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世情人》 正文 1.第一章 故世情人 文/春山白鹿 第一章 三伏天,太阳毒辣,组里的演员却穿着繁复厚重的古装戏服,热得汗流浃背。 陶钧蕾正叼着梳子给这部戏的十八线小配角绾发髻,组长忽然转身差遣道:“陶钓蕾!去弄几把扇子来!” 陶钧蕾扭过头:“折扇蒲扇?” 中年男人大手一挥:“能扇风就行。” 她刚一张嘴梳子就掉了,一时不知道该松手捡还是让演员跟她一起蹲下来。 小演员眼观鼻鼻观心,很有眼力地说:“我自己抓着吧。” 说完自己抓住那团没固定的假发。 “谢谢。”陶钧蕾弯腰拾起梳子继续给她扎头发。 面容姣好的女孩子今天第一天进组,偷瞄了她两眼,跟她搭讪:“小姐姐,你叫陶钓蕾啊。” 陶钧蕾分心道:“我叫陶钧蕾,陶钧文思的陶钧,花蕾的蕾。” 小姑娘赞叹:“啊,怎么会有人连这么好听的名字都记不清。” 陶钧蕾没说话,给她绑好假发才开口:“一会儿开拍前让梳妆组的再给你弄一下吧,我有事先走了。” 小姑娘伸手叫住她:“哎,小姐姐,你回来的时候能不能给我带瓶冰水,两块钱那种就好了。” 陶钧蕾闻言看了一眼眼前妆容精致的女生。 正值花季的少女额头光洁饱满,脸型瘦而有质,眉毛被专业化妆师描得微微扬起,眼中清亮澄澈水光涟涟,面颊因炙烤染上几分嫣红,看上去十分惹人怜爱。 她几乎不假思索地答应:“行。” 出门后,她抬手扶了扶帽檐,迎着刺眼的光走到杂货地摊前,还没来得及说话,戴着鸭舌帽的白净少年“噌”地站起来:“陶钧蕾?” 她一怔。 对方有些激动地凑近:“你不认识我了?高一的时候我还跟你告过白呢。这都没印象,也太让我伤心了。” 她目光闪躲,下意识遮了遮脸:“你变化有点大” 男生笑着挠头:“是有点儿。” 他读了四年大学,毕了业却在这儿摆地摊,一摆就是好几年,面子有点挂不住,设法转移话题,“要什么啊?” “这些扇子多少钱?” 男生摆手:“我哪能要你的钱?都送你了。” 陶钧蕾看了他两秒,忽然笑了:“你别这么客气,我可以申请报销的。” 男生耳根发红:“那你意思意思,给一百吧。” 她摸出一张百元纸钞给他。 男生接了钱却没收起来,小心翼翼地问:“你不用微信扫吗?我这儿有二维码。” 陶钧蕾了然,随即从兜里掏出手机,操作一番,递到他面前:“你加我吧。” 男生摸着后脑勺讪笑:“好。” t恤湿到透光,鞋底也烤得滚烫,陶钧蕾赶紧跑进附近开着空调的便利店降降温。 拉门的时候她眼尖瞥到店门口运货用的推车,抱着扇子询问店员:“您这车能不能借我用一?我押两百块前给您,半小时肯定给您还回来。” 便利店的老板是个四十岁的光头男人,见状挺着发福的肚子和蔼道:“天黑前给我送回来就行。”说着问她,“你是哪个剧组的吧?我瞧着你像一个女明星。叫什么来着?” 陶钧蕾及时打断他接下来的话:“谢谢您了。麻烦您帮我拿两箱水,一箱冰的,一箱常温的。” 老板慢慢道:“冰的只有散装的,没有整箱的。” “没关系,我要一箱的量,您开一箱,把箱子腾给我,箱子里的水放冰柜里就可以了。” “行,我给你找找,不知道有没有那么多冰的。” 他打开冰柜,边数边往柜台上放,数到“十八”的时候说:“凑不满一箱,还差六瓶。” “那就十八瓶冰的,三十瓶常温的。” 她一来一回花了不到二十分钟,回去的时候正赶上导演喊休息,演员们见到水个个眼里冒绿光,女二激动地拿水瓶贴脸:“哇!救星!还是冰的诶!” 女一号啜了一口,笑:“剧组也太体贴了,这么照顾生理期的女同志。” 男一男二一声不吭打开瓶盖往嘴里灌,喉头一滚,被旁边的女生偷拍了好几张。 陶钧蕾拎了一瓶走到之前问她要水的女孩子面前,递给她。 “谢谢。” 她道了谢却没有喝。 陶钧蕾仔细端详了她一眼:“怎么了,不高兴吗?” 小姑娘皱了皱眉,悻悻道:“没什么,我只是更习惯喝两块钱一瓶的。” 她们说话的间隙,副导演在不远处喊:“道具,马呢?你们把马牵哪儿去了?” 女主也在叫:“鞋呢?我美美的绣花鞋呢?道具,帮我找一下吧,道具。” 连他们本组的男生都在求助:“来个人搭把手调下威亚!” 他们组长站在路上指挥:“群演都穿好戏服再往镜头前站!” 陶钧蕾忙得七荤八素,实在没工夫伺候这位祖宗,敷衍地安抚道:“你将就一下吧。” 拍摄现场混乱嘈杂,等陶钧蕾听见铃声的时候,已经有三个未接来电了。她刚一接通罗沐璨就扯着嗓子哀嚎:“蕾啊,我钥匙落家了。” 她抱着大箱子,把手机夹在肩和脸中间,边走边说:“没关系,我今天晚上回去。” 罗沐璨又说:“我有份文件也落书房了,你午休的时候能不能给我送过来?” 陶钧蕾叹气,放下箱子,用手拿好手机:“我有午休时间吗?你午休的时候来找我吧,拿了钥匙自己回家取。” “今天大老板来公司视察,我开了一上午会了,下午一点还要继续开,脱不开身。行行好,江湖救急。晚上请你吃牛排怎么样?” “怎么着也得是法餐吧。” 罗沐璨听出她开玩笑:“那就这么定了。” 陶钧蕾回头看了看周围的情况:“你着急吗?不急的话等助理来了我再回去。” “一点前吧。” “行,我先挂了。” 由于长时间露天拍摄打戏,三小时后女主角体力透支,出现了中暑迹象,被簇拥着拖到阴凉的地方乘凉。 陶钧蕾也终于得了片刻喘息的空隙,跟组长说了一声,回去帮罗沐璨拿文件。 离开的时候她经过旁边的院落,又看见了上午问她要水的姑娘。 娇滴滴的女孩子踮着脚,一晃一晃地站在门洞边上打电话,语气软软地撒娇:“我在组里过得一点也不好,连摆弄道具的都不愿意搭理我,下次安排个主角让我当吧。” “摆弄道具的”说的自然是她。 陶钧蕾脚下一顿,在对方身上逡巡一遍,不动声色地走了。 到楷元楼下时刚过十二点,她拿上副驾的文件下了车,在公司大堂给罗沐璨打电话。 罗沐璨匆匆接通:“亲爱的你等我一下,老板前脚刚走,我等下一趟电梯。” 陶钧蕾脱下帽子,对着玻璃扒了扒头发。 半分钟后她回头,一下撞上一个男人的目光。 他穿着一身夏季西装,笔挺整洁,步履稳重,丝毫看不出病态。 他的眉骨很高,眉毛却淡,金框眼镜反着若隐若现的光,眼镜后的眼神平静淡漠,只看了她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陶钧蕾僵立半晌。 罗沐璨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叮铃咣当扭到她身边,拍了一下她的肩:“看什么呢。” 陶钧蕾收回放在他清瘦背影上的视线,把文件给好友:“收好了,别随手乱放。” “那当然。”罗沐璨抬头,“一起吃个午饭?我刚叫了两份外卖,应该快到了。” 陶钧蕾看了眼腕表:“你和同事吃吧,我赶时间,剧组订了盒饭,我回去随便吞两口就行。” 罗沐璨不强留她:“那你别开太快啊,路上注意安全,晚上见。” “晚上见。” 陶钧蕾揣着心思走出楷元大门,一门心思想着刚才撞见的男人。 就在她以为那人没认出她的时候,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突然堵在了她面前,先弯腰鞠了一躬,十分礼貌地问:“请问您是陶小姐吗?” 陶钧蕾审视着他正式得体的衣着打扮,微微点头:“我是。” 对方随即表明来意:“我们祁总有些事情想要问您,您方便的话能跟我走一趟吗?” 闻言她环顾四周,果然在楷元主楼前的旗杆下找到了祁庭勋的车。 停顿两秒,她偏头回复:“对不起,我不方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第二章 罗沐璨的工作能力算不上出挑,人脉却广。 晚上她的一位开法式餐厅的男性朋友亲自把她们带到贵宾席热情招待。 罗沐璨对他的态度并不亲昵,但看得出十分熟络。 陶钧蕾一直好奇她这些朋友是从哪来的,各行各业、五湖四海的都有,还不是泛泛之交。 之前她问过这些人的来历,罗沐璨避重就轻地笑了笑,她也就不再打听了。 至于她们是怎么认识的,完全是出于巧合——双方家长都觉得女孩子一个人住不安全,时不时生出令人匪夷所思的脑洞,要她们找个同性/伙伴同居。 陶钧蕾为了杜绝他们继续用各种杀人越货的案例恫吓自己,通过中介联系到了罗沐璨。 两人初次见面,彼此眼缘相合,喜好投契,罗沐璨便顺理成章地成了她的房东。 起初她只是想应付一下父母,没想到罗沐璨是个小有成就的经纪人,一眼就识破了她的身份。 试着相处了一段时间,她觉得罗沐璨情商很高,说话做事的分寸拿捏得让人舒服,或许如果不是面对面撞破,可能永远不会告诉自己已经知道了秘密。 她思量再三,留了下来。 事实证明罗沐璨真的没有让她失望,不但对她的秘密守口如瓶,也没有窥探她的隐私。 一个被雪藏的明星和一个传媒公司的经纪人,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六年。期间罗沐璨从没有问过她被封杀的原因,从没有问过她想不想重返演艺圈,从没有问过她是不是和某个人关系暧昧,也从不问她的钱从哪来,最近在干什么工作。 明显没有签她的意图。 她自己也没有迫切想重返舞台的冲动。 于是两人很默契,谁都没把话说开。 罗沐璨在家里基本不提工作上的事,但陶钧蕾知道她手下有两个比较出色的艺人。 一个是女生,在电影学院读书,还没毕业就演了一部网剧、参加过两次综艺。 另一个是富二代,家里出钱让他上了时下很火的节目,莫名其妙地火了,坐拥七百万粉丝。 陶钧蕾一直觉得不论罗沐璨还是她手下的艺人运气都相当不错,可娱乐圈向来是非多,吃了个饭的工夫,微博又炸了。 “池宴遇艹粉”的话题上了热搜,相关话题的热度不断攀升,就因为池宴遇亲自下场,#池宴遇整容#、#池宴遇童年丑照#也争先恐后挤了上来。 罗沐璨接了个电话就怒气冲冲地出门加班了。 九点多的时候微信响了一声,陶钧蕾原以为是同事找她,看了一眼发现是下午加的男生,问她还记不记得自己叫什么。 她抿着唇摩挲着屏幕,迟迟没有回复。 六年前发生了很多事情。 “童星出道的女演员陶钧蕊十八岁就被包养”的消息在网上炸开。 祁家太子爷去了俄罗斯。 单恋日记首映,电影院起火,九死三十六伤,当红小花葬身火海的新闻霸占了各大媒体头条。 前十八个年头她叫陶钧蕊,如今她叫陶钧蕾。 姐妹俩的母亲叫邱司燕,是老一辈的舞蹈演员,当年想为事业献身,打定主意不生孩子,却在遇见丈夫陶照驭后怀了双胞胎,百般犹豫之下生了下来。 陶照驭没什么文化,大字不识一个,是走街串巷靠手艺讨生活的木匠。 为人忠厚老实、待人真诚,又有一张好皮相,这才得了邱司燕的心。 他们家是典型的女主外男主内,父宽母严。邱司燕只有在舞台上的时候才会对着观众笑,在家里一向是板着脸的。 她对两个女儿要求很高,有心把她们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 陶钧蕊很争气,小小年纪就被节目组挑中,上了电视,之后借着势头一路走红,参演了几部有口皆碑的武侠剧,星途顺遂。 可妹妹的运气像被她吸光了一样,一直籍籍无名。 小蕾小时候很黏她,非常喜欢她,不是跟在她屁股后面,就是跑到她面前搂着她的脖子亲脸。 姐妹俩的相册摞满了书架。 小蕾和她感情好,又只比她晚生了几分钟,有什么心事都愿意跟她说。 那年她被铺天盖地的流言打击得精神萎靡,邱司燕也因她大红大紫后放弃了舞蹈责怪她。 小蕾当时在南方上学,不远万里跑来找她,和她一起看她新片的首映。没想到当天影院起火,两人被人潮冲散。 当她找到小蕾的时候,小姑娘已经被熏得只剩一口气,十分虚弱地说:“姐,我其实很羡慕你,我觉得妈有点偏心。” 等消防员冲进来,门板已经烧榻了,熊熊烈火像火蛇一样扑过来,她却挣扎着不肯离开,撕心裂肺地央求消防官兵救身边已经咽气的妹妹。 当时对方镇定地安抚:“如果她还活着,我们会救的。” 结果妹妹的尸体在那场火灾中焚化成灰,她失魂落魄地走出火场,孤身一人。 确认死者名单的前一天,她回了趟家。 听闻消息后的邱司燕见到她,试探道:“小蕊吗?” 陶钧蕊面无表情盯着邱司燕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道:“妈,我是小蕾。” 一向严肃冷淡的邱司燕抱着她失声痛哭,她从没见邱司燕哭得那么伤心。 自那以后她得到了一笔自己的“遗产”,邱司燕和她的联络也频繁了许多。 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渴望用妹妹的身份再成一次名,达成总是遭遇不幸的妹妹未实现的心愿。 六年里,她从没怪过祁庭勋。他已经够低调了,家族里的叔伯兄弟仍不肯放过他。 他以为远走他乡他们就会信守承诺,可他们在他离开后食了言,依然对她下了手。 他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弱不禁风的样子,远看一身书卷气,近嗅却满是清淡的草药味。 祁庭勋不是绅士,只是寡言。他体弱多病,所以不沾烟酒。他有些畏寒,所以从没有主动脱衣服给她穿。他不善交际,所以“人缘”二字与他无缘。 每次见到他,他要么闭着眼,要么专心做着事。 她时常会想自己是如何爱上这样一个男人的,大概是从她枕着他的手睡了一夜,他就一夜未动的那刻起吧。 她永远忘不了那年,她得知她要走的消息,趁他午睡,在他指甲上涂满了花花绿绿的指甲油,可他醒来仍要走。 她跪在他脚边一点一点给他卸干净。他走前,多抱了她一分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第三章 罗沐璨风驰电掣地赶到公司,一眼就看到了池宴遇。 梳着大背头、长相比女人还精致的十八岁男孩悠哉游哉地歪在沙发上玩手机。 长腿交叠搭在玻璃茶几上,嘈杂的电流声和断断续续的枪声回荡在整个房间。 罗沐璨见状默默把金属包链在包上缠了几圈,抡包往他健硕的胳膊上砸,恨铁不成钢地教训:“有本事下场怼人,有本事自己公关啊?都被喷成那样了还在这儿打游戏!拿自己前途当儿戏就给我卷铺盖走人!” “啊,啊,姐,别打!”池宴遇抱头,“女人打人会变丑的!” 罗沐璨闻言冷笑:“反正你最近不用露脸,今天我一定要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池宴遇举手投降:“姐,别这样,我也是受害者!我真什么也没干——” 罗沐璨放下武器。 情况确实没想象中那么糟糕。 他解释后虽然被黑得更惨了,但除了那些变本加厉的人,搅混水的都开始清醒,舆论中逐渐传来为他说话的声音,甚至有路人称赞他的真性情,任性地转粉了。 当一个人的样貌、姓名,被无差别地攻击,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在为少数人的落井下石贡献力量。 因为那一刻真相已经十分明显,这个人完美到只有自己不能改变的东西能够被人指责。 现在只要拿出反锤,不但谣言不攻自破,还能博得一大波路人的好感。 罗沐璨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池宴遇抹了抹脸:“上次去拍广告,住酒店,在大厅被粉丝认出来,晚上她敲门要签名送礼物,被人拍了。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一直不出面解释,可能因为害怕吧。” 罗沐璨神色凝重:“我会严肃处理的。” 池宴遇却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能不能尽量调酒店的摄像头和记录,不要把她牵进来。毕竟我开门的时候忘了戴口罩。” 戴口罩? 罗沐璨就笑:“这么佛的吗?就算你用丝袜罩脸,人家说是你,那就一定是你。” 池宴遇拧眉:“没有,我就是觉得她一个没成年的女孩能有多少恶意?我愿意相信她不是故意的。害怕并不是什么错,我本来就应该保护她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有人指使她这么做,她也只是个靶子,让她暴露在公众面前承受那些指责,对她来说是不是过于残忍了。也许她真的会认为自己是个很差劲的人,其实她只是不够懂事。” 罗沐璨想了想:“首先我要确认一下你是不是真的原谅了她。” 池宴遇神色郑重:“真的。” “其次,我不觉得现在是炒人设的时机。也就是说,她并不会知道你多么宽容,如何为她着想。不是故意的不会感激,故意的也不会悔悟。” 池宴遇替她担保:“我相信她以后会明白的。我和她的事没必要让所有人知道。” “最后。”罗沐璨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鼓励道,“阿遇不要因为这件事圈子感到失望,我知道下周你的第一部戏要上了,压力很大,不用一个人扛着。之后可能听到别人说我们是为了收视率才自炒的,可那又怎么样?你会被大家喜欢的。” 池宴遇被夸得有些羞涩,露出一个带着强烈少年气的笑容:“谢谢罗姐,可能之前我火的比较突然,大家都不看好我,但我会努力的。” 罗沐璨笑了笑。 说到这里,池宴遇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跟她说:“对了姐,我忘了告诉你,老板来了,就在里面。” 罗沐璨瞬间敛了笑容。 房门紧闭,罗沐璨抬手在门板上敲了两下,里面立刻传来祁庭勋清润儒雅的声音:“请进。” 她旋动把手,轻手轻脚将门推开,探头确认了祁庭勋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 罗沐璨对他一向恭敬。 论起辈分,祁庭勋是她小舅舅。 她不喜欢祁家人,除了祁庭勋。 他教她功课,辅导她做作业,所以即便他只比她大五岁,在她心目中也颇具威严。 可她仍然觉得,整个祁家只有他是好人。 罗沐璨最怕的就是跟她妈回她姥姥家拜年。 八岁那年她养了条金毛,担心把狗留在家里没人照料就随身带到了祁家,结果祁庭勋对狗毛过敏,烧了三天两夜。 她心怀愧疚地去探望刚醒的他,他摸着她的头笑了一下。 她陪他说了一下午话,出去的时候,狗不知道被谁扒了皮,让她足足哭了一个月。 祁家那个环境作贱人,明明每个人都带着笑,却笑里藏刀。 他更像与世无争的温润贵公子或是民国年间满腹经纶的富家子弟。 祁庭勋在家里排行老三,却是老爷子嫡亲的孙子。 老爷子只有一个儿子,是祁家的长子,剩下几个都是丫头。 老人观念陈旧,一直守着传男不传女的旧俗,于是定下遗嘱,将所有家产过继到了长子名下。 后来老爷子中风驾鹤西去,几个女儿也生了儿女,几兄弟各怀鬼胎,动起了歪心思。 对此祁庭勋一再忍让,能退则退,直到被他们逼回俄罗斯——他外祖母的祖国。 俄罗斯的冬季寒冷而漫长,他怕冷得要命,去了以后一个月有二十天体温都不正常。 罗沐璨有些怒其不争,可后来发现他不是不争,而是软肋握在对方手上。 他有个年轻漂亮的小女友,人美心善、温柔体贴,却没什么背景,得靠他保护。 他需要休养生息、蓄积力量。 当时她拍着胸脯打了包票,一定会帮他照料好这姑娘,然而没多久这姑娘就去世了。 见到新房客的一刻,她趁陶钧蕾去洗手间,对着祁庭勋发来的照片反复对照了无数遍,随后通过日常相处的蛛丝马迹证实了她的身份,于是费劲心机把她留在了身边,跟祁庭勋实时播报她的近况。 他今年回国,跟她的来往有些密切,那帮孙子似乎明白了什么,开始花力气对付她了。 罗沐璨一直觉得辈分丢人,长大后从不叫他舅舅,都是跟着同事叫他老板,潇洒道:“他们大概活得不耐烦了,交给我收拾就行,你用不着亲自来的。” 祁庭勋表示:“我有些事想亲自问你。” 罗沐璨不用猜都知道他想问什么:“关于她吗?早上我把她诓过来了,你见到人了吗?” 当然见到了。 他怕她知道自己识破了她的身份不高兴,故意装作遇见她妹妹的样子,让助理去请。 她还是老样子,只是不想见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第四章 第二天陶钧蕾去上班,一大早就被组长告知以后不用来了。 她看着行色匆匆的同事,不是很理解现在面临的状况。 按理说剧组十分缺人,她兢兢业业没有犯过错,被开的完全没道理。 然而当她在门口看见昨天跟男友告她黑状的女生,什么都明白了。 通体漆黑的宾利添越稳稳刹在拍摄场地,从车上下来一个身量高大的男人。不长不短的头发上喷了啫喱,理出一个时髦有朝气的造型,笔直修长的双腿不用怎么费力便走到另一侧。 他微笑着拉开车门,一边护头一边将女友请下车。 花枝招展的女孩子穿着修身显瘦的露脐装,耳垂、手指、手腕上挂满了闪闪发光的首饰,背的也是走过秀场的prada当季最新款,比起镜头前不受宠的宫妃打扮,显得过分耀眼了。 这男人估计也就二十六七岁,浑身上下穿的戴的,没有一件低于两万,再加上他衣品很好,形象气质不输时下火热的明星。 两个人走在一起,宛若金童玉女,登对极了。 陶钧蕾眼看着他搂着女友的腰在她涂满脂粉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回忆起他罩着的女生昨天轻言软语地一口一个“小姐姐”叫着自己,心里涌上一股恶寒。 她讨厌不真诚的人。 这个繁华璀璨、光辉灿烂的圈子,勾连着一个纸醉金迷、富贵骄奢的世界,所以人间真情尤为可贵。 能不能大红,能红多久,都不是金钱可以决定的。 有钱人太多,长的好看的也太多,让人大放异彩的永远是才华。 也许他们只是来玩的。 陶钧蕾替这些浪费先天资质、仗着后台优势暴殄天物的玩家感到可惜。 他们得天独厚,但凡争口气都能轻易得到千万人求而不得的东西。 更可惜的是,大多数人都对自己拥有的不屑一顾,看见别人有了自己没有的,愈发想要攀比,不肯踏踏实实的创造,反而觉得不劳而获的事物更有价值,得到从天而降的东西更加开心。 所以她不关注旁人,总是把一半的时间花在自己喜欢的事上,一半时间花在热爱并且可以作为事业的事上。 迄今为止她所追求的都得到了,接下来她想做的是和经纪公司签约。签约了她才能得到资源,这些资源包括试镜的机会。 她并不擅长揣摩别人的想法,所以觉得有必要和罗沐璨沟通一下。 傍晚罗沐璨回家的时候陶钧蕾正对着镜子,声情并茂地演电视上重播的一个桥段。 陶钧蕾见她回来也没有露怯,入戏很深。 罗沐璨觉得她台词功力深厚,抑扬顿挫清晰流畅,动作表情连贯自然,甚至比剧里的演员诠释得还好。 她之前也见过她做这种表演练习。 陶钧蕾演戏从不偷偷摸摸的,进入情境后很难被打扰。 罗沐璨没打断她,走到餐厅却发现她把饭都做好了,忍不住折回去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陶钧蕾擦掉额上淌下的汗,拿起遥控器把空调调回二十八度:“失业了。” 罗沐璨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没事,再换一份吧。” 陶钧蕾沉吟片刻,状似无意地说:“我准备回去了。” 罗沐璨不明所以:“回哪儿?” 问完她就反应过来了。 果然,陶钧蕾看向她:“当演员。” 罗沐璨一直以为她困在那场灾难的阴影里,再不会回去了,所以始终小心翼翼避着她的伤心往事。 六年了,不管她今天因什么起的意,都令人欣喜。 罗沐璨有些激动:“来我们公司怎么样?虽然凭我们的交情我应该避嫌,但我的同事都很厉害,带你重归巅峰没问题。” 陶钧蕾促狭道:“你觉得我会跟你走吗?” 罗沐璨眼神幽怨,指着她:“确定拒绝我?” 陶钧蕾莞尔:“那就跟你走吧。” 罗沐璨松了口气,啧了一声:“皮这一下很开心吗?” 陶钧蕾忍俊不禁:“还可以。” ** 日暮西沉,余晖气势磅礴地铺满了半边天,橘黄的暖阳陷在彤色的晚霞里,无限静谧。 纯白的帕拉梅拉带着细碎的引擎声在山道上滑行。 窗户关到不留一丝缝隙,后座的玻璃加了两层镀膜,颜色比前座还要深一点。 盘山公路蜿蜒崎岖,司机以他良好的技术让车平稳移动,祁庭勋十指交握放在腹前,吐息微弱均匀,神色安详地闭目养神。 车里播着节奏舒缓的轻音乐,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以为他睡着了,伸手拧动旋钮,调成静音,祁庭勋却慢慢睁开了眼睛。 老宅翻新过的铁门被两个用人慢慢拉开,帕拉梅拉进入院门。 坐在副驾的助理徐正沣察觉到他醒了,把药片倒到瓶盖里,拧开保温杯盖,一起给他递过去:“祁总,您该吃药了。” 祁庭勋习以为常地吞了今天最后一次药,漫不经心地对司机道:“郁浓,停车。” 司机回头:“祁总,有点远呢。” “我自己走。” 司机不再多言,把他放下车。 徐正沣先他一步下去,替他打开车门,随后又替他关上,他颀长的身影和灰砖围墙阴冷的影子融成一片。 钉在墙上的摄像头的镜头诡异地跟随他的步伐转了角度,一直到他进了另一个摄像头的监视范围才停下。 一排摄像头机械地扫动,将他的一举一动都拍了下来。 祁宅的建筑风格偏徽派,整个家族都住在这里,不论老少。 祁家的孩子多,十四岁前都是让私教手把手教大的。 十四岁之后才会被送到国外念书,或者从事长辈安排好的工作。 他还没进门就听到一群孩子尖叫疯闹的声音,一推开门,一颗核桃那么大的弹力球击中了他的膝盖。 一瞬间鸦雀无声。 他没出国的时候这些孩子都还很小,一个个都不知道他是谁,不约而同地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 祁庭勋没说话,给了徐正沣一个眼神,示意他将行李搬上楼。 他则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 身后的孩子们便叽叽喳喳地窃窃私语,后来不知是谁把手里的球故意朝他扔了过去。 弹力球没有砸中他,从他腰旁擦过,撞在墙上弹了回去。 徐正沣倒吸一口凉气,按捺着火气追球,捡起来交到祁庭勋手里。 祁庭勋捏着球,肆意玩弄着,回过头,还算温和地问:“这是谁的?” 即便他没问是谁扔的,仍旧没人回应。 就在这么僵持了半分钟后,一道清亮的声音从二楼走廊间传来。 他二姐倚在栏杆上,云淡风轻道:“老三,回来了?不就几个孩子,犯得着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第五章 这一嗓子把楼上楼下的人都喊出来了,一个个抻着脖子看热闹。 他姐夫大摇大摆从房里走出来,搂住了妻子的腰,摆出统一战线的架势。 人高马大的人拉着一张国字脸,似凶神恶煞,两条剑眉挑起,对着祁庭勋笑:“就是啊老三,这可都是你亲外甥哪。” 祁庭勋循声望去:“不过是想物归原主,没想到姐夫误会成我在刁难孩子,这几个外甥尚年幼,即便有什么错,也是长辈督导之过,二姐和姐夫一向工作繁忙,若不介意,我可以代为教导。” 他的语气不轻不重,却足以让所有人听见,夫妻俩是脸色霎时铁青。 众人张口结舌。 他们喝茶聊天的时候总说老三是个病秧子,好欺负得很,如今竟养大了胆子回国,那就别怪他们心狠手辣! 嗤笑之余寻思着要让他好看,谁知道当初孱弱的斯文人居然不再一味忍让了。 对峙半晌,祁美芸蹙着眉不情不愿地命令孩子:“再坤,给你三舅道歉。” 祁再坤犹豫地看了祁庭勋两眼,嘴唇蠕动,半天没有开口。 祁美芸居高临下地吼了一嗓子:“让你道歉!” 祁再坤吓得打了个激灵,只是慌张并无诚意地说:“对不起三舅。” 祁庭勋上前将球塞到他手里,揉了揉他的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别玩得太晚。” 祁再坤想躲没躲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围观的人屏息等着祁庭勋再说些什么,譬如威胁云云,让他们看场戏。可祁庭勋却点到为止,没爆发。 等他消失在客厅这群人才陡然惊醒。 这病秧子的心思,似乎并不像他们认为的那么好猜。 祖宅大而幽静,灯光昏黄,浮着层淡淡的晕。 二楼有间房的门虚掩着,祁庭勋停下脚步,徐正沣跟他换了个眼神,提着行李继续往前走,去了他的房间。 祁庭勋伸手在门上叩了两下。 祁兆恒沧桑的声音有些沙哑:“进来。” 推开门,入目是一方红木做框架的苏绣屏风,上面缂着一位身姿窈窕的美人,朦胧透着背后的人影。 墙角摆着一组茶具和一支香炉。 祁庭勋回来前跟他打过一声招呼,于是今天祁兆恒并没有点香,惬意地躺在摇椅上听戏。 他抱着旧式录音机,五指微曲,轻轻打着拍子。 磁带悠悠转着,里面的人咿咿呀呀唱着昆曲。 吴侬软语,听着醉人。 祁兆恒见他来,心不在焉地问:“回国两天才到家里来,之前在忙什么?” 祁庭勋沉着脸:“您知道我不喜欢这里。” “不喜欢?不喜欢你回来做什么。”祁兆恒骤然关掉录音机,拧着眉毛教训,“一回家就和你二姐吵架,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不是一家人。你又不是不清楚你的位置有多少人如狼似虎地盯着,在外面留两天能让人抓到多少把柄?太不像话了。” 祁庭勋不愠不怒:“二姐也不像话,孩子不是这么教的。” 祁兆恒头一次被他这样忤逆,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他的手激烈地颤抖抽搐:“你——反了天了!” 祁庭勋说:“当初祖父把家产交给您,是希望您振兴祁家、光耀门楣,然而这么多年您一点没变,还是贪得无厌的守财奴。身为祁家的掌权人,一门心思跟妹妹斗法,公司乱成一团也不管。如果您好好经营,让姑姑们分一杯羹能怎么样?您如此薄情寡义,却指望您的儿子恭敬孝顺,未免可笑。” 祁兆恒眯起眼:“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祁庭勋面色不改:“六年前我抱着母亲的骨灰去外祖母家,本是为纾解对外祖母的思念之情,兄弟姊妹却注意到气候条件欲置我于死地。当时您说我的绯闻闹得太大,对集团造成恶劣影响,务必去国外避避风头。这一走,就是六年,六年里您没有主动给我打过一通电话,恐怕也不是因为没信守承诺而心虚。” 祁兆恒不解皱眉:“我答应你什么了?” 祁庭勋沉默许久,沉缓道:“您答应我不动她。” 祁兆恒重重叫了声他的名字:“庭勋,作为父亲,我有义务在你犯浑的时候拉你一把。我没把楷元从你手上收走已经仁至义尽了。大丈夫何患无妻?你得时刻记住你的身份。” 祁庭勋的眼神像深不见底的潭水:“我以为您最大的能耐就是摧毁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原本美满的事业和人生。您说过的话没有算数,以后我也不会再信了。我寿命不长,这辈子就喜欢了这么一个人,您动她的时候想过我吗?” 祁兆恒不能置信地抬眼:“你为了一个死了六年的女人,连家人都不要了?” 祁庭勋轻嗤一声:“为了利益什么都不在乎的家人不要也罢。为了不让别人发现我们父子不合,我会住在这里,您需要我,我会配合。” 祁兆恒竭力克制着情绪:“你还有别的话想说吗?” 祁庭勋看向他:“您这种没有感情的人,不适合听昆曲。” ** 陶钧蕾为了保证第二天的精神风貌,十点就上了床,结果在床上辗转反侧折腾了两个小时,半夜十分清醒地拧开台灯,拿过柜子上的闹钟看了一眼。 刚到凌晨。 最初隐姓埋名回归平凡的那段日子,她也失眠了十几天。 最痛苦的不是离开自己扎根的领域、引以为傲的事业,而是明明勤奋刻苦地研习、认真努力地做事,却被盖章“包养”。 人们痛恨世界的不公,同时非常盼望别人的成绩归因于世界的不公,所以红了以后被黑是每个明星的必由之路。 可谁又在乎她为此做出了什么样的牺牲? 她演的第一部戏对体重的要求很变态,要她从九十斤胖到一百一十斤,再瘦到八十斤。 电视屏幕基本是十六比九,会把人横向拉伸,所以为了在荧幕上好看,身体线条必须完美。 前期增肥她得一边不停往肚子里塞东西,吃到吐,一边练形体保持身材。 后期减脂饿到厌食,在跑步机上跑到休克被急救车推走,让媒体拍了做独家。 播前就有人议论:“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吃过这样的苦,居然买新闻卖同情,这个女人真是太有心机了。” 播后有人看着她增肥的片段说:“她真的有好好减肥吗,该细的地方粗成那个样,简直没眼看。” 当时她只是初出茅庐的新人,不过一夜间有了人气,就承受了观众这样苛刻的对待。 她自惭形秽,态度极好地说自己会改,得到的反馈是:“光说有什么用?就你那个演技永远都不可能红,还是滚出娱乐圈吧。” 那时她把自己关在排练室里练到肌肉僵硬,一度不肯让经纪人给她接新戏,觉得自己不适合干这行,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不管怎样,实力都只有那个水平了。 祁庭勋说:“我让导演改设定,你不同意,不就是为了最后的效果吗?现在效果挺好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他们观看偏差是他们的错,为什么所有的错都要你负责?” “我以为我该负责的,他们说这是职业道德。”她心酸地捂住额头,“总是这样,越希望被喜欢被黑得越惨,不如不想被喜欢。” 祁庭勋继续劝慰:“如果你有梦想的话,为梦想而战就好。” 她不禁苦笑:“我最初的梦想,只是被喜欢。” 2012年11月16日,一则被歪曲的事件让她从神坛跌下,带着一身污名遗憾“逝世”,无缘“喜欢”,只被“纪念”。 六年里,她真的抵触又害怕,几经挣扎,终于横心决定从跌倒的地方爬起来。 她要让自己明白,渴望让自己的优势为人所知,并没有错。 ** 第二天清晨,陶钧蕾起床化了个精致的妆,拉开窗帘却发现没出太阳,天空阴沉沉的,乌云翻滚,雨前潮湿闷热。 刚从小区车出来的时候下起了瓢泼大雨,到公司时雨势渐小,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细雨如丝,轻柔绵密,陶钧蕾擎着伞站在雨幕里,等着去别处泊车的罗沐璨。 她只是不经意一瞥,却蓦然瞥见了走向公司的祁庭勋。 他的助理本想给他打伞,他却一个人走了。 陶钧蕾看见,心急如焚地跺了跺脚。 这人难道不知道自己一淋雨准烧吗? 她也不管自己穿的是不是高跟鞋,毫不犹豫向他跑去。 他像是察觉到了背后的动静,倏然回头,陶钧蕾和他四目相对,脚下一崴,猝不及防地倒在了他怀里。 重重雨幕里,罗沐璨高举着伞,四处寻找着陶钧蕾的踪迹。 她看到她的时候愣了两秒,旋即笑起来。 这回可真不是她设计的。 这俩人根本是心有灵犀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第六章 陶钧蕾心里“咯噔”一下,身后一只手稳稳托住了她的腰。 “崴伤没有?” 他的声音近在咫尺,温柔宽厚。 陶钧蕾虚握着拳贴在他胸口,冷静地答:“没有。” 她没摸到他嶙峋的肋骨反而撞上了他结实紧致的胸肌,心说他应该每天都有锻炼,体质或许没当初那么差了。 她无声感受着他炙热的体温,双手触碰到他的地方烧得滚烫。 他在她开口前松掉了扶在她腰上的手。 祁庭勋的手很大,因为他高,她一米七二的个子,穿上高跟鞋才到他耳朵那里。 他开口叫了她一声“小蕾”,拽回了她的思绪,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小蕾生前一直欢快地叫他姐夫,然而以现在这个不尴不尬的关系,她没脸叫出口。 过了许久她才清脆地叫了一声:“庭勋哥。” 祁庭勋和颜悦色:“之前找你你说不方便,我以为你不想见我,没想到今天你会主动来。” 陶钧蕾给了他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天确实不方便,原来那份工作比较忙,我赶时间,现在不用了。” 祁庭勋默了默问她:“你今天是来做什么的?” 陶钧蕾看着他说:“我来看看能不能和楷元签约,我觉得我没有哪点比姐姐差。” 祁庭勋看她的目光幽深沉重,心情复杂:“你知不知道这是一个即便觉得自己没有哪里比别人差也不敢大声说出来的地方?” 陶钧蕾点头:“所以,我自己清楚就好了。” 祁庭勋友善提醒:“也许你出道后会被人八出你和你姐姐的关系。” 陶钧蕾眼神清澈地看着他,语气铿锵:“她没错,我不怕。” 她眼神坚定,流露出无尽磊落和一丝倔强。 他没有立场阻止她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 或者可以说,她想做的任何事情,他都会不遗余力地成全。 祁庭勋沉吟片刻,接过她手中的伞,把她护在伞下,带她走进公司大门。 陶钧蕾原本还担心自己莽撞地出手相助和投怀送抱会让他也助她一臂之力,跟她一起去现场。如果他在那儿,她一定会因怕露馅而束手束脚,无法发挥正常水平。 好在祁庭勋坐专用电梯直接去了办公室,没让别人知道他们认识。 楷元影视十六年前由祁氏集团出资建立,至今已满十六岁,是名副其实的行内巨头。 用业界的调侃之言说,楷元是有爸爸的。 这么多年风风雨雨,盛名依旧,而大公司有大公司的优势,它可以自己制定规则。 每年春秋招聘,楷元都会涌入新鲜血液,也会主动签一批富有潜力的艺人,但大部分签约艺人都是毛遂自荐进来的。 负责审核的导师非常专业,都是有数十年经验的艺人或者导演,自身的身价就不菲。 面试不是单面,而是所有应征的人坐成一排,导师面向大家,一人手边放一沓履历,按顺序喊人,根据纸上的信息提要求。 你是科班出身,问你每一代电影人分别有哪些,有什么个人风格,你喜欢他的哪部作品,为什么喜欢这部作品,请你根据屏幕上投射出的作品选段做出对人物的诠释,按你的理解进行表演。然后问,你觉得原作精彩还是你的表演精彩? 回答原作精彩。 你有信心在将来的某一天超越它吗? 对不起,我觉得原作是经典,我可能永远演不到那种程度。 那你走吧。 回答我的表演精彩,或者可以超越原作。 下一秒,刚才表演时的录像投在屏幕上,画面放大数倍,精确到脸上的每个毛孔都能看见。 放完导师问在座的各位,你们认为他刚才的表演精彩吗? 在场所有人全票通过才算过考核。 之前有过表演经历,请展示你的才艺。 展示完导师问,你觉得自己没红的原因有哪些,至少说出三个因素。 他们听完如果觉得你是可塑之才会指点示范,让你再来一遍。 满意,签约。 不满意,抱歉。 等待考核的过程无异于一个心理测试。 不光是对心脏的考验,也是对为人处世态度的一种检验。 陶钧蕾在整场考核中都表现得很稳,只是女导师在给她递合同的时候对她说:“我觉得你非常优秀,但好像少了一点少女感。对,就是少女气质。我看了你的简介,你二十四岁,年纪也不是很大啊。我个人非常期待你挑战一些朝气蓬勃的角色。” 隔壁监控室里,祁庭勋闻言陷入沉默,良久,慢慢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她十八岁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她眉眼带笑,一颦一笑满是少女的灵动和风情。 现在她几乎不笑了,一举一动都带着女人的骄矜和端庄,少女情怀变成了风韵和气质。 骨相端正,品相上佳,眉眼柔和,没有丝毫攻击性。 她站在那里无疑是漂亮得体的。 可她笑得看不出快乐了。 那种油然而生的内敛和拘谨,让他心疼。 他心里并不希望她回娱乐圈,即使失去重逢的机会。 不是因为戏子声名不好,而是这个地方最容易获罪,哪怕一个细微的举动,也会被添油加醋地解释出无数种意味颇深的含义,她又是那种对自己要求严格,一出事就反省自责的人,会给自己增加很多负担。 他缓缓起身,走出监控室。 ** 楷元的合同是要现场签的,陶钧蕾拿到合同后坐到外面的蓝色折叠凳上仔细翻看。 很多合同条款都和她当年签的时候不一样,更加苛刻具体,且多了几条违约的附加惩罚。 守在一旁等她签字的小助理惊奇道:“你是这两个月来第一个认真看合同的新人诶。她们拿到合同都激动地直接签了,前三页都懒得翻。” 陶钧蕾实话实说:“我不是新人。” 小助理笑了笑:“以前出道过吗?有的公司确实很坑,不过楷元还好。” 陶钧蕾抬头问:“你有别的事要忙吗?” 小助理不明所以:“没有啊,今天只有你需要签。” 陶钧蕾温和微笑:“那就好,我怕耽误你的时间。给我五分钟,我看完签了叫你,你可以先玩会儿手机。” 小助理微窘:“没事你慢慢看。” 陶钧蕾没有再客气,认真翻阅起来。 她确认了一遍有没有特别不公平的地方就签了,用两只手把文件交给小助理:“辛苦了。” “应该的。”小助理又递给她一张单子,“你把个人信息填一下,然后明天来公司拿卡,见一下经纪人。” “好。”陶钧蕾拿到薄薄的纸迟疑两秒,问她要刚刚给她的合同,“把合同给我垫一下吧,这样写不太方便。” 小助理忙不迭把合同给她:“好的,给你。” 她填信息的时候小助理小声说:“我有没有说过,你长得特别像我童年时代的偶像。” 陶钧蕾佯装平静:“是吗?” 小助理兴奋地问:“你不问我是谁吗?” 陶钧蕾揶揄:“我怕你说不出来尴尬。” 小助理急得跺脚:“真没骗你啊,她叫陶钧蕊。” 陶钧蕾闻言顿了一下,抬头说:“谢谢你没有偷看我的合同。” 小助理一头雾水:“嗯?” 陶钧蕾把合同翻到签字页,竖起来指着名字对她道:“她是我姐姐。” 一,二。 还没数到三,小助理突然蹦起来,完全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不能置信地问:“你真是我女神的妹妹?” 陶钧蕾没想到自己的影响力还能持续到今天,点了点头。 “天哪!”小助理捂着脸原地转了几圈,半晌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能让我抱一下你吗?” 陶钧蕾把笔尖对准笔盖,“咔”地合上,懵懂地问:“怎么抱?” 小助理笑嘻嘻地轻轻拥过来,碰了她一下,贴着她的耳朵,有些伤感地说:“她去世的时候我哭了好多天,我妈不知道我为什么哭。我说她演了角色死了就算了,现实里离开了世界,一想到她曾经美好地存在过,就发自肺腑地难过。” 陶钧蕾艰难地问:“难道你没看过关于她的绯闻吗?” 小助理对她笑了一下:“她长得那么好看,人那么善良,又那么努力,如果我是大老板,也想包养她啊。” 陶钧蕾沉默良久,微微后退,对她郑重地鞠了一躬:“谢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第七章 陶钧蕾签完约给邱司燕打了个电话,本意只是想知会一声,结果被邱司燕骂得狗血淋头。 “娱乐圈娱乐圈,这个圈里的人就是供人玩乐的,你一天到晚丧着个脸,怎么把人家哄高兴?”邱司燕说到这儿气不打一处来,“长本事了你,先斩后奏的事都做得出来,既然翅膀这么硬,以后别回来了。” 陶钧蕾解释并保证:“之前是因为没决定才会多想,现在不会了,我是经过慎重考虑才签字的,您相信我,我不会拿自己的人生开玩笑的。” 她不说还好,一说邱司燕更生气了,劈头盖脸地数落:“不会拿自己的人生开玩笑?不拿自己的人生开玩笑你高考旷考?就是成绩不如你姐,随便考考也能上个大学,让你复读你居然还拎包跑了。行,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不提,咱们就说眼下的。我不管违不违约,你给我把合同撕了,远离那个圈子。” 陶钧蕾沉默。 为什么弃考? 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公众人物当久了,被问了太多“你怎么可以这样”,总是下意识地规避所有可能引起轩然大波的行为。 哪怕高考对她而言非常重要。 她酝酿许久,竭力解释:“妈,这个圈子里有我追逐的东西,您不能把您的梦想强加在我身上。我现在过得挺好的,娱乐圈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地方,您就是跟剧团里的阿姨说我是演员,她们也不会看不起我,我不懂您介意的点。” 邱司燕闻言拔高了嗓门:“你追逐的东西?名还是利?你们这些年轻人,满脑子都是钱!钱害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吗?你忘了你姐姐吗?我已经没了一个女儿,你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地往圈子里钻。” “不是因为钱。”陶钧蕾略微哽咽,“我希望能帮到更多人。我希望我说话有人听,希望我能成为榜样,希望我活着的时候能给我的粉丝积极的力量,而不是行尸走肉一样忙忙碌碌从白天工作到晚上,明知道自己要什么,却什么也不能做,茫然地等第二天的太阳。我跟您一样热爱舞台,想在聚光灯下发出自己的光,您为什么不能理解我一下?” 邱司燕沉吟片刻,问她:“你觉得自己够完美了吗?” 陶钧蕾默不吭声。 邱司燕语气严厉地说:“不够完美你怎么吃这行的饭啊?你以为你签约了就了不起吗?那么多公司,那么多艺人,你靠什么搏出位。靠你给别人提了几年鞋、给别人做了几年嫁衣?你姐刚出道的时候就是因为实力不够被人家骂到不想演戏,被别人的看法弄得精神抑郁。那么长的路,光走就够困难了,还要被污蔑、被质疑、被诋毁。你承受得起吗?公众根本没有耐心给你成长的时间。优秀就是优秀,没实力就是没实力。残酷吗?残酷。你向往的圈子是一个只能被汗水打动的地方,你在为你的粉丝做那些之前首先要满足他们的期待,满足大众的好奇心,而你只能逆来顺受。你即将面临的所有问题,有好好考虑吗?” 是啊,回想她之前受到的种种委屈,似乎都因为在这个圈子里太常见,变得算不得委屈了。 她仰头舒气的工夫,邱司燕已经下了死命令:“你刚才说了你的希望,我也想说说我的不希望。我不希望我的女儿被一群腔调油腻的男人调笑,不希望你为了机会出卖自己,不希望你还没成功就被谣言打击,我不希望你混娱乐圈。” 陶钧蕾心意已决,哪怕邱司燕说得这么坚决了,她还是固执地坚持:“您说的我都明白,但我确定我准备好了,不管遭遇什么挫折,我绝不抱怨,绝不退缩。我渴望得到您的支持,但即便您不支持,我也会做的。” 说完这些,她不管邱司燕会再对她说什么,利落地挂了电话,邱司燕也没再打过来。 可能觉得她脾气太拧,劝了没用,索性不劝了。 陶钧蕾知道自己可能有点理想主义,但不止文人有傲骨,艺人也是,除了少数某些妄自菲薄的矫情时刻,都是野心的。 跟邱司燕下军令状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 公司给了她一晚休养生息的时间,陶钧蕾用这段时间上网查了楷元这六年间签的艺人。 罗沐璨洗了澡,穿着浴袍,一边啃苹果一边用光溜溜的小腿踢她的屁股,调侃:“蕾啊,我觉得自从你今天旗开得胜,跟金佛似的,全身都发着金光。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等着你大杀四方。” 陶钧蕾说:“这不是敌人,是队友。” 罗沐璨只赞同一半:“也是对手。” 陶钧蕾舒了口气,把电脑推远了点,看向罗沐璨:“看他们拿了那么多奖,参加过那么多节目,实力真的很强。有的才十八岁就那么厉害了。” 罗沐璨跨了一步,敞腿坐到她身边:“你当年还不是十八岁就红了半边天,认识一大票港星,跟各路大腕合作过,又不是没红过,有什么好怕的。” 陶钧蕾坦率讲:“当年是因为我运气太好,现在反倒会因为曾经辉煌惶恐。如果现在红不起来,会怀疑自己。虽然承认自己实力不足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但一想到我在用小蕾的名义做这些,就在无形中给自己很大的压力。而且璨璨,我害怕遇见故人。可能你觉得我认识这么多很厉害的、被全民追捧、万众青睐的大人物是一件很荣幸的事,但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其中有一部分是和我同期出道的,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只有我停下了。本来我应该和他们一样是独霸山头的山大王,而现在成了抱大腿的小妖,会觉得没有颜面。” “好了蕾子,不要怕,现在我要给你灌一波毒鸡汤了。”罗沐璨丢掉苹果核,双手一合,“你听说过墨菲定律没有?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所以不久你一定会遇见故人。” 陶钧蕾失笑:“你不要闹了。” “你放心好了,楷元的艺人就没有不红的,大家都曾风光过,就看能出多久风头。”罗沐璨掰着指头说,“勤奋、肯干、动脑、用心,能保持这种状态的少之又少,只要你能做到,不会太差劲的。” 陶钧蕾心里没底:“但愿吧。” 话音刚落,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她拿起来一看,近半年没进过广告外信息的信箱里,赫然摆着一条私人简讯。 明天别走太早,我请客,庆祝你顺利签约。 署名:祁庭勋。 陶钧蕾看到,心跳顿时漏了半拍。 应该说她签了卖身契,被顺利套牢,再不是自由身了吧。 她本想婉拒,但想到之前拒绝过他一次,解释后再找理由拒绝似乎不妥,而且他现在是她的东家,有直接的利益关系。 她思前想后,回了个“好”。 ** 第二天陶钧蕾去公司报到,没见到经纪人。 公司给她指派的经纪人赵颜菲三天前被派到海南出公差,周四才能回来,托手下的另一个艺人给她捎了句话,让她先参加公司组织的系统培训,从今天开始上课。 这些课程也算楷元的一个传统,艺人签约后不会马上出道,得先进行一系列练习,合格了才能放出去见世面。 签下卖身契,生是楷元的人,死是楷元的鬼,一直合不了格,就一直进不了圈,永无休止地学习、训练。 陶钧蕾知道今天可能会上课,特意盘了个丸子头,穿了套收身的衣服,显得特年轻。 跟她同经纪人的那个男艺人长相出众,高挑修长,两道剑眉浓密而整齐,被黑色碎发遮了一半。眉下一双桃花眼招风,魅惑又勾人。 因为他举止沉稳、衣着成熟,声线又低,陶钧蕾一直以为他们至少得是同龄人,后来两人聊熟了,问及年龄,才十八。就是她昨天跟罗沐璨说的那个十八岁就很厉害的男生。 陶钧蕾仔细看了他好几眼,不可思议地问:“你是郝皓京?” 郝皓京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怎么了?” 陶钧蕾摇头:“没事。” 真人和照片差别也太大了,这么帅气俊朗的大男生,被后期处理得比女人还妖艳。 郝皓京出道很早,不用和他们一起听课,但怕她怕生,坐在旁边一起等老师来。 教室里起初只有他们两个人,气氛还算融洽。 第三个人进来看到他俩坐在一起,时不时瞟他们两眼,他们又不好解释,那样显得莫名其妙,更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气氛立刻尴尬了起来。 郝皓京手足无措,摸了摸后脑勺:“那,我走了。” 陶钧蕾朝他挥手:“再见,谢谢。” 郝皓京灿烂一笑:“不客气。” 郝皓京前脚刚走,后脚就进来了一个人,陶钧蕾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定住了。 罗沐璨真的是 乌鸦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第八章 陶钧蕾看到的不是别人,正是昔日的好友黄佩盈。 两人很有缘分,不仅同龄、同乡,还出现在某娱报的同一版面,又属同一家经纪公司,没出道前一直住同一间寝室。 搬进来的第一天,黄佩盈按寝室人头买了一袋水果,走过一张张床铺,挨个问。 所有人都摆着手说“谢谢,不要”,只有陶钧蕾接了她抛过来的橄榄枝。 大家初来乍到,心防都很重,敌我不明的情况下先拒人于千里之外,然后伺机窥视。 看一个人的衣着外表,看他的性格能力,看他与周围人的相处,看他的实力水平做自己的朋友够不够格,看今后有没有机会商业互吹。 总而言之,交友谨慎。 这是第一阶段。 说到底毕竟都是看重朋友发展潜力的人,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都抢着和实力强的人做朋友。 该攀关系的攀关系,该献殷勤的献殷勤,景象一派和谐。 一群人聚在一起,拱着手笑脸相向:苟富贵,勿相忘。 这是第二阶段。 等出了新手村,圈里的规则了解一二,行里的门道摸到三分,各凭本事讨生活。 想的是档期不要撞,市场大家分,碰面一句话:吃喝玩乐怎样都行,谁提成绩谁扫兴。 这是第三阶段。 当初的陶钧蕊是整个楷元人缘最好的。 她是楷元的台柱子,唱歌、跳舞、演戏,样样拿得出手,演什么像什么,穿什么流行什么,在一行人中人气最高,认识的大腕最多,常年蝉联各大排行榜。 不夸张地说,许多人只能望其项背。 但她没有偶像包袱。 她帮撞了她的工作人员捡文件,给腾不出手的同行举话筒,对不熟的人都很和气,对老相识更热情。 发合照,互动、推荐,毫无顾忌,毫不遮掩。 她的博客很私人化,没有多少商业气息。 因为她已经火到不自己宣传,铁粉也会弄到小道消息,提前打听到她的去向。 经常会发生的情况是:她出席完一个活动,发一条在周边玩的微博,粉丝很自然地评论恭喜得奖。 只有得了业内很权威的奖项她才会诚恳地感谢每一个帮助过她的人。 她从不在人前谈论国家大事,也很少发自己的心情、感悟、取得的成绩,微博里记录的大多是她身边的人。 今天戴了粉丝送的很廉价的礼物,今天朋友说了什么有趣的话、干了什么有趣的事 所以大部分内容都与黄佩盈相关。 在她粉丝的印象里,黄佩盈是个活泼爱笑、乐观开朗的妹子,是陶钧蕊的好朋友,是一个值得被喜欢的人。 那时的陶钧蕊也觉得她们的友谊能天长地久,并奔着这个目标相处,可还是在六年前的某一天有了嫌隙。 黄佩盈长时间在她的星光笼罩下深感自卑,决定找一个机会证明自己的实力,就一声不吭地背着她参加了单恋日记的选角。 巧的是导演私下找了陶钧蕊,基本上板上钉钉了。 前一晚陶钧蕊留在祁庭勋家跟他商讨是否去俄罗斯的事宜,二十四小时手机都处于关机状态。 第二天两人在试镜现场见面,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她本想放弃这个机会,黄佩盈却拦住了她,主动退出了选拔,对她说:“我不需要这样的施舍,你不用你把原本属于你的东西让给我。在我眼里你来当主角比谁都强。如果今天你让了我还拿不到这部戏,对我而言是一种羞辱。我们是朋友,只有一个人能做为代表和其他人竞争。瞒了你是我的错,所以我认输。” 她理解黄佩盈的心情。 怪她拉得太用力,没能顾及到黄佩盈的感受。 用那么大的力扶她,都没能把她带起来,真的容易让人难过气馁。 她的东西永远不能直接变成黄佩盈的,所以没再谦让。 可这件事发生后,两人的关系已经出现裂痕,再也没法回到从前了。 她也再没有在自己的微博里提过黄佩盈。 不久,“包养门”事件闹大,黄佩盈来找她,说:“我的粉丝不希望我和有污点的人来往,我们绝交吧。” 当时墙倒众人推,她听了什么也没问,说“好”。 没想到这么多年后,她们会在同样的地点重逢。 她陪她停在原地,像一场命运的轮回。 黄佩盈应该是在五年期满后和楷元解约了。 解约再签很难,况且她的成绩一直不好,折腾了将近一年才重新进来。 说实话,陶钧蕾并不希望在这个地方见到黄佩盈,这说明六年了,她一点长进也没有,混得很糟糕。 黄佩盈仿佛没看见她,却刻意坐在了离她最远的角落。 ** 楷元的课程勾起了陶钧蕾的回忆。 导师已不是原来的导师,换了一任又一任,风格却还是原来的风格。 怪怀念的。 楷元的风格就是,不管是唱、跳,还是演,每一堂课都在解放天性,宛如车祸现场,以至于祁庭勋来的时候,脚都迈了一只,又默默退了出去。 导师眼尖看见自家老板,拍了两巴掌让所有人安静下来:“欢迎祁总给大家讲两句话。” 祁庭勋进来的一瞬间特别像巡班的教导主任,气场却像慰问的领导,目光扫到陶钧蕾通红的脸,体谅地说:“大家先把汗擦一擦。” 在场的艺人平均年纪也就二十出头,闻言都因他的体贴咧嘴笑了一下。 陶钧蕾好久没这么练,微喘,吐息急促地望着他,手叉在腰上没动。 身上的汗实在太多了,擦了一样会淌下来。 刚运动完,每个细胞都在散热,空调也不能拯救她。 祁庭勋将每一个都打量了一遍才开口:“很高兴见到在这里你们,感谢你们选择了楷元。楷元会为大家提供优质的资源,也希望你们珍惜这些资源,懂得什么时候该善待自己、什么时候该严格地要求自己。” 说到这儿她看向陶钧蕾,像是对她说一样,真诚而缓慢:“祝你们能成为值得被喜欢的人,得到世上最珍贵的喜欢。” 陶钧蕾不禁呼吸一滞。 第一反应是感动。 他记得她当初说过的话,记得她的梦想。 第二反应是慌张。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认出了她,知道她还活着。 她当然希望他认出她。 希望她是令他难忘的人。 想像从前那样拥抱他,捧着他的脸亲吻他,想亲手给他做一顿饭。 想永远留在他身边。 她当然不希望他认出她。 不希望他夹在她和家族间左右为难。 不想他为她勉力操劳,不想他成为沉溺女色的昏君,不想在事业没起色前牵涉感情。 不想再遭受和当年相同的伤害。 不想重蹈覆辙。 陶钧蕾望着他,想从他的眼神里找到蛛丝马迹,他却别过了脸。 在场的艺人们都已经做好了耳朵长茧的准备,等着开学典礼上校长致辞般的长篇大论,结果他说了这么两句就结束了。 他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两秒,赏脸地鼓起掌来。 导师摆好了恭送他的架势,祁庭勋却说:“你们上你们的课,我随便看看。” 大伙儿闻言面面相觑,惊恐地睁大眼睛。 没听错吧。 留在这儿? 旁观? 看着他们神经病似的手舞足蹈? 黄佩盈睨了身边的新人一眼,率先操练起来。 一个穿着大红色练功服的女生瞧见,冲朋友勾勾手指。 小团体勾肩搭背,聚成一个圈,压低了声音议论:“她是叫黄佩盈吧。” 另一个人摇头:“不知道,没听过这号人。” 又一个人参与进来:“你知道你说,什么来头?” “能有什么来头,一没实力,二没靠山,混了六年都没混出名堂,还那么目中无人,装逼呗。” “看到她刚才的眼神没有,真傲,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我估计她听跩的,不好相处。” “不好相处就不处呗。”说话的女生边说边袭胸,“你想跟她处吗?想就上哪。” 被攻击的女生捂着胸躲开:“我不跟她处,跟你处,晚上给我留半张床,看我不把你挤下去。” “用心险恶哪,姐妹们,这种人能留在队伍里吗?” “肯定不能啊。” “怎么办?” “挠她咯吱窝!” “捅腰!” “鞋脱了鞋脱了,挠她脚!” 被围攻的女生笑着逃窜,一通告饶:“好姐姐,我错了,服了,真服!你们玩,我练习去了,惹不起惹不起。” 几个女生掐着腰笑得前仰后合,一哄而散。 有祁庭勋在旁边看着,大部分人都有些紧张拘谨,陶钧蕾固然不在乎他的目光,却因黄佩盈分了神。 黄佩盈不是别人,跟她认识了那么久,即使认不出她,也会把她当做小蕾,现在这样,明显是不想理她。 她叹了口气,没有走过去。 两个小时后上午的课程结束,陶钧蕾只是转身喝了口水而已,回过头祁庭勋就失踪了。 她还以为他是专程来等她的。 她用衣服把背后的汗蹭干净,边走边给他打电话。 电话还没通她就在一个相对偏僻的地方看到了他。 和黄佩盈。 黄佩盈对着他,语气有些急切,振振有词道:“您可以让她的妹妹进楷元,为什么就不能给我提供一点点便利?您该知道我和小蕊的关系要好。您帮我,我就能替她完成她没有实现的梦想。” 陶钧蕾没想到有生之年能看到这一幕。 她在不远处无声看着,心想,黄佩盈是真的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第九章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祁庭勋终于沉声开口。 “看来你不太了解她。小蕊是那种永远不走捷径、永远比别人多下三分苦功的人,每次失败只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用真实水平抵御一切外在因素。不争不怨,脚踏实地。如果她知道你今天来找我,一定会劝你沉心打磨自己,不要让旁门左道成为你日后的黑点。只有爱惜名誉才能在这条路上走远,黄小姐,希望你好自为之。” 陶钧蕾无声听着,觉得他已经把自己想说的都说完了。 当初她可真把黄佩盈当做最好的朋友,纯粹希望自己能为她提供合适的机会、她能借着这个跳板和自己并肩站立。 那时她对黄佩盈的才华是有几分欣赏的,觉得她除了不红之外,各方面都没有太大问题,只要把握住这些机会就能爬上来。 可黄佩盈不努力、不争气。 当时其中一个制作人朋友私下里悄悄坦白:“因为她是你的朋友,我原本是对她抱有很大期待的,想着她既然能做你陶钧蕊的朋友,总不会太差。可现在真的非常失望。就是感觉她非常忙,你找她的时候她永远有事。任务交给她没一次能按期完成,你甚至会怀疑你到底布置过这个任务没有。到了该交差的时候,凡是人能想到的理由都被她用过了,从眼神里都能看出敷衍。有空你帮我问问她,一天二十四小时,除去睡觉的八小时,她都在做什么?是不是一轮到正经事就连三小时都抽不出。” 她听完真的觉得非常掉面子。 能帮的都帮了,没想到黄佩盈做事的态度这么差。 于是她旁敲侧击地提醒黄佩盈:“你是不是努力的方向出了问题,没把时间分配好,或许你可以先把重要的事做完,再去处理那些不那么重要的。也不用一下把所有事情做完,可以休息一会儿再开工,只要把今天必须完成的控制在今天内完成就够了。” 她温柔耐心地说了这么多,黄佩盈只对她说了一句话:“小蕊,我觉得你介绍的活不是很适合我,我最近在争取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做那些琐事会分心,所以对不起,浪费了你的用心。” 黄佩盈是个有想法、有主见的人,正因如此,很难采纳别人的意见,也不在乎别人给予的关怀。 说不难受是假的,但人与人之间必须互相尊重。 她始终关注着黄佩盈,希望这个好朋友能凭借自己的判断闯出一片天,如愿以偿。 也许这样会更有成就感。 可黄佩盈自始至终,一事无成。 眼高手低这一致命缺陷一直伴随着她的演艺生涯。 黄佩盈的野心真的是太大了,可生性怠惰,就算给她一头象也不可能一口吞完。 如果陶钧蕾早知道黄佩盈会变成今天的样子,当初无论如何都不会帮她。 现在心里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她很清楚黄佩盈今天这么做是为什么。 不论单恋日记,还是之前的机会,都太微不足道了,根本入不了黄佩盈的眼,所以可以随便放弃。 但这次不一样。 如果能得到祁庭勋的帮助,被楷元力捧,那么她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小红一阵。 命好的话,有望大红。 不惜当出头鸟,希望给导师留下印象,也希望得到祁庭勋的关注。 在切实的利益面前,同行们的那点非议根本算不上什么,只要公关做的好,公众完全不会知道她是怎么上位的。 这就是当初陶钧蕊被公众喷成筛子的原因。 唯一不同的是,陶钧蕊在认识祁庭勋之前就已经红得发紫了,她站的位置是她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地爬上去的,在事业方面,祁庭勋不曾扶她一下。 黄佩盈却直接伸手向他讨方便,用的还是和“已故的她”的交情。 陶钧蕾很感谢祁庭勋替自己拒绝了黄佩盈。 否则她真不知道该用何种身份和他们谈谈。 娱乐圈之所以会这么乱,就是因为品行端正的人无法证明自己的品行,而品行差的人会用各种手段伪装掩饰,导致公众对整个圈子失去信任,在讨伐的过程中误伤。 原本陶钧蕾还准备和她重修旧好,重温曾经一起练习的快乐时光,现在只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荒唐。 用膝盖想都知道黄佩盈今天为什么会疏远她。 怕是误以为她是走后门才进的楷元,把她当成了瓜分关系的竞争对手,怕祁庭勋对她照顾太多,留给她的情分就少了。 毕竟前女友妹妹的身份比较特殊。 看来黄佩盈这一年过得真的很不好,陶钧蕾实在无法想象一个曾口口声声说要靠自己的实力赢得一切、因朋友的施舍感到自卑的人,有朝一日竟会主动放弃尊严,乞求一个陌生人的帮扶。 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让她破釜沉舟、孤注一掷地投靠祁庭勋的同时,又看不起刚刚入圈的新人。 在她陷入沉思的时候,祁庭勋抬眼看到了她,信步朝她走来。 黄佩盈当然也看到了她,刹那间脸色煞白。 祁庭勋走到她身边,低醇的嗓音像羽毛一样在她心上撩了一下:“走吧。” 陶钧蕾却看着黄佩盈没动,面色严肃地开口:“佩盈姐,不管你信不信,我是自己考进楷元的。大家都是圈里人,爱惜羽毛的道理应该懂,你算是圈里的老人了,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心里再清楚不过。脸面是自己争的,不是别人给的,无路可走就该停下来想想自己错在哪了,况且你现在也不是走投无路。站在重新开始的起点线上向人求助,你不觉得自己过于懒惰了吗?” 就她自己而言,比起阴阳怪气的嘲讽,她更希望做错事的时候有人能告诉她哪里做的不对。 她到底是希望黄佩盈能有所悔悟,静下心来反省一下所作所为,认真改进后能重新振作,用实力证明自己不比任何人差。 可黄佩盈却施施然朝她走来,毫无愧疚之意地大放厥词。 “聪明人有聪明人的手段,懒人有懒人的办法,大家都端着饭碗为讨口饭吃绞尽脑汁,你一个刚沾到圈子、连一只脚都没迈进来的新人懂什么?祁总这条路走不通,我自然会换一条走,只有像你这样一窍不通的新人才会为是非曲直纠结。看来确实错怪你了,你和你姐姐一样,固执、死板、一根筋。可勤奋踏实有什么用,被网友攻击的时候还不是无能为力?如果不是当时被她波及,我不会沦落到这步田地。姐姐我今天在这里劝你一句,不要用真名出道,不然红了以后可没地方哭。” 陶钧蕾被气得心口哽得疼。 祁庭勋不悦地剜了黄佩盈一眼,杀气腾腾地问:“你破罐破摔地说这些之前,有没有想过可能你今后不仅在楷元没活路,其他的路也走不通?” 黄佩盈眼底闪过一丝惊愕,一瞬就慌了,屏气凝神盯着他,不知该不该说些话来挽救,或者干脆什么也不要说。 陶钧蕾也被他的气场震慑住,扯了一下他的西服下摆,希望他不要赶尽杀绝。 封杀这种惩罚,仅针对一时失言来说,未免严厉。 然而下一秒她忽然意识到,这种毫不生疏的小动作极有可能出卖她。 不知祁庭勋会如何看待她下意识的亲昵举动。 祁庭勋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只是怕吓到她,放柔了眼神,语气淡漠地警告黄佩盈:“看在你和小蕊昔日的情分上,我可以当今天什么也没发生,但以后会不会处置你就看你今后的表现了。既然你们的情分是有限的,那么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所以下不为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第十章 祁庭勋没在外面吃过任何东西。 他有专业的私人厨师,有一应俱全的专用厨房,有固定的用餐时间,给他做饭像在实验室做实验,食材用料考究而精细。 哪些必须是新鲜的,哪些必须是进口的,哪种每天只能吃五克,哪种得和别的菜搭着吃,都由营养师拿主意,非常养生。 养生,就意味着难吃。 所以祁庭勋约她吃饭她是想拒绝的。 他那一顿,贵,特别贵,抵得上平头老百姓一月的伙食费。 可不能刺激味蕾,光贵有什么用? 还不如吃一辈子辣条。 她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经常在饭前或者饭后吃斤地沟油解馋,熏得满身油味不自知,回去若无其事地陪他吃饭。 有次在外面偷吃了焖锅,浑身染满了酱料味,她一边舀着难以下咽的清汤寡水,一边食之无味地往嘴里送,祁庭勋忽然问她是不是吃过了。 她闻言呛到,连声咳嗽说没有。 当时祁庭勋虽然什么也没说,第二天端上来的饭菜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份。 从今往后,她的伙食是川湘鲁粤,天天不重样,他的却依旧清淡。 起初她以为他信佛,不沾荤腥。 因为他确实每三个月会去庙里住十天半月,不仅清修的僧人见他眼熟,连寺庙的主持都认识他。 那时他刚在法国念完书,在北京进修,手上没有权力,也不是继承人的身份,祁家人看到他,就像猎鹰见到兔子,有好几次他都险些在意外事故中丧命。 他研究生读的文,学哲学,精通佛理,时常会去听老和尚讲经,她知道后试图把这培养成业余爱好,勉强算做共同话题。 如今她已经忘了第一次听讲座是哪本经书的第几章回,反正那次她喝了三罐咖啡都没忍住瞌睡,昏昏欲睡地听了两个小时。 就是这天,他问她是不是觉得乏味无趣,坦诚地告诉她,自己不信佛,只是觉得佛门清净。 她这才注意到他来寺庙永远会绕过大殿,不烧香也不拜佛,根本没有愿望。 祁庭勋总是把他说得如同行将就木,她一度以为他患的是绝症或是到了科普读物上说的到了多少会死的基因病,然而跟他确定关系后才知道他只是体质弱,免疫系统比常人差,所以他自己也不知道何时会死在哪种病上。 她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接受,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长期睡眠不足而暴毙。 确立关系后祁庭勋从没有给自己加过戏,说自己随时可能会死、不能耽误她云云。 倒是认真说过,他不便在遗嘱上提她的名字,存了笔钱在上次让她用她身份证开的账上,万一他不在了,给她留做纪念。 谁能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他还活在世上,她却有了墓志铭,他打的那笔钱一下变成了她的遗产,大部分划到了她父母的户头。 她跟父母解释完钱的来路,邱司燕说要把钱还回去,可他却在俄罗斯失联了。 现在他回了国,真真切切坐在她面前,让她犯了愁。 愁什么? 要拿钱又不想回家,起码得给邱司燕打个电话。 可昨天她还没来得及说祁庭勋回来了,就因签约的事和邱司燕言辞激烈地吵了一架。 她签的是祁庭勋的公司,欠的又是他的钱,邱司燕肯定会说:“这不正好认识,你把钱还回去的时候顺便把约解了,大家好聚好散。” 这还怎么聊下去? 祁庭勋见她愁眉苦脸,面色凝重,给她倒了杯茶:“还在生气?” 陶钧蕾捂着额头:“因为我妈。我姐去世以后她把这个圈子想象得十分恐怖,一心认为到处都是妖魔鬼怪,我就是给这些妖怪拾柴,随时可能被架到锅上煮的村姑。她觉得为大众提供娱乐服务和哗众取宠一样丢人,我却觉得让他们脱离辛苦的现实生活也是一种本事。如果能让他们因我开心,又有什么不好的?在她眼里,人气就是数据,在我眼里,他们却是活生生的人。有喜怒哀乐,会伤心难过,这才是人与人交流的正常状态。她完全不能理解我为什么要放下自尊心去做一些卑贱的事情,可问题是,我觉得我是自愿的,所以我和观众是平等的,我悦人的同时也在悦己,这两者矛盾吗?” 祁庭勋说:“因为你让她觉得你从这个圈子里得到的太少了,拥有的一切都比不上付出的汗水和承受的折磨。” 陶钧蕾摇头:“在她的印象里,演员这行暴利、风险大、经济来源不稳定,不管我站在金字塔顶端还是底层都比不上大学毕业、有稳定工作的都市白领,发的都是横财。当演员不如当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起码无业游民不会挣穷学生的钱,不会让富家子弟疯狂追星,明星是让社会风气败坏的原罪。” 祁庭勋被她逗笑,条分缕析地说:“你从圈里得到的不一定得是钱,她之所以拿钱衡量这个行业的好坏,是不是因为你每次再劝她的时候,说的最多的好处就是利益?你想拥有的和你展示给她看的,完全不一样,那你凭什么要求她在对这个行业没有了解的情况下去理解你?” 陶钧蕾缄口不言。 似乎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除了往家里寄钱,她什么都没有做过,连过年都在外面拍戏。 偶尔回家探望父母,永远是之前几天一共只睡了十几个小时。 飞机落地,在车上睡到家门口,回家喊一声爹妈,又蒙头大睡,一直睡到开饭。 有时候两位老人看她太累不忍叫醒她,她能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 在外面对着镜头和粉丝笑多了,回到家很疲惫,于是看起来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被攻击那些天更是连饭都吃不下。 一切种种,都像在说,娱乐圈不是个好地方。 陶钧蕾突然有点理解邱司燕了,看着祁庭勋,会心一笑:“谢谢你,庭勋哥。” 祁庭勋原本在用酒精棉球擦手,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恳挚而认真地说:“我希望有一天,你说热爱这个圈子的时候,是真的爱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第十一章 楷元的艺人在做学员时分为“课程期”和“考核期”。 不论签约先后,每个人的“课程期”都是相同的,为期三个月。 导师给每期学员教授的内容都不一样,每周一开课,上满十二节课,自动进入考核期。 “考核期”的长短就要看个人造诣了。 以每天签一至两个人的频率,一期大概十人左右,大家合演一个作品,导师根据每个人的表现评分,评为a级会得到一个官方推荐机会。 如果推荐后人气在同期中数一数二,就能获得出道资格,人气不够的话和其他级别没有任何区别,只能两个月后才能再度参与考核。 出道后发展得看经纪人的资质,看经纪人手里的资源丰不丰富,所以在出道时,签约艺人有一个自主选择经纪人的机会,一旦在那时候决定了,解约前都不能变更。 当一个经纪人手中出道的艺人少时,偶尔会宠幸没有出道的艺人,相当于给予私人推荐,万一爆了,也就可以出道了。 能不能在这一行生存,确实有几分靠命。 没出道前所有人的时间都是自由,不需要像上班族那样签到打卡。 陶钧蕾很庆幸这个机制给了她喘气的时间,不用第二天就和黄佩盈见面。 听了祁庭勋的话,她决定先回家耐心说服邱司燕。 前天母女俩不欢而散,陶钧蕾一直耿耿于怀,回家前她先发了条朋友圈,配图是楷元的主楼,和主楼上方湛蓝的天空。 输入一行字: 如愿以偿。 然后点开“谁可以看”,选择了“亲人”那组。 她的微信只有两组标签。 一组是“亲人”,一组是“除亲人外的所有人”。 她的朋友圈只分为两类。 不可以给邱司燕看的,专门给邱司燕看的。 现在要发的就属于“专门给邱司燕看的”。 之所以这样分是因为她不善言辞,很多想对邱司燕说的话都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 邱司燕又是一个强势的母亲,说的话不容置疑,做的任何决定,都不允许她违逆。 如果当面表达,吵起来简直是个必然事件。 父母家这片是老房子,用红砖砌个院子,装上铁门,像整栋楼都是他家的。 实际上这栋住宅总共五层楼,他家只占一层,住一楼,只比别人家多个院子,前后两个门。 到家的时候邱司燕刚从剧团回来,拿着小喷壶在院里浇灌花草,陶照驭则搬个小马扎坐在院子里给邻居家的自行车补胎。 他不是专门干这行的,不靠这点小技术营生,现在的人更不差那点钱,车胎破了,换胎换车都行,才不稀罕补,但有人找他干活他会很高兴,觉得十分有成就感。 院里这些花草也是他种的。 他在院里种真花,邱司燕在里屋养假花,结果每回浇水除草这种事都是邱司燕干的。 倒不是因为他懒,年纪大了忘性大,经常一转身就忘了刚才想要做什么。 这年头做家具都靠机器,科技一革新他就丢了饭碗,这些年不动手也不懂脑,每天一到下午就会揣着他那破收音机在周边遛弯,看街坊们下象棋,误了饭点才回家。他把小曲儿一哼,逍遥自在,嘴里念念有词:“我陶照驭可是有闺女的人,我丫头能养活我,我怕什么。” 这时邱司燕就会吼一声“糟老头子”,拎着他的耳朵说:“怕什么?怕寂寞!” 邱司燕比他能干多了,五十几岁还在剧团跳舞,因为十年如一日的练习,身体依然灵活柔软,是一位用肢体表达感情的艺术家,却已不再是主演了。 2001年邱司燕收了个学生,呕心沥血地传承匠心。 拿手绝活、看家本事,倾囊相授。 2011年她的学生取代她成了她代表作的主演,抢走了台下的喝彩声。 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这么俗气的倒霉事真真切切发生在了她身上。 观众只认作品不认人时最是无情,从那时起她就不太赞成陶钧蕊混迹娱乐圈。 当时陶钧蕊冲动反驳,一针见血地说:“那是因为你的版本称不上经典,不够令人难忘。” 这话和她学生口中说出的一模一样。 志得意满时万众瞩目,曲终人散谁记得你是谁? 邱司燕终于承认了自己的无能,也接受了自己的失败。 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承受被曾经追捧过自己的人遗忘,陶钧蕾为自己当年的无礼感到懊悔。 女儿回来时难得带了行李,邱司燕看见了却置若罔闻,径自进了屋。 陶钧蕾见状看向陶照驭。 她家老陶打她一进门就在对她挤眉弄眼。 陶钧蕾看不懂他使的眼神,凑过去听他说。 陶照驭却拿大蒲扇在她背上轻轻打了一下:“臭丫头,又欺负你妈!” 陶钧蕾扯着唇角笑了一下,忽然觉得她这回要想说服邱司燕可能困难重重,于是她决定今天都不提这件事。 吃饭的时候陶照驭跟打开了话匣子似的,说个不停,一会儿讲冷笑话,一会儿说今天的见闻,处在更年期的邱司燕竟没打断他。 饭后邱司燕一个人去跳广场舞,陶钧蕾陪着陶照驭去散步。 陶照驭没跟她说邱司燕的难处,也没教育她,反而嘘寒问暖,气氛轻松地跟她话了一路家常,父女俩说说笑笑地回家。 一到家陶照驭就打开了电视,把台调到了一档综艺节目。 邱司燕回家的时候父女俩正一边吃着火龙果一边看电视。 陶照驭像个老顽童一样笑得眉眼弯弯,肤白貌美的女儿穿着铅笔裤,盘腿坐在沙发上,笑得畅快又舒心。 她看着心里一软,然而还是佯装严肃,面无表情地对女儿说:“小蕾,你过来。” 陶钧蕾忐忑地放下吃了一半的火龙果和勺子,看了陶照驭一眼。 陶照驭面无表情地说:“你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你的火龙果,不会偷吃的。” 陶钧蕾碎碎挪着步子向邱司燕走去。 两人进了卧室,邱司燕吩咐她把门关上,开门见山地问:“你非得蹚这滩浑水吗?” 陶钧蕾语气平和地说:“这只是我的新工作。我已经迈出第一步了,如果没有您的支持,即便我想认真做,也不可能做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第十二章 最终邱司燕和她约法三章,达成了共识。 第一,入圈以后卖艺不卖身,没见过双方父母,上谁的床都不行。 第二,不论忙不忙,一周至少给家里打三通电话。 第三,离祁庭勋远一点。 第三点是陶钧蕾把祁庭勋回国的事跟邱司燕说了之后,邱司燕把存了六年的卡交给她的时候说的。 “这种家里有钱的男人,都以为钱是万能的,什么事都拿钱办,感情的事也这样。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就你姐姐傻,当他是认真的,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到头成了人兄弟阋墙的牺牲品。不知道她到底着了什么磨,爱上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药罐子,人生大事上犯糊涂。你可给我清醒点,别穿新鞋走老路,一拐就走。” 陶钧蕾满口答应,就怕邱司燕唠叨。 在恋爱这个话题上,她和邱司燕永远意见相左。 邱司燕想让她来一场中国式相亲,她谈的却是柏拉图式的恋爱。 邱司燕想让她把婚前乃至结婚生子的事都考虑周到,她却从来拿世俗的标准衡量过和祁庭勋交往的利弊。 她和祁庭勋两个人,一个什么也不缺,一个什么也不图。 他们始终在大事上不谋而合,在细枝末节表现关爱。 只要和他在一起,她就会觉得时间被拉得无限漫长。她可以这段在无限漫长的时间里好好爱一个人,也可以在这段时间里忘记本该拥有的烦恼。 她认为这是美梦。 他们的初遇是在莫斯科郊外的风雪之夜,她跟朋友来拍纪录片,意外和剧组走散,手机没了电,只好拦下他的车,没想到难得在异国他乡遇到不认识她的中国同胞,笑着问她上陌生人的车害不害怕。 她被他的司机捉弄,闻言胆战心惊地看向后座,看到的却是一个看上去比她还柔弱的男人。 祁庭勋去俄罗斯前曾跟她说过,等风平浪静,他会来接她。 那时她也觉得他像进京赶考一去不返的书生,对他的诺言没抱多大期待,甚至觉得这段恋情走到尽头了,十分大度地说:“如果你真的很想念你的外祖母,就去吧。我会替你照顾好阳台上那些的盆栽的。每天都要浇水吗?它们是喜欢乘凉还是晒太阳?万一” 他扣着她的手腕把她拉进怀里,拥着她打断她的话,呼吸比平时更紊乱,许久才嗓音低哑地问:“如果我放心不下的,是你呢?” 其实她想说“不要去”,可最终还是善解人意地说:“那就早点回来。” 前三年她希望他“早点”,后三年只希望他“回来”。 起初她以为是自己的要求变低了,后来才发现是她长大了。 这六年她生活得平静顺利,没吃过大苦,没挨过欺负,只是见了形形色色的人,经历了大大小小的事,渴望的不再是日也相对的温柔,而是一个眼神就能确认的真心。 旖旎的情话可以是欺骗,但她的枕边人不能对她说谎。 同样的,如果她打定主意和祁庭勋重温旧梦,会把一切告诉他,再和他一起面对艰难的一切。 现在她唯一紧张的是祁庭勋的变化。 六年的洗礼让他的性情彻底变了,如果不是她知道他没有弟弟,可能会怀疑他和自己一样是冒牌的。 假如真的是这样,她能够理解他为生存所用的手段,却不得不正视他们的关系,等重新认识他、了解他后,再谈以后的事情。 她比邱司燕想象的要清醒。 ** 陶钧蕾这次回家,陶照驭不仅给她换了新床单和枕套,还把客厅万年不开的空调打开了,晚上把所有通向室外的门窗关上,柜机的功率够支撑整个屋子的。 睡前没定时,睡到半夜也没人起来关,于是陶钧蕾回家探亲的第一天就成功感冒了。 陶照驭早晨起来给她煮了姜汁可乐,给两位女士做了早餐,热情地追着女儿教她编竹篓,说是他闲来无事新学的。 陶钧蕾没遗传到陶照驭做手工的能力这方面的基因,小时候连折纸都折不好,顿时逃似的投奔邱司燕:“我跟我妈去剧团。” 邱司燕看了她一眼,没拒绝。 邱司燕他们剧团在国内有一定知名度,在当地享有盛誉。 他们一般都是花半年时间筹备一支新舞,排练好后在本省几家剧院巡演,正式演出前会去现场彩排,陶钧蕾这次回来正赶上他们表演排练。 剧院是室内场馆,参演人员围在舞台旁边,台下没有观众,就没开头顶的大灯。 舞台上灯光明亮,台下却昏暗不明,得靠台上的光看清周围的事物,陶钧蕾摸黑往后排的座位走,邱司燕却叫住了她:“你往上走干嘛?坐第一排来。” 邱司燕这一叫,年轻演员的目光全朝她汇过来。 陶钧蕾听到他们窃窃私语。 “这是谁啊?不是咱们团的吧。” “哦,这是邱老师的女儿,你们没见过吧,小的时候常来咱这转。” “怪不得,长得好像邱老师,真漂亮。” 陶钧蕾从他们面前经过,礼貌地点头致礼,然后依照邱司燕的安排,坐在了第一排的中央。 舞蹈演员们都很敬业,只看了她一眼,满足了好奇心,便开始做自己的事了。 演员们年纪不大,一个个腰杆挺直,身姿优雅,很有气质。 身体最迷人的地方不是胸,不是臀,而是腿。 女生的腿笔直修长,男生的腿健壮有力,整整齐齐站成一排,能和白杨媲美。 那令人羡慕的身段气质,那颇具感染力的艺术氛围,让人神往。 邱司燕说的对,她如果想要的是观众的喝彩,应该做舞蹈演员。 可她偏偏要的是喜欢。 排练过程不是很顺利,因为一个女孩一直无法将某个动作做标准。 邱司燕不满地皱起眉,有些急躁地说:“他把你托起来,你的腿得勾住他的腰,像蟒蛇一样缠在他身上。” 女生抠抠脸:“邱老师,这没支点怎么做呀。” 邱司燕一拍巴掌:“用腰!” 女生没听明白:“腰?” 邱司燕急得想要自己上,突然想起陶钧蕾在这儿,于是直接道:“小蕾,你过来给他们做个示范。” 陶钧蕾闻言站起来,慢慢从阴影中走到光亮处。 红色的帷幕后,一个长着剑眉却面容清隽的男人漫不经心地问身边的人:“这位是谁啊?” 老团员和气地说:“那是我们副团长的女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第十三章 陶钧蕾四岁的时候就拉开了韧带,跟着邱司燕学了十年舞蹈,虽然已经很多年没练过,但她的身体仍然记得每个动作做到什么程度最漂亮。 她没有舞鞋,脱了鞋,把袜子塞进鞋里,光着脚走到搭舞的男生面前礼貌地说:“麻烦你一会儿不要害羞,因为我们不熟,肯定没有你和你的舞伴默契,你要是分心了,就没有示范的效果了。” 男生是内行,理解地点头:“你不介意就好。” 在她心目中这些舞蹈演员都是专业的,她只是抛砖引玉,奉邱司燕的命来献拙的,因此在演示之前对着那个频频出错的女生鞠了一躬,摆出起势的架势,投给打配合的男生一个眼神,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她还没神通广大到记住这支舞的全套动作,但单个片段还是可以的。 因为那个女生实在做失败了太多次,她只是看着都学会了。 男生托起她的脚时,她借力轻盈地腾空,向后踢腿,双手由前至后抱住脚踝,然后整个人后仰,借着重力翻了九十度,劈开一字马落在男生两只小臂上,旋即搂住男生的脖子单脚落地,空翻做到一半,换成双腿攀住男生的腰。 男生一手挥开,一手拉住她的右手,她左手水平伸直,靠腰力维持着平衡。 这就是邱司燕要她示范的动作。 旁边围观的舞蹈演员看完,“哇”地叹了一声,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不愧是邱老师的女儿,真是太厉害了,这至少要练七八年吧,基本功很厉害啊。” 陶钧蕾双手合十,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作揖。 她流了很多汗,刚跳完,气息不是很稳,一一致过敬,拍拍脚上的灰,重新把鞋袜穿上,又回到了台下。 像一个神出鬼没的世外高人,在大展身手后毫不招摇地功成身退。 柳朔津不动声色地看着,忽然对她起了兴趣,询问老团员:“多大啊?” “二十四。”老团员颇为惋惜地说,“她本来还有个双胞胎姐姐的,可惜那个孩子不在了,不然也该这么大了。” 柳朔津不喜欢听故事,尤其是不幸的故事,本来挺不以为意的,看了陶钧蕾两眼,八卦起来:“也是舞蹈演员?” 老团员说:“她们姐妹俩都不是干这行的,这俩孩子从小被副团长逼着学跳舞,到了也没走这条路。” 柳朔津听了一挑眉。 跟他挺像啊。 他也是被家里逼着学金融,读完本科读硕士,好不容易毕了业,没去投行反而改行做了旅游业,开起了连锁酒店。 家里人问他,为什么放弃前景那么好的专业不干,跑去开酒店,开酒店把成本一刨,不怎么赚钱,回本都得好几年。 以前还能借着喜宴捞一点,现在大部分年轻人嫌婚礼麻烦,不愿办。寿宴也只随便找个馆子聚一聚。 这下基本捞不着金,图什么啊。 他说您知道搞金融的一年有多少人半夜猝死吗?人家惴惴不安地去申请绿卡,美国佬问,你来美国干什么的?人家答,搞金融的。马上给通过了。为啥?反正也活不长,过段时间就一命呜呼了。您忍心看着您儿子英年早逝吗? 老爷子摆摆手,说,不管了不管了,你爱做什么做什么,不违法乱纪,干什么都行。 得勒。 实际上为什么开酒店? 好给自己留房哪! 他信步走过去,先在陶钧蕾左边数三个数的座儿坐下,没过两秒,向右挪了一位,过了五秒左右,又挪了一位,顺利坐到了陶钧蕾身边。 为了搭讪,他在老团员这边打听完情况,又故意抛过来问了她一遍:“姑娘,跳舞的?” 陶钧蕾看了他一眼。 她不反感人搭讪,但不喜欢口气轻浮的搭讪。 柳朔津长得人模人样,一双桃花眼似带着笑,衣冠挺整齐,但是不是禽兽就不知道了。 贱是人的劣根性,柳朔津见她不搭理自己,反倒更来劲了,右手搭在扶手上,把脸凑过去:“别不理人啊,我看见你在台上跳舞了。乍一看,像仙女一样。仔细看,果然比仙女还美。” 陶钧蕾这次倒是理他了,直言不讳道:“先生,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搭讪的话,让人觉得尴尬?” 柳朔津没什么特点,勉强算得上特点的特点就是脸皮比城墙还厚,漫不经心地说:“是嘛,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因为我以前没勾搭过别的姑娘。” 陶钧蕾犀利地问:“那你怎么就想着勾搭我了呢?” 柳朔津依旧笑意盎然:“我说了,因为你美啊。” 陶钧蕾顿时不想再和这个像无赖一样的男人纠缠下去了。 这不是撩,是耍流氓。 她站起来,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柳朔津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站在原地良久不动。 半晌,他从西服口袋里搜出手机,给助理打了个电话:“你现在给我写个方案出来。” “什么方案?” “追女人的方案。” 手机里传出一声叹息:“老板,你一个直男就别去撩妹了好吗?” 柳朔津眉毛一动:“这月工资不想要了?” “要要要!您要追什么样的女人,我马上给您出个一万五的策划案?” “长特正的,盘特顺的。” “我是说性格。” “猫一样的。” “风骚小野猫?” “家养的,不认主的。” “老板,我能不能说个实话?” “说。” “现在的女人都喜欢处男,您这种身经百战的没什么市场。” “没市场?” “我是说,市场份额不大。” “为什么,她们不该喜欢技术好的吗?” “我的老板,那是野的,发情期的,喜欢到外面浪的,您这是家养的,做了绝育手术的,肯定比较冷淡啊。” 柳朔津不禁皱了皱眉:“好了,我知道了。” 对面的助理长舒一口气,语气轻松道:“您知道就好,那是不是没我的事儿了?” 柳朔津“嗯”了一声:“你的年终奖泡汤了。” 然后挂了电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第十四章 陶钧蕾在家待了四天,柳朔津缠了她四天,阴魂不散地在她家附近徘徊。 先是装偶遇,接着问路,装路人。 他为给陶照驭留下一个勤奋好学的印象,特地说:“叔叔,我是第一次来这边玩,附近有什么知名的高校吗?” 陶照驭扶着镜框,把老花镜往下拉了一点,仔细看了他一眼:“哪个学校脸皮这么厚啊,敢说自己知名。” 柳朔津“嘿”地笑了一声:“这不,c大、f大。” “你知道嘛小伙子,不会用导航啊?没关系,叔叔教你。”陶照驭说着拿出手机,戳着屏幕,用一指禅的手势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先打地名” 艳阳天,热浪翻涌,柳朔津望着着不远出的绿荫,听着陶照驭东一搭西一搭地闲扯,觉得陶照驭已经洞穿了他的心思,揣着明白装糊涂,有意捉弄他。 追个女生怎么就这么难。 被嫌追的陶钧蕾坐在在客厅跟罗沐璨打电话,叹气:“我前两天在我妈他们剧团看师妹师弟排练,遇见了一个富二代,一天来我家三趟,撵都撵不走。” “那你还对他那么客气?这种自以为是一点不尊重女性的男人,你就该送他一个字,滚。” 罗沐璨今天脾气十分暴躁,陶钧蕾听出来了,问:“你是不是遇上事了。” 罗沐璨被池宴遇的事折磨得心力交瘁,正想找个人倾诉,被这么一问,索性不吐不快:“既然你已经进圈了,我就不藏着掖着了。你可能不知道,池宴遇是被炒出道的。他家里出钱让公司大力捧他,公司给他提供了平台和资源,因为人真的不错,吸了一批粉,数据非常可观。前阵子他被黑,他家里人就不想让他在娱乐圈待了,宁愿付违约金也要让他撤出来。他是想走就走了,我怎么办?马上新戏要上,这回他肯定能红一把。我器重他,把所有宝都押在了他身上,现在告诉我不干了?” “公司是怎么说的?” “资本都是逐利的,当然是选能赚钱的,他出的起违约金就让他走。还是那句话,他想走随时可以走,我怎么办?公司不亏,我呢?我连后续怎么捧他都想好了,还替他找陈导约了一个讨喜的角色。现在我手下有实力又能打的男生只有他,如果他走了这事也就黄了,可以说损失惨重了。” “但你所谓的损失本来就是你想出来的,事情没有实际发生,全是你设想好的打算,说句现实点的,万一这部剧扑街了,你可能会更难受。愿赌服输,咱输得起,大不了从头再来嘛。” “蕾子,让我最难受的不是他能不能给我带来利益,是我跟他私交不错。之前他明确表示想好好发展我才在他身上花了那么多精力。毕竟解不解约最后还是他本人拿主意,我就问他能不能留下来。他跟我说,因为他的老粉不想让他被更多人发现,他也不想被连他是谁都不知道的陌生人攻击,所以不打算在圈子待下去了。 “这跟当初说好的不一样啊?你宠粉可以,别阴合作伙伴啊,毫无预兆地摆你一道,简直把人当猴耍。我做了这么久经纪人,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真是大开眼界。 “你要不想被人知道,早说啊?等把你捧得高高的,有人喜欢了,就说除了这些人什么都不重要。那我这个不重要的人,当初为什么要给你这个被人喜欢的机会呢?是不是我对他太好了,真当我吃土也能活。” “艺人跟经纪人”这种事,陶钧蕾不好劝,“可能你俩合作的时候他就有不满,他想要,但你没听,只不过当时他不想和你撕破脸,无奈妥协了。现在正好有个不尴尬的契机,他就顺势走了。说不定他只是想在退圈后还能继续和你做朋友,没想到你这么生气。” 罗沐璨承认:“是,在合作的时候我比较强势,但营销这方面我是专业的,事前有过非常充分的市场调查,他是外行人,只管他喜不喜欢。他喜欢,受众不接受,我是照顾他还是照顾大众?” “你就不能做的让他和受众都能喜欢吗?” “你这话说的,喜欢是我能控制的吗?我又不是没认真做?他每次都是一开始甩给我干,说怎么样都可以,我看着办,等我弄完了,他又嫌这嫌那的。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做的让他大概满意就很够意思了。如果没别的因素影响,一切我说了算,我当然可以充分参考他的意见。大家一起玩传话游戏,结果传的不成样,还得怪最后听的人,哪有这样的道理。” “大家都有难处吧。反正你俩有矛盾是可以肯定的。” 罗沐璨一声叹息:“我也不是跟你说他坏话,就是觉得他做的不厚道。反正他爱走就走吧,白花这么多心血是真的。我不跟他计较,也不想说什么买卖不成仁义在。桥归桥,路归路吧,总之我再也不跟有后台的人合作了。” 陶钧蕾听罗沐璨这么说,有点担心赵颜菲难相处。 她倒没后台。 也正因为没后台,十分心虚。 她今天才知道,原来经纪人心里是这么想的,那她以后想提点建议,是说还是不说呢? 说了,浇灭经纪人的热情。 不说,憋在心里耿耿于怀,日后合作起来也不舒服。 只希望赵颜菲能善待她。 罗沐璨见她许久不说话,忽然意识到她也是艺人:“不说这个了,来聊聊你刚才说的那个富二代。这人干什么的,家里做什么生意?” “不知道,没兴趣。” 罗沐璨听到她这个回答被逗笑:“作为资深经纪人,我知道你不能谈恋爱,但又想看你谈恋爱是什么样。” “怎么,谈恋爱很稀奇吗?” “不是谈恋爱稀奇,是你谈恋爱稀奇。我都不知道你这么高冷淡漠,你爸妈是怎么把你和你妹弄混的。” 说到这里,陶钧蕾静默片刻:“我觉得他们知道我不是小蕾了。” 当年她怕被父母认出来,丧事一办完就搬出来了,以工作忙为由,一年只见一两面。 前阵子跟邱司燕说签约的事的时候都瞒得好好的,就在她听了祁庭勋的话,回家探亲的那天,邱司燕嘴上说的是“你姐姐”、“你们姐妹俩”,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有些话似乎就是说给她听的。 “啊?”罗沐璨怔忡,“那你没试探试探确认到底有没有露馅。” “确认做什么。当初骗他们的是我,现在瞒他们的也是我,要是确定他们知道了,我好意思继续装下去吗?如果他们真的已经知道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配合了我这么多年,我主动挑破,今后回家不光是我,他们也会觉得别扭。” 罗沐璨很费解:“不是我说你,当初你怎么想到冒充你妹妹的?说想用她的身份东山再起吧,血缘这么近,被人扒出来,和用你本人身份没区别。况且你还躲了六年。我想采访采访你,你这到底是怎么想的。” 提到妹妹,陶钧蕾很久没说话,酝酿了半分钟才开口:“因为小蕾总说我妈偏心,对我比对她好,问我妈是不是不喜欢她,我就想看看是不是真的。” “是不是呢?” 陶钧蕾沉痛闭眼:“一样的。她远比我们想象的,要了解我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第十五章 陶钧蕾周五上午回公司,赵颜菲周五中午到公司,刚把行李放下就把她叫到办公室,谈她今后的发展路线。 那天跟罗沐璨通完话后,在见到自己经纪人前,陶钧蕾是非常紧张的,害怕她们一言不合就闹翻。 可惜事与愿违,并不是所有素未谋面的人都能一见如故。 赵颜菲原定的返程日期是周四,周三晚上十一点给她打了个电话,说事情没办完要多留一天,叫她周五再来公司,周四随她自己安排。 陶钧蕾是什么样的人? 自律、认真、守时、礼貌。 周三她睡前一秒接到这通电话,对经纪人的印象非常不好。 还没见到赵颜菲的面就有种强烈的预感——气场不合。 女人的第六感还是非常灵验的。 赵颜菲这个人果然随性。 她们第一次见面,赵颜菲当着她的面换了双鞋,把行李箱踢到一边,让她自己搬把椅子坐。 桌上的纸质材料堆得乱七八糟。 一般正常人的操作是把文档收集起来,在桌上磕一磕,整理好,端放在桌子的一角。 赵颜菲所谓的收拾,就是像扫垃圾一样把桌子中央的文件扒到桌子的两边,腾出一个文件夹那么大的空位。 陶钧蕾看不过去,帮她收拾了一下。 赵颜菲还没开口,她已经决定出道后换经纪人了。 从赵颜菲平时做事的细枝末节来看,她可以认定这个人在处理问题的时候不严谨。娱乐圈又是个容不得任何疏忽的地方。让赵颜菲做公关,她非常不放心。 比起听“对不起”、“抱歉”,她宁愿一开始就别把事情交给不靠谱的人干,更何况赵颜菲的很多想法都和自己的大相径庭。 赵颜菲叫她来,说是商量,但早在见她之前就把一切都计划好了,口气轻狂:“池宴遇没跟公司谈拢,昨天跟公司解约了,现在公司需要重新捧一个新人。上面觉得你很合适,决定破例给你一些资源。既然赶上了好时候,不如跳过课程训练,直接出道。我替你看了一个剧本,虽然是个配角,但完美到没有缺陷,你下周二去试一下镜。我们可以参考这个角色的人设,炒一下本色出演。” 陶钧蕾不同意:“你让我按照剧本表演,不是不可以,这是我的专业也是职业。但你让我为了迎合别人的喜好,伪装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人,欺骗对我有好感的观众,对不起我做不到。如果这个人设并没有你说的这么完美,或者到时候因为某种原因崩了,你又没能做好紧急公关,最后承担责任的是我,付出代价的也是我。人们只会觉得我是一个虚伪的人,无休无止地攻击、谴责。而我不可能责怪你,也不可能拉你背锅,你可能连这份工作都不会丢。我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别的想法,但如果将来我给你和公司带来的利益是我拿到手的两三倍甚至更多,这些都是牵制我的因素。池宴遇刚走,又给我特权,在别人看来,就是我把他逼走的。” 赵颜菲面露倨傲:“你是不是对人设有什么误解?这圈里谁没人设?没有人设就是一种人设。怎么能让人产生好感怎么干就对了。这圈子就这样,弱肉强食。谁有能力谁上,谁影响力大谁说了算,被孤立怎么了?只有平庸的人才聚在一起,金字塔顶端毕竟是少数,就是想抱团都抱不了,你是想要无敌的寂寞,还是想要逢场作戏的热闹?你还只是新人就想这么多,红不红得起来还不一定呢。” 陶钧蕾跟她聊不下去了:“如果你不能决定,我可以跟给我特权的人谈。” 赵颜菲心里清楚,这事要闹大了,肯定在楷元呆不下去,不由软了下来:“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其实我不懂你为什么这么在乎别人的眼光,不管你做的是对是错都会有人说闲话。就算你有一定的实力,他们也会抓住你的不足觉得你没多大本事还比他们人气高。该来的总会来,你这么做并不能避免什么。” 陶钧蕾不卑不亢地看着她:“不能避免别人私下里议论,但至少能证明,即便我不要这些特权,也能站得很高。如果你觉得我没这个潜力,可以把我扔给别人。” 赵颜菲马上赔笑:“我怎么会觉得你不行?是上面交代我要好好捧你,所以我想帮你把握机会。现在看来是我太急了。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陶钧蕾知道赵颜菲虽然退让了,但恐怕已经在心里骂了她千万遍,没有确认可以换经纪人之前,她不会和赵颜菲闹翻:“我们今天就聊到这吧。” 谈话结束,陶钧蕾出来的时候正好在走廊里遇见了祁庭勋,怒火中烧地拦住他,盛气凌人地质问:“为什么要给我特权?” 祁庭勋波澜不惊地望着她:“你觉得这是特权?” 陶钧蕾目光探询:“难道不是吗?” 祁庭勋回答她:“规则是我定的,自然也可以改,只是行使一下改变规则的权力。” 陶钧蕾语气不善:“那你为什么要改规则?” 祁庭勋面色严肃:“我说过不处置黄佩盈,但并不意味着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任何人都要为自己说的话、做的事负责,送你上去,就是对她最好的惩罚。” 陶钧蕾不说话。 祁庭勋轻声细语:“乖,听话。过了试镜,我送你个礼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第十六章 如果说这句话的不是祁庭勋,她可能会赌气放弃这个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 赵颜菲实际上并不看好她,只是单纯觉得既然老板捧她。只要顺势而为就能获得非常可观的利益。必要的情况下让她走黑红的路线也未尝不可。 而她曾经合作过的经纪人,做事前一定会征询她的意见,问她这样做可不可以、合不合适,每次提建议都会耐心地解释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同时也会跟她讲清楚不怎么碍事的弊端。 两相对比,差异明显,她不想和一个把她当棋子压榨的人合作。 这还不是最令人生气的。 最让她不能接受的是,赵颜菲不但不把她当人看,也不把其他演员和当众当人看,觉得不站在自己这边的都是神经病。可在她看来,只有心理扭曲才会无故伤害无辜的人。那些由于某些动机企图伤害他人的人,行事之前会在回想一遍这个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而真正美好的事物,只会让人在摧毁前犹豫。 她想做那个因美好被放过的人。 同时,她更加明白,不做惹人诟病的事、不走规则以外的野路子固然重要,但这只是一个方面,关键是身上必须有讨人喜欢的特质、吸引人的优点。 做好自己该做的,比听到不顺耳的话去澄清、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做出牺牲强一万倍。 要是她足够清醒,就该能屈能伸,而不是幼稚地错失良机,等不知道在哪的下一次。 这和过去的黄佩盈没有区别。 人设她是不会卖的,培训也是要照常去的,但她听了祁庭勋的话,决定珍惜来之不易的试镜机会。 自从昨天怼了赵颜菲后,两人的关系就变得异常尴尬。 赵颜菲对她的态度里多了几分讨好和谄媚,但办起事来又阳奉阴违,有好的资源都故意给其他艺人,然后假惺惺地问她:“我这么做你不会生气吧。毕竟你有一个试镜机会了,不是说要公平竞争吗?” 陶钧蕾看出来了,她这个经纪人不但工作能力不怎么样,心眼还很小,时不时阴阳怪气地嘲讽她两句。 你不是不愿出头,不是出淤泥而不染吗? 那你就靠硬实力啊。 反正我表面上对你恭敬有加,就算你在人面前说我对你不好我也不会承认的。在别人看来你都去参加试镜了,我还要怎么对你好? 你这时候清高,今后多的是求我的时候。 陶钧蕾也够幼稚的,赵颜菲越是这样对她,她越想在赵颜菲手下一步一个脚印地把江山打下来。万一赵颜菲的脸皮厚到对外宣称都是自己的功劳,她就在合约到期后拒绝续约,含蓄地表示是经纪人这边出了问题,让公司高层来处理。 两败俱伤就两败俱伤吧。 赵颜菲在公司的资历比罗沐璨还要老一点,但手下还没有能火到电视上天天见的,更别说得国际大奖的重量级人物了。 正因为手里没有筹码,不管陶钧蕾是有人撑腰还是有贵人相助,赵颜菲在她身上寄予了不少期望,所以只是冷嘲热讽,而没有动她已经拥有的东西。 赵颜菲但凡稍微自私都不会得罪她。这也是陶钧蕾不跟她彻底闹翻的原因。 积累至今,楷元旗下至少签了一千来号艺人,不可能每个人都照顾到,咖位不同,待遇不同,也合情合理。 公司里的车只派给已经出道的艺人,谁红优先给谁用。 以陶钧蕾目前的身份,暂时没资格用车。 她本想自己开车去,但就在试镜的前几天,突然下起了暴雨。 小区地势太低,雨下得又大又急,水面高涨,没过了汽车排气管,只能送修。 祁庭勋提前一天鼓励她,问她要不要送她过去。 陶钧蕾正愁自己不但要偷偷摸摸地去,还要挤公交挤地铁,听到他这么问,从善如流地答应了。 也许她内心深处还是渴望和他重温旧梦的,但和他重逢的那刻,她一点不觉得他们曾经分开过。 哪怕他走了那么久,她还是下意识把他当做可以信赖亲近的人。 她向他讨完方便,忽然想起来:“你不该这么闲吧,有重要的事要忙吗?” 祁庭勋很温柔地笑了一下:“你就是重要的事。” 陶钧蕾心下一悸,还在回味,又听他说:“我答应过你姐,要好好照顾你的,不用客气。” 她松了口气,松完气又想对他说些什么。 她是想坦白的,但可能是某种不能言说的心理作祟,想在暗中观察熟悉的人在她“死后”的生活。 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像一缕孤魂,抱着对人世的眷恋漫无目的地游荡,明知道死去的人会很快被遗忘,依然忍不住去看,甚至有些享受这种状态带来的快感。 可不告诉他们,她心里又很愧疚,背负着沉重的负担。 难以抉择。 ** 约定的试镜时间是上午十点,祁庭勋八点抵达她家楼下。 八点,太阳落在楼顶上,地上树影斑驳,经过一场狂风骤雨的侵袭,暴风吹弯了几棵枝干没那么粗壮的树苗。 雨落尽后,乌云尽散,阳光逐渐夺目,温度也升了起来。 车里闷,祁庭勋下车到单元楼门口等她。那里有墙体遮挡,两栋楼间还有穿堂风,要凉快许多。 祁庭勋刚走上台阶,公寓的公共铁门便被她推开。 陶钧蕾从门后走出来的一瞬,祁庭勋着实被惊艳了。 今天她要试是角色是一个绝代妖姬,倾城覆雨魅惑众生的大美人。 她左右各编了一股辫子,整齐地绑到脑后,带着流苏、光彩夺目的卡子嵌在发间。 粗细均匀的一字眉,眼皮上由亮到暗铺了三层眼影,眼角也画了一点眼线,圆挺小巧的鼻子上毛孔细腻,唇色朱红。 虽上浓妆却不艳俗,反倒有种精致的美感,即便穿一身白也不觉违和,搭上粉色的绑带高跟。既能感到朝气,又性感十足。 她高且瘦,该长肉的地方又十分丰满,祁庭勋半分钟没能移开眼。 陶钧蕾袅袅婷婷地走到他面前,四下望望,疑惑地问:“你助理呢?今天怎么没跟着你。” 祁庭勋好整以暇看着她:“只有我不好吗?” ** 主拍摄地在本地的影视基地,为图方便试镜地点也选在本地的洲际酒店。 整个流程慎重却不严肃,考核前先布置出一个房间,设几个机位,试完镜了按导演安排试戏,定角后大家互相熟悉一下,坐下来吃个饭,为开机做准备。 如果没意外的话杀青前剧组会一直驻在这个酒店,到时候会包下酒店的一层,在门口摆些定妆海报,只让工作人员出入。 陶钧蕾下车的时候祁庭勋也跟着下来了,她有一丝惊诧:“你怎么也下车了?” 如果是停在地面上,她还能当是因为车里闷热,他出来透气,可他们进了酒店的停车场,现在在地库里,根本晒不到太阳。 祁庭勋从容不迫地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说:“说了陪你,当然要一起进去。”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稀松平常,陶钧蕾差点被他绕进去,抬头看着他:“可这样的话,会让大家误会。” 祁庭勋把车门关上,摁了一下钥匙,锁住了车:“那你去试戏,我去见朋友。再纠结你要迟到了。” 他把钥匙塞进西裤兜里,往前走了几步,见她没跟上来,顿住脚回头望她,陶钧蕾犹豫片刻,跟了上去。 到他身边的时候电梯门刚好打开,她蹙着眉头思索了两秒,打了退堂鼓:“你还是先上去吧。” 没什么也被她弄得像偷情了,祁庭勋觉得好笑,弯唇问她:“你有没有听说过‘女士优先’?” 陶钧蕾不甘示弱:“你有没有听说过‘生男生女都一样’?” 还真没有。 可她犟起来的样子和六年前没什么不一样,祁庭勋静静看了她一会儿,不再和她打嘴仗,拉着她的手把她拽进电梯。 陶钧蕾刚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退了出去,在电梯门缓缓关闭的同时朝她挥手,笑容温和得让她自惭形秽地觉得自己矫情。 电梯抵达四楼,映入眼帘的是一块白板,写着今天才试镜的人员名单,以及剧中涉及的角色。 然而没标试镜地点。 陶钧蕾在环形走廊里绕了一整圈也没找到导演他们待的房间,兜兜转转又来到电梯前,恰好碰到祁庭勋迈出电梯。 这一瞬间,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肯跟他一起上来了。 最后地方还是祁庭勋带她找到的。 她发现跟不爱说话的人走得近有一个好处。 他什么话都不说,反而化解了尴尬。 就连她几次偷看他正好撞上他的目光他都没吭声。 那一张冠玉脸庞,眉宇轩昂而无愁绪,两眼平静却饱含神采,和她梦里的一模一样。 陶钧蕾一直觉得他长得特别,可能是因为他有四分之一的俄罗斯血统,取了两个人种最精华的部分,特别到六年里她见了千万副面孔,却没一个人像他。 ** 娱乐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部分关系很好的演员都是在拍戏的时候认识的,谁也不知道哪个人会成为今后的死党,所以见面很客气。 有几个女生看见了陶钧蕾身边的祁庭勋,对他们笑了一下就转过脸,跟刚聊出感情的小姐妹继续说话。 圈里不少饮食男女,虽然关系混乱也会被私下议论,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默认了规则。 谁身边站个金主,谁实际上名草有主,大家见怪不怪,看见了也不会和圈外的人说。甚至跟媒体朋友的关系十分微妙。关系铁的商量着写报导,关系差一个胡说八道,一个虚假公关,谁控制了舆论的势头谁就是赢家。 陶钧蕾本来想避一下嫌,但看所有人看见祁庭勋都没反应,顿时泰然。 看来祁家少公子的名声传得不远,真的很少有人见过他。 就在陶钧蕾觉得安全了的时候,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她在剧组道具组工作时服务过的十八线小配角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蹦出来,跟演戏似的清脆又亲昵地叫她“陶姐姐”,明明打心眼里觉得一个摆弄道具的不配跟自己呼吸一个酒店的空气,偏要拐弯抹角地问:“你怎么也在这儿啊?” 说实话陶钧蕾已经不太记得她是谁了,只是那一声做作的“陶姐姐”唤起了她的回忆。 毕竟能把“姐姐”叫的那么肉麻恶心的实在少见。 陶钧蕾翘起唇角笑了一下,问她:“你之前那部戏演完了吗?” 陈妙棋的智商有点欠费,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就像跟男友告状把她赶出剧组的事不是自己做的一样,闻言反而飘飘然:“你说那部戏啊,早杀青了,不然我怎么有空来这儿试镜?” 今天来的有不少是电影学院的学生,只按五十块一小时的价演过情景剧,到毕业都每一部全国人民都能看见的剧。 虽然她在那部戏里只是一个出现总时长只有九十几分钟、第八集就领了盒饭的路人甲,好歹也是参与过卫视剧的人了,觉得自己自然跟一点底子都没有的人不一样。 她高调的言论已经给她招了不少黑了,可她浑然不觉,信心满满地扬言道:“见过面就是朋友了,等我红了带你飞。” 陶钧蕾连连摆手:“我不行。” 陈妙棋听到这个回答着实满意,连虚与委蛇的奉承都没有,直接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祁庭勋:“这位是?” 陶钧蕾斟酌了一下:“这是我老板。” 陈妙棋用“我的金主比你的年轻”的眼神轻蔑地看了祁庭勋一眼,先入为主地认定了两人的暧昧关系,不久跑到一边腻腻歪歪地打了个电话。 陶钧蕾一开始还不知道她突然转身跑到旁边干什么去了,结果不到一分钟就听她嗲着嗓子柔柔弱弱地说:“你不用过来啊,我自己喝点红糖水就可以了,你那么忙,来一趟多麻烦啊,每次姨妈来的时候都痛得流冷汗,我已经习惯了。” 等那端的人承诺马上过来,她欢天喜地地收了手机,得了便宜卖乖,对候场的女孩子们笑了笑:“没办法,男朋友太紧张我,怎么劝都不听。” 陶钧蕾在不远处看着,觉得这姑娘不拿奥斯卡真是可惜了。 更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竟然有年轻女孩搭理她,十分羡慕地说:“你男朋友对你可真好。” 从刚才开始一直没开过口的祁庭勋忽然问:“你们女孩喜欢这种男生?” 陶钧蕾笑着揶揄:“有心仪的姑娘想追?我倒是可以传道授业解惑,就是不知道你给多少学费。” 祁庭勋在她耳畔漫不经心地说:“市场价多少?我给你十倍。” 陶钧蕾发现他不是一般闷骚,偏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饶有兴致地调侃:“你不用知道市场价,你就很有市场。” 空气忽然凝固。 陶钧蕾忽然意识到她刚才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陡然惊醒,紧张回头,果然看见祁庭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像审视,更像动情。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柳朔津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兴冲冲地阔步走到陶钧蕾面前,满脸求表扬的表情:“早上监控坏了,刚修好,检查的时候从一百多个镜头里一眼认出你,是不是很厉害?” 陶钧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是不是以为我跟踪你?”柳朔津松了领口勒住脖子的扣子,一脸正直道,“我才没那么变态呢,这家酒店是我开着玩的,你要答应做我女朋友,就算你们在这儿住一年都免单。” 嚯—— 当众告白啊。 真刺激。 一行人都期待地注视着陶钧蕾的反应。 可陶钧蕾并没有任何反应。 不知道又怎么惹得陈妙棋不爽了,突兀地打破了短暂的沉寂,讽刺地笑着说:“老板,你这儿的机位可真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第十七章 此言一出,任谁都能看出她不喜欢陶钧蕾。 显得她忒没脑子。 同行之间有矛盾最怕把自己牵进去,在场的演员们隔岸观火,乌黑的眼珠直勾勾往两人身上瞟,却知分寸的不发一言。 柳朔津的眼风扫过陈妙棋那张漂亮的脸蛋,有些不悦地皱眉。 柳少爷可是爱憎分明的人。 入了眼的女人绞尽脑汁都要得到,不入眼的女人看着都心烦,不入眼的女人欺负了入了眼的女人,怎么着也得挫骨扬灰。 陶钧蕾实在不想搭理柳朔津。 打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就觉得这个男人不是神经病就是中二病。 家底殷实、家境优渥,受到的挫折少了,祖辈在某个领域有了点成就,就当真以为国家都是他的。 有钱的男人,要么是久经风月游刃有余,把温柔刻进骨子里的情场高手,要么就是柳朔津这种自以为深情,连对女孩子起码的尊重都没有的老油条,说的每句话都像没被吸油纸滤过一样,不知不觉惹得人不适,回头还怪姑娘们太傲。 看后者的追求者趋之若鹜,就知道这个社会是多么拜金的社会了。 对峙几方各怀心思。 不一会儿工夫,导演助理叫他们到隔壁去。 准备试镜。 一行人都往407房间走,唯独柳朔津被拦在了过道上。 柳朔津挑着浓眉,瞪着大眼,指着祁庭勋的背影问:“那他为什么能进去?” 助理耐心解释:“那是我们徐导的朋友。” 柳朔津摸着下巴想了想,八卦地问:“你们导演男的女的?” 助理说:“女的。” 柳朔津笑意盎然地咧嘴,别有深意地笑了一声:“女的啊。” 说完他背着手傻乐着走了。 他慢悠悠回到自己的专用套房,大喇喇往床上一跳,歪着身子撑着头,喜笑颜开地用空着的那只手拿起话筒,摁下“总台”按钮,吩咐道:“麻烦你帮我查一下访客记录,跟陶钧蕾小姐一起来的人是哪位。” 这几天前台来了个新人,对业务熟练又专业,公事公办地说:“您好,先生,我们这里是不能透露客人信息的,如果您有需要,请和当事人联系。” 柳朔津冷笑:“你知道我是谁吗?知道得罪我会有什么后果吗?” “嘟、嘟、嘟、嘟、嘟” 柳朔津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茫然愣了五秒。 这是挂了? 挂他电话? 他们酒店前台的服务态度这么差,挂客人电话? 他怒气冲冲把话筒放回去。 员工守则和企业文化抄一百遍没商量。 柳朔津没能查到祁庭勋的身份,祁庭勋却把他的来路查得清清楚楚。 雨后阳光明媚,碧空如洗,四肢颀长的男人背对着门,站在总统套房的落地窗前,耳朵上别了一只不太显眼的蓝牙耳机。 他没说话,耳机里却陆陆续续跟他报出和柳朔津相关的一切。 “说起来这个柳少爷,身世还蛮可怜,八岁的时候他爹领了个两岁的私生子回来。弟弟小,他大,就被甩给了老爷子,可以说是被祖父带大的。老爷子做房地产的,有钱,儿子不成气候,就只把钱给孙子花。从小娇生惯养,倾其所有地溺爱,导致这小子刚成年就流连在烟花柳巷,沉溺于美女如云的温柔乡,私生活混乱。这家酒店就是他自己开着玩的,建的时候花了不少钱,开业到今天一直赔本,每年报表亏成负数。向这样亏本的企业他开了五六个,有滑雪场,有饭店,有温泉,有游乐园,全是供他消遣的。 祁庭勋搭了一嘴:“人呢?” “人倒是没什么心机,看这作风就不像生意人。太爱玩了点儿,见天儿烧钱,他那个圈里的狐朋狗友,有养蛇的,养食人鱼的,养鸵鸟的,养女人的,大多都是为求刺激在危险边缘游走的,心思贼沉,肯定没少在背后嘲他。这年头塑料友谊常见得很。祁总,一混不吝二世祖,您查他做什么?” 做什么? 他不想占有她,也不想让居心叵测的人靠近她。 祁庭勋面无波澜地淡淡道:“不该问的别问,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先回祖宅。” 说完撤掉了耳机。 他去隔壁看他们试镜的时候,不管男生女生都卸了妆,素颜站在镜头面前,脸色惨白地接受考核。 金玉今年三十九岁,因为在一部得了飞鹰奖的历史剧中演了一个典型角色,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成了一派的代表人物。此后转行做导演的,快四十岁了也没个孩子,闷头搞事业,一心想在业界闯出点名堂。 她的梦想实际上是做电影,但电影比电视剧更像艺术品,它的受众是有情怀、有品位的人,市场不够大。 如果一上来就拍电影,票房扑街,观众就会说她转型失败。 她需要一部既能引流,又能为拍摄电影储备资金的作品造势。 因为电视剧播放周期比较长,只要有一集让人看到了,觉得感兴趣,就能在网上重头看,有质量的作品容易出头。 这是金玉的第一部剧,虽然没什么经验,但十分重视,下了血本筹备,请了个泰国朋友做副手。 编剧是她过去所有合作过的人中最值得信赖的老朋友带领的团队。 选角前就说了,你长得可以不漂亮,但一定要有镜头感和演技,符合角色设定。 打开摄像机镜头盖的一瞬,金玉坐在监视器前说:“拍剧就要把时间用在该用事上,你们私底下下点功夫,每个镜头都争取一次过,表情要到位,细节要注意,剩下的就交给我们的后期。” 演员们纷纷想后期终于不是五毛钱特效了,点头如啄米。 结果下一秒金玉就说:“你们先去洗手间把妆卸了我们再开始。” 所有演员脸上一僵,石化在了原地。 等卸完装,一个个耷拉着脸,迈着小碎步溜进来,完全不敢看人。 陶钧蕾也一样。 她这两天上火,脑门上长了几个粉刺,三角区还鼓出一个痘,长在鼻子旁边,也不敢用手抠。 一想到脸上有几颗痣都能在监视器里看得一清二楚,头皮都是麻的。 她抬头和祁庭勋四目相对,祁庭勋也不挪视线,就那么静静望着她,像在说“你素颜也好看”。 陶钧蕾本来以为是按进门顺序试镜,没想到金玉直接叫她站到镜头前,让她第一个演。 她紧张地站过去,接过助理递的剧本看了五分钟,把台词背下来。 等台词熟悉得差不多了,她也不再耽搁,调整情绪,开始了她的表演。 一出诀别的戏,她全程一滴泪都没流,却看得在场的人都红了眼,泪点低的还在微微抽泣,直到她结束了表演他们都没意识到,零零散散地响起巴掌声。 金玉没有一丝犹豫,很有气场地发了话:“齐如霜这个角色就由你来演了。” 一道轻微的吸气声后满室寂静。 众人瞠目结舌。 大家一边疑惑“难道不该先定女一号吗”,一边庆幸女一号还没定下来,焦灼地等待属于自己的结果。 整个房间里,数陈妙棋最得意。 她之前让男朋友跟金玉打过招呼了,女主角非她莫属。 尘埃落定,陶钧蕾也不再关心和自己对戏的人是谁,径直走到祁庭勋身边,似质问似撒娇:“是你安排的?还骗我说过了试镜送我礼物。” 祁庭勋面不改色:“我送了。” 她没好气地问:“哪有。” 祁庭勋并不否认自己确实扮演了介绍人的角色,反而起了一丝得逞的笑意,一本正经地说:“这个角色就是送你的礼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第十八章 陶钧蕾不用看结果都知道今天不少人会失望。 开始说好的是先试镜再试戏,现在直接试戏定角,说明没有几个角色差演员了。 这部剧是金玉的转行处女作,不管是花钱造势,还是加强作品质量,都会花很大的手笔,演员阵容不会差,最起码会找几个老牌演员撑场子。 然而由于资金有限,出场费都给了知名演员,剩下几个不显眼的角色便拿给新人当垫脚的机会。 红了是实力,不红是命。 陶钧蕾没想一飞冲天,但陈妙棋太在乎这次试镜,当即跟导演吵了起来。 407房间鸡飞狗跳,隔音门都挡不住陈妙棋尖利的声音。 “来试镜前我还非常尊重您,没想到您是言而无信的人。 “您是看不起我们新人吗? “在学校的时候,这种戏我们演过成百上千回,怎么就不能胜任了。 “您口口声声说要做一部良心剧,难道要一个三十岁的老女人来演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吗?” 金玉一声没吭,陈妙棋已经嚷嚷了四五句了。 跟她一样在选拔中被筛出来的女孩一致靠在墙上懒洋洋地听戏。 有的抱着胳膊,有的双手背在身后垫着屁股。 有震惊的,有讽刺的,有幸灾乐祸的。 “这妹子疯了吗?居然敢跟金导呛声。” “敢于挑战权威呗,哥白尼都没她牛逼。” “八成是三好学生做多了,社会教做人了吧?哎,温室里的花骨朵儿,经不起风吹雨打哟——” “人家想说的是,就她一个人是小姑娘,像我们这样的都是老女人了。三十怎么了?她这样的就算四十五十,还是个智障。” 一团哄笑。 刚才羡慕陈妙棋男朋友对她好的小姑娘看了她们一眼,插话道:“你们戾气怎么这么重啊,不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子吗?有必要这么针对她嘛。她也在为你们说话好不好,你们甘心失去这个机会吗?” 倚着墙吐槽的姑娘们皆望向她,笑得花枝乱颤:“我说妹子,你多大了,成年了吗?” 被嘲的女生气鼓鼓地翻了个白眼:“姑奶奶我今年十九。” 还真小呵。 几个姑娘笑而不语。 半晌,一个穿着及膝长裙、眼妆浓郁的女生开了口:“妹妹,姐姐给你科普一下里面那个小姐姐的光荣事迹。她呢,叫陈妙棋,c大下面的一个三流学院在读,却非要称自己耶鲁毕业、留过洋、家世显赫。因为经常在微博炫富成了小有名气的网红,靠直播圈钱。她男朋友呢,叫许东君,你可以查一下许东君是何许人。多有钱我就不说了,不妨告诉你,他今年三月才结婚,老婆也是咱圈里的。” 帮陈妙棋说话的女生如遭雷击,狐疑地问:“她的事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穿长裙的女生无奈:“拜托,这圈子就这么大点儿,认识他老婆很奇怪吗?” 小姑娘脾气犟,哼道:“她老婆连家丑也跟你们说也够low的,她怎么不拿喇叭上街上喊呢?” 另一个女生嘲讽道:“刚才是谁说我们戾气重的?瞧瞧你自己,扛精吧你。” “你——” “信不信随她,别跟她废话,受害者有罪我也是服气的。” 得,外头也快吵翻天了。 里面的金玉一点不生气,言行举止毫不失态:“小姑娘,你知道我最后定的女主是谁吗?” 不等她回答,又继续道,“不知道没关系,我跟她约了十点面谈,你可以留下来看看。” 里面外面沸沸扬扬,陶钧蕾却和祁庭勋在楼下开了间钟点房,开着窗吃汤包。 祁庭勋是在家里吃过早饭才出来的,就以为陶钧蕾也吃了,没想到她提前两个小时起来是为了看剧本,打扮完连口水都不喝就跟他出来了。 刚才两个人说话说得好好的,她突然低血压晕了半分钟,嘴唇都乌了,好心的服务员给她递了根糙米卷又重新开了间房,说楼下有家汤包味道不错,可以帮忙带上来。 陶钧蕾没拒绝,但她这吃法简直是暴殄天物。 先把汤包咬开一个小孔,你以为她会把汤汁吸出来? 不。 她斯斯文文地把筷子戳进去,轻轻扯开,让汤流出来,再把肉挑出来,只吃外面的皮。 祁庭勋看着她倒汤问:“你为什么要吃汤包呢?” 她答:“因为汤包的皮好吃。” 祁庭勋看着她挖肉问:“你为什么不让她买馒头呢?” 她答:“因为馒头没味。” “为什么不吃肉?” “加了料。” “为什么不喝汤?” “全是油,会胖。” 还挺挑。 问题又绕回来了。 “你为什么要吃汤包?” “因为我饿啊。” “饿还可以吃别的,为什么吃汤包?” “因为服务员推荐的。” 两个人脉脉对视,陶钧蕾嫣然一笑,说:“你今天怎么问这么多问题,不太像你。” 祁庭勋没有笑,不动声色地把饭盒装进塑料袋里,打了个结,看着她问:“别人说什么你做什么,吃是这样,那角色呢?” 陶钧蕾问他:“你是指赵颜菲给我接的这个吗?我觉得挺好的,不是主角,但我没意见。如果真的不满意我不会去做我不能接受的事情。能接受,我就会尽量把它改造成有我个人风格的样子。有挑战才有意思对吗?” 祁庭勋别有深意地说:“你能接受这个角色,能接受赵颜菲吗?她不是你能改造的。” 陶钧蕾没说话。 祁庭勋不疾不徐地说:“也许你说接受不了,我会给你换个更合适的。” 陶钧蕾静默片刻,点点头:“是有点合不来,还和她吵过架,可后来仔细想了想,她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和我想的一样,有分歧也是正常的。说不定换个人还是合不来。因为我从小被教导完美,所以苛求完美,但大家好像都是讨生活的,对自己要求没那么高,那我是不是管好自己就够了。如果因为我对自己的高要求,让身边的人受益,我会觉得我很棒,而不会觉得她很无耻,除非她沾了我的光还想把我推下水。” 祁庭勋听了完全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么迷恋她,她和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父亲不一样。 她是光明而璀璨的。 陶钧蕾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这个,问:“赵颜菲怎么了?” 祁庭勋气定神闲道:“郝皓京说想换个经纪人。” 陶钧蕾惊讶:“为什么?” 祁庭勋告诉她:“他说赵颜菲给他设的人设太妖,小侄子嫌他像女人,给他取外号。” 陶钧蕾笑得不行:“年轻真好。” 他们聊得正欢,门外突然响起奔跑的脚步声和兴奋地尖叫:“你猜我在咱酒店看见谁了!” 另一个服务员敷衍道:“一惊一乍的,谁啊?” “席若微!” 陶钧蕾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第十九章 席若微在大陆不是很有名,但在香港享有盛誉。 前年在国际电影节转了一圈回来,不但收割了一大波外国影迷,还得了影后的冕冠。 她是土生土长的香港人,丈夫是香港著名的珠宝大亨。 据说祖辈在很久以前的殖民期间,有点不见光的势力。 但这都是八卦了。 上世纪九十年代,她跟着香港的华语乐团来大陆谋发展,受邀饰演明王宫实录里少女时期的绘婉公主。 在那个没有网络流量的时代,一个不起眼的角色却熠生辉,给观众带来了莫大的惊喜。 十多年后,人们仍记得那个稚嫩的童音,那双清澈见心的眼睛,直到现在大家提起经典电影,都会把这部老片子翻出来看一看。 不经意让别人瞧见了,又有人被她的魅力吸引,折服于她的演技。 祖师爷赏饭,自然出色得没话说。 她浑身上下唯一的缺点,大概也就只有国语了。 当时她为了讲好普通话,去和配音师学咬文嚼字的技巧,学了半年,现在再拍片子,用的基本上是原音。 偶尔会有一两句音调不对,事后也是她亲自去棚里补录的。 说起渊源,陶钧蕾其实和她没什么渊源,但一直十分欣赏她。 经纪人经常给她放席若微的戏,让她看看什么是市场。 她一向半推半就地说“学不来”,刚说完就跑到音像店买席若微的蓝光碟,一看就是一晚。 凌晨三四点她昏暗的房间里仍闪着光,时不时传出少女娇嗔的笑和伤心欲绝的低泣。 隔壁以为她在看鬼片,可她满心想的都是:哇,你看看人家演的少女,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一颦一笑活生生地演绎什么叫明眸善睐、顾盼生辉。 羡慕是羡慕,但她从没模仿过席若微。 她觉得人的才情是学不来的,东施效颦不但玷污人家的灵魂,还毁自己的灵气。 同是童星出道,席若微比她年长八岁,现在已经三十出头了。 她既没把席若微当做前辈,也没把她当做同行,而是当做一个天才艺术家顶礼膜拜。 这些年席若微演的电影就没有不得奖的。 从最佳新人,到最佳女配角,再到最佳女主角,席若微已经不差奖杯了,但只要staff名单里有她,一定备受瞩目,不拿奖反而是大新闻。 没想到金玉竟然能请到她。 在这之前陶钧蕾和席若微没有任何交集,自从知道席若微是这部剧的女一号,将来她们可能会一起拍戏、在同一张桌上吃饭、在同一家酒店下榻后,陶钧蕾激动得溢于言表。 她嘴上没说,全体现在行动上,上了楼。 电梯门刚打开,拐角处就传来女孩子们的议论声。 “席若微刚才是在跟我打招呼吗?太有礼貌了吧。” “我决定等我红了就去表白。” “什么时候才能红啊。” “我数了数她露在外面的牙,真的是八颗。” “闲不闲啊你。” “人家这才叫腕儿,你看陈妙棋那个渣演技还想当主角,笑死人了。” “没事别提那个绿茶行不行?” “我就是想骂她,正好大家都知道她的德性,还能说两句,回去就得闭嘴了。” “不怕被人录音吗?” 霎那寂静。 良久,吐槽的女生冷冷说:“录就录吧,反正我也不指望大红大紫。” 几个女生面面相觑,眼底官司打一圈,不欢而散。 又不知道谁账上多了一笔。 陶钧蕾听了叹息。 都在圈子里了,谁不想红,总不是指望自己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说是朋友,指不定哪天被亲近的人捅一刀。 新人期是说话最不注意的时期,人性弱点没少暴露,就看有没有有心人存证据。 有些朋友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平时称兄道弟,聊天截图通话录音留全套,只要成绩上升,这些内容通通被断章取义地流传于世,进入新一轮较量。 比什么? 比谁家粉丝能打。 所以陶钧蕾素来讨厌粉丝掐架。 但有些粉丝年少好胜,不理解自己在争吵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经常和对面的敌军骂着骂着痛哭流涕。 起初她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吵的,只要她不理,无聊的人一会儿就散了,可迷妹们吵了架一定要吵赢。 她觉得一群小姑娘,活泼一点也蛮可爱的,不像圈里的朋友不认这种粉,看见了就挨个发私信过去,让她们别生气,掐架等她口令。 迷妹们有自己的圈,过两天都知道了,一致选择跟她保持默契。 在圈里呆的时间越来越久,她说话做事也越来越谨慎,依然有说她心机深、装、高冷的,但她现在已经不会为别人改变自己了。 努力讨人喜欢,本身就挺让人讨厌的。 被讨厌的陈妙棋哭着从房间里出来,又开始给男朋友打电话。 这次铃声是从陶钧蕾身后响起的。 电梯门打开又关上,许东君迈着长腿走出来,跟他一起出来的还有被她抛在身后祁庭勋,正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似乎在控诉她过河拆桥的行为。 陶钧蕾和他对视,有点心虚。 许东君听到铃声笑着接通电话:“怎么了,宝宝?” 不知陈妙棋在那端讲了什么,他扭过身子看了祁庭勋一眼,柔情蜜意地说:“你知道我不是这行的,只能托朋友谈,但他说他也有要照顾的人,机会多的是,我们等下回好不好?” 陈妙棋好像挣扎了一下妥协了。 挂断电话,许东君回头看到陶钧蕾,问祁庭勋:“这就是你要照顾的人?” 祁庭勋似乎跟他挺熟的:“不是要照顾的人,是不能被关系挤走的人。” “挺漂亮的。”许东君笑了一下,跟陶钧蕾打招呼,“幸会啊姑娘,贵姓?” 陶钧蕾用黑白分明的眼珠盯着他:“您该知道我。” 许东君客套道:“我是觉得你好像上过哪档节目。” 陶钧蕾不给面子地说:“我叫陶钧蕾,之前在您女朋友所在的剧组工作,因为没给您的女朋友买到便宜实惠的矿泉水被投诉,当月工资没能结算。” 收到巨大敌意的许东君看向祁庭勋。 难道不是这个人干的? 他心领神会地背下锅,连忙赔不是:“误会一场,这是我的名片,以后遇到摆不平的麻烦可以找我。” 陶钧蕾接过名片看了一眼。 许东君,sg国际投行ceo。 祁庭勋居然和投行ceo认识。 他不是学哲学的吗? 家族企业也是他父亲祁兆恒在打理。 有钱人现在都跨领域玩的吗? 思索间,许东君说:“我去接妙棋,咱们化干戈为玉帛,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陶钧蕾护短道:“他不在外面吃东西的。” 许东君就笑:“凡事都有第一次,我又不给他下毒。” 可陶钧蕾想拦住他,可许东君已经走了。 陶钧蕾皱着眉问祁庭勋:“你在外面吃不要紧吗?我记得” 祁庭勋问:“你记得什么?” “没什么。” 她故意岔开话题,“你和他是朋友吗?他名声好像不太好。” 祁庭勋问:“说他在外面包二奶吗?” 陶钧蕾点头。 祁庭勋说出真相:“他妻子是个低不成高不就的演员,结婚前就出轨了,去年是和一个二十岁的男模,今年是和一个电影学院的学生,用他的钱养男人,两个月换一个。上月离婚分财产,律师介入,让她净身出户,她扬言让他身败名裂,之后到处散播谣言,反说他私生活混乱,恰好他新交的女朋友有些虚荣,适合制造舆论。” 原来是这样 祁庭勋见微知著:“你和她有什么矛盾吗?” 算不上矛盾,只是单方面结下了梁子。 那姑娘傻乎乎的,连她是褒是贬都分不清,她一个人生闷气有什么意思。 她只是觉得遗憾:“本来想去金导房间看看席若微,但现在约了饭,时间上有冲突。说两句话就走有点尴尬,叫上一起的话又怕唐突。” 祁庭勋略沉吟:“开机前认识一下也好,想见就见吧,我给东君打个电话,让他们先找个位置,我们一会儿再过去。” 陶钧蕾两眼发亮:“可以吗?” 祁庭勋笑:“谁还不是个宝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第二十章 用不着打电话了。 他们去见席若微的时候恰巧和情侣俩撞见。 陈妙棋小鸟依人地缩着身子, 裸露的双肩起起伏伏,哭得梨花带雨。 许东君正抚着她的眼皮, 轻轻刮蹭她花掉的眼线。她一眨眼,浓密卷翘的睫毛碰到他的指腹, 他捻了捻手指, 又用手背给她擦眼泪。 陶钧蕾感慨万千。 陈妙棋的性格里有不少女孩们不喜欢的成分。 有那么点虚荣,因虚荣心生出了些许优越感, 又借着这点优越感飞扬跋扈、恃宠而骄。 她攀附男人坐吃山空的德行为人不齿, 同时也被很多被生活折磨得心力交瘁的人羡慕着。 但在许东君面前,她扮演的是一朵柔弱的娇花,一个让人情不自禁呵护的角色。 她正处妙龄, 要身材有身材,要模样有模样, 偶尔作一作但从不过头,懂得在不劳而获后设法表达喜悦, 毫不吝啬地表达自己的赞美,一颦一笑深得男人的心。 关键在于她一门心思扑在讨好男人上, 只对天长地久有期待, 心肠里没有那些弯弯绕。 烧钱,但是不谋财, 当你把爱情和面包放在她面前时她会义无反顾地选爱情。 她觉得爱情就是她的全部了, 所以向别人炫耀时能秀的只有恩爱, 还有她男人的钱。 可谓是非常称职的情人。 然而不适合做妻子。 如果许东君是个混不吝二世祖, 患着和柳朔津一样的中二病, 也许会娶她。 可许东君偏偏是个投行的ceo,在金融世界翻云覆雨的人,这一刻可以让你成为人生赢家,下一刻就能让你输得血本无归。 一个曾经拥有一段不忠贞的爱情并在离婚时没让对方得到一丝好处的男人,说爱一个人,可能说的时候是真的有点喜欢,说不再爱的时候,才是真的无情。 陶钧蕾不敢在这时候提醒一个沉溺于爱情的少女,怕反遭记恨,但真心没被俩人的互动虐到。 比起较前两次见她,陈妙棋收敛了不少。 可能之前以为她没人罩着,现在看到她身后的祁庭勋有所忌惮,正眼瞧她了,但还是那副假得很认真的模样,娇滴滴地祝贺:“恭喜你啊,陶姐姐。” 有一瞬间陶钧蕾很想学着她那个样子回“不要气馁啊,再接再厉”,但转念一想,人家说不定真的没有恶意,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谢谢。” 这页就此揭过。 陶钧蕾想了想,对祁庭勋说:“要不你和他们先过去吧。” 祁庭勋不满:“让我去当电灯泡?” “当电灯泡比插三个女人中间自在,他们独处的时间很多。”说着她看向许东君,真诚征询道,“你们介意吗?” 许东君笑了笑:“介意的话干嘛约你们吃饭。” 陈妙棋没说话,不高兴地撇嘴。 祁庭勋闷声想:这就是女人,你不满足她愿望的时候她对你爱答不理,等你满足了她的心愿,她的心又被惊喜夺走,还是一点不重视你,下回送还是不送呢? ** 对于席若微,陶钧蕾不但久仰大名,还慕名看过她的专访。 视频里的她无论眼神还是谈吐,都让人觉得她是个十分有涵养的大家闺秀,名媛气质尽显。 她展现的永远是她清晰的思路、完美的逻辑、不俗的幽默感。 虽然有钱,但浑身上下没有一丝铜臭气,也不靠美好的物质生活博眼球。 她的每个闪光点都货真价实的,全然不存在包装的痕迹。 散发的涵养出自她生长的环境、受到的教育、持之以恒的决心,以及对诱惑的漠不关心。 陶钧蕾对她的感情可能超越了敬佩,已经是崇拜了。 在推开门之前,陶钧蕾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 一开始想讨个签名留念,又觉得同是演员,这种迷妹做法很有可能会让对方感到尴尬。 后来又怕接触到这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人物,发现对方不但人如其表,还有一个有趣的灵魂,自叹不如。 挣扎良久,她鼓起勇气敲响了门。 席若微的助理给她开了门,里面真的只有席若微和金玉两个人,各自坐在墨绿色的布艺沙发上,其他人都不在。 金玉见她猫着腰,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不禁问:“小陶,有事吗?” 陶钧蕾说:“我听说席老师来了,想向席老师请教几个问题。” 金玉笑着对席若微说:“这是今天第几个了?” 席若微也笑:“谢金导安排,我刚才还在想该怎么和她们认识,担心机票的时间订的不好,来晚了没人留着,白来一趟。” 金玉笑眯眯的:“这可不是我安排的,不然大家已经坐到一起了,不信你问小陶。” “那他们为什么跑那么快,我又不吃人。”席若微说到这看向陶钧蕾,“小陶,你不会也说两句就走吧。” 陶钧蕾被问得不好意思,但还是实话实说:“可能一会儿也要走,路上认识了新朋友,准备一起吃饭,我听说席老师来了就留了下来,想在拍戏前看一看席老师真人,请席老师指点一二。其实也很怕耽误两位老师的时间,我肯定说三句以上。” 金玉笑容和煦:“若微开玩笑的,你有事就走吧,以后大家拍戏,相处的时间还很多。不过交情是交情,拍戏的时候还是要严肃,大家都是为了拍出好作品才认识的。” 陶钧蕾点头:“一定尽心尽力,不辜负您的期待和教导。” 金玉很欣赏她:“你应该认识若微,现在介绍一下你自己吧。”说着转向席若微,“若微,这个新人可不输给当年的你啊。” 席若微微笑:“那就谈不上指教了,切磋一下,互相学习。” 虽然席若微这么说,陶钧蕾还是很十分有礼貌:“席老师您好,我叫陶钧蕾,是楷元的签约演员,在这部戏里演齐如霜这个角色,跟您有几出对手戏。” “你找个位置坐下吧,站着我和金导有压力。”席若微端正坐着,开始说正事,“在你来之前,我和金导商量了很久,讨论了一下戏份问题。虽然说我是主角,但我们一致认为你那个角色的人物设定很丰满,可以适当加几场戏。写剧本或者剪辑的时候分散到各集就好。希望你不会觉得是我让给你的。” 陶钧蕾受宠若惊。 以席若微在影视界的地位,这明显就是在让,自己地位稳固,就想给她这个新人更多出头的机会。 这让她怎么说呢?简直感动到无以言表。 金玉理解她的心情,给她适当施压:“要好好演才行,如果这部戏能捧出一个新晋小花,我们整个剧组都会很高兴的。” 陶钧蕾止不住地颤抖,又站起身,跟金玉和席若微各握了一下手:“谢谢老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第二十一章 半个小时, 陶钧蕾和两个业界名人坐在一起谈情怀聊市场,简直跟做梦一样。 后来制片人约到了男主,要金玉和席若微到饭店小聚,陶钧蕾就识趣地从房间出来了。 她走的时候席若微还觉得有些惋惜:“如果你今天没约朋友,就能和我们一起去了。” 陶钧蕾知分寸地说:“知道女主是谁我已经很惊喜了, 再提前知道男主是谁,今晚就不用睡了。我还是和观众一起等消息,等开机了我们再聚,大家坐在一起,气氛也热闹。” 席若微赞成并提议:“既然今天见过了, 不如先加个微信, 以后好联系。我的号比较长,我加你吧。” 不是没被人要过微信号, 但还是第一次被走上国际舞台的业界名流要。 这心跳如雷的五秒,太玄幻了。 陶钧蕾已经努力克制了, 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在裤子上蹭了蹭手心里汗。 有时候在加的时候,对方还会很认真地大声朗读一遍个人签名。 如同公开处刑, 羞耻感爆棚。 于是从那以后她的个性签名就是空白。 她表面平静,镇定地拿出手机,可两次都戳进通讯录点“添加朋友”,半天才打开个人信息。 席若微看破便戳破:“你很紧张啊。” 陶钧蕾讪笑:“不瞒你说, 加一个人会暴露很多秘密。” 所以只要不是面对面加好友, 她都会翻一遍自己的朋友圈。 其实她的朋友圈里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无非是途经的别人没去过的城市,偶然找到了和记忆重合的纪念品,花了大力气才完成的任务。 对于她来说弥足珍贵。 她总是很害怕自己最真实的一面让认识不久的人看见,但又很期待他们发现这一面后跟她说,好巧,我们也有同样的爱好。 但今天情况特殊。 这次是真的很巧,来试镜的前一天她才看了席若微的成名电影明王宫实录。 看的过程中截了两张图,是二八年华的席若微巧笑倩兮的样子。 粉面含春,眉眼多情。 她写道:芳华永不逝,烂漫与春同生。 现在的她宛如往女生抽屉里塞情书、被逮个正着的木讷男生。 删是来不及了,她认命地通过了好友验证。 席若微很尊重她的没有立即看她的朋友圈。 陶钧蕾打了辆出租车去跟祁庭勋回合,路上席若微给她朋友圈点了个赞,两秒后弹出评论提醒: 处女作啊,怀念。我们很有缘。:) 开出租的师傅过弯道的时候看了她一眼,跟她闲聊:“笑得这么开心,在跟喜欢的人聊天吧。” 陶钧蕾莞尔:“对,很喜欢。” 师傅笑:“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 车在路上堵了一小时,还不如一开始就乘地铁。 出租车的空调开了和没开一样,陶钧蕾热得妆都掉了,脸上红成一片,从包里拿了墨镜戴上,把头发绑了起来。 她找到餐厅的时候陈妙棋正捂着肚子喊饿。 许东君调侃道:“还不是怪你,你不说到这么远的餐馆来吃,你陶姐姐也不会在路上堵这么久,你说你是不是活该?” 陈妙棋娇嗔道:“可是这家的菜精致卫生啊,你不是说要请祁总吃营养餐吗?这会儿又怪我,好委屈啊。” 许东君连忙接茬:“怪我怪我,没伺候好你俩,下午带你去吃冰淇淋火锅好吧?” 陈妙棋就这么被收买了。 陶钧蕾走到卡座旁,许东君没认出她来:“小姐,你是?” 祁庭勋往里挪了个座儿,帮她把餐具剥开:“谈完了?” 陶钧蕾把墨镜摘掉,对许东君点了点头,回答祁庭勋刚才的问题:“谈完了。” 祁庭勋给她杯里蓄满水:“谈的怎么样?” 陶钧蕾粲然一笑:“说要给我加点戏,我觉得今天可以给自己加个鸡腿。” 祁庭勋笑,说“那还不错”,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对面的陈妙棋一直观察着陶钧蕾的一举一动,两只胳膊肘撑在桌上,头微微往前探了点:“陶姐姐,我们互关个微博吧。” 陶钧蕾抬头:“我没有微博。” 陈妙棋睨着她,一脸“你不给面子,肯定在骗我”的表情:“不可能吧。” 陶钧蕾看着她说:“真没有,要不加个微信吧。” 说完她打开微信,正好看见席若微给她发的消息:我没搜到你微博诶,你没有吗? 她随便回:没有。 这两年信息爆炸,黑子越来越多,她可能不会再回微博了。 陈妙棋见她拿着手机打字,以为她敷衍自己,意味颇深地笑了一下:“陶姐姐,你看不起我是不是?” 局面僵持。 真想跟你交朋友的见面加微信,想给自己找关系的,见了面就只惦记着微博互关。 陶钧蕾又不是第一天在圈里混,有些看眼色就能明白的事情,总是光明正大地说出来才不会被人说一言难尽。 可她偏偏不想说。 既然有口难辩,不如不说。 也许是陈妙棋的架势太咄咄逼人,在外人面前万年不动如山的祁庭勋竟然替她解释:“她真的没有。” 许东君见气氛不对,及时出来打圆场:“不就微博嘛,没有就没有,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到哪去了?” 陈妙棋见许东君胳膊肘朝外拐,也不装了,当场奓毛:“哪怕我今天没过试镜,不意味着以后就没有红的机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路还长着呢,咱们走着瞧。你今天嫌我高攀,说不定明天就会求我,既然你一线都不肯留,日后可别后悔。” 这台词,这嗓门,这口气,妥妥给自己加戏。 陶钧蕾就像看三岁小孩一样,慈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叫来了服务员:“麻烦您给我们这桌上两罐加多宝。” 服务员不放过任何推销的机会:“我们店里有自制的凉茶,您要不要尝?现在做活动,一百六十八一壶,两壶二百九十八。” 陶钧蕾一本正经地跟服务员聊起来,笑:“你们这又不是茶馆,什么茶这么贵?” 服务员推得更卖力了:“跟药茶差不多,清热解火,夏天消暑,还能清肠。清肠,就养颜,对女孩子的皮肤特别好。” 陈妙棋见陶钧蕾不搭理自己本来就气,在一旁听她们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更加恼火,从皮夹里抽出一千现金拍在桌上:“找个男服务员搬一箱和其正来,剩下的是小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第二十二章 陶钧蕾可算知道网友为什么那么爱吃瓜了。 就陈妙棋的这个“搬一箱和其正, 剩下的是小费”的梗,能承包她一周的笑点。 哎—— 这姑娘实在太好玩了。 陶钧蕾以前从不对谁冷嘲热讽, 自从跟陈妙棋学了嘲讽技能,特别享受她突然明白你在捉弄她的瞬间。 她会像小豹子一样张牙舞爪, 看上去十分凶猛, 然而没有半点杀伤力。 她总是用“等我以后怎么怎么样”“你给我等着”这种不会有下文的言语威胁对方,却不会暗戳戳用阴谋诡计陷害谁。 你刚认识她的时候会觉得她在装柔弱, 接触久了就会发现她是真的很柔弱, 柔弱到你可以轻易把她气得哭鼻子。 陶钧蕾反而对她没开始那么大的敌意了。 装得让每个人都能轻易识破她脆弱的内在就不叫装了,叫穷显摆。 她要真想和别人吐槽陈妙棋这个人,三天三夜都说不尽, 但没必要让别人都讨厌她,留着自己笑就够了。 她遭受过这个世界恶意, 所以在和人相处时,会下意识给予更多理解, 会在把看不顺眼的人损一顿后,慢慢回味这个人的优点, 为人为己尚留三分余地。 她从不伤天害理, 也从不忍气吞声让自己受窝囊气,是个懂得保护自己, 却也受得起委屈的姑娘。 这个心怀善意的姑娘, 年少的时候没干过坏事, 也没以最坏的恶意揣度过任何人, 人们却最坏的恶意来揣度她。 怪她不够坚韧, 怪她竟会在夜里哭。 可没关系啊。 上天让她浴火重生,让她被美好的人帮助照顾,让她在磨练中愈挫愈勇,百毒不侵。 午夜十二点,她无声靠在床板上,借着微弱的手机光看着屏幕。 良久,登录微博。 昵称:陶钧蕊。 关注278,粉丝1909万。 最后一条微博,2012年10月5日,沂蒙山上唱山歌。(网页链接) 转发23万,评论583万,赞94万。 忽略成千上万条没看过的私信,她径直点开草稿箱。 草稿箱里一直存着一条编辑完不敢发的微博。 四个字一个标点。 我回来了。 编辑时间是上个星期,签约日,和小助理拥抱后的五分钟。 她没有小号,这是她唯一的微博。 ** 陶钧蕾参加完试镜,拿到角色以后又回楷元训练了。 在楷元当导师不是什么累活儿,只是枯燥又繁琐,忙,学员总追在后面问问题,要么就抱怨。 “我们的排练室是不是太小了点儿,挤不下这么多人。楷元的招牌不是挺大的吗?怎么就不能多建几个排练室。” “我觉得楷元的规则不合理,我们这些新人太难出头了,为什么一年到头能签约的只有几个,资源还是摊不平。” “为什么非得等到每周一才上课。俩星期把课上完不行吗?非拖三个月。” “我这韧带拉不开还能不能当明星?我唱歌跑调,平衡力超差,还能救一下吗?” “能不能给个准话,好好练习多久能红?前辈都是多久才红的,最红能红到什么份上?” 叽叽喳喳,跟麻雀似的。 每日如此,哪儿那么多耐心呢。 导师暴躁得不得了,火气忒重:“问问问,撒泡尿照照镜子,就你们这样,值得被人追吗?踏踏实实把基本功练扎实再说行不行!课上讲的你们消化了吗?一个个心比天高,跟你们说勤奋才有出路又喊苦喊累,当明星哪那么容易,想捞钱上迪拜摆摊去,别在这儿吆喝!” 刚过一个星期而已,新人们一个个蔫头耷脑的,最初的斗志消失殆尽,便开始浑浑噩噩混日子。 想喝鸡汤,跑去找老人取经。 老人也一抹一把心酸泪,说再这么下去,可能真的不能再干这行了。要么工地搬砖,要么回家种地。总之青春挥霍不起。刚签约的时候觉得自己比没签约的强,两年过去,当初没签约改行干别的的同学都小有成绩了。出国的出国,读研的读研,当老板的当老板,只有自己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连生计都难以维系。 接着就有人唱衰了。 国家政策有调整,娱乐圈要整治,热搜一规范,艺人的生存空间更小了。 富的富,穷的穷,两极分化严重。 那么多艺人,同期能红的就两三个,比考清北还要难。 中戏北影年年招人招那么少,考上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了,差不多一个班也只能出一个名号响亮的。 看看公司底层的十八线小演员,一问出身:你北影的啊,巧了,我也是。你读的中戏的研啊,导师是谁,啊,我听过他的课。 总而言之,当艺人,没前途。 这时候发展得还不错的人就会得意地说,是你们水平不行,怪什么运气啊,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自己不努力也不要砸别人的饭碗哪。 陶钧蕾感觉自己每次到公司来,都是为了见证同伴们的生存惨状的。 偶尔看到一两个相互鼓励、相互敦促的都欣慰得不得了。 其实大家签约的时候水平都差不多,只不过有一点带着风格的个体差异,可心态一崩,一焦虑,就干不成正经事了。 她很在意祁庭勋的那句“送你上去,就是对黄佩盈最好的惩罚”,这种心理上的折磨,真的有可能把人逼疯。 她现在非常希望黄佩盈能通过考核,这次考核对她整条星途至关重要。 基本上今年过不了考核,她就不可能出头了。 然而让陶钧蕾失望的是,黄佩盈一点拼命的劲头都没有,这次上课的态度极其不认真,面无表情看着导师的嘴张张合合。 肯定走神了。 临近下课,她掐着表数秒数,一下课就往外走。 陶钧蕾悄无声息跟在她身后,始终保持着百米远的距离。 最后,她亲眼看着黄佩盈上了一辆宝蓝色的奔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第二十三章 晚上赵颜菲给她传了份电子合同, 让她打下来把字签了。 签了字,齐如霜将成为她的代表人物为人所知, 她也能在公众面前露脸了。 但这个字签得坎坷,十秒就能搞定的事被她拖了十个小时。 赵颜菲的父亲这些天一直住在重症监护室, 等着这个月提成救命, 赵颜菲这次把底跟她交了:大家出来讨生活都不容易,希望她看在老人的面子不要学池宴遇整什么幺蛾子, 即便是第一次见面闹了些不愉快, 自己也劳心费力筹措了好一阵,临时改主意伤筋动骨,叫她千万别干过了试镜不去的傻事。 虽然话听上去有些像道德绑架, 陶钧蕾确实犯不着为难自己的合作伙伴。 人家的爸爸生命危在旦夕,即便不帮助也没必要落井下石, 况且最初赌气去试镜也是她决定的,要对做了的事负责。 让她犹豫的原因不过是黄佩盈。 她总觉得黄佩盈变成今天的样子有自己的责任。 如果她当初不给黄佩盈灌鸡汤, 说努力一定会红,黄佩盈就不会被功利心吞噬而怀疑人生了。 现在她被祁庭勋给出的条件诱惑, 从善如流地接受了这份恩惠, 虽说能不能红还是要看她的演技,但已经没了劝说黄佩盈的立场。 她跟祁庭勋之间没有交易, 可不知道黄佩盈有没有做出牺牲。 就算告诉自己不要操这份闲心, 她仍然坐立不安。 就像在名额争夺战前夕被老师内定的好学生, 心虚地看着不学好的同学买答案。 这个拍摄团队太令她心动。 她检讨了自己的行为, 突然悲哀地发现, 钱和情怀是不能共存的。 她用十个小时签了字,又为此纠结了十天。 这十天备受折磨。 一方面觉得打了自己的脸,一方面对自己所做事业的性质产生了怀疑,头一次动摇了信念,不想再在这个染缸里待下去。 她害怕自己会变,却又不知道自己最初是什么样子,只是一味不肯接受现在的自己。 罗沐璨这回啃起了菠萝:“虽然池宴遇那小子把我气得半死,但这点你真得像他学习。他从来不问机会从哪来的,也不问自己的人气是怎么上来,对自己有个阶段性规划,完成了就奖励自己一场旅行。除了坑我以外勉强算个好人吧。你再看看你,为什么非要把你的好给别人看,把人性的缺点当成你一个人的不足,这本来是赵颜菲的活,你揽自己身上干什么,真当自己是圣人了。” 陶钧蕾不知道怎么说:“璨,我一直以为只要我做的挑不错就没有人骂,但开心总是得建立在别人的失落和痛苦上。我挣扎了那么多次,放纵一次都不行,实在是太累了。” 罗沐璨摊手:“可现在没有人说你啊。只要说话做事就会让人找到可以掐的漏洞,你生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是为了生活的还是跟别人吵架的,如果有人给一座金矿让你开发你都介意,你让那些盗墓的怎么办?你怎么做是你的事,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你总不能不让别人说话吧?你心里放不下这个机会,放弃了终生遗憾,做都做了,现在后悔算什么。大家见到诱惑都一个德行,你接地气一点好不好?我劝你别管什么黄佩盈王佩盈,人各有命,好吗?” 陶钧蕾感慨:“如果你是我经纪人就好了。” 罗沐璨叹气:“如果你不把自己看得这么重,我就可以和赵颜菲交涉了,但你,哎——” 陶钧蕾茫然:“我怎么了?” 罗沐璨皱眉:“一点也不可爱。” ** 又到了跟祁庭勋汇报的日子。 每到这个时候,罗沐璨的心情都十分沉重。 “不是我说,她以前真的在娱乐圈混过吗?大家都以吃瓜为乐,当然对人感兴趣了。不七嘴八舌议论一下,人生还有什么乐趣。我现在都有点心疼赵颜菲了。” 祁庭勋说:“她被粉丝保护得太好,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她现在已经家喻户晓了。” 罗沐璨就问:“为什么是被粉丝保护得太好,不该是被你保护吗?如果当年你护着她她根本不用从头再来。你现在想扶她上去了,那她跌下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管呢?你知不知道你随手扔给她一个试镜机会弄得她多痛苦,这本来都是她该有的。” 还能为什么? 因为以为自己不爱。 从小生活在那么阴暗的环境里,他的戒心一直很重。 异国他乡的荒郊野外,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上了他的车,不久又在国内见面,要他相信这些都是巧合实在困难。 她三番五次伺机接近他,让他不得不怀疑她是哪个叔伯兄弟派来的。 她坦诚地以真面目示他,他却带着伪装,对她耍过很多心机。 她越不要他的东西,他越觉得她有所图。 于是他想看看自己离开后那些人会不会对她下手。 如果没有,潜藏的秘密就一目了然了。 可惜祁兆恒破坏了他的计划,用铁腕手段将她残忍封杀,他不得不假装深情,让罗沐璨帮忙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可他慢慢发现,自己对她的感情根本不是他当初以为的那样。 其实他临走前已经对她动了心,问她要不要他留下来。 如果当时她挽留,他真的会不顾后果地留下或者带她私奔,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但是她却让他早点回来。 那可是极寒之地,以他当时的身体状况,去了很可能回不来。 他之所以那么恨祁兆恒,不是因为祁兆恒劝诫他不要沉迷女色,而是因为祁兆恒毁了让他完全信任她的机会,也毁掉了她未来的人生。 他非常内疚,直到她找了一份和演艺圈相关的工作他才确认她放下了过去。 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敢见她。 六年,他用了整整一年认清她,后面五年用来想念。 他欠了她很多东西,她却分毫不差地归还了全部。 谁又知道他听说她同意试镜有多高兴? 不知道也没关系。 他对罗沐璨说:“她之所以在意别人的看法,是因为她得到的还不够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第二十四章 没背景难以生存是娱乐圈的常态, 楷元多的是连一个月都待不下去的艺人,陶钧蕾这星期就看见了两个。 一个是周一走的, 一个是今天走的。 他们公司的电梯总是满员,时不时能听到超载的提示音, 陶钧蕾不愿挤电梯, 也想爬楼锻炼身体,每天徒步爬楼。 今天她穿的很随便, 运动背心运动短裤, 一顶黑色的休闲帽,手里攥着卷成棒的合同纸,手机插在屁股后面的兜里, 耳机线从后往前勾挂在耳朵上,塞进孔洞。 现在播的是小提琴版的《野蜂飞舞》, 听起来很有动力。 爬到三楼的时候,安全通道的白漆铁门“咔哒”一响, 从门后出来一个人,打扮够嘻哈的。 陶钧蕾虽然不知道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但前些天一起上过课, 看起来觉得十分面熟。 那人对她也有印象,看见她, 嘴抿了一下, 低头让道, 等她上楼。 三楼是他们之前参加签约审核的大厅, 只有两种人会去。 一种是一心想进楷元的, 一种是决心退出竞争的。 他明显是后者,来这看看自己走过的路,谨以此缅怀当初的一腔热血。 不管怎样,是去是留是别人自由,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选择和未来,既然不能帮对方红起来,她无权干涉和评判。 她没问他出现在这的原因,也没劝他再熬一阵,只是摘掉耳机,对他笑了一下,赞美道:“你今天穿得很酷。” 说完不顾对方的反应继续爬楼。 十五层,爬到的时候她大汗淋漓,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这是她第二次来赵颜菲的办公室。 昨天罗沐璨说她一点不可爱的时候她就想,也许之前那么多年她活得太规矩刻板了,不如放过自己,也放过自己身边的人,不要为了别人的眼光逼迫自己做一个完美无缺的人,适当对自己周围的人好一点,多给合作伙伴一些信任。 赵颜菲看到白纸黑字的合同终于松了口气,盯着她的签名看了两分钟,恨不得用目光灼出一个洞,随即笑逐颜开地说:“你这字够漂亮的啊,以前练过吗?” “小学的时候被我妈逼着临过字帖。” “那你母亲还挺有先见之明的。”赵颜菲试图跟她话家常,“她一定对你充满期待啊,等你得奖了一定要在颁奖典礼上好好感谢她。” “她对我很严厉,一直不赞成我混圈。” 哎,这天就这么被她聊死了。 陶钧蕾这人吧,机灵的时候机灵得要命,耿直的时候也能耿直得用一句话把你堵死,不太按套路出牌。 赵颜菲脸色惨白,刚要发作,陶钧蕾诚恳地说:“菲姐,你在这行里算老江湖了,我不是非得跟你对着干,只是希望你在向钱看齐的时候能顾及一下我的感受?你父亲病重我理解,所以我把字签了。但不是别人说了才会难受,你生存靠钱,我生存靠脸,良心上过不去,希望今后不要让我难做人。” 赵颜菲对她没脾气:“如果我不按着你签字,你不照样会签,都去试镜了,咱不要装清高行不行?我这不是为了衬托你的伟岸才给了你一个台阶下吗?怎么还成我的不对了?” 陶钧蕾自嘲地笑:“是,无论你逼不逼我我最后都会签,但如果你不说你父亲病重,我只是被欲望奴役的普通人,但你说了,我就变成了故作高尚的人。” 她来到楷元初心不过是想收获赞美。 可有的人好像觉得承认别人的优点就会让自己变糟糕,非常吝啬赞美。 她得不到赞美,只有去寻求专业人士的认可。 事情的起因不过是她想证明她的实力,而别人对她证明实力的方式到底能不能证明她的实力存在疑问。 在她觉得这件事可能发酵的时候,跟她一起试镜的某个人对楷元的艺人爆料,说她一个新人打破规则偷偷参加了试镜。 公司里的牛鬼蛇神就开始在洗手间里抨击她的人品。 至今已经有五个人一边要她不要在意,一边传话给她听了。 作为事件始末的受益者,她顺理成章地变成了众矢之的。 到嘴的鸭子她不可能吐,就算吐了也不知道给谁。 她已经被罗沐璨开导过,没那么难受了,现在非常怀疑赵颜菲的工作能力。 当然不是说把她从一种人变成另一种人的问题。 赵颜菲也不会傻到把自己父亲病重的内幕说出来找骂,就是干了一个很骚的操作——简单粗暴地说陶钧蕾是老板的人,不服气找老板谈。 祁庭勋也没否认。 风波倒是平定了,但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本公司的都不摆平,遑论媒体和公众? 陶钧蕾对自己的未来深感担忧。 赵颜菲拍着胸脯跟她打包票:“你别管我怎么操作了,遇到的情况不同,应对策略也不一样,我自有妙招。” 陶钧蕾听了气血逆流。 她现在连参加评级审核的过场都不用走了。 后悔去试镜是错,将错就错也是错,公司内部一群人聚在一起嘲她,什么老好人,脸大如盆,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怎么难听怎么说。 退路是没了,她要不一炮而红,就等着被围攻吧。 把合同交给赵颜菲以后陶钧蕾再也没去过公司。 想跟她交朋友的不少,鄙夷不屑的也不少,这样一来她反而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了。 九月她正式驻进了《霜月无眠》剧组。 《霜月无眠》的制作班底不错,就是这名起的,让人没一点观赏欲望,陶钧蕾一度觉得自己演了一部会被片名耽误的剧,结果知道编剧是谁后立刻献上膝盖。 国内的编剧很难争取到署名权,基本上只要在staff名单里出现就是大佬了,可贺之鸣是真的知名。 能被网友评为良心剧的大部分都是经典老片,跻身前列的新片少之又少,2017年播出的口碑热剧,有两部都是贺之鸣带着学生编的。 他现在在戏剧学院当教授,今天领了两个学生来。 两个年轻姑娘和陶钧蕾差不多大,读书多的姑娘性格很好,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 贺之鸣笑呵呵地说:“芳芳还在网上写小说呢,蛮多读者来着,你们说不定还看过她写的小说。” 叫“芳芳”的姑娘恨不得跳起来堵导师的嘴,最终屈服了,自报完家门,双手合十求合照。 照完把自己的脸p掉,发微博前挨个问演员们的微博名。 问到陶钧蕾的时候她摆手说没有。 小姑娘一懵,以为她不想让自己发这条微博。 席若微出面解围,对陶钧蕾说:“为了以后宣传方便,你还是建一个吧,回去再让经纪人加个v。” 这个编剧妹妹是假怕掉马,陶钧蕾可是真怕掉马,怕剧组的同伴发现自己有微博app,先发制人道:“不介意的话能不能把手机借我一下,下载微博要点时间。” 小姑娘的微博被编辑页占着,席若微主动帮忙。 名字定下来后她轻声提醒:“收验证码。” 说着看向陶钧蕾的屏幕。 陶钧蕾的屏幕是黑的,但只要一亮就能看到黄底的眼睛标志。 席若微和她面面相觑:“收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