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 第1章 一 风吹过 雨来过 蝴蝶也飞过 ······ 天还在 地还在 我还在 边圆站在宾馆十楼的房间落地窗前。默念着这段话。 没有出处。很久以前，它们就在她心里回响。 每到一处地方，经意，不经意间。她在寻觅蝴蝶的踪迹。 这样地在高处看见那只白色的蝴蝶，有点出乎她的意料。它进入她的视线时，边圆以为是风卷起托送的小纸屑。 丹县时时会刮起大风。这样的风，不知从哪里来，什么时候会停歇。她停留在丹县已半个月。习惯了。 隔着玻璃，蝴蝶渐渐飞远。淡出了边圆的视线。 边圆无数次注视过离群的蝴蝶。一，两只。回旋，栖息在玫瑰，海棠，山茶，矢车菊，蜡菊上。稀稀朗朗的野花丛里。芦苇丛上。路边的长椅上，说不出名字生长在绿藤上的白花，缠绕着椅背。不惊不乍。 边圆近乎痴迷。为它们长时间驻足。 她知晓路人会侧目。这个年龄的女人，又不像没有工作，怎会这般散淡。 边圆骨子里一向散淡。 还有。离开体制。当下。她能确定的是，她的时间她做得了主。尽管到时间的尽头，到底会有多远多长，谁心里都没有定数。 另外一个确定。自从遇到一凡，一直以来。她能确定的是，一凡始终会在她身边，守护着她，走到时间的尽头。 边圆想。一生能确定的事，能有一两件，该满足了吧。 门铃的响声。 这个时间应该是一凡回来了。 一凡是飞机机械师。在部队大学院校学的技能。部队二十年，越来越娴熟。前几年转业，离开老家，到某某省航空公司就职。边圆随之辞去公职。 一凡经常跟随飞机执行任务，所以在外地有一些待的机会。 边圆跟随一凡，去过不少地方。 一凡已是吃过午饭。与同事和合作方一起。 边圆向来不参与一凡的工作餐。尽管他们会邀请。 边圆通常中午随便吃点。虽说是随便。也不算是亏待自己。就是吃面包，也搭配着牛奶，鸡蛋，水果。是在宾馆超市买好备着的。早餐时，一凡顺便在宾馆餐厅带回的鸡蛋。。边圆通常不到餐厅吃早餐。满是人味。既熟悉又陌生。边圆是慢热型。像煎鸡蛋，边上蛋白慢慢熟了，焦了，中间蛋黄还是浆状没有成型，还得调整火候慢慢煎。 边圆善待一凡。一凡有睡午觉的习惯。固定的时间醒。边圆泡好了茶。等一凡睡醒，茶会凉。一凡不喝热饮。提前几分钟削好水果，切成片。一凡起床喝茶，吃完水果，就去机场。 边圆看着微微打着鼾的一凡。她与这个男人那么多的不同。他睡午觉，她从不睡午觉。他不喝热饮，她从来只喝热得发烫的绿茶，花茶。他从不讲究穿着，只要干净整齐，以前的她是几乎一天换一套衣服。他与人遇事，做了就做了，过了就过了。她却调侃自己有拖延症，还有事过后会有些许纠结。 一凡是安静，容易满足的男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章 二 西北的夏天。 温差大。中午穿短袖。早晚得披上外搭。 傍晚，边圆下楼出门了。 七点钟，太阳仍旧毒。这儿的日照长。到九点钟，天才会黑。 边圆撑着伞防晒。 天空干净澄澈。路面空旷。 边圆现在呆的宾馆是在丹县的新城区。距离老城区有四，五公里。 宾馆对面的街道侧边有一条不知做什么用的长长的水沟，伸向不知尽头的远方。昨天在小雨里水流盈满着奔流着。今天却是只有细小的水流，沟底的石头零零星星裸露着。仿佛只有类似的这样的变化才能让人感知新城在人为的控制中。依然有人世的无常。 这条街道就是通往丹县最出名的景区的主干道。旅游业应该是西北经济收入的重要行业。正值旅游旺季。道上的大巴车来来往往。道路边绿化很好。成片的花田。还有应景的水果采摘园。地上洒落着成熟的杏。主人在道路边摆摊用五颜六色的脸盆装着杏。全无超市货架上摆放的那样光鲜。颜色黯淡，看起来并无食欲。无人看守。估计车上的人下来吆喝一声，一笔小买卖就做成了。没有停下来，边圆路过，想想味道，牙齿都酸了。哪里想买。 贯穿新城的是那条丹河。一处处新建和在建的住宅楼群依水环绕在河道两旁。边圆每天晚上散步都会经过丹河。夜晚透出的灯光来看，住的人家零零落落。入住率并不高。 城里做生意的门面冷冷清清。像样的大型超市只有一家。 估计发展过来还得一段时间。 街面上只有来来往往的车辆。行人几乎没有。 正值饭点，透过餐馆的玻璃，看得见稀稀拉拉地有人在里面吃饭。 边圆出来无非是在一，两家试出来对口味的餐馆吃饭。沿着丹河散步。在超市买些零食，日用品再返回宾馆。 餐馆的主人对客人并无多少的热情。与街上难得看见的本地人一样。淡然。有多少钱过多少钱的日子的模样。只是饭前给你倒些茶水。不怎么搭讪你。端出的饭，菜却带着温度。比想象的好吃。只是这儿的主食是面食。边圆吃不惯。通常会点一份米饭，一个炒菜。 这个白天，黑夜。太阳，月亮下的所在。 行走中，边圆总有错觉。这是她一个人的城市。 处在烟火中。又远离烟火。 边圆想。 安静，孤独的不只是这座新城，还有她自己吧。 一凡九点左右会从机场收工回来。边圆通常会在旁边的一个人造公园等他在宾馆吃完饭，一起散散步。 多年来的习惯。以前有工作，带孩子时，边圆就习惯晚饭后散步。一凡其实是喜好打篮球，羽毛球之类的剧烈运动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凡就愿意陪着边圆散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一会话。回到宾馆，就十点多了。 洗澡，睡觉。 两人都是喜欢这样有规律的生活。这样的生活令他们心安。即便出差，看似会打破寻常。刚到一个新地方的两三个小时会打乱仗。过后，边圆会把房间收拾有序。物件安静下来，心安静下来，一凡在，寻常的生活秩序就有了。在哪儿都能安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章 三 晚上边圆做了一个梦。 水里。她和女儿蓝心在一起。 蓝心如同一条停滞在水里的鱼。 □□着。长长的头发披洒在身体上。看得见她的脸。 蓝心没有哭。也没有笑。 有人从她们身边游过。 边圆有意识地遮挡着她。 但是离她这样的近，边圆怎样用力都无法触摸到她。 她就这样悬浮着······ 仿佛她以前在那儿。现在在那儿。一直将会在那儿。 边圆哭醒了。 睡在另一张床上的一凡起身掀开边圆的被子。依偎着。拥抱着边圆。低声询问，劝慰着。 边圆终究没有告诉一凡这个梦。她想，她如此的伤心。讲给一凡听，他也难免伤心。 一凡的体温慰籍着边圆。 边圆想。是想蓝心了吧。 每个人记忆里都有着刻骨铭心的场景。即便发生的那刻以为和寻常的那些触动一样过去就过去了。 陪伴蓝心那么多年。在这个夜晚。边圆清晰回想起的只有两幕。 三四岁时去幼儿园接她。故意逗她。快出校门时，边圆趁她不注意，藏在长廊边的灌木丛后。蓝心当时找不着她的伤感神情，边圆此刻想起还是心痛。 今年寒假完后，开车送蓝心上学。蓝心已是大三了。一凡和边圆帮蓝心把行李搬到宿舍里。宿舍楼大门口。开车准备离开。第二天会离开老家到一凡所在的xx省开始工作。车窗上有雾气。蓝心探头探脑地找寻边圆的眼睛，唯恐边圆看不见她再见的手势和听不见她再见的话语。蓝心不是习惯于热烈表达情感的孩子。蓝心知晓又会是一年半载的分离。 边圆想，都是生离死别里的生离。 边圆早上起床前，会在床上回想昨晚做过的梦。回想得起来，她想一晚应该是睡着了。回想不起来，她会沮丧，这一晚睡着了吗？一凡有时无意会说起听见边圆的梦话，喊叫，边圆心想，那是睡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章 四 边圆醒来。发了消息。问候了父母。 母亲在今年的春节前住院了。病发前没有征兆。一直有老毛病，疲劳，精神紧张时，会发头晕，卧床不起。后来母亲说，这次病发前，还感觉一直控制的很好。将近一年。这次突然晕倒在地。父亲看见母亲吐的东西里有红色像血样的东西，慌了神，打电话给边圆。通常年底一凡和边圆会回老家。他们赶到父母家，把母亲扶下楼，开车到医院。医生诊断是轻微脑梗。至于血，解释说是肠胃的应急反应。 边圆之前很少进医院。父母虽是年纪大了，少不得跟医院，医生打交道。但一般都是常见的小病。母亲不舒服了，父亲能照顾。父亲病了，母亲也能对付。只是这次母亲的病大家有些心慌发怵，父亲才是接受了边圆要求轮流照看的要求。 边圆亲眼看见医院里七，八十岁的老人。医生轮流几个小时的类似人工呼吸的救助。事后医生道出实情，救助前已是判断无救，只不过是等待家属陆续到来，安慰家属的情绪而已。或者是安慰医生自己的良心吧。 得失心重的人，可以到医院的重症病房看看。身体巨大的疼痛造成心理，生理的不适，让人无暇，也无力想得失。只想活下来。觉得生病前的状态才好。哪怕不富有，没有好房，好车。能吃能喝能睡能顺畅呼吸才觉舒坦。 但是病好过后却是又不知足。回到固定的环境后仍是跟别人比，跟别人争，盘算别人有的什么我还没有。永远没有心理平衡。 边圆想，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林。有道理。隐于世是更难的事。 恐怕要隐，对于她来说，只有时不时脱离固定环境，才会有内心真正的安宁。 父亲回了信息，说母亲现在状况不错。 父母亲都不是愿意住院的人。记得母亲那时碍于医生说要观察才在医院熬了一个星期。之后，立马要求出院。在家静养。 洗漱完后，边圆打开电脑。准备继续写作。 一直以来，她既想要与丈夫孩子朋友的入世的生活，又想与这样的生活保持距离，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世俗中她的生活过得去，不算好，也不算差。 写作对于她来说，由于生活态度的不彻底，不能把自己完全的交托，这里的交托应该有两层含义。一是即便现在是自由人一个，做不到全身心投入写作。原本想辞职后蓝心大了，操的心相对少了。静下心来可以投入更多的时间来写作。无奈一个家庭涉及到的现实里方方面面的事，还是会牵制边圆的精力。一直以来对家庭尽责的边圆，如同一凡守护着她和蓝心一样，守护着一凡和蓝心。二是边圆觉得写的文字有所保留。尽管边圆觉得作品里的表达足够真实，强过有时在世俗生活里人前的表演。但总觉还可以更真实些。始终却迈不出这一步。余华说，人类无法忍受太多的真实。一凡，蓝心是人类的一个。边圆忍受不了他们忍受不了太真实的爱人或妈妈。所以写的东西偏向温和。 写作始终只是她生活的一部分。 这样她的生活始终是平衡。波澜不惊，有惊无险。 她能感知内心的不满足，她相信若是完全的交付，她能写出好的东西，但同时会失去的东西她心里历历分明。她会没有足够的时间陪伴一凡和蓝心，特别是蓝心，成长的喜悦和困惑从小到大习惯和她分享。投入到写作，边圆知再无耐心和精力顾及到蓝心的感受。她是有掂量的。她不愿失去。或者说，因为需要付出得多，一定会有失去。她不愿失去。那是她前半生所有的努力。 这样看似的平衡，使她既无法充分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也无法享受普通人生活的快乐。 边圆宽慰自己。本来凡人的生活不存在满足。总有欠缺。即便有快乐，也是转瞬即逝。痛苦就在下一个拐角处等着你。顺境逆境都是躲不过的境。圣经说，万事相互效力。佛经说，不要有分别心。叔本华说，你所遭遇的都是必然的。王小波说，人生下来就得倍受摧残，想明白这一点，就能泰然处之。 边圆自嘲地想，这么多年来读的书，关键时候有了用场。用来平衡自己的生活。 但是今天在电脑桌前的边圆有些厌烦平衡这个词。她克制着这样的情绪。边圆深知自律才能获得自由。只是没写几行字，边圆再也不想坐在那儿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章 五 边圆起身，从玻璃窗向远处望去。天上悬着刺目的太阳。若是坐在房间一直写作，身体慢慢会凉。边圆通常会披件长毛衫才会暖和。向下看，依然空旷的街道上缓缓迎面驶来一辆公交车。估计车上没几个人。停稳后，看见一名年青女子下了车。车慢慢开走。 边圆转过身来。有些无聊。打量着住的房间。 正值旅游旺季。在楼下大厅常常能听见接待员接电话说，房间已满的话语。 与一凡所在航空公司合作的科研方人员常年住在这家宾馆。房间都是固定定下来的。只是人员隔段时间轮换。他们的家离这儿不比一凡的老家近。选在丹县做实验，边圆来到这儿体验后，知道了是因这儿地广人稀，适宜建机场和飞行。 房间两人住略显宽敞。还算干净。比起大城市的连锁酒店差不了多少。两人住着还算舒适。 两张床和电视间有着宽宽的过道。边圆突然想起来前把瑜伽垫带来了。收拾时放在房间的柜里。竟是忘了。 她拿出卷成一筒的垫子铺在地上。 边圆以前学瑜伽时。当时已是有不在体制里呆的想法。所以，她报的是瑜伽教练班。现在想来，许是在为从体制中出来谋求后路吧。现在还是没有当瑜伽教练。总归有些好处。知晓瑜伽思想理念，各个动作的要领，各个动作对于身体部位的好处。很久以来，边圆可以自己一人练习瑜伽。只是这半年有些懈怠。觉得是更年期到了，身子骨懒懒的，有时莫名的烦躁。 边圆在垫子上做着动作。专注于每个动作带来的身体的细微感受，让边圆活在当下。边圆一直记得那个瘦瘦矮矮的很专业的授课老师上课时反复提到过的一句话。专注地把动作做到自己的身体极限即可，不要跟别人比，每个人的身体条件不一样。因要比的话，身体肌肉，关节会受伤，很长时间会难以复原。 这样的话在另一个学员身上应验过。二十六七岁的少妇。说话带优越感。听她自己说夫家有钱。做动作时幅度大。跟人比着做。跟做人一样，咄咄逼人。不知受伤过否。估计受伤也会挺着，咬紧牙关不说。不会在人前示弱。两年后，边圆在老家一条老街边上，看见她与三个女人坐在一起打麻将。气质全无。一种堕落感，沉沦感。真实感。 边圆觉知到走神了。以前也是，哪怕在暗示自己放松甚至是有意空下来去看一场电影，到郊外踏青，参加一场亲朋的聚会，脑子里都有过去和未来，就是不在当下。 边圆警醒自己。这几年好多了。偶尔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人真的是很难进入□□的状态。想要的东西太多。过去在那样深重的执着和欲望里，不自知。以为唯有那样用力地付出，给予，刻意，方能显出不同，并且得到。没有人提醒。因人人都深陷在欲望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章 六 一凡回来了。说，下午放假，可以休息半天。陪她到景区转转。 边圆算是去过不少地方。只是想离开固定的地方。长久的呆在一个地方，固定的人际关系，固定的去处。时间长了，就会有捆绑，你的欲望，别人对你的索求。陌生的人群凸显不出她骨子里的疏离感。她在其中游走，呼吸，思想，身心自由。她要的就是这种自由。有时间和空间地消化着群居生活中的紧张，局促。人群中，人其实很难过自己的生活。该赚的钱没赚到手，该行的义务没行，该顾忌的人际关系没顾忌。该和没当然都是世人的标准。边圆现在就是边行走，边生活。 如果非得谈到旅游对她的意义。远方是对自然不同寻常的呈现。心生的是敬畏，不是猎奇或满足目欲。能看见你平时不曾注意的情境，由此引发你对生活不同于以前的更深入的思考，哪怕是在名不见经传的地方。 昨天，边圆在河边散步。陡然看见路上毛茸茸的小东西。走近看，是一个小麻雀的身体。没有头。羽毛凌乱，上面有点点血迹。边圆不忍再看下去了。往前走几步。却又看见已死的麻雀的头。这只麻雀被肢解了。显然不会是除人外的生物。不然应该是麻雀被吃。不会留下遗骸。 边圆想起，曾经了解过的国外一部根据真人真事拍下的电影。两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只有五六岁。还是六七岁。在超市与人不和谐的那一幕。暗示男孩们人性中的恶。出来后，应该是想发泄情绪。看见一个幼小的男童。将他带离人群。将男童身上浇油漆，估计还有其他□□，然后制造假象，好像男童是自己跌下铁轨。将男童推下铁轨，被碾死。后来审讯过程里，两个男孩用超乎年龄的智商推脱罪名。让人怀疑是智商，还是人天生的恶深不可测。 边圆回到现实。环顾着。阳光灿烂。蓝天白云。野花在湖畔摇曳。近旁这只麻雀的同类们叽叽喳喳，高高低低地飞翔。不远处看得见人工用网捞起的两大堆水草，散发出隆重的腥味。河边停泊着两条船。表面上色，香，味俱全的人生。 暗处会发生什么，正在发生什么。人们不知道，或是假装不知道。借以度过漫长，虚无的人生。 奇怪的是，同样在昨天看见麻雀后。边圆在一家餐馆吃完后。仍是在这条河的另一头。准备消消食，走回宾馆。有一座浮桥。一个男孩，女孩在桥上拽着做为扶手的铁缆摇晃，乐在其中。边圆已经走到桥边，上了桥。两个孩子还无察觉。走到中间，突然正常下来。听到男孩小声对女孩说，等阿姨过去了，我们再玩。边圆转回头去，朝着两个孩子微笑。 对于生活，不美化，不丑化，不乐观，不悲观，按照生活本来的面目来过。这样，不期待，就没有失望的痛苦。不期待，反而会有小小的喜乐。只不过是尽力的生活而已。希望里有失望，失望里有希望。精神力量的强大与物质世界的不可控对峙。 都是小小的，随意的游走。边圆觉得，不必刻意跋山涉水的去所谓的远方。在人潮涌动里就是拍些照片，几个视频。身体在路上，心不在路上。旅行中的所获对于人的灵魂应该有深厚长久的滋养。不是今天背着行囊看了风景，明天回到家里还是没有成长地停滞的生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章 七 边圆不愿辜负一凡的这番心思。再说来都来了，不去看反而矫情。 边圆说，趁她换衣时，一凡正好可以睡个午觉。一凡正有此意。 恋衣的女人对于日常生活有不满足感。爱美食的女子也是如此。藉着衣和美食弥补生活的欠缺。是内心无法言说的实现。 前几天在宾馆大堂偶见的女孩。白T，牛仔裤，外搭裸粉色长及脚踝的薄毛衣，个子不高。是边圆喜欢的装束。也是边圆经常的装束。觉得服饰相似，穿出味道的的人在思想上会有本质上的相通处。衣服本是人内心的表达。 边圆曾经就是恋衣的女人。以前几乎每天换一套衣服。同样样式的衣服喜欢，会屯两件不同颜色的。玫红色的明媚，湖蓝色的纯粹干净。穿遍了各种款。两三个月，就能清理出一大堆不会再穿的衣服投进小区的爱心衣箱。只有她知道她那些不符合保暖，便于行动的刁款略显夸张的衣服根本不服捐献的用途。心理安慰而已。没有浪费。丢后接着又屯。 终于，很少买衣。没有多大欲望。知晓心里的那个洞是物质填不满的。除非特别经典，刁的款。她最后一次丢了一大堆后，再也很少买衣。丢衣时，绝对不会穿的衣，边圆能即刻做出判断。只是对于在有可能还穿有可能不穿的衣，边圆会犹疑。 没有人强迫。之前，她有一阵子克制自己不买。心里还是痒痒的。现在真的是想通了。 一凡说，跟他刚刚戒烟戒酒时的感觉一样。一凡戒烟戒酒已经两三个月了。还是有反应。易烦躁。继而克制感，清洁感。 还是会有以前的影子，在不再多的衣里，基本还是每天换。 原来以前一直明确地知晓自己不要什么。对于要什么不太确定。或是想平衡。不极端。 想到这儿，边圆竟是一时顿住了。编好的头发散落下来垂在胸前。毫无觉察一凡起床站在身后。直到一凡开口说，还没收拾好。边圆才回过神来，编好辫子，和一凡一起走出房门。 对一个地方再美的图片的记录，都不如身临其境的既视感。那里有每个人独有的情绪体验。即便对于那时同处一境的边圆和一凡来说，看景的角度不同，感受也不同。 返回的路上，边圆这样想。 已是九点。太阳还悬在天空。只不过光线渐渐柔和。不是那样逼迫。逐渐被夜色包围有着被自然的接纳感。 车上一凡眼睛微闭。不知是工作劳累，还是快五十岁的人体力真不如以前。一凡在景区的行走奔波透出点点的无力。边圆怜惜一凡。 车子停在宾馆的大门口。 宾馆大堂永远是熙攘，吵闹。等待办理住宿的游客。一堆堆的行李箱。一个旅游团的几个女人和边圆一凡乘坐同一电梯上楼。她们从大堂一路叽叽喳喳到电梯口，时不时爆发出一阵阵大笑。在电梯里仍是这样的激情和节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章 八 边圆不由地想起刚离开了半个多月的A省的住在楼上的女人。除了老家外。A省算是他们现在比较长久的落脚点。一年里有一半时间在那儿。因一凡单位大部分的飞行任务都安排在那儿。长期租用二楼这个房子。公司出租金。 几乎每天听得见这个女人在楼道的声音。年龄比边圆小不了多少。经常看见的她的大女儿比蓝心小不了多少。还有一个上幼儿园或是学前班的儿子。这些都是边圆自己估摸出来的。 即便遇见，也是边圆微笑算是打招呼，那女人从最初的欲言又止，到后来也只是微笑。边圆知晓自己的待她压抑了她的表达欲望。只是边圆无法假装。她们通常会认为世间的生活模式唯有他们这一种。理所当然只能有一种。 住了几年，这儿的方言也只听得懂一半。日常说的话还是懂的。她买菜了。她接送孩子了。她给电动车充电了。上下楼和一楼的老太太寒暄了。有时人已到了三楼，话音还不断。 她们甘愿就是这样生活的。能够这样大声就是这样甘愿的底气。边圆时时处于入世和出世的临界，对于环境和人，需要转换，会有内心冲突，所以她是沉默的。她在这样的环境里，说话是小声的，她不确定她属于这儿。她犹疑她会去往哪儿。 大部分人天生能安然坐在人群里，他们就是里面天然的一分子。离不开人群。边圆并不排斥人群，但除非一定要与人群发生链接，她始终与他们保持距离。 一凡提示边圆拿出放在包里的房卡开门。 边圆觉得，来去的地方多了，现在有那么一会思绪停留在以前的地方。会不知身在何处。 第二天边圆醒来。 回想昨晚的梦。 觉得走进过某个黑暗地方的深处。 却怎么也回想不起为什么走进去。怎么走进去的。那个地方是什么样子。 天地只是一大片的幽暗，阴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章 九 这天，上午树叶还是静的。中午就刮起大风。 边圆出门，风吹起地上的灰尘细石，灌进她的凉鞋里。她几次停下来脱下凉鞋褪去。 边圆在餐馆里吃饭时。视线里的那棵树。被风吹得一味地往一侧翻飞，没有一刻直起过。餐馆门口的广告牌被吹倒，滑向远处。 走出餐厅。天色已晚。边圆现在在包里总是放着一条大的棉质围巾。丹县到晚上很是寒凉。边圆把棉质围巾披在肩上，在前面系了结，固定住，顿觉暖和。 这里的山山水水边圆熟了。 仍是习惯性地走在水边。 河水借助风势翻涌着。站在岸边，水似是流到了心里，在身体里涌动。犹如大事发生时心里的感觉，很是熟悉。人却安静。无论心里如何翻腾，控制得住。 看过很多部电影。印象特别深的一部。小众电影。黑白片。窄屏。二战的波兰。男主女主都是文艺工作者。背景是当时的政治形势。影片讲述那样的环境里骨子里女主对生命的热爱。那样的环境里女主迫于形势小小地出卖恋人。恋人小小的责怪后仰游在河里唱着歌。歌声纯粹，干净。刚开始，没有确信对方，自己对于这份感情有掂量。放弃与恋人的私奔。分开两地。然后又去看他。确定。与恋人生活在一起。后来与恋人在价值观上出现分歧。又是分开。恋人坐牢，不惜与另一男人生活换取恋人的出狱。之后与爱人长厢厮守。女主是真实有缺陷的人。一段真实有波折的爱恋。影片里很少言语的表达。非用言语表达的地方才有寥寥几言的对白。男主女主都不是大牌。边圆却是记住了他们。特别是女主在其中的几个神态。边圆不知为何，在这样被大风几近淹没的的夜晚，站在河边，想起这部安静的电影。 迎面一个男人的身影。边圆还是有些害怕的。路上再无其他人。风刮得不同寻常。男人就真的停在边圆面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人。年龄应比边圆大几岁的样子。短袖黑T。牛仔裤。一只手插在裤兜里。边圆很是紧张。想到了各种防御。 “请问，往广场该怎么走？” 边圆稍微放松了警惕。原来是离宾馆不到百米远的地方。 边圆理着风中凌乱的头发，给他指着路。 男人道着谢，擦肩走了几步。又转回身。欲言又止的样子。 边圆心里又是一阵紧张。 男人似是打断了说话的念头。终于逆风吃力地离开。 边圆松了一口气。 想想自己也是异乡人，居然可以给别人指路了。 边圆一边心里好笑，一边快速地返回宾馆。 心里想想还有后怕。 一凡发来信息，说刚吃完晚饭。在宾馆大堂等她。 回去后，边圆半笑着跟一凡描述。 一凡半开玩笑半正经地说，看来以后要跟着，真有意外他可受不住。还嘱咐边圆以后类似的天气就不要出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章 十 一直以来，边圆呆在新城。 今天打算早点出门到老城区转转。 宾馆大门口。县城的公汽。可以到老城区。 上车后。知车费只一元。 边圆嘱司机待会把她放在城区最中心的的地方。 她觉得好长时间不在人间烟火里了。 行进中。边圆觉出丹县的绿化真不错。即便是出了新城区。到处郁郁葱葱。树林，草地上都有旋转浇水的装置。水龙头喷着水。坐在车里，边圆都能感觉到水汽的清凉。 师傅终于提醒边圆可以下车了。 一个城市广场。标准的县城人的建筑和生活。呈现在边圆面前。终于看见久违的人群。 边圆知道，围着广场周围转。什么东西都会有。 果然，小吃摊点，水果摊点，超市，衣店，银行，化妆品店。 边圆在街边的化妆品店。买了一款身体乳。来时所有的护肤品几乎都带来了。独独身体乳没带。没想到这个地方这样地干燥。脚掌边沿处干得起了皮。一处地方裂开隐隐有些疼。 找了一处餐厅。边圆点了一个鱼香肉丝盖饭。这儿的人喜吃面食。新城的餐厅少有米饭。边圆吃不惯面食。服务员端上来。配菜是莴苣丝，胡萝卜丝，黄瓜丝，青椒丝。入口脆生生的。边圆刚刚嘱咐师傅少放了些糖。她喜欢这样脆生生的感觉。米饭入口口感好。软软的。边圆细嚼慢咽着。 将近一个月没有做饭。也没有和一凡一起吃饭了。 想起了在A省的平县。 除了极少的一凡加班外。 下午一凡下班后。天色还早。两人通常会来去往平县的湿地公园。里面有两人都喜欢呆的一个角落。 十字交叉的木桥。三面都是水。隔着河水正对着的是一个教堂。水面时而平静，时而微澜。透过澄澈的水面看得见底下的水生植物。鱼，乌龟。荷叶上的水珠。粉白的荷花。木桥边树上的瓢虫。布谷鸟的叫声。飘落在身上和水面上的柳絮。经过的行人。踩在木桥上的声音。一个腿脚不利索的老人经常路过。一个在这个时间段就会出现的慢跑的男人。 还记得有条鱼缓缓地从桥下游过。仿佛受了伤。游不动。一直停留在芦苇丛的那片水域。 有时会有鱼在近处的水域跳起。听见水声，等边圆转过头看时，那里只有层层荡开的涟漪。 通常两人会在桥上来回走动。放松一下身体。叙叙家常。看看天空。沉默时各自想想事。 下午的一顿饭两人会在外面找个地方一起吃。中午边圆会自己做饭。 这样，让边圆自由些，两人还可以换换口味。 只是平县的冬天比老家冷得多。 边圆害怕冬天。 她有时想，她的前世就是蝴蝶吧。向阳，暖和时方能在人间存活。 去年平县的冬天异乎寻常冷。 那时穿再多的衣服行走在外。手冷，脚冷。 一凡陪在身边。心里是暖和的。 一直以来边圆得不停地行走。 还好。边圆通常只需捱过平县的十一月和三月。那是他们每年离开和到达平县的时候。一凡说，恰好躲过了平县最冷的时候。 一凡还说，丹县的冬天更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章 十一 边圆很想再要一个孩子。自从蓝心上大学后。 边圆想，可能是蓝心陡然不在身边吧。 人都是这样。孩子在身边时，神经质似的操不完的心。觉得累，还是要操心。类似强迫症。不在身边时，刚刚分离就会觉少得了点什么。 蓝心离开时，边圆已知蓝心永远地离开了。身心。即便她问你什么，你给予她建议。她心里要么其实早已做了决定。只是通知你一声。要么独立心里作祟，即便心里接受了建议。嘴上却是不说的。 边圆想。好歹蓝心还比较信任她。能在重要和困难的时候，想到来问她。 作为局内人，常常会忽略与孩子相处的那个瞬间。忽略孩子微妙的心理细节。 醒悟后，孩子长大了。回不去了。 记得刚来丹县。不熟。找不到吃饭的地方。宾馆不远处有一个烧烤摊。晚上。带着凉意的大风。碰上一个七岁男孩。只要了一份烤饼。暑假一天关在家里的缺失。男孩有表达的欲望。与边圆坐在一张桌子上。不认生。主动谈及宾馆老板是他姨父。他虽是没有爸爸，有强大的姨父撑着。边圆当时想，他的爸爸或者是意外过世了，或者是父母离婚了。边圆不忍心问起。还有奶奶。手里拿的一把枪是奶奶买的。谈及宾馆里吃饭，西瓜不甜可以投诉，说他不会去投诉，言下之意是吃都吃了，或是有吃的就不错了。言语里很多大人才有的说辞，当然还有他本人的阅历。显然他认识摊主。帮忙收拾饭桌，动作随意，自然。要他一起吃点，却是推辞了。 从平县到丹县的高铁上。邻座的小姑娘。偶然听见她跟带着她的姥姥说，谁谁专门欺负她。她是有记忆的。下车前姥姥说，怕接站的亲戚看着她脏。给她换下了沾有果汁的长裤。姥姥价值观的渗透。 常去吃饭的餐馆。敦实的小男孩从二楼下来。一手拎着一个瓶子，里面剩一些酒。收银台挡住。看不见孩子。女招待走过去，对着桌下说，再不能喝了，再喝要打针了。孩子不为人知的故事。 广场。跳舞的女孩。随着音乐自顾自地摇摆舞动。没有编排。随心而至。没有丝毫表演的痕迹。自娱自乐。母亲站在一旁全程看手机。整支舞下来，没有抬头看女孩一眼。是毫无觉察，还是习以为常。整个广场，恐怕只有边圆看完女孩的整支舞。女孩跳舞时有着曼妙的心理活动吧。 边圆现在在行走中，慢下来，察觉孩子们的那样的瞬间。心想蓝心一定是曾经有过这样的时光。自己也如那样的母亲，曾经有着这样或是那样的欲望。有着这样或是那样的痛楚。有着这样或是那样忙不完的琐事。 边圆并非责怪自己。每个人自始至终都有局限。蓝心尚小时，边圆处在那样的局限里。即便边圆现在还想要一个孩子，又有这样的局限。边圆知，那时在自身的局限里还是竭尽全力地呵护蓝心，爱着她。现在想来有遗憾，但也无需否定，这样的不完美，是生活的真相。想想对于一凡的爱，何尝不也是如此。 知晓我们始终生活在局限里的人不会振振有词，不会有优越感。他也会是安静的。 如果现在让边圆爱，边圆会审慎内心，到底是爱。还是以爱之名的欲望。是爱别人，还是爱自己。有时我们爱对方，是为了控制对方，或者是在对方身上实现自己的追求，或者我们爱对方是为了让对方爱自己。 边圆以前的爱，是付出。给予的同时，其实是有索取的。现在想接受更为重要。更难。意味着允许发生。可以熄灭我们的期待和忧虑。节制我们的欲望。接受对于生发爱的人，是修炼。对于被爱的人，是恩慈。 如若还是在二，三十岁。还是会用力，抓住一些东西。不然，如何面对现实得不能再现实的现实。 非得在苦海中扑腾漫长时间。经过了欲望和痛苦交织的洗礼。心才会澄澈，清明。 还有，边圆现在是离开了固定的环境。如果还是在环境里，也会有不可遏止的这样那样的欲望。 年青时，边圆曾执着于超越。某个局限似是解决。其实本质上相同，只是以另外一种形式又出现而已。每个人只能与自己特有的局限共存。背负着它，一直向前走。 那天，一凡篮球场打球，累了。边圆陪他坐下。一个胖乎乎的一岁左右小男孩。应该是刚刚学会走路。踉踉跄跄。突然毫无来由的到一凡跟前，仰头探寻，端详着一凡。小模样惹得一凡爱怜地摸着男孩的脸。等母亲牵走男童，边圆试探着问。我们再要一个孩子，如何。一凡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说那我们的生活质量可得大打折扣了。言下之意，养孩子费用不低。还有，一凡接着说，我们都这把的年纪，在农村都可以当爷爷奶奶了，还去生个孩子。 一直以来，一凡是再正常不过的人的想法。一凡在边圆身边。提示着现实的存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章 十二 坐着写作近三个小时了。 边圆起身出门。沿河边散步。 风景每天都有变化。昨天边圆还曾路过。今天三面的草已被割了。 来不及搂走。散乱在河畔。边圆想，那一边留下的估计逃不出这样的劫数。明天就看不见了。边圆以前从来不会摘取花朵。哪怕是野花。阳光，土壤，水的滋养。存活得更长。却不料，自生自灭也难。怜取眼前物吧。边圆想，还是摘取一些，放在房间里也好。 她走进野花丛里。粉的，白的，黄的，紫的。不觉间，俯身已是采摘了一大束。腰都有些难受。直起身来。抬头。又是看见那个男人。 边圆心想，怎的哪哪都有你呀。 那男人边走边在看手机。边圆赶紧低下头去。想着你还是快点走过去吧。 哪知这男人眼角余光还是注意到了她。是啊，不正常走路，非得在草丛里。一般人不注意才怪呢。 边圆知道躲不过了，索性又直起身。反倒是他露出不太好意思的微笑。 边圆跟男人打了招呼。想着这下你该走了吧。 男人依旧站在那儿，没有走的意思。 逼迫得边圆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男人摇着头，说没事。 边缘真是没辙了。看来这花是没法再摘下去了。 这样对峙着也不是事。 出来时，裙角上，鞋子上沾了些许湿湿的泥土。 边圆很直接地看着男人。 男人眼睛不大。双眼皮。眼角细微的鱼尾纹。 男人说话的语气仿佛跟她很熟了。 “一起走走。” 边圆也不示弱 “那就一起走走。” 走了几步远，边圆觉得手里捧着一束花，走在男人身旁，有些怪。 拿花的手放到身后。男人注意到了。只是不作出反应。 “那天，其实还想问你，天气那么糟糕，需要陪同回家吗？只是怕你防备心重，防备我是只狼。” 男人嘿嘿地笑着说。 边圆一副不想多说话的架势。 他接着说。 “花你拿着好，我一个这个年纪的男人拿着花，更怪了。” 边圆心想，哼，刚刚你能走开，不是你好我也好吗。 “你心里别怨我，不问愿不愿意同我说话，就拉着一起走。其实我也不是爱说话的人。不知怎地，就觉得可以跟你说说话。” 边圆想想，是啊，都是这把年纪，什么没见过，两人还能怎么着。 感觉这男人也不像心怀鬼胎的人。 仍然一路上男人说得多些。 他说，是来丹县出差，单位系统安排的学习。半个多月。那天第一次遇到边圆，是刚来这儿的第一天。学习的地点在老城区。第二次遇到边圆是学习完后准备返回宾馆。其实他的老家就在离丹县不远的泽县。 边圆应了一声，嗯，听说过，那里有一个五A级的旅游景点。 确实一凡规划过。下次休息时间若能长点。打算陪边圆去泽县看看。 边圆不想说细。只是说，来这里旅游。对这地熟悉一些，是因她比他早来几天。 天色慢慢黑下来。一凡发来短信，已是收工吃完饭了。房卡边圆出门带着。 边圆说要回宾馆。与男人告别。男人说一同回去吧。 一凡在宾馆大门台阶等着边圆。 边圆刚刚只是对男人说，会在宾馆一楼超市买东西。让他自己走。边圆拉开距离走在后面。确定男人已经进了宾馆。边圆才现身在一凡面前。 边圆不想无事生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章 十三 一凡出门上班。 边圆昨晚没有睡好。 边圆让一凡按了勿打扰件。 哪曾想刚迷迷糊糊闭上眼，服务员敲门。打扫卫生。 边圆无奈地下床穿好衣服。 她带点情绪地说。 你们没看见门外的请勿打扰灯亮了。 服务员隆重的地方口音。说不好意思，只顾敲门，忘了看看。 服务员收拾完后。离开房间。 边缘审视自己的情绪。 其实是因生活又开始陷入框框里。 以前工作时周而复始的朝九晚五。现在大凡到了一处地方，重建生活秩序前，其间会有一种环境改变后的新鲜感。一旦适应，熟悉了，生活又会陷入到惯性。 框框其实不是别人为你设置的。 是你自己愿意往里钻的。 因为在这样的框框里你知安全，能得到。画地为牢里有你的急迫的欲望。即便边圆脱离了体制，现在也会在生活里形成秩序。这样才有安宁。避免破损和变化发生的安宁。这是边圆的主动选择。 记得以前有个女同事说，隔段时间她在家就要折腾一番。变换家里家具的位置。不变化心里堵得慌。枉费了她在机关里待着。出去赚钱不更好。不过这女人适应变化，精于算计，留在机关是图个名吧。 边圆想，人与人骨子里的东西真的不一样。她只想在她愿意的框框里生活，写作。 当初，边圆辞职，一凡没有提出反对。一凡不一定理解她，但一凡常常能不问为什么地接纳她。事后一凡说，我只想你能过得舒心点。一凡担当起眼前的苟且，边圆才有了现在的远方。 边圆不愿再在一凡面前提及自己的像是无病呻吟的情绪，不想让他心里不舒服。 边圆知，你不能什么都得到。但这段时间她内心有缺失感和烦躁感。其实之前隐隐有，现在越来越强烈。原来甘心做个小女人的念头，抵不过作为凡人内心生长的欲念。 边圆平衡着自己的情绪。当初选择时，你知你会失去什么。不能要清净，安宁，还任由欲望在心头涌动。 有的人得到，是因付出了你不愿付出的东西，你骨子里不愿改变的东西。他们的所得也许终究不是你所要的。你若追逐类似他们那样的所得，你就不是你了。 是的。有时貌似的得到比得不到付出的代价更大。边圆觉出该想明白这一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4章 十四 怀莫坐着听了一天的课。 宾馆附近有一个篮球场。 怀莫在篮球场上投球，跑动。舒展一下身体。 他心里隐隐有期待。也许在这儿能看见那个偶遇了几次的女人。 怀莫自问，内心并无企图。就是觉得跟边圆在一起，很安静。愿意诉说。有些话无法跟卉依聊。 卉依是怀莫的妻子。呵护他过于受他呵护的女子。 每次外出时的行李都是卉依清理好。围绕他的生活。常穿的外衣，内衣，药，茶叶，洗衣液，刮胡刀。 两人间还是有一些想说却还是无法说出的言语。 边圆行走着。在行走里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一凡今天又加班。不到十点不会回来。 边圆从七点走到现在。已经是九点。 不觉累。 水边说不出名的植物散发出的清冽，刺鼻的香味。修剪的矮矮的长有小小的红果子的灌木。藏在树的枝叶里被边圆路过惊起飞离的一只白鸟。意外地在花圃里看见的那只警觉的灰兔。 边圆有时觉得自己跟白鸟，灰兔一样。在自然里，无知觉地断开了自己的思想。任凭自己的心的牵引，沉溺于其中。不想返回。 终于新城被夜色包围。丝丝凉意也从衣角，裤脚蔓延到整个身体。 倚在路中间管制车辆进入的石头球上，里面蓄积的白天日照后的热量还未完全散尽。边圆感到一阵恰如其分的暖意。 篮球场离宾馆只有一百米远。 通常在这个时间点，这儿不会有人了。边圆想到那儿一个人再待会。 走近了看见有人在打球。边圆正想走开。 “是你吗？” 似曾熟悉的声音。 边圆回过神来。无疑是他。 边圆有了与怀莫的几次遭遇，不再觉得这样遇见的巧合。频频遇见，应该是必然的吧。想着会是某种征兆。期盼中的或是倒霉的事情会发生。她这样试过很多次。特别是在困难的处境中。大多数真的在不远的日子发生了。这样人在煎熬的日子里会自己给自己一点希望。 边圆有点迷惑，不知怀莫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哦，你在这儿。” 边圆熟人似的跟怀莫打招呼。 怀莫甚觉亲切。 接下来边圆却没什么话说。只是围着球场散步。 怀莫站在球场中间，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今天我心里难受，他却是不知道。” 突然边圆走到与怀墨一条直线的位置。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怀莫听到了心里。他肯定是老公或是与她有亲密关系的人。 是她的难受她不想烦扰他没有表露出来，还是她有所表露他没能察觉，还是他对她的感受不在乎。 怀莫进入这样的思考过程。 无来由的话。不清楚情况。怀莫不知怎么安慰边圆。 “我是边圆。” 到这时，边圆说着自己的名字。 这女人常出人意料。 怀莫反应过来。 “我是怀莫。” “晚了，回吧。” 两人往回走。 快到宾馆的地方。有人推车卖西瓜。一对夫妻模样的男女在挑西瓜。西瓜个头都是很大。 边圆觉得虽是夜色凉。口渴。 那男人看见边圆和怀墨过来。 让摊主把西瓜切成两半。突然递了一半到怀墨眼前。 “我们也是住宾馆的，这么大瓜我们两人也吃不完，你们拿去吃吧。免得浪费。” 显然对方是把他们当作是一对。 是边圆要买瓜的。边圆问过价钱，正在包里掏零钱，付这半西瓜的钱。那男人已是付了全款。女人在旁边只是笑，不说话。 男人牵着女人，提着那半个瓜，两人说说笑笑地朝着宾馆方向走去。 边圆像欠了情地愣在那儿。 怀墨坚持要把瓜给边圆提上去。 应该一凡快回了。边圆心想，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即便一凡遇着，心里也坦荡。 怀墨直接按了八楼。 “你怎知······” “你忘了，这儿客房最高是在八楼，我上次在七楼下了，你还在上。” 边圆打开房门。一凡还是没有回。 怀莫站在门口。把西瓜递给边圆。 边圆没打算让他进来。怀墨心里有着分寸，本不打算进去。 互道了再见。 怀墨转身走向过道。拐角处边圆看见一凡下了电梯往里走。 怀莫和一凡擦肩而过。 一凡看见房门敞着。 说，你怎么知道我回了。心有灵犀 边圆边切瓜，别示意一凡过来吃瓜。 边圆看着一凡吃着这没花钱的西瓜。和一凡疲倦的脸。没有讲述西瓜的由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5章 十五 一凡能感觉边圆这几天话少了。 边圆本是话不多的女人。她不同于其他女人，家长里短。絮絮叨叨。她所说的话比她的沉默更有价值时，她才开口说话。 与边圆生活这么久，就算一凡属于钝感力的人，他也知晓边圆的特质。 这段时间早出晚归，一心只能放在工作上，一凡没有时间和精力与边圆沟通。 边圆话特别少的时候，应该是有心事的时候。或者是对一凡不满的时候。 边圆很少找茬吵架。边圆说，那是无效的消耗。伤人伤及。 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即便有矛盾有点僵持，两人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耽搁家庭的正常运转。尽量不让蓝心觉察。即便蓝心有所觉察，边圆会告知蓝心，父母只是对于事情想法不一致，属正常情况。两人磨合后，尽量有事两人商量着办。就这样过了一道又一道坎。 蓝心情窦初开的年龄，难免对感情的追求会用完美的眼光。一凡记得有一次边圆对蓝心说，恋爱时可以追求完美，毕竟是最美好的年华里难得的美妙的感受。婚姻里没有完美的彼此。毕竟婚姻几十年，漫长。只有真实的彼此。婚姻里没有比彼此接受更重要的了。 一凡躺在床上。轻声问。 睡着了吗。 没有回应。 边圆醒着。没有作答。 她不知这样的情绪如何向一凡诉说。 上午，服务员来敲门。 一凡他们上机场已有一个多小时。 说，房间得续费了。 边圆说，自己只是家属。让她联系合作方的相关负责人。 房间费用一直是合作方承担的。 服务员道歉离开。 边圆这时才觉知自己不过是异乡人。 很长一段时间，边圆都忘了。 边圆是有离开情结的人。 一般人，一辈子宁可呆在故乡。地熟人熟。生活的安逸。 隔段时间，边圆总想远离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他们代表着固定的价值观。他们在给予的同时，索取你对他们的认同。交换。纳入他们的体系。亲朋都是如此。 边圆上高中时，觉得环境的逼迫，不自由，曾经独自出门半个月。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走前留下纸条。父母急的不得了。后来边圆自己回家。此后到边圆辞职，过着不惊不险，大家都在过着的生活。上大学，结婚，生子，相夫教子。那个真实的她隐匿起来。只有边圆知晓，无数个夜晚来临的时候，她内心的挣扎，冲突。 边圆身体里住着一只蝴蝶。因贪恋世间的风景，迟迟地停留。内心却在提醒自己要回归。 年少时的出走，渴望自由，摆脱。心里对未来充满欲望。现在这个年纪，知道没有多少自由。现实生活永远漫长，琐碎，虚无，唯有在漫长的时间里一个个这样与一凡出走在一个个城市的时间段里，能与真实的自己相处。短暂值得珍惜。 边圆想，她这样的人的生命真的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只是路过。 边圆现在与父母亲朋友用微信，短信联系。一年见得上一两次面。知晓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困境里。无法挣脱。但是生活还得继续下去。 大凡到了她这个年龄的男人女人，乐观地生活着的，有条件的就出去旅游，聚会。用以对抗虚空。没条件的就只能安于平庸的生活。 一凡理解不了边圆，一凡只知道边圆想这样地生活。不问为什么，不探究竟。在一个个这样时间的空隙，一凡陪伴着边圆，成全着边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6章 十六 门铃又响了。 刚刚前台打电话说要送快递上来。边圆打开门。 怀莫站在门前。手里拿着一个快递。 说是回宾馆时在前台拿快递。正逢服务员要拿快递送给边圆。 “怎么就会这么巧？” “是啊，就有这么巧。这样我能跟你说说话。” 怀莫真诚的语气有些打动边圆。 边圆要怀莫在宾馆大门口等着。 她关门，换好衣服。 天气阴沉。少了太阳光，环境似乎没有日常所见的亢奋。合了边圆的心意。 边圆留意看了看怀墨的脚。仍旧穿的布鞋。记得摘野花那次，边圆无意看见怀莫穿着布鞋。 边圆对穿布鞋的男人有好感。 一凡是穿布鞋的男子。这样的男子没有端着的架子。没有攀比的虚荣。外表虽刚硬，内心较柔软。区别于那样心里刚硬，刻薄的男子。 怀莫也在打量着边圆。 蓝色长袖棉麻裙，头发随意在脑后挽了一个髻，左手腕戴着玉镯，镯子很是温润。右手腕挽着檀木珠链。脚底穿着黑色布带编织的平底凉鞋。肩背大大的质感柔软的黑色布包。 边圆是那种在人群中会被怀莫一眼识别的女子。这样的女子通常并无出众的容颜，不会有所谓的直露的性感。她是略显疏离的女子。她只是路过。不知从哪里来，会去往哪里。 边圆觉察出怀莫的凝视。并不在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7章 十七 两人边走边说着话。 怀莫像平常家人一样聊到昨晚睡前看的电影。 法国电影《爱》里，最终老男人听见女人喊疼痛，毫无征兆地。其实蓄谋已久地从卫生间走出来用枕头按压女人的脸。她窒息而死。老男人随之出走消失。是爱让他这样做的。活着时，琐碎的生活，日渐的衰老，加上巨大的病痛。这对老夫妻觉得日子难捱。尤其是病重后人的尊严，自由消失殆尽。这样的存活里，意义在哪里。作为形式，符号的存在？为子女而活？为世俗而活？唯独不能为自己了。老男人肯定在妻子重病的过程里反复思考过这些问题。其实，女人也早已不想这样地活下去了。 怀莫说，男人可能出走后自寻死路了。因为他们是如此地相爱。 嗯。两年前看过这部电影。边圆回应着。 法国有些非主流，小众化的电影，其实解释的人性很深刻。这部电影的女主年青时演过《广岛之恋》。作为演员，从年轻到年老，演的电影就这两部吧。就成了经典之作。《爱》之后，爱娃没活多长时间就去世了。 里面有一句台词，看过的人应该不会忘记。 他们的女儿对父亲说的。大致是这样的。 听见你们□□的声音，我就安心了。知晓你们仍在相爱。 其实这部电影并不是简单讲述老年生活的无奈，痛苦。人面对的虚无。其实，老男人可以像大多数这种处境的人一样，请护工，儿女轮流照顾，自己粗略地照顾。走完这一过程。但是······边圆停顿了一下。艰难地接着说。 感情上要多大的麻木才能做到。 边圆说。上次照顾母亲。看见过，一个九十多岁的老人。气喘。查出了原因也不能做手术。年纪太大。医生怕承担责任。病房里。一个人吃饭。坐在床上。每吃一口。边齁气，边用放下勺子的手扶着床栏。坐不稳。还是中午儿子送的没吃完的饭，应该是凉的。儿女都在奔生存，不可能总是守着她。 还有一个老人本来是住在养老院。病发送来医院。有点中风。吃饭时，护工要喂她，她执拗着要自己吃。结果饭送不到口里去。前胸的衣裳，搁着的桌上都是饭，菜，油汁。 记得当时母亲看见后，长时间的沉默。 边圆说话语气平缓，一如她的人，波澜不惊。 那天你在篮球场，说心里难受。 人都会有这样的时候吧。明明就在眼前，就是无法诉说。有时成长经历的不同，两人对同一件事的心里体验真的是不一样的。沟通不了。对你触动很大的事，在他那儿不算事。只有自己难受了。 婚姻里还有一点。用自己的思维，标准来衡量，要求对方。前段时间。他母亲生病。父亲过世。能体会到他对母亲的怜惜。他用他的标准。要做手术。兄弟三人出钱。边圆的想法是：年纪大了，不动手术最好。有时会适得其反。他开始心里不舒服。说是边圆不关心母亲，不舍得拿这个钱。边圆说，是，我不可能像你关心你母亲一样关心她。这是事实。但你冤枉我不愿拿钱，这些年，你们兄弟三人给你父母的生活费我出得最多吧。 怀莫若有所思后说。是啊。人其实都是自私的。婚姻里对方能够为你着想其实就是对你的爱。婚姻里有真实的人性。你善，好，会激发出对方的善，好。你的恶，不好，也会激发出对方的恶，不好。 边圆说，沉重的不是婚姻本身，是人性的真实和人生的真相，婚姻是它们的一个面。所以不要与自私的人结婚。 怀莫说，其实有时我们不是对哪个人失望，而是对生活本身的失望。我们总在期盼。那个黑色幽默风格的作家冯古内特到了晚年，说了这么一段话，幽默是远离残酷生活，自我保护的方法。但到最后，大家已经非常疲倦了，而现实又是那样残酷，于是幽默再也不起作用了。 是。冯古内特小说里提出人类存在的基本困惑。为什么人来到世间有没有智者使得世间的一切有意义？有没有一个神能让人们摆脱痛苦？他是深刻的悲观主义者。马克吐温也是。冯古内特说，最终马克吐温不在嘲笑自己的痛苦和周围的一切，他宣布生命是扯淡，他死了。 我想，你也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吧。怀莫对边圆说。 曾经是。现在尝试做一个虽知晓生活真相但不厌弃生活的人。做不到每时每刻热爱生活。边圆坦然地回答。 前几天看微博。一个女作家的摘录冯古内特的一段话。“热爱生命的人喜欢······他们露着牙，对，激动地咬着牙去爱牛排，爱女人，爱威士忌，爱有 所有的一切我每当看到这种人，不禁生出警觉······一个假装热爱生命的人其实会用力过猛，就像有什么要隐瞒。” 边圆看着说出这样一段话的怀莫。说，莫非你也曾是一个悲观主义者。我们是一类人。有没有没万念俱灰的时候。 有。期盼的总也没有到来。失控感。很长一段时间，下班后。拼命地行走在自然里。很多人的方式会与我不同。他们倾诉，对方会说出要他们乐观起来的话。这两种方式对于我来说，如同口渴时。一种是喝白开水解渴。一种是喝有糖的饮料，越喝越渴。 嗯。我最喜欢的时光。是坐下来写作和行走的时候。我与自己相处。我与自然相处。自然能治愈我的心。 其间，边圆注意到两个路过的人。以前散步时见过的。相似时间同一地点会遇到相同的人。新城对于她来说没有陌生感了。 怀莫想，直到现在，从没遇见过像边圆这样，可以与她说那么多从未说出过的话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8章 十八 边圆长时间地思索。摆脱困境。是。唯有归于平凡。 欲望与痛苦煎熬后的平凡。听过的道理，读过的书，都帮不到你。唯有走过，经历过，痛彻心扉，才能领悟悔改。每天的醒来并不是新的一天，只是睁开眼平静地接受常见的，抑或突发的种种状况。就是这样。只有这样。于是，谈不上希望，谈不上绝望。这样已是很好。 如果再能有个孩子，会是平凡生活的依托和念想。人们养宠物，是一样的道理。常常能够看到年老年少的男人，女人牵狗散步。相互依存，借以承载生活，接受生活。接受生活本质上的无趣，无奈。你不会是那样强大，强大到可以独自撑过生活。你只是自然里太卑微的一分子，如同一朵花，一根草，一棵树。彼此依傍，方能生长。 此时又是边圆行走在自然里的时间段。刚刚完成了今天的写作，出来透透气。 鱼从水里跳起。边圆回头居然看见它的半个身子。随之它潜入水底。两三堆的睡莲分布在河面。朵朵小白花开放着。低调地透出静气，脱俗气。今天岁月静好的树前天还在大风里撕扯摇摆。黄色，红色，粉紫的花。还是喜粉紫，柔美。却是花开成海的寂寞。西北夏天晚来的柳絮缓慢地在空间里漂移。那头的景物看起来很近。曲曲折折要走几段路才能到达。路上那个高歌的男人人似是要唱出心里的郁气。 晴天里，晚上六七点的太阳光还是强烈。虽是一路撑着伞，感觉身体快烤干了。边圆走到阴凉处躲避了一阵，接着行走。 河里建有喷泉群。这个时候正好打开在喷水。边圆稍作驻足。站的地方的角度，可以看见其中的那个喷泉下的彩虹。 一些能用或不能用道理解释的现象存在于自然里。，边圆认为是某种启示。此时内心会有敬畏和一点期许。 鲜有人的小径上，蜻蜓停在玫红色的花上。竟是不打算离开。边圆小心凑近拍了照，它还是无所察觉地栖息在上面。一只幼蛙从灌木丛里跳到路边。 迎面约莫三十岁年纪的女人牵着一只泊美散步。女人脸型较长。眼睛不大。鼻子轮廓突出。皮肤很好。西北地方美女的特质。不同地方女人的美不同。跟文化，地域，水土有关。西北的美女散发着异域的风情。 天色微暗。返回宾馆的途中。睡莲已是合上了花朵。静谧，幽雅。 晚上。边圆洗完澡，对着镜子整理头发。又看见了一根白头发。边圆拔掉了它。今年边圆对镜总能找到白头发。一凡的白发应是两三年前就零星出现。现在已是半头白发。 边圆看着梳妆台上的护肤品。每次出远门带上的瓶瓶罐罐。边圆几乎不化妆。但注意护肤。心理依赖。却是阻挡不住岁月本来应该留下的痕迹。 这样的。一天又过去了。 边圆睡觉时，脑子里闪了一下一弯彩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9章 十九 早上起来。拉开帘子。边圆第一次看见丹县的雾霾。并不深重。看近处的景物与平时无两样。目光延伸到远处，山，房子，树就有些模糊。 上次与怀莫分手后。约在今天下午再见面说说话。 约会是怀莫提出的。边圆心里很是愿意的。 凭直觉。边圆想边圆和他是一类人。这类人通常在世间找不到对等的倾听者。 怀墨说，这次要给她讲讲他的故事。 两人在约定的地方见面。 没有过渡和寒暄。怀莫开始讲述他的故事。 经常有这样的闪念。月光下，白色长及脚踝的睡裙的女孩，院子中间的花坛里。蝴蝶起舞。 怀莫那天看见在花丛里的边圆，有着女孩同样的姿势和神情。他在那一刻迷惑了。似是回到了从前。 怀莫提起落花，辰生，暗香，根实。能与落花的相遇，也算是不枉过了一生。他知这世上容不下他与落花的圆满。只有他离开，落花带着辰生，这样不完美，有缺憾。娘两才能在俗世存活。低沉，平缓的语气。似是在说着很久以前别人的故事。如同人的身体受到剧烈撞击，深重的疼痛后。不痛了。那个部位留下的青印和疤痕隐匿在衣衫下。披上衣衫，他自己都似乎忘了曾经的深入骨髓的痛感。掀开衣衫，才知原来伤痛一直还在。 边圆想，不喊痛的人其实最痛。最深重的痛无法言说。因此沉寂。 怀莫说，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愿意在人前提及往事。 说到他在那个夜晚坐着轮椅。在河边连同轮椅一起坠向河里执意求死时。怀莫的话语嘎然而止。他面色苍白。心里似是被掏空了。两眼空洞无神。他用颤抖的手拿出裤子口袋里的烟盒，掏出一支，点上。 这是边圆第一次看见怀莫吸烟。 克制很久的情感似乎随着缕缕细细的烟雾得到了一丝释放。 怀莫慢慢平静下来。继续他的讲述。 怀莫的人生是在河边结束的。也是在河边开始的。 怀莫没死成。河水把他冲到岸边，被一个护林的老人在巡林时发现。 老人救起怀莫后，探探鼻孔，还有气。他住的木屋就在附近的树林里。老人把他背到床上躺着。换了身衣服。下了碗清汤鸡蛋面，喂他喝了点面汤。慢慢怀莫身上有了热气。睁开眼，看见老人的脸庞。知道自己还没死。心想，瘫痪了，这样的死法，都死不了。看来是命不该绝吧。 老人看见怀莫缓过气来。 问怀莫到底出了什么事。 怀莫沉默好久。 老人想，这孩子恐怕遭遇难事。何必旧事重提呢。 怀莫终于开口。 说自己是花县人。与老婆离婚了。父母前两年相继已过世。是自己想死的。 其他只字未提。 老人问，现在打算怎么办。 怀莫苦笑。说。你还不知道吧。我是个瘫子。 老人摇着头，叹了口气。一时无语。 老人念佛多年。心想，这男子气质与常人不同。寻死无非是贪嗔痴缠身种下了恶果。 这时，卉依走了进来。 怀莫后来得知。 老人从出生就生活在密林旁的林庄。以护林为生。林庄的房子是祖上传下来的。现在住的树林的房子是护林站为了巡林方便给护林员搭建的。与喧闹的城市相比，林庄与世隔绝。老伴前两年得病去世。只有一个女儿，卉依。这女孩性格沉静，内秀。考取医学院。在县里的医院当医生。刚上班两年。 老人本不爱说话，老伴走后更是沉默寡言。一个人搬到林子里的木屋居住。卉依怕老人年纪大了，万一有个病痛，一个人没个照应，劝说老人住在村子的老屋里。老人执意不肯。说住在那，哪哪都是你妈。卉依听了，心里也伤心。不再相劝。她隔段时间从县城回来，帮老人收拾收拾，洗洗衣，做做饭。 看见床上的陌生男子，不由得退后几步。老人从从柴伙房走出来。 当着怀莫的面，老人对女儿讲述了来龙去脉。 卉依走到跟前，对怀莫说，是否该到医院做全面检查。 怀莫语气淡然地说，一来身无分文二来就是个瘫子，怎么去。 老人心善，对怀莫说，你先留在我这儿吧。跟我做个伴。 怀莫想着自己死也死不了，活也难得活的处境。暂且把做人的尊严放到一边，跟着老人先过一阵子吧。 卉依脱下外套，有条有理地收拾屋子。 家里没个女人真不行呀。老人爱怜地看着忙碌的卉依。跟怀墨聊天。 怀莫心里在想，落花现在如何在过日子。 卉依做好一顿饭。怀墨说是已经吃了。卉依说，她把肉剁碎，做了瘦肉元子，你现在需要营养，吃两个吧。 怀莫听了话，吃了下去。 饭后，卉依得回村子的家里住。这儿没有多的床铺。 走前卉依说，以前学过点中医按摩。不管有用没用，只要有时间回，就给怀墨做按摩吧。接着问起怀墨，什么原因引起的瘫痪。怀墨沉默不说。 卉依虽是对这男子几乎一无所知，但是总觉与他并不陌生。 她不能算是漂亮，但是属于看着很舒服的类型。 也算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县城有个舅舅照应着她。介绍的两个对象，别人看上她，她看不上别人。加上工作忙，惦记照顾父亲。二十六，七岁，还是单着一个人。 这样，卉依的生活里多了一个人。 怀墨死过一回了。无所畏惧，无所期盼。想着，过一天是一天吧。 不远处，还住着一个护林人。白天，两人一起巡林。老人走前，会弄点吃的给怀莫。有时会不放心地说点不要再想不开之类的话。怀墨只是沉默着点头。 卉依只要休息就过来。她给怀墨买了一个轮椅。给怀莫做按摩。接触男人的身体，卉依并未觉有不妥。职业习惯吧。天天接触病人。已无男女之分。 怀墨整天躺在床上。任由时间磨蚀他的灵魂和□□。卉依并无打听怀墨过往的欲望。她知这个男人内心有道深渊。 卉依问怀墨，有什么样的爱好。怀墨说，画画，看书。卉依带来画笔，画纸，颜料。还时常给怀莫捎来一两本书。怀墨的画，卉依看了，心生欢喜。 慢慢地，卉依知晓这个男人有着丰富的内心世界。却是不轻易靠近人，也不让人轻易接近。 卉依渐渐喜欢上了怀莫。 怀莫仍旧是孤独的。晚上，木屋外，坐在轮椅上，微起涟漪的河面。树叶的沙沙作响，秋虫的鸣叫，他的孤独和这样的安宁和谐相生。怀墨在自然里安放他的孤独。他想自然也是孤独的，花草树木，兀自生长，孤独绽放。每一个个体都是那般独特，没有那朵花比另一朵花美。各自有各自的美。只是怀莫在花丛里总是能看见落花依稀的身影。不免黯然神伤。 村子里，开始有人说闲话。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处······说，卉依是不是有问题，要不怎会看上这样一个残废······ 卉依倔强，不理会。 怀墨的腿竟是慢慢好了。从拄着拐杖，到慢慢行走。卉依从医生的常识来看， 也是诧异。 老人对卉依说，你母亲重病那会儿，我天天念佛。现在我也是天天为怀莫念佛。看来，该走的留不住，该留的终究会留下来。 这般活了过来。怀莫给自己找寻活下去的理由。为老人，卉依而活。老人，卉依对他的恩情使得怀莫把他们看作自己的亲人。 他执意不想回花县。虽然隔着林庄所在的县只有六，七十公里。 卉依通过舅舅在县城的一所中学找了一个教师的职位。暂时并无编制。卉依想，先让怀莫有点事做，心思安定下来。编制慢慢等吧。 怀墨本是教书的料，很快就在学校有了口碑。 后来学校惜才，出面给怀墨弄到了编制。这样，怀墨彻底在这个县城扎根了。 怀莫对老人很是孝顺。一直把卉依当妹妹。后来，怀莫觉出卉依对她的感情。 怀莫在与落花的感情纠缠里，已是用尽全力。他无力再去爱一个人，再去承载卉依给予的爱。 怀莫意欲断了卉依的念想。 怀莫对卉依说，我这辈子就只能是个穷老师。没有底子。只能是微薄的工资养家。经济上我不可能给你更多。卉依说，其实我不需要很多的东西。有你就足够了。怀莫说，人的欲望会膨胀。卉依说，我就节制我的欲望。怀墨说，你知我是个沉默无趣的人，不会讨你的喜欢，我有时会沉浸在我的世界里，那个世界没有你。卉依说，我是知道的。你的那个世界是美的。我会善待它。 卉依从未想过去改变怀莫。卉依只想成全他。 怀莫想，卉依的心是他在世间的容身之地。 边圆听到这儿，轻声打断怀莫。 你对这世间自始至终地不妥协。我是骨子里有这样的格格不入，却是前半生留恋人世，心怀无尽的欲望，用力地生活，抓住一些东西。到了后半生，脱离环境再来看，人的处心积虑不过是徒劳。末了，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就是不脱离环境，到了四五十岁人生格局基本已定。看清这样的真相。方能心甘情愿地放下了。回转到你的初心。你看那学佛的，大多是四五十岁往上走的人。他们要的是安静的心捱过余生生活的琐碎。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宾馆大门口。 怀墨说。后来，我与卉依结婚了。落花是知道的。我现在想，过于美好的状态很难成真，即便当时我与落花在一起。上天让我出走，落花独自抚养辰生，互不纠缠。应该是最好的安排。这样我和落花在余生各自安好。 我因着卉依给予的情义，沉潜下来，过着现世的日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0章 二十 先是刮大风。晚上西北的丹县开始下雨。不像平常那样滴几滴就停了。再滴几滴，又住了。雨势较大，下了大半个晚上。实属少见。掀开窗帘。街灯的光线下。看得见雨水被风吹得斜线地落下。溅在窗台上，反弹着又落下。边圆今天晚上不打算出去了。潮湿的路面。见不到人烟。这样的冷清，行走起来，让人倍感寂寞。一凡还没回来。房间虽是一人，暖和的灯光总算让人心有慰籍。 多少年前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前奏。先起了大风。接着下起了大雨。那晚的雨比今晚来势猛烈地多。持续的时间更长。 知晓会是怎样的结局，仍是用力去做，因心里还有一丝希望。结局来临时，终于可以绝望了，巨大的心理压力承受到最后一刻，几近崩溃。 边圆那天沮丧到了极点。 一凡知劝慰不了她。这时她只会自己过心里的一个个坎。他只能任由她在雨中的行走。她在深夜几近无人的地方放声大哭。她所有的用力，所有的相信，轰然倒塌。没有回报。没有意义。 一凡只是默默地跟随着边圆。两人都是没有撑伞。 边圆深深记得那时的绝望，连同那时路边无人，无车的站台和湿漉漉的衣裙包裹身体的感觉。 那个高个的服务员，脸上总无表情，不主动搭话，也不看你的表情，仿佛你是房间的附属品。例行公事地打扫卫生。也见过有人情味的，跟你说着话，顺便多给你两瓶水。两样的人同样印象深刻。 有的人不主动发声，也不回应。冷漠，呆在一起没有安全感。边圆现在对这样的人说不上是反感还是无感。这样的感觉小时候很熟悉。母亲追求事业上的成功，忽视她的存在，在情感互动上是荒野。她不需要边圆，边圆也不需要她。 边圆长大后竭力避开像母亲那样的人。自己当了母亲后，警醒自己不要成为她那样冷漠的母亲。 第二天中午。天还是阴的。没有下雨。 闷热。雨还没有下透的窒息感。 路面上仍旧没几个人。西北的地广人稀。 这样的空旷。边圆生起没有来由，没有归宿的感觉。 边圆想，隔段时间就真的应该到人群里去。 一凡睡午觉时，边圆在路边等汽车。打算到丹县所在的B市去走走。丹县与B市距离只有四十公里。一凡说，坐车应该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 车上没有空调。顶上的电扇幽幽的吹着。车里空气略显污浊，暧昧。不甘寂寞的当地人。不管是熟悉的，还是陌生的。起起落落地谈笑聊天。司机不时在路途中停车接送着中途上下车的乘客。边圆想，这样的节奏，一个小时是到不了B市了。 一路上边圆看着车窗外一片片接连不断的玉米田地。不知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地，看景将边圆又是隔绝于人群之外。玉米杆上的叶子有的发干发黄了。车子路过一，两个小镇。公路边一些低矮的房子，不新不旧。偶尔看得见几幢楼层不高的新建的房子。远处有架着的建房的设施，估计一幢新房即将动工。边圆想，曾经漫无边际的戈壁荒漠能改造成现在这般模样，实属不易了。土路因昨晚下雨还积着水。一个老汉赶着十几只羊，两三只羊停下来和着洼地里的水。路边仍旧是一片片人工刻意种植的颜色艳丽的花朵，提醒边圆这块水土靠着旅游创收的现实状况。一条似乎断过流的河道现在有些许的水在流动着。在周围仍旧裸露的块状，鹅卵状，颗粒状的石头的映衬下，水显得异样的明澈。人多起来，车也多起来，边圆想，应该是到了B市吧。 不到两分钟，车子缓缓地驶进了B市客运站。 在小县城呆了一个多月，B市的熟悉的城市气息，在边圆刚刚走出客运站时，迎面袭来。边圆有点无所适从，不太习惯这样的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边圆叫了一辆出租车。告知司机到B市的最中心地带。 购买着衣物。吃着美食。以前边圆一贯的休闲方式就是这样。只是现在略有节制。边圆想要纯粹，清淡的，朴素的生活。有种力量牵引着她不断接近这样的生活。节制是得她的内心清畅，干净。没有不恰当的物欲的负累。 前面一个身材凸凹有致的女子。选择衣物穿戴时刻意凸显身材。应该是达成了她的暴露性感的意图。不留余地和空间。这样的咄咄逼人。没有退路。 隔着几米远的街道对面。那女子穿着米白底胭脂红花裙。头上戴花朵草帽。帽后的飘带随风飘起。只看得见侧影。应是宽肩窄腰。不高。不瘦。中世纪淑女的味道。婀娜。不自知。十字路口。与她交汇。肤白。眼睛不大。 年轻的母亲推着婴儿车。半岁左右的男婴躺着。四肢不老实地舞动着。那双毫无骨感的胖嘟嘟的小脚，使得边圆目光长时间驻留不忍离开。从没看见过这么美的脚。还是从未有心思去注意到如此美的脚。 站里最后一趟回丹县的车是六点半。边圆不愿赶着急回去。逗留到八点。搭乘出租返程。刚上车，天开始下雨。燥热了一天的空气慢慢开始凉下来。白天的路面过于干热，雨落在路面上，车灯光照下看得见蒸汽。 车子进入了新城。夜色潮湿的蔓延下。边圆知晓自己喜欢呆在新城。这个似是她一个人在行走的新城是她心的所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1章 二十一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着。 边圆几乎都忘了今天是何月何日了。 打开手机日历。七月半。今天是中元节。 该跟一凡的父亲烧些纸钱了。 一凡的父亲今年年初去世了。 癌症扛了三四年。终究还是扛不住了。癌细胞扩散的速度出人意料的快。身体状况每日愈下。一凡母亲为了不让一凡担心，直到去世前两天才告知。一凡上午接到电话。边圆草草收拾。开车。一路上，一凡几乎一言不发。脸色沉重。几乎不愿停下在休息区吃饭，休息。 边圆知一凡此时心理压力大。知道劝说，一凡会控制不住发脾气。他想赶着见父亲最后一面。边圆还是示意一凡停车。一凡终究接受了边圆的用心。停下来休息几分钟。他就拉开车门上路。 回到老家已是晚上十一点。 站在门外，家里还是较安静。一凡吐出一口气。边圆想，父亲现在应该还在弥留之际。 大哥听到停车声，没等一凡敲门，已是开了门。 母亲和兄弟姊妹都是守在父亲床前。一凡远路回来，是最后一个到的。 一凡疾步走到父亲床前，父亲喘着粗气，已是说不出话来来。神志模糊，认不出一凡和边圆。一凡泪如雨下。嘴里泣不成声地念着，爸爸，是我回来了。 母亲告诉边圆，父亲这样已有一天了。估计是要走路了。他们老家的老话，走路就是去世的意思。 大哥说，父亲一直不咽气，应该是等着一凡回来。 一凡让母亲和其他人睡。执意守着父亲。边圆知一凡开了一天车，体力疲惫，精神紧张受刺激。说两人一起守。晚上凉，照顾一凡穿衣。下了面条让一凡勉强吃些。 父亲喘了一晚上粗气。第二天早上，在一凡起身洗漱的时候咽气了。 从进门到父亲走的那一刻，一凡的母亲都是平静的。边圆劝母亲睡觉时，母亲也是平静接受。父亲病重两三年，全凭母亲照顾。儿女都有日常生活，只能是抽空在其间轮流照顾几天。父亲走，应该对母亲来说是种解脱。 上午起来，母亲还在张罗一家人的早餐。父亲咽气那刻，母亲从厨房走出来，铺在父亲身上，抚摸着父亲的脸放声大哭。说着，你怎么舍得丢下我一个人走。 边圆第一次亲身这样的死别。想着，还是自己走在一凡前面才好。悲伤的是活着的人。要是一凡先走，她怎么活。再想想，日子久了，还是得一个人活。 边圆从未有的感觉。要珍惜与一凡在一起的每一天。要让着一凡，守护着一凡。以前年轻气盛总是一凡让着她。 可能人越老，放下的东西才会越多。 料理丧事期间。家里没有那么多地方睡。在一凡母亲关系好的一个干妹妹家睡。睡前女人主动与边圆聊天。 女人说，大女婿开餐馆。在意外的火灾里为救外孙被火烧死了。说小女儿爱干净，每次回家住，隔两天洗床单，被套。有洁癖。说小儿子吸毒败家，现在戒毒了。在外打工。记得那时她边说边用米泡冲糖水喝。脸上并无悲伤。应该是经历了太多的无常。是啊，活着的人的生活还得继续。 年轻的时候，对生老病死感触不深。到了不惑之年，边圆就能感受到死亡其实离人真的不远。生死不是自己说了算。 晚上一凡回来。边圆备好了纸钱。陪着一凡。找了河边的一块地方。朝着老家的方向。两人默不作声地给父亲烧纸。毕竟离父亲去世有一段时间了，一凡平静了许多。 转身回宾馆时，边圆说。到那时，不知是你给我烧纸，还是我给你烧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2章 二十二 边圆想到丹县所在的C省的D市转转。顺便积累点写作素材。D市有着一两处值得看的经典景点。 无奈，一凡是抽不出时间的。 边圆做着规划。打算一个人出行。 今天天上有太阳。也有大片大片的阴云。太阳长时间的隐藏在阴云里。偶尔出来射出细细的光线。这样很好。太强烈的阳光令人不能直视。剧烈。景物□□。没有美感。 河面平静，没有一丝涟漪。看得见一条鱼悬浮在水里。河边黄色的芦苇。零星的野花点缀在草坪上。天蓝色，淡紫色的小蝴蝶停在花上。很少看到这样颜色的蝴蝶。走进低草里，不知名的绿色小虫飞起又落下。远处的一棵树。树形轮廓小，树枝舒朗，颜色淡，显得树上的那个鸟巢颜色深重。 河边老人带着一个小女孩。戏水。女孩转过脸，看见边圆，对着她摆手，说着你好。边圆微笑不语，朝着她摆手。 这时起了点风。摇曳的树叶像一团团柔软的羽毛。 边圆又是走到丹县常见的水沟边。向前奔流的水生生不息。边圆每每想到那句话。爱是永无止息。很少有拍照的欲望。边圆此时很想拍下水渠。录了两段小视频。边圆是爱上了这样的水沟。有时会在旁边徘徊很久才肯离去。 一个男人驾车经过边圆身边。边圆留意到，那男人开来时，车窗打开，从她身边缓缓经过，看了她几眼。边圆并不与他对视。停留在水沟旁。男人折回。又是从她身边缓缓经过，将头伸出窗外看她。边圆仍是不与他对视。不回应。男人才以正常速度驶离。边圆想，假如她也是对这男人好奇，或是有欲望，兴许对视后会有一段故事。只是边圆从来避免这样的开始。边圆是无趣的人。或者说，边圆知道结局。 其实，我们这一生可能会爱上一些人。我们爱上的是他们身上的某些相同的特质。有时，爱真的是一霎那的感觉。对方说着的某句话，一个明媚的笑，一次真情的流泪。婚姻是另一回事。婚姻是类似信仰的事情。你得奔着一生一世去，你才会付出一生的耐心，智慧，慈悲。凡事商量，想对策，而不是遇事想自己，想退路。这样感情才会越来越深厚，长久。婚姻从来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一个念头在边圆心头生起。她和怀莫都是挣脱了深重的欲望的人。即便一起出行，两人有着基本的信任和底线。两人把人生看得已是通透。不会发生故事。两个同类的人还有机会交流诉说。 只是不知怀墨会怎么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3章 二十三 上次边圆和怀莫分别时，两人互留了手机号码。 边圆心里一直在犹疑，该不该约着怀莫一起出行。倒不是不放心怀莫。她是不知怎么跟一凡说。或是，不跟一凡提起怀莫的同行。 当然，怀莫也有可能推辞。 当然，怀莫不知一凡就在丹县。一凡也只知怀莫是那个问路的男子。两人未曾谋面。 边圆心怀坦荡。因考虑到一凡的感受。从未在一凡面前提到过与怀墨的几次单独会面。边圆现在回想，结婚这么多年，一凡似乎没有吃醋过。边圆结婚前的恋情，一凡都是知晓的。边圆结婚后关系稍好的男同事，男同学间的交往，一凡都是没有异议的，有时一凡还被邀请一起参加聚会。边圆想，为什么这次与怀莫的交往自己会心存芥蒂，没有让一凡知道。怀莫是与边圆有话可说的人。这样的人稀少而珍贵。能碰上的机会更是微乎其微。换句话说，怀莫是边圆可能爱上的人。对于怀莫来说，边圆也是。这样的感觉，边圆心里历历分明。但是，边圆清晰地相信，她和怀莫会将这样的情感把持住，他们能控制这样的□□，他们经历过并知晓飞蛾扑火后的苦楚。 边圆想，总有对一凡提及怀莫的那一天。只是不是现在。 这样，她的内心释然了。 边圆给怀莫发了短信。 怀莫回复说。他在丹县的工作即将结束。他对D市熟悉。愿意跟边圆一起去。 边圆走之前，备好三天左右的水果和牛奶。嘱咐一凡像往常一样有规律地吃下。提醒他网上看手机不要太晚，早点睡。一凡笑着说，你放心走吧。你说的我照办就是了。别惦记我。你自己好好玩。 出了宾馆大门，边圆搭乘的士，到火车站与怀莫会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4章 二十四 上了火车。怀莫放好两人的行李。 他在边圆身边坐下。两人第一次这样靠近。不觉唐突。边圆觉得，其实他们是一个人。高铁运行起来很是平稳。边圆坐在临窗的位置。凝神看着窗外的景色。周围高高低低的说话声。可说可不说的话。与怀莫在一起，两人都不是用找话题来聊的方式隐藏孤独的人。孤独本就是他们经常的状态。 孤独的人能察觉到细节性的，隐约透着真实人性的情境。 一个两三岁男孩。哭了。妈妈应该是怕打扰其他人。把他抱起坐在膝盖上。男孩说，妈妈，我有点不高兴了。妈妈低声柔柔地说，来，像在家一样，妈妈跟你聊聊天。边圆听到妈妈跟这样小的儿子用到聊天这个词内心触动。想着这男孩真的是幸运，有着这样温暖的妈妈。 一个男子应是与妻子通电话。与妻子应是分居。孩子跟着他父母和他。估计是那女子心不甘打来的电话。男子也是极力在挽留。但一直坚持自己的底线。说道虽是自己经济条件差。赚点钱不容易。估计是这女人花钱大手大脚，不做家，男人压力太大。男人还说，羡慕别人家老婆孩子热炕头。自己独自一人辅导孩子作业，孩子性格越来越孤僻，诸如此类的话。是不是因为信号不好，又起身走到车厢那头。他并不顾忌旁人听见，说得自然真实。好像女人很少能这样主动与他聊天的机会，男人一副怕女人说着说着挂断电话和信号不好难以通话的神情。这男人三十多岁，衣着干净。不邋遢。感性，理性兼具。 怀莫翻看着手机。似乎在寻找着了什么。他把手机递给边圆示意她看。一张照片。一个女子站在向日葵花旁。女子细眉细眼。身穿玫红色有蜡染痕迹的无袖连身裙。后面是小院围起的一所房子。房檐翘起。古色古香。房子里面光线暗。隐隐看得见四张椅子围着桌子放置在堂屋中间。 卉依吧？边圆问。 是。我们住在这里。 边圆看着这样不同寻常的居住环境，想怀莫后面还有不同寻常的故事。 怀莫说，我的故事这几天再慢慢讲给你听。 怀莫显然也是注意到了那对母子。他接着说，我和卉依没有孩子。 边圆轻声说，是你们不要孩子吧。或者说，是你不要孩子吧。 怀莫沉默片刻。他说，是的。我对命运的无常有着无奈和敬畏。现在的我是悲观的乐观主义者，顺其自然，坚韧地面对生活。虽不是一味悲观，但我自己经历无常就够了。辰生是个意外。我不想再让我的骨肉到这世间走一遭，承受我曾经历的苦痛。与卉依结婚后，我改名为“怀莫”。不费劲去拥有，就不害怕失去。 边圆思量着怀莫定义的悲观的乐观主义。说，我何尝不是这样。我的生活里蓝心给予了我天伦之乐。我比你多了这点实实在在的乐。但生活的本质和真相一直就是那样残酷，没有变。 边圆看见了站台。火车缓缓进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5章 二十五 到达已是九点钟。西北的夜晚空气凉丝丝的。预定的房间在当地的农家客栈。出租车司机只知道大概位置。当地人现在主要靠旅游创收。边圆沿途看见密密麻麻的客栈。兜转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找到了那家客栈。两间房，一人一间。 放好行李。两人出来想找个餐厅吃点东西。十一二点。前面有一处地方灯火通明。边圆说，去往那个方向肯定没错。果然，走到那里，是成片的餐馆。随意挑了一家，看菜单东西南北的菜应有尽有。边圆与服务生闲聊了几句。知晓这些餐馆常常是营业到凌晨。旁边一张桌子刚上一大盘菜。盘子大。洋葱，西兰花，胡萝卜丝点缀着。几块鸡肉。男主人叫服务生过来抱怨道，这样的菜量要一百一十块钱，有点坑吧。一家四口人分吃几块鸡。服务生支支吾吾。那家人没啥办法，硬着头皮沮丧地吃着。怀莫摇头，苦笑着对边圆说，这儿的行情估计就是这样，爱吃不吃。出门在外，你还非得在他们这儿吃。边圆说，旺季，就靠这两三个月赚钱了。 两人点了一盘青椒肉丝四十五元，一盘番茄鸡蛋二十五元。菜量都不大。凑合着米饭吃了。西北的主食依面食为主。边圆想，能有米饭吃已是不错了。 回客栈的路上。边圆注意到，窄窄的街面右侧，有一道水沟。水在黑夜里静静地向前奔流。水势比边圆在丹县看见的猛，急。边圆不由地向水沟旁走去。边圆真的是是爱上了这样涌不止息的水。怀莫停留在那儿，等待着边圆。边圆的存在，让他意识到其实他从未忘记过落花。只是他选择了遗忘。边圆站在水边的侧影。月光下。像极了落花。用力，痴迷地爱着蝴蝶，爱着水。仿佛再也看不见它们。贪恋。知晓美好的转瞬即逝。 第二天早上还得起早到窗口买那处经典景观的票。官网的票早在一个月前售完。两人各自进了房间。洗漱完后，各自睡下。 早上五点。边圆上的闹钟响了。边圆感觉才刚刚睡着。头重脚轻地从床上爬起。洗漱时，听见敲门声。打开门，怀莫穿戴齐整，一副准备出发的模样。 出门。两人一开始都是一副宁可在路边等的士的模样。站了好长时间，仍是没有的士经过，或是经过了也不停，显然是被预约了。边圆只好拿出手机操作，约到了一辆的士。 边圆对电子产品不感兴趣，甚至是抗拒。一直以来，边圆不喜快节奏的生活。拿起手机，快捷，物欲满足的快感。对于边圆来说，总像缺失了某种重要的东西。人群里似乎只有共有的必须的生活方式。没有可能的生活存在，同时不允许这样的可能性。我们的大脑，急迫地需要物欲的满足，存在感的实现。电子的技术的发展迎合着这样的需求。所以，人们蜂拥而上。沉溺其中。及时行乐。无暇问问自己的心或是自主选择不问心之所向。最终所得的全然不是当初所要的。 紧锣密鼓的现实中。边圆和怀莫慢生活的缺失放大了。之前出门，但凡一凡在身边，都是他订票，叫的士。边圆和一凡是互补的。遇上一凡不擅长的人际关系的处理，边圆在家庭的外交上起着作用，虽是违背她的本性，事后觉得心累。边圆也是心甘情愿。生活总会以它的方式将边圆适时纳入到人群里。也好，时不时走出自己的内心世界，以免我太孤独。你的那个世界有花有草有树木很美，但是荒芜一人。不够。边圆想。亲情，朋友间的交往当然不属这一类，年岁越长，越是觉亲情，友情的深厚和值得珍惜。 车上。怀莫对边圆说，他家里类似在手机上鼓捣的事基本是卉依揽着做。 两人来到景区大门口排队买票。长长的一条队。有的人凌晨就开始排队。排吗。怀莫问。说不定排到跟前，限数量的票就没了。已经有排在前面的人退出了。边圆的信念。她相信能买到。 两人换着排队。一人排队时，另一人在旁边的店铺屋檐下台阶上坐下歇歇。怀墨排时，后面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白白静静。与怀墨年龄相仿的男人。开始插在怀墨前。怀墨不动声色地将他推开。男人又插在女孩面前。事后边圆想，女孩子不言语，有她自己的想法。毕竟年轻，又是女孩子，冲突起来还不知其他人帮不帮忙。生活的真相只有在生活的实践里才会深切地感受到。 将近两个小时后。边圆和怀莫终于买到了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6章 二十六 两张票都是预售票。明天上午持票才能看那个景点。两人做了规划。今天下午前往D市另外一个经典景点看看。它的位置就在边圆怀莫住的客栈附近。当初订客栈时，两人就考虑到这一点方便。这个景不受限制，随时买票随时可以进去。 进入景区大门。两人感受到浓重的一股西北气息。成群的骆驼沿着沙山蜿蜒而上。人们包着头巾，身体上上下下包裹严实坐在骆驼上，穿行在沙山上。享受着异域风情。边圆走到沙边，用手触摸着沙粒，隐隐发烫。难怪售票员说，最好是下午六点以后再游玩，那时沙子才会凉下来，可以攀爬。两人看见有一条小路通向山上。询问旁人，知这条路可以到达半山腰骆驼载客到达的地方。边圆探寻地问怀莫。怀莫没有异议。 两人走了一段路。今天的云层有些厚，太阳光并不剧烈。只是天气有些闷热。怀莫说，我们说点什么吧。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很少很少。可能这是一生里我们能在一起的几天了。边圆心头一颤，说缘来缘去，珍惜当下即可，我们都别太看重，执着贪恋徒生心苦。 怀莫问，有没有至今还记得的别人说过的话。边圆有点转不过弯地啊了一声。 怀莫微微一笑，说我们就是聊聊天。边圆不禁想起火车上那个温情的母亲。边圆浅笑说，原来你也听到了。 边圆稍作思量。说，我先说。 “床上收拾好，屋里看起来就整洁。” 两人轮流着说着。 “爸爸，你走了，我想你的时候到哪儿去看你。 “卖得多用得多不算可恨，可恨的是浪费。” “没有比赚钱更重要的事了。” ······ 边圆想，有的话是当时就记下来。有的是隔了好长时间，在特定的时空，从脑子里就这样冒出来了，一直就记住了。 怀莫说，人的人性，处境，价值观在他的语言里真实得一览无遗。不管他说话时是直接的还是刻意隐藏的。边圆说，我们两人在人群里惯常是沉默的，面对人群里的浮躁，矫饰，幻觉，有时是无话可说，有时是不知可以跟谁说。怀莫深深地看了边圆一眼。怀莫说，终究，终究我们找到了彼此可以言说的人。 边圆沉默了一会。两人看着路边的人工种植打理得和好的植物和搭建起的仿古的凉亭。骆驼越来越多。它真的是忠诚，温顺的生物，眼光柔和，顺服。上山的游人自然是密集起来。边圆爬完一段坡路，略觉累。两人就近在一处亭子坐下歇息。边圆问起怀莫与卉依婚后的生活。 怀莫说，婚后，他虽是在县城教书，两人还是住在卉依老屋的房子里。怀莫不愿住在城里。他说，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再繁华的城市都透着荒芜，每时每刻上演的是永远的欲望和痛苦。只是想除了人们认同的那样惯性的方式和追逐外，应该还有其它生活方式的可能性，这样的生活不是逃避现实，你知道活在现实里你逃也逃不了。看透了也就看淡了。只想尽量能与现实保持一定的距离，安静地过自己的日子。当然，我选择这样的生活要舍弃世俗的名利，同时得承担对这样舍弃的不后悔。但是比起让我去过我不想要的生活来说，后者付出的代价更大，不出于本心，心会觉逼迫，人会只是行尸走肉，灵魂一刻得不到舒展。 边圆说，二三十岁时，曾把这样的生活作为理想。无奈在现实里很难实现。家要养，为孩子焦虑她的前程。满脑子是急待在现实里实现的欲望，这样人淡如菊的理想可望不可及。直到现在，作为人的世俗目标似乎完成，也不敢想这样的生活。现在虽是做到与人群保持距离，但再进一步地近似于离群索居恐怕难做到。外人的看法我可以不在乎，亲朋的感受我还是在意的。 怀莫说，我比你更是决绝。 边圆说，是的，心甘情愿的事情，不抱怨，不怀疑。但你有无孤独感到了无以复加的时候，即便卉依在身边陪伴着你。 怀莫说，有。现在看一些宗教书籍。自己并不归属于哪个宗教。只觉得它们殊途同归。都是对生命本质意义的探寻和阐释。阅读它们，奇怪的是，同时感受到生命的虚无和存在的意义。这些书籍给予我某种心灵上的力量。有时会到自然里行走。昨天的那朵花 ，今天枯萎了。今天是晴天，明天可能有暴风雨。天地给予的恩慈和无常。人如同花草树木，感恩的同时，知晓自己的卑微。这样我能慢慢承担起这样的生活。也许它本身对于我来说就是历练。 其实边圆住在新城，游走在其中时，生起过这样广阔，人烟稀少，安静的空间长久住下的念头。末了还是自我解嘲地否定了。 边圆接着问，看照片你和卉依的家不是农村老屋的模样？ 怀莫说，后来有点小变迁。 边说，他已起身上路。边圆随之跟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7章 二十七 两人走到了那块聚集地。骆驼们温顺地跪下，放下游客，他们终于是到达目的地。边圆感觉空气慢慢凉下来。怀莫把双手插入沙子里，凉丝丝的。 沙山三面围起的区域。赏玩的核心应是那一弯泉流。自选可以攀爬沙山，好娱乐的可以滑沙。 边圆和怀莫先是在山底看泉。尔后两人爬爬停停的到了山顶。沙山的爬行的确困难。一步步踩实方能不打滑。几次都是怀莫拽住了边圆。两人坐在山顶上，恢复一□□力。风吹起沙子，灌进衣服领子里。边圆看见怀莫头发上都是细细的沙子，不经意拉开背的包链，包里也有一些沙子。 两人俯视着山下。那一弯泉流白白的月牙形状异常明显。沙山上的沙不往山下落，往山上流，这样的奇迹，成全了这弯水的存在。山水的相互映衬，成就了这一处遗世独立的所在。自然里的神性的呈现让两人心生敬畏，沉默不语。 西北的夜晚夏末的空气凉得刺骨。怀莫注意到了边圆的畏冷，从背包里拿出自己御寒的外套。示意边圆披上。此刻，天上一个月亮，地上一个月牙。 边圆说，说说你和卉依后来生活的变迁吧。 怀莫说，西北原来就是穷地方，沙漠戈壁，没有什么产业。后来旅游业得到开发，我们那块地方也朝这方面发展。林庄的房子统一改建为建筑群，为游客提供住宿，餐饮服务。卉依家的老屋做成了一个四合院，供游客居住。这样旅游收入成为当地村民的主要经济来源。准备就绪，林庄刚刚开始接待游客时，卉依的父亲没有任何征兆地去世了。后来卉依说，母亲走后，父亲日渐衰老，这样追随母亲而去，终究是解脱了。两人将父亲入土为安后，一边要上下班，顾不过来，请了远方的一个亲戚帮忙打理老屋的事务。怀莫执意还是住在老屋。卉依拿主意贷款买了辆车。两人在县城上下班，开车去开车回。 边圆说，描述一下你和卉依现在的生活环境吧。 怀莫说，照片你已看过了。说说你在照片上看不到的。院子里有一个小缸。我在缸里种着睡莲。白色的小花。院子我拾掇出一个花圃。花草杂生，我们也无精心修剪。略显凌乱，呈现自然状态才好。时常有几只蝴蝶在上面盘旋飞舞。堂屋前的两侧种着向日葵，它确实能给我治愈感，有生机，看久了却是颓废，有的花枝垂下，有的花瓣几近凋谢，有的只剩下孤零零的葵心。有些游客在我们家住宿，进进出出小院时，会停留在花前驻足发呆。当然也有一些游客仍是拿出手机不停拍照后，过眼即忘，转身离去。卉依和我在家休息时，通常是她做日常家务，我打理院里的花草。一起步行去街上的集市买日常用品，菜，水果。回来后，我择菜，洗菜，卉依烹煮。饭后，卉依小睡，我在堂屋看看书。下午晚些时候两人一起行走在周边的自然里，周围自然是零零散散的游客，这里是我们的故乡，是他们的他乡。晚上回去，卉依会把在院里采摘的花插在瓶里，放在堂屋桌上。削了水果，准备点糕点，我稍稍喝点自己酿的米酒，卉依对饮晒干后存起的花茶。说说话。偶有晚归的住客路过堂屋回客房，送他们一些米酒和花茶。彼时，月色如水，倾洒在堂屋桌上，地上。只觉得若是余下的一生能够这样清凉自在地渡过才好。 边圆说。有无在卉依睡下后，独自在堂屋的台阶上，凝望那一方花圃，看见落花依然在那儿。怀莫说，有。边圆说，你现在的生活环境除了少了欲望，少了落花，与从前实在是相似。怀莫说，是。边圆说，当初的暗香与卉依一样，也是圆润的女子，算是容得下你的，为何你不加挽留。怀莫说，暗香探索着我内心里的黑暗，企图用她发出的光照亮。她想拯救我。但是谁又能拯救谁。慢慢我觉得被控制了。传统婚姻里矛盾通常来源于双方控制欲的冲突。那时在我和暗香的婚姻里已经存在暗香单方面意欲对我的控制。只是她不自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8章 二十八 两人在山上坐了很久。夜色愈渐清冷。 相携下山。 一路上，下山疲累的人们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歇息。 边圆注意到一个埋头玩着手机的男人，身边坐着一个茫然看着四周的女人，又好似其实什么也没看到。边圆想，女人内心正在蓄积的某些情绪，得不到对等的释放。男人沉溺在手机里，暂时逃离他的困境。 一个年轻女子身旁放着一个男婴。估计带着孩子游玩得累了。把孩子放在椅子上，自己放松一会。孩子不到一岁。倒是乖巧地躺着，一只手的手指塞进嘴里，自顾自地吮吸着。以此获得满足感。 路过泉边，路灯下，边圆看见一只蜻蜓停在细细的芦苇尖上。 途中。收到蓝心发来的微信。她有困扰。有男孩在追她。蓝心说，今天上午那个男孩给她发微信，说看见她骑着校园供租赁的电动车出校门了，问她去哪。还有老是问她吃了吗、吃什么了？边圆说，那是男孩与你套近乎。蓝心只是觉得跟这男孩不在一个层面。关注的东西不在一个频道。虽然蓝心并不讨厌他。边圆想，蓝心其实是隐隐知道自己想要的。 两人回到客栈。边圆身子乏力，洗漱完上床躺下。洗澡时，就能听见隔壁说话的声音。怀莫与她个着这个房间。想必怀莫也能听见。男女聊天的声音让本是十分困倦的边圆没有了睡意。 边圆想起，上初中时。家住在二楼。隔得很近的一处私房。两层楼。女人丰盈不难看。男人穿戴总还齐整。放学时，看得见她们家一楼的大门总是敞开。女人扫地，择菜，擦桌子，门前与过路熟人打招呼。一个人坐在门前托腮。那天晚上做完作业边圆想早点睡，将近十点时，听见女人唱卡拉OK的声音。那时应是刚刚兴起在家唱卡拉OK。女人应是把音量调得相当小了。离得近，边圆躺在床上仍是听得见。将近半小时才停下来。边圆现在想，时常里的掩饰。终有掩饰不住的时候。那时女人的寂寞喷薄而出。 隔壁说话的声音还在继续。边圆起身下床。敲开了怀莫的房间门。 怀莫似乎并无惊讶。他只说，隔壁房间有些吵。 怀莫身穿睡衣裤。想必刚刚已是躺在床上了。 边圆不好意思地笑笑。随即坐在床侧边的沙发上。 怀莫坐在床沿上，说我们接着聊天吧。说说你的生活。 边圆说着自己的原生家庭，童年，少年······样样事情，种种状况，娓娓说给怀莫听。怀莫就像是认识太久的朋友，边圆没有一丝的设防。边圆觉得向怀莫的诉说如同自己跟自己倾诉，真实坦白。怀莫一直没有插话。边圆讲述完，看看墙上的时钟。她说了将近两个小时。 怀莫起身倒了一杯水递给边圆。 看着边圆小口地啜饮着，怀莫说，你现在才告知我，你是与一凡一起到丹县的。其实，你心里很看重一凡，顾及一凡的感受。我也听出来了，一凡是个宽容，心里装着你和蓝心的男人。他一意为家人，为他亲近的人而活。你该珍惜这样不自私，大气的男人。 怀莫顿了一下。接着说，但是，感觉你有一点点不甘心，不甘于现有的生活状态。 边圆说，是。不是不甘于这样陪伴一凡和蓝心，而是知道自己可以更深入地写作。却又做不到决绝，投入。这样的写作有时需要长时间的与人世隔绝，需要那种寂静，孤独，清冷，纯粹的状态才能触摸到自我的真相，生活的真相。这些在黑暗里的探索，耗尽心力，百转千回，对于写作者来说是折磨，也是自身精神成长必要的砺炼。我害怕这条路走得太远，太深，远离了人间情意，远离了一凡和蓝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9章 二十九 边圆就这样跟怀莫聊着天。隔壁房间的人许是疲累了，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直到停息。边圆的睡意终究上来了。聊着聊着，眼睛闭上就睁不开了。 怀莫看看时钟。已是凌晨两点。他们打算今天去往D市的远离市中心的戈壁荒漠走走。怀莫虽是不忍心，还是轻轻推醒边圆，让她到他的床上去睡。边圆没有思忖，起身倒在床上，就睡着了被子都顾不上盖上。怀莫给边圆盖上被子，坐到刚刚边圆坐的沙发上，找了件厚点的衣服裹在身上，打算和衣而眠。 熟睡的边圆，面容清淡，白皙，呼吸轻微，均匀。怀莫长久地看着边圆，想着这么多年后的落花会是怎样的容颜。记忆里的落花永远是月光下穿着白色长袖长及脚踝睡裙的样子。他想落花一定为了辰生顽强地活着。只是这么多年，地域上隔得那么近，怀莫刻意不与他们娘两相见。怀莫不知以怎样的方式出现在他们面前，还有相见后除了打破他们各自已然平静的日子后，之后的生活将如何继续。 边圆身子微微动了一下。孩子般的一只胳膊伸出被子。怀莫起身将它放回被子。边圆纤细的手腕，令他逃也逃不开地想起这一生唯一的那次他拥抱，占有过的落花的躯体。怀莫不由地颤栗着向后退了一步，犹如万箭穿心。他瘫坐在沙发上了，无法摆脱的内心起伏一次又一次侵袭着他，让他不能安然入睡。长久以来，他以为他的静默无语已将落花和往事填埋。边圆的出现让怀莫知晓，原来他是如此地想念落花。 怀莫迷迷糊糊的感觉身边有人在走动。睁开眼，看见边圆拉开了窗帘。天已经亮了。边圆轻声说，已是八点了，我们接下来还有行程。 怀莫洗漱完后，清醒过来。 眼前的边圆穿着长至脚踝松松垮垮的没有形的米白色毛衣外搭，袖子下方有毛线的粉色，红色花叶的编织。木制的手链。玉镯。黑色的布鞋。黑色的大大的草编包。衣服，鞋子，饰物总能搭配起来。怀莫想，边圆骨子里喜欢的东西从来都是如此，没有变过。 两人走出客栈。空气清凉。干净桔红色的天空，白云。那条水沟的水依旧向前奔流。路边的丝棉木上有的叶子变红，红叶绿叶参半。那一刻，一切无缘由地那么好，那么美，使得边圆心里莫名生起惶惑。 路边小餐馆坐下。边圆点了一个没有吃过的当地早点，牛肉小饭。怀莫笑而不语地端过来。原来不是米饭，是把面弄成很小的颗粒状，像米一样，面水里有着豌豆，黑木耳，香菜等配菜。 边圆一边吃着，一边告诉怀莫昨晚做的梦。房子里。有女儿蓝心。还有一个小男孩。在地板上赤脚跑动。长袖长裤。成人穿着。一直看不清他的模样。唯一一次仰起脸来说，我知道你是妈妈。接下来又是面目模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0章 三十 边圆和怀莫上了车。当地旅行社即拼团即出发的一辆大巴车。车上负责旅游杂务的导游说，车子跟随，走走停停，整个行程大概需要三个小时。 大巴车始终慢条斯理地开着。渐渐驶出绿树成荫，花开成海的D市中心。沿途开始出现漫无边尽的戈壁荒漠。几乎草木不生。零星看得见的低草据说叫骆驼草，生命力顽强。车子上就看得见盐碱地，地上白白的一层。 在一条戈壁滩上难得一见的河流边，车子缓缓停下。导游示意大家下车看看。 河水不宽不深，但很明澈。 怀莫站在水边。想起了这样一段话。 “似水流年是一个人所有的一切只有这个东西才真正归你所有其余的一切都是片刻的欢愉和不幸转眼间就已跑到那似水流年里去了。” 怀莫问起边圆是否读过王小波的这段话。边圆点头。她沉思了一会，说读他的这段话时，我的头脑里总会出现这样的意象，以前觉得它不真实，此时此地我觉得它就是存在的。 怀莫静静地等待边圆说完。 边圆接着说，这个意象是，人的一生犹如漂浮在旷野中的一条河流中。我无法知道时间的尽头在哪终止。只有任凭河水引领着我到时间的尽头。沿途中哪片花瓣，哪片树叶会落到我身上，哪片乌云，哪抹阳光会笼罩我，我无从知晓。只是我心里对自由的渴望驱使我从河里爬起，进入生命的旷野期，完成我生命的使命。尔后，我又静静地躺在长河里，直到尽头。这样的旷野期，杳无人烟，空旷黑暗里的摸索，籍此我的个体生命具有了一点意义，唯有这样的体验，生命才得以完成。 边圆说着，不由地停了下来。身边人声鼎沸，狂拍照片的声音络绎不绝。不合时宜。是的。但是，怀莫，你可知晓，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我要跟你多说说我的心。怀莫想，我们彼此在对方身上安放我们的心。 导游催促人们上车。风说起就起。边圆坐在车里，听得见大风横行的声音。 车子又停下来几次。那几处距今依，两千的景观，原始的框架在风沙肆掠的恶劣环境下消失殆尽，建筑的神已是抽离，取而代之的的人工的修复勉强地支撑着它们的形。漫天的风沙使得边圆深切地感受到千年古道的沧桑，荒凉。 回到车上。边圆看见一凡发来的短息。询问她何时返程，并叮嘱她提前订好车票。边圆想想已是出来三天了。 怀莫问边圆到过哪些地方。边圆一一说出。怀莫说，都是有些历史感，古老的城市。边圆说，是。我倾向于深厚，长久，底蕴的人，物，地方。记得那首《从前慢》吗。我是有从前情结的人。太迅疾的事物给我一种不知从哪里来，又会去往哪里的不确定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容不得你用心感受。深刻有内蕴的东西需要沉淀的过程，我不知这样的快节奏里，有无沉淀的空间。还有如此快，逼迫，焦虑，人的心如何安放。 怀莫说，人们似乎没有相互的耐心和信任去承担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婚姻。爱本是信任，宽容，忍耐，期盼。现代的速食的爱里充斥着物质，自我中心，私欲，利益。人们企图回避解决自身问题，因这样的过程需内省，时间漫长而痛苦。但不解决自身问题，解决其他问题只是治标不治本。所以，有的人离了婚又结婚，结了又离，不知所终。类似情况的出现，只不过是自身的问题通过婚姻这种形式表现出来了。 车子停了下来。到了今天最后的一个景点。那处著名的雅丹地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1章 三十一 下车已是下午六点。预计三个小时的行程因大部分游客的流连忘返延误了。这是西北一天里最热的时候。地表裸露在剧烈的太阳光下，热气几乎能灼伤人的皮肤。边圆和怀莫都穿上了防晒服。 整个景区的游览三分之二的时间都是坐在观光车上。酷热的室外根本容不下人的停留。只有几处个性化独特形状的雅丹地貌处才让游客下车观看拍照。万年前地质运动形成的雅丹地貌就这样呈现在边圆眼前。这样的资源已是不可再生。也许不久以后在自然风雨的侵蚀里就会消失。边圆注意到沿途有的岩石已是部分坍塌。 不知不觉到了八点。车子停在游览的最后一站。导游说，大家可以下车观看这座雅丹城的日落了。边圆看到远处太阳渐渐行至地平线。□□热折磨了半天的慵懒的游客下车后感受到了空气的凉爽，即刻又是鲜活起来。 边圆站在空旷的空地上，与怀莫一起注视着光线越来越柔和的太阳。边圆想起那个法国导演的小成本电影《绿光》。它提及太阳在落下地平线的一瞬间时，闪现的应是绿光。影片结束时导演让女主和观众，或者说是边圆，终究看见了绿光。这是一种隐喻，似乎暗示女主长期自身的困境里会有一丝希翼的临近。候麦对人性的细微，真实的呈现也算是无以复加了。 边圆不由想起昨天在沙山上的一处陈列室里看到的一幕。最先是边圆注意到的。不知有什么讲究，陈列室侧边顶上的墙面上建有翘起的屋檐形状。边圆环视房间时发现，屋檐上有三只燕子，一个燕子窝。房间里人来人往地参观，燕子们似乎习惯了，也不俱人，过着它们的生活。边圆发现后，其他游客也是陆续抬头向屋檐处看，一个白发的老太太说，燕子在哪家筑窝哪家就吉祥，看见燕子的人也吉祥。那时边圆想起婆婆说过的话，不到一岁时的一段时间边圆随婆婆住在农村的老屋里，那时边圆哭闹时，婆婆哄不住，她只要听见屋檐下燕子的叫声，看见燕子歇息在巢里，就会咧开嘴笑。 此时太阳落下的那一刻。周围的人群欢呼起来。边圆微笑了。似是看见了绿光。此时的怀莫却只是注视着看日落的边圆，和她脸上的那一缕笑容。 导游说还可以停留十分钟。边圆和怀莫找了一块地方坐下。 怀莫说，我们接着聊聊你的那一点点不甘心吧。 边圆说，先跟你说说蓝心上高考完说过的话。当时应该是三人在一起的闲聊，一凡也在旁边。蓝心说，很喜欢妈妈的笑，笑起来是少女的模样，停下来又是温婉的女人。妈妈前半生打理这个家，隐匿她的个性，却也没有沦陷于人群中。温婉里有妈妈的独到的对人生的理解，蕴藏着开放性。妈妈与我之间的沟通，首先是独立个体对独立个体的平等关系，而后才是一个母亲，一个女儿间的。我觉得妈妈从未老去。 边圆说，当时听了后心里有触动。问蓝心，怎会说得这么好。妈妈真有这么好吗。蓝心说，看了书上的一段话，联想到了你。妈妈真的有这么好。边圆说，其实我有私心的。我有时会想在你身上实现我的某种欲望，直接说，就是成就感。你可能没有觉察，只是认为那是我对你的给予，我能清晰感觉给予同时我对你的索求。只能说，妈妈对你的爱大部分是无私的，有那么一点点还是自私的。蓝心说，正因为妈妈的真实，不矫饰，我才更珍惜你。 边圆说，以前在A省生活，常去的一个早点店。一对老夫妻打理。边圆通常会去得晚点。那时店里就没剩几个人了。老太太会主动与边圆聊天。经常是聊着聊着，边圆的早餐就吃完了。老人说，店铺本是女儿的。女儿现在生了第二胎，在家带孩子。女婿上班，也没时间顾及小店。没办法，只有和老伴帮忙看店。女儿的公婆在女儿结婚前就去世了。无奈女儿的第一个孩子就是她带大的，现在已是五岁。老太太说，本是劝说女儿不要第二胎了，自己年岁大了，不再有精力带孩子了，况且还有一个小儿子马上结婚，现在女儿和儿子都吃住在家里，两个老人忙了外面，还要回家再忙。印像很深的是，老太太提到，一是小儿子结婚后马上会有孩子，理应会帮儿媳带孩子，儿媳会跟女儿争，人都是自私的，到时如何处理关系。二是，这样儿女大了，有家有口的，还混着跟老人一起过，老人们没有自己的私人空间，日子不好过。 边圆刚说完，导游过来催促游客上车返程。怀莫笑着说，我们回去再继续聊你的不甘心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2章 三十二 车子停下。边圆和怀莫在离客栈还有半小时路程的地方下车。怀莫提出想慢慢散步回客栈。 下午烈日下吸附在边圆皮肤，衣物上的污浊，湿湿的流汗在晚风的吹拂下，她的心安静，干爽下来。身旁不时有结伴晚归的游客经过，不慌不忙，享受着短暂逃离现实的旅行里的悠闲，缓慢。 怀莫说，你的不甘心还是源于你的欲望。 边圆说，是的。这几年我自知，放下了一些东西，但还是背负着一些欲望。试图说服自己，再放下一点点，还放下一点点。只是有时内心会出现难耐的空的感觉，就是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抓不住的那种状态，整个人空洞地似乎一无所有。应该有点类似于有烟瘾的人戒烟时刚刚开始的那种感觉吧。 怀莫说，这样的感觉我经历过。在我被从河里救起时很是强烈。那时一心想的是断了从前，忘了落花，从那样有罪恶感的欲望里走出来。后来想，欲望是心念，断忘何尝又不是心念。断一念，又生起一念，还是欲念。生起的时候，就是在分析，判断，在强化它，让它吸耗你的能量。所以，不要阻挡负面念头，也不要去发起正面的念头。 边圆说，你说的应是佛学里的□□吧。有意识地，单纯地觉察，注意当下发生的一切，包括自己的情绪，它们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不做分析，判断。做起来真不是那么容易。 怀莫说，是的。你想摆脱的一些欲望，你还是背负着它们，不要试图去寻找出路，就这样拖曳着它们往前走，有一天它们可能会从你身体里剥离出来，也有可能一直背负到时间的尽头也没有答案。我们能做的唯有背负和忍受背负里的煎熬。 路边有条河。边圆注意到，一个男人和一条大狗。许是牵狗遛弯的途中。狗想下河游泳。男人放开了绳子。狗每次只是游到河中央就折回，往返几次。最终狗抖落身上的水，顺服地由男人牵着，走在了边圆和怀莫前面。边圆想，狗始终没有到对岸，是因它知自己的体力极限，还是惦念着这边岸上的男主人。 空气里弥漫着花香和不知名的树的芳香。边圆有点累，靠在路边人行道的栏杆上，身体向后微微仰着，长时间地看着夜空里点点的星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3章 三十三 两人往客栈方向走。边圆觉得天上的颜色有些异常，指给怀莫看，浓重夜色的天空上有一处绵延的灰白色的云层。两人继续往前走，快到客栈时，怀莫注意到天空上还有一处红色的轮廓模糊的似是块状的光影。 边圆提出，各自洗漱完后，怀莫到边圆的房间聊聊天。这是他们在D市的最后的时光。 怀莫轻敲着房门。边圆身穿湖蓝色的睡裙打开门。长袖，长及脚踝，裙角镶有蕾丝，头发在身后编了一个麻花辫。怀莫心头一怔。 边圆说，我一直喜欢长及脚踝的衣物。这是执念吧。还有一件一模一样的白色的睡裙。带了放在行李箱里。我知你也有执念，想想今晚我不穿白色的。 怀莫自是明白边圆的意思。边圆示意怀莫坐下。 边圆说，这么多年，你对落花避而不见。你是在惧怕你内心的执念。那个夜晚月光下花圃里的落花有着无邪，完美的美好。唯一一次你对落花的亲近碎裂了你心里的你对你自身完美的设定。你有了罪恶感。你对自己失望。你看重自己的条条框框维护的完美，任由落花和辰生的自生自灭。你害怕的，不仅仅是不忍心见到你对落花的伤害，更是面对你自身的不完美感。 怀莫脸色发白，痛苦地看着边圆。 边圆抚摸着怀莫的肩。怀莫稍稍平静下来。 边圆接着说。别害怕。你和我似乎都不属于这个人世。追求完美，探索生命的本质并加以实践。我们的孤独是为此付出的代价。我们在人间与一凡，卉依遇见，我们与他们相认，他们爱着我们。他们是我们存活于人世的理由和根基。 怀莫说。我是如此地想念落花。这样的想念，不再是出于欲念，而是怀念那是我尚年少的情怀。 边圆说。我知晓你说的情怀。刚刚你来前蓝心给我打电话了。蓝心喜欢看音乐会。特别是钢琴演奏。前段时间刚看了马克西姆的演奏会。现在她知晓雅尼近期会来中国演出。她想订票。但是雅尼初定的演出地点只有两个，都不在她读书的城市。蓝心雨鞋伤感。她说，毕竟雅尼老了，不知以后还会有否到中国的巡演。边圆大学时也很喜欢雅尼。边圆理解蓝心的心，她们并不只是想见到那个人，而是那个人用他的方式表达出了她们在某个特定时期甚至是渗透一生的某种情怀。边圆支持蓝心订票，说哪怕跨越城市也值得去看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4章 三十四 此时，怀莫感觉房间似乎摇晃了一下。他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探寻地看了一下边圆。边圆默认。接着听见隔壁们陆续打开的声音，过道上一片嘈杂。有人说着，发生地震了，快下楼。听得见楼梯人们匆忙下楼的脚步声。 怀莫说，我们这个省地质运动剧烈，时常发生地震。现在可能是远处发生地震波及到这儿的吧。房屋建筑应该都是防震的。想来不必担心吧。不知怎地，即便怀莫不说这番话，边圆本是无心向外奔跑。已是不惑的边圆经历太多人事后，宿命感越来越强烈。得与失，生与死，我们努力挣扎后，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仍然还不是你的。上天要你死，即便这次逃脱了，下次设一个局还是要你死。年少气盛时，对“尽人事，听天命”这样的话反感，不屑一顾。人可能真得头破血流后才听得进一些话。 边圆看着眼前的怀莫，心想，即便地动山摇，瞬间倾塌，有怀莫这样的亲人陪伴在身边，应该少些遗憾。与怀莫这几天近距离的相处，使得边圆逐渐产生了一种微妙，深切的感觉。这种感觉超越了欣赏，爱恋。虽是没有血缘关系，但怀莫精神上的同一性，边圆从心理上对怀莫有一种依傍和星星相惜。她的孤独因着怀莫的孤独有了存在的意义，现在因着怀莫的孤独边圆觉得他们两人精神上的相互回应代替了她从前一个人的孤独。边圆与一凡也是亲人。有所不同。一凡在精神上做不到理解边圆，但是因着爱，他能接纳，呵护她。边圆回应着一凡的人间情意，把他视作骨血亲人。 边圆与怀莫安静地在房间里呆了有一会。再无发生震动。听见人们陆续上楼的声音，关门的声音。黑夜又是归于沉寂。 怀莫问边圆，我们以后还联系吗。 边圆说，哪有亲人再试不联系的？ 怀莫听见边圆说到的亲人两字，心里一丝触动。 边圆说，你与落花的关系能否超越一些，你们能否成为亲人。恋人间的情感多少还是自私，排他。世俗里有时即便是与亲人间，我们爱对方也是为了让对方爱自己。我们以爱之名的爱有时带着个人的私欲，到最后自己都分不清是爱还是欲望。何时我们的爱里有相信，接受，给予，担当，恩慈，我们才是真的在爱，我们的自身才会因这样的爱得到滋养，我们的境界得以提升。 这是，卉依打来电话，说是家里有震感，关心怀莫的安全。怀莫说，不用担心，我明天就回家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5章 三十五 上午，边圆和怀莫一起坐上火车。怀莫在边圆的前两站下车。怀莫说，不知还有无见面的时候。边圆说，能不能见，命里自有它的安排。尔后指指心的地方说，这里有在一起的印迹就行。怀莫会心地说，我懂你的意思。 看着怀莫渐行渐远的背影，边圆不再回头。 正逢周末，一凡休息半天，知晓边圆返程，他在车站外面等着边圆。看见边圆从出口出来，一凡有着些许皱纹的脸上露出这么多年来边圆熟悉的微笑。一凡接过边圆的行李箱，说你晒黑了些。边圆说，几天不见，你的额头上长了一个小疖子，回去我给你擦点碘酒。都是些寻常话，两人在一起是如此舒服，长情。 这么长时间，两人难得一起吃顿饭。在车站附近找了家餐馆。 一凡说，丹县的工作快是告一段落了。过几天就可以回A省了。 边圆托腮凝视着一凡。一凡觉出边圆似是有话要说。 边圆说，一凡，这么多年，我没有问过你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一凡愣了一下。 边圆接着说，或者说现在我们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吗。 一凡显然开始适应了突如其来的问题氛围。他思忖片刻，一副认真的姿态作答。他说，你知我们有所不同，我是一门心思过现世的生活。没有多的出世的想法。尽力踏实地投入生活。于你和蓝心我是存着感激地给予，没有你们我的生活也没有意义。现在的生活就是我想要的。我们是要一起白头偕老的。 边圆想，一凡的心昭然可见，自己的那一点不甘心算得了什么。爱着你的人为你而活，你为你爱着的人而活。这样地生活已是足够。再要多的就是贪恋，终究要而不得。 一凡说，你是在怀疑什么吗。我们是要牵手走完余生的路，唯有我们一直的爱和相信才能支撑我们走下去。 饭菜端了上来。一凡让边圆先吃饱再继续后面的话题。边圆这时觉出真有点饿了。一凡点的菜无疑是就着边圆的口味。看着边圆吃得有滋有味，一凡内心有着满足感。 走出餐馆，两人决定散步走回宾馆。 边圆向一凡提起了怀莫。一凡一直没有打断，让边圆说完。河边，边圆注意到路边走前被抽干的一条小河开闸汩汩地放着水，几只白鸟在水上掠翅低飞。两人停在了水边。 边圆说，你是否怀疑我和怀莫？ 一凡说，我不怀疑你对我和家庭的诚实。我知你行走在出世，入世边缘的痛苦。有时夜晚来临，看着你斜倚在窗边望向远方的身影，我能知晓你的孤独。我想，这样的孤独是你与生俱来的，不是能在人群里或是用喧嚣能够消解的，甚至不是我和蓝心能够帮你分担的。怀莫的出现，许是老天的安排，安抚了你的孤独，同时安慰了我对你的孤独的无能为力。 边圆说，你的心真没有嫌隙？ 一凡说，我知你是有精神洁癖的人，若真有什么，你自己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饶不过自己。哪能这般坦诚地跟我提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