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敔歌》 作品相关 弁言 我有一个梦想。我想完成一部传统武侠小说。 武侠,是一系列的文化,是一个镌刻着生命和智慧的符号,是一声吼,是一次叹息,是一个中文使用群体的共同的梦。一代一代的我们,在这种中国式的童话中长大,老去。——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童话,浪漫、诗意得让人回味。 但我却从不曾认为武侠,它会老去。梦,不会老。 即便现在我们大多数被认识的武侠作者依然是古金温梁,即便我们熟悉的人物还是郭靖楚留香。但其实,我更愿意选择相信,这正是所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而高德丰业在前,我们应该抱有的精神是“革命仍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这也不失为一种侠义! 既说武侠,那么何为武侠呢? 当我面对我不能一下说清的命题时,我更愿意去将它切分,一个字一个字的去解读。 武,侠。 武就是暴力吗?不是。武应该是一种态度!“文武之道,有张有驰。”窃以为:武,应该是我们面对害怕的东西的时候产生的勇气!是我们在面对困境,甚至绝境时的人生选择!它有的时候乖张、有的时候坚持、有时又蛮横、有时可爱,我说不清它的样子,也说不全它的样貌,因为它就是选择本身,而这样的选择,本来就烙印着每个人的气息,随人而不同。所以,其实武,在我理解来,它是一面镜子,可以照出人的样子,千奇百怪,美丑善恶。 侠,是一种后果,或者是一种理解。它紧随武后,包容着世界,包容着人。选择,在人,在我们事后看来,总是错误多过明智的,或者总是会有更好的。而当我们能理解当时的情态和心境过后,我们就会明白,人世的丑陋和善良,不过一念之间的情感。只要我们学会了设身处地的去理解,去包容,那么我们总会是美好的。 于是武侠,什么是武侠? 武侠便是人,是追求美好的人!我们在一次次的错误和正确的选择中走向理解和宽容。我们就是武侠! 多么浪漫。 多么浪漫! 然而今天,我私以为,这种浪漫已经与我们渐行渐远。我们公式化地活着,我们快速地穿梭在自己与别人之间,甚至都停不下脚来看看自己这一刻是美是丑。我们穿着皇帝的新衣拼搏在人生的战场,我们多么渴望有那么一个小孩子出来告诉我们真相:看啊!他什么都没有穿!他光着身子在走!可是,没有小孩,没有童话,没有…… 但我们多么渴望啊!我们渴望童话,我们渴望武侠!于是,我开始做梦,我想完成一部传统武侠小说。 今天,就让这个梦开始! 别而 2018.3.16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章 简瑜,沙漠中蕴红色圆形的落日 简瑜斜牵在门框上靠着,左手掌微微摊开来,一小堆南瓜籽凌乱地躺在掌心。她右手轻轻、缓缓地拈出一籽南瓜籽,放到嘴边,贴到唇上,就那么噙着,也不嗑。慢慢地,她口内生津,带着些许咸味,从唇边嘴角一直流到喉咙,淌遍全身。简瑜顿觉全身舒麻,一股快乐的感觉渗透了她的每一寸肌肤。抬头一眼,眼帘里映出的尽是酥意,如春风,仿佛眼前已不是黄沙漫天,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南国,回到了那一方池塘水边。然而,风沙骤起,远处浓厚的沙幕中隐隐漏刻出一个人形。他的影子被风沙扯裂,依稀只可见得身形成熟,腰间仗剑。 简瑜看着那影子许久,它似乎根本没动,又似乎越来越近。又过许久,那影子就快要冲出沙幕了,那碎裂的一片一片的残影渐渐地合拢,聚集,它们即将推出一个完整的身体然后被风沙吞没。然而,风骤然而急,简瑜眼睛一晃,已然看丢了那影子。于是她转身进屋了。门“咿呀”一声关上了。也奇怪,这大漠中的关门声,却像极了南方那一扇的。 —— 屋内,进门右手的一桌,有三个大汉正在围桌吃酒,已将花生壳剥得整桌、满地都是。左手边的一桌,只一个青衫中年男子,作书生打扮,正襟危坐,面容清俊,执一把折扇,品一杯苦茶。另还有一桌客人,是个老妪,坐在屋内深处,掌柜台对面,一个人就着一个小杯子,不住地吃酒,只见她举杯甚繁,但每次都只是微微沾唇就放下,似十分好酒,却又不胜酒力。 简瑜走到掌柜台后,拔珠弄墨,算起账来。 店内三桌客人,只有那三个大汉的一桌,高声说着话。他三人个个都已是喝得满面通红,言语间平添了几分做作的豪气。只听得其中一满面胡子的大汉大声说道:“我潘大今儿个给耽搁在了这种鬼地方,幸得遇到两位!要不然,兄弟我还真不知怎么过咧!真是叨扰两位了!” 那另外两人,一个年岁稍轻,二十五六的光景,头上扎条蓝色的绑头甚是注目;一个年长些,三十出头的样子,却是已有些醉了,只是茫着两眼听着,一只左手在桌上举杯剥花生,一只右手却一直垂着,好似断掉一般。 那年轻的一个便笑答道:“潘大哥一向为向总把子传信,脚力之快,堪比昔日‘神行’孙腾,江湖各处哪里是潘大哥没去过的?哪里又能留得住潘大哥你?今日潘大哥肯与我弟兄同吃一桌酒,已是我弟兄俩行了大运了!” 几句马屁拍得潘大仰头大笑,险些从凳子上跌了下去。口中只是说些“过奖,不敢当……”等语。 潘大笑声未过,那年长些的接着道:“三弟这话就差些了,那孙腾不过是几十年前已作古之人,其样其形其能,也不过是今之人吹嘘罢了。哪里有我们亲见潘大哥之风采?你将潘大哥比做他?莫说潘大哥了,就是为兄我,也是要与你理论理论的!”这人说话文不文,武不武,又爱拿腔作调,听来十分让人不快,却是将潘大捧上了天。那潘大闻得此言,笑声更是如雷响。 那年轻的低头轻轻一笑,道:“四哥说得是,甚是。”但是被潘大的笑声盖住,几乎已听不见了。 待潘大住了笑,那年轻一人幽幽道:“近日,听闻向总把子盟下,南江一十七舵,尽被苏家荡了个干净。潘大哥,不知此事果真?” 潘大听得此,脸上已是阴沉一片,重重道:“哼!要不是那一群狗贼乘我向总把子不在,又使诈用火,岂能如此!” “那么说是真了!只是,……江湖中人皆知,那向左从来都不离开‘惊澜总舵’的,他又怎会不在呢?那他现下人在何处呢,还望潘大哥告诉。” 潘大自知一时怒起失言,正自后悔,却听得他说话间竟直呼向总把子姓名,大是不快,断喝一声道:“你不敬!竟敢直呼我总把子姓名!我本以为你二人是可交之人,才与你二人喝酒谈论。现下看来,哼!”他怒声中起身,就要走。哪知才一站起,却又坐将下去,却还坐势不稳,一下跌坐到了地上。 潘大自知中了陷害,怒目高喝:“好贼子!算计你潘大爷!” 那二人皆是皮笑肉不笑,却继续喝着酒。那年轻的道:“四哥,现下怎么样?” 这一下,潘大听得清楚,心头一紧,暗忖道:“三弟?四哥?此二人莫不是‘颠三倒四’胡良、胡言?他二人专干些奸淫幼女、掳人孩子的勾当,却一直在北漠行走,与我南江盟甚无瓜葛,今日却为何诓我吃酒害我?” 他正自想着,只听那“四哥”说道:“潘大,你不必费心思量了,我兄弟正是‘颠三倒四’。今儿也不白害你一遭,我兄弟出手,自然是要些好处的,但这好处,又不是你给得了的。你只告诉我兄弟向左现下在哪里,我兄弟自然放过你性命。” 潘大怒而不言,重重一哼,又四下看了看,只见简瑜仍在算账,书生和那老妪也都没有任何反应,仿佛这里的事竟是没有发生一般。心下暗悔,“是了!他二人在这里害我,又是酒中有毒,定然是与这店家勾结的!”当下又狠狠盯了简瑜两眼,复闭上眼道:“不必说了!要杀便快!啰嗦得迟了,爷爷好了,取你三人狗命!” 简瑜闻言,眼帘微一上抬,瞟了三人一眼,又继续算账。 胡良听他放出狠话,作势就要取他性命,一掌已拍到他头。便又道:“那么,你可是姓简?” 简瑜正忖他是自家仇敌,听他如此一说,更以为然。当下断然否认:“不是!” 书生将反剪着的右手抽出,拿扇指着那幡旗,道:“不是?那这幡上却为何是个简字?” 简瑜大骇,心中顿时失了主意。正自焦急,不知如何是好。忽觉耳边掌风一动,一个身影冲出,双掌直拍书生面门。伴着一声责问:“苏寸之!我约你来一战,可不是让你来欺负小姑娘的!” 事逢骤然,那来人出手又极快,他身形已然跃过简瑜,那简瑜才反应过来。但那苏寸之却似早有料到,淡然轻轻后退,堪堪避过来势。并朗声道:“陈兄先请住手!” 来人却不理会,掌势更沉,苏寸之也只得与他对上招来。但那苏寸之现下本不想与他动手,是以都是守势,并未反手攻。但二人功力相当,苏寸之怎能守得住,只得被他逼得节节后退。苏寸之轻轻再望简瑜一眼,索性展开身形,一跃而出,他一招避出来人掌风,便即运气急走。来人自是不肯让他就此走了,大叫道:“你不要走!”也展开身形追了上去。他二人忽得去远,风沙中,一下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简瑜看得他二人去远,慢慢缓过心神。心下盘算若那苏寸之真是自家仇人,自己定然是敌不过的,娘亲只怕也不是他对手,只得速速再逃。想着,急急地进了店。 门外,一少年,一桅杆,一幡。一轮蕴红的落日映出这苍凉的黄沙天地,显得空旷而寂寞。 —— 简瑜栓住了门,也不去看胡良胡言的尸体,也不去理瘫倒在地的潘大,直直地走到那老妪面前,心中仍是砰砰,语气间还余着些许恐慌,问那老妪:“娘!那苏寸之可就是娘的仇人?” 只见那老妪徐徐抬头,眼角鬓边还残有泪痕。简瑜看了急问道:“娘你怎么了?” 那老妪只是不答,缓缓起身,简瑜立时凑近扶住。老妪却重力一摆手,几乎将她震出三步,简瑜勉强稳住身体,又着急又生气又无奈,看着她娘走上楼去。她娘行至木梯中间,缓缓转身对简瑜说道:“烧了这三条尸。”说着,随手一掷,只见她刚才喝酒的杯子杯出如飞,瞬时就将那潘大击毙当场。 这老妪看着无论身形面容都已过古稀,但声音却仍是熟艳而有力,与这外貌十分不相称。按简瑜年纪算来,她也不应有如此高龄。她出手一招“太白掷笔”也与苏寸之不相上下,可见武功甚高。 简瑜见潘大命丧娘亲杯下,心下暗悔:“忘了他了!这下害他白失了性命。娘亲素来不让我在外人面前表露关系。今下慌张,竟忘了他还在这儿,就与娘亲谈论,真是我害了他!”思量间,见娘亲已然上楼闭了房门。虽有千万疑问也知今日是得不到答案的了。只好按母亲交待去收拾那三具尸体。 简瑜将那三具尸体尽皆用布裹了,全都推进掌柜台左边的暗道。那暗道是她母女为防有不敌时的逃路,直通店后荒漠。简瑜也就跳下,将三具尸体从另一头拖出,一把火全都点了。只见那火烟沉重,冲天而起,团团厚厚得犹如报敌的峰火,映着残阳、卷着黄沙,却也说不出的凄凉。 简瑜的脸半映着这烧死人的火光,半映着已落下一半的太阳,却显得越美丽了。她站立一阵,掉头回步走回店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章 荆楚,冷峻如岩石般少年的剑锋 简瑜行到店前,但见那少年却仍是站在那儿。 简瑜本是少女心性,刚才的不快来得快去得更快,又加之,头前才因为自己一时不意,害死了潘大,她也就将这歉意随意就加到别人身上了。因柔声对那少年道:“你还要站这儿?这沙漠的夜来得可快。又冷。这里本就是客栈。你不进去?” 那少年仍是不理。 简瑜见他总是不答,也不想再管他,娇哼一声就要摔门进去。却听得一个清脆稚气却坚定的声音:“你确是姓简?” 这一问却是点到了简瑜今日所有的怒火上,她于是转头恶狠狠得说:“怎么?姓不得简?” 少年道:“你既姓简。那么,你可识得我?” “为何我姓简就要识得你?” 少年便不再开口。 简瑜实不知他到底是何意思,但见他态度倨傲,又兼好容易稍稍平静的心又被他激起怒意,实不想再去理他,重重一摔门进去了!摔门声过后,是简瑜的骂声:“冻死你个小鬼!” 却听得从楼上幽幽传来她娘的声音:“外面可是有人?” 简瑜答到:“没有人,只有个木头。” 她娘沉默良久,似是在思度。简瑜当她只是随便一问,便不再管。 —— 夜。 夜,仿佛一下被扯下来的巨幕。于是简瑜去掌灯,刚点了灯准备回房去休息了,却听她娘又道:“你去叫他进来,我要见他。” 简瑜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她自记事以来,娘亲除她以外从来不单独见任何人,准确来说,她从来不知道她娘亲见过她以外的任何一人。更何况,这还只是个来路不明的少年。但怎奈母亲吩咐,她虽万般惊诧不愿,也只得照做。但心想着夜幕已降,那少年八成是已走了。 简瑜提灯开门,却照见那少年仍是站在门前。 “你进来!我娘要见你。” “你娘可是姓简?” “是。” 简瑜不再说话,少年也不再说话,跟着她的步子进得店来,上了楼去。简瑜返身回去关店门,只听得她娘亲说道:“你进来。”少年便进去了。 楼上,房间门关上了。楼下,店门也栓上了。简瑜点了蜡台,吹了灯笼,上楼回房,“砰——”的一声,把门关得雷响。 —— 房间里,灯火如豆,轻闪微跳,只把那桌子周围照得亮些,别的地方仍是一片昏黄。一女人危坐桌边,背着门。待少年进得门来,她只轻轻说一声:“你过来。”头也不回。 那少年便走到女人右前方,油灯正照出他的左脸,轮廓磨砺,十分冷峭英俊;唇厚而鼻挺,稚气而又坚韧。他左手持剑而立,略微颔首,见得眼前之人生得面圆而眼明,眼角微有皱痕,虽不饰珠钗,却自然华美,竟是一中年美妇,隐隐与刚才领他进店之人有八分相似。 少年开口道:“可是……” “砰——”一声大响,却是简瑜关门之声打断了他的说话。那中年美妇微一皱眉,少年却无甚反应。待声音过去,少年接着道:“可是前辈叫我来的?” 那中年美妇略打量他一眼,轻轻转身向灯,拿起桌上细针,悠悠去挑那灯芯,轻笑道:“前辈?你态度倨傲,哪里当我是前辈。叫我简素吧。” 少年默然不作声。 简素接着道:“你就是荆楚?” “是。” “拿来吧。” 荆楚仍只是不动。 简素笑道:“你不信我?” 一阵沉默。 简素道:“你走吧!” 荆楚闻言,大吃一惊,面露尴尬。他本以为简素无论如何都要让他相信她便是他要找的人,谁知她竟直接要他走。他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一般情况,按他傲慢的心性,别人让他走,他却是没理由再站一秒钟的,可是不论怎么看,眼前这简素就是他父亲临终前叮嘱要交托书信之人,奈何她竟不肯自证。 摇摆一阵,因事关父亲遗命,且父亲说得明白,“必须亲自将书信交到她本人手里!”,荆楚大意不得,思得此处,他抬脚便走。 简素仍只是坐着。 荆楚出得门来,正下到木梯中间,门外便一阵勒马嘶鸣,接着就有人把那木门拍得雷响。 简瑜听得响动,将外衣披着,端着蜡台,一脸怒容,边骂边从房间里出来。刚走到与荆楚并肩,那门外的人却已然奈不住了,猛地发力,只见那门栓当中断开,一扇门也险些掉了,直撞在旁边的土墙上晃晃荡荡。从破开的门中,走进来一群大汉。 简瑜好不生气。怒立当场,勒眉断喝:“哪里来的强盗?” 那进来的人些,也不理她,只是四下急搜,不知在找些什么。只翻得桌凳乱毁。 简瑜一步急出,一指就向临近一汉子点出。只听得一个声音应到:“慢动手!就是老板娘了吧。我手下人粗手粗脚,又着急得很。开罪了老板娘,打烂了东西,原是我们不对。凡老板娘有何损失,我一定三倍赔偿。”这声音如莺鸣翠柳,十分动听。不用看,定是一绝色女子。但她口内说是不对,言语中却听不出有丝毫自觉不妥的地方,也不制止手下。 简瑜一指顿住,寻声看去,但见刚进门处,有三个大汉一动不动地守在一人身边。那人身形与自己倒有几分相似,一看便是一女子。因站立在三个大汉中间,只及三个汉子的肩头,显得十分娇小。只见她头戴一笠,笠上垂纱,将脸全遮了。 简瑜道:“你便是他们的主子了?” 那女子也不开口。 简瑜道:“弄坏我东西事小。只是你硬闯我这里,又毫无根由进来就搜,只怕天底下都没有咽得下这样闲气的人!” 那女子一笑道:“只怕也还是有的。”说着,轻轻抛出一锭金子。那金子直飞到简瑜眼前,然后一直在空中打着旋,就是不落下。 简瑜手上运气,卸去金子上的力道,将它收入怀中,仍怒道:“这钱,权当你赔我的东西了!只是我这气还是要出的!” 说着就朝那女子扑将上去。 那女子见简瑜来得甚快,却也不躲,也没有要回招的意思,只是站着,等着。待到简瑜攻至眼前,只见她面前的那一汉子身形一动,便挡在了简瑜和女子中间,但他也不出招反击,并不与简瑜对手,只是硬吃了简瑜一招,却也不见他有何痛楚。简瑜大吃一惊,换手一掌,又反手一指,也具都打到那汉子身上,却仍不见他有伤分毫,只是面无表情。 简瑜大为震动,心下纳罕,全然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如此情况之下,她只好分身急攻,忽地绕开那汉子,转到那女子左侧,飞起一脚就照那女子面门踢出。谁知,这一脚却又被围在女子身边的另一汉子现身挡住,正踢中他的左胸心脏位置。然而那汉子俨然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那女子幽幽道:“你出手也不慢了。只是……”她话尤未完,只听得一声龙吟,剑光几闪,那些本在屋内搜检的汉子俱都倒下,一束青光赫然已直指她额间。 那女子向右侧急躲三步,反手一扯,只见那吃了简瑜一脚的汉子飘然飞起,补在了她刚才站定的位置,喉咙已然就被刺穿。但却不见血流出,更骇人的是,那汉子竟然还能反手攻击!只见他出手虽不快,但因为剑已在他喉咙,他一出手就直取那握剑的手,势要夺下这兵器来。 简瑜收住心神,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少年出手。 就在那被刺的汉子出手之际,原来在那女子身边的两人也齐齐飞出,一个直攻少年下盘,一个直取少年双目。 荆楚见势,当下就要抽剑回守,哪知那剑却像嵌在那人喉咙一样,拔不出来。他上中下三路受敌,惟今之计,只有弃剑再图反攻。然而,剑就是他的生命,他若当下左手离剑而去,自觉已不用别人来杀他,他已不能再活在世上。 荆楚立眉怒眼,当下右掌先拍上路,左手中剑应势而转,平剑一挥,生生从那汉子的喉咙中挥出,再急划而下,剑作刀势,直劈来攻下路之人头颅。 —— 一阵风过,透过被破坏的门卷着沙子呼啸进来,肆意掀开那女子的面纱又放下,隐约间看得到那女子妩媚的笑。荆楚仗剑立于那女子对面,只见那三个汉子,一个头吊向右,喉咙自中向左已然空了,一个被拍出店外,一个脑开头裂,掩面趴在荆楚脚下。然而那三人俱都没有流一滴血。 简瑜已然骇得呆了。 那女子道:“少侠好功夫。只是不知妾身哪里得罪了少侠?” 荆楚道:“偃姬!你杀我母亲,还敢装作不认识我?” 那女子轻然一笑,低声自语:“哈,原来又是那小妮子惹的事!又有人将我错认成她。”接着朗声道:“少侠你太也冲动,出手就是杀招。还好妾身现下无事,要不然少侠事后岂非要自责?我并非偃姬。” 荆楚怒道:“休要舌辩!” 那女子轻叹一声,摘下笠帽,“少侠可认得偃姬?少侠来看看妾身可是她?” 这女子生得一张鹅蛋脸,肤若凝脂,双颊略丰,看来与荆楚一般年纪,比简瑜大上三五岁,也不过二十三四。荆楚定睛看清,确不是偃姬,心下着实后悔莽撞,也暗下庆幸并没有伤到她。 那女子淡淡一笑,又道:“我虽无事,只是我那些手下却是无辜。也是我连累了他们。” 荆楚略一吃惊,竟险些有点结巴,道:“你,你的手下?我刚才看得明白,他们明明只是你的人偶傀儡。” 那女子道:“这三个被少侠打坏了的,自然是傀儡。但那些搜屋的人呢?” 荆楚木然环视,果见其余各人俱都是躺在血泊之中。他心中大感懊悔。 简瑜回过神来,定了定气,对那女子说道:“你不必激他自责。你行事如此霸道,这些人跟得了你,自是迟早有这么一天。他们有这么一天,自然也怪不得别人,要怪,只能怪你。” 那女子面有微怒,对简瑜道:“小姑娘太放肆!只因我刚才一直未对姑娘出手,姑娘现在还能说话。一开口,便是如此吗?” 简瑜被她抢白,心中十分不快,又怎奈今天与人动手全然没有赢过。想起之前自己连青衫书生的衣角都沾不到,现下再看这女子的功夫和这少年的剑法,虽不及那书生,但自认也大为不如。心中又懊又烦,自是有气却没处撒,一时脸红如椒,闷哼一声,跺脚回房去了。 荆楚收剑入鞘,磨砺声铮铮一阵,划破了简瑜留下的无奈。随后,向那女子抱拳,道:“今日我荆楚莽性伤你手下,是我不对。他日,我定当弥补。” 那女子笑道:“这是当然。只望你不要忘记你今日说话。” 荆楚傲然道:“我荆楚自然说话算话!” 那女子道:“既如此,妾身先行走了。少侠后会有期!” 说罢,飞身上了马,双手由后而前划了个圈,顺势抓住马缰,只见那屋内两个打坏了的汉子并屋外的一个都齐齐飞起,分坐另两匹马上。他四人三马并肩,就此去了。 夜里,荡回来一句话:“那剩下的马儿就送作礼物给少侠吧。” 荆楚看看屋内的四条尸,再看看屋外的两匹马,心中甚感落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章 当年江上生奇女 此时,简素从房中朗声道:“荆楚,你回来。”顿住几秒,又接着道,“瑜儿,你也来。”声音却渐弱了。 闻声,简瑜出得门来,看也没看荆楚一眼,径直进她娘房间去了。 荆楚正自犹豫还要不要去,却只听道房中简瑜连声惊呼,并夹着哭声,“娘!娘!娘你怎么了娘?娘……” 荆楚闻声,知事有不妙,大步上楼进房。却只见简素瘫倒在简瑜怀中,气息甚弱,原来刚才呼叫他二人的两声几乎已用尽了她的力气。简瑜已哭成了个泪人。 简素断续说道:“荆楚,替我,替我,……照,顾,她……” 简素勉力说完这一句话,便力竭合眼而去。 简瑜见娘亲闭目止息,一时急火攻心,厉声尖叫:“娘——!”便也晕了过去。只剩荆楚木立当场,不知如何。 就在此时,荆楚忽觉一阵风过,那青衫书生苏寸之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简直有如鬼魅。只见他一脸失落茫然,直直地盯着简素;半晌,放声狂笑。书生笑声一起,荆楚便觉如置冰天,每一寸皮肤都刺骨般,瞬息间就仿似已经体无完肤。苏寸之直笑得荆楚浑身冷颤,心神恍惚,似觉已无生恋,几乎就要拔剑自刎。良久,这书生笑声渐弱,进而哽喉呜咽,此时荆楚已然力竭,弯腰倚剑勉力支撑住身子,但觉眼前两窜水珠落下,其中之一定是自己冷汗如雨下,而另一注水珠却不知为何,勉力抬头看去,却是书生正自落泪。原来他呜咽过后,又哭起来,进而嚎啕起来。这哭声却真性而情真,将荆楚的心神救了回来。只听得那书生口内凄凄道:“泛泛东风初破五。江柳微黄,万万千千缕。佳气郁葱来绣户,当年江上生奇女。”他一边念着,身子却晃然似不能支撑一样,偏偏倒倒;勉强向前行了两步,晃至简素尸身边上,弯下身子,跪立着,手颤颤地抚过她的脸颊,泪落到她的眼皮上。慢慢地,书生抱起简素,奋然跺起一脚,竟自冲出窗去了。 苏寸之,一下去得远了。 天,就要亮了。 黄沙还是连接着天。 简瑜,尚未醒来。 荆楚,尚在心悸之中,回想自己刚才几欲自刎,只觉冷汗尚热,全身冰凉木然;良久,才好容易收住了心神,盘膝调理气息。 —— 苏寸之抱着简素的尸身狂奔出数十里,已然脱出大漠,到得一处密林深间。苏寸之轻轻放下简素,面上全是迎风留下的泪痕,他也不揩拭打点,只是望着简素的面庞,一时呆了—— 风,轻风,拂柳而过的轻风吹在简素的脸上,痒痒的。 她坐船随江水而行,已是第五天了,马上就可以看到本地最为天下胜名的大佛了。 行不片刻,那船儿随江水一个拐湾,一石佛赫然出现在眼前,只见那石佛破山而凿,背倚残山,坐镇三江会流,巍巍直入天际,当真鬼斧之妙。简素慢慢抬头,自佛脚处开始直看到石佛头完,起身便向放在他身前的剑一踢,那剑便飞也似的脱出佛头,凌空向江而去,他随即展开身形,后发而先致,到得那剑上空,右脚轻点剑身,左脚再踢剑尾,那剑便直冲江面,入水便如龙破水一般在江上荡开来,直奔对岸,他人借那一点之力,再一纵身,仿佛是要飞进月亮里去,然后急然而下,恰又点在那在水上荡行的剑上,又再跃起。一时间,人立对岸,剑也冲出水面,他轻轻接住。 当他身形飞出之时,他开始说话,人到对岸,话刚好说完,“苏寸之!有酒,有月,有佳人!我不该忆起不快,扫了这兴致。你我都甚好!再会!”说完,仗剑负手大笑而去。 苏寸之与简素对视一笑,衬着月光和少年离开的身影。 苏寸之伸出左手,摊开手掌向上,对简素说:“来。我们也走吧!” 简素将他的手一握,爽朗一笑,道:“你助我上来,自然要将我带下去的!” —— 正自苏寸之神游之际,模糊间竟仿佛真的看到简素面庞。待他慢慢缓缓过神来,只感觉腹下冰冷,眼前却是简素活生生在自己面前,她眼中尽是泪,他眼中也尽是泪。 苏寸之大喜,用力抓住简素肩头,“是你?真是你?是你!……”他不停地重复着这些字眼,激动得几乎发不出声。 简素冷冷一撇头,用几乎没有的声音喃呢:“是我……”片刻,也许很久,她猛一转头看着苏寸之,道:“你!……”她本是有千万言语,怀念、怒骂、恨、爱意,一切种种,可此刻,她却突然无语。 苏寸之渐渐平静下来,也不说话,只对着简素傻笑,好似懵懂少年,不懂表达。傻笑一阵,隐隐又觉腹下阵痛,他这才低头查看,赫然竟见自己腹下插着一把匕首,刃入肉中,却又不深。苏寸之心下明白,抬头看着简素,轻叹道:“你原该如此。你是该恨我的。今日我能再见你,已足平生。”他顿了一顿,轻轻一笑,接着说道,“但我偏偏又贪心得很,只求你杀了我以后,能将我化了,把我的骨灰带在身边,好让我能伴你余生,以补我半生之过。” 简素目露恨意,面有泪痕,凝望苏寸之良久,道:“你补不了!我本以为我可以杀了你。我设计确也是为杀你。我花了一十八年去恨你。可,我竟还是……还是……我恨我自己!” 言罢,苏寸之正当悔喜交集,不知如何。简素突然出手,猛地抽出匕首,反锋直插自己左胸。事变突然,只在分毫之间,苏寸之见势不妙,强忍拔刀巨痛,奋起全身力气拍向简素拿刀的手,却仍是迟了。一刀插得只有刀柄还留在外面。 苏寸之顿觉天旋地转,耳朵、脑里阵阵轰鸣,怒然狂吼一声,震得林中树木俱都飘下叶来。他也不顾自己腹下血出如注,刚停住的泪又再涌出,将简素搂在怀间,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急声道:“为什么?就算要死,也当是我死。你为什么?” 简素淡淡一笑,道:“我刺你一刀。现下,我不欠你什么了。”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我要杀你,我终于还是不能杀你。我恨你,我却……恨不了你……寸之……寸……” “我在!我在!” “寸之……我……照顾。我。们的。女。儿!” 言毕,简素合眼而去。 “不——!” —— 简瑜缓慢睁开沉重的眼睛,恰与荆楚对视。她环看四周,急视一圈,却不见了娘亲,赫然起身,又怒又慌道:“我妈呢?我妈呢?” “被那书生抱走了。” “谁?!苏寸之?你就这么让他抢走了我妈?” 荆楚冷笑一声,道:“与我有何关系?现下你既已醒了,我也要走了。”说着,起身便走。 “不准走!不准走!不准!不准走……不准……不准……不准……走……”她起初说得愤怒而恨恨,越到后来却只是祈求,是无助。 荆楚目光一闪,本来果绝的步子一下迟疑住了,回头看着直如风中纸屑一般的简瑜。一时想起自己失去母亲时的光景,又想起简素说让他照顾她,心下又疑虑又不忍,竟不能再走出一步。 荆楚顿住了脚步,缓缓回过头,看着已然崩溃的简瑜。一时呆了。 一时简瑜哭声渐弱,力气将竭,茫然抬头,看到荆楚并未离开。于是简瑜面有欣慰,木然站起,又带感激,颤声说:“我们,怎么办?” 荆楚慌慌然别回头去,背对简瑜,无言。 良久。 “你来找我娘,为的何事?”,简瑜道。 荆楚疑量片刻,说:“我爹临终时让我将几封信送还给她。” “你爹是谁?” “荆放。” “他怎么识得我娘?” “不知道。” “信上所载何事?” “不知道。” “信在哪里?” 荆楚迟疑半晌,默然不语。 简瑜也不再追问什么,回身打开简素床下暗阁,看着里面一对匕首,眼中闪出泪光,她奋然将眼睛一抹,把短匕取出,一把别了腰间,一把藏于左大腿内侧。然后四下里翻找起来。却什么也没找到,只找得半块壁玉,上携“三月初三”四字。她不曾见她母亲佩过,端详良久,小心往怀里放了。 “走吧!” —— 马嘶如悲,踏起黄沙一片,凄凉。飞沙在火光周围旋动,扑进。简瑜自幼随母四海奔波,纵然飘零,却总有落脚之处,然而从今天起,她没有家了。可是她哭也哭尽了泪,还能怎样呢?火势愈强,那“简”字的幡布展得铮铮响,它想从这火中逃离,它悲号,它怒吼,它终于也被烧着了。它在火中狂舞,慢慢残缺,慢慢化为灰烬,散于风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章 沙漠,走得出还是走不出的落寞 荆楚同简瑜并骑行出十数里,将要出漠,突然听得头上一声鹰嘶,划得长空寂寥。简瑜抬头看去,却是一头雄鹰正在自己头上跟着。只见它一直旋着圈儿,一圈比一圈低,到得第三个圈时,突然俯冲下来,它一双锐眼正与简瑜相对,作势像是要将简瑜作猎物叼了去!简瑜见势,勒马长嘶,与鹰鸣混得直刺人耳,她脚上发力,就要从马背上跃起,以迎来鹰。谁知当她作势要起时,却被人死死按住两肩,不得起来一点点。她心中一凛,顿时面无血色。大叫道:“木头!” 荆楚闻得简瑜勒马,本也要止马问她何事,却又听得她叫自己“木头”,心中大为不快,仍不停步,只是回头一看。 荆楚刚一回头,立刻人剑齐出,直刺简瑜面门。 简瑜吓得惊叫一声,闭上眼睛,一骨碌从马背上滚了下去。 待她魂定睁眼,却只见荆楚正与一人一鹰斗得难分。 只见那人面瘦而身长,眼如鹰目,鼻如鹰喙。此人与那鹰分攻荆楚上下,配合甚契,然而荆楚以一剑游斗之间,却也不吃亏。 过得三十余招,那人猛一退步,呼一声哨,鹰也随声而止,安立于他右肩。荆楚在他退步之一瞬一剑抢出如电,当他人站定,鹰立住之时,荆楚的剑已然指到他眉心! 然而,一切都在这一瞬间停住了。 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一般。 一阵风起,沙扬鹰羽动,简瑜站到荆楚身后,与那鹰儿对着眼。 荆楚撤剑就要转身走。 却听那人说道:“少侠好功夫!在下北门锐!” 荆楚冷面没表情,道:“我认不得你,也不想认得你。” “认不认得这种事岂容你想与不想。现在你不想认得不也认得了吗?而且,现在认得也不迟。” “好不要脸!偷袭欲害我在先,打不过这个‘木头’了,现在又要强让人认得你?”简瑜抢着说道。 “哈哈哈哈,小女娃本事没有,嘴巴却不吃亏,我自两里之外便已在姑娘马上站着,我要真想害你,你还能活着?” 两人闻言均是一惊。 简瑜脸上登时一红,怒道:“你想做什么?” 北门锐道:“你母女两初涉大漠,不足月,便已有向左、南宫、荆放、潘大、胡良、胡言等人与你们的客栈有瓜葛。如今,向总把子、南帮主俱都不明下落,荆放、潘大、‘颠三倒四’也都死了。我手下更是探知,自你们来,大漠中竟有‘三月初三’的杀手出没。近日,甚至连当世武林‘四极’中的两位,苏寸之和陈大力都在你处现身。我能不来拜访?谁知你小姑娘竟又烧店而去!还当真不把我漠上苍鹰当回事了!这茫茫大漠真容得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他的话,二人本不在意,但荆楚听他说得自己爹爹,简瑜听他说得“三月初三”、苏寸之。两人均是心头一震,亦生起追问之心。 荆楚便开口道:“荆放和她母女是何关系?” “哈哈哈哈!笑话!笑话!” 荆楚立眉正声道:“有什么好笑!” “我笑,你。荆放的儿子,居然问我你爹和她们是何关系。你不知道?” 荆楚怒道:“你怎知我是荆放的儿子?” 北门锐收住笑声,肃声正色道:“这沙漠之中,没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他接着道:“小女娃,你烧了潘大和胡良、胡言两兄弟吧。” 简瑜一时失色,脱口道:“你怎知……” “我已说过,这沙漠之中,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那你究竟想怎样?” “不想怎样。你们要走,得先给我一个交代!” “交代什么?” “你母女为何来此?简素同苏寸之有何关系?同‘三月初三’有何关系?同向左、南宫有何关系?她人现在何处?” “这沙漠之上,不是没有你不知道的事吗?或许,你可以告诉我。” “哼!小女娃不要逞口舌辩!” “那我们公平一点,你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老实回答你这五个问题。怎么样?” “这样的买卖,小姑娘称之为‘公平’?现在本就是我在问你,你又凭什么要我答应你凭空提出来的条件!” 简瑜把眼珠一转,轻瞟荆楚一下,说道:“就凭你打不过他。” 北门锐仰头狂笑,道:“洒家敬重荆放素来行事磊落,也为武林出过不少力气。又见这少年功夫不错,是以不想为难而矣。罢了,不与你小女娃一般见识。你说!” 简瑜喜上面来,问道:“我娘和他爹有何关系?” 荆楚听她如此一问,眉间稍动,一闪而逝。 北门锐面露疑色,眼光扫过他二人,道:“你俩当真不知?” 荆楚轻哼一声。 简瑜急道:“当真不知!” 北门锐略一顿,转向荆楚,道:“五年前,荆放丧偶,移居大漠……”荆楚眉眼间杀气一闪,北门锐接着说道:“自他移居大漠以来,便一直避世独处,我也曾三次求见而被拒。”北门锐言行于此,便再看着荆楚,荆楚也似有了些印象,再将眼前人定睛看清,确是近几年来屡次前来求见之人。 北门锐说到此处便停下了。简瑜急道:“你要见他,他不见你,谁稀罕知道!他跟我娘有何关系?” “不知道。现在,小女娃,回答我的问话吧!” “不知道。” “不知道?” “许你不知道,就不许我不知道啊。” “好个不知天高的小娃娃,一再敷衍洒家!”说罢,一声哨鸣,那安立北门锐肩膀的苍鹰如闪电般划出,直扑简瑜。同时,他自己屈指作爪势,向荆楚攻来。一时间,鹰嘶与爪势破空之声交杂迸出,一鹰一人两条身影也齐齐扑出。 简瑜拔出腰间匕首,右手反持之,左手化掌平于胸前,严阵以待。 她与鹰儿还未交上手,荆楚同北门锐却已然过了近十招。只见那北门锐爪势凶猛,与之前比之更凌厉,显是动了真怒。但荆楚少年气盛,遇强更强,出手竟比平时快出了许多,生生将北门锐网于剑风之中。两人均都见招拆招,又都是以命相搏,一时难有胜负。 斗得一会,北门锐恰是使出之前收手时的那一招“鹰瞰沧漠”时,突然右手爪变掌势,急拍荆楚面门。这一掌出手奇诡却来势刚猛,又是自爪法突然变出,他离地一米半高拍出的一掌,竟直直地带起了地上的黄沙,如卷起一条苍龙一般直扑荆楚。 荆楚骤遇对手杀招,却激起斗性,不但不回剑守御,却反其道而行,厉然变出一个方向,急刺北门锐左腹。 岂料,北门锐如此钢猛的一掌竟是虚招,他右手变掌猛拍,只为隐住左手定胜负的一爪。荆楚毕竟年轻,见识不够,当下对北门锐的招法判断有失,在他反攻之时,北门锐左爪急出,直扣住他左腕。荆楚大惊,右掌急出欲救,但已然迟了。北门锐手指并齐,如鹰喙一般力啄荆楚左腕,荆楚瞬间左手如废掉一样,没了知觉,一柄长剑惨然自手中落下。 荆楚剑落沙中,右掌生生顿住,眼里惨然一片。 另一边,简瑜与那鹰却一直没交上手,那鹰只是做势要攻,却每每急扑到眼前又旋上空中,但简瑜对它始终有所忌惮,所以被它牵制,寸步未动。只见这一边胜负一分,那鹰就嘶鸣着飞远了。 简瑜见它飞走,才有心力关注荆楚与北门锐。却只见荆楚剑落人颓,如枯枝一般在风沙中龟裂着。北门锐傲立风沙中,扣着荆楚左腕,眼神如鹰般看着自己。 简瑜厉声道:“放了他!” 北门锐缓缓道:“你连我鹰儿的牵制都动弹不得,还敢对洒家如此嚣张?” 简瑜厉目急扫荆楚一眼,动出如风,刺向北门锐。 北门锐新得胜利,况且对简瑜的功夫修为大不为然,故而只是傲首立着,想着等得简瑜攻到眼前,一招制敌。 简瑜攻到与北门锐三步开外,突然以“太白掷笔”之力将匕首飞出,这一下匕首脱手而去,来得极快,北门锐事出不防,守已不及,只好弃了荆楚,闪身躲过。 北门锐避过来锋,立住身形,道:“想不到,小姑娘还有这一手。”他话尤未完,却听得身后破风之声已然又近,却是那匕首又飞了回来,他急转身子却仍是没有完全避过,堪堪在他左臂上划出一道血口。 原来,简瑜的匕首上系有一条银丝,她在北门锐躲过飞匕之后,又暗用劲力将匕首拉回来,再袭他左胸。幸得北门锐耳目聪明,反应其快,不然真要被简瑜暗杀当下。 北门锐见红,勃然而怒,运起全身劲力,鹰般扑向简瑜。 简瑜匕首回手,一边全力抵抗,一边急叫:“木头!木头!傻小子!荆楚!荆楚!” 荆楚却只是颓然倒在黄沙之中,全无反应。 此时,北门锐盛怒之下,简瑜全然不是敌手,一时间血花飞溅,却是简瑜左肩已然被北门锐抓伤,皮开肉绽。 又是两注血飞,简瑜腹下、右手小臂又都受伤。 眼见简瑜已然无力抵抗,就要命丧北门锐爪下。 简瑜瞟一眼荆楚,又思及娘亲,一滴泪沿眼角浸出,一时收低了匕首,凄然闭目,那滴泪惨然落入黄沙,被淹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五章 老陈 简瑜,她心中纵有千种万种的不舍得与悔恨、难过和未完成,但都只能如这茫茫苍漠中的一粒沙,在这漫漫黄沙中渺小到至微,不值到一提。 风,蕴热又干燥的风,卷起黄沙,氤起无数的简瑜一样的无奈;如炽热的情人的手,凌乱又有力地在简瑜的脸上恣意:粗糙,却又欲语还休——无奈,也是如此。 时间被扯长,简瑜想起南方的水塘、想起娘亲,想起秀林的树、想起娘亲,……想起自己仍置身的这一片沙漠、想起娘亲,娘……娘……死亡,在逼近,这反复的画面煎熬着简瑜。她想起南江水的温柔,怀念儿时的成长,居然对这无情的沙漠也有了些许的眷恋。娘……娘…… “小女娃!”一个沉厚的声音叫她。 简瑜缓缓睁开眼,只见一七尺大汉站在自己面前。他生着国字脸,眉浓而鼻沉,口角之间透出钢毅,脸微丰,有豪侠之气。简瑜认得他,正是帮他打走苏寸之的那人。简瑜四下望看,却不见了北门锐的身影。 “找什么呢!这莽莽大漠,跟我一样,粗得很,藏不住什么!” “北门……锐……?” “那小子已被我劝走。” “谢大侠救……” 简瑜话还未完,就被那汉摆手打断:“别谢!我只是好奇。” 简瑜愣住,不知他为何如此说。 只听那汉接着道:“苏寸之是个儒雅的人,虽然我是老大看不惯他那些虚的,但他也一向讲理,他要为难你。这北门小子功夫尚可,他鹰堂在这北漠也一向行侠,鲜闻劣迹,他也要为难你。但我却看你这女娃子顺眼。而我老陈看人一向不走眼。你这小女娃子,奇怪!真奇怪!” 简瑜比他更觉奇怪。 “前辈……” “什么前辈。叫我陈大力!” “直呼前辈姓名,晚辈……” “呸!什么前辈后辈的。你打得过我,叫我孙子我都认!” 简瑜听了酣然一笑,声如花开。 陈大力转身看着荆楚,问:“这小子怎么了?” “不清楚。我猜是打输了想不通。” “傻不啦几的!你才几岁!就想天下无敌?心也太高了些!老陈我现在都还有……,还有能跟我打个平手的人!起来起来起来!” 陈大力边说,连踹荆楚几脚。 荆楚只如一截枯木,任他踢得在沙中翻滚。 陈大力乜荆楚一眼,突然发力,一跺脚,震起翻天的黄沙,和荆楚的剑。 那剑竖然立起于沙中,剑尖直指地面,凌空被围于飞沙之中。 只见陈大力猛然一拳,直击剑身! “如此废物!何以为剑?” 他拳势极沉,出拳极慢。随着他拳头渐近于剑,那剑被他的拳风逼得铮铮声起,如巨龙正被人剥皮抽经般的吼,愤怒!苍凉,又无奈…… 荆楚仍是不动。简瑜却急了。呼道:“前辈停手!” 但那陈大力哪里理会她。只听“叮”一声脆响,一剑两断! 陈大力收拳风息,断剑混着沙子凄然落下,渐要被淹没。 陈大力断了荆楚的剑,荆楚仍是没有反应。简瑜反倒惋惜中带些愤怒。“老陈你不像话!” “小女娃果然有些意思。刚才不是还要叫我前辈?翻脸就责备上我了?” “我……我只是觉得你不该这样。” “哼!既然如此看重胜败,那就应该站起来!打到赢!打到死!他现在算什么?赢了吗?死了吗?他的剑,断得如此轻易,他也配用剑?” 荆楚似乎动了动,又似乎没有。 陈大力携起简瑜,一点足,激起阵阵沙浪,飘然去了。 行数里,出得大漠,有一家小店。陈大力与简瑜两人就店中坐了。 陈大力猛磕了三四坛酒,朗声道:“小女娃,苏寸之与你是何关系?” “我不认识他。”简瑜心不在焉地答着,眼睛只不住地瞄沙漠的方向。 “前日,我逼他与我比斗,他心有所系,搞得我也失了兴致。我看得出,他很在意你。你这般年经,难道是他的小情人不成。想不到……” “什么小情人!”简瑜怒目视陈大力,眼里隐又有泪,一时声音急高,引得店内所有的人都注意他俩人。 “哈哈,小女娃脾气倒爆。只是脾气太大,功夫太差,总是要吃亏的。” 简瑜一时无语,伸手将陈大力面前的一碗酒抢过来,一饮而尽。“砰——”的一声将碗重重磕到桌上。 “哈哈哈,哈哈哈,妙,妙,小女娃是有些意思。” “小女娃小女娃的难听死了!我叫简瑜!” “你不是不姓简吗。” 简瑜一拍桌,立起身来就走。“你救过我,我现在不能还你,来日再报!” 陈大力也不理她,只继续吃酒,“小二!再来五斤牛肉!” 简瑜出得店来,折返向沙漠方向。 她行出半里不到,只听后背掌风拍至。她本能地弯腰避过,转身立住,急出一指,想就要取这不知好歹的的狗命! 岂料,她转身,后面却空空的,连个影子都没有,她愤怒又要命的一指就这么生生愣住了。 就在这一瞬,突然有一只手在她左脸上轻轻摸了一下。 简瑜急怒,“哪里的色鬼!出来本姑娘要你的命!” 只听一声音猥然,听来如蛇吐信,让人心中凛凛麻麻,说不出的慌,轻轻说道:“我就是色鬼。你再骂狠些,你再骂啊,你再叫啊,不要停,不要停。你越骂,我越开心,你越急,我越开心,我越开心,才能让你越开心。”说着,简瑜右脸又被一手抚过。 简瑜迅速从腰间抽出匕首,将自己舞成了一个圈。匕首虽短,但利,只要他再敢近来,简瑜定要将他的手,他的头斩断! 可就在这密不透风的招式之间,简瑜的脸、胸、腰腹却被“色鬼”挨个摸了个遍。 那声音又再起,“嗯,好个美人,好个美人,嘿嘿,嘿嘿嘿。” 简瑜也不说话,急转匕首,竟是刺自己心脏位置! 只见一臂格来,正挡住她自刺的一刀,也将她制住在自己胸前,“好好的,怎么要求死?我只要色,不要命。只有短命鬼那种傻子才不懂风情,只晓得杀人。”他说话的气直吹着简瑜的耳朵后背。 简瑜冷笑,抽出腿上的匕首,直刺“色鬼”下阴,谁知那“色鬼”反应奇快,简瑜腿间匕首刚出,他便一掌推到简瑜屁股上,格住她的那只手还将她的颈脖游了个遍,人已飘然在五步开外。简瑜愤然回头,仍是不见人。 “好美,好美的春色,你把那匕首放回去,再拔一次。让我再看看你的腿。” 简瑜也不转身了,寻着声音的方向,直接将左手的匕首飞将出去,右手举匕再刺自己! “色鬼”果然又要从后面搂住她。简瑜自己身子一斜,那刺杀自己的一刀赫然就刺向“色鬼”胸口。“色鬼”故技重施,一掌推到简瑜腰上又要离远,却正好撞上简瑜拉回来的左匕。 简瑜双刃回手,只见左匕上惨惨正滴着血,冷笑道:“色鬼是不是已变了死鬼了?” 那声音却没甚变化,“美人,想要我的命啊?我都给你。嘿嘿嘿嘿嘿。都给你。” “乌里拉!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看到她跟我老陈一路来的,都敢下手?”陈大力人未到声先至,声完人已到,怒视简瑜身后。 简瑜顺着他的目光转身,看到一个人瘦瘦长长的,披着一黑色的披风,左边被划破了,被血染得黯红。就是“色鬼”无疑了。 那“色鬼”惨然一笑,转身就走,一瞬间就没影了。 “你就让他这么走了?”简瑜怒了。 “小女娃又发火。不感谢我帮你,倒还埋怨上我了?女人啊,果然都是,大的小的,都不讲理!” 简瑜正要说话。从那小店方向急行来两个年轻女子,一个着红衫,一个着黄衫。黄衫女子面容坚毅,颧骨稍高,眉眼间伴有微怒,自带一段冰冷的美;而那红衫女子生得娇小,面上总有羞涩,眼圆,鼻尖,嘴小,唇薄。她二人在陈大力背后站定,抱拳一揖到底,道:“陈老,我姐妹两人奉船主命,有事相告。” 陈大力也不转身,“那疯婆子能有什么事?” 简瑜见那两少女脸上阴晴一阵,显得是对陈大力言语间十分不满,但又不敢表露,只得压住心绪。 黄衫女子道:“船主想提醒陈老莫要忘记,七年之约已近,已不过只有三月时间。” “哼!什么屁事她都记得!也亏你们找得到我。” 黄衫女子道:“船主知道陈老在此间与苏门主有约,特命我二人前来静候两位的。否则,凭我们这点本事,哪里望得到二位侠踪。” 简瑜一听,急道:“你们见过苏寸之了?他往哪里去了?” 两少女似完全没有听到她说话。 陈大力看着简瑜着急的样子,慢慢转过身,面向两个少女,道:“没听到她说话?” 陈大力责问之下,那红衫少女有些微颤。 黄衫女子轻轻一笑,“不知这位是?” “要你来管她是谁!答她话便是!” 红衫少女正要开口,被黄衫少女拿眼一横,怯怯地低下头去。黄衫女再笑,向简瑜轻轻一揖,道:“失礼姑娘了。我姐妹未曾见到苏门主。” “混账!”陈大力突然怒道,“在老陈面前立眉毛眼睛的。你说!” 红衫少女被陈大力虎啸一般吼得一惊,“苏……苏门主……” 黄衫少女微笑着上前一步,道:“我师妹年轻,平日里船主又溺爱于她,未经过事,当不起陈老洪钟之音的。还望陈老不要怪罪。” 陈大力怒哼一声。不再说话。 黄衫女子再揖一拳,“请陈老务必记得。” 两少女便走。 简瑜急步上前,拦住二人,“请两位务必告诉,苏寸之往哪里去了?”她只盯着那红衫少女说话。 黄衫少女将红衫少女往身后一藏,笑道:“姑娘是聋子还是傻子?我姐妹刚才已说了,我们并未见到苏门主,又怎么会知道他去了哪里。” 简瑜仍是盯着那红衫少女,坚定得说:“还请告诉!” 黄衫女子蔑然一笑,道:“看来姑娘是要蛮缠了。那就怪不得我了。” 说着,他便已向简瑜出手。只见她双掌如小溪水动,柔而美,一波叠着一波,进而十几次的晃动积成一掌,也不过是在分毫之间,便向简瑜拍到。她掌风过处,温柔犹如春风叫醒大地,仿佛带着花开,仿佛带着草绿;却兼带着刚劲,又与陈大力的武功有几分相似。 简瑜以“女娲降石”化掌。 一时,二人对峙当下。简瑜仍只恳切地望着那红衫少女,那红衫少女却急切得望着那黄衫少女,黄衫少女只是看着简瑜轻笑。 陈大力目有怒色,缓缓走近,一拳击于她二人对掌之处。 他一拳明明击空顿住,却好像打在坚墙上一般“砰”的一声巨响。简瑜同那黄衫少女均被震出十步开外。 “你们走吧!” 红衫少女急跑到她师姐身边,眼里尽是关切,怕她被陈大力一拳伤到。黄衫少女整了整衣,道:“谢陈老。” 两人去了。 简瑜怒一跺脚,闷哼一声,转身向沙漠方向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六章 灭门?雁归城万府 简瑜行出一阵,迎面行来一少年,牵着两匹马儿。因了主人的原因,马也显得垂头丧气的。 来人正是荆楚。 简瑜一时露出喜色,立马又收了笑意,疾步上前,“木头!我还以为你死了!” 荆楚听得是简瑜的声音,抬头看她,凄然一笑,无语。 简瑜道:“我来牵马儿!前面……” 她一边说一边转身向客栈方向,一手指向来路一手又伸去牵马缰,却一下触到荆楚的手背,少女心事一动,忙缩回了手。 “前面怎么?” 简瑜一把拉过马缰,急背过身去,“前面有个小店,我们先去那里。” —— 小店里人不多,那两少女仍在店内坐着,陈大力却没有回来。他二人仍是在刚才简瑜同陈大力坐的桌边坐了。 “死老陈,也不晓得哪里去了!”简瑜嘟哝着。 小店掌柜和伙计在掌柜台后推推攘攘的,一边盯着简瑜和荆楚这一桌,一边相互推诿。 “你去!你个死小子!我请你来不是让你白吃白喝的!有了事你就躲着!我找你来做什么?”掌柜的喝斥那伙计,声音硬却小。 那伙计怯生生得并不移动半步,只是无奈得说:“表舅舅你又诓我,上一次我就是去找那些个大爷要酒水钱,被打个半死。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你个死小子!找打!”说着,掌柜作势举手就要打他。 那伙计正要躲。 只听得简瑜怒道:“掌柜!怎么还不拿酒来?再上三斤牛肉!”却不看掌柜伙计,只是盯着那两少女。 掌柜突然满脸堆笑,道:“就来,就来。”回过头又恶狠狠地盯伙计一眼。 那伙计却仿是得了什么令,就要去取酒。掌柜的突然来了勇气,止住伙计,怯怯得向简瑜侦了过去。小心说道:“女侠……是,是否应该先把。把刚才的账,结了?” 掌柜的边说,简瑜回目盯着他,吓得他差点把要说的话活活吞回去。 简瑜闻言,怒然发作,道:“自然有你的钱!谁还赖你这几个账不成!太小看人!酒肉先上来!” 掌柜的立在那儿,正不知如何,自背后传来一轻柔女声:“刚才陈老的账,同我姐妹一并算了。” 掌柜闻声回头,只见那两少女已然起身,正在离开,桌上放着整整一锭十两,金子。莫说这两桌酒钱,就是要他立时将这小店卖出,他也不会有二话。 掌柜的顿时堆笑,作揖又作福,恭送两少女。“谢两位仙女赏!谢两位菩萨赏!慢走!两位慢走!”说着,忙去收那桌上的银钱。 两少女刚走到店门,简瑜一闪身便挡住两人去路。怒视黄衫少女一眼,又恳定的看着红衫少女,说:“还请告诉苏寸之去处!” 黄衫少女仍还是将红衫少女挡到身后,微怒却也有些无奈,道:“你这人怎么如此不讲道理!” 红衫少女在黄衫少女身后,轻声说道:“师姐,就告诉……” 黄衫少女厉然打断她道:“别胡说!苏门主侠踪飘忽,我等尚不知他在何处!如何告诉!” 简瑜收拾心境,平静道:“两位姐姐,我实非有意刁难,也非与两位不快,只是实在急于找到苏寸之,如两位见过,或是知道一些,还望告诉!” 黄衫少女再看简瑜一眼,见她急得面目涨红,眼中隐有泪光,也心有些不忍,轻轻一叹,道:“我姐妹也实不是不与人方便,只是出门之时,我船主百般交待,此行只为与陈老及苏门主传话,别的事一概不准理。若我姐妹枉自生出事端,祸及本门,我如何担当?”说完,抱拳一揖,拉着她师妹就走。 简瑜抬手再阻她二人去路,正要说话。 黄衫女怒目道:“好生无理的人!让开!”说着,便与简瑜交上手来。 简瑜一边躲让,急道:“我寻他只为找到我母亲,并不会与你有何关系!求姐姐告诉!”她言语间已成哀求,并没之前强硬。红衫女子听得简瑜说到自己母亲,脸色一变,惊呼:“姑娘住口!” 谁料那黄衫少女闻言仿佛发狂一般,也不像之前一般约束劲力,只是狠命一掌,直击简瑜胸膛!简瑜情急之间与她动手,并也不想伤人,只望能停住她二人脚步,求得苏寸之下落。 骤然间,黄衫少女忽出杀招,简瑜一时不防,被一掌结结实实打到胸膛,顿时口喷鲜血如泉,倒于门前。 “杀杀杀杀杀人啦!杀人啦!杀人啦!……”那店小二本在一旁观望两人对嘴,突逢这般变化,吓得两脚变作四脚,连滚带爬向店内深处跑去。 荆楚好似一盆凉水直接从头淋下,顿时清醒了。飞也似的疾步出得店来。刚出店门,只觉身边一道黑影闪过,原来是坐在店内深处的一个不起眼的戴斗笠的男子,他后发而先至,一步抢到荆楚前面,也不理那两女子,抱起瘫倒在地的简瑜,径直去了。 荆楚眼见如此,也不及想,奋力追了上去。 荆楚跟得“斗笠人”一路往边陲第一大城雁归城行去。那“斗笠人”身法奇特,忽尔如燕子低飞,忽尔如老鼠窜行,但速度奇快,荆楚全力施展才能勉强跟到他的身影。行了数里,到得雁归城,斗笠人收了身法,步行进城。荆楚紧跟而上,却被守卫的兵士拦住。 “什么人?哪里来的?进城何事?” “和前面那位兄台同行。” “呸!你能认得万家大小姐!速速离开!闲杂人等近日不得入城!” 那竟是位小姐!荆楚刚从失败断剑的失落中突然惊醒,竟连男女都分不出了?他自己也不禁感叹。但此时,简瑜的安危才是他所重,也顾不得细想。 “我现在就要进去!” 说着,荆楚就要往里闯。一时间,与那守卫交起手来。这些普通兵士哪里是荆楚对手,荆楚只随手一掌,那守卫便倒地不起,晕厥过去。 荆楚快步进得城来。却哪里还有“万大小姐”的踪影。 荆楚左右思量、观望一阵,见那城墙角落躺着一个叫花子。于是便凑了上去。 “敢问兄弟,万府如何去?” 那乞丐却不理他,翻身过去,把一个沾满灰的屁股直对着荆楚,回过手来挠了挠,又指指自己破席前的破碗。 荆楚会意,“叮当”一声,将一把铜子散到碗里。 那乞丐应声又翻回身来,眯开眼睛,瞄了一下碗里铜钱,笑了。拿手一指那出城的路,道:“你出城去,可保一命。现下你去万府,必死!” 荆楚也不理会他疯言疯语,再拿出一锭银子,丢到碗里。 那乞丐却又再背过身去,轻轻一叹:“你要死,我也不拦着你。”说完,他打了一声呼哨,便似睡去。 荆楚正自疑惑,又愤怒,正要发作。却听得一声猫儿叫“喵——” 寻声而去,一只全身漆黑,只额前有一团白毛的猫儿正在街边对着他叫。那一团白毛,隐隐像是一个“王”字。 荆楚对那叫花子一抱拳,“多谢!”便跟着猫儿走了。 那猫儿带着荆楚一路穿巷,左拐右拐,约莫走了两盏茶功夫,在一条极深的巷子尽头,对着那墙喵鸣一阵。荆楚理会得,一跃身上了墙去。 岂料,荆楚刚上得墙,眼前的情景就将他骇得几乎呆了。 人,密密麻麻的人。 密密麻麻的死人。 诺大一个院子,花红草绿。死人布满其间,粗粗一看,不下百个。 荆楚纵身跳下,极力回想那“斗笠人”的身形,四下找寻一翻,十分确定这里面没有那人。 此时,一道声音,气若游丝一般,轻但清晰得,传到荆楚耳朵里:“你为何来此地寻死?” 荆楚辨不出声音来向,只原地站了,静等着可能的袭击。沉声道:“你与这府中人有何怨仇,我不想过问,我只想知这府中大小姐才带回来的姑娘在哪儿!” 说话间,一道身影闪来。一个蒙面汉便出现在荆楚面前。 “这府中没有小姐,也没有姑娘。” 荆楚怒喝道:“放出简瑜来!我们各自走开。” “你这小子,怕是想姑娘想疯了,又要找小姐,又要找姑娘,今日,你不听我劝,硬要进城入府来送死,我就成全了你!”说着,那人将蒙面摘了,荆楚便看到了这人的脸。他又是一惊。这一惊比看到上百个死人更厉害! 这人竟就是那守城的兵士! 两人正要动手,却只觉一阵风起,陈大力赫然出现在两人中间,怒目向那“兵士”,狂吼:“好个赵程氏!我老陈查了你们一十三年,今天,终于让我抓到尾巴!” 那“兵士”见来人是陈大力,也不言语,掉头急走,陈大力奋力追上,“贼子休走!” 荆楚则紧步跟上,向陈大力疾呼:“他抓了简瑜。” 三人在雁归城中穿行,约莫过得一柱香时间,三人已然出得城来,那“兵士”轻身的功夫好生厉害,在陈大力追赶之下,竟也能保持距离。荆楚则有被二人渐渐甩开的趋势。眼见他二人就要走远,而城外尽是荒林,荆楚定然不能跟上,于是急中生智,他也不追赶了,掉头往万府回去了。这些人将万府人杀尽,定是要谋划什么的,而他们也绝不可能让那上百具的尸体就那么在光天化日之下摆着。 —— 荆楚回得万府,却见一家丁正在大门口清扫,门前两护卫左右而立,一脸肃然,见荆楚不由分说就往里进,两人一人一手将他拦下,左边一人便说道:“少侠且住,哪里来的?要见谁,容我兄弟通报!” 他言语间尚还客气。荆楚只是奇怪,这万府竟还有活人,刚才如何不见,而他们在这门外守护打扫,竟然不知府中上下已然遇害? 当下荆楚也不理他,只一提气,就跃过那高墙,进得府中,两护卫匆忙进来,鸣锣示警,大声道:“有人闯府!有人闯府!” 荆楚进得院中,眼前的一切都让他不敢相信。只见府内花开草盛,家丁婢女各干各的活计,一府之内一片安详,哪里有半具尸体! “何人如此大胆!擅闯我万府?”只见一一身红锦衣的女子提剑从正间奋然而出,一剑直指荆楚面门。 荆楚不及解释,只得回手应招,边接边说:“姑娘慢动怒,我有话说!” 那女子哪里听他言语,只是抢攻,出手间,全是北城万家嫡传的迷踪十三剑,只是她功力太浅,只是依招而行,剑法并不轻灵,早被荆楚单掌就压得毫无办法。 “浮儿住手。” 随声,女子满是怨怒地渐渐停了手,一中年长髯者沉稳地从正厅走了出来。 荆楚定睛将他看了仔细,确定此人就是刚才横尸于正厅门前的男子。而此时他竟然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七章 断剑 陈大力追着那“兵士”一路奔行数里,到达城外荒林深处一山涧崖边,那“兵士”猛地一回头,立在崖边。只见从他身后崖下齐齐飞出两人,也不言语,径直同陈大力动起手来。那陈大力一人一拳同三人打斗起来。 拆得数十招,只听陈大力一声暴喝,卯足劲力一拳尽将三人击飞,齐齐瘫倒崖边。 陈大力收身立住,眼睛一横,问道:“赵程氏现下宗主是哪两位?” 三人闻言均是一惊,正不知如何,忽听崖下一阵笑声起,淡淡传了上来,随之飘然而上一青年人。他一袭白衣,手中执一长箫,样貌清俊,上前轻轻向陈大力抱拳一揖,道:“想不到,昔年万家的区区一家奴,如今也有这般风采。” 听得白衫青年如此一说,陈大力顿时拉下脸来,怒道:“你是何人?如何知晓本家的过往?” 白衣青年淡淡一笑,道:“失礼!在下程乐。陈老对本宗的了解也出了在下的意外。可否先请陈老告诉,你又是从何得知本宗之事的?” 陈大力重哼一声,道:“我做事一向不藏,我查你们已经十三年,你不可能不知。但现下我所能了解的,也不过皮毛。此番定能从你这里知道更多了!” “陈老果然豪爽!那不才我也不隐瞒,陈老你的事,可能我们比你自己都还要了解。 五十年前,万事通万老爷尽知江湖事,凭一人之力独执武林牛耳,号称‘前知江湖一百年,现观江湖一百年,能预江湖一百年’,一时间,各大江湖势力尽相归附,甚至都不惜以自家秘籍换取个中情报。 三十年前,万老爷突然毙亡,无人知其原由,但他留下各派秘籍三千余册,武林秘辛无数,引来各派围攻;却怎料,根本不需要各派背信弃义去抢府,他五个不肖子在一夕之间就将整个万府归于火海,整个万家分崩离析,其中老二万殊一家更是一口不剩,尽皆死于兄弟相残。过后,余下四子各自远走一方,老大万途西进番邦外域,誓言不再理中原事;老三万弓藏北上大漠;老四万君莫东渡东海群岛;老五万钱则就着昔日万老爷的财力做起了买卖,现今已为天下首富。但这四家人却老死不相往来。便是现下的四方万家了,但他们,哪里能及当年万家之万一! 而陈老你的父亲,就是当年万事通万老爷成就江湖神话的最得力助手,万府大管家陈失。 陈失乃文武全才,武出少林不动禅师,文习以当时大学家欧阳愈,他一生追随万老爷,终身无妻房,后随万老爷之死而失踪,历如此时间,现下想必已经作古。” 程乐一边说着这段武林往事,一边踱着步,他每提及一个名字,便随之变脸为那人的样貌,最后竟以陈失的样子立在陈大力面前。 陈大力起初看他面容有变,也不在意,但最后竟看到自己的“父亲”出现在面前,心绪总有些不平。一是感怀,也是气愤。言语间竟有些颤抖,“速速收了你易容之术,还可免你一死!” 谁知那程乐竟变本加厉,声音也变作陈失,道:“石头!为父最终还是要告诉你,你娘就是……” 陈大力闻言一惊!石头本是他小名,只他父亲,从没有人知道。现下被“父亲”叫着这个名字,更兼提及他心中最大的隐问,一时心绪难平,各种回忆喷涌而来,精神恍惚,身体也似木了一般。 突然间,程乐脸上一变,变回本来面目,目光坚定而充满杀意,抬箫作剑,直刺陈大力左胸! 只见血光几点,陈大力心脏处已然被箫刺中,但他回神得极快,反应也就在瞬息间,向后退步,免于被箫刺穿胸膛! 程乐一刺过后,面上又恢复平静,如一潭清水一般,全然没有刚才的杀伐之气,似乎刚才出手想杀人的人根本不是自己。接着淡淡道:“陈老有今日这般气度武艺,在下佩服!陷于我魂引之术,居然清醒于分毫之间,避过在下杀招。当世可能不会有第二人能做到了。我可以回答阁下一个问题。” 陈大力立住身形,也不反攻,由得程乐把话说完,狂笑一阵,厉颜道:“哼!雕虫小技!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今日,我要让你将你知道的尽说出来!”说着,陈大力已然到了程乐面前,沉沉的一拳带起风声,听来如虎啸山林,直击程乐腹下。 直到陈大力的拳头打中他,程乐都还不及反应。程乐顿觉腹内一阵翻涌,仿佛六腹之物都被击碎了一般,一口鲜血直涌上来,他随即吐血跪倒,靠着手中的箫免力支撑,才不至瘫倒在地。但他脸上仍不失平静,吃力地抬起头来,断断续续地说:“当世四极,至少你陈老名副其实!是我自大了。” 陈大力却对他生出了好感,道:“你这伤,你们宗主定然治得了的。今日,你只需尽实答我问话,我便不与你追究。立时就可放了你四人。” 程乐又一口血涌出来,他脸色已然惨白,轻蔑一笑,道:“我技不如人,死也无话可说。我既然说过可回答你一个问题,便会答你一问,也只会答你一问。” 他言至于此,便不再说话。意思却已经很清楚了。 陈大力沉吟一阵,与程乐对视着。那程乐虽已然濒死,却依然平静。另外三人却显得慌张。陈大力环视四人,知晓这程乐必不是普通身份。指着他追来的“兵士”说:“你来说!你如言有不实,或知有不言的。我立时就杀了他!留你们自行回去交待!” 那“兵士”已然吓得不等陈大力问话,自己便开始胡乱说起来:“小人赵四,是赵程氏影堂……” “住口!”程乐憋足了气,怒吼出两字,随即再吐鲜血,再也支持不住,箫和人一起倒将下去。但他仍用很微弱的声音呵斥赵四及其他两人:“谁再多说一个字,死!” 赵四及其余两人看到程乐瘫倒,都吓得面色土黄,但被陈大力劲力所伤,偏偏又不能移动,一时情急,三人齐叫:“少宗主!” 陈大力听得三人呼叫,厉眉问:“他便是你们程氏宗主之子?” 三人闻言俱都一下住了声,自觉情急多言。再一看,那程乐正盯着三人,脸上去了平静,阴云密布。三人自知已犯死罪,都用尽最后的力气向程乐半施一礼。赵四接着道:“我三兄弟愧对少宗主,愧对赵程氏。”言毕,三人均咬破口内毒囊,死了。 陈大力不禁叹息,“赵程氏内果然还都是死忠之士,他三人也不失为义士!”又转脸向程乐,怒然道:“可你们近十五年来所做之事却不忠不义!” 程乐已然没有力气辩驳,只轻蔑惨然一笑。 陈大力接着道,却又像是在自言:“你小子今日言行倒还合我老陈的脾性,我本是要放了你的。但……” 陈大力徘徊一阵,看着眼前这个狂妄的濒死少年良久。终于,他作了一个决定。 —— 站在荆楚面前的便是北城万家的第二代掌门人,万弓藏之子,万韬。之前与荆楚动手的女子便是万家大小姐万浮。 荆楚盯着眼前这些活起来的“死人”一阵看,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时说不上话来。 万韬于是开口问道,听来中气十足,可见内力十分了得:“少侠是谁?为何闯我万家府院?” 荆楚这才回过神来,开口道:“你怎会……?”但转念一想,这之中定有阴谋,只是自己一时不查并陷入了不知道谁的争斗,可此时应以简瑜为要。于是,转口道:“我是荆楚,只因刚才有人掳了在下的朋友,我一路追来,却被守城的兵士告诉那人是万家大小姐,我才硬闯。现下只请……。” 刚听得荆楚说万家小姐,那万浮就忍不住了,插口道:“好不要脸的人!我就是万家大小姐!我会掳你的朋友?你算个什么东西?现在的小流氓还真会变着法的来攀关系!” 万韬沉声道:“浮儿。你回房去吧!你们。也都退下吧!” 那些护府力士、门房下人得令都各自散了。那万浮面上万般不情愿,却不敢逆她父亲之意,只得又狠狠地瞪了荆楚一眼,转身回后院去了。也不择路,遇花就砍,遇草就踩。 万韬轻叹一声气,转而对荆楚道:“荆少侠定然是误会了。我这女儿万不会行出少侠所说之事。况她已经被我禁足三月有余,半步都没有出过府院。荆少侠或是受了人的骗,有人想利用荆少侠到我府生事也未可知。还请荆少侠莫要稀里糊涂当了他人的鹰犬,为人所误!少侠请回吧!” 荆楚却站立不动,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万韬再叹一声,接着道:“既是如此,那少侠请动手吧。若胜得了我,我全府上下容你搜检!” 说着,便有一专人请出一把剑来,交与万韬。 万韬拔剑出鞘,龙呤不绝,竖剑立于门前,沉声道:“请!” 荆楚也拔剑,拔出那柄断剑,也沉声道:“请!” 两人正要动手,一道黑影一下闪落到他们中间,却正是引路荆楚来此的黑猫。 万韬见此黑猫,面上却显出异常的恭敬,抬头四处一看,道:“南帮主驾临,韬不甚荣幸,还请出来相见。” 他话音刚落,就见一乞丐从正门走了进来,他走得不快,后面还有两个门人在追赶伸手想阻拦他。只见他身形好似一晃,那两人便像是自己站立不稳一般,纷纷在他屁股后面跌了个狗吃屎。两人骂着刚要跃身起来,却只听着“卟——”一声长响,齐齐吃了那乞丐一个臭屁。 两门人正要发作,万韬怒道:“退下!有眼无珠的!”随即收了剑,抱拳大笑迎了上来,“南帮主驾临,万某失迎了!” 乞丐却没有丝毫笑意,直盯着万韬看,良久,说:“奇怪!奇怪!奇怪!”他一直重复这个词,却没有下文,听的人才觉得奇怪。 于是万韬一脸狐疑,“什么事奇怪,南帮主?” 乞丐接着道:“你认识我的‘王白’?” “认识。南帮主的灵猫,万某还分得出。” “奇怪!” 万韬没再说话,乞丐接着道:“我的猫儿明明看到你已是个死人!你现在却活生生地站在这儿跟我说话!奇怪!” 万韬面上青一阵、紫一阵,已是愤怒至极,只是碍于对方身份,不好发作,强忍着怒气,道:“南宫!南帮主。万某以礼相待,纵是下人有些不是,不知者不罪,你堂堂丐帮帮主也不必与他们计较,而拿我来消遣!今日南帮主来访若是有事,就请说明来意,若无事,便请回吧!万某今日不便接待你了!” 那乞丐却不理他,只是慢慢踱到荆楚面前,接着说:“已经死了的人都能复活,我们活一遭能见到这种情景,也算没白活。对吧,少年?” 荆楚自他进门便已认出,他就那城墙边的脏丐,听得万韬称呼,方才知道,他就是丐帮帮主南宫。荆楚素习从父亲那里得知:丐帮,近几年来,历朱隙、陈尧两代帮主,纵容帮众行凶作恶,不加管束,丐帮几百年的江湖声誉坏于旦夕。而今任的帮主南宫正是看不惯了丐帮的堕落,手刃了陈尧,救丐帮于水火。近来,丐帮众人行事作风均有所改善。 加之他挪揄万韬的“复活”,正好说在自己疑心的地方,于是荆楚对南宫颇有了好感。现下他与自己搭话,荆楚便收了断剑,抱拳微微颔首道:“……” 可是,荆楚刚一抬手颔首,尚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在这间隙瞬间,乞丐也抬手了,他抬手只为突然出手,一指直洞穿了荆楚心脏! —— 荆楚要说的话,永远也说不出来了。 荆楚要送的信,永远也不能送出了。 荆楚的生命,就像他的剑一样,断了。 荆楚再也见不到简瑜了。 荆楚,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八章 鬼,医 北城万家急告江湖:杀陈大力! 南江一十二路水寨发追杀令:杀陈大力! 丐帮诏令南北三十二分堂:杀陈大力! 东海碧月宫时隔三十年,再发接天令。令传:杀陈大力! 据传,三月初三已经收了神秘人的定金,并派出最得力的杀手,杀陈大力! 南海宝船船主放言江湖:杀陈大力! 突然之间,陈大力竟仿佛成了江湖公敌,不论南北,不论正邪、明暗,各大门派都图杀之而后快。但陈大力却也突然之间消失了一样。再没人见到他。 —— 简瑜在一间木屋中醒来。屋内陈设简单,或者说根本就没有陈设。只她躺的一张床,并一张桌子,桌上一个水壶并一只杯子。屋内不见别人。 她挣扎着坐起来,斜靠在墙上,只觉胸前阵痛,正是中掌的地方。那黄衫少女一套鸣春掌,已得钟离船主五分火候,又是在失志的情况下全力使出,若不是得医术高超之人全力及时救治,简瑜此刻已经是个死人。 简瑜努力开始回想,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是怎么来的这里,是谁救了自己。但她什么都想不起来,她中掌之后就人事不省,此刻,刚刚醒来,想得这些事,头疼得就像要炸开一样。她不敢再想,也不愿再去想了。但母亲突然就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母亲!她还要去找苏寸之!荆楚呢?荆楚怎么样了。 她于是奋力就要挣扎着起来。但她哪里会有力气。一咕噜从床上摔了下来。复又迷糊了。 这时,木屋的门“吱呀……”一声懒懒得开了,强烈的阳光从门外射了进来,一个人影逆光走了进来——她整个人被阳光吞没了,只得一个黑影并周围的光晕,但看来身形却曼妙,是个女子。只听她轻叹一声:“唉,她一掌打不死你,你得把自己摔死。” 简瑜迷糊中听得这一声轻叹,只觉得似曾相识,却怎也想不出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模糊中又晕了过去。 —— 雁归城,万府。 一个少年左手仗剑,昂首从府中走出。夕阳正照出他的左脸,轮廓磨砺,十分冷峭英俊;唇厚而鼻挺,稚气而又坚韧。 随后,又走出来一个叫花子,悠悠闲闲地将邋邋遢遢的自己沐浴在这冰冷却蕴红如炎一般的夕阳中走着。紧跟着他的脚步,一只猫儿轻灵地跃了出门,“喵——”一声懒叫,慢慢跟在花子身后。 少年出城去了。 乞丐出城去了。 猫儿出城去了。 —— 简瑜慢慢醒来,眼皮挣扎了几下,终于张开了。屋子还是那个屋子。 桌上点了一盏灯,灯火微微跳跃,将整个房间闪动得微黄微黄的。 一个女子侧身坐在床边,见简瑜醒来,轻声却严厉地说:“你休要再起来,要是再摔了,纵是神仙来也救不起来!你若自己摔死了,白浪费我五个半月功夫!” 简瑜听了,便知是眼前这个女子救了自己。她于是想开口道谢。 女子知其意思,一挥手阻止了她,道:“不要说话!只好生休息!”说完女子便起身出屋去了。 屋外,月光如麟麟波光,在山中渐起的雾气里流动着。 —— 简瑜暗算着日子,从自己醒来,已经过了十七天了。那女子每日正午、入夜之时来为她施针炎之术,每日晌午、日落时喂她一碗汤药并一些食物。简瑜几次想要开口,都被那女子止了,或是瞪她,或是摆手。 今天已是第一十八天了。正午之时,女子又来了。简瑜自觉身体已然恢复了力气,便要开口说话,这次女子并没有阻拦,“谢姑娘救命!” 女子轻瞟简瑜一眼,也不说话,只与她诊了脉,道:“现下你已好了。你自己在此处再静养十日,便可走了。”说完,女子就要走。 简瑜忙起身,但她毕竟大伤刚愈,身上没有力气,只得免力撑在床边,“姑娘慢走!我有事相问。” 可那女子也并不理她。一闪身便走得没影了。 简瑜按女子所说,自己又在此间静静休息回复了些许时候。开始的时候她只能在周围找些野果草菜充饥,三日后她便可以自己打猎了。到得第七八天,她却再也呆不下去了。她还要找到苏寸之,她也想再见到荆楚。按那女子所说,算下来,现今距她受伤已然六月有余。她已失去了很多时间。于是她收拾好自己,对着这屋子深深一揖,道一声:“多谢!”便下山去了。 简瑜寻路下山。行出几里,听得前面一阵歌声。那歌声有调无词,想来只是一粗人劳作间的随意娱乐。 简瑜寻声而去,只见一赤膊汉子正在砍树,他骤一见一年轻女子从山上走下,还吓了一跳。 简瑜道:“大哥,请问此处何地?” 那汉子道:“药山。” 简瑜听闻过这药山,其在雁归城以东。以出产各种药材而得名。很多自称神医的角色都是这里的常客,其中很多人在这里送了命。只因这里常有杀人的猛兽出没,也常有杀人的人出没。 简瑜道:“多谢。”便要继续行路。 忽然山下刀剑声起,一阵打杀着就看到五个提刀恶徒追着一年轻女子打将上来。 那女子不时回身用剑格挡,一路朝简瑜的方向逃来。 樵夫见了,大吼一声:“喜鹊!不要怕!爹爹来了!”便冲了上去。 一时间,他父女二人便与那五人缠斗起来。 那樵夫根本不会武功,只凭常年的劳作得来的一身力气和求生的本能躲闪、招架、出击,看来凶险非常。 那女子却有些功夫底子,看得出只是初学,她步法不稳,气息不均,但她的剑法轻灵飘逸,招式简洁而深有变化,经她拙劣的舞动也自有一段流畅的美,只可惜她劲力不足,练习尚不够,不能发挥这剑法之万一。但简瑜看得出,她这一套剑法必是出自名家调教,否则以这女子的功夫必不可能与那五个恶徒打斗如此之久。 打斗间,那樵夫已被砍中两刀,胸前、腿上各一条长长的刀伤。那女子的剑法更乱了,急道:“爹爹!” 樵夫却不理自己的伤,吼道:“不要管我了!爹替你拦住,你走!” 但那女子哪里走得掉,眼见他二人就要被擒。 简瑜匕首飞出,那恶徒中一人惨声倒下。 惊得另外四人齐齐顿住。为首的一人道:“哪里来的?多管闲事!怕是嫌命长!” 简瑜轻笑,道:“凭你们这种货色。说这样的话,怕才是嫌命长!”她言语间,复又将匕首拉回来,说话声掩了风声,一时又将一人立毙当下! 余下三人知道厉害,个个吓得脸色惨白,齐齐跑了。 简瑜也不追赶,只走到那父女面前,冲喜鹊道:“以你的剑法,杀他们十五个都不费吹灰之力!你师傅是谁?” 喜鹊忙道:“谢姐姐救命!我……我没有师傅。”她言语间闪闪烁烁,面露尴尬,显然是不会说谎。 简瑜轻轻一笑,也不想追问了。本来也与自己无关,她不愿讲,也就算了。忽然又想到山上小屋之事,说不定这常住此处的人会知晓一二,于是问道:“你们可知道,山顶崖边有一小屋?” 喜鹊听得小屋却比刚才生死相斗还要惊恐,一时脸上表情滞然,似是吓得不敢言语。那樵夫听了简瑜如此一问,也一阵咳嗽起来,一口血吐了出来。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谢侠女相助,我们不知道什么小屋。如侠女不嫌弃,还请与我们回家,我们虽没什么东西,但定当全力款待。”说着,他用力扶着喜鹊挣扎着起来了。 简瑜心下知道那山上小屋定然是让本地人畏惧的,也不强求,不再问,只说:“谢就不用了。你们好自回去吧。我走了。” 正要走时,山下雷翻震倒得又上来一队人,就是刚才逃跑的三人带着十几个兄弟又回来了。 那樵夫看得人近,赫然挺身向前,将女儿往后一护,道:“女儿,你走!女侠,还求照顾她一时!”然而他已然受伤,哪里还有力气,将女儿一挡已然用尽了,一个踉跄就栽倒下去。 喜鹊见状惊呼:“爹!” 简瑜见此情景,一时神游,想起简素在自己面前落气的情况,顿时起了护卫之心,对喜鹊道:“你扶你爹爹先走,我来挡住他们!” 喜鹊一时不知如何。 简瑜吼道:“走!” 于是喜鹊扶起自己父亲,一跌一跌得向山林深处逃去,边走边哭道:“女侠今日救命之恩,他日喜鹊定当图报。” 一时,山下的人近了,只听其中一人道:“就是他们!” 于是一队人蜂拥上来,简瑜一人立在人群面前,阻下他们,怒道:“站住!” 只见一人提一把长刀立于人群前面,一看其身度也与别人不同,喝道:“就是你杀我兄弟?” 简瑜厉声道:“他们那是该死!” 来人把刀一横,道:“你既如此说,那你今日也是该死!今天我就要让你尝尝我飞云长刀,劈空一斩的厉害!” 这时,却听一个声音伴着淡淡花香在山林间荡开来:“你这一斩,还真是名副其实,依我看,只能劈空了。”听来是个女声,一时这声音也辨不出来向。 简瑜听得真切,这声音就是小屋里施救于她的那个人。 “是哪位看不起我廖飞云?出来比划!” “哼!凭你?也想跟我比划?去将你们大当家请来!” 原来这伙人本是四海强盗,各处为非作歹,现下集结在此,杀欢取乐,这廖飞云便是老三;他们二当家田无良乃一书生,本身不懂武功,但智谋过人,却为人阴险,无恶不作;新近的大当家乃北漠鹰堂叛徒,北门锐的师哥,北门锋。 那廖飞云听这人口气,兼又是个女的,心下迟疑,小心问道:“阁下莫非‘鬼医’?” 那女声便道:“你还不笨。现下你闯到我的地界,对我的病人动手,已经坏了我的规矩!以后你聚义堂的人休想进我‘五更屋’!你自回去跟北门锋说!” 廖飞云大笑一阵,道:“我聚义堂自来此地,素来只是听闻‘阎王要你三更死,鬼医保你五更活’,还听说‘鬼医’其实乃一绝色,却还未上山拜访。今日定是要见一见的了!” 廖飞云如此说话,便是不肯走了。 ‘鬼医’一声冷笑:“我好意打发你们。你们不走。那就全死在这儿吧。” 说话间风摇树动,树叶簌簌落下。那同廖飞云来的人只要一被树叶挨身就静然倒下。一时间,接二连三如推骨牌一般倒下七八个。 廖飞云怂然动容,挨个检查倒下的人,却都已经没有了脉搏鼻息。其余众人俱吓得撒腿就跑,然而全都只跑出三步便齐齐倒下,骤然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九章 重逢 廖飞云知道鬼医定然是用毒,但这毒太也厉害,瞬息之间就把自家十几个兄弟杀得一个不剩。他气愤至极,也自知并无法逃出这自己不知如何来的毒中,于是提刀上前,要作最后的兽斗。只见他满面疯狂,一把长刀被他耍得精熟,就向简瑜扑将上来。他半生强盗,历经四海,在这一把刀上可是下足了功夫的;如今后路断绝,拼死一斗,自然非同一般;一时间,树残风嘶。 简瑜见他来势凶猛,当下沉住气息,横匕胸前,准备迎敌。 却只听得那鬼医蔑声道:“哼,不知死活!” 只见一袭轻烟从简瑜身后漫上来,刚过简瑜,突然浓成大雾,将简瑜包裹,廖飞云刚冲到简瑜面前,一下却失了目标,于是狂吼一声挥刀乱砍。但他又怎么能砍得开雾呢。 他乱舞一阵,自知也只是白耗力气,于是双手持刀斜于胸前,静待变化。 不一时,雾却散了。廖飞云也没有中毒。只是早没有简瑜的踪影,也不再有鬼医的声音。 —— 药山,山道:“甦璎,不要再多嘴。” 甦璎蔑斜一眼,轻哼道:“我做什么,说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批评指使。” 那人也不再言语,一闪身去了。 甦璎微怒,脸上泛起微红,低声自语:“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看我以后还要医你!” —— 简瑜按鬼医说的,又在五更屋调理了三日,是觉体内劲力充足,更有比受伤前内力愈强之感。 简瑜按路下山来,行至山下,见一小屋有炊烟升起,走近一看,却见正是喜鹊在生火做饭。 一见简瑜走来,喜鹊高兴大喊:“侠女姐姐!爹,是侠女姐姐!” 他爹缓缓从屋里走了出来,脸上仍是惨白,依稀只见少许血色。他出得门来,看到简瑜,激动得说:“我父女全靠侠女救命!今天再遇侠女,那是老天开恩让我们有机会报答你的大恩!喜鹊,快,把屠猎户前些时候拿来的那半块鹿肉给女侠做了!女侠请屋里坐!请屋里坐!” “不必。”简瑜冷冷道,“我并不为救你们。我只问你几个问题,你答我便是。” “女侠请说,只要小老知道。” “你可见过一中年书生打扮的人?” 那樵夫自己想一阵,道:“没有。” “那你可见过一个左手用剑的英俊少年?” 樵夫又想一阵,“没有。” “那山上的医者,是何来历?” 那樵夫高声回头喊喜鹊,“喜鹊,喜鹊,饭菜做得了吗?”又回头来对简瑜笑笑,道:“女侠,还是屋里坐吧!屋里坐!” 简瑜也不理他了,轻轻一告辞就走。 那樵夫见她要走,忙去屋内叫喜鹊。一时喜鹊从屋里追了出来,手里拿着用纸包的一包肉,硬往简瑜手里塞了,说:“谢女侠救命!这些肉你拿着!我们也没别的东西可谢你了。” 简瑜见推不过,轻轻一笑拿了。 正要走时,喜鹊却有些欲言又止,“女侠!姐姐。” 简瑜听到她喊,又止了步。那喜鹊支支吾吾地说:“其实,其实,我有个师傅。只是,只是,……” 简瑜见她样子,摆一摆手,说:“我并无意知道什么,只是一时好奇。你不必说了。” 喜鹊一听,顿时展颜笑了,“谢谢姐姐!姐姐叫什么名字?我叫喜鹊!” “我叫简瑜” “姐姐名字真好听,以后若能再见,我定报姐姐救命之恩!” 说话间,只听远处阵阵马蹄声响。一队骑士奔腾而来。见简瑜两人,为首的骑士一勒马,后面的人纷纷拉缰,顿时马嘶声一片。 当首那人雄据马上,傲首问道:“此处可是药山了?” 简瑜十分看不惯来人的气焰,与喜鹊再一道别,扭头就走。 喜鹊答应了简瑜,回身便向那人道:“这里就是了。” 那人却不理喜鹊,一鞭拦住了简瑜,也不看她,只说:“这位姑娘,不知是要往哪里去?” 简瑜也不停步,也不理他,只向前走。 那人却也不怒,一发力,飘然从马上下来,挡在简瑜面前。其余骑士见他下马,也纷纷下马,他们竖立马边,牵缰直立,那些马儿也训练有加,只静立当下。 “姑娘,在下刚才问话,你可听到?”那人长得粗狂,但看来举止却彬彬有礼,言语间也没有要用强的意思。 简瑜被他挡住,停了步子,厉眉冷眼道:“你是什么人?凭什么来问我?” 那人呵呵一笑,也没要动怒的样子,说:“我是江南苏门画坊秦方。” 简瑜听得他是苏门中人,心下一紧,但她经这几次的事,也没那么冲动了,面上只不作表情,轻轻瞟秦方一眼,淡淡道:“你苏门远在江南,不远千里来这里就只是为了来问我要到哪里去?” 秦方再一笑,道:“姑娘也知道苏门?” “不知道。你方才自己说的。” “呵呵,在下看姑娘眼熟得很。姑娘可是江南人氏?” 简瑜只一撇头,不答。 秦方又一笑,接着道:“那姑娘可是姓简?” 简瑜一时之间不明所以,见他问得奇怪,心中大是提高了警觉,轻轻向后退了半步,一手暗握腰间匕首,随时就要出手。 秦方见她退步,也不动,仍淡淡的,接着说:“简姑娘不要慌,我并非要寻你的麻烦,只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简瑜更是云里雾里,直盯着秦方的手,不敢大意。 此时,忽然听一少年声音传来,“秦方!休要为难她!” 简瑜只觉这声音好生熟悉,但她无暇望看,只是盯着秦方双手不敢移开。 秦方也不回身,那些骑士已有三个在他身后排开,随时迎敌任何敢靠近的人。 秦方淡淡一问:“何人?” 那声音道:“荆楚。” 简瑜一听,内心一动,不自觉得向那声音来的方向望去。果然见荆楚提剑走来。 秦方闻言,也不转身,仍看着简瑜道:“原来是荆放的公子,那么这位就必定是简夫人的女儿了。我这次还真是撞对了人。”说着他脸上肃然,一改刚才的轻淡,硬声道:“简姑娘,我们苏门主现下何处?” 简瑜也是一惊,正要说话,却只听荆楚喝道:“哼!你自家的门主,你来问她?你转过身来!我要出剑了!” 秦方听了,一阵大笑,道:“你只管攻上来!萧迟,你陪荆少侠过两招!” “是!”秦方正后方一人应声而出,举一铁笔,向荆楚道:“少侠,请了!” 荆楚重重一哼,随之身形飞出,瞬息间,他的剑便已经指到萧迟眉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十章 苏寸之 萧迟盯着荆楚的剑,一动也不动。 也不知是动不了,还是不能动。 以荆楚的出剑速度,以剑尖离他的距离,萧迟已绝然没有可能躲开了! 但是他躲开了! 就在荆楚的剑将要刺到他的眉心时,他动了。他在那间不容发的一瞬间,偏过了剑心,一笔指出,直打荆楚脖颈间的要穴! 这一笔,只这一笔就要定胜负!他故意等到荆楚虚招化实,招式无法收手的时候才闪避,才出手,就是为了让荆楚无法再收招、再还手。这时机的把握,这临敌的心态,已经让他胜券在握! 但是,荆楚偏偏就变出了招!在这无法变招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可是他就是做到了! 当萧迟的笔指出时,荆楚的剑就已经回转,就仿佛那万仞的山崖一般,厉然断开,撕裂着空气,也撕裂着生命!这一剑,萧迟已避无可避! 这一剑,如彗星划破长空,就是他的挽歌! 但萧迟突然像是被人用力一推,横飞出五步有余,却是堪堪躲过一死! 但荆楚的剑却如影随形,已然又刺到! 此时,秦方急道:“他死,你就是苏门的敌人!”语气却冷得如极北之地的冰! 荆楚闻言,蔑然一笑,剑锋一顿,萧迟便从剑下迅速脱出,捡回一命。 秦方接着道,“荆少侠好剑法,不才来领教!” 秦方刚要抢出,却闻得不知从哪里来得一阵笛声。那笛声先是欢快如鹿行林间,复又转凄丽,幽幽绵绵得如南方秋天的雨,进而夹杂推进——曲调一时如春过大地,生机盎然;一时却又如秋风月夜凉,悲从中来。这两种本不相容的情绪,在此一曲中却意外得和谐共生,让听的人一起又起春意,一时又伤秋悲,真是纠结矛盾,却又有一种无奈的释怀。但其间转折却自然生动,一是得益于乐曲本身,也是吹奏的人技艺高超。 此一曲便是藏谱于苏门琴房的古琴曲《长水调》。 秦方听过,面上露出喜色。他知道,世间能奏此曲的人不过廖廖,而能不拘于乐器随心而发的人更不过数人,恐怕连一只手的指头都用不完,便能数尽;且能吹奏到这种境界的,世上却绝不出两人。一是原苏门琴房绕梁阁主张庭,另一位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原苏门门主,苏寸之。 那张庭于一十三年前被逐出门,自那以后江湖便没听闻过他的踪迹。 所以秦方断定,来人必是苏寸之!于是收鞭肃立等着。 笛声渐近渐弱,只见一青衫书生飘然而来,正是苏寸之。 秦方和众骑士迎了上去,行礼一鞠道:“苏门主!” 苏寸之却淡淡的,也不理他们,只向简瑜走去。他走得慢,却仿佛一下子都到了简瑜面前。他将简瑜端详着,渐渐湿了眼睛,良久,颤声道:“瑜儿!” 简瑜却不知所以。只是突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她追逐的人就这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而苏寸之表现出的情态却又让她不解,内心甚至还不明所以得生起了一点点感动。简瑜不知道这是怎样的情绪。于是她不去看他,狠狠得问:“你把我娘!我娘的尸首,……掳到哪里去了?” 苏寸之如恍然一梦醒般,轻轻道:“你娘她,我抱走她时,她并没有死。” 简瑜猛然转头,盯着苏寸之,脸上满是激动、狂喜与疑惑,大声道:“我娘没死!我娘没死?那她在哪里?你是要救她是不是?她在哪里?” 苏寸之将手轻轻搭到简瑜肩膀,简瑜竟然没有不适,也不想去反抗,反倒觉得从未有过的温暖,“她现在已死了!” 听完,简瑜怒然抽身,“你说什么!我娘她到底怎么了?是你杀了她?你杀了她!” 苏寸之一愣,喃呢道:“是。是我杀了她。我杀了她。”说着竟露出苍凉避世之感,好像是要立绝自己于当下。但他复又想起简素临终时让他照顾简瑜,终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接着道,“瑜儿……” 但简瑜哪里会等他说话,一时发了疯一般向苏寸之攻了上来。她双匕在手,又失了心意,全力出手间,并无顾及自己半点,看来真是如怒焰,如花火,闪动间就是疯狂。 秦方见状,护到苏寸之面前,横鞭待敌。瞬息间,简瑜已然攻到。秦方正要出手。 苏寸之说:“不得伤她!” 秦方听得苏寸之说话,默默退后。 只见苏寸之轻轻一指点出,就寻得简瑜招式间的空隙,一下点到简瑜右手腕处,简瑜右手匕首随之脱手,苏寸之顺势变掌,将匕首接了,只听“叮”一声脆响,他的匕首正好与简瑜的匕首锋尖相对。一时两人均住了手。 简瑜颓然坐倒,喜鹊、荆楚急抢上前,护住她左右。苏寸之也不理他们,转身向秦方道:“你们走吧。我早已不是苏门的门主。” 秦方道:“门主……” 苏寸之重声打断,“我已不是苏门门主!” 秦方定一定声,接着道:“苏,先生!老夫人很是惦念先生!岁月不饶人。老夫人还想在有生之年再见先生,还请先生回去看望!” 苏寸之脸上阴晴一阵,随后缓缓舒展开来,看着秦方,良久,终于轻声道:“老夫人一向硬健,见的时候有!你回去说见到苏某了,不劳老夫人挂念,到时候了,苏某自然回去拜望她老人家。” 秦方急道:“苏门……苏先生,”他欲言又止,但终于还是下了决心,说,“此次,苏氏门下琴、棋、书、画四门尽出,只为最快寻得苏,先生。苏先生,老夫人想念先生之甚!” 苏寸之听得这话中另有意思,知秦方必是因为简瑜等三人在旁,而不敢说,于是道:“你去万全城等我,我自会来找你。” 秦方看苏寸之让自己去向南的城中等他,心下又疑虑又高兴。高兴的是苏寸之这是有意要跟自己回去了;疑虑的是怕他只是打发自己走,如果他自不来,那么再要寻他便难了。于是秦方迟疑当下,并不敢走。 秦方再一看简瑜并荆楚、喜鹊,心下一动,说道:“那我便与这位姑娘先行,迟此时候还望简姑娘、荆少侠到万全城来接她。” 说着他就要拉起喜鹊上马走。 可是他还没有碰到喜鹊,就被苏寸之神鬼不见的一掌拍得倒退五步,直撞到马腹上,只听马长嘶,秦方脸上顿时没了血色。倒不是苏寸之一掌伤他,而是自己吓的。 苏寸之轻横秦方一眼,道:“秦墨雨就是这般教你的?” 一时秦方语塞,并不敢言语。 苏寸之轻轻叹一口气,道:“你刚才既说四门都来了。那你父亲可来了?” 秦方定了定神,脸上又泛起血色兼着丝丝羞愧,答道:“来了。爹去漠上寻苏先生了。其余……” 苏寸之摆手打断了他,缓缓道,“不必说了,你自去吧。我今明两天必来见你。”然后他自己喃喃道,“说不定也能见到老朋友吧。” 秦方不敢再作他想,也不敢再生主意,现今他只盼苏寸之真的会自己来找他。于是上马,一行人去了。 苏寸之自回身向简瑜,柔声道:“瑜儿,你受苦了!” 简瑜横眉道:“你是在叫谁!我又与你无有瓜葛!你杀了我娘!我今日杀不了你,他日我会追你到天涯海角!除非你当下就把我杀了!” 苏寸之道:“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可是瑜儿,你是我的女儿!我……” 简瑜听得这一句,顿觉天旋地转。 荆楚也眉眼一动。 唯有喜鹊,只是着急得看着简瑜,担心着自己的恩公侠女。 简瑜胸中一闷,苏寸之接下来的说话,她一个字也听不清了。良久,微声道:“爹?”接着又厉声道,“不可能!你为什么要说这些胡话骗我!你刚才明明承认是你杀了我娘!” 苏寸之轻声道:“你娘的死,确是由我造成。她恨我,她也该恨我,但是瑜儿,你娘临死让我好生照顾你。我虽行错半生,不能给你娘安稳快乐,现在,” 简瑜打断他道,“现在怎样!现在你杀了我的母亲,又来扮演我的父亲!我哪里来的爹!?我爹早死了!我娘从来都跟我说,我爹死了!死了!” 苏寸之轻轻背过身去。良久无言。 荆楚用力一握简瑜的手,眼神露出坚定看着她。简瑜好像突然得了些勇气。 荆楚道:“苏前辈!前辈先走吧,简瑜交给在下!” 苏寸之将荆楚一打量,道:“你就是在店外的少年吧?” “是!” “你就是荆楚?” “是!” “荆放之子?” “是!” 苏寸之略略沉吟,道:“你的剑,杀气太重。少年人,要学会宽容。” 荆楚无言。 苏寸之又道:“这半年都是你和她在一起?” 荆楚道:“不是,我们刚一出大漠就分开了,我也是才寻得她。” 苏寸之道:“为什么分开呢?” 此时,一个女人声音飘来,“还认女儿呢!可笑!她半年前就该是个死人了!怎么不见你这当父亲的?” 别人都不识得这声音,只简瑜心下一动,知是鬼医。 苏寸之听了,脸上轻一变化,又柔光看向简瑜,轻声道:“瑜儿,你受苦了!” 荆楚闻言动容,大声道:“是你救了她?” 鬼医道:“是我。” 荆楚当下对空一礼,抱拳道:“谢姑娘!” 鬼医淡然一笑,道:“你又是谁?凭什么来谢我?” 荆楚一时竟无语。 苏寸之却突然动了,他身形飞出,直穿入路边树林,出来时赫然竟抓着一戴黑纱的女子。而这一切就只发生在一瞬间,就好像他根本就没有动过一样,就好像这女子是凭空出现在他们之中一样。 苏寸之松开她,淡淡道:“你救了我女儿,我定要当面谢你,还请姑娘赐教姓名。” 那鬼医一时惊魂未定,连自己怎么被拉出来的都还没回过神来。看着苏寸之,一时无语。 简瑜却奋然起身挡在两人中间,道:“确是她救我的!” 苏寸之道:“这么说你之前当然性命堪舆?” 简瑜轻轻点头。 苏寸之急道:“何人伤你?为了什么?” 简瑜怒道:“也不为什么!” 鬼医悠悠道:“她伤于鸣春掌。” 苏寸之微一皱眉,“钟离船主伤你?” 简瑜道:“对,就是那个什么船主伤我!你既说是我爹爹,那你去替我讨个公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十一章 破镜 西域,万径山,万家山庄。 万家山庄,西行堂。 西行堂,堂上坐一老人,精神矍铄,白发如银。 堂下分两排,每边各坐一十二人,男右女左。共二十四人。 老人便是万事通长子,万家老大万途。下坐的二十四人便是现下掌管各房的子孙辈了。 万途表情沉重严肃,如临大敌一般。 而万家他这一支自从西迁番域以来,从来没有如此齐整将各房子嗣全部召集起来过。 —— 东海群岛,游萍岛,万府。 万府,蜃楼。 楼有三十六层,现在,在最高的一层上,万君莫急召一对儿女:长兄万顾程、小妹万亦姝。 三个人,一壶茶,一缕香;三人相视跪坐,气氛沉重。 万君莫已经在此间闭关近十年。平素节气兄妹俩要来拜见,父亲也只是不见,只让他们在门外听话,略说得一两句也就让他们走了。 近十年间,万君莫只在三年前万夫人驾鹤仙游时出关过一次。 现下,父亲居然突然要见他们,万顾程心中疑惑,万亦姝倒是因了性情的原因,显得更平静些。而他们已经到此间三柱香的时间了,只是见得父亲愁眉不展,不住叹息,却还没有交待任何事情。 终于,万顾程忍不住了,问道:“父亲急召,要说何事?” 万君莫轻轻抬头,看一眼儿子,又再一叹息,看着那烟,出了一阵神,又看看万亦姝,似有不忍,再看看香,端起茶来一饮,然而茶早已经凉了,才送到嘴边便又放下了。 万亦姝轻轻道:“茶凉了。女儿再替爹爹煮水泡茶。” 万君莫轻轻摆手打断了正要起身的万亦姝,终于缓缓开口道:“程儿,你的耐心还要锻炼。” 万顾程直了直背,“是。” 万君莫接着道:“姝儿,九年前我跟你说过,总有一天,你会恨我的,今天,看来就是你我父女情尽之日了!” 万顾程听得一头雾水,万姝却仍是淡淡的,轻言道:“父亲,到今日,我也还是如此答你,我必不会恨你,如论如何。”她言语坚定,神情淡然,接着道,“其实,女儿已经猜到一些。母亲过世之时也曾跟女儿提过些许,女儿这几年研习家谱也有些得。” 万君莫再一叹,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万亦姝道:“猜到一些。” 万顾程急道:“父亲!妹妹!究竟何事?我竟全不知!”差一点从蒲团上跳了起来。 万君莫道:“程儿。耐心。” 万顾程于是重新坐好,万君莫开始了他的讲述。 —— 苏寸之听了简瑜说话,正声道:“如果真是钟离船主伤你,”他转身向鬼医,“你如何救得了?” 鬼医轻蔑一笑道:“哼,不要说是她一个钟离欦欦,她今日就算是被你们四极一人拍一掌,我也救得活!” 苏寸之一笑,轻轻道:“鬼医甦璎果然本事不小,看来医术还只能是你其次的本事。”他言下之意已将甦璎最大的本事说成是吹牛。 甦璎也不动怒,道:“苏大门主原来如此会说话,只是专善于欺负姑娘家家的!” 苏寸之道:“苏某并非门主,你救助小女,我感激得很,但你既然不愿说出实情,那还是请走吧!” 甦璎微怒,道:“她本就伤在鸣春掌下!” 同时,简瑜也吼道:“谁是你女儿!你连一个什么船主都怕,还说我骗你!”说着,转身拉起喜鹊就走。 苏寸之疾步赶上,一闪身就挡在了简瑜面前。“你要去哪里?” 简瑜道:“与你何干!让开!” 苏寸之道:“不行。你这样走,很是危险。我已经害了你母亲,再不能失去你。你暂时先跟着我,我们再做打算。” 简瑜刚要说话,荆楚抢上一步,柔声向她说道,“苏前辈说的有理,你独自一人好不危险。前次若不是得人相助,你已没了性命,现下还是……” 简瑜怒道:“还是什么!你个木头!你要跟着他你去!” 说着就走。喜鹊快步追上,低声对她说:“我看这个苏大侠也不是坏人……” 简瑜怒目瞪她,喜鹊只好把后半截话生生咽了回去。 于是二人又往喜鹊家中走去,荆楚向苏寸之再一施礼,也赶了上去。 苏寸之心下思量,简瑜虽脾性冲动,但一般人也不能是她对手,荆楚剑法尚可,有他在,只要不是骤遇强敌,应该也能抵挡一二,现下就先暗中照看于她,待她性子过了,再与她好好谈谈,也就不再拦阻了。 看得他三人走远,苏寸之轻轻转向甦璎道:“现在,甦姑娘可愿向在下说实话?” 甦璎道:“我说的本就是实话,她本就是被鸣春掌所伤。” 苏寸之道:“那么姑娘可知道小女是被何人所伤?” 甦璎沉吟一阵,轻笑一声,道:“不知道。” 苏寸之道:“那是姑娘将小女接来医治,还是有人送来?” 甦璎道:“别人送来的。” 苏寸之道:“何人?” 甦璎沉默不语。 却只听一个沉沉的男声传来:“我!” 苏寸之淡淡一笑,道:“你已听得够了,肯出来了吗?” 说话之间,只见一个壮硕的大汉从林间走了出来,他头圆膀大,一个头剃得净光,他行动间的身法与他的身形极不相称。他轻轻出得林来,竟没有带起一点点的风尘。 他静静看了看甦璎,复又看着苏寸之。 苏寸之将来人打量了一番,静静立直了身子,从腰间抽出扇子,“哗——”一下打开,轻摇慢扇起来。 静,沉默。 苏寸之不说话了。 甦璎不说话了。 光头也不说话。 时间,仿佛停住了,也好像细沙入漠,没有人在意,也没有人会去理会。 不知过了多久,光头开口了。 “你是简瑜的爹?” “是。”苏寸之摇着扇子。 “那么,你便是母……简素口中的半坡郎了?” 苏寸之闻言一惊。那本是他与简素之间的一个玩笑,除他二人外,绝无人知道他这样的称呼。然而情绪一闪而过,苏寸之还不知道来人是敌是友,他的心神不能动摇。于是他平静得问:“你如何得知?” 光头全然没有表情,也不答苏寸之的话,自顾自说道:“既然是。那么……”他转向甦璎,“如果我死了,将我火化了,我愿陪你左右。如果你不愿意,就不要管我了。” 甦璎默默退后,到得林边,静静看着他们。 光头面上似乎微动,但只一瞬,几乎看不见,再转向苏寸之,道:“出手吧!” 苏寸之却岿然不动,身上气息都仿佛没有了,他立在那里却好像与那路、那沙、那林子、那草融为一体了。如果不是他说话,别人几乎却已好像他早已不在那里了。 “你我为何要动手?”苏寸之淡淡道。 “不为什么。我本是杀手,杀人不需要理由。” 苏寸之再一笑,道:“杀手杀人是最需要理由的。有人雇你来杀我?” “没有!” “那你我之间有仇怨?” “没有!” “你与简素是何关系?” 苏寸之从光头的问话中早就猜到其必定只能是为了简素了,但他却从来不知简素还认识这样一个人。但他们分开已经一十八年了,他又怎能知道她这期间经历了什么呢?苏寸之一时感怀于心,又有些失神了。 “简素,是我娘亲。” 苏寸之一惊!他摇扇的手停住了。怒目向光头看去。 光头接着道:“像我这样的人,还有三个。” 苏寸之再一惊!他整个人都顿住了,不止动作,连思想都顿住了。 本来,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一个杀手,一个像光头这样让苏寸之都如此戒备的杀手是绝对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的。但是他偏偏没有出手。苏寸之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个人。 光头仿佛是在等,等苏寸之平静过来,他接着说:“你刚才已经承认你杀了我们娘亲,但我知道,娘她是自杀的,这一切的计划娘虽然没全告诉我,但我猜到了。可是说到底,娘始终是因为你而死的,所以,我要杀你。现在,你出手吧。” 苏寸之轻轻道:“刚才你若出手,你还有三成机会,现在。你也知道你胜不了我的。你走吧!” 光头却向前了一步,绪力就要发出。 甦璎轻轻向前一步,柔声道:“渐离,走吧。你也知道的,简素设计本是杀他的,然而现在他却活着,你母亲却自杀了。我也是女人,我也爱着人,我懂。你现下要去杀他,就算简素还在,也必不会同意的。何况,你杀不了他,你若被他杀了,我守着你的骨灰有什么意思!”说着,她眼睛有些湿了,到后来竟像是在啜泣。 盖渐离像是被什么拉了一下,心绪震动。 一愰神,苏寸之却已经飘然而去,只见背影。一时间,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盖渐离看着甦璎,一时无言。猛然转身,也去了。 甦璎轻叹一声,上山去了。 —— 西行堂内,万途顿了顿,没有再往下说。 他看着堂下子孙们的表情,有的震惊,有的愤怒,大多却是不相信和不愿意。 此时,七姑娘开口了,七姑娘是他的第四房太太的大女儿,为人豪利直接,“爹,这件事,我们不参与!”说着,她就要起身走。她一起身,老八、老十三、三孙子、三孙女全起身跟从。 万途怒吼:“站住!”他声若狮吼,震得人心神颤抖,耳朵几乎要聋了。其中病怏怏的老五和最小的孙子更是当场就晕了过去。惹得二房和三房的子孙都一阵不满,却没人敢发作。 万途扫视了一眼堂下,接着道:“我跟你们说这些,并不是要你们考虑。你们没有余地!如果有谁不愿意的,大可从我万家走出去!只是,要走出我万家,得先还我万家的东西!你们的命都是来自我的!” 然后,他一字一字道:“谁要走,我不拦,只是得先还了命来!” —— 蜃楼,第三十六层。 香还在烧,烟还在绕,只是人去楼也空了。 万顾程和万亦姝站在楼前,神情萧肃。 万君莫却不见了踪影。 万顾程道:“妹妹,你怎么看?” 万亦姝眼有泪光,轻声道:“我要回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