视而不见,直接绕了它们去,而后一路进入到了洞府最里面。来者定睛一看——果然,仙药没有了。 怒气升腾,洞中魔气翻滚,凝聚成一团团黑气萦绕其间,片刻后从黑雾中走出一名高大魔修。 魔修模样俊美洒逸中透着一股子邪气,他目光阴沉,峰眉微蹙,勾起了唇角轻笑一声道:“呵,本尊竟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无论是谁将仙药拿走,他都会将那个人找出来。 这味药,他非要不可。 —————— 王真人将众多弟子带出秘境,发现少了几人,他也并未在意。 机缘生灭,都是自身之事,历年来陨落的后辈不在少数,修真者对这种事早就见怪不怪。能在秘境中陨落的,不是资历平庸c机缘浅薄之辈,就是没有靠山的弟子。盖因若是修士天资卓越,气运十足亦或者是某位大能的后辈,自然就有诸多保命的手法,可以频频化险为夷,不会轻易陨落。 待其他弟子散去后,王真人想了想,还是叫住了童衡。 童衡虽然心中诧异,但还是态度恭敬对着王真人鞠了一躬。 王真人叹息一声,犹疑片刻,还是问童衡道:“那九曲峰上孟师兄可还好?” 孟师兄? 九曲峰上只有他和先生两个人,王真人口中的“孟师兄”,只能是先生了。 王真人叫先生“孟师兄”,可观王真人模样,双鬓染霜,已现老态,若是修为无所进境,恐怕不日垂暮。而先生仍旧是明眸清俊青年模样,如此看来,恐怕先生曾经比王真人修为尚高。 果然如童衡预想的一般无二,先生曾经必是举世无双的人物。 不清楚王真人和先生的关系,童衡只含糊答道:“先生一切皆好。” 王真人又问:“你可是孟师兄的弟子?” 否则那风姿绰约之人怎么可能把令箭交于他,还让他来找自己,为他创造进入秘境历练的机会。 童衡摇首:“童衡不敢,童衡只是九曲峰上一介仆从。” 王真人早先就知晓了九曲峰上目前只有童衡一个仆役c 自孟师兄神隐九曲峰后,再没向外传出过消息,转眼已过去五十年。此刻王真人听童衡所言,不由心想,孟师兄果然重情重义,仙人风度,哪怕不能再修行,也能对九曲峰上唯一陪伴自己的仆从如此之好。 殊不知,孟亦早已没了心,哪里来的“重情重义”。 想起那曾经的天之骄子,神之姿容,王真人不由嘱咐童衡道:“日后九曲峰如果缺什么,皆可以来找我。” 童衡拱手:“谢过王真人。” 王真人挥手:“去吧。” 童衡便告辞。 离开先生七日,童衡心中挂念。不知晓先生食寝如何;倏而困倦的时候可还来得及进入室内,若是不慎倒在地上;一觉醒来,身体会不会受了凉如此想着,他回九曲峰的步伐便有些急切。 行至九曲峰下,发觉山脚下的灵田都刚刚浇过了水,涨势良好,显然被人悉心灌溉过。沿着山路向上走,不多时便行至了栅栏门前,童衡径直走了进去。不远处,繁茂树木下的躺椅上空无一人。童衡继续往里走,进入了孟亦平时休憩的小木屋中,果然看到孟亦正合着双目,安稳沉睡。 孟亦面色柔白,肌理细腻恍若透明,即便沉沉熟睡之时也是眉目如画,气质出众,他耳侧随意垂下来的几缕青丝柔顺,随着他浅淡的呼吸起伏微动,整个人安恬极了。 童衡走上前,微微弯下腰,用不会吵到孟亦的声音,柔声道:“先生,童衡回来了。” 他悉心孟亦压好了略翻起的被角,便轻脚走了出去。 孟亦第二日醒来的时候,童衡已然做好了早点。 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二人如同往日一样食寝休憩。 用餐之时,童衡得知自己进入秘境历练这几日,九曲峰的资源竟然是先生亲自去取的,心中不由十分自责。在他看来,先生这般的人物不该是用做这种繁琐小事的人,先生应该坐在苍翠茂盛的繁木下悠然饮茶,于雕梁画栋的高阁中与智者对弈,即便不能修炼,也是个自在逍遥无拘无束之人。 而那些杂七杂八费心费力的事情,由他来替先生做就好。 童衡道:“先生,这些事,等童衡回来再吩咐就好,不必劳累先生亲自跑一趟。” 孟亦不甚在意,而是询问童衡这几日在秘境中所见所闻,得知他没有遇到机缘,便让他打坐,将在秘境中的对战尽数消化收为己用,巩固根基。 童衡没有立刻去打坐,而是将自己这七日来在秘境中寻得的东西尽数拿了出来,放在了桌上,推至孟亦跟前:“先生,这些是童衡在秘境中所得。” 孟亦抬眼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淡声道:“既然是你所得,自然就是你的东西,给我作何。” “童衡的,便是先生的。” “不必,”孟亦道,“我用不到,你自己留着便好。” 童衡低头看着自己寻来的低阶药草,其中有许多在他们九曲峰下的灵田里便种着,转而他又想到先生给自己的储物戒以及其中诸多天材地宝,心中知晓先生确实不缺这些。 而这样的物件也确实配不上他的先生。 童衡对自己的无能感到无力,只好将那些东西搁置到了一边,语气郑重道:“这些配不上先生,待童衡有能力,便为先生寻来更好的。” 孟亦闻言,只淡声道:“不必,你有这个心就好。” 童衡俊颜严肃,语气坚定而笃然:“最好的,都是先生的。” 这其中,只有一处峰头与其他峰头不尽相同,它非是元婴期以上修者拥有,属于一介废人,且远离主峰,地处偏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第四十九章 订阅率不足一半的孩子看到的最新章节是随机防盗章~ 带着如此信念, 他会坚持到最后。 进入小秘境的第七日,童衡凭借孟亦给的储物戒以及其中的资源, 再加上自身稳重谨慎的性格,一路安然无事地存活了下来。到了第七日下午, 秘境之行便要结束, 届时王真人会打开秘境门来接应一众弟子。 有些弟子在过程中不幸陨落, 他们或是命丧凶兽之口, 或是遇难于资源的抢夺。 童衡修为不高,与人硬碰硬根本行不通。 于是他一路独身而行,小心翼翼, 他于秘境中遇到不少奇异灵药, 他将能摘下的便都摘了下来,收入储物戒中,想着回去拿给先生。 稚童之时,童衡也曾听说过不少关于秘境和洞府的传闻。在那些传说中, 多少气运极佳的修士曾在秘境中得到珍贵秘籍c法器法宝, 更甚至是上古传承, 因而得以在修真一路事倍功半c笑傲众生。 这就是所谓的机缘。 然而七天过去, 除了一些药草,童衡再没遇到其他奇异之物, 也没有见到任何洞府之类的存在。就连那些药草, 也仅仅是他这个阶段的低阶修士会觉得有点用处, 修为再高些, 哪怕是稍稍殷实些的练气七八阶的修士恐怕都看它不上。 童衡倒也并不算挫败, 他本就是如此的修者。□□真界中的万千修士一样,资质平庸c气运不佳c了无机缘,或者死于非命,或者碌碌至寿元燃尽。 然而现在,他要与命数相斗,想要拥有更高的修为,想要带着先生离开九曲峰。 先生不喜欢九曲峰,更不喜欢九曲殿,这些童衡都能感觉到。 还记得第一眼看见先生的时候,童衡就明白他不是一般人。普通人怎么会有那样的姿容和气度,明明神情淡然惫懒,眼中却自有广袤乾坤。 童衡心中的先生不应该是现在这样,待在九曲峰上无人问津,身子虚弱单薄,容易昏迷嗜睡,然后便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虽不知先生究竟经历过什么,但是先生那样的人,合该有坦荡的仙途,该有万人的敬仰。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要如先生所说,和先生一起,成就大能,得道飞升。 这想法若是被其他人听到,怕是会笑掉大牙,偌大修真界万余年没有再出现过飞升成仙者,他一个区区炼气期的小儿就敢有此肖想。若是个天赋异禀惊艳绝伦的后辈也就罢了,更何况是个四灵根的废物? 但是先生说可以。 童衡面容俊毅,眼中坚定通明,毫无杂念。 既然先生说可以,那就一定可以。 —————— 第七日下午,王真人接应了历练的弟子,关闭了秘境的门。 谁都没有发现,在秘境之门关上的瞬间,一道等候已久的魔气从九曲峰掠下,如一阵烟一般飘入了秘境之中。 进入秘境后,那黑影自语道:“本尊自己打开秘境十分消耗灵力,刚好搭他一道顺风车,也好省了我一部分灵力。” 说罢,那道魔气便在秘境中寻觅起来。 来者似乎对秘境并不熟悉,七绕八绕后才寻到自己的目的地。本以为耗费了一番力气,打开了洞府之门就可以拿到心心念念的秘宝,却发现眼前洞府洞前石门大开,明显早已有人进入过,且连遮掩都懒得遮掩。 那团魔气一顿,立时大怒,闪身便飞进了洞中,他对路上散落的各式上品甚至极品的法器法宝视而不见,直接绕了它们去,而后一路进入到了洞府最里面。来者定睛一看——果然,仙药没有了。 怒气升腾,洞中魔气翻滚,凝聚成一团团黑气萦绕其间,片刻后从黑雾中走出一名高大魔修。 魔修模样俊美洒逸中透着一股子邪气,他目光阴沉,峰眉微蹙,勾起了唇角轻笑一声道:“呵,本尊竟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无论是谁将仙药拿走,他都会将那个人找出来。 这味药,他非要不可。 —————— 王真人将众多弟子带出秘境,发现少了几人,他也并未在意。 机缘生灭,都是自身之事,历年来陨落的后辈不在少数,修真者对这种事早就见怪不怪。能在秘境中陨落的,不是资历平庸c机缘浅薄之辈,就是没有靠山的弟子。盖因若是修士天资卓越,气运十足亦或者是某位大能的后辈,自然就有诸多保命的手法,可以频频化险为夷,不会轻易陨落。 待其他弟子散去后,王真人想了想,还是叫住了童衡。 童衡虽然心中诧异,但还是态度恭敬对着王真人鞠了一躬。 王真人叹息一声,犹疑片刻,还是问童衡道:“那九曲峰上孟师兄可还好?” 孟师兄? 九曲峰上只有他和先生两个人,王真人口中的“孟师兄”,只能是先生了。 王真人叫先生“孟师兄”,可观王真人模样,双鬓染霜,已现老态,若是修为无所进境,恐怕不日垂暮。而先生仍旧是明眸清俊青年模样,如此看来,恐怕先生曾经比王真人修为尚高。 果然如童衡预想的一般无二,先生曾经必是举世无双的人物。 不清楚王真人和先生的关系,童衡只含糊答道:“先生一切皆好。” 王真人又问:“你可是孟师兄的弟子?” 否则那风姿绰约之人怎么可能把令箭交于他,还让他来找自己,为他创造进入秘境历练的机会。 童衡摇首:“童衡不敢,童衡只是九曲峰上一介仆从。” 王真人早先就知晓了九曲峰上目前只有童衡一个仆役c 自孟师兄神隐九曲峰后,再没向外传出过消息,转眼已过去五十年。此刻王真人听童衡所言,不由心想,孟师兄果然重情重义,仙人风度,哪怕不能再修行,也能对九曲峰上唯一陪伴自己的仆从如此之好。 殊不知,孟亦早已没了心,哪里来的“重情重义”。 想起那曾经的天之骄子,神之姿容,王真人不由嘱咐童衡道:“日后九曲峰如果缺什么,皆可以来找我。” 童衡拱手:“谢过王真人。” 王真人挥手:“去吧。” 童衡便告辞。 离开先生七日,童衡心中挂念。不知晓先生食寝如何;倏而困倦的时候可还来得及进入室内,若是不慎倒在地上;一觉醒来,身体会不会受了凉如此想着,他回九曲峰的步伐便有些急切。 行至九曲峰下,发觉山脚下的灵田都刚刚浇过了水,涨势良好,显然被人悉心灌溉过。沿着山路向上走,不多时便行至了栅栏门前,童衡径直走了进去。不远处,繁茂树木下的躺椅上空无一人。童衡继续往里走,进入了孟亦平时休憩的小木屋中,果然看到孟亦正合着双目,安稳沉睡。 孟亦面色柔白,肌理细腻恍若透明,即便沉沉熟睡之时也是眉目如画,气质出众,他耳侧随意垂下来的几缕青丝柔顺,随着他浅淡的呼吸起伏微动,整个人安恬极了。 童衡走上前,微微弯下腰,用不会吵到孟亦的声音,柔声道:“先生,童衡回来了。” 他悉心孟亦压好了略翻起的被角,便轻脚走了出去。 孟亦第二日醒来的时候,童衡已然做好了早点。 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二人如同往日一样食寝休憩。 用餐之时,童衡得知自己进入秘境历练这几日,九曲峰的资源竟然是先生亲自去取的,心中不由十分自责。在他看来,先生这般的人物不该是用做这种繁琐小事的人,先生应该坐在苍翠茂盛的繁木下悠然饮茶,于雕梁画栋的高阁中与智者对弈,即便不能修炼,也是个自在逍遥无拘无束之人。 而那些杂七杂八费心费力的事情,由他来替先生做就好。 童衡道:“先生,这些事,等童衡回来再吩咐就好,不必劳累先生亲自跑一趟。” 孟亦不甚在意,而是询问童衡这几日在秘境中所见所闻,得知他没有遇到机缘,便让他打坐,将在秘境中的对战尽数消化收为己用,巩固根基。 童衡没有立刻去打坐,而是将自己这七日来在秘境中寻得的东西尽数拿了出来,放在了桌上,推至孟亦跟前:“先生,这些是童衡在秘境中所得。” 孟亦抬眼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淡声道:“既然是你所得,自然就是你的东西,给我作何。” “童衡的,便是先生的。” “不必,”孟亦道,“我用不到,你自己留着便好。” 童衡低头看着自己寻来的低阶药草,其中有许多在他们九曲峰下的灵田里便种着,转而他又想到先生给自己的储物戒以及其中诸多天材地宝,心中知晓先生确实不缺这些。 而这样的物件也确实配不上他的先生。 童衡对自己的无能感到无力,只好将那些东西搁置到了一边,语气郑重道:“这些配不上先生,待童衡有能力,便为先生寻来更好的。” 孟亦闻言,只淡声道:“不必,你有这个心就好。” 童衡俊颜严肃,语气坚定而笃然:“最好的,都是先生的。” 童衡一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此时见状立刻便侧身上前,让他无力之时能倚靠着自己。 孟亦枕在童衡肩侧,半掩淡漠双眸,轻声道:“童衡,我乏了。” 童衡闻言颔首:“先生,童衡逾距了。” 说完,他便将孟亦小心拦腰抱了起来。 抱着先生轻软微凉的身体,童衡心中默念静心口诀,不去看先生眼角那一抹与苍白肌肤截然相反的因疲惫而泛起的微红,走起路来四平八稳,一路将孟亦抱回到了木屋中,轻轻将他放至柔软床榻之上。 不知何时,孟亦已然阖眼沉沉睡去。 童衡怕他睡的不舒服,又低念了一句“失礼”,便轻手将他的外衫褪了去,只留贴身舒适的中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第五十章 ,最快更新无念[修真]最新章节! 订阅率不足一半的孩子看到的最新章节是随机防盗章~ 待孟亦的身影从自己身侧闪过, 柳释这才反应过来。他扭头示意身后跟着的凌霜剑宗的随行修士先行前往鸿衍宗,而后便收敛了周身威压, 几步飘至孟亦身后, 徒步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柳释未挡着自己的路, 孟亦便视他为无物, 驾着流炎马不急不缓地行走在热闹喧嚣的街道上,并未因为柳释的存在而有丝毫情绪波动。 就这样, 柳释跟着孟亦,一前一后走过了热闹主街。 孟亦本就出众的好看,周身世间不二的气度更加夺人眼球,走在街上总有修士控制不住看他几眼。此时, 他身后跟着一名修为高深, 样貌俊朗不凡的修者,如同守护者一般稳稳跟在他身后, 两人关系不明, 便更叫四周来往的修士好奇, 那前面打马而过的出尘之人究竟是哪里来的人物。 两人都未在意四周修者的审视。 柳释远远地落在孟亦身后,看着他消瘦的背影, 想起方才照面之时,柏函面上血色浅淡,唇色失了红粉, 面若素白梨花, 眉目清俊惑人, 双眸清浅冷贵, 心中微动,心底百味杂陈。 自己这位相交近百年的至交好友本是那般的人物,如今却羸弱的令人胆颤心怜,他就这么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单薄身形,心尖总随着他轻小的动作打颤儿,生怕他一个不慎就被风吹了去。 自那件事发生之后,柳释这五十年来,再不敢踏入鸿衍宗地界,也断了与自己心慕之人的联系,满心满腔都是对挚友的愧意。 然而当时应霜平的情况已经不能再等,鸿衍宗宗主亲口对他说道,柏函即便失了元婴也能活,应霜平却是不能没有孟亦的元婴来续命。 宗主说,即便元婴被挖,也不是没有再生之法,他会为柏函吊着命,日后寻来神药补救。因此,柳释才狠心与他们联手囚困于孟亦,将他的元婴掏了出来,而后便马不停蹄为应霜平换了去。那之后,鸿衍宗宗主亲自为孟亦疗伤,柳释留在鸿衍宗待了几日,得知孟亦无碍后,这才离开了鸿衍宗。 自此,柳释年年寻了许多天材地宝,也在暗自寻找修补丹田的神药,他每年命人将无数珍宝送到九曲峰来,唯恐孟亦不够用。 柳释思及此,又想到孟亦如今单薄虚弱之态,忍不住身形微动,与流炎马同列而行。 柳释未加思考,伸手牵住了流炎马缰绳,想引着它往前走。 孟亦见状,叫停了流炎马,抬眼看他:“你碍着我了。” 柳释言语苦涩:“柏……柏函,你看起来身体虚弱,修真界倚强凌弱之事比比皆是,你一人在街道上行走并不安全,我只是想护着你些……” 孟亦闻言,慵懒眼角微斜,淡淡扫他一眼,语气平静:“护着我,你吗。” 他这一句话说的轻猫淡写,什么都没有指明,却令柳释心底一阵绞痛的愧意。若是孟亦语气中带着轻嘲也还罢了,偏偏他仅仅是云淡风轻的陈述,浑不在意,话语中对自己无爱无恨——没有相交数百年并肩作战把酒言欢的亲近,同样也没有被掏元婴毁了前程的愤恨。 这种视若无物的情态,教柳释心中更为难受。 柳释张张口,不知该从何说起,倏而念及他是因元婴被掏之事才这般性情大变,就急切道:“柏函……我……你放心,我定寻来为你修补丹田元婴的神药,届时,你便可以如同当年一般风采惊艳……” “不必。”孟亦神情平淡,打断他话语,“孟某受不起。” 柏函对他何曾如此生疏冷漠过。 然而他们曾相交百年,柏函是何性格,柳释最为清楚不过,他温和宽厚却爱憎分明。正因为知道再见将会是这般局面,柳释这些年才不敢来见他,至少在寻到神药之前,他都不敢前来相见。 这次若不是散源大能五千岁寿辰将至,为了表示对此事的看重,凌霜剑宗宗主必定要派自己爱子前来,而他重任委身推拖不得,这才只好前往。 柳释攥了攥手中缰绳,犹疑良久,终是放下,如同放下孟亦双手一般,心中难熬,他言语苦涩,低声哄劝般说道:“柏函,你若是不想见我,我便跟在你身后,好不好?” 孟亦看他,他如今连普通人都不如,无法察觉修者踪迹,即便他说不好,这人怕是也会偷偷跟着,既然如此,孟亦便不想在他身上浪费诸多口舌。 他疲乏的很。 于是,孟亦不再看他,一言不发,驾着流炎马哒哒前行。 柳释远远地缀在他身后,不敢离得太远,也不敢离得太近。 行了片刻,孟亦在一处成衣店停住了脚步,下了马,而后抬脚进入店中。 柳释立时隐了身,跟在他身后进了店内。 孟亦简单挑拣之后,与掌柜的结了账。 因为他方才才为灵芮喂了血的缘故,他此时身体较往常更为虚弱,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驱动经脉中仅存的灵力打开自己储物袋,便问掌柜的要了一个新的储物袋,回去让童衡打开便是。 隐在暗处的柳释见状,却并不知其意。 此后,孟亦未曾停顿,灵兽御风,一路行至了九曲峰。 童衡早已满面焦急候在九曲峰下多时,他的先生久久未归,等候之时,他越发痛恨自己的无力。此时,见着孟亦安全归来,他总算卸下心中巨石。 童衡两步迎上前,发现先生面色竟是越发苍白。 他将疼惜压至了心底,对孟亦恭敬道:“先生,您回来了。” 孟亦点头:“嗯。” 童衡怕他劳累,立时接过他手中流炎马的缰绳,放流炎马归去,又将他身上的镜盒和储物袋都拿到了自己身上,这才道:“先生,我们回去吧。” “好。” 说完,便随着童衡一同缓步进入到了九曲峰禁止之中。 不远处,柳释隐在孟亦其后,以童衡之修为丝毫发现不了。 孟亦二人进入禁制中后,柳释现出了形,他没有离去,而是站在九曲峰下,望着孟亦消失于禁制的方向,久久未能回神。 —————— 孟亦是真的未将柳释放在心上。 若说当年对何惊怒,惊的不过是相伴数百年视若生父的师尊的生擒之举,怒的不过是熟识交好热忱健朗的挚友的剜心之痛。 反观宿歌,虽是孟亦心底倾慕之人,孟亦也曾悄悄为他付出过些什么,但是他知晓明面上他们二人交集并不多,在旁人眼中不过同门关系,他们二人偶然相遇也不过点头示意问好。早时自己所作所为也只是心甘情愿无愧于心,所以当宿歌与自己刀剑相向时,比起愤恨,他心底更多的是看错人的自叹。 时至今日,他早已心如止水,所谓痛恨,所谓不甘,不过向东流水,放在心中留下痕迹,是看得起。 然而,他看不起他们。 童衡谢过先生,接过令箭,收拾了碗筷,便离开了九曲峰,往小林峰而去。 —————— 小林峰离九曲峰有些距离,隶属十二大主峰的第三峰。 童衡赶到小林峰之时,小林峰来来往往的人有不少,童衡拦住一人问了问,才知晓原来这些皆是赢了大比,他日将要与他一起进入秘境的弟子。原来门中弟子赢了比拼后,需拿着赛后给予的信物,自行到小林峰告知管理小秘境的王真人,王真人登记后,会在秘境大开之时,将这些弟子送入秘境之中。 很快便轮到童衡。 童衡进入阁中,便见一白发长须的老者坐在柜台前,捻着自己的胡须,摇头晃脑哼着什么。 童衡至今未见过几个修为高深的人,于他而言,筑基修者便已经是跨不去的高度,更别论金丹真人。 如今这王真人微微向外释放威压,童衡身体上就有些难以承受,脑中震荡,心中却没有丝毫惧怕。 王真人为人和善,看着他,点点头道:“小子定性倒是不错,但是二十岁的根骨竟只有炼气五层的修为,怕是灵根不佳,资质下等。” 童衡听他所言句句属实,却并未有任何羞愧之感——他是四灵根,资质为最下等,这事本就是事实。 王真人又道:“小子,你莫非是迷了路才来到我这阁中。” 修真之士最为傲气,尤其在面对境界远小于自己之人时,然王真人除却一开始稍稍施压,态度却并未轻慢,是个脾气极好的前辈了。 童衡礼节周到拱了拱手,道:“弟子并非走错了路,而是专门来此。” 语罢,童衡将令箭拿出,递给王真人:“弟子是来登记进入小秘境的。” 王真人看到令箭的一刹那,气势顿变,慎重接过令箭,左右看了看确认其真实性,半晌后才将令箭小心递还给童衡,问道:“你可是九曲峰之人?” 童衡点头。 王真人道:“你且随我来。” 如此,王真人便引着童衡去做了登记。 很快,童衡便登记好。 离开阁中之时,王真人叫住了童衡,嘱咐道:“且把令箭收好,别让他人看了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第五十一章 订阅率不足一半的孩子看到的最新章节是随机防盗章~ 听到先生说有急用, 童衡立刻道:“先生稍等,童衡这就去。” 孟亦点头, 拿出一个储物袋递与他:“里面有些灵石可供花费。” 童衡摇首:“先生,我身上有灵石。” 他这些年在鸿衍宗做杂役, 每月管事都有给几块灵石作为月奉。九曲峰不缺什么, 他平日里只偶尔会用灵石去给先生买些生活所需, 剩下的便都攒了起来, 欲等到何时先生急用灵石, 便拿给先生。 此时刚好可以派上用场。 “可够用?” 童衡应道:“足够了。” “那好,”孟亦道,“若是不够,尽管与我说,去吧。” 童衡领命离去。 半刻钟后, 孟亦出了禁制, 从峰头往下走,在山脚下遛那只肥鹅。 之所以下山, 盖因那沈五渊总是想什么便做什么。 童衡领命去购置物什离开之后,孟亦原本坐在躺椅上, 悠悠然出着神。沈五渊想必是闲来无事, 便远远地操控着白鹅在孟亦垂下的腿边拱来拱去,一阵叫嚷,着实聒噪的紧。 孟亦神色不变, 任由那白鹅抖着沉重的身体在他四周转来转去, 用细长的白洁脖颈蹭自己的腿。 许久, 白鹅先败下阵来,喉咙间发出沉沉笑声,正是那魔修的声音:“本尊说留下这大白鹅与小亦儿,是想着本尊不在,你想念本尊之时,好派遣派遣。没成想小亦儿竟是如此绝情,本尊这么肥的一只鹅,在你眼前晃来晃去,你却总是视而不见,着实是伤透了鹅心。” 孟亦眼角微微上挑,看着心情不错,他低头与蠢鹅对视,知晓通过这只鹅的双眼,那魔修能看到他:“你的神药找到了?” 大白鹅晃了晃纤长脖颈:“自然没有。” “我看你是并不急。” “怎会,”大白鹅展开翅膀,抖了抖,话语中满是夹杂着溺宠的笑意,“本尊不去寻找神药,还不是为了犯些蠢,给小亦儿解闷?” 孟亦只道:“这‘蠢’一点都不像犯出来的。” 言下之意,鹅是真蠢。 大白鹅闻言,笑声更沉:“本尊就知道你喜欢这鹅,不然也不会对它如此嫌弃。” 话音刚落,白鹅又道:“不过小亦儿说得对,本尊这身子是越来越肥了,好歹是你的灵宠,你总该领着出去在青草小河处溜达几圈,消消食儿,尽尽主人的责任。” 孟亦眉梢微扬:“我何时成了你的主人。” 沈五渊素来喜爱调笑,脸皮也厚的很,直道:“这鹅留给你,自然便是你的灵宠了,本尊可不接受反悔退货。” 说罢,那大白鹅便开始满地撒欢儿,不住扬颈放声而叫,一副若不带它散步,便不罢休的样子。 于是,喜静的孟亦披着长衫,大白鹅一摇一摆地跟在身后,一人一鹅便出了禁制,悠然地走到了九曲峰山脚下不远处的小溪旁。 —————— 九天玄冰凝结之地,寒风呼啸凛然,冰冷之意如同凌冽刀锋,狠厉地刺剐着人的肌肤,举目望去,莽莽千里具是苍茫一片,看不着来路与归途。 在毒蟒身侧不远处,宿歌又捡到了一只绣着“柏函”二字的储物袋。 宿歌手中捏着那绣着“柏函”二字的储物袋,站立在原地,衣袖随着狂风而动,猎猎作响。抑制住心中涌动的魔障,他腾空飞身而起,朝着鸿衍宗的方向御风而去。 行至鸿衍宗下,他没有回到自己的峰头,也没有去见薇罗仙子,而是直奔九曲峰而去。 想见他。 想的心肝欲裂。 宿歌快要行至九曲峰地界之事,便远远地见着孟亦居然下了山,在前方那条小溪旁缓步走着。溪水里,一只身躯滚圆,通体洁白的鹅正浮在水面上,两只橙红脚蹼在水中来回蹬着,漾起阵阵波纹。 见着孟亦的刹那,宿歌便再想不起其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错过的一颗真心。 他不再御风,放轻了脚步,徒步朝着神情平淡的孟亦走去。 孟亦正悠然地散着步,顺便试探自己体内这几日忽然出现的c若有若无的奇异灵力,一抬首,便见宿歌站在了自己身前不远处。 白鹅也见着了宿歌,下意识的不喜欢,它离开小溪流,抖干了身上的水,摇摇摆摆站在了孟亦身侧。 宿歌心魔的印迹仍留在眼底,如旋涡一般深不可测,除了孟亦,再看不进其他东西。 孟亦淡声道:“薇罗仙子有何事要告知。” 宿歌听闻他如此疏远淡薄的声音,并以为自己来此是师尊有令,攥着储物袋的手微颤。 不一样了。 他终于醒悟,这仙人般的人物,眼中再没有了自己的身影。 恍惚间,宿歌想起,师尊薇罗仙子曾不止一次叹着气对他说,只望你日后不会后悔。 那时的他是怎么说的。 他峰眉微敛,神情冷淡,只道:“弟子从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可笑可叹。 他哪里是从不做令自己后悔的事,只是做了,却不肯c也不敢承认罢了。 宿歌眼中夹杂着一丝祈求,凝视孟亦好看眉眼,轻声道:“我来此,并非师尊传令,而是想与你说,我后悔了。” 孟亦不语,等他接下来的话。 “五十年前,我做错了事,”宿歌说话时,言语干涩,“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孟亦闻言先是思索片刻,这才知晓宿歌指的是什么。明白缘由,孟亦依旧冷清懒然,不欲理会,将他视若无物,领着自己脚边那只蠢鹅继续散步消食。 宿歌见状,眼中幽深更甚,颇有些急切地道:“孟亦,我心悦于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第五十二章 订阅率不足一半的孩子看到的最新章节是随机防盗章~ 沈五渊道:“还好, 还好。” 修真之人,寿命与修为等级有关, 普通人大抵能活百余年, 就算寿终正寝, 寿元完满了。 至于修士, 引气入体后,进入炼气期,寿元可增加至二百,筑基期五百年岁,金丹一千年岁,元婴一千五百年岁,再往上化神期三千,大乘期五千,渡劫万载, 飞升期则数十万年皆有可能。 孟亦本就知晓这魔修必定修为高深,但是如若真像他所言,近五千年前的消息他都知晓,恐怕修为至少在渡劫期以上。 譬如宗主玄温,渡劫后期,半步飞升,已有八千多岁寿命了。 反之而思,连渡劫期之上的修真者都对那传说中的神药“无念”如此执念, 可见此药不可谓不珍贵, 恐怕这修真界中, 再无什么天材地宝可以与之匹敌。 然这一切,又与孟亦无甚关系,听闻沈五渊所言,他只道:“既如此,那就祝你早日找到神药。” 魔修闻言一如既往地调笑他道:“有小亦儿此番祝愿,那神药,本尊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过,”沈五渊言语忽而转折,“那神药可能已不再鸿衍宗内,本尊说不得要在这修真界各处都去打探打探。这灵兽便寄养在你这里,若是本尊不在,小亦儿也可睹物思人一番。” 孟亦将视线转至那大白鹅。 沈五渊赶在他拒绝之前道:“放心,这鹅看着肥,实则不吃什么自家将养的灵谷,放它自己在山脚下,自会去寻一些野味。” 沈五渊话音刚落,那大白鹅就从静止恢复了动作,翅膀扇了扇,跑到了孟亦跟前,不住地绕着他转圈。 孟亦看着那鹅的蠢态,约摸能猜到沈五渊将白鹅放在九曲峰山脚下,恐怕另有用处——譬如遣它在鸿衍宗内继续窥探神药之踪。这魔修告知了自己,也不知有什么意味,不过即便自己不答应,这只白鹅恐怕也会出现在鸿衍宗的各个角落。 沈五渊见孟亦与那白鹅安静对视,勾唇不语,片刻后未加告别,倏而消失在了原地。 当真是来去自如。 至于那白鹅,则被孟亦放至了九曲峰下。 它的主人让它做什么,它自会跑去。 —————— 又是几日过去。 童衡出关。 这日孟亦正悠哉地收获着已然成熟的灵蔬,大白鹅早不知道跑到了那里去,灵蔬多是些青菜,需食用根茎的食物也有,只是较少,于是孟亦便将它们留于最后收获。 正当孟亦挽起袖子,露出苍白手腕,准备弯腰去拔那灵蔬的时候,他身后响起了由远及近的匆匆脚步声。 孟亦站起身,回头看去,正是童衡。 童衡看着来的匆忙,用清洁的法术洗去了闭关而染就的满身尘埃,便下山来寻先生。 看见孟亦正准备徒手去拔那灵蔬,童衡俊朗面容严肃,挂着一丝克制的自责,将孟亦手中的菜篮拿了过来:“先生,您不用做这些事,等着童衡来便好。” 孟亦轻应了一声“无妨”,然而将袖口挽下来道:“你融合成功了?” 童衡点头。 孟亦看他:“如何。” 童衡有问必答:“童衡愚钝,融合之后,只知修为连升几个小境界,突破了筑基期。” 孟亦闻言轻轻拍了拍手,往山上走去:“灵蔬等会儿再采摘,先跟我来。” 童衡闻言,立时跟上。 两人穿过不平坦的山路,回到九曲峰禁制内,童衡始终跟随着孟亦,进了屋内。 孟亦从惯放东西的地方拿出一块无色纯白的石头,将那石头放到了木桌上,自己则在一侧坐了下来。 孟亦用素白指尖点了点乳白石头,对童衡道:“此为测灵石,你将手放上去,输入灵力。” 童衡照做,将手放置于灵石之上,缓缓输入灵力。 乳白色灵石在片刻后开始微微发亮,闪现起异样的光芒,乳白色开始被其他颜色代替。那光芒很纯粹,不掺杂其他任何异色,在柔和光芒的笼罩下,原本纯白的石头渐渐变成了纯粹的灰色,其上也出现了一根粗壮的灰芒柱体。 孟亦见状,抿起了唇瓣:“灰色。” 测灵石是测试修者资质的石头,一般显示的颜色为红色火灵根,绿色木灵根,蓝色水灵根,棕色土灵根,以及黄色金灵根。当然也有会其他变异灵根,譬如宿歌的冰蓝色变异冰灵根,以及孟亦的米白色变异风灵根,柳释双灵根之一的紫色变异雷灵根。 除此之外,灵根粗细也可在测灵石上显现。 只是如现在一般灰色的灵根资质,孟亦还未曾见过。 再者,归元洗髓丹只是将灵根融合,剔除杂质,再看个人机缘祛除多余灵根,却少有使灵根变异的情况出现。 孟亦看向童衡:“可有不适之处?” 童衡摇头:“并无。” 既如此,想必没什么大碍,这奇特的单灵根虽一时想不出是什么资质,然而修真界他们不知道的事尚多,随着修为增长,想必关于这灵根之事也会渐渐明了。 只是日后童衡适合修炼的术法,恐不好找。 —————— 千万里之外。 宿歌站在九天玄冰凝结而成的无底洞窟之中,眸光冰寒。 他自己苍殿中的冰室,就是当年取了此处的玄冰堆砌而成。九天玄冰乃天地孕育而成,普通的火灼烧,可遇之不化,沿着洞窟越往里,玄冰中含有的冰属性能量就越强,对他的修炼也愈有好处。 当年,宿歌初成元婴,稍稍巩固了根基之后,便来到了九天玄冰窟,欲取其间寒冰搭建冰室。 他既一心修炼,自然不会看得上洞窟外的这些玄冰,他虽拿不上那最深处的玄冰,但所到之处至少要达到自身能力的极限。然洞窟千万年而成,其间生灵早就自成一脉,代代延续,不说其他,光是寒血蝠就已然是极难对付,深处的玄冰怎会好取。那时的宿歌,着实经历了一番生死之战才取的玄冰,连修为境界都有了大幅提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第五十三章 订阅率不足一半的孩子看到的最新章节是随机防盗章~ 童衡一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此时见状立刻便侧身上前, 让他无力之时能倚靠着自己。 孟亦枕在童衡肩侧, 半掩淡漠双眸, 轻声道:“童衡, 我乏了。” 童衡闻言颔首:“先生, 童衡逾距了。” 说完, 他便将孟亦小心拦腰抱了起来。 抱着先生轻软微凉的身体, 童衡心中默念静心口诀, 不去看先生眼角那一抹与苍白肌肤截然相反的因疲惫而泛起的微红, 走起路来四平八稳, 一路将孟亦抱回到了木屋中, 轻轻将他放至柔软床榻之上。 不知何时,孟亦已然阖眼沉沉睡去。 童衡怕他睡的不舒服,又低念了一句“失礼”, 便轻手将他的外衫褪了去, 只留贴身舒适的中衣。 高阶修士身上不会染尘,低阶修士也有各种清洁的法术,因此,修真之人大多不用沐浴。 童衡拿出一道低阶清洁符咒,用中指与食指夹住黄色符纸,催动身上灵力,为孟亦消去满身疲乏与尘嚣。 而后, 童衡又动作轻缓地将孟亦的鞋袜脱下, 素白罗袜褪去的刹那, 孟亦与面色一样苍白至极的双脚便露了出来,或许是天色晚了有些凉意的缘故,孟亦圆润脚尖的位置泛着一点的红意。 童衡摒除心中杂念,恭敬地低下身,以手将他脚尖捂热,然后便立时为他盖上了锦被。 孟亦睡梦中皱眉,微微侧身,原本松松扎起的一头青丝微微散开来,有几缕撩过他面颊,顺着面部轮廓落下,轻轻垂落于双唇之间。他薄唇轻动,便好似将那缕青丝咬在了嘴尖。 容貌昳丽之人,哪怕是一根头发丝,都能一点一点,撩进人的心中。 偏偏他姿容气度疏离高远,教人生不出丝毫亵渎之意,只敢离了较远的距离,生生看着。 暮色斜沉,于屋中投下交错温暖的橙红光影。 良久,夕阳余温散去,童衡半边身子隐入了墨色之中。他如石雕一般,立在孟亦床边一动不动,凝视了许多时间,最终只将所有纷杂的思绪都化作一声克制的轻叹。 他转身离开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一念执念。 不敢念。 不能念。 —————— 第二日,孟亦醒来,坐起身,双眼中氤氲水色,有些茫然,坐在床榻上放空思绪。 许久,他才张口,声音极轻极绵地唤了一声:“童衡。” 童衡早已在外等候多时,此刻听到先生呼唤,立刻便走了进来。 进来后,童衡颇有些讶异,以往先生唤他,都是神情清明,此刻却不然,先生明显还有种似睡未醒的迷离情态。 他不知道先生这几日都去做了什么,但是观先生面色,定是些有损先生身体的事情。 思及此,童衡原本安于平静的内心渐渐荡起波纹。 强者不仅为尊,还能维护重要之人。 他不想再不知先生去向,更不想看到先生再有如此劳累的时候。 孟亦也觉察到自己今日实在虚弱的很,然而他不能过多食用补血丸,否则虚不受补,恐怕不妥。这副原本就虚弱不堪的身子,经过接连几日的放血,已然疲乏到了极点,也难怪他今日一觉醒来,只觉四肢比往日更加疲软无力,眼皮沉的很,竟是连抬手都觉着费力。 他的灵力微乎其微,无法用法术穿衣,只好将脚从锦被中探了出来。 孟亦坐在榻边,小腿垂在床侧,头倚靠着床头床梁的雕花柱子上,支撑着自己虚弱的身体,而后神色平淡,看向了童衡。 不知想到什么,童衡不敢和他对视,暗自静心,他知晓先生此刻气力不足,便颔首朝着孟亦恭声道:“先生,童衡帮您穿戴。” 平日里早起穿衣这事大多数时候都是孟亦自己做的,即使身子废了,穿衣穿袜也不至于要假于他人手,然而此刻他实在无甚力气,今日还有要事要告知于童衡,于是只好应了童衡一声。 “嗯,辛苦你了。” “这是童衡应该做的。” 说完,童衡上前一步,右腿屈膝,单腿跪地,小心捧过孟亦双脚,让其踏在自己的左膝上,一时间,童衡觉得脚上的软凉触感仿佛透过衣衫传至了自己心底。 怕孟亦脚上觉着冷,童衡不敢耽误时间,动作轻柔为他穿上了被自己捂得温热的干净白袜,然后躬着身为他披上外衫,穿好了鞋子。 两人这才出了屋子。 外面晴光大好,碧空如洗,孟亦眯眼感受着日光洒在面上的暖意,缓步走向院内的石桌,石桌上摆放着热腾腾的饭菜。 童衡已经提前将孟亦要坐的石凳垫上了兽毛软垫,好让他不至于受了寒。 吃过早饭,孟亦正有话要说,就感知到九曲峰的禁制被人触碰。 童衡立时前去查看。 不多时,童衡回来,对孟亦道:“先生,外面有人求见。” “有人?是谁。” 最近他们九曲峰着实是热闹。 童衡回答道:“童衡不认识那人。” 孟亦闻言,没有任何表情,只道:“让他进来。” 那人为九曲峰设禁制的时候,除了将禁制笼罩了整座九曲峰峰头的范围,还设定过一个规则,那就是只要在禁制范围内,来者修为没有他高,便无法对其间身上带着铭佩的发起攻击。 所以孟亦并不在意外面那人究竟是谁,左右无论是谁,进来这地界,就不能对他们做什么。 童衡离去,片刻后,他走了回来,身后跟着一名修士。 孟亦抬眼看去,却见那人正是昨日见过的柳释。 他再不敢多问先生一句关于那事的问题,生怕他想起那被磋磨的年岁,心中不愉。 他早就知道先生必定曾经遭受过什么磋磨,才成了如今这般体质虚弱的样子。但是他无论如何都猜不出,先生经历的,竟然是如此之事。 先生本该是那般风光霁月c惊才绝艳的人物,那是他愿用一切来将之捧在手心里,奉在心尖上的人。 就是这样的先生,居然曾被那些所谓的亲近之人如此对待。 那一刻,童衡心中满是将那几个人挫骨扬灰,抽骨剥皮,再将他们的生魂活活炼烧,尸体四分五裂的想法。 童衡眼底升起一丝暗沉之意,心中前所未有地狠厉升起的同时,心底亦升起一股无力之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第五十四章 订阅率不足一半的孩子看到的最新章节是随机防盗章~ 既然修为高深到可以与玄温相提并论, 那必然百千年前就该声名远扬的,然而莫说在九曲峰已有五十年不曾外出的孟亦, 就说鸿衍宗内, 却是从没有过这人传言的。 果不其然,不稍片刻, 边听那魔修摸着自己一侧峰眉, 笑道:“你报完我名号之后, 那人必会一愣,而后说不认识, 你记着, 趁着这几刻时间赶紧跑。” 本以为这么说笑,能看着孟亦不一样的神情和情绪,然而沈五渊颔首看去,却见他仍旧是一副冷清漠懒的模样, 双眸平静地看着自己。 沈五渊叹惋般摇了摇头:“好生标致的小美人儿,却如此不解风情。” 孟亦不再理会他,兀自从屋内拿了盛放烫滚泉水的水壶和一只玉白茶杯, 又拿出童衡晒制的茶叶, 悠然走向了院中桌凳处坐下,为自己冲了一杯茶水。热泉水蒸腾起的烟雾缭绕, 氤氲成浓郁的白雾,夹杂着灼人的热气, 弥散于夕阳西下的余晖之中。 孟亦姣好绮丽的面容隐在那雾气蒸腾之后, 显得模糊不清, 线条柔软。 魔修啧了一声,走过来,隔着烟雾看他:“怎么,不问我来此的目的。” 孟亦抬眼看他,轻嘬着热烫茶水,没有说话。 魔修又向前走了一步,俊美邪气的脸更靠近了孟亦些,又道:“也不怕我对你不利?” 左右这魔修从一进来的时候,就没有释放任何恶意和杀意,想必没有想对自己下手的意图,孟亦便懒于费了言语去回答他,只喝着茶,神情悠然从容地看着这魔修。 沈五渊素来喜怒无常,不料对着眼前这人,除了兴味和笑意,竟是无论被如何漠视,都生不出半点恶感怒意。 “罢了,”沈五渊后退一步,撤回身子,“不与你说笑了。若我告知你,我是来你鸿衍宗偷东西的,你可会去告发我?” 他既然这么问了,就是笃定眼前这看起来无情无欲的人不会将自己的目的告知别人。 又或者说,以魔修的修为及能力,他有足够的自信心,任他告知了宗主长老那一行人,他们也抓不住自己。相反,若是那群人真的知晓了自己是为何而来,为了保护自己想要寻觅的神药,必定会暴露了神药信息,于自己是有好处的。 他这些心思,聪颖如孟亦怎么会想不到。 但是任他如何强悍,为偷何物而来,又藏着怎么样的心思,只要扰不了自己的清净,就与自己无干。 沈五渊本意是想在鸿衍宗内调查是何人拿了神药,才进了鸿衍宗地界,竟是不由自主来到了最偏远的九曲峰上,想看看自己之前见到的沉睡之人醒来的时候是何种绝妙姿态。 此时,看也看过了,耽搁了些时间,沈五渊知晓,自己也该走了。 这么想着,沈五渊周身再度萦绕灰色雾气,转而消失在了原地。 忽然而来,匆匆而去。 消失之前,魔修于风中轻声调笑着道了一句:“小美人儿,下一次来,我会叫出你的名字。” 自己的名字?随便去这鸿衍宗中问一遭,总有人知晓。 孟亦闻此不甚在意,继续自顾自地悠而饮茶。 —————— 寒宿峰,苍殿之中。 宿歌依旧盘腿端坐在□□打造而成的冰室之中。 他是冰属性单灵根,绝佳的天灵根资质。 或许因着这灵根属性的缘由,宿歌生而情绪就鲜少有所波动,总是寒着脸,拒人千里,不喜与人交流。 宿歌一心修炼,此生之愿唯有成就大道。为此,他曾经时常进出极凶极险之地,数次命悬一线,晕死在那些险恶之处。醒来的时候,会发觉自己躺在那些险境的入口中,满身伤痕,狼狈不堪,行走都费力至极,想必是九死一生之际,脑中记忆都不清晰,却仍旧拖着身体逃了出来。 正因如此,他才能拥有和他的资质匹配的修为资历,也更看重自己的修为。 他蒙蔽内心,执迷不悟,一再告诫自己不能有心魔,告诫自己既然在修行此路上九死一生,好不容易走到了现在,他的目标是得道飞升,而非被何人所牵绊。 他从不认为这世上除了修行,还有什么可以乱了自己的心神。 然而时至今日,他心魔涌动,坐在这经常闭关修行的冰室之中,后知后觉地发现,比起自己如今执魔心生,修行受阻的境况,自己此时想的更多的,竟然是孟亦的笑貌音容。 修行登仙。 孟柏函。 孰轻孰重,一时间竟模糊了界限,想不分明。 或许,人只有一直禁锢于自己心底的所有欲一望和念想都不在压抑,显露出它们本来的面貌之时,才会看清本心。 什么一心修仙,得道成仙。 宿歌神情恍然,双眸失神,捂住胸口,于口中喷出滚烫鲜血。 脑海中所有其他纷杂的念头全都消失,换成了那人好看的面容,清朗的声音。 ——宿师兄。 此刻,宿歌终于明白,从五十年前起至今,他心中的心魔究竟是什么。 无非是害怕罢了。 害怕有朝一日天资过人的孟亦会在修为上越过了自己,到那时,自己便再也见不到那偶尔追随自己的倾慕目光。 孟亦如此惊艳出众,明朗和煦如同初升旭日。 若有朝一日,他飞的太高,自己落在了他身后,恐怕再也不会在路上偶遇时,见着他露出惊讶喜意,眼中带着亲近好看的神色,眸中璀然星子点缀,柔和了神情,笑着问他:“宿师兄,这是要往哪里去?” 如果孟亦不再倾慕自己,看向自己的目光中不再带有温润柔意,那么自己会怎么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第五十五章 订阅率不足一半的孩子看到的最新章节是随机防盗章~  灵芮闻言咬了咬下唇, 满眼不甘:“灵芮一路历练,想为柏函哥哥寻神药,几月前听闻西陆有神药出世,能活死人肉白骨, 塑元婴破心魔, 便立时前往谁知” 孟亦接着她的话讲了下去:“谁知, 神药是假, 骗人是真,幕后有人在操控整件事的风声和消息,只看着有哪些修士闻风而来, 自投罗网。” 说完,孟亦轻蹙眉峰:“灵芮, 我当初怎么告知于你的?” 灵芮闻此, 微微低下了头, 仿佛听话的孩童承认自己的错误:“修真一事虽然势在与天斗,与命斗, 但是切记不要为不重要的事以身涉险。” “可是——”说到这里,灵芮忽而仰起头,眼神坚定执拗, “柏函哥哥的事情怎么能算‘不重要的事’?柏函哥哥你放心, 芮儿这次未能成功, 下次必定为柏函哥哥寻来神药。” 与灵芮执着的双眼对视, 孟亦心中微叹, 即使他素来宠着灵芮, 此时也还是言语严厉:“修真界广阔浩大,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穷凶险恶难以预料,你方元婴初期圆满的修为,若是遇上些境界远超过你的大能,亦或是凶兽猛禽,该如何是好?” 灵芮闻言,乖巧甜蜜地笑了,柳眉明眸弯成了月牙状:“我知晓柏函哥哥是担心芮儿,芮儿行事有分寸,必不会让柏函哥哥忧心。” 但是,神药她要找,那几个人的元婴和心肝,她也要挖。 柏函哥哥早就不复记忆中俊朗和煦,温润爱笑的模样,仿佛失了情爱,失了神念,只留下一道惫懒冷清的虚弱躯壳,可在灵芮看来,她的柏函哥哥还是那个天之骄子,那个顶顶风光,顶顶好看的仙人般的人物。 见孟亦似乎还要叮嘱她些什么,灵芮两步上前,挽住了孟亦的胳膊摇了摇,嗔笑道:“柏函哥哥,随我去木灵峰坐坐吧。” 因为玄温特意在禁止上定下的规矩,灵芮不能踏入九曲峰禁止之中。 而这木灵峰,就是灵芮自己的峰头。 孟亦想着,自己五十年不曾离开九曲峰,没想到这段时日来,不够短短时间,就因各种缘由外出数次。 这么想着,他还是点头应了灵芮的要求。 灵芮见状,高兴地笑开来,挽着孟亦的手臂不肯松开。知晓孟亦已经失去了修为,没了御剑飞行飒沓潇然的能力,她在孟亦答应随自己去木灵峰的同时,便祭出了一柄飞剑,挽着孟亦踏上飞剑,御风而行的过程中,又祭出一道纱幔屏障,为孟亦挡着风。灵剑上疾风呼啸,灵芮生怕他因此受了寒。 在她为柏函哥哥找到灵药,使得他恢复从前风采之前,她都要保护好自己的柏函哥哥。 孟亦见此颇为好笑,自己什么时候,竟要轮到让小姑娘为自己挡风的境地,当真是老了,也废了。 好笑之余,尽管胸膛无心在跳动,眼中也生出一点柔意。 到底是自己当亲妹妹一样看宠大的小姑娘,明明还是自己记忆中孩童稚嫩的模样,现如今也成了能独当一面的修者。 灵剑上,灵芮没有再与孟亦对话。 仔细想想,这木灵峰还是孟亦由着灵芮要求,一手帮她建造装点的。 鸿衍宗的修士除了孟亦,都是在初成元婴之时,才有资格拥有一座峰头。八十多年前,灵芮突破金丹期,晋升元婴初期,作为鸿衍宗的宗主及灵芮师尊,赏下了这一座灵力丰裕的峰头。灵芮也是资质出众之辈,又被孟亦宠着,在外端庄,于内却总是有着一番小孩心性,屡屡念叨着要孟亦亲自为她装点这峰头,做她结成元婴的贺礼。 于是便有了如今的木灵峰。 木灵峰上没有如九曲峰一般针对性极强的禁制,非要在九曲殿禁制外就卸下法力,由身有铭佩之人引着进入其中。 两人本可以一路飞至木灵殿,灵芮去却偏在山脚下停住了脚步。之前飞剑灵芮未与孟亦说话,此时二人下了飞剑,她这才绕着孟亦跳来跳去,笑说着自己五十年的经历,也说现在也是自己五十年后第一次回来自己的峰头,且还是柏函哥哥陪着一起,光是想着就觉得欢喜。 二人跨入木灵峰地界。 入眼便是铺装整齐的大理石地板,沿着山间走过一道蜿蜒曲折的小长廊,可见一方湖泊,湖泊一侧架过去一段琉璃桥,站在桥上可以看到下面的水波凛凛c鱼儿嬉戏。桥后面是照着凡人间的院落设计,修建成的雕栏画栋的亭台楼阁,山间树木葱郁,小楼高高矮矮遮挡在草木中。在所有朱漆青瓦之后,峰顶的位置,才是灵芮平日里用来修炼住宿的木灵殿。 两人正沿着弯曲走廊往上行走,灵芮说笑着,孟亦在一旁静静地听,却见天边一道冷光闪过,挡在了他们身前。灵芮定睛看去,却见那人是一名薇罗仙子坐下的亲传小弟子。 那弟子见着灵芮,立时露出庆幸讨好的笑意:“灵芮师姐一声不吭就离开了丹岩峰,师尊怕你出了事,特叫我们几人去各处找你,如今既然是找着了,我先告诉师尊和师兄。” 说着,他放出两道灵光朝着天边抛去,眨眼不见了踪影。 灵芮闻言,蹙起柳眉。 这弟子口中的师兄,必然就是宿歌那混账东西了,看这情况,这名弟子是要将他的师兄叫过来了。 真真是哪里都有这些混账东西。 这般想着,灵芮召唤出本命法器炎月鞭,轻甩了甩,鞭风凌厉呼啸,啪啪作响。 沈五渊笑:“我喜欢你,所以你现在归我看照了。你且记住我的名字,日后,若是有谁欺负你,你莫要怕,尽管报上我的名号就好。” 见沈五渊一副自己的名头可以横行修者界的样子,孟亦淡然不语,看着这奇怪的魔修,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既然修为高深到可以与玄温相提并论,那必然百千年前就该声名远扬的,然而莫说在九曲峰已有五十年不曾外出的孟亦,就说鸿衍宗内,却是从没有过这人传言的。 果不其然,不稍片刻,边听那魔修摸着自己一侧峰眉,笑道:“你报完我名号之后,那人必会一愣,而后说不认识,你记着,趁着这几刻时间赶紧跑。” 本以为这么说笑,能看着孟亦不一样的神情和情绪,然而沈五渊颔首看去,却见他仍旧是一副冷清漠懒的模样,双眸平静地看着自己。 沈五渊叹惋般摇了摇头:“好生标致的小美人儿,却如此不解风情。” 孟亦不再理会他,兀自从屋内拿了盛放烫滚泉水的水壶和一只玉白茶杯,又拿出童衡晒制的茶叶,悠然走向了院中桌凳处坐下,为自己冲了一杯茶水。热泉水蒸腾起的烟雾缭绕,氤氲成浓郁的白雾,夹杂着灼人的热气,弥散于夕阳西下的余晖之中。 孟亦姣好绮丽的面容隐在那雾气蒸腾之后,显得模糊不清,线条柔软。 魔修啧了一声,走过来,隔着烟雾看他:“怎么,不问我来此的目的。” 孟亦抬眼看他,轻嘬着热烫茶水,没有说话。 魔修又向前走了一步,俊美邪气的脸更靠近了孟亦些,又道:“也不怕我对你不利?” 左右这魔修从一进来的时候,就没有释放任何恶意和杀意,想必没有想对自己下手的意图,孟亦便懒于费了言语去回答他,只喝着茶,神情悠然从容地看着这魔修。 沈五渊素来喜怒无常,不料对着眼前这人,除了兴味和笑意,竟是无论被如何漠视,都生不出半点恶感怒意。 “罢了,”沈五渊后退一步,撤回身子,“不与你说笑了。若我告知你,我是来你鸿衍宗偷东西的,你可会去告发我?” 他既然这么问了,就是笃定眼前这看起来无情无欲的人不会将自己的目的告知别人。 又或者说,以魔修的修为及能力,他有足够的自信心,任他告知了宗主长老那一行人,他们也抓不住自己。相反,若是那群人真的知晓了自己是为何而来,为了保护自己想要寻觅的神药,必定会暴露了神药信息,于自己是有好处的。 他这些心思,聪颖如孟亦怎么会想不到。 但是任他如何强悍,为偷何物而来,又藏着怎么样的心思,只要扰不了自己的清净,就与自己无干。 沈五渊本意是想在鸿衍宗内调查是何人拿了神药,才进了鸿衍宗地界,竟是不由自主来到了最偏远的九曲峰上,想看看自己之前见到的沉睡之人醒来的时候是何种绝妙姿态。 此时,看也看过了,耽搁了些时间,沈五渊知晓,自己也该走了。 这么想着,沈五渊周身再度萦绕灰色雾气,转而消失在了原地。 忽然而来,匆匆而去。 消失之前,魔修于风中轻声调笑着道了一句:“小美人儿,下一次来,我会叫出你的名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第五十六章 订阅率不足一半的孩子看到的最新章节是随机防盗章~ 说完,孟亦轻蹙眉峰:“灵芮, 我当初怎么告知于你的?” 灵芮闻此, 微微低下了头, 仿佛听话的孩童承认自己的错误:“修真一事虽然势在与天斗, 与命斗,但是切记不要为不重要的事以身涉险。” “可是——”说到这里, 灵芮忽而仰起头, 眼神坚定执拗,“柏函哥哥的事情怎么能算‘不重要的事’?柏函哥哥你放心,芮儿这次未能成功, 下次必定为柏函哥哥寻来神药。” 与灵芮执着的双眼对视, 孟亦心中微叹, 即使他素来宠着灵芮, 此时也还是言语严厉:“修真界广阔浩大,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穷凶险恶难以预料,你方元婴初期圆满的修为, 若是遇上些境界远超过你的大能,亦或是凶兽猛禽, 该如何是好?” 灵芮闻言,乖巧甜蜜地笑了,柳眉明眸弯成了月牙状:“我知晓柏函哥哥是担心芮儿, 芮儿行事有分寸, 必不会让柏函哥哥忧心。” 但是, 神药她要找,那几个人的元婴和心肝,她也要挖。 柏函哥哥早就不复记忆中俊朗和煦,温润爱笑的模样,仿佛失了情爱,失了神念,只留下一道惫懒冷清的虚弱躯壳,可在灵芮看来,她的柏函哥哥还是那个天之骄子,那个顶顶风光,顶顶好看的仙人般的人物。 见孟亦似乎还要叮嘱她些什么,灵芮两步上前,挽住了孟亦的胳膊摇了摇,嗔笑道:“柏函哥哥,随我去木灵峰坐坐吧。” 因为玄温特意在禁止上定下的规矩,灵芮不能踏入九曲峰禁止之中。 而这木灵峰,就是灵芮自己的峰头。 孟亦想着,自己五十年不曾离开九曲峰,没想到这段时日来,不够短短时间,就因各种缘由外出数次。 这么想着,他还是点头应了灵芮的要求。 灵芮见状,高兴地笑开来,挽着孟亦的手臂不肯松开。知晓孟亦已经失去了修为,没了御剑飞行飒沓潇然的能力,她在孟亦答应随自己去木灵峰的同时,便祭出了一柄飞剑,挽着孟亦踏上飞剑,御风而行的过程中,又祭出一道纱幔屏障,为孟亦挡着风。灵剑上疾风呼啸,灵芮生怕他因此受了寒。 在她为柏函哥哥找到灵药,使得他恢复从前风采之前,她都要保护好自己的柏函哥哥。 孟亦见此颇为好笑,自己什么时候,竟要轮到让小姑娘为自己挡风的境地,当真是老了,也废了。 好笑之余,尽管胸膛无心在跳动,眼中也生出一点柔意。 到底是自己当亲妹妹一样看宠大的小姑娘,明明还是自己记忆中孩童稚嫩的模样,现如今也成了能独当一面的修者。 灵剑上,灵芮没有再与孟亦对话。 仔细想想,这木灵峰还是孟亦由着灵芮要求,一手帮她建造装点的。 鸿衍宗的修士除了孟亦,都是在初成元婴之时,才有资格拥有一座峰头。八十多年前,灵芮突破金丹期,晋升元婴初期,作为鸿衍宗的宗主及灵芮师尊,赏下了这一座灵力丰裕的峰头。灵芮也是资质出众之辈,又被孟亦宠着,在外端庄,于内却总是有着一番小孩心性,屡屡念叨着要孟亦亲自为她装点这峰头,做她结成元婴的贺礼。 于是便有了如今的木灵峰。 木灵峰上没有如九曲峰一般针对性极强的禁制,非要在九曲殿禁制外就卸下法力,由身有铭佩之人引着进入其中。 两人本可以一路飞至木灵殿,灵芮去却偏在山脚下停住了脚步。之前飞剑灵芮未与孟亦说话,此时二人下了飞剑,她这才绕着孟亦跳来跳去,笑说着自己五十年的经历,也说现在也是自己五十年后第一次回来自己的峰头,且还是柏函哥哥陪着一起,光是想着就觉得欢喜。 二人跨入木灵峰地界。 入眼便是铺装整齐的大理石地板,沿着山间走过一道蜿蜒曲折的小长廊,可见一方湖泊,湖泊一侧架过去一段琉璃桥,站在桥上可以看到下面的水波凛凛c鱼儿嬉戏。桥后面是照着凡人间的院落设计,修建成的雕栏画栋的亭台楼阁,山间树木葱郁,小楼高高矮矮遮挡在草木中。在所有朱漆青瓦之后,峰顶的位置,才是灵芮平日里用来修炼住宿的木灵殿。 两人正沿着弯曲走廊往上行走,灵芮说笑着,孟亦在一旁静静地听,却见天边一道冷光闪过,挡在了他们身前。灵芮定睛看去,却见那人是一名薇罗仙子坐下的亲传小弟子。 那弟子见着灵芮,立时露出庆幸讨好的笑意:“灵芮师姐一声不吭就离开了丹岩峰,师尊怕你出了事,特叫我们几人去各处找你,如今既然是找着了,我先告诉师尊和师兄。” 说着,他放出两道灵光朝着天边抛去,眨眼不见了踪影。 灵芮闻言,蹙起柳眉。 这弟子口中的师兄,必然就是宿歌那混账东西了,看这情况,这名弟子是要将他的师兄叫过来了。 真真是哪里都有这些混账东西。 这般想着,灵芮召唤出本命法器炎月鞭,轻甩了甩,鞭风凌厉呼啸,啪啪作响。 孟亦静坐片刻,等灵芮渐渐安定下来,便将自己的衣袖从她手中缓缓拽了出来。 轻手为灵芮盖好被褥边角,撤了屏蔽神识的法器,孟亦施施然走出了房间。 薇罗仙子在隔壁房间,边盘腿吐息,边用神识窥探灵芮屋中景象。不稍多时,她便发现孟亦在灵芮房间内设了屏障,且自己的神识都看不破,想必这应当是宗主的手笔。 此时,屏障倏而消失,当是孟亦已经医诊结束,走了出来。 果不其然,屏障消失不过须臾,孟亦便站在了薇罗仙子打坐的房间门外,他敛眸拱手道:“晚辈已有医治灵芮之法。” 薇罗仙子闻言走出房间,上挑的美眸看向孟亦,察觉出他的气息比方才刚来这里时更弱了一些。 “灵芮已治好?”薇罗隐去心中思虑,如此问道。 “尚未,”孟亦淡声回复,“灵芮身中奇毒,毒性霸道,即便是晚辈身上的药,也不能将其一次祛除。” 薇罗仙子闻言恍然明了。 “需要几日方可根治?” “尚需六日。” “好,好。”薇罗仙子终于放下心来,对孟亦道,“这之后的事便交予你了,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去纳物阁那里取用,便说是我的名头。若是所需之物纳物阁中也没有,便来找我或是其他长老即可。” 如此一番说辞,足以见得薇罗对灵芮性命安全的看重。 她与其他长老如此用心,除了担忧鸿衍宗优秀后辈的性命,也是在忧心若是灵芮出了事,他日宗主出关,恐会大怒一场。 孟亦从容颔首,言语不卑不亢:“既如此,那晚辈明日再来。” 思及孟亦身体,薇罗仙子拦住他:“我遣灵兽将你送回去。”说罢,她伸出纤纤玉手,向天边弹出一道迅疾光点,欲要召唤自己的灵兽灵鸾。 孟亦淡声推脱道:“不必劳烦长老,晚辈可以自行归去,流炎马已在过来的路上。” 语毕,他转身便要离开,然而还不待他跨出一步的距离,便见天空中一道冰蓝色光芒闪过,下一瞬,一个人影便落在了薇罗仙子身侧。 正是宿歌。 薇罗仙子看到自己爱徒,先是一愣,而后笑的妖媚道:“徒儿,你来的刚好,替为师将孟亦安然送回九曲峰。” 宿歌为人冷漠,气势冰寒,闻言点头道:“是,师尊。” 说罢他转身,寒霜眸眼看向孟亦。 这一日,还是宿歌自五十年那事发生后,第一次见到孟亦。 孟亦比自己记忆中的样子更单薄内敛了些,虽然依旧样貌出众,却没有了当初那种耀眼灼人的锋芒。他神情淡漠慵懒,身量消瘦,气度姿容却更加引人注目。 五十年不见,这个当年会用倾慕温柔目光追逐自己身影的风光霁月的人,竟已变得如此淡漠羸弱。 此时,他通明好看的眸子懒懒扫了自己一眼,淡淡开口道:“不必。” 语气不亲不疏,拒人千里。 宿歌闻言,并不言语,冲着薇罗仙子颔首作别,便径直走向了孟亦。 宿歌渐渐逼近,一直至他离自己仅有半尺距离的时候,孟亦平静双眸内依旧古井无波。宿歌看在眼里,心中不知为何隐隐生出几分郁结之气。但他生来情感薄寒冷然,很快便将这一股对修行极为不利的郁结之气化了去。 宿歌挥去心中思绪后,便不经孟亦同意,直接伸手揽住了他瘦弱的腰肢,闪身便将他带到自己法器之上,语气冷然道了一句:“站稳。” 语罢便腾空而起,扶摇而去。 事已至此,孟亦便干脆在剑背上寻了个安全背风的位置站定,等待着抵达九曲峰。 他这幅随遇而安不急不躁的模样,以及将自己视作御兽和挡风屏障的做法,如果一颗石子落入水中,在宿歌心底悠悠漾起轻微绵延的涟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第五十七章 订阅率不足一半的孩子看到的最新章节是随机防盗章~ 那魔修似乎早就料到如此, 只笑了笑,道:“莫说是你, 恐怕你们鸿衍宗几位长老也没几人知晓,那神药无念最后一次在修真界流出风声,已经是快五千年前的事情了。” 孟亦闻言, 看他:“这么说, 你活的还真久。” 沈五渊道:“还好, 还好。” 修真之人, 寿命与修为等级有关,普通人大抵能活百余年,就算寿终正寝,寿元完满了。 至于修士,引气入体后, 进入炼气期,寿元可增加至二百,筑基期五百年岁,金丹一千年岁, 元婴一千五百年岁,再往上化神期三千,大乘期五千, 渡劫万载, 飞升期则数十万年皆有可能。 孟亦本就知晓这魔修必定修为高深, 但是如若真像他所言, 近五千年前的消息他都知晓, 恐怕修为至少在渡劫期以上。 譬如宗主玄温,渡劫后期,半步飞升,已有八千多岁寿命了。 反之而思,连渡劫期之上的修真者都对那传说中的神药“无念”如此执念,可见此药不可谓不珍贵,恐怕这修真界中,再无什么天材地宝可以与之匹敌。 然这一切,又与孟亦无甚关系,听闻沈五渊所言,他只道:“既如此,那就祝你早日找到神药。” 魔修闻言一如既往地调笑他道:“有小亦儿此番祝愿,那神药,本尊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过,”沈五渊言语忽而转折,“那神药可能已不再鸿衍宗内,本尊说不得要在这修真界各处都去打探打探。这灵兽便寄养在你这里,若是本尊不在,小亦儿也可睹物思人一番。” 孟亦将视线转至那大白鹅。 沈五渊赶在他拒绝之前道:“放心,这鹅看着肥,实则不吃什么自家将养的灵谷,放它自己在山脚下,自会去寻一些野味。” 沈五渊话音刚落,那大白鹅就从静止恢复了动作,翅膀扇了扇,跑到了孟亦跟前,不住地绕着他转圈。 孟亦看着那鹅的蠢态,约摸能猜到沈五渊将白鹅放在九曲峰山脚下,恐怕另有用处——譬如遣它在鸿衍宗内继续窥探神药之踪。这魔修告知了自己,也不知有什么意味,不过即便自己不答应,这只白鹅恐怕也会出现在鸿衍宗的各个角落。 沈五渊见孟亦与那白鹅安静对视,勾唇不语,片刻后未加告别,倏而消失在了原地。 当真是来去自如。 至于那白鹅,则被孟亦放至了九曲峰下。 它的主人让它做什么,它自会跑去。 —————— 又是几日过去。 童衡出关。 这日孟亦正悠哉地收获着已然成熟的灵蔬,大白鹅早不知道跑到了那里去,灵蔬多是些青菜,需食用根茎的食物也有,只是较少,于是孟亦便将它们留于最后收获。 正当孟亦挽起袖子,露出苍白手腕,准备弯腰去拔那灵蔬的时候,他身后响起了由远及近的匆匆脚步声。 孟亦站起身,回头看去,正是童衡。 童衡看着来的匆忙,用清洁的法术洗去了闭关而染就的满身尘埃,便下山来寻先生。 看见孟亦正准备徒手去拔那灵蔬,童衡俊朗面容严肃,挂着一丝克制的自责,将孟亦手中的菜篮拿了过来:“先生,您不用做这些事,等着童衡来便好。” 孟亦轻应了一声“无妨”,然而将袖口挽下来道:“你融合成功了?” 童衡点头。 孟亦看他:“如何。” 童衡有问必答:“童衡愚钝,融合之后,只知修为连升几个小境界,突破了筑基期。” 孟亦闻言轻轻拍了拍手,往山上走去:“灵蔬等会儿再采摘,先跟我来。” 童衡闻言,立时跟上。 两人穿过不平坦的山路,回到九曲峰禁制内,童衡始终跟随着孟亦,进了屋内。 孟亦从惯放东西的地方拿出一块无色纯白的石头,将那石头放到了木桌上,自己则在一侧坐了下来。 孟亦用素白指尖点了点乳白石头,对童衡道:“此为测灵石,你将手放上去,输入灵力。” 童衡照做,将手放置于灵石之上,缓缓输入灵力。 乳白色灵石在片刻后开始微微发亮,闪现起异样的光芒,乳白色开始被其他颜色代替。那光芒很纯粹,不掺杂其他任何异色,在柔和光芒的笼罩下,原本纯白的石头渐渐变成了纯粹的灰色,其上也出现了一根粗壮的灰芒柱体。 孟亦见状,抿起了唇瓣:“灰色。” 测灵石是测试修者资质的石头,一般显示的颜色为红色火灵根,绿色木灵根,蓝色水灵根,棕色土灵根,以及黄色金灵根。当然也有会其他变异灵根,譬如宿歌的冰蓝色变异冰灵根,以及孟亦的米白色变异风灵根,柳释双灵根之一的紫色变异雷灵根。 除此之外,灵根粗细也可在测灵石上显现。 只是如现在一般灰色的灵根资质,孟亦还未曾见过。 再者,归元洗髓丹只是将灵根融合,剔除杂质,再看个人机缘祛除多余灵根,却少有使灵根变异的情况出现。 孟亦看向童衡:“可有不适之处?” 童衡摇头:“并无。” 既如此,想必没什么大碍,这奇特的单灵根虽一时想不出是什么资质,然而修真界他们不知道的事尚多,随着修为增长,想必关于这灵根之事也会渐渐明了。 只是日后童衡适合修炼的术法,恐不好找。 —————— 千万里之外。 宿歌站在九天玄冰凝结而成的无底洞窟之中,眸光冰寒。 他自己苍殿中的冰室,就是当年取了此处的玄冰堆砌而成。九天玄冰乃天地孕育而成,普通的火灼烧,可遇之不化,沿着洞窟越往里,玄冰中含有的冰属性能量就越强,对他的修炼也愈有好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第五十八章 订阅率不足一半的孩子看到的最新章节是随机防盗章~  当初初次深入九天玄冰洞窟之时,宿歌才刚刚步入元婴期没多久, 仅仅是还算稳固的元婴初期修为。如今, 他已然早就是元婴后期大圆满的修为, 想要再度抵达当年曾经进入的深度,并非什么难事。 说起这玄冰洞窟,自宿歌初结元婴进入其中后两百余年, 便再也没来过这里。 宿歌喜好深入各处凶险之地历练, 积累交战经验, 寻找一丝深藏于天地间的绝妙奥义, 却又不会总去同一极恶之处。如此,盖因他深觉每一种至险至恶的生死绝境, 所能带来的感悟和突破, 在同一修为境界中是有限的。再加上苍殿内玄冰的数量及其蕴含的能量,足够他用至化神期, 因而, 他原本是想元婴期来一次也就足够了, 等到突破了化神,再来这玄冰洞窟中, 取更深一层的玄冰。 因此, 他错过了薇罗仙子想要让他发现的痕迹。 如今,他站在此处,想起薇罗仙子所说的话, 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来自魂灵深处, 一面催促着他寻找所谓真相, 一面又试图阻碍,并告知他,最后结果会让他悔不当初,深陷无望。 宿歌伫立在洞窟前良久,望着深处的黑暗与阴寒,眸中是与之不相上下的幽深。 又是片刻过去,他终于抬脚,神情肃穆,运行起体内灵力,朝着洞窟深处走去。 当年洞中一探,去了近半月,此时修为不同往日,尚不知几日能回。 —————— 散源大能的寿辰还有不足半月,柳释作为凌霜剑宗派来送礼的代表人,尤为忙碌,总是在接待或者拜访其他来贺的八方修者宾客。 散源大能作为已知的东陆第二位的大能,其五千岁寿辰不可谓不重要。 众所周知,散源大能是百余年前才踏入的渡劫期,如今是渡劫初期的修为。之前他在大乘后期停滞了许多年,一度无有突破预兆,而大乘期修者的寿元为五千岁,这便意味着,等到五千岁之际,他还是未能突破,便会憾然陨落。 原本,五千年大限将至,修为久久停滞不前,没有任何突破预兆的散源已经放弃了突破希望,甚至开始安排分配手下资源,却没成想忽然有日福至心灵,那至关重要的一坎就这么轻易地迈了过去,也成了万年来,继玄温之后,为人所知的第二个跨入渡劫期的修者。 因此,散源对自己五千岁手撑格外看重。 这就导致了前来贺寿的,都是东陆上鼎鼎有名的宗门与家族,作为凌霜剑宗宗主之子,柳释自从在会客上安定下来后,就未曾有闲暇之时。 今日,他就被曹家氏族的长辈邀请去赴宴,迎合谈笑之间,饮了不少灵果酿的酒水。 那酒水尝起来醇厚清甜,实则后劲十足,纵使是修者,喝多了也有些蒙昧之意。 晚了些,柳释与那长辈告辞,回到了自己暂住的庭院之中。 柳释躺倒在床上,头有些晕眩,英挺俊毅的面容染上醉意,思绪迷蒙之中,他竟是忽然无比清晰地想起来五十年前的那一日。 他与其他二人围困柏函的那一日。 他们三人于九曲殿中与柏函打作一团,胜负立判。那场打斗中,孟亦将玄温初时赠与他的含有玄温本人十成十剑意的符咒都用了去,才寻着一丝逃跑的机会,没成想刚刚逃至九曲峰万丈峰头,就再也没有招式。 莫说柳释与宿歌联手,单单玄温一人,以渡劫后期半步飞升的修为,想擒住孟亦一个元婴期的修士,还不是手到擒来。 柳释醺醺然间,脑海中最清晰的,是挚友垂死挣扎,最后被再度逼逃进九曲殿内,浑身是血,躺在那里的场景。 挚友是失了元婴。 一定很疼。 这么想着,柳释心中突觉郁结难忍,呼吸微顿,隐约中,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犹记数百年前,他与柏函正当年少,均未百岁,身上都有着风华绝代的朝气。他们二人在一场历练打斗中意外相识,随后发觉彼此言谈情趣具是相合,修为阅历又是相当,可聊谈的共同言语甚多,如此便渐渐了熟识。 两人都有着绝顶资质,被称为天之骄子,是各自宗门内小一辈修者之中的支柱人物,自然有诸多共同点,也能在修炼一途上彼此探讨交流,切磋磨练,着实受益匪浅。这样一来,二人关系变得越发密切,往来也是越加频繁。 柳释向来英朗健谈,若是修真界又有了什么见闻,都会第一时间找到孟亦,于聊谈间说与他听;若是他手上得到了什么或是有趣c或是玄妙的法器丹药,也都会记着要拿去鸿衍宗,同挚友孟亦说道说道。孟亦俊逸温润,待人坦诚,偶尔也会与柳释说笑,寻着什么适合二人修为历练的秘境或是洞府,大都时候都会叫着柳释一起。 不谈修炼之时,二人也曾寻找过修真界中壮丽宏大的盛世绝景,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温一壶清酒,谈笑间酣然畅饮,一醉方休。 那时,柳释于醺然若醉间,心底隐着莫名情绪,对孟亦道:“柏函,我柳释,生平得一知己足矣。” 见孟亦笑的清贵温润,柳释酌了口酒,又道:“此生,我定不负你,背叛于你。” “吾之亦然。” 悠然月色下,他们二人举杯相碰,相视而笑。 人生欢畅,不过如此。 如今 忽然间想起被尘封于记忆深处的往事,柳释躺在床榻上,揉了揉眉心,消解脑中酸胀。 为何后来的他总是遗忘了这些,满心满眼都是“应霜平”此人。然而细细纠来,他竟是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恋慕上了应霜平,也想不起他们二人何时有的交集,更想不起当时心中滋味,只觉得对应霜平的这份守护和爱慕是“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到为了这个人可以什么都不顾的地步。 只是现在想来,所谓“理所应当”的念头仿佛是倏而被人植入心中的,毫无预兆,找不到起始和过程,虚假的可怕。 究竟,是为什么? —————— 童衡出关后,孟亦这几日又回归的悠闲度日的情景,许多活计不用他插手,童衡便一一料理好,事无巨细,认真分明。 若说有什么不平静的,大约是魔修留下的那只鹅,着实蠢萌聒噪。 因为被魔修遥遥地下了指令,这鹅便是一整天的不见踪影,不知去往哪里寻找线索,也不知它是如何遮掩自己富态身子的。等寻找结束,白鹅必然会回到九曲峰,先在九曲峰不远处的小溪中扑腾片刻,捉些野生鱼虾填饱了肚子,而后上岸,原地抖动数十下,甩干了身上的溪水,便顺着山路摇摇摆摆地走到栅栏门前,用嘴去触碰禁制。 它第一次这么干的时候,童衡走出了禁制,左右张望,确认只有白鹅存在后,便望着这只白鹅半晌没回神。直到大白鹅扭动着肥硕丰满的身子,朝着他“嘎”了一声,他才蹲下身,将这只奇怪的鹅抱进了禁制内。 孟亦远远地看着童衡抱着一只通体洁白的肥鹅,这才想起这家伙来。 童衡将富态白鹅放在地上,对孟亦道:“先生,童衡在禁制外只看见了这只白鹅,想必是它在触碰禁制。” 孟亦只直了直腰,看了白鹅一眼,便又靠回了躺椅上,不甚在意道:“有人留下的,不必在意,它想进来时,便让它进来。” 童衡闻言,只道:“先生,这鹅看着很肥,是用来吃的吗?” 白鹅:“” 孟亦闻此,低头与那蠢鹅对视,神情平静,轻启薄唇,缓缓道:“清蒸,红烧,爆炒?” 白鹅闻言,立时“刷”的一声张开了翅膀,身上的羽毛都炸了起来,两只橙红脚蹼“啪嗒啪嗒”不停跺着地,浑身颤抖,像是在原地踏步,片刻后吓得开始在院子中乱跑。它身子肥硕,腿又短的很,如此咋呼着满院乱跑,看起来脚蹼倒腾的很快,却没走远多长的距离,最终也只是嘎嘎叫着,在院中抖着满身白色羽毛兜着圈,身上的肉一抖一抖。 孟亦见状,对童衡道:“算了,肥且愚笨,吃了恐怕于智力无益。” 于是,九曲峰上就多了一灵兽住客,整日里犯蠢。有时许久不见踪影,有时趾高气扬c抬首阔胸地在九曲峰溜达,俨然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地界。 —————— 西陆地界,操控着大白鹅的魔修颔首忍笑。 栅栏门离山脚下灵田的位置有着不长不短的距离,孟亦不能踏风御器,每每都是缓步而行,幸而九曲峰的山路并不多崎岖,还算是好走。 孟亦提着木质的水桶,正欲往山下走,便见那白鹅颠着身子走到自己身前,用坚硬的橙红扁嘴勾起了孟亦手中的水桶。 白鹅口中又吐出人言:“来,让本尊帮你提着。” 孟亦看它:“嘴上挂着东西,倒还能说话。” “那是。”白鹅如此说着,似乎是被夸了一般,趾高气扬地昂着曲线优美的脖颈,绕着孟亦转了一圈。 这白鹅确实有意思。 孟亦一身青衫,身形削瘦好看,步伐缓缓,半掩着眸子,往山下走去,那嘴上挂了木桶的白鹅便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时时摇摆着自己洁白肥胖的身躯,嘴中还喋喋不休说着什么。 走了片刻,一人一鹅抵达了山脚下种植的灵田之前。 孟亦拿起水瓢,舀着水,灌溉着眼前这片灵田。 大白鹅为他挂着水桶,不言不语安静了片刻,倏而开口道:“小亦儿,你身后有个人一直在盯着你看。” 孟亦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看去,只见宿歌此人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宿歌恍若未醒,满身喧嚣,平日里整洁的衣襟都有些褶皱凌乱,总是不染尘埃的靴子也带着清晨微湿的泥土。他那双满含孤高冷漠的眼眸中失了平日的冷静,有一丝捉摸不透的暗淡光芒,整个人就那么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孟亦的方向,不曾言语,与孟亦保持着安定的距离,不愿离开,也不敢靠得太近。 白鹅又道:“本尊昨晚就发现了,那人在那里站了一夜。” 孟亦扭过了头,对宿歌此人恍若未闻,兀自浇着水,一旁的大白鹅扑棱着翅膀,扭动着肥硕的身子,坚硬如铁的嘴上挂着木桶,围在孟亦身旁晃来晃去。 却说昨夜,宿歌被薇罗仙子提点之后,压抑着满腔疑惑来到了九曲峰下。 来是来了,他却未想着进去,于是就守在外面,生生守了一夜。 一夜过去,知道那人近在咫尺,离自己只有一方禁制的距离,宿歌原本妄图想明白的事情在脑海中纠结成一团,越来越是混乱。他的心也随之陷入不可说的迷惘之中,过往数百年一直坚信着的东西仿佛正在悄悄瓦解,在脑海中那人的容颜面前,碾碎成了泥土与尘埃,全都不值一提。 如此直至天渐亮。 他未使用灵力护体,一宿风寒,微凉的朝露沾染了他的衣衫,令他仿佛失了魂魄般,有些落魄的狼狈。 宿歌一直用神识凝视着被设下了禁制的栅栏门,因此,方才孟亦从禁制中走出来的刹那,他的全副心神便都被那人淡薄姣好的姿容气度吸引了去,再移不开半分。 一夜的等候变成了此时沉稳的心跳,夹杂着无与伦比的安定感,不过一眼,仿佛便能平了他满心执魔与偏念。 然,孟亦只是在他身边那只灵兽白鹅的提醒下,朝着自己淡淡看了一眼,便再不理会。 宿歌继续静静地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孟亦自有风雅韵律的一举一动,看着他神情悠然地浇完了水,后面跟着那只走路摇摆十分蠢笨碍眼的白鹅,往山上走去。 直到孟亦的身影消失在禁制之中,宿歌才恍恍然回过神来。 想起薇罗仙子对他的提示和告诫,宿歌终于动了动僵了一夜的身躯,飞身往宗门外而去。 禁制内。 白鹅看起来憨态可掬,口中却是魔修调笑低沉的嗓音,这番怪异景象,竟不会让人觉得违和。 只听那白鹅开口道:“小亦儿离那人远点好,本尊看他八成是个痴傻的。” 孟亦将挂在那白鹅嘴上的水桶拿了下来,把木瓢放入水桶内,再将水桶放回了原来的位置,轻拍了拍手,道:“你何时可以寻到自己要找的东西。” 白鹅闻言,一只脚蹼抬起,翅膀最大限度的伸张,刚想说话,却忽然住了嘴,保持着这般滑稽的姿势,定在了半空中。 与此同时,孟亦身后传来沈五渊似笑非笑的声音:“怎的,小亦儿如此体贴,竟是已经开始为本尊着急了?” 孟亦看着那被静止的富态白鹅,淡声道:“九曲峰资源短缺,养不起这么肥的鹅。” 言下之意,是让这魔修尽快找到东西,尽快离去。 沈五渊闻言,勾起唇角笑开来。 活了太久,时光冗长,一时竟想不起上一次如此开怀是什么时候。 沈五渊名姓不显,却早就踏入了飞升期,只等着天界召唤,便可渡劫飞升,羽化登仙。奈何他作为一届魔修,飞升渡劫之时,那天劫雷火来的实在太过凶恶,百丈粗的紫光雷霆凿开天际狂乱地冲着茫茫荒原直劈而下,声势浩大,披荆斩棘,令人望而生畏。若非他身上法宝众多,关键时刻一一祭了出来,恐怕逃不过那一劫。 命是保下了,他原本飞升期的修为则生生跌落回了渡劫后期大圆满,神识也受了些损伤。这伤可大可小,看着并不碍事,但若是不根治,他便无法再度步入飞升期。 正因如此,他才要寻找传说中被藏在东陆第一宗门——鸿衍宗中的那味神药,来医治弥补自己神识上的残缺。据他所知,神药藏在宗门深处的禁制内,被下了无数结界,一般人不会知道它的位置和洞府的打开方式,自己还是活的久了,才知之甚广。 这般情境下,若是那神药阴差阳错被他人拿了走,只能说那人机缘了得,命中应有此绝佳运道。 然修魔本就逆命而行,无论如何,这位神药,沈五渊都是要得到的。 思及此,沈五渊一贯神情不羁地调笑道:“小亦儿,本尊若是那天消失了,必然就是去寻神药了,你到时,可不要想本尊。” 孟亦不甚在意道:“神药?” 这魔修只道是来寻东西的,倒不曾说过神药之类的名堂。若说这鸿衍宗,孟亦也待了数百年,却未曾听说过神药一说。 “嗯,神药。”沈五渊幽深双眸凝视孟亦,并没有隐瞒,坦明道,“那味神药,名曰‘无念’。” 神药无念。 活死人肉白骨,生肺腑补灵脉。 孟亦问了问,便可以肯定他的修炼速度与寻常天灵根的修炼速度无异。 食用归元洗髓丹,能得到如此造化,这份机遇已是十分了得。 童衡听了孟亦的意思,连忙道:“童衡的机遇是先生给的,童衡的命,也是先生的。” “我作何要你的命。” 童衡俯首:“童衡此生,无所欲,无所求,只愿陪在先生左右,为先生赴汤蹈火。” 不论生死。 孟亦饮了口清泉水:“不过,你尚未找到合适修炼的功法,修为进境太快,未必是件好事。你记着,打坐修炼的过程中别忘了感知自己灵根属性的异样之处。” “童衡全听先生的。” 孟亦又道:“找个时间,你去趟山下的城镇,看看法器铺中有没有称手的法器,且买下来先用着。至于本命法器,尚且不急,慎重为好。” 童衡闻言,疑惑道:“先生可有本命法器?” 孟亦将拱到自己腿边的蠢萌白鹅推了开来,道:“有过。” 既是有“过”,便是现在没了,于是,童衡不再多问,只去了伙房准备晚膳。 今晚炒些灵菇,新鲜的,先生喜欢。 —————— 议事殿内,薇罗c木犀c闲龙三位长老端坐于上方,宗主及四位长老的亲传弟子坐于下位。 薇罗仙子玩弄着自己惯用的本命法器罗扇,用扇尾一下一下敲击在桌面上,发出咚咚的清脆声响,她挑起柳眉,开口道:“应霜平。” “晚辈在,”应霜平闻言立刻站了起来,拱手,“薇罗长老有何吩咐?” “宗主何日能出关,你可知晓?” 应霜平头上冒了汗:“晚辈不知。” “啧——”薇罗仙子向来不在乎自己是否合乎礼仪,直接如此轻嘲出声。 “薇罗长老。”木犀大能阻止了薇罗仙子接下来的奚落。 闲龙大能对下位众长老宗主的亲传弟子道:“好了,你们先下去吧。” 众弟子领命,全都退下。 木犀大能对薇罗仙子道:“你怎的又去问那应霜平关于宗主的事?” 薇罗仙子拿起罗扇,轻轻扇了扇风:“好奇。” 实则,是她想起自己爱徒如今情态,又想到其身上心魔渐生,心底总觉着是应霜平的缘故,连带着对宗主也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埋怨。她当时知晓这事知晓的晚,若是早些得到消息,说不得要阻止一番,寻个别的法子替代孟亦的风属性元婴。 也好让自己情感愚钝的爱徒再多些反应醒悟的时间。 闲龙长老道:“我们这次,是为了给一宗四长老的亲传弟子说道散源长老寿辰的事宜,薇罗长老还是莫要将主旨偏离了好。” “再者,散源长老曾告知于我,”木犀大能神情肃穆,“宗主身处渡劫后期大圆满的境界已是许久,虽一直被人称为‘半步飞升’,却到底未抵达那传说中的飞升期境界,此次闭关,说不得就是为此而为之,待到出关之时” 说到这里,木犀大能噤了声,看向另外两名长老。 木犀言语中未说尽的意味,其他二人都瞬间领会。 一时间,薇罗仙子再不敢说些其他的话。 若是宗主闭关真是为了突破渡劫期,等到来日出关,成了那飞升期的绝顶大能 他们鸿衍宗这东陆第一宗门的位置,坐的可就更稳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第五十九章 订阅率不足一半的孩子看到的最新章节是随机防盗章~  孟亦很喜欢。 修真之人尽管寿命绵长, 但这浩大修真界中危机四伏c凶险重重, 悄然而逝者不知凡几。再者修士又时常或是外出历练,或是闭关苦修。 因而, 在看似短短的五十年年间, 世人多有更替,消息多有断层。 鸿衍宗亦然。 当初宗门中那几个分配仆役c管理杂事的管事,虽说年纪不小,知道的事情却是不多,只以为九曲峰地处偏远,无人问津, 那么这上面住着的必然是不如何的人物,即使曾经辉煌,也不会无根浮萍,不实在。殊不知, 五十年前, 鸿衍宗大弟子孟柏函声名远扬仙途坦荡之时, 他们还不知在哪里消遣。 那时九曲峰上灵气堪比主峰, 众内门弟子皆虎视眈眈。须知, 若是灵气盈满, 宫殿堂皇,位置偏僻点倒也无可厚非。 而孟亦天资卓越, 悟性奇高, 成九转金丹之时, 其师尊鸿衍宗宗主玄温大悦, 便破例将这只能给予元婴以上修士的峰头赏给了他,并着人建了九曲殿。只是如今,孟亦却并不住在九曲殿内,而是在九曲峰上寻了个静谧之所,建了简陋木屋便住进去。 童衡刚来的时候,孟亦便已经这么住着许多年了。 童衡看在眼里,不知缘由,也不过问,而是将孟亦的住所建造的更为舒适宽敞,之后又在其旁多建了个屋舍,容自己居住,也好方便伺候先生。 —————— 孟亦一旦睡去,就会沉入梦乡,旁的人很难叫醒,只有等他自己醒来。 初时,童衡怕他睡得太久,错过了饭点对身子不好,试图将他叫醒,又不敢太过大声,惊到了他,于是便费了好久时间,才将他唤醒。 结果先生醒是醒了,面色却刹那间比平时更加苍白,几近透明,他的双唇也失了那抹淡色桃红,眼中迷蒙没有焦距,对童衡的话毫无回应,宛若活死人。童衡伸手去触碰他,入手只觉一片冰冷寒意,竟不似生人,这又将童衡吓得不轻。 事后许久,孟亦方能恢复过来。 自那以后,童衡再也没敢在先生熟睡后将他唤醒,只把做好的饭一直热着,等他什么时候自然醒来,就什么时候用餐。 孟亦再度醒来之后已是入夜,童衡在他床榻不远处的座椅上盘着腿,修行打坐。 察觉孟亦醒来,童衡立刻起身,来到床榻之前,弯下身轻声道:“饭还热着,先生可要先用饭?” 孟亦坐起身,衣衫有些散乱,他懒懒地张开双目,露出那双淡漠眸子,抬眼看向童衡:“那就吃吧。” 童衡上前给他整理衣衫。 他们吃的饭菜都是二人自己种的灵米灵蔬。 再如何落魄,九曲峰都是一座独立有名讳的峰头,鸿衍宗的管事偶尔会潜人送来一些果蔬和灵兽肉,但都入不了孟亦的嘴,最后只能由童衡拿着与其他峰头的仆役换了他们平日所需的其他物件——以童衡练气五层修为的脚程,虽不比大能腾云驾雾,只是跨过一片山林,去到临近峰头换取物资还是很快的。 吃过晚饭后,孟亦再次躺在院内树下躺椅处休憩,童衡则在他旁边打坐修炼,吐纳气息。 月上梢头,皎洁清冷。 童衡将体内灵力运行几个周天后,睁开眼,便发现孟亦正直直地看着自己。 童衡被他淡漠好看的眉眼看的失措,立刻起身,来到孟亦身侧站定,询问道:“先生,可是乏了?” 孟亦摇首。 随意,他坐起了身,淡声问童衡道:“童衡,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大能,得大运,飞升仙界?” 飞升仙界。 这是修真界所有修者的向往。 修者命数悠长,常常为了一丝机遇便铤而走险,与他人厮杀,更甚者会以卑劣手段夺他人奇遇秘宝,无非都是为了能在修为境界上更进一步,有朝一日成就飞升,飘然登仙。 然而,这东陆修真界中,已经有数万年都没有出现能成功飞升的修士了。 众所周知,东陆修为最高的修者便是鸿衍宗宗主玄温,渡劫后期,半步飞升。修者踏入飞升期后便可等待仙界召唤,历雷劫c踏仙界。因此,只要不在渡雷劫时不慎陨落,玄温便将是这几万年来,第一位再度得道飞升的修士。 曾经,鸿衍宗宗主的亲传大弟子孟柏函因天赋卓越而被众人看好,皆言他最可能步其师尊玄温之路,踏上飞升成仙之路的第二人。 “柏函”是孟亦初拜入玄温门下之时,玄温亲自赐的字。 只是如今,天纵奇才孟柏函不再,唯有废人孟亦留于世。 童衡听闻孟亦的话,先是怔愣,而后道:“先生,童衡是四灵根。” 孟亦神情惫懒,漫不经心道:“我知晓。” 资质天定,但是这修真界,没有修者不想修为能有所进境。 童衡仍是平静地摇了摇头:“先生,九曲峰很好。” 孟亦闻此,潇然站起身来,拿过一旁木剑于清冷皎白的月色下舞弄。剑光飒飒,柔而带钢,孟亦使出的这一套剑法玄妙无穷,却不含半点灵力。他白衣青衫,衣袂翩跹,好看眉眼间具是慵懒淡漠,薄唇轻抿,身姿变幻间飘逸无比,直令童衡看呆了去。 一套剑法结束,孟亦额间染上了一层清浅薄汗,面色晕染一丝微红。 孟亦神情依旧淡薄,开口问道:“如何。” 童衡回过神,言语尊敬,真心称赞:“先生剑法玄妙,剑锋凌冽,可惜童衡资质浅薄,看不真切。” 孟亦提点他:“童衡,修真界无边无际,山海河川c仙人遗迹c上古洞府,绝不是九曲峰这小小峰头可以比拟的,你应该去看看。” 童衡只道:“那先生呢。” “你若真有踏遍修真界的本事,还不觉得我是个拖累,”孟亦将手中木剑放下,“我便与你同去,好看看这当初没来得及仔细观赏的大千世界。” 童衡闻言,俊毅面上展开笑意:“先生,我想在修为上有所进境。” 孟亦颔首:“过几日,九曲峰后山那处适合炼气期进入的秘境开启之时,你一同进入。” 童衡不问缘由,点头应允。 孟亦手里有鸿衍宗宗主玄温五十年前给予的令箭,可允他在不残害宗门利益的范围内对宗门提出任何要求。这种歉意的馈赠孟亦并不放在眼中,只是如今看着长大成人的童衡,想着自己倒是无所谓,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撒手去了,身消魂陨,该在那之前给童衡弄个好一点的前程才是,于是今日便与童衡说了这些话。。 孟亦又道:“童衡,修真一事势在己不在他,你可知。” 童衡点头:“先生,我知晓。此去凶险,然机遇险中求,有失有得,不能依靠他人,唯有自行突破,才能有所收获。” 孟亦看他通透,便不再多言,只半合上眼,揉了揉太阳穴,轻声道:“童衡,我乏了。” 说着身形便有些摇晃。 童衡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接住了忽而睡去的孟亦,将他抱起,走进屋中。 那之后,童衡更加勤于修炼,日夜琢磨,为之后的秘境之行做准备。 他不问自己如何能得到这个历练资格,也不问以自己四灵根的资质如何成就飞升,只一心潜心修行。因为他对先生的话奉若神旨,只要先生说的,就是必定对的,必定是存在的。 想到来日风景,便是在修炼中,童衡也不觉露出笑意。 他日若成大能,他不想飞升,只想与先生游离四方,踏遍这茫茫修真界。 每日下午,孟亦必要躺在那棵老树下的躺椅上,合着眼,感受着温软日光透过茂密枝叶洒在脸庞上的惬意和暖热。而童衡,就坐在他不远处打坐吐息,以便时刻都能听到先生的轻唤。 日复一日。 安恬,宁静。 —————— 十几日后,九曲峰忽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门口禁制被人所触动,童衡刚刚准备前去查看,便听门口有人扯着嗓子喊道:“小林峰王某人前来求见孟师兄!” 王真人他来作甚? 孟亦神色平平,眼中毫无波动,依旧是那副冷清淡薄的神情,仿佛谁来拜访都不会引起他的惊讶。此时,他只是淡声道:“让他进来。” 童衡颔首:“是,先生。” 于是他便将那王真人引了进来。 王真人一踏入九曲峰峰头,便看见了繁木下坐着的谪仙似的人。 眉如远黛,面若桃花,粉唇明眸。 他眼角眉梢沾染赢弱的苍白,那几抹病态的苍白本来应该为他平添了几分娇意,却因为他自身的气质而被削减,变成高不可攀的淡漠之感。 当真是形貌昳丽,好看极了。 王真人倏而想起几十年前,自己曾几度远远地看见过孟师兄几眼。 那时的孟亦明朗正直,丰神俊秀,因为本身为单风灵根的缘故,让他行事中带了一股飘逸洒脱的自如之气,是鸿衍宗名副其实的c人人为之称道的大师兄。不到两百便步入元婴期,近三百岁便已是元婴后期c半步化神,是无数人究其一生都不能企及的高度,鸿衍宗宗主座下亲传大弟子孟柏函之惊才绝艳一度成为传说,口口相传。 偌大修真界,敬仰钦慕于他风姿的人不知凡几。 然而,数十年前不知发生何事,原本的天之骄子一夜之间成了连五灵根修士都不如的废人,蜗居在原本堂皇风光的九曲峰上,一呆就是五十年,销声匿迹于时间的轮转交替之中。 作为曾经仰慕孟亦之人,王真人看着眼前的“孟师兄”,当初的浩然正气c俊朗亲和因为身体的原因变为了羸弱纤细,一身高深修为也化为了乌有,却依然不减风姿,令人惊艳。 在曾经敬佩的师兄面前,王真人想起自己已经双鬓斑白,胡须厚重,此时不禁忽然感到一些窘迫。 孟亦抬起眉眼,看向他:“有何事?” 孟亦对王真人的印象仅仅停留在他是小林峰的管事上,王真人掌管秘境之事已久,五十年前便是如此。 王真人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有要事,神情焦急起来,他对孟亦拱了拱手,道:“孟师兄,王某人此次前来确实有要事相告。” 孟亦:“说来听听。” 王真人闻言便将将缘由娓娓道来,语气中不乏有些急切:“昨日,灵芮师姐从外历练归来,身染剧毒,生命垂危,四大长老看过之后都说无药可解,只能寻宗主来解毒。然,宗主闭关已有四十五载,不知何时方可出关,为灵芮师姐解毒之事又耽搁不得,宗门上下各大长老皆为此忧心忡忡。后来薇罗仙子道或许孟师兄这里或有可解之法,便遣王某人前来询问。” 孟亦闻言,淡薄神情终于有了松动,他轻蹙好看眉眼,询问道:“你说中毒之人是谁?” 王真人恭敬道:“灵芮灵师姐。” 孟亦原本躺在那躺椅之上,悠闲惬意的紧,闻此却换了神情,利落起身,对王真人道:“带我去看看。” 王真人闻言,立即召唤出了自己的御兽疾风黑鹰,请孟亦与自己同乘。 孟亦离去之前,不忘嘱咐童衡道:“九曲峰上一切如常,且等我归来。” 遂搭上疾风黑鹰,同王真人一起御兽而去。 被留下的童衡伫立在原地,思考着“灵芮师姐”是为何人,竟能让冷清惫懒的孟亦有如此反应,听到消息便立时要赶过去。必定是先生极其重视之人越是如此想着,童衡脑海中的思绪越纷杂,扰乱了他的心绪,使他难以静下心来,不能心无旁骛地打坐修行。 —————— 孟亦跟随王真人一路御兽而行,不多时便抵达了宗门主峰丹岩峰下。 他抬头仰望这座宏伟壮阔,庄严肃穆的高耸峰头,恍惚记起许多从前的事来。数百年前,自己初来鸿衍宗,被引至丹岩峰峰脚下,向上仰望之时,又看到最高处被云雾缭绕的鸿蒙殿时,大抵也是如此感受。只是那时幼小,心中尚且觉得向往和仰慕,无论是早年居住在这里,还是后来搬去九曲峰,每每为见师尊而来到这里之时,心底都会有为此而修炼c而往上走的殊荣感。 而如今的他,却只看得到这座峰头的威严高耸,心中再没有了其他想法。 孟亦询问王真人:“师妹在哪里?” 没错,灵芮正是他曾经的师妹,鸿衍宗宗主的第二位亲传弟子。 尽管孟亦已为废人,王真人对他的态度却始终恭敬非常:“孟师兄请随我来。” 说罢便引着孟亦往山上走去。 孟亦缓步跟上。 丹岩峰虽然叫做丹岩峰,却不单单指一个峰头,它是连绵的几座山峰。最高的那座是宗主修炼闭关,食寝处理宗门内事务的住所,既鸿蒙殿。而外面这几座有一座是专门为亲传弟子所设,孟亦幼时便在那里居住过。 灵芮有自己单独的峰头,但是她中毒颇深,作为鸿衍宗中数一数二的天才后辈,即便不是自己的弟子,其他几位长老也对她颇为看重,更别说她还是宗主爱徒。因此,几位长老便一致决定将她先安置在主峰宗主亲传弟子住过的峰头上。 孟亦跟随王真人匆匆而行,不多时便踏入了灵芮曾经的住所之中。 孟亦刚走两步,抬首便看到两名男修士迎面走来。 其中一名看起来年岁不大,竟已然有了元婴后期的高深修为,他面容棱角分明俊美非常,身形修逸,气质却冷漠如极地寒冰,拒人于千里之外。另一名男子则为筑基后期的修为,样貌清俊,正朝着他身边的修士说着话,笑得烂漫天真。 这二人正是四大长老之一薇罗仙子的亲传弟子宿歌,以及宗主第三位亲传也是关门弟子应霜平。 那两人看清孟亦面容的刹那,立时怔愣,良久未回过神来。 等意识到眼前之人是谁时,宿歌便还是那副冷峻的模样,应霜平则皱眉轻咬下唇,想微微往宿歌身后躲,却被宿歌无形闪过,只好干站在那里,神情可怜地看向孟亦,轻声叫了一句:“师师兄。” 孟亦对应霜平的话置若罔闻,天生微微勾起的眼角中挂着一丝淡漠惫懒,如同不认识他们二人一般,径直往前走去,与他们擦肩而过,进入了灵芮昏睡的房间之中。 随即童衡便将目光转向了柳释,疏离客气道:“这位修士,请。” 柳释闻言皱眉,似是觉得这仆从太过碍眼,他皱眉挥手驱动灵力,想将这仆从惩戒一番,却发现自己的灵力似乎受到了限制。 柳释转念一想,就知道这是禁制的缘故,于是他只好暂且放过童衡,转而看向孟亦,将自己带来的储物袋递到了孟亦面前:“柏函,这里面是我为你寻来的奇珍异宝和对你身体有好处的丹药,同样的丹药我前些年也送来了一些,你用的可好?” 孟亦揉了揉眉心,淡声道:“我从未收过你的东西。” 每年是有人送来些他能用到的伤药之类,但那都是玄温命人送的,来送东西的人也都是鸿衍宗的管事。 柳释一愣:“这是为何?” 孟亦大致想到缘由,却懒于说出来,只道:“请吧,九曲峰今日不会客。” 孟亦对他疏远冷淡,柳释又急于弄清缘由,上前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放至了孟亦面前石桌上,轻声道:“那好,柏函,这些你能用上的东西你拿着为好,别急着拒绝我,我们毕竟曾经是挚” “请吧。”童衡冷着俊毅面容,冷淡又不失客套地打断了柳释的话。 童衡不喜欢眼前这个人,他隐隐觉得,自己的先生或许就是因为眼前这名修者才变成如今这样,而方才,他分明想说的是“挚友”二字。 所谓挚友,恩师,倾慕之人。 伤害过先生的,或迟或早,都该死。 柳释的话再度被打断,对童衡观感更差,但碍于旧友面子及禁制约束,不便说什么,最后又叮嘱了孟亦几声,这才出了禁制,急匆匆欲去寻找答案。 —————— 柳释走后,孟亦没有选择躺在树下躺椅上小憩,而是对童衡道:“我昨日带回来的东西在何处?” 童衡声音恭敬:“童衡帮先生收了起来,放在了先生平时存放东西的地方。” “好,”孟亦微微点头,“你随我来。” 便带着童衡一起走到了自己居住的木屋中。 进入屋中,孟亦坐在木凳上,童衡不用吩咐,就去拿来了昨天孟亦带回来的东西。 孟亦先拿出装着衣裳的储物袋,递给童衡道:“我灵力不足,难以打开,这里面是我买的几件衣裳,你取出来,放在衣柜中。” “衣裳?”童衡闻言疑惑,“先生出宗门了?” 孟亦淡声道:“嗯,想取一样东西,就出去了一趟。” 童衡闻此担忧道:“先生日后若是有什么事,直接吩咐童衡就好,不必麻烦先生亲自跑一趟。”他担心先生本就体弱,若是不好好将养,在外受了寒,会不好受。 孟亦不以为意,拿过那一看就价值连城的盒子:“无事,这东西只能由我自己去取。” 童衡对那锦盒没有半分在意和好奇,在他看来,无论什么东西都比不上先生身体重要。 见童衡还想规劝,孟亦扬手打断了他的话,打开了眼前的锦盒,只见里面还有一只不知什么材料做的长颈荧光白瓶,向外散发着阵阵寒意。 孟亦拿起白瓶,动作漫不经心地晃了晃,白瓶内传来硬物撞击瓶壁的“叮叮”声响。 随后,孟亦将白瓶递给童衡。 童衡不明所以,只伸手接过了看着就精致贵重的白瓶,疑惑道:“先生,这是?” 孟亦声音悠然,神色淡薄:“归元洗髓仙丹?” “归元洗髓仙丹?”童衡不解,“先生,童衡愚钝,这丹药是何物?” 孟亦不觉他问题多,耐心开口解释道:“修者,大多都未拥有单灵根或相生双灵根这等天灵根的资质,故而在修行上多有阻碍。然而这世间并非没有可以洗涤灵根杂质甚至剔除无用灵根的草药和仙丹,这归元洗髓丹便是其中之一,有七成可能洗涤人的根骨属性。归元洗髓仙丹,则有八成可能洗涤人的灵根属性。” 说完,未等童衡反应过来,孟亦又道:“不过这洗涤灵根属性的方式并非普通洗去灵根,而是将你的所有灵根杂糅,最后能成为几根,便是几根,结果如何,都是个人造化。不过,就算没有成功洗去灵根,也能提纯灵根的纯度。” 童衡闻言,将白瓶放回锦盒中,后退一步,微躬身子拱手道:“先生,此物太过贵重,童衡不能收。” 归元洗髓丹。 这丹药,光听名字和用途就足以掀起修真界多少争斗。 众所周知,修士要想在修真一路上走得远走的顺,必然要有得天独厚的资质。资质好的人,自然一往无前,资质差的人,即便是悟性极高,也会受天资限制,走不长远。 资质,便是指灵根了。 灵根资质的不同不仅体现在个数上,还有粗细,纯杂之分。 单灵根自然是灵根越粗,越纯,越为上佳,多灵根在讲究粗细纯度的同时,还要讲究多种不同属性的灵根粗细相当,相辅相成。 正因如此,单单是能洗涤灵根,使其纯净的丹药便已经是千万灵石难求,更遑论或许能去杂灵根的归元洗髓丹? 况且,先生手中这一粒,可是有八成可能能祛除杂灵根的归元洗髓仙丹。 纵使童衡能力低微,见识浅薄,也能想象得到,这样一粒丹药若是传了出去,该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 孟亦倒没有想那么多,这枚洗髓仙丹是他之前外出历练之时偶然得到的,修士时常外出历练,有机缘者,总能得到不少天材地宝。孟亦见多识广,在当初那洞府看到这丹药的第一眼就知道它绝非凡品,果然稍稍查了查,便得知这就是传说中的归元洗髓丹。 但是再厉害又如何,洗涤杂灵根这个功能,于单风属性天灵根的孟亦而言,无论是五十年前还是五十年后,都是用不上的东西。 当初得到此物之时,他刚刚历练归来,许多东西尚未处理,便忽然得到师尊传召,言有急事,让他速回九曲峰。他未多想,只以为师尊遇上了什么麻烦,就将此物暂时放在了何杜衡那里,说自己日后来取,而后匆忙赶回了宗门,一路御风而行行至九曲峰。 没想来迎接自己的是三名他最想不到之人的刀剑相向。 “童衡,你过来。” 童衡领命,靠近孟亦。 孟亦未多说,取出丹药便塞进了他的嘴中。 童衡对先生向来不设任何防备,这贵重无比的丹药就这样,滑进了自己的口中,入口即化,瞬间融入五脏六腑。 孟亦抬眼看他:“去吧,找个安静的地方炼化了,中间可能有些痛苦,挨一挨也就过去了,之后是何造化,全看你自身了。” 童衡跪下,良久未有言语。 倏然,他浑身剧痛,麻疼难忍,浑身肺腑似乎被人掏出又拿回去,疼痛之感从血肉传至大脑皮层。 孟亦看着他额顶的汗:“去吧。” 童衡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午饭时,童衡为先生做饭。” 孟亦摇首:“不必,我可自行解决,你速去炼化就好。” 童衡犹疑:“先生” 孟亦听了,伸出纤白手掌,“啪”地一声轻拍在了他的头上:“在你看来,我这个废人,是不是离了你就什么都做不成?你若是不好好融合打坐,就等于浪费了我的丹药。” 童衡赶紧摇头:“童衡不是觉得先生什么都做不成了,只是觉得这些不该先生来做。” 先生这样的人,就应该好好地坐在那里,漫不经心地眯着眼晒着太阳,然后就有人将所有东西捧到他面前才是。 孟亦摇头:“你可还听我的话。” “听的,”童衡眼神坚定,“先生若要童衡去死,童衡就不会多活一秒。” “那就给我好好打坐去。” 童衡躬身,疼痛达到极致之时,才闪身进入了屋中。 —————— 孟亦缓步走向庭院的躺椅下。 那丹药对自己而言虽说是无用的东西,但是毕竟是人人追求的天材地宝,不可谓不珍贵。为什么要将那丹药拿给童衡,孟亦自有自己的考量。 孟亦一直觉得自己命数将尽,没想到最颓败的这几年,对他最上心的竟然是九曲峰上一名小小的仆从。 犹记得头四十年,他时常昏睡摔倒在地,原先的仆从也会将他从地上转移至床榻上躺着,但是摔还是会摔的,避免不了。 四十年来,孟亦因为元婴被挖身体虚弱而染上的嗜睡毛病改也改不了,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倒下睡去,于是身上总是青青紫紫的。他肤色浅,青紫色明显的很,自己能看到的地方抹些药膏也就淡了,够不着的地方青紫消不了不说,睡的不那么沉的时候,还常常疼痛。 算一算日子,自童衡来这九曲峰已有十年。 这么说来,自己也有十年没有摔倒在地,浑身青紫过了。 若就此睡去,恐怕要摔倒在地,在这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躺一夜。 思及此,孟亦放下手中杯盏,揉着眉边穴位,站起身,欲往屋内走去。 孟亦的昏睡之意向来出现的随意,哪里是自己想要清醒便能清醒的,于是他才走了不到两步,便身形摇晃,仿佛就要倒下。 罢了。 睡一夜便睡一夜,总归曾经也是习惯了的事情。 这么想着的同时,孟亦合上了眼,任由自己单薄的身体往一侧倒去。 那刹那间,明明应该在一阵疼痛后,倒在冰凉地面上,却不知被谁人揽进了温度微凉的怀中。 与此同时,尚还有些清醒的孟亦听到耳边传来一人轻浮的调笑:“小亦儿,这才一会儿没见,怎的如此想念我,竟是投怀送抱了起来?” 这魔修动作倒快,一杯茶的时间就知晓了自己的名字。 孟亦这么想着,彻底昏睡过去。 沈五渊还想说些什么,一低头,便见孟亦倚在自己怀中,阖着眼,姣好容颜安恬,纤长睫毛微微轻颤,比起清醒时的冷静淡薄,多了一丝乖巧,扫的人心底微痒。 沈五渊失笑。 “是个惹人怜爱的小家伙。” 这么说着,沈五渊将他拦腰抱起,走进了屋内床边,将他放置于床榻之上。 沈五渊驱动体内灵力,轻轻一挥手,便为孟亦洗去了一身疲乏。做完这些,他为孟亦把了把脉,俊美的容颜依旧散漫,眉峰却渐渐拧了起来。 打听到孟亦的名字倒是容易的很,他在这鸿衍宗内随便转了几圈,便知道住在九曲峰上的人叫孟亦,是鸿衍宗宗主曾经的大弟子,只是后来因为修炼之故伤了根骨,成了废人,便如同隐世之人一般居住在九曲峰上,多年未露面。 然而,沈五渊怎么说都是活了快万年的老怪了,之前还差一点便可飞升成仙,如今仔细执起孟亦的手腕查看,怎会不知道他是被人生生剜了心与元婴。 只是,没了心和元婴,寿元看起来却极为绵长,想必是被人用仙药救了,续了命。 沈五渊知晓了孟亦的名字,本应该着手去寻找那神药,没成想,刚调查了两座峰头,就觉得该去九曲峰一趟。修魔之人想要随心所欲,遵从本心,他这么想着,便来到了九曲峰,正看到孟亦身形摇摇欲坠,似乎就要跌倒在地。 巧的很。 “等本尊寻得了神药,便帮你找来那修补丹田原因的丹药,为你再塑仙途。”沈五渊凝视着孟亦熟睡的容颜,勾唇笑道,“没办法,谁让本尊打第一眼见着你,便喜欢得紧。” —————— 第二日,孟亦悠而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他沉静思索片刻,便想起昨晚自己昏睡过去之前,正听到了那魔尊的声音。 想必是那厮将自己送回了室内。 思及此,孟亦起身,往外走去,刚走了两步,便见室内的桌子上用一块灵石压着一张字条。 看到字条时,孟亦愣了一愣,实在没想到有修士会用这种方法留信。修真者习了无数法术,传音讯口信的方式繁多,变化万千——或者于一丝灵力中寄托寥寥数言,又或者如薇罗仙子一般用纸鹤传音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第六十章 订阅率不足一半的孩子看到的最新章节是随机防盗章~ 应霜平闻言, 赶紧擦了擦清秀面颊上的泪水,眼中却是微波荡漾的湿润模样, 语气微微有些哽咽道:“柳大哥我, 我没哭” 若是五十年前, 见着应霜平这样, 柳释只会觉得心疼, 觉得他心软胆怯,定是受了委屈, 恨不能立刻替他找回公道。然而为何, 现在自己心底除了烦躁, 竟然还有些说不清楚道不明的厌恶。 不应该。 柳释作为曾与孟亦相交百年的至交好友, 对当初那事愧疚的很。 当时应霜平的身体状况, 若是未有元婴续命, 轻则失去修为, 重则殒命。 柳释心悦应霜平,知道他天资平平,但是坚韧刻苦,最是看重自己的修为。相对的,应霜平的心性也较软弱可怜, 怕是受不住此番磋磨境遇。 所以自己不能让他出事。 而反观好友孟亦,若是没了修为,却因着心性坚定, 依旧可以活的极好, 且总会有人罩着他, 他们日后也会为他找到修补元婴之法。 因此,柳释心中对于好友格外愧疚自责,想要补偿于孟亦,甚至已经与应霜平断了联系,却又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若果再来一次,那事也是不得不做。 愧疚不等于后悔。 缘着这些因由,柳释一度以为自己对应霜平情意深重,难以自拔,才会连挚友都不顾。 既然如此,那么与应霜平再相遇,自己的心情不该是思虑挂念与心绪难平吗,这股不耐和厌烦又是从何而来? 未等柳释自己想个明白,就听应霜平忍着哭腔道:“柳大哥,我们已是五十年不见。这些年,我日夜牵挂你,也日夜因那事对师兄感到歉惋。如今,我们终于再见,柳大哥见面的第一句话便质问我是否截了这些年来你送于孟师兄的礼物难不成,我在你眼中,就是这般不堪的人?” 柳释闻言,这才想起自己来找应霜平的目的,是为询问自己寄于柏函的礼物一事。 此刻,应霜平提起这一茬,柳释更加烦闷:“你说你不知,那这五十年来,我每年遣人往九曲峰送的东西,都凭空消失了不成?” “东西消失不见,说不定另有缘由,我已有数年未见过你,也未见过孟师兄,柳大哥,你怎么会毫无缘由地怀疑到我身上?”应霜平说着,眉目间尽是愁绪和哀然,“柳大哥以前明明说过,你什么时候,都是信任我的。” 柳释闻此,眉头皱的更深,确实,自己曾说过这话。 然而,在先前看到旧友冷然双眸,听他淡声说从未收过自己东西的时候,自己心中只剩下了满然惊愕。 他神情恍然离开了九曲峰,在山脚下与宿歌打了一架,再回过神来,将鸿衍宗中的人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立刻怀疑是不是应霜平拦截了自己送来的东西。 这种怀疑来的毫无征兆,且如此笃定,令他在想到的瞬间,便马不停蹄寻到了应霜平,见面就是一番不含情面的厉声质问。 这种笃定的质疑,令柳释自己都怀疑,从前对应霜平的爱慕,是否只是一场梦境,否则曾经那种愿意相信和珍惜守护的感觉,怎么会如此不真实,仿佛从未发生过。 见柳释神情动摇,应霜平状似询问道:“会不会,是师兄他自己” “不可能!”柳释蹙眉,言语断然,厉声道,“柏函生性明朗,一身浩然,绝不会如你想的那般做事。” 应霜平还想说什么,却被柳释挥手打断:“既然你说不知,我且信你一次。” 说着,便要转身御风离去。 应霜平急忙道:“柳大哥不多留片刻?” 柳释未回答,灵气运转间携雷带火,转眼便消失在了原地。 —————— 苍殿内。 宿歌没有再压抑心底魔障,起身走出了冰室。 刚刚,薇罗仙子寄来传音纸鹤,让他速速过去一趟,有关于散源长老寿辰的事情需要交代于他。 宿歌出了苍殿,召唤出灵剑,飞身而上,不多时就来到了薇罗仙子的殿门前。 作为薇罗仙子座下亲传大弟子,宿歌不必仆从相传,便可直接进入殿内。 殿内,薇罗仙子正阖眼打坐吐息,察觉到宿歌来此,便笑着睁开了眼。薇罗仙子正打算将关于寿辰的要事告知于宿歌,却倏而发见爱徒周身气势不对,平日里冷漠的眼中竟有不明墨色云雾。 这模样,明显是有了心魔的征兆。 一时间,薇罗仙子立刻站起了身,飞身来到宿歌身前,执起他一只手腕查看,片刻后,蹙起了一双妖冶柳眉。 薇罗仙子面色凝重道:“徒儿,你坦白告诉为师,你这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宿歌知道自己这番入魔,定逃不过师尊法眼,于是只道:“师尊放心,宿歌自有分寸。” “分寸?”薇罗道,“你这情景,明显心魔顽固,难以消磨,且不说其中轻重缓急,你若是有分寸,怎会成了这般模样?” 宿歌不语。 薇罗爱徒心切,又问道:“心魔缘何而起。” 宿歌闻言,脑海中浮现的是孟亦如今的冷清眉眼,谪仙容颜。 薇罗见状有所猜测,心中大骇:“是不是因为那孟亦后辈?” 听到“孟亦”二字,宿歌眼中雾气有须臾的波动,恰好被薇罗仙子捕捉了去。 果然如此。 薇罗仙子依旧忧心,却早有预料一般,叹了一口气,放开了宿歌手腕。 她早该猜到。 他这徒儿,是出了名的冷漠淡然,除了她这个师父以及长老以上的长辈,其他人全都不放在眼中,却唯独对孟亦多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关注。敌视也好,嫉妒也罢,甚至听从了他人的话去摧毁,无非都是被那人风姿吸引了心神,又心高气傲不肯承认而已。 然而以宿歌心性,她这个做师尊的再如何看得清楚,情之一事,非他自己察觉,旁人再如何说辞,本人都是不会信的。 正因如此,她一直担心日后爱徒会后悔,到时候损了心神,致使修炼受阻。 没成想,那一日竟是来的如此之快。 或许,这就是命数,宿歌命中应有此劫,渡过去,便是大道在望,渡不过去 也罢,此劫,只能由他自行化解。 薇罗仙子召唤出自己惯于使用的罗扇,扇了扇,带起夹杂着寒意的风:“徒儿,去你曾经历练过的地方看看吧。” 宿歌不明所以。 “一看你便知晓,”薇罗仙子再度叹息,“我早说过,望你日后不会后悔的。” —————— 九曲峰。 孟亦对外界的事一概不知,也不想知晓。 魔修走后,他兀自坐在院中悠然饮茶。天边暮霭瑰丽磅礴,是厚重的橙红,夕阳终是没了影踪,头顶的天空还未完全暗下来,尚有通彻碧蓝,便已能依稀看到几颗零星的星子。微凉晚风拂过,撩过孟亦鬓角青丝,院中那颗繁木的茂密枝叶也随之沙沙作响。 此番景象之下,他明明饮的是风雅的茶水,却因着暖惬而燃起了融融醺意,颇有醉闻晚风之感。 难怪尘世间有人作诗道,摇首出红尘,醒醉无时节。 端的是高远,惬意。 旁的人或物,总归入不了眼中。 他眼底划过几不可见的墨色暗芒,驱使灵力,使得脚下飞剑行的越快。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九曲峰。 待飞剑巨地面只有半仗高度的时候,孟亦兀自下了飞剑,往九曲峰上走去。 宿歌见状,眼中沉积的深沉墨色越来越重,明显是心魔郁结的样子。然而即便他匆匆抵达了九曲峰下,却没有急着回到自己的峰头打坐,以压制心魔,而是凝视着孟亦头也不回潇然而去的背影,伫立良久。 究竟有哪里不对。 宿歌不禁自问。 虽然他许久以前就知道自己有心魔未解,因此修为不得进境,但那时候他只以为是自己根基不够稳,于修炼一途上过于执着而导致。 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 为何 宿歌凝视着孟亦消瘦背影。 为何,会因你而有了心魔。 孟亦的身影消失在禁制之后,宿歌这才飞身而去,离开九曲峰的地界,掠过重重青山,回到自己的苍殿之中。 宿歌步伐匆匆,于殿内最深处用九天玄冰堆砌的冰寒彻骨之地坐下,阖眼盘腿打坐入定。此番作为,他明明该静了心,却不知怎的,脑海中却全是孟亦曾经的明朗笑意,以及他那一句眉目含柔的“宿师兄”。 意识深处,孟亦笑着,笑的好看极了,眉眼动人,那双明澈通透的眸子弯弯的,看着自己。 他叫自己—— 宿师兄。 宿师兄啊。 心魔越是翻腾,那人明晰鲜活的音容笑貌便越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真实地仿佛印在了自己心中。 刹那间,宿歌原本已经被冰寒之气压制下来的心魔顿时更加剧烈地于心底滚动起来,那不知缘由的执魔化作了浓稠的黑雾,一寸一寸于心底弥漫侵染了宿歌全部的心神。 宿歌睁开眼,眼底彻底被黑雾占据,仿佛被执念摄了心魂,郁结于胸。 心魔不知缘何滋生,修炼受阻。 孟柏函。 宿歌眼中第一次出现了茫然的神情。 我是不是,该杀了你。 —————— 孟亦从不与自己过不去,即便以往受过些伤害,如今再见到那几人他亦不会有情绪上的波动,更不会因为他们的存在而让自己的悠然日子与生活步调有丝毫的错乱。 他不是会因磋磨而郁结到不知死活痛不欲生的人,因为做错事的人从来不是他。 他不需被自己所受过的伤害所困。 孟亦回到九曲峰后,歇了片刻,日暮渐渐西垂。 童衡那边尚不知要闭关几日,孟亦这几日费了心神,疲于自己准备吃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第六十一章 订阅率不足一半的孩子看到的最新章节是随机防盗章~ —————— 小林峰离九曲峰有些距离, 隶属十二大主峰的第三峰。 童衡赶到小林峰之时,小林峰来来往往的人有不少,童衡拦住一人问了问,才知晓原来这些皆是赢了大比,他日将要与他一起进入秘境的弟子。原来门中弟子赢了比拼后, 需拿着赛后给予的信物,自行到小林峰告知管理小秘境的王真人,王真人登记后,会在秘境大开之时,将这些弟子送入秘境之中。 很快便轮到童衡。 童衡进入阁中,便见一白发长须的老者坐在柜台前, 捻着自己的胡须, 摇头晃脑哼着什么。 童衡至今未见过几个修为高深的人,于他而言, 筑基修者便已经是跨不去的高度,更别论金丹真人。 如今这王真人微微向外释放威压, 童衡身体上就有些难以承受,脑中震荡, 心中却没有丝毫惧怕。 王真人为人和善,看着他, 点点头道:“小子定性倒是不错, 但是二十岁的根骨竟只有炼气五层的修为, 怕是灵根不佳, 资质下等。” 童衡听他所言句句属实, 却并未有任何羞愧之感——他是四灵根,资质为最下等,这事本就是事实。 王真人又道:“小子,你莫非是迷了路才来到我这阁中。” 修真之士最为傲气,尤其在面对境界远小于自己之人时,然王真人除却一开始稍稍施压,态度却并未轻慢,是个脾气极好的前辈了。 童衡礼节周到拱了拱手,道:“弟子并非走错了路,而是专门来此。” 语罢,童衡将令箭拿出,递给王真人:“弟子是来登记进入小秘境的。” 王真人看到令箭的一刹那,气势顿变,慎重接过令箭,左右看了看确认其真实性,半晌后才将令箭小心递还给童衡,问道:“你可是九曲峰之人?” 童衡点头。 王真人道:“你且随我来。” 如此,王真人便引着童衡去做了登记。 很快,童衡便登记好。 离开阁中之时,王真人叫住了童衡,嘱咐道:“且把令箭收好,别让他人看了去。” 童衡慎重点头,与王真人道了谢,将令箭贴身存放,这才离去。 看着童衡远去的背影,王真人叹了口气。 玄字令箭——见令箭如见宗主。 令箭中藏有宗主十成十的攻击九次,鸿衍宗上下,凡持令箭之人所说之事,只要不伤至宗门本身,则皆尽满足。 这令箭,整个修真界也就一个,然而大多数鸿衍宗弟子都只是听过它的名字,未见过其真实样貌。时间久了,旁的人还以为那玄字令箭不过是谣传。 王真人掐指一算,从五十年前令箭被宗主本人制出至今,这还是它第一次被人使用。 宗门中大部分人都不知晓令箭身在和人手中,唯有四大长老与十二大峰主知晓,王真人得知此时还是第三大峰主告知于他的。但那居住在九曲峰上的人数十年不曾有过丝毫音讯,许多人都快要忘记此事了。 为何被遗弃的曾经天才弟子手中会有如此珍贵的令箭,王真人并不知晓,甚至于十二大峰主也不甚清楚,只说大约是宗主对那天纵奇才有所补偿。 王真人也活了数百年,经历过东陆人才辈出的那百年。那一辈天骄才子众多,单单是鸿衍宗便有吟风剑孟柏函c雷天斩宿歌与炎月鞭灵芮。其中,孟亦孟柏函作为宗主座下第一亲传大弟子,样貌清风朗俊,风姿绰约,资质惊艳悟性超绝,于修炼一途同辈中无有能出其右者,故而备受宗门弟子推崇。 而如今 想起九曲峰上那人曾经的天人之姿,王真人不禁叹息。 他也曾是仰慕孟柏函的众多修士之一。 天妒英才,天妒英才。 王真人摇了摇头,转而又想到第三大峰主曾提到的“有所补偿”。 至于为甚补偿,缘何补偿,其中辛秘,慎言,慎言。 —————— 却说童衡离开小林峰,回到九曲峰之时,孟亦正坐在石凳上,眼神放空不知看向何处,手中正不住摩挲着什么。暖橙斜阳洒在他沉思的精致脸侧,有种异世之人的不真实之感。 童衡走上前,道一句:“先生。” “嗯,”孟亦抬眼看他,“回来了。” “是,”童衡道,“王真人告知我,三日后在秘境入口处等候即可。” “既如此,你便将这个拿去。”说着,孟亦将手中的物什递给了童衡。 童衡定睛看去,只见那是一枚花纹朴素的素银戒指,边角磨的有些旧了,不仅不算华丽,甚至有些黯淡无光。 童衡疑惑:“先生,这是?” “储物戒,”孟亦淡淡道,“你灵根斑驳,虽悟性不错,却阻于资质,修为浅薄。此去凶险,当有些保命的手段。” 修真界的储物法器分好几种,其中最常见是储物袋,最贵重的便是储物戒之类的首饰。 储物戒比起储物袋,内容的空间要大许多,其上往往有禁制,能屏蔽低阶修士的探查。储物戒需滴血认主,除非物主陨落或自愿抹去神识给与他人,否则便不能被他人打开。不像储物袋,无论是谁,输入灵力便能为己用。 “滴血认主。”孟亦吩咐道。 童衡闻言,用灵力划开手指,挤出一滴血,正落在那储物戒上。 只见血与戒指相触的刹那,一道微芒闪过,血液便被戒指尽数吸了去,此时童衡再将自己的灵力输入到戒指内,便能查看戒指里面的空间。 童衡查看过储物戒里存放的资源后,皱眉将储物戒递还至孟亦眼前,道:“先生,这太贵重了,童衡不能收。” 原来那储物戒偌大的空间里堆满了灵石c丹药c法器与天材地宝,都是炼气期修者可用,其间还有不少可以越阶杀人的保命法器,林林总总,数不胜数。 孟亦闻言将储物戒接了过来,而后从怀中拿出一条细绳,用细绳将储物戒穿过,细细打个结,便把它戴在了童衡脖子上。孟亦微微扯开童衡衣裳前襟,将穿了储物戒的细绳贴着童衡的身子放了进去。 细绳与其上的戒指触碰到童衡的一刹那便凭空消失了踪影。 “财不露白,你如今修为尚低,这储物戒还是莫要戴在手上,免得招来他人觊觎,”孟亦边说着,边动作缓慢帮童衡整理着衣衫,眉眼低垂,“这细绳也是我当年用过的法器,可以隐匿小物什,储物戒里的东西都是些于我无用的,放着不过也是浪费,你且拿去,于你秘境之行大有用处。” 孟亦为童衡整理衣衫的手指纤长好看,细腻如白玉,却也凉的彻骨。 童衡匆匆撇过两眼,便不敢再看,只不动声色退后两步,而后握拳躬下腰,道:“先生之恩,童衡纵死难报。” 孟亦闻言,勾唇露出清浅笑意,眉如远山,目若清波:“若是许多年后,你声名远扬,还不知晓能否记得我这个人。” 十年,这是童衡第一次见到孟亦笑靥,明眸善睐,通彻雅淡,只唇边一抹浅薄弧度,便教人全副心神都被吸了去。 他怔愣,而后立刻回道:“童衡怎会忘记先生。” 孟亦收敛了素雅笑意,又回到平日里那副淡薄的模样,眉眼间却仍有几丝软意:“若是百年后你仍未忘,拿着些好物什来看看我这个废人便罢。” 童衡闻言,坚定摇首:“先生不是废人。” 须知,不□□为阶段的门中弟子要进入的历练秘境也并不相同,专为筑基期所历练的秘境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开放了。 门前已经等了人,有人看到童衡这名不见经传,又修为低下的人竟也来了,都面露打量和猜疑。 有几人甚至窃窃私语道,这年纪才炼气五层修为,却还能来秘境修炼,想必身后势力庞大。 童衡一概不理。 不久,王真人飘然而至。 王真人一声令下,抛出一物打开了禁地禁制,对众炼气期的弟子言道:“此去七日,所学所得皆为尔等因果机缘,宗门不会过问。若是有性命危险,可撕了随身携带的玉符,届时会有人前去相救,然而撕了玉符便等同于放弃了接下来秘境历练的机会,其中轻重,尔等自行斟酌。” 众弟子皆恭敬点头。 王真人见状,挥手长袖一挥,便将众炼气期的修士收进了袖中,带着他们通过了禁地的门。 将众人置于秘境之内,王真人没有过多言语,挥袖离去,他走之后,通往秘境的门也闭了起来。 时间有限,机遇不等人,被留在秘境内的弟子很快就组成了各自的团体,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童衡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独身一人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 童衡不在,九曲峰就没了仆从,上上下下就只剩下了孟亦一人。 童衡前去秘境之前,曾多番告知孟亦注意食寝的时间,并将足足十天的食物都做熟,放在了可以保温保质的储物袋中。 孟亦不会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也没有因为童衡的离开而打乱了平日里的作息,一如既往地在固定的时间昏睡c吃饭c晒太阳。 这日,晴光正好,碧空如洗。 空气中有微风拂过,传来阵阵草木的自然清香,又吹动树上繁茂枝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响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