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有礼了》 第1章 杀母 “母亲!母亲!”赵靖哭着跑在宫道上,全然没有方向可寻。打从被带进宫里,她的母亲便丢了,怎么都找不到。皇宫那么大,她要去哪里找? 现下先帝驾崩,整个皇宫陷在一片哭声中。 赵靖一脚踹开挡路的太监,直接撞进殿门。十岁的孩子登时被眼前的情景吓着,一屁股坐在地上,半晌没能起来。 太监们慌了,“哎呦,皇上!皇上!皇上息怒!” 放眼望去,房梁下悬着一屋子的朝天女,赵靖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脖颈,仿佛那一根根白绫都勒在自己的脖子上,勒得人喘不过气来。她的视线扫过那一张张陌生的脸,好在不是!不是母亲! 赵靖呼吸微促,木讷的回头看着跪了一地的奴才们,“我母亲呢?你们把我母亲藏在了哪里?我要我母亲!” 太监们不敢吭声,赵靖歇斯底里,“把母亲还给我!” “皇上!”一声柔声低唤。 穿着甲胄的军士快速将此处包围,一片暗影已笼在她的头顶。 逆光中,这男子莹白如玉的肌肤透着少许光感,居高临下看她之时,那双极是好看的凤眸里,凝着些许清冽与复杂。待她想要看清楚,他的眼里却只剩下一片淡漠。 “皇上!”男子俯下身子,毕恭毕敬的朝着她行礼。 赵靖仲怔,只觉得这人连行礼都比别人好看,一时间真当忘了找母亲这茬。 “微臣镇国大将军东方未明,叩请圣安。”他语速极缓,音色靡靡,却不见半点拖泥带水的感觉。听在耳里如鸿毛掠过心坎,痒痒的。 赵靖还没回过神来,东方未明已经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掌心,真暖。 东方未明似笑非笑的直起身子,冲着底下人幽幽开口,“皇上找到了,登基大典可以开始。” 音落,穿着甲胄的军士齐刷刷退去。 赵靖就跟着了魔一样,被他牵着往外走。 他说,“皇上以后要自称为朕,不可再你你我我的,懂?” 赵靖点点头,“可我是……” 他顿住脚步,墨染的瞳仁里裂开些许寒戾。 赵靖缩了缩身子,生硬的蹦出一个字,“朕!” 他略略扯了唇角,算她勉强过关。 金銮殿前,东方未明意味深长的说着话,“走上这青石阶您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是大夏的主宰,天下的主人。所有人都会臣服在您的脚下,高呼万岁。可这世上的事儿,有舍才有得,皇上只能一人天下。不过微臣会一直辅佐皇上,至天下太平之日。” 赵靖才十岁,刚刚来到这繁华的京都,一来便是要她当皇帝,所以她完全不懂东方未明这话里的意思。 直到…… 百官上奏,一句“主少母壮,当留子去母”,所有人的刀子,便都架在了她母亲的脖子上,赵靖才算明白东方未明这句“一人天下”的深意。 难道真的要先做孤家寡人,才能位居高阁,成为九五之尊吗? 赵靖,不答应。 谁都不能动她的母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章 杀叔 可赵靖不答应有什么用? 母亲刘佩玉此刻就站在慈安宫的门前,穿着凤袍,挽着精致的发髻。 步摇轻晃,刘佩玉面带微笑的蹲下身子,伸手拂过女儿稚嫩的脸庞,“已经是皇帝了,怎么还能哭鼻子?这么多年你师父没教过你,泪不可轻纵?” “母亲!”赵靖死死拽着母亲的手。 刘佩玉圈红了眼眶,低低的叮嘱,“男儿有泪不轻弹,尤其是帝王。皇上若想让母亲九泉得安,需得记住此后不可喜怒形于色。母亲此去乃是好事,愿为吾儿身先士卒,开疆扩土,庇大夏皇朝国祚永存!” 语罢,刘佩玉仔细的环顾四周,眼见着无人靠近,便伏在赵靖的耳畔,若诅咒般细语,“永远不要向人吐露你的女儿身,记住这些害死你母亲的人,为母亲报仇。东方未明不敢杀你,所以娘的阿靖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语罢,刘佩玉徐徐起身,端起了当朝太后该有的仪态。她一个被先帝废黜的后妃,前半生未能尽享荣耀,于这人吃人的宫闱里惨败离宫,还以为会守着女儿老死宫外。没想到临死前反倒有了太后之尊,真是可笑至极。 谁让先帝膝下无子,竟被这东方未明糊弄一番,临死前召回宫外皇子——赵靖!承继皇位,尊为君上。说来,真是滑稽。 扫一眼跟前的众人,刘佩玉绷直了身子。 赵靖亲眼看到太监们的白绫缠上了母亲的脖子,母亲睁大眼睛死死盯着她,张着嘴巴仿佛在喊她的名字——阿靖……渐渐的,娘不动了,她的身子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再也没有醒过来! “母亲!娘!娘……”赵靖哭喊,可她拦不住。她只能眼睁睁母亲被光明正大的逼死,却被东方未明死死抓住了手。赵靖满脸是泪的瞪着东方未明,他的手真冷!他的心,定也是冷的。 此后,赵靖无父,无母。 娘说,要好好活下去…… 娘,阿靖一定会为你报仇,一定好好活着。从今儿起阿靖就是大夏的主宰,这皇宫里的王!今日逼死你的,来日阿靖都不会放过! 东方未明牵着她的手,走进了乾元殿。 十岁的孩子穿着龙袍,戴着金玉冠,擦干眼泪之后,眼睛里透着骨中倔强。如今伺候赵靖的,都是东方未明的刻意挑选的奴才,赵靖俨然成了名副其实的傀儡皇帝。 虽然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说东方未明不敢杀她,但赵靖深知娘不会骗她! “皇上。”东方未明依旧会蹲在她跟前,用那双极是好看的凤眸看她,“微臣会好生教导皇上,如何做一个圣明之君,在此之前,皇上得乖乖的听话。” 说这话的时候,他冰冰凉凉的手抚上了她纤细的脖子,仿佛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将她的脑袋拧下来。 赵靖袖中双拳紧握,直勾勾的盯着他,心里捏了一把冷汗。东方未明在笑,可这笑始终无法抵达眼底。这人,终是冷的。 “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你们为什么非要杀了我娘?”赵靖止不住的鼻尖酸涩。 不知是惋惜还是失望,东方未明长长吐出一口气,“皇上以后就会明白,现在您还未必会懂!皇上累了,该好好歇着。” “朕不累!”赵靖咬牙切齿。 “太后娘娘的事情,微臣会妥善处置,绝不会委屈她。”他然后将手搭在她的肩头,略略用力的摁着,“但若皇上自己守不住秘密,那微臣也保不住您!皇上需得谨记,言多必失!” 他什么意思,她心知肚明。 女子为君,恰似牝鸡司晨,当人人得而诛之。 “来人!”东方未明一声喊,便有奴才捧着一样东西上前。 “这是什么?”赵靖仲怔。 “先帝驾崩之初,肃国公谋反。兹事体大,微臣不敢专权,还得请皇上定夺。”他掀开托盘上的布,连玉玺都准备好了。 圣旨往桌案上一放,赵靖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力。 肃国公是先帝的亲兄弟,算起来是赵靖的亲叔叔。 外头传来男人歇斯底里的咒骂,“东方狗贼,你这是要把我赵氏皇族赶尽杀绝??毒害先帝,扶持幼主,你安的什么心?东方狗贼,你不得好死!!!” 赵靖抱着玉玺的手,止不住颤抖。 东方未明,要灭了赵氏一族?? 可是……赵靖,也姓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章 她要留下他 赵靖抱着那玉玺盯着东方未明,脸上的泪痕未干。 东方未明轻柔的抚过赵靖的手背,借势轻轻握住她的手,音色靡靡而清冽,“奸佞不除,国将不国,这天下这朝堂都将永无宁日。”说这话的时候,东方未明扶着赵靖的手,将玉玺摁了下去。 明晃晃的圣旨上,刺眼的玺印朱红,像极了午门外的血! 赵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杀人不见血! 皇帝的玉玺能让人升官发财,却也是杀人的刀子! 君无戏言,一语生死! 赵靖坐上皇位第一件事是杀母,第二件事便是灭自己的皇叔满门。她红了眼眶,“皇叔……是我、朕的亲叔叔……” 东方未明语速极缓,一字一顿音色凉薄,“皇上知道以前的帝王都自称什么吗?是……寡人!”他笑得温柔,“这世上唯有一人做得九五,天下也唯有一位君主,那就是皇上您!” 她呼吸微促,“既然朕是天下之主,那我要我娘活过来,我不想让皇叔死……大将军能做到吗?” 音落,东方未明已走了出去。 赵靖提着明黄色的龙袍衣摆,小腿肚轻颤着跑出乾元殿,却被太监拦下。 “朕是皇帝!”赵靖哭喊,“你们为什么不让朕出去?” 在这偌大的皇宫里,没有母亲的庇佑,没有皇族的威势,她唯有孤身一人面对死亡的恐惧。一想起那些吊死在宫里的朝天女,赵靖只觉得浑身发凉,扶着墙不断颤抖! 她不是宫里或者那些王府里长大的,哪晓得这朝堂的波云诡谲,哪懂得这宫里的厮杀。 可如今,她终是明了! 猛然间一道身影扑过来,直挺挺的趴在赵靖脚下。太监们也未能及时反映过来,一瞬间都愣在当场! “皇上!冤枉啊!”那少年人哭得肝肠寸断,喊得撕心裂肺,当下就抱住了赵靖的脚踝,“皇上!家父是冤枉的,皇上,我父亲没有谋反,皇上明察啊皇上……” 侍卫们冲上来将他架了起来,作势要拖下去! “皇上,东方未明若是把赵家人都铲除殆尽,那皇上您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皇上!”少年人这一声喊,终于把赵靖喊得回过魂来。 她头一回梗着脖子,斩钉截铁的冲东方未明喊,“朕要保他性命!” 赵靖说出这话,四下瞬时安静下来,几乎落针可闻。便是那少年也停下了哭喊,一瞬间屏息不敢吞吐!谁都不敢预料,得罪大将军会是什么后果! 东方大将军是谁,那可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十步杀一人亦是稀松平常之事。如今小皇帝龙椅还没坐稳,竟然敢跟东方未明叫板,这不是老虎头上扑苍蝇,自己找死吗? 脚步声响起,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东方未明直挺挺的站在她跟前,颀长的身躯挡去所有的光亮。一如初初相见时的模样,他居高临下的看她,那双极是好看的凤眸里掠过清晰的嘲讽,但也只是稍瞬即逝,终只剩下一片淡漠,“皇上知道此人是谁吗?” 赵靖不知道哭喊的少年人是谁,但赵靖明白,这少年说的话很对!今日保不住他们,终有一日,她也会保不住自己!想了想,赵靖回头看着少年人,“你叫什么?” 少年的身子抖如筛糠,“回、回皇上的话,我、我是三王爷赵司直的儿子,赵、赵远南!” “皇上都听到了?”东方未明直勾勾的盯着她,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眼神却是这样的凌厉。 赵靖银牙一咬,“朕要留下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章 送进内侍监的下场 要留下赵远南,还得过东方未明这一关。 东方未明道,“不久之前皇上刚刚下旨将赵司直灭九族,没皇籍,而今却要宽恕赵司直的儿子,这不是告诉天下人,皇上出尔反尔?罪臣就是罪臣,该死的便不能留!放虎归山的道理,皇上难道不懂?” 赵靖在赌,赌一场浩劫,“可你说过朕是皇帝,是天下之主!” 赢了,她就能夹缝里求生存。若然输了……她会连同赵远南一起,死得粉身碎骨!这还得看她在东方未明的心里,到底有多少分量! 娘临终前说过,东方未明不敢杀她。 赵靖虽不知是什么缘故,但东方未明费尽心思把她从乡野带回,不惜杀了她母亲而保全她女儿身的身份,定是有其他目的! 擦干眼泪睁大了眼睛,赵靖目不转睛的盯着东方未明。 东方未明约莫是仲怔了一下,没想到哭鼻子的赵靖突然间颇有几分帝王之气。 “朕要他活着!”赵靖说,“以后就跟在朕身边伺候,谁敢动他,罪同弑君!” 内外跪了黑压压的一片,奴才们大气不敢出,更不敢抬头。 “皇上灭了他九族,却要留下他?”东方未明俯身蹲下,与赵靖保持平视,“皇上可想过,若是他要为父报仇,趁皇上不备把刀子架在皇上您的脖子上……” “奴才不敢!”赵远南当即改口,惶恐至极,“奴才一定会尽心尽力侍奉皇上,绝不敢有二心!奴才这条命是皇上给的,奴才……” 东方未明轻咳一声,打断了赵远南的话。 “朕不怕!”赵靖望着东方未明,却又不敢直视他的目光。东方未明的眼神太冷,就像是荒漠里的寒夜,冻得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 须臾,东方未明徐徐站起,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上,浮现些许轻蔑。 是对少年人的不屑,对小心机的嘲讽!什么事儿能瞒得过他的眼睛?不过是少不更事的倔强,自以为是的聪慧,却不知姜还是老的辣!他能走到今日的地步,又岂是祖荫所承便能做到? “这奴才二字,改口得可真快!”东方未明轻轻握住赵靖的手,转而浅浅的笑着。仿佛方才的不愉快,不过是一场闹剧。 他牵着她往回走,她也不反抗,任由他捏着自己的手。明明是冷血无情的人,可掌心温热得像个热心肠! “既然是要当伺候皇上的奴才,就去内侍监报个道!”东方未明说。 此言落,外头的赵远南当即哭喊,“皇上,饶命……皇上,不要啊……” 赵靖心头咯噔,茫然失措,“内侍监是什么地方?”她狠狠甩开东方未明的手,拎着衣摆就往回跑,她不能让人杀了赵远南。若是今后孤立无援,那赵靖此后与死也没什么区别了! 在一扇门外,赵靖顿住了脚步,方才她是看着他们把赵远南拖进这里的。 门外有侍卫守着,里面有一道屏风隔着,赵靖站在屏风外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的场景。只是看上几眼,赵靖幼小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饶是母亲身死,她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 下一刻,赵靖拎着身上龙袍的衣角,发了疯的往外跑,一头撞进东方未明的怀里。她跑得太急,险些反弹坐地,幸被东方未明一把拉回了怀里。 东方未明如同慈祥的长辈,顺手捋着她的脊背,柔声宽慰,“皇上既然要留下他,就得按着宫里的规矩办!就算皇上是帝王,可帝王上头还有祖宗规矩,还有律法!赵远南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否则如何能堵住悠悠众口?” 赵靖仰头看他,仿若真真实实看到了世间的魔,霎时眼前一片漆黑,失了意识! 恍惚间,她似乎又回到了房间里。 赵远南被几个年长的太监摁在床上,他们用布带把他的手绑在了床柱上,塞住他的嘴不让他叫出声。那些太监肆无忌惮的把玩着他的老二,这样的兴奋至极。伴随着太监略带激动的沉重呼吸,那光泽如玉的东西,一点点的塞进了他的那个地方。 隔着屏风,赵靖看到那东西,那么粗那么长…… 该有多痛?? 赵远南的身下,满是血! 赵远南哭了,赵靖也哭了,她从来没想过人性会恶劣到这种地步!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样的凌辱比杀了赵远南更让她难受。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受辱…… 风吹着窗帘半开的窗棱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赵靖的耳畔隐约响起了东方未明的声音:昔有如意刘盈为例,养虎为患。既皇上执意要留,只能先送去内侍监好好调教。 一声惊呼,赵靖坐了起来,满脸是泪。 乾元殿还是乾元殿,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东方未明,你骗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章 摄政王 经过赵远南这事,赵靖病了。她极是安分的躺在床上,原是染了点风寒想好好睡一觉,后来……干脆装病,这一病就足足一个月。 明明只是轻微的风寒,发展到最后却成了卧床不起!可当着东方未明的面,太医们只能说皇帝年纪小,受了惊吓需要好生静养之类。 东方未明拂退太医,静静的坐在床边,伸手扣着赵靖的腕脉,“吃了那么多药始终不见好,皇上这身子是该好好养着了!朝堂之事有微臣处置,请皇上放心。” 不多时,便有东方未明的随婢——甘棠,端着药进门,“大将军!” “伺候皇上吃药,以后便留在御前。”东方未明起身,意味深长的望着病床上的赵靖,“皇上虽说病得不重,但药……还是要吃的!” 甘棠正端着药毕恭毕敬的行礼,“奴婢甘棠,伺候皇上吃药!” 赵靖没病,但药是东方未明给的,所以她必须吃!当着甘棠的面,赵靖一声不吭的端起药,喝得一滴不剩。捏着手中的空碗,赵靖冷着脸,“满意了?出去!” 甘棠接过药碗,倒也不似那些为虎作伥的势利小人,脸上没有半分鄙夷或是轻蔑之态,像极了没有生气的木偶。 赵靖心头嘲讽:东方未明教出来的奴才,果真是一样的无情! 行了礼,甘棠毕恭毕敬的退下! “都喝了?”东方未明在乾元殿外头,瞧了一眼甘棠手中的空碗。 “是!”甘棠面无表情,“一滴不剩!” “三年,很快会过去!”说这话的时候,东方未明的脸上,有过一丝难掩的激动,稍瞬又归于平静。他的身子微微绷直,深吸一口气又道,“如今业已开始,便再也不能停下!明儿继续送,必须让她喝。” “是!”甘棠俯首。 东方未明拂袖而去,看背影走得有些着急,似是有人等着他一般,归心似箭!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东方未明竟允许赵远南回到赵靖跟前伺候。左不过现在的赵远南,再也没有昔日的少年英气。眉宇间的落魄,一身的狼狈不堪,让这副身子刻入了卑贱的印记,再也直不起腰! 赵远南行礼的时候,赵靖正面色发白的坐在桌案前,用蝇头小楷写了一行极为娟秀的字:若欲取之,必先予之;若欲擒之,必先纵之! 因为赵远南是罪臣之子,饶是得了皇帝的宽宥,也不能再以赵氏皇族的姓氏来自居。是以赵远南被赐以罪臣之姓,改名为:虺(hui)生。 所谓虺,即:毒蛇的意思。 又谐音:一夜荣华黄粱梦,直教悔生帝王家! 赵靖病着的这些日子宫内安静如斯,朝堂上却早已变了天。 “皇上!”赵远南弓着身,急匆匆的进门。 赵靖正靠在床柱处发愣,听得响动也只是抬了一下眼皮子,面上无悲无喜。 见着四下无人,赵远南近前压低了声音,“今儿大将军开了朝,称皇上龙体抱恙已久无法亲政,暂摄朝堂大权!得朝堂诸位将军拥立,自封……摄政王!” 摄政王?? 这么说朝廷的大权,还是落在东方未明的手里了! 赵靖眉心微蹙,“我对朝政不太懂,南哥哥能否告诉我,如今朝堂上的具体情况?” 有些话可不敢说,饶是此处无人还得防着隔墙有耳。四下无人,赵远南壮起了胆子,“皇上要仔细听好,奴才只说一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章 你说话不算话 赵远南娓娓道来,“先帝在世时,对太傅齐云山与文渊阁大学士施中谷格外器重。先帝驾崩之前,太傅门生、原太子少保——柯伯召,临危受命,担任丞相之职。所谓丞相乃是百官之首,皇上理该知晓其分量。父亲在世时提及,柯伯召为人聪慧,才学甚深,是个城府极深之人,切不可小觑。” 赵靖听在耳里,记在心里,“这齐云山与东方未明的关系如何?” 赵远南瞧了瞧门口,低低道一句,“势同水火!” 只四个字,便已经挑明了关系。 犹记得师父也教过她一些帝王策,朝堂之争,身为帝王讲求的是如何制衡,而不是剪除两翼。所谓制衡能让帝王处于不败之地,而又有能人可用! 剪除,则真的会变成孤家寡人! 赵靖,不做孤家寡人。 “大将军摄政,皇上理该早作准备!”赵远南终究比赵靖大几岁,又是皇族正儿八经的世子,有些东西懂的多。 赵靖颔首,“多谢南哥哥提醒!” 不能让东方未明一直得意下去,得想个法子!赵靖觉得这法子得从齐云山下手,才能得东方未明忌惮。奈何自己终究是个女儿身,若是个男儿…… 赵靖揉着眉心,横也是死竖也是死,莫不如冒险一试! 不多时,宫里便传出了皇帝病重的消息。按照祖宗规矩,若帝王病重,可选贵女入宫侍奉,权当冲喜之效!但这贵女却有些讲究,必得尊贵无双!放眼望去最尊贵的,莫过于齐云山的女儿——齐如雨! 太傅齐云山的女儿齐如雨,美名于京中早已人尽皆知。十三豆蔻,生得亭亭玉立,美貌如花,正是太傅齐云山的掌上明珠。 新帝登基,后位空悬。只道年少夫妻恩爱长,等着皇帝长大了能更好的为皇家开枝散叶!早作准备,也是理所应当。 礼部的动静自然瞒不住摄政王府,不过听得皇帝要冲喜,东方未明眉心微蹙,却是一语不发。皇帝的病……呵……根本就算不得病,何来的冲喜念头? 东方未明眸色微沉,仿佛想到了什么。 入夜时分,赵远南被人拦在了乾元殿外。瞧着拦住自己的几个太监,他下意识的捏紧了袖中拳头。可他现在什么都没有,只能任人欺辱,被带去了内侍监。 赵靖得了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 进了内侍监会有什么遭遇,赵靖比谁都清楚,上一次赵远南进来,差点就死在这里,那这一次…… 内侍监的太监总管蒋清风是个老滑头,带着赵靖绕了半圈也没找到赵远南。没奈何,赵靖便站在墙外,一直在等!直到天空下起了小雨,赵靖还守在外头,饶是皇帝又如何,没人搭理她也没人在乎她,连个为她撑伞的人都没有。 赵远南从大门里出来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雨里的赵靖,面上全然脱了血色。 四目相对,赵靖圈红了眼眶。 绵绵细雨里,她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谁都没有再说话。 回到乾元殿,甘棠早已捧着衣裳在寝殿门口候着,东方未明就在偏殿的暖阁里等着。 “请皇上更衣!”甘棠俯首。 赵靖猛地推开甘棠,径直走进了偏殿暖阁,冲着东方未明厉喝,“你说话不算话!你答应过朕,不会再为难赵远南。” 东方未明捏紧了杯盏,分明的骨节透着些许青白,“皇上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为了一个奴才,跑到内侍监外头去淋雨?你让宫里人如何看待皇上?让天下人如何看待一国之君?皇上,您觉得呢?” “世人皆知赵远南这条命是朕要保下来的,而今大将军是想告诉朕,朕的君无戏言不过是一场笑话?”赵靖咬牙切齿,“天下人如何看待朕又有什么打紧,这天下都是朕的,可最后还不是大将军你说了算?” 东方未明顿了顿,没成想这小丫头不鸣则已,一鸣……还是个伶牙俐齿的。 “知道还敢嚷嚷?”东方未明徐徐起身,一步一顿朝着赵靖走来。 赵靖下意识的往后退,身子冷不丁抵在了冰冷的石柱上。 她已,无路可退! 他却,近至跟前! 蓦地,东方未明突然伸手捏住她的脖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章 微臣冒犯了 赵靖怂了,她孤身一人,空有帝王头衔,本质上只是个提线木偶。 她曾以为他掌心温暖,定是个温暖之人,而今这手就捏在她的脖子上,教她直观的感受到了来自于死亡的冰冷彻骨。她终是了悟,东方未明是世上最冷的人! 东方未明生性凉薄,凉薄得可以杀死任何人,连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 此刻他的指腹正轻轻敲击着她的颈动脉,让她的心跳都不自主的跟上了他的节奏,“皇上要留着罪臣,臣不遗余力的为皇上保他;皇上病着,臣不敢怠慢,尽心竭力的为皇上处理朝政。皇上还有什么不满意?是这玉玺太重抱不动,还是这脑袋长在脖子上摇摇晃晃,皇上想摘下来?” 蓦地,他手上的力道猛地收紧。 窒息的感觉顷刻间让赵靖瞪大眼睛,她用力的抓住他掐着自己脖颈的手,“有话好好说……朕……” 东方未明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鬓间,“牝鸡司晨,人人得而诛之!皇上应该比谁,都更清楚其中的道理。”他能留她,也能轻而易举的杀了她! 眉睫骇然扬起,赵靖便如同破败之物,被东方未明丢弃在地。 “皇上说话做事之前,最好想清自己的身份,免得到时候臣也保不住您!”语罢,东方未明负手而立。颀长的身子遮去所有光芒,阴暗悉数笼罩在赵靖周身。 赵靖再也没了方才的怒意盎然,她跌坐在地,捂着自己的脖颈轻轻咳嗽。只是赵靖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的身上到底有什么,让他能容忍她至今?那样一个孤傲的男人,又为何愿意屈居人下? 她的鲁莽与无知,按理说……只会碍他的计划! 东方未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下一刻,赵靖被他温柔搀起。她骇然看向那双无波无澜的笑眼,带着本能的畏惧之色。可在他幽邃的瞳仁里,始终只有淡漠疏离,没有半点情绪参杂。 “让皇上受惊,是微臣该死!”东方未明躬身行礼,仿佛刚才的盛气凌人并非他本人。 瞧着他若无其事的模样,赵靖白了一张脸,“摄政王……免礼!” “微臣冒犯也是为了皇上的将来,大婚之日难免辛苦,从今儿起皇上该好好的养精蓄锐,接下来的事情,微臣都会为皇上办得妥妥当当的。皇上年纪还小,朝堂之事不该为人所惑,光有眼睛和耳朵是不够的!阉人之言,不可当真。微臣,告退!” 语罢,东方未明躬身退下。 赵靖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身子止不住的颤抖,一张脸煞白如纸,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害怕! “皇上?”赵远南瞪大眼睛,惊惧的望着眼前的赵靖。 赵靖生生咽下一口口水,缓缓抚上自己的脖颈,袖中双拳紧握,“隔墙……有耳!” 她曾与死亡,只有一线之隔。 可此生的颠沛流离,哪处不是拜他所赐? 自这一日之后,赵靖便再也没有见过东方未明。 赵远南说,东方未明忙着在朝上争权,免得帝王大喜过后,齐家伸手到了后宫,东方未明会措手不及! 赵靖瞧着甘棠送来的大红喜服,指尖轻轻拂过上头的金丝绣龙纹。她头一次成亲,却不是嫁给如意郎君,而是成了别人的如意郎君!不觉顾自呢喃,“娘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章 狗咬狗,才好玩 “皇上莫担心。”赵远南道,“成亲之时有司仪太监操持,还有礼部的人盯着,何况娶的还是太傅家的女儿,定然不会有事!” 赵靖抬头看他,突然笑了一下,“这皇后能不能立下,还不一定呢!” 赵远南一怔,“皇上的意思是……” 对此,赵靖报之一笑,未有言语。 记得师父说:文王囿于羑里,苦出八卦;人困于一时,应韬光养晦!历经几场生死,赵靖觉得自己理该懂事了!如今该好好的养一养…… 礼部按部就班的置办皇帝的大婚之事,赵靖依旧装病。然则说是装病又不像是装的,这些日子赵靖总觉得心口闷,半夜偶有心绞痛,太医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赵靖穿着大红喜袍,揉着心口的位置,眉心微微蹙起。这喜庆的颜色,显得她整个人透白,像极了瓷娃娃。奈何这眉眼间却没有这年纪该有的温暖,唯有散不开的阴郁和满腹的盘算。 眼见着时辰快到了,太傅府迟迟没有动静,宫门口也一直没有消息。 赵靖唇色发白,低低的咳嗽着,有些坐立不安。 赵远南着急忙慌的跑来,高声大喊,“皇上,皇后娘娘的鸾轿被劫走了!” 赵靖猛地抬头,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她看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佯装焦灼,呼吸微促的问道,“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劫官轿?” “说是钟谷山的山匪,现在已经出城回了老巢!”赵远南一抹额头的汗,“皇上,传召百官吧!” 此事已经不是赵靖一个人能扛得住的,必须得传召百官。 十岁的孩子在文武百官的眼里,毛都没长齐,充其量只是个傀儡而已。所以底下文武百官议论纷纷,而赵靖就在龙椅上坐着,双手托腮望着众人,眼睛里满是迷茫! “皇上!”丞相柯伯召说,“钟谷山的匪患非一日之寒,昔年先帝在世尚且猖獗。而今胆敢对官轿下手,还劫持了未来的皇后娘娘,实实该死!臣请奏,皇上派兵镇压,务必把未来的皇后娘娘安然带回来!” 百官行礼,“臣等附议!” 赵靖点点头,稚嫩而清亮的嗓音里带着几分不解,“山匪那么可怕,皇后姐姐会不会有事?” 柯伯召轻叹,“臣等……会尽力!” “一定要让皇后姐姐平平安安的回来,朕还等着她陪朕玩呢!”赵靖起身,“朕累了,要休息!反正朕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有什么事你们找摄政王就是!” 说着,赵靖大摇大摆走下金銮殿。 身后,一众大臣面面相觑,各自摇头摆脑,约莫对赵靖很失望! 让东方未明去救人?东方未明巴不得齐家出事,能真的尽心尽力吗?摄政王府别落井下石,已经是阿弥陀佛。百官皆叹,幼帝被蒙在鼓里,对东方未明信任有加,实在是不知虎狼之毒,真当蠢得厉害。 进了乾元殿,赵远南快速将寝殿大门合上,“皇上真让他们去找东方未明?” 赵靖眨着眼睛笑,“你不是说丞相柯伯召城府甚深,又是太傅齐云山的人吗?” 赵远南一愣,“皇上的意思是……” 赵靖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眸中寒光掠过,“多好的机会,南哥哥不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章 没有守宫砂的皇后 赵远南不是不懂,只是真的没想到这十岁的少年人,便有如此深沉的心思,敏感而锐利! “接下来,皇上打算怎么做?”赵远南问,“既然是要狗咬狗,那咱们是不是要煽风点火,让这把火烧得更旺一些?皇上……” 赵靖打了个手势,“嘘!” 上一次的隔墙有耳,还不够教训吗? 赵靖开始写字,极是娟秀的蝇头小楷,写得比谁都好,这还是师父手把手教的。写一张烧一张,不留半点痕迹! 师父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赵靖自问还没用能力跟任何相抗,小不忍则乱大谋! 她不紧不慢的写下最后一行字:不闻、不问,装傻、充楞! 八个字,是赵靖最后的决策。 赵远南正式审视年仅十岁的赵靖,眉目清秀,盈盈一笑间眉眼弯弯如月;唇角扬起,多少情绪掩其中。赵靖虽是从乡野而来,却如此的沉稳老练! 而今整个京城都知道未来皇后被劫之事,所以朝廷出动了大军剿匪。 官军冲上钟谷山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山寨里早已没了山匪的踪迹。像是说好了一般,走得一个不剩,一帮大活人就在官军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山寨的一处地牢里,齐如雨终于被官军找到。 她原是要当皇后的人,可现在……衣衫零落,狼狈不堪! 谁也不知道在这一天一夜里,齐如雨到底遭遇了什么。 当齐如雨被清洗一番带回赵靖跟前时,赵靖转头望着一旁陪着的柯伯召和太傅齐云山,笑得没心没肺,“皇后姐姐没事就好!” 婚礼照常举行,赵靖牵着齐如雨的手走上金銮殿。 娶亲也是立后,文武百官都在场! 赵靖牵着齐如雨走过东方未明的跟前,回头看他的时候,眼睛里泛着迷人的透亮微光。她看到他扯了一下唇角,便也跟着笑起来。 四目相对,各自心肠。 大夏元年,文帝赵靖,立太傅齐云山之女齐如雨为后。 百官朝贺,新后齐氏。 可大家伙私底下又都在议论,钟谷山之事。 当时在场的那么多官军都看见,皇后娘娘衣衫不整从山匪的地牢里出来,此后丞相与齐家那头又下了死命令,谁敢乱嚼舌头就要谁的命! 然则悠悠众口,岂是你想堵便能堵得住的。 栖梧宫里红烛摇曳,赵靖负手而立,“他们说,朕应该跟皇后睡在一起。” 齐如雨有些慌乱,“臣妾愿意侍奉皇上,臣妾……” 哪知赵靖眼疾手快,猛地拽住了齐如雨的手腕,当下捋起了她的袖子。手肘处,这鲜红的守宫砂可真好看!既然是做皇后,此前必定经过层层检验,第一道要求便是处子之身!其实赵靖的手肘处,也有一颗!但……赵靖的守宫砂跟齐如雨的可不一样,因为齐如雨的守宫砂是可以搓掉的! 齐如雨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赵靖跟前,瞬间泪如雨下,“皇上?” 这举动倒是把一旁的赵远南也看愣了,赶紧让一旁的喜娘和司仪太监都下去。若是皇后不贞的事传出去,那这篓子可捅大了。 “看样子,摄政王所言不虚。”赵靖松了手。 见着齐如雨身子一僵,赵靖自知她懂了,紧跟着又道,“身为皇后却没有守宫砂,钟谷山一夜,皇后姐姐能否告诉朕,发生了何事?” 齐如雨不再哭泣,只是白了一张脸,整个人如同烂泥般瘫坐在地上。 赵靖慢悠悠蹲下身子,拿起帕子不紧不慢的擦着她脸上的泪,“朕的后宫需要有人打理,但朕不喜欢被人骗。是摄政王把你带回来,朕不会让摄政王难做,所以朕不会为难你!但朕有一个条件,朕放过你,请皇后以后也不要为难朕!” 语罢,赵靖转身离开。 翌日,人人皆知大婚之夜,帝王没有寄宿在栖梧宫! 大婚之日的喜娘和司仪太监,全部被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 他说,皇上请自重 依着祖宗规矩,既然皇帝已经立后,接下来就该亲政。可赵远南不明白,为什么赵靖还要继续装病?这病又要装到什么时候?赵靖要么让他去翰林院搬书,要么就躲在御书房里抄书,俨然一副傀儡相!安安稳稳的装聋作哑!饶是赵远南时不时的将这朝上的消息告知赵靖,赵靖也是无动于衷。 赵远南愈发看不明白赵靖的心思了,放弃了?屈服了?一想到父母亲族死得这样惨烈,自身遭了那么大的罪,赵远南浑身血液逆流! “南哥哥?”见着赵远南在发愣,赵靖放下手中的书,“南哥哥有心事?” 赵远南猛地回过神,“皇上恕罪,奴才没有心事!” 赵靖眉目微沉,刚要开口去问,东方未明就进来了。 “皇上!”东方未明行礼。 虽是武将出身,可人前人后,东方未明都总是做得极好。 赵靖的脸上当即浮出笑意,“摄政王免礼!坐!”转而冲赵远南说,“虺生,奉茶!” “是!”赵远南有些切齿,行了礼退下。 赵靖心头一僵,赵远南这神情…… 东方未明坐定,赵靖很是乖顺的走过去。 “摄政王今儿怎么有空?”她眨着明亮的眼睛,如同不谙世事的少女,一脸的澄澈干净,坐在他跟前用一种仰望的眼神看着他。 师父说,越是高高在上的人,越习惯越喜欢被仰望。唯有被仰望,才会让人处于得意的姿态中。 东方未明幽幽然开口,“西南战事起,胡羌蠢蠢欲动骚扰边境,皇上觉得该战还是该和?” 赵靖仔细的想了想,东方未明不会拿这种事情找她要答案,无外乎是在试探,“朕不知道!”说这话的时候,她垂下眼帘,一副略带慌乱的模样。 东方未明轻叹,“皇上是一国之主,有些事该学会拿主意了!” “自从母后离开朕,朕就讨厌杀人!”赵靖梗着脖子,“朕喜欢安安静静的,看看书晒晒太阳,每日无忧无虑的。为何要杀人?杀人有什么好?” 东方未明盯着她,仿佛在想什么。 赵靖心头陡沉,被看穿了?一颗心不由的紧了紧。 所幸东方未明并没有多说什么,没说上两句话便起身离开。 赵靖一直在笑,笑看东方未明走出殿门,看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嘴角那一抹笑,终于彻底的垮塌下来,逐渐冰凉。 薄唇微抿,赵靖盯着东方未明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回过神,指尖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 重新拿起书,赵靖靠在贵妃榻上,眯着眼睛看着书,赵远南在门口看上一眼便掉头离开。 须臾,一宫女半低着头,端着杯盏快速进门,“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您的莲心茶!” 赵靖当即警觉的坐起,不动声色的摸上袖中短刃,那是赵远南悄悄弄来给她防身的。 “朕没让人泡莲心茶。”赵靖盯着她。 喝莲心茶,原是师父的习惯。后来赵靖跟着师父,也喜欢上了莲心茶。取莲子腹内那两瓣心芽,虽是甘苦却也清心明目,回味甘甜。 “你是谁?”赵靖快速站起身来,刚要张嘴喊人,却见那宫女猛的一抬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 公子,是我! “公子,是我!”宫女忙道。 这女子生得清秀,一道剑眉格外的英气,看向赵靖的时候微微笑起,带着溺人的温柔,“公子不记得了?当初是公子和南师父一道救了我。我说过,若是公子有什么难处,魏淑歌当舍身相报!” “公子,我是魏淑歌!尹林府是魏淑歌!公子还记得吗?”她急切的问,眼中满是期许。 赵靖自然记得! 就在半年前,她与师父在上山采药的途中遇见了一些江湖人。一个个三大五粗的汉子,却欺负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他们对她做了那种事,那么多人…… 师父原是不想管的,但耐不住赵靖的哀求。 救下来的女子,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儿,全是剑伤。 这女子,便是魏淑歌! 亏得师父和赵靖不眠不休的照顾了两日两夜,魏淑歌才幽幽醒转。过了三五日,魏淑歌留了一句话:日后定舍身相报,便漏夜离开了药庐。 因为这事,师公怕招致江湖人的麻烦,带着师父离开尹林府,云游四海! “魏淑歌?我记得你!”赵靖犹豫了一下,“你当日伤势未愈,为何要走?” “彼时我被人追杀,不想连累你们!”魏淑歌轻叹,“而今我大仇得报,回去报恩的时候却发现公子出了事!让人查探之后才晓得,公子来了皇宫!只是我没想到,公子竟然……成了皇帝!” “淑歌姐姐,我娘死了!”赵靖望着她,“可我想要活着!” “我带你走!”魏淑歌抿唇,“我进得了宫,自然也能带你出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坐上了这皇位,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赵靖凝眸望着她,“明日就会有很多人因为我而死!何况,我娘不能白死!那些人当着我的面逼死我母亲,我必定不会与他们善罢甘休,血债血偿,一个都跑不了!” 魏淑歌定定的看着她,俄而轻叹一声,“罢了,我这条命是你给的,你留在宫里我便也留下!好在我通了关系,而今就在御膳房伺候,到时候找个机会把调到你跟前!以后,淑歌姐姐保护你!” 赵靖连连点头,抱着魏淑歌红了眼眶,“这宫里人人都想要我死,可我偏要活!” “谁敢要你死,淑歌姐姐就让他活不过今夜!”魏淑歌眯了眯眸子。 赵靖心头咯噔一声,骇然抬头望着魏淑歌。 魏淑歌低头凝望着赵靖那张苍白的小脸,“我帮你去杀东方未明!” 赵靖当即摁住魏淑歌的手,忙不迭将视线落在门口。她快速跑到门口,小心的探着脑袋观望。还好,外面没什么人,只有几个木头疙瘩般杵着的侍卫。 心下砰砰跳,赵靖面色泛白。 东方未明的耳朵,可灵着呢! 上次让赵远南说一下朝上的事儿,赵远南就吃了苦头,若是魏淑歌这话传到了东方未明的耳朵里,魏淑歌必定难逃一死! “就算不是我,也会有人要他的命!”魏淑歌倒是艺高人胆大。 赵靖一怔,“这话是什么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章 药没问题,小皇帝有问题 “你身边的那个小太监……”魏淑歌意味深长的笑了。 赵靖猛地瞪大眼眸,赵远南!! 接下来这两日,赵靖都没看到赵远南的下落,听魏淑歌说赵远南去了内侍监。到底去内侍监干什么,赵靖也不敢打听,免得到时候落在东方未明的耳朵里,反倒害了赵远南! 赵远南身上背负着灭族之仇,赵靖有理由相信他会做出傻事来! “明儿是立冬!”魏淑歌提醒。 “礼部说过,立冬要赐饺子!”赵靖捂着心口,看上去有些难受,“御膳房都准备妥了?” “是!”魏淑歌颔首,“那皇上……” “赵远南料定我不会让人去找他,一直避着我。”赵靖深吸一口气,疼痛稍减,“我不能让他干出傻事儿来!若是真当有什么事,还望淑歌姐姐能随机应变助我!” 屋瓦上有些细碎的声音,魏淑歌示意赵靖不要说话,开门出去看了两眼。俄而转回,冲着赵靖笑道,“这两天一直刮雪风,到底还是下雪了。”说着,她将屋子里的炉火挑得更旺些。 赵靖,怕冷! 这会,赵靖脸色白得厉害,“去给我准备一桶冷水。” 魏淑歌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冷水?作甚?” “去吧!”赵靖没有解释,只是沉了一张脸走到暖炉前,伸出冰凉的手感受炭火的温暖。 魏淑歌打了一桶冷水回寝殿,小心的合上殿门,“皇上,这冷水要做什么?” 赵靖垂着眼皮子,若有所思的盯着明灭不定的烛火,“自然是……救命的!” 魏淑歌是万万没想到,赵靖是这般硬骨头,这寒冬腊月的连魏淑歌都不敢把冷水往身上泼。可赵靖倒还好,一桶冷水从头浇下,将赵靖自个浇得浑身湿透。当天夜里,赵靖便起了高热,整个人都烧得迷迷糊糊的。 翌日晨曦,东方未明便收到消息,昨儿下半夜,太医全被请进了乾元殿。心下微冷,他扭头望着刚刚出宫送消息的甘棠,“为何会这样?” 甘棠急忙行礼,“分量都是按照爷的吩咐分毫不差,卑职绝没有擅做主张!请爷明察!” 闻言,东方未明敛了眉眼。分量没有问题,那问题出在哪?按理说而今的分量是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怎么可能……一下子变得这般严重?不对!不对! 东方未明冷着脸进宫,抬步便去了太医院。 周之继揪着太医院的院首——崔南山,将他从被窝里提了出来,直接丢在了东方未明跟前,“爷,人带来了!” 东方未明负手而立,颀长的身躯临窗而立,逆光中那一袭藏蓝色的袍子,愈发晦暗不明。回眸间,凝在他眉眼间的阴郁,清晰可见,“皇帝昨晚到底怎么了?” 听这话,崔南山算是明白了。他干脆盘腿坐在地上,干笑两声瞧着那高高在上的人,“老头子正做着梦呢,突然叫人搅了黄粱,原是不相信我,特意来找我算账的?” “问你话呢!”周之继急了。 “年轻人那么急,不怕以后吓跑了媳妇打光棍?”崔南山哼哼两声,“我要不是当年欠了你东方未明一份人情,何至于困在这皇宫里糟践自己!”语罢,他慢慢吞吞的从地上爬起来,“药没问题,有问题的是那小皇帝!” 东方未明猛地眯起危险的眸子,促狭的眼缝里迸出瘆人的凉色,“皇帝有问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章 鱼肠剑的故事? “小皇帝的身子羸弱,怕是要养一养,近期的分量得减半!”崔南山轻叹一声,露出几分惋惜,“小小年纪又不似你这般身强体健的,哪经得起折腾。又是孤苦伶仃的在宫里,惨呐!” 东方未明眉心微蹙,却是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赵靖没问题自然是最好的,是他太急于求成了,忘了她年岁尚小,难以承受药性! “你自己掂量!”东方未明眸光微沉,“这方面你在行!” “啧啧啧,瞧这话说的,刚才气急败坏的是谁?知道老头子我比你在行,还质疑我作甚?”崔南山瞪了周之继一眼,“罢了,小皇帝没什么事,就是受了风寒!” 东方未明颔首,“好端端的,怎么就受了风寒?” 崔南山双手叉腰,“人吃五谷杂粮能不生病?十岁的孩子哪能照顾得好自个儿?你把人家的娘给弄死了,如今还不许那孩子受寒着凉啊?没瞧见外头下雪了吗?冬日里乍雪,孩子难免玩性重,吃了点雪风便冻着了。搁在寻常百姓家,不都是常有的事儿?别大惊小怪的疑心我的药!老头子的药,好着呢!” 东方未明不想多听他废话,转头便往外走,“没别的问题自然是最好的,药量减半,但不能停!” 音落,东方未明顿住脚步,站在了门口,周之继快速与他覆好披风。他幽幽回头,眸中似夹着略略风雪色,口吻略带警告,“崔南山,管好自己的慈悲心肠,有些事不是你能做主的!“ 崔南山仲怔,方才替小皇帝说了几句好话,这厮还记恨上了?也是,东方未明是什么人?精明得能抠出血来,自己那点小心思,到底还是被看出来了! “放心吧!”崔南山沉了音色,“应你的事儿,我定会做好!” “哼!”东方未明冷哼,迈入了风雪之中。 崔南山望着乾元殿方向长叹,造孽啊…… 东方未明进乾元殿的时候,脚步有些沉。等到了床前,赵靖微微睁开了一条眼缝,他才意识到自己吵到了她。 “皇上!”他躬身,行礼。 东方未明的音色有些磁重,赵靖闭着眼睛的时候觉得这声音如美酒醇厚,真当是悦耳动人,带着丝丝摄人之感。可睁开眼睛见着他,便打心里觉得战栗! 虽为死敌,却不得不故作亲切。 “摄政王……免礼!”赵靖声音沙哑,一张脸苍白得吓人。 她是真的病了! 魏淑歌赶紧将赵靖搀起,将软枕垫在赵靖身后,让她能靠得舒服一些。 “今日本是立冬,礼部说要赐饺子!”赵靖略显无力的笑着,“丞相府和太傅府的饺子,朕已经着人去送,唯有这摄政王府,朕想……摄政王应该不介意留在宫中陪朕吃饺子吧?” 东方未明瞧着她,笑得有些意味不明,“既是皇上美意,臣遵旨!” 赵靖笑了笑,各有各的打算。 到了午膳时分,赵远南端着饺子上来。 赵靖不觉得意外,她料定他定会来,因为东方未明来了!她瞧一眼忙着布菜的魏淑歌,瞥着凝神屏气、全身心戒备的甘棠,终将视线落在东方未明的身上。 可东方未明依旧淡漠疏离,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赵靖的心不由的沉了沉! 深吸一口气,赵靖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 东方未明突然开了口,“皇上可知鱼肠剑的故事?” 恰赵远南端着一盘鱼上前,赵靖心头一凉,藏在袖子里的手当下攥成了拳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章 不过是个奴才罢了! 东方未明眯起了危险的眸,唇角微微勾起冷冽的弧度,“怎么这奴才的脸色都变了?” 赵远南端着鱼的手,止不住的轻颤着,视线略显畏缩的投向赵靖。虽想复仇,可仇人真到了跟前,他又是怕死的!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赵靖轻轻的咳嗽着,寒意蔓延至四肢百骸,仍是佯装淡定,“鱼肠剑?听起来倒是不错的名字!跟鱼有关?朕愿闻其详,请摄政王赐教!” 东方未明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据《史记·刺客列传》中所载, 公子光详为足疾,入窟室中,使专诸置匕首鱼炙之腹中而进之。既至王前,专诸擘鱼,因以匕首刺王僚,王僚立死。” 顿了顿,东方未明望着将鱼放下的赵远南,“皇叔府出来的,应该听过这个故事吧!” 赵远南扑通跪在跟前,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摄政王饶命,奴才、奴才……” 赵靖咳得更厉害了一些,整张脸乍红乍白。 魏淑歌慌忙递上温水让赵靖抿了几口水,赵靖这才缓过劲来,道,“摄政王何必吓唬他,不过是个奴才罢了,你若见不得眼,让他滚下去便是!鱼肠剑的故事虽然好听,可朕却是不信的,就这么一条鱼还真能放下一把匕首?” 说着,赵靖亲自拿了筷子。 赵远南浑身战栗,他眼睁睁的看着赵靖拿起筷子去戳鱼,色香味俱全的一盆鱼,都教赵靖戳烂了。 放下筷子,赵靖面色发白,唇角带笑的回望着东方未明,“朕本不爱吃鱼,只因为听说摄政王喜欢,特意让人挑了上好黑鱼送来,没想到摄政王却不相信朕。是朕不好,朕好心办坏事,落不得好反而惹了摄政王不高兴!” 赵靖起身,“朕身子不适,摄政王慢慢吃!” 赵远南两股战战的被从地上爬起来,一张脸早就青白相间! 下一刻,东方未明猛地扣住了赵靖的手腕,惊得赵靖心头砰砰直跳,一颗心眼见着跳到了嗓子眼。不!她不能慌!她一慌,这里所有人都会死! 赵靖极力克制自己,假装淡定。 “来人,把东西拿来!”他一声喊,赵靖并赵远南更是心肝直颤,莫不是落了把柄?? 周之继毕恭毕敬的将一个雕工精致的木盒送上,打开来这盒子里放着一柄短刃。 东方未明松了手,随手接过木盒,转身呈递到赵靖跟前,“皇上误会,臣只是想送鱼肠剑给皇上,所以才会提前说一段鱼肠剑的往事。没成想,皇上却是往自个身上揽?” 说着,东方未明意味深长的微笑,“鱼肠剑乃是欧冶子为越王所铸,削铁如泥,有短小精致,最适合皇上用来防身!” 赵靖怔怔的接过,低眉看着手中的鱼肠剑,“这东西如此贵重,朕……不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是天下之主,理该用最好的!”说着,东方未明行了礼,“微臣告退!” 临走的时候,东方未明冷飕飕的剜了赵远南一眼,“若是连奴才都当不好,就不必再勉强!” 赵远南的身子抖如筛糠,腿软得根本爬不起来,骇然惊闻魏淑歌疾呼,“皇上?!皇上!来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章 不管是什么药,都得喝 赵靖栽倒在地,不省人事。持续高烧不退,一双手死死揪着被褥,身上的冷汗早已打湿了衣衫。可她将自己蜷得很紧,就像个刺猬一样蜷缩起来,饶是魏淑歌也无法将她掰直。 “身上的衣裳不换掉,还会冻着!”魏淑歌急了,“皇上?皇上?” 赵靖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喊她,睁眼却见着甘棠捧着衣裳走到了床边。她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恍惚间,她又看到魏淑歌拦住了横冲直撞的赵远南,二人推搡着离开了寝殿! 有冰冰凉凉的东西滑入咽喉,赵靖觉得整个人清灵了不少。 紧接着是甘棠的声音,“摄政王吩咐,皇上病着,由奴婢近身伺候!”甘棠惯来冷漠,而今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木的。 赵靖如同泥塑木雕,任由甘棠翻来覆去的换衣裳。甘棠知晓赵靖这女儿身的身份,是以赵靖除了让甘棠替她换衣服,真的别无选择! 然则甘棠似乎不怎么会伺候人,喂药的时候几乎是连推带灌的,呛得赵靖拼命咳嗽。 “皇上?”魏淑歌冲了进来。 “无妨!”赵靖合上眼帘,无力的趴着。 甘棠可不管这些,瞧着赵靖吃了药,掉头便往外走。 及至甘棠离去,赵远南扑通一声便跪在了赵靖床前,砰砰砰磕了三个头,“奴才谢皇上救命之恩!” “唯有皇上病着,东方未明才能看在皇上虚弱的份上,不敢造次!”魏淑歌轻叹,“虺生,你以后莫要鲁莽。东方未明不是傻子,怎会瞧不出皇上有心保你。下一次,可没这么走运了!皇上为了你下雪天的冲冷水,你可知有多痛苦?” 赵靖这是拿自己的命,在威胁东方未明,放赵远南一条生路! “奴才这条命是皇上的!”赵远南红了眼眶。 赵靖无力的靠在床柱处,“你的命是你自个儿的,南哥哥还记得当日我与你说过什么吗?我要你忍,你何以不忍?这次若不是淑歌姐姐发现了端倪,在你之前拿走了鱼中暗器,你已经死了!师公说,长莫长于搏谋,安莫安于忍辱,先莫先于修德!南哥哥懂其中的意思吗?” 赵靖低低的咳嗽着,单手撑着床沿,抬头望着跟前的魏淑歌与赵远南,“唯有先保全自身,才能图得将来。连命都保不住了,谈什么韬光养晦,报仇雪恨?” 赵远南羞愧至极,一张脸红到了耳根。 “我知你恨,我又何尝不恨?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赵靖闭上眼睛,又想起了娘亲临走前的那些话。 要活着! 活下去! “方才甘棠给你喝了什么?”魏淑歌问,端了一杯水递给赵靖。 赵靖漱漱口,嘴里的苦涩药味才算散去,“不管是什么,都得喝!” 魏淑歌当即蹲下身子,伸手扣住了赵靖的腕脉。可她探不出什么,没有内伤也未曾中毒,但……总觉得有些不太对! 捂着心口,赵靖的心绞痛在虚弱的时候,更疼!额头上有薄汗渗出,赵靖呼吸微促,半蜷起身子,看上去极为难受。 “怎么了?”赵远南忙不迭上前,“又疼了?” “每每夜里,总归要疼上半个时辰才肯罢休!”赵靖有气无力,“呵……真是不死不休。” 魏淑歌猛地了悟,甘棠日日都给赵靖送药,每次都要盯着赵靖服下才肯罢休,是以…… “皇上早就知道药有问题?”魏淑歌骇然。 是了,赵靖的师父和师公,乃是医者!! 药,真的有问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章 好戏开场 就算知道药有问题又能怎样,该吃的还是要吃。就好像在这人吃人的宫殿里,干的本来就是牛头马面的活。哪个是人?哪个是鬼?早就人鬼不分…… 烛花哔哔啵啵的炸开,赵靖浑浑噩噩的听着魏淑歌与赵远南说起东方家的事情。 有关于东方未明的事情,赵靖需要知晓更多,哪怕不是全部,也该有所了解。她不能打无准备之战!她才十岁,与东方未明相差一轮,就算熬也该把东方未明熬死! 东方家族是大夏的开国功勋,历代为帅,执掌大夏兵权已久,尤其是到了先帝时期,已然是权势滔天,便是先帝也不敢拿东方家怎么样! 好在东方未明的父亲——东方无正还算是恭敬,于先帝也算是尽了臣子的本分。纵然发生过一件不愉快的冲突,东方无正也没有起兵造反,反而留下一句家训:东方一族,永世效忠赵家,历代为臣! 这意思虽不敢明目张胆的说,但言外之意,东方家永世不可谋逆! 东方未明十三岁便随父出征,十六岁一战成名,十八岁便已经接下了父亲的位置,彻底成了东方家的领头人,大夏兵权的掌握者!正是有了东方家的东征西讨,才有了大夏如今的宏伟版图! 彼时先帝膝下无子,饶是想拿回兵权也是无能为力。东方家族的势力便在东方未明的手中,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最后连先帝都没了法子,生生气死在床榻上。 赵靖心想,好在父皇临死前也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既然没办法从东方未明的手里把兵权要回来,那就在临死前扶持足以抗衡的力量。 这便有了太傅一党,丞相柯伯召等人!相互制衡,能让赵家血脉得以夹缝中存活下去! 赵靖病了这几日,朝堂上倒也风平浪静。 今儿天气好,魏淑歌扶着赵靖出门,老在屋子里待着病气太重。赵靖正坐在乾元殿外头的假山石上晒太阳,却见赵远南急急忙忙的过来行礼,“皇上,丞相大人求见!” 赵靖眉心一皱,脑子里当即反应过来:柯伯召求见,定有大事!谁都知道她是个傀儡皇帝,根本没什么实权,要不是用得着她的玉玺走走过场,谁会来找她? “传!”赵靖也不起身,反而如孩提般吃着魏淑歌递来的蜜糖山楂。 “微臣叩请皇上圣安!”柯伯召行礼。 赵靖笑得灿烂至极,随即冲柯伯召递去一枚蜜糖山楂,“吃吗?这是摄政王特意让人拿来与朕佐药的,可好吃了!丞相大人要不要试试?” 柯伯召毕恭毕敬的双手接过,“多谢皇上!”他也不吃,只是用双手端着那蜜糖山楂,面有为难之色。 “你怎么不吃?”赵靖歪着脑袋,一脸的不解,“真的很好吃,朕吃了好多!” 柯伯召轻叹,“皇上,其实微臣今儿过来是有事相商,皇上……” 赵靖站起来,嚼着嘴里的蜜糖山楂,脸上有些惧色,故意慎慎的低声说,“跟摄政王有关的事,就不必与朕商量了。”她抱过魏淑歌手中的盛着蜜糖山楂的碟子。 魏淑歌知情识趣的行礼退下,与赵远南一道守在假山下面警戒。 吃着蜜糖山楂,赵靖俨然不谙世事的孩子,而今更带着几分谈虎色变的惊惧。 柯伯召面色微变,“皇上,您听!” 听? 听什么? 赵靖仲怔! 柯伯召一脸的痛心疾首,“昨夜摄政王遇刺!” 赵靖手一抖,碟子里蜜糖山楂登时散落一地。 东方未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章 把她当傻子 赵靖一脸迷茫的望着丞相柯伯召,等着柯伯召主动说明。有些事儿她这个傀儡皇帝的确不好插手,但搅局……还是可行的! 柯伯召从赵靖的脸上没能瞧出端倪来,寻思着这孩子怕是真的心智不成熟,如今更是安安稳稳当他的傀儡,对东方未明言听计从! 轻叹一声,柯伯召一副无力的疲惫姿态,躬身道,“皇上,宫里宫外,京城内外都在搜捕刺客。摄政王抓了不少朝廷命官,如此下去怕是要引起京城动乱,乃至天下大乱!牢里面喊冤的,有多少无辜之人?那些都是皇上的臣子,都是皇上的子民啊!而今只有皇上出面才能平息此事,皇上!皇上!” 说完,柯伯召给赵靖跪下,“皇上!” 听他声声喊的,赵靖有些头皮发麻。这不是摆明了要让她跟东方未明作对吗?管这档闲事,就不怕东方未明掐断她的脖子?她还没活够,不会傻乎乎的听人几句劝就跑去当出头鸟! 但不去似乎又不行,毕竟她是皇帝,饶是傀儡皇帝,那也是天下之主!有些东西若不早早的让人形成一种固定思维,久而久之她这个皇帝可真的要被人忘了…… “朕可不可以问一句?”赵靖蹲下身子,弱弱的问道,“摄政王受伤了吗?” 柯伯召有些犹豫。 赵靖又问,“伤得重吗?” 魏淑歌说,东方未明武功奇高,寻常人根本近不得身,是以绝对不可能轻易受伤!既然如此,那么……东方未明在耍什么花样?! 这柯伯召想必也猜想东方未明在耍花招,所以才会跑到宫里找她麻烦? 明面上,赵靖装作十分惊诧的模样,“难道伤得很重?那……那朕马上带太医去摄政王府探视!淑歌,快给朕更衣!咳咳咳……淑歌……” 柯伯召慌忙起身,“微臣领旨,微臣马上去找太医!” 魏淑歌骇然跟着赵靖回寝殿,慌忙关上门,“皇上真的要去摄政王府?东方未明武功那么高,根本不可能受伤,刺客一事恐怕是圈套。皇上您现在去摄政王府,不是……” “嘘!”赵靖翻了个白眼。 “虺生在外面守着呢!”魏淑歌压低声音。 赵靖不紧不慢的坐在了贵妃榻上,“丞相当我是傻子,想让我去摄政王府探探虚实,淑歌姐姐行走江湖多年,连这点都看不出来?” “作甚不自己去看?我就见不得这些人暗害你,总给你设圈套,一个个以大欺小,仗势欺人。”魏淑歌拿了火笼塞进赵靖手里,“一场冬雪一场寒,你大病初愈,受不得这寒气。抱怀里暖着,能舒服些!” “亏得淑歌姐姐思虑周到!”赵靖笑了笑,抱着火笼暖手,“姐姐有所不知,我今儿去,是教那些朝臣知晓我是当今圣上,并非是真的要去做那出头鸟!” “嗯!”魏淑歌有些心疼的看她,“这宫里,真不是好地方,你小小年纪便被逼成这样!” 赵靖却想着,这只是开始! 柯伯召没安好心,他不仅仅是想知道东方未明的伤势,背后定然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毕竟,谁会把一个十岁的小皇帝放在眼里呢? “柯伯召,到底还想干什么呢?”赵靖自言自语,她毕竟年岁尚小,有些东西无法想得太透彻。 上了皇帝的御驾,赵靖带着太医浩浩荡荡的朝着摄政王府行去,也不知这东方未明见着这阵仗,该作何感想? 赵靖坐在车辇里,袖中的小手紧紧捏着温暖的火笼。此去摄政王府,若东方未明当场翻脸她该如何处置?此人喜怒无常,又惯于隐藏情绪,赵靖提醒自己必须谨言慎行。稍有行差踏错,怕是要万劫不复! 离宫之前,赵靖让魏淑歌为自己准备了一样东西随身带着,若是能安然回到宫里就会有大用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章 撞进他的眼里 站在摄政王府跟前,赵靖仰头望着门框上的金漆匾额,拢了拢披肩便领着人往里走。其实她心里也直打鼓,生怕行差踏错,触了东方未明的霉头。再看身旁的柯伯召,好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 赵靖心头啐一口:真能装! 听得皇帝来了,卧房里的东方未明半靠着软榻眯了眯眼。 周之继蹙眉,“爷,要卑职打发回去吗?” “没脑子!”东方未明掖好身上的毯子,神态依旧淡漠,“百官之首的丞相都来了,本王却把帝王拒之门外,不是在告诉天下人,本王想借着行刺一事大肆铲除异己?” 周之继垂眸不语。 东方未明闭上眼眸,“怕虎不上山,怕蛇不过江,岂是本王所为?” “是!”周之继行礼,缓缓退到房门外候着。 这是赵靖第一次来摄政王府,难免是要多看两眼的。在柯伯召跟前,她便是那心性不定的孩子,好动好玩,不可有半点威严。赵靖是帝王,但更多时候,她在外人眼里扮演的是不懂事的孩子! “那是什么地方?”赵靖猛地顿住脚步。 领路的摄政王府管家当即一怔,“回皇上的话,那只是一栋楼罢了,不是什么特别的地方!皇上这边请,王爷的院子就在前头!” 赵靖撇撇嘴继续跟着,视线却时不时的落在那八角楼处。她觉得那栋楼的造型像极了庙里的塔,且这摄政王府里的八角楼更是精致,红绸漫天飞舞。隔着大老远就能瞧见屋檐上的铜铃随风摇曳,却无半点声响,真当奇怪! “悬着的是哑铃吗?”赵靖问。 管家笑了笑,顾左右而言他,“皇上这边请!” 迈进院子,赵靖便收了心思,打量着东方未明的住处。虽说东方未明是武将,可这院子倒是打理得精致万分,尤其是这院子里的兰花。 以前跟着师父进山,经常能在山谷的溪边见着成片的溪兰,到了盛开的季节,更是满山谷的兰花幽香。师父说,这里的兰只该活在此处,离了地儿便不能活! 可在东方未明的院子里,兰花却被打理得极好! 过了兰园,入目便是一片竹林。 赵靖掌心有道疤,是幼时被竹子所伤。这东西看似青翠可人,实则根系霸道汲取周边所有养分。若是不小心伤了它,难免也要被它所伤!是以赵靖对竹子,实在是喜欢不起来,不过对于竹林里的一些小玩意,她却是满心欢喜! “王爷!”管家在外头行礼,周之继行礼之后便推开了房门,领着赵靖和柯伯召等人进去。 赵靖疾步上前站在软榻前,一张小脸拧起,面露焦灼之色,“摄政王伤着哪儿了?朕给你带了太医,你别担心,朕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蓦地,东方未明睁开眼睛,一双晦暗不明的眸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 赵靖不防备,冷不丁撞进了他的眸中,只觉一片幽凉快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她的心,陡然下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章 你们有几个脑袋? 然则东方未明是谁,饶是有情绪波动,也只是一瞬即逝! 赵靖当下敛了心神,仍是那一副关心至极的模样,“朕听说你被刺客所伤,所以来看看你。”她顿了顿,略带委屈的望着他,“怎么不说话?是伤得太重所以说不出来了吗?” “皇上?”东方未明低低的咳了两声便落地行礼,“皇上仁德,臣纵死无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些躺着,你身上还有伤!”赵靖慌忙搀起他,“不必行礼!” 东方未明依言躺了回去,掀了眼皮瞅着边上的柯伯召,“丞相也来了?” 柯伯召上前笑道,“摄政王有伤,身为同僚自然要前来探视。” “是探视,还是求情呢?”东方未明轻咳。 见着柯伯召正欲开口,赵靖忙断了他的话,免得到时候他说出来,让东方未明误以为她与柯伯召以是一伙的,“罢了,先不说别的,赶紧让太医过来看看吧!朕把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给带来了!” 语罢,赵靖忙冲着门口的人招手,“传太医!” 东方未明一愣,果然见着门口黑压压的一片太医,一个个显得分外局促,不知该如何是好!太医院全体出动,被皇帝领着去臣子府上看病,还真是头一回! “臣不妨事!”东方未明道,“皇上不必如此!” “无妨!”赵靖笑道,“朕都带来了,你若是不喜欢那么多人可以随便挑一个。听说院首的崔太医,医术是最好的,要不就他吧!” 东方未明没有抗议,只是半垂着眼皮子,“皇上说什么,那便是什么吧!” 崔南山带着小童,拎着药箱子进来的时候,瞧了一眼躺在软榻上的东方未明。旁人看不出他,他却是一眼就看出这厮是在装病。瞧,咳得中气十足的,也就是骗骗这十岁的娃娃罢了! 装模作样的,崔南山上前行礼,“皇上放心,摄政王放心,老臣一定会尽心尽力的诊治!”说着,便坐在了凳子上,拂袖为东方未明诊脉。 赵靖在旁看着,眨巴着明亮的眸,“如何?” “颧骨青赤,脉象有些缭乱,王爷身有金创之苦。体内可见血气凝结,内伤微沉!好在王爷身强体健,吃几服药,好好养着便也没什么大碍。”崔南山起身去开药方。 柯伯召轻叹,“王爷受伤乃是京畿府无能,理当追责,这本无可厚非。只不过,王爷将京畿府的将军们集体下狱,若然此刻京中有所异动,又当如何?” “异动?”东方未明轻咳,“不知丞相何所指?” 柯伯召笑了笑,“本官并无所指,只是觉得京畿府若是大范围的调动,无法正常交接,势必不是什么好事。饶是王爷有所属意之人,也不该一次性全部换掉,皇上和宫禁的周全不是胜过摄政王府吗?” 言下之意,你将皇帝置于何处?难不成你摄政王府的安全,还胜过了皇帝?莫非你摄政王,不只是想摄政,而是想做那万乘之尊?? “文人就是讨厌,说话喜欢饶舌根。”东方未明凉飕飕的笑着,皱起的眉头微微熨开,“既然丞相开口,本王自然要懂得分寸。毕竟握着刀子的,也不只是刺客一人!本王可不敢再挨第二剑!” 柯伯召毕恭毕敬的朝着赵靖行礼,“皇上明鉴,臣对皇上忠心耿耿,此心可昭日月,绝没有其他的意思!” 赵靖一脸惶然的望着两人,坐在一旁抱着怀中的火笼不知该如何作答。许久,赵靖才傻乎乎的嗫嚅,“你们在说什么?为何朕半点都听不懂?” “皇上不需要懂!”东方未明说,“皇上只需要知道,臣忠于皇上。臣愿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柯伯召复躬身,“臣亦同!” 东方未明哼了一声,再无言语。 赵靖笑道,读书人说话就是厉害,“大家和和气气的多好,不就是来探病吗?说那么多朕听不懂的多没意思。既然摄政王没事,那朕也该回去了!” “宫外不安全,皇上小心!”东方未明作势要起来。 “你歇着吧!朕自己会回去,这节骨眼上朕不会胡闹。”说着,大摇大摆的往外走。临了,赵靖回头问,“对了,那个八角楼是做什么的?” “皇上怎么对八角楼那么感兴趣?”东方未明的脸上没有半点波澜。 赵靖噘着嘴,“朕就是觉得好看,一时好奇罢了!” “那不过是家母留下的佛堂,没什么看头。家母亡故之后,里面便空置下来,外头上了锁让人看着,权当做个念想而已。”东方未明轻叹着。 旁人说这话兴许是真的,但东方未明说这话,可就不见得了! 赵靖往外走,身后传来东方未明的声音,“恭送皇上!” 出了门,赵靖又在回廊上看见了那座八角楼。 佛堂? 柯伯召也不知这小皇帝是怎么了,突然对这八角楼那么感兴趣。可赵靖不仅是感兴趣,还真是任性的跑了出去,全然没有帝王该有的沉稳,冒冒失失,莽莽撞撞! “皇上!皇上?”柯伯召在后面疾追。 魏淑歌和赵远南跟在赵靖身后,侍卫们不明所以,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突然跑了。 十岁的孩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奔跑在摄政王府的回廊里。 管家慌忙喊着,“皇上!拦住皇上!” 赵靖年纪小,长得又纤瘦,一溜烟便从那些守卫的咯吱窝底下窜了出去,绕了一圈终于气喘吁吁的站在了八角楼的院门外。 穿过牌坊,走进圆拱门,便是那雅致到了极点的八角楼。视线中的红绸漫天飞舞,在风中猎猎作响。铜铃随风摇曳,依旧没有半点铃声。门外只有一小队守卫,门上挂着如意锁,窗户都封得死死的。 “什么人!”守卫一声喊,当即冲过来包围了赵靖。 赵靖下意识的往前跑,冷不丁被人一把拽倒在地,摔了个四脚朝天,“疼……” “放肆!”赵远南疾呼,“这是皇上!” 魏淑歌火急火燎的将赵靖扶起,“皇上?皇上摔着哪儿了?皇上您怎么样?” 赵靖站起来的时候脑子有些晕乎乎的,一张脸煞白如纸。 耳畔传来柯伯召的厉声怒喝,“混账,瞎了你们的狗眼!摔坏了皇上,你们有几个脑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章 我是装的 赵靖倒是没什么事,只是摔了一下。好在这守卫真当没使劲,否则来点刀枪剑戟的,她可就不止是摔一跤那么简单了! “皇上?”柯伯召慌忙上前,“太医?太医!” 所幸太医随行,虽然那些老头子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是崔南山也算见过场面,赶紧查看赵靖,“哎呀,一个大包!” 赵靖龇牙,“疼!” 后脑勺的位置,摔出了一个大包。 魏淑歌急了,“真是该死,这……” “不妨事,是外伤!”崔南山松了手,“下官给皇上开几服活血化瘀的药,吃了便会好!” “皇上,赶紧回宫吧!这八角楼有什么可看的?”柯伯召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奴才们黑压压的跪了一地,那个失手的守卫更是吓得不轻,身子抖如筛糠,“皇上饶命,奴才不知是皇上,皇上恕罪!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他也不是故意的。”赵靖晃了晃脑袋,靠在魏淑歌身上合着眼睛,“回宫吧,朕不太舒服!” “是!”魏淑歌能感觉到来自于腰间的轻掐,那是赵靖在暗示她。 魏淑歌心想:小公子的心思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明白的,无缘无故跑去看什么八角楼,无缘无故的摔一跤。然而事实是,她不是真的要进八角楼,那到底是要做什么?但既然是赵靖的意思,魏淑歌照做便是! 摄政王府外的百姓见着皇帝急急忙忙的走进去,而后一脸惨白的被人搀着出来,当即有些议论纷纷。百姓难得见到皇帝一次,自然是一个个翘首期盼的。 而今…… 皇帝的车辇快速离开摄政王府,好不容易回了宫,撩开车门的魏淑歌却是厉声尖叫,“皇上!” 只见赵靖歪着脑袋躺在车里,嘴角、衣襟处满是鲜血。 柯伯召快速将赵靖抱出马车,心头莫名仲怔了一下。他只觉得怀里的小皇帝轻得很,仿佛浑身上下只剩骨头的重量,抱在怀里也是硌得慌! 宫中议论纷纷,皇帝去摄政王府之前还好好的,回来却奄奄一息,口吐鲜血!京城里的老百姓一个个都在传,皇帝恐怕是在摄政王府,被下毒了!!! “什么?”东方未明骇然坐起。 这消息,可真是够狠! 但东方未明到底是心虚的,毕竟赵靖的身上…… 眉目微沉,东方未明面色凝重,“难道是药性的缘故?” “赛华佗不是说药没问题吗?若然是药的缘故,他理该早就察觉才是!”周之继想了想,“爷,是不是因为在密楼那儿摔了一跤,摔出了内伤?” 东方未明点点头,不无可能!可管家说,当时崔南山也在,若然有内伤,崔南山不可能看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爷,要入宫吗?”周之继问。 东方未明冷了眉心,“自然是要入宫的!传本王令,京畿府的事情押后再议,凡是确定跟刺杀一事无关的,统统都放了。事不宜迟,马上去办!” 周之继愣住,“爷,咱们好不容易能把京畿府从太傅手中剥离,就这么给送回去了?这刺客一案……爷岂不是白忙一场?” “京畿府的事再闹下去,本王就要落得一个弑君夺位的骂名!饶是本王手握大权,又如何能堵得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难道要本王杀光天下万民?”东方未明面露愠色,“此事,定然跟柯伯召和齐家有关。” “卑职会密切留意。”周之继行礼。 东方未明不言语,到底是谁的大手笔?这招借刀杀人,做得可真是滴水不漏!一时间,天下人都会怀疑东方未明的动机不纯。弑君夺位是要遗臭万年的!他东方未明不会在大局未定之前,做这么愚蠢的事! 可天下人不信呢! 是以这关键,还是在皇帝身上。 成也帝王,败也帝王! 而此时赵靖正躺在床榻上,崔南山刚离开,魏淑歌守在床前。 甘棠眯了眯眼眸,伸手就想去扣赵靖的腕脉,却被魏淑歌反手一推拦下,“你要干什么?” “我只是想看一看,皇上是不是真的有内伤!”甘棠是不会相信,摄政王府对赵靖下毒。旁人不知,她还能不清楚吗?这药一碗又一碗的,都是她甘棠亲自端给赵靖的。赵靖对东方未明来说有多重要,甘棠心知肚明,是以东方未明绝对不会动赵靖一根毫发! 既然不是下毒,那就有可能是受了内伤! 高手所伤,寻常大夫未必能探出来。崔南山虽然医术好但为人不老实,甘棠是东方未明一手调教出来的,是以除了东方未明,她谁都不信! “崔太医吩咐过皇上需要静养,你没听明白吗?”魏淑歌也是个不信邪的。 魏淑歌虽然已经入宫,但她始终是个江湖人,往日那几大门派都拿她没法子,何况一个甘棠!现在,她只想好好护住这个孤苦无依的孩子,谁敢动赵靖,谁就是跟她魏淑歌过不去! 甘棠眯了眯眼眸,早就看出来了这个宫女是有些功夫的,是以这魏淑歌的身份恐怕不简单。不过甘棠不喜欢管闲事,只执行命令,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的使命,只是盯着赵靖吃药,仅此而已! 赵靖幽幽睁开眼睛,“都别吵了,甘棠你出去。” 甘棠颔首,行礼退下。 赵远南端着药进门,见着甘棠出去赶紧把门关上,“皇上您没事吧?” 赵靖长长吐出一口气,示意二人别吭声。 她指了指门外,轻咳两声故意道,“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出了摄政王府便觉得胸口闷得慌,朕觉得是不是那一摔,摔坏了何处?或者是磕着后脑勺的缘故。” 说这话的时候,魏淑歌已经蹑手蹑脚的站在了门口,猛地拉开了殿门。 门外的甘棠骤然一惊,身子绷直。 “甘棠姑娘还在呢?”魏淑歌笑了笑,“是要盯着皇上吃药吗?” 赵远南正站在床前,伺候赵靖吃药,“太医说这是活血化瘀的,若是皇上磕着,吃上两副就没什么大碍了!” 甘棠深吸一口气,快步离开。 见状,赵靖推开赵远南的药碗,将含在嘴里的药吐了出来。 “皇上?”赵远南一愣。 赵靖慢条斯理的擦去唇角药渍,“好戏开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章 满地打滚的小皇帝 魏淑歌极为默契的拿起了药碗,将药倒进了一旁的空瓶中,待会她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出去处理掉,“血是我给皇上的,皇上的伤是装的。你若不懂就好好看着,有些东西说破就没意思了。”她笑着把空碗塞回赵远南手里,与赵靖对视一笑。 赵远南拿着空碗显得有些局促,“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赵靖笑了笑,“外头恐怕都在质疑东方未明失德,他就更不敢拿我怎样了!何况这一次是丞相跟着,那丞相柯伯召是什么人?太傅一党,是百官之首!所以东方未明应该不会怀疑到我身上,毕竟我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哪懂得了这么多!” 魏淑歌轻叹,“但愿不会迁怒于你!”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东方未明就出现在了乾元殿的寝殿里,出现在赵靖跟前。 赵靖搓揉着惺忪的眸,挠了挠头,“怎么了?” 东方未明行了礼,“臣听说皇上晕厥,是以拖着病体入宫,不知皇上现下感觉如何?” “没什么大碍,就是胸口有些闷得慌。”赵靖因为长期吃药,又加上正半睡半醒的起来,便有些精神不济,一张小脸苍白得厉害,瞧着就是病怏怏的模样。 东方未明眉心微蹙,低低的咳两声,“皇上无恙自是最好,臣也就放心了。而今胡羌来犯,朝上或议或和都无法取得一致的结果。身为臣子,微臣理当为皇上冲锋陷阵。待臣身子康复之后,领兵出征胡羌。戍守边关,抵御强敌来犯!” 语罢,东方未明行礼,“望皇上成全!” 赵靖猛地心惊,他走了谁来抗衡太傅那头的力量?武将一党,文臣一群,赵靖这个皇帝尚且能坐在夹缝里!若是齐家一边独大,那这夹缝也会被侵吞,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东方未明,不能走!她与他,目前还是相互依存的关系! “你走了朕怎么办?”赵靖连连摇头,“不行,不行!” “朝上有丞相又有太傅,皇上放心便是!”东方未明意味深长,“此事微臣定然会有个交代!” 赵靖一把掀开被褥下床,抓住他的手便泣不成声,“你走了,他们会吃了朕的……” “皇上放心!”东方未明掰开她的手,大步流星的走出寝殿。 赵靖定定的望着东方未明消失的方向,脸上挂着泪,眼睛里带着幽冷狠戾。素白的脚丫子踩在地上冻得通红,赵靖亦是浑然不觉。 赵远南赶紧扶着她回了床榻,为她掖好被角,“东方未明说了什么,皇上怎么哭了?” 赵靖微微蜷起身子,双手抱膝蹲在床角,脸上挂着冷泪。 “怎么了?”魏淑歌方才一直在外面守着,生怕东方未明会有所异动,赵远南这一叫可把她吓着了,赶紧进来看情况,“皇上怎么了?” “你们说若是东方未明离开京城,会怎样?”赵靖问。 赵远南欣喜若狂,“他真的要走?出了京城,咱们就可以下手了!” 赵靖浑身剧颤,“他把兵带走,兵权还是留在东方家的手里。朕之前摆明了向着他,如今留下朕一人应付齐家,若是落在齐家手里,朕会是什么下场?” 赵远南微微愣住,自己高兴过头了??愣了愣,赵远南压低了声音,“皇上的意思是,东方未明未必是真心想走,他只是……” “以退为进!”魏淑歌道。 赵靖抱紧了自身,“东方未明以退为进,可齐家未必会这么想。” 赵远南骇然,“齐家必定会促成此事!皇上?那现下该如何做?”他不懂这东方未明以退为进的目的是什么?赵靖虽然聪明,但毕竟是孩子,论心智终究姜还是老的辣,怎么斗得过东方未明和齐家那帮狐狸? 可没想到,过了几日,东方未明真的上了折子,请旨戍边前去抵御胡羌来犯。 对于齐家而言,这是将东方一党排挤出朝堂的最好时机。一旦主心骨带兵离开了京城,再回来的时候京城定是早就变了天!沙场风云万变,彼时是死是活可就难说了! 朝堂上议论纷纷,赵远南连滚带爬的进了乾元殿。 “皇上,皇上不好了,金殿上吵起来了!摄政王要自请戍边,一众将军厉斥太傅一党欺人太甚,金殿侍卫已经蠢蠢欲动,闹不好怕是要打起来!皇上……”赵远南急红了眼,“京畿府已经调动了守军,还有太傅府的羽林卫……如今都在京城门外十里驻扎,皇上……” 手中的书“吧嗒”一声落在地上,赵靖猛地回过神来,一股寒意渗入骨髓。她略显木讷的抬头魏淑歌与赵远南,呼吸急促,“天……要塌了?!” 天,要塌了! 勉力撑起身子,赵靖拢了拢衣袍,“走,上朝!”事到如今,她只能勉力搏一搏,接下来就看她这条命够不够硬了! 朝堂金殿上诸方势力剑拔弩张,眼见着是要真的动手了! 一声皇帝驾到,小小年纪的赵靖便出现在众人跟前。长期吃药的赵靖,略有面黄肌瘦的姿态,走路都有些轻飘飘的。 “你们……吵什么?”赵靖问,俄而又佯装出一副怯懦的姿态,“朕……朕听说摄政王要走,朕、朕来看看!” 拔出的刀剑随即归鞘,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于情于理都得行礼尊一声帝王万岁。 听到高呼万岁的那一瞬,赵靖“哇”的哭了起来,“我不要摄政王走……” 这下可把所有人都给震住了,什么情况? 丞相柯伯召上前,“皇上,此事尚未决议,您不必如此伤心!再者,今儿摄政王未能在场,是以咱们的商议也仅仅只是商议,您若是觉得不妥,大可前往摄政王府与王爷一叙!” 赵靖的身子猛得一震,所有人都将视线落在她身上。苍白的小脸上不止挂着泪,还有些许惊惧之色,仿佛是在害怕什么。 孩子是不会说谎,也不会遮掩情绪。在文武百官眼里,皇帝的心里,其实也是害怕摄政王的,不是吗? 赵靖抽抽两声,嗫嚅一句,“能不去摄政王府吗?” 联想起之前,皇帝从摄政王府回来吐血一事,再瞧见皇帝而今的表情,百官心中存疑。皇帝的惊恐之色,恰恰证明了之前在摄政王府遭遇的可怕之事,乃是事实!之前的谣言,不再是空穴来风。 “皇上,戍边抵御羌胡一事,乃是摄政王自己的意思,不是咱们逼着他去的,所以……” 还不等柯伯召说完,赵靖突然坐在地上,仰头扯着脖子嚎啕大哭,“朕就是不许他走!不许摄政王离开!不许不许就是不许……” 她伸手指着文武百官,“都是你们!都是你们逼着摄政王离开的,你们让他离开,就是要逼朕去死!朕不活了!不活了……” 言罢了,赵靖干脆在地上打滚。这副泼皮无赖的乡村野小子模样,让文武百官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是好。那些老臣并柯伯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泼皮无赖的皇帝!! 谁都知道皇帝是摄政王找来的,没想到竟找了这么个……这么个无能昏聩的皇帝,真是丢尽了大夏皇朝赵氏一族的颜面! 百官纷纷拂袖背过身去,脸上皆是失望透顶的神色。 柯伯召先是一怔,此后猛地愣在当场。瞧着在地上不断翻滚的皇帝,柯伯召扑通跪在了赵靖跟前,磕头高呼,“皇上恕罪!微臣该死,皇上恕罪!皇上息怒!” 丞相为百官之首,今儿太傅齐云山不在,文官自然要唯柯伯召马首是瞻。文武百官当即扑通扑通跪地,金殿内黑压压的一片,齐齐高呼,“臣等该死,皇上息怒!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靖一把鼻涕一把泪,“那你们说,到底要不要逼走摄政王?” “皇上,这的确是摄政王自己的意思!”柯伯召让人将折子呈上,双手托举过头顶,高声喊道,“摄政王亲笔上奏的折子,请皇上过目阅览!西南战事起,摄政王身先士卒,愿意为皇上征战胡羌,戍边护卫我大夏!皇上,此乃摄政王的一番忠心,请皇上莫要负了臣子美意,理当成全此等忠肝义胆!吾皇万岁!” 赵远南赶紧将折子递到赵靖跟前,“皇上?” 赵靖脏兮兮的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歪七扭八的发冠,一抹脸上的泪便打开了折子。是不是东方未明的亲笔她不知道,但她知道下面盖着的,的确是摄政王府的印鉴! 东方未明,玩大发了? “皇上!”柯伯召又道,“摄政王去意已决,望皇上成全!” 音落,百官附和,“望皇上成全!” 赵靖深吸一口气,“成全?丞相似乎忘了,朕才是皇帝,是这大夏的主人!”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赵靖猛地将头上的发冠扯下,狠狠砸碎在地上。 “皇上息怒!”百官磕头。 “朕今儿就不息怒!”赵靖哼哼两声,将折子当场撕个粉碎,“这折子朕看过了,如今也没了,所以……摄政王真当去意已决,让他来找朕亲自说!一张破纸,就想逼走朕的忠臣,朕不答应!” “皇上?”柯伯召蹙眉,音色微重。 赵靖双手叉腰,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从朕登基的那一日开始,摄政王就告诉朕,天下是朕的,大夏是朕的,就连你们都只是朕的家奴!怎么,今日朕想做个主都不行?是欺负朕没有父皇没有母后,是个孤儿吗?” “臣等不敢!”柯伯召磕头。 赵靖哼哧哼哧,甩着袖子大步走上了龙椅,“朕今日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圣意已决!传朕旨意,即日起立摄政王为朕的仲父!” 音落,柯伯召瞪大眼睛,面色瞬白,“皇上万万不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章 喊他一声爹 所谓仲父,乃父之大弟的意思。 《史记·吕不韦列传》:庄襄王即位三年,薨,太子政立为王,尊吕不韦为相国,号称“仲父”。仲,中也,次父也,盖效齐桓公以管仲为仲父。 赵靖此言一出,便在朝堂上掀起了惊涛骇浪。 仲父?岂不是要凌驾于帝王之上,仅次于先帝??若东方未明为皇帝的仲父,朝堂上下还拿什么跟他斗?手握重权,又得摄政之名,如今……连皇帝都要尊他一声仲父,大夏岂非都成了东方家的囊中之物? 柯伯召义正辞严,“帝之仲父须为有德之师,难道皇上想让摄政王变成第二个吕不韦吗?臣叩请皇上收回成命!” “请皇上三思!”这下,文武百官算是齐心齐力了。 赵靖坐在那里,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全然小孩子心性,任性得让底下的文武百官咬牙切齿。老百姓尚且不敢随意认旁人为仲父,可当今圣上竟然随口就认了东方未明为仲父。 传出去整个大夏朝堂都要沦为笑柄,皇帝如此儿戏几乎想要背祖弃宗,让文武百官觉得憋屈,真当抬不起头来。效忠这样胡闹的皇帝,这大夏皇朝,怕是要完了! 一时间双方僵持着,谁都不愿退步。 最后赵靖靠在龙椅上睡着了,柯伯召无奈的站起身来,膝盖早已跪得酸疼,“都散了吧!此事,延后再议!”音落,文武百官皆蹑手蹑脚的离开。 柯伯召徐徐走上白玉台阶,瞧了一眼睡得正熟的赵靖。孩子就是孩子,方才那么一闹,估摸着累了,那么多人在场也能睡得这样没心没肺,果真是不谙世事。 “丞相大人!”赵远南低低的喊了一声,“皇上龙体抱恙,太医说不宜太激动。” “送皇上回寝殿,免得着凉!”柯伯召看了赵远南一眼,“你们是同根,理该相互扶持一致对外!别忘了,你这一族为什么只剩下你一人?” 赵远南不敢吭声,俯首行礼。 文武百官都走了,柯伯召也走了,赵靖才幽幽的睁开眼睛,“都走了?” “是!”赵远南颔首。 魏淑歌左顾右盼的从外头进来,“皇上?” “消息放出去了吗?”赵靖问。 “是!”魏淑歌搀起她,快速将御案上的发冠重新戴在赵靖头上,“皇上放心,一切都照计划进行着。” “可是皇上,奴才不明白!”赵远南眉心微蹙,“您这是养虎为患!若是立了东方未明为仲父,不是纵容他更加肆无忌惮的扩张势力?如此一来,整个大夏皇朝岂非都要落在他手中?” 赵靖站起身来,“你觉得现在的东方未明,势力不大?” 赵远南摇头。 “师父跟我说,宫里的人最忌讳恃宠而骄。”赵靖笑嘻嘻的望着二人,“后宫里的妃嫔因为得了皇宠所以肆无忌惮,嚣张跋扈。可往往因为这样,会变成整个后宫的眼中钉肉中刺,群起而攻之!” 赵远南恍然大悟,“奴才明白了!” “还记得你刚到我跟前的时候,我写给你的那几句话吗?”赵靖深吸一口气,晃了晃头上沉重的发冠,拨开挡着视线的珠帘笑道,“很多事不需要自己动手,会有人比朕更按捺不住!” “不怕东方未明找皇上麻烦吗?”魏淑歌问。 赵靖缓步走下白玉台阶,空荡荡的金殿看着可真气势恢宏。终有一日,她要所有人心悦诚服的跪在自己的脚下,要这天下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既然无路可退,那就杀出一条血路。 赢了,她赵靖纵然是个女儿身,亦可做那天下之主。输了……不过是一条命罢了! 赵靖,输得起! “东方未明怕是没想到,我会突然来这一招。这个时候他若还是推辞,不怕真的没台阶下?”赵靖笑得凉凉的,“齐家要扳倒他,他也想让齐家死,相持不下的时候只能各退一步,朕会成为香饽饽。挟天子以令诸侯,不是比自己当皇帝更舒坦?来日就算有什么事,所有的脏水都在我这皇帝身上,何乐而不为?” 魏淑歌垂眸,“皇帝不好当!” 赵靖笑而不语,小小年纪却是一脸的深沉! 东方未明确实没想到,赵靖会这般任性,竟然跑去大闹金銮殿。书房内,东方未明手中的软布慢慢拭过锋利的剑锋,冰凉的剑身上倒影着他眼中的暗不明,“后来呢?” 周之继道,“后来皇上在金殿睡着了,丞相便遣散了文武百官,此事不了了之。” 深吸一口气,东方未明将软布丢在一旁,指腹轻轻拂过这柄随自己南征北战多年的佩剑,“皇帝睡得可真是时候!”但听得“咣当”一声,冷剑归鞘。 “爷?”周之继音色微沉,“皇上突然将您推上了仲父的位置,太傅一党必定会更加疯狂的反扑,如此一来咱们双方岂非更要剑拔弩张?” “没瞧出来吗?”东方未明眯了眯眸子,“皇帝在自保!” 周之继仲怔,“卑职不明白!皇上把您推到了风口浪尖,还算是自保?” “皇帝是本王找回来的,也是本王一手扶持到了帝王之位。若是本王今儿领兵离开京城,皇帝就更像孤家寡人,到时候齐家还能放过她吗?”东方未明将剑放回兵器架上,“小小年纪,也知道轻重了!” 周之继骇然,“皇帝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思,王爷不得不防!” “防自然是要防的,不过仲父之名嘛……”东方未明笑得凉薄。 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王爷,丞相大人求见!” 周之继一怔,“爷,来者不善!” 东方未明已拂袖出门,来得正好!他慢悠悠的走到花厅前,瞧了一眼极好的日头。只觉得冬日里的梅隐隐有些待发的意思,倒是略显生机。 柯伯召就在花厅里坐着,东方未明没有进去,而是站在梅花树下等着。 “茶送进去了?”东方未明问。 周之继颔首,“按王爷的吩咐,送的今年的新茶,雨前龙井。” “喝了?”东方未明又问。 周之继不明所以,只据实禀报,“是,喝了!” 东方未明点点头,负手而立,不置一词! 柯伯召不是傻子,外头的动静能听不到吗?放下手中杯盏,柯伯召缓步踱出花厅大门,眉心微蹙的望着梅花树下站着的东方未明。听说东方未明惯喜欢藏蓝之色,这日日夜夜都是一个色,还真是专情之人! “摄政王什么时候也喜欢踏雪寻梅了?”柯伯召笑着走出。 东方未明凉凉的瞧了他一眼,“丞相眼神不太好,哪只眼睛瞧见本王踏雪?青天白日,梦得不浅!” 柯伯与东方未明不是没接触过,然则这高冷的将军惯来淡漠疏离,原以为是个闷葫芦,没想到怼起人来,还真是厉害得紧! 扬唇一笑,柯伯召道,“不过同王爷开个玩笑,王爷却是当了真,实乃本官的不是!” “本王也只是开个玩笑,丞相何必当真!”东方未明折枝在手,“在皇帝那里吃了亏,来找本王的晦气,丞相这步棋走得有些失策。” 柯伯召摇摇头,“王爷说笑了,本官不是来找王爷晦气的,本官只是……” “是来让本王再上一道折子?”东方未明把玩着手中的梅枝,“不怕皇上再来一道手撕折子的戏法?求本王,还不如去求皇上。” “王爷!”柯伯召作揖,“本官今日前来不是求折子,而是请王爷留在京城,继续驻京,守卫皇城。” 东方未明意味不明的“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氛围陡然冷凝,东方未明以静制动,柯伯召极力忍耐,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都在等着对方露出破绽。明面上客客气气,实则暗流涌动,各自较劲!说起来二人同朝为官多载,一个是文臣之首,一个是武将之领。年岁不相上下,却因为立场不同而势同水火。 然则相比起驰骋沙场,惯于隐忍的东方未明而言,柯伯召终是略逊一筹!东方未明不过二十出头,却能统领整个东方一族,又岂是泛泛之辈! “本官代文武众臣,请摄政王留京!”柯伯召躬身行礼。 周之继蹙眉,这是什么把戏?回头瞧着自家主子,仍是一脸的淡然自若,俄而还低咳两声,既不答应亦没有拒绝。这模棱两可的态度,最是惹人焦躁! 柯伯召深吸一口气,“王爷不信?” 知他是在试探,东方未明怎么会上当?论智谋,沙场可不逊于朝堂。上战场之前,他学的是谋略;上了沙场之后,他学的是冷漠与杀戮。活在刀尖上的人,血是热的,心是冷的! “信不信,全在丞相不在本王!”东方未明转身就走。 柯伯召跟在其后,“王爷……” “不送!”东方未明拐个弯便不再理睬。 柯伯召微微直起身子,别看东方未明不喜欢上朝议政,可真交起手来,他这个文臣之首还真没半点把握!握刀的将军,也是个拿笔的练家子! 周之继皮笑肉不笑,“丞相,请!” 柯伯召虽被奚落一顿,倒也没什么愠色。唇角微微扬起,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摄政王府的雨前龙井真是不错,改日再来讨杯茶喝!”语罢,拂袖而去。 周之继追上东方未明,“爷,咱们都把京畿府的人放出来了,怎么他还来啰嗦?说什么雨前龙井好喝,果真是文人迂腐!” “他是齐云山教出来的得意门生,装傻充愣的本事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东方未明站在密楼之前,仰头望着漫天飞舞的红绸。 “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周之继不懂。 东方未明眯了眯眼眸,“他不是说雨前龙井,很好喝吗?” “是!”周之继点点头,“那……那又怎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章 侍寝 东方未明呵笑两声,“老狐狸!” 周之继一脸懵逼,这茶水不是王爷之前吩咐,特意拿出今年的新茶与柯伯召赠饮?如今怎么又说起茶的事?这两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他不懂,真的不懂!可看着自家主子那副惯来成竹在胸的模样,似乎早有盘算! 御书房内。 赵靖瞧着置于案上的铜铃,这是东方未明送来的,八角楼悬着的哑铃。铜铃没有铃铛石,可做工却是极为精细的。铜铃内部悉数刻着经文,还那些看不懂的梵文! 修长的指尖,轻轻抚过铜铃表面,那冰凉的触感让赵靖想起了母亲死的时候,东方未明掌心的凉薄。这让她能时刻记住,杀母之仇…… “皇上?”魏淑歌将莲心茶递上。 赵靖回过神来,“外面怎么样?” “虺生去打听消息。”魏淑歌瞧了一眼她手中的铜铃,“皇上真的对摄政王府的八角楼感兴趣?” 赵靖把玩着手中的铜铃,“你相信直觉吗?看到那个八角楼的时候,我就觉得心跳加快,隐隐觉得心上位置有些触动!其实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她捂着自己的心口,“大概是我多思多想的缘故,你就当我是在胡言乱语吧!” 魏淑歌凝眸看她,一语不发。 甘棠又来送药,不过这一次换成了药丸,而不是苦涩的汤药。明知不该吃,却还是不得不吃! “这些到底是什么药?”魏淑歌问。 甘棠冷飕飕的瞥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站住!”魏淑歌刚要追上去,却被赵靖一把拽住了手。 “皇上!”魏淑歌急了。 “我试过!”赵靖说,面色微白的盯着她,“把药抠出来,吐掉!” 魏淑歌一愣,“然后呢?” 赵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位置,“然后……我会生不如死!” “怎么……”魏淑歌骇然。 外头猛地响起一声高呵,“皇后娘娘到!” 赵靖面色陡沉,齐如雨来干什么?因为朝堂之事,来给齐家当说客? 谁晓得待齐如雨开口,赵靖“噗”的喷了她一脸的水…… 齐如雨温柔的拭去脸上的水珠子,笑得这样美艳动人。今儿她特意装扮了自己,让自己看上去既显憔悴又不失温婉,一袭沉稳的缠枝牡丹暗红色袍子,极尽帝后的端庄仪态。 “皇上!”齐如雨垂眸顺目的行礼,“臣妾福源浅薄,无缘伺候皇上,然则皇上终究是皇上,理当以后嗣为重。皇上虽然年岁尚轻,可后宫凋敝,实在不成样子。臣妾身为皇后,理该为皇上分忧解劳。皇上日理万机,臣妾……简兮,还站着干什么?”齐如雨这么一喊,简兮扑通一声就跪在了赵靖跟前。 齐如雨的身边有个丫头叫简兮,是齐如雨的陪嫁丫鬟,生得眉清目秀,格外的乖巧可人。 简兮身量纤纤,眉目微垂,那小身子板往赵靖跟前这么一站,就似那夏日里的杏花白,微风细雨惹人怜爱! 可赵靖是个女儿家,饶是这简兮长得再怎么清丽可人,也不至于上了这份心。 “奴婢简兮叩请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简兮音色清亮,带着些许轻颤。 赵靖因为被水呛着,素白的面庞咳得满脸通红,“这……这是要做什么?朕、朕之前与皇后说过的话,皇后都忘了吗?” 齐如雨的心头紧了紧,下意识的攥紧了袖中手,“臣妾不敢忘,只是臣妾身为中宫,若是后宫凋敝,难免会引人非议。皇上已然立后,自然也该多许几位姐妹才是!” “皇后是嫌后宫太冷清?”赵靖眯了眯眸子,别有深意的看了魏淑歌一眼。 魏淑歌垂眸回应,心中暗忖:敢情这齐如雨自身不敢侍君,便打量着让身边的人靠近赵靖,这是拐着弯的想把齐家的眼线放在皇帝身边。 怪只怪赵靖平素表现得格外的亲近东方未明,以至齐家有些按捺不住。若不是齐云山示意,齐如雨怎么可能想出这种损招。对一个十岁的孩子施以美人计,真是卑鄙无耻! “皇上若是不满意,臣妾可以请家父做主,着礼部和内侍监为皇上选妃,填充后宫。”齐如雨躬身行礼,“臣妾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为了赵氏一族,吾皇万岁万万岁!” 这名正言顺的理由,让赵靖没有拒绝的理由。她只有十岁,换做寻常人家的孩子,的确没有理由娶亲。可她是皇帝,帝王三宫六院本就是常事,何况已经立后,自然也得选妃。 在所有人眼里,她是傀儡帝君而非孩子! 帝王,永远都身不由己! “皇后言辞恳切,朕可以考虑。”赵靖不是听不出来齐如雨的弦外之音。 齐如雨不是说了吗?若是皇帝不考虑简兮,就会让太傅齐云山和礼部亲自为皇帝选妃。到时候塞进来的可就不止简兮一个,后宫将会变得龙蛇混杂。 与其如此,还不如将齐家的眼线——简兮,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至少这样赵靖能做到心里有数,事情还能掌控在她的手心里。否则,她不敢保证在自己能敌得过后宫的多股势力参杂。她终究年少,考虑事情肯定远远不及那些朝臣,毕竟姜还是老的辣! “那臣妾就放心了。”齐如雨起身的时候,眼底掠过一丝晦暗,俄而语重心长的冲简兮道,“还不快谢过皇上恩典?过了今晚,你就是本宫的好妹妹!” “奴婢谢过皇上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简兮磕头。 “淑歌,带简兮下去,今晚留在乾元殿伺候!”赵靖头也不抬,显得有些不耐烦。 “谢皇上恩典!”齐如雨行礼,抬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简兮,脸上浮现出更多的不甘。她是皇后,原本可以尽享帝王恩爱,纵然这小皇帝比自己小三岁,她也曾梦想过相夫教子的岁月静好!然则一场无妄之灾,让她失贞在前,再无望帝王恩宠!皇帝没有废了她,不过是忌惮齐家的地位罢了! 思及此处,齐如雨拂袖而去,眼中泪水盈盈。 魏淑歌带着简兮下去,这小丫头外表看上去显得很是拘谨,似乎格外的怯懦。可赵靖心里却不那么认为,齐家出来的奴才,怎么可能是简单的角色? 赵远南低低的问,“皇上真的要宠幸简兮?她摆明了就是齐家送到跟前的眼线,皇上不可不防!何况皇上这个年岁,寻常王孙公子尚且还没沾着女人,皇上您……” “他们就绞尽脑汁的往我身上动美人计,难道朕要严词拒绝?”赵靖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知道了是眼线就好应付,明枪易躲暗箭才难防。虽说是临幸,可我要不要沾这简兮,得我自己说了算。牛不喝水还能强摁头?” 赵远南点头,“这倒是实情,可是皇上若不临幸,如何瞒得过皇后和齐家?” “淑歌来自江湖。”赵靖顿了顿,“她有的是法子对付简兮,而你……”她眯了眯眼眸,面无表情的盯着赵远南,“要应付皇后和齐家那头的验查,南哥哥应该知道怎么做!” 赵远南的身子猛地一震,俄而攥紧了袖口,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良久,他重重的点头,音色沉冷,“奴才一定不负皇上所托!” 赵靖不冷不热的开口,“这样的事情以后会源源不断而来,还望南哥哥能有心理准备。” “你真的不打算……”赵远南心说,赵靖如今年岁尚小倒也罢了,那以后呢?难道要一直这样? 赵靖不愿多说,她是女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临幸后宫。以后长大了,她的女性特征会越来越明显,并且……后宫是绝对不能有皇嗣的,否则这世上这大夏皇朝就会有第二个赵靖出现,将她取而代之! 到了天黑时分,魏淑歌快步进门,“皇上,办妥了!” 听得魏淑歌的话,赵靖幽幽然放下手中书籍,素白的脸上无悲无喜。少年老成,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却活在了满是盘算的阴暗之中难以自拔! 走出去御书房的时候,赵靖微微皱眉,“下雪了?” “是!”魏淑歌小心的为她覆上披肩,“凉得很,别冻着!” 赵靖没有吭声,拢了拢披肩往前走。快到乾元殿的时候,她顿住脚步,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赵远南,他早就等着了! “皇上?”魏淑歌抿唇,“其实这事儿……” “这事早晚是要经历的,现在正好拿她一试,若然可成,以后当效仿之!”赵靖眸色微沉。 雪风吹得回廊里的宫灯左右摇晃,倒映着她眼中的晦暗不明!风雪之夜,寒风猎猎,更冷的是她的心。这冰冷的宫里容不得半点慈悲与温暖,即便她是这样的渴望着温暖! 深吸一口气,赵靖推开寝殿大门,不动声色的坐在床边。 “皇上?”魏淑歌蹲在她跟前,“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莫担心!” 赵靖神情略显迟滞的望着她,微微红了眼眶,“淑歌姐姐,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难,你别丢下我。除了你和南哥哥,我什么都没了!” “嗯!”魏淑歌颔首,从怀中取出一枚黑色的药丸,“我出去的时候会把桌上的香点着,你把这个吃下去。半盏茶之后,我会悄悄的送虺生进来,一切都会神不知鬼不觉!” “好!”赵靖捏紧了手中的药丸。 “这药对你不会有损伤,你不会有事!”魏淑歌转身去点了案前点香。 香气袅袅,赵靖快速将药丸塞进嘴里。 简兮进来的时候,赵靖猛地捏紧了袖中拳头,周身寒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章 坐久了,腿麻 王公贵族的子弟,在初历人事的时候,都会有教习的太监在旁指点。十岁的小皇帝,按理说还不该有这样的事儿,但……皇后娘娘送的人,谁敢议论?都只敢悄悄观望着结果。 隔日,赵靖离开寝殿,消息快速传出了宫。 东方未明伸手捏了一把雪在掌心,掌心的温度快速融了那团冰凉,“临幸?” “是!”周之继颔首,“皇后娘娘把自己的贴身婢女送进去了,皇上没有拒绝的理由。若不是齐家刻意而为之,咱们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收不到!爷,这定然是齐云山的阴谋!” “阴谋阳谋有什么关系?能扳倒本王就是好计策!”东方未明冷哼,瞧着漫天飞雪,眸中凉薄,“柯伯召退了一步,齐云山便想着从皇帝下手,借此扳回一局!” 周之继道,“皇帝向着摄政王府,他身为太傅自然心有不满。皇上虽然年幼,但年幼有年幼的好处,很多事情童言无忌,于天下人而言却是君无戏言,就好比这一次立王爷为仲父!” 东方未明走在风雪中,寒凉的滋味能让人的脑子变得格外清醒,“正因为皇帝要立本王为仲父,齐云山才会从皇帝的后宫下手!皇帝现在还不太可能有子嗣,但……以后就不一定了!凡有皇嗣,可立为储君,取今之帝王而代之,真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一声不吭的便将了本王一军,果真是好策略!本王,佩服!” 东方未明诚然没想到齐云山会利用齐如雨,拿赵靖下手!这拐弯一棍子,打得可真是够狠!好在赵靖那丫头也是个淘气的,什么话都没说便把事儿给办了!他倒要好好看看,这丫头是怎么把事儿给办成的! 思及此处,东方未明已然翻身上马,心头竟有些许莫名的期待。 小丫头,挺有趣! “爷要入宫?”周之继一愣。 “不必跟着!”东方未明策马而去,直奔宫禁。 此刻赵靖就坐在暖阁里看书,怀中抱着火笼。一张稚嫩的脸教这屋子里的炭火熏得发红,可衣服里的身子骨,仍是冷得厉害! 魏淑歌寻思着,定是那夜的冷水冲刷,冻着根本了。还不待她回过神来,东方未明已经跨步进门,外头压根没人通传! “王爷千岁!”魏淑歌心下一惊,忙行礼。 “下去!”东方未明的视线直勾勾盯着赵靖。 “是!”魏淑歌瞧了一眼赵靖,见她没什么反应,只能退守在外头,谨防有变! 赵靖低低的咳嗽着,抬头去看风尘仆仆而来的东方未明。他当着她的面解开披风,抖落发髻与眉眼上的雪朵,俊彦的面庞不曾被风霜侵染分毫,仍是这样的英气迫人。 她抬头,正巧迎上他那双极是好看的凤眸,只那眼中的温度,终比风雪更凉薄。心头微澜,赵靖捏着书卷的手稍稍一紧,脑子飞快转动,思忖他冒雪入宫到底所为何事?因为昨夜的春光恩宠?还是另有所谋? 东方未明进来的时候,带着一股雪风侵袭,吹得那烛火左右摇晃,屋子里的光线明灭不定。 回过神来,赵靖当下搁置手中书卷,唇色发白的站起身,竟是毕恭毕敬的冲着东方未明行礼,“仲父!” 东方未明皱了皱眉,黑色的金丝绣蟒纹靴,终是落在了她跟前。他绷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的俯看着身量单薄的赵靖。十岁的少年郎,纤瘦得格外厉害,早已没了初见时的怯懦与灵气,显出几分呆板与木讷! “微臣还不是皇上的仲父!”说着,东方未明躬身行礼,“微臣是皇上的臣子,先帝的托孤之臣,不敢受皇上如此大礼!” 赵靖直起身子,扬唇报之一笑,“在朕的心里,您已经是朕的仲父!如仲父所言,朕才是这天下之主,朕想怎样就怎样,谁敢管朕,朕就诛谁九族!” “皇上不可太任性!”东方未明牵过她的手,“齐家乃是大夏的开国功臣,齐云山更是辅佐了三代帝王。皇上尚需忍耐,还不到与太傅一党起争执的时候!”说这话的时候,东方未明不觉眸色一沉,眼神微恙的打量着她。 赵靖心肝直跳,难道自己露了什么破绽,教他发现了?? 呼吸微促,赵靖当下查看自身,“仲父为何这样看着朕?朕……说错什么了吗?” “手为何这样凉?”东方未明眉心皱起。 赵靖摇头苦笑,“太医说朕的身子惯来羸弱,病了几次之后便伤及了根本,要想痊愈只能好生养着,没有旁的法子。”她看着他,眼里透着几分无奈,“何况女子本寒,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这约莫是她第一次在他跟前,提及自己的女儿身。她是在示弱,也是在示好!尽量毫无保留的将自己最大的秘密,袒露在他面前,博取他的信任与同情。 东方未明捏紧了掌心冰冰凉凉的柔荑,凤眸中溢开些许异样的神色。 他们相差一轮,可他不敢对这个年仅十岁的小丫头生出怜惜,她有他需要的东西!他心知,所有的温柔以待,来日都会有惨痛的代价!可赵靖太乖顺,苍白的小脸上扬着暖暖的笑。若三月暖阳,又似春日梨白,如雪般的纯净无暇,不曾沾染分毫人间尘。 轻叹一声,东方未明轻轻的将她抱在怀中,让她坐在自己的膝上,将她塞进自己的怀中暖着,“皇上若是觉得冷,臣帮皇上暖着可好?” 赵靖先是一愣,身子微微绷直。那突如其来的温暖,仿佛再厚的袄子都无法阻挡。这暖意快速穿透袄子,熨烫着肌肤,直刺左肩下方的位置。 十岁的赵靖,虽不知何为儿女情长,但她见过师父和师公的恩爱!她也曾在那七夕乞巧之日,悄悄站在月下祈祷。惟愿有朝一日,能得师公这样的男儿,庇护此生,携手终老。然而在遇见东方未明的那一刻,在她母亲死去的那一日,她便知晓自己此生与所有的幸福绝缘,再也没有所谓的岁月静好之日! 赵靖窝在东方未明的怀中,从最初的略显抗拒,逐渐放开自己适应了他怀里的温度。铁一样坚硬的胸膛,裹着她瘦弱的身子,就那么一点点,连他的怀抱都塞不满! 东方未明微微蹙眉,这么小小一个人,担起了他赋予的帝王之名。天下人都以为她是高高在上的君主,殊不知,她不过是他禁锢的傀儡罢了!小丫头很是瘦弱,更多的是怯懦,做什么都是小心翼翼的! “暖和些了?”东方未明问。 赵靖点点头,略显惺忪的问,“朕有些困,能靠在仲父的怀中闭一会眼睛吗?” 东方未明颔首,“可以!” 他将她抱坐在软榻上,她的头枕着他的腿。一声仲父,让他与她的距离变得亲近不少,约莫是身份的清晰,父亲和孩子似乎……理该亲近! 赵靖合上眉眼,只要不与东方未明说话,她就不会被他察觉自己的心思。那一点点的韬光养晦,是她逐渐成长最需要的东西!不管是对付东方未明,还是对付齐家与柯伯召。 听得赵靖呼吸均匀,她冰凉的手被他捏在掌心暖透了,东方未明才松开手。这约莫是他头一次仔仔细细的看着这个小丫头,他凑近时,呼吸落在她脸上,那根根分明的睫毛便随着他的呼吸而微微颤动,格外的可爱。 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年少,还有那个闭上眼睛“睡”了很多年的女子!他也曾年少懵懂,也曾竹马绕青梅,可惜…… 东方未明僵直了身子,一动不动的望着案上的烛火,听得外头沙沙的落雪之音,心头沉冷无温。若不是赵氏一族的肆无忌惮,若非父亲的愚忠,他又岂会守着如今的结果,满心愧疚到无法自拔? 赵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竟是一觉睡到了午后。若不是饿了,她估计还能继续睡! 睁开眼,入目是东方未明那张俊美无暇的侧颜。 微凸的喉结滚动,光洁的下颚轮廓,紧抿的薄唇之上,是他高悬的鼻梁。那睫毛半垂着,略显失神的模样,弱了他平素自带的凌厉之气。微光里,多了几分温和。 有那么一瞬,赵靖觉得,若不是他生杀在握,若他只是个寻常的王公贵族,应该会成为世间女子人人倾慕的俏郎君。 东方未明回眸看她时,墨色的瞳仁里隐去所有的颜色,只剩下惯有的淡漠疏离。荒芜得,仿佛寸草不生,容不得半点生机。 他徐徐扶起她,躬身行礼,“微臣还有要事在身,微臣告退!” 赵靖揉着惺忪的眸,“你这就走了?”听得外头的落雪声,她有些担虑的望着他,“外头还下着雪,不如你等雪停了再走?” “无妨!”东方未明转身往外走,不过他走得步履缓慢,不似来时的雷厉风行。 门开的时候,风雪从外头吹进来,赵靖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眯着眼睛看他站在门口的背影。她发现东方未明迈出门槛的时候,动作有些奇怪,好似略显僵硬。 不自觉的,她噗嗤笑了一声。 东方未明自然能听到她的笑声,但他没有回头,而是直挺挺的走出了御书房。 外头的雪下得很大,周之继不放心自家主子,此刻就在外头等着。见着主子走在雪地里,脚印有些深一脚浅一脚的,不觉有些奇怪,“爷,怎么了?” 东方未明面不改色,音色依旧靡靡而缓,“大惊小怪,坐久了自然会腿麻!” 周之继愣了愣,往日坐镇指挥战事,一坐一战的便是几日,爷也未见得会腿麻,今儿这是怎么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章 喜当爹 见着东方未明走了,魏淑歌和赵远南急急忙忙的进来。 “没事吧?”赵远南忙问。 赵靖摇摇头,“没什么事儿,我知道该如何规避他的试探。他今儿进宫什么都没问出来,回去之后一定会细查。你们两个可都做干净了?” 魏淑歌如释重负,“放心,不会留痕迹!” “那药别叫人知道!”赵靖眯了眯眸子,“来日方长,用得着!” “是!”魏淑歌颔首。 外头的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也不知这场雪要下到什么时候。 赵靖去了慈安宫,独自站在慈安宫偌大的正殿内。她如今穿着龙袍做着君临天下的王者,母亲却变成了一道牌位立于宗祠庙堂,此后唯有梦中相会,天人永隔。 “娘,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赵靖负手而立,瞧着空荡荡的太后座椅,“阿靖变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变得……娘以后都会认不得我了!娘,阿靖的手以后会染满鲜血,会杀很多很多人,可阿靖会好好活着!” “那些逼死你的人,阿靖一个都不会忘记,全都记在脑子里。摄政王东方未明,太傅齐云山,丞相柯伯召,刑部侍郎周国风,礼部尚书杜鹤鸣,还有大理寺卿……阿靖都记着!” 沉默须臾,赵靖抬步往外走。少年帝王,一袭明黄色的袍子,站在那雪地里宛若盛开的梅花,于茫茫白雪中绝艳夺目。 金玉冠,着龙袍,腰佩玉带走朝堂。 雪风至,东风忙,问鼎九州谁家郎? 新年刚过完,栖梧宫里便传出了消息,说是简兮有了身孕。这消息宛若重磅炸弹,赵靖手中的笔杆子微微一颤,笔尖瞬间落了墨晕。惋惜的瞧着自己辛苦抄好的经文,赵靖放下笔,“可惜了!” “皇上?”赵远南躬身,“她不可能有孕!” 赵靖抬头看了他一眼,“东方未明知道,齐云山更清楚,满朝文武都心知肚明!但齐家和东方一族水火不容,后宫需要孩子给他们希望!” 魏淑歌将莲心茶递上,“昨儿说是皇后身子不适肚子疼,所以传召了太医前去问诊,怎么今儿就成了简兮有孕?这事儿……” “十岁的小皇帝能生小太子爷吗?”赵靖把玩着桌案上的铜铃,一脸的稚嫩。 “不能!”赵远南斩钉截铁。 “可齐家需要这个孩子,不管是不是朕的,只要是后宫所出!谁敢去查?”赵靖挑眉,“你们敢吗?反正朕是不敢有这心思!那夜的事儿若被戳破,朕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魏淑歌愣了愣,“就这样算了?” “怎么能算了?”赵靖撇撇嘴,“齐家被朕的仲父压了太久,难得有个喘气的机会,朕不得……好好的添把柴火,才能让这火烧得更旺一些?” “怎么添?”赵远南不解的望着魏淑歌。 魏淑歌也不懂。 赵靖没有抬头,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铜铃,“册简兮为简美人,等她生下孩子朕另有犒赏!当然,得看她的肚子够不够争气!” “争取生个小皇子?”魏淑歌问。 赵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掀了眼皮子,略显凉薄的望着魏淑歌。 这眼神,看得魏淑歌心里直发毛,“怎、怎么,我说错了?” “生个皇子,我就该死了!”赵靖幽幽的开口,“若是个女儿,倒还能活……” 后宫需要孩子来帮齐家一把,否则无法与东方未明如今的权势做到相互抗衡。但这孩子绝对不能是皇子,一旦是皇子,别说赵靖容不得他,便是东方未明也不会答应! “摄政王怕是不会答应!”赵远南说。 赵靖摇头,“东方未明很清楚那不是帝王家的血脉,又岂会忌惮这孩子的存在?混淆皇室血脉,戳破了这层窗户纸,倒霉的不还是齐家吗?东方未明现在压了齐家一头,可终究还没有十足的把握铲除齐家的势力,所以他不会蠢到去动后宫的孩子,给齐家落个把柄!孩子生出来了,既是齐家的福也是齐家的祸!” 魏淑歌深吸一口气,“你放心,简兮生不下皇子!” 赵靖沉默。 风雪宫中夜,寒凉各自尝。 大夏二年,八月十五。 栖梧宫来人禀报的时候,恰逢中秋宫宴,皇帝赵靖在碧水园中大宴群臣。 不过八个多月,便已经诞下孩儿,这孩子的身世自然惹人非议。 赵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十岁的小孩子,历经一年的宫中磨砺,她已经把这察言观色的本事,练得炉火纯青。此刻她正坐在正席上吃着心爱的梅子糕,喝着魏淑歌静心挑捡的莲心茶。 来报喜的是栖梧宫的太监总管胡风,胡风咽了一口口水,“皇上?” 赵靖眨巴着眼睛,不解的望着众人,“都看着朕作甚?” “皇上没听仔细,公公再说一遍!”柯伯召抿一口酒,淡淡的笑着。 “启奏皇上,栖梧宫简美人诞下一位小公主!”胡风磕头,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赵远南提醒,“皇上,该赏!” 赵靖恍然大悟,“对,赏!”转头望着一语不发的东方未明,“仲父,您说该赏什么呢?大家都说给朕生了子嗣就是大夏的功臣,后宫的大功臣就该赏最大最好的。可是朕的后位已经给了齐如雨,那给简美人什么才好?”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皇帝这是要废后? 柯伯召被酒呛着,一张脸憋得通红。小皇帝,真会玩! 赵靖灌了两口莲心茶,笑盈盈的望着捏着杯盏的东方未明,看着他泛着青白的骨关节。他这人长得真好看,这双杀人的手也生得极是好看。修长而骨节分明,莹白而光滑无褶。 所有人都将视线转移到了东方未明的身上,赵靖这烫手的山芋,直接丢在了东方未明的身上。 东方未明不接,也得接!但见他不紧不慢的放下手中杯盏,眉梢微挑,仍是那副淡漠疏离的姿态,“此乃皇上家事,臣等不便参与!想来诸位大人,也不会有所异议!”堵了所有人的嘴。 赵靖转头瞧着柯伯召,她的这位丞相城府极深,做到的事说的话都是滴水不漏。 就好比那一次东方未明要离京,柯伯召一句“雨前龙井真好喝”便已经摆明了态度,又不至于低了身份!是以听到这事之后,赵靖对柯伯召就另眼相看了。柯伯召虽说是太傅齐云山的得意弟子,可赵靖总觉得这人另有心思! 人不可能总是屈居人下,就算是弟子,时日久了总要生出反骨。 “丞相以为呢?”赵靖问。 打从赵靖看着自己,柯伯召便知道她要问,是以早早的有了心里准备,“回皇上的话,微臣以为摄政王所言不虚。咱们的后院事,皇上不便插手,所以皇上的后宫事,咱们做臣子的自然也不敢置喙!” 说着,柯伯召学着东方未明的语气,瞧了一眼在场的官员,“诸位大人觉得如何?” “丞相与摄政王所言极是!”官员们齐刷刷起身。 “真没劲!”赵靖百无聊赖的起身,“一个个绕嘴饶舌的,听着都费事。不就是个生了孩子的女人吗?朕不知赏什么,不如把栖梧宫赏她罢了!” 此言落地,一石激起千层浪! 赵靖不过是投石问路,她倒要看看,有多少忠骨,多少反骨?多少亲东方,多少附太傅?又有多少人,是夹在中间可以为自己所用的?还有哪些人是那靠不住的墙头草? “皇上!”礼部尚书杜鹤鸣率先起身,“后位之事,岂容儿戏!简美人虽然诞下了皇上第一位皇嗣,但终究位份低微,实在当不得母仪天下之范!” 赵靖两手叉腰,凉飕飕的瞧着众人,“先前说这是家务事的是你们,如今朕有了决策,你们又这不行那不行!那你们倒是说说,朕要如何赏赐?” “皇上,这后宫的位份也该是逐级递增。一个美人岂能一下子飞上枝头,当那后宫之主?”杜鹤鸣继续道,“请皇上三思!断不可任性而为!” 四下一片附和之音,赵靖的视线掠过,将所有人的表情都尽收眼里!点到为止,切不可过头的道理,赵靖很是清楚。 “朕只是说给简美人换地方住,没说让她当皇后,你们一个个急什么?”赵靖嗤鼻,吃着碟子里的蜜糖山楂,一步一晃荡的走到了中央位置。 瞧一眼面色迥异的众人,赵靖嘬了一下嘴,“虺生,这美人上头是什么级别?” “回皇上的话,是婕妤娘娘!”赵远南行礼。 “那就立为婕妤吧!”赵靖抬步就走,身后一片“恭送皇上”之声。 “皇上,咱就这样走了?”魏淑歌问。 赵靖撇撇嘴,“那席子吃得没劲,我讨厌跟那帮心口不一的老东西待一块。正好找个由头溜出来,让他们窝里反去!”转而冲赵远南道,“距离栖梧宫最近的宫殿是什么?” 赵远南忙道,“是褚云阁!” “让简兮带着孩子住那里!主仆两个总不该离太远,免得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赵靖意味深长的说。 赵远南了悟,“皇上的意思是,让她们相互监视?相互排挤?” “简兮是皇后的丫鬟出身,在皇后的心里,奴才就是奴才,理该对自己言听计从。她不允许简兮有一丝一毫的背叛,可是……”她想起了师父的那句话,“每一种感情都会生出背叛!或因利益,或因情。” 所幸简兮生的是女儿,如果生的是儿子…… 第一次握着小公主那柔软的小手,赵靖的心里泛起些许波澜。这孩子将是她在日后数年的岁月里,唯一的希冀与阳光。所有人都会对她有所图谋,但这个孩子不会。 齐如雨面色惨白,整个人脱了血色,瞧着很是虚弱,仿佛生了一场大病。 赵靖蹙眉瞧着,“皇后身子不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章 她的月哥哥是谁? “多谢皇上关心,臣妾这几日受了风寒所以……” 还不待她说完,赵靖早已摆摆手,一脸的不耐烦,“那就更不能让小公主留在此处,免得染了你的病气!去安排一下,马上送婕妤和小公主去褚云阁!” 语罢,赵靖转身就走。 “皇上?”齐如雨饱含泪水,“皇上?” 赵靖没有止步,头也不回的离开栖梧宫。后头那哀哀戚戚,赵靖不是听不见,而是……如今的心狠,才会让将来的后宫更热闹。只要皇后不得宠,以后这宫里不管送进来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兴风作浪!且,不会一人独大,可以相互制衡! “奴婢多谢皇后娘娘!”简兮抱着孩子颤颤巍巍的行礼。 “滚!”齐如雨厉声,眸色猩红。因为那一场山匪之乱,她空有皇后之位,却什么都没了。厌恶的望着简兮怀中的孩子,齐如雨身子轻颤,眦目欲裂的恨意,清晰的浮现在脸上。 简兮抱着孩子,马不停蹄的滚出了栖梧宫。从今儿起,她不再是齐如雨的奴才,而是褚云阁的主子。她是为皇上诞下第一位公主的——简婕妤! 只是这公主八个多月便呱呱落地,难免叫人心头存疑…… 宫里多了个孩子是好事,赵靖时不时的让简兮把孩子带来乾元殿。欢声笑语传到了栖梧宫里,齐如雨便会暴跳如雷。可她有什么办法?皇帝连碰都不愿碰她,她还能怎样?自己亲手把简兮送出去,而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恩爱,宛若一家三口般的亲密无间。 在凌音公主周岁的时候,简兮被册为简嫔。 除了齐如雨这个皇后,后宫便以简兮为尊,这也让简兮摆脱了与齐如雨的主仆之名。 十二岁的赵靖,比两年前高了不少,眉眼也逐渐长开。 她母亲刘佩玉本就是异域女子,是以如今的赵靖五官愈发深邃。龙袍玉带往身上一套,带着几分异域的魅惑之感,又颇有中原人的儒雅气质,是个俊美异常的少年帝王! 这两年里,她博览群书。翰林院的那些书,她几乎都翻了个遍,整个人宛若脱胎换骨。得不到的自由,被囚禁的身子,需要充实灵魂! “皇上!”赵远南进门,面上带着难掩的笑意,“江北大旱,丞相和太傅正在与群臣商议该如何处置。奴才已经让人悄悄去盯着,若有风吹草动定然及时禀报!” 赵靖面无表情,“注意摄政王府的动静!” “这些日子,外头的谣言散得差不多了。皇上将近舞勺之年,早已不是昔日的幼帝,理该亲政!”赵远南压低了声音,“若是皇上能再做出些功绩,约莫大事可成!” “不要高兴得太早!”赵靖眯了眯眼眸,“乐极容易生悲……” 痛楚袭来,赵靖微微攥紧了袖中拳头,“你先下去,朕要好好想一想江北的事情!” “是!”赵远南颔首,略带担心的望着她,“皇上是不是身子不适?这两日怎么面色越发苍白?要不,去把太医请来?” 赵靖敛眸,“来不来都一个样,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 赵远南点点头,“奴才告退!” 合上寝殿的门,赵靖低低的咳嗽着,左肩下方又开始钻心的疼。对于自己的病情,她只敢告诉魏淑歌,对赵远南都尽量瞒着。 为什么不敢找太医? 两年前,她带着太医去摄政王府,东方未明没有抗拒崔南山诊治,而崔南山亦帮着东方未明说谎,赵靖便知崔南山是东方未明的人。只要自己的身子有任何差池,太医院会将消息第一时间传到摄政王府。她不知道东方未明这几年一直给自己吃什么药,但她很清楚,她如今戒不掉那种药。 疼得累了,赵靖便一个人坐在床沿上,垂着眼皮子靠在床柱处!身上一层又一层的冷汗,手脚心都是冰凉冰凉。身子微微蜷缩成一团,她将自己裹在被褥下。 室内分明温暖如春,她却冷得直打颤。 东方未明进来的时候,习以为常的走到了床边,“疼得厉害?” 赵靖本想像往常那样假装若无其事,可这一次确实不同往日。疼,钻心的疼,她连说话的气力都没了,只是颤抖着唇,紧捂着自己生疼的心口。她抖得厉害,身子绷得紧紧的,仿佛泥塑木雕般僵硬。 快速将她抱在怀里,东方未明用力打开她紧捏的掌心,免得她掐着自己。她的手,始终这样的凉,浑身上下如置冰窖一般,冷得没有半点温度。 “没事的!”东方未明抱紧了她,用被子将她紧紧的裹在自己怀中,“冷就抱紧我!” “仲、仲父……”她牙齿打架,发出咯咯的碰撞之音,“我、我冷……”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快要冻住,冷得她面色煞白,唇色发紫。 东方未明冷喝,“来人,把崔南山找来!快!” 外头的周之继撒腿就跑,魏淑歌慌忙推门。看到东方未明死死抱紧赵靖,而赵靖面无血色,心下大喊不妙,箭步冲到赵靖跟前,“皇上?” “滚出去!”东方未明厉喝。莫名的,他动了大气,拂袖间那强大的气劲直扑魏淑歌而去。 魏淑歌没防备,瞬间被掀翻,登时撞在了一旁的廊柱处。喉间腥甜,体内气血翻滚得厉害。她只顾着去看赵靖,全然没想到东方未明的火气这么大,会突然出手。 “滚!”东方未明咬牙切齿。 他鲜少有动怒的时候,可赵靖的身子越来越冷,抱在怀里能清晰的感觉到,来自于赵靖的颤抖。 赵靖死死捂着自己的心口,痛苦得脖颈处青筋凸起,似乎快要喘不上气来了。她盯着他,瞳仁猩红,眼眶中满是泪水。那种不甘与挣扎,如同针刺一般,让他不敢直视。 那一刻,东方未明满脑子只有死亡两字! “崔南山,你还不快滚进来!”东方未明怒吼。 外头的人,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进来。进门的时候,崔南山被门槛绊倒,险些摔个狗啃泥,好在魏淑歌和周之继同时伸手扶了一把! “都滚出去!”东方未明怒目圆睁。 周之继慌忙拽着魏淑歌出去,快速将殿门合上。 赵靖视线逐渐漆黑一片,东方未明的声音彻底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黑暗的中,她浮浮沉沉的,依旧觉得冷。娘,我不想死…… 东方未明当下揪起崔南山的衣襟,“若是她有什么事,你知道后果!” 崔南山一声吼,“撒手!” 东方未明咬牙切齿,“如何?” “我早就说过,这第二关药性更烈,分量必须由少到多,可你急于求成。如今她受不住了,你却来怪我?”崔南山哼哼两声,捋着自己的衣襟,“我告诉你,你要是等不了就另想别的法子!” 约莫是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太对,东方未明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再言语,只是面色凝重的望着床榻上的赵靖。她早已失去意识,在她的世界里,现如今应该只剩下了黑暗和冰冷。 东方未明敛眸,“你知道她对我有多重要!” 崔南山一声长叹,“正是因为知道才让你悠着点,那些药本身就具备一定的毒性,闯过了第一关未必能闯过第二关。女子本寒,饲喂一处便是再也分不开了。” 顿了顿,崔南山取出银针,“我只能先封住她的奇经八脉,让她能喘过气再说,其他的……就得看她自己的求生意志够不够强烈,看老天爷的造化。东方未明,我知你有你的苦衷,可她终究是条人命,她不欠你们任何东西!我赛华佗唯一亏欠的便是这件事,三年……三年的时间太短,不足以……” 他抬头望着东方未明,“我会竭尽全力,让她活下去。多活一日是一日!” 东方未明张了张嘴,嗓子里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赵靖双眸紧闭,一张脸惨白如纸,她跟死亡只差一步之遥。而这些,都是拜他所赐! 懊悔吗? 不! 父债女偿,他不觉得自己错了。沙场上见惯了生死,又岂会因她一人生死而动容?只是这胸腔里的东西,为何还会觉得难受? 赵靖…… 昏暗的世界里,赵靖如同浮萍一般不知该落在何处,不知该去往何处!猛然间,她仿佛看到前面有光,好像是…… 欣喜若狂,赵靖疾呼,“月哥哥?!” 一声惊呼,醒来却是在她自己的床榻上。 没有什么月哥哥,只有守在床边的东方未明! 他看着赵靖满心欢喜的醒来,她那双迷人的眸子里,绽放着他从未见过的光耀。她是那样兴奋的喊了一句“月哥哥”,咬字清晰,情感炽烈。喊声中蕴藏的情绪波动,带着少年人该有的澄澈真挚。 东方未明冷着脸。 赵靖眼睛里的光,渐渐淡去,最后只剩下了淡淡的失望与落寞。她环顾四周,崔南山正在收拾药箱,估摸是他救了自己!犹记得昏睡之前,东方未明那愤怒的嘶喊,可她却能清晰的感觉到,那并非是担心,仅仅只是害怕她死了! 她的价值还未完全利用殆尽,他自是舍不得她死了。 思及此处,赵靖勉力撑起身子,“仲父,朕方才……怎么了?”她低低的问,试图在他的脸上找到些许端倪,可惜失败了。 他永远是那一副淡漠疏离的神色,叫人猜不透看不穿。 “没事了!”东方未明看着离去的崔南山,继而重新将视线落在赵靖身上,“好好睡一觉,我在!” 赵靖乖顺的点点头,只要有东方未明的地方,她都会极力的顺从。她握住他手的那一瞬,他猛地回过神来看她。 她在笑,唇角微微扬起极是好看的弧度,一双美眸徐徐合上,“有仲父在,朕总能睡个安稳觉,真好!” 是真的好吗? 几乎是一种习惯性的动作,他反握住她冰凉的手,裹在自己的掌心里,就这么肆无忌惮的望着她沉睡的容颜。有东西从最初的高高悬起,逐渐落回原处。 他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却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所有的温柔以待,都不过利用一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章 这老姜辣得厉害 至黎明时分,东方未明才离开乾元殿出宫。 周之继急忙跟上,“爷,皇上没事吧?” “有赛华佗在,能有什么事?”话虽这说,可东方未明的脸色,分明不太好看。 周之继蹙眉,“江北大旱,青黄不接,如今丞相与太傅正在与百官商议此事,王爷不打算……” “文官有文官的妙用,武官有武官的职责!”东方未明翻身上马,“有些事儿管太多难免惹一身骚,这些事还是交给那帮舞文弄墨的去做,免得到时候一言不合又打起来!” 顿了顿,东方未明忽然道,“让人去一趟尹林府,查一查皇上之前的活动痕迹。” “爷之前不都查清楚了吗?”把赵靖接到京城之前,这些事儿都查得门儿清,怎么突然又要重新去查?周之继不明白,自家爷这是怎么了?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东方未明眯了眯眸子,“找一个人,此人与皇上稔熟,较皇上年长些,且名字中有一个月字!应该,是个男人!” “是!”周之继俯首。 策马而去,东方未明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听到那月哥哥三个字的时候,竟然有种莫名的阴郁难散!这赵靖口中的月哥哥,到底是何人? 江北大旱,此事非同小可,丞相柯伯召身为百官之首,当然不能置身事外。可又听说皇帝昨夜大病一场,心下有些犹豫! 柯伯召在乾元殿外候着,赵远南急急忙忙的进去通禀! “要不要见?”赵远南问。 赵靖经过昨晚的生死攸关,如今身子虚弱,正躺在贵妃榻上小憩。眉心微微蹙起,她盘算着,柯伯召此番用意为何? “江北大旱,需要朝廷拨粮救灾。朕继位两年,国库并不富余,所以……”赵靖揉着眉心,“这是打算撂挑子?” “那,便不见吧!”赵远南道,“如此这脏水便泼不到你身上!皇帝不曾参与,都是丞相与太傅无能,连个赈灾都办不好,到时候……” “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不我?”赵靖撑起身子。 赵远南忙不迭将软垫子塞在她身后,让她能靠得舒服些。 “臣子无能,是帝王识人不明,用人不专,也是帝王的昏聩。”赵靖低咳两声,唇色微白,“不过……参与也有参与的好处,朕下达的赈灾圣旨,也能让老百姓知晓朕这帝王并非不能体恤百姓。让柯伯召进来!” “是!”赵远南颔首。 上好的雨前龙井业已备下,此刻茶香四溢! 柯伯召行了礼,赵靖摆摆手,“坐吧!” “谢皇上恩典!”柯伯召行礼坐定,还不待开口,赵远南已经端着杯盏上前奉茶。 见状,柯伯召眸色微沉,瞧着置于跟前的杯盏,慢悠悠的开口,“皇上龙体抱恙,微臣本不该叨扰皇上静养,只是江北大旱之事若不及早解决,唯恐殃及无辜百姓枉死,还望皇上能速速决策!” 赵靖拢了拢身上的毯子,唇色泛白,看着就是一副病怏怏的虚弱之态,“丞相所言极是,左不过朕有心无力。此事不如交给丞相与太傅,朕相信丞相与太傅定然能置办得妥妥当当!” 柯伯召道,“江北大旱,皇上理该打开国库赈济灾民。而今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地,实在惨呐!”说着竟是哽咽了些许,“请皇上,下旨赈灾!” 赵靖皮笑肉不笑,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这话说的好像见死不救的是她,可国库惯来执掌在太傅手中,赵靖如今连国库大门都摸不着,何来的打开国库之说?当然,这只是她的心里话,可不敢明着说。 赵靖拍案而起,“朕身为大夏之主,自然要为天下百姓谋福祉。百姓快要饿死了,朕自然要救!传、传朕旨意,无论如何都要让江北百姓活下去!” 柯伯召只是低头一笑,小皇帝还算有些脑子,避开了国库之事。 活下去? 不开国库能活下去? 他这不是帮着她,把国库从老师手里拿回来吗?真是不识好歹!不过小皇帝自己不开窍,柯伯召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这就好比东方未明说要解甲归田,柯伯召也不会相信,是一样道理! 波云诡谲的朝堂,斗的便是人心,谁把谁的话当真,谁就离死期不远! “皇上?”赵远南正当时候的走来,一脸的焦灼担虑,“太医说您不能太过操劳,得好生静养!”这话,是说给柯伯召听的。 柯伯召端着杯盏的手微微一顿,终是轻叹一声放下。起身行礼,柯伯召毕恭毕敬,“皇上龙体抱恙,微臣先行告退!此事,微臣定当与文武百官好好商议,必不会教皇上失望!” 赵靖点点头,双眸微合,“退下吧!”那副倦怠无力的模样,瞧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及至柯伯召离开,赵靖的眸猛地睁开,眸光利利如刃,“淑歌还没回来?” “是!”赵远南压低声音,“这次出去教往常时日要长得多,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淑歌武功极高,应该不至于出事!”赵靖眯了眼眸,“若是有人问起淑歌的事,立刻报我!” 赵远南颔首,行礼退出寝殿。 哪知柯伯召还在外头站着,左顾右盼的好似在找什么。 “哟,丞相大人这是在找什么呢?”赵远南上前行礼。 柯伯召不紧不慢的扬起唇角,似笑非笑的瞧着赵远南,“虺公公这话问的,好似本官很喜欢管闲事似的。” 赵远南一笑,“丞相大人多虑,奴才只是觉得您这左看看右看看的,不知道的还以念着这儿的什么物件!若是您有什么属意的,可嘱咐奴才一声。等着皇上身子好些,奴才可以在皇上跟前说上那么一嘴!” “那就多谢虺公公!”柯伯召拂袖往前走,“前两次来的时候,总能见着魏姑姑忙前忙后的,怎么今儿魏姑姑却不在殿前伺候?还真当奇怪!” 赵远南心里紧了紧,当即追上去赔笑道,“姑姑这会在膳房里盯着煎药呢!皇上所用之物,姑姑皆是亲力亲为。昨儿夜里皇上病得厉害,姑姑实在不放心!” 柯伯召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见着四下无人,凑到赵远南耳畔说,“若是公公不解释,本官倒还真的以为是自个儿多心。可公公追上来了,那本官……就得另做他想。岂不闻,此地无银三百两?” 音落,柯伯召干笑两声离开,“这世上之事,有舍才有得!” 赵远南愣愣的站在原地,终只剩下一句切齿的咒骂,“狐狸!”回去跟赵靖这么一说,赵靖却未见得半点紧张之色,反倒有些如释重负。 赵靖眸色微沉,“他在提醒咱们,要行事小心!放心吧,他不会告诉齐云山的。左不过他那一句有舍才有得,倒是得好好的想一想!” “茶,没喝!”赵远南掀开杯盏,眸中略露愁色,“这是否意味着,他不赞同皇上此次的避而远之?皇上,柯伯召乃是齐云山的门生,会不会出卖咱们?” “他虽为丞相,却被齐云山压了一头,你觉得他会心甘情愿的为齐云山卖命吗?我本就是无权无势的傀儡帝君,为人卖命和挟天子以令诸侯相比,不是高低立见?”赵靖起身,负手在寝殿内慢悠悠的踱步,“去请太傅入宫,就说朕有要事与他商议!” “这些年皇上从未请过太傅入宫!”赵远南有些为难,“而今这样是否会惹人非议?摄政王府那头……怕是会起疑心。” “不去招惹齐云山,摄政王府就会对朕深信不疑吗?”赵靖问,“之前不招惹齐云山,是不想把自个放在台面上,免得成了旁人的俎上鱼肉。一直以来朕都摆明立场站在摄政王府这边,是以就算朕去找齐云山,齐云山都未必肯见朕。但现在不一样了!” 赵远南不解,“哪里不一样?” “十三舞勺之年将至,朕这后宫恐怕也冷清不了太久。”赵靖意味深长,“皇后失宠太久,后宫唯有凌音一位公主,你可知有多少人将眼睛落在了这后宫里?后宫与前朝,惯来密切相系,齐云山也要为自己考虑了。若是朕一直无所出,皇后一直失宠,那他齐家早晚会变成东方未明的囊中之物!” 赵远南恍然大悟,“所以皇上是在找台阶,让齐家能顺杆子?” “去吧!”赵靖轻咳两声,不紧不慢的坐在窗台前,开始摆棋。 她便在这里等着,等着齐云山的到来。 或携手,或威胁,只要撼动了齐家,这出戏才会越来越热闹! 齐云山果真是来了,棋盘上,黑白棋子交锋。 齐家乃是大夏的开国功臣,虽已过了花甲之年,满头银发,却仍是精神矍铄,眸中奕奕其彩。甚至于比起赵靖,眼前的齐云山更显气色! “皇上这棋艺是谁教的?”齐云山抚着胡子问。 赵靖捏着棋子,额头有些细密的冷汗渗出,“早些年跟着母亲在乡野间过活,百无聊赖的时候母亲便教我下棋。是以朕这棋艺也算不得棋艺,左不过是乡野之术,登不得大雅之堂!” 齐云山一眼便看到了赵靖额头的汗,“皇上不必紧张,这下棋也跟做人一样,得慢慢来。若是太着急,反而会失了方寸,得不偿失!” “太傅所言极是,朕记住了!”当着齐云山的面,赵靖拂袖拭去额头的冷汗,却是一副少年人不服输的姿态。这个年纪的好强斗狠才是正常的,若是没有半分少年人的心性,反而会惹人生疑! 赵靖捏着棋子,瞧着棋盘上的厮杀,白子已然被逼到了死角。修长如玉的指尖,死死捏着棋子,指关节泛着瘆人的青白。 “皇上!”齐云山笑了笑,“慢慢来,不着急!” 赵靖抬了头,盯着齐云山看了良久,脸色愈发难看。终于,她眼睛里的倔强慢慢褪却,捏着棋子的手指紧跟着松懈下来。轻叹一声,赵靖脸上的紧绷之色彻底垮塌,整个人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 “朕输了!” 齐云山等的便是这句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章 人皮鼓的来历 身为臣子,自然不能冒犯帝王,便是帝王输了也不可轻易提及。然则从赵靖自己嘴里说出来,这情况便是大不相同。是帝王自己承认输了,而非臣子所迫! 齐云山所希望的,便是赵靖的服软。磨灭帝王的斗志,消磨帝王的意志!既然摄政王府能让皇帝成为傀儡,那齐云山也能让皇帝,充当自己的提线木偶,关键得看皇帝的斗志有多强! 从这一盘棋来看,帝王是有斗志的,只是这斗志不过转瞬。显然是这些年,在东方未明的“摧残”之下,皇帝成了温水煮青蛙,囿于囚笼,惯于其中。 习惯,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 慢悠悠的起身,齐云山行礼,“老臣该死!” 赵靖生气推了棋盘,拂袖间所有的棋子哗啦啦落在地上,“那些没用的废物总是让着朕,没人敢赢朕。可朕不喜欢被别人让着,朕想痛痛快快的赢,痛痛快快的输!欺君罔上!罪该万死!” 齐云山仍是躬身,“皇上息怒!” 赵靖慌张的搀起齐云山,“太傅以后经常入宫陪朕下棋可好?朕很喜欢下棋,可是宫里那些人都害怕朕。朕不喜欢这样,朕想好好的较量!” “臣身为太傅,自然有责任督导皇上。”齐云山轻叹,“只是老臣上了年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望皇上能宽宥老臣无能!” 赵靖愣了半晌,“这话从何说起?太傅老当益壮,方才几乎杀得朕毫无还手之力,怎么会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呢?” 齐云山有些为难,“说来也不怕皇上笑话,清官难断家务事。”他刻意顿了顿,“想必皇上也没兴趣听,罢了,不说也罢!” “有什么难处?你不如与朕说一说,兴许朕能帮上忙!”赵靖如同好好学生一般,一门心思想留下齐云山与自己下棋,是以颇有几分讨好与探究之意。 见着齐云山唉声叹气的模样,赵靖急了,“摄政王说了,朕是皇帝,这天下都是朕的,朕想干什么就敢什么,想得到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太傅不妨直言,朕若是能办到的,一定与你置办!” 闻言,齐云山行礼,“老臣多谢皇上恩典!” 有了赵靖这番话,齐云山这才音色沉沉的开口,“老臣膝下唯有一儿一女,长子齐如峰早早的成了亲,家中亦是妻妾不少,可……也不知是不是我齐家造了什么孽,家中一直未能添儿添女!” 说到这儿,赵靖其实已经知道齐云山的言外之意,却还是要装作一脸惋惜的模样看着他。同情他,仿佛同情家中的老者,带着几分无奈之态。 “这便也罢了,谁晓得老臣的女儿,也就是皇上您的皇后娘娘,竟然也是这般情景。入宫两年,始终未能为皇上诞下一儿半女,老臣愧对先帝,愧对大夏皇朝,愧对赵氏皇族!”齐云山扑通就跪在了地上,冲着赵靖磕头,“老臣愧对皇上!老臣该死!” 赵靖仿若被吓着了,眨着眼睛一副慌乱无措的模样,“你、你快起来,你这样……你这样朕不知该如何是好!老大人不必如此,朕不曾怪过你!皇后之事,也是朕惯来贪玩,很少去栖梧宫,所以……怪不得皇后!” “不,是老臣教女无方,不懂得伺候皇上!是老臣愧对先帝,愧对皇上!今日皇上不原谅老臣,老臣跪死在这里,坚决不起来!”齐云山还真是声情并茂,抬头间便是老泪纵横,哀戚自责至极。 赵靖不免心中喟叹,这老姜果真是辣得厉害! “朕答应你,此后朕一定多去栖梧宫,朕一定会好好对待皇后,争取早日给皇族开枝散叶!”赵靖终于将齐云山搀了起来,“老大人别担心,朕还年轻,以后有的是皇嗣!” 齐云山长长吐出一口气,“老臣这些日子总梦到先帝,怕是……先帝责怪,老臣未能尽到先帝的托孤之任,实在是有愧于心!皇上不怪罪老臣,可老臣心里过不起,怕是来日死了,也无颜面对先帝!” 这话说得,真是情深义重。若不是赵靖脑子清楚,定然是要被感动的!齐云山这一跪一哭的,便给赵靖下了套,让赵靖心甘情愿的承幸栖梧宫,真是厉害! “朕今晚便去栖梧宫!”赵靖信誓旦旦,“朕保证!” 齐云山老泪纵横,躬身大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靖居高临下的望着一脸感激涕零的齐云山,心里头却明白至极,这老狐狸早就盘算好了!虽说是痛痛快快的入宫了,可入宫之后,他不能空手而归!若是赵靖一点颜面都不给,齐云山恐怕…… 所幸赵靖给了甜头,还给得这样毫无城府。 在齐云山眼里,这个十二岁的小皇帝如同傻子一般好骗。任性妄为,玩心很重,所以只要抓住小皇帝的这些心思,便可以跟东方未明一般,牢牢抓住小皇帝在自己的掌心。 如此一来,齐家与东方未明,便算是旗鼓相当! 甚好! 出了宫,齐云山松了一口气,捋直了衣襟,缓步坐上马车。他已经着人盯着宫里,若是小皇帝能遵守诺言,那就说明这小皇帝真的是个傻子! 若是赵靖没去栖梧宫,那就说明这皇帝留不得!皇帝有了自己的主张,懂得如何左右逢源,那么这皇帝如此隐忍,必成大器!对于赵氏皇族而言,这是好事!对天下百姓来说,也是好事! 偏偏对齐家来说,是养虎为患! 老虎羽翼渐丰,就会铲除异己,齐家的势力会成为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是以……皇帝若有所成,权臣就该死!所幸现在的皇帝还是个痴傻之人,在东方未明的调教下,愈发不知朝政不知权势斗争,只知道舞文弄墨,琴棋书画。显然是个书呆子!! 书呆子好,命长! 等齐云山走了,赵远南快速进门,“皇上?” 见着赵靖正蹲在地上捡棋子,赵远南慌忙帮着捡,“奴才瞧着太傅眼睛红红的,你们起了争执?” 赵靖将棋子一颗颗的放回棋盒里,脸上尽显淡漠之色,“不是起了争执,是朕故意上了他的套,让他得了便宜!” 赵远南骇然,“什么?圈套?这……” “今晚,朕要去一趟栖梧宫。”说这话的时候,她凝眸望着眼前的赵远南,“如果淑歌回来,自然是最好不过。如果淑歌没回来……只能是朕配合你了!” 闻言,赵远南捏紧了手中的棋子,每每这个时候,他总会想起自己在内侍监的那些遭遇。 赵靖抱着棋盒起身,“朕也不想去栖梧宫,可齐云山这个时候定是叫人盯着朕,盯着乾元殿!朕有什么办法?这一步早晚得走,可朕要走得有意义,有价值!而今栖梧宫所有的价值,都在齐云山的一念之间!他想要的,朕给他!朕想要的,他也会给!付出就必须有回报!” “皇上想要什么?”赵远南问。 赵靖眸色沉沉如暮霭,“朕要这大夏的江山在我手,赵氏一族的天下在我脚下!” 赵远南的身子震了一下,当下磕头行礼,“奴才誓死追随皇上,定助皇上夺回江山!” 赵靖眯了眯眼睛,“江北大旱,兴许就是我母后在天之灵,给朕挑的一次机会!朕必须牢牢抓住这个机会,一旦错过,朕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所幸的是,魏淑歌终于回来了,在夕阳西下之前! 赵远南守在门外,魏淑歌盯着赵靖看了良久,突然落下泪来。 赵靖从未见过魏淑歌掉眼泪的模样,当下有些愣住,“淑歌姐姐,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没人欺负我。”魏淑歌拭泪,“皇上知道为何我这次出宫,这么久才回来吗?” 赵靖摇头。 “我去了一趟我妹妹的墓地!”说这话的时候,魏淑歌脸上带着笑,眼睛里却在下雨,“我一直没告诉过皇上这些事,只是不想去回忆,回忆那些伤心的往事!若是她还活着,应该跟皇上同年!” 赵靖蹙眉看她,“淑歌姐姐的妹妹,为什么会……” “我父亲是魔道,我母亲却是名门正派,在江湖上,这便属于离经叛道,是不被承认和许可的!魔道和正派之人岂可联姻,那不是纵容魔道的存在吗?邪魔外道,就该人人得而诛之!”魏淑歌切齿,“遇见皇上的那一次,如果不是皇上与南师父出手相救,我怕是早被他们碎尸万段了!” 赵靖身子一震,“欺凌老弱妇孺,怎么算得上名门正派?果真是吃着人肉,念着阿弥陀佛的好把戏!” “我父亲和母亲为了我与妹妹,都死在了那些人的手里,我带着妹妹出逃。可终究还是被抓住了,我妹妹……”魏淑歌眼眶通红,“皇上知道人皮鼓吗?” 赵靖骇然,所有的声音卡在嗓子里,再也没能吐出。她瞪大眼睛,看着魏淑歌从袖子里取出一枚精致的手鼓,就掌心那么大! 魏淑歌泪如雨下,“这次出宫,我遇见了那个生剥我妹妹人皮的人!我跟着他回到了家,当着他一家老小的面,活剥了他的皮!” 赵靖面色微白,“你……留活口了?” 魏淑歌捏紧手中的小手鼓,“行走江湖那么多年,有些事情本就没有心慈手软可言!今日妇人之仁,明日便是死期!” 赵靖唇瓣紧咬,“淑歌姐姐,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她伏魏淑歌的耳畔低语。 魏淑歌静静的听着,面上神色依旧。等着赵靖言罢,她只是微微一笑,望着赵靖不说话。 “淑歌姐姐,其实早就知道了吧?”赵靖笑得暖暖的。 “放心!”魏淑歌抱紧她,“这事儿我会烂在肚子里,便是虺生跟前也不会言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章 侍寝 赵靖颔首,“多谢淑歌姐姐!我年岁渐长,怕是快要瞒不住底下人,希望淑歌姐姐能助我一臂之力,尽可能帮我遮掩!” 魏淑歌略带愁容的望着她,“你今夜当真要去栖梧宫?” 赵靖绷直了身子,“不得不去!” 外头,天色沉沉如墨。 栖梧宫里,齐如雨欣喜若狂。 皇帝惯来只去褚云阁,即便褚云阁和栖梧宫离得很近,皇帝也不愿意顺道看看她。身为中宫皇后,却过着寡妇般的生活,守着活寡等着不可能上门的夫君!每每听得褚云阁传来那欢声笑语,多少眼泪往肚子里流!而今,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也亏得自己有个好父亲,有个好娘家,否则怎么能求得这一场欢好? 赵靖来的时候,齐如雨已经置办了晚膳,打扮得花颜如玉。 “臣妾叩请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齐如雨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躬身行礼的那一瞬,恨不能上前扑了赵靖。 “起来!”赵靖不紧不慢的坐定,瞧着一桌子自己喜欢吃的菜,心里不免发笑! 面上,赵靖还得装出少年老成,又略带顽劣的神色,“皇后有心,竟然把朕的喜好都摸得一清二楚!” 齐如雨面色微红,“臣妾是皇上的妻,于夫君喜好自然得清楚明白!能得皇上喜欢与夸赞,臣妾满心欢喜!” 这端庄大度的模样,连赵靖也觉得可惜了。原本这齐如雨生得如花似玉,理该享有最好的天家富贵,帝王恩宠。然则赵靖自己都是个女儿身,又加上山匪一事,毁了齐如雨半生名誉…… 魏淑歌在侧布菜,齐如雨的视线时不时的落在赵靖身上,那一副小女儿家的心态,可真是表露无疑! “皇上?”齐如雨张了张嘴,似有些难言之隐,“您今晚……” 见她下唇紧咬,赵靖放下了手中的玉箸,“怎么了?” 齐如雨憋红了一张脸,“臣妾是觉得皇上平素太辛苦,理该好好的歇息。臣妾……臣妾近来习得一些手法,说是能助人减轻疲乏,不知皇上……” 赵靖早就知道她要问什么,故意戏耍她罢了! “皇后会下棋吗?”赵靖突然问。 齐如雨本是娇羞之态,教赵靖这么一问,当即愣住,“什、什么?下棋?” “皇后不会下棋?”赵靖一脸惋惜。 “会会会!”齐如雨连连点头,宛若小鸡啄米般,生怕赵靖会反悔!皇帝说这话,言外之意不就是要留下吗?她岂能把皇帝往外推!! “那朕今晚就跟皇后下棋,若是皇后能赢了朕,朕就留下来。如何?”赵靖兴致盎然。 齐如雨欣喜,她自小受父亲教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如今可算是派上大用场了!以棋局留帝王承欢,真是用到了妙处! “臣妾遵旨!”齐如雨行礼。 “朕输给了太傅,这一次,朕要从你身上赢回来!朕就不信了,你齐家一个个都是棋艺高手,朕一定会赢!”赵靖跃跃欲试,连吃饭都没心思了,“来人,去摆好棋盘。用完膳,朕要跟皇后杀几盘!” 赵靖全然一副贪玩之态,没有半分矫揉造作与虚假之色!连齐如雨都相信了,这小皇帝贪玩任性,就喜欢胡闹。 事实上,赵靖也是这么做的,用完晚膳连歇息都不肯,就拉着齐如雨下棋。 齐如雨也看出来了,赵靖走得一手烂棋,难怪没人敢跟皇帝下棋。皇帝的棋艺,是在太差!可皇帝又想赢,赢不了又着急,一着急就方寸大乱。方寸大乱,乃是下棋的大忌! 齐如雨的棋走得极为稳当,步步为营,进可攻退可守。 三局下来,赵靖满盘皆输! 赵靖满是懊恼的神色,整张脸黢黑,“为何朕总是输!朕不信,朕不信为何连皇后都赢不了?” 齐如雨行礼,“皇上恕罪,臣妾……罪该万死!” “也就是你们齐家人,敢赢朕!”赵靖显得有些倦怠,“皇后不必如此,起来吧!朕不怪你,朕只是觉得朕堂堂男儿,竟然赢不了一个女子,传出去朕脸上无光!” 齐如雨忙道,“皇上此言差矣,臣妾乃是皇上的妻,不管皇上是输是赢,都是咱们的家务事,跟旁人没什么关系。皇上既然对下棋如此感兴趣,臣妾愿意日日陪着皇上下棋,只要皇上不嫌弃……” 赵靖起身,“朕累了,今儿不想下棋了!伺候朕歇息吧!” 一听这话,齐如雨瞬时面红耳赤,胸腔里的一颗心砰砰乱跳。抛却齐如雨的身份背景不说,这眉眼间羞赧之色,与这张精致无比的容色合在一处,还真是堪称人间绝色! 魏淑歌进了寝殿,默不作声的燃了香。谁都知道皇帝喜香,且只爱这一种香,每每安睡,都有燃香的习惯。 赵靖望着齐如雨,微微勾起唇角,笑得那样邪肆不羁,意味不明! 清香袅袅, 寝殿内,伸手不见五指。 赵靖端坐,不动神色的饮茶,那番的沉稳,视一切如无物的从容不迫,仿佛发生的所有事情,所有声音,都与自己无关!她的眼角余光能清晰的看见床榻上的赵远南,将那冰凉的玉,都彻底暖透了…… 赵靖离开的时候,齐如雨刚刚醒转,只觉得浑身酸痛得厉害。对于身体的变化,她是满心欢喜。此生唯一的一次经历,都是在那山匪洞内,还是在那样恐怖的状况下。当时只觉得疼与耻,而昨夜如梦似幻,齐如雨如今想起,还觉得面红耳赤。 她终于成为了帝王的女人,终于可以在后宫抬起头做人! 简兮带着凌音公主来请安的时候,齐如雨正坐在梳妆台前。看一眼那孩子,齐如雨脸上的欢愉快速褪却,只剩下冰冷的厌恶。极其厌恶,厌恶到了极点!仿佛那孩子是个该死的东西,理该被千刀万剐! 这样的眼神,让凌音吓得躲在了简兮身后,“娘亲!” “没事的!”简兮行礼,“嫔妾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皇上昨晚留宿栖梧宫,想来皇后娘娘很快就会有好消息!凌音,还不快给娘娘行礼!” 小丫头很是聪慧,一岁多的孩子,在母亲的熏陶下,知晓了很多东西! “娘娘!”凌音磕头,奶声奶气。 齐如雨猛地拿起桌上的粉盒丢过来,孩子躲闪不及被撒了一脸,当即嚎啕大哭。惊得简兮慌忙转身抱起了孩子,一脸的惶恐与惊惧,“皇后娘娘?她只是个孩子!” “滚!”齐如雨厉喝,“滚出去!” 孩子还在哭,简兮顾不得其他,赶紧抱着孩子离开栖梧宫。原本是来看看情况,想着也许能撞见皇帝,没想到…… 简兮心疼,瞧着孩子满脸的粉,一双眼睛急得通红,“快去找太医,要是这些香粉入了眼睛里可怎么得了!快去!” 身边的奴才急急忙忙去找太医,谁不知道皇帝最疼爱的便是凌音公主,要是公主有什么闪失,谁担当得起? 褚云阁的宫女,第一时间跑去找了赵靖,因为事儿……闹大了! 赵靖这会正在御书房里抄写佛经,听得这消息,当即捏紧了手中的墨笔,“什么?” 宫女哭道,“太医说公主年幼,若是无法洗干净这香粉,以后这双眼睛怕是要坏了!” 闻言,赵靖撒腿就跑。 凌音的眼睛还是坏了,以后看东西都会模模糊糊。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以后受不得光,受不得风,只能藏起来!赵靖很是心疼,抱着凌音半晌不说话。 “皇上!”简兮哭哭啼啼的跪在跟前,“是嫔妾无能,未能保护好公主!嫔妾有罪,嫔妾该死!” “以后,就养在乾元殿吧!”赵靖抱着凌音便走。 简兮骇然痛哭,“皇上?” 赵靖不管不顾的把孩子留在了乾元殿,凌音这孩子很乖,知道是赵靖在身边便也不哭不闹,死死牵着赵靖的手。孩子还小,不知道眼睛坏了是什么意思,以为睡一觉就好,殊不知……世间所有的美好,都将消失在她的眼前。她会受人嗤笑,会受人白眼,会变成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瞎眼的公主…… 凌音睡着了,却还死死抓着赵靖的手。 魏淑歌小心的为凌音也好被角,赵靖小心翼翼的掰开孩子的手,转身走出寝殿。赵远南嘱咐乳母盯着,继而快速跟上赵靖,进了御书房。 “江北之事,可都备好了?”赵靖面色沉沉。 “是!”魏淑歌颔首。 赵靖点点头,又看了赵远南一眼,“如何?” “太傅与丞相商议,打开国库赈济江北!”赵远南瞧了瞧门外,压低声音道,“眼下估计已经开始行动,最快三日,迟则五日。” “行程要摸清楚,到底走的陆路还是水路!”赵靖眯了眯眸子。 赵远南躬身,“皇上放心!” 赵靖顿了顿,“江北大旱,必定会有所动乱,摄政王府没动静吗?”自从赵靖那次走了一圈鬼门关,摄政王府便很安静,东方未明就跟失了踪一样,消息全无!探子回禀,说摄政王府一直大门紧闭,也不知摄政王是否在府中。 若是东方未明不在府中,能去哪? 若是在府中,为何对江北之事,全然不作为? 赈灾乃是收拢民心之事,东方未明会眼睁睁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成全齐家和柯伯召的好名声? 赵靖不信! “没有!”赵远南摇头。 “对了!”魏淑歌却好似想起了什么,“我此次出宫的时候,隐约听到一个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章 腹黑的东方未明 魏淑歌压低了声音,“我无意中听到有江北来客,说是前些日子朝廷派兵赶往江北操练水师,也不知是真是假!” “水师?”赵靖蹙眉,转而望着赵远南,“朕不记得有这道诏令!若是真要训练水师,柯伯召和兵部一定会走过场,即便是东方未明,也会让朕盖个玉玺确保名正言顺。” 训练水师,若是没有朝廷诏令,会被冠上意图造反的罪名! 魏淑歌也有些纳闷,“事关江北,我便记了这么一句。因为当时急着赶回宫就没有细查,如今想来是不是得探一探?” 赵靖负手而立,“兵部没那么大的胆子,柯伯召也不懂行军打仗,更何况是操练水师!我大夏兵强马壮,唯一的弱处便是没有强大的水师以抗东贺来袭!” “若是当真,会不会是东方未明?”赵远南问。 赵靖冷笑两声,“若真的是他,那就是老天爷在帮我!” 赵靖既希望那些水师的幕后是东方未明,又不希望是他。至于为什么不希望,她觉得应该是害怕吧!若是把东方未明逼急了,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 旁的,她倒也没有多想。 御花园里。 凌音被魏淑歌逗得开怀大笑,赵靖站在假山上,瞧着底下的欢笑场面,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她是真的疼这孩子,当下背过身去拭了眼角的泪。哪知一抬头,东方未明正站在自己的身后,吓得她一下子退了半步。 “当心!”东方未明忙拽了她一把。 冷不丁的一记拽,她全然没有反应过来,硬生生撞进他的怀中。这人的胸膛那么坚硬,臂弯搂着她的时候,硌得她生疼。她的脑子里猛地蹦出一个念头,这样坚硬如铁的男人,又没有半点温柔情怀,怕是没有女子会喜欢! 等着赵靖意识到,自己如今的身份,以及与他的立场,一张脸突然红到了耳根! “怎么了?”东方未明忙问,“臣伤着皇上了?” 赵靖忙摇头,一时间竟不知该将视线落在何处,“没有,多亏得仲父施以援手,否则朕怕是要摔着了。”光顾着说着话却忘了从他怀中出来。 两个人便这样拥着说话,气氛陡然变得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东方未明不紧不慢的退后,躬身行礼,“微臣冒犯,还望皇上恕罪!” “无妨!”她亦恢复了最初的从容之色,只是袖中的指尖莫名的绞了衣袖。背过身去,赵靖缓步朝着亭子走去,“仲父许久不来宫中看朕,朕还以为仲父已经离京了呢!” 东方未明眸中有微光掠过,不动声色的跟着她,“得皇上惦念,是微臣的福分。左不过这些日子,微臣旧疾犯了在府中养病,未能与皇上通禀,是微臣思虑不周,还望皇上恕罪!” 赵靖坐定,含笑望他,“既然是旧疾犯了,仲父理该早些通知朕,朕也好让太医前往摄政王府,为仲父诊治。仲父乃是托国之臣,万万不可有所损伤!朕的大夏江山,如今还要仰仗仲父!” “坐!”赵靖笑道。 “臣,谢主隆恩!”东方未明坐定,“皇上近来可好?” “朕无妨,只是……”她略带愁容的望着假山下。 “公主的事情,微臣业已听闻。而今京城的老百姓都在议论纷纷,对于皇后娘娘伤了小公主一事,百姓们对太傅府也是颇有微词。”东方未明轻叹,“公主金枝玉叶,却……” 赵靖敛眸,一脸的不悦之色,“朕知道她是皇后,就算罚了她禁足又如何?她背后是齐家,是太傅,是丞相,朕只有仲父!可仲父不会为了凌音而对付齐家,这笔账,朕只能自己记下!” 东方未明轻叹,“只是后宫之事,动辄牵扯前朝,断断不可肆意妄为!皇后之事已然影响到了太傅府,便算是最大的惩罚了!” 赵靖点点头,不高兴的撇撇嘴,“可惜了凌音,那么漂亮的一双眼睛。太医说,她以后出门都必须蒙着双眼,不能受光也不能受风!若换做是朕,没了眼睛看不见东西,朕宁愿死了!” 东方未明厉声,“混账!” 许是意识到自己着急过度,四目相对的那一瞬,东方未明敛了口吻,舒展紧蹙的眉心,恢复了最初的慢条斯理,“臣冒犯皇上,还望皇上恕罪!” 赵靖突然笑了,眸中微光百转,“仲父……怕朕死了?” “皇上是一朝之君,乃是天下之主,岂可妄言生死?这话万万不可再说。”东方未明起身,“吾皇万岁,万万岁!” “朕不需要万岁,朕能与仲父同岁便好!”她俏皮浅笑,眉眼弯弯如月,那样的青春洋溢。 他凝眸看她,她笑得极好,若三月暖阳,眼中盛满漫天朝霞,犹如春风过境,十里桃红。东方未明扯了扯唇角,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她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是笑她的蠢还是笑她的纯,只要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便觉得自己赢了。 东方未明道,“江北大旱,太傅与丞相着手赈灾,皇上就不想说点什么?” “此事朕早就知道!”赵靖道,“可老百姓吃不上饭,开国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太傅和丞相已然商议妥当,朕自然没有横加干预的理由!” “然则天下人都会知道,皇上不理朝政,任由太傅与丞相做主。赈济灾民,会让百姓对齐家更加赞不绝口,如此一来……功高盖主啊!”东方未明盯着她。 赵靖心里紧了紧,下意识的捏紧了袖口,“那……又如何?他们是朕的臣子,是奉了朕的旨意去赈灾,难道老百姓都是瞎子聋子,不晓得朕才是天下之主吗?对一个臣子感激涕零,要把朕置于何地?如果没有朕的旨意,谁敢打开国库?谁有能力赈济百姓?难不成朕做的好事,最后都成了齐家的功劳?朕不答应!” 东方未明意味不明的笑着,“皇上不答应又如何?朝廷特使是太傅的人,护送粮食的船队已经开拔,很快就会抵达江北。” 赵靖猛地站起身来,“已经开拔了?朕不知道。” “船队已经在路上。”东方未明轻叹,“皇上想拦阻吗?” “拦得下吗?”赵靖眨着明亮的眸,怯懦的问。 东方未明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仿佛在想着什么。 赵靖也盯着他,一脸的惶然无措与迷惑不解。 两个人,两处心思。 一个试她的真情假意,探她是否与齐家暗度陈仓。 一个明知是试探,故意逢场作戏,见招拆招! 谁也看不出谁的心思! 东方未明轻叹,“船队已经出发,自然是拦不下的,也不能拦!这一拦就等于给天下人一个借口,给自己招了骂名。” 赵靖似懂非懂的点头,俄而仿佛犯了错的孩子,略带沮丧的望着东方未明,“朕这些日子沉迷下棋,是以上了齐云山的当,去了一趟栖梧宫。朕……朕起了玩心,跟皇后打了个赌。若是她能赢了朕,朕便留在栖梧宫,若是输了,朕便不理她。哪知道……朕还是输了!” 东方未明笑得颇有几分无奈,“皇上拿下棋去赌侍寝?” 赵靖撇撇嘴,“是!” “难怪近来京城风靡下棋,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大街小巷的都在下棋。”东方未明轻嗤,“皇上可真是好本事,一盘棋子便一场侍寝,改明儿就该一盘棋一座城池!” “不不不,朕不敢!”赵靖急忙摇头,“朕就是好玩,一时玩心重了点!” “一点?”东方未明挑眉。 赵靖耷拉着脑袋,“朕,知道错了……” “臣早就跟皇上说过,有些东西不是皇上能触碰的,若然叫人知道……怕是臣也保不住您!”东方未明意味深长,“臣不会拿皇上的命开玩笑,可后头的虎狼之辈却是未必!” “朕知道。”赵靖抿唇,“下次不敢了。” 直起身来,东方未明道,“既然皇上喜欢下棋,大可让人出宫寻了微臣,微臣愿意陪皇上下棋!” “当真?”赵靖欣喜。 “当真!”他点头。 赵靖着实没想到,东方未明是个武将,却也是个深藏不漏的棋艺高手。较之太傅齐云山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棋艺几乎可以用出神入化来形容。 当年师公的棋艺甚高,也未必能赢得了东方未明! “皇上知道自己为何会输吗?”东方未明问。 赵靖摇头,捏着棋子看他。 他掀了一下眼皮子,云淡风轻的道了一句,“想得太多!” 音落,赵靖捏紧了手中的棋子,略带羞愧的垂眸,“是朕瞻前顾后,思虑太多!朕会记住仲父所言,好好下棋!” “棋如人生,皇上的棋……”他顿了顿。 赵靖一颗心砰砰乱跳,“如何?” 东方未明落了棋子,“看似毫无章法,但……”他笑得有些淡漠,“皇上是如何做到,明明窥探了对方的路数,又不至于让自己输得太刻意呢?” “是吗?”赵靖托腮,举棋不定,“朕倒是希望自己能如仲父所言,可惜……朕又输了!” “有时候输也未必是件坏事!”东方未明起身,“时辰不早了,微臣也该回去了!” “现在就走吗?”赵靖问。 东方未明笑了笑,一言不发的拂袖转身。 等着东方未明出去,赵远南和魏淑歌疾步进门。 “皇上?”魏淑歌顿了顿,“摄政王这次入宫伴驾,时辰有些长久,是不是有所图谋?” “朝廷开国库赈灾,他来探一探我是否跟太傅已经私下勾结?是不是跟丞相柯伯召合作?”赵靖不紧不慢的将棋子收回棋盒。 赵远南骇然,“他探出来了?” “知道他在试探,朕又岂会让他探出端倪,左不过……”赵靖捏着手中的棋子,指关节微微泛白。 “不过什么?”魏淑歌忙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章 月哥哥是谁? “他猜到我装疯卖傻,以下棋为名对齐家下手了。”赵靖敛眸,愤然将手中的棋子掼在地上,“东方未明!我没想到他竟然是个深藏不漏的棋艺高手!” 一声巨响,棋盒碎裂,黑白棋子散落一地。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齐云山与她接触少,所以被她蒙过去了。但东方未明不一样,她是东方未明亲手扶上皇位,又是看着她一步步走到今时今日的地步,所以……骗得过齐云山,却在东方未明跟前露了馅,真是该死! “我在京中长大,从未听过东方未明棋艺精湛之事。他不是个武将吗?”赵远南也愣了,更多的是慌乱,“接下来会怎样?他会不会对付你?” “虽然是武将,但也可能是文武悉备,允文允武!”魏淑歌面色微沉的望着赵靖,“如今还不到慌乱的时候,东方未明就算知道你打算对齐家下手又如何?他扶着你登上皇位,定然是有所图谋。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他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算要对付你,也会缓缓图之。毕竟他一动,齐家也会跟着动,到时候谁输谁赢就不一定了!” 赵靖起身,扭头望着放在御案上的铜铃,仿若陷入了沉思。 “皇上?”赵远南道,“江北之事,还继续吗?” “东方未明有句话说得很对,瞻前顾后,必定难以成大事!他如今只是怀疑我对齐家有所图谋,却不肯定我是否与齐家已经联手。”毕竟他也知道,她是个女儿身,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跟齐如雨生孩子。 后宫没有孩子,就无法稳定前朝,是以……东方未明不担心她真的会牝鸡司晨!饶是她对权力感兴趣,可终究是个女儿家!这大概是赵靖,最让他放心的地方。 “箭在弦上,岂能不发?”赵靖眯了眯眼眸,抬眸望着魏淑歌,“按计划行事!” “好!”魏淑歌点头。 接下来这些日子,赵靖老老实实的待在宫里。 她在等,江北的消息。 栖梧宫来人,皇后齐如雨脱簪请罪跪在乾元殿外头,又是哭又是喊的,赵靖始终没有理睬。 凌音抱着赵靖的小腿,奶声奶气的说着,“父皇,娘娘……” 赵靖蹲下身子,将她抱在怀里。小肉团柔柔软软的,稚嫩的声音把人的心都喊得软软的。指尖轻轻拂过孩子的脸庞,“凌音乖,不怕!” 齐如雨这场苦肉计,让赵靖没来由的烦躁,传到太傅的耳朵里,不知又要出什么幺蛾子。而今她心悬江北之事,哪有功夫管后宫的儿女情长! 魏淑歌从外头进来,“皇上!皇后娘娘不肯走,一定要见到皇上,说是、要跟皇上请罪。”她看了一眼赵靖怀里的凌音,“公主之事,皇后娘娘痛哭流涕,说是一时不察,绝非刻意!” “你信吗?”赵靖问。 魏淑歌沉默。 “连你都不相信,她却要来诓我。”赵靖将小丫头放下,“凌音自己玩会,父皇还有事。” 乳母在旁,极为知情识趣的牵着小公主的手,带着孩子退下。 外头下着雨,魏淑歌撑着伞,赵靖就在伞下站着,冷眼看着跪在乾元殿宫门外的皇后齐如雨。 齐如雨长发及地,大雨中格外的狼狈不堪。好不容易承宠,好不容易帝王愿意留宿栖梧宫,却教自己的一时不忿而落得如斯下场,齐如雨自然是不甘心的。她原本也不觉得自己有错,凌音又不是皇子,就算帝王生气也不会持续太久。 然则当她书信一封回了娘家,父亲齐云山表明态度此事绝不会插手,齐如雨便慌了。 她不知,为了这事天下人对齐家颇有微词!身为皇后,却残害皇嗣,饶是公主又如何?皇后一点都没有容人之度,对公主这般加害,还不知悔改,直言齐家教女无方! 等了那么久,帝王都不再来栖梧宫,而父亲也认定此事是她做错了,那她还能有什么办法?除了苦肉计,齐如雨着实想不出其他的办法! 跪在齐如雨身边的是简兮,亦是脱簪之态,没入雨中。 赵靖眯了眯眼眸,齐如雨便哭着爬了过来,跪在赵靖跟前磕头,声声哀戚,“皇上,臣妾知错了,皇上,臣妾再也不敢了!皇上……” 可赵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简兮身上,“你是凌音生母,难道也要为皇后求情?” 简兮泣不成声,“嫔妾自知凌音此生命苦,不敢有所妄求,惟愿她平安喜乐的长大。可事情已经发生,但皇后娘娘始终是皇后娘娘,皇上若是惩处了娘娘,天下人该如何看待皇上?嫔妾深爱着皇上,宁愿自身受折辱,也不愿皇上被人非议!嫔妾叩请皇上,宽宥皇后娘娘……” 赵靖哼哼一声,“朕还没见过这么大度的母亲,这么无私的娘!” 语罢,赵靖转身就走。 “皇上!皇上!”齐如雨哭着喊着。 赵靖站住脚步,“公主之事到此为止,以后谁也不许提起。皇后回栖梧宫继续当你的皇后娘娘,至于简嫔……好自为之!” 简兮一怔,她原以为自己陪着皇后来请罪,皇帝一定会心生怜惜,谁知反而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丢了女儿不说,还惹得皇上不悦。 “皇上?”简兮泣泪,“嫔妾知罪!皇上……嫔妾只是想见一见女儿!凌音一直养在嫔妾身边,从未离开过嫔妾,嫔妾如何能舍得?皇上……您让嫔妾见一见公主,见一见凌音吧……皇上,嫔妾是公主的母亲啊……” 魏淑歌有些动容,蹙眉看着面不改色的赵靖。 乾元殿的宫门重重合上,将这两人隔在外头。 “皇上,公主理该留在生母身边,您要顾着朝堂大事,怕是照顾不好她!彼时倒也罢了,而今公主的眼睛不好,想必更需要母亲的陪伴!”魏淑歌当然知道赵靖是真心为了凌音。 赵靖自己也是没了母亲,被生生分离的滋味,赵靖最是清楚。 “一个为了自己而对女儿横加利用的母亲,不要也罢!”赵靖站在回廊里,看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眉眼冷冽,“趁着还没多少感情,就不必生出感情。简兮固然是个聪慧的,但……太过聪明的人,有时候看着很讨厌。心思不用在正途上,整日想着算计别人,谋夺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就更讨厌!” 魏淑歌点点头,“那公主留在乾元殿,若是娘娘闹起事儿来……” “旁人不知道,你我还不清楚吗?公主是怎么来到这世上的,又是谁把她带到这世上?”赵靖负手而立,少年帝王,心系天下,“眼下最要紧的不是这些杂碎事儿,心思要放在正事儿上!” 魏淑歌行礼,“是!这两日就会有消息。” 赵靖不说话,她便是等着,等着江北的消息! 然则江北动起来,最先得到消息的自然是摄政王府。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连东方未明都被震住。对方速度太快,所有人都是措手不及,以至于东方未明一时间也是不敢置信,“再说一遍!” “运粮船队在经过儒林府的时候,连带着特使和一干护送官军,全部不知所踪!”周之继不敢高声语。 东方未明握紧袖中拳头,“还有呢?” “还有就是……”周之继呼吸微促,扑通一声跪在东方未明跟前,“王爷恕罪!” 周之继一跪地,东方未明便知晓,出了大事!这些年什么风浪不曾经历过,饶是天塌了又如何?他东方未明自小便在刀尖上求生,沙场上的腥风血雨,哪次不是直面生死? “说!”东方未明面不改色。 周之继音色剧颤,“水师遇袭,一夜之间所有的军船消失不见……”眉心突突的跳,周之继说这话的时候,悄悄睨了东方未明一眼。 然则东方未明仍是那一副淡漠疏离的姿态,骨节分明的手捏紧了杯盏,不动声色的饮茶。 “然则翌日,军船、军船大部分都回到了水师营……”周之继垂眸,“爷,咱们怕是被人设计了!” “东方家之于大夏乃是旷世功臣,为大夏立下赫赫军功。平天下,治乱世,哪处不是东方家的功劳?”东方未明眉眼间掠过一丝狠戾,“谁曾想竟也会有这一日?” “王爷!”周之继深吸一口气,“现下挽回还来得及!!” 东方未明放下手中杯盏,若有深意的盯着周之继,“水师之事,早在先帝时期东方家便提过建议,所有人包括先帝在内,都忌惮东方家的权势,哪敢再让东方家去建立一支大夏的水师?建立水师是我父亲毕生心愿,可惜他迂腐,先帝不允他便真当不敢,临死还未能放下!” “王爷?”周之继道,“还来得及!先撤吧!来日方长啊!” “来日方才……”东方未明似笑非笑的站在回廊底下,看着秋雨连绵。 水师的建立是个秘密,早在先帝驾崩之际,他便已经着手水师之事。先帝死后,东方未明一手操办了水师,个中人才都是他亲自挑选,亲自筹备的一切。但这世上本就没有所谓的秘密,有人的地方,就有纸包不住火! “爷!”周之继抿唇,“撤吧!否则让太傅得了消息拿了把柄,就真的来不及了!” 东方未明定了定神,一言不发的拂袖而去。 周之继知道,自家主子惯来喜欢沉默,算无遗策的走到今日,唯有这水师是东方家的遗憾!那是他父亲的遗愿! 江北的运粮船队消失的同一时间,水师的事情被彻底掀开。 但当官军赶到之时,水师一众全部消失,连战船都跟着消失了。东方未明要么不做,要么就会做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魏淑歌急急忙忙的进了御书房,“齐云山的人,晚了一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章 柯骗子 赵靖正在抄写佛经,听着这话连眼皮子都未掀,只是淡淡然道一句,“他本就是这样的人。”那口吻,仿佛知之甚深,又仿佛是知己故交。稔熟得,宛若了解自己一般! “水师的事情已经彻底闹开,百姓很快就会怀疑,是水师劫了运粮船队!”魏淑歌道,“皇上,这给一巴掌又给个甜枣,咱们岂非多此一举?” 赵靖放下手中墨笔,看着魏淑歌疑虑的容色,扬唇笑了笑,“还不懂吗?一人言不可信,三人言可成虎!嫉妒心人人都有,就看你怎么利用。东方家在大夏高高在上了多年,有多少人等着覆巢无完卵的那一日?” 魏淑歌点点头,“文武百官对于东方家,更多的是忌惮。” “有防备之心,那便是最好的!”赵靖拿起案上的铜铃,放在掌心里肆意把玩,听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只觉得格外悦耳,“很快江北就会乱,乱了就好玩了!” 这场雨已经下了七八天了,再这样下去,江北历经大旱颗粒无收,又将面临洪涝,百姓……真当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水深火热的时候,理该出来一位救世之人! 而今运粮船队无缘无故的消失,整个朝廷都震动。金殿内吵成一锅粥,齐云山与柯伯召面面相觑的坐在偏殿内躲清静。敢对朝廷的官粮下手,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柯伯召说,“没有足够的人力物力,根本不可能做到这样无迹可寻!恩师,咱们遇见劲敌了!” 齐云山却是笑着摆了摆手,“错了,不是咱们……” 柯伯召望着自家恩师,含笑垂下眉眼,“恩师所言极是!不止是咱们,最棘手的应该是摄政王府,如今他才是最应该跳脚之人!” “东方未明此人看似武将出身,可实际上他的城府之深,怕是连你都不是对手!”齐云山喝一口茶,满是褶子的脸上,堆满了耐人寻味的笑,“他瞧着是个莽夫,手心里却掂量着一切。你吃他的亏,也不是第一次了!” 柯伯召行礼,“是伯召疏忽。” “岂是疏忽二字便能说清楚的。”放下手中杯盏,齐云山挑了眉眼,“水师这事,虽不知是谁捅出来的,然则能知道这事儿的必定是东方未明身边之人。不但他自己要查细作,咱们也得查!若是能找到这个人稍加利用,对咱们就是如虎添翼!” 柯伯召颔首,“皇上那头,是否要知会一声?运粮船队消失,来日若是出事,这污名定是要落在你我头上。如此一来,便宜了东方未明,也便宜了小皇帝!” 齐云山眯了眯眼眸,慈祥的脸上展露出长者该有的温和,“好在是个书呆子,纸上谈兵不成威胁!” 柯伯召轻叹,“若是早些年能为恩师所用,也不至于变成现在的局面!东方未明将皇帝养成了书呆子,其心险恶,可想而知!” 齐云山意味深长的笑着,“皇帝任性妄为,来日惹下什么大祸,扇扇风点点火的就能烧着摄政王府。咱们隔岸观火的,也图个清静自在!” 柯伯召笑了笑,“恩师所言极是,那此事我便转述皇帝,兴许能让这宫里宫外热闹起来!” “知我者,伯召也!”齐云山大笑两声。 出了殿门,柯伯召看了一眼贴身小童——福子,缓步拾阶而下。 福子撑着伞疾步追上,“相爷,回府吗?” “先去一趟乾元殿!”柯伯召看着这没完没了的雨,不免露出几分烦躁的表情。他厌恶的拂落身上的雨水,继续往前走。 福子不再说话,尽量将伞倾向自家公子身上。 到了乾元殿,福子便在外头候着。 “丞相来了!”赵远南一抹额头的水珠子,略带疑虑的望着赵靖,“见不见?” 凌音正站在凳子上,赵靖捏着她的小手在教她写字,听得这话便抬了一下眼皮,“让他进来!”她知道,柯伯召定是为了江北之事而来。 果不然,柯伯召急匆匆进门,“微臣叩请圣安,公主千岁!” “起来吧,什么事?”赵靖也不抬头,仍是笑嘻嘻的教凌音写字,“好玩吗?” 凌音咯咯的笑着,“好玩,父皇好玩!” 柯伯召的面色紧了紧,只能近前几步,“皇上,江北出事了!” “旱灾之事,不是让你和太傅去操持了吗?朕知道你们业已打开国库。国库里应该有不少屯粮,足以让江北百姓不至饿死!”赵靖握着孩子的手画圈,“这是圆要画的圆圆的,若有棱角就不是圆,可就不好看了!多了棱角,就得慢慢的磨回去,直到把棱角也磨圆。听懂了吗?” “是!”凌音奶声奶气的回答。 听得这话,柯伯召面色一怔,继而笑道,“皇上待公主可真好,真是羡煞旁人!” “听说丞相尚未娶亲!”赵靖笑了笑,“要不要等朕把公主养大一些,再许给你当个小娇妻?” “臣不敢!”柯伯召扑通跪地,“皇上莫开臣的玩笑,这玩笑万万使不得!” “玩笑归玩笑,以你如今的身份地位,朕若是真的要赐婚,至少得是个官宦人家的姑娘,才能配得上当朝的丞相!”赵靖抱着凌音落了地,“凌音自己去玩,父皇还有事!” 孩子在赵靖的脸上亲了一下,跑出门去找自己的乳母。 “很懂事对吗?”赵靖望着重新合上的房门。 柯伯召点头,“公主乖巧!” “皇后欠她一双眼睛。”赵靖说。 柯伯召心上一凉,“皇上?” “这话你可以一字不漏的传给太傅,是朕说的,朕不会抵赖!”赵靖负手而立。 柯伯召躬身,“臣,不敢!” “没什么敢不敢的,只有想不想做而已。”赵靖瞧了柯伯召一眼,“你到底有什么事?再不说,朕可就要回去歇息了,近来乏得很!” 柯伯召忙道,“皇上,特使带着运粮船队前往江北赈灾,不料却在儒林府段的河道上消失了!” 赵靖猛地一震,“你说什么?消失了?” “是!”柯伯召道,“连人带船,全部没了踪迹!” “人在船上,船在河道上,怎么可能失踪?那么多人那么多艘运粮船,就这么没了?”赵靖一脸的不相信,俄而又干笑两声,“你觉得朕会相信这种人间蒸发的无稽之谈?” “皇上!”柯伯召言辞凿凿,“微臣所言一字不假,确确实实都是真的!船队消失了,带着赈灾物资全部失了踪,而今儒林府的官军封锁了河道,正在帮着搜查!” “混账!”赵靖怒喝,“到底是谁?敢劫朝廷的官船?” “还在细查中!”柯伯召顿了顿,“然则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急需处置!”他毕恭毕敬的行礼,“望皇上斟酌!” 赵靖愣了半晌,目不转睛的盯着柯伯召。她也没有当即应答下来,免得漏了破绽,毕竟所有的纰漏往往都在距离成功一步之遥的地方!这便是所谓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什么事?”赵靖眉心紧皱,一副猜不透的神色。 柯伯召深吸一口气,“先帝之时,国库本就匮乏,而今……怕是没有第二批赈灾物资可以提供给江北的百姓。是以……皇上得另想法子,重新凑粮方可助江北百姓度过难关。否则,江北必乱!” 江北必乱四个字何其严重,赵靖的面色本就苍白,如今唇瓣微微的颤动,仿佛是真的急了。可急了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死死的盯着眼前的柯伯召,眼睛里满是慌乱失措的神色。 良久,赵靖有气无力的问了一句,“那该如何是好?” “只能在京中紧急筹粮!”柯伯召躬身。 “对,京城富庶,多粮!”赵靖欣喜。 柯伯召点点头,“不少官员乃至王公贵族的家中,亦有不少屯粮!皇上身为一国之主,若是能开口,想必定能一呼百应!” 赵靖点点头,“朕想想!” “臣替江北百姓谢皇上隆恩!”柯伯召毕恭毕敬的磕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等着柯伯召离开,赵远南和魏淑歌疾步进门。 “怎么了?”赵远南愣住,“难不成是发现了什么痕迹? 赵靖摇摇头,听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齐云山怀疑水师一事乃是摄政王府所为,奈何有没找到真凭实据,心里不痛快。于是他就找了自己的门生,丞相柯伯召来使坏,跟朕说江北运粮船队被劫,让朕去筹粮赈灾!言辞恳切,让朕以为他真的是为了天下万民,为了朕的江山社稷着想!” “这对他有什么好处?”魏淑歌不解。 赵靖笑道,“好处可多着呢!柯骗子之前挽留东方未明在京城,默认了他成为朕的仲父。瞧着是大公无私,可实际上呢?他有他自己的私心。东方未明一走,他这丞相可就跟朕差不多,也会变成傀儡。所以他示意东方未明,御前龙为近,臣子君为亲。这一次呢?他让朕筹粮,去找王公贵族,去找富贾商贩!” 赵远南沉思,“这是要皇上去犯众怒!” 赵靖抿一口水,“这两人狼狈为奸,心思歹毒。水师之事没占着便宜,还把运粮船队给弄丢了,没办法对江北百姓和文武百官交代,于是打算放出朕去转移所有人的视线!” 魏淑歌愤然,“连皇上都敢利用,还有什么事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如果没有东方未明,想来让他们弑君,应该也不在话下!”赵靖若无其事的笑着。 “皇上还笑得出来?”赵远南急了,“齐云山这摆明了是挖个坑让皇上跳!” 赵靖站起身来,“去给朕弄套衣服,朕明儿要微服出宫!眼下,朕得下道猛药!拟旨!” 魏淑歌深吸一口气,与赵远南面面相觑。 一道圣旨传天下,整个京城都跟着抖三抖。 荒唐荒唐,真荒唐! 东方未明冷眼看着跟前的周之继,捏着棋子的指关节微微泛着青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章 她要惹事 周之继咽了咽口水,“丞相离开之后,皇上就去御书房下了一道旨意,这会……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柯伯召没能从水师上抓住本王的把柄,就让皇上这里出纰漏!”东方未明揉着眉心,“折腾!” “皇上这样胡作非为,怕只怕文武百官要把这笔账记在咱们摄政王府的头上!”周之继提醒,“爷,想个法子补救吧!” 东方未明仿佛有些头疼,脑子里想起那丫头干净的面庞,俄而端详着手中的棋子,唇角不自觉的勾勒出迷人的弧度。 他不怒反笑的异常,让周之继一头雾水。爷这是被气傻了吧? 丢了手中的棋子,东方未明起身往外走。 “爷,已经入夜,您这是要去哪?”周之继赶紧追上去。 东方未明二话不说翻身上马,直奔皇宫方向。 寝殿大门紧闭,赵靖屏退了魏淑歌和赵远南,独自一人躺在贵妃榻上缩成一团。心口处的绞痛,谁都无法替代。她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却无能为力。 魏淑歌托江湖朋友去查药中的秘密,这么多年始终未果,赵靖便知道这药只怕并非中原之物。师父说过,关外荒蛮之地,颇多奇人异事,多巫医…… 疼痛来袭,口中发出低低的轻哼。 师父教过她的一个法子,疼的时候抱紧自己,便不会那么疼了。可她把自己抱得那么紧,为什么还会那么疼呢?像是无数的小虫子在不断啃噬她的心脏,又像是千针穿心,疼得她连唇都咬破了。血渗进唇齿间,弥漫整个口腔,咸腥的滋味让她腹内翻滚,几欲作呕! 耳朵里嗡嗡作响,脑子里越发空白。太过疼痛,让她逐渐失去理智,很难聚集精神去思考。脑子里那些故人往事,都渐渐的消散…… 蓦地,一双手伸了出来,依旧是那硌得人生疼的臂弯,如寒铁般坚硬的怀抱。 东方未明低头望她,四目相对的瞬间,小丫头眼底的虚弱与泪光,清晰可见。他安然坐在床沿上,将她放在膝上抱着,“若是觉得疼就抱紧点,不会有人进来!” 她是真的没想到他会进宫,这些日子她努力掩饰着自己的痛楚,原以为他不会再上心,岂料还是被他发现。 小小的人儿,缩在宽厚的怀抱里,只占据那么一点点的位置,显得如此的孱弱无助。他的臂弯硌得人生疼,胸膛是这样的坚硬如铁,可他身上那淡淡的茶香却让她有种莫名的安宁之感。此刻没有豪言壮语,也没有勾心斗角,唯有病人与大夫。 一个心痛如绞,一个紧拥不放。 他说,“疼得厉害别忍着。”话是这样说,他也是这样做的。温热的指腹轻轻拂过她唇瓣上的伤痕,蹙眉看着唇上的红肿。几乎是没有半点犹豫,他将自己的手塞进了她的嘴里! 赵靖先是一怔,俄而发了狠的咬下去。 对比他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只是小丫头咬得那么狠,可见疼得厉害,也让他知道有些事的确是不可太着急。她终究还小,如崔南山所言,女子本寒,不应操之过急! “不疼吗?”她满嘴是血的抬头看他,唇上的那一抹妖艳微微刺痛了他的眸。 好在这心绞痛只在夜里发作一两个时辰,他来的时候正是她疼得最厉害的关窍,而现在疼痛已经锐减。 她愈发看不懂他眼里的情绪,愣愣的看着他面不改色的模样,藏青色的袍子衬得那张脸愈发神情淡漠。明明手上还在流着血,他却置若罔闻,仿佛没有半点疼痛感。他仍是抱着她,取了袖中的帕子不紧不慢,极是认真的擦拭她嘴角的殷红。 “皇上乃是九五之尊,被皇上咬一口也无妨!”他眉心微微蹙起,“下次别再咬自己!” 她咬得太狠,唇瓣肿得厉害!却也是因为这样,让原本的薄唇变得饱满起来。她昂着头看他,明亮的眸中溢着难掩的泪光,恰似那三月里,桃花开尽梨花白,干净得让人不忍亵渎! 赵靖慢慢的垂下眼皮,虚弱的伏在他怀里,再也没有动弹。身上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浸湿,她是真的太累了。 宽厚的手掌顺着她的脊背慢慢捋着,东方未明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疼的时候让甘棠出宫,微臣会第一时间赶到!有人陪着,孤独与寂寞便没那么容易趁虚而入,就不会那么疼!” 他顿了顿,那话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独自一人的伤痛,才是真的疼!” 赵靖眨了眨眼睛,冷汗沿着她长长的睫毛徐徐而落,逐渐模糊了双眼。身子冷得厉害,她不自觉的缩了缩身子,往他的怀里拱了拱。 她其实很明白,之所以让她心绞痛的时候派甘棠去找他,无外乎是要保全她的性命另作他用。她的命对于东方未明而言,还有所谓的利用价值! 仅此,罢了! 赵靖昏昏沉沉的睡去,以至于后来甘棠放了热水,东方未明将她放进浴桶里,她都未能察觉。只觉得浑浑噩噩中,暖暖的东西从脊背处渗入,逐渐汇入心脉。 冰凉的身子,终于慢慢暖起来!耳朵里嗡嗡作响,她依稀听到东方未明的声音,还有他轻轻的叹息…… 睁开眼,却是第二天早上。 魏淑歌守在床前,目不转睛的望着赵靖。 “摄政王天亮之前走了,嘱咐众人别吵醒你!”魏淑歌小心的将赵靖搀坐起来,“皇上身子不适为何不说?若然出什么事,可怎么得了?” 赵靖敛眸,“大仇未报,天下为平,哪敢死!” 魏淑歌鼻尖酸涩,“皇上别这么说,我心里不好受!” 长长吐出一口气,赵靖站在镜子前,唇瓣上还留着昨晚的齿痕,好在已经消了肿。 赵靖眉心微微皱起,神使鬼差的伸出指尖,竟学着东方未明的样子,慢慢拭过唇瓣上的齿痕。指腹与唇瓣轻轻摩挲的触感,神奇得无法言喻。她的指腹微凉,不似他的温暖。她的指腹柔软而触感细腻,可他却连指腹都如此粗粝。 收了手,赵靖眯了眯眼眸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唇角慢慢溢出凉薄的浅笑。所有的伪装都不过是较量的一部分,谁认了真,谁就是输! “皇上?”赵远南进门,“外头闹起来了!” 赵靖回过神,“因为昨儿那圣旨?” “是!”赵远南道,“丞相和太傅如今都在忙着安抚文武百官,但是京城长街上……” “我让你准备的衣服,都备好了吗?”赵谨敢问。 魏淑歌急了,“宫外乱糟糟的,眼下出宫万一有人要对你不利……” “不是还有你吗?”赵靖笑靥如花,“在这四四方方的地方关了那么多年,也该出去透透气了!”她负手而立,回头望着面面相觑的二人,“还不走?” 风和日丽,十里长街,人头攒动。 金冠玉簪头,墨发垂两鬓。藏青色的袍子,外着素白薄衫,腰间玉带盈盈一握。薄唇轻挽,好一副玩世不恭之态;折扇在手,果真玉树临风一少年! 站在这人潮涌动的街头,赵靖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自从被东方未明带回京城,直接进了宫做了不得自由的笼中鸟,人人眼中的傀儡皇帝,是以真当没来过这京城的街头!抬头看看碧蓝色的天空,呼吸着自由的空气,仿佛只有在这会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长长吐出一口气,赵靖也不急着去摄政王府。事实上,她这次并非悄悄出宫,基于安全考虑,她的身后还带着一队穿着便衣的御侍! “为何不悄悄出宫?”赵远南有些担心,面露惧色,“摄政王和太傅很快就会知晓,此事必定会闹大,到时候皇上难免要受责罚!” 赵靖抿一口清茶,凉飕飕的睨了赵远南一眼,“悄悄出宫,那谁来给我收拾烂摊子?要闹就得闹得人尽皆知!再者……能悄无声息出宫的皇帝,这脑子为未免太好使!” 她摸了一把自己的脖子,把玩着手中的青瓷杯盏,“这脑袋我还是挺喜欢的,不喜欢那么早就摘下来!” 皇帝愚钝,臣子才能有机可乘。 也教世人知晓,小皇帝少不谙事,若是出了什么令百姓怨声载道的事,定然是那些馋臣、奸臣所为,跟蠢笨顽劣的皇帝没多少关系! 魏淑歌从外头回来,“公子,探清楚了,人不在府上。” “那就走吧!”赵靖瞧着案上的糕点,“把这个也带上!” 赵远南便端起了碟子,毕恭毕敬的跟在赵靖身后。这两年的宫中生活, 将最初的公子哥磨出了奴性,跟着赵靖久了伺候得愈发顺手! 赵靖站在礼部尚书杜鹤鸣的府门外头,瞧了一眼高耸的墙,“确定人不在?” “都在宫中跟丞相和太傅争论皇上的圣旨一事。”赵远南说。 折扇有轻轻敲打着掌心,赵靖笑盈盈的拾阶而上。 守门的卫士自然不认得赵靖这个深宫里的小皇帝,当即拦住了她,“什么人?来此作甚?” “听说杜鹤鸣家富丽堂皇,如今亲眼看着这朱漆大门,倒也相信了几分!”说着,她故作深沉的皱眉,“朕还听说,朕昨儿下的圣旨,杜大人可是抗拒得很!不知道是不是杜大人藏了太多的好东西,所以舍不得给朕?”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愣了半晌,一时间还真的被唬住了,没人敢上前。 守卫瞧着眼前这少年人衣衫华贵,举手投足间器宇不凡,心想着定然不是简单的人物。但出于职责还是得拦着她,“阁下若是有什么事,可等咱们给您通禀一声。” “通禀?”赵靖的折扇敲在那人脑门上,“朕出入宫闱都没人敢拦着,进臣子家中反而要通禀?是你不要命还是杜鹤鸣活腻了?” 赵靖一把推开挡在跟前那人,抬步跨入门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章 他说,闹够了? 守卫们面面相觑,魏淑歌留了两侍卫守住门口,这阵仗倒是把杜家的奴才们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管家快速出门,上前行了礼,“贵客来自何处?主子不在家,怕是不便接客,还望贵客海涵!咱们已经让人去通知大人了,这会……” “源于朕昨儿的圣旨,杜大人这会还在朕的金銮殿上不痛快,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赵靖站在回廊里,瞧了一眼四下的景致,“难怪外头的人都说,杜府是个好地方。” 管家一愣,这少年人自称是“朕”?那可是皇帝的自称,看这少年人的衣着相貌与年纪,还真像那么回事。莫不是……皇帝真的来了?可皇帝就在摄政王与太傅的眼皮子底下,怎么可能轻易出宫?再说皇帝出宫只带这么点人,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怀疑朕?”赵靖把玩着手中的折扇,上好的老坑扇坠,底下还缀着一颗猫眼儿,一看便是价值不菲。 管家忙道,“不敢!只是主子不在家,贵客……” 赵靖拂袖而去,“朕想去哪就去哪儿!”却是直奔库房的位置。 管家骇然,“快拦住他!” 有魏淑歌在,谁能拦得住赵靖?侍卫当即上前为赵靖殿后! 此刻的赵靖嚣张跋扈,那副誓不罢休的姿态,足以叫人恨得咬牙切齿。早在入府之前,杜府内的地形图早就到了赵靖的手中。 库房之前,魏淑歌快速解决了守卫,赵靖亲手拔剑,一刀砍了房门锁,赵远南抬起一脚便踹开了库房大门。 外头,大批的杜府守卫急急忙忙的赶来,将赵靖等人围在正中央,一个个眦目欲裂,恨不能将她撕裂。库房若是出事,杜大人怪罪下来,他们这些人就别想活着离开!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底下的一切都是朕的,朕想怎样就怎样。你们敢对朕拔剑,就不怕朕杀了你们吗?”赵靖手中的折扇狠狠砸在地上,精致的扇坠刹那间四分五裂。 赵远南已经从房内搬出了一张椅子,赵靖冷然坐定,“朕就在这儿等着杜鹤鸣回来,看看他敢不敢弑君!” 弑君自然是不敢的,这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尚书哪敢明目张胆的弑君。这事还没传到朝堂,便已经传到了东方未明的耳朵里。 周之继有些无措,“皇上怎么出宫了?这不是胡闹吗?” “放肆!”东方未明起身,随手接过婢女递上的披风便往外走,“皇上喜欢怎样便怎样,尔等身为奴才岂敢僭越骂君!” 周之继俯首,“王爷恕罪,卑职失言!” 东方未明边走边道,“本王不想听到第二次,谁敢议论君主谁就是活腻了!” “是!”周之继面色微白,紧跟着东方未明往外走,“可是爷,皇上如今在尚书府,到时候齐家必定会大做文章!” “他们师徒自己出的馊主意,有什么事得自己担着!”东方未明翻身上马,勒了马缰便已策马而去。 周之继在身后跟着,心知若是皇帝在尚书府出了什么事,对谁都没好处!赵靖之于东方未明的价值,远远胜过所谓的朝堂之争,是以东方未明不敢拿赵靖冒险! 此刻的赵靖还坐在尚书府的库房前头,赵远南端着碟子,伺候着赵靖吃点心,魏淑歌则是带着人进去清点库房。现下双方处于对峙阶段,一边是皇帝,一边是府内的守卫。 守卫不敢上前,怕对方真的是皇帝,往前这么一冲都得死!可也不敢松懈,怕对方是个骗子,丢了库房里的东西还是要死!不往前冲不敢解散,只能这样围着不敢作为,不然横竖都得死! 奴才们不敢上前,远远的围了一圈又一圈。一则想看看这传说中十岁登基的小皇帝到底是何模样,还有便是抱着看戏的心思。若然那真的是皇帝本人,这好戏可比话本子里的要惊心动魄得多! 魏淑歌已经清点完毕,将一份单子呈递到赵靖手里。 门外马鸣声响起,赵靖心里掐着算了算。皇宫距离此处的距离,绝对不足以让杜鹤鸣这么快回来。若她思虑得没错,是东方未明来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太傅齐云山和柯伯召,绝对不会这么早来“搅局”的。 赵靖不动声色,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吃着赵远南递来的点心。 “皇上何其悠然自在,都把这尚书府当自己的乾元殿了?”东方未明冷着脸走进院门。 奴才们扑通扑通跪了一地,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 赵靖也不起身,全然不把东方未明放在眼里,“仲父这话错了,这尚书府比起朕的乾元殿可差多了,唯一的好处便是热闹!” 这话说得管家心肝直颤,伏在地上抖如筛糠。天晓得,这天杀的小皇帝还真的来了???之前自己还那么大声的吼了皇帝几句,还叫人包围了这儿,眼下……若是皇帝秋后算账,他怕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赵靖觉得无趣,撅着嘴冲他翻白眼,“仲父一来便安静如斯,真不好玩!” “皇上觉得什么才是最好玩的?”东方未明一步一顿,面上如故的淡漠疏离。幽邃的眸,直勾勾的盯着她。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几分揶揄,让赵靖有种被扒光曝晒的错觉,心里没来由有些慌乱。 东方未明这个人城府太深,什么都看在眼里藏在心里,所以当他靠近的那一瞬,赵靖几乎是下意识的条件反射,慢吞吞的站起来。素白的小脸上再也没有方才的玩世不恭,反而呈现出些许畏惧之色。 “仲、仲父……”赵靖退后几步,舌尖微微舔过干涩的唇瓣,音色轻颤,“朕……” 这一动作,让东方未明猛地心头一怔,迎上她那双澄澈的眸。他轻叹一声,口吻是这样的安静无奈,“闹够了?这是尚书府,不是乾元殿。皇上若是想热闹,自然会有人陪着您热闹。” 她垂下头站在墙角,如同犯了错的孩子,“可是朕在宫里待了太久,朕想出宫。” 想了想,赵靖将手中的单子递上,气不打一处来,“听说江北出了事,丞相让朕去筹粮,朕没法子便下了一道旨意。可偏偏这些吃着公粮,口口声声喊着要为民做主的文武百官,一个个把自己养得膘肥体壮,却连一点粮食都不肯拿出来!” “朕有什么办法?他们不愿拿出来,那朕就自己来取!”赵靖倔强的梗着脖子,“杜鹤鸣不喜欢朕的这道旨意,朕偏偏要让他应下。守着库房里那么多的金银珠宝和粮食,却丝毫舍不得送那江北难民!这跟祸国殃民,又有什么区别?!” 听得她的仗义执言,东方未明别过头嗤笑了一声。 这一笑,让赵靖猛地愣住,莫不是又被看出来了? 东方未明长长吐出一口气,眸色微沉的回望着她,“你过来!” 赵靖撇撇嘴,缩了缩身子小心翼翼的上前,“仲父觉得朕做错了?” 他也不说她到底是错是对,只是神情温柔的将披肩覆在她身上,“早晚天凉,臣知道皇上惯来粗心大意,来的时候便备了披肩!” 赵靖愣在那里,蹙眉望着他,一语不发。 这男人的心思太细,连魏淑歌和赵远南都未曾想到的事情,他却想得如此周到细致,难免叫人心底发怵,脊背发凉。心思太细的人最是敏感,往往能深谙一切。奈何,他又惯于隐藏自身情绪。 披肩落在身上,赵靖不觉得暖,只觉一股寒意快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东方未明的手,力道恰好的摁在她的肩头,眼里的余光却落在了跪地的魏淑歌赵远南身上,“皇上不知轻重,是奴才们伺候得不好,是以……” 赵靖猛地睁大眼睛,“出宫是朕自己的主意,跟谁都没关系。奴才们只是跟着朕罢了,你莫要……” 还不待赵靖说完,东方未明已经握紧她冰凉的柔荑,“走罢!” “去哪?”她愣了半晌,心头揣摩着他此刻的意思。 “皇上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难不成还打算留下来吃顿饭再走?”东方未明干笑两声,“饶是皇上敢吃,杜鹤鸣也不敢做!” 赵靖没有吭声,被东方未明牵着往外走。 世人皆知,小皇帝实实幼稚,且任性妄为! 魏淑歌和赵远南紧随其后,暗自对视一眼。听东方未明方才的意思,似乎大有追究之意!若是追究下来,魏淑歌和赵远南身为赵靖的随行,怕是在劫难逃。 出门的时候,尚书杜鹤鸣已经赶了回来。皇帝到了自家门前,本该是何其荣耀之事,可到了杜鹤鸣这里,却欲哭无泪。 仲怔片刻之后,杜鹤鸣扑通一声就跪在了赵靖和东方未明跟前,高呼,“参见摄政王,参见皇上!” 瞧,这人果真是墙头草,见风使舵的好手! 这天下都是赵靖的,可杜鹤鸣在尊称时却将东方未明的位置,摆在了赵靖这个皇帝之前,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赵靖虽然是皇帝,但是……在所有人的眼里,摄政王东方未明的威慑力与地位,远胜于赵靖这个小皇帝。 “杜鹤鸣!”赵靖甩开东方未明的手,径直走到了杜鹤鸣跟前,“你自己看看朕手里的盘库,这尚书府的库房里堆着多少东西!江北难民,苦不堪言,你身为朝廷命官却不思报效朝廷回馈百姓,是要把这些东西都带进棺材里吗?” 一番话,说的杜鹤鸣身形微颤。 赵靖饶是喊破了嗓子,也不过是个傀儡;可东方未明不一样,此刻若是不给皇帝一个台阶,就如同不给东方未明一个交代。 杜鹤鸣当即磕头,“微臣该死!微臣愿意倾囊相付,送与江北百姓!” 金丝绣着祥云的黑靴无声无息的落在杜鹤鸣跟前,杜鹤鸣屏住呼吸,脊背上一阵阵发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章 戏弄皇后 杜鹤鸣心惊肉跳,“臣心甘情愿,请皇上成全!” “果真心甘情愿?”东方未明的声音从高处落下,带着几分凉薄,又透着不怒而威的冷冽。 “是是是!”杜鹤鸣忙道,“微臣早有此意!” “这自然是最好的!”赵靖笑了两声,“既然事儿办成了,那朕就跟仲父先走!”转而冲着魏淑歌和赵远南道,“你们两个再去搜罗搜罗,上别家去查库房,把多余的粮食都给朕带回宫去!” 东方未明捏着她的手,力道微微紧了些许,“皇上?” “既然吏部尚书都能答应,想来其他官员也该是这样的心思。”赵靖佯装不知众人心思,“朝廷上下到了这时候想必都应该连成一气,为江北百姓能活下去!” 东方未明没有吭声,只是看她的眼神越发深邃,隐隐透着几分凉。 赵靖演得极好,这两年里的磨练与煎熬,已将演技磨得炉火纯青。她站在他面前,眸色澄澈而干净,仿佛那些话语皆是肺腑之言,没有半点事先谋划! 她坦坦荡荡,好似他所有的疑虑不过是他多心,可这心里终是心虚的。她深知东方未明的为人,知自己若是有丝毫异样,便会教他看出端倪,只能继续演戏! 至始至终,东方未明都站在她身边,由着她胡闹,由着她一家之言侃侃而谈。等着她闹完了,他便带着她策马而归,回了摄政王府。 此刻回宫,只会被齐家和丞相府堵在宫门口,到时候难免一场口舌之争! 这是赵靖第二次入摄政王府,跟上一次并无异样,路还是那条路,连回廊外的绿植都没有半分改变,想来他应是个念旧之人。 抬头时,她又看到了那八角楼。 风吹着铜铃左右摇晃,仍是哑铃无声! 赵靖顿住脚步,瞧着满天纷飞的红绸,眼睛里晕开一片艳丽的色彩,与蓝天白云交相辉映,足以叫人眯了眼! “皇上?”管家低低的喊了一声,赵靖这才回过神来,“哦……” 她下意识的去看东方未明,突然觉得他看她的眼神,透着几分冷意。她想,他大概不喜欢她盯着那八角楼看! “走吧!”东方未明走在前面,赵靖安安分分的跟在后面。 不去主院,不去书房,他领着她去了暖阁。 默不作声的替她解下披肩,赵靖很是乖顺的合上房门,跟着他走到了窗下的棋盘处。心头怔了怔,赵靖心里有些慌张,他这是要干什么? 坐定,赵靖欣喜的拿捏着手中的棋子,趴在案上含笑望着东方未明,“仲父这是想教朕下棋?” “皇上不是喜欢下棋吗?难得出宫一趟,微臣便与皇上好好的来一局!”东方未明垂眸把弄着手中的棋盒,说话的时候连眼皮子都没有抬。 赵靖有些猜不透此刻的东方未明,上次的话音犹在耳,她哪里还敢…… “皇上只管拿出看家的本事!”东方未明捏着手中的棋子,“生死对弈,当拼劲全力;若沙场逢敌,当有万夫不当之勇!” 赵靖唇边的笑意渐渐散去,凝眸望着棋盘上的棋子,眼底的光终降至冰点! 一子落,她想,是福不是祸,这次真的躲不过了! 东方未明神态自若,赵靖未能看出他脸上的情绪波动。那无波无澜的眼底,凝着叫人看不懂的深邃。 从她遇见他的那日起,他便一直这样的清清冷冷,仿佛不管什么事什么人都入不得他的眼,上不的他的心。他高高在上,我行我素,骄傲得让人无法靠近! 她想,也没人敢靠近! 这须臾二十多年的岁月里,他不觉得孤独? “皇上?”靡靡之音,磁重而低沉。 赵靖猛地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走了神。且看这棋盘里黑白交锋,恰似他们的身份与立场。明面上是和平共处的相互依存,暗地里,他们是最亲密的敌人! “希望皇上能拼尽全力!”东方未明捏着手中的棋子,意味深长的望着她。 他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指关节泛着微微的青白。行伍出身的东方未明,行如风,坐如钟,浑身上下透着主帅才有的威严。极是好看的剑眉之下,一双凤眸不带一丝情愫! “皇上可知一句话?”东方未明捋着袖口。 赵靖落子,“愿闻其详!” “不知敛,不知守,必会得而失之,望而不得!”东方未明意味深长的望着她。 赵靖聪慧,心中隐隐觉得他有所指,可又不知他具体指什么。顿了顿,赵靖捏着手中的棋子,瞧了一眼棋盘上的棋子,抿唇低问,“朕不懂!” “近距离的欢喜,总会有瑕疵!”东方未明的棋子落下,当即覆了赵靖的大半江山。 他慢条斯理的捡拾着属于她的“残部遗骸”,面上仍是无悲无喜,“皇上身为九五,乃是大夏的主宰,若是对一件事或者人太过专注,难免会失了本性生出软肋!软肋为何物,皇上应是最清楚!” 昔年留子去母,去的不也是赵靖的软肋吗? 赵靖呼吸微滞,却是不动神色的下棋,“朕明白,朕不会玩物丧志!” “不要太过专注,是皇上对自己的一种保护!”东方未明瞧着棋盘上的棋子,冷不丁蹙眉。他拿捏着手中的棋子,竟有了片刻晃神。 “朕知道,仲父是为了朕好,朕也明白仲父的意思!今儿是朕太过固执,受了丞相柯伯召的蛊惑,非要出头为江北百姓筹粮,是以……遂了丞相和太傅的心意,得罪满朝文武,乃至皇亲贵胄!”赵靖终是落下最后一子。 她抬头望着不改颜色的东方未明,“但朕已经错了,仲父也只能让朕错到底!朕与仲父是一条心,在对付齐家的心思上,朕比不上仲父的筹谋,但朕很清楚仲父与朕的唇亡齿寒!” 东方未明长长吐出一口气,终是将手中的棋子放回了棋盒里。他抬头看她,眸中意味难明! “朕少不更事,受人蒙蔽蛊惑,给仲父添了不少麻烦,但朕……为了江北之事,朕无愧于心!”赵靖低眉望着棋盘上的棋子,“仲父,您输了!” 是输了! 东方未明大意了,他是真的没想到,赵靖竟然会以退为进。方才还以为是大获全胜,谁知竟是她的引敌深入。弃车保帅之后的反扑,杀得他措手不及! 他给赵靖上了一课,赵靖也给她摆了一道。 “人果然是不能得意的,得意忘形便是输!”东方未明望着棋盘上的黑白分明。 “这些都是书上所述,乃是古人的智慧,与朕并无多大关系!”赵靖坐得极为端正,就像是聆听教训的好学生,那副恭谨的姿态透着几分孤寂和落寞。 可眼睛里,却是他从未见过的倔强和坚强。 这个微微挺直了腰杆的小女子,因他扛起了本不该属于她的江山社稷。而今她所承受的一切,都是他的赐予,是他让她成了大夏的帝王,背负着尔虞我诈的深宫之争! “这两年朕百无聊赖的时候就去翰林院!”赵靖抿唇,笑得恬淡,“那些书是朕的宝贝疙瘩,朕废寝忘食每日都看书,每日都练字。朕知道天下有仲父,朕也明白朕没有能力,所以朕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仲父一直护着朕,朕铭感五内,朕并不想去招惹是非,然则有些事就算朕愿意避开,未见得那些人就会放过朕!” “朕不知该如何是好,仲父又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朕身边,朕又有什么法子呢?仲父,朕觉得很累,朕不想当皇帝!” 说到最后,她微微垂下眉眼,长长的羽睫垂落在脸上,微光中晕开斑驳的剪影。 音色沉沉,带着无尽的疲惫。 十二岁的小丫头,本该是豆蔻年华、芳心暗许的年纪。可她却周旋在这天地间最高的位置上,处处受人掣肘,处处被人设计。 有人要她死,有人要利用她,她身不由己,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在宫里苟延残喘! “仲父,什么时候才能放朕走?”她无力的问,“朕已经帮你稳定了时局,这大夏的天下有没有君主其实压根没区别,不是吗?” 东方未明敛眸,“皇上觉得累了?” 赵靖点点头,“就好比这下棋,饶是朕幼年便开始研习棋艺,到了这宫里却要重新开始,不敢露不能露,什么都得小心翼翼。生怕叫人知道自己会这个会那个,只怕误了自己的性命!” 澄澈的眼睛里,泛着些许泪光,稚嫩的面庞透着惯有的苍白。孱弱的身子有些绷紧,仿佛极力的隐忍着某种难言的情绪。 四下一片冷寂,谁也没有再说话,唯有彼此的气息于这静谧的室内缓缓流转。 周之继进门奉茶,打破了僵局。见着二人不言语,周之继也不敢逗留,奉了茶便赶紧退下。 东方未明一声叹,未有言语。 赵靖伸手端起了杯盏,她不知自己这般剖白是否能得到东方未明的信任?又或者是自己的戏演过头,反而惹人生疑?心中忐忑,面上却不敢在东方未明跟前过多的流露出异样的情绪。 她不敢抬头看他,指尖夹着那青瓷白玉的杯盖。 杯盏中,莲心沉浮,莲香阵阵。 赵靖的瞳仁猛的微缩,莲心茶?? 对面传来东方未明不温不凉之音,“这莲心是微臣亲手挑拣的,皇上大可放心的喝!” 抬头,她蹙眉望着他,心头悸动,“仲父观察入微,朕自愧不如!” 杯盏猛地落下,杯盖与沿口发出清晰的脆响。 她的喜好与习惯,他知道得那么清楚,习惯果然是最要命的东西!东方未明,太危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章 他说,头疼 东方未明淡然望她,略显狭长的凤尾带着少许轻佻,“言不由衷之言,皇上以后还是少说为妙。臣不是太傅齐云山,也不是丞相柯伯召!” 心头突突的跳,赵靖面不改色。 他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口吻里也是淡淡的疏离,“臣是看着皇上一步步走到今日的地步,皇上心里想什么,微臣都知道!” 赵靖握着杯盏的手当下紧了紧,她看着他优雅的端起杯盏,全然不似行伍之人的冰冷僵硬,倒更像是养尊处优的公孙王子。 东方未明骨节分明的手,执着那白玉瓷盏,举手投足间是她看不懂的深沉。磁重之音,靡靡而微沉,“打从皇上留了赵远南,微臣便知道皇上绝不是安分守己之人。这两年皇上一直往翰林院跑,微臣又岂会不知你与那文渊阁大学士施中谷之事!” 眉睫猛地扬起,赵靖微微绷直了身子,“施大人……” 他抬起手示意她不必解释,“施中谷这人虽然是个老顽固、老迂腐,好在并无恶意,微臣并不反感。此人才高八斗却不愿入朝,宁愿守着那翰林院,守着文渊阁那犄角旮旯!先帝在世时颇为看中他,可惜他只跟先帝论日月盈仄不论苍生天下。所以先帝走的时候他并未受到牵连,齐云山也没有动他。” “施中谷不参与党派,微臣并不忌讳!否则这些年,皇上跟施中谷那些事,能瞒得住太傅齐云山和柯伯召吗?那两只狐狸放在宫中的眼线,可不比微臣的少!” 赵靖盯着他,“这些年一直都是仲父在维持宫中的安宁?在护着朕?” “皇上以为呢?即便再小心翼翼,难免也会有打盹的时候。”东方未明放下手中杯盏,唇角带着几分笑意,可眼睛里却波光嶙峋,“皇上好学好问,好知天下事,微臣深感欣慰。” 赵靖坐在原位,一颗心早已跳到了嗓子眼,她不知道自己此刻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喝这杯茶。一场棋局下来,她不过是他的掌中棋子。她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在宫中做了那么多的谋划都能避人耳目,却原来是有人在她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 “微臣不妨碍皇上为天下人谋福祉,这是好事!”东方未明继续道,“苍生为上,这是微臣从未想过的,却是帝王该做之事!先帝不曾做到,皇上有心而为之,微臣何必要拦着?齐家与丞相狼狈为奸,把持朝政,皇上既然有心,微臣必定倾尽全力相助!” 赵靖身子微颤,“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深谙棋艺,想必也知道这人生如棋局,棋局如战局的道理。”东方未明意味深长的笑着,“皇上要借助微臣的力量去对付齐家,想要夺回这朝政大权,本就是无可厚非之事。然则……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皇上也该心中明了!” “齐云山是谁?柯伯召又岂是那么容易好对付!”东方未明起身,拂袖间负手而立,回眸间眸光猎猎若西风寒戾,“皇上想要凭一己之力,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施中谷能教你帝王之道,却教不了你何为厮杀!” 赵靖垂头不语,这是实情。她出身乡野,虽得师父和师公精心教诲,此后又逢着施中谷,教授她帝王论,但实际操作起来,她没有半点经验也没有半点倚靠。要在宫中逐渐站稳脚跟,并且跟那些刁滑的老臣争权夺势,谈何容易! “皇上是真的累,臣看得出来!”他说,“可皇上不想放弃,臣也看得出来!” 赵靖不说话。 东方未明已经站在她跟前,他微微欺身,俯身之时双手撑在她的两侧,一双极是好看的凤眸带着耐人寻味的神色,目不转瞬的盯着她。 侧颜如玉,稚嫩莹润。 她是极好的璞玉,在这两年中逐渐磨出了些许光泽,不再如昔日那般怯懦与冲动。她学会了隐忍,即便他的呼吸喷薄在她脸上,她仍可以端坐在那里! 她倔强的梗着脖子,脖颈处有青筋微微凸起,身子绷得那样僵硬。握着杯盏的手,指关节微微泛出青白之色,如此的戒备又是如此的不甘! 她不知东方未明杀人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也不知齐云山吃人不吐骨头是何等丧心病狂? 眉睫垂落,赵靖坐在那里一副任凭处置的淡漠,这神情竟然让他生出几分熟稔的错觉,仿佛看到了昔年的自己。 发生那件事的时候,他自己也是这般神色。看似绝望又不似绝望,心如猛虎,却细嗅蔷薇! “朕想做个好皇帝。”她终于开了口,“可朕也明白朕什么都没有!天下不是朕的,朝廷不是朕的,就连这条命都不是自己的。有人告诉朕说,若要当个好皇帝,就做不了好人!做不了好人的皇帝会绝情绝义,会众叛亲离,会孤独终老。” 她扭头望他,四目相对,近距离的视线碰撞。 他未料到她忽然回头,原本就靠得很近,此刻她一张一合的唇正好擦着他的唇瓣而过。薄而柔然的触觉,像极了上好的丝绸缎子,柔和的抚过冷血无情的刀剑,在那刃口处扯开了鲜血淋漓的往事! 彼此都是一愣,这大概是除了牵手之外,第一次最亲密的,毫无衣衫阻隔的肌肤相触。 师父曾经说过:英雄难过美人关,最是断肠美人泪! 赵靖也想过等长大一些,便用自身优势,即便狼狈为奸,只要拿下东方未明,这清白之身丢了便也丢了!可现在,她却有些退缩了!东方未明太聪明,她真的不是他的对手! 赵靖面色苍白的盯着他,呼吸凝滞,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倒是东方未明自然得多,他本就教她年长一轮,在某些事情上已经不是少不谙事的毛头小子。微微直起身子,他意味深长的望着她。 她的视线始终随着他,随着他慢慢扬起,心口处有些莫名的东西在滋长。 女人之于成熟的男人,总带着些许崇拜,如果她不是帝王只是个寻常女儿家,约莫也会向往东方未明那样的铁血男儿。 热血撒黄土,戍卫天下安。 宁为马前死,敢承白骨哀! “皇上长大了!”他耐人寻味的说了那么一句,幽幽然走到了窗边驻足。 她望着他颀长的身躯,渐渐眯起了危险的眸。 长大了,就不再是笼中鸟,而是待宰的羔羊! “仲父今日与朕言说何其多,是想告诉朕咱们可以联手对外?兵权归你,朝廷归朕?”赵靖站起身,缓步走到他身边。 她今儿穿着一袭藏蓝色的袍子,外头只覆着薄纱,眉眼俊秀,英气迫人。往他身边这么一站,真当生出极为般配的错觉!一样的气质出众,眉宇间是同样的骄傲,只是谁都没有察觉这越来越相似的神情气质! 负手而立,两个人并肩站着,她虽然身段纤瘦,教寻常女子更高一些,可到了他这儿却也只到肩膀这一块。他一转身,她便正好凑个满怀! 只不过彼此都刻意的保持了些许距离,即便面对面,也如同隔山海! 赵靖低头一笑,“朕出来太久,宫里头怕是要热闹了!” “更热闹的是皇上的那一道旨意!”东方未明揉着眉心,似乎有些头疼,“你让人去搜刮文武百官的府邸,去搜人家的小金库,微臣该如何替皇上善后?” 赵靖两手一摊,“横竖是仲父的事儿,朕只负责赈济灾民!江北若是乱了,仲父怕是也没有好日子过。闲暇日子过得多潇洒,打打杀杀可就不值得了,仲父以为呢?” 语罢,赵靖扬眉一笑,“朕先回宫!” 东方未明不说话,只是挑了眉心,看着她拂袖而去。小小年纪,派头倒是不小!穿上龙袍,还真像那么回事,大摇大摆的走出去,真把自己当皇帝了? 周之继进门,“爷?” “头疼!”东方未明一声叹。 “皇上……”周之继顿了顿,“杜鹤鸣本就是齐家一党,这些年为齐家搜罗了大批的钱财,皇上这么一搅合,等于让齐家的库房都被掏空!” “查一查。”东方未明眯了眯眸子,“皇帝应该没那么大的本事,知道齐云山的财权落在杜鹤鸣手中!” 至少,施中谷不可能知道这么多!这丫头,直接把人老巢给端了!还把他也给搅合进去,借此堵了齐云山的嘴!杜鹤鸣正是因为知道这一层关系,才会退一步,双手将库房里的东西供上,否则怎么可能轻易点头屈服? 周之继颔首,快步退出去。 看主子这次的神色,似乎事儿挺棘手! 何止是棘手,赵靖简直就给东方未明出了一个大难题。他要么保全她这个傀儡皇帝的位置,与文武百官为敌,但他会因此收获江北百姓的人心!要么他明哲保身,此事让赵靖自己处理。 文帝赵靖年幼,此事用“少不更事”四个字,就可以在史书上留下那么一笔荒诞,但……百官将对君王失去信任,她这皇帝以后便是一家之言!如此一来,以后东方未明要利用赵靖做某些大决定,即便下圣旨也不会有百官执行! 赵靖心知东方未明一定会帮自己收拾烂摊子,否则齐家就更得百官之心,东方未明饶是手握兵权又如何? 回眸望着八角楼,赵靖顿住脚步,神色微恙。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经过这里的时候,她总觉得心口闷闷的,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会应在那八角楼里。 翻飞的红绸,无声的铜铃,让人不安的同时,更多的是一种愤怒和厌恶! 这八角楼里,到底有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章 她醉了 走出摄政王府的时候,赵靖又回头看了一眼高悬的匾额。 这摄政二字,她早晚会把它摘下来! 京城内,一片混乱。 文武百官愤怒,帝王随扈如同山匪水寇一般,擅闯府邸官宅大肆搜刮财帛,更多的是搬运粮食,惹得官员还有皇亲贵胄都怨声载道! 赵靖坐在翰林院的书架后面,翻着手中泛黄的书籍,面上无波无澜。 有沉重的脚步声自外而来,“你以为躲在这里,便能万事大吉?” 赵靖的眼皮子,突突跳了两下。 赵靖慢吞吞的放下手中书籍,俊俏的容脸微微拧起,眉心紧蹙,“不然呢?难不成要朕出去跟齐云山打一架?把吃进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出去?吐出来的东西,多恶心!” 年过六旬的文渊阁大学士——施中谷,此刻正拎着一壶酒,摸着两撇八字胡,晃晃悠悠走进门。 赵远南赶紧上前搀着,“老大人,您仔细脚下,可别摔着!” “摔着?”施中谷推开他,“喝一辈子酒,还真没醉过!” 说这话的时候,施中谷又是灌了一口酒,幽幽的坐在赵靖身边,连行礼都忘了。喘一口气,叹一口气,施中谷面颊微赤,“皇上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赵远南行了礼,赶紧退出去,与魏淑歌一道在外头守着!这要是被齐家那头瞧见,还不知会惹出什么事来!他们必须小心谨慎,毕竟东方未明已经警告过赵靖! 赵靖百无聊赖的翻看书籍,“什么时候风头过去,朕就什么时候出去!” “不怕满宫找你?”施中谷将酒递过去。 赵靖犹豫了片刻,拿起酒壶习以为常的喝了一口,“找便找吧!有东方未明在,谁都不敢拿朕怎样。江北那头已经下手,很快就会有动静,到时候齐云山和柯伯召便再也顾不上宫里!” 施中谷看了一眼赵靖呷一口的动作,不觉嘲讽两声,“皇上可还记得,老臣第一次请皇上喝酒的时候,皇上说过的话吗?” “朕记得!”赵靖起身,随手将书籍放回原处,“朕说,为君者当保持脑子清醒,决不可沾染酒色财气,免得失了方寸!” “那后来呢?”施中谷也跟着慢吞吞起身。 赵靖眸色微沉,“后来朕明白,人活一世难得糊涂!装糊涂也是门本事,要会装,还得装得像!酒色财气不去沾染固然是最好的,可谁能保证一辈子都不沾不染呢?” 施中谷点点头,心疼的看着赵靖又往嘴里灌酒,当下就给夺了回来,“老头子的酒,怎么能喝完呢?少年人可不要贪心,上好的女儿红,寻常人还喝不着呢!” “朕是皇帝,皇帝就当不得好人,不是好人就必须有坏秉性,酒色财气必须全部沾。避不开,就学!学会游刃有余,便是百毒不侵!”赵靖笑得邪冷,“这都是先生教得好!” 她从一开始,就遵施中谷为先生。 在她的生命里,师父只有一位,而先生是民间百姓对书塾教书先生的尊称。她不喜欢称他施大人,因为他没有半点官腔半分朝廷之人的势利!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皇上悟性高,忍得住,才能活下去!”施中谷幽幽然坐定,“天下为公有几人?老夫孑然一身,无儿无女,唯一好这黄汤一口,旁的便是无牵无挂!” 这也是皇帝为什么对他放松戒备的缘故! 人无软肋,便无利益所趋。 “皇上,江北之事您虽然运筹帷幄,可终究还是输了一笔!摄政王府这一次,算是将皇上的老底摸得一清二楚!真的打算合作?”施中谷打着酒嗝问。 赵靖负手而立,微微绷直了身子。 少年天子,早有威仪渐生于眉头,凝与眸中,凛冽于行,“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朕快到舞勺之年,过一阵估摸着都该了起了旁的心思为朕选秀!” 施中谷眉心微皱,“皇上决议如何?” “谁都可以入后宫。”她意味深长的揪着施中谷的八字小胡须,“包括先生的人!” “哎呦呦,松手松手!疼疼疼……”施中谷慌忙叫唤着,“皇上……哎呦我的小祖宗……成成成,有有有,老臣有个人选!” 赵靖这才松了手,“早些准备!” 她随手又抽了一本书翻看,“看来看去都这些,朕早就看过,没劲儿!哪日弄点新的,这些个黄卷都不够看,扫兴!” 施中谷揉着自己的小胡子,“废寝忘食的看书,这日日的啃,够啃才怪!” “是先生说的,书中自有张良计,书中自有孙仲谋!”赵靖报之一笑,“这些年朕就是靠着这些撑过来的,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学到的和用出去的,可不太一样!”施中谷放下手中酒壶,“皇上得更小心,当三思且酌。这跟下棋不一样,下棋输了可以再来,但……天下输了可就要命了!” 赵靖点点头,“朕明白,多谢先生教诲!” “横竖在这儿百无聊赖的看这些令人头疼的书卷,不如陪老头子喝几杯如何?”施中谷笑盈盈的望她。 赵靖摇头,“你这酒朕不喜欢,若是先生肯将那壶珍藏的棠梨醉拿出来,朕才考虑与先生共饮!” 施中谷朗笑两声,无奈的望着她,“嘴刁!” “嘴刁也是先生惯的!”赵靖笑说。 “好!”施中谷道,“就当是开局酒,恭祝皇上能旗开得胜,江北之事一帆风顺!” “好!”赵靖笑着,眼底却凝着抹不开的担虑。 江北之事,真的能如自己所设计的那样,一帆风顺吗? 东方未明已经怀疑了她,那么江北的事……会不会也扣在她身上?她如今唯一赌的便是东方未明对齐云山的厌恶,自己跟齐云山比起来,东方未明应该会选择她,而不是齐云山! 毕竟,她跟东方未明才是同盟军! 棠梨醉香气四溢,赵靖抿一口在唇浅尝,舐一口在舌尖上流转,果真是绵柔而果香四溢。与寻常的酒不同,这棠梨醉醇厚甘甜,且后劲十足! 被施中谷灌了两年的酒,赵靖的酒量早就今非昔比。 底下人来报,说是太傅和丞相已经等在了乾元殿的宫门外,赵靖打了个酒嗝,当下醉了。 魏淑歌与赵远南搀着她回乾元殿的时候,赵靖的脸红得像那半熟的桃子,白嫩中透着诱人的殷红色。 “皇上惯来能把持自己,怎么这一次……”魏淑歌急了,抬眸望着赵远南,“待会我给皇上换衣服,你去熬一碗醒酒汤,记得一定要快,千万别让宫外知道!” 宫外,指的是摄政王府! 还没到乾元殿,二人便已经见着了不该见的人。 齐云山和柯伯召还真就站在宫道上,守在乾元殿的宫门外,且……都看到了醉醺醺的赵靖! 魏淑歌心中暗道:坏了!怎么忘了这茬! 这索命的阎罗! 魏淑歌与赵远南搀着赵靖越走越近,齐云山和柯伯召已经迎了上来。 乍见醉醺醺的赵靖,齐云山一张老脸瞬时垮下来,眸中怒意清晰可见,“怎么回事?皇上为何会变成这样?你们这群奴才是怎么伺候的?” 魏淑歌刚要应声,赵远南扑通就跪在了地上,“太傅大人,丞相大人,皇上……皇上一时贪玩,所以悄悄跑出去喝了酒……咱们找到皇上的时候,皇上便已经、便已经这般模样了!” 说着,赵远南赶紧磕头,“奴才该死!两位大人恕罪!” “混账!”齐云山气不打一处来,抬起一脚就踹在了赵远南的肩头。 赵远南疼得吭哧了一声,但想着若是能让齐云山出出气,过了这一劫,挨点皮肉之伤也就忍了! “皇上乃是九五之尊,这醉醺醺的成何体统?”齐云山怒不可遏,“尔等身为内侍,伺候皇上却不知劝诫,反而让皇上、皇上变成这副模样,真是该死!” “大人!”赵远南带着哭腔跪地,“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太傅大人,事已至此,还是先送皇上进去歇息吧!”魏淑歌忙道。 “你是个什么东西?”齐云山咬牙切齿,“来人,把这两个没用的奴才带下去,乱棍打死!” “太傅?”柯伯召一怔,“这……” 毕竟是宫里,是皇帝的内侍,这般喧宾夺主,难免会落人话柄!再者……他们是为了筹粮一事而来,皇帝闹得这么大,端了齐家的小金库,所以齐云山是来找皇帝算账的。 就因为皇帝醉了,齐云山有气无处发,所以…… “吵什么?”赵靖哼哼的推开魏淑歌,身子晃晃悠悠的站着,“吵什么?你这老头好奇怪,跑我家嚷嚷什么?”转头又望着魏淑歌道,“这谁?” 魏淑歌面色微紧,“皇上,这是太傅大人!” 说着,魏淑歌赶紧上去搀着赵靖,生怕她摔了。 哪知赵靖醉得厉害,第二次推开了魏淑歌,力道有些重,魏淑歌竟被推得身子一晃。大概是被自己的力道反震,赵靖一屁股跌坐在地。 “皇上!”柯伯召瞪大眼睛,慌忙冲上去,“皇上,摔着没有?” “呵呵,你这人……”赵靖笑嘻嘻的望着柯伯召,“长得倒是不错,心眼也不错!来,我再跟你喝几杯!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 蓦地,她抓住柯伯召的衣襟,登时将他拽到了自己跟前,坐在地上压低了声音说,“我是皇帝!大夏的皇帝!嘘……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俄而,她垮着脸,竟是有些委屈的带着哭腔,“仲父说,皇帝要自称为朕!以前的皇帝自称寡人,那朕就要做那孤家寡人!所以,他弄死了我娘……” 音落,她痴痴呆呆的坐着,仰头望着怒不可遏的齐云山,突然欣喜的尖叫,“娘!” 齐云山被吓了一跳,当即左右顾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章 溜得贼快的柯丞相 须知,赵靖的生母刘佩玉,当初就是他们这些朝臣逼死的。这留子去母的折子,是在齐云山的授意下递呈上去的。是以这会,齐云山有些心虚,被赵靖这一惊一乍给捯饬得有些心神慌乱。 “皇上!”齐云山喊了一声,“皇上醉酒,成何体统!皇上身为……” “娘你回来了!你回来看阿靖了?娘……阿靖想你……”赵靖直接将齐云山扑在地上,因为醉得厉害,她连带着齐云山在地上摔着,谁也没能爬起来。 一瞬间,惊呼声,拉扯声,哄闹声响成一片。 魏淑歌和赵远南赶紧去拽赵靖,柯伯召并一干侍卫奴才去搀齐云山。可人太多凑在一块,又是你撞着我、我撞着你,当场就乱成了一锅粥。 更关键的是,赵靖死赖着不肯起来。 柯伯召好不容易把齐云山拉坐起来,又被赵靖拽在了地上,齐云山连摔三次,一张老脸早已惨白无状。齐云山一把年纪,哪经得起这几下摔。而今虽然爬起来,却再也无法站立。 “太傅?来人,快,快送太医院!快!”柯伯召赶紧让人把齐云山往太医院抬去,这要是出点人命那还得了!何况还是当朝太傅! “皇上!”柯伯召望着趴在地上的赵靖,“皇上?” “丞相大人可先去看看太傅大人,此处交给奴才们便是!”魏淑歌勉力搀起赵靖,可赵靖压根不听使唤,还在不断的手舞足蹈! 柯伯召一声叹,“真是不省心!”当下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将赵靖放倒,打横抱在怀中,箭步走进乾元殿。 奴才们自然不敢这样抱皇帝,那会被扣上大不敬之罪,所以谁也按不住皇帝。但柯伯召不一样,他是丞相!丞相,乃是皇帝的左膀右臂,是百官之首。眼下是情急之时,更是不同寻常! 柯伯召抱着赵靖直直走进了寝殿,“马上去拿醒酒汤!” 赵远南领命,撒腿就跑。 将略略安静的赵靖放在床榻上,柯伯召抹一把额头的汗珠子,“皇上别闹了,待会乖乖吃了醒酒汤,否则这篓子可就捅大了!微臣先去看看太傅。”他回眸看着魏淑歌,“好好伺候皇上,别让皇上再闹!” “是!”魏淑歌颔首。 柯伯召直起身子想走,哪知就在他刚刚直起身子的瞬间,衣襟猛地被人揪住。刹那间身子前倾,就差那么一星半点,他就要…… 赵靖满嘴的酒气,悉数喷薄在他的口鼻间,浓郁中带着些许不知名的香气。眉睫骇然扬起,柯伯召呼吸骇然一窒。 “你这人……”赵靖眸色迷离,两颊绯红,长长的睫毛半垂着,遮去了眼底的阴翳。她以最缓慢的速度勾起迷人的唇角,“爱妃……” 柯伯召猛得醒过神来,慌忙站直了身子,忙不迭捋着被赵靖抓乱的衣襟,一张脸白里透着青,青里透着白。 魏淑歌愣愣的站在一旁,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做。 下一刻,柯伯召恍若逃命般往外小跑,“照顾好皇上,本官去看看太傅!” “哦!”魏淑歌点点头,有些回不过神来。 还真没看出来,这丞相大人的脚程,啧啧啧,跑得还真快! 再看床榻上的赵靖,魏淑歌猛地愣住! 赵靖揉着眉心坐在床沿上,方才还满脸的痴痴傻笑,此刻已经悉数敛去。 “皇上?”魏淑歌稍稍出神,当即合上寝殿大门,“皇上没事吧?” 赵靖掀了眼皮子看她,语气不急不缓,“我若不来这么一出,今儿齐云山不得没完没了?” “可你刚才……”魏淑歌打量着眼前的赵靖,话语清晰,神情如常,一点都不像是喝醉酒的样子。那方才真的是在装模作样?可这醉酒的样子,装得未免也太像了! “知道齐云山为什么那么大火气吗?”赵靖起身,“给我倒杯水!” 魏淑歌忙不迭递了一杯水过去,“不知!” “因为我端走了齐云山的金库,他心有不甘又不能直说!”赵靖喝一口水,长长吐出一口气,“这些年,齐云山伙同搜刮民脂民膏,累积了不少财帛!而这些财帛都聚集在礼部尚书杜鹤鸣的手里,这会已经变成我的了!” 魏淑歌一顿,“皇上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赵靖低头一笑,“连你都没发现的秘密,自然谁都不会知道!淑歌姐姐,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知道的人太多,那秘密就不是秘密了!” “我明白!”魏淑歌含笑,“你不说自然有你的理由,我不问便是!反正是好事,说不说都无所谓的!” 赵靖起身,“我就知道,那齐云山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躲得过这一次,如何能躲得过第二次?这齐云山吃了那么大的亏,今儿又被皇上给闹腾的,直接抬去了太医院,怕是……” 不待魏淑歌说完,赵靖噗嗤一声笑了,“怕是以后见着我这皇帝,都得躲着点!这般老骨头哪经得起我折腾,摔几下就该散架了!” 魏淑歌憋着笑,“还真别说,皇上装的可太像了!” 赵远南敲门,“淑歌?” “进来!”魏淑歌开了门,又往外头瞧两眼,确信外面无人,重新合上房门。 乍见赵靖若无其事的站在那里,赵远南端着醒酒汤的手微微一颤,“皇上醒了?” “我本就没醉,何来醒不醒一说?”赵靖瞧了一眼他手中的汤药,指了指边上的空瓶子,“倒了吧!” 赵远南犹豫了一下,当即去倒了醒酒汤,“皇上是在耍弄他们?” “身为臣子敢来找皇帝的麻烦,我这皇帝还能不给他们摆一道?”赵靖喝一口水,蹙眉望着赵远南,“没提前跟你们打招呼,是为了让旁人更深信不疑,你们不会怪我吧!” “亏得皇上,否则这一劫咱们还不知该怎么才能过去!”赵远南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那齐云山的脸色,可真是太吓人!” 赵靖嘬一下嘴,“太医院那头……” “没什么事,就是人老了骨头有些脆,教皇上这么一折腾,十天半月下不来床!太医说,得好生静养,毕竟太傅不再年轻……”说到这儿,身后的魏淑歌捂着嘴偷笑。 “该!”魏淑歌忍不住,“谁让他倚老卖老来着?”转而冲着赵远南笑道,“你是没看见,咱们那丞相大人后来的脸色,见着皇上跟见鬼一样,跑得比兔子还快!” 赵靖揉着眉心,“没摔出个好歹也是万幸!多盯着点,若有什么动静及时来报!估摸着这时候,江北也该出消息了!” 魏淑歌点点头,“摄政王府和齐云山那头,差不多了!” 赵靖眯了眯眼眸,神情依旧淡漠如常。 她没醉也没事,可齐云山摔得不轻。 齐云山大摇大摆的去找皇帝兴师问罪,最后被抬着去太医院,被抬着回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受了皇帝的重罚!老了老了,还有这样颜面尽失的时候,一张老脸实在没地方放! “混账!岂有此理!”齐云山咬牙切齿的拍着床板,“饶是先帝在世,也不曾如此待过我!没想到一介黄口小儿,竟然、竟然……” “恩师息怒!”柯伯召慌忙躬身劝慰,“事已至此,还是养病要紧!太医说了,您怒急攻心,得好好的保重自己,静养一阵儿。否则这心疾外伤的,怕是要病上加病!” 齐云山捂着自己砰砰乱跳的心口,仍是怒意盎然,“岂有此理!荒唐!真荒唐!” 柯伯召轻叹,“这小皇帝惯来喜欢胡闹,三番四次的惹是生非,只不过这一次……”他顿了顿,近了齐云山的病床前压低声音,“恩师,这一次是咱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听得这话,齐云山张了张嘴,瞬时如鲠在喉,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可不是! 当初设计让皇帝去筹粮,本来打算给摄政王府一巴掌,让摄政王府焦头烂额去收拾小皇帝的烂摊子。谁知道……谁知道,最后这一巴掌直接打在了自己的脸上!哑巴吃黄连不说,如今还被倒打一耙……直接抬回家休养,面子里子丢了个干干净净! 齐云山静下心来的时候便有些怀疑,赵靖这小皇帝,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我瞧着皇帝倒是不成威胁,少不更事还冲动任性,关键是咱们都忘了,皇帝身后的东方未明!恩师,是咱们低估了东方未明!”柯伯召眉心微蹙,脑子里猛地想起皇帝揪着他衣襟喊“爱妃”的情景,当即觉得脊背有些发凉。 齐云山点点头,“东方未明这招借刀杀人,果真是太高明!” “东方未明教唆皇帝做出如此之事,定然还有后招!”柯伯召眯了眯眼眸,佯装若无其事,“恩师,你说咱们是不是得想个法子,离间小皇帝与摄政王府的关系?趁着皇帝如今心性未定,咱们把他拉过来,跟咱们同气连枝!只有这样,才能将东方未明驱逐出朝堂,再逐渐利用皇帝夺回兵权!” 齐云山冷哼两声,却听得外头急促的脚步声。 长子齐如峰火急火燎的进门,疾步走到了父亲床前,音色微颤道,“爹,大事不好!江北来消息!探子说,有不少人在江北以摄政王府的名义布置粥棚,赈济百姓!而今江北百姓连连拍手叫好,皆高呼摄政王千岁!” 齐如峰说完这话,齐云山两眼一黑,差点气得厥过去。 “恩师?恩师?”柯伯召疾呼,“恩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章 斗蛐蛐的小皇帝 柯伯召赶紧抚着齐云山的胸口,替他顺着气儿,“恩师,别着急!别着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齐云山终是缓过劲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张脸铁青得厉害,“去查……到底是何人?那些帮着摄政王府的人到底是不是摄政王府派出去的,如若不是,又到底是何人?!” 柯伯召犹豫,“莫不是摄政王自己设的局?” “此话何解?”齐云山被气过头了,原本精明的脑子,此刻也跟着生锈。 柯伯召眉心紧蹙,“恩师不妨想一想,谁有这胆子劫官船?咱们之前不是收到水师的消息,有人见着水师的船出现在官船消失的位置附近?难道这是巧合?” 齐云山猛地眯起危险的眸子,满是褶子的脸上浮现出凛冽杀气,“你是说,东方未明监守自盗?自己劫走了官船,又虚情假意的布置粥棚,为的就是抢功劳揽民心?” “东方未明是武将出身,惯来厮杀与沙场,百姓虽然敬畏他,但……他于文治确实很弱。百姓感恩他平定天下,也仅限于感恩,并无真情实意!” “如今东方未明以官粮作为私物赈济百姓,百姓自然会感激涕零,如此一来这民心所向,更有利于他于朝堂争夺!恩师,这一招可真是毒得很呢!” 齐云山喘一口气,“置之死地而后生!” “没错!”柯伯召冷哼,“想不到东方未明一介武夫,竟然也有此等心思!还教唆皇帝,端了吏部尚书府,可见他早有谋划,准备得滴水不漏!” 齐云山不再言语,绷着一张脸靠在床柱处。 见着如此神色,柯伯召顿了顿便躬身行礼,“恩师需要休息,伯召告辞!” 齐云山不吭声,柯伯召便小心的退了出去。 出了门,齐如峰在身后喊了一声。 “大公子有什么吩咐?”柯伯召袖手而立。 他本是丞相,齐如峰只是太傅家的长公子,也是因为他是齐家人,所以文武百官才会给他点颜面。可齐如峰这人心比天高,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却仗着自己出生尊贵惯来瞧不起柯伯召。 “丞相大人走那么急作甚?”齐如峰趾高气扬,“不想说点什么?” “不知大公子指的是什么?”柯伯召明知故问。 “家父好端端的入宫,却被人抬回来,这齐家的颜面该往哪儿放?”齐如峰冷笑,“丞相身为家父的门生,却是连这点事儿都办不好,还谈什么百官之首?” 柯伯召皮笑肉不笑,“大公子这话错了,正因为受教于恩师,所以本官谨记恩师教诲,凡事三思而后行。话到嘴边留三分,毕竟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这话,大公子没听过?” “父亲怎么可能跟我说这种废话?”齐如峰没听出柯伯召的弦外之音。 柯伯召轻叹,“若没什么事,本官告辞!” “你还没给我个交代,就这么想走?”齐如峰不依不饶。 “交代?”柯伯召顿了顿,“大公子要什么交代?让本官入宫去找皇帝算账?还是打一架?” 齐如峰哑然,俄而回过神又道,“真是没用!果然这荒野匹夫出身,即便位极人臣,也不过是个废物!”语罢,齐如峰转身就走。 福子上前,“相爷,他欺人太甚了!您已经贵为丞相,他还……论官阶,他不过是个侍郎,怎么能跟您这正一品的丞相叫板?不过仗着是太傅家的长公子,这样仗势欺人实在可恨!” “知道他仗势欺人还不少说两句?仔细祸从口出!”柯伯召意味深长的望着齐如峰离去的方向。 福子撇撇嘴,“就这脑子,还不如福子呢!相爷方才的嘲讽,他愣是一句没听懂,还敢这样颐指气使!长此下去,不知要惹什么祸事!” 柯伯召眯了眯眼眸,是以这太傅府的威风只能到齐云山为止!齐如峰诚然是个不成器的废物,宫里头的皇后娘娘也不过是个摆设!只要齐云山一闭眼,这太傅府……就算是废了! 深吸一口气,柯伯召抬步往外走。 齐如峰始终未能听明白柯伯召的冷嘲热讽,不知那一句受教于恩师是什么意思,还大言不惭的道一句“父亲怎么可能跟我说那样的废话”! 殊不知,柯伯召是在暗语。因为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废物,所以齐云山才会懒得调教!可惜,齐如峰始终不懂! 江北的消息能传到太傅府,自然也能传到摄政王府。 东方未明将手中的鱼粮撒入鱼池中,眸中倒映着波光潋滟,“以本王的名义?” “是!”周之继行礼,“卑职也不敢相信,为何好端端的多了那么多人去江北赈济灾民,还打着摄政王府的名义!若然只是如此倒也罢了,怕只怕太傅府知晓过后,会做手脚!” “做手脚是必然的。”东方未明慢悠悠的蹲下身子,鱼池里的鱼可真当自由自在,快活得很! “爷,要不要咱们派人……” “水师是咱们的人,那些船出现在官船失踪的位置附近,如今还有人借着摄政王府的名义去赈灾,去布置粥棚,会让人怎么想摄政王府?”东方未明语速极缓,仿佛说着与己无关的事情,仍是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 周之继愣了愣,脊背一阵寒凉,“所有人都会认为,是摄政王府劫走了官船,借此来拉拢民心!” “劫官船!”东方未明勾唇一笑,“这罪名可真不小!” “但是谁都没有真凭实据!”周之继忙道。 东方未明起身,长长吐出一口气,意味深长的望着周之继,俄而摇头笑了一下,“你错了!” “卑职不知错在何处,还望爷明示!”周之继躬身行礼。 东方未明拍了拍周之继的肩头,“就因为是捕风捉影,愈发显得真实!有了这一回,所有人的视线都会落在本王身上,以后文武百官乃至于不少武将,都会提防着本王。” “本王再不是光明正大之人,本王满腹阴谋诡计。以后凡有风吹草动,恐怕都会落在本王的头上,摄政王府将会变成众矢之的!” 周之继咬牙切齿,“太傅和丞相不惜拿江北的百姓性命为赌注,自己劫走官船,还将事儿都推在摄政王府的头上!此二人的心,真当歹毒!” 周之继当着自家主子的面,自然是心直口快不敢有所隐瞒,可到了东方未明的耳朵里,却不自觉蹙起了眉头。 东方未明始终没有说话,只是眸色幽邃的盯着水里的锦鲤,踱步走在九曲桥上。自由自在的锦鲤,争抢着鱼饵,大有不死不休之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本就是惯有的生存法则。 “爷,您怎么了?”周之继不明白,为什么自家爷突然就不说话了呢? 东方未明许久才吐出一句,“继续查,左不过不许轻举妄动!”他刻意叮嘱,“江北不止有咱们的眼线,还有齐云山和柯伯召的人,当谨而慎之,露了马脚便不必回来了!” 生面孔变成熟面孔,自然是要出事的! “是!”周之继颔首。 “皇上醉酒之事如何?”东方未明又问。 周之继忙道,“信儿都压下去了,有咱们在后头盯着,宫里的人自然不敢多言!只是太傅……太傅被皇上一番折腾,怕是会咽不下这口气,咱们的努力恐怕要白费!” 东方未明反而不以为意,“齐云山要强了一辈子,却没想到被一个后生晚辈一番折腾,里子面子都丢了个干干净净!你觉得他会自己打自己的脸,把这种糗事往外捅?遮掩尚且来不及。” 说的也是! 周之继点点头,“那倒是无妨!” “只不过齐家的那位大公子,恐怕就没那么靠谱了!”东方未明眯了眯眼。 这话刚刚说完,就听得管家急急忙忙来报,说是齐家的大公子齐如峰来了。 “这人的耳朵真灵,说曹操、曹操就到!”周之继嘀咕。 东方未明面无表情,“让他回去,本王要入宫一趟!” 管家行礼,“齐大公子说,他是找您一块入宫面圣的!” 眼皮子微微一挑,东方未明不言不语。 周之继不解,“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莽夫如今改行,当算命先生了?” “莽夫还是莽夫!”东方未明缓步往前走,“左不过莽夫的胆子,愈发的大了些,野心蓬勃而已!” “爷?”周之继道,“要不……不见吧!” “那齐如峰是个什么货色,也要教爷给他让道?”东方未明哼笑一声,“瞧着吧!宫里头那位,可不是省油的灯!齐云山尚且吃了亏,他的儿子还能比老子更胜一筹吗?”他倒要看看,赵靖还有多大的能耐! 策马入宫,齐如峰下马的时候,斜睨着马下的东方未明,笑得那样嘲讽,“摄政王与咱们都是一样,还不是御前下马,宫门前落轿。” “齐大人而今说话挺溜,左不过在这马背上再颠一颠,恐怕会变成结巴!你若不信,可以坐在马背上绕着宫墙跑一圈试试!”语罢,东方未明不再理他,拂袖走在宫道上。 齐如峰下马,“摄政王以为本官是个傻子吗?”然则没走两步,他猛地回过神来,“东方未明!”他竟然骂自己是个傻子? 周之继在旁偷笑,傻子终于开窍了?! 赵靖今儿在御书房,东方未明进去的时候,眉心微微一蹙!她正蹲在地上跟一帮小太监和侍卫斗蛐蛐!东方未明特意未让人去禀报,是以这会进门,便正好看到这一幕。 一大帮的男男女女,以皇帝为中心,叫嚣着嚷嚷着,笑声喊声乱成一片。 东方未明揉着眉心不说话,倒是齐如峰当场冷笑一声,“微臣叩见圣上!” 顷刻间,众人吓得面色发白,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赵靖原本笑得如花绽放,听得这声音,整张脸瞬间冷了下来。她一脚踩在台阶上,一脚落在台阶下,将手中的草叼在了嘴角,捋起的袖子还没来得及放下!她双手叉腰,一脸不耐烦,“御书房重地,是你们想进就能进的?” 语罢,赵靖双手环胸朝着齐如峰走来,活脱脱一个浪荡公子哥模样。 齐如峰一愣,皇帝怎么不按常理出牌?见着他,不是该害怕吗?刚折腾了他老子,谁都该知道他齐如峰是来兴师问罪的! 难不成皇帝喝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章 流氓皇帝的叛逆期 赵靖慢吞吞的绕着齐如峰走了一圈,转而问一旁的东方未明,“仲父怎么把谁都往御书房带?朕不认识这号人物,赶紧弄出去,省得耽搁朕与仲父叙话!” 东方未明行礼,“皇上,这位是吏部侍郎齐如峰齐大人,也是太傅家的大公子。” “哦,原来是太傅家的!”赵靖恍然大悟,“会斗蛐蛐吗?会下棋吗?还有,会喝酒吗?” 一听喝酒,齐如峰一股子怨气当即冲上脑门,“酒乃荼毒之殇,皇上身为帝君乃是天下人的表率,竟然醉酒将家父打伤,就不怕世人非议,有碍圣誉吗?” 赵靖揉着眉心,嘴角叼着草,一脸不解的望着他,“朕打伤了谁?你爹?齐太傅?”她骇然回头望着跪地的众人,“什么时候的事?朕怎么不知道?” “皇上!”齐如峰一怔。皇帝的装疯卖傻来得太及时,齐如峰气愤不已,可一时间还真不知该说什么。 “朕是喜欢喝酒,可朕千杯不醉,怎么可能喝醉了伤人呢?再说了,再怎么醉也不敢伤了齐太傅他老人家!”为了立鉴清白,赵靖当即一声吼,“来人,给朕抬几坛酒来!” “皇上,您这是要作甚?”赵远南慌了。 赵靖镇定道,“齐大人不相信朕千杯不醉,以为齐太傅受伤是朕喝醉酒伤人。那朕就教他看看,朕的酒量有多好!也免得传出去,说朕这个皇帝,以君位欺下臣!” 东方未明可算听出来了,小丫头将最后那四个字咬得真够重的!偏偏齐如峰是个草包,未必能听出她的弦外之音! 以下犯上,罪该凌迟! 齐如峰愣住,皇帝这是演哪出?这番话若是传出去,还不知世人要如何议论自己?逼着皇帝喝酒?逼着皇帝认错? “自古只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东方未明闲庭信步的走到一旁,悠然坐定,“本王还没听说过,臣要君饮酒,君不得不醉的道理!” 齐如峰哑巴吃黄连,这两人……这双簧唱的,还真是让人招架不住!他只是个侍郎,无召不得入御书房重地,所以才会跟东方未明一道入内!原本是要东方未明亲眼看着他如此惩罚小皇帝,让东方未明自乱阵脚,给他们一个教训挽回太傅府的颜面,可哪知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赵靖“呸”的一口吐了嘴里的草,瞧了瞧天边的晚霞,“反正都快晚膳了,二位如今进宫是不是觉得朕一个人吃饭太孤单寂寞,所以赶着来陪朕?” “微臣遵旨!”东方未明行礼。 齐如峰是要拒绝的,可东方未明却抢先一步。听得这话,齐如峰狠狠剜了一眼东方未明,但人家压根连眼皮子都不抬一眼,只将他当成透明的。 “皇上!”齐如峰道,“微臣还有要事,微臣先行告退!” “这就走吗?”赵靖仿佛有些失望,“也不知齐太傅如今怎么样了?齐大人难得入宫一趟,朕岂能让你空手而归!” 见着侍卫已经将酒抬了上来,赵靖当即手一挥,“这些美酒佳酿,就让大公子随车带回太傅府!顺道替朕问候齐太傅,等朕得空便亲自去看他!” 语罢,赵靖还将地上的蟋蟀罐子拿起,直接塞进了齐如峰的手里,“若是太傅养病的时候太过无聊,就让他玩蛐蛐!这种小东西,闲来时打发时间是最好不过的,反正朕都是这么做的!” 齐如峰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他想大发雷霆,可皇帝这赏那赏,自己再发脾气那就是不识抬举,就是罔顾圣上美意!传出去还得落一个大不敬之罪!又或者,齐太傅教子无方,冲撞帝王! 打碎牙齿往肚里吞,齐如峰行礼,“多谢皇上!”可脖颈上、手背上的青筋,凸得清晰可见! 齐如峰咬牙切齿的离宫,东方未明靠在一旁的石头上,悠然自得的看戏。 一场戏落幕,底下人纷纷散去。方才陪着皇帝玩蛐蛐,而今摄政王没有怪罪,众人不跑才怪,难道还嫌命太长吗? “仲父觉得,朕处理得如何?”赵靖笑盈盈的凑到他跟前,负手而立之时,唇角微微扬起。此刻的她,更像是需要夸奖的孩子。 东方未明轻笑一声,仿佛有些嗤之以鼻。 赵靖直起身子,“朕又哪里做错了?” 长长吐出一口气,东方未明站起身来,牵过她的手,如同父辈一般眉目间尽展温柔之态。他举止柔和的为她捋下袖子,瞧着那截露在外头的皓腕,面色微微黑沉下来。 “皇上是九五之尊,身体发肤当顾自珍重。”东方未明慢条斯理的开口,“不怕把自己冻着?” 她的掌心是这样的凉,看着她被冻得发青的腕上肌肤,他的面色更是冷了又冷。宽厚的掌心紧紧裹着她冰凉而柔软的柔荑,那种冷热交替的感觉还真是不赖! 可赵靖却不觉得,他的掌心因为常年持刀握剑,早已磨出了粗粝的老茧。他握着温凉舒服,她却被磨得生疼。这两年的养尊处优,还有汤药的服食,让她的女性特征越发的明显。比如这细皮嫩肉! 东方未明牵着她进了御书房,魏淑歌和赵远南会意的合上房门。有些事情是不该他们这些人在场的,知道越多死得越快,东方未明也会容不下他们!他们所能做的,便是信任赵靖! 被东方未明带回御书房,赵靖仿佛有些不高兴,耷拉着脑袋坐在一旁,半嘟着嘴垂着眼皮子。 “皇上这是作甚?”东方未明笑道,“是觉得玩的不够,还不能尽兴?” 赵靖歪着脑袋看他,“朕做了什么,仲父不是最清楚吗?左不过那次醉酒,的确不是朕的本意!”她越说声音越弱,“朕就是贪酒喝,仅此罢了!” “好好的喝什么酒?”他不悦。 “一醉解千愁!”赵靖望着他。 他的眼睛里,凝着她看不懂的凉薄之色,“若是如此,还要千军万马作甚?一个个都滚去喝酒,不就能天下太平?皇上身为一国之君……” “好了!”赵靖一声喊,“朕知道,你们都觉得朕做错了,身为皇帝理该端端正正的,不该胡作非为!可朕也是人,朝堂交给你们,朕还能做什么?喝喝酒斗斗蛐蛐,你们又觉得朕不是个好皇帝!朕要是管那朝堂,天知道还能活到什么时候?什么都不管不行,什么都管又找死!” 赵靖仿佛真的生气了,哼哧哼哧的坐在软榻上,背过身去不理他,“你们到底想让朕怎么样?命就一条,爱要不要!不要就少来惹朕!” 仿佛是到了一定的年纪,便生出了叛逆的心思,受不得旁人的教训。尤其是长辈的教训,那种温厚的口吻,最是让人受不了。所有的佛口婆心,在这个年纪的少年人看来,不过是唠叨过后的废话连篇! 东方未明想起了自己当年,似乎也是如此类似!不听父亲劝说,或者说是不听任何人的说教,他要做的事情就必须做,谁说都没用! 他凝了眉心,望着赵靖御案上放着的青铜铃,神色黯淡少许。敛了眉眼,东方未明缓步走到了赵靖跟前行礼,“臣冒犯皇上,微臣知罪!” 赵靖一怔,苍白的脸上带着少许茫然之色,“朕不是怪你!朕只是……闷得发慌罢了!你们总管着朕,朕心里不舒服!” 东方未明眸色微沉,仿佛是在思虑什么,“请皇上答应臣一件事!” “什么?”赵靖问。 “在江北之事平息之前,望皇上莫要再与齐家作对,凡事能忍让便尽量忍让。”他眯了眯眼眸,“皇上应该知道,齐太傅于朝中可谓呼风唤雨,与他作对,对谁都没好处!” 赵靖眸色一转,“他会因为朕而对付你?”她是明知故问,可她那张稚嫩的脸庞,一脸的无辜与澄澈真的看不出半点伪装。她母亲别的没给她留下,唯有这容貌这双眼睛,几乎是得天独厚。 “皇上!”东方未明眉心微蹙的看她。 赵靖看不懂他,他其实也未能看懂她!明明是个无害的女子,可有时候他还是能在她这双明亮的眸子里,捕捉到一丝异于寻常的情愫波动。但很快,就会敛于无形! 赵靖留了东方未明一道用晚膳,虽然于理不合,但……东方未明如今是仲父之身,算起来父子共餐也没什么不可以。 东方未明还真未试过,吃这么一顿热热闹闹的晚饭。一旁还坐着叽叽喳喳没完没了的凌音公主,耳根子怎么也清静不了! 赵靖似乎很喜欢跟孩子交流,明明祖训食不言寝不语,可赵靖却关起门来,留着赵远南和魏淑歌,转头就跟着凌音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东方未明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叨叨的模样,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父皇!”凌音奶声奶气的笑着,“蜜糖山楂,好吃!” 赵靖托腮,“不行,吃多了容易牙齿疼!”说着,还一本正经的掰开小凌音的唇,“父皇看看你你的牙,瞧,里头有个小虫子!” 一听小虫子,凌音当即泪眼汪汪的盯着她,“父皇……” “呦呦呦,不能哭!”赵靖唬她,“你一哭,这小虫子会被吓着,就会拼命的往牙齿里钻!不能哭!快点吃饭,吃饱饱的就有力气打死那小虫子!”转而冲乳母道,“待会让崔南山来一趟,给公主瞧瞧!” 说是看牙齿,其实是给公主看眼睛。 崔南山医术不错,但对于伤及根本之事,也是颇多无奈。凌音的眼睛伤及了根本,如今还能见着模糊的影像已是不易!现下唯一能做的,便是保持凌音这种状态,免教这眼睛继续恶化下去。 赵靖亲自喂孩子吃饭,那份耐心便是东方未明都觉得不可思议,“多吃点,吃饱饱的,然后让崔老头看看。音儿要乖乖吃药,乖乖睡觉知道吗?” 小丫头很乖巧,只是今天似乎兴趣不高,“父皇,凌音想母亲!” 赵靖拿着玉箸的手在半空停顿了一下,东方未明不说话,只是跟她对视了一眼。敛眸轻叹,赵靖苦笑,“那今晚凌音去找你娘,明儿再回到父皇身边好不好?” 凌音连连点头,笑得格外甜美。 晚膳过后,凌音跟着乳母去了褚云阁。 赵靖坐在御书房门前的台阶上,眼睛里透着些许茫然。 东方未明站在她身后,眉心微微蹙起,她快把一边的灌木都给扯秃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章 东方未明的癖好 东方未明轻叹,“皇上这是作甚?公主养在生母身边有什么不好?何苦非要接到自己身边?避开勾心斗角,就能保全纯真吗?不懂得如何自保,终究是死路一条!” 赵靖回头看他,“仲父可知,旁人的勾心斗角不过是皮肉外伤,唯有至亲之人才是剜心利刃?”俄而,她微阖着眼睛问,“仲父知道那种感觉吗?”可惜,她没能在他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他不冷不热的望她一眼,靡靡之音透着无尽凉薄,“至少皇上是没机会感触了!” 赵靖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须臾,赵靖徐徐起身,四目相对的刹那,她只觉得这人何其无情。从第一眼见到现在,东方未明从未变过,她却在逐渐成熟! 夜幕沉沉,她心痛如绞。 他似乎早就料到,是以根本没有出宫。 烛光摇曳,她疼得缩成一团,窝在他怀里只占据那么小小的一个位置。额头上、身上,冷汗涔涔而下。可她又是这样的倔强,疼到极处也没有吭声。 倔强得,像极了当年的他! 东方未明深吸一口气,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掰开她紧握的双拳,温柔的搓揉着她掌心的指痕。他知道她有多疼,可再疼也无法教他停下!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不死不休! 疼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赵靖听得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仿佛是东方未明,又听得不真切。那声音缥缈中带着急促,急促中带着焦灼,她想……决然不是东方未明那个无情义之人! 眼皮子好沉,怎么都睁不开,整个人像是陷入了泥潭里,四周黑漆漆得可怕!也冷得吓人!有东西从脊背处透进来,暖暖的,好舒服!仿佛一股暖流,又像是三月里的春风拂面,隐约还能嗅到淡淡的花香。 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回到了那年那月的桃花树下。 月哥哥站在那里,得意的冲她晃了晃手中的糖泥人:小靖,要不要? 要要要!月哥哥,你给我嘛! 抓到月哥哥,这泥人就送你! 月哥哥坏! 东方未明拧起眉头,湿毛巾慢慢擦拭着赵靖的额头。她疼得晕死过去,还伴着低烧。可为何她在笑?这笑容莫名让人有些不痛快,心里堵得慌! 他想了想,俯身凑近了她一张一合的嘴边,依稀又听到了那三个字,“月哥哥……” 东方未明猛地直起身子,四下温度骤降,眸光寸寸冰凉。每次不省人事的时候总要念叨一句“月哥哥”,可这“月哥哥”到底是谁? 一口一个哥哥、哥哥的,叫得可真够亲热! 瞧,不但叫得亲热,笑得也够刺眼! 赵靖一直沉睡着,自然不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是天亮之后,睁眼瞧着床边面面相觑的魏淑歌和赵远南,心下有些犹豫,不知这二人如此神色到底是因为什么? “怎么了?”赵靖勉力撑起身子,手腕上好像有些疼,“你们这样看着我作甚?我脸上有什么?是不是很憔悴?”昨晚疼了很久,也疼得厉害,如今还有些气虚,估摸着脸色会很差。 “奴才去给皇上备早膳!”赵远南行了礼,匆匆离开。 魏淑歌搀着赵靖起身,“我去打水!” “淑歌姐姐?”赵靖掀开被褥,“发生何事,你跟南哥哥的表情怎么都怪怪的?” 魏淑歌回头又给她掖好被褥,“不是怪怪的,而是连我们都想知道,你跟摄政王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 赵靖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饶是她聪慧,但是昏迷时候发生的事情她真的是全然不知。 “摄政王昨晚气冲冲的走了,我还从未见过他如此性情的模样!皇上也该知道,摄政王此人惯来善于隐藏情绪,很少会有这样表露于外的时候。”魏淑歌轻叹,“咱们进来的时候见着皇上直挺挺的躺着,还以为……” 魏淑歌瞧着赵靖,“所幸皇上只是昏迷,所幸并无大碍。摄政王气冲冲的离开,保不齐是皇上梦中说了些什么或者发生了什么事?” 赵靖摇头,“不曾发生什么事!我一直睡着,难道真的是做梦?”莫非梦到了月哥哥,所以…… 下唇紧咬,赵靖面露难色。 “罢了,你也别多想,我去给你打水,你起来洗漱再说!”魏淑歌报之一笑,转身离开。 望着魏淑歌离去的背影,赵靖揉着微疼的肩头,揉着生疼的手腕慢悠悠的站起来穿衣。撩开袖口,如雪皓腕竟是淤青一片!指尖轻轻摸上这生疼的淤青,赵靖眉心紧皱,这似乎是被人捏出来的。试问谁敢这么用力的捏着她手腕?莫过于那位气冲冲离去的主! 不过赵靖也不急着穿衣服,而是疾步走到了梳妆镜前,小心的扯开了衣襟。白皙的脖颈,如玉般光滑的肌肤,继而是泛红的肩胛,有些莫名痕迹的肿胀,还带着隐隐的皮下出血! 这似乎是咬痕?! 赵靖不敢置信的伸手去摸肩头的伤痕,貌似真的是咬痕,只是没有皮破而已!! 外头传来脚步声,赵靖慌忙捋直衣襟,这伤痕刚好在肩头,动辄便擦着衣服疼! 魏淑歌进门,“皇上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手腕上有些淤青,估计昨晚真的是我说错了话!”赵靖捋起了袖口。 清晰的瘀痕,让魏淑歌猛地蹙起了眉头,“我去拿膏药,这痕迹没十天半月是褪不了的。” 赵靖觉得自己肩头的伤,还是暂时别说,说多了容易让人想歪!左不过,这件事她不会就这么算了!当时屋子里没别人,除了东方未明,她还真想不出第二人! 然则用完早膳,赵靖却突然神情异常,仿佛是十分低落,好像出了什么事! 赵远南回望着魏淑歌,魏淑歌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赵靖怎么突然这样了?洗漱之时也还是好好的,就是她出去倒个水的功夫,回来的时候赵靖就有些不太对头了。 赵靖垂着头,低低的道了一句,“悄悄的,去把崔南山请来!” 赵远南一愣,“你哪里不舒服?” “去吧!”魏淑歌道。 赵远南点头,遵赵靖的意思,赵远南没敢惊动任何人,悄悄的去找崔南山。 其实赵靖这人很奇怪,哪怕半夜疼得要死也不会去找崔南山,似乎很避讳太医来看病。所以赵远南来说,赵靖让他过去一趟的时候,崔南山有些着急! 莫不是小皇帝出大问题了?否则这小皇帝可不会想到他! 崔南山拎着药箱急急忙忙的赶到了乾元殿,谁知到了乾元殿,却见赵靖神清气爽的坐在那里,眼睛里带着些许戏虐。她嘴角微微挽起,笑得那叫一个嘲讽,“崔太医!” “是!”魏淑歌急忙拽着赵远南出门。 合上殿门,赵靖好整以暇的望着跟前立着的崔南山,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崔南山紧了紧心口,一张老脸微微垮下,“皇上能不能别这样看着微臣,老臣心里发慌!” 赵靖起身,崔南山躬身不敢抬头。 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君臣有君臣的尊卑,谁都不可僭越! 绕着崔南山走了一圈,赵靖莞尔一笑,“崔太医这么怕朕作甚?莫非做了亏心事?是不是有歌词叫做……做贼心虚?” “老臣……” 还不等崔南山说完,赵靖已慢吞吞的走到他跟前,“崔太医不妨跟朕说说,摄政王是否有什么癖好?” 崔南山一怔,“老臣不知!” “比如说喜欢咬人!”赵靖提醒。 崔南山更是不解,“咬?摄政王何时有了这兴致?”心里头寻思着,这东方未明咬谁了?若说是杀人,崔南山还有点相信,可若说是咬人?犯不着啊!东方未明是谁?那可是生杀在握,杀人都不带眨眼的主,压根用不着多此一举! “老臣斗胆问一句,敢问皇上,摄政王这是咬、咬谁了?”崔南山眼巴巴的望着赵靖。 赵靖冲他招招手,“你靠近点,朕告诉你!” 崔南山不疑有他,当下往前走了两步。 下一刻,赵靖突然伸手揪住了崔南山的胡子,疼得崔南山当即尖叫起来,“哎呦呦,皇上恕罪……疼疼疼,皇上啊……疼疼疼,皇上手下留情啊皇上……” 赵靖坏坏的笑着,灵动的眸子里,洋溢着属于青春的叛逆,“疼是吧?那你可知,朕身上被咬了一口,也会疼得厉害?” 崔南山心里登时骂声死起,敢情那作死的东方未明,咬的是当今皇帝?这下倒好,小皇帝借题发挥,不得将他的胡子拔下才怪! “皇上!皇上,老臣不知情,老臣……疼疼疼,皇上手下留情,皇上……” 在崔南山的哀求声中,赵靖终于松了手,仿佛解气了不少,“崔南山,崔太医,别以为朕不知道你跟摄政王府的猫腻,朕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给朕拿点去痕的药,定然要去掉朕的咬痕才可,否则朕就扒了你皮!” “老臣老了,这皮您拿着也没用!”崔南山揉着自己的下巴,疼得眼泪星都出来了。一把年纪,还叫这小辈给欺负成这样,真是窝囊! 赵靖皮笑肉不笑,“崔太医这话可就说错了,怎么会没用呢?您的用处可大着呢!朕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历朝历代的刑罚,在人的脑门上敲个洞,把银水往里头一灌,人就自个把皮给扒拉下来。上好的少女皮可以做个人皮纸,那手感啧啧啧……不过崔太医这样的,最多只能做一副人皮鼓!” “左敲敲右敲敲的,定然很好听!这老胳膊老腿的褪了皮肉,还能做个骨笛,做一柄骨剑!听说人身上做出的东西,若是成色够好,养一养也会莹白如玉,既辟邪又邪气。” 崔南山咽了一口口水,身上汗毛直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章 你能放过阿靖吗? 崔南山心肝直颤,小丫头未免太狠了些,不知看了什么邪门的书,竟然能想到这些个令人发指的刑罚!当即磕头行礼,“皇上是从哪儿瞧的这些,实乃荒诞之说!” “甭管朕是从哪儿见着的,朕今儿找你来,是让你给摄政王带句话!”赵靖坐定,悠然自得的靠在软榻上,“这一口,朕定是要讨回来的!” “这话,皇上还是自个跟摄政王说吧!老臣人微言轻,可不敢……” “这话也就是你够资格,旁人说的他不上心!”赵靖意味深长,“别人不知道朕的身份,你崔南山恐怕比谁都清楚!崔太医下盘沉稳,走起路来脚下生风,论医术这整个太医院加起来都未必是你的对手,论轻功怕也无人出你左右。” “听说江湖上有一人,外号赛华佗,于数年前消失无踪,谁都未能找到他。后来有人在京城里见着他,再后来又消失了!”赵靖似笑非笑,“朕觉得你若要走,这宫里能留住你的,怕是不多吧!” 崔南山身子一震,当下戒备的望着赵靖,“皇上说这些话到底是何用意?” “是何用意你最是清楚!”赵靖微微俯身凑近他,“其实刚才,朕就是随口那么一说。” 崔南山骇然抬头,死死盯着她。小丫头在投石问路? “朕在乡野已久,对这赛华佗之名也略有耳闻,听说此人惯用左手,并且轻功了得。”赵靖笑盈盈的审视着他,“朕就是随口问了一句,崔太医却是不打自招!” 事到如今崔南山还能说什么,左不过让他诧异的是,赵靖从哪里得来的这些事?她在宫中两年多,按理说不可能接触到外面的花花世界。乡野之中听得赛华佗名号的不少,但知道他的习惯和根底的却是不多!他是左撇子,但给人看病用的都是右手,因为……除非是最亲密的人,否则不可能知道这事! “老臣惯用右手,这左手嘛……”崔南山无奈的笑了笑,“老臣不是赛华佗,皇上高估了老臣!老臣汗颜,未有如此妙手之术!” “要不要朕让人扒了你的衣服,看看在你的左手手腕上是不是有刀疤?”赵靖眉睫微挑,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那双澄澈的眼睛里,泛着迷人的净色。 崔南山骇然瞪大眼睛,皇帝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连周之继都不知道,唯有东方未明一人心里清楚,难道是东方未明告诉皇帝的? 不可能! 东方未明要从赵靖身上得到那东西,肯定不会告诉赵靖太多的事情,尤其是那道疤痕的事情。那么,赵靖是从何得知? “吓着了?”赵靖兴致阑珊,“就这样便吓着了?瞧,脸色都变了!” 崔南山慌忙低头,“老臣、老臣……” “留着那道疤是因为疤痕入骨,即便用了最好的祛疤膏药都去不掉!”赵靖笑了笑,“朕说的没错吧?听说那一次,赛华佗整只手都差点被剁了下来!” 身子微微轻颤,崔南山面色发白,仿佛被人戳中了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惧点。他弓着身子,“皇上若是没别的吩咐,老臣先行告退!” “这么急着走干什么?朕还没说完呢!”赵靖撇撇嘴,“还疼吗?” “不疼!”这话一出口,崔南山猛地呼吸一窒,重重合上眼帘。 这小丫头果真是个心思敏锐之人,一步步的套路叫人防不胜防!先是诱出他内心最恐惧的东西,此后他深陷恐惧中,便被她一句话轻而易举的……一句不疼,已然将他的身份揭开。 崔南山轻叹着,终是直起身子抬起头,“皇上到底想做什么?” “你可记得秦无衣?”赵靖问。 崔南山骤然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看样子,你还记得!”赵靖站起身来,幽幽然的背过身去,“大氏皇子,驻守雪峰极地,后不见踪迹!听说是为了救心爱之人而摔下了悬崖致死,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秦无衣不只是大氏的皇子,还师承赛华佗,是赛华佗唯一的亲传弟子,人称妙手神医。不过我知道,他还活着!” “你为何知道这些?”崔南山不敢置信,“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赵靖笑靥如花的回头望他,一脸的稚嫩与青涩,“朕乃大夏帝君——赵!靖!” 崔南山摇头,“不,你不是!赵靖不可能知道这些!你到底是谁?” 赵靖笑了,“朕不是赵靖,那朕是谁?朕是摄政王亲手带进宫的,这天下也是他给的,还有这皇位!”她环顾四周,“这里哪处不是摄政王所赐?朕唯一给他的,大概便是这仲父之名。” 说这话的时候,她神情微微黯淡了少许,“知道吗?朕这辈子没叫过一声父亲,却在改朝换代之后一下子多了两个父亲!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父皇,一个便是摄政王这个仲父!崔南山,你说朕是不是很幸运?没有的时候一个都没有,如今却有了两个!” 崔南山不说话,狐疑的望着眼前的赵靖,“皇上到底想说什么?” 赵靖神色复杂的望着崔南山,“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孑然一身,应该也希望自己的徒子徒孙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吧?今儿朕只想要一句实话,你们给朕吃的那药,可有解?” 崔南山张了张嘴。 “论辈分,朕该尊你一声师祖!”语罢,赵靖跪在了地上磕头,“阿靖先前多有得罪,请师祖责罚!” 崔南山面色刷白,“你说什么?” “阿靖也是刚刚才知道,之前……确实不知。”赵靖垂着头,微微直起身子,“阿靖没有恶意,只是想活下去!仅此而已!” “你跟无衣是什么关系?”崔南山忙问,只觉得满心满肺的颤抖。如果真的有关系,那他这孽亲手造得……他只希望赵靖是在骗他,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否则他怕是再无颜面对师门祖训。 “阿靖的师父是原大靖公主南淮月,师公乃是大氏皇子,驻守雪峰极寒之处的妙手神医秦无衣!” 说出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崔南山两眼一翻,只觉得天旋地转,“造孽……造孽……”崔南山跌坐在地上,一张老脸顷刻间乍青乍白得厉害。 “当时有传言,说师公为了救心爱之人而摔下悬崖致死!实则是师公为了打动师父而做的苦肉计,在师父出事之后,师公便以医术让师父假死,带着师父离开了大靖!”赵靖说这些话的时候,显得格外平静。 “这些年,我一直与师父和师公在深山里生活,南淮月与秦无衣既是我的师父和师公,又对我有养育之恩!”赵靖深吸一口气,“如果不是东方未明找到我……师父的身子不太好,早些年受了被人废了武功,幸得师公重新接回她的奇经八脉才得以恢复,但是生律休的时候遭遇血崩,这身子便是一日如一日。” “那日我央着师父救了江湖上的一女子,师公怕江湖人寻仇,带着师父和律休离开了深山,云游四海,找寻良药找寻师祖!师公说,这天底下若还有人能让师父好起来,也只有师祖你了!” 崔南山呼吸急促,“他们有了孩子?” “是个男孩,比我小几岁,叫秦律休。”赵靖上前,慢慢搀起了崔南山,“阿靖心里带着怨气,所以之前戏弄了师祖一番!还望师祖,莫要怪罪!” “你怨我,是应该的!”崔南山仿佛周身的气力都被抽离。 天知道他干了什么,天知道他自己做了什么孽!眼前站着的竟然是他的徒孙,他用自己的毕生医术,给徒孙下了这奇毒…… 一想到这个,崔南山便再也站不住,满心满肺的不知所措。他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的结果,从来没想过人生际遇竟然会有这么快的因果报应!毕生救人无数,临了头一遭害人,害的却是自己的徒孙! 秦无衣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可他这个师祖……真他么不是个东西,连自己的徒孙都害…… “师祖。”赵靖哽咽,眼眶中满是泪水,“你能放过阿靖吗?” 崔南山不是不想放,而是…… “师祖,阿靖不想死!”赵靖咬着唇,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阿靖过完年就十三了,阿靖想好好活着。然后像师父那样,遇见可以拿命疼自己一辈子的男人,好好的过!师祖,阿靖还能活吗?” 崔南山看着她,突然间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于是乎,赵靖知道,她活不了了…… 深吸一口气,赵靖蹲下身子,轻轻扯着崔南山的衣角,“那师祖能不能让阿靖活得久一点,多活几年也行!师祖是赛华佗,你把师公都教成了妙手神医,您一定可以的是不是?” 崔南山抬头看着她那稚嫩的面庞,看着那双充满期许的眸,几近崩溃! “我这辈子就造了这么一次孽,竟报应在自己身上?果然,当大夫的是不能害人的,要不然就是害人害己!”崔南山一抹脸上的泪,“我曾在入师父门之时发过毒誓,若所学医术用来害人必受反噬,当后继无人。” 本想着这一身的衣钵能世世代代传下去,临了啊,折在自己的手上! 赵靖搀起他,“只要还活着就会有希望,对吗?” “你放心,师祖回去之后一定好好想一想,该如何给你解毒!此外你要告诉师祖,你是从何得知,我是秦无衣的师父?”崔南山拭泪。 赵靖想了想,弯腰取出了贴在柜子底部的一根小竹棍,“我也不知道是谁在帮我,每逢我有难处,这柜子底下就会出现这东西!” 小竹棍里卷着一张小条子,上面清晰的写了一句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章 尸体找到了 纸条上写着:赛华佗崔南山! “师父和师公经常提起师祖,您的事儿都是师父告诉我的,包括您受伤的疤和惯用左手的秘密。”赵靖垂眸,“您改名换姓入了宫,阿靖又不曾见过师祖,自然不认得!所以之前是作弄您,也是试探!” “我本名的确不叫崔南山,如今你们所见不过是一张人皮面具罢了!”崔南山望着手中的纸条,这东西会是谁给的?饶是有人知晓他跟摄政王府走得近,却也不该知晓他便是赛华佗本尊!知道他真实身份的除了东方未明和周之继,似乎并无旁人! 到底是谁呢? 纸张上的字迹一笔一划很是生硬,对方这是在极力的遮掩笔迹,如此是否代表着送信之人,应该是他们所熟识的? 会是谁? 且不管这熟人是谁,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赵靖身上的毒…… 崔南山不敢直视赵靖的眸,心里头难受得紧,只要一想起她那一句:师祖,我还能活吗?刀子扎在心上,自己造的孽得自己去偿还。 “甘棠一直盯着我吃药!”赵靖说,“为了不引起东方未明的怀疑,我还会继续吃!”语罢,赵靖绷直了身子,“师祖若是能放过阿靖……” 崔南山皱起眉心,“其实那药你吃不吃结果都是一样的,眼下你的身子已经不再属于你自己,只是个容器罢了!师祖无法告诉你,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师祖会尽力去找解药。在此之前,要好好保重自己,莫要逞强把东方未明逼急了!我得去一趟关外,但……能不能有结果尚未可知。” 赵靖仲怔,“关外?师祖的意思是,我这身上的毒并非中原之物?” “别问了。”知道太多没好处,崔南山并不打算直说,“离开之前我会跟东方未明打招呼,免得他起疑,到时候于你而言便是杀身之祸!” 东方未明手握重兵,把他惹急了对谁都没好处! 赵靖自是聪慧过人,崔南山到了这会还不肯直言,她便知道自己身上的毒有多厉害! 不过这话还是有些奇怪的,把东方未明惹急了便会有杀身之祸?反之,惯来从容的东方未明,也有软肋?赵靖眸中掠过些许惊喜,只要有软肋,便是极好的! 然则崔南山不懂赵靖的心思,还以为这小丫头如今正处于伤心欲绝的时候,没想过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女。而今的赵靖,渐生帝王心,胸有天下志! 崔南山走的时候,赵靖缓步走到了窗下,慢慢悠悠的坐在了棋盘前,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赵远南和魏淑歌当下进门,二人对视一眼,各自心中不解。 “皇上?”赵远南几近切齿,“是不是东方未明伤了你?” 赵靖眉心微蹙,略带迟疑的望着赵远南,“南哥哥在宫中伺候两年,朕已经很久没听到你,直呼摄政王其名!”她顿了顿,“南哥哥惯来小心谨慎,怎么今儿……” 赵远南却是不解释,“皇上到底伤着哪儿了?” 赵靖捋了袖口,“无妨,就是有些难看罢了!因为担心是那些药的缘故,所以让崔南山过来瞧瞧,好在只是皮外伤!” “这……”赵远南眉心紧蹙,“疼吗?” 赵靖摇头,“不疼。” “日日上药,不出十日便会褪去!”魏淑歌急忙说。 赵靖放下袖管,“如今的重中之重是江北!” “也该来消息了!”魏淑歌想了想,“想必这摄政王府和齐太傅肯定会相互怀疑,咱们不费一兵一卒,便能让他们相互厮杀,果然是极好的!” 赵靖头也不抬,“齐云山或许没想到是我在从中作梗,但东方未明却不尽然。真以为他是傻子吗?就算齐云山找上门,他都未必会吃这激将法!” 魏淑歌一怔,“那咱们不是白忙一场?” “凡是只能缓缓而就,不可一蹴而就!”赵靖揉着眉心,“淑歌姐姐,心太急容易出事!以我现在的能力,就算齐云山和东方未明的脑袋摆在我跟前,我都未必拿得起!” 语罢,她挑眉看了二人一眼,“明白我的意思吗?” 二人颔首,“明白!” “当不了燎原之火,就做那煽风点火的!”赵靖音色沉沉,好一副淡然自若的神色。 魏淑歌低头一笑,“皇上如今的神情,倒是愈发像那摄政王了!” 音落,赵靖捻着棋子的手猛地滞在空中。 像吗? 大雨哗然而下,刑部尚书——李明瑞,急急忙忙的进了太傅府。收了伞,李明瑞一甩身上的雨水,慌里慌张的进了齐云山的卧房。 “太傅大人,江北出事了!”李明瑞躬身。 齐云山靠在床榻上,低低的轻咳两声,“出什么事了?” “官船找到了!”李明瑞道。 齐云山又是咳嗽一声,“那不是好事吗?” 李明瑞压低了声音凑近床前,“不只是如此,特使和护送的官军尸体悉数在芦苇荡里被找到,官船的底部都被凿穿,怕是糟了水匪,被水鬼给暗害!船上的官粮一粒不剩,什么都没了!” 齐云山静静的听着,老谋深算的人,以最快的速度盘算着,这烫手的山芋要如何丢出去! “查出对手了吗?”齐云山垂着眼皮子问。 李明瑞摇头,“暂时没有,不过有人密报说,事发当时看到过官船在江面行进,而对面的江岸上却有一女子策马飞奔,不知是追官船还是凑巧?” “女子?”齐云山眯了眯眸子。 “是!”李明瑞呼吸微促,“下官已经让人继续去查这女子的下落,但是……收效甚微,怕是查不出什么!” “不是说江北出现了不少人,在赈济百姓吗?”齐云山眉心微挑,意味深长的望着李明瑞。 李明瑞不懂,“还望太傅明示!” “谁有这么大的财力人力物力,能这样不惜一切的拿出粮食赈灾?哪个大户这般财大气粗?做了善事还不愿留下姓名?”齐云山循循善诱,“老夫为官数十年,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这样的大善人!” 李明瑞仿佛有些明白了,“太傅的意思是……” “你说这些粥棚里的粮食,会不会就是官粮?”齐云山低低的咳嗽着,声音很轻,仿佛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 李明瑞愣住,这是要让他…… 可他只是个刑部尚书,怎么敢? “咳咳咳,老夫近来身子不好,脑子难免乱糟糟的,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齐云山无奈的笑笑,“唉,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 李明瑞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急忙躬身行礼,“太傅言重了,此事……下官会秉公处理,下官告辞!” 退出卧房,李明瑞面色微紧。心头暗骂一句:老狐狸。齐云山摆明了是要把他当枪使!谁都知道这一时半会的,不可能扳倒摄政王府,自己要是敢……这不是老虎头上扑苍蝇,找死? 这该如何是好? 见着李明瑞出来,随从紧忙撑着伞上前,“大人,回六部衙门吗?” 李明瑞摇摇头,“先去一个地方!” 马车当下疾驰而去。 朝廷都能知道的事儿,摄政王府自然是早就知晓。何况这江北赈灾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书房里的氛围有些寒凉,说不出的冷戾。 东方未明面不改色的临窗驻足,瞧着窗外没完没了的雨,剑眉微微拧起,眸中荡开雨幕迷蒙。听得身后周之继的汇报,他亦没有转身,仍是保持这副神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爷?”周之继低低的喊了一声,“这赈灾布粥一事本就怪异,如今找到官船和官军尸体,齐家定然还会大做文章!” “做的文章还少吗?”东方未明眯了眯眼眸,终于幽幽然的转身。 “爷!”周之继想了想,“咱们要早作准备!” “准备什么?”东方未明敛眸,不紧不慢的走出书房,踱步在回廊里。 风吹雨丝凉薄,隔着大老远便已经随风而入,吹在脸上凉到心底。仿佛是一种习惯,闲来无事或者心里有事,他便站在那回廊的尽处望着密楼处随风随雨飘荡的红绸。 哑铃无声,声入梦。 红绸不解,旧时愁。 负手而立,东方未明长长吐出一口气,“崔南山走了?” “是!”周之继点头,“说是药实在太烈,需要改善,否则会两败俱伤!” 东方未明敛眸,“看样子,是皇帝的身子出了问题!” “可是爷,咱们目前该处置的不是江北的问题吗?”周之继提醒。 “江北?”东方未明垂眸,俄而摇头笑得意味深长,“你以为咱们做了准备,那些事儿就不会发生了?越是插手,越显得欲盖弥彰!” “但什么都不做,不就变成了齐家的俎上鱼肉?”周之继不解。 东方未明不说话,幽邃的眸中,只有风雨中飘扬的红绸! “婉儿……”他顾自低吟一句,须臾他才醒过神来,转身背对着密楼,“盯紧宫中!” 周之继骤然愣住,爷这是怎么了?江北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他不去打理江北的事儿,反而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小皇帝的身上?皇帝在宫中,有甘棠盯着,有那么多眼线盯着,能出什么篓子? 心下虽然不解,不过周之继还是得照做! 大雨还在下,傍晚时分,赵靖便收到消息,说是摄政王旧疾犯了,眼下闭门不出,谁也不见! 揉着眉心,赵靖唇角微微扬起。 “皇上,您说这摄政王称病,是不是想做点什么?”魏淑歌问。 赵靖笑靥凉薄,“上一次称病是被人行刺,朕领着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去了摄政王府。那这一次呢?旧疾?怕是心病吧!” 赵远南收拾了桌案,“约莫是气的,这江北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如今官船和官军尸体都找到了,只要再出点篓子,那这名堂可就大了去!” “篓子?”魏淑歌铺床,“早就是天罗地网,还出什么篓子?” 赵远南笑了笑,“所以皇上不必担心,摄政王府估计是气急攻心的缘故。” 赵靖瞧着明灭不定的烛火,食指轻轻敲击着桌案,“没那么简单!” 音落,赵远南与魏淑歌脸上的笑意快速退去。 东方未明,想做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章 他养的“野猫”会咬人 “皇上此言何意?”赵远南忙问。 “东方未明跟齐云山不一样,此人疑心甚重。齐云山一直在朝廷里摸爬滚打,半辈子都在跟人尔虞我诈,对于自己的权谋之术格外的自信。”赵靖眯了眯眸子,“但东方未明一直以来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深谙用兵之道,将每一次较量都当成生死博弈,所以他的谨慎程度远胜过于齐云山!” 赵靖长长吐出一口气,“齐云山,他老了!” 魏淑歌敛眸,“那么,咱们会被发现吗?” “会!”赵靖望着她,“一定会!” 赵远南神色有些紧张,“东方未明心狠手辣,若是教他发现,那咱们……” “可他不会杀我!”赵靖扯了唇,笑得那样寒凉,“他知道是我做的,但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不会轻举妄动。最多是小惩大诫,明里暗里的警告我!” “他会这么大度的容忍?”魏淑歌不信。 “这不是容忍,只是因为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对付我,就等于给齐家一个钻空子的机会,与其对付我,还不如跟我联手对付齐云山!”赵靖抿一口水,“何况,我身上还有他想要的东西!东方未明要的是实打实的权势,他要么不做,真要下手,必定不会给敌人转圜的余地!冷剑出鞘,见血方归!” 魏淑歌心惊肉跳,“这宫闱倾轧,可比江湖上还要险恶得多!” “江湖是一人斗群雄,朝廷是一人争天下。”赵靖起身,“你们先下去,我得好好想想,该怎么把退路做得更好看一些!”她笑得那样无害,眸中星光璀璨,仿佛那些朝堂厮杀只会让她充满了活力,斗志昂扬! 合上殿门,瞧着空空荡荡的寝殿,赵靖一袭明黄色的寝衣,手中捻着精致的铜剔子,漫不经心的挑着烛火。 “烛光越是明亮,燃烧得越快,死得也越快!”赵靖顾自沉吟。 烛火摇曳了一下,应是有风进来。 赵靖捏着铜剔子的手,微微紧了紧。须臾,面上的紧张之色又渐渐淡去,“看样子,以后入了夜朕都得把窗户封起来,免得到时候摔着磕着,还得赖朕!” 沉稳的脚步声步步逼近,颀长的身影遮去了她此生所有的光芒。他俯首下来,那双极是好看的眸,就这么迎上她的一脸怨愤。 赵靖瞪着他,“外头下那么大的雨,没想到仲父还是进了宫!” “更深露重,怕皇上又疼得没人照顾!”他如今是轻车熟路,进了门便坐在了棋盘前,“趁着还没开始疼,微臣陪皇上走一圈如何?” “若是输了呢?”赵靖问。 东方未明眉心微挑,“微臣没想过这个问题!” “现在可以想了!”赵靖坐定,明黄色的袍子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 寝殿内温暖如春,可对弈的局面却不见得有多暖。 一个眸露探究,一个自信满满。 “皇上想怎样?”东方未明终是开了口。 赵靖笑靥凉薄,“若是仲父输了,朕就要仲父……” “要微臣的命?”他面不改色的抬了眼皮子。 赵靖微微勾起唇角,少年人一脸的邪肆不羁,看他的眼神里透着难掩的邪气,“仲父的命就是朕的命,要了你的命就等于自戕。朕没那么傻!” 她的手轻轻抚过自己的肩头,“朕这肩头叫狗咬了一口,让朕疼得厉害,所以朕想着若是能咬仲父一口,是不是能把这疼痛稍稍转移一些,与仲父一同分担?想来仲父也是愿意的!” 东方未明眯了眯极是好看的眸子,无言的落下棋子。 见状,赵靖捻起了棋子,“仲父不做声,朕就当你默许了!生死博弈,一局定输赢!” “皇上的话似乎越来越多!”东方未明凝眸瞧着棋盘上的棋子。 “不分散仲父的注意力,朕怕赢不了!”赵靖眉睫微垂,捏着棋子的指关节,微微泛着青白之色。她跟东方未明的棋艺,可谓是不相上下,之前是东方未明大意了,所以让她侥幸赢了他。但若是真正的棋艺切磋,赵靖还真的没有十足把握! 纵观棋盘上的黑白交锋,赵靖宛若领着千军万马的将军,从困局中杀出一片天地。血路之后,是东方未明黑沉的面庞,越发僵冷的局势! 他算是看出来了,小丫头面上嘻嘻哈哈,却不是个省油的灯。为人处世喜欢剑走偏锋倒也罢了,然这下棋亦是从不按套路来,仿佛是随心所欲,可实际上却是大有文章! 她将那兵法与朝上术术融会贯通,悉数付诸在黑白棋子的交锋里,有那么一瞬,他都误以为眼前坐着的并非小女子,而是个心系天下的君主!进可攻退可守,似乎并不是她喜欢的路数,她总爱殊死一搏,总在被人逼到角落里的时候,突然杀出一条血路。仿佛只有这样,才算痛快,淋漓尽致的胜利滋味!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仲父似乎心有旁骛。”赵靖淡然自若的望着棋盘上的棋子,“终究还是输了我半子!” “你是如何做到,一盘棋只赢一子半子的?”他问,终是放下手中棋子,正襟危坐的端看她,“以皇上的能力,大获全胜亦不在话下!” “敢问仲父,赢半子是不是赢?”赵靖问。 东方未明敛眸,“是!” “那不就得了?”赵靖眨着明亮的眸,“这是朕从仲父身上学到的道理,凡事不要赶尽杀绝。若是大获全胜而不给人留有余地,早晚会把人逼得狗急跳墙!给人留有希望,也是给自己留有希望。朕没什么本事,只看着仲父怎么做,自己就怎么学!仲父觉得,朕学得如何?” 东方未明隔着烛火望她,静默不语。 明灭不定的烛光倒映在她脸上,那张稚嫩的面庞正值青春年少,懵懂的少女身披龙袍,明亮的眸子里有星辰闪烁。她笑盈盈的看他,仿佛恶作剧得逞,又好似满足了小情绪! 可他却忽然觉得,她将她自己笼在了迷雾中,再不似初时的爱哭、胆小。长长吐出一口气,东方未明落地,“皇上赢了!” “那奖励呢?”她眼巴巴的望着他。 东方未明揉着眉心,“皇上……” “仲父都一把年纪了,还巴巴的骗着朕这小姑娘,不怕人笑话?虽不是君无戏言,可终究是男子汉一言九鼎,不是吗?”赵靖不依不饶,“再说了,仲父乃是行伍出身,理该军令如山!” “皇上所言极是,左不过微臣入宫其实是有事与皇上商议!”东方未明躬身,“如今夜已深,微臣想着……” 还不待他说完,赵靖亦是下了地,伸手摁住了他交拱的手背,“一码归一码!仲父不会以为朕年轻就这么好骗吧?今儿这棋局是仲父要玩的,应了朕又反悔,这是什么意思?” 语罢,赵靖轻哼两声,“仲父,男儿大丈夫,不是这么输不起吧?” 东方未明直起身子,“皇上!” “别跟朕说什么理由,朕虽然年纪小,可一诺千金这四个字还是懂的!”她背过身去,“既然仲父不愿意履行承诺,那你走吧!”哪知这话刚说完,她的身子却慢慢的蜷了起来,素白如玉的手死死捂着自己的心口位置,口中发出低低的嘤咛。 东方未明一愣,估计她是心绞痛又犯了!二话不说,东方未明长腿一迈,上前去扣她的双肩,想着将她抱到床上去躺着。 谁知他刚弯下身将她的身子扳过来,小妮子却突然眼睛放光,那爪子比他预想中的更快。衣襟被爪子快速扯开,肩胛处的精壮当即露在她的视线里。 小小的一只野猫,就像是闻到了腥味,几乎可以用扑上去形容。却因为他的手一松神一怔,二人的力道都失了控。 他这辈子都没像现在这样狼狈过, 被“野猫”扑在地上,肩胛当即被她狠狠咬住。贝齿死死啃着,就像是馋嘴的猫儿,怎么都甩不掉。 糯软的唇,带着属于她的微凉,严丝合缝的贴在他灼热的肌肤处,冷热交替中,有殷红的热流慢慢涌出。她温热的呼吸,悉数喷薄在他的皮肤上,那么近……那么近…… 赵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气力,如同饿狼一般紧咬着不肯撒口。她满心满肺的恨,恨不能将眼前这人身上的肉一块块都啃下来。然而这仅仅是情感上的恨,理智上她什么都做不了,除了这一口泄愤,她还是赵靖,还是他掌心里的棋子,不过傀儡罢了! 唇齿间、口腔里,满满都是鲜血的滋味。 浓郁的气息涌入喉间,让她腹内翻滚几欲作呕。 终于,她呼吸微促的松了口,眼帘半垂着,长长的羽落着斑驳的剪影。视线所到之处,是他鲜血淋漓的肩胛骨!当看着自己的齿痕烙印在他身上的时,她竟有那么一瞬的失神。 鲜明的齿痕,鲜血密布,若这是一副钢牙,估计能将他整副肩胛骨都咬下来!殷红的液体涓涓而下,滴落在他的衣襟上,那藏蓝色的袍子染了殷红过后的亮泽如墨,如同盛开斑驳的暗色梅花,何等艳丽夺目。 “咬够了?”他不冷不热的开口。 赵靖冰凉的指腹慢慢抚过他染血的伤口,“等洗干净,再抹点腐骨的药,这疤痕便能留在身上一辈子!”眸中星辰璀璨,她笑得那样恣意,“仲父意下如何?” “还不下来!”这人还是那样的冷,就算被咬了一口,却是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他看她的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怒,也没有半分情愫,就像是看个陌生人,却又似空洞缥缈,叫人看不穿也猜不透! 此时此刻,赵靖还趴在他的身上,穿着宽敞寝衣袍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章 把她弄丢了 赵靖施施然从他身上起来,慢悠悠的掸落身上尘埃,稚嫩的脸上扬起几分得意之色,“仲父不觉得生气吗?” “沙场上何止是咬一口,更多的是肉尽骨出。”东方未明站起身来,衣襟还垮塌着,肩头的血还在慢慢的往下流,“皇上不觉得幼稚?” “他们都称朕为幼帝,既然是幼帝,自然只做那幼稚之事!”赵靖坐在镜子前面,取了帕子几欲擦去唇上的鲜血。 下一刻,东方未明摁住了她素白的手背,“不是想食肉寝皮吗?那微臣的血,就不必擦了!”他躬身凑近她,镜子里的两人,靠得那样近。若她不是一袭龙袍男儿装束,此刻真当是般配得很! 镜子里的两人,男儿俊俏,女儿娇俏。 镜子外的两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唇角维扬,赵靖笑得那样凉薄,“仲父所言极是!” 他斜睨她一眼,近在咫尺的距离,只能看到她白皙的脖颈露在外头,鼻息里满满都是她身上的淡淡的药香,无需粉黛!禁不住,他灼热的唇欺上了她微凉的脖颈。 冷热相触的那一瞬,赵靖的心猛地漏跳一拍,身子微微绷直! “皇上也有紧张的时候?”他呵气在她颈项间,那气流便沿着她的衣襟钻进了她的衣服里,暖了胸前的位置。他的双手左右搭在她的肩头,一手正好摁在她受伤的位置,力道微重,摁得微疼…… 赵靖没有吭声,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镜子里的,东方未明的脸! “仲父之前不是说,有要事与朕商议吗?”赵靖不紧不慢的说着,唇上的血已经干涸,一张薄唇愈发的娇嫩艳丽,烛光里殷红如霞! 东方未明直起身子,长长吐出一口气。扭头看一眼肩头的伤,幽邃的眸中慢慢溢开少许凉薄之色,“微臣在等!” “等什么?”赵靖问。 他不语,只是将视线落在门口处,仿佛是在等时机。 赵靖心下一窒,当即站起身来,“你想干什么?” “皇上秉性聪慧,大智若愚!”东方未明慢慢悠悠的捋直衣襟,仿佛刚才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只是缺了点东西,所以臣思来想去,臣得让皇上亲自去体会。” 赵靖犹豫了片刻,“朕还没做好准备!” “准备之事理该是微臣服其劳,不必皇上亲自动手!臣会好好保护皇上,烦劳皇上随臣走一趟,有些事情因为有皇上的加入,想必会别开生面,格外有趣!”东方未明步步逼近。 赵靖下意识的往后退,“外面下着雨,怕是不便于行!” “臣会保护皇上!”他淡淡的笑着。 可看在她眼里,却是那样的惊惧,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当年,回到了母亲被逼死的那一日。心中的惶恐不安,孤独无助,顷刻间喷涌而出。 外头的雨,一直下……遮去了所有的声音。 魏淑歌端着水盆进门,“皇上醒了?” 不知为何,跨入房间的那一瞬,魏淑歌便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可到底哪里不对,她一时半会也说不出来! 直到赵远南进门…… 赵远南忙不迭取了衣裳,“奴才给皇上更衣!” 床上的“赵靖”一直没说话,只是慢吞吞的从床上爬起来,面无表情的站在了床前,然后徐徐张开了双臂等待着赵远南更衣。 说时迟那时快,魏淑歌脚下生风,身形一动已经到了赵远南身后。握住赵远南的肩膀,魏淑歌瞬时将他撇到了身后,即出一掌直逼赵靖面门而去。 赵远南骇然惊呼,“皇上!” “你不是皇上!”魏淑歌冷喝。 赵靖是女儿身,饶是赵远南是太监,她也不敢让赵远南更衣!所以按照赵靖的习惯,赵远南拿了衣服是放在床边,然后等着魏淑歌为她更衣,而不是直接让赵远南上手。 女儿身是赵靖最大的秘密,依着赵靖谨小慎微的性子,绝对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单凭这点,魏淑歌就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赵靖本人! 这个皇帝是冒充的! 赵远南愣在当场,握着拂尘的手止不住颤抖!他眼睁睁看着魏淑歌摘下了那人脸上的人皮面具,登时露出一张完全陌生的脸!脑子嗡的一声炸开:皇上……丢了? “奉摄政王之命替皇上几日,你们既是皇上的心腹,自当小心谨慎,做得万无一失,别叫人看出来!”少年人不紧不慢的说着,“把人皮面具拿来!” 魏淑歌捏紧手中的人皮面具,指关节微微泛白。扭头看了赵远南一眼,狠狠的将人皮面具掷向那人,“皇上在哪?” “摄政王带着皇上出宫了,至于去了何处,岂是咱们这些当奴才的能置喙?总而言之,若是不想让大夏改朝换代,最好安分守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少年拿着面具走到了镜子前,重新戴上人皮面具。 魏淑歌绷直了身子,“去多久?” “少则半月,多则也不过一两个月!”他冷笑一声,“看不出来,皇上跟前还有这样中心耿耿之人!” “关你屁事!”魏淑歌咬牙切齿,“你最好祈祷皇上不会有事,否则别说是你,就算是整个摄政王府,我都不会放过!” 少年猛地一怔,“你是何人,竟然口出狂言!” “休论我是谁,你只管记着自己是谁便罢!”魏淑歌转身就走。 赵远南急急忙忙的跟上,“淑歌,皇上……” 魏淑歌环顾四周,确信无人在侧,这才跟赵远南拐进了假山后的浅洞内站着,“你在宫中盯着,我必须尽快通知外头的人追查皇上的去向!东方未明为人心狠手辣,皇上落在他手里,不定会出什么事!” 赵远南恨得咬牙切齿,“该死的东方未明,不知把皇上弄到哪儿去了?这大雨天的,上哪儿去找人?”假山外的雨还在哗哗下着,仿佛没完没了,教人愈发烦躁不安。 “因为下着大雨所以宫中防备有所松懈,要不然东方未明怎么可能轻易的从我眼皮底下把皇上带出去?”魏淑歌敛眸,“昨儿没什么动静,人是从哪儿被带出去的?” 想了想,魏淑歌微微仲怔,“难道是皇上自己跟着东方未明走的?” 赵远南一愣,“何以见得?皇上没有武功,又惯来身子不好,肯定不会答应离宫!就算要走,也该带着咱们才是!东方未明武功高强,要想把她带出去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相信,皇上一定是被东方未明挟持出宫的。” “不!”魏淑歌摇头,“皇上聪慧过人,若是知晓东方未明的意图,绝对不会听之任之!”赵靖心思敏锐,看什么都比较透彻,按理说不会轻易着了东方未明的道儿! “皇上这么做,到底意欲如何?”赵远南不解,“难不成皇上想走?” “吃了甘棠送来的那么多药,走得了吗?如果要走,两年前就该走了!”魏淑歌面色微沉,“只不过,若真的是皇上自愿跟着东方未明离开,怕是这会早就出了京城!” 赵远南急了,“皇上身子不好,哪经得起外头的折腾!东方未明这么做,定是不怀好意!” 魏淑歌眯了眯眸子,“皇上说过,咱们江北之事早晚会被东方未明察觉,是以……” “你是说江北?”赵远南倒吸一口冷气,“那东方未明会不会杀了皇上?” “要杀人何必把人带出去那么费事?两年的药从不间断,中间出点岔子不就得了?齐家那头,可眼巴巴的等着呢!”魏淑歌在想,该怎么顺着赵靖的心思往下走呢? 二人相顾无言,未想着该如何找寻赵靖,反而开始逆向思维,想着赵靖会让他们怎么做? 假皇帝一离开,魏淑歌快速进了寝殿。 虽然是假皇帝,但是赵远南必须跟着他,否则被齐家的人知晓,定是要出大乱子的!在赵靖没回来之前,宫中必须保持原样! 魏淑歌打量着寝殿四周,这地方她进进出出了两年,是以对寝殿内的一切最是熟悉,只要静下心来便能发现端倪。 屏风的位置似乎有些不一样,被人稍稍挪动了些许。要知道赵靖在宫中两年,逐渐养成了多疑的性子,所以她的东西必须保持原位不能移动。只要稍稍移动就足以证明有人闯入! 这是赵靖的习惯,外人根本无从知晓,但魏淑歌一直与她保持了应有的默契。寝殿,外人是不许进来的,这是赵靖的底线。便是东方未明,也是迁就她的这个习惯,饶是周之继亦是不敢轻易踏入寝殿! 魏淑歌伸手抚过屏风的四周,一寸寸的抚过去,睁大眼睛不敢疏忽。在屏风的木质角上,被尖锐的硬物划了些许痕迹! 是个“北”字! “北?”魏淑歌绷直了身子,如今最热闹的莫过于江北。所以这“北”字,大抵说的就是江北! 深吸一口气,魏淑歌眯了眯眸子,“去江北作甚?这江北如今的局势……” 顿了顿,魏淑歌掌心凝了些许力道,用力的抚过痕迹,原就模糊的“北”字,彻底的消弭无踪。她不能留下任何的痕迹,免得到时候被东方未明的人察觉,给赵靖惹出大祸来!赵靖正是相信她,才会留这一字,她不能让赵靖失望。 快速出门,魏淑歌撑了伞走在大雨瓢泼之中。 翰林院。 施中谷差点没拿住手中的酒壶,“你说什么?带着去了江北?” “大人!”魏淑歌行礼,身上被雨水溅湿,“要查皇上的行踪倒也不难,难的是若然找到了,咱们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啊!万般无奈,还望大人明示!” 施中谷猛灌两口酒,皱着眉头坐着,“皇上什么都没留下吗?” “只留了一个北字,其他的……什么都没有!”魏淑歌抿唇。 “什么都别办!”施中谷音色沉沉,“皇上是个聪明人,敢跟着东方未明出去,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江北那地方如今正是动乱之际,皇上去了未必就是坏事!” 魏淑歌一愣,“此话何解?” “你们在江北的事儿,怕是已经被东方未明知晓!”施中谷嗅着酒香,突然笑了起来,“既然咱们不敢动手,那就让别人动!这江北,又不是东方未明一人的!” 魏淑歌仲怔,俄而瞪大眼睛。 大雨哗哗的下,柯伯召急急忙忙的进了太傅府,“恩师,出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章 试探魏淑歌 柯伯召一抹额头的雨水,“东方未明去了江北,虽然不知道何时走的,但消息绝对可靠!” 齐云山躺在床榻上,此刻几乎是惊坐起,不敢置信的望着柯伯召,“此话当真?” “当真!”柯伯召斩钉截铁,“摄政王府称病,不过是为了遮人耳目,东方未明的真正目的是江北!而今人已经出了京城,正在去往江北的路上!” 齐云山眯了眯眸子,刚走到门口的齐如峰当即冷笑两声迈入,“这算什么大事?江北那地方如今闹饥荒,百姓饿得面黄肌瘦跟狼一样,保不齐见着东方未明这样衣冠楚楚之人,当场就给撕了!” 闻言,齐云山不语。 柯伯召道,“江北虽然乱,可若是出什么事,那江北驻军还有朝廷委任的钦差,都会受到牵连!牵扯甚广,不可肆意而为!” “伯召所言极是!”齐云山点头,“东方未明武艺高强,整个大夏都挑不出几个能与之抗衡的人。他敢去江北,定是因为水师之事!” “还有那赈灾之事!”柯伯召补充,“不知道为何,学生总觉得这次的赈灾之事,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齐如峰嘲笑,“疑神疑鬼,草木皆兵!这分明是东方未明设计好了,自己劫了官船,再将官粮带走赈灾,借此来拉拢民心!还有什么可说的?” 不过齐云山却不似齐如峰这般蠢笨,满是褶子的脸绷得愈发生紧,“伯召且说来听听!” 柯伯召躬身行礼,“学生听说这批人不但赈灾,还强拆民房!” 齐云山猛地挑眉,“什么?” “就因为这样,学生才觉得此事……”柯伯召担虑。 “依我看,此事是东方未明的故意而为之,他这是博了好处,临了想将这污水泼在咱们的头上!”齐如峰哼哼两声,“东方未明本就是个奸诈狡黠之人,若是摄政王府有什么事儿,谁都会将这笔账算在咱们齐家!而今东方未明故意让自己的人赈灾,又强拆民房引起民愤,到最后肯定会反咬咱们齐家一口!” 齐如峰怒然转身,“我可不会等!” “你干什么去?”齐云山轻咳两声,“回来!” 齐如峰站在房门口,冲着自家父亲笑得何其嘲讽,“父亲惯来谨小慎微,胆子就跟针鼻儿似的,做什么都是畏首畏尾。是以这些年,都被东方未明欺负到头上来了。既然父亲不敢做,那就让儿子去做!我就不相信,以咱们齐家的权势,还斗不过一个莽夫!” 音落,齐如峰拂袖而去。 齐云山呼吸微重,“混账东西!” “恩师息怒!”柯伯召忙道,“身子要紧!” “看看这副不成器的样子,就这样还骂东方未明是莽夫?真正的莽夫是谁,怎么不自己照照镜子?愚蠢!愚不可及!”齐云山恨铁不成钢。 柯伯召轻叹,“恩师莫要气坏了身子!” “此事交给你,务必要拦着他!”齐云山满是褶子的脸上,溢开些许倦怠之色,“伯召,为师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你的身上,你可莫要让为师失望啊!” “恩师放心!”柯伯召行礼。 出了房门,柯伯召脸上的紧绷之色,瞬时消弭无踪。唇角微嗤,眸色微沉。 “相爷,太傅待您真是信任有加!”福子撑着伞,搀着柯伯召上马车。 柯伯召心头嘲讽:左不过是儿子不成器,想给齐家的满门富贵再找个庇护伞罢了!说到底,门生终究不如亲生儿子,这是不争的事实! 相府的书房里,刑部尚书李明瑞又来了。 “相爷!”李明瑞行礼。 柯伯召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坐,等久了吧?” “无妨!”李明瑞直起身子,“相爷这是刚从太傅府回来?” “去看看老太傅的身子是否有所好转。”柯伯召淡淡的笑着,“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嘛!” 李明瑞颔首,“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太傅的身子,可有好些?” “唉!年纪上来了,便有些病痛难消!”柯伯召又不是瞧不出来,这刑部尚书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上次来是为了官船和官军尸体被找到的事儿,这次嘛……估计还是来讨主意的! 这厮担不起那么大的责任,又不敢得罪齐云山,转而就来了丞相府,寻思着把柯伯召也给拉下水!一个太傅一个丞相,加起来应该足以抵抗东方未明的威势! 可柯伯召这话,不禁让李明瑞起了别的心思。太傅老去,这承接之人…… “李大人今儿来是为了什么事?”柯伯召捋着袖口,淡淡然的问。 李明瑞深吸一口气,不禁压低了声音道,“下官今儿来,是想向相爷回禀江北之事。依着相爷的法子,咱们真的在那些粥棚里找到了朝廷丢失的官粮!这些官粮和官船上的,实属同一批!” “哦?”柯伯召表示诧异,“这么巧?” “是!”李明瑞面色微恙,却不敢抬头去看柯伯召锐利的眸,“此事已经交付江北的衙门,还有钦差守军,这会整个江北怕是都震惊了!”说到这儿,李明瑞的声音越来越弱。 柯伯召不说话,只瞧着李明瑞的手在袖管里直打颤,估摸在心里掂量着此事的后果。若是教摄政王府知道,赈灾之事被人动了手脚,这官粮…… “摄政王的性子,李大人也是知道的!估计这会早就得了消息,已然气得浑身发抖!”柯伯召夸大了些许,略显惋惜的摇头,“摄政王府的手段,足以让人心惊胆战,这朝堂怕是很快就会有一场腥风血雨了!” 李明瑞干涩的吞咽着口水,面色发白。盯着面带为难色的柯伯召,李明瑞音色颤抖,“丞相大人!大人,此事、此事不是下官造谣生事,是真的、真的在粥棚里搜出了官粮,与人无尤啊!” 柯伯召慢吞吞的倒上一杯热茶,推到李明瑞跟前,眸中微凉的望着他,“你觉得东方未明,会信吗?”依着东方未明多疑的性子,自然是不信的。 李明瑞不敢吭声,看向柯伯召的时候,眼神里带着显而易见的不知所措!当初就是因为惧怕东方未明,所以从太傅府出来之后,他便直接找到了丞相府,找到了柯伯召! “还望丞相大人能指点一二,此事该如何善了?”李明瑞是真的没了法子,虽然是个刑部尚书,可比起东方未明,也不过是蝼蚁罢了! “怕是很难!”柯伯召慢条斯理的开了口。 “可是丞相大人,上次是您说的,照着齐太傅的意思……”李明瑞慌了,“如今出了事,您可不能不管!下官这身家性命,可都在您的手上!” 闻言,柯伯召轻叹着摇头,“而今的局势对于咱们来说,基本上已经没了转圜的余地!李大人也不是外人,本官不妨与你实话实说!方才本官从太傅府回来,刚刚得了一个消息!” 李明瑞竖起耳朵,“丞相大人请说,下官一定守口如瓶!” 柯伯召招了招手,李明瑞便凑了上来。 “摄政王东方未明,已经亲自起身前往江北!”柯伯召压低声音,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晰。 李明瑞骇然,“相爷这话,可是当真?” “太傅府的消息,还能有假?”柯伯召徐徐起身,面露为难之色,“李大人,此事本官爱莫能助,你自己看着办吧!该给的消息,本官已经给你了,接下来你就自求多福吧!” “丞相大人!丞相大人!”李明瑞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子愈发抖得厉害,“你可要救救下官啊!下官家里上下几十口的性命,可都交到您手上了,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若是摄政王以为官粮一事是下官所为,那下官可真的是……”李明瑞带着哭腔,“丞相大人,下官跟您发誓,此事真的不是下官所为!查到官粮的时候,下官也是吓了一跳!” 柯伯召眸色微沉,“官粮真的不是你刻意而为之?” “不是!”李明瑞急忙摇手,“当初下官也是挣扎了很久,但还没来得及下手呢,这……” 柯伯召微微捏紧袖中拳头,面不改色的盯着眼前的李明瑞,“此事容本官好好想想,你先回去!暂时按兵不动,免得到时候真的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好!”李明瑞一抹额头的冷汗,讪讪的离开丞相府。 福子进门,“相爷。” “出去了?”柯伯召问。 福子点头,“不过李大人的脸色很是难看。” “难看是正常的!”柯伯召深吸一口气,“我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办才能万无一失!” “相爷,这江北的事,真当如此棘手吗?”福子不解。 柯伯召揉着眉心,原本也不算太棘手,不过是齐云山跟东方未明的狗咬狗。可现在东方未明去了江北,这事就变得棘手了! 江北一行,诸事有变,一些既定的结果也可能会因此有了变数。他们远在京城,东方未明在江北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消息都不可能直达京城,中间周转两日,还不定要生出多少是非来! 瞧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柯伯召紧了紧眉头,“福子,去收拾一下东西,准备细软便是!我要入宫一趟,向皇上请一道旨!” 福子忙道,“相爷忘了,今儿一早宫里头便来了消息,说是皇上昨儿夜里又发病了,这会谁都不见!” “病了?”柯伯召想起了摄政王府,“如此巧合?摄政王犯了旧疾,皇上也紧跟着病了?” “怕是不敢插手江北之事!”福子道。 柯伯召点点头,“那倒也无妨,不过一道旨意!皇帝盖个章也就成了!”语罢,柯伯召如释重负,“去准备,我收拾一下入宫!” “是!”福子行了礼,快速退下。 谁都知道赵靖年纪小,有些事儿压根不必经过小皇帝,直接让小皇帝盖玉玺就行。只是这一次的赵靖,似乎病得真的有些严重,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连盖玉玺都是赵远南代之! 甘棠远远的看着,看着柯伯召领了圣旨出门,眸光微微沉了些许,转身快速离开。 “魏姑姑!”柯伯召喊了一声。 魏淑歌心头一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章 在他眼皮子底下开溜 魏淑歌正好经过回廊,听得一声喊,当即转身冲着柯伯召行礼。原本她是想躲开,赵靖三番四次提及柯伯召此人太聪明,魏淑歌担心自己会被柯伯召看出端倪来! “丞相大人!”魏淑歌俯首。 “魏姑姑不必多礼!”柯伯召笑了笑,瞧着魏淑歌站了来却始终垂眉,心下有些微恙,“皇上怎么又病了?瞧着这一次,似乎病得更加严重了些,怎么都起不来了?” “前两年的时候是刮风下雨的便病下了,这一次亦是如此,太医说这是成了习惯。”魏淑歌有条不紊的回答,“不过太医也说,等着雨停了便罢!丞相大人这是……” 柯伯召捏着手中的圣旨,“受皇上旨意去一趟江北!”说这话的时候,柯伯召的视线一直落在魏淑歌的脸上。 “那就祝丞相大人一路顺风。”魏淑歌行礼,“奴婢告退!” “姑姑好生照看皇上,告辞!”柯伯召拂袖而去。 赵远南跑来,“说什么了?” “蛇鼠一窝,齐云山是个老狐狸,教出来的自然也是毒蛇!”魏淑歌长长吐出一口气,“估计是在诈我,告诉我要去江北。” “那你?”赵远南蹙眉。 魏淑歌敛眸,“皇上不在,我哪敢轻易表露自己的心思?只能祝他一路顺风,半句也不敢多问!” 赵远南点头,“如此最好!” “又去了一个,这江北可算是热闹透了!”魏淑歌眸色微沉。 不过也亏得魏淑歌自己谨慎,柯伯召那一句“去江北”乃是试探,所幸未能探出端倪,否则真是要出大乱子的。 然则这天底下热闹的,又何止是江北一处。 从京城到江北,需要一定的车程,而东方未明这张脸多多少少会被人认出来,不像赵靖全然是个生面孔。所以他们必须驱车前往,如此一来便耽搁了不少时间。 赵靖在宫中养尊处优了两年,较之入宫前,肤色更白也长高了不少。五官逐渐长开,跟以前那个爱哭鼻子的小鬼头比起来,几乎可以用“女大十八变”来形容。十二三岁的年纪,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 可惜,她没机会穿红妆! 出了京城,过了灵州,这天气便愈发晴朗,秋高气爽的格外舒服! 天色将暗,马车停在山道上的林子里,东方未明站在偌大的岩石上瞧着底下的山川河流,俯瞰那隐于密林深处的村落和镇子。风过眉眼,无悲无喜! 赵靖下了马车,舒展着酸痛的身子骨。一路颠簸,走得可真是艰辛,但她见到很多以前不曾见过的听过的事情,算是受益良多。 风吹着衣袂,拍在身上呼啦啦的响。 赵靖站在他身后好一会,有那么一瞬,她产生过邪念。若是就这样把他推下去,岂非一了百了?以后再也没人能逼她吃药,再不必做他的棋子和傀儡! “你在看什么?”赵靖问。 “不想把我推下去?”东方未明也不看她,眼睛里仍是那辽阔的天地美景。 赵靖撇撇嘴,“明知道你武功高强,还去冒这样的险,你当我是傻子吗?”出了宫,那些称谓都只能放在一旁,免得露了马脚被人察觉身份。不过没了这些称谓,赵靖觉得连说话都轻松了不少! 他回眸看她,一身的干净利落。 因为从小被当成男儿教养,赵靖的身上没有半分胭脂气,也没有半点女儿红。眉眼如画,却因这一袭白衣胜雪,凸显几分清冷孤傲之色。 浓眉大眼,眼眶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着男儿装便是那俊气逼人的少年郎,格外的耀眼夺目;若是换上女儿装,还不定是怎样的异域风情。她的母亲本就是个番邦女子,难怪能生下这样的女儿。 此生错教皇权负,不爱红装爱武装。 “你为何不喜欢我穿着与你一样的颜色?”她扭头问,这才发觉他竟盯着自己看。下意识的瞳仁一缩,赵靖低眉望着自己这一袭白衣,“哪儿脏了吗?” “很好!”他说得很是轻柔。 以至于风声太大,她都未能听得太仔细,听不出他话中的情绪波动,“我问你话呢!” 东方未明收回视线,“你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可我不喜欢!”她板着脸,眉眼间带着些许冷凝,“白衣有什么好?以我如今的身份,除非国丧,否则不该穿白,不是吗?” 东方未明眉心微皱,“这怨念可真够深的!” “多谢叔父抬举!”她这话一出口,他紧跟着愣了半晌。 无奈的轻叹一声,东方未明顾自苦笑。出京的时候,他对她提及要隐藏身份,不可再提及仲父。小丫头心里记住了,于是便喊了一路的叔父! 东方未明心里也有怨念,他孑然一身,尚未婚配,又没有兄弟姊妹,结果到了这丫头跟前,不是当仲父就是当叔父!小丫头牙尖嘴利,硬生生将这辈分拽到他跟前,提醒他这渐长的年岁! 然则赵靖一脸的稚嫩,看他的眼神这般无害,倒叫人不忍责怪! “怎么,叔父不高兴?”赵靖笑嘻嘻的歪着脑袋看他,“是觉得我把你喊老了?那总不能,让我叫你兄长?哥哥?或者是……” 她顿了顿,半低着头却抬了眼角眉梢,一脸的邪性,“明哥哥?” 东方未明猛地灌了一口风,约莫是被呛着,当即咳了两声,眉心皱得更紧。拂袖朝着马车走去,他觉得自己就不能跟着话茬待在一块! 小丫头牙尖嘴利,说起话来没完没了。你还没拿捏道她的中心意思,她又会转话题,最后乱了阵脚的只能是他!不是不善言辞,只是习惯了沙场上的说一不二,说出来的话必须掷地有声! “东方未明,你为何喜欢白色?”她追问,“是因为你心爱的女子,也喜欢这一袭梨花白?” 东方未明猛的顿住脚步,他回头那一眼,看得赵靖心里直发怵! 只是一眼! 赵靖从未见过惯来从容不迫的东方未明,竟然也有情绪毕露的时候。那一眼,凌厉得让人心里发颤,如同一股寒戾快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她止不住打了冷颤,微微僵直了身子。 东方未明望着她,那神情仿佛是内心深处某些东西被人剖开,鲜血淋漓,痛到了极处! 四目相对,赵靖缩了身子。她终于知晓,原来那铁血男儿的心里也有方寸之地,留给某个人。一直一直的留存着,仿佛与血液融为一处,与生死同在,不可剥离…… 赵靖微微一怔:这便是,软肋? 明明是值得欢喜的事情,有软肋就有倒下去的可能!可为什么这心里,却高兴不起来呢? “爷!”周之继赶到,恰当好处的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再往前走就是麒麟府,过了麒麟府便是颍州地界,再过望北河就是江北灾区!” 东方未明敛眸,不再看赵靖一眼,“天色已晚,找地方歇一歇!” “那便进城!”周之继道,“这附近山高林密的,听说多山匪!” 这不提山匪倒也罢了,一提起山匪,赵靖便想起了两年前的事儿。钟谷山的山匪,当年染指既定皇后齐如雨,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连齐家派出的大批军士都未能找到他们…… “我去方便一下!”赵靖嘟哝着,慢慢吞吞的往林子里去。 “爷?”周之继一怔。 “等着!”东方未明负手而立,面色竣冷。 须臾,有两辆牛车徐徐从眼前经过。 周之继百无聊赖的等着,可一直等到了天擦黑,也没见着赵靖回来。 这还是方便吗? 只怕是……不方便!! 东方未明眸色微沉,周之继急急忙忙的赶去找寻。 可周之继找遍了这一片,也没发现赵靖的踪迹。他明明看着赵靖朝着这边来了,为何遍寻不着?心下有些慌乱,周之继赶紧回去复命,“爷,人没了!” 昏暗的世界里,东方未明发出低沉的轻笑声。 “爷?皇上丢了!”周之继急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难道是山匪?” “进城吧!”东方未明上了马车。 “爷,不找了?”周之继愣住。 东方未明端坐在马车内,略带无奈的揉着眉心,“小东西脑子很好使,耳朵也很灵,这会估计已经进了城!” “您是说皇上进城了?”周之继勒紧马缰,当即挥动马鞭。 马车当即朝着进城的方向驶去! “爷,您是如何肯定小公子一定进城了?”周之继不解,方才他一直跟东方未明在一起,他不明白主子这是长了顺风耳还是千里眼? 东方未明的声音,隔着车门幽幽传出,“附近这一带若是有风吹草动岂能瞒得过我的耳朵?何况那小东西是个聪明之人,若是遇见了危险,还能这么安分?只是这牛车不干净,她倒真敢纡尊降贵!” 周之继没敢再多说什么,城里城外的那么大,谁知道皇帝会在何处? 其实赵靖哪儿都没去,就等在城门口。 当时她借口去方便的时候,正好看见有牛车经过,二话不说便拦了牛车躲进了草垛里。牛车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从东方未明和周之继的眼前经过。 赵靖的心里是得意的,也是惊慌的。 好在,东方未明没发现。 进了城,赵靖便乖乖的等在了城门口,直到看见东方未明的马车入城。心头冷笑,赵靖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 他终于来了! 马车直接进了客栈的后院,赵靖没敢跟过去。东方未明的耳朵那么灵,她只要稍稍靠近便再也跑不了!她要把他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化被动为主动!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都没见着人出来,赵靖肯定周之继和东方未明住下了,这才放心转进了巷子里。 走在漆黑的巷子里,赵靖数着属于自己的心跳声。 自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章 东方未明要抓她? 这漆黑的尽头是一间土地庙,庙很小,平时没什么香火,但到了夜里却是乞丐的聚集地。在这里,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乞丐,一个个看上去都很疲乏。他们睡在稻草上,身子蜷成一团。 因为江北闹灾荒,有些乞丐是从江北那头逃过来的,食不果腹是常有的事情。赵靖慢悠悠的蹲下身子,看着那蜷成一团的乞丐,鼻尖满是他们身上的酸臭味。 “你是什么人?”有人警惕。 赵靖一袭白衣,眉目间尽是矜贵之色,怎么看都不像是落难的,倒像是哪家的公子哥。可他们更怕的是,赵靖会不会是朝廷的人? 早前有钦差经过麒麟府,为了避免被钦差看到难民入城的模样,城里的官军就开始驱逐乞丐,把不少乞丐都赶出了城。 出了城的乞丐,连饭都要不到,只能啃树皮吃草根。要么就卖儿鬻女,要么就活活饿死!所以还留在城里的乞丐白日里躲着官军,夜里也得躲着他们! 如今这土地庙,是他们最后的栖身之所。 “我能不能在这里住一晚?”赵靖问。 乞丐们警惕的看着她,都不愿她留下,一个个喊着让她滚。 赵靖起身离开,不多时手里便多了不少白面馒头,“你们饿吗?” 饿? 自然是饿的。 裤腰带都勒了好几圈,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怎么可能不饿? “我是赶路的,打算去江北。”赵靖将手中的白面馒头放在地下,“我没有恶意,只是想住一晚罢了!诸位若是能容忍我留下,这些白面馒头就是你们的。” “这话可是认真的?”乞丐咽了咽口水。 赵靖坐在草垛处,长长吐出一口气,“我祖籍江北,后随着父母迁居京城。得知江北大旱,便奉爹娘之命前往江北探视叔父。谁知路上糟了劫匪跟家仆走散,剩下的银子只能换这么点馒头。与其拿这些银子去打尖儿,还不如赈与你们果腹,也算是一件功德!诸位……” “公子功德,咱们也不是不让你住,只以为……你是朝廷的人!”为首的乞丐一声轻叹,“公子有所不知,朝廷驱逐乞丐,就在前两日大批的乞丐被官军赶出了城。咱们这些人身无长物的,又都是从江北逃难过来的,若是没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怕是真的要活不下去了!公子大恩大德,咱们感激不尽!” 赵靖笑了笑,“吃吧!” “多谢公子!” 乞丐们一拥而上,黑乎乎的手抓起了白面馒头就往嘴里送。 “我看你出口不凡,似乎并非庸碌之人,怎么也落得这样的下场?”赵靖瞧着那为首的乞丐。 乞丐一声叹息,瞧着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略显尴尬的坐在了赵靖身边,“不瞒公子,我本是个读书人,原本还想着今年能赶上朝廷的秋试,如今是不可能了!” “为何?”赵靖一怔,“秋试还未开始,你还有机会!” “遭逢巨变,孑然一身!”乞丐拱手抱拳,“小生文于风,兄长本是永州知县文于野,可惜此去永州山高水长,我身无长物自然是去不得,连托个信都是难比登天!” 说着,文于风无奈的摇头。 赵靖眉心微蹙,秋试?! “小哥哥能不能告诉我,江北的一些情况!”赵靖抿唇,“我即将过江,到时候摸不清楚状况,累及自身便是划不来!” “好!”文于风道,“我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你可要细细听着。江北如今乱得很,你若是过江必须小心谨慎。若是遇见了官军最好是能避就避,切莫与他们发生正面冲突!” 这话说得好生奇怪,赵靖不解的问道,“官军护佑百姓周全,我堂堂正正的过江,为何要避开他们?再说我不是难民,只是过江探视叔父!” “公子有所不知。”文于风叹息一声,“而今的江北已不是之前的江北,历经重灾之后有过一次民愤暴动,是以重灾地的官员连同守军一道,将难民驱逐在一处!之后因为一批赈灾之人,布粥赈济百姓,局面才算缓和了不少。然而……” 文于风顿了顿,“在我们离开江北之时,江北又开始戒严,说是查到了官军的尸体和被凿穿的官船,正在追捕凶手!” 赵靖敛眸,这些事情她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顿了顿,赵靖问道,“能否说一下灾情?比如说这江北的旱灾,到底严重到了什么程度?到处都在驱逐难民,那这些难民该如何活下去?” “活下去?”文于风一声长叹,“难啊!” 端正坐姿,文于风将这江北之事娓娓道来,“而今灾情最严重的当属代州府三县,分别是益阳、银岭、九皋。这代州府的知府大人叫林高见,可这人半点都没有高见,一直以来给他出谋划策的是他背后的师爷,好像叫公孙真!提起这公孙真,来头可大着呢!听说家里有人在京中做官!” 赵靖一愣,“我与父母迁居京城,也算是见过了不少大人物,你且说说看,这公孙真的家里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大人物?” 文于风挠了挠头,“那倒不知情,听说是个京官,旁的咱这些小老百姓怎么知道?代州地处偏僻,哪来那么多见识,听得是个京官自然是了不得的!” 赵靖翻个白眼,那要是知道她是皇帝,还不得吓得直接厥过去? 这京中有姓公孙的大官吗? 朝廷的官员名单,赵靖早前让赵远南悄悄弄了一份,悉数背熟于心。三品以上的官员之中,还真的没有一个姓公孙的,倒是三品以下的,在都转运盐使司里头,有个从四品的同知是个姓公孙的。只是不晓得这两个公孙,是否是亲戚! 又或者那公孙真只是胡言乱语,打量着糊弄人罢了!须知那盐运使即便油水再好,也是上不得朝堂台面的,怎么能算是大人物?!荒唐!胡扯! “然后呢?”赵靖又问,“他们又干了什么?” 文于风摇头,“我当时已经悄悄渡江离开了江北,听说是后来又出了大事,说是找到了官粮所在,保不齐牵扯到了京城某个大人物!” 大人物? 赵靖心里呵呵,那是她搬起的石头打算砸断东方未明的脚,且将污水泼在齐家身上!可明面上,赵靖还是得装作吃惊的样子,“果真?” “这里头的水太深,公子若是去了江北可得小心,切记别多管闲事,探视完了赶紧走!”文于风善意的提醒,“免得到时候惹祸上身!” 赵靖连连点头,“我省得!” “江北乱,父母官不思忧虑百姓之忧,只想着欲盖弥彰,这百姓如何还能有好日子过?而今连要饭都不能,外头的树皮草根都教啃得差不多了,再这样下去……”文于风摇摇头,失望透顶的起身离开。 赵靖看着他窝在角落里,蜷起身子,不免心中微微触动。世间该有多少读书人,因为这天灾人祸,就此埋没?若是如此,那这届秋试自己想从中挑几个趁手的,怕是不能了…… 入朝为官的都是那些裙带,她想换血的希望,真当会变得渺茫至极!江北不定,朝堂难安,早前的满盘希望都怕是要落空了!牵一发动全身,最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靠在草垛处,赵靖翻来覆去睡不着,一则是这草垛太扎人,她在宫中养尊处优两年,一时间还真不习惯这样的地方。二则她已然养成了多疑谨慎的心思,没有东方未明在身边护着,她哪敢沉眠?! 东方未明?! 眉心微蹙,无端端的又想起他做什么? 赵靖翻个身,干脆坐了起来,眼巴巴的等到了东方鱼肚白,便起身离开了土地庙。 走的时候文于风追了出来,“公子!” 赵靖一愣,“小哥哥还有事?” 文于风将袖中的一个馒头递给他,“不是说你身无分文了吗?吃吧!” 赵靖接过他手中的馒头,“谢谢小哥哥!” “此去江北时宜不当,还望公子一路顺风,自己小心!”文于风拱手。 赵靖撕了一片衣角递上,“若是公子能赶到京城赴试,可拿这个去京城的望月居,彼时会有人通知我!咱们,京城再聚!” “多谢公子!”文于风毕恭毕敬的双手接过,“小生一定会尽力赶赴京城。” 赵靖颔首,疾步离开。她走了很久,过麒麟府,再过颍州,运气好的时候还能搭乘牛车、马车之类,免去徒步之苦,但总算是到了望北河边。 站在望北河的岸边,赵靖瞧了一眼茫茫江水。 当初土地庙那些馒头,她典当了腰间玉佩所换来的,可惜当铺的老板不识货,且压价太厉害,所以她没能换得太多的银子。买了馒头之后,腰间也就剩下些许防身之用。如今撑到这儿,基本上已所剩无几。 一早上问了好多船夫,都没人敢去江北。最后是赵靖用自己的发冠作为交换,那中年人才肯送她去江北。江河茫茫,船只在江面上独行,大雾中分辨不清方向。 “公子为何非要去江北?”船夫轻叹,“江北,现在是人间炼狱咯……” 赵靖绷直了身子立于船头,乘风破浪,若她此生颠沛。 不进则退,退则毫无生路! 眼见着要到岸边了,突然一阵喧嚣哗然,大批官军蜂拥而至! 赵靖心头大惊,怎么回事?是东方未明在抓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章 真是个不怕死的 船夫当即调转船头,哪敢再继续靠岸,直接临江而行! 赵靖身子一晃,险些一头栽下江中,所幸眼疾手快的扶住了船舷,蹲下身子稳住。再回头去看江边,大批的官军正在抓捕难民,岸边几乎乱成了一锅粥。 所幸今儿江上有雾,官军忙着抓难民没发现他们,船只快速没入雾中!然而这也不是个法子,待会雾气散了,他们便再也无处可躲,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靠岸! “他们在做什么?”赵靖捂着砰砰乱跳心口,面色微微发青。 “公子习惯便好,如今这江北都是这般情景!知道为什么大家伙都不愿渡你来对岸吗?听说是找到了官粮,而之前那一批布粥的赈灾之人,给老百姓吃的恰恰就是于江面失踪的官船上,所丢失的官粮!”船夫轻叹,“公子,要不回去吧?不收你钱!” “你寻个僻静处将我放下便是!”赵靖敛眸,“我势在必行,绝不回头!” “唉,年轻人!”船夫轻叹一声,终于在雾气散尽之时寻了一个无人处,让赵靖爬上了岸。 “公子当心!”船夫留了一句,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赵靖是爬上岸边的,这儿没有渡头,本就不是下船之地。可这儿没有官军,她也只能将就着! 朝廷在抓凶手,这是好事!可抓的都是难民,又是哪门子的凶手?那些猪脑子怎么都不想想,难民怎么可能是劫官船的人?有这么大本事,就不必当难民被追着跑,还得面临着挨饿受冻的危险! 上了岸,赵靖有些摸不着北。她虽然腹有安国策,可终究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这江北地界甚是辽阔,一望无垠的荒凉,满目的枯黄之色,一点都没有京都的繁华,更不似江对岸的安稳之色。 风过荒草漫天,满是萧瑟。 往前走,走到灌木林中,能见着一两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瞧着衣裳破破烂烂的,浑身污垢,应该是难民吧!胸口未有起伏,大抵是活不成的。 赵靖深吸一口气,她断然没想到江北竟然会是这副模样。在船上的时候,她问过船夫代州府的方向,是以辨别了方向便朝着北边走去!那边是重灾区,想必情况会更糟一些,而魏淑歌说过他们把自己的人,大部分安置在了重灾的县府。 虽然赵靖希望让齐云山和东方未明狗咬狗,但师父和师公所教育的是仁善,她也不敢做得太绝。反正不管在哪布粥都可以达到栽赃陷害东方未明的目的,干脆就让魏淑歌把大部分的力量放在重灾之地。 去代州府,兴许还能遇见魏淑歌的人,还可以给京城里传递消息! 赵靖往北走,见着不少难民气息奄奄的躲在灌木丛里,又或者靠在树荫底下。一路往城里走,一路都是这样的惨状!荒草夹杂着尘沙,迷了赵靖的眸。 不出宫门还真的不知道,原来真的有地狱的存在! 她在宫里,懒得吃不想睡,总是想要宫外的自由。如今出了宫,吃不饱睡不好,遍地都是饿殍!徒步进城,原来也没那么容易。 历经土地庙,历经颍州,历经望北河的船上飘零,一身白衣早已被弄得脏兮兮的。身上的玉佩在麒麟城的时候当掉了,发冠已经送给了船夫,只能用一块布条系于发尾束发,而今她是彻彻底底的身无分文。 城门口架着木制的拒马,用来阻止难民进城。 赵靖站在门口被守门的官军打量了很久很久,最后看她身上的衣服料子还算不错,觉得她应该不是难民,这才放了她进城。 城内,亦是戒严! 赵靖站在街边,看着官军成队的从大街上跑过,对几个难民穷追不舍,身上的甲胄与军靴因为碰撞而发出整齐的声响,愈显嘲讽! 大夏的军士不去保家卫国,却在大夏境内对无辜的百姓颐指气使,想抓就抓,想赶就赶!或者在某些看不见的地方,人命如草芥,想杀……便也杀了! 耳边有人在交谈。 一人道:听说知府衙门的大牢里已经抓了不少人。 又一人道:还不是那些官粮闹的!咱们这儿还不算厉害的,你不知道益阳那里,更惨! 赵靖攥紧了袖中的拳头,等着看热闹的人都散了,伸手去摸自己的腰间。腰间只有两纹钱,而今这城内缺粮,两纹钱估计连个馒头都买不到! 她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靴子,从麒麟府到颍州,再过颍州到望北河,她这双鞋子已经快被磨破,要不然还能拿这鞋子换点银子。 蓦地,她神情一震。 出宫的时候虽然换了衣裳,可这靴子倒是一直穿着,鞋面虽然快被磨破了,但是这靴帮上金丝绣祥云暗纹的靴子……金丝银线! 靴子换成了布鞋,赵靖眉心微蹙,风一吹脚踝上凉飕飕得厉害!她大概是大夏有史以来最落魄的帝王! 好在她这靴子上的金丝线乃是纯金打造,是以换得这双布鞋以外,还给她留了点钱,足够她吃顿饭。 身上已经发臭,可秋日里河水发冷,她的身子定然是吃不消的!还是得找个客栈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才是,不然早晚得被官军当成难民赶出去! 找个的小客栈,赵靖让店小二备了热水。 衣服用水泡着,她今儿已经没打算出去,也没有余钱买衣裳,只能凑合着用水泡一下衣服,晾干了明日再穿。洗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再睡个好觉,明儿起来就是神清气爽! 外头的天渐渐黑了,赵靖身子疲软到了极点,泡在热水桶里实在困得厉害。 上眼皮下眼皮打架,困意袭来的时候,赵靖竟是毫无知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可真是舒服,暖暖的,热热的,浑身舒畅!没有东方未明在身边,她靠着自己徒步走,或者半道上搭牛车马车的,走到了代州府,已然精疲力尽! 心绞痛来袭的时候,赵靖眉心紧蹙,不自觉的蜷起了身子,口中发出痛苦的嘤咛。这些日子,她就是靠着自己的执念一点点撑过来的! “娘……”她低低的喊着,“疼……” 耳畔传来如虚似幻般的声音,“真是个不怕死的!” 一梦黄粱,半梦半醒,身子冷热交替得厉害。赵靖不知自己怎么了,只是泡个澡罢了,怎么就睡着了呢? 翌日太阳升起,隔着窗户纸照亮了整间屋子。 赵靖无力的撑起身子,晨曦微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睛。她眯了眯眸子,骇然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身上不着片缕。被褥紧紧的裹住自身,锐利的眸子猛地眯起,快速掠过屋子里的一切。 在宫里的时候,赵靖便养成了特殊的生活习惯,只要是自己的势力范围,她都会保持惯有的强迫症。所有的物件,都必须固定在一个位置不许移动分毫! 门后摆着一杯水,完好! 门缝上贴着一张纸,完好! 窗户也没有被撬过的痕迹,桌椅板凳都在原来的位置上不曾移动过。 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赵靖这才掀开被褥下了床榻,赶紧裹胸穿衣!对于昨晚的事情,她全然没有印象。只是方才醒来的时候身上还有些汗津津的感觉,难道是…… 经过澡盆的时候,赵靖伸手探了一下澡盆里的水,然后俯身摸了一下澡盆边的毯子。还有些潮湿,但又不是很湿,她用手掌丈量了一下,湿润面积差不多刚好是两只脚的大小。 难道真的是自己走出澡盆,然后就睡着了? 睡得这么沉? 出了门,赵靖寻了昨日的店小二,“小二哥,昨晚我……” “公子怎么了?面色不是太好,可是冻着了?”小二哥忙问。 赵靖勉强一笑,“估计是吧!昨晚本来叫你给我再提点热水,后来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 “是呢!小的还特意站在门口问了您一句,您说身子不舒服就睡下了,不必再提热水,小的便给提溜回去了!”小二哥巾帕一甩,“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我昨儿身子不舒服?”赵靖愣了半晌,“我可还有说过别的话吗?” “是!”小二哥一脸狐疑的望着赵靖,“公子亲口说的,说您自个貌似是有些发烧。小的还问您是不是要请大夫,您说不必了,睡一觉就好,让我别再去打搅!” 赵靖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公子要是没什么事,小的就去忙了!”语罢,小二哥匆匆离开。 赵靖如梦似幻般的走出了客栈,脑子有些发蒙,昨晚说过那么多话?为何她半点印象都没有?离开之前她仔细的检查了屋子,屋内的确只有她一个人的活动轨迹,可那些话……赵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还有些余热,是昨晚烧糊涂了? “爷,为何不让公子知道您昨儿进去了?”周之继不明白。 青布马车内,东方未明瞧着那车窗帘缝隙里露出的一抹单薄身影,不自觉的拧起了眉头。 俄而,他放下撩着窗帘的手,低低的轻咳了两声,“她喜欢独行,跟着护着便罢!少年人任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该受点教训!” “爷所言极是!”周之继顿了顿,“只是爷昨儿个怎么会湿漉漉的回来?”见东方未明没说话,周之继略带狐疑,“卑职记得昨儿,没下雨……” “哪来那么多废话?”东方未明揉着眉心,“还不快跟上,若是把人跟丢了,扒你一层皮!” “是!”周之继赶紧出去,带上斗笠驱车。 车内,东方未明长长吐出一口气,饶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得秋水寒凉。手中捏着从当铺要回来的腰佩,东方未明的眉心蹙得更紧了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章 看着他,流鼻血了 须臾,马车在巷子口停了下来,周之继快速进了车内,“爷,公子在路边吃东西!咱家这公子好生奇怪,放着锦衣玉食不要,非要这般艰辛,卑职着实想不通!” “想不通的事儿多了。”东方未明又是低咳两声,拢了拢衣襟。 “爷,昨儿您为何不从正门进去,非要从屋顶悬下去?从窗户走也比这方便!”周之继不解。 东方未明面色微沉,“话太多!” “卑职知罪!”周之继心中一惊。 从窗户从门进去?只要昨儿开了窗,今儿这丫头一准没影!若不是当日他在麒麟府的城门外下车,让周之继独自驱车进城引出赵靖,他还不一定能找到这小狐狸的踪迹! 好在自己所料不差,赵靖当时就蹲守在城门口,见着马车进了城之后,小丫头还鬼鬼祟祟的跟了马车一路,瞧着马车进了客栈,这才笑嘻嘻的离开去了土地庙。 为了打探江北的消息,她倒是“视钱财如无物”,连这么贵重的腰佩都送进了当铺,只换得那么些白面馒头赠予乞丐。到底是太过聪慧,还是太蠢? 来江北的路上,东方未明跟了她一路,看着她累了睡在树下,渴了趴在溪边喝水。偶尔饿得厉害,就蹲下身子抱紧自己,等饿过头了再继续往前走!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现身。 直到昨夜! 赵靖的习惯并非只有魏淑歌知晓,她那谨慎小心而又多疑的性子,寻常人万万不及。从窗户进去固然快速,却难免会惊动她!心里有些莫名的小庆幸,庆幸昨夜过去了,否则她在浴桶里发着烧的熬一夜,还不知要出什么事! 这让人恨得咬牙切齿的——倔骨头! “爷,公子要走了!”周之继的声音,让他猛地回过神来。 指尖再次撩开车窗帘子,却见小丫头在人群中跑得飞快。 东方未明骤然心中一紧,“下车追!”音落,却是先行一步跳下马车。 人群中,赵靖跑得飞快,脑子也昏昏沉沉的厉害。但是她不能停下来,这辆马车已经跟了她一早上。自客栈出来,再到路边小摊,然后是现在…… 她几乎可以肯定,东方未明肯定就在车上,昨夜那声音绝对不是自己的幻听。 他,真的来了! 拐个弯,赵靖快速窜进了一条小巷。 赵靖的速度自然是极快的,她在宫里谨慎惯了,出了宫也改不了这“贪生怕死”的性子,所以早在入住客栈之时就已经看准了退路。然而赵靖没想到的是,姜还是老的辣! 东方未明身在行伍多年,沙场上考验的便是反应和应急能力,看到那条巷子的时候,他便已经猜到了赵靖的去路。 赵靖始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赵靖,可东方未明却是个功夫卓绝的常胜将军! 相较之下赵靖显然是吃亏的。 在巷子的尽处,东方未明负手而立,静静的等着赵靖跑出来…… 气喘吁吁,赵靖不断的回头望,唇角带着得意的笑,却在定睛的瞬间,所有的笑都凝在了唇边。于是乎,笑意转到了东方未明的唇角,他望着她笑得有些情不自禁,便是连他自己都未能察觉! 赵靖顿住脚步,瞧了瞧头顶上极好的日头,俄而走到了墙根处靠着,冷着脸不想说话。 她不走过来,自然是他走过去。 近至跟前,颀长的身影遮去了她视线里所有的光亮,“跟了你一路都不知道,还敢跑出去?若然遇见别有居心之人,你觉得自己还能活?跑得带劲可以继续跑,我等着!” 她抬头看他的时候,整个人都笼他的暗影里,眼睛里带着倔强和不甘,“东方未明,你别欺人太甚!如果不是在麒麟城里,我太过小心,你定然找不到我!” 谁说小心无大错,她偏偏是太小心了,反而栽了! “这么一会就想明白自己的破绽在何处,也是孺子可教。”东方未明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俯睨着她,视线却不自觉的落在她的胸口位置。 喉间微微滚动,脑子里浮现出昨夜的情景:素白如玉的冰肌,柔软无骨的身子。浮在水中宛若璞玉雕琢,褪却那蓬头垢面之后的清丽之色,水雾氤氲中的不可方物…… 可惜了,她此生都不可能素颜如玉,不可能红妆妖娆! 赵靖猛地双手抱胸,膝盖猛地抬起,若不是东方未明反应够快,估计这会已经疼得爬下。再严重点,可能要断子绝孙! 心头乱了几分,他竟有些莫名的心跳加速,东方未明不敢置信的望着她,“这是做什么?”话刚说完,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清脆的耳刮子。 周之继刚赶到巷子口,乍见这般情景,二话不说便溜回了马车里。自家主子除了故去的老将军,还没人敢往他脸上招呼,可这小皇帝…… 不自觉的,周之继抚上自己的脸颊! 巴掌那么响亮,得有多疼?? 东方未明也是愣了半晌,这辈子除了自己的老父亲,没人敢这样…… “老色鬼!”赵靖咬牙切齿,那副模样就像是发了狂的狼。如果不是她力有不逮,估计这会能扑上来将他咬死方能作罢! 瞧着她捂着胸口的模样,东方未明眼睛里的幽邃更是冷了几分,“就这么点蚊子肉,还敢骂自己的仲父是老色鬼?谁给你的自信?” 赵靖恨得直跺脚,“东方未明,你欺人太甚!” “臣不敢!”他脸上顶着鲜红的五指印,淡淡然的开口。原本的薄怒之色逐渐褪却,又恢复了最初的淡然自若,“皇上骂也骂了,打也打了,是不是该跟臣回去了?” “昨晚是不是你?”她问,“不把话说清楚,我是不会跟一个衣冠禽兽回去的!” 语罢,东方未明瞧了一眼深巷,“跑过来的时候里面没有人吧?” 赵靖犹豫了一下,“没……” 下一刻,东方未明突然拽着她的手腕往里头走。 赵靖死赖着不肯走,“你要干什么?东方未明,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以下犯上,我、我斩了你……老色鬼!老色狼!” 东方未明干脆将她扛在肩头,径直朝着巷子里走去。 周之继微微撩开车窗帘子,一脸懵逼的望着自家主子潇洒的背影,这是要把小皇帝扛到哪儿去呢? 巷子深处没什么人,只是有几个躲着的乞丐,见着有人来了,第一反应就是作鸟兽散,当即发了疯的往外跑。于这犄角旮旯里,东方未明将赵靖放下! 因为倒栽葱的缘故,血液往脑门上冲,赵靖面红耳赤、气喘得厉害,“东、东方未……你干什么?喂!东方未明!” “不是觉得臣看了皇上的身子,心中不满吗?一人一次够不够?”他一脸严肃,开始宽衣解带,“毕竟是君臣有别,臣愿意让皇上看个够,直到皇上满意,消气为止!” 赵靖的脸瞬间如同打翻了染坊,什么颜色都有……看东方未明的眼神,就跟见鬼一般!她瞪大明亮的眸子,看着他褪去了外衣,然后解开了中衣,露出精壮的胸肌。 沿着他的胸口往下看去……作为女儿家的本能反应,赵靖当即捂着脸转身,“你个无耻狂徒,东方未明,我算是看透你了!你混账!谁要看你?谁要跟你一人一次!东方未明,我讨厌你!” 东方未明的动作停了下来,赵靖背着他自然不知道他此刻是何神色,只听得那靡靡之音不紧不慢的传入自己耳中,就好似凑在她耳畔低语一般,烫了那只原本就通红的耳! “皇上真的不看?”他煞有其事的问,口吻没有半分轻佻之意,反而多了几分行伍之人该有的认真与严肃,“只这一次,若是皇上自己选择不看,那这事臣就当您翻过去了!” “东方未明!”赵靖咬牙切齿,“算你狠!” 在某些事情上,女子始终是处于弱势! 比如情窦未开的少女,与老谋深算、深谙事世的摄政将军! 脸上似乎有些什么黏糊糊的,赵靖下意识的伸手去摸,掌心……一片殷红之色。 鼻血?! 眼前一黑,赵靖一头栽倒在地! “皇上!”东方未明一惊,当即伸手将她捞进怀中。 刹那间,女儿家冰凉而柔滑的面颊,严丝合缝的贴在他的胸口,冷热胶贴的肌肤熨烫,不知是谁冷了谁,又是谁烫了谁? 东方未明赤着上身,将满脸是血的赵靖抱回马车。 周之继吓了一跳,“公子这是怎么了?” “少他妈废话,走!”东方未明面色黑沉得可怕。 马车当即疾驰而去。 此后发生了什么,赵靖全然不记得,只睡得迷迷糊糊之时,耳畔依稀听到有人在说话。那声音略显苍老,“没什么大碍,就是身子太虚,剧烈运动过后有些血气上涌,好好歇着便是!” 脚步声渐行渐远的声音,赵靖紧闭着眼睛。 “都听到了,还不起来!”温凉之音从耳畔传来,“是打算继续抱来抱去的?抱着你回京?” 回京?! 赵靖睁开眼,一脸怨愤的盯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此前怎么没发现,仲父说话的时候喜欢这样近距离的盯着人看!” “这就好比微臣此前也不曾发现,皇上是这般伶牙俐齿!”东方未明眯了眯眼眸,突然唇角扯动了一下,仿佛带着几分揶揄之色。 语罢,他退开身子,依旧是那个一脸正色的摄政王。 赵靖摸了一把自己的脸,一想起之前的情景,只觉得脸上还是火辣辣的。竟然当着东方未明的脸流鼻血,果真是……丢人丢到大发了!坐正,赵靖剜了他一眼,那笔账她还记着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章 本王,老了吗? “皇上打算怎么做?”终于回归到了正题,东方未明捋直了衣摆。再次望向她的时候,眸中没有半点情绪波动,“来到这蛮荒之地,打量着要放飞自己?” 赵靖敛眸不语。 “不说也没关系,反正已经在这儿了,皇上跟着微臣便罢!”说着,东方未明起身。 “这话该朕问你,仲父到底要干什么?”赵靖盯着他极是俊美的侧颜,“你不远千里的带着朕跑到这灾荒之地,到底有何居心?” 东方未明凉凉的开口,“让皇上能体验一下民众之苦,此后位居高阁之时能更加虑民众之忧,不是很好吗?皇上都舍得自己的腰佩和发冠,可见对百姓之苦也是深有体会,心有不忍!” 赵靖绷直了身子,这厮果真一直跟着! 看样子土地庙的事情,他都知道了! 东方奸贼!老奸巨猾! 裹紧了被褥,赵靖深吸一口气,“谁要跟你打官腔?仲父今儿不把话说清楚,朕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若是拉得下脸不嫌朕麻烦,朕就当自己不长腿,还请仲父多费气力,尽量抱着回京!” 她皮笑肉不笑的看他,“想来,京城百姓和文武百官会很是期待,这一幕的出现!茶余饭后还能当个笑话的同时,也能教桥底下的说书先生,来上那么一段断袖的佳话!” 东方未明又慢慢悠悠的坐回了床沿上,一双幽邃的眸子,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 赵靖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你这样看着朕作甚?选择权和决定权在你,又不是在朕!如今朕是你腰上的绳子,跳到你脚背的蚂蚱,你走到哪儿朕就只能跟着你到哪儿,能怎么样呢?” “皇上说……断袖?”东方未明略带无奈的皱起了眉头,“那皇上可知何为断袖?” “昔日龙阳君,此后董贤俊。提刀断袖去,常伴汉哀帝。”赵靖望着他。 东方未明点点头,“皇上的书读得倒是不少!” “那是自然!”赵靖别开视线,低低的哼哼了一声。 蓦地,下颚一阵剧痛,却是被他用力钳住,迫使她不得不对上他微凉的眸。他眼中竟裂开少许缝隙,从那缝隙里微微蹦出了烛火之色。明亮的跳跃着,叫人有些心里发虚,不敢直视! “皇上此言差矣,既然是断袖,自然是要有断袖之实方可容忍断袖之名。若是空有其名,怕是要先问过微臣手中的剑!”他淡淡的笑着,眼睛里却冷得厉害。 赵靖狠狠的瞪着他,却觉得他的手……似乎有些不太对!他的掌心好像有些发烫,跟平素的温度不太一样,应是略高了一些。 松了手,东方未明低低的咳嗽两声,俄而起身往外走。 “你身子不舒服?”赵靖问。 他在门口顿住脚步,“皇上顾着自己便罢,少操心别人。” 音落,他已大步出门。 门外,月色迷人,夜幕沉沉。 赵靖撇撇嘴,白日里睡了太多,这会倒是清醒得很,再也睡不着了。跑了那么久,没想到还是没跑出东方未明的手掌心,真是不要脸的老色鬼! 周之继端着药进门,“皇上!” “什么事?”赵靖盯着那碗药。 她这辈子最恨的,大概就是吃药! 从东方未明出现开始,她就没完没了的吃,这些东西一点点的改变了她的身子,一点点的侵蚀她的生命。而今连师祖都无能为力,是以她的命早就折在了十岁那年,初遇东方未明的那一日! “仲父病了?”赵靖端起药,二话不说便喝了个干净。 周之继笑了笑,“皇上不必担心,昨儿个湿了身子,所以受了点凉。好在王爷身强体健,不打紧的!” “湿了?”赵靖蹙眉。把她从水里捞出来也不必湿身才是!这东方未明到底在弄什么? “卑职告退!”周之继行了礼退下。 赵靖揉着眉心,东方未明的行为还真是让人费解,有时候瞧着淡然自若,有时候又做出脱衣服那样幼稚的事情,可偏偏……她始终拿他没办法。 东方未明就站在院子里一言不发的好似在想什么。 周之继行礼,“爷!” “喝了?”东方未明拧眉,如此乖顺? “是!”周之继端着空碗,“一滴不剩!” “好!”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东方未明抬步就走。临了,又回头借着极好的月色望着周之继,不温不火的问一句,“爷,很老吗?” 周之继一怔,万万没料想自家主子会问出这样的话来,等着回过神来,当即笑道,“爷不过二十出头,还未到三十而立,何况爷您尚未成家,又生得俊俏,何来老了一说?” 东方未明冷着脸点点头,这才慢慢悠悠的离开。 “爷这是怎么了?”周之继瞧着手中的空碗。 他跟着东方未明那么多年,细想起来,主子似乎从没问过这样奇怪的问题! 东方未明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净是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好在他这人在行伍中待惯了,即便心中有什么,也不会轻易的在脸上表现出来! 简易的四合院里,月色撩人。 赵靖拢了拢衣裳坐在门前台阶上,目光迟滞的望着前方。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想得格外入神,以至于他站在她的身后都未能察觉! “想什么?”他问。 赵靖眼皮子跳了一下,面上倒也没有多少惊诧之色,对于他的神出鬼没,她早已习惯,“朕自然是在想,怎么才能再跑出去!” “就那么想跑?”东方未明面不改色。 赵靖站起身来,可她的个头到了他跟前就觉得说什么都是低人一头。想了想,她便站在了台阶上,示意他走下台阶! 东方未明不解,像个木桩子似的站着一动不动。 “你走下台阶,否则不要同我说话!”她冷着脸。 她是君,他是臣,自然是要听从君王令! 然则下一刻,东方未明的眉心徐徐皱起,这小丫头…… 赵靖站在台阶上,东方未明站在台阶下,即便如此,二人也是堪堪持平。她不过是羸弱的女子,披上龙袍也是身姿单薄! 他不自觉的蹙了一下眉头,她太瘦…… 赵靖邪邪的笑着,“仲父知道朕为何要跑吗?” 东方未明不语。 “仲父虽然出身行伍,惯来不拘小节,可仲父也该听过男女有别的道理。过了年朕便是十三岁,按照大夏的律法,十三岁就该指人家了!”赵靖故意弯着腰,让上半身凑近他,“仲父觉得昨晚好看吗?” 东方未明仍是一副荤素不进的模样,面上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赵靖直起身子,“寻常男女若是如此,必当以身相许!”她顿了顿,意味深长的望着东方未明,“朕与仲父名为父子,可实际上却没有半点血缘关系,是以仲父不会以为自己脱了一次,此事便可作罢吧?” “那你想如何?”东方未明蹙眉。 “仲父觉得呢?”赵靖负手而立。 “皇上不是想让微臣娶你吧?”东方未明轻哼,言语间透着几分凉薄,“外人只当皇上是男儿身,若是你想让自己的女儿身大白于天下,微臣绝不拦阻!” 赵靖哼哼两声,“果然男人是这世上最无情的东西,提起裤子就不认人!” “你!”东方未明张了张嘴,“微臣没沾皇上的身,皇上不必如此!” “沾?”赵靖笑得凉凉的,“仲父觉得这沾字,该如何拆?” 东方未明眯了眯眼眸。 “若是没有沾,仲父为何掉进了水里?如今还受了风寒呢?”赵靖咄咄逼人。 东方未明喉间滚动,“微臣不知皇上此言何意?” “朕不知道,仲父的忍耐力这么好。见着不着片缕的女子,竟然也能坐怀不乱!是朕不够妖娆,还是仲父有什么难言之隐?”赵靖不紧不慢的问,指尖轻轻落在他的心口上。 “皇上长大了……”东方未明深吸一口气。 赵靖扬唇笑着,“朕年岁见长,身子也长大了!” 东方未明心神一震,“身为皇上理该自重!” “自重?朕这分量有多重,仲父抱了多回,心里不是更清楚吗?”她的指尖轻轻掠过他的喉结,最后停留在他的面颊上。 下一刻,东方未明猛地钳住她的手腕,眸色狠戾无温,“皇上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微臣能让你上去,也能让你跌落深渊。你这条命要或者不要,全在微臣的一念之间!” 语罢,他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别再耍花样,等查清楚官粮一事,我带你回京!” 赵靖悠然自得的站在原地,目送东方未明离去的方向,明眸中唯有一抹寒凉月色。东方未明,你也有情绪失控的时候?! 极好! 周之继在院门口迎上去,“爷,来了消息,查到了位置!” 东方未明黑着脸,“还不走?” “是!”周之继心头微恙,主子的脸色不太好??俄而望着身后紧闭的院门,难道是下棋又输给了皇上?犹记得子第一次下棋输给了皇上,脸色便是这样的难看。后来又有几次,依旧是输了,依旧是黑着脸回来! 不敢多想什么,周之继急急忙忙的跟在东方未明的身后。四合院外早有人齐集,一个个黑衣策马,见着东方未明出来,当即行礼,“王爷!” “走!”东方未明翻身上马,转头冲着周之继道,“安排妥当了?” “是!”周之继颔首,“已经安排妥当,公子……走不了!” 马鸣声声,于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赵靖站在院子里,听得外头的马鸣声,东方未明开始行动了?然而……东方未明就不怕自己的行动会乱了这城中百姓?会招致守城军士的注目?就这么明目张胆的…… 双手抱胸,赵靖脑子转得飞快,消息都送出去了,怎么还没人来跟自己接头?魏淑歌那头,应该也看到了自己留在屏风上的记号,理该早早的通知了江北配合自己才是! 难道这中间出了什么问题?赵靖蹙眉,该不是被东方未明发现,所以被一锅端了吧? 突然间,天空一记炸雷。 赵靖猛地抬头,漆黑的夜空里火花绚烂。再回神,院门外头传来了激烈的刀剑碰撞之音,似乎是有人闯了进来! 心下一怔,赵靖当即环顾四周,呼吸有些急促。 怎么回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章 她是赵小哑巴 想了想,赵靖快速跑进屋子将被子扯落在地,然后打开所有的窗户,脱下自己的鞋子,狠狠的将鞋印拍在墙角的那棵树边上,再将鞋子丢过墙头。 做完这一切,赵靖找了个漆黑的角落,将瘦小的身子藏在阴暗的灌木后面。一颗心砰砰乱跳,对方到底是什么人人,竟然连东方未明的暗卫都挡不住?! 院门被狠狠撞开,于这寂静的夜里发出怦然巨响。 有人高喊一声,“老大,人从墙头跑了……” “追!” 脚步声急促而去,赵靖没有出去,反而躲在原地捂住了口鼻,不许自己发出半点声音……脚步声快速回转,他们,又回来了! 赵靖就知道这些人不会善罢甘休,定然会回来,好在她没有冒冒失失的跑出去,这才避开了一劫。 屋子里的翻动痕迹,显然是匆忙逃跑所致。墙上的脚印,墙外的鞋子,足以证明她已经成功脱逃! 等着脚步声渐行渐远,赵靖从灌木后面跑出来,紧跟着冲出了院门。院门外头,东方未明留下的暗卫全部被杀,可见对方心狠手辣,而且武艺高强! 呼吸微滞,她知道他们很快又会回来。出了门,赵靖朝着反方向跑去。跑了一段路之后,她脱下仅剩的一只鞋子,赤着脚回到四合院门前,然后随便挑了一条路快速离开! 黑衣人没能追到人,院子里也是空空荡荡的。 “老大,如今怎么办?”底下人问。 为首的黑衣人眸色微沉,站在院门前眉心紧蹙。点燃了火把,为首的黑衣人眯着眼眸瞧着那模糊的脚印,一深一浅…… “人往那儿跑了!”一声令下,黑衣人蜂拥而出,疾追而去! 赵靖提着一只鞋子,一瘸一拐的扶着墙走。这柔嫩的脚底板,哪经得起地面的小石子摩擦,细小的砂砾硌得她脚板生疼,有血慢慢往外渗! 可她知道,此处不安全。 她的那些伎俩只能为自己争取到一定时间,但不是绝对!他们没追到人,一定会折回来,满城搜捕她,到了那个时候她就再也没了可用的法子! 脚底板疼得厉害,赵靖实在走不动了。 漆黑的夜里,她独自一人坐在长街的青石板台阶上,小心的将嵌入脚底的沙石剔出来。看着快速剔出沙石之后快速涌出的鲜血,赵靖无声的流着泪! 没有哭声的哭,连呼吸都是平稳的。冷风呼呼的往衣服里灌,赵靖抹了脸上的泪,慢慢站起身来。事出突然,她身上穿得单薄且身无分文,去哪都不合适! 不远处有巡城的侍卫跑过去,隐隐有些喧闹声。 赵靖羽睫微垂,或许…… 想了想,赵靖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去,时不时的回头查看四周。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她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可四下阴翳什么都看不太清楚! 罢了,如今保命要紧! 赵靖赤着脚,手上身上都有血迹。何况她还一脸惊慌失措,瞧着就是有事!走到街角的时候,她已经被守城的卫士团团围住。 “你是什么人?”为首的一声吼。 赵靖抖了抖身子,指了指守城的卫士,然后开始做手势! “原来是个哑巴!”音落,官军哄笑一堂。 为首的轻咳一声,“别笑了,把人带回去!” “头,带个哑巴回去作甚?”底下人自是不懂,“哑巴又不能供认,这副样子看着就像个傻子!” “你懂个屁,哑巴才好!”为首的轻笑两声,“哑巴不会坏事不会说话,咱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少年人看着一身狼狈,身上还有血迹,保不齐就是跟劫船的是一伙的!我马上去跟师爷禀报!” “头英明!”底下人赶紧摁住了赵靖,“走走走,带回去再说!” 赵靖被带走了,反正是个哑巴,问不出什么也就省了严刑拷打!她被丢进了知府衙门的大牢里,单独关押着,隔壁就是一排死囚牢房! 里面关着不少人,她进去的时候好奇的看了一眼。男男女女的,一见着狱卒,一个个都高声喊冤! 赵靖被推得身子一颤,扑在了地上。脚底板的疼痛,让她疼出了一身冷汗。她干脆坐在地上,拿了一旁的秸秆慢慢挑着脚底上的沙石,每挑一次都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细皮嫩肉的,哪经得起这些沙石的磨砺! “唉,你是因何被抓?”有个人探着脑袋问。 赵靖也不看他,只听得那声音很是清澈,约莫是个年轻人。如今她是哑巴,不管怎么样都不可以开口,天没亮之前,她必须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那些行凶之人,怕是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她竟然在衙门大牢里待着! “喂,你作甚不说话?” 赵靖猛地抬头,方才还隔着牢门说话,这会……这小子竟然站在了自己跟前,赵靖下意识的往后挪了一下,不敢置信的盯着他! “有什么好奇怪的,天底下的牢房都一个样,关得久了自然懂得窍门!”他如同自己家里一般,肆无忌惮的用一根铁丝打开了牢门的锁,直接走了进来。 他蹲在赵靖跟前,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赵靖,“你的脚怎么了?” 赵靖不说话,也没打算再理他,赶紧用衣摆遮住了自己的双脚。 “脚受伤了?”少年环顾四周,“你的鞋子呢?” 赵靖摇头。 “看你这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怎么都不像是个……死囚!”说到死囚两字,他突然嘲讽般的笑了一下,然后挠了挠头,“喂,你叫什么名字?你犯了什么罪?就你这样子可不像是会杀人的!我们这些,都是因为官粮一案被抓进来的,别告诉我,你也是!” 少年人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你为何一直不说话,难不成你是个哑巴?” 蓦地,他诧异的又蹲下身子,“你该不会真的是哑巴吧?” 赵靖撇撇嘴,准备起身。 少年恍然大悟,“原来真的是哑巴,难怪与你说了这么久你都不吭声。真看不出来,你一个小哑巴还能做些伤天害理的事儿?不过我跟你不一样,我是……” 外头响起了脚步声,少年人蓦地一惊,当即离开了赵靖的牢房,快速将她的牢门锁回去,而后转回自己的牢房。 赵靖心头发笑,明明可以离开牢笼,还要装作被关押的样子! 来的不是狱卒,也不是来提审的,而是一帮官军。她若是没记错,应该和抓她的是同一批人,为首的那个军士她认得。因为他说了,哑巴不会说话才是最好的!他还说,要去跟师爷禀报! “大人?”狱卒愣了半晌,“就是他?” “这小子是个哑巴!”那军士笑了笑,“让他签字画押!” 赵靖一脸迷惘的望着众人,有人快速进门直接将一份白纸黑字放在桌案上,抓住赵靖的手,沾了印泥就要往纸上摁!赵靖陡然眯起眼眸,骇然盯着这张纸,原是一份供认状!! 供认她与水匪勾结,劫官船盗官粮?! “喂,你们连审都不审,就让他签字画押!”喊出声来的是方才那个少年,“你们这是找替死鬼,你们太过分了!” “混账,你是个什么东西?”为首的军士当即愤然,阴谋被拆穿自然是恼羞成怒。 赵靖忽然觉得这少年人很有趣,竟然不怕连坐?好在她装的是哑巴,不管发生什么事,保持缄默就对了!她仍被人摁在桌上,只是伸出去的手指已经缩了回来! 聋子基本上都是哑巴,可哑巴未必都是聋子,所以她装哑巴却能听懂他们说的话,也是不足为奇的! 见状,为首的军士面色铁青,冷着声为狱卒,“这是什么人?” 狱卒忙道,“连同一干刁民一块抓进来的,当时刁民暴动便是这人煽动人心,但上头还没决定如何处置,怕到时候又惹来骚乱,便一直关着,约莫是想拖一阵儿再说!” “把他给我弄出来,既然他那么多管闲事,就让他一块摁手印!”为首的军士眯了眯眼眸,“不知死活的东西!” “是!”狱卒慌里慌张的将少年人从牢里抓住来,塞进了赵靖的牢房里,“官爷,这成吗?” “怎么不成?”为首的军士冷笑,“叫什么?” “小爷的名讳除了天王老子,谁都没资格问!”少年人哼哼两声,瞧了一眼桌案上的供认状,“呦呦呦,这是什么玩意?认罪?为何要认罪?老百姓都快饿死了,没见着你们当官的扒了一身皮帮着百姓暖暖寒心,只看到你们拿着刀耀武扬威!” 他双手抱胸,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鄙夷之色,“怎么,抓不住真正劫官船的,就拿咱们小老百姓出气?” 语罢,他一巴掌拍在赵靖肩头。疼得赵靖差点喊出声来,当即矮了一截,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拧巴着,怨愤的望着他。 “瞧!就这弱不禁风的还敢劫官船,我说小兄弟,你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少年大笑两声,“就你这样去劫官船,没让官船把你压死都算你命大!” “不能有同伙吗?”军士冷笑,“废话少说,让他们签字画押!” “慢着!”少年摆摆手,少年老成,“往这儿一画,咱的命可就搁里头了,您官家的位高权重,一句话就能置人于死地。可你想过吗?若是有人细查起来,就不怕……” 军士慢悠悠的凑近,“死人是不会翻案的,更不会说话!还愣着干什么?让他们签字画押!” 音落,众人快速摁住了他与赵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章 他要领兵踏平代州府 赵靖没有反抗,反抗定然会招致伤害,她本就是大夏的皇帝,就算摁下了手印又如何?! 少年人挣扎了一下,赵靖猛地瞪大眼睛,看着官军狠狠一记剑鞘砸在他的后脑部位,血当时就流了出来。趁着少年人晕厥至极,官军摁着他的手在供认状上画押,此后便将他丢在了赵靖的牢房里。 望着扬长而去的官军,赵靖站在原地没有动。 良久,她俯下身子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只是晕厥! 凝眸审视着这个多管闲事的少年人,细看之下长得有些温婉。换而言之,有些娘娘腔,不过为人还算仗义。如今这世道,敢这样仗义执言的可不多了! “疼!”他吭了一声。 赵靖蹲在他身边,没有说话。 “小哑巴!”他慢悠悠坐起身来,抹一把后脑的血,面色苍白得厉害,“这帮龟孙子,等我出去非得剁了他们不可!嗤……疼!” 他凝眸看她,“算了,跟你说了也没用,谁让你是个哑巴!” 大概是有些头晕,他扶着桌子慢慢坐在凳子上,“我趴着歇会,晕死我了!” 赵靖起身坐在角落里,等着晨曦微光慢慢从天窗处落下,然后照亮了整个牢房。 天亮了,她安全了!想必东方未明也该回来了,丢了皇帝,大抵会派人去查!她揉了揉自己的脚底板,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少年,径直走过去蹲下身子。 “你干什么?”他惊呼。 赵靖不理他,没看见她在脱他鞋子吗?虽然鞋子大,但总比光着脚走路要好得多!她的脚底板都是伤口,实在是走不了路。 看这少年人的靴子,千层底纳得够细致,针脚精密而无疏漏,鞋面料子极为柔软,里头称着上好的皮毛,绝非寻常人家可用。 “你脱我鞋子作甚?”少年愣了一下,赵靖已经套在了自己的脚上。 “还真别说,这双小脚丫若是没磕着伤着,够白皙细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女儿家的小脚丫呢!”少年戏说,俄而蹙眉看着自己的脚,“你把鞋子拿走了,我穿什么?” 赵靖指了指牢门的锁。 “让我把锁打开?”少年呵呵一笑,“我打开了,你能走出去?连我这样英明神武之人都跑不出去,就你这样的,一阵风就得把你吹到墙上贴着,扒都扒不下来!” 赵靖瞪他一眼,站在牢门口不做声。 摸了摸自个的后脑勺,少年伸个懒腰,“原本还想在这儿躲一阵,如今瞧着怕是不行了!回去成个亲死不了人,在这儿继续待着,真的要被咔擦了!”说着,少年人三下五除二的就把这牢门给打开了,“出去会有危险,你也不留句话给我?” 赵靖没搭理,径直走了出去。 少年急忙跟上,“我叫钟弗,你叫什么?我总不能小哑巴小哑巴的叫你,万一待会出去,弄出点事儿来……” 顿住脚步,赵靖打开他的掌心写了两个字。 “赵?靖?赵靖?”少年愣了半晌,“这名字真是熟悉?好像在哪听过?” 等他回过神来,赵靖已经走了出去。 外头当即响起了嘈杂之音,“大胆死囚,你敢逃狱!大人吩咐过,逃狱者格杀勿论!” “住手!”钟弗飞起一脚,踹开了袭来的刀剑,一把将赵靖拽到自己身后,“不要命了?就这么走出去!跟紧我!” 说时迟那时快,钟弗已经抓住了她的手,又是一脚踹开了迎上来的狱卒,“我乃誉王——钟长天之子,你们敢对我动手?还不快让林高见来见我,否则定要我父王领兵踏平这小小的代州府!!” 刹那间,四下一片死寂。 握盗的狱卒面面相觑,誉王钟长天?! 赵靖心头一怔,蹙眉看着眼前的少年人,他说他叫钟弗,誉王钟长天的儿子?! 誉王钟长天是谁? 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大夏上下,谁不知道手握重兵的誉王! 先帝在世时,誉王乃是大夏唯一钦封的异姓王!此人性情乖戾,嗜杀如命,先帝时期远征乌托国,活埋俘虏三万人,震惊了朝野上下。然则谁都不敢多说什么,钟长天一不入朝,二不上朝,只驻守蕲州凤凰城。而今的蕲州,已然是大夏的小朝廷。可先帝宠着惯着,谁敢拿他怎样? 方才听得钟弗喊出誉王的名字,稍有点年纪的都知道那是惹不得的阎王爷!动了阎王爷的儿子,那不是自己找死吗? 赵靖心头思忖,这小子该不是在唬人吧?凤凰城乃富庶之地,距离这代州府何止万里之遥。守着销金窝不要,跑这灾荒之地吃苦受罪? 可钟弗说得信誓旦旦的,一时间还真没人敢冲上去! 一听得是钟誉王,林高见当下推开了怀中的花魁娘子,原本还睡意惺忪,这会脑子都清醒了。 公孙真在外头候着,“来人是这么说的。” 林高见急急忙忙的穿好衣服,那钟誉王可不是好惹的,听说钟誉王求子不得,膝下数十位女儿, 唯有这么一个儿子……可想而知,对那儿子几乎当祖宗一样供着,如果这小祖宗真的到了代州府,还进了他的衙门大牢里。来日被钟誉王知晓,那千军万马还不得踏平代州府? 花魁娘子还在后头娇滴滴的喊了一声,“大人晚上再来啊……” “到底是不是誉王的儿子?”林高见生拢了拢衣襟,快速上了马车。世人皆知林高见此人生得人高马大,一脸憨厚样。然而如同文于风所言,胸无大志,除了风花雪月便是什么都不懂。 公孙真生得尖嘴猴腮,瘦得跟麻杆似的。瞧着是恭恭敬敬的样子,实际上整个代州府的大权都在他手心里攥着! 一袭长布衫,公孙真摸着小八字胡笑道,“谁知道呢!凤凰城距离咱们代州可谓千里之遥,咱们此处靠近乌托,他要是往这儿走,也不怕钟誉王担心?” 林高见点点头,“但若是真的呢?” 公孙真眉心微蹙,“那就得掂量掂量了!京里来的消息,摄政王眼下就在代州府,而丞相大人带着圣旨赈灾,因为官粮一案也来了江北。昨儿还在榈林府,估计正在赶往代州的路上!这么多大人物凑在一起,都是冲着官粮来的。若是这官粮一案不能善了,恐怕大人您这乌纱帽乃至于身家性命,都未必能保得住!” 听得这话,林高见坐在马车上打了个冷战,“那该如何是好?” “卑职已经让人去找替死鬼了,横竖这摄政王是悄悄来的,咱就哄着丞相把这案子给结了!刑部一锤定音,咱们这儿就是天下太平!”公孙真压低了声音,“大人,您觉得呢?” 林高见点点头,“只要能平息此事,什么都是好的。” 公孙真又道,“然而大人别高兴得太早,丞相乃是齐太傅的门生,想来不好打发!若是大牢里的那个真的是钟誉王的世子爷,恐怕事情会有些棘手!” “又是钟誉王又是丞相的,小小一个代州府,如何能容得下这几尊大佛?摄政王还不知躲在何处?要是再冒出来……”林高见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坐在马车里不断的搓着手,“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公孙真没说话,陪着林高见去了知府衙门。 大牢外头的空地处,围了一圈的狱卒和军士,刀剑相向,将钟弗和赵靖围在正中央。 赵靖面色微白,如同置身事外一般,冷飕飕的看着眼前众人。 钟弗只穿着一双袜子,双手抱胸的打量着快速进门的林高见和公孙真,眉目间溢开凉薄的冷笑。后脑勺的伤,还有眼下这笔账,他定不轻饶! “哪位是誉王府世子爷?”林高见走过来,军士自动让开一条道。 相比起钟弗的玩世不恭,赵靖仪态端正,眉目清冽,更有王孙贵族的气质。她站在钟弗身后,顿生瑕不掩瑜的错觉,叫人忍不住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赵靖绷紧了面色,眸光微沉的落在林高见身上。 林高见直接越过钟弗,冲着赵靖躬身,“世子爷?” 钟弗蹙眉,“这么没眼力见,还敢说自己叫高见?” “大人,不是他!”公孙真忙道,“是这位!” 林高见一愣,俄而一脸疑惑的望着赵靖。 公孙真又道,“这只是个哑巴!”然后狠狠的剜了赵靖一眼。 底下人来报,说是哑巴与人闹起来了,公孙真便恨不能将这哑巴千刀万剐,奈何……冒出个与王府世子爷,他便有些不敢下手了! 赵靖却心里有数,公孙真能认得她这个“哑巴”,定然是跟底下人套好了说辞! “哑巴?”林高见蹙眉望着钟弗,“这位是誉王府世子爷?” “要不要本世子写封信,让我父王亲自走一趟代州府?”钟弗冷笑,“林大人好大的架势,谁都敢往这代州府的衙门里塞,不怕将你这代州掀翻了天?” “世子说笑了,如今代州和榈林州都在查官粮一案,牵连甚广,难免会……”林高见冲着公孙真使了个眼色! 公孙真忙道,“世子爷别见怪,实在是穷乡僻壤出刁民。灾荒之时刁民甚多,若是不早早的抓起来,难保一方太平!林大人也是万般无奈,抓人……实在是情非得已!” 钟弗得意的看了赵靖一眼,俄而晃了晃自己的手指,“看清楚这是什么!” 林高见一愣,“手指!” “呸!”钟弗瞪了他一眼,“没看到小爷这手指上有印泥吗?知道怎么来的吗?” 音落,赵靖便看见那军士扑通一声跪地,早已没了最初的盛气凌人。 “怎么回事?”林高见一声吼。 公孙真面色微恙,“大人,世子爷到了代州府便是咱们的客人,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请世子爷……” “对对对!”林高见忙道,“请世子爷先去沐浴更衣,下官设宴接风洗尘!有什么话,咱们边吃边聊如何?” 哪知这话刚说完,便有奴才急急忙忙的跑来,“大人,丞相大人来了!此刻就在衙门大堂里坐着!” 此言一出,林高见面色瞬白,都凑一块了? 赵靖冷笑,柯伯召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章 此后他沐浴 就目前的状况,赵靖不太适合跟柯伯召见面。柯伯召若是见着她,无疑是在告诉齐云山,宫里的那个皇帝是假的!尤其是现在,东方未明并不在赵靖身边,若是柯伯召心存歹意杀了她…… 赵靖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冒险,她躲在这里本也是为了活命。想了想,赵靖扯了一下钟弗的衣袖,略略垂了一下眼眸。 “怎么了?”钟弗不解。 赵靖摸了摸肚子。 “饿?”钟弗明白了,“算了,既然那个什么丞相来了,我还是不见为妙!” 钟弗冷哼两声,“不是说接风洗尘?还不快开席,要饿死小爷吗?” “是是是!”林高见松了一口气,“师爷,还不快去!” 公孙真行礼,“那丞相……” 钟弗翻个白眼,“别告诉他小爷在这儿,我可不想惹出什么事儿,免得到时候我父王又大开杀戒!” “是!”公孙真忙不迭退下。 “世子爷先去吃席,下官去叩见丞相大人!”林高见躬身。 钟弗握住赵靖的手,直接带着他走了出去。 赵靖心里微恙,除了东方未明,还真没人敢这样牵过她。是以这双手紧握的感觉,让赵靖有些不知所措!走了没一会,她便快速抽回了手,横竖周遭没有人,也不必再装下去。 “怎么了?”钟弗问。 赵靖没说话,将双手慢慢的叠在身后,冷眼看着他。 “小哑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钟弗问。 赵靖不吭声。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钟弗突然回头,“我忽然想起来,你该不会是京城来的皇亲国戚吗?而今大夏乃是赵氏天下,你又姓赵……” 赵靖不说话,天底下能有哑巴皇亲? “也不对!没听说皇室有哑巴!”钟弗顾自摇头,跟着领头的奴才避开大堂,上了马车。两个人坐在车内,却只有钟弗一人言语。 “只要有我钟弗在,谁都不敢动你一根毫发!”钟弗拍着胸脯,“等着我玩腻了,就带你回凤凰城。到时候你跟着我,我带你吃香的喝辣的,不会再让你吃苦受罪!知道凤凰城吗?那是我的老家,我父誉王驻守凤凰城,那里百姓安居乐业,家家夜不闭户,繁华堪比京城!” 钟弗含笑看她,“你去过京城吗?不瞒你说,我没去过。” 赵靖眉心微蹙,原来他没去过京城。 “父王不许我去京城。”钟弗略显无奈,“罢了,不说这些,待会你多吃点,要是缺什么就同我说!”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钟弗微微一怔,“惊鸿阁?” 他回头望着站在马车边上的公孙真,“什么意思?” “世子爷别误会,这虽然是烟花之地,却也是代州府最好食府。这里头的厨子,都是京城里来的,一个个身怀绝技!”公孙真解释,“世子爷这边请!美酒佳肴,舞姿翩翩,想必是极好的!” 赵靖与钟弗对视一眼,徐徐下了马车。 这条街上全部是青楼,乃是代州府出了名的烟花之地。不远处便是花满楼、春香楼,白日里没什么人,显得有些冷清,可隔了一条街的赌坊里却是人声鼎沸,那声音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总是不绝于耳! 赵靖头一回来这种地方,虽然心中好奇,但也不敢放松。一桌子的好吃好喝端上来,赵靖的确是饿了,但没敢先吃,而是盯着钟弗看。 钟弗仲怔,“真看不出来,小哑巴这么有警惕性?”说着,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拿起筷子将所有的菜都尝了个遍,这才放下筷子冲她咧嘴笑,“满意了吗?放心了吗?” 赵靖垂眸,端起手中的碗。她倒不是怕有人下毒,这林高见和公孙真,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这桌饭菜上下毒。要是誉王世子有个好歹,他们就算有十条命都不够赔的。她只怕被下迷药,毕竟她这女儿身是万万不可叫人知晓,这后果不管是她还是东方未明,都是担不起! 钟弗咬着筷子,不敢置信的望着这白净的少年人!瞧这吃东西的模样,狼吞虎咽的恨不能把碗碟都吞了!咽了咽口水,钟弗声音微哑,“你慢点吃,不够还有!” 赵靖才不管这些,在来江北的路上她没吃过一顿好的,难得到了东方未明的身边,结果又出了这档子事,直接跑牢里避难了!想到这儿,赵靖发了狠的抱起整只鸡。 钟弗张大嘴巴,愣是没能回过神来。 这小子是饿了多久? “小哑巴?”钟弗有些慌,“你慢点,别噎着!” 赵靖端着茶,咕咚咕咚的喝个底朝天,顾不得满嘴的油花,端过钟弗跟前的饭碗,将他那碗饭也给扒拉得一粒不剩。吃饱喝足,赵靖靠在椅子上,再也无法动弹。 看着满桌狼藉,钟弗慎慎的凑过来,“小哑巴,你吃饱了没有?” 赵靖连点头的力气都没了,极为不雅的打了个饱嗝。 这意思是,她吃饱了! 钟弗放下筷子,“你这是饿了多久呢?” 公孙真上前,“世子爷,您……” “不吃了!”钟弗撇撇嘴,在家里大鱼大肉的吃惯了,如今看着这一桌子的山珍海味,早就饱了! “房间已经准备好了,世子爷可以好好的洗个澡。”公孙真赔笑,俄而将视线落在赵靖身上,“只是这位公子……之前在供认状上已经签字画押,所以……” 赵靖嘬了一下嘴:所以这一顿是她的断头饭? “你什么意思?”钟弗冷笑两声,“供认状是吧?那小爷我也摁手印了,你是不是连我都要砍?”他那暴脾气冷不丁上来,瞬间掀翻了桌子。 不提供认状还好,一提起那东西钟弗就炸了毛,他这后脑勺的账还没算呢! 只听得哗然巨响,满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原本被交代,不许出来的姑娘们,此刻也禁不住好奇的探出身子,在二楼的窗户或走廊栏杆处观望。 赵靖瞥了一眼,眼前微微一亮。 雅阁的窗口靠着一人,眸色温柔,就这么似笑非笑的看着赵靖。 赵靖见过不少美人,恰如师父、娘亲! 师父生得英气逼人,娘亲则是异域风情。 然而眼前这女子青春靓丽,眉眼含情,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尽显撩人之色。想来没有男人,能抗拒这样的女子!她仿佛生来,就是为了魅惑男人。 迎上赵靖的视线,女子微微一笑便合上了窗。 敛眸,赵靖长长吐出一口气,脑子里却掠过一闪即逝的念头。 如果…… “卑职不敢!”公孙真有些慌了神,当下跪在了地上。 钟弗干笑两声,“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的?以为他只是一个哑巴,就能让你们为所欲为?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 “世子恕罪!”公孙真不敢抬头。 赵靖眉心微蹙,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钟弗即便是誉王之子,闹大了难保不会出事!何况柯伯召也来了代州府,若是柯伯召闻讯而来,她的身份就会被戳破!所以,赵靖希望钟弗能适可而止。 想了想,赵靖蹲在公孙真跟前,仰头望着居高临下的钟弗,轻轻摇头。 “你不想杀了他?”钟弗问,“之前他拿咱们当替死鬼,你还要护着他?要知道若不是小爷护着你,这会你都已经上了断头台!还能吃香的喝辣的,还能站在这儿吗?” 赵靖站起来,在钟弗的掌心写了几个字。 钟弗微微一怔,似乎是在犹豫。看了看赵靖,再瞧着跪地的公孙真,钟弗紧蹙的眉头慢慢的舒展开来,而后默不作声的坐回去。 赵靖说:强龙不压地头蛇! 约莫是赵靖的建议起了作用,片刻之后,钟弗冷道,“起来吧!不过小哑巴之事你必须处置干净,若是再让我知道你打小哑巴的主意,小爷定不轻饶。” 公孙真急忙磕头,“是是是,请世子爷放心,卑职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你若敢骗我,知道后果!”钟弗起身。 老鸨在前面带路,领着钟弗去雅阁。 赵靖下意识的去看那扇紧闭的窗户,那个女子到底是谁? “世子可满意?”老鸨笑盈盈的问,“这可是咱们惊鸿阁最好的房间,热水已经准备妥当,您可先去沐浴更衣,稍作休息之后咱们就给您找乐子!” 钟弗也的确是累了,在牢里折腾了那么久。 躺在床榻上,钟弗懒洋洋的开口,“都出去吧,小爷不喜欢矫揉造作的女人伺候!”语罢,瞧了赵靖一眼,“有小哑巴在就行了!” 赵靖猛地瞪大眼睛,老鸨们当即行了礼出去。 房门合上,赵靖干涩的咽了一口口水,不敢置信的望着晃晃悠悠起身的钟弗。 钟弗伸个懒腰,摸着自己微疼的后脑勺,“那帮龟孙子下手还真够狠的,等小爷恢复过来,这笔账定要慢慢清算。”说着,已经解开了腰带。 染血的外衣落地,赵靖一颗心当即提到了嗓子眼。不会真的让她去伺候他沐浴更衣吧?且不提她真的不会伺候人,只这男女有别…… 还不待她多想,钟弗已经把自个扒得一干二净,慢悠悠的朝着浴桶走去。 赵靖快速低头,俄而又微微抬了一下眼皮子,看到了那人光溜溜的屁股……面颊瞬红,红到了耳根!赵靖几乎无法在这里停留,一想到有个男人光溜溜的坐在浴桶里……她有种想要逃出去的冲动! 可外头有府衙的人守着,有惊鸿阁的守卫,赵靖根本不可能逃出去。 “小哑巴,你还愣着干什么?”钟弗喊了一声,“过来帮我擦背!” 赵靖深吸一口气,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章 跟着小爷吃香的喝辣的 赵靖小心翼翼的上前,拿起一旁的巾帕,轻轻的搓揉着钟弗的脊背。 “力道那么轻作甚?牢房里阴暗潮湿,我这背上痒得厉害,用点力!”钟弗吩咐,“你方才吃得那么欢,用得着你的时候,你怎么这样没用?” 赵靖咬着牙,狠狠的搓! “疼疼疼,让你搓背不是让你扒皮!”钟弗倒吸一口冷气。 赵靖握着湿漉漉的巾帕,满心烦躁。 “小哑巴,你是不是跟我有仇啊?”钟弗回头看她。 赵靖懒得理他,随手将巾帕砸在浴桶中。 “你身上也脏兮兮的,不如下来一起洗?这浴桶那么大,足够两个人!”钟弗冷不丁站起身来。 一瞬间,赵靖傻了眼。 这男人…… 天!! 她看到了男人的…… 钟弗不着片缕,身上满是水珠,这会正双手叉腰的望着目瞪口呆的赵靖,“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娘娘腔倒也罢了,竟还这样扭扭捏捏?两个大男人在一块哪来如此多的规矩,快进来!” 赵靖的身子止不住颤抖,她开始往后退,脸上烧得厉害,烫得厉害!视线开始游离,她哪敢再看钟弗一眼!这光溜溜的男人…… “你怎么了?”钟弗问。 赵靖快速走到屏风外头,呼吸微促的坐在了床沿上,心里却是清楚,这不过是个开始!若她要隐藏身份,就必须跟钟弗继续待在一处!只要有他在,就算柯伯召真的见着她,也不敢贸贸然采取行动。 好在钟弗并没有强求,里面传来了清晰的水声,听得她面红耳赤的同时,一颗心慢慢回落。 不多时,钟弗穿着松松垮垮的中衣走出来,双手环胸,煞有其事的打量着坐在床边的赵靖,“小哑巴,你该不会是个女人吧?要不然你怎么看到男人就脸红?” 赵靖翻个白眼。 钟弗想了想,“如果你是个女人,又看了我的身子,这要是让我父王知道了……还不得让我娶你?” 心头咯噔一声,赵靖黑着脸看他。 “开个玩笑,那么认真作甚?”钟弗坐在她身边,“还有热水,你也去洗洗干净,我保证不会进来!” 赵靖抿唇。 “换身干净的衣服,里面都备着呢!”钟弗冲着她笑,身子一撇便躺在了床上。 赵靖身上臭烘烘的,脚上都是血泡,是该洗一洗的。可有个男人在外头守着,此处又没有魏淑歌,她怎么敢脱衣服? “要我帮你吗?”钟弗问。 赵靖马上起身,疾步走到了屏风后面,如今该怎么办才好? 隔着屏风,传来钟弗的声音,“我先睡会,你别到处乱跑!” 钟弗睡了? 窗户处有细微的动静,赵靖眉心陡蹙。赫然惊觉,有东西正从窗户的缝隙处,被慢慢塞进来…… 赵靖并不知这是什么,只屏住了呼吸不敢轻易动弹。纸条彻底塞进屋子里的时候,赵靖睁眼看着那飘荡的一抹白,缓缓落在地面上。 外头,并未传来钟弗的动静! 深吸一口气,赵靖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屏风边上往外瞅了一眼。钟弗四仰八叉的躺在那里,就这么一会的功夫竟然真的睡着了? 想了想,赵靖回转,快速捡起地上的纸。 不过她也留了一个心眼,用干净的巾帕去裹着那纸张。魏淑歌提过,江湖上有些下三滥的手段,惯会将毒粉擦在某些物件上,人一旦碰见,只需凑到鼻尖这么短暂的功夫,便可以中招。 所以,她不得不防! 上面没有字,不过是白纸一张! 赵靖愣了半晌,猛然间想起魏淑歌早前提过的约定。 魏淑歌跟底下人都用消痕药水传递消息,字迹遇水则现,遇水则化,也就是说只能显现一次。难不成这惊鸿阁里有魏淑歌的人? 横竖也没有别的法子,赵靖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思。事实证明,她的试一试是对的,纸张上的字迹在入水之后 逐渐浮现,越发清晰。 字迹很是娟秀,约莫是个女子所写。见字如见人,一笔一划格外的精细婉约,甚有几分柔和夹杂其中,让人瞧着颇为舒服! 上书:今夜子时,窗外有人。 八个字,时间、地点,唯独没说明来意和身份。 赵靖看着泡在水里的纸张慢慢沉下去,上面的字渐渐化在水中,再也不复得见。长长吐出一口气,今夜子时,窗外有人,会是什么人?惊鸿阁里到处都是守卫,严防死守的状况下,除非是惊鸿阁里的人,否则很难在这里活动,何况还要站在窗外?!淑歌的人,真是好本事。 亏得淑歌看懂了她留下的痕迹,知道她来了江北,赶紧通知了这边的人。在东方未明追她之际,巷中那些乞丐便是来接头的! 敛眸,赵靖伸手撩动着雾气氤氲的热水,眉目间晕开淡淡的愁绪。东方未明,如今在哪呢?他会找她吗?之前他一直跟着她,那么现在呢? 赵靖环顾四周,这一次,身后再没有东方未明了! 擦洗一番, 换上衣裳,洗去了牢狱中的污秽之气,洗去脸上的污浊,赵靖只觉得神清气爽。左不过脚底还是疼,好在已经结疤! 这雅阁很是宽敞,赵靖细细打量着屋子里的一切。 瞧着设置和格调,住在这里的人应是品性高雅之人。桐木古琴,棋盘一副,外加摆得整整齐齐的文房四宝。上好的徽墨,上好的狼毫笔,还有这手感极好的宣纸,这些都不是寻常人能用得起的! 不经意间,指尖触碰到了琴弦,惊了睡梦中的钟弗,“我不娶!” 一声惊呼,钟弗面色微白的弹坐起来,面露惊慌之色。 赵靖蹙眉,这人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凤凰城誉王府,那么多的好姑娘任他挑选,他却死活不肯要,非要跑到这蛮荒之地的代州来吃苦受罪!真不知道这人是真性情?还是真傻子? “我睡着了?”钟弗揉着眉心,靠在床柱处看她。 隔了几层帷幔,赵靖低眉瞧着指尖的琴弦,脑子里却在想着有关于代州府的事情。东方未明能在代州府行动,想必在这里定然还有后援,否则他怎么敢明目张胆的来这儿?还带着她这个傀儡皇帝! 柯伯召若无忌惮,何必多此一举,随便让人把这山高皇帝远的江北,抖一抖便是! 指尖一颤,琴声一震,赵靖微微绷直了身子。东方未明在代州,必有巢穴!既然有巢穴,为何还会被人突袭? 赵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她只顾着自己出神,却不防钟弗的身边变化。 隔着那轻纱帷幔,那一袭浅蓝色若隐若现。少年人长发如瀑,只在发尾系一条发带,半垂着眉眼,指尖轻轻的摁在琴弦上。如此情景,宛若画中人,又似雾中仙! 钟弗猛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惊得赵靖险些叫出声来,一双星眸满是惊愕之色。 “怎么了?”钟弗愣住,“吓着了?谁让你一直不说话?!”瞧了一眼桐木古琴,钟弗嬉笑两声,“你是不是想要报答小爷的救命之恩,所以打算弹奏一曲给本世子解解乏?” 赵靖翻个白眼! 钟弗想了想,“说正经的,要不要跟我一起跑?丞相柯伯召在代州府,我这誉王世子可不敢久留,若然被请回京城去,估摸着是要惹出大乱子的。我逃离家门本就是图个自由自在,若是被逮着……那我爹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让我踏出凤凰城半步!小哑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赵靖正有此意,她是断然不敢留在府衙的眼皮子底下的,否则早晚要现形于柯伯召跟前。 “等半夜的时候,我带你走后门!”钟弗压低了声音。 赵靖望着他,心头另有盘算。然而钟弗这人还真当聒噪,果然是一刻都停不下来的,一直在赵靖耳边絮絮叨叨。赵靖就没见过这么啰嗦的男人,对着自己这个“哑巴”,竟然还能说上半天。 更奇怪的是,他看她的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赵靖竟生出几分躲闪的冲动,有些不敢直视钟弗的灼灼双眸。 还未到晚饭时间,老鸨和龟公又进了门,说是已经安排好了歌舞与宴席,恰逢今晚有个新来的姑娘开苞。城中的达官贵人都会前来竞选,到时候谁出的价高,谁就能独得美人一夜。 “要不……凑凑热闹!”钟弗扯了唇,拽着赵靖的手腕就往外走。 天刚擦黑,外头便已经人声鼎沸。 果然是代州府首屈一指的青楼妓馆,往来皆貌美,来去皆惊鸿。 惊鸿阁,无愧其名! 雅间的位置正巧在花台的正对面二楼,打开窗便能将大堂和花台上的动静看的一清二楚。在惊鸿阁,这便是一等一的雅间,寻常人轻易入不得! 钟弗正趴在窗口,回头看了一眼赵靖,俄而招招手,“小哑巴,你过来!” 赵靖抿唇,缓步走到他身边。 “喜欢热闹吗?”钟弗问。 赵靖摇头。 “我看你不止不喜欢热闹,甚至不爱笑。”钟弗笑盈盈的看她,“看这底下,占尽了酒色财气!喜欢哪个姑娘,小爷给你找个乐呵!” 赵靖翻个白眼,别开头不理他。 “我说你这人为何总是冷冰冰的,仿佛谁都欠了你钱似的?”钟弗又开始絮絮叨叨,“你就不能给我个笑脸?好歹我救你于危难之中,还好吃好喝的待你,你总得给我几分薄面吧?” 赵靖掀了眼皮子看他,面上无波无澜。 “罢了罢了,真不知道你这人到底有没有心?”钟弗坐定。 心? 这玩意,她还真没有。 不多时,底下人便快速将饭菜端了上来,赵靖顺势关了窗户吃饭。午饭吃得太撑,这会还没消化,是以现在赵靖吃得不多。 她寻思着柯伯召既然不远千里来了代州府,怎么还没动静?难不成柯伯召发现了什么,是以有所忌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章 她成了采花贼? “怎么吃那么少?”钟弗问。 赵靖心头有事,自然是吃不下的。今夜子时,那个时间点,青楼内应该已经归于平静。只是不知道,到时候该如何应付钟弗?除非打晕他,否则还真不好摆脱。 外头突然安静下来,赵靖微微一怔,与钟弗对视一眼,他便推开了窗。 这是赵靖第二次见到她。 翩翩兮,如轻云之蔽月;渺渺兮,宛若游龙惊鸿!在这偏僻的代州府,竟还藏着这样倾国倾城的女子,一颦一笑顿生万种风情,美得让人窒息,足以叫人神魂颠倒。难怪这里名为惊鸿阁,如此人间绝色,真当配得起惊鸿二字! 偏巧,这女子的花名便是“惊鸿”! 皓腕凝霜雪,明眸顾生辉。 人间百媚色,独觊石榴红。 一曲舞罢,眉眼书尽风流。 惊鸿行了礼,音色清澈若空谷莺啼,“诸位稍安勿躁,媚儿姑娘马上就出来,请诸位……” 还不等她说完,便有人叫嚣着,“惊鸿姑娘何时也能让咱竞一次?” “惟愿强中手,不愿柳随风。”惊鸿转身就走。 “这话是何意?”钟弗问,俄而又似想起了什么,“我倒是忘了,你是个哑巴!” 这女子果真是个心高气傲的,代州府内,除非是拔尖的人物,否则还进不得她的闺房!赵靖眉头微蹙,这代州府最拔尖的,怕也只有林高见了! 须臾,便是那名唤“媚儿”的女子躺在软榻上,被人抬了出来,面上覆着红盖头。按照这里的规矩,唯有竞中了她的人,才能掀开盖头。 而今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双手交叠的放在腰腹处,只等着底下人的竞选。 价高者得! 赵靖意味深长的望着钟弗,钟弗当即摇头,“别!我对女人不感兴趣!” “??”赵靖眉心紧蹙。 钟弗又道,“这些烟花女子,玩玩便也罢了,万不能当真!何况我不可能在代州府久留,小爷生得如此仪表堂堂,可不敢祸害人家姑娘。免得到时候情根深种,要死要活的!” 赵靖翻个白眼,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 竞选开始,赵靖剥着桌上的瓜子,静静的等待时机。 须臾,钟弗将碟子里剥好的瓜子仁推到她跟前,“吃吧!你那手生得这样好看,弄脏了怪可惜。” 赵靖狐疑的盯着他,俄而望着跟前的瓜子仁。 “没下毒!”钟弗瞪她一眼。 赵靖敛眸,不吃白不吃! 外头骚动得厉害,赵靖随意往外头的大堂里一瞥,赫然站起身来。 柯伯召?! 没错,人群中坐在大堂一角,安安静静观察四处的那个男子,不是柯伯召又是谁?褪下官服,换上便装,身边只带着几个护卫和小厮,若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他坐在大堂的角落里,顾自饮茶。不动神色之态,仿佛眼前的喧嚣都不过是浮云,与他没有半分关系。他仍是他,位于喧闹却无关喧闹! 赵靖心头一紧,没看到林高见,也没看到公孙真,这柯伯召是悄悄出来的?如果是这样,那就说明柯伯召发现了什么!发现了东方未明?还是发现了她? “怎么了?”钟弗不解,当即起身打算探着脑袋往外看。 下一刻,赵靖快速合上窗户,眸光狠戾的瞪了他一眼。 钟弗愣住,“你……” 大堂内,福子俯身,“爷,此处人多眼杂,还是去雅间吧?” 柯伯召捏着杯盏的手,微微紧了紧,方才他发现有一扇窗户正巧对着底下大堂和花台,站在那个窗口就能将这里的一切尽收眼底。 “誉王世子的消息确切吗?”柯伯召低眉问。 护卫颔首,“不会有错,世子此刻就在惊鸿阁,只是不知被林知府藏在了何处?” 柯伯召掀了眼皮子,瞧着那紧闭的窗户,“那个位置是最好的,你们去那看看!” “爷的意思是……”顺着柯伯召的视线望去,护卫微微仲怔,“卑职马上带人过去!” 见着柯伯召的第一时间,赵靖已经在盘算着退路。她不可能坐以待毙,齐云山教出来的门生,自然不可小觑! “你去哪?”钟弗一愣。 赵靖打了个手势,大致意思是去方便一下。 “我陪你去!”钟弗眉心微蹙,“外头人来人往的不是太安全。” 赵靖翻个白眼,顾自走出门去。 见状,钟弗只能作罢! 然则赵靖刚走,外头便传来了敲门声。钟弗一怔,“不让小爷陪着你,所以迷了路?这会你不求我两声,我可不会……” 房门打开的瞬间,钟弗眉心紧蹙,“什么人?” 来的是柯伯召的随扈,在钟弗眼中全然是个生面孔。然则柯伯召身边的人,自然是有所准备的,门开之后便冲着钟弗行礼,“这位公子,打扰了,能否打个商量?我家主子想要花重金与您换个房间,不知您意下如何?” “你家主子?”钟弗警惕的望着他。 “需要多少银两,公子只管言说便是,只要公子能说个数……” 不待他说完,钟弗当即干笑两声,“怎么,有钱就了不起?小爷进得了这雅间,像是个缺钱的主吗?” “公子误会!”随扈俯首,“咱们并非这个意思,请公子莫要动怒。出门在外,交个朋友也是极好的!” 钟弗不言语。 随扈继续道,“咱家主子是个生意人,初来贵宝地,听得此处最是热闹,所以想着好好的玩一玩!可瞧来瞧去,也唯有这房间能将底下大堂看得一清二楚,所以……不知公子能否考虑一番?” “你家主子到底是什么人?”钟弗问。 随扈笑道,“回公子的话,生意人。”说着,竟是将一包银子,“公子您看……” “真是够阔绰!”钟弗眉目微凝,“钱我不要,让你家主子上来自己跟我说!” 随扈行了礼,慎慎的退下。 须臾,钟弗临窗而望,看着那随扈走回到柯伯召的身边,对着柯伯召弯腰说话。柯伯召抬起头,正巧能看见靠在窗口,一脸放浪不羁的钟弗。 “爷,雅间里只有世子一人!”随扈压低了声音。 柯伯召面不改色,依旧保持着最初的浅浅微笑,“知道了!” “世子爷请您小叙!”随扈俯首。 柯伯召慢条斯理的起身,朝着窗口的钟弗拱拱手,便抬步往楼上去。大堂里闹哄哄的,他的确不太喜欢,既然钟弗相邀,他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站在那个位置,能将整个人大堂都看的清楚,顺道……探一探钟弗的口风。 堂堂誉王世子,跑到这僻远的代州,到底意欲何为?是誉王将有所动作?或者只是钟弗的任性而为?既然来了,柯伯召自然不能空手而归。 赵靖远远的站在人群中,看着柯伯召领着人进了雅间。眸色微沉,柯伯召进去了,她就不能再回去,眼下她得在外头晃悠一阵再说! 视线若有所思的望着花台上的媚儿姑娘,不知为何,这女子怎么半点都不动弹,就这么安安稳稳的躺着,还真是难得的镇静!隐隐的,赵靖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可又一时间说不出,到底哪儿不太对! 柯伯召进得房内,恭敬的冲着钟弗拱手,“在下李瑞,出门在外交个朋友!” 见着他倒也诚恳,钟弗抱拳,“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多谢公子!”柯伯召这人,不管走到哪儿,总给人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殊不知那不过是羊皮底下的狐狸成精,满腹盘算,叫人防不胜防。 赵靖眉目微沉,虽然心里担心钟弗会吃亏,可又不能现身,实在是满心憋闷。视线快速掠过底下的大堂,所有人都还在兴致勃勃的叫嚣着竞选。赵靖寻思着既然柯伯召在雅间,不如自己先回雅阁去等着! 说不定钟弗到了子时都未能回来,她便可以轻轻松松的与淑歌的人接头! 哪知她刚推开雅阁的门,突然眼前一黑,当即没了意识。 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觉得脖子疼得厉害,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恍惚间,她还能听到有人在说话。 “把她放在这里!” “好!” “若是事成,定少不得你的好处!” 这声音,好像有些熟悉,可一时间又分辨不清到底是谁?! 脖子上疼得很,连带着太阳穴都跟着突突跳,整个天灵盖都疼了!疼得像是针扎一般!揉着生疼的脖颈,赵靖幽幽然的醒转,四周安静得很,心下当即生疑。 睁开眼,这不是自己的房间,四下全然陌生! 外头传来些许喧闹之声,赵靖微微一怔,怎么了? 蓦地,她骇然瞪大眼睛,吓得当场就从床上滚了下来,不敢置信的望着床榻上的红衣女子。被褥糟乱,衣衫撕裂,香肩毕露,唇角一抹干涸的血迹……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房门被快速推开,老鸨笑盈盈的领着一大腹便便的男人进来,“孙大官人,这媚儿姑娘今晚就是您的,您可要好好的待她。毕竟是个雏,还是第一次……” 所有的声音都消弭在老鸨的惊呼中,刹那间整个惊鸿阁都被惊动。 赵靖狼狈而慌乱的跌坐在地,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人略显手足无措,她从未遇见过这样的场景!头一回被人当成杀人凶手,所有人都指着她的鼻子,骂她色胆包天,求色不成便杀了媚儿姑娘!床榻上那一抹刺眼的红,媚儿被破的身子,都足以见证赵靖的恶行! 赵靖慌乱的起身,当即被冲上来的惊鸿阁护卫快速摁在了桌子上无法动弹。 “哎呦,我的媚儿姑娘啊……”老鸨嚎啕大哭,“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媚儿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你这天杀的……就这么杀了我的媚儿!杀人偿命,把这小子扭送到衙门去,定要杀了他给我的媚儿报仇雪恨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章 过堂风流犯 哭声吵得赵靖耳蜗疼,脑子有些混乱。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捋清思路,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当时在回廊上,她看出了媚儿姑娘似乎有些不太对劲,此后为了避人耳目,便想着快点回到雅阁里躲着,谁知刚进门就被打晕了。一觉醒来这媚儿姑娘已经惨死在自己身边,她成了杀人凶手! 现在,老鸨说……要把她扭送衙门问罪,杀人偿命? 赵靖猛地眯起冷厉的眸子,衙门?! 好一个借刀杀人! 人群开始骚动,赵靖慌乱的心终是慢慢的平静下来,视线冷厉的落在老鸨的身上。 “你还敢瞪我?”老鸨冷喝一声,“把他送衙门去!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如今众目睽睽看你还如何抵赖?” 事实上,只要赵靖扒了这身男儿装,便足以证明自己的清白!可她不能,这女儿身一旦暴露,死的就不止她一人! “干什么?”外头一声喊,是钟弗愤怒的冲了过来,“你们放开他!混账!放肆!都他妈给我滚!” 他一脚踹开了押着赵靖的两个护院,直接挡在了赵靖跟前,“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一个个的都吃饱了撑的?小爷早就说过,谁敢对小哑巴动手,小爷就废了谁!” 赵靖心里有些感激,可…… “他杀了媚儿姑娘!”龟公忙道,“人赃并获!” 钟弗一怔,这才发现床上还躺着一个人。忙不迭走到床前,墨色的瞳仁当场缩了一下。俄而,他不敢置信的回头望着赵靖,仿佛是在想着什么! “如今不是咱们不给公子您面子,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无从抵赖!”老鸨假惺惺的擦着眼角的泪,“是非黑白,还是去衙门公堂理论吧!” 赵靖垂眸,没有解释,也不再看钟弗一眼。 她被人带走的时候,钟弗喊了一声,“小哑巴!” 顿住脚步,赵靖没有转身。 钟弗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当即握住她的手,“我自是信你,就你这无胆鼠辈,怎么可能奸杀人家姑娘?我随你走一趟,是非黑白,要断个清楚明白!我就不信有人能只手遮天,把黑的说成白的!” 赵靖眉心微蹙,被钟弗拽着往前走。她小心的环顾四周,不时的观察着四下的动静,奇怪的是……钟弗都来了,柯伯召怎么没出现? 难道柯伯召走了?若真是走了,她便算是放了心,若是没走…… 在楼梯口的位置,惊鸿面带轻纱,盈盈如玉般靠在栏杆处,眼睛里仿佛带着笑,又好似蕴着几分意味深长。 赵靖经过的时候,惊鸿的食指轻轻敲击着木质的栏杆,眉眼间的笑意,顷刻间浓烈起来。 四目相对,擦肩而过! 惊鸿阁出了杀人案子,林高见自然是要升堂审案的,尤其是赵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誉王世子! 后堂内,林高见压低了声音训斥,“怎么回事?” 公孙真行礼,“没想到世子对小哑巴如此看重,饶是出了人命案子,依旧不肯撒手!大人,此事有些棘手了!官粮案若是不及早了结,等摄政王暗地里调查清楚,丞相大人那头……您怕是不好交代!” 林高见面色泛白,“这可如何是好?” “想来世子年少气盛,等着咱们好吃好喝的待着,时日久了便也忘了这小哑巴的存在。到了那时候,咱们就……”公孙真做了个“咔擦”的动作。 林高见点点头表示赞同,“那就拖!” “小哑巴已经在供认状上画押签字,只要世子爷松手,官粮的案子当下可结!”公孙真循循善诱。 林高见恍然大悟,“那就这么办,无论如何都不能得罪誉王世子,但也不能让丞相失望,更不可让摄政王查出端倪!” 公孙真行礼,“大人英明!” 然则上了大堂,林高见瞧着底下的钟弗,还是难免有些腿软。 “世子爷,您……”林高见让了座。 “今儿是你审案,可不是本世子。”钟弗往边上一坐,“我倒要好好听听,所谓的杀人偿命到底是个怎么玩法!” 音落,林高见深吸一口气,端正了身子坐稳朝堂,“来人,传原告!” 老鸨和龟公,连带着惊鸿阁的一些姑娘都上来跪地,齐刷刷的冲着林高见磕头。 “大人,媚儿死得冤,您可一定要秉持公道!”老鸨扯着嗓门哭。 “吵什么?”林高见甚少升堂,一听得女人间尖锐的哭声就觉得脑仁疼,“有话说话,有事说事!” 老鸨的哭声戛然而止,狠狠的剜了赵靖一眼,这才抽抽着说道,“回青天大老爷的话,事情是这样的!今儿是咱们惊鸿阁的好日子,媚儿姑娘您也是知道的……” “咳咳咳……”林高见一阵咳嗽,老鸨当即意识到说错了话,赶紧改了词儿。 “整个代州府的人都知道,今儿是咱们惊鸿阁的好日子,想来大人也是有所耳闻的。”老鸨心里捏了一把冷汗,“媚儿姑娘养在惊鸿阁数年,民妇静心调教,好不容易等着花开落地,今晚可以出格好价钱,谁知道……” 林高见面上有些惋惜,“媚儿姑娘……可惜了?后来呢?” “大堂内竞得高价,民妇就想着让媚儿回房先行准备着,等着一夜春宵!哪知道这个天杀的……”老鸨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连赵靖看了,都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强了人家媚儿姑娘。 老鸨泣不成声,“青天大老爷啊,您一定要为媚儿姑娘做主,她死得冤!被这猪狗不如的东西给糟践了,她死不瞑目啊……请青天大老爷为民妇伸冤……杀了这没人性的东西!” 林高见一拍惊堂木,底下瞬时鸦雀无声,俄而又转头望着一旁记录的公孙真,“这小子叫什么来着?” 公孙真也是愣了一下,当时就按了个手印,还真没问过这哑巴叫什么名字!一直以来,都哑巴哑巴的叫唤着……是以他也答不上来。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林高见有些不耐烦,若不是因为钟弗在场,估摸着早就撂挑子走人了! “大人,他是个哑巴!”公孙真压低了声音。 林高见顿了顿,“会写字吗?” 赵靖不做声。 “看样子,不只是哑巴,估计还是个聋子!”林高见嘀咕着。 钟弗蹭的一下站起来,“废什么话?” “是是是,下官继续、继续!”林高见慌忙躬身行礼。想了想,林高见偷偷瞧了公孙真一眼,公孙真冲他使了个眼色。 这二人的小动作,被赵靖尽收眼底,看得一清二楚。 大堂外头站着不少看热闹的,一个个都想看看从不升堂审案的知府大人,这次能审出什么来。 林高见呼吸微促,猛然间捧腹,“人有三急,先把人犯收押大牢,押后再审!退堂……退堂!”语罢,竟是一溜烟似的窜进了后堂,惹得看热闹的民众当场哄堂大笑。 赵靖被拽了起来,她狠狠的扫过周遭众人,视线下意识的一瞥,在人群中她似乎是看到了……那一眼也只是一眼,赵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人群中似乎有东方未明的身影。然而再定睛去看,早已没了那抹身影。 难道真的是自己实在太过忌惮东方未明的存在,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第一反应便是他?心头直打鼓,但愿只是自己看错了!如果东方未明真的在这附近,赵靖便觉得自己深陷阴谋之中,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在外人看来,东方未明是个武将出身,应该是个莽夫之流。可这两年多的接触,赵靖很清楚此人的深藏不露! 赵靖被投入大牢,钟弗虽然着急,但因为知道柯伯召就在代州府,也不敢轻举妄动。若是事情闹大了,惊动了柯伯召这位当朝丞相,他誉王世子的身份便算是暴露了。 而今之计,也唯有拖! 柯伯召身为丞相,想必会掺合地方政务,等他处理完了官粮一案定然会回京城复命,到那时钟弗再将赵靖提出大牢,带回凤凰城去!如此,甚好。 一墙之隔,府衙墙外停着一辆青布马车。带着斗笠的布衣男子缓步走向马车,快速上了车。 车夫道,“爷,如此听之任之,若是他们从中动了手脚伤及公子,或者要……要取公子性命……咱们不管真的可行吗?” “哪来那么多的担虑?”车内传出极是低沉的靡靡之音,“照计划行事!让里面的人盯紧点,若是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可挑明身份!” “是!”车夫颔首。 顿了顿,那声音又道,“还有,注意柯伯召的动静。他刻意靠近誉王世子,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车夫愣了半晌,“难不成他想打誉王府的主意?” “誉王手握重兵,所幸他哪儿也不站,若是……恐怕一时半会的,谁都奈何不得!”包括他自己。 车夫垂眸,“卑职明白!” 马车徐徐而去,渐行渐远。 代州府出了杀人案子,此事人尽皆知,自然非同小可。 柯伯召端坐在林高见特意为他准备的雅苑之中,捏着杯盏的指关节微微泛白,“这事本官已经知晓,然而本官是为了官粮一案而来,对于这代州府的刑案,本官无权置喙也不会插手!本官奉了皇命而来,理该以皇上的重托为主,是以林大人不必请示本官!” “下官明白!”林高见躬身行礼,“下官会尽快处置此事,腾出手来配合丞相大人,将这官粮一案彻查得清清楚楚!” “如此最好!”柯伯召悠悠然的放下手中杯盏,“对了林大人,本官心中有个疑问,不知你能否作答,为本官释疑解惑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章 今晚,杀公子! 林高见一愣,“丞相请说!” “江北旱灾严重,农夫几欲饿死。何以本官入城那么久,都没见着城中有乞丐之类的流民难民?这代州府乃是重灾之地,尤其是益阳、银岭和九皋三处,更是重中之重!”柯伯召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抬头看任何人。 谁也看不出他此刻的神色为何,只听得他那温润之音,缓缓匍出唇,“林大人,咱们十年寒窗,才有这青云直上,按理说应该小心谨慎,免得行差踏错误了前程。可咱们当官的,也得对得起头上的乌纱,脚下的百姓!” “皇上忧心江北,咱们为皇上分忧,得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有些事做得太干净反而漏洞百出。”终于,他慢慢的抬头望着面色发白的林高见,“林大人,你说是不是?” 林高见咽了一口口水,“丞相大人所言极是!” 闻言,柯伯召嗤笑了一声,“林大人不必紧张,本官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这代州府是林大人的地方,有些事儿你比本官清楚明白,想来也不必本官提醒你什么!方才是习惯了,你别介意!” “不不不,丞相大人高见,下官受教!”语罢,林高见行了礼,“那下官先去处置这杀人案子!” 柯伯召起身,“本官先四处走走,若有什么事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林大人!” “是!”林高见急忙退下。 雅苑外头,公孙真等在马车边上,“大人?” 林高见边走边回头,出了大门才敢抬手拭去额头的冷汗。 “大人,如何?”公孙真忙问。 林高见深吸一口气,“别再驱逐难民!” 公孙真一愣,“大人的意思是……” “城中无难民,丞相都看出来了,还提醒本官要为皇上分忧,事儿不能做得太绝!”林高见想了想,“本官觉得丞相这话说得在理,若是一味的驱逐难民,哪日传到京城,本官就会落得治下不利之罪!” “若是能允了难民入城,广开粥棚,反倒能为本官自己攒点口德,也算是在丞相跟前,好好表现一番!”林高见扶着马车,转头望着若有所思的公孙真,“听明白了吗?” 公孙真急忙行礼,“是!” 待回了府邸,林高见似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本官明儿要去库房看看,你提前让人准备着,兴许明儿还得邀上丞相大人一道!” 公孙真骇然瞪大眼眸,“大人要盘库房?” “是!”林高见蹙眉,“怎么?库房有问题??” “没有!”公孙真慌忙赔笑,“没问题,只是事出突然,怕是那边准备不及,得要好生整理一番打扫打扫打扫才是!” “那便让人过去,反正衙门多的是闲人。平素没什么用,如今丞相到了代州府,让他们都好好动起来!”林高见拂袖进门。 公孙真还站在门外,面色有些难看。似乎有人在喊他,回头却是那石狮子后头站着一个人。仔细一看,不就是惊鸿阁的龟公吗? 见状,公孙真慌忙环顾四周,好在车夫已经牵着马车离开,此刻门前没什么人。三步并作两步的下台阶,公孙真一把拽住龟公到了墙外僻静处,“你来这里干什么?这地方是你能来的吗?” “师爷,妈妈让小的来问一问,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龟公的声音颤得厉害,“那媚儿姑娘……” 一提起媚儿姑娘,公孙真整张脸都变了颜色,当即狠狠的瞪了龟公一眼,快速探着脑袋张望,确定没有人在附近才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这话就不必再说!” “可是师爷,早前说好了只是栽赃嫁祸,没说要杀人呢!”龟公咽了口口水,“如今媚儿姑娘无缘无故的死了,您这事儿办得可太过了!” “嗤……”公孙真冷眼睨他,“这事儿是你们自己办的,与我何干?再说了,药是你们自个的,又不是我给你的,你有证据证明是我让你下的手?” 龟公一愣,竟是哑然失语。 “药是你们自己下的,死的也是你们惊鸿阁的人,出了事别想着往我身上揽!”公孙真绷直了身子,眸光利利,“你们要知道,惊鸿阁之所以能在代州府里生意兴隆,也亏得咱们林大人在背后扶持!有一个惊鸿姑娘,才有惊鸿阁的今天。但若是把咱们惹急了,你这惊鸿阁怕是要从代州府彻底的消失,就连你们……诬陷府衙中人,该当何罪啊?” 龟公慌忙行礼,“小的……小的不敢!” “管好自己的嘴,就是管好自己的脑袋!在这代州府的地界上,最好小心说话。”公孙真冷笑两声,“惊鸿阁的前程,还得看咱们林大人的喜好。哪日要是林大人不喜欢惊鸿姑娘了,只怕……这名满代州府的惊鸿阁,也得一夜之间夷为平地!” “是是是!”龟公忙不跌点头,“小的明白!” “最好是真的明白!”公孙真冷哼一声,“以后少拿这种事情来烦我,我虽然是个师爷,可有时候……林大人跟前,还得我说了算!懂了吗?” “懂!”龟公面色发白。 公孙真转身,“以后没我的吩咐,不许出现在府衙和官邸附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是!”龟公音色轻颤,等着公孙真一走,慌忙拭去额头的冷汗。果然是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还是这样卑鄙无耻的刁钻小人! 深吸一口气,龟公没得到准信,只能先赶回了惊鸿阁。 关起门来,老鸨忙问,“如何?师爷怎么说?” “师爷说,此前没让咱们把人弄死。如今媚儿姑娘死了与他没什么关系,反正咱们也没证据。”龟公压低了声音,“妈妈,这其中是不是有人作梗,那药……不过是迷药,怎么就、就把人弄死了呢?” 老鸨想了想,“这事儿的确很是蹊跷,明明是迷药,怎么变成毒药?” “难道是拿错了?”龟公问, 老鸨摇摇头,“这惊鸿阁里,有迷药不奇怪,但是有毒药……可就得小心了!咱们做的是皮肉生意,犯不上杀人,所以……” 龟公骇然,“明白了!师爷翻脸无情,这笔账……” “这笔账早晚得算!公孙真是个真小人,出了事就摘得比谁都干净,可这世上的事儿能这么轻易算了吗?偷腥的猫,就跑不了味儿!”老鸨咬牙切齿。 门外,有身影悄然离去。 经过龟公这么一闹,公孙真已经意识到了危险的所在。林高见因为忌惮柯伯召,所以不敢有所举动,可公孙真是等不住了,他在背后干的那些事要是都被捅出来,谁都保不住自己! 到了这会,他脑子里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杀人灭口,所有的关键都系在了赵靖一人,只要赵靖死了!赵靖一死,媚儿的案子就能结,官粮一案也能因此而终结。 眼下,只有让赵靖死! 点兵点将,派上几个自己的亲信,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府衙大牢里弄死个哑巴囚犯,简直易如反掌。当然,前提是钟弗这个誉王世子不会窜出来搅局。 誉王那头,公孙真得罪不起。 赵靖身陷囹圄,这是她第二次来大牢。瞧着那高高的天窗,心头念着当时离开惊鸿阁之时,惊鸿指尖的动作,眉心微微拧起。 唯有赵靖身边的人才知道她有那样的小动作,最喜欢在思考问题的时候,以手指的指腹轻轻敲击。 惊鸿是魏淑歌的人?会这么巧合吗? 坐在木板床上,赵靖瞧着外头走来走去的狱卒,他们还真是费尽心力,生怕她会跑了!转念一想,赵靖眸色微沉。 这同时也说明了一个问题:他们动了杀机,随时准备着,杀人灭口! 饭菜端上来的时候,狱卒冷笑两声,“趁热多吃两口,在代州府杀了人还想脱罪?告诉你,咱们的青天大老爷定然会秉公执法,你就别痴心妄想还能活着出去!” 赵靖别开视线,充耳不闻。 “哼,死哑巴!”狱卒啐了一口,骂骂咧咧的离开。 不多时,钟弗拎着食盒跑进来,“饿了吗?我给你带了吃的。”说着,一脚踹翻了狱卒的那碗饭,“这里面的饭食和水,你都别沾!渴了饿了,我来帮你解决。” 语罢,钟弗瞪了狱卒一眼,“还不快开门!” 狱卒犹豫着开了门,钟弗兴冲冲的拎着食盒走到赵靖跟前,“来,快吃吧!” 赵靖深吸一口气,而今这代州府内,能相信的似乎也只有这玩世不恭的世子爷了!他带来的,是她爱吃的那几个菜,赵靖看着他微微仲怔。 “不喜欢?”钟弗愣了愣,“那日我见你吃得挺欢的,还以为你喜欢……” 赵靖摇摇头,默默的拿起了筷子吃饭。 饭食分两份,这小子是进来陪她吃饭的,还美其名曰,“一个人吃饭太寂寞,两个人才算热闹。”赵靖微微扯了一下唇角,有些寂寞……不在乎人多人少,只是人心罢了! “其实你笑的样子很好看,理该经常笑!”钟弗扒拉着饭,冲着她笑,笑得像个傻子! 赵靖不由的敛了笑靥,身为傀儡帝王,哪有那么多的快乐可言,她的喜怒哀乐早就由不得自己,除非有朝一日,她大权在握,生杀在手! 原本阴暗的牢房,因为一顿饭变得温暖异常。 可某人的脸色,却逐渐暗淡下来。 夜凉如水,颀长的身影在脚下铺一层阴戾之色。 “世子进牢房给她送饭?”东方未明负手而立,音色沉沉。 周之继眉心微蹙,只能照实回答,“回爷的话,探子……是这么说的!” “还有呢?”东方未明又问。 周之继俯首,“还有便是,公孙真的人已经准备妥当,今晚必定行动!杀公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章 谁他妈放箭? 周之继说完这话之后,东方未明便出现了很长时间的缄默。仿佛是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根本没有听在耳中! 约莫是耐不住了,周之继低低的喊了一声,“爷,您……” “务必确保公子无恙!”说到这儿,东方未明语句稍顿,俄而眸色微冷的盯着周之继,“哪只手碰的就给我废了那只手!” 周之继心下一怔,当即俯首行礼,“卑职明白!”皇上乃是千金之躯,岂能随意让人碰着!那可是摄政王一手调教,一手拉拔长大的少年郎……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大牢内安静得瘆人,赵靖一动不动的坐在木板床上,静静的等着月移西山,等着那黑暗彻底取代月色清光。入夜之前,牢房边上的囚犯都被赶走了,饶是赵靖是个傻子,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钟弗兴许会来,但有公孙真在,她料定钟弗是来不了的。不过赵靖相信,惊鸿一定会来,而且会带她出去!对于魏淑歌的信任,是可以转嫁在惊鸿身上的。 终于,外头有了动静,赵靖知道……不是他们就该是她来了。心里没有恐惧,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她望着出现在牢门口的狱卒,统共五人,一个个杀气腾腾。 他们,是来要她命的!但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哑巴,该怎么死才不会被人怀疑,让人误以为她是自尽呢? “你的死期到了!”为首的狱卒拿着一条布带上前,快速将布带挂在天窗的铁栅栏处,动作麻利的打了个绳套,就等着活人将脖子往里伸进去。 赵靖很是平静,听得为首的狱卒一声冷喝,“把他挂上去!” “杀人灭口这计策的确不错!你们确定要杀我?”赵靖开了口,“到时候株连九族,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 “你不是哑巴?”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哑巴开口说话?? 若然不是哑巴,为何从始至终她都不开口?这少年人的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以至于要伪装成哑巴?甚至在公堂上被指认为凶手,也没有为自己辩解分毫! “不说话,不代表我不会说话!”赵靖眸色微沉的环顾众人。 “不管你是不是哑巴,今日你都非死不可!”公孙真站在牢门外头,恶狠狠的盯着赵靖。 赵靖扯了唇,笑得何其凉薄,“公孙师爷好本事啊!背着林高见,悄悄的把我处死,你可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公孙真冷笑,“我只知道只要你死了,别说是惊鸿阁的案子,就连官粮一事都会因为你的签字画押而彻底了结!到那时代州还是代州,而你……只能去阎王殿喊冤了!” “怕是阎王爷不敢收我!”赵靖轻叹,“柯伯召在代州,所以你们……” “住口,丞相大人的名讳也是你叫的?”公孙真愤然。 赵靖眉心微挑,“那换个别的,比如说东方未明!” “你……”公孙真骇然,“你竟然……” “竟然直呼摄政王名讳?”赵靖嘲讽般笑着,“东方未明已经在代州府,暗地里调查有关于官粮之事,但他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躲在暗处观察!” 公孙真面色微白,唇瓣微颤,“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何知道那么多?” “若我说我是誉王府的人,我所知道的正是誉王世子所查到的,你们是不是也要杀了世子爷?”赵靖幽幽然的眯起眸子,“要不要连带着整个誉王府,都让公孙师爷您……玩个底朝天呢?” 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少年人,负手而立间却有顶天立地之态。眉眼稚嫩,可眸中利利,一副少年老成模样。言谈举止间,好似运筹帷幄,教人不敢小觑! “不可能!”公孙真斩钉截铁,“世子什么都不知道!此刻他正在惊鸿阁里,拥着美人醉生梦死,你别痴心妄想能拖延下去!世子,不会来救你了!” 赵靖冷笑,“那些庸脂俗粉,世子连正眼都不会瞧。你们软禁世子,来日誉王知晓,必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那也得你有命出去才行!”语罢,公孙真一把拽住赵靖的胳膊,直接将她拖到了天窗底下,狱卒们上前,打算托着赵靖往上挂。 “放开我!”赵靖厉喝。 说时迟那时快,寒光飞掠,冷风嗖的从赵靖耳边擦过。布条被暗器割断,柳叶镖深深的扎入了墙缝之中。 “什么人?”公孙真一声喊,狱卒当即松开了赵靖,快速拔刀往外冲。 数名黑衣人快速窜入牢中,一个个冷剑在手! “抓住他们!”公孙真急忙从门道上跑出去。 赵靖心下一惊,“别让公孙真跑了!” 但还是晚了一步,被狱卒纠缠了一下,再回首的时候公孙真已经跑出了大牢,再追就会出事!到了这会,先救人要紧! “公子!”惊鸿喊了一声,作势要摘下遮脸布。 “不必!”赵靖当下拦住她的手,“就这样挺好!”她知道对方是谁就够了,不需要太多人知道! 惊鸿颔首,“我们快走,这公孙真不是个好东西!” “走!”赵靖抬步往外走。 然而没走两步,赵靖猛地顿住脚步,快速环顾四周。 “公子怎么不走了?”惊鸿忙问。 赵靖面色微恙,“你们进来的时候,没有遇见阻拦吗?” “只有门口几个狱卒……”还有刚才公孙真带来的那几个人,其他的……还真的没有明显的拦阻痕迹!惊鸿有些心颤,“是不是因为公孙真要杀了您,所以早前就把人都调离了!” “那也不至于都调离,不怕被人怀疑吗?”赵靖绷直了身子,“公孙真没那么愚蠢!”她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不远处的大门口,“方才他跑出去了……” 惊鸿点头,眯起了危险的眸,“但没有动静!” 二人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几步,再也没敢朝着大门口走去。外头,怕是已经成了天罗地网,只等着他们走出去,便将所有人一网打尽! “公孙真!”惊鸿咬牙切齿。 赵靖摇头,“他想不了那么周全!” “不是公孙真?那会是谁?”惊鸿骇然。 赵靖倒是想起一个人来,此人惯来算无遗策,便是齐云山也得忌惮他三分!柯伯召目前只会将注意力集中在钟弗身上,暂时没有发现赵靖的下落,所以绝对不会布下如此棋局来对付她。 也只有东方未明,这个看着她长大的男人,才有这般的机关算尽!他了解她的性子,虽然越发长大越发看不清楚,可终究还是能算着那么一星半点! “东方未明!”赵靖低狠的吐出他的名字。 齐云山是什么人?那可是出了名的老狐狸,就算要对付摄政王府,也不会出这么明显的招数,难免有些下作并且……动作太过稚嫩,全然不像是老谋深算的太傅一党。柯伯召来江北,不就是最好的证明?证明齐云山与江北官粮一事,怕是没多少关系! 外头,早已是重兵埋伏,只等着大牢里的人冒头。 可是等了许久,也未见得有所动静,墙外的周之继有些疑惑,“爷,会不会有地道之类的?他们是不是悄悄跑了?”语罢,又是回头看了一眼被紧捂着口鼻摁在一旁无法动弹的公孙真。 东方未明眸色微沉的盯着大门口那微弱的光,眉目沉沉。 他知道她跑不了,更明白小丫头长大了,正在逐渐脱离自己的掌控。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本就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可对于东方未明而言,却带着令人倍感烦躁的厌恶。一想到那小丫头羽翼渐丰,以后会与自己越走越远,有莫名的热流直冲脑门,不经意间红了这双眼睛,“她跑不了!” 大牢内依旧安静得出奇,好像里头的人已经消失不见,空留下外头的人苦苦守候。这种等待的滋味并不好受,守株待兔难免会心中忐忑! “公子留下!”惊鸿深吸一口气,“我带着人冲出去,尽量不与分舵的人联系,如此一来,他们就找不到分舵所在。大不了,死我一人!” “带着我出去!”赵靖眉目微沉,少年人格外冷静。 惊鸿骇然,“我的武功乃是宫主一手传授,想来足以自保,若是带上公子,万一公子有所闪失……您是宫主的救命恩人,也是咱们魔宫的救命恩人,惊鸿不能让您冒险!” 赵靖深吸一口气,重复了一句,“我跟你走!” “不可以!”惊鸿拒绝。 赵靖施施然的望着她,“带着我,你尚有生路可寻,他们会有所忌惮!如若不然,出了这个门你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惊鸿犹豫,沉默不语。 赵靖面不改色,缓步朝着外头走去,一副淡然自若的神色,“如果外面不是东方未明的人,你再把我丢进来也是来得及的!” “好!”惊鸿这才点了头,当即吩咐属下,“无论如何都要保全公子周全,听明白了吗?” “是!”一声齐呼,所有人握紧了手中剑,打算做一场殊死搏斗。 “有什么打算?”赵靖问。 “出了门,就把他们引到云窟去,那里多暗河与石窟,地势极为复杂。咱们的人有小部分蛰伏在那里,设有巢穴,能帮着应付!”惊鸿握紧了手中剑,“委屈公子,务必要跟紧我!” 赵靖颔首,“好!” 深吸一口气,惊鸿快速扣住赵靖的腰肢,猛地一记飞窜,身子已然凌空。他们的马匹都在府衙外,想必这会已经被处理掉,所以要想逃走,得找个代脚的才行。所幸对于府衙,惊鸿还算熟悉,知道马房就在大牢外不远。 弓箭手突然放箭,冷箭射中了一名黑衣人,那人来不及哼哼便已经从半空坠落。 东方未明猛地杀气腾然,眸光冷戾的盯着飞旋在半空的两人,“谁他妈放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章 腹黑如他 “爷,不是咱们的人!”周之继疾呼。 的确不是他们的人,是另一批黑衣人,似乎是刚刚赶到的,一个个背着弓箭,弯弓直射赵靖而去。 赵靖猛地瞪大眼睛,冰冷的箭矢齐刷刷冲自己而来。寒光利利,若阎王殿上的三尺青锋。她不会武功,惊鸿一人根本无法抵御这突如其来的数箭齐发…… 蓦地,冷箭突然以一种很奇怪的方式坠落,仿佛被人拂出去。赵靖骤然凝眸,黑暗中她看见了站在墙角的那个人,正慢慢的收回手。 方才是东方未明出手?他救了她?他的武功,何时竟到了这样出神入化的地步?事实上,这大概是她这些年里第一次,见到他出手! 马声嘶鸣,惊鸿带着赵靖落在了马背上,“抱紧!” 音落,马儿撒开四蹄,飞速朝着外头跑去。追在后面的不止东方未明的人,还有那批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马蹄喧嚣,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惊悚,若天雷乍破天际,踏碎了满城的安宁。 惊鸿策马出城,冷剑脱手,见血方归,城门口的军士压根拦不住她们! 赵靖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丢在盅内的骰子,被颠来颠去,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出来。再这样下去,真怕自己会吐!这马背上的疯狂,果然不是她这副孱弱之身可以承受的! 出了城,冷风呼呼的从耳鬓间呼啸而过。 身后那两拨人,可真是穷追不舍。 赵靖抱紧了惊鸿的腰肢,回头望着那些黑衣人,还有落在后头的……东方未明的人!但不知为何,她的视线始终在人群中穿梭,始终在马背上找寻他的身影! 双方实力在明里暗里的较量,惊鸿策马飞奔,终是到了山脚下。翻身落马,惊鸿抓住赵靖的手便进了山洞。此处地势特殊,多溶洞多暗河。 溶洞,环环相扣。 暗河,暗潮涌动。 洞内非常潮湿,赵靖分不清楚方向,这淡淡的雾气中根本是漆黑一片,只能靠着本能往前走。 “此处有咱们的落脚点,我最是熟悉方位,公子放心便是!”惊鸿带着她拐个弯进了另一个洞口,“我就算是闭着眼就,也能走出去。” 赵靖拽住她的手,“你是说,你很熟悉此处?” “这儿就跟自己家一样。”惊鸿蹙眉,“公子此话何意?” 黑暗中,赵靖低低的干笑两声。 幽暗的石窟里,多方势力蛰伏,有脚步声伴着水声。石窟外头,仍有马声嘶鸣,火光摇曳。 “公子,这两拨到底是什么人?”惊鸿压低了声音。 赵靖隐没于黑暗中,无人能窥透她此刻的神色,四下一片无声的死寂。良久,她喘了一口气,“都安排妥当了吗?” 惊鸿颔首,“公子放心,咱们的人已经分拨去引他们入内,约莫再过一会就能在此地碰头。公子,您这是要作甚?” “等着瞧好吧!”赵靖的音色里待着耐人寻味的笑意,“会很热闹的!” 惊鸿没再继续问,等了约莫一刻钟左右,脚步声快速从四面八方而来。空洞的石窟内,霎时乱作一团,到处是火光闪烁,明晃晃的火把让赵靖眯起了眸,“务必打掉那些火把!” “这好办!”惊鸿起身就走。 当两拨人冲到正中央的空堂处,火把突然间熄灭,刹那间寒光利利,血光飞溅。不知是谁在黑暗中高喊了一句,“杀了他们!” 刀光剑影,早已分不清是敌是友,只有混乱。 混乱中,纷至沓来的脚步声从远处而来。 赵靖直起身子,“我们该走了!” 惊鸿大喜,“公子好计谋!” 二人从熟悉的山道离开,避开了等在山脚下石窟门口的蹲守,绕道后山腰,步行离开。夜深人静,不宜策马,免得惊动他们!回到了正道之时,早已远远的甩开了那些人。 惊鸿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往前就是回城的方向,公子要去哪儿?” “石窟内一番厮杀,不管是哪一方都必定折损不少,怕是要记恨上我了!”赵靖眸色微沉,“惊鸿,吩咐下去,所有人立刻撤离江北!” “江北?”惊鸿一愣,“应该没那么严重吧?咱们的人都蹲得好好的,大不了撤出代州府就是。” “东方未明出手了,你们没有生路可寻。”这个问题,赵靖思虑了很久,“现在撤还来得及,等到东方未明走出暗处,你们未必有机会能活着离开江北!听我的!” “好!”惊鸿点头,“我马上让大家过江,离开江北!只是,公子要去哪?” 蓦地,惊鸿骇然绷直身子,有马蹄声从远处而来,似乎是城门的方向。 “还能去哪,这不……来接我了!”赵靖眉心微蹙,“经此一事,公孙真不敢再对我下手。此外,唯有我留在明处,才能给你们争取时间!记住,一定要快!时间不多,我拖延不了太久!” 东方未明不会拿她怎样,但柯伯召就不一定了! 惊鸿担虑的望着赵靖,“可是宫主吩咐过,一定要保护公子,护送公子回京!” “你现在不走,我就更没有生路!”赵靖推开她,“走!” 惊鸿退后两步,瞧了一眼自己身后的部下,咬牙切齿的低喝一句,“撤!”继而将一样东西塞进了赵靖手中,伏在赵靖耳畔低语了几句,“公子保重!” 音落,惊鸿快速离开。 马蹄声声,那是府衙的捕快前来追捕出逃的死囚。赵靖抖落身上的灰尘,慢条斯理的坐在路边,悠然自得的靠在树干处。 捕快翻身下马,刀剑齐刷刷对准了她,“大胆囚犯,竟敢越狱!” 赵靖眉眼微挑,“我手无缚鸡之力,就算公孙师爷要杀我,也不必给我戴上一个越狱之名吧?这罪名太大,我可受不起!” “你不是哑巴?”捕快面面相觑。 早前在公堂上,这少年人不是不会说话吗? “从始至终,我都没说过我是哑巴!世子爷喜欢那么叫,我便随着他,谁知道连带着你们一帮蠢货,也以为我是哑巴!”赵靖慢慢起身,“走吧,更深露重的,还不如大牢里暖和!” 语罢,赵靖率先朝着回城的方向走去。 “头,这囚犯真特么奇怪!”底下人收了刀剑,“哪有跑出大牢,却坐在路边等着回牢房的囚犯?” “废什么话!”捕头王翻身上马,“上头吩咐,毫发无伤的活着带回去。你们都警醒着点,若是出了什么幺蛾子,小心全家人性命!” “是!”底下人慌慌张张的跟上。 还是大牢比较温暖,赵靖伸个懒腰,只一眼便看到了屋顶上的身影。那人靠在屋脊上,斗笠盖着面门,悠然的翘着二郎腿,仿佛是睡着了,对于底下的动静浑然没有反应。 心头咯噔一声,赵靖骇然绷紧了身子。 东方未明没有出城??那他做了什么?石窟里的是周之继吗?或者这主仆二人根本没有中她的计,东方未明早就料到她会回来? 一想到这里,赵靖面上的淡然之色逐渐消退。她不得不承认,所谓的莽夫其实是个算无遗策的腹黑之人,他算得准她的一举一动,看得穿她所有的小聪明。 而她,却是一点都不了解他。 牢门合上的那一瞬,赵靖怅然若失的坐在板凳上,心中惟愿惊鸿他们别被东方未明发现,否则……她让他们撤离江北,无疑是让他们悉数在东方未明的眼皮子底下动起来! 若真当如此,就等于她亲手把他们送上了阎王殿! 天窗外,夜色沉沉。 惊鸿阁内。 晨曦微光从窗外落进来的时候,钟弗低哼了一句,勉强睁开眼睛。雅阁里的一切仍是那么熟悉,可浑身软绵绵的,好像使不出半点气力。 无力的趴在床沿上,钟弗勉力抬了眼皮子,隔着窗户纸都能感受到外面属于阳光的温暖。揉着生疼的眉心,钟弗尽量去回忆昨晚发生的事儿。 昨儿他原本打算给小哑巴送饭,但鉴于小哑巴的谨慎,在送饭之前他得先尝试,确定安全无虞才能给小哑巴送!可谁知道,吃到第二口,当下身子发软,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 那么后来发生何事? 脑子里没有半点印象! 钟弗用力的喘了几口气,还是使不上劲,浑身软绵绵的,仿佛是……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他猛地想起了一样东西,“软骨散?是软骨散!混账!竟敢对本世子下手?!混账!”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徐徐打开。 老鸨和龟公小心翼翼的端着饭菜进门,见着趴在床沿粗喘气钟弗,二人当即面面相觑,慢慢的将饭菜放在桌案上。俄而站在床前,皆是面色微紧。 “世子爷?”龟公低低的喊了一声。 钟弗冷眼看着跟前的二人,“你们对我做了什么?不要命了是吗?敢对小爷下毒?!” “不不不,不是下毒,只是……”龟公有些语无伦次。 老鸨忙道,“世子爷误会了,当时是咱们的人放错了东西,原本那食盒里装着的饭菜,不是给世子爷的,是给房里的另一位姑娘的!刚来的小丫头不知好歹的,所以……得下点药让她安分守己些。谁曾想,底下的人刚来就犯了这样的大错,还望世子爷能宽宥!实在不是故意而为之,着实是错了!弄错了!“ 龟公也紧跟着点头,“对对对,是弄错了,弄错了!” 钟弗挣扎了一下,几欲起身。奈何身上使不出劲儿,好不容易撑起了身子,又软绵绵的趴了下去。呼吸粗重,到了这会,钟弗的脑子才算清醒了不少,“你们故意给我下药,然后去对付小哑巴?小哑巴!你们把小哑巴怎么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章 他抱了她一下 钟弗是真的生了气,他挣扎了好多次,最后直接从床榻上翻了下来,重重的摔在地上。 “世子爷?”老鸨慌了,并龟公一道,七手八脚的想要将钟弗搀起。 然则钟弗倔脾气一上来便是谁来都没用,当即将二人推开,身子再次摔在地上,“解药呢?解药呢?” “世子爷,不瞒您说,就因为没有解药,所以咱们没敢来见您,只能让您在此处睡上一宿。这药……药性有些重,没个三五日恢复不了!饶是您体质好,估计也得两天!”老鸨为难的望着靠坐在床柱前的钟弗。 “世子爷,您还是好好歇着吧!”龟公轻叹,“这药没有解药,所以咱们也都是掐着用的,谁知道这次那么凑巧,刚好……” 钟弗冷笑,“凑巧?今儿本世子把话就撂在这,如果小哑巴有什么闪失,本世子要你们惊鸿阁所有人陪葬!若你们不信,大可以去问问誉王是什么样的人物!我父王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就算我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他都会答应我!” 老鸨面色发白的望着龟公,“世子饿了吧?快去给世子拿饭菜!” “少假惺惺的,本世子不吃这一套!我要见小哑巴,今儿见不到活人,我就让你们变成死人!”钟弗咬牙切齿,眸光狠戾。 约莫怕了,老鸨忙道,“把汤端过来。” 龟公犹豫了一下,转身把汤碗端来,“妈妈,这汤……有些烫,您仔细着。” 老鸨意味深长的望着钟弗,将汤碗慢慢的递过去,“世子,有些烫,您慢慢喝!咱们都是小老百姓,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己。这年头做个买卖也不容易,您能不能高抬贵手,放咱们一条生路?您喝吧!” 龟公的视线直勾勾的盯着这碗汤,钟弗犹豫了一下,“若是再敢对我下药,你们知道后果!” “不敢不敢!”二人齐刷刷摇头,如今就算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再下手了。 一碗汤下肚,身子有些暖暖的,仿佛有一股气从丹田内窜出,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钟弗心中仲怔,看着老鸨和龟公这紧张至极的神色,难免存疑。这二人只是寻常百姓,按理说哪有什么胆子对一个世子下手,何况他父亲的誉王之名,但凡有所耳闻的,只怕都不敢造次! 除非这二人背后,有一个比他这誉王世子的身份,更让他们忌惮的……指尖微颤,他觉得似乎有些气力了,至少能慢慢的握紧拳头,而不是像方才那样浑身软弱无力。渐渐的,不只是拳头,他已经可以扶着床柱站起来了。 老鸨与龟公对视一眼,“世子爷好好休息,咱们……咱们出去忙活了!” 钟弗不吭声,二人端起桌上的汤碗,撒腿就跑。 “跑那么快,还敢说心里没鬼?”难怪人家说,风月场上的人,说的话没一句是真的。 还说没有解药……这不,喝了一碗汤就站起来了。连汤碗都端走了,可见那汤里…… 且不管那些,钟弗扶着桌案大口大口的喘气,等着身子不再麻木,确定恢复了行动能力,他这才抬步往外走去。殊不知在他昏迷的这一夜里,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钟弗的目标很明确,只要赵靖没事,其他的事情他都可以不追究。 然则雅苑内,柯伯召却是愣了半晌。 “爷?”福子低低的喊着,“您怎么了?” “你说……世子没有失踪?”柯伯召指尖的杯盖,砰的一声落回,发出清晰的脆响。 福子俯首,“是,探子亲眼看到,世子爷跑进了知府衙门的大牢。没缺胳膊没缺腿,毫发无伤!” “毫发……无伤!”柯伯召慢悠悠的起身,徐徐负手。 福子上前,“爷,咱们被师爷耍了,那老小子骗了咱们!咱们,损失惨重!” “大牢里头关着的不是世子,被劫走的也不是世子。”柯伯召揉着眉心,“果然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原本是宵小伎俩,终究因为我太自负,竟教他钻了空子。也难怪公孙真这些年在代州府能横行无忌,着实有点小聪明! “想要杀人灭口,又想做两手准备,给自己一个保障,便哄着本官去做那善后之人!如今倒好,被耍得团团转,终究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话真的一点都没错!是本官太着急了,太着急了……” 福子担虑道,“爷,那接下来咱们该如何是好呢?” “世子爷没什么事,可咱们的人却折损了那么多,公孙真一个人担不起那么大的阵仗,这背后定然还有人操纵。说不定是那东方未明的大手笔,总之……公孙真没那么大本事,林高见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柯伯召缓步朝着外头走去,“今儿好像是林高见邀约本官去盘算库房吧?” 福子道,“来人是这么说的,可半道上又说林大人的府中,出了点事儿,这盘算库房怕是要耽搁。” 柯伯召眉心微挑,“府中有事?” 福子颔首,“是!” “那……改道府衙大牢!”柯伯召当即拂袖而去。 走出了雅苑,柯伯召微微楞了一下,“本官似乎还没有告诉世子,自己的身份!” “所以咱们不能贸贸然的去!”福子提醒。 柯伯召点点头,“去查一下,昨晚世子在何处?还有,这牢里的……” “爷,那个少年叫小哑巴!”福子躬身。 “对!”柯伯召深吸一口气,“查查看小哑巴的身世背景,世子那么喜欢跟小哑巴相处,想必这少年人没那么简单!之前与钟弗接触,本官一直没瞧见这小哑巴,不知是刻意隐藏,还是时机不巧?” “卑职去查!”福子道。 柯伯召点点头,“换身衣服,去惊鸿阁等着!” “好!”福子紧随其后。 昨儿傍晚时分,都赶上吃晚饭了,雅苑外头有官军急匆匆的过去,城内似乎有些戒严。此后福子一打听,说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人! 柯伯召寻思着,城内最重要的莫过于世子钟弗,若然把这人给弄丢了,那事儿可就闹大了!别说是代州府,就连整个朝廷都会有所震荡。恰好探子来报,说是已有东方未明的行踪,约莫是要去劫牢! 东方未明这人惯来不做无用功,向来精明得很,所以柯伯召推断,怕是世子知道摄政王来了这代州府,所以悄悄的躲进了大牢,毕竟这代州府没有比大牢更安全、更令人意想不到的藏身地! 柯伯召原本以为东方未明必是要劫走誉王世子,借此机会来诬陷自己这个奉旨而来的丞相大人。所以当时给暗卫下达了死命,若是已经拦不住世子,就只好格杀勿论! 这便有了那数箭齐发的局面!! 杀了世子,将罪名推到东方未明的身上,借此挑起誉王与东方未明的矛盾,让二者相互残杀,如此一来齐家和柯伯召就能从中得利! 哪知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果然是强中更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一场棋局下来,公孙真不过是棋子,东方未明将计就计把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 公孙真和柯伯召,谁都没占到便宜。 好在,赵靖没事。 当钟弗面色惨白的出现在牢门外,赵靖仲怔了片刻,心里确实有些感动。她没想到,钟弗竟是个如此重情重义之人,不过萍水相逢,却像极了生死之交! 除了淑歌和南哥哥,怕是没人真的在乎她这条命吧! 牢门打开的瞬间,钟弗三步并作两步,猛地上前抱住赵靖。 眉目微微一震,赵靖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除了东方未明,她还没被别的男人这样抱过……双手还抵在他的胸膛,几乎是本能的反应,抗拒着任何人触碰到自己的胸。 纵然有裹胸布,始终也不是万无一失的。 回过神来,赵靖快速推开他,眸色微沉的盯着他。 “你可是怨我来晚了吗?小哑巴,你别怪我,我也是刚刚才得以脱身。”钟弗忙问,上下仔细的打量着赵靖,“他们有没有对你怎样?小哑巴,你有没有伤着哪儿?” 赵靖摇头,没有吭声。 钟弗有些情绪激动,“不瞒你说,昨天他们给我下了药。竟然敢对本世子动手,害得我一觉睡醒便瘫在了床上,连下地的气力都没有!你知道软骨散吗?我猜你也未必知晓,这是江湖上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没想到今儿竟然用在我的身上!好在你没什么事,否则我非拆了惊鸿阁,让他们给你陪葬不可!” 见着赵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钟弗干笑两声,笑得有些尴尬,“怎么,吓着你了?你别怕,我不是冲你发脾气!” 赵靖慢慢扬起唇角,冲着他淡然浅笑。 “我就说嘛,你笑起来很好看!”钟弗如释重负,“以后多笑笑,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小哑巴,你再忍耐两天,等丞相走了,我就带你回凤凰城。” 她不说话,这辈子她都不可能离开那四四方方的地方,直到她闭上眼睛的那天! 钟弗道,“昨晚我没给你送饭,你没吃他们的东西吧?他们能给我下药,自然也能给你下毒。你可千万不要吃!我去吩咐厨房给你做喜欢吃的菜,你等我回来!我同你一道吃!” 他咧嘴笑的有些傻乎乎的,看得赵靖禁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钟弗快速检查自身,“是我太狼狈了?昨晚被药倒,醒来就跑这儿看你,实在没工夫换下这身皮,你别嫌我脏,我回去洗一洗便是!” 说着,他又抱了一下赵靖,“万幸,你没事!” 她眉心微蹙,隐约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可到底哪里不太对,她一时间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只是两个大男人抱来抱去的,叫人见了,难免会觉得有些娘娘腔! 目送钟弗疾步匆匆离去的背影,赵靖隔着牢笼呢喃一句,“谢谢!” 钟弗满心的欢喜,唇角上扬,兴冲冲的回到惊鸿阁。小哑巴最是喜欢吃惊鸿阁的那几道菜,他得赶紧让人做了亲自送过去,这一晚上没吃没喝的,估计都饿坏了。 哪知刚踏入惊鸿阁,唇角的笑当即敛尽。 惊鸿阁内静悄悄的,只听得过堂风吹动帷幔的呼呼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章 温柔的丞相大人 钟弗绷直了身子,行走江湖的时日也不短,对于周围的变化自然是极为敏锐的。 一般青楼,白日里是没有生意的。姑娘们都是昼伏夜出,这都是正常的。可龟公应该都在,小厮也该忙碌着收拾,否则夜里如何营业? 现在,一个人都没有。连往日里逢迎拍马的老鸨都不知身在何处,不是很奇怪吗? 福子出现在楼梯口,冲着钟弗笑道,“公子回来了!我家公子在雅阁等着,请您过去小叙一番!” “是李瑞?”钟弗仲怔,“你们把这里……” “我家公子包了场子,不许任何人打扰。”福子行礼,“公子,请上楼!” “好大的排场!”钟弗眉心微蹙,“替我问候你家公子,小爷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公子的有事,是指牢里的那位小哑巴?”顶上回廊处,传来柯伯召清清凉凉的声音。 钟弗猛地眯起危险的眸子,“你调查我?李瑞,你到底是什么人?恐怕不只是生意人那么简单吧!” “且不管我李某人是做什么,对于公子而言都没什么打紧,公子要的只是一个结果罢了!”柯伯召负手而立,分明是个极为温润之人,可话语间的算计满满,让人憋屈得很! 钟弗也不是傻子,对于那些算计自然也看得清楚。显然这柯伯召是有备而来,且言语间隐隐透着几分要挟之意,不禁让他想起了大牢里的小哑巴。 屏住呼吸,钟弗当下思虑这当中的利害。俄而,钟弗冷眼盯着仍旧站在高处的柯伯召,缓步朝着楼上走去。 安静的雅阁内,美酒佳肴早已备上,钟弗坐定之后,福子便上前斟酒。 钟弗虽然平素任性贪玩,可出门在外的警惕性还是有的,在外头他很少喝酒,或者说……他是滴酒不沾的。除非遇见了挚友或者可以值得交之人,否则……显然,眼前这个李瑞并非值得交的朋友,此人瞧着斯文儒雅,实际上城府太深。从李瑞第一次出现,钟弗便有种不敢深交的感觉,而今更得小心谨慎! 温酒长谈,看得出来是个讲究人! 酒温恰好,应是早有准备! 钟弗不动声色,捏着杯盏的手又慢慢的放下,似乎是在斟酌,“我不喜欢拐弯抹角的说话,你若有话不妨直说。吞吞吐吐,藏着掖着,我怕你会憋死!” 柯伯召瞧了福子一眼,福子会意的退下,房间里便只剩下他们二人面面相觑。 “让你的人都撤了,不怕我突然出手要你的命吗?”钟弗冷笑。 柯伯召不紧不慢的端起杯盏抿一口,若有所思的望着钟弗,“自然是知道你不会出手,我才敢如此肆无忌惮。这世间谁愿意把自个凑到刀尖上,世人谁不怕死?” 钟弗瞧着他拿起筷子夹菜,眉心微微拧起,“你到底想说什么?” “公子的朋友在府衙大牢里待着……” “我告诉你,你少碰他!”钟弗冷声。 柯伯召笑了笑,“公子不要着急,我这么说自然是为你求个法子,你又何必如此紧张?不过这也证明了,公子与您的朋友,真是情谊深厚!” “你什么意思?”钟弗不解。 柯伯召深吸一口气,“福子!” 门再次打开,福子端着一些东西进门。进了门把东西放下,福子毕恭毕敬的行了礼,“公子,这是我家公子给您的见面礼,相逢便是缘分,还望您能笑纳!” 钟弗越发不明白,这李瑞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柯伯召瞧着覆着黑布的物件,冲着福子使了个眼色。 福子二话不说便挑开了上头的遮盖布,露出一个瓷瓶和一份折叠的纸张。 “这是什么?”钟弗问。 福子解释道,“公子的朋友之所以会进府衙大牢,是因为被人误以为杀了惊鸿阁里的媚儿姑娘!可据我调查得知,媚儿姑娘其实是中了这瓷瓶里的剧毒而死,并非死于您朋友之手!” 钟弗骇然站起身来,不敢置信的望着柯伯召,“你……” “瓷瓶里的东西,是从老鸨的房间里搜出来的,左不过这物件却不是惊鸿阁所有,所以此事有些棘手。有了物证自然还需要人证,否则根本无法证明您朋友的清白!”柯伯召抿一口酒,悠然自得的望着他。 他在笑,笑得那样胸有成竹。 钟弗有种被人扼喉的错觉,他们果真是在拿小哑巴来威胁他!! 可恶! “你们到底想怎样?”钟弗的面色自然不好看,这李瑞定不是生意人,寻常生意人怎么会有如此神通广大,一桩杀人案突然间大白天下,还将证物都找到了! 钟弗心中疑惑,在这代州府内,李瑞的势力到底有多大? “老鸨和龟公的供认状在我的手里。”柯伯召不紧不慢的开口,“接下来就看公子您有多大的诚意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钟弗骇然。 “人是老鸨和龟公弄死的,但背后涉及府衙中人,所以此事若无真凭实据,是绝对不可以上公堂的!”柯伯召也不看他,顾自低眉捋着褶皱的袖口,“公子那么聪明,想必也明白我说的是谁!” 钟弗眉心微蹙,在这代州府里能只手遮天的除了公孙真还能有谁?林高见那个草包,是断断想不了那么周全的!之前小哑巴在供认状上签字画押,承认与水匪劫走官粮,所以公孙真为了平息官粮一案打发柯伯召,是绝对不会放过小哑巴的! 思及此处,钟弗面上的冷静渐渐垮塌下来。 不可否认,在代州府的地面上,他的确没有足够的能力,确保小哑巴能一身清的从府衙大牢里出来。这毕竟不是凤凰城,他这凤凰城少主在这里除了一个名头,别的都不够瞧! “要我怎么做,你才会帮我?”若是小哑巴能离开府衙大牢,他就可以带着他早点回凤凰城去!如此一来,也能避开柯伯召那个碍事的丞相! “人已经拿下,供认状也在,毒药亦可以给你,且……我还能随你去一趟府衙做个见证,保你的朋友平平安安的离开府衙大牢。”柯伯召望着他,“江湖之大,求个朋友,仅此而已!” 钟弗一愣,“你是说,你什么都不要?” “最是难还人情债!”柯伯召含笑望着他,“公子欠我一个人情,只要公子记住就是!荣华富贵,我有!功名利禄,我不稀罕,所以……交个朋友就好!” 钟弗突然有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错觉,他还以为…… “那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钟弗深吸一口气,“我们钟家的人惯来一言九鼎,言出必践!今日欠了你的,来日你若有何难处,只管来找我!只要不违背江湖道义,天道人伦,我都不会拒绝!” “有你这句话,那便可行!”柯伯召笑了笑,“福子,把东西和人都准备好,抽个空就去一趟府衙!有些东西实在耽搁不得,耽搁久了难免生出变故!就好像昨晚,公子的失踪……” “不,我一直在惊鸿阁!”钟弗摇头,至少他醒来的时候是在惊鸿阁的床上。 柯伯召呵笑一声,“那是你以为!这惊鸿阁的大堂底下,就有一个专门关押人的地窖,一直延伸到后院!昨儿夜里,公子是睡在那里的!所以,谁都没找到你!直到今儿一早,你才被人抬出来!” 钟弗骇然,“你如何知晓?” “老鸨的命在我手里捏着,她敢不招吗?”柯伯召云淡风轻。 钟弗愣了半晌,“你莫不是用了刑?” “刑罚这东西,有明有暗,就看你怎么用了。”柯伯召徐徐站起身来。 钟弗来了兴致,“何为明?” 柯伯召挑眉看他一眼,看似温润的容色,言语间却是字字无温,仿佛这人命在他眼里不过蝼蚁,“明,则是刀枪棍棒,那些摧惨身体发肤之术!轻则伤筋断骨、皮开肉绽,重则一命呜呼。” 钟弗点头,“那么暗呢?” “人的心里都有自己渴望的东西,可望而不可得,是以辗转反侧,心内成魔!人都有自己的阴暗面,那些让人害怕的东西,其实比刀枪棍棒更有实效!”柯伯召轻笑着,“让公子见笑了!” 钟弗思虑,“你说的似乎很有道理!” “所谓的道理,都只是强词夺理。这世上本就成王败寇,弱肉强食!”柯伯召轻叹,“公子孤身在外,就不思念自己的爹娘,不想家吗?” 钟弗垂眸,“自然是想的,但……就像你说的,人都有自己害怕的东西!” 柯伯召点点头,“这倒也是!” “你呢?”钟弗问,“你如今这般富贵,想必你父母……” “自小刑克,克父克母,天煞孤鸾,倒也自在!”寥寥数语,将他此生做了个大概。十六个字,便是他的过去和现在。 钟弗哑然失语,良久才道了一句,“不好意思!” “惯了便也不在意了!”柯伯召仍是那副温润姿态,“人生在世,若是事事都得意,那该有多无趣?总归要有些磨难,才算是功德圆满!” 钟弗点头,“此事就交由李公子代为处置,我这厢还有点事,就不作陪了!” “昨儿夜里牢里闹了一通,死了不少人!”柯伯召慢条斯理的说着。 “什么?”钟弗仲怔。 “公子一定要看好你的朋友!”柯伯召意味深长的提醒,“您一不留神,那头可就下手了!这命……只有一条!” 钟弗当即往外跑,福子愣了半晌,“公子,这世子爷可真是重情义之人!” “你知他是重情还是重义?”柯伯召笑得凉凉的。 福子不明白,“公子这话似乎不对,这重情重义,不都一样吗?” “与你而言是一样,对誉王世子来说,可就不一样了!”柯伯召放下手中杯盏,“准备一下,估计东方未明也快按捺不住了!” “是!”福子颔首。 钟弗再次出现在赵靖跟前的时候,一张脸青白交加,“你没事吧?” 赵靖蹙眉看他,这话不是她该问的吗?这人怎么总是冒冒失失的? “我带了你最爱吃的菜!”钟弗进门,“从今日起,我与你同吃同住!” 赵靖当即瞪大眼眸,下意识的退开半步。 “你放心,我让人给我开隔壁的牢房,定然不会影响到你安睡!”钟弗拭去额头的汗,方才他是拎着食盒一路跑过来的,心里头惴惴不安,始终念着李瑞的那些话,生怕公孙真对她下手! 赵靖看着他,未有言语。 钟弗打定主意要守着她,为了自身安全,她也不想拒绝。毕竟这是代州府,是公孙真的地界! 可东方未明却不高兴了,捏在手中的棋子,顷刻间化为粉末。他就这么冷飕飕的抬头盯着眼前的周之继,仿佛要在他脸上盯个洞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3章 吃醋的某人 “爷?”周之继心惊肉跳。他发现了东方未明一个不成文的条件反射,似乎只要招惹上小皇帝,自家这位爷就会有雷霆之怒。原本极好的脾气,仿佛怎么都按捺不住! 咽了一口口水,周之继干笑两声,“爷放心,公孙真不敢再去找公子的麻烦了!您不是已经、已经……” 东方未明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这小小的四合院里,仿佛凝着一股怨气!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反正冷得让人心肝直颤就对了! “世子真的这么说?”他终于开了腔。 周之继这才松了一口气,“回爷的话,探子不敢撒谎,自然是原话转述!爷,有世子爷护着咱家公子,也是好事,至少昨儿夜里的事儿不会再发生!” “那钟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没用的废物,也能护得住她?”东方未明瞧了一眼棋盘上的黑白棋子,眉头皱成川字,“权当给她弄个玩物戏耍罢了!” 周之继一愣,爷这是自我安慰呢? “爷?公子跟世子爷的交情……” “他们没有交情!”东方未明打断了他的话,“他们永远都不可能有交情!让你送交的书信,可都送去了?” “是!”周之继低语,“爷,若是让世子爷知道是您……” “知道又如何?”东方未明轻哼,“黄口小儿,毛都没长齐还敢打人家的主意,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音落,当即拂袖而去。 周之继摸了摸自己的下颚,轻轻拍了两下自己的面颊,“王爷之前的脾气没这样暴躁?这是怎么了?!” 东方未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推开那扇门,瞧着空荡荡的屋子,眼睛里有光微微散去。院子还是最初的院子,这屋子还保持她离开时的样子,那床被子仍旧丢在地上,在墙角的那棵树边上,依旧存有她留下的鞋印!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丫头不是个省油的灯。没想到不止不省油,还会让他出血! 揉着眉心,东方未明觉得有些头疼,只要一想起那丫头站在钟弗跟前乖顺的模样,想起她装哑巴被钟弗抱在怀里。拂袖便是一掌,将这桌案拍得粉碎! 那是他养大的狼崽子,怎么能到了别人的怀里呜咽?! 这像什么话? 可他又不能现在去找人算账,棋局已经张开,是他自己要拿她当棋子,而今饶是反悔亦是为时太晚!那便忍着吧!那些蝼蚁已经开始移动,只要他再等等……再等等…… 然则,赵靖并非安分守己之人! 赵靖满心的盘算,只想着能赶在东方未明之前,抹去所有的痕迹,何况现在有钟弗当她的护身符!就目前情况而言,公孙真和林高见是不敢拿钟弗怎样的,换句话说,也不敢拿她怎样! 而今她最担心的便是惊鸿,若是惊鸿能带着人全部撤离江北,那赵靖的身份是否曝光倒也没那么重要了!帝王微服出巡,古往今来皆有之,没什么可奇怪的! 大不了,说这宫里的替身是自己找的,如此也不会牵连到摄政王府,而东方未明私自出京的罪名便能就此洗去。她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惊鸿无恙!只要他们撤离江北! “小哑巴,你怎么了?”钟弗蹙眉望着她负手而立的姿态,眉眼间晕开淡淡的忧虑,“你不必担心,我已找到帮手,很快就能让你平安无事的离开府衙大牢!” 赵靖眉心微蹙,这代州府还有人能拗得过公孙真?连他这位誉王府世子,都无法干干净净的带着她离开,最多是以强权压制。可如今钟弗却说有人能让她平安无事的离开府衙大牢,这不是笑话吗? 等等…… 赵靖猛地绷直了身子,突然倒了一杯水,以指尖蘸了水,在桌案上写了两个字。 “丞相?”钟弗笑了,“你当我是傻子吗?本世子英明神武,怎么可能给自己找晦气?丞相柯伯召,小爷躲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主动送上门去!若是被他知道我这誉王世子离开封地,会惹出大祸来!” 赵靖眉心微蹙,仍是一脸狐疑的盯着他。 “哎哎哎,你别拿这种眼神盯着我,小爷说的是实话!”钟弗撇撇嘴,“好了好了,我告诉你实情。我找的这人名唤李瑞,说是个生意人,不过我看绝对不是生意人那么简单!” 赵靖盯着他。 钟弗继续道,“他帮我查出了惊鸿阁命案的关窍,并且拿到了老鸨和龟公合谋害死媚儿的供认状,连毒药都在老鸨的房间里找到。说起来这人真是绝顶聪明,还查出背后是公孙真在捣鬼!” “不过聪明人的脑袋,跟咱们正常人就是有些不一样,饶是小爷这般聪慧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钟弗唇线紧抿,“他不要荣华富贵,也不要功名利禄,只要我这份人情债!你说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怪人?” 赵靖却是听得脊背发凉,这傻子遇见了柯伯召还不自知,竟以为那是个怪人! 柯伯召化名李瑞,拿她当饵,引了钟弗上圈套。 钟弗不曾上过京,自然不知柯伯召的真容更不知柯伯召的手段! “小哑巴,你的脸色不太好!”钟弗不解的望着她,“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指尖沾了水,赵靖又写到:你许了他什么? 钟弗不以为意,“我凤凰城誉王府钟家,惯来言出必践,最重承诺。既然他说只要这份人情债,我自然许他今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只要不违背江湖道义,天道人伦,都会应他!” 赵靖气不打一处来,这样的承诺是能随便许的吗? 身为凤凰城少主,难道不知他父亲誉王,执掌凤凰城十数万人马?若是柯伯召心有不轨,那就不是一份人情的事儿!若是誉王钟长天跟柯伯召一拍即合,这大夏的江山还不得风雨飘摇? “小哑巴,你看上去不太高兴!”钟弗皱着眉头,微微弯下腰凑近她的脸,“你这是怎么了?” 还好意思问怎么了?他都快要把她的江山给折腾没了,还敢问怎么了?! 赵靖有火无处发,如今只期望着惊鸿的速度能快一些,所有人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撤离,其他的……既然已成定局,便走一步算一步! 深吸一口气,她冷着脸坐在一旁,没有再理睬钟弗。 钟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人怎么说发火就发火呢?细细的回想,他也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他到底哪儿惹小哑巴不快了呢? 事实上,打从云窟回来,惊鸿就以最快的速度通知各分舵尽快撤离江北。 然则榈林府和代州府乃是重灾区,当初遵照上头吩咐,在这两地挑拨摄政王府与太傅府的矛盾,所以安排了不少人手,而今一时半会也无法全部撤离! 第一批人送走之后,江面上已经戒严,过往船只很容易遇见巡逻的官船,越到后面,想要离开江北就愈发不容易。 惊鸿担心府衙大牢里的赵靖,悄悄的折返回城,哪知刚回到城内还没进惊鸿阁,便已经察觉不对劲。 身为惊鸿阁的头牌姑娘,她对惊鸿阁的熟悉程度胜过任何人!悄无声息的潜入惊鸿阁,这里被人翻动过,而且老鸨和龟公都不在了。惊鸿阁内有暗卫蛰伏,若非她武功高强,对此处又是格外熟悉,只怕已经被围捕! 惊鸿阁内尚且如此,那么府衙大牢呢? 惊鸿当即抽身离去,无论如何,赵靖不能出事! 夜色朦胧,城隍庙一角。 惊鸿一身黑衣怀中抱剑,望着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是!”底下人全部一身黑,冲着惊鸿行礼,“能走的全部在昨夜过了江,剩下的都在这里。不知道为何,入夜之后江上戒严,如今满是官船谁都走不了。” 惊鸿眸色幽沉,“官船?” “对!”底下人很是肯定,“昨晚咱们以最快的速度送人离开江北之后,黎明时分就开始有官船在江面巡逻,而今天晚上……根本没有可趁之机,连缝隙都钻不得!” 惊鸿绷直了身子,“官船?代州府的官船吗?” “是!”底下人颔首,“咱们可以肯定,的确是代州府的官船!看样子是林高见察觉了咱们的存在,所以设置了障碍。入夜之后,连进城的路都被拦截,严加盘查,夜里不许进出城门!” “还有就是,城内城外皆是军士巡逻,家家户户闭门落锁,夜里不许出门!”底下人声音孱弱,“护法,咱们……是不是成了瓮中之鳖?” 惊鸿深吸一口气,“就算成为瓮中之鳖,咱们也要护住赵公子周全!宫主有命,誓死完成!” “是!”众人齐刷刷磕头。 “你们留在此处,等我信号为准。”惊鸿转身。 “护法?”底下人惊呼,“您要去哪?” 惊鸿绷直了身子,“我必须进大牢一趟!” “上一次您带着人闯知府衙门,险些出事,若是……” 瞧着自己的手中剑,惊鸿眸中冷冽,“明知山有虎,难道就不走这条山道了?宫主吩咐,就算是死也得不惜一切!若我此去……若是我一去不回,你们找个空档离开江北!江北局势想来很快就会被整顿,你们再留下去只会成为别人的口中食腹中餐!还是赵公子有远见,否则一个都跑不了!” 所幸送走了大部分的主力,如此一来消息也能尽快送到京城去。 音落,惊鸿纵身而去,事情到了这地步,已经是争分夺秒。 大牢内弥漫着淡淡的香气,钟弗护着赵靖,各自用沾了水的帕子捂住了口鼻。这迷魂烟是江湖人惯用的伎俩,没想到……却被人拿来对付他们两个! 可这法子只能阻挡一时,二人终是吸入了不少迷烟。 赵靖只觉得身子开始疲软无力,视线里的所有东西都在晃悠…… “小哑巴?”钟弗勉力搀着她往外走,“一定不要睡着!千万要撑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4章 剁了一只手 因为有世子爷在牢内,狱卒自然不敢上锁,是以这牢门一直都是虚掩着的。外面的狱卒全部被迷晕了,这会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 倦意袭来,赵靖已经睁不开眼睛,除了脑子还有些清醒,四肢全然不听使唤。她能听见钟弗无力的呼喊,也能听见有脚步声急促行来,可就是……就是无法做出反应! 手中的帕子落地,赵靖彻底软瘫在钟弗怀中。 临了,她竭尽全力的破开一条眼缝,恍惚间见到了那张熟悉的容脸。勉强挤出一丝笑,她无力的道一句,“你来了?” “小哑巴!”钟弗愕然。 小哑巴……说话了?? 钟弗眼前一黑,终究挡不住这药性极烈的迷药! “上头吩咐,尽快把人都抬回去!”数名黑衣人当即将钟弗与赵靖,一人一个麻袋装进去,快速扛在肩头离开。 阴森的地窖内,两个麻袋被丢在地上。 断掌的公孙真虚弱到了极点,此刻就靠在椅子上,冷眼看着脚下的两个麻袋。他伸腿踹了一脚,“都在这里面了?” “师爷请放心,都在呢!”为首的黑衣人笑得脸上的五官都凑成了堆,“这么大的药量,别说是两个人,便是一头牛也能给你放倒!” “那就好!”公孙真声音沙哑。 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愤怒,狰狞的脸扭曲得不成样子,原本就瘦得跟麻杆似的,而今更像风吹就倒,“把人放出来!” 撕扯中,赵靖冷哼了一声,模糊的视线里有几个黑影晃动。等着她奋力晃动脑袋,努力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之时,猛地愣在当场。身子被五花大绑,体内的迷药尚未完全消退,饶是她察觉了危险想要逃离,亦是手脚疲软,无力挣扎! 钟弗也是五花大绑,此刻还昏迷在地。 赵靖抬头,入目是烛光里公孙真那张宛若鬼魅的容脸。 “醒了?”公孙真唇色惨白,“醒了就睁大眼睛好好看一看,不然可就没机会了!”他慢慢悠悠的举起自己的断腕,“知道你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知道我的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赵靖终于看清楚他手腕上的白到底是什么! 公孙真的手腕上缠绕着厚厚的绷带,隐隐透着殷红的血迹!位置刚好在腕上,整个右手手掌被人生生剁下,难怪他此刻的脸色会惨白如纸,睁大眼睛怒视之时,眸中充血,几近狰狞。 他将断腕凑过来的时候,赵靖下意识的往后挪动身子。 即便隔着绷带,她也能闻到浓郁的血腥味。腹内翻滚,她瞪大眼睛狠狠盯着近在咫尺的公孙真。脑子还有些懵,昏迷之前她明明看到了东方未明,何以睁开眼睛便成了公孙真?难道是自己眼花?或者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因为他上次救过自己,所以……在最危险的时候,她想到的便也成了他! 钟弗嗯哼了一声,勉力睁开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浑然不知自己此刻身在何处! 蓦地,钟弗骇然惊觉,意识陡然回转! 是了,他们被迷烟迷倒了! 这是哪儿? 钟弗想站起来,骤然惊觉自己竟然被五花大绑,绑得严严实实的! “哟,世子爷也醒了?”公孙真笑得凉凉的,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这张五官狰狞的脸此刻愈发恐怖异常,“世子爷渴不渴?饿不饿?要不要小的,让人给您弄点吃的喝的?要不,来点人血吧!既能解饿又能解馋!” 说着,公孙真手一伸,底下人便递了一柄短刃在他手里。 明晃晃的短刃,刃口处凛冽寒光,仿佛若不见血,誓不罢休! 赵靖绷紧了身子,不敢动弹分毫!刀子不长眼,这公孙真如今是发了疯的人,这一刀子下来,别说是社稷不保,便是自己这条命都悬乎了! “住手!”钟弗厉喝,“你要干什么?公孙真,你敢动他,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死无葬身之地?”公孙真无力的笑,底下人赶紧上前拭去他额头的冷汗。 把玩着手中的短刃,公孙真面白如纸,“世子爷觉得我如今跟死无葬身之地有什么区别吗?”他晃了晃自己的断腕,惊得钟弗骇然瞪大眼眸,不明所以只觉得满心惶恐。 “世子爷也觉得很可怕?”公孙真轻叹,“那世子可知道,我被人摁在那里,生生断了一只手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比你现在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人说了,原本是要废一条胳膊的,沾了不该沾的人,就该是那样的下场!但断胳膊断腿的容易死了,人死就达不到惩罚的本质!断一只手出血量不大,不会有生命危险,而且能让人记住这疼,疼一辈子!” 赵靖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猛地想起东方未明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仿佛也只有那人,才能这般狠辣决绝! “谁?”钟弗面色都变了,“谁这样狠?”杀人不过头点地,饶是见识过父亲杀人如麻,却也只是手起刀落,从未有过这般阴戾折磨。 钟弗有些吓着,少年人将将出了家门,只觉得外头的世界充满了自由,哪知道也会有这般黑暗的一面! “那就得问问世子爷这一心要护着的小哑巴!”公孙真笑得嘲讽,“世子怕是还不知道这人的真实身份吧?那我就告诉世子爷,这小哑巴到底是什么人!” 钟弗愣住,“什么?” “他是京城来的细作!”公孙真的刀子就在赵靖的脸上匍匐,慢慢的掠过她脸上的肌肤。那彻骨的寒凉一点点的浸透面颊,一点点渗入骨髓,蔓延至四肢百骸! “京城里来的何止是丞相柯伯召一人,还有一股神秘的势力!那就是摄政王,东方未明!”公孙真眦目欲裂,“这个假装哑巴的小哑巴,根本就是东方未明派来刺探情报的细作!他是个探子!潜入代州府,为摄政王收集情报,表面上与世子交好,实际上与摄政王府暗度陈仓!世子,其实最该杀的人是他!他骗了你,他根本不是哑巴!” 恍惚间,钟弗想起了昏迷之前的情景,他当时真真切切的听到了小哑巴开口说话。 说了一句什么呢? 小哑巴说,“你来了?” 你来了? 是……东方未明,你来了?! 钟弗目不转睛的盯着赵靖,“他说的是真的吗?你一直在骗我,你不是哑巴,你是细作!” “我不是哑巴,但……”赵靖凝眸看他,“我不是细作!” “如果你不是细作,为什么我当日想杀了你,却被东方未明剁了手?难道这手,还是我自己剁的不成?”公孙真情绪激动,刀子瞬时在赵靖的脸颊上划了一道浅浅的细痕。 赵靖绷直了身子,脖颈处青筋微起,冰凉的疼痛让不由的她倒吸一口冷气。 收了刀子,公孙真约莫太虚弱,被人搀回椅子上靠着。他就这样因为疼痛而半眯起眼睛,如同骷髅里安放着一对鬼火般,两眼狠戾中带着嗜血的恨,“你到底是谁?” 这也是钟弗心中的疑问,小哑巴不是哑巴,那他到底是什么人?他只知道,小哑巴的名字叫:赵靖! “东方未明没有告诉你,我是谁?”赵靖勉力撑起身子,坐在了地上长长吐出一口气,“所以你不敢贸贸然的杀我,只能把我藏起来!公孙真,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话,别说是东方未明,就连柯伯召都饶不了你!” 公孙真冷笑,“不过是个细作,还敢口出狂言。而今此处极为隐蔽,这里无人知晓,我就不信东方未明还能找到你!” “你真以为东方未明像你一样愚蠢,蠢到进牢房弄死我还想瞒天过海?”赵靖嗤笑,“说不定他现在,就在这附近蹲守,只要你敢出去,他就会像剁了你的手那样,剁了你的腿!你知道腰斩吗?将人拦腰砍断,人不会当场死去,手脚都还会有知觉。你会看到自己被分成两截,然后肠子外漏,鲜血喷溅!” “住口!”公孙真激动得厉喝,约莫是触动了伤口,此刻疼得紧捂着断腕缩在椅子上,整个人蜷成了刺猬般。 “小哑巴!”钟弗定定的望着她。 赵靖眉眼微垂,想了想,终还是迎上了他的眸,“本来没打算装哑巴,可你既然喊我小哑巴……我本就不是喜欢解释之人!世子,我并非存心要骗你,实在是情非得已!” “那你真的不是摄政王府的细作?”钟弗问。 赵靖点点头,脸上带着血,“世子,若是时机到了,我会告诉你有关于我的身份。但有一点我没有骗你,那就是我告诉你的,我的名字!” 钟弗一笑,“名字对了就是,小哑巴是我喊的,的确不是你告诉我的!” “师爷,天一亮林大人就会带着丞相大人去盘查库房,咱们的东西也收拾得差不多,是不是……”底下人低低的问。 赵靖眉心微蹙,“我一直想不明白,你若与我有怨,抓我便是,无谓触及誉王府世子,那不是等于自掘坟墓?如今我想明白了,原来你们是要跑路!库房空虚,你们这是要卷铺盖走人!” “你住口!”公孙真有气无力,颤颤巍巍的吃了药,“你给我住口!这些年要不是我打理着代州府,他林高见能这样安枕无忧,风花雪月吗?这一切都是我的,我就该拿回来!我有什么错?” “取之于民自当造福一方百姓,而你中饱私囊,窃为己有,还大言不惭说有什么错?虽然你只是个师爷,但也是吃朝廷俸禄之人,如此知法犯法,你该当何罪?”赵靖言辞激烈。 公孙真拍案而起,却忘了自己身上有伤,当即疼得嗷嗷的叫,满地打滚。 底下人赶紧上去,搀的搀,牵的牵,场面瞬时乱作一团。 断腕之痛,胜过十指连心,公孙真当场疼得晕死过去,赵靖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看着这些人七手八脚的把公孙真抬出去,自己的脊背早已被冷汗打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5章 比我爹还凶 .因为公孙真晕厥,此处便安静下来,留了两个人在门外看守!若是公孙真出事,到时候谁都不会有好下场! “终于走了!”赵靖无力的躺在地上。 “你是故意的?”钟弗一愣。 “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跟这样的人说如何做个好人?”赵靖垂着眼帘,瓷白的肌肤让她在昏暗中犹如精致的娃娃,脸上这道血痕……倒显出几分诡谲妖冶。 钟弗恍然大悟,“你好聪明!” “这只是权宜之计,等他醒来估计会扒了我的皮!”赵靖眸色微沉,“我们要想个法子出去!” “那个李瑞一直盯着我,若是发现我失踪了,定然会四处查找!”钟弗忙道。 赵靖轻哼,扭头略带轻蔑的望着他,“想知道你口中的李瑞是谁吗?” “你知道?”钟弗不敢置信。 “若我没有猜错,那李瑞便是丞相柯伯召本尊!”赵靖喘一口气,“世子,你想想办法,能不能把这绳索给解开。公孙真很快就会醒转,到时候他一定不会放过我!” 赵靖挣扎着,奈何她一不会武功,二又不似男儿般孔武有力。 “我试试!”钟弗回过神来。 且不管李瑞是不是柯伯召,如今最大的难处是如何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的靴子里有一柄短刃!”赵靖如同蠕虫一般慢慢蠕动身子,逐渐靠近钟弗,“我自己拿不到,你帮我拿一下,把绳子割断!” “好!”钟弗亦开始朝着挪动。 因为双手绑缚在背后,所以只能以背对背的方式去拿刀刃。钟弗看不见,靠着一双手费力的去摸。身子歪斜着,脊背相贴,若不如此,如何能拿出短刃呢? 赵靖使劲的屈膝,“拿到没有?” “没有!”钟弗咬咬牙,“你再提一下腿,再靠近点!” 他们几乎严丝合缝,他的手顺着她的腿慢慢腿肚子摸去,若不是情非得已,按照他这个摸法……换做之前,赵靖绝对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摸完没有?”她的脸烧得厉害。 毕竟,男女有别! “快!快够到了,差一点……”钟弗咬着牙,“再提腿一点……” “再提,腿就要掰折了!” “就快够到了,你再用点力……” “你不能用力吗?我哪里还有、还有气力!钟弗,你是个男人!” “说得好像自己不是男人一样!” “废话那么多,你够到了没有!” “快……快了!” 终于,短刃握在手中,绳索当即被割断,二人恢复了自由。 “你说你明明牙尖嘴利,装什么哑巴?”钟弗喘一口气,揉着被绳索勒得生疼的手腕。 赵靖瞪了他一眼,“废话少说,先想办法出去!” 钟弗捏紧了手中的短刃,“你在后面跟紧我,是时候让你瞧瞧誉王府钟家的本事了!”语罢,他压着脚步声靠近门口。 见状,赵靖快速环顾四周,角落里放着一些坛子,她凑近了发现是酒坛,里面都是满满的酒!还有油……以及一些空瓶子!奇怪的是,酒坛子边上怎么会有……堆放过米粮的痕迹? 瞧这方形的印记,还有遗落在地上的谷粒。米粮喜干燥,酒窖却不能太过干燥,需要恒温与保持一定的湿润。 赵靖摸了一下墙壁,墙上很干燥,整个房间都有些密不透风。前段时间雨水充足,这地方如此密封阴暗,按理说不应该…… 在屋子里的另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放着几个麻袋,全部是生石灰!这储藏室,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可到底哪儿不太对,赵靖一时半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钟弗趴在门缝里看了很久,“门是从外面锁上的,我们根本出不去。”他回头,瞧着赵靖抱着坛子,当即愣了半晌,“你抱着坛子做什么?” “这是油!”赵靖笑道。 钟弗愣了愣,“你要在这里放火?我们会被烧死的!” “待会若是有人进来,你可得放机灵点!”赵靖将酒坛子搬到桌上,又回去搬了火油,“你把那袋石灰拿过来,我有用!” 钟弗点点头,依言去做。 看着赵靖动作麻利的模样,钟弗不觉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此前是个大夫呢!瞧着跟灌药似的,动作娴熟,一点都不含糊!” “如果不是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此生的志向便是当个好大夫,救死扶伤,赠济天下!”赵靖顿了顿,眉目略显暗淡。 “发生了何事?”钟弗追问。 “没完没了的像个娘们!”赵靖白了他一眼,“赶紧盯着门口,若是他们进来,我就死定了!” 钟弗笑了笑,“放心,他们要是敢动你……” 赵靖剜了他一眼,钟弗当即敛了笑靥,疾步走到门口,“我守着!我守着!真真是比我爹还凶!” 这双手曾经是用来救死扶伤的,如今却沾满血腥。 就像佛生两面,一念生,一念死! 佛能渡人,亦能除魔! 赵靖被公孙真带走,钟弗在牢里失踪,柯伯召第一时间得了消息。 柯伯召以为,东方未明虽然对钟弗感兴趣,但未见得会对钟弗不利,是以当下的第一要务是救人!承诺已经得到了,誉王钟家的承诺,向来看得比他们自己的命还重要。 钟长天之所以能安稳在凤凰城那么多年,朝廷不敢动他,自然也有他自己的过人之处。这人虽然是个武将出身,脾气很是暴躁,嗜杀如命!却也是个一诺千金之人,只要说出去的话,就绝对不会收回! 柯伯召,不怕钟弗反悔! “王爷!”林高见慎慎的进门,“公子和世子……” 东方未明置若罔闻,慢慢打磨着手中的东西,也不知是什么玩意。一端是玉柄,一端却是嵌着锋利的铁器。此刻,他正在专心致志的磨着刃口。 周之继道,“林大人不必担心,只要江面上官船不息,人跑不出江北,您的责任就算是尽到!咱家主子向来说话算话,应了您的事儿自然不会反悔!” 林高见勉强挤出一丝笑靥,“是是是,下官已经出动了代州府全部的官船,那些歹人定然无法逃脱,请摄政王放心便是!” 东方未明吹一口手中的铁沫,掀了眼皮子看他一眼,“若有差池,知道后果?” “知道!”林高见躬身,脊背上冷汗涔涔,“公孙真已经在遵照王爷的吩咐行事,据下官所知,丞相大人已经在寻找世子,想来很快就会找到世子……” 闻言,东方未明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周之继知道自家主子的意思,“林大人下去吧!王爷什么都知道,不必您上报了!” “王爷、王爷……什么都知道?”林高见心下一颤,冷汗沿着鬓角徐徐而下,一张脸乍青乍白得厉害。 “林大人不必费心,看好江面就是!”周之继笑了笑,“您请吧!” 林高见赶紧行礼,“下官告退!” 及至房门合上,东方未明仍是一门心思把弄着手中的物件,仿佛什么是都没有他手中的物件来得重要! “爷,公子……”周之继有些犹豫。 粗粝的指腹慢慢掠过锋利的刃口,眉眼间寒光利利,“她不会束手就擒的!” 事实的确如此。 地窖的门锁,在外面被打开的那一瞬,钟弗抬腿便是一脚,狠狠踹开那人。 赵靖随手一瓶子丢出去,只听得炸雷般的响声,又是白烟又是火的……内外都是白茫茫一片。 下一刻,钟弗拽住赵靖的手,领着她往外冲。 整个地窖内外都乱作一团,一会这儿炸了,一会那儿响了,迷乱的世界里,一个个就跟无头苍蝇似的在这白雾里瞎转悠。 眼见着两人已经跑出了地面,却是一大波的护院快速迎上来,将二人团团围住。 说时迟那时快,钟弗一脚就踹飞了一人,“公孙真,等小爷出去,非要把你剁碎了喂狗!你个混账东西!你给我等着!” 钟弗虽然是钟长天的儿子,可赵靖瞧着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不由的蹙起了眉头。这副模样,哪像是“虎父无犬子”啊? 惊鸿从天而降,剑鞘横扫,瞬间将众人逼退,“公子!” “好极了!”赵靖欣喜。 “我带你走!”惊鸿握住赵靖的手。 “你是什么人?”钟弗不肯撒手,“要带他走,先问过我!” 音落,钟弗猛地一拽,直接将赵靖拽到了自己身后。 惊鸿急了,自然不会轻易放了赵靖,当即冷剑出鞘,“公子,我们快走!” 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 外头,响起了清晰的甲胄之音,率先冲在前面的是柯伯召的护卫队长,赵靖在宫里隐约见过几次,“快走!” 惊鸿持剑在手,“公子?” “走啊!”赵靖嘶喊! 护卫军已经和公孙真府内的人交上了手,柯伯召的声音远远传来,再不走的确是走不了!好在赵靖并非他们魔宫之人,身边还有世子。 惊鸿阁只剩下一个惊鸿,若是惊鸿被抓,魔宫留在代州府的人,恐怕都难以幸免一劫! 纵身一跃,惊鸿飞身而去。 赵靖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公孙真发疯的怒吼,“什么人,敢擅闯我的府邸!” 一棍子狠狠落在钟弗的背上,钟弗瞬时一个踉跄,原本与赵靖紧握的手,当下被冲开。骇然回头,钟弗眸露惊恐,尖声惊叫,“小哑巴!” 赵靖本就不会武功,此刻冰冰凉凉的刀子已经架在了脖颈上。她站在那里,微微绷直了身子,不敢动弹。 “都给我停下!否则,我杀了他!”公孙真厉喝。 柯伯召的人,已经包围了这里,场面很快就被控制住。 钟弗直勾勾的盯着,公孙真刀口下的赵靖,袖中双拳紧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6章 东方未明的城府之深 “世子爷想来也不愿让自己的好友受伤吧?”公孙真嗤冷,尖锐的短刃刀尖就抵在赵靖的颈动脉处。 “公孙真,你这是在找死!”钟弗咬牙切齿,“把人放了,本世子放你一条生路!” “把人放了,我怕是再也跑不了了!”公孙真回头看了底下人一眼,所有人开始护着公孙真慢慢后退。 赵靖随着公孙真的脚步一步一退,视线却落在钟弗身后,疾步而来的柯伯召身上。 柯伯召一进来,注意力一直落在钟弗身上,当即抱拳躬身,“世子怎么样?可有受伤?听说世子被劫,可真当是把我吓坏了!” “丞相大人不必客气!”钟弗语气疏离。 闻言,柯伯召站在原地,面上有些许尴尬之色。这是必然,虽然有些早,但时机刚刚好!至少这一次,钟弗又欠了他一个人情。 可等着柯伯召转身却是当场愣住,眸子瞪得斗大的盯着公孙真刀下的赵靖。他抬了抬手,“这……你……怎么可能?” “丞相大人觉得很奇怪?”赵靖开了口。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便是公孙真也是心头咯噔一声,陡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钟弗倒是不意外赵靖认识柯伯召,只是心头愤恨,柯伯召竟然化名李瑞来欺骗自己!当然,现在不是追究这件事的时候,如果柯伯召能救下小哑巴,他钟弗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你……”柯伯召足足愣了半晌。 “怎么,丞相不认得朕了?”赵靖扯了唇,眸色凛冽。 柯伯召连步上前,当即毕恭毕敬的跪地行礼,“臣柯伯召叩请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一瞬,所有的军士齐刷刷跪地,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钟弗若是灵魂出窍般,站在那里目不转瞬的望着赵靖,“你……你是皇上?” “皇上?”公孙真握着刀子的手已经软了,整张脸惨白到了极点。可事到如今,他已经没了退路,“皇上?请皇上下令让所有人都退下,否则皇上的生命安全,小的可不敢保证!” “所有人原地待命,不许跟着!”赵靖幽幽然的开口,视线只落在柯伯召一人身上,眸中有微光闪烁。 柯伯召心下寻思,当即领命起身,“微臣……遵旨!” “小哑巴!”钟弗急了。 柯伯召一把拽住他,“你干什么?如此鲁莽,不怕害惨了皇上?!” 钟弗咬牙切齿,“公孙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敢挟持当今圣上,罪同弑君,其罪当诛!你就不怕被诛九族吗?” “事已至此,我还有退路吗?”说话间,公孙真已经挟着赵靖退出了院子。 院门被重重合上,钟弗狠狠剜了柯伯召一眼,“如果帝王有事,你们这些当臣子的,只怕也没好日子过!” “世子此言差矣,有皇上在的地方,自有摄政王相护!”柯伯召眯了眯眸子,幽幽然环顾四周,“说不定这会,他就在附近!” 钟弗呼吸微促,“你是说,摄政王东方未明?” 赵靖当时的眼神有些奇怪,似乎有所蕴意,柯伯召一时间也猜不透这小皇帝到底想告诉他什么?示意他别追?难道东方未明如今藏在暗处,连小皇帝都找不到他,所以小皇帝干脆拿自身当诱饵? 柯伯召猛地绷直身子,莫非是赵靖……在逼东方未明现身?! 后院停着几辆马车,看样子公孙真早有准备,铁了心要离开代州府。 “师爷,东西还没准备妥当……”底下人急急忙忙的把东西搬上马车,以绳索绑缚。 “来不及了,现在就走!走!”公孙真怒吼。 劫持了一个皇帝,还能安然逃走吗?自然得轻装简行,能走远先走多远。如同钟弗所言,劫持皇帝如同弑君,其罪当诛!是要株连九族的! 马声嘶鸣,赵靖双手双脚被绑,安安稳稳的坐在马车里,冷眼看着惶然失措的公孙真。 公孙真不断的吞咽口水,整个人颤抖得厉害! 马车内,唯有他们二人还有一名护卫守在边上。 公孙真与赵靖,面面相觑的坐立。 赵靖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公孙真,你觉得劫持世子便难以脱身,来日誉王府定然会追杀你至天涯海角,所以你不敢惹麻烦,便只好拿朕来威胁世子,以世子之尊退柯伯召的兵!” 公孙真的冷汗沿着面颊不断滚落,这一次真的是老虎头上扑苍蝇,找死!! “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不管你是因为惧怕东方未明,还是受他指使,动朕这个平头百姓总比动世子爷更安全一些!可你万万没想到,世子只是世子,而朕……是当今圣上,大夏之主!”赵靖笑了,笑得那样温润,“公孙真,这世上能见到丞相跪地行礼场面的人不多!” “你算一个!”赵靖呵笑两声,“你侵吞库房,早就做好了逃离的准备,所以不管东方未明有没有给你下达指令,你都会走!但现在,你恐怕走不了了!” 马车快速出城,一路上畅通无阻。 及至出了城门,公孙真一颗心终于放下,“就算你是皇帝又如何?如今你在我的手里,所有人都得投鼠忌器!还有,皇上的话怕是不会灵验了!咱们已经出了城,就算东方未明现在察觉,亦是为时太晚!” “师爷!”马车突然停下来。 公孙真面色微紧,当即撩开车窗帘子,“什么事?” “师爷,江面被官船封锁,没有林大人的令牌,谁都不准过江!”随扈音色剧颤,“咱们……被困死在这里,走不了了!” 赵靖轻哼,她跟东方未明也算是朝夕相处,两年多的日日夜夜,她尚且斗不过东方未明,何况是公孙真那样的宵小之辈! 东方未明是谁?那是个要命的主!也是个下棋之人! 公孙真无力的跌坐在马车里,如同斗败的公鸡,整张脸上都写着颓废二字。 “东方未明在哪?”赵靖问。 公孙真凄冷的笑着,抬头望着赵靖,“因为你一人,我这九族即将不保!都是因为你!”他冷然拿着刀指着赵靖,“你好好的皇帝不当,跑代州府干什么?京城里荣华富贵,吃好的喝好的,你为何还要来这里作祟?因为你,我努力了那么多年的一切,就此废了!就此废了!既然你是皇帝,那我就看看,到底是皇帝大,还是摄政王大!” 赵靖报之一笑,“那你恐怕会失望!” 公孙真望着她,“你说什么?” “东方未明绝对不会允许我死在别人的手里!”赵靖轻叹一声,仿佛有些无奈,“我这条命,只能是他的!你那条断腕,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提起断腕,公孙真的脸更是白上几分,整个人都脱了血色。刀子再也拿不起来,此刻只剩下绝望的灰白!下一刻,公孙真满脸绝望的问,“请皇上开恩,看在这些年我对代州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放我一条生路吧!小的愿意交还所有的东西,只换一条命!” 赵靖面不改色,“那你先回答朕几个问题。” “是,是是是!”公孙真当即燃起了希望,眼巴巴的瞅着赵靖。 “你用迷药,带朕与世子离开大牢是不是东方未明所指使?”赵靖问。 公孙真咽了一口口水,“不管是皇上还是摄政王,小的都惹不起!” 赵靖冷笑,公孙真固然是有些小聪明的,这不承认也不否认的答案,无疑是从侧面告诉赵靖,此事就算不是东方未明指使,也是经过东方未明同意的! 其实想想也对,都断了一只手,还敢在赵靖身上打主意,这不是明知故犯?公孙真都要走了,实在没必要再犯错,把自个套进去! 除非有人威胁他! “朕明白了!”如果是东方未明首肯的,那就说明东方未明还有后招。而所谓的后招,估计是针对惊鸿,针对魔宫的人! 好一招引蛇出洞! 如果不是公孙真想跑,估计赵靖到现在都未能发现端倪! 东方未明不愧是东方未明,这一步棋走得满满当当的,赵靖……几乎输得彻底。因为在公孙真府上的时候,惊鸿为了赵靖已经出现了,想来现在仍没有走远,或许就在身后尾随! 可东方未明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这样的结果! 细想起来,打从东方未明在小巷子口堵住她的时候,似乎就已经布置好了一切。四合院的劫杀,入牢房遇见钟弗这道护身符,此后是惊鸿阁的命案。 原本他以为惊鸿他们来劫牢便能将魔宫的人一网打尽,谁知道半路杀出一帮黑衣人,终究也是公孙真坏事。 聪明如东方未明,他快速调整策略,又让她做了一回诱饵!让公孙真下迷烟,将赵靖与钟弗一并带走! 储藏室里仿佛早有准备的酒坛子和火油、生石灰、空瓶子。此后那么多的护院挡不住迷雾侵扰,让赵靖与钟弗逃出了地窖,落入了惊鸿的视线里。 只可惜,这始终不是东方未明的地盘,这次还是柯伯召从中作乱,以至惊鸿又提前跑了! 综合种种,赵靖只觉得冷,只觉得彻骨寒凉! 那男人的心思,深沉得令人可怕,几乎将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甚至于……如果不是公孙真戏演得太过,赵靖恐怕到现在都还不能发现,原来自己——那么愚蠢! 从始至终,她都在他的算计之中,不曾偏离过半分! 这种被人算计的感觉可真不好受,赵靖自以为能不动声色的挑动齐云山和东方未明的矛盾,没想到……临了临了的,反被玩弄于股掌之中! 赵靖轻叹一声靠在车壁处,被东方未明牵着鼻子走那么久,也该是她反击了!低眉,她默不作声的看了一眼绑缚着自己手脚的绳索…… 赵靖被公孙真挟持出城的消息,第一时间到了东方未明的耳朵里。 拢了拢衣襟,东方未明冷着脸走出门。 周之继默不作声的跟在身后,这公孙真果然是找死,竟然真的敢私逃!王爷此生最恨的便是欺骗! 公孙真,犯了他的忌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7章 她的绝地反击 东方未明尚在暗处,所以不能大张旗鼓的出城,倒是柯伯召明目张胆,远远的跟着公孙真的马车。虽然跟着,却不敢轻易上前,只能让人上去与公孙真谈判。 马车里,赵靖抬了眼皮看着公孙真面如死灰的模样,“照朕所说去做,一切都好说!” “若是照办,皇上真的会放了小人?”公孙真有气无力。 赵靖慢慢的凑近他,“你这断腕是怎么来的,还需要朕来提醒你吗?” 公孙真绷紧身子,“皇上金口玉言,小人自然相信,只是……只是外头那位是丞相,还有摄政王……若是他们反悔,我还是死路一条!” “这是你最后的逃离机会!”赵靖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从水路走,让人假装成你带朕去你所说的朝霞峰,等到他们反映过来的时候,你已经离开了江北的地界。此后是出关还是隐姓埋名,不都随你自由?” 公孙真的冷汗涔涔而下。 使者归来禀报,“丞相,凶徒不愿交涉,咱们没办法下手!” 柯伯召咬牙切齿,“混账东西,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转而又道,“继续盯着,若是他敢对皇上出手,杀无赦!真是废物!” 钟弗却是冷笑,“别骂你那些奴才了,主子没什么大用,奴才自然也是随了主子!”语罢,钟弗抬步就往前走。 “世子这是要做什么?”柯伯召当即拦住他。 钟弗冷睨,“这点眼力见都没有,怎么当的丞相?你的废物不顶用,那是因为废物的分量太清,公孙真瞧不上眼!可本世子就不一样!本世子英明神武,聪明绝顶。只要我过去,公孙真一定会愿意同我好好谈谈!到时候,说不定公孙真会被我说服,放了小皇帝!兵不刃血,乃是兵家的最高谋略!” “不行!”柯伯召不答应,“若是连世子也出事,那……” “丞相似乎忘了一件事!”钟弗冷飕飕的剜了他一眼,“小爷是凤凰城的少主,可不是朝廷的狗,轮不到丞相大人操心!” 语罢,钟弗推开拦路的护卫,大步流星朝着林子里的马车走去。 福子上前,“爷,世子若是出事,誉王府钟家怕是会找朝廷的麻烦!” “那也得拦得住这任性的小祖宗才行!”柯伯召嗤冷,“不过,若是钟弗真的出事,倒霉的又不止本相一人!”他环顾四周,“某些藏身暗处的,怕也难逃干系!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听得是钟弗来谈判,公孙真音色抖了抖,“皇上,该如何做?” “你不是一直担心自己走不了吗?担心朕的承诺会不作数?”赵靖笑得温柔,“如今朕再给你一道护身符,你要不要?” 公孙真眉头紧蹙,“皇上的意思是……” “朕,赐你一张护身符!”赵靖笑了,笑得那样意味深长。 钟弗没想到,公孙真会答应自己,让他见皇帝。当下心中一愣,但也顾不得其他,赶紧跟着进了马车。 马车内,赵靖悠然自得的靠在车壁处,脚上的绳索已经被解开,但是双手仍被绑缚着! “混账,你们敢这样对待当今圣上!”钟弗切齿。 “不必骂他们,是朕自己要求的。”赵靖挑眉看了他一眼,“世子为人心善,能不计过往,这让朕很是感动。不知世子能不能帮朕一个忙,权当是朕欠了你这份人情!” 钟弗不解的坐在她对面,目不转瞬的盯着她,此后又一脸狐疑的望着公孙真,约莫是察觉了这氛围不太对。想了想,钟弗压低声音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咱们都被东方未明利用了!”赵靖低语,“朕也是现在才知道。” “什么?”钟弗仲怔。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等事情尘埃落定,朕再与你细说不迟!”赵靖深吸一口气,“眼下,需要你帮朕做两件事!还望世子能看在你与小哑巴的情义上!” 钟弗眉心皱成川字,“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朕给你一样东西,你带着这东西护着公孙真下马车,然后助他过江离开江北。”赵靖眯了眯眼眸,“接下来朕会前往朝霞峰引东方未明现身,咱们被迷晕还吃了那么多苦头,这笔账得好好的跟东方未明算清楚!不过他一直躲在暗处,朕非得逼着他现身不可!” “你说什么?”钟弗瞪大眼眸,不敢置信的望着赵靖,“你是说咱们被挟持,是东方未明指使的?” 公孙真当即磕头,“世子恕罪,实在是情非得已,小的也是被逼无奈!这断腕之痛,小的是断断不敢再有第二次的!世子爷恕罪!” 钟弗哼哼的靠在车壁处,嘴角直抽抽,仿佛已经气得发抖,“好样的!好极了!东方未明,竟然连小爷都不放过,下迷药把小爷丢在那个鬼地方,害得小爷受惊吓,这笔账……我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誉王府的人,可没那么好欺负!” 东方未明,简直是欺人太甚! “说吧,要我怎么做?”钟弗来了兴致,大有摩拳擦掌的意思,“你确定可以逼着东方未明现身?然后凭你一己之力,对付东方未明?” 赵靖轻笑一声,“他有张良计,朕有过墙梯!东方未明就在附近,这一次……朕要让他空手而归!” “可是,为何要去朝霞峰呢?那朝霞峰是个什么地方?”钟弗不解,“那里可有什么特殊的?” 公孙真战战兢兢的开口,“世子爷有所不知,那朝霞峰易守难攻,上山只有一条道。但……也是个绝路,下山只能攀着岩壁而下,没有第二条路!” 钟弗倒吸一口冷气,“你这是再拿自己冒险!” “东方未明不也是在拿朕当诱饵吗?”赵靖不以为意,“人总要对自己狠一点,才能对别人更狠!朝霞峰这个地方,易守难攻,东方未明饶是有多少暗卫,都无法用得出手。是以到了那个时候,他只能亲自来!” “这倒是!”钟弗面露难色,“可你这样,万一失败了……” “皇位是他给的,命也是他的,他舍不得!”赵靖喃喃自语。她说得很轻,轻得仿佛只有自己听得见,可那声音却透着连自己都不敢直视的微凉。连自己的命,都不由自主,这日子要怎样才能到头? “皇上?”钟弗低低的喊了一声,“你在说什么?” 赵靖回过神来,“没什么!”她将腰间一包东西取出,递给了钟弗,“离开之后,把这里面的东西撒在江里便罢!” “这是什么?”钟弗不解,瞪大眼睛,“你该不是让我在江里下毒吧?” “胡说什么?”赵靖翻个白眼,“这不过是从地窖里带出来的生石灰,你只管安心的用!” 钟弗点点头,“这东西你撒在江里有何作用?开什么玩笑?” “对了,你水性如何?”赵靖问。 “凤凰城出来的,水性岂能不好?”钟弗将这包东西放进怀中收好,“不妨告诉你,就算在这江中游个来回,我都可以不带喘气儿的!” 知道他有些吹嘘,但她对于凤凰城的事情从施中谷的口中,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比如这钟家儿女生来的第一项本事,便是这水性!听闻昔年钟长天水性不好,有一次在外作战,被一探子探得军机,谁知被那人凫水逃脱。是以那一战,钟长天险败,打得格外艰辛。 自那以后,钟长天强制钟家儿女必须会水。钟弗身为钟长天唯一的儿子,赵靖推断他的水性应该比寻常人更好些!钟长天对他的要求,也该更高! 不过钟弗是不太相信赵靖的,就手里这么一小包的东西,能干甚?可瞧着赵靖那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钟弗咬咬牙,硬着头皮决定暂且信一回! 天色渐暗下来,柯伯召始终望着那林子的方向,“世子怎么还没出来?” “爷,是不是还在谈判?或者连世子都被拿下了!”福子担虑,“这世子爷的功夫,也就是个三脚猫,若是公孙真以皇上之尊加以威胁,那……世子会不会束手就缚?” “自然会的。”柯伯召轻叹,“而今本相是绝对不会轻举妄动的!” 福子不解,“那若是皇上或者世子有所闪失,朝廷或者誉王府怪罪下来,岂非要迁怒相爷?” “未见得!”柯伯召嗤笑两声,“不还有个摄政王在本相跟前挡着吗?本相奉命前来调查官粮一案,谁知遇见了世子有难,摄政王见死不救,咱们这文官不是更使不上劲吗?” “爷所言极是!”福子行礼。 探子急急忙忙的跑来,“丞相大人,马车开始动了!” “什么?”柯伯召一怔,“方向呢?” “朝南!”探子忙道,“大人,还要追吗?” “追!”柯伯召毫不犹豫,“记得,不能靠太近,继续保持原有的距离!” 能不能救人是一回事,把人跟丢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是!”探子匆忙离开。 人是故意丢的,还是不小心丢的,这里头的名堂可大着呢!柯伯召也是个狐狸转世,自然知晓其中的关窍,刻意的拉开距离。回头却冲着福子道,“让暗卫出动!” 福子心领神会,“明白!” 所有人都盯着马车,追着马车,殊不知趁着天黑林密,公孙真与钟弗已经悄悄的下了马车。对于赵靖的安排,钟弗不是太高兴,这么刺激的事情竟然让这小皇帝一人去了,真是不地道!可想着,若是不照着赵靖的计划去做,万一出了篓子难免要害了小皇帝。思来想去,还是先搞定公孙真为妙! “小爷真不明白,就你这样的卑劣小人,皇帝何以还要言出必践放你走?”钟弗冷然,与公孙真费力的跑到江边。 公孙真早已做好了离开江北的准备,是以连船只都悄悄备下,船夫更是早早的等在江边的小树林里,只等着公孙真出现。 “真是计划周密!”钟弗上了船。 船夫摇着船逐渐驶向江中,公孙真在代州府的府衙当差那么多年,就算林高见出动了所有的官船又如何?该有的破绽,逃不开公孙真的眼睛! 小心翼翼的打开布包,钟弗将里面的白色粉末洒向江中。 一小撮火苗,猛地窜上半空,一瞬即逝! “糟了!”公孙真尖叫,“我们被骗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8章 最没良心的忏悔 钟弗猛地想起赵靖问的那句话,眼见着这船离开岸边已经很远,这秋水寒凉……咬咬牙,钟弗当下跳进水里,扑通一声便没了踪迹。 夜色漆黑,江面涟漪阵阵,船只上只剩下公孙真与船夫二人。 船夫当即大喊,“官船!是官船来了!” “狗皇帝骗了我!狗皇帝骗了我!”公孙真连喊两声,“快!快划!只要到了江对岸,代州府的军士就再也奈何不得我!” 过了江就是颍州地界,代州府的人若想在颍州办案,就必须经过颍州府衙的盖章,必须有批捕公文!而这些官船上的军士,根本没有抓捕公孙真的公文! 官船靠近,终是将小小的夜行船只包围,船头的军士一声高喊,“什么人?竟敢半夜偷偷过江!” 公孙真壮起胆子,“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奉林大人之名前往颍州办事,若是你们敢耽误了林大人的公务,小心你们的命!” 为首的军士当即笑了,笑得那样嘲讽,“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师爷!得罪了!” 公孙真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 哪知还不待他喘口气,军士已经拿着镣铐跳到了他的船上,“奉林大人之命,若是遇见半夜出逃的公孙师爷,一定要带回府衙大牢,听候发落!” 岸边,钟弗哗然从水里冒头喘气,哆哆嗦嗦的爬上岸,“混蛋赵靖,你敢设计我,我、我跟你没完!哈秋!” 而这江面上的火光,不只是官船看到了。 事实上,柯伯召、东方未明、乃至于魔宫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原本所有人都盯着马车,如今都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到底哪里不对劲,谁也说不上个所以然。 惊鸿拂袖,示意底下人按兵不动。 “护法,为何火灵之光会出现在江面上?”底下人不解。 惊鸿眉心紧蹙,“之前我悄悄的给了公子火灵粉,这物件只有护法或者宫主才配使用,是以答案只有两个。要么是公孙真太狡猾,马车里坐着的根本不是公子!要么是公子在传达某种指令?” 探子快速归来,“护法,公孙真被官船抓住了!” “因为火灵之光?”惊鸿忙问。 探子点头,“是!” 闻言,惊鸿徐徐走出黑暗之中,“吩咐下去,所有人马上撤离!从今以后不许出现在代州府内各个明哨暗哨的据点之内,等到望北河解封,各自想办法渡河过江与江对面的魔宫分舵汇合!之前,不许与任何人联络,大家各自安好!” “护法,这是怎么了?”底下人不解,“咱们不是要救公子吗?” “马车里不是公孙真,火灵之光出现在江面导致公孙真被抓,这足以说明公子是在通过公孙真对咱们传递消息!公子无恙,另有计策!”惊鸿转身,冷声下令,“撤!” 一帮人快速隐没在黑暗中,再不敢跟着马车继续前行。 公孙真落网的消息,让柯伯召为之一怔,“你说什么?公孙真抓住了?!那皇上呢?” 探子摇头,“皇上不在船上,另外……船上也未见世子爷的踪迹。” 福子不解,“相爷,您说这公孙真玩的什么名堂?挟持了皇上,却又丢下皇上自己一个人跑,临了又弄了一片火光让自己的行迹暴露,这……似乎有些愚蠢!” “人在何处?”柯伯召问。 探子忙道,“回丞相大人的话,公孙真被押回了知府衙门,已经着人继续盯着,免得林大人那头私下轻纵!” 福子问,“相爷,公孙真不在马车上,马车又还在狂奔中,是不是有诈?” 柯伯召两手伸进袖子里,交叉环抱着,眉眼微微扬起,一脸的似笑非笑,“本相失职,一不小心把人跟丢了,实在是罪该万死!” 音落,施施然转身,边走边懊恼的摇头,“继续查找皇上的下落,若有消息立刻回禀。本官先回知府衙门,好好审一审这公孙真!说不定,还能有什么别的线索!” 福子略显担虑,当即疾步跟上,“相爷,可成?” “公孙真不在马车上,东方未明为何还不动手?群龙无首的状态下,马车还能这样有条不紊的前行,若是里头没鬼,本相把脑袋拧下来!”柯伯召拂袖而去,“回衙门!” “是!”福子颔首。 远处,有黑影一掠而过。 至东方未明跟前,黑影忙道,“爷,丞相领兵回城!” “估计是公孙真被抓,所以……”周之继犹豫了一下,“爷,咱们要不要回去?既然公孙真不在马车上,这些人群龙无首定是翻不起大浪,皇上不会有事!” 东方未明一袭玄袍,将自身遮得严严实实,眸中凛凛如刃,“任性!” 音落,他突然飞身上马,登时策马狂奔去追马车!这丫头要闹事!! “爷?”周之继仲怔,主子这是怎么了? 马车的方向是朝霞峰,易守难攻,容易上去却不容易下来。即便是上去了,也因为道路狭窄而无法大批涌入,是以……这朝霞峰,就成了单枪匹马方可行进之处! 夜幕沉沉,尚未到黎明晨曦。 这个时辰最是天黑路暗! 此时此刻,马车就停在崖边,马匹甩着鬃尾,嘴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响声。密林外的乱石堆,荒草不生,草木不长,真当是荒茂分明! 风吹着车窗帘子猎猎作响,马车外早已空无一人。 绳索高悬而下,皆是一一长满了矮脚松的崖壁处!虽然很少有人行过此处,但也因为采药人稀罕这崖壁处的草药,偶有行之,便也有了行路的痕迹。 有马蹄声从黑暗处渐行渐近,而后便有人翻身落马。 “你还想闹到什么时候?”东方未明这话刚说完,马车突然失控,直挺挺的栽下悬崖。 尖锐的马儿嘶鸣声,响彻整个天地间。说时迟那时快,东方未明几乎来不及考虑,第一时间飞向马车。坠落的马车速度很快,东方未明一脚踹飞了崖壁上的矮脚松,借着推力终于窜入了马车。 马车内,赵靖含笑看他,“仲父还是舍不得朕!” 东方未明伸手去抓她,想着先上去再说,否则饶是他武功再高,也会随着这马车一起摔下悬崖摔成一堆烂泥!哪知他的手还未抓住她,她却突然窜出了窗户。 “赵靖!”东方未明厉喝。 黑暗中的他一直没有发现,她早已松绑,虎口处缠绕着厚厚的布条,掌心捏着一条绳索。她踩着窗棱窜出了马车,加速了马车的坠落速度,身如鸿毛般飘出窗外。 心跳十二次,有一洞可作为小憩。 洞内有路,通山谷,可出! 这是公孙真早前告诉她的,是以她把所有的一切都算计好了。 身子被绳索的拉伸力狠狠甩进山洞内,不偏不倚,没有半分之差。然则这力道对她来说还是太狠了些,赵靖被甩进山洞里的荒草堆时,半晌没有动弹,只是直挺挺的趴在那里。短暂的失去了意识,脑子里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终于,赵靖嗯哼一声,胸腔里终于喘出一口气,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饶是做好了所有的准备,终还是血肉之躯!单薄之身!费力的翻个身,赵靖直挺挺的躺着,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山洞,费力的呼吸几口气。 山谷底下传来的声音,她听得真切,奇怪的是……东方未明武功那么高,竟然也会中招?那男人冷得彻骨,心思沉得让人毛骨悚然,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 她不信,打死也不信! 半晌,她撑着疼痛的身子慢慢悠悠的爬起来,踉踉跄跄的走到了崖洞口,扶着石壁往底下瞧。 夜色太黑,底下又太深,肉眼什么都看不清楚。 赵靖疼得滑坐在地,揉着右肩半晌没有爬起来,低低的嘤咛略显疲惫的从口中匍出。疼痛能让四肢麻木,却让脑子愈发清晰,清晰的记住了这疼痛的滋味。 许久,赵靖再次爬起来,从怀中取出了火折子,一步一踉跄的朝着山洞内处走去。 山洞内处,果真有一条道,不知道是人工开凿还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山道很是狭窄,似乎只能容一人进出。 赵靖想了想,折返山洞内,找了一圈在山洞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些可用的粗断木,应该是此前的那些采药人留下的。撕下衣服布条绑缚在断木一端,以火折子点燃,充当火把之用! 虽然公孙真说得大部分都符合实情,但也难保那老小子不会留一手,所以赵靖带着火把一则是为了照明,二则是避免误入没有空气的地方,若是火光熄灭,她会第一时间退回山洞里,免得到时候怎么死都不知道! 赵靖左手举着火把,走得格外小心,边走边在石壁上留下些记号,尤其是分叉处! 别小看这阴暗的山道,原本的初极狭,如今已能容纳数人前行。山道内长有厚厚的青苔,石头缝隙里有细水之流潺潺而下,是以脚下经常会有积水。 即便赵靖再小心,也有一脚踩空的时候,踩得满脚泥,裤管都湿了! “自作孽不可活!”望着眼前的分叉路口,赵靖无奈的摇摇头,“赵靖啊赵靖,若然他真的死了,你的活路也就到头了!你说你这是何苦?以为那混账东西能飞檐走壁,是个了不得的人物,饶是平素阴谋诡计一肚子,到了这性命关头定然会使出全力。” 赵靖撇撇嘴,看着眼前的两个路口,一处积水较少,一处湿漉漉的。 积水较少处无其他痕迹,湿漉漉处石壁的青苔却有些明显的诧异。腰部以上的青苔长得比较矮小,与上下的茂盛形成鲜明对比。显然这是有人扶着墙,过积水所造成的。 青苔虽然善长,但这些青苔都是陈年的老青苔,一旦被破坏,要长成原来的样子,便是不太可能了。相较之下,便有了差别! 赵靖起身站在那积水处,无奈的望着自己的靴子,“东方未明,我不过是同你开个玩笑罢了!谁知道……你却死得那么认真!” “这是我听过的,最没良心的忏悔!”拔凉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9章 东方未明,你有喜欢的人吗? 赵靖发了疯的往前跑,是东方未明!!可是没跑两步,她又站住了脚步,没有继续往前。 身后是某人飞身而起,轻飘飘落下的声音,“怎么不继续跑了?” “你跟了我一路,我都没发现,现在跑还有用吗?”她转身,“不跑了!” 微弱的火光里,某人毫发无伤,眸光锐利的盯着她。那穿透火光的视线,如同淬了毒一般带着几分摄人的狠戾,于这幽冷漆黑之地,显得格外惊心。 “皇上说……微臣死得很认真?”他开口。 这人说话总是这样不紧不慢,话语间却不见半点拖泥带水!他的声音原本很好听,有那么点磁重醇厚,他念着你的名字之时,那种在唇齿间轻咂的缠绵,足以让人为之心动。靡靡之音,幽幽之声,衬着几分桐木古琴般的低沉。 赵靖皱着眉,“现在不是了!” “那现在是什么?”他上前一步。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后退,“现在是……是……是我蠢得很可怕!” 火光里,这冰冷的男人似乎被这答案给逗乐了,唇角微微扯起些许弧度,似笑非笑的望着她。眼睛里的锐利没有减弱半分,反而愈发浓烈。 他在笑,却给人一种……打心里发怵的感觉。 “皇上自诩聪慧,算计好了一切,引着微臣跳崖,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既然不想杀了微臣,又何苦来这一招?”他步步逼近。 她寸寸后移,“一个人下棋太没意思,不是吗?” 闻言,东方未明顿住脚步。 赵靖目不转瞬,不知这厮要做什么?她直勾勾的盯着火光中的俊彦,捏紧了手中的火把。 东方未明慢慢弯下腰,凤眸中的墨色瞳仁里,荡漾着她一人身影。他看得那么真切,那么……认真,“下棋……上瘾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低笑,“还是对下棋的人上瘾?” 赵靖眨了眨明亮的眸,“或许只是对这张皮面比较感兴趣!” 他突然笑了一下,“那还是对下棋的人感兴趣!微臣与誉王府世子比起来,哪个更得皇上心意呢?” “年轻自然是有优势的,仲父以为呢?”她扬着稚嫩的笑,笑得那样阳光灿烂。 他眼睛里的光,瞬时冷了半分。 赵靖又道,“不过,我更喜欢仲父这样的,老成持重!” 他眯了眯眸子,“这话很伤人,比设计微臣还要伤人心!” “伤着伤着便也习惯了!”赵靖深吸一口气,“人总是会老的,世子与我年纪相仿,我当他是知己好友!可人这一辈子的知己好友多了去,今儿去了明儿又来。但我的仲父,始终只有一人!” 这话听得可真是顺耳顺心,小丫头心思厉害,溜须拍马也不遑多让!一张伶牙俐齿,胜过那千军万马,将这荒芜之城,悄悄落了草籽。也不知要等多久,便可茂然一片…… 东方未明慢慢直起身子,半垂着眼盯着她不说话。 四下陡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摇曳的火光,以及这哔哔啵啵的火花崩裂之音。 赵靖在等,等着他的“要杀要剐”或者“开释”,她的命一直都在他手里。从前是,如今是,以后……也只能是他的! 蓦地,他突然握住了她拿着火把的手,眸色沉如暮霭,意味不明! 赵靖的心,当下紧了紧,面色苍白的盯着东方未明的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做。 “只是微臣服其劳而已!”东方未明略带揶揄。 她松了手,掌心早已一片濡湿。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在前面。 山洞里斜坡的坡度比较大,她走得有些不太稳,他也没有帮忙的意思,就跟在她后面,看着她一步一踉跄,走得那样狼狈。寻常女子哪有如此胆魄,为了这一口气,连自个儿的命都敢往悬崖下丢! 东方未明望着那倔强的背影,饶是遇见了难处,她都没有回头服软,更没有让他帮忙的意思。他看了看手中即将熄灭的火把,觉得自己充其量也只是她的火把! 除了照亮,没有别的用处?! 终于,火光熄灭,四下一片漆黑如墨。 赵靖站在原地没有动弹,满是血污的手此刻还扶着墙,指尖冰凉彻骨!她忽然鼻子泛酸,身上的疼痛伴随着心中的寒凉与委屈,明明她可以过得很自由,过得那么幸福,有师父有娘……还有月哥哥,还有、还有…… 黑暗中,有眼泪无声无息的坠落。 她不喜欢哭,尤其是娘死后,她便倔强得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弱处,可她始终是个女子!孱弱的双肩,沉重的担子,压得她喘不上气来。亦步亦趋的往前走,眼睛一时间无法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她什么都看不见! “别走了!”身后传来他幽幽然的声音。 赵靖没有搭理他,继续摸索着往前走。 “没听到吗?”他带着几分愠色。 她固执如初。 下一刻,粗粝的掌心准确无误的扣住了她的手腕,顺势将她往自己的跟前拽。疼痛让她冷不丁叫出声来,也让他骇然心惊,几乎是第一反应去摸她的手骨。 “放手!”她音色剧颤,身子当下软了下去。 他马上将她捞起,打横抱坐在一旁的石头上。 胳膊断了?! “不是惯来伶牙俐齿,受了伤为何不说?”他冷着声责问。也怪他一直没有注意,从一开始她的右胳膊就一直垂着,始终没有抬起来过。 那么高的悬崖摔下来,不受伤才怪! 约莫是被他这一拉扯越发疼得厉害,赵靖窝在他怀中没有吭声,只有止不住的颤抖,和涔涔而下的冷汗。冷汗浸湿了衣衫,她就像是水里泡过的一般! 不是脱臼,是断骨。 东方未明小心的让她靠坐在地上,在黑暗中摸索了好一阵子,也不知从哪儿找到了几条老树根。他撕下衣袍一角,凭着多年的在外征战经验,为她续骨重接。 “没什么东西可以固定的,只能暂时凑合一下。否则一旦骨头重新愈合,出去了也得重新断骨再续!”他音色沉沉,听不出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至始至终,赵靖除了身子止不住的颤抖,没有半点声音。十二三岁的孩子,咬着牙承受着接骨之痛!她不是男儿,没有那力拔千军的气概;她不会武功,也不可能自行疗伤。可她愣是给忍下来了,仿佛这疼痛也不过是小菜一碟,她硬生生给扛了下去。 快要晕厥的时候,她咬破了唇,拼命让自己保持清醒!嘴里满是浓郁的血腥味,黑暗中,她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个为自己接骨的男人。这模糊的影像里,她仿佛能看到他眼里的光,竟也不觉得害怕了! “以后少逞强!真把自己当破罐子了?”他说,而后在她跟前蹲下身子,“上来,背你走!” 赵靖一愣,“什么?” “走不走?”他显得有些不耐。 喘着气,赵靖慢慢的伏在他背上。 这人的心虽然是冷得,可走着走着,他的背竟然暖了起来。她单手圈着他的脖颈,自身重量都依托在他身上,也没有觉得别扭!赵靖想着,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说出来会死吗?”他喘了一口气,背着她摸黑往前走。 她靠他很近,可她却看不清楚近在咫尺的他,到底是什么神色。冰冰凉凉的面颊,贴在了他的脸面上,零距离的肌肤相触,让他的身子紧跟着颤了一下。 “我冷!”她说。 东方未明腾出一只手,探上了她的额头,“有些烧!”他背着她继续往前走,“我听到前面有水声,应该是有暗河!你撑着点,千万不能睡!” 赵靖伏在他肩头,“东方未明,你是怕我死了?还是担心我死了?” “有区别吗?”他问。 “有!”赵靖音色孱弱,“怕是因为利用价值,担心是因为有心。东方未明,你有心吗?” 她的呼吸都有些微微的灼热,喷薄在他的颈项间,让他不由自主的绷紧了身子。他默不作声的往前走,忽略她的喃喃自语,权当是她一个人的自说自话,跟他没有半分关系。 “东方未明,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她闭上眼睛问。 他没有回答。 勉力睁开眼睛,赵靖长长的睫毛轻轻柔柔的掠过他的肌肤。饶是掌心成茧,可这脖颈处的肌肤最是柔软,她那睫毛掠过之处,恰是那跳动正欢的主动脉。 如同鸿毛落水,虽不起波澜,却足以叫人心动难耐! “仲父为何不答?”她低低的问,音色透着难掩的疲惫,“喜欢一个人是好事,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仲父为何不说?你已经什么都有了,为何还孑然一身?” 东方未明徐徐站住脚步,“皇上真的想知道?” 赵靖应了一声,“嗯!” “那微臣就告诉皇上一个古往今来都不可违背的道理!”他慢慢的往前走,尽量走得平稳些,不至于颠了她,“每个人生来都有软肋,幼时有父母兄弟为软肋,此后挚爱、好友为胁!” “曾经微臣手底下有两名副将,一人孑然一身,一人家有娇妻爱子。为国尽忠乃是男儿本色,是个男人就该保家卫国。可刀剑不长眼,战场无情长!孑然一身者竭力搏杀,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是以眼中只有胜利!而家有娇妻爱子则心心念念的惦记着便分了神,终是马革裹尸,血染黄沙!” 语罢,东方未明道,“其中道理,皇上可听出来了?” 赵靖没有回答,她不是傻子,又岂会听不出来。刀头舔血之人,是不允许自己有挚爱的,那是软肋也会成为要命的刀! 胳膊处的疼,已然疼到麻木,赵靖只觉得身子忽冷忽热得厉害,伏在东方未明的肩头沉沉睡去。睡梦中,她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肿胀的唇瓣含糊不清的喊了一句,“月哥哥……” 东方未明的眉心陡然拧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0章 一声不吭的毛病 月哥哥? 怎么又是这个月哥哥? 东方未明揉着眉心,只觉得满心不悦,仿佛有什么堵在心窝里,硌得人浑身难受。 这两年里,若是疼到了极处,或者是她意识不明之时,口中一直喊着所谓的“月哥哥”。可这月哥哥到底是什么人?有关于这个“月哥哥”的事情,东方未明派人去调查过,却始终无果。 赵靖彼时养在深山里,是以东方未明对于她的事情,的确知之甚少。即便后来有心去调查,也没什么太大的价值。即便是山脚下的村民,也只知道这山上住着几个人,并且山上有个药庐。 偶有前往山上求药的,很少见到庐山真面目,不管是秦无衣还是南淮月,都只隔着帘子给人瞧病开药。 仅此而已! 水声哗然,暗河里的水冒着腾腾雾气,触手生温,倒也舒服得很。 撕下衣角沾点水,东方未明拭过赵靖的眉眼,替她擦去面上的污垢,“我就没见过你这样倔的女子,明知道杀不了我,还要拼死开个玩笑?自己摔得浑身是伤,丢了半条命,也只是为了这一口气?” 他轻哼一句,“不怕把自己摔死!” “摔死,算我的。”她终于睁开惺忪的眸。微弱的光让她一时间无法适应,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睛,苍白的小脸当即皱起来。 东方未明抬头瞧了一眼外头的光亮,温暖的掌心轻轻覆上她的双眼。粗粝的掌心,缓缓擦过她眉眼间的肌肤,带着些许疼痛,却足以遮去外界刺眼的光芒。 约莫是感觉到了她睁眼的动作,他的掌心稍稍抬起,长长的睫毛,掠过他的掌心,让他猛地想起了脖颈上的灼热呼吸。那种温暖的喷薄,让人有些情不自禁。 “如何?”他问。 “好了!”她答。 她冰凉的掌心,覆上他温凉的手背,稚嫩的柔软紧贴着沙场男儿的刚毅,肌肤相触的感觉有着难以言语的微妙。握紧他的手背,慢慢挪开他的手,她下意识的抬了眼睛,躺在地上努力扬起头望着头顶上的光。 他蹲在她身边,看着那张映着潋滟水光的容脸,露出几分会心的笑。 她的那双眼睛,分明在渴望着光明和温暖。外面的金光闪闪,流转在她的眉眼间,与素白的面容交相辉映,如同镀上了朦胧的金色!视线里她那微微扬起的羽睫,微光中根根分明,随着她的呼吸而微微抖动! “我们,下来了?”她问。 东方未明收回手,她这才意识到,他们还握着手。 “你睡了很久!”他将她打横抱起,“好些吗?” 赵靖靠在他怀里,胳膊处还绑着他身上撕下来的布条。当时太黑没能看清楚,如今倒是看得仔细,他包扎得很是利落,将她的手骨固定得极好!这的确是行伍之人该有的本能,刀头舔血的铁血男儿,在战场上必须应付各式各样的伤痛,所以包扎就成了必要的技能。 外头的阳光极好,赵靖出去的时候眯了一下眼睛。 东方未明还算是仔细,也不往光亮处走,而是在树荫底下站着,“公孙真没告诉你,出谷走哪条路?” 赵靖眉目微垂,从他怀里慢慢的下来,站在地上的时候瞧了一眼不知何时被洗干净的靴面,“他只告诉我如何能下山,可没告诉我,怎么能走出这么大片山谷!” “没问清楚也敢下来,真是不怕死的!”他冷着脸走开,“留在原地等我!” 音落,他纵身一跃,消失在赵靖的视线里。 说来也奇怪,这一晚上不吃不喝的,还背着她走了那么远……竟然还有力气飞?赵靖扬起头,眯着眼睛往上看,阳光刺眼得让她无法看清崖顶的情况。 趁着东方未明没回来,赵靖抬步朝着西边走去。西边是密林,赵靖似乎是打定了主意沿着小溪走。五脏庙里咕咕作响,真是饿得厉害! 胳膊上还有伤,赵靖走得并不快。沿着小溪走一段路歇上一阵,到了午后实在走不动了,刚好前面是片竹林,赵靖想了想便进了竹林。 为什么要进竹林呢?因为这个季节竹林里有竹笋,还有……运气好的话,还能抓到竹鼠!那可是人间美味,一般人还真是吃不上! 想当年在山里跟着师父待在一处,师父最爱吃的就是师公做的红烧竹鼠,这细皮嫩肉的,如今想起来嘴里还直泛酸! 赵靖拿着一根棍子,从黄泥下扒拉出一竹笋,拨开沾泥的笋衣,可见内里水分充足的白肉。笋尖有些涩,但是笋根处却是甜滋滋的,尤其是黄泥里头挖出来的笋,比寻常的竹笋更见美味! 她身上有伤,竹笋伤胃,又是发性,是以只能暂时充饥,否则到时候胳膊疼,可就是活该了! 再者,赵靖不爱吃笋尖。 扒了两颗笋,填了一下肚子,她便开始在林子里转悠。竹林里有太多宝贝疙瘩:有竹笋,有竹鼠,也有一样最是恐怖的东西——竹叶青! 竹叶青有剧毒,咬着必死无疑,所以赵靖走得很小心,低头的时候还得经常抬头去看。竹叶黑沉而茂密的,最有可能抓住竹鼠,若是竹叶发黄或者稀稀落落,基本上就没戏! 赵靖是个运气好的,没抓住竹鼠,倒是抓住了不少竹虫。摘了几片野桑叶裹着,外头涂满黄泥,挖个坑就可以烤出一道人间美味! 生火却是个问题,她右手有伤,如今只剩下左手。 “什么时候能改一改跟在别人后面,一声不吭的毛病?”赵靖翻个白眼。 有人踩着细碎的叶子,缓步从树后走出。 身处狼狈却不减风姿,不是东方未明又是谁? 面露不悦之色,东方未明轻哼两声,“不是让你等我?为何先走?” “不是等我给你带路?我不走,你怎么跟?”她冷眼看他,反唇相讥。 东方未明蹙眉看她一眼,刚要开口,小丫头当即先声夺人,“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帮忙?没看到我使不上劲?你要是喜欢饿着我也不拦你,只是你好歹要让我吃饱!” 她那一脸的怨愤,衬着那满身的狼狈,颇有几分滑稽之态。 “这哪里还有九五之尊的模样?”东方未明走上前。 赵靖剜了他一眼,“你不还是摄政王,常胜将军?敢问将军,您的千军万马呢?一身的好武功,却偏偏要欺负我这可怜巴巴的小姑娘!” 东方未明倒吸一口冷气,回头嗤看她一眼。 “旁人不知道,你还不晓得?”赵靖翻个白眼,“盯着我看作甚?还不快点生火,要把我活活饿死吗?” 东方未明面色黑沉,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生火。 好不容易站起身,某人又开始呼和,“站着干什么?生火不需要柴火吗?你要让我这伤病之人去捡柴火?我的胳膊还伤着疼,你总不能……” 东方未明绷直了身子,“你别太过分!” “早前没入宫的时候,我自己照顾自己惯了,可你偏要带着我入宫,让我惯了被人伺候的感觉。不止如此你们还弄死了我娘,如今我这没娘的孩子却是连仲父都不疼了是吗?”赵靖哼哼两声,冲着他便聒噪得不停,“眼下没人伺候,我还真是躁得很!” 东方未明抬手,示意她不必再多说什么,“我去就是!我去捡柴火!敢问吾皇万岁,您还有什么事要吩咐的,请一并吩咐!微臣不想来来回回的跑!” “给我找个蜂窝,我要吃新鲜的蜜!”赵靖歪着脑袋。 东方未明瞪大眼眸。 “仲父武功高强,轻功更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每次你跟着我,我都毫无察觉,想来这蜜蜂也是追不上仲父的!”赵靖眨着明亮的眸,“靖儿最崇拜的就是仲父!仲父可别教我失望哦!” “少拍马屁,让我多活两年!”东方未明轻叹一声,卷着袖子就朝着林子里走去。 不多时,东方未明便抱着一堆干柴枝丢在了赵靖跟前,手中还有些许碎裂的蜂巢,“满意了?” 赵靖眉心微蹙,瞧着他手背上的那个包,约莫是被蜜蜂蛰了一下。 “竹林里有竹鼠,我一只手抓不住,仲父可以代劳吗?”赵靖笑问。 东方未明眯了眯眸子,“这地方没有人烟,你说若是……” “若是仲父扒了我的皮,吃了我的肉,也不会有人知晓!”赵靖接过话茬,“只是仲父舍不得,若是仲父真当如此,那我的利用价值怕是要白白糟践了!” “你说什么?”东方未明冷然。 “有一次我听我娘跟人说,我的体质有些特殊,约莫是传承了我娘不该传承的东西!”赵靖撇撇嘴,“娘始终没有告诉我其中的真相,但我相信仲父所需要的,肯定也是八九不离十!” “入宫之后,仲父给我吃了那么多药,隔一段时间换一种,仿佛是有东西正在我的身体里驻扎。就好像安营扎寨,让我慢慢的适应了某些东西于我体内的存在!”赵靖笑盈盈的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脸,极是温柔的低唤着,“仲父为何不说话?” 他约莫觉得弯着腰说话太累,猛地扣住她纤细的腰肢,就势将她提起,放在一旁的石块上站着。如此看她才不必费劲,“知道那么多,不怕我提前杀了你?” “崔南山走了,定是我这身子出了问题,没办法达到你所期许的结果。我娘能威胁你,让我坐上皇位,想必在仲父的心里,我的位置肯定胜过你心里的江山社稷!”赵靖长长吐出一口气,“东方未明,心里藏着那么多的秘密,你不累吗?” 东方未明施施然的勾起唇角,“闻到了吗?” “什么?” “糊了!” “啊?!”赵靖猛地回过神来。 看着她狼狈踢开柴火,伸手去扒黄泥,然后被烫得哇哇叫的样子,东方未明忍不住牵起唇角,略显无奈的望着她。 香味飘出的那一瞬,东方未明的眉心陡然蹙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1章 你不是个男人! 赵靖揉着鼻尖,顾不得抹在脸上的炭灰,激动得不能自己,“我都快两三年没尝过这熟悉的味儿了,实在是馋得慌!” 蓦地,东方未明在她身边蹲下,扭头凉飕飕的看着她,伸手就去抓她跟前的竹虫!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赵靖狠狠拍打了一下他的手背。东方未明当即就将手缩了回去,一脸黑沉的盯着她。 “谁告诉你,这是给你吃的?”赵靖享受般嗅着阵阵清香。 竹子清香带着炙烤过后淡淡的肉香,因为没有荷叶,包的是桑叶,所以又夹杂着桑叶才有的特殊淡香。 “我出了力……”他说。 赵靖摇头,“我抓的!” “我饿!”他盯着她。 想了想,赵靖挑了最小的一个,“这个给你!” “塞牙缝?”他问。 赵靖不管他,沾了蜂蜜就往嘴里送,那满嘴的香味伴随着野生蜂蜜的甘甜,将这美味在唇齿间绕上一圈,简直是…… 蓦地,赵靖瞪大眼眸,“东方未明,你不是个男人!” “男人也得吃东西!”他方才趁着她不注意,竟是抓了一把在手,赵靖就那么点余粮都被他抓了大半! 护着自己的那一口,赵靖愤怒已极,“东方未明,你这是以下犯上!恃强凌弱!” “吃饱了才能保护弱小!”他一本正经的学着她的样子,沾了蜂蜜往嘴里送。冷热交替,甜香味在嘴里弥漫,这是他从未吃过的美味,也亏得这丫头能倒腾。 “我怎么不知道,你堂堂大夏摄政王,如此的厚颜无耻!”赵靖咬牙切齿,“还给我!” “吃完了!”他起身就走。 “东方未明!”赵靖嘶喊,“你混蛋!你吃完了,我还饿着呢!” 辛辛苦苦抓了那么点,都被这混蛋干完了!赵靖觉得委屈,就没见过这么贪嘴的男人,不知道谦让一下她这个弱女子? 论性别,她是女子!论尊卑,她才是君! 何以处处都让他占尽便宜? 半晌之后,他又回来了。 赵靖仰头望着高高在上的男人,稚嫩的小脸微微嘟起,“吃饱跑一圈又饿了?!” 东方未明蹲下身子,约莫觉得站得太高,低头太累,“不是没吃饱?”说着,怀里一抖,变戏法似的变出一堆竹虫,“够不够?” 赵靖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你弄的?” 他冷着脸站在一旁,没有吭声。 东西都是现成的,赵靖一只手也能做得得心应手。 香气缭乱的时候,黑面神终于回过神来,眉心微蹙,饶有所思的望着蹲在地上的赵靖,“你以前经常这样?玉贵妃……” “是废妃!”赵靖订正,“或者你可以尊称她为太后!” 她用石头把黄泥块砸开,露出里面的宝贝疙瘩,“你大可不必套我的话,没遇见你之前,我过得很自在。遇见你之后,我……什么都没了!”语罢,赵靖长长吐出一口气,仰头望着东方未明。 他背光站着,如同临世的神祗,可在她眼里却像极了妖魔的化身。分明是温润如玉之人,眉眼间凝着迫人英气,俊彦之下不知迷了多少京城女儿家。 那他的剑呢? 剑出必血,见血方归! 这人从无怜悯,向来无心! 天黑下来的时候,竹林里风大,自然是不能久留的! 林子茂密,又有灌木挡着,但入夜的山里终是冷得很,好在生火之后便暖和不少。两人面对面坐在篝火边,谁都没有看着谁,谁也没有说话。分明是个人,却缄默得宛若空气般的存在! “明儿就能出去吧?”他问。 赵靖回过神来,“是!” 山谷本来就没那么大,出了谷就是羊肠小道,走出羊肠小道就是大路。 顿了顿,赵靖挑眉,“怀疑我在撒谎?” “撒谎又如何?”他倒是浑然不在意,“跑得出我的手心吗?” 赵靖哑然失语,火光里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竟是如此的可恶!谁说秀色可餐?在东方未明的身上,分明是其颜可恶!其行可憎! 突然一阵哗然声,不远处黑压压的一片夜鸟,尖叫着飞离开了树杈。 赵靖猛地站起身来,锐利的眸当即警戒的环顾四周,“怎么回事?” 还不待她回过神来,他已大阔步走到了她面前,大手一捞当即扣住她的腰肢,“坐稳了,等我回来接你!”音落瞬间,他已带着她飞身上树,让她坐在了粗枝丫上。 此处暗影正浓,极为微妙的遮去了她的身影,果真是很好的避所! 赵靖一颗心砰砰乱跳,左手死死的抱住了树干,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何事。 忽明忽暗的黑影从密林深处窜出,篝火堆被剑气破开,瞬时火花四溅,照亮了四周的漆黑,天地间一片光华。 这大概是赵靖第一次看见东方未明亲手杀人,还是群杀的那种。温暖的掌心,如今却带着凌厉的掌风,一掌下去便是脑花四溅,天灵盖碎! 他招招毙命,从不留情。 是了,这本就是个十步杀一人的将军,驰骋沙场之时,杀人何曾眨过眼睛!掐断别人的脖子,震碎别人的五脏六腑,都不过是举手之劳。 赵靖忽然觉得庆幸,在她设计他之后,他也没有半分恼怒,反倒是一直都顺着她惯着她。她想不通,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他屈下自己尊贵的膝盖,放下手中的刀? 后来她才知道,只因一人! 当然,这是后话! 不可否认的是,这人即便是在杀人的时候,动作亦是那么干净利落,那样潇洒恣意。能把杀人这活干得这样漂亮的,赵靖觉得:普天之下,唯东方一人! 东方未明上来的时候,赵靖还在愣神。再回神,已经被他抱了下来,稳稳落在了地上。 赵靖有些心惊,她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么多的尸体,当即抓紧了东方未明的衣角,“这些人……是什么人?” “刺客!”东方未明淡淡然的开口,捡起一根还算粗壮的树干,权当是火把,牵着她的手沿着小溪继续走。 “齐云山的人!”赵靖道。 东方未明没有回头,只是牵着她一直往前走。 “公孙真招了,柯伯召肯定会另有打算!”赵靖望着他极是完美的侧颜,下意识的握紧了他的手,“他们是来杀朕的?” “也许是杀我。”他终于扭头看她。 赵靖苦笑,“明知道你武功那么好,谁还会来送死?” “从崖上掉下来,不能断胳膊断腿捡个现成?”东方未明眉心微蹙,极是认真的盯着她,“不过……谁要你的命,我就要谁的命!黄泉路上太宽敞,总要热闹热闹才好!” 赵靖报之一笑,跟着他继续往前走。走了好一阵子,她实在是又冷又累走不动了。 “累了就歇着!”他说,“有我在,莫怕!” 赵靖身上有伤,又是半夜里赶路,自然是累得精疲力尽。靠在树干处,合上眼眸便沉沉睡去。就像东方未明所说,有他在,她可以肆无忌惮!她心里的常胜将军,是妖魔的化身,是阎王殿的使者,是个谁都惹不得的男人! 梦里,她回到了尹林府的四明山。 当时的月哥哥像极了如今的东方未明,总是有本事能抓到那么多的竹虫,然后冒着被蜜蜂蛰的危险,给她弄点蜂蜜,沾着吃!那时候的日子,可真是无忧无虑啊! 夏夜的时候,溪边的萤火虫漫天飞舞,肩并肩坐在山顶上数星星! 只是,都回不去了…… 睡梦中似乎有人将她抱起,她睁开惺忪的眸,低低的喊了一句,“月哥哥……”翻个身,睡得正熟。 “没良心的东西!”他暗自喟叹。褪下的外套严丝合缝的裹紧她,让她躺在自己的怀里。用他胸膛里的温,暖她冰凉之身,护她一夜安枕无虞! 梦里,她又看到了药庐前的桃花林,满树殷红,花开正艳…… 醒来,睁眼。 入目便是那人阖上的眉眼,风吹着他的睫毛微微抖动!他靠着的竟是一棵野桃树,谷中小阳春,桃花满枝头,殷红如梦中一般,花开正艳! 他那双极是好看的凤眸微微眯起,幽邃的瞳仁里倒映着晨曦微光的凉。低眉看着怀里的人,那么小小的一团。素白的面颊,因为熹光之故,宛若晶莹剔透! 四目相对,没有半分尴尬,只有相顾无言。 “睡够了?”他问。 赵靖点点头,慢吞吞的从他怀中起来。 他身子一颤,所幸被她快速扶了一把,“无妨!”他推开她,“坐久了!” 赵靖这才发觉,从自己身上滑落的,是东方未明的外衣。当即从地上捡起,赵靖蹙眉看他,伸手递了过去,“谢谢!” “怎么谢?”他接过。 她为之一怔。 东方未明饶是正经的望她,“怎么谢?” 嘴角微微抽抽,赵靖心道,以前一直没发现他还有这厚脸皮的时候,如今才晓得此人原是个无赖。道一句谢谢不过是她的客气话,哪有这样追着问“怎么谢”的? 放眼望去,此处竟是一片野桃林。小阳春回暖,眼下桃红一片,煞是好看! 赵靖伸手掐了一朵桃花在掌心,“可惜带不走,否则眼下这一片的桃花林,我倒是能给你酿一坛极好的桃花秋酿。到了来年开春的时候,梨花色白,桃花殷红,杏花满枝头,正是开封好时候!” “这倒是不错!”东方未明挑眉看她一眼,“明知我不喝酒却要给我酿酒!” 习武之人喝多了酒会手抖,所以为了保持常胜,他从不轻易饮酒,最多也就是浅酌两口。 “那你看着我喝便罢!”她挑眉,“是以此后不许再问我,怎么谢!谢过了,是你办不到而已!”这地方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带着这一片桃花? 不过是说说罢了,谁的话都当不得真! 脚下落着一片暗影,赵靖仰头看天。天空中一只鹰隼翱翔,赵靖瞬时捏紧了手中的桃花,凝眸去看东方未明。 东方未明将食指塞进嘴里,那一声啸,鹰隼便快速飞落在他的肩头。 这是摄政王府的传信鹰隼! 鹰隼的脚踝上挂着一个铁环,铁环上拴着小竹棍,里面便是需要传递的消息,是周之继的笔迹,上面只有六个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2章 眉来眼去,当他死的? 真招,杀至,望归! 六个字,已交代得清清楚楚。 “回京!”东方未明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她掌心被捏碎的桃花,徐徐落地。回眸再看一眼桃林,赵靖眸色微暗。回去,又将回到那厮杀不断的宫禁之中。四四方方的墙里,豢养着她此生所有的冷漠无情,进去便只能一路杀到底! 赵靖没有抗拒,跟着东方未明是必然,她从来都没有选择。 鹰隼一直在他们头顶上盘旋,那声声鸣叫无疑是在传递消息。所以到了溪水的尽头处,周之继已经领着人等在了那里。 东方未明松手,她的掌心突然空了,原本的温暖瞬间被风吹得消散无踪。 “爷!”周之继行礼,“您没事吧?” “又不是无底深渊,能有什么事?”东方未明淡淡然的应声,扫了一眼跟前众人,“都来了?” “是!”周之继颔首,“公孙真招了……” 东方未明眯了眯眸子,“我已经知道了。” 周之继一愣。 “安排好底下人,装成咱们分头行路。”东方未明扭头看了赵靖一眼,“分开走,安全点!” “是!”周之继行礼转身,当即安排。 三匹马,三人行,其他一干人等全部撤离,乔装回京! 周之继牵着马,“皇上……您的伤……” “不打紧!”赵靖抚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而今是什么情况?”东方未明道。 周之继娓娓道来,“自爷与皇上失踪之后,柯伯召便以失去皇上踪迹为由,转回代州府接手了代州城。公孙真已经招供,供出……” 说到这儿,周之继偷瞄了赵靖一眼。 赵靖翻个白眼,“公孙真是伪君子,定然会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朕的身上。说他不过是与朕演戏,一切都是朕指使的,与他没有半分关系!他这点心思,朕岂会不知?不敢扯上摄政王府,便将黑锅扣在朕的身上,反正朕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谁都无法鉴证他此话真伪!!” 语罢,她哼哼两声,“果真是主少被欺,幼帝难当!” 周之继瞧着自家主子,东方未明面无表情。 “是!”周之继颔首,“公孙真的确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皇上的身上,与柯伯召言语,所有皆是皇上唆使,是以皇上与摄政王出现了意外,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未曾参与也未敢参与!” 东方未明顿住脚步,“吐得快,死得也快!” 赵靖笑靥凉薄,“以为把一切都推朕身上便是万事大吉?别忘了柯伯召来代州府是干什么的!” “官粮一案!”周之继愣住,“皇上的意思是……” 东方未明长长吐出一口气,“柯伯召会杀了公孙真!” “官粮一案若是能扣在公孙真的身上,自然是天衣无缝的嫁接!”赵靖眯了眯眼眸,“公孙真执掌代州府那么多年,无论是朝廷官粮还是代州府的库房,只要落在他身上,他就必死无疑!更关键的是,老百姓也会深信不疑。谁都知道,比起风花雪月的林高见,公孙真这个师爷才是代州府的主人!利欲熏心,权力膨胀,这便是下场!” 周之继颔首,“所以柯伯召会以公孙真而结官粮一案!断摄政王府与太傅府的流言蜚语!” 东方未明翻身上马,“去找个地方歇歇脚。” “是!”周之继随即跟上。 勒紧马缰的时候,东方未明回头看了一眼赵靖,赵靖正好在看他。 视线碰撞的那一瞬,她的面色当即紧了紧,快速敛了眸策马而去。面颊有些滚烫,连耳根子都不能幸免,像是放在火炉里滚了一圈。 “皇上?”周之继慌忙跟上。 下意识的轻挽唇角,东方未明策马相随。小丫头心思太多,难免是要乱了心思的,只可惜当局者迷! 在一户农家,赵靖换洗了衣裳,褪却一身狼狈。一袭布衣,显得格外干净利落。出门便见着东方未明跟周之继在说着什么,周之继行了礼便快速退下,出门策马而去。 听得身后的动静,东方未明回头,看她的眼神不由的沉了沉,“太瘦!” 赵靖冷了脸,“当个竹虫倒也罢了!” 他扯了唇,似笑非笑。 生生的瞪了他一眼,赵靖哼哼的走过去,“我们接下来该去哪?” 瞧着极好的日头,东方未明眸色微沉,“过江。” 一路上,听说代州府衙开仓赈灾,听说此次官粮一案乃是师爷公孙真所为。 公孙真贪赃枉法,敛公为私,置万民于水火而不顾,买通水匪、劫官船、杀官军,造就了一场人祸,累及江北数万万之众活活饿死。罪无可恕,当斩立决! 监斩的并不是林高见,此刻的林高见正在粥铺赈灾。 见着马车行来,林高见慌忙上前行礼,“丞相大人!” 柯伯召撩开车窗帘子,示意他上来。 上了车,柯伯召长长吐出一口气,“此后这代州府又回到了林大人的手里,还望林大人能洁身自好,能恪尽职守,好好的做这代州府的父母官!咱们当官的,吃的是官粮,脚下踩着的却是老百姓!” 柯伯召凝眸看他,“本官来代州之前也有所了解,公孙真乃前任知府在任时,便已经掌管代州府事宜,是以如今到了这局面,也不能全怪你!” 林高见苦笑,“下官彼时刚刚上任,心有余而力不足。公孙真视下官为眼中钉,派人处处监视。虽空有知府之名,却终是没有实权!若不风花雪月,便只有……死路一条!代州府是公孙真的老巢,他执掌此处多年,早已盘根错节,无法撼动!而今终于拔除,也算是了却了下官的一桩心头大患!” 语罢,林高见行礼,“多谢丞相大人!” “不必谢本官!”柯伯召拍拍他的肩膀,“官字两张口,百姓才是天!”他报之一笑,“望林大人好好打理代州府,好自为之!” 林高见颔首,毕恭毕敬的退出马车。 今儿的斩台很是热闹! 不只是公孙真,连带着公孙真的连襟以及有所牵连的党羽,都被柯伯召连根拔除,剩下的那些小喽啰,还得林高见自己去杀鸡儆猴! 直到马车走远,林高见仍是躬身未起。 没有了公孙真,望北河重新通行,只是江面上仍有少许官船行进,确保江北一带的周全。赵靖与东方未明牵马登岸,瞧了一眼熟悉的颍州,再看一眼隔着河的江北。 望北河,一眼望北!有那么一瞬,赵靖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事情,真的跟做梦一样! 行至客栈,东方未明便不走了,赵靖寻思着,他应该是想等周之继。 一人一间上房,两个人比邻而居。 哪知赵靖刚合上房门,便听得外头有人敲门,心下微微仲怔,这东方未明想干什么?她好不容易能有张床好好的睡一觉,难不成…… 房门打开,迎面便是一拳,赵靖惊呼一声,身子怦然倒地。再睁眼,眼前星光四溅,视线里亦是色彩斑斓。 “赵靖你混蛋!”钟弗厉喝。 话音刚落,听得砰的一声响,钟弗就像是被丢出去的沙包,在赵靖的视线里划着完美的弧度,越过她的头顶,狠狠撞在墙上。 钟弗闷哼一声,半晌没能爬起来。 “皇上?”东方未明急忙将赵靖从地上抱起,三步并作两步放在床榻上,“伤着哪儿了?” 他唯一担心的,是她这受伤的胳膊。伤口没有上药,从山谷到此处,全然靠着她自己的体质支撑,若然再有个好歹,不定会出什么事端。 “没有伤着胳膊!”赵靖忙摁住他的手,“他只是给了我一拳!”说话的时候,大概是牵扯到了脸部神经,不由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东方未明瞧着她被打得发红的唇角,唇瓣已经出血,应该是嘴巴里破了皮,“确定没事?” 赵靖点头,“我没事,我确定!你快去看看誉王世子!”到时候把人打坏了,可就惹了大麻烦! 听得这话,那人猛地伸出一只手,“我、不用你们假惺惺!”喘上一口气,钟弗哼哼两声勉力爬起,靠坐在墙角,“敢骗小爷下水,差点没将小爷冻死……“ 东方未明居高临下的睨着他,“你……要弑君?” “哎哎哎,这话可不能那么说!”钟弗忙道,“若是要弑君,可就不是一拳头那么容易的事儿!”他的视线越过东方未明,直勾勾的落在赵靖的唇角,心想着:打得是有点狠! “我骗你一次。”赵靖道,“如今你给我一拳,算不算两清?” 钟弗想着,“你我之间的冤仇,算是清了,但是情分……” “你们没什么情分!”东方未明冷着脸,“也不会有情分!世子爷这话最好能烂在肚子里。” 钟弗不做声,仍是望着赵靖。 东方未明长腿一迈,挡在两人的视线中间,真当他是死的吗? 钟弗仰头看他,“你不过是个侍从,念你护主有心,那一脚我便不与你计较,还不快点滚出去!” 闻言,赵靖噗嗤笑出声来,“你说什么?他是侍从?” 东方未明幽幽的回头看她,“皇上觉得很好笑?” 赵靖当即敛了神色,“没有,只是觉得世子爷这人真是没眼力见!放着那么大一尊佛瞧不出来,真是不识时务!” 外头传来敲门声,周之继一脸懵逼的站在门口,试探性的喊了一句,“爷?” 回过神来,东方未明面色黢冷的朝着外头走去,倒是把门外的周之继给吓着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爷这副神色显然是动了大气! 见着东方未明离开,赵靖勉强爬起床,缓步走到钟弗跟前,“你什么时候跟上我的?” “我一直在渡口等着,可算逮着你了!”他咬牙切齿,“让我引开公孙真,还逼着我跳水,你安的什么心?说好了要一起干大事的,结果把我甩下?!” 赵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挂彩,“我跳下了朝霞峰,没摔死,摔断了胳膊!早知道你这么讲义气,就该拉着你一起跳!到时候我缺胳膊你缺腿的,你说好不好?” 她伸手,扶着他慢慢站起来。 约莫是东方未明这一脚太重,钟弗起来的时候身子一晃,差点重新滑到地上。所幸被赵靖快速搀住,以身子将他抵在墙壁处,这才堪堪站稳! “你们干什么?”东方未明站在门口厉喝。 赵靖一怔,愕然惊觉这个姿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3章 摄政王长得太嫩 赵靖以自身肩胛抵着钟弗于墙上,免他滑落在地。 钟弗因为站不稳,将整条胳膊都搭在她肩头! 更让人误会的是,钟弗的身高与赵靖刚好有个暧昧的程度,不需要像东方未明那样躬下身子,只需要微微垂下头便可抵她的耳鬓间。 从门口往这儿看,隐约好似两人勾肩搭背的抱在一起说悄悄话,这般的亲密无间! 赵靖当即窜开一步,面色微微一紧,“不……不是!”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东方未明的脸色让人看着心惊胆战,哪里还敢多言语。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钟弗还来不及把赵靖拽到自己身边,已被黑面神一般的东方未明抓到了桌案旁。赵靖这才发现,东方未明的手里拿着一个包袱。 蓦地,他抬头冲着门口的周之继冷喝,“愣着作甚,还不去煎药?” 周之继慌忙回过神,行礼退下。 “煎药?”赵靖蹙眉,他已经摁着她坐在了凳子上。 “当时在山洞里没有药,只是简易包扎了一下。”他将她的胳膊小心托起,慢慢平放在桌案上,“别动,给你上药!” 赵靖报之一笑,看着他谨慎的剪断了布条,将老树根丢在地上。 包袱打开,里面放着木板片,装着药的瓷瓶以及干净的纱布等等! “骨头开始生长,此后可能会有些痒,但一定要忍着,切记莫要挠它!”东方未明细细查看她还略略红肿的胳膊,手肘处的突出已经慢慢收回去,错位也被纠正,算是恢复良好。 上了药,东方未明慢慢捋下她的袖子。 一旁的钟弗看得眼睛发亮,“还真没瞧出来,倒是细皮嫩肉的。” “放肆!”东方未明轻斥,“世子爷若再出言轻佻,莫怪我不客气!” “你这奴才一口一个放肆,明知道我是世子,还敢对我如此大呼小叫,就不怕我降罪于你?”钟弗双手环胸,“皇上,您这奴才是摄政王府给的?还是太傅府送来的?” 赵靖笑得凉凉的,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黑面神,“你猜!” 钟弗想了想,“别是路上捡的?” 东方未明眉心微蹙,“是捡来的,不过是我捡了皇上!”音落,他将夹板重新与她绑好,“若是你觉得垂着不舒服,也可以挂起来!” 赵靖无奈的笑着,“挂着太难看!” “差点废了,还敢嫌难看?”他冷睨她一眼,将绷带剪断、收好,免得这结口会硌着她。 “哎哎哎,你这人说话怎么这样难听?不知道这是皇帝吗?”钟弗不悦,“没规矩!” 赵靖揉着眉心,“别争了!”回头望着钟弗,“不知道这是摄政王吗?”再这样下去,她还真怕钟弗跟东方未明早晚打起来。 一个是誉王府,一个是摄政王府,到时候闹起来,最难以做人的便是她赵靖! 夹心饭,不好吃! 钟弗的身子慢慢僵直,眼皮子噗灵噗灵的直跳。他不敢置信的打量着眼前的东方未明,然后咽了咽口水望着赵靖,“这玩笑开得,一点都不好笑!” “你看朕这样子,像是在开玩笑?”赵靖回头笑盈盈的望着东方未明,“仲父以为呢?” 东方未明也不抬头,面上平静得宛若一潭死水,“皇上不怕吓着世子爷?” 钟弗眨了眨眼睛,脸色当即变了,“怎么会?” “为何不会?”东方未明问。 钟弗嘴角直抽抽,“绝对不可能!摄政王东方未明驰骋沙场多年,此后先帝驾崩辅佐新帝登基,又得摄政之权,怎么说都得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儿。当今圣上还要尊其一声仲父,此事天下人人皆知!你看看你……嘴上没胡子,脸上也没皱纹,哪里像摄政王?” 赵靖单手捂着脸,笑得身子直颤。透过指尖的缝隙,她难掩眼角眉梢的笑意,“仲父……仲父太嫩了点,难免叫人误会!”她回头望着仲父,笑得有些不能自抑,“所以……你是不是觉得他更像个太监?” 没胡子,那可不是太监嘛! 钟弗没吭声,赵靖笑得直喊肚子疼。 东方未明整张脸都黑了,被两个小辈指着鼻子笑,真让人头疼!要不是看在小丫头难得高兴一会,他此刻定然要跟钟弗算账,教他吃不了兜着走。 最终,钟弗相信了眼前这人,的确是威震四方的摄政王——东方未明! 东方未明以赵靖需要休息为名,把钟弗赶了出去。赵靖也的确是累了,躺在床上睡得很沉,以至于钟弗从窗口爬进来也未能察觉! 睡梦中,她只听得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赵靖?”钟弗拍着她的脸,“小哑巴?小皇帝?” “别吵!”她眉心紧皱,微微破开一条眼缝看他,翻个身打算继续睡,奈何一翻身又碰到了受伤的胳膊,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 “碰到伤口了?”钟弗坐在床边,小心的托起她那条受伤的胳膊,担虑的看她。 赵靖一声叹,看了一眼窗外黑漆漆的天,“你怎么在这儿?扰人清梦,不怕朕降罪于你?” “呦呦呦,还真以为自己是皇帝?”钟弗扯了唇,一脸嘲讽,“我告诉你,在皇宫里你才算是皇帝,出了宫……你看看你,哪里像皇帝?说到底,你还不如我这誉王府世子爷威风!” “是是是,世子爷好威风,世子爷最是厉害。世子爷若是有什么事,还是快说吧!”赵靖勉力坐起身来,“要是仲父看见,会扒了你的皮!” “他们以为你睡着了,所以悄悄出去办事,要不然我哪敢进来!”钟弗笑嘻嘻的揉着鼻尖,“看得出来,你很怕摄政王?!” “你不怕,为何不敢光明正大进来?”她翻个白眼。 钟弗撇撇嘴,“我打不过他!” “废话,我也打不过他!”赵靖眉心微蹙,“什么事,说!” “虽然你是皇帝,可你我也算是共患难的,怎么说也是兄弟一场!”钟弗眸色微转,“眼见着你就要回京了,不陪我喝两盅??” 赵靖微微眯起眼眸,唇角牵起一抹似笑非笑,“你确定要同我喝酒?” “怎么,不敢?”钟弗挑眉。 她极是无奈的揉着眉心,“你别后悔!” 钟弗寻思着,自己的酒量不错,赵靖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会有多大的能耐?只要自己忍一口气,便能将赵靖灌醉,到时候…… 恰东方未明不在,钟弗与赵靖将酒坛子搬到了客栈后院的空地上,两个人坐在木楼梯口,你一坛,我一坛,对饮畅快! “知道吗?我离开家这么久,还从未如此放肆大胆的喝过酒!往日里东躲西藏的,也怕被人暗害!”钟弗抱着酒坛子。 今夜的月色极好,银辉若轻纱薄雾般,喝了酒之后,四周的景物便越发的虚幻缥缈起来。 赵靖轻嗤,“我只怕会害了身边的人。” 她靠在木扶手处,眉眼微沉。清秀的面庞,此刻染了些许红晕,与她平素里的苍白之色相比,倒是显得有气色很多。低头一笑,酒入愁肠! 人一喝酒,就容易话多,要不怎么会有酒后吐真言之说呢? “你说你一个皇帝,当得多窝囊,还不如跟我回凤凰城逍遥自在!”钟弗喝着酒,醉醺醺的看着她,“我们凤凰城什么都有,哪里比不上你的京城皇宫?江山美人,有什么劲儿?美人如玉,那才是活着!我说,你喝醉了没有?” 赵靖翻个白眼,“说胡话的是你,又不是我!你说我喝醉了没有?” 钟弗撇撇嘴,“你这人的酒量怎么这样好?一定是你喝太少,光顾着让我喝了!” 闻言,赵靖瞧了一眼脚下的几个空坛子,“那就继续喝,什么时候你倒下了,什么时候我就回房间去!” “你还能把我灌醉?”钟弗摇摇头,“来,喝!” 眼见着他打了个酒嗝,神志都有些不清楚了,赵靖眉心微蹙,“别喝了,回去歇着吧!” “说好的不醉不归,怎么,瞧不上我?”钟弗不信邪,“来,喝!小爷酒量好着呢!千杯不醉!” “这不是已经醉了?”赵靖无奈的揉着眉心,“世子,别闹了!” “喝!”钟弗干笑两声,“你是不是害怕东方未明啊?我跟你说,我一直以为东方未明是个老小子,那种虬髯满面,邋里邋遢的莽夫!谁知道竟是个小白脸?这长得还算人模狗样的,可对你……” 他又打了个酒嗝,“你似乎很怕他!小皇帝,你是不是很怕他?你要是怕他,我带你回凤凰城去!这皇帝,咱们不当了!” “皇帝是你说不当便不当的吗?”赵靖无奈的望着当空皓月,“我没怕他,只是怕他的刀!” “那还不是一样?”钟弗抱着酒坛子眨了眨眼睛,然后慢慢的合上眼皮子,“摄政王杀人不眨眼,你跟着他不会有好结果的,我带你走吧!” 赵靖突然笑了一下,这臭小子何以如此执着要带着她走?能走到哪儿去呢?都说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可这大夏之大,哪能跑得出东方未明的手掌心? 灌一口酒,唇齿间满是酒香四溢,赵靖靠在扶手处自言自语,“他自去他的杀人不眨眼,我亦不是什么好人。这双手曾经对天许下誓言,要救死扶伤,赠济天下。 如今却把弄生死,染尽血色……我不想杀人,也不想害人,我只想活下去……” 蓦地,一道颀长的黑影已笼在头顶,让她不自觉的眯了一下眼睛。努力睁开眼皮子,赵靖脸上的神色仍是淡淡的,“来得正好,誉王世子喝醉了,送他回房去吧!” 东方未明居高临下的望她,此后又将视线落在抱着酒坛子不放的钟弗身上,“真是不怕死!”他冷着脸,“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伤?需要我提醒你吗?” 音落,他猛地捏住她受伤的胳膊,疼得赵靖当即叫出声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4章 耍阴招的醋坛子 怀里的酒坛砰地一声落地,钟弗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一下子窜起来,直扑东方未明而去,“何妨妖孽?竟敢欺负我的小哑巴?小爷……” 还不等钟弗靠近,已有强大的气劲直接将他震飞出去,狠狠砸在木扶手处。落下之时,他一声闷哼,便再也没了动静! “钟弗?”赵靖骇然。 “叫得还挺亲热!”他若鬼刹修罗,面黑如墨,视线死死的定在她身上,“不知道尊卑有别吗?” 他的小哑巴?可笑! “不过是交个朋友罢了!”赵靖眉心微蹙,打了个酒嗝便笑了。她懒洋洋的靠在木扶手处,长长的羽睫半垂着,将身子缩在属于他的暗影里,就那么小小的一团。 “皇上似乎忘了当初臣与您说过的话!”东方未明冷眼看她。 赵靖长长吐出一口气,“怎么会忘了?死也不敢忘了!仲父说,以前的帝王都自称为寡人!巅峰之处,孤家寡人!”她闭上眼睛,唇角带着浅浅的笑,看不出真实的情绪,“可是仲父,有时候人算不如天算,你能算得到自己什么时候会心动,什么时候会心死吗?” 东方未明陡然凝眉,快速蹲下身子,与她保持平视的姿势,“你……动了心?” 闻言,她慢悠悠的睁开双眸,冰冰凉凉的手轻轻捧起他那张俊美的容脸,掌心的凉与他面颊的温度交融,那种无言的肌肤相亲,竟有种莫名的东西在渗透。 慢慢的渗透进肌肤、血管,流转至四肢百骸。 “心是什么东西?”她眸色迷离,满嘴的酒气喷薄在他脸上,“我是仲父一手教养,仲父都没有的东西,还能指望我生出一颗心来吗?” 她咧嘴笑得那样惨淡,“仲父,你觉得呢?” 他只是看她,不说话。 “东方未明……”她喊他的名字,“你有心吗?我曾有过,但……没了……” 她的泪突然落下来,拎起酒坛子,猛地往嘴里灌。酒坛里残存的酒,倾洒在她的面颊,从她精致的下颚处快速滴落,顺着她的喉间滑入衣襟中。速度之快,快得东方未明都来不及反应。 他承认,他走了神,因为她的那些话! 东方未明快速夺了她的酒坛子,狠狠甩出去。酒坛子应声碎裂,酒水洒了一地,惊得周之继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远远的站着,以防有变! 攫起她精致的下颚,东方未明咬牙切齿,“喝够没有?” 蓦地,她突然揪住他的衣襟,冷不丁将唇凑上。 一口烈酒猛地灌进他口中,幽邃的瞳仁快速裂开几不可见的缝隙。 烈酒入喉,喉结快速滚动,合着她身上惯有的书墨清香,一同咽下,混入血液与生命同在。温暖与冰凉相触,糯软间的唇齿相濡,谁能说清楚那是怎样微妙的感觉? 他的舌下意识的往外推,却不经意的触及她略显肿胀的唇角,口腔里淡淡的血腥味。 再美好的东西,近距离的看,总是模糊而可怕的。你会看到最狰狞的一幕,原本美好的东西,都在那一刻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最终,是她垂下眼帘,一头栽在他怀里。怀里的人约莫是醉了,一动不动。她的额紧贴着他的脖颈,他的下颚就抵在她的面颊之上。 东方未明轻轻的将她抱起,小心翼翼的抱着她往回走。 周之继赶紧过来,“爷?” “看着办!”东方未明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 周之继颔首,“卑职明白!” 待东方未明离开,周之继快速走到钟弗身边,想了想,便伸手往钟弗的怀里摸了一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周之继唇角微扬,“世子爷,得罪了!” 等着送了钟弗回房,周之继轻轻的叩门。 “进来!”东方未明压低了声音。 周之继进来的时候,赵靖已经睡着了。酒醉微醺是最易入睡,何况她身上有伤,自然更甚!东方未明正伸手探着她的额头,这丫头不知收敛带着伤喝酒,是以吹了夜风之后,便有些低热! “爷,皇上怎么样?”周之继轻问。 东方未明长长吐出一口气,“去打一盆水!” “是!”周之继颔首。 刚转身,又听得东方未明道,“再煮个热鸡蛋过来。” 周之继愣了一下,当即点头。 不多时,周之继端着脸盆,捧着一碗鸡蛋回来。他将水盆放下,“爷,这鸡蛋您是要吃吗?要卑职现在给您剥开吗?” “下去!”东方未明拧了湿毛巾覆在赵靖的额头。 周之继点点头,小心翼翼的退出房门。关门的时候,只看到东方未明端端正正的坐在桌案前剥鸡蛋,也不知他这是要做什么。 剥好鸡蛋,东方未明回到床边,眯着眼眸瞧着赵靖唇角的淤青。他尽量动作轻缓,仔细的用鸡蛋滚着她的唇角。 约莫是觉得疼,睡梦中的赵靖微微凝眉。动作一滞,东方未明蹙眉,没敢继续。 等着她舒展了眉头,他这才继续。 钟弗那一拳打得可真够狠的,好在他也没跟钟弗客气,那两脚也算是替她报了仇!只是这丫头看上去,对钟弗颇为照顾,也不知是私心还是私欲? 心? 他心神微怔,自己有心吗? 她说她曾经有,后来没了! 那他呢? 东方未明坐在床边,望着床榻上睡得正熟的赵靖。他曾有过,后来也没了…… 脑子里却猛地想起钟弗的那句话:我的小哑巴!眉心陡然拧成川字,东方未明面色微沉,“你这条命是我的,就算是誉王世子也不行!” 赵靖这一觉睡得极好,喝醉了睡觉果然舒坦,一夜无梦,睡得神清气爽。哪知一觉醒来,便看到窗口位置站着一个人。负手而立,颀长的身躯阻了这窗外的晨曦微光。薄弱的曙光,笼着他整个人,如梦似幻一般的虚无。 东方未明幽幽然的转过身,“醒了?” 她凝了眸,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不得不说,上天很不公平,给了他一双染尽鲜血的手,却又给了他一张人人欣羡的俊容。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在他的身上得到了最好的拼凑。仿佛是天与地之间缔结的契约,更像是黑暗与光明的两面! “你一夜没睡?”她不解。 “帝王枕畔,岂容他人鼾睡!”他略带戏虐。 赵靖不语。 外头,是周之继的敲门声,“爷,东西都收拾好了!” “走吧!”东方未明瞧了她一眼。 赵靖点点头,掀开被褥起身,“我昨晚喝醉了?” “你没醉,是我醉了!”他一本正经的揶揄。 撇撇嘴,赵靖瞧了一眼屋子里的异常,瞧着脸盆里仍泡着洗脸巾,以及桌上的鸡蛋和鸡蛋壳,心头微微仲怔了片刻。 还不待她开口,东方未明已经抬步出门,“在外面等你!” 她张了张嘴,随着房门的关闭而将话咽回肚子里,伸手抚上自己消肿的唇角! 东方未明和周之继已经在后院等着,赵靖接过东方未明递来的马缰,眉心微蹙的环顾四周。 周之继瞧着自家主子的脸黑了下来,当即冲着赵靖行礼,“公子别找了,世子爷宿醉未醒,这会还睡着呢!他是凤凰城的少主,自然不必同咱们一道回京!藩王进京,是需要圣旨传召的,否则……” 否则便容易冠上谋逆之名! 赵靖当然懂这意思,只不过是下意识的找了一下,倒不是真的想让钟弗随自己回去,“他没事吧?” “你是说世子的宿醉未醒,还是我那一脚?”东方未明阴测测的问。 赵靖眉心微挑,瞧着他那双阴鸷的眸,不由的咽了一口口水,“就是随口一问,没事自然最好!”语罢,当即翻身上马。 东方未明轻哼一声,三人当即策马而去。 周之继心里捏了一把冷汗,这誉王世子要倒霉了! 快马加鞭的回京,不过赵靖身上有伤,不能连续疾驰,只能走走停停的。累了,就必须下马歇息,免得这伤口二度开裂! 半道上歇息的时候,赵靖眼尖,一眼便看见了周之继怀里露出的一样东西,“你那是什么东西?” 周之继嘴角一抽,“是钱囊。” “瞧着倒像是与王世子的。”赵靖似笑非笑。 闻言,周之继看了东方未明一眼。 东方未明像个没事人一样,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反正不是他干的,与他有什么关系?钟弗没钱付房费,叫人误以为他在吃霸王餐,被人扣在客栈又如何?他是摄政王,又不是誉王府的管家! 赵谨揉着眉心,这小心眼的男人…… 隐隐的,她似听到钟弗那歇斯底的咒骂声! “你们这些卑鄙小人,竟然丢下我跑了!!到底是谁偷了我的钱袋?!”钟弗仰天长啸。 身后一声恭敬之音,“公子,咱们可算找到您了!” 钟弗僵在当场! 遇见东方未明,是钟弗最倒霉的事情。他甚至觉得被追杀,被逼着跳河,都没有这一次来得咬牙切齿。他虽然口口声声说要带着赵靖回凤凰城,可打心里却不喜欢凤凰城。 人大概都是这样的性子,在一个地方待得太久,难免会厌烦,会觉得腻! 至少在出宫之前,赵靖也是这么想的。 但现在,她改变了心思。所谓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皇帝无权无势之时,都是屁话!唯有生杀在握,才会叫世人仰望,不敢亵渎! 有鹰隼飞过天际,落下之时,脚踝上拴着密信。 “爷!”周之继奉上,“是副将雷诺的致谢。” 赵靖揉着眉心,“你们到底对誉王世子做了什么?” 周之继一笑,“公子莫要担心,只是从何处来,送回何处罢了!” 闻言,赵靖施施然望着面无表情的东方未明,“钟弗是个很记仇的人,他必定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东方未明拂袖间,掌心的密件化为粉末散落,“你觉得我会怕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5章 谋朝篡位 “讨好了誉王钟长天是好事,可仲父别忘了,钟长天早晚是要百年的,这誉王的位置终究会是钟弗的囊中之物!誉王府,就他这么一个子嗣!”赵靖笑得凉凉的。 “是吗?”他尾音拖长,略显不屑的睨着她,“那你也别忘了,誉王府是因为有了钟长天,才能被称为大夏的小朝廷。没了钟长天就什么都不是!单凭钟弗,是我的对手吗?” 赵靖不语。 “若是钟弗够争气,钟长天也不至于满世界的找他!”东方未明负手而立,这人总是这样的算无遗策,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钟长天不敢放权,那就说明钟弗赢不了我,誉王府不敢动朝廷!钟长天手握兵权又如何?他老了,且会越来越老,而我……正值盛年!” 他轻哼,脑子里却想起了钟弗的那些话。钟弗那小子嫌他太年轻,却不知年轻也有年轻的好处!论作战经验,东方未明未必及得上一生戎马的钟长天,但若是论权谋之术,还有这忍耐力,东方未明熬也能把钟长天熬死! 周之继笑道,“送誉王一个人情,总好过丞相大人在世子爷身上打主意!” “柯伯召治标不治本,你们倒是一针见血!”赵靖撇撇嘴,“这招的确高!” “柯伯召没弄清楚,自己的对手是谁!”东方未明蹙眉看她,“忍一忍,前面就是麒麟府,到时候好好歇一晚再走!” “柯伯召可能已经赶在我们的前面,你就不担心吗?”赵靖问,“宫里还有一个赵靖!只要阻了我入宫,大夏可能就没有皇帝了!” 东方未明轻嗤,“若是事事都如此容易,当年先帝驾崩之时,何以叫我篡了摄政大权?” 赵靖歪着脑袋看他,“你想怎么做?” “弑君之罪,不是谁都担当得起的!”东方未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怕他们动手,就怕齐云山老奸巨猾,不敢动!” 音落,他翻身上马。 赵靖眉心微蹙,老奸巨猾的是你! 原以为到了麒麟府,是因为他有所安排,却没想到只是为了给她换药,还有煎药!煎好两三日的药,这秋冬季节天气凉爽,放在水壶里也不会坏!如此,需要服药的时候便可以热一热,不耽误她的伤势愈合。 赵靖瞧着为自己重新包扎伤口,重新抹膏药的东方未明,眼睛里有东西在慢慢的改变。 “当时药材稀缺,是以给你上的药,并非足料。而今周之继都去配齐了,效果会更好!”他动作很是仔细,尽量让她觉得舒服。 “多谢仲父!”她抿唇。说起来自己这个伤也是自作自受,虽然是为了惊鸿他们,但自己的倔强也是原因之一。 他粗粝的指腹触及她肌肤的那一瞬,她只觉得有东西猛地进入了心里,身子有些莫名的惊悸。心头砰砰的跳着,难怪师父当初说,认真的男人最让人心动。 赵靖不承认自己心动,只是觉得东方未明似乎越看越顺眼了!但这顺眼,一点都不能改变他们是死敌的现实! 周之继把药端上来的时候,赵靖眼睛都带眨一下的喝完。 东方未明蓦地凝了眉头,没有说话。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一句,“习惯罢了!” 此去经年,他一想起她这句话,恨不能杀了自己。 “今晚你好好歇着,此后要长途跋涉,不敢再停下来!”他叮嘱,小心的捋下她的衣袖,“注意保暖,莫要冻着,免得留下病根!” 赵靖颔首,乖顺得如同小绵羊一般,看不出一丝棱角。 其后果真如东方未明所言,长途跋涉,日夜兼程直奔京都。但他们并没有直接进城,而是在京城外头逗留。 夜深人静,赵靖待在农家小院里,不知东方未明的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她并不知这京城里,早已暗流涌动,只要她前脚进门,后脚就会天翻地覆! 宫内,看似平静,实则早已四面埋伏。 宫外,看似繁华如旧,殊不知那房梁上,藏了多少生杀大事! 丞相府内。 柯伯召眉目微沉,负手在书房内踱步。 福子上前行礼,“这都等了三夜,今晚还是没动静,您要不歇着吧!估摸着路上耽搁了,许是还没到呢!” “按照行程推断,应该差不离!”柯伯召轻叹,“若是皇帝真的有所闪失……” “相爷,这是太傅府的意思,您也是没法子!”福子蹙眉,“摄政王武功那么好,应该能……” “武功再好,能挡得住万箭齐发吗?”柯伯召眯了眯眸子。 福子未敢吭声。 万箭齐发,那是会要人命的! 饶是你武功再好,能以一当十,以一当百,可终究也只是血肉之躯! 今夜的柯伯召显得格外焦躁,原本的淡然自若,都在今夜凉薄的月光里,逐渐消弭殆尽。他站在院子里,冷风呼呼的往衣服领子里灌,内心深处莫名的惶惶不安。 “爷,今夜风大,还是进屋子里去吧!”福子在旁低低的说着。 “屋子里热得慌,吹吹风能让脑子更清醒一点!”柯伯召揉着眉心,蓦地,他若有所思的盯着眼前的福子,“风大?” “是!”福子不解。 有探子快速从黑暗中闪身,“相爷!” “如何?”柯伯召忙问。 “太傅府的消息,说是人已经在城外,只是发现了痕迹,但不知藏身何处!”探子慎慎道,“大人,咱们的人是否要……” “不必!”柯伯召摆手,“决不能在太傅府和摄政王跟前漏了底,继续盯着太傅府便是!” 语罢,柯伯召轻哼一声,“到了……就好办!” 一颗悬着的心,慢慢回落。 “爷,这是何意?”福子不解。 柯伯召招招手,示意福子靠近。 福子上前,柯伯召便凑在他耳畔低语一阵,“可都听明白了?” “是!”福子颔首,略显犹豫吗,“可是如此一来,若伤及您……”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柯伯召轻叹,“而今也只能如此了!” “奴才尽量小心!”福子抿唇。 自然是要小心的,如今整个京城看似平静无波,实际上动辄生死一线。 夜色凉薄,冷风阵阵。 太傅府内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爹还在犹豫什么?”齐如峰急了,一把拽住跟前的少年人,“人都找好了,就等着……” 还不等他说完,齐云山一个巴掌便让齐如峰闭了嘴,“逆子!如果不是你在江北干的好事,老子现在需要给你擦屁股?谁给你的胆子,谁让你动手的?” 齐如峰一抹唇角的血迹,“爹,这种事还需要磨蹭什么?小皇帝无能,所有的朝政大权都掌握在咱们齐家,和摄政王府的手里。要么摄政王府赢了,咱们满盘皆输;要么就是咱们要了他们的命!” 语罢,齐如峰不忘轻哼两声,“爹,已经到了这一步,难道您还想全身而退?爹,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您还是快点下决定吧!” 齐云山望着站在跟前的少年人,黑色的斗篷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叫人瞧不真切。 少年人负手而立,音色清脆而干净,竟与赵靖的音色如出一辙,“太傅大人,朕等着你的答案。夜已深沉,朕还等着回宫呢!” 闻言,齐如峰欣喜若狂,“爹,听到没有?一模一样!” 齐云山拧起眉头,“假的终究是假的,假的真不了!” “爹,您别固执了,如此顽固只怕要错失良机!如今人就在城外,东方未明那老奸巨猾之人,定然是不敢贸贸然进宫,会先进来探一探。咱们只要能里应外合,饶是他武功再高,也挡不住万箭齐发!”齐如峰越说越来劲,“爹,下决定吧!” “只要爹能狠狠心,这大夏的江山就是您的!”齐如峰差点没跳起来。 “小声点!”齐云山呵斥,“你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吗?谋逆造反,那是要掉脑袋的!皇帝虽然无能,可那终究也是赵家皇嗣!做那不仁不义,惹天下人唾骂之事,你想过后果吗?” 音落,齐云山眯了眯眼眸,“别忘了,雨儿还在宫中,她乃是当朝皇后!你这么做,会害了她一辈子!” “爹!”齐如峰轻哼两声,“您敢说当初送她入宫的时候,就是抱着让她一生幸福的想法?爹,别自欺欺人了!您要的,不也是这大夏的江山社稷吗?” “混账东西!”齐云山切齿,“知道什么叫不可为而为之吗?今日只要你一动,明日的菜市口,全京城的老百姓都会来看你人头落地的下场!我警告你,你最好别动!” “爹,人都准备好了,您还让我别动!”齐如峰不肯答应,“爹,您是不是担心,若是得了天下,我会……” “混账!”齐云山气不打一处来,“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爹既想得了天下,又不想与儿子同享,所以……”齐如峰眯了眯眸子,“爹不会还念着那对贼母子吧!” 齐云山被气得当即噎着,捂着心口拼命的咳嗽,“你!你混账!守归?守归?” “别叫了!”齐如峰笑了笑,“我已经让人,把爹的人都扣下了,只要过了今晚!” “齐如峰,你疯了!”齐云山暴跳如雷。 齐如峰深吸一口气,“爹,有时候不拼力一搏,你怎么知道会不会成功呢?您放心,若是我得了这天下,一定会封您为太上皇!” “齐如峰,有东方未明在,你得不了天下反而会丢了你的小命!”齐云山咬牙切齿,“现在收手,我还能替你善后!否则,出了太傅府的大门,你便只有死路一条!” “是吗?”齐如峰笑了笑,“那就试试看!” 弑君都做了,还怕送佛送上西吗? 今夜,就送皇帝归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6章 真假帝王 望着齐如峰离去的背影,齐云山冷着眉眼,不知在想什么。没到最后的一刻,谁都不知道结局会怎样,他不会轻举妄动。 须臾,守归进门,“太傅!” “盯着如峰他们的一举一动!”齐云山冷静的坐在床边,慢悠悠的靠在床柱处,眸中寒光利利。 守归愣了愣,“太傅,您就不怕公子真的弑君夺位,闯出祸来?” 齐云山冷笑两声,“没用的废物,若真能成大器倒也是极好的!怕只怕他自作孽不可活,最后要死在东方未明的手里了!” “大公子在京城内外密布弓箭手,想来是有了万全的准备!”守归俯首。 齐云山抚过自己的长须,笑得凛冽,“就凭他那脑子,充其量只是问路的石头罢了!” 守归敛眸,好一招投石问路。 “若是公子输了呢?”守归低低的问。 齐云山的眼神微微一沉,“那就是他自己命不好!怪不得别人!” 可齐如峰是个不信邪的,他觉得齐家在京城乃至于整个大夏都已经站稳脚跟。齐家的势力盘根错节,已然到了懦弱的帝王不敢铲除,摄政王府暂且不敢动弹的地步。只是他忘了,那些势力原属于他的父亲,并不属于他! 后半夜,京城里响起了一些骚动,好似是长街上传来。家家闭门落锁,生怕牵连其中,只隔着房门听得外头有急促的脚步声,那是急奔的军士脚踩着青石板,发出的甲胄碰撞之音。 京城内乱作一团,丞相府亦是难以幸免。刹那间的火光冲天,照亮了京城的半边天。这些日子本就天干物燥,而今火光起,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木质结构的亭台楼阁,昔日的繁花似锦,顷刻间付诸一炬! 丞相府内,惊呼声连绵不绝。 “有刺客!”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紧接着福子便冲向火海,“快,快!相爷还在火中!” 管他什么刺客还是杀手,若是柯伯召葬身火海,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恐怕都难逃干系!闹不好,是要赔上性命的!灭火的灭火,救人的救人,丞相府的动静之大,震动整个京城。 怕是明儿起来,天下人都将知道了! “公子?”底下人急了,已然到了宫门口,仍是略显忐忑的望着齐如峰,“还要继续吗?” “没想到东方未明那么愚蠢,竟然会跑到丞相府去对付柯伯召?他不知道,柯伯召充其量只是我爹的一条狗吗?”齐如峰轻哼,“进宫!” 宫门口的侍卫自然是拦着,“宫门已经下钥,若无十万火急之事,不许进出宫门!” 齐如峰翻身下马,面色冷冽,“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 身后的马车内,穿着黑衣斗篷的少年人徐徐走出,撩开了斗篷当场冷喝,“怎么,朕要回自己的皇宫,还要经过你们这些狗奴才的首肯?” “皇上!”刹那间,所有侍卫快速跪地磕头,“皇上恕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开门!”齐如峰居高临下。 “是!”侍卫慌慌张张打开宫门,俯首不敢抬头。 直到马车进了宫,众人才面面相觑。皇上不是一直在宫里待着?他是什么时候离开了皇宫?然则,不管他们心中有多少疑问,皇帝出宫总是事实。 齐如峰快速进宫,手一挥,身后的军士马上分散开来,快速占据宫内各个进出口。与早前安排好的人里应外合,成控制之势,将整个皇宫都拿捏在自己手中。 此后,齐如峰身后带着一小支军士,领着帝王的马车,直奔乾元殿而去。他想着此时此刻,那冒牌皇帝应该就在寝殿里睡着!只要当着众人的面,将这皇帝的假脸撕下来,那自己带来的这个皇帝,自然而然就会变成真的皇帝! 东方未明懂得李代桃僵,他齐如峰也会偷天换日,不过是换个人当傀儡帝王,这有什么难的? “什么人?”乾元殿守卫一声喊,大批的御林军上前,快速挡住了齐如峰的去路。 马车当即停下,赵靖的声音从车内幽幽传出,“混账东西!敢拦朕的御驾!” 音落,车帘被打开,穿着黑衣斗篷的赵靖从车上缓缓而下,瞬时惊了众人。皇帝明明在寝殿里睡觉,为何?为何会从外头回来?而且这马车,并非帝王銮驾。 约莫是听到了动静,守在寝殿外头的魏淑歌与赵远南对视一眼。 “我去看看!”赵远南面色惶然,“你一定要守住,切莫让人进去!”这皇帝是假的,他们心知肚明,是以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假皇帝的身份不被戳穿就什么都好说。 赵远南走到了门口,乍见门外宫道上还站着一个“赵靖”,当即愣住,“怎么?怎么皇上?不对……你是何人?为何冒充皇上?” 此话一出,御林军更是一脸懵逼,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齐如峰眸色狠戾,“放肆,你是个什么东西,皇上跟前也敢质疑?” 赵远南惊觉大事不好,撒腿就往回跑,“来人,来人!保护皇上!保护皇上!” 魏淑歌猛地僵直了身子,面色微白的望着连滚带爬跑回来的赵远南,一把将赵远南拽到身后,冷眼看着已经涌入乾元殿的齐如峰等人。 “他们朝着寝殿来了,还带着一个假的皇上!”赵远南急了,“淑歌,怎么办?” 寝殿内突然传来一声闷响,魏淑歌心惊,“皇上?” “朕无恙!”屋内传出赵靖的声音。 魏淑歌的心,当下沉了沉。 不多时,赵靖开了门走出,单薄的寝衣让她看上去格外纤瘦。她低低的咳嗽着,轻轻握了一下魏淑歌的手,“发生何事?” 魏淑歌眉心一蹙,略带狐疑的望着眼前的赵靖。 赵靖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魏淑歌当即道,“虺生,你去给皇上拿披风!” 闻言,赵靖会心一笑。 赵远南战战兢兢的进了寝殿,此后又战战兢兢的出来。 魏淑歌小心翼翼的为赵靖系上披风,如释重负的笑了,“奴婢就算是拼得一死,也要护住皇上周全。” 赵靖冷眼看着已经冲到院内的齐如峰,在齐如峰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与赵靖一模一样的少年人。同是身着龙袍,同是脚踏金丝祥云暗纹宝靴,连头上的紫金玉冠都是一模一样的! “看样子,齐大公子准备得很是充分!”赵靖笑得凉凉的,“谋朝篡位,不怕朕诛你九族,不怕你齐家被天下人唾骂?” “你给我闭嘴!”齐如峰满是嘲讽,“谋朝篡位?到底是谁谋朝篡位还不一定!真正的皇上我已经找到,而你……只不过是摄政王府安排的一枚棋子,一个带着人皮面具的假皇帝!来人,把他脸上的东西给我撕下来!我倒要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赵靖扫一眼跟前蠢蠢欲动的逆党,“朕是皇帝,谁敢?!” 眸光凛冽,不怒自威! “皇帝?”齐如峰大笑,“你是哪门子的皇帝?东方未明以江北之事悄悄的将皇上诓出京城,在宫里留了一个假冒的皇帝,还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皇上流落在外,摆脱了东方逆贼的掌心,终于为我所救,如今眼前这位才是真正的皇上。而你!” 齐如峰矛头直指赵靖,“带着一张皮面就以为自己真的是九五之尊了吗?” 赵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穿着黑衣斗篷的少年人,“体型相似,长得也差不多高,眉眼之间的皮面做得很相似,唯一不像的便是这双眼睛!知道何为帝王相吗?” “古人云,龙睛凤目。此乃是天生异禀,并非人人能效仿之。”她淡淡然的开口,“此人虽然与朕看似一模一样,可这形似而神不似,又有何用?” “还敢在这里侃侃而谈?”齐如峰恼了,“来人,把这假皇帝给我抓下来,我非亲自扒了你的脸不可!” 魏淑歌快速上前,“谁敢!” 赵远南拿着拂尘直颤,“这是当今圣上,尔等敢以下犯上,就不怕皇上治罪吗?还不快速速退下!再不退下,小心你们的脑袋!” “给我上!”齐如峰一声喊,他身后的军士当即一拥而上。 宫墙外头乱做一团,宫墙里头亦是如此。 赵靖连退两步,御林军急急忙忙的迎上来护驾,当即护佑在赵靖身边。然则这只是一小部分,是当初东方未明特意安排的小部亲随,如果真的动起手来,根本无法抵抗太久! 齐如峰是早有准备,他尽量不惊动宫外,是以在入宫之初才会对守门的侍卫如此言语。而在宫里,他早已安排好了埋伏,不管发生何事,消息都不会传到宫外去! 宫里的御林军,若遇反抗,齐如峰必格杀勿论。 赵远南微微仲怔,他虽然知晓魏淑歌会点手脚,也只是以为她不过三脚猫的防身功夫罢了,没想到却是个藏着掖着的高手。 但不知为何,魏淑歌仿佛只守不攻,压根不理会身边的纠缠,反而快速退回赵靖身边,“保护皇上!” 直到魏淑歌归来,赵靖冷喝一声,“齐如峰,你今日篡位弑君,朕岂能饶你!” “你还敢自称皇帝!”齐如峰飞身而起,直扑赵靖而来。 然还不等魏淑歌相迎,便有甘棠拔剑出鞘,直退齐如峰。 “谋逆造反,死!”甘棠切齿。 齐如峰还真没注意到甘棠的存在,这人本就是摄政王府的死士,他封锁禁宫的时候还真没注意过,如今却是为时太晚。 甘棠是东方未明亲手培植的死士,武功之高,非寻常人可比。饶是齐如峰拼尽全力,仍不是甘棠的对手。 齐如峰的胳膊被划开一道口子,当即退到军士之后,大批的军士瞬时直扑甘棠而去,缠住甘棠不放。  捂着血涌的胳膊,齐如峰一身杀气,“今日这乾元殿之中,不许放过一人!给我杀!” 包括,皇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7章 没脑子的废物 “皇上,块进寝殿!”魏淑歌忙护着赵靖退入寝殿之中,留下外头的侍卫与逆军拼死厮杀。 赵远南快速推了软榻以及桌椅板凳,堵住了房门。他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俄而开始在寝殿内踱步,来来回回的走着,“这可如何是好?齐如峰造反,定然是受了太傅之意,想来这外头一定是早有埋伏,咱们出不去 !这一次,怕是真的死定了!” “如果是受了齐云山的指使,就不是现在的局面,你以为自己还能有这喘气的机会?”赵靖眸色微沉,“齐云山未必敢动!” 魏淑歌蹙眉,“难道说,不是齐云山的意思?” “齐云山老谋深算,现在不是好时机,他不会蠢到此刻动手!”赵靖轻轻捏着生疼的右胳膊。 刚才外面一片混乱,难免会有磕碰。她的胳膊虽然恢复不错,但终究没有痊愈,推搡之下有些拉扯,如今隐隐作痛得难受! 赵远南眉心微皱,“你有了摄政王和皇上的消息?” 闻言,赵靖心头微澜,面上仍是那副淡淡然的神色,“你说呢?” “皇上和摄政王如今到了何处?”赵远南忙问,“这宫里如此局面,万万不可让皇上回来,若是皇上出事又该如何是好?咱们这些人死了倒也罢了,横竖无关痛痒也不会有人在乎,可皇上不行!那是我赵家唯一的希望,是大夏的主人,如果连皇上都保不住,那这大夏……” 赵远南绷紧了身子,握紧了手中的拂尘,“大夏就不再是赵家的天下。” 赵靖轻笑两声,带着几分嗤鼻,“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想着这家国天下?不过你放心吧,皇上和摄政王都没事,而且……齐如峰赢不了!” “何以见得?”人都打到了门外,还赢不了?赵远南不信,“你虽然是摄政王府的人,可正因为如此,一旦落在齐如峰的手里,你会比我们死得还要快!” “丞相府起火,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赵靖问。 赵远南蹙眉。 “就在不久之前,丞相柯伯召遇刺。相府起火,火光冲天!”赵靖揉着自己疼痛的胳膊,“摄政王没有动手,相府怎么就出事了呢?” 魏淑歌思虑,“难道还有第三方势力?” “且不管是第三方势力,还是有心人刻意为之,都足以说明,齐如峰成不了!有人不看好他,他却犹不自知,还在这里嚣张跋扈。”赵靖嗤冷,眸中狠戾,“倒是应了那句话,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为何我听你说话的口吻,像极了皇上?”赵远南狐疑。 赵靖扯了唇,面色邪冷,“既是摄政王找来的替身,自然要与皇上一般无二才能避人耳目!” 寝殿外猛地传来沉重的撞门声,“砰”、“砰”……第三声响起的时候,殿门被破,齐如峰凶神恶煞的出现在门口,浑身血迹斑驳。‘ “阳关有路你不走,非要走黄泉路!”赵靖幽幽然望着他,“那朕就留不得你了!来人!” 她当下一声吼,“拿下叛贼!” 刹那间,齐如峰骇然瞪大眼眸,“怎么会……” 仿佛是天罗地网,黑影如跳蚤似的,不断从半空落下。 顷刻间寒光乍现,刀刃吻颈,血染宫墙。 齐如峰带来的人万万没想到,会突然间杀出一帮死士,是以还不待回过神来,就已经倒伏在血泊里。不止如此,宫墙外也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厮杀声,似乎是…… “绝不可能!”齐如峰持剑往上冲。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了退路,所以……所以只能往上冲。若然赢了,那便是最后的活路,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谁都救不了他! 谋逆、弑君,不管哪一条都是诛九族的死罪! 魏淑歌一把将赵靖推向赵远南,厉喝一声,“保护皇上!” 音落瞬间,飞身而起,凌厉的掌风带着必杀的狠戾。魏淑歌出手很快,脚下如风动,身子快如闪电。几乎是瞬移的速度,已然近至齐如峰跟前。 齐如峰惊惧的瞪大眼眸,身子已被强大的气劲狠狠撞出去。 转瞬,魏淑歌已安安稳稳的落回赵靖身边,“皇上别怕!”而今她孑然一身,唯剩下赵靖这一份恩情未报,自然是全力以赴。 赵远南瞪大眼眸,“淑歌,你的武功……” “无尔,雕虫小技罢了!”魏淑歌上下打量着赵靖,“没事吧?” 赵靖摇摇头,“无恙!” “你莫担心他,摄政王府早有安排,他竟不早说,害咱们白白担心了那么久!”赵远南哼哼两声,“若是皇上哪日回来,定然也不能饶了他!” 赵靖不言语,只是拂袖走向门口。 见状,魏淑歌慌忙跟着,却被赵远南拽了一把,“你何必如此紧张,他毕竟不是咱们一路人,你在他跟前暴露了自身,怕是来日里东方未明不会放过你!” “你放心,我做事自有分寸!”魏淑歌深吸一口气,“皇上,而今怎么办?” 赵靖袖手望着外头渐渐平息下来的厮杀局面,“齐如峰,你还不认输吗?” 齐如峰被魏淑歌一掌打得当即吐了血,此刻扶着墙站起。摇晃的宫灯,落着昏黄的微光,打在齐如峰的面上,越发显得他的脸色惨白如纸。身形略显摇晃,齐如峰回看四周,染血的剑还握在手中,“你们早有安排?摄政王府!” “没错!”赵靖冷眼看他,“你以为只有你才是绝顶聪明,旁人都是傻子?齐如峰,你不觉得奇怪吗?既然是太傅府决定动手,何以如今出现在这里的唯有你一人?你的太傅府呢?你的后援呢?” “你什么意思?”齐如峰捂着生疼的胸口。 魏淑歌自然知道,自己那一掌下了多大的力道,这齐如峰一时半会是提不起内力的,否则她怎么敢放心让赵靖出现在齐如峰跟前。 “你已经是一枚弃子,却还在这里作困兽之斗,你说……你是不是愚不可及?”赵靖嗤笑,“齐如峰,你爹早就放弃了你,连丞相柯伯召都知道你不中用,此事绝不可成,所以……这才有了相府大火。” 齐如峰慌了,“你骗我!”可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即便冲上来又能如何? 大批的御林军接踵而至,鱼贯涌入乾元殿。 御林军统领李以珩当即跪地行礼,“皇上,一干逆党全部拿下,负隅顽抗者一律格杀。弃械投降者,皆以控制,请皇上发落!” “皇上?”齐如峰冷笑,望着将自己围得水泄不通的御林军,“李大人该不会真的以为,你眼前这位是真的皇帝吧?这不过是个假面傀儡!不过,我已经把真的皇上带回来了,你们若是再相信此人,便同我也没什么区别,理该同罪!” “齐如峰!”赵靖冷然,“你带个假人回来,你以为谁会相信你?” 说话间,赵远南已将那颤抖得不成样子的少年人揪住,一脚踹倒在地上,“这便是齐大人所说的真帝王吗?”当着众人的面,赵远南亲手撕下了少年人的皮面。 一张稚嫩而陌生的容脸,清晰的出现在众人跟前。 李以珩冷剑在手,“假冒帝王,该凌迟处死!” 赵靖拂袖,“留活口!”她冷眼看着齐如峰,“这都是罪证!人证物证具在,看他如何抵赖!” “你也是假的!”齐如峰咬牙切齿。 赵靖负手而立,“齐如峰,你怎么这样蠢?”她瞧了一眼四下,“你睁眼看看,若是朕是假的皇帝,如何能指挥御林军?如何能操纵如此大局?相府收到的消息,是不是朕和摄政王躲在城外?你自以为聪明,在京城长街上埋伏重兵,以为万箭齐发便能堵住朕与摄政王。 “可你为何不想想,若要谋朝篡位,这重头戏不是该留在宫里吗?行军作战,最忌讳被人分瓣梅花。你如今分散了自己的主力,就如同给了朕和摄政王机会,将你的部署逐个击破!” 齐如峰愣在当场,“你……你真的是赵靖?” “放肆!”魏淑歌厉喝,“敢直呼皇上名讳!” 手中剑“咣当”一声落地,齐如峰终于明白过来,自己中计了!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活路可言,从一开始他只是父亲的一枚棋子,而后……落入了赵靖和东方未明的圈套之中。 一个十二三岁的幼帝,面对臣子造反,竟还能如此从容不迫,如此气魄,果然是帝王之气! 只不过,齐如峰嗤冷,“你别得意,事情还没结束,这只是个开始!我爹手里还留有重要的证据,东方未明他不敢!” 李以珩扣下齐如峰,“皇上,逆贼已经拿下!” “趁胜追击!”赵靖眯起危险的眸,“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人!” “是!”音落,李以珩快速领兵离开。 赵远南这才回过神来,“您是真的……皇上?” “不然呢?”赵靖眉心微蹙,“你跟着朕那么久,却连朕都认不出来,南哥哥你太让朕失望!”音落,赵靖转回寝殿。 “方才寝殿内一声响,我便知道内里发生了事。”魏淑歌搀着赵靖慢慢坐下,“此后惊觉皇上的眼神不太一样,连处事的风格也回来了,便知这偷龙转凤之计定然已经结束!” 赵靖点点头,“朕便是那时被送回来的。” “那摄政王呢?”赵远南忙问,“你方才说,长街有埋伏……” 赵靖嗤冷,“齐如峰的人,一个个都是没脑子的废物!就凭他,也想觊觎朕的江山,简直找死!” 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赵远南面色骤变,“怎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8章 儿子嘛,还会有的 东方未明出现在门口的那一瞬,赵靖下意识的抚上了自己的胳膊。他的视线第一时间落在了她的小动作上。拂袖间退了底下众人,包括魏淑歌和赵远南。 寝殿内安静至极,仿佛那些厮杀与血腥都不过大梦一场。 梦醒了,还是他与她默然相处。 东方未明拂袖落座,静静的坐在软榻上,赵靖很是乖顺的走过去。她的脚步很轻,这寝殿内仍是很安静。安静如她,安静的坐在他身边。 “疼了?”温润如他,音色靡靡,却不见半点温柔。 赵靖点头,“撞到而已!” 他说着无温的话语,轻轻捋起她的袖子,“皇上放心,这城外的逆党已经被剿除干净。今晚好好睡一觉,臣保证皇上明儿一早起来,天下还是皇上的天下,江山还是您的江山!”说着,俊美的脸上凝了少许冷冽,“还好没有错位,只是蹭了一下。” 语罢,东方未明放下她的袖子,小心的将她的皓腕藏在宽敞的袖子里,又仔细的拢了拢她的披肩,“仔细身子,别冻着!” 赵靖抬头看他,眼睛里带着这个年纪的女子该有的澄澈,“仲父来得好快!” “若是不快些,万一那太傅府反悔,微臣岂非真的要万箭穿心?嗯?”他尾音拖长,“想来皇上也不愿见着臣死得这样难看,微臣也怕脏了皇上的眼!” 赵靖笑嘻嘻的望他,“仲父运筹帷幄,事事所料周全。朕相信仲父的能力,也相信仲父的忠心。即便是为了朕,仲父也会好好的保全自身!” “皇上所言极是!”他意味深长,“即便是为了皇上,微臣也会好好的保全自身。”语罢,他话锋一转,“此次事件乃是齐如峰一人之行。” “仲父就算不说,朕也不敢牵连太傅府!”她歪着脑袋看他,“一旦激怒了那头老虎,朕还怕他会吃了朕呢!” “吃倒是不敢,怕只怕没有好日子过,这江山难免会动荡不安!时下边关动荡,着实不宜动了根本!”东方未明徐徐起身,“皇上既然知晓,就自己斟酌着办吧!” “那齐如峰呢?”赵靖问。 东方未明意味深长的望着她,“你不是已经明白了吗?” “明白是一回事,敢不敢又是一回事!”赵靖直截了当,“若朕杀了齐如峰,会不会给仲父惹来麻烦?” “麻烦可就大了!”东方未明似笑非笑。 赵靖勾唇,笑得那样邪性,“那朕还真得试试!这一刀下去,齐家长子的脑袋,咕噜噜的滚在地上,鲜血溅了一地,还真是够痛快!那齐如峰被抓之时,还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约莫是威胁了仲父,又好似齐云山手里拿捏着什么东西,连仲父都奈何不得!” 她抚过自己受伤的胳膊,眉眼微垂,长长的睫毛遮去了眼底的精芒。 “做了皇帝,是该试试饮血的滋味!”东方未明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望她,眸中意味不明,“皇上长大了!” “是身子长了,还是心?”赵靖笑问。 他轻嗤,“兼而有之!” 她显得有几分得意,坐在软榻上幽幽然的笑着,“多谢仲父夸赞,靖儿一定会做得更好!” “既然回来了,别忘记吃药!”丢下一句话,他头也不回的离开寝殿。 赵靖的面色慢慢沉下来,终是冷若霜冷。 又回来了,这该死的皇城! 该死的……吃人不吐骨头之地! 乱葬岗葬的是死人,皇宫里……埋的是活人! 魏淑歌快速进来,“皇上?” “外头的情况如何?”赵靖问。 “摄政王出手,自然是……”魏淑歌顿了顿,“你的胳膊……” 赵靖低眉,“没什么事,方才东方未明检查过了,只是蹭着并未错位!” “惊鸿与我递过消息。”魏淑歌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如果不是你,魔宫和惊鸿怕是都要落在东方未明的手里了!” “你助我一臂之力,我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惊鸿他们出事!你把我交到他们手里,又何尝不是把他们交到我手里?”赵靖报之一笑,“唇亡齿寒,是最简单不过的道理。所幸在东方未明的眼里,我的利用价值,远高于抓住惊鸿他们,这才大家逃过一劫。” 魏淑歌点点头,凑到赵靖耳畔低语两句。 赵靖为之一怔,“果真?” “是!”魏淑歌颔首,“皇上放心,淑歌定会竭尽全力,助您江山永固!” 赵靖笑而不语。 江山永固,谈何容易?负手而立江山夜,谁为儿郎哭断肠? 这一夜的京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皇宫外头,相府大火,长街杀戮;皇宫里头,谋朝篡位,臣子造反。而今的大牢里头,连夜审讯。弃械投降者,已经一一招供。 齐如峰虽然抵死不说,却也是铁证如山,再无生路可寻。 “太傅大人!”守归急急忙忙的进门,“公子输了!此刻人已经在大牢,手底下那些暗卫以及副将,全招了!所以……公子这一次,怕是……怕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他!” 齐云山阖上眼睛,靠在软榻处凝眉,“输了……便是死!” 守归颔首,“怕是明日早朝……” 齐云山低低的咳嗽着,“你去一趟!” “若是逢着摄政王府的人,又该如何?”守归问。 齐云山深吸一口气,“让六部衙门,把早前收着的边关急报送上去!皇上跟着摄政王学习朝政军务,想来也是很担心边关的形势!”眸色微沉,齐云山面无表情,“皇上需要历练!” 守归颔首,“奴才这就进宫去!” “信送出去了吗?”齐云山问。 守归行礼,“送到了,估计这会已经在路上。” “那就好!”齐云山揉着眉心,“去吧!” 守归退出房间,小心的合上房门。所谓的弃车保帅,何尝不是拿自己的儿子去投石问路?毕竟儿子嘛……没了这一个,还有下一个! 可赵靖一不小心便将自己暴露在齐云山的眼皮子底下,此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即便有东方未明在侧,也难挡这帮老臣的阴谋城府。手中无权的帝王,连性命都捏在别人手里,还谈什么江山社稷?! 只是赵靖万万没想到,人心可以凉薄到这种程度,为了保全自己,齐云山竟是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可以说杀就杀!所谓的父子之情,到了这人间富贵之前,竟是如此一文不值。 齐如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跌坐在床板上,“不会的!不会的……我是他亲生儿子,他怎么可能不救我?不可能!你这狗奴才!一定是你这狗奴才在我父亲面前说了什么?是不是我爹要让我假死,让我金蝉脱壳?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擅作主张,再也不会不听父亲的话!” 守归行礼,“公子,走好!” “不!我不想死!我不能死!”齐如峰尖叫着,“你让我爹自己来跟我说,你去把我爹找来!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会这么对我!我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不会这样做,他不敢!” 守归冲着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若是齐如峰再这样又吼又叫,会惊动外头的人。他们的时间不多,好不容易进了东方未明的眼皮子底下,自然得速战速决。 身后的奴才冲了上来,之前齐如峰被魏淑歌伤得不轻,所以这会几乎没费什么劲儿就被人摁住了! 齐如峰极是不甘的被摁在木板床上,眼睁睁看着守归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瓷瓶。他张着嘴想要喊,已经被人捂住了嘴。有那么一瞬,他泪眼朦胧,他再不济也是那个人的儿子,怎么能忍心?难道人心都是石头做的?连自己的儿子都可以杀? “太傅说,齐家的人不能上菜市口,所以……公子您也别怪太傅。”守归步步逼近,“有些事儿输了就是输了,没有回头路。打从一开始太傅就告诫过您,是您执意如此,如今这结果也该是您自己承担!公子,得罪了!” 底下人快速捏起齐如峰的下颚,守归将瓷瓶里的东西悉数倾倒进齐如峰的嘴里,就着他的腹部便是一拳。齐如峰吃痛,当即咽了下去。下一刻他如同丢了魂魄的布偶,被人胡乱的丢下。 “撤!”守归转身离开。 “回去告诉齐云山!”齐如峰满脸是泪的跌坐在地上,双目通红如染血,“虎毒不食子,他的心比虎狼还毒!今日我齐如峰一死,来日就算是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他!黄泉路上太寂寞,我会等着他!” “这话,就等着公子变成厉鬼之后再亲口告诉太傅大人吧!”守归行礼,疾步走出了大牢。 天牢外头的院子里,周之继怀中抱剑,冷飕飕的望着守归,“是觉得里头太冷清了,所以太傅大人派了自己的心腹,进天牢给齐公子作伴?” 守归疾步就走,不愿多做停留。 可周之继显然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直挺挺的堵在了守归跟前,“谁告诉你,这天牢重地是可以随便进去的?有皇上的手谕吗?或者摄政王府的令牌?而今整个皇宫的防卫都被换了一轮,你可知道为何?” “周副将这是什么意思?”守归明知故问,如今他只想快点出去。即便被人发现了又如何?摄政王府暂时不会动齐家,毕竟这边关已经不太平,朝廷再乱……那就是雪上加霜!论军政,想来没人比东方未明更知晓其中利害。反正齐如峰已经…… 周之继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宛若说着悄悄话,“齐家大公子刚刚谋朝篡位失败,齐家老大人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进天牢里,这是要串供呢?还是杀人灭口?今晚那么多人看到,太傅府的人从天牢里出来,想必明儿会很热闹!” 刹那间,守归面色铁青的望着眼前的周之继。他将身子绷得生紧,只要消息传出去,天亮之后…… 有侍卫突然神色慌张的跑进来,冲着周之继行礼,“大人,出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9章 你屁股受伤了? 守归站在那里,看着周之继与侍卫咬耳朵。然后周之继狠狠的剜了守归一眼,一脸不甘的离开,看他行色匆匆,似乎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见状,守归回过神来,“走!”领着众人快速离开了天牢重地。 就算被抓到在天牢里出现又如何?有些东西就算有真凭实据也是无可奈何的。东方未明再嚣张,可齐云山的手里还捏着重要的东西,所以东方未明不敢轻易对齐云山下手! 周之继走得很是匆忙,“无端端的,乾元殿怎么会走水?王爷尚在……”蓦地,他猛地顿住脚步,冷剑突然出鞘。 那侍卫反应格外迅速,瞬时飞身落在墙头。还不待周之继去追,人已经消失在沉沉夜幕之中,速度之快,快如闪电。以至于所有人都未能及时反应,待反应过来,墙的另一头早就没了踪迹。 周之继飞身上了屋顶,空荡荡的昏暗中,他能清晰的看到脚下的宫墙,金灿灿的琉璃瓦,雕栏玉砌的宫殿。御林军穿梭在宫道上,明晃晃的宫灯照亮着各个宫殿。没有半点骚动的迹象,一切安静如斯,安静得……让人怀疑方才的侍卫只是幻觉! 因为东方未明长久征战在外头,是以这宫中布防的御林军,大部分都是先帝留下,当中难免掺杂着齐家的党羽,如今借着一次,东方未明才能彻底的清除宫中的齐家党羽。所以对于方才那名侍卫,周之继才没有防备,毕竟到处都是生面孔实属正常。 “身手那么快?”周之继眉心拧起。平心而论,那人的武功怕是在自己之上!深吸一口气,周之继落回地面。 侍卫急急忙忙的上来,“大人,在御花园里找到这个!” 周之继定睛一看,是一套侍卫的衣裳。这衣裳捏在手里还是温热的,应该是刚刚脱下来的。才这么一会功夫,人已经跑到了御花园并且换下了衣服,果真是轻功了得! “此事不许传扬出去。”周之继下令,“谁敢乱嚼舌头,军法处置!” “是!”众侍卫行礼。 周之继只觉得这宫里头有问题,看方才那情形似乎不像是齐云山的人,可那人分明是为了引开他,方便齐云山的人脱身。依着那神秘人的武功,绝对有能力杀了周之继,但对方也没有这么做,只是跑了?!到底是敌是友呢? “非敌非友!”东方未明站在宫灯下,听着墙外那喧杂的脚步声,眸光沉沉如雾霭,“宫里,或许多了一股力量,是平素谁都没有发现的。兴许连齐云山和柯伯召都未必知道其中缘由,而这一次……如果不是要帮着齐家人脱身,对方绝对不会轻易出现。” 周之继不解,“此人应该深谙宫中的环境,否则就算他武功再高,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能从卑职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这点,东方未明倒是相信的。周之继跟着他多年,有几斤几两,东方未明心知肚明。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没有半点痕迹。除非熟悉环境,才会悄无声息的消声灭迹。 “此人应该还在宫里!”东方未明眯了眯眸子,“查!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人!” 这宫里不是太监就是宫女,剩下的便是御林军,只要人还在宫里就跑不了! 东方出现了鱼肚白,一夜的杀戮与惊悚,终于落下了帷幕。 赵靖睡了一会,又醒了一会,而后一直坐在寝殿的窗口,看着窗外的光一点点的透进来。她打开窗户,将手伸到了阳光底下。冬日里的清晨冷得彻骨,即便有了暖阳,一时半会的也暖不了这身子,她笑得嘲讽,“果然还是冷的!” 魏淑歌一直守在她身后,眉心微微拧起,“用血暖一暖就不会冷了。”这话,倒是真的。 “皇上累了一宿,怎么这样早就起来了?”赵远南端着水进门,视线落在赵靖单薄的背影上,不自觉的挽唇轻笑。自从赵靖离开后,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而今见着晨曦微光中的背影,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皇上只眯了一会,便怎么都不肯再睡了!”魏淑歌轻叹,接过赵远南递来的巾帕,小心的呈给赵靖,“皇上这是何苦呢?事儿都已经尘埃落定,您要是把自个熬坏了,以后又该如何是好?” “丞相府那头没动静?”赵靖问。 赵远南愣了愣,“说是丞相受了伤需要静养,所以这段时间闭门谢客!皇上,柯伯召可真是狡猾,明知道齐家会有动静,可自个又不能不管,干脆给了自己一刀?!如此一来,齐家以为是摄政王府下的手,而谋逆一事,丞相府又能撇得干干净净!” “不管阴谋阳谋,胜者为王败者寇。”赵靖面色微白的捂着小肚子,仿佛有些不舒服,“齐如峰死透了吗?” 赵远南与魏淑歌对视一眼,没敢吭声。 用完了早膳,东方未明又来了,魏淑歌会意的退下。 赵靖蜷着身子窝在软榻上,那么瘦瘦小小的一个,像极了团成团的刺猬。他进来的时候,她只是微微抬了一下头,然后又耷拉着脑袋,一张小脸白得毫无血色。 “身子不舒服?”东方未明坐定,“是胳膊……” “不是!”她连说话都觉得费劲。 东方未明愣了半晌,“冻着了?” 她摇头,将脑袋埋进怀抱中,“就是觉得浑身不得劲,而且……冷得厉害,整个人都昏昏欲睡的,很是疲惫。说不上来哪里不舒服,反正就是不舒服!” 音落,东方未明当即捏起了她的腕脉,眸色微沉,眉心紧皱,“脉象还算平稳。是因为担心外头的事儿?你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外头的事儿已料理妥当,齐家不会受到牵连,而丞相府早就撇清了干系,更不会导致朝堂动荡!” 顿了顿,他又道,“宫里的御林军已经做了清算,重新整顿编排。凡是与齐如峰有关的,都被处置妥当。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剩下的不成威胁!微臣而今担心的是齐云山一直按兵不动,怕是有所后招!” 赵靖耷拉着脑袋,似乎对这些不太感兴趣,整个人蔫蔫的。换做以前,他提及朝堂之事,她必定眸色贼亮,生怕听漏了半个字。 东方未明觉得,今儿的赵靖真的有些不太一样。身子缩成一团,小脸白得像纸?难道是药又出了问题?!可崔南山如今不在宫内,若真的是药有问题,东方未明是断不敢轻易找太医给赵靖诊治的。 这……如何是好? “怕是江北这一路上累着了,抱你去床上躺着,这么缩着也不是个事儿!一会实在熬不住,找太医给你瞧瞧!”东方未明将她打横抱起。 赵靖低哼了一声,往他的怀里缩了缩,“仲父,我冷!” 想了想,东方未明坐在床沿,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伸手圈着她的腰肢将她固定在自己的怀里,而后用棉被把她裹得紧紧的,“如此可好些?” “好些!”她音色孱弱,看着格外的楚楚可怜。 东方未明心里纳闷,这是怎么了?昨夜不还是生龙活虎的?对付齐如峰的时候,这丫头可没少发横。怎么现在蔫蔫的,好像没了精气神?难不成这小丫头想玩什么花样? “微臣给皇上找太医看看吧!”看她似乎真的不太舒服,东方未明觉得还是寻太医看看为妙,若然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毕竟不是大夫也不会治病。 赵靖揪着他的衣襟,眉心紧蹙,“疼……” 东方未明有些慌了,“可是心窝疼?” 赵靖摇头,眉心蹙得更紧了些,死死拽着东方未明的衣襟不。她的身子有些轻微的颤,难受的在他怀里拱了拱。她更加用力的揪着他衣襟,素白的手背上有青筋微微凸起,仿佛是拼尽了气力。 “我去找太医!”东方未明掰开她的手,将她放在床榻上,“躺着别动,太医马上到!” 然则下一刻,他刚刚站起身来,只觉得腿上一凉,仿佛是……湿了?低头一看,大腿上满是鲜血?!东方未明很清楚,自己没受过伤,是以他身上的血绝对不是自己的! 难道是…… 下一刻,东方未明一把掀开了裹着赵靖的被褥,骇然瞪大眼眸。只见赵靖蜷成一团,被褥上、衣服上、裤管上满是鲜血。血色殷红,她如同是泡在血水里一般,难怪面色如此苍白,原来是失血过多的缘故? “你哪里受伤了?伤在何处?”东方未明不敢轻易碰她。 赵靖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面色惨白,唇色轻颤。她似乎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仅仅的捂着自己的小肚子,痛苦的低吟。 见状,东方未明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血迹,慌忙解开她的束腰带,胳膊上的伤还固定得好好的,根本不可能出血。能出这么多血,伤口一定很大!然则撩起赵靖的衣裳,在赵靖的平坦而嫩白的肚子上,他也未见到一丝一毫的伤口。 血,还在往外流。 他瞪大眼睛:好像是屁股流血了?! 东方未明咽了咽口水,“那个……你屁股受伤了?!” 赵靖的额头有细密的冷汗渗出,无力的瞪了他一眼,“你、你才屁股受伤,我、我屁股没事,我是肚子疼……肚子疼你懂不懂?”说着,她竟然哭了起来,开始在床上翻滚,“我肚子疼!好疼……” 心绞痛也没有这肚子疼来得厉害,肚子疼得让人浑身发冷,让人无可忍受。仿佛是有东西在肚子里搅动,更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揪着她的肚子在抽她的筋。 这个时候,东方未明自然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横竖他也没当她是一个女子,当即扒了她的中裤。还好,腿上没伤。 就在他伸手去扒她亵裤,脑子里还有些犹豫的瞬间,一股热流猛地涌到了他的手上。 东方未明骇然直起身子,一张脸瞬时红到了耳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0章 开不起玩笑的男人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东方未明浑然没有心理准备,哪怕在偏殿里坐了很久,他都没能回过神来。手上的血迹已经擦洗干净,用的还是上好的脂膏。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洗不去那一手的血腥味。一想起赵靖第一次来了葵水,而自己……亲手接了一把来自于她的初潮,东方未明整个人都不好了。 “爷?”周之继低低的轻唤,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您没事吧?” 东方未明掀了眼皮子,“本王这副样子,像是没事吗?” 不像! 周之继悻悻的绷直了身子,“其实发生这种事,谁都没料到。所幸是爷您发现了,若是换做旁人,怕是要惹下大祸的。其实这种事本来就是无可避免的,皇上终究是……总有这么一日的!” 东方未明显得很烦躁,站起身来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晌,然后焦灼的在偏殿内踱步。 周之继还从未见过东方未明这般气恼的模样,说是气恼又不像是气恼,更多是一种惶然不知所措。于是他皱着眉头,看着主子在自己跟前晃来晃去,晃了八百回了也没停下。周之继心想,这要晃悠到什么时候呢? 蓦地,仿佛是东方未明有了心理感应,猛地回头盯着周之继。 周之继心头一颤:不是吧?这都能听到? “齐如峰的事情如何?”东方未明问。 周之继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回爷的话,因为是齐家的长子,所以免了暴尸三日之罚,直接丢到乱葬岗去,无人敢收罪臣尸,这豺狼虎豹的就有口福了!而齐如峰的余党,参与谋逆的一律拿下,没九族在内。男子斩首女子充妓,幼童流放,永世不得回京,世世代代不得入仕为官!” 东方未明点头,没有异议。 “爷,出了这档子事,想来过不了多久这齐家……”周之继略显犹豫,“应该会有所动静吧?” “丞相府那头,不还晾着吗?”东方未明抬步往外走。 寝殿门前,刚好魏淑歌抱着脏衣服出来了,见着东方未明的时候,难免心里发笑。然则心里发笑,面上却不能笑,免得这东方未明恼羞成怒。 甘棠神情麻木的上前,“爷,已经处置妥当,这段时间静养着便不会叫人发现!” 听得这话,东方未明的视线冷冷的落在魏淑歌身上。 “都别走开!”东方未明留下一句话,抬步进了寝殿。 魏淑歌抱紧了怀中的脸盆,里面放着那些染血的衣物。出来之前赵靖提醒过她,必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否则依着东方未明的多疑,魏淑歌必定死路一条。 这会赵靖喝了一碗姜茶,将自身裹在厚厚的被褥底下。见着东方未明进来,赵靖抱着火笼抬头看他,一脸的委屈。 东方未明看着她,只觉得满脑子都是拿手去接她初潮血的情景。无奈的轻叹一声,东方未明扶额,“所幸只是女儿家的事儿,没事最好!” 听得这话,赵靖面色微红,仿佛是怀中的火笼太灼热,熏得人浑身发胀。赵靖抿唇,竟有些不敢直视东方未明,慌乱的不知将视线放在何处,“朕并不知那是什么,只以为是身子不爽。谁知道竟然是女儿家的葵水?累及仲父担心,还望仲父莫要放在心上。” 东方未明咽了一口口水,终于抬头望她,“既然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想必以后能自己处置!今儿殿内殿外的人,微臣都会帮皇上处理干净,绝不会走漏分毫!” 眉心突突的跳,赵靖骇然抱紧了怀中的火笼,以至于指尖被烫了一下。她呼吸微促,心里头有些莫名的慌乱,在女儿身这件事上东方未明是绝对不会妥协的,所以……魏淑歌死定了? “淑歌跟着朕两年,这两年内,饶是傻子也该明白朕的身份。”赵靖音色平静,“若是她想出卖朕,不必等到今时今日,今儿也不必进来帮着甘棠处理此事!” “一个奴才罢了,用得着你如此费心?”东方未明眯了眯眼眸。 赵靖眉心紧蹙,“杀了魏淑歌,你打量着把谁送到朕身边。既要保全朕的女儿身身份,又要让朕用得顺手,最重要的是必须忠诚。”四目相对,她眸光坚定,“仲父怕是很难再找到这样的奴才了吧!” 东方未明身边,多的是死士。但要满足前两条,这奴才必须足够聪慧,在这宫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必须冻得随机应变!魏淑歌跟着赵靖两年,如赵靖所言,对于赵靖的女儿身身份,不可能没有半点察觉。 方才东方未明也发现了,魏淑歌出来的时候,面色平静如常,没有半分慌乱。要么魏淑歌早就知道了赵靖的身份,要么……此人是个城府极深的。可不管是哪一种,放在赵靖的身边,不足以东方未明放心,反而会让人担心。赵靖原就是个不安分的,若是再有个不安分的奴才留在身边,东方未明不知道,自己此后是否还能全权掌控? 可是眼下,东方未明一时半会的,还真找不到可以取代魏淑歌的人! 见东方未明眼睛里的凛冽稍稍淡去,赵靖知道自己赢了,“仲父也知道,朕越发长大,有些东西真的需要有人在身边帮衬。甘棠不够聪慧,充其量是个木头人,她的武功可以保护朕的周全,帮仲父传达消息,却无法帮着朕在这宫里安然无恙的生活下去,更无法帮着朕瞒过文武百官,瞒过天下人!” 东方未明松了口,“当年你要留下赵远南,如今你要留下魏淑歌,但愿你不会有后悔的那一日!”他顿了顿,眸色幽邃的盯着她,“希望微臣也不会有后悔的那一日!” 赵靖笑得如孩提般无害,一张小脸白嫩中透着少许浅粉,微光中格外的稚嫩单纯。她看着他在自己的床边坐下,然后伸出手,慢慢的捂在她的小腹处。 这个过程似乎很慢,慢动作在两人之间流转,他伸手的那一瞬,她一颗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他能清晰的看到她唇角的笑突然僵硬了一下,身子有些轻微的绷直。直到他的掌心贴在了她的小腹处,她胸腔里的一口气才慢慢的吐出。 “是这里疼?”东方未明问。 赵靖点点头。 “如今还疼吗?”他又问。 赵靖摇头,他掌心的暖,仿佛能穿透一切,从小腹处一下子窜入了她的心窝窝里,让她禁不住心头悸动。他问话的时候,那温热的呼吸就喷薄在她的耳鬓间,灼得她的耳朵滚烫得厉害。 心头砰砰跳,赵靖的呼吸有些急促,“还、还好……”她咬唇,眼神有些慌乱,“仲父都活了大把年纪,却是连女儿家的事儿都不知道,是否意味着仲父也该成亲了?” 原不过是同他开个玩笑,谁知东方未明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来,“这不是皇上该管的事!”音落,他竟是面带愠色的拂袖而去。 赵靖愣了愣,这人还真是喜怒无常,说翻脸就翻脸?!低眉瞧着被火笼烫得微红的指尖,赵靖漫不经心的摩挲着自己的指腹,不知为何这心里竟觉得闷闷的,有种道不明说不清楚的情绪在心窝窝里酝酿着,经久不散。 “皇上?”赵远南急急进门,“您的身子可好些?摄政王封锁了整个乾元殿,将里里外外的奴才全部换了!方才连淑歌都被带走,也不知……” “淑歌不会有事!”赵靖音色沉沉,“东方未明暂时不会动她。” 赵远南点头,细细瞧着赵靖苍白的面色,“是皇上的心绞痛犯了?” 赵靖“嗯”的应了一声,不愿多做解释,“朕没什么大碍,东方未明也是为了乾元殿的周全,怕这些御林军之中掺杂着齐如峰的残部,趁着这个机会,他要掌控皇宫里的安防大权。此一时彼一时,他能做的咱们也能做。南哥哥,你……懂朕的意思吗?” “奴才……明白了!”赵远南恍然大悟。 “反正是换血,换谁的血都是一样的!”赵靖意味深长的说着,下意识的裹紧了被褥,“盯紧朝廷,朕担心这齐家不会就这么算了!” “谋朝篡位,罪该万死!”赵远南咬牙切齿。 赵靖摇头,“东方未明若是能动得了齐家,就不会等到现在。因为动不了所以不敢动,而朕更不能动。朕一动,就正好成了别人手中的刀子,朕只能按兵不动!这几日朕身子不适,你多盯着点!” “是!”赵远南颔首。 于是赵靖这几日便真的安安心心“养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唯有甘棠和魏淑歌在前后伺候着。等着事儿干净了,赵靖才松了一口气,魏淑歌却是面露难色。 “皇上来了葵水,以后……”魏淑歌抿唇,“身上的特征会越来越明显,怕也瞒不住多久了。” “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而今先顾好眼前。”赵靖伸个懒腰,这玩意在身上的感觉可真够糟心的,不是腰膝酸软,就是潮潮的难受。而今没了,真是一身舒爽,“今儿是逆党菜市口斩首的日子?” 魏淑歌颔首,“是!” “丞相府一直没动静?”赵靖精神抖擞。 “还没有!”魏淑歌犹豫了一下,“估摸着要等这事儿过去,这缩头乌龟才敢探出脑袋。现在还处于风口浪尖,多少人就等着菜市口的那一刀落下!” 赵靖负手而立,径直朝外走去,“朕要出宫去看看!” “而今宫里都是摄政王府的耳目,皇上怕是不容易出宫。”魏淑歌疾步跟上。 赵靖就站在院子里,冲着侍卫长李以珩道,“挑上几个灵活的跟朕出宫,朕要去一趟丞相府,亲自探视丞相大人!”说着,扭头瞧了边上的赵远南一眼,“去准备点东西,朕不能空手去!” “奴才遵旨!”赵远南行礼,快速退下。 魏淑歌会心一笑,知道皇帝要去丞相府,东方未明必定不会阻拦。 只不过下一刻,魏淑歌的笑便凝在了唇边,这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1章 醉探柯骗子,露馅?! 听得皇帝要出宫,李以珩有些犹豫,但皇帝毕竟是皇帝,他只有照办的份儿。点兵点将,带上一小队自己的亲信,在收到摄政王府的默许消息之后,李以珩便跟着赵靖出了宫。只是李以珩怎么都没想到,小皇帝的身子刚刚好,怎么就想起喝酒来了?不只是想喝酒,几乎是沉迷于喝酒,连出门也要带着贡酒。 “皇上?”李以珩有些担虑,“您的身子才刚刚好转,这……这要是让摄政王知道了,臣担当不起!皇上,咱们去丞相府,速去速回,还是别带着酒了!安全第一!” “安全?”赵靖挑眉,死死抱着怀中的酒坛子,“有你在,朕还用得着担心安全问题?”她不屑的撇撇嘴,“还是说你李侍卫长自认无能,想要告老还乡了?” “臣不敢!”李以珩忙不迭行礼。 赵靖抱着酒坛子上车,“朕不管,朕如今身子大好,怎么能无酒呢?废话少说,赶紧走!”魏淑歌和赵远南在旁边候着。 虽然是光明正大的出宫,但为免引起动乱,赵靖并未乘坐御驾而是挑了简易的马车出行。一行人尽量避开人多的地方,即便绕路也好过太过招摇。毕竟这京城内经过齐如峰一事,难免人心惶惶,着实不太安全。 打从赵靖的马车出了宫,柯伯召就已经得了消息。手中端着杯盏,柯伯召缓步走在回廊里,随手推开了自己的卧房门,“你是说,皇帝要来丞相府看我?” 福子颔首,“宫里头的奴才,都听得真真的,皇上亲口所言,亲自让李侍卫长挑了人随行。咱们的人在街角也发现了李侍卫长的踪迹,他们驱车绕道朝着咱们丞相府来了!是以这消息,不会有错!” 柯伯召放下手中杯盏,当即开始宽衣解带,“那就躺着吧,装模作样的谁不会!”想了想,柯伯召又道,“绷带呢?再拿些绷带来,记得要包扎得像样一些!” “是!”福子赶紧去拿绷带。 绕了几条街,李以珩才领着皇帝的车架出现在丞相府的门前。好在这一路上没有引人注意,四周也没什么可疑人,李以珩稍稍放下心来,站在马车边上行礼,“皇上,到了!” 马车里没动静。 李以珩直起身子,想着约莫是自己声音不够大,继而再躬身行礼,再高喊了一句,“皇上,丞相府到了,请皇上下车!”四下一片寂静,李以珩的心头有些莫名的慌,这车里头怎么还没动静呢? “皇上?”李以珩上前一步,“皇上,相府到了。皇上?” 魏淑歌与赵远南对视一眼,继而快速撩开了车帘,一股浓烈的酒气瞬时扑面而来。魏淑歌当即皱起眉头,不由的别开头深呼吸了一下。 “皇上?”李以珩忙不迭探头往车内瞅了一眼。蓦地,他僵在了当场,略带尴尬之色的回望着魏淑歌和赵远南,“皇上他……他这是……” 赵远南拂尘一甩,“皇上近来养伤,一直忌口到了现在。难得出宫一趟,还不得好好的喝两杯解解馋?谁知,贪杯了!” “皇上?”魏淑歌已经上了马车,低低的喊了两声,“皇上,丞相府到了,您要不要进去?若是您觉得身子不适,咱们就起驾回宫,您觉得如何?” 赵靖面颊砣红,打了个酒嗝,慢悠悠的睁开双眼,“谁说要回宫了?朕、朕是来看丞相的!来,扶朕下车,朕、朕去看……” “皇上,您慢着点!”赵远南和魏淑歌一道搀着醉醺醺的赵靖下马车。 李以珩在边上看得心惊肉跳,小心翼翼的护在赵靖的身后,深怕这小祖宗万一摔了。若是赵靖摔着磕着碰着,摄政王府那头还不得扒自己三层皮?!见着赵靖已经下车,李以珩这才松了一口气走上了丞相府的台阶。 因为此前柯伯召下令要静养,闭门谢客,所以这会丞相府门前一个守卫都没有,朱漆大门紧闭。李以珩上前扣动门环,有守门人探出脑袋,“阁下何人?找谁?” “皇上驾到,还不快点开门!”李以珩低低的说。 乍听的“皇上驾到”四个字,守门的卫士差点没腿软,赶紧打开府门,毕恭毕敬的跪在了门口。皇帝不声不响就来了丞相府,一则是莫大的殊荣,二则……若是怠慢了皇帝,可是要掉脑袋的! 赵靖一把推开魏淑歌和赵远南,含糊不清的喊道,“别扶着朕,朕又没醉!就那么点酒,能奈朕如何?”说着,打了个酒嗝便晃晃悠悠的跨进了丞相府的大门。 这是赵靖头一次来丞相府,但对丞相府的第一印象绝对要胜过摄政王府。不愧是百官之首的丞相府上,奴才们的素养亦是不在话下!皇帝喝醉了,相府里的奴才都跪在地上,没人敢抬头,更没人敢议论。由此可见,这丞相府的平素教习是何等的严谨,连奴才都分得清轻重缓急。 所以进门的那一瞬,赵靖心里就有了底数。 赵靖走起路来踉踉跄跄,整个人处于半醉半醒的状态,连进柯伯召的房门都是直接撞进去的。临了还被门槛绊了一脚,若不是魏淑歌和李以珩搀得及时,只怕赵靖要摔个狗啃泥了! “皇上?”李以珩已经惊出了一身的冷汗,“皇上您没事吧?皇上您慢着点,仔细脚下。” “皇上小心!”赵靖的酒量魏淑歌很是清楚,是以她当然知道赵靖在做什么。但这么多人跟前,魏淑歌还得装出担虑的模样,仔细的搀着赵靖往里头走,该紧张的时候绝对不能太过淡定! 福子小心的搀着柯伯召起身,柯伯召的胳膊上、胸前都缠着厚厚的绷带。见着赵靖进门的时候,柯伯召当即冲着福子低声呵斥,“混账,皇上来了怎么也不通传?微臣该死!微臣接驾来迟,有失远迎,请皇上恕罪!” 说着,柯伯召白了一张脸跪在赵靖跟前,用力的磕了两个响头。 赵靖站在那里,面颊绯红,眼睛里透着些许迷离微光,“丞相、丞相有伤在身,免礼平身!”说着,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半趴在桌案上给自己倒水。然则她连水壶都拿不住,这水都倒在了桌案上,可见是真的醉得不轻! 赵远南慌忙上前,“皇上,奴才给您倒水!” 赵靖撇撇嘴,“罢了!”便端起了案上的一杯已经微凉的茶水,抿了一口当即蹙了眉头。赵靖面露不悦的放下手中杯盏,“怎么是凉的?” 打了个酒嗝,赵靖晃着脑袋回头,望着还跪在地上的柯伯召,“怎么还跪着?来人,赶紧把、把丞相搀起来!朕是来探病,不是来添伤的。” “是!”福子并魏淑歌一道,将柯伯召搀了起来。 “谢皇上!”柯伯召瞧着倒是虚弱,一副羸弱的模样,仿佛风一吹就会散了。他站在那里,衣衫单薄,眉眼轻垂之际,伴随着低低的咳嗽。这胸口绷带上,还隐隐透着少许殷红之色,瞧着好似真的受了伤。 “隔了这么久,这伤还没好?”赵靖支着脑袋,醉意朦胧的看他,“丞相大人的身子果真是羸弱,不像个男人,倒像是女子!”说着,她竟笑了一下。 柯伯召心头一怔,面色稍变。 魏淑歌冲着赵远南使了眼色,赵远南当即与李以珩一道领着人退出去。这屋子里人太多,难免人多眼杂,还是退出去为好。 “躺回去吧!”赵靖垂下眉眼。 “谢皇上!”柯伯召怕自己站久了会露出马脚,自然要乖乖躺回去。可他刚躺回去,便瞧着赵靖又端起了案上的那杯茶盏,不由的心头紧了紧。不过柯伯召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若有所思的望着赵靖接下来的举动。 赵靖若好奇宝宝一般,掀开了杯盏盖子,玩味般勾唇笑得邪肆,看了看杯中的茶水,又回头眸色晶亮的望着病床上的柯伯召。她慵懒的坐着,整个人都是歪歪扭扭的,像极了市井街头的混子,那般的放浪不羁。 依着桌子,赵靖单手支着脑门冲他笑,“今年雨水多,想必来年的江南新茶会更合爱卿的口味。” 柯伯召自然得叩谢隆恩的,“多谢皇上,微臣身负重伤,近来一直卧病在床,未能为皇上分忧解劳,实乃微臣之过!臣……愧对皇上,愧对先帝的托孤之德!” 赵靖的食指轻轻的敲击着桌案,脸微红气微喘的开口,“爱卿记得先帝托孤之德,朕深感欣慰。当年先帝崩,留下诸位重臣,辅佐朕登上皇位,朕这心里头啊……” 魏淑歌俯身,“皇上,您醉了?” 仿佛是骤然回过神来,赵靖揉着眉心,“是了,朕约莫是真的醉了!”又道,“丞相可知行刺你的是何人?敢来丞相府行刺,简直该死!” “臣没能抓住凶手!此事已经交给刑部处置,臣相信六部衙门一定会秉公办理,会还臣一个公道。”柯伯召低低的咳嗽,“劳皇上费心,是臣的不是,臣有罪!” “丞相一口一个有罪,不如朕治你个欺君大罪罢了!”赵靖笑道。 刹那间,柯伯召的脸色全变了,“皇上……” “朕不过同你说个玩笑,你何以如此惊惧?”赵靖似笑非笑,“难不成爱卿真的有所欺瞒?”她站起身,一步一顿的朝着床榻走去。临到床榻前,赵靖突然一个踉跄,猛地朝柯伯召从病床扑去。 说时迟那时快,柯伯召几乎是本能的反应。骇然惊觉赵靖唇边的那一抹邪笑,柯伯召心头一窒,可惜为时已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2章 被皇帝轻薄的丞相大人 赵靖醉倒在柯伯召的病床上,柯伯召原是想伸手接她,猛地想起自己这条胳膊“有伤”在,当即想收回来。然则现下想收回来是不可能了,毕竟柯伯召是个头脑发达,四肢不协调之人,这会两条胳膊都被赵靖压在身下,正好呈现托举着她的姿势。 然后呢?然后这条胳膊上的伤便已经在赵靖跟前漏了陷! 倒是魏淑歌反应迅速,当即惊惧的上前,“皇上这是醉了?” 赵靖推了她一把,连鞋子都不脱便爬上了柯伯召的床。她伏在柯伯召的床边边上,仿佛累到了极处,一副泼皮无赖的模样,“都出去,朕有些头疼,便在这丞相大人的床上歇一会!” 闻言,魏淑歌略显犹豫的行了礼,“是!” 福子担虑的望着柯伯召,在柯伯召的示意下,只能缓步退出了卧房。 “皇上?”柯伯召低低的喊了一声,心里头在盘算着,该怎么开口才能让皇帝不追究自己这假伤之事?他思来想去,唯一的理由便是这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只不过他身子文弱,所以大夫叮嘱他理该养得久一些,如此他才会一直告假不朝。 这似乎是很好的理由,足够解释他为何伤了胳膊还能伸手去接住她。 须臾,柯伯召做好了心里建设,温柔的低唤,“皇上,臣……” 蓦地,话语凝噎,柯伯召愣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来,难不成这小皇帝真的醉了?他微微探过身子,不敢置信的望着双眸紧闭,呼吸均匀的赵靖。她那长长的睫毛,此刻正静然垂落,微光中打着斑驳的剪影。心头咯噔一声,柯伯召突然有些手足无措,赵靖趴在床沿上真的睡着了?!什么情况?皇帝来丞相府,难不成就是想打个盹?这未免……未免太匪夷所思,不管说给谁听,怕也无人会相信。 赵靖似乎睡得很熟,绯红的面颊泛着迷人的桃花色,灿若天边云霞,与那素白的肌肤真当是交相辉映,融合得恰当好处。她趴在床边边上,堵了柯伯召的去路,是以柯伯召也不敢轻易下床。若是要出去,必定要迈过赵靖才能出去。 皇帝是什么?那可是天子!从皇帝的身上跨过去,与谋反何异?若是如此,柯伯召就算有十个脑袋,怕也不够砍的。无奈的轻叹一声,柯伯召只能尽量的往床角挪去,舍了大半的被子盖在赵靖的身上,免得她冻着。赵靖要是在丞相府里有个好歹,别说是东方未明,就是天下人一人一口唾沫也得将他淹死。 卧房内,安静得只剩下柯伯召和赵靖的呼吸声。 赵靖倒是睡得安稳,柯伯召却是如坐针毡。皇帝就睡在自己的床上,就睡在自己的身边!平素算计别人惯了,突然间杀出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皇帝,柯伯召便只有暴走的份儿! 福子在外头亦是着急,可魏淑歌和赵远南守在门口,他又不能冲进去问自家相爷,此事该如何是好,只能在门外来来回回的走。 赵远南轻笑一声,“你这奴才这是作甚?这是丞相府又不是乾元殿,咱们这皇上跟前伺候的都不着急,你这心急火燎的作甚?皇上不吃人,更不能吃了丞相大人。” 福子心想:倒不是怕皇上吃人,是怕时间久了,摄政王府那位要吃人!不知道的还以为相爷把皇上怎么了,这长久的关在卧房内,饶是心思纯净之人,也难免会胡思乱想。 但是明面上,福子还得赔着笑,“虺公公说笑了,奴才是担心皇上的身子。皇上既是醉了,理该喝了醒酒汤再睡,不然容易伤了龙体。”他转头又冲着魏淑歌笑道,“魏姑姑,您说是不是?这皇上睡着好一会了,奴才这是担心皇上万一睡不惯咱们相爷的床榻。” “你这奴才想得可真多!”魏淑歌意味深长的笑道,不过心里也清楚,有些东西理该适可而止,时间久了难免会露出破绽。既然有福子给了台阶下,魏淑歌自然要顺杆子而下。她冲着福子笑道,“皇上大病初愈,又自小认床,若不是仗着几分醉意,可不敢胡乱的安睡。” 语罢,魏淑歌转身轻叩房门,“皇上,时辰不早了,您该回宫了。皇上?”说着,魏淑歌弓着身子小心翼翼的进门,一抬眼正好见着赵靖睁开了眼睛,当即行礼,“皇上,奴婢伺候您起身?!” 赵靖慵懒的翻个身,不温不火的瞧着窝在床角,神情略显僵硬的柯伯召。她摆摆手,魏淑歌会意的行了礼便退出了房间,又小心的合上房门。 房门合上的那一瞬,柯伯召的面色紧了紧,“皇上醒了?” “不醒,难道要在这里过夜不成?”赵靖单手支着脑门,如同睡佛一般,眸色晦暗不明的盯着床角的柯伯召,“丞相大人不觉得咱们这相处模式似乎有些不妥?” 柯伯召一怔,“皇上所言极是,臣以为……” “朕以为丞相大人如此神色,若是叫人见了,还以为朕轻薄了你!”赵靖似乎没有起身的意思,直勾勾的盯着柯伯召脸上的惊慌之色。她略显无奈的揉着眉心,“朕忽然觉得,丞相后院空乏,实在是可惜!要不……” “皇上!”柯伯召忙道,“臣独来独往惯了,怕是不习惯枕边有人。” “帝王枕畔,不容他人酣睡。”说这话的时候,赵靖眼角眉梢微挑,乍梦初醒的眼睛里透着些许迷离之色,却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平静得让人心惊胆战。 柯伯召捏紧了袖中拳头,身子微微绷紧。 但听得赵靖笑道,“怎么丞相枕边,也不许她人酣睡?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宫中太医医术高明,若是丞相……” “多谢皇上关心,臣的身子极好!”柯伯召忙道,敢情这是要往他的后院里塞人?女人多了是非多,是非多了难免祸害多,柯伯召觉得自己并不需要女人!他又不是那些武将,一腔热血无处撒之时,便化作那男儿膝下金,悉数落在女子的身上。 蓦地,赵靖往前爬了两下,惊得柯伯召顿时抱紧了被褥瞪大眼睛。他的脊背毫无缝隙的紧贴着墙壁,心头着实有些吃惊,不知赵靖到底要做什么。 赵靖趴在他跟前,勾唇笑得邪肆无双,一双迷离的凤眸微光流转。她邪邪的望他,“丞相大人似乎有些怕朕?是担心朕会吃了你吗?”语罢,她突然一咕噜翻向床沿。 惊得柯伯召疾呼,“小心!” 赵靖安然无恙的落地站好,敛尽面上的荒诞不羁之色,极是自然的拢了拢衣襟,整理腰间玉带。身上的醉意消散,她还是那个任性妄为的大夏之君,“丞相如此担心朕的安危,朕深感欣慰,可惜时辰不早了,朕得回宫去!” 语罢,她若有所思的盯着柯伯召,“奈何丞相是个男儿身,若然是个女子,足以担起后宫之色。娇生两靥,面若桃李,果真是人比桃花色,艳若惊鸿来!”赵靖拂袖转身,笑着走出房门。 谁都不知道赵靖在柯伯召的房间里做了什么,只知道皇帝进去了很久,进去的时候醉醺醺的,整个人都是东倒西歪,出来的时候确实神清气爽。不止神清气爽,还格外的高兴,眼角眉梢似乎都染了少许桃花色,似乎有掩不住的兴奋。 赵靖出了门,李以珩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还好皇帝的酒劲去得快,否则醉醺醺的回宫,摄政王那头怕是不好交代。 然则赵靖是个不安生的,双手叉腰道,“朕刚醒了酒,想走回宫去!” 李以珩一听就慌了,“皇上,京中刚刚经历一场动乱,这外头不安全,您还是乘车速速回宫吧!离宫太久,怕是宫里头会……” “到谁是皇帝?”赵靖不屑理他,顾自往前走。 李以珩刚要开口,被赵远南一把拽住了胳膊,“李大人别白费力气了,皇上的脾气上来了便是谁都劝不住!没瞧见皇上今儿很高兴吗?您若是再多言,惹了皇上不快,到时候怕是没好果子吃。” “这京城内还不太平,若是遇见逆党该如何是好?”李以珩焦灼。 “那便跟着!”赵远南拂尘一甩,“皇上洪福齐天,乃是真龙天子,自有上苍庇佑。不过是三两个逆党罢了,这毕竟是天子脚下,毕竟还有摄政王府在跟前挡着,咱们仔细着便是!” 李以珩轻叹一声点头,“琼英!” 琼英颔首,“卑职明白!” 所谓的明白,赵远南心里也明白,他们只是怕没办法跟摄政王府交代,仅此而已。抱着怀中的拂尘,赵远南小心翼翼的跟在赵靖身后,视线时不时的环顾四周,心里头悬着赵靖的安全。 “皇上看出了什么?”魏淑歌低语,紧跟在赵靖身边,以确保赵靖的周全。 “那杯茶有问题!”赵靖眸色沉沉,“柯伯召在装病,既想与朕交好,又怕朕会出卖他。” 魏淑歌不懂,“此人城府极深,只是茶能有什么问题?” “那是一杯新茶!”赵靖意味深长的望着魏淑歌,“柯伯召是个文臣,惯来舞文弄墨,对于这茶道不可能不知道。新茶易上火,他身上有伤又怎么敢喝新茶呢?何况,那杯茶都凉了,那么谨慎的一个人,为何不知道收敛,反而落在了朕的跟前?” 魏淑歌恍然大悟,“他这是刻意而为之!” 赵靖长长吐出一口气,顿住脚步看着前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前面……就是菜市口了!”魏淑歌道,“公子?” 赵靖冷着脸朝菜市口走去,却突然间被冲上来的李以珩拦住了去路,“皇上,摄政王在御书房等着与您商议大事,朝上有变,速归!” 有变?赵靖面色一紧,难道是齐家?当即掉头,“回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3章 辞官 赵靖急匆匆的转身,一辆青布马车快速驶过她的身边。有人撩起了车窗帘子往外看了一眼,然后重新放下帘子。 御书房内。 东方未明已经坐在那里等着,手上端着杯盏不动声色的饮茶。听得脚步声进门也不抬头,权当赵靖是空气。房门合上,室内只有赵靖与东方未明二人。 赵靖抿唇,眸色有些闪烁,她下意识的闻了闻自身,奈何这酒气还没消散,是以掩不住脸上的心虚之色。咽了咽口水,赵靖随即干笑两声,“仲父怎么进宫来了?” “玩够了?”东方未明放下手中杯盏,语气淡淡的,透着几分意味不明,“闹够了?这丞相府逛得可好?可见着什么稀罕玩意?比如说,丞相大人的床!” 赵靖笑嘻嘻的凑上前,“仲父都知道了?这消息传得可真快!” “皇上是觉得自己的龙榻睡得不安生,想让那油头粉面的书生给您暖一暖被窝?”东方未明眯着眼睛看她,微光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凛冽寒意,“皇上好大的本事!臣此前怎么不知道,皇上这脸皮厚得跟城墙一样?打量着是要借着酒,来点逢场作戏的戏码?” 眉心微蹙,赵靖皱着眉头坐定,一脸不解的望着眼前的东方未明。这人惯来冷冰冰的,话也不多说,今儿怎么像个乱箭齐发似的?她想着,今儿的太阳莫不是打西边出来的? “怎么不说话?”东方未明轻哼一声,仿佛带着些许不知名的怨气。 赵靖绷直了身子,一把夺过东方未明跟前的茶,咕咚咕咚喝了两口。 “那是臣的!”他面色更冷。 赵靖呷一口嘴里的残味,将杯盏放在他跟前,略带挑衅的望着他,“朕喝过了,便是朕的!” 东方未明冷眼看她,不语。 “仲父知道朕出宫,便火急火燎的将朕找回来,说是有要事相商……”她嬉皮笑脸的凑上去,眨着明亮的眼眸,“如今朕回来了,仲父为何又不说了?难不成那不过是仲父的借口,其实仲父是担心朕……担心朕在丞相大人的床榻上睡过头了?” “还有脸说?”东方未明微微挺直了脊背,“皇上还知道自己是谁?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吗?” “朕知道柯伯召不敢,所以朕敢!”她起身,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柯伯召的身边没有女人,所以他对女人的了解知之甚少,就算朕睡在他跟前,他都不可能认出朕的女儿身。更何况,朕又不是真的睡,朕只是装醉探一探他的虚实罢了!” “齐家一直没有动静,朕总不能坐以待毙。”赵靖面色微沉的盯着东方未明,“外头不管发生什么动静,仲父对朕都只报喜不报忧,所有的事情朕不能让仲父一人挑着,朕得为你分忧!那柯伯召摆明了就是装病,朕不能放过他!” 东方未明把玩着手中的杯盏,约莫是想喝一口,可又想起她喝过了,便施施然的放下,“那你发现了什么?” “柯伯召装病,朕拆穿了他,想来他很快就装不下去了!”赵靖轻叹,“不过……朕没当面拆穿,但聪明如他,肯定能看明白!” “看明白又如何?”东方未明敛眸,“齐云山递了折子,言辞恳切的辞去当朝太傅一职,自请为先帝守皇陵来为齐如峰赎罪!” 赵靖骇然,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说什么?齐云山递了辞呈?他……他舍得吗?这大夏的江山,朝上的党羽,还有他齐家的天下,他怎么可能放下?” 闻言,东方未明不紧不慢的从袖中取出了一道折子,“皇上自己看!” 赵靖赶紧打开折子,的确是齐云山的亲笔,写得字字带泪句句带血,说的都是忠君爱国的话语,无处不提的先帝二字,这真当是刺痛了赵靖的眸。什么忠君爱国?不过是打着忠臣的名头,做着揽权的勾当,成全他自己的野心罢了! 齐云山,这是以退为进?! “皇上怎么看?”东方未明起身。他站起来的时候,赵靖便没了身高优势。原先还能傲娇的瞥他一眼,如今只能是仰望的姿势。饶是她踮起脚尖,也只够撞进他的怀里,被那坚硬的胸膛硌得生疼。 无奈的撇撇嘴,赵靖长长吐出一口气,“仲父这话问得,好像朕真的能做什么主似的?!” 东方未明蹙着眉头看她,怎么这丫头从丞相府回来之后便有了这般火气?像个带刺的刺猬!眸色微沉,东方未明负手而立,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大眼瞪小眼的盯着对方。 “好了!”最终是赵靖败下阵来,不觉嘀咕,“说朕脸皮厚,朕瞧着仲父的脸皮可真是铜墙铁壁。一把年纪了,还跟朕这样的小姑娘大眼瞪小眼,也不知道避讳点,都不觉得丢人吗?” “嗤……”东方未明倒吸一口冷气,真是邪了门了,这丫头今儿的胆子真够大的,难不成是沾了柯伯召的床气,生了反骨! 赵靖歪着脑袋,身上的酒味就这么直勾勾的钻进了他的鼻尖,刺得他这不惯喝酒之人敏感的神经。下一刻,赵靖骇然惊叫,已被东方未明打横抱起,惊得赵靖当即抱紧了他的脖颈,“东方未明,你要吓死我?” 东方未明抱着她,直接坐在了软榻上,将她放在自己的双膝上,控在自己的怀中,“身为九五当朝帝君,一身的酒味成何体统?皇上行事之前都不曾好好想一想后果吗?醉探丞相府,可想过柯伯召是什么人?你道自己聪慧,却不知那是老狐狸门下的一只狼?他没扒了你的皮,那是你命大!” 听得这话,赵靖歪着脑袋,稚嫩的面上露出几分不解的迷惘,“仲父这话说得未免太严重,那柯伯召不过是个弱不禁风之人,怎么说都不像是狼!他充其量只是齐云山的一把刀子,掀不起大浪来,否则这一次齐如峰谋反,他不会借口遇刺而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经过齐如峰一事,这师徒两个必定心生嫌隙,而今朕又探病丞相府,齐云山对柯伯召的信任必定会大大降低,此后对咱们是有利无害。仲父就知道骂朕,却不知朕是煞费苦心,这般折腾不也是为了大夏的未来,为了能帮着仲父铲除齐家的势力吗?” 东方未明眯了眯眼眸,“还有呢?” 赵靖眨了眨眼睛,“没了!” “舒服吗?”他问。 “嗯?”赵靖愣住,“什么?” “丞相府的床榻,比之乾元殿的如何?”东方未明问。 赵靖咽了一口口水,她能清晰的感觉到某人的手,正用一股巧劲捏着她那纤细的腰肢,仿佛是要狠狠的掐上一把才肯罢休。赵靖当即笑道,“这丞相府的床,硬得跟棺材板似的,躺着都硌人,实在是不舒服!下回要是出宫,朕若是累了宁可躺在仲父的身边,安安稳稳的睡一觉,也不愿去那丞相府受罪了!” 他置于她腰间的手,慢慢的放松下来。 赵靖嘿嘿的笑着,只觉得脊背一阵阵的发凉。她这条命是他的,怎么现在连这身子都不是自个的了? “仲父?”赵靖低低的喊着,嬉皮笑脸的望着他,“这齐云山的事儿,你打算如何处置?朕这玉玺一旦落下,满朝文武,一殿诸臣,怕是都要骂朕无情无义了!毕竟这齐如峰造反,齐云山着实没有半点参与,这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之事。” “齐如峰已经被处置,齐云山不曾求情,还上书让六部秉公办理。天下人皆知,齐家唯有这么一个儿子,朕亲手断了齐家的血脉断了齐云山的根。齐云山乃是开国老臣,朕已经做到了心狠手辣,若是再追杀,怕是天下人都会觉得朕……” “准了!”东方未明说。 赵靖猛地身子一震,“什么?”真的要放了齐云山离开?齐云山递了辞官的折子,摆明了是以退为进,东方未明怎么可能看不明白?如今东方未明要她恩准这道折子,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万一齐云山也反了呢?”赵靖急了。 “那不是正好?”东方未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儿子谋逆被杀,老子紧随其后,正好趁热打铁一股脑的清干净。皇上舒心,微臣也省心,一并了账!” 赵靖真的猜不透东方未明的心里在想什么,他跟齐云山交手那么多年,难道还不明白齐云山那老狐狸的心思?太傅府那么大的家业,齐云山一辈子攒下的朝廷大权,能说放就放吗?这放手的背后许是有更大的阴谋!只要赵靖的玉玺落下,这大夏的朝廷必会因此而抖三抖! “可是仲父……”赵靖呼吸微促,“若是齐云山……” “齐云山,不敢造反!”东方未明仍是淡淡的,“若是他想造反,在齐如峰起事的那一日,齐云山就该一气呵成,哪里会给皇上反击的机会?” “那是因为齐云山顾忌着仲父!”赵靖忙道。 东方未明低头一笑,笑得那样意味不明,“有些事不是皇上所见的如此简单,齐云山有齐云山的算盘,但既然他给了皇上这个机会,皇上为何不牢牢的抓紧?明儿把这折子颁布天下吧!”语罢,东方未明松开她,徐徐站起身来,“去把自己洗一洗,一身的酒味,臊得很!” 赵靖僵在原地,手中捏着拿到折子,却如同捏着烫手的山芋,面色都变了。齐云山要辞官,东方未明要准奏,赵靖拿不定主意,此事一旦颁布天下就断没有反悔的余地。 她该……准奏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4章 白衣公子,温润如玉 在朝政上,赵靖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力。包括这一次,赵靖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赐死皇叔赵司直的时候,那时候东方未明扶着她颤抖的手,将玉玺落在早就拟好的圣旨之上。一夕间,皇叔被赐死,连带着赵氏一族不少族人都受到牵连,赵远南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失去了与生俱来的骄傲资本! “皇上?”赵远南声音暗哑,“这圣旨……” “在朕尚不能自主的时候,委曲求全是无可避免之事。”赵靖的指尖轻轻拂过玉玺上栩栩如生的龙纹,音色沉沉而微冽,“终有一日,朕要这玉玺在朕的手中,唯属于朕一人,再不被他人左右。”说这话的时候,赵靖的脸上带着笑,仿佛眼前的一纸圣谕不过是一场笑话。 赵远南凝眸看她,“奴才……这就去颁旨!” 圣旨下,天下知。 太傅齐云山辞去太傅一职,请旨前往皇陵为先帝守陵,以赎其子之罪!一时间,京城内外议论纷纷。 齐如峰的事情当时只是宫里闹腾,宫外来不及闹腾便被东方未明收拾了,是以京城里的百姓倒也没有亲眼目睹有关于齐如峰谋逆的行径。出事之后,齐云山做的第一个选择便是弃车保帅,杀了齐如峰灭口!死无对证的事儿,在外人看来,像极了栽赃陷害。毕竟谁都不会相信,儿子造反,老子却按兵不动的事实! 这齐家就齐如峰这么一个儿子,就算齐云山无心谋逆,但为了儿子为了齐家的根,必不会袖手旁观。而今百姓见着皇帝的圣旨,老太傅轻易的放下了手中所有权势,都只觉得这是皇帝和摄政王府容不下老太傅,所以杀了齐如峰逼着齐云山退出朝堂之争! 细雨绵绵而下,太傅府已经收拾好了东西,齐云山只带走细软,其他的竟是毫无眷恋。文武百官无一人相送,也无人敢送,原本的门庭若市成了如今的门可罗雀。 细雨中,那一袭白衣的少年人,手执一把油纸伞,淡淡然的驻足。骨节分明的手,捏着青竹伞柄,微微抬了伞面,眸色幽邃的望着那雨帘后的狼藉之状。风过鬓发,他微微挽起唇角,似笑非笑的望着太傅府的金漆匾额,眼睛里掠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寒意。 “公子!”心腹——景色,撑着伞上前行礼,“公子,您的风寒刚刚好转,还是回去歇着吧!” 男子伸了手,掌心里接了一滴雨,意味深长的笑着,“冷下来,会叫人忘记了曾经的伤害!冻结的一切,终会迎来开化的那一日,冰雪消融之时便是那春回大地复苏之日!”言罢,他捏紧了伞柄,素白的手背上青筋微起。幽幽然转身,步入雨幕中渐行渐远。 守归站在门口,瞧了一眼远去的背影,眸色沉沉的转身冲着身后的齐云山行礼,“太傅大人,咱们真的要走吗?” 齐云山缓步走出府门,眸光沉沉的望着外头的雨雾,“必须走!” 不能不走! 雨越下越大,白衣少年人温润如玉,眉目宛然如画。他拾阶而上,缓步走进了芳华斋的大门。伙计快速接过他手中的伞,抖落了伞面上的雨水,毕恭毕敬的遵了一声,“公子,您回来了!” 白衣少年负手而立,面色略显苍白的望着外头的雨,不由的拢了拢披肩,低低的咳嗽两声,“下一场雨,这京城里的血腥味就没那么重了!”语罢,他浅浅的笑着,“雨过方见虹彩,真真是极好!” 景色笑道,“公子,过了这场雨,朝廷的秋试也该开始了!天下学子,饱学之士,约莫都会齐聚京城,京城里很快会热闹起来。” “热闹才好。”男子笑得极是温润,“这京城理该繁华而热闹!我好多年不曾见过这样的繁华,真当怀念母亲在世时的景象。可惜……春风不识旧人面,错将杨柳赠故人。今年的新墨极好,这两日宫里头的采办就会出宫,明白吗?” “是!”景色行礼。 这场雨冲洗了京城内的污浊之气,让这阴霾密布的京城终于要迎来崭新的天色。十年寒窗一朝及第,谁都不想错过这三年一度的秋试,错过了今年这一场又得等三年之久。 雨后初霁的京城,一扫此前齐如峰谋逆的阴霾,齐云山依着皇帝的圣旨去了皇陵为先帝守陵。 齐云山走的那一日,赵靖就站在城门楼上,看着那简易的马车摇摇晃晃的驶出了京城的地界,在她的视线里渐行渐远。她将身子绷得笔直,即便身穿便服,亦是不改眉眼间的竣冷之气。齐云山,今日你活着离开京城,并不代表你还能活着回来。我母亲之仇,其实能生逃的?以血还血,以命换命,惯来就是天理公道! “公子,时辰不早,该回去了!”赵远南在侧低低的提醒。 赵靖回过神来,意味深长的望着身后的每一个人。从魏淑歌到赵远南,再从赵远南到李以珩,此后她生命里的每一天都将跟这几人息息相关。京城里没了齐云山,剩下来的就只有她和东方未明,这一场三人行的战役,最后便成了她与东方未明的较量! “公子这是怎么了?”赵远南不解的问,“可是哪里不舒服?” 闻言,赵靖报之一笑,“我饿了,去吃点东西再回去!” 众人行礼,赵靖在前面走,随行在后面跟着,与赵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进了陌生的酒楼,李以珩也算是看明白了,小皇帝心里的猜忌很重。不管去哪,哪怕这酒楼里有她喜欢吃的菜式,她也绝不会进出超过三次。基本上,赵靖都挑没去过的酒楼,为的就是防止被人摸出了她的习惯与爱好。 赵靖挑了个僻静的角落坐着,李以珩领着随行在另一桌陪着,谨慎的观察者四周,以防有可疑人靠近。 须臾,魏淑歌在赵靖耳畔低语了一阵便退了下去,仿佛是出了酒楼,不多时又疾步归来走到了赵靖身边,仿佛是取出了什么物件给赵靖查看。 “望月居?”赵靖捏着手中的碎布片,神色微敛。她的指腹轻轻摩挲着碎步片,嘴角不自觉的轻挽,“是了,错不了!没想到他竟是这么快,倒也出乎我的意料。” “公子这是……”魏淑歌有些犹豫,“打定了主意?” “心有苍生为先决条件,其次还得看这人是否担得起我给的重责大任!”赵靖眯了眯危险的眸子,“你寻个机会,让我见见他!” 魏淑歌颔首,“按照往年的规矩,约莫过几日便是诗文大会,也算是天下学子为了这一届的秋试而所做的预前热身!”想了想,魏淑歌压低了声音,“此事在京中早已开始筹备,听说这次是一个叫芳华斋的书墨斋所承办,也不知具体会办成怎样!” “芳华斋?”赵靖眉心微挑,“可是御用的书墨斋?” “不是!”魏淑歌摇头,“这京城里的事儿虺生比较清楚,不如让虺生与皇上说!”语罢,魏淑歌冲着赵远南使了个眼色,赵远南会意的上前。 方才二人的言谈,赵远南离得近些,自然是听清楚了,“这京城里最出名的书斋,莫过于宫里的御用闻笔轩。但是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既然为宫里办事,自然不得操持这民间的事儿,所以闻笔轩是断然不敢出头的。而且这两年闻笔轩上供的书墨有些逊色,宫里的采办正打算换了这闻笔轩的御用之名。” “所以冒出个芳华斋?”魏淑歌恍然大悟。 赵远南笑了笑,“何止是芳华斋,还有其他的一些书斋,因为一旦套上了御用之名,来日飞黄腾达便是指日可待。左不过这芳华斋奴才还真的听过那么一耳朵!这芳华斋早在先帝时便颇有名声,只因这书斋的老板是位饱学之士,其祖上可追溯至前朝,乃是赫赫有名的温连义。” 赵靖仲怔,“这名字倒是熟悉,好似在哪里听到过。” “皇上,那可是前朝大学士温家……”赵远南压低声音,“此人学富五车,大夏开国之初便有心纳此人为己用,奈何此人已无心朝堂,朝廷只能就此作罢!后来,便有了这五蕴阁,到了先帝时期就成了揽芳华。然则有一日,这揽芳华突然人去楼空,也不知是何缘故。” “就在前几日揽芳华被拆了匾额,说是已经被人盘下了铺面,店名改成了芳华斋。”赵远南想了想又继续道,“置办诗文大会所需费时费力,想来这芳华斋的背后是个财力雄厚之人,否则断然没有能力当得这诗文大会的置办权。更重要的是,还得有京中乡绅才子们的首肯,不然就算有权有势,亦是难以服众。” 店小二上菜,李以珩验毒,魏淑歌布菜。 赵靖心头有了自己的盘算,能去诗文大会的大多数都是对自己的诗文才赋自信满满之人,当中不乏一些混入砂砾中的珍珠,若是她能慧眼识人弄进朝堂里去……果然是极好的! “仔细盯着,莫要出任何的岔子。”赵靖眸色微沉,意味深长的望着赵远南,“我喜欢热闹,说不定还会去凑个热闹!” 赵远南心领神会,“奴才明白!” 芳华斋? 赵靖忽然对这芳华斋的幕后之人感兴趣了,什么样的人,能盘下这样底蕴深厚的铺面,什么样的人敢一上来就操持这一场诗文盛宴?难道是温家的后人?或者是与温家有关之人?到时候诗文大会,应该也会碰到吧? 吃完饭,赵靖刚走出酒楼,却突然见着街头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当下心中大喜,在众人尚未防备之际直冲出去。 下一刻,她狠狠的撞上了某人,只听得“哎呦”一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5章 她差点被砍成两截 赵靖着实没防备,当下与人撞了满怀,若不是身后的魏淑歌纵身而起,快速接住她,这会赵靖一定会摔得四脚朝天。捂着自个砰砰乱跳的心肝,赵靖面色发白的望着方才发出声音的那少年人。对于自己不慎踩了别人的脚背,赵靖深表抱歉。 少年人指着赵靖当即骂道,“你这人怎么走路都不长眼睛,那么宽的街道你也能撞到他人,还踩着人的脚背,着实是……” “放肆!”边上冷不丁传来训斥之声,大家这才注意到在这少年人的身边,还立着一名极是安静的白衣男子。白衣男子掩唇轻咳,“景色,不许无礼!”俄而,他又冲着赵靖微微俯首,以示恭敬,“小生温如笙,方才家仆无状、出言不逊,还望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这大概是赵靖第一次认识到,除了东方未明之外,还有一种摒却男儿刚毅之外的孱弱之美。少年人眉目清秀,可这眼里仿佛凝着淡淡的愁绪,叫人看着不免心中动容。温如笙的面色比赵靖还要白上几分,他的白,仿佛是暗无天日的世界里待了很久很久,以至于脱尽血色的苍白。极是,惹人心疼! “温如笙?”赵靖回过神来,报之一笑,“是在下冒犯了这位小哥,还望温公子莫要怪罪!”她也不去搜寻之前的背影,不去想方才发生了什么,权当是自己任性不小心撞了人。毕竟身后还跟着李以珩等人,只要她稍有异动,消息就会传到东方未明的耳朵里。 “岂敢!”温如笙淡淡的笑着,“既然大家都没事,在下告辞!” 赵靖抱拳,正欲开口,却有一辆马车快速驶来,于这长街上飞奔而过,心头微微一惊。魏淑歌当即护着赵靖退到一旁,谁知还是晚了一步。 马车途经赵靖跟前时,马车内突然一窝蜂似的涌出一批黑衣人,直扑赵靖而来。刀锋凛冽,寒光乍现。突如其来的杀戮,惊了长街上的百姓,刹那间人人奔走践踏,整条街都乱成一锅粥。人挤人,人撞人,场面乱得无法收拾。 繁华有繁华的好处,热闹有热闹的弊端。就像是现在,局面乱了套。李以珩等人都被冲散在人群中,眼睁睁看着杀手们围着赵靖和魏淑歌,却是无可奈何。 赵远南被冲到了街角,凄声厉喝,“保护公子!保护公子!” 一咬牙,李以珩飞身而起,脚尖踩在百姓的肩头,直扑杀手而去。饶是只有他一人,也要拼死护住皇帝周全,否则死的就不止他一人,受牵连的将不计其数。 这些杀手对于魏淑歌而言,原本是小菜一碟,奈何四周有无辜的百姓,饶是她想施展拳脚,也是有所顾忌。若是杀了百姓,来日这笔账难免是要算到赵靖头上的。所以魏淑歌投鼠忌器,只能一边护着赵靖的周全,一边极力的应付这些招招致命的杀手来袭。 赵靖也是慌了神,深知魏淑歌的武功在此处施展不开,当即环顾四周寻找退路。 一道寒光划过,赵靖骇然瞪大眼睛,看着那冷兵器带着凛冽的杀气迎着自己的面门而来。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竟是忘了闪躲。 说时迟那时快,一股力量冷不丁推开了赵靖,“闪开!” 有鲜血飞溅,刺目的殷红让赵靖猛地回过神来,她就地一个翻滚,登时就滚到了街边的台阶下。赵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爬上台阶,一屁股坐在店铺门前的青石板上,额头细密的冷汗当即渗出。 差一点!只差一点!那刀子就落在她的面上,差点将她劈成两半,换做是谁都会吓得腿软。赵靖也是人,也不过是血肉之躯,这会真的吓着了,一张脸煞白煞白!她喘着粗气,听得那急促而来的甲胄声,是这里的打杀声惊了京城里的巡逻军士。 “公子?”魏淑歌也是吓得不轻,拧断了一名刺客的脖颈,飞身落在了赵靖身边。乍见赵靖止不住的颤抖,魏淑歌面露惶恐,“伤着哪儿了?公子,您伤着何处?” “没、没伤着!”赵靖浑身发凉,抖得厉害,只觉得一颗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就是、就是吓着了!淑歌,淑歌,我差点死了!差点就被劈成……” “是奴婢不好,没保护好公子!”魏淑歌咬牙切齿,“此次是奴婢大意了,但绝不会有下一次!公子,没事了!别紧张!没事的!” “公子!”赵远南连滚带爬的扑倒在赵靖的脚下,“伤着何处?” 李以珩已经拿下一名刺客,随侍紧跟着冲上来,快速摁住了那名黑衣人,死死的按在地上不许刺客动弹分毫。至此,李以珩疾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在了赵靖跟前,“是卑职该死,卑职没有保护好公子!” “都别说了,走!”赵靖再留在宫外,“回去!” 身后却传来景色的惊呼,“公子?公子你怎么样?” 赵靖这才想起,方才是温如笙推开了自己,如果不是温如笙,她已经血溅当场!赵靖转身,眉心微微蹙起。温如笙推开她的时候,胳膊上被刺客的刀子砍伤,这会他正紧捂着胳膊,鲜血止不住的从指缝间渗出,已经染红了破败的白衣袖。 深吸一口气,赵靖走到了温如笙的跟前,取出了袖中的帕子,快速摁住温如笙胳膊上的伤口,“多谢温公子的救命之恩,不知府上在何处?这救命之恩,我定然是要报答你的,我派人送你回去!” 温如笙面色惨白如纸,“举手之劳,不必言谢。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换做旁人,想必也不会袖手旁观!公子无恙便是极好的,人活着,便胜过一切!”说着,温如笙转身离去。 “等等!”赵靖眸色微沉,“你救了我,想要什么只管说!” “救人若是求回报,与那些杀人的人有什么区别?有所图谋,并非善意而是歹心。”温如笙摁着伤口,“相逢即是缘分,有缘再见,告辞!” 语罢,温如笙再也没有停留。 赵靖站在原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俯身捡起了地上的碎布片。这是温如笙的袖口,素白的缎子上绣着栩栩如生的碧色缠枝梅花,如今沾了些许血色,更是灵动异常,极是好看。捏着手中的布片,赵靖神色凝重,无人知晓她此刻在想什么。 蓦地,随侍高喊,“齿间藏着毒,他服毒了!” 李以珩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那名被制服的黑衣人跟前,刺客已经服毒自尽,鼻间亦是没了气息。李以珩懊恼,“该死!”再掰开刺客的嘴,他的面色却是骇然骤变,“怎么会……” 赵靖看了魏淑歌一眼,魏淑歌会意,疾步走到李以珩身边,心头亦是不免一惊,“无舌人?是死士!” “死士?”赵靖是听过这个词儿的。 所谓死士,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若是被生擒便会咬破齿缝间早已藏好的剧毒囊,绝不会给任何人留下活口。死士忠于主人,不会有自己的思想。他们只是杀人的武器,只服从命令! “宫外不安全,公子速速回去吧!”赵远南急了。 赵靖敛眸,瞧了李以珩一眼,“此事交给你!”她转身就走,这样的事情她不希望遇见第二次。这一次有温如笙,若有下次……她未必会有如此幸运。只是多疑如赵靖,心中难免会猜疑,所谓的无巧不成书,今日的有惊无险真的只是巧合吗? 此事,必也瞒不住摄政王府。 赵靖前脚迈进乾元殿,东方未明后脚就跟了进来,惊得她当即绷直了身子连退两步。 “皇上没想到,微臣会来得这么快?”她还没吭声,东方未明已经先声夺人。 赵靖咽了口口水,“仲父,你……你怎么来得这样快?”她发现他的眼神有些怪异,当下意识到自己身上溅到的血迹,忙不迭解释,“朕没受伤,这血也不是朕的!” 闻言,东方未明眼睛里的寒戾稍稍减退,他的视线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赵靖。赵靖一袭便衣,穿着与他一般无二的藏蓝色袍子,衬得那张精致的五官越发英气逼人。就算将她丢在人群里,想必也能一眼看见,至少他在内心深处是这样认为的。 东方未明的口吻凉得厉害,他说,“过来!” 赵靖撇撇嘴,小心的往他跟前凑了凑,“仲父生气了?” 他微微俯下身,指腹轻轻拂过她衣衫上的血迹,最后停留在她的胸口。指尖微微用力,戳得她的心坎有些疼。 赵靖眉心微蹙,只觉得这人的脸色怎么沉得这样难看?说好的温润呢? “仲父这样看着朕作甚?”赵靖抿唇,视线有些闪躲,“朕、朕真的没受伤,你别、别再关着朕,这宫里头烦闷,朕只是想出宫走走,着实也没料到……” “下次多带点人!”东方未明道。 “朕……嗯?”赵靖猛地抬头盯着他,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的神色。稚嫩的脸庞,泛着显而易见的讶异,她只觉得自己这是幻听了。东方未明他……不反对她出宫?难不成太阳打西边出来? 东方未明直起身子,负手而立,脸上满是意味不明的神色,“以后皇上想出宫,只管大大方方的挑选精良的随侍,那些废物就不必带着!皇上出宫,安全第一,懂?” 赵靖点头如捣蒜,“懂!” “知道今日刺杀你的,都是些什么人吗?”东方未明幽幽然的问。 赵靖心头一钝,“死士!” “还有呢?”他又问。 赵靖摇头。 东方未明眉心微蹙,若有所思的望着她,俄而将一样东西交到了赵靖的手里,“可认得这个?” 赵靖骇然瞪大眼睛,身子陡然绷直。 这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6章 他的身份不简单 赵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可能?这个印鉴朕是见过的,是先帝的印鉴,是父皇的……怎么会在你的手里?”按理说先帝的东西,在先帝驾崩之后应该一并入殓,葬入皇陵之中随葬,是绝不可能流落在外的。难道是被盗墓了? 小小的一枚方印,镌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顶上嵌着一枚上好的祖母绿。在先帝身边伺候过的人应该都认得出来,这是先帝生前最爱把玩的物件。尤其这枚祖母绿,无论是成色还是水种,都是一等一的出挑,世间难寻第二,所以赵靖觉得这东西是真的! “看样子皇上还记得!”东方未明不紧不慢的开口,“皇上登基之初,看过先帝的随葬清单,上面的确写着方印的下落,也附着印鉴的模样,所以皇上认得出来并不奇怪。实际上当初先帝驾崩,这东西便消失无踪,遍寻宫中不着!臣担心引起是非,所以叫人在清单上写了下去,做了一枚假的随了先帝而去。” 赵靖走到桌案前,捋了袖子打开印泥。 红色的印泥,红色的印记,落在这白色的纸上,格外的清晰。上刻四个字:玩墨随香!所以这宫里头一座随香楼,随香楼的匾额就是出自先帝的手笔。 “玩墨随香!”赵靖面色微沉,“既然是已经失踪之物,那仲父这东西如今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东方未明意味深长的望着赵靖,“刺客的肚子里!” 赵靖的眉睫陡然扬起,“什么?吞下去了?”下一刻,她快速松了手,面上有些许嫌恶之色,“肚子里拿回来的?”语罢,她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 见状,东方未明笑了,“皇上放心,这东西已经清洗过。先帝之物岂能沾了那些宵小的污秽,何况死士身上藏毒,臣还怕这毒会染了印鉴,倒害了皇上!” 听得这话,赵靖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如此便好。”她皱着眉头将手凑到了自己的鼻间轻嗅,有一些淡淡的松脂清香,着实没有令人嫌恶的臭味。她放下心来,但也不愿再去拿那印鉴,“仲父可查出来,这印鉴为何会到了这批死士的手中吗?” “微臣调查下来发现,其中有一死士的身份很是特殊,竟然是先帝时被流放的罪臣后人。由此微臣有理由怀疑,这些年在路上失踪或在流放地消失的罪臣后人,是否都被人收容了?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无一例外,都对朝廷有着深仇大恨。”东方未明眸色沉沉,“所以这些人就算被生擒也不会开口说话,泄露丝毫机密!” 赵靖听得脊背发凉,“仲父的意思是,背后之人是蓄谋已久?这人打从先帝时期便已经开始训练死士,为的就是对抗朝廷,大行不轨之事。” 东方未明是这个意思,只不过赵靖想明白了,他也就不再多说,这件事没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对方蓄谋已久,但没有刻意的隐藏身份,而是借着刺客的手把先帝的印鉴送回来,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对方根本就不惧怕朝廷,大有挑衅之意! 赵靖咬牙切齿,“这些人既然入了京城,朕必定不会放过他们!行刺帝王,罪该凌迟!” 东方未明瞧了她一眼,音色沉沉的道了一句,“过来。” 心头一颤,赵靖回过神来,半垂着眉眼走向他。她将唇线抿得生紧,走到他跟前的时候,又恢复了最初的怯懦之色,仿佛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带着稚嫩的孩子气。 他也不说什么,伸出手来握住她冰凉的柔荑,幽邃的瞳仁里倒映着她一人身影。她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也不知这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惯来看不穿他,更看不懂他。 须臾,东方未明开了口,却转了话题,“秋试即将开始,皇上可有什么打算?“ 赵靖心头一忖,他这是要套她的话? 如今齐云山已经离开了京城,朝堂上唯东方未明一人独大,是以东方未明就成了实打实的挟天子以令诸侯。所以不管东方未明要做什么,在柯伯召销假之前,朝堂上下只会唯东方未明马首是瞻。 但赵靖不相信齐云山就这么心甘情愿的放下一切!一个连儿子都不顾,如此醉心权力,心狠手辣的老头,怎么可能安分守己的留在皇陵?说他是改邪归正,赵靖是抵死也不会相信的! 赵靖一脸迷茫,“秋试之事,朕也是头一遭,着实不知该怎么做!”这的确是实情,赵靖虽然对秋试早有期待,但是她平生第一回当皇帝,第一回面对那些秋试学子,很多东西她委实不知。 “施中谷没教你该怎么做?”东方未明捏着她的手,慢慢的抚上了她的手腕,指尖轻轻的搭在她的腕脉上。 赵靖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永远不要跟东方未明这样的人耍心眼,因为你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甚至于想得更加周全。只要她的心脉有所异动,他便会知道她是否在撒谎。东方未明,一个连自己都不肯轻易相信的人,哪里还会相信别人? “朕还来不及去问。”赵靖平静的开口。 东方未明的唇角微微扬起,“既然皇上什么都不知道,不如就将此事全权交给施大人。施中谷乃饱学之士,想必由他操持此事,文武百官定然是心服口服!皇上可从旁看着,一回生二回熟。” 赵靖眉心微微蹙起,“仲父所言极是!” 四目相对,他的指尖仍捏着她的腕脉,面上似笑非笑,“皇上自己去找施中谷,好好的谈一谈。当初连先帝都劝不动他,但愿你能成!”语罢,东方未明松了手,“微臣还要继续追查刺客一事,臣告退!” 赵靖站在原地,脊背上早已被冷汗打湿。看着东方未明走出大门,她袖中的手有些轻微的颤,若是让东方未明知道,她在打秋试的主意,不知会有什么下场呢? 东方未明抛出了施中谷这步棋,到底是试探她还是另有所图?朝廷之上,大多数的文官都是齐云山和柯伯召的人,若想取代齐云山的势力,就得以新血换旧血。 长长吐出一口气,赵靖眯了眯眼眸,低低的轻哼,“东方未明,我们走着瞧!” 东方未明刚走到宫道上,狠狠打了一个喷嚏,他当即顿住脚步,神色有些懵。俄而他回过神来,眉心微蹙的看了周之继一眼。 周之继愣了愣,“爷怕是染了风寒?要不找大夫瞧瞧?!” 闻言,东方未明眉心蹙得更紧了些,“京城里一下子多了那么多的学子,务必要做好宫内外的防卫,若是有所闪失或者叫人混了进来,知道后果?” “是!”周之继颔首。 “皇上身边伺候的,可知道皇上有没有属意之人?”东方未明放缓了脚步。 周之继摇头,“没有!” 听得这话,东方未明似乎并不太相信,“按照历年来的习惯,京城里会举办一场秋试之前的诗文大会,这么热闹的事儿,皇上一定会出宫,绝不会袖手旁观。皇上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务必一五一十的汇报,本王要知道所有的详细!” “是!”周之继行礼。 赵靖不是不知道,东方未明会派人盯着她,可没想到竟然是那么大的阵仗,早前还说让她挑些人带着,如今却是直接送了人来! “皇上?”赵远南快速进门,小心的合上房门,“这都两日了,摄政王府的人还守在乾元殿外头,只要皇上前脚出门,他们后脚就会跟着,说是奉命保护皇上周全。” 赵靖正负手而立站在窗口,似乎压根不在乎那些,“还有呢?” “摄政王吩咐,这些人都是精挑细选的,若皇上想出宫,只需这些人跟着便是!”赵远南的声音约见低沉,“皇上,咱……还出宫吗?” “出!为什么不出?”赵靖邪邪的笑着,“你以为东方未明会傻到,让人这么明目张胆的跟着朕,你不会真以为如此便罢吧?南哥哥,用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 赵远南愣了半晌,“皇上的意思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魏淑歌疾步从外头推门而入,“皇上,查出来了!”手中拿着那块从温如笙身上被砍下来的布,“司织坊说,这块布瞧着极为素净,却是上好的缎子,一般都是达官贵人所用。即便不是达官贵人,也该是富贾乡绅之流,寻常人用不起!” “且这上头的梅花刺绣更是了不得,这针线、针脚由着司织坊的人瞧过了,一致认定是上好的蜀绣。一般来说,蜀锦因为数量极少所以只许进贡不许挪为私用,除非是帝王赏赐。蜀绣因为做工精致而价格高昂,很少有人用得起,所以……”魏淑歌将那块绣着缠枝碧梅的布片放在桌案上,“温如笙非富即贵!” 另一重意思便是,这温如笙的身份,不简单! 赵远南眸色微沉,“这两三年里从皇上手中赏赐出去的蜀绣并不多,奴才记得似乎只有摄政王府、太傅府、丞相府,还有几位三公九卿等人,堪堪赏赐了那么几匹。梅花……梅花倒是少见,见过最多的是牡丹芍药芙蕖之流,后宫里连皇后娘娘都没有,唯有简嫔娘娘那里有些!” “你倒是记得清楚!”赵靖瞧着缎子上极为精致的梅花,眸色微沉。 “皇上何以要查这温如笙?”赵远南不解,“虽说救命之恩大如天,可也断断不到这追根究底的地步吧?” “还不明白吗?”魏淑歌面色微冷,刚好开口却突然箭步直冲房门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7章 在他嘴里抢食 魏淑歌快速开门出去,神情微微一怔。外头虽然有侍卫,但也都是远远的守着。魏淑歌心下诧异,走出了殿门环顾四周,不免有些怀疑: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怎么了?”赵远南出来,也跟着环顾四周。四周没有异常,这青天白日的也不可能有人藏在屋顶。 “没什么!”魏淑歌犹豫了半晌,“估计是我太紧张。”转身回到殿内,魏淑歌的脸上仍是带着几分狐疑的神色,“大概是听错了!”语罢,魏淑歌冲着赵靖道,“皇上,那温如笙……” 然而赵靖却制止了魏淑歌的再开口,魏淑歌不解,与赵远南面面相觑,一时间没明白赵靖的意思,怎么不让说了呢? 赵靖眸色微沉的盯着魏淑歌,“方才为何跑出去?” “不知道为何奴婢总觉得有人躲着,听得了一些细碎的声音,所以奴婢跑了出去。”魏淑歌皱眉,“可出去之后并无异样,估计是幻听吧!” “你以前有幻听的毛病吗?”赵靖问。 魏淑歌摇头。 赵靖嗤笑两声,“那如今也不该有!” 闻言,魏淑歌骤然绷直了身子,皇帝的意思是……她当即瞧了一眼屋顶上,若有所思的回望着赵靖,心里隐约有些明白。长长吐出一口气,魏淑歌没有再说话。 赵靖负手而立,面上寒凉,“三个人的局面如今成了两个人的战场,可想而知,朕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连同你们一道,都必须小心谨慎!”她微微一笑,眉眼间若凝了三月春风,何其温柔,“给朕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斗智斗勇的机会到了!” 赵远南捏着手中的拂尘,“皇上,那现在该如何?” “外头都准备妥当了吗?”赵靖问。 魏淑歌已经从柜子里把包袱取了出来,“望月居里如今满是今科学子,天字一号房早早的留下,想来那地方摄政王府早有眼线,所以咱们也不必躲躲闪闪的,可大大方方的去!”说着,魏淑歌看了赵远南一眼,“你快去准备吧,待会就出门了!” 赵远南行了礼,急急忙忙的去准备出门的行头。 赵靖大大方方的出门,摄政王府的奴才只是远远的护着,由李以珩领着人近前伺候,免得赵靖不习惯会发火。谁都知道小皇帝的脾气不太好,连金銮殿都可以满地打滚,还有什么事儿是小皇帝干不出来的?所以千万别把小皇帝惹急了! 马车停在望月居门外,赵靖含笑走下来,回头望着魏淑歌和赵远南,“知道为什么一到秋试,这一个个考生都往这望月居来吗?” “约莫跟望月居的名字有关!”赵远南道。 赵靖点点头,藏蓝色的袍子衬得她格外的身姿挺拔,眉眼间俊气逼人,“月有蟾宫,所谓望月,即是入得蟾宫折得金桂的意思!这蕴意是极好的,所以这学子们也愿意讨这个彩头!” 魏淑歌轻笑,“奴才还真不知道这里头有这么大的意义,只当是望月望月,还以为只是抬头看月亮而已!到底不是读书人,比不得公子的博学。”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赵靖负手而立,笑盈盈的走进了望月居。 还未进门便能听得这里头的熙熙攘攘,进了门只见得人满为患,大堂内坐满了人。见状,赵远南跟着店小二走在了前面领路,魏淑歌和李以珩则是一左一右的护着赵靖往二楼走去。赵靖上楼的时候,底下有不少人都抬头看她。饶是她身上并无多少贵重之物,只这两年里于宫中培养的富贵之气,便胜过金黄银白等死物的映照。 赵靖今儿穿着一身藏蓝色的贴里,剪裁合度,腰间一圈素净的封带,只挂着一枚玉珏以示公子哥的身份。她极为随意的环顾四周,似乎并没有什么目的,只是人的一种随性而为。但魏淑歌和赵远南却深知,小皇帝没别的长处,这看人是一看一个准!她就这么施施然的扫了一眼大堂,便将那些人略略记在了心中。 提了衣摆,赵靖朝着天字号房走去。 进了门,关上门,李以珩守在外头,赵远南和魏淑歌随侍进屋。 桌案上早就摆好了一份名录,魏淑歌毕恭毕敬的呈递,“公子,这些都是望月居里所有的入住名单,姓名、户籍都有落款,有据可查!” 赵靖似乎在找什么,赵远南忙道,“公子是找文于风?” 可赵靖并不吭声,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顾自沉浸在寻找的乐趣之中。第一页,没有;第二页,也没有;第三页……直到最后一页都看完了,还是没有她要找的那个名字。赵靖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对,她抬头犹豫的望着魏淑歌,“都在这里了?确定没有遗漏?” “从开始入住到咱们来之前,这望月居里的考生名录全部在这里!按理说,不应该有所遗漏才是。”魏淑歌不解,“公子在怀疑什么?是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赵靖眉心拧起,“没有温如笙的名字。” “公子原来是在找他!”赵远南笑了笑,“奴才早就查过了,这温公子不住在望月居,且……不住在京城里的所有客栈之内。” “也是,那样一个周身富贵之人,在京城里怎么可能没有落脚之处?”赵靖突然发笑,“是我太过执着,忘了这一层。对了,文于风何在?” 魏淑歌行礼,“因为他拿着公子的衣角来的望月居,所以……他就在这条走廊的尽处最左边的那一间地字一号房,也算是优待,但不算特殊优待,免得到时候惹来非议!”毕竟文于风这样的身份,是住不起天字号房的。能住在这天字号房的,都必须是有家底、有背景之人。 “公子,见吗?”魏淑歌问。 赵靖摇头,“暂时不见,等诗文大会结束之后看看再说。我虽然想培植自己的势力,但若是绣花枕头,金玉其外,还不如不用,免得到时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在理!”魏淑歌点头。 门外有动静,是店小二端着茶点进门,被李以珩拦在了外头盘问。 赵靖安心等着,若是不让李以珩放心,摄政王府那头也不会放心,所以这关卡是必须的,也省得到时候赵靖与东方未明多费唇舌。毕竟是帝王微服,安全第一并无过错! 不多时,李以珩放了店小二进门。 店小二端着茶点进门,毕恭毕敬的冲着赵靖行礼,“公子,您的茶点,请慢用!” 赵靖不动声色,修长的指尖轻轻挑开了茶杯盖子,瞧了一眼杯盏中的香茗,“茶有些烫,晾一晾再喝。”语罢,她意味深长的笑着,“你这儿可有什么拿手的?” “什锦的包子,水晶糕,客官您想要什么?”店小二笑问。 赵靖道,“我想要梅花糕,有吗?” 店小二瞧了魏淑歌一眼,“这个还真没有!” “那你让人给我去找找,别的我都不要,只要梅花糕!”赵靖指尖一松,杯盖“咣当”一声落回了杯口,“听明白了吗?” 魏淑歌在店小二的手心里写了几个字,然后开口道,“这点银两算是打赏给你的,记得要拿你们这儿最拿手的点心招待我家公子,若能让我家公子满意,必有重赏!” 店小二行礼,“小的明白!”语罢,便抱着托盘快速弓着身退出了房间。 赵靖眸色微沉,“能避开淑歌的探子,身上的衣衫还刺着上好的蜀绣,这会是谁家的公子呢?长得倒也不错,就是白得有些奇怪;举手投足间,足见温润公子颜如玉。”抿一口茶,赵靖揉着眉心,“为何我偏不信那是巧合呢?” “偏巧公子遇见他,偏巧遭逢行刺?!”魏淑歌面色沉沉,“世上之事无巧不成书,有些事还真是说不准。” 赵靖瞧了赵远南一眼,“可都联络好了?” “是!”赵远南道,“说的便是今儿正午在望月居的雅阁里,估计还有半个时辰他们就该到了!公子,这么做会不会有所不妥?若是摄政王府知道,恐怕……” “知道又如何?是他自己让我把大权交给施中谷,让我自个处置此事的。男儿大丈夫说一不二,难不成他想出尔反尔?”赵靖轻哼,“朕纵然闹出荒唐之事也只是少不更事,可他丢不起这个人!这件事若是摄政王府知道,东方未明反倒会为我遮掩,所以无需担心,只管放胆子任性妄为便罢!” 魏淑歌点点头,“人已经请到了,就等着公子开口,看能不能把这事儿给接过来!只是公子,您有把握吗?这事儿早就是板上钉钉,除非公子亮出身份,否则不太容易!” “就因为不容易,才让人觉得心里激动,想要试试!”赵靖负手而立,“我倒要看看到时候这京城里会有什么样的动静!谁敢动,谁不敢动;谁冒头谁不敢冒头,我都必须做到心里有数!”赵靖有她自己的打算。 只不过想要从东方未明的嘴里掏食,着实不容易。但再不容易,她也得做! 门外依旧吵吵嚷嚷得厉害,半个时辰之后,赵远南从外头进来,说是人都到齐了。赵远南有些犹豫,“只是公子,侍卫长还在外头!” 赵靖眉心微挑,“跟着我的何止是李以珩一人?今儿我在这里说的每一句话,见的每一个人,都逃不过东方未明的眼睛,所以李以珩是否跟着,对我来说没什么两样!爱跟不跟!” 语罢,赵靖已经抬步出门。 李以珩一愣,紧忙跟上,“公子这是要回家?” “我还有事,暂时不回去!”赵靖慢慢悠悠走进了雅阁,雅阁内早已有人等候。 房门一开,门外的李以珩骇然愣住,这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8章 她的不择手段 李以珩足足痴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不敢置信的望着门口的赵远南,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赵靖想做什么。 雅阁内,老老少少,有大腹便便的,也有精瘦非常的,清一色都是男人。几个稍微年轻点的,瞧着倒是一身的书生卷气,只是看人的眼神总带着几分打量,难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这是要作甚?”李以珩一把拽住赵远南,“这些都是什么人?若是当中有刺客……” 赵远南笑道,“公子自有主张,若然有什么差池,公子也会自行担待!李大人只管放宽心,此事就不必管了!”语罢,赵远南敛了笑颜,快速进门。 房门合上,李以珩面色微沉,心下有些犹豫。皇帝和一帮老老少少的男人关起门来,不知道玩什么名堂,此事定然是瞒不住摄政王的。思及此处,李以珩瞧了一眼自己的心腹琼英,伏在琼英的耳畔低语,“去一趟摄政王府,照实说!” 琼英为之一怔,“大人?这……” “实话实说。”李以珩重复了一遍。 “是!”琼英颔首,疾步离去。 其实李以珩心里也有自己的盘算,赵靖始终是天下之主,是这大夏的皇帝。若然将皇帝逼得太紧,万一天下异动或者摄政王府先下手为强,大夏的江山社稷怕是要崩于自己的手中。他李以珩将会成为千古罪人,自身乃至于子孙后代都会受世人唾骂补休。 他李以珩不过是个御林军统领,说到底也只是摄政王府安插在赵靖跟前的一只眼睛,其分量实在是微不足道。所以李以珩没必要把自己往火坑里送,纵然是替摄政王府做事,也不至于将事情做得太绝。有些事摆在明面上的,他就让人照实说,但有些事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要活得长久,就得学会两面三刀,更重要的是,还得选对立场! 李以珩守在门外,冷声冲着身边的随侍道,“吩咐下去,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但凡有可疑者,宁枉勿纵!” 隔着一道门,魏淑歌扬起唇角,冲着赵靖微微颔首。 一桌子的男子,都略带不屑的望着赵靖。细看赵靖也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可说起话来却是口气不小,不免叫人心头嘲讽。 其中最年迈的老者笑得更是凉薄,“一介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口出狂言,相邀咱们这些京城里头有名有望之人,商谈诗文大会?你可知自己有几斤几两?可知这诗文大会为何物?有这等闲工夫,还是好好回去多读点圣人书吧!” 赵靖不动神色的笑着,虽然年纪小,可不代表心也小!她不慌不忙的抿一口茶,淡淡然的望着那说话的老头,继而环顾众人,“诸位也是这样想的吧!” 瞧瞧,这一个个脸上的不屑之色,显而易见只当她是乳臭未干的孩子。甚至有几人已经急不可耐的站起来,极是不愿留在这里。仿佛多留片刻,便是一种羞辱。 魏淑歌守在门口,冷眼看着朝着门口走来的两个男人,“我家公子还没说让你们走,谁敢走?!” “怎么?还不让走了!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身份?一介黄口小儿,胆子不小!你信不信,咱们这些人加起来,能让你在京城立不了足!”老头眸光利利,那眼神几乎是要吃了赵靖。 赵靖手中的杯盏“砰”的一声落在桌案上,她凉飕飕的望着那几个不安分的男人,“坐下!”她的声音不大,但口吻却是极为严肃,平静的脸上彰显着不怒自威之色。即使没有龙袍加身,她这个坐惯了龙椅的天子,还是有些气魄的。 所有人都愣了半晌,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赵靖。 “我知道,你们都是京城里的名门望族,或者是世代书香门第,饱受世人敬仰。在这天子脚下,一个个的也算是一号人物!左不过我没想到,原来一个个都是无胆鼠辈,狗眼看人低。”赵靖笑了。 话音落,众人哗然。 “竖子无礼,口出狂言,实在放肆!”那老头显然是气着了。 赵靖徐徐站起来,“我这人没别的毛病,唯有一样是抵死也改不了的:君为何色,吾当予以何颜!你们是什么货色,我自然给什么脸色。自己做不到尊重他人,却要我来尊重你们,世上可有这样的道理?都坐下!” 似乎没人听得懂她在说什么,站着的依旧站着,坐着的依旧不屑。 尤其是那年长的老头,更是轻哼一声,“就凭你,也敢使唤我们?你才多大?敢在这里吆五喝六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咱们学有所成之时,你还不知在哪里摸爬滚打呢?!” “放肆!”赵远南厉喝,“敢这样对我家公子说话?反了你!” 赵靖抬手,示意赵远南不许无礼。她略显无奈的蹙起眉头,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我是什么东西,你很快就会知道!今儿我请诸位过来,是来通知一声,今年的诗文大会由我来做主。” 她说的是通知,而不是商议。 “凭什么?”众人当即拍案而起。 “就凭我手里头,捏着好东西!”赵靖负手而立,“诸位想不想听一听呢?”语罢,她凉飕飕的望着之前反对最激烈的老头,“王斯老先生门徒众多,乃是京中德望最高之人,想来也想听一听,我这手里头捏着的好故事吧?” 赵远南撩开了内阁的帘子,“先生,请!”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王斯老头是个固执派,仗着自己德望高,惯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王家在这京城里是书香门第,前朝时期便声名在外。但是这王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王家子弟不可入仕为官,所以即便王家的子女声望再高,朝廷上也请不动他们。王家只属于民间,不属于朝廷,不参与党派,不参与议政! 王斯老头哼哼两声,“我活了大半辈子,倒想看看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还能把我怎样?” “王先生?”有人喊了一声,“小心点!” 王斯倒是浑然不怕,“他今日敢动我,我倒是佩服他!”说着,毫无畏惧的进了内阁。 赵远南垂下帘子,守在了内阁的门口,眼前这些人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但唯一的共同点便是:眼高于顶!所以对付这些人,其实也很简单,只要你比他们高一筹,所谓的阵营就会迎风倒! 魏淑歌与赵远南对视一眼,赵远南从怀中取出一叠信。他也不多说,只是一人一封信的递过去,“诸位可看仔细一些,若是觉得满意……火盆就在那里。若然不满意,咱们会再接再厉!诸位意下如何?当然,这信上的东西,希望诸位自己守着,若是让身边的人瞧着那么一两眼,后果自负!” 听得这话,在场众人面面相觑,各自拆开手中的信件。 王斯跟着赵靖进了内阁,老头子一脸的不屑,带着那种与生俱来的高傲,谁都不放在眼里。进了内阁,王斯负手而立,别开视线,根本不屑多看赵靖一眼。 “听说王斯先生,师从当年号称天下之贤的——候温先生!”赵靖幽幽然的盯着他。 王斯轻哼,“黄口小儿,没资格提及家师!” “候温先生没教过王先生您这般目中无人吧?”赵靖负手而立。 “混账!”王斯刚要开口,却突然眼前一亮,骇然盯着赵靖手中的东西,“你、你此物是从何偷来的?你到底是何人?” 赵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块玉佩,“先生是问这东西?和你家公子的一模一样是吧?”她含笑把玩着手中的玉佩,转身临窗而坐,“只不过这世上之物,饶是孪生也没有一模一样之说。玉佩出自工匠之手,多多少少都是有出入的,只是差异不同,肉眼凡胎瞧不真切罢了!” 王斯面色微沉,“你想说什么?我告诉你,就算你拿我儿子威胁我,我也不会妥协!生当作傲骨,不甘堕北风!饶是风声烈,又能奈我何?” “您儿子规规矩矩的,学识不及您,我拿他也没用。何况王家的祖宗规矩,王氏一族的子弟不许入朝为官,我又何必为难他?”赵靖将玉佩放在桌案上,“先生不如仔细的看一看。” 闻言,王斯拿起桌案上的玉佩,看着看着,面色陡然一紧,“这是……” “瞧出来了?”赵靖笑了,“瞧出来了就好办,省的我这厢多费唇舌!”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王斯冷问,“你到底是谁会?” 赵靖揉着眉心,“我是谁并不重要,至于这关系嘛……我同他的关系可就复杂了,算是亦师亦友。他倒是有心要与我师徒一场,我也尊他如师父,但从来只叫他先生!话有些拗口,不过该说的我都说明白了,就是不知道老先生您听不听得懂?” 王斯倒吸一口冷气,猛地捏紧了手中的玉佩,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赵靖。 少年赵靖,眉宇间凝着迫人的英气,举手投足间极尽富贵之姿。再听赵靖这说话的语气,王斯的脸色瞬时难看到了极点,他不由的瞧了瞧手中的玉佩,呼吸有些缭乱。 “你是……”下一刻,王斯慌忙上前躬身。 还不待他开口却被赵靖当即拦下,赵靖抬了他的手,“不必!后生晚辈,也受不起,怕折寿!” “敢问公子贵姓?”王斯还是有些怀疑,毕竟没有亲耳听到,这心里总是悬得慌。 “我姓赵!”赵靖淡淡的笑着,“生来如此!” 王斯面色骤白,捏着玉佩的手有些轻轻的颤抖。 赵靖仍是在笑,“先生能否替我保守这秘密?只当我是任性好玩罢了!” 王斯眉心微蹙,似有犹豫之色,“公子之事理当尽心,只是……” 赵靖心中微怔,王斯似乎有难言之隐?莫不是这一次的诗文大会背后,还有什么隐情?!难道跟芳华斋有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9章 让他当接盘侠 “只是什么?”赵靖不温不火的问。 “这一次承办诗文大会的,本该是芳华斋,并且事儿都已经定下来,就等着协商进程。如今公子要接手,芳华斋那头怕是会有些棘手。出尔反尔之事,若是传出去,难免会……”会影响这里所有人的声誉,对于他们这些文人而言,声望与声誉是连在一起的,所以做不得那出尔反尔之事。 赵靖意味深长的笑着,“此事我来解决,你们只当点头便是!芳华斋那头,我早就想会一会了,如今正好借着这个机会!” “如此,老夫谢过公子!”王斯恭敬的躬身,便随着赵靖一道走出了内阁。 王斯微微皱眉,鼻间能清晰的闻到屋子里那股奇怪的味道,仿佛是纸张焚烧的臭味。他的视线很快便落在那火盆上,只见火炭上头覆着不少若纸张焚烧过的灰烬,是成片成片的。再看眼前众人的脸色,所有人看赵靖的眼神,似乎都有些不太一样了,仿佛带着些许畏色。 王斯老头有些犹豫,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神色迟疑的回望着赵靖。 “大家都坐吧!既然今儿是在下宴请诸位,诸位别客气!”赵靖坐定,若无其事的淡淡笑着,“吃好喝好,有话好好说就更好了!” 四下安静得落针可闻,一顿饭下来,有人吃得心惊胆战,有人吃得满腹愁肠,一个个各怀心思,各有盘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停留在赵靖身上,赵靖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办起事来却是格外老成。她的话不多,三两句寒暄足矣,免得说太多漏了马脚叫人抓住把柄。 王斯活了大把年纪,还没见过这样城府的少年人,瞧着一脸的无害,做事却何其老辣,连他这样半截入土之人,都自愧不如! 席间,众人话不多,但王斯老先生率先表了态,底下人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自然是满口答应赵靖的要求,唯王斯马首是瞻。赵靖的目的达到了,对此只是淡淡的笑着,目送所有人离开雅阁。屋子里,终是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赵靖一人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公子?”赵远南近前行礼,低低的轻唤,“他们都走了,咱也回吧!时辰不早了,若是回去太晚难免要被责罚!” 赵靖把玩着手中的杯盏,筷子轻轻敲着杯口,发出清脆的响声,“好听吗?” 赵远南眉心微蹙,只能顺着她的话说,“好听!” “可惜曲高和寡,终究只是我一人之声,实在是无趣!那些人虽然明面上满口答应,却都是口服心不服,论资历论辈分论才学,我自问压不住他们!”赵靖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让人把桌上的东西都撤了,泡两杯莲心茶上来,明白吗?” “奴才……明白!”赵远南行了礼退下,心中却是糊涂的,不知这赵靖到底想做什么。都这个时辰了还不回宫,是要等谁吗?可这宫外头,小皇帝也没什么朋友。难不成是要等文于风?要不然还能有谁? 赵远南想不明白,魏淑歌也有些不太懂。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有脚步声从外头传来。 赵靖的唇角微微扬起,似乎早已经料到,抬头间带着稚嫩而清澈的笑颜,“仲父比我想象的要来得晚一些,这莲心茶都凉了好几回,您才来!”说着,她略略不悦的噘着嘴,“可见我在仲父的心中,也没那么重要!” 赵远南和魏淑歌没想到,赵靖等的是东方未明,当即行了礼退出房间,哪还敢在里头待着。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只剩下赵靖和东方未明两人对坐着。 打从东方未明进来,他的脸上就没有半点表情,淡漠得仿佛是个陌生人。他没说话,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捏起了杯盖子,瞧了一眼杯中的莲心。嗅着鼻间的一室莲香,可见她此言不虚,这莲心茶也不知凉了多少回,她应是等了很久。 东方未明不紧不慢的端起杯盏,抿一口这略带苦涩的莲心茶,也不知这丫头存的什么心思,竟是喜欢喝这样的东西。事实上琼英来了府中,说赵靖在望月居里宴请不少京中有名有望之人,他便猜到了赵靖要闹事,赶紧处理了手头的事儿,马不停蹄的来了望月居。谁知道这没良心的小东西,还是嫌他来得太晚! “想做什么?”东方未明不咸不淡的问。 赵靖负手而立,慢悠悠的走到了东方未明的身后,“仲父不如猜一猜,猜对了有奖!” “奖什么?”他问。 赵靖眉心微蹙,“仲父还没猜呢!” “奖什么?”他还是那个问题。 赵靖撇撇嘴,“仲父先猜,猜对了我再告诉仲父奖励是什么!” 东方未明仿佛来了脾气,又或者是动了气,竟是与她杠上了,“先说再猜!” “你!”赵靖眉心微蹙,东方未明这人很少有如此固执的时候。须知他平素最瞧不上的便是她这份稚气未泯,今儿是怎么回事呢?静下心来,赵靖一时间也猜不透到底是谁惹了东方未明不高兴,只得佯装一脸的败兴之色,“罢了,原本只是想同仲父开个玩笑,谁知仲父竟是这般无趣!” “想开什么玩笑?”他还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到了这会,更像是天下人都欠了他钱一般,整个人散着难掩的阴郁之色。 赵靖略显不解的望着他,茶雾氤氲中,那张俊美异常的脸凝着神鬼莫近的霜寒,薄唇微含杯口,浅浅品茗,瞧着倒是优雅。可她明白,在这优雅之中藏着他几欲喷薄的怒意!谁惹他生气了?赵靖心里头盘算,自己所做之事,还真的不至于让他生气,毕竟之前的她做过更过分的事儿! “说话!”东方未明绷直了身子,“再不说,别怪我坏你好事!” 赵靖撇撇嘴,显出几分无奈,“好了,原还想着同你开个玩笑,你若是猜对了我便以身相许,你若是猜错了,你便委身于我!”她懊恼的坐定,“如此一来,朕都不吃亏!而今便罢……” “好!”他说。 “噗!”赵靖一口茶水喷出,当即呛得拼命咳嗽,一张小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她用力捂着胸口,眼泪珠子都咳了出来,“仲、仲父……” 东方未明面无表情的看她,“如今还敢说无趣吗?” 赵靖趴在桌边咳得喘不上气来,压根答不上话来。见状,东方未明只能皱着眉头站起身,走到她身后慢慢的替她顺着脊背,“好些吗?”说着,又是端起了杯盏递到赵靖跟前,“不过是以玩笑抵玩笑,竟是这般开不起玩笑,如此胆魄还敢同我开玩笑,不怕叫人笑话!” 接过杯盏,赵靖喝了一口水,嗓子里的干涩才算稍稍缓解,她一脸怨愤的对着他,“仲父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 “我怎么?”他一脸无奈的看她,仿佛所有的过错都不过是她一人所为,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赵靖愣了愣,这世上竟还有这般厚脸皮的人?她上下仔细的打量着东方未明,“仲父的铜墙铁壁倒是愈发了不得,今儿算是彻底的见识了一场,仲父果然仲父,绝对是道行高!” “毕竟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一语双关。 “朕就算是魔,不还是得被仲父吃得死死的?”赵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舒缓了少许。 东方未明仍是站在她身后,瞧着她那张发红的小脸,平素很少能见到她这般有气色的模样。这些年她一直在吃药,小脸始终是苍白之色,整个人看上去盈盈弱弱的。今儿才发现,原来她气色好的时候……挺好看的。 “仲父这般盯着朕看作甚?”赵靖不解的打量着自身,俄而捧起那张发烫的脸。掌心温凉,面颊连同耳根子一同滚烫不已,她想着自己这会定然脸红到了极点,于东方未明之前可谓丢人丢大发了,“朕……” 见状,东方未明突然笑了一下。他约莫是被她逗笑了,下意识的别开视线不去看她,“皇上不必转移话题,不如好好说一说,今儿宴请群贤到底是为了什么?” “仲父这般明知故问,有意思吗?”赵靖翻个白眼。 东方未明挨着她身边坐下,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诗文大会,闲杂人等众多,皇上乃是九五之尊,就不怕再遇见死士?” “朕不是已经把仲父请来了?仲父武艺高强,想必定会保护朕周全!”赵靖笑得没心没肺,“不知仲父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东方未明眉头微挑,眼睛里带着几分嘲讽,“皇上这是请人的意思?分明已经拿了主意,让微臣来做个接盘的,还有脸说请?” 脸是什么东西?她有吗?! 赵靖翻个白眼,“皮相这东西,也不过是过过眼瘾,不当吃不当穿的,有什么用?哪日朕扒了这身皮,投身红尘之中,兴许才会觉得皮相重要,不然还不如仲父身上这衣服来得矜贵!” 东方未明皱着眉心看她,小丫头说话越来越邪乎,竟敢说“投身红尘”?近来也没听人说她去过烟花柳巷,怎么学得这般油嘴滑舌?! “此话太糙,皇上不怕失了体统?”东方未明喉间滚动。 赵靖笑道,“话糙理不糙,仲父以为呢?”说着,她歪着脑袋凑过来,小脑袋就这么斜到他颚下,温热的呼吸悉数喷薄在他的脖颈处,一路熨烫到了下颚骨,“事儿已经做了,仲父意欲如何?这盘子您到底是接?还是接?” 他轻叹着,低眉时刚好撞进她的眼中。晶亮的瞳仁里,晕开若三月暖阳般的温意,羽睫微扬,唇角微扬。恰逢青春年少,正当眉眼如画,甚好! 四目相对,他的喉间不由的滚动了一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0章 她的背后有人 赵靖不知此刻的东方未明是怎么想的,只见他伸出手,突然在她的鼻尖上刮了一下,宛若最亲昵之人,又像极了一种无言的宠溺。他看她的眼神里,凝着不解的情绪,可在这情绪之后,又仿佛透着阴冷。赵靖真的看不懂,这四目相对间,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彼此较劲? “仲父,这算是应了?”她眨着眼睛问。屋子里安静得出奇,她的声音是这样的空灵而清晰,传入他的耳朵,隐约带着点无法言语的情愫。 东方未明没有说话,面上淡淡的,徐徐起身往外走。他没有回头,径直走出了房门,却在临出门之前留了一句,“早些回去,宫外不太平!” 赵靖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须臾,赵远南和魏淑歌疾步进门,略带担虑的望着赵靖。赵靖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赵远南自是按捺不住,“公子,怎么说?” 赵靖回过神来,“去查一下芳华斋如今的老板是谁!” “已经派人在查。”魏淑歌行礼。 赵靖点点头,“回去吧,宫外……不太平!”她负手而立,沉着脸走出了雅阁。 魏淑歌和赵远南发现了一件事,自从东方未明走后,赵靖的情绪似乎不太高,整个人显得极为阴郁。更让赵靖阴郁的是,刚进乾元殿大门,凌音公主的乳母急急忙忙的跑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赵靖跟前,整个人抖得格外厉害,“皇上恕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公主不见了!” “你说什么?”赵靖猛地绷直身子,“说清楚,怎么回事!” “奴婢与公主在御花园里玩,公主想折一朵花,所以奴婢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转身公主就不见了!奴婢找遍了整个御花园,始终没有见到公主!”乳母泣不成声,“奴婢该死,是奴婢没有看管好公主,是奴婢该死!皇上!皇上,公主不见了……” 魏淑歌上前道,“皇上,公主的眼睛不大好,应该走不远!皇上,咱们找找定然可以找到!” 其实谁都知道,公主不可能自己走了,除非是被有心人抱走。此刻,定然是出了事。眼下公主失踪已经有一会,所以想要再找,未必能找到!但既然是在宫里丢的,无论如何还是得找! 一时间,宫里头御林军地毯式的搜寻公主下落,赵靖换回了龙袍站在御花园的亭子里,冷眼看着四处奔乱的御林军,眼睛里的温度越来越凉薄。凌音不过是个孩子,她能得罪什么人?如果有人想要挟宫中要挟赵靖,为何要拿一根孩子下手? 赵靖只觉得心寒,难道自己对谁好,谁就活该倒霉吗? 蓦地,赵远南急急忙忙的跑来,“皇上,栖梧宫来人了,说是……公主在栖梧宫睡着了!” 眉心陡然拧起,赵靖眸色冰凉的盯着赵远南,“栖梧宫?真是该死的东西!” 赵远南咽了口口水,不敢吭声。 赵靖直奔栖梧宫,进了宫门,径直去了齐如雨的寝殿。 门外的奴才们也不敢拦着皇帝,眼睁睁看着皇帝闯宫,只能快速行礼退下。烛光摇曳的寝殿内,火盆被挑得旺盛,室内温暖如春。进了门便能嗅到寝殿内点着的熏香,香气撩人。这一室静谧,真是叫人不忍打破! 赵靖黑着脸,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凌音。 齐如雨坐在那里,眸光温柔的盯着床榻上的凌音,面上有着淡淡然的欣喜。不仅如此,她还装模作样的为孩子掖好被子,果然是一副慈爱的母仪天下之态。可看在赵靖的眼里,何其的惺惺作态!赵靖始终不敢忘记,凌音的眼睛就是齐如雨亲手弄坏的! “皇……”魏淑歌刚要开口,赵靖抬手,示意她不要吭声。 毕竟,孩子睡着了! 魏淑歌和赵远南行了礼,快速退出了门外守着,赵靖一人压着脚步声走到了凌音的床前。 仿佛是将将发现赵靖来了,齐如雨瞬时一脸的慌乱。她快速站起来,冲着赵靖行礼,低低的道一句,“皇上万岁万万岁,臣妾不知皇上过来,未能远迎,请皇上恕罪!” 赵靖不搭理,只是握住了凌音的手。孩子的掌心是暖的,腕脉还在跳动,皮肤也都是柔软至极,显然还活着,大概只是睡着了而已!赵靖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赵靖这才回头不冷不热的看了齐如雨一眼,“皇后最近闲得很,竟学会了装佛口慈心?” 齐如雨仿若受了惊吓,扑通跪下,“臣妾不敢!臣妾没有!自从兄长出事,父亲远赴皇陵为先帝守陵,臣妾便日夜焚香祷告,再也不敢踏出这栖梧宫半步。臣妾只想好好的为父兄恕罪,为皇上祈祷,万万不敢再肆意妄为。请皇上明察!” “那凌音是怎么回事?她是自己跑到距离御花园数道宫门的栖梧宫来睡觉?皇后,你觉得朕会相信?”赵靖眯了眯危险的眸子,口吻冷冽,“欺君,可是重罪!” “不不不,是臣妾路过了御花园,见凌音趴在石桌上睡着,就命人带回了栖梧宫里歇着,臣妾句句属实,绝没有半点虚言!凌音的眼睛是因为臣妾的无心之失,如今臣妾已经知错,只想尽余生好好的弥补她,绝没有半点恶意!”齐如雨说得言辞恳切,顺带着潸然泪下。 “睡着了?”赵靖嗤冷,乳母可没这么说!何况凌音是在赵靖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凌音这孩子睡觉惯来不安稳,平素便是浅睡,怎么可能会在御花园里睡着了,被人抱到这栖梧宫都没有知觉?这里头有什么猫腻,赵靖心知肚明。 可东方未明说过,齐云山虽然走了,但齐家留在朝廷上的势力还是不容小觑,所以待齐如雨好吃好喝的,权当是安齐云山的心。免得世人以为赵靖是个心狠手辣之主,杀了齐家的儿子还要杀齐家的女儿!赵靖断然不会给齐云山,留这样的借口,给自己招这样的黑锅骂名! “是!”齐如雨信誓旦旦,“臣妾已经悔过自新,绝对不会再伤害公主分毫,请皇上相信臣妾!” “外头御林军搜宫寻找公主,难道皇后也不知情?”赵靖眸色沉沉,脸上浮现出犹豫的表情。 齐如雨一愣,当即摇头,“臣妾不曾出宫门,从御花园回来便一直守在栖梧宫里,对于外头的事情实在是不知情。若是知道皇上正在铺天盖地的寻找公主,臣妾定然不会让皇上如此生气!”语罢,齐如雨低低的哽咽,一副委屈到了极点的模样,“臣妾知错,请皇上恕罪!” 赵靖还能说什么?孩子安然无恙,已经是万幸。如今皇后一脸委屈,若是赵靖惩罚了皇后,这外头的人又会说赵靖要对付齐家,连齐如雨这样一个没有子嗣的皇后都不放过。皇后本就是后宫之主,是母仪天下的典范,对待后宫的皇嗣温柔慈善本就是她的本分,皇帝若是剥夺了这本分,就是皇帝的不是! “既然凌音没事,就无所谓错不错的,以后若是想见凌音,皇后可大大方方的,切莫一声不吭,徒惹人担心。”赵靖只能训斥两句,“皇后是六宫之主,后宫唯有你与简嫔两人,唯有凌音一个孩子,朕不想横生枝节,明白吗?” “臣妾明白!”齐如雨谢恩,“谢皇上不罚之恩!” “虺生!”赵靖起身,赵远南忙不迭进门行礼。只听得赵靖道,“把公主带回去,让外头的人都撤了,公主一时贪玩睡着了,虚惊一场!” “是!”赵远南上前,将凌音公主背在了背上,与魏淑歌一道疾步出门,送回乾元殿。然则就算是这样大的动静,凌音也没有惊醒,仿佛是睡得很沉,不免让人起疑。 赵靖让人找了太医过来,可太医也说不上个所以然,只说是公主太累了,所以才会睡得这样沉。 “应该是迷香,只不过时辰久了也就淡去了,太医查不出来!”魏淑歌眉心微蹙,坐在床边捏着凌音的腕脉,“好在公主并无太大的异常,脉象还算安稳,等明儿醒来再好好的问问,再找太医仔细瞧瞧。” “她该庆幸孩子没什么事,否则朕会扒了她的皮!”赵靖面色沉沉,口吻冷得瘆人。 魏淑歌不解,“只是奴婢不明白,就算齐如峰被抓死在了牢里,哪怕齐家出事,齐云山离京守陵,这皇后都没有半点动静。怎么今儿突然冒出来,还带走了公主呢?明知道公主是皇上的心头肉,还敢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做这样的事,不怕给自己惹来灾祸吗?” 这也是赵靖想不通的地方,齐如雨想干什么? “齐如雨掀不起大浪来,但还是要留意着。秋试将近,朕不想节外生枝!”赵靖道。 魏淑歌与赵远南行礼,表示赞同。 栖梧宫到底想做什么?齐如雨原是个没脑子的,怎么突然就长了脑子呢? 饶是赵靖,也没想明白! 在赵靖走后,栖梧宫的宫门快速合上,胡风急急忙忙的跑进来,“娘娘,皇上已经走了!” 婢女胭脂小心的递上帕子,“娘娘?!” 齐如雨长长吐出一口气,慢条斯理的接过帕子拭去脸上的泪痕,回头厌恶的瞧一眼自己的床榻,“把被褥都本宫丢了,本宫不喜欢自己的床上,留下别人的气息,懂吗?” “是!”胭脂行礼,忙不迭去换被褥。 齐如雨转身走到了案前,借着宫灯明亮的光,从抽屉里取出了一张白纸,提笔写了几个字,转而折叠起来交给胡风,“把这个送回去!千万要仔细,切莫叫人看见,否则本宫也保不住你!” 胡风微颤着接过纸条,心知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被人看见只能算自己命贱,当即行礼,“奴才明白!” “果真……”齐如雨笑得凉薄,眸色利利,“他是对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1章 戏精争霸赛 栖梧宫的事情,自然瞒不住不远处的褚云阁。尤其是皇帝赵靖来了一趟,褚云阁的简兮自然是坐不住的,马不停蹄的便赶到了栖梧宫。可谁晓得,她还是晚来了一步,赵靖早就带着凌音公主离开了栖梧宫,简兮跑了个空没有见到赵靖。 皇后齐如雨高高在上的坐着,手中捻着佛串子,一脸的慈眉善目,瞧着倒是没了昔日的尖锐。这般样子,反倒让简兮心头不安。 简兮毕恭毕敬的给皇后行了礼,“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齐如雨冲着身边的人笑道,“外头天凉,去给简嫔娘娘的火笼里加点炭,可别让娘娘冻着!” 胭脂行礼,当即退下。 “多谢皇后娘娘!”简兮抿唇低笑,“嫔妾今儿过来,其实是……” “本宫知道,你是为了凌音之事而来。凌音之前是睡在本宫这里了,本宫瞧着她睡得熟便也由着她去,没有去你那里报个信,谁知道竟有人到皇上跟前告状,说是公主失踪!”齐如雨轻叹,“好在皇上相信本宫,没有追究此事,要不然本宫这一身的冤屈还不知上哪儿说去!” 听得这话,简兮的脸色瞬间变了,“嫔妾不知此事,皇后娘娘恕罪!” “既然是不知,何来的罪责呢?不知者无罪!”齐如雨笑着起身,“说也奇怪,妹妹本就是栖梧宫里出去的,怎么如今回了本宫这而反倒如此客气呢?都是自家姐妹,若是姐姐言语失当,还望妹妹不要见怪!” “嫔妾不敢!”简兮还真的不知道这皇后能如此大度?!不过这面上,她还得恭敬得体,不敢轻易的僭越,“多谢皇后娘娘不罪之恩!” 齐如雨面色微沉,“你也知道,本宫对凌音这孩子倒不是真的不喜欢,只不过是耿耿于怀罢了!而今本宫已经放下了所有的事情,以后对凌音不会太过苛刻,还望妹妹以后若是得空多带着孩子来本宫这走走,本宫会很高兴的!” 简兮的脸上有片刻的失神,苛刻?这何止是苛刻二字可以言说的?俄而,简兮回过神来忙行礼,“嫔妾谨记,以后定会带着凌音多来坐坐。” “凌音已经被皇上带回去了,妹妹若是念得慌,大可去乾元殿。”齐如雨轻叹,“本宫也希望有朝一日,能有自己的孩子,就像妹妹这般,对待孩子如同命根子!” “娘娘福泽深厚,定可怀得龙嗣!”简兮有些心慌意乱的行礼,“既然凌音不在皇后娘娘这儿,嫔妾就告退了!” 齐如雨没有反对,从始至终都是面带微笑,仿佛真的与从前的齐如雨判若两人,再不是当日那个骄横跋扈的齐家大小姐,不再是无的放矢的皇后。 瞧着简兮离开,胭脂不免有些担虑,“娘娘,这简嫔娘娘似乎心里有事!” “何止是有事,她心里头的事儿可大着呢!如今这宫里唯有本宫与她两人,若是没了本宫,这后位还不是她的囊中之物?”齐如雨转动着手中的佛串子,“如今的齐家,什么人都敢往本宫头上欺负,本宫倒要看看,等到过了这个年,他们还能怎么嚣张?”她如玉的指尖,死死捏着一枚佛珠,眸光利利。 过完年皇帝就十三岁了,舞勺之年正是好年华!咱们走着瞧! 简兮从栖梧宫出来,原是想回褚云阁的,可是转念一想又朝着乾元殿走去。女儿是她的,谁都夺不走,身为公主生母的她前往乾元殿,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 婢女碧儿低低的问,“主子,这会去乾元殿,要是被皇上知道咱们是故意让乳母这样说的,皇上他一定会大发雷霆,咱们……” “自然是要去的!”简兮眸色沉沉,“不止要去,还得见着皇上才能罢休!有些话该好好的说一说,总归是要让皇上知道,毕竟这世上不管是真事还是无中生有,说得多了才会有人信!”语罢,简兮直奔乾元殿。 魏淑歌隔着到老远就看到了宫门外的动静,瞧一眼手中端着的莲心茶,疾步进了寝殿,“皇上,简嫔来了,此时此刻人就在宫门外头,估计是为了凌音公主来的。” “朕曾把凌音曾交还给她,她却看不好一个孩子,让皇后钻了空子!”赵靖坐在案,把玩着手中的铜铃,“如今还有脸来这乾元殿,不怕朕责罚她?” “既是来了,想必就已经做好了挨罚的准备!”魏淑歌将杯盏放在赵靖跟前,“这简嫔娘娘恐怕不是因为公主而来,而是另有准备。” 赵靖抬头看了魏淑歌一眼,唇角微微扬起,“宫里头待了两年,你倒是把这人心看得越发透彻了!” “跟着皇上,不敢大意!”魏淑歌轻叹,“皇上,见吗?” “来都来了,朕若是不听一听她想说什么,她会舍得走吗?让她进来!”赵靖将铜铃放下,“朕倒要看看,她想玩什么花样!” 其实赵靖心里很清楚,栖梧宫那头越发的谨慎,褚云阁却是按捺不住,这两个人女人都是省油的灯。但必须相互较劲,才能让赵靖的后宫呈现出平衡。 简兮进门,见着赵靖便高呼万岁,临了还抬头环顾四周。可赵靖是谁,你这点小九九还能瞒得过赵靖的眼睛? 端起杯盏,赵靖不动声色的饮茶,权当不知情。凌音这孩子渐渐长大,而赵靖的身体特征也会越来越明显,所以赵靖不可能把孩子放在自己的寝殿里。简兮明知如此,却还是要装模作样给赵靖看,教赵靖以为她是何等的关心孩子,不是欺君吗? “皇上,嫔妾知道自己看管不利,丢失了公主。所幸音儿无恙,如今已经回来了,所以……”在赵靖面前,简兮尽量扮演好一个合格的母亲角色。她望着赵靖,眼睛里带着少许渴望。皇帝曾经很宠爱她,当然也更宠爱凌音公主,只要她一日是公主的母亲,皇帝就早晚会回到自己的身边,她更知道,皇后的身上发生过那些事,皇帝心里有疙瘩,是绝对不可能跟皇后琴瑟和鸣的。 “朕让乳母带着公主去休息了,简嫔若是想见,明儿一早再来带她回去!”赵靖不冷不热的开口,“现下没什么事,就回去歇着吧!” “是!”简兮行礼,“嫔妾告退!” 然则你以为她说了告退便是真的要退了吗?简兮一直在等着赵靖开口留人,按理说皇帝耳聪目明,应该知道她去过了皇后宫里,怎么连半句问话都没有?可她走到了门口也没听到皇帝吭声,简兮终究是耐不住,又转身走到了赵靖跟前行礼,“皇上,嫔妾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讲?” 赵靖起身,负手而立,眼神带着略略审视,叫人猜不透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便是简兮也有些发愣,心下紧张起来。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有些话该不该讲,还得问你自己!”赵靖不温不火的开口,“简嫔若是觉得没有必要,就不必讲,若是觉得为难,更不必开口。朕日理万机,没时间与你讨论什么该不该!明白吗?” 一番话恩威并施,也叫简兮明白过来,谁才是这皇宫的主人,是简兮该站的阵营。 简兮慌忙行礼,“是嫔妾思虑不周,嫔妾知罪。嫔妾不久之前从栖梧宫出来,不知道为何,嫔妾觉得皇后娘娘似乎有些改变,约莫是身子不是。皇后终究是皇后,嫔妾觉得应该传太医给皇后看看,皇上您……” “朕要怎么做,不用你来教!”赵靖面色沉沉,“简嫔还有事吗?” “嫔妾不敢!”简兮跪地,“嫔妾告退!” 语罢,简兮几乎是落荒而逃。 赵远南从外头进来,“皇上!” “后宫的女人各个都是戏精。”赵靖揉着眉心,“她想告诉我,有关于皇后的改变,又不敢说皇后不对劲,怕给自己按上一个大不敬之名!” “明知道她去栖梧宫的事情瞒不住咱们,却还是要来这里走一圈!”赵远南轻叹,“故意在皇上跟前嚼舌根,须知这人言可畏,皇上若是听得多了,难免会真的疑心皇后。” 魏淑歌轻嗤,“果真不是省油的灯!” “你手上拿着什么?”赵靖问。 赵远南这才想起手上的托盘,赶紧放在赵靖跟前,“皇上不是让咱们调查芳华斋的事情吗?”说着,赵远南打开了托盘上的黑布,“奴才跟皇上学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黑布之下,是一套文房四宝。 赵靖眉心微蹙,“这东西……似乎有股异香?” “皇上可知这芳华斋刚刚开门,眼下已经风靡整个京城了吗 ?”赵远南指着托盘上的文房四宝,“皇上也说了,这文房四宝有股异香,其实是梅花清香!春风笔,梅花墨,桃花笺,三生砚!听说这三生砚是昔年涂山氏的真身所化,加入了传说便更是一砚难求。不止如此,这芳华斋在城外还有一片十里梅场。” 闻言,赵靖拿起墨砚轻轻凑到了鼻间轻嗅,“的确是梅花清香,果真是好手段,好噱头,只不过是搏风雅罢了!文房四宝这些东西,就算花样再多还不是一个作用?能写能画够实用,不就得了?” “话是这样说,可附庸风雅之人还是不少!京城里的那些达官贵人,人手一份这样的物件,几乎成了一种风雅的象征!”赵远南道,“所以皇上也别小看这附庸风雅的文房四宝,如今可是身份的象征了!” 赵靖轻笑两声,“不过是最寻常的物件,却因为利用了人的内心,所以变得如此畅销。如此,朕倒是更想见一见这芳华斋的主人了,能将人心看得这样透彻,利用得顺手拈来,必定不是泛泛之辈!” 蓦地,赵靖眉目一沉,视线落在托盘上,只见在这托盘上的一角,竟还有一样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2章 让温如笙滚出来见我 “这是什么东西?”赵靖眉心微蹙的拿起,是一个精致的小锦盒,隔着远远的就能嗅到里头的香气,瞧着是个女儿家用的物件。赵靖从未接触过女儿家的物件,所以对这东西不是太懂。打开来,是一片桃红,看这颜色倒是极为赏心悦目的。 “皇上,是胭脂!”魏淑歌道。 赵靖笑道,“胭脂?拿这个东西来给朕看作甚?朕又不需要这些,不如赏你罢了!女儿家面若桃李,自然是最好看的颜色。” 魏淑歌瞧了赵远南一眼,赵远南会意的退出了寝殿,在外头仔细守着。 “这可不是寻常的胭脂,是醉花红的胭脂!”魏淑歌凑到赵靖的耳畔低语两句。 赵靖的眉眼陡然扬起,“果真?” “还能欺瞒皇上不成?”魏淑歌如释重负的轻叹,“其实早在很久之前,奴婢就想让魔宫的人再过那种打打杀杀的日子。什么是名门正派?什么又是邪魔外道?都是人,都是血肉之躯,何必弄得你死我亡的?不如好好的换个行当,大家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岂非更好?” “朕赞成!谁的命不是命呢?”赵靖将胭脂盒塞进魏淑歌的手中,“什么都可以重来,唯有这性命只有一条,你若不珍惜就没有转圜的余地!既然他们都进了京城,那就好好的找个营生,一则算是为自己谋一条生路,二则也是咱们的眼线!” 魏淑歌点点头,“奴婢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允许他们来京城长住!只是,他们过惯了刀头舔血的日子,不知能不能安分下来?” “能不能安分下来,就得看值不值得安分。”赵靖长长吐出一口气,“朕相信你能安抚好他们,更好的为咱们办事!齐家有齐家的眼线,摄政王府有摄政王府的耳目,咱们也不能当聋子瞎子,理该有自己的消息网。淑歌姐姐,你懂吗?” 魏淑歌想了想,“皇上的意思是……把人也弄进宫里来?” “过完年,朕就是舞勺之年,朝廷上的文武百官一定会让朕广纳后宫。”赵靖的眸色微沉,轻轻嗅了一下指尖残存的香气,“既然要入宫,那就不能只让他们在朕的身边放人,咱们的人也得里应外合。” 魏淑歌颔首,“施大人那头早就准备了,咱们这头备下,是否要通知他?” 赵靖摇头,“秘密之所以是秘密,是因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永远都无法保证那些人会跟你同气连枝,会没有别的目的。淑歌,在宫中两年,朝廷上那些勾心斗角你我都看透了不是吗?并非我不敢放真心,而是无心可放!!” 魏淑歌上前,轻轻拥抱着她,“淑歌姐姐会永远陪着你,为你身先士卒,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靖笑了,眼睛里的光却略略的暗淡下去,“我睡不着,陪我去御书房吧!” 魏淑歌颔首,与赵远南一道跟着赵靖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的火盆被赵远南挑得极为旺盛,赵远南很是清楚,赵靖怕冷。屋子里的烛光也是极为光亮,赵远南将烛心都剪得恰到好处,因为赵靖怕黑。 在御书房的抽屉底下有个暗格,暗格里藏着一样东西,那是赵靖全部的精神支柱。有时候睡不着了,她便拿出来仔细的看,细细的看。其实是一个木盒子,极为简单极为不惹眼的盒子。里面摆着一些木简,木简上写着一个个名字。 从齐家到摄政王府,从摄政王府到朝廷上的官员名字,一个个的,赵靖都烂熟于心。 此刻,赵靖的手心里,正拿着写了齐云山名字的木简,木简的背后写着齐如峰与齐如雨。在齐如峰一行,已经用朱砂划去,毕竟齐如峰已经死了,便不再算这盒子里的一员。 “朕还得等!”赵靖拿着木简,盯着木简上“齐云山”三个字,眸光狠戾,“朕会一个个的等下去,他们很快就会一个个的下去跟我娘作伴!娘一个人上路那么孤单,定会很喜欢朕给她送的大礼!” “你想怎么做?”魏淑歌问。 赵靖不紧不慢的在木盒子里拿起了另一片木简,上头清晰的写着礼部尚书“杜鹤鸣”的名字,“该从他下手!” “这如何下手?”赵远南不解,捏着手中的铜剔子有些担虑,“礼部惯来少有纰漏,皇上就算想抓他的把柄也是不易。上一次江北大旱,咱们把礼部尚书府中端了个底朝天,他这心里还记恨着咱们。就算把账算在了摄政王府的头上,可是……杜鹤鸣太狡猾,能得齐云山信任自是不可小觑!” “朕要去祭天!”赵靖挑眉看了赵远南一眼,“等秋试结束之后,朕要感激上苍赐予我大夏诸多的可用之才,这些人都是我大夏将来的中流砥柱。朕登基两年,也该好好的谢谢上苍恩德了!” 赵远南定定的看着她,眸光沉沉,“奴才明白了,此事……奴才一定会安排妥当。” “有关祭天之事,你先去探清楚,祭天也是在告诉大夏的子民,朕是这大夏之主,是为朕正名的好时候,所以朕绝对有理由去,想必摄政王府也不会拦着。”赵靖瞧着木简上的名字,“祭天!以血肉以性命为祭,祭我母亲在天之灵!” 这只是复仇的开始! 朝廷上的事情,赵靖插不上手,以前有齐云山现在有东方未明。六部上来的折子都无一例外的送到了摄政王府,这似乎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因为就连皇帝也默许了这种默契。毕竟谁都知道皇帝不管朝政,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喝玩乐。 既然大家都这么认为的,赵靖自然也是乐于见成。没有威胁的皇帝,才能活得更久,且谁都不会将注意力落在赵靖身上,全当她是透明的昏君! “公子,您今儿去哪?望月居?”赵远南坐在车前,掀开帘子一角,探进脑袋问。 “总是去望月居,得多无趣!”赵靖笑得凉凉的,“不是说城外有个十里梅场?虽然现在梅花还没开,不过去探探路也好,一回生二回熟!” 赵远南一愣,“出城?公子,城外怕是不安全,今儿只有咱们四个!” “李统领和淑歌加起来,足以护我周全!”赵靖把玩着腰间的玉佩,横躺在车内,“你当知晓,这世上之事越是小心翼翼,越危险!” 魏淑歌在旁守着伺候,车内备着赵靖爱吃的蜜糖山楂,小小的四方桌上还摆着些许精致的糕点,可谓是一应俱全。 李以珩驱车,没敢多说什么,消息早就让琼英送去了摄政王府,就算要拦下皇帝也该是摄政王亲自来。李以珩不过是个侍卫统领,实不敢僭越。何况就算他劝了,皇帝也不会听他的,小皇帝惯来任性! 十里梅场位于城北郊外,这地方不少人知道,但很少有人过去。听说十里梅场所在乃是一处山谷之下,进出唯有一条路。而十里梅场外头有人看守,寻常人很难进去,除非这梅花庄里的庄主诚心相邀! 李以珩相信,就算是赵靖去了,若是不能亮出身份,只怕也不可能进去。所以他觉得,赵靖必定要闭门羹,他们很快就可以打道回府! “公子,前面就是了吧?”赵远南喊了一声。 赵靖掀开了车窗帘子往外看,只见不远处有一道木门,高高的的像是个牌坊一般,上头写着“十里梅场”四个字,左右有人看守着。这牌坊前面是一片开阔之地,附近都没有遮蔽处,所以马车或者是可疑人过来,大老远就能看得清清楚楚,能早作防备。 马车还没到牌坊前,已经被人拦了下来。守卫穿戴整齐而统一,腰间都有佩剑,看上去十分警惕。见着车前的李以珩和赵远南,守卫冷声厉喝,“你们是何人?来此作甚?” 李以珩赶紧拱手抱拳,“敢问阁下,此处可是十里梅场?梅花庄是不是在里面?梅花庄的庄主可在?” “你找庄主?可有请柬?”守卫问。 李以珩面露难色,“我们没有请柬,我家公子慕名而来,想要见一见你家的庄主。不知尊驾能否通传一声,咱们并无恶意,只是想见识见识这十里梅场罢了!” “人人都想进去,可谁都没能进去!要想进去还得先问一问咱们手里的刀子,若是刀子答应了,你们方能进去!”音落,守卫突然一声厉喝,“布阵!” 一听布阵,赵靖当即掀开了车帘走下马车,“果真是好大的排场,我还以为这十里梅场定然是赏心悦目之地,却原来不过是如此脏秽自私之处。如此美景若无人共享,饶是倾尽天下之锦绣,又有什么意义呢?” “咱们不跟公子饶舌,手底下见真章!”守卫却不容分说,“要么速速离开此处,要么凭着真本事闯阵进去!没有第三条路!” 赵靖眉心微蹙,“你看我的样子,像是个粗人吗?动刀动枪的,我还怕伤了自己的指甲盖!”一旁的魏淑歌手中端着一碟的蜜糖山楂,毕恭毕敬的守在赵靖身后。 众人面面相觑,难不成他们这些人还不如这小子的指甲盖?这未免欺人太甚,太口出狂言! 赵靖嚼着嘴里的蜜糖山楂,突然“哎呦”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面颊,“牙疼!” 魏淑歌急了,“公子?” “不打紧!”赵靖摆摆手,冲着那些守卫喊了一句,“废什么话,布什么阵?还不快让温如笙滚出来见我!迟了,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乍听的“温如笙”三个字,所有守卫都愣住,一脸的诧异与不敢置信,便是赵远南和李以珩亦是面面相觑,这十里梅场和温如笙有什么关系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3章 她过敏了 “还愣着干什么?”赵靖啐一口嘴里的蜜糖山楂,差点吐在守卫身上,而后不耐烦的喊着,“不吃了不吃了,牙疼!”说着,如同不谙世事的孩提,鄙夷的瞧着还站在原地不动的守卫,“怎么还站着不动!你们是蠢还是傻?是不是要我亲自去把温如笙请出来?” 所有人都愣了半晌,最后守卫面面相觑收了刀剑,“等着!” 这等着两个字实在是太重要,这暗示着他们大约是去通报了。 赵远南的脊背上有冷汗微微渗出,回头望着李以珩,亦是面皮都变了,只是他们都没想到,赵靖忽然提起了温如笙的名字。然则最让人不明白的是,赵靖是如何得知这温如笙与十里梅场的关系呢? 赵靖就是赵靖,还真的把这温如笙给逼了出来。瞧着一袭白衣的孱弱少年人,赵靖的视线快速落在了他的衣袖上。温如笙素白的袖口上仍绣着精致的梅花,依旧栩栩如生,如同她身上那片。 “听得有人直呼我的名讳,我还真未想到会是你!结果,却是你!”温如笙还是初见时的温润模样,走起路来有些轻飘飘的感觉。素衣白裳,少年人眉目如画,嘴角噙着淡淡的浅笑,那一笑透着几分惹人心疼的楚楚之色。 温如笙有些病恹恹的,走到赵靖跟前时,掩唇低低的咳嗽着,“你为何、为何在此?又是如何知晓,我在这里?” 赵靖取出袖中的那片碎布,“这可是你的?” 温如笙先是眉心一蹙,俄而笑了起来,笑得极是好看。他回顾了一下自己的守卫,低低的轻咳两声,“都是些没脑子的,叫人一咋呼竟然给诈出来了!” “这怎么叫咋呼?这叫兵不厌诈!”赵靖负手而立,“你这袖口上绣着的梅花,寻常人可绣不出来,而且瞧着上头的丝线,满是洗刷磨损的痕迹,可见平素里没少穿!衣服料子是上好的缎子,可见你并非缺衣少粮之人,为何非认这衣裳呢?我猜是出于你对梅花的喜欢!” “此处是十里梅场,想必你这好梅之人必定慕名而来。”赵靖的指尖轻轻拂过布片上的梅,“我在城里找过你,秋试学子济济在京,可是诸多客栈里都没有你温如笙的名字,我料想你定有去处!好梅之人不会离梅花太远,你定是住在了这城外,更有可能是在这十里梅场!” “是以方才我不过是唬了他们一下,报出了你的名讳,而这些人当时就愣了,我便心知自己猜对了。既是猜对了,这一趟便是不虚此行!”赵靖瞧着他,“听说这城里的芳华斋有一套文房四宝,其中一样便是梅花墨!这梅花乃是冬日所开,京城里头不可能大面积的种植,唯有这外头……这十里梅场!你该不会,就是这芳华斋的主人吧?” 温如笙眯了眯眼眸,若有所思的打量着眼前的赵靖,“你到底是何人?为何心思如此缜密?不过是一片衣角,我尚未开口,你却都猜对了!” “我?”赵靖想了想,“我不过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平素见多了那些事儿,看了不少书籍,所以才会就事论事的推断!这些推断也并非都是虚妄,乃是根据我所见所闻而言,温公子觉得呢?” “十里梅场是我的,芳华斋也是我的!”温如笙负手而立,“既然是有朋自远方来,自是不亦说乎!公子,请吧!” “我叫刘子靖,你可以叫我阿靖!”赵靖报之一笑,与温如笙肩并肩往里头走去。 “刘公子聪慧绝顶,如笙初来乍到,能结识像刘公子这样的人,实在是三生有幸!”温如笙低低的咳嗽着,一旁的景色慌忙将药递了上来,却被温如笙推开。 温如笙面上晕开少许厌恶之色,也许是因为有外人在场他不好发作,便压着嗓音说一句,“不必!”然后又开始咳嗽,面色原就苍白的他,此刻更是病怏怏得厉害,走起路来,都怕被一阵风吹走。 “温公子身子不大好?”赵靖道。 温如笙轻叹,“幼时落水,不慎染了寒疾,吃了多少药都不中用,便成了老毛病,怎么都治不好了!”说着,他已经领着赵靖进了山谷,走在了竹制的回廊里。 赵靖觉得四周陡然暖和起来,仿佛风都停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梅花清香。其实当惯了男人,赵靖还真的不太喜欢这女儿家的花花草草,她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然后轻轻揉了一下鼻尖。 “抱歉!”赵靖拢了拢披肩,“约莫是冻着了,所以……别见怪!失礼失礼!哈欠!” 温如笙却被她逗笑了,“刘公子真性情,想必是不太适应此处太过浓烈的梅花香气。有些人对于气味的确是有些敏感,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我这十里梅场,耗费了我母亲不少心血,从培植到栽种,最后成了如今的规模,都是用我母亲心头血来浇灌而成,是以我必定要倾尽全力来守护。” “难怪你在外头设了守卫,不许他人进入!”赵靖拱手抱拳,“此前还以为温公子一人独享这人间美景,却原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不知其中原委,还望公子海涵!” “不知者不怪!”温如笙带着继续往前走,“既是来了,你便看一看我这新培植出来的碧色梅花,此梅可一年四季都在这山谷里绽放,是以外人以为的几不可见,在我这里便成了寻常之物,反倒没什么稀罕!倒是那应季开放的,反而弥足珍贵!” 赵靖随着温如笙走上了矮坡看台,此处是一座亭子,四周悬着素白的帷幔,微风拂面中帷幔翻飞,如同人间仙境一般。十里梅场的正中央是梅花庄,远眺只能看到屋顶,仿佛埋没在花海之中,与这天地同色,难以辨清。碧色的梅花,连绵不绝,看似花开又似初春碧色,真叫人叹为观止。 “这些都是你们……”赵靖不敢置信,“哈欠!” “我不是说了吗?此处耗费了我母亲毕生心血!”温如笙迎风咳嗽着,一张脸乍青乍白得厉害。他看上去很是不舒服,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错觉。 景色下意识的拢了拢自家公子的大氅,面色有些难掩的担虑,“公子身体不好,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前些日子进城吃了风,这会还没好全呢!” “好不了,难道就一辈子困在此处,一辈子都不出去吗?”温如笙突然牵起赵靖的手,“刘公子,我带你去看看我的梅!这些是我母亲所植,我的在那头!” 赵靖心头一怔,如今的男人都好这一口吗?动不动就牵牵手?还好此处没有摄政王府的眼线,上一次钟弗被东方未明整得惨,这次要是被东方未明瞧见,就凭温如笙这小身子板,可经不起东方未明的折腾。赵靖想了想,下意识的把手缩了回来。 恰温如笙被风吹得拼命咳嗽,自也顾不得赵靖,这会扶着梅花树,站在那树下咳得浑身颤抖。 “你没事吧?”赵靖自认为自己算得上病怏怏,没想到还有人比自己病得更重? 温如笙摆摆手,“教你笑话了,是老毛病!” “要不请个大夫吧?”赵靖瞧着他这一副难受的样子,不免眉心紧蹙,“如你这般,理该好生静养而不是……”她顿了顿,“终究是性命最要紧,这些梅花虽然是你母亲的心血,可你又何尝不是你母亲的心头肉?温公子觉得自己与这些梅花比起来,孰重孰轻?” “宁可倚梅死,不愿葬红尘!”这便是温如笙的答案。 赵靖却不觉得,从始至终她都觉得性命胜过一切!没有什么,能比生死更重要!不过当着温如笙的面,她也没敢这么说,只是看着他无奈的笑笑。 进了梅花庄的时候,温如笙便已经撑不住了,他气喘吁吁的坐在园子里。 赵靖环顾四周,偌大的梅花庄,其实说白了就是最简易的茅庐,放眼望去篱笆墙绕着茅庐四周围了一圈。赵靖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便是梅花山庄?温如笙,你莫要骗我?!” “这是我的山庄,我说了算!”温如笙终是耐不住,吃了景色递来的药。如此,他的咳嗽才算稍止。只是这一张脸,仍是苍白无比,“刘公子看不上这地方?觉得寒碜?觉得配不上刘公子的身份?” 赵靖倒是不在意,拂袖间落座,“不,我觉得这很配你。白衣少年,青梅煮酒,来日冬雪翻飞还能烹雪煮茶,想必是极好的!朋友之间,有时候在意的是情分,温公子觉得呢?” “子靖兄所言极是!”温如笙笑道,“能认识子靖兄这般的心胸宽广之人,实乃如笙的幸事!” “谁是谁的幸事还不一定呢!”赵靖轻嗅着杯中香茗,冷不丁又打了个喷嚏。 赵远南几乎是第一时间夺了赵靖手中的杯盏,快速的放在了边上,“公子,闻不得!闻不得!你对这味儿有些不对头,您可小心了!” 赵靖揉着鼻尖,眼睛里蓄着些许泪光。紧接着又是两个喷嚏,赵靖这才慌忙站起身来摆摆手,“不好意思,估计是我的鼻子不太好使,抱歉!”这话刚说完,赵靖又是一个喷嚏,“我、我……” 时间仿佛突然间静止下来,只剩下赵靖一人猛打喷嚏的声音。一个接一个打喷嚏,赵靖都快哭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哈欠!哈欠!” 温如笙突然笑了,笑得止不住的轻颤,满是忍俊不禁的神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4章 子靖兄的手生得真好看 其实赵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从小到大她都跟在师父和师公的身边。山上不是没有梅花树,那些野梅花开得更好更艳丽,可从未见她如此。宫中御厨的梅子糕,这些年她没少吃,不也好好的吗? 为何到了这十里梅场,她反而不适应这里的梅花香气了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你这碧梅……哈欠……”赵靖已经说不出话来,“看样子,我是无缘……哈欠!哈欠!”她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一溜烟小跑就穿过了梅林之中,跑向了入口处。 温如笙在后头忍不住笑了,“子靖兄,你慢些!景色,去把我书房里的东西拿来!” “公子?”景色有些犹豫。 “让你去你就去,废什么话?”温如笙拢了拢衣襟,起身跟在赵靖的身后。 其实赵靖并没有跑远,只是离开那片碧梅林。说也奇怪,离开碧梅林之后,她这打喷嚏的毛病当下好转了不少。走得越远,症状越轻,就仿佛只是跟那片碧梅林八字不合似的。 “公子觉得如何?”魏淑歌忙问,呼吸微促的望着赵靖。皇帝要是出了什么事,摄政王府那头定然不会放过所有人,到时候追究下来,赵靖身边的人都会倒大霉。魏淑歌自然不是畏惧摄政王府的权势,而是真的担心赵靖,“如何?可有好些?” 赵靖揉着鼻尖,一双眼睛红红的,打喷嚏打得满脸是泪。不过这会,她已经好多了,吸了吸鼻子坐在竹回廊里,“好些了,你们莫要担心,约莫是我不太适应这碧梅的香气!” 温如笙已经赶来,不觉低咳两声,“那碧梅的香气是有些冲,不太适应的人的确会有些刺激。好在我这厢有冷香粉,待景色取来,你带一包在身上便没事了!” “如此神奇?”赵靖不敢置信。 “这冷香粉也不是寻常便能做得,需要夏日晨曦里所开的梅花,取花蕊佐以少许莲花清露泡上一天一夜,而后晒干研磨成粉,如此才算是完全!”温如笙笑了笑,说话间,景色已经气喘吁吁的拿着东西回来了,身后的奴才重新端了一杯茶。 温如笙接过景色手中的香囊,“此物送给子靖兄,可贴身戴着便不必再受这梅香侵扰。”他亲手将香囊塞进了赵靖的手中。 香囊不大,放在赵靖的手里,盈盈一握正好能完全捏在掌心。简易的六边形的小香囊上头,绣着精致的傲雪红梅,与碧梅交相辉映,虽是红配绿却也不觉得突兀难看。赵靖曾今细看过温如笙的那片衣角,是以认得出来这香囊上的绣功与温如笙的衣角是一样的。可见,他是真的很喜欢梅花。 “这冷香粉如此珍贵,我岂能……”赵靖犹豫了半晌,“还是不要了吧!来日我若是想找你,就在外头候着,不必进来也无妨!” “有客上门,岂有站在门口叙旧的道理?”温如笙轻叹,“冷香粉虽说珍贵,可怎么都不及朋友来得珍贵!还望子靖兄,莫要推辞!” 赵靖笑了笑,“那恭敬不如从命,我便收下!多谢温兄!” 温如笙让人将茶几等物搬到了这竹回廊里,继续与赵靖坐着。 可赵靖身后的李以珩冷不丁颤了一下,登时用力的扶住了廊柱,这才勉强站立。他用力的甩了一下脑袋,努力的睁大眼睛,似乎是想看清楚什么,可又好像什么都看不清楚,整个人有些神志不清! “你怎么了?脸这样红?”赵靖骇然。再回头,何止是李以珩,魏淑歌亦是如此,瞧着……整张脸通红的,看人的眼神都有些飘忽,好像是喝醉了酒一般。赵靖心头咯噔一声,忙不迭搀住摇摇欲坠的魏淑歌,“淑歌,你怎么回事?” “就是觉得有些浑身燥热,感觉恍恍惚惚的。”魏淑歌晃了晃脑袋,“奴婢无恙,公子放心!” 赵远南不解,“为何会这样?” “因为他们嗅到了醉梅!”温如笙抿一口茶,“多喝点水就没事了,不必担心!在我这十里梅场的西北角,有一片专门用来酿酒的醉梅,这两日正当盛开,难免香气有些重!园子里的人都知道,多喝水便能解了这醉梅的香气,方才进来的时候我也忘记提及你们了!而且……” “而且什么?”赵靖忙问。 温如笙笑道,“内力越高的人醉得越厉害,反倒是寻常人倒没什么大碍!” 赵靖恍然大悟,难怪赵远南和她都没事,唯有李以珩和魏淑歌不行了,原是这醉梅的缘故。景色已经带着人送了水上来,魏淑歌李以珩只能无力的坐在栏杆处,拼命的喝水。 “这种情况要多久才能解?”赵靖忙问,心头有一丝莫名的慌乱。 “半盏茶的时间就没事了!”温如笙放下手中杯盏,低低的咳嗽着,“放心吧,没事的!早前庄子里不知情的下人也是常有如此,我们都惯了!” 赵靖却不这么觉得,澄澈的眸环顾四周,不免笑言,“温兄的十里梅场,寻常人还真不敢轻易误闯!闹不好,进来了便很难出去!” “是以,我才不许外人轻易进入。”温如笙轻叹。 景色突然走开了一下,回来的时候伏在温如笙的耳畔低语了一阵,温如笙面色稍变,但看了赵靖一眼之后,又快速恢复如常。 “有事?”赵靖慢悠悠的放下手中杯盏。 温如笙笑道,“芳华斋出了点事,所以……怕是要走开一下!子靖兄若是觉得来我这十里梅场太远,以后可去芳华斋让人知会一声。我这身子不好,平素也都住在芳华斋,不敢太过操劳。” “好!”赵靖起身,“我出来也很久了,是该回去的。” “等等!”温如笙叫住转身的赵靖,将自己手指上的一枚指环取下来递给赵靖,“此物送子靖兄,来日去芳华斋也可做个信物,或者来这十里梅场,就不必通报了!” 赵靖接过,继而瞧着温如笙指尖的空荡荡,“你就这么把它给我了?” 金丝银线交错镂空的梅花指环,看着是极好的,只不过……来了一趟十里梅场,这温如笙总给她送东西,赵靖自问脸皮厚,却也有些不好意思。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却是我芳华斋最贵重的象征。”温如笙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的光微微暗淡了少许,“是我母亲留给我,说是家里传下来,以后留给我媳妇的,只不过……我这副身子就不拖累人家姑娘,还是好好的活一日算一日吧!我没什么朋友,难得遇见能说话的。” 这指环对于赵靖来说太大了,套在大拇指上还要大一圈,只能拿在手里当个玩物。 温如笙无奈的笑了,“没想到子靖兄的手这样好看,真当可以用修长如玉来形容。我还没见过男人的手,能像子靖兄这般好看的。” 赵靖干笑两声,“十指不沾阳春水,自家惯的没干过粗活,当然会好些!”说着,她捏了指环在掌心,“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家了,否则家里人得四处找我。” “好!”温如笙颔首,低低的咳嗽着,“不送!” “告辞!”赵靖转身就走。 一直走出了山谷,上了马车,赵靖的一颗心才算稍稍回落。撩开车窗帘子回头望,不知道为什么,赵靖觉得心窝直跳,好像以后会有什么事情要应在这温如笙的身上。靠在车壁处,赵靖凝眸望着掌心的梅花指环,神色有些微沉,心慌得厉害。 “公子怎么了?”魏淑歌问,“为何觉得您心神不宁?” “总觉得有些莫名的心慌。”赵靖将梅花指环塞给魏淑歌,“替我收着,别弄丢了!”想了想,又把怀里的香囊递给魏淑歌,“这个也是!除了你和南哥哥,我谁都不信。温如笙说这里面是冷香粉,你弄些出来让人去查一下,看是不是真的!” “好!”魏淑歌点头,“交给奴婢便是!” 赵靖点点头,揉着眉心靠在了车壁处,“你说我这人是不是真的挺无情的?人家请我喝茶,给我送这送那,我却夺了芳华斋的诗文大会举办权?!”她顿了顿,“在江湖人口中,算不算忘恩负义?毕竟,温如笙还救过我!” “那公子要放手吗?”魏淑歌问。 赵靖身子微怔,却是一言不发。 “若是不能放手,又何必庸人自扰?想太多,对公子没好处!”魏淑歌轻叹,“事已至此,如公子所言,早就没了回头路!无情无义也好,有情有义也罢,说到底也只是缝隙里挣扎的无奈。哪日公子生杀在手不再受人所迫,却还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才是真正的无情无义。如今,只能算是情非得已!” 赵靖轻轻捂着自己的心口,想起了夜里心口上的撕心裂肺的绞痛,这世上之人,有多少是可以随心所欲的活着呢? 马车摇摇晃晃的进了城,赵靖觉得有些累便靠在车内小憩,魏淑歌在旁守着。 蓦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魏淑歌陡然绷直了身子,怎么回事? 外头却传来周之继的声音,“主子有命,请公子去一趟,有事相商!” 魏淑歌眯了眯眼眸,下意识的攥紧了袖中双拳。所谓的有事相商,只怕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难道东方未明怀疑了什么?再回头去看赵靖,这么大的动静,怎么赵靖一点反应都没有? “公子?”魏淑歌低低的喊了一声。 赵靖仍是双眸紧闭,魏淑歌突然慌了,“公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5章 爷,您没事吧? 马车直接从摄政王府的后院进去,免得引起外人的主意。 东方未明原本听得赵靖出城了,肚子里莫名的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在书房里想要发火。却听得周之继匆匆忙忙来报,说是小皇帝好似有些不太对劲,怎么叫都叫不醒,东方未明几乎是毫无犹豫的直奔后院。到了马车前,东方未明面色黑沉的掀开车帘,箭一般冲到马车里。瞧着躺在魏淑歌怀中的赵靖,东方未明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怎么回事?”东方未明冲着魏淑歌低喝。 “皇上高热!”魏淑歌音色哽咽。 东方未明当即伸手去探,赵靖的额头滚烫!他二话不说就从魏淑歌的怀中将赵靖抱过来,疾步走下马车,边走边冷喝,“让大夫过来!” 摄政王府有自己的大夫,所以此刻东方未明所说的,是府内的大夫。毕竟……若是此刻去传太医或者去外头医馆里找大夫,会惊动外头的人,难免要惹来流言蜚语。再者赵靖是帝王,龙体抱恙对于百姓乃至于朝堂来说,都会有一定的影响。他告诉自己,赵靖的体内还有他想要的东西,所以他不能让她有事! 东方未明抱着赵靖进主院的时候,周之继与管家站在门口仲怔了一下,两人面面相觑,脸上有些许诧异之色。最后还是周之继快速反应过来,催促管家快点去找大夫过来。 “皇上?”东方未明将赵靖放在自己的床榻上,掌心贴在赵靖的额头上。赵靖高烧烧得滚烫,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仿佛是陷入了昏迷之中,全然没有反应。 “皇上?”东方未明又喊了一声,伸手扣住了赵靖的腕脉,只觉得她的脉象很乱,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横冲直撞的。然则细查下去,便又消失了,再也探不到任何的异常。 “爷,大夫来了!”周之继领着大夫急急忙忙的进门。 东方未明当即站到了一旁,瞧着大夫给赵靖探脉。 大夫坐在一旁,蹙着眉头给赵靖探脉,俄而抚着胡须道,“这位公子的脉象有些乱,体内似有寒滞凝于身,仿佛是陈年痼疾,是以一旦受了风寒便会高热不散。老夫开一副药,先行服下缓一缓这体内的寒滞,压一压这高热,再佐以调理诊治便可。” “照办!”东方未明的视线始终盯着床榻上的赵靖,眼睛里也不知凝着什么样情绪波动。等着大夫开了药,东方未明便坐在了床沿上,冷眼盯着跪在外头的魏淑歌、赵远南和李以珩,“都滚进来!” 听得这声音,赵远南面色煞白,小心翼翼的看了魏淑歌一眼。魏淑歌却是什么都不怕的,大不了与东方未明打一场,她只对赵靖效忠,其他人……与她都没有任何关系。 李以珩亦是有些慌乱,但终究是侍卫统领,是以不该丢了该有的沉稳。李以珩行礼,毕恭毕敬的尊了一声,“王爷!” “说!今儿出城去了何处?为何皇上回来就变成了这样?”东方未明音色沉沉,带着显而易见的薄怒。那是他杀人前的征兆,若是今儿没有得到令他满意的答案,估计这里的所有人都得死! 赵远南的身子颤得厉害,悄悄的用眼角余光睨着魏淑歌,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对于东方未明,赵远南有着难以言说的恐惧,不管赵远南有多恨东方未明,在东方未明跟前,赵远南都不敢吭声。毕竟他这条命,是赵靖拼了命才保下来的,是复仇的最后希望! “回王爷的话,咱们只是出城去赏梅了,并未走远!皇上身子不适,所以咱们就赶紧回来了,谁知道……”李以珩俯首,东方未明既然知道他们出城了,所以李以珩知道是瞒不住摄政王府的,想在东方未明的跟前保住性命就必须坦诚,“是卑职保护不力,卑职甘愿受罚!” “皇上乃是万尊之躯,你们这帮废物?”东方未明瞧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赵靖,约莫是他的声音有些响,吵着她了,赵靖的眉心愈发蹙得生紧。压下嗓子,东方未明冷道,“下去领罚!” “谢王爷!”李以珩松了一口气,当即与赵远南、魏淑歌退出了房间。 赵远南忐忑的瞧了一眼床榻上的赵靖,眉心微微凝起,心头有些惴惴难安。他发现,东方未明的心思都在赵靖的身上。说也奇怪,赵靖登基之时不过十岁,到底基于什么原因,让东方未明从宫外弄个孩子回来扶上皇位? 虽然先帝没有皇子,但是赵氏一族的皇室中,不乏年幼的孩童。若要挟天子以令诸侯,东方未明大可选更加年幼的孩子,实在没必要将赵靖从宫外找回,且……慢慢养大。养大皇帝,不怕赵靖此后羽翼渐丰,对他自己不利? 赵远南,实在想不通! 周之继来送药的时候,发现自家主子正小心翼翼的给皇帝掖被角,怎么瞧……怎么瞧都不太对!但周之继毕竟是个奴才,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毕恭毕敬的端着汤药上前,“爷,大夫说这药定要趁热喝,如此才能将体内的寒滞暂时散出皮表。大夫还说,皇上可能是接触了某些不该接触的东西,是以……” “不该接触的东西?”东方未明冷然去接药碗。 “爷,让卑职来吧!”周之继蹙眉,爷要亲自给皇上喂药?! 东方未明不多言,伸手就将周之继手里的药接了过去,“大夫可有说,是什么东西?” “大夫说,此类种种很可能是接触到了花粉,或者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所以才产生的,排外的身体抗拒反应!”周之继想了想,“卑职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这是大夫的原话。” “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接触了……赏梅?!难不成是梅花的缘故?”东方未明眉心蹙起,可赵靖在宫中多年,梅子糕吃了不少,也没见着会有排外的身体反应,这是怎么回事? 他眸光凉凉的盯着赵靖,这丫头就算是在昏迷中,亦是眉头紧皱,仿佛时时刻刻处于紧张状态。是他把她逼得太紧了?或者是她太缺乏安全感,在这荒凉的宫禁里太过孤单寂寞。 蓦地,东方未明微微一怔。他在想什么?她是否孤单寂寞,是否缺乏安全感,同他有什么关系?有关系吗?绝对没有!她只是他的……容器罢了! 拿起药碗里的汤匙,东方未明面色沉沉的给赵靖喂药。 周之继在一旁候着,小心翼翼的用余光瞧着。自家主子看着脸色不太好,可给皇帝喂药的时候,仿佛格外小心。 汤勺轻轻舀起汤药,尽量不让汤匙碰到药碗发出声音。药递到皇帝唇边时,主子又缩了手将汤药凑到他自己的唇边轻轻吹一下,约莫是怕烫着皇帝。吹完了,东方未明这才一点点的将药喂进赵靖的嘴里,视线死死盯着赵靖的咽喉,确定她吞咽下去才罢。 周之继觉得,自己这辈子没见着主子如此温柔仔细过,就算是对那个人,也不曾做过这些事。怕是主子自个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吧!否则按照主子谨慎的性子,断断不会如此。 赵靖张了张嘴,仿佛在说什么。 东方未明当即凑到她耳畔听着,只听得赵靖含糊不清的喊道,“月哥哥……” “没良心的东西!”东方未明突然起身,“砰”的一声将手中还剩半碗的汤药搁在床头,抬步就往外走,走的时候还不忘“哼”了一声。 这鼻子出气的哼声,让周之继猛地瞪大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爷这是生气了?生气了!方才还温柔至极的给小皇帝喂药,也不知小皇帝说了什么,主子突然生气了?平素也没有这般喜怒无常,怎么遇见了小皇帝便有些、有些情绪失控呢? 那这药怎么办?药碗里还有半碗药。 周之继追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间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蓦地,外头的脚步声又回来了,周之继脑袋一歪,不敢置信的瞧着去而复返的主子。东方未明的脸色还是那么难看,仿佛谁欠了他二五八万的,整个人都笼罩在阴郁之中,叫人不敢直视。 周之继瞪大眼睛看着自家主子重新端起了那碗药,一点点的喂进小皇帝的嘴里。这真是天下奇闻,主子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好耐心?去而复返?!如果不是周之继亲眼所见,打死他都不会相信主子会有如此这般的时候。他心中不免犯了嘀咕:难道主子病了? 喂完药,周之继才回过神来,忙不迭上前接过空碗。走近了,周之继发现东方未明的额头竟有些薄汗,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周之继更加确定:主子病了! 天气这般凉,主子坐在屋子里有没有动刀动枪的动武,却出了一头的汗,不是病了是什么? 周之继捏着空碗,“爷,您没事吧?” 东方未明眉心一皱,“什么事?” “您怎么出汗了?”周之继压着嗓子问。 东方未明突然冷哼一声,“周之继,你好大的胆子,连本王的事情也管?” 周之继扑通跪地,“卑职失言!卑职告退!”说着,赶紧拿着空碗退出了房间。 直到周之继退下,房门被关上,东方未明这才伸手去摸自己的额头。天晓得,他自己都吓了一怔,竟然真的出汗了!怎么可能出汗呢? 而且,还是冷汗?! “月哥哥?”东方未明眯了眯眼眸。多少次了?每次赵靖昏迷的时候,总要唤着所谓的月哥哥,这月哥哥到底是何人?他曾派人回到尹林府去查个究竟,可不管怎么查,始终没有答案!东方未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个“月哥哥”的事如此的执着? 这是什么感觉?就像是梗在嗓子里的鱼刺,扎在心头的肉刺。东方未明迫切的想知道,赵靖口口声声喊着的“月哥哥”到底是谁?!他们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6章 东方妖人的脑子有问题? 东方未明打心里对赵靖的“月哥哥”感兴趣,可感兴趣归感兴趣,他毕竟是个高高在上的摄政王,有些话他不能宣之于口,还不能做得太过明显,否则对谁都没有好处。有那么一瞬,东方未明目不转睛的盯着赵靖,只觉得心累! 赵靖还在昏睡着,但吃了药,热度便稍稍降了下去,这些年她反复的高烧,东方未明都已经习惯了。 魏淑歌面色苍白的回到赵靖跟前伺候,东方未明没有做声,而是起身与周之继离开。这主仆两个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仿佛是出了什么事。 “淑歌?”赵远南扶着腰,一步一踉跄的走进来,“没事吧?” 魏淑歌缩回置于赵靖额头的手,回头看了赵远南一眼,“高热退了些许,你没事吧?” 没事?赵远南的脸色看上去像没事吗?一张脸惨白到了极点,如果不是咬着牙拖着腿,估计早就在半路躺下了。他不是魏淑歌也不是李以珩,没有内力可以护体,十脊杖落在身上,差点没把他的脊梁骨打折。要不是这些年他被内侍监欺负,早练就了一身的铜皮铁骨,估计这会早就是个废人了!摄政王府的奴才下手,可不像宫里那些势利眼,会悠着点然后讨点好处,这可是实打实的挨打! “死不了!”赵远南只觉喉间腥甜,却是生生咽回去,俄而松了一口气看着床榻上的赵靖,“只要皇上没事就好!皇上安然无恙,咱们这些当奴才的,死也甘愿!” 魏淑歌点点头,“这些年皇上惯了,咱们也都习惯了!”然则魏淑歌的心里仍是隐隐担虑,“只是这一次咱们没有跟摄政王府打招呼就出了城,皇上还带着病回来……不知摄政王会怎么想,到时候要怎么对付皇上?” “摄政王惯来小气,若是教他知道,皇上与外人接触,他必定会起疑!十里梅场,芳华斋,怕是都要倒大霉,连带着这一次的诗文大会……恐怕也会办不成!摄政王,应该不会再让皇上轻易出宫了!”赵远南眉心微蹙,“这倒真的不太好办。” “你在此处看着,我去探一探!”魏淑歌眸色微沉,“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第一样……”她盯着赵靖,“先护住皇上!” “好!”赵远南点头。约莫是因为太紧张,身子绷得生疼,赵远南的额头有冷汗涔涔而下,“你自己也要小心,这毕竟是摄政王府,不是在宫里。听说摄政王府满是暗卫隐卫,你身上还有伤,可千万要逞强,若是暴露了自己,势必会招致灭顶之灾!” 魏淑歌冷哼,“就这点小伤,何足挂齿!何况那些废物能抓住我吗?我会小心行事,绝对不会肆意妄为。”更不可能在这节骨眼上,替赵靖杀了东方未明。眼下,赵靖还需要东方未明来安抚四方,镇定天下。 然而奇怪的是,魏淑歌寻了不少地方,都没有找到东方未明的下落。正当她有些气馁之际,竟然在摄政王府的后院里找到了这神神秘秘的主仆二人。 之所以说他们神神秘秘是因为,魏淑歌没能在这里看到一名暗卫。之前她在摄政王府里兜圈,一路行来她都刻意留心,的确发现了不少隐卫和暗卫。但在这里,好像暗卫都被刻意驱逐,不许任何人在场。且周之继的手中还抱着一个木匣子,也不知里头收着什么东西,以至于这主仆二人要神神秘秘的跑到后院里。 下一刻,魏淑歌瞪大眼睛,这两人抽的什么疯?! 只见周之继放下手中的木匣子,操起了一旁的铲子,竟然在后院的那颗梧桐树下挖坑。这一铲子一铲子的,周之继刨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坑,显然是要埋了那个木匣子。 “爷,这东西若是不要,倒掉便罢,何以还要这般麻烦的埋起来?这埋的又不是枝丫,来年开春也没办法开枝散叶,您说是不是?”周之继放下手中的铲子,一抹额头的汗。 东方未明负手而立,冷着脸看了他一眼,音色凉薄的开口,“是嫌东西太重还是铲子太沉?不想刨坑埋了这东西,那就埋了你自个,省得废话这么多!” 周之继眉心微蹙,“卑职失言,卑职不敢!” 魏淑歌内力深,自然也是耳力好,不觉心头腹诽:既是不敢还有那么多废话,东方妖人不捏死你都算你命大! “埋下去!”东方未明轻叹,“埋深点,眼不见心不烦!”语罢,还不待周之继埋好,东方未明已经拂袖而去,可见是真的恼了这盒子里的东西。 魏淑歌愈发好奇,这到底是什么玩意?!以至于高高在上,惯能自持的东方未明都动了气?等着周之继埋好了木匣子离开,魏淑歌躲在回廊的梁上等了很久,确定二人不会去而复返,这才翩翩然落在地上,快速挖出那个木匣子。 虽然木匣子是被东方未明亲自下令埋了,但并未上锁,显然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件。打开木匣子的那一瞬,魏淑歌只觉得背上疼得厉害,应该说是浑身都疼,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快速的搓揉着自己的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怎么会是这个?”魏淑歌觉得,如果不是自己眼花,就是这东方未明的脑子有问题!这主仆两个的脑子都有病!还是病得不轻的那种!想了想,魏淑歌抓了一把木匣子里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把木匣子原位放回,重新用土埋了起来。 回到房间,赵远南听得眼睛都瞪得斗大,“桃花?怎么会是桃花呢?” 魏淑歌两手一摊,“事实就是如此!他们主仆两个神神秘秘的抱着一个木匣子去了后院,退了所有的暗卫隐卫,就是为了埋……埋一盒子被风干的桃花!” 赵远南深吸一口气,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有病!” “谁有病?”床榻上,传来赵靖虚弱的声音。她无力的睁开眼,缓缓扭过头来望着床边站着的两人,挣扎了一下几欲起身,“你们……说什么呢?” “皇上醒了?”魏淑歌大喜。 赵远南第一时间将赵靖搀了起来,魏淑歌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一下,含笑坐在了床边,“皇上感觉怎么样?” 赵靖靠在软垫子上,合上眉眼安了一会神,“好些了!不知怎么的,出了十里梅场就觉得犯困,谁知道这一闭眼就没了知觉。是不是……吓着你们了?”她环顾四周,视线所到之处似乎有些熟悉,脑子有些犯浑,不禁问道,“这是何处?” “皇上,是摄政王府!”赵远南垂眸,“咱们一回城就被摄政王府的人拦了下来,直接带进了王府。” “你们的脸色都不太好!”赵靖自然是锐眸如鹰,什么都瞒不过她。见着二人没说话,赵靖便已经心中有数,“东方未明责罚你们了?” “还有李大人也一道受罚了!”魏淑歌轻叹,“咱们受罚不打紧,皇上无恙才是最重要的。” 赵靖似笑非笑,“你们方才在说什么?说谁有病?” 赵远南眉心微蹙的将掌心里的干桃花递到赵靖跟前,“喏,就是这些!让淑歌来说吧,这事儿是淑歌发现的,她说得比较清楚!” 闻言,赵靖将视线落在魏淑歌的身上,指尖轻轻捏着那朵风干的桃花,“这桃花怎么了?” “咱们不是担心摄政王会不高兴,万一到时候他想个罪名对付咱们对付皇上,岂非坏了皇上的大事,所以……”魏淑歌瞧了一眼赵靖手中被风干的桃花,“奴婢就去跟踪摄政王,谁知道这摄政王主仆不知玩什么名堂,两个人偷偷摸摸的抱着一个木匣子去了后院,又是挖坑又是埋的。” “奴婢一时好奇就把东西从土里起了出来,打开那神秘的木匣子,结果……”魏淑歌干笑两声,“木匣子里全部是被风干的桃花花瓣!奴婢一时间想不通这其中的关窍,就抓了一把干花带了回来。皇上,您知道这里头有什么意义吗?” “桃花?”赵靖蹙眉瞧着掌心里被风干的桃花,不觉低头苦笑,声音轻若蚊蝇,“就算摘了桃花也不可能完好无损的送回京中,风干是最好的选择,可是风干后……”便不能酿酒了! 桃花秋酿,终究是一梦黄粱,仅此而已! “皇上在说什么?”魏淑歌蹙眉,“奴婢不太明白!” 赵靖深吸一口气,“好了,估计是主仆两个闹着玩,此事不许再提,免得到时候东方未明挂不住脸面会拿你们出气,到时候朕也保不住你们!” “是!”赵远南与魏淑歌异口同声。 “拾掇一下,回宫!”赵靖瞧了一眼窗外的夜色。 “摄政王那头……”赵远南有些犹豫。 听得这话,赵靖只是淡淡然的应一句,“留句话给他,就说朕没事了,离宫太久难免会引人猜测!救命之恩,待朕身子好些会还给他。”语罢,赵靖不容分说的往外走。 还? 怎么还? 赵远南与魏淑歌面面相觑,皇上的话,似乎有些怪异,但皇上惯来高深莫测,他们听不懂也是正常。 出了房门,赵靖又看到了那座八角楼,不由自主的驻足。她拢了拢身上的披肩,眸光沉沉的瞧着夜色里的八角楼。无星无月无烛光,这八角楼竟透出了几分难掩的诡异之色。阴森幽暗中,仿佛有一双眼睛正死死的盯着她。 赵靖的心头莫名的慌了一下,当即掉头就跑,几乎可以用狼狈逃离来形容。 “皇上?”魏淑歌和赵远南惊呼,忙不迭追上去。 风吹过铜铃,哑然无声,静默无语。 那些张牙舞爪的红绸,在空中翻飞,在风中猎猎作响。 这八角楼里,到底有什么秘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7章 二更鼓,来消息! 东方未明听得消息的时候,赵靖已经离开了摄政王府。 周之继慎慎的抬头,小心翼翼的看自家的主子一眼,“爷?” “她是皇帝,自然要回宫!”东方未明翻看着手中的折子,眉眼间一副淡然自若的神色,仿佛压根不在意此事,“这些便是近两日的边关谍报?” “是!”周之继回过神来,“爷,有问题?” “乌托蠢蠢欲动不是这两日之事,然则这份谍报却接二连三的提及乌托的异常,却又不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东方未明抬头,手中拿着一份谍报,“懂爷的意思吗?” 周之继眉心微蹙,“爷的意思是……边关如今受制于人,是以不敢将真实的战况上报?或者是,真实的战况超出了咱们的预计,而那些谍报却不知为何没能转呈朝廷?爷,若是如此那该如何是好?咱们远在京城,很多事情鞭长莫及,长此下去恐怕会危机大夏的江山社稷。” 东方未明长长吐出一口气,临窗而立,眉眼间微微晕开凉薄之色。他负手而立,瞧着那漆黑的夜空,却又不由自主的看向那世间最繁华的所在。东方未明自己也知道,那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可又有什么办法?世上始终要有人做皇帝且只有一个皇帝,不管是生是死,都得接受这被束缚的命运。 “让韩栋去一趟,不许惊动任何人!尤其是丞相府!柯伯召最近,实在是太安分了!安分得让人心里不安,齐云山教出来的徒弟,怎么可能安于现状,如此安心的放手朝堂养病呢?”东方未明眯了眯危险的眸,“这里头不简单!” “是!卑职马上去通知韩将军!”周之继行礼。 暮色沉沉,夜凉如水。 赵靖安然回到了宫里,只是面色仍是苍白,看上去格外虚弱。她靠在软榻上,睁着眼睛看着拨弄炭火的魏淑歌,一动不动的仿佛在想些什么,及至魏淑歌走到近前赵靖也没有回过神来,仍是保持那一副痴愣的模样。 魏淑歌忙问,“皇上还有哪儿不舒服?” “什么?”赵靖猛地回过神来,突然干笑了两声,“朕……有些走神了!” “皇上是太累了!”魏淑歌体己的笑了笑,“奴婢扶着您去床上睡,这儿有些凉,可莫要冻着才好!” 赵靖点点头,依言去了床上躺着。魏淑歌和赵远南很是知情识趣的退出寝殿,二人伺候了赵靖这些年,自然知道赵靖浅眠的习惯。 合上殿门,魏淑歌轻叹一声,“皇上为了诗文大会的事儿操碎了心,这身子原就不好,如今哪里还能扛得住?”语罢,冲着赵远南道,“你先守在这里,我去找一下萧元太医,处理一下这冷香粉的事情。” 赵远南颔首,“你速去速回,我在门口等你!” “好!”魏淑歌疾步而去。 赵远南眯了眯眼眸,若有所思的瞧着紧闭的殿门,他也不能闲着,得为皇帝办点事! 其实寝殿内的赵靖并没有睡着,而是在他们走了之后又爬了起来,坐在床边上,赵靖的脑子里有些混沌,一时间有些心慌意乱。自己出城这么大的事儿,东方未明知道了必定会去查,若是查到了温如笙的头上…… 赵靖不知道,东方未明会怎么对温如笙?但温如笙此人绝非泛泛之辈,却也是真的。那般的小心谨慎,绝非寻常人可以为之,依着他如此小心的性子,怎么可能在入十里梅场之前都不曾告知这醉梅之事?温如笙分明是在试探她身边的人,并且确定了魏淑歌和李以珩的确是习武之人,而且武功不弱。 长长吐出一口气,赵靖晃了晃沉重的脑子,走到了桌案前顾自倒了一杯水喝着,眉目间凝着淡淡的愁绪。她坐下来,凝眉瞧着忽明忽暗的烛火,食指轻轻敲在案上。这表示她在想事情,且此事非同小可。只不过她身上余热未退,身子实在是乏得很,不多时便已经趴在案头沉沉睡去。 外头的更鼓敲了两下,赵靖猛地睁开眼睛,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身上的毯子滑落在地,惊了赵靖一下,她慌忙将毯子从地上捡起来。殿门紧闭,魏淑歌和赵远南知道自己睡得浅,而且夜里的时候东方未明偶尔会过来,所以他们绝对不敢不打招呼的进门,否则万一撞见东方未明,谁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这是……”赵靖眸色沉沉,是那人给她盖上的? 二更鼓?! 赵靖顾不得其他,快速走到了柜子前,蹲下身子去摸柜子的底下。蓦地,她身形一顿,果然在下面摸到了一根小竹棍。深吸一口气,赵靖快速取出,坐在了案前抽出这小竹棍里的密信。这些日子一直都没有消息,今儿终于有了动静。 甚好! 甚好! 只是看了一眼这密信,赵靖原本微笑的脸顷刻间沉了下来,“果然……”她捏紧了手里的纸条,眉目间凝着千年难化的霜冷。有那么一瞬,晶亮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冷戾,仿佛萦绕着来自阿鼻地狱的煞气,周身冰凉无温。 “老刁奴!”赵靖咬牙切齿,她不紧不慢的将密信并那小竹棍一道丢入火盆里,随手拨弄着铜简。炭火席卷着纸条,和那竹棍一道化为灰烬,没有半点痕迹可寻。长长吐出一口气,赵靖回到了自己的床榻上,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赵远南一直守在外头,等着魏淑歌回来便离开。 “虺生,你要去做什么?”魏淑歌拦住赵远南,“如今这节骨眼上,你莫要轻举妄动,若是惹怒了摄政王府那头,会给皇上带来无妄之灾!” “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赵远南绷直了身子,“为了皇上,我定然会小心行事。淑歌,你武功好,皇上有你守着我也放心。我赵远南如今什么都没有,唯有这一条贱命!可贱命也有贱命的好处,贱命之人无畏生死,也不怕生不如死!” 魏淑歌眉心微蹙,不解的瞧着赵远南离去的背影,不知道为何,见着赵远南如此神色,魏淑歌的心里有几分慌乱。她想着约莫是自己太过紧张,多一个人在乎赵靖,又有什么不好呢?却不知……太过在乎,有时候会变成一种执念,执念太深容易成劫! 赵远南紧了紧自己的手里的拂尘,瞧了一眼内侍监的大门,深吸一口气进门。他很是稔熟,走到了那屋子前头。窗口微光,透过窗户纸映在外头,照亮了赵远南的跟前。 “来了,就进来吧!”里头传来尖细的嗓音,透着几分沙哑,又带着些许似笑非笑。 赵远南绷直了身子,仿佛做了心理准备,这才推门而入,含笑道一句,“公公!” 房门合上,谁也不知道这屋子里会发生什么,但这些日子宫里头的内侍监蒋清风病着,太监们也都在猜测,可能是内侍监要换个人来坐,毕竟这蒋清风也老了! 直到天亮时分,赵远南才从房间里出来,整了整衣衫快速离开。都这个时辰了,他得快点回乾元殿伺候着,免得赵靖到时候问起,他会答不上来。 出了内侍监,赵远南听得身后有人叫唤,不觉顿住了脚步。却见有婢女急急忙忙的赶来,拦住了他的去路。赵远南心下生疑,戒备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你在叫我?” 宫娥毕恭毕敬的行礼,“奴婢崇雨,给虺公公请安。奴婢奉命,以后跟着公公,伺候公公!”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仿佛带着几分恐惧,音色有些轻颤。 闻言,赵远南扭头看了一眼内侍监的大门,默不做甚。 说是让人伺候,其实说白了,是一种监视罢了!不过也无所谓,有淑歌在,自己再小心一些也就罢了!虽然有人跟着,眼下也无妨。或许,是那人想要重新站队了,毕竟每个人的想法都是不一样的,每个人的需要也不同。这两年赵远南做了不少的工作,能有如今的局面已经实属不易。 “崇雨?”赵远南眉心微蹙,“既是内侍监委派,那便跟着吧!” “谢虺公公!”崇雨忙不迭行礼。 赵远南看了一眼,是个眉目清秀的姑娘,瞧着年岁尚轻,但眼睛里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荡漾,带着几分坚毅,像是个会执着的姑娘。她看上去有些欣喜,微白的脸上透着几分难掩的殷红,抬头看他的时候仿佛有些许羞赧之色。他走在前面,崇雨便跟在后头,一直走到了乾元殿的宫门前。 “皇上不喜欢陌生人在跟前晃动,没事别出现在皇上跟前。”赵远南边走边叮嘱,“还有,进了乾元殿不许左右观望,少看少说话!你当知晓,这毕竟不是内侍监。若是皇上迁怒与你,内侍监那头也会丢了颜面。到时候出了什么乱子,我也保不住你!” “奴婢记下了!”崇雨显得很是乖巧。 赵远南的脚步有些着急,进去的时候险些和出来的魏淑歌撞上,好在魏淑歌反应迅速,一步三扭的避开,这才没把手中水盆里的水,泼赵远南一身。 “走得这样着急作甚?”魏淑歌松一口气,“皇上起来了,正在用膳,小心伺候……”她不禁顿了顿,侧了一下身子瞧着赵远南身后的崇雨,“她是谁?瞧着面生,不是乾元殿的人!” 崇雨慌忙行礼,“奴婢崇雨,是内侍监派来伺候虺公公的!” 内侍监? 魏淑歌将手中的水盆交给底下人,俄而若有所思的与赵远南交换眼神。赵远南点点头,当即随着魏淑歌进门去,留了崇雨在外头。 赵靖嚼着嘴里的水晶糕,眼皮也不抬,只是淡淡然的问一句,“昨晚你去了内侍监?” 赵远南俯身,眉眼间有些紧张之色,当即答道,“是!” 闻言,赵靖意味深长的盯着赵远南。 赵远南的心头砰砰直跳,皇帝……不信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8章 他的刀,架在朕的脖子上 “皇上?”赵远南有些紧张,弓着身子,越发捏紧了手中的拂尘。 见状,魏淑歌犹豫着上前,“皇上?” 赵靖放下手中的玉箸,“淑歌,你带人下去。” 魏淑歌当然知道赵靖的意思,当即行了礼领着所有人退下。殿门合上的那一瞬,赵远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俯首行礼,高喊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哥哥。”赵靖绷直了身子,“你觉得快乐吗?” 赵远南垂着头,“奴才……” “说实话!”赵靖音色微沉。 赵远南深吸一口气,“奴才也是情非得已,内侍监的总管太监蒋清风已经倒下了,若是不趁这时候巴结付胜全,到时候一旦付胜全有了旁的心思。在这个关键时候,若是能把付胜全拉到咱们这一边,对咱们来说那就是如虎添翼!” “如虎添翼?”赵靖幽幽然的看着她,“南哥哥,你在宫中多久了?” “两年!”赵远南抿唇,不知赵靖这么问到底是什么意思,“奴才所言句句属实,句句发自肺腑,绝没有弄虚作假之意,不知皇上这么问到底是……是为何?” “两年!”赵靖托腮看他,“你跟着朕两年,在这宫里受尽折磨也有两年,难道还看不清楚内侍监那帮人的嘴脸?内侍监对摄政王府阳奉阴违,可终究是齐家那头的人。你就那么放心,让他们站在咱们这一边?你哪来的自信,可以扳倒齐家呢?” 赵远南不解,“可是皇上,齐云山已经去了皇陵……” “齐云山是去了皇陵,可齐云山的眼睛、耳朵还有他的刀子,仍在这京城里,依旧架在朕的脖子上。朕之前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齐云山明明可以留下齐如峰的性命,却为何要杀了他而远离京城,放下手中的大权!如今朕明白了,什么叫真正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赵靖冷哼,“老刁奴不愧是老谋深算,连东方未明都着了他的道!” “奴才不知!”赵远南瞪大眼睛,一时间真当不懂赵靖的意思,“这齐云山到底玩什么把戏?皇上,奴才、奴才真的、真的不知情!” 赵靖慢条斯理的站起身来,负手而立间少年人眉目深沉,仿佛一切早已了然于心,诸事尽在运筹帷幄中,“齐云山这人工于心计,他知道若是自己一直留在京城里,必定会成为朕与摄政王府的眼中钉肉中刺。若然他离开京城,这京中就只剩下朕和摄政王府。” “一山不容二虎,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到那时他只需要回来收拾残局,就能不费一兵一卒,便已经让朕与摄政王府决裂。不管是朕杀了东方未明,还是东方未明杀了朕,对齐云山而言都是有利而无害!”赵靖眯了眯危险的眸,“齐云山用丧子之痛,换朕的大夏江山。南哥哥,你觉得值不值得?” 赵靖说得云淡风轻,话语中没有半分情绪波动,可赵远南却听得汗毛直立,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奴才、奴才真的、真的没想到这些,奴才该死,险些害了皇上!齐云山连亲生儿子都杀,为的竟然是自己的野心,其心之毒可以想见!” “心狠手辣,本就是生存法则。”赵靖慢慢蹲下身子,含笑望着面色发青的赵远南,指尖轻轻拂过他额头上的冷汗,“南哥哥,你把人心想得太善良,换言之你还不够狠,所以在这宫里头,你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欺负。南哥哥,你想过没有,与其拉拢别人,还不如壮大你自己!” 赵远南猛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赵靖,“皇上的意思是……” “借刀杀人会不会?”赵靖问,“这内侍监又不是只有付胜全,才是蒋清风的干儿子!如果让付胜全当了总管太监,到了最后你还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她的指尖猛地捏起赵远南的下颚,“南哥哥,难道还想继续受辱?” 一提起“受辱”二字,赵远南的身子止不住颤抖起来。有些东西是发自内心的恐惧与愤怒,有些东西比死亡带来的恐惧更让人觉得无法接受。从巅峰坠落谷底,变成任人践踏的奴才,将这卑贱烙印在骨子里的那一瞬,就注定了赵远南可悲又可恨的一生。 “不想受辱,就不要再寄希望在那些狗东西的身上,我们跟他们不一样!”赵靖慢慢悠悠的站起身来,“南哥哥,两年的宫中生涯,也该让你明白什么叫不择手段。这地方,本来就是人吃人的!” 赵远南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他苦笑了一声,“奴才明白了,皇上放心!” “这宫里的所有人包括你我,从人生到人命都是靠抢来的!”赵靖徐徐摊开双臂,“乃至于这大夏的天下,都是我母亲为我抢来的!” 就连赵远南这条命,也是赵靖从东方未明的手里抢来的。 “这些日子,朕已经让淑歌去宫闱局留心,你就好好的处理内侍监的事情!哪日这两个地方都只剩下咱们的眼线,那我们才算进了一步,否则就还在别人的掌心里捏着,懂吗?”赵靖压低了声音。 赵远南点头,“奴才明白了!” “诗文大会的事情,朕也想过了,既然可以互赢互利,为何要一人独挑大梁呢?”赵靖意味深长的笑着。 “皇上的意思是,和芳华斋联手?”赵远南有些担虑,“可温如笙的底细咱们还不是太清楚,若是合作……万一他要对皇上您不利,岂非大事不妙?”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赵靖抬步往外走,“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谁助我一臂力,谁就是我的朋友。谁敢拦我去路,佛挡杀佛,魔挡诛魔!” “是!”赵远南行礼。 今儿的天气不太好,阴雨绵绵,风夹着雨丝拍在身上带着透心凉。赵靖一出门,魏淑歌便已经将披肩与她系上,“今儿凉得厉害,皇上紧着些!” 赵靖低咳两声,想了想又掉头去了御书房,“今儿朕就不出去了,什么时候雨停了再说!” “皇上,施大人说是有要事相商!”魏淑歌有些为难,“这节骨眼上,您看……” “若是芝麻绿豆的小事,先生从来不会说成要事,他不是无理取闹之人!”赵靖顿住脚步,“去文渊阁。”施中谷,分得清轻重。 音落,赵靖掉头去文渊阁。 赵远南却是下意识的顿住了脚步,瞧着身后的崇雨道,“你去御膳房看看,皇上爱吃的梅子糕可都准备好了,记得热度要适宜。梅子糕太烫容易伤着皇上,太凉了皇上会吃着牙疼,到时候送去御书房外等着,明白吗?” 崇雨行礼,“奴婢这就去!” 看着崇雨离去的背影,赵远南眸色微沉,在原地站了良久,确定崇雨没有去而复返,这才紧追赵靖而去。崇雨毕竟是从内侍监出来的,所以必须防着她。 施中谷鲜少有这般急促的时候,顾自在暖阁里徘徊,这会连酒都不喝了,整个人透着显而易见的焦灼之色。听得赵靖在外头吩咐魏淑歌和赵远南的声音,施中谷忙不迭迎上去,险些和刚进门的赵靖撞上。 “皇上!”施中谷慌忙行礼。 “先生何故?如此慌张?”赵靖不解。 施中谷快速合上房门,“边关出事了!” 赵靖的眉心陡然拧起,“先生如何知道?” “边关搪报的确切消息已经许久不曾到朝廷,即便到了也都是一些陈词滥调,全无新意,反反复复都是乌托国蠢蠢欲动等话语,所以老臣相信,边关已经不在朝廷的控制之内了!”施中谷面色沉重,“皇上,京城距离边关何止万里之遥,若是有所闪失让乌托趁虚而入,那一切可都来不及了!” 赵靖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原本自己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 如今被施中谷这么一说便更是心中忐忑。她在心里咂摸了一下施中谷的话,不由的拧了眉头问道,“折子不都送到摄政王府去了吗?齐云山临走前交代的,想必这消息也是从摄政王府传出来的吧?”顿了顿,赵靖又问,“丞相府什么反应?” “没反应!”施中谷一声长叹,徐徐坐定,“那柯伯召自从齐云山走了之后,就一直闭门谢客,你说他养的是什么病?就算是养老,也忒提前了点!” “心病!”赵靖坐定,瞧了一眼桌上的酒壶,端起来就往嘴里送。 急得施中谷忙不迭来抢,“哎哎哎,悠着点,这可是上好的女儿红,寻常可喝不着,你别给老头子都吞了!”好不容易抢回来,他还不忘打开酒壶盖子,打着独眼往酒壶里瞅,“这一口,可喝了小半壶呢!皇上最近的酒量又见长!” “好久没喝酒,早就馋死了!”赵靖嘀咕,“先生是越发小气。”说着又道,“原本还打算今儿不出宫,没想到啊……还得被逼着出去,这下雨天的也不叫人安生!” 施中谷抱紧了怀中的酒壶,一副诡计被拆穿的悻悻模样,“皇上,能者多劳!谁让您是这天下之主,这天塌了不得您担着吗?老臣老了,就怀里这么点出息,剩下的还是得靠皇上自个领悟!” “能把折子递到您跟前的,朕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吗?”赵靖揉着眉心,咬牙切齿的喊了三个字,“东方贼!” 语罢,赵靖抬步就往外。 魏淑歌急忙跟上,“皇上这是要去哪?” “贺寿!”赵靖眉心微拧。 这个神色看得魏淑歌心头直跳,贺寿?给谁?京城里头,文武百官……最近没人做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9章 爱卿,惊不惊喜? 赵靖临走前,指定库房里的人挑了些许东西,一并带着出宫。外头下着雨,马车冲着丞相府去了。 “皇上这是要去丞相府?”魏淑歌这才明白过来,“只是为何是贺寿?今儿是丞相大人的生辰?” “不是!”赵靖幽幽然的靠着,指尖轻轻撩开车窗帘子,瞅了一眼外头的风雨,回过神来拢了拢自己的衣襟,“柯伯召这人刁钻得很,他是齐云山留在京城里的压轴。有他在,齐云山之前的那些党羽就不敢轻举妄动,就算是有心要重新选边站,也得看着丞相府的脸色行事!” 魏淑歌点点头,“诚然如此。” “所以朕得给他们来点迷魂散,叫人看不清楚猜不明白也就对了!”赵靖笑呵呵的拿起案上的梅子糕,“那些文武百官,一个个贼得跟猴精似的,丞相府没动静,他们也会心里不安!朕……得让柯伯召动起来,让齐云山慌了阵脚,这鹬蚌相争才算到此为止!” “那摄政王府呢?”魏淑歌问。 赵靖噗嗤笑出声来,“淑歌姐姐还没明白呢?朕这一趟,不就是东方未明想看到的?不是他,那些折子怎么能送到施先生的手里?文渊阁的本事再大,施先生的能耐再好,也不可能看到那些折子,知道这里头的猫腻!” “那先生他……” 赵靖摆摆手,“先生心里跟明镜似的,所以才会第一时间告诉朕,示意朕来丞相府一趟,探探虚实的同时也算是哄了东方未明高兴,让他放心!” “原是这一切……”魏淑歌瞪大眼睛,“都是摄政王府的意思!” “不然你以为呢?”赵靖翻个白眼,“东方贼头,精着呢!”可不,这不动声色的就哄了赵靖去丞相府当探路先锋,东方未明……厉害着呢! 而丞相府这头,柯伯召正坐在暖阁里,听着福子汇报这些日子朝廷上的百官动静。所有送往摄政王府的折子,早在经过六部衙门的时候就已经被誊写一遍,一份不少的送到了丞相府。东方未明知道的,柯伯召都知道;东方未明未必知道的,柯伯召也知道。 听得赵靖出宫,已经快到丞相府,柯伯召揉着眉心,面上有些不悦之色,“皇帝来我丞相府作甚?”先前可没少吃这小皇帝的亏,柯伯召觉得有些头疼。 “要不,就说相爷刚吃了药睡下了?”福子眨着眼睛上前。 柯伯召无奈的轻叹,“皇帝出宫前,可有说什么?可做了什么?” 来报信的奴才颔首,“皇上去了一趟库房,挑了些礼品,其他的并未作甚,也没直说要来相府!出了宫门,这才绕道丞相府。” “罢了,下去!”柯伯召起身,“上一回拆穿了本相的假病,这回又想作甚?” “皇上年岁小,不足为惧,可相爷怎么瞧着……”福子不解,自家的主子在朝廷上亦是游刃有余,入了太傅府的师门之后更是节节高升,成了这大夏最年轻的丞相,怎么今儿……倒怕那乳臭未干的小皇帝?皇帝还不到十三,不过是个不谙事的孩子罢了! “你懂个屁!”柯伯召双手叉腰,全然没有风度之说,“去,好吃好喝的都给我备上,皇帝喜欢吃甜的,待会全部送上来!” “是!”福子颔首,当即行礼退下。 自从三番四次被这小屁孩给折腾套路之后,柯伯召对于从不按常理出牌,而且时不时动手脚的小皇帝很是排斥!这种排斥始于何时呢?柯伯召想了想,好像是从那次皇帝醉酒,拽着他喊“爱妃”开始的!对,就是那个时候,他一个大男人可谓是颜面扫地!好在当时没人看到,不然…… 柯伯召揉着眉心,“真烦人!”他还甚少有过这样烦心的时候。 赵靖是大摇大摆的进了丞相府,赵远南端着碟子,碟子里放着梅子糕,魏淑歌这头端着水晶糕,赵靖一边吃一边走,仿佛就是个行走的吃货。身后的奴才们,大包小包大盒小盒的捧着,一个个弓背哈腰的,显得格外尊敬。这一副排场,真叫人不敢直视! 皇帝出行,寻常人若敢窥伺,是要受罚的! 外头又是风又是雨的,自然是要去暖阁里。 柯伯召早已在暖阁里等候多时,只是这张脸竟透着几分青色,看赵靖进门的时候,柯伯召咳嗽了两声行礼,“微臣叩请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靖一屁股坐定,屋子里的暖和与外头的寒凉成了鲜明对比,她当即打了个寒颤,“冻死朕了!”语罢,瞧了赵远南一眼,赵远南当即上前搀起了柯伯召。 “这是在相府,又不是在宫里头,爱卿不必如此。”赵靖笑了笑,“朕今儿是心血来潮,所以想来看看你!”她瞧了一眼桌案上早就摆好的糕点,“朕的点心都凉了,正好可以试试你丞相府的手艺!”可见这柯伯召早有准备,果然处处都有他的眼线! 闻言,魏淑歌拂袖,宫娥们当即将自带的糕点端了下去,然后毕恭毕敬的合上了暖阁的房门,在外头候着。 “丞相府的东西倒是不错!”赵靖嚼着嘴里的糕点,“想来就是因为这样,朕的爱卿才会……舍不得出门!” “皇上恕罪,臣的伤……” 还不待柯伯召说完,赵靖已经摆摆手,“莫说这些,瞧瞧朕给你带了什么!淑歌!” 音落,魏淑歌一拍手,方才出去的那些奴才又转回暖阁,齐刷刷的打开了手中的锦盒。 魏淑歌笑道,“相爷您瞧,这些可都是皇上亲自挑选的好物件!白玉送子观音一副,名师袁冲的松鹤延年画一幅。”说着,魏淑歌又道,“还有这儿,金镶玉的如意莲花宝串,蜀锦的鸳鸯并蒂缎子三匹,这刚好能做几床被褥。丞相大人,这可是连宫里头,都挑不出来的好东西!” 柯伯召两眼发直,这小皇帝又要玩什么花样呢? 赵远南接过话茬,递了一样东西上来,“还有这个!” 盒子是长条状的,打开来是一根拄杖!! 柯伯召不敢置信的望着小皇帝,一时间还真的没明白赵靖的意思,“臣愚昧,不知皇上这是、这是何意啊?”要知道,这东西可是老人家用的。柯伯召饶是身上有伤,又不是缺胳膊断腿的,怎么就、就用上了拄杖呢? “没什么意思,就问丞相喜不喜欢?”赵靖笑嘻嘻的吃着糕点,一副随你怎么想的模样。 赵远南笑道,“丞相大人,您可别小看这拄杖,此乃皇上精挑细选,宫里头就这么几件金丝楠木做的好物件!手把上嵌的是小叶紫檀,流苏是上好的玉拢金丝银线交错,贵重又一点都不会划手。您摸摸,放掌心里溜得跟抹了脂膏的姑娘手一样滑!” 柯伯召嘴角直抽抽,金丝楠木……皇帝这是故意磕碜他呢?柯伯召笑得有些僵硬,“臣多谢皇上美意,只是如此贵重的东西,臣怕是无功不受禄,不敢消受!” 赵靖嘬了一下嘴,“你不要?” “臣不敢要!”柯伯召行礼。 “这世上还有你柯伯召不敢要的东西?”赵靖摇摇头,“你可莫要唬朕,要不然朕就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闻言,柯伯召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臣不敢!” 赵靖慢慢悠悠的起身,将金镶玉的宝串拿起,挂在了柯伯召的脖颈上,再将那蜀锦打开裹住了柯伯召,继而又把盒子里的白玉送子观音塞进柯伯召的左手,把拄杖塞进他的右手。做完这一切,赵靖觉得好像还缺了点什么,摸着自己的下颚看了老半天,“你咳嗽两声给朕听听,如此朕才算听得顺心,像个提前告老还乡的老大臣。” 柯伯召苦着脸,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一手观音一手拄杖。 见状,魏淑歌和赵远南行了礼全部退出了房门,在暖阁外头守着。只是柯伯召如此模样,足以让他们笑上大半年的。 赵靖蹲下身子,与柯伯召保持平视,“丞相大人如今一身富贵,为何一点都不高兴呢?要不朕把脑袋上的冠子也摘下来给你?“ “臣不敢!”柯伯召带着哭腔。 “朕赏你那么多东西,怎么你这副表情反倒让朕觉得……是朕亏待你,待你不好呢?”赵靖撇撇嘴,“柯爱卿,你今儿这一身东西,朕原本想着等你来日老了,大寿之时朕再给你的,所以朕一直留心着,一点点的帮你攒着。谁知道你这一病,提前过上了老者般的生活,那朕这库房自然也不能总收着这些,干脆今儿个就给你送来了,提前给你过寿!” 赵靖蹲在他跟前,笑嘻嘻的问他,“惊不惊喜?高不高兴?是不是有光芒万丈的感觉?朕可是日日都惦记着,朕的丞相大人呢!” 柯伯召还能说啥?抬头苦着脸望着赵靖,“皇上,臣知错!” “那你倒是说说,你错在何处?”赵靖仍是那一副嬉笑的模样。 “臣身为皇上的臣子,大夏的丞相,理该担起重责大任,不该如此亵玩怠慢!”柯伯召跪在她脚下磕头,口吻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无可奈何之色。 赵靖翻个白眼,“然后呢?” “臣知错就改,从明儿起,臣一定回朝辅佐皇上!”柯伯召伏跪在地,没敢抬头。 “朕知道,丞相一人独自处理朝政很是辛苦,是以操持国政就难以顾着家里。这家里头也没个操办的人,实在不成样子,所以朕决定给你派个人,好好的伺候丞相大人!”赵靖笑道,音色里透着些许凉薄,“你看朕把这送子观音都请来了,总不能再请出去吧?” 柯伯召骇然抬头,“皇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0章 他不是柯伯召! “你是要皇室女子还是要三公九卿之内?”赵靖煞有其事的摸着自己的下颚,“朕来的时候也想过了,这皇室之内适宜婚嫁女子不多,毕竟皇室女子婚嫁得早,剩下来的还有先帝的利安公主、云安公主,还有……” “皇上!”柯伯召突然一声吼。 这一声吼,惊得赵靖猛地身子一缩,冷不丁坐在了地上。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对着看,足足看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你喊那么大声干什么?朕又不是聋子!”赵靖揉着自己受罪的耳朵,略带愤恼的坐回案前,“柯伯召,你好大的胆子,连摄政王仲父也不敢这样吼朕,你倒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有这力气,你冲女人使去,冲朕吼作甚?” 柯伯召轻叹,“臣有罪,请皇上恕罪!” 赵靖嚼着嘴里的糕点,抽了抽嘴角,“说说吧,你想怎么的?” “臣此身心系朝堂,心系天下,不愿娶亲!”柯伯召磕头,“微臣谢皇上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靖脚一抬,单脚支着,胳膊施施然的搭在弓起的膝上,“朕听了不少话本子,只听过执迷不悟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还没见过你这么顽固,死活也不想娶亲的!难道这世间女子就入不得您丞相大人的眼?您丞相大人是要天仙还是嫦娥?或者说,你有心上人了?” “没有!”柯伯召忙摇头。 赵靖想了想,忽然“哦”了一声,然后一脸同情的看着柯伯召,“朕……明白了!”俄而拍了拍柯伯召的肩膀,“节哀!” 柯伯召骇然瞪大眼睛,“不是!皇上,臣没病!臣好得很!臣只是不想近女色!” “和尚才会不近女色,你又不是光头!”赵靖撇撇嘴,“少拿这些搪塞朕,朕快十三了,又不是三岁的孩童!柯伯召,你且放心,朕不会胡乱做媒,朕一定会帮你好好留意着!那些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朕是不会往你的丞相府里送的,免得到时候你不满意闹到朝堂上,朕这个媒人也不好做!” 柯伯召一声长叹,“皇上,臣回去还不成吗?臣一定会好好的辅佐皇上,再也不敢在家里养病了!皇上,您放过微臣吧!微臣谢谢您嘞!” 赵靖歪着脑袋看他,仿佛是在想什么。良久,赵靖才惋惜的说道,“既然爱卿如此诚心实意的求着朕,那朕也不能强人所难是不是?朕答应你,不乱点鸳鸯!”说着,又道,“但朕还是会为你留意的,毕竟也不能看到朕的忠臣良将变成没人要的老男人,孤独终老!” “谢……皇上!”柯伯召别开头,一脸的铁青之色。取下身上的蜀锦,摘下的脖子上的串子,将手上的拄杖和玉观音毕恭毕敬的放在一旁,柯伯召又道,“臣听说皇上这两日又病了,怎么不好生将养着,若是吃了风可怎么得了?这身边伺候的奴才们也真是不懂事,皇上龙体抱恙还敢带着皇上出宫,实在是……” “莫怪那些奴才,是朕自己要出来的!”赵靖眨着眼睛,“其实朕也没什么病,何况这些年大病小病的早就习惯了!再说了,朕要是不走这一趟,爱卿会遂了朕的愿吗?丞相府墙高门深的,谁能请得动你呢?” 柯伯召眉目微沉,总算听出点赵靖的言外之意来。所以赵靖此次前来,是特意请他出府,让他主持朝局的。可朝政上有摄政王府,赵靖这般举动岂非是摆明了跟摄政王府对着干?赵靖和东方未明,不是盟友? “臣惶恐,不知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朝堂上出了什么事?”柯伯召忙不迭行礼,那一副恭敬的模样,好似真的什么都不知情。 赵靖还能说什么,你装疯卖傻,她还能吃了你不成?赵靖年岁尚小,实在不敢吞这尊大佛! 想了想,赵靖只能一声轻叹,“朕也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朝中有良才,何以空置之?丞相乃是大夏的中流砥柱,朕虽然不才,但也知晓不可辜负天降之才。朕只希望天下太平,至于其他的……朕不管你是哪一边站,只要你是真心为百姓,朕什么都不计较!” 语罢,赵靖负手而立,施施然望着门外,“朕不能出来太久,也该回去了!闹了丞相那么久,还望爱卿不要介意,朕只是唯恐朝堂无人,求贤若渴罢了!” “皇上?”柯伯召的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神色,嘴里发出轻轻的呵声,却也没了话语。他只是站在原地,约莫没想到这些话会从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嘴里说出来,更让他没想到的是,相形见绌的感觉竟然会在心头滋长。天下、苍生……曾几何时,他抱着这样的诚惶诚恐,终究无望而归!而今,他却不如一个孩子! “话已至此!”赵靖瞧着他笑,“朕知道,你跟太傅不一样,太傅连自己的儿子都可以放弃,但你是个重情的。你跟东方未明也不一样,东方未明心头存私,而你心有大义。” “皇上……何以见得?”柯伯召眸色一沉,努力的回想着,自己是不是哪里出了纰漏?要不然怎么这少年人都看出来了呢?自己都是二十出头的人,没想到却被一个少年人看穿了心思,不免有些恼羞……好在还不到生气的地步。毕竟天下之大,知己难求! “感觉!”赵靖朗声大笑,“朕的感觉向来都很准,丞相要是不信,咱们走着瞧!”说着,她开门打算出去,可门一开风一吹,又禁不住咳嗽起来,一张小脸咳得红白相间的。 “皇上?”柯伯召忙不迭上前,“外头风大,您仔细着!” “无妨!”赵靖眉心微蹙,抬步走出房门,“彼时刘玄德三顾茅庐,朕不过来了一回,算是丞相高抬贵手了,朕已经心满意足!”约莫是凉得厉害,赵靖缩了缩身子,饶是魏淑歌为她披上了大氅,赵靖还是觉得冷,唇瓣止不住的轻颤着,“不必送,回宫!” 柯伯召躬身行礼,“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直到赵靖走远,离开了丞相府,福子急急忙忙的跑回来,惊觉自家的主子竟然还保持着原来的姿态,躬身站在原地。福子愣了愣,行礼低语,“相爷,皇上已经走了,您这是……” 柯伯召慢吞吞的直起身子,意识到自己的失神,瞧了一眼身边的奴才和婢女,哑着嗓子道,“扭着腰了!扶我一把!” 福子急了,当即搀住了柯伯召往回走,“爷,您当心身子,慢慢走,奴才让人去找大夫!” “不用,歇一歇就好!”柯伯召趴在了软榻上,房门合上的那一瞬又叫了一声,“福子,你把书柜上暗格里的盒子拿出来。” 福子应了一声,当即去暗格里把盒子拿了出来。瞧了一眼这上头的灰,福子轻轻吹了一下,俄而用袖子抹了一把,“相爷,这不是夫人生前交给您的?说是老爷留下的。” 福子一脸不解的递上盒子,“爷,您把这物件拿出来作甚?”打从自家公子金榜题名,这东西就没再打开过,公子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后来先帝驾崩,公子做了一人之下的丞相大人,这东西便被丢在暗格里。福子以为公子这辈子都不会再打开,没想到今儿小皇帝走了之后,公子竟然会动了这心思! 柯伯召定定的瞧着福子手中的盒子,“这是我爹留给我的,我娘走的时候说的那些话你也都听见了。”他垂下眉眼,笑得有些嘲讽。 “奴才是夫人捡回去的,若不是夫人和公子给口饭吃,奴才早就没命了!”福子轻叹,“当年夫人说了,不许公子再入朝堂。白家一门,早就从世间消失了,不该再……” 福子没敢再说下去,低低的垂着脑袋。 柯伯召坐起身子,福子一惊,“相爷,您的腰……” “方才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柯伯召淡淡然,“装的!” 福子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知道我娘为什么这么说吗?”柯伯召拿着盒子走到了桌案前,伸手从衣襟里取出了一条链子。这链子上悬着一枚小小的钥匙,平素挂在脖子上遮在衣襟里,所以无人看见。 福子想了想,“约莫是因为老爷之故!” 柯伯召点点头,已经取下了钥匙打开了盒子,“我爹为了大夏出生入死,却因为小人谗言而落得如斯下场,我娘对朝廷很失望,所以她不愿白家儿女再入朝堂半步。她说,我最是像我爹,那样的顽固不化!所以临走前告诉我,这里头是我爹留给我的东西,如果有一天我有足够的准备,成为我爹那样的盖世英雄才能打开,否则不准亵渎我白家的列祖列宗英灵!” 说话间,他已经打开了盒子。 但……他没有伸出手,只是静静的盯着盒子里的东西。 盒子里,只有一块血书。因为盒子的密封性,也因为柯伯召从未打开过,所以这盒子里的血书,时至今日仍是殷红刺目。风吹过,这血色便渐渐的暗淡下去,逐渐成了黑褐色。 “相爷,这是……改变主意了?”福子不解的望着柯伯召。公子如今的表情,福子只见过一次,那便是公子金榜题名之后,入太傅府的时候! 柯伯召的指尖,轻轻拂过血书,眸色微红的忆起了母亲临终前的话。她说,“滚滚黄沙战马哀,累累白骨君不还。自古黄沙埋忠骨,遥望京都满城欢。” 下一刻,柯伯召狠狠的合上盒子,“满城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1章 她安放的眼睛,起作用了! “公子?”福子疾呼。 柯伯召眯了眯眼眸,掌心摁在盒面上,却是漠然不语。 外头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仿佛没完没了的。 赵靖回到乾元殿的时候,狠狠的打了几个喷嚏。一抬眼,正好看到简兮带着小凌音守在乾元殿的外头,不觉面露不悦之色。 “皇上!”简兮忙不迭行礼。 赵靖冷着脸,快速将孩子拽进自己的大氅里暖着,忍不住冲着简兮冷声呵斥,“这么冷的天,还下着雨,你带着孩子在雨里来来去去的作甚?音儿的身子本就不太好,你这个做母亲的竟也不上心。若是冻着孩子,你可知……”约莫是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冲,赵靖眉心微蹙的低头看着凌音。 孩子仰着稚嫩的小脸看她,神情有些痴怔,“父皇是不是不喜欢音儿了?因为音儿伤了眼睛,所以不漂亮不乖了!” 闻言,赵靖面上一紧,当即蹲下身子将孩子抱在怀里,“父皇最喜欢的就是音儿,音儿不许胡思乱想。父皇怎么可能不喜欢音儿呢?不管音儿变成什么样子,音儿都是父皇的心肝宝贝!” 凌音抱紧了赵靖的脖颈,乖顺的在父皇的脸上亲了一下,“可是父皇好久没来看音儿了,音儿真的很想父皇,好想让父皇陪着音儿玩!” 赵靖瞧了简兮一眼,径直抱着孩子进了乾元殿的暖阁,“外头冷得厉害,音儿的身子不太好,切莫出去吹风,若是吃了风冻着是要吃药的!音儿不喜欢吃那些苦苦的药吧?” “不喜欢!”凌音撇撇嘴。 “所以音儿得听话知道吗?”赵靖将孩子抱坐在膝上,想了想,便跟孩子绕着弯的解释,“父皇这些日子的确疏忽了你,但是音儿能不能体谅一下父皇?其实父皇可喜欢跟音儿玩,但父皇若是一直陪着音儿,宫外会有好多人吃不上饭。那些孩子跟音儿一样大,他们会失去父亲,或饿死。音儿明白吗?” 孩子还小,不明白什么叫江山社稷,只知道父皇是自己的盖世英雄,不管发生什么事,父皇都会保护她,连那个娘娘都害怕父皇呢!所以在孩子的心里,父亲是个极为了不得的名词,若是一个孩子没有了父亲,就等于没了保护她的那片天。 凌音想了想,狠狠的点头,“那音儿等着父皇,音儿会乖乖的。” 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赵靖瞧了一眼站在一旁一语不发的简兮。 简兮面色一紧,当即行礼,“嫔妾给皇上请安,公主实在想念皇上,所以嫔妾……” “朕又不是三岁的孩子,少拿这一套糊弄朕!”赵靖含笑逗弄着怀中的凌音,连眼皮子也不愿抬一下,“冒着那么大的雨从褚云阁过来不是来找骂,有话就说,否则你不会安心回去!再风里来雨里去的来几趟,朕如何舍得这掌上明珠?” 简兮抿唇,看了赵远南和魏淑歌一眼。 赵靖笑道,“音儿先去跟魏姑姑玩,父皇和你母亲有话要说,等说完了话再陪音儿好不好?” “父皇是要告诉母亲,外头的小孩子会没有父亲的事情吗?”凌音奶声奶气的问。 “是啊!”赵靖眯了眯危险的眸,意味深长的望着跟前站着的简兮,“所以音儿要乖乖的,知道吗?出去等着父皇,乖!”说着,便把孩子交给了魏淑歌。 赵远南和魏淑歌领着凌音公主,知情识趣的行礼退下,守在了门外头。 见状,简兮缓缓上前,压低了声音道,“嫔妾不知该如何言说。” 赵靖轻咳两声,“那就照实说!朕不喜欢听假话,你最好不要添油加醋,说老实话就行!”语罢,她抬头看了简兮一眼,勾唇间似笑非笑,“这宫中两年,朕别的本事没学会,真话假话倒是一听便知。你最好不要骗朕,要不然就圆好了谎再开口,否则朕听了一次,你就不会有下一次的机会,明白吗?” 简兮是个聪明人,当然明白赵靖这话的意思,一张脸乍青乍白得厉害,当即毕恭毕敬的行礼,“嫔妾明白,嫔妾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有丝毫的隐瞒或者添油加醋,嫔妾所说的都是嫔妾亲眼看见的。” 说着,简兮深吸一口气绷直了身子,“嫔妾在不久之前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栖梧宫的胡风公公,好似出宫了一趟。回来的时候神神秘秘的,好像生怕被人看到一样。嫔妾以为皇后娘娘乃是后宫之主,想来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所以嫔妾……” 赵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简兮明面上尊崇栖梧宫皇后,可实际上天天等着抓皇后的小辫子。简兮虽然没敢说太白,但也把大致的意思表达清楚了。 齐如峰死了,齐云山离开京城去守皇陵,按理说外头的齐家已经没有人了,所以齐如雨没必要派人出宫。出宫只有两种缘故,一则与外界联络,就是跟齐云山私下勾结,传递消息;二则宫外有值得冒险的人或者事情,这类情况,个中内情就比较多了!那么问题来了,齐如雨属于前者还是后者呢? 赵靖起身,负手走到了桌案前坐下,“还有吗?” 简兮行礼,“皇后娘娘的母家出了那么大的变故,嫔妾担心皇后娘娘会出事,所以嫔妾才会盯着栖梧宫,嫔妾并无旁的意思,请皇上明察!” 不得不说,这简兮比皇后齐如雨聪明多了,知进退,知如何托词。明明是告发,在她口中却成了善意的担虑。若然以后出事,也与她没什么关系,她不过是担心则乱罢了! 简兮又柔声道,“皇上,外头的雨下大了,嫔妾这就带着音儿回去,也免得扰了皇上的日理万机!待皇上得空,嫔妾再带着公主过来与皇上亲近。”好一副垂眉顺目的模样,不管是言行举止还是事出之音,皆是合情合理,瞧着好生大度端庄。 赵靖点点头,“下去吧!” “嫔妾告退!”简兮行礼退下。 外头的凌音约莫有些不舍得,喊了一声父皇,而后便没了声音。 不多时,魏淑歌和赵远南抬步进门。 “皇上!”魏淑歌行礼,“简嫔娘娘已经把公主带走了!公主着实喜欢粘着皇上,走的时候可不高兴了,一张小脸皱起,小嘴嘟哝着要皇上以后陪她一天一夜才行。” 见着赵靖揉着眉心不说话,似乎心里有事。赵远南不禁与魏淑歌对视一眼随即躬身上前,“皇上,是娘娘她说了什么吗?您怎么瞧着,脸色不太对呢?” 赵靖仍是不说话,室内只剩下她的指尖轻轻叩击桌案的声音。 良久,赵靖才道,“皇后跟外头有联络!” 音落,魏淑歌与赵远南当即面面相觑,皆是吃了一惊。 魏淑歌上前一步,“皇上的意思是,皇后生了二心。或者是她知道齐云山的某些计划,约莫是需要宫内宫外的里应外合,所以皇后才会与宫外联络,借此串通一气。”思及此处,魏淑歌面色僵冷,“皇上,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赵靖突然笑了一下,带着几分嘲讽,“朕原以为没脑子的人这辈子都是没脑子,谁知道这榆木疙瘩突然开了窍,真是有趣!” “有趣?”赵远南摇头,“皇后生了二心,定是与她父亲沆瀣一气,有了谋逆之心,皇上还觉得有趣?这人都把刀子架在皇上的脖子上了,实在是该死!” “齐云山远在皇陵。”赵靖幽幽然望着二人,双手托腮,一脸的惬意模样,“你们觉得他该怎么唆使自己的女儿,在这宫里头做出随机应变的里应外合?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模样,他齐云山会不清楚?没脑子的一辈子都是没脑子,难不成会突然脱胎换骨变成另一个人吗?” 魏淑歌不明白,“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宫外,有人在教皇后玩心思!”赵靖笑了,“朕倒要看看,这背后之人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敢把手伸到朕的皇宫里来,指使皇后,操纵齐家,这恐怕连东方未明都未必能做得到!” 赵远南只觉得脊背发凉,“皇上的意思是,有人跟齐家联手?” “这联手二字,用词准确,说得正恰当!不是依附不是归附,而是联手,是相互利用!”赵靖笑得凉凉的,“至少应该是势均力敌,连齐云山都拿这人没办法,这才叫联手!” “太可怕了!”魏淑歌低语,抬头又道,“那摄政王府会知道吗?” “东方未明是谁?”赵靖嗤鼻,“那是个贼头,是个贼偷!他敢觊觎大夏的江山,想谋夺赵家的天下,还得先赢了他们再说!否则朕宁愿当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皇帝,让他们好好的尝一尝头疼的滋味!” 魏淑歌点点头,跟着赵靖笑了起来。 赵远南却是有些紧张的握紧了手中的拂尘。他不像魏淑歌,赵靖说什么,魏淑歌信什么,那是因为魏淑歌不知道这朝堂的情况,不知道这京城里的状况。可赵远南却是在京城里长大,父亲又是亲王、是皇室,所以他很清楚赵靖只是报喜不报忧。 京城里还没有可以抗衡齐家和摄政王府的势力,所以这股力量的出现,只能是外来力量。而最有可能连齐云山和东方未明都有所忌惮的,估计就是那位创了小朝廷的钟家——誉王府钟家! 如果真的是钟家悄无声息的入了京城,那赵靖的处境只会更危险。因为钟家比齐家或东方未明,更希望让赵靖死,更想得到皇位和大夏的江山! 思及此处,赵远南的脊背上已经出了涔涔冷汗。但不管是谁,他都会是死保护赵靖,绝不会让任何人灭了他赵家最后的希望!绝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2章 床塌了 赵远南的心思其实很沉,只是他先前一直在父亲的庇佑之下,所以当家族被灭只剩下自己一人时,他感觉到的是绝望和无助。可当他重新燃起了希望,便如同脱胎换骨。而这种希望,却是充满了极端,充满了尖锐,将会是一柄双刃剑! 赵靖去了一趟丞相府,吃了风受了凉,回来的当天夜里便有些低热,好在吃了药也能安心睡着。皇帝的身子惯来反复,以前有点风吹草动的,甘棠就会往外送信,而今却也是听之任之。 不过赵靖这次一病,约莫是身体太虚,竟是两天没从床上爬起来。到了第二天的夜里,赵靖只觉得腕上有些暖,一睁眼便瞧见那张俊美非常的容脸。 烛火微光,那明灭不定的流光落在他脸上,倒映着属于他的刚柔相济。这样一个男人,瞧着是温柔至极,可实际上胸腔里的那一颗心,比谁都狠!比谁都铁石心肠! “把你吵醒了?”东方未明音色微哑,眸光幽邃的看着她。见她要起身,他当即取了软垫子靠在她的身后,让她能枕得舒服一些,“皇上的身子太虚,让御膳房重整药膳,得好好的补一补!” “朕都习惯了。”说这话的时候,赵靖微垂着眉眼,“说起来,朕好久没见到仲父了,仲父如今才想起进宫看看朕,可见朕在仲父的心里,还不如那些折子来得重要!” 约莫是感觉到来自于赵靖的低落,东方未明眉心微蹙,“皇上这是怎么了?去了一趟丞相府,回来又是病又是失落的,教人看着……” “会心疼吗?”她抬头看他。 东方未明不言语。 “既然不是心疼,看与不看有区别吗?”她无力的靠在床柱处,“仲父,朕能不能求你一件事,不要把朕想得太不堪。若是事关天下,还望仲父能坦而告知,朕就算不在乎天下,也在乎那些黎明百姓。为医者当仁济天下,当……”赵靖突然愣了一下,自嘲般的干笑两声,“是了,朕怎么忘了,朕已经不可能成为大夫了!” 东方未明伸手去探她的额头,微微松了一口气。俄而略带无奈的轻叹一声,约莫是想起了她之前的那些话语,“当大夫只能救得一人,当君王可救得天下,这并不违背皇上的初衷!” 赵靖眉心微蹙,若有所思的望着他,“当真?” “微臣岂敢欺瞒皇上,微臣所言句句属实!”东方未明小心的为她掖好被角,“但前提是,皇上得懂得如何保全自身!” 赵靖歪着脑袋看他,一脸的不解。 她的目光有些炽烈,看得东方未明的面上紧了紧,竟是徐徐站起身来,背过了身去,“臣有些语无伦次,望皇上莫要介意。臣只是想说,皇上即便爱才,也该顾及自己的身子。这一病就是两天,实在是让人担心!” “仲父是在告诉朕,你担心朕?”赵靖笑盈盈的说着,“仲父,舍不得朕?” “皇上此言差矣,皇上乃是九五之尊,是大夏之主,臣身为大夏的摄政王,皇上的仲父,关心皇上理所当然!”东方未明还是没有转身。 赵靖轻嗤,“那你敢回头看着朕吗?如果朕不是皇帝,如果你不是朕的仲父,你还敢关心朕吗?东方未明,你转过身来。或者……你就不想听一听,朕当时与柯丞相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吗?” 东方未明揉着眉心,“皇上还能说什么?不过是规劝回朝罢了!” 她就知道,这厮什么都清楚。 “还有呢?”赵靖意味深长的笑着,“柯伯召是什么人,仲父不会不清楚,想来有些事只是外人不敢说,仲父也装聋作哑罢了!这些日子,朕发现了一件事,柯丞相不近女色,不知道是不是好男风?也不晓得朕这副容色,能不能入得丞相大人的眉眼!” 东方未明幽幽然转身,眸光沉沉而无温。 “朕听说父皇在位时期,就经常召柯伯召入宫,有时候还会在宫里留宿。须知这外臣在宫门下钥之前是必须出宫的,可柯伯召呢却是入了乾元殿,还彻夜不出!”赵靖笑得凉凉的,微微抿着下唇,“若是此事当真,朕如果能跟先帝一样,岂非……” “砰”的一声响,东方未明一掌拍在床柱处,床柱“咯嘣”一声。如果不是他反应过来,快速将赵靖连人带被子的抢出来,估计这会已经被压在床榻之下。 哗然巨响过后,龙床四分五裂,一塌糊涂…… 外头传来动静,赵靖回过神来当即冲着外头大喊,“朕没事,不许进来!” 赵靖连人带被子裹成了一条蚕宝宝,此时此刻她正被东方未明禁锢在怀中,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一时间谁都没有再说话。静静的听着外头的动静渐渐的平息下来,有赵远南和魏淑歌在,想来不会让任何人闯进来。 四目相对,彼此的呼吸交融,说不清楚是什么样的情愫在流转。烛花哔哔啵啵的响着,最后还是赵靖嘟哝了一句,“仲父打算这样抱着朕到几时?” 她看见他眉心蹙起,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不过东方未明始终没有放开她,而是抱着蚕宝宝一般的赵靖直接坐了下来,“这样挺好,不会冻着!只不过皇上可想过,污蔑先帝是何罪责?先帝是皇上的父亲,是以有些话皇上尚需谨而慎之,莫要任性胡言!一则大不敬,二则也叫人笑话!” “仲父这般紧张,那就是说活,这些传言可能是真的?”赵靖笑得凉薄,转而轻哼一声,“父亲?仲父见过自己的父亲吗?” “见过!”东方未明答。 赵靖又问,“东方老将军有没有教过仲父什么?” “教过!”东方未明眉心微皱。 “是否养育你成人?”赵靖音色微哑。 东方未明犹豫了一下,终是点了头,“是!” “所以这才是父亲!”赵靖冲他翻白眼,“朕的父皇有数不清的女人,后宫三千,他到死的时候或许都不记得朕的母后。他不知道他的孩子流落在外会吃什么样的苦,会不会被人当成野孩子。朕从小到大都不知道自己有父亲,朕只知母亲!” “都说子不教父之过,可在朕这里,父亲无功无过。是母亲生了朕,也是母亲养育了朕,跟父亲没什么关系。他所能给朕的,是朕不想要的这片江山!可是江山真的那么好吗?人人觊觎,赤金龙椅,脚下踩着的却是累累白骨!”赵靖苦笑,眼睛里蓄着异样的流光,“若有来世,朕不愿做皇家儿女!什么狗屁江山,谁爱担着谁去担,朕……或许是个好妻子,或许是个好母亲,但绝不会是个好皇帝!” 最后那句话,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赵靖说得很轻很轻。 东方未明的脸上仍是没有情绪波动,他抱了她一会,也不知在想什么。须臾他才慢慢的解开了她身上的被褥,一点点的拆开,终于放开了赵靖。 得了自由的赵靖几乎是第一时间跳下地,快速退到一边,白了一张脸与他保持安全距离。她的呼吸微促,烛光下愈显得身子单薄。小小的身子笼在单薄的寝衣之下,仿佛是装在套子里一般,只露出那张无害而稚嫩的面容,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 东方未明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她跟柯伯召关起门来的时候,会用什么样的眼神与柯伯召对视呢?如果她穿上女儿装,又生得这一副无害的稚嫩面容……叫人看着怎么有种打心里生气呢?生气?好像是生气!约莫是见不惯她明明生得一副九曲肚肠,却偏要这般无辜。 如此便罢,然则重点是他竟下不去手! 蓦地,赵靖发现他的眼神不太对,当即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才惊觉自己竟是赤着脚站在地面上。她当即扭头去找自己的靴子,可是方才床榻倒塌了,连带着靴子一道压在了底下,自是拿不出来了。 “还不过来!”东方未明音色沉沉,“是要冻死在地上吗?” 赵靖撇撇嘴,打着赤脚走到了东方未明身边坐下。 下一刻,她还来不及惊呼,双腿骇然被他抱起,赵靖直挺挺的躺在了软榻上。冰凉的脚底板突然间被温暖紧紧的包裹着,那是他用自己的掌心温度为她驱寒。 赵靖半撑起身子,两只胳膊支在身后,瞧着他的手捏紧了自己的小脚丫,只觉得脸上滚烫得厉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这还是第一次,被男人握住了双脚,他的掌心还带着行伍之人该有的粗粝,让她痒得厉害,却又憋着不敢笑。 小小的玉足如同葱根般白嫩,在他的掌心里也就是那么盈盈一握。微光里,这一双玉足真当像极了璞玉雕琢,放在他手里触感温凉,那种凉带着女儿家自有的温度,突然就钻进了他的掌心,让他的心头止不住悸动了一下。 东方未明的手有些轻颤,但面上仍是泰山崩于前而目不瞬之态,他音色沙哑的开口,“可觉得暖和些?” 赵靖咬着下唇,只是歪着脑袋看他,一语不发。 东方未明瞧着她这副模样,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寝殿内的氛围竟是变得格外诡异,说不出来是暧昧流转还是温馨至极,只是再无视线碰撞。两个人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坐着,仿佛是一种极为默契而随意的作为,本就没多大意义。她会枕在他腿上安然入睡,他会一直陪着她坐到天亮。 谁也说服不了谁,这是发乎情止乎礼,有些东西在这不经意间慢慢的发生了改变。 只是,当局者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3章 自己养大的虎崽子 赵靖一觉睡醒,只独自一人躺在软榻上。她瞧了一眼放在枕边的火笼,伸手去探温度,便知晓他走了没多久。长长吐出一口气,赵靖幽幽然的坐起身来,默不作声的环顾四周。 外头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魏淑歌和赵远南进来的时候,顺带着门外的冷风嗖嗖的往寝殿内灌。赵靖不自觉的缩了缩身子,抱紧了怀中的火笼。 “这……”赵远南骇然望着倒塌的龙床,不敢置信的冲到赵靖跟前,关慰得急问,“皇上,这是……您没事吧?可有伤着?” 赵靖瞧着怀中的火笼,“若是他要伤朕,还用得着你现在问这些?你们一大早就该进来收尸了!”言外之意,东方未明是不可能动她的。 魏淑歌上前,“皇上的身子好些吗?” 一声叹,赵靖揉着眉心,“朕无恙,你们不必担虑!既然这床榻不结实,换个就是!” “是!”赵远南行礼,此事当然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然而外头,宫人们难免会猜测其中端倪。须知这皇帝的床榻乃是用的上好小叶紫檀,动辄价值千万金,到底是什么缘故,让这龙榻竟然崩塌成这副样子? 消息是到了午后传到东方未明的耳朵里,周之继诧异的瞧了自家主子一眼,没敢多说什么。 “塌了就换一个!”东方未明倒是心情不错,“不过是张床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周之继道,“爷,话是这么说,只不过探子说,如今宫里头传得厉害。有关于皇上龙床崩塌一事,各种流言蜚语,要不要卑职……” 还不待周之继说完,东方未明已经将手心里的鱼粮撒进了鱼池里,“继续传!传得越离奇越有趣!皇帝的床塌了,这可是大夏开朝以来的头一遭。说不准改明儿就会有人上禀,说是天意示警,让皇帝节制,免得伤了自个的龙体!” 语罢,东方未明竟是顾自哼笑了一声,竟透着几分邪性。 周之继从未见过主子如此神色,那种身心愉悦的表情,瞧着让人很放松。说起皇帝的时候,口吻里带着不加遮掩的戏虐。有那么一瞬,周之继产生了幻觉,即便那人还在的时候,也不曾这般…… “对了爷,丞相府那头,皇上还真的请动了这尊大佛!”周之继转了话题,“今儿一早,丞相柯伯召去了六部衙门,这会还没出来呢!” “今儿一早?”东方未明眉心一蹙。脑子里突然想起了赵靖说的那番话,她说先帝时期常召柯伯召入宫,她若是……呵,难不成这两人还真要成断袖之癖?死丫头不知道,她是个母的,就算按个萝卜也当不了男人?真是皇帝当久了,自己是雄是雌都忘了?!呵…… 周之继一愣,自家主子的脸色怎么说变就变了?他瞧了一眼天色,难不成是今儿的天气缘故。 “是!”周之继回答得格外小心翼翼,“爷,边关那头韩栋还没有来消息,咱们这头暂时让丞相府动起来,会不会弄巧成拙?” “弄巧成拙的是那老东西!”东方未明仿佛有些头疼,“看紧柯伯召,这小子估计一出来,就得盯上秋试!小皇帝有心要从秋试中竞选人才,爷正好借着她的手替了那些老顽固,给齐云山换换血!” 周之继低低的问,“爷难道没想过,皇上可能会……” “会自己打算?”东方未明瞧着池子里自由自在的鱼,“儿大不由娘,自己养大的虎崽子会生出什么样的心思,你当本王会一无所知吗?一副七窍玲珑心,生得比谁都要机敏,如果她不是坐在这皇位上,依着她的聪明才智,她会是世间最好的大夫。济世活人,妙手回春!” “爷,您在说什么?卑职听不明白!”周之继愣了半晌。 东方未明回过神来,“没什么,胡乱言语罢了!盯着柯伯召就是!”他抬头,视线幽幽的落在随风飘摇的红绸处。 八角楼,楼八角。 哑巴铃铛晃,红绸满天飞。 秋试,就在这几天。 明儿就是诗文大会的好日子,东方未明想着,那丫头肯定不愿意假手于人,定然会亲自出来主持!喜欢热闹又厌恶热闹,如此纠结而分外倔强的小丫头,非她莫属! 只不过赵靖是真的没想到,芳华斋会出事。 魏淑歌拿着消息回来的时候,赵靖正在擦手中的铜铃,听得这话,也只是手上停顿了一下,并未有太多的情绪波动。隔了很久,赵靖慢慢悠悠的放下手中铜铃,淡淡然的道一句,“现在如何?” “因为是在长街上的铺面被砸,这会已经闹到了衙门,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魏淑歌抿唇,“皇上,要不要查一查,看是谁下的手?” “查出来如何?查不出来又如何?此事不归朕管,就算要管,也得让温如笙来求着朕。对了淑歌,伤着人没有?”赵靖问。 魏淑歌想了想,“约莫没有,探子未言明是否存在伤亡。” 赵远南毕恭毕敬的接过赵靖手中丢出的软布,“皇上,诗文大会就在明日,这么一来……” “闻笔轩找不到朕的踪迹,估计在那些老头子身上也问不出名堂,所以便寻了芳华斋的麻烦!”赵靖慢慢悠悠的起身,“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什么可奇怪的!闻笔轩丢了诗文大会的主权,难免是要恼羞成怒。宫中供奉多年,突然间要换天,换成是谁都会抓狂!” 赵远南道,“内侍监那头,奴才已经着人开始打点了!” 赵靖点点头,“照计划继续!” “可是芳华斋已经毁了!”魏淑歌忙道。 赵靖一笑,“只要招牌还在,不就成了?朕倒要看看,他们能折腾掉几个芳华斋?收拾一下,朕出宫去看看,此外……”她犹豫了一下,有些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算了,就算朕一夜不归又如何?任性的帝王怎么能太过乖顺?” “皇上今夜要留宿宫外?”魏淑歌压低了声音,“怕是不安全!” “天字一号房,住着也舒坦!”赵靖拂袖,“更衣!” “奴才去准备!”赵远南行了礼,快速退出房间。 每次褪下龙袍的时候,都是赵靖倍感轻松之时。这明黄色的袍子穿在自己身上,宛若有千斤之重,压得人喘不上气来。负手而立,镜中白面少年郎,面如冠玉色,灼灼若桃夭,眸色熠熠,内蓄流光倾满天星辰。 魏淑歌将装着冷香粉的香囊和梅花指环递上,“皇上,这的确是冷香粉,太医说这冷香粉着实是好东西,对皇上的龙体并无影响!是以,皇上可以随身携带,尤其是开春的花开季节,寻常未必能得此物。” “知道了!”赵靖抬步往外走。 “摄政王那头……”赵远南搀着赵靖上马车,“皇上,留宿宫外是否不妥?” “他若要找,饶是天涯海角也能找到。是以朕在宫里还是宫外,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墙之隔!”赵靖上了马车,“走!” 马车,快速从偏门离开。 到了芳华斋门前,看热闹的仍是大有人在,偶有路人驻足观看,瞧着那零碎的一幕幕。芳华斋的牌匾歪斜的挂在门楣上,眼见着是摇摇欲坠。店内的几名小厮正在打扫,或手忙脚乱的收拾着,眼圈红得厉害,脸上也有被人打过的痕迹。 魏淑歌和李以珩陪着赵靖下车,赵远南则将马车赶到一旁。 赵靖抬步进门,瞧着脚下满地的纸张,眉心微微拧起。 小厮见着有人上门,忙不迭放下扫把上前,“这位客官,咱们这儿今天不营生。”他环顾四周,“这里有些乱,咱们再收拾收拾,东家有事就不能招待您了!您若是欢喜,改日再来可好?” “东家有事?你们东家去哪了?”赵靖负手而立,视线扫过周遭。 芳华斋的店内置办可真是讲究,无论是桌椅板凳还是柱子上的楹联,一点都不含糊。盆景摆设,花木放置,更是讲究五行之术。师父当年行军打仗惯了,即便后来师父不再操持这一行当,但这些本事还是交到了赵靖的手里。虽然赵靖学艺不精,但还是瞧得出来,可见这温如笙的确是有些本事的。 “客官,您还是先回去吧!咱们今儿真的不太方便待客!”小厮又拿起了扫帚,“您自个瞧,这乱的……还不够咱们收拾,哪有时间招呼您?” “像是被人打砸了!”赵靖不紧不慢的开口,在店内走了个来回。 瞧着赵靖那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小厮自然是不高兴。自家刚刚闹了一场,如今这局面谁瞧着都觉得心疼,偏偏来了个不知好歹的后生,竟还在此处闲逛。这人若不是自己的死对头,跑来欣赏战果幸灾乐祸的,那也绝对不是什么君子! “你怎么还不走?觉得咱们这儿事不够多吗?你这厢看热闹不嫌腰疼的,打量着要作甚?我可告诉你,咱们今儿不开门,你想买文房四宝或者书籍,尽管去别家店,少在咱们眼前晃悠!”小厮插着腰冲赵靖吼。 “放肆!”魏淑歌冷斥,“你是个什么东西,竟也敢跟我家公子大呼小叫的!也不看看我家公子是谁就敢这般放肆无礼,我家公子……” “我管他是谁,若是同那些人一伙的,趁早滚出去。”小厮这话还没说完,魏淑歌已经出手,一个擒拿手将小厮摁在了桌上。 “出言不逊,该打!”魏淑歌冷哼。 “你家公子生得七窍玲珑,怎么找了这样不成器的东西?”赵靖轻叹一声,终是举了手,“看清楚,这是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4章 连环套 赵靖修长如玉的手指上,套着一枚金丝银线交错镂空的梅花指环。她的唇角带着几分邪魅轻笑,生出少许不羁之色,眼角眉梢微挑,赵靖凉凉的开口,“看清楚了吗?” 小厮蓦地愣住,“这是……是东家的……东家的信物!” “还不快去找你们东家?若是怠慢了我,你知道后果!”赵靖身子歪斜的靠在桌面处,指尖轻轻叩着桌案,瞧了一眼略显木讷的小厮,“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滚?!” “是是是!”之前还破口骂人的小厮,这会已经放下了手中扫帚,“只是贵客得多等些时候,咱东家这会去了京兆府衙门,跟那些歹人理论去了!” 赵靖揉着眉心,“京兆府?” “是是是!”小厮有些为难,两只胳膊垂着,掌心不断的搓揉着大腿,可见是有些紧张。 赵靖抬了眼皮子,瞧着小厮额头的冷汗,略显不耐的瞧了李以珩一眼,“你去一趟京兆府看看,若是能帮得上忙自然是最好,希望这京兆府能秉公办理,不会徇私枉法!”语罢,她意味深长的盯着李以珩,刻意将“秉公办理”四个字咬得有些重,“懂我的意思吗?” 李以珩还算是个聪明人,当即点头行礼,“属下明白!”当即离去。 “多谢贵客!”小厮已经收拾了内阁,请了赵靖进去坐着,当下奉茶奉糕点。 赵靖惯来喜欢这些甜食,魏淑歌用银针试过这些糕点,确定无毒才敢让赵靖食用。还真别说,芳华斋里的糕点可比望月居里的都好吃,放在嘴里入口即化,甜而不腻,香儿不郁,果真是极好的! “这是什么?”赵靖问。 小厮笑道,“这是东家专门吩咐的,除非是贵客到来,否则不许拿出。说是这糕点乃是东家的母亲所创,以百花入味,佐以上好的花蜜,带着百花清香的同时,甜而不腻。”语罢,小厮略带羞赧,“小的也只是听说,贵客您莫怪小的多嘴!” 赵靖点点头,“难怪吃着格外香甜,竟是百花蜜!”转而又问,“东家平素喜欢做些什么?” “东家身子不太好,平素也不常来,若是有什么事也只是让底下人来知会一声。除非是大事,要不然咱们也很少见到东家!是以小的也不知道东家平时喜欢做什么,小的告退!”小厮行了礼,约莫也是担心自己会透露太多,当即退了下去。 “口风挺严的!”魏淑歌道。 赵靖笑了笑,“你以为人人都能近得了温如笙的身边?没瞧出来吗?说的话都是倒背如流,早就在脑子里过了八百遍,挑不出一丝的错漏之处。打从我拿到这枚戒指,温如笙给我了贵客之权,温如笙必已交代妥当!”她瞧着手中精致的糕点,被做成各式各样的花卉,果真是栩栩如生,比宫里的御厨雕得更精致,倒也真是难得。 过了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外头传来而来熟悉的咳嗽声,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由外至内。 李以珩是第一个进门的,见着赵靖便躬身行礼,“公子,温公子回来了。” 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了温如笙的声音,“这事便到此为止,以后谁都不许再提!咳咳咳……”温如笙还是那一袭白衣如莲,进门的时候隐约带着一丝若隐梅香。但若是细细去嗅,却又是什么都闻不着,只这般若隐若现的梅花清香,反而更惹心中悸动。 “多谢子靖兄!”温如笙一来便冲着赵靖躬身作揖,“若不是子靖兄,恐怕在下这会根本走不出京兆府衙门。多谢子靖兄施以援手,大恩无以回报!” “这是作甚?”赵靖快速将他搀起,“我帮你又不是图回报,只是出于朋友之谊,你若是如此客气,那我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两人面对面坐着,温如笙的面色苍白到了极点,一直不断的咳嗽着,瞧着很是虚弱。景色担虑的将药递上,温如笙还是那副略显厌恶之色,终是仰头将药丸吞了下去。喝上几口温水,温如笙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些许,只是这喘息仍是有些急促。 景色的声音都有些哽咽,“官府衙门八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明明是咱们受了冤屈,却还要被人倒打一耙,这世上难道还没处说理了?”说到这儿,景色眼角潮湿,这会已经开始抹眼泪,“那些官老爷,当场就把人放了!” 赵靖吃着点心,瞧着景色脸上的淤青,心下思忖了半晌,“ 李护院,这是怎么回事?” 李以珩道,“公子容禀,属下赶到的时候京兆府的府尹已经拿下了温公子主仆二人,说是这二人诬告,造谣生事。若是再敢诬闻笔轩,传出去就是……”轻叹一声,李以珩继续道,“属下打点了一番,请了老爷的名字,这才让府尹松口放了温公子他们!” 说是老爷,自然是摄政王府那头。谁让东方未明是赵靖的仲父?谁会比东方未明更适合当这冤大头? “闻笔轩那头,连京兆府都打点好了?”赵靖眉心微蹙,“难怪这些年一直占据着宫中供奉的位置,想必这些年,没少给这些人甜头。芳华斋虽然名气不小,但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们怕是要吃哑巴亏了!” “刘公子,您能不能想想办法,帮帮咱们?”景色扑通一声就跪在了赵靖跟前。 赵靖眉心微蹙,与魏淑歌交换了一下眼神。 魏淑歌快速将景色搀起,“小哥不必如此,咱家公子是个重情义的,既然是温公子有了难处,公子定然是能帮则帮,若是不能咱们也再合计合计,总归是从长计议就是!” “景色,你太不懂事!”温如笙捂着心口,喘着粗气呵斥。面白如纸的少年人,眉目间凝着抹不开的愁怨,淡淡的如同远山雾霭,叫人瞧着格外的心疼。 “你没事吧?”赵靖担虑的看着他,“你如此模样,为何不寻我帮忙?你不是说咱们是朋友吗?既然是朋友,难道我刘子靖在你心里,便是如此不可推心置腹之人?温如笙,既然你不把我当朋友,那我也没什么可说!”她将香囊和梅花指环放在桌案上,“原数奉还,恕不接受!” 音落,赵靖转身离去。 “子靖兄?咳咳咳……”温如笙急了,当即起身,“子靖兄!你莫……”约莫是怒急攻心,温如笙突然“哇”的吐出一口血来,素衣白裳顷刻间如同绽放了血色梅花,傲雪红梅色,这般的刺目惊心。 所幸李以珩扶得快,否则温如笙定是要一脑门栽倒在地上。 “温如笙?”赵靖骇然,待回过神来,魏淑歌已经捏住了温如笙的腕脉。 温如笙伏在桌案上,原本苍白的唇瓣已被鲜血染红,与他惨白的面色交相辉映,无形中透着几分难掩的妖色。 他眸色微沉的望着眼前的赵靖,“不是不愿子靖兄帮忙,实在是不愿连累子靖兄!这闻笔轩乃是宫中供奉,弄不好是会连累子靖兄进府衙。我温如笙自问俯仰无愧于天地,不愿欠人太多,是以……” “朋友之间不叫欠,叫帮忙!”赵靖负手而立,笑得极好。稚嫩的面庞,微扬的唇角,在素白的肌肤映衬下宛若美丽的瓷娃娃。 温如笙望着她,有片刻的晃神。见惯了俊色却从未见过这般无害的容脸,只叫人看着满心欢喜,不由自主的想要亲近。她的眼睛里,蓄着三月暖阳,微微一笑间宛若漫天的桃花盛开,刹那间又成了梨花色白,那一夜白雪成劫,恍惚间让人愿意将真心交付。 可惜…… “你若是能信我,我帮你!”赵靖想了想,“不止能帮你讨回公道,还能让芳华斋扳回一局,从此以后不再受人欺负!” “果真?”景色大喜。 温如笙仍是咳嗽,瞧着好似憋了一口气顺不下来。 赵靖想了想,缓步走到了温如笙的身边,学着记忆里东方未明的样子和手法,顺着温如笙的脊背慢慢捋着,帮着他顺口气,“我刘子靖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从不收回!只要你们点头,明日我就能让你们扬眉吐气!” “明日?”温如笙约莫是好受了一些,终于直起了身子,略显诧异的望着赵靖,“子靖兄,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祖上曾入朝为官,是以这官场上的人还得卖我刘家些许面子,宫禁内也有我些许朋友能帮着周转,所以有些事我还是能做得了主的!”赵靖瞧着温如笙好些了,便也缩了手,“那么,温兄可做好准备了?同进退这种事,你点头,我照办!” 温如笙苦笑,“温某祖上也曾是……”他顿了顿,“没想到,虎落平阳。多谢子靖兄,既是一番美意,自然是却之不恭!若是什么都不做,只怕过不了多久,我在这京城就会没有任何的立足之地。于长远而观,此行是必然之举!我不愿惹是生非,但也要有能力保护自己身边的人,守住祖宗基业!我不想到了最后,连芳华斋都丢了!” 他勉力撑着身子站起,毕恭毕敬的冲着赵靖躬身作揖,“全凭子靖兄做主,希望子靖兄能助我一臂之力!大恩大德,温如笙没齿不忘,以后子靖兄若有什么难处,只要你一句话,我温如笙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靖意味深长的笑着,“你救我一命,我全你祖宗基业,算起来还是我赚了。赴汤蹈火太过言重,朋友相交谓之交心,如此便是最好!温兄以为呢?” 温如笙报之一笑,“好!” 可赵靖袖中的手,却不自觉的蜷握成拳,唇角仍挂着笑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5章 一杯茶引发的自相残杀 赵靖没有多说什么,离开芳华斋之后便回到了望月居。 李以珩守在外屋,魏淑歌赵远南则跟着赵靖一道进了内阁。魏淑歌合上房门,只听得赵远南有些着急的走到赵靖跟前,“公子为何不跟温公子说明,您与芳华斋合作一事?不是说要跟芳华斋联手,先得把这闻笔轩给下了吗?奴才已经同内侍监那头都打好了招呼,来日就可以与供奉那头……若是这温如笙突然间反悔,咱们的一番心血岂非要付诸东流?” “那你想过你没有?”赵靖凉凉的看他,“我若是如实相告,温如笙万一反水,我会很被动!”她幽幽然的起身,负手走到了窗前站着。赵靖不敢开窗,只是开了一条窗户缝隙,眉心微微拧起,“你真以为温如笙是个能任人摆布的傻子吗?他的心思不输任何人!南哥哥可听过以退为进?” 赵远南的身子微微僵直,与魏淑歌对视了一眼,面色瞬时变得铁青,“公子的意思是,其实不是咱们牵着温如笙的鼻子走,而是温如笙……故意往坑里跳?” “要不然你以为呢?”魏淑歌笑了,“打砸之人是闻笔轩派来的不假,但早在公子决定对闻笔轩下手之时,咱们的人就已经混入了闻笔轩。可没想到温如笙主仆入了京兆府却出不来,不是奇也怪也?闻笔轩虽然担心被芳华斋抢了风头,可明日的诗文大会却是咱家公子操持又不是芳华斋出头,若是有什么麻烦也该去找王斯老头,怎么都轮不到芳华斋倒霉!” 赵远南不解,“这话是什么意思?” “温如笙已经知道了,明日的诗文大会是**办,只是我不说明白,他就装傻充愣,仅此而已!”赵靖合上窗户,面对着窗棱长长吐出一口气,“原是想做个棋局,谁知却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我怎么觉得这心里头如此不痛快?温如笙,瞧着是君子如玉,实则腹内黑沉,真当是不可小觑之人。” 赵靖回头望着二人,“若是让他跟东方未明较量,都未必能一决高下。心智这种东西,有些人是天生的谋者,跟身子好赖与武功高低没什么关系,温如笙就属于这种人!” “公子,若是如此,咱为何还要帮他?”赵远南担虑,“不怕养虎为患吗?” “朝廷上那几只大老虎是谁养的?”赵靖把玩着手中的梅花指环,也不去看赵远南,言语间透着些放浪之色。 赵远南和魏淑歌沉默不语,这些老虎都是先帝留下的,跟赵靖没什么关系,但其结果还是要赵靖去收拾。是以谁养老虎,养什么样的老虎对赵靖对大夏的朝廷来说,都不会有多大的区别。养一只是养,养两只也是养,还会比现在的状况更糟糕吗? 赵靖意味深长的望着两人,“老虎多了,活着的机会也少。但值得庆幸的是,老虎们自相残杀的机会也多了!肉少就必须抢,谁抢到的就是谁的!” 外头传来敲门声,魏淑歌转身离开房间,出了内阁的房门,正看到李以珩放下了茶杯盖,然后从店小二手中接过那些茶糕点。 “店小二来送糕点!”李以珩将东西递给魏淑歌。 魏淑歌眉心微微蹙起,眸色略显异样的瞧了李以珩一眼。 李以珩倒是神色自然,冲着魏淑歌一笑,“姑姑送进去吧!” “好!”魏淑歌端起托盘往里头走,赵远南快速合上了房门。 赵靖瞥了魏淑歌一眼,仍是那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瞧着魏淑歌打开了茶杯盖,然后慢慢的合回去,仿佛是在想什么。须臾,魏淑歌扭头望着赵靖,“公子,有句话奴婢不知当不当问?” “淑歌姐姐这是发现了什么?”她方才的举动,赵靖自然都看在眼里,此刻赵靖的心里也有了些许疑虑。听得魏淑歌如此言语,赵靖更是肯定了心中猜测,“你是觉得李以珩他……” “或许可以拉拢!”魏淑歌重新打开了茶杯盖子,这是一杯刚刚泡好的莲心茶,“方才李统领打开过了,是以定然能看到这不是香片也不是龙井,而是莲心茶!李统领跟着公子也不是一日两日,所以公子的一些习惯,这李统领定然也是知晓的。” 赵远南眉目微凝,下一刻,赵远南当即紧张的贴在了门面上,约莫是在听外头的动静。 “即便你再小心,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有些东西根本瞒不住,如果不是李以珩暗地里放了咱们一马……”赵靖无奈的笑了笑,“虽然他是摄政王府的人,但说到底他是皇帝的侍卫统领,理该听命于帝王才是。李家世代清白,算上李以珩已经是三代为宫官,近身服侍帝王,所以在李以珩的内心深处,更倾向于我这个大夏之主!” 魏淑歌点点头,“皇上所言极是,奴婢也相信,这李以珩其实知道不少东西,若是能……加以善用,理该是很好的一枚棋子。” “与人为棋,终也为棋。”赵靖仿佛想通了某些道理,若有所思的望着魏淑歌,“淑歌,宵小之辈方可为棋子,因为那本就是卑劣之人,若是品格高尚之人,理该另作他论。有些人可以忠肝义胆,可以为你死,那就不是棋子,是知己好友,只良师挚友,理该以心相交。如同你们,如同那些朝堂上的忠烈之辈!” 她负手而立,“朕相信,即便污浊如眼下朝堂,也有清流酝于其中。早晚有一日,他们会归附朕,会成为朕的中流砥柱,撑起整个大夏的江山社稷。到那时,朕才是真正的天下之主!” 所有对东方未明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他的。她怎么可能不要天下?怎么可能放弃用自己母亲性命换来的江山?她还要等着给母亲报仇,为母亲雪恨!但她必须经常提醒东方未明,她对于这个江山的厌恶,对于自由的向往,必须装成不谙世事的少女。年幼的女子,早已在无形中将她自己磨成了一把利刃,能扎进东方未明心窝里的利刃。要么不动手,来日若是动手,必定是一刀毙命!她绝不会给任何人,包括东方未明,留下一丝一毫的喘息机会! 魏淑歌行礼,“奴婢一直相信公子,一定可以达成所愿!” “奴才也相信!”赵远南笑着,“从公子救下奴才的性命,奴才这条命就是您的!” “还好,有你们!”赵靖眯了眯眸子,回眸瞧着案上的莲心茶,“这莲心茶,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子,奴婢没有让人送莲心茶!”魏淑歌忙道,“而且有关于公子的这个习惯,奴婢没有通知望月居,是以这里的人应该不可能知晓。这不是公子在试探李统领?奴婢当时还以为是公子您的意思,却原来竟然不是?!”魏淑歌瞪大眼眸,不敢置信的盯着赵靖。 不是自家公子的意思,那么是谁送的莲心茶?望月居天字号房是以龙井待客,不可能会突发奇想送莲心茶来,所以这是…… 赵远南慌忙取了袖中备着的小盒子,从里头取出银针是试探。银针并未变色,可见这茶中无毒,赵远南咽了一口口水,“公子, 茶中无毒!” 赵靖眉心拧起,一语不发的看着魏淑歌,俄而又回头望着赵远南,也不知在想什么。 “公子?”魏淑歌与赵远南面面相觑。 “难道是摄政王府?”赵远南忙问,“公子的这个习惯,唯有最是亲近之人才明白,所以会不会是摄政王府给公子您的警告?” 赵靖盯着魏淑歌,“不是惊鸿在传递消息?” “不是!”魏淑歌摇头,“若然惊鸿要传递消息,定然不会这般莽撞。奴婢与她说过,消息只敢往宫里送,只能由奴婢一人接收,绝不会过第三人之手,所以……这绝对不是惊鸿所做之事。”顿了顿,魏淑歌担虑的望着赵靖,“公子,是不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闻言,赵靖面色僵冷的靠在了软榻上,冷眼看着桌案上热腾腾冒着茶雾的杯盏,“绝对不会是东方未明,他对于自的掌控力格外自信,若是对我有所怀疑,定不会放任我在外头,必已亲自带我回宫。每次出宫,李以珩必定会如实汇报,所以这莲心茶也绝对不会是东方未明准备。” “那会是谁?”赵远南面色泛青,“莫不是齐云山?” 赵靖笑得凉凉的,“齐云山的眼睛都盯在赤金龙椅上,哪有兴趣了解皇帝是什么脾性,爱喝什么茶爱吃什么点心?能知道我这些脾性的,一定是我身边的人,若然不是,那可就危险了!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我,将宫里的一切都了然于鼓掌之间!” 魏淑歌的面色变得极为难看,真正能贴近赵靖身边的无外乎是赵远南和她,如果真的出了什么问题,约莫就是在他们两个之间!这个想法,让魏淑歌的掌心濡湿,竟是捏了一把冷汗,她与赵远南陪着赵靖这么久,如果赵远南真的有了异心,对于赵靖来说可谓是致命的打击。 但是此刻,赵远南也是同样的心思,若有所思的望着魏淑歌。他已经明显感觉到魏淑歌的眼神发生了变化,那种审视的眼神让他格外的不舒服。他清楚自己并未有过背叛之心,打从赵靖因为鱼肠剑之事将自己从虎口救下,他便发誓要不惜一切的跟着赵靖一辈子,绝无二心。 可方才魏淑歌的眼神,分明带着不信任,难不成真正有了二心的是魏淑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6章 他的虎崽子夜不归宿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显然是气氛不对。 赵靖自然是有所察觉,端起莲心茶悠然自得的抿上一口,唇齿间的轻咂,让她不自觉的挽起了唇角,“这莲心茶倒是极好的,比宫里头的更苦涩一些也更带清香,都这会了也不知从哪儿倒腾来的新鲜莲子,取其芽心,实在难得!” 魏淑歌回过神来,“公子,都这个时候了,您怎么还有心思喝茶呢?若是有人蛰伏在咱们身边,我们的一举一动就会落在别人的眼睛里,到时候会很被动!” “对!”赵远南连忙点头。 赵靖放下手中杯盏,若有所思的瞧着跟前两人,“之前不还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吗?怎么这会就又异口同声了呢?不怀疑彼此了?” 二人皆是一愣,此后沉默不语。 轻叹一声,赵靖徐徐站起身来,于房中负手信步,“一杯莲心茶,就让你们相互怀疑,各自离心,是不是好计策?” 闻言,赵远南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赵靖,“公子的意思是……” “知道我这个习惯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杯莲心茶而已。但那人知晓我多疑,身边之人定也是心思敏锐之人,所以无缘无故送上莲心茶,你们就开始各自猜忌。”赵靖笑得邪冷,“我说得对吗?你们方才看各自的眼神,就充满了怀疑与不信任!” 魏淑歌敛眸,“实在是事发突然,而且公子身边就咱们几个,若说是泄露也只能是咱们……” “所以你怀疑南哥哥,南哥哥怀疑你!”赵靖把玩着手中的杯盏,也不去看他们,“不过是雕虫小技,你们就自乱阵脚,人家投石问路,你们全都往坑里跳。” “到底是谁?竟有如此大的本事!”魏淑歌只觉得心惊肉跳,“既知晓公子的生活习性,又能巧用人心,实在是太可怕!” 赵靖想了想,“我倒是不觉得可怕,只觉得有趣!天底下还有如此能人,不费一兵一卒,不用三言两语,一杯茶而已就能挑拨人心。这人把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中,可见是个心性凉薄之人!这种人,往往不允许自己有软肋,是世间最冷之人!” “最冷?”赵远南眉心微蹙,转而又道,“淑歌,对不住,方才我还以为你是……” 魏淑歌报之一笑,“何止是你,我也是……抱歉!” “你们是我最亲近之人,还望此后莫要互相猜忌。”赵靖眯了眯危险的眸,“以后盯紧点,不可放过一丝一毫的痕迹!” “是!”二人双双点头,不约而同的望着紧闭的房门。 李以珩还在外头,难道是他? 且不管是谁在窥伺,终究是个隐患,不过眼下最要紧的应该是摄政王府。 然而,摄政王府…… “老爷?”东方未明被水呛着,当即放下手中的杯盏。 “京兆府的府尹是这么说的,对方提及了咱们摄政王府,所以府尹不敢造次,赶紧将人放了!”周之继道,“爷,听人描述,约莫是李统领,是以背后之人约莫是皇上!” “能这么肆无忌惮的,除了她还能是谁?”东方未明清了清嗓子,干脆起身往外走。 “爷?”周之继一愣,“您要去找皇上算账?” “大白天的算什么账?”东方未明疾步出门,“一个乳臭未干之人,能与你痛痛快快算账吗?出去走走,屋子里太憋气!” 周之继点点头,紧忙跟着。可主子嘴上说着不去算账,怎么就到了望月居门前呢? 小皇帝在这里开了个天字号房,所以东方未明很清楚,赵靖若初出宫必定会住在这里。因为这望月居里住着的都是今科学子,所以东方未明并未进去,而是去了望月居对门的“福兴茶楼”。临街的雅阁,窗户开上一条缝隙,正巧就斜对着望月居的天字一号房。 有那么一瞬,周之继觉得自家主子和小皇帝隔了一条街,仿佛成了牛郎织女一般,真当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明日就是诗文大会的日子,望月居早早的就开始了布置,所以这望月居门前车水马龙的好生热闹。 “卑职已经吩咐人仔细盯着,切莫出岔子,免得到时候万一伤着皇上,这事儿可就闹大了!”周之继压低了声音说,“爷,皇上此次操持诗文大会,怕是要惹来不少闲言碎语的!有关于皇上的身份,目前暂时无人得知,但终究是纸包不住火,来日被人知晓皇上入了市井,与闻笔轩抢诗文大会的操办权,难免是要惹来是非的。” “本王只知世有帝王,不知闻笔轩!”东方未明冷哼两声,“闻笔轩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内宫局养的一条狗罢了,怎么能跟爷亲手养的虎崽子相提并论?就算是齐云山授意的又如何?皇帝能端了他的金库一次,自然也能端第二次!” 周之继点点头,“爷,您看!” 望月居外头,多了不少摊点,有些摊点是摄政王府安排的,但有些却不是!哪有大晴天卖伞的,下雨天卖画的?这些人都在望月居外头观望了很久,也就是说,在秋试之前这些人其实已经盯上了望月居。只不过到底是冲着赵靖来了,还是冲着此次的学子而来,就尚未可知了! “齐云山不在京中,柯伯召还真是坐得住!”东方未明凉凉的开口,神色不悦的瞧了一眼天际的日头,也不知她在这望月居里待着不出来做什么?想了想,东方未明又问,“芳华斋那头,都打听仔细了?” “皇上有意跟芳华斋联手,所以要扶持芳华斋取代闻笔轩!”周之继为东方未明添茶,“卑职让人查过,这芳华斋的东家叫温如笙,早前在长街上还救过皇上,因此皇上……”他顿了顿,音调不自觉的降了些许,“皇上他上一次出城,其实是去十里梅场了!十里梅场梅花庄,都是芳华斋的产业,也就是温如笙的!” 果不然,周之继发现自家主子的脸色旋即变得有些难看,眼神里透着嗖嗖的凉,嘴角微微挽起,仿佛是笑却又带着几分冷冽,叫人看着心里直发毛。 “继续说!”东方未明道。 周之继咽了口口水,“卑职没见过温如笙,但听说其面如冠玉,生得极好,是个世所无双的少年郎。只可惜此人生就体弱,是个重疾缠身之人。” 听得最后那一段,东方未明竟是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淡淡然道一句,“哦,那便让皇帝慢慢玩吧!” 周之继身形一震:慢慢玩? “爷这话是什么意思?让皇上慢慢玩?与温如笙?”周之继甚是不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皇上惯来任性,万一惹出祸事来又该如何是好?爷真当袖手不管?” “惹出祸事?她惹的祸事还少?”东方未明揉着眉心,“这天下都是她的,饶是她惹出大乱子又如何?” 是啊,如何?赵靖是皇帝,东方未明是摄政王,而今这天底下还有他东方未明摆不平的事情?最多是棘手一些,倒也没什么无可奈何之人。只不过,想起她倔强到骨子里,却又表现得一脸无害的模样。 她说的那些话,他原是不信的,而今是半信半疑。因为有些话,她对钟弗说过,东方未明便记下了。如果不是他带她回宫,也许今时今日她的确已经是个好大夫!救死扶伤,济世活人的好大夫!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只有现实! 赵靖一直没有走出来,入夜之后也没有离开望月居,东方未明不自觉的拧了眉头,这丫头越来越放肆了!还学会了夜不归宿?! “爷?”周之继的身子有些僵硬,自家主子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望月居看了多久,周之继就跟着站了多久。如今这茶楼都要打烊了,自然是要离开的。周之继不知该如何开口,想问主子要回府还是送皇帝回宫?盯了这么久,周之继很确定皇帝还在望月居里,根本没有走出来。 “本王自个去!”东方未明终于起身,“不许惊动任何人!” “是!”周之继颔首。 明儿就是诗文大会,今晚学子们皆需养精蓄锐,以待明日能大显身手。 其实诗文大会的背后,何尝不是一场场暗黑赌局?有些人会在这些拔得头筹的学子身上下赌注,借此来敛财。说是雅局,实则大有玄机,也有些聪明的学子借此为自己打响威望,来日即便落榜,还能在赏识的达官贵人府上当个先生或者谋士,以待下一届科举应试再来。 所以诗文大会的主办权,是每年的必争之举。只不过今年被赵靖拿下,而那些学子显然不知道找谁走关系,时不时的去找王斯老头这些威望极高之人。可王斯哪敢透漏赵靖的身份,虽说文人骨子里有风骨,可终究民不与官斗,有些话只能咽进肚子里去。 “公子,文于风去寻了掌柜的,说是要见您!”魏淑歌来报。 赵靖已然洗漱完毕,靠在了软榻上揉着眉心,“不见!” 赵远南正在用铜剔子摁熄烛火,听得这话不觉手上一愣,“他这般急着见公子,莫不是也冲着诗文大会来的?想借助公子的力量,来给自己助长威势?须知,公子一片衣角便能助他入了京城最好的客栈,还住在了地字号房,想必他对公子的身份也能揣测一二,非富即贵!” 屋子里的烛火一寸寸的熄灭,不再如先前的光亮。 赵靖懒懒的合上眉眼,见状,魏淑歌行礼,与赵远南一道退下。 房门刚刚合上,赵靖的眉心陡然蹙起,熟悉的脚步声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7章 她决定冻死他 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后是温暖的指腹贴在了她的太阳穴两侧。赵靖没有睁开眼,只是拧起了眉心,依旧躺在软榻上一动不动。 “皇上的胆子越来越大,也不怕是刺客进来?”东方未明磁重的声音从顶上传来。 赵靖长长的羽睫被他的呼吸声吹动了些许,她终是幽幽的睁开眼睛,瞧着顶上那张被俊美非常的容脸,习惯了他掌心茧子的粗粝触感。东方未明的指腹带着滚烫的温度,烫得她眼皮子都有些打颤。 “刺客怎会如此温柔?还知道关窗户?”赵靖又合上眉眼,仿佛是累坏了一般。 东方未明替她揉着眉心,他极力的放缓了力道,免得弄疼了她。他与她不一样,他是生杀在握的习武之人,见惯了风霜雪冷。而她却是养在深宫的雪花糕,重不得轻不得。好在这些年他竟也习惯了,手法轻柔力道拿捏得真当是刚刚好的。 “为了明日的诗文大会?”他问。 赵靖心里一合计,就知道他听似温柔的口吻里,带了些许责难。身为帝王,夜不归宿的留在宫外,的确是于理不合。可不知为何,听得他这口气,她这心里就仿佛生了倒刺,生起这个年纪该有的叛逆,“只管你们逍遥自在,却不管宫中寂寞难耐,既然朕是天下之主,就在外头待一夜又如何?” 蓦地,她睁开眼睛看他,凑近了他极是好看的眉眼,冷不丁在他的眼睫处吹了一口气,他一时没防备,当即眨了一下眼睛,却听得她略带邪性的咬牙切齿道,“难道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话说的是当初他不顾她的意愿,私自带着她离开皇宫去江北之事!江北那么多日,比起她现在,不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东方未明眯了眯眼睛瞧她,眉心微微皱起。 赵靖有些心虚,隐约觉得他身上的冷戾之气仿佛刺透了自己的肌肤,猛地窜入了她的心窝窝里。嗯,真冷!她下意识的抖了一下身子,却还是昂起了骄傲的脖颈,不甘示弱的盯着他,“怎么,朕哪里说错了?” “臣只是问了一句,皇上却好似在跟臣解释!”东方未明似笑非笑的看她,仿佛看一个笑话般,眼睛里竟蕴了少许笑意。而在赵靖看来,这约莫就是实打实的嘲笑,嘲笑她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朕没有解释,朕只是摆明了立场,今夜朕绝对不会随你回宫,你死了这条心罢!”赵靖别开视线。 下一刻,东方未明冷不丁的捏起她精致的下颚,迫使她与自己对视,“再说一遍!” “朕不管你说什么,反正朕今夜定要留宿在此。除非你把朕绑回去,否则朕绝对不会跟你回去!”赵靖咬字清晰,眸光利利的盯着他。 东方未明点点头,意味深长的瞧了一眼床铺,“够大!” “什么?”赵靖愣半晌。 “皇上想留在外头也无妨,横竖宫里也没有皇上属意之人,倒是这宫外,皇上兴许会有比较感兴趣的人!”语罢,东方未明竟是不紧不慢的走到了床榻边。 赵靖瞪着眼睛看他,不明白这厮要做什么。 只见东方未明摸了摸床褥,约莫是试探这床榻的软硬,而后略略蹙眉,“不及宫里,倒也凑合!”而后冲着赵靖拦手,“过来!” “要干什么?”赵靖撇撇嘴,极不情愿的慢慢走过去。到了东方未明的跟前,赵靖翻个白眼,“眼下时辰不早了,明儿朕还得一早起来主持诗文大会,仲父若是诚心实意的想帮着朕,就明儿盯紧点,莫让别人搅合了朕的好事。哎哎哎,这是朕的床!” 说话间,东方未明已经褪了鞋袜躺在了床榻上,听得赵靖的喊声不由的扭头看她一眼,俊美的脸上浮现些许嫌弃之色,“臣帮着皇上试一试这床榻软硬,何况外头不比宫里,这屋子里的炭火不够暖,万一皇上冻着冷着可如何是好?皇上明日要主持诗文大会,臣已经着人守住了望月居四下,绝不会让人搅了皇上的大事!” “朕不需仲父暖床,仲父还是顾好自个后院里十七、八个年轻貌美的美少妇便是!”赵靖负手而立,“起开,朕要安寝!” 然则下一刻,还不等赵靖喊出声来,腰间颓然一紧,已经被人整个拎起,快速的丢在了床铺上,紧接着室内一片漆黑。烛火熄灭,屋子里晕开少许烛蜡燃烧过后的气息。 陡然间安静下来的氛围,让赵靖的身子猛地僵硬些许,耳边只剩下东方未明的呼吸声。她的喉间不由的紧了紧,黑暗中看不清楚身下之人的容貌,只能看到那对乌眼珠子在黑暗中略显流光。她有种感觉,他也在盯着她看,四目相对的那一瞬,她的指尖已经死死的扣进了他的胳膊处,力道之大,连她自己都未能察觉。 “皇上比较喜欢人肉褥子?”身下,东方未明磁重的音色带着些许戏虐。 赵靖这才回过神来,当即翻个身,直挺挺的躺在了东方未明的身边,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可这王八蛋正捏着她的腕脉,她饶是能屏住呼吸,却也没办法止住这心如鹿撞。能控制呼吸,却控制不了心跳,这大概就是凡夫俗子的无奈。 “皇上如何知道臣的后院,有十七、八个美少妇?”东方未明幽幽然的开口,“皇上亲自去验看了?还是皇上觉得心里不痛快,有些吃味?” 赵靖冷哼两声,面上灼热得厉害,却还是要转移话题才行,“可知武将入宫当卸甲?仲父近身,却是随身携带兵器面君,不怕朕误以为仲父要弑君?” 东方未明扭头看她,两个人黑暗中四目相对,他温热的呼吸悉数喷薄在她脸上,“皇上何出此言,臣……没有带兵器!”然而说完这话,东方未明就有些后悔了,当下不再看她,指尖却仍是捻着她的腕脉,仿佛怕她说谎一般! “仲父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饶是带了利刃又如何?你既不承认,可敢让朕搜一搜?”赵靖冷哼一声,见着东方未明不吭声,当即甩开他的手,双手从他的胸前开始往腰上摸去。 一路往下顺溜,没有,都没有…… 俄而,她隐约想起了那硬物相抵的位置,黑暗中眨了眨眼睛,喉间当下微微一紧。眉心拧起,她的心猛地漏跳一拍,若有所思的盯着他那微微隆起的位置。脸上烫得厉害,赵靖寻思着自己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这个位置……她低眉瞧了一眼自己的裤裆,是胡萝卜?? 腰腹之下,两腿中间…… “所以呢?”黑暗中,东方未明的声音显而易见的带着难掩的暗哑,仿佛染上了些许不知名的情绪,“皇上怎么不搜了?” 赵靖揉着眉心,理亏不语。 “皇上倒是继续搜,免得到时候又怀疑臣身上藏刀,一不小心就做了弑君的勾当!”东方未明哼哼两声。 赵靖轻咳一声,一言不发的躺了回去,慢悠悠的翻个身背对着东方未明,极是知情识趣的给自己盖好被子睡觉。虽说她是个女子,在宫里还是皇帝,可平素在她身边也就是魏淑歌和赵远南。赵远南是个太监,魏淑歌是个女人,实在不会提及这种话题。 最近的一次接触还是两年前“临幸”简兮的时候,然则那也不是荷枪实弹的,所以赵靖其实对于男人的身体需求,知道的并不多。面上发烫,赵靖慢慢的钻下了被窝,将自己严严实实的裹在被子里——没人告诉她,男人的胡萝卜竟如此坚硬如铁,方才硌得她生疼。 下一刻,东方未明将她整个人从被窝里提出来,“想把自己闷死吗?”他的手背从她面颊上擦过,能清晰的感触到来自于赵靖的面上温度。 她滑腻的面颊肌肤,温度正在急剧上升。谁说这屋子里的炭火不暖和?谁说没有宫里暖和?赵靖的脊背都出汗了,还不叫暖和吗?是以娘亲有句话倒也实诚:宁可相信世上有鬼,莫要相信男人那张嘴! “今夜,朕的心痛之疾未有发作,仲父不必留宿在此!”她背对着他。 东方未明没有做声,俄而,赵靖又低低的了一声,“仲父?” 身后,传来某人均匀的呼吸声。 赵靖快速翻身,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这个假寐的男人。明明知道他在装死,可她能怎样?装死也罢,真睡也好,她终究是俎上鱼肉,除了任他宰割,别无他法。 不,还有一个办法! 赵靖裹紧了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如同一条成茧的蚕宝,一点被角都不留给东方未明。既是要睡,那便睡罢,到了后半夜炭火熄灭,饶是不将人冻死也能冻个半死!她只管守好自己的被褥便是,横竖她的心肠硬,断然不会为东方未明心软的! 奇怪的是,东方未明一直没有动静,仿佛真的睡着了!为此,赵靖还故意喊了两声,可东方未明始终没有应答,赵靖一开始还有些警惕,然则一个人安静的躺到了后半夜,这上下眼皮便撑不住,何时睡去也是不得而知。被窝里很是暖和,仿佛放了一个大火笼,暖得她睡得格外安逸。 只是这份安逸,终是要付出代价的! 天蒙蒙亮的时候,赵靖隐约觉得有灼灼之光在自己周身徘徊,那种仿佛被人扒了皮挂在枝头晾晒的感觉,从里到外的惊惧,让她猛地从睡梦中惊坐起来。这不醒倒也罢了,醒来之后的赵靖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会……会这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8章 朕怕毁了仲父的清誉 赵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把自己的腿架在东方未明的身上,然后睡得这般不省人事。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睡相不太好,当年跟着师父的时候,就因此而闹出过笑话,所以现在哪怕在宫里的时候,赵靖也不敢睡得太死。 可也不晓得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每每靠近东方未明的时候,她总能睡得跟死猪一样,那种莫名其妙的心安就像是一种毒咒,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以至于现在,她一只脚架在东方未明的肩上,一只脚塞在东方未明的怀里,整个人绕了床榻转半圈,而被子则是歪七扭八的斜盖在自己身上。 此时此刻,赵靖弯着身子,如同弓背的虾子一样,睁着眼睛瞧着面无表情的东方未明。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谁都没有说话,四下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其实一开始,东方未明并没有睡着,反倒是赵靖撑着撑着便睡着了。一直以来,东方未明跟赵靖差不离,因为惯有的多疑本性,一直都属于浅睡状态,稍有风吹草动一定会第一时间惊醒。但听着赵靖那均匀的呼吸声,他竟也莫名的跟着眯了过去。临近黎明之时,他是被她一脚踹醒的。睁开眼,白玉葱根似的脚脖子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身上。 再后来,是赵靖的另一只脚又横空踹过来!也亏得东方未明反应迅速,在她抬起另一只脚的那一瞬,快速扣住了她温热的脚踝。然则再看那丫头,浑然还在梦中,没有半点要醒来的意思!可他总这么捏着她的脚踝又不事儿,而且屋子里的炭火已经熄得差不多了,她的脚露在外头不出半晌便已经凉得厉害。 男人终究偏向于弱小,东方未明不动声色的将她冰冰凉凉的小脚丫塞进了自己的怀里,而另一只脚则牢牢的架在自己的身上。 也是在这会,东方未明才知道,赵靖的睡相有多难看。乱踢脚也就罢了,关键还抢被子。他不过是想给她盖好被子,却被她三番四次的将被子卷到了身子底下压着。平素嚣张惯了,如今睡觉还不老实,东方未明只觉得头疼!早知道她会这样,应该从一开始就该跟以前那样抱着她睡,至少在宫里相拥而眠的时候,她从不乱蹬脚,也不会抢被子。 好在这会,她终于醒了!于是乎,东方未明这一场跟她脚脖子作斗争的战争,终于可以完美落幕。 赵靖见鬼般的抽回腿,好在她跟东方未明的较量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脸皮早已练得跟铜墙铁壁似的,用凿子都凿不穿。轻咳一声,赵靖眨了眨眼睛,“朕方才做了个噩梦,是以行为举止有些失常,约莫有些吓人!仲父没事吧?仲父……可有吓着?” “皇上可以冻一夜,然后挨上两脚,到时候再来问臣有没有事!”东方未明坐起身来。 赵靖觉得有些奇怪,说好的冻一夜会冻半死呢?怎么瞧着跟没事人一样。 再说了,她一个弱女子,就算踹了他一脚又如何?这一脚的力道定也比不上他们这些习武之人,所以对东方未明而言,又有什么大不了呢? “你这不是好好的?”赵靖翻个白眼,“敢问仲父一句,如今时辰都不早了,您这会还不走,是等着今儿一早淑歌和虺生进来抓你与朕的奸?若是传出去,朕倒也罢了,您这摄政王怕是以后都不好做人!朕最多是男女通吃,可仲父这半生清誉连同东方家的名声,都得栽在朕的床笫间,怕也不值得!” “狼狈为奸的奸?”东方未明翻个身已经落了地,“领教了皇上的睡姿,臣不胜荣幸,只不过皇上平素瞧着倒是文雅至极,没想到……到了床上便是这般的生龙活虎!” 瞧这话说的,好像她跟他真有什么事似的。赵靖心里极度鄙视,明明是他占了便宜,可听得这话的语气,好像是她强迫了他一般,临了临了还得听他说一嘴的风凉话,赵靖怎么想都觉得心里不舒坦。 可明面上,赵靖又是个不认输之人,任性的皇帝走哪都得任性,得处处争取赢一把才叫倔强。至少她一直灌输给东方未明的形象,就是这样一个孩子心性的小女子,“朕何止生龙活虎?仲父如今还没见到朕的活色生香便已经有些受不住,若是来日领教了,岂非要丢半条老命?!” 呵……老命? 嗯,这丫头果然是个有种气的! 东方未明拢了拢衣襟,这会已经衣衫整齐,好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他已经点燃了桌案上的烛台,微光中于桌案旁正襟危坐,眸光略显幽邃,唇角带着一抹似笑非笑,叫人看着何其邪性。然而这份邪性之中,还夹杂着一丝窥透一切的沉稳。 “皇上的活色生香,是指凌音公主的降生?”东方未明戏虐的开口。 赵靖落了床,站在了地上,“饶是如此也好过仲父时至今日还孑然一身,且不论这凌音公主是从何而来,在外人眼里朕都是个能人道的正经男儿!不像是仲父,您这般年纪的男儿,大多已经是妻妾满堂,更有甚者早已儿孙绕膝。大龄未婚男子,在外人眼里是一种不伦不类的存在,要么是仲父身有隐疾,要么便是仲父……您这心里头有了旁的心思!” “你对柯伯召也是这么说的?”东方未明突然问。 赵靖撇撇嘴,“真无趣,说你的事儿,扯人家柯伯召作甚?” “你如何知道臣的后院有十七八个美少妇,皇上哪知眼睛看见的?哪只耳朵听到的?”东方未明继续问。 赵靖仲怔片刻,“猜的。” “猜得这样巧合,想必皇上这猜谜的道行绝对高深莫测。那不如请皇上再猜一猜,臣接下来会做什么?”东方未明意味深长的望着她。 “东方未明,朕才是皇帝!”实际上赵靖此刻还真的猜不出来东方未明的意图,这是要做什么?她双手抱胸,懒洋洋的靠在床柱处,就这么歪着脑袋跟个市井流氓一般,挑了眼角眉梢盯着东方未明看。视线从他的脸扫到他的脚,再从他的左边扫到他的右边。 “皇上打算用眼神在臣的身上戳多少个洞?”东方未明轻咳一声。 赵靖笑得凉凉的,“如果眼神可以戳洞,朕少说也得在仲父身上戳十七八个洞,或者……越多越好!仲父觉得如何?” “得皇上如此惦念,臣深感不安!”东方未明幽幽然起身行礼,“然则,这也是臣的福分。臣一定会好生活着,等到皇上练成用眼神戳洞的神功,彼时定让皇上一尝所愿!”语罢,东方未明皮笑肉不笑,“天亮了,微臣告退!” 哪里来的,自然是从哪里回去。堂堂一朝摄政王,而今比那梁上君子亦是差不离,走惯了窗户怕是来日都不习惯走正门了! 屋子里有了亮光,赵远南与魏淑歌面面相觑,俄而瞧着身后的李以珩,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的不敢敲门。原本里头还隐隐有些说话声,三人心照不宣,当然知道不请自来的,除了摄政王府那位爱爬窗户的,便也没有别人了!可现在仿佛什么声音都没了,也不知这里头如今是什么情况? 三人之中,魏淑歌的武功自是最高的,她站在门外竖起来耳朵听了很久,隐约能听到里面的脚步声,然则闭上眼眸细细的去感觉,约莫只有一人的脚步声。睁开眼睛,魏淑歌深吸一口气,近前敲门,“公子,您醒了吗?” “进来!”赵靖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三人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赵靖开了口,可见那人已经走了。 魏淑歌瞧了赵远南一眼,当即抱起了炭盆往里头走,赵远南转身去打水。而李以珩则走出外屋,守在了门口。今日是诗文大会,望月居里天还没亮便已经有人蠢蠢欲动,约莫再过一会就会热闹非凡,所以李以珩必须守在外头,不许任何人靠近。 东方未明走后,赵靖是真的睡不着了,屋子里的炭火熄灭,是以这会有些寒凉。好在魏淑歌快速换了炭盆,让这屋子又开始慢慢暖和起来。 赵靖拢了拢衣襟,接过魏淑歌手里的铜剔子,慢条斯理的把玩着炭盆里的炭火,“外头都准备妥当了吧?” “一早就问过了,一切照着公子所希望的那样布置,今日不论诗词歌赋,只论苍生!”魏淑歌仔细的为赵靖整理衣冠,“公子在担心什么?”其实魏淑歌是想问,昨儿夜里是不是东方未明来过了,可赵靖没有要提的意思,她又不好直接问。 然则赵靖是谁,魏淑歌跟着她两年,她还能不知道魏淑歌心里的想法。赵靖用眼角余光睨了魏淑歌一眼,淡淡然的开口,“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于你和南哥哥,我能说的自然不会瞒着。”她挑拨炭火的动作微微迟滞了些许,“尤其是你,淑歌姐姐!” “昨儿夜里……”魏淑歌张了张嘴。 “这段时间你盯紧东方未明,我总觉得他昨天夜里行为举止有些怪异,似乎是刻意来守着我的!”赵靖放下铜剔子,“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京城里定然是有了异动。淑歌姐姐,懂我的意思吗?” “异动?”魏淑歌若有所思,然后点点头,“奴婢明白了!” 赵靖幽幽然的盯着眼前的魏淑歌,“让惊鸿留意一下,最近京城里除了那些学子之外,是否有些可疑的新面孔?或者是……外来的客商之类。” “明白!”魏淑歌眸色微沉,这京城里怕是又要不安生了。 外头,突然一声炮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9章 这只是开始 鞭炮接二连三的响起,打破了清晨的寂静,撕裂了东方的鱼肚白。 赵靖眯了眯眸子,“诗文大会,要开始了!” 赵远南从外头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魏淑歌将银色的面具遮在了赵靖的脸上,唯留下那双眸子可见,眸光依旧晶亮无比。 见状,赵远南放下手中的水盆笑了笑,“这样极好,既能出行也不叫人认出来。上一回在尚书府那里闹了一通,难免会被人留心,若是被识破了身份便是不好了。公子,奴才瞧着外头来人了,好像是王斯老先生,还有之前您宴请过的那帮人!” 赵靖扶了扶脸上的面具,音色平缓而无悲喜酝于其中,“教他们等着便是,若是太早出去,反倒以为我性子着急先按捺不住,让他们看轻了去!” “是!”赵远南颔首。 洗漱完毕,好好的用完早膳,李以珩便已经领着王斯进来了。 见着赵靖的时候,王斯已经不似上次那般的拘束,倒是随和了不少,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是名副其实的师徒两。师父面色威严,却也带着显而易见的慈爱之色,徒儿谦逊有礼。 不过王斯面上的威严摆惯了,如今见着赵靖也有些收敛。有关于赵靖的身份,王斯在那日宴席回去之后便私底下找了施中谷求证,但施中谷是谁?那可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好手,自然不会直言。 施中谷只给了王斯四个字:慎言慎行! 由此,王斯便知道赵靖的身份不简单。施中谷是个天不怕地不怕之人,一根老油条,连他都这么说,王斯便心中有了底数。如今再见着赵靖,王斯理当收敛些许,明面上还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心里头记住了施中谷给的四个字! 慎言慎行,命可长久! 赵靖戴着面具,“先生,是否可以开始了?” “吉时已到,理该开始!”王斯抱拳,“老夫已经命人准备妥当,到时候公子只管去坐镇便是,至于这诗文大会的流程,会专门的人主持,公子放心便好!” “有老先生在,在下很是放心!”赵靖抬步往外走。 昨儿这大堂里就设好了台子,一幅幅对联卷起悬于半空,对仗工整自然是首当其冲要考的东西,对于读书人而言,这是最简单不过的热身,其次才是步入正题。 赵靖戴着面具坐在看台上,所有人都对赵靖毕恭毕敬,皆是微微颔首退到一旁,谁也不敢太过靠近。赵靖不遑多让,该坐就坐,横竖她的身份也坐得起这个主台的位置。她藏在面具下的一双眸,无温的掠过底下众人,俄而瞧着高悬在半空的卷联。 魏淑歌带着轻纱跟在赵靖的身边,赵远南和李以珩在蛰伏在远处,以防不测。魏淑歌瞧了一眼不远处的空位,凑近了赵靖压低声音道,“公子,温公子还没来!” 这话刚说完,门外便传来了低低的咳嗽声,赵靖一抬眼便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恰巧,温如笙的视线也正好朝着这边投射而来。四目相对的一瞬,赵靖的眼底泛起一丝笑意,冲着温如笙微微点了一下头。温如笙见状,忙不迭俯身作揖,然后撑着孱弱的身子缓步走到空位上坐定。 温如笙的到来,让不少人觉得诧异。对于这陌生男子坐在这主台上,多少非议可想而知,这场诗文大会原是闻笔轩主办,而后不知为何突然易主。易主倒也罢了,谁曾想,竟是落在了芳华斋的身上。 上次芳华斋被打砸,让温如笙去府衙走了一趟,教人都识得了温如笙的面目,知道了他是芳华斋的东家。所以现如今温如笙出现在这里,自然会惹来非议。人人都在猜测这温如笙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请了眼前这位戴着银面具的公子,为他从闻笔轩的手里夺了诗文大会? 温如笙笑而不语,坐定之后含笑望着赵靖。他知道那个就是刘子靖,只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亦不好多说什么。原本,他就是这样安静的男子。 说也奇怪,赵靖总觉得有人在哪里盯着自己,可细细的环顾四周又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魏淑歌不解,“公子,怎么了?” 赵靖摇摇头,心想着莫不是自己神经太紧绷所以产生了幻觉?约莫是疑心病太重,已然成了习惯罢了!如果真的有人躲在暗处,恐怕也只有东方未明了!也是,东方未明说过会盯紧诗文大会,若是有暗卫藏于其中,想来也是情理之中。 思及此处,赵靖端正了态度,不再多思多想。然则她的视线扫过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眼睛里的光当即凉了些许,怎么……赵靖瞧了魏淑歌一眼,压低声音问,“怎么没看到文于风?” 闻言,魏淑歌徐徐直起身子,冷然扫了一眼四下,俄而冲着赵靖行了礼,悄然退出人群走到了李以珩的身边。李以珩与赵远南躲在内堂,这会正撩着帘子往外瞅。 魏淑歌站在帘子外头瞧了一眼四周,见着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台上,便快速掀开帘子进了内堂,“公子问起了文于风,你们去一人看看,怎么那小子这会不出来凑热闹了?” 赵远南想了想,“莫不是觉得自个的才学不够,所以当了缩头乌龟不敢出来?又或者是因为公子不愿见他,所以赌气来着?然则他从江北而来,按理说就算才学不够也该出来见识见识才对!”深吸一口气,赵远南瞧了二人一眼,“那我去看看,也不知这小子到底在干什么!” “有什么事,记得报个信!”魏淑歌道,“公子身边不能没人,我先回去,这事儿就交给你们两个,莫要让公子惦念着!” “放心吧!”赵远南点头,先魏淑歌一步离开内堂。 等着赵远南离开,魏淑歌眸色微沉的盯着李以珩,“李大人能否与奴婢交个底?奴婢敢问一句,这大堂内到底有多少摄政王府的暗卫?” 李以珩面色微怔,“姑姑这话说错了,卑职隶属于皇上,虽然……有时候会身不由己,但卑职的心是向着皇上的。李家世世代代效忠帝王,而不是效忠摄政王!”语罢,李以珩毕恭毕敬的冲着魏淑歌作揖,“这话,姑姑大可一字不漏的传到皇上的耳朵里,饶是到了摄政王跟前,卑职也是这些话!” “好!”魏淑歌掉头就走,及至赵靖身边,魏淑歌低低道,“公子放心,奴婢已经让虺生去看了,约莫很快就会有消息。望月居里的动静,咱们的人一直都盯着,约莫不会出事!” 赵靖点点头,一言不发,可这心里总有些莫名的惴惴不安,好似要发生点什么事似的。 诗文大会已经开始,门外隐约有些骚动,但很快便已经消弭无踪,约莫有东方未明的吩咐,所以今儿这诗文大会势必是闹不起来的。 每一个人答题之人,赵靖都细细的观察,竖耳倾听。今儿的诗文大会与往常不一样,不谈风月只谈苍生,不论繁华只言凋敝,不说为政之道只论沙场生死。这一个个摇头摆脑的书生郎,学的都是书卷上规规矩矩的文章。更有甚者不知人间疾苦,不懂生杀一念,是以距离赵靖的希冀实在太远。 埋头苦读,读的是圣贤书,可读出来的却并非圣贤之人!不过是蠹虫,不过是书虫罢了!赵靖要的是不只是饱学之士,要的是有胆有谋之人,而眼前这些人显然都不是她想找的。这些人除了摇头摆脑,什么都不会,来日就算得中头魁也未必能助她一臂之力,相反的……可能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纸上论兵,只是儿戏! 东方未明隔着一扇窗,听得外头学子们的高谈契阔,只觉得满是荒唐,不由的嗤笑一声,“可笑少年郎,深谙风月不知愁!就这些人还敢论兵法战术?” 周之继长长吐出一口气,“卑职还以为公子会弄出什么样的大场面,却原来如此滑稽可笑,这跟耍猴有什么区别?让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去谈及黄沙滚滚的秋场点兵,这跟让杀猪的去绣花有什么区别?眼下这局面,公子怕是要让王爷您失望了,这些人一个个都是扶不起的阿斗。” “别着急!”东方未明抿一口茶,透过窗户的缝隙瞧着外头的动静,于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眼便能看到那副银色的面具。即便隔着一张面具,他也能清晰的看到属于她的眸光微亮。小丫头安安静静的端坐着,这般仔细认真的模样瞧着真让人欢喜。 只是,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敛了眸,东方未明又道,“外头有什么动静?” 周之继行礼,“回爷的话,凡是有所骚动都以最快的速度遏制,只不过仍没有找到人。但是王爷您说过,若是他来了必定会第一时间来找公子,所以咱们格外留意公子的身边,一有风吹草动定会马上知晓!” “如此甚好!”东方未明面色微沉的端起杯盏,“千万不能让他再靠近皇帝!” 周之继咽了口口水,自家主子这是……还记在心上呢?要不然昨晚怎么亲自去守了皇帝一夜?!好在这望月居瞧着风平浪静,实则早有摄政王府的暗卫蛰伏,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无声无息的靠近皇帝。可周之继一回神,却发现自家主子的脸色好像又有些不太对。顺着东方未明的视线看去,周之继瞧见了皇帝与温如笙的互动。 温如笙那脉脉浅笑的温润,让人看着可真是刺眼。然则眼下的情况,东方未明自然不可能出现在赵靖跟前,只是捏紧了杯盏,手背上……青筋微起。 然此刻赵远南已经到了地字号房,店小二说文于风昨儿回房间之后就没出来。赵远南伸手想叩门,却惊觉这房门竟是虚掩着的,里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0章 死因是自尽 赵远南好歹也是宫里出来,有些东西真的见得多了,便也没那么诧异。所以当他看见“挂腊肠”一般的文于风,悬在房梁下时,赵远南呆若木鸡般的站在原地,藏在袖子里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着,倒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店小二是陪着赵远南来的,见状当下要喊却被赵远南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口鼻,赵远南声色冷戾的低喝,“别叫!”店小二瞪大眼看他,不知所谓。 赵远南面色惨白,呼吸微促,仍是捂着店小二的口鼻,声音终是开始轻颤起来,“听着,现在大堂里都是今科学子,还有这京城里头有名有望之人。你这一叫,望月居算是全毁了,明白吗?” 只要店小二叫出声来,望月居死了人的消息会以各式各样的流言传出去,到时候以讹传讹的,将会不堪入耳。望月居在京城也算是小有名气,若是因此而毁了声誉,那望月居以后就别想再做生意了。思及此处,店小二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确定想明白了?”赵远南问。 店小二又点头,赵远南这才把手挪下,面色白得厉害,神思却缓和了不少,“现在你去找人看住这里,不许任何人靠近。把文公子的尸体先放下来,保护好这里的一切,不准挪动一桌一椅。接下来的事情我会让人处置,若不如此,你们望月居怕是没有以后了,听懂了吗?” “是是是!”店小二当即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 赵远南瞧了一眼文于风脚下踹翻的凳子,小心的将凳子扶了起来。这点行当他还是知道的,只不过……凳子与脚的位置刚刚好,而凳子上恰好有一双脚印。赵远南用自己的手指大致丈量了一下,心里头吃了一惊。文于风的鞋子大小和这个脚印是完全吻合的,所以……赵远南绷直了身体,“公子怕是要头疼了!” 店小二找人小心翼翼的将文于风的尸体从绳子上解下来,然后按照赵远南的吩咐,派人守住了此处内外,不许任何人靠近也不敢泄露半点消息。 赵远南快速离开,马上去找赵靖,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赵远南可不敢自己一个人兜着。 赵靖坐在主台上早就觉得有些无聊了,这些学子瞧着倒是满腹诗书,可这满腹经纶不过是纸上谈兵,更有甚者倔强得驴一样,所谓的文人傲骨到了这会竟有点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若朝廷都是自言自语的官员,那跟现在的这批老顽固有什么区别? 魏淑歌一直在等着赵远南的消息,视线一直环顾四周。当看到赵远南异样的神色之时,魏淑歌只觉得心里慌了一下。赵远南走得很急,魏淑歌从他的脚步大小判断,定然是出事了!想了想,魏淑歌伏在赵靖耳边道了一句,“公子,虺生神情不太对。” 说话间,赵远南已经近至赵靖跟前,行了礼喊了一声“公子”便凑到赵靖的耳畔,“奴才赶到的时候,文于风死了,尸体在地字号房。奴才已经让人看守起来,不许任何人出入,公子您看这事……” 赵靖眸色陡沉,所幸这会带着面具,所以没人看得出来她脸上的情绪波动。她慢慢悠悠的起身,身子微微前倾,双手摁在桌案上,素白的指尖轻轻敲在了桌案上,仿佛是在思虑什么。俄而她走到王斯身边,跟着王斯老头说了几句,王斯连连点头,恭送赵靖离开。 好在这会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诗文大会的争辩上,赵靖又没有曝露身份,是以没人太注意她的离去。若说真的有,那也是温如笙。 “公子?”景色行礼,“要不要奴才……” 温如笙使了个眼色,景色当即颔首,悄然尾随赵靖而去。 阁楼上的东方未明微微眯起眼眸,这丫头怎么突然走了?看这行色匆匆的样子,好像是出了事!想了想,东方未明起身往外走,周之继当即跟上。二人走到一半的时候,正好瞧见景色在赵靖他们身后,周之继二话不说一个纵身便敲晕了景色,快速拖到一旁丢着。 “爷?”周之继放下景色,一名暗卫当即现身。 “看好他就是,不必见血。”东方未明继续往前走,毕竟这人什么都没看到,若是就这样杀了,难免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还是留活口为好。 “是!”暗卫颔首,将景色拖到了后院里丢着。 东方未明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即便隔着面具,他也能察觉到来自于赵靖的惊慌。脚步匆匆,别是出了什么大事才好,毕竟……那人如今就在京城里的某个犄角旮旯里待着,还不知什么时候会跑出来!东方未明远远的站在回廊尽处,他看着赵靖拐个弯进了地字号房。而在地字号房外头,有不少望月居的护院守着,看情形的确是出事了。 赵靖迈进屋子的那一瞬,视线就落在了床榻上的文于风尸体之上。她身形微震,慢慢的取下了脸上的银色面具,眼睛里的光寸寸冰凉。依稀间,想起了当初在破庙里初遇的情形。虽然是破衣褴褛,眉眼间仍是斯文儒雅,临走前还把他的口粮送给赵靖……而今只剩下了一具尸体。 “奴才来的时候,人就挂在梁上。”赵远南指了一下房梁上的白布,“这凳子也是奴才自个扶起来的,跟文公子……奴才比对了一下距离,还是比较吻合的。而且奴才还量过了,凳子上的脚印和文公子的鞋子尺寸亦是差不离。”言外之意就是,文于风自己爬上了凳子,自己把自己给吊死了。 可赵靖不信,“江北大旱,如此恶劣的环境都想着苟且偷生,如今眼见着秋试即将开始,他怎么可能一脖子吊死在这天子脚下?换做是你们,你们会赴死吗?壮志未酬,满腔抱负还没有实现,反倒去找阎王爷?” “奴婢也不信!”魏淑歌缓步上前,细细的查看文于风的脖颈,“只是这尸体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异常之处,脖颈上的勒痕也只有一条,不像是死后挂上去的。” 不是死后挂上去,难不成还真的是自己爬上凳子悬梁自尽? 赵靖轻哼,瞧了一眼梁上的白布,然后盯着文于风的尸体,“让李统领悄悄的去一趟京兆府,此事不许声张,任何人不许多嘴饶舌。明儿就是秋试,我不想让这些读书郎们都人心惶惶,明白吗?” “是!”赵远南转身出门。 出了人命案子,自然是要去找衙门的人,赵靖虽然是皇帝,但皇帝不能插手刑狱,等京兆府定案再送报刑部,刑部再往上送。除非案情重大,否则怎么都不可能到赵靖的手里。天底下死的人多了,皇帝不可能诸事躬亲。何况她还有个柯伯召,柯丞相呢! 外头一声响,赵靖回过神来便看到了门口的东方未明。想起昨晚的事儿,赵靖的面上还有些躁得慌,好在这种情绪很快就被她压制下去。 赵靖低咳两声,“仲父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怎么能看到你这副愁容满面?平素太得意,难得有机会见你出糗。”东方未明迈步进门,直接走到了床前,瞧了一眼床榻上的文于风,俄而冲着周之继使了个眼色。 周之继会意,当即放下手中剑,伸手在文于风的尸身上轻轻摁了一阵,“身上的骨骼完好,没有寸断的痕迹。”他伸手摸过文于风的喉间,“然而舌骨异常……这是吊死的?” “你们还懂得验尸?”赵靖调侃。 东方未明拂袖,意味深长的笑着,“杀得人多了,见的死人多了,自然也懂得一些。这些伎俩,你以后也会懂的!” 周之继抬了一下文于风的胳膊,发现尸体僵硬无比,“尸体已经僵硬很久,可见死了至少六到八个时辰。也就是说,人可能是昨晚死的!” 语罢,东方未明瞧了一眼桌案上的烛火,“望月居有个规矩,每日晨起为客官清扫房间,一定会把燃过的蜡烛收走,放上新的蜡烛。所以望月居的蜡烛都是定制的,刚好可以燃烧一整夜。可眼前这蜡烛却只是燃烧了一点点,可想而知这人刚点燃蜡烛就已经遭遇了不测。室内若有光,影子会出卖一切,所以要杀人必须熄烛。弄清楚这人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大概就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这点,赵靖表示赞同,继而接过东方未明的话茬说,“尸体脖颈上的痕迹有所褶皱,应该是这布带所造成。他五指弯曲呈蜷缩挣扎状,在尸体的腿部还有一些抓痕,倒是符合上吊自杀之人的所有特征。” 魏淑歌定睛去看,文于风的裤子上有些长条状的血迹,指甲断裂有血迹,是他挠了大腿造成,痕迹也极为符合他的自伤。脖颈间唯有一条勒痕,屋子里也没有搏斗过的痕迹。这一系列的痕迹无不昭示着,文于风的确是自尽! 事情突然变得有些诡异起来,谁也不知道在文于风死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一个熬过了江北的艰难困苦之人,怎么会在即将功成名就之前突然悬梁自尽呢? “公子!”魏淑歌突然喊了一声。 赵靖冷不丁回头,刚好看见了魏淑歌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小撮色彩斑斓的羽毛,微光中还有些极为绚丽的颜色。因为之前赵远南推门进来有些着急,是以带着过堂风,将这东西吹到了桌子底下,附在了桌脚布上,极不易被人察觉。亏得魏淑歌眼尖,这么一点点的东西都能被她找到。 初看这一小撮毛的时候,赵靖便有种极为稔熟的感觉,隐约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可怎么都想不起来。直到她看到了周之继略显震愕的眼神,赵靖猛地恍然大悟。 是了,这东西她见过的,这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1章 只要你伺候得杂家满意 这东西赵靖是见过的,虽然当初只是一瞥,但她很确定这的确就是……赵靖转身望着周之继,“周之继,这东西也见过的。” 周之继抬头瞧了一眼东方未明,俄而垂下眼帘不敢吱声。这东西他的确是见过的,之前在江北的时候周之继偷了誉王府世子钟弗的钱包,钱包上便有这些装饰物。钟弗是凤凰城少主,凤凰乃是飞禽之首,然则世上本无凤凰此物,所以便用孔雀羽代之,以证身份。 “所以现在,你觉得自己还能吞下这桩事?”东方未明凉飕飕的问。 赵靖哑然失语,如果这件事真的跟钟弗有关,那便涉及了誉王府。招惹誉王府可不是小事,毕竟誉王府就钟弗这么一个男丁,若有什么闪失……赵靖就算是皇帝,怕也赔不起! “事关凤凰城,怕是朝中文武无一人能担此重任!”东方未明幽幽然转身往外走,“待府衙的人到来,要么作自尽处置,要么你自己去惹这祸事!”他身形微微一顿,似笑非笑的回望着赵靖,眼睛里透着几分讥诮之色,“许是那钟弗会看在你的面上,会自己认罪伏法,免得给你添麻烦!” 赵靖绷直了身子,瞧着东方未明这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目送他离去的背影。 “公子?”魏淑歌低低的喊了一声,“现下怎么办?” 赵靖瞧了一眼她手心里的羽毛,“收起来!” 魏淑歌微微仲怔,“公子的意思是……”她回眸瞧着床榻上文于风,会意的点点头,当即将羽毛收进了袖子里,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若是京兆府的人来了,不必多言,让他们去查便是!”赵靖眯了眯眸子,“我先回去,你到时候交代虺生,回宫之后去帮我办件事!”语罢,赵靖伏在魏淑歌的耳畔一番低语,“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魏淑歌颔首。 赵靖抬步出门,她得速速回宫。出去的时候,她又戴上了银色面具,瞧了一眼坐在主台上仪态端正的温如笙。眉心微蹙,赵靖环顾四周,怎么没看到温如笙身边的随扈?那个叫景色的奴才呢?然则此刻,赵靖来不及多想,趁着众人还在热热闹闹的办着诗文大会,便从后门离开转回宫里。她前脚刚走,京兆府的人后脚便到了。 之前因为温如笙的事情,赵靖身边的人早已跟京兆府的人有所接触,是以现在京兆府的人也不敢怠慢。接下来便是衙门的事情,与旁人无关,赵远南与魏淑歌自然不必再留下,速速回宫。 “你是说,此事可能……”赵远南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誉王府可不是好惹的,谁不知道誉王嗜杀如命,若是世子爷真的到了京城,哪怕真的是他杀了文公子,也是无人敢审这桩案子。如今的万全之策只能息事宁人,断然不可再深究下去。” 魏淑歌与赵远南肩并肩走在宫道上,不可否认赵远南这话在情在理。只不过可惜了文于风,无缘无故死在了天子脚下。她顿住脚步,长长吐出一口气道,“文于风虽然可惜,所幸他遇见了公子!若是旁人,定会就此作罢,可惜这该死的狂徒却是遇见了命中的克星!” 赵远南笑了笑,“这倒也是!你去回复皇上,我先去办事!” 二人颔首,各自告辞。 打从宫外回来,赵靖便一直在御书房里等着消息,瞧着外头的太阳慢慢落下,看着天边的晚霞逐渐褪了色彩。临窗而立,她也记不得这是两年来多少次寂静无声的望着御书房的窗外?窗外那头的腊梅花,花开花落不知要度几秋。 魏淑歌一直在门外候着,时不时回望着漆黑的御书房,心知赵靖此刻的纠结。事关凤凰城,不管换做是谁都会头疼不已。 直到夜幕时分,赵远南才急急忙忙的赶回来。魏淑歌随其进入御书房,小心的合上了御书房的大门。 “皇上!”赵远南行礼。 赵靖终于回过神来,“如何?” “皇上放心,奴才已经跟施大人交代清楚,且与京兆府通了气,到时候这份折子会经过刑部传到六部衙门,呈递丞相大人的手中。如此一来,这烫手的山芋便会落在丞相的手中,若丞相大人有心相随,此事可以大事化小,若是丞相大人……那只好让齐家一道承担!”赵远南一抹额头的汗珠子,“皇上这招一石二鸟,果真是极好的!” 赵靖眸色深邃,“柯伯召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如何抉择!内宫局那头,你都打点好了吗?” “放心!”赵远南行了礼,“只是这段时间,奴才怕是不能常在皇上跟前伺候!” 听得这话的时候,赵靖正坐在龙椅上一如既往的擦着手中的铜铃,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熬过这一关,以后的日子便也好过了!” 赵远南掩去眸中凛冽,音色略显低沉,“奴才明白!” “下去歇着吧!”赵靖趴在桌案上,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铜铃。 赵远南行礼,“奴才告退!” 这个铜铃是东方未明送的,来自摄政王府的八角楼。赵靖每每这样盯着铜铃看的时候,心里想到的便也是东方未明。一个人若是没有半分弱处,要对付起来实属不易,是以这两年来赵靖一直在找东方未明的软肋。可事实上,赵靖什么都没找到。 东方未明这个人,就像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身子是铁打的,心是石头做的,连血都是冷的……看上去的温润柔和,实则都是剜肉的刀子,稍有不慎就会被他剥皮拆骨。所以这两年来,赵靖不敢松懈分毫。心头压着仇恨,肩上挑着江山,她是那撑起不周山的天柱,是大夏最后的曙光。 光不灭,大夏便不会亡! 赵远南退出来的时候,瞧了一眼等在外头的崇雨,面上的表情当即冷了下来,“走吧!” 崇雨毕恭毕敬的跟在赵远南身后,一路朝着内侍监走去。谁知还没到内侍监,崇雨突然开了口,“公公!”她喊了一声之后,便站在原地不动,略显局促的攥住了赵远南的衣袖。 “作甚?”赵远南也是愣了一下,断然没想到崇雨会突然这样,“怎么回事?你想干什么?”崇雨是付胜全派给他的,所以打从一开始,赵远南便有心防着她,出宫的时候自不敢带在身边,可回到了宫里他必须将崇雨带在身边,否则付胜全那头他不好交代。 微光里,崇雨捏紧了手里的手提灯笼,“公公还是别进去了吧!付公公他……他对你……”她的一张小脸在微光里显得格外苍白,“奴婢不希望公公您……” 瞧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死攥着自己的衣袖不放,赵远南没来由的有些烦躁,想不明白这崇雨此刻的心中所想。崇雨是付胜全的人,如今这般模样是奉了付胜全的性命在试探他?又或者还有别的什么企图? 一想到夜里伺候付胜全时,付胜全那张令人憎恶至极的嘴脸,赵远南满心满肺都是恨。可如今他只能按捺住内心的不安,面无表情的拂去崇雨紧攥自己衣袖的手,“你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若是不舒服就回去歇着,杂家自己进去便是。” “公公!”崇雨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低着头音色轻颤,“奴婢知道公公您为了大局忍辱负重,可奴婢不愿意看着公公如此!奴婢……”她唇畔紧咬,“世子曾经心高气傲,为何如今要变成这般模样?虽然世子没了王府,可在奴婢的心里,您还是当初那个意气风流的肃王府世子!” 赵远南狠狠抬手,“啪”的一声脆响,他一记耳光狠狠打在了崇雨的脸上。这一巴掌赵远南几乎使了浑身气力,以至于掌心都有些麻麻的,落在崇雨白净的脸上,当即浮起了鲜红的五指印,半边脸肿得老高,叫人看着格外触目。 袖中里的手有些轻颤,赵远南的呼吸都变得急促,“崇雨,你好大的胆子,可知这些话乃大逆不道之言?别以为你提及肃王府,我就会包庇你!我告诉你,若不是看在付公公的面上,就凭你这样的胡言乱语,我可以让你与肃王府同罪!” 语罢,赵远南转身离开。 崇雨跪在地上哭了,“那年奴婢刚刚入宫被人欺负,是世子路过了宫门口帮了奴婢。奴婢永远都记得世子当年的恩德,可奴婢没想到肃王府会变成这样,世子会变成这样!” 赵远南没有止步,眨眼间已经入了内侍监的大门,消失在崇雨的视线里。不管崇雨说什么,赵远南都不会心软,更不会相信。哪怕崇雨说的是真的又如何?赵远南早就不记得有这么一段插曲,所以他可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否则稍有差池会连累赵靖,会毁了大夏的江山社稷。 赵远南推开那扇房门的时候,小太监正伺候着付胜全洗脚。 见着赵远南来了,付胜全拂袖退了底下众人,“都下去!”而后将视线凉凉的落在了赵远南的身上,“你过来!” 赵远南望着底下人全部退下,小心的合上房门。他深吸一口气,含笑转回床榻前,捋了袖子温柔的为付胜全洗脚,“公公辛苦了!”动作娴熟而毫无做作,好似经常这么做的。 付胜全肉呼呼的手,抚过他俊秀的眉眼,唇边挂着满意的笑靥,“只要你伺候好杂家让杂家满意,等杂家坐上了这内侍监总管的位置,一定不会亏待你!” 赵远南柔和为付胜全捏脚,面上温顺至极,“多谢公公栽培,奴才一定会好好的伺候公公!” 闻言,付胜全的脸上堆满了褶子,那凌厉的眸光仿佛已经将赵远南扒了个干净,眼神里满满都是不可以言说的欲念。 回廊尽处,崇雨默默的拭去脸上的泪,身后有一人无声驻足,压低了声音问她,“你都跟他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2章 赶鸭子上架的小皇帝 崇雨冷眼回眸,“与你无关!” 身后的人低低的应了一声,悄然隐去。 屋子里会发生什么事,崇雨比谁都清楚。宫里待得越久,看到的脏东西也越多。 那些不能人道的太监,终究都是从男人过来的。偌大的皇宫里,不是男人就是女人,剩下的就是这些不男不女。而正因为不男不女,所以他们内心的渴望也是嫉妒扭曲的,宫女太过脆弱有时候不好玩,倒不如那些娈童或者少年人更有趣。 而赵远南曾经的肃王府世子身份,让他成了一种很怪异的存在。约莫是男人心里的征服在作祟,又或者是因为常年的养尊处优,赵远南虽为男儿却是实打实的细皮嫩肉,比之宫里粗糙的贱婢更是俊美而娇柔。 一夜风华,天擦亮之前,赵远南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面上有些疲惫之色。他回眸瞧着床榻上已经坐起身来的付胜全,微微躬身以示尊崇。桌上的茶水已经备下,这是他每日离开前所必须做的事情,给付胜全泡好茶。而这些日子,付胜全也已经习惯了赵远南的伺候。 崇雨就在内侍监的大门外头候着,见着赵远南出来便是毕恭毕敬的行礼,二人一前一后的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谁都没有吭声。仿佛昨晚的事儿不过是大梦一场,梦醒了便什么都不复存在。 及至御书房宫门前,赵远南顿住脚步,手里捏紧了拂尘回头瞧了崇雨一眼。崇雨的脸上还残留着昨晚他留下的五指印,虽然消退了不少,但瞧着还是有些刺眼。赵远南深吸一口气,“你这脸上带伤,不适合在御前伺候,这两日就不必跟着了!” “公公!”崇雨骇然,当即捂住了自己红肿的半边脸,“奴婢知错了,请公公让奴婢继续跟着您吧!如若不然,奴婢怕是再无活路可寻!” “没那么严重,只是这几日不便侍奉御前,待你这脸上的伤好些了再回来便罢!”赵远南抬步就走。 崇雨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公公,若是奴婢不能伺候您,传到了内侍监……付公公会杀了奴婢的。奴婢知错了,求公公网开一面,奴婢再也不会提及昨晚的事情,求公公高抬贵手!虺公公!” 赵远南却是不信的,“你脸上带伤,侍奉御前照样是个死罪,杂家让你去养一养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这话说的,好像杂家想送你去死一样!救你一命却如此不知好歹,真是白费杂家的唇舌!”说完,赵远南头也不回的进了宫门,再不管身后的崇雨。 赵靖昨晚睡得浅,只是眯了一小会,天还没亮便起了床,这会正坐在窗前摆弄她的棋子。她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左右手互博,昏黄的光让她的五官变得格外柔和,隐约中若镀了一层金色。她素白的指尖捏紧了棋子,两道极是好看的剑眉微微拧起,长长的羽睫半垂着,敛了眸中精芒。 难怪人家说,一个人认真的模样是最好看的。赵靖这副陷入沉思的模样,俊美中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神秘之色,真真是极好看的。 赵远南看得有些入了迷! 魏淑歌在赵靖身边候着,赵远南站在门口发愣,当即压低了脚步声走过去,“你站在门口作甚?皇上一早就起来了,这会还没传膳,估计心里不痛快。”两人心里都知道,赵靖这是念着文于风的事儿,还有今儿便是秋试的日子,赵靖坐立不安也实属正常。 “没什么。”赵远南敛眸,小心的合上了房门,“皇上这是心里有事,待天亮一些我再去问问消息。也不知这案子现下有没有送到六部衙门,若是送上去了倒也罢,若是还没有……在秋试之前必须送上去!要不然秋试一过,所有人都忙起来了,这案子一定会被压下去。” 魏淑歌点点头,“秋试后的祭天,你可都准备了!” “放心。”赵远南提了炉子上的暖水壶,魏淑歌取出前两日亲手挑好的莲心递给他。 赵远南继续道,“时间比较紧迫,所以内宫局那头我费了不少心力,好在一切都照着咱们的计划行进着。等殿试结束,封官选能之后便是那人的死期!”说这话的时候,赵远南抬头看着一心扑在棋盘上的赵靖,“皇上的吩咐,我必拼死也要完成。” 魏淑歌长长吐出一口气,瞧着赵远南端了泡好的茶水走向赵靖。 “皇上,歇会吧!”赵远南放下杯盏,伸手取过了赵靖手边的杯盏,“这杯茶都凉了,奴才给您换了一杯!淑歌说,您昨晚没怎么睡,要不现在去眯一会?奴才们都盯着呢,前朝不会出事。” 赵靖放下手中的棋子,略显疲惫的揉着眉心,“今儿是秋试,朕如何睡得着?自登基伊始,所有的大权都捏在臣子的手中,说到底朕不过是个傀儡。而今秋试是朕扳回一局的好机会,朕要将那些遗落在旁人手中的,一点点的拿回来!成败在此一举,否则朕又要再等三年!” 齐家一党和摄政王府一党,其势力和野心会与日俱增,所以容不得赵靖一点点的成长。快刀斩乱麻,是最好的法子,但也最危险! “但皇上也得顾着自个的身子!”赵远南低低的劝慰,“刑部那头奴才已经留意,皇上交代的事情奴才都会盯着,请皇上放心!” “你办事,朕自然是放心的!”赵靖轻叹一声,“既然如此,那朕去眯一会。你们若是有事切莫瞒着,一定要叫醒朕!” “好!”魏淑歌与赵远南异口同声。 赵靖这一觉睡得很累,整个人睡得迷迷糊糊地,时而做梦想起了四明山想起了师父和师公,时而想起了幼时的承诺。月哥哥,阿靖想你了……好想好想的那种…… 魏淑歌一直守在赵靖的身边,瞧着她睡梦中亦是拧眉的模样,不免有些心疼,也知那案子到底有没有从刑部递呈到柯伯召手里? 事实上,这份卷宗晌午之前就已经到了柯伯召的手里。 柯伯召坐在六部衙门的暖阁里,瞅着掌心里的卷宗老半天,这才眉心微蹙的抬头望着福子,“今科学子文于风?” “对!”福子躬身,“事发时望月居里正巧办着诗文大会,所以京兆府给压了下来,免得扰了考子们的心。仵作验尸之后,说是符合自尽的一切特征,这会正在查这文于风的身世背景,约莫要等到殿试之后才能结案,然后让文于风的家人把他的尸体领回去!” 柯伯召将卷宗放在了桌案上,端起杯盏抿一口茶,“都到了我的手上,这案子能简单得了?” 福子一愣,“相爷这话是何意啊?此卷宗乃是刑部上呈,的确是自尽,所以……” “既是自尽,刑部结案便是,为何还要送到我的跟前?”柯伯召放下手中杯盏,“要么是有心人刻意为之,想趁着此次秋试把小事化大,然后借此图谋。”说到这儿,柯伯召眯了眯危险的眸,“又或者……” “又或者什么?”福子不解。 柯伯召慢慢悠悠的起身,眸中掠过一丝寒意,“这案子的背后牵扯到了什么绝对利益或者什么人,是以刑部不敢擅自做主,所以才会送到我的手上。刑部掌管天下刑狱,哪怕是王公贵族犯案又如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最简单不过的道理。然说的简单,做起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福子骇然,“那这桩案子的背后,莫非还牵扯到了刑部不敢处置之人?不就是简单的悬梁自尽吗?”福子面色微恙,“仵作验尸,并未发现他杀可能!” “若是爷要杀人,你觉得会让人查出来是我杀的吗?”柯伯召反问。 福子垂眸,“相爷位高权重,若然要杀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犯不着自己动手。” “这不就结了?”柯伯召轻叹,“而且这文于风的背后也有人,有本事把卷宗送到刑部让刑部不敢结案直接送到我手上的,可不是什么普通人!” 这不禁让柯伯召想起了这段时间总往外跑的赵靖,丞相府的消息可不比摄政王府迟钝,所以赵靖跑出去住在望月居的事儿,柯伯召也是知道的。只不过摄政王府不吭声,皇帝也没出什么大事,柯伯召便也没多说什么,权当皇帝喜欢胡闹罢了。而今这是望月居出了事,赵靖又住在望月居里…… 柯伯召揉着眉心,八成又是小皇帝惹的祸!那个高高在上,躲在四方城里的少年人,心思不简单!如果只是寻常的案子,绝对不可能如此费心的送到他跟前来,这里面怕是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又或者这案子的背后,有着连摄政王府都不敢接手的理由。 能让东方未明忌惮的,绝对不是太傅府,唯有…… 柯伯召的身子微微绷直,声音低沉而暗哑,“他该不会是……惹上了凤凰城吧?” “爷说什么?奴才没听清。”福子不太明白。 柯伯召摇摇头,“没什么,但愿只是我自己的猜测,可千万千万别惹那阎王爷才好,要不然……怕是连我这个当朝丞相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福子瞪大眼眸,“爷,那该如何是好?” 双手负后,柯伯召抬步往外走,“这小子赶鸭子上架有一手,咱也不能坐以待毙!” “相爷,您这是要上哪?”福子急忙跟上。 柯伯召哼哼两声,“去下棋!” 福子不解的挠着头,都什么时候了,相爷还想着去下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3章 鸭子开会 柯伯召还没到宫里,赵靖已经得了消息。 “淑歌,你去一趟御膳房。”赵靖瞧着魏淑歌,“给我找个鸭子过来!” 魏淑歌点头,“是,奴婢这就去!”然则一转身,仿佛又觉得哪里不太对,魏淑歌回头不解的望着赵靖,迟疑着问,“皇上说……鸭子?” “要带毛的,活的,会跑会叫的那种!”赵靖嗑着碟子里的瓜子,笑盈盈的望着魏淑歌。 魏淑歌愣了半晌,低低的应了一声就往外走。 赵远南亦是一头的雾水,真可谓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皇上,您这是想吃鸭子吗?可这带毛的畜生,您怎么吃?活剥?生吃?要不,奴才去御书房给您端现成热乎的……” “烤着吃!”赵靖将碟子塞进赵远南的手里,走出御书房瞧着空荡荡的院子。想了想,赵靖使唤了院子里的侍卫们,在院子的那棵大枫树下头,用石头块架起了一个土灶。 “皇上,您这真的是要……”赵远南有些手忙脚乱,虽然在宫中两年也算是做惯了粗活,可赵远南毕竟是肃王府出来的世子爷,哪里会烤鸭,这会瞧着魏淑歌手里提溜的活鸭子,听得鸭子扯着嗓门“嘎嘎”的叫,赵远南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哎呦皇上,奴才不会烤……” 赵靖坐在石头上,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你着什么急,又没让你真的下手。这些事淑歌比你内行,而且……谁说朕真的要烤鸭子吃?这不烤着玩吗?”毕竟任性的皇帝在世人眼里,就得想一出是一出。只要能达到目的,不管是什么手段,那都是值得的! 今儿的太阳不错,御书房内外只听得刺耳的鸭叫声,一声接一声,叫得人耳蜗疼。 侍卫急急忙忙的来报,一脸的苦相,“皇上,丞相大人在外求见!” “来得正好!让他进来。”赵靖“呸”了嘴里的瓜子壳,接过赵远南手里的杯盏,惬意的呷一口莲心茶,含笑望着柯伯召神情微恙的从外头进来。 柯伯召蹙着眉头,尖锐的鸭叫声,让他的面部神经紧跟着一抽又一抽。进了院子之后瞧着眼前的状况,柯伯召几乎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站在原地,足足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柯伯召毕恭毕敬的上前行礼,“微臣叩请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靖报之一笑,“柯爱卿来了,来得正好,你这鼻子可够灵的。”说着,赵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来来来,看朕怎么收拾那扁毛畜生!” 闻言,柯伯召站在赵靖身边,挑了眉头瞧着那只站在树杈上的鸭子。 这鸭子也够倒霉的,站在树杈上拼命的撤了脖子叫唤,底下就是土灶,里面加了柴火,若是它未能站稳,掉下去就得被烧死,可就真成了一只烤鸭。而今凡是经过御书房外头的人,听得这声音都捂着耳朵拼命的跑。 鸭子叫得有多难听,柯伯召的内心就有多烦躁,这该死的扁毛畜生,叫得简直没完没了!柯伯召揉着眉心,“皇上,您这是要干什么呢?” “没瞧见吗?”赵靖努努嘴,递给柯伯召一把瓜子,“烤鸭子!” “哪有这样烤鸭子的?”柯伯召一声叹,瞧了一眼赵靖的瓜子,无奈的伸手接过,“皇上若是想吃鸭子,不如让御膳房……” “朕是从宫外被带回来的。”赵靖起身,嗑着瓜子走向鸭子,“在宫外的时候,朕一惯是自己动手,到了这里头长久不作为,手艺便也跟着生疏了!朕寻思着,哪日朕得把这门手艺找回来,免得到时候万一做不成皇帝了,也不至于饿死在外头!”她意味深长的望着柯伯召,“丞相大人觉得,这算不算是朕的未雨绸缪啊?” 柯伯召敛眸,躬身作揖,“皇上多虑了,皇上永远是大夏的帝王,是这天下之主,怎么可能当不成皇帝还要饿死呢?皇上万岁万万岁!” 赵靖笑得凉凉的,“丞相大人说得可真好听!”她嗑着瓜子,“望月居的卷宗落在你手里了吧?文于风是朕之前去江北的路上认识的一位朋友,是朕把他安排在望月居的,所以他出了事,朕难辞其咎!” “皇上的……朋友!”柯伯召想点点头,“微臣明白了!” “朕不相信他会自尽,尽管他看上去像是自尽。”赵靖负手而立,“一个历经江北生死,眼见着要看到曙光的人,是不可能在秋试之前悬梁自尽的!朕也不妨告诉你,这案子朕已经送到你手里了,丞相大人不接也得接!分量有些重,可能会涉及一些位高权重之人,朕掂量着也只有丞相可以担此重任!” 柯伯召瞧了一眼站姿树杈上玩命叫唤的鸭子,低头无奈的苦笑,“臣一进门就瞧出来了,皇上这出赶鸭子上架的戏码,是冲着微臣来的!臣……” 赵靖含笑看他,“如何?” 嘬了一下嘴,柯伯召学着赵靖的样子嗑起了瓜子,“臣是大夏的臣子,皇上有命,臣且能抗旨不遵?虽说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但这脖子上的脑袋,臣还是挺喜欢的!” “那朕便放心了!”赵靖笑了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若是来日丞相大人自己食言,朕一定会让你明白承诺这东西,当初是怎么说出来的,就得怎么吃回去!” 柯伯召皱眉一笑,“臣……遵旨!”心里却咂摸着赵靖说的那两个字——承诺?!他柯伯召的承诺,如今还有价值吗?他都不记得自己曾经许过什么承诺,又是对谁许诺! 鸭子的叫声还在继续,吵得整个皇宫都鸡犬不宁的。 听得“御书房鸭叫声”的故事,东方未明冷不丁被一口水呛着,一张脸当下憋得青紫。他终是忍不住轻咳两声,默不作声的放下了杯盏,徐徐起身往外走。 “爷?”周之继慌忙跟上,“这天都黑了,宫门怕是要下钥,爷是不是明儿……” “胡闹!”东方未明黑着脸。 然则等着东方未明赶到御书房,这张原本黑沉的脸,只能用生无可恋来形容。大老远就听到烦人的鸭叫声,现下一进门就见到了不少哗啦着翅膀满天飞的鸭子,而凌音公主则极为高兴的追着鸭子到处跑。原本威严肃穆的御书房,真的成了鸡飞狗跳之地!好一片乌烟瘴气! “什么情况?”东方未明一声吼,凌音吓得一哆嗦,快速跳进了乳母的怀抱。 赵靖的笑容僵在唇边,瞧着这一地的鸭毛和瓜子壳。她双手叉腰站着,乍一看,好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赵靖揉了一下鼻尖,瞧着视线里所有的狼狈。侍卫的身上也沾了不少鸭毛,昏黄的宫灯下,每个人侍卫的脸上都呈现出一种极为痛苦的扭曲表情,仿佛是受够了这些鸭子的荼毒! “滚!”东方未明的声音沉得厉害,周身散着浓烈的阴戾之气,叫人顿生不寒而栗之色。 周之继已经领着所有人退下,连凌音公主都被乳母快速的抱走。 魏淑歌有些不太放心,终是被赵远南拽着离开,没瞧见东方未明生气了?若是再留下来,只怕惹来的祸事会更大,所以还是先走为妙!赵靖聪慧过人,能摆出这么一大场面,想必也有收拾局面的能力! 所有人都退出了御书房,顺带着那些胡乱飞跑的鸭子都被一并带走,整个御书房突然间安静下来。喧闹之后的寂静,最是让人害怕。赵靖原本还腰杆挺直,这会竟有些像脓包似的怂了!她下意识的退后两步,不敢再直视东方未明那双冷冽的眸。 有那么一瞬,赵靖觉得东方未明好似要吃人! “好玩吗?”东方未明问,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盯着她。 赵靖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好……这不挺热闹吗?” “宫外在秋试,宫内的帝王在赶鸭子玩?皇上还觉得热闹挺好吗?”东方未明往前迈了一步,“且不论眼前,就长远来说,皇上就那么放心远在皇陵的齐云山?齐云山人在皇陵,可心在京城,他的手也还在京城里遮着天!不过是退后了一步稍稍示弱,就让皇上如此掉以轻心?皇上真的太让人失望了!” 说话间,他已经站在了赵靖跟前。 赵靖的身后便是墙壁,这会已经退无可退,身子严丝合缝的贴在了墙壁上。冰冰凉凉的感觉瞬时从脊背上传来,让她的身子止不住打了个激灵,“朕……就觉得好玩,没想那么多!” 下一刻,东方未明突然抬手,惊得赵靖当即缩了身子闭上眼睛。可她久久没等到他那一巴掌下来,情急之下便微微睁开一条眼缝。 东方未明两手抵在她的身子两侧,将她整个人圈在怀中。他那双迷人的凤眸如寒刃划过她的周身,温热的呼吸悉数喷薄在她脸上。 可在赵靖看来,这跟凌迟没什么区别。近距离的接触,极容易让自己露出马脚,若是让东方未明…… “今儿见了柯伯召?”东方未明开口。 赵靖心下一怔,为何他问的和她所想的不太一样?他不是应该问望月居的事情吗?或者是别的……她想了想,总觉得眼下这个姿势,两个人太过暧昧,所以赵靖深吸一口气打算从东方未明的腋下钻出去。 哪知她刚一俯身就被东方未明看穿,只见东方未明猛地弯腰,直接一个打横就把她抱在了怀里,抬步就朝着御书房走去。 赵靖惊魂未定,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嗓子里。她死死的拽住了东方未明的衣襟,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东方未明想干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4章 谁占了谁的便宜? 赵靖一颗心砰砰乱跳,她知道不管东方未明要做什么,她都不能反抗。微凉的双手紧攥着东方未明的衣襟,她身子绷得紧紧的,小心翼翼的靠在东方未明的怀里,瞧着好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东方未明低头看她的时候,只看到她垂落的长睫毛,还有小女儿家般微微嘟起的小嘴。 进了房,合上门,东方未明抱着赵靖坐在了软榻上。 房内只点着一盏宫灯,微弱而昏黄的灯光就这么稀稀疏疏的流淌着,让室内的氛围变得有些怪异。赵靖坐在东方未明的膝上,被他揽在怀中,以一种格外别扭却又习以为常的姿势抱着。 她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带着几分探究,仿佛她之前背着他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以至于赵靖瞧着他那眼神真当有种做贼心虚的错觉。她咽了口口水,小声的嗫嚅道,“朕……没干坏事!” “只是干了柯伯召?”东方未明这话一出口,赵靖冷不丁被自己的一口口水呛着,当即咳嗽得厉害,一张脸咳得红一阵白一阵的,瞧着格外让人让人心疼。 东方未明的手慢慢捋着她的脊背,帮着赵靖顺气,带着少许轻斥,“皇上这般激动作甚,饶是微臣说对了又如何?您是皇上是这天下之主,饶是皇上属意臣子又如何?这帝王家的故事多了,也不差皇上您这一个!” 赵靖心里头一些憋闷,她听着这话,怎么越听越别扭呢? 东方未明继续道,“前有哀帝断袖,皇上并非古今第一人!”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直勾勾的盯着她,仿佛要在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然则瞧着小丫头这一脸懵逼的神色,他不自觉的挽起了唇角,也不知自己在笑什么。只是一看见她这张无害的脸,他便想逗弄一番,仿佛是自己的专属物,任何人都沾不得碰不得! 可若是沾了碰了呢? 东方未明想,哪只手碰的就剁了哪只手! 赵靖眨着明亮的眸,略显不解的望着眼前的男人。心里开始盘算,东方未明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难道怀疑她跟柯伯召两个人连成一气?可瞧他这副模样也不像是兴师问罪,倒像是…… 吃醋! 想到这个词的时候,赵靖的身子禁不住抖了一下,心头冷不丁砰砰乱跳,仿佛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真当做贼心虚起来。她看他的时候,眼睛里的流光其实骗不了人,只能骗骗自己,自欺欺人罢了! 东方未明瞧着她不说话却抿唇的模样,当即沉了脸,“这副神色是心虚,自己承认了?皇上跟柯伯召……真的是相见恨晚啊!” “不晚不晚!”赵靖回过神来,转而又道,“但始终比仲父晚了一些,若是没有仲父,朕也不会遇见柯伯召,更不会有相见恨晚一说。仲父今儿入宫,可是冲着朕的烤鸭来了的?早前在江北的路上,仲父也是尝过朕的手艺,这会是不是念得慌,所以生怕这便宜都让柯伯召占了,紧赶着入宫来分一块?” 东方未明眉心紧蹙,“臣的确是担心皇上的便宜,都被柯伯召占了!” “放心,朕怎么着都不会忘了仲父的!”赵靖笑嘻嘻道,“只要仲父想,这便宜朕一定留给仲父!朕是君无戏言,仲父大可放心!” 语罢,东方未明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瞧着,“如此,朕便放心了!” 赵靖狐疑的望着东方未明,“为何朕觉得仲父今晚的话……有些怪怪的?” “怪怪的就对了!”东方未明轻叹一声,终于松开了她,“微臣是怕柯伯召吃了皇上,才会急急忙忙的入宫。微臣僭越冒犯,还望皇上恕罪!”他毕恭毕敬的行礼,仿佛之前的无礼并非出自本意。 赵靖心想,这人总是这般的装腔作势。换做旁人,这分明是:以下犯上,罪该万死!然则对着东方未明,她必须以礼相待。别说是僭越,饶是坐在她的赤金龙椅上,她也得笑着站在一旁陪侍。这便是大权在握与大权旁落的区别,她的生死从一开始就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仲父担心朕,朕当然明白仲父的良苦用心,只是朕……很多事情朕无法帮上仲父,深感愧疚。找柯伯召入宫,其实也是无奈之举!文于风的事情朕想弄个清楚,可又怕连累仲父,思来想去的,似乎也只有柯伯召能担此重任!”赵靖撇撇嘴,“仲父以为如何呢?” “之前没商量,如今倒是会问……以为如何?”东方未明负手而立,“皇上不是想得很清楚吗?人都传进宫里来了,还学会了赶鸭子上架,微臣又岂敢有异议?”他瞧了一眼门口的方向,“臣怕皇上哪日一时兴起,把臣也往架子上、火坑上赶!” 赵靖不禁嘀咕,“仲父连龙床都上了,还怕赶鸭子上架?” 东方未明的眉心一跳,当下哑然失语。这话,好像没毛病!清了清嗓子,东方未明黑着一张脸,“皇上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朕一直在长大,过完年就该是豆蔻之年。”赵靖瞥了他一眼,下意识的抖了一下身子,“寻常百姓家的女儿,到了这个年纪就该许配人家,然后便是相夫教子,可惜朕是不能了!不过朕的女人,会帮着朕相夫教子!”她冲他翻个白眼,满满都是小女儿家的娇嗔之色,“就好像仲父后院的那些美少妇一样!” 东方未明倒吸一口冷气,瞧一眼她胸前的蚊子肉。这小丫头的眼神有些凉,看得他心里好像长了毛刺一样,“皇上到底是从哪儿听来的,臣的后院……” “朕不要听解释!”赵靖哼哼两声,“仲父有这等临幸的功夫,还不如多费点心思去找人。誉王府世子若然在京城里出事,别说是朕,就连仲父您也得吃不了兜着走。这烫手的山芋如今就在咱们的手心里捏着,您不接也得接!眼下仲父不但得接着,还得接稳了,若是摔着磕着……凤凰城那头谁都饶不了!” “此事就不必皇上担心了,京城内外,只要钟弗露个头,那就是臣的囊中之物!”然而话虽这样说,可东方未明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轻松之色。 赵靖隐约觉得,这里头怕是不简单!能让东方未明露出如虎狼一般的神色,只怕这京城里头,不止是钟弗的事儿,定然还有旁的隐忧!至于到底是什么隐忧,赵靖便不得而知了。毕竟论势力,摄政王府和太傅府才是头一位,她这个傀儡皇帝就算有心要壮大势力,也不敢在这羽翼未丰的时候! “有仲父这句话,那朕就没什么不放心的。”赵靖伏在桌案上,素白如玉的指尖,无聊的把玩着烛火。 下一刻,指尖被东方未明一把捏住,“皇上的手是用来指点江山的,可不敢随意受伤!”语罢,他捏紧了掌心里——她的指尖。掌心的热,裹着她指尖的凉,仿佛有什么东西透过了肌肤钻入了股掌之中。 四目相对,是谁的倔强刻进了谁的眼? 赵靖缩了缩手,将指尖从东方未明的掌心里收回来。她深吸一口气,不再去看东方未明,口吻里带着少许戏虐,却又蕴着戏虐之外的少许认真,“仲父可想过,所有的虚以为蛇是要付出代价的?撩拨一个豆蔻少女的心,迟早会变成还债的!” 东方未明轻哼一声,“惯来行伍不拘死,何必生当断肠人?臣与皇上一样,属于同一种人!所以皇上所说的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在皇上与微臣的身上。”他徐徐凑近赵靖的耳畔,温热的呼吸悉数喷薄在她的侧脸上,如同那阳春三月的风,带着极为舒适的暖。可口吻里,却夹杂着数九寒天般的凉薄,“臣知道皇上心有所属,所以臣更想知道皇上需要的到底是什么?情义与权力之间,皇上……选择谁?” 语罢,东方未明直起身子,意味深长的望着赵靖。 赵靖眉心拧起,刚要开口,却只见东方未明毕恭毕敬的行了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御书房。心里头一万个不知所以,不明白东方未明所说的“心有所属”到底指的是什么?这让她有些隐隐的不安,难道是“月哥哥”的事?按理说东方未明不可能查出月哥哥的事情,早前在尹林府,见过月哥哥屈指可数。 思及此处,赵靖估计是这东方未明的兵不厌诈,这厮惯来喜欢套她的话,所以她绝对不能上当!然转念一想,柯伯召光明正大的入宫,想来也瞒不住齐云山吧? 唇角微微扬起,赵靖意味深长的笑着,柯伯召该头疼了!一想到东方未明和柯伯召因为一个钟弗而吃不好睡不好,她便觉得心里痛快,如同恶作剧成功的孩子,带着胜利者的洋洋得意,浑身舒坦。 虽然齐云山现在不在京中,可柯伯召终究也只是齐云山留在京城的棋子。赵靖这一招,只会让柯伯召更深刻的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棋子终究是棋子,当棋子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之后,这棋局就不会再照着原先的安稳路子进行。惊醒的棋子,会变成逆转成败的关键! 丞相府的书房内,弥漫着纸张焚烧过后的浓烈之气。火盆里清晰可见一张张被焚为灰烬的信纸,柯伯召捏着手中的笔,瞧着案头的白纸黑字,眸色沉沉如暮霭。 福子担虑的望着彻夜难眠,坐在烛光下的柯伯召,“相爷,夜深了,先睡会吧!” 柯伯召一声轻叹,放下手中墨笔,“务必要送到太傅的手中,绝不可落在旁人手中!” “可是相爷,如此一来……”福子咽了一口口水,“岂非要出卖皇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5章 二次死亡事件 对于福子的话,柯伯召并不赞同,“所谓的背叛只是形式上的身不由己,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只能不择手段。如果小皇帝连这点都不明白,那么遭遇背叛实属活该!朝堂上摸爬打滚了那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事没经历过?生与死只是看人如何定义!若我效忠之人,连最基本的常识都没有,就不值得我效忠!不会审时度势之人,只能同患难,不可共富贵,自不可与谋!” 福子自然不太明白主子的意思,脸上浮现出些许不解的神色。转而又好似明白了些许,弱弱的问道,“相爷的意思是……皇帝要试探相爷,所以相爷也得考验皇上?” “无容人之量,无圣人之心,为君者饶是坐拥天下,亦难免为私欲所左右。”柯伯召负手而立,长长吐出一口气,“帝为私,则心难聚之而社稷崩,此乃亡国之始。皇帝要臣子的忠心,但也要担得起这份忠心才行!凡是总有相互,并非唯一!” 福子点点头,“奴才明白了!” “文于风的事情,我既能接手,便也会有万全之策!”柯伯召笑得凉凉的,“把所有与文于风有关的户籍档案,全部给我调出来,越快越好!” “是!”福子行了礼,毕恭毕敬的退下。 柯伯召吐出一口气,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力都是相互的,皇帝要试探,他柯伯召也不遑多让。皇帝要他的归顺,他也需要一个能让自己跳出这个框框的力量倚靠,显然皇帝是个很不错的选择。就目前情况而言赵靖前有狼后有虎,只要有了柯伯召的归附,就会如虎添翼!所以只要这个皇帝靠谱,与其依附齐云山,倒不如幼帝能让自己的利益更大化。 正所谓莫欺少年!最不更事少年郎,初生牛犊不怕虎。 福子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份文牒,有关于文于风的身世背景。 文于风的身世背景很是简单,身家清白,本人无不良嗜好,无仇人无恩怨。家中父母双亡,如今亲眷之中剩下的,便是远在永州府鄞州台的文昌知县——文于风的兄长文于野! “永州?鄞州台?”柯伯召眉心紧蹙,“文昌知县?” “相爷,这永州可是个穷乡僻壤,那鄞州台更是穷得叮当响!历来永州知府换人的时候,朝上的文武百官,都是打死都不愿去那犄角旮旯里受罪!”福子轻叹,“永州那块不但没油水可捞,还穷山恶水出刁民,时有暴动!听说永州出来的皆是刁蛮放野之人,惯来放浪而猖狂!” “穷山恶水多刁民?”柯伯召突然笑了一下,“这倒是极好的!” 福子不解,“相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去个人,把这个文于野给我带到京城来。”柯伯召意味深长的望着福子,“就算是绑也要给我绑来!有关于文于野的事情,让户部给个文牒,我要好好的看一看!能在永州当知县的,想必也有点本事!” “奴才明白!”福子行礼。 柯伯召负手而立,“刁民好!有时候出其不意也是极好的,太过按部就班难免无趣,这样……挺好!” 皇帝的赶鸭子上架这一招,似乎不错!乡野来的鸭子……野鸭子……柯伯召可以想象,来日这满京城飞着“嘎嘎”乱叫的鸭子,多少人得手足无措,该有多热闹呢! 然而事情并没有到此为止,第二天一早便又出事了! 不过这一次并不是望月居,而是城南的云中客栈,一个叫殷欢的学子,不明不白的吊死在了客房里。无遗书,无征兆,店小二进去的时候只看到挂腊肠似得的死尸悬在梁下,吓得连滚带爬的跑出去叫人。这会京兆府的衙役和仵作,都已经赶过去。 “什么?!”赵靖不敢置信的望着魏淑歌,幽幽的起身,“先让人去探一探,咱们收拾一下就出宫!” 秋试是接连三日,这才第二天,如果消息扩散出去,后果将不堪设想!好在有柯伯召第一时间得了消息赶了过去,当即下令封锁消息,不许传播开来。好歹也要等到秋试结束再说,耽误了朝廷挑选贤能,谁都吃罪不起。 赵远南面色泛白,“皇上,这是第二个了!现下出宫,会不会不安全?” 赵靖摇头,“若然冲着朕来的,哪儿都不安全!为今之计,只有找到凶手,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朕始终不相信,他们死于自尽!功成名就对于十年寒窗的学子来说,比生死的诱惑更大,他们断断没有理由在这会自尽!除非是为了扩大影响,要动摇朝廷,引起天下大乱!” 天子脚下可不是闹着玩的,此人能做出这样缜密计划,杀人于无形而不留半点痕迹,真当不可小觑! “南哥哥,你悄悄去找柯伯召,让他把这个死者的户籍档案调出来,与朕备一份。朕要知道此人的底细,更想到底是谁在背后杀人!”赵靖吩咐,“你拿到东西之后,去望月居与朕汇合!” 赵远南行礼,“奴才这就去!” 安排了好了宫里,赵靖与魏淑歌便急急忙忙的从偏门离开了皇宫,但赵靖没有去望月居,而是直接赶到了云中客栈边上的茶馆里坐着。此处距离云中客栈最近,消息也该是最灵通的。她不去雅阁,和魏淑歌一道坐在大堂里,听着四周那些闲言碎语。 虽然这些闲言碎语有些夸大其词,但不免还是有真实的信息。将所有的消息收敛起来,然后理智的判断真伪,便是赵靖现下要做的事情。 有人说,昨儿夜里这里发生了争吵,至于谁跟谁吵架倒也没怎么注意,到底是不是死去的这人也没人说得清楚。 还有人说,昨天夜里听到了奇怪的身影,好像是街上有人在跑,还有人在喊。 更有人将此事妖魔化,说这是狐狸精瞧着年轻的书生郎早已心生觊觎,少年人耐不住着了狐狸精的道,所以被狐狸精勾了魂带走。 各式各样的流言蜚语,让赵靖的眉心皱得更紧了一些。 “这都什么跟什么?”魏淑歌压低了声音,“公子?” 赵靖放下手中的杯盏,若有所思的望着魏淑歌,“这事儿是止不住了!”柯伯召的禁言令,似乎没怎么起作用,悠悠众口难堵,此事若不查个水落石出,朝廷的威严只怕要毁于一旦!没有威信的朝廷,她这个皇帝做得也不会安稳! “怕是要速战速决了!”赵靖面色凝重的起身。 所谓的速战速决是什么,魏淑歌心里也清楚。如果一直找不到凶手就会引起骚动与恐慌,到时候难免有人会利用百姓心中的惶恐,做出对朝廷不利的事情。所以治标不治本的办法,就是……屈打成招,让这件事沉寂下去,以最快的速度退出所有人的视线。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为了大局着想,只能牺牲某些人! 赵靖走出客栈的时候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熙熙攘攘的街头,她总觉得好像有些不太对劲。这些年的敏锐多疑,让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错觉,依稀觉得有人躲在暗处,有一双眼睛正盯着她。 “公子,怎么了?”李以珩忙问。 赵靖摇摇头,“我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如影随形似的!”可这真的是幻觉吗?赵靖也不敢肯定是不是自己太过多疑的缘故,可她的直觉向来都很准。何况坐在她这个位置上,容不得一丝一毫的行差踏错,不敢有一丁点的大意! 听得这话,李以珩和魏淑歌当即警戒,锐利的眸子快速环顾四周,警惕的望着四周的百姓。 人如潮海,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一副副各异的神情,谁都不知道这里头是不是有刺客,会不会突然像上次那样突然杀出一帮人。 尸体从云中客栈抬出来,被府衙的人快速拉走,赵靖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心里头的疑问却越来越多。 到底是谁,要对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学子下手?无冤无仇的,于心何忍?难道是这些学子的身上隐藏着什么秘密?或者发现了什么秘密?文于风跟着殷欢,一个住在城南一个住在城北,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怎就那么巧呢? “子靖兄!”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赵靖回过神来,只见温如笙白衣如故,温润轻笑的穿过人群走到了她面前。 温如笙低低的咳嗽着,面色一如既往的苍白,冲着赵靖笑得温柔,“子靖兄怎么在这里站着?”说着,他瞧了一眼云中客栈的匾额,“是因为昨夜发生的事情?” “温兄都听说了?”赵靖报之一笑。 “昨晚我歇在了芳华斋,是以今儿一早就听说了!”温如笙轻叹,“可惜了!原本是来求功名的,谁知竟会枉死在此处,没了功名不说竟是连命都丢了!客死异乡,难免叫人唏嘘!” 赵靖面上带着笑,口吻里带着凉,“温兄如何知道,此人乃是枉死?” 温如笙笑了笑,“这还用得着想吗?秋试都过了一场,眼见着还有剩下两场便能功名在望,换做是谁都想搏一搏,绝不会在这个档口想不开!” “若是人人都如温兄这般聪慧,想必朝廷就没那么头疼了!”赵靖轻叹一声,“温兄现下要去哪?” 温如笙咳嗽厉害,“诗文大会,子靖兄突然离开,所以我这两日一直游荡在街头,想着兴许能见着子靖兄。当时来不及问,眼下也不知是否来得及。子靖兄走得匆忙,可是出了什么事?在下是否能帮得上忙?” 赵靖袖中的五指微微蜷握,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只是家父突然有事找我,所以走得匆忙,多谢温兄关怀。我,很好!” “那就好!”温如笙看着她笑。 可赵靖却冷不丁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里隐约漾开些许不知名的凉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6章 怕弄坏了世子 “温兄的身子好些吗?”赵靖问。 温如笙笑了笑,“没什么大碍,陈年旧疾罢了!”可这脸色真当白得厉害。 赵靖看了一眼温如笙,而后瞧着温如笙身后的景色。她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抱了抱拳笑道,“我今日还有要事在身,就不与温兄小叙了!来日若是得空,必定去芳华斋找温兄好好的喝一杯!” “好!”温如笙作揖,“静候子靖兄!” “告辞!”赵靖抬步就走,瞧着脚步匆匆,的确是很着急的样子。赵靖拐个弯直接进了弄堂,而后微微顿住了脚步,心上有些莫名的乱,尤其是迎上温如笙的眼睛。 魏淑歌不解,“公子这是何故?瞧着,脸色不太好。” 赵靖回望着魏淑歌,“淑歌,你有没有发现温如笙的眼神很可怕?尤其是他笑的时候。” “可怕?”魏淑歌摇头,“奴婢未曾觉得,只是他总冲着公子笑,奴婢瞧着心里别扭!他看您的眼神,好像……好像是故友但又不像是故友。奴婢也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李以珩点点头,“卑职也有这种感觉!” “故友?”赵靖深吸一口气,“我倒不是这么想的,只是觉得一个人太过靠近死亡,一直活在死亡的阴影里,会比寻常人更敏感,更能看破太多的东西!人世间有千百种欲望,但都没有求生欲来得可怕而且可畏!”语罢,赵靖揉着眉心,“先回去再说!” 魏淑歌不得不承认,赵靖的心思很敏锐,夹缝里生存的人,跟生活在死亡阴影里的人其实没什么区别。赵靖对温如笙有这种感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各自的处境太过相似,都是一类人罢了! 事实上,赵靖的直觉也没错。 就在赵靖拐进弄堂之后,一道黑影快速的跟上,可惜他因为躲闪的关系来得太晚,等他进去的时候赵靖已经走了,弄堂里早就没了赵靖的踪影。 黑影无奈的双手叉腰,不觉呢喃自语,“这小子跑得怎么这样快?之前在江北的时候,怎么没瞧出来还是个脚下生风的东西?”他慢慢吞吞的走出阴暗处,撇撇嘴瞧着弄堂的尽处,“一定是去望月居了!赵靖,你最好别让我逮着,要不然小爷非得揍你一顿!你这不讲义气的东……” 颈后突然一凉,他还来不及反应便一头栽倒在地上。身后,黑衣人冷然伫立,低眉瞧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确定他已经晕厥之后,动作极为麻利的把人塞进了麻袋里。 弄堂外头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马车,黑衣人扛着麻袋快速钻进马车,当即消失在人潮之中。 淡淡的熏香,耳畔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好似有人在唱大戏?身上柔柔软软的,有上好的绸子从他面庞掠过,带着丝丝凉风,透着令人厌恶的浓烈脂粉气。也是因为这股刺鼻的香气,让钟弗猛地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这陌生到了极点的环境。 床幔翻飞,妖娆的女子衣衫单薄的跨坐在他身上,娇媚的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媚眼如丝的盯着钟弗。仿佛在她的眼里,钟弗是她的猎物,势在必得的猎物!她温热的呼吸,带着令他厌恶的脂粉味,紧贴着他的颈上肌肤,快速涌入钟弗的鼻尖。 钟弗的脑子猛地激灵,吓得浑身一哆嗦,当即奋起一个翻身,紧接着便是死命的一脚过去,直接把这女子从床上给踹飞出去。他呼吸微促,哼哧哼哧的坐起身来,看着那女子在地上连滚了好几个圈,然后狠狠的撞在了桌脚便没了动静,可想而知他这一脚的力道有多重! 这是他的怨气,也是他的怒!然而这一脚,也费了他全身的气力,这会后颈还疼得厉害,扭头都觉得有些僵硬。他堂堂一个凤凰城的少主,何时竟落魄到了这地步,眼见着被人欺负还不能还手吗?这都是些什么玩意?竟敢跨坐在他身上?简直是找死! “岂有此理!”钟弗咬牙切齿,“给我出来!到底是谁?谁敢对付小爷,就不怕小爷拧断你的脖子?你给我出来,滚出来!躲躲藏藏的算什么好汉,有本事咱们一对一,你给我滚出来!” 猛然间有琴声响起,桐木古琴那浑厚的音色,高山流水之音,靡靡而不散,绕梁难去。 钟弗绷直了身子,晃着沉重的脑袋颤颤悠悠的下来床,站在了地上。他扶着桌案看着那帘子后头的人,视线有些模糊,约莫是因为颈部受到过重创的后遗症。身子有些发软,他只能无力的跌坐在凳子上,手脚有些诡异的疲软。 钟弗不由的将视线转移到了桌案上的香炉内,焚香袅袅,这刺鼻的味道熏得人有些难受。下一刻,他抬手便拂落了案上的香炉。香炉砸碎在地,香灰带着未燃烧完的熏香散了一地,火星四溅,瞧着让人心里发瘆! “装神弄鬼,算什么本事!”钟弗已经没了气力,这会只能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视线直勾勾的盯着帘子后头的身影,那咿咿呀呀的唱腔听得人脑子发涨,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已经齐刷刷的往脑门上冲,恨不能拧断这些人的脖子,让他们集体闭嘴! “所谓的本事不是嘴上说了算,还得看真功夫!”有女子的声音从帘子后头幽幽然传来,那纤瘦单薄的身影好像是个女子?可是这层层薄雾般的帷幔遮得太深,叫人实在看不清楚。只听得这声音如黄莺出谷,如珠落玉盘,清亮至极,“世子爷那么着急作甚?伤了自个的身子,也不怕誉王担心吗?” 钟弗眉心微凝,“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还敢这样待我,不怕来日我父王把你碎尸万段?” 指尖快速在琴弦上游走,琴音略显微促,带着几分扣人心弦的紧张。那人笑了,声音里透着难掩的嘲讽,“世子爷可想过,若是今儿您死在这里,在世子爷的有生之年怕是见不到您的父王将我碎尸万段了!誉王府世子钟弗?世子爷还是好好的想一想,该如何才能保全自身,才能安然无恙的活着走出去。至于我嘛……杀不杀得了我是世子的手段,能不能在世子的眼皮底下活是我的本事!” 钟弗哑然,这话……没毛病!直到这一刻,钟弗才算真正的静下心来去想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们怎么知道他在跟踪赵靖呢?这么巧,赵靖消失了,他却被这些人抓住?难道这些人是赵靖的同党?可瞧着一点都不像! 还有这京中的杀人事件!他无意间听到丞相府的暗卫提及,钟弗可能是凶手,所以现在全京城的暗卫都在私底下抓他。 钟弗觉得头疼,所以才会不再隐忍,迫不及待的想要跟赵靖见一面。再怎么说,他跟赵靖都有过命的交情,想来赵靖也会顾及情义相信他的清白。如今摄政王府和丞相府的人都在找他,他要不是够机警三番四次的躲开了这双方势力,这会早就被抓了。但不管是丞相府还是摄政王府抓住他,断然不会这样对他,所以钟弗觉得眼前这女子绝非来自摄政王府,也不是丞相府。 那么这人到底是谁?区区一介女流掀不起这样的大浪,哪敢得罪誉王府,这女子的背后定是有人在操纵一切。如果是这样,那这人定是不惧柯伯召和东方未明,又或者早有筹谋要对付柯伯召和东方未明。 钟弗思来想去,还是想不出来能跟柯伯召和东方未明作对的人是谁?! “世子不必猜了,您对朝堂的事儿根本不清楚,就算世子想破脑袋也不会想明白我到底是谁。更何况世子如今最重要的,是尽量不要惹怒我,如此我才能允许你好好的活下去,只有这样你才有机会在未来的某一日,将我碎尸万段!”那女子的身影赫然消失在帘子后头。 待钟弗回过神来,那人已经在门外站着。窗户上倒映着她的身影,依稀可见这人极好的侧颜阴影。她站在门外,音色微微沉冷下来,“要想活命,就照着我说的去做。只要世子能乖乖的听话,您这条命我还舍不得现在就取了!明白吗?” 钟弗呼吸微促,恨得咬牙切齿,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的身影消失在窗户纸上。然而事情还没有结束,钟弗缓过劲来,觉得身上稍稍有了气力,便撑着身子站起来。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紧接着便是墨香四溢,数名女子扭着纤细的腰肢走进来,手中捧着文房四宝。那名晕倒的女子当即被拖了下去,这些人做事干脆利落,显然是有组织有计划的。 当笔墨纸砚被放在桌案上时,钟弗眉心微凝,不解的望着眼前众人,“你们想干什么?” 为首的女子扭着纤细的腰肢,媚眼如丝的看着钟弗,单薄的衣衫将她姣好的身段一展无遗。轻纱覆面,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钟弗,“很简单,请世子把这东西好好的誊写几遍,什么时候咱们满意了,什么时候就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世子,否则……” “否则如何?”钟弗冷笑,“杀了我?” “没有主子的吩咐,咱们自然不敢动手,杀了世子是不太可能的,但这折磨嘛……”她露出一段皓腕,眼睛里带着瑟瑟寒光。如玉般的手轻轻贴在了钟弗的心坎上,女子笑靥如花,“咱们主子的性子很是干脆,凡事只论结果不论手段。听说誉王府世子最不耐的,便是咱们这些庸脂俗粉,所以呢……您最好别让咱们对世子您动粗!咱们这乡野女子难免粗手粗脚的,怕一不小心弄坏了世子的细皮嫩肉!” 她的手,沿着钟弗的胸膛缓缓而下,猛然间从他的腰间探了进去,快速游向他的两股之间。 钟弗的脸色,霎时全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7章 蠢到姥姥家的世子爷 钟弗觉得脑子有些眩晕,如果不是他身为男人的本能反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紧了两股,此后一手遮鸟一手推她,恐怕他还护不住自己的命根子。饶是如此,钟弗还是惊出一身冷汗,脊背上凉得厉害,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两股间。差一点!真他么就差一点!差一点不保…… 多亏了钟家的列祖列宗显灵保佑,否则……钟弗咽了口口水,面色惨白的盯着眼前的女子,“我写!我马上写!不管要誊写多少遍,我都写!现在……”他瞪大眼睛,“可以把你的手拿开了吗?”说这话的时候,钟弗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 女子笑得凉凉的,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神色,慢慢悠悠的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世子爷能想通自然是最好,咱们也不是强人所难之人,大家都是听吩咐办事,无所谓谁要对付谁,皆是身不由己罢了!”她终是一声叹,“世子爷好过,咱们也好过!” 纸张铺开,墨宝已经研好,只等着钟弗下笔。 事到如今,钟弗还能怎么样呢?眼下能保全性命便胜过一切,其他的……管他呢!横竖他是凤凰城的少主,只要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吗?只是眼前这封信,钟弗看在眼里,不自觉的心里发怵! 这信是按照钟弗的身份给凤凰城那头报信,虽然是个报平安,瞧着是最简单正常不过的事情,可这字里行间的意思,让钟弗越看越心焦。他虽然不是饱读诗书之人,但是最基本的理解能力还是有的。信中,这些人以钟弗的口吻对誉王说,他在丞相府里极好,丞相待人客气而大度,还声言要领着他游遍京城! 心头砰砰的跳,钟弗眉心微蹙,难不成这里是丞相府?但转念一想,这些人一个个城府这么深,怎么可能在自己跟前漏了身份呢?他们说他在丞相府,保不齐是在嫁祸丞相府,又或者别有目的,但这里绝对不是丞相府!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到底是谁?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钟弗瞧着身边庸脂俗粉,眉眼风流间骤然流转,脑子里也转得飞速。这些人让他多誊写几遍,照抄这封信,显然是不止送给一人,既然如此……就看老天爷是不是开眼,会不会给他一个求生的机会!如果有人够聪明,如果这些能落在摄政王府乃至丞相府的手里,想必他也会有机会逃出生天。 以东方未明和柯伯召的聪慧,钟弗还是有些把握的,所以…… 钟弗突然将一名女子摁在了地上,“闲来无趣,留个人在我身边伺候着,就算是把玩也是极好的!”除了为首的女子,剩下的这几名女子脸上都没有薄纱遮掩,而是涂抹着厚厚的脂粉。乍一眼看上去,一个个面色惨白,胭脂浓烈,眉眼间画着有些诡异的装束,同样让人瞧不清楚真实的容色。他的指尖肆意的府上了这女子的面庞,眉眼间掠过几不可见的寒光。 为首的女子眉眼弯弯,眸光里夹杂着显而易见的笑意,“只要世子喜欢,别说这一个,就算把这几个都留下也不成问题!但前提是,世子得完成咱们该做的事儿,等办完了正事,世子想怎么玩都可以!”语罢,她躬身俯下,温热的呼吸喷薄在钟弗的脸上,眉眼间带着撩人的迷离,“这些人,也包括我!” 钟弗微微一怔,这显然是之前弹琴之人的吩咐,否则这些人不敢留下!但她既然开口了,钟弗自然不能推辞,不然会被看出破绽。谁知道她这是真话还是假话,说不定是动了心思打算套他的真伪,所以钟弗必须留个心眼,虚以为蛇的装下去。 “好!”钟弗慢慢悠悠的从女子身上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提笔誊写。写的时候,钟弗的嘴角一直带着笑,时不时跟身边的女子们调笑着。一会摸摸这个脸,一个不安分的把手伸进她们的衣服里,瞧着便是十足十的纨绔子弟模样,与他的身份倒也是极为符合的。 浪荡公子哥,万花丛中过。 听说——誉王府世子钟弗,现今尚未娶亲! 钟弗在每一封信上都留了大致相同而又略有差异的记号,以便将来能加以分辨。虽然不知道这将来在何处,眼下他还是身不由己。信件都被拿走的那一瞬,钟弗心头喟叹:赵靖啊赵靖,如果小爷这次命丧京城,一定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你最好能快点找到我, 御书房内。 “哈秋!”赵靖一个喷嚏打得猝不及防,差点摔了手里的铜铃,还好她反应迅速,快速抓稳统领。可这一颗心却是砰砰乱跳,差点跳出了嗓子眼。 赵远南端着莲心茶和糕点进门,不禁眉心微蹙,“皇上莫不是着了凉?要不,奴才去找太医,让太医给皇上瞧瞧?” 赵靖愣了半晌,盯着手中的铜铃瞧了半天,“朕没觉得哪儿不舒服,不用找太医,免得麻烦!”转而又道,“淑歌还没回来吗?” “出宫入宫的也得好一会,哪能这样快?”赵远南放下手中杯盏,“皇上别担心,淑歌脚程快,得了消息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 哪知这话刚说完,最先来的不是魏淑歌,而是柯伯召。 听得柯伯召有紧急事情在外求见,赵靖第一反应便是钟弗的下落,“传!” 柯伯召很是着急,否则也不会漏夜进宫。毕竟这会宫门都下钥了,若不是柯伯召这百官之首的身份,定是不可能进到皇宫来的。 “皇上,世子爷有消息了!”柯伯召面色铁青,“微臣的人在城外拦了一名信使,此刻人已经扣在了微臣的府中看押着。但是微臣从此人身上得了一封信,虽不知是不是誉王世子的笔迹,可这上头确实是世子爷身份写给凤凰城的。”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只见信封上写得清清楚楚:父王亲启! 除了誉王世子钟弗,谁敢尊称父王二字? “皇上请看!”柯伯召躬身呈递。 赵靖的心头有些乱,急忙伸手接过。如柯伯召所言,这封信的确是以钟弗的身份写给凤凰城誉王府钟长天的,但这信中的语气……赵靖跟钟弗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这点柯伯召也清楚,但她心里有些疑问,“你觉得这信是出自世子的本意吗?为何朕瞧着有些怪怪的?这般文雅,可一点都不像是钟弗的语气。” 柯伯召点头,“信上说,世子在微臣家中!” 要不是这样,赵靖估计柯伯召也不会这么着急的来澄清。但这一次,赵靖相信钟弗的确不在丞相府,否则柯伯召来送信就是弄巧成拙。 “朕相信丞相!”赵靖反反复复的看着手中的书信,眉目微微拧起,“只不过朕与世子也算是有缘相识一场,可依着朕的观察,这信上的口吻与钟弗之前的言行举止似乎有所差异!而且你看这封信几乎是一气呵成,朕瞧着都没有顿笔和犹豫的时候,似乎有些奇怪!” 柯伯召倒吸一口冷气,当即接过赵靖手中的信件又重新看了一遍,“臣之前也觉得怪异,可一时间也说不上来到底哪儿不太对,皇上一番话如醍醐灌顶,让臣幡然惊醒。难怪当时臣会觉得奇怪,虽然世子笔迹有些潦草,但下笔很是迅速,收尾也是快得很,好像胸有成竹一般!” “又或者,是有范本!”赵靖冷哼一声,“闹不好是誊写的!” “的确像是依样画葫芦抄下来的,若是真当如此,可见世子已经落在了他人手中,而今定是不得自由!”柯伯召一语中的,面色沉冷。 赵靖长长吐出一口气,重新拿回了书信在手中细细瞧着,“京城就那么大,朕就不信掘地三尺还找不到人!若这封信是誊写的,很有可能不止一份。或许在摄政王府那头,也会有这样一封信落在东方未明的手里。” 柯伯召点点头,“这也是微臣所担心的,若是摄政王怀疑世子真的在丞相府,那微臣可真是百口莫辩!” “连朕都不相信的事儿,东方未明会这么愚蠢吗?”赵靖负手而立,“画蛇添足的事儿,东方未明向来不屑。这些东西只会让东方未明更相信,京城之中除了你们,还有其他人在活动,且抓住了世子钟弗。如此一来,只会逼得东方未明不得不加快速度排查京城,以最短的时间找出钟弗。只要丞相盯紧了摄政王府,许是会有意外的收获也不一定!” “皇上所言极是!”柯伯召躬身行礼。 赵靖的大拇指在信件上慢慢搓揉着,临了竟是道一句,“难怪人家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武将之子写出来的字,可真是难看得很!画乌龟都比他好看!” 柯伯召身形一震,眼睛里晕了些许笑意,“皇上所言极是!” 待柯伯召拿着东西离开,赵远南急急忙忙的进门,“皇上,丞相大人这是……”却见赵靖正在嗅着她自己的指尖,也不知她想做什么。 赵靖眉心拧起,“这味道好浓烈!” “皇上在说什么?奴才不懂。”赵远南确实听不懂赵靖的意思。什么味道?什么浓烈?这柯伯召到底对皇帝做了什么?见着赵靖不说话,赵远南更是着急,“皇上?皇上您怎么了?” “皇上!”魏淑歌面色铁青的从外头进来,“惊鸿在城外拦了世子爷的消息,眼下……” 赵靖瞥了一眼魏淑歌手中的信,看到信封上清晰的写着几个刺眼而蹩脚的字:父王亲启。 脑仁有些疼,赵靖的嘴角瞬时直抽抽,那蠢到姥姥家的钟弗,到底抄了多少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8章 他是她的“一人之下” “皇上这是怎么了?”魏淑歌有些不明所以,转而望着站在一边,同样面色怪异的赵远南。 赵靖也不多说,只是伸手接过了魏淑歌手中的书信。瞧着熟悉的笔迹,瞧着纸上那一气呵成的字迹,就算偶有顿笔也只是一两处,约莫是誊写得手酸了才会停下来。只不过很奇怪的是,在书信的一角,这个位置上始终有点…… 还不等赵靖开口,外头又传来了一阵骚动。能在这御书房里进出自如的,除了东方未明那个狗贼,还能是谁?赵靖冲着魏淑歌使了个眼色,魏淑歌当即收了书信,佯装若无其事的退到了一旁。赵远南咽了口口水,更是不敢吭声。 约莫是赵靖觉得无趣,又或者是想平复心中的些许悸动,赵靖突然坐在了桌上,两腿悬空的晃悠着。所以东方未明进来的时候,只看到略显滑稽的一幕。一个穿着明黄色龙袍的少年人坐在桌上,冲着门口直翻白眼。眼前的赵靖,整个就是一副吊儿郎当,无所事事的混子模样,哪里像是当朝帝君?! 魏淑歌和赵远南还是跟以往一样,行了礼便快速退出御书房,没敢逗留。 合上房门,赵靖歪着脑门瞧着东方未明,皮笑肉不笑道,“仲父的脸色不太好,瞧着一脸的乌云密布,可是亏心事做多了,所以见着打雷闪电便吓得魂不守舍?”她笑嘻嘻的看着步步逼近的男人,“仲父莫不是被朕说中了?真没想到,老天爷这次如此给面子?” “微臣叩请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东方未明毕恭毕敬的行礼,瞧着倒也没生气。 赵靖撇撇嘴,“免礼!” 这话刚说完,那张俊美异常的容脸突然窜到了她跟前,惊得她当即身子后仰。事发突然,赵靖真是一时没防备,直接仰躺在了桌上。胸前起伏得厉害,她胸腔里的一颗心砰砰乱跳,美丽的眸子忽闪忽闪得厉害,直勾勾的盯着东方未明这近在咫尺的容脸。 东方未明温热的呼吸,悉数喷薄在她脸上。有那么一瞬,赵靖觉得自己口鼻间,满满都是他的气息。挥之不去,植入心中!她盯着他看,他也盯着她瞧,仿佛是在僵持,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皇上如今的性子跟以前不太一样,微臣觉得这定然是受了某些人的影响!”东方未明眯着极为好看的凤眸,就这么意味深长的望着她,“皇上以为呢?” 赵靖眨了眨眼睛,“你胡言乱语什么?朕受谁影响了?”难道是说魏淑歌和赵远南?毕竟跟她靠得最近的就是他们两个,难道东方未明又起了杀心?心里惴惴不安,赵靖的脑子转得飞快,一直搜索着自己近段时间的点点滴滴,到底是哪儿漏了破绽,教这东方未明察觉了? 就在赵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之际,东方未明陡然捏起她的下颚,声音冷得厉害,“皇上心不在焉的模样,会让臣以为微臣说对了!”豆蔻少女满怀春?!还真是瞧上了那柯伯召? 赵靖翻白眼,“朕只是想不明白仲父所言罢了,何来的心不在焉?再者……”她鼓起了腮帮子,“仲父能把身子从朕的身上挪开吗?这般压着朕,大有以下犯上之嫌!仲父如此,到底意欲何为?”她可没忘记,上次东方文明的“刀子”硌得她有多疼! 但东方未明是谁,赵靖不过黄口小儿,这三两句还吓不着东方未明,所以他并未当即挪开身子,反而越发贴近了她,只差一点就与她严丝合缝。他似乎是在看什么,视线一直在她脸上徘徊,手肘一左一右的撑在她的身子两侧,“柯伯召来过了?” 赵靖眉心一皱,这跟柯伯召有什么关系? “是他来找朕的,不是朕传召,而且他是光明正大的入宫,手上拿着一封信只为告诉朕,他是清白的,仅此而已罢了!”赵靖当然知道,这件事瞒不住东方未明,所以她也没打算瞒着,只要他问起,她一定会如实相告。但不知道为何,每次她跟柯伯召接触过后,东方未明这狗贼就跟发了瘟似的,叫人有些看不懂他这般的情绪波动。 等等……柯伯召? 赵靖突然笑了,明亮的眼睛里当下晕开了骨子里的那股邪性。东方未明想抽身已然来不及,但见着赵靖如玉的胳膊猛地挂在了东方未明的脖颈上,鼻尖冷不丁抵上了他的鼻尖,她的唇停留在距离东方未明唇瓣最近的地方。这一会,她便能清晰的感觉到来自东方未明的身形一震。呵,东方未明,你也有这个时候?! 然而东方未明是谁,先前的微微一怔,转瞬间又恢复成了最初的从容不迫。 她敢挂,他就敢爽! 要知道行伍之人本就没有那么多规矩,若不是想在这朝堂上摸爬滚打立足脚跟,必须敛了沙场上的锐利,他才不屑与人玩这般磨磨唧唧的迂回策略。她没敢把唇贴上去,就说明这丫头的心里还是有些忌惮的。在某些方面,女人始终不如男人放得开,这种撩人的勾当女人做得得心应手,殊不知男人更是与生俱来的猎手! 近距离的对视,不管眼前的事物有多美好,都会变得模糊而扭曲。 赵靖只觉得腰间颓然一紧,整个人都被东方未明抱了起来。她就像个八爪蟹一般被架在他的腰间,更让她心跳加速的是,这狗贼的双手此刻正托在她的屁股上。两个大掌刚好托起左右两边,灼热的掌心烫着她屁股上的肌肤,让她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所以这会,赵靖整个人都是僵硬的,美丽的眸子瞪得斗大,所有的声音都在嗓子里戛然而止。 瞧着小丫头一脸懵逼的样子,东方未明只觉得心里的火气瞬时消弭了大半,仿佛是报了仇一般的身心痛快。他站在那里,怀里托着面色骤变的赵靖,勾唇笑得邪魅无双。可没走两步,东方未明便也笑不出来了。这丫头此刻就架在自己的腰上,然这个位置不管对于男人还是女人,着实有些敏感。 何况,还是一男一女。 赵靖盯着东方未明不说话,却也不敢松开自己挂在他脖颈上的手,生怕他忽然放手把她丢出去。东方未明心里头有些懊悔,小丫头用一双不谙世事的眸直勾勾的盯着他,谁说撩人非得要用言语?就这一双眼睛,一张无害的容脸,真真足矣! “仲父?”赵靖低低的喊了一声,犹如受了委屈吃了亏的小姑娘,可怜巴巴的盯着他,“你要抱着朕到什么时候?上一回闹塌了床榻,这一次仲父要拆了御书房吗?朕与柯伯召真当什么事儿都没有,他此番进宫也只是得了一份信要给朕看,以证清白!信上说,誉王府世子在他丞相府,他这才急急忙忙的进宫要见朕!仲父……” 这奶声奶气的声音,让东方未明浑身一个哆嗦,不禁正色道,“好好说话!” 赵靖撇撇嘴,“那你放不放朕下来?你再不放,朕可就要出绝招了!” 东方未明眉心微蹙,一脸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赵靖,“皇上最近脾气见长!” “何止是脾气见长!”赵靖笑了,一脸邪性的瞧着他,慢慢悠悠的将身子彻底贴近他的胸膛,突然将唇贴在了他的脖颈处。 东方未明当即松了手想将赵靖推开,可这会松手已经来不及,赵靖就跟吸血虫一样牢牢的挂在他身上。等到她没了气力从他身上下来,一脸心满意足的看他,东方未明的脸色早已黢黑如墨。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估计她已经万箭穿心。 三步并作两步,东方未明疾步走到了镜子前,骇然盯着脖子上的红印!呼吸急促,东方未明猛地转头,狠狠盯着幸灾乐祸的赵靖。 “横竖仲父无心男女之情,朕正好成全你!”赵靖笑嘻嘻的双手环胸看他,“这印记留在仲父的身上,果真跟仲父方才的行为举止很相配,如此方称得上相得益彰。明眼人都会明白这红印是什么,烦劳仲父以后出门,捂得严实一些,免得……” “赵靖!”他直呼其名,可见这一次真的玩大发了。 生气了? 赵靖撇撇嘴,“是仲父轻薄朕在先,赖不得旁人!朕是以仁德治国之人,唯有礼尚往来,才不辜负仲父的体贴照顾!” 须臾,约莫是静下心了,东方未明脸上的愠色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惯的温润之色,“既是皇上喜欢,那臣自然也该满心欢喜。只是皇上此番的礼尚往来,最好不要见人就给,否则满朝文武的脖子上都烙一个红唇血色,叫人看着可真是碍眼!” 她听得他这话说得,似乎有些咬牙切齿,可再看他的脸上,仍是最初的从容之色。赵靖深吸一口气,“这东西自然只能给仲父一人,毕竟仲父才是一人之下!”她意味深长的笑着,眉眼间难掩戏虐之色。 东方未明心想,再这么下去,他早晚会让她“身”有体会,什么是真正的“一人之下”! 轻叹一声,东方未明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赵靖,“自己看看,柯伯召给你的是不是这个?” 赵靖心头一惊,当即伸手接过,眉眼瞬时瞪得斗大,“怎么仲父也有?” “只准丞相府有,摄政王府就不该得?”东方未明哼哼两声,凉飕飕的看着她,“丞相府有的,摄政王府也会有。然而我有的,他柯伯召未必有!”他直勾勾的盯着她,直看得赵靖脊背发凉。 这男人病的不轻?!跟柯伯召杠上,还没完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9章 春风极乐园 赵靖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东方未明递上的这封书信,事实证明钟弗的确誊写了很多遍,从字迹上依稀可以看出来,无论是柯伯召手里的书信和东方未明手里的书信,皆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不管是落笔还是收尾,同样是一气呵成的手法!赵靖不由的拧起了眉头,眸光微凝的盯着书信一角的脂粉印记。 迄今为止,赵靖已经看到了三封一模一样的书信,出自同一人手笔,且都有个同样的脂粉印记。这是钟弗留下的暗号吗?若是如此,钟弗是想暗示什么呢? “皇上确定柯伯召手里的,和这封信一样吗?”东方未明问。 瞧着手中的书信,赵靖抬头看了东方未明一眼,然后重重的点头,“从字迹上来看,的确像是出自一人。只是朕觉得有些奇怪,仲父难道没发现信上的古怪之处?从始至终,这封信的笔迹有些潦草,且都是一气呵成的?” “这代表着什么?”东方未明问。 赵靖摆弄着手里的书信,“这说明有人是在誊写早就备好的东西,写这封信的时候钟弗压根没动过脑子!就算是才富五车之人,也不至于连一点思考的时间都不需要!再说了,钟弗那般模样,钟弗觉得他是个才华横溢或者是下笔如有神之人吗?” “誉王府出来的,不屑舞文弄墨!”东方未明言简意赅。 “所以啊!”赵靖两手一摊,“钟弗这些书信都是照抄的,不知道外头还有多少封呢!” “目的何在?”东方未明眉心微凝的望着她,小丫头心思不小,连这些都瞧出来了,可见这些年在宫里头也没闲着。没有能力壮大势力,便扩充了自己,让这颗小脑袋瓜子越发配得上她自己的身份地位。 东方未明倒也不恼,反倒有些欣赏,逆流而上的女子,有一股难掩的韧劲。这股劲是沙场上的锋利的刀子,是铁匠手中的十年磨一剑。世人多愚昧,真正大智若愚的又有几人呢? 像东方未明这样自视甚高之人,骨子里拥有着与生俱来的清冷孤傲,内心的孤独寂寞让他格外渴望有个真正的对手。人生最大的幸事,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只有真正的对手,才会真正的了解高处不胜寒的孤独,生出心心相惜的感觉!那种感觉,比遇见真爱还要让他这个沙场老将心动! 赵靖倒也没想那么多,在东方未明跟前,再多的小心思都会变成阴谋。所以她必须假装坦荡,如此才能获得他的信任,也才能让自己活得更长久一些。这会,赵靖还在琢磨着手中的书信,“依朕所见,应该是漫天撒网,愿者上钩!” “愿者上钩?”东方未明若有所思的望着她,“倒是有几分意思!” “朕觉得这幕后之人很聪明,此人知道摄政王府和丞相府不睦,便想了这样的借刀杀人,想要借着这些书信挑起摄政王府和丞相府的矛盾,借此渔人得利,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赵靖一本正经的解释,“如此一来,对方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让你们自相残杀!” 东方未明用怪异的目光瞧着她,“皇上倒是清楚得很,好像惯来就会做这种事似的,这般经验老成,实在让人佩服!皇上睿智,臣真是望尘莫及!” 赵靖眉头微挑,“仲父可折煞朕了,朕如今所有不都是仲父所赐吗?是仲父要朕说一说自己的想法,结果说得不好听,仲父又不愿听了!”她略显不悦的撇撇嘴,“早知道这样,倒不如不说!” “此话还同谁讲过?”东方未明突然问。 言外之意便是,她是否同柯伯召说过? 赵靖抿唇,“说了一些,倒也没说得这么全!只是同他保证,朕一定相信他,仅此而已。仲父到底想问什么?朕同你不会说谎,仲父有话直接问便是,何必如此阴阳怪气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仲父这是醋了呢!” “两个大男人吃什么醋?”东方未明眉心微挑。 赵靖鸡贼般的挤眉笑着,“仲父不是说,有哀帝在前作例吗?哀帝素有断袖之名,那朕是不是也得……沾沾仲父的男儿之气呢?再说了,朕的龙床都教仲父给弄塌了,想必有些事儿不必咱们说,外人也看得真真的。仲父,您说是不是?” 东方未明到倒吸一口气,“都说女儿家脸皮薄,微臣怎么觉得皇上倒是开了先例呢?” 见着他这般模样,大有躲闪之意,赵靖反倒来了劲,“仲父有所不知,朕其实也是皮薄之人。朕,不但皮薄,还肉嫩,仲父不是都摸过了?” 东方未明盯着她看了老半天,终是一声长叹,摇着头朝着外头走去,“顾着自个的皮薄肉嫩,少跟柯伯召接触。”他在门口顿住脚步,“柯伯召太聪明,你在他跟前晃太久,小心露了狐狸尾巴,到时候皇上只能自求多福了!戏弄别人的人,早晚是要被人戏弄的,你若不信只管走着瞧!” 赵靖站在御书房的门口,看着东方未明离去的背影,眸中阴鸷,不自觉的口中呢喃,“那就……走着瞧!” “皇上?”魏淑歌和赵远南慎慎的上前。 赵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淑歌,信呢?” 魏淑歌慌忙将书信递上,御书房的房门再次合上。瞧着赵靖在信纸上使劲的嗅,魏淑歌一脸懵逼的盯着赵远南,下意识的忖了赵远南一下,“这什么情况?” “闻、闻味吧?”赵远南也不清楚什么情况,只记得赵靖说过这信纸上有味道。待赵靖放下了信纸,赵远南忙不迭问,“皇上闻出什么味儿吗?” “朕又不是狗!”赵靖翻个白眼,“淑歌,你对香味是否敏感?” 魏淑歌摇头,“奴婢只对血腥味敏感!” 赵靖撇撇嘴,“那惊鸿呢?” “惊鸿自然不同,她对这些女儿家的东西格外仔细,皇上别忘了她是从何处出来的。”魏淑歌笑了笑,“皇上想做什么只管说!” “柯伯召和东方未明手里的书信,同你的这封是一模一样的。内容一样,连角落上的气味都是相同。”赵靖意味深长的望着魏淑歌,“朕觉得这味道很刺鼻,你且让惊鸿去试试,兴许会有特别的收获!” 闻言,魏淑歌将书信凑到自己的鼻尖轻嗅,“为何奴婢闻不出来?” “若是人人都能闻出来,岂非早就被发现?”赵靖眯了眯危险的眸子,“书信不能流出去!” “明白!”魏淑歌颔首。 赵远南有些不解,“可是皇上,您把所有的问题都挑出来了,丞相与摄政王岂非斗不起来?再者,如此一来,丞相和摄政王怕是要视您为劲敌。权臣若想把持朝堂,必定容不下智者帝王!您这么做,会有危险!” “在齐云山跟前班门弄斧,定然会有被铲除的危险,但柯伯召和东方未明却不然。柯伯召需要羽翼,若朕是个顽劣不堪的昏君,根本不配与柯伯召联手,也对付不了齐云山那个老狐狸。而东方未明,他不需要一个傻子拖他的后腿,在前有狼后有虎的局面中,他需要的是辅助!”赵靖负手而立,“朕挑了一些显在的问题,即便朕不说他们也看得出来,所以朕在他们的眼里,只是所谓的小聪明罢了!” 这个脂粉印记的问题,赵靖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及。给自己留一手,是很有必要的!而这一次,赵靖真的做对了,脂粉印记果真是钟弗留下的暗号。 此刻惊鸿就在“醉花红”的后院,信封里装着信笺一角,没有一个字,但隐约夹杂着脂粉香气。惊鸿混迹青楼,对于这些物件自是熟悉不过。更让人没想到的是,惊鸿的祖上本就是制香之人,只是后来家境变故才流落风尘以为谋生,此后又遇见了魔宫。 香气从鼻尖掠过,惊鸿闭上眉眼细细的咂摸着。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眉心拧得生紧,这是什么味道?略带刺鼻,可见其中浓烈。 蓦地,惊鸿睁大眉眼,“留客香!”俄而朱唇微扬,惊鸿瞧着手中的信笺一角,笑得有些得意,“我道是什么玩意,原来是这种东西,真是庸俗不堪!”转身便写了一封书信递给信使,惊鸿特意吩咐,“这信一定要亲自送到宫主的手中,不许交给任何人。若是漏了底细,宁毁莫留!” “是!”信使当即离开。 留客香这种东西说不常见倒也常见,男人辨不清楚种种香味,惊鸿却是清楚无比。所谓留客香自然是那些留客之人才用得着的东西,因脂色过于鲜艳,气味过于浓烈,所以一般人是不会用的。唯有那些花街柳巷才会用得着,毕竟比较便宜,而且出产的量也比较大。 听得魏淑歌如此言说,赵靖眉心微拧,“花街柳巷?你是说钟弗可能被藏在青楼里?”她突然笑了,“如此一来,岂非便宜钟弗那小子了?头一遭来京城,就受到如此礼遇,这小子还不得高兴坏了?成日乐呵乐呵,此番还真是趁了他的心思,让他好好乐个够!” 魏淑歌轻笑,“惊鸿还说,能用留客香的不只是青楼,还有一个地方,对于留客香也是比较欢喜的、” 赵靖眉心微挑,“梨园?” “对!”魏淑歌重重点头,“淑歌已经去查京城里的留客香出处,凡有痕迹,绝不放过!” 赵靖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速度一定要快,东方未明和柯伯召都不是傻子!” 一直不说话的赵远南若有所思道,“奴才记得京城里最大的梨园,好似是春风极乐园!早前家父还在的时候,奴才就经常去这园子里听戏,能进去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只听说这园子大有来历!” 赵靖蹙眉,“这园子的东家是谁?” 赵远南努力回想,“貌似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0章 关于摄政王的落枕原因 赵远南想了很久才道,“对了,姓明,好像叫什么……明歌?没错,是明歌公子!不过听说此人神出鬼没的,真正见过他的真当没几个!而且在这春风极乐园里,众人都是讳莫如深,没人敢轻易提他。” “不过是梨园里的东家,饶是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又如何?梨园又不是做见不得人的勾当,何以要如此神秘?”魏淑歌不解,“莫不是这春风极乐园里,还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否则何以装神弄鬼,一介商贾却弄得跟细作似的。” 听得这话,赵靖不免轻笑,“你当人人都如你这般,拿得起放得下?春风极乐园既然是京城里首屈一指的梨园,难免树大招风,树敌不少。人都有自保的本能,多一点神秘感,便能少一些危机感!”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此人深谙其道,想来也是个不俗之辈。若是有机会,朕还真想好好的见一见!” “全天下的有识之士,能人之辈,皇上怕是都想见一见!”赵远南不免嬉笑,“只不过天下之大,能人太多,皇上见得过来吗?” “若得天下之士,全天下大事,见不过来也得见!”赵靖淡淡的笑着,眉眼间晕开浅浅的暖意,如三月春风掠过。她负手而立,虽为女子却有着男儿该有的担当! 赵远南定定的看着她,微微失了神。 现如今摄政王府和丞相府,满京城的找钟弗。在赵靖看来,越是如此京城里就越安全。如此一来,屠戮学子的凶手想必不敢再轻举妄动。唯有摄政王府和丞相府都动起来,即便不是冲着凶手去的,也具有震慑力!这一招真真是极好的,亦不费赵靖一兵一卒。抓不住凶手,那就打草惊蛇!已死的不会活过来,那便只能尽量保全活着的,免得再有人被杀! 事实证明,这法子是有效的,一直到秋试结束,都没有再出现学子死亡的事情,这让赵靖颇感欣慰。毕竟现在死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她未来的忠臣良将!她求才若渴,急需这些新鲜的力量来壮大自己,稚嫩的翅膀渴望变得坚硬,更渴望振翅高飞。 因为本次是施中谷主持秋试,所以此番秋试很多人都难以插上手,饶是有些想法也只能做些小动作罢了,谁不知道施中谷就像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先帝在世时,施中谷便是那种软硬不吃之人。而今年纪越大越是顽固,且这脾气更是了不得。谁敢在秋试动手,这老东西八成要借着酒劲,骂得人家祖坟冒烟为止! 上次的诗文大会,虽然赵靖因为有事儿提前离开了望月居,但是前三甲名单隔日便到了赵靖的手里,她若是没记错,当日夺中魁首的应该是一个叫陆安年的男子,其次是霍无垢。 思及此处,赵靖抬头看了一眼跟前的施中谷,胸有成竹的笑着,“先生这是来给朕送好消息的?” 施中谷行了礼,“皇上这话,老臣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臣是来送消息的,但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前三甲的卷子咱们已经连夜选了出来,至于后续的殿试,就看各自的福分了!” 赵靖意味深长的望着施中谷,“陆安年跟先生有关系吗?” “皇上如今是愈发的聪慧,都猜出来了!”施中谷不否认。 赵靖轻笑,“这倒不是猜出来的,早前诗文大会的文章早就落在了朕的手里,这陆安年的文风秉承了先生一惯的潇洒,论战之术简直就是第二个先生。瞧着文弱至极,可这骨子里却是不折不扣的顽固。如果真的是先生的弟子,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后生可畏!” 施中谷点点头,竟有些不太好意思,“皇上的眼睛可真毒,这陆安年是根好苗子。微臣这般言说也不是空口白牙,皇上可知道陆安年的父亲是谁吗?” “不知!”赵靖摇头。 提起这个,施中谷面上有些惋惜,“先帝驾崩已两年多,微臣陪着皇上这么些年,想来告诉皇上也无妨。这陆安年的父亲早年在白大将军麾下,得白云桓重用,乃是麾下三大猛将之首的陆英。说起这个陆英,臣不得不多说两句,那可是个允文允武的全才。可惜当年白云桓被定为谋反,以至于连累了三大将军,包括三大将军的九族在内,全都没有好下场!为这件事陪葬的,可是整支虎师啊!” “虎师覆没之后,东方一族崛地而起,从最初的分庭抗争变成了大权在握,收兵权于一身。彼时流言蜚语,底下人偶有猜测,说是白家一案乃东方一族所为,这才有了东方无正,也就是东方未明的父亲当着帝王面立下了家族重誓。凡东方一族,决不可犯上作乱,违者……断子绝孙!天诛地灭!” 赵靖的确不知道这里头还夹杂着这么多的事情,有关于白家一案,她也是头一回听说,“可是在先生的文渊阁里,朕也看过不少卷宗,似乎没有关于白家谋反一案的卷宗!是在刑部封存吗?” “这卷宗早在白家被诛九族之后,就被一把火给烧得一干二净了!”施中谷一声长叹,“可惜了白家,满门英豪,世代为将,终究是……”他摇摇头,“可惜了白云桓手底下的三大猛将,一个比一个下场惨烈。当初老臣还有一些朝中大臣,对这案子有所疑虑,但皇上执意如此,并且速战速决。所以咱们也没什么办法,这案子根本没有过审直接定案,咱们只能尽量的保存这些忠良之后!” “陆英死后,他膝下的子嗣都被斩尽杀绝,唯有一个妾室逃出,生下了陆英的遗腹子,也就是皇上所见的陆安年。终是勇猛之后,将门虎子,他是微臣一手教导的,先帝在世时自不敢让他入仕,然则到了皇上您……” 施中谷固然是聪慧的,但皇帝就是皇帝,即便当年冤杀了白云桓,皇帝怎么可能跟天下人承认自己的错误呢?所以,即便皇帝心里知道自己错了,当白家的子孙再次出现在他跟前时,他为了自己的帝王颜面,只会让这个错误继续下去,必定不会留下这些人。 但一朝天子一朝臣,赵靖是个傀儡,她渴望摆脱眼下的困境,就必须依靠这些有棱有角的人。棱角有时候也是好的,有棱角的大多数是有本事的,至少眼下赵靖需要突破,需要累积力量,等待着厚积薄发的那一日。 “先生如此坦诚,不怕朕一不高兴就宰了他?”赵靖翻个白眼,“你当知晓,东方未明会很高兴看到这一幕!朕若是要讨好他,是个好机会!” 施中谷轻咳一声,“那臣也没法子,只好抱着臣的棠梨醉,一醉解千愁!” “等等!”赵靖眼睛一亮,“先生不至于那般小气,棠梨醉这样的好东西,一人独享岂非无趣。咱们有话好说,有酒一起喝。”赵靖讨好般的凑上去,笑嘻嘻的说,“先生,不如先让朕尝个八、九、十坛的试试,你意下如何呢?” 施中谷眼珠子一瞪,吹着八字胡冷笑,“皇上以为是喝水呢?还八、九、十坛,老臣统共就那么点,不成!不成!” “那三五坛也行!”赵靖撇撇嘴退一步。 施中谷想了想,举出一根手指,“就这么多!” 赵靖一咬牙,死活掰出他第二根手指,“先生莫小气,来日朕得了好酒也会分你一半,咱们有来有往,礼尚往来!” “好!”施中谷哼哼两声,“就两坛,明儿给皇上送来!不过……”他压低了声音,“皇上可悠着点,要是被您的仲父知晓,小心扒了您的皮!” “扒皮倒是不敢,最多念叨得耳根子疼!”赵靖翻个白眼,“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些年朕都惯了,早就磨得皮糙肉厚,朕不怕他!” 施中谷呵呵的干笑,“皇上嘴上说不怕,改明儿见着,又得猫见了老鼠!罢了,老臣先去处置,明儿就是殿试,皇上好生准备。所幸前三甲与皇上都打过照面,皇上自个留心着!” 赵靖不忘叮嘱,“别忘了朕的棠梨醉!” “知道知道!”施中谷一脸不耐烦的摆手,弓着身子哼哧哼哧的走出去。顿了顿,他又折了回来,“对了皇上,摄政王是不是病了?” 赵靖蹙眉,“没听说。” “听底下人说摄政王病了,也不知是真是假。都要殿试选材了,突然来这么一出,可别闹什么乱子才好!”施中谷行礼,“老臣告退!” 赵靖点点头,眸色微沉。东方未明病了?上次他旧疾犯了便闹得人尽皆知,这一次怎么如此静悄悄的病着?还记得前两日他走的时候,那可是虎虎生风啊,怎么看都不像是病态。 “淑歌!”赵靖喊了一声。 魏淑歌急忙从外头进来,“皇上?” “东方未明病了,怎么不通报?”赵靖道。 魏淑歌一愣,俄而略显尴尬的笑道,“可是皇上,那不算病!” 赵靖不解,“病了就是病了,何为不算病?” “皇上,落枕算不算病?”魏淑歌问。 赵远南在旁窃笑,“皇上,摄政王不过落枕罢了!真当不算病!” 落枕?? 赵靖嘴角微抽,“堂堂摄政王也会落枕?那他落枕多久了?总不至于落枕好几日吧?” “上次从这儿走的时候,奴婢就看见摄政王捂着脖子,想必那会就有些落枕。这两日更是捂得严实,走哪都是歪脖子!”魏淑歌也曾悄悄的窥了一眼,当时差点没笑出声来。 “你是说他上次从朕这儿离开的时候,就……”赵靖脖子一歪,“这样了?” “是!”魏淑歌点头。 赵靖突然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1章 她唇上的血 对于东方未明“落枕”的毛病起因,赵靖始终闭口不言。隐约觉得是小女儿家的心思,总归是她自己的xiǎo mì密,一种羞于启齿的少女羞涩。彼时她也不晓得,这种羞涩是出于何种原因,后来才知道,那是少女豆蔻的满怀春,只是背负了江山社稷便忘却了自己最初的模样。 明儿就是殿试,赵靖还想着今晚好好休息,谁知却忘了这心绞痛的毛病是这般的措不及防。人果然是不能得意忘形的,否则很快就会吃苦头。 寝殿的大门紧闭,赵靖蜷成一团,跌坐在软榻边上,一张小脸惨白得可怕。许是这些日子太过安逸,即便偶有疼痛也不至于疼得这般厉害,让她忘了自己曾经遭受过的痛苦。如今疼得那么认真,便有些扛不住了。 赵靖如同刺猬一般,蜷缩着抱紧了自己。嘴里不由自主的发出痛苦的嘤咛,眼泪在眼眶里徘徊。她不欠任何人的,为何却要承受这样的痛楚?东方未明到底想干什么?! 蓦地,一双手伸了过来。 东方未明悄无声息的进入,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她疼的时候,他仿佛都有感应,都能在第一时间赶到。东方未明似习以为常,温柔的将她抱起,塞进了自己的怀里。她那双疼的冰凉的手,死死的攥紧了他的衣襟,好像是无声的控诉。 他低眉,看着小小的人儿缩成一团,窝在自己的怀抱里像竖起了全身锐刺的刺猬,看着她的眼泪就这么无声无息的下来,看着她疼得咬破了唇,殷红的血迹让糯软的唇瓣变得格外鲜艳而触目。 男人极是好看的眉毛微微拧起,粗粝的指腹用力的掰开了她的唇齿。 赵靖红着眼,看他拧起的两道眉,长长的睫毛在烛光里垂落着,遮去了眼底精芒。她看着他认真掰开她唇齿的模样,眼泪突然顺着眼角不断滑落。她是真的疼,更多的其实是一种害怕,对于身体里不知名的外来物的害怕,以及对未来的恐惧。 东方未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染血的唇有些入神,伸手抚上她冰凉的眉眼,最后捏起了她精致的下颚,轻轻抬起。 下一刻,东方未明突然低下头,猝不及防的贴上了她染血的唇。 赵靖的眉眼陡然瞪大,灼热的呼吸在相触的瞬间,仿佛天地万物都在刹那间停止。她死死的拽着他的衣襟,清晰的感觉到来自于他唇齿间的温暖,有温热而柔软的东西沿着她的唇瓣温柔舐过,一点点的侵吞她唇上的血腥味。这种滋味温柔中带着眷恋,让人有些痴迷,赵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身子僵硬的愣在那里,任他为所欲为。 东方未明似不知餍足,最后……干脆将那一股子血腥味悉数推进了她的口中。他那条卷尽了她鲜血的舌,此刻就在她的嘴里肆意搅动着,不断的汲取着属于她的气息与美好。他一手圈着她纤细的腰肢,一手抵在她的后脑勺,容不得她脱离。 有那么一瞬,他竟生出了旁的心思,虽然还没到炽烈的时候,却也依稀动了自己的忌讳,从胸腔处逐渐衍生出一根不知所谓的软肋。只是不知这深渊尽头透出的窃喜,到底是为何? 赵靖只觉得自己被迷得七颠八倒,这男人不是武将吗?为何颠覆她对武将的所有感观?会下棋,会撩拨人,眼下连魂都被他勾走了。她喘着粗气,被他圈在怀里无法动弹,可也因为这样,仿佛转移了她的痛楚,心绞痛竟真当轻了不少。 “还疼吗?”他终是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音色有些难言的暗哑,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让人听着心里毛得厉害。 赵靖的脑子里还有些浑浊,只是靠在他怀里不吭声。一场疼痛几乎去了她半条命,而今她连说话的气力都没了,只想这么静静的待着,仅此而已! 东方未明瞧着怀里的她很是虚弱,便不再多说什么。他伸手拦了软榻上的毯子裹住她,赵靖便可靠在他怀里沉沉的睡一夜。这些年她在他怀里睡了多少次,赵靖自己也算不清了,怕就怕最后的最后,她会不自觉的将这份温暖变成一种习惯。 是以,赵靖一直在克制。可这人深谙天下大事,玩弄权术,唯独不谙少女心事,一味的凑上来,乱了她的心。她仰头看他,脖颈处那浅淡得只剩下一个轮廓的印记,不自觉的笑了笑。 东方未明的怀抱,真暖! 天亮之后,只剩下赵靖一人躺在软榻上歇着,身边早已没了东方未明的踪迹。寝殿内仿佛还残留着属于他的气息,可身边早已没了属于他的温度。赵靖裹紧了身上的毯子,眉眼间凝着经久不化的霜寒之气。 今日是殿试,虽然齐云山不在京中,可满朝的文官大多数是齐党,对于新科状元的人选,他们早已通过气。之前施中谷操持着秋试所以由不得他们做主,而今由不得赵靖做主。便是施中谷,也只是站在一边冷眼看着,仅此罢了! 东方未明没有到场,殿试三甲的榜文很快就贴到了皇城根下。 状元:耿为忠。 榜眼:陆安年。 探花:霍无垢。 除了耿为忠,陆安年和霍无垢在诗文大会上也是露过脸的,所以他们的名字出现在榜文上也不算稀罕事。谁都没想到,会突然杀出个头名状元。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想着这耿为忠到底是谁?之前也没见着露脸,怎么突然得了魁首? 榜文发布之后,赵靖这个傀儡皇帝就没什么作用了,剩下来怎么安排那是柯伯召这个丞相大人的事。所以赵靖只能两手叉腰的站在街口,瞧着榜单前头围着的百姓,眉心微微蹙起。如今的风光又有什么用?来日前程,还不是与人棋子? 不远处,温如笙负手而立。赵靖看见他了,但并没有打招呼而是转身离开。她转身的时候,温如笙也转了身,却没能看到赵靖的身影。 “公子,怎么了?”景色问。 温如笙神情微怔,似有些莫名的感应,“没什么。” 看完了热闹,赵靖便回了望月居,如今秋试都结束了还没有钟弗的消息,她自然是心急的。这厢刚刚坐下,惊鸿便穿着店小二的衣服,从李以珩的眼皮子底下推门进来。 “公子!”惊鸿行礼。 赵靖微微颔首,“找到人了吗?” 惊鸿摇头,“咱们的人一直守在春风极乐园外头,却毫无收获。无奈之下,我只能亲自去探。然则我找遍了整个春风极乐园,都没有找到公子要找的人,所以……”惊鸿没把剩下的话说完。 其实她不说,赵靖心里也是清楚的,无外乎是想说,会不会是赵靖推断错误。虽然那些胭脂极有可能是梨园之人所用,且春风极乐园的可能性更大,然则推断毕竟是推断,终究没有亲眼所见,所以作不得数! “难道真的猜错了?”魏淑歌犹豫了半晌,“若是不在春风极乐园,那又会被关在何处?整个京城都快被摄政王府和丞相府翻遍了,为何找不到人?想来这世子爷不会如此胡闹,无端端留下点印记在书信上,只是因为纯粹的好玩?” 赵靖眯了眯眸子,钟弗到底被藏在哪儿?该不会是灯下黑,被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吧?想了想,赵靖环顾四周,“那不如咱们想一想,若你是幕后黑手,你会把世子藏在哪里,借此来引起摄政王府和丞相府的猜忌?” 众人皆默,一时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在赵靖的意识里,钟弗是个很有主意的人,放浪不羁且有些……无赖之色。不管身处何地,他不会让自己吃亏,所以钟弗现在一定窝在那个角落里,等着逃跑。他那么喜欢自由,连凤凰城都留不住,又怎么可能安安生生的当别人的俘虏? “盯着点!”赵靖回过神来,“若是看出情况不对就惹出点乱子,不消亲自动手!”她意味深长的望着惊鸿,“明白吗?” 惊鸿点头,“明白!”她不能久留,当即行了礼退下。 京城里那么多人都在找钟弗,赵靖可不敢当出头鸟,免得到时候人没到手,反倒把自己给暴露了。惊鸿等人是她埋在皇城里的眼睛和耳朵,断断不能被人过早的发现,否则不管是谁,都有能力让赵靖这个幼帝吃不了兜着走。更有甚者传到齐云山的耳朵里,赵靖只会死无全尸! 连东方未明和柯伯召都找不到人,这背后黑手藏得可真够严实的,同时也说明了这人的脑子和手段果真是一等一的厉害。目的何在?所图为何?若是谋的江山图的社稷,赵靖只怕自己会输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只是此刻,钟弗到底在哪? 其实钟弗的日子也不好过,当初虚以为蛇的调戏那些女子,如今这些人却好似当了真,动不动就往他身上扑。虽然这些女子生得妖娆妩媚,一个个身段姣好,可钟弗只有满心的厌恶,勉强对付了两日,到了今日实在忍不住。 “都说了,我沐浴的时候不喜欢有外人在场,听不懂吗?”钟弗咬牙切齿。 女子们倒也不以为意,这些日子钟弗一直是这样,“那就请世子爷把衣服交给咱们,你想洗多久都可以!” 钟弗将衣服砸了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房门合上,钟弗泡在浴桶里气得嘴角直抽抽,狠狠的搓揉着身上被那些女子抚过的痕迹。这帮蠢东西,以为拿走了他的衣服,他就不能跑了?他可是凤凰城出来的少主,没衣服又能怎样?抽一张桌布围住腰间,钟弗哼哼两声,悄悄打开了窗户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2章 看你的上半截还是下半截? 裹着桌布的钟弗自然狼狈得无以言说,但他这两日观察下来,除了洗澡他们会放松警惕之外,平素真的没有半点逃脱的机会。所以钟弗早就瞧准了,浴房的后窗外就是长街。 但浴房的后窗是封死的,还在里头上了几把锁,所以要出去必须砍断这些锁,如此一来还是会惊动外头的人。可他们不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这钟弗因为是钟家的单传,从小被父亲的那些女人们惯坏了,不好好念书也不爱舞刀弄枪,就喜欢倒腾什劳子的歪门邪道。 想了想,钟弗贴在门面上听动静,然后摆弄了一下水声示意屋子里还有人,他还在泡澡。确信外头没有动静,钟弗这才从桌子底下摸出早就藏好的一枚铁丝,三下五除二就把后窗上的锁给打开了,然后轻轻的打开了后窗。 第一口新鲜而充满自由的空气迎面扑来,钟弗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不少。这让他更加坚定了要离开这里的心思,无论如何,他都要逃出去! 恰当此时,一辆牛车从长街上过,也不知这牛车行进的方向是进城还是出城?钟弗刚来京城不就,又一直躲躲藏藏的,对京城真的不熟,眼下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处于何地。可钟弗转念一想,横也一刀竖也一刀,与其被困在这里,还不如搏一搏,干脆眼睛一闭就往下跳。 换做平时,这眼下点高度,他轻轻一跃准没事。但是这些日子他一直被喂着药,所以现在钟弗身上根本没力气,这一跳若是跳得不好,定然会受伤。然则他实在太渴望自由的感觉,即便受伤也顾不得了! 牛车快速从门前驶过,钟弗跌落在牛车后的草垛里,边上堆砌的草垛瞬时将他整个人都埋了进去。他不知道自己的后脑勺磕着了什么,只觉得眼冒金星。脑子一沉,当即失去了意识,只能任由这牛车将他往城外拉。 过了好一会,浴房外头的人才发现钟弗跑了。窗户大开,不知世子爷到底什么时候跑的。后窗这个位置虽然通向长街,然此处僻静,很少会有人经过,所以众人当下去追。可追出去很远,也没有发现钟弗的痕迹,也没人见过钟弗,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这事谁都担不起,自然要快速往上禀报。 “废物!”隔着屏风也能感觉到女子的薄怒,但即便是发怒,这声音仍是清亮至极,“把撒出去的人都给我收回来,这段时间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轻举妄动!” 为首的女子颔首,“主子,这世子爷会不会……” “会不会都晚了,我从不做任何无把握之事!”屏风后,女子幽幽然起身,“自己去领罚!”音落,人已去。 女子行了礼,默然退下吩咐众人,“把所有的摆设换掉,尤其是那几间房!” 眼下钟弗已经跑了,好在这段时间钟弗并不知他自己关押在何处,所以只要换掉钟弗过眼的东西,一切都不成问题。毕竟钟弗当时的活动范围太小,即便到时候找回来,只怕不认得最初关押过他的屋子。主子做事惯来仔细,即便外头有人盯着,却也找不到钟弗就在此处,这便是本事! 钟弗是被一阵声音吵醒的,睁开眼却是一张被放大的容脸,吓得他当即一个激灵坐了起来,险些跟那人头碰头撞在一处。钟弗快速环顾四周,黑漆漆的夜色里,也瞧不清楚对方是谁,只能看到他身后的院门开着,有光从那院子里透出来。 “公子,他醒了!”有一小童兴奋的笑着。 被唤为公子的男人揉了一下鼻尖,音色沉沉的应了一声,“我没眼瞎!” “你们是谁?”钟弗回过神来,“这是什么地方?” 男人将小童手中的外衣接过,随手丢在钟弗脸上,“身无二两肉,屠夫也为难。先把衣服穿上,真是难看得要死!” “喂喂喂,你这人怎么说话呢?”钟弗一拍胸脯,“小爷我怎么是身无二两肉?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看清楚什么?”男人哼哼两声,“看你的上半截还是看你的下半截?搭了车不感激涕零,还好意思‘小爷小爷’的叫唤,也不知哪来的脸!”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样恶毒?”钟弗身上凉飕飕的,可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啊,人家给的衣服当然得穿,不然他这身无片缕的,若是被人追上那不得丢脸丢到姥姥家?他还要紧赶着去找赵靖算账!这京城是天子脚下,竟然把他这誉王府世子折腾成这样,不赖赵靖赖谁?就赖赵靖! 男子负手朝着院子里走去,“要说话好听,就去勾栏院!可你这般模样,饶是去了勾栏院,只怕人家姑娘也瞧不上你,还得一顿棍棒把你打出来,不死也得残废!” “勾栏院?!”钟弗气得哼哧哼哧,边穿衣服边冲向他,“你到底是什么人?说话这般口无遮拦,真是尖酸刻薄得厉害!亏你一身长衫,瞧着像个书生郎,没想到言语间全然没有孔儒之风,有辱斯文!依我看,你不会是今朝秋试落榜的吧?这么大的火气,瞧着天底下的人都欠了你几万两似的!” 男子顿住脚步,回头凉凉的望着钟弗,视线就跟刀子似得把钟弗全身游了个遍,“纨绔子弟,绣花枕头塞草包!” “哎哎哎,谁是绣花枕头?谁是草包?”钟弗捋了袖子,“你找揍是不是?” 小童赶紧上前拦着,“如果不是我家公子出来看看,你早就被丢到臭水沟了,还能在这儿生龙活虎的的?我告诉你,你可别恩将仇报,欺负我家公子手无缚鸡之力!” 钟弗嘿嘿一笑,“你看他的样子,像是手无缚鸡之力吗?这他妈是有笔如刀,嘴上刻薄得都能万箭齐发了!让他去沙场跟人敌军对骂,只怕三千军士都抵不过他这吐沫星子!”他绕着男子走了一圈,然后凑上去用鼻子嗅了嗅,“没有书卷气,有几分锐气,不像是赶考的书生。” “咱们不是赶考的书生!”小童解释。 男子轻斥,“路子,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回去睡觉,明日还要早起!” “早起去京城?”钟弗眼珠子一转。如今自己身无分文,瞧这四下的环境好像是在城外郊区,也不知他此刻离京城多远,想回去还得找个帮手才行,不然……他打量着自己,也是够狼狈的!只怕还没进京城,就已经被抓住了! 仿佛是看穿了钟弗的心思,男子幽幽然的凑上来,黑暗中那双漆黑的瞳仁倒映着些许寒光,“咱们是去京城,不过就算你想跟着,我也不打算带着你!”他指了指钟弗的脚,“自己有脚慢慢走,总能走到的!” “那牛车……” 还不待钟弗说完,男子已经转身进了院子,“牛车我已经买下了,你一个车轱辘都别想!” 钟弗那暴脾气,气得当场直跳脚,“你个假书生!不知道什么叫江湖救急吗?小爷是今日落难而已,改日小爷发达了,有你求我的时候!” 路子笑嘻嘻的上前,“这位公子,我最后解释一下,咱家公子不是书生而且最讨厌的便是书生迂腐!”语罢,路子屁颠颠的进了院子。 外头冷风直往钟弗的衣服领子里灌,他身上披了一件那人给的外衣,里头空空荡荡的只围了一张桌布,当即哆嗦起来。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先进去再说。如今他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也不敢证明自己的身份,只能先将就一下。 这破破烂烂的院子虽然瞧着不大好,可终归能遮风避雨,先过了今晚再说! 此处本就是一家山脚下的农户,有一对小夫妻带着一个孩子,平素也就是靠着一辆牛车给人拉拉活赚点钱度日。原本就穷得厉害,这会也没什么可招待人的,只有几个干得发硬的烙饼,还有一些稀薄得捞不上米的米粥。 钟弗咬一口烙饼,只觉得硌得牙疼。再扭头看着烛光下的男人,竟然若无其事的吃着,仿佛习以为常。钟弗心想,这一定是哪个犄角旮旯里跑出来的,不是公子哥的公子哥,绝对不是那种吃惯了山珍海味的纨绔子弟。肯定是土包子,跑这儿冲大头来了。 这么一想,钟弗便只觉得心里发傲,他好歹是名副其实的凤凰城少主,誉王府世子!再怎么狼狈,也比那假斯文强得多! 到了夜里,钟弗也不敢睡,穿好路子送来的衣服,打定主意要跟着这男人进城。有人做遮掩,想必进城会容易得多,不至于立马被摄政王府或者丞相府找到。当然,还有那帮神秘人!这些人如今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的,他断不能让这些人如意!再者,身为世子没有帝王传召却贸贸然进城,有违朝廷规矩!闹不好,是要吃罪的! 天刚亮,钟弗就听到了隔壁房间里的动静,好像是这男人跟孩子在说话,提及了银子什么,约莫是塞给孩子一些钱。钟弗一咕噜就爬了起来,心里竟莫名惧色这人的刻薄,干脆提前躲进了牛车的草垛里。 马车开始行进的时候,钟弗松了一口气,没被发现就好。哪知下一刻,有光突然从草垛外落进来,刺得他当即以手遮眼。 钟弗的耳畔传来路子的笑声,“公子所料不差,这人果然在这里躲着呢!” 闻言,钟弗放下手后,冲着路子翻白眼,一脸的气馁。他干脆靠在草垛上不动弹,一副你们想怎样就怎样的无赖模样。他就不信,都已经上了车,他们还能将他丢下车去? 谁知,那男人真的让车主停下了马车,冷飕飕的道一句,“把他丢下去!” 钟弗,当即炸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3章 他是来收尸的 “你这人好没心肝,怎可见死不救?不过是搭车入城罢了,又没有占你多大点地方,没让你少块肉少滴血,你犯得着这般赶尽杀绝吗?我告诉你,做人留一线,以后好想见……” 还不待钟弗说完,只听得那人施施然的打断了他的话,“那就不必再见!” 钟弗气得七窍生烟,愣是被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忽然生出一种感觉,好像这男人生来就是自己的克星,是来跟他作对的!自己说什么都不对?说什么都被找茬? 想了想,钟弗不禁冷哼,“你敢不敢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咱们来日方长!” “想知道?求我!”他轻嗤,“还不下车?” “就不下去!”钟弗死死的抱住了牛车的车拦,“除非你们放弃这牛车,否则就得带着我进城。告诉你们,我这人有个臭毛病,别人越是想让做什么,我越不会做!把我逼急了,谁都别想好过!” 男人瞧了他半晌,悠然的吐出几个字,“我叫文于野,记住这个名字!”他斜睨钟弗一眼,“泼皮无赖见得多了,你这小孩子的伎俩倒是幼稚得很!” “文于野!”钟弗咬牙切齿,“我记住你了!” “最好也记住,你今日所有都是我给你的。”文于野冷飕飕的盯着他,“来日是要还的!” 钟弗皮笑肉不笑,“你放心,若是小爷得了好处,来日一定加倍偿还。”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文于野道。 钟弗点点头,“那是自然!我说到做到,今日只要你能帮我,我必定会言出必践。以后你若有所求,小爷一定会还你这个人情!” “路子,给他!”文于野开口。 路子小心的从草垛里抽出一个包袱,看得出来是早就准备好了。只见路子将手中的包袱塞进了钟弗的怀里,“诺,昨儿夜里咱们公子就托人给你拾掇好了,赶紧换上吧!” 钟弗愣了半晌,“昨儿夜里?” “公子知道你一定会跟着咱们,但您这身打扮怕是……后头有人追着,若不好生的装扮,怕是还没进城就已经被人拿下!咱们不想惹麻烦,只想安安稳稳的入城办事,所以您想跟着咱们,最好照着咱家公子的吩咐去做!”路子笑着说。 “你早就料到了?”钟弗忽然有种被人下套的错觉。 “都跟你一样横冲直撞的,那不得叫人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文于野哼哼一声,“让你换上你就换上,再废话就给我下车!” 钟弗轻嗤,“你小子给我记住,改日小爷发达了,这笔账也是要算的!” “等你发达了,我给你三跪九叩,够不够?”文于野一脸的不屑,“快些!” 钟弗不紧不慢的打开包袱,牛车继续摇摇晃晃的往前驶去。下一刻,钟弗骇然惊叫,“文于野你个疯子,你竟然让我穿红妆?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告诉你,你敢如此羞辱小爷,小爷一定不会放过你!”说着,他一下子跳到了牛车前头,揪起了文于野的衣襟作势要打。 所幸路子反应迅速,当即扣住了钟弗的手腕,反手便是一记横扫,逼退了钟弗让其回到了牛车后头。 钟弗气得浑身颤抖,“你敢戏弄我!” “若是戏弄就不必置办这些,理该让你随我一道入城,于城门口将你拦下,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何必费心思让你蒙混过关?”文于野不紧不慢的说着,“要不要换上在你,能不能进城也在你!你若不愿就请便,无谓连累我们!” 路子有些紧张,方才还好自己反应快,否则就伤着公子了,“咱们公子是为了你好,你莫要动手动脚的。若是伤了公子,我就同你拼命!” “我数三下,你自己看着办!”文于野整张脸都黑沉下来,显然是发了脾气。 钟弗咬咬牙,若是他不乔装的确很难入城,即便入了城也会是瓮中之鳖。而今父王身边的副将正满天下的找他,他若是不进京城就会被带回凤凰城被关起来!下一次再想跑出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牛车在林子里停了下来,钟弗扭捏的去了树后,良久不见出来。 路子瞧着主子的脸色不太好,想来是等得太久了有些不耐烦,是以紧忙行了礼,“公子,我去看看!” 文于野没吭声,路子急急忙忙的去找,“公子,您是不是……” 钟弗局促的从树后走出来,少年人生得眉眼清秀,这会穿上女儿装更是平添了几分女儿家的柔美。约莫是不好意思,钟弗的脸更是红得厉害,不敢直视任何人的目光,叫人看着只觉得这羞赧的姑娘家很是好看。颇有几分女子的羞涩,满腹的少女情怀。 “上车!”文于野不多话。 钟弗已经将发冠摘下,这会头发都垂在身后,看着就是实打实的女儿家!只要他不说话,就不会露馅。钟弗心想,要是让父王知道,估计要扒了他的皮!他可是功勋之后,是誉王府世子,竟要穿上这女儿装招摇过市?!钟弗生生咽下一口口水,心里免不了要臭骂赵靖一顿。 赵靖啊赵靖,你最好让老天爷开开眼,保佑我这一次不会被抓住,要不然我出了糗,你就等着我找你算账吧!小爷非得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进城的时候,城门口的守卫看上两眼,钟弗一直半低着头,瞧着是未出阁的姑娘怕生,所以也没有惹人注意。文于野虽然是个生面孔,但是京城本就繁华,客商也多,来来往往的也就不足为奇。 进了城,文于野带着钟弗去了客栈挑了一间上房,给了点银子让农户离开。 钟弗跟着文于野进门,路子刚关上房门,钟弗便忍不住了,“我这身行头什么时候能换下?我总不能一直都穿着这身吧?” “什么时候你觉得安全了,你就可以自主换下!”文于野瞧了路子一眼,路子打开随身的包袱,将一套崭新的衣裳取出放在桌案上。文于野不冷不热道,“衣服就在那,你随时都可以走!” 路子笑道,“这衣裳还是新做的,您和咱家公子的身段差不多,昨儿公子看着您穿他的衣服很是合身,便想着把这套给您留着!” “这么好?”钟弗挑眉,“良心发现?” “你穿身上那套,也挺好!”文于野喝着水,眉目间带着显而易见的戏虐之色。 “你!”钟弗磨牙,“你给我等着!”如今他可不敢出去,得等风声过去才行,“对了,你们来京城是干什么的?” 路子没敢吭声,“我去打水!” 屋内,只剩下文于野和钟弗。 钟弗坐定,“你们既不是赶考的书生,看着也不像是生意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话,你先回答!”文于野看着他,“看你的模样,也不像个纯粹的无赖。从城中逃出去又想进来,可见这京城里有你想见的人、想要的东西、或者想办的事儿。而你还不敢独自回城,非要找个掩护,想必是有人在找你,是敌是友就只有你自己说得清楚。” 钟弗哑口无言,这人莫不是算命先生吧?!怎么掐算得都这么准,就跟他自己亲眼看见似的! “你昏迷的时候,我看过你的手掌心,掌心纹路清晰,股掌之间连半点茧子都没有,想必平素十指不沾阳春水,家里非富即贵!”文于野继续说,“说话粗鲁而没有教养,显然是惯得厉害!放肆之中带着些许官腔,莫不是个官宦之子?” 钟弗咽了一口口水,“阁下是神算吗?” 文于野上下打量他一眼,“年纪轻轻的,平素没少骑马,若是官宦人家,应该是崇武之人!” “你……”钟弗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钟弗心想,难道自己在何处漏了陷?可是不对,这么短的时间内,他没说什么暴露身份的话,而且文于野从始至终都没有问过他什么,又怎么可能知道他是武将之子?想了想,钟弗觉得文于野肯定是在诈自己!对!一定是兵不厌诈! 文于野肯定是在套他的话,所以钟弗打定主意,端正姿态,绝不会再轻易的表露自己的情绪波动,免得到时候不打自招。 “惯来骑马的人和寻常人是不一样的,尤其是这两股间……不自觉露出的宽度距离和走路的姿态!”文于野不紧不慢的说。 下一刻,“啪”的一声脆响,路子刚提着热水回来,当即愣在那里,眼珠子都差点滚落在地。路子慌忙挡在了文于野的跟前,“你怎么可以动手?” 只听得钟弗格外激动的指着文于野的鼻子臭骂,“你个臭流氓,竟然看人的两股……你趁人之危!” 文于野手中的杯盏旋即掼碎在地,“滚出去!” 钟弗哼哧哼哧得厉害,“就你这样的伪君子,小爷还不稀罕跟你待在一块!”他转身就往外走,然则走到门口钟弗便顿住了脚步,现在东方未明和柯伯召满京城的找他,这会出去不是自投罗网吗?再者,凭什么文于野让他滚,他就得滚?偏不! 想了想,钟弗一屁股坐回去,“我不走!我要盯着你,免得你这斯文败类出去祸害别人!小爷得为民除害,决不能让你有机会干坏事!” 路子一怔,这都哪跟哪?当即解释,“咱们来京城不是干坏事的,是来给二公子收尸的!” “路子!”文于野一声喊,路子没敢再吭声。 钟弗愣了愣,“收尸?二公子?是你兄弟?”他望着文于野,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自己最初被东方未明和柯伯召发现并追捕,似乎就是望月居的命案之后,一个赶考的书生死在了望月居。钟弗曾悄悄的打听过,那个书生似乎叫什么……文于风? “你叫文于野?”钟弗猛地僵在那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4章 又出事了 见着钟弗脸上那般诧异的神色,文于野早前凝于脸上的霜冷,此刻渐渐的化去,仿佛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看着钟弗的眼神也温和了少许,不再如方才那般锐利。 大概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钟弗当即敛了神色,然则还是有些坐立不安,“此事正巧发生在开考之前,所以整个京城的百姓都有所耳闻。虽然官府极力的遏制,消息也没敢往外传,但……你也知道的,悠悠之口怎么可能说堵就堵住了呢!” “你这是在解释!”文于野摸了一把嘴角,指尖有少许殷红的血迹,嘴皮子被牙齿磕破了!方才钟弗那一巴掌打得可真够狠的,如今文于野嘴里满是血腥味。 钟弗有些局促,“此事人尽皆知,我不是在解释,我……” “官府说是自尽!”文于野敛眸,“我却是不信的,我弟弟这人虽然迂腐,但不会轻贱他自己,就算是江北大旱,他与我断了联络,也不曾放弃过性命。他毕生所求是入仕为官,为天下百姓谋福祉,还没达成所愿之前,他绝对不会自己赴死!”语罢,文于野幽幽的起身。 “你是怀疑他杀?”钟弗撇撇嘴,“但是府衙……” “朝廷怕影响太大,所以说是自尽!”文于野眯起危险的眸子,冷眼瞧着窗外人来人往的十里长街,“否则那丞相大人也不会连夜八百里快马派人去找我,难道只是让我来收尸?虽然是天子脚下,却也不到这样重视的地步。来京城之前,我听到丞相那边的人说,此事可能涉及某位权贵,就算查出来,府衙也不敢公事公办办!” 文于野顿了顿,神情微恙的回眸看着钟弗,“就因为这样,所以我撇开了丞相府的人,独自上京。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权贵,杀了人还能逍遥法外。一句自尽,便枉送无辜性命?!天理何在?” “你是说,涉及权贵?”钟弗有些心肝直颤,没听说涉及权贵啊,难道说……他身上的荷包丢了两次,第一次是因为东方未明,第二次是在他刚入京城的时候。钟弗有些心虚,东方未明和柯伯召费尽心力的找他,莫不是怀疑那两个书生是他杀的吧?!这无冤无仇的,也不至于往他身上揽吧? 难道是朝廷查不出凶手,所以要找个替罪羔羊,然钟弗这誉王府世子的身份,恰恰是最好的挡箭牌。钟弗恍然大悟,估摸着自己是朝廷平息众怒的借口!! “怎么,你认识这京中权贵?”文于野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钟弗有些别扭,“我来京城也不久,门儿都没摸清,怎么可能认识京中的权贵?对了,你什么时候去收你兄弟的尸?收尸之后呢?回家还是……留下来?” 文于野嘬了一下嘴,半边脸肿得厉害,也疼得厉害。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你觉得呢?”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子,怎么可能知道你心中所想?”钟弗深吸一口气,“不过你若是能留下来自然是最好的,我瞧你的脑子很好使,说不定还能找到杀死你兄弟的凶手!” “凶手不是你吗?”文于野说。 “我怎么可能杀他,我都不认识文于风!”钟弗脱口而出。 路子刚问店家要了两个熟鸡蛋回来,乍听得这话,整个人跟刺猬一样竖起了浑身的刺,当即窜到了文于野的跟前,一脸防备的盯着钟弗。 钟弗眨了眨眼睛,一时间不知说什么。 “就凭你,也杀不了人!”文于野轻叹一声,推开了路子,“不用了。” 路子收了架势,赶紧把鸡蛋递上,“公子,我帮您揉揉脸,去去肿!” 文于野伸手接过,“我自己来!”转而望着钟弗,“不想说点什么?” “你这人好生鸡贼!怎么能这样耍诈?!罢了,与你说了也无妨,免得你到时候疑心生暗鬼。我钟弗乃是誉王府世子,咱们生来坦荡,事无不可对人言。书生被杀一案,同我没关系,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出了这两桩命案之后,摄政王府和丞相府就紧追着我不放。但我遇见你,却并非是他们所为,那时候我已经被一帮神秘之人抓住。要不是我够机灵恰逢牛车经过,只怕根本跑不出去!”钟弗轻叹,“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誉王府?”文于野面色骤变,然而稍瞬又恢复了初色,“难怪摄政王府和丞相府都要找你!无召入京,知道这是什么罪名吗?若是有人在朝廷上参你们誉王府一本,你会连累整个凤凰城。” 钟弗愣了半晌,“我不带一兵一卒孤身前来,有什么大不了的?何况我跟皇帝又不是初相识,我只是来找小皇帝叙叙旧的!叙旧而已,犯得着那么大题小做吗?” “小题大做?”文于野凝眉,“那是诛九族的重罪,是你一句儿戏就能一言以蔽之吗?世子爷果然是在家里被人惯坏了,出了门竟也不知深浅!王法律条,是你随意戏耍的?饶是帝王,亦不免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这皇帝还没有实权可言,充其量只是个傀儡。 钟弗没有再说话,穿着一身女儿装,端着杯盏默不做声的喝水。 见状,文于野也不再多说,拿着热鸡蛋在脸上滚着,希望明日能消肿,不然这样出去实在太糗。 然而这一夜,还是不太平。 半夜的时候,街上突然传来繁乱的脚步声,路子是第一时间从地铺上爬起来,快速冲到了窗口。街上到处都是巡逻的军士,看样子好像出了什么大事。 钟弗睡得迷迷糊糊,当即吓醒了,脸色惨白的躲在窗户边上,看着街上乱糟糟的场景,整个人六神无主,“难道是来抓我的?” “抓你就不需要这么多人!”文于野眯了眯眸子,“应该是出事了!” “你确定不是来抓我的?”钟弗的声音都在打颤,“你不是说,若我被抓就是诛九族的重罪吗?如今他们抓着我,不正好可以……” “所幸你有个中用的爹!”文于野轻哼一声,一脸嫌弃的望着街上奔跑的军士,“不管是摄政王还是丞相,都只会让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绝不敢抬到明面上,否则就是跟凤凰城作对!你爹要是一发火打到京城来,就算赢不了也能让朝廷元气大伤!所以他们要抓你,就不能惊动任何人,甚至还得替你多番遮掩!” 听得这话,钟弗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不是抓我的就好!不是就好!”只是,大半夜的这么热闹,又是因为什么呢? “难不成又死人了?”路子插了一句嘴。 文于野的眉头,猛得拧起。 难道…… 纷至沓来的脚步声扰人清梦,也扰了赵靖的梦。赵靖本来就睡得浅,这会几乎是被惊醒的,她瞪着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跟前的魏淑歌,“你再说一遍?谁死了?” 魏淑歌呼吸微促,“皇上,是新科状元耿为忠死了!” 听得这话,赵靖当下掀开了被褥下床,“怎么死的?” 魏淑歌忙不迭为赵靖更衣,“据说是吊死,状况和文公子很相似,屋子里没发现搏斗过的痕迹,只是悬梁自尽罢了。底下人起夜的时候瞧着主子房里有黑影在晃动,然后发现窗户没关,站在窗口一看,差点吓掉半条命。耿为忠跟挂腊肠一样挂在梁下,被风吹得晃悠。人救下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尸体也有些僵硬,可见死了好一会的!” 虽说是新科状元,还没有分封官阶,但刚刚金榜提名却骤死,传出去朝廷的颜面何在?帝王的威严何在?秋试刚过便死了新科状元,这还是大夏立朝一来的头一回。所以这会,所有人都赶过去了。 赵靖穿好了衣服,赵远南从外头进来,“皇上!” “外头怎么样?”赵靖忙问。 赵远南面色微白,“丞相大人亲自过去了,现在兵马司的人连同京畿府,在城内外各大门户都加强了防守。若是凶手还在,定要他插翅难飞!连今科状元都杀,只怕朝廷要沦为笑柄了!” “咱们都知道,状元郎不会自尽,可凶手非要做成自尽的模样,让人无迹可寻,这心态可真够好的!”赵靖起身往外走。夜色冗沉,风起天凉,冷得厉害。赵靖缩了缩身子,嘴里哈着白雾站在了寝殿门外,“这次怕是要让四方门出手了!” “四方门只接官宦之案,素有先斩后奏的权力,这次死的是新科状元,也算是朝廷官员,他们是该接的。”赵远南道,“然则四方门的门主——南宫醉大人,却是个不太好说话的人。仗着手里的免死金牌,谁都不放在眼里,做事惯来恣意妄为!” “有本事的才有锐角!”赵靖绷直了身子,“柯伯召应该会去找他。” 赵远南摇头,“皇上此言差矣,南宫醉和丞相大人有过节,想来丞相请不动他!不过摄政王倒是可行,摄政王对南宫大人,有救命之恩!皇上有所不知,南宫大人跟施大人一样,就喜欢那点黄汤!南宫大人当初醉倒在街上,要不是摄政王出手,早就被马蹄踩死了!” 闻言,赵靖眉心一皱,“先生给的棠梨醉呢?” “在呢!”魏淑歌约莫猜到了赵靖的意思,“是要给南宫大人送去吗?” “朕若是送去,他会接吗?”赵靖摇摇头,意味深长的笑着,“等丞相回来,让他来御书房找朕,朕要跟他谈谈!” 一听传召柯伯召,魏淑歌和赵远南便有些面面相觑,继而将视线落在了回廊尽处的甘棠身上。每次丞相来一趟,摄政王就会接踵而至,皇上都不觉得害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5章 柯骗子的你侬我侬 晨曦微光,柯伯召刚回到府邸就被传进了宫。一想起要进宫,柯伯召两道眉瞬间拧起。皇帝不上朝,政务都落在了六部衙门和摄政王府的手里,饶是有事似乎也不用不着丞相府。 福子不解,“相爷这是怎么了?皇上请您入宫,您怎么一脸的不大高兴?”面君是好事,可怎么到了自家主子身上,瞧着好像很为难似的?! “皇上身边有只看家恶犬!”柯伯召揉着眉心,口吻里夹杂着些许怨怼,“说不痛快,聊不痛快,时不时还得出来咬你一口,少则也会嗷嗷,谁的心里会痛快?” 福子愣了半晌,“宫里头怎么有这般猛兽?” “说对了!就是猛兽!”柯伯召一声叹息,“罢了,说了你也不懂!”话虽这样说,可脸上的烦恼之色却是半分也没有少。每次从宫里出来都会遇见匆匆进宫的东方未明,这厮说的话总是夹枪带棍的,好像他柯伯召抢了东方未明的心肝似得,护犊子一般针尖对麦芒,弄得柯伯召很是头疼。 柯伯召进宫的消息,自然躲不开东方未明的眼睛。 一大早,周之继便觉得自家爷的脸色不太好,精气神有些炸,那副模样似乎瞧着谁都不大顺眼。禀报完有关于新科状元的案宗,周之继慎慎的问了一句,“爷,接下来咱们该如何?世子爷没有消息,新科状元被人杀,接下来也不知会轮到谁?” 东方未明“砰”的一声将手中的杯盏在案上,“一群废物!” 周之继慌忙行礼,“卑职无能,王爷恕罪!” “韩栋还没消息吗?”东方未明起身,走到院子里站着,瞧着满院子的兰花,再抬头去看今日极好的天色,明明风和日丽的,怎么心里头如此憋闷呢? “还没有!”周之继俯首,“此去边关路途遥远,约莫是耽搁了!” 东方未明走了两步,又顿住脚步回头望着周之继,“柯伯召真的入宫了?” 周之继被突然这么一问,当即有些发愣,略显迟滞的点点头,“是……可是爷……” “哼!”东方未明负手而行,长腿一迈再也没有回头,“真是邪性,无法无天!” 周之继眉心微蹙,不觉呢喃自语,“爷这是怎么了?皇上之前让人来打过招呼了,说是为了……爷!”周之继慌忙追上,看自家主子的脸色不太好,还是赶紧跟上吧,免得真出什么事,可就了不得!看主子策马而行的方向,约莫是皇宫?皇宫! 御书房里,柯伯召毕恭毕敬的行了礼,“吾皇万岁!” 赵靖瞧了一眼桌案上的棠梨醉,“新科状元一案,想必你也没打算让刑部插手,那帮酒囊饭袋根本查不出什么,所以还得四方门介入!朕听说南宫醉喜欢喝酒,这坛酒是朕的私藏,仅此一件,别无第二!” 柯伯召松了一口气,原是送酒。只不过,他犹豫了一下,“皇上为何要让微臣去给南宫大人送酒?既然是御酒,不得让虺公公去送,更彰显皇上的隆恩浩荡吗?” “朕是帝王,怎么可能纡尊降贵?”赵靖的话虽然这么说,然则实际上的意思,就算她不说,柯伯召也心里有数。皇帝若是太讨好底下的臣子,就等于将这人置于风口浪尖,尤其赵靖手里还没有实权。看得出来赵靖是想借着他的手来拉拢南宫醉,或者说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 柯伯召笑了笑,“皇上就不担心吗?”他伸手拂过桌案上的酒坛子,“也许臣会……” “这是朕的宝贝疙瘩,你若是敢独吞,怎么吞下去的,朕就让你怎么吐出来!”赵靖笑着走到柯伯召跟前,闭上眼睛轻嗅,仿佛隔着坛封也能闻到这酒坛子里的酒香。 柯伯召眉心微蹙,“微臣还着实不知,皇上对酒竟是如此欢喜!” “酒是好东西,只不过听爱卿的口气,丞相大人平素 很少喝酒吧?”赵靖笑道。 柯伯召点点头,“这东西喝得少了不尽兴,喝得多了容易败兴。没喝醉容易难受,喝醉了容易出事,怎么都不是个好东西,干脆就不喝了!” “改日朕同你好好的喝一杯,你便会知道不是酒不好,是陪你喝酒的人不对!找对了人,白水存酒香,知己千杯少!”赵靖有些惋惜的盯着酒坛,“这东西你带走,也不必告诉他是朕的,权当是朕赐你,你转赠罢了!朕……信你!” 一句“信你”让柯伯召心神一震,他略显沉默的盯着眼前的赵靖。 良久,柯伯召才道,“皇上厚待于臣,微臣铭感五内,绝不会辜负皇上的信重!”说着,他敛了眸中精芒,不再去看赵靖,“臣入仕为官,只想求个天下太平,为百姓谋福祉,让苍生得顺遂长安!皇上圣明,臣一定会辅佐皇上,拼死亦要护佑我主江山,愿海晏河清,国祚永存!” 语罢,柯伯召毕恭毕敬的行礼。 赵靖拍了拍他的肩膀,“朕相信你!” “臣……皇上能如此信重……”柯伯召有些犹豫。 赵靖笑了,“宁信真小人,莫亲伪君子!真小人远比伪君子要好得多,朕相信每个人都有不择手段的时候,不只是你,连朕也是如此。朕与爱卿算是同一类人,所以爱卿心里在想什么,朕心里在想什么,想来都是心照不宣了!” 柯伯召微微扬唇,俊秀的面庞洋溢着年轻的笑容。四目相对的时候,他的眼神变得温和起来,竟对这小皇帝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赵靖让他有种被重视,被了解的错觉,那是朋友之交,是知己之交。人生难得一知己,良驹千里喜伯乐。 东方未明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两人面对面站着,谁都没说话,但是那眼神绝对有问题!东方未明咳嗽了一声,两人当下敛了眉眼,收了神。这下,东方未明更觉得问题大了!这两人都看得入迷了?! “臣告退!”柯伯召行礼。 赵靖点点头,“下去吧!”她就知道东方未明这厮惯来疑心甚重,只要他知道柯伯召入宫了,一定会赶来看一看情况。东方未明来得时机也是刚刚好,刚好看到赵靖与柯伯召言笑晏晏,估计这心里头对柯伯召的疑虑会更重!赵靖满打满算,如此一来东方未明会更针对柯伯召,两个人的较量一定会更加激烈! 柯伯召拎着酒坛子退出去,御书房的房门当即合上。 赵靖一脸无辜的望着眼前的东方未明,这狗贼的脸色未免太难看了点。深吸一口气,赵靖率先开口笑道,“仲父这是怎么了?来得这样着急,可是有什么急事?” “柯伯召来干什么?”东方未明冷问。 赵靖心想,狗贼连行礼都免了,难不成真的动了气?可她什么都没干,只给了柯伯召一坛酒,他方才不是都看见了?那还生什么气?!赵靖轻咳两声,“朕只是给他一坛酒,让他找四方门调查新科状元的案子,仲父觉得有什么不妥?” 东方未明冷着脸,凝眸看着眼前嬉皮笑脸的小丫头。这本来没什么不妥,但她跟柯伯召关起门来,眼对眼的笑,就有些不妥。 “仲父这是怎么了?”赵靖抿唇,一脸茫然的盯着他,俄而突然欣喜若狂,“仲父这么急急忙忙的进宫,难不成是发现了钟弗的下落?” 小丫头心可真大,装着柯伯召,又装了钟弗,改明儿还不知要塞下多少个小白脸。有时候东方未明真想剖开她的心瞧一瞧,这里头有多少小九九? 东方未明深吸一口气,“没什么不妥,只是皇上终究是九五之尊,如此纡尊降贵,于理不合!四方门的事儿,柯伯召就算不愿意也会拉下面子去一趟,何必皇上多费唇舌?皇上这是特意给柯伯召台阶下呢?”谁不知道柯伯召和四方门素有结怨! “既然想把柯伯召从齐云山那头拉过来,朕就得多费心思讨好他,如此不也是为了仲父着想吗?可瞧着仲父的样子,似乎一点都不高兴!”赵靖撇撇嘴,“仲父不高兴,那朕岂不是白忙活了?还舍了朕最喜欢的棠梨醉!” 东方未明张了张嘴,瞧着她耷拉下来的小脸,苛责的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回去。小丫头长大了,若是伤了自尊怕是要闹脾气很久。想了想,东方未明转了话题,“说起棠梨醉,微臣还记得皇上曾经答应过臣的一件事,不知皇上是否还放在心上呢?” 心头咯噔一声,赵靖蓦地抬头盯着他。脑子里将过往事情,乃至于说过的话都捋了一遍,她猛地想起了那一日的桃花绚烂,殷红遍野。 “朕自然记得,来年桃花盛开的时候,朕一定圆了这许诺!”赵靖斜着眼睛看他。 原来她还记得!东方未明这心里便舒坦了不少,可见小丫头当初不是在诓他。 赵靖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东方未明这是什么意思呢?是想套她的话?还是试探她?那么现在呢?她过关了吗?这般回答,也不知东方未明是否满意? “微臣若是没记错,这棠梨醉应该是施大人的吧?”东方未明不紧不慢的坐定。 赵靖心下一怔,“对,朕死皮赖脸问他要的!就两坛,如今还舍了一坛,这心里就跟刀割一样。查案那档事儿多烦人,让柯伯召他们去做,不正好省了仲父的麻烦?亏得朕牺牲了心爱之物,结果仲父还不领情!朕以后再也不管仲父的事儿,仲父爱怎么就怎么……啊……” 腰间颓然一紧,身子霎时悬空,赵靖顿时失声尖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6章 那个人,要回来了! 赵靖的惊叫声,惹得魏淑歌当下着了急。魏淑歌抬脚就要踹门,却被周之继拦下。 赵远南慌忙摁住魏淑歌的手腕,“淑歌,别冲动别冲动,这青天白日的,不会有事!” 魏淑歌咬咬牙,狠狠剜了周之继一眼,终是耐下来性子,“若是皇上有所闪失,定不与你们善罢甘休!” “你放心,咱家爷不会对皇上怎么样,但你们若敢轻举妄动,那可就说不定了!”周之继冷着脸,已然握住了剑柄,“马上退下,不许造次,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赵远南急急的拉着魏淑歌退到一旁,东方未明若是对皇帝不利,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这青天白日,御书房门外还有这么多侍卫守着,东方未明不会蠢到光明正大的夺位弑君。 外头的争吵声,赵靖是听得见的,所以这会她靠在东方未明的怀里愣是敢再吭声。直到外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她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若是魏淑歌他们冲进来,看见她躺在东方未明的怀里,两个人这般拉扯不清,不知他们会作何感想。 “会害怕?”东方未明开口。 赵靖翻个白眼,“仲父惯来厚颜无耻,瞧他人都像是瞧自己一般,以为人人都是这般脸皮厚?”语罢,她别开视线,娇嗔般轻哼两声,“若是方才有人进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摄政王真当以色侍君!仲父没脸没皮便罢了,没得连朕的脸都丢尽!” 下一刻,东方未明猛地捏起她精致的下颚微微抬起,迫使她迎上自己的目光,“皇上觉得,让人见到皇上与微臣在一块,很丢人?” 赵靖愣住,瞧着他那张带着几分薄怒的脸,自是没敢说是。她眨着明亮的眸,极是无害的脸上当即挤出些许委屈之色,好似受尽了欺负。 东方未明长长吐出一口气,松开了自己的手,任由她像个犯错的孩子一般垂下头。他眉心微蹙,瞧着她那对长长的睫毛垂落在她白皙的面上,细影斑驳得可真好看。他略显失神的凝视她乖顺的模样,看着她蜷在他的暗影之下,仿佛这长了刺的兔子已经成了他一人的专属。 有那么一瞬,东方未明的心里被莫名的东西填满,他不知那是什么,这么多年也从未真真切切的感受过,只觉得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患得患失。对于他这样刀尖上摸爬打滚的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患得患失只会让他失去冷静的判断,从而导致所有的决定都将被感情左右。 “皇上难道不记得,臣之前告诫过皇上,不要跟柯伯召走得太近?”东方未明轻叹,“柯伯召是齐云山一手教出来的,其心思城府不亚于齐云山。如今齐云山在外,柯伯召在京城,这两人说不定会里应外合。他们惯来心狠手辣,皇上若要与虎谋皮,只怕还嫩了点!” 赵靖挑眉,“仲父是在担心朕?” “皇上是臣一手扶上皇位的,换句话说,皇上的命数是跟微臣绑在一起的,咱们才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不管是微臣出事,还是皇上有事,谁都别想置身事外。唯有臣的心,跟皇上是相融的,其他人都只是人心隔肚皮!”他粗粝的指腹慢慢掠过她清秀而美丽的眉眼。 赵靖有些吃痛,这人的每一寸筋骨都跟铁打似的,硌得人生疼;而他掌心的每一寸肌肤都粗糙得可怕,偏偏又喜欢在她的身上浮游,尤其是她的脸!他每一次触碰她面颊的时候,她都有种被刀刃镌刻的感觉,他给予的那种感觉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的刻在了她的身上,浸入她的骨血之中。 “疼吗?”他问。 赵靖诚实的点点头,掰开他乱动的手,摊开他的掌心放在眼前细看。她微凉的指尖,带着少女的温柔,一点点的掠过他掌心里的纹路,最后略带嬉闹的摩挲着他手掌的茧子。他的掌心是这样的粗糙,握剑的人掌心里都是茧子,平素又是在战场上生死一线,哪来的时间去护理这双手。虽然高高在上,却是个看尽生死,历经生杀之人,所以他身上的那种刚柔并济,才会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微臣的手,只要可以杀人就够了。”东方未明说,“光滑细腻,不适合沙场厮杀。” 赵靖无可反驳,这话没毛病!她的指尖还在他掌心里游走,若无其事的问道,“仲父今儿进宫,就是为了说这句话吗?这话朕早就记在了心里,时刻不敢忘怀,仲父不必再说。” “柯伯召没告诉你,新科状元被杀之后,有巡逻的军士在太傅府附近发现了一道黑影?”东方未明不紧不慢的开口,猛地捏起了手,将她那不安分的指尖捏在了掌心里。温热胶着,倒是极为舒坦。 赵靖的眉心陡然拧起,不敢置信的盯着东方未明,“你此话当真?” “柯伯召会欺瞒皇上,那是因为他本就是太傅府走出来的,若是齐云山有什么事,他柯伯召也脱不了关系,所以尽量不把事情牵扯在一起,免得到时候成了众矢之的。”东方未明眸色微凉,“这消息若是传出去,必定会被人怀疑此次的案子同齐家有所瓜葛,那他柯伯召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赵靖点点头,“齐云山不在京城,若是齐家有什么问题,那只能是柯伯召里应外合。他跟齐云山是师徒关系,又是百官之首,即便这事儿跟他没关系,也不会有人信他!” 东方未明终于松开了她,“还有个问题,皇上没能说到点子上!” “朕不明白,还望仲父赐教?”赵靖不解的望着他。 瞧着她那副虚心受教的模样,东方未明意味深长的笑着,“皇上就没想过,为什么黑衣人杀了人,明明可以销声匿迹,为何还要往齐家跑?若你是齐家的死士,你会不会把祸水往家里引?” 赵靖猛地愣在当场,“不会!仲父的意思是,这黑衣人是有人刻意假扮的?为的就是拉齐家下水?” “皇上可知何为共生关系?”东方未明问。 赵靖凝眉,“略懂!” “关外有种极为美丽的花,在这花的周围一定会有一种毒蜘蛛,它们相互依存。花色艳丽能吸引猎物,让蜘蛛饱餐一顿,而蜘蛛含有剧毒也能阻止那些觊觎花的猎手。”东方未明含笑看她,“但若是这毒蜘蛛再也得不到食物,也会把这花当成食物。凡是总有两面,一面成佛,一面成魔!皇上可明白,微臣的意思?” 赵靖思虑再三,“仲父的意思是,在外人看来,这刺客可能是齐云山的人,或者是跟柯伯召有所瓜葛,这是最直观的感觉。但稍有脑子的都会明白,这是不太可能的事情,明明可以悄无声息的杀人,为何最后却漏了马脚?齐云山和柯伯召是什么人?两个披着人皮的狐狸,做事惯来缜密,不可能如此不小心。” 东方未明点点头,眼里透着些许流光,大有“孺子可教也”的意味。 “然则若只是这些意思,那凶手在齐家门前走一遭,岂非多此一举?反倒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赵靖陷入沉思,“朕觉得,这里头定然还有别的意思!”她蹙眉看他,如同乖乖学生,等着先生的解答,“仲父就不能一次性跟朕说清楚吗?” “你过来!”东方未明垂下眼帘。 赵靖抿唇,有些犹豫,但还是慢慢的走进了他怀里。她能感觉到东方未明俯下身时带来的温热,即便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到来自于他的灼热体温。他伏在她耳畔说话时,那温热的呼吸在她的鬓间晕开,让她下意识的绷紧了身子! 良久,东方未明直起身子,“皇上都听明白了吗?” 赵靖点点头,“听明白了!” “那就好!”东方未明松了一口气,“皇上做好心理准备吧!” 赵靖垂眸,“这一招以退为进,果然是谁都想不到的,也唯有仲父同他交手惯了,才能看透其中乾坤。换做旁人,真当是两眼一抹黑,顺着他给的杆子就下去了!若是如此,怕是来日上了当还不知深浅,这般城府实在太可怕!” 听得这话的时候,东方未明眸色微沉。说旁人可怕的时候,何尝不是在说他。他久经沙场,若是无法揣测敌意,早就在战场上死过多回。所谓的常胜将军,不过是比别人多留了一份心罢了! 东方未明望着她,小丫头的脸色有些苍白,约莫是真的吓着了。饶是她聪慧,怕也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老谋深算。毕恭毕敬的行了礼,东方未明道,“皇上放心,臣一定会护佑皇上周全!” 赵靖点头,“仲父,真的避不开吗?”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东方未明答。 赵靖抿唇,“那……便这样罢!” “微臣遵旨!”东方未明转身离开。 魏淑歌和赵远南进来的时候,赵靖负手站在窗口,也不知在看什么,竟是看得这样入神。二人面面相觑的走到赵靖身后,到底还是魏淑歌先开了口,“皇上没事吧?摄政王他……他是不是欺负您了?” 赵靖回过神来,长长吐出一口气,“他没有欺负朕,反倒教会了朕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赵远南不解。 赵靖眯了眯眸子,口吻中带着难掩的寒戾,“用你的眼睛去看别人,你看到的只有自己。唯有站在别人的角度上看问题,你才会明白问题的关键。朕一直以为东方未明这人自以为是,如今朕才明白,真正自以为是的……是朕,不是他!” 赵远南骇然,“皇上此言何意啊?” 赵靖面色冷厉,一字一顿的说,“那个人……要回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7章 文半仙掐指算 赵远南和魏淑歌不知道赵靖口中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但瞧着赵靖的脸色,知道这事儿定然不小。再结合东方未明离开时的脸色,赵远南和魏淑歌面面相觑,心里莫名的发慌。 更让人发慌的是,到了傍晚时分,宫外的一些流言蜚语已经传得格外厉害了。流言猛于虎,这怕是皇城脚下最猛于虎的流言! 文于野本打算今儿去认尸的,但新科状元被杀,谁会顾得上文于风的案子,所以文于野只能拖一会,得过了这新科状元一案的风头再说。而今的街上到处都熙熙攘攘的,百姓交头接耳说着有关于新科状元的事情,另外还提及了太傅府门外的黑影一事,言外之意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公子?”路子上前,“那二公子的事儿怎么办?” “若不能查清楚背后的事实,于风怕是死也不会瞑目。”文于野站在窗口,冷眼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 钟弗蹙眉,“我也听到了,堂子里那些老百姓都在私底下议论,说是新科状元死后不久,在太傅府的附近发现了黑衣人。呵,说是发现,言外之意是这凶手窜入了太傅府。那太傅府是什么地方?饶是证据确凿,怕也没人敢搜!就算齐太傅不在京中,可还有个丞相柯伯召坐镇,谁敢造次?!” 文于野回头看了他一眼,瞧不出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扯了一下唇角,“真没看出来,世子爷对京城里的局势竟看得如此清楚。既然知道得这样清楚,何苦还要离开凤凰城,来趟这趟浑水?若是你落在柯伯召的手里,或者是摄政王府的手里,你猜你爹誉王殿下,会怎么做呢?” “你少来吓唬我,我不吃这一套!我是我,我爹是我爹!”钟弗哼哼两声,“我爹虽然宠我,但他行伍出身,靠着一双拳一条命才有了今日的身份地位,所以绝不会因为我一人,而放弃凤凰城。凤凰城的百姓,凤凰城的军士,他们远比我来得重要!” 很显然,文于野并不认可这些,听得这话便从鼻间发出了一声不屑的轻哼。 “你不信?”钟弗凝眉,“小爷可不是在唬你,我爹虽然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但若是涉及了凤凰城,就算是亲爹亲儿子,都没得商量!或许你会觉得这有些薄情,然而这就是事实!人命总归没有权势重要,拿起容易放下难!儿子嘛……我爹那么多的女人,儿子总还会有的,不是吗?” 文于野瞧着他,没有说话。 钟弗施施然的坐下,“我也看出来了,你不是单纯来收尸的。” “那你猜,我是来干什么的?”文于野坐定,倒上一杯水冷眼看着眼前的钟弗,这娇生惯养的世子爷,瞧着也没那么蠢嘛! “小爷可没那闲工夫跟你猜来猜去的!!”钟弗道,“我只是有些直觉,你没那么简单!从始至终你都没告诉我,你是干什么的?看你这副样子,不像是富家子弟,也不像是官宦之子,可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子市侩的尖酸刻薄,以及官场才有的老奸巨猾!” 文于野眉心微蹙,“老奸巨猾?这话听得可真是刺耳。若是旁人说的,我这厢倒是要好好的辩一辩,但既然是世子爷说的,我就权当是世子爷的抬举。多谢世子爷谬赞,但愿在这京城里,我这厢还能担得起老奸巨猾之名!” “你若是当官,定也不是什么好官!”钟弗盯着他。 路子却听不下去了,“世子爷莫要血口喷人,咱们公子虽然没做什么大事,但也不是那种昧着良心之人!公子治理文昌县,如今家家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比起那些光说不做之人,不知好上多少倍!” “文昌县?”钟弗瞪大眼睛,“你还真是个当官的??” “不才……是个小小的芝麻绿豆小官,九品知县!”文于野口吻揶揄,“而且如世子爷所料,下官并不是什么好官!巧取豪夺,威逼利诱,什么都干过!”他微微凑近了钟弗,压低声音轻笑,“甚至于,还下令放过火!除了杀人之外,世子爷能想到的那些宵小伎俩,下官全都做了!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语罢,文于野直起身子,“对于这个答案,世子爷满意吗?” 钟弗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文于野,还真看不出来,这人竟是如此的……瞧着斯斯文文,看着是一副文弱模样,没想到却是个腹黑恶毒之人?钟弗心想,这钟弗怕是个只论结果不择手段之人,是以谁惹了他,谁的麻烦可就大了!这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当官的不都该为民做主吗?”钟弗道,“你何以如此下作?” “奸佞刁滑,好人得比恶人更恶,才能活在这世上!”文于野眸色沉沉。 可这话听着,好像很有道理。 钟弗揉着眉心,自知说不过文于野,便转了话题道,“你说皇帝若是知道太傅府的这个消息,会怎么做?会不会降罪于齐云山呢?” 文于野喝着茶,淡淡然的看了他一眼,“皇上没有这个能力降罪太傅府,何况朝上还有个丞相柯伯召,皇上不敢!但皇帝总归要有些动作,才能彰显他天下之主的身份地位,是以这个时候,摄政王府就会派上用场。” “东方未明那个狗贼!!诶,你说,到底是不是太傅府的杀手,杀了这些人?包括杀了你的兄弟?”钟弗问。 文于野若有所思的瞧着钟弗,“换做是你,你会这么做吗?” 钟弗哑然,不语。 “消息传播得那么快,怕是已经到了皇帝的耳朵里了!”文于野放下手中杯盏,“皇上很快会有动静!” 钟弗一怔,文半仙又开始掐指算命? 赵靖的确已经知道了这消息,不止是赵靖,如今整个皇宫里的人都在议论纷纷,也不知是谁将消息带进宫里来的。 栖梧宫里的齐如雨急得在大殿内来回的走,额头上竟有薄汗微微渗出,可见这事儿对她的影响不小。栖梧宫的太监总管胡风,一路小跑的从外头进来,“皇后娘娘,娘娘!” “如何?”齐如雨慌忙迎上去,“消息属实吗?”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才去打听了一下,别说是宫里,如今宫外也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这会怕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新科状元被杀之时有黑衣人窜入了太傅府中。”胡风面色微白,呼吸微促,“皇后娘娘,您说这会,皇上是不是也知道了?” 齐如雨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胭脂慌忙上前搀扶,“皇后娘娘?娘娘您可不能倒下,如今太傅不在,您还得拿个主意才是!若是皇上真的问罪太傅府,那该如何是好?就算有相爷撑着那也不顶用,您可别忘了,皇上的背后,还有个摄政王府呢!” 如何是好?齐如雨哪知道如何是好?这满室的檀香,手中的佛串子,都护不住齐家的太平,她一介弱女子还能如何?谁知道爹是怎么想的,即便齐如峰死了,不还有她这个女儿吗?爹怎么可以把这偌大的家业,放在柯伯召那个外人身上?柯伯召如今羽翼渐丰,怎么可能全心全意的为齐家办事?! 思及此处,齐如雨更是心乱如麻,一时间惶然不知所措! “要不,奴才去送个信?”胡风道,并胭脂一道将齐如雨搀到椅子上坐着,“皇后娘娘,事不宜迟,您修书一封,奴才马上送出去给他。” “远水救不了近火!”齐如雨眉心拧起,“眼下唯有本宫亲自出马,亲自去一趟乾元殿解释。若是皇上真的相信外头的小人之言,到时候就算本宫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她慌忙放下手中的佛串子,“快,给本宫更衣,本宫要去乾元殿!” 胭脂忙不迭取了衣裳,换去了齐如雨身上的素衣。 齐如雨端正姿态,拼命的让自己镇静下来,这才慢慢悠悠的朝着乾元殿走去。她是皇后,在宫人的眼里,皇后如今修身养性,是个难得的安静之人。所以齐如雨想着,在皇帝的眼里,她的形象是不是也有所改观呢?若是有所改观,那么自己到了皇帝跟前,所说的话是否也有些许分量? 乾元殿外,赵远南瞪大眼睛。今儿这是什么日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皇后,竟然来了乾元殿?回过神来,赵远南行了礼,“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皇上呢?本宫有急事要见皇上!”齐如雨抬步就往里头走。 赵远南慌忙拦着,“皇后娘娘……” “娘娘千岁!”魏淑歌从寝殿内走出来,毕恭毕敬的对着齐如雨行礼,挡住了齐如雨的去路,“皇上正在小憩,皇后娘娘怕是不便进去!娘娘您也是知道的,皇上惯来不喜欢被人打扰,尤其是休息的时候。若是娘娘执意进去,奴婢也就不拦着了!” 说着,魏淑歌让出一条道来。 这么一来,齐如雨反倒不敢进门了,定定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见状,赵远南赶紧给了台阶下,“要不娘娘先回去,等皇上醒来,奴才一定会禀报皇上,说娘娘您来过了。娘娘意下如何?” “本宫……去偏殿等着吧!”齐如雨转身朝着偏殿走去。 魏淑歌冲着赵远南使了个眼色,赵远南随即守在了回廊里,就盯着偏殿的方向。魏淑歌则当即转身回到寝殿,小心的合上寝殿大门,“皇上,皇后娘娘不肯走,这会在偏殿等着,想来是非要见您!” “咔擦”一声,赵靖剪断了旁逸斜出的花枝,不紧不慢的将花插进花瓶里,嘴角却是带着满意的笑,“果然是愚不可及的女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怕有人要跳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8章 千万不要惹女人 “皇上指的是……皇后娘娘背后的那人?”魏淑歌良久才反应过来。 赵靖长长吐出一口气,“不然你以为呢?只可惜齐如雨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之前朕还以为她受教不少,已经懂得韬光养晦,没想到还是这么蠢!也不知那人会作何感想,是恨铁不成钢,还是狠狠抽自己两巴掌,怨自己眼瞎不识人?” 魏淑歌笑了笑,“那皇后娘娘,皇上是见?还是不见?” “若是不见,岂非闹不起来了?”赵靖起身,“过半个时辰再让她过来吧!”语罢,她转身拿了床头的铜铃,躺到软榻上把玩着,瞧着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好似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魏淑歌看着赵靖,瞧着她细细把玩着铜铃的模样,心知她每次做决定的时候,总喜欢表现得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大概是在宫里浸泡久了,心中所想和脸上的表情便开始背道而驰。有时候魏淑歌心疼赵靖,想找个地方让赵靖好好的发泄一番,然则这丫头却是精铁铸就,饶是千疮百孔亦能笑对一切! 赵靖将铜铃搁在自己的额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她实在想不通这齐如雨的背后到底是谁?一个能跟齐如雨搭上线的,又能让齐如雨言听计从,会是什么人?是齐云山留在京城里的细作?这是最大的可能!还有一种,凭着齐云山的老谋深算,肯定不会让熟人出现在齐如雨的身边,说不定会启动新人。 这新人约莫连柯伯召都认不得,否则依着柯伯召的办事效率,绝对不会让齐如雨走这一趟。所以赵靖肯定,这人的势力只在宫外,暂时还没渗透进宫里,一则是怕惊动了东方未明,二则定然也是防着柯伯召。齐云山和柯伯召,兴许早就面和心不和了! 那么,到底是谁呢? 半个时辰之后,齐如雨一脸委屈的跪在了赵靖跟前,赵靖仍躺在软榻上,像个玩世不恭的任性少年,全然不理会她此刻的装模作样。 见状,齐如雨的脸上浮现出显而易见尴尬的神色,不由的低低喊一声,“皇上?” “皇上?”魏淑歌压低了声音,“您看皇后娘娘还跪着呢!” 赵靖慢吞吞的坐起身来,斜视着眼前的齐如雨。但见齐如雨粉黛娇俏,一脸素白,这些日子的修身养性,效果不错,瞧得出来整个人平静不少,尤其是这眉宇间的傲气和戾气的确减弱了。赵靖单腿支起,将胳膊搭在自己的膝盖上,凉飕飕的望着齐如雨,“皇后不在栖梧宫好好待着,跑朕这儿做什么来了?” 一番明知故问,呛得齐如雨脊背发凉。 齐如雨磕头,皇帝没敢让她起来,她哪敢起来。如今她不想让齐家卷入这一场莫名的杀人案中,就得放下身段,“皇上,臣妾……臣妾甚是想念皇上,所以……” “你看着朕!”赵靖勾勾手指,然后指着自己的脸,“皇后觉得朕还是三岁的孩子?朕的脸上是不是写着蠢货二字,以至于你闲着没事干就跑来朕的乾元殿,糊弄着朕玩?” “臣妾不敢!”齐如雨骇然,面色瞬白如纸。 赵靖哼了一声,“你是为了外头的流言蜚语来的!” 齐如雨音色哽咽而焦灼,“皇上,臣妾是来喊冤的!家父已经不在京中,怎么可能派人去杀人?皇上,臣妾的父亲已经年迈,如今又痛失爱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做出这种事情!皇上!臣妾冤枉!太傅府亦是冤枉的!皇上明鉴!” 闻言,赵靖的身子往软榻上一靠,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让人瞧着很是不舒服。她就这样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齐如雨,鼻间发出一声略似嘲讽的轻哼,仿佛根本不相信齐如雨所言。 齐如雨慌了神,几乎是带着哭腔急切喊道,“皇上,臣妾所言句句属实,臣妾与家父对皇上对大夏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此心苍天可见!皇上,您一定不能相信外头的小人之言,那定是有人要污蔑臣妾与太傅府!臣妾深爱着皇上,怎么可能欺骗皇上?家父为大夏鞠躬尽瘁,如今痛失爱子早已心灰意冷,怎么可能杀人?” “当真?”赵靖幽幽的问。 齐如雨连连点头,伸手拭泪,“皇上圣明,臣妾岂敢欺君罔上,请皇上明鉴!臣妾与家父对皇上的忠心,其心可昭日月!” 赵靖长长吐出一口气,缓步走下软榻,随手将铜铃递给身边的魏淑歌,继而蹲在了齐如雨的跟前。她唇角微扬,带着一抹似笑非笑,伸手捏起了齐如雨的下颚,迫使她迎上自己的眸。赵靖音色温柔,“朕相信皇后对朕的忠心,所以外头的那些流言蜚语,朕会让摄政王府去查个明白。但在此之前,朕还得做一个决定。当然,这个决定事关太傅府,皇后有权利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 “何事?”齐如雨不解,一脸懵逼而眸中惶恐的望着赵靖,“皇上请吩咐,但凡臣妾能做到的,臣妾一定会竭尽全力助皇上一臂之力。” “想来此事,由皇后亲自去会比较好!”赵靖笑得温和,大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齐如雨的面颊肌肤,“流言蜚语已经传播甚广,正所谓流言猛于虎,朕虽然是皇帝,却也难堵这悠悠之口,所以朕要让皇后亲自去一趟皇陵,把您的父亲,也就是朕的太傅大人,亲自请回来!” 齐如雨的眉睫陡然扬起,“皇上的意思是……”这是问罪吗?心头咯噔一声,齐如雨的身子止不住轻颤起来,“请皇上明察!家父冤枉!” “听好了,朕是让你去把人请回来,可没说要问罪于他!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饶是朕有了过错也得例行询问,皇后觉得呢?”赵靖松了手,面色陡然一沉,眸光骤然变得竣冷无温。她带着质问的口吻,冷然低喝,“还是说,皇后根本不想去?” “臣妾愿意去!臣妾遵旨!”齐如雨赶紧磕头。 听得这话,赵靖才轻笑一声,“既是如此,那就克日启程,还望皇后早去早回!” 齐如雨从乾元殿出来的时候,两条腿都是颤抖的,她断然没想到,皇帝竟然会让她亲自去皇陵把她父亲请回来。说得好听是“请”,可实际上呢?谁都知道,出了这样的事儿,所谓的例行询问其实便是问罪。若是查出跟太傅府没有关系倒也罢了,怕就怕……摄政王府从中作梗,东方未明怎么可能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 “皇后娘娘?”胡风压低了声音,“现下如何是好?您真的要去皇陵?” “皇命如山,本宫有拒绝的余地吗?”齐如雨眉目沉沉,“眼下也只能去一趟皇陵,到时候跟父亲通一通消息,希望可以安然度过这一劫!否则皇上派摄政王府调查,只怕……”想了想,齐如雨解下腰间的玉佩悄无声息的塞进胡风手里,“你速去宫外知会一声,看看他有什么对策,速来报本宫!” 胡风已经将玉佩塞进了袖中,“奴才明白!”他刻意放慢脚步,看着齐如雨绷直了身子,端着皇后的架子往前走,渐渐的把他落在了后头。胡风站在原地,看到众人拐个弯消失在转弯处,当即拂尘一甩大步离开。 远处,简兮领着心腹碧儿远远的站着。碧儿会意的行礼,快速紧跟着胡风离开。见状,简兮环顾四周,确信无人,慢悠悠的去了御花园等着。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碧儿才回来。饶是秋风飒飒,碧儿亦是跑出了满头的汗,“娘娘,奴婢都看清楚了!”说着,便伏在了简兮的耳畔低语了一阵,“事情的经过大致就是这样!” “胡风没回来?”简兮问。 碧儿摇头,“胡公公上了马车便离开了皇宫,奴婢没办法继续跟着,所以折回来先行向娘娘禀报!娘娘,这事儿非同小可。如今人人都在传,说是新科状元被杀一案跟太傅府有关,您说皇后娘娘现在派人出宫,是不是去找丞相府通风报信?” “嘘!”简兮轻斥,“隔墙有耳,慎言!”说着,她站起身来,“既然是大事,自然要通禀皇上,去一趟乾元殿罢!” 碧儿有些紧张,“可是娘娘,皇上会相信吗?” “一次两次自然不信,听得多了便也信了!何况,皇上本就忌惮齐家,早就诸多猜忌。”简兮冷笑,彼时她还不知道赵靖让齐如雨去皇陵之事,是以觉得齐如雨让人出宫一定是去通知柯伯召,让柯伯召为太傅府扫除障碍。简兮满打满算,觉得皇帝这一次定然会对齐如雨有所动作! 赵远南见着简兮的时候,仰头看了一眼今儿的太阳。难不成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皇后刚走,简嫔就来了?赵远南行了礼,“简嫔娘娘,您这是……” “本宫有要事要见皇上!”简兮抬步就往里头走。 赵远南皮笑肉不笑,“不瞒娘娘,之前皇后娘娘来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简兮面色凝重,“兹事体大,还望虺公公能去通禀一声,本宫感激不尽!” 碧儿会意的上前,往赵远南的手里塞了点东西。 赵远南是谁?本就是肃王府出来的,不管什么东西,往手心里一掂量便知晓贵重与否。他也不是傻子,撕破脸这种事对他对皇帝都没好处,人家给的东西,不拿白不拿!赵远南动作极为顺溜,东西往袖中一塞,转身进了寝殿,“皇上,简嫔来了,说是有要事相商!” 此刻,魏淑歌正躬身跟赵靖说话,听得赵远南这话,魏淑歌便蹙起了眉头。 赵靖却是笑了,不由得轻哼道,“所以说,千万不要惹女人,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让她进来,朕倒要听听,她想说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9章 他背后有人? 简兮一脸的凝重的进来,,看着赵靖的眼神更是温柔中透着焦灼。这两年的养尊处优,让这个婢女出身的女子,变得愈发明艳起来。只是 赵靖并不喜欢简兮的小聪明,明明就那么点把戏,却自以为能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在赵靖看来,简兮的手段跟不上简兮的野心。 “嫔妾叩请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简兮行礼。 赵靖眉心微挑,对着皇后齐如雨,赵靖可以疾言厉色,但对着简兮,赵靖还是要留几分颜面的。这宫里一个个都是人精,只要赵靖脸色不对,简兮的日子就不会太好过。简兮不好过,凌音公主的日子乃至于将来也会受到影响。 “起来!”赵靖轻咳一声,安安稳稳的坐在那里,眼皮子挑了一下,“有话就说,朕还有事,没时间同你在这里墨迹!” “是!”简兮行礼,瞧着很是恭敬,“嫔妾有罪,先行跟皇上请罪,还望皇上能先恕嫔妾无罪。” 赵靖眸色微沉,“说吧,朕恕你无罪!” 闻言,简兮才装模作样的松了一口气,音色略显怯懦道,“嫔妾之前看到皇后娘娘从乾元殿出来,原想着避一避,谁知道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说着俯身退到一旁,“此事原委还望皇上能听一听,此乃嫔妾贴身婢女的所见!” “朕记得你,你叫碧儿是吗?”赵靖抬手支着太阳穴,冷眼看着行礼的碧儿,“碧儿,你今儿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知道朕会怎么责罚你吗?” 碧儿磕头,“奴婢不敢撒谎!” “照实说!”赵靖道。 碧儿颔首,“是!奴婢瞧着胡风公公一个人急急忙忙的朝着宫外走,便一时好奇跟了上去。奴婢跟着栖梧宫胡风公公一直走,直到出了广兴门,外头停着一辆马车。胡风公公上了马车就离开了皇宫,不知去向!奴婢只看到这么多,其他的奴婢一概不知!” 这话说得实诚,跟魏淑歌探得的消息一般无二,既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妄自揣测,说得都是实情。赵靖想着,真不愧是简兮调教出来的奴才,比齐如雨底下的人能干多了,瞧这话说得可真够圆满的,挑不出半分毛病,连退路都选好了! 呵,其他的,一概不知?! 赵靖面色微沉,人家都这么说了,她得摆摆脸色才算对得起一宫之主的身份。 简兮自然也看懂了赵靖的脸色,皇帝这是不高兴了。齐如雨的身份本来就很敏感,既是皇后又是齐家的女儿,所以皇帝很是重视齐如雨跟外界的联络。皇后不能安分守己,对于赵靖这个皇帝来说,是一种暗藏的隐患,因此皇帝只会对齐如雨越来越反感。 “皇上,说完了!”简兮行礼。 赵靖揉着眉心,“你们下去吧!此事不许走漏消息,朕会让人去查!” 这便是简兮要的答案,可简兮还是有些不甘心,只是一句让人去查,未免有些敷衍。她在宫里两年,除了一个凌音公主,膝下没有皇子,怎么想都有些心里发慌。公主又如何,公主早晚是要嫁出去的,唯有皇子……才能让简兮母凭子贵。 自从凌音的眼睛坏了之后,简兮陪着齐如雨脱簪请罪之后,皇帝便很少留宿褚云阁。所以简兮很是心慌,一心想要重得帝王恩宠,巩固自己的地位。一个嫔位根本不足以满足她的野心,她想要的是妃位、贵妃、乃至于齐如雨的后位。更何况皇帝年岁渐长,后宫的女人只会越来越多! 简兮的出身太低,而后宫从不乏美貌的女子,男人总归是喜新厌旧的。若不能趁着后宫人少的时候,让自己成为翘楚,一旦以后皇帝的子女多了,凌音公主的分量便不够瞧。这么一来,她简兮只能老死宫中,一无所有。 “皇上?”简兮有些犹豫,转而笑靥温柔,“嫔妾最近在教习凌音识字,可嫔妾教得没皇上好,所以凌音不是很爱学,有些吵吵嚷嚷的,一直喊着要让父皇教。嫔妾想着皇上若是得空……”顿了顿,简兮轻叹,“嫔妾也知道皇上日理万机,怕是抽不出空,只是嫔妾就这么一个女儿,总想给她最好的,言语僭越之处还望皇上恕罪!” 赵靖看着她,眯了眯眼眸,叫人瞧不出她此刻真实情绪。俄而,赵靖微微勾了一下唇角,“凌音的事,朕会酌情处理,尽量抽点时间出来,朕也很久没有陪她了!” 果然,一提起凌音,皇帝的语气都温和了不少。简兮也看出来了,皇帝并不想讨论皇后的事情,自也知情识趣行了礼,匆匆的退下,连半分要求也不敢再提。 赵远南亲自送了简兮出去。 到了乾元殿的宫门外头,简兮少不得要说上两句,“虺公公在殿前伺候着,皇上难免有心情不大好的时候,是不是?”说这话的时候,简兮端着仪态,问得有些委婉。 赵远南在宫里浸泡久了,话外之音一听一个准,当即笑脸相迎,“娘娘所言极是,皇上还太年轻,有时候碰见事儿难免心里着急。这一着急,心情便不会太好!咱们当奴才的,本就该为主子分忧解劳,没得让这些烦心事惹主子不痛快。” 简兮倒也赞赏,报之微微一笑。只不过赵远南以前是肃王府世子,而今却是个阉人,所以简兮必须把他同自己区别开来。她是从奴才变成了主子,赵远南则是从主子成了奴才,尊卑有别。有时候简兮看着赵远南的时候难免也会想起曾经的自己,是以简兮刻意端起嫔妃的姿态,掐着高高在上的口吻,“虺公公是个聪明人,宫里宫外是什么情形,公公应该心知肚明,想必也不需要本宫提醒!” 言外之意,无外乎让赵远南挑对阵营站对位置。 而今的赵远南早就没了最初的锐气,圆滑得叫人舒服。毕恭毕敬的行了礼,赵远南逢迎般笑道,“娘娘提醒得是,奴才一定会记在心里。若得娘娘提拔,来日奴才能出人头地,一定唯娘娘吩咐是从!娘娘端庄大度,以后必定是人中龙凤。” 赵远南小心的往前迈了一步,压低声音笑道,“皇上最是喜欢凌音公主,娘娘此后若是得空,可多带着公主来乾元殿走走,想必皇上会很高兴的!” 简兮很喜欢赵远南的这些话,谁不喜欢听好话呢?正所谓人中龙凤,皇帝是龙,陪着皇帝便是凤。凤凰乃是飞禽之首,有凤来仪不就是母仪天下吗?这话出自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之口,真是格外的悦耳! “甚好!”简兮转身离开。 赵远南目送简兮离去的背影,唇角的笑渐渐僵硬。深吸一口气,赵远南快速转回寝殿内,从袖中取出之前简兮给的物件,是成色极好的玛瑙串子,“皇上,这是简嫔方才给奴才的串子!” “是个好物件!”魏淑歌打趣道,“简嫔比皇后更懂得如何讨人欢喜,到底是从下面爬上去的,就是跟那些高高在上的不大一样!懂得费心思讨好!” 赵靖接过赵远南手中的玛瑙串子,眼睛里带着些许笑意,“既是人家给的,也是一片好意,若是你不收下,来日人家会心生怀疑!”说着,赵靖将玛瑙串子丢还给赵远南,“收着吧!” “皇上,这……”赵远南有些犹豫。 “虽然是简兮给的,但过了朕的手,就算是朕赏的!”赵靖笑呵呵的望着赵远南,“以后不管什么事,都需要用钱打点,咱们也需要银子。背着朕收钱,那是南哥哥的不对,但朕若是点了头,南哥哥就放心大胆的去收!” “是!”赵远南将玛瑙串子收进了袖中。 赵靖长长吐出一口气,“有钱好说话,你若不收反倒没人愿意理你!有来有往,才是人情往来,谁都不喜欢不近人情的人,尤其是这宫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就是靠着这些金黄银白之物维系着!利益关系比任何关系都要牢固! 赵远南颔首,“奴才明白!” “皇上,皇后娘娘这件事该如何处置?”魏淑歌问。 赵靖负手而立,站在窗前看着外头极好的景色,“朕迫切的需要四方门来结束这桩案子,如此朕才有足够的理由去祭天!人已经跟着了吗?” “已经跟着!”魏淑歌道,“之前那几次,咱们派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这一次,惊鸿会在外面接应,想必会有所斩获!可惜到现在都没有世子爷的消息,连丞相府和摄政王府的动静都冷了下来,怕是连他们都觉得世子已经不在京中。” 赵靖眯了眯眼眸,“钟弗那个人,朕接触过一段时日,算是知道那人的秉性。他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藩王世子来到京城本就属于冒险之举,若他没有重要的事儿,定然不会如此冒险。所以朕觉得,在钟弗没有办完该办的事之前,他断然不会离开京城!” “左不过朕着实没想到,看似放浪不羁的誉王世子,何时变得这般狡猾,连东方未明和柯伯召都奈何不得他?”想了想,赵靖冷不丁想起了自己和钟弗从初遇。他们是在府衙大牢里相遇的,当时钟弗就说,大牢重地是最好的躲避之处,难不成这一次…… 赵靖微微僵直了身子,转身走到了桌案前,快速写了一行字,将纸条一折便递给了魏淑歌,“你速去找施大人,悄悄的把这个东西交给他!” 魏淑歌即刻接过,“奴婢这就去!” 赵靖敛尽眸中精芒,但愿这一次自己是对的。赵靖心中存疑,何以这钟弗从江北回来之后,就变得这么聪明?!思及此处,赵靖不免心头沉沉。难不成,钟弗的背后有高人指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0章 就看我的命,够不够硬! 高人?高人不就是钟弗身后的文半仙——文于野? 钟弗忽然有些后悔,后悔答应文于野穿上这一身女儿装,把自己往歪道上越带越远。看看镜子里这个唇红齿白的妙龄少女,哪里还有半点誉王府世子的模样?若是让他爹知道,估计会一巴掌拍死他,权当没生过这么怂包的孬种! “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解决这里的事情?你兄弟的尸体还停在义庄,你就不打算去收尸?我要是你弟弟,有你这么冷血无情的兄长,不如与死了算了!”钟弗冷哼。关键是,他怕时间久了自己这副模样会被人看见,到时候丢脸丢到姥姥家,还不如之前死了算了! 文于野凉飕飕的瞥了他一眼,“如你所愿,他已经死了!” “你!”钟弗哑口无言。 路子从外头进来,“公子,马车已经备好!” “你要去哪?”钟弗忙问。 文于野抬步就往外走,甚至懒得多看钟弗一眼,“给我弟弟收尸!”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料定是钟弗跟了上来,旋即转身与钟弗面对面相视,“世子还敢跟着我?就不怕被人认出来?” 钟弗撇撇嘴,打肿脸充胖子,“我乃是堂堂誉王府世子,怎么可能怕这些酒囊饭袋?谁敢动我,誉王府决不轻饶!”瞧着文于野满脸不相信的模样,钟弗就觉得来气,“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眼睛太毒,性子太冷!” “心冷一点,脑子会更清醒,才能活得更久一点!”文于野看了路子一眼。 路子行了礼退下,回来的时候手上便多了一顶轻纱斗笠。 “戴上,否则别跟着我!你不怕死,我还怕被你连累!”文于野头也不回。 “公子,您还是戴上吧!新科状元被杀,如今整个京城都严防死守的,到处都是官军,要是您被丞相府或者摄政王府找到,可不是闹着玩的!”路子赔笑,“公子,您说是不是?” 钟弗撇撇嘴,只能依言戴上了轻纱斗笠。钟弗走出去的时候,文于野正打算上车,听得后面动静,就扒拉着车门回头瞧了钟弗一眼,眼睛里竟是带着几分笑意。 文于野这一眼,让钟弗看到了自己的滑稽可笑。但见这长长的轻纱将他整个上半身都遮住,再加上他这高挑而纤瘦的身段,盈盈一握的细腰,若说他是个女子,谁会不相信? 但是钟弗的性子本就好动,怎么可能一直老老实实的待在房间里,做一只笼中鸟?好在轻纱遮去了他大半个身子,便是亲老子到了跟前,怕也认不出他。钟弗抖了抖胸前的馒头,紧跟着文于野上了马车。 即便隔着轻纱帘子,文于野也能感觉到来自于钟弗身上的那股怨气。是了,让一个七尺男儿乔装成女人,还没完没了的扮下去,只要是个男人都会炸毛,何况钟弗还是高高在上誉王府世子! 路子驱车,“公子,咱们不去丞相府吗?按照行程推断,相爷一定知道咱们已经到了京城。您若是不去登门拜谒,万一这丞相是个小心眼的,公子怕是再也回不去文昌县了!饶是回去,定也有人早早的等着抓咱们!得罪了相爷,只怕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去丞相府?”钟弗撩开轻纱,冷眼盯着跟前的文于野,“你该不会是想把我送去丞相府邀功请罪吧?文半仙,你好大的狗胆!” “要邀功,还用得着等现在?”文于野一脸嫌弃的望着他,“就世子爷您的身份,若是我这会把你送去丞相府,我就别想再活着出来!世子爷的安危,比我这个九品知县的性命来得重要,能当上百官之首的丞相,必定是个审时度势之人,怎么可能容忍出卖世子的宵小之辈活在这世上!” 钟弗放下轻纱,“算你这文半仙够识趣,小爷告诉你,惹了小爷的都没有好下场,你最好悠着点!若是让小爷知道你动了什么歪心眼,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什么九品知县,小爷能让你变成文九段!”剁你个九段,都不在话下。 文于野轻嗤,“幼稚!” 钟弗这辈子都没被人骂过这两个字!幼稚?文半仙,你他么才是幼稚鬼! 马车在府衙门前停下,文于风的案子和新科状元的案子是不同的,之前府衙判定文于风是自尽,所以要想翻案可没那么容易。官府定了案,要想再被推翻,除非有足够的证据,否则就涉及府衙的威信。京城脚下京兆府,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书生而惹得鸡飞狗跳呢?乌纱官帽头上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文于风的尸体已经不在府衙,因为是自尽,所以就停在了义庄,但当初望月居报的案,所以府衙也有登记在册,文于野是来签字领走尸体的。 文于野进去的时候,刚好碰到了一个醉醺醺,满脸胡渣子的公门人。瞧着是一身捕快的衣裳,但这衣裳又跟捕快不太一样。文于野的视线从这人身上大致扫过,这人也正好将视线落在文于野的身上,最后带着一身酒味从文于野身边晃晃悠悠的擦过去,临了低眉看了一眼钟弗的脚,继而冲着带了轻纱斗笠的钟弗干笑两声。 那笑声让文于野整个人心神一震,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心中大叫一声:不好!好在这人并没有停留,很快就爬上了马背,醉酒策马而去。 文于野站在门口,面色铁青的回望着钟弗,“你自己小心!” “什么意思?”钟弗压低声音问。 文于野瞧了一眼马背上的身影,“那个人,不是简单人物!” “何以见得?”钟弗蹙眉,他怎么没看出来?转而笑道,“文半仙,喊你半仙都是抬举你的,你还真以为自己成仙了?草木皆兵!不就是个醉汉吗?看他那副醉醺醺的样子,八成又要去哪里讨酒喝。你会不会太高看了那个醉汉?!穷乡僻壤出来的九品小知县就是没见识,以为自己有点小聪明,看人家从京兆府衙出来,便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临了,钟弗还不忘把文于野之前加注在自己身上的形容词丢回去,音色骄傲的轻嗤一声,“幼稚!” 文于野快速上了马车,“至少他看出你是男扮女装!” 钟弗一怔,懒洋洋的上了车,极度不屑的轻哼,“扯什么犊子?你怎么知道?” “从他的笑声里,带着嘲讽就能听出来。事实上男人的脚和女人的脚不一样,走路的姿势还有迈开的步子大小都是有区别的!那人看你的时候,不像寻常男人,要么看脸要么看腰。可他第一眼看的不是腰,说明他跟寻常男子不一样,眼睛很毒辣!醉醺醺的人,却还有这样的警惕性,说明这是他平时的习惯!”文于野眯了眯眼眸,“试问,什么养的人会将观察入微变成自己的习惯呢?” 钟弗咽了咽口水,“捕快?” “应该是个资历比较老的捕快!”文于野揉着眉心,“他腰上悬的令牌不是京兆府的,在这京城里头,除了京兆府的捕快,恐怕就只有四方门的捕快,才会有如此的眼力!寻常捕快不可酗酒,尤其是办案的时候,而方才那人一身酒气却无人敢管,可见平时就是这样,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钟弗仿佛想起了什么,“我来京城的路上听说过四方门,说是四方门的门主南宫醉,办案利落,手段干练,唯一的弊端便是喜欢喝酒!”钟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文半仙,你可别吓唬我,你要是敢唬我,小心我让你变成文九段!” 文于野斜睨他一眼,唇线紧抿不说话。 “不会真的是南宫醉吧?”钟弗面色骤变,“小爷的运气,没那么背吧?” “公子,咱们后头好像有尾巴!”路子在外头道。 文于野当下撩开了车窗帘子,瞧了一眼外头的长街,眸色微沉。 钟弗这下急了,难不成真的被文半仙这个“乌鸦嘴”说中了,那人是南宫醉?!钟弗慌了神,“怎么办?怎么办?文半仙,你快给小爷个锦囊妙计,这下如何是好?” “公子,怎么办?”路子在外面问,“还去义庄吗?” “再去义庄,咱们都得躺在义庄里!”文于野面色一沉,“路子,去丞相府!” 路子勒了马缰,当即转道丞相府。 文于野想着,这京城乃是天子脚下,不管跟着自己的是何方神圣,只要到了丞相府,想必都不会有人敢这般光明正大的跟丞相柯伯召作对!之前柯伯召亲自让人找他上京,想来是有旁的目的,绝对不只是为于风收尸这么简单!应该是文于野自己有些价值,所以此番来丞相府冒个险,也算是舍身帮钟弗脱困。 事实上,若是钟弗被抓,文于野不落个包庇罪,也会被灭口。 “你要送我去丞相府?”钟弗急了,“我就知道你文九段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之前还信誓旦旦的……” “不想死就闭嘴!”文于野面色僵冷,“为今之计,只有躲到丞相府避开一劫。到时候你跟路子先从丞相府的后门离开,不要回客栈,去望月居等我!我会尽快想办法脱身,再跟你们会合!” 钟弗一愣,“望月居?你去哪里作甚?” “少废话,让你去你就去。进了丞相府不要说话,千万别露馅,凡事让路子领着就对了!”文于野眸色微沉,“我会去找丞相周旋,尽量拖延时间。只要进了丞相府,咱们就算安全了一半!” 钟弗有些犹豫,“那如果后面跟着的,就是柯伯召的人呢?我们这一去,不是自投罗网?” “若真当如此,就看我的命……够不够硬!”文于野眸色冷戾。 马车在丞相府门前停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1章 闯祸的祖宗 然而丞相府是什么地方,不是想进就可以进去的。所幸是恰逢福子出门,约莫是替柯伯召出门办事,见着门口站在一帮人,有男有女的也不知要做什么。眸色微沉,福子上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在这儿干什么?” 门房当即应道,“说是文昌县的知县叫……叫什么文……” “文于野?”福子凝眸打量着眼前的文于野,“你是文于野?” 文于野心头的石头当即落了地,若是丞相府里有人能叫出他的名字,就说明自己的思虑是对的。柯伯召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对他有些另眼。文于野半低着头,小心的用眼角余光扫视着四周,能依稀感觉到来自于暗处的隐患。 “下官是文于野!”文于野毕恭毕敬的作揖,“之前在文昌县心里着急,所以没跟相府的人打招呼便自行离开,然则来京城的路上,下官逐渐冷静下来便深感不安,今日去了一趟京兆府衙,还来不及去认领兄弟的尸体,先先行赶到相府,登门请罪!” 对于柯伯召的手段和作风,即便文于野出身乡野亦是有所耳闻,知道柯伯召此人绝顶聪明,所以他现在对待福子的态度,绝对影响着柯伯召决定要不要见他!是以此刻,文于野刻意略显拘谨,叫人看着似乎很是小心谨慎,小心谨慎的同时还得言辞妥当,极尽稳当之色。 福子想了想,相爷之前说过,就算是绑也要把文于野绑到京城,可想而知这文于野对于相爷来说,约莫还有一定的利用价值!思及此处,福子躬身,“文大人稍待,容我去跟相爷禀报!” “是!”文于野颔首,尽量表现得若无其事。 一旁的钟弗有些焦灼,两只手绞在一起,隔着轻纱不断的环顾四周。 福子进门前,下意识的回头瞧了一眼这不安分的“女子”,“问一句,这位是……” “这是拙荆!”文于野面色有些僵硬,“一直在文昌县长大,也没见过大世面,非要跟着来,谁知道……失礼之处,还望小哥莫要在意!” 福子笑了笑,“无妨!” 瞧着福子离开,钟弗走到文于野的身边,“拙荆是何物?” 文于野冷了面色,“还好意思说,自己闯了祸却要我给你兜着!”他小心的扫了一下周围,“进去之后见机行事,不要再毛毛躁躁的!” “就知道说教!”钟弗轻哼。 文于野没有吭声,只等着福子的消息。心里还是有些担虑,这柯伯召若是个小心眼的,恐怕文昌县这笔账还是要算的,此刻定会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但若这柯伯召小肚鸡肠,文于野寻思着以后就得小心应付了!睚眦必报之人,没有容人之量,此乃伪君子! 世上不怕真小人,遇事最忌伪君子。笑脸相迎推杯盏,回头便是一刀子。 福子进了书房,柯伯召正放下手中的折子,略显头疼的揉着眉心,“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 “相爷,文于野在府门外求见!说是来登门谢罪的!”福子行礼。 柯伯召先是一怔,而后才回过神来,“文昌知县文于野?” “是!”福子颔首,“之前来人说,他甩了咱们的人离开文昌县,此后不知去向。没成想,今儿竟然在府门外站着,也不知是真来谢罪的,还是另有所图!相爷,要见吗?” 柯伯召慢吞吞的起身,“依你之见,这文于野给你的第一感觉是什么?” “稳!”福子脱口而出,转而细想,“还有小心谨慎!饶是对着奴才说话,也都是尽量轻声细语的,言语得当,鲜有疏漏可寻。” 柯伯召意味深长的笑了,“那我就更得见一见,如此小心谨慎之人,头一回见着就让你有了这般印象,可想而知此人的心思厉害着呢!让他进来,正好让爷瞧瞧,是个怎么样的稳当之人,说不定来日还能派上大用场!” 福子有些犹豫,“只是相爷,此前在文昌县文于野不辞而别。甩开了咱们的人不说,还给咱们的人使绊子,此番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进来,是不是太便宜他了?要不咱等等再让他进来,先叫他在门外站一会,没得叫人以为,咱们相府好欺负!” 婢女进来奉茶,柯伯召顺势端起杯盏,瞧了一眼杯中的芽色,“好不好欺负,不是光靠说的。把人晾在府门口,你觉得是给人下马威让他人难堪?殊不知堵在丞相府门前,丢脸的只能是我自己!若这文于野是韩信,你说我是要当刘邦?还是西楚霸王?” “奴才明白!”福子行礼,快速退下。 得知柯伯召没有半分苛责,而是让福子请他进去,文于野的神色微微一怔。好在文于野也是个官场的老油条,快速敛了面上的仲怔之色,谢过福子之后便紧跟着福子进门。跨入相府的那一瞬,文于野的心里头总算松了一口气,冲路子使了个眼色。 “小哥慢走。”文于野笑道,“拙荆惯来不识礼数,怕冲撞了丞相大人,就不随咱们进去了,能否寻个地方安置一下,让他们等着便是!” 福子想了想,“如此也好,那就请夫人去花园里坐会!”说着,便让身边的婢女带着钟弗和福子离开,转道花园里歇着。 文于野一颗心,终于安安稳稳的放回肚子里。 钟弗走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文于野一眼。文于野没有回头,只是跟在福子的身后,毕恭毕敬,老老实实的。有那么一瞬,钟弗觉得文半仙这人还不错!至少在处理大事上很是冷静,一点都不像他这般冲动鲁莽。文于野,像是个干大事的人! 丞相府的花园很大,钟弗和福子装模作样的坐了一会之后,便留了口信给文于野,借故从丞相府的后门离开。他们本就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所以来或者走都没引起他人的注意。 路子在相府的后门探了探脑袋,确定外头无人,这才带着钟弗快速出了丞相府。公子吩咐,出了相府之后便去望月居汇合,路子心想,约莫是公子发现了什么端倪!不过这青天白日的,路子和钟弗也不敢在路上走。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只能找了个僻静处待着,等到了天黑再去望月居! 只不过钟弗这人惯来耐不住,还没等到天黑,整个人已经炸了毛,“我乃堂堂誉王府世子,竟然要躲在这犄角旮旯里,像过街老鼠一样不见天日!更何况,更何况还要穿着这一身皮,实在是……气煞我也!” 好在这是一条死巷,平素也没什么人进来,否则这番话若是被人听了去,只怕是要惹大祸的。 路子的脸色都变了,快速跑到巷子口张望,一颗心真当是七上八下的。这世子爷的脾气躁得很,怕也只有自家公子能镇得住他,眼下公子还没有动静,路子觉得自己快要拉不住世子爷了!路子心里头默念:天灵灵地灵灵,公子公子快回来! 钟弗还处于暴走的状态,整个人越想越恼火,越想越待不住,最后干脆甩开了路子,不管不顾的往外走。 路子心里一急,赶紧追上这闯祸的祖宗!!公子为世子爷做了那么多,若是世子最后还是被抓住,路子都不知道怎么跟公子交代! 好在那些的注意力估计还在丞相府,所以钟弗和路子才能安然进了望月居。 路子在前台付钱订房间的时候,钟弗悄悄撩开了轻纱,打量了一下四周。之前出了文于风的案子,满城都知道望月居吊死了人。后来科举榜文也出了,落榜的学子们自然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望月居便也安静了下来。如今的望月居,看上去生意寡淡,大堂里都没几个人。 蓦地,钟弗神色一紧,好似看到了什么,快速将轻纱放下。他紧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客官,这边请!”店小二提着热水,热情的在前面领路,“地字号房在楼上,二位仔细脚下!” 钟弗走在最后面,路子紧跟着店小二进了房间。等着店小二离开,路子便焦灼的站在了窗口张望,“也不知道公子那头怎么样了?丞相会不会为难他?早知道公子要在丞相府里待那么久,咱们就该再等等!” “放心,你家公子是个得道成半仙的,比人精还人精。那双眼睛那嘴巴可毒辣得很,没人能奈何得了他!你就等着看好吧,他若不青云直上便也罢了,若他想……定会位极人臣!”钟弗摘下了轻纱斗笠,懒洋洋的望着路子,“罢了,给我找点吃的,我饿了!” 路子一张小脸拧巴着,奈何眼前这位是誉王府世子,自也不敢得罪。深吸一口气,路子点点头往外走,临了还不忘回头叮嘱,“世子爷可千万不要出来,您若是累了就先歇会,我很快就回来。” “赶紧去,废什么话!”钟弗有些不耐烦,干脆躺在了床上。 见状,路子才放心的离开,想着速去速回就是!顺道出去打探一下公子的消息,怎么去了这么久也不回来,别是被留在了相府?!若是那什么狗屁丞相翻脸,路子为了自家公子,就算拼得一死也在所不惜。 钟弗听得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一咕噜从床榻上爬起来,蹑手蹑脚的趴在门后听着。外头的确一点动静都没了,钟弗悄悄打开了一条门缝。回廊里空荡荡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果真是好机会! 心头大喜,钟弗笑得颇为得意,攥了桌上的斗笠轻纱,快速离开房间。 文半仙,后会无期! 路子回来的时候,房间里已是空空荡荡,手中的碟子落地而碎,馒头包子散落一地。路子知道,自己闯祸了!那不安生的祖宗……跑了!!可是外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抓誉王世子,这可如何是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2章 给后宫添个“美人” 路子一不小心丢了世子爷,只能满大街的找。可茫茫人海,要去哪才能找到世子爷呢?路子没了主意,最后只能忐忑不安的回到望月居等着。 文于野回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太好看,也不知柯伯召跟他说了什么。只是他瞧着路子在欣喜若狂的神色过后,瞪着一双焦灼而忐忑的眸望着自己,文于野便知道出事了。他二话不说推开路子走进房间,锐利的眸快速环顾屋子里的一切。 下一刻,文于野眸色冷戾的回望着扑通一声跪地的路子,“世子爷何在?” 路子带着几分哭腔,“世子诓我,说是饿了,所以我就去给世子爷拿吃的。谁知道回来之后,世子爷就不见了!公子,我真的不知道世子去了何处!世子不见之后,我跑遍了每条街,可是……都没有世子的踪迹!公子,世子是不是被抓走了?我……我闯大祸了是不是?” 文于野眉心皱起,伸手将路子扶起,“若说闯祸,这祸害还是我自找的,同你没有太大的关系。”说着,他慢慢吞吞的在屋子里绕圈,“这里的东西,你可都动过了?” “没有没有!我知道公子的习惯,若是出了什么事,首当其冲便是维持原状,没有公子的吩咐绝对不能擅自移动这里的物件。当我回来发现世子爷不在房中,第一反应是出去找人,所以这屋子里还是最初世子离开时候的样子!”路子擦着眼泪,“公子,世子爷会不会出事?他还会回来吗?” 文于野眸色微沉,“屋子里没有换下的女儿装,显然他是穿成那样出去的,想必走不远!世子没有马车,没有银两,他出了望月居根本不能生活,所以……要么他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要么是有人来找他了!” 路子一怔,“公子的意思是,横竖这世子爷不是独自一人在京城里头晃悠?” “随他吧!”文于野一声轻叹,徐徐坐了下来。 路子不解,“公子,不找了?” “找回来干什么?找回来给自己留个祸患吗?”文于野揉着眉心,仿佛有些头疼,“誉王府的事情,不是我能管的,如今还掺杂着丞相府和摄政王府,不管是哪一方,我都惹不起!若是得罪了谁,只怕你我有进城的命,没有回去的路!”一个阎王爷,一个是吃人魔,文于野谁都惹不起。 路子点点头,公子说的很有道理,只不过……路子有些犹豫,“公子,若是世子爷被抓住,万一出卖了咱们该如何是好?咱们,要不赶紧走吧!” “走不了了!”文于野长长吐出一口气,眸中略显晦涩。 路子愣在原地,心道,莫不是丞相同公子说了什么?为何走不了?他们来京城,虽然抱着为二公子昭雪的意思,但公子惯来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人。大不了收完二公子的尸就离开京城回文昌县去,怎么这一次…… “丞相府那头,盯上我了!”文于野合上眉眼,声音很轻很轻。 见着自家公子这般神色,路子便晓得,公子遇见了最是棘手的事情,否则也不至于神色沉沉。公子从来都是胸有成竹的,很少会有这般情绪低落的时候。说来说去,都赖这誉王府世子,若不是他惹是生非,咱家公子怎么会如此愁眉紧锁?!也不知这会,世子爷到底在哪? 在哪? 钟弗这小子,如今正得意呢!他得意的摘下轻纱斗笠,得意的望着眼前瞪着一双金鱼眼的赵靖,得意的挽唇轻笑,咬牙切齿的喊出她的名字,“赵靖!” 这声音听得赵靖浑身一哆嗦,鸡皮疙瘩瞬时掉了一地,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回过神来,赵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把钟弗瞧了个遍,最后将视线停留在钟弗胸前那微微凸起的地方,突然间捧着肚子笑得停不下来,“你赶紧、赶紧把你那两坨肉拿……拿下来!哎呦,笑得我肚子疼……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钟弗冷不丁骑在了赵靖身上,快速捂住了赵靖的嘴,“不许笑!不许笑!小爷拉下一张脸,没脸没皮的来找你,不是让你来笑话我的!赵靖,你给小爷闭嘴!闭嘴!不许笑!” 可他捂着她的嘴,她却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魏淑歌飞身窜进车里,一掌抬起。 急得赵靖一口咬在钟弗的手上,钟弗当即松手,赵靖疾呼,“别动,这是世子!” 却是为时已晚,魏淑歌当即收了半掌,但仍有半掌的掌劲落在了钟弗的肩颈部。钟弗还来不及吭声,已是脑袋一歪,直挺挺的趴在了赵靖的身上,贴得那叫一个严丝合缝。 赵靖险些被钟弗压死,好在魏淑歌反应过来,赶紧把钟弗提溜到一旁,慌忙扶起赵靖,“皇上?您没事吧?可有哪里伤着?” 喘一口气,赵靖摆摆手,“快去看看钟弗,这小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不知要死多少人!” 魏淑歌让钟弗靠在车壁处,伸手去探钟弗的腕脉,随后松了一口气,“世子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受了点伤!当时情况紧急,奴婢还以为有刺客,所以出手快了些!所幸用的不是全力,还收了半掌,否则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如何?”李以珩已经撩开了车帘子,“皇上……”方才听得马车内有动静,李以珩不敢轻举妄动,如今听得里头传来赵靖和魏淑歌的说话声,李以珩才敢撩开车帘。 “皇上没事。”魏淑歌忙道,“只是有民女躲在了马车里,惊了圣驾而已!” 赵靖拢了拢衣襟,“朕倒是挺欢喜这民女的。”她瞧着双眸紧闭的钟弗,忍俊不禁的冲李以珩道,“不必停下,进宫便是!这人呢……朕要了!” 李以珩一愣,“皇上是要把民女带进宫?” “方才奴婢出手重了些……”魏淑歌面露难色,“虽然及时收手,但还是伤了这姑娘。” “只怕会惹人非议!”李以珩俯首。 赵靖眉心微挑,“朕的非议还少吗?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爱怎么议论便怎么议论,与朕没什么关系!若是惹出祸来,不还有摄政王府为朕收拾残局吗?怕什么,回宫!” “是!”李以珩不敢再有异议。 马车直接从偏门进宫,此后是赵远南背着钟弗进了乾元殿的。 赵靖可不敢让李以珩插手,免得到时候教他看出钟弗的身份,毕竟这誉王世子的身份可不敢轻易叫人知道,否则是要惹出大祸的。万一被人大做文章,这件事就会闹得一发不可收拾!世子无召入京,就算冠上谋逆造反的罪名,也是不为过的。 皇帝从宫外带了名女入宫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最先得了消息的便是摄政王府。 彼时东方未明正在喝水,一口水猛地呛在了嗓子里,脸色憋得通红。东方未明憋了良久,总算将嗓子里这口水咽下,却还是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你再说一遍?皇上怎么了?” 周之继心里头砰砰跳,主子这脸色不太好啊!只得小心的开口说,“皇上今儿出宫,一如既往的在望月居待着。回来的时候,宫人发现皇上带了一名昏迷的民女回来。皇上没有将人送去掖庭,直接带进了乾元殿。听李统领让人来传话的口气,皇上的意思是,留下这民女了!” “胡闹!”东方未明当下起身,“什么人都敢往宫里带,以为这宫里是杂货铺子吗?还有呢?” “宫里来人说,这民女是被皇上身边的魏姑姑一掌给打晕的,当时还以为是刺客,谁知道是个女子躲在皇上的车里。”周之继这话刚说完,东方未明已经迈开步子走了。见状,周之继慌忙跟上,爷这是作甚?这一脸的怨怼之色,倒有几分吃醋的意味。 吃醋? 周之继的心“咚”的一声往下沉,冷不丁抽了自己一耳光。想什么呢?主子见惯了沙场生死,是断然不会让儿女私情羁绊脚步的。 情如肋,乃剧毒,不可沾,沾之必损! 这话,东方未明是心知肚明,赵靖也是心中清楚。 所以不管什么时候,赵靖对人都有所保留。付出得太多,势必陷入得更深,像她这样的人身处这样的境况,没有资格动感情。她凝眸望着床榻上的钟弗,心里却有些想不通,钟弗为何要来京城?难道是为了报东方未明当日的戏弄之仇? “皇上,这消息必定瞒不住摄政王府,摄政王一定会第一时间赶到。”魏淑歌有些犹豫,“摄政王识得誉王世子,若是认出来该如何是好?” 赵靖笑了一下,“认出便认出吧,认出才好!东方未明若是知道朕将钟弗带进了宫,倒不敢轻举妄动,势必要百般遮掩,免得到时候天下大乱!钟弗留在谁的手里都不安全,干脆放在宫里,就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搁着,反倒最合适不过。如此一来,谁都不必争谁都不必抢,朕也不必再悬心他会落在哪方势力的手里。” 魏淑歌点点头,“皇上所言极是!” 赵远南小心翼翼的端着药上前,“皇上,这药……世子爷还昏睡着,要不先晾着?” “拿来!”赵靖接在手中,“有些烫,不如……” 床榻上的钟弗微微睁开眼,低哑的干咳了一声,“你的人伤了小爷,所以这药……非得你喂我喝不可,否则小爷……与你没完!” 赵靖翻个白眼,赵远南当即小心翼翼的将钟弗搀坐起来,让他能舒舒服服的靠着。赵靖轻轻吹着药碗里的汤药,温柔的将药匙递到他唇边,“小心烫!” “你们干什么?”东方未明在门口一声吼,赵靖的手当即僵在半空。 钟弗头一低,一口含住赵靖的汤匙,而后扭头略带挑衅的去看,黑着脸的东方未明。可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3章 远道来的猪,拱了他的菜 东方未明来得这么快,倒是有些出乎赵靖的意料。 她原想着,东方未明定然不会太在意自己留个女人在身边,毕竟赵靖的女儿身,他也是知道的。女人对着女人,最多说说体己话,实在也做不得什么事。可瞧着东方未明如今的神色,焦灼中透着难掩的怒色,叫人瞧着不似太痛快。 赵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真的还不够了解东方未明:她传柯伯召,东方未明不高兴;她留女人在身边,东方未明还是不高兴。总之一句话,东方狗贼,管得可真够宽的! “皇上!”东方未明行了礼,毕恭毕敬的模样敛尽了方才的愠色,“臣听闻皇上从宫外带了一名民女回宫,且留在了乾元殿内,臣以为此事大为不妥。若是传出去,只怕会惹人非议,到时候群臣定然会上奏,请皇上莫要一意孤行!” 赵靖揉着眉心,“朕只是觉得这女子像极了朕的故人,一时心软,所以朕才会让她留在宫里陪王伴驾!”语罢,赵靖邪邪的笑着,“仲父,朕知道自己身边留不得男人,却不知朕如今连要个女人的权力都没了?” “皇上若是想要女人,待皇上至舞勺之年,臣一定会为皇上挑选名门闺秀填充后宫。皇上乃是万乘之尊,岂能随随便便找个女子就带进宫里?”东方未明直起身,然则下一刻,他整个人僵在当场。好在东方未明这人极善于隐藏情绪,脸上的错愕转瞬即逝。 眼前这人,虽然一袭女子打扮,可这五官这容貌,分明就是……果真是祸害! 东方未明捏紧了袖中拳头,好啊!真是好啊!这两人做戏做到宫里来了,之前在江北就是饮酒作乐,如今一个躺在床上这疼那疼的,一个还使劲的哄着,恨不能虐死一个算一个!细看那躺在床上的钟弗,穿上女儿装,好一个我见犹怜的小美人。不仅如此,钟弗还心安理得的享用着帝王的“伺候”,一碗汤药竟在四目相对中,吃出了几分暧昧的气氛。 瞧着两人如此模样,东方未明双手叉腰,微微别开头,不愿去看两人你侬我侬的神色,心里头油然而生的一种情绪便是:自己种的白菜生生叫别人家的猪给拱了!还是从凤凰城远道而来的猪…… “这是朕最喜欢的蜜糖山楂,给你佐药是最好不过的!”赵靖笑着夹了一枚蜜糖山楂往钟弗嘴里送,“你尝尝,吃了这个就不会觉得嘴里发苦。朕惯小便吃药,也亏得仲父帮着朕寻了这么个好物件,一年到头都能吃着。久而久之,朕便觉得吃药不是什么苦差事!” “摄政王给的?”钟弗笑嘻嘻的嚼着,“多谢皇上!”转而瞧着一脸铁青,站在一边都懒得搭理他们的东方未明,钟弗笑道,“多谢摄政王!”看东方未明这副模样,钟弗当然知道,这厮是认出来了!认出来了才好,有皇帝当挡箭牌,料这东方未明也不敢拿他怎么样,否则东方未明也不会有这般吃瘪的表情。 东方未明狠狠的剜了钟弗一眼,“臣还以为皇上带了什么样的民女入宫,却原来是这般货色。微臣瞧着这脸这身段,还不如那青楼妓馆的来得生嫩。这般的庸脂俗粉,叫人瞧着都觉得心里憋闷,也不知皇上怎么会欢喜这般姿色?” “能让摄政王觉得憋闷的,恐怕不是民女的庸俗之色吧?”钟弗咬牙切齿,这东方未明损起人来,还真是半点情面都不留。不过到了今时今日的局面,既然都碰面了,那就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吧!若是东方未明真的想抓他,当初就不会把他交给凤凰城的人手里。 想通了这一点,钟弗就跟脑子开了窍一样,整个人都变得精神抖擞,牙尖嘴利,“摄政王没有辩解,想必就是默认了!”钟弗冲着赵靖使了个眼色,矫揉造作的抵着嗓子轻笑,“皇上,民女的嘴里还有些药味苦涩。” 赵靖轻咳一声,一个大男人跟她自称民女,她这心里不由自主的发毛。可瞧着东方未明敢怒不敢言的吃瘪模样,赵靖又觉得浑身舒畅,那股暗爽的滋味,真是美妙得难以言喻。俄而,赵靖又夹起了一颗蜜饯山楂,一脸温柔的送到钟弗嘴里,“来,张嘴!仔细着牙,容易粘牙。你得先在嘴里含上一会,待蜜糖开化之后你再嚼山楂,那滋味会弥漫整张嘴,这种感觉可好了!” 钟弗笑了,“还是皇上会心疼人!” 闻言,赵靖当下被自己的口水呛着,旋即咳嗽起来。当着东方未明的面,钟弗这般那般的,赵靖心里有些慌。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东方未明这秋后算账的性子?狗贼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到时候东方未明若是把钟弗的账都算在自己头上,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赵靖快速站起身来,“你好生歇着,朕与仲父有要事相商!”说着,她走到了东方未明跟前,“仲……” “父”字还没出口,东方未明已掉头走出了寝殿,直接进了偏殿。他走得很快,脚步迈得有些大,赵靖自然是跟不上他,只能屁颠颠的跟在他身后小跑,紧跟着跑进了偏殿。 钟弗当下掀开被褥想要下床,却被魏淑歌快速摁住。 魏淑歌压低了声音,“世子!奴婢知道世子心善,怕皇上受委屈吃亏。皇上也说过,世子在江北的时候数次救皇上于危难之间,可是世子这不是江北,这是皇宫。皇宫跟江北不一样,外面山高海阔,这里却由不得世子任性妄为!您若是真的为皇上着想,切记不要惹怒摄政王。世子倒是天不怕地不怕,皇上却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赵远南行礼,“淑歌说的话在理,还望世子多多担待,切莫给皇上招惹灾祸!摄政王生气了,世子可以不管不顾,但皇上必须承受后果,所以请世子别再为难皇上了!” 闻言,钟弗慢悠悠的躺了回去,冷眼瞧着寝殿大门的方向,“他会对皇帝做什么?” “奴才们不知,只是世子爷,您的身份很是特殊,所以请您不要仗着皇上庇护,就让皇上难做!”赵远南轻叹,“皇上要面对的不只是摄政王,还有丞相府乃至满朝文武。闹不好,您的父亲誉王殿下,也不会善罢甘休!世子,您觉得呢?” 钟弗嘬了一下嘴,略显愧色,“方才只想着寻东方未明的麻烦,着实没想那么多!待小皇帝回来,我同他道歉便是!” “世子好生歇着,奴才去看看情况!”赵远南看了魏淑歌一眼,魏淑歌会意的颔首。见状,赵远南拂尘一甩,急忙往外跑。但愿东方未明不会把对钟弗的怒气,撒在皇帝身上,否则这祸真当闯大了! 可东方未明是谁?他是睚眦必报之人,方才赵靖连着钟弗给他难堪,他又岂会轻而易举的放过赵靖?! 关起门来,赵靖步步后退,东方未明步步紧逼,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的赵靖心里发虚。她的脊背已经贴在了墙壁上,冰凉的感觉从背部的肌肤进入,快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事实上,赵靖知道若是带钟弗入宫,东方未明一定会大发雷霆,但还是会顾念誉王府,只能哑巴吃黄连。可她没想到,东方未明会突然变得这么可怕,一脸的凶神恶煞,看着好像是乌云密布,马上就要电闪雷鸣! 东方未明已经近至跟前,赵靖退无可退,只能看着他干瞪眼,尽量保持呼吸的平稳。然则下一刻,他那张俊美的容脸突然间在她的视线里放大,惊得她当即叫出声来。 “啊……唔……”美丽的眸瞬时瞪大,赵靖僵直了身子,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模糊一片。这人……这人把她所有的声音都堵回了她的嘴里,就这么霸道而不讲道理的,用嘴堵住了她的嘴。 唇瓣上的冷热胶着,彼此熨烫着最亲密而敏、感的位置。他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只是想这样堵住她的嘴。 渐渐的,他的呼吸变得滚烫起来,悉数喷薄在她脸上,不容她抗拒,也容不得她质疑。就在赵靖分心的那一瞬,他仿佛察觉了她的异样,冷不丁单手扣住了她纤细的腰肢,略带惩罚的意味,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拽,一手用力的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国土被侵占的那一瞬,赵靖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憋死在他怀里。一双美眸蒙上了薄雾,她隔着氤氲的雾气,直勾勾的盯着他。 东方未明将她打横抱起,就着偏殿的椅子坐了下来,像抱孩子一样抱着她。 赵靖坐在他的腿上,红着眼眶,撇着嘴不说话。饶是如此,她还是能感觉到置于自己腰间的他的手,力道在不断的收紧,似乎要将她揉进他的胸膛内,用这灼热而生硬的地方,将她彻底的同化。 “不想说点什么?”他的语气里没了方才的怨怒之气,平静得好像方才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似的。这般的镇定自若,让赵靖看得牙根痒痒,恨不能一口咬死这不要脸的狗贼! 赵靖憋了一口气,恨恨的盯着他,“朕怕惹仲父不快,彼时仲父再责罚朕,朕可惹不起!” “微臣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东方未明意味深长的望着她,“当然,前提是……不许提誉王世子之事!”他粗粝的指尖抚过她略显红肿的唇,这晕开的殷红之色真是好看,叫人生出爱不释手的感觉,便是咬上几口亦难罢休! 小丫头别开视线,气鼓鼓的憋出三个字,“不要脸!” 他猛地钳住她的下颚将她的脸扳回来,还未来得及四目相对,他已快速低下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4章 从皇上的床榻上,滚下来 脸这种东西,冠冕堂皇的时候,那叫颜面叫尊严;特殊时期,则可以全然不要的。毕竟和某些东西某些人比起来,脸这东西实在碍眼!所谓的特殊时期,东方未明想着,说的大概就是现在。他不是柳下惠,也不是关二爷,没那么多礼义廉耻的迂腐。软怀香玉的时候,没有男人能坐怀不乱。 “脸为何物?”东方未明厚颜无耻的瞧着她,虽说是一副怎么都瞧不上她的轻蔑姿态,可眼珠子却跟着了魔一样,直勾勾的盯着她,似乎怎么都看不够,“皇上有吗?” 赵靖面色一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怨怼的瞧着东方未明,“虽然朕没有这东西,可朕思来想去,定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缘故!先帝活着的时候不曾教导过朕,所以若朕得了这真传,想必仲父难逃其责!” 不知道为何,赵靖说起这话的时候,她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猛地从东方未明的眼睛里一闪而过。这几不可见的东西,仿佛是某种情绪,但只是一掠而过,她再想看清楚却是什么都没了。她觉得,那应该是东方未明内心深处的秘密,只是一不小心被她戳中了而已! 东方未明笑了,瞧着笑得很嘲讽,嘴角扯起月弯的弧度,似笑非笑的望着她,“皇上果真要留下誉王府的祸患?你可曾想过,誉王府出来的,又怎么会是简单的角色?誉王府世子?那是凤凰城未来的主人,跟皇上并非一条战线。” 赵靖不是没想过,但是……她微微抿唇,未能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东方未明不是自己人,只是在特殊时期的特殊合作伙伴,仅此而已!他们的关系是相互扶持,相互拆台,最后相互厮杀! “凤凰城在百姓们的口中,是大夏的小朝廷,皇上知道什么是小朝廷吧?誉王钟长天是大夏小朝廷的王,如同皇上您一般的身份地位。也就是说,只要钟长天不反朝廷,咱们也断断不能动他,否则大夏会战火连连,民不聊生!”东方未明音色温柔,指尖轻轻抚过她精致的眉眼,“皇上该明白,既然是当不成朋友的两个人就不必深交,免得来日割舍不了这情分,反而害人害己!” “也是因为将这世事看得抬头,所以仲父才会心中无情?”赵靖反问。 东方未明想了想,无情吗?倒也不是真的无情,只是懒得动情罢了!动情有什么好处?她开心时,你随之开心,她若难过你也要跟着难过。如同疯子傻子一般的嬉笑哭闹,有什么好?一点都不好!身为三军统帅,要斩杀敌军双手染血,怎么能被感情所羁绊?人世间的喜怒哀乐,早在钢刀出鞘的那一瞬就被斩断得干干净净。剩下的约莫只有痛快和底线,仅此而已! 见东方未明不说话,赵靖还以为他是动了气,又或者是在盘算着她在想些什么。赵靖按捺住心思,不敢吭声,只能静静的等着他开口。等待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赵靖数着自己的心跳,心里的期许一点点落空。难道两个人要这样僵持着?这要僵持到什么时候?!每次跟东方未明独处,赵靖都觉得备受煎熬。 然则男人在这方面似乎有着先天性的优越,面对女人的时候是这样的从容不迫,能将所有的情绪都敛进骨子里。但你若想要,便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你想要的东西,尽管那可能只是你的一厢情愿。男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你想看什么,他就可以让你看到什么。说女人是祸水,殊不知男人才是祸根! “仲父要这样抱着朕到何时?”赵靖挣扎了一下,“朕已经长大,不再是初初入宫时,睡不着觉需要仲父哄的小姑娘!” 这话却把东方未明逗笑了,“长大了?”他别开视线,扣在她腰间的手稍稍紧了紧,“微臣瞧着皇上还是与初来时无所差!” 赵靖一愣,面颊当即浮起一片砣红之色,“你放不放?” “放……自然是要放的!只是臣的丑话也得说在前头,望皇上不要跟钟弗靠得太近,否则惹出什么乱子来,臣可不会为皇上收拾烂摊子!”说这话的时候,东方未明真的松了手,可她身上浅浅墨香却是萦绕在他的鼻间不去。东方未明觉得,读书郎尚且罕有墨香盈身,她是在书卷里泡得太久,以至于成了罕有中的稀有。 同样的,即便赵靖从东方未明的膝上下来,可腰间的温度和力道似乎还存在着,一点点的渗透进肌肤里,同浑身上下的骨血融为一处。鼻间,满满都是属于他的男儿气息。 “皇上让皇后去了皇陵?”东方未明开口。 赵靖抿唇,“如你所说,她是最合适的。” “看样子皇上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东方未明勾唇,意味不明的望着她,“若是让齐云山知道,誉王世子就在皇上的寝宫里,也不知会作何感想?最难过的约莫是远在凤凰城的钟长天,分明是膝下独子,冷不丁成了帝王的宠妾!” 赵靖瞪大眼睛,“你莫胡说,朕什么时候说要纳钟弗入后宫?那小子只是仗着身上有伤,仗着朕不敢动他才会使唤朕,仲父不会真的以为,朕同钟弗有、有什么吧?” “有什么?嗯?”他尾音拖长。 赵靖张了张嘴,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有什么?什么都没有!她跟钟弗能碰撞出火花吗?扯犊子!那小子玩世不恭,怎么看都是不靠谱的主,她岂会同他有太多的牵扯?纵然是朋友之谊,也是有所保留。毕竟立场不同,代表着他们永远都不可能站在同一条线上,来日还有可能会成为死敌! 不死不休的死敌! “什么都没有!”赵靖背过身去,面色微沉。 见状,东方未明徐徐站起身来,“臣不管皇上跟誉王世子是什么样的交情,唯有一样,不可动真心!如同柯伯召,恰似钟弗,不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拧不成一股绳。皇上若是真的动了心,只怕这大夏的江山都会易主!想来皇上也不想看到大夏改朝换代吧?”他这话虽然口吻很温和,却是字字诛心。他知道赵靖最在乎的是什么,也明白赵靖最不敢失去的便是用她母亲的命,换来的这片大夏江山。 赵靖苦笑,“仲父不愿朕接触柯伯召,如今又要朕离钟弗,是要朕永远都孤独一人吗?仲父怕是不会明白,孤家寡人是什么滋味!” “臣会陪着皇上!”东方未明的脸上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却在凝眸望着她的时候,眉心不经意的微微一蹙。他盯着她了一会,抬步走出了偏殿。 赵靖坐在那里没有动,只是目送东方未明离去的背影。东方未明显然是要孤立她,但凡能与她利益相通可以结盟之人,都被东方未明挡在了外头。长此以往,她这傀儡会永无出头之日。她不甘心,这天下是母亲用命换来的,她决不允许任何人凌驾在皇权之上,所有想要染指江山,谋夺皇权之人,都是她赵靖的宿敌!她绝不会心慈手软! 东方未明出了偏殿,转身回到乾元殿的寝殿。 乍见是东方未明归来,钟弗当即翘首往门外看,却没能看到赵靖的踪影,眼底的失望可想而知。魏淑歌有些紧张,一时间也不知东方未明这是什么意思,她要不要留下来保护誉王世子? “下去!”东方未明道。 魏淑歌犹豫的看了钟弗一眼,终是行了礼退下。 钟弗靠在床柱处,嘴里还嚼着蜜糖山楂,极为不屑的轻哼,“你来干什么?这是皇上的寝宫,又不是摄政王府的卧房。在外头的时候,我就听说这宫里宫外,乃至于皇上的后宫都是摄政王做主!眼下看来,空穴来风,不无缘由!” 这般冷嘲热讽,再加上钟弗这纨绔子弟该有的眉眼风 流,叫人怎么看都觉得有种欠揍的感觉。 东方未明步步逼近,钟弗微微绷直了身子,“怎么……你、你想杀了我吗?别忘了,我爹可是、可是……” 下一刻,东方未明猛地用手勾住钟弗的脖颈,突然将他拽到自己跟前,两个人就这么眼对眼的盯着。那一瞬,钟弗心里漏跳半拍,说不害怕是骗人的。 眼前东方未明虽然面上温和,可谁不知道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若是把他惹急了,别说是钟弗,就算是钟弗他爹在这里,恐怕…… “小子!”东方未明音色沙哑,“在皇上跟前卖弄小聪明而得逞,是皇上愿意容忍你。但你要知道,本王跟皇上不一样,你在皇上跟前抖机灵,到了本王这里不管用!你虽是誉王世子,但是到了宫里你便只是皇上带进宫来的民女,若是再敢大呼小叫的自称世子,把你爹的名号抬出来,本王就会让你明白,口不择言的后果是什么?” 语罢,东方未明松开他,若无其事的坐在了床头凳上,慢条斯理的捋着被弄皱的衣袖,“你若是因为言语不当,而连累皇上替你受过,本王会扒了你的皮!” 钟弗生生的咽了一口口水,定定的望着东方未明,声音禁不住轻颤起来,“你、你敢!” “横竖无人知道世子入了宫,你猜……本王敢不敢?”东方未明微微扯了唇。 东方未明这一笑,笑得钟弗毛骨悚然,下意识的攥紧了衣袖,“你、你别得意,小爷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我与皇上乃是朋友之交,自然不会做出伤害皇上的事情,这一点还请摄政王放心!” 意识到钟弗服了软,东方未明徐徐站起身来,约莫是要离开。 见状,钟弗松了一口气。 哪知东方未明没走两步又站住了脚步,冷然回头望着他,“最后一件事,望世子能恪守!” “什么事?”钟弗一愣。 东方未明的目光突然变得冷戾起来,说话的语气都带着极度的不耐,“从皇上的龙榻上滚下来,下不为例!” 钟弗心头凛冽,身子一颤,险些从床上滚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5章 他抱了她一下 寝殿内东方未明和钟弗在说话,赵靖自然没有进去,只等着东方未明出来了,两个人才打了个照面。 东方未明瞧着眼前的赵靖,只觉得有些莫名的别扭,小丫头看他的眼神,就好像他背着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深吸一口气,东方未明凉飕飕的望着赵靖,“该说的话,臣都已经说清楚,还望皇上能自重!”语罢,他行了礼,“微臣告退!” 赵靖站在原地,甚至没能多说一句,东方未明就已经头也不回的离开,仿佛是置了气一般。 “皇上,摄政王好似生气了?”魏淑歌眉心拧起。 赵远南连连点头,“惹怒了摄政王,会不会因此而迁怒皇上?” 赵靖揉着眉心,若他们口中的迁怒是指东方未明那“毛手毛脚”的臭毛病,她想着自己怕是有些承受不了。打从他们自江北回来,东方未明见着柯伯召和钟弗,就跟狗见了猫一样,恨不能上前撕巴了他们。瞧着东方未明如此忌惮钟弗的模样,赵靖觉得这东方未明别是有什么把柄落在钟长天的手里吧? “你怎么起来了?”赵靖已抬头,刚好看到钟弗已经跑到了寝殿门口张望,只觉得他这副模样极是滑稽可笑。赵靖上下打量着钟弗,“怎么,舍不得摄政王,要不要朕把仲父给你请回来?” 闻言,钟弗一把抓住赵靖的手,二话不说就将她往寝殿内拽。 魏淑歌和赵远南各自一怔,若不是知道江北那些事,知道钟弗不会伤害赵靖,魏淑歌是不会容忍陌生男子与赵靖独处的。旁人不知道赵靖的真是身份,魏淑歌却是心知肚明。随着赵靖的年岁渐长,有些不该接触的东西会逐渐侵蚀一个人的心,会让赵靖的女子特征越发明显,如此……任何不明来意之人的接触,都会让赵靖身处险境。 赵靖这一次委实猜不透钟弗的心思,只听得身后殿门“砰”的一声合上,她已经被钟弗拽到了后窗口。赵靖不解的望着钟弗,只见钟弗面色微白,眸色灼光烈烈,连带着呼吸都有些莫名的急促,瞧着似乎有些不大对头,“淑歌不是有意要伤你,谁教你悄悄的上了朕的马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刺客,所幸淑歌及时收掌,不然你这条命可真是悬得慌!” 语罢,赵靖推开他,吐出一口气之后,幽幽然的负手而立,“这段日子你且在宫里好生养着,朕这个挂名皇帝没别的本事,继位以来光顾着任性了,想必也不会有人去查你!等你身子好些,朕送你出宫回凤凰城吧!” “你不是说这个皇帝你当得不开心吗?你不是说,你只想当个好大夫吗?”钟弗上前一步,“那些话,都是骗我的吗?” “发自肺腑,但……身不由己!”赵靖望着他,眸色微沉,“就好比你生来就是誉王世子,从你呱呱坠地的那一刻起,你就没有任何的选择。” 钟弗沉默,不语。 “朕此生怕是不会有什么真心的朋友,你与朕算是患难之交,所以朕不希望你出事!即便是摄政王和丞相府施压,朕也希望你是由朕送回去的,至少那样朕觉得对得起你!”赵靖音色暗哑,“钟弗,你不该来京城,这地方吃人不吐骨头,你走过的每一寸繁华都是累累白骨所堆砌,每个人都戴着面具,隔着一副九曲肚肠!在凤凰城,你是高高在上的少主,可到了这里你只是俎上鱼肉!” “眼下柯伯召还不知道你在宫里,齐家那头自然没有举动。朕的身后站着东方未明,为了朕的皇位,他不会拿你怎么样!但是过两日齐云山就会回来,到时候他若是知道你在宫中,所有的局势都会发生改变,一定会脱离朕的掌控,到了那一日,朕便再也护不了你!” 钟弗望着她,却是说得格外认真,“那就由我来护着你!” 赵靖轻笑,“这不是凤凰城!”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朕会让淑歌把离乾元殿最近的朝霞殿腾出来,你暂时住在那里便罢!有东方未明在,他暂时不会让任何人探知你的踪迹,你大可放心。” “为何我不能同你在一起?就因为东方未明说了几句威胁的话,你便不敢同我在一处了?”钟弗铁着脸,“你是皇帝,为何你要怕那些大臣?傀儡又如何?如今坐拥天下的是你,百姓认可的也是你,只要你下旨,那些以下犯上的,还不是该杀就杀,该死就得死?” 赵靖的眸中带着清晰的审视之色,“想来世子爷没尝过,眼睁睁看着亲人被一个个杀死的滋味吧?朕是亲眼看着朕的母亲,被你口中的那些以下犯上的大臣杀死的!那时候朕才十岁,刚刚登基,皇位还没坐热,我母亲就成了朕脚下的白骨。朕的江山是用母亲的命换来的,就算是死在这皇位上,朕也不能放掉母亲送我的大夏河山!” 钟弗点点头,“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你还没告诉朕,你此番来京到底是做什么?”赵靖坐定,“当然,如果你不愿说,朕也不会逼你!撇开你与朕的身份,咱们的友谊还在!但朕丑话还是要说在前面,钟弗……朕只希望有朝一日,你与朕不会成为最大的敌人!朕没有什么朋友,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我钟弗说话向来算话,不管发生何事,我都一定会护着你!”钟弗突然上前一步,冷不丁抱住了赵靖。 赵靖骇然僵在原地,属于男子的气息猛地扑进了自己的鼻尖。除了东方未明,还没有人敢这样、敢这样碰她!有那么一瞬,赵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身子几乎是当下就做出了本能的反应,用力的推开了钟弗。 钟弗的身上本就有伤,被赵靖这么一推当即一屁股跌坐在地,疼得“哎呦”一声叫出来。 “钟弗?”赵靖回过神来,赶紧给他搀起来,让他靠在软榻上,“不好意思,本能反应!在这宫里头戒备惯了,不管是谁碰了朕,朕就、就……对不起!你伤着哪儿了?” 钟弗疼得五官扭曲,却还是摆摆手,“没、没事,男子汉大丈夫,一点小伤算不得什么事!” “真没事?”赵靖盯着他,眉心微微拧起,“朕让太医来给你看看!” “不用不用!”钟弗急了。 恰好外头响起了敲门声,赵远南的声音从外头传来,“皇上,丞相大人和四方门的南宫大人,都在御书房外求见!” 赵靖身形一震,“南宫大人?”撇下钟弗,赵靖快速出了寝殿,“这南宫大人……可是南宫醉?” “是!”赵远南行礼,“南宫大人是和丞相大人一块来的,两人看着神色不太好,约莫是为了新科状元的案子来了!皇上,要见吗?” “朕倒是想见一见这南宫醉到底是何人物!此前朕听到不少有关于他的传奇,外头传得绘声绘色,都快把人夸成三头六臂了!”赵靖笑得凉凉的,“走吧,朕带你们去凑凑热闹!” “皇上要当心!”魏淑歌压低了声音。 赵靖倒不这么认为,人心隔肚皮,三个人一台戏绝对比两个人面对面更容易应付。赵靖走得很快,以至于转头就把钟弗的事儿抛在了脑后。 钟弗站在寝殿门口,远远的望着赵靖消失的方向,眼睛里的光微微暗淡了少许,“你不是问我,此番为何进京吗?赵靖你个笨蛋!”轻叹一声,心里却是暖暖的。他心想,这京城其实也没有赵靖说的那么可怕,至少他还有足够温暖的理由,不是吗? 御书房门前,赵靖狠狠的打了一个喷嚏。 “皇上?”魏淑歌一愣,“是受了凉?” 赵靖摇头,“让他们都进来吧!朕倒要听听,他们想说什么。” “是!”赵远南行礼,当即去传召。 御书房内,茶香四溢,墨香幽然。 这是赵靖第一次见到四方门的门主,南宫醉!人如其名,一身酒醉之气。他刚刚跨进御书房的房门,赵靖灵敏的鼻子已经嗅到了他身上的味道,惹得她不由的砸了一下嘴,顾自呢喃一句,“棠梨醉!” 南宫醉年过三十,依旧孑然一身。若不是他穿着四方门的衣服,只怕在街上遇见,都要将他当做乞丐。这蓬乱的头发,满脸的胡渣子,走起路来也是一颤一晃,瞧着就是个十足的醉鬼。进门之后,还不待行礼,他便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然后木讷的掀了眼皮子打量了赵靖一眼。 赵靖看着他眼里的猩红,那是酒劲还没过去的意思!四方门的门主,就是这副鬼样子?说好的传奇人物呢?就算没有三头六臂,好歹也得体体面面吧?这副样子,就算丢在乞丐堆里也没人会怀疑。 公门捕快,就是这样?! 赵靖觉得头疼,略显不悦的揉着眉心。 倒是柯伯召落落大方的行了礼,“微臣叩请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宫醉脚下晃悠,行礼的时候,冷不丁栽在地上,额头重重的磕在了阶上,发出“咚”的一声脆响,“臣……该死!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宫大人?”柯伯召蹙眉,面色渐渐沉冷下来。 可赵靖却被南宫醉逗笑了,忍俊不禁的蹲下身子,瞧着干脆坐在地上的南宫醉,“你喝的什么酒?身上好香!能不能跟朕说说?” 南宫醉“嗯”了一声,眉心皱成了川字,抬头冲着赵靖呵呵的干笑两声,“皇上想喝酒吗?知道这京城里头,哪家茶楼酒肆的酒,最好喝吗?” “朕愿闻其详!”赵靖干脆在他身边坐下,提起酒的时候,赵靖的眼睛都亮了。 南宫醉笑得痴,“云翠居!” 柯伯召面色骤变,旋即厉声呵斥,“南宫醉,你放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6章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云翠居?”赵靖愣了半晌,这云翠居是什么地方?碍于自己的身份,赵靖还真的没有好好的逛过京城,一惯都在望月居附近活动,“云翠居是何地?酒庄?茶楼酒肆?还是客栈?” “都不是!”南宫醉行了礼,“臣该死,请皇上恕罪!” 见着南宫醉如此神色,再看柯伯召的面色,赵靖便转了话题,“罢了,且不提这云翠居,说说你们两个今儿干什么来了?”她走到案前坐着,一副好整以暇的等待姿态。 柯伯召的脸色不是太好看,也不管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南宫醉,自顾自的说道,“臣今日前来是为了新科状元耿为忠一案而来,种种迹象表明,新科状元并非他杀,而是自尽。” “自尽需要动机,难不成是这新科状元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就跑房梁下荡秋千吗?一不小心,把脖子挂了上去,就把命给玩完了?”南宫醉打了个酒嗝,“皇上,臣以为此事绝非如此简单,但凡是个人,只要他杀了人就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臣以为,新科状元并非自尽而是他杀!” “证据呢?仵作的验尸簿,难道你没看到?”柯伯召站在一旁,面上无悲无喜,只是看着南宫醉的时候,眼睛里掠过几分不屑之色。他最不耐的便是这些没规没距的人,半点礼数都不懂,真是讨人嫌! 南宫醉笑了,“丞相大人只要站在原地别动,这证据就会自己跑到你手上,您信不信?” 柯伯召冷哼,这厮是在讽刺他呢!不过当着赵靖的面,柯伯召还是扳直了身子,不予计较,免得叫皇帝以为他小肚鸡肠。大家都是为了这桩案子来的,没必要逞口舌之快。 “说人话,不许尊卑不分!”赵靖揉着眉心,“南宫醉,你别以为朕不计较你这御前失仪之罪,便蹬鼻子上脸。丞相是百官之首,怎可戏耍?饶是你有免死金牌,可朕还是当今圣上,容不得尔等欺负丞相!” 南宫醉原本还带着笑,这会猛地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不敢置信的盯着赵靖,“皇、皇上说,臣欺负丞相大人?这偌大的罪名,臣可不敢担当!丞相大人乃是百官之首,谁敢在老虎头上拔毛呢!” “你真觉得没人敢?”赵靖翻个白眼,“你这醉鬼还不敢?真以为朕不知道呢?酒壮怂人胆!” 南宫醉撇撇嘴,没有吭声,扭头看着沉默不语故作淡定的柯伯召,心道:看样子这柯伯召还真是有点本事,先帝在世时蛊惑先帝,而今蛊惑幼帝,这大夏的江山怕是都要捏在他手里了!然则就算南宫醉心里喟叹,却也是无可奈何,只怪爹娘没给自己一副好皮相,这不……就明显吃亏了! “新科状元的案子,朕觉得并非自尽而是他杀,这富贵荣华眼看就在跟前了,谁还会跑去自尽!真的是吃饱了撑的?”赵靖坐直了身子,“这案子,你们两个一起查,顺道把两个学子的死,也给朕查清楚!朕不许天子脚下,有人死得不明不白!” “皇上!”南宫醉行礼,“臣也觉得此事应该彻查,连同那两名书生一道查清楚。只不过……臣这性子,皇上您是看见的,臣怕一不小心欺负了丞相大人,惹皇上不高兴。” 赵靖撇撇嘴,“南宫醉,你这是觉得朕偏私?拿捏着朕的话,来惹朕的不快!你知不知道,朕一句话,能让你南宫醉变成南宫鬼?” “臣相信!相信!”南宫醉死皮赖脸的笑着,“俗话说,这丑话得说在前头,臣既然要为人雪冤,就得把一切能想到的事儿,该说的话都给捋直了,皇上您说是不是?” “别嬉皮笑脸的!”赵靖轻咳一声,“不过你说的也确实有些道理!” “臣也觉得有道理!”柯伯召行礼,“皇上,不如臣推荐一人,让其代表臣与南宫大人一道处置此案!” 赵靖有些担虑,柯伯召这是想把自个的人,往四方门里塞?四方门惯来特立独行,不结党营私,不属于任何一个阵营,因此先帝对四方门才这般倚重。若是让齐家的人掺合进了四方门,赵靖不知道这会惹来什么样的滔天大祸,毕竟四方门里,还有一面免死金牌呢!君无戏言,这玩意可不是闹着玩的! 看出赵靖似乎有些疑虑,柯伯召主动道,“启禀皇上,此人并非当朝文武,而是来自于文昌县,乃是两名被杀的书生之一,文于风的兄长文于野!此人颇有才学,胆识过人,臣觉得既然是他弟弟的案子,想必此人定会竭尽全力去查,一定不会徇私枉法!” “亲兄弟?”南宫醉眸色一沉,“按理说,案子涉及家眷,就不该接手,这叫避嫌!亲人之死,难免会心浮气躁一心想要破案,这会影响到对案件的判断。”他转身冲着赵靖行礼,“皇上,臣以为此人不可用!” “文于野?”赵靖咂摸了一下,“文于风的哥哥?” “是!”柯伯召不慌不忙的行礼,“臣觉得可行!” 赵靖深吸一口气,“南宫醉,你怕是还不知道吧?这文于风同朕乃是朋友之谊,如今他死在朕的京城,朕岂能束手不管?朕相信文于风,自然也会相信文于野。但相信归相信,能力又是另当别论,朕要亲自见一见这文于野。能当得起丞相如此推崇之人,想必并非泛泛之辈,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柯伯召颔首,“臣明白!” “你们先回去,待朕见过了文于野再说!”赵靖负手而立。 “是!”柯伯召与南宫醉双双行礼,然后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一言不发的退出去。虽然两人的关系看似有些缓和,然则内里却还是相互较劲,谁也不肯相让! 待二人走出去,魏淑歌和赵远南忙不迭进门,“皇上?” “文于野?”赵靖眯了眯眸子,“文于风的兄长?去找施大人,让他好生准备着,待文于野入宫,请他帮朕辨一辨。此人到底是真材实料,还是绣花枕头,且拭目以待吧!” 赵远南行礼,“奴才这就去!” “这两人,还是不和!”魏淑歌说。 赵靖笑了,却是一脸的轻松自在,“哪日朕大权在握,群臣和谐才好。可是眼下,若是百官都相安无事,朕便要……辗转难眠了!” 魏淑歌点点头,“这倒是实情!”转而又道,“那这案子,皇上打算怎么办?” “先见了文于野再说!”赵靖顿了顿,“对了,让惊鸿打听一下,这云翠居到底是什么地方?” “云翠居?”魏淑歌一怔,“好!奴婢这就去!” 因为寝殿里住着钟弗,所以赵靖当下没有回乾元殿,免得那小子又惹出什么祸来,寻思着等晚膳时分再回去不吃,待吃过晚膳便送钟弗去朝霞殿休息!算起来,钟弗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在江北的那些日子,钟弗没少帮她的忙,甚至于她还设计过他一次,还得他跳进了江里,冻得半死! 这般想着,赵靖不由自主的勾了唇角。 夜幕降临的时候,赵靖才从御书房出来,“将晚膳送到乾元殿,朕要同他一道用膳!” “是!”魏淑歌行礼。 哪知赵靖刚进乾元殿的大门,就听得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而来,紧接着便是众人行礼的声音。赵靖咽了一口口水,愣愣的瞧着直挺挺站在自己跟前的东方未明,这狗贼抽的哪门子的风呢? 赵靖瞧了一眼东方未明身后,除了周之继照常跟着,倒也没带一兵一卒,显然不是来抓钟弗的。赵靖心头不解,不是抓钟弗,东方狗贼这般急匆匆的神色又是所谓为何?但面上,赵靖还得笑,这两年别的没学会,嬉皮笑脸倒是学得炉火纯青,“仲父这是作甚?” “饿疯了!”东方未明瞧了她一眼,黑着脸拽了她的手就往里头走。 摄政王拽着皇帝的样子,宫里人早就司空见惯。眼下奴才们一个个低着头,然后小心翼翼的合上乾元殿的寝殿大门。大门合上的那一瞬,赵靖有种莫名的心慌。 当东方未明牵着赵靖的手走进寝殿的那一瞬,钟弗跃然脸上的欢喜,顷刻间消弭殆尽。钟弗僵直了身子,双眼瞪得斗大,不敢置信的望着这手牵手的两个人,“你们……你们两个……手牵手?” “皇上尊本王一声仲父!”东方未明上前,眯了眯眸子,用一种宣誓主权的行为,那般的矜贵无双,带着不容挑衅的孤傲,“还记得之前,本王如何提醒你的吗?离皇上远点,否则本王会让你后悔入宫一趟!”语罢,东方未明牵着赵靖朝着桌案走去。 “东方未明,别以为你是摄政王就了不得。哼,后悔,你能让小爷如何后悔?小爷可以凤凰城少主,我爹是誉王钟长天!”钟弗咬牙切齿。 赵靖不敢吱声,只听得东方未明冲着钟弗,不冷不热道,“你真想留在皇上身边?” “没错!”钟弗一屁股坐在赵靖的边上,一脸挑衅的望着东方未明。 东方未明也不着急,含笑领着赵靖坐下。这笑,看得赵靖心里直发毛。恍惚间,赵靖猛地想起了赵远南,当时的情形似乎与如今差不多。东方未明说,要留下可以,但是…… 心里咯噔一声,赵靖一把摁住了几欲开口的钟弗。 东方未明的眉头,显而易见的挑了一下,眸光灼灼的盯着两个人交叠的双手,赵靖和钟弗的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7章 仲父五行缺醋 赵靖自然是耳聪目明之人,乍见东方未明的眼神不对劲,第一时间抽回手。抽回手便也罢了,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面上得淡然自若,不能让东方狗贼看出半点紧张之色,否则他定要说她做贼心虚。至于是什么贼,那就是见仁见智了!许是……偷心贼? “朕饿了!”赵靖撇撇嘴,“你们能不能少说两句,先让朕填饱肚子!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朕可没心思空着肚子陪你们斗嘴皮!”说着,她直接拿起了筷子。 原本都是魏淑歌在旁布菜,可眼下这般情景,谁敢在旁边伺候,是以空荡荡的殿内只剩下这三人。赵靖吃得可欢实,因为她知道,再不吃怕是没机会吃了! 可不,这才吃第二口,桌上便开始打架。 赵靖一口水晶丸子下肚,睁着眼睛看着抢肉的两个人,桌上桌下都开始轻微的晃,这两人还越发来劲了?想了想,赵靖赶紧端起碗,二话不说将盘子里自己喜欢的菜肴,以最快的速度扒拉到自己的碗里,然后躲瘟疫一般坐到一旁的软榻上。 见状,二人齐刷刷的扭头望着她。 东方未明不悦,“皇上躲那么远干什么?”转而冷了脸,狠狠的剜了钟弗一眼,“你吓着皇上,罪该万死!” 钟弗握着筷子的手一抖,肉片“吧嗒”一声落地。可他是誉王世子,不管怎么样都不能丢了誉王府的脸,是以片刻之后钟弗当下梗了脖子,“恶人先告状,分明是你吓着皇上,还敢在这里含血喷人!东方未明,你好不要脸,竟然……” “不要脸说谁?”东方未明问。 钟弗愤然,“不要脸说你!” 东方未明恍然大悟,“哦,不要脸……” 软榻上的赵靖一口汤呛在嗓子里,险些把眼泪花都呛出来。谁说武将是莽夫?看看,看看,那位常胜狗贼不是骂人的功夫溜得堪比市井泼妇还厉害,并且……还不吐脏字!这般功夫,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瞅瞅这铁打的脸皮便知道了! “怎么样?”东方未明的速度自然是快的,眨眼间已经坐在了软榻上,单手捋着赵靖的脊背,替她顺着气,“如何?难受得紧吗?” “不、不打紧!”赵靖扯了唇,笑得极好,“你们继续!继续!” 东方未明落在她脊背上的手,微微用了些许力道,指尖仿佛摁住了她的穴位,有些难言的疼,但又不是很疼,只是一口气憋在她胸口,教她透不出气儿来。 赵靖的身子下意识缩了缩,“仲父,朕……” “皇上没事吧?”东方未明眸色微沉,明知故问。 “没、没事!”赵靖慌忙冲钟弗道,“朕让人送世子去朝霞殿!世子若是有什么事,只管同淑歌和虺生言说,不必与朕客气!好好休息,好好养伤,退下吧!” 钟弗瞧了一眼赵靖,面上有些难看。回头,钟弗恨恨的瞪了东方未明一眼,可又带着寄人篱下的无可奈何。这不是凤凰城,这是皇宫,他钟弗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使不出来。俄而,钟弗坐在赵靖的身边,默默的盯着赵靖看了一会,直看得赵靖唇角直抽抽。 “唉!”钟弗一声叹,终于站起身来,“罢了,小爷不会让你难做,不过小皇帝……我钟弗的承诺向来作数,说过的话绝不会收回,不管你什么时候想兑现,我都会答应你!” 赵靖心头砰砰的跳,这傻子……她当即回头望着身边,彻底黑了脸的东方未明。这狗贼在笑,笑得那叫一个阴邪,叫人看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打心里发怵!她吞了吞口水,目送钟弗离开,听得殿门重新合上的声音。 “砰”的那一声,让她止不住打了个激灵。 坏了…… “仲父还没吃呢!”赵靖慌忙起身。 下一刻,腕上一紧,赵靖还来不及疾呼,已经被东方未明拽住胳膊,直接拽到了他的怀里。一如既往的,东方未明将她抱在自己的膝上坐着,容不得她挣脱。约莫是习惯,习惯捏着她的腕脉同她说话,东方未明目光凉凉的盯着她,眼睛里夹杂着她看不懂的东西。 他冷着声音问,“他给了你什么承诺?“ 赵靖抿唇,贝齿微微咬着下唇,不知该如何言说。所谓的承诺,不过钟弗说了一句会保护她,仅此罢了!她实际上真的没有当真,即便钟弗是誉王府世子,但谁不知道凤凰城终是最誉王钟长天说了算,钟弗不过是个惯坏的纨绔子弟罢了! “为何不说话?”东方未明盯着她,“是难以启齿?还是觉得事关重大?”换言之,他只是想知道,钟弗给的承诺,到底是公还是私?! 赵靖一时间吃不准东方未明的真实意图,是要试探她跟凤凰城是否有所勾结,或者私底下的协议契约?还是想知道,她跟钟弗的情谊到了何种程度?但不管是前一种,还是后一种,对东方未明来说都是威胁。若真的要从中选,赵靖只能选择后者! 私情只是私情,私情终抵不过天下大事,抵不过权欲熏心,所以赵靖觉得,对于东方未明来说,后者的威胁绝对小于前者,两者相较取其利! “他说……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会保护朕!”赵靖音色轻柔,说这话的时候,呼吸带着些许紊乱,仿佛是对这话有着难以言语的激动。或者说,是感动! 东方未明低眉看她,只看到她垂落的长睫毛,随着他喷薄的呼吸,温柔的轻摇。她安静下来的模样,倒有几分女儿家的娇柔,他隐约觉得女子露出这般娇柔,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遇见了心仪的少年。东方未明的心头一怔,所以他的小丫头,这是动了春心?! 许是被自己的心思吓了一跳,东方未明扣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的加重了。 赵靖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疼,轻点!” 东方未明这才回过神来,慢慢的松了手,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怎么会让他如此费心呢?瞧这张拧巴的小脸,一脸怨愤的神色,是在抱怨他的多管闲事?还是因为她长大了,正在逐渐脱离自己的掌控。一想到她跟钟弗两个人卿卿我我,他便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这是什么感觉呢?就好像心里爬满了虫子,密密麻麻的堵在心口,让人喘不上气,咽不下气,就这么半吊子似的卡着,愣是不得自由! “还知道疼?你可知道誉王钟长天的刀子一旦出鞘,便是见血方归!你敢沾他的儿子,就不怕他把你大卸八块?”东方未明拂开她面上散落的青丝,眉眼间晕开淡淡的笑意,全然不见方才的愠色。神色变化之快,快得赵靖都有些痴愣。 赵靖心里咬牙,不愧是窃国狗贼,翻脸真的比翻书还快。但这脸上,还得恭恭敬敬的,且不管钟长天手段如何,眼下最重要的是东方未明会对她怎样!都顾不了眼下,哪里还有来日可说? “朕同钟弗的情义,可没有仲父所言的这般龌龊。咱们是光明正大的朋友之交,哪来那么多的弯弯道道!朕何时想过要沾他?在外人眼里,真是男儿,他钟弗也是男子,两个男人之间难不成还要断袖欢好不成?朕可做不来那种事,要做,也得仲父您这样的魁梧有力才能做得了!”她翻个白眼,终于从他膝上窜了下来,稳稳的落在地面上,“以后,仲父少说这些有的没的,旁人若是空口白牙便罢了,若是连仲父都这般觉得,那朕可就太失望了!” “钟弗生得好,一派风 流,你就没有半分心思吗?”东方未明问,唇角却不自觉的扬起难掩的弧度。 赵靖轻嗤,“这天底下生得眉眼风 流之人多了,难不成朕要一个个都动心吗?你这话,也不怕人笑话!”她顿了顿,“仲父……莫不是吃醋了?” “你说什么?”东方未明冷了脸,“皇上什么时候也学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若非如此,仲父为何总要盯着朕身边的男人?柯伯召倒也说得过去,毕竟是因利而聚,但是钟弗与朕的情义,仲父分明看在眼里,也晓得朕与他靠近,大部分原因还是忌惮着凤凰城,何以仲父你也要这般抵触?”赵靖揶揄般笑着,“仲父该不是……五行缺醋吧?” 东方未明掀了眼皮子,略显不耐的睇了她一眼,头疼般揉着眉心靠在软榻上,“皇上是五行缺脑,说话不经过大脑!臣不过是担心皇上周全,没得引来皇上这般自我骄傲,让臣不得不担心皇上的身子!”想了想,东方未明觉得得转移话题,这丫头古灵精怪的,总要把他往坑里带,他得掌握说话的主动权才好。 “今日柯伯召和南宫醉一道入宫?”东方未明问。 赵靖坐在窗口,抓了一把碟子里的小瓜子,“是为了新科状元的事情而来,推了一人,文于风的兄长文于野,配合四方门调查这三起死亡事件!南宫醉也在场,仲父难道还不放心?” “臣有说不放心吗?”他反唇相讥。 赵靖撇撇嘴,呸了一口瓜子壳,伸手去剥核桃。 见状,东方未明起身走向她,临到跟前,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核桃,再递回来的时候,便是完完整整的核桃肉。直到他抖落了手中的核桃壳,赵靖才发现桌案上并没有剥壳器。心下一怔,这人的心思和眼力,竟是这般敏锐,实在是太可怕! “皇后在宫外的智囊,找到了吗?”他问。 赵靖身子一僵,他知道她在追查皇后的事?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还是说,淑歌一直都在东方未明的眼皮子底下活动?核桃进了嘴,怎生得这般硌牙?! 东方未明目不转瞬的盯着她,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为何不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8章 东方未明的心上人 赵靖磨着牙,“仲父说得可真是轻巧,好像朕有三头六臂似的。”她不屑的瞥了他一眼,轻哼道,“刚到宫外就把人跟丢了,朕还能如何?这皇后平素瞧着傻得可怜,到了这关键时候却是猴精得厉害,连带着底下人都跟着成了精!一直以为这皇后是个不中用的草包,而今才晓得是朕看走了眼,齐家出来的女子,怎么会是简单的人物?” “那胡风从广兴门离开,上了一辆马车,剩下的便一无所知了。仲父既然知晓,为何不亲自出手,没来得如今看朕的笑话!煮熟的鸭子,而今非得连鸭毛都没剩下一根,委实气人!”说着,赵靖嫉妒不悦的噘嘴,一脸的气愤难平。 话虽这样说,可赵靖的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忐忑得厉害。看样子,东方未明应该一早就知道齐如雨跟宫外的联系,只是一直隐着不说,只等着赵靖去当那开路先锋。既然如此,那东方未明理该知道此次赵靖确实没占到什么便宜才是。 东方未明这是明知故问,必有所图!想试探她是否有心背叛?还是早就心中有数,借此来教训她的自不量力? 赵靖猜不透,想不明白东方未明到底是如何思量的?齐如雨并非聪慧之人,突然间懂得韬光养晦,很难不叫人怀疑,是有人在齐如雨背后教唆。想来这东方未明定也怀疑过,是柯伯召或者齐云山留在京城的暗卫在传达齐云山的指令,让齐如雨办事。 可上次齐如雨因为新科状元一案牵扯到了齐家,便紧忙着上乾元殿求情,又让赵靖有些疑惑不解,这不是不打自招的愚不可及吗?难道这新科状元一案,齐如雨真的不知情?以至于连齐如雨都不晓得,她自己不过是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连这么重要的消息都不曾得知?! 东方未明不以为意的笑道,“皇上何必为这样的小事生气,皇后虽然贵为皇后,但终究只是一个绣花枕头,成不了气候。此次未能找到她背后之人,还有下次,横竖她也翻不出天去!” 赵靖只看见他唇角挽起的淡淡笑意,实在瞧不出来东方未明的真实情绪。这人惯来这般深沉,你若真的与他较劲,输的只能是你自己。于他而言,乃是步步为营,岂能行差踏错。所以在东方未明跟前,赵靖扮演的只是不谙世事的少女,偶有小聪明也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傀儡不能只是傀儡,还必须有傀儡该有的品性,若只是榆木疙瘩,还不如请一尊泥塑木雕搁在龙椅上更好!傀儡,还得有血有肉!赵靖,正在尽心尽力去做一个合格的傀儡。 “仲父为何不自己去盯,尽是捡现成的,真当不要脸!”赵靖背过身去,不悦的哼哼两声,伸手取了铜剔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撩拨着烛心,“仲父今儿进宫,真当是为了同朕一道用膳?还是专程来盯着誉王世子的?”她回头,明眸璀璨,“怕朕真当同世子爷做出什么苟且之事?” 东方未明觉得无趣,径直走到她跟前,伸手夺了她指间的铜剔子,“皇上说……苟且之事?” 赵靖一愣,眉心微微拧起,“朕……不过同你开个玩笑罢了,仲父怎么、怎么当真了?” 他猛地往前大跨步,惊得赵靖当即退后,脊背重重的抵在了桌案处,疼得她当即倒吸一口冷气。下一刻,东方未明快速将她捞进怀中,沉着脸看见了她身后的桌角。怀里的人,微微蜷起了身子,约莫是真的撞疼了。 见状,东方未明快速将她抱到软榻上,让她侧躺着,伸手慢慢捋过她的脊背。但见赵靖的额头上有细密的冷汗徐徐渗出,疼得面色微白。耳畔是他略显愠色的声音,“身为帝君,做事却一惯毛躁,没瞧见那桌角锐得厉害吗?”他的掌心不偏不倚的摁在她的伤处,“别动,得揉开一些,不然沉了淤血,会肿块难消!” “嗤!”赵靖疼得厉害,“轻点!疼!” 这一开口,东方未明的脸色就更难看了些,“在皇上眼里,微臣如此可怕?” “没防备,吓了一跳罢了!”赵靖揪着身下的毯子,“你轻点,轻点!”饶是他未能亲眼看到她磕着哪个位置,却也能精准的找到她身上的伤处,赵靖只觉得打心里发凉。她这身心,这狗贼都是了若指掌,长此以往,她会更加寸步难行。 赵靖寻思着,以后可不敢太过靠近东方未明,免得被他看得更透,自己会死无葬身之地。 “知道疼,就记住!”他意味深长的说,“好了伤疤忘了疼,来日还是要栽在这上头的!” 赵靖听得他这话里有话,一时间确实没想明白,“仲父也栽过?莫不是栽在女人身上?” “皇上那么感兴趣?”他的手顿了顿。 赵靖撇撇嘴,“不过随口一问。”她听见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俄而站起身来往外走,“时辰不早了,皇上好生休息。世子那头不必再去,总要避避嫌才好,没得来日落人话柄!” 说话间,东方未明已经走了出去,连头都没有回。 赵靖略显疑惑的坐起身来,若有所思的想着东方未明的那些话,隐约觉得好似有些难以言说的无奈与伤感在内。可东方未明这样一个软硬不吃,且惯来杀伐决断之人,也会有伤感之时?方才她提及了女人,难不成这狗贼还真的在女人身上栽过跟头?! “皇上?”魏淑歌进来的时候,赵靖还在发呆,“皇上,您怎么了?摄政王走了,只是奴婢瞧着他的脸色似乎不太好,阴沉沉的叫人瞧着心里不踏实!” “英雄难过美人关?”赵靖自言自语。 魏淑歌不解,“皇上,您说什么呢?” 赵靖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拽住魏淑歌的胳膊,“皇后那头,尽量把人抽回来,东方未明察觉了!这段时间,让惊鸿切莫轻举妄动,免得暴露了行迹。明日,让施大人来一趟,朕有话要问他!” “是!”魏淑歌行礼,面色有些铁青,“皇上是说,摄政王府察觉了醉花红的事?” 赵靖摇头,“这倒不是。”她细细的回想着今夜同东方未明的所有谈话,隐约觉得这狗贼似乎从一开始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钟弗,而是在她身上。亏她当时没能看清,而今想想方惊出一身冷汗,真当是心有余悸。好在她这字里行间没有说太多话,想来也不至于让东方未明捏了把柄! 好险! “淑歌,你说东方未明为何不娶妻生子呢?按照他而今的年岁,理该早就妻妾成群,儿孙满堂才是。东方家就剩下他一人,理该开枝散叶,如此方可让东方一族壮大,更利于他的争权夺势。” 这一问,倒是真把魏淑歌给问着了,她自己尚且孑然一身,不曾经历过人间情爱,如今哪晓得东方未明为何不成亲?魏淑歌凝着眉头,“许是觉得天下女子皆负累,配不上自己,还会拖后腿罢了!总不能他这般容貌,这般身段,落了什么隐疾不成?” 赵靖是感受过东方未明的“武器”的,是以这隐疾一说肯定不对!蓦地,她仿佛想通了什么,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莫不是……” “莫不是什么?”魏淑歌忙问。 赵靖压低了声音,“真当是断袖之癖,龙阳之好!怕只怕这东方未明瞧上了钟弗,要不然钟弗跟朕一接触,他何以如此反感?明面上是拦着朕,实际上怕是为了钟弗!” 魏淑歌瞪大眼睛,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皇上别说了,奴婢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赵靖撇撇嘴,“猜测罢了!钟弗那头如何?” “无妨,虺生陪着呢,不会有事!”魏淑歌轻叹,“只是世子男扮女装,也不是个事儿!来日宫里人问起,这民女无名无分的进宫,还住在了朝霞殿,咱们也不好说啊!再者,一旦齐太傅回京,只怕事情会变得更加棘手,到时候皇上就算想送世子出京,怕也不能了!” 赵靖点头,“朕也想过,是以……待明日他的伤好些,朕找个由头赶他出宫,你让惊鸿做好接应。可以让丞相府和摄政王府知晓,是从宫里送出去的,但绝不能让他们知道,是你们魔宫出的手!” “奴婢明白!”魏淑歌颔首。 如此,赵靖才能安安心心的睡一觉。 第二天一大早,施中谷早早的来了御书房候着,一般情况下,赵靖若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是断然不会找他的,两个人终是要保持点距离才好,靠得太近容易惹人怀疑。 施中谷行了礼,抬头时微微一愣神,瞧着赵靖眼下的乌青道,“皇上,您这是怎么了?瞧着气色不佳,莫不是圣体违和,要不要请太医过来请平安脉?” 赵靖摇摇头,略显头疼的揉着眉心,“一大早叫你过来,是有事想请教先生,还望先生赐教!” “皇上请说!”施中谷躬身。 想了想,赵靖音色微沉的问道,“事关摄政王,朕左不过臆测一二,若是不对也不必当真。”她顿了顿,话语中竟透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焦灼之色,带着连赵靖自己都未能察觉的紧张,“东方未明,是不是有过刻骨铭心的女人?比如,心爱的女子?” 施中谷的眉头,几不可见的挑了一下,略显犹豫的抚着自己的小胡子,稍显沉思之色,“皇上……何以突然问起这个?” “有?还是没有?”赵靖攥紧了袖口,指甲不自觉的扣进了掌心。 施中谷张了张嘴,“皇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9章 东方未明的妹妹——徐敬妃 施中谷一声叹,“原就不曾听说过,不知皇上打哪儿听来的消息?东方未明这人倒是怪异得很,十三岁便随父出征,此后接掌将军府,期间五六年的时间一直在战场上奔波,没听说过有什么心上人!皇上恐怕有所不知,东方无正虽然狠戾,但东方未明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臣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东方未明的亲随,乃至于亲军的挑选都必须满足一个不成文的条件!”施中谷冷了眉眼,“孑然一身,孤身无牵挂之人,乃是首要考虑的条件!那些家族关系冗杂,且兄弟姐妹众多的,往往其次!行伍之人,出生入死,若有亲眷必定心有挂碍,来日被人威胁,便如同软肋!一旦出现了纰漏,便会成为叛徒!” 赵靖眉心微蹙,“朕还是头一遭听到这样的事儿!不过,这的确是东方未明的行事作风,此人看似温和,实则是个心思缜密的猎手,容不得他人一丝一毫的算计!他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成为自己的障碍和羁绊,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心上朱砂!” 施中谷点点头,“老臣确也不曾听说,不过……” “不过什么?”赵靖不解。 施中谷想了想,“皇上登基两载有余,难道没听说过先帝徐敬妃的事情?” “徐敬妃?”赵靖还真的不曾听说过,“后宫的事情朕很少过问,何况还是先帝的后宫。而且先帝驾崩之后,所有不曾生育的后宫妃嫔全部随了先帝而去,不知这徐敬妃是何许人也?” 先帝本就没有儿子,所以东方未明才有机会扶持赵靖登基。是以先帝的后妃,即便有所生育也只是生的公主,如今要么在国寺里待着,要么在永巷等死! 徐敬妃? 赵靖寻思着,既然是妃,想来如今已是太妃的位份。 施中谷长叹一声,提及这徐敬妃不免有些感慨之色,“老臣也不曾见过,只听说这女子生得倾城绝艳,乃是将军府的义女,也就是东方未明的义妹!往日里,这女子是深居简出,谁知那一日皇上出宫去了将军府,却是一眼就看中了她,便带回宫中当夜就封了敬妃!” “将军府的女儿,封了妃位倒也是人之常情!”赵靖不觉得奇怪,毕竟按照东方一族的势力,妃位也是情理之中,如此也算彰显皇家对东方家的器重!不过赵靖看着施中谷的神色,想着应有后话! 果不其然,施中谷摇了摇头,“皇上守了她三天三夜,此后便再也没人见过她。徐敬妃就像是皇上心中的一个梦,后宫最诡异的存在!” 赵靖不解,“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朕没听懂!什么叫,此后再也没人见过她?她死了?还是被父皇送出去了?一个大活人,难道宫里没有半点痕迹可寻?” “先帝只字不提,谁也不敢多问!只知道东方家出了个徐敬妃,但也只是三日之妃!”施中谷负手而立,“对于这徐敬妃,当初大家伙都有诸多猜疑,想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被先帝悄悄赐死了,但因为是东方家的人,所以没敢披露在外!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某种原因逃离了宫里,或者被先帝藏起来了。反正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消失?”赵靖皱眉,“那东方家没有反应吗?” “毫无反应!”施中谷撇嘴,“帝王家的后宫,不过是个女子罢了,是生是死有什么重要,重要的是从那以后先帝对东方一族更加厚待,东方无正就此让族人起誓!” “先生也没见过?”赵靖有些犹豫,眸色微沉,“徐敬妃?那该是何等容貌,以至于先帝守了她三天三夜?” 施中谷笑了,“往往最是英雄,最难过美人关!这世上越是功勋显著之人,越想征服那些绝艳的女子,以此来彰显自己的男儿伟色!老臣不曾见过徐敬妃,哪怕这宫里那么多奴才,见过徐敬妃的也是少之又少。皇上对徐敬妃感兴趣?” “她住在哪个宫殿?”赵靖问。 施中谷想了想,“好像是……婵月宫?应是婵月宫!具体的,老臣也不太清楚!先帝时期的后宫女子,在皇上登基之初,该杀的都被东方未明杀得干净,就算有漏网之鱼,也未必知道这些事情!” “没想到东方未明还有个义妹!”赵靖笑得凉凉的,“有趣,真有趣!” “皇上最好别插手此事!”施中谷善意的提醒,微微压低了声音,“若是被摄政王府知晓,恐怕会对皇上心生怀疑,皇上没得为了这些事,给自己招惹灾祸!” 赵靖点点头,“朕心里有数,先生放心就是!对了,齐云山很快就会回京,这边关的消息为何还没到?难不成京城真的成了孤岛,无法查到边关的事儿?” “摄政王府也在探查,若是真的有所异动,东方未明应该比皇上更着急!行伍之事,东方未明比咱们更晓得厉害,他绝不会容忍齐云山插手军务!兵权是东方未明最后的底线,谁碰谁死!”施中谷长长吐出一口气,“所以皇上该知晓其中厉害,有些东西不该碰便千万不要碰。平素好说话,动了真格的,东方未明便是个六亲不认的主!” “朕明白!”赵靖颔首,“你先回去,这段时间切莫轻举妄动,昨儿东方未明约莫对朕起了疑心,朕怕他近期会有些举动!如今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等齐云山回来再说!” “是!”施中谷行了礼,快速退出御书房。 赵靖眯了眯眸子,瞧着施中谷离去的背影,顾自呢喃着那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名字,“徐敬妃?!”约莫是连施中谷都不知道这女子的真实姓名,这徐敬妃不过是先帝时期留下来的封号罢了!女子的名讳,尤其是闺阁女子,除非是亲近或者极为熟悉之人,否则直呼其名颇有登徒浪子之嫌。 事实上,施中谷的确不知道太多有关于徐敬妃的事情,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了赵靖。别说是施中谷,便是赵远南也只是听自己的父亲提过,自己听了这么一耳朵罢了,其他的真是一无所知。对于这个只在宫里出现了三天三夜的女子,赵靖真是满心好奇! 赵靖还在思虑中,魏淑歌却是急急忙忙的进门,“皇上,公主跑进了朝霞殿,谁也没敢拦着,这会怕是要撞见世子爷了!” “公主怎么知道朝霞殿?”这话刚出口,赵靖便回过神来,当即咬牙切齿,“简嫔!!”语罢,她赶紧出门,断断不能让太多人知道钟弗是事情。凌音年岁太小,若是以后一不小心说漏了嘴,那就惹大麻烦了!所以,这宫里头除了魏淑歌和赵远南,决不能让太多人沾上钟弗!知道的人越多,出事的几率就越大! 赵靖走进了朝霞殿,凌音正坐在园子里哭,一张小脸拧巴着,眼泪珠儿不断的往下落。她哭得有些伤心,饶是乳母在旁不断的劝慰也不顶用,那般嚎啕大哭的劲儿仿佛用了全力。底下人扑通扑通跪了一地,大气不敢出的,赵靖走过去的时候,奴才们更是战战兢兢。谁不知道,公主是皇帝的心头肉,而今公主哭成这样,皇帝不得大发雷霆才怪? 见着赵靖的时候,乳母吓得脸色都变了,整个伏在地上抖如筛糠,“皇上恕罪!皇上恕罪,是奴婢没用,是奴婢无能,皇上恕罪!” 赵靖憋着一口气,面色黢黑的将凌音从地上拉起来,“音儿为何这般不听话?这朝霞殿是你该来的地方吗?”她冷眼扫过底下众人,“为何不拦着公主?都不想要脑袋了吗?”说到最后的时候,赵靖几乎是吼出来的,“一个两个,都是废物!” 许是被赵靖吓着了,凌音止住了哭声,愣愣的仰着头望着自己的父皇,鼻间狠狠的抽抽两下。赵靖很少在孩子面前发火,饶是凌音被皇后伤了眼睛,赵靖也不曾这般疾言厉色。 赵靖的呼吸有些急促,扭头就看着站在廊檐下的钟弗,这小子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让赵靖只觉得更加窝火。她憋了一口气在胸腔里,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蹲在凌音跟前问,“音儿告诉父皇,为何要来这里玩?” “父皇,生气了?”孩子面露惧色,瞧着是有些害怕了。 赵靖握紧了孩子微凉的手,“父皇没有生气,但音儿必须回答父皇的话!” “皇上……”乳母抬头想要开口,愣是被赵靖一个眼神给剜了回去,只能继续伏跪在地上,没敢再吭声。 凌音紧咬着下唇,“他们说,父皇有了心爱的妃子,以后会有好多小公主小皇子。音儿眼睛坏了,父皇有了小公主小皇子之后,就不会再疼爱音儿,再也不会喜欢音儿了!”说这话的时候,孩子的眼泪嗖嗖往下掉,瞧着甚是惹人心疼。 赵靖轻轻的将凌音抱在怀中,“音儿是父皇的心头肉,不管发生什么事,父皇都不会不喜欢音儿。谁敢在音儿跟前说这些话挑唆音儿与父皇的关系,父皇一旦查出来,定斩不饶!” “父皇真的不会不要音儿吗?”孩子还是有些害怕。 赵靖轻轻抚上孩子稚嫩的脸庞,音色温柔,“父皇发誓,不管父皇有多少妃子,父皇最喜欢的永远都是音儿!音儿跟乳母一道回去,等过些日子,父皇料理完了手头的事情,好好的陪音儿玩。” “嗯!”孩子点点头,牵起了乳母的手。 “送公主回去。”赵靖绷直了身子,音色无温,然后冲着魏淑歌使了个眼色。魏淑歌会意的送了凌音公主出去,走出朝霞殿大门的时候,魏淑歌锐利的眸快速掠过四下,仿佛是在找什么。 远处的黑暗角落里,有人影快速隐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0章 赵靖,我是冲你来的 随着凌音公主的离去,园子里空了下来。赵靖冷眼看着缓缓走过来的钟弗,眉眼间方才已经淡去的愠色,此刻重新凝聚。鼻间轻哼一声,赵靖扼住心中的怒气,憋着胸腔里的一口气冷问,“你为何不下令驱人?反而让音儿闯入了朝霞殿?钟弗,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钟弗一愣,“生气了?”见赵靖不搭理,这死皮赖脸的便凑上来,笑嘻嘻的冲赵靖吹热气,“真生气了?不至于吧?就这么点小事还真的生气了?你怎么这样小气?都说帝王之尊,当有容世之量,你这心眼就跟针鼻儿似的,没得叫人笑话!” “笑话?”赵靖轻哼,上下打量着钟弗,“只怕传出去,真正会让笑掉大牙的是你吧?!” 钟弗眉心微蹙,低眉打量着自身。这不是来时的那套衣裳,而是进宫之后赵靖让人给准备的,按照他的身段给的锦衣玉服,广袖流仙。唯一没变化的,便是这胸前的两个馒头。嗯,宫里的馒头,比外头的馒头块更软一些更饱满一些。这衣服往上一套,看上去更逼真一些! 深吸一口气,钟弗抖了抖胸口,“那又如何?这不是公主吗?既然是你的孩子,小爷见一见也无妨,反正来日也是要见的!” 赵靖眸色微沉的望着他,这小子脑袋有问题,莫不是穿红装的次数太多了,所以成了痴傻之辈?不过这次的事情可没那么简单,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公主面前胡言乱语?凌音年岁小,是是非非自然分辨不清,定是有人在背后挑唆! 魏淑歌从外头回来,“皇上,没瞧见人!” “瞧什么人?”钟弗问。 赵靖点点头,抬步进了正殿,钟弗和魏淑歌、赵远南紧忙跟在后面。赵靖进了殿,赵远南当即守在门口,免得旁人靠近。 魏淑歌道,“李统领就驻守在朝霞殿外头,想来不会再有人能闯进来,请皇上放心!只是奴婢不明白,公主一直养在简嫔娘娘身边,何以听得这些闲言碎语,跑到这朝霞殿来闹一场?还有公主说的那些话,奴婢总觉得有些不太对,莫不是简嫔娘娘她……” “若是朕想做点什么,会不会让你或者虺生光明正大的去?”赵靖问。 魏淑歌哑然,一旁的钟弗翘着腿笑答,“自然不会,看到他们这两张脸,谁都能猜到是皇帝要干坏事。估计事儿没办成,反而被人抓住了小辫子!” “这不就结了?”赵靖面色微沉,“凌音一直养在简嫔身边,所以简嫔没那么愚蠢。她知道朕最宠爱的便是凌音,经过那么多次的事情,她是断然不敢再在凌音的身上动手脚!何况,明眼人都能联想到她,她又岂会那么蠢,把自个儿往朕跟前送,不是找死吗?” 魏淑歌敛眸,音色幽幽,“那……便只有栖梧宫那位了!” “又或者,是这宫里还有别人的眼睛和嘴巴!”赵靖揉着眉心,略显烦躁。 钟弗愣了半晌,“看样子,你虽然是皇帝,但这皇宫似乎也不是你一人说了算,你过得还没我在凤凰城来得痛快!虽然我不得自由,但谁敢不听我号令,谁就死定了!而你呢?估计连杀个人,还是思前想后老半天的!” “既然如此,你来京城做什么?好好的凤凰城少主不做,要来朕的后宫凑人头?!”赵靖翻个白眼,“若你不是誉王世子,朕一定扒了你的皮,看看你这反骨到底生得如何?” 钟弗一脸嫌弃,“有本事冲外头人撒气,别看我脾气好就只管来欺负我,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就你这副样子,还没张嘴就得被人拔掉牙,空口说白话的谁不会啊?”赵靖起身,“你的伤如何?” 钟弗揉了揉自己还有些酸疼的脖颈,“你身边这奴婢下手也忒重了些,再重一些估计就能把小爷的脖子敲下来。你瞅瞅,我一早起来照镜子,瞧着这儿都青了好大一块。要不是我脖子硬命硬,约莫是要与你诀别了!” “是以从今往后离朕远一点,下次就没那么幸运了!”赵靖的脸上没有半分笑意,只是盯着钟弗瞧了老半天,这少年人穿得一身红装倒也是百媚千娇,没成想凤凰城盖世英雄,争强好胜了一辈子,却出了个比女子还要妖娆的儿子。赵靖心想,若是钟长天能亲眼看一看钟弗而今的模样,估计戳瞎他自个的眼珠子,吐上几口血! “我……能叫你阿靖吗?”钟弗问。 赵靖一愣,她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两个字了。所以这会的犹豫,是因为她真的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却也不想拒绝。娘在世的时候,她还在师父门下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喊她阿靖。自从来了宫里,这一份口舌间的温暖,便再也找不到了! “阿靖?”钟弗笑了,这小子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他一笑便如同晨光熹微,带着寻常难见的希望,没有半分杂质,让人看着也跟着高兴起来。 赵靖回过神来,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无人的时候倒也罢了,若是在摄政王跟前,收敛一些便是!” “你看起来很怕东方未明。”钟弗挑眉。 魏淑歌上前奉茶,赵靖端起杯盏,眼皮微微抬起瞧了他一眼,“你不怕?朕怎么记得昨儿个有人,说话都结巴了,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 “谁?”钟弗干笑两声,“反正不会是我,我誉王府何时怕过他东方未明?我只是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而已。有本事,让他去一趟凤凰城,看小爷不整得他哭爹喊娘的才怪!” 赵靖抿一口茶,“真能掰!” “诶,你就打算把我一直关在这儿?不带我出去溜一圈?”钟弗饶有兴致的凑上来,将那两个大馒头往赵靖跟前挪,“阿靖……” “朕只遛狗!”赵靖剜了他一眼,真以为这宫里是什么地方?他一个誉王府世子想走便能走?若是叫人认出来,她这苦心孤诣不都白费了?不省事的臭小子,果真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钟弗哼哼两声,“这宫里无趣得很!真想不明白,你守着这么大的皇宫,有什么意思?一个人孤孤单单,长夜漫漫何其寂寞!” “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挤破脑袋也想坐上这龙椅!”赵靖没有看他,不温不火的应一句。她放下杯盏,想了想便站起身来,“你在朝霞殿内好好歇息,朕还有事……” “我陪你!”钟弗随即起身。 赵靖冷飕飕的瞧了他一眼,“不许走出朝霞殿半步,否则朕也护不住你!” “我不用你护着!”钟弗梗着脖子,“赵靖,实话告诉你,我这次出现在京城,本来就是冲着你……” “皇上!”赵远南站在殿门外头行礼,“丞相大人领着文于野求见皇上,此刻人已经在议政偏殿里候着!” “文于野?”赵靖眸色微恙,“知道了!”转而回头看了钟弗一眼,“好好待在朝霞殿里,朕有空会来看你的!齐云山很快就会回来,你必须在他回来之前,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钟弗,不是朕威胁你,朕最后重申一次,若是齐云山回来发现你的身份,朕……真的没有能力保护你!” 钟弗站在殿门口,看着赵靖疾步离去的背影,眸色微微暗淡下来,“阿靖!”他敛了眉眼,带着丝丝苦笑,“都是当了皇帝的人了,怎么还这样蠢?我是誉王府世子,又怎么需要你的保护呢?” 偏殿内。 柯伯召领着文于野冲着赵靖行礼,赵靖淡淡然坐定,瞧了一眼文于野。文于野和文于风两兄弟,眉眼间生得有几分相似,但文于风多了几分儒雅,而文于野瞧着便是有些圆滑。官场里磨出来的,自然同乡野间的淳朴是不大相同的。 “文于野叩请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文于野跪在地上行礼,虽然是初见帝王,却没有半分紧张之色,倒也是难得的魄力。 赵靖扯了一下唇角,“起来吧!” “谢皇上!”文于野起身,一副不卑不吭的模样。 “丞相提过你,且向朕力荐,让你督办你低低文于风被杀一案!”她刻意提及文于风,只是在试探文于野的反应。若是一个人,因私忘公,饶是有再好的能力她也不敢重用。要知道,这种人早晚会因为私人问题,而背叛天下背叛她! 文于野俯身作揖,“臣斗胆,可否说实话?” “当然!”赵靖吐出一口气,“朕不喜欢被人欺瞒,你只管实话实说,朕恕你无罪!” “是!”文于野颔首,“臣只是个九品知县,可臣也知道天下为公的道理。今儿丞相力荐,臣感激不尽,但皇上这话却有所不妥。” “放肆!”柯伯召冷喝。 赵靖拂袖,“你别打岔,让他继续说!君无戏言,朕之前就说过,恕他无罪!文于野你但说无妨,朕倒要好好听一听,朕哪里错了?” “被杀的共有三人,除了臣的弟弟文于风,还有其他两人,当中一人还是新科状元。臣以为,不管死的是谁,理当找出真相严惩凶徒!”文于野道,“天下,民为重,君为轻。为官者,法不容情。若人人都徇私枉法,视王法律条为为一家之言,纵之改之,乃天下之祸!” 赵靖的眉心微微拧起,“你的意思是,朕徇私枉法?” “臣不敢!”文于野行礼,“臣只是觉得,即便没有弟弟的死,若朝廷愿意给臣机会,臣当竭尽全力,不敢推诿,绝不推辞!” “你倒是一点都不谦虚!”赵靖笑了笑,“旁人还得装模作样,你却是连装模作样都省了?”她抬头望着柯伯召,“丞相的眼睛还真够毒的!” 柯伯召行礼,“不知皇上意下如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1章 他们要私奔? 意下如何?赵靖能如何?但眼下她又不能当机立断,辨别这文于野到底存了什么心思,所以必须小心谨慎,断不能行差踏错。赵靖负手轻笑,“朕没什么意见,既然是丞相大人推荐的,那便试试吧!横竖这朝堂之事,朕知晓得并不多,幸赖丞相和仲父操持,天下方得太平盛世,朕对你们很放心!” 语罢,赵靖眉心微挑,“还有别的事吗?若是没别的事,朕得回乾元殿了!” “听说昨儿个皇上在民间,新得了一美人?”柯伯召笑道。 赵靖装傻充愣了半晌,略显迟滞的“嗯”了一声,然后故作轻松的摆摆手,“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这女子挺好玩的,跟朕挺聊得来,所以就带进了宫里。宫中烦闷,朕也没个说话的人儿,是以让她在宫里陪陪朕。朕知道,她是民女,身份卑微,自然不许与朕相从过密,免得失了朕的身份。丞相不必言说,这些朕都清楚,朕都知道!知道!”说着,赵靖轻咳一声就朝着房门走去。 “皇上!”柯伯召行礼,“皇上让皇后娘娘前往皇陵传召太傅大人,可想过太傅大人回来之后,皇上该如何安排?是去太傅府?还是去天牢?又或者,是刑部大牢?” 赵靖眼珠子一瞪,“朕自不会让老太傅进大牢,太傅年岁大了,怎能经得起这般折腾。何况朕只是让你们问问话,可没说给他定罪,太傅仍是太傅,谁也不能动摇太傅的地位!”她走得有些着急,叫外人瞧着是一门心思扑在女色上。 柯伯召与文于野躬身,目送赵靖大跨步的离开御书房。良久,二人才慢慢悠悠的站起身来,对视一眼,却是谁都没有开口。宽敞的宫道上,两人肩并肩走着,脚步不快不慢,各怀心思。 文于野躬身,“多谢相爷提携,下官一定会竭尽全力,不负相爷所望!” “本相对你报以重望,不求其他,惟愿与皇上举荐良臣。天下太平,是帝王之念,也是咱们这些当臣子的心思!唯有天下太平,咱们才对得起黎民百姓。”柯伯召笑盈盈的说着,乍一看还真以为是个忧国忧民的好丞相。他瞧着文于野面露赞同之色,便继续说道,“然则身处朝堂,终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柯伯召一声叹,同文于野缓步往前走,“文大人刚来京城,是以这京城里的事情你还不太清楚。待来日有机会,本相一定与你好好细说!而今虽然得了皇上的口谕,着你参与督办此案,然则此事有些棘手,并非你所见的那么简单。还有便是四方门的门主,南宫醉……南宫大人!” 文于野细细的听着,“南宫大人怎么了?” “该怎么跟你说呢?那是个极为古怪之人,但确实是奇才。此人不太好相处,你到时候见了便清楚!”柯伯召善意提醒,“还有,他最不耐的便是迂腐的读书人,你自己小心点吧!” “是!”文于野行礼,“下官谨记在心。” 柯伯召点点头,“走吧,皇帝答应让你试一试,你定要好好抓住这次机会!”他忽然顿住脚步,略有所思的望着文于野,唇线紧抿,却是没能再说出口。罢了,有些话多说无益,全权在心! 然则:人心,难测! 赵靖走得有些匆忙,东方未明有句话说得很对,那就是在柯伯召面前晃悠久了,什么表情什么心思都会被他猜透。这人跟东方未明几乎是同一类人,表面风平浪静,内心波澜壮阔。大概是因为习惯了算计,若是有朝一日你真当以心相待,他们反而会无所适从。 “皇上,现下去哪?”魏淑歌问。 赵靖眯了眯眸子,“盯着文于野,看看他会做什么。朕要知道他去过哪儿,做过什么,哪怕是摸过什么,说过什么话,事无巨细都要汇报于朕!” 魏淑歌颔首,略显不解,“皇上这是把筹码押在了文于野的身上?” “只有他无门无派,初生牛犊不怕虎!”赵靖轻嗤,“朕第一眼看他的时候,看到了些许文于风的影子。但他的眼神却比文于风更加坚定一些,尤其是这面相!” 赵远南轻笑,“皇上什么时候懂得相面了?” “书上学的,识人先观骨,相人看情态!”赵靖回想起文于野说话时候的神态动作,“他同朕说起那些话的时候,朕注意到他的手。”她瞧了一眼自己的手,“文于野捏着拳头,但手背上青筋凸起,显然是用了不少气力。人在激动的时候说出来的话,常有破绽,能寻之破之。但是文于野没有,他说话的速度有些快,却中气十足,且身子微微紧绷而拳头紧握,显然是情急之言!” “皇上这是看上他了?”赵远南问。 赵靖深吸一口气,“看上倒是其次,关键是忠心,还有才能!若是没本事,留在朕身边也只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罢了!” “皇上所言极是!”赵远南点头。 “淑歌,盯紧点!”赵靖低低的咳嗽了两声,下意识的拢了拢衣襟,这天气是越来越冷了,她在外头越待越不习惯。身体里的东西在冬日里仿佛有了沉眠的迹象,活动的时间越来越短,所以赵靖对于这东西的感触也是越来越浅薄,甚至于有时候无法感知。 她想着,是不是到了天气缓和的时候,这东西又会开始活跃?一想起叫人难以忍受的疼痛,赵靖就觉得满心满肺都充满了恨意。对东方未明的恨,对齐云山的恨,对所有逼死母亲的朝臣之恨!可她不明白,其实她最恨的莫过于这大夏的天下,自己的皇位! “皇上,怎么了?”魏淑歌忙问。 赵靖摇头,“没事!” “对了,皇上之前说的云翠居,其实是……”魏淑歌上前一步,“勾栏院,青楼!” 赵靖一怔,“青楼?”想不到这南宫醉还会去这地方,只不过这些男人似乎都有个通性,那就是不轻易动情。女人可以沾,却不能恋恋一人。所有的痴恋,都会变成一种软肋!软肋,在人性的厮杀中,是无可救赎的,是一种剧毒! “在齐云山回来之前,朕要把钟弗悄悄的弄出去!可东方未明如今死盯着宫里不放,朕要想什么法子,才能把他弄出去呢?”赵靖眉心紧蹙,“你们都帮朕想想法子!” 魏淑歌和赵远南犯了难,这要怎么混出去?不好混啊!有了皇后这一档子事,东方未明紧盯着宫里不放,估摸着就连赵靖吃了什么,喝了什么,跟钟弗说了什么话,都盯得死死的。二人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一脸苦瓜的回望着躺在软榻上玩铜铃的赵靖。 “皇上,想不出来!”赵远南说。 魏淑歌也紧跟着摇头,“奴婢也想不出来!皇上,若是被摄政王知道您擅自做主送走了世子爷,怕是不会放过您的!皇上,您可想好了,如此一来恰似同摄政王府为敌,摄政王会更加盯紧了您!要不,咱们放弃吧,让世子随摄政王处置便罢!” “凤凰城这块肉,朕吃定了!”赵靖徐徐坐起身来,指尖掠过铜铃上的表面,“钟弗是自己送上门来的,朕没有多少次机会可以折腾,如果不趁着齐云山不在京城,只能远程指挥的份上……东方未明无论如何都不会拿朕怎么样,但齐云山可就说不定了!齐云山,要的是朕的命,连同朕的江山!” “那摄政王府呢?”魏淑歌问。 赵靖眯了眯眸子,“东方未明要的……更多!” 赵远南慎慎的凑上来,“皇上,还有个问题!” 赵靖挑眉,“什么问题?” “那世子爷压根不想走,光您一厢情愿也不顶用啊!若是走到半道上,世子爷一搅合,咱不也得前功尽弃吗?所以奴才觉得,皇上您若是真的想送世子爷离开,还得跟世子爷打声招呼,得让世子爷心甘情愿才行!”赵远南笑嘻嘻的说。 赵靖嘬了一下嘴,有道理!可钟弗摆明了不想出宫,摆明了要赖在她身边,这怎么办呢?赵靖想了想,扭头望着魏淑歌,“你说云翠居是青楼?” “是!”魏淑歌颔首,“而且这青楼里也有咱们的人,南宫大人经常去云翠居,算是那里的熟客!皇上,您这是打算在南宫大人的身上……下手?” “那个醉鬼最能装傻充愣,手上还有免死金牌,柯伯召和东方未明都拿他没办法,不选他选谁?”赵靖当即起身,“更衣!” 赵远南一愣,“皇上打算就这么去?” “跟着便跟着吧!这黑锅,反正是要落在南宫醉身上了!”赵靖笑得狡黠,“来日,朕补他几坛好酒,算是给他补偿!南哥哥,你去把钟弗带来,我们合计合计就走!” “宫外可是摄政王府的天下!”魏淑歌犹豫。 “皇后已经出发去了皇陵,朕再不下手,就只能挨刀子了!”赵靖深吸一口气,“没瞧见方才已经动手了?连公主都给弄到了朝霞殿,借此来一探虚实。再不走,就完了!” “好!”魏淑歌和感受,赵远南当即去找钟弗。 钟弗本就欢喜跟赵靖在一起,不管她要去哪,只要能带着他就成。出宫就出宫,反正她在哪,他就在哪!至于这云翠居是什么地方,他钟弗一点都不关心。扭头能看到赵靖,能收到她投来的目光,钟弗就觉得心里高兴。赵靖这小皇帝,让人看着就欢喜! 然则钟弗欢喜,有人却是头疼了!这两个狼狈为奸的溜出宫,是要做什么呢?! 周之继愣了半晌,“别是皇上真的被世子爷说动了,放了皇权,跟世子爷私奔去凤凰城?!” 东方未明手中的杯盏“砰”然掼碎在地,“他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2章 不解风情的木头人 赵靖是断然不敢的,这一点,东方未明比谁都清楚。但保不齐这钟弗会想出什么幺蛾子来,毕竟这凤凰城来的惹祸祖宗,从小恣意妄为惯了,所以就算出了凤凰城到了京城,这任性惯了的世子爷也不知道收敛!一想起这两个闯祸的祖宗混在一块,东方未明觉得自己就像个老妈子,几乎是操碎了心!一个比一个更胆大,到时候惹出来的祸,一桩比一桩更难收拾! “爷,咱们现如今该怎么办?皇上惯来听您的,可有时候也是个急性子,不听人劝呢!这身边的奴才,定是劝不住的,只有您亲自去一趟,才能把人带回来!”周之继一脸为难,心里却很清楚,那小皇帝的脾气就跟自家主子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的固执己见,一旦下决心要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东方未明面色黑沉,一言不发的抬步就走。都这会了,还能怎么样呢?先把这被狼叼走的娃娃找回来再说!至于惩罚……他觉得可以关起门来,狠狠的打一顿屁股,让她知道跟人跑会是什么下场!尤其是,跟着别的男人跑! 但这件事,不能惊动任何人,所以东方未明要去捉这两个闯祸的祖宗,也只能悄悄的去,不带一兵一卒。要是被柯伯召的兔耳朵知道,估摸着是要惹出大事来的! 马车摇摇晃晃的出宫,直接停在了云翠居的后门。因为有些王公子弟担心太过招摇,偶有从后门进入的先例,所以对赵靖和钟弗的到来,老鸨和龟公并不觉得诧异。这些有权有势之人,瞧着是低调得很,可实际上,心比天高!进了这云翠居,一开口便要这头牌花魁来伺候! 这种人,老鸨子也是见得多了,自然不足为奇!然则,带着姑娘来逛青楼的,老鸨子还是头一遭见,险些咬着自个的舌头,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敢情这是来砸场子的?! 老鸨冲龟公使了个眼色,龟公当即颔首离开。云翠居是这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青楼,当然,青楼肯定不止这一家,是以行业内的竞争也是不可避免的,偶有砸场子什么的,实属正常!但人家来砸场子,你若是什么准备都没有,不是活该倒霉吗?一旦倒了霉,以后谁还来这云翠居? 所以,一旦遇见了砸场子的,得把这砸场子的比下去才行!这是青楼里的规矩,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是较量的项目,且看谁更胜一筹!女人间的战争,不是撕扯头发破口大骂论输赢的,而是要比这肚子里的东西,指尖上的玩意! 当然,更大程度上还是……看脸! 赵靖领着钟弗进了雅阁,钟弗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一脸鄙夷的打量着赵靖,“真没想到你生得这般儒雅俊俏,却也是个浪子。这地方,你来了多少回?” 赵远南刚要开口,却被赵靖一句,“你们都下去!”给打发退下。 合上房门,雅阁里就赵靖和钟弗两人,赵靖不紧不慢倒上两杯水,将其中一杯推到钟弗跟前,“怎么,你们凤凰城没有这样的地方?” “哼,有是有,不过小爷是个洁身自好之人,自不屑去这种肮脏之地!”钟弗看上去脸色不太好,一袭女儿装穿的……活脱脱一个怨妇之色! 赵靖眉心微挑,略带不解的望着他,这人好生奇怪,又不是迂腐的书生,哪来那么多的礼义廉耻呢?来这儿就是求个乐子,怎么还闹出“肮脏”之说来了?听得钟弗这话,赵靖微微冷了脸,“你是命好,生在了誉王府,从小就是富贵荣华享用不尽,可是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像你这样命带富贵之人?” “这里的女子,虽然一个个卖艺又卖身的,可试问世间女子,哪个不想安安分分的相夫教子?她们甘愿入这勾栏院,做这皮肉生意吗?何为肮脏?吃嗟来之食,白费祖上基业,不思进取。可这些女子,靠的是自己,靠自己活下去的何来的肮脏之说?” 钟弗一怔,略带嗫嚅道,“我不过说了一句,你竟是长篇大论!说得好像要为这些女子平凡似的,我也没什么别的意思,也不是瞧不起人,左不过觉得这里不太适合我罢了!” “那朝霞殿适合你?”赵靖抿一口水。 钟弗撇撇嘴,一声不吭的坐下。那地方四四方方,就像个监牢,有什么好的?他最喜欢的是自由自在,最讨厌的便是这样的方方正正! “你是不是在等什么人?”钟弗突然问。 赵靖瞧着他微微一笑,“何以见得?”这小子的眼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锐利?赵靖不觉得自己哪儿出了纰漏,好像没什么露馅的地方。那钟弗,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她心里一万种推测,可脸上依旧保持微笑,那一副似笑非笑,似是而非的表情,让钟弗有些失神。 良久,钟弗才回过神来,面上浮起些许砣红,却是不敢直视赵靖的眼睛。他干笑两声,低头喝茶,“胡猜猜的,随口那么一说罢了!” “我确实是在等人!”赵靖低头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钟弗仲怔,“等谁?男的还是女的?多大年纪?做什么的?我可认识?” 赵靖的眼睛瞪大,“你做什么?”这是查户籍呢?还是审问?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这一次见到钟弗,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了!可到底哪里不一样,赵靖一时间也说不上来,毕竟她跟钟弗也就是在江北有过接触。赵靖心想,可能这才是钟弗的真实性格,便也没太在意,毕竟钟弗……很快就会被送走。 钟弗撇撇嘴,“没什么,随口一问罢了!” 门外,魏淑歌和赵远南远远的站着,瞧着守在门口的李以珩,确定赵靖一时半会的不会有什么事,便走到了楼梯下说话。 “可都备好了?”赵远南问。 魏淑歌颔首,“只管放心就是,人和车都已经备下,南宫府那头也做了安排,今晚南宫醉一定会来!”说着,她探出脑袋瞧了一眼四下,锐利的眸掠过敏人的警惕,若是让人听见,可了不得! “那就好!”赵远南道,“就怕公子下不去手!” 魏淑歌噗嗤一笑,“你还以为公子是两年前的公子,济世活人不忍杀生?” 赵远南一怔,依稀想起了赵靖刚刚登基时的样子。那个年方十岁,眸色稚嫩脸上挂着泪的小小少年!两年,宫禁两年的磨难,赵靖早已不是最初的赵靖。赵远南点点头,“大堂里的人渐渐多起来,想来……” 这话还没说完,楼上就传来了动静,好像是李以珩的训斥声,带着难掩的冰凉。 “走!”魏淑歌疾步而去,赵远南赶紧跟上。 房门口,一名身段妖娆的女子,怀中抱着琵琶站在了门口,跟李以珩大眼瞪小眼的,谁都不肯相让!方才的声音,便是李以珩训斥这女子,不许她靠近之故。 “这是……怎么回事?”魏淑歌忙问。 “妈妈让奴家来伺候公子,谁知道这黑面的门神,白长了一张人脸,却是个黄毛吼子!”女子轻哼,约莫也是有些生气,扭了一下纤细的腰肢,极不愿多看李以珩一眼。 魏淑歌眉心微蹙,李以珩开口,“公子吩咐,不许任何人靠近,就算是老鸨来了,不许进就是不许进。没有公子的允准,我看谁敢踏入这房间半步!若真有不怕死的,不妨上前试试!” “啧啧啧,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怎么能对一介女流如此粗鲁,真是不解温柔!”赵远南忙不迭打圆场,顺道推了魏淑歌一把,“你去禀明公子!”魏淑歌颔首,当即推门进去。 见着魏淑歌进去,赵远南笑道,“姑娘,您别跟他一般见识,这就是块榆木疙瘩不开窍。敢问姑娘芳名……” 女子抱紧了怀中的琵琶,“奴家,采薇!” 老鸨急忙上前,“采薇姑娘是咱们这儿的花魁娘子,特意过来伺候公子的!瞧着小手,采薇姑娘的琵琶,乃是京城一绝。我瞧着你家公子面生,大概是头一遭来,是以想让采薇姑娘去露个脸,谁知道这位小哥倒是个硬肠子,真是柳下惠再世!见着我们采薇姑娘,竟然还能把持得住,真是难得啊!” 说这话的时候,老鸨子的面色很是难看。自己精心培养的姑娘,京城里头哪个王公子弟不想成为采薇姑娘的入幕之宾,偏偏生了这么个榆木疙瘩,还是个瞎了眼的榆木疙瘩! “柳下惠?”赵远南干笑两声,这哪里是柳下惠,分明是不懂变通的硬茬!不过李以珩毕竟是侍卫统领,赵远南充其量是赵靖身边的贴身太监,当然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轻咳一声冲李以珩道,“李哥,采薇姑娘没什么恶意,您可别把人吓着!” 李以珩不为所动,守在门口真当如同门神一般,一动不动。直到魏淑歌从里头走出来,含笑冲着李以珩和采薇道,“公子有请!” “什么?”李以珩一怔,皇帝之前把民女带回宫倒也罢了,眼下若是再来了兴致,将这青楼女子也一并带回去,那可如何是好?李以珩犹豫了片刻,“公子果真要让她进去?” 魏淑歌皮笑肉不笑,“奴婢可不敢说假话,否则会吃不了兜着走!” 李以珩心想,这魏淑歌说的也是,她若是说谎就是假传圣旨,这可是掉脑袋的事!但这女子进了屋,若是惹出什么帝王家的风 流韵事,到时候摄政王府怪罪下来,他一个侍卫统领哪敢担着?! “进来吧!”赵靖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李以珩无奈的让开一条道,采薇抱着怀中的琵琶,冲着他笑得妩媚多娇,“多谢!”经过他跟前时,那绣着缠枝荷花的绣花鞋,照着李以珩的脚背,狠狠的踩了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3章 她下了药 看着采薇是个娇滴滴的美娘子,瞧着身量纤纤,可下脚的时候还真叫一个狠。这一脚下去,几乎用尽了吃奶的劲儿,连她脸上一惯保持的笑都瞬时抽了一下。 赵远南的眉心当即拧起,下意识的吞了一口口水,瞧着采薇姑娘进去之后,里头的魏淑歌关上了房门,赵远南才上前一步,靠近了李以珩低低的问,“李哥,没事吧?” 李以珩面色微青,神态未改,“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无妨!” 闻言,赵远南呵笑两声,“十指连心呢!这采薇姑娘,也真是个狠角色。”说着,他低头看了一眼李以珩脚背上被采薇姑娘踩出的脚印,“瞧着都疼!” 能不疼吗?那采薇姑娘可是下了狠脚的,似乎是恨不能将他的脚趾头都踩扁!好在,只是一脚,若是再来一脚,李以珩觉得自己额头上的冷汗真的会掉下来,彼时可真的是丢脸丢大发了。心道:还好!还好!还好就是一脚!这该死的“采”一脚! “这女人是个心狠手辣的,还是小心点为好!”李以珩冷着脸,“若是伤了公子,咱们九条命都不够赔的!” 赵远南点点头,“省得!那奴才进去看看!” 李以珩颔首,几近咬牙切齿的说,“你进去之后务必盯着点,若是发现不对劲,马上唤我一声,我必定立刻冲进去,决不让她得逞!” “好嘞!”赵远南赶紧进门,走进去的时候,还不忘再瞧一眼李以珩的脚背,“李大人,您这脚真的没事?” “说没事就没事,赶紧进去吧!”李以珩避开他的视线,再次如同泥塑木雕一般守在门口。 赵远南点点头,小心的合上房门。 如此,李以珩才抬起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薄汗,脸色铁青的瞧着自己靴面上的脚印。想他李家世代在宫里当差,谁知道今儿会沦落到青楼里,被一个青楼女子报复性的……狠狠的踩了一脚,简直是奇耻大辱!心里越想越愤懑得不行,可脸上还是那副僵冷之色。 想了想,李以珩退后两步,将自己的身子紧紧贴在门面上。如此能清楚的听到里面的动静,若是赵远南开腔……当然,他也明白,有魏淑歌在,定也是出不了什么事的。可凡事总有万一不是?!若是这女子有所异动,这笔账他肯定是要连本带利的要回来! 采薇犹抱琵琶半遮面,清姿绰约。修长如玉的十指在琴弦上飞速流转,一曲清音不绝于耳,绕梁不去。美人音婉转,若空谷莺啼,珠落玉盘,清亮而脆响,透着丝丝缠绵之音,让人心都跟着柔软起来。采薇长得好,唱得好,一手琵琶谈得更是精妙绝伦。难怪说她的琵琶是京城第一人,世上绝无双,如今听来到没有夸张吹嘘,的确是实打实的实至名归! 一曲音落,采薇抱着琵琶行礼,“奴家献丑了,还望公子能喜欢!” “甚好!”赵靖拍了拍手,“清音袅袅,若天籁之音,着实难得!这般技艺,怕是全京城都寻不着第二人,不愧是京城第一琵琶!姑娘弹得如此好的琵琶,可有什么秘诀?” “公子过奖!”采薇放下了手中的琵琶,“奴家身处风尘,无以谋生,唯有这一只琵琶相伴。这琵琶于奴家而言,似良师挚友,是奴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奴家没什么秘诀,不过是真的喜欢琵琶罢了!” 一旁的钟弗轻哼两声,压根不拿正眼瞧采薇姑娘,冷着脸好似全世界都欠了他钱一样,“雕虫小技!”他说得很轻,刻意将声音掐得尖细,免得教人听出来。 钟弗是半低着头说的这话,声音很轻,可还是被人听见了。身边的赵靖听得清楚,不远处的采薇也是个耳朵尖的,毕竟身处风尘,就得耳聪目明,懂得察言观色才是。 “奴家雕虫小技,让公子笑话了!”采薇冲着赵靖行礼。 赵靖倒是不以为意,“各花入各眼,萝卜白菜各有所爱罢了!”她瞧着采薇这张极好的面容,比之宫里的齐如雨和简兮,不知道美上多少倍!赵靖寻思着,除了自己母亲刘佩玉,以及惊鸿之外,她见过的最好看的女人,大概就是眼前的这位采薇姑娘! 眉如远黛,眸若朗月,樱桃小口微朱色。肤若凝脂,白皙而嫩,素手纤纤,一曲琵琶胜万千!有些人,生来就是叫人嫉妒的,眼前的采薇姑娘便是如此!跟惊鸿相比,采薇多了几分脱俗之色,更多了温婉如玉的气质。毕竟惊鸿是魔宫的人,眼睛里的锐利是谁都比不了的! 钟弗瞧着赵靖那副模样,竟是气不打一处来,猛地将手中的杯盏掼碎在地,略带怨愤的磨着牙背过身去,“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还盯着看!盯着看!有什么可看的?不也是一张脸,一个鼻子一张嘴?最多是那对乌眼珠子亮一点,媚一点,便跟黄鼠狼见了鸡,恨不能一口吞了!” 黄鼠狼?鸡? 赵靖愣了一下,她只当钟弗有些洁癖,不太喜欢这地方,却没想到钟弗的眼光这么高。眼前的采薇可真是美艳无双,但钟弗从始至终都不曾多看采薇一眼。真是奇了怪了,这凤凰城出来的猫儿不喜欢偷腥?! 气氛有些尴尬,魏淑歌和赵远南站在门口,隔着帷幔瞧着暖阁里的情况,依稀能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可他们这两个当奴才的过去解围,也不是个事儿!两人有些踌躇,到底是过去呢?还是别过去?真尴尬! 倒是采薇见得多了,懂得如何缓解气氛,当即端起了桌案上的酒,“奴家给公子斟酒!”说着,赶紧给赵靖倒了一杯酒,“公子请慢用!” “真懂事!”赵靖轻嗅杯中酒,然后扭头看了一眼仿佛生闷气的钟弗,“喝两杯吧!” 闻言,采薇第一时间给钟弗倒酒,“姑娘!” 一见着采薇,钟弗便觉得心里堵得慌,怎么看都不顺眼,“不用你费心,我有手有脚,自己会倒酒!谁知道你会不会在酒里动手脚!”他瞪了赵靖一眼,“你不怕死,我还要命呢!这一股子狐臊味,让人闻着都恶心,也不知道那些臭男人,怎么就喜欢来这儿?” 采薇端起了杯盏,“奴家敬姑娘一杯,姑娘消消气!” “别碰我!”钟弗拂袖,杯盏当即倾翻,酒水瞬时撒在了钟弗的胸前,惊得钟弗当即站起来,“你怎么不长眼睛,真是……” 赵靖一怔,当即抽出了袖中的帕子。 “对不起对不起!”采薇慌忙擦拭着钟弗的衣襟,“是奴家不好,是奴家不小心,请姑娘恕罪!要不,奴家去给您拿一套衣裳换下,奴家这就去!”语罢,采薇行了礼,急急忙忙的走出门。 魏淑歌和赵远南疾步走来,赵远南忙不迭帮着钟弗擦拭酒渍,“这是怎么了?” 赵靖轻嗅杯中酒,意味深长的看了魏淑歌一眼,“去盯着采薇,这女人……不简单!”她含笑望着钟弗,“沉不住气的下场,就是被人家戳穿了男儿身。还誉王府世子呢,倒不如一个青楼女子来得聪慧,真是丢人!” “奴婢马上去!”魏淑歌疾步而去。 钟弗不解,“你什么意思?”之前同采薇姑娘卿卿我我,如今采薇被他赶走了,这小皇帝便一肚子老醋,说出来的话都那么酸,让钟弗更是气愤难当! “胸前的两只大馒头,可以拿出来吃了!”赵靖不紧不慢的喝着酒,“反正也没什么用,人家青楼女子本来就是做的皮肉生意,伸手一摸便知道你是男是女!一个大男人却扮作女人逛窑子,你这颜面算是丢尽了!” “这不是你让我穿成这样吗?你以为我愿意?”钟弗咬牙切齿,“小哑巴,我可告诉你,你若是把我逼急了,我跟你没完!小爷千辛万苦赶到京城,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你可别这么没良心,否则小爷……” 外头传来李以珩的敲门声,“公子,南宫大人来了,在底下大堂里,正往上走呢!” “知道了!”赵靖倒上一杯酒,指尖轻轻拂过杯口,“你口口声声说我没良心,可你知道若是我将你交出去,不管是丞相府还是太傅府,都会很高兴的!可我不愿你落在任何人的手里,不愿你成为任何人的棋子或者摆布的工具。我知道你喜欢自由,所以我一点都不喜欢你进宫陪我!宫里好不好,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顿了顿,赵靖将酒杯递到钟弗跟前,“外头有多好,我也清楚!” 钟弗敛了方才的怨愤之气,“所以你才跑出宫,跑到这些地方寻开心?”他接过赵靖的杯盏,“可你真的开心吗?我瞧着你一点都不快乐。” 赵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我跟你不一样,你上面有誉王府,天塌了还有你爹替你顶着。我肩膀上,站着东方未明,站着齐云山,站着柯伯召,我只能……自己扛着!钟弗,我没有选择,可是你有退路,你不该和我一样被困在这里!外头那么好,空气都是自由的,何必往火坑里跳呢?” 闻言,钟弗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重重的放下杯盏,面色凝重的盯着赵靖,“阿靖,小哑巴,我钟弗是心甘情愿的,所以你不要有负担。”想了想,他深吸一口气,“不管你是小哑巴还是小皇帝,我都想跟你说句心里话,阿靖,我其实……”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钟弗猛地抓住了赵靖的手腕,不敢置信的望着空酒杯,“这酒里……”音未落,钟弗眼睛一闭便不省人事的倒在了地上。 赵靖瞧了一眼自己的手,“我下了药!”她抬头看了赵远南一眼。 赵远南会意的点点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4章 比猴还精的南宫醉 这南宫醉本就是这云翠居的常客,这里每个人都认识他,他对这里也是烂熟于心,是以只要这里出现生面孔,或者有什么异常,他这感官敏锐之人,都能第一时间察觉。所以他今儿踏入这云翠居的瞬间,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头。环顾四周,人还是那些人,东西也都摆放在原位没有半点打斗过的痕迹。 “南宫大人!”老鸨子迎上去,可脸上并没有太多笑意,而是两手抱胸凉飕飕的瞅着南宫醉。老鸨的眼神就跟刀子一样,上上下下的将南宫醉扫了个遍,然后干笑两声。若是眼神可以杀人,估计这南宫醉已经被老鸨千刀万剐,片片凌迟。 南宫醉打个酒嗝,“妈妈,您这是作甚?云翠居开门做生意,不至于赶可人走吧?来者便是客,我南宫醉好歹也是你这里的常客,您可别这么翻脸无情啊!” “南宫醉,这些年你在我云翠居白吃白喝,顺带着还要惹是生非,老娘忍你很久了!”老鸨哼哼两声,“今儿个你若是还敢在我云翠居惹事,还敢不带钱来这里白吃白喝,老娘就让你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把他给我轰出去!再敢进来,老娘打断你的腿!” 可南宫醉是谁?办案的时候一副人模狗样,出了公门,那就是出了名的无赖!这死皮赖脸的功夫,他说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大堂里出了这动静,自然是惹人注目,一个两个都在等着看南宫醉的热闹。南宫醉得罪过不少人,所既是真的无赖,也是真的不通人情!别看这嘻嘻哈哈的,不管是谁犯在他手里,就算把天王老爷请下来说情都不顶用。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没有半点情面可言! 护院出来拉人的时候,南宫醉死活不肯走,猛地窜上了栏杆,直接朝着二楼爬去,“妈妈,咱好商量,不带这么玩的!这么多年了,养狗也有感情,怎么能说赶走就赶走?我去找采薇姑娘!” “给我拦住他!”老鸨子一声吼,所有的人都朝着南宫醉冲过去。 南宫醉一声,“哎呦!”当即翻过栏杆,稳稳落在了二楼。可是前有人后有人的,他实在没地方躲,立马拽了梁上悬落的红绸,飞身重新落回大堂的花台之上。 见状,护院们又赶紧掉头往回撤。 “真是烦人!”南宫醉嘟哝。 “妈妈!”采薇抱着东西站在二楼,面上披着轻纱,一双灵动的眸略显焦灼的盯着花台上被包围的南宫醉,“你们这是作甚?南宫大人这是犯了什么错,妈妈您要这样对他?” 闻言,南宫醉纵身一跃,稳稳的落在了采薇身边,“采薇姑娘来得正好,你们家妈妈要赶你的客人走,这是何道理?” 老鸨子跑到跟前,插着腰指着南宫醉的鼻子臭骂,“还说是公门中人,瞧瞧这副浪荡的模样。我早就看出来,生得这副瘪三样,一准是个白眼狼,没想到不止是白眼狼,还是个缠人的恶鬼。你以为死赖在这里不肯走,老娘就拿你没办法了?我告诉你南宫醉,出了这个门你是四方门的门主,但进了这个门,就得老娘说了算!老娘让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老娘要赶你出去,你一只脚都别想踏进来!” “这不是进来了?”南宫醉两手一摊,“这话说太晚了些!” “莫要胡闹!”采薇轻叹,“妈妈,这么多客人都在,你这厢闹成这样,也不怕旁人看了笑话!若是传出去,还以为咱们云翠居要把恩客怎么着了,以后谁还敢来云翠居。若是没有客源,妈妈您又要怎样才能养活诸位姐妹呢?” 老鸨子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采薇上前一步,凑近了老鸨子的耳畔嘀咕了一句,老鸨若有所思的瞧着采薇,俄而点点头,“那便随你处置,让他安分点,别再给我惹出祸事来,上次得罪了王公子,可教咱好一番劝慰!这种事,我不想看到第二次!” “妈妈放心!”采薇躬身行礼。 瞧着人都散了,底下的客人没有热闹可看,就把视线都落在了采薇身上,齐刷刷的起哄喊着采薇的名字。身为云翠居的头牌花魁,采薇自然要摆出几分骄傲。得不到的自然是最好的,这是经久不变的真理。 南宫醉跟着采薇进了她的房间,房门快速合上。 “姑娘?”柔芷正背对着房门收拾房间,听得开门声也不回头,顾自笑道,“您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东西送到了?”一回头,她便瞧着采薇领了南宫醉进门,脸上微红,“原来是南宫大人来了!”说着,赶紧起身去给南宫醉倒茶。 采薇轻叹一声,“柔芷,不必忙了,他这人你还不清楚,只喝酒不喝茶!舌头早就糙得厉害,能尝出味道才怪!”她将手上的衣服放下,面色微凝的坐下来,“兄长以后莫要跟妈妈起冲突,免得到时候惹出什么祸来。” 南宫醉无奈的笑了笑,“还不是钱惹的祸,谁让我这身无分文的,她这开门做生意的,不赶我这穷鬼才怪!不过下一次,我定不从正门走,反正这云翠居多的是门,没门也有窗户不是?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有人,能拦得住我南宫醉!”他倒了一杯案头的酒,当即仰头一饮而尽。 “真拿你没办法!”采薇摇摇头,“兄长还是少喝一些酒,酒这东西,喝多了伤身又伤神的,对你不太好!对了兄长,我今儿遇见了一件怪事,你见多识广,不如帮薇儿分析分析,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南宫醉放下手中杯盏,“说来听听!” 采薇颔首,“今儿来了一位客人,从后院进来的,想必是不愿叫人知道真实身份,也不愿张扬。如此便也没什么大不了,云翠居里多得是这样的人。但是怪就怪在,这人进了云翠居却不是来找姑娘的!他自己身边就带着一位男扮女装的,不是姑娘的姑娘!” “噗!”南宫醉一口酒喷出,“你说什么?男扮女装?你确定?” “自然是确定!”采薇信誓旦旦,“我从小沦落风尘,别的没学会,这眼力却是一等一的好。何况,我自己就是女儿家,那人是男是女,难道我还分不清楚吗?恩兄,你说这人到底是做什么来了?不是来寻欢作乐的,跑云翠居里作甚?难不成跟兄长您一样,是来打探消息的?” 南宫醉喷酒的那一瞬,柔芷已经递上了帕子,好看的眉微微拧起。 “无妨!”南宫醉并未接过柔芷的帕子,抬了自己的袖子,慢条斯理的拭去脸上的酒水。他若有所思的望着采薇,“你此话可当真?” 采薇颔首,扶着桌案上摆放的衣裳,“之前我故意打翻了酒水在那男扮女装的人少年身上,借机看清楚了,那人胸前的东西根本不是真材实料,而且凑近了还能瞧见他的喉结,所以我很肯定,那绝对是个男人假扮的女子。不知道为何,我瞧着为首的那个少年人,年纪轻轻的,眼神却很锐利。” 南宫醉顿了顿,“眼神很锐利?如何锐利?” “这男人很年轻,面相生得极好,可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一股阴测测的似笑非笑,让人见了会心慌,好似会被他看穿心事一般。我之前打翻了酒水在那人的身上,这男子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但那笑却是……”采薇面露难色,“根本无法形容!我在云翠居这么些年,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少年人,瞧着很是老成,可对你笑的时候又是极为的无害!” 南宫醉失笑,“能让你如此看重的,还真不是普通人!罢了,等我抽个机会去看看!” 采薇敛眸,“西域还没有消息,兄长怕是要再等一等了,路途遥远,那些客商的消息自然要缓一缓。何况现在边疆有些异动,消息要来京城更是难上加难!” “我知道,都等了那么多年,自然不怕再等一等!”南宫醉轻叹。 采薇点点头,抱起了衣裳,“我还得回去!” “我随你过去!”南宫醉若有所思的起身,“倒要见一见,你口中的传奇少年人才是!” “好!”采薇含笑,“横竖不能出乱子!”回头冲柔芷道,“芷儿,你守在这里,我们去去就回!” 柔芷点点头,“姑娘放心!” 出了门,南宫醉便跟在采薇的身后,大步朝着赵靖的雅阁走去。 其实老鸨子跟南宫醉闹起来的时候,赵靖已经知道了,只是一直按兵不动罢了!她掐着时辰,想着这会采薇姑娘也差不多该回来了!果不其然,外头真的听到了动静。 李以珩就守在门口,若是南宫醉跟众人口中所说的相符,是那样的聪明绝顶,就算李以珩带着斗笠,南宫醉应该也能认出来。所以赵靖便安安心心的等着南宫醉来自投罗网,只要进了这个门,他南宫醉就跟她赵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都别想跑! 南宫醉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真的喝醉了,眼前守门之人,看看这身段这形态,不是宫里的侍卫军统领李以珩又是谁?换得了衣裳,可脚上这宫靴却是纹丝不动的穿着,南宫醉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么里面这位少年人是谁?南宫醉用脚趾头想也是知道,能让李以珩守门口的,不是大夏那位让人头疼的鬼见愁万岁爷,又是谁呢?!南宫醉叫苦不迭,万岁之尊临青门,真让人哭笑不得。那到底是进去呢?还是别进去? 采薇微微一怔,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兄长,怎么了?” 南宫醉眉心一皱,“你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小心点!”他又不敢直接告诉采薇,这里头坐着的可能是当朝帝王,只得让她小心。 可采薇不解,“兄长不随我一道进去了?” 这小皇帝是个闯祸的祖宗,满朝文武谁不知道赵靖惯来任性,昔日当着齐云山的面,在金銮殿满地打滚的光荣事迹,早就传遍了天下。所以南宫醉哪还能进去? 想了想,南宫醉掉头就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5章 她的取向不正常? 然而南宫醉还没走两步,身后已经传来了赵远南的声音,“南宫大人,我家公子有请!” 南宫醉微微绷直了身子,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然则终是缺了一计,叫溜得太慢!深吸一口气,南宫醉慢慢悠悠的转身,瞧了一眼笑嘻嘻的赵远南。 赵远南道,“南宫大人不会不认得咱们了吧?” “认得,怎么能不认得呢?”南宫醉一声叹,“你就是化成灰,我也是认得的!没得让你家公子以为,我这还没老呢,记性就这样差!”他上前两步走到了赵远南跟前,“还望这位小哥到时候嘴下留情,咱生得不好看,可这脑袋瓜子,还是长在脖子上最好!” 赵远南皮笑肉不笑,“请吧!” 南宫醉抖了抖身上的灰尘,随着赵远南进了雅阁,身后的房门随即合上。砰的一声响,南宫醉长长吐出一口气,早知道是皇帝在这儿,他就不该跟着采薇一道过来,这不……竟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皇帝不是打老虎,皇帝是个比他更不要脸的耍赖皮,尤其是皇帝的那双眼睛。当日在御书房,南宫醉便觉得这赵靖看他的眼神,怎么感觉都不太对劲,身上起一层鸡皮疙瘩。 采薇瞧着南宫醉这般神色,隐约也猜到了一些关于房中少年人的身份。她跟南宫醉这么多年的交情,南宫醉的性格脾气采薇是清楚的,能让南宫醉一脸正色,甚至于有些拘谨。这人什么时候怕过?一惯的死皮赖脸,一惯的耍泼皮。那么只有一种情况,这少年人的身份,能镇得住南宫醉,或者说能镇得住四方门! 这么一想,采薇下意识的抱紧了怀中的衣裳,“公子,衣裳取来了,那位姑娘呢?” 赵靖揉着眉心,仿佛有些微醉,坐在那里阖上眉眼。 魏淑歌躬身往赵靖的杯盏里添酒,压低了声音道,“公子?” 闻言,赵靖终于睁开眼,单手支着额头。酒盖了脸,眼睛里漾开一层薄雾,遮了眼底所有的情绪波动。迷离的眸,带着几分微醺的醉意,漂亮的薄唇挽起意味深长的弧度,她似醉非醉的瞧着慢悠悠走到自己跟前的南宫醉。这人总是一惯的装醉,这会也不外如是。 瞧,南宫醉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压根没有来之前那般步履矫健。赵靖寻思着,这算不算变相的欺君?不过当着采薇的面,赵靖并不打算计较,而是冲着南宫醉招了招手,“南宫大人此刻一定很好奇,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是不是?” 南宫醉上前,慢悠悠的蹲下身子,一脸醉意的瞧着眼前的赵靖。这少年人喝醉酒的模样,竟也是这般文雅,举手投足间,刻在骨子里的矜贵一如当日在御书房的时候。她冲着他微微摇头,趁着南宫醉还在会意她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猛地揪住了南宫醉的衣襟,直接将南宫醉拽到了自己跟前。 薄唇微启,带着酒香的温热喷薄在南宫醉脸上,赵靖笑得那样好看,透着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无害。赵靖音色微弱,伏在南宫醉耳畔低语,“是你告诉我,此处的酒最是极好,所以我来了,可没想到这儿的姑娘更是精妙绝伦,若被满朝文武知晓,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把这罪状落在南宫大人的头上呢?” 南宫醉面色陡沉,赵靖已经松了手。 恢复自由的南宫醉慢慢的站起身来,赵靖说的话不无道理,若是满朝文武知道,这笔账不会算在赵靖头上,毕竟这始作俑者是他南宫醉。当日柯伯召在场,是南宫醉提及了云翠居,所以今儿赵靖出现在这里,即便不是他南宫醉的缘故,也只能是他的缘故! 蛊惑君心,这是诛九族的大罪!一面免死金牌,能护得住谁呢?满门老小,都得死! 南宫醉站在原地,单手叉腰,单手揉着眉心,摊上谁不好,非要摊上这不要脸,外加任性妄为的小皇帝?这下皇帝就跟狗皮膏药一样,黏上自己了?!南宫醉觉得头疼,可惯来眸光锐利,当下环顾四周,隐约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蓦地,他想起来了,采薇之前说过,这屋子里应该还有一个男扮女装的少年人。但是这屋子里只有皇帝身边的贴身侍女,这位姑姑他之前是见过的,一直跟着赵靖,所以不可能是男人假扮的。那么问题来了,那个男扮女装的少年人去了哪里?? 南宫醉打量着屋子内外,也没发现有藏人的动静。难道人不在?离开了?在他来之前,小皇帝已经察觉了采薇的心思,所以早早的把人送走了?若是如此,那这皇帝也不是真的蠢,至少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样昏庸无能!再回想起皇帝刚才的称谓,皇帝说“我”了? 那就意味着皇帝不像被人知道真实身份,既然如此那南宫醉便放了心,皇帝有所忌惮,对南宫醉来说,的确是件好事,天大的好事!这说明,南宫醉不敢惹皇帝,皇帝也不敢大张旗鼓,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奈何不得谁! 极好! 南宫醉坐定,“公子诚心相邀,在下不胜感激,相逢便是缘分,喝杯水酒便当是朋友一场!”说着,他端起了桌案上的杯盏,仰头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喝吗?”赵靖凑上来,趴在桌案上,那双明亮的眸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是你说的,云翠居的酒最是好喝!这一次,我请你喝个够!”她好似真的有了醉意,合上眉眼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南宫醉,你为何叫南宫醉呢?是不是因为千杯不醉的缘故?” “不是!”南宫醉吐出一口气,转而道,“天色不早了,你还不回家吗?再不回去,怕是要惹出祸来!” 赵靖掀了眼皮子,冲他翻个白眼,“要你管?!”现在回去,那还有好戏唱吗?只是某人的脚程可真慢,就不怕自己好不容易扶持起来的傀儡,跟着别人跑了?这男人现如今怎么越来越不靠谱了?不是常胜将军吗?怎么现在连好胜心都没了呢?撬墙角的随时都会出现,怎就一点都不着急? 大概是看出赵靖的心思,魏淑歌捏紧了手中的酒壶,小心的为赵靖斟酒,“公子,酒多伤身,您悠着点,可不能当水喝!” “正好喝醉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赵靖醉意朦胧的盯着南宫醉看,“何况,不是还有南宫大人吗?” 屋子里的氛围有些尴尬,南宫醉一口酒险些呛在嗓子里,脸色憋得通红。采薇本就在一旁候着,赶紧上前拍着南宫醉的脊背,“南宫大人,您慢些!” “你怎么还在屋子里呢?”赵靖瞧了采薇一眼。 采薇一怔,“奴家来送衣裳,那位姑娘她……” “那位姑娘去了南宫大人家里。”赵靖揉着眉心,“采薇姑娘你先下去吧!我与南宫大人,有些话说!” 闻言,采薇担虑的望着南宫醉。南宫醉冲她使了个颜色,采薇才悻悻的退出去,临走的时候她又回了头,想跟南宫醉说两句,谁知正巧看到不该看的,当即愣在原地,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只见赵靖趁着采薇出门之际,已经起身踱到了南宫醉的身后。此时此刻,赵靖正贴着南宫醉坐着,伸手捋着南宫醉的脊背,那副模样着实像……像…… 采薇不敢再留下,赶紧跑出去。 魏淑歌瞧着采薇疾步离去的背影,当即也行了礼退出房间。 殊不知,南宫醉身上的鸡皮疙瘩早就掉了一地,此刻正不敢置信的盯着近在咫尺的赵靖。这皇帝的眼神不太对劲,尤其是盯着自己看的时候,看得南宫醉浑身发毛。下意识的,南宫醉冷不丁站起来,赵靖没有防备,一屁股跌坐在地。 屁股疼得厉害,赵靖脸色都变了。借着酒劲,赵靖生生挤出几滴眼泪来,瞧着好似真的喝醉酒,似要发酒疯了!这情形,看得南宫醉嘴角直抽抽。完了完了,皇帝是不是又要倒地撒泼打滚了?南宫醉赶紧去搀赵靖,心想着赶紧把人搀起来,要不然皇帝回过神来,说他以下犯上或者弑君…… 正当此时,门外一阵风。 李以珩还没能回过神来,那身着藏蓝色袍子的男人,已经快速进了房间。在南宫醉还来不及触及赵靖身子的一刹那,猛地一股气劲袭来,直接逼得南宫醉连退数步。 南宫醉定睛一看,只见东方未明已经蹲在了赵靖跟前,两道极是好看的眉毛快速拧起,眉心皱成一个“川”字。东方未明的脸色很难看,从他进来到现在,始终没有多看南宫醉一眼,而是一直盯着赵靖,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似乎是在检查赵靖的伤势。 赵靖露出一副痴愣的模样,带着酒后的痴迷,又有几分反应迟钝的手足无措。 “伤着何处?”东方未明的手,顺着她的肩膀捋下,快速抚过她的胳膊,“伤在何处?” “没有!”赵靖呢喃,“仲父怎么来了?”她眨了眨眼睛,一头扎进他怀里,闭上眼眸痴痴的笑着,“这云翠居的酒,可真是好喝,比宫里的御酒好喝多了!朕还要喝!” 东方未明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面色稍缓。此后,他才回眸冷冷的盯着拎着酒壶,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好似看热闹一般的南宫醉,“是你把皇上骗出宫的?” 南宫醉喝着酒,“摄政王似乎已经有了答案,那么我回答与否似乎都不重要,不是吗?这云翠居的确是我说的,皇帝出现在这里的确也有我的缘故,只不过……下官可没敢骗皇上,这欺君大罪,实不敢当!” “周之继!”东方未明一声吼,“人找到了吗?” 周之继大跨步进门,神色异常,“爷,找遍了,连个影子都没有!” 闻言,东方未明将赵靖打横抱起,赵靖就靠在他怀里,仿佛是睡着了,双眸紧闭着。东方未明眸色利利的盯着南宫醉,音色沉冷,“人在何处?” 南宫醉捏着酒壶的手,微微收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6章 千万别惹女人! 南宫醉不是傻子,他不屑跟朝堂中人打交道,但不代表他不动得用心思。所以南宫醉捋了一下思路,便明白了东方未明的意思。 他们说:人在哪? 若说这屋子里的人,南宫醉都见过了。东方未明要找的一定不会是赵靖身边的随扈,因为这些人现如今就在门口站着;也不可能是采薇,采薇不可能做出什么事儿来,而且绝不会离开云翠居。东方未明更不会为了一介青楼女子而在这里张口便问他要人! 唯一可能的,便是采薇提过的,那个男扮女装的少年人。东方未明在找被小皇帝藏起来的少年,看东方未明如此疾言厉色,这少年人的身份必定不简单!可惜南宫醉不曾见过那个少年人,否则倒还能猜一猜,现如今什么线索都没有,他一时间也猜不透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人?”南宫醉不动声色。 东方未明环顾四周,“搜!”赵靖是和钟弗一道出宫的,现如今钟弗下落不明,可南宫醉却在屋子里待着。赵靖已经睡过去了,他自然不会把她弄醒,免得醉酒过后会头疼。但南宫醉……不过是四方门的门主,说到底也只是个奴才而已,仗着一面免死金牌就肆意妄为,简直是岂有此理! 周之继搜遍了整间雅阁,仍是没有半点蛛丝马迹。世子爷明明进了云翠居,却凭空消失了,简直太不可思议!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消失呢?定是被人藏起来了。眼下最大的嫌疑人自然是南宫醉,毕竟他们进来的时候,皇帝已经醉了,而南宫醉却还是清醒的! 醉了的人,不会把人藏起来;唯有清醒的人,才会图谋不轨! “爷,没找到!”周之继行礼。 “南宫醉,你惹大麻烦了!”东方未明抱着赵靖往外走。 “等等!”南宫醉冷问,“敢问摄政王,下官到底犯了什么错?” “自己好好想想吧!”东方未明抬步出门。 大堂内,早已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摄政王府的军士拦在两侧,中间留着一条大道。见着东方未明抱着一少年人出来,众人赶紧跪地,谁也不敢吭声。他们不认识赵靖,却都认得东方未明这张脸,摄政王府的主子,当朝摄政王,皇帝的仲父,哪个不认得?哪个敢在他跟前造次。 等着东方未明抱着赵靖上了马车扬长而去,众人才意识到有些不太对。恍惚间又似乎明白了什么,两个男人搂搂抱抱的,难怪摄政王到了这般年岁,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成日只带着自己的随扈。 原来,王爷不喜欢女人,王爷喜欢娇嫩的小少年?? 这一发现可不得了,本来跑到云翠居逛窑子的都是俗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东方未明抱着赵靖出门,不出一盏茶的功夫,这消息便可传遍整个京城!所有人都在看热闹,茶余饭后的故事将会精彩纷呈。 然则南宫醉的脸色也是精彩得很,在东方未明带着人离开云翠居之后,南宫醉静下心来想起了一些事情,就好比小皇帝之前说过一句话……小皇帝说,那位姑娘去了南宫大人家里?!身子陡然僵直,南宫醉面色骇然,那作死的惹祸祖宗,该不会是说真的吧?! 下一刻,南宫醉夺门而出。 采薇在外头拦了他一把,“兄长,这是怎么回事?摄政王府的人怎么会大张旗鼓的来搜人?搜的什么人?难道是那位姑……” “嘘!”南宫醉及时打断了她的话,“这话咽下肚子里,决不可对任何人提起,否则摄政王府的人怕是不会善罢甘休。薇儿,你留意云翠居里的动静,若是有那姑娘的消息及时报我!我得先回去看看,总觉得这事儿似乎有些不太简单,好像走进了一个圈套!” 采薇面色骤变,“兄长的意思是……” “字面意思!”南宫醉面色沉沉,“我先回去。” 采薇颔首,“你自己小心,若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 南宫醉不答,急急忙忙的往家里赶。谁知刚走出云翠居的大门,就看见了远处人群里一闪即逝的熟悉面孔,南宫醉心中一怔,“是他?!”然而他再仔细去看,却是什么都没了。是自己的幻觉?还是这人跑得太快。出现在云翠居附近的所有可疑人,都有值得怀疑的理由。 罢了,先不去想这些,他得赶紧回家。那胡闹的小皇帝,千万千万不要“金口玉言”才好,否则摄政王府一定会把这笔账记在他南宫醉的头上。好端端的寻开心,却惹得一身骚,这屎盆子的重量可不轻呢! 如果这人真的在自己家里,南宫醉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他想,此刻的小皇帝一定是笑着的。 的确,赵靖是笑着的,这会就躺在厢房的软榻上,抱了软枕闭眼趴着。 魏淑歌端着醒酒汤进来,东方未明伸手接过,“你们都下去,这里不需要人!”说完,他又好似补充一般,继续说道,“你和虺生先回宫去安排,免得到时候宫里乱起来!等皇上醒来,本王会亲自送皇上回去!” “是!”魏淑歌颔首。 赵靖根本没喝醉,这点,魏淑歌比谁都清楚。但赵靖为什么要装醉,魏淑歌想着,约莫是为了钟弗。钟弗想出城的确有些困难,因为城内外的军士,不是京畿府的就是摄政王府的,要想逃脱城门口的检查就必须找个稳妥之人。至于这稳妥之人,当然是四方门的门主南宫醉无疑! 一直都只有四方门查别人,何时轮到别人查四方门呢?毕竟四方门办的都是大案要案,有些更是涉及皇室贵胄,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赵靖噘着嘴,“可不可以喝水?不喝醒酒汤?” “不行!”东方未明揉着她的小脑袋,“喝了醒酒汤,你睡一觉醒来才不会头疼。”他竟有些莫名的恨铁不成钢,“以后不许去那种地方!” “哪种地方?”赵靖撇撇嘴,一口酒气都喷在了东方未明的脸上,熏得他当即拧起了眉头。他这副神色,却把她逗乐了,跟个孩子一般笑得咯咯作响。那副痴傻的模样,就跟乡村里的大傻子一般。 东方未明头疼的揉着眉心,这丫头……他喘一口气,然后凉飕飕的望着眼前的赵靖,“真的醉了?” 赵靖摇头,“没醉!不信你再给我拿几坛酒过来,我保证能一滴不剩的喝光给你看!”她冲着他咧嘴笑,“你要不要试试看?”一般喝醉了才会说自己没醉! “记住了,以后不许上青楼。”东方未明为她掖好被角,“还有便是,誉王世子呢?你把世子弄哪儿去了?交给南宫醉了?还是他自己跑了?” “谁是誉王世子?”赵靖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傻乎乎的问,“柿子可以吃吗?誉王的柿子,很好吃?” 东方未明很烦躁,可对着这傻乎乎的玩意,他得极力忍耐。都说酒后吐真言,没准这小东西会说实话,“世子!不是吃的柿子,是凤凰城誉王府的世子爷钟弗!”他刻意将钟弗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哦,钟弗那小子?”赵靖淬了一口,还好东方未明反应快,否则这唾沫星子都要吐在他身上,惊得东方未明赶紧站起身来,麻利的站在了一旁。可不敢再在床边坐着,他嫌脏…… “对,钟弗去哪了?”东方未明追问。 赵靖眨了眨眼睛,眼珠子都快翻白了,还是没想起来。她一脸懵逼的盯着东方未明,“钟弗是个好人,他说要带走我走,去凤凰城过新的生活,自由自在的……”她挠着头,“后来、后来南宫醉来了,钟弗就不知道……” 说着说着,她便只剩下了均匀的呼吸声。 东方未明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再说话。他在屋子里站了一会,随后负手走出了房间。合上房门,周之继在外头候着,当即行了礼。 一声长叹,东方未明示意他走远些说话,免得惊扰了房间里的赵靖休息。 回廊里,主仆二人面对面站着。 “爷,找遍了云翠居,没有找到世子的踪迹。可咱们也不敢大张旗鼓的去找,若是让丞相那头知道,定然会惹出大乱子。眼下京城里尚有多方势力未明,若是咱们轻举妄动,只会给人把柄,让人趁虚而入!”周之继道。 东方未明又何尝不知道此等利害关系,可事情迫在眉睫,不找又不行。赵靖这是给他出了一道难题,大难题!眼下要解决这件事,还真是不容易,毕竟齐云山已经在回来的路上。而帮助齐云山归来,设计了这桩大圈套的背后黑手,还在京城里蛰伏,不得不防! “盯紧南宫醉,但暂时别动他!”东方未明下令,“这件事只怕他也是被人下了圈套,但也难保那些人不会将计就计,利用南宫醉的身份还有他手里的免死金牌。” “卑职明白!”周之继行礼,“那皇上她……” “应该是醉了!”东方未明自己未曾真的喝醉过,是以也不知道喝醉酒会是什么模样,当然不晓得醉酒的窘态该有多难看。不过现在看赵靖的模样,东方未明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喝醉,那般模样实在是让人无法接受。说好的温润如玉呢?酒疯子一般,活脱脱二傻子! 周之继点点头,“爷大闹云翠居,丞相那头怕是瞒不住,是否应该有个对策?” “对策?”东方未明瞧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柯伯召敢动,里面那个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这丫头的战斗力可是杠杠的,若是把她惹急了,别人是狗急跳墙,她是懒驴打滚满地爬,谁惹谁倒霉!所以说,绝对别跟女人讲道理,不管这个女人是不是皇帝,是不是才十二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7章 一帮催生的老骨头 也不知为何,周之继瞧着自家主子如此模样,竟生出几分异样的错觉。总觉得自家主子,尤其是脑子和反应能力,没有之前那么痛快了,主子好像……对,好像是心里有了羁绊!主子说过,人若是有了羁绊,做事就会畏首畏尾,甚至于很多事情都不再像以前那样干脆果断。 周之继觉得,主子就是这样,没有了以前的果断。所有的果断都消耗在小皇帝的身上,小皇帝的一举一动,主子就跟如临大敌一般。曾经的云淡风轻,运筹帷幄,似乎都已经成了过去……这样下去,只怕主子会越陷越深,周之继觉得断不能让主子再这样下去,得想个法子才好!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东方未明回到房间的时候,那丫头整个人都爬上了软榻,大概是躺平了不舒服,所以整个人都趴在软榻的靠背上,那模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世家小姐,怕是找不出第二个睡相这么难看的!好在对于她这副睡姿,东方未明也是习以为常,走过去将这“八爪蟹”从软榻上扒下来,抱到了床榻上。 他刚把她放到床榻上,这人翻个身就哼哼了两声,抓起了一旁的枕头就抱在了怀里,腿一翘,脑袋一歪,睡得那叫一个舒坦。 东方未明眉心紧蹙,“也不怕冻出伤寒?”他小心的为她掖好被角,“都那么大的人了,睡觉还是不安稳,总不能时时刻刻留在你身边。偏生得你这身份,亦不能让外人守在你身边,真不让人省心!” 他顿了顿,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竟是苦笑着呢喃一句,“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早早的杀了你,免得到时候成为别人的盘中餐!” 赵靖的心,沉了沉,嘴角依旧带着睡梦中的笑。 不过此时此刻,南宫醉却是笑不出来了,他就知道东方未明一手养大的狼崽子,是个不安分的,绝对的不安分!南宫府本就人不多,更大程度上是因为南宫家穷得厉害! 为什么说穷得厉害呢?因为这南宫醉祖上都是四方门的人,四方门那地方油水少,偏生得一个个都是打光棍的,家里无权无势,凭的就是对世间正义公道的一腔热情。南宫一族清廉自居,从不跟朝廷上的官员有任何的结党营私之举,所以南宫家穷了很多年! 除了这皇家恩赐的南宫府邸,以官家豢养着南宫家的几名奴仆,南宫醉便靠着那点俸禄养活自己。可他为人仗义,朋友遍布五湖四海,没有朋友到访的时候,他那点钱都留在了云翠居,都换做了嘴里的黄汤,梦里的酒香! 管家上前,“大人,您回来了!” 南宫府本来就不大,走两步过回廊就能到南宫醉的主院,人还没到,南宫醉就愣在了原地,“为何卧房里的灯亮着?” 管家一愣,“大人不知道?您的朋友来了,说是来找您的,让你帮帮忙,好像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那怎么不去花厅,跑我房间里干什么?”南宫醉冷了眉眼,虽然他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但终究是私人的领地,就这么进去了难免有种被人打破禁忌的感觉。想了想,南宫醉略带疑惑的回望着管家,“管家,你这是……” 管家嘿嘿一笑,一旁的扫地婆赶紧过来,“大人,生得可好看了,虽然遮着脸只能看到一双眼睛,可咱们寻思着,这姑娘要是跟大人在一块,拾掇拾掇生出来的孩子一定可好看了!” “呸!”南宫醉啐一口,这帮老混蛋,天天脑子想着这点破事。他南宫醉是这样的人吗?国家大事都操心不完,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去想什么儿女事情呢? “大人,您也老大不小了,您看这南宫家上上下下就咱们几个老奴才,咱们跟着南宫家一辈子,就图您能给南宫家开枝散叶!”管家苦口婆心。 南宫醉剜了两人一眼,这都哪跟哪?说正事呢,怎么每次都能绕到十万八千里去? 扫地婆红着眼,“夫人在世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老奴看着公子,一定要让公子为南宫家开枝散叶。咱们的要求也不高,公子是个十七八个就行!还有啊,咱们这些老人是越来越老了,就怕看不到公子那一日了!公子啊……您行行好,不要让咱们到死都见不着那一日,若是如此,来日到了下面,我们这帮老骨头也没脸见老大人老夫人!” 说着,话锋一转,扫地婆翻个白眼,“你也没脸见南宫家的列祖列宗不是?” “我还没死呢!”南宫醉咬牙,“天天哔哔个没完,不就是没娶亲吗?这女人哪儿没有?” “云翠居那么多姑娘,您去那么多回,好歹给带回个母的也行啊!”扫地婆道,管家连连点头。 管家忙不迭补充一句,“咱们南宫家没那么多规矩,什么青楼女子有碍门风啥的,咱们都不计较,反正南宫家就您一条根,咱们只要您能开枝散叶,管他是什么女子呢!能生就行!” “我还有要事,你们都闪开!”南宫醉气呼呼的往房间里冲,不知道这是要大祸临头了吗?一帮老胳膊老腿的,天天寻思着往他房间里塞女人!他南宫醉是这样的人吗?宁缺毋滥,这句话难道不懂? “管家,你说能成吗?我老婆子的眼光,那姑娘生得好看,要不咱们想个法子?”扫地婆坏坏的笑着。 后头插进一个龅牙少女,阿翠翻个白眼,“阿婆您就别瞎操心了,上一回,上一回那姑娘来找大人,您就给整了药愣是往大人的床上送,大人让您禁足一个月,您都忘了?”她一说话,口水四溅的。 扫地婆摸了一把脸上的口水,“管好你自己吧!就你这副尊容,人家寻风不嫌弃你就不错了,赶紧趁着年纪还不大,快点嫁人。免得到时候哭天抢地的求着我给你做媒,我告诉你,我可没空理你!” 阿翠哼哼,“我有寻风!” 管家拎着衣摆,“去听听不?” “管家,你上次听墙角,让大人堵了耳朵,您‘聋子’了一个月呢!”阿翠一脸嫌弃,“你们两个别瞎凑热闹了,说不定大人已经有相好的,就是因为你们这么热情,大人没敢往府中带呢!就怕你们吓坏了新夫人!” 扫地婆恍然大悟,“真的?” “真的有了?”管家忙问。 阿翠撇撇嘴,“胡猜猜的!”说着,翻个白眼扭着小细腰走开。 “干、干活吧!”管家一脸无奈的走开,视线还时不时的落在主院的卧房方向。扫地婆哼哼两声,总不能对不起死去的夫人,这南宫家一定要有后人才是! 南宫醉一脸黑沉的推开房门,房间里果然坐着一个女子。他没见过之前采薇提过的少年,但这女子身上的衣裳约莫是那人的,因为在胸口位置,有一块干涸的污渍。南宫醉是好酒之人,这鼻子这舌头自然灵得比狗还灵,开门就闻到了她身上的酒味,的确是云翠居的独门佳酿。 这佳酿也就是贵客来了,才能上酒,才能喝得着。而所谓的贵客,三品以下都不算。新来的恩客,也有机会尝到这佳酿,采薇进去过房间,所以这酒应该就是云翠居的佳酿! 男扮女装? 南宫醉很肯定,眼前这人绝对不是男扮女装,也就是说,小皇帝赵靖虚晃一枪,送了个女人过来。那之前的少年人呢?东方未明在找那个人,而那个人不知被赵靖藏到了哪儿,但穿着那个人衣裳的女子,却出现在南宫家。南宫醉觉得,自己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是何人?”南宫醉转身合上房门,“你不是之前皇上带去云翠居的少年人,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皇上到底想干什么?” 少女拂袖坐在南宫醉的床边,指尖轻轻拂过床沿,那双美丽的双眼里透着与生俱来的妩媚。那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带着魅 惑的神色,只在她盈盈一笑间,天地恍若黯然失色。 “我是谁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我现在走出南宫家,或者是消失在南宫家,外头那些摄政王府的眼线,就会把消息传到东方未明的耳朵里。不如南宫大人猜一猜,东方未明会怎么对付你?”她笑靥如花,“或者,丞相府又该如何处置你?你跟丞相府的恩怨,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不是吗?” “把时局拿捏得这么准,话里话外都掐着人的软肋,可见皇上不是真的昏庸无能,只是在韬光养晦!你就不怕,我把这些事告诉东方未明或者柯伯召?如此一来,皇上的满盘棋子都会到此为止!他们两个绝对不会给自己留下祸患,养一匹白眼狼在自己身边。”南宫醉坐定。 女子突然笑了,“你不会!” “何以见得?”南宫醉顾自倒上一杯水。 “水里我下了药!”女子音色清澈,“你还敢喝?” 南宫醉捏着杯盏的手微微一顿,低眉瞧着杯盏里的水,俄而鼻尖轻嗅。他抿了一口,然后吐在地上,这水里果然有药,不过……不是她下的。 大概有些烦躁,南宫醉放下手中杯盏,“皇上想怎么样?” 女子幽幽然的站起身来,“南宫家世代忠良,否则南宫大人早就不止眼前这般境况。这南宫府还是靠着朝廷的补给才能支撑到现在,就因为南宫家的祖训,不许子孙做任何悖逆之事。要想摆脱此次的威胁倒也不难,只不过还得看南宫大人愿不愿意配合!” “配合?就凭你?”南宫醉冷哼,“我南宫醉何时吃过这一套,行得正坐得端,又岂会受人威胁?”下一刻,他突然身形一晃,猛地到了女子跟前,伸手就去摘她的面纱。 说时迟那时快,女子眸光陡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8章 卧虎藏龙的南宫家 南宫醉是断然没料到,这女子的武功竟然会这样高。之前她一直坐在床边,他也没看出什么来,如今才知道,什么叫深藏不露。女子一出手,南宫醉快速推开! 院墙外头,趴着两个人脑袋,扫地婆侧耳听着,“这里头那么激烈,难不成是成了?” 阿翠瞪大眼睛,“你又下药了?” “不这样,怎么能速成?一直等公子自己想通,估计我趴在棺材沿上,他都未必能成!”扫地婆笑嘻嘻,“听见没?这里头的动静那么大,一定是成了!不说了,我得赶紧去给老夫人上香。”顿了顿,扫地婆一脸怀疑的扫着阿翠,“你不是说让我们别瞎凑热闹吗?跑这儿听墙角干什么?” 阿翠翻个白眼,“听墙角的又不是只有我!” 一回头,整个人南宫府的人都趴在墙根上,齐刷刷抬头望着墙头这两人。 扫地婆眨了眨眼睛,“都散了吧,这种闺房之事听多了,会长针眼会耳朵穿孔!赶紧走赶紧走,别到时候被公子发现,让他扫了兴致。坏了公子的兴致,让我老婆子看不到小公子,我就拧断你们的耳朵!”说着,她赶紧拎着裙摆急匆匆的离开,还得跟夫人报告这喜讯呢! 众人一哄而散,看样子南宫府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了! 殊不知这屋子里头的两个人,此刻正打得难舍难分,不过南宫醉终是略胜一筹。南宫家的刀法,便是江湖中人也是忌惮三分!南宫醉已经将女子摁住,四目相对。高手相逢,稍有轻敌就会带来死亡。所以这个时候,谁也不敢松懈大意。 如此一来,谁也不敢放开谁,两个人紧密的相贴,大眼瞪小眼。 “没听到外头的动静?”她咬牙切齿。 南宫醉盯着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眸中露出几分胜利的喜悦,“知道我这里有人埋伏,还敢留在这里,你这女子的胆量倒也不小。看你的武功路数,倒像是魔宫之人!没想到皇帝长久困在宫里,却还能把手伸到江湖里,还能让魔宫为其所用,真是了不得!” “了不得又如何?”她冷笑,“如今你连魔宫的人都敢动,不也是了不得吗?南宫家跟魔宫结了仇,知道是什么后果吗?咱们可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也不是光明正大之人,是以……若是盯准了方向,便是再也不会松手。但若是南宫大人去求皇上,让皇上替您求求情,约莫还能留下这南宫家满门!” “妖女!”南宫醉凛然。 “是啊,咱们就是妖女!”她的眼睛里满是魅人的蛊 惑,“可妖女也有妖女的好处,咱们没有心肝,也就没有软肋,是以不会像南宫大人这般,投鼠忌器!南宫大人,您觉得呢?”她故意将自己的胸前柔软,往他的身上凑去,惊得南宫醉当即松了手。 南宫醉的确久经风月场所,但对于男女之事却还是格外仔细的。他父亲此生唯娶过一个女人,那便是南宫醉的母亲,从小耳濡目染父亲对于母亲的骄纵,如果不是母亲惯来身子不好……也是因为母亲的去世,父亲思念成疾,没两年就随着去了。 这才有了南宫醉的,宁缺毋滥之说! “呦,还不好意思呢?云翠居那些姑娘,想必都摸得手都糙了,还装什么纯情?”女子笑靥浅浅,“南宫大人,你可考虑清楚了?” “考虑什么?站在哪一边?”南宫醉冷哼,“我身为皇上的臣子,自然与皇上站在同一处,即便我脱了这一身皮,南宫家世代忠良,誓死也要护卫大夏的江山社稷!” 女子长长吐出一口气,轻轻揉着被他捏得生疼的手腕,“这么说来,咱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只不过手段不同,你走的阳关道,咱们过的是奈何桥!然则不管怎样,都只希望这天下能平息战戈,能国泰民安!” “呵,你魔宫杀人无数,什么时候也变得这般矫情?真以为我南宫醉是傻子?你一句国泰民安,我便会信你?魔宫定然是有不可告人的图谋,想拿我南宫醉当刀子使,你还不够资格!”南宫醉轻嗤,“今儿擅闯民宅一事,我便不与你计较,你赶紧走吧!” “就这样走出去?”女子笑问,“你真的想好了?只要我从南宫家走出去,你跟摄政王府的仇也算是结大了!之前有丞相府的梁子,现在又多了摄政王府,你这四方门会被人捅成蜂窝!” 南宫醉眯了眯危险的眸子,“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还不快滚?我会不会被人捅成马蜂窝,都跟你们魔宫没什么关系,你管好你自己就是。别到时候刚走出南宫府就被人逮个正着,反而坏了皇上的好事!若是如此,上头怪罪下来,吃不了兜着走的是你!” “我既然能来,自然也能走!”她突然靠近南宫醉,美丽的眸闪动着灵动微光。吐气如兰间,眼睛弯弯如月,她这是在笑,“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宿雪!” 音落瞬间,她推门出去。 “宿雪?”南宫醉眉心微蹙。再回过神来,外头早已没了宿雪的踪迹,这人来无踪去无影,有那么一瞬,南宫醉觉得自己怕是上当了。宿雪露出了魔宫的武功,但是她没有露出真实的实力。所以南宫醉明白了,那女子不过是在试探他,试探他的武功深浅。 若是下一次遇见,他未必还能赢她! “宿雪?”他又念叨了一声,她的名字。这名字倒是挺好听的,只是行事作风却是阴测测得厉害。宿雪,不是好惹的,但能知道那么多的,想来这女子在魔宫的地位不浅。知道皇帝,知道魔宫的计划,估计还知道逃走的少年人是谁,所以…… 主院没了动静,南宫醉觉得今晚肯定不必睡了!倒也不是摄政王府的缘故,毕竟东方未明没有直接的证据,他那么谨慎的一个人,绝对不会做这种空口白牙的事情。四方门虽然小,可终究也不是好惹的,何况南宫家世代相传的免死金牌,逼急了便是两败俱伤。 想了想,南宫醉吹灭了蜡烛,屋子里登时漆黑一片。 管家和扫地婆趴在主院门外看了很久,瞧着屋子里的灯熄了,寻思着肯定是闹累了,所以……管家扭头望着扫地婆,“明儿一早炖点好的,给大人补一补,这闹腾得那么厉害,一定很伤身。” 扫地婆翻个白眼,“这还用得着你说?何况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怀上的,肯定还得闹腾,这不好好的补一补,来日可怎么好?厨房里那只老王八可以宰了!” “好好补补!”管家笑嘻嘻的离开。 扫地婆一声长叹,“一定补补!” 房内,南宫醉扶额……又来!不过眼前这事,的确得好好的处置,想必东方未明那头已经得到了有人从南宫家离开的消息,南宫家的黑锅便是背定了!这些年南宫家虽然无权无势,但也鲜少有人将主意打到南宫醉的头上,赵靖小皇帝算是头一人了! 好在这一夜,倒是没什么事儿发生,京城内外安静得出奇,仿佛之前的紧色不过是虚幻一场。然则越是平静,南宫醉的心里越是不踏实。东方未明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丞相府也不是泛泛之辈,怎么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南宫家? 一大早,南宫家的仆人们便凑在了院子外头,就跟看西洋镜一样,眼巴巴的瞅着紧闭的房门。只要房门一打开,估计他们就可以像过年一样,高兴得蹦起来!难得有个姑娘,能在大人的房间里过夜,这可是前无仅有的。 可事实并非如此,门是开了,房间里没有昨儿的姑娘,并且自家的大人身上还有斑驳的血迹,不过好像已经被包扎过,但看他脸色苍白应该伤得不轻。 管家和扫地婆在房间里梭巡了一圈,“人呢?” 扫地婆愣了半晌,“动手了?怎么还输了呢?真丢人!” 南宫醉一愣,“你到底是哪边的?”又不能将宿雪的真实身份相告,只能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绷带,“昨晚的事儿,不许传出去。管家,去厨房把夜青找来,我有话要问他!” “伤得太重了,要补补腰?”扫地婆问。 南宫醉“呸”了一口,“能不能不盯着我的腰?我找他有事,快去!” 管家“诶”了一声,急急忙忙的就朝着厨房跑去。那夜青本是江湖之人,早些年受了些南宫家的恩惠,后来便来了南宫家当厨子。还真别说,这夜青的厨艺真是一等一的好,用阿翠的话说,宫里的皇帝都没这口福,没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 夜青是个俊秀的男子,所谓人比人气死人,大概说的就是他。明明常年泡在厨房里,愣是没有沾上半点油烟味,一张脸依旧唇红齿白得厉害,伸出来的手,比女儿家的还要精致修长。此刻他正做好了早饭,解开了围裙打算端着去主院,一听管家这么说,端起早饭就走。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管家已经瞧不见夜青的踪迹,心道:这轻功怎么又厉害了些?脚程更快了?! “大人!”夜青端着早饭进屋,乍见南宫醉身上的伤,“这是怎么回事?”他蓦地了悟,“昨晚……” “昨晚你也蹲墙角?”南宫醉冷飕飕的瞟了他一眼。 夜青漂亮的脸上扬起一抹浅笑,“哪有,正巧路过罢了!”说着,便坐了下来,抖了抖身上素白的衣衫,捋着袖口的褶子笑问,“管家说你找我有事?” “宿雪是谁?”南宫醉问。 眉心微微一蹙,夜青若有所思的望着南宫醉,“宿雪?” “魔宫,宿雪!”南宫醉盯着他。 夜青眯了眯眼眸,幽然站起身来,“你是说昨晚的女子,是魔宫的?”袖中五指微微蜷握,唇齿间来回咂摸着两个字,“宿雪?难道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9章 被他看穿了把戏 “难道是什么?”南宫醉紧了紧手中的杯盏,若有所思的盯着眼前的夜青。 夜青敛了眉眼,直勾勾的盯着南宫醉,“魔宫之内,我所知的人当中,并无宿雪此人。其次,能跟你打成平手,甚至于武功可能略胜你一筹的,必定是上层,而这上层怕也只有使者或者护法,要么就是宫主。但是魔宫的宫主打从两三年前就已经失了踪,所以绝对不会是宫主,大致是使者!护法得守着魔宫,不可能来京城。” 语罢,夜青一声轻叹的负手而立,“若说是使者,除非是新晋的,否则我不可能不知道宿雪此人!”他望着南宫醉,“约莫是化名吧!大概,不是真名!” 除了这种解释,南宫醉也想不出有旁的缘故,“魔宫的人现在就在京城里,你不打算去见一见?” “这些个宵小之辈,又有什么看头?”夜青心事重重的往外走,“浪费我的时间!” “你就那么自信,你要找的那个人,不会出现在京城里?这女子可能是魔宫的使者,那为什么护法或者宫主不可能在京城?夜青,你放弃了?”南宫醉问。 夜青顿住脚步,“早就放弃了,否则来你南宫家干什么?而今的我,已经不想再去计较曾经的过往,只想安安静静的活下去。你该知道一个心死之人,要活下去其实比死亡更可怕,更折磨!南宫大人,这事你不是早就明白了吗?我跟魔宫的关系,呵……” 话未说完,他已经消失在南宫醉的视线里。 南宫醉眯了眯眸子,伸手拂过自己胳膊上的伤口。他慢吞吞的起身,走出房间的时候,锐利的眸快速环顾四周。想来此时此刻,定然会有不少眼睛置南宫府的墙头。不是摄政王府,就该是柯伯召的人,可不管是哪一方,他倒不是惹不起,只是不想有麻烦。这两方都是难缠的角色! “大人?”一名身着锦衣的男子疾步走来,阿翠在前面引路。不多时,男子就站在了南宫醉的跟前,“大人,外头好像不太对!阿翠今儿一早来找我,说是……大人,您怎么受伤了?”语罢,男子慌忙看着阿翠。 阿翠连忙摇头,“我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寻风你问大人好了,我……我就是个当丫鬟,我什么都不知道!”说着,阿翠一溜烟的跑开。 寻风抿紧唇线,“大人?” “没什么事!”南宫醉眼珠子一转,“你现在告诉四方门的人,就说我受了伤,现下要在家养伤。其次,帮我抓药,记得要让人看到你在抓药,抓的金疮药!” 寻风愣了半晌,“卑职……遵命!” “对了,如果遇见摄政王府的人,或者丞相府的人,要刻意的避开!”南宫醉道。 这下,寻风就有些不懂了,“大人方才说,要让人看到我在抓药,怎么这会又要避开?” “京中不只两股势力,定然还有高人蛰伏!”南宫醉负手而立,“这些人躲在暗处,咱们在明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而摄政王府和丞相府,又是多疑的所在,你大大方方的让人看到,反而惹人怀疑。东方未明和柯伯召,都是刀刃口上站着的人,从不轻易相信任何那些突然送上门的线索或者证据!” 寻风恍然大悟,“卑职明白了!”语罢,快速转身离开。 四方门如今是众矢之的,但凡有风吹草动,都会传到别人的耳朵里。东方未明是最先盯着四方门的,是以听得南宫醉受伤的消息,他的眉心几不可见的蹙了一下,然后瞧了一眼身后敞开的房门,继而敛眸走在了回廊里。屋子里的丫头大概是醉得厉害,这会还在呜咽着,昨晚压根没睡安稳! “确定吗?”东方未明问。 周之继颔首,“确定!”转而问,“爷,是不是跟世子爷起了冲突?” “你觉得就凭钟弗那个蠢货,能动得了南宫醉?南宫醉的武功,就算是你也未必能轻而易举的伤了他!”东方未明轻哼一声,“左右是自个动的手,以此明志罢了!” “自己下的手?”周之继一愣。 东方未明轻笑,“祸水东引,终是成空。”他慢慢悠悠的坐下来,“可惜了这一副好棋局,终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去把爷的那棋拿来,等皇上醒来,让她去书房找我!” “是!”周之继颔首,目送东方未明离去的背影。怎么好端端的,想起要下棋来了?不过既然是主子吩咐的,他这当奴才的遵命就是。 周之继进去的时候,甘棠在旁边伺候着,就算没有魏淑歌和赵远南,甘棠这隐形人还是在的。她不是宫里的人,只听从摄政王府的调遣。 赵靖揉着眉心,“说吧什么事?” “主子有命,请皇上移驾书房。”周之继行礼,“主子已经备好了棋盘,说是等着皇上过去杀几局,便亲自送您回宫!” 赵靖看了一眼外头锃亮的天色,长长吐出一口气。东方未明赶走了魏淑歌和赵远南,让赵靖处于一种全封闭的状态,所以她得好好的揣摩一下东方未明的心思,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在他面前露了底细。 书房内。 东方未明早就将棋盘摆好,这会正在左右互搏,瞧着倒是情绪很高,但整个人瞧着却是平静得很。听得动静,他也不抬头,仿佛凭着气息,凭着脚步声便能知道来的是谁。黑白棋子落定,棋盘里厮杀不断,那是没有硝烟的战场,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棋局。 赵靖不吭声,进了房间也只是安静的站在东方未明的身边,目不转瞬的瞧着他棋盘里的局面。很显然,黑白互不相让,且各自旗鼓相当。这种棋局最是惹人心焦,可越是到了这样近乎持平的时候,越不能着急,否则就会露出马脚,被对方钻了空子。 不由自主的,赵靖的呼吸紧跟着急促起来,瞧着厮杀不断的双方,势均力敌不见高低,连带着她的心都跟着紧张起来,这种局面,且看东方未明如何化解? “皇上,看清楚了吗?”他突然开口。 赵靖冷不丁被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看得入了神,“朕……” “难不成是宿醉未醒?”东方未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皇上是否要赓续微臣这盘残局呢?” 赵靖不说话,只是慢慢的在他面前坐下,“这副棋局已然到了高热的状态,朕虽然一直在旁观看,但着实不知仲父的后路为何,是以……怕是不便承接。不如朕在一旁看着,等着仲父如何结局,也算是承教于仲父,朕心头甚是欢喜!” 东方未明却将白色的棋子推到了她跟前,“连青楼窑子都敢逛,还喝得酩酊大醉,怎么就不敢赓续这盘棋了?皇上之前的胆魄和勇气去哪了?还是说,之前是因为面对南宫醉,所以勇气倍增,而今面对微臣便有些力不从心?”听听,他这话说的…… 赵靖听着,怎么有种不知名的别扭?莫名其妙的酸醋味,熏得人浑身不自在。赵靖瞧了一眼桌案上的棋盘,指尖捏着棋子老半天,心里头转了九转十八弯,这东方未明到底是什么意思?棋局相持不下,他自己也解不了,所以让她临战上阵?东方未明可是常胜将军,这临阵换主将的事儿,他不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仲父就不怕朕乱了你这副棋?”赵靖问。 东方未明头也不抬的落子,“乱了才好,孙子兵法说,乱而取之,要的不就是这个乱字吗?”他顿了顿,唇角微微扬起,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意思,“皇上读了这么多的书,想来也看过这兵法吧?” 赵靖点点头,“倒是扫过那么一两眼,左不过不对胃口,所以也没放在心上!”她落下棋子,猛然间捕捉到东方未明眼睛里一掠而过的寒戾之色,心下当即揪起,难不成是她做错了什么?心下微沉,赵靖极力保持镇定,“仲父是不是有什么教诲?” “皇上觉得微臣是想训斥皇上?”东方未明轻笑一声,“君臣有别,臣始终只是皇上的臣子,怎么敢这样对待皇上!只是皇上可知道,什么叫三思而后行?” 赵靖捏着手中的棋子,竟只觉得指尖都渗出汗来,濡湿得厉害。不过面上,她惯来气色不好,容色苍白,倒也没什么清晰的情绪波动,“朕愿闻其详,请仲父赐教!” “皇上那么聪明,还用得着微臣来教吗?”东方未明淡淡然的开口,“今儿一早,南宫府就传出消息,南宫醉受了伤,此刻连新科状元一案都耽误了。皇上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赵靖落子,“不知!” “欺君之罪,罪当如何?”东方未明问。 赵靖微微绷直了身子,没有吭声。 “知道为什么宁可担上欺君之罪,也不解释吗?”东方未明又问。 赵靖的脸色更是白上几分,还是一言不发。 下一刻,东方未明的脸突然凑过来,他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摁住了她落子的手。他滚烫的掌心,熨烫着她手背上的凉。顷刻间,一股莫名的情绪快速蔓延至四肢百骸,赵靖有些措手不及,更多的是惶然无措,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只是愣愣的抬头盯着他。 四目相对,那双阴鸷的眸中泛起阴暗的凉,透骨的无温。 她只觉得四周的温度陡然下降,窗外仅存的微光,被吞噬殆尽。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就站在鬼门关徘徊,只要迈错一步,脑门上的刀子就会狠狠落下,她会当场血溅三尺。 东方未明,到底想干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0章 毛手毛脚的狗贼 赵靖的掌心贴在棋盘上,棋盘的冰凉快速渗透肌肤,但很快被他捂热。她定定的望着他,尽力压抑着内心的波澜壮阔,一脸疑惑不解的望着他,俄而低低的问一句,“仲父这是怎么了?”她盯着他,不敢松懈分毫,但凡有丝毫的眼神躲闪避让,都会变成他怀疑的理由。 “皇上那么聪明,还不明白微臣在说什么吗?”他就势蜷了手,将她的柔荑完完整整的裹在掌心里。东方未明把玩一般的握了一会,俄而松开手,略显粗粝的指尖在她的手背上游走,带着一阵阵莫名的酥麻,让人赵靖的脸色有些异常。 她呼吸微促的望着他,不知道这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势均力敌,低估对手无疑是在自掘坟墓!”东方未明落下棋子,“南宫醉是什么人,皇上不了解,那微臣就同皇上说一说。四方门自开朝以来便存有,上禀开朝帝君留下,世世代代承袭。南宫一家虽然人丁凋敝,但是一个个都是难得奇才!是痴,也是才!” 赵靖愣了愣,“痴?” “但凡落在四方门的案子,就没有解不开的谜!他们深得每一代帝王的信重,不结党营私,也不管朝廷之事,秉承的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东方未明幽幽然的说着,“唯有这十多年前的那桩案子,是四方门不可触碰的禁忌,除此之外,可以说绝无败绩!” 赵靖敛眸,“所以这一次,朕的选择是对的?”她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仲父这一次,是在拐弯抹角的夸朕?既是如此,那朕受之无愧却之不恭!” “皇上知道脸这个字怎么写吗?”东方未明问。 赵靖摇头,一本正经的应道,“脸为何物,仲父都没有的东西,朕怎么敢擅自私藏呢?什么时候仲父生出了脸面这样的玩意,朕再来好好学习不迟!仲父以为呢?” “好主意!”东方未明冲她拦了手,“你过来!” 赵靖不解,起身朝着他走去,也不知他这是要做什么!横竖她这条命唯一值钱的地方便是套在龙袍里的时候,是以她也不怕他突然意气用事,掐断她的脖子,何况这身体里还有他想要的东西,不是吗?赵靖已经走到了他跟前,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倔劲,“仲父要……” 还不待她说完,身子已经落在了东方未明的怀里。这人终是毛手毛脚的,此前倒是不怎么严重,而今是越发的了不得,若不对着她动手动脚,仿佛他便亏得慌。赵靖想不明白,这毛病到底是家族遗传,还是他东方未明的独创?若是遗传,便也怪不得他,终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缘故。若是独创,赵靖便觉得这病得好好治一治,没得到时候见着谁都想抱一抱,摸一摸! 一想起他以后“病”得厉害,赵靖竟有种浑身不得劲的感觉,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卡在心头,拿不出放不下,整个人膈应得慌!是以,赵靖连说话的语气都不大好了,“仲父也不怕把朕这细皮嫩肉的摸出茧子来,来日倒是硌着您自个?” 东方未明眉心一蹙,这丫头说话怎么夹枪带棍的?听着好似有些酸溜溜的,果真是女人心海底针。现如今,她还算不得女人,只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女子,来日若是成了女人,还不得上天?下意识的,他愈发将她抱紧,放在自己的怀里就这么似笑非笑的盯着看。 越看这怀里的小东西,越像个白玉娃娃!听说此前刘太后在世承宠于先帝之时,先帝也是欢喜得不得了,若不是后来出了那档子事儿,估计……顿了顿,东方未明忙不迭敛了心绪,怎么无端端的想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磨出了茧子倒是极好的,如此一来皇上便是刀枪不入,倒也能跟着微臣一道上战场,见识见识这太平盛世之下的血腥杀戮。如此一来,皇上便知道什么叫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你觉得凡事留一线,却不知对方是要置你于死地!”他骨节分明的手,捏起了她精致的下颚,微微一抬便教她对上了他的眸。东方未明温热的呼吸,就这样喷薄在她脸上。 她看见他半垂下的眉眼,敛去了他眸中精芒。有那么一瞬,赵靖的心猛地漏跳半拍,眼睁睁看着那张脸在自己的视线里放大。最后,他的鼻尖抵在了她的鼻尖上,他的唇距离她的唇不过是毫发之距。赵靖觉得自己的脊背处,已是冷汗涔涔! 东方未明并未碰她,只是微微挽起了唇角,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皇上那么紧张,可是知道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他置于她腰间的手,力道稍稍加重,疼得赵靖禁不住蹙起了眉头。 近距离的两个人,其实谁都看不清楚谁,入目皆是浑浊一片。这就像极了两个人的处境,两个人的心思,他猜得到她大致的心思,她看不透眼前的男人。这场博弈,其实从一开始赵靖便是输,然则命运的转轮还在飞速的旋转,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会知道鹿死谁手,谁能笑到最后尚未可知! “仲父这是,要吃了朕吗?”她的声音带着几不可闻的轻颤,只觉得浑身发热,那种从内至外的热,让她的掌心都有些濡湿。 “听到磨刀霍霍的声音了?”他笑问,却依旧保持着这般姿态,两个人近距离的接触,她是那俎上鱼肉,他是那持刀的屠夫。 赵靖脖子发凉,“仲父到底是怎么了?咱们有话,不能直说吗?好好的下着棋,仲父为何突然、突然这样?” “还不明白?”东方未明轻嗤,终是松开她站起身来。他一走,顺带着将所有的温暖从她身上撤离,让赵靖止不住打了个冷战。 她抬头,只看到他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听到他温凉的话语,“你想跟南宫醉联手,然而南宫醉却是不信你,他是个榆木疙瘩,只认死理不认人。你把钟弗弄丢了,便以为能把事儿摊在南宫家头上吗?皇上,如意算盘不是这么打的,这权谋之术如同下棋是一个道理,欲速则不达,何况你还给人家留了一手。你当南宫醉是微臣一般,懂得何为让着皇上您吗?” “眼下只是南宫醉,你便如此心慈手软?若是遇见了齐云山,你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吗?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道理,皇上还需要微臣说多少次?”突然间,他指尖的棋子被捻成粉末。 惊得赵靖猛地绷紧了身子,有些不敢置信的盯着徐徐转过神来,面色绝冷的东方未明。他的脸色很难看,眼神也很冷,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以至于室内的空气陡然凝固成冰,冷得人瑟瑟发抖。他这是……这是在教她?教她什么是为政之道?不可仁慈?! “你不是说,南宫家对朝廷……”她有些结巴,这件事的确是她做错了。她以为南宫醉会站在她这边,以为南宫醉虽然不结党营私,但也是忠君爱国的,可没想到南宫醉不信她。所以南宫醉受了伤,她便知道自己惹来了大祸,东方未明说那句“知道南宫醉为何宁可欺君”的时候,赵靖就知道会有这一幕。 她,输给了南宫醉。 “朕……只是不想让自己的朋友,变成别人手上的刀子!既然仲父也不想让他的身份被暴露,那朕就利用南宫醉送钟弗离开城。仲父知道这其中的缘故,但是柯伯召和京中的其他势力,定然不晓得。虽然朕此次输了,也只是输在不了解南宫醉这块茅坑里的顽石罢了!”赵靖梗着脖子。 东方未明转身,双手撑在她的左右两侧,目不转瞬的盯着她,“你不是输给南宫醉,你是输给你自己了!皇上,轻敌不是你的错,毕竟你知道得太少。但是自负,便是罪无可恕!南宫醉不过是跳梁小丑,但若是面对齐云山和柯伯召,皇上还是如此的骄傲自大,自以为是,那微臣也救不了你!” 他盯着她的眼睛,“臣敢问一句,这大夏的江山社稷,皇上还要不要?” “朕,敢不要吗?”她问。 东方未明笑了,慢慢的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凭自己的本事,好好守住手中的东西。弱肉强食,这朝堂比之战场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战场上死的不过是一代人,数万,数十万兵众便也罢了!但若是朝堂有失,教外族入侵,那么子孙万代都是罪奴!皇上年轻有抱负是好事,但切莫自以为是。以你的能力,别说是跟齐云山和柯伯召,便是在文武百官眼里,你也不过是个稚子罢了!” “今日之事,臣替皇上兜着,但若是有朝一日臣不在京中,不在皇上身边,皇上觉得还有谁能替您收拾这烂摊子呢?京中有人在作祟,皇上不是早就察觉了?由此可见,皇上还真是重情重义,连誉王府世子这样的身份,都敢称之为朋友,不惜舍命相救,真是患难见真情,难得啊……” 一开始,赵靖听得心里紧张,着实觉得东方未明说得句句在理,也的确在反省自己,思虑不周,以至于让南宫醉反将了一军。然则听到最后,赵靖怎么觉得有种酸溜溜的味道?她蹙眉望着东方未明,这狗贼教训人倒是一套套的,好似什么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既然仲父知晓内情,为何不早早的就制止朕?哪怕是仲父帮一帮朕,朕都不至于落了南宫醉的下风,而今还要仲父委曲求全来替朕收拾烂摊子,真是不好意思!” “钟弗现下何在?”东方未明问。 赵靖翻个白眼,“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那就自己去查,横竖朕把人放出城,便是什么都不管了!而今他是去了天涯还是走了海角,朕又不是赵半仙,哪里知道得这般清楚?!” 东方未明笑了,眼睛里透着几分揶揄之色,“你确定,你能把人送出城吗?” 闻言,赵靖心头一窒,怎么……难道惊鸿失败了??还是说,钟弗已经落在了东方未明的手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1章 坑货赵靖,小爷又回来了! 然则不管钟弗是否落在东方未明的手里,赵靖都知道,他是不会告诉她实情的。事到如今,她除了保全自身已然没有别的出路,所以钟弗的事情,她以后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东方未明 心情好的时候,兴许不计较,会替她收拾烂摊子,可若是触及了他的底线,就没那么幸运了! 好在东方未明此后便没有再提及此事,这桩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南宫醉那头撇了个干净,以伤找了后路,全身而退。这人虽然不结党营私,但是自保的观念却是根深蒂固,所以从不肯轻易相信朝廷上的文武百官。这里头摸爬滚打的,哪个不是“身经百战”之人?不得不防! 再说这钟弗,一杯酒被赵靖放倒之后,直接被人抬了出去,借着南宫家的马车直接送出了城。谁不知道南宫醉是四方门的门主,办的都是大案要案,手中又有免死金牌,所以出入城门可免盘查。而当时南宫家所有的视线都落在那女子身上,是以没人发现这马车丢了,更无人知晓马车什么时候悄悄回来的。 钟弗这一觉睡得可沉可沉,即便睡醒了,也是迷迷糊糊的,感觉眼皮子有千斤重,重得都掀不开眼皮子。恍惚间,他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说什么呢?是陌生的声音,好像是在说他吧? “怎么还没动静?该不会是死了吧?” “哪能啊?上头费了这么大心思送出来的,怎么可能送具尸体?再等等看!” “若是再不醒,怕是要找个大夫瞧瞧,若是出了什么事怎么跟上头交代?” “行,等着!” 钟弗寻思着,这上头是谁?送出来?送哪儿去了?他想睁开眼睛,可实在是没力气。脑子里转了老半天,才把昏迷前的弦给续上,耳朵里嗡的一声炸开!没错,他当时就是喝了赵靖给的酒,所以不省人事了。而今指尖所到之处,都是粗糙的稻草之物,这绝对不是床榻,更不可能是云翠居或者皇宫的床榻。 综上所述,钟弗得出了一个结论:娘的!赵靖那坑货,又坑了他一次!果然是东方未明那厮把这小少年给教坏了,上一次是东方未明坑他,这一次换做赵靖亲自来,真是…… 钟弗气不打一处来,终于睁开了眼睛。乍见他睁开眼睛,两道黑影快速消失在他视线里,仿佛是见鬼一般的速度。大概,是不想被钟弗看见他们的行踪!钟弗晃了晃沉重的脑袋,寻思着得溜一圈,先保全自身为上。行走江湖也不是一日两日,这点警觉性他还是有的。 于是乎,钟弗在城外虚晃一枪,瞧着晃晃悠悠已经离开了京城,的确没有回城的迹象。实际上他一直在留心身后的尾巴,只要这尾巴不再跟着他,他就可以杀一个回马枪。但在此之前,他必须一直往前走,且不能停下来。钟弗走出去很远,那些尾巴也确定他并不想回城,这才转回去汇报。 然则钟弗不是傻子,他们前脚离开,钟弗后脚便打道回城。 赵靖小皇帝,小爷我又回来了! 这一次,他决定好好收拾赵靖一顿,这小子不长记性,一次又一次的戏弄他。他钟弗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能把凤凰城的脸都丢光了呢?这要是被人知道,以后还不得追着他屁股后面笑话他?士可杀不可辱,约莫便是这样的道理!至少在钟弗这里,颜面胜过一切。 钟弗回城的时候,天近黄昏,今儿天气不太好,昏压压得厉害,所以能见度不是太高。还未到傍晚,已是黑云压城的景象。钟弗也不敢在街上晃悠,这会身上还穿着之前的女儿装,他有些抹不开脸,也怕被人认出来,到时候传出去会被他爹知道! 街上来来去去的不少巡防军,瞧着比之前更多,看样子好似在找人。街上人不多,往来的百姓都是匆忙而过,一个个行色匆匆的,似乎生怕被人逮着。 这种状况,让钟弗更是心惊胆战,寻思着这些人该不会是在找自己吧?如果真是这样,赵靖那死小子未免太赶尽杀绝了吧?转念一想,好像又不对,赵靖送他出城,又怎么可能满大街的找他? 心里咯噔一声,钟弗赶紧闪进一条巷子里,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面色有些紧张,“该不会是摄政王府的人?或者是丞相府的人?小皇帝,你害死我了?等小爷找到你,看我怎么收拾你!没良心的东西,害小爷千辛万苦来京城找你,你便是这样对我的?没良心!没良心!” 钟弗趴在巷子口观望,看样子除非等到天黑,否则还没几步,他就会被人逮着!钟弗咬咬牙,好,小爷便等到天黑,天一黑,小爷就单枪匹马杀到皇宫去! 天色彻底暗下来,钟弗饿得前胸贴后背,早知道这样,昨夜在云翠居的时候就该多吃点,而今饿成这样,竟有些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感觉。肚子里咕咕直叫,钟弗勒紧了裤腰带,心里头咒骂着赵靖:既然要送他出城,为何连点盘缠都不给,委实没见过这么抠门小气的皇帝! 入了夜,街上的人便越发的稀少,钟弗这才走出巷子,一个在街上晃悠。白日里在头晃了那么久,一直到现在都是滴水未进,粒米未食,钟弗觉得自己走路都有些轻飘飘的。再这样下去,估摸着还没找到赵靖,就饿死在街头了。想来想去,不如先找点吃的? 忽然一辆马车自身边疾驰而过,钟弗还来不及反应,已经被人一把拽上了马车。 “你们是……” 还不待钟弗开口,已有熟悉的冰凉之音传出,“想活命就闭嘴!” “文于野?”钟弗愣住,“怎么是你?” “或者,世子是想偶遇摄政王府的人,或者想去丞相府做客?”这人惯来冷飕飕得厉害,一张嘴自是尖酸刻薄,“若你想,只要世子吩咐一声,这马车当下就可以把你送过去!” 黑暗中,钟弗瞧不清楚眼前这人的容色,只能听得他这戏虐揶揄之声。钟弗刚要开口,肚子却不争气的叫出声来,惹得那人竟是忍俊不禁的低笑了一声。若是此刻光线好,估计能看到钟弗脸上那色彩斑斓的神色,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路子,回去吧!”文于野道。 路子应了一声,快速驱车回了望月居。 “为何带我回到这里?”钟弗坐在房里,梗着脖子,端着世子爷的架势。路子已经出去拿吃的,是以这会房间里只有神情自若的文于野,和气急败坏的钟弗。 “除了这里,世子爷还能去哪?”文于野慢条斯理的喝着茶,“如今整个京城都严防死守的,世子爷可想过这是因为什么?”他放下手中杯盏,笑得凉凉的,“什么时候想通了,再出去不迟!若是世子爷执意要走,门就在那,你随时可以走!” 钟弗被呛了声,只得哼哼了两下,倒也没蠢到这个时候还意气用事。外面的局面,他也是看到的,现在出去等于自投罗网。 “你就不怕被我牵连?”钟弗道。 文于野长长吐出一口气,“被连累得还少吗?别忘了,世子爷本就是跟着我进城的,若是追究起来,我便是首当其冲,罪无可恕!眼下京城局势未明,有人在暗中捣鬼,搅动一池风云,所以世子爷最好按兵不动,免得到时候成了别人的刀子,害人害己!” 钟弗眯了眯眸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随口一说罢了!”文于野面色凝重。 “对了,你弟弟的案子,查清楚了吗?”钟弗问。 说起这个的时候,文于野捏着杯盏的手于半空中稍稍停顿了一下,俄而掀了眼皮子若有所思的盯着钟弗,终是一言不发。 “喂,该不会连你也觉得他们是我杀的吧?”钟弗急了。 “你还没这脑子!”文于野不温不火的说。 钟弗愣了半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我蠢?我告诉你文于野,你别以为我不打读书人,你要是把我惹急了,小爷照样胖揍你一顿!” “所以啊……”他意味深长的望着钟弗,扯了唇笑得嘲讽。 “所以什么?”钟弗不解。 所以,就你这性子,根本谋不了这样周全,不可能将一桩连环杀人的案子想得这样缜密。但文于野没有说出口,毕竟钟弗这人一点就炸,终究是大少爷脾气。文于野只是担心,钟弗万一落在别人手里,依着他这样的性子,被人信手拈来都不在话下,很容易犯错误!而且会是那种无法弥补的大错,毕竟钟弗的背后还拴着一个凤凰城! 路子送了饭食进门,文于野起身往外走。 “喂,你去哪?”钟弗问。 文于野瞧了他一眼,没有做声,径直走出了房间。 路子轻叹一声,“公子定是去了二公子房间了!” “什么意思?”钟弗大口的扒拉着饭,一副狼吞虎咽的狼狈模样。想他堂堂誉王府世子,竟然饿成这样,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会相信。 “地字号房!”路子道,“二公子就是在那里出事的!这是公子的习惯,若是遇见案子,他总是喜欢站在案发之处沉思。估计,是公子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什么?”钟弗忙问,“是不是快抓住凶手了?” 路子行礼,“世子慢用!”转身出门。 钟弗嚼着饭,心里有些着急,到底是谁杀的人?地字号房? 文于野就站在地字号房里,没有点蜡烛,屋子内外漆黑一片。 外头突然传来窸窣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2章 猜猜看,凶手的身份? “出来吧!”文于野说了一句,钟弗便从门外走了进来。 “你这人还真是怪癖得很,屋子里那么黑,竟也不点灯,你以为你是蜡烛,插在屋子里就能照亮一切,便能寻到真相?”钟弗一进门便是冷嘲热讽,“诶,你便不害怕吗?若我是来杀你的,你会落得和你兄弟一般下场。文于野,你还真的不怕死吗?” “怕!”文于野负手而立,“人活一世,不就图个活?世人谁不怕死,只不过是这世上还有比死更重要的事情罢了!何况,路子就在外头,你若是能进来,那就说明他已经死了。连路子都输了,我手无缚鸡之力,就不必做无谓的挣扎!” 顿了顿,文于野音色微沉,“我知道是你!” “文半仙,你说死的那个,真是你弟弟吗?”钟弗竟是半点都不愿相信,“你这老谋深算的,都快赶上天桥下算命的,你弟弟怎么就没你一半的脑子呢?但凡有你这一星半点的谨慎小心,他这条命保准丢不了!你说,真是你兄弟吗?同父同母的?” 文于野轻咳一声,“世子爷的想象可真够丰富的,若然不是亲兄弟,我吃饱了撑的,从大老远跑到京城来给人收尸?自然是亲兄弟,同父同母的嫡亲兄弟!” “诶,说实在的,你发现了什么没有?这屋子还是最初的样子,我怎么瞧不出有什么异常?”钟弗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没有搏斗痕迹,也没有一点外侵的迹象,你该从何入手?听说这新科状元的屋子里,也是这般干干净净,你怕是遇见了劲敌!” “若然真的是劲敌,倒也有趣!”文于野环顾四周,“不着痕迹?其实也留下了痕迹,只是这痕迹,寻常人还真的发现不了。” 钟弗一怔,“这么说,你发现了?痕迹何在?” “就在窗口!”文于野道。 钟弗赶紧走过去,黑漆漆的窗口,外面街上的光散漫的打落进来,若隐若现中透着几分诡异之色。钟弗仔仔细细的看着窗口,瞧了老半天也没发现什么,“文于野,你小子不会是在诓小爷我吧?这有什么?鬼都没有,有个屁的痕迹!” “世子爷不小心把屁落这儿了?”文于野一番调侃,走上前推开了钟弗,“没看到一层油花吗?” 钟弗一愣,慢慢蹲下身子,与窗台保持了水平,微光里还真的有些亮闪闪的东西,白日里不易见着,夜里微光一照才能看得见!钟弗仲怔,“这东西许是之前的人沾着的!” “那你看看这屋子里,可有脏乱的痕迹?”文于野问。 屋子里很整洁,这案子发生过没多久,所以屋子里也没沾着什么灰尘,平行去看那油花的痕迹,尚未沾着灰尘。此处若是无人打理,必定是油花混着灰尘一道,可眼下只有油没有尘!说明这里在客官入住之前,都是精心打扫过的。 “我特意问过掌柜的,望月居的房间多久打扫一次。掌柜和店小二都明确的告诉我,三天一小扫,五天一打扫,所以望月居的房间是不允许沾染灰尘的,这毕竟是京城最大的客栈,要的就是这门面,否则传出去谁还会来望月居呢?”文于野娓娓道来,“其次,在每位客官离开之后,房间都经过彻查,不可能遗留前一位客官的东西,乃至于一丝一毫的痕迹!” “所以这痕迹,只能是文于风住进来之后留下的!”钟弗恍然大悟。 文于野点点头,“没错!” “难道是站在这里吃东西,所以掉了东西在这里?”钟弗不解。 “孺子斯文,怎么可能站在窗口吃东西?于风是个很恪守本分之人,所以不可能出现这样的痕迹!”文于野眯了眯危险的眸子,“而且在另外两位被杀者的房间里,我也发现了这样的痕迹,虽然痕迹很小,但痕迹类似,可以肯定杀人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杀人还带着油?”钟弗揉着眉心,“文半仙,咱说话能说整句吗?你这说话说半截的,小爷心里堵得慌。” 文于野长长吐出一口气,“其实这是人的习惯,每个人都有自己平时习惯性做的事情。比如说世子爷,您走哪都带着象征着您身份的东西。” 钟弗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腰间,“孔雀羽……小爷早就弄丢了!” “文人墨客总归有些癖好,就比如有人喜欢随身带着笔,有人身上夹杂着墨香。还有人喜欢把玩玉器,所以走哪都带着。樵夫上山带砍柴刀,渔夫上船要撒网,这都是同样的道理。这凶手能将案子做得这样不留痕迹,但他掩盖不了他自己的行为习惯!”文于野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台上的微亮痕迹。 “你是说,这个凶手可能是卖香油的?”钟弗骇然,“香油分吃的和用的,庙里有香油,姑娘们有发油,还有脂膏也是带着油性的,这可不太好找!你光有这点痕迹也没用啊,京城那么大,卖香油的何止数十家?而且走街串巷的卖油郎又那么多,谁知道是哪个?” 文于野摇头,“这些日子,我和路子走了不少香油铺子,一开始我也在想是不是这卖油的出了问题?可后来我发现不太对!这些卖油人的手上虽然沾了油,可他们的身上却是干干净净的,而且若是要犯案,只要换了衣裳,便是万事大吉!若是一处留下痕迹便也罢了,不可能处处都留下痕迹。” 钟弗一脸懵逼,“所以,不是卖油的?不是卖油的你直说嘛!绕那么大一圈又告诉我不是,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害我瞎操心。”顿了顿,钟弗又道,“所以这痕迹,什么都证明不了?” “就在白日里,我忽然想明白了,洗不干净身上的油似乎只能说明一点,凶手日日接触油脂,而不是香油!油脂这东西能渗入肌肤,一日两日倒也罢了,长年累月之下,便是再好的皂角也洗不掉身上的油脂。而且这油脂不只是落在手上,还得遍布全身。衣服上,鞋子上,乃至于头发丝里都会被浸染!”文于野盯着钟弗,“世子爷可想明白了?” 钟弗摇摇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文半仙,咱说人话好吗?你这样,我跟不上你的脑子!” “什么人,日常接触油脂呢?”文于野似笑非笑。 钟弗瞪着一双死鱼眼,嘴角狠狠的抽了两下,“你再敢问我问题,我不能保证,会不会一时冲动把你打成残废!跟小爷玩猜灯谜,文半仙,你绝对是活腻了!” “吃了那么多油腻腻的东西,若再不动动脑子,只怕世子爷这脑子会变成摆设!”文于野拂袖而去。 钟弗气不打一处来,“文半仙,你别仗着你会掐指一算,就对我颐指气使!我告诉你,就算小爷的脑子是摆设,小爷也比你强!只要小爷一句话,你文半仙就真的能早登极乐!”钟弗回过神来,还是一脸的懵逼,那么问题来了,到底谁才是凶手? 然则文于野却是个倔驴,不到最后一刻是绝对不会说答案的。钟弗倒要看看,这文于野到底能不能抓住凶手,若是凭着这点痕迹也能抓住人,那就说明这文半仙还是有点手段的!他忽然觉得,若是让文半仙去赵靖身边,是不是能帮着赵靖一些?毕竟这宫里宫外的,小皇帝孤立无援也是可怜得很! 这一夜,注定有些不太平。 底下人汇报,说是钟弗已经离开了京城,赵靖的心里是有些慌乱的。此时此刻,赵靖正在寝殿里来回的走,临了一声叹息,捻了铜剔子,若有所思的把玩着灯芯。 “皇上怎么反而不高兴呢?”赵远南不解,“夜深了,皇上还是歇着吧!估计明儿这太傅就该回来了,到时候您怕是更要辗转难眠!” 赵靖紧了紧手中的铜剔子,“朕心里不踏实,钟弗不是那么听话的人,你让他走他便走?呵,这还是朕认识的钟弗吗?若是他这样乖顺,那就不会冒险来京城一趟。朕总觉得,这小子定不安分,必定……” 魏淑歌眉心微蹙,与赵远南对视一眼。听得赵靖这话,魏淑歌不免心中打鼓,“皇上的意思是,世子爷可能会回来?不过城门口有咱们的人守着,想进来也没那么容易!” “你别忘了,真正见过钟弗的没几个!”赵靖放下铜剔子,略显头疼的靠在软榻上揉着眉心,“何况这会钟弗还穿着女儿装,他模样娇俏,怕是没人会注意他是男儿之身,要想蒙混过关是很容易之事。左不过柯伯召和东方未明是见过他的,只要绘出画像,他饶是穿着凤袍也没用!” “奴婢让人盯着京城内外,只要发现世子爷的踪迹,无论如何先把人藏起来!好不容易送出去了,断不能再落在丞相府或者太傅府的手里!”魏淑歌行礼。 赵靖点点头,魏淑歌快速出门。 “皇上累了吧?”赵远南低问。 “南哥哥,朕睡不着,你同朕说说话吧!”赵靖道。 赵远南颔首笑道,“好!皇上想说什么?” “说说这宫外好玩的地方,或者先帝的一些事情。若是你不方便,就说说你小时候吧?”赵靖笑了笑,“朕想知道这京城里贵公子们,都是如何长大的?跟我们乡野,约莫是大相径庭吧?” “奴才一出生便是世子,享尽荣华未曾受过半点挫折!”赵远南面色发白,袖中五指蜷握。他音色有些哽咽,竟是说不下去了,“皇上,还是不说了!”说了惹人难受。 赵靖会意的点头,“南哥哥知道朕母后的事情吗?” 赵远南一愣,“太后娘娘?”太后,刘佩玉?!说起来,那还真是个敢爱敢恨,传奇一般的女子,而且她入宫时身份便已经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3章 千万别和醉鬼打赌 赵靖安安静静的听着,听赵远南说起了她的母亲刘佩玉。曾经荣耀一时,曾经宠冠六宫,此后被贬为庶人,驱逐出宫。听说这里头夹杂着一桩悬案,后来成了宫中秘事,再也不许任何人提起。至于究竟是什么悬案,十多年前赵远南年岁尚小,确不知情。 烛火摇曳,赵靖听着赵远南说起往昔之事,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四明山,回到了药庐,回到了师父和师公还没离开的时候。她望着明灭不定的光,想着他们现在周游四海,应是畅快无比!若是自己这辈子能遇见像师公这样,可以豁出性命去对她的人,赵靖觉得自己死也值得。 可惜这宫墙困住了她,她想,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了! 乾元殿,偶有笑声传出,此后又是漫长的冷寂。 不过南宫府也是如此,寻风瞧着站在院子里的南宫醉,心里有些不太明白,嘴上便问了出来,“大人,新科状元一案,皇上已经下令让您跟丞相府合作,如今丞相府抛出了一个文于野,您为何要袖手旁观呢?那书生最近也不知怎么了,一直在打听卖油的。大人,他是不是查出了什么?咱们若是不再动手,怕是要教他抢了先机,在皇上面前您也不好交代啊!” “我观察过文于野!”南宫醉回眸看他,“那一日在府衙门口,我撞见了他!”当时的文于野身边,还站着一个不是女子的“女子”。 出了小皇帝坑他的事情之后,南宫醉将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将事情都看得一清二楚。这里头的弯弯道道,就跟破案差不多,瞧着无厘头其实都有着内在的联系。皇帝和文于风是朋友,文于风当初住在望月居,也是皇帝安排的。 所以现在,文于风死了,皇帝才会如此重视。文于野身为文于风的哥哥,前来收尸却身边带着“女人”,此后文于野身边的“女人”消失了,皇帝的身边却多了一个“女子”?!不管是不是同一个人,未免太巧合了点! 不过现在,南宫醉并不想深究下去,有些事情深究下去会出大乱的。 “这人能在文昌县风生水起,想来有些本事。”南宫醉道。 寻风轻嗤,一脸的鄙夷,“人家可厉害着呢,一来就上了丞相府,听说那一日他在丞相府待了很久很久,到了夜里才从相府出来。谁也不知道他跟丞相两人关起门来说什么,保不齐就是那一丘之貉!” “倒也不尽然!”南宫醉摇头,“弱者在成为强者之前,会有诸多的情非得已和身不由己。总要给人一些机会,试一试才知道人心如何?” “大人的意思是,日久见人心?见什么人心?”寻风轻叹,“只怕这人心贪婪,人心不足,到时候定是要惹出祸来,跟太傅府和丞相府沆瀣一气,做那些个肮脏之事!” 南宫醉笑了,笑得意味深长,“你怎么就这样针对他?” “瞧着不顺眼。”寻风道,“不知道为何,卑职看他总觉得心里发毛,是那种瘆得慌的感觉!好像看他一眼,便有什么东西从身子里被掏出来了一般,反正卑职不喜欢他!” “这就说明,此人眼睛甚毒!”南宫醉拂袖笑道,“让他去处理吧,我估计他应该是找出了痕迹,有了心里准备!” 寻风一怔,“大人的意思是,他查到凶手了?” “就算没查到,也该有眉目了,否则无端端的问起卖油的作甚?”南宫醉眯了眯眸子,“他最好能快一点,否则齐云山一旦回来,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大人此话何意啊?”寻风不解,“太傅回来,会杀他吗?” “若是沆瀣一气,倒也不会有事。若不是……那就麻烦了,轻则驱逐出城,罢免官职,重则怕是连命都会丢在这里!”南宫醉惋惜,“他不是在查案,是在救他自己!成则功成名就,败则尸骨无存。我看他那性子,也不像是能委曲求全的。” 寻风撇撇嘴,“那道不一定,说不定人家就是穿一条裤子的。外头,只是在演戏给皇上看,没得让大人您也当了真,被他的外表所蒙蔽。” “能被外表所蒙蔽的,都是流氓!”南宫醉转身回房,“等着看吧,这文于野绝对不是省油的灯,他会懂得如何保全自身,并且在这京城里扎稳脚跟!” “许是明日就被遣送回去了!”寻风应道。 南宫醉突然笑得凉凉的,“寻风啊,不如咱们打个赌,就赌二两银子好不好?” “大人,我这是攒老婆本呢,您能不能不从我这里抠钱?我就那么点俸禄,日日都被您盘剥得,就差没卖身了!”寻风怼道,“您要是真的想喝酒,找个会酿酒的娘子不就结了?到时候,日日夜夜都给您喂酒,您就不用再为酒钱烦忧了!” 南宫醉翻个白眼,“我何时抠你钱了,每次都是你心甘情愿打赌的!就问你,这一次像不像同我赌?就赌这文于野敢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动太傅大人?”寻风一愣。 南宫醉点点头。 寻风笑了,“行,大人您输定了!就文于野那九品县令,说白了还不如我呢!我这背后好歹有个四方门撑着,往太傅跟前这么一送,人家不看僧面看佛面。可文于野,就不一定了!一准死翘翘!二两就二两,到时候大人您输了,可不许赖账!还有,我要真金白银的,您可别给我个欠条了事!不收!” “等着瞧好吧!”南宫醉心里美滋滋,寻风这傻小子的钱最好骗,又有酒钱可以喝酒咯…… 瞧着南宫醉躺在了床上,闭着眼睛翘了二郎腿的模样,寻风转身离开房间。刚一出门便遇见了阿翠,阿翠一把拽住寻风的胳膊,将他带到了僻静处,“你怎么这样晚还不回去?” “那你怎么这样晚还没歇着?”寻风反问。 “你还不是人家相公呢,要你管!”阿翠翻个白眼,顶着大龅牙环顾四周,“对了,方才听不太清楚,你跟公子是不是又立赌约了?” “就赌二两银子,而且这一次我敢打包票,大人他输定了!” 寻风这话刚说完,阿翠痛心疾首的捂住了脸,“这都多少次了?你怎么都不长教训呢?就你这样,哪次不是让我家公子给坑得一毛不剩?”她翻着白眼瞪着他,“就你这样的,还怎么娶媳妇?” “这一次我肯定赢!”寻风信誓旦旦,“阿翠你放心,你们家公子这次赢不了!你等着,我攒够钱就来娶你!我一定可以攒够钱的。” 阿翠撇撇嘴,“其实我也不是非要你什么聘礼……” “我不想委屈你!”寻风盯着她笑,“你放心吧,没事!” “听说太傅要回来了,你们可得小心。如今是皇上传召太傅回京例行问话,可万一把人给惹急了,你们这些督办这个案子的都不会有好果子吃!”阿翠担虑的望着他,“寻风,若是遇见了什么难处,千万别死扛着,天塌了还有我家公子顶着呢,轮不到你,听到没?” “听着呢!”寻风笑嘻嘻的说,“那我先回去,明日我来收赌约。我输他那么多次,这一次非要把大人的酒钱给掏出来不可!” “路上小心!”阿翠道。 寻风点点头,边走边回头,“你赶紧回去歇着!” 阿翠无奈的笑了笑,目送寻风离去的背影。 “听墙角上瘾了是吧?”阿翠插着腰转身。 扫地婆打着哈欠走开,“半夜起来上个茅房,走错路不行?谁知道你们孤男寡女的在这里嘀咕什么呢?我家公子啊……你睁眼看看吧!底下人都要成亲生子了,你倒是争口气啊!” 阿翠哼哼两声,“你别太过分,不许拿寻风开玩笑!” “是是是,那是你的宝贝疙瘩!”扫地婆睡意惺忪的看她,“阿翠啊,回去睡觉成不?别见了情郎就兴奋得睡不着!再说了,你什么时候把脸上那些杂七杂八的拿下来?你说你要是都拿下来,说不定这南宫府的少夫人都是你的,你这……” “还说?”阿翠翻白眼,“不想睡了是吗?那陪我数星星好了!” “老娘没空!”扫地婆一溜烟跑开。 阿翠摸了摸自己的脸,微微嘟起嘴,“你以为我想这样吗?”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无奈的看了一眼夜空,月色极好! 一夜无事! 赵靖什么时候睡着的,她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一觉睡醒,赵远南已经不在了,某人正瞪着一双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这种眼神怎么形容呢?就好像快要饿死的人,突然间看见了一块滚烫美味的红烧肉,恨不能将这块肉囫囵吞下肚子里去。 那一瞬,赵靖被吓得一个激灵,登时缩成了刺猬一般,靠在了软榻一角,连呼吸都变得微促起来,“仲父、仲父什么时候来的?朕为何没有感觉?” “皇上睡得很安稳,微臣特意压了脚步声进来,好在没打扰到皇上睡觉,皇上睡得可真够踏实的!”东方未明眯了眯眸子,“梦里……可有梦见誉王世子啊?” 赵靖用毯子裹了自身,“朕好端端的梦到他作甚?” “陪皇上喝酒,或者是风花雪月!”东方未明话语间带着意味不明的情绪,“你舍不得他,他舍不得你,最后两个人眷眷不舍!” “停!”赵靖扯了扯唇角,揉着眼睛去看东方未明,“到底是你没睡醒还是朕没睡醒?什么叫眷眷不舍?又不是小两口,仲父这话说得真刺耳!” “嫌刺耳!”东方未明面色黑沉,笑得凉凉的坐在软榻边上,“那微臣跟皇上说说不刺耳的话,比如说不识好歹的誉王世子!” 赵靖眉心一蹙,心中陡然下沉:不识好歹?!糟了,难道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4章 是朕做错了吗? 赵靖脸上的神色一闪而逝,可敏锐如东方未明,又怎么可能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这丫头的心里,还是有钟弗的,否则何以听到这话就成了这副样子?平素也没见着她为谁紧张过,那钟弗与她不过是数面之缘,又是一身的痞性,到底哪里好? 东方未明转念一想,有些人的好,旁人还真说不出来,唯有身边的人知道。他寻思着,赵靖是什么时候知道钟弗的好了呢?紧了紧袖中的手,东方未明若有所思的望着她,良久没有吭声。他坐在软榻边上,沉思的模样让赵靖觉得心慌,心慌得厉害。 “仲父……”小丫头张了张嘴,在东方未明看来,是想替钟弗求情。 东方未明的心里,莫名烦躁,俄而将视线从她身上收了回来,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他的神色淡淡的,面上瞧不出一点情绪波动,“想说什么?就这么算了?本王可以算了,齐云山答应吗?那丞相府呢?柯伯召一句吾皇万岁,皇上便真以为他投诚于你?幼稚!” 赵靖嘟着嘴看他,“那仲父觉得该如何是好?人是朕送出去的,原就借着南宫醉的手,免得惹人怀疑,也免得让丞相府插手。而今南宫醉已经有了防备,朕能怎样?故技又不能重施,朕也没了法子。仲父只管骂朕,有这等闲工夫,还不如帮着朕收拾烂摊子,横竖这些年,仲父不也习惯帮着朕收拾吗?” “于是,皇上就把习惯当成了理所当然?”东方未明凉凉的看她。 小丫头哼哼两声不说话,片刻之后掀开毯子走下软榻,一溜烟钻进了龙床。而今的床榻用的最好的料子,免得到时候再被他一掌拍塌了!她将自己裹在被子底下,只露出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带着孩童般的稚气,略显怨愤! 东方未明揉着眉心,骂两句还不高兴了?小丫头这是要上天呢?他负手而立,冷眼看着床榻上的赵靖,“皇上打算当个甩手掌柜,将此事全权交给微臣处置?” “你……还会像当初在江北那样,送他走吗?”赵靖低低的问,“哪怕是交给凤凰城的人也好!语气让钟家的承诺落在齐云山和柯伯召手里,朕宁可是你!至少在仲父这里,会尽力保全朕,可他们……想要朕的性命远远大于朕的江山!” “皇上明白就好!”东方未明眯了眯眸子,“钟弗那小子是头倔驴,这性子和他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所以把他送走只是治标不治本,若是不知道他此行来京城的目的,怕是九头牛拉不走他!皇上要知道,若是齐云山想冒险,强留钟弗在京城做质子,那皇上跟凤凰城的梁子可就结大发了!” 赵靖点点头,面色微白,“朕明白!” “皇上不明白!”东方未明道,“你不明白钟长天到底有多狠,他若是来了京城,恐怕……” 赵靖的身子下意识的缩了缩,“朕是钟弗的朋友,他爹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他爹宠他,但你也要明白,大夏这天下不管换了谁来做,天下还是天下。”东方未明转身离开,“齐云山已经在回来的路上,皇上最近别处乱子,臣却给您收拾烂摊子!”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迈出了门。 周之继在门外等着,“爷!” “查清楚了?”东方未明边走边问。 “是!”周之继颔首,“他们现在在一起,消息尽量封锁在望月居,没敢露出分毫!” “纸包不住火,柯伯召很快就会知道!”东方未明眸光凛冽,“这一次,怕是走不了了!” 城里柯伯召,城外齐云山,他钟弗还能往哪儿跑?钟弗跟赵靖的情义,一旦被齐云山知道,齐云山就会明白他没有了插手的余地,既然如此不如搅浑一潭池水,谁也别想落好!凤凰城万里之遥,那钟长天惯来刚愎自用,所以他只相信事实,不相信任何人的解释!所谓的事实,想来就是不久之后,钟弗成为质子的事实! 周之继有些心慌,急匆匆的跟在东方未明的身后,只能在心里头暗骂几句:不省心的小皇帝,瞎掺合什么?这下倒好,原本主子打算把人悄悄从宫里提出来,趁着齐云山回城的热闹劲,在齐云山的眼皮子底下把人送回凤凰城去的。这会直接被小皇帝搅黄了,搅黄还不算,这次怕是要再来几根搅屎棍,这事儿算是彻底没戏了! 东方未明前脚刚走,魏淑歌和赵远南便急急忙忙的进了门。赵远南关门,魏淑歌走到了赵靖跟前,神色慌张,“皇上,大事不好,誉王府世子……” “他回城了!”赵靖敛眸。 魏淑歌先是一愣,然后慢慢蹲在赵靖床前,“摄政王知道了?” 赵靖点点头,“他替朕收拾烂摊子去了!齐云山很快会回城,如果不能赶在他回城之前把人送出去,柯伯召那头估计就会动起来。还有便是这一连串杀人案子背后的那个黑手,估计也不会闲着,所以这一次……朕怕是闯了大祸。”她定定的望着魏淑歌,“淑歌,朕是不是做错了?朕应该相信东方未明,在江北的时候他尚且能放过钟弗,想来就是不愿钟弗落在柯伯召手里,若是朕这一次不是擅作主张……” “皇上!”赵远南打断了她的话,“皇上也料不到这样的结果,谁知道那誉王府世子是个一根筋!” “早知道这样,就该把他绑起来,直接丢回凤凰城去!”魏淑歌敛眸,“是奴婢办事不周,原以为把人送出去便是万事大吉,谁知道他竟还会回来,这么快就回来了!齐云山很快就到,再想送出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丞相府的人,一直盯着城里的动静,尤其是摄政王府,本就在查找钟弗下来,是以……”赵靖深吸一口气,“是朕做错了!朕太自负,一直觉得朕可以做好这些事情,到头来才发现,朕的能力不足以做到这些!” 赵远南哽咽,“皇上已经做得很好了!想想两年前,咱们什么都没有,连命都不是自己的。而今,不都活下来了吗?” 三个人面面相觑,魏淑歌压低了声音,“人在望月居!” 赵靖抬头,魏淑歌又道,“跟文于野在一起!” 闻言,赵靖突然想起了东方未明的那些话,要想把钟弗送出去,还得知道钟弗来京的真实目的。钟弗和文于野?文于野和钟弗?赵靖眉心微蹙,“这两人该不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钟弗回到京城,找文于野?文于野把钟弗藏起来?两个人……” “皇上,您嘀咕什么呢?”赵远南问。 赵靖猛地回过神来,“没、没什么!”胡猜猜罢了,身上却莫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算了,她还是好好想想,齐云山回来,她该准备什么为好! 头疼!真头疼! 奇怪的是,午后便传来官道上山体崩塌,导致太傅回城的路被截断,要等到石块搬开,才能继续赶路。也就是说,这无端端的山体崩塌,给赵靖他们腾出了一点缓冲的时间。 赵靖寻思着,难不成是东方未明? 可东方未明听到这消息,也只是蹙了一下眉头,倒也没说什么。周之继很清楚,这不是自家主子下的令,跟摄政王府真的没有半点关系。当然,也不可能是丞相府所谓,齐云山和柯伯召是穿一条裤子的人,怎么可能反水?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谁呢? “温如笙?”赵靖愣了半晌,“他找朕有何事?” 魏淑歌递上纸条,“奴婢也不知道,刚刚来人送的消息。” 赵靖打开纸条,只见上头写着:温久不见,甚念,望得一叙! 短短几个字,言简意赅。没说明是什么事,也没有别的什么意思,但让人念着却是心里舒畅。赵靖将纸条递给魏淑歌,“烧掉,别留下痕迹。横竖这齐云山这一两日是回不来了,朕出去一趟,来日还得让温如笙帮着朕做些事情,是以不可怠慢!” “是!”魏淑歌颔首,烧了纸条便为赵靖更衣。 这一次,温如笙约在了茶馆里,这茶馆有些僻静,人都在大堂里听书,她便拾阶而上去了雅阁。推门进去,温如笙就在窗边坐着,微光流淌,眉宇间凝着舒不开的淡淡忧愁。他面带郁色,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白衣如莲,有那么一瞬间竟生出几分超凡脱俗之感。 温如笙许是听得动静,捏着杯盏徐徐回眸看向门口,见到赵靖的那一瞬,他微微扬唇笑了笑,“你来了!”仿佛是多年的故友知交,口吻平静而稔熟,却让人觉得很舒服。他原本就是这样一个,让人觉得很舒服的人。 赵靖坐定,与他病怏怏的温润不同,赵靖虽然面色苍白,可少年人始终是气质脱俗。宫里两年的养尊处优,让她处处透着常人难有的矜贵与优雅。赵靖低眉,看着杯盏里浮动的梅花,鼻尖凑上去轻嗅,淡淡的梅花香,呷一口,唇齿间弥漫开来的淡淡甜味,甜而不腻,果真是感觉极好的! “梅花茶?何以是香甜的?”赵靖不解。 “我放了一些糖!”温如笙笑了笑,“寻思着,你这般好动之人,约莫喜欢吃甜食!” 赵靖点点头,“我很喜欢!”转而问,“你今儿寻我可有什么要事?” 温如笙低低的咳嗽了两声,眸光温柔的望着她,“没什么要事便不能找你了?我在这京城没有什么朋友,时日久了便只觉得孤独。眼下唯有你一人亲近,是以……”他又开始咳嗽,面色惨白如纸,“子靖兄知道,孤独一人是什么滋味吗?” “你没有兄弟姐妹吗?”赵靖仲怔。 温如笙摇头,口吻淡淡的,“我有,你呢?” 赵靖苦笑,“你好歹还有手足,我却是……” 听得这话,温如笙只是看着她笑,笑得有些怪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5章 她是皇上?! “没有兄弟姐妹倒也是好的,说书的不都说了吗?富贵人家恩怨多,后嗣子孙多不肖。金黄银白晃了眼,富贵荣华蒙了心。道不尽兄弟阋墙,论不平多少冤枉事!”温如笙抿一口茶,淡淡然的说着,口吻很是平静,可神色却有些淡漠。 赵靖看着他,总觉得这人的话里似乎夹杂了难以明白的东西。说不清楚,只觉得听得他这话,让人心里有些莫名的悲凉,“你好像……” “无尔,一时伤感罢了!”温如笙放下手中杯盏,“子靖兄莫要介意!我这人身子不大好,是以总是悲秋感春的,难免卖弄了!” “倒是实情!”赵靖笑道,“只是你的感触比较深罢了!好了,不说这些悲戚戚的事情,既然是找我来叙旧,就该说些有趣的事儿,比如说你梅园里近期是不是又要有什么好东西了?” “好东西不都给你了吗?”温如笙低低的咳嗽着,抬头笑着看她。 赵靖看着他明亮的眸子,心里也跟着亮堂起来,“你的病还没好?要不要我找我家的大夫给你看看?” “谁家的大夫都不中用,我这是娘胎带出来的毛病,除非把我娘找来,让她重新生我一次!”温如笙打着趣儿。 倒是把赵靖逗乐了,“没想到温兄还有这般随性的一面!” “怎么,在子靖兄的眼里,我温如笙是个冷面无情之人?”温如笙望着她。 赵靖撇撇嘴,“可不,头一回见着你家那些奴才,还真以为这主子也是不好伺弄的,谁知道是个温文尔雅的君子。失敬失敬!”说着,端起杯中茶,“我自罚一杯可行?”她倒是很喜欢这梅子茶,还夹杂着梅花清香,淡淡的甜味。日子太苦,所以她喜欢吃甜的,甜的东西能让人心情高兴,能让人感到愉悦。 温如笙笑得温润,“真是孩子气!” “我也不小了,过了年就是十三。十三舞勺,家里人怕是要操心的!”赵靖蹙着眉心,“你娶亲了吗?” 温如笙被茶水呛着,冷不丁咳嗽起来,景色慌忙捋着他的脊背,“公子别着急!慢点!慢点!” “我……”赵靖愣了愣,“问错了?” “没!”温如笙摆摆手,“只是问得突然,所以一时间被吓着了!”他的脸色咳得一阵红一阵白的,“我这副身子骨,怕也没有姑娘家敢嫁给我!嫁过来,不怕守寡吗?” “怎么会呢?”赵靖摇头,“温兄这般家事,这般温柔,想来要嫁给你的姑娘能从你十里梅场排到城门口呢!你莫要再胡说,我可是会瞧面相的,我觉得温兄你定然能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护你无忧吗?”温如笙揶揄般笑了笑,“子靖兄真好,能宽人心。即便知道不是真的,也打心眼里欢喜。我不娶妻,其实也只是不想连累无辜之人。一个人活着也挺好,偶尔能有三两好友,闲话家常的聚聚便也罢了!” 赵靖轻轻吐出一口气,“听你这话,倒也自在!至少这婚姻大事,你还能自己做主,我却是不行了!家里如狼似虎的太多,我是不得自由的!” “早晚会有的!”温如笙意味深长的望着她,“对了,子靖兄你……” 门外传来敲门声,温如笙眉心微蹙的看了一眼景色。 “估计是来送点心的!”景色行礼,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温如笙瞧了一眼外头的天色,灰蒙蒙的好像是要下雨了,风刮得厉害,这阴风阵阵的吹得人浑身不舒服。他又开始咳嗽,之前开着窗户是为了透气,如今却有些烦闷的伸手,约莫是想把窗户关上。 “你冷?”赵靖抢先一步,“我来关!” 然则这话刚说完,外头忽然乱了起来,赵靖心思一怔,魏淑歌已经捏紧了拳头,冷眼瞧着房门方向。景色出去了没回来,门外的李珩也没动静。 赵远南骇然,“怎么回事?” “有刺客!”李以珩的声音突然在门外炸开。 赵靖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温如笙扑倒在窗下,一支冷箭“嗖”的一声从她面门上擦过,擦着温如笙的肩头扎进了地板上。“咚”的一声脆响,赵靖的眸子猛地瞪大。 刺客? 怎么会有刺客? “温如笙?”赵靖急了。 温如笙忍着疼从她身上翻开,咬着牙抓紧了她的手,“别乱动,不是冲你来的!他们要杀的是我!”说话间,魏淑歌已经一咕噜滚到了赵靖身边,一把揪着赵靖和温如笙两人,将他们摁在了墙角,拂袖间已经将桌案打翻。桌案挡在两人跟前,形成了安全的三角地带。 “你们别动!”魏淑歌瞧了一眼趴在屏风边上不敢动弹的赵远南,眸光利利无温,“虺生,你别动!” 赵远南就算想动也不敢动,悄悄这从四面八方射来的利箭,几乎是想将这里扎成马蜂窝,这般阵势就跟上来战场,敌人万箭飞来一般,场面壮观而惊恐,让人根本无法挪开半分。 冷箭时不时的扎在桌面上,惊得桌子后面的赵靖和温如笙,面色早就全变了。赵靖虽然经历过不少事情,可这样的场面倒还是第一次见。她终究是个女子,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此刻浑身战栗。 蓦地,她好似想起了什么,慌忙回头望着温如笙的肩头。鲜血透过温如笙的指缝,不断的往外渗。他的手指乃至于手背上,衣袖口,都被鲜血染红,看着何其触目惊心。 赵靖急忙撕下一片衣摆,“我帮你包一下!” “箭上有毒 !”温如笙面色发白,唇色发青,“所幸毒素并不剧烈,你别忙活了,赶紧带着你的人离开此处!记住了,不必管我。” “愚蠢!”赵靖扯开他的衣襟,伤口不是很深,但是这毒似乎能加速血液流动的作用,血止不住的往外冒,好似要让人是血尽而亡一般,“淑歌!淑歌怎么办?” “公子待着别动,奴婢去解决他们!”魏淑歌冷了眉眼,一身杀气腾然。 赵靖点头,死死捂着温如笙的伤口,“你快去!!” 魏淑歌点头,突然间窜起,说时迟那时快,她“砰”的一声破窗而出。外头,旋即响起了一片惨烈的叫声。敢伤她家公子,她不将这些渣滓碎尸万段才怪!魏淑歌平素不出手,一出手便是要见血的,魔宫的主人练的都是那些只至阴至毒的武功,手段必定残忍。 血雨纷纷扬扬的落下,魏淑歌当街将一名黑衣弓箭手撕成两截。那股气势,饶是地府罗刹见了,也得手脚打颤,何况是这些宵小之辈。在她的手底下,便是连一招都过不了,当场被撕碎。满街的断臂残肢,震慑了所有的黑衣人,拿着弓箭尚且瑟瑟发抖,还来不及举弓放箭,就已经血溅当场! 京畿府,兵马司,紧赶着跑来。 东方未明远远的站着,面色黢黑得厉害,利利眸光掠过街头的鲜血淋漓,脖颈处青筋微起。 周之继知道,主子这是生气了,而且生的是大气!天子脚下,竟然有人持刀行刺。茶楼里是什么人,旁人不晓得,周之继心知肚明,那是自己主子扶持起来的小祖宗!每每惹事的祖宗从宫里出来,但凡主子没什么要紧事,就在这里远远的盯着,今儿发生的事情有些大,但事儿再大也不能让摄政王府的人出手,免得惹来丞相府的纠缠。 “去查!”东方未明下令。 周之继旋身就走,这可不能耽误,否则主子会有雷霆之怒!走的时候,周之继悄悄瞄了一眼,发现东方未明还盯着望月居的方向,可见这帮混账东西真的闹大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简直是找死! 大街上的动静那么大,自然瞒不住。 好在柯伯召没打算亲自过来,只不过这一次,他心里有些打鼓。齐云山快回来了,却出了这档子事,难不成是东方未明打算在太傅回来之前,重夺京畿府?须知,京城发生这么大的案子,京畿府的防卫工作有失,定然是要吃罪的。若然没有东方未明掺合,遮掩遮掩也能过去。 可东方未明,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吗? 肯定不能! 不但京畿府,还有兵马司也是,只要东方未明借着问罪之名,还真的是罪无可恕! 蓦地,柯伯召好似想起了什么,回头问了福子一句,“皇上在哪?” 福子一愣,“爷这话问得奇怪,皇上自然是在宫里,怎么了?” “去查!”柯伯召心头砰砰直跳,“小皇帝喜欢四处跑,若然在宫里倒也罢了,若是……”他微微绷直了身子,那这京畿府可就真的保不住了! “是!”福子快步跑开。 一声轻叹,柯伯召转而又对身边的心腹开口,“去街上盯着,若是摄政王府的人出现了,随时来报!若是没有……”若是没有,那就死定了! 底下人赶紧离开,直奔街头。 混乱的街头,大批的军士匆匆赶来,甲胄声,脚步声,乱成一锅粥。黑衣人极是狼狈的撤离,只留下遍地的鲜血,还有断臂残肢,场面何其触目惊心。 李以珩满身血迹的冲进雅阁,惊慌失措的跪在地上,“皇上恕罪,是臣护驾不利,臣罪该万死!”说着,连磕几个响头。 景色身上带伤,脚下一软,扑通跪在地上没敢再抬头。 赵远南已经扑了过来,“皇上,伤着哪儿了?皇上?” 赵靖满手都是血,只不过这血并不是她自己的,皆来自于温如笙的肩头伤口。她定定的望着温如笙,两个人的面色是同样的苍白,四目相对的那一瞬,她看到温如笙的眼底好似裂开了一条缝隙,却又在缝隙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也唯有她的影子! “皇上?!”温如笙的手,轻轻覆在了她摁在他伤处的手背上,仿佛带着不知名的情绪,声音有些微微的颤动。他望着她,哽咽着又说了一句,“皇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6章 你是冲着皇上来的! 赵靖站在遍地狼藉的雅阁内,瞧着底下齐刷刷跪了一地的奴才们,所有人都在冲她磕头。对于她来说,这高高在上的模样其实并不是她想要的,所有的跪拜,只是蒙蔽世人眼睛的假象。她其实最想做的,只是斩断身后的牵丝线,摆脱这傀儡的事实。 “真是好样的!”赵靖开了口,瞧着自己两手的血,“京城,朕的脚下,竟然还会有如此败坏之事。瞧瞧,这里头外头的,好看吗?好看吗!”她厉喝。 刹那间,所有人瑟瑟发抖,“皇上息怒!” “息怒?”赵靖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如何能息怒?她嗤笑两声,“你们都觉得,这万箭齐发,这乱刃加身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对吗?反正今儿个,朕还能站在这里,那此事便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朕问一句,若是今儿朕死在这里,你们酒囊饭袋该如何?”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齐呼。 “朕不是什么万岁,朕差点死在这里,还算什么万岁?朕险些当了短命鬼,都是因为你们这帮废物,京畿重地,连这点防卫都没有!青天白日,持刀杀人,尔等理该同罪!”赵靖怒喝。 于是乎,谁都待不住了。这要是连坐下来,那得死多少人。一个个拖家带口的,难不成要诛九族吗?但皇帝终究是皇帝,皇帝在辅臣面前是傀儡,在百姓乃至于眼下来说,赵靖便是天,是这大夏的君主,天下人眼里的万岁万万岁! 四下安静得出奇,一片死寂终了,是温如笙低低的咳嗽,伴随着他喑哑的声音,“草民有罪,请吾皇恕罪!皇上万岁万万岁!” 赵靖敛了神,若有所思的望着眼前的温如笙,眉眼间晕开少许疑惑之色。她回眸看了魏淑歌一眼,魏淑歌垂眸没有吭声。见状,赵靖绷直了身子,“你救驾有功,如果方才不是温公子,只怕朕已经死了。朕赏罚分明,不会轻纵恶人,也不会亏待好人!” “皇上容禀,草民有罪!”温如笙面色惨白如纸,跪在那里瞧着有几分摇摇欲坠的错觉。不过他惯来儒雅,是以即便身子极度不适,仍是跪在那里保持恭敬的姿态,“此事是因草民而起,其实跟皇上没什么关系,连累皇上无辜受累,草民万死难辞其咎!请皇上降罪,草民愿意以死谢罪!” “跟你没什么关系?”赵靖瞥了赵远南一眼。 赵远南会意,忙不迭走到了温如笙的身边,“温公子为了救皇上受了伤,还是快些下去救治吧!”说着,给景色使了个眼色,景色紧赶着搀起了温如笙,“公子,这箭上有毒,再耽搁下去,怕是要出大乱子的!” 箭上有毒这四个字,惊得在座众人都跟着面色发青。好嘛,刺客是有备而来,箭上都淬了毒,还真是了不得!好在皇帝没什么事,要是真的有个闪失,那可就是天塌地陷呐! 一时间,众人没敢言语,除了跪在那里便再也想不出其他的法子。 蓦地,赵靖眸色一沉,当即捂着口鼻开始咳嗽,好一番剧烈的咳嗽。惊得魏淑歌急忙上前搀扶,“皇上?皇上您怎么了?皇上?” 赵靖的手,就着魏淑歌的手腕用力的握了一下,魏淑歌当即心领神会,更是紧张的连喊两声,“皇上?皇上是不是伤着哪儿了?” 这赵靖的身上本就血迹斑驳,虽然这血大部分来自于温如笙,可外人看着确实触目惊心,也分不清楚到底是她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溅上去的。而今赵靖面色苍白,更是让人心中惶恐。箭上有毒,难道皇帝也不慎中了招?这可如何得了?怎么好? 赵靖下令,“马上把温公子送回芳华斋,让太医前往芳华斋为温公子救治!”语罢,赵靖伏在了桌案上,“此次事件,一定要彻查,但凡牵扯其中绝不轻饶。朕倒要看看,是谁想要弑君?” “是!”众人异口同声。 赵靖离开得很匆忙,帝王微服遇刺,那可是天大的事儿,而今整个京城都开始戒 严,挨家挨户的搜寻刺客行踪。一时间,整个京城乱作一团。这么大的动静,老百姓自然不可能不知道。眼下茶余饭后,谈及的便是这一场行刺。偏偏太傅要回京受审的时候,山体崩塌阻了行程无法进城,而城内却恰当时机的发生了帝王行刺之事。 若说这里头没有半分联系,怕是谁都不会相信的! 巷子里,路子将钟弗死死摁在了马车里,不许他动弹分毫。文于野的脸上真是难看到了极点,马车停在巷子口,文于野撩了车帘堵在车门口,冷眼看着皇帝的车架快速离开。事发的时候,文于野第一时间赶到,只不过他是来看热闹的,并不打算掺一脚,也没胆子掺一脚。 能行刺皇帝的,那都是不要命的,要么就是高高在上的那几位,否则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当街行凶? “姓文的,你放开我!”钟弗咬牙切齿,“要是他有什么事,我饶不了你!” “放心吧,皇上身边有能人异士,伤不着。”文于野放下车帘,示意路子松手。 路子一松手,钟弗极是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我警告你,下次再敢同我动手,小爷来日一定会扒了你的皮!姓文的,咱们就此别过,以后两不相干!”说着,他起身就往车外去。 “你现在出去,是想落在京畿府的手里,还是摄政王府的掌心里?”文于野凉飕飕的问。 钟弗一怔,回眸狠狠瞪着他。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热闹结束了,皇上回了宫。这外头便只剩下了丞相府和摄政王府两派,世子如今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挑个你认为,危害性最小的。”文于野不冷不热的开口,“当然,你也可以进宫。估计依着皇上的性子,能把你摁在地上打个半死!” 毕竟皇帝连金銮殿都滚了,打一个世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钟弗坐了回去,别说,赵靖那小子真的会动手的!深吸一口气,钟弗有些懊恼的抓了抓头发,“文半仙,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带我来看热闹,又不许我救人,要是小皇帝知道,必定会怪我这朋友当得好没义气!” “义气不是拿来逞强的,你当初离开京城回你的凤凰城,对皇帝来说就是义气,可你却回来了!”文于野眸色沉沉,“今日之事好生奇怪,总觉得好像是有人将套子往齐家脑门罩一般,可又是如何掐准时机,料定皇上必定能出宫呢?” 钟弗骇然,“你的意思是,小皇帝身边有细作?糟了,若是如此,他岂非有危险?” “皇帝身边的那名宫女,武功了得,非寻常人可以相抗,所以你不必担心!”文于野揉着眉心,“果真是多事之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不知这事儿会闹成怎样!太傅还没回来,皇帝险些遇刺出事,是刻意的给皇帝一个下马威做警告,还是巧合呢?” “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巧合,多半是谋划!”钟弗咬牙切齿,“这齐云山狼子野心,借着不能回京之时,正好将事儿跟他自个撇清干系,所以就让人行刺皇帝!真是好歹毒的老东西,来日我若是见了,非得好好修理他一顿不可!” 文于野挑眉看他,“凤凰城来的少主,就是不一样,说出来的话也是千斤之重,叫人听得心惊胆战呢!” “少他么的讽刺我,你以为小爷听不出来呢?”钟弗长长吐出一口气,“对了,皇帝出去的时候,身上可有伤?魏姑姑的确武功高强,只是……” “得了,没事!”文于野道,“皇上好着呢!走路也挺快的,瞧着没什么外伤!” “没外伤,不一定就没有内伤!”钟弗着急。 文于野眉心蹙起,若有所思的望着钟弗,“我约莫是明白了。” “明白什么?”钟弗突然揪住他的手腕,“莫非你知道了谁是凶手?” 文于野轻笑一声,“我是说,我约莫明白了,世子爷为何要来京城,还死赖着不走的原因!”昏暗中,他眸光灼灼的盯着钟弗,“世子爷,是冲着皇上来的!” 钟弗先是一愣,而后略带自嘲般干笑两声,“连你都看出来了,那小子却是半点都不懂,还一个劲把我往城外撵。他觉得把我撵走便是对我最好的保护吗?呵……我凤凰城少主,誉王府世子,需要他这个废物保护吗?他自己尚且身不由己,还为我着什么想?真是蠢死了!” 文于野不说话,只是神情稍稍一滞,然后略带无奈的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他将视线落在了车窗外,瞧着外头的铁骑策马而过,听着那纷乱的甲胄声从马车边上跑过,想着此次的刺客事件定然会发酵,到时候是谁策划的这一场行刺便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因为这件事,诸方势力都会有怎样的收获! 说白了,其实谁都不在乎皇帝的死活,只在乎利用皇帝而捕获的权势。 “文半仙,你说他为什么不肯跟我走呢?”钟弗突然问。 文于野微微一怔,而后便明白了钟弗口中的“他”指的是谁。文于野看着他,眸色沉了沉,“因为他是皇帝,是大夏的君主,唯有坐在皇位上,他才能活命。只要褪下这一身龙袍,他便无法活着走出京城。世子,若是让你放弃凤凰城,教凤凰城落在异姓人手中,你可甘愿?” 钟弗哑然,自是不肯! “皇上亦是如此,他也有他的无可奈何!”文于野轻叹,“怪只怪皇权旁落,帝王身不由己!” “那我便留下来帮他!”钟弗斩钉截铁,“走不出去,就留下!” 文于野蹙眉,“可想好了?这一留,便是没了退路。” 钟弗点点头,“我钟弗一言既出,便是死也悔其衷!” 文于野苦笑,扭头看着窗外,突然间绷紧了身子,“那个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7章 没有硝烟的战场 “怎么了?”钟弗忙问。 文于野冷然,“路子,跟上那个人!” 音落,路子一声,“请世子照顾好我家公子,我去去就回!”当即蹿下马车,快速离去。 这变故来得太快,以至于钟弗还没反应过来,方才到底发生了何事?钟弗一脸懵逼的坐在原地望着神色竣冷的文于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赵靖在宫外遇刺的事情,柯伯召亦是知了大概,此刻就坐在书房里,揉着眉心瞅了窗外的落叶纷纷。秋去冬来,天气越发寒凉,这一应事件狠戾得令人发指。当街行凶,什么时候成了这样的肆无忌惮?君不君,臣不臣,这大夏的江山还有救吗? 福子行礼,“相爷,外头凉得厉害,您站在这风口上,仔细自个的身子。” “我想起了我娘在世的时候,跟我说的那些话。”柯伯召负手而立,“她说,这天下烂了,人心也都烂了,早就没救了!她还说,活不了的就不必强求,人的寿元与这国家的寿元一样,都是有定数的。人心散去,国必亡,无谓挣扎!” 语罢,柯伯召敛了眉眼,低头苦笑两声,“福子,你说呢?” “福子没读过太多书,也不知道什么大道理,福子只知道夫人说的是对的!但是公子如今的所做也是对的,福子相信公子!”福子笑了笑,“公子是不是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其实不必在意,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人心本就复杂,哪能处处都是一样的呢?” 柯伯召深吸一口气,“进宫!” “是!”福子行礼,当即转身出门去置办。 皇帝遇刺,他这个当丞相的理该去认个错,毕竟这京畿重地出了这档子大事,他这个百官之首的丞相避无可避,理该去请罪!脱去官袍官帽,柯伯召一袭布衣走进了宫里。 皇宫。 东方未明早就先一步进了乾元殿,这会正面色黢黑的望着赵靖。小丫头面色苍白,微光里像极了璞玉娃娃,白得有些透明,估计是真的吓着了。 刺客和造反不一样,刺客来得太突然,尤其是那一箭射来的时候,赵靖整颗心都蹦出了嗓子眼。她当时是真的丢了魂,眼见着那冷箭嗖嗖的在自己的视线里穿梭,愣是没有半点法子,那种身不由己的无措和对死亡的惶恐,让她至今没能走出来。 赵靖抱着被褥蜷缩在墙角,神情略显迟滞的望着床前的东方未明。他逆光站着,将颀长的身影倒映在她的瞳仁里,占据了她所有的光亮,让她藏在他给予的阴翳中,仰望他的高高在上。她下意识的抱紧了被褥,终于敛了视线将眉眼垂下,仍是一言不发。 “王爷!”魏淑歌行礼,“是奴婢等保护不利,让皇上受惊!太医来看过,皇上龙体安然,已经开了安神汤服下,这两日好生静养着便没什么大碍!” “没伤着,便是万幸!”东方未明说。 赵靖抱紧了被褥,没有看他,只是心里觉得,他这么说约莫是因为她身体里的东西吧!呵,违心的话说得多了,乍一听还真像是真的,心里却突然生出了几分杂念,隐约想着若然是真的该有多好?可真的假不了,假的……自然也真不了! 见着赵靖这般神色,东方未明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安静的坐在床边陪着她。良久,他握住了她微凉的手,紧紧的捏在了掌心里。这柔柔软软的小手,白皙如玉,握在掌心如若无骨一般。他的指腹在她的手背上摩挲着,举止轻柔而缓慢,看她的眼神里,隐约夹杂了一下连他自己都不曾在意过的东西。 赵靖抬头看他的时候,面色依旧是苍凉的白,惊惧过后的小脸仿佛要拧出泪来,却又被她强力的克制着。 东方未明忽然想起,她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似乎真的有些年少了些。他的掌心紧了紧,外头却传来了一声喊,说是柯伯召在外头跪地请罪,请皇上恕罪。 “柯伯召来了?”赵靖的神色有些慌乱,“仲父,他来干什么呢?这次的事情难道不是齐云山的谋划吗?人在城外,可以撇清干系,是以这件事……” “别紧张!”东方未明深吸一口气,“凡事总要慢慢来,既然人都在外头了,是不是该听一听这柯伯召的解释?还记得皇上当初怎么跟微臣说的吗?皇上既然想拉拢柯伯召,是不是也该有些诚意?生杀之事,没有确凿的证据查明是何人所为,那便不能轻下结论,不是吗?即便是齐云山所为,皇上就不想知道,柯伯召存的是什么心思?是有意与皇上靠拢,还是风吹两边倒,又或者是齐云山的细作?” 赵靖点点头,“如仲父所言,朕见一见便是!”转而冲不远处的魏淑歌点了头,魏淑歌当即转身朝着外头走去。 不多时,便有清晰的脚步声进来,赵靖只觉得手上一凉,东方未明恰当好处的松了手。她愣了愣,下意识的将突然失温的手塞回被窝内,试图保持最初的温暖。 柯伯召进来的时候,面上带着少许惊色,他毕恭毕敬的跪在地上冲着赵靖磕头,“罪臣柯伯召叩请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靖能听得他话语中夹杂着的轻颤之音,伴随着少许莫名的情绪波动。她不知道柯伯召到底是真戏假做,还是假戏真做,但她自己终归是要演好这场戏的。她正了正身形,微微坐直了身子,冷眼望着跪地的柯伯召,不温不火的开口,“朕倒是奇怪,无端端的,丞相何来的请罪一说?” 柯伯召道,“臣一直忙于六部事宜,疏忽了京畿之事,以至于皇上与长街遇刺受惊。臣身为百官之首的丞相,实乃推脱疏忽之责,臣万死难辞其咎!”说着,他继续磕头,“臣有罪,请皇上降罪!” “京畿府乃是京城防卫之重,与兵马司一道,都是皇宫之外的屏障,是保护皇上乃至于皇宫不可或缺的重要关隘。没想到就在京城里,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还会出现这种滥杀无辜,草菅人命之事!若然泛泛之辈倒也罢了,谁成想竟成了弑君之恶,简直是罪无可恕!”东方未明不紧不慢的开口,幽幽然站起身来,“丞相大人,这次的祸可算是闯大了!” 弑君,另一层意思便是谋反! 谋反之罪,论罪当诛! 柯伯召合上眉眼,深吸一口气道,“臣自知罪无可恕,不欲辩解分毫,只求皇上给臣一个机会,让臣能彻查此事,找出幕后元凶巨恶,给皇上一个满意的交代!” “交代?”东方未明轻哼,“你一句交代,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柯伯召,你是不是觉得皇上年幼,便是稚子可欺?容你三言两语,便将此事遮掩过去?丞相府,三省六部,京畿府,兵马司,呵……形同虚设啊!柯丞相,你觉得难辞其咎,不得拿出点真本事出来吗?光说不练假把式,皇上又该如何相信你呢?” 柯伯召当然知道,这是东方未明在刻意刁难。他更清楚,在东方未明跟前,皇帝赵靖根本就没有置喙的权力,是以他想脱罪就必须得说服东方未明。可东方未明是那么好说服的吗?齐家一党和东方未明斗了一辈子,谁都不肯退让一步,所以这一次…… 东方未明拿皇帝当幌子,一口一个皇上,柯伯召心知肚明。但是小皇帝赵靖没说话,柯伯召也只能硬着头皮接招。毕竟这会东方未明已经开了口,柯伯召只得道,“臣会在五日之内给皇上一个交代!如若不然,臣会自请死罪,绝不推卸责任!” “这话可是丞相自己说的,谁都没把刀子架在你的脖子上!”东方未明负手而立,“丞相觉得呢?” “是!”柯伯召点头,“皇上,这军令状是臣甘愿立下的,与旁人无忧!”说着,他毕恭毕敬的磕头,官帽和官服就在一旁放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靖已经下了床榻,她的动作很轻很柔,走到柯伯召跟前的时候几乎没什么动静。是以柯伯召也没什么察觉,等察觉的时候,赵靖已经扶了他一下。 柯伯召跪直了身子看她,看她蹲在自己的跟前,将那张苍白的小脸凑上来。她的脸上清晰的洋着心有余悸之色,一双澄澈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身影。柯伯召没有吭声,只是注视着赵靖的一举一动。他亲眼看着她扶起了他的官帽,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一般,唇角带着稚嫩的笑,将官帽带在了他的头上。 “见惯了你戴官帽的样子,骤然脱了官袍官帽,朕反倒有些不习惯了!”赵靖扶正了他的官帽,“这帽子唯有戴在你的头上才好看!”她看着他笑,笑容中还是有几分心悸的感觉。 柯伯召想,估计是白日里真的吓着了,小皇帝毕竟太年轻了。心里头有些沉甸甸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柯伯召敛眸,“多谢皇上!” 赵靖站起身来,身后有些冷热交替的感觉。 她明白,那是因为东方未明就站在自己身后。打从一开始,他就不乐意让她接触柯伯召,没想到如今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竟也这般不悦?她说什么,做什么,他不都看到了吗?还有什么可怀疑的?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赵靖转身瞧着东方未明,还来不及开口,这抠门小气的东方狗贼已经背过身去,鼻间还发出了一声恰似鄙夷的轻哼,“既然只有五天时间,丞相还是抓紧吧!别以为太傅即将回来,便能以此拖延。本王素来不喜欢食言而肥之人,那些食言而肥之人,如今都在阴曹地府。” 柯伯召起身,眯了眯眸子,却最终将视线落在了赵靖身上,“这是我答应皇上的事情,不劳摄政王费心!” 赵靖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8章 柯骗子的军令状 乾元殿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起来,如置冰窖的感觉真的不好受。赵靖捏了捏袖中的手,寻思着该怎么才能化解这场尴尬。 可还不等她开口,柯伯召好似已经察觉了赵靖的左右为难,自动退出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柯伯召行了礼,毕恭毕敬的说,“臣不会让皇上为难,臣一定会让皇上看到臣的忠心。吾皇万岁万万岁,臣告退!” “下去吧!”赵靖点头应允。 柯伯召临走前看了赵靖一眼,而后便将视线落在东方未明的身上。两个人大男人四目相对,迸射出的硝烟味,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赵靖心里有些慌,东方未明逼着柯伯召立军令状,不过是仗着此次事件可能牵涉到太傅府。为免太傅府遭疑,柯伯召必须彻查清楚还齐云山一个清白。否则齐云山会成为众矢之的,天下人一口一个唾沫,齐云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没了太傅府的丞相府,会变成很独立的存在,但对于一惯依附太傅府的柯伯召来说,短时间内并不是好事。 东方未明回眸的时候,发现那丫头正盯着门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呵……可真是深情款款,瞧瞧这小脸上那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年轻就是好,小姑娘家家的,容易动心! 他轻咳一声,凉飕飕的揶揄,“快成望夫石了!”说着,挑了眉站在她身边,鼻尖不自觉的轻哼一声,面上满满都是鄙夷之色。 赵靖回过神来,撇撇嘴爬回被窝里待着,她冲他翻个白眼,转而一言不发的躺了下去,背过身不去理睬。 “心疼了?”某人坐在床沿,言语间带着让人很不舒服的情绪。 为什么说不舒服呢?是因为赵靖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好像有根刺在自己的身上狠狠扎了几个洞眼,刺得人很是生气,很想狠狠的揍他一顿。赵靖恍然大悟,这是欠揍的感觉!欠揍的东方狗贼!身后猛地被人挤了一下,赵靖当即意识到这狗贼的招数,紧跟着裹了被褥就往床内快速挪去。 可东方未明什么都知道,大手一捞,刚好搭在她的小腹处,直接将她拖回自己的怀里。她愤愤的回头,他一手圈着她,一手支着额头,就这么不温不火的看着她。 赵靖诚然不知此刻的东方未明 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是他把她扶到这个位置上的,也是他在她身体里养东西的,如今还是他……明明想利用她争权夺势扳倒齐云山和柯伯召,为何却又反对她跟他们的接触呢?她猜不透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把她当玩偶一般的戏弄?还是傀儡一般的把玩?又或者什么都不是,只是他一时高兴的产物?之前受了她母亲的威胁,如今便觉得无趣了? 他粗粝的指尖,捏起她精致的下颚微微抬起,眸色温凉的望着她,“皇上此刻是不是在猜微臣心里在想什么?猜到了?还是猜不到?” 赵靖看着他,说起来这人也是出身世家,可怎么行事作风就跟流氓痞子一样?明知她是女儿家,可她的床,他却是想上就上,完全不带商量。不仅如此,富贵人家出身的子弟,一双手满是茧子,糙也就罢了,还非得在她身上折腾,尤其是脸上,每每都疼得入骨。看他这副样子,见着她蹙眉,似乎更加来劲,全然不考虑她是不是会疼! “猜到了!”她看着他说。 东方未明不着急,眸色温和了不少,他慢慢低下头,将脸凑到她跟前,细细的看着她精致而小巧的五官。温热的呼吸,带着不该有的暧昧之色,在她脸上徜徉着,“可皇上的眼睛里,却写着说谎二字!其实皇上根本不知道微臣在想什么,不是吗?” “朕早就猜到,你知道朕猜不到,还故意那么问。”赵靖哼哼两声,掸落他捏着自己下颚的手,“疼死了,以后少碰朕,旁人不知,仲父还不知这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吗?” “是谁一开始设的美人计?”他反唇相讥,“难不成是微臣?” “床是朕让你爬的吗?脸是朕让你的摸的吗?”赵靖睨了他一眼,“仲父说的这些话,也不怕叫人笑话。走出门叫人看看,仲父身强体壮的,朕这般羸弱,到底是谁欺负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仲父没得狡辩!既然柯伯召已经立下了军令状,烦劳仲父先行回去盯着!朕今儿身子不适,要歇息了!” 东方未明倒吸一口冷气,托腮瞧着裹着被褥的小丫头,人小脾气不小,这丫头甚少发脾气,这一次竟然为了柯伯召而冲他发火?!他手扶着她的肩头,微微用力,“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不是?” 赵靖猛地一震,她这才想起来,她与他的肩上,一人一个咬痕。下意识的抚上伤口位置,赵靖哼哼两声不说话,一副气冲冲的模样。她嘟着嘴,仿佛是气坏了,小脸气鼓鼓的模样反倒显出姑娘家该有的娇俏。 他发现,她似乎只有在他面前,才会褪却少年人的矜持,露出本该属于她的少女情怀。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说明她不顾忌他?或者是……只当他是个长辈? 前者让他心里稍慰,后者让他没来由的躁怒。 东方未明猛地起身,当即拂袖离开,这变脸的速度连赵靖都自愧不如。方才还有心戏弄她,这会突然翻脸不认人,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魏淑歌急急忙忙的进来,瞧着坐在床边发愣的赵靖,忙不迭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摄政王伤着您了?方才……方才他……” “走了吗?”赵靖问。 魏淑歌点点头,“走了,走得很快,就跟身后有狗子追着似的,恨不能插翅飞出去!”形容得有些过火, 确也是实情,东方未明走的时候,很多人都看见了他这副行色匆匆的模样。 赵远南端着药进门,慎慎的问一句,“皇上,这药……” “是药三分毒,朕没什么事,倒了吧!”赵靖揉着眉心。 “是!”赵远南依例将药倒进了空瓶子里,“皇上,这一次的事儿闹得这么大,怕是无法善了。再加上这齐太傅突然在城外遇见了路阻,难免惹人猜忌。您说这事儿到底是不是齐太傅做的?” “去查温如笙!”赵靖开口。 赵远南将瓶子放回去,略带不解的望着魏淑歌,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着实不太清楚,为什么赵靖不去查齐家和柯伯召,反而去查又一次救了赵靖的温如笙?且不管是不是齐云山做的,若是能将这一次的事情借题发挥,不就可以将齐家一网打尽吗?弑君夺位,天下人有目共睹,饶是有天大的托词,也是无法脱罪的! 魏淑歌颔首,“奴婢明白!” “可是皇上,为何不趁热打铁?这次的事情且不管真凶到底是谁,只要一口咬定是齐家,那么这弑君之名足以让齐家九族皆灭!”赵远南有些着急。 “你就不怕君逼臣反吗?”赵靖反问。 赵远南心里一惊,微微沉了面色,“可是这机会难得,皇上眼下放过,来日齐云山回到了京城,势必会变本加厉!皇上您可别忘了,这齐如峰是死在天牢里的!纵然不是皇上所杀,却也是因皇上而死。齐云山必定怀恨在心,定会报复!” “齐云山老了!”赵靖笑得凉凉的,“他就算要报复,也得先找好承继衣钵之人,否则以他如今的年纪,朕熬都能将他熬死,不是吗?他痛失爱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定然是心里有恨的。可齐云山彼时没有发作,如今更不会发作。他保存实力,只是为了卷土重来!” “当时齐如峰造反,满宫皆知,可外头的消息却封锁得严实。即便百姓有非议,却也无人敢说一个字,你们还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吗?多少人眼看着,就等着朕从龙椅上摔下来!那些墙头草,都在驻足观望,看东方家和齐家到底哪个是最后赢家!赢了,那就是改朝换代,输了便是身家性命,还得搭上九族!” 齐云山在皇陵那么久,京城里收不到一丝一毫有关于边关的消息,硬生生将这皇城变成了一座孤岛。可见,他手段了得,更可见在皇陵的这段时间,齐云山定是谋划了妥当。与其放虎归山,不如养在身边的笼子里,至少还能有些把握,毕竟东方未明还在京城。 “所以这次齐云山回来,是想找个继承人?”赵远南恍然大悟。 赵靖慢悠悠的起身,“他年纪渐大,会越来越力不从心。如今没了儿子在身边,他一定会绞尽脑汁的去找人接掌自己的衣钵,让这份荣耀与富贵可以传承下去。谁也不是瞎子,没了儿子的齐云山就像拔了牙的老虎,如今再风光也没用,人心会渐渐涣散!” “皇上所言极是!”赵远南点头,“只是……若齐云山找的是丞相大人呢?” “柯伯召在齐如峰的事情上有所隐瞒,换句话说,对于柯伯召这个门生,齐云山是有些埋怨的。而且最关键的是,柯伯召为人太聪明,齐云山以后会拿不住他,最后还是会失去手里的一切。”赵靖眯了眯眸子,“齐云山,没那么愚蠢!” 魏淑歌道,“所以这两人,其实也是明争暗斗的?!” “只要有权势,就有争斗。”赵靖笑了笑,“亲兄弟之间尚且如此,何况只是师徒呢!没有血缘关系,充其量也只是利益的捆绑,仅此而已!这一次,朕倒要看看,柯伯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五日?五日之后,若是没能查出来,朕还真有点舍不得杀他了!” “皇上真的会杀了他吗?”赵远南问,“不还得留着让他跟齐云山周旋吗?齐云山应是不会答应的。” 赵靖摇头,“东方未明,已经起了杀心,柯伯召这次……” 蓦地,外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9章 公子的口味有点刁 听得外头的脚步声,魏淑歌快速出门。不瞬,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难看,看赵靖的眼神亦是有些慌乱。赵靖的心里,咯噔一声猛然下沉,约莫是出了什么大事。 果不其然,魏淑歌伏在赵靖耳畔低语了一句,赵靖的脸色亦是全变了。 “失踪了?”赵靖一怔,“为何会失踪?不是说出城了吗?” “应该同齐云山脱不了关系,目前情况下,咱们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找,只能暗中查访!”魏淑歌眸光利利,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若齐云山真敢下手,我定不会饶了他!” 赵靖沉默不语,但愿……真的没事。而今宫外的局势很乱,齐云山将归,已然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也不知这文于野可查出了什么?待齐云山回来,他又该如何审案子呢?这文于野,应不是那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吧?他同文于风是兄弟,这秉性定也不会相差太多才是。 风吹着窗棱摇晃,赵靖缩了缩身子,真冷! 京城的长街上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丞相又脱帽进宫请罪,四方门的消息本就最是灵通,南宫醉一早就知道了这些。 南宫醉坐在自家的院子里,瞧着天空中被风吹来散去的云朵,靠着摇椅嘴里哼着小曲。手边摆着一壶酒,有事没事喝两口,倒也是极为惬意之事。 “大人,您还有心思喝酒呢?”寻风一屁股坐在南宫醉身边。 南宫醉挑了眼皮子,灌一口黄汤笑道,“瞧,京城的天还没塌下来呢!皇帝安然无恙,你操什么心呢?人家摄政王都不着急,你急着入宫当太监呢?” 寻风揉了一下鼻尖,“我还要娶亲,才不当太监!” “那就安安心心的歇会,自打入了秋,京城里的事儿就没断过。一会书生自尽,一会状元被杀,这会脸皇帝都在外遇刺,大有乱世之象!”南宫醉一声叹。 “可即便如此,大人也不能袖手旁观,要是皇上不高兴问罪下来,咱们四方门也是有责任的。纵容凶徒在京城里肆意行凶,杀的还是皇帝……” “啧啧啧,哪有人像你这么老实的,把事儿尽往自己身上揽!旁人遇见这些事,躲还来不及呢,你凑上去?你有几个脑袋?”南宫醉打断寻风的话,伸手拂过自己胳膊上的伤,“瞧见没有,受伤了,静养呢!” 寻风撇撇嘴,“难道真的不管?” “你小子管不了!”南宫醉道,“我问你,这件事如果成了,最大的受益人是谁?” “大人的意思是,如果皇上遇刺身亡……”寻风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大人……” “想明白了?”南宫醉哈哈一笑,“那还不算太笨!要不然,这丞相吃饱了撑的,脱了官帽进宫请罪?明知道摄政王此刻就在宫里,还望那火炕里跑,这不是茅坑里打灯,找屎吗?不过对于这件事,我保留意见,不予猜测。这世上事惯来多变,不能以一概全,没有真凭实据,什么都是说不准的!” 寻风不解,“大人不相信是齐家……” “我说了,四方门只看证据,不信猜论!”南宫醉站起身来,“我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这京城里的女子成千上万的,大人只给个蒙着脸的画像,不太好找啊!”寻风道,“每找一个,还得拿着帕子把人家姑娘的脸给遮起来,人家还当咱四方门的人脑子有毛病呢!” “废什么话?找到就找到,没找到就没找到。”南宫醉有些不耐烦。 寻风摇头,“没找到!不过有了怀疑对象,城里有一家醉花红的胭脂铺,他们家的胭脂最是香味怡人,不过听说东家暂时不在城里,出城进货去了!” “出城了?”南宫醉的眉心陡然拧起。 “伙计是这么说的,出城了。”寻风一五一十的道来,“咱们的人日夜盯着呢,果真没瞧见有人回来。不过也没人见过这胭脂铺的东家,至于是不是大人您要找的女子,卑职也说不好!” “知道了!”南宫醉心里有了盘算,“你先回四方门去,若有别的什么消息再来告诉我!我还有事要办,暂时不回四方门。” “是!”寻风行了礼,抬步就走。可他还没走出南宫府,就已经被一排老家奴堵在了门口。 扫地婆一把揪住寻风的衣襟,直接拖着他到了墙角。管家在旁盯着,免得自己大人一不留神就杀将出来,把他们逮个正着。 阿翠急了,当下将寻风挡在自己的身后,“你轻点不行?问话就问话,动手动脚的干什么?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我一把年纪了,谁跟你男女授受不亲!”扫地婆当下推开阿翠,“寻风我问你,公子让你找什么姑娘?” “嗷嗷嗷,你们又听墙角?”寻风瞪大眼睛。 “嗷什么嗷?不是狗又不是狼,叫唤什么呢?”管家瞪了他一眼,“快说,大人要找谁?” “一个姑娘!”寻风瞅了阿翠一眼。 扫地婆揪住了阿翠的胳膊,“快说清楚,不然掐她了!” “别别别!”寻风急了,“真的是找个姑娘。” “什么样的姑娘?”扫地婆忙问。 寻风道,“眼睛大大的,身材瘦瘦的,个子高高的,皮肤不要太白。”顿了顿,寻风又道,“身上还带着像是百花清香的味道,约莫是胭脂味!” 扫地婆摸着下巴,“公子的口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挑了?” “是你们不挑而已!恨不得只要是女的都往大人房里塞,也不管大人喜不喜欢,愿不愿意!”阿翠冲着寻风使了个眼色,寻风当即撒腿就跑。 “哎哎哎,你小子,我还没问完呢!”扫地婆急了。 管家拽住她,“别喊了,小心被大人知道!” 扫地婆眉心一蹙,“还得香香的?公子莫不是遇见了狐狸精吧?” “呸!”管家淬了她一脸,“大人光明磊落,怎么可能遇见那些东西,少胡说八道!估计是一眼看上了谁家的姑娘,可又不好意思直接去,所以让寻风打听来着!这是好事,好事多磨,急不得!这一次,可不能再搅黄了!” “对对对!”扫地婆连连点头。 阿翠瞪着眼睛,看着这两老东西开始谋划,从最初幻想新夫人的容貌,变成了后来的……准备聘礼!阿翠嘴角直抽抽,“八字还没一撇,这也太着急了吧?!” 就这说话的档口,南宫醉早就从后门溜了。穿着便服,戴上斗笠策马出城。 南宫醉的祖祖辈辈都是在四方门里当差,这些年他凭着直觉做了不少奇奇怪怪的事,但最后都证明,他的直觉是对的。那个胭脂铺且不论是不是那个女子开的,当初赵靖为了送了某人出城而挑了南宫家,南宫醉便想明白了这其中关窍,这女子是为皇帝办事的! 既然是为皇帝办事,那外头山体崩塌一事定然绝非偶然。若是能在城外碰碰运气能遇见她,那么南宫醉所有的推论都会成立,这女子就是皇帝的外援眼线。如此便能说明,皇帝不是傀儡,是一头沉睡的雄狮。若然真当如此,那这大夏的天下,还有一丝希望可言! 否则,皇帝也是个任性妄为的少年人,以后只能是个昏聩自私的君主。 南宫醉不带一兵一卒,直奔城外而去。眼下所有人都以为他不屑与丞相府合作,所以不理睬新科状元一案,借养伤之名而窝在南宫府不出,正好给他一个自由活动的机会。 听说齐云山是被困在了南山北麓一带,那边的官道狭窄,且只有一条路直通京城。但是有件事很奇怪,从皇陵出发至京城,并非只有这一条路,偏偏齐云山选择了一条僻径。这条路原是老路,后来有了新的官道之后便很少有人会从这条路进京。除非是不熟识地形的人!可齐云山是那种不熟识地形,不认得路的人吗? 南宫醉打心里不相信,齐云山是恰巧选了这条路,于是乎恰巧遇见了山体崩塌。这条路目前来说是过不去的,他牵着马站在山坡上能看到远处的人影浮动,那是朝廷派人去搬石块,还鼓动了周边的百姓一块帮忙。南宫醉也不急着过去,而是寻了十字路口的一个茶棚坐下。 茶棚里三三两两的坐着不少人,有些是附近的百姓,有些则是帮了忙回来喝口水的。是以,这里的消息算是最广泛而灵通的。 有人说,只听得轰的一声响,山那边顿时一片尘烟腾起老高,过了好久这烟雾都没有散去。 还有人说,昨天夜里山那边还有些动静,吵得厉害,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但究竟发生了什么,倒是没人说得清楚,毕竟山石堵了路,根本就走不过去,当然无从得知。 南宫醉喝着茶,眉心微微拧起。吵起来了?有齐云山在,怎么可能容许军中吵闹?昨天夜里,山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蓦地,他握着杯盏的手微微紧了紧,莫不是……如果如自己所料,那可就有热闹看了!眼下要过山那边,就得从山顶上吊下去,或者是从崖壁处爬过去。 放下一个铜板,南宫醉起身就走。他原是来找人的,顺带验证自己最后的疑惑,却没想到会闹出这样的事情来,惹出这样的风 流债!早知道会这样,南宫醉想着,他应该早点来的,至少不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0章 诡异的盒子 是夜,四下雅雀无声,昏暗至极。入夜之后起了些许寒气,崖壁湿滑。若非艺高人胆大,若非自身底子好,寻常人是不敢在夜间从崖壁攀过去的,但若是还有人能攀过去,就足以说明此人武功不弱!比如南宫醉,又比如……她! 军营在不远处驻扎,南宫醉自不会过去,他只是绕着外围走了一圈,观察四周的地形以及是否有所异常。百姓口中的昨夜和现下只是隔了一个日,所以若有什么异常,眼下还是能找到痕迹的。比如说这营寨附近的草木有被刀斧圻断的痕迹,脚印有些乱,地上的草垛被踩得不成样子。 南宫醉蹲在地上,指尖轻轻拂过地面上的痕迹,隐约还夹杂着一点点极为不起眼的血迹。血迹很少,沾在草上,被踩在草下覆盖,若不是他惯来干的便是这些事,只怕也很难发现这点东西。南宫醉眯着眸子环顾四周,开始判断,这人若是没死会逃往哪个方向? 东边的茂林脚印最多,血迹却是朝着西边去的。 南宫醉站起身来,长长吐出一口气,快速朝着西边而去。营寨可不进,进去有大祸,那齐云山岂是好惹的,昨儿若是真的出了事,他现在再进去无疑会被当成同党,所以绝对不能让齐云山见到他。 东边是茂林,西边是山涧,难怪追兵都朝着东边去了,换做是谁都觉得这茂林比较容易藏身。山涧虽然也有树木,但毕竟树木疏朗,容易被人发现行踪。但山涧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有水! 南宫醉蹲在小溪边,湖光倒映着他的脸,他抬头往上游看去,眸色微沉。慢悠悠的站起身来,南宫醉沿着小溪边往上游走,果然在一块石头上寻到了少许血迹,还是跟之前那样,血迹量很少,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太清楚。按照那人的行事作风,若不是实在虚弱,这点痕迹是很容易被她抹去的,可见是真的伤得不轻! 正当他思虑之际,突然一道寒光掠过,南宫醉当即纵身而起,堪堪避开这致命的一剑。身后,一道黑影直扑而来,大有不死不休之态。 借着水面的反光,南宫醉算是看清楚了,这是个女子,而且她身上受了伤,行动间有些掣肘,原本可以动如流水的剑法,这会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可以想见伤得不轻! “什么人?”她终于开口。 若不开口倒也认不出来,这一开口,南宫醉便认出了她的声音。可不就是那位吗?! “你说呢?”他的声音,她也是认得的。 “是你?”她一愣。 这一愣间,便被南宫醉握住了持剑的手,她一声低哼,瞬时被他拽进怀里。因为伤势太重,她瘫软在他怀中,呼吸微促。波光潋滟之中,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微微合上,似乎方才那几招已经费劲了她所有的气力。 “喂?”南宫醉仲怔,“你怎么样?”掌心有些濡湿,摊开一看,竟满满都是鲜血。他这才发现,她的背上还有一支箭,尾部已经被圻断,只剩下断断的箭杆子和箭矢在身体里深深扎着。血,一直不断的往外冒,伴随着疼到麻木的感觉,让她精疲力尽。 “救我……”她张了张嘴。 南宫醉挑眉,“当初设计我,就没想过会害死我吗?如今要我救你,凭什么?”瞧着怀里的女子,南宫醉毫不犹豫的伸手去掀她的遮脸布。 她大概是真的急了,当即握住了南宫醉的手,“你想清楚了,今日你若是敢掀开我的遮脸布,就要对我负责!我认真的!” “负责?”南宫醉轻嗤,“你这张脸是镀金的?包金包银的?脸就是生来给人看的,哪怕丑得不能见人,那也是父母给的,有什么可丢人的!我南宫醉问心无愧,为何不能看你的脸?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他人,你丑得如何惊心动魄!” 音落,南宫醉已经掀开了她脸上的黑布。 微光里,那是一张惊 艳绝伦的脸,即便面白如纸,亦是这般令人心动。唇色泛青,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噙着泪,隐约夹杂着些许哀怨之色,仿佛有些气愤,更多的是隐忍的委屈。她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波光潋滟中,两个人四目相对。 “叫什么名字?”南宫醉问。 可她不理他,别开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她躺在他怀里,身子烧得滚烫,可见背后的伤已经开始发炎,所以再不处理,饶是大罗神仙怕也要费些手段才能救她。 然则南宫醉不是善男信女,他是公门中人,见惯了人情冷暖,也做惯了杀伐决断的事情。反正死一个人和死两个人,死的是男人还是女人,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区别。活着一口气,死了一具尸体,仅此而已! “不说?”南宫醉松开她,“那就没办法了!我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何况你我之间还有恩怨未了,放任你不管,让你就此带着某些不可见人的秘密死去,也算是我的仁至义尽。换做平素,那些对付过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四方门里多的诸多酷刑!” “宿雪!”她说。 “这不是真名,我要的是真名!”南宫醉居高临下的俯看着她,“魔宫的人,都是这样满嘴谎话吗?” 她猛地抬头看他,眸光利利,“你身边有魔宫的人?”否则如何知道她用的不是真名?难道是魔宫出了叛徒?可魔宫平素并未受到任何的影响,而且第一次见到南宫醉的时候,他并没有当场认出她的身份,可见实现不知道魔宫的行动。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名!”南宫醉有些不耐烦。 “惊鸿!”她咬牙切齿。 南宫醉挑眉,“这次是真的吧?” 惊鸿点点头,“帮我把箭拔出来,箭矢上淬了毒,饶是我有解毒散,可是……箭不拔出来,我没办法彻底解毒!”她垂下眉眼,伏在地上奄奄一息。 的确,血一直流,若不是她强撑着,这会早就血尽而亡了! 南宫醉将她抱到了溪边,让她趴在平整的大石头上,自己则是捋了袖管蹲在她身边。想了想,南宫醉问,“这会不会又要我负责吧?” “一个大男人,废话比女人还多!”惊鸿嗤鼻。方才只是胡诌,无奈之下的情急之言罢了,这男人还当真了?呸,当真才怪,这根本就是老泥鳅,滑的很! 南宫醉眉心一皱,撕开了伤口附近衣料,那伤口很是触目惊心。白肉外翻,血肉模糊,略带黢黑的血色证明惊鸿的话不假,这箭上的确有毒。好在毒性不是太大,只是会让人血流不止罢了!他伸手捏住了露在她皮肉外头的箭杆子,冲着惊鸿道了一句,“忍着!” 惊鸿一咬牙,背上陡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所有的气力都在顷刻间靠近,她眼前一黑当即晕死过去,不省人事。 “喂?”南宫醉一怔,当即取出随身携带的小药包,从里头倒出一管金创药,动作麻利的为她包扎伤口。像他们这样的人,出门在外必备这些物件。谁没个头疼脑热,谁不会受伤?都是血肉之躯,没人依靠没人庇护,只能自己照顾自己,自己让自己活下去。 这是,最简单的生存之道! 惊鸿昏迷了,南宫醉方才就发现她身子滚烫,这会她躺在草垛上瑟瑟发抖,整个人蜷成一团。 “女人就是麻烦!”南宫醉解开自己的衣裳,覆在她身上,然后寻了一个浅显的山洞,寻了柴枝升起火来。做完这一切他本打算离开,可山坳里却传来了狼叫声。就这样把人丢在此处,跟杀人没区别。好不容易救了她,这会要是进了狼肚子,岂非白忙活一场? 他想了想,为了能进一步了解魔宫的事情,他有必要留下来守着她,至少等她醒来再说。夜青那小子,总是讳莫如深的装神秘,魔宫的事情夜青从不肯轻易提及,即便是这一次惊鸿去了一趟南宫府,夜青也没有多说什么。 魔宫就像个迷,诞生于江湖,隐没于江湖。人人都惧怕魔宫,可魔宫又从来不会轻易的祸害他人,也没有称霸江湖之意! 这让南宫醉很是不解,把一个组织经营得这样庞大,不为称霸又为了什么呢? 火光里的惊鸿,的确人如其名。其实第一眼看她的时候,南宫醉是有些惊 艳的。他进出云翠居这么多年,所见过最好看的就是采薇,旁的女子……花枝招展的,他是看也懒得看上一眼。跟前的惊鸿倒是素净得很,一袭黑衣包裹着她极好的身段,精致的五官不施粉黛,倒更带几分令人看着极为舒服的清秀与自然。 蓦地,南宫醉缓缓靠近了惊鸿,她的唇瓣一张一合,似乎是在说话。 说什么呢? 南宫醉俯首,将耳朵贴在了惊鸿的耳畔,细细的听着惊鸿的梦中呓语。她高烧烧得语无伦次,嘴里的话也是断断续续的,声音很轻,不是很能听得清楚。南宫醉只隐约听到了两个字,他直起身子看着昏迷不醒的惊鸿,眉心拧起,“盒子?” 她说盒子? 什么盒子? “你说清楚,什么盒子?”南宫醉忙问,循循善诱,“你闯入齐云山的营寨,为的就是那个盒子吗?什么样的盒子,盒子里装着什么呢?” 惊鸿张了张嘴,“木盒子……盒子里有……有……” “有什么?”南宫醉身子一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1章 九品县令坐大堂 可再问,惊鸿都没有再开口说话,整个人昏昏沉沉得厉害。南宫醉心想,这母老虎要不是病得不轻,肯定不会吐露半个字,不过现在可不止半个字了。 盒子? 木盒子? 什么样的木盒子?装着的又是什么东西呢?这母老虎伤得不轻,显然这盒子是齐云山派了专人看护的,看护这盒子的人武功高强,且防守严密,否则依着她这样的武功,寻常人是伤不了她的。 南宫醉摸了摸自己的下颚,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早知道要在外头过夜,就该把酒带来,这会酒虫上来了,还真是抓心挠肺得难受。 想了想,他便冲她恶狠狠道,“以后对我客气点,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若敢恩将仇报,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长夜漫漫,守着一个伤病之人,真是无聊得很!殊不知外头,魔宫的人正在四处查找惊鸿的下落,可又不敢惊了齐云山他们,是以只能悄悄的找。 其实这一夜,很多人都辗转难眠。 赵靖也不外如是,大半夜的,太医院的太医又开始往乾元殿跑,于是乎满朝文武便知道,皇帝又病了,而且这一次还是惊吓过度所致。所以大家伙对于这个“无能”的皇帝,打心里鄙夷,吓一吓就成了这副德行,这皇帝真不愧是摄政王挑的,天生的傀儡相! “还没找到吗?”赵靖问。 魏淑歌摇头,“还没消息!”天都亮了,人还没找到,此前跟着惊鸿出去的人,亦是一个都没有回来。这一天两夜的,只怕……凶多吉少。 “齐云山回来了!”赵靖定定的望着窗外的光亮,“淑歌,这京城里又要热闹了!朕还是没想明白,这背后之人到底想干什么?或许连东方未明都没想明白,隐藏在暗处的那双手,究竟想抓住什么?是朕的江山,还是某些人的命?!” “皇上身子要紧,没得想这些还没发生的事情!”魏淑歌小心的为她掖好被角,“皇上,走一步看一步吧!您还没到那时候,所以斗不过那些老奸巨猾的东西,等时机成熟了,咱们就能一点点的吞掉他们,彼时皇上就能大权在握,再也不惧他人威胁。” 赵靖点点头,低低的轻咳两声,她的确有些身子不适,倒不是吓着的,而是冻着了!昨夜里站在窗口吹了一夜的风,能不冻着吗?她裹了一下被褥,顶着一张苍白的脸,瞧着桌案上明灭不定的灯火。齐云山归来,这京城里的局势又将发生变化,其实这是赵靖想看到的。 齐云山一走,京城里就只剩下一个柯伯召跟东方未明抗衡,可柯伯召毕竟是个文官,在气势上赢不了东方未明。如今齐云山回来,二对一的局面,对于赵靖这个旁观者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柯伯召已经动摇了,即便还留在齐云山身边,也不可能跟以前一样一心一意,所以赵靖虽然有些紧张,但脑子还是清楚的。 外头早就张罗开来,多少人眼巴巴的等着太傅回来,就有多少人眼巴巴的等着看赵靖和东方未明的笑话。那边的官道下半夜的时候就已经通了,这日以继夜的,倒也是真够忙活的。 长街上很热闹,有皇后齐如雨亲自坐着鸾轿,请了自家父亲,也就是皇帝的老丈人——太傅齐云山回京城例行问话。明明算是半个戴罪之身,可回来的动静却像是荣归故里,真是可笑至极!可事实上,谁敢笑?不想要脑袋了吗? 太傅府内,早已准备妥当。因为新科状元一案而被传唤回京城的齐云山,按理说应该先去府衙过询再说。如今这桩案子并没有移交刑部,而是落在了四方门的身上,所以齐云山应该去四方门应讯,可他偏偏这会却在众人的拥簇下回到了太傅府门前。 殊不知此时此刻,文于野就在四方门的大堂里等着。皇帝亲自下旨,且有四方门门主南宫醉的认可,即便四方门的锦衣不乐意看到文于野一介乡野小县令坐在这大堂之上,却也谨遵南宫醉之令,不敢有所妄为。 寻风在门口来来回回好多次,锦衣们也都来回问了好多回,“来了吗?” 文于野也不着急,身上这官袍还是九品小县令的,穿着倒也精神抖擞,就是官阶小了点,如果不是皇帝这张圣旨压在桌案上,他都上不了这台面。路子在边上,掌心里捏了好几把冷汗,替自己的主子悬着心。 出门前誉王世子指着文于野的鼻子笑骂,“就你这身皮,我告诉你,在京城里头连个立足都没有!你还想讯那太傅大人?知道太傅几品官阶吗?那是正一品,是三公九卿,你连给人家提鞋都不配,还真想蹬鼻子上脸去询问齐云山?” “别说齐云山翻脸,就连齐云山底下那些个几品几品的大臣,也得扒了你这身皮。文半仙,你说你料事如神,那你可想过,自己是什么下场吗?皇帝给你下旨,让你和四方门协同办案,是让你抓凶手。凶手你不都找到了吗?还敢去四方门给齐云山问询?你这是找死!” “小爷最后提醒你一遍,适可而止!得罪了皇帝,你最多当不成官,灰溜溜的回你的文昌县,该干嘛还是能干嘛!可你要是得罪了齐云山,走出四方门你就得死!你要是不信,跟小爷打个赌,小爷要是输了,任你处置!你若是输了……算了,小爷不跟要做鬼的打赌,反正你是死定了!” 路子一想起这些话,面色就发白,身子莫名发颤。 “站稳了,抖什么?”文于野瞥了路子一眼。 路子唇瓣轻颤,“公子,要不……要不还是撤了吧?我看太傅大人,今儿是不会来了!咱们呢,回去算了,到时候……” 文于野瞅了一眼桌案上的圣旨,“瞧见没有?上面是龙纹!” 路子点点头,“瞧见了!” “你见过太傅穿龙袍吗?”文于野压低声音问。 路子连忙摇头,“那是皇上的专属!” “所以啊,就算他是太傅,这上头还有个皇帝。皇帝不吭声,他就得跪着,就得高喊皇上万岁!哪日这手笔处自太傅府,我再来惧色不迟!”文于野眸色沉沉,瞧了一眼再次回来的寻风,“寻风大人,来了吗?” 寻风摇头,“没有,说是已经回了太傅府!” “看吧,我就说……”路子撇撇嘴。 文于野坐直了身子,“四方门寻常是如何传唤他人的?” “持四方门的令牌,前往疑犯家中传唤,若有抗拒,则强行捉拿!”寻风拱手,俄而略带不敢置信的望着文于野,“文大人,您该不会是想……那可是太傅,本朝还没有这样的先例!” 文于野一脸迷惑不解的望着寻风,“以往南宫大人办案的时候,也会顾忌对方的身份?不敢拘押或者询问?” 寻风敛眸,“咱们四方门有先帝旨意,可便宜行事,持免死金牌,先斩后奏!” “那不就结了!”文于野端正坐着,“去传吧!” 寻风瞪大眼睛,“真要去啊?” “是不是我官阶太小,所以寻风大人觉得,我担不起?”文于野将圣旨拿在手里,“要不,请寻风大人去一趟,四方门的分量不够,就请了皇上的圣旨一道去!要是这样,还不能把人请来,那我就认栽!有什么事,我来担着,出了什么事……”文于野指了指自己的脑门,“本官的脑袋就押着在这儿,而寻风大人的上头,有南宫大人还有四方门压着,伤不着您。去吧!” 寻风拿了令牌,然后捧着圣旨走出大堂。 锦衣们当即围上来,袁冬林问,“寻风,真的要去啊?那可是太傅府,你小心进去了出不来!那太傅府是龙潭虎穴,这一去可就闯祸了!皇上都没敢,就凭这九品芝麻官,也想办了太傅大人,这不是找死吗?我看,你就别凑热闹了,南宫大人不在,咱们权当自己做不了主就是!这乡下来的小官,糊弄糊弄便也是了!” 寻风面色微沉,“大人吩咐过,不管文于野想做什么,暂时听他吩咐办事,不得有误!”说着,长长吐出一口气,“走吧,去一趟太傅府!” “不是吧?真的去啊?”袁冬林快步跟上寻风。 “还能有假?”寻风捏紧了手中的圣旨。 袁冬林嘀嘀咕咕,“真不知道这芝麻绿豆小官,打哪儿吃的这熊心豹子胆?咱们在四方门那么些年,还没办过三公九卿的案子,这还没定性不说,就算是太傅府下的手,谁敢去啊?” “你自己都说了,还没定性,只是问个话而已,紧张什么?”寻风大步往前走,“走吧!” 袁冬林边走边道,“真是疯了!尧子,快跟上!磨蹭什么呢?” 一名年轻点锦衣,急急忙忙追上。 一行人还真的去了太傅府,此时此刻的太傅府,还悬着翻飞的白绫,齐如峰的丧事才过去多久?是以整个太傅府里的氛围便有些诡异! 齐云山老来丧子,好似老了不少,这会站在齐如峰的院子里,看着花厅里齐如峰的灵堂,锐利的眸陡然间凝成一道利刃,恨不能将这里的一切都撕得粉碎!他绝不会忘记,自己的儿子是怎么死的,更不会忘记之前输得有多惨!好在他回来了,输一次不代表永远都是输,而今他要重新开始。 “爹告诉过你,让你不要太冲动,你偏不听!如今,可后悔了?睁眼看着吧!爹会让那些人血债血偿的,你这条命不会白死!”齐云山敛眸,身后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守归大步进门,“大人,四方门的人来了!” 齐云山眉头微挑,面色趋冷,“南宫醉?!他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大人,下令的不是南宫醉,而是……”守归犹豫了一下,“一个叫文于野的九品县令!” “什么?”齐云山冷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2章 拿着鸡毛当令箭 齐云山好歹也是个一品太傅,谁成想竟沦落到了这地步。被一个九品县令传唤至大堂,皇帝这是任性到了怎样的程度?要当着天下人的面,给他这个太傅大人,狠狠打一记脸面?好啊!真是好啊!太傅府刚白发人送黑发人,皇帝就紧赶着来这一招? 当然,齐云山更明白,皇帝敢这么做,定然是东方未明授意的!没有东方未明在后面给皇帝壮胆,皇帝就算吃了狗胆也不敢对他齐云山如此不敬! “太傅大人,要去吗?”守归低低的问。 “去!自然是要去!怎么能不去呢?”齐云山眯了眯危险的眸子,“将此事散出去,我倒要看看皇帝丢不丢得起这个人,他东方未明能不能捡起这脸面!一品太傅,九品县令,传出去,到底谁更可笑!收拾一下,去四方门!记住,得大张旗鼓的去!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敢在太傅府头上动土!” 柯伯召在外头候着,这传唤一事他也是知道的,但选择权在齐云山身上,所以柯伯召不会多说什么。要知道齐云山失去了儿子,如今这脾气变得更加喜怒无常,寻常可不敢轻易言语,免得到时候齐云山以为他柯伯召有意…… “老师,真的要去吗?”柯伯召行礼。 “去!”齐云山负手而立,老骥伏枥,却是精神抖擞。 柯伯召倒也不奇怪,他跟着齐云山那么多年,早已将齐云山的脾气摸了个大概。如今齐云山丧子,更能豁得出去,再无顾忌之人最是可怕至极。是以,柯伯召亲自送了齐云山去的四方门,这一路上大摇大摆的,惹得不少人指指点点,流言蜚语满天飞。 文于野听得寻风禀报,眉心微挑了一下,淡淡应了一句,“哦,丞相大人也来了?” “丞相大人本就是齐太傅的门生,若不是皇后娘娘回宫复命去了,估计也会一道来!”寻风的脸色不是太好看,如今这热闹凑的……估计是谁都担待不起了。一个太傅还不够,再来一个丞相……寻风眼皮子直跳,不知道文于野头上的匾额会不会砸下来,将他砸个脑浆崩裂呢? “哦!”文于野还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样子。 寻风瞪大眼睛看他,“就哦,没了?” “那你还想怎样?”文于野轻笑,“他们来了,难不成我还得一脖子吊死在你们四方门不成?来就来吧,横竖这里是四方门,若是他们在四方门剁了我,也算给你们四方门沾点红。年关将近,够喜庆!” 寻风“呸”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回头看着已经走进大堂的齐云山和柯伯召,寻风知情识趣的退到了一旁。这可都是朝廷一品大员,饶是南宫醉在这里,想来也是不敢怠慢的。 众人有些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整个大堂噤若寒蝉,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齐云山站在大堂里,带着一身的风尘仆仆,花白的头发一点都遮不住他浑身上下散出的威严之气。那种从骨子里发出的鄙夷之色,让人有种无所遁形之感!满是褶子的脸上,清晰的写着“精明”二字,盯着文于野看的时候,眼睛里带着极为不屑的轻蔑。 “太傅大人!”文于野笑盈盈的走下来,赶紧朝着齐云山和柯伯召行礼。 寻风心里轻嗤:方才还那样不以为然,这会倒成了哈巴狗,逢迎哈腰的,还以为你如何有出息的,谁知道竟也是个绣花枕头,一肚子草包! “丞相大人!”文于野行礼。 柯伯召点点头,“今儿本相是陪着太傅大人过来的,算不得旁听。”言外之意是,他不会掺合其中,但会在旁盯着,只是不发表意见而已。这跟老虎盯着肉,有什么区别吗?谁不知道这柯伯召跟齐云山乃是一丘之貉,师徒两个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好生厉害! “是!”文于野行礼,“那相爷这边请坐,咱们就是问个话而已!”案头上摆着皇帝的圣旨,金光闪闪的明黄色绣金龙,就放在显眼至极的位置。这是靠着小皇帝万岁爷,压压阵,撑个腰呢!没法子,谁让他只是一个九品县令,实在登不上台面。 “还愣着干什么?”文于野口吻平平,“还不快给太傅大人端坐?” 寻风瞧了袁冬林一眼,袁冬林眉心一蹙,转而给齐云山端了椅子。 齐云山倒是很不客气,一屁股坐下,冷眼看着文于野这芝麻绿豆小官。论面相,眼前这文于野生得倒也是五官端正,只是乡野小地方出来的,叫人看着难免有些粗糙,言行举止也没有王公子弟般的儒雅天成,让人看着便是有些低贱,更多的是一种轻视。 “想问什么?赶紧问。老夫给你一盏茶的时间,算是很看得起你了!当然,这客气不是给你的,是给你桌上那位的!”齐云山指的当然是皇帝。 文于野瞧了一眼桌上的圣旨,慢悠悠的拿在了手里,“太傅大人指的是皇上啊?” “愚不可及!”齐云山最瞧不上的,就是这种没脑子的人。仗着自己胆子大,想搏一搏,却不知道选对阵营。小皇帝不过是摄政王府的一枚棋子罢了,却也有文于野这样的乡野匹夫之流附和,简直是自己找死!依附小皇帝,无疑就是依附摄政王府,凡是跟摄政王府有所瓜葛的,都是齐云山的敌人! 像文于野这样的芝麻小官,朝廷内外一抓一大把,只要齐云山说一句话,多的是人往他跟前凑!所以,齐云山不稀罕! “是是是,是下官愚鲁。”文于野笑道,“想来太傅大人的时间也是格外宝贵的,那咱们就走正题,公事公办,您看如何?” “自然是要公事公办的,老夫都来了四方门,难不成还要徇私枉法不成?太傅府的门第,容不得丝毫差池。”齐云山眸光凛冽的盯着文于野,言外之意,你文于野最好小心点,若是惹了太傅府,早晚要吃苦头的,“文大人如今是奉旨办事,所以一定要守住这手里的东西,若是哪日一不小心弄丢了,恐怕老夫就得去菜市口看一看血溅三尺的好戏了!” 文于野点点头,一副诚恳至极的憨傻模样,“多谢太傅大人提醒,下官一定会好生看着,绝不会让这东西离开微臣的身边半步,免得一不小心丢了自个的脑袋。当然,更重要的是,太傅府离菜市口太远,下官怕太傅大人年纪大了,不利于行,怎么敢劳动太傅大人的大驾呢?” 齐云山哼哼两声,没说话。 “丞相大人,太傅大人,那下官这……这就开始了?”文于野低低的问,略带讨好的意味。 柯伯召瞧了一眼齐云山,“太傅,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问吧!”齐云山最是不喜欢这里,府衙公堂对他们这些人来说,都是不吉利的所在。谁没事会进这些晦气的地方,真晦气! 话音刚落,文于野突然一声惊堂木响,别说是齐云山吓得脸色都变了,饶是寻风等人,也跟着身心一震,下意识的僵直了身子。 文于野捏着惊堂木,瞅了一眼跟前的众人,“那个……在文昌县的时候,咱们审案子就是这样的,算是习惯。诸位,见谅!”语罢,也不等齐云山开口,当即冷喝,“齐太傅,当日新科状元被杀,却在太傅府附近发现了黑衣人的行踪,且此人窜入了太傅府中,不知太傅大人有什么可解释的?” “混账,本官乃是朝廷一品大员,又岂会知法犯法杀害新科状元?这对本官有什么好处?其二,本官当时并不在京城,若是有人存心栽赃陷害,又岂是本官能阻止的?你们不去缉拿凶犯,却在这里与本官纠缠,还敢污蔑本官杀人,到底是何居心?”齐云山咬牙切齿,站起身来怒目冷对文于野。 文于野“吓”得脸色都变了,赶紧站起身来,“太傅大人息怒,太傅大人所言极是,你堂堂一品大员,当朝太傅,到底为何要杀新科状元呢?” 这话一出口,齐云山猛地一怔,“本官没有杀人!” “是是是,太傅当时身处皇陵,肯定不能杀人的,杀人的一定是受人指使,另有其人!”文于野急忙行礼,“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混账!”齐云山气得身子直颤,“本官说的话,你都没听清楚吗?你这九品县令,是活腻了吗?” “太傅息怒太傅息怒!”文于野好一番惊惧之色,“下官惶恐!” 柯伯召眸色微转,“太傅大人,这也是依例问话罢了,您不必放在心上。这乡野小地方来的,说话不过脑子,您若是真的往心上去,不就正好着了旁人的道?这种事情,光有人证没有物证,终究也是空口白牙罢了!”他凉飕飕的瞧了一眼众人,“这四方门惯来以证据为先,谁曾想南宫醉不在,就乱成这样子!” “下官其实查到一些东西,只是想心里还有些许疑惑。”文于野绷直了身子,目不转瞬的望着眼前两人。 齐云山的眸色猛地掠过一丝异样,俄而恼羞成怒,“你既查到东西,为何还要来诬陷本官?是不是觉得有了这一纸圣谕,便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肆意来羞辱本官?文于野,你好大的胆子,本官乃一品大员,你就不怕本官参奏圣前,将你……” “啧啧啧!”后堂突然传来连续的低笑声,带着些许不置可否的嘲讽。 大堂内突然安静下来,文于野站在原地笑而不语,齐云山冷声厉喝,“什么人,滚出来!” “呦呦呦,太傅大人,好大的火气啊!”脚步声,从后堂传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3章 文于野,必须死! 说话间,南宫醉慢慢悠悠的从后堂走出,那一副老油条般的神色叫齐云山看了,真是一脸的嫌弃。南宫醉的确有些本事,但若不是祖荫庇护,得了这祖传的免死金牌,怎么可能安然稳坐在这四方门门主的位置上那么多年?所以对于南宫醉的放浪不羁,还有这醉酒成性,齐云山是最瞧不上的。 在齐云山眼里,南宫醉其实跟废人没什么区别。 南宫醉不慌不忙的冲着齐云山行了礼,然后冲着柯伯召抱拳,“四方门待客不周,还望两位大人莫往心里去。咱们当的是公家的差,吃的是公家的俸禄,自然也是公事公办,若有什么不妥之处,两位也只能见谅,毕竟大家也都是身不由己!皇上的圣旨在上头压着,咱们也是没法子!” 说到最后,南宫醉扯了腰间的酒葫芦,漫不经心的灌了两口酒。 “南宫醉,你这大堂是你家的吗?嘴上说得好听,公事公办,可这王法大堂里喝酒,算是哪门子的规矩?南宫醉,你这是渎职!”齐云山冷斥,“若是本官在皇上面前参奏一本……” “呦呦呦,还来劲了?”南宫醉轻咳一声,“太傅大人老了,眼神不好,下官也怪不得您,毕竟谁都有进棺材的那一天。可是啊丞相大人的眼睛一定是雪亮的,一定能看清楚我南宫醉今儿没当差,这不……”他指了指文于野,“今儿是文大人问案,咱就是个旁听的,谁规定旁听的不许喝酒了?” “太傅,南宫醉身上有伤,同上头告假,此事满朝文武都知情。”柯伯召压低声音冲齐云山道,“今儿这事再闹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不如……” “哼!”齐云山黑着脸,转而望着跟前的南宫醉和文于野,“该说的老夫都说清楚了,这新科状元一案跟老夫没关系,你们若是不信可以去查,但若是再敢怀疑老夫杀人,那老夫可就真要杀几个人教自己心安了。”语罢,齐云山拂袖而去。 能过堂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所以齐云山转头就走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更无人敢拦着。 目送齐云山和柯伯召离开,南宫醉冲着寻风递了一个眼神,寻风当即领着所有人退出去。原本还吵吵闹闹的大堂,顷刻间安静下来。 “多谢南宫大人!”文于野躬身作揖。 “谢我作甚?”南宫醉坐定,拿着酒葫芦喝上两口酒,倒是神清气爽得很,“看着那老东西方才的脸色,我比你还痛快。你不是柯伯召找的人吗?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就不怕柯伯召剁了你?!” “今儿都知道是我文于野问的案子,若是我明儿死了,他齐云山可就更说不清楚了。之前有新科状元的案子,后来有皇上的行刺之事,在摊上我的事儿,怕是齐家的党羽也会有些慌乱。出了这么一连串的事情,摄政王府定然不会袖手旁观。”文于野淡淡然坐定,好似真的一点都不着急。 南宫醉眉心一蹙,脸上却挂着意味深长的笑,“不怕死吗?” “怎么能不怕死?就因为怕死,才会在这里坐堂。”文于野眸色微沉,“世上哪有十全十美,不冒点险,只怕会死得更快!太傅府,丞相府,哪个都不是好惹的,我一介九品小官,芝麻绿豆般大小,只能是绝地逢生,搏一把!赢了便是一线生机,若然输了……我文于野孑然一身,亦是输得起!” “我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像你这样硬骨头的官了!”南宫醉轻嗤,“虽然你这九品头衔,的确算不得是正儿八经的官!不过文于野,希望你不会后悔。” “后悔也来不及了。”文于野负手而立,眯了眯危险的眸,瞧着外头的天,“你四方门的麻烦也小不了,新科状元一案倒是罢了,皇上在长街遇刺一事,若是上面真的追究下来,四方门也会被牵连其中。” 南宫醉起身,“这就不劳烦文大人费心,四方门的天塌不下来。”他意味深长的望着文于野笑了笑,“趁早把案子结了,用这功劳来抵这生关死劫。如你所言,或许能保住你这条性命!” 文于野不说话,两个男人四目相对,各有各的盘算。良久,文于野笑道,“南宫大人此番什么都不管,将事儿都交给在下,不知其中可有深意?这般急匆匆的赶回来,想必是……” “我怕齐家的佛太大,会拆了我这家庙!”南宫醉一声叹,“这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把持朝政玩弄权术多年,你自己当心点。别到时候打不着老虎,反而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最后提醒你一句,这是京城不是文昌县,不再是由这你任性做主的地方!” 文于野抱拳作揖,“烦劳,能不能请南宫大人帮我办件事?” 南宫醉若有所思的望他,只觉得嘴里的酒都变得有滋有味起来。这京城乃是虎狼之地,尔虞我诈了太久,都是输多赢少,如今有人要打破这既定的游戏规则,不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吗?南宫醉最喜欢看热闹! 齐云山打从这四方门出来,一张脸便黑沉得难以复加,回了太傅府便直接进了书房。柯伯召一直跟在齐云山身后,一路上也不敢多说什么。 书房的门快速关上,柯伯召还来不及开口,只听得齐云山凉飕飕道,“你挑的好人才!” 柯伯召行礼,不紧不慢道,“学生眼拙,未能辨识忠奸,还望恩师恕罪!” “文于野在大堂上说的那些话,你可都听清楚了?”齐云山问。 柯伯召颔首,“都听清楚了!” “竖子不可留!”齐云山音色沉冷,“懂了吗?” 柯伯召缓缓抬了一下眉眼,“恩师的意思是,杀了文于野?” “这文于野不过是乡野来的九品县官,就算死在京城又如何?名不经传的一个人,死了便死了罢了,没人会追究,小皇帝更不敢追究!”齐云山轻哼,话语间杀气腾然,“这人虽然上不得台面,却是个实打实的野蛮人,骨子里透着一股子狠劲。我看着他的眼神,便觉得浑身不舒服。此人不除,唯恐来日被摄政王府所用,难免是要惹出乱子来的!” 说到这儿,齐云山更是下定了决心,“文于野未必会成大器,但一定会对我们不利。眼下的局面对我们不利,诸多事情都被栽赃到太傅府的头上,再也容不得丝毫闪失。伯召,为师知道你心软,可眼下却不是心软的时候,若是不能防范于未然,以后是要吃大亏的!为师已经失去了如峰,不能连你都失去,你可明白为师的指望?” 柯伯召行礼,“学生明白!只是恩师,文于野若是死了,皇上是不会怪罪,可难保摄政王府不会就此大做文章。恩师,眼下的事儿太多,如峰的死并不能完完全全的将他的事儿压下去,毕竟当初宫里宫外都是摄政王府的人,他没有对太傅府下死手,已经是咱们的运气!” 齐云山不说话,思虑片刻才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恩师,杀人不过头点地,要杀人还怕没法子吗?何必脏了咱们的手?”柯伯召直起身子,“恩师也说,就算文于野死了,小皇帝也不敢追究。那就借着小皇帝的手去杀人,不就成了?此次案件,只要文于野没能查出来,那就算是违抗圣旨,按罪当诛!” “没错!”齐云山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既是如此,便是极好的!” “所以,犯不着咱们动手。这乡野来的九品县令,在偌大的京城里无依无靠,谁都不认识,能办成什么事儿?学生当初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让他与南宫醉联手去处置此事。这新科状元一案,跟咱们没关系,但若是追究下去,难免也会被人扯上点关系,最好的法子就是让这案子从众人的视线里淡去!拖着拖着,便也成了悬案!”柯伯召微微笑着,“不管什么事,时日长久必会被人忘记,彼时也就不了了之了!” 齐云山点点头,“你挑了文于野,就是让他去担这案子,背这黑锅的?” “这桩案子,四方门接了下来,那南宫醉是个硬茬,总得给他添点麻烦,才能让他焦头烂额!”柯伯召轻叹,“学生也是没法子,治好把这文于野给弄出来,小地方来的不懂规矩,出的岔子就会更多。彼时都算在南宫醉的头上,纵然南宫醉有心要查清楚,怕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反正这刑部和四方门的悬案多了,也不差这一宗。” “这案子不能查下去了!”齐云山眸色微沉,“否则……” “恩师这是怎么了?这事儿跟咱们没关系,咱只是怕被牵连罢了,您不必担心!”柯伯召笑了笑。 齐云山敛了面色,“我也只是担心罢了!” 可这话,听着不只是担心而已? 须臾,柯伯召离开了太傅府。 齐云山瞧着柯伯召离开的方向,眉心微微拧起,满是褶子的脸上堆满了莫名的情绪,仿佛是在想着什么。 守归上前行礼,“相爷走了!” “守归,你说这柯伯召到底存的什么心思?为何我越来越看不懂他了?”齐云山眯了眯眸子,“这人呢,一旦尝到了甜头,便再也收不了手!” 守归笑了笑,“奴才不知道相爷存的是什么心思,奴才只知道,外头的人都知道,相爷是太傅大人的门生,是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绑在一块的!” 齐云山笑了笑,“你啊……说的有道理!”他顿了顿,“那头……知道我回来了吗?” 闻言,守归神情微微一滞,面上带着些许难色,“约莫是知道吧!” “唉!”齐云山垂落眉眼,“还是怨着我的吧!”语罢,齐云山转身回房,面色格外凝重,“是该怨着的,该怨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4章 他是最大的赢家 守归瞧着齐云山的背影,眸色沉了沉,不由的轻叹一声。 柯伯召出了太傅府,便直接上车转回丞相府。 福子有些担虑,“相爷,这太傅大人怕是起了疑心吧?您向皇上推荐了文于野文大人,这会文大人拿着皇上的圣旨,传唤了太傅大人,想必太傅大人一定很是窝火!” “窝火是他自己的事,是丧子之痛让他迷了眼睛迷了心窍罢了!”柯伯召淡淡然的说着,“一个文于野就让他暴跳如雷,如临大敌,想来再来几个凑凑热闹,便会乱了章法!”顿了顿,柯伯召唇角轻扬,“太过谨慎的人,一根弦总是绷得紧紧的,若是一不小心让这根弦断了……” 福子垂眸,“相爷所言极是!只是这文大人,会不会……” “ 打从文于野让人来太傅府传人,呵,我便知道他是个聪明人,他早就想好了退路。”柯伯召揉着眉心,“太傅有句话说得很对,这人迟早会变成一种威胁!但究竟是毒瘤,还是一剂良药,眼下尚未可知。且缓一缓,盯紧太傅府才是上上之策!” “相爷还是怀疑……”福子有些犹豫。 柯伯召轻嗤,“不是怀疑,而是肯定!齐云山留了一手,我不得不防,否则到时候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是!”福子颔首。 这京城里的局势,怕是越来越不受控制了,多股势力的扭曲相互碰撞,已经让局面朝着混乱的方向越走越远。这已经不是单方面可以解决的事情。不过柯伯召却是乐于见成的,局面越乱……越好! 望月居里,文于野推门进来的时候,钟弗已经换下了女儿装。他负手而立站在窗口,但没有开窗户,只是背对着门口站着,屋子里显得格外安静。 “你活着回来了?”钟弗猛地转身,不敢置信的望着文于野。下一刻,钟弗赶紧走过来,绕着文于野走了两圈,然后上下仔细的打量着文于野,“没缺胳膊没少腿?”说完,他用手戳了戳跟前的文于野,“身上也是烫的,说明你不是鬼!” “公子好好的,世子爷胡说什么呢?”路子不高兴,自家公子之前在四方门吃了亏,这会路子的心里还憋得慌,正愁没地方撒气。奈何,路子又不敢对着钟弗撒气,不敢得罪太傅和丞相,自然也不敢得罪誉王府世子。是以这一口气,路子只能吞下了。 钟弗坐定,瞧着气定神闲喝茶的文于野,不禁有些诧异,“小爷还以为今儿会见到你的尸体,改明儿送你们兄弟两个的尸体回乡,谁知道……你没死啊?” 文于野抿一口茶,听得这话当即轻咳一声,“世子爷真是看得起下官,下官官微人轻,没人放在眼里,自然也不必横尸街头,让世子失望真是下官的罪过!不如这样,劳烦世子爷在街头等我几日,兴许这几日内便会有所动静。”他不冷不热的瞧了钟弗一眼,“等着吧!” “等?”钟弗瞪大眼睛,“等人来杀你?文于野,文半仙?你坐以待毙等死?不是吧,这可不是你文半仙的作风!文半仙,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可是都听说了,太傅和丞相两个人,亲自到了四方门,这王法大堂里头,你们就没吵起来?” 路子道,“怎么没吵,就差动手了!” 钟弗一脸八卦,“然后呢然后呢?没宰了你?” “你没见着鬼,那就说明我还活着!”文于野放下手中杯盏,“不过接下来的事情,我交给四方门去办了!” “四方门?你鸠占鹊巢,坐在人家的王法大堂里审案,传的太傅和丞相,给四方门惹了那么大的祸事,人家还能给你办事?文半仙啊文半仙,平时看你挺聪明的,到了这会怎么一脑子水?”钟弗连连摇头,“你等着吧,四方门要是不把你往死里整,小爷就跟你姓!” 文于野冷眼看他,“世子爷换好了衣裳,是打算不惜一切前往四方门搭救下官吗?” 话音刚落,路子当即“咦”了一声,好似是将将发现一般。 钟弗张了张嘴,俄而瞧了一眼自个,“小爷又不是女人,穿回男儿装有什么不对?难不成还要我一辈子装女人不成?神经病!”说着,他哼哼两声,仿佛是在转移话题,“你还是好好想着,该如何才能逃出生天吧!没得到时候还要让我来给你收尸!” “世子爷还是担心您自个吧!”文于野起身,“望月居并非久留之地,不管世子是不是为了皇上而来,眼下的局面还是离开为妙。既然我已经出现在齐家的眼睛里,那么这地方已经不安全了,还是早点回凤凰城去吧!皇上高高在上,又有摄政王在侧辅佐,用不着世子爷牵肠挂肚!” “你懂个屁!”钟弗轻嗤,“那是我跟小皇帝之间的事情,关你屁事!文于野,你捧好自己的脑袋就是,少来掺合我跟皇帝的事儿。我既然进了京城,就没打算灰溜溜的离开。那东方未明是什么东西,旁人不知道,我还不晓得吗?就因为有他在小皇帝身边,所以我更不能走!” “要清君侧吗?”文于野问。 钟弗哼哼两声,他还没这本事清君侧,只不过……是自己心里的一缕执念罢了!执念不灭,执迷不悟!瞧着文于野往外走,钟弗脱口而出,“你去哪?” “出去走走!”文于野直接走了出去,没有回头。 四方门这事,如今是人尽皆知,街头巷尾无不在讨论着有关于文于野的事情,谁都想知道这文于野是不是有三头六臂,连太傅府也敢得罪。 乾元殿的寝殿内,赵靖躺在龙榻上,眉心微凝,“这文于野还真是跟文于风的性子很像,一样的执拗!” “是块硬骨头,就是不知道能硬到什么时候。”赵远南道,“有些人一开始硬是因为没有选择,后来因为拥有的东西多了,便开始蒙了心,舍不得那些握在手里的,便再也挺不直腰杆,忘了初衷!皇上,眼下这事儿没完,抓不住凶手,那齐家便能开刀问罪,到时候这文于野怕是要难逃一刀!” “朕觉得,他是有备而来!”赵靖眸色微沉,“否则谁都知道过审齐云山之后,会丢了自个的命。文于野要为兄弟报仇抓住凶手,必定不会让他自己先死。若是他能熬过这一劫,事儿就会变得有趣多了!” 李以珩在外头行礼,“皇上,太傅大人进宫请罪!” “请罪?”赵靖笑得凉凉的,心里却很清楚,什么请罪?不过是兴师问罪罢了!她轻咳两声,“太傅从皇陵赶回来,朕满心欢喜,就不必请罪了!李大人,让太傅回去歇着吧!朕自个身子也不痛快,今儿不见。” 李以珩行礼,“是!” 魏淑歌不解,“皇上何以不见?” “不见,才有好戏看,才能有谣传,见了……齐家恩宠如故,那些乱子又是从何而来呢?满朝多得是墙头草,朕不得给他们提个醒?”赵靖若有所思道,“齐云山回来了,朕就不能再上这战场,理该把这漫天黄沙还给齐家和摄政王府,朕该退而守己身才是。” 魏淑歌点点头,“是!” 而齐云山进宫面圣,没能见到皇帝,更是惹来不少非议。谁都知道,齐云山是因为新科状元一案被牵连而传唤回京的,皇帝如今不愿见他,想必也是有所顾忌。如此一来,反而坐实了齐云山的罪名,让齐云山有些措手不及。好在还有柯伯召为其探探路,所以此事倒也不着急。 柯伯召近至御前,周遭一个人都没有,连平素一惯不离赵靖左右的赵远南和魏淑歌都不在。柯伯召心里有些打鼓,这小皇帝惯来喜欢玩花样,还是变着法的玩,这一次该不是又想整他吧?心里有了底,柯伯召毕恭毕敬的行礼,“微臣叩请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靖已经从龙榻上爬了起来,这会正靠在软榻上翻着手中黄卷,一脸的平静淡然,“起来吧!上前说话!” “是!”柯伯召上前,“微臣不知皇上龙体抱恙,扰了皇上的静养,微臣该死!” “该死倒是不至于,朕心软,见不得血!”赵靖掀了眼皮子看他一眼,“朕之前倒是一直没觉得什么,眼下却突然想明白,你当初为何要力荐文于野当这案子的主审。柯爱卿好盘算,好手段,这替死鬼往齐家跟前一送,你既打发了朕也打发了齐家,顺带把四方门弄得乌烟瘴气的,这叫一石三鸟?不对,还有一样,摄政王府抓不住你的把柄,这新科状元一案柯爱卿真是把自个摘得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留!” 柯伯召行礼,“微臣何德何能,有这般心思?皇上谬赞,微臣愧不敢当!当初举荐文于野,着实是觉得此人堪当大任,是真心实意要为皇上举荐人才,并无私心!” “你有没有私心,你自己心里清楚,朕心里也清楚!”赵靖放下手中黄卷,“不过朕不是来追究的,朕只是想知道,你接下来想怎么办?太傅大人心高气傲的,此番在四方门受辱,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皇上多虑了,太傅大人虽然不高兴,但这终究涉及朝廷大案,若是此刻杀了主审,恐怕麻烦会更大!”柯伯召躬身,“所以文大人暂时是安全的!” 赵靖笑得凉凉的,“你还真是进可攻退可守!既是如此,那朕交给你一个差事,你先替朕好好谋算着,如何?” 柯伯召眸色微转,皮笑肉不笑的行礼,“皇上圣谕,臣岂敢抗旨不遵!” 赵靖挑了眉,“柯伯召,你还真是滴水不漏?!”言外之意,她要让他办点事,还得下一道圣旨!一则捏了她的把柄,免得来日赵靖翻脸无情;二则也为了防范于未然,免得齐云山起疑。 “臣,接旨!” 赵靖眸色沉沉,柯骗子就是柯骗子,骗惯了人,自然更怕别人骗他!要圣旨?好!她给就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5章 半夜三更会情郎? 赵靖不得不承认,柯伯召这人实在是小心,但也没办法,柯伯召是从太傅府出来的,寄人篱下的时间久了,很多东西都会这样小心翼翼。活下去三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格外艰难。 “皇上打心里觉得,微臣小心到了令人可怕的程度?”柯伯召没有直接说“狡猾”二字,也算是给大家都留个台阶下,免得面上难堪,“怕是皇上不知道,微臣是怎样走过来的吧?若无这份小心谨慎,怕是微臣也不可能站在这里同皇上说这些。无关痛痒之人,不知这痛痒之苦,然则臣相信皇帝深有体会。” 赵靖敛眸,这厮是暗指东方未明。赵靖不动声色,淡淡然的望着柯伯召,“朕不觉得你可怕,朕只是可怜,同朕一样的可怜。所谓的小心翼翼,只是因为身不由己。柯爱卿,你说呢?” 柯伯召点点头,“皇上一语中的,臣无话可说。” “罢了!”赵靖揉着眉心,“柯伯召,有些话朕也是掏了心窝子的,但愿你不要负了朕。朕这条命本就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若是哪日你也……那朕乃至于这大夏的江山,怕是都要亡了!”她抬头看他,明亮的眼睛里倒映着柯伯召的身影,“你要么坐朕的位置,不然就别背叛朕,否则与人傀儡终是一样的下场!” 柯伯召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良久,赵靖苦笑,“下去吧!告诉齐云山,等朕的身子好些,朕会去看他的!文于野的出现,不管是你刻意而为,还是机缘巧合,朕谢谢你给这件事腾出了些许缓和的时间,让朕可以喘一口气,好好的歇一歇!” “若是文于野前来复命,还望皇上能提醒他一句,小心!”柯伯召意味深长道。 赵靖先是一愣,而后心照不宣的点点头,“朕明白!” “微臣告退!”柯伯召行礼退下。 魏淑歌和赵远南进门,赵靖用毯子裹紧了自个,低低的咳嗽两声。 “皇上,丞相他……”赵远南有些犹豫。 赵靖挑了眉,“没什么大碍,就是来走个过场,摆摆样子给齐云山看的。不过他告诉朕,齐云山对文于野起了杀心,这就足以证明,文于野的存在的确是一种障碍,所以要好好的利用这障碍,惹齐云山的注目,能分散他一些注意力,也让咱们能松一口气。” 魏淑歌点点头,此话不假。 “对了,惊鸿找到了吗?”赵靖问。 魏淑歌敛眸,不语。 看她这神色,赵靖便知道,没找到!齐云山已经回来了,惊鸿却没有回来,该不会真的凶多吉少了吧?惊鸿……但愿还能活着回来! “奴婢让人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魏淑歌切齿,“这笔账,会记在齐家的头上。” 赵靖点点头,“账要算,还得算得清楚明白,一笔都不能少!”她回眸望着赵远南,“你的事儿,都安排妥当了吗?” “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皇上放心!”赵远南低声道,“内侍监那头,奴才还差最后这一步!” “药量都拿捏得准确吗?”赵靖问。 赵远南颔首,眉眼微垂,“皇上放心,药量都掐着点的,绝对不会有所闪失!眼下他对奴才很放心,奴才也很小心的伺候着,就等着那一日了!” 赵靖长长吐出一口气,微微合上眉眼准备小憩,“那就好!”眼下,就等着金科状元一案的结束了!但愿这文于野和南宫醉,不会让她失望,如此才能让她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宫外,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竟有流言蜚语说天不佑君,乱纲纪,诛贤臣,亲小人,惯佞臣。说是老天爷觉得皇帝当得不够称职,是以江北大旱,朝廷大乱,连带着新科状元都被人杀死,皇帝还在外遇刺。桩桩件件连在一起,那就是亡国前兆。 这话明面上不敢说,却有人暗地里口口相传。而传话这种事,总是越传越离谱,越传越难听的!很快,摄政王府和丞相府都知道了,齐云山更不例外,早就得了这风声,心里头还在暗自揣测着,到底是谁在背后掺了这一脚?转念一想起那人,心里又有些没底,莫不是他下手了? 芳华斋里,温如笙低低的咳嗽着,身上的伤已然开始愈合,只是每日都还需上药,毕竟伤口淬过毒,得小心的调养着。他的身子本就弱,这么一来便是下不来床了。 “外头都这么传的?”温如笙问。 景色点点头,小心的将汤药递上。温如笙拒绝了皇帝,不答应入宫诊治,所以这汤药都是宫里太医煎好了,让宫人亲自送来的。 温如笙低低的咳嗽着,蹙眉瞧了一眼漆黑如墨的汤药,“成日喝着,嘴里苦得厉害!” 闻言,景色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慌忙放下汤药,转身走出了房间。须臾转回,手中已经多了一包东西,打开来竟是蜜糖山楂。景色将整包蜜糖山楂递上去,“公子不说,奴才倒是忘记了。这是皇上给的,说是最能解苦药味儿。听皇上身边的虺公公说,这是皇上最喜欢吃的东西,而今特意送来给公子解苦。” 温如笙目不转睛的瞧着蜜糖山楂,银挑子轻轻挑了一枚塞进嘴里,那甜蜜的滋味顷刻间在口中化开,真是格外的香甜,“将这东西放在嘴里含一会,待蜜糖化去之后在轻轻的嚼着,满嘴的酸甜滋味最是能解苦。” “是!”景色笑着端上药。 “年年喝药,年年都是如此,真不知这药是在救我还是在害我?”温如笙放下空碗,嘴里塞了一颗蜜糖山楂。 景色瞧着自家主子这般神色,心里松了一口气,“公子吃了药,这伤才能慢慢好起来。”想了想,景色又道,“而今新科状元一案已经移交四方门,而京兆府正在调查刺客之事,想必很快就会了结。公子,您莫要担心,好好养着才是!” 有鸽子落在窗口,发出“咕咕”的低叫声,温如笙低低的咳嗽着,“你先出去吧!” “是!”景色行了礼,心领神会的退下。 房门合上,温如笙掀了眼皮子,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窗台上的鸽子。 芳华斋的外头就是长街,不管这天下有何动荡,十里长街终是繁华鼎盛,不改模样。于这四四方方的城里,纸醉金迷,多少人醉生梦死,一晌贪欢而不知苍生为何物! 夜幕降临,那些蛰伏在暗处的蠢蠢欲动,又开始在京城的街头窜动。 春风极乐园里,莺歌燕舞,好生热闹。 雅阁之内,隔着一道屏风,纤瘦的身影在后面浮动,琴音袅袅真当是悦耳至极!指尖之音,杳渺而远,撩动人心,堪当天籁。 “主子,人来了!”女子行了礼,快速退下。 须臾,便有人缓步进了雅阁,轻纱帷幔相隔,隔出了千山万水之遥。来的是个男人,只不过这男人带着斗笠,可见进来得很小心。男子坐定的那一瞬,屏风后面的琴音戛然而止,是那纤纤十指落在了琴弦上,生生断了这一场天籁之音。 带着斗笠的男子轻哼一声,音色浑厚而略显沉重,带着几分莫名的情绪,“弹得极好!” “好与不好,都在于人心,仅此罢了!”女子不温不火的说着,“说吧,什么事?” “没什么事,便不能来了?”男子问。 女子轻嗤,“劳您大驾,实在是不好意思,这地方本就不是你该来的。以后没什么事,别来这里找我,若有什么急事,我会去找你的!” 男子不吭声,只是坐在那里。他隔着帘子看着屏风后面的身影,也没人瞧得清楚他如今是什么神色,“你可还好?” “好与不好,都这么过来了,还重要吗?”女子起身,有一女子快速从外头进来,继而便传来低低的细语声。待这婢女出去之后,弹琴的女子便道,“你还有什么事吗?若无相告,就此别过!” 男子起身,站在原地没有吭声。 “以后别再来了!”女子拂袖而去。 “等等!”男子疾呼,“我……我其实是……” “我还有事。”女子道,“你有什么事可派人通知我,以后不必亲自来。你同我之间还是少联系为好,免得到时候被人一锅端!你的目标太大,难免惹人注目,没得连累到我!” “好!”男子点头,“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我……” 还不待他说完,女子已经离开。 风吹帷幔,室已空。 男子似乎有些失落,自嘲般轻笑一声,悻悻的走出去,到了后门便上了马车。马车扬长而去,却有一人在车内撩开了车窗帘子,花白的发被风吹得零散,只换得一声叹息。 今夜星光璀璨,原是极好的夜,只是凉了一些。 有马车从宫偏门溜出,还没走出多远,便被人拦下。 车内的赵靖歪着脑袋撇撇嘴,瞧着半夜都不忘守株待兔的某个狗贼,一脸的不屑,“仲父大半夜的不睡觉,躲在路边等着朕的顺风车,可真是辛苦至极!外头这样凉,也不怕冻着您的老胳膊老腿?” “冻着微臣倒也罢了,微臣怕只怕宫里养了一头白眼狼,更怕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东方未明挤在她身边,煞有其事的望着她,“皇上这是赶着去望月呢?还是居呢?” 赵靖挑了眉,“仲父这话说得,好像朕在外头养了小白脸似的,半夜三更紧赶着出去私会!朕不妨告诉仲父,朕没跟钟弗联络,您呢就别在朕身上费心了!”就算知道钟弗在哪,赵靖也不会蠢到现在去找钟弗,到时候泄露了钟弗的行踪不说,还把自己往火坑上架,不值得! 东方未明笑得凉凉的,“臣来都来了,不如皇上告诉臣,您这是要去哪居呢?半夜三更的,似乎有很多事可以做,比如说……去一趟芳华斋?!又比如说……” 赵靖的心头,冷不丁咯噔一声,这狗贼还知道什么?难道知晓她这次出来,其实是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6章 东方门神 好在这东方未明也是个知情识趣的,贴着赵靖身边坐着,也不多问。偶尔用那凉飕飕的眼神瞟赵靖一眼,一副你自己体会的神色,惹得赵靖打心里瘆得慌。 东方狗贼一直贴着她坐,让她有种不寒而栗的错觉,隐约觉得自己那点小九九都要被他看穿了,恨不能当即土遁而去。车内的氛围,如此的尴尬,赵靖坐立不安,东方未明却是坦然处之。 大概做贼真的会心虚,尤其是面对高明的捕手。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外头的李以珩和魏淑歌、赵远南面面相觑,三个人一时间也不敢扰了车内的两位。倒是赵靖猛地回过神来,扒着车门就想下去,哪知腰间颓然一紧,当即被当成小鸡仔一般拎了回去。 赵靖一屁股跌坐在东方未明的怀里,一双美丽的眼睛瞪得斗大。她眨了眨眸子,“仲、仲父这是作甚?到了就该下车,你若不愿跟着朕,就留在车里便是,朕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出宫,难不成还能跑了?” “皇上跑不跑,微臣不在乎,毕竟皇上跑不出微臣的手掌心。”某人不温不火的说,“微臣关心的是,皇上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看少年男子,可曾想过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惹出什么祸事来?平素那么出息的拍着胸脯,指着微臣大骂男女授受不亲,怎么到了自己身上,便都不作数了呢?” 赵靖愣了一下,狗贼小气鬼!! “朕自己说的话,自己吃回去又怎么了?”赵靖梗着脖子,“温如笙是朕的朋友,还是朕的救命恩人,朕想什么时候去看他就什么时候去看他,朕乐意朕高兴!作不作数这种事,仲父心里也清楚,这句话传出去,谁都不会当真,唯有仲父自个当了真,怪得了谁呢?男女授受不亲,那是因为仲父知道朕的身份,旁人却是不晓得的,哪来的孤男寡女?最坏的结果,是朕好男风罢了!天下是朕的,朕爱好谁就好谁,仲父有本事也好男风,朕没拦着你!” 东方未明长长吐出一口气,这一口气悉数喷在她脸上,小妮子说话太气人,字字句句都往这心窝窝里戳,戳得人莫名燥得慌,很想杀人!好男风?他倒是想好一好,眼下这怀里的男风!可是…… “皇上的翅膀硬了,微臣是拦不住您了是吗?”东方未明的脸色不是太好看,但口吻还是淡淡的,只是这淡淡的口吻里,透着那么一丝半点的不痛快。自己养大的狼崽子,突然间变成一头野猪,跑到人家的地里拱白菜去了,那种滋味真是哭笑不得。 亏了?不算,毕竟她是皇帝,怎么都是往手心里攥,不可能往外拿,小妮子有多小气,东方未明 心知肚明。可也没赚,毕竟是个女儿家,眼巴巴的跑人家小哥哥跟前嘘寒问暖,被揩油吃豆腐那是必然的,怎么说也不算是赚。眼下还有些收敛,若不好好教一教,来日没得要窜上天去,养一屋子的小白脸,将那乾元殿都塞满。 “朕没有翅膀!”赵靖翻个白眼,学着他的模样竟是捏起了他的下颚。东方未明的下颚有些硬硬的胡茬子,她记得他每日都是光鲜亮丽的,怎么今儿却是来不及收拾呢?细嫩的手指被扎得有些疼,但她没有松手,反而得寸进尺。她从他怀里站起来,半躬着身子俯首对上他的眸,“有仲父就有了翅膀!仲父放心,朕不会生了外心,毕竟临了临了的,能为朕收拾烂摊子,也只有仲父一人!” 语罢,她哼哼一声,掉头就下了马车。 东方未明揉着眉心,小妮子长大了,会调戏人了?他摸了摸自己的下颚,不自觉的轻笑一声,紧跟着下了车。抬头望一眼芳华斋的匾额,东方未明略带不屑的跟上了赵靖。 “你还真敢跟着?”赵靖压低了声音。 “没办法,怕皇上对着旁人也使了这揩油之心,到时候一个个男风都往宫里送,微臣怕自己不好收拾,临了还得替皇上担了这好男风的虚名。微臣,冤得慌!”东方未明阴测测的扭头看她,“皇上手疼,可得好好养着才是!” 赵靖的指尖微微一颤,仿佛还能感觉到他下颚的胡渣子,扎在自己指尖肌肤上的感觉。鼻尖音萦绕不去的,是他特有的男儿之气,让人的心都止不住漏跳半拍。换做寻常女子,见着这般俊美的男子,还一身的男儿阳刚之气,又生得这般柔声细语,想必是要心动不已的。 好在赵靖这两年都习惯了,在她尚未开蒙之时便遇见了东方未明,打从一开始便把他的温柔当成了图谋,打心眼里告诉自己不许动心,便也不会傻到明知故犯。是以这世上之人世上之事,太早遇见也未见得是好事。时间不对,便都不对了! 而今的她,已然到了十三豆蔻,以后便不得而知了。 东方未明看着她,眸色微微暗淡了些许。少女豆蔻,最是懵懂之时,经不得那些甜言蜜语,更经不得那些风花雪月。饶是她坐拥天下又如何?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女子。宫闱寂寞,古来如是! 见着赵靖的时候,景色的脸上慌了一下,快速冲着赵靖行礼,“皇上万岁万万岁!” “朕今日是以朋友之谊来的,所以不必行此大礼,只当朕还是当日的刘公子便是!”赵靖拂袖往前走,“温兄今日可觉得好些?” 景色在前面带路,“好些了,太医看的病开的药,自然是极好的。公子也一直在吃,从不敢间断,是以晚饭之后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那便是最好的!”赵靖笑了笑,景色已经推开了房门,领着赵靖进去。 温如笙躺在床榻上,眉眼紧闭,面色仍是苍白。烛光里,温如笙好像睡得不踏实,眉心紧紧的拧起,连睡梦中也是这般的愁容阴郁。 景色忙不迭上前,想要叫醒温如笙,却被赵靖阻止。 “嘘!”赵靖示意他们出去,顾自坐在了温如笙的病床前。 魏淑歌和赵远南有些担虑,东方未明就在门口站着,让人瞧着,心里真是瘆得慌。要是皇上在里头一不小心说错了话,这摄政王怕是要……倒不是魏淑歌他们杞人忧天,连景色都觉得心慌得厉害。看看这位爷,面色发青,眸色发沉,一看就是心情不太好。 能跟在皇帝身边,且这般神色的,而又让赵远南和魏淑歌敬而远之的,此人身份便是用脚趾头想也猜到一二。是以景色没敢吭声,只能跟魏淑歌他们一道退到边边角角里,心惊胆战的盯着在门口“站岗”的东方未明。 屋子里很安静,只能听到这烛花哔哔啵啵的声音。 赵靖坐在温如笙的床边,看着床榻上睡不安稳的温如笙,心里有些莫名难受。在温如笙身上,赵靖隐约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他瞧着那样虚弱,一副重病缠身的模样。而赵靖自己呢?她连自己身体里放了什么东西都不太清楚,这知道那东西正在蚕食她的健康。 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被困在笼子里,成为被人观赏的玩物与摆弄的傀儡。她恨极了这样的感觉,可又没有任何的法子。这两年的药,让她渐渐的产生了依赖,不只是从身体的角度而言,还有心理上的角度,根本就戒不掉。 “皇上?”温如笙睁开一条眼缝,虚弱的喊了她一声。那一声,很温柔。 “这是芳华斋,出了宫我就不是皇帝,你还是喊我子靖兄吧,至少那样我能自在点!”赵靖笑了笑,“温兄,应该不是那样迂腐拘泥之人吧?” 温如笙轻笑一声,慢慢坐起身来。 赵靖将枕头垫在他的身后,让他能靠得舒服一些,“温兄觉得好些吗?” “子靖兄这个时辰了怎么还在宫外呢?”温如笙眉心微凝,“宫外不太安全,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早些回去吧,不必担心我,我很好!” “上次的事情是个意外。”赵靖面不改色的望着他,“温兄为我受了伤,这两日我在宫里病着,所以没能亲自来看看。一则是因为出不来,二则也是不方便,怕我这一来会给你惹来什么灾祸。” 温如笙点点头,“这芳华斋,难得的安生,子靖兄以后就别来了!” 赵靖敛眸,这帝王的身份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事。她苦笑两声,“那以后若是有什么事,你还会来找我吗?” “子靖兄在担心什么?”温如笙笑问,“因为你的身份,便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我温如笙孑然一身,没什么羁绊,怕什么帝王之威?左不过一条命罢了,士为知己者死,亦是死得其所!” 赵靖一怔,“我是皇帝,怎么可能让朋友有事呢!我来是想告诉你,这次的事情会牵连到闻笔轩,新账旧账我一并了账。以后宫里的御供,会以芳华斋取代闻笔轩!” “子靖兄不怕旁人说你有私心吗?”温如笙面色微沉,“闻笔轩御供多年,乍然换掉,会不会……” “弑君本就是死罪!”赵靖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我知道他们这次是冲着你来的,只是没想到我会和你在一起,但是……错的就是错的,就算有一千种理由,那也改变不了错的本质。人都得为自己的贪婪付出相应的代价,闻笔轩亦不外如是!” “有证据吗?”温如笙问。 赵靖起身,音色沉沉,“证据确凿,只是死的人有点多。然则这世上所有的更替,都是在所难免的杀戮!” 烛光里,温如笙看着这少年人眉眼如画,少年老成,不由的扬起了唇角,望着她的背影意味深长的笑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7章 坏孩子要吃糖 赵靖背对着温如笙,自然没看见温如笙脸上的情绪波动。她只是盯着那明灭不定的烛火,俄而将视线落在了门面上,那个模糊的黑影。她知道,东方未明就站在外头,所以有些话不该说的就不必说了,该说的说清楚也就罢了!敛了眸,赵靖转身望着床榻上虚弱的温如笙,“温兄,你……” “我会帮你的!”温如笙心思聪慧,自然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温某虽然不问朝政,不问时局,只是个生意人,平素也只是种种花草,摆弄文房四宝。可温某不是傻子,有眼睛也有耳朵,更重要的是温某的心是热的。胸腔里也有一股热血,也知道何为忠君爱国。” 赵靖报之一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你这样一说,反倒显得我有些小人之心。做事图回报,便不再是纯粹的朋友相助,温兄不要介意!很多时候,我也是无可奈何!” 温如笙点点头,“温某知道子靖兄的难处,所以不会为难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只管言说便是,我芳华斋,我温如笙若能帮得上忙,一定会竭尽全力。世上之人,相逢未必是缘分,但相逢定然是有缘故的。”他低低的咳嗽着,一张脸倒映着烛光的明艳,更显得羸弱苍白。 他靠在那里,被褥半遮着身子,整个人仿佛去了半条命一般,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你怎么样?”赵靖忙问。 温如笙摇摇头,“习惯了,你别怕,陈年旧疾早已病入骨髓,如此罢了!” “改日我让太医来给你重新看看,宫里头那么多的好大夫,一定能治好你!”赵靖盯着他,可惜师父和师公不在,否则定然能治好温如笙。瞧着温如笙这般虚弱的模样,赵靖有些于心不忍,“我不打扰你休息,就先回去了!你……定要好好养着,我改日再来看你!” 温如笙想要起床,却被赵靖一把摁住手。 赵靖摁着他,愣是不叫他起来,“别起来了!我是悄悄来的,是你的子靖兄,说好了不把我当皇帝的,可别那么拘礼!”说着,赵靖冲他笑,笑得格外温和,“我走了,不必送!” “好!”温如笙笑着点头,“路上小心,有什么事可差人来芳华斋通知我一声,我必定竭尽全力。” “这话你说过多回,我记下了!”赵靖抬步出门。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回头看他。烛光里的赵靖,眉眼间英气逼人,整个人都如同璞玉雕琢般的玲珑剔透,格外的清秀俊美。一袭藏蓝色的袍子,让她这盈盈一笑间,平添雌雄难辨的妖冶,仿佛是猜不透的谜,身上却有着让人想要靠近的温暖。 房门重新合上的那一瞬,温如笙才慢慢的敛了眉眼,无力的靠在床榻上,神情略显迟滞的望着正前方,也不知这心里在想什么。 房门外,东方未明不温不火的道一句,“舍不得了?” 赵靖冲他翻个白眼,“舍不得你个鬼!”她掉头就走,“还不走,想等着吃早膳吗?”语罢,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芳华斋。 景色行了礼,“恭送皇上!” “以后还是叫我刘公子吧,这里不比宫里,不比拘礼!”顿了顿,赵靖又道,“这是口谕!” “是!”景色颔首,“刘公子慢走!” 赵靖瞧也不带瞧东方未明一眼,直接坐在了车里,心里莫名的烦躁不安。不知道为何,总觉得乱,心里很乱,脑子也很乱。 东方未明不言不语的坐在她身边,却是那样的安然稳坐,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马车里的沉默,让人很是不舒服,那种尴尬的氛围,真是够够的! 最终,是赵靖开了口,“仲父可满意?” 东方未明没说话,隔壁那条街道便是花街柳巷,喧闹之声如此嘈杂,隔着车帘也能听得一清二楚。眼下是多事之秋,却仍有那么多人沉迷温柔乡难以自拔,可见对于男人来说,不管是位高权重,还是财大气粗,总归少不得女人在旁!思及此处,东方未明扭头看了赵靖一眼。 “看什么?”赵靖鼓囊着腮帮子,“问你话呢!” “不知在皇上心中,这满意二字是如何定义的?”东方未明听着外头的动静,车轱辘在青石板上缓缓转动。长街上人多,是以车子走得格外缓慢,以至于更显得这车内何其憋闷。 赵靖翻白眼,“朕又不是钟弗肚子里的虫子,又如何知道仲父心中所想?仲父自以为卖关子很是好玩,却不知朕这厢早就玩腻了,真真觉得无趣。”她撇撇嘴,冷不丁冲着外头喊了一句,“停车,我要下车!” 马车当即在街角停了下来,还不待魏淑歌掀开车帘,赵靖已经从里头窜了出来,当即跳下了马车,“车里闷得慌,我下来走一走,权当是散心!” 然则街上虽然热闹,却也人多。人一多,难免会出乱子,是以魏淑歌和赵远南当即跟上去,生怕赵靖有个闪失,而李以珩则万般无奈的驱车走在众人后头。 周之继随车而行,瞧着掀开车窗帘子的东方未明,当即压低了声音道,“爷,公子这么走着回去,得走到什么时候?” 东方未明拧了眉心,瞧着东摸摸,西瞅瞅,对什么都格外好奇的赵靖,只觉得脑仁疼。一声叹,他放下车帘,道了一句,“下车!” 还不待李以珩反应过来,车里这位竟一阵风似的从自个身边刮过。再回神,东方未明已经站在了赵靖的身边。而此时此刻,赵靖正伸手去拿路边匠人递上的糖人,谁知却被东方未明一把扣住了手腕。赵靖一怔,险些惊掉了手中的糖人。 赵靖是真的被他这速度下吓了一跳,刚才明明还在车里,谁知这会突然出现在她身后,险些把她的魂儿都给吓掉了。好在她习惯了在这一惊一乍中的速度反应,便也只是白了他一眼,“人吓人吓死人,这道理还要我说?快把人家的心肝都给吓出来了,有病!” 东方未明也不多说,只是拽起了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前走。 “走这么快做什么?”赵靖疾呼,“大半夜的,赶着投胎吗?” 东方未明猛地顿住脚步,拽着她就进了巷子口站着,“说什么?” 赵靖舔了一口糖人,一脸无辜的望着他,“好话不说第二遍!”说着,又是舔了一口,竟露出几分美滋滋的神色,果真是吃糖的孩子心里甜。 只是她不晓得,自己这舔糖果的动作,让人看着有多诱人?!丁香小舌微微舔舐,从糖人的左边舔到了右边,而后舌尖微卷,将甜美的滋味尽收口中。动作一气呵成,可看在东方未明的眼里,却仿佛是慢动作回放,将一切都近距离的拉到了自己的跟前摆着。 尤其是她做了这样的动作之后,那双大眼睛还直勾勾的盯着他。她大抵不知道,男人是一种很神奇的动物,不管多睿智的男人,到了某些时候遇见某些人的时候,就会变成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世上总有一物降一物,男人用自己的野心征服世界,而女人则用身子去征服那些,征服了世界的男人! 蓦地,东方未明突然将她摁在了墙壁上。脊背上冰凉的感觉冷不丁传进肌肤里,让赵靖当下一个激灵,身子紧跟着颤了一下。她的手里还捏着那个糖人,瞪着一双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近在咫尺的东方未明。这狗贼今晚是中了哪门子的邪?怎么瞧着,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你、你也想吃糖?”赵靖低低的问。她的嘴一张一合的,饱满的唇瓣上,沾了蜜糖,在微光中熠熠光华,让人有些难以抗拒。 东方未明喘一口气,往巷子口瞧了一眼。魏淑歌和赵远南,并周之继一道守在巷子口,因为外头黑,所有人都背光站着,是以瞧不清楚这巷子里的情况。 “你若不是想吃糖,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赵靖眨着明亮的眸,“仲父,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回宫让太医给你瞧瞧病?” 说他有病?! “寻常之物,是入不得微臣的口,所以……烦劳皇上试吃!”东方未明不紧不慢的说着。 赵靖拿着糖人,想了想还是决定开溜。她冲着他干笑两声,然后慢慢蹲下身子,打量着从他的腋窝底下跑出去。谁让他这会把她扣在墙壁处,两条胳膊就抵在她的左右两侧呢? 谁知还不等她开溜,就东方未明像拎小鸡一样的拎起。 赵靖的身子陡然绷直,骇然望着东方狗贼的脸,在自己的视线里快速放大。温凉的唇,当即被灼热所包裹,那样的肆无忌惮。赵靖不自觉的踮起脚尖,只觉得这厮就跟吃糖一样一样的,在她的唇上、舌尖上、嘴里用力的扫过。赵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滚烫的感觉从自己的齿间掠过,那种攻城略地的感觉,领土被千军万马侵占的感觉,真的是一点都不好受。 就在赵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瞬间,东方未明终于松开了她。昏暗中,只听得小妮子急促的喘息声,这声音要多悦耳有多悦耳,让他原本焦躁的心,逐渐平复下来。 他粗粝的指腹抚过她略显红肿的唇瓣,力道微重,仿佛是带着惩罚一般,疼得她两道眉都拧了起来,“糖虽然好吃,却也不是谁的都能吃!皇上吃惯了甜的,以后遇见了苦楚又该如何?先苦后甜,远比先甜后苦要好得多!以后,不要人给你一点甜头,就忘了自己是谁。” 赵靖心头咯噔一声,他当时就在温如笙的房门外,所以这话……说的是温如笙?赵靖定定的望着他,呼吸久久难平,东方狗贼难道要对温如笙下手?!赵靖心中暗骂一句:狗贼王八蛋! 蓦地,赵靖的下颚突然被捏起,猛地一抬,顶上传来他凉薄之音,“明天天亮之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8章 画舫一夜好风光 明天天一亮? 赵靖定定的望着他,心里带着些许紧张,然而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对于东方未明,她该恨,也的确是恨着的。如果不是他,她不会变成今日的模样,母亲纵然不怎么陪着她,却也是生身之母。有母亲在,她这世间便还有亲人,她不是孤身一人。没有了母亲,她赵靖便成了真正的孤儿! 但有句话却也是极好的,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能抚平一切伤痕。唯一庆幸的便是,赵靖对于母亲的感情不深,或者说除了血缘关系,并无太多的依赖。两年的时间过去了,她对东方未明的恨逐渐从杀母之仇,演变成了不得自主的恨。 她恨的是他把她当成傀儡,当成养蛊的容器! “明天天一亮会怎样?”赵靖盯着他,尽量敛去眸中的情绪波动。四目相对的时候,最是容易暴露自己的心绪,东方未明的眼睛实在太毒,她不得不防。 东方未明倒是很平静,指尖轻柔的掸去她被风吹散的鬓发,抚上她如画的眉眼,深邃的眼眶与那极是好看的鼻梁。最后,指尖游离在她的面颊上,那样的温柔缱绻,“皇上今日不见齐云山,明儿他就会要你好看!不知道谁会是第一个呢?” 他顿了顿,笑得那样凉薄。漆黑的夜里,昏暗中微弱的光打在他的身上,逆光里的男人显得格外妖冶。他阴鸷的眸,目不转瞬的盯着她,“不如皇上猜一猜可好?” 在赵靖的视线里,眼前的人像极了传说中的魔,黑暗中的魔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狠戾之气。赵靖心里头开始快速掂量,到底是谁?齐云山的确不是好惹的,而且报复性很强,所以…… “文于野?四方门!”赵靖脱口而出。 “猜对了,有奖!”他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走吧!”语罢,牵着她的手便往外走。 有那么一瞬,赵靖好似想起了从前,想起了那一日她刚刚入这皇城进皇宫。母亲走的那一日,东方未明也是这样牵着她的手,带着她走上金銮殿的。这么多年,他未改这习惯,每每与她同行总是要牵着她的手,叫人看着好似真的疼她,怕她走丢了一般。 可现在,赵靖却想明白了。这不是疼,也不是护,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控制与警惕。东方未明总喜欢扣着她的腕脉,就好似扣着她命门一样,不管身处何地,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要这一切在他自己的掌控之中。就好像她若是有轻举妄动,他会第一时间捏断她的腕脉,毫不犹豫的杀了她! 但凡她有点紧张,她的腕脉都会有变数,他会第一时间感知。是以赵靖这两年别的没学会,故作镇定却是练得炉火纯青。 魏淑歌和赵远南跟着赵靖那么久,对于东方未明和赵靖的举动已经司空见惯,是以并不敢多说什么,只静静的跟在两人身后。然则东方未明要走的方向却不是皇宫,仿佛是带着赵靖去了护城河边。 “你要带我去哪?”赵靖问。 东方未明头也不回,只是拽着她往前走,挤出了拥挤的人群,朝着河边走去。秋冬季节的河边,按理说应该很是萧瑟,冷风吹得人直打哆嗦。赵靖亦是如此,她本就畏寒怕冷,走出人群之后便开始颤抖,到了这河边更是抖得牙齿打架,浑身战栗。 “先带着你走一走,等到了年后最热闹的时候,你才能认得路,才知道这京城里什么才是最好玩的。”东方未明自顾自的说着,始终握着她的手腕。 “年后?”赵靖一怔。 东方未明顿住脚步,回眸望着她,“皇上说,来京城还没好好逛过,出了宫也只是待在望月居里,不敢轻易在街头晃悠。如今微臣得空,就陪着皇上好好的领略一番这京城里的隔岸灯火!”说话间,周之继已经递了银子给船家,一艘漂亮的画舫徐徐出现在赵靖的视线里。 赵靖瞪大眼睛,“要、要上船?” “走!”东方未明带着她登上了船,且让所有人都留在原地不许跟着。 画舫彩漆描绘,精致的小阁窗,精致的暖阁,这是赵靖不曾见过的,“我头一回坐船!”她显得有些紧张,风吹着画舫轻摇的时候,赵靖下意识的反握住他的手,“那个……你会水吗?若是你觉得害怕,定要抓紧我的手,知道吗?” “皇上怕水吗?”东方未明口吻揶揄,笑得那样得意。 赵靖咽了一口口水,“倒不是怕,只是小时候被水淹过一次,虽然会水性却也不愿再下水。尤其是这么冷的天气,叫人瞧着就有些心底发怵!” “无妨!”他伏在她耳畔,“我在!” 船只摇摇晃晃的,在水中慢悠悠的穿梭着。来年春日,这岸边垂柳嫩芽皆发,必定是格外好看的。即是眼下的光景,柳枝光溜溜的垂在河面上,远远望去一片晦涩的迷茫,倒也是别有风味。水光潋滟,倒映着画舫上的两人;风吹着船头灯左右摇晃,也不知迷了谁的眼。 赵靖不知道东方未明是什么时候松开她的手腕的,更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握紧了她的手,就那样十指紧扣。她只是痴痴的望着远方,唇角微微扬起,不知是笑还是思念。 他隔着灯火的微光望着她,这般精致的侧颜,真真是极好看的。只是她好像在想什么,想什么呢?他心里一窒,眼睛里的柔光慢慢变得锐利起来,是在想她的月哥哥吗?那个不知名不知姓的人,出现在她最虚弱时候的梦里,这两年亦是一直刻在他的心里,如芒似刺。 直到指尖传来疼痛,赵靖猛地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走了神。几乎是第一反应,她一脸嗔怒的望着他,想将手从他掌心抽出来,却被他牢牢握住。 “脑子里在想谁?”东方未明眸光利利。 赵靖呼吸一窒,“想你,成吗?” 他捧起她的脸,意味深长的笑着,指尖抚上她的眉头,“你说谎的时候,眼角眉梢会不自觉的上扬,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这样的习惯,好像从我见到你到现在,你都不曾改掉这毛病!” 赵靖下意识的退后半步,想与他保持安全距离。她的眼神有些躲闪,旋即甩开他快速回到船舱暖阁里。赵靖觉得冷,彻头彻尾的冷,寒彻骨髓。暖阁里的炭火哔哔啵啵的响着,再温暖都暖不透这颗早就沉寂冰凉的心。 “生气了?”东方未明淡淡然的站在门口。 “被人看穿的感觉不太舒服,就好像不是怕输,只是不喜欢输的感觉,仅此而已!”赵靖抬头看他,她抱紧了自己的双膝,眉眼间倒是格外平静,“仲父,你试过被人看穿是什么滋味吗?” “没试过!”他说,“也不想试!” “为何?”赵靖问。 东方未明想了想,为什么呢?他嗤笑,“只有心中有所羁绊之人,才会表露内心的触动,才会被人看穿。若是心无一物,旁人还如何看穿?皇上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心病?” 赵靖盯着他,眸色沉沉。俄而她敛了眸,将视线落在哔啵炸响的火盆里。她不说话的时候,可以一个人静静的一句话都不说。 这种模样,东方未明打心里厌恶。他讨厌她沉默的样子,讨厌到哪种程度呢?就好像那年的边关利州一战,那一场鏖战,是他此生最大的阴影,也是他消不去的心魔。回过神来,东方未明不言不语的坐在了赵靖的身边,“靠过来点!” 赵靖不理他。 “臣不介意,抱着皇上回宫,横竖也不是头一回了!”他不紧不慢的开口,那语气好似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情,如此的随意。 赵靖瞪了他一眼,挪到了他身边坐着。 东方未明随手推开了窗,将她裹在自己的大氅之下暖着。 船行水面上,风光掠岸过。 杨柳枯等绿,谁笑秦淮边? 赵靖被他裹在大氅下,连人带大氅抱在他怀里。她不知道自己这是看风景呢?还是被他当成了风景?只是他怀里的暖,真的很舒服,带着他特有的气味。 东方未明低头,唇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女子身上,惯来便是脂粉香味,即便是百花清香,对于他这样的行伍之人而言,都不觉得是一种诱 惑。唯有这丫头身上淡淡的书墨香,竟跟淬了毒一般,让人生出莫名的眷恋之感。 船停下来的时候,赵靖已经靠在他怀里睡着了,这下不被他抱着下船也难。 东方未明走得很小心,生怕颠着她。看着窝在自己怀中安睡的赵靖,如同温顺的猫儿,没有白日里的尖锐与抵触。这个藏在罩子里的小丫头,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是真正的无害。 谁都没敢吭声,亦不敢扰了赵靖的清梦。 赵靖这一觉睡得很踏实,梦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双温暖的手紧紧握着她。她想,那是不是月哥哥?小时候的月哥哥,也喜欢这样…… 然则梦就是梦,黄粱一梦。 情深必不寿,慧极必成伤。 赵靖认得,这是自己的龙床,想来昨晚是真的睡着了,被东方未明送回来的。 魏淑歌瞧着赵靖睁了眼,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皇上可算醒了!” 赵靖坐起身来,发觉嗓子干哑,不自觉的咳嗽两声。大约昨儿的风吹着,有些冻着了,“怎么了?瞧你的神色,好像是出了事。说!” “文大人出事了!”魏淑歌这话刚出口,赵靖的眉睫陡然扬起。 想了想,赵靖掀开被褥下了床,“出了何事?”难道齐云山真的下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9章 一帮看热闹的老爷们 赵靖这才知道,什么叫玩弄权术,把持朝政。齐云山没上折子,但朝中文武的折子就跟雪花片似的,纷纷扬扬的落在了帝王的御案上。无一例外是上奏帝君,请君下旨降罪! 降什么罪?当然是文于野办事不利,有负圣恩,理该处死! “一句理该处死,说得那样理直气壮?他们是出过力了?还是用过心?”赵靖瞧着御书房案牍上的折子,随手丢给魏淑歌,“用心把人弄死,这就是朕的一帮好臣子!” “皇上,也不全然是齐家一党!”赵远南低低的开口,将两份折子递上,“这两份是霍无垢霍大人和陆安年陆大人的折子。因为是新晋的官员,所以这折子便也没有递到六部,没经过丞相府和太傅府的手,直接到了皇上您的跟前!皇上,陆大人如今是礼部正六品的主事。” 赵靖伸手接过,“前朝还在吵闹吗?” “是!”赵远南颔首,“还在争吵不休,毕竟皇上还是皇上,臣子不能替皇上做主杀人。谁都知道当日四方门发生了何事,是以这笔账的根源就是太傅大人,人人心知肚明所以啊……说是吵闹,其实也就是虚无的争议两声,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杀了文大人便罢了!” 赵靖瞧着手中的折子,眉眼间掠过一丝异样。合上折子,赵靖扫了一眼跟前的魏淑歌和赵远南,“呵,文于野要是这么容易被弄死,那就不是文于野了!大老远的从文昌县赶来收尸,此后一步步走到了今日的局面,是靠着运气便能成的吗?” 魏淑歌笑了笑,“这里哪个是省油的灯,若只是靠运气,不知要攒几辈子的福分才能化解。只是皇上,这一次是太傅府在后头操纵,文大人初来乍到,无权无势,只凭着一腔热血和执念,饶是强龙也压不住地头蛇啊!” “热血是不管用了,一腔热血只能上菜市口,关键时候要靠这里!”赵靖指了指脑门,“文于野能在四方门传齐云山上堂,定然是早有准备的,否则还没为文于风报仇,就先丧命于此,换做是谁都是不甘心的。” “皇上,接下来该怎么办?”赵远南问。 “盯着朝上的举动,若是这一次文于野能反败为胜,那么……”赵靖意味深长的笑着,“也不枉费朕写的那道圣旨。” 赵远南一愣,“什么圣旨?” 赵靖嘬了一下嘴,起身走到了园子里站着,今儿的天气真好,和煦的阳光落在身上暖暖的,一点都不像是该杀人的天气。负手而立,赵靖幽幽然的望着前殿方向,她想着……东方未明会有怎样的举动呢?一想起东方狗贼,她那袖子里的手便不由自主的轻颤了一下。 仿佛是一种条件反射,好似昨儿的十指紧握。一想起来,这掌心的温度似乎……犹存! 赵靖盯着自己的手掌心瞧了半晌,她突然意识到这种感觉并不好,仿佛是从左肩下方生出了异样的怪物,连同体内的蛊虫一起慢慢长大,逐渐的侵蚀她的一切。 从身子到情感,无一放过! 问罪折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朝中也不全然是齐党,还有些许正直之人,此时此刻在朝上表达了对问罪折一事的不屑。文于野不过是个名不经传的小官,九品芝麻小县令,却惊动了朝中文武纷纷要致他于死地,这不是小题大做是什么?不过是因这皇上的一道圣旨,因为昨儿齐云山回来,皇帝不肯召见罢了! 一个个心知肚明,即便不参与,也是摆着看热闹的姿态。 赵靖一直站在原地等着,看着太阳一点点的升到头顶的位置。 周之继进门的时候,赵靖低头干笑两声,文于野赢了。 “皇上!”周之继行礼。 赵靖歪着脑袋看他,“怎么不是仲父亲自来,倒是你来凑热闹?周之继,这热闹是你凑得起的吗?凑人头还差不多!” 周之继低头一笑,“皇上真会开玩笑,卑职不敢!是摄政王吩咐卑职前来跟皇上说一声,请皇上放心就是,这天呢塌不下来!” “那你也回去告诉仲父,就说朕知道这天塌不下来,毕竟仲父生得比朕高,塌下来先压死他再说,朕呢……什么都不怕!”赵靖笑得凉凉的。 周之继行礼,“卑职一定会一字不漏的转达!摄政王还说,若是皇上实在放心不下,可拾掇拾掇去听一听。皇上一直说宫中无趣,难得这一场鸡同鸭讲的热闹,皇上可千万别错过了!” “热闹是好的!”赵靖迈开腿,“只是这热闹别祸水东引,落在朕的身上就好!仲父惯来会算计,没得连朕都算进去了吧?” “皇上说笑了!”周之继躬身,“卑职告退!” 瞧着周之继离去的背影,魏淑歌快速上前,“皇上,要去看看吗?” “这不是要不要去的问题,没听见吗?东方未明亲自让人来请朕过去,说得好听是去看热闹的,其实是让朕去压一压,估计是在倒腾什么,让朕给他们腾时间呢!”赵靖缓步往前走,底下人赶紧跟上。 “皇上,这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您一去,众人的视线怕是都要落在皇上您的身上了!”赵远南有些犹豫,“如此,皇上岂非成了众矢之的,到时候这问罪折要不要批,皇上您都是里外不是人呢!” “你当朕不知这其中关窍吗?只不过朕也是真的想知道,文于野有没有这个命,如何化解这场生关死劫!”赵靖拂袖。 此时此刻的金銮殿上,早就吵成了一锅粥。倒也不是吵,只是武将觉得小题大做,文官觉得必须追究,此乃朝廷威严,又是当初四方门同文于野他们立的军令状,理该为自己的言行付出应有的代价。 可背地里呢?谁都知道,文于野之所以该死,并不是因为查不出案子,抓不住真凶的缘故,而是因为在太傅回来的第一日便传召太傅前往四方门应讯,这才是最该死的缘由。 皇帝不在朝,文武一锅粥,这种场面早在赵靖登基之初便开始了,一直到了现在,赵靖还是个摆设。偶尔上朝,也只是泥塑木桩一个,杵在皇位上睡觉罢了!久而久之,皇帝来不来无所谓,皇帝来了就上金銮殿,皇帝不来就在偏殿议事。皇宫里,多得是殿宇,横竖只是太傅与丞相一句话罢了! 三省六部,没有帝王在上头压着,形同散沙。 赵靖在偏殿旁的暖阁里待着,今儿外头凉得厉害,进了门还觉得冷。赵靖脱了大氅坐在暖榻上,颤抖着抱紧了怀中的火笼,“都别说话,让朕好好听一听。这帮老家伙,打从骨子里就坏透了,成日不是要这个死,就是要那个死,看热闹还不嫌事大,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听听,听听,隔壁那吵架的声音,谁说那些白胡子白头发的不中用了?插着腰说话的时候,可比街头卖糖葫芦的嚷嚷得还带劲儿。 “皇上!”赵远南从外头跑进来,“侍卫已经去……去四方门了!” 赵靖挑了眉,“然后呢?”去四方门自然是去请南宫醉,南宫醉如今带伤在身,若是推诿倒也无妨,毕竟南宫醉的手里有一面免死金牌,饶是齐云山火冒三丈要吃人,那也是茅坑里的石头咯嘣脆,崩了齐云山的一口老牙也别想咬下去。 “还让人去了望月居!”赵远南回看了魏淑歌一眼,面上有些紧色,“皇上,这是要抓文大人呢!” “朕知道!”赵靖嚼着桌案上的糕点,“朕等着看好戏呢!没听见东方未明之前说的话吗?他让朕放宽心,想来是早有打算,那狗贼耳朵灵得很,一定是早就得了什么消息,打量捏着葫芦卖耗子药,歹毒着呢!” 魏淑歌轻嗤,“皇上所言极是,那便等着罢!” 等!自然是等着! 文于野这会不在望月居,在四方门的王法大堂里坐着,堂内没有人,只有南宫醉喝着酒,瞅着悠然自得饮茶的文于野。 南宫醉醉醺醺的笑着,“你猜你这一次是活呢?还是活不了?” “开了刀子,自然有人活不了,但未必是我!”文于野轻嗤,“也可能是南宫大人,替下官担了这罪名,替了这死罪!南宫大人以为呢?” “我又不是半仙,更不是愚善之辈,怎么可能未卜先知给你排好退路?”南宫醉一声叹,仰头灌下几口酒。 寻风急急忙忙的跑来,“大人,来了……” “慌慌张张的干什么呢?是媳妇跟人跑了?还是小金库被人连锅端了?”南宫醉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听着不远处纷乱的脚步声,看着那渐行渐近的御林军排成队的出现在四方门的大堂前,南宫醉回头便冲着文于野干笑一声,“来找你的!” 文于野笑了笑,“来那么多人,足见下官这九品芝麻官的身份,也是非同一般呢!” “你就偷着乐吧!”南宫醉瞧着已经迈上台阶的琼英,冲着文于野讽笑,“有你哭的时候!” 琼英上前,“南宫大人,文大人!” “哟,来这么一大帮人,赶着上我四方门来喝酒呢?”南宫醉似笑非笑的打量着琼英,“这是蚂蚁搬家吗?琼英,你什么时候捡了这样的差事?不好好跟着李统领,在御前当差,跑这外头凑什么热闹?” 琼英面上一热,“南宫大人说笑了,咱们这也是职责所在!奉命前来请南宫大人和文大人进宫一趟,有些事儿还是得当面说清楚!” 南宫醉起身,拎着酒葫芦拍了拍琼英的肩膀,“说得真好听,不愧是宫里出来的!这明晃晃的刀子都架在脖子上了,却还要告诉人别怕,这刀子不杀人!你说这话,会有谁相信呢?文大人,走吧!是骡子是马,也该牵出来遛一遛了!” 文于野一笑,是该遛一遛了!他瞧着路子,路子微微颔首,一切已准备就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0章 金殿审案1 朝上会发生什么事,谁都无可预料,可太傅大人想让这芝麻小官死,却是众人心知肚明之事。但要在朝堂上杀人,尚需光明正大才是。何为光明正大?便是罪证确凿,或者是罪无可恕。 前者需要证据,后者需要帝王令。横竖,都是要文于野死! 这是文于野人生中头一遭上金銮殿,南宫醉晃晃悠悠的走在他边上,时不时用那种讽笑的眼神看他,一脸的看热闹不嫌事大表情。文于野当然知道,这厮仗着手里的免死金牌所以有恃无恐,是以这件事即便追究下来,也落不到四方门头上,最后倒霉的只能是他这个乡野小县令! 喏,瞧瞧跟前这阵势,看看金銮殿前的戒备森严,便可知晓齐云山这是费了多大的劲儿,一门心思要弄死他。他不过是个芝麻绿豆般的小官,实在当不起这样的“厚待”! “诶,若是到了菜市口,我会让刽子手下刀轻点!”南宫醉深吸一口气,“估计进了这金銮殿,就该送你一程了!不过你放心,我这酒葫芦里还有点酒,喝上两口你便不会觉得疼!彼时脑袋掉下来,也只是一股热乎劲往外涌罢了!” “承南宫大人吉言,下官一定尽量保住自个的脑袋,彼时也好喝一壶您腰间的酒。如此一来,也不亏走了这一趟!”文于野抬了头,瞧一眼这高高的青玉石阶。巍峨的金銮殿,在世人眼里何其神圣,满是威严。却不知金銮殿里无帝王,满朝文武耍猴戏,真真好笑! 文于野进了偏殿的时候,满朝文武突然安静下来。 隔壁的赵靖,紧跟着愣了一下,握着杯盏的手微微用力。文于野,到底还是来了,他这一来,眼下这场好戏才算正式开锣上演!殿内有齐云山,有柯伯召,唯独没有东方未明那根搅屎棍,估计“戏文”会直白很多,是文于野跟齐云山一党面对面的较量。 “这便是文昌县的九品知县,文大人?”说话的,是刑部尚书李明瑞。那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好似压根瞧不上文于野,口吻更是轻蔑至极。 文于野行了礼,一副市井小民的模样,瞧了瞧诸位大人,再抬头往上看,壮着胆子笑问众人,“不是金殿议事吗?为何满朝文武皆在,独独没有这万万人之上的圣君呢?” 这话问的,一个个面面相觑。众人皆是心知肚明,可文于野是头一回上金殿,当然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文武百官瞬时嗤笑满堂,笑声里充满了对文于野“无知无畏”的嘲讽。 魏淑歌在隔壁听得脸都绿了,“皇上,他们这是压根不把您放在眼里!” “放眼里作甚,得放家里当祖宗一样供着,敬畏着才好!”赵靖也不恼,“可现在朕也不敢让他们把朕放心里,万一上了心,朕怕自个忙不过来,一个齐云山已经够让朕头疼的,没得再多几个人惦记着,朕不喜欢被人惦记的滋味!”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被人惦记的滋味真的一点都不好! 魏淑歌点点头,这话倒是一点都不假。且听着那头还能怎么说,估摸着得闹上好大的动静,才能平息这一场生关死劫! “皇上身子不适!”柯伯召打了马虎眼,“且这也不是金銮正殿,只是偏殿罢了!文大人,眼下你还是顾好自个,不必操心其他!今儿在这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一双双眼睛看着,一双双耳朵听着,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会传到皇上的耳朵里,是以最好谨言慎行,免得到时候出了什么篓子,皇上怪罪下来,咱们也是爱莫能助!” 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文武百官齐刷刷点头。 文于野笑了笑行礼,“是,丞相大人所言极是,下官人微言轻,定然会谨言慎行。” “你今日在文武百官面前说的每一句话,都必须负起责任来!”刑部尚书李明瑞轻哼一声,“咱们也是讲道理的人,若然你所言句句属实,句句在理,那么这事儿也就好办了!” 文于野行礼,“下官虽然不才,但为人还算坦荡,言出必践,绝不会胡言乱语!当然,也希望诸位能为各自的言行负责,今儿看到的听到的,孰真孰假都自己辨别,当场论断。若是出了这个门还叽叽歪歪的,我文于野虽然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必也会据理力争,绝不善罢甘休!” “那就拿出本事来说话!”柯伯召眉心微微拧起。 李明瑞上前一步,他是刑部尚书,最有话语权。毕竟刑部这一块,还得他说了算。李明瑞上下打量着文于野,音色沉沉的问道,“本官乃是刑部尚书,敢问文大人,圣上之前是否下了一道圣旨,将新科状元一案交到了你的手里?” “圣旨是有,左不过大人您有句话说错了,新科状元被杀一案皇上是下了一道圣旨,但不是下给下官一人的。”文于野恭敬有礼的开口,环顾众人一眼继续说道,“此事,丞相大人也是知晓的,这圣旨还包括了四方门督办此案,若是诸位不信下官可以打开圣旨让诸位瞧瞧!” 李明瑞哑然,俄而回眸望着柯伯召。 柯伯召呢?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能说什么?圣旨上的确是让文于野和四方门督办此案,所以此事没什么可说的,白纸黑字的,谁都改变不了这事实。 四下空气有些凝滞,文于野继续道,“尚书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此案既然交给了你们,何以到现在还未查出凶手是谁?可知京中百姓如何议论?长此下去,唯恐皇城将乱,民心惶恐!”李明瑞轻哼,“可知道动摇民心是什么罪责吗?” 文于野含笑望着在旁把玩着酒葫芦的南宫醉,“南宫大人,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吗?说咱动摇民心呢!这罪名是什么后果?” 南宫醉装傻充愣的本事最是厉害,“嗯”了一声之后,略带狐疑的望着众人,“动摇民心?怎么动了?到底是谁动的?就我四方门这些年督办的案子,哪桩哪件动了民心呢?” “南宫大人,咱们现在说的是新科状元一案!”柯伯召凉飕飕的看了他一眼,“别顾左右而言他!” “顾左右?”南宫醉一声叹,“左右都是丞相大人的人,顾左右也没用啊!”俄而意味深长的笑着,“当初是谁跟皇上立了这五日之约呢?本官记性不好,不如丞相大人给咱提个醒儿?这还不到五日吧?赶鸭子上架,也没那么着急的!急着投胎吗?” 说这话的时候,南宫醉扫了一眼殿内众人,“那么多人,阎王爷怕是忙不过来了!” “南宫醉!”齐云山冷了音色,“你当这是什么地方?” 南宫醉嘬了一下嘴,好似还在品味嘴里残存的酒味,“这又不是金銮殿,皇上也不在上头坐着,怎么……太傅大人这么急着替皇上做主,杀大臣宰忠臣?啧啧啧……太傅大人,您就不怕肩上的担子太重,压坏了您的老胳膊老腿的?” “南宫醉!”齐云山嗤冷,“伶牙俐齿是没用的!” “是没用!”南宫醉扫一眼众人,“可文大人都把凶手抓住了,你们凑个什么热闹?咱就等着拿了口供上禀天听,了结此案,怎么就成了罪该万死呢?太傅大人……是不是因为我们抓住了凶手,惹您不高兴了?” “此事同本官没有干系,本官何以要不高兴?”齐云山狠狠的剜了南宫醉一眼。 南宫醉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没有不高兴,那就是高兴!”他拍了拍文于野的肩膀,“为你高兴,你死不了了!还不赶紧把人提上来,也让诸位大人瞧一瞧,这连杀三人,连带着新科状元一并杀了的凶手,到底长得什么样!殿前审案也不是头一遭,何况皇上不在,也算不得僭越,就请太傅大人和丞相大人就勉为其难的代劳!” 闻言,齐云山第一反应是扭头去看柯伯召。可柯伯召只是掀了一下眼皮,什么都没说,仿佛心里有数又仿佛故作镇定。柯伯召到底是什么意思,齐云山一时间也是猜不透。 “还愣着干什么?”南宫醉揉着眉心,瞧了一眼方才领着他们进来的琼英。 琼英站在殿门口愣了愣,“大人?” “人不是在后头跟着吗?让寻风把人送进来!”南宫醉道。 齐云山的面色旋即黑沉到了极点,这意味着南宫醉和文于野早就有了准备,所以这一场金殿之争,不是他要致人死地,而是文于野和四方门联手,将计就计。如此一来,文于野定然会名声大噪,对于齐云山来说,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为他人做嫁衣! “敢问南宫大人,这杀人凶手,你们是如何抓到的?为何这京城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呢?”柯伯召不温不火的问。 南宫醉眉心一挑,“彼时我还病着!”他指了指自己胳膊上的伤,“养伤呢!所以这事儿是文大人全权处置,凶手也是他找到的,左不过借了四方门的手抓住的,也算是合作愉快!诸位若是有什么问题,就请文大人好好的说一说,事情的全过程!” 文于野冲着众人行了礼,毕竟在这里,他的官阶是最小的。按照朝廷的规矩,他这一个九品小官本就没有上京的机会,更何况是上朝议事。大夏立朝以来,还没有九品县令登上金殿朝堂的先例,文于野算是头一个! “这三桩案子,瞧着素无关联,但下官细细探查之后,却发现了一个致命的痕迹。而这痕迹,恰恰是被京兆府以及诸位都给忽略的。”文于野不紧不慢的道来,眼角的余光飘飘然落在齐云山脸上。 再看柯伯召,倒是气定神闲! “什么痕迹?”尚书李明瑞忙问,心道,到底哪里出了纰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1章 金殿审案2 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一个两个都在等着文于野的后招。这所谓的杀人凶手到底是什么谁,生得如何模样?果真是吊尽了胃口! 安静的氛围,总让人心慌慌。时间越久,越是叫人按捺不住。明明只是极短的时间,却好似过了很久很久,久得让人焦躁不已。 终于,外头传来了脚步声,所有人的视线几乎都是第一时间投向了殿门口。 琼英带着人进门,冲着诸位大人行礼,“太傅大人,丞相大人,凶犯已带到!” “下去吧!”柯伯召冲着琼英道,俄而跟齐云山对视一眼,两人皆没有多说什么。 “你当日发现了什么?”刑部尚书李明瑞问,这不只是他急于想知道的事情,也是在场众人都想知道的。当初新科状元一案,京兆府衙门捕头并仵作都没有查出什么,连四方门也是没有任何的动静,怎么就让一个九品知县查出了端倪?这所谓的杀人破绽,到底是什么呢? “油花!”文于野说。 “油花?”众人面面相觑。 听过棉花、桃花、梨花、牡丹花的,油花是什么话?一时间,殿内议论纷纷,皆不知这文于野到底说的是什么,这油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何为油花?”尚书李明瑞继续追问,“为何当初京兆府衙门和四方门都未曾发现这什么油花的?” 文于野道,“油花不是花,而是一块油渍,就落在凶案现场窗口那些位置,还有一些不起眼的地方。我想过,凶手杀人不可能不换衣服,所以这油花必定不是沾在衣服上的,而是长久落在凶手的身上,以至于出门行凶的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习惯了,才会忽略掉这么重要的线索!” “油渍?”柯伯召咂摸着这两个字,为何之前京兆府衙门未能查到这个呢?一帮废物! 齐云山眯了眯眼眸,“文于野,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戏耍文武百官,你可知道是什么罪?” “已然担上了不少罪名,太傅大人的刀子都举起来了,下官还能卖什么关子呢?这不,紧赶着就把自个知道的说出来,想来太傅大人也不想在这朝堂之上,文武百官之前,枉杀人命吧?下官再不济,官阶品级再小,那也是大夏的官!您说是不是?”文于野也不恼,依旧是恭恭敬敬的模样。他也不去看一旁幸灾乐祸看热闹的南宫醉,到了这会,自己的命握在自己的手里,旁人谁也靠不住。 文于野把心一横,“太傅大人别着急,且听下官缓缓道来!此前下官见着油花,只当是谁家的卖油郎作祟,所以下官私底下查了不少卖油的,走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香油点,哪怕是经营姑娘家头油的,下官也都一一走访了,原以为这卖油的因为自身长期接触香油,难免身上会沾染一些。可后来下官发现,还有一类人,也能长期接触到油,但不是香油!” “是什么?”尚书李明瑞脱口而出。 “杀猪的屠夫!”文于野此言一出,当即惊起了千层浪。 一壮汉被五花大绑,丢在了殿内,惊得文武百官当即议论纷纷,一个个交头接耳,都在猜测这凶犯的杀人动机是什么?一个屠夫?屠夫杀人能用这般精妙的杀人手法?叫人看不出来半点痕迹,连京兆府和四方门都被骗得团团转,不可不谓之聪明。 既是如此聪明,又怎会轻而易举的被查出来?这文于野说得头头是道,难保不是为了自保而胡编乱造。不过,且看眼前这凶犯的样貌和形态,的确有些像屠夫! “此人乃是京城小东门外的屠夫,姓胡名连胜,在此人的家中地窖里,还藏有一种迷惑人心的迷 药。此药交由四方门的专属大夫细验过,无色无味,即便被人吸入体内,死后也是验不出来。”文于野冷笑,“这毒能让人产生幻觉,所以那些死去的书生和新科状元都未能觉察到痛苦,的确是自己把自己挂在了房梁下的。” “你的意思,新科状元和那两名学子,都是自尽?”尚书李明瑞轻嗤,“到头来,你不还是想把自己摘干净?你一句自尽,便想把事儿给撂结束,这世上哪儿有这么容易的事儿?” 文于野躬身,“尚书大人明鉴,下官可没说这事儿道这里就结束了!这只是个开始!” 隔壁的赵靖轻嗤一声,“倒也有些本事,糊弄得这帮老东西一愣一愣的,掌握了主动权,叫人无可反驳也寻不着错漏之处!”抿一口杯中水,赵靖笑得凉凉的,“好戏上场了!” 魏淑歌笑道,“这南宫大人也真是的,竟也不帮着文大人说两句。满朝文武一个两个,多数都是齐家的人,一个两个的咬着不放,文大人着实吃力!”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会若是能撑过去,以后不管是什么场面,都能把持得住!”赵靖放下手中杯盏,“文于野能不能活,就得看他自己的本事!若是没本事走出去,也只能说是他自己技不如人!打从他来京,就该明白,朕奈何不得齐云山,所以他自己是生是死,都得看他自己的随机应变!” 赵远南从外头进来,“皇上,奴才瞧了那么一眼,像是屠夫,就是不知道他们打哪儿抓来的,这……” “你觉得他是为了保命,所以信口胡诌,随便抓了个屠夫交差?”赵靖长长吐出一口气,“你以为他是东方未明是柯伯召吗?若是能草菅人命,不择手段,他就不必上这金殿来了!齐云山回京那一日,多去太傅府走动,一切的一切早就可以迎刃而解了,何必等到现在?” 赵远南点点头,“奴才只是担心……” “担心他早晚会识时务成俊杰?”赵靖揉着眉心,“眼下是不会的!” 隔壁又开始热闹起来,文于野又开始解说,“屠夫因为长久卖肉,所以这皮肉伤的油脂便在日常中一点一滴的渗入肌肤之中,再好的皂角也洗不去这手中的油腻!所以即便胡连生换了衣裳出门杀人,可他没有把自身露在外头的肌肤全给包上,所以还是在窗台以及房间里各个角落,都留下了他自己的痕迹!” “杀人动机呢?”柯伯召问。 “杀人动机其实很简单,他做了不该做的事,却一不小心被别人看见,所以杀人灭口!”文于野从袖中取出了一份白纸黑字,“其实人昨晚就抓到了,连夜审讯之下也交代了为何要杀人的缘由。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诸位大人若是感兴趣,下官可以命人誊写一番,一一交到诸位大人的手里。” 齐云山瞧了柯伯召一眼,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于是乎柯伯召便走了过去,接过了文于野手中的供罪状查看。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只因这胡连胜爱慕自家兄嫂,于事发前一夜在巷子里强行与兄嫂欢好,却不慎被三个书生看见,遂起了杀心。此后又遇见一江湖郎中,问江湖郎中买了这勾 魂蚀骨的药,想借此除去那三个书生。 这三个书生,便是当时的文于风,殷欢,以及恰巧路过的新科状元耿为忠。说起来这三人也真是倒霉,不过是听到喊叫声经过罢了,却不慎撞见了不该撞见的东西。谁也没想着说出去,结果却被悄无声息的灭了口!彼时的文于风因为住在望月居,所以被人误以为家世不俗,殷欢本是想攀些富贵,是以相约文于风闲逛京城长街,谁曾想这富贵不曾攀上,倒把自个的命给丢了,客死异乡! “新科状元也敢灭口,不知壮的谁人胆?”柯伯召负手而立,凉凉的望着无法动弹的凶犯。此人凶神恶煞,一脸横肉,瞧着就是脑满肠肥的蠢货。柯伯召回眸望着文于野,“是一人所为?没有同党吗?” “没有同党,是一人所为!”南宫醉开了口,“怎么,丞相大人觉得这种家丑他会告诉别人?”这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谁都很清楚。凶犯杀人本就是为了灭口,更不可能找个同党张扬出去,如此一来岂非弄巧成拙?反而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柯伯召深吸一口气,“那这江湖郎中呢?能卖给他这种药,想必绝非泛泛之辈!” “既是江湖郎中,那自然是身在江湖,不会在一个地方呆着不动!”南宫醉吊儿郎当的望着柯伯召,“怎么,相爷是觉得其中有诈?还是相爷您也想要试一试这药的威力?若是您如此,您开个口,去一趟四方门便是!我那儿还留着那么一星半点没有来得及封存库房。” “那就是说,只有物证,没有人证!”柯伯召一针见血。 文于野面不改色,“相爷此言差矣,岂会没有人证?当日这巷子里,不还有个人证吗?” 柯伯召敛眸,浅浅的笑着,倒也没说什么。 “人证物证悉在,算是铁证如山!”文于野行礼,“还望太傅大人和相爷定夺!” 屠夫倒伏在地上,身上有伤却也不重,嘴巴被堵着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他睁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齐云山,那视线让人看得心里发毛,便是齐云山也跟着变了脸色,让人隐约觉得这里头有猫腻,竟有些莫名的不干不净,不清不楚。 齐云山紧跟着一愣,这眼神……此人这般盯着他看作甚?蓦地,齐云山好似想起了什么,身子骇然绷直,难道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2章 金殿审案3 不过齐云山终究是老手,于这情绪变化上,表情的转换极为自然且快得叫人无法察觉。满是褶子的脸上,掠过一丝鄙夷与轻蔑之色,“文于野,你以为你故弄玄虚,满嘴胡言乱语就能蒙混过关吗?什么屠夫什么油花,都不过是你信口雌黄的胡编乱造罢了!抓不住凶手,就弄个杀猪的来糊弄满朝文武,你以为人人都是蠢货,会相信你这种无稽之谈?” “太傅大人何以会认为,下官这是胡编乱造,而不是事实呢?”文于野一脸迷惑的望着齐云山,话语间充满了质疑,“难道说太傅执意认为下官在胡说,是因为知道什么?或者说……”说到这里,文于野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意味深长的环顾四周。 “或者什么?”齐云山冷然。 文于野笑了,“或者齐太傅也找到了凶手,这才如此肯定我抓住的定非真凶!”他躬身行礼,“既是如此,文于野甘受责罚,定无怨言!要杀要剐,按律行事便是!” 齐云山没吭声,他手中自然不可能抓住凶犯,但文于野这么一说,倒是将这烫手的山芋给丢到了齐云山的手里。齐云山冷了脸,回眸看了柯伯召一眼,大致的意思就不必多说了。 柯伯召知情识趣,会过神来点头,“此事的确有些怪异,文大人说这屠夫是凶手,可还有旁的证据。你之前所说的那些,就算要刻意伪造也不难!文大人,懂本相的意思吗?若无铁证如山,光凭着这一张纸,还有这空口白牙的推断,是很难定性的!” 言外之意,若还没有其他证据,他文于野还是要死的! 南宫醉开了口,“证据倒是还有,只不过有些棘手罢了!此人虽是屠夫,可细查下去,这背后好似还有隐情。有人还看见,前两日皇上在宫外遇刺的时候,此人当时也在!” 此话刚落,瞬时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当即惹来文武百官的非议。殿内沸腾,一个个都有些情绪激动,不知这屠夫杀了新科状元和两个书生之后,为何还跟皇帝遇刺之事扯上了关系?原本可定性为杀人灭口,但若是跟帝王遇刺牵连上,那就没这么简单了,说不好就是受人指使,蓄谋已久…… 谁都不敢想下去,毕竟弑君这种事,若是真的要追究,只怕牵连甚广,到时候在场的文武百官,多多少少也会被牵连其中。这么一想,殿内已是人心惶惶,毕竟谁都不敢去担这是弑君之罪,那可是要诛九族的重罪,一旦被牵连必定是举族皆灭! 魏淑歌轻嗤一声,“都怕死!” 赵靖自然也听得隔壁的动静,瞧着自己手里的棋子,也不去看魏淑歌,只自顾自的拧了眉头,瞧着棋盘上黑白交锋,“世人谁不怕死?文于野赢了,他抓住了齐云山的软肋,也抓住了文武百官的软肋。若这屠夫不是凶手,那就得抓这弑君的凶手了!可弑君之事,兹事体大,谁敢担?谁能担?” “弑君,那可是要命的,九族呢!”魏淑歌笑了笑,“估计这案子,可以结案了!凶手就算不是屠夫,也得是屠夫,横竖不能牵出其他人就对了!” 赵靖点点头,“所以这事,可以拍案了!” 李以珩上前,“皇上,望月居来了消息。”说着,便将手里拎着的食盒放在了桌案上,悄然退出去。 这是赵靖跟望月居的联系方式,这盒子里有几道菜,都是赵靖爱吃的,但关键是在这食盒的盘子上。盘子比寻常的盘子更厚实一些,但里面其实是空心的,去掉盘子最低端的那一层,便能得到里面的消息。为了安全起见,这盘子只能用一次,也就是说不管是谁拿走了里面的消息,都不可能把盘子复回原位,所以若是被人半道劫了消息,赵靖和望月居也会第一时间知晓。 魏淑歌将菜肴端出,将盘子底下的暗门掰开,盘子最下面的一层托便分离出来,密信飘然落在桌案上。 赵靖不紧不慢的拾起了书信,眉眼间带着些许冷色。一声轻叹,赵靖揉着眉心,俄而扶额不语,伸手便将密信递给了一旁的魏淑歌。 魏淑歌愣了愣,当即伸手接过,“怎么?世子这是要出来了?”想了想,魏淑歌将密信丢入了火盆中,蓝色的火苗顷刻间将密信吞噬殆尽,“其实这也是好事,说明世子之人重情义。他今日若是能为文于野露了身份,来日定然也能为皇上扑汤蹈火!” 话虽不错,可赵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慢悠悠的抬起头来,若有所思的看了魏淑歌一眼,却是保持了沉默。对于帝王来说,这是好事,毕竟在钟弗的背后是凤凰城。但对于赵靖来说,不过是多了一重羁绊罢了,她没什么朋友,所有不过是魏淑歌和赵远南在侧,是东方未明口中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朋友这两个字对赵靖来说,是一种无望的奢侈! 她想珍惜,却不敢拥有。 “拦住钟弗,别让他进宫!”赵靖低哑的开口。 魏淑歌点点头,“奴婢明白!”语罢,行礼退下。 赵靖轻叹一声,定定的望着棋盘里的棋子,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赵远南在侧伺候着,瞧着赵靖沉思的模样,眉心微微拧起。窗外的微光稀稀落落的撒在赵靖的眼角眉梢,溅落在鼻尖的金色,在赵远南的视线里慢慢晕开,仿佛给赵靖镀上了一层金色。赵靖犹如神祗,笼罩在微光迷离中,那样的神圣不可侵犯。帝王一惯面色苍白,仿佛是璞玉雕琢。 有那么一瞬,赵远南想着赵靖若是个女儿家,定然很是好看。当他意识到这样的念头时,赵远南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慌忙避开了视线不敢再直视赵靖的脸。可低眉敛眸的那一瞬,他还是抬了头,禁不住又看了赵靖一眼。赵靖不知在想什么,仍是保持原状,一动不动。 隔壁金殿内,还在唇枪舌战,但是这桩案子,会随着赵靖遇刺之事而被强制性的压下来,便是以后也不会再有人提起。 眼下连齐云山都不再多说什么,满朝文武又有谁再敢出头呢?便是之前咄咄逼人的刑部尚书李明瑞,此刻也没了话语,只是若有所思的望着齐云山和柯伯召。满朝文武都等着他们的决断,毕竟涉及了弑君,便不是谁都能插得上手的,否则抄家灭族为时太晚! 柯伯召轻笑一声,“涉及弑君,这话可不敢说,一介屠夫罢了,杀了人依法论处就是,没得扯上那些猜忌,惹得人心惶惶便是万死!”他不温不火的瞧着文于野,“还望文大人和南宫大人能将此事查清楚,罪证确凿的话,该怎么办便怎么办!别说是新科状元,就算是那两个学子,也是一条人命,理该以命偿命。” “丞相大人刚正不阿,下官敬服。下官一定会好好协助南宫大人,尽量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写清楚,到时候呈递刑部,此案便算是告一段落!”文于野行礼。 告一段落的意思是,再也不会牵连到“无辜之人”以及“无妄之事”,所谓无妄,自然是指皇帝遇刺的事。 这话一落地,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只要文于野和四方门点头,将此事搁置,或者了结,就不会有后顾之忧,也不会让人人悬着心,不知哪日就成了替罪羔羊。 齐云山拂袖而去,显然没达到他想要的结果,他很是失望,但涉及了刺君一事,他又不得不服软。毕竟满朝文武都在,他不能伤了自家党羽的心,免得到时候把文于野逼得狗急跳墙。他一介太傅,没得为了这么一个跳梁小丑,搭上自己的名声。 瞧着齐云山的背影,柯伯召负手而立一声叹,扭头望着南宫醉,“好本事!” “是太傅大人高抬贵手。”南宫醉上前一步,两个男人面对面站着,视线冷冷相对。 柯伯召似笑非笑,“梨花酒好喝吗?” “好喝,所以舍不得喝!改日丞相若是得空,可来南宫府小坐,且尝一尝这好酒好滋味!”南宫醉打了个酒嗝,醉醺醺的笑着,瞧着身形都有些摇晃。 柯伯召拂袖而去,“酒多伤身,小心伤了脑子。” “多谢提醒!”南宫醉冲他的背影喊。 见状,文武百官面面相觑,终是作了鸟兽散。原本还喧嚣热闹的金殿,不多时便冷清下来,只剩下文于野和南宫醉两个人站着。 “好玩吗?”南宫醉问,“这上朝议事和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是吗?没有帝王主事,只有满朝文武的鸡同鸭讲,各怀鬼胎。这就是大夏的朝堂,是不是很失望?” 文于野只是拧了眉头,定定的站在殿中央,环顾四周沉默不语。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一心要效忠的帝王,不在朝堂上坐镇,大事小事都是太傅和丞相做主,大有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的感觉。但,却不到绝望的时候,因为少年天子并非泛泛之辈。 想起了赵靖,文于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般的笑意,“这不是大夏的朝堂,君王不在朝,就不算上朝议事,只是臣子们的瞎起哄罢了!南宫大人,你不也没到绝望的时候吗?否则依着您的性子,何必要守着四方门不死心呢?” 南宫醉两手一摊,“彼此彼此!” 二人走出去的时候,赵靖就在暖阁门前的回廊里站着,负手望着两人,嘴角带着一抹似笑非笑,“恭喜恭喜,逃过一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这话,赵靖是冲着文于野说的。 必有后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3章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文于野和南宫醉冲着赵靖行礼,赵靖扯了一下唇角,“出宫去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是!”南宫醉率先转身。 倒是文于野还站在原地不动,“皇上都听到了?” “一墙之隔,自然什么都听得见。虽然朕不在朝,但朕什么都知道,明白吗?”赵靖笑得凉凉的,“文于野,你觉得自己今日的表现如何?” “算不得优秀,但也没有到差强人意的地步!”文于野敛眸,“臣告退!” “路上小心!”赵靖拂袖而去。 听得这话,文于野微微顿了一下脚步,猛地回头看了一眼帝王的背影。少年帝王,却是老成于心,瞧着一脸无害,却是满腹城府。不过越是这样越说明,这大夏尚未到积重难返的地步,天下还有救,百姓也还有希望可言!只不过赵靖这一句“路上小心”似乎是知道了什么,又似乎……齐云山应不会死。 “还愣着干什么?干活了!”南宫醉冲着他喊。 文于野回过神来,疾步朝着他走去。的确是要干活了,这桩案子应该到此为止,只不过令人疑惑不解的是,这屠夫最后的表情很是奇怪,为何会盯着齐云山不放?事实上,文于野没有做过这样的安排,所以此事的确跟他没什么关系。虽然当初问供的是他,但…… “你这般看着我作甚?”南宫醉喝着酒走在宫道上,“怀疑我?” “这么说来,你也在怀疑?”文于野扭头看他。 南宫醉呵笑一声,“不只是你我在怀疑,就那眼神,怕是满朝文武都在怀疑了,只不过敢怒不敢言罢了!文于野,你可想过这是为何?不是你我串供,也并非你我刻意安排,这杀人凶犯在金殿上没有半点慌张,而且最后还弄了这么一出,感觉就跟说好了似的!” 文于野点点头,“这让我觉得,咱们好似都输了!隐约觉得有人在牵着咱们的鼻子走,这一步步走下来,并非凑巧,而是被人刻意安排。” “其实想明白了,也没那么可怕,至少你没事,四方门也没事,不是吗?”南宫醉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想想看,如果不是这人的刻意安排,你我此刻还未必能抓住凶手,更不可能将凶手绳之以法。眼下这情况,对你我来说暂时算有利无害。” “长此下去,还不知会落入怎样的陷阱之中,这绝对不是好事!”文于野眉心紧蹙。 南宫醉一声长叹,“谁都知道,可有什么办法呢?你我不知这幕后之人的目的为何,更不知他是怎样操纵这一切的,而这屠夫虽然招供,可这供词却倒背如流。试问,你找得到破绽吗?若没有破绽,就不要硬来。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还谈什么家国天下,不怕人笑话?” 文于野表示赞同,略显沉默。他忽然觉得他们之间似乎能达成某种默契,大概是因为目的相同。这大夏的朝廷不全是酒囊饭袋,还有那么一批人,正在挽救这大夏朝廷,希望阴云散去恢复曾经的朗朗乾坤,大夏盛世!至少皇帝也有这份心,那他们的努力就不会白费。但若是不尝试一下,这大夏便是真的没有希望了! “有什么想法都留待以后,先搞定眼前!”南宫醉走在前面,却远远的看到了一个人,不由的顿了顿脚步,鼻尖轻哼,“瞧见没有,这宫里头的麻烦不止一点点,皇帝的日子比咱们难过得多。前有狼,后有虎,真是惨!” 文于野轻笑,“虎狼之毒,莫过人心。” 二人上前,跟东方未明打了个照面,毕竟东方未明是摄政王,还是皇帝的仲父。 南宫醉行了礼,“多谢摄政王相助!” “本王最近闲的发慌,所以借你们的手,让皇上看看热闹!这宫里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了,皇上寂寞得很!”东方未明负手,不紧不慢的往前走,“没什么事就出宫过去吧!”他意味深长的望着文于野,“皇上对你寄予厚望,但愿你不会让她失望。管好你身边的人,若然出了什么岔子,谁都保不住你!” 文于野微微一怔,第一反应便想到了钟弗。依着钟弗的性子,惯来喜欢闹腾,所以东方未明这话定是另有深意,难不成是钟弗他…… “谢摄政王提醒!”文于野行礼。 东方未明渐行渐远,朝着乾元殿方向走去。 周之继在后头跟前,回头看了一眼离开的文于野和南宫醉,略显不解的拧了一下眉头,“爷,您早皇上一步阻了世子爷入宫,可皇上是不会领情的!” “本王做自个的事儿,与她何干?她领不领情跟谁都没关系,当好她的看客就是。这京城里的热闹,还有皇宫里的喧嚣,沾不到她。”东方未明说得很轻,可这口吻里却带着些许意味不明的情绪。 周之继听不太明白,这到底是得意,还是刻意,又或者是在意。不过自家主子这般做,定然是有深意的,左不过这深意背后若是带了太多的情感,怕是来日不易抽身。周之继不知道的是,有些东西早在不知不觉中改变,那个穿着龙袍的小姑娘早已不是最初的爱哭鬼。 一座深宫,多少情仇难言说。 赵靖就在御花园里坐着,东方未明来的时候,她正趴在石桌上吃着点心,一副浑然置身事外的模样。可实际上,小丫头心思多得很,凑了热闹不说,还在背后推波助澜了一把! 阴翳的暗影从头顶落下,赵靖眼皮子一抬,脑袋一歪,便瞧见了高高在上的男人。他逆光站着,俊美的脸上平淡无波。她仰头,刚好迎上他低垂的眸,四目相对的那一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 终于,身段颀长的男人微微俯下身子,凑近了赵靖那张无害的容脸。他温热的呼吸就喷薄在她脸上,言语间带着些许轻柔,仿佛不忍苛责,这样的温柔至极,“皇上看完了热闹,不想说点什么?微臣提前替皇上拦了世子爷入宫,皇上这颗石头心可有些许动摇?想好没有,要怎么感激微臣?” 赵靖慢慢坐直身子,双手托腮笑盈盈的看着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仲父是个想要糖吃的孩子,幼稚!” “嗯?”东方未明眉心一蹙,他长这么大,虚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来没被人说他幼稚过。小丫头蹬鼻子上脸的功夫,被他惯得愈发无法无天。不过无法无天倒也不错,否则这日子慢慢的过,倒也是一种煎熬。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活得很压抑,所有人都对他恭恭敬敬,他惯了那种刀头舔血的日子,惯了心冷如铁的生活,却突然间被她搅了个天翻地覆。 小丫头表面上虚以为蛇,背地里明争暗斗,他不知道吗?知道,都知道。 东方未明年纪轻轻就撑起了整个东方家,不只是靠着赫赫战功,还得有足够的深谋远虑。他有他自己的处事方式,这些年杀伐决断从不心软,不知道的以为东方未明不过是个毛头小子,知道的却很清楚这人惹不得。他要人生不如死,会有千万种法子,无所不用其极。 赵靖继续吃着她心爱的糕点,浑然不理睬一旁坐下的东方未明,权当他是空气。她心里很清楚,东方狗贼不可能这么好心的帮她拦着钟弗。其实打从魏淑歌回来汇报,说是没瞧见钟弗的身影,赵靖便猜到了是东方未明。因为只有东方未明知道,钟弗回到了京城,而且迟早会回来找她,所以能提前让人在宫外拦着钟弗的只有东方未明。 若是换做是柯伯召或者齐云山,钟弗就没那么幸运了! 这是赵靖最庆幸的地方! “仲父救的是钟弗,为何反过头来要朕的报答?”赵靖翻个白眼,“你瞧朕如今这副模样,是有家财万贯,还是有大权在握。朕连个女人都赏赐不了你,还谈什么感谢仲父?”她一声叹息,伸手拽过东方未明的手。 东方未明眉心一蹙,却见小丫头打开他的掌心,将一块糕点放在了他的掌心,还美其名曰的说,“诺,这是给你的,最后一块糕点,算不算奖赏?” “皇上觉得,一块糕点就能把微臣打发了?微臣这一次功不可没,救了世子爷不说,顺带还保全了文于野和四方门,皇上未免太小气!”他冷飕飕的剜着她,然后皱着眉头盯着掌心的糕点,果真是小气!当皇帝还当得这么小气,难怪别人都说,女人心就跟针鼻儿一般大小。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不过他是男人,大人大量不跟小女子计较。东方未明将掌心里的糕点咬了一口,随即“嗤”了一口,“这么酸?不怕吃坏了牙?皇上什么时候开始吃酸的?”一惯,不是吃甜的吗? 赵靖撇撇嘴,“吃惯了甜的,偶尔吃吃酸的,也是极好的!这般滋味,不是仲父最喜欢的味道吗?酸吗?还不及仲父的万中之一。” 东方未明只觉得满嘴都是酸味,像是山楂的酸,可是回味起来到有些甜滋滋的。可男人惯来不爱吃这些糕点,也就是女人才会这般小家子气,喜欢这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他觉得无趣,倒有种被赵靖戏耍的错觉,便冲着赵靖招了招手。 赵靖不解,刚开口想要说点什么,东方未明却突然将那半块自己咬过的半块糕点塞进了赵靖的嘴里。下一刻,她那张小脸瞬间拧巴成一团,酸得牙都快掉了。 瞧着赵靖这副神色,东方未明恍然大悟,敢情这最后一块糕点,就是这丫头为他“特意”准备的?!好吧,小丫头这是自作自受! “不许吐出来!”东方未明不温不火的说,“否则后果自负!” 赵靖本就不吃酸,此刻已经眼泪星子都出来了!赵靖狠狠瞪着他,东方狗贼,我们走着瞧! 他望着她,突然笑了一下,眼睛里的光瞬时温暖如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4章 微臣是个小心眼 东方未明这一笑,赵靖猛地一个愣神。她从未想过在这冷血的男人身上,还能见着这般温暖的笑意。虽然这笑意只是一闪而逝,但终究是真实存在过。 赵靖红着眼将嘴里的糕点吞下,一脸怨愤的瞧着淡然自若的某人,心里憋了一口气,“钟弗眼下何在?” “回了望月居。”东方未明不紧不慢的回答,掀了眼皮子就这么凉凉的瞅她一眼。这眼神倒是有些意味不明,让人看着心里有些莫名的慌乱。 赵靖起身,“罢了,既然没什么事,朕便回乾元殿去!” “不去望月居看看?”某人轻哼着问,这语气要多酸有多酸。 赵靖回头望他,“眼下他是关在笼子里的鸟,朕什么时候想见他都可以,不急于一时!”她冲着东方未明笑,笑得有些嘲讽,“仲父如今是不是年纪大了,记性好像越来越差了!” “若微臣的记性再好点,应该还会记得,皇上欠了微臣多少东西!”他吹了一口掌心里,糕点留下的粉末,“若是细算起来,皇上怕是承受不住!” 赵靖绷直了身子,干笑两声,“多谢仲父提醒,方才朕只是同仲父开了个玩笑,仲父不必放在心上!” “若微臣已经放在心上了呢?”东方未明起身,就这么直挺挺的站在她跟前,“皇上不知道私底下,文武百官乃至天下人是怎么议论臣的吗?” 赵靖盯着他,未语。 他自顾自的笑说,“臣是个睚眦必报,小心眼的人!这一点,想来皇上是深有感触。” 赵靖哼了一声,拂袖就走。走两步,回头看一眼,狗贼不愧是狗贼,做起事来也跟狗皮膏药似的,缠着人不放。瞧,她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跟,还真是够执着的! 蓦地,赵靖顿住脚步,直挺挺的转身面对身后的东方未明。 周之继忙不迭领着所有人退下,魏淑歌和赵远南见状,自然也得离开避嫌。谁都知道,惹毛了这位摄政王,谁都不会有好下场。如今这局面,显然是要弄出点什么事儿来才肯罢休,所以他们这些无关之人最好能避开。 空荡荡的宫道上,只剩下这对无怨不成君臣的冤家! 赵靖一声叹,“你到底想怎样?” “不想怎样,只是暂时跟在皇上身边。”他定定的望着她,俄而向前迈了几步,站在了赵靖跟前。颀长的身影落下,将她笼在属于自己的阴翳之中。那种将她全然包裹在自己的安全范围内的感觉,心里透着几分窃喜,竟是那样的无以言说。 不过赵靖却从东方未明的这句话里,听出了别样的意味。两道眉微微拧起,她略带审视的望着东方未明,恍惚间好似明白了什么。下一刻,她长长吐出一口气,低低的道了一句,“多谢仲父!” 一句谢,却让东方未明的心不自觉的沉了沉。小妮子固然是聪慧的,所以有些话提个醒便也明白了大概。胸腔里憋得厉害,仿佛憋了一口气,让他有些不是滋味。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若不是披了这一层皮,约莫不会这般敏 感。那是一种对周遭感到畏惧,而没有半点安全感的表现。 换句话说,她谁都不信! 呵……他们终于成了同一类人。 宫内危机四伏,而宫外又何尝不是。文于野匆匆忙忙赶回望月居,所幸这钟弗还在屋子里坐着,只不过神色有些怪异,看上去情绪不高的同时,眉宇间还凝着化不开的愁绪,好似心里藏了什么事。以至于文于野已经坐下,钟弗都没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文于野松了一口气,顾自倒了一杯水,喝了两口水,才算缓解了嘴里的干涩滋味。 钟弗回过神来,抬头望着跟前的文于野,眉心微蹙的问道,“你怎么那么多汗?出了何事?” 水喝进去,汗自然就出来了,这是很浅显的道理。文于野也没有解释,只是慢慢放下手中杯盏,长长吐出一口气道,“无碍,只是心里惊得厉害,喝口水压压惊便也没事了!”说着,他合上眉眼,又是一口气吐出,好似之前真的受了大惊。 “没想到,你还能活着回来。”钟弗轻叹一声站起身来,踱步到了窗前站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过既然没事,以后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这京城是个人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实在不该留太久。” “世子遇见了什么?”文于野问。 钟弗摇摇头,苦笑两声,“在这之前,我一直照着自己的性子去做事,从未想过别人是否会接受,也从未想过会不会给别人带来烦恼或者灾祸,但是现在我知道了。” 文于野眸色微沉,约莫猜到了少许。他定定的望着钟弗的背影没有说话,毕竟有些事的确需要自己感悟,旁人说再多都不如自己一朝顿悟。能让钟弗有此醒悟,绝对不会是齐云山,更不可能是柯伯召。 路子在外头敲门,然后探了脑袋进门,“公子,棺材铺来人问,那棺材要不要做?” 闻言,钟弗猛地转身,不敢置信的盯着文于野,“你定了棺材?” 文于野淡淡然一笑,“暂时先不要!” “好!”路子快速离开。 钟弗嗤笑两声,“文于野,你明知道自己会死,为何还要揽这等事儿?得罪了齐云山,那可是后患无穷之事,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都未必能有好日子过。” “没瞧见我是抱着必死之心去的?”文于野轻哼,“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兄弟之仇不报,是为不仁不义;天子之威不可犯,此乃臣子之忠。我文于野虽然命如草芥,人微言轻,但却也是饱读诗书之人。这等不忠不仁之事,委实做不出来。横竖孑然一身,死又有何惧?” “你倒是想得开!”钟弗长叹,“那这桩案子,就这么结了?那屠夫……” “屠夫的命是保不住的,他能吐露那些实属不易。”文于野眯了眯眸子,“这背后之人,下得一手好棋,几乎将所有人的下一步都算到了。这么可怕的人,世间少有,只可惜咱们不知此人的真实目的。” 钟弗犹豫了半晌,“真实目的?真实目的不是杀人吗?” “你真以为是灭口?”文于野摇头,“想得太简单了些,这绝对不是灭口那么简单!一个屠夫,敢对新科状元动手,而且还知道杀人于无形,不可不谓之缜密。但如此缜密之人,为何却派一个屠夫去杀人?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偏偏要留下一缕破绽,这不是让人生疑吗?” “还有一件事很奇怪,那便是这凶犯到了文武百官面前,偏偏盯着齐云山看!仿佛是要告诉世人,这齐云山便是幕后主谋。可如此一来,我反倒是不相信了。” 音落,钟弗不解,“你的意思是说,你现在不相信齐云山跟这桩事情有关?” “说不好!”文于野揉着眉心,只觉得有些头疼,“之前因为这件事情,导致了齐云山被传召回京,似乎是有人设计,给了齐云山和皇帝一个台阶下。故而之前我跟南宫醉也有过默契,觉得这件事情之所以对新科状元下手,是想把事情闹大,皇帝不得不传召齐云山回京,所以才会有了这一场连环杀人。” “然则我现在细想,这齐云山归来似乎是个必然,就算没有这件事,齐云山也会回来。经过今日朝堂上这么一闹,我反倒猜不透这母后之人的真实目的,是为齐云山找台阶吗?怎么瞧着,像是坐实了齐云山的罪责?这人到底是在帮他还是在害他?” 钟弗只觉得脑仁疼,“我有时候真的挺烦你们这类喜欢动脑子的人,简简单单一件事,非要弄得那么复杂。人就一颗心,装得下那么多的东西吗?今日算计这个,明日算计那个,不累吗?你们不累,我累!我特么看着都累!” 最后这句话,让文于野眼底的光,瞬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看样子,钟弗受了影响。思及此处,文于野敛眸,心里隐约有了盘算。 寻风来望月居找文于野的时候,文于野留下了路子在望月居里。 “公子?”路子不敢答应,“我得跟着你,万一……” “我把脑袋交给你了,明白吗?”文于野摁着路子的肩膀,意味深长的望着路子。 路子勉强点头,公子是担心房间里那位。目送文于野离去的背影,路子眉心紧蹙,公子将这般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他必定不能让公子失望。公子一惯料事如神,想来这次应该也不会错。 果不其然,文于野才走了没多久,屋子里的钟弗便耐不住了。 但钟弗不敢走正门,而是从侧窗悄悄的爬出去。侧窗下正好没什么人,眼下不走更待何时?然则他刚刚落地,路子便已经瞪着一双眼睛,双手叉腰的等在那里。 “世子爷,您这是上哪呢?”路子歪着脑袋问,“这正门不走,您走偏窗是何故?” 钟弗眉心一蹙,“文半仙让你盯着我?” “公子有命,就算让我死,我也会照办!”路子站直了身子,“请世子爷回房去,这是公子的吩咐!” “文于野敢软禁我?他不过是一个九品小官,如今他更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路子,你要是敢拦我,知道是什么后果吗?罪上加罪,那就是死罪!”钟弗咬牙切齿,“给我闪开,今日谁敢挡小爷的路,小爷就要谁好看!”钟弗大步上前,“滚开!” 路子梗着脖子,“请世子回房!” “诶你个王八犊子,敢对小爷耍性子?”钟弗捋起袖子,几近咬牙切齿的扑了上去。 远处阴暗的角落里,有人影背靠着墙站着,怀中抱一把剑,略显烦恼的轻叹。没脑子的只能跟没脑子的玩,玩得还挺乐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5章 改行的老头子 巷子里打得厉害,但显然文于野挑了路子跟在身边,也是有道理的。别小看这路子精瘦,却原来也是个练家子。饶是钟弗出生行伍世家,眼下竟也被路子摁在了墙壁上动弹不得。 钟弗龇牙咧嘴,“路子,你特么放开我!” “世子尽管叫得大声点,把旁人都引来才好!”路子牙一咬,一记手刀便落在了钟弗的颈后,直接将人打晕了从侧窗送回屋里。好在附近一个人都没有,是以这里的动静无人看见。 然则路子不知道的是,不是附近没人,而是就算有人想从这里过,也得能过去才行!早有人清了附近的行人,免得一不小心进来,撞见不该见到的事情。 路子小心的将钟弗放在床榻上,“世子爷,您也别怪我下手太狠,公子的吩咐,路子便是死也得完成!” 钟弗被打晕了,总算能安生一会了。 只不过文于野却是一直悬着心,哪怕到了四方门亦是放心不下。不过四方门里有人等着,他自然也不能太过表露自己的情绪,毕竟这柯伯召可不是省油的灯! 柯伯召负手而立,此刻就站在院子里,回望着冲自己行礼的文于野,“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南宫醉倒是不以为意,文于野却是马上警醒,这句话是他们出宫之前,皇帝所说。可现在,却是一字不漏的到了柯伯召的嘴里,可想而知,柯伯召是在暗示什么。 “下官……” 还不待文于野开口,柯伯召又笑道,“皇上有旨!” 闻言,文于野和南宫醉以及在场众人,当即跪地行礼。 柯伯召瞧了一眼跪地的众人,不温不火的改口道,“口谕!” 南宫醉一怔,心头明白了不少。柯伯召这是来四方门,给大家一个下马威。之前在朝廷上,柯伯召虽然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但在齐云山跟前他必定也是受了点教训,所以这会他算是恩威并施了。 “是口谕?”文于野起身。 南宫醉笑了笑,“丞相大人有什么口谕,能否直言?新科状元一案还没结束,您看……” “皇上口谕,擢文大人去刑部当个主簿。”柯伯召皮笑肉不笑,“虽然没了文昌县的自由自在,但始终是在京为官,想来能更好的为朝廷尽力,为皇上效忠。文大人以为呢?” “得皇上垂爱,下官谢主隆恩!”文于野磕头行礼。 柯伯召长长吐出一口气,“收拾收拾,去刑部报个道!以后就不必住在客栈里,皇上思虑周全给你挑了一处小宅子,文大人以后可住在那里。” “吾皇万岁万万岁!”文于野俯首。 “好了,话已带到,本相也该回去了!”柯伯召拂袖离开。蓦地,他又顿了顿,“对了南宫大人,您胳膊上的伤可好些?若是长久不好,要不要本相给你这四方门挑个更好的大夫?” “得丞相关心,下官感激不尽!”南宫醉抚了抚自己胳膊上的伤处位置,“只不过习武之人难免病痛,不过是皮外伤,死不了人就没什么大碍。欠丞相那一顿酒,下官不会赖账。” 柯伯召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大步朝着外头走去。 “恭喜!”南宫醉灌一口酒,揶揄般的轻笑,“文大人!” “明神暗降,何喜之有?”文于野掸落身上的灰尘,眉眼间凝着淡淡的愁绪,“留在京城也未必是件好事,如今把我放在刑部尚书的眼皮子底下,想来我这日子不会太好过。”他望着南宫醉,“别忘了,刑部尚书李明瑞之前在朝堂上……” 南宫醉两手一摊,“四方门同刑部不是隶属,四方门直属于帝王,所以我不用看刑部的脸色,你这次算是刚出虎穴又进狼窝!恭喜恭喜,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要知道从齐家手里捡回一条命,这福气可不是谁都有的。文大人,虽然是个主簿,但你要明白,刑部那扇门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文于野拱手,“还得多谢南宫大人施以援手,如果不是南宫大人帮着我抓到凶手,恐怕我这条命已经落在了菜市口。” “缉拿真凶本就是四方门的职责所在。”南宫醉一声叹,“这只是开始。” “我们早晚,会抓住他!”文于野轻哼一声。 南宫醉笑了笑,“不急,他都把齐云山送回京城来了,想必也是看热闹的其中一员。不把这京城搅得天翻地覆,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齐云山回来了,这京城里只会越来越热闹。” “狐狸早晚要露出尾巴。”文于野有些担心皇帝,从柯伯召那句话来判断,皇帝身处水深火热,身边不乏齐家或者丞相府的细作。一个被人监视的皇帝,真是说不出的悲哀,那可是天子啊! 柯伯召走出四方门的时候,刻意回头瞧了一眼四方门的匾额,眸色微沉。 福子行礼,“相爷,回相府吗?” “去太傅府。”柯伯召上了马车,心里盘算着要跟齐云山说的话。心里过一遍,到时候也能仔细一些,不至于出了纰漏。眼下这局面,已然容不得丝毫的行差踏错,毕竟齐云山似乎已经开始起疑了。不,应该说,经过丧子之痛后,齐云山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包括自己的门生。 马车在太傅府停下来,柯伯召大大方方的下车,守归早就等在了门口。 守归行礼,“相爷,您来了!” “你等了很久?”柯伯召随口一问。 守归笑道,“奴才也是刚到门口,没想到相爷正巧来了。” “巧得很。”柯伯召不以为意,跟在守归身后往前走。这太傅府来了不止一回,对柯伯召来说,并不陌生。这个方向,似乎不是去书房的,倒像是去后花园的。 思及此处,柯伯召心下生疑。寻常时候,齐云山见他都是在书房。旁的不说,齐云山勤于公务这事倒是实打实的,纵然年过半百,到了这岁数,却从不敢放手朝堂大权。所以不管什么时候,柯伯召见他,都是在讨论公务。而公务这等朝堂大事,只能在书房里商议,免得隔墙有耳。 但是这一次,齐云山好像真的不太对。 柯伯召见到齐云山的时候,齐云山正捋着袖子,拿着剪子修建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太傅府的后花园,柯伯召倒是不经常来,还真的不太熟悉。只是进出太傅府久了,便听说这后花园是太傅府的禁地,往日里也不许外人进来。院子里,是有专门的园艺精心打理,不许旁人轻易插手。 “恩师,您这是……”柯伯召愣了愣。 “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说到这里,齐云山满是褶子的脸上浮现出罕见的一丝悲凉之色,“我老来丧子,在皇陵的那些日子,倒也是想明白了很多事。世间事多有注定,约莫是我年轻时候造的孽事太多所以……该有此报!” “恩师?”柯伯召面色微紧张,“恩师心系天下,又是朝廷重臣……” 齐云山苦笑着摆摆手,“旁人不知,你还不清楚吗?当日若不是皇上手下留情,只怕我齐家早就遭遇了灭顶之灾。弑君谋逆,理该诛九族!皇上开恩,能宽恕我不死,我已经是感激不尽。”说着,他含笑为花卉浇水,“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当年我最喜欢的样子。” 他自顾自的说着,“当初我入住这府邸的时候,还不是太傅府呢!偏偏这一块院子,荒废得厉害,好不容易拾掇出来了,就成了如今的模样!原本这院子里还有不少梅花,后来……都死了。”说到这儿的时候,齐云山叹息着站在原地,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脸上带着复杂的情绪,神情迟滞的环顾四周。有那么一瞬,他好似想起了什么,眼睛里冷不丁红了些许。 “恩师此处着实风景秀丽。”柯伯召一番话,将齐云山的神思瞬时拉了回来。 齐云山回过神来,握着水瓢的手微微轻颤了一下,“是挺好的!以前只顾着争权夺势,忘了身边还有如此风景,而今突然想开了,便觉得既然是自己欢喜的就该亲自来,也不枉费这般美景。”他弯腰浇水,还真是一副事必躬亲的细致模样,瞧着可真像个名副其实的花农。 “学生方从四方门回来,皇上口谕论功行赏,学生便提议让文于野去了刑部当个主簿。为此,皇上深感满意,还给了文于野一处小宅子。”柯伯召一五一十的说来。 齐云山笑了笑,“皇上把他放在刑部?” “朝堂之上,文于野与刑部尚书李明瑞有些碰撞,学生心想着既然不能在朝廷上杀了文于野,那就让他活着吧,活着总有哭的时候。把他放在刑部,就在李大人的眼皮子底下,别说翻出浪花来,就算以后要做点什么,恐怕都得经过李大人的首肯。”柯伯召躬身作揖,“事先未能同恩师商量,还望恩师见谅。” 齐云山摆摆手,“我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以后这些事就不必同我商量,你自己看着办吧!而今我挂着太傅的虚衔,只想着能太平度日。那些事儿,都同我没关系,人老了精力跟不上,只想着能安度晚年。”他瞧着院子里的风景,“如峰这一死,我这半条命没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语罢,齐云山苦笑着回望柯伯召,“朝廷就交给你,你是丞相,是百官之首,有什么事跟六部商量,以后就不必同我这老头子说什么。唯有一样,还望你念在往日的情分上,能答应我!” “恩师请说!”柯伯召行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6章 下次换你疼,可好? 齐云山苍老的脸上,露出那样慈祥的面色,有那么一瞬还真让人以为,他是如此和蔼的老者,言语间满是对子孙的担虑,“不管发生何事,都要护住小女周全。如峰没了,我不能连如雨都保不住!伯召,能答应我吗?” 闻言,柯伯召面色微紧,“恩师放心,伯召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护皇后娘娘周全!” 齐云山长叹一声,略显无奈的拍了拍柯伯召的肩膀,“有你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人生如梦,世事无常,老夫经此一事算是看透了。伯召啊,人这一生名是假,利也是假,唯有这骨肉血亲才是真的,你也该好好的找个与你般配的女子,给自己留条根了!” 听得这话,柯伯召长长叹了一口气,“恩师也知道伯召的性子,若要找个无话可说之人,倒不如孑然一身,落个自在。正如恩师所言,名利皆空唯有血肉亲情才是真,却不知也有骨肉相残之痛。伯召命数如此,大抵要孤独终老了!” “那些游方术士之言不可信,你呀……别放在心上。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不都好好的吗?”齐云山摇头,略带揶揄的笑道,“莫不是你看不上那些女子所作的托词吧?” 柯伯召旋即有些不好意思,“恩师,此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齐云山冲着他笑了笑,便也没再多说。 直到柯伯召走出了太傅府,他脸上的笑才算彻底的垮塌下来。柯伯召的眸光不由自主的沉了沉,但他没有逗留,从太傅府出来便直接上了马车离开。 一直到了丞相府,进了书房,福子才敢开口,“相爷,您的脸色不太好,可是哪里不舒服?” 柯伯召猛地醒过神来,赫然意识到掌心有些濡湿。喘一口气,柯伯召摇摇头,“没什么大碍,就是一时间有些紧张罢了!我只是突然觉得,齐云山……”他顿了顿,长叹一声,“罢了,不说这些!”只不过他得想个法子,毕竟齐云山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瞪着一双眼睛,柯伯召面无表情的仰靠在椅子上,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更不知他内心深处此刻的波澜壮阔。 见状,福子行了礼,悄无声息退出去。 新科状元一案告破,自然是好事。不管是对于赵靖还是整个朝廷来说,都是松了一口气的好事,至少不必再绷着神经。不管这屠夫背后到底是谁,想来眼下这段时间是可以消停的。 暮色降临,夜色沉沉。 赵靖靠在软榻上,瞧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寒风似乎吹进了骨子里,让人冻得心都凉了。 “皇上?”魏淑歌进门,慌忙合上窗户,“皇上的身子不好,怎么能吹这样的冷风,若是病了可怎么得了?”她合上窗回眸的时候,只看到赵靖微敛的眸,有些情绪不振。 魏淑歌置于窗户上的手下意识的顿留了片刻,俄而冲着赵靖淡淡然一笑,“奴婢知道皇上在担心什么,只是有些事委实不能急于一时。眼下这局面已然是最好的开始,皇上放宽心!” 赵靖点点头,怀里揣着火笼,身上盖着毯子,可浑身上下却跟冰块似得,仿佛怎么都捂不烫。这种如置身冰窖,打心里发寒的感觉,旁人是不会明白的。所谓的感同身受,也不过是宽慰的话罢了!若没有切实发生在自己身上,如何感同如何身受? “惊鸿送了消息!”魏淑歌将密信递到赵靖的手里。 似乎也只有在这时候,赵靖才会有少许情绪波动。她低咳两声,快速打开了密信。片刻之后,赵靖的脸色愈发难看,两道眉心紧紧蹙起,“木盒?”她随手将密信递给了魏淑歌,顾自陷入了深思。 魏淑歌不解,接过密信细细的看着。 惊鸿在密信中提及,齐云山回来的时候,马车里有个神秘黑衣人,这神秘人的手里还捧着一个木盒子,只是不知道这木盒子里藏着什么,要如此重兵防守的看管。惊鸿原想一探究竟,谁知道这黑衣人武功高强,连惊鸿都不是对手,为此惊鸿险些被擒。好在部下誓死相护,她这才侥幸逃离,但仍是负了重伤,差点死在野外。 “神秘的黑衣人?”魏淑歌将密信丢入火盆中,蔚蓝色的光快速吞没了密信,不留下半点痕迹,“武功在惊鸿之上?” 赵靖眸色微恙,“江湖上,可有这样的人?” 魏淑歌细细的想着,然后略显犹豫的摇头,“惊鸿的武功乃是出自魔宫,在魔宫里她能担任护法一职,已然是不是寻常人可以相衡。放眼江湖之中,实在少之又少。而今的江湖,各门各派良莠不齐,饶是祖上有奇功,但子孙不孝便也没有什么出息,练不到昔年祖上的光景。至少在我入宫前,还没有什么名声大噪之人,驰骋江湖而立于不败之地。” 不过她入宫两年多,也不知是不是在这两年里,冒出了什么新秀?但若是有新秀,魔宫不可能不知道,惊鸿也不可能不告知。难不成是隐居山林的世外高人?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事儿就有些棘手了。对方武功深不可测,连惊鸿都不是对手,就目前这种情况而言,还真当碰不得了,否则就是白白送死。 赵靖面色微白,这两日天气越发冷了,她这骨子里的东西便越发的承受不住。不过当着魏淑歌的面,赵靖没有发作,她如今在乎的人并不多,剩下的也就眼前的两个,是以有些东西还是不必让他们知道太多。明知道是无药可解,有何必让他们担心? “淑歌,我累了,你先出去!”赵靖合上眉眼,歪着脑袋靠在软榻上歇着。 魏淑歌也看出来了,赵靖的脸色不太好,她寻思着应该是方才吹了冷风的缘故。这些年,赵靖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孱弱,但也有好转的时候,那就是天气好的时候。阳光烈烈,她就会舒服很多,但若是天冷,便像是要陷入冬眠一般,格外的嗜睡犯困。 “皇上好好歇着,咱们都在外头守着。”魏淑歌小心的为她掖好毯子。 赵靖没说话,魏淑歌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心窝窝疼的时候,赵靖习惯的抱紧了自己。冷得瑟瑟发抖,裹紧了毯子也没什么用。怀里揣着火笼,却好像抱着冰块一样,难道真的到了这样无可挽救的地步?已然到了绝境?天要亡她吗? 赵靖试着深呼吸,鼻尖嗅着室内淡淡的瓜果清香,尽量放松心情。可不管她怎么做,这疼痛始终有增无减,到了最后,她已经分不清楚身上是发冷还是发热。亦或者,冷热交替。 额头上的汗珠子,止不住的落下。赵靖紧咬唇瓣,即便疼到了极处也不敢呜咽。她怕,怕被人知道自己的虚弱,怕身边的人会因此而绝望。希望这东西,一旦被质疑乃至被剥夺,就再也回不到最初了!她是所有人的希望,也是自己的希望,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不敢将最虚弱的一面呈现在众人面前。 她是君! 蓦地,一双温暖的手从背后伸出,紧接着便是温暖的怀抱,将她彻底包裹其中。这人有着铁石心肠,却有着异常温暖的怀抱,总是在这样不经意间突然出现在她身边。他仿佛料事如神,仿佛时时刻刻都盯着她,在她有危险乃至于犯病的时候及时出现。 东方未明揽了“小刺猬”入怀,他家的刺猬每次疼的时候都会蜷起身子,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护住她自己的倔强。可偏偏是这样的倔强,让他没来由的烦躁。这些年的处心积虑,难道真的做错了吗? 不,他不会错,他怎么会有错呢?这本就是命中注定,是他们赵家欠下的血债。父债女还,本就是天经地义,无可厚非之事。他只是有些心疼而已,上一辈的债要留到她身上偿还,说不冤也是冤得慌。可冤有什么用?该还的还是要还,一分都不能少。 “仲父,疼!”赵靖唇瓣微颤,疼得整张小脸都发白。微光里,她白得几近透明,身子还是蜷成一块,怎么都松不开。 东方未明紧拥着她,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那股相拥的力道有多重。以至于最后竟是转移了她身上的疼痛,反倒让她只觉得他这胳膊与胸膛太坚硬,实在硌得她疼得慌。 “仲父……”她张了张嘴,因为还有余痛,声音有些破碎。却也因为这破碎,让这双杏眸里的光,变得格外迷离而诱人。她定定的望着他,眼眶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身上的衣衫早就被冷汗打湿,“疼!” 可疼的不是心,而是他的胳膊硌得慌! 东方未明拧起眉头,“还疼?” “仲父心硬如铁,身子也硬得厉害!”她呼吸微弱,“松开,朕没被疼死,快要被你勒死了!” 闻言,东方未明猛地心惊,当即将她放在了床榻上,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是这般的不由自主。行伍之人,惯来镇定自若,便是临战而从无畏惧,可到了这会竟有些心生畏惧,打了退堂鼓。 他小心的为她掖好被角,俄而若有所思的看着满头大汗的赵靖,音色暗哑的问了一句,“现在觉得如何?”她嫌弃他拥抱得太紧,是因为打心里抗拒吗? “下次,换仲父疼,可好?”她是有些怨气的,眼睛里薄雾氤氲,看不清眼前之人的神色。待到眼睛变得清明,他脸上早已没了任何情绪波动。 “好!”他一句掷地有声,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让她愕然愣在当场。 他说什么? 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7章 定情信物 有那么一瞬,赵靖出了神。好在她已经习惯了如何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所以在东方未明尚未真正察觉之前,她快速敛了心头的那一惊。她是个很理智的人,很清楚自己身处何地,有些东西是她这辈子都不能碰触的存在。在她的眼里,东方未明是个冷血无情的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改变他在她心里的印象。 “好好歇着!”他小心的为她掖好被角,“臣就在边上陪着皇上,皇上安心睡!” “东方未明。”赵靖开口,“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东方未明慢悠悠的走到软榻上坐定,俄而回眸瞧了她一眼,嘴角微微扬起,“不管是知道还是不知道,皇上都不必担心。要想在这宫中生事还得看他们有没有这个命!” 所以,是真的有人要杀她?齐云山?柯伯召?还是这宫外的神秘人?会是谁呢? 但不管是谁要杀她,肯定是殊死一搏的。弑君不是闹着玩,弄不好身家性命都得赔进去,所以一旦开了头便会如同疯子一般不惜一切代价。赵靖是个很怕死的人,她还有大仇未报,她还那么年轻。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种被人惦记着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 赵靖躺在床榻上,疼痛过后的清醒与胡思乱想是最难熬的。她背对着床外,长长的羽睫半垂着,仿佛是在想什么,又好似……只是出神发愣。室内倒是温暖如春,但赵靖还是觉得冷,冷得厉害就蜷起了身子。 蓦地,身后一暖。 赵靖猛地瞪大眼睛,却在嗅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时,紧绷的身子徐徐放松下来。这人总是这样悄无声息的出现,但她却是那样的眷恋这气息。因为这气息,能让她觉得心安,也能让她安然沉睡。他不用他那坚硬如铁的胳膊硌她的时候,赵靖很喜欢他怀中的温暖。他的暖,能暖她的身! “还疼吗?”他问,“还冷吗?” 赵靖闭上眼睛不说话,她能清晰的感受到,脖颈处来自于他的温热呼吸。这呼吸在她的颈项间游走,让她有种难掩的心悸,身子好像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触。这到底是什么感觉,赵靖说不清道不明,只觉得身子好像柔软了下去,慢慢的犹如冰块融化。 东方未明比她年长,自然知道怀里女子的变化。他下意识的将她彻底的裹在自己怀里,美其名曰暖着,实际上他又何尝不是贪恋她身上的书墨清香? 身子渐暖,正好沉眠。 不过他们这厢倒是睡得舒坦了,有人却遇见了麻烦。说好的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呢?怎么到了这会,南宫醉却觉得有种“恩将仇报”的感觉?这不,站在院子的南宫醉,直挺挺的躺在冰冰凉凉的石头上。 “咳咳咳!” “咳咳咳!” 南宫醉长叹着坐起来,入目便是那几个老东西,一个拿着扫把,一个眼巴巴的盯着。阿翠在旁痴痴的笑着,抱着果子吃得正欢,“大人,您还是别躲了,早晚是要进去的。您瞧,这灯都亮了好久,您怎么还在这里躺着?” 扫地婆哼哼两声,“公子要是再不进去,咱们就抬着公子进去,只是到时候公子的脸上不好看。但是为了公子的终身幸福,为了咱们南宫家的血脉延续,咱们这些老皮子老脸的也顾不得了!公子,您是进去呢?还是让咱们动手?” “诶诶诶,到底谁才是南宫家的主人?你们别太过分!”南宫醉哼哼两声,俄而回眸望着灯影重重的房间。谁都能看见这屋子里坐着一个人,灯光之下有倩影落在窗户上,依稀可见曼妙多姿的身段。便是没瞧见正脸,也能猜到有如此身段,这容貌必定也是…… 扫地婆轻叹,“公子您瞧啊,这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的,哪儿不着您喜欢?公子,是不是就上次那位?” 南宫醉仰天一声长叹,这公务之事都没有家里头来得糟心。说好的家是温馨的泊岸,是最后的依靠呢?怎么瞧着,反倒是要赶鸭子上架了?翻身落下,南宫醉站在那里,冷眼扫过在场众人,“就那么眼巴巴的等着我娶亲?也不管这屋子里的是不是母老虎,你们就这样把我塞过去?” “公子武功高强,不怕母老虎,咱们还怕这姑娘太懦弱,到时候帮不上公子。要是能武,那可就是最好不过,以后有事没事还能跟公子过过招解解闷,这多好!”扫地婆眉开眼笑。 南宫醉拂袖而去,“说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哪日我娘从棺材里蹦出来找你算账,你可别哭着来找我!”说着,他径直朝着卧房走去。 推门进去,惊鸿轻纱覆面,就坐在他的床沿上,梗着脖子瞧着垂头丧气进门的南宫醉。这人果真是酒疯子,进来的那一瞬,连同外头带进来的风都晕上了浓烈的酒气。 “喝那么多的酒,也不怕把自己醉死?”惊鸿不温不火的说。 南宫醉冲她招招手,“别坐我床沿上,下来!” “不过是一张床罢了,南宫大人何必如此小气?你我也算是有了数面之缘,没得这般生疏。”惊鸿坐着不动,冷笑着凝望着走到跟前,双手叉腰的南宫醉。她轻哼一声,略带嫌恶的别开视线,“一身酒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南宫大人是从酒缸里爬出来的。” 南宫醉俯身凑近她,直勾勾的望着她这张狐媚脸,“我那日定然是喝醉了,否则绝对不会救你!”不得不说,惊鸿的眼睛很漂亮。不,她那张脸就很漂亮,原以为采薇已经是俏丽多姿,没想到却叫他见着了另一番美景。在惊鸿的身上,有着采薇不曾具备的东西。 刚烈!果敢! 还有,狗胆包天!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惊鸿翘着二郎腿,靠在床柱处,悠闲自得的瞧着他,“你我好歹也有过命的交情,若是让齐云山知道,你纵然有免死金牌在手,恐怕也不够偿命的。” “威胁我?”南宫醉挨着她身边坐下,冷眼瞥着她,“姑娘家的,做什么不好,非要这般粗鲁,当什么黑衣人,做什么细作?你说你这般年纪,理该找个好人家,相夫教子多好?” “那不如我嫁给你!”惊鸿翻白眼,一副“你老人家管太多”的姿态。 南宫醉揉着眉心,“以身相许吗?” “你敢要吗?”她问。 南宫醉撇撇嘴,“要不起,怕你忽然发疯半夜就杀了我。”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说吧,这次来是想做什么?你该不会以为,这样威胁我两句,我就能被你牵着鼻子走?任你为所欲为?你是不是太高估自己了?只要我现在杀人灭口,你便什么都没了,不是吗?” 下一刻,惊鸿突然扑向他,南宫醉下意识的推手。 蓦地,整个人屋子突然安静下来,安静得落针可闻。 南宫醉一双眼瞪得斗大,恨不能把眼珠子抠出来丢在地上。他直勾勾的盯着若无其事的惊鸿,最后将视线落在自己的双手上。 “手感如何?”惊鸿阴测测的问。 南宫醉呼吸微促,也不知是这酒劲上来了,还是自己发烧了,竟觉得脑子有些发蒙,整张脸烧得滚烫。他咽了一口口水,眼皮子不听使唤的直蹦跶,“不……不是……” “还不放手?”惊鸿咬牙切齿。 南宫醉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收了手,紧接着就跟见了鬼一样,整个人从床榻上弹跳起来,蹦到一旁扶着桌案站着。他清了一下嗓子,快速敛了心神镇定下来,再回头时,惊鸿已经站了起来。 惊鸿深吸一口气,“我来是想同你说声谢谢,你也不必太紧张。南宫醉,我这人恩怨分明,欠你的恩情来日一定会偿还。”想了想,她走过去打开他的掌心,强势将一颗琉璃珠花塞进他的手心里,“拿着吧!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可把这个放在城门口外往西的树林里,我的人若是看见便会告诉我,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语罢,惊鸿抬步就走。 “喂!”南宫醉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我一个大男人,你给我一朵珠花算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 “以为你什么?”惊鸿突然笑了,眉眼弯弯,如月明亮。她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轻拂过他的胸膛,吐气如兰间,媚眼如丝,“以为南宫大人有了心上人,所以随身携带着女人的珠花。” 南宫醉眯着眼睛看她,狭长的眼缝里透着幽冷微光,“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脖子拧下来?” “那你先问过门口那帮,你南宫家的红娘军!”惊鸿拂开他的手,大摇大摆的走出门去。 南宫醉觉得头疼,瞧着掌心里的珠花,真是恨得咬牙切齿,外面这帮听墙角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深吸一口气,眼睁睁看着惊鸿消失在门口,消失在夜色中。南宫醉真有种恨铁不成钢的错觉,就因为这帮败家的东西,她才会如此的肆无忌惮! 把心一横,南宫醉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珠花。 刹那间,就跟洪水爆发一样,数道黑影齐齐扑了上来,“哎哎哎,定情信物不能摔!” 什么什么?定情信物?谁告诉他们,这些定情信物?听墙角也不听得仔细点,竟是一点都不专心,简直是岂有此理!南宫醉觉得,自己快要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8章 冥顽不灵的男人 最后的最后,若不是若不是南宫醉奋力将这些人赶出去,只怕这一夜都要没完没了。临了,那珠花还被强制塞回他的手里!那一刻,南宫醉是真的欲哭无泪。这帮操碎心的……红娘败家军! 不过这世上真是处处都有要操心的人和事,比如说这望月居里昏迷不醒的钟弗。 路子担虑的站在床头,一脸焦灼的望着床榻上双眸紧闭的钟弗,“公子,我下手是有轻重的,绝对没有伤着世子爷,但、但我也不知道世子为何昏迷不醒。按理说我那力道,他最多是睡一会罢了,不可能……” “眼下已经昏迷不醒,还有什么不可能的?”文于野面色微沉,倒也没有生气,只是回来的时候瞧着钟弗躺在床上,有些面色黢黑。而今他已经缓过神来,便也没了之前的冷冽之色,“昏睡了这么久,也该醒了吧!” 路子垂下眼帘,“公子,若是世子……” “没有如果,他必须安然无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文于野眸色微暗,“一旦誉王世子出事,别说是你我的性命,只怕是整个大夏都会受到牵连。誉王钟长天只有钟弗这么一个儿子,所以他把这个儿子的性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也正是因为如此,钟弗是断然不能有所闪失的!” “可世子这样,咱也不敢请大夫!”路子急了,“公子,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让世子一直这样躺着吧?我瞧着他呼吸匀称,心脉也都正常,确也不知为何会昏迷不醒!”路子打了一下自个的手,“早知道会这样,我说什么也不敢敲晕他!” 文于野揉着眉心,“路子,你先出去。备好点干粮还有水,另外准备两套干净的衣服。” 路子不明所以,“公子,您这是要出远门啊?” “皇上挑了一处宅子,咱们很快就会搬进去,这两日就该准备了!”文于野仍是坐在床边,面色沉沉若深思状,“别多问了,快去吧!” 路子应了一声,快速走出房间。 文于野徐徐起身,坐在了桌案旁,瞧着明灭不定的烛火长长叹了一口气,“世子爷还想装到什么时候?你把路子吓得够呛,打量着也想蒙我吗?若你执意要走,我没理由强留,毕竟你上头是誉王府,我如今只是个刑部主簿,连个正儿八经的官阶都没了,还能拿你怎样?” 床榻上,终于传来了动静。钟弗慢吞吞的坐起身来,揉着酸疼的肩膀,“再躺下去,我的背都快硬成石头块了!”临了不忘嘟哝一句,“这什么床?硬得跟板砖似的,怎么睡?” “硬得跟板砖似的也睡了这么久。”文于野不冷不热的呛了他一句,顾自倒上一杯水喝着,也不去看钟弗此刻的脸色,“东西我已经让路子去准备了,世子爷执意要走,我便不留了!这京城里波云诡谲,多的是暗藏杀机,你若是能离开京城回凤凰城,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钟弗坐定,一把夺了他手中的杯盏,“砰”的一声放在了桌案上,“谁跟你说,小爷要离开京城了?” 文于野眯了眯眸子,促狭的缝隙里透着凛冽寒光,“你要留在京城?” “自然!”钟弗冷哼,“我不能现在就离开京城,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做完。” “皇帝在宫里,就算知道你在望月居也不敢过来。更何况,你以为皇帝能过得来吗?世子,你是怎么回到望月居的,你自己都忘了吗?”文于野是谁,观察入微,心思细腻。很多事情,他只是不说而已,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钟弗仲怔片刻,绷紧了脸没有说话。 “纵然你知皇上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可你知道该如何才能帮到他吗?”文于野望着他,面色沉冷得可怕,“你自以为是的觉得这便是助益,却不知你的出现对皇上来说,只是拖累。你头顶着誉王府世子的名头,若是出现在京城,可知道是什么后果?藩王世子无召入京,那是死罪!” “皇上不舍得治罪,因为你们是朋友;文武百官不敢治罪,因为你是誉王世子,你爹手里紧握着凤凰城数十万大军。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治罪于你,帝王威严何在?治罪于你,你爹会答应吗?你们凤凰城的数十万军士会答应吗?到时候,你是要这京城血流成河,还是要皇帝为你舍了这天下与皇权?” 钟弗答不上来,文于野一番话字字见血,如同锥子一般戳在钟弗的心窝窝上。他面色发白的望着文于野,眼睛里透着几许茫然。事实上,钟弗惯小任性,从来只凭自己的想法做事,从不管其中对错与否。毕竟在他眼里,天塌了还有父王顶着,有凤凰顶着,他钟弗天不怕地不怕。 文于野长长吐出一口气,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世子爷什么都不怕,所以可以肆意妄为,可皇上不行!皇上年幼,大权旁落,宫里宫外如同虎狼之地,稍有不慎那就是粉身碎骨。世子爷有凤凰城为倚靠,然则皇上却只有一条命,无依无靠!” “此后,我便是小皇帝的倚靠!”钟弗咬牙切齿。 “你拿什么作皇上的倚靠?”文于野问,“是你这副血肉之躯,还是你这莽撞的性子?添乱还不够,便口出狂言?你可知皇上需要的是什么?你根本不懂皇上的苦心。” 钟弗冷然盯着文于野,“别自以为是的了解一切,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 “皇上为何费尽心思要送你出城?”文于野冷问,“皇上知你爱自由,不忍伤你,也不愿让你落在任何人的手里,成为京城与凤凰城对峙的借口。可你不懂皇上的苦心,却又回到了京城,让皇上的计划落空。世子明白这后果吗?若你落在太傅府或者丞相府的手里,皇上便会投鼠忌器,到时候难免要受制于人!皇上已经是傀儡,你却还要雪上加霜,却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皇帝。敢问世子爷,你哪来的脸?” 什么叫伶牙俐齿,什么叫咄咄逼人,钟弗总算领悟了,千万不要和读书人吵架。文于野说的这些话,钟弗一句反驳都说不出来。 无话可说是什么感觉?钟弗觉得,这文半仙平时不发威,一旦说起大道理还真是头头是道,并且……说的好像还在理,尽管钟弗打心里不想承认自己这么做的确很任性,甚至于可能危害到了赵靖的周全。可是、可是他是真的想把小皇帝带走! “你有句话说对了,宫里宫外乃是虎狼之地,皇帝的身边人皆有虎狼之心。”钟弗起身,“小哑巴还小,实在不该担当这样的重责大任。他说过,此生最大的愿望是济世活人,而不是身居朝堂。” “不该担当也已经担当,不该身居朝堂也已经身居朝堂。世子,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人也不能总是事事如意。”文于野望他,眸色沉沉如暮霭,仿佛凝了不少心事,“世子不要再胡闹了,你若真的是为了皇上着想,就此离开京城,回凤凰城去,再也不要来了!“ 钟弗偏不信邪,你让我走,我骗不走! “我不走!”钟弗施施然笑着,“文于野,你不过是刑部主簿,有什么资格让我走?这件事,我自有打算,就不劳你操心了。” 闻言,文于野无奈的轻叹,徐徐站起身来,从柜子里取出了包袱,自里面拿了两张银票放在桌案上。 正巧路子从外头进来,拎着包袱的手当即颤了颤,盯着活生生站在烛光里的钟弗,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还是文于野道了一句,“滚进来,关门!” 路子忙不迭合上房门,将手中的包袱放在了桌案上,“公子,这是你要的东西!” 文于野点头,包袱打开来是两套衣裳,还有一些干粮,一个水壶。外加上文于野放在桌案上的银票,甭说是钟弗,便是路子也明白了自家公子的意思。 这些东西,都是给世子爷钟弗的。 “小爷说了,不走!”钟弗眸色猩红,“文于野,你聋了吗?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文于野不恼也不怒,只是回头吩咐路子,“把我们自己的东西也收拾一下,与世子爷就此别过,以后若是有缘相遇,还望世子爷能放我们一马,权当不曾相识,可好?” 钟弗一愣,路子也跟着不解,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翻脸了? “还不快去!”文于野音色凌厉。 路子忙不迭去收拾东西,看样子不像是闹着玩的。 钟弗有些急了,“喂,你不是赶我走吗?怎么到头来是你自己要走?” “盘缠都给你留下了,世子爷自己看着办!是去是留,咱们做不了主,还得世子爷自己决定。”文于野面无表情,“路子,收拾好了就离开望月居,以后这地方能别来就不来。” “文半仙,你这演的哪一出?”钟弗定定的看着他,蓦然间有些心慌意乱,没来由的烦躁。 文于野挺直了脊背,“皇上为咱们挑了一处宅子,便也没必要再住客栈。世子爷跟着咱们也不好,来日东窗事发,定是要连累于我。既然知道,干脆早些分开,如此也能保全自己。世子,这世上就没有不怕死的人!”好在他们的东西本就不多,路子拾掇两包袱就算完事了。 “公子,真的要现在就走?”路子拎着两包袱,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家主子。 文于野头也不回,“走!” 这下,钟弗是真的慌了,“文半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9章 春风极乐园的,姑娘 钟弗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这文于野的脾气其实一点都不好。这人深而不漏,行事作风格外老辣,一旦决定的事情便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所以文于野要赶钟弗走,钟弗还真是半点法子都没有,只能拎着自己的包袱心里头破口大骂。 “公子?”路子低低的喊了一声,抱紧了怀里的包袱,“真的要丢下世子一人?” 文于野上了马车,“连你都以为我在开玩笑?” 路子犹豫了半晌,“若是世子有个好歹,那该如何是好?” “命是他自个的,谁都做不了主。他自己不要命也是他自己的事儿,没得到时候连累我们!”文于野深吸一口气,“罢了,不必提他,我们有我们自己要走的路。这是京城,由不得任何人胡闹。他执意如此,是生是死,都同我没有任何关系!” 临了,他不忘加上一句,“我们只是萍水相逢。” 路子点点头,将包袱放在车上,勒着马缰的时候又下意识的回头去看一眼站在马车后面的钟弗。一声轻叹,路子驱车离开。 钟弗双手叉腰,略显懊恼的望着马车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夜色里。他龇牙咧嘴的环顾四周,“好你个文半仙,下次别遇见我,否则小爷一定打得你满地找牙。说翻脸就翻脸,果然最是无情读书郎!”想了想,他寻思着,文于野这一走,自己也不能再留在望月居里,得找个偏僻的客栈待着。 那么问题来了,如今他孤身一人,要不要通知小皇帝,有关于自己的下落?小皇帝会生气吧?那小子惯来小气得很,若是知道他……眼下已经跟东方未明打过招呼,小皇帝会不会已经知道了? 钟弗蹲在街角,托腮长叹,急得直挠头。文于野不在,他连拿主意的人都没了,真讨厌! 远远的,一道身影漠然伫立,随后便是女子低低的冷笑声,“你们在这里盯着,我回去报信。记着,切莫轻举妄动,不要打草惊蛇。” “是!”女子们应声,仍是藏身于黑暗中。 黑暗,只最好的隐藏色,能笼罩一切不被他人察觉。 须臾,这消息便到了春风极乐园。 烛光里,那张熟悉的脸带着显而易见的恭敬。这便是当初挟持过钟弗的那名女子,而今她还在这里,只不过钟弗不知当初这是什么地方,便也没能再找回来,倒是让她们省了不少事。当然,即便钟弗找回来也没用,春风极乐园里的物件摆设,乃至于每个人脸上的皮面,早就换过一轮,钟弗来了也未必会认出来。 “人在街角?”琴音渺渺,透着些许低沉。女子隔着屏风轻笑一声,“他倒是不怕死,此前经历过一次,而今还敢独自一人在街角蹲着。凤凰城来的,果真不一样,脑子不如旁人,胆魄倒是不小。” “姑娘!”女子行礼,“要把他带回来吗?” “带回来作甚?既然咱们的人能发现他,自然也有旁的人能看见。带他回来,不是自掘坟墓?”女子笑得凉凉的,“当初要抓他,是因为京中只有东方未明,我不能让誉王世子落在摄政王府的手里。而今齐云山也回来了,京中的局面早已更改,咱们就没必要再抓他在手,免得惹来不该惹的麻烦。盯着他便是,若是有人要带他走,自不必拦着!” “是!”女子行了礼,快速退下。 琴音依旧,袅袅不觉绝。指尖的行云流水,何其曼妙,只这弹指间决人生死,着实有些令人心悸。 “想必瞒不住齐云山。”有声音从内阁传来,“姑娘,若是世子落在齐云山的手里,岂非要惹出大祸来?朝廷和凤凰城不睦多年,本就是针尖对麦芒,这么一来……” “这么一来,可就有热闹看了!”琴音戛然而止,“你在怀疑我的决定?” “不敢!”那声音,瞬时消弭无踪。 女子长长吐出一口气,“凤凰城始终是个隐患,可若是要铲除凤凰城,还得靠着朝廷的势力。齐云山也好,东方未明也罢,利用妥当那便是我手里的刀子,如若不然那就是要我命的毒!”指尖掠过琴弦,发出一声长鸣,“世间于我皆棋子,不过是与人为棋,与下棋之人的区别罢了!人与人之间最牢固的不是骨肉血亲,而是利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古往今来都不外如是。” 屋子里的烛火,瞬时熄灭,再无任何动静。 京城一夜繁华梦,多少血色掩梦中。 一觉醒来,诸事周而复始。 崭新的一天,也是愈发寒凉的一天。天气渐冷,赵靖的气色便是越来越差,身子也是越来越虚弱。她觉得脑子有些晕乎乎的,不,应该是昏沉沉的,就好像好多天不眠不休,怎么都睡不够,哈欠连连。 “皇上这是怎么了?”魏淑歌进来,瞧着赵靖的脸色,不免有些的担心,“可是哪里不舒服?” 赵靖晃了晃沉重的脑袋,“倒也不是哪里不舒服,就是觉得累,怎么都睡不够。”她低咳两声,面色白得几近透明,“什么时辰了?” “过了辰时,已是巳时一刻。”魏淑歌为赵靖更衣。 赵靖眸色一沉,“朕睡了那么久?”难道真的是东方未明的缘故?她竟然睡得这样沉?关键是,睡了那么久还是觉得睡不够,这可真是……真是奇了怪了!这狗贼到底给她下了什么迷魂汤? “奴婢也觉得奇怪,往日皇上从未这般。之前奴婢还进来喊过皇上两声,皇上都没有反应。奴婢还想着,皇上是不是因为世子爷和新科状元一案,近来没有休息好?”魏淑歌眉心微蹙,“皇上,要不去找太医?” 赵靖摇摇头,她身体里有东西,若是这东西在作祟,便是太医来了又如何?又或者,让太医瞧出点什么,这事儿可就没那么简单了!身子冷得厉害,赵靖搓了搓手,走到火盆前烘着手。 东方未明有个习惯,就是走之前肯定会把她的火炉挑得旺盛,免她受冷。所以他走的时候,她不会察觉太多,毕竟身上暖了,睡意便也更浓。 赵靖起身往外走,这几日的风仍是有些大,温度下降得很快,即便抱了火笼在怀里,依旧冷得瑟瑟发抖。这该死的天气,满目灰蒙蒙的颜色,叫人看着打心里不痛快,总觉得有些压抑,压得人喘不上气来。 “皇上!”赵远南进门,“丞相大人进宫了。” 赵靖若有所思的望着赵远南,两个人眼神一交汇,赵远南便会意的点了头,赵靖已然心中有数,“让他去御书房等着!” “是!”赵远南快速退下。 魏淑歌犹豫了半晌,“皇上,丞相该不会是为了那件事来的吧?” 赵靖目光凉凉的,抱紧了怀中的火笼,“柯伯召,太聪明!” 的确,柯伯召的脑子实在是太好使。或者说,是柯伯召这人疑心病比谁都重。他知道赵靖需要什么,更明白自己需要什么。 赵靖进门的时候,柯伯召毕恭毕敬行了礼。 “朕这两日身子不痛快,丞相有什么事直说吧!”赵靖坐定,面色微白的扶额,瞧着好似真的身子不痛快,看上去精神恹恹的。 柯伯召犹豫了片刻,“微臣不知皇上龙体抱恙,微臣该死!”说完,当即跪在地上,叩行大礼。 赵靖低咳两声,只觉得浑身乏力,“朕没传太医,便是不想惹来太多麻烦,丞相应该知道朕的意思。”她倦怠的抬了一下眼皮子,冲柯伯召道,“起来吧,别跪着了!” “是!”柯伯召起身,从袖中取出了一份折子,毕恭毕敬的递到了赵靖的跟前,“皇上,您看看这个。”他说得很轻,靠近赵靖的时候,隐约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墨香。 赵靖伸手接过,打开了折子大致掠了一遍。修长如玉的指尖在字里行间游走,眉心微微拧起。她似乎是在想什么,又回头瞧了柯伯召一眼,好像有些不敢置信。 柯伯召就在边上站着,回过神来便看见她素白如葱根般的指尖落在折子上,指尖在游走,与那墨渍呈现出黑白分明的相间之色。屋子里很是安静,安静得落针可闻。这淡淡的墨香在鼻尖萦绕,还真是好闻得很! 偷偷的吸一口气,柯伯召道,“皇上,而今新科状元一案业已告破,朝中多了不少金科学子,算是给朝廷注入了新鲜的血液。诸位大人上奏,说是皇上登基伊始尚未祭天,按理说去年就该如此,只不过当时皇上刚刚继位,时间有些仓促,着实没有时间去祭天。近来天气不错,皇上的龙体若是无恙……” 赵靖眉心微蹙,“丞相的意思是,祭天?” “按理说封禅祭天本就是祖宗规矩,皇上您的意思呢?”柯伯召瞧着她合上折子,淡淡的笑了笑,“皇上觉得有些为难,是因为太傅府的缘故?”他当然知道,东方未明是不会阻止这种情况的。这是向天下人公告,正式宣誓主权的好机会,无论对赵靖还是东方未明来说,都是好事! “好!”赵靖敛眸,“摄政王府那头,朕会自己去说,太傅府还有满朝文武……” 柯伯召意味深长的望着她笑,音色沉得厉害。他盯着她的眼睛,笑说,“皇上放心,一切按规矩办。这祭天便是年前最后一桩大事,完事便该好好过个年,明年就该是皇上的舞勺之年,皇上也该好好准备一番才是!”昭告天下,填充后宫,这便是赵靖既定的人生顺序。 可赵靖却从他的话语间,听出了那么点威胁的意味,不由的心头凛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0章 丞相大人好男风? 然则,即便是威胁又如何?这些年吃的威胁还少吗?这满朝文武,宫里宫外,是个人都能威胁她。可赵靖有什么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朕,会酌情处置。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丞相大人了!”赵靖报之一笑。 柯伯召点点头,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眸色温和的望着赵靖,“皇上龙体抱恙,切莫太过操劳。朝上有臣为皇上操持,皇上只管放心便是!” “有丞相在,朕没什么不放心的。”赵靖轻叹,“只是朕这身子愈发的不济,很多事情幸赖丞相操持。”她低低的咳嗽两声,一张脸乍青乍白得厉害。赵靖神色恹恹,伏在桌案上好似快要睡着了,好似格外的倦怠。 “皇上请太医看看吧!”柯伯召眉心微凝,担虑的望着她。 赵靖略显无奈的笑道,“朕只是染了风寒罢了,不打紧。若是惊动太医院,到时候太傅和摄政王那头怕是要闹腾了。”说着,她慢吞吞的起身,“要不,丞相陪朕出去走走?” “是!”柯伯召行礼,跟在了赵靖身后。 今日的风可真冷,吹在身上就跟刀尖儿似的往身上戳。赵靖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披着厚厚的大氅,怀中抱着火笼仍是冷得厉害。 赵靖在前面走,柯伯召在后头跟着,两个人贴得不远却也不近。 “皇上身子不适,还是回乾元殿歇着吧?”柯伯召道。 赵靖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嘴角噙着笑走进了亭子里坐下,“是不是连你都觉得朕撑不起了?” “臣不敢!”柯伯召慌忙行礼,“臣只是担心皇上的龙体!皇上乃万乘之尊,何其尊贵,若是有所损伤,是臣的不是,臣未能及时规劝,真真罪该万死。” 赵靖摇摇头,“同谁都没关系,天命如此能奈何!”她瞧着满园子的萧瑟,用温凉的指尖抚过冰凉的石桌,把玩着桌案上的青花杯盏,“近日有些传闻,丞相可都听说了?” 柯伯召面不改色,“臣不知皇上所指,请皇上示下。” 闻言,赵靖笑得有些狡黠,冲着柯伯召勾了勾手指头,示意他凑过来。见状,柯伯召犹豫着俯下身子,将耳朵凑向赵靖。 说时迟那时快,赵靖忽然伸手揪住了柯伯召的衣襟,猛地将他拉到自己的唇边。柯伯召刻意保持的安全距离,情况被赵靖彻底打破。他能清清楚楚感觉到来自于赵靖的温暖呼吸,就这样毫无遮拦的喷薄在他脸上。他想着,就算是爹娘在世时,二老都没这般亲近过他。 事实上,柯伯召很抗拒任何人靠他太近,那会让他很没有安全感。就好像把自己的脑袋送到别人的手上一样,让他有种送人头的错觉。他惯来多疑,任何别有目的的靠近,对他来说都是致命的危险。所以此刻,柯伯召的身子有些莫名的轻颤。 柯伯召身上难得的情绪波动,自然躲不开赵靖的眼睛。可赵靖似乎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他,唇瓣距离他的耳朵只有毫厘之距。她伏在他耳畔轻声软语,“听说有不少容貌俊秀的少年人,进了丞相府的后院!” 赵靖手一松,柯伯召旋即直起身子,眼神难得的闪躲。 见着他如此神色,赵靖忍俊不禁的笑道,“同丞相开个玩笑,丞相不必放在心上。朕岂是这般目光短浅,俗不可耐之人?丞相这些年孤家寡人一个,实也是孤单寂寞冷,理该找些可以倾诉之人,纵然不是为了儿女情长,这长夜漫漫也该想个法子打发一番。” 柯伯召愣了愣神,瞧着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可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临了,柯伯召躬身谢恩,“多谢皇上恩典,臣铭感五内,不甚欣喜!” 赵靖站起身来,笑盈盈的望着柯伯召那一脸的晦涩。他原就高她许多,而今他弓背哈腰,她站直了身子高度正好。她如玉的指尖轻轻捋平他的衣襟,方才被她抓皱了些,瞧着还真是有些狼狈。 那一瞬,柯伯召的心陡然间漏跳了半拍。蓦然抬头的瞬间,视线狠狠的碰撞了一下,明明毫无预兆,却又像是蓄谋已久。 “朕只是觉得奇怪,依着丞相如此谨慎小心的行事作风,怎么也会被人抓个正着?”赵靖意味深长的笑着,“丞相太不小心了!这种事虽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但你终究是丞相,难免会惹来非议,还是要注意些为好,免得到时候落了什么把柄,叫人看了笑话。” 柯伯召行礼,“臣明白!” “但愿你是真的明白。”赵靖轻叹一声,略显头疼的揉着眉心,“你先回去好好处理祭天一事,旁的事暂且放一旁罢!” “是!”柯伯召颔首。 “对了,那个文于野怎么样了?”赵靖随口问。 柯伯召道,“依着皇上给的谕令,已经在刑部安排下,宅子也挑了僻静处留着,听说昨晚连夜搬进去了,想来也是有心要留在京城为皇上效命的。文于野此人倒也聪慧,所以皇上不必担虑太多。” “在刑部?”赵靖眉心微蹙。 之前在大堂上,文于野跟刑部侍郎李明瑞争辩,赵靖在隔壁听得清清楚楚,是以这会听说文于野去了刑部,难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柯伯召果真是个人精,处事滴水不漏。她让柯伯召给文于野在朝中留个位置,柯伯召便问她要了一道圣旨,借此来撇清他自个的干系。完了还把文于野送去了刑部,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放在李明瑞的眼皮子底下,还不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文大人才思敏捷,且观察入微,连新科状元一案都能告破,自然是有过人的本事。这般本事留在别的地方怕是大材小用,也只有刑部掌管天下刑狱之事,不可有丝毫疏漏,才能让文大人发挥自己的专长。”柯伯召说得头头是道,“如此一来,于人于己都是极好的!” 赵靖权当不知这朝中事,一脸释然的点头,“你不必解释这么多,朕自是相信你的。朕只是觉得文于野来自乡野,若是突然插手刑部之事,会不会吃不消?” “皇上爱才心切,只是不磨砺一番,如何知道璞玉与砖瓦的区别?”柯伯召轻叹,“刑部有些案子沉积已久,想来有了文大人的聪慧,能还不少冤者一个清白。皇上选材,能人善用,当为天下人赞颂。吾皇,圣明!” 赵靖挑了眉头看他,冷不丁笑了,“你这般奉承,不知道的还以为朕同你有什么。” 柯伯召一怔,不明其意。然则等他回过神来,面上不经意的流露出尴尬之色。好在赵靖并未过多纠缠,她身子原就不适,是以说完话便起身转回乾元殿。这外头的风,吹得可真冷! “相爷好像心事重重?”福子跟在柯伯召身后,不解的望着自家主子,“难道是皇上怀疑了什么?” 长长的宫道上,柯伯召缓步而行,眉头微微拧起,不自觉的想起了那一日皇帝醉酒时候,拽着自己的衣襟喊的那一句“爱妃”。蓦地,柯伯召顿住脚步,仿佛刚刚回过神来,略带迷茫的望着福子,“你方才说什么?” 福子这下是真的肯定,相爷有心事。当即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相爷,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可是遭了皇上的训斥?” 柯伯召摇头,“不是。”却也没了后文。 主仆两个一前一后的走着,柯伯召忽然又站住了脚步,眯了眯眸子望着福子,“你说,皇上会相信那些流言蜚语吗?” “皇上会不会相信,奴才不知道。可奴才知道,太傅府那边未必会相信!”福子低低的说,“打从相爷知道太傅即将回京便开始在京中寻找少年充盈后院,这后院里便不太平,时常有人在墙头窥探。相爷说不必打发了去,自留着便好。可这么些日子了,太傅大人还是提起了相爷的终身大事,所以奴才想着,太傅怕是……不信这些!” 若是信了,早就该把暗卫撤走了。就因为不相信,所以始终观察着,不敢放松警惕。 福子所言,本就是柯伯召心中所想,柯伯召其实什么都明白,只是……有时候人总是习惯于自欺欺人。他仰头瞧着灰蒙蒙的天,俄而低头苦笑两声,“这天什么时候才能真的亮堂?” 听得这话,福子只能轻叹。亮堂?除非太傅府和摄政王府都从这世上消失,否则这天下终不是皇帝的天下,这江山终不是皇帝的江山。 柯伯召走后,赵靖坐在乾元殿的后院小花园里,瞧着凋零的菊 花,望着含苞欲放的早梅,眉眼间凝着化不开的愁绪,也不知她这心里在想什么。 魏淑歌大步流星的走来,“皇上,皇后有动静了。” 赵靖陡然凝眸,“齐如雨?” “胡风刚从外头回来,眼下进了皇后寝宫便没有再出来,估计等到入夜就该有消息。”魏淑歌轻哼,“上一回失了消息,这次定然不能再跟丢了。那人的身边高手如云,不是一般人可以对付。惊鸿伤势未愈,不如这一次就让奴婢亲自去跟!” “你亲自去?”赵靖是有些犹豫的。她当然相信魏淑歌,也相信魏淑歌的武功之高,但……凡事总怕有个万一,万一淑歌在外头出了事,那赵靖在宫里就会变成折了翅膀的鹰,处境会变得更加凶险。所以魏淑歌是断然不能离开赵靖身边的,否则赵靖会毫无安全感。 魏淑歌似乎是去意已决,“皇上放心,奴婢一定会安然回来。若是遇见了难处,必定不会硬碰硬。宁丢勿醒的道理,奴婢还是明白的,毕竟来日方长。” 赵靖望着她,半晌没有吭声。 夜幕垂垂之际,也是栖梧宫蠢蠢欲动之时,齐如雨亲自换上宫女的衣裳,从栖梧宫的偏门出来,跟在胡风的身后,快速走在宫道上。今夜,她要去见一个重要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1章 神秘的女谋士 齐如雨出宫本就是早有安排,是以从她离开栖梧宫到出宫上了马车,一路上走得格外顺利。当然,顺利的另一个原因,是有人给她“让”了路。尽管有一两队的侍卫巡逻经过,却也没有半点怀疑。 马车摇摇晃晃的在宫外小道上行驶,走的是临岸小道,绕着护城河走。 魏淑歌身手敏捷,自然不用多说,紧跟着马车不会叫他们有一丝一毫的察觉。她的速度很快,几乎可以用快如闪电来形容。藏身黑暗之中,耳聪目明的将马车里的一字一句悉数听进耳中。 “娘娘,您别担心,很快就到了!”胡风低低的开口,“宫里头还有胭脂在,不会有事。只是奴才不明白,娘娘这一次为何要亲自出宫?” “有件事,本宫必须亲自问清楚。”齐如雨长长吐出一口气,“还有多久才到?” “快了!”胡风驱车。 马车在黑暗中前行,护城河边的风更是冷得彻骨。风吹着窗帘不断的被掀起、落下,车轱辘的响声夹杂着风声,不绝于耳。 蓦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齐如雨当即绷直了身子。 前方是个亭子,漆黑的夜色里,亭子四周皆挂着厚重的竹帘,根本看不见里面坐着什么人,只隐约透过亭子外头的灯笼火,看到里面的确坐着一个人。有几名随扈围着亭子站着,手中各提着一盏灯笼。昏黄的火光,只能照亮脚下的路,却无法映照这隐没在黑暗中的亭子。 胡风搀着齐如雨下了马车,临下车前,齐如雨戴上了马车里早就备下的轻纱斗笠。 黝黑的亭子里,漆黑一片,隐约能听到女子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皇后娘娘,进来吧!” 音落,亭子外的随扈当即让开一条道。 齐如雨一颗心高高揪起,透过轻纱隐约可见这些藏在黑暗中的随扈。一个个穿着干练的夜行衣,面上清一色都带着黑色的遮脸布。齐如雨绷紧了身子,只觉得这氛围格外的压抑,仿佛有一块大石头压在心口上,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可她毕竟是太傅府出来的,已然走到了这一步,又怎么能现下便认输?齐如雨深吸一口气,瞧着随扈掀了竹帘,不由得攥紧了袖中的双手。 “在外面等着!”齐如雨道。 胡风行了礼,毕恭毕敬的等在外头。 亭子里漆黑一片,撩开的竹帘亦是背光,所以从外面根本看不清楚里面的人。魏淑歌饶是耳聪目明,也无法隔了太远的距离看清楚亭子里的人。 齐如雨进去之后,竹帘当即被放下,随扈们齐刷刷抽出了剑,显然是正式开始了严防死守。如此状况,根本不可能让人靠近。 可是,魏淑歌不是普通人。她是魔宫的宫主,旁人办不到的事情,不代表她办不到。越是漆黑的地方,越容易蛰伏。就好像此刻,身着夜行衣的魏淑歌如同鬼魅幽灵般,无声无息的伏在了亭子的顶上。高深的龟息大 法,屏息宁气,让她不被人轻易发觉。 亭子里的声音,让魏淑歌陡然凝眉。 女的?! 亭子里是两个女人的声音,魏淑歌认得其中一个声音是齐如雨的,那么另一个应该就是这段时间一直帮着齐如雨的那位神秘人。可魏淑歌怎么都没想到,这神秘之人竟然是个女子?!什么样的女子,竟然能操纵宫中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亲自出来,是有事要找我?”女子的声音格外的淡然自若。 “本宫这次来,是想问你一件事!”齐如雨冷道,“新科状元一案跟你有没有关系?” 四下陡然一片死寂,亭子里没人再说话。 齐如雨追问,“是,或不是?”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女子冷笑两声,“太傅大人不是已经回来了?皇陵太远,总不如在京城里能看得见摸得着,皇后娘娘以为呢?” 齐如雨约莫是愣住了,声音中带着些许急促,“人真的是你杀的?不是说,凶手是屠夫吗?你、你真的杀了那么多人?为的,就是、就是为了我爹能回京?” “杀几个没用的废物罢了,跟太傅大人比起来,何其微不足道!”女子轻嗤,“怎么,皇后娘娘害怕了?不敢?因为死了几个废物,皇后便退缩了不成?” 齐如雨只觉得一颗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可你杀的是新科状元!而且,你还嫁祸给太傅府,若是我爹知道,一定不会放过你!” “此事只有皇后娘娘一人知道,所以……娘娘最好管好自己的嘴。”女子音色凌厉,“否则谁都保不住皇后娘娘!此事若不牵连太傅府,皇上又如何能传召太傅回京?皇后娘娘此前不是说了吗?只要太傅回京,即便不择手段亦不在乎。我帮皇后娘娘办成了此事,皇后娘娘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齐如雨拍案而起,“那你可知道,那新科状元本是太傅府安排的人,你……” 亭子顶上的魏淑歌骇然,新科状元耿为忠竟然是太傅府的人?! “耿为忠不过是个废物罢了,我替太傅府辨识人才,皇后娘娘却是声声责怪,也不知是何道理?”女子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悦之色,“既然皇后不高兴,那今日你我便没有谈下去的必要。皇后请回,在下告辞!” “等等!”齐如雨急了,“本宫不是这个意思,本宫只是觉得可惜罢了!好不容易可以悄无声息的把人放在朝堂上,连皇上和摄政王都无法察觉,却……遭此横祸。” “他既然是太傅府的人,就该有为太傅牺牲的觉悟。若不是死一个新科状元,这事儿如何能有这般大的影响?若无影响,皇上怎么会迫于压力,不得不传召太傅回京?皇后娘娘,人有时候得把视线放得远一点,不要一味的盯着眼前看,免得因小失大。”女子好似低低的咳嗽了两声,呼吸有些微促,“当然,如果皇后娘娘舍不得……” “姑娘误会,本宫倒也不是舍不得,只不过当时姑娘为何不通知本宫。本宫彼时不知情由,跑去皇上跟前请罪,以至于遭了不少罪,所以……”一想起当日的跪地之辱,齐如雨便觉得膝盖处还在隐隐作痛。她齐如雨娇生惯养了大半生,入宫便是皇后之身,怎么能受如此折辱? 可女子却笑道,“若不如此,皇上以及众人怎会觉得太傅是被冤枉的?唯有不知情,才会真情流露,才会漏了破绽在众人跟前,才会让所有人都明白,此事绝非太傅所为。这叫以退为进,皇后娘娘不懂吗?皇后双膝跪地为父喊冤,此孝感动天,任谁都会为之动容。想来太傅大人,也会记得皇后娘娘的好,这才是最主要的,不是吗?” 齐如雨哑然,这最后一句果真是一针见血,所言不虚。她所有的荣宠都在父亲的一念之间,只要父亲一句话,皇上就不得不来栖梧宫。 “皇后娘娘,还有什么要问的?”女子问。 齐如雨回过神来,“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能将京中局势料理得这般清楚,你的真实目的,果真如此简单吗?” “皇后若是不信,大可不必再来找我,这不是很简单的解决法子吗?”女子轻哼,口吻里待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皇后出宫太久,还是早些回去吧!” 的确,齐如雨不能出来太久,听得这话她才意识到自己应该回去了。齐如雨起身,眸色微沉的盯着眼前的女子,可昏暗中她只能看见隐约的轮廓。此人与她一样戴着轻纱斗笠,只能看到那单薄而消瘦的身子,随着偶尔的低咳而身影轻摇。 “本宫不是这个意思,本宫只是……”齐如雨张了张嘴,终是没能再多说什么。她轻叹一声,“时辰不早了,本宫告辞。” “皇后娘娘!”女子道,“皇上即将舞勺,您该好好准备才是。” 齐如雨的身子骇然震住,没来由的一阵呼吸急促,“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后娘娘不会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吧?皇上选妃,势在必行,皇后既然阻止不了,为何不为自己找个舒坦的方式?”女子幽幽然的说着,“与其看着皇上跟别的女人恩爱生子,不如把这六宫里的生杀大权握紧在手。皇上要选谁,皇后说了算。即便是后宫的皇子,能不能出生且由谁所出,都得看皇后娘娘您的意思!” 齐如雨恍如醍醐灌顶,瞬时脑子清灵起来,“本宫明白你的意思了,多谢姑娘提醒,此事本宫会跟家父好好商量。未雨绸缪,确也是无奈之举。” 随扈打了帘子,齐如雨快速走出亭子。到了马车跟前,齐如雨又回头瞧了亭子一眼,仿佛是在想什么。俄而,她一声轻叹爬上了马车,胡风驾着马车快速朝着回宫的方向驶去。 魏淑歌没有动,因为她知道齐如雨这是回宫去了,便也没了继续追寻的价值。对于赵靖来说,亭子里的这个女子才是最大的危险所在,是以魏淑歌必须弄清楚,这女人到底是谁? 蓦地,亭子外头的随扈齐刷刷吹熄了灯笼里的烛火,原本还有些光亮的四周,顷刻间陷入一片漆黑。有声音从亭子里传来,昏暗中随扈打了帘子,那黑衣女子即便是在夜里,也戴着漆黑的轻纱斗笠。长长的黑纱,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轻纱随风摇曳,隐约可见她此身单薄消瘦,何其身量纤纤。 黑暗中,魏淑歌眯起危险的眸,这女子走路的时候,似乎有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2章 她有隐疾,活不长 魏淑歌一直在亭外等着,到了这节骨眼上行,自然不能轻举妄动,所以一直等到那女子上了马车,马车走出去很远,魏淑歌都没敢从亭子上面下来。跟着赵靖这么久,该有的警惕性还是有的,该有的思量也是有的。魏淑歌没有做错,马车已经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就在她准备下来的那一瞬,又有黑影在亭子附近出现,转了一圈确信没有任何的遗漏与差池,这才扬长而去。 那一刻,魏淑歌是震惊的。这般小心谨慎,超出了魏淑歌所见过的任何人,包括赵靖都没有这般周全。可显而知,这个女子带给魏淑歌的震撼。 甚至连赵靖都被震住! 御书房内,赵靖抚着铜铃的手,轻轻颤了一下,“你是说,这女子有很高的警惕性?走了之后还回到原处查看是否有人跟踪过的痕迹?”语罢,赵靖顿了顿,敛过神便开始用软布擦拭铜铃里的梵文,“之后呢?” “之后这些黑衣人并未朝着女子离开的方向离开,而是分散开来,各自前行。”魏淑歌眸色微沉,“行走江湖那么多年,还是头一回遇见如此谨慎小心之人!” 赵靖不说话,只是依旧重复着她手里的动作。这是她在思虑问题惯有的举动,所以魏淑歌不敢打扰,只能站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赵远南从外头进来,将莲心茶放在桌案,“皇上,喝杯茶静静心吧!” “祭天之事即将开始,齐云山没有反对,东方未明亦没有异议,这件事会由礼部一力操持。”赵靖面色沉沉,“眼下,这才是重中之重,容不得一丝一毫的闪失。” 赵远南颔首,“皇上放心,奴才已经准备妥当,到时候只要皇上祭天焚香,事情就会被揭穿。” “眼下有了这神秘女子,事情就没那么容易了,若是对方想要帮着齐云山而对付朕,她必定会想到祭天一事有诈,所以……”赵靖犹豫了,“计划之所以只是计划,是因为还没有被彻底的落实。一旦这计划被破坏,齐云山一定不会放过朕!朕和东方未明联手间接弄死了他儿子,他老来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定会新账旧账一起算。” 赵远南心惊,骇然盯着魏淑歌。 魏淑歌轻叹,“然则已经到了这地步,便没了回头路。至少现在可以肯定,皇后跟外界的确有所联络,而且这联络怕是不会太长久。虽然不知道这女子来自何处,但有件事奴婢很肯定,这女子有隐疾在身。” “隐疾?”赵远南不解,“什么隐疾?” “奴婢可以断定这女子不会武功,但是她身子很是虚弱,走路的时候脚下虚浮得厉害,听她的咳嗽声显然是中气不足。”魏淑歌说得很肯定,她习武多年,很多东西是瞒不住她眼睛的,“这女子怕是活不了太长!” 赵靖眯了眯眸子,“活不了太久?” “是!”魏淑歌斩钉截铁,“奴婢不会看错,若要活命,怕是也就只有赛华佗崔南山可行!眼下赛华佗失了踪迹,想必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被她找到的。奴婢寻思着,这女子如此关心朝政,甚至于百般帮着太傅府,是不是因为知道了赛华佗的事?” “你是说,她怀疑赛华佗还在宫里?”赵靖抿一口杯中水,“靠近齐云山,是想……找赛华佗!”师公不在宫里,这女子如此聪慧,想必有不少眼线,难道不知太医院的院首已经离开宫里?除非对方知道赛华佗在宫里,却不知赛华佗就是崔南山。 人若是有软肋,便没那么可怕! “栖梧宫那边如何?”赵靖问。 赵远南忙道,“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出宫的时候,宫里留了皇后娘娘的贴身婢女胭脂一人。宫门紧闭,没有任何的动静!不过依照皇上的吩咐,每每皇后宫里有所动静,奴才都会让人及时通知褚云阁那头,想必简嫔娘娘也没闲着!” “来日若是东窗事发,能给咱们留个人证。太傅府出来的人证,胜过咱们这些人!”赵靖放下手中杯盏,慢慢悠悠的起身,“朕只望着来日能大权在握,不再为人棋子。”她负手而立,望着后窗那些衰败的花木,却总有暗香隐隐透出。 天气渐冷,渗透骨髓,冷到了心里冻结了血液。 “皇上一定可以的!”赵远南行礼。 赵靖一声叹,默然不语。 祭天之事已经交由礼部处置,赵靖充其量之事个傀儡,由着礼部呈递了折子,派专人教习到时候祭天所需的礼数,牢记在心便也罢了!旁的,压根轮不到赵靖插手。 这两日,赵靖的身子有些好转,约莫是天气好转的缘故。出了太阳,她便得自己好像满血复活了一般,精气神都跟着回来了。伸个懒腰,赵靖悄悄去了一趟文渊阁。 施中谷揉着眼睛,醉意朦胧的抱紧了怀中的酒壶,就好像赵靖是贪嘴的酒鬼。 瞧着他这副模样,赵靖自然不乐意了,酒虫早就闻到了味儿,这会在肚子里折腾着,就差这老头酒壶里的一口酒解解馋了。不过她好歹也是个皇帝,咱们得先礼后兵,不能一来就失了礼数。 “先生这般模样作甚?以为朕会抢你的酒吗?”赵靖翻个白眼坐下。 施中谷打个酒嗝,“又不是头一回了,没听说一回生二回熟吗?你这七回八回,不知道多少回了,我这厢得防着点!虽说您是皇帝,可皇帝也有耍流氓的时候,没得又吞了我这点黄汤,我还没地儿哭去!”说着,他慢吞吞的坐下。大概是觉得抱着酒壶的样子不雅,终是将酒壶放在了桌案上,“说好了,今儿除了问我要酒喝,旁的都好说。” “朕心系天下,哪有空跟先生抢酒喝?”赵靖托腮,话虽这样说,可心头却在寻思,该怎么让他把这壶酒让给她?这老酒鬼,藏了不少好酒在学士府,下次出宫她非得来一场突袭,刮了他那点私藏才好。喝完了,这老东西便也不会再心疼的藏着掖着了吧? “心系天下?”施中谷眉心一挑,“皇上是指祭台的事?” “要不然呢?”赵靖撇撇嘴,一脸的苦恼,“先生,这祭天若是出了差池,朕这皇帝是不是也会有所牵连?祭天不利,乃是天有怨,朕这皇位……” 施中谷干笑两声,“就算祭天没有问题,皇上这皇位便坐得心安理得吗?前有狼后有虎,皇上不还得提心吊胆的吗?既然都没有区别,何必庸人自扰为难自己?事情还没发生,谁会知道是什么后果?” 赵靖长长吐出一口气,“先生可知正是因为尚未发生,所以才会忐忑不安,才更惹人猜疑。人在未知的时候会有各种各样的想法,一旦被某种想法占据了主导,就容易出现个人的臆断,难免会误了大事!有关于六部之事,朕知之甚少,对于礼部更是一窍不通。那些文卷上的东西硬邦邦的,朕啃得下去,却未必能真的消化。所以,朕需要先生来为朕消消食,或者给朕一颗定心丸。” “原来皇上不是来找老臣喝酒的,是问老臣要定心丸的?”施中谷松了一口气,俄而笑道,“皇上也不必如此担心,天下人天下事,日日不同月月难料。又不是大罗神仙,岂能事事都了然于心,只需做到俯仰无愧便也罢了!皇上以为呢?” “先生这话,搁在朕登基以前,朕一定会深信不疑。但现在,朕不信俯仰无愧。历来成者为王败者寇,从来没有败亦殊荣一说!”赵靖冷笑两声,“先生该不是还以为,朕还是当年那个懵懂无知,两眼一抹黑的孩子?” 施中谷轻叹一声站起,“皇上放心,陆安年如今进了礼部,有些事情就不必咱们操心了。礼部那头插了个眼线,里里外外的一合计,便……哎哎哎……” 等着他尖叫,赵靖已经将那壶酒喝得一滴不剩,临了还冲着施中谷摆出一副无辜的笑脸,“先生的酒就是好喝,比宫里的御酒都要好上百倍。宫里的酒甚是寡淡无味,真让人失望,倒不如先生的酒,酒里还酿着人情味,让人喝着可真是痛快!” “少来这一套,你以为你说两句哄人的话,老臣这酒便算是白喝了?岂不闻,天下没有白吃的饭,自然也没有白喝的酒,皇上……” 还不等施中谷说完,赵靖打个酒嗝笑道,“先生真小气,朕这宫里的御酒随你挑可好?要不,打包全送学士府也无妨!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别油腔滑调的,旁人敬你是个皇帝,老臣可不怕!横竖老臣孑然一身,家徒四壁,要命只这一条。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日谁是谁!”施中谷无奈的望着空荡荡的酒壶,臭小子喝得贼干净,哪怕留一滴也好!倒是可惜了这百日醉,就这么进了小皇帝的肚子。 赵靖嘬了一口嘴,口腔里的滋味可真是回味无穷,“既然陆安年在礼部安置,那朕就没什么可担心了!只是烦劳先生到时候说几句,就说让他把眼光放远点,礼部尚书的位置,朕给他留着。” “那就多谢皇上了!”施中谷躬身。 赵靖起身往外走,今儿的意外收获便是这一顿酒。果然,她被施中谷的酒喂坏了,喝上几口酒便觉得精神焕发,连走路都有些身轻如燕,真是浑身舒畅。莫不是这些日子的身子不适,都是因为长久未能沾着黄汤的缘故?赵靖心里发笑,拐过几个弯,却在长长的宫道上顿住了脚步。 她抬头望着不远处那人时,唇边笑靥悉数敛尽。糟了,早不来晚不来,现在却堵在这。她这满嘴的酒味,怕是瞒不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3章 两个光明正大的小贼 魏淑歌和赵远南行了礼,快速退下。这长长的宫道上,众人屏退,只剩下赵靖和不远处的东方未明面面相觑的站着,谁都知道,摄政王与皇帝很不喜欢有外人在场。若是被人听了那么一耳朵的墙角,那可就是杀身之祸! 赵靖一声叹,双手负后一步一走的朝着他走去。眼见着到了东方未明的跟前,赵靖顿住脚步,慢慢抬了头仰望着他。东方未明比她高许多,她站在他面前只能笼在他的阴影之下。每一次,她都得仰着头,如此这般的仰望着他。而他每每俯首凝望,便油然而生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让人望而生畏,敬而远之。 东方未明不紧不慢的俯身,闭上极是好看的凤眸,凑在她身上轻嗅,“喝酒了?”他的声音是这般的醇厚如酒,灌入她的耳朵里,如同鸿毛掠过心头,竟带着丝丝酥麻。 不知道为何,赵靖觉得今儿东方未明的声音里,带着些许难言的情绪。可到底是什么情绪,她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仿佛是温柔,没有惯来的冷戾之冽。正当赵靖觉得奇怪之际,冷不丁一扭头。 那一瞬的四目相对,近在咫尺的距离。 他低头,她扭头,呼吸对着呼吸。因为靠得太近,赵靖几乎能感受到来自于彼此体温的暖,透过脸上的肌肤一点点的渗透进身子里,慢慢的融入了骨血之中,与身心融为一处。左肩下方的位置,突然间漏跳了半拍,她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的唇瓣就这么近距离的……几乎贴在了她的唇瓣上。 刹那间,赵靖骇然回过神,快速急退两步。她本能的捂住唇瓣,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隔离开她与他的温度传递。只是她不知,自己此刻的窘迫,落在东方未明的眼睛里,是这样的迷离而诱人。 “只是忍不住,尝了一口而已!”赵靖眨着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一脸的无辜之色,“仲父,你怎么来了?专门来抓朕的蹩脚?” 东方未明敛了神,不得不说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遭失了神。头一遭,在一个女人面前失了神。不过他惯来凉薄,是以就算有所情绪波动也不会轻易被人看出。他只是绷直了身子,低眉望着鼓着腮帮子的赵靖,淡淡然的勾唇轻笑,“皇上何故饮酒?” “不是说了吗?朕只是尝了两口而已!”赵靖踮起脚尖,“朕没有贪嘴,只是两口!仲父若是不信,那朕说什么都无用。” “施中谷的酒,就这么好喝吗?”他低眉凝着她的眼睛。 这话一出,赵靖心寒如雪,只觉得浑身汗毛直立。便是一口酒,他都能知道来自于施中谷,那她跟施中谷说的那些话,东方未明是不是也都知道了?若是东方未明知道了陆安年在礼部,会不会知道她要在祭天大典上动手?一想起这些,赵靖就满心发毛。 在赵靖的眼里,东方未明就是魔的化身,有他一日,她便时时刻刻都会处于焦躁不安的情绪里。若有朝一日她大权在握,估计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他东方未明。因为这人太可怕了,他的眼睛就好像能看穿她的心事一般。赵靖不允许这样的存在,所以东方未明必须死! 东方未明一声叹,瞧着避开了视线,憋着没说话的赵靖,低眉看了一眼她如玉的皓腕,伸手捏了她的腕便往前走去。前面已有周之继为他们清空宫道,自然没人敢出现,即便偶有撞见,却也没人敢抬头。他便握着她的手腕,一前一后的走在宫道上。 赵靖几乎是被他拖着走的,他人生得高,这两条大长腿便也迈得大,她自然有些追不上。屁颠颠的跟在东方未明的身后,赵靖觉得像是街上被丈夫提溜着回家的犯了错的小媳妇。她记得早前在尹林府的长街上,看到的便是这般情景,却没想到今儿这拉扯,倒像是昔日的剧情重演。 大概是赵靖心里烦躁,又或者她觉得自己理该离东方未明远一些,赵靖竟是这般用力的甩开了东方未明的手。甩的动作,用尽了全身气力,带着一股难掩的怒气。 “作甚?”东方未明站在原地看她,小妮子发脾气了?是因为他提及了施中谷?回头一想,对了,不是施中谷的问题,而是他触了她的逆鳞,让她明白他派人盯着她,知道她跟施中谷会面了,并且还喝了施中谷的酒。所以小丫头不高兴,觉得他将她囿于这四方城中,没了自由! 男人的眉微微挑起,略带审视的打量着眼前动了气的小妮子。明黄色的龙袍下,藏着一具单薄的身子,眉眼间的秀气被强制培养成了男儿的英气。两道剑眉之下,英气逼人的杏眸似柔中带刚,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倔强和坚持。 有那么一瞬他想抱一抱她,可转念想到这个孽是自己造的,便也没了拥抱的勇气。她跟他之间所隔的森森白骨,不是一个拥抱便能抵销,化作不存在的! “仲父只知朕要做个皇帝,却不知朕也是血肉之躯,朕也有自己欢喜之物。就好像仲父喜欢权势,而朕喜欢喝酒,这是同样的道理。为何仲父到了自己身上如此透彻,放在旁人身上便是一概不许呢?”赵靖吭哧两声,“倒真真应了那句话,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微臣只是问了一句施中谷的酒,皇上为何就这般动怒?”东方未明细声软语,“皇上是喝得不够尽兴,所以不高兴是吗?” 赵靖不语,如同闹了脾气的小姑娘,一副死活不愿搭理的模样。 “走!”他牵着她继续往前走,“去换身衣服。” 赵靖愣了,“仲父这是要作甚?” “让你换就换,若是不愿自己动手,微臣可以帮忙!”他睃了她一眼。 赵靖撇撇嘴,心里将东方家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遍。不是世代忠良吗?怎么出了这样的妖孽?这狗贼眼下不知要作什么妖,竟要带着她离宫。 坐上马车的那一瞬,赵靖一脸懵逼的盯着东方未明,不知这狗贼是不是起了杀心,要把她弄出去宰了便罢?好在魏淑歌和赵远南还在后头跟着,赵靖便壮了魏淑歌的胆子。淑歌武功高,想来不会让她这般轻易的被人宰杀。这么一想,赵靖便松开了袖子里紧握成拳的双手。 可赵靖没想到的是,马车停在了学士府门前。 下车的那一刻,赵靖瞪着一双眼睛,心头乱成一团麻,“仲父这是要干什么?” “省得你成日惦记着!”东方未明一挥手,周之继便领着人冲进了学士府。 赵靖一颗心高高悬起,她略显慌乱的望着眼前的东方未明,下意识的又将视线落在了魏淑歌身上。这阵势让人看得心里发慌,赵靖只觉得手心发凉,却毫无办法。东方未明要做的事情,谁都拦不住,她就算是皇帝又如何,充其量也只是他手心里的提线木偶罢了! 学士府内一片哗然,大喊大叫的大有人在,还有不少人因为这阵势而吓哭了,在府中哭喊着,却也听不清楚在哭什么。 学士府外,赵靖面色青白。东方未明就站在她身边,就算今儿他把施中谷杀了,赵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法子都没有。 然而喧闹过后,当军士们将一坛坛刚从酒窖里拿出来,还沾着泥土的酒坛子抱出这学士府,赵靖看得眼睛都直了。或者说,是看得眼睛都发亮了!闭上眼睛,她那被酒喂坏的眼耳口鼻,早就察觉了这滴落在酒坛子外头的酒香。隐隐约约,却是勾了人的魂魄,真是极好的! “梨花……”赵靖笑了,“是那老东西私藏的好酒!” 东方未明回头望她,小妮子这是酒妖精呢?瞧,这眼珠子滴溜溜的,盯着那酒坛子就看不见别的。敢情在小丫头的心里,江山天下,乃至于身边之人,都不及这黄汤来得销 魂 蚀 骨。 “想喝吗?”他笑问。 赵靖点点头,“可以勉为其难的替仲父尝一尝!” “想喝不难!”东方未明手一挥,“都给本王带回摄政王府去!”他皮笑肉不笑的看她,“皇上若是馋了,就来摄政王府,或者使人知会一声,臣一定会马不停蹄的带着酒进宫,好好的伺候皇上!” 赵靖心头一颤,“作甚?” “皇上知道自己的酒品不好吗?”东方未明压低声音问。 赵靖眨了眨眼睛,她惯来千杯不醉,就算有“醉酒”记录,也不过是装醉罢了!装醉装出来的“酒品”怎么能作数呢?可当着东方未明的面,赵靖也不敢说白。罢了,他当她酒品不好,那就不好吧!但这酒……既然都从酒窖里挖出来了,那就不能浪费,否则岂非辜负了这么多的人力物力? “那仲父的酒品够好吗?”赵靖问。 东方未明弯腰看她,笑得凉凉的,“皇上要试试吗?” 赵靖负手而立,当下走回马车。 魏淑歌急忙上前,“皇上,这……” “派人去知会一声,先生家遭劫了,他该回来跳跳脚!这么些年潇洒自由惯了,也是时候来点滋味添添乱了!”赵靖扯了唇角,意味深长的笑着。 魏淑歌瞧了赵远南一眼,这要是让施大人知道家里的酒窖被洗劫一空,估计不止是跳脚怎么简单。依着那老家伙不怕死的德行,肯定得上摄政王府大闹一场。摄政王府要是闹腾了,估计整个京城都得闹翻天! 一想到这个,魏淑歌和赵远南的脸,齐刷刷的黑了下来。什么时候这摄政王,也开始跟着小皇帝胡闹了?! 活脱脱两个,偷酒的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4章 他说,乖! 学士府的酒,都被搬到了摄政王府,这消息一传出去,可谓是人人皆惊!这到底玩的是什么?小皇帝惯来胡闹,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皇帝年纪小总喜欢由着性子来。可摄政王这一次,怎么也掺合进去了? 施中谷一把年纪了,还跑到了摄政王府指着紧闭的大门一通破口大骂,“东方未明,你个混账小子,我施中谷活了一大把年纪,还被你这小辈坑!你把我的酒还给我!还给我听到没有!” 周之继揉着耳朵,赶紧回到暖阁,“爷,施大人在外头呢!” “门关紧了吗?”东方未明问,顾自落子。 赵靖就在他对面坐着,眼神却是滴溜溜的落在一旁的酒壶上。这酒壶口时不时的透出点酒香,难免让人心猿意马,酒虫子早就按捺不住了。可东方未明说了,要喝酒也成,只不过得先拼尽全力赢了这盘棋再说。 “关上了!”周之继忙道,“绝对进不来!” “那就成了!”东方未明不再搭理周之继,含笑望着跟前心不在焉的赵靖。 周之继只能行了礼退下,免得扰了赵靖和东方未明的雅兴。不过临走前,周之继在门口顿了顿脚步,俄而眉心微蹙的回了一眼。也不知道为什么,周之继觉得这暖阁里和往日不太一样,可到底哪里不一样,他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门外,站着魏淑歌和赵远南。两人离门口远一些,略带不安的站在院子里,见着周之继出来,忙不迭迎上,视线双双落在正在被关闭的房门上。 “周大人?”魏淑歌忙问,“门外……” “门外是施大人,来算账的!”周之继不冷不热的开口,“不过施中谷就算再生气,再恼怒,也不敢闯入摄政王府。充其量只是在外头吼两句,消消火也就罢了!魏姑姑不必紧张,切莫出去便是!” 魏淑歌颔首,“那皇上她……” “皇上自有王爷在里头伺候着,就不必担心了!”周之继瞧了二人一眼,“记得不要靠太近,王爷不喜欢多是饶舌之人!这些年,院子里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宫里的宫外的都不例外。” 赵远南连连点头,“奴才们知道!” “知道就好!”周之继转身走到了回廊里等着,有他守着,闲杂人等自然不敢靠近暖阁,暖阁里面自然安静得很。可周之继渐渐的有些担心,皇帝终究不是真的皇帝,自家主子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没人比周之继更清楚。主子身边没个体己的女人,而皇帝年岁渐长,有些东西怕是…… 可担心归担心,东方未明什么脾气,周之继心里有数。说不得!若是说多了,有些东西刻意的留心,往往会假戏真做,到那时他周之继就是真的帮了倒忙! 不过,赵靖还是喝到了那一壶酒,她盯着酒,他盯着……盯着酒的她,于是乎就成了连锁反应,最后的最后是一出平局。不管是棋局的较量,还是人心的较量,谁都没赢谁也没输。 东方未明将杯盏推到她跟前,赵靖想了想,略带不情愿的给他倒了一杯酒。她呢喃着道了一句,“仲父什么时候也喜欢喝酒了?” “在知道皇上喜欢喝酒之后!”他说。骨节分明的手捏起了杯盏,言语间透着轻 佻的不以为意。抿一口杯中酒,酌一番她心中滋味,不由的让他牵起了唇角,心头掠过一丝暖风。 东方未明抬头看她,赵靖却是深陷酒香中不愿理他,自不知他这如隔薄云浅雾般的眼神里,蕴着怎样的风雷。他看了她一会,俄而放下了手中杯盏,顾自嘬着唇齿间的余味。酒的确是好酒,可自古以来酒这东西很是挑人挑时间,好与不好权看人心。遇见了对的人,品酌如同佳酿;遇见了错的时间,便是酿了一坛苦酒。 苦酒自尝,最是痛断人肠。 “如何?”赵靖问。 东方未明笑了笑,“好酒!” “施老头藏的酒,那可都是好酒,他别的本事没有,这酿酒的功夫和找酒的本事那都是一等一的好。”一提起酒,小妮子就跟开闸放水一般,有说不完的话,“仲父怕是不知道,朕私底下偷施老头的酒多少回。这老头嗜酒如命,成日拎着一壶酒,一口黄汤就跟吊着命似的!” 约莫是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太多,赵靖尴尬的张了张嘴,终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没有再多说什么。暖阁里的气氛突然间有些怪异,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赵靖悄悄睨了一眼东方未明,只觉得左肩下方有些胡乱的跳,让人格外的不舒服。 “是朕失言。”赵靖低低的说一句。 “皇上所言不虚,早在先帝时期这施中谷便是个嗜酒如命之人,可皇上知道他为何如此嗜酒吗?”东方未明温声问,唇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就这么笑盈盈的望着赵靖,直看得赵靖心里发毛。 “朕不曾听说。”赵靖确实不知。 东方未明一声长叹,却没了下文,十足的吊人胃口。 赵靖看见他低笑着,指尖摩挲着精致的墨玉棋子,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皇后漏液出宫,皇上悄悄着人跟着,可找到什么线索了?她这是跟谁通气呢?” 听得这话,赵靖心里快速盘算着,怎样能及时止损。然而在这个问题上,赵靖忽然想起,既然东方未明已经知道了皇后出宫的事,想必也知道她派魏淑歌去追踪。如果东方未明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必定藏着掖着,不会在这里故弄玄虚。 看样子,东方未明也没查出个所以然! 赵靖干笑两声,“仲父那么大本事,何以不自己去查?朕这厢只抓住个皮毛,怕是入不得仲父的眼睛耳朵,到时候仲父还会不高兴!” “说!”薄唇慢吞吞的匍出这一个字,却仿佛带着不怒自威的冷戾,让赵靖的身子止不住微微一震。 赵靖撇撇嘴,“说便说罢,这么凶作甚?”她喘一口气,“皇后出宫与一女子相会,逢与护城河边一亭子。只是当时天太黑,且对方守备森严,淑歌没能看到这亭子里的人到底是何面目。而且此人的戒心很重,便是离去甚久,还不忘差人回来重新检查亭子周围,查看是否有人跟踪的痕迹。查看之后,底下人呈分瓣梅花而散,不给任何人留下追踪的可能。” “结果,你们还是不知道,跟皇后私相授受之人是谁?”东方未明陈词总结。 闻言,赵靖翻个白眼,“你能耐,为何不自己去查,来套朕的话作甚?”她仿若动了气,哼哧哼哧的站起来,起身的时候还不忘拎着她的酒壶。 下一刻,东方未明快速摁住她的手背。 赵靖愕然抬头,四目相撞,各自肚肠。他掌心的暖,覆着她手背的凉,那一瞬的肌肤相触,带着意味不明的交锋之感。她没说话,他亦不言语。 “仲父这是什么意思?”赵靖问。 “就不怕施中谷还在门外守株待兔?若是知道此事,你也有份参与,你觉得他会怎么对你?”他凉凉的开口。 赵靖一怔,估计施老头会骂得她狗血淋头! 东方未明收了手,居高临下的望她,“皇后这件事,以后别插手!” “为何?”赵靖脱口而出。 她看见他微微弯下腰,那双幽邃的墨瞳里倒映着她的身影,俊美的脸上无波无澜。他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突然伸手捏起她精致的下颚,猛地一抬,她下意识的握住了他手腕。 “想活着还要活得好好的,最好别自不量力。”他这是在警告。下一刻,他笑了,笑得那样温暖,“少问那些为什么,那没有意义,明白吗?臣会好好的替皇上善后,但若是皇上不知好歹,臣的耐心也有限!”他的指尖捋过她散落的鬓发,轻轻的抚到耳后。 赵靖不说话,只是绷紧了身子。 “乖!”他站直了身子,鼻间轻哼一声,“好好待在这里,等天黑我亲自送你回宫!”他指了指外头,“不想挨骂,就听话!” 语罢,东方未明推门出去。 赵靖留在了房内,下意识的伸手拂过自己的耳鬓,略显嫌恶的用力搓揉着。假惺惺的东西,她还真的不稀罕! 只是赵靖真的没想明白,为什么东方未明不让她插手皇后的事情?是东方未明发现了什么,以至于开始忌讳她的介入? 那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一场喧闹,终是以夜色的遮掩而落幕。 太傅府的花园里,烛光夜色正当好,就是夜风吹得有些冷。 齐云山在前头走,柯伯召在后面跟着。 “抢酒?”齐云山挑眉,指尖轻轻拂过手边的叶片,“这东方未明如今怎么生了孩子心性,跟施中谷抢酒喝?倒也稀奇!” 柯伯召笑道,“恩师有所不知,那施中谷乍听得这事,直接跑到了摄政王府门前,痛骂了几个时辰。摄政王府一直闭门不出,此事只能这样不了了之。” “那酒疯子,最多骂骂人,要真的动起手来,一把老骨头了……”齐云山轻叹,“想当年施中谷也算是有所抱负之人,没想到竟也落魄至此。不知该说他是情义太重,还是为人太蠢,鼠目寸光?” 柯伯召一笑,站在院子里嗅着极好的梅花清香。夜凉如水,花香隐约,这太傅府的风光怕是都凝于这一处了。放眼望去,这梅花树下都点着一盏花灯,漆黑中一片灯火璀璨,宛若星辰闪烁一般。他从不知道,这梅竟也能开得这样绚烂夺目,这倒让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5章 他说,把眼睛闭上! “恩师这里的梅花是伯召所见的最好的!”柯伯召含笑望着这满院子的灯火璀璨,“伯召从不知道,恩师对于梅的心细如尘,竟是这般用心不菲,果真是情深义重。” 最后那四个字,让齐云山脸上的笑渐渐的散了去。齐云山望着满院子的梅,却是再也笑不出来。当年不知今年恨,何必悔恨深情处? 一颗梅树一盏灯,满园皆是星辰光。 愿卿归来识旧路,莫作孤魂远人家。 “祭天大典即将开始,你可要盯着点,免得到时候出了什么岔子,你这百官之首的丞相可就不好当了!”齐云山意味深长的开口,“我老了,有些东西你们自己担着点,我就不凑热闹了!” 柯伯召知道,齐云山的言外之意是,齐云山要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若是这祭天大典出什么篓子,都跟他齐云山没有半分关系。思及此处,柯伯召行礼,“是!” “但愿你是真的明白!”齐云山慈祥的笑着,“这天下是年轻人的,像我们这些老的,也该退出去了!”他拍了拍柯伯召的肩膀,“年轻人!” 话虽这样说,柯伯召却不敢这样想,你若把齐云山的话当真,只怕会死得更快。祭天大典将至,齐云山却紧闭太傅府,瞧着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实际上呢?若祭天大典有什么事,怕是…… 祭天大典就是一柄双刃剑,皇帝可以利用这祭天大典来昭告天下,帝王是天之骄子;但如果出了乱子,也会变成天降异象,此君不君,得不到天的承认。 柯伯召出门的时候,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只觉得脑仁疼。 “相爷,您这是怎么了?”福子低低的问。 “皇上……”柯伯召欲言又止。 福子忙道,“皇上不在宫里。” 柯伯召一怔,转而便想明白了,这偷酒的小贼怕是跟着那大狗贼进了贼窝。柯伯召揉着眉心,“在摄政王府是吗?” “是进了摄政王府,不过之前有施大人在王府门前叫骂,皇上自然也不敢出来。这不入了夜,施大人也骂累了,横竖酒都没了便也只能哑巴吃黄连。”福子搀着柯伯召上马车,“眼下,车子从摄政王府的后院出来,进了芳华斋。” “芳华斋?”柯伯召顿了顿,“是之前那个替皇上挡了一箭,便平步青云,取代了闻笔轩成为宫中供奉的芳华斋?” 福子颔首,“是!” 柯伯召眸色微沉,“天都黑了还不回宫,反而去了芳华斋?不怕不安全吗?” “有摄政王随行护着!”福子压低了声音,瞬而环顾四周。 听得这话,柯伯召的脸上猛地浮现出一丝冷意,“这东方未明还真是玩上瘾了?小皇帝年轻喜欢胡闹,他怎么也跟着凑热闹?这可不像他一惯的行事作风!” “谁说不是呢!”福子放下车帘,“相爷,回府吗?” “去街上溜一圈。”柯伯召改了主意,“保不齐还能看见一些不该看见的,凑凑热闹也是好的!” 福子心头一转,当即明白了柯伯召的意思,即刻驱车往长街驶去。入了夜的长街倒也没多少人,祭天大典将近,这四下都是巡防的官军,安全倒是不成问题,问题是……防得住人,防不住人心。 赵靖是心血来潮要去看温如笙的,东方未明也随着她胡闹,去一趟芳华斋,还能少块肉吗?至少这丫头能乖乖回宫,倒也省事。只是不省事的,是温如笙!东方未明看着温如笙的时候,总觉得有些浑身不舒服。到底是哪儿不舒服他也说不上来,大概是不喜欢这张与赵靖相似的苍白容脸。 “公子,皇上来了!”景色进门。 温如笙低低的咳嗽着,抬了眼皮瞧了景色一眼,将手中的信纸随手丢进了火盆里。蓝色的火光窜起,瞬时将书信吞没。铜剔子在火盆里轻轻拨弄,顷刻间什么都没了。 “温兄!”赵靖进门,眉心微微一蹙。这是什么味儿?虽然夹杂着梅花清香,但隐约还是能闻到一股怪味,有些熟悉的怪味! “子靖兄怎么漏夜出宫?”温如笙仍是咳嗽着,上前躬身作揖。他倒是坦然,即便面对着君王,也只是当做昔日里结识的知己好友。 “朕白日里就出来了,还悄悄做了一些事儿,惹得满城风雨,所以只能夜里来找你!”赵靖含笑坐定,“来,你坐!” 闻言,温如笙便坐在赵靖的对面,景色快速上前奉茶。 “你的身子可有好些?”赵靖问,“这些日子,宫里头的供奉已经换成了芳华斋,想必你这里也忙得很!不过这宫里宫外的跑,也没见着你的人影,是不是……” “伤势无恙,只是我这身子一到冬天便愈发的不行了!待春暖花开,便能好些!”温如笙苦笑,“让皇上挂心,是如笙的不是!”他轻叹,带着淡淡的愁绪。 赵靖撇撇嘴,“身子不适,又不是你的错,朕只是不放心,担心你的旧伤痼疾,所以来看看你。”她仿若同病相怜一般瞧着眼前的温如笙,这眉眼温柔的少年,比她年长却也……比她更虚弱。她自问体内有东西,所以身子时常病痛,好在她惯小身子好,倒也没有温如笙这般病怏怏的。 她见着温如笙,更多的是怜。 “无妨!”温如笙音色沙哑,烛光里脸色惨白得厉害,“皇上别担心,如笙这条命阎王爷不敢收,要是真的……早在多年前就该走了!” “如今你见着朕,便是死不得的。”赵靖笑道,“朕是万岁,分你个百岁无忧也是无妨!” 温如笙被她逗笑了,“皇上隆恩浩荡,那我就谢过皇上了!” 赵靖点头,“成为供奉虽然是好事,可身子也得紧着些。”她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块玉佩,“这是朕从宫里拿出来的,以后你若是闲的发慌就来宫里找朕玩!这宫外虽然隐蔽,可终究朕不是常常能出来,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明白!”温如笙双手接过,视线却落在了赵靖的手上,“皇上,我给你的那枚指环呢?” 赵靖笑了笑,“朕就知道你会说这个!”她瞧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变戏法似的从衣服领子里掏出一条链子,链子上便挂着他给的那枚梅花指环,“朕是帝王,不能戴这如女儿家的物件,所以朕挂在脖子上,既不会丢也能随身防你检查!” “我可不敢检查皇上的物件!”温如笙笑了,看她的眼神却是似水温柔,“这东西你一定要收好了,很重要!保不齐以后,还能救你一命!” 赵靖愣了愣,“这么重要?” 温如笙点点头,“信我一回,可好?” “好,信你!”赵靖小心的放回衣服领子里头,轻轻的拍了拍胸脯,“你放心,朕一定贴身收着,除非朕死了,否则朕一定……” “别说死不死的,你是万岁!”温如笙长叹,“时辰不早了,早些回宫去吧!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就是近来有些累,所以没出门罢了!等我有空,我去宫里找你,你带着我四处走走,逛逛皇家的御花园可好?” “好!”赵靖点头,“那就一言为定!”她站起身,略带犹豫的望着温如笙的笑靥,“温兄,我能否问你一个问题?” 温如笙点头,“你但说无妨!” “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见过?”赵靖眸色微沉,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不知道为何,朕瞧着你好面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本就是个过目不忘之人,按理说见过一面哪怕是匆匆一面,她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可对于眼前的温如笙,她竟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温如笙笑了笑,“这大概就是眼缘,有些人在一起一辈子都如同陌生人,可有些人即便从未见过你,却只一眼便觉得相逢恨晚。我与皇上,大概就是这种相逢恨晚之人。” 赵靖一笑,“兴许吧!” 门外站在东方未明,旁的没听清楚,这相逢恨晚四个字倒是听得真真的。呵,之前是相谈甚欢,如今是相逢恨晚,那以后呢? 赵靖开门出去,瞧着脸色黑沉的东方未明,转头便冲着温如笙道,“你回去歇着,不必送!” 温如笙行礼,“是!” “仲父还不走,留着吃夜宵?”赵靖抬步就走。 东方未明跟着她,就跟她的随从似的,可明明……她才是他的傀儡,不是吗? 上了车,男人的脸上不好,马车内的气氛便也好不到哪里去。赵靖心头微恙,这狗贼晚上吃错药了?出门前还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眼下却是乌云压城的沉闷。 “仲父,你这是演的哪一出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赵靖笑问,“仲父该不是觉得,温如笙这么一个病秧子,也会变成您的绊脚石吧?仲父,您是不是觉得,凡是靠近朕的,都该死?” 突然间,黑影压下。 赵靖还来不及惊呼,已经被那粗粝的掌心捂住了嘴。她瞪着一双明亮的眸,于这略显颠簸的马车里,借着微弱的光看着他那张俊美无双的容脸。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她知道自己的激将法成功了,东方未明是个很理性的人,但同时也是个男人!男人有个心性,你让他往东他偏要往西,就像是叛逆的孩子! 她那聒噪的声音,让他由衷的烦躁,似乎只有堵住她的嘴,才能让这里变得安静一点,让他耳根子清静。只是东方未明不知,他不是嫌她声音聒噪,只是因为从她那饱满的唇瓣上,匍出了“温如笙”三个字,才会让他没能再保持平静。 她的嘴里,喊着别人的名字,还这般的音色温柔! “赵靖!”他是第一次直白的喊了她的名字。 赵靖身子一震,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这代表着……他真的生气了?!她好像,也没说什么,这激将法似乎是用过头了。 东方未明冷道,“把眼睛闭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6章 他给的指环,原是一对 赵靖眨着眼睛,死活不肯闭上眼睛。闭上眼睛作甚?她为何要闭上?就不! 然则她的倔强到了东方未明这里,便是全无用处。她不闭上眼睛也没关系,他来!粗粝的掌心,满是茧子,从她的唇上移到了眼睛上。 那一瞬,赵靖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他的掌心虽然粗粝,却也带着他自身的暖,熨烫着她的眼皮子。恍惚间,她觉得世界都安静下来了,仿佛东方未明捂住的不是她的双眼,而是她的耳朵,听不到外面一丝一毫的声音。紧接着便是温暖的感觉,濡湿的舌突然闯进了她的口中。 赵靖的身子骇然绷紧,她努力的想睁开眼睛,可长长的睫毛只能掠过他的掌心。 他能感觉到手掌心下的那双眼睛,在不断的眨眼,可他喜欢这样的感觉。蒙上她的眼睛,看不到她眼睛里的倔强和锐利,只看得到她的唇红齿白。他觉得而这一刻的赵靖,才是最温顺乖巧的,没那么凌厉尖锐。 温柔的辗转在这唇齿间,耳鬓厮磨的温存,容易让人迷了眼醉了心。男人和女人之间,有些东西一旦开了门,便再也关不上,只有第一次和无数次,食髓知味! 东方未明的舌在她的唇上掠过,在她的口中翻搅,贪婪的眷恋着她唇齿间的味道。这书墨清香的少女,透着一股让男人无法遏制的诱 惑。打从第一次尝过之后,便是心心念念的燥得慌。而现在终于又尝到了滋味,他便再也舍不得放开了。 糯软的唇瓣从最初的润,渐渐的城了而后的燥,东方未明只觉得这副身子都快要不是自己的了。呼吸,呼吸都便的急促起来,恨不能……他寻思着,大概是真的想做一回,真真切切的男人。但脑子还是清醒的,脑子里有人在警告他,身下这小丫头就是世上最醉人的毒,碰不得沾不得。谁碰谁死,谁沾谁灭! 终于,东方未明松开了唇,低眉望着身下唇瓣 红 肿的赵靖。 赵靖此刻是一点都不敢动,因为她已经感觉到了某人已经提了枪,放在了裤裆里,就那么硬生生的硌着她。之前不懂,如今却是明白了,所以……她真的怂了。 光亮终于回到了她的眼前,视线有些模糊。赵靖看着模糊里的东方未明,微微拧起了眉头,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 良久,东方未明翻个身,平躺在她身边。赵靖想要起身,却被他一胳膊压下,愣是无法动弹。至此,她一脸怨怼的扭头瞪着他,“东方未明,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只是不想让你坐起来,看见他高高支起的营帐,藏着那不轨之心罢了! “皇上是君,臣岂敢干皇上!”他不温不火的声音,在赵靖听来,全然是欠揍的泼皮无赖表现。她想着,就这么一个面皮厚过城墙之人,是靠着这一身不要脸的功夫才有了今日的功勋吧? 东方未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仿佛方才轻薄她的人不是他,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 “仲父是想跟朕玩什么游戏吗?”赵靖笑得凉凉的,眼睛里透着阴测测的光,她慢慢的挪了身子,越发靠近他,面上带着几分轻 佻之色,“朕这条命都是仲父的,仲父若是真的喜欢,那朕就陪仲父好好的玩一玩。”她突然翻个身,将他那条胳膊压在了身下,眸色迷离的望着他笑。 东方未明猛地一拍她脑门,赵靖脑子一懵直接躺回了原位。临了,还被人奚落一顿,“屁大点的孩子,知道什么玩不玩的?好好歇着吧!” 良久,车子终于停了下来,赵靖看了东方未明一眼,这狗贼还躺着纹丝不动。撇撇嘴,赵靖只能自己爬起来走下马车。马车扬长而去的时候,赵靖站在原地,指尖轻轻摩挲着干 涩的唇瓣,眉眼微凝。唇瓣还有些肿,略带着胀胀的疼,舌尖舐过之后,仿佛还隐约带着那人的清雅茶香。 赵靖微微绷直了身子,羽睫微微垂落,不言不语。 有些东西,碰不得! “皇上?”魏淑歌低低的喊一声。 赵靖回过神来,“哦……回去吧!” 赵远南颔首,“皇上是在担心祭天大典吧!放心!” “好!”赵靖敛眸,长长吐出一口气,可不管她怎么喘气,这左肩下方的位置,始终憋闷得厉害。闷闷的,好像有什么东西紧堵着,喘不上气来。 “皇上!”直到进了乾元殿,魏淑歌才悄悄的拿出了一个酒袋子递给赵靖。 “什么东西?”赵靖一愣,“哪来的酒?” 魏淑歌笑了笑,“皇上和摄政王进去之后,景色悄悄塞过来的,说是温公子亲手酿的梅子酒。皇上可以浅酌,一次不必吃太多,少许尝着便好!景色转述,温公子说酒多伤身。” 赵靖拎着酒袋子,“东方未明一招抢酒策,便把朕的弱点都暴露在天下人面前,以后朕要喝酒还得提防着点,免得一不小心就醉死了!”所谓的醉死,不过是被人暗害罢了,她低低的干笑着,“变相的劝酒,这以退为进的法子,还真是好!” 闻言,魏淑歌和赵远南只得沉默不语。谁也不知道这样好不好,在这沉闷的宫里,皇帝若是连发 泄的法子都没了,也不知会不会憋出病来。 然则好与不好,也只能留待将来方可见分晓。 而芳华斋那头,自打赵靖走后,温如笙便再也没有安睡,一个人坐在烛光里,靠在软榻上,指尖轻轻拂过掌心里的梅花指环。这指环原就是一对,一模一样的外观形状。 景色进门铺床,“公子,歇了吧!” 温如笙摇摇头,捏了指环于掌心里,眉眼间带着温柔的笑意,“景色,我睡不着,陪我说说话吧!”他顿了顿,“梅子酒……” “公子放心,送去了!”景色轻叹,“皇上喜欢喝酒,这梅子酒清雅甘醇,想必正和皇上的心意,公子亲手酿的酒,便是夫人在世时……”说到这里,景色顿了顿,想来是犯了某些忌讳。 果不其然,提及夫人二字时,温如笙眼底的光瞬时冷冽了少许。 见状,景色略显紧张的低下头,赶紧倒了一杯水递给温如笙,“公子,喝口水吧!” 深吸一口气,温如笙敛了眸,“你知道我的忌讳,以后不许再提。” “是!”景色行礼。 温如笙抿一口水,淡淡然的望着半开着的窗户。夜色漆黑,月凉如水,这冷风嗖嗖的往屋里灌,惹得他不断的咳嗽着,一张脸乍红乍白的厉害。 景色忙不迭去关窗,却被温如笙低声制止,“别关上!” “公子?”景色担虑的望着他。 “别关!”温如笙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思的盯着窗外,“我不喜欢封闭的空间,那会让我觉得自己是被关在笼子一样,开一扇窗,总觉得这样才能喘气,才能记得自己还活着,还能呼吸。” 景色点点头,只能依了他,小心的将屋子里的火炉挑得更旺盛一些,如此屋子里才能更暖和,否则公子的身子定是扛不住的。这年年冬日,都是公子最难熬的时候,需得等到来年开春方可好转。 温如笙合上眉眼靠在软榻上,时不时低咳着,却将那枚指环放在了衣服里层,最贴近心脏的位置。仿佛这指环亦是有温度的,放在这个位置便能近距离的感受到来自于指环的温暖。 嗯,心很暖! 可夜,还是那么长。 冷风嗖嗖的吹,今年还算是暖和的,往年这个时候早就下雪了。 小小的四合院里,文于野负手而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路子挠着后脑勺,瞧着自家公子的背影,略显疲惫的打了哈欠,“公子,天气这么冷还站在这里作甚?您是想把自个冻成一个冰雕立在这?” 文于野一声叹,不吭声。 “自打搬到这里,公子就满腹心事,我知道公子是为了什么!”路子撇撇嘴,“不过是为了外头那乞丐罢了!世子爷……” “好了,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文于野似乎有些懊恼,“刑部那么多的事儿还等着我去做,哪有功夫想那没良心的人?没心没肺,不知死活,死了也活该!” 话虽这样说,可日日都让路子去送饭送银两的又是谁?路子轻叹,男人也有刀子嘴豆腐心的时候?!不过这刑部的确是个大火坑,自从公子入了刑部,这上头就传了令,什么脏活累活都往公子身上推。明明公子只是个主簿,却弄得好像整个刑部都归他管似的,大事小事都在公子手里。 路子心想,是这刑部尚书公报私仇,想要累死他家公子呢!奈何皇帝高高在上,实在没什么法子,只能哑巴吃黄连,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文于野掉头就往屋子里走,仿佛是跟谁置气一般,略带着没来由的恼怒。 “公子?”路子一愣,回头便看见门外那探头探脑的乞丐,只得一声长叹的往外走去。 “他怎么了?最近很是多愁善感?刑部的差事不好做?不好做就不做,看你家公子这模样,没有家财万贯也该有不少私货,似乎也不稀罕这刑部的差事。”乞丐蓬头垢面,坐在院门外啃着大鸡腿,一脸的嗤之以鼻。 路子蹲下身子,“刑部的差事再不好,那也是皇恩浩荡,说不干便能不干?” “让他来求我,小爷定能让皇上收回成命!”乞丐得意洋洋。 路子翻个白眼,“得了,您还是吃鸡腿吧!没得到时候又给咱家公子惹出什么大麻烦,还得给您收拾烂摊子!”说着,路子拍拍屁股起身,“对了,祭天大典将近,您要么去后院里住着,要么赶紧离开,否则被人认出来,是要出大乱子的!” 乞丐站起身来,“我才不要跟跟他同住一个屋檐下,小爷还是回自己的乞丐窝!”蓦地,他突然冲着暗处一声厉喝,“谁!” 谁在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7章 秘密被泄露? 路子纵身一跃,然则已经没了彼时的暗影,四下只有冷风呼呼的吹着,好似并无不妥。路子环顾四周,眉眼间掠过一丝异样,“世子方才可看清了?” 乞丐撩开脸上散乱的发,叉腰冷哼,“小爷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怎么可能看错?方才这里,就是有人,只不知到底是哪路神仙,盯着你们这小宅子也不知想干什么?”这浑身乱糟糟的不是钟弗又是谁,只不过如今的钟弗改头换面,生怕被人认出来,只能在这乞丐窝里混着。 乞丐有乞丐的好处,走哪都不会惹人生疑。毕竟这世上,最多的就是乞丐! “世子快些回去吧,看样子祭天大典将至,这京城里又该乱糟糟了。”路子眉心微蹙,“真是不省心,这一个个的到底想干什么?太平日子不好好过,想过刀头舔血的日子?” “欲壑难平,只要是有欲,就不会有太平日子。”钟弗双手环胸,慢慢悠悠的离开,“回去告诉文半仙,祭天大典结束之前,小爷都不会再来了,免得到时候惹出乱子来!”现在好不容易能安安心心的蛰伏在京城,可不敢在这节骨眼上暴露身份。 风一吹,路子抖了抖身子,一溜烟的跑进门,快速将大门合上。 殊不知门外不远处,有暗影重新出现,眸色温凉的望着紧闭的大门。身后出现几人,低声道,“大人,还是没有消息,是不是要……” “这三足鼎立的京城,一则齐云山和柯伯召,二则便是摄政王府。上头不喜欢那些文绉绉,太过于玩弄权术之人。眼下祭天大典在即,京城里戒备森严,咱们不能暴露行迹,免得到时候反而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为首的暗影轻叹,“走!” 音落,皆已消弭无踪。 这一夜的摄政王府,来了一批不速之客。 因为祭天大典的事情,整个京城都忙碌起来。雪风嗖嗖的吹着,似乎要赶在第一场大雪打来之前,将这一切事宜都办得妥当无虞。文武百官忙里忙外,各司其职,最忙的自然是礼部。在这场祭天大典之中,礼部才是重头戏,这一应事宜都落在礼部的手里。 礼部尚书杜鹤鸣本就是齐党,眼下忙得不可开交,难免有些心里不踏实。内侍监那头,因为蒋清风病着,已然将大权交付给干儿子付胜全处置,所以杜鹤鸣只能亲自前往内侍监。皇帝出宫,宫中的礼数和宫外的祭天礼数都是不容有错的,若有差池,就是他礼部的渎职。 这祭天大典也不是头一回,往年先帝在位,也时常行祭天大礼,只不过后来先帝病了,便也免了多年的祭天之事。而今是赵靖登基第二年,祭天必须隆重,以昭天下其之正位。 宫外热闹,宫里更热闹,不过乾元殿倒是一如既往。赵靖捋着袖子,跟凌音公主一道拿着小铲子在挖坑,听说是要在乾元殿的后园子里栽点花木果树,横竖闲着也是闲着,干点活打发时间罢了! “父皇,这桃花梨花的什么时候开?”凌音奶声奶气的问。 赵靖想了想,“按理说要好几年,不过父皇走现成的,咱们直接把宫里成株的移植过来便是,不消等那么久!趁着还未下雪,移植过来养一养,来年虽不能结果倒也能开花。” “要是下雪了怎么办?”凌音拿着小铲子问。 赵靖笑了笑,“要是下雪了,那来年只能重新种了!”她瞧了一眼不远处被送来的桃树,脑子里却突然蹦出一个人来。还记得当日,他问她兑现承诺,她欠他一壶桃花酿。 凌音冲着赵靖笑,稚嫩的小脸被风吹得红扑扑的,鼻尖还沾了些许泥巴,瞧着格外可爱,“父皇喜欢看花,音儿不许下雪。” “好!”赵靖捏着她的小脸蛋,“父皇的公主殿下比老天爷还大,你说不许下雪,那定然是不会下雪的。” 正说着话呢,魏淑歌躬身上前,身后的宫娥手中齐刷刷捧着一个个托盘。魏淑歌解释道,“皇上,这都是内宫局送来的,皇上祭天那日需要穿的袍子和饰件,皇上且试试,看要不要改一改!” 赵靖点头,祭天大典最重要,“音儿,你且在这里玩着,父皇去去就回。” 凌音乖顺的点头,“音儿会栽好树,等父皇回来!” “好!”赵靖一笑,转身朝着寝殿走去。 一旁始终没说话的简兮终是行了礼,“恭送皇上。”待皇帝离开,简兮才将视线落回自己的女儿身上,眉眼间带着些许审视的意味。 碧儿道,“娘娘,您瞧皇上多喜欢公主。” “皇上祭天,就等同于昭告天下。只不过……”简兮眸色沉沉,公主始终是公主,女儿终究是女儿。在这深宫里,没有儿子傍身,始终是不行的。可皇帝虽然喜欢凌音公主,却始终没有再同自己有肌肤之亲。没有同床共枕,何来的子嗣绵延?这让简兮犯了难。 而今简兮在赵靖面前,尽心尽力的照顾公主,尽量做好一个母亲的本分,借此来博赵靖的好感。事实上也因为如此,赵靖又慢慢的对她放松了警惕。可简兮还是个简嫔,上头还有个皇后齐如雨,就算皇帝不宠她,皇后始终是皇后,始终是母仪天下的六宫之主。 这几乎成了简兮的心病。 “娘娘,急不得!”碧儿压低了声音,环顾四周确信无人才继续道,“皇上如今不去娘娘宫里,但也没去皇后那里,想来皇上年纪还小,所以有些事儿还没到点上。可皇上疼爱公主,这便是娘娘您的福气。时日久了,男女之情便也慢慢的成了割舍不掉的亲情。皇后惯来骄横,怎么及得上娘娘的温柔贤淑呢?男人,都喜欢温柔的女人。” 简兮点点头,“皇上不是一般的男人,他会有三宫六院,会有后宫三千,光有温柔是不够的。”还得有手段,最重要的是皇嗣! 碧儿道,“皇后最近也不安分,只不过咱们抓不住她的把柄,便也只能按兵不动,没敢打草惊蛇。” “继续盯着,皇后跟宫外之人有所联络,保不齐……”简兮眯了眯眸子,保不齐是红杏出墙,有了别的男人。如果真的是这样,这红杏早晚得被人抓住。皇宫的墙可不是那么容易出的,早晚是要出大事的! 简兮心想着,她便等着皇后被冠上秽乱后宫之名。就算没有,她也可以送皇后一个! “音儿,仔细手,不要弄伤了!”简兮柔声细语,捋起了袖子帮着凌音一道挖坑。 “谢母妃!”孩子很懂事,乖巧得让人心疼。 简兮觉得抓住了凌音,就等于抓住了皇帝的软肋,久而久之,便也成了!所以这个女儿,没有白养活,可真是极好的! “这玉带上,好似少了一根丝线。”魏淑歌蹙眉。 赵远南一看,“底下人做事这般不仔细,真是该死!” “罢了,一根丝线而已,估计是抽了丝没注意。”赵靖褪下明黄色的外袍,“让人重新赶制便是!” “是!”赵远南行了礼,只能带着龙袍急匆匆的去了一趟内宫局。把内宫局的尚宫吓得魂不附体,好在皇帝也不予责罚,否则这便是死罪! 赵远南寻思着,既然是祭天大典,这内侍监和礼部难免是有接触的,他得时刻注意着付胜全的动静,探付胜全的口风。哪知刚进院子,便看到了花厅里坐着的二人,四下竟然无人看守,可见不是什么好事情。 想了想,赵远南最这内侍监最为熟悉,而底下人对赵远南和付胜全的事,更是心照不宣,所以对他不会有所防备。赵远南悄悄的爬过栏杆,从一旁的灌木丛里窜过去,躲在了花厅的后窗下。赵远南蹲坐在地上,身前是齐腰的灌木,将他遮得严严实实的。他将一对耳朵竖得高高的,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只听得付胜全掐着嗓门奸笑着,“尚书大人可知道,此次是皇上登基伊始,头一遭行祭天大礼,理该慎之又慎,当视为重中之重!尚书大人,对吧?” “对错如何,付公公不是很清楚吗?”杜鹤鸣皮笑肉不笑,“眼下祭天大典在即,你这宫里头的事儿还没处置妥当,皇上若是怪罪下来,要担当的就不是本官一人!本官知道,付公公其实对摄政王府也颇有异议,只不过碍于摄政王执掌宫中大权。” 付胜全端着杯盏,眸色微恙,“尚书大人这话,恕杂家不能苟同。咱们这些在宫里当差的,是皇上的奴才,此生只效忠皇上一人。摄政王虽然大权在握,可王爷始终只是王爷,尚书大人这般言语,是想说摄政王的大权凌驾于皇权至上。”他顿了顿,笑得凉凉的,“尚书大人可知,这话若是传到了摄政王的耳朵里,恐怕尚书大人也是吃罪不起吧!” 杜鹤鸣面色绷紧,冷然盯着眼前的付胜全,终是没有言语。 见状,付胜全放下手中杯盏,“尚书大人也别紧张,咱们都是替皇上办差的,只要好好的办事,自然什么事都没有!”俄而,他皱眉低咳两声,好似有些不太舒服。 “付公公近来身子不爽?”杜鹤鸣笑了,“可莫要像蒋公公那样,抓权了一辈子,临了……”他瞥了一眼门外,如今的内侍总管蒋清风虽然还活着,却已经是风烛残年,已经被丢到了冷院子里,自生自灭。这宫里的奴才,本来就是命如草芥,活着的时候能怎么威风就怎么威风,否则落了难便是狗都不如。 付胜全猛地捏紧了掌心里的杯盏,鼻尖冷哼。 “听说有人蠢蠢欲动,要在祭天大典上动手脚!”杜鹤鸣阴测测的盯着付胜全。 付胜全眸色沉沉,直勾勾的盯着杜鹤鸣以示回应。一时间,花厅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却让窗外的赵远南听得心惊肉跳,难道自己要动手的事情,已经泄露了?! 糟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8章 祭天大典,动手! 赵远南听得心肝直跳,还以为自己暴露了,谁知下一刻,他便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为何说奇怪呢?好像是重物落在了桌案上发出的脆响,碰撞音像是一包袱的银两?!因为没亲眼看到,赵远南也不敢肯定到底是什么东西,反正是放在了桌案上。 付胜全瞧了一眼,听得这声音便是心知肚明,这包袱里头藏了什么东西。低低的干笑两声,付胜全也不是什么好人,对于这送上门来的钱财,自然是来者不拒。 “这是什么意思?”付胜全笑得凉凉的,冷眼看着眼前的杜鹤鸣,“尚书大人怕是走错了地方?” “这里头有百两。”杜鹤鸣眸光凛冽,“只想求付公公做一件事。” 付胜全冷哼,“你觉得这点银子便能买了杂家?让杂家听杜大人的使唤?” “这银子倒也不是本官的,至于是谁出的那都不要紧,要紧的是这只是定金,若然事成……之后的银子会源源不断的送到公公的手里。这钱要或者不要,全在公公自己的盘算里!”杜鹤鸣抿一口杯中水,一副淡然自若的神色,“公公可要想好了,钱退回去也不是退给本官的。” 这显然是在拿后面的人压付胜全一筹,可他付胜全是宫里的人精,当然清楚杜鹤鸣的意思。杜鹤鸣背后是齐家,是丞相府,不管是哪一个都得罪不起。但摄政王府也不是好惹的,若是得罪了东方未明不照样是个死。 “杂家在宫里当差,也不想得罪谁,所以这事儿嘛……还得看看是什么事。那些掉脑袋的事儿,杂家可不敢收着。杂家吃着皇上给的俸禄,可不敢背着皇上,做出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付胜全怎么可能轻易就范,要是这杜鹤鸣给自己设套,那他岂非吃不了兜着走?来日若是东窗事发,他付胜全在宫里辛辛苦苦积攒了这么久的家业,怕是都要毁于一旦了。 杜鹤鸣凑近了付胜全,压低了声音笑道,“本官要让公公做的事情,便是……烦劳公公什么都别做!” 闻言,付胜全微微一愣,便是窗外的赵远南也跟着仲怔,这话是什么意思?要做的事情是什么都别做?真是奇怪!奇怪得很! “什么都别做?”付胜全蹙眉,原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杜鹤鸣直言不讳,“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烦劳公公权当没看见没听见,什么都没发生过。就这么简单!公公,做得到吗?” 付胜全还在思虑,这杜鹤鸣的葫芦里到底藏着什么药?什么都别管?是让他付胜全当甩手掌柜?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虽说什么都不做便能得这么一笔钱倒也划算,可若是这背后藏着什么大阴谋,那么即便自己什么都不做,也会被牵连其中。这么一来,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这宫里这朝堂,断断容不得行差踏错,稍有闪失便会人头落地,死无全尸! 付胜全笑了笑,默不作声的端起了杯盏浅酌一口,没有当场回答。 见状,杜鹤鸣正襟危坐,面色旋即冷了下去,“付公公不愿意?” “尚书大人只说这么一句,让杂家什么都别管什么都别做,便可得了这么些银子,真以为杂家是三岁的孩子吗?这宫里头若是有什么闪失,内侍监脱不得责任。咱们是伺候皇上的,一个个都是拎着脑袋在办差,可不敢这样粗心大意。”付胜全眯了眯眸子,青白的脸上泛着一丝冷戾之色,“说点明白话,杂家再掂量。” 杜鹤鸣长叹,“事情很简单,有人不安分想借着祭天大典惹出点事儿来,皇上年幼自然是无法处置的。所以此事,就交给摄政王府去头疼罢了!”他别有深意的望着付胜全,“本官这么说,付公公明白吗?咱也只是个传话的,这成与不成也不是咱说了算。付公公,掂量是没错,可掂量久了容易出事!” 付胜全不说话,盯着一包袱的银子瞧了半天,终是慢慢悠悠的站起身来,“杂家不是硬心肠,并非不识时务之人,只不过咱们得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出了什么事,没得连累杂家。杂家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在这宫里却还是个说一不二之人,还望尚书大人能体谅杂家的苦衷!” 听得这话,杜鹤鸣算是放了心,“好,那本官就先行回去,这祭天事宜,本官会派专人同公公交涉。” “好!”付胜全应下,送了杜鹤鸣出去。 这杜鹤鸣一走,付胜全当即啐了一口,“什么东西,在杂家跟前抖什么威风?暗骂杂家是摄政王府的狗,却不知自个也不过是那太傅府养的杂碎罢了!哼!”他回头瞧了一眼装着银两的包袱,若不是被这银子晃了眼,他才不屑搭理什么尚书。宫里本就是独立的存在,压根不必仰人鼻息。 直到里头全然没了动静,赵远南才揉着酥麻的腿,慢慢悠悠的从灌木丛里走出来。这二人的对话,他已经听得一清二楚,眼下脊背生凉,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窝窝处窜起,快速蔓延至四肢百骸。什么叫,有人不安分,想借着祭天大典惹出点事儿来?说的到底是谁? 赵远南做贼心虚,掌心里捏着汗,赶紧往乾元殿跑。这事儿可不能耽搁,否则是要出大乱子的。若真的是计划外泄,要么是身边有了叛徒,要么便是被人抓住了把柄,但无论是哪一种,对赵靖而言都是致命的!赵远南心想,若是自己死了倒也罢了,可赵靖是赵家人唯一的希望,若是连皇帝都保不住,那赵氏一族可就真的没希望了。 听得赵远南来报,赵靖一个人在寝殿内临窗而坐很久,她托着自个的下巴,也不知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皇上?”魏淑歌点了灯。 赵靖这才回过神来,“天黑了?” “是!”魏淑歌颔首。 “那公主呢?”赵靖忙问。 魏淑歌笑了笑,“皇上放心,简嫔娘娘带着小公主早前便回了褚云阁。公主知道皇上近来政务繁忙,是以未敢打扰,乖巧得很!” 赵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便好!” “皇上是想着虺生说的那件事?”魏淑歌低低的问。 “一开始,朕的确觉得此事怕是同咱们有关系,可如今朕却觉得事情并非如此。若然同咱们有关系,就不会是礼部尚书出马,这柯伯召早就该耐不住了。柯伯召虽然是齐云山的门生,却早已是面和心不和,所以断不可能看着齐云山把朕从皇位上拽下来!”赵靖眸色微沉,“唯一的解释便是,除了咱们之外,还有人打定主意要在祭天大典上动手!” “是对皇上动手?”魏淑歌冷然。 赵靖摇头,“未必。”她负手而立,“谁都知道朕只是空有其名,对朕动手意义不大,毕竟没了朕,东方未明还能有其他的傀儡。何况眼下的状况也不适合换新君,边境外敌蠢蠢欲动,朝上人心离散,就算是齐云山也不能一刹那将大权揽在手中。做不到对摄政王府的一击即中,齐云山断然不敢再动手。齐如峰的死,已经是重创,岂敢再来第二次?” 魏淑歌点点头,“那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跟咱们一样,想对祭天大典动手?” “咱们不一样!”赵靖笑得温和,“既然对方要动手,那就说明咱们的嫌疑可以去除了!明白朕的意思吗?”她意味深长的望着魏淑歌。 闻言,魏淑歌先是一怔,而后郑重其事的点头,“明白了!” 既然有了心甘情愿为他们背锅的人,何乐而不为呢?那便等着罢! 外头的风,还在刮着。 到了祭天这一日,宫里宫外已经忙得不可开交。赵靖一早就穿上了明黄色的龙袍,金丝玉带,玉龙金冠,瞧着镜子里的自己,俊眉朗目,还真是少年帝王相。乍一看,真是英俊不凡,赵靖觉得自己都快爱上自己了! 深吸一口气,赵靖扶额,“今日怕是要累坏了。” 赵远南急急忙忙取了一包蜜饯递上,“皇上,待会忙起来怕是连膳食都来不及了,奴才给您收着,您要是饿得慌奴才就给您塞一颗。这甜食最能扛饿,等完事儿咱们再好好的用膳。” 闻言,赵靖忙不迭塞了一颗蜜饯在嘴里,“一忙起来,就天昏地暗的,今日朕得来来去去的在太庙,到时候定是顾不上这些了。” “奴才知道皇上喜欢吃甜的,特意吩咐厨房在熬制蜜饯的时候,加了点补药进去。”赵远南笑着将东西收起。 司礼太监来请帝王上銮驾,一路上还得经过安德门,武德门,之后还得百姓觐见,文武朝见,最后焚香祷祝,踩着人梯进太庙。入太庙之前,皇帝的脚上不能沾着庙外的尘土,必须得干干净净,踩着人肉垫子进去。 赵靖始终摆着皇帝的架势,帝王得不苟言笑,得有足够的威严。她站在銮驾上,看着那黑压压的一片百姓,齐刷刷的跪地高喊“吾皇万岁万万岁”。那一刻,她的心里忽然有东西在快速膨胀,凌驾在世人之上的天之骄子,这天下苍生都在她的脚下。 她昂起骄傲的头颅,绷直了纤瘦的身子,终有一日,她要这天下大权生死在握,要所有人都心甘情愿的臣服。她是君,是大夏的天子,从这一刻起,天下人都只会认她这天命之君。 谁知刚到太庙门前,突然一队御林军疾奔而来。纷至沓来的甲胄声惊了众人,刹那间,四下鸦雀无声。 这是出了何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9章 白虹贯日,祭天出事 赵靖没想到,事情会出了这样的变故,说起来还真是跟儿戏似的,说是护城河里被打捞上来不知道哪朝哪代留下的“赑屃”。赑屃,又名霸下,龙生九子之老六。其模样似乌龟,好负重而行,其背有一碑,叙功过。 按理说这种东西是不可能出现在水里的,但现在却偏偏出现在水里,而且这碑文上还写了不该写的东西。听说这霸下捞上来的时候,眼睛里还流着血。听着都不吉利,何况是瞧着这碑文上的字,更是弄得文武百官议论纷纷,天下百姓人心惶惶。 碑文上说: 春日宴,夏昭昭;德有失,文不济。 帝星异,天下移;日月不明,乾坤颠倒。 江自无水北得旱,完城四壁水成灾;天降飞羽谁人祸,白虹贯日唯他他。 “白虹贯日?”柯伯召眯了眯眼眸,扭头望着一旁的赵靖。 赵靖心里很清楚,什么日月不明?明明暗指东方未明。其后又说江北大旱之事,旱灾过后是水患。旁的不必多猜,这白虹贯日想来钦天监最清楚。白色的虹穿日而过,那意味着臣下有人想谋朝篡位,取帝王而代之!这局可真够狠的!既影射了她是亡国之君,又暗示天下人,这亡国征兆全源自于东方未明。 司礼太监上前,慎慎的问,“皇上,这祭天大典还要进行吗?” “不过是一块石头,朕就不信这一块石头还能掀起大浪来?既然是从水里捞出来的,那就丢回水里去,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赵靖绷直了身子,“以后谁也不许再提这事!” “是!”司礼太监俯首行礼。 祭天大典不会因为这样一块石头而停止,赵靖已经昭告天下,自己这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所以无论如何祭天大典都必须完成。至少,在她的目的达成之前,她不可能因为一块石碑,而乱了自己整盘计划。白虹贯日又如何?她说不是就不是。天下人说不是,她说是,就算不是也得是! 赵靖踩着人梯,一步一步的走进了太庙。魏淑歌和赵远南在侧小心的搀扶着,文武百官悉数站在太庙一侧的空地上,目光紧紧盯着步步前行的赵靖。那高高在上的祭坛,三牲六礼,样样悉备,鎏金的宝鼎供奉正中。 等着赵靖走上了祭坛,丞相柯伯召代表文武百官,上前宣读祭文,此后焚烧祭文。 祭乐响起,绵延万里。 赵靖站在祭坛上,能将底下的一切尽收眼底,这声势浩大的祭天大典,可真是热闹极了。看看文武百官那一张张情绪各异的脸,再看看百姓们毕恭毕敬的样子,她这时候才觉得当皇帝也未见得不是什么好事! 所有人行完礼之后,赵靖便该开始进香了。 四下万籁俱寂,唯有这冷风嗖嗖的刮过。 赵靖捏着清香,心头默默祈祝,皇天后土在上,愿我赵靖可平天下,可荡贼寇,佑我大夏江山万年国祚不息。赵家的皇祖皇宗有灵,助阿靖能得偿所愿。 皇帝敬香的那一瞬,多少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魏淑歌和赵远南微微绷紧了身子,旁人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何事,他们却是心知肚明,掌心里悉数捏了一把冷汗。 赵靖起身,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香,入了鎏金的宝鼎。 那一瞬,赵靖有片刻的犹豫,但还是佯装成如无其事的模样。 司礼太监一声高喊,“礼成,请……” 然而还不等太监喊完话,赵靖身后的宝鼎“轰然”炸裂,刹那间香灰四散。这炸裂声,惊得所有人都慌了神,一时间皆是惶惶不知怎么做。 赵靖觉得耳朵里嗡的一声炸开,天地万物仿佛都消失了。她被香灰迷了眼,被炸裂声震了耳膜,脑子出现了片刻的空白。她不知道疼,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滚烫滚烫的,流到了脖子后面。风一吹,身子冷得更加厉害!她使劲的睁大眼睛,看眼了惊慌失措,飞奔而至的魏淑歌,却有被东方未明一把拂开。 东方未明,红了眼。 再后来,赵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殊不知,接下来的宫里宫外,几乎乱做一团。东方未明直接带着赵靖回了皇宫,周之继负责处理太庙爆炸一事。毕竟这事不能置之不理,若是全权交给柯伯召他们,只怕事情会后患无穷。所以这是,东方未明的人必须参与进去,决不能袖手旁观,否则最后他难逃此锅。 因为是冬日里,衣裳穿得厚,所以赵靖的身上无恙。这也是一早就设计好的,否则要扒衣服上药,赵靖这女儿身便保不住了。只是后脑的位置被宝鼎的碎片弹到了,所以有些震刮伤,才会导致昏迷。 魏淑歌在赵靖回宫的第一时间,就通知了萧元太医。 萧太医行了礼,“禀摄政王,皇上只是皮外伤,大概是惊吓过度所以导致了昏迷。歇一歇便是,并无大碍!”说着,萧太医瞧了一眼床榻上双眸紧闭的赵靖,也幸亏赵靖戴着金玉冠,这冠子垂了帘子,挡去了些许碎片起到了阻力的作用,否则这刮到后脑勺的碎片,可就不止这一两片。 说起来,还真是天佑吾皇。 大批的军士在宫闱里穿梭,甲胄声让人闻之心惊胆战,谁也不知道这件事会怎么了结,只觉得若是细查下来,这上头必定抱着“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人”的念头,到时候凡是跟祭天扯上点关系的,恐怕都在劫难逃。 所幸皇帝没事,只是皮外伤,受了惊吓罢了! 然则这么一来,所有人都会把这一次弑君之事同之前的碑文联系在一起。出了石碑之后,便有人动手弑君,更加验证了石碑的警示作用。一时间,天下非议,都在猜测这背后主谋到底是谁? 京城里的三足鼎立显而易见,若说真敢杀皇帝,其实齐家和丞相府的嫌疑比东方未明的嫌疑更大一些。所谓此地无银,越是撇清干系,越是有可疑。碑文上直指摄政王府,此后皇帝遇刺,若是皇帝就此死去,那么最大的受益人就是齐家和丞相府。 毕竟,皇帝是摄政王府扶上去的,就算要杀也不用这也光明正大的大,换个人当皇帝也就罢了,无需如此大费周章。 京城里戒备森严,城门关闭,宫门落锁,彻查刺客。 老百姓悉数关门躲在家里,原本繁华热闹的京城长街,此刻更是空荡荡的,谁都没敢再在京城的街头上瞎晃悠。这会官兵满大街的抓人,若是被抓到,少不得一顿严刑拷打,若是挨不过刑罚被屈打成招,冠上了弑君之名,便是诛九族的重罪! “爷?”周之继低低的喊了一声。 东方未明负手而立,站在乾元殿寝殿的外头回廊里,黑着脸听着急促的脚步声,可见极力的压制着体内的怒气。他冷眼望着周之继,口吻仍是淡淡的,“说!” “查出礼部尚书杜鹤鸣,在前两日与京中官员来往甚密,现下已经被控制起来。因为暂时没有真凭实据,所以还得继续查下去。”周之继行礼,“爷,您说是不是杜鹤鸣到底想干什么?” “你是想问,齐云山和柯伯召到底想干什么吧?”东方未明长长吐出一口气,回眸瞧了一眼紧闭的寝殿大门,心中不由的紧了紧。宝鼎炸裂的那一瞬,他只觉得自己好像脑子空了,什么都想不了,视线里只有赵靖血淋淋的样子。那一刻,他竟是如此的害怕死亡! 想来真是可笑,纵横疆场的常胜将军,竟也有怕死的时候。 周之继俯首,“爷,此事不简单,有人做了这样的局,先是石碑后是行刺,看着就是冲了咱们摄政王府来的。爷,咱们……” “那你说,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冲着咱们摄政王府设这一局呢?”东方未明眯起危险的眸,“怕只怕,没那么简单!”要行刺皇帝,根本犯不着这么兴师动众,所以东方未明觉得,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蓦地,他冷然绷直了身子,恍然间好似想明白什么。 下一刻,东方未明意味深长的望着周之继,竟是扬唇笑了笑,“跟我玩,还嫩了点!”语罢,他伏在周之继的耳畔低语两句。 周之继的面色瞬变,“怎么会……” “去吧!”东方未明冷然。 “是!”周之继行了礼,慌忙退下。 杜鹤鸣被控制起来,心里自然是慌乱的,紧忙着让人悄悄出去送信给太傅府。 齐云山倒是不着急,还在拾掇他那些梅花,柯伯召从后门进来,由守归领着进了园子。见着依旧惬意自得的齐云山,柯伯召的心里便隐约有了底数。 “恩师!”柯伯召行礼,“眼下京城乱做一团,恩师这里倒是自在。” “你是说杜鹤鸣吧?”齐云山手一挥,守归当即将杜鹤鸣送来的求救信递给了柯伯召。齐云山笑道,“自己看吧!能救则救,不能就便换个人做,他当了那么多年的礼部尚书,面相太熟,早就被人盯上了。”言外之意,自然不言而喻。 柯伯召蹙眉瞧这手中的信件,心里头盘算着该如何处置,“恩师的意思是……” “字面意思!”齐云山轻叹,“你瞧我这些梅花,眼下看着极好,可时日久了若是不剪掉那些枯枝败叶,来年冬日里又如何开出这满院子的花。要想花开得好,还得时常修剪。一根枝丫年年复年年,花皆开在一处,让人没了惊喜,就会变得无趣至极。” 柯伯心领神会,“伯召明白了!” “去摄政王府了吗?”齐云山“咔擦”一声,剪断了一根枯枝,眸光微冷的盯着柯伯召。 柯伯召颔首,“去了,想必很快就会搜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0章 干了这杯毒酒 搜摄政王府?皇帝遇刺,碑文显示有“日月未明”之说,是以这摄政王府定然也逃不脱嫌疑!事实上,眼下这种情况,不管是谁都脱不了干系,理该一应查察。 军士闯入摄政王府的时候,东方未明并未回来,还在宫里头守在赵靖的病床前侍君。这是摄政王府,即便是搜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搜,军士进门,找的是能藏人的地方,倒也不敢破坏东西。一番搜寻下来,似乎并无找到他们想找的人或物,军士只得败兴而归。摄政王府只可进一次,不敢进第二次,否则真把摄政王惹急了,谁也担待不起。 周之继就站在摄政王府门外的街头位置,漫不经心的将斗笠边缘压下,心头暗笑,这帮蠢货!摄政王府的大门,是你想进就能进去的?真是没脑子! 柯伯召将走之际,报信的急急忙忙跑了进来,由守归领着到了齐云山跟前行礼。 “没搜到是吧?”齐云山漫不经心的问。 报信的奴才低着头,“太傅大人,整个摄政王府都搜遍了,着实连个影子都没有。里里外外,就差掘地三尺,实在是……” “进去的时候可遇见阻拦?”柯伯召插了一嘴。 闻言,齐云山瞧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奴才战战兢兢,“没有!” 柯伯召行了礼,“伯召先行告退。” 齐云山拂袖,便目送柯伯召缓步走出了园子,消失在自己跟前。其实柯伯召问的没错,这一句话就足以说明了问题的根源所在。 “东方未明果真料事如神!”齐云山摆摆手,报信的奴才紧赶着退下。 守归上前搀了摇摇晃晃的齐云山一把,“太傅大人,这是怎么了?怎么相爷问了一句便走了?” “问一句,就问清楚了,柯伯召这人惯来如此。”齐云山慢悠悠的坐在亭子里,扶额轻叹,“那摄政王府是什么地方?龙潭虎穴。龙潭虎穴是要闯的,不用闯的那只是兔子窝。能轻而易举进入摄政王府,那就说明东方未明早就把人送走了。这小子,什么都想到了!” 守归一颤,“那咱们费了这么大的心思,弄了神碑还破坏了祭天大典,岂非功亏一篑?”原就是冲着摄政王府去的,谁知道竟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难免叫人不甘心。 “跟东方未明交手,想只赢不输是不可能的。”齐云山轻咳两声,这风吹得人头疼。不,不止头疼,而是浑身都不舒服,东方未明果真是刁钻,连这一步棋竟也想到了。兵权握于东方未明之手,东方未明较之他父亲东方无正,更是千谋万算,饶是齐云山也不得不承认,长江后浪推前浪。若是任由东方未明长此下去,恐怕以后这朝廷都将没有他齐家的立足之地! 齐云山长长吐出一口气,东方未明留不得! “让人盯着宫里。”齐云山开口,“但凡有所风吹草动,定要来报。”蓦地,他又是一顿,“来报的同时,通知丞相府,不管丞相作何决定,都必须及时告诉我。” 守归微微一愣,“太傅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齐云山的眸微微沉了沉,“照办就是!” “是!”守归颔首,心里却愈发明白,如今的太傅大人已然谁都不信。所以,以后在太傅跟前当差,他得多个心眼,免得到时候成了弃子,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白日里折腾了一番,到了夜里人人便都倦了,但搜捕刺客一事不敢懈怠。 乾元殿内灯火通明。 魏淑歌瞧着尚在昏睡的赵靖,方才赵靖醒了一会,吃了点粥之后有躺着睡过去了。如此,东方未明方安心回了摄政王府,眼下赵靖跟前就只有魏淑歌和赵远南两人守着。 “你去吧!”魏淑歌意味深长的望着赵远南。 赵远南点了头,略显犹豫的望着床榻上昏睡的赵靖。 “皇上这里有我在,你只管放心。”魏淑歌眸色微沉,“赶紧走吧!别误了皇上的大事!” “好!”赵远南抬步就走,出了乾元殿,他直接回了内侍监。 此刻的内侍监好似有些乱,但赵远南心知这绝对不是因为白日里的祭天大典,因为付胜全本就是摄政王府的眼线,东方未明不会蠢到怀疑自己的人作祟。何况这宫里一直在东方未明的掌控之下,付胜全即便想作祟,也是掀不起浪花来。 这个时候把付胜全弄进天牢或者刑部大牢,对东方未明来说,都不是好事,这只是给齐家或者柯伯召腾位置。一旦内侍监总管太监的位置被空出来,对东方未明掌控宫中局势来说,很是不利。所以,除非有确凿的证据指向付胜全,否则没人敢动他。 赵远南小心的推门进去,半弓着腰瞄了里面一眼。 “小东西。”付胜全躺在床上咳嗽着,眉眼间带着深深的倦意,“你过来。” 闻言,赵远南疾步上前,然后蹲在了付胜全的床前,眉眼间带着些许哀戚之色,“公公,您这是怎么了?”想了想,赵远南赶紧去倒了一杯水,再次回到付胜全的床前,将水递给付胜全,“公公,奴才刚才看见太医从这儿出去……” 付胜全的嘴角有些许血色,“你都看到了?” 赵远南低眉不语。 “虺生啊,你跟着杂家时日不短,杂家待你如何?”付胜全咳嗽着。 赵远南哽咽道,“公公待奴才不薄,奴才感激公公在宫中的照拂。如果没有公公,奴才孤身一人不知道要在这宫里怎么活下去。”说着,他红了眼眶,险些落泪。 付胜全轻叹一声,抿一口水道,“你若是真的感激杂家,那帮杂家办件事吧!”他又开始咳嗽。 “公公且说。”赵远南忙道。 “在柜子的最底下一层的抽屉里,有一壶酒,那是我这些年的珍藏。”付胜全咳嗽着,指着一旁的柜子说。他颤颤巍巍的从袖子里拿出了钥匙,“打开柜子,帮杂家把酒拿出来。” 赵远南不敢犹豫,接过了钥匙便将柜子打开。这里面果然有一壶酒,小小的白底蓝花瓷瓶很是精致,“公公,便是这个吗?” “去拿两个杯子,咱们好久不曾对饮了!”付胜全道。 赵远南犹豫,“可是公公您的身子?” “无妨!”付胜全摆摆手,“你只管拿了杯子就是。” 两个杯子,两盏水酒,嗅着倒是酒香四溢。只不过付胜全给的酒,赵远南可不敢喝,谁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赵远南抬头望着付胜全这般眷眷的模样,好似真当舍不得喝这酒。且看付胜全这般轻嗅,满脸痴醉,还真不像是假装的。 “这酒是杂家入宫以前,家里给的。”付胜全轻叹,“入宫这些年,若是想家了便拿出来看看,却一直舍不得喝。其实啊,杂家早就不记得家在何处,那些家里人早就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谁还会记得那些没良心的东西。左不过是个念想,仅此而已罢了!” 说着,他若有所思的瞧着赵远南,“来,陪杂家喝一杯!” 话虽这样说,但付胜全捏着杯盏的手始终没有动,他依旧握着酒杯,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赵远南,“为什么不喝?是觉得杂家的酒不够醇正?不够好?所以肃王府世子觉得,杂家这酒配不上你的身份?” 赵远南也不应声,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杯中酒,“公公,这酒……” “这酒怎么了?”付胜全声音渐冷。 赵远南抬头看他,突然间将杯中酒洒在了地上。刹那间地面上发出了“呲呲”之声,可见这并非美酒佳酿,应该是穿肠毒药。 付胜全眼见着自己的计划败露,当即恼羞成怒,“虺生,你这是作甚?” “公公自知命不久矣,想着拉奴才当个垫背的?”赵远南慢条斯理的走回了桌案旁,将手中杯盏缓缓放下。杯盏落在桌案上,发出一声清晰的脆响,“公公,做人做事可不能做得这么绝,否则是要遭报应的。” “赵远南,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以为你还是当初那个不可一世的肃王府世子?肃王府早就没了,你也不是什么狗屁世子了,充其量只是个低贱的奴才!在杂家面前,你连一条狗都不如!杂家赐你一杯毒酒,你不感激涕零,还敢违背杂家的命令!”付胜全冷喝,只是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赵远南的背影,并不能看到他脸上扬起的凉薄轻笑。 赵远南笑着,仍是背对着付胜全,“在公公的眼里,我不过是一个罪奴,从肃王府跌落泥潭,理该被任人糟践,理该被践踏。可公公忘了一件事,你踩着低贱之人的时候,你的脚能高贵到哪儿去?低贱之人有低贱之人的好处,至少可以不惜一切。但公公就不一样了,公公地位高,所以舍不得的东西也多!” 语罢,他幽幽然的回头望着付胜全,“公公从第一日糟践我的时候,就该知道我这人的脾性。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公公如今想杀我,就没有想过我也想杀了公公吗?” “只要杂家一句话,你就是弑君的刺客,想进天牢还是刑部大牢,可想好了?”付胜全冷喝。外面都是他的人,只要他喊一声,赵远南必死无疑。 赵远南也不着急,慢悠悠的转身望着面如死灰色的付胜全,噗嗤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付胜全狠狠瞪着他。 赵远南压低了声音,阴测测的说,“公公难道不觉得奇怪,为何你这病拖了这么久,吃了这么多的药始终都不见好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1章 死了 付胜全骇然盯紧了眼前的赵远南,大概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开始情绪激动起来。他坐在床榻上,狠狠的将手中杯盏掼碎在地,一双狠戾的眸,杀气腾腾望着赵远南,“你在杂家的药里动了手脚!” “公公能想到的,只是如此吗?”赵远南笑得凉凉的,“在药里动手脚,迟早是要被人发现的。毕竟公公的药,都是有专人看管的,奴才可不敢这般愚蠢。公公不妨往长远里看,比如说公公原就没有病,那又当如何呢?没有病的人,吃什么药啊?” 付胜全骇然,“你是说……”他猛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襟,眉头狠狠拧起,“杂家这是、这是中毒了?” “公公终于做了一回聪明人。”赵远南走到了床边,幽幽然叹了一口气,“公公可知道,这些年我陪在你身边,从身到心这是有多恶心?虽然我赵远南落魄了,成了宫中罪奴,可我这骨子里的东西,岂是你们这些狗奴才可以践踏的?付胜全,日日践踏是不是让你很舒坦?堂堂肃王府世子,竟然成了你亵玩的户奴,是不是很痛快?” 付胜全坐直了身子,“赵远南,杂家待你不薄,肃王府又不是杂家灭的,小杂碎竟敢将账算在杂家的头上!不过就算如此又如何?你今日把话都说出来了,打量着杂家还会放过你吗?从现在起,你已经是个死人了!只要杂家一声喊……” “你觉得你说这话还有用吗?”赵远南望着他,“公公,您忘了您之前下的指令吗?” 付胜全猛地绷直,“什么?” “为了方便公公践踏我这低贱的罪奴,公公下令,只要奴才进了这屋子,外面就不许人守着。这话,可是公公您亲口说的,怎么您这么快就忘了呢?”赵远南笑了,笑得这般音色尖锐。他红了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付胜全,看着他垂死挣扎的模样,心里可真是痛快。 “你……”付胜全哇的一声,当即吐了一口血出来,“你早就设计好了?” “从我进入这屋子伺候你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巴不得你死!”赵远南漫不经心的捋着袖子,“如今梦已成真,倒也不枉费我这些年的委曲求全。公公,路上走好,到了阎王爷那您也不冤枉。这些年,内侍监没少做坏事,蒋清风之所以一病不起,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这叫现世报,也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付胜全面色黢黑,他从床上滚落下来,大概是想爬出去求救,可赵远南已经站在了门口的位置,笑盈盈的望着他,“公公是想喊人来救命吗?” “小杂 种!”付胜全嘴里吐着血,死死盯着赵远南。 赵远南笑了,不慌不忙的蹲下身子,“记住了,我不叫虺生,我是肃王府世子赵远南。公公慢走,这内侍监我会替你好好打点的,你放心便是!” 付胜全瞪大眼睛,临了也没能闭上眼睛。他揪着赵远南的衣襟,死死的揪着,临了也没能撒手。他觊觎这内侍监总管的位置那么久,好不容易把蒋清风弄成那样,自己坐上了内侍监总管的位置,谁知道屁股还没坐热,就成了为他人做嫁衣。所以,付胜全死都不甘心,算是死不瞑目。 赵远南面色冷冽,“你活着的时候风光无限,眼下死了,我倒要看看还有几个情深义重的。这宫里,本就没什么情义可言。谁若是当了真,谁就是真的傻子!”他费力的将付胜全抱回了床上,小心的掖好被褥,再把酒壶里的毒酒灌了少许在付胜全的嘴里。俊眸盯着付胜全良久,确定付胜全已经死了,赵远南突然间眼眶一热,竟是落下泪来,“来人?来人啊!” 喊着喊着,赵远南便已经泪流满面,他疾步走到外面,“来人,付公公不行了!来人!” 一声喊,惊动了整个内侍监。谁都知道付胜全这些日子病得愈发厉害,吃了多少药都不见好,没想到……可到了这地步,谁又能说些什么呢?只不过这地上的碎杯盏,还有这桌案上没喝完的酒,这付胜全看上去并不像是病死的。 因为是内宫出了事,内侍监的秉笔太监当即向往禀报。 赵远南冷眼看着,虽然人已经死了,但是该盯着的还是得盯着,岂敢放松分毫。付胜全这一死,想必会很有意思!毕竟在付胜全死之前,还跟礼部尚书接触过,而后又有了皇帝遇刺一事,种种联合在一起难免会令人遐想。只要查下去,礼部尚书杜鹤鸣的罪,就会被证实。 正是皇帝行刺一案,交给了四方门,而付胜全身为内侍监总管又出了事,四方门不得不细查。 对于酒这种东西,没有人会比南宫醉更熟悉。轻嗅桌案上剩下的酒,南宫醉的眉心微微拧起,这根本不是什么好酒,而是掺了别的东西。他瞧了一眼床前地面那些斑驳的痕迹,水渍早已干涸,但显然因为有些烈性,所以这地面上出现了些许被腐蚀过的痕迹。 “大人?”寻风上前。 还不待他开口,南宫醉报之一笑,“毒杀?” 寻风颔首,“嘴里有毒,地上有个碎杯盏,杯盏上的是毒酒。”他顿了顿,然后压低声音道,“所有人都说,最后一个见到付公公的,是虺生公公,也就是昔日的肃王府世子赵远南。” “赵远南?”南宫醉眯了眯眸子,“皇上跟前当差的?” “是!”寻风点头。 南宫醉走到耳房,“先让仵作验尸,让赵远南来见我。” “明白!”寻风当即转身出门,不多时,赵远南便跟着他进了耳房。 南宫醉上下打量着赵远南,眉眼间透着显而易见的审视。这个皇帝身边的少年太监,从最初的高高在上,变成眼下的阉人,这肃王府的世子还真是能屈能伸。南宫醉喘一口气,冲着寻风道,“你先下去,到外面守着,别让人进来。” 寻风颔首,快速退出耳房,顺道将房门合上。 这话是说给寻风听的,但同时又何尝不是说给赵远南听。 赵远南也不是傻子,房门一关上,就冲着南宫醉行了礼,“奴才叩见南宫大人。” “明人跟前不说不说暗话,在我这里就不用自称奴才了,我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也是有良知的。”当年肃王府的事情,孰是孰非,南宫醉心里清楚。他是四方门的门主,那些个肮脏事,还能逃得开他的眼睛吗?只不过当年东方未明刚刚扶了皇帝登基,皇帝年幼,朝局不定,的确需要一些手段来铲除异己,剪除不必要的麻烦。 赵远南站直了身子,望着跟前的南宫醉,并非一两句话就能让赵远南卸下防备。“防备”这东西一旦装上去了,便是很难再卸下,尤其是在这宫里,尔虞我诈了这么多年,身家性命都押在了这里,又怎么敢轻易的放心?听得南宫醉这话,也只是笑了笑,“多谢大人。” “表面上来看,付胜全是被毒死的。”南宫醉望着他,“而你是最后一个见到付胜全的,就不想说点什么?” “奴才行的正,可不敢暗害内侍监的太监总管,毕竟这罪名若是扣下来,奴才会死无葬身之地。”赵远南轻叹一声,“请大人明察!” “有没有杀人,不是我说了算的。”南宫醉坐在那里,端起葫芦里的酒,极是惬意的灌上两口酒,“查自然是要查的,而且还得查清楚。只不过你是不是也得说点什么,才能让我肯定你确实跟此事无关,否则你觉得自己能置身事外吗?” 赵远南点点头,“奴才……其实毒是付公公自己喝的。” 南宫醉挑了一下眉头,“此话何解?他活腻歪了?想自行了断?” “公公临死前说,他收了礼部尚书的银子,而今礼部因为皇上遇刺一事而被牵连,公公自感难逃一劫,所以打算自行了断。在了断之前,公公还哄骗奴才,想让奴才也喝那毒酒,与他随葬。”说到这里,赵远南的身子绷得生紧,眉眼低垂,袖子里的手死死攥着袖口,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 又或者,是因为恨。 “与他随葬?”南宫醉咂摸着这句话,若有所思的望着眼前的赵远南,眉眼间带着些许冷色,“他还真想得出来,皇上跟前的人,是他想杀就能杀,想带走就能毒死的?真是越来越糊涂,不知道这皇宫是谁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赵远南不吭声。 南宫醉又道,“接着说。” “是!”赵远南颔首,继续说下去,“奴才本就不善喝酒,而且付公公当时笑得有些古怪,奴才心里发慌,便不小心手一抖将杯盏滑落在地。酒杯摔碎,奴才便晓得那是毒酒,于是转身想跑。那时候公公已经喝下了毒酒,见奴才想走,当即掼碎了他的杯子想下床拽住奴才。” “可是付公公喝下的是剧毒,而且一惯病痛缠身,所以根本没有气力来拽着奴才,奴才站在门口瑟瑟发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最后眼睁睁的看着公公毒发身亡,奴才……奴才这才回过神来出去叫人。但是,为时太晚,公公已经……” 说到最后,赵远南哽咽着红了眼眶,抬了袖子不断的拭泪,“是奴才间接害死了付公公,奴才罪该万死!奴才该死!”这般哀哀戚戚的模样,瞧着可真是一点都不像是装的。 南宫醉笑得凉凉的,肃王府娇生惯养的世子爷,竟也学会装模作样的演戏了?是宫里磨砺得好,还是小皇帝教得好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2章 大家打一架 “所以,付公公是服毒自尽?”南宫醉望着赵远南笑。 赵远南刚要回答“是”,可转念一想南宫醉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轻易的相信自己的供词?所以他必须小心谨慎的应对,免得到时候中了南宫醉的圈套。 “大人是不相信奴才?”赵远南一脸的哀戚。 南宫醉走到他跟前,笑盈盈的望着赵远南,“本官,相信皇上!” 闻言,赵远南的心里猛地咯噔一声,面上却只能极力的假装悲凉。他不知道南宫醉是否可靠,但他相信,凡是太过聪明的人,都是有野心的!这种人,最可怕! 赵远南扑通一声跪地,佯装被南宫醉恫吓住了,连声音都变得轻颤起来,“南宫大人饶命!南宫大人饶命!此事跟皇上没有半分干系,求南宫大人明察。”说着,还给南宫醉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南宫大人明察!” 南宫醉眯了眯眼睛,半晌没有说话,这戏可就有点过了。难道这小子是蠢的?一开始他说那些话,赵远南难道就没明白?又或者是……这小子跟着小皇帝久了,久而久之便学会了试探?果然在宫里浸泡久了,这心都成了偌大的一个迷宫,九曲十八弯的,生怕你走到了中心堡垒。 “本官查或者不查,其实都很简单。”南宫醉也不开始卖关子,“今日暂且先到这里,你先回去吧!” 赵远南愣住,“大人您……” “你所言是真是假,本官会查清楚,所以你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南宫醉负手而立,“四方门是个讲真凭实据的地方,断然不会因为你一人的三言两语,便可轻断此案。同时,也不会因为旁人的挑拨,而罔顾人命。” 赵远南行礼,“多谢大人。” “不必谢,回去皇上跟前伺候着,告诉皇上,放心!”南宫醉拂袖而出。 只这“放心”二字,让赵远南久久没有回过神来。赵靖之前也是提过南宫醉,只是眼下祭天血案,实在是兹事体大,赵远南实在不敢擅自做主。 南宫醉走出耳房,只冲着寻风道了一句,“仔细搜查内侍监上下,尤其是付胜全的地方,若是发现了大包的银子,立刻报我!” “是!”寻风颔首。 内侍监的案子还在调查中,赵远南先行一步回了乾元殿。 魏淑歌当即迎了出来,“如何?” 赵远南环顾四周,拽着魏淑歌进去,“进去说!” 寝殿内,赵靖正靠在床柱上,眉眼微合。听得脚步声,便睁开了眼睛,正好对上了赵远南的眸子。赵靖轻咳一声,“四方门的人来了?” 赵远南颔首,“奴才已经见过南宫大人了,南宫大人似乎并不相信奴才所说。” “若他这般就能相信你,反而可疑。”赵靖长长吐出一口气,“这事有四方门插手,便是安然无虞了!” “皇上为何如此肯定?”魏淑歌忙问,“那南宫醉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皇上岂可轻易相信他人?” “南宫醉还说什么了?”赵靖问。 赵远南有些犹豫,低低的嗫嚅道,“南宫大人说,让奴才回皇上跟前伺候着,还说了一句,请皇上放心。”他蹙眉望着赵靖,“皇上,南宫醉此言,可信吗?” “旁人说的倒是不信,南宫醉嘛……还勉强可以一信。”赵靖面色苍白,烛光里白得好似透明的纸张,可见这一次也是真的伤得不轻,“之前文于野的事儿,他尚且能打个圆场,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留了文于野的性命,那这一次他自然也不会从中作梗。南宫醉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魏淑歌点点头,小心的为赵靖掖好被角,“皇上,那接下来该如何?” “就照咱们之前的计划行事。”赵靖揉着眉心,“真的去搜摄政王府了?” “是!”魏淑歌道,“趁着摄政王不在,京畿府的人便进了摄政王府,听说把整个王府都搜了个底朝天,结果也没搜出什么来。皇上,您说这京畿府怎么有了这么大的胆子?连摄政王府也敢搜?” 赵靖笑了,“你都猜到了,还明知故问作甚?那些人除非不要命了,否则哪敢搜摄政王府?往日里即便不巴结,那也是不敢得罪的。眼下,可是彻底的得罪了摄政王府,来日若是摄政王府秋后算账,谁都跑不了!一个太傅府又如何?兵权始终握在东方未明的手里。如果不是要找什么重要的东西,齐云山是不敢让京畿府冒这样大的风险,趁着东方未明不在,去搜摄政王府。” “重要的东西?”赵远南不解,“什么重要的东西?” “按理说,齐云山他们并不知道咱们会动手,所以在他们的眼里,石碑事件已经有足够的理由让他们去搜府。所以从一开始,祭天石碑的问题就不是冲着朕和东方未明来的,是冲着他府中的东西去的。”赵靖眯了眯眸子,细细的想着当中关窍,“到底是什么东西,要让齐云山如此费尽心机呢?” 三个人陷入了沉默之中,实在是想不明白。 “难不成是钟弗的事?”赵靖低语。 “不可能!”魏淑歌忙道,“世子爷不可能落在摄政王府的手里,咱们的人一直盯着,且都在暗中保护,不会有所差池。”想了想,魏淑歌又压低了声音说,“不只如此,摄政王府的人也在派人跟着世子,但也只是跟着,同咱们的目的一样,尽量保护世子周全,不让世子落在任何人的手里。” 赵靖瞧了魏淑歌一眼,这下更猜不透东方未明的心思了。这人到底藏了身, 以至于齐云山会如此紧张,不惜动用京畿府的力量? 太傅府里有个木盒子,有个神秘人。 摄政王府里,又有齐云山迫切需要的东西。 这两人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明争暗斗的似乎不只是为了权势之争,还夹杂了别的什么东西。 摄政王府内。 东方未明站在八角楼下,眉眼微沉的望着匾额,负手而立时面色黢黑如墨,“这里也进去了?” “没有!”管家忙不迭在一旁应答,“此处是摄政王府的禁地,谁都知道外人不可擅入,否则杀无赦。有府中军士守着,即便是京畿府的人,也不敢贸然闯进去!” “好!”东方未明的面色这才稍稍缓和一些,“这就好!”说着,长长吐出一口气,“齐云山没找到他想找的,本王就会让他后悔。既然是冒险之举,就该承受失败的痛苦!” 周之继不解,“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卑职,不太懂。” “杜鹤鸣不是已经被控制起来了吗?这石碑的事情,他也有份参与。既然是撕破了脸,就没必要再留情面,这所谓的后路是他们自己斩断的,如今可怪不得本王!”东方未明轻哼,“人都安顿好了吗?” 周之继慌忙行礼,“请爷放心,人已经送到了安全的地方,绝对不会被太傅府的人找到。” “那就好!”东方未明冷笑,“让杜鹤鸣进天牢里待会,好好的伺候他,明白吗?” 周之继抱拳,“卑职明白,一定会好好交代一声!” 是夜,甲胄声,声声刺耳。大批的御林军冲进了尚书府,早前被控制在府中有待传召的杜鹤鸣,在梦中被人从床榻上揪起,直接拖出了尚书府。一时间,尚书府内喊叫声连成一片,却也拦不住御林军的脚步。 杜鹤鸣被直接送到了天牢刑房,他自以为掌控着齐云山的小金库,齐云山无论如何都会救他。重刑之下,他几番晕厥,却始终没有吐露分毫。鲜血斑驳,打湿了衣衫,杜鹤鸣死咬着不撒口,只等着最后的转机。他想着,自己身为礼部尚书,这样的官阶不是每个人都能熬到的。 更何况,弑君之罪若要定案,还得经过三司会审,最后刑部定案。刑部尚书李明瑞那可是齐云山的人,所以只要自己抵死不认弑君之罪,这欲加之罪就不可能落在自己的头上,他就还有活着走出天牢的机会。饶是东方未明想杀了他,有这尚书之位在前,东方未明也得按证据办事,否则如何堵住悠悠之口。 这刑一直用到了下半夜时分,杜鹤鸣还是抵死不认。若不是上头交代别把人弄死,估计这杜鹤鸣早就死了多回。没法子,得吊着命,不能死! 宫里乌烟瘴气,宫外亦是不好过。百姓们生怕被牵连,一个个闭门落锁,夜里的花街柳巷也早早的关了门。 小酒馆里,文于野坐在僻静的角落里,光亮微弱,只能映出个大概的人影。门外有了动静,他抬头瞧了一眼,便看到了晃晃悠悠进门的南宫醉。 南宫醉一屁股坐下,“来得挺早。” “皇上没事吧?”文于野忙问。他进不得宫,自然得不了准确的消息。何况他疑心又重,旁人说的那些话他也不敢轻信。 “放心吧,没事!”南宫醉喝一口酒,“内侍监的总管太监死了,估计会有下一步动作。” 文于野点点头,“人没事就好,只要皇上还在,主心骨就断不了,其他的事儿走一步算一步就是。”他喝一杯酒,如释重负的松一口气,“这京城里头的动静闹得太大了,如今人人都在说京畿府搜查摄政王府的事情。南宫大人,这件事你怎么看?” 南宫醉笑了笑,“京畿府那群王八蛋,这次还真的长了骨头,赶在太岁头上动土,纯粹是活腻歪了。”他环顾四周,凑近了文于野,压低声音继续道,“杜鹤鸣被连夜抓进了天牢,现在还剩下半条命,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等人来救他?”文于野蹙眉。 南宫醉噗嗤笑出声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3章 还没成亲,就拉拉扯扯 “错!”南宫醉摇头,“在付胜全的房间里搜出了银两,有人作证是杜鹤鸣给的,单凭这一条,东方未明就不会放过他。在对待弑君的问题上,惯来都抱着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人的策略,齐云山不可能不知道,杜鹤鸣死定了!你觉得齐云山会费这么大的心力,去救一个即将被冠上弑君之罪的人?当初齐云山可是连自己的亲儿子都没救,现在会救杜鹤鸣?杜鹤鸣的价值,可没那么大。” 文于野点点头,捏了杯盏在手,眉心紧锁,“这么说来,那只是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南宫醉喝一口酒,哈出满嘴的酒气,倒也笑得自在,“老兄,想开点吧!当黑暗降临的时候,只有厮杀和血腥。残酷的杀戮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坏事,就好像黎明前的黑暗,是每个人都必须经历的过程。你也是官场中人,有些东西你不是早就该明白了吗?” “只是没想到,人命只是拿来利用的工具。”文于野喝一口酒,“不过经此一事,倒也有个好处,礼部尚书之位算是腾出来了!” “看着吧,谁替补空缺,谁就是最大的赢家。”南宫醉瞧着他,“你猜,谁会是最后的赢家?” 文于野嗤冷,“肯定不是齐云山,也不会是东方未明。” 南宫醉撇撇嘴,但也赞同。 “皇上受了伤,算不得赢家,若然真的有份参与,也只是借机除去了宫里的眼线罢了!苦肉计终究是有代价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文于野抿着杯口,“你打算怎么做?” “京畿府搜摄政王府,定然是迫不得已,说明摄政王府里有齐云山迫切需要的东西或者……人!”南宫醉眉头微挑,意味深长的望着文于野,“眼下我要做的,是处理好内侍监的事,让皇上没有后顾之忧。” “听说皇上身边的虺生公公是最后的目击证人。”文于野放下杯盏。 “没错!”南宫醉笑了,“懂了吧?” 文于野点点头,这是什么意思,自然是听懂了。但这是好事,皇帝有心夺权,就说明这个皇帝想做个堂堂正正的皇帝,那大夏的江山社稷就还不算完,还有挽救的可能。 喝一口酒,文于野起身,“时辰不早,该回去了!” “是该回去了!”南宫醉若有所思,“你的人,可都看好了?” “你还知道些什么?”文于野忽然冷了些许,“南宫醉,不许动他。” “我当然知道不该动,也不能动。你大概不清楚,在他的身边有两股力量在悄悄的保护着,所以他不是寻常人可以动得了的。除非是齐云山或者柯伯召亲自动手,否则没人敢动他!”南宫醉轻叹,“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朝上波动,势必会影响各股势力,你最好守住自个,免得到时候这一腔热血从脖子口喷出来,咕咚咕咚往外冒。” 文于野轻哼,“那就不用担心了,没人会在意我这个刑部主簿,官微言轻,不过是贱命一条罢了!你该担心的是,这宫里头的事要怎么遮掩,才不至于漏了皇上的马脚!”音落,文于野没有回头,大步离开了小酒馆。 南宫醉晃晃悠悠的起身,晃晃悠悠的往外走。京城长街上,黑漆漆的,因为军士还在搜寻着刺客,还在四处抓人,所以老百姓能不出来就不出来,被吓得人心惶惶。仰头喝一口壶中酒,这辈子都在醉意朦胧中度过,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蓦地,有人拦住了他去路。 南宫醉揉着眉心,掉头就走。 惊鸿从后面追上来,横竖他已经见过了自己的真容,是以今日她也没有遮面,疾步追上了南宫醉,“你躲我作甚?南宫醉,不是你让我去找你吗?为何你不在府中,反而出现在街上,逗我玩是不是很有趣?” “谁找你了?”南宫醉翻个白眼,被她拽住了胳膊,“松手松手,男女授受不亲,你这般拉拉扯扯作甚?松手松手,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大街上扯着男人的袖子不撒手,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显出你的女儿家矜持?” “我是不是女人,你要不要试试?”惊鸿瞪着他。 “你!”南宫醉哼哼两声,甩开他的手,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惊鸿便也不着急,紧跟着南宫醉的身后,在他进门的那一瞬,先一步越过他进了南宫府。 “喂!”南宫醉一把拽住惊鸿的手,“你不能进去!”要是让那些老东西看见惊鸿而今的模样,只怕更得变本加厉。不行!绝对不行,不能让府里的人见到惊鸿!这个年念头一起,南宫醉忙不迭拽着惊鸿往外走,“你给我出去!出去!” “哟,还没成亲呢,就开始拉拉扯扯了?”扫地婆一手拿着扫帚一手叉着腰,笑盈盈的望着拽了惊鸿的手腕,死活不撒手的南宫醉。 南宫醉眉心突突的跳,果然女人多了是非多!她到底哪只眼睛看到他跟这女人是亲亲热热的拉扯?没看见,差点动手打架吗?这女人是省油的灯吗?一个连齐云山大营都敢闯的女人,若是靠得太近,以后还不知会受到怎样的牵连。 他南宫醉潇洒恣意了半生,这后半生决不允许一个女人的参与破坏。他喜欢独来独往,我行我素的滋味,不敢有所羁绊,免得有了软肋便会成为他考虑问题的阻碍。 趁着南宫醉犹豫之际,惊鸿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冲着扫地婆微微一笑,便朝着南宫醉的主院走去。 “瞧,连路都这么熟悉,可见是有心的。”扫地婆眼睛都发亮了,眼见着南宫醉整张脸都黑了下来,扫地婆慌忙拽住了南宫醉的手,“公子,人家一个姑娘家的不容易,要鼓起勇气走进咱们南宫府,更不容易,您可要仔细对待,千万不能太刻薄!” “我刻薄?”南宫醉嘴角直抽抽。他要是刻薄,他们这些老的怎么可能不拿他当回事,整日听墙角?瞧,这女人一来,南宫府的老老少少估计都要倒戈相向了,这还得了?还让不让人安生了?! 不行,这女人必须走! 南宫醉二话不说就进了主院,用力的合上院门,然后进了卧房的房门。惊鸿正拿着火折子点灯,把整个屋子里的蜡烛都给点亮了,照得屋内亮堂堂的。南宫醉进门的那一瞬,险些被这烛光晃了眼睛,“有病!”他当即锁上房门,回头便狠狠瞪着惊鸿。 “还记得我的名字吗?”惊鸿问。 “没兴趣,记不住!”南宫醉愤然,“我告诉你,今日要么咱两打一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要么你立下一纸契约,从此以后不许再纠缠我,不许再出现在我面前!” 惊鸿放下手中的火折子,“坐下好好聊聊吧!” “你我之间,没什么可说的。”南宫醉冷哼,“你自己做选择。” 惊鸿轻叹,音色清澈而明亮,“真的不聊?” “不聊!”南宫醉咬牙切齿,最讨厌这些坏人好事的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闻言,惊鸿略显无奈的看他,“可我想聊一聊,那该怎么办才好呢?” “关我屁事!”南宫醉已然极度的不耐烦,“限你马上做决定,要么滚要么死!” “我的命是你救的,我自然不可能跟你动手,免得传出去说我恩将仇报,到时候江湖人该怎么看我?”惊鸿优雅的坐定,凉飕飕的剜了南宫醉一眼,就没见过这么不懂风雅不知情趣的男人,美色当前竟还想着当什么柳下惠,真是不可理喻的榆木疙瘩。 “那是你的事,关我屁事!”南宫醉喝了一口酒,“既然不想动手,那写下一纸字据就马上滚!” 惊鸿扬唇一笑,绝世无双的脸上泛着一丝戏虐颜色,“如果我不滚呢?南宫大人,我觉得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这也是上头给我的命令。”说着,她开始宽衣解带。 “喂,你干什么?”南宫醉疾呼,他大阔步上前,想替她把衣衫穿好。可惊鸿的衣衫已经滑下肩头,此刻业已落在地上。香肩外露,这如瓷似玉的女儿家肌肤,在烛光里透着莹润的白,是个男人都会受不了。好在南宫醉不是一般的男人,毕竟这青楼妓馆的,他也不是没去过,见的女人也是多了! “现在,南宫大人愿意好好的聊一聊了吗?”惊鸿笑问,坐在那里面不红气不喘的,笑得这般自然。好似眼下这脱得衣衫不整的人不是她,而是他,羞涩窘迫的亦是他。 南宫醉绷紧了身子,冷飕飕的剜了惊鸿一眼,自能极力的屏住呼吸,免得教她看出自己内心的慌乱。试想一下,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若是被人看到她衣衫不整的模样,走出这个门,府中的那帮老的少的,就该开始瞎起哄的准备开始大婚之事。 一想起这个,南宫醉大有挠头的愤愤之气。 无可奈何的,南宫醉只能坐定,目不斜视的模样,叫人看着格外的滑稽可笑。 “南宫大人害羞了?”惊鸿笑靥如花。 “放屁!”南宫醉喉间滚动,“你少特么废话,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放完快走,老子没时间跟你磨叽!” 惊鸿倾身伏在桌案上,那一副柔弱无骨的模样,烛光里叫人看的格外心痒难耐。可这南宫醉倒好,竟是看都不看一眼,真是浪费表情。惊鸿眯了眯眸子,瞧着下颚满是胡渣渣的男人,这男人软硬不吃,实在不好对付! “从现在起,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仔细听着。”惊鸿盯着眼前的男人,“我叫惊鸿,洛神赋里说,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那便是我的名字。” 南宫醉的心头,微微的沉了一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4章 既然你能来京城,为何我就不能? 洛神赋中所言: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说的是洛神之美,但再看眼前的惊鸿。精致的容脸,娇而不媚,丽而不妖,带着寻常女子难见的洒脱之色。她有一双极为美丽的眸,瞧着弯弯如月,以为是笑靥如花。却在仔细看时,只看到这黑亮的瞳仁里的平静无波。历经风浪过后的不屑,让南宫醉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南宫醉有一瞬的愣神,好在他看上去是个乱七八糟的人,可内里却是极为自制,所以当即回过神来,“你不是说要谈谈吗?谈什么?” “谈谈合作!”惊鸿盯着南宫醉。 “我跟你之间,能有什么可合作的?”南宫醉轻嗤。 “南宫大人执掌四方门,想来也是有心报效国家之人,虽然道不同,但也可以殊途同归,不是吗?”惊鸿敛了眸,卸去之前的轻 佻,一脸的郑重其事,“我是认真的,很认真的那种。” “你在替皇上办事?”南宫醉必须肯定她的背景。 惊鸿起身,南宫醉快速将视线避开,免得触及她光洁的脊背,喉间又是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口水。 “是!”惊鸿承认。 “皇上跟魔宫……”南宫醉有些犹豫,更多的是一种不解。皇帝在宫里,魔宫隶属江湖,这两者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连成一气的。可偏偏是这两个毫无关联的,最后成了极为牢固的同盟军。这不免让南宫醉怀疑魔宫的真实意图,难道是想摄权? 一个江湖门派,掺合在朝政之中,借皇帝的手想要得到朝廷的大权,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莫不是这魔宫的宫主,想要控制朝廷?或者是……想谋朝篡位? “你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宫主只是欠了皇上一个恩,所以下令魔宫倾尽全力,助皇上力挽狂澜!”惊鸿回眸冷眼看着南宫醉,“南宫醉,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魔宫是歪门邪道,所以不管我们做什么,都是罪大恶极?的确,魔宫在江湖上的名声不太好听,老主公当年被杀,只逃出宫主一人,待宫主武功有所成之后便杀了仇人满门,老弱妇孺无一放过。可那又如何?当初如果不是宫主逃出,无一放过的就是宫主全家!” “在这江湖上,本就没有孰对孰错,更没有所谓的正邪之分。我们是魔宫,哪怕你从未杀过一人,你也是魔女,在那些所谓的正义之门的眼里,我们都该死!可杀人就杀人,哪来那么多的理由?他们杀人是除魔卫道,我们杀人就是滥杀无辜?呵……南宫醉,我以为你跟他们不一样,没想到,你也是一样的人!” 南宫醉一声叹,女人啊,就是沉不住气,他只是说了一句,她就想歪了…… “其实我只是觉得奇怪,皇上怎么就跟江湖人扯上了关系?我可真没什么正邪之人!没听佛曰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就说明,正邪只是一念之间。”南宫醉喝一口酒,“杀人就是杀人,都是见了血,哪有谁的血是热的,谁的血是凉的?” 惊鸿站在原地,没有吭声,约莫是真的错怪他了。 “皇上让你来的吧?”南宫醉一声叹。 惊鸿没说话,只是定定的望着他。 “把衣服穿上,我们好好聊聊。”南宫醉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递给了惊鸿,“是为了付胜全的事情吧!人不是自尽,但在世人眼中,他会变成畏罪自杀。” 惊鸿伸手接过衣服,“谢谢。” “你也会说谢谢?”南宫醉轻嗤,当初自己救了她一命,没见着她感激自个,反倒有种救了白眼狼的错觉。 惊鸿披上衣裳,“南宫醉,联手愉快!” 南宫醉一怔,半晌没有吭声。皇帝这是挖了坑,断了他南宫醉的后路,只要应下来,以后他就必须效忠皇帝,否则付胜全的事情一旦败露,东方未明不会放过他,齐云山也不会放过他,所以南宫醉只能靠着皇帝,成为皇帝的羽翼。 好在他原就没有二心,如此也好,跟皇帝表明了心思,皇帝就不必整日派这惊鸿过来,试探他这个试探他那个,他也乐得轻松。最关键的是,惊鸿可以不必再来了,免得那些老家伙们又要叨叨不休。 “付胜全的事情,我会搞定。”南宫醉道,“你可以走了!” 惊鸿噗嗤笑出声来,“这么急着赶我走,你是担心那些听墙角的?南宫大人,您都这个年纪了,还没娶妻生子,难怪底下人都替你操心呢!” “有脸说别人,怎么不长眼睛看看你自己?你觉得你是十三豆蔻,还是刚刚及笄?”南宫醉调侃,“赶紧的,说完你要说的,马上滚出去。以后,千万别再来了!” “这次是你找我来的。”惊鸿说。 南宫醉转身去翻自己的枕头,然而……枕头底下的玉佩呢?没了! “找这个?”惊鸿将玉佩放在桌案上。 “怎么……”南宫醉一愣,蓦地恍然大悟,那帮听墙角的。下一刻,南宫醉冷不丁冲出屋子,冲着外墙那帮人厉喝,“以后谁再敢擅自替我做主,再敢搜我屋子,我就把谁赶出去!我南宫醉说一不二,你们若不信只管试试看,到时候别哭着求我留下来!” 这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惊鸿浅浅的笑着,一家子能这般热闹,竟也是极好的。至少这里像个家!她漂泊半生,从未有过家!这么想着,心里不由的透着些许寒凉。江湖人,处处无家,处处家! 夜色静谧,惊鸿这次没有大张旗鼓的走,而是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里。 夜青站在院门外头,瞧了一眼躺在院中石头上,翘着二郎腿喝酒的南宫醉。夜青凉凉的道,“喝这么多酒,也不怕把自己醉死?” “醉了才好,那些自己不想看见的人和事,便可不必看见。有些事情不敢做,喝了酒便什么都敢了!”南宫醉扭头看他一眼,“问你个事,惊鸿……” “魔宫的护法。”夜青眸色微沉的走进门来,“遇见了?” “就是之前的宿雪,现在魔宫效命于皇上。”南宫醉躺着一动不动,睁着眼睛去看漆黑的夜,“以后我跟你,也可以殊途同归了。你要找的人,还没找到吗?” “我想,我可以找到了!”夜青突然轻笑了一下,却带着显而易见的苦涩。 “魔宫的护法?!”南宫醉咂摸着这几个字,“武功倒是极好的,只不过手段不光亮。对了,你怎么过来了?是闻到你们魔宫的味儿了?” “你喊那么大声,街坊邻居估计都能听到了,何况是我!”夜青翻个白眼,“帮你把玉佩送出去,让你见美人一面有什么不好?都是男人,没见过你这么扭捏的,明明是孤家寡人寂寞得要死,非要装什么柳下惠,端什么圣人姿态。” “哎哎哎!”南宫醉当即翻身坐起,“夜青,你自己孤单寂寞冷,就看谁都孤单寂寞冷,我可告诉你,我南宫醉这辈子都不会成亲。女人是什么?那就是麻烦精。我是坚决不会让女人,成为我的绊脚石!” “话别说太满,否则是要打脸的。”夜青转身往外走,“少年人,还是谦虚点好!” 南宫醉轻嗤,“你去哪?” “四处转转。”夜青头也不回。 “夜路太黑,小心遇见艳鬼回不来。”后头传来南宫醉凉凉的嘲笑声。 夜青自嘲般咧了一下嘴,消失在夜色中。 深巷中,有暗影相随。 惊鸿顿住脚步,掌心凝力,只等着回身一击。她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同时也知道身后这人的速度有这么快,显然不是自己一招就能赢的。出南宫府的时候,她压根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可现在却被人盯上了,要么这人武功在她之上,要么早就在这里等她了。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必须死! 深吸一口气,惊鸿已经做好全权准备。下一刻,她猛地纵身而去,拂袖便是一掌。 黑暗中,有风掠过眉眼。惊鸿的掌风拂过去,就好像泥牛入海,瞬间消弭无踪。这绝对不是她打偏了,而是对方的武功的的确确在她之上,且将她的内力全部化去。 惊鸿愣了,行走江湖多年,虽然也遇见过劲敌,但还没出手便已经输了,她却是从未遇见过。好在惊鸿反应快,打不过自然得跑,若还是跑不过,那也只能说是自己时运不济,栽在人手里了!江湖中人,性命早已置之度外,生与死也不过一口气的区别。 然而她纵身跃起的那一瞬,却突然被人摁住了肩胛,硬生生的摁到了墙壁处。她抬手便是一掌袭去,掌风却在触及那人面门的瞬间,快速敛了回来。约莫是敛得太急,她被自己的内力反噬,扭头“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然后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男人。 “怎么……”惊鸿瞪大眼睛,“怎么是你?” 从墙头落下的微光,稀稀落落的打在了夜青的脸上。他一手摁着惊鸿的肩,一手垂着,眉眼间望她的眼神依旧凉薄无温,“既然你能来京城,为何我就不能?” 夜青盯着惊鸿唇角的血迹,听得巷子外头传来些许杂音,当即冷道,“跟我走!”下一刻,业已挟着惊鸿消失在巷子里,速度之快,快如闪电。 只是眨眼间的功夫,不留半点痕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5章 他的真实身份 惊鸿最后是从漆黑的林荫底下走出来的,没敢回头,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她是断然没想到会在京城里遇见夜青,走出林荫的那一瞬,面上所有的风平浪静都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慌乱。不过这慌乱也只是跟了她一路,等回到了醉花红,惊鸿身上所有的慌乱都被最初的淡漠遮掩过去。 思云上前,在门口张望两眼,快速使人合上了店门,“姑娘,怎么这次出去了那么久?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吩咐在城中的姐妹们,以后小心行事,切莫漏了行踪。”惊鸿低低的吩咐,抬步进了自己的房间。 思云快速跟进去铺床,“那姑娘早些歇着。” “思云,你还记得少使失踪一事吗?”惊鸿问。 思云铺床的动作微微一滞,俄而又继续铺床,“记得,姑娘怎么突然提起了少使?少使失踪已经好多年了,尊使派人到处找,快要将江湖翻个底朝天了,始终没找到少使的踪迹。当时大家还猜想着,少使是不是遇见了仇家,怕是凶多吉少了!” “少使与宫主是师兄妹,武功深不可测,我一直相信少使还活着。没想到今儿,我真的见到了少使!”惊鸿轻叹一声,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望着明灭不定的烛火,“你说他失踪那么多年,到底在做什么?” 思云骇然,“姑娘的意思是,少使在京城?那他会不会是冲着咱们来的?” “听他口气,只是顺口问了一下咱们在京中的部署,并没有要插手的意思。”惊鸿揉着眉心,“他没告诉我,他现如今在何处栖身,只说若是有什么事,会过来这边找我们。我不在的时候,你仔细着,千万别冲突了少使,免得到时候惹出祸来!” 夜青的武功太高,若是惹怒了他,势必不会有好结果。他们这些人加起来,都未必是夜青的对手,单看夜青跟踪她,只一招就就摁住了她,便可想象夜青的武功之高。 “是!”思云颔首。 惊鸿幽然起身,“但愿,不是敌人。”否则就麻烦了。不过这件事,必须尽快通知宫主,但这一次……消息得改了以往的暗号,专用她跟宫主两人之间的暗号传递。夜青是魔宫中人,他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 天还没亮,消息就已经送进了宫。 魏淑歌拿到消息的时候,一个人坐在冰凉的台阶上很久很久,久得连她自己都忘了时辰。直到赵远南过来的时候,察觉到了不对劲,喊了一声魏淑歌,她这才回过神来。 “你这是怎么了?”赵远南不解,“从未见你走过神,今儿好似不太对!是不是宫外出事了?难道是内侍监的事情?南宫醉还是决定对我下手?” 魏淑歌不说话,赵远南呵笑一声,“就算下手也无妨,你不必担心。若然出了事,你们也不必担这干系。有什么事情,我自己一个人扛着便罢!皇上必须完好无损,大夏的江山社稷以及赵氏一族的将来都系在皇上一身,皇上容不得半点闪失。” “皇上不会有事!”魏淑歌敛眸,“大家都不会有事,你放心就好。” 赵远南愣了半晌,“那你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魏淑歌无奈的笑笑,“只是一时间想起了故人罢了!” 赵远南这才如释重负,“原来如此,你甚少有这般神色紧张的时候,倒是真的吓了我一跳。没事就好,没事自然是最好的!” “没事!没事!”魏淑歌如同自嘲般起身笑笑,没事……就真的没事吗?她瞧了一眼东方的鱼肚白,那黑云中裂开的缝隙,渗出刺眼的光,撕破了天际的白,恍惚间好似有些迷离的血色。 赵靖起来的时候,没看到魏淑歌,不禁有些奇怪。脑子还有些晕乎乎的,但不代表她丧失了思考能力,“怎么不见淑歌?” 赵远南愣了愣,“她好似有些不太对劲,打从今儿一早开始,就坐在台阶上发愣,好像是遇见了什么难处。皇上,要不要把她叫来问一问?” “她若是自己想说,定然会说。若然不想让咱们知道,那怕是……谁问都没用!”赵靖靠在床柱处,眸色微沉,“她人在何处?” “我去找找!”赵远南当即出门。 即便魏淑歌心里揣着事,不过也没敢离寝殿太远,毕竟保护赵靖比什么都重要。赵远南来寻她的时候,她猛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这才快速起身往寝殿走。 到了赵靖床前,魏淑歌敛了神色,“皇上,可是哪里不舒服?” 赵靖摇摇头,“没什么不舒服,左不过看到你不在跟前,有些心慌慌罢了!”她含笑望着魏淑歌,“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你不太舒服吧?” 好在赵靖并不喜欢有外人伺候,所以这寝殿内进出的也就是眼熟的那么几个,眼下只有魏淑歌一人在旁候着。 魏淑歌长长吐出一口气,“对了皇上,惊鸿来消息,说是南宫醉已经答应了与咱们联手,所以皇上大可放心,内侍监的事情可以到此为止了!” 赵靖若有所思的点头,“那就好!如此一来,朕该跟东方未明好好的磨一磨了!内侍监总管太监一职,若不是东方未明点头,只怕谁也不敢担下这帽子。” 然则,四下突然安静下来。赵靖不再说话,魏淑歌竟也没了后文。 “淑歌,你没事吧?”赵靖担虑的望她。 魏淑歌终是轻叹一声,“皇上,有事!” 赵靖仲怔,“何事?” “皇上可能不知道,奴婢有个师兄的事情。”魏淑歌慢慢悠悠的起身,眸色悠远的望着门口的位置,仿佛是在回忆着历历往事,“我这位师兄是魔宫尊使无鸾的儿子,也是后来的魔宫少使夜青。少使夜青沉默寡言,不过确实是个武学奇才,可他骨子里太喜欢争强好胜。” 说到这,魏淑歌眉心微蹙,“他掀起江湖上不少腥风血雨,也惹了不少仇家被追杀。因为魔宫的威望,那些仇家自然不敢登门造次,但是一旦出了魔宫,那就不好说了。少使夜青不只喜欢找江湖人较量,还习惯了找我的麻烦,因此没少受到他母亲的训斥!” “无鸾尊使是看着我长大的,我这一身的武功也都是她一点点督促的。魔宫的心法除了我,外人不可习练,所以夜青对我有所怨怼。”说到这里,魏淑歌苦笑两声,“天下第一又如何?那些虚名值得付诸鲜血和杀戮吗?可他却是执迷不悟。” 赵靖定定的望着她,“他打伤你了吗?” 魏淑歌摇头,“没有,我们最多打个平手,他奈何我不得。无鸾尊使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性,所以教了我一套功夫,专门克制少使夜青。但平素我不愿使用,免得到时候积怨越来越深!我不想对同门动手,跟不想对自己的少使下重手。只是没想到有一日,他突然失了踪,从此再也遍寻不得,没了任何的消息。” “失踪了?”赵靖骇然,“一直没找到?” “眼下找到了!”魏淑歌面露灰白之色,“惊鸿昨夜遇见了他,两个人打了照面,夜青就在京城,只是暂且不知他栖身何处。他这人脚程很快,魔宫上下除了我和无鸾尊使,没人能跟得上他。除非他自己现身,否则他永远在暗处!” 赵靖凝重道,“他发现了惊鸿,会不会来找你?你不是说他习惯了找你较量?” “今日惊鸿用的传信方法,用的是我与惊鸿之间的密语,想来惊鸿也是顾虑到了这一点,未免暴露我的行踪,所以没敢用老法子。毕竟魔宫的传讯手段,没有人比少使夜青更清楚。”魏淑歌长叹一声,“也不知这要躲到什么时候?旁的倒也不怕,怕就怕他若是知道我在帮着皇上办事,万一起了歹意对付皇上,那我便是罪该万死!” “宫中戒备森严,何况还有东方未明的人,他没那么容易得手!”赵靖宽慰魏淑歌,“你且放心就是。” 魏淑歌冲着她无奈的笑笑,“如何能放心?他一旦疯起来,便会不择手段,任你龙潭虎穴,都会照闯不误。不过无论发生什么事,奴婢都会保护皇上周全,就算来日里真的要动手……” “你是怕对不起自己的尊使吧?”赵靖轻叹,却是一语中的。 魏淑歌点点头,“父母亲族死后,唯有师父护我周全。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就像是我第二个母亲,而她膝下唯有夜青这么一个儿子,一脉骨血,我岂能让她痛不欲生?” “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赵靖含笑望她,“还没到这一步,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许是有转机也不一定,先别那么悲观!眼下最重要的是内侍监的事,只要拿下内侍监,咱们在这宫里头,就算有了依仗。来日一点点的换去宫中的眼睛耳朵,便也指日可待了。” 魏淑歌颔首,“皇上所言极是,南宫醉那头,会办得妥妥当当的!” “惊鸿办事,朕自然放心!”赵靖一笑,自有成竹在胸。那么接下来,得好好的跟东方未明“商量”一番才是。该怎么商量的呢?那狗贼刀枪不入,软硬不吃,难不成还得她牺牲一下? 下意识的,赵靖抚上了自己的唇瓣,恍惚间还觉得有某些异样的残存。自己长这么大,东方未明是唯一一个,吻过她唇的男人! “东方未明现在在干什么?”赵靖低低的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6章 把东方未明惹毛了 “之前京畿府的人在摄政王府闹了一通,所以皇上这儿没事之后,他便回了王府。眼下没听说有什么举动,也不知具体在做什么。”魏淑歌眸色微沉,一直以来摄政王府的消息是最难弄的,因为相比起太傅府和丞相府,摄政王府都是军士守卫,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分毫。 赵靖眯了眯眸子,“这狗贼怕是又开始盘算,该怎么才能把京畿府捏在手里。趁着这次的事情,也让齐云山付出相对的代价,如此才是东方未明的为人。” 魏淑歌点点头,“皇上要见他吗?” “朕若现在见他,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赵靖靠在床榻上,长长吐出一口气,“先等着四方门的消息,若是那边无恙,咱们再后续接上。你那师兄的事情最好也抓紧,别到时候坏了咱们的计划!” “是!”魏淑歌颔首。 夜青的事情,自然得解决,而且还得尽快解决。这么多年没见到夜青,也不知如今的少年,已然变得怎样的乖戾?当初他怀着怨愤离开,而今定是变本加厉。 魏淑歌心事重重的走出乾元殿,只觉得外头的风更冷了些。她是绝对不希望,有朝一日,亲手清理门户。 赵远南进门,“皇上,淑歌她……” “她没事。”赵靖淡淡然的遮掩过去,“南哥哥,你帮朕办件事!” “皇上请吩咐!”赵远南靠近床前,凑了耳朵过去。 赵靖一番话,让赵远南整张脸都变了颜色。他几乎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赵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良久,赵远南才回过神来,当即扑通一声跪在了赵靖床前,“皇上,奴才……奴才不敢!” 听得这话,赵靖眉心紧蹙,“作甚这般紧张,朕还没到自戕的程度,左不过是让你做戏罢了!做戏知道吗?”长长吐出一口气,赵靖略显无力,“若不如此,你做不得这内侍监的总管之位。南哥哥,人若不心狠,如何能稳定地位?想想你肃王府,想想咱们的赵氏一族。多少心慈手软,换来的是鲜血白骨?” 赵远南定定的望着她,恍惚间好似明白了什么。他低低的干笑两声,“皇上真的长大了,跟以前刚来的时候完全不同。”那时候的小皇帝,怯懦而谨小慎微,不像现在这般,仿佛一切都握于掌心,成竹在胸! “若不改变,只能被改变!”赵靖苦笑,“要想在这人吃人的地方活下去,若学不会铁石心肠,就只能死无葬身之地。” 赵远南行了礼,“奴才明白!” 赵靖冷眼看着赵远南离去的背影,略显无奈的轻笑一声,有些东西还真的要自己领悟。没有经历过死亡的威胁,如何知道活下去的难能可贵?若不是知道活下去的艰难,又怎会狠下心肠,不择手段?活,不是舌尖沾水便算活的! 事实上,东方未明也有自己的打算。付胜全的事情给他提了个醒,齐云山已经开始对宫里动手,想来是想安插人手在宫里,借此靠近皇帝,或杀或蛊惑。 “爷,眼下内侍监总管太监一职空缺,是不是要让后补的替上?”周之继问。 东方未明站在湖心亭里,饶有所思的望着湖面上聚成一群的锦鲤,唯有少许几条被排挤在外。手中的鱼饵施施然丢下,鱼群便是蜂拥似的哄抢。眉心微蹙,捏着鱼饵的指尖少许收紧,“后补的是否跟齐家有过接触尚未可知,需要细查!然则本王有个更合适的人选,这世上所有人为了权势,兴许都会要皇帝的命,唯有他不能,也不会!” “爷说的是谁?”周之继忙问。 东方未明也不答,只是瞧了一眼争抢鱼饵的锦鲤,兴致阑珊的将手中鱼饵悉数撒入水中,一脸嫌恶的转身离开。 周之继眉心蹙起,爷这是怎么了?瞧着好似不太高兴。周之继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东方未明 心中所属之人到底是谁?谁不会害皇帝?! “爷,您这是要去哪?”周之继瞧着翻身上马的东方未明,“不是说要去城外吗?” “城外不着急,去得太着急了反而让人盯上。”东方未明意味深长的环顾四周,“先入宫,看看皇上的情况再说,本王不太放心!” 周之继慌忙上马,“爷,宫里还有甘棠盯着,约莫不会出事。” “甘棠武功虽好,却是个一根筋。”东方未明策马而去。自己身边的人,有几斤几两,他还是很清楚的,甘棠只能做简单的事情,比如说杀人或者保护人,她会做得比谁都好。但若是动脑子,给人塞牙缝都不够! 东方未明做事,惯来雷厉风行,进了宫便直奔乾元殿。一路上,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事发当时,赵靖浑身血淋淋的样子。他忽然想着若是当时她就这么没了,又会如何?彼时不敢想,而今想来皆是心有余悸。 进门的时候,东方未明愣了一下,正好看见赵靖喝完药,将空碗递给底下的奴才。魏淑歌忙不迭递了帕子小心的为赵靖拭去唇角药渍,赵远南在旁递了赵靖最爱吃的蜜糖山楂,柔声笑道,“皇上,赶紧的解一解嘴里的苦药味。” 赵靖打了个寒颤,“这药可真苦。”一抬头,东方未明就在面前站着。 魏淑歌和赵远南行了礼,一如既往退出了寝殿,小心的合上房门。东方未明和赵靖在一起的时候,最不悦的便是有奴才在场。 寝殿内安静下来,东方未明坐在赵靖的床边,若有所思的望着她,“好些吗?” “好些,就是脑子还有些晕乎乎!”赵靖摸了一把自己的后脑勺。 谁知东方未明快速摁住她不安分的手,“作甚?伤口还没开始结痂,就还有二次开裂的可能,不许碰!” “有些痒还不能碰?”赵靖撇撇嘴,“这绷带绑着,朕觉得不舒服!” “哪里痒?”东方未明轻轻揽过她,赵靖也很顺从,直接趴在他的腿上,任由他的五指伸进她的发间,轻轻的挠着,“是这个位置吗?” “往左点,再左点,对对对,就是这样……”赵靖合上眼睛,他的指尖有些粗糙,所以在她发间摩挲格外的舒服。这种触感,让人觉得很是放松,赵靖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可别睡着了!”他磁重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若是她此刻抬头,必定能看见他那双温柔的双眸。他低头看她的眼神,怕是连他自己都不曾在意过,这般的缱绻,是他从未想过的情愫流转。 “以后朕若是心疼得睡不着,就让仲父来替朕挠挠头,估摸着就……就……”她的话音忽然便得断断续续。 东方未明 心头一紧,乍见赵靖突然直起身子,“哇”的一口黑血从嘴里匍出。紧接着,她便伏在了床边上身子剧颤。 “赵靖!”东方未明直呼其名,快速捏住了赵靖的手腕,“中毒了!”他当即厉喝,“来人,传太医!” 东方未明一声喊,魏淑歌和赵远南快速进门。 赵靖此刻已经奄奄一息,东方未明托着赵靖的脸,她嘴里的黑血不断的溢出,铺满了他整个手掌。那一刻,东方未明双眸猩红,周身戾气腾然,几近咬牙切齿,“传太医!” 传太医,自然是传萧太医,赵远南撒腿就往太医院去了。 魏淑歌原是想先替赵靖护住心脉,尽最大努力将毒逼出体外一部分,然而东方未明却是抢先一步。所以见到东方未明为赵靖输内力逼毒的时候,魏淑歌着实愣住了。后来转念一想,约莫是东方未明一时间也找不到比赵靖更合适的人当皇帝,又或者是因为赵靖的体内还有东方未明需要的东西。 赵靖昏昏沉沉的,只觉得浑身冰凉,那一口气堵住了心口,愣是怎么都喘不上气来。蓦地,体内涌现一股温热的力量,顷刻间又化作一片沁凉。这股力量,将体内的热与痛快速镇 压。 下一刻,赵靖又是一口黑血吐出,脑子里终于有了瞬间的清明。模糊的视线里,是东方未明猩红的眸,她就这么浑身无力的瘫软在他怀里,鼻尖充斥着他身上的淡淡茶香。 有那么一瞬,赵靖觉得这大概是在做梦。 萧元太医赶到的时候,脸色吓得全白,慌忙为赵靖施针。 周之继陪着东方未明到了一旁,“爷?” “去查!”东方未明突然想起了那碗药,“皇上之前喝了一碗药!” 赵远南和魏淑歌扑通就跪在了地上,“王爷,奴才们可不敢给皇上他下毒!请摄政王明察!” 东方未明当然知道,不可能是魏淑歌和赵远南,只不过有人对赵靖下毒,想要杀了赵靖,此事他断然不会善罢甘休。那到底是谁呢?竟然在药里下毒,首先就得有接触到药的可能性。 “皇上的药,都是谁经手的?”东方未明问。 “回王爷的话,皇上的药都是奴才经手的!”赵远南面色发青,“不过今儿煎药的时候,奴才走开了一会。御膳房那头有人找奴才说了几句,奴才也就走开了一眨眼的功夫,而且绝对没有走远!” “是谁?”东方未明杀气腾腾。 赵远南浑身绷紧,“御膳房的小太监,小华子。” 音落,东方未明瞧了周之继一眼,周之继心领神会,快速走出了寝殿。手一挥,便有大批御林军直奔御膳房方向。不管这小华子是否真的下了毒,只可错杀决不放过! 然而,他们还是去得晚了一步,待周之继赶到之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7章 还记得你姓什么吗? 周之继赶到的时候,尸体正好被人从水井里打捞上来,可不正是小华子吗?人死了,什么都没了,何况还是死在水里。周之继俯身查看,尸身上没有半分反抗伤,也就是说这小太监死之前没有经历过搏斗,身上没有任何的外伤。 井边上的青苔有少许滑脚的痕迹,鞋印大小跟小华子脚上所穿的鞋子极为符合,而且鞋底上的青苔痕迹,也足以证明他的确是踩着井边跳下去的。 所以,应是自尽。 当然,周之继可不相信这是自尽,自尽是底下人说的。弑君之人,有的是胆魄,定然也是蓄意而为之,怎么可能没想好退路呢?所以这小太监应该是被人灭了口,再做成自尽的假象。但为了避免引起宫中人心慌乱,周之继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人搜查小华子的房间。 房间里只搜出一包毒药,旁的便是什么都没有,可见处理得很干净,把这弑君的罪责,彻彻底底的的落在小华子身上。一番调查下来,这小华子很是孤僻,平素也不跟谁有过多的往来,所以谁也不知道小华子会做什么,也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更不懂他为何好端端的就跳井自尽? 拿着手中的毒包,周之继转身回了乾元殿。 东方未明坐在偏殿暖阁里,刚刚调息完毕,这会才缓过劲儿来。他记得他已经很多年不曾为他人输过内力,这一次若非事出突然,他又怎么会……东方未明低眉望着自己的掌心,左手的指尖,磨砺着右手掌心的茧子。他忽然想起来,她之前说的那句话。 小丫头倒是挺会享受的,也着实是牙尖嘴利。他手上肌肤,哪怕是指尖都比寻常人的粗粝一些,这源于他自小便在行伍长大,一惯习武行军,所以没那些王公贵族的细皮嫩肉。也唯有凡事亲力亲为,才能统帅三军,才有了他今时今日的身份和地位。 东方家的权势,是靠着鲜血和白骨,一点点垒砌起来的。多少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多少次兵临城下,又有多少次以寡敌众。这些东西,是朝廷上的官员不会明白的残忍。为何他现在能一惯从容?见惯了生死之后,眼里便也没了生死。 周之继进门,行礼,“爷!” 东方未明回过神,“查到了?” “人已经死了。”周之继直起身子,“在小太监的房间里,找到了一包毒,已经送去了太医院。”送了太医院,才能研制出解药,这并没什么不妥。 “知道是什么毒吗?”东方未明问。 周之继摇头,“毒性很烈,但是跟寻常的毒物似乎有些不太一样,等解药弄出来之后,再让人细查便知!”说到这里,周之继低低的问一句,“爷,您没事吗?方才卑职看爷为皇上逼毒,可真是吓了一跳。爷已经很多年不曾这般焦灼的为他人输过内力了!” 上一次,也是因为女人。 东方未明眉心微蹙,仿佛有了片刻失神。是啊,过去很多年了!真的已经很多年了!怎么觉得好像是昨天一样?一眨眼,那么多年过去了,他竟还在原地。 轻叹一声,东方未明敛了眸苦笑两声,淡淡然道一句,“没事!” “爷,此次皇上被毒杀一事,该如何善了?”周之继问,“继续查下去吗?”弑君这种事,一旦继续查下去,死的人会很多很多,被连坐被牵连的将不计其数。但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小华子生性孤僻,很少跟人交往,所以线索到了这里便也算是终结。 东方未明眯了眯眸子,“到此为止吧!” 周之继一怔,“爷?” “这种事查下去,最后对谁都没有好处。齐云山虽然有动作,可丞相府实在太冷清了!”东方未明轻咳两声,缓步走到了窗口负手而立,“那块碑文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已经抓到人了,只不过抵死不说。”周之继俯首。 其实东方未明早就想到了这样的结果,这摆明了是齐云山的手笔,可他又奈何不得齐云山。这碑文之事在老百姓中相传甚广,以至于还有人觉得,皇帝受伤是东方未明为了称帝而做的手脚。一帮愚蠢的人,若他东方未明真的想当皇帝,犯得着让赵靖登基吗?给自己添堵?还是给自己造孽? “早料到了!”东方未明瞧了一眼窗外的天,“杀了,丢回去!” “是!”周之继颔首,“卑职明白!” “还有,让赵远南来一趟!”东方未明自有盘算。 周之继心下一窒,“是!”当即转身离开。 不多时,赵远南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的跪在东方未明的跟前,毕恭毕敬的行礼,“奴才叩见摄政王,王爷千岁千千岁!” “世子爷……亦千岁!”东方未明这话刚出口,赵远南的脸色瞬时惨白如纸。 东方未明转身,逆光站在窗口,眉眼间凝着化不开的冰凉,“赵远南!” “奴才虺生!”赵远南带着哭腔,“虺生该死,没能保护好皇上,是奴才该死!请摄政王恕罪,请王爷饶了奴才吧!奴才尽心竭力的照顾皇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请摄政王放奴才一马!” 虺生? 这是罪奴的名字! 虺为毒蛇,是东方未明当初对肃王的惩罚。 东方未明轻哼,“以退为进,有意思吗?虺生,本王今儿找你来,只想问你一句心里话。你若是答对了,前尘往事一笔勾销,本王还能让你平步青云。但若你答错了,那今日的弑君之罪,你是连坐!明白本王的意思吗?” “是!”赵远南声音剧颤。他委实不知东方未明要问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能否在这一场跟东方未明的博弈中胜出。他甚至已经想着,若是自己死了……皇上的满盘计划,是否也会受到影响? 东方未明半晌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赵远南审视了半晌。 四下的寂静无声,让人觉得一颗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赵远南的慌乱,已然写在脸上,他还伏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得厉害。偶尔悄悄抬头想看一眼东方未明的表情,却又心惊得面色惨白。 东方未明已经走到了他跟前站着,居高临下的姿态,让赵远南更是不知该如何自处。 “你还记得自己姓什么吗?”东方未明问。 赵远南身子抖得像筛糠,“奴、奴才……” “说实话!”东方未明音色沉沉,口吻很轻,语速很慢。 可赵远南却听出了杀意,“奴才,奴才姓赵!”横竖都是死,不如就拼了吧!姓什么?他赵远南生来就姓赵,死也姓赵,终不改其名,不悔其姓! “赵氏血脉,所剩不多了。”东方未明若有所指的说着,“眼下能执掌大权的似乎也只有当今圣上,剩下的那些歪瓜裂枣,要么是贪图享乐,要么是贪生怕死之辈。赵远南,你可想过,若是有朝一日赵家覆亡在你的眼前,你会如何?” “若真有这一日,奴才无颜面对赵家的列祖列宗,不敢苟活于世!”赵远南磕头,脊背上一层又一层的冷汗紧接着便下来了。赵靖当时吩咐过,若是东方未明问他什么,定要尽量说实话。而今赵远南说的是实话,如果赵靖出事,赵家儿女必定没了希望。一旦赵氏一族覆灭,他赵远南国仇家恨,却又无能为力,只能一死! 东方未明没说话,氛围降至冰点,让赵远南重重的合上眉眼。凭着东方未明如今的性子,他赵远南怕是离死期不远了,一介罪奴说出这样的话,基本上是跟东方未明对着干的意思!东方未明岂能饶了他? 然而东方未明这一次,却是大出意料。他并没有要杀了赵远南的意思,只是淡淡然的坐定,“起来吧!” 赵远南心里咯噔一声,这又演的哪一出?皇帝此前说过,经过毒杀一事,会激起东方未明极重的疑心,所以绝对不能言辞闪烁。虽然对东方未明觉得畏惧是正常,但若是太过畏惧,会让人看出端倪。东方未明是什么人,那就是成了精的狐狸,断断不能在他面前漏了马脚。 “你倒是一直在内侍监里行走。”东方未明意味深长的干笑两声,“想必付胜全做的事情,你应该很清楚!” 赵远南俯首,“奴才伺候付公公,所以……” “若是让你接手付胜全的位置,你敢吗?”东方未明问。 赵远南骇然瞪大眼睛,下意识的绷紧了身子,但也不敢表露出太多的震惊之色,只是徐徐扬起头望着高高在上的东方未明,“奴才……敢!”俄而音色轻颤的问,“可摄政王难道就不担心吗?奴才……” “担心什么?就凭你?”东方未明嗤笑两声,“虺生啊,你该不会以为还记得自己姓赵,便能掀起什么大浪来吧?你一介阉人,就算让你做了内侍监的总管,你又能如何?还不是成日在皇上跟前伺候着,见着本王恭恭敬敬的跪地磕头?这宫里头的奴才多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少你一个也不少,明白吗?” “是!”赵远南磕头。 东方未明走出了偏殿,头也不回的朝着寝殿走去。 身后的赵远南一屁股瘫软在地上,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直到魏淑歌来了,喊了他几声,他才喘了一口气,脸色煞白煞白。 “怎么了?”魏淑歌也跟着紧张,“虺生,你脸色很难看?是摄政王为难你了?还是说,他发现了……” 赵远南握住魏淑歌的手,呼吸微促,“告诉皇上,成了!” 魏淑歌一愣,成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8章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此事的确是成了,虽然以赵靖的健康作为代价,但好歹她还活着,赵远南和魏淑歌也没有受到牵连。 赵靖气息奄奄,好在萧元太医也是个有本事的。 “所幸摄政王及时护住了皇上的心脉,用内力逼出皇上体内的少许剧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萧元收了针包,“微臣给皇上开个方子,先行压制剧毒,待回了太医院与众位太医商量之后,再想个彻底解决的法子。” 赵靖眨着眼睛,望着出现在门口的东方未明。她忽然有些看不懂眼前这个男人了,所有人都看到,事发当时他拼了命的要救她。 萧元退了出去,寝殿内又空了下来,只剩下她跟他两个人面面相觑。 她没有吃解毒丸,他为她逼毒的时候能感觉到她体内的毒,如狼似虎一般的凶猛。所以东方未明觉得,此事跟赵靖应该没有直接关系,这么惜命的一个人,可不敢拿她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东方未明坐在床沿上,轻轻柔柔的将她抱在怀里,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这样舒服一些,皇上也能好受一些。”说着,他的指尖伸进了她的发髻中。粗粝的指尖摩挲着她的头皮,那种舒适与柔和,让她整个身子都放松了下来。 “皇上放心,这宫里头的事情,微臣比皇上熟悉,所以微臣绝不允许有第二次。”他音色磁重,低眉望着怀中的娇人。因为中了毒,她原本白皙的肤色,此刻更是苍白得厉害。可苍白也有苍白的好处,朦胧中有种璞玉雕琢的错觉。 赵靖伏在他腿上,柔弱无骨的样子,格外的惹人怜惜。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羽睫半垂着,仿佛是睡着了,又好似睡不踏实。其实她脑子很清楚,听得也很清楚,面对东方未明的时候,哪敢真的放松警惕。不过,东方未明的确是伺候人的好手,他的摩挲真舒服。饶是魏淑歌,也不曾这样过! “臣知道,皇上身子不舒服,不过毒已经找到了,是御膳房的那个小太监下的毒。人虽然没了,所幸药还在,太医院那头一定会尽快拿出解毒的方子。”东方未明手上的动作迟滞了些许,“皇上觉得,到底是谁这般想要皇上的命呢?一招不成又来一招,招招致命!” 赵靖长长的羽睫微微扬起,在下眼睑处打着斑驳的剪影。想要她命的那个人,不就是他自己吗?真是贼喊捉贼,这狗贼的脸皮果真厚得天下无敌。 “朕猜不着,脑子里一团浆糊。”赵靖音色孱弱,“不如仲父来猜猜,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敢在宫里在仲父的眼皮子底下动手?” “说是身子虚弱,却这般的眼见嘴里,脑子清灵,倒也是难得。”东方未明口吻戏虐,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挖苦她,“皇上猜不着的事儿,身为臣子,又岂敢妄加猜忌?皇宫是皇上的地方,怎么能算是微臣的眼皮底下呢?若然叫人听见,还以为臣有不轨之心,那臣怕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皇上砍的!” 赵靖笑了,笑得这样虚弱,“仲父的脑袋长着刺,天下谁人敢要?左不过朕这条命,倒是轻贱得很,自家门前还让人伤了两次。这笑话,估计能让京城的老百姓笑上大半年的!” “谁敢笑皇上?臣就拧断他的脖子,如此,皇上可还满意?”他温声笑着,看她的眼神就像看着自己亲手养的小老虎,温柔中带着些许凌厉。然而她看不懂他,他又何尝能真的猜透女儿家的心事? “那不如就先拧断仲父的脖子,毕竟往日里,唯一能笑话朕的,也只有仲父您了!”赵靖低低的咳嗽两声,嗓子里有滚烫的东西在翻涌,伴随着浓郁的血腥味。好在这感觉,很快就消失了。不知道为何,她觉得体内的毒好似被什么东西冲散了,此刻就在体内不断的乱窜,但这种乱窜倒没有太难受,只是额头有冷汗不时的流下。 东方未明自然能第一时间察觉她的异样,当即将她扶起坐着,双手紧握着她消瘦的双肩,眸色灼灼的盯着她那张煞白如纸的容脸,“很难受?” 赵靖望着他,生生咽下嗓子里的一口腥甜,却是说不出话来。 “来人,传太医!”他这话刚出口,她已经伸手摁住了他的手背,大概是制止。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虚弱异常的她。恍惚间,心里突然生出几分异样的情绪波动,好似这人随时都会随风散了。就像是握在手中的沙子,握得越紧流失得越快,终是再也抓不住。 “朕没事。”她音色沙哑,半耷拉着脑袋,“朕只是觉得累了,想靠着仲父睡一会。” 东方未明敛眸,依言将她放下。赵靖枕在他的腿上,长长的羽睫幽然垂下,苍白的唇有些轻微的颤,“若是有朝一日,仲父想杀了朕,你会不会记得此时此刻的相互取暖?” “微臣不冷!”他说。 她却是裹紧了被褥,唇角挽起凄凉的弧度,“可朕从未暖过……” 四下陡然安静下来,她的笑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就这样沉沉的昏睡过去。 听得赵靖均匀的呼吸声,东方未明幽幽然轻叹,掌心徐徐握住了她伏在他腿上的手。这双素白的柔荑,果真凉得如同冷水里泡过一样,实在是没有半点温度可寻,也难怪她说,从未暖过。这副身子,打从入了宫便不再属于她自己,任谁都是心寒。 他似是想说什么,却是张了张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罢了!有些话,如今说也没有任何意义,不说也罢!好在她出了一身冷汗之后,便也没有其他的异常,倒也睡得安稳。 东方未明最后是压着脚步声出去的,到了寝殿门口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床榻方向,这才大步流星的离开了乾元殿。 周之继在后头跟着,“爷,您真的要让一介罪奴接掌内侍监总管太监一职?” “皇帝谁也不信,唯有身边的这两人还算愿意靠近。”东方未明顿住脚步,眉头微微拧起,“皇帝在宫里没有信任之人,很容易被人掌控,并且就算遇见了危险都无法自救。周边诸国蠢蠢欲动,本王不能再让皇上有丝毫的闪失,所以宫里必须有人镇守!唯一能在齐云山和柯伯召之间权衡的,只有皇帝!” 周之继颔首,自家主子深谋远虑,说的自然有道理,只不过……还是有些顾虑,“可是爷,过了年便是皇上的舞勺之年,您要知道皇上很快就要亲政了!一旦到了年岁,人心里的欲就会无限膨胀,您若是一味的给予皇上大权,怕只怕最后,送得出去拿不回来!” 东方未明也不是没想过,赵靖若然亲政,他们这些人肯定是要被铲除的。毕竟在皇权这条路上,不管是摄政王府,还是太傅府,乃至于丞相府,都是皇帝的障碍。 “就算她有朝一日大权在握又如何?有些东西,不是她能玩得起的。”东方未明指的是什么,周之继自然也懂。牝鸡司晨,那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皇帝再厉害,一个女人还能登基为帝吗?若然身份被揭穿,她赵靖别说皇位不保,只怕性命都会危在旦夕。 更何况,赵靖的身体里有蛊,所以她的命从始至终都握在东方未明的手里。即便东方未明愿意舍权给她,她也掀不起大浪来。 东方未明回眸看了一眼,俄而头也不回的离开。 离开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将将进宫的柯伯召。 宫道上相见的那一瞬,周之继心头咯噔一声,冷不丁觉得这氛围好似不太对!到底哪里不对?眼神不对!眼神什么不对?看着就像是情敌般!一个凉飕飕,一个阴测测,你瞧着我,我瞧着你,就差火花崩裂。 最后还是柯伯召回过神来先行开了口,“王爷!” “丞相大人这会进宫,怕是多有不便。”东方未明缓步上前,“皇上歇下了,这一时半会的不会召见。” “那下官就等着!”柯伯召不遑多让,“一直等到皇上醒来召见下官。” “真是不死心!”东方未明阴测测的笑着,“这天牢里头的事儿都忙不完,怎么还有闲情雅致进宫里溜一圈?难道太傅大人这心疼的毛病好了?心窝窝这一刀扎得有些狠,金黄银白的都被一锅端了,真是可惜!” 柯伯召笑道,“摄政王不也没落得好吗?天牢那位不还吊着一口气?宫里的,倒是先翘了辫子,去阎王爷那儿开路去了!下官不愿理这一档子的事儿,只愿刑部能公事公办,便也罢了!王爷觉得呢?” “你觉得本王是那种假公济私的人吗?”东方未明挑了眉,尾音拖长,“丞相大人,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百官之首,怎么连眼睛都长歪?” “是是是,下官眼珠子长歪了,所以看谁都是身不正影子斜!”柯伯召笑了笑,“下官有罪,王爷恕罪!”他行了礼,“下官这就去乾元殿守着,等皇上醒来,王爷您走好!” 语罢,柯伯召拂袖而去。 东方未明站在原地,双手叉腰,一脸的僵冷之色。怎么就越想越不痛快?方才说的话,连他自己都觉得酸溜溜的?!真是有失身份! “爷,那还回不回王府了?”周之继低低的问,不解的望着自家主子。 东方未明斜睨他一眼,“爷脸上是不是写着留下两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9章 她与他,如隔千丈雾 东方未明的脸上有没有写字,周之继是瞧得出来,看着两眼冒光,嘴里带刺儿的,这不是写着“不高兴”三个字,又是什么呢?说到底,这大概就是男人的掌控欲在作祟。 为什么说掌控欲呢?比如你千辛万苦养大的狼崽子,她咬你一口你也就是生气揍她一顿,可你也舍不得把她打死,毕竟养狗还有感情!何况那狼崽子,不知是蠢萌还是贼精?!若然是蠢萌倒也罢了,若是贼精,还真是无言的可怕! 可是还不等你想清楚这狼崽子到底存的什么心思,突然冒出个人来,也惦记上了你家的狼崽子。这就好比自家的后院被贼盯梢了!都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眼下便是这么个情况!贼入了后院,把玩你亲手养的小崽子,你就在一旁站着,贼手里又刀,你只能在旁看着,既怕贼偷了你的东西,又怕贼伤了她。 周之继一声叹息,无奈的跟在东方未明的身后。瞧,主子走得很慢,原本的阔步,此刻就成了小碎步,这晃晃悠悠的是在逛园子呢? “去乾元殿盯着点,皇帝中了毒还没解,脑子不清灵,没得着了柯伯召的骗!”东方未明吩咐。 周之继应了一声,悄悄的望着自家主子的脸色,真是操碎了心! 其实柯伯召也是为了皇帝的毒而来,虽然这消息封锁,可柯伯召终也不是吃素的。东方未明能封锁消息一时,锁不住消息一世。皇帝中毒可不是闹着玩的,再加上付胜全不明不白的就死了,这宫里可谓是危机四伏。柯伯召也怕皇帝一不小心就嗝屁了,到时候自己还是齐云山的刀子。 柯伯召等在乾元殿的院子里,等着皇帝苏醒。 赵靖时睡时醒,的确是身子不适,但也没虚弱到只剩下一口气的地步。她睁开眼,听得魏淑歌在唤着自己的名字,唇角艰涩的扯了一下,以示回应。 “皇上,丞相大人在外头等候召见。”魏淑歌柔声开口。 “南哥哥呢?”赵靖问。 “内侍监那头的事儿,得有个人操持,这会已经去接手了!”魏淑歌压低声音,“摄政王松了口,内侍监那边没人敢多说什么。何况,皇上您压着呢,谁敢忤逆?” “朕的分量,怎么及得上摄政王府?”赵靖眨一下眼睛,脑子里越发清醒,好像体内的毒渐渐的从分散的状态,变成了消弭?! 魏淑歌瞧着她神色不对,好像有些痴愣,不觉心下一惊,“皇上脸色不太对,可是这毒……奴婢逼毒疗伤!” “等等!”赵靖反握住她的手,“淑歌,朕是觉得不太对,朕体内的毒……毒发的时候很难受,五脏六腑都绞着疼,可渐渐的朕发现这难受的感觉消失了!现在,朕一点都不觉得难受。” 魏淑歌仲怔,“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想了想,她慌忙扣住了赵靖的腕脉。蓦地,魏淑歌的眉眼骇然瞪大,几乎不敢置信的望着赵靖,“皇上……这!” “怎么了?”赵靖忙问。 “真的没有!”魏淑歌脸色大变,“大概是奴婢看错了,皇上的体内……毒没了!” 赵靖撑着身子坐起,“你说什么?” “皇上体内的蛊,本就不容易被人探出,一直以来奴婢都很仔细皇上体内的蛊毒变化,所以对皇上的脉很是了解。可方才除了体内的蛊脉,奴婢真的什么都没探出来!之前皇上中毒,体内脉象很乱,血气翻涌,可即便摄政王为你祛毒疗伤,也不至于让皇上痊愈!”魏淑歌一时间也辨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缘故。 赵靖呼吸微促,眸色微转,“莫不是这蛊毒的缘故?” “若皇上非要说是蛊毒的缘故,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以毒克毒!”魏淑歌盯着赵靖。 赵靖不解,“以毒克毒?” 魏淑歌点头,“这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但偶尔也会有奇效,会有奇迹发生。大夫治病救人,是要祛毒,把毒解了排出体外。但是江湖中人有时候遇见情急之时,会用以毒克毒的法子,就是两种毒在体内冲撞,用后续的剧毒克制之前所中的剧毒,两种毒一较高下。” “但这种法子,很容易丧命,全看人体的素质,如果一个人熬不到两毒相撞产生奇效,就会毒上加毒,最后毒发身亡。皇上这样的情况,估计只有一种可能,你体内的蛊毒胜过眼下这剧毒,所以皇上本就是剧毒的载体,又何惧其他的毒?” 赵靖恍然大悟,“你是说,朕体内的蛊毒胜过其他的毒,所以毒入口,瞬间被蛊毒吞没,便也没了作用?” 魏淑歌颔首,“是这个理儿,但究竟是不是这个缘故,奴婢也说不好!” “呵……如果真的是这样,算不算因祸得福?”赵靖苦笑,“等会让萧太医来一趟!” “是!”魏淑歌应声,“那……外头的丞相呢?” 赵靖靠在床柱处,仿佛是在想什么,“半个时辰之后,让他进来。” “奴婢明白了!”魏淑歌行礼退下。赵靖的体内虽然没了毒,但若是身子痊愈得太快,会惹人怀疑,在太医院没有拿出解毒的方子,没有跟萧元交代妥当之前,她还得装成中毒不浅的皇帝模样。 赵靖这辈子,似乎也只有靠演戏才能活下去了。 魏淑歌说赵靖还睡着,没敢打扰,请丞相大人继续等着。 柯伯召也不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站在院子里,面带温和的等着。在所有人的眼里,丞相大人官位高,性子好,从来不会疾言厉色的训斥,惯来是个温柔的典范。唯一不太好的,便是咱们这位丞相大人不爱女色好男风。这事儿,整个京城都传遍了,宫里的人自然也都知道。 知道了,也都直道可惜!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魏淑歌又进了一趟寝殿,这才有了皇上的召见。 柯伯召进了寝殿,毕恭毕敬的行了礼。眼角一瞥,便看到魏淑歌行礼退下,寝殿的门随即合上。吱呀一声响,伴随着室内的逐渐安静。 这一份安静,让人心里不是太舒服,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嗓子里,有些话怎么都吐不出来、 最后还是赵靖那低低的咳嗽声,让柯伯召终是敛了游思。 “臣叩请圣安,皇上的身子……”柯伯召担虑的望着她,“可有好些?” 赵靖含笑看他,脸色依旧是惯来的白,凄苍的白。寝殿内,门窗紧闭,即便外头风光再好,阳光再烈,也落不进寝殿内。皇帝没有点灯,是以此时此刻的寝殿里,显得昏昏暗暗的。 但柯伯召却觉得,越是昏暗,越显得小皇帝的面色苍白。如玉如瓷,仿佛一碰就碎。她就在床上坐着,虚弱的靠着床柱,却好像随时都会消失。 “朕没什么事,左不过有些难受罢了!”赵靖音色沙哑,带着少许睡意惺忪,整个人看上去很累,“想来丞相大人也听说了,那朕就不必多说什么,这宫里头的事儿有摄政王府操持,朕不想让你搅合进来。朕看重你,是想放你在朝堂为国效力,为百姓谋福祉,丞相明白朕的苦心吗?” “臣明白!”柯伯召行礼,“臣一定会谨遵皇上教诲,好好辅佐皇上,在皇上龙体未愈之前打理好朝政,免交皇上忧心!” 赵靖望着他笑,“那朕就放心了!”她低咳两声,“一将功成万骨枯,人活在这世上,总该留下点什么,才不枉费来人世间走一遭。” “皇上所言极是!”柯伯召深吸一口气,“刑部那头已经定了案,礼部尚书密谋弑君一事会就此尘埃落定。臣会守住朝堂,不会让任何人因为此事而大做文章,有碍皇上的朝纲稳定。” 赵靖点头,“朕不想牵连无辜,但也不想放过一人。可朕知道,鱼和熊掌不可多得,所以你能替朕做到这些,朕已经满意!此外,朕不免要多问一句,太傅府那头真的没有异议吗?东方未明说,礼部尚书和齐云山靠得很近,你这老虎头上拔毛,会不会留有隐患?” “皇上放心,太傅大人生怕因为礼部的事情而受到牵连,所以早早的撇清了干系。”柯伯召道,“所以这件事,只要摄政王府不从中作梗,便可到此为止。” 赵靖敛眸,“放心吧,朕如今这副模样,他不敢轻举妄动。” 柯伯召有些犹豫,“皇上的意思是……” 赵靖抬眼看他,倒也没有说明白。有些话不用说,就该心知肚明,说了反而显得累赘,反而会落人口实。赵靖那么聪明,怎么会轻易的把自己的把柄交给他人?哪怕是柯伯召,他们之间也只是利益所趋罢了!何来的真心?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柯伯召有片刻的失神。他是聪明人,跟着齐云山把弄朝政这么多年,是玩弄权术的好手,却也从未见过如此心狠手辣之人。所谓的心狠手辣惯来是对旁人,对仇人,可有朝一日落在自己的身上,想来东方未明都未必下得去手。 小皇帝年少气盛,却是个有手段的! 柯伯召毕恭毕敬的行礼,“臣明白!臣会尽心竭力的去办好此事,绝对不会牵连大众,更不会留人把柄!臣不会辜负皇上的良苦用心,请皇上放心!” “朕相信你!”赵靖话语轻柔,淡淡然的一句,却如鸿毛抚过心头,撩动了一无波水。 柯伯召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震了一下。抬眸间,一不小心撞进她如墨般的瞳仁里。那双眼睛,干净而清澈,真好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0章 她心里最后的温情 不过好归好看,赵靖始终是皇帝,柯伯召还不至于失礼到这种地步。 “对了,齐云山从皇陵回来,可有什么异常?”赵靖问。 柯伯召心里一合计,别是皇帝察觉了什么异常?从皇陵回来之后,齐云山的确不太对,瞧着是放下了一切,打量着要放权了,可背地里却是死攥着权势未松手。 “怎么,不方便回答?”赵靖不解。 柯伯召摇头,“回皇上的话,倒不是不方便回答,而是臣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那便长话短说。”赵靖望他,微微坐直了身子,大有洗耳恭听之意。 见状,柯伯召轻叹一声,绷直了身子娓娓道来,“皇上有所不知,自打太傅从皇陵回来,便深居简出,只在自家后院里栽花种草,瞧着好生惬意。如今满朝文武都在猜测,太傅大人约莫是要解甲归田,不问世事了!” 赵靖也不着急,只是轻笑道,“不问世事?打量着是要修身养性,可这世入得容易,跳出难。已经尝过了权势的滋味,又怎么甘心就这样放手?丞相以为呢?” 柯伯召若有所思,“臣私以为,事情没那么简单!山雨欲来风满楼,越是安静越说明问题所在。皇上也知道,太傅是臣的恩师,说起来也有入门之恩,左不过于这天下而言,为臣子为官者就该报效国家,忠君爱国!所以皇上可以觉得臣没良心,然而……” “朕喜欢枭雄。”赵靖轻叹,“朕不喜欢硬骨头,可朕需要硬骨头。朕不喜欢野心太大的人,可朕喜欢跟聪明的人说话。柯伯召,朕挺喜欢你的,因为朕觉得你很匆忙,又懂得变通。更重要的是,你长得好看!” 柯伯召一怔,这也是理由? “多谢皇上体谅!”柯伯召行礼谢恩。 赵靖笑了笑,“你不要动不动行礼,朕这里没什么人!”她这么做,他应该也明白。有些话的确不适合有外人在场,有人就会有尴尬。演戏这种事,临场发挥很重要,容不得丝毫的闪失。 “坐吧!”赵靖道,“朕跟你好好说说话。” 柯伯召便坐在了床头凳上,瞧着面色苍白,却唇角带笑的赵靖,“皇上待臣不薄,臣必定会誓死效忠。” “你知道的,朕守在这宫里如同傀儡一般,所以朕不需要被时刻提醒的承诺。”赵靖有些失落,“那些空口白牙的话,朕捏不住拿不住。柯伯召,朕需要的是实际行动,用你的消息或者你的答案来证明,你对朕的忠心。朕想万岁万万岁,便也只能如此这般!你懂吗?” 柯伯召点头,“臣明白!边关那头,臣已经有了些许动静,但需要确凿的证据,还请皇上能等一等。” “朕不怕等,朕等得起,也有的是时间去等!可朕怕齐云山等不了了,他越来越老,内心深处的膨胀只会越来越焦急。”赵靖长长吐出一口气,“朕有种感觉,齐云山还有后招,似乎并没有因为齐如峰的死,而将权力的重心转移到你的身上!” 柯伯召眸色一沉,“皇上是想知道,齐云山是不是还有退路?齐如峰是齐云山唯一表露在外的儿子,而指望皇后那是绝对不可能的。皇后始终是个女人,押不起太傅府的赌注!如果说,齐云山还真的有后招,那可能跟一个传闻有关!” “什么传闻?”赵靖忙问。 “太傅府的一个讳莫如深的秘密。”柯伯召想了想,“齐云山有个妾室,但很少有人见过,并且听说这个妾室给他生了个孩子,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可就不清楚了!当然,如果真的是个儿子,那么齐云山的权力转移,就不会在臣的身上!” 赵靖当即坐直了身子,因为太过突然,禁不住低咳起来,“你说、你是说齐云山可能还有个未曾露面的儿子?儿子?!齐家的儿子?!” “是!”柯伯召颔首,“具体的,谁都不知道。就连太傅府内,也是鲜少有人知道这件事。在齐如峰死后,臣也派人盯过齐云山,可奇怪的是,没有消息!什么消息都没有!太傅府内,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出现。由此可见,这齐云山把他这个神秘的继承人,藏得有多深!” “没有消息?”赵靖觉得这问题可就大了!齐云山藏着一个孩子?换句话说,藏了一个继承人?那齐如峰算什么?抛砖引玉?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齐如峰当时的死……赵靖只觉得心里发寒,在齐云山的眼里,齐如峰作为他的儿子,只是一枚棋子,最后成了一枚弃子,甚至可以亲手杀了儿子。 呵呵…… 赵靖觉得很讽刺,相当的讽刺! “如果齐云山钟爱自己妾室所生的儿子,那么齐如峰算什么?”赵靖忽然红了眼,“齐如峰不是他儿子吗?都是自己的种,难道不该血脉相连吗?” 柯伯召蹙眉望着眼前的赵靖,皇帝为什么如此激动? “朕的母后,为了朕的皇位,愿意用生命作为代价。这是骨肉血亲!”赵靖盯着柯伯召,“朕始终相信,就算天底下的人都背叛你,可生你养你的父母亲,给了你性命又怎么忍心就这样剥夺?朕相信母后是爱着朕的,所以她愿意为了朕去死!难道说,父亲对待儿子的感情,永远都及不上母亲吗?” 柯伯召喘一口气,俄而干笑两声,笑声中带着些许苦涩滋味,“皇上只知道太后娘娘,愿意为皇上,而应了群臣的留子去母。可皇上知道什么叫偏爱吗?父母之爱子,愿为之计深远!可父母之偏爱,也足以让骨肉血亲变成至亲仇敌!” 赵靖定定的望着柯伯召,目不转瞬的盯着他,仿佛是不敢置信,又好似若有所思一般。偏爱这种事,还真是不好说!有些偏爱,是没有原因的。大概就是一眼,眼缘,缘分,只能这样解释!就算是父母亲人之间,也讲求一个缘分,没有缘分的人,就算是骨肉一脉,无缘比陌生人还不如! “皇上赤子之心,秉承着人之初性本善之念。可皇上忘了,性本善只是最初,在这尘世间浸泡久了,便没有所谓的善良可言。即便有,可你能保证善良都出自于无欲无求吗?有欲,那就不是纯善!有所求,那便是欲!”柯伯召轻叹,“此事,臣还会盯着的,一有消息马上汇报皇上!” 赵靖这才回过神来,木讷的点点头。 柯伯召想着,小皇帝心里最后那点温暖,应该就是太后娘娘给的那一条命吧!如果说,这世上连父母之爱都不作数了,那小皇帝应该也就没了什么情感支撑吧! 乾元殿的寝殿内,安静得很。 魏淑歌在外头守着,虽然面上镇定,心里却也不踏实。她看了一眼内侍监的方向,赵远南这会应该已经接手了内侍监的内务吧? 两年时间,从肃王府的世子,变成乾元殿的内侍太监,最后成了乾元殿的内侍总管,如今又坐上了内侍监的总管太监,说容易也不容易。当一个好奴才,必须先不把自己当人,如此才能伺候好皇上,才能保全性命!毕竟,他赵远南是苟延残喘的罪奴之身,而这一切都是拜东方未明所赐! 赵远南此时此刻就站在正殿,指尖抚过精致的檀木椅子,从扶手到椅背,每一寸都洋溢着权力的气息。他望着这把交椅,宫里多少人眼巴巴盯着这把交椅,恨不能赌上身家性命。可这位置是那么容易坐的?蒋清风无缘无故就病了,一病不起;付胜全不明不白的死了,在外人眼里那就是暴毙。 现在,这位置落在了赵远南的手里。 崇雨上前行礼,“公公!” “你确定都做干净了?”赵远南音色沉沉,背对着她站着。修长的指尖慢慢握紧了椅子扶手,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 “桑中做事,公公放心!”崇雨敛眸。 在她的背后,还跪着一个侍卫,这侍卫就叫——桑中!他是她的青梅竹马,也是她最信任的人。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会背叛她,桑中也不会,因为桑中为了她,可以不惜性命。 可崇雨…… 崇雨抬头望着不言语的赵远南,眼睛里带了少许喜色,“恭喜公公,得偿所愿,成为内侍监总管!” 赵远南坐定,掌心仍是摩挲着椅子扶手。唇角微微漾开少许笑意,渐渐的,笑意越来越浓,越来越张狂,最后竟成了疯癫般的笑。这笑声何其刺耳!可到底是胜利者的笑,还是痛到了极处的释放,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蓦地,笑声戛然而止,赵远南半仰着头,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紧闭着双眼,眉心微微皱起,仿佛是沉浸在某种思绪中难以自拔。 “公公?”崇雨又喊了一声。 下一刻,赵远南陡然睁开眼,眸色利利的盯着眼前的崇雨,他面无表情的冲她招手,“你过来,到跟前来!” 崇雨心头咯噔一声,赵远南突如其来的喜怒无常,让崇雨很是忐忑。她不知道,赵远南想干什么,她只知道,赵远南成功了。 只是她不知,身后的桑中紧了紧身子,目不转瞬的盯着她的背影。若是赵远南敢杀人灭口,他桑中必不会袖手旁观。 眼下,崇雨已经走到了赵远南的跟前,然后慢慢的蹲下了身子,安安静静的跪在赵远南脚下,“公公?” 赵远南的眼神竟变得格外温柔,他俯身对上眼前的崇雨,伸手抚上了她的脸,“你知道杂家那么多的秘密,就不怕杂家……杀了你?”说话间,他的手已经摸上了她的脖颈,下一刻猛地收紧。 窒息的感觉,瞬时席卷崇雨全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1章 他还是找来了 不只是崇雨觉得紧张,更紧张的是崇雨身后的桑中。桑中的手,已经快速摁住了手边的剑柄,似乎只要崇雨叫出声,桑中就会不惜一切的出手。 赵远南是谁,即便掐着崇雨的脖子,可视线也没能放过桑中的异常。这些年在宫里,早就练得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恰当好处的松了手,似乎是已经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崇雨瘫软在地上,不断的捂着脖子干咳嗽,一张脸乍红乍白得厉害。她眼睛里带着泪,就这么哀哀戚戚的望着眼前的赵远南,眼神里说不清楚是感激还是害怕。 下一刻,赵远南的指尖已经轻轻挑起了她精致的下颚,迎上她那双泪眼通红的眸。他挑眉看了一眼紧张到了极点的桑中,唇角咧开凉薄的笑,“你们两个串通一气,杂家能相信你们吗?这把柄握在你们的手里,保不齐哪一日杂家就成了第二个付胜全。” “不会!不会!”崇雨疾呼,“若是公公不愿相信崇雨,崇雨愿意一死,不愿脏了公公的手!”说着,她突然冲过去,拔出了桑中的佩剑,惊得桑中一声大喊,快速摁住了崇雨的手。 “你疯了?”桑中厉喝,双目猩红。大概意识到赵远南还在这里,自己不能太过分,桑中当即沉了音色,低低的冲崇雨道,“公公还没开口,你着什么急?找什么死?”他狠狠夺回崇雨手中的剑,咣当一声归鞘,毕恭毕敬的跪在赵远南跟前,“公公,卑职和崇雨本就是同乡,且卑职可以发誓,此生誓死效忠公公,绝不敢有二心。若违背此言,必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赵远南盯着崇雨,崇雨的眼睛里满是期许之色。他微微仲怔,忽然想起了自己。他看赵靖的眼神,似乎也是这样的,因为满怀期许,所以不由的将毕生所有的赌注都押在了别人的身上。这本身就是很可悲的事情,可做起来却是这样的甘之如饴。 “起来吧!”赵远南重新落座,敛尽眉眼间的神色,淡淡然的开口道,“既然你们愿意跟着杂家,那杂家一定不会亏待你们。以后,好好的给杂家办事,明白吗?” “是!”桑中与崇雨异口同声。 赵远南长长吐出一口气,“杂家不知道旁人是怎么坐上这内侍总管的位置,可杂家知道,自己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有今时今日的位置。”他冷眼看着眼前两人,“你们也是心知肚明,所以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最好也自己有个底儿。若是哪一日犯了杂家的忌讳,别怪杂家不念旧情。” “明白!”崇雨行礼,嗓子略显干哑,“请公公放心就是。” 赵远南抚着椅扶手,眸色凛冽,“记住,你们不只是替杂家办事,还是在为皇上效忠。若是你们敢心生背叛,杂家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悔之莫及。” “是!”桑中行礼,“卑职遵命!” 赵远南笑了,笑得那样杀气腾腾。既然坐上了这内侍监总管的位置,那么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血洗内侍监。所有跟付胜全有关的人,都必须悄无声息的消失。当然,不能突然间全部消失,否则会引起东方未明的注意。他们得悄悄的消失,一个接一个的“发生意外”才行! 内侍监的事儿,算是可以告一段落了,因为有南宫醉的了却无痕,悄悄的敛了所有的痕迹,即便东方未明和齐云山想查,也是无从查起。这付胜全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南宫醉这么做,也并不觉得心虚。铲除了付胜全,在内侍监安插赵远南,对皇帝来说真是如虎添翼! 但对于魏淑歌来说,她觉得最庆幸的是赵靖没事。这一场苦肉计,赵远南的成功,是拿赵靖的命换来的。试想一下,如果东方未明当时放弃了,那么赵靖会如何?在不知道蛊可以解毒的情况下,赵靖…… 后果不堪设想! 所幸现在赵靖安然无恙,不然魏淑歌觉得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出了宫,魏淑歌去了一趟醉花红。 惊鸿是断然没想到,魏淑歌会亲自过来,“思云,快点关门!” “不必了!”魏淑歌瞧了一眼窗外,“临街的铺子如果突然关门,定然是东家有事,难免会招人怀疑。找个僻静点地方,说会话就是!” “好!”惊鸿领着魏淑歌去了自己的房间,思云就在外头守着,一楼大堂内还在做着生意。 惊鸿行了礼,“宫主,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我心里还是不太放心!”魏淑歌坐定,面色凝重,“眼下宫里的局面已经稳定下来,所以我出宫来看看你、你们!”她顿了顿,有些犹豫。 惊鸿当然知道魏淑歌的意思,“宫主是冲着少使来的吧?” 魏淑歌抿一口茶,低低的应了一声,“他……可有什么动静?” “宫主也知道,少使的武功之高,咱们万万不及。所以少使到底在做什么,此刻身在何处,咱们也是不知情的。只愿少使不要跟着咱们,那便是阿弥陀佛了!”惊鸿轻叹。 魏淑歌放下手中杯盏,“但愿他不在附近,否则少不得要打一场了!”她其实想说的是,若然夜青敢背叛魔宫,杀无赦。可夜青终究是师父唯一的儿子,魏淑歌实在也是不忍心痛下杀手。 “宫主。”惊鸿压低了声音,坐在魏淑歌的身边,“惊鸿能不能多问一句。” “问吧!”魏淑歌敛眸。 “若然少使真的有了异心,宫主又当如何?”惊鸿问得很认真。 魏淑歌苦笑一声,不答。 “宫主,您要知道,少使离宫多年,一直生死未卜。谁也不知道这些年,他到底在外面做了什么事,或者是,是否有另立门派,咱们一点都不清楚内情。若然贸贸然的相信了少使,一不小心被他出卖,那京城里的兄弟姐妹,只怕都要遭此大祸。宫主,惊鸿担心……”惊鸿把自己的顾虑说出来,当即松了一口气。 可担心的又何止是惊鸿一人,魏淑歌何尝不是提心吊胆。 “未查明真相之前,我不想错杀一人,无鸾尊使是我恩师,若我一不小心误伤了她的儿子,我这辈子都还不清这孽债。”魏淑歌起身,“他不会善罢甘休的,若是真的找你们麻烦,能避则避。我已经发了消息前往总坛,知会无鸾尊使,想来她安排好了宫中要务,一定会赶来!即便不来,也会给我一个答复!” “是!”惊鸿颔首。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查出夜青现在栖身何处。”魏淑歌轻叹,“查出来马上告诉我,你们切莫轻易前往。这京城里头,未必能找到与之抗衡之人,经年不见,他的武功只怕更高深莫测,你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卑职明白!”惊鸿点点头。 “对了,南宫醉的事情,皇上很满意!”魏淑歌转了话题,“惊鸿,你办得很好!” 惊鸿却突然红了脸,“也、也亏得南宫醉是个识时务之人,否则这买卖还真的未必能谈得妥当。”转而又道,“当然,也多亏了宫主与皇上谋划妥当,此事才算圆满解决!” “你脸红什么?”魏淑歌挑了眉,“惊鸿,你该不会是假戏真做,真的动了心思吧?” “惊鸿身似浮萍,又是青楼出身,哪有这个福分?”惊鸿脸上有些愧色,“南宫醉虽然成日醉酒,喝得醉醺醺的,但也的确是个正人君子,不会趁人之危。我虽然欣赏他,但也还没到心动的程度。宫主,您就别取笑惊鸿了,否则来日里尴尬,都要怪宫主的不是!” 魏淑歌轻笑一声,“你倒会推卸责任,罢了,你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只不过惊鸿,青楼出身不是你的错,不要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也不要妄自菲薄。英雄多屠狗,侠义出风尘,男人接受得了便罢,不能接受,咱们也得堂堂正正做人,从不曾矮人一截。” “是!”惊鸿笑着点头。 蓦地,魏淑歌突然面色一紧,冷然抬头望着屋顶。她示意惊鸿莫要说话,自己则快速窜出了窗户。 魏淑歌的速度自然是极快的,饶是夜青也必须谨慎,未必能准确无误的跟上她。所以眼下的情况,她是断然不敢回宫的,万一在宫里动手,波及赵靖,她魏淑歌真的万死难辞。魏淑歌直奔城外,身后之人如风一般紧追不舍。一直跟到了城外的树林里,魏淑歌纵身一跃落在了树梢,隐没于暗处。 这不过是眨眼间的事儿,速度很快,寻常人根本无法察觉。 四下格外静悄悄的,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风过树梢,这般静谧得出奇,实在让人心内不安。 魏淑歌一双锐利的眸,快速环顾四周,除了风声什么都没听见。她很肯定,方才那人的确是跟着自己过来了,但眼下身在何处,却是尚未可知。此处林木茂密,藏一个人实在是太容易,要找一个人,光靠肉眼是件很难的事。所以现在,只能靠魏淑歌自己敏锐的感知来探查此人的踪迹。 蓦地,身后陡然一阵寒风袭来。 魏淑歌骇然,快速转身,几乎没有时间多想,反手便是一掌推出。身轻如燕,借着掌力的推出而快速朝着另一棵树退去。那一刻,她终于看清楚了躲在林荫里的那个人。 瞳仁,猛地紧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2章 他根本不在乎 时隔多年之后,这张脸再出现在魏淑歌的面前,魏淑歌不知道是诧异还是惊惧。大概,惊惧大于诧异吧!在她跟他之间,隔着太多的东西,是一重又一重的厮杀垒砌而成。 魏淑歌出手的那一刻,夜青自然也出了手。 掌风相对,只听得一声“怦然”巨响。风烟过后,两人皆被对方的力道震退,各自稳稳落地。面面相觑的那一瞬,敌对已然是事实。 “夜青!”魏淑歌冷然,“你闹够没有?之前在总坛,如今在这里,你还想打吗?” “什么时候赢了你,我便收手!”夜青目不转瞬的盯着她,他的视线有些灼热,紧盯着眼前的人不放。许多年不见,魏淑歌已然不是最初那个满脸血污,被人欺凌的少女。现在的她执掌魔宫,并且武功高强,任谁都不敢欺凌她! “说起来你与我算是同门,何必要如此?”魏淑歌站在那里,别开视线不愿多看他一眼,“夜青,同门相残是你想见的结果吗?” “我不想同门相残,我只想赢了你!”夜青眸色异样的盯着她,“这些年,我走遍大江南北,只想习得克制魔宫的武功,而今略有所成。宫主想试一试吗?” “夜青!”魏淑歌低喝,一身杀气,“别逼我动手,我不想让尊使伤心!” “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夜青道,“若是我能赢了你,是不是就可以当这魔宫的主人?从此以后,魔宫的一切都必须听我?” 魏淑歌恍然大悟,原来夜青觊觎的是魔宫!整个魔宫?! “夜青,你想要魔宫,那得看你有没有这本事!”魏淑歌陡然眯起危险的眸,快速出手。 林子里,两个人打得难舍难分。只是夜青没想到,魏淑歌的武功这些年更是精进不少,而且一招一式专门克制他的武功。 魏淑歌一掌过去,狠狠拍在夜青的肩头。 夜青实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登时一口热血涌上喉间。他拂袖纵身,快速离开。因为他很清楚,魏淑歌一旦下了手,便再也停不下来。所以此时此刻,夜青若想活命,就必须跑!只要跑出魏淑歌的视线,她看在尊使无鸾的份上,不会追杀! 事实的确如此,夜青一走,魏淑歌就敛了掌风,没有穷追不舍。魏淑歌不是无情的人,相反,卿本多情! “夜青,你若敢对魔宫不利,莫怪我魏淑歌不念旧情。”魏淑歌轻叹。她不能出来太久,免得到时候宫里有什么事,赵靖找不到,所以魏淑歌此刻得回去了! 夜青……夜青! 魏淑歌安然无恙的回了皇宫,夜青可就没那么幸运了。跨入南宫府后门的那一刻,夜青一口血喷在地上,身子猛地晃了两下。 “呦呦呦,这是贪吃不抹嘴?”南宫醉双手环胸,站在屋檐下说着风凉话,“夜青啊夜青,是我南宫府厨房里的东西太好吃了,所以吃吐了?” 夜青抹一把嘴角的血,“不怕我走火入魔,杀了你?” “你要是有这本事,也就不必回来了!”南宫醉喝一口酒,晃荡着上前两步,“夜青,能伤你的也就只有魔宫的人吧!武功在你之上,肯定不是惊鸿,那么这京城里还有谁是魔宫的人上人呢?要不要本官帮你查一查,兴许还能帮你报仇雪恨哦!” 夜青冷冽,“我们魔宫的事情,不需要外人插手,你管好你的家国天下,管好你的四方门就是。南宫醉,这一次我是认真的,魔宫的事情越来越复杂,已经不是谁都能过问得起的!” “看你这德行,怕是已经成为魔宫的头号叛徒了吧?”南宫醉笑了格外得意,“夜青,有些事是瞒不过四方门的眼睛的!” 夜青眸色陡沉,“你知道什么?” “魔宫现在是在为皇上效命,一旦魔宫出事,皇上就会受到影响,明白我的意思吗?”南宫醉眸色沉沉,冷眼盯着眼前伤得不轻的夜青。 夜青脑子一转,就明白了这意思。一声叹,夜青站在原地苦笑两声,“我倒是忘了,你这忠君爱国之人!你放心,我只要魔宫,至于魔宫效忠于谁,不会因为魔宫易主而发生任何的改变!若是我真的有所异心,也就不会出现在南宫府里了!” “你要魔宫?”南宫醉眉心微蹙,“惊鸿知道吗?” “她只是个护法,没资格知道那么多!”夜青敛眸,掩着疼痛难忍的伤,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南宫醉站在他身后,“可若是你要魔宫,惊鸿这批人护佑老主人,你打算怎么办?全部杀了?魔宫大换血之后,只怕再不是昔日的魔宫。然则你我终究是朋友一场,我又怎能忍心,看你被魔宫的主人杀死?夜青,这一战可以避免的!你就当不曾发现过,不安安心心留在南宫府,我保证魔宫的人,不会在南宫府内对你动手!” “南宫大人!”夜青幽幽的转身,脸上带着难以言明的情绪。他的眼神有些怪异,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隐约觉得有些苦衷,“我要魔宫,势在必得!你不会明白我到底要做什么,可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魔宫之中除了宫主和尊使无鸾,无人能伤我分毫。就算那些废物都进了南宫府,我也无所畏惧。” “你不是说,你已经放弃了天下第一吗?”南宫醉追问。 夜青摇头,“我根本不在乎天下第一!”俄而,他笑得有些温暖。 南宫醉猛地一怔,他真的很少见到夜青笑,尤其是这样的笑。夜青这人,打从他们认识开始,就一直冷冷清清的,整个人躲在阴暗里,不许任何轻易靠近,犹如穿着盔甲的战士,面对死亡也不曾动容。可现在,南宫醉却突然觉得夜青好像有了些许血肉。 这血肉是源于何处,倒是不得而知了! 房门合上的那一瞬,夜青的身子慢慢滑坐在地。嗓子里有腥甜的滋味涌出,缓缓的在口腔里蔓延开来。他无力的靠在门面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床角挂着的一盏花灯。花灯很是老旧,颜色都褪却,但瞧着保存完好,里面的蜡烛只是燃烧了半截,便再也舍不得燃尽。 唇角的血,滴落在衣襟上,夜青突然笑了,笑得极好。他轻轻抚着肩胛的伤,真疼啊! 太傅府内,齐云山一不留神,剪子剪到了指尖,疼得他满脸的褶子拧得更紧了一些。 “太傅?”守归慌忙让人去取药箱。 “没事!”齐云山轻叹,瞧了一眼被自己打理得极好的园子,“要是她能看见,应是很高兴的。可惜啊,看不见咯!她看不见我了,我却还能时时刻刻看见她,这算不算是惩罚?当年,怎么就那么任性呢?为了一个外人,便是连家都不要了。” 说着,他又是一声叹气,瞧着指尖的血,那般的无奈。看着就像是个无助的孤寡老人,面对着空落落的院子,思旧人! “现在怎么样?”齐云山回头问。 药箱已经取来,守归忙不迭为齐云山包扎,“太傅放心,已经有了眉目,查出端倪。” 齐云山轻嗤,“是他们吗?” “是!”守归道,“一路上问过,是凤凰城来的那批人,听说为首的手背上有颗痣,大概是副将敖光林没错!但具体是不是,咱还没拿到画像,不敢妄下断言!” “敖光林?那可是钟长天手底下最得力的副将,能让钟长天把心腹都派出来,还找到了京城里,可见世子失踪一事是八 九不离十了!”齐云山瞧着纱布上的斑驳血迹,当下眯了眯眸子,“钟长天那头老虎,早就成了精。可成了精,他还是一头老虎,想事儿依旧一根筋。让自己的心腹来一趟京城,不就是给人落以把柄?” 守归颔首,“无召入京,等同谋逆造反,其罪当诛!” 齐云山长长吐出一口气,“凤凰城想造反,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只不过名不正言不顺,生怕坐了这皇位也不踏实而已!钟长天那个人,行军打仗都是雷厉风行,敢作敢为,唯有在两件事上惯来畏首畏尾。第一是儿子,第二才是天下!一人天下,没有任何的意义可言。” “太傅所言极是,那眼下该怎么做呢?”守归蹙眉,“若是世子真的在京中,不可能藏得这么好,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帮衬着!放眼京城之中,恐怕也只有摄政王,有这个胆子也有这个能力。听相爷说,早前在江北的时候,就是摄政王悄悄的把人给送回了凤凰城,算是给了钟长天一份大人情。” 齐云山瞧了一眼守归,然后抬起受伤的手指,指了一个方向,“那什么……既然可能是高手环顾,那就找个能打的,明白吗?” 守归心神一震,“太傅大人,可行吗?就这样出去?若是被人看见,漏了底下该如何是好?” “这就要看他自个的本事了!这京城本就是适者生存的地方,若是他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以后如何能委以重任?”齐云山轻哼,悠悠然坐定。是骡子是马,得牵出来遛一遛,否则如何知道是朕把是还是假把式?他得知道,自己手里捏着的,是不是真材实料! 昏暗中,有暗影浮动,冗沉的声音低低的响起,“誉王府世子——钟弗?” 守归站在光亮中,毕恭毕敬的行了礼,“没错,他现下就在京中,尊驾知道该什么办吧?” “若他死在京中,小皇帝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音落,黑影纵身而去,刹那间消失无踪。 守归冷笑两声,“世子?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3章 小哑巴,我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钟弗也不知这是怎么了,今儿总有些浑身不得劲,隐约觉得好像有些不太对。可到底哪里不太对,钟弗自己也说不上来,只隐约觉得心烦意乱的,好像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世子爷这是怎么了?”路子不解,端了一锅饺子,“世子爷快尝尝,府里一早包的饺子。” 钟弗坐定,“小爷觉得不太对劲。”嘴里咬着筷子,钟弗皱着眉头,“路子,最近朝上真的没什么动静,没发生什么大事?” “没有没有!”路子哪敢说半句,公子都吩咐了,什么都不能告诉世子爷,否则依着世子的脾气,若知道小皇帝差点中毒翘辫子,估摸着要炸毛。路子一脸的赔笑,“哪有什么事,世子爷是太悠闲了,没事找事?” “呸!”钟弗啐一口,“你才没事找事!小爷是这种人吗?就是最近太悠闲,真特么不踏实!” “悠闲还不好?”路子不解,“难不成世子爷想要大风大雨?哎呦喂,您还是省省吧,要是真的大风大雨,我还怕你被风雨刮走了,没得连累我家公子还得拿根麻绳帮忙拽着您!世子爷,您行行好,可别给咱公子惹事了!这礼部的事儿刚落下,刑部上头的祖宗爷们又开始找我家公子的麻烦,没瞧见公子成日不着家吗?” 钟弗吃一口饺子,歪歪斜斜的打量着路子一眼,“你家公子不着家,你躲家里作甚?你个当奴才的,不得跟着贴身保护?” 路子嘿嘿一笑,“这不年关将近,家里事儿多,也没个人操持的,我得在家里干活嘛!那刑部的事儿,我是半点都瞧不明白,公子干脆打发我回来了!要不是我回来,您还不一定能吃上这热乎的饺子!” “怎么说都有理?”钟弗还是觉得心慌,“你确定没什么事?” “没事没事,能有什么事?这朝上有丞相坐镇,太傅又歇了菜,还能出啥事?”路子一言以蔽之。想了想,还是赶紧开溜吧,这世子爷不是什么善茬,可别看出端倪才好。 钟弗翘着二郎腿,翘着路子一溜烟跑出去的背影,隐约觉得定是有事。可说也奇怪,自从自己回到了京城,就好像成了聋子哑巴。难不成……有人在自己的身后,扫清了一切? 这么一想,钟弗冷不丁站起身来,桌案上的饺子碗差点掀翻。如果是这样,是否说明他一直处于别人的监视之中?若是如此,果真是太可怕了,他身在笼中却浑然不觉。 “该死的!”钟弗咬牙切齿,“路子,你给小爷滚回来!” 路子其实没走远,听得这声音,从远处的廊柱后探出个脑袋,“作甚?” “你给我滚回来!”钟弗端着饺子碗坐在回廊里,“你老实交代,你家主子为何留你在府中,而不是让你贴身跟着他?路子,你是留下来保护我的,对吗?” “呦呦呦,世子爷这话说的,你看我是这么闲得慌的人吗?”路子干笑两声,“天气那么好,我得去晒被子。” “站住!”钟弗吃完最后一个饺子,随手将碗筷砸在地上。 砰的一声响,惊得路子直跳脚,“哎呦我的世子爷,这可都是银子买的,怎么能……” “说不说?”钟弗翻个白眼,“我心里慌得厉害,肯定是有事。” “真没事!”路子拾掇着地上的碎片,“那我也不能没事给您扯点事儿出来,您说是不是?” “皇上的伤好了?”钟弗问。 “您没瞧见,街面上都没人敢提及此事?那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谁知道皇上的伤好了没有,我又不是皇上肚子里的虫子。这皇宫大内戒备森严,咱家公子还不清楚的,我这小喽啰就更不清楚了!”路子一声叹息,“世子爷,您可别没事找事,最后自己不痛快。” 钟弗哼哼两声,“平素没见你这么多话,一说起皇上,就给我打马虎眼?”他是真的不知道赵靖中毒之事,否则早就快马加鞭闯宫去了。 路子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哪敢多说。总不能再把世子爷打晕吧?上一次,吓掉了路子半条命,再来一次,他觉得自己得去阎王殿提前报个道了! “你不说是吧?”钟弗嘴一撇,大步流星朝着外面走去。 “世子?”路子急了。 好不容易把事儿都瞒住了,怎么世子爷今儿这么反常?吃错药了不成?若是让公子知道,世子爷出了什么事,公子还不得吃了他?路子忙不迭跟着钟弗往外走,“世子,真的没什么事,您别……” 下一刻,两人双双愣在原地。 路子刚要开口,刚才还嚣张至极的钟弗却冷不丁的将他拽到了跟前挡着。路子一脸懵逼的望着眼前一字排开的论,却听得钟弗带着颤腔道,“你挡着,我先走!” 钟弗撒腿往门内冲,却听得这帮路人突然行了军礼,“殿下!” 路子恍然大悟,这帮人是来找世子爷的!到底是敌是友,尚未可知!路子当即厉喝,“你们是什么人?识相的快滚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王爷有令,请世子跟咱们回去!若是世子不答应,绑也要绑回凤凰城!”来的是敖光林,是凤凰城城主誉王钟长天最得力的心腹,“请世子不要让属下等为难。” 其实钟弗也知道,他们找来了,他必定是跑不了的。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凤凰城的命令,谁都无法违背。 钟弗站在原地,苦笑两声瞧了一眼天空,凤凰城的天再蓝,也没有外头的好看。不得自由的地方,就连空气都这样令人厌恶。 “世子!”敖光林低低的喊了一声,“请吧!”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 “我不会回去的,你们若是苦苦相逼,我就跑得更远点,到时候父王就再也别想见到我!”钟弗咬牙切齿,“你们都给我滚,滚远点,别让我再看到你们!” “世子!”敖光林当即上前。 路子挡在跟前,“世子不愿回去,请诸位不要咄咄相逼,等咱们劝一劝,世子想通了也就会回去了!” “今日,世子必须走!”敖光林手一挥,身边乔装成路人军士当即上前。 “你们敢!”钟弗冷然,“谁敢碰我,等回去凤凰城,看我不宰了他!”可若是不完成使命,他们也回不去凤凰城。就算回去凤凰城,军令如山,仍是死路一条。 所以这帮军士是不会听钟弗吩咐的,只听从钟长天的命令。 眼见着众人上前,路子面色一沉,“世子先进去,我来挡一挡!” “交给你了!”钟弗撒腿就跑。 “抓住世子!”敖光林一声令下,众人一拥而上。 路子的手脚功夫不弱,但双拳难敌四手,敖光林转身就去了后门的位置。 一墙之隔,周之继冲着双手负后的东方未明行礼,“爷,不过去帮忙吗?” “替他们拦着人,免去被发现的烦恼,已然是帮忙!爷这手底下的人,不是他凤凰城想用就能用的,到了京城他就得明白在京城里行动的难处。太过一帆风顺,难免会让钟长天以为,京城是个好地方,什么事儿都能随随便便的办成!”东方未明不温不火的开口。 周之继点头,“爷所言极是!单凭文于野身边的小奴才,是挡不住敖副将的。” “你真以为文于野敢拦着吗?若是齐云山或者柯伯召的人来了,这小奴才就是个报信的。但眼下是凤凰城的人来了,小奴才哪敢拦着,只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东方未明轻嗤,“文于野是个聪明人,软硬不吃,只认死理儿,跟四方门那块茅坑里的石头,是臭味相投,一个德行!” 语罢,东方未明一声叹,“倒也是可惜了!” 事实如东方未明所料,文于野早有吩咐,若是凤凰城的人来了,路子只能佯装挡一挡,但切莫真的去拦阻。对于钟弗来说,回凤凰城才是最安全的选择。文于野也知道,钟长天不会对钟弗怎么样,毕竟钟长天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但钟弗若是一直留在京城,便不能保证消息永远都不会走漏。 路子一声叹,望着众人悉数朝着后门跑去,揉了唇角的血,“世子爷,我路子也算是仁至义尽,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回凤凰城去吧,免得让我家公子成日提心吊胆的。” 说着,路子转身回府。 然而就在此时,却听得敖光林冷戾的疾呼,“世子!”这声音带着愤怒,也带着惊恐,听着格外不对劲。 路子心下一慌,只能跑回家里,赶紧往后门跑去。 东方未明和周之继自然也听得那声音,神色当即冷冽,“你去看看!” “是!”周之继纵身一跃,快速跳出了墙。 谁都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个黑衣人!摄政王府的人,分明已经拦去了所有人的靠近,为何还会有黑衣人的出现?不只是出现,而是杀机毕现。 钟弗断断然没想到,一剑穿胸的感觉竟然不觉得疼痛,只是觉得惊恐。那黑衣蒙面之人,一双杀气腾腾的眸,带着他从未见过的狠戾,让人见之心肝剧颤。剑拔出来的时候,鲜血溅在钟弗的脸上,他从不知道,鲜血可以滚烫到这种程度。只那种灼着肌肤的烫,真是好难受。 视线里,敖光林那猩红的眸;耳畔,是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 钟弗重重倒伏在血泊里,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粗重的呼吸还在苟延残喘。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心慌的感觉终于消息了,仿佛他今日就是在等这一剑。 小哑巴,我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小皇帝,你听见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4章 他凶多吉少 赵靖噩梦初醒,额头上满是细密的冷汗。梦里,似看到了母亲死的时候。曾经的年少无知,而今的悔恨终生,是她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毕生憾事。 “皇上?皇上怎么了?做噩梦了?”魏淑歌慌忙搀起赵靖,赵远南倒了一杯水递上。两个人就这样眼巴巴的望着赵靖,生怕赵靖有什么闪失。 赵远南担虑的望着喝水的赵靖,“莫不是太医院的解药有问题?” 赵靖拿着杯盏的手微微一顿,她体内的蛊可以解毒之事,尚未告诉赵远南,只有魏淑歌一人知晓罢了!相比赵远南,赵靖更相信魏淑歌。因为在魏淑歌的眼里,赵靖没有看到欲 望,可赵远南不一样,他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不管什么时候,赵远南心头的恨,足以让他做出超出理智的事情,所以很多时候,赵靖不敢轻易告知赵远南真相,免得他万一被人利用。 这条路上,容不得丝毫的闪失。 “解药不会有问题,那是摄政王从凶手的房间里搜出的毒,经过太医院诸位太医的手才炼制出的解药。若是解药有问题,只怕太医院的诸位太医都会被一同问罪,所以他们不敢造次!”魏淑歌替赵靖解围。 赵远南点点头,“说的也是,若是解药有问题,太医院难脱干系。”想了想又道,“皇上大约是太累了,所以累着罢了!皇上,近来发生的事情有些多,您莫要多思多想。路还长着,饭得一口一口的吃,急不得!” 赵靖报之一笑,将手中的杯盏递出去。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心里有些堵得慌,“倒也不是多思多想,只是突然间觉得有些烦闷罢了!” 外面传来风雨声,赵靖眉心微蹙。 魏淑歌慌忙去关窗,“下雨了!”风雨还不小,吹得窗外的花草树木枝丫乱晃,叶落一地。窗户合上,魏淑歌想起了夜青走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的一个大雨天。下雨天果然很适合胡思乱想,所以魏淑歌不喜欢下雨天,很不喜欢! 大雨拍打着窗户,敲出“啪啪啪”的声响,让人听得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赵靖再也没有睡着,只是一个静静的坐在御书房里,有一眼没一眼的瞧着手中黄卷。眼下时近黄昏,再过一会就该传晚膳了。风雨交加的日子,让人有种湿腻腻的感觉。 魏淑歌端了莲心茶上前,“皇上,喝口水静静心,奴婢瞧您心神不宁的,好似……” 话还没说完,赵远南已经连滚带爬的撞进门。他在门槛处绊了一脚,整个人结结实实的扑在了地面上,再抬头的时候,脸上挂着泪,面色惨白如纸,瞧着满是惊惧之色。 “这是怎么了?”魏淑歌忙不迭搀起赵远南。 赵远南却是快速甩开了魏淑歌,“皇上、皇上,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魏淑歌急忙合上御书房大门,心里狠狠沉了沉。 “世子爷被人找到了,而且受了重伤,这会生死难料啊!”赵远南浑身湿漉漉的,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只是他声音轻颤,明显害怕到了极点是不争的事实。 “你说什么?”赵靖骇然,一瞬间只觉得一股热血蹭蹭蹭的往脑门上冲。 赵远南一抹脸上的水,“皇上,世子爷身受重伤,怕是……怕是……快不行了!” 赵靖面色瞬白,抬步就走出了御书房,“人现下何在?” “正在送往宫中太医院,只等着太医……妙手回春!”赵远南在后面疾追。 冷风吹,雨丝刮在脸上可真是凉得厉害。赵靖止不住打了个哆嗦,掩唇剧烈咳嗽。咳得厉害了,她只能扶着廊柱拼命的喘气。 “皇上?”魏淑歌急了,“您仔细着身子,吃了风怕是要着凉的。皇上,仔细龙体啊!” 赵靖眯着眼睛瞧了一眼廊檐外的风雨交加,“起驾,去太医院!” 若然此刻崔南山在太医院,便也不需这般焦灼担虑了。依着崔南山的医术,必定能保钟弗不死,但是现在就难说了。事发当时,周之继去晚了。周之继赶到的时候,敖光林正跟那人交手,但显然根本不敌。对方的武功很诡异,敖光林带来的一干军士,几乎全被撂倒,满目都是血迹。 对方出手快准狠,路子已经摁住了钟弗的伤口,可鲜血还是咕咚咕咚往外冒,从路子的指缝间不断渗出。连路子都慌了神,张了嘴除了喊“救命”,还真的不知道能说什么。 周之继被那人一掌震开,眼见着对方又是一剑直逼钟弗的咽喉,周之继已然什么都顾不得,疯似的扑了上去。若这一剑真的再次刺下,钟弗必死无疑。钟弗一旦死在京城,钟长天必定兴兵造反,到时候整个大夏都会乱成一团。所以,周之继宁可自己身死,也不敢让钟弗再挨这一剑。 然而就在周之继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那一剑却是迟迟未来。再回头,竟是东方未明冷然而立。 外人很少能见到东方未明出手的样子,凡是见过的,都没几个好下场,或者说都差不多死绝了。周之继跟着东方未明那么多年,几乎没怎么见过东方未明出手。但这一次,为了大夏的江山社稷,东方未明终是出了手。 对方显然没料到,东方未明的武功如此之高。 高手与高手的对决,胜负只在那一招半式之间,一探便知。若是无法一决胜负,刺客自然也不敢久留。再留下去,只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并且还会有被擒的危险。 事实上,东方未明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抓住这人。此人武功奇高,身法格外诡异,根本不像是中原的武功路数,倒像是…… 就在东方未明犹豫之际,黑衣人纵身一跃,趁着雨落成幕之际快速消失。 “多谢摄政王!”敖光林嘴里溢着血,自是伤得不轻,此刻连站起身来都是晃晃悠悠的。跌跌撞撞的扑在钟弗跟前,敖光林浑身剧颤,“世子?世子!殿下!” “爷?”周之继慌了神。 “伤得太重,送太医院!”东方未明当机立断的冷喝。 敖光林愣住,“进宫?不可以!” “要他死还是活着?”东方未明眯起危险的眸,周身杀气未褪。 敖光林终是放了手,唯有世子爷活着,他们这些人也才能活下去。否则世子爷有个三长两短,他们都别想活了!虽然进宫便意味着暴露,但眼前这位是摄政王,即便暴露了世子的身份,想必东方未明也有能力暂时圆过去。 思及此处,敖光林只有一个要求,“末将必须跟着殿下!” “随你们的便!”东方未明拂袖转身。 最棘手的是钟弗的身份,其他人根本无关重要。目前,能不能留住钟弗的命,还是个问题!没有崔南山的太医院,是否还有能力救人生死? 钟弗的到来,让整个太医院乱作一团。虽然没人提及钟弗的身份,但摄政王亲自送人过来,还是这样血淋淋的,可见此人身份非同一般。那身上染血的将军还放了话,说若是救不活此人,就要整个太医院陪葬!这话可不是寻常人能说得出来的,是以众人更加肯定,此事非同小可。 萧元瞧了一眼钟弗的伤,心里也吓了一跳,伤成这样真的可以用九死一生来形容。他旋即让人通知了乾元殿,这才有了赵远南哭着报信的那一幕。 钟弗的鲜血已经将衣裳全部染透,殷红血色干涸冻结,衣裳全部干硬至极。即便用剪刀剪开,也是费了不少气力。待众人洗干净钟弗的伤口,一个个都吓得面色发白,太医院内扑通扑通跪了一大波人,皆是束手无策。 伤口就在心口上,穿心而过,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是没了法子。除非有人能活死人肉白骨,否则绝对救不了。可这位公子怕是身份尊贵,又是摄政王亲自派人送来的,不救又不成,怕是要牵连整个太医院上下。如此一来,众人自然是惶惶而焦灼,生怕丢了脑袋。 “救啊!你们救啊!”敖光林怒吼,“你们这帮废物,为什么还不救人?救人啊!” 萧元率先上前,拿了金疮药以及止血散,为钟弗包扎伤口。银针在手,先止血总是没错的。能不能救命,就看钟弗自己的命数如何了! “能救吗?能活吗?”敖光林一把揪住萧元的衣襟,“说话!你说话!” “不好说!”萧元只能实话实说。 一听这话,敖光林自是着急了,“什么叫不好说?如果他活不了,你们都得死!” “下官只能尽力!”萧元面色发白,捏着银针的手自也有些轻颤。他虽然也是见过世面的,可没有人不怕死,眼前这位将军凶神恶煞的,难免叫人心生惧色。 外头,一声高喊,“皇上驾到!” 萧元一颗心这才徐徐落回肚子里,皇帝都来了,说明此人身份必非寻常。但有了皇帝在,兴许不会牵连整个太医院的人。 赵靖冷着脸进门,身上的大氅还未来得及褪下,便已经走到了病床前,焦灼的望着双眸紧闭,面若死灰的钟弗。上一次见,还在云翠居喝酒,没想到这一次见,他却是躺在这里,跟死人只剩下一口气的区别。赵靖呼吸微促,脸色都变了,“为何会这样?” 她旋即扭头望着一旁的萧元,“快救人啊!” 萧元行礼,“回皇上的话,该做的都做了,伤口在心上偏左一寸,虽然没有当场毙命,但失血过多,且微臣怀疑这伤口处似乎淬了毒,怕是凶多吉少。” “淬了毒?”赵靖猛地站起,骇然瞪大眼睛。 凶多吉少? 钟弗,会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5章 她的血 赵靖真的不敢想像,如果钟弗死了,对大夏和她来说,会是怎样的灭顶之灾。她更无法想像的是,那个口口声声说着要带她离开,带她回凤凰城吃香的喝辣的少年郎,突然间从世上消失了,会是怎样的痛苦?她此生颠沛流离,与他萍水相逢却得真心相护,那是赵靖心里对陌生人留存的最后善念。 若是这善念也被抹去,她心里的慌乱便可想而知了。 “无论如何,要救活他!”赵靖盯着床榻上一动不动的钟弗,“朕不许他死,他是朕最好的朋友,朕要他活着!活着!” “是!”萧元行礼。 可杀人容易,救人谈何容易?剑穿胸而过,已然是命悬一线,耽搁了这么久,剑上还似乎淬了毒,要活命除非是大罗神仙下凡。但钟弗始终是人,人不会有九条命。 所有的法子都用尽了,最后的最后只剩下一句话:听天由命! 能熬过今天晚上,熬到黎明日出,钟弗这条命就算是捡回来了,否则……只有死路一条。可现在钟弗高烧不退,浑身烧得滚烫,意识全无,显然是命不久矣了!所谓的听天由命,不过是自我安慰的说法,人终究斗不过天! 外头的风雨还在继续,大夏的江山已是风雨飘摇。 赵靖忧心忡忡的走进了暖阁,一进门便闻到了满室茶香。抬眼望去,东方未明端坐在窗边,稳稳当当的端着杯盏品茗,似一点都不着急。是了,这江山终不是东方未明的,他不着急也是正常。可赵靖心中不痛快,原以为东方未明已然控制了钟弗,虽然不敢动钟弗,好歹也会念着凤凰城的利益关系,定然会护住钟弗周全。 谁知…… 功亏一篑! “害怕了?”东方未明淡淡然的开口,依然惬意的呷一口清茶,“急也没用,还是坐下来好好的歇一歇。天塌了,还有高个子顶着,皇上……” “仲父如此惬意,是有了对策?”赵靖冷哼,“还是说,此事仲父本就乐于见成?否则依着仲父的功夫和能力,怕是也没人能在仲父的眼皮子底下杀人吧?世子若是殒命京城,对你有什么好处?” “坐吧!”东方未明仍是不恼。 事儿闹得越大,他越是平静。他越平静,赵靖越是看不过眼,为什么他可以这样得意?可以这样的从容?呵,天塌了高个的顶着?凤凰城若是造反,谁能顶得住?最后死的还不是她?! 赵靖坐定,冷笑两声,“仲父可真是坐得住!” “微臣若是也心急上火,那皇上岂非更要跳脚?遇事不能总往坏处想,否则会把自己逼进了死巷里。皇上不是说了吗?世子死在京城,对微臣没好处。既然是没好处的事情,微臣是吃饱了撑的,要做这些无用之事,给自己招惹祸端?不知道背后有齐云山盯着吗?”东方未明眸色沉沉的盯着她,“皇上终归是太年轻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赵靖已经察觉了气氛的冷冽。 赵靖深吸一口气,钟弗出事,她心里不好受,是以说话也有些冲。到了这会,赵靖已经醒过神来,凝眉瞧着跟前的杯盏,有了片刻的沉思。 “皇上怎么不说话了?”东方未明凉飕飕的开口。 赵靖凝眸望他,“仲父所言极是,朕似乎是中了他人的圈套。经过仲父这般提醒,朕好似想明白了什么!钟弗若是想动手,也就不必等到今时今日。” “皇上开了窍,臣老怀安慰!”东方未明凉飕飕的开口。 赵靖心头一沉,意识到她的话没能让他消气,当即含笑起身走到了东方未明的跟前,“仲父生气了?” “臣岂敢生皇上的气?皇上是天之骄子,皇上什么都是对的!皇上觉得此事跟微臣有关,那臣也得受着不是?”东方未明不看她,免得被这小丫头给套路。每每她服软,他总是拿她没办法。小丫头的眼神太清澈,他终不是铁石心肠之人。看见了美好的东西,总归是要多看两眼的。 赵靖撇撇嘴,坐在他身边,“其实朕也是有私心的,不全然是因为世子爷的身份。朕跟钟弗的关系,仲父也是清楚的,朕与他……” “关系?”东方未明嗯哼一声,“皇上同世子爷有什么关系?萍水相逢都算不上,何来的关系可言?皇上这话,臣可不爱听,以后请皇上谨言慎行,莫要再提!” 赵靖挑眉,歪着脑袋看他,“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讲理?朕与他在江北的时候,也算是患难之交,怎么能说没有关系呢?仲父不爱听,朕也得说。朕认他是朕的朋友,不管发生什么事,朕都是这一句话。仲父你不高兴也好,高兴也罢,这便是不争的事实。” 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赵靖还没回过神来,身子已被人重重压下。略带薄怒的呼吸声,毫无遮拦的喷薄在她脸上,烫得她瞬时脑子一片空白。 “嗤!”她倒吸一口冷气,赶紧伸手去摸自己的后脑勺。好在,当时的伤口并不深;更幸运的是,她还年轻。年轻人的愈合能力,自然是要更好些。 大概意识到她身上还有伤,压制她的力道突然抽离。东方未明翻个身便躺在了她身边,两个人像啥子一样仰躺着,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 “仲父生气,是因为朕没有听你的话?朕有了朋友,仲父便不再是朕唯一的依靠,所以仲父觉得控制不住朕了,是因为这样吗?”赵靖柔声的问。 东方未明扪心自问,是这样吗? 不是! 赵靖又道,“仲父其实不必担心,朋友之谊是不一样的存在。朕知道自己不配有朋友,一个囚笼里的飞鸟,折断了翅膀就不该妄想自由的飞翔,所以朕当日背着仲父将钟弗送走。朕得不到的,希望身边的人都可以拥有。朕也希望,仲父可以幸福。” 幸福是什么?那是刀尖上的人,不配拥有的东西。 东方未明杀过太多的人,他不该拥有幸福,也不屑拥有。他低头看她的时候,她正位于他的腋窝下,扬起小脑袋瞅着他,还不怕死的露出一个无害的笑。 见状,东方未明只能一声长叹,终是无奈,“臣知道皇上的心思,只是皇上要清楚,有些事情没有回头路。钟弗之事,听天由命吧!”语罢,东方未明起身,拂袖走出。 赵靖仍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听天由命? 魏淑歌急忙进来,乍见赵靖躺着,慌忙将她搀起,“皇上还有伤,可莫要扯着伤口,若是留个疤,怕是不太好!”她仔细的检查赵靖的后脑勺,确定伤口没有开裂,这才放了心。 赵靖冷笑,“听天由命?幼时无权无势,不知死生为何物,所以失去了太多。而今再让朕听天由命,不是可笑吗?朕既然是天之骄子,便要跟天斗,跟人斗!” “皇上?”魏淑歌担虑,“世子怕是……” 赵靖长长吐出一口气,“萧元还说什么?” “萧太医说,世子的伤在致命处,虽然剑偏了那么一点,但心脉是人的根本,伤及此处实在是没有太大的胜算。何况是刀剑上还淬了毒,到现在还不知是何种毒,只是这毒能让人血尽而亡。现在萧太医尽量控制此毒,若然无法快速解毒,世子定然熬不过今夜!”魏淑歌低低的开口。 这便是实情,钟弗,死定了! “那倒未必!”赵靖眸色微沉走出去,“东方未明呢?” “估计去商量对策了!太医院束手无策,想来摄政王也知道世子快要不行了,所以……”魏淑歌轻叹,没有再说下去。 赵靖回去的时候,钟弗还剩下一口气,唇色已经逐渐发黑,身子也开始逐渐冰凉。 萧元跪地,“皇上恕罪,臣……臣真的无能为力!” “萧太医!”赵靖冷了眉眼,“如果能为世子解毒,那世子是否还有一线生机?” “可以这么说!”萧元道,“伤及命脉,但终究没有断了命脉,本就该一息尚存。只是这毒……微臣实不知是何毒,又不敢贸贸然的解毒,可寻常的解毒丸对这毒根本没有作用。” 赵靖点头,“萧太医,你先出去!朕要跟世子爷说说话,兴许能让他生出些许求生意志。” 萧元虽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可皇帝开了口那便是圣谕,他自然要遵守。萧元行了礼,毕恭毕敬的退出了房间,在外头候着。 “拿刀子来!”赵靖开口。 魏淑歌心惊,“皇上,您这是……” “拿来!”赵靖冷了声。 魏淑歌自是明白赵靖的意思,可这事也只是赌一赌罢了,全然没有十足的把握。弄不好,还会伤及赵靖自身,是以魏淑歌很犹豫,实在不赞成这样的做法。 “淑歌!”赵靖望她,“你知道,朕已经没了退路,若不再试一试,便什么都来不及了。淑歌,把刀子拿来,朕必须试一试!” 魏淑歌抿唇,终是将袖中的短刃递上,“皇上要仔细着,千万别逞强。” “朕知道!”赵靖一刀子下去,掌心的血登时涌出,“淑歌,帮忙!” 魏淑歌快速掰开了钟弗的嘴,赵靖的血源源不断的进了钟弗的嘴。反正横竖都是个死,莫不如拼一拼,若是运气好能捡回钟弗这条命,便说明大夏江山气数未尽! 只为这气数未尽,赵靖必须竭尽全力,比旁人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得到。 “皇上?”魏淑歌心惊肉跳,“皇上,够了!够了!” 赵靖原就有伤在身,此刻更是面色白发,唇色发青,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钟弗,你千万不能有事!活下去!活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6章 姜成白 赵靖也不知道,此举能不能救钟弗一命。可她知道,若是自己什么都不做,钟弗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待会让萧元进来看看!”赵靖敛眸,记得当时自己也没有多久,这烈性剧毒便解了。而现在钟弗身上的毒并不太深,且没有那般剧烈,想来不至于耽搁太长时间。 赵靖白了一张脸,坐在床边静静的等着,始终不肯离去。 魏淑歌站在窗口瞧了一眼,外头的风雨更甚,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风雨交加,真是冷得厉害,果真不是好天气,顺带着没好事。合上窗户,魏淑歌回眸看了一眼病榻。赵靖守在床前,瞧着倒也没什么神色,但魏淑歌知道,赵靖心里是慌乱的。 一心要守住天下,心有余而力不足。 “皇上,您可莫要累着!”魏淑歌走到了赵靖身边,担虑的开口。 赵靖瞧着掌心的伤口,“朕没事,只要钟弗无恙,一切都会安然无恙。” “是!”魏淑歌点头。 烛火微弱,摇曳随风。赵靖望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钟弗,眉眼间凝着沉重的愁绪,心里的担虑就更不用说了。她在想,刺客是不是齐云山派来的?柯伯召是不太可能,钟弗又没有兄弟自然不会兄弟阋墙,来一批凤凰城的杀手。除了齐云山,赵靖想不出第二个人选。 可齐云山杀钟弗,又有些不太可能。杀了钟弗,无疑是把他自己也陷入了一种困境之中。钟长天是什么人,齐云山应该比谁都清楚,杀了钟长天的儿子,钟长天也不会放过齐云山。来日追究起来,齐云山落不得好处,所以此事便显得格外怪异! “皇上,此番事情来得太突然,咱们的人一时半会的也都没反应过来。这刺客武功太高,连摄政王都没有防备,显然不是寻常人可以请得动的!”魏淑歌道。 赵靖颔首,“江湖上可有什么能人异士,一招毙命?惯用毒?” 魏淑歌摇头,若有所思的开口,“世子爷也是有武功的,除非是毫无防备,否则不可能一点抵抗伤都没有。看这世子爷的伤,一剑穿胸,理该毙命。可对方却没有,而是精准的从心口边缘擦过,这到底是想杀人,还是想留命,却是不得而知了。” “你的意思是,不是钟弗命大,是对方手下留情?”赵靖心头一震。 “对!”魏淑歌瞧了一眼床榻上双眸紧闭的钟弗,“世子的伤口位置很精准,差之毫厘,便是生死一念。这一剑若是换奴婢来刺,只怕世子是不可能活下来的,理该当场毙命!” “当场毙命?”赵靖咂摸着这几个字,“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杀人却留命,留命也只留一口气?”到底是谁? 赵靖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事儿实在是太奇怪,恐怕的东方未明都未必想得明白。 齐云山也没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可没想过要取钟弗性命。听得消息来报,说是世子爷已经被送进了宫里,并且…… “虽然皇上和摄政王没有对外宣称这少年人便是世子爷,但咱们的探子不会有错!”守归跪地,“太傅大人,此事怕是……怕是闹大了!” 齐云山端坐花厅,狠狠掼碎了手中的杯盏。 守归磕头,“大人恕罪,卑职实在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样?” “你可都交代清楚了?”齐云山冷喝。 守归忙道,“都说清楚了,大人,卑职办事从来没有粗心大意过,这一次亦是如此。千交代万交代,绝不敢伤人性命,只是将人带回来罢了!大人,卑职真的……” 话还未说完,室内瞬时一片漆黑。烛火熄灭,四下陡然变得格外安静。 有黑影落座,无声无息。 “是我动的手,又如何?”黑影低低的开口,音色带着几分凛冽,嘲冷,“太傅大人,想跟凤凰城联手,这想法是没错。凤凰城誉王,手握重兵,只要钟长天点个头,太傅府就是如虎添翼。别说是东方未明,就算是整个大夏加起来,都未必敢动太傅大人一根毫发。” 齐云山淡淡然坐定,守归快速退出,守在外头。 花厅内,安静异常。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杀了誉王府世子?”齐云山冷哼,“若是被人查出来,世子是伤在我太傅府的手里,你可知道我面临的将会是什么?天下公敌,誉王府也不会放过我,到时候你也不会有好下场!事到如今,你还想着能脱身?一条船上的蚂蚱,谁都跑不了。” 黑影阴测测的笑着,“太傅大人所言极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自然跑不了!那太傅大人可想过,您想跟凤凰城联手,但凤凰城未必会愿意同你联手。一个巴掌拍不响,最后还成全了摄政王府和皇帝。太傅大人,为他人做嫁衣,不值得!” “混账!”齐云山冷斥,“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改变本官的计划?再者说,以你的武功,怎么可能抓不住世子,反而伤了他?伤了他,为何又没有杀死他?姜成白,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浑水摸鱼这种事,本官做得多了,岂会看不出你这点伎俩?” 被称为“姜成白”的黑影,随即低哑的干笑两声,“是,太傅大人什么都看明白了,我就是在浑水摸鱼。京城里的泾渭太过分明,一有什么事,就会落在太傅府或者摄政王府的头上。这对于太傅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得让京城里的水,先变得浑浊,如此才能有利于太傅大人的计划!” “京城里的事情,不是你该管的,你只要听从我的吩咐就是!”齐云山拍案而起,“姜成白,你这次的祸事闯大了!若是查起来,本官护不住你!” “放心吧,东方未明杀不了我,誉王世子也没看到我,我出手很快,所以……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姜成白嗤冷,“倒是太傅,若是让人看见太傅大人如此紧张的模样,难免会叫人觉得,太傅这是做贼心虚了!凤凰城的副将还在宫里守着,凤凰城的奴才还没有全部撤离,一旦知道是太傅大人下的手,恐怕……太傅府就会有灭顶之灾。太傅大人以为何如?” “你!”齐云山绷紧了身子。 姜成白说的没错,太傅府出去的人,不管是不是奉了齐云山的命令,这锅都得落在齐云山的头上,所以齐云山跑不了。而姜成白的武功太高,就算他们知道姜成白的存在,也未必能抓得住他。这么一想,齐云山便有些气馁。 黑暗中,齐云山默不作声的坐了回去。 见状,姜成白轻笑了一下,“太傅大人,这就对了嘛!咱们才是一路人,所以我不会害你的。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不是吗?你想要朝堂想要天下,而我要的就简单得多了!我要皇帝生不如死,我要东方未明死无葬身之地,这跟你的野心并不冲突。” 他幽幽然站起身来,“我没有杀死钟弗,我只是借着东方未明的手,把他送到了皇帝的身边而已。君与臣,若是没有嫌隙,就会联手无敌。唯有让君臣心生嫌隙,太傅大人才会有机可乘!您说呢?” 齐云山不吭声,这话说的没错,但是……风险太大。若是宫里这几个人,连成一气,那他齐云山就真的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旦钟弗感恩帝王,说服钟长天效忠朝廷,那齐云山这辈子都别想大业有成。所有齐云山在想,这姜成白到底是帮他?还是害他? “皇帝是摄政王一手扶持起来的,相比起太傅大人,他更相信东方未明。若想让皇帝快速成长,并且跟东方未明决裂,那只有把皇帝最想要的东西掺杂进去。”姜成白笑声尖锐,在这漆黑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惊悚,“皇权和摄政,本就不能同存。太傅大人难道就不想看到,皇帝跟摄政王自相残杀的画面?” 齐云山笑了一下,也不知这笑到底是什么意思。黑暗中瞧不清楚容色,只见他双手负后,幽幽然的往外走去,“姜成白,本官暂且信你一回。这天下大事,没有什么能瞒得过我的眼睛,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最好放聪明点。你要对付皇帝和摄政王那是你的事,但你若是伤及我太傅府,别怪我不客气!” 说话间,齐云山已经走了出去。 姜成白没有出去,仍是待在黑暗中,发出那种类似低低的,类似于夜鸟的声音。隐没于暗处,蛰伏于死亡的边缘,周旋在夜空中,随时都会要人性命。 “你放心,这仇我一定会报!”姜成白冷笑,转瞬间消失无踪。 齐云山瞧着外头的风雨交加,眸色微沉。 守归快速上前,“太傅大人,雨下得太大,怕是明儿都未必能停,您还要出去吗?” “些许日子没去看一眼了,心里不踏实!”齐云山的口吻不再是沉重,而是透着几分无奈。无奈的望着外头的夜,夜里的雨。可雨下得再大,他还是上了太傅府后门的马车。 马车扬长而去,直奔长街。在街上饶了几圈之后,确定马车后面没有任何人尾随,齐云山的马车这才停在了春风极乐园的后门。后门的位置早就有人候着,齐云山一到,老鸨子赶紧领着人进了雅阁。 外头的与下得很大,雨声哗然,遮去了所有的声音。雨幕浓郁,模糊了所有的画面。 齐云山推开门进去,屏风后的琴声,瞬时戛然而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7章 他很生气 隔着一道屏风,微光中有人影浮动。 齐云山重新坐定的时候,琴声再次响起。琴音袅袅,在指间流转不去。绕梁之音,伴着外头的靡靡之声,容易叫人迷了方向,忆起前尘往事。 “太傅大人还真是不死心呢!下这么大的雨,也要过来?”女子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笑意,可齐云山知道,声音里带着笑,并不代表一定在笑。有些东西打从一开始,就是一种妄想。 说好听了,妄想是一种执念,是一种期许;说难听了,是作茧自缚,是活该! 齐云山瞧了一眼脚上被雨溅湿的鞋袜,眉眼间带着难掩的尴尬之色,“无妨,雨下得再大,今儿是来见你的日子,多晚都得来。你孤身在外,得仔细自己的身子!”他探了探身子,想距离她更近一些。 可再近也没用,始终隔着一道屏风,就如同隔开了两个世界。 “宫里头,是你动的手?”她问。 齐云山眉心微蹙,“你指的是什么?” “皇上中毒的事情!”指尖流转,清音变得有些急促。 齐云山摇头,“不是!” 音落,琴声止,她的双手摁在了琴弦上,尾音上扬,“不是?” “你知道,我对你不会有所隐瞒,不是!”齐云山拿起了杯盏,“皇帝的死活,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大作用。若是不除了东方未明,就算杀了这个皇帝,还会有下一个皇帝。又或者,东方未明可能会自称为帝,到时候局面更加棘手。我还没老到老眼昏花,这般糊涂的地步!” “毒不是你下的,也不可能是东方未明自己打脸。”女子似有些犹豫,“这场游戏,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弄了个死太监下毒,把宫里弄得一团糟,此人好本事!” 齐云山是知道皇帝中毒一事的,左不过……东方未明有意封锁消息,那他齐云山就权当不知道,免得到时候这黑锅又落在自己的头上。 “你还干了什么?”她在屏风后站起身。 “京城怕是要变天了!”齐云山道,“誉王府世子,可能性命不保!” 刹那间,四下陡然一片死寂,谁都没有再说话。房间里,唯有烛花合着外头的风雨,发出清晰的脆响。屋瓦上的雨滴声,仿佛敲在心上,让人的心也跟着漏跳半拍。 “你杀了世子?”女子声音凌厉,“太傅大人,你是不是疯了?惹了凤凰城,京城保不住,整个大夏都保不住,你还夺什么大权,坐什么天下?我看你是真的老糊涂了,竟然敢对凤凰城的少主下手。黄昏时分,东方未明送进宫救治的那个乞丐,莫不是……” “对!”齐云山放下手中杯盏,对她的疾言厉色并不生气,“那个就是誉王府世子,钟弗。他挨了一剑,命不久矣!天一亮,这消息定然会瞒不住,一旦传到凤凰城,依着钟长天的性子必定会起兵。钟长天就这么一个儿子,为了儿子势必不惜一切!” 说起儿子的时候,齐云山苦笑一声,俄而抬头望着屏风后的女子,“京城快要不太平了,你是不是要……” “要我离开京城?”女子冷嗤,“就因为一个钟弗,你就打了退堂鼓?我可不像你这般没用,只要东方未明还活着,我就不会离开。他不死,我心不安。” “东方未明的事情,交给我便罢!”齐云山道。 女子突然笑了,“你?你跟东方家斗了半辈子,从东方无正到现在的东方未明,太傅大人占了多少便宜?东方无正死的时候,东方未明正当年少,就这样太傅大人还没能把兵权拿到手,最后落在了东方未明的手里,让他子承父业做得今日这般局面。太傅大人觉得,自己还能一览众山小?” 齐云山哑然失语,没能答上来。他盯着自己手中的杯盏,愣是没有回过神来。待他回过神来,屏风后头竟是没了那人踪迹,他忙不迭放下手中的杯盏,大跨步冲了过去。 屏风后面,空空荡荡,人早已从偏门离开。这屋子的格局很是奇怪,隔着一道屏风,后面就是偏门。这道偏门只属于她一人行走,其他人不许来往。所以她要来便来,要走便走,谁都拦不住! 一把琴安安静静的放在琴架上,案台上点着清香。这香没有香气,只有一缕青烟。 齐云山幽幽然的轻叹一声,指尖在琴弦上拨弄了一下。他终是弹不出这样好听的琴声,犹记得彼时那琴音袅袅,不绝于耳,是怎样的动听。他将手摁在了琴弦上,面色旋即沉了下来,“便是见一面都不愿?竟是恨到了这样的地步。” 一声老者叹,谁知故人心? 故人心已殁,无处觅旧颜。 这一场大雨,终是在下半夜的时候停了。 风雨停歇,寒意入骨。 赵靖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原靠在床柱处,后来就昏昏沉沉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再睁眼,入目便是东方未明的脸,黑到了极点的脸色。他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目不转瞬,生怕一眨眼,她便会一直睡下去,再也不会醒来。 “仲父?”赵靖骇然环顾四周,这不是太医院,这是她的乾元殿寝殿。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她一点感觉都没有?下意识的,赵靖想起了自己手上的伤,想微微攥紧了拳头,打算悄无声息的将手缩回被窝里。 哪知下一刻,手腕被东方未明一把摁住。 赵靖心里一抽,还以为这狗贼盯着自己看,不会在意手上的细节,真没想到这狗贼是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这下倒好,被抓个正着! “皇上想干什么?”东方未明凉凉的问,低眉瞧着握在自己掌心的手。赵靖手上的伤,他早就看见了,“皇上在太医院睡着了,臣担心皇上的龙体,所以亲自送了皇上回来。皇上的伤,是臣重新上药包扎的,皇上打量着还能瞒得住微臣吗?” 赵靖的手,被东方未明握起,掌心的纱布格外清晰,上头的斑驳血迹足以证明,她的伤是新伤。上药的时候,东方未明也是细看过伤口的,伤不算重,但在她瓷白的掌心里划开了一道口子,在东方未明看来算是比较狰狞可怖的事情。鲜红的伤口,白肉外翻,染红了如玉般的掌心,那掌心的纹路在鲜血的浸染之下,更显得清楚无比。 “只是小伤而已!”赵靖勉力坐起身来。脑袋有些沉,身子格外的乏力,她环顾四周,没能发现魏淑歌和赵远南的踪迹。当着东方未明的面,她有些畏缩,不知该不该问钟弗的事情。 “皇上的龙体何其矜贵,岂敢损伤?”东方未明冷然,“皇上不知爱惜自己的身子,身边的奴才也都是废物吗?竟也不知拦着皇上,任由皇上闹这样的小性子。” 赵靖紧咬着下唇,目不转瞬的盯着他,“现下,朕可否问一句?” “誉王世子的事情,皇上就不必再掺合进来了!”东方未明冷然起身,瞧着是生了大气。他转身就走,几乎没有给她任何过问的机会,拂袖间已经走出了寝殿大门。 赵靖微微一愣,“这人真是……” 魏淑歌面色青白的走进来,毕恭毕敬的冲皇帝行礼,“皇上没事吧?” “朕无恙,你这是怎么了?”赵靖仲怔,“淑歌,你的脸色不好!”蓦地,赵靖骇然绷直了身子,“是东方未明对你做了什么?” “奴婢没事,只是被罚了二十脊杖。”魏淑歌敛眸,“的确是奴婢未能尽到职责,皇上给世子喂血之后不久,便起了高烧,是摄政王抱着皇上回到了寝殿,一直照顾皇上到现在。期间……还给皇上换了药,所以……” 赵靖点点头,“不好意思,连累了你!南哥哥呢?” “他身子弱,所以伤得重一些,怕是有几日下不来床。原本皇上高烧也是常有的事儿,摄政王也不至于如此生气,只不过见着了皇上的伤,这才大动肝火。”魏淑歌低低的开口。 “钟弗怎样了?”赵靖猛地身子一震,慌忙掀开了被褥,“他……” “皇上别担心,世子还活着!”魏淑歌忙道,“您别着急,世子的毒已经解了,萧太医说世子的命保住了,只不过暂时没有苏醒,需要一定的时间休养恢复!” 听得这话,赵靖心头的一口气总算徐徐吐出,“没死?命保住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的江山也保住了?凤凰城不会造反,大夏暂时不会面临风雨飘摇的局面。幸好!幸好!真是因祸得福!如果不是赵靖自给自己来了那么一下,估计也不会知道自己的血竟然可以解毒。 魏淑歌俯身蹲在赵靖的身前,“回皇上的话,世子无恙,不必担心!只是眼下的局面,皇上也该好好的想一想,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情。世子入宫,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怕是摄政王也堵不住这悠悠之口了!身为藩王世子无召入京,即便世子没有异心,可天下人会怎么想?满朝文武和太傅府,会放过他吗?” 赵靖定定的望着魏淑歌,灵动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寒戾之色。她当然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东方未明躲不掉,她这个皇帝更躲不掉。 只怕钟弗这一次,想走也走不了了。誉王府世子的身份暴露之后,为了给百官和天下人一个交代,唯有一个法子能两全其美。但这个法子,若是使用不当,照样会激怒钟长天,照样会惹来滔天灾祸。 “皇上?”魏淑歌低唤。 赵靖回过神来,敛尽眸中锋芒,“凤凰城的人,现下何在?东方未明,又在何处?” “都在御书房外的偏殿内候着!”魏淑歌行礼。 赵靖起身,面色沉沉的望着门口,“朕,怕是要做个选择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8章 我想陪着你 赵靖去了偏殿,敖光林虽然来自凤凰城,但对于赵靖这个小皇帝也还算恭敬。 东方未明行礼,“皇上万岁!” “世子无恙,朕已经知晓!”赵靖坐定,“敖副将是从凤凰城来的,朕也知道你们是来找世子回凤凰城的,可见世子此举,同誉王没什么太大的干系,纯属世子一时贪玩任性罢了!” “皇上圣明!”其实敖光林原本想着解释,没想到自己要说的话都让皇帝说完了,他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还要怎么说。既然想不出来,敖光林觉得便也不说了。 赵靖用眼角余光,瞧了一眼杵在一旁看戏的东方未明。这狗贼不说话,赵靖总觉得心虚,毕竟这天下的实权不在她赵靖的手里,赵靖无论说什么,东方未明不点头,她还真的是什么都办不成。一趟浑水,可不能她赵靖一个人沾上,东方未明这狗贼也得一块跳泥坑才行! 反正一句话,谁都别落个干净,要死大家一起死! “仲父。”赵靖低低的喊了一声,“凤凰城的事情,仲父比朕知晓得更多,了解更甚,是以有些事情,朕还是希望仲父能帮着朕,一块处置!朕年岁尚轻,着实不知这内中深浅!” 东方未明望着她笑,小丫头越来越精明,知道拉人下水了?他佯装不曾看穿她的小把戏,毕恭毕敬的行礼,“微臣遵旨,请皇上放心就是!” 敖光林眸色一沉,心里俨然清楚,这朝廷大权皇帝做不了主,还得靠着东方未明才行。思及此处,敖光林扭头打量着东方未明,笑而不语。 赵靖幽幽然吐出一口气,“有仲父这番话,朕自然是放心的。既然是凤凰城来客,就得好生招待着,朕不是无情之人,朕拿世子当朋友,所以世子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罢了,朕先去太医院看看,有什么事儿就找摄政王处置,朕没什么意见!” 语罢,赵靖抬步就走,一副浑然不在意的傀儡模样。 在敖光林看来,温水煮青蛙,皇帝已经习惯并且适应了当东方未明的傀儡。傀儡小皇帝,做得理直气壮,完全没有斗志,想来这天下早晚都得落在东方未明的手里。思及此处,敖光林觉得自己得为凤凰城,为世子爷在京城找个依靠,毕竟凤凰城距离京城万里之遥,有些东西的确需要早做准备。 赵靖走出去的时候,没敢回头。她能感觉到身后有灼热的目光紧随,大概是东方未明吧!可即便是又如何,她是不会回头的。 “皇上?”魏淑歌紧随赵靖去了太医院,“您将此事全权交给摄政王,不怕……” “怕有何用?”赵靖轻嗤,“怕了,这朝政大权就能回到朕的手里吗?怕与不怕,都是一个结果,倒不如索性当着凤凰城的面,给东方未明一个面子!”说是面子,其实是烫手的山芋。赵靖拿不起这山芋,只能让东方未明捡个便宜去拿! 魏淑歌还是有些担心,“皇上仔细身子,这旧伤新伤的,可要好生养着才是!” 赵靖瞧了一眼手上的伤,默然不语。到了太医院,萧元在外头候着,紧赶着就把赵靖领到了钟弗的房间,满屋子的药味,好在赵靖已经习惯了。 “熏着药,以便于公子能快些恢复!”萧元解释。 赵靖走到病床前,徐徐落座,“他现在怎么样?” “回皇上的话,这位公子虽然捡回一条命,但伤得太重,这一时半会的醒不过来。就算来日醒来,若不好生将养着,也会留下病根。险些伤及命脉,伤口即便愈合也难以恢复如初。”萧元轻叹,“所以,以后得格外的注意身子,稍有不慎恐怕……” 赵靖点头,“你们都下去吧!” 魏淑歌和萧元同时行礼,退出了房间。 安静的屋子里,只听得赵靖和钟弗的呼吸声。她凝眉望着曾经活奔乱跳的少年人,心里隐隐有些难受,“你怎么就那么不听劝呢?若是早些时候听了朕的话,出城离开,回你的凤凰城去,何至于在京城险些命丧黄泉?钟弗,朕救得了你一次,可救不了你第二次。” “朕早就告诫过你,朕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这京城里的浑水,你为何非要搅合进来?凤凰城山高皇帝远,有什么不好?外面的自由,不比宫里的束缚好得多?朕已经困在这里无法抽身,为何……”赵靖一声长叹,“身在福中不知福,眼下朕是没了法子。” “齐云山会知道,柯伯召也会知道,东方未明亲自送你进来,你便再也出不去了。京城里的藩王世子,唯有一种可能才能被留下,那便是质子。成为质子之后,你就再也没有自由可言。钟弗,朕帮不了你了,以后自求多福吧!”赵靖小心的为他掖好被角。 钟弗是个那么热爱自由的人,以后却再也没了自由,赵靖心想着,这对他来说,估计是最大的惩罚了。 “你……”模糊的声音从床榻上传来,赵靖心下一颤,当即站起身来。 萧元不是说,他暂时醒不来吗? 赵靖凑上前,这声音的确是从钟弗的嘴里传出来的。钟弗慢慢的睁开眼,虚弱至极的眨着眼睛看她,唇角微微扬起,他在冲着她笑。 “钟弗?”赵靖心惊,“朕去传太医!”却惊觉手上一紧。 钟弗已经握住了她的手,“你……别走!” 赵靖蹙眉,心里却是欢喜的,当即坐了回去,“好,朕不走,朕陪着你!钟弗,你觉得好些吗?如果觉得难受你就告诉朕,朕马上去找太医为你诊治。若是伤口疼得厉害,就让他们为你止疼,你莫要忍着!你可知你大难不死,真真是运气!倒真是吓死所有人了!” “你担心我?”钟弗恢复了少许意识,却还是死死拽着赵靖的手不放。 “废话!”赵靖无奈的笑着,“你这誉王府世子,若然在天子脚下出了事,那朕岂非要被你爹扒皮抽筋了?钟弗,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钟弗合上眉眼,这一剑伤得不轻,他此番醒来,也只是苏醒一会罢了!钟弗闭上眼睛,张了张嘴,“其实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得见,只是醒不来睁不开眼睛罢了!皇上……” “你想说什么?”赵靖不解。 大概是太累,钟弗说不出话来,只有粗重的气儿在流转。 “如果你想告诉朕,你不愿留下,你想回凤凰城,朕可以帮你试一试。摄政王那边,朕会努力周全,满朝文武的谏言,朕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怕满地打滚,也在所不惜!”赵靖说这话,其实也只是宽慰人罢了!事情没出之前,她有能力做到这些。现在,为时太晚,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钟弗摇头,“不……” “不什么?”赵靖俯身,将耳朵凑近了他的唇边,“你说清楚点,朕听不清楚。” “我……想陪着你!”钟弗声音沙哑,滚烫的呼吸直接钻进了赵靖的耳孔里,惊得她登时坐直了身子,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钟弗。 他想陪着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靖一时半会还真的闹不明白,这钟弗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难道被人刺了一剑之后,脑子烧坏了? “我……不回……凤凰城!”钟弗断断续续的说完这句话,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赵靖有些仲怔,实在摸不透钟弗的意思。无奈的轻叹一声,赵靖只能就此作罢!先让钟弗养好身子再说,免得一言不合又晕死过去,她这皇帝倒是成了杀人凶手,委实冤枉。 萧元进来看过了,说是没什么事,就是伤势太重所以又晕过去了而已。 赵靖又在屋子里坐了一会,这才慢慢悠悠的起身往外走。谁知到了外头才晓得,柯伯召早就在外头候着了,只是一直没让人进来打扰罢了! “丞相来了,为何不通禀?”赵靖黑着脸,若是让柯伯召看见房间里的一幕幕,或者察觉出了端倪,对她来说弊大于利,不是什么好事!毕竟柯伯召这人的心思,原就沉得厉害。 “是微臣怕扰了皇上,惊了那位公子,这才没敢让人通报,皇上恕罪!”柯伯召行礼,言语间并无错漏之处,叫人挑不出毛病。 赵靖点点头,柯伯召便跟着赵靖一前一后的走在回廊里,朝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其实丞相心里很清楚,是吧?”赵靖不温不火的开口。 柯伯召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臣愚昧,委实不知皇上的意思。” 赵靖回头看了他一眼,双手交叉揣在袖中里,冲着柯伯召意味深长的笑着,“装傻充愣得有些过了头,这可就没意思了!” 闻言,柯伯召含笑点头,“皇上所言极是,只是消息没有被确认之前,臣不敢妄下断言。再者,兹事体大,臣也怕担不起,自然只能装聋作哑,佯装什么都不知情。朝上有太傅府,朝下有摄政王府,且不管是哪一方插手,这都是一盘结局既定的死局。” 赵靖不否认,这的确是死局。但在柯骗子面前,赵靖不能承认这是死局,这丫想把他自个摘得干净,世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丞相这话过了,世上没有死局,只有让人迷失的假象!”赵靖眯了眯危险的眸,“朕也相信,丞相大人并非袖手旁观之人。凶手还没抓住,局势很是混乱,结还没被人打死,就还有活络的可能!这件事,朕已经全权交付了摄政王府,但凶手之事,还望丞相能多费心!” 话音刚落,柯伯召袖中的五指,当下微微蜷握,指尖轻轻的摩挲着袖口。他若有所思的望着赵靖,面上仍是带着温润的笑意。 小皇帝还是不相信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9章 皇帝脸红了 事到如今,柯伯召还能说什么?小皇帝有心是件好事,总比真的当个傀儡要好得多。 “臣,遵旨!”柯伯召行礼。 赵靖微微一笑,“柯丞相果然是柱国之才,是朕的栋梁。朕觉得有丞相在,朕便心安。朝堂之事,幸赖丞相之能,朕放心得很!” 这马屁拍得,任谁都是心花怒放的。看柯伯召不是普通人,皇帝夸他一句,他这心里就漏跳一拍。刚才皇帝夸了这么多句,柯伯召觉得自己这次真是完犊子了!心里不禁叫苦不迭,皇帝人小心不小,摆弄权术也是头头是道,真不愧是帝王家的一脉传承。 “皇上谬赞,臣愧不敢当!”柯伯召轻叹,“皇上是给臣出了个难题,这凶手能在摄政王的眼皮子底下动手,可想而知武功之高,计谋之深。微臣纵然有心,也是尚需时日,还望皇上能体谅微臣!” 赵靖走上台阶,拍了拍柯伯召的肩膀,“京中是什么局势,朕心里清楚,所以丞相不必担心。这京城里的事儿,你看着办就好!凶手之事,你不去查,刑部也会接手的。事儿闹大了,某些人知道了,必定……不得了!”某些人指的是谁,大家心知肚。 凤凰城那边,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要知道,钟弗是誉王府的世子,是凤凰城唯一的少主,在京城不明不白的被人行刺,还差点死了,钟长天是绝对不会咽下这口气的。虽然世子是回不去了,但是交代还是必须要有的。 “臣明白!”柯伯召跟在赵靖身后。 君臣两个一前一后的走着,长长的宫道上,闲杂人回避,这两人一个眉清目秀,一个丰神俊朗,瞧着倒是极好的一道风景线。 “臣听闻皇上受伤之后,宫里头又发生了一些事情,不知道现下如何?”柯伯召柔声问。 赵靖轻笑,“是发生了些事情,朕中了毒,不过现在都没事了!朕身边的奴才,成了内侍监的总管太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柯伯召颔首,视线却紧紧的落在了赵靖的手上,继而有些心不在焉,“臣知道这宫里遍布摄政王府的眼线,皇上不得自由,所以皇上若想成长,第一步就得先让自己得到自由。” “朕没有自由可言,但朕会尽力争取。”赵靖顿住脚步,说得何其认真,容不得他人一丝一毫的质疑。 “臣相信皇上!”柯伯召定定的望着她,“皇上的手……怎么受了伤?难道刺客,还伤了皇上不成?” 赵靖一愣,不由得将手往身后挪了一下,但终究是为时太晚。想了想,赵靖还是把手抽了出来,打开手望着掌心的绷带,不由的艰涩一笑,“没有!没有刺客伤及朕,只是朕此前看过一些医术,懂得一些医理。古书上说,龙须凤血是最好的药引,朕当时也没了法子……” 柯伯召迈步上前,定了神望着赵靖掌心的伤,眸色略显焦灼,“皇上是万乘之尊,怎么能……”他眉心紧蹙,“伤得重吗?” “不重,只是取了点血下药。”赵靖抿唇。 “疼吧?”柯伯召声音低哑。 赵靖轻笑,“说不疼是假的,皮肉是自个的,刀子刮上去怎么可能不疼?可若是人死了,疼的就不止是我一个人,全天下的人都会跟着疼。” 柯伯召点点头,长长吐出一口气,凝眸望着眼前面带微笑的赵靖,“皇上以后,别轻易相信什么古方。书上所写,不可尽信,万一伤及自身,那可真是……” “朕明白!只是当时情急之下,死马当成活马医罢了!”赵靖笑了笑,回过神来却是有些仲怔。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柯伯召竟然已经握住了她的手,两人而今的相处模式,似乎有些说不出的怪异。赵靖眉心突突的跳,赫然见着不远处负手而立的东方未明。 下意识的,赵靖快速抽回手,猛地绷直了身子,竟有些莫名的做贼心虚。 柯伯召倒是不以为然,只是深吸一口气的站在原地。他站在赵靖的身边,面如冠玉,教东方未明瞧着,衬着赵靖纤瘦单薄的样子,果真是一对璧人。 东方未明不得不承认,赵靖此时此刻若是穿上女儿装,跟柯伯召往厅堂里一站,绝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一个灵动,一个温润。一静一动,足见般配!般配?这两个字可真不是什么好字,东方未明不喜欢。他走到赵靖跟前,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赵靖,如墨般的瞳仁里,满满倒映着她的身影。 他心里低哼,不过是走开一阵子,她就这般迫不及待的跟着柯伯召在这里厮混,真是不让人省心。换言之,这是个没心没肝的东西,哪怕你为她遮风挡雨,她也不会感激你。 赵靖仰头看他,整个人都陷在他阴鸷的暗影里,如同被他包围,怎么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她看他的眼神里,满是崇敬,可心里却是抵触得厉害。厌恶这种东西,从来不会因为一时的感动而消弭,只会在日渐中累积,最后到了一定的程度,彻底的爆发。 好在赵靖现如今,还不到爆发的时候。 “皇上!”东方未明行礼。 柯伯召拱手,“摄政王千岁!” 东方未明没有搭理柯伯召,只是径自牵起赵靖的手,抬步往前走,“皇上身子不适,臣只是走开一下,怎么就这么不知道爱惜自个?皇上理该好生歇着,什么家国天下,都比不得皇上的龙体来得重要!”最后这一句,是说给柯伯召听的。 听得这话,赵靖的眉心微微拧起,不禁嘟哝道,“朕怎么觉得仲父这些话说的,好像是打翻了醋坛子似的?仲父这般拉拉扯扯,还当朕是昔年不谙世事的孩子吗?彼时刚入宫,不知宫中礼数,亦不知时局为何,才会冒冒失失。而今朕已经长大了些,仲父再要如此,就不怕旁人误会?” “误会什么?”东方未明算是明知故问。 赵靖面上一紧,当即环顾四周,“仲父不要脸,朕还要脸呢!” “皇上有这东西吗?”他竟是情不自禁的伸了手,在她白嫩的脸上捏了一把。 蓦地,别说是赵靖,便是东方未明自己也跟着愣住。更是不敢置信,瞪大眼睛的还有身后不远处的柯伯召。有那么一瞬,三个人面面相觑,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起来。 大眼瞪小眼的感觉,实在是不好过。 东方未明一直没说话,只是凝眉盯着赵靖泛着异样潮红的脸。 “放肆!”赵靖音色暗哑,“大庭广众的,仲父太过分了!” 柯伯召回过神来疾步上前,“皇上?” “没事!”赵靖红着脸,“你下去吧!”她没有再看任何人,拂袖往前走。 柯伯召躬身行礼,还不待他再开口,东方未明却是不管不顾的跟着赵靖去了,照样牵着赵靖的手。柯伯召看见赵靖微微龇牙的神色,知道皇帝心里也不太高兴,可东方未明这人软硬不吃,你高不高兴跟他没关系,他只做他想要做的事情。 就好比现在,东方未明就是要牵着她的手,就是死活不撒手。 “东方未明,你别太过分了!”赵靖脸上烧得滚烫,声音低低而急促。 东方未明冷哼,“怕被他看见?” 他? 赵靖明白了,东方未明说的是柯伯召。这狗贼真能想,就这么点事还非要往柯伯召身上扯,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试探她跟柯伯召的关系?怎么觉得,好似有种被人捉 奸的错觉? 赵靖晃了晃脑子,狠狠瞪着东方未明,“你别胡言乱语,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就喜欢沾点便宜?人家喜欢的是男子,好的是男风!” “皇上别忘了!”东方未明弯腰伏在她耳畔,“你现下就是男子!” 赵靖心头一钝,狠狠推开东方未明,“有病!”约莫是推他太用力,掌心的纱布瞬时透出了血色。她自己倒是浑然不觉,依旧愤愤的往前走。 可东方未明眼疾手快,当即扣住了她的手腕,面色陡然黑沉得厉害,看得赵靖瞬时僵化。 “你干什么?”赵靖怂了。 “再废话,抱你回去!”东方未明拽着她的手腕,大步流星往前走,边走还边吩咐等在前方拐角处的周之继,“去拿药箱,回乾元殿!” “是!”周之继行礼。 赵靖的伤口开裂,好在并不严重,外翻的白肉已经合回去了,只是划伤很长,所以痊愈还得需要一定的时间。东方未明关起门来,亲手给赵靖包扎伤口。 “嗤,疼!”赵靖皱眉。 “疼还敢下刀子,皇上对自个还真是狠得下手!”东方未明冷哼,面色黢冷,小心翼翼的为她缠上纱布,“这伤再开裂几次,就可以留下一道痕美观的伤痕。来日若是誉王府要造反,皇上可以在城头举举手,看钟弗会不会念在这道疤的情分上,放你一条生路!” 赵靖心里微颤,她跟柯伯召的话,他都听见了?! “明着让柯伯召去查凶手,实际上让他去查齐云山,亏你想得出来!”东方未明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掌心,“试探一个人的忠心,不是靠猜忌的。你这样,只会把他逼急了!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除非皇上给了柯伯召最想要的东西,他才会背弃旧主。” 赵靖望着他,不承认也不否认,反正他看到了也听到了,至于她的用意……只要她不说话,他就只能靠猜。 伤口包扎完毕的那一瞬,赵靖忽然身上一轻,整个人都被东方未明抱起,稳稳的坐在了他腿上。小丫头就那么点分量,抱在怀里柔柔软软的正舒服。原来软怀香玉,就是这样的感觉? “你许了他什么好处?嗯……”他的唇紧贴在她的脖颈处,温热的呼吸就像是针尖似的,一个劲儿的往肌肤上扎,快速涌进了血管里,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 赵靖心悸,只觉身上的力气仿佛刹那间被抽离,这种感觉好奇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0章 摄政王要捉“贼” “朕……朕说了什么,仲父不都听到了吗?”赵靖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 可这人就是这样的讨厌,你越是不喜欢什么,他越是要这样做。他抱紧了她,强制性的将下颚抵在她的肩上,就这么耷在她的肩头,嗅着她身上淡淡的书墨清香。隔着些许距离,还能感觉到来自于她的脖颈处的温热,那种隔空的肌肤熨烫,竟让人生出莫名的眷恋。 赵靖真当是一动都不敢动,只能绷直了身子,任凭这狗贼为所欲为。她不明白,他难道不知这般相处,早晚是要出事的?男人和女人,只要没有血缘关系,总会从尘埃里,生出孽之花。以前赵靖不太懂,可她逐渐长大,渐渐的便也开始明白了男女之事。 那些东西,是她这辈子都不能触碰的禁忌。 “微臣听得不太清楚,皇上能不能重新说一说,也让臣心里有个底儿!”东方未明合上眉眼,轻嗅着她脖颈处的书墨香。以前他最不耐烦这些迂腐的书生,现在竟然觉得读书人有读书人的好处,读的书多了,身上的味儿就变了模样。那种迂腐酸臭,在她身上夹杂着女儿香,就成了好闻的书卷气。 赵靖深吸一口气,她想别开身子,可这人就跟狗皮膏药似的,黏在她身上怎么都不肯撒手。赵靖狠狠瞪了他一眼,“仲父,说话归说话,您能不能别像野猪一样,一个劲的往朕身上拱?这世上的俊男美人多了,仲父何必要在朕身上找不痛快?” 东方未明眉心微蹙,“野猪?” “仲父若是欢喜,朕马上挑几个宫人,颜色娇俏,身段曼妙,即刻送往摄政王府!当然,仲父若是欢喜男儿,朕也有的是法子给你挑娇俏的少年郎!”赵靖推了他一下, 奈何这人就跟铁打似的,怎么都推不动,除了用眼神狠狠剜两下,她还真的没有任何法子。 眼下这种相处模式,她又不能叫,否则被人看到传出去,她这个好男风的皇帝,必定会威严尽失。 东方未明置于她腰间的手,颓然收紧,她的脊背与他坚硬的胸膛,几乎贴得严丝合缝。她能感受到来自于他胸膛的起伏,带着一丝凛冽之气。 “皇上就这么急着将微臣推出去?”东方未明瞧了一眼前方,“那皇上对丞相大人呢?微臣怎么瞧着,皇上对丞相不太一样?若是丞相如此,皇上还会执意抗拒吗?” “你是你,柯伯召是柯伯召,怎么能混为一谈?谁都不是谁的影子,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仲父何必要委屈自己,跟柯伯召比?在朕的心里,十个柯伯召也比不上仲父。”赵靖终于从他的怀中挣脱开来,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面上却仍是热得厉害。 她佯装若无其事的模样,负手立于窗前,“仲父是担心柯伯召会取代您的位置,是吗?”她回眸看他,眼睛里带着些许戏虐之色,“其实仲父不用这么担心,在朕的心里,仲父只有一人,丞相却是人人都可以取而代之的。” “皇上这张嘴就跟抹了蜜一样,说出来的话,叫人听得可真舒服。”东方未明起身,徐徐走到她身后站着。话语间这样的云淡风轻,仿佛刚才那个登徒子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旁人是否听得舒服,朕不在意。朕在意是仲父!”赵靖勾唇,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仲父是朕的天,若是仲父不高兴,朕的天都会塌了!所以仲父在意的,朕会很在意,只有让仲父高兴,朕也才能跟着高兴。” 东方未明轻嗤,这丫头油嘴滑舌的功夫见长,也不知是不是开了窍?他想起,少女十三,豆蔻怀春,正当是开窍的时候。这么一想,怎么心里如此不安呢?少女怀春,也不知怀的是哪一春?可莫要怀蠢才好! “皇上做好决定了吗?”东方未明问,将话题周转,不再围着柯伯召说什么。毕竟说得多了,有时候是真是假,自己也会分不清。他不想给她造成这样的假象,免得到时候苦的是自个! 赵靖点头,眼睛里的光突然暗淡了少许,“他会留在京城,这已是定局,谁都无法更改定局。”想了想,赵靖又道,“他身上有伤,暂时不宜出宫,倒不如继续留在朝霞殿里养伤!” 东方未明眉头微挑,“按理说,成了质子之后理该留在臣子府中严加管束,皇上可以挑一挑。若皇上觉得不妥,可赐府邸与侍卫独居,否则怕是会落人口实。” “住在宫里让朕盯着他,不也是极好吗?”赵靖可不敢把钟弗留在摄政王府,否则依着钟弗的性子,是要出大事的。 “是皇上盯着他,还是他盯着皇上?”东方未明意味深长的望着她,“皇上,有些东西无谓作茧自缚!钟弗跟别人不太一样,你最好离他远点,别怪微臣没提醒过你!” 赵靖不解,“都是一个鼻子一张嘴,有什么不一样?” 东方未明轻哼一声,没有开口。 赵靖只当他是在糊弄她,便也没有追问,两个人就这么各怀心思的对看了一眼。 此事也算是告一段落,年关将近,宫里宫外都开始忙碌,而今又因为誉王府世子落在了京城,皇帝一道圣旨成了京城里的质子,今年便更忙了一些! 钟弗住在朝霞殿里,距离乾元殿很近,这是皇帝和摄政王的意思,谁也没敢多说什么。宫内外有人猜测,约莫是为了防止太傅或者丞相的靠近,所以才会把世子养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对此,赵靖不解释,但也没敢再靠钟弗太近。而今身份有别,再也不似当日的自在。 御花园里,赵靖瞧了一眼默不作声的钟弗,“伤好些了吗?” 钟弗点头,“我当时受伤差点死了,你害怕吗?” “怕!”赵靖道,“怎么能不怕?你若一死,凤凰城就会造反,你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而我这个皇帝只怕要给你填命了!所幸你命不该绝,也是朕理该有此一劫。”她喝着莲心茶,面色有些微沉。说的是实话,但这实话无关情分,像是要刻意撇清他们之间的关系,听得很是生疏。 显然,钟弗并不满意这个答案,“我想问的是,若我死了,小哑巴会不会伤心?” 赵靖握着杯盏的手微微一滞,俄而低头轻笑,“朕替小哑巴回答你,会!” “听说当时小哑巴割肉放血,寻了古方才救我一命!”钟弗盯着她。有那么一瞬,他心里冒出个念头,这张脸他想看一辈子。 赵靖手上的绷带已经撤去,只不过伤痕犹在。逢着冬日里的冷,伤痕愈合得特别慢,所以只要多看两眼就能看清楚她掌心的划痕,这事儿瞒不住钟弗。 “小哑巴从不提,也希望世子不要再提!”赵靖淡淡然的放下手中杯盏。 “为什么不告诉我?”钟弗不解。 赵靖起身,风吹得她有些凉,不自觉的拢了拢衣襟,“因为小哑巴和你是朋友,朋友之间没必要说这些。救你是出于情分,而不是出于家国天下。如果世子爷真的要放在心上,那她倒会觉得心中不安,原来两个人的朋友之谊再也没那么纯粹!” 钟弗点头,“我当他是朋友,请他放心,我定然不会觉得因此而欠了他的。” “那就好!”赵靖笑了笑,“天冷,回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回廊里,瞧着宫里日益热闹的场面。赵靖有些犹豫,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会不会怪朕,将你的身份昭告天下?其实当时,朕还是有办法的……” “不昭告天下,如何名正言顺留下来?”钟弗轻笑,“眼下不是挺好?昭告天下,那刺客就不敢再来杀我!就算来了,那也跟皇帝没关系,毕竟皇帝没那么愚蠢,东方未明也没那么傻,会蠢到在宫里动手,给我父王一个是师出之名。” 赵靖颔首,“主要是担心这凶手……刺客至今为止还没抓住,谁都不知道他躲在哪里,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窜出来。留你在宫里,也是基于保护的意思,宫外……朕鞭长莫及。” “我明白!”钟弗顿住脚步,瞧了一眼忙忙碌碌的宫人们,“这大概是我第一年,不在家里守岁!”他意味深长的望着赵靖,“皇上可要负责哦!” 赵靖一怔,“管你吃管你喝管你住,你还敢跟朕提要求?信不信,朕把你赶回凤凰城去?” “哎哎哎,你别以为你姓赵,就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告诉你,我可是誉王府世子,虽然跟你差那么一大截,但好歹过门就是客,不带这么待客的!”钟弗追在赵靖身后,絮絮叨叨得没完。 魏淑歌远远的跟着,这两人最好别在一块,只要在一块一准就斗嘴个没完。蓦地,魏淑歌面色骤变,拐角处竟然站着默不作声的东方未明,心里大叫不好! “王爷?!”魏淑歌慌忙行礼,可赵靖和钟弗早就走过去了,想来摄政王刻意避开,所以皇上和世子没能发现。魏淑歌心中叫苦不迭,这下坏事了,都让摄政王看见了!东方未明最不喜欢的,就是皇帝跟朝臣有太多的接触,此前皇帝跟丞相走得近一些,东方未明就三番四次的警告了皇帝。 那这一次呢? “下去吧!”东方未明淡淡然的开口,竟是相当惬意的瞧着他自己的手。 魏淑歌心慌,难不成东方未明在想,这一巴掌拍下去,皇帝或者世子会不会脑浆崩裂??魏淑歌行礼退下,却在转弯的那一刻撒腿就跑,她得在东方未明之前,赶到朝霞殿! 摄政王,要来捉“贼”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1章 疑神疑鬼的男人 赵靖亲自送钟弗回朝霞殿,不过她没进去,只是送到了宫门口。钟弗拱手抱拳,转身进了朝霞殿,赵靖这才往回走。 岂知,刚到乾元殿门前,便瞧见了堵在宫门口的东方未明。这狗贼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让人怎么看怎么都不痛快。赵靖心里寻思着,狗贼今儿吃错药了? 她缓步上前,“仲父如此脸色,不知道的还以为家有红杏出墙,让仲父丢尽了颜面。不过天下女子何其多,仲父只管放宽心,今儿没了花红柳绿,明儿还有春花秋月!”说完,赵靖抬步就往门内走。 哪知狗贼手一伸,拦下了她的去路。 往日在外人面前,东方未明从来不会这般失礼,惯来掩饰得极好,今儿这是怎么了?赵靖心中存疑,瞧了一眼边上冒了头的魏淑歌,魏淑歌冲她使了个眼色,赵靖隐约明白了什么。狗贼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想必是看到了不久之前宫道上的情景。 赵靖明白了,东方未明惯来不喜欢她跟朝臣太靠近,而钟弗还是誉王府世子,是凤凰城的少主,难怪这厮的脸色如此难看! 无奈的轻笑一声,赵靖道,“仲父如此小气作甚?眼见着年关将近,世子孤身一人在宫里难免会觉得孤单寂寞。朕不过陪他说说话,与他闲话家常,不曾提过朝堂之事!” 赵靖负手而立,“仲父是觉得朕会跟世子联手,所以这般防着朕?仲父如此睿智之人,怎么到了这会反倒有些疑神疑鬼,分不清楚黑白之色?” “皇上觉得臣是在疑神疑鬼?”东方未明嘴角微抽,小丫头欠调教,那么多人面前也敢教训他?不过转念一想,他是自己教出来的,所以她现在教训他,就好像自己跟自己斗嘴一样,倒也不吃亏。 “若不是疑神疑鬼,那仲父今日为何面色不佳?难不成真的被朕说中了,墙头有杏生花红,飘落他人偎肩头?”赵靖推开他的手,大步流星的走进门,“年关将近,仲父该操心的不去操心,却整日往朕的跟前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心落在了宫里,瞧上了哪个宫人。” 说话间,赵靖已经大步流星进了寝殿。 东方未明蹙着眉头,看着她的背影,瞧着就不是正经的丫头。心落在了宫里?东方未明寻思着,自己还有心吗?有了心,还会落了?那倒真是奇了怪了! 不过赵靖有句话倒是对了,年关将近,有些事是他该好好操心的。过了年就是皇帝的舞勺之年,朝上早就议论纷纷,打量着要替皇帝充盈后宫。说实话,这后宫就那么点人,一个皇后一个简嫔,确实不像话。可皇帝是个女儿身,太多的妃嫔进宫,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被人戳穿了身份…… 东方未明有些头疼,周之继忙道,“爷,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可瞧着,像是心里不舒服。 “这……”东方未明晃晃悠悠的往外走,周之继一脸懵逼的在后面跟着,爷近来的脾气是越来越不对了,喜怒无常得就跟夏日的雷雨一般。高兴了,不高兴了,一股脑的都往宫里跑,跑进宫也不做什么,就跟着皇帝闹两句,闹完了就像是心甘情愿被打发一样,再屁颠颠的回去办自个的大事。 可这一来一回的,不知道的人,还真的会以为摄政王把心落在了宫里。这么一想,周之继忽然想起个人来,难道是……咱家主子,看上了皇帝身边的人?魏淑歌?!魏姑姑!哎呀,这可是了不得的发现。 周之继沾沾自喜,主子这是想通了,要给东方家开枝散叶吗? 回到摄政王府的时候,管家来报,说是大理寺的人到了,此刻就在书房偏阁里候着。 东方未明眉心微蹙,瞧了周之继一眼,周之继会意的颔首。东方未明进书房之后,他便守在外头。 “王爷!”来的是大理寺的霍无垢,此前名列三甲。后来一直消声觅迹,却没想到被东方未明安排在了大理寺,“刑部尚书中饱私囊,罪证确凿!” 说着,霍无垢默不作声的从袖中取出了一叠书信,还有一本册子,“这些东西都是悄悄拿到手的,并未惊动任何人。此前礼部吃了亏,而今由礼部尚书一职尚且有所争议,暂由侍郎接掌。齐云山和柯伯召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毕竟杜鹤鸣的手里曾经执掌了齐云山的库物。” “现在齐云山就像是惊弓之鸟,对丞相也不那么信任了,所以这礼部的位置空了,若是咱们再动了刑部,恐怕会有大批的人沉不住气。”霍无垢低低的说着,“王爷,这刀子可不敢现在就下。年关近了,忌血!” “这个借口,足以把这事遮掩过去!”东方未明 心中明白,有些事不宜放在年前办,可是夜长梦多难免会多生枝节。所以,这也是个问题! 霍无垢行礼,“是!” 东方未明负手而立,眸色沉沉,“你仔细盯着,这样好的机会,绝对不可轻易错过。这些所谓的证据,暂时放在你那里,你在大理寺里要看着那些老东西,别让他们坏了爷的大事!” “下官明白!”霍无垢道,“只是王爷,刑部尚书之位若是再腾出来,王爷得抓紧一些!下官敢问一句,王爷可有合适的人选?” 东方未明轻笑,“刚正不阿,又懂得动脑子的人,的确不多了!霍无垢,你算一个!” 霍无垢难得咧了一下嘴,看上去倒像是笑了一下,“王爷知道的,下官志不在此。” “你霍家……一个个都是硬骨头,啃不进去,啃不下去。”东方未明轻叹,“不过也好,本王需要的就是你这样的人。你放心,刑部的事儿落不到你大理寺身上,你只管好好待在大理寺,若是能平步青云到了你爹原来的位置,那你爹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提起霍无垢的爹,霍无垢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凛冽之气。 “刑部的事情,下官不敢置喙,王爷自己斟酌!”霍无垢行礼,“该说的,下官都说明白了,下官告辞!” “霍无垢。”东方未明突然轻叹,“年关近了。” 霍无垢顿住脚步,“我知道!”音落,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及至霍无垢离开,周之继才进了门,“爷,霍大人走了。” 东方未明点点头,若有所思的站在窗口,瞧着外头略显阴沉的天色,这大风刮的约莫是要下雪了。越来越冷,某人也越来越贪睡,这大概是她体内的蛊起了效用。等着春暖花开,蛊虫苏醒,她的身子便又会逐渐虚弱。 像是心里堵了一块石头,东方未明面色微沉,之前的悦色悉数消弭殆尽。那就让这寒凉的冬日,长一些再长一些吧!只是这崔南山到底搞什么名堂,竟是一去不回了? “年前皇上还得大宴群臣,还得赐菜,你仔细盯着点!”东方未明眉心拧起,“宫里不太平,宫外也是如此!韩栋一直没消息,边关怕是了不得。大宴之后,我会亲自去一趟边关,此事你先打理准备!” “是!”周之继颔首,“只是此去边关山高路远,稍有不慎,只怕会有危险!” “你留在京中,本王会速去速回。”东方未明眸色沉沉,“京中会有本王的替身,你小心行事,别叫人发现,免得齐云山钻了空子。” “是!”周之继行礼,心里却是但虑得厉害。东方未明若是离开京城,难免是要惹出乱子来的。齐云山和柯伯召是隐患,那宫里的小皇帝又何尝不是惹祸的祖宗?这些年,小皇帝惹的事还少吗? 这几日一直下着大雪,赵靖往往一睡就是一整日,不吃不喝的,叫都叫不醒。 赵远南拽着魏淑歌到了一旁,“皇上怎么还睡着?” “下了雪,天气冷得厉害,皇上便怎么都睡不醒。”魏淑歌轻叹,“可皇上的身子倒没有觉得什么不适,连萧太医都来看过了,只说是皇上有些虚弱,好生将养着便罢!冬日里懒得动,倒也是正常。” “正常吗?”赵远南缩了缩身子,嘴里哈着白雾,“好在年关到了,都忙碌着过年,也没什么大事。可若是出了年,皇上还是这样,你说……这要是有个什么事……” “呸!”魏淑歌啐了一口,“皇上能有什么事?皇上什么事都没有。” “是是是!”赵远南连连点头,打了一下自己的嘴,“是我不好,说的混账话。皇上是万乘之尊,绝对不会有事!万岁万岁,万万岁啊!大夏赵家,都系在皇上一人身上。” 说着,赵远南轻叹一声,“过了年,皇上就是舞勺之年,朝堂上早就闹开了,打量着都想把人往宫里送。宫里就一个皇后一个简嫔,一旦宫里的人多了难免是要出乱子的。现在是一个凌音公主,来日若是多了几个皇子……” “可不敢多几个皇嗣,那会要了皇上的命!”魏淑歌低低的说着,锐利的眸快速环顾四周。 赵远南点头,“对了,我听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魏淑歌不解,可瞧着赵远南的样子,好似有些神神秘秘的,也不知到底要说些什么。这宫里到处都是眼线,二人便寻了一个僻静的角落。魏淑歌望着赵远南这故弄玄虚的模样,不禁蹙起了眉头,“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喜欢卖关子?” 赵远南“嘘”了一声,“我告诉你,我打听到一件事,有关摄政王府!” 魏淑歌心头一震,东方未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2章 这伤是怎么回事? 一听事关摄政王府,魏淑歌自然不敢马虎,当即警觉起来,“你说清楚,摄政王府又怎么回事?” “文于野和摄政王只怕已经联手!”赵远南冷了音色。 魏淑歌绷直了身子,“你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文于野那性子,只怕不会入得摄政王府门下,你莫不是探错了消息,切莫人云亦云。”文于野那脾气,能忍得了东方未明?何况东方未明也不可能容下文于野。 “这是刑部来的消息,怎么可能有错?”赵远南压低了声音,“你不知道,摄政王让人在刑部走动,准备提拔文于野。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文于野若是平步青云,这心怕是会一点点的向着摄政王。皇上求才若渴,要是不知道此事,万一哪日被文于野给设了套,那该如何是好?” 这话是对的,赵靖对文于野算是给予了期许,但刑部尚书李明瑞是齐党,所以赵靖不敢轻举妄动,只等着文于野先在刑部扎稳脚跟,再逐渐擢升。可没想到,现在文于野竟然跟东方未明有所接触,显然是坏了赵靖的满盘计划。东方未明,这是在挖赵靖的墙角! “不厚道!”魏淑歌只能这么说。 “厚道?”赵远南干笑两声,“他东方未明就没温厚过,何来的厚道可言?他这么对皇上对咱们,早就超出了臣子的范围。如今这世道,君不君,臣不臣,惯来只有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魏淑歌敛眸,“此事当与皇上提个醒,免得皇上吃暗亏!” 赵远南点头,“自然是要告诉皇上的,左不过皇上如今的情况不乐观,不知会不会……伤着皇上?” “你都说了,皇上如今的情况不乐观,那还有比现在更糟的时候吗?”魏淑歌转身,“你仔细打探消息,咱们不能让皇上失去人才,但也不能混进来一个细作。” “放心吧!”赵远南跟在魏淑歌身后,“我会仔细盯着,但是皇上跟前,你说话小心。” 魏淑歌回去的时候,赵靖已经醒了,只是整个人都还模模糊糊的,人睡得太久难免会有些懵。见着魏淑歌回来,赵靖揉了揉眉心,“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皇上,刚过午时。”魏淑歌合上殿门,“雪停了,只是风依旧刮得厉害,冷得厉害。” 赵靖眉心微蹙,“雪停了?”她起身,“朕去看看!” “皇上仔细身子!”魏淑歌慌忙给赵靖更衣,“外头凉得厉害,皇上刚过苏醒仔细别受了风。” 赵靖是喜欢下雪的,推开门的时候,她站在门口足足愣了半晌没说话。漫天的白,入目都是素色,那种银装素裹的感觉真是极好的。她一步一顿的走进雪地里,嘴里哈着迷蒙的白雾。 走到院子里的时候,赵靖伸手拘了一把雪。掌心的暖,融化了霜雪的凉,那一瞬的汗毛直立,让她死寂的心突然颤了一下。赵靖笑了,低眉望着掌心里逐渐融化水的凉雪,她满心欢喜,“月哥哥……”这是她第一次在清醒的状况下,不自觉的喊出这个三个字。 说完之后,赵靖自己也是愣了,旋即脸上却浮起少许红晕。她低头自顾自的笑着,眉眼间带着显而易见的温柔。 东方未明站在宫门口的位置,眯起锐利的眸,眸光沉沉如刃。他虽然没听见她说什么,可这样的笑容,他还是第一次在她身上看见,是真正的干净澄澈。小丫头的心思本就不少,但这一次是真的在笑,笑得无害而青嫩。她方才说了三个字,后面两个字嘴型一致,显然是同一个字。 她在说什么呢?会说什么呢? “爷?”周之继行礼,“不进去吗?” 东方未明掉头就走,“上次让你查的,还没消息吗?” “爷是说,月公子?”周之继面色青白,“王爷恕罪,始终没有消息!” 东方未明顿住脚步,“没有消息?摄政王府的暗卫办事,何时变得这般无用了?” 周之继俯首不敢解释,只能继续跟着东方未明。 “月哥哥……”东方未明忽然冷了脸,那丫头方才说的,莫不是“月哥哥”三个字?一想起赵靖可能心心念念着这不知所谓的月哥哥,东方未明就觉得憋了一肚子的火。这火气到底是从哪儿来,东方未明自己也说不清楚,可是他就是火了…… 东方未明走了,赵靖回过神来就出了宫。 下过雪的路,十分湿滑,所以马车走得很缓慢。 “皇上,文于野其实也没那么重要,您……”魏淑歌有些担虑,不过是把赵远南的话提了一下,赵靖就决定出宫。还是老样子,去望月居待着。 文于野虽然不住在望月居了,但那地方他也熟。 “皇上?”魏淑歌自然是劝不住的。 出宫的一路上,赵靖撩开了车窗帘子,瞧着外头白皑皑的雪,只觉得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她曾是最喜欢下雪的,现在却最不愿看见雪。看见了雪,却回不到喜欢雪的年岁,是一种生不如死的折磨。而这种折磨,多半源于她身上的这件龙袍! 文于野是断然没想到,赵靖会出来找他。这年关将近,皇帝不在宫里,怎么还出宫了?踏着雪,文于野领着路子疾步进了望月居。 进门的时候,文于野下意识的环顾了一下房间,眼睛里的光稍稍暗淡了些许。 “皇上!”文于野行礼。 “出了宫,就不必行此大礼,朕没打算拿皇位身份去压你。文于野,你是于风的兄弟,朕说过朕相信你。”赵靖单刀直入,“你是个痛快人,这些日子你在刑部做了什么,朕心知肚明。所以朕不愿跟你绕弯子,有话直接与你言明!” 文于野颔首,“是!皇上请说!” “东方未明看中了你。”赵靖盯着他,目不转瞬。 文于野先是一愣,俄而长长吐出一口气,“皇上是想问,臣的意思?” “只要你说,朕便信!”赵靖抿一口杯中水,淡淡然的开口。 “臣是皇上的臣子,不是东方家的臣子。臣在刑部,是为皇上办事,不是为摄政王府办事!”文于野行礼,“臣此心日月可鉴,皇天后土在上,绝无虚言!” “好!”赵靖放下手中杯盏,“你说的,朕信!文于野,东方未明很快就会提拔你,朕也相信他想提拔你!刑部尚书早前与你结怨,他要提拔你必定会先铲除上头的。刑部尚书是太傅一党,摄政王府要跟太傅府在京中抗衡,势必要一点点的蚕食齐党的势力。此前一个礼部尚书,如今也不在乎多一个刑部尚书。” 文于野直起身子,“皇上的意思是……” “自己琢磨吧!”赵靖也不多说什么。 文于野是个聪明人,当然能想明白其中的关窍,“臣会做好准备!” “那就好!”赵靖点头,“雪天路滑,回去小心点!对了,这些日子多谢你对世子的照拂!” 文于野敛眸,“皇上……” “朕跟他是朋友,当初朕一心要送他离开京城,但他还是回来了,所以朕拿他没办法!如今留在宫里,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外头不安全,再怎么都没宫里来得周全。”赵靖轻叹。 文于野颔首,“皇上所言极是,臣告退!” 瞧着文于野匆匆离去的背影,魏淑歌眉心微凝,“皇上,信他?” “信不信,都是嘴上说说罢了!”赵靖道,“朕只看实际行动,空口白牙的话谁都会说,不是吗?对了,之前温如笙说想见朕,眼下朕可能是年前最后一次出宫了,让他在老地方等朕,朕一会就过去。”她站起身来,低低的咳嗽了两声,面上有些苍白。 “皇上的身子不太好,今儿太冷,不如回去吧!待雪融之后再见一见,不行就来年便罢了!皇上不是给了温公子出入宫廷的权力吗?他若是有什么急事,一定会进宫找皇上的。想来眼下,也不是什么大事。” 赵靖也知道,依着温如笙的性子,也没什么大事。芳华斋是宫里的供奉,估计年关了也会格外的忙碌,饶是想见她也只是叙叙旧罢了!可她太孤独了,在冷冰冰的宫里,只觉得孤独寂寞。又不能经常去找钟弗,平素陪着她的也就是魏淑歌和赵远南。 但温如笙这个人,该怎么说呢?温润如玉,做人玲珑剔透,说话一点就透,让人相处起来会觉得格外舒服。她想着,自己该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再出宫见任何人了,所以眼下出了宫,那就见一见吧! 温如笙还在老地方等她,一惯比她来得早。 关上雅阁的房门,温如笙便将暖炉递给她,“外头冷,暖暖手!” 赵靖嘴里哈着白雾,鼻尖冻得通红,坐下来的时候,身子亦是绷得生紧,瞧着是冻坏了。她抱着怀里的暖炉,冲着温如笙僵硬的扯了一下唇角,“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温如笙也冷,不过他终是男儿,再怎么身体虚弱也胜过她。 火盆里的炭火被挑得格外旺盛,雅阁内很快就缓和起来了。温如笙道,“没想到,子靖兄会在这个时候出宫。天冷得厉害,本可以先回宫的,我这厢不过是兄弟叙旧,不是什么大事。” 赵靖低咳两声,“知道你是叙旧,所以更该来!”她灌了一口热茶,化开身上的凉,“芳华斋成了宫中的供奉,还适应吗?” 温如笙颔首,“都是从不适应到适应,反正做着做着便也习惯了。离你近一些,心安一些,能帮得上忙便更好了!”他端起杯盏,极是优雅的呷一口茶,然后上下打量着赵靖,“对了,前阵子宫里闹哄哄的,我也没敢去问,怕惹祸上身。你……可好?” “没缺胳膊没缺腿,不挺好吗?”赵靖将伸手去抓桌案上的糕点。 下一刻,温如笙猛地扣住赵靖的手腕,将她的手掌面向上一翻,当即眸色肃冷,“这伤是怎么回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3章 睡吧,我守着你! 赵靖身子微怔,她还真的没见过温如笙生气的模样,但眼前的温如笙,的确像是生了气。她看见他温润的眸,微微眯起,促狭的缝隙里,溢着凛冽寒光,只一眼就足以叫人心惊胆战。 回过神来,赵靖忙不迭收了手,“没什么,只是不小心。” 可温如笙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瓷白的掌心,一道明显的疤痕,如果是不小心,伤痕不可能这么深。而且从伤痕的粗细来看,收尾处伤痕有些浅显,不像是无意中受的伤。瞧着,倒像是自己做的! “怎么了?”赵靖蜷起掌心,当即握了杯盏,“没什么事,你莫要紧张!宫里头那么多人守着,朕能出什么事?温兄不必担心,不过是小伤而已。” “皇上乃是万金之躯,怎么能有所损伤?”温如笙约莫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当即敛了神色,“没事自然是最好的,只不过以后得要小心仔细点。” 赵靖嚼着点心,张嘴打了打哈欠。 “你很困?”温如笙担虑的望着她。 “莫名其妙的感觉。”赵靖闭上眼睛,“就像是冬日里的蛇,闭上眼睛就想睡。有时候屋子里一暖和,会马上犯困,一睡就是一整日,只想闭着眼睛,怎么都不想睁开眼。脑子里混混沌沌,不是很清楚!”说这个的时候,赵靖已经趴在了桌案上。 屋子里暖洋洋的,赵靖是真的犯了困。出来那么久,她觉得浑身无力,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子靖兄?”温如笙当即站起身来,他亦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哪有人说睡就睡着的道理?可赵靖是真的睡着了,呼吸均匀,趴在桌案上可谓是一动不动。 “子靖兄?”温如笙低低的喊了一声,俄而慢慢俯下身子,瞧着睡过去的赵靖。他先是伸手探了探赵靖的呼吸,确定她呼吸均匀并非异常,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脱了自己的外衣覆在赵靖身上。 赵靖侧趴着,这房间温暖如春,让她整个人都松懈下来,睡得格外舒坦。 温如笙的指尖,轻轻抚过她温凉的眉眼,唇角带着温柔的笑意,“睡吧,我守着你!不管是在宫里,还是在宫外,都要好好的照顾自己。你这身子不仅仅是你自个的,可不敢随意造次!风雪再大,也总有晴空万里的时候,你莫怕!” 赵靖的睫毛微微轻颤,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看样子倒是累得厉害,瞧着真是惹人心疼,这般的倦怠至极,可见这大夏的皇帝没那么好当! 将将停了一下午的雪,入夜时分又开始下了起来。鹅毛大雪,比之前下得更大了! 门外的魏淑歌和李以珩等得有些着急,这屋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着实让人着急。 李以珩有些犹豫,“魏姑姑,不如你去问问。天都黑了,虽说皇上会从偏门回宫,可终究是天黑不安全。再则,若是让摄政王府的人知道,你我都吃罪不起!” 魏淑歌也觉得这一次好像有点太过安静了,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可透过门缝倒也能看到两个人的影子,好像没什么不同。 “那我,问问看!”魏淑歌上前,轻轻敲门。 赵靖睡了很久了,所以敲门声让她很快就惊醒了。她本来就是宫里睡了很久才出来的,这会也睡得差不多了。睁开眼的第一瞬间,她看到的是温如笙紧蹙的眉头。 “怎么……”赵靖慌忙抚摸自己的脸,“朕睡了很久?” 温如笙扬唇笑着,“醒了?”他开了窗瞧一眼外头,“天黑了,回宫去吧!” 赵靖睡得有些懵,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天都黑了?朕睡得可真够久的。”她站起身来,使劲的晃了晃脑袋,“没想到这样就睡着了,真是失礼!多谢温兄相守之情,朕现在立刻回宫去。” 不知道为何,赵靖出门的时候,冷风扑面而来的瞬间,她突然想起了东方未明。想起东方狗贼的那一瞬,赵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冷吗?”温如笙眉心微蹙,当即迎上前。 赵靖摇头,“你也早些回去!”语罢,赵靖快速钻进马车。 “皇上这一次怎么待了这么久?”魏淑歌不解。 赵靖还是有些昏昏欲睡的,音色都透着少许喑哑,“朕……睡着了!” “睡着了?”魏淑歌心有余悸,“皇上当着温公子的面,竟然睡着了?难不成是皇上身子不舒服?”说着,魏淑歌快速探上赵靖的腕脉,“脉象跟平素没什么区别,也未见高热。皇上最近很嗜睡,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蛊虫的缘故?” 赵靖无奈的笑着,“朕成了蛇虫鼠蚁,冬日长眠。” “可惜崔南山离开了京城,否则可以有个合理的解释!”魏淑歌轻叹。 就算有合理的解释,若是除不去这体内的蛊毒,又有什么用呢?所以赵靖并不那么着急见到崔南山,若是崔南山有了法子就一定会回来见她。若然没有法子,回来也没用。 乾元殿门前,东方未明冷眼看着双手环胸,气势汹汹的钟弗。 “世子爷不在朝霞殿待着,跑这儿干什么?天黑了,回去歇着吧!”东方未明面无表情。 敖光林在钟弗跟前拦着,“世子,莫要冲动!既然摄政王找皇上有事,您还是先回去歇着吧!若是皇上得空,想来也会来找你的。” 钟弗可不信邪,“我偏不信,皇上除非不在乾元殿,否则只要知道我来了,皇上一定会见我!“ “还不滚是吗?”东方未明显然是动了气。 “皇上?”魏淑歌低语。 赵靖摇头,“走偏门。” “皇上,不管?”李以珩不解。 赵靖长长吐出一口气,“朕现在出去,是帮东方未明,还是帮世子?可以撇干净的事情,何必揽在自己身上?朕没这个闲工夫,跟两个男人扯嘴皮子。”她头也不回的去了偏门。朝堂要争,大权要争,眼下连口舌都要争,她怕把自己累死。 回了寝殿,洗漱一番,赵靖连晚膳都没用,直接上床睡觉。她近来睡得多吃得少,整个人消瘦得很快。 魏淑歌刚要说点什么,骤见着推门而入的东方未明,当即行了礼退下。有些话,不能当着东方未明的面说,免得到时候给小皇帝惹麻烦。 东方未明进来的时候,赵靖已经钻进了被窝,近来她心绞痛的次数越来越少,可沉睡的时间却是越来越长,说不准是什么情况,反正不是好征兆。至少在崔南山回来之前,这种状况足以让人提心吊胆。 “皇上一直都这样吗?”东方未明问,“可用了晚膳?”她出去,他知道,只不过她困在宫里会发疯,干脆放她出去溜一圈。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怎么都跑不出他的手掌心。 “皇上近来贪睡,估计是天气寒凉的缘故。晚膳……倒是没用,皇上也不觉得饿。”魏淑歌如实回答。 东方未明点点头,“去熬点粥。” “是!”魏淑歌疾步出门。 不吃总归是不行的,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都饿得慌,何况皇上这样的年岁,正巧是在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不吃不喝呢? 床边陷了下去,赵靖倦怠的睁开眸,瞧了一眼坐在边上的东方未明,却也没有吭声,只是耷拉着眼皮子。东方未明伸手去探她的额头,有些温温的烫,好在并不是太烫。 他略显无奈的望她,“外头风雪,怎么拣了这个时候出宫?贪玩的日子还长,但若你不知珍惜自个的身子,便是谁都拿你没办法。”他小心的为她掖好被角,“近来这般贪睡,身子异常,为何不说?” “说了何用?仲父能替朕吗?”她翻个白眼,想了想,便挪了身子,将头枕在他的腿上,“你坐过来些,让朕靠得更舒服点。” 她倒是会挑位置,拣了个最舒服的姿势以头枕着他的腿。如墨的秀发慢慢的散落开来,如同水墨江南,清素之中却有着叫人难以言明的风情。瓷肌如玉,嵌着那精致的五官,略显深邃的眸偶尔睁开,撩了那长长的羽睫,透过斑驳的烛影摇晃看他。 迎上她的眸,他不由的绷紧了手背上的筋肉。有那么一瞬,他觉得她就是个妖精! 因为是在外头睡了一觉才回来的,赵靖尚且能保持清醒,只是当着东方未明的面,依旧保持着睡意朦胧的样子。魏淑歌送了粥进来,见着两人这般姿势,只能将粥递到东方未明手中,快速退出去。 “别睡了,起来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否则饿出病来便不值当!”东方未明轻叹,“别仗着年轻就肆意妄为,有些东西是有报的!” 赵靖撑起身子坐着,扭头瞧着一本正经说教的东方未明,她歪着脑袋看他,“仲父果真是仲父,真当是当了父亲的人,而今就这般啰嗦,来日里仲父有了自己的孩子,说不定会成为大夏第一位长舌头的摄政王。” “皇上而今就嫌弃臣啰嗦,以后可怎么得了?”东方未明吹凉汤匙里的粥,仔细的递到她唇边,“来日方长,皇上觉得呢?” 赵靖吃着粥,蹙着眉头看他,“仲父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还会对朕这样好吗?” 东方未明眼角眉梢微抬,“皇上未免想得太周全,臣这厢连妻妾都没有,难不成要从石头缝里蹦出个孩子?皇上这是在担心什么?难不成是盘算着,若微臣有了孩子,便让臣的孩子世袭爵位,以便于皇上收回大权?” 舌尖仿佛被粥烫到,赵靖冲他翻白眼,鼻尖不悦的哼哼两声,“仲父真会开玩笑,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孩子多数铁石心肠,一个个同仲父一般无二,就算仲父愿意世袭这爵位,朕也不敢!朕与仲父好歹有些情分,仲父无论如何也会护朕周全,那石头孩子还不定要怎的将朕扒皮抽筋呢!” 说着,她一口粥冷不丁呛在嗓子眼,随即剧烈的咳嗽起来。 东方未明放下手中的粥碗,习以为常的将她揽入怀中,忙不迭为她捋着脊背,“没人同你抢,吃那么着急作甚?” 谁知外头突然传来钟弗的声音,“我要见皇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4章 东方未明,你会后悔的! 东方未明抱紧了怀中的赵靖,全然不管门外的动静。可赵靖的心里却是砰砰乱跳得厉害,若是让钟弗闯进来,看到她跟东方未明两个人这般姿势,搂搂抱抱的,恐怕…… 察觉到怀中的赵靖几欲挣脱,东方未明的面色更是冷得厉害。他的手探上她的腕脉,知晓她内心的澎湃,她没能掌控自己的心,这让他觉得很不高兴。 “急什么?”东方未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赵靖心惊,突然抬头望着他。四目相对的那一瞬,她看见了他眼睛里的愠色,这般冰凉无温。她意识到,他生气了,大概是因为钟弗的放肆无状。如果没有此前的江北情谊,可能东方未明不会这般忌惮钟弗的出现。因为东方未明知道,对于赵靖的来说,钟弗的出现无论是于公于私,都是利大于弊! 所以东方未明不愿意让钟弗与赵靖靠太近,所畏惧的只是赵靖对于自由的一种期许。若是有朝一日,自由的期许超过了对皇权的渴望,那么她就会从他的世界里彻底的消失。对于这点,东方未明从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已经很清楚。 “若是钟弗进来,见着我们这般状况,不定要怎么想呢!”赵靖坐起身来,她只穿着寝衣,自然要伸手去拿外衣。 谁知某人却是不高兴了,伸手就把她塞回了被窝,钳子般的五指就这么牢牢的紧握着赵靖的肩膀,疼得她面皮都变了。 赵靖瞪着眼睛看他,“你干什么?” “你以为本王不让他进来,他能进来吗?”东方未明起身,他站在烛光里,眸色幽沉的望着她。俄而,他转身负手而立,背对着赵靖,“皇上,不是臣不让你们见面,你要知道钟弗是誉王府世子,如果你们靠得太近,难免是要生出情分的。” “臣敢问皇上,若是有朝一日,誉王府要造反,凤凰城举兵来犯,你说钟弗是帮你呢?帮着你就是不孝,不帮你就是不仁不义不忠。皇上,最自古忠孝难两全,你这样会把钟弗逼上绝境的。钟长天的野心一直都在,不是皇上心存侥幸就能避免的。” 赵靖眸色微沉,没有说话。 东方未明继续道,“再退一步讲,若是钟长天举兵,皇上会不会杀了钟弗祭旗?若生出了情分,真要下手,皇上只怕会心慈手软,到了那一日再想回到最初,便真的是后悔莫及。皇上还记得臣说过什么吗?” 赵靖的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被子里的手陡然紧握成拳。他说过,皇帝以前自称寡人,意味着帝王都必须成为孤家寡人。她的母亲就是因为这样,死在了冷漠无情的宫里,让她断了最后一根软肋! 东方未明瞧了一眼房门口,“皇上只要一句话,他就可以进来,臣马上会离开!皇上自己做选择,臣不会多加干涉。” 赵靖敛眸,抱紧了被褥。 “皇上想明白了吗?”东方未明凝眸望她。 赵靖深吸一口气,“淑歌!” 一声喊,魏淑歌急忙进门。 “皇上?”魏淑歌面色微恙。 赵靖坐起身来,面色黢冷,“送世子回朝霞殿,没有朕的吩咐,谁都不许放他出来。若是他再仗着与朕的情分,在宫里肆意妄为、无的放矢,朕一定会严惩不贷,莫怪朕不念旧情。” 听得这话,魏淑歌先是一愣,然后快速行礼,“奴婢明白!” 殿门重新合上的时候,外头传来钟弗的骂声,“赵靖,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爷之前怎么对你的,你是怎么对小爷的,你全都忘了吗?我们之间的情义,你说严惩不贷就严惩不贷啊?赵靖,你给小爷滚出来,小爷要和你说清楚,你给我……” 声音渐弱,应该是被人带走了。 可赵靖却听得揪心,很揪心。她没多少朋友,尤其是在这冷漠的宫里,出了魏淑歌和赵远南,她甚少能感觉到被在乎的感觉。钟弗待她是真心的,她能感觉到! “觉得心里难受?”东方未明的语调很奇怪,他的速度很快,几乎是眨眼间的功夫就已经到了她的跟前。 东方未明冷不丁的欺身而上,让赵靖骇然缩了身子,连退数步。 “皇上觉得害怕?”东方未明眯起危险的眸,双手抵在她的左右两侧。不怒自威之色,从眸子里溢开的冷冽之色,“皇上?” 赵靖的身子紧贴着冰凉的墙壁,目不转瞬的盯着眼前的东方未明。这男人生气的样子,果真要多冷有多冷。他用双手给她围了一个禁地,把她禁在这一隅之地。赵靖的心口憋闷得厉害,她攥紧了被褥,“东方未明,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有多可怕?你上阵杀敌的时候,是否也是这样的脸色?” 东方未明绷紧了身子,“皇上是把自己摆在了臣的敌人位置?” “是仲父把朕放在了那个位置,不是吗?”赵靖咬牙切齿,忽然身子前倾,当下揪住了东方未明。她的身子半悬空,一副几欲食肉寝皮的模样。近距离的看着,她脖颈处的青筋凸起,温热的呼吸直接喷薄在他的脸上。那一刻,赵靖是真的想一口咬死他。 “臣上阵杀敌的时候,从来不会给敌人任何的机会。”他猛地捏起她精致的下颚,突然含住了她的唇瓣。 赵靖骇然瞪大眼睛,模糊的视线里,模糊的面孔。唯一清晰的是唇上的辗转反侧,带着报复的啃噬。他在报复她,在惩罚她。赵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他在不断剥夺她口中的空气,胸腔里最后一口气都被他汲取殆尽,赵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终于,空气又回到了自己的嘴里。赵靖大口大口的喘气,瞪着眼睛看着紧压着自己的男人,“东方、东方未明,你、你太过分!我这条命是你的,但我没答应过你,可以为所欲为!” 她说,我? 东方未明很满意,着急的时候才像个活生生的人。 “不说话的时候,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东方未明微微扬起唇角,抚过她散落面上的发,看她的眼神竟变得无比温柔,“开了口,就俗了!臣不是个俗人,可臣喜欢俗人。皇上喜欢自由,臣也给了皇上足够的自由,皇上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的指尖,抚过她红肿的唇瓣,“人不能贪得无厌,可若是你手握生杀,贪得无厌又如何?皇上,你还没到手握生杀的时候,若然现在就开始感情用事,何谈大业?” “东方未明!”赵靖冷笑,忽然张嘴,一口咬住他的手指。 东方未明没吭声,反倒笑了一下。她反抗的样子,让他高悬的心终于慢慢放下。 “你别以为让我咬一口,我就会原谅你!”赵靖咬牙切齿,嘴里还有血腥味。他的手指被她咬出血,清晰的齿痕,血色淋漓,瞧着就疼得慌。 “臣压根没打算得到皇上的原谅,打从臣把皇上送到这个位置的时候,臣就知道皇上再也不会原谅臣。太后之死,皇上身上的毒,臣要么有份参与,要么亲手所为。可皇上拿臣没办法,不是吗?”东方未明翻个身,躺在赵靖的身边,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有朝一日,皇上能亲手拿回臣手中的大权,那皇上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杀了微臣。否则皇上就忍忍,毕竟臣一旦闭上眼睛,手底下的数万禁军还有边关的十多万大军,以及所有的旧部……” 赵靖盯着他,却无言反驳。 他摸着她的脸,“乖乖睡吧!” 赵靖合上眉眼,“东方未明,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留着我?” “因为不怕!”东方未明长长吐出一口气,“臣自信能拿得住你!赵靖,在外人面前你是皇帝,可在这里……你只属于我一人!你这条命,我给你的,所以……别胡思乱想。” “你会后悔的!”赵靖往他的怀里拱了拱,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躺着,“东方未明,你这条命也是我的!” 他微微一笑,瞧了一眼明灭不定的烛光,眉眼微垂。后悔?其实早就后悔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从第一眼看见,从你穿上龙袍的时候,从……第一次吻你的时候…… 风雪刮在窗户上,落在屋顶上,发出细碎的声响,衬着屋子里哔哔啵啵的火花声,竟生出几分温馨的感觉,像极了……家的温暖。 东方未明抱紧了怀中的人,不自觉的笑了笑。 赵靖很贪睡,东方未明走的时候,赵靖也没有醒。年前忙得厉害,有什么事也就淡了,年前赐宴的时候,赵靖见到了钟弗,这小子好似很生气,见着她更是鼻子朝天。那一副样子,跟在江北的时候一个模样。 不过钟弗并不是真的生气,他只是想借着生气,跟赵靖说几句。可赵靖只是冲他眨了眼,便跟着东方未明走了,气得钟弗直跳脚。但他没法子,东方未明派重兵包围朝霞殿,所以走哪都有人跟着,以至于钟弗压根无法见到赵靖。 年过完了,朝上开始议论皇帝扩充后宫的事情。 趁着元宵佳节,赵靖又开溜了。 京城里的元宵节很是热闹,各条街挂满了花灯,热闹喧嚣的场面让赵靖微微红了眼。她一袭素衣站在街头,想起了小时候跟师父还有月哥哥,在四明山上挂花灯的情景。花灯依旧,只是身边的人,全都不在了! “淑歌,给我买一盏花灯,要小兔子的那种!还要一串糖葫芦,不,要两串!”赵靖意味深长的笑着。 魏淑歌愣住,皇上怎么突然这样奇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5章 杀了她 李以珩也觉得有些奇怪,小皇帝虽然年纪小,爱吃点甜的,但花灯和糖葫芦这些东西,一惯都是女儿家喜欢的玩意,怎么皇帝也喜欢呢? 赵远南买了两串糖葫芦,魏淑歌提着小兔子花灯回来。 “真好!”赵靖接过糖葫芦,细细的瞧着。微光里,糖葫芦透着晶亮的红光,瞧着甚是可口。不过这糖葫芦她似乎并没有打算吃,而是晃晃悠悠的进了茶楼里。她坐在雅阁里,泡上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放在自己对面。 “公子,您约了人吗?”魏淑歌不解的问。 赵靖摇头,将小兔子花灯放在桌子正中央,左手右手各一支糖葫芦。仿佛是左手右手各代表了一个人,两支糖葫芦相互轻轻一碰,如同孩提时的游戏。糖葫芦放下,一支放在赵靖的手边,一支放在对面的杯盏边上,瞧着就好像对面还坐了一个人似的。 这情况,看得赵靖手底下三人心里发凉。 赵远南和李以珩快速将魏淑歌拽到门外,三个人凑一块面面相觑的看着,大家你看着我看着你。 “公子方才做什么,你们都看见了?!”赵远南开口。 李以珩点头,“怪吓人的,好像跟谁在说话似的。可咱们肉眼凡胎的,着实什么都瞧不见,心里瘆得慌!你们说,公子是不是这段时间没出来,所以在家里憋坏了?”换言之,就是憋出毛病来了,脑子里的毛病。 “呸呸呸!”魏淑歌翻个白眼,“都别胡说,我一直陪着公子,可没瞧见什么不对劲的。” “那现在这样,如何解释?”赵远南急得直跺脚,“莫不是撞邪了?” 李以珩瞪大眼睛,“我觉得应该是中了厌胜之术,皇上常年在宫里,就算出宫也是咱们陪着,断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我祖上世代侍奉君王,这厌胜之术乃是宫中常见之术,皆是后宫之中为了争宠所用的手段。依着公子如今的模样,大有可疑啊!” 赵远南点点头,“杂家倒是听家里人说起过,这厌胜之术格外厉害,李大人所言怕是不虚。” 魏淑歌愣了半晌,“说半天,你们是觉得公子鬼上身?” “瞧着不像吗?”二人异口同声问。 魏淑歌摇头,“那可是万岁万万岁,怎么可能鬼上身?你们两个莫要胡言乱语,传出去怕是要祸从口出的。”说着幽幽然轻叹一声,瞧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我瞧着倒不像是鬼上身,反倒是……相思过度!” “相思?”赵远南不相信,“公子能相思谁?太后已过世,公子还能在乎谁?世子?不对,世子已经在宫里待着。还能是谁?该不会是摄政王或者丞相?不像,都不像!” “别猜了,公子的心思,咱们惯来猜不准,别到时候猜来猜去,反而给公子惹了麻烦!”魏淑歌眉心微蹙,“都别想了,公子要么是闹着玩,要么是想着谁了!” 魏淑歌觉得,赵靖若然真的想着谁了,定然也是位故人!难道是赵靖的师父?或者师公他们?赵远南和李以珩不知道赵靖之前在四明山的情况,所以猜不出来,但是魏淑歌隐约还是有些感觉的。 赵靖其实也知道,外头那三个一定会在想她是不是疯了,不过赵靖并不在意。猜不透也好,有些人本就不该知道太多,知道得越多死得就越快。 “走的时候,还没到元宵,兔子灯你还没做好。说好的每年给我做一个,最后到底是你不守信用还是我失约的缘故?”赵靖瞧着对面的杯盏,看着那支不可能被吃掉的糖葫芦,“好久没喝你喝茶了,敬你一杯!” 赵靖抿一口茶,“知道吗?我现在特别能喝酒,而且千杯不醉。知道吗?我现在最能做的,就是装醉!你信不信,我就算是喝水也能给你装出一场醉!你说我现在是不是了不得了?再也不是会把心事写在脸上的小姑娘,更可怕的是,连小姑娘都算不上了。来日若是相逢,只怕是相见却不相识,即使相识亦不敢相认了!此敬一杯,前世今生!” 放下手中杯盏,赵靖淡淡然望着外头的景色。年后下过雪,眼下尚未融化殆尽。各色各样的花灯悬在屋檐下,遍布大街小巷,映着雪的素白,竟生出几分万家灯火的暖意。赵靖长长吐出一口气,忽然觉得,若是能天下太平,能国泰民安,自己这皇帝竟也做得很有意义。 “公子?”魏淑歌端着点心进门。 “今年的请花神什么时候开始?”赵靖问,“听说这花神乃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佳人,到时候可得好好的看一看,是不是比惊鸿好看?” “公子怎么糊涂了,花神之位,这两年一直是云翠居的采薇姑娘,这一次也不例外。”魏淑歌将点心放下,佯装若无其事的瞧了赵靖一眼,发现她没什么问题,显然也不会是外头那两个人所说的,中了厌胜之术。思及此处,魏淑歌松了一口气,没事自然最好! “采薇姑娘!”赵靖点点头,那的确是个妙人,“听说她和南宫醉靠得很近。” “是!”魏淑歌道,“南宫醉于她有恩,所以这两人常常以兄妹自居,云翠居的人都知道。不过这青楼本就是三教九流之地,有几句话是真的,几句话是假的,又有谁知道呢?” 赵靖长长吐出一口气,陡见得不远处烟花绚烂,此后有长长的队伍从远处行来。底下人多,密密麻麻的,所以赵靖是不敢下去的,她站在二楼窗口看着这花灯游 行的队伍渐行渐近。 喧嚣声,喊笑声,熙熙攘攘的倒是真的热闹。 即便在二楼,李以珩和魏淑歌也不敢放松警惕,毕竟这是宫外,若然有什么事,只怕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虽然随行带着宫里的精锐,但如果真有什么事,终是寡不敌众。 “还真是热闹!”赵靖笑了笑,“宫里哪有这样热闹?”宫里就算有花灯也都是一板一眼的,不像外头这般活色生香。而且宫里严禁火烛,免得万一走水会惹来大祸,所以基本上就不会添置太多的花灯。宫人们禁止大声喧哗,禁止成群结队,于是这所谓的元宵佳节,也只是别人的佳节,跟宫里的人都没什么关系。 “公子小心,队伍过来了!”李以珩提醒。 赵靖点头,安全问题自然是最重要的,绝对不可以忽略。 不过这龙灯还真是不错,绘制得栩栩如生,远远望去还真像是一条火龙在夜空中飞舞。 殊不知暗处,早有人盯上了赵靖。 “都准备妥当了?”是个男人的声音,阴戾中夹杂着难掩的杀气。 黑暗中,有人回应,“是!请主子放心,一切准备就绪,这一次断然不会让他有生路可寻。四下都是咱们的人,只等着信号一到,马上动手!” “摄政王府的耳目,就在边上守着,定然要小心处置。”那人仿佛口吻带笑,“这一次,要杀摄政王府一个措手不及。东方未明惯来刚愎自用,自负聪明,此番看他还能如何力挽狂澜?该走的留不住,该死的就该死!” 远处,花灯游 行的队伍愈发靠近赵靖。明亮的火光落在赵靖的眉眼间,晕着她眼睛里的笑意,这般的微光璀璨。赵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心里有些闷得慌,隐约觉得会发生点什么事。可到底会发生何事,她却又说不上来。 花车上,采薇姑娘轻纱覆面,一袭白衣如莲,如同九天仙子下凡,安坐在莲花中一动不动。花灯璀璨,映着那半张若隐若现的容脸,衬着那婀娜曼妙的身段,如此神秘感越发叫人心痒难耐。看得见,摸不着,这才是最磨人的小妖精。 “若是惊鸿,想来也是极好的。”赵靖笑道。 魏淑歌点点头,“诚然如此。” 哪知这话刚说完,魏淑歌的脸色骤然大变。赵靖还不知发生了何事,身子已被魏淑歌扣住,旋即摁在了地上连滚两圈才停下。再回头,竟是那一条火蛇窜入窗口,若不是魏淑歌眼疾手快,只怕赵靖是要被生生烧死的。如今窗棂上还窜着火,半边窗户已经被烧成了焦炭。 “皇上,快走!”李以珩怒喝,当即拔剑出鞘,方才他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火蛇窜出,所幸有魏淑歌拼死保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魏淑歌当即搀起赵靖,与赵远南一道护着赵靖快速往外走。随行的侍卫不多,好在都是李以珩精挑细选的忠心护主之士,众人快速围住赵靖,赶紧朝着后院的马车走去。 可惜,对方是早有准备。还没到后院,整个楼里已经沸腾,大批的黑衣死士蜂拥而至,快速围住了四周,似乎誓要赵靖性命,否则绝不罢休!他们就是冲着赵靖来的,目的就是要赵靖的性命! “乱臣贼子,当杀!!”李以珩非窜而起,一剑贯穿对方咽喉。 后院的马车已经被贼人拿下,所以赵靖不可能再去,只能往外跑。街上都是人,只要能窜进人群里,就能避开一劫。眼下这种情况,赵靖已顾不得什么无辜不无辜,人都是自私的,她想要活命,就不可能不牵连无辜!魏淑歌护着赵靖,杀出一条血路,拼死挤进了混乱的人群中。 “公子!”魏淑歌一声喊,牵着赵靖的手突然被人群冲散。花车横冲直撞,人群在尖叫,在逃散,赵靖随波逐流,也不知被挤到了哪里。 蓦地,她只觉得胸口一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6章 皇帝男扮女装? 赵靖忽然觉得一剑贯胸的感觉似乎也没那么难受,甚至于速度太快,你压根来不及感受到疼痛的来袭。剑入,剑出,鲜血喷溅。耳畔是百姓们的惊叫声,尖叫着四处逃散,嘴里高喊着,“杀人了!杀人了!杀人了……” 杀人了? 赵靖瘫软在街角,鲜血漫过衣襟,不断的往外涌。躺下去的时候,赵靖才感觉到疼痛,连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杂乱中,有人扶了她一把,赵靖咬着牙站起来,方看清楚竟是采薇一脸惶然的望着她。 “公子?”之前在云翠居的时候,采薇与赵靖是打过照面的,隐约也猜到了赵靖的身份。而今见着赵靖遇袭,采薇更是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位公子只怕是人中龙凤。如今眼见着赵靖受了重伤,采薇自然不能见死不救,当即搀着赵靖快速离开当场。 这种局面,且不管发生何事,先避开再说。 “我这般模样,断不可回你的云翠居。”赵靖面色惨白,“扶我去个僻静的地方,你在帮我去找南宫醉,他会知道该怎么做!” 事到如今,采薇自然也没别的法子。采薇环顾四周,他们随着人群被迫往前走,走得有些着急,没想到竟是到了城隍庙。所幸采薇平素也经常来烧香,庙祝与她还算稔熟,是以见着采薇带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过来,当下过来帮忙,扶了赵靖进门。 “这是怎么回事?”庙祝慌忙去拿药箱,“我这里只有些金疮药,也不知能否将就?” “先别管那么多,伤口我自己处理,你快去找南宫醉。”赵靖的额头已有冷汗涔涔而下,“回去的路上自己小心,切莫被人跟踪了!还有,告诉南宫醉,若是他觉得有些困难,就去摄政王府或者丞相府。” 一听摄政王府和丞相府,采薇眉心微凝,自己的猜疑果真是对的。 “你这……”采薇不放心,若然这位公子有个好歹,只怕整个京城都得抖一抖,采薇可担当不起! “快去!”赵靖冷喝,“这是命令!” “好!”采薇疾步离开。 庙祝也被赶了出去,赵靖是个女儿身,自然不可能让外人为她上药。奇怪的是,她的伤口似乎愈合得有些快,只是失血太多,她便有些昏昏沉沉的,脑子有些不太清楚。 咬着牙包扎完毕,赵靖无力的靠在床柱处。脑子里,不由的回想起当时遇袭的情况,火焰、刀刃、鲜血。这些到底是谁派来的杀手?东方未明是不可能这样故弄玄虚的杀人,他若要她死,必定先取出她体内的蛊,否则这些年的精血养蛊,不都白费了吗? 柯伯召急于摆脱太傅府的束缚,是以也不可能对自己下手,否则他会连最后的机会都没了。赵靖死了,对柯伯召没任何好处! 说来说去,最有好处的大概就是太傅府了。可这么明显的事情,齐云山不可能想不到。齐云山会蠢到把自己的丑陋撕开在众人面前?不会,他没那么蠢!而且自己胸口这一剑,虽然看上去格外严重,但实际上赵靖自己有感觉的,血流虽多,却未伤及肺腑与筋脉,充其量只是疼一下罢了! 如果真的是齐云山下手,根本不必手下留情。刚才那黑衣人眸光利利,一身杀气,能在人群中找到她,自然也能再补上一剑。但她记得很清楚,那人刺了她一剑之后便被人群冲散了,但他却没有回头,好似只要这一剑就够了,赵靖死不死都无所谓。 这的确是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赵靖怎么都没想明白。 好在有采薇及时相助,否则赵靖也不知道后果会如何?眼下她只要在这里等着南宫醉过来便是,此事她要让四方门去查,否则一旦摄政王府或者丞相府插手,此事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赵靖不想让这件事成为他人的出师之名,她需要的是暗中调查,是朝堂稳固! 蓦地,外头传来庙祝急促的声音,“公子?公子?” 赵靖忙不迭拢了衣裳走出去开门,“怎么回事?” “快,快从后门离开,有一帮人凶神恶煞的找过来了,问及是否见过受伤的公子。估计,就是来找你的!”庙祝面色都变了,“他们手里还拿着刀!很可能,来者不善啊!” 赵靖咬咬牙,捂着伤口跟在庙祝身后,大步朝着后门走去,“若是采薇姑娘回来,烦劳留个口信!” 庙祝点头,“公子放心。” 深吸一口气,赵靖黑着一张脸,快速消失在黑暗中。原先还怀疑他们是在放她一马,可现在赵靖又不明白了,若是真的有心要留她性命,为何又要穷追不舍呢? “这不是办法!”赵靖靠在深巷的墙壁处,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望着外头。可她不敢出去,出去会有危险,眼下她只是孤身一人,如果没有魏淑歌在身边,她是断然不能现身的,否则…… 蓦地,赵靖发现了一扇虚掩的门。 赵靖没有犹豫,小心的退开了这扇门。不多时,她才从里面出来。身上的血衣已然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袭青嫩黄衣。很不巧,她刚才进的是一家青楼的后院,实在不敢穿那些大红大紫的颜色,这黄色还算将就。她摘去发冠,将一头青丝轻挽于脑后。 她吐出一口气,缓步朝着外头走去。她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能缓缓的走,伤口虽然上了药,但始终是新伤。伤口处,还在隐隐渗着血,赵靖却得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可赵靖实在太虚弱,走着走着脚下便如同踩了棉花一样,身子都有些轻飘飘的。 身边有军士急奔而过,赵靖却也不敢吭声。这些官军的武功,根本不足以保护赵靖的安全。她不能保证屋顶上、周围没有杀手蛰伏,她只要现身就无疑是在自投罗网。赵靖一个踉跄,快速扶住了街边的廊柱,捂着伤处大口大口的喘气。 “公子,你看这位姑娘好像不太对劲!”路子蹙眉。 “前街发生动 乱,先去看看再说!”文于野拂袖。 赵靖心头砰砰乱跳,她也听出来了,这是文于野的声音。可若是让文于野看到自己现在这副样子,估计会另有他想。赵靖不想冒这个险,所以她不敢求助文于野,即便文于野够聪明,也的确能帮到她!说来也真是可笑,当皇帝当到这份上的,她赵靖算是头一份了吧! 可身子有些不听使唤,赵靖慢慢的滑坐在地,伤口已经重新裂开,鲜血浸染了胸前衣襟。她紧捂着伤口,嘴里不自觉的发出一声低哼。 耳畔响起了文于野的声音,“你没事吧?” “公子,她受伤了!”路子尖叫着。 赵靖骇然抬头,狠狠剜了路子一眼,“闭嘴!” 打了照面的那一瞬,文于野猛地站起来,陡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赵靖。一身女儿装的皇帝?受了伤的皇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在文于野是个反应快速之人,当即回过神来,“路子,把风!” “是!”路子站在台阶下,警戒的望着四周。 “皇……公子?”文于野盯着赵靖的伤,她的手紧捂着胸口,血已经从指缝间溢出,染红了手背。 “别说话,送我去摄政王府后门!”赵靖低低的吩咐,摁住了文于野的手腕,勉力慢慢站起身。 文于野能感觉到,来自于皇帝的颤抖,她全身的重量几乎都靠在了他身上,可想而知皇帝快要撑不住了,眼下这种情况,断断然不能让人看见皇帝男扮女装的样子,所以文于野很清楚,必须马上、立刻、快速送赵靖去摄政王府。 赵靖身上的血,不断的往外渗,透过指缝滴落在文于野的身上。文于野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他是真的担心,担心赵靖撑不到摄政王府。 “皇上?”文于野压低了声音,路子在身后警戒,“还可以吗?” “可以!”赵靖声音沙哑,“继续走!”只要不被刺客发现,她就是安全的。眼见着是到了摄政王府的范围内,周遭军士不断的奔跑着巡逻,喊着要抓刺客。 赵靖推开了文于野,“你现在马上离开回家去,记住了,不许回头不许与任何人提及今晚之事,否则朕也保不住你周全。”她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摄政王府,继而盯着文于野,“听明白了吗?” 文于野点头,松开了赵靖,“皇上?” “朕不会有事,但你若是还不走,有事的会是你!”赵靖颤颤巍巍的往前走,她半弓着腰,走得很是费力。但她没有回头,好似身后压根就没有人。 文于野明白,赵靖是给他一条活路,否则依着东方未明的性子,但凡跟这件事有关的都必须死!宁枉勿纵,是东方未明的处事风格。何况文于野看到了不该看的,赵靖是皇帝,若是被人知道皇帝女扮男装必定有损威望,为了皇家的颜面,文于野必须死! “公子,就这样回去?万一皇上有闪失,咱们担待不起!”路子忙道。 文于野掉头就走,“别回头,权当今晚没见过皇上,否则你我都得死!” 路子心惊,再也不敢多说,紧跟着文于野赶紧走。 赵靖无力的推开摄政王府的后门,王府的后门本来就是为她留的,门内有精锐暗卫守着,寻常人进来必死无疑,但赵靖……只不过平素皇帝虽然穿着便衣,却也是少年人的打扮。 可这一次,赵靖穿着女儿装。 进门那一瞬,一道寒光陡然从赵靖眼前掠过,有人手起刀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7章 燕婉是谁? 赵靖以为自己死定了,眼前一黑便没了意识。谁能想到,没死在外头反倒死在了东方未明的府中,难道真的是冤孽,一笔冤枉债? 一声轻叹,满腹狐疑,周之继还真的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窍。主子惯来不喜欢旁人进他的园子,可是这一次,又把小皇帝抱到了他自个的床上。更可怕的是,主子惯来喜欢干净,可皇帝当时浑身血淋淋的,换做常人都不愿让她染了床榻,何况是堂堂摄政王东方未明! 周之继摇头,只怕是要出大事了,这可如何是好? 可东方未明好似不以为意,关起门来端坐在赵靖床边。大夫是摄政王府的大夫,也算是东方未明的心腹,这才被允许靠近病床。看病的是大夫,但是上药以及包扎伤口之类,悉数是东方未明亲自做的,他不愿假手他人。自己的东西,还是自己亲自来,比较稳妥。 上了药,清理了伤口,东方未明守着赵靖,可这丫头双眸紧闭,没有半分想醒来的意思。他伸手去探她的额头,高热未退,实在叫人不放心。不过他也明白,她的虚弱不全然是伤势造成,更明白她身体里的东西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道理。虽会致命,却也能救人! 东方未明坐在床沿上,静静的望着昏迷不醒的赵靖,想起了不久之前乍见她昏死在后院的情景。这是他头回见到她穿着女儿装的模样,清秀的面庞惨白如纸,浑身上下血淋淋的。即便是晕死,她的救生本能亦是犹存,仍是用手死死捂着伤口。 血透过指缝,在她的手背上蔓延。颜色,鲜亮无比! 他不可否认,初见这般情景的时候,内心深处的惶恐远胜于愤怒。如今静下心来才惊觉,自己竟也有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约莫是自己养的狼崽子,要打要杀也得自己来,旁人是断然不能染指的,否则就是跟他作对,便是入侵了他的领地,这是他无法容忍的事情。 东方未明扭头望着丢在床尾处,那套染血的衣裳。青嫩的黄色,衬得她说不出的嫩。那是洋溢着青春的娇艳,像极了三月里的桃红柳绿,大有春风无限的意思。他惯来是心狠手辣之人,压根不似平素里见着的温润之色,凡是看到赵靖女儿装的暗卫,自然必须清理。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有些东西是底线,绝对不能被触碰。 偶尔心里会生出旁的念想,这般娇艳的颜色,不可与外人共享。 “皇上?”他轻轻的喊了一声,“阿靖?” 可她却双目紧闭,依旧沉睡不醒。 东方未明是最痛恨这样沉睡的,仿佛旧时记忆在脑子里不断的回旋。渐渐的,床榻上的女子,那张清秀的容脸竟是逐渐有了变化。越来越像,越来越像另一个人。东方未明的身子微微绷紧,面上竟呈现出几分紧张之色,不由脱口而出,“燕婉……” 赵靖,冷不丁睁开了眼。 燕婉? “皇上醒了?”东方未明回过神来,眼睛里却带着审视的寒戾。他直勾勾的盯着她,不知道她是否听到什么?那两个字原就是禁忌,只是自己一时情不自禁,所以才会吐露了些许。 赵靖睁了眼,又闭上了眼。 “皇上?”东方未明又喊了一声。 赵靖依旧高热不退,嘴里呓语呢喃,“娘……娘……阿靖好难受,阿靖好难受……” 东方未明眯了眯眸子,看样子不像是醒了,心里稍安些许,“不在宫里好好待着,跑出来遭这罪,又怪得了谁?这个天底下,要你命的人多了,你自己的命不当惜,又有谁会珍惜?”他伸手抚去她面上散落的青丝,“这大夏的皇帝,没那么好当!” 语罢,东方未明起身往外走。 周之继在外头行礼,东方未明随手合上房门,“抓住了吗?” “王爷恕罪!”周之继敛眸,“刺客已经了无行踪,不过抓住了两个,一个残了一个哑了,价值不大!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 东方未明冷哼,拂袖往前走,周之继忙不迭跟在身后。 “天子脚下,元宵佳节,竟然会出了这样的事,京畿府真是废物!”东方未明意味深长的冷笑。 “爷,宫里的人还在找皇上,是不是……”周之继有些犹豫。 “天亮之后,本王会亲自送皇上回宫,在此之前就让他们好好的把京城搜一搜,只有这样才会敲山震虎。京畿府那帮废物,本王忍了他们多时,也是时候名正言顺的换换血了。”东方未明听着屋檐下雪融的滴水声,心里没来由的烦躁。 这股烦躁,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周之继颔首,“那就让他们去找吧!事儿闹大了,没办法下台只能处置!如此一来,齐太傅和丞相府也没办法再周旋。动了皇上,那就是死罪,谁敢插手谁就会被牵连。一旦受到牵连,也不知会有多少人深受其害!”弑君之罪,那是要诛九族的! 东方未明站在院子里,瞧着满园的兰花,脑子里竟有几分浑浊,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向了八角楼的方向。 事实上,赵靖之前是醒了的,但她当时脑子抽了,所以睁开了眼睛被东方未明察觉。好在她病着,装作浑浑噩噩的样子,这才逃过一劫,避开了东方未明的视线。东方未明太精明,她不得不继续装病。 赵靖眉心微蹙,她明明听到了东方未明喊了一句“燕婉”。燕婉是谁?谁是燕婉?东方未明的心上人?赵靖觉得头疼,身子忽冷忽热得厉害,好在她已经习惯了这样虚弱的身子。长长吐出一口气,她没能听到外头二人的对话,但她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她安全了。 她半撑起身子,伤口处一阵疼痛,让她冷不丁拧了眉头。脚边放着那套染血的衣裳,不知这东方未明玩什么花样,竟也不将其处置了,到底是大意还是刻意呢? 重新躺回去,赵靖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回皇宫,眼下还必须装病,不知道淑歌和赵远南会急成什么样。她开始捋思路,刺杀她对谁最有利?无疑是齐云山。可齐云山不会蠢到这种地步,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是给人授以话柄?赵靖思来想去,总觉得想漏了什么。 可到底漏了什么呢? 大街上现在重兵巡防,到处在找刺客还有找皇帝。 虽然老百姓不知道到底丢了谁,可看到这般阵势,也知道一定丢了一个大人物。原本热热闹闹的元宵佳节,而今闹得是鸡犬不宁,人心惶惶。京畿府全部出动,巡防军挨家挨户的找,始终没有找到赵靖的踪迹。 路子小心翼翼的合上大门,这是送走的第三批官军了。一回头,路子看到了身后的文于野,“公子,为何不说清楚?” “皇帝有心要我活,我何必自寻死路?”文于野眸色沉沉,“我让你去通知南宫大人,话传到了吗?” “传到了,只不过这样的状况,只怕南宫大人是不会来了!”路子担虑,“公子,咱们这样会不会被查出来,若是查出来岂非罪加一等?人现在就在……” “嫌命太长?”文于野及时打断他的话,“血衣烧了吗?” “烧了!”路子忙道。 文于野点头,转身就往回走。 谁知进了屋,却见南宫醉不知何时已经安然端坐,顾自倒了一杯茶,慢条斯理的喝着。看到文于野回来,南宫醉只是淡淡然的开口,“军士离开之后我才进来的,他们已经搜过了多次,一时半会的不会再回来。坐吧!” 文于野一笑,路子忙不迭关上门退出去,在外头守着。 “你来得倒是神不知鬼不觉,我竟也没有半点察觉。”文于野坐定,“今晚的事情,你猜是怎么回事?” “都让你察觉了,那我这四方门的门主,不是白干了吗?”南宫醉放下手中杯盏,“今晚的事情闹得太大,百姓不知是谁出了什么事,但也知道是有刺客。天亮之前如果没找到人,追究起来不知会牵连多少人。首当其冲,就是皇帝身边的人,以及京畿府!” “今夜是花车游 行请花神,京畿府的人未能保卫京畿重地,以至皇上出了危险,至今生死未卜,那就该与刺客同罪,降职还是小事,株连九族怕也不在话下!”南宫醉轻叹,“看你这副样子,怕是知道了什么吧!” “魏姑姑和李大人满大街的找人,咱们是知道皇帝丢了,可老百姓不知道。”文于野敛眸,“但这件事,似乎没那么简单!摄政王府至今没有动静,不是很奇怪吗?” “摄政王府的人也在找,只不过是悄悄的找。”南宫醉起身,双手撑在桌案上,若有所思的盯着文于野,“你怕是不只是,知道这些吧!否则这档口上找我来,很容易惹来祸事。文大人,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文于野点点头,“人在摄政王府,我亲自送去的。” 南宫醉猛地绷直身子,“你说什么?皇上在东方未明手里?莫非这一次,是摄政府的自导自演?东方未明此前就想取了京畿府,掌控京畿大权,眼下就是大好时机!” “不!”文于野否认,“皇上的确受了伤,而且是重伤!” 南宫醉眉心蹙起,“严重吗?” 文于野想了想,重重的点头。 见状,南宫醉心头一颤,重伤?皇帝会有危险吗?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室内的温度快速降至冰点,如果皇帝出事,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8章 谁是幕后真凶? “你还知道什么?”南宫醉继续问。 文于野落座,“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当时皇上身负重伤混在人群里,所幸遇见了我。皇上让我送他去了摄政王府的后门,此后不许回头,让我马上离开。” “皇上在留你性命!”南宫醉当下明白了这些。 文于野点头,“若是被摄政王知道,我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 南宫醉负手而立,绕着桌案走了一圈,“依你所言,此事应该不是摄政王府所为,否则东方未明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对皇帝下手。皇帝也不蠢,如果是东方未明下的手,皇帝一定不会从后门悄悄进去。”他压低了声音,“皇帝很聪明,如果是东方未明干的,皇帝一定会大张旗鼓的从正门进摄政王府,才能保全自己的性命无虞!” “可如果不是东方未明,那会是谁?齐太傅?”文于野狐疑道,“太傅本就与摄政王府势同水火,如果皇上出事,摄政王府第一个排除嫌疑,而太傅府就会被认定是……” 南宫醉点头,“的确如此。” “那你在怀疑什么?”文于野反问。 南宫醉解了腰间的酒葫芦,灌了一口酒便意味深长的冲着文于野笑了,“你说呢?” 文于野轻哼,“我跟你想的一样,很怀疑这一次,并非齐太傅下的手。” “那会是谁呢?”南宫醉眯了眯眸子。 “这就是你南宫大人的事儿了!”文于野面色清冷,“我只是让你放个心,免得到时候找不到皇上,还被人捉着把柄。这件事,恐怕也只有你四方门,才能查得清楚!” 南宫醉笑得凉凉的,“那也未必!”音落,忽然身形一顿,快速掠出窗户,瞬时消弭无踪。 “除了四方门,还有谁能查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文于野略带不解的蹙眉。 事实上,四方门虽然探子密布天下,然则江湖上很多事情,仍然是四方门不敢轻易插手的。江湖事江湖了,朝廷之人最忌讳的就是插手江湖事,毕竟阎王好斗,小鬼难缠。眼下行刺这件事,南宫醉隐约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去过街上,查过官军尸体上的伤痕,瞧着这武功似乎不太像是正路子。 醉花红里,惊鸿正欲出门,谁知竟迎面撞上了倚在门框处的南宫醉。平素她去一趟南宫府,这黑面的家伙总要训她几句,外带威逼利诱的胁迫,今儿这是吹的哪门子妖风,竟然把南宫醉给吹来了?惊鸿瞧了思云一眼,思云会意的退下,腾了房间给二人叙话,并在外头守着,免得闲杂人等靠近。 惊鸿放下手中剑,幽然坐定,“喝什么茶?” “平生不喜芽青色,最爱腰间一壶酒。”南宫醉瞧了一眼屋子里的陈设,“不觉得奇怪?” “我三番四次去南宫府,你若是连我住在哪里都查不出来,估摸着四方门早就给消失了,不定养了怎样一群废物。”惊鸿瞧着他,“南宫大人是冲着街上的行刺之事而来吧?” “是个明白人!”南宫醉也不愿与她废话,惊鸿是皇帝的眼线,想来从惊鸿下手,应该能知道些外人不知道的东西,“那我就不绕弯子了,有话便与你直说。” 惊鸿扯了一下唇角,这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信任她了?心里有些痛快,惊鸿道,“街上的事情我也是刚刚才知道,魔宫的人已经分散开来四处找寻皇上踪迹,若有消息,我必定会通知你。” “不,皇上找到了!”南宫醉意味深长的望着惊鸿。 闻言,惊鸿眉心陡然拧起,嗖的站起身来,“你说什么?皇上找到了?皇上在哪?” 眼见着惊鸿如此神色,南宫醉便明白了,此事也决然不是皇帝的苦肉计,行刺一事同皇帝没什么关系。不是东方未明不是皇帝,不是齐云山,难道是柯伯召?可瞧着这手笔,也不像是柯伯召所为。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谁要杀了皇帝? “皇上在摄政王府。”南宫醉压低了声音,抿一口壶中酒,“但是东方未明并未宣扬,可见是想大做文章,所以你最好也别轻举妄动。该找的时候就得找,该着急的时候切莫太淡定。” 惊鸿先是一愣,俄而便明白过来南宫醉的意思。东方未明没说找到皇帝,也没有把皇帝送回宫,恐怕是另有所图,这所图之事莫过于功名利禄,约莫是想借着这件事对付太傅府。 “明白。”惊鸿冷了眉眼,“皇上没事吧?” “皇上受了伤,眼下如何便不得而知了。”南宫醉一声叹,“我今日前来是想让你们魔宫借用江湖势力,查一查此次的事情。”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惊鸿眯起了美丽的眸,“江湖?” “我怀疑皇上遇袭这件事,并非朝中官员所为,恐怕是江湖中人插了手。”南宫醉负手而立。 惊鸿不明白了,江湖中人最忌讳的便是跟朝廷有所瓜葛,又怎么可能去刺杀皇帝?是嫌江湖太平静,还是觉得自己命太长?惊鸿狐疑道,“你何以肯定,这与江湖中人有关,你当知晓,就算咱们魔宫帮着皇上,却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与皇上为伍。魔宫尚且如此,何况是其他江湖中人,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去跟朝廷作对。” “这只是你的猜测。”南宫醉摇头,“朝廷的暗卫,府院之中的训练,都是以大内分派为主,偶有江湖中人归顺朝廷,却也是有所保留,不敢肆意妄为。可这一次的刺客,下手快准狠,绝不是暗卫这么简单。我亲自查看过被杀的官军尸体,可以判断对方的功夫格外邪门,极有可能来自江湖中人。” “邪门?”惊鸿有些犹豫,“就凭这个,你便觉得杀手来自于江湖?” “查一查总不会错!”南宫醉退了一步。 惊鸿颔首,“好,此事交给我,我尽快给你一个答复。若然真的是江湖中人动了手脚,我魔宫决不轻饶。”俄而,惊鸿眉心微凝,“对了,你是如何知道皇上在摄政王府的?”宫主尚且没有头绪,还在满大街的找人,这南宫醉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消息可靠吗? “这便是惊鸿姑娘口中所言的,四方门的本事!”南宫醉若无其事的扬了唇角,“皇上无恙,大家各自行动吧!此祸不除,唯恐来日还会覆辙重蹈。” “好!”惊鸿的话音刚落,南宫醉已经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当下回过神来,惊鸿疾追出去,“喂,你过来找我,便是同我说这些,就没别的了?” “别的?”南宫醉挑眉,“听你这口气,好似有话同我说。” “你来找我,怎么会是我同你说什么?”惊鸿仿佛有些愠色,“南宫醉,你真以为我这醉花红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旁的地方倒是不肯定,至于这儿,我还真是想来就来,想走便能走。这是京城是我的地方,可不是你魔宫总坛,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惊鸿姑娘,你说呢?”音落,南宫醉纵身一跃,已然翻出了墙。 思云疾步上前,“姑娘?” “罢了!”惊鸿揉着眉心,“他说得没错,以他的武功自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思云,你吩咐下去,让底下人查一查,最近江湖上是不是有什么动静。或者是有什么人在密谋什么,拉帮结派的想跟朝廷上某些人联手。若是都没有,你便查一查,最近这段时间浮出江湖的高手都有哪些人,以及各自的背景如何。” 思云点点头,“是!” “江湖中人?”惊鸿长长吐出一口气,满腹疑问。若是让人知道,江湖中人与朝廷有所牵连,那么此人必定会被孤立,好在魔宫本就是特立独行的存在,更是江湖人眼中的邪魔外道,所以并无大碍。有人紧随魔宫之后,与朝廷联手,这是要跟魔宫对着干吗? 南宫醉回到南宫府的时候,夜青面无表情的等在门后。 “哟,什么时候开始守门了?”南宫醉笑道,“觉得厨房太无趣,干脆开始帮南宫家看门?多谢多谢!” “少废话,刺客是谁?伤到了什么人?”夜青眸光利利的盯着他。 南宫醉进门,抬步走在回廊里,“那么关心,为什么不气自己去看?” “怕自己杀气太重,最后连累整个南宫府。”夜青凉飕飕的回答。 南宫醉顿住脚步,当即对他拱手抱拳,“那就多谢您嘞!夜青大爷,您还有什么要问的?若是没有,我可要回去睡觉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有心思睡觉?”夜青轻哼。 “死的不是我爹娘兄弟,与我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出了这些事,我便要不吃不喝的以死谢罪?”南宫醉一肚子的歪理,“夜青啊夜青,你说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何还要这般压抑自己?人活一世,百年一瞬,有些东西你不说出口,谁都猜不着。明明找到了要找的人,非要摆出这副死样子,换做我是女人,我也定不会欢喜。” 夜青一愣,不语。 “罢了,同你这榆木疙瘩说不清楚,你呀最好多去云翠居走走,体验体验人情世故,便会明白自己有多蠢!”南宫醉进了房,“赶紧滚,别打扰本官睡觉,否则朋友也照揍不误。”说着,他砰的一声合上房门。 夜青站在门外有些愣神,人情世故?他很蠢?!南宫醉这人果真是满嘴放炮,真当不可深信。夜青回头就去了长街,街上的局面已经控制住,只不过始终没有找到皇帝,所以京城内的局势仍是紧张无比,官军还在挨家挨户的搜,搜了一遍又一遍。 蓦地,夜青骤然冷眸,死死盯着街角那一抹暗色的身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9章 孔明灯上的名字是谁? 夜青冷了脸,正欲疾步过去的那一瞬,暗影却已消失无踪。待夜青再去找寻,根本无迹可寻。这人的速度很快,换句话说能在他夜青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的,其武功只怕跟他不相上下。 这人到底是谁?京城里,竟然也有这般武功深不可测之人,果真是天之将乱。 殊不知暗影快速入了太傅府,直接进了毓秀楼。 屋子里没有点灯,整个毓秀楼上下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守归在外头行礼,“姜先生。” “进来吧!”姜成白凉凉的开口。 守归进门,小心的合上房门。俄而,屋内传出了守归的声音,“先生出去了?街上乱糟糟的,先生也不担心暴露了身份。” “若是这么轻易便能暴露身份,那就不是我姜成白了。”姜成白凉飕飕的冷笑,“太傅大人到底在但心什么?担心暴露身份,还是担心我给太傅府添乱?若是人与人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谈何合作的诚意?” 守归笑了笑,“先生所言极是,倒不是太傅大人多疑,是小的不知天高地厚,请先生莫要怪罪!” “有话直说。”黑暗中,姜成白坐定,之间抚过桌案的边边角角,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守归笑道,“太傅大人的意思是,京城内出了这档子事,还望先生近期之内不要出门。太傅府若是惹了什么麻烦,想来对先生也没什么好处。” 姜成白没说话,守归在黑暗中行了礼,“小的也不多说什么,先生运筹帷幄,想来也不需要我多说什么。先生好好休息,这段时间暂且在府中歇着,小的告退!”语罢,守归退出了房间。 临走的时候,守归又回头看了一眼姜成白的卧房。房间依旧没有点灯,说也奇怪,这人简直是个怪人,就喜欢这样黑漆漆的地方,所以姜成白的房间,都挂着厚厚的帷幔与窗帘,即便白日里也是昏暗得厉害,让人一进去就觉得心里瘆得慌。 姜成白坐在房间里,直到听见外头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这才慢悠悠的站起身来。他的东西就放在枕边,可即便如此也没人敢动。是一个木盒子,漆黑中看不清楚盒子的外头模样,只看得出来盒子上挂着一个锁。他伸手抚过木盒子的表面,姜成白低哼两声,“打盒子的主意,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不属于你们的东西,谁都动不了。动者,死!” 的确,只有死。 后院里,齐云山冷眼看着毒发身亡的奴才,眉眼间掠过寒戾无温之气,“中毒?” “是!”守归俯首,“那盒子有剧毒,而且这锁扣……这锁扣有问题,看着并不是寻常的锁,因为有毒所以没敢动,只好先退出来了。” “盒子?”齐云山长长吐出一口气,“那个盒子……” “对,也不知姜成白是不是料到了,咱们会打盒子的主意,这盒子就放在他的枕边,如此显眼的位置,实在是有些太过刻意。太傅大人,盒子不能动!”守归压低了声音,“姜成白,太聪明!而且这毒,太过霸道,沾者即死,无一例外!” 地上的尸体,就是最好的证明。 齐云山眸色深沉,“姜成白!” “太傅大人,这盒子里的东西,暂时动不得。”守归道,“姜成白武功太高,若然惹怒了他,怕是一时半会的制不住,所以咱们还是得小心谨慎为好。” “哼,那就让他去对付东方未明。东方未明刚愎自用,自诩无人能敌,如今有个对手,想必够他忙碌一段时间的。”齐云山想了想,“那头通知过了吗?可有什么回复?” 守归俯首,“话已经传到,只是……没有消息传回。” “没有消息传回?”齐云山仿佛有些失落,“罢了……罢了!性子使然,同梅儿是一个性子,终是奈何不得,谁都奈何不得!去一趟丞相府,让他务必保住京畿府,眼下这么一闹,京畿府那头怕是要挨不住了!” “是!”守归行礼,快速退下。 齐云山伸手拂过身边的梅枝,眉眼间透着些许冷冽,“到底是谁做的?”难道是东方未明跟皇帝做的局,为的就是京畿府?如果真的是皇帝与东方未明的苦肉计,那这皇帝的确是留不得了,即便这一次不是他齐云山下的手,但是他也该下手了。 等到皇帝羽翼渐丰,和东方未明真正的联手,到时候再想铲除皇帝,便是为时太晚。 京畿府? 天一亮,京畿府定然是保不住的 ,东方未明一定会换血。所以柯伯召也没了法子,眼下他已经知道皇帝失踪的消息,只有快点找到皇帝,早些商量对策,否则谁都没有办法力挽狂澜。可赵靖眼下就在摄政王府,所以就算掘地三尺,谁也找不到赵靖。 此时此刻,赵靖亦是满腹心事,紧捂着伤口站在窗口,冷眼望着窗外的情景。蓦地,一道微光冉冉升起,赵靖快速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待赵靖再定睛去看,这才确定自己并非看错了。冉冉升起的孔明灯,徐徐升上半空,微光随风摇曳,孔明灯的灯面上似乎是写了什么字,可隔得太远,赵靖努力的眯起眼睛去看,也没能看清楚灯面上的字。那个是什么位置?是什么方向? 赵靖将这位置记在心里,等到时候东方未明送她出去,她再细看不迟。眼下这种状况,还能升起孔明灯,定然是东方未明,府中其他人绝对不敢。东方未明在放孔明灯,他是为谁放的?一时间,赵靖只觉得心里有些憋闷,捂着伤口靠在窗口。 冷风吹在脸上,赵靖觉得舒服了不少。脊背上出了冷汗,浸湿了中衣,但能降下她身上的高热。这么多年的习惯,让她习惯了高热在身,依旧能保持脑子里的清醒。或是在高热有所褪却之后,以最快的速度恢复理智。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外响起了脚步声。 赵靖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望着窗外的云霞。东方不知何时破开了一条缝隙,渗下的光亮有些刺眼,金色的光正在一点点的吞噬整个京城的晨起霜白。她哈着白雾,身子冻得有些僵硬,冷热全然不知。 有温暖的怀抱从身后袭来,紧接着是某人低沉的声音从顶上传来,似乎还透着些许难掩的不悦之色,“什么时候醒的?为何站在这里吹风?” 蓦地,东方未明越发将她裹紧,仿佛恨不能将她揉碎了塞进自己的怀里。他坚硬的胸膛,硌得她的身子有些微微的疼。她咬紧了牙,没敢吭声,任由他的下颚旁若无人的抵在她的肩胛处,将暖气呵在她的脖颈间。这种感觉,让赵靖想起了会沿途撒尿,借此来寻找归途的狗。 有那么一瞬,赵靖觉得,他就是那只狗。在她的身上,寻找着此前留下的痕迹。 “身子这样冷,也不怕冻出病来?”东方未明猛地将她打横抱起,径直走到了床前,将她小心翼翼的放在床榻上,“受了伤也不老实,该打!” 赵靖躺在床榻上,可被窝里也是冷的,躺进去之后她便如同刺猬一般蜷缩起身子,将自己裹成一个球。她睁着一双澄澈的眸,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眼前的东方未明倒是恢复了最初的温润之色,瞧着还算是温柔。可她的脑子里,却满满都是夜里的孔明灯,飞上半空的一抹火光。 “仲父什么时候送朕回去?”赵靖问。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她发觉自己的嘴唇都冻得僵硬,说话有些不自在,音调颤得厉害。 “皇上这么急着走?”他坐在床沿,伸手进了她的被褥,竟是毫不遮掩的握住了她冰冰凉凉的手。他的掌心很暖,覆在她的柔荑外,是这样的温暖而令人眷恋。 “闹了一夜了。”赵靖佯装镇定,“朕都听到了,府外的动静,整个京城的动静。再这样下去,只怕是……要翻天覆地了。”她知道,只要一刻没找到她,魏淑歌他们就不会罢休,一定会把整个京城都翻个底朝天的。 东方未明瞧了一眼打开的窗户,风吹得屋子里冷飕飕的,眼下虽然已是初春,可离春暖花开还早着呢!他也不作声,起身去关上了窗户,又在窗户边上站了一会,仿佛是在想着什么。须臾,他才幽然转身望着床榻上缩成一团的狼崽子,“刺客还没抓到,皇上就不想说点什么吗?” “朕没看到刺客!”赵靖确实没看清楚那人是谁,只知道对方一身杀气,“当时场面很是混乱,朕什么都没看清,只是挨了一剑,便有些脑子浑浊。” “这衣服呢?”东方未明问。 赵靖瞧了一眼床尾的女儿装,“烦劳仲父能代为处置,免教朕漏了马脚,到时候对谁都没有好处。” “回答!”他显然不吃她这转移话题的套路。 赵靖深吸一口气,“彼时身处险境,为了活命,误打误撞进了一家青楼的后院,便拿了这衣裳换上。不过你放心,朕来时很小心,应该不会有人看到朕穿女装的样子。” “真的没有人看到?”东方未明尾音拖长,眸光冷冽,“可是据臣所知,有人已经看到了皇上这般模样,敢问皇上又该当如何处置?嗯?” 赵靖心头咯噔一声,莫非东方未明把文于野查出来了?糟了,依着东方未明的性子,那可是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人的。东方未明要杀了文于野? 她下意识的攥紧了被褥下的手,五指蜷握成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0章 这么急着回去,可是犯了相思? “仲父这话是什么意思?”赵靖捏成拳的手徐徐松开,“莫非仲父是想在朕面前自尽?若然如此,那朕可就真是千古罪人了。” 东方未明突然笑了,笑得那样意味深长,他伸手抚过她犹显稚嫩的面颊,眼睛里却冷得厉害,“看样子皇上想杀臣不是一日两日了,只可惜就算臣敢命放在皇上跟前,皇上您敢要吗?” 赵靖凑近他,眼角眉梢微抬,学着他惯有的姿态,勾唇笑得凉薄,“仲父若然敢给,朕就敢要。只是要不要得起,还得看朕这条命够不够硬。” “那皇上这条命,够硬吗?”东方未明笑问。 吐气如兰间,赵靖揪住了他的衣襟,两个人面对着面,鼻尖对着鼻尖,温热的呼吸在彼此间徘徊,晕染着各自的眼角眉梢。她吞吐着属于他的气息,他又何尝不想浅尝辄止,可人总是贪心的,尝到了滋味便再也舍不得放下。墨染的瞳仁里,倒影着各自的身影,唯有彼此从无他人。 “朕本刑克,仲父以为呢?”赵靖松了手,掌心落在他的胸口,正打算推开他。靠得太近总觉得心里发虚,有种被人看穿的错觉。她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就好像内心深处的东西,被他窥探得一干二净似的。 她松手的那一瞬,他却趁机拦住了她的腰肢,将她的身子快速的抵到了自己的怀里。唇瓣相互碰触,一冷一热的摩挲叫人心痒难耐。可他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只是这样抱着她,用自己的唇上温热,在她冰凉的唇上来回的磨。 “仲父……”赵靖只觉得心跳加速,“天都亮了,仲父还想把朕藏到什么时候?外面天翻地覆,再这样下去,恐怕大夏要变天了。” “变不了!”他音色磁重,看她的时候透着几分慵懒。 东方未明徐徐起身,赵靖看着他离开了床前,她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与虎谋皮,实在是太过危险,她与他之间本就不该靠得太近。凡事太尽,势必缘分早尽,这是既定的规律。 赵靖撑着身子靠在床柱处,“仲父打算什么时候送朕回宫?” “皇上那么急着回去,可是犯了相思?”东方未明凉飕飕的剜了她一眼。 赵靖打了个哆嗦,竟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桃花快开了,仲父自个心里发了春,打量着人人都与你一般龌龊,有事没事便想着裤裆里那些事,也不怕被人笑话。仲父自个相思情未了,没得把朕也想得同你一样,朕也不妨明明白白的告诉仲父,那些个儿女情长之事,朕半点都瞧不上,是以仲父不必白瞎这份心思,免得自寻烦恼。” 东方未明的身子微微僵直,竟是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良久,他才略显不屑的轻哼,“不是说要回宫吗?还赖着不走作甚?打量着是要微臣亲自抱着皇上回去?若然如此,皇上只要招呼一声,臣一定服其劳。” “免了!”赵靖起身,然则身子仍是冷得厉害。好在,并没有方才这般冻得僵硬,被窝里钻一钻倒也缓和不少。赵靖捂着伤处,临走前瞧了一眼镜子里,自己那张惨白如纸的面庞,“这伤怕是瞒不住的。” “瞒不住便无需瞒着。”东方未明跨步出门。 赵靖眸色微沉,“你就不怕牵连甚广?若是追究下去,死的何止……” “不需要皇上提醒,臣心知肚明。”东方未明走在前面,赵靖跟在后头。他走得倒也快,没有半分犹豫或者想停下来等她的意思,以至于赵靖压根看不清楚他此刻的神色变化。 “东方未明。”赵靖低喝一声,“你走得太快,朕跟不上。” “跟不上便不跟就是。”他与她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皇上自己回宫吧,臣还有要事,就不护送皇上回宫了,臣告退!”话说得这样圆满,可事儿做得却是没有半分臣子该有的恭敬。他走得那样恣意,连头都没有回一下,拐个弯便消失在回廊尽处。 赵靖扶着栏杆,瞧着东方未明消失的方向,不由的捂紧了自己的伤口。受伤初初倒也不觉得这般疼痛,而今倒是疼得厉害,也痒得厉害。不过赵靖可不敢伸手去挠,免得到时候伤口二次开裂。毕竟,她是这样惜命之人! “发什么神经?”赵靖低哼。 周之继也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一下子站在了赵靖的身后,惊得赵靖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 “走路不带声音,果真是猫狗转世。”赵靖轻骂一句。 “皇上万岁!”周之继行礼,“卑职奉王爷之名,护送皇上回宫。” 闻言,赵靖拂袖而去,只是并不敢走得太急,免得扯了伤口。后院停着马车,还有不少精挑细选的摄政王府精锐,可见东方未明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皇上,请!”周之继做了个手势。 赵靖上车的时候,下意识的环顾四周。 “皇上,摄政王已经出府。”周之继解释。 “谁说朕在找他?”赵靖面露愠色,快速钻进了马车里。坐定的那一瞬,竟有些像是做了贼一般,心虚得厉害。好在她很快就敛了神色,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眼下最重要的是回宫。唯有回到宫里,见到了魏淑歌和赵远南他们,她才有机会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东方未明不在府中,显然是要办什么大事,而且这大事肯定与她脱不了干系。借着皇帝受伤一事,不知能拉多少官员下水,更大程度上清洗齐云山在朝中的势力,给朝廷换血。这对于东方未明来说,绝对是最好的机会,赵靖料定东方未明一定不会放过。 马车徐徐朝着回宫方向驶去,宫门外有人影一闪而逝,也不知是谁家的眼睛? 赵靖回到宫里的时候,魏淑歌和赵远南早已闻讯等在乾元殿外,毕恭毕敬的跪着,满心的愧疚与后怕。待赵靖进了寝殿,魏淑歌与赵远南并李以珩三人,扑通扑通跪地,殿外更是黑压压的跪了一地。丢了皇帝,不管是谁都担不起这罪名,依律当斩! “皇上恕罪,奴才等无能,让皇上受惊,奴才等该死!”众人异口同声。 “朕累了,有什么事等朕睡醒了再说。”赵靖也不忙着降罪,“淑歌和虺生留下,其他人都散了。”这并不代表着她不降罪众人,只不过她坐着马车回到了宫里,而今又困又累,伤口更是痒得厉害,所以有些耐不住,一心想着先让人退下,免得被人看见不该看的东西。 寝殿大门合上,李以珩守在外头,赵远南和魏淑歌担虑的望着赵靖。魏淑歌心有余悸,快速打量着赵靖周身上下,“皇上的脸色很差,是否受伤?” 当时赵靖受伤,魏淑歌距离较远,并且被人群隔着,是以魏淑歌并未看得仔细。只是在后来,魏淑歌继续查找赵靖的下落时,见着赵靖站过的位置有血迹,心里便灼得厉害,隐约觉得赵靖怕是受了伤。而今见着赵靖惨白的面色,还有走路时候的异样,魏淑歌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赵靖怕是身上带伤。 赵靖也不瞒着他们,缓缓点头,“挨了一剑,但是朕没看清楚到底是谁下的手,所以没办法回答你们任何问题。”她捂着生疼的胸口,“伤口已经上过药,只要不二次裂开,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你们不要担心,朕还撑得住。只是苦了你们,找了朕一晚上,其实朕出事之后便去了摄政王府避难,只不过……” 赵远南仲怔,“只不过摄政王,并不想公之于众,所以把皇上藏起来了,以至于兵马司和京畿府搜遍了整个京城,出动了宫内外所有的御林军。可大家千算万算,没想到皇上就在摄政王府。” “因为没人敢搜摄政王府。”魏淑歌轻叹,“皇上没事,便是万幸。” 赵远南表示赞同的点头,“只是后怕啊,当时场面那么乱,刺客突然从游 行队伍里冒出来,真真是吓死人了。这些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且不管是谁派来的,目标却是极为明确,就是冲着皇上来的。”魏淑歌冷然,“在皇上回宫之前,惊鸿来了消息,说是南宫醉找过她!” 赵靖眯了眯眸子,不解的问道,“为何?”为何要找惊鸿?这次行刺事件,跟惊鸿有什么关系?南宫醉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魏淑歌道,“皇上有所不知,南宫醉去找惊鸿正是为了皇上遇刺一事,他想让惊鸿动用魔宫的力量,打听江湖上的一些事情,包括一些蠢蠢欲动的江湖之人。看近期是否有江湖人跟朝廷中人接触密切?皇上,您说这是否意味着……” “南宫醉怀疑此次事情,并非朝廷中人直接所为,可能是请了一些江湖上的人?这件事会跟江湖人扯上关系?”赵靖也有些不明白。 “惊鸿说,南宫醉觉得被杀的官军尸体上的伤痕,很是诡异邪门,像是江湖人的武功路数所为。”魏淑歌解释,“不过他这么一说,奴婢还真的想起了点东西。” 赵靖蹙眉看她,“想起了什么?” “就在不久之前,约莫是两三年前的事。”魏淑歌细细的回忆着,“出现过这么一批人,组成了一个很是邪门的门派。” “什么门派?”赵远南忙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1章 难道是他爹下的手? “六壬门。”魏淑歌说起这三个字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太对劲。 这让赵靖隐约觉得,“六壬门”并不那么简单。 赵远南没能忍住,“这门派怎么邪门了?” “他们会拿活人祭祀。”魏淑歌眯起危险的眸,好似想起了什么,“那是我亲眼所见,血淋淋的一幕,怕是谁都会接受不了。魔宫虽然是邪魔歪道一般的存在,在江湖上也算是手段了得,但魔宫从来没有过拿活人祭祀的事情,而且是拿刚出生的孩子来祭祀!” “什么?”赵远南瞪大眼睛,“你说刚出生的孩子?” “对!”魏淑歌点点头,“刚出生的童男童女各一人,抽尽其血,以祭上天之灵。” “这分明是造孽,怎么是祭天?”赵远南骇然,吓得面皮都变了,“这种祭祀手法,还真是闻所闻问,见所未见,简直是丧心病狂。他们到底都是什么人?如此嗜杀成性,连刚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简直是……简直该死!” 魏淑歌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沉默的赵靖。 赵靖深吸一口气,虚弱无力的靠在床柱处,她喘着气躺在软榻上,“淑歌,你继续说下去。”她觉得头疼,指尖轻轻揉着眉心。 “这些人只认钱,只要你有足够的钱,就可以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魏淑歌上前,扶了凳子坐在赵靖身边,温热的指尖轻揉着赵靖的太阳穴,“皇上别担心,六壬门虽然阴毒,但是早就消声觅迹了。因为杀人无数,难免树敌无数,所以各大门派联起手来对付六壬门。那一日各大门派冲上了归元山庄,将山庄里的人都杀光了,山庄也被毁于一旦。” “所以六壬门的人都死了?”赵远南忙问,“死了好,死了好,这些祸患若是还留在世上,恐怕会杀更多的人,若然真的和朝廷中人有所联系,只怕是要为祸天下的。” 魏淑歌有些犹豫,“但是那些上了归元山庄的人,也是一个都没有下来。” 此话刚落,已然闭上眼睛的赵靖猛地睁开了眸,略显冷冽的盯着眼前的魏淑歌,“一个都没出来?” “对,连同归元山庄里的六壬门门人一起,全部死在了山庄里,最后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魏淑歌轻叹,“这件事当时影响很大,在江湖中更是闹得沸沸扬扬,谁也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所有知道实情的人全部死于非命。从那以后,六壬门在江湖中消失了,同时也成了江湖中人的禁忌。谁都不敢轻易重提旧事!” 赵靖敛眸,只觉得心头怪异,“难道说,消失了的六壬门,又出现了?当初六壬门的门人,并没有死绝?这件事,惊鸿是否告诉了南宫醉?” “没有!”魏淑歌忙道,“这件事情在魔宫里也是禁忌,当时虽然魔宫没有参与,但不代表没有关注。六壬门的事情,惊鸿知道得并不多,因为魔宫也有派人去监视归元山庄,但是那些探子也是一个都没有回来,最后一趟是我亲自去的。不过我到的时候,什么都没了。” 赵靖长长吐出一口气,“南宫醉不会无缘无故的让你们去查江湖中人,想必是有了几分把握。淑歌,你让惊鸿盯着点,务必全力支持南宫醉。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躲在暗处,操纵了这一切。” “是!”魏淑歌颔首。 “皇上,您觉得摄政王府那头……会不会是东方未明的苦肉计?”赵远南压低声音,小心的瞧了一眼门外,“否则他为何对皇上受伤之事,表现得如此淡定,好似什么都已经猜到了似的?还有,皇上明明就在摄政王府,为什么他放任咱们一直搜寻京城,始终秘而不宣?这不是摆明了要把事情闹大,要闹得人心惶惶吗?” 魏淑歌骇然,“苦肉计?难道是摄政王府的人下的手?如果是这样,那对方手下留情,便也不足为奇了。皇上以为呢?” “所有人都以为是齐云山下的手,可手下留情这一点,却又把疑点推到了摄政王府。”赵靖若有所思,“看似不像,实则就是。可这何尝不是齐云山的故弄玄虚呢?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咱们谁都无法下准确的答案。这件事,很奇怪!”尤其是那个杀手,竟然没有下死手,并且伤及她之后也没有补刀。 杀手的目的就是杀人,按理说不该放她一条生路才对。 一时间,这事仿佛陷入了瓶颈之中。 蓦地,外头传来钟弗急促的喊声,“小哑巴,皇帝,是不是你回来了?小皇帝,你没事吧?” 赵靖冷不丁一声咳嗽,“他怎么过来了?” “皇上失踪,世子爷急得不得了,但有御林军看着,世子爷无法出宫帮着一起找。而今皇上回来这么大的动静,世子爷自然是听得见的。”赵远南凝眉,“皇上,要怎么办呢?若是您觉得累不想见,那奴才帮您打发了去作罢?” “他那性子,不是你一句打发就能打发的。”赵靖合上眉眼,魏淑歌为其掖好被角。 赵远南为难的望着魏淑歌,“那这……” 魏淑歌使了个眼色,“去请进来吧!不见到人,世子爷是不会死心的。上次是有摄政王在场,世子爷无法自由,眼下摄政王不在宫里,皇上没理由不见。” “好!”赵远南快速转身。 不多时,钟弗便出现在了赵靖的视线里。 “你这是、这是怎么了?”钟弗瞪大眼睛,惊慌的望着躺在软榻上一动不动的赵靖。她面白如纸,整个人奄奄一息的,仿佛是随时都会破碎的瓷娃娃,让人看着格外的心疼。钟弗不敢碰她,只是小心的蹲在软榻边上,用一种眼巴巴的眼神直勾勾盯着虚弱的赵靖,“你哪里受伤了?请太医了吗?” “无妨。”赵靖无力的眨了一下眼睛。 钟弗猛地站起身来,冷然望着魏淑歌和赵远南,“你们是怎么伺候的?皇上身子不舒服,还不快去找太医?” “世子,皇……” 还不等赵远南开口,赵靖轻咳一阵便冲着魏淑歌和赵远南道,“你们先退下,朕跟世子有话说。” “是!”魏淑歌和赵远南行了礼,快速退下。 寝殿门合上之时,赵靖免礼撑起身子,靠在了软垫上望着眼前的钟弗,“你也坐吧,朕有话要跟你说。” 钟弗倒是听话,端了凳子坐在赵靖身边,视线一刻不敢离开她左右,“小皇帝,你要说什么只管说,但凡是我钟弗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帮你。” 赵靖低头一笑。 “怎么,你不相信我?”钟弗噌的一声站起身来,“小皇帝,你为何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只是觉得你的身份和朕的身份夹杂在一起,所谓的信任便有了缝隙。你与朕的情分没关系,可你与朕的立场却是……”赵靖苦笑,“罢了,不说这些,你而今还能担心朕,朕已经很高兴了,至少在世子爷的心里,咱们还是过命的交情。但前提是,不曾涉及大夏江山。” “我知道,你在担心凤凰城,担心我誉王府钟家会成为大夏的威胁。”钟弗长长吐出一口气,“我也明白了,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小皇帝,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钟弗敢用项上人头担保,这次的事情跟凤凰城没有半分关系,你在外头遇袭绝对不是我爹的人做的。” 顿了顿,钟弗的眼睛里浮现出些许犹豫,“当然,如果你不相信我,那我也无话可说。” 赵靖摇头,“既是你所言,朕相信。” “你肯相信我?”钟弗欣喜若狂,猛地握住了赵靖的手,“小哑巴,你相信我?你终于肯相信我了?我告诉你,我钟弗说话算话,不管你信不信,我早晚都会带你离开这囚笼。” 赵靖被他逗笑了,但她没有反驳。 有东方未明在,她是不可能离开皇宫的。有齐云山在,她更不可能活着走出京城。所以钟弗这话,权当是戏言,听听就算了,毕竟少年人总归要有些志向、有些豪言壮语才衬得起这年少轻狂的名儿。 “你别不信,我真的会做到的。”钟弗斩钉截铁,这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叫人看着真是忍俊不禁。 赵靖点头,“那朕等着!不过眼下,你还是安安分分的留在朝霞殿里,切莫轻易走动,毕竟特殊时期,而你的身份特殊。钟弗,你明白朕的意思,对吧!” “你是说,会有人大做文章,兴许会把这件事套在凤凰城我爹的身上?”钟弗蹙眉,不过转念一想,还真的有这种可能。当这念头落在心里时,钟弗的心里隐约有些紧张,他敢保证自己不曾下手,可真的没办法保证凤凰城不会下手。他爹的野心,钟弗比谁都清楚,所以…… 想到这里,钟弗有些坐不住。他的情绪惯来都写在脸上,是以这会钟弗当即瞧了门口一眼,“既然你身子不舒服,我便先行回去,如你所言,尽量不把凤凰城牵扯进来,也免得你到时候夹在中间难做。” 赵靖报之一笑,也不拆穿。 钟弗却像逃命一般,快速朝着外头走去,“你若是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我现在回去……保证不会轻易踏出朝霞殿半步。”音落,他已大步走出了寝殿。 却不知身后的赵靖,脸色当即沉冷下来。钟弗走得这么着急,无外乎是想到了什么。 魏淑歌进门,还不待她开口,便听得赵靖道,“你派人去跟着钟弗,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事无巨细,悉数来报朕!快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2章 齐云山的“私”与“心” 虽然魏淑歌不知道赵靖这么做的意义何在,可既然是赵靖吩咐的,魏淑歌自然照做。魏淑歌也没想到,赵靖这么做是对的。 朝霞殿内,钟弗怒不可遏的揪着敖光林的衣襟,“你跟我说实话,我要实话!皇帝这次长街遇刺,跟你们有没有关系?跟我爹有没有关系?” 敖光林眉心紧蹙,“世子?” “我要实话!”钟弗狠狠推开他。 敖光林慌忙行礼,“世子恕罪。” “真的是你们?”钟弗瞪大眼睛,一屁股跌坐在地,“真的是我爹?是我爹做的!” 敖光林忙道,“不不不,世子误会了,请世子听卑职解释。王爷的确有派人悄悄入京,但那只是为了保护世子爷的周全,绝对不是要对皇上不利。皇上此次在长街遇袭,真的跟咱们的人没有半分关系。请世子相信卑职,卑职绝无虚言!” “真的不是你们?”钟弗凝眉,似乎并不怎么相信。 敖光林信誓旦旦,“真的不是咱们的人,请世子明察!” 钟弗双手环胸,眸色微沉,“如果不是你们,那又会是谁呢?” “世子,这京城里最想要皇上性命的人是谁,难道您还猜不出来么?”敖光林低低的开口,“世子不妨细细的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齐云山?”钟弗心头一窒,猛地盯着敖光林,“你是说齐云山要杀了皇帝,然后取而代之吗?” “就算不是自个取而代之,至少也有弑君之心。”敖光林继续道,“世子爷,这京城里的局势,卑职也算是探得一二,齐云山和东方未明本来就是水火不容,眼下皇帝渐渐长大,以后的局势恐怕更加难以预料。世子,王爷吩咐了,若是您有了机会离京,务必不要逗留。京城,怕是要风起云涌了!” 钟弗不说话,他费尽心思留下来,又怎么舍得就这样离开。还没跟赵靖醉饮三百杯,还没跟赵靖好好的喝一场醉一场,他是怎么都不会离开的。 “你别说了,我是不会离开京城的。”钟弗转身。 听到这儿,魏淑歌已经明白了大致的意思。回到乾元殿之后,魏淑歌如实转述,赵靖的眉心拧得更紧了些。不是凤凰城的人做下的,那么城中还有哪股势力呢? 赵靖,还真的没有头绪,也许东方未明会知道点什么,但她也明白,东方未明是绝对不会告诉她的。 事实上,东方未明也没闲着。齐云山那头还没做出太多的应策,东方未明已经对京畿府下手,大刀阔斧的,这一次京畿府全然没有还手之力,眼见着京畿府上下都要换了面孔。 柯伯召缓步进了太傅府,齐云山正在书房里练字,瞧着倒是气定神闲的很,满是褶子的脸上依旧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与身边奴才守归也是有说有笑的。柯伯召看了身边的福子一眼,心里头隐隐生疑,但也没敢多想,缓步上前行礼,“恩师!” “你来了!”齐云山收笔,“老了,老眼昏花了。”说着,还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柯伯召,“年纪轻轻的,脸色不太好。人啊什么都是假的,唯有这命才是自个的,你得仔细着自个的身子,莫要太过操劳,免得到时候像我这样,老了老了才感悟明白,可惜为时已晚。” “是!”柯伯召躬身。 齐云山洗了手,守归递上了帕子。擦了手,齐云山才慢慢悠悠的往外走,不知情的人乍一看,还真以为齐云山已经年迈,所以做什么都是有心无力的。然则柯伯召心里清楚,韬光养晦这种事,不只是发生在壮年,老了老了也能韬光养晦。狐狸,到老都是狐狸,本质是不会改变的。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若是还能有些用处倒也罢了,若是不能……你便自己去办吧!有些事儿,实在是爱莫能助!”齐云山站在院子里,略显倦怠的伸个懒腰。 见着柯伯召仍是站在那里没说话,齐云山眉心微挑,继而若无其事的笑道,“怎么不说话?外头的风太大雨太大,堵着你嗓子了?” “恩师,京畿府保不住了。”柯伯召轻叹,口吻里满是挫败感。 “京畿府那块肉,东方未明上次已经吞过了,所以这是迟早的事儿,没什么大惊小怪的。”齐云山不以为意,缓步往前走,“伯召啊,你把视线放远点,别总盯着眼前看。东方未明如今要做的,就是眼前的事儿,所以他看不了长远的。” 柯伯召微微一怔,“恩师的意思是……” “东方未明真正想动的,只怕不是京畿府。”齐云山负手而立,头发花白仍是精神抖擞,他现在是闭门不出,可对外头的事情依旧了若指掌,可见他的势力范围该有多大。 “不是京畿府?”柯伯召想起了刑部,“恩师的意思是,六部衙门?” “礼部出了事,东方未明是怎么处置的,你还记得吗?”齐云山凉飕飕的开口。 柯伯召颔首,“不敢忘。既然恩师都知道东方未明的下一步部署,为何恩师不……” “为何我不出手?”齐云山眯了眯眸子,若有所思的瞧着天际,“我不是说了吗?我已经老了,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同我这老头子没什么关系。自从如峰死后,我这心也跟着死了,在皇陵这么久,很多事儿该想的我都想通了,便也没那么多可计较的。” 齐云山继续往前走,“你该明白,如峰是怎么死的。眼下如雨还在宫里,为了她能安安稳稳的活下去,我这半截入土之人,还能争什么?抢什么?罢了罢了,该颐养天年了。” “恩师?”柯伯召急了,“您可不能不管,满朝文武如今被摄政王府闹得人心惶惶的,一个个都盼着您能主持大局。恩师,如果刑部易主,那以后这六部衙门只怕就会脱离咱们的掌控。若是有朝一日摄政王府掌握了朝廷大权,只怕皇后娘娘的位置,也会被撼动。” 齐云山顿住脚步,脸上也没什么情绪波动,他只是静静的站着,仅此而已。 “恩师,李大人已经急得团团转,若是此事您再袖手不管,只怕他就是第二个杜鹤鸣。”柯伯召毕恭毕敬的行礼,“恩师!” 齐云山无奈的轻叹一声,“眼下我就算是有心,也是无力了。如峰的死,去了我半条命,我真的是什么都不想管了!”说着,他摆摆手,负手亦步亦趋的往前走,像极了外头那些风烛残年,等死的老头。 但是柯伯召不相信,齐云山是什么人,旁人不清楚,他又岂会不知。 福子低低的问,“相爷,眼下怎么办?” “先回去再说。”柯伯召敛了面上神色,转身就离开了太傅府。走到门前的时候,他又下意识的回头望着太傅府的匾额,心里隐约觉得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听得底下人来报,说是柯伯召走了,齐云山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取了软布擦拭自己卧房里摆着的那柄剑。这柄剑也是近期才放在这里的,此前一直放在密室里,而今终于可以重见天日。剑锋依旧锐利无比,倒映着他的容脸,于剑身上清晰可见。 “太傅大人。”守归有些犹豫,“若是这刑部出了事儿,那诸位大人对太傅大人的信任,只怕真的会出现问题。此前一个杜大人,已经让文武百官动摇,眼下若是再不……” 东方未明上次已经是杀鸡儆猴,六部衙门里的人心早就动摇了。齐云山不知道吗?不,他是老狐狸,比谁都清楚眼前的局势。可他就是需要这样的清理,东方未明想要六部衙门,那齐云山就给他。礼部也好,刑部也罢,又有什么关系呢! “患难见真情,只有这样才能看清楚,谁是真正的忠心,谁又是墙头草。”齐云山笑得凉凉的,“杜鹤鸣漏的把柄太多了,而李明瑞又何尝不是?这两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早就没了价值。留下来,也只是让人徒抓把柄而已。现在有东方未明代劳,倒也省得旁人说我卸磨杀驴。” 齐云山眯了眯危险的眸子,促狭的眼缝里透着难掩的寒戾,他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守归,“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就是一枚弃子。” “那柯丞相呢?”守归战战兢兢的问。 齐云山敛了面上神色,“当他有了自己的思想,有了自己的欲与野心的时候,他也就该消失了。可是,那时候的他,未必是我能掌控的。掌控不住的棋子,还算是棋子吗?脱离了棋子的本能,就该死!” 守归垂头,没敢再说什么。说实话,他还真的是看不明白了,太傅大人为何要放了六部衙门的大权?放权不就意味着成全了东方未明吗?若是东方未明拿住了京城里的所有大权,最后要铲除的一定是太傅府。可齐云山明明知道这个,为什么还要坐以待毙呢? 蓦地,守归隐约想起了一件事来,心里不由自主的紧了紧。 齐云山面上的冷冽情绪,突然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忧虑,一种说不出的忧虑。他好似带着些许挫败感,从后门出去的时候,竟是忍不住的长叹了一声,“走!” 马车在后门等着,待齐云山上车之后便扬长而去。车子绕着整个京城走了几圈,最后停在了春风极乐园的后门,齐云山下来的时候,扶着车轱辘的手止不住的轻颤了一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3章 某人脸红了 春风极乐园里,屏风还在,琴还在,青烟袅袅依旧。 “人呢?”齐云山冷问。 老鸨子赶紧行礼,“姑娘放在还在呢,这会……这会刚走!这、这不知道去哪了,咱们可不敢问姑娘的行踪,请大人恕罪!” 齐云山不吭声,只是瞧了一眼屏风后的琴影,当即抬步就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春风极乐园。 “太傅大人今儿怎么这样快?”守归仲怔,看这速度怕是连坐都没坐下吧? “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齐云山上了马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春风极乐园的范围。 及至齐云山离开,雅阁的屏风后,单薄的身影重新出现。烛影摇动,青烟袅袅,琴声重新响起,音色绕梁不去。指尖在琴弦上流转,空谷之音徐徐响起,“来都来了,不打算进门?若是如此,那就回去罢!这般辛苦跟着,我不相信你无话可说。” 音落,有身影推门而入。 这人进来的那一瞬,屋子里的光瞬时消弭殆尽,四下刹那间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琴声戛然而止,有指尖摁在了琴弦上。女子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却也格外的清脆灵动,“你武功奇高,为何要依附太傅府?” “武功高,不代表着可以为所欲为。双拳难敌四手,纵然有万夫莫敌之勇,却也难敌数万众数十万众,不是吗?跟朝廷作对,即便是江湖中人,也不会有好下场。”男人音色沉沉,“那你呢?你有心却也有意,为何要跟齐云山合作?” 女子笑了,“你自己都说了答案,还想要我说点什么?其实你我的目的都很简单,说白了,我要权要名要利,而你要的就简单多了。你要命,只要愿意双手染血就够了!” 那一刻,谁都没有说话。大家心照不宣,各自被看得透透的。聪明人跟聪明人说话,才不会太累。就好像现在,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我也知道你想得到什么。 “那么接下来呢?”男人问。 “姜先生觉得呢?”琴声再次响起,黑暗中琴音此起彼伏,高山流水,尽在指尖。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齐云山府上的神秘客——姜成白。此时此刻,姜成白安然稳坐在房间里,与这女子只隔了一张屏风,不过他似乎并没有打算推开这道屏风,捅破这最后一层窗户纸。有些时候,看得太清楚反而不太合适。人跟人之间总要保持点神秘感,才能相互要挟。 “齐云山对你很是敬畏。”姜成白开口,“你知道的,敬畏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知道又如何?”女子冷问,“知道了又能改变什么?姜成白,你觉得你现在处于什么样的位置上?离你的目标还有多远呢?这京城可不是边陲,人人都带着一张面具,你根本看不清楚站在你对面的,到底是人是鬼。摄政王府,丞相府,不管是哪一方,都能压死你!” 姜成白于黑暗中微微扯了一下唇角,“你在威胁我?” “岂敢。”女子继续道,“你是太傅府特意请回来的,我又岂敢威胁你?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场交易,大家各取所需,何必在意太多呢?只要各自达到目的,便也罢了,这样有什么不好?多一人合作,总比多一人从中作梗要来得强吧!” “所言极是!”姜成白笑了,“既是如此,那就合作愉快。” 女子轻嗤,“就这么答应了?不再好好考虑一番?姜先生,不怕后悔吗?”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后站着什么人?!”姜成白幽幽的声音,在室内徘徊不去,声色中透着清晰的凉意。这种凉意,让人打心里的惊颤,有种被人看穿的错觉。 室内只能听到女子低凉的笑意,再无其他。 眨眼间,屏风后面已是人去空空,唯有青烟依旧。 京城里的事儿,来得快也去得快,眼下有摄政王府雷厉风行,及时找到了帝王,并且让人送了皇帝回宫,于是乎皇帝遇刺一事自然有了转机。只要人没事,一切都好说! 赵靖还在养伤,但对于朝廷上的事儿,也是不敢马虎。元宵佳节已过,有些事情很快就会提上行程,比如选妃之事!赵靖是知道的,文武百官已经开始私底下操作起来,就等着赵靖最后的玉玺一落,就能将人送进宫里,填在她的身边! “皇上,柯丞相来了!”赵远南进门行礼。 赵靖眉心微蹙,面色微白的瞧了他一眼,“怎么这会想起入宫来了?有什么风声?” “相爷去了一趟太傅府之后,京畿府那头已经挨不住,被摄政王换了天地。眼下估摸着是为了刑部的事情而来,皇上遇刺,三省六部都提心吊胆,皆有督管不利之责,尤其是刑部。”赵远南低低的说着,“皇上,还要见吗?” 赵靖一声叹,“来都来了,岂有不见之礼?就算是刑部的问题,躲避也不是法子,东方未明早晚是要下手的,朕必须早作准备,且听听柯伯召要说什么。” “是!”赵远南出门。 须臾,柯伯召便跟着赵远南进来,毕恭毕敬的站在赵靖跟前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靖靠在软榻上,魏淑歌端着药进来服侍赵靖吃药。寝殿内,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喜者香味怡人,厌者只觉得恶臭难当。不过柯伯召倒是觉得,这淡淡的药香味,让皇帝愈发有种刚柔并济的气质。皇帝蹙着眉心喝药,优雅的将的蜜糖山楂塞进嘴里,却还是忍不住身子一颤,颇有几分可爱模样。 她吃药的时候,柯伯召一直在边上静静的站着,唇角带着几分不经意的笑,眸光极为柔和。 待吃完药,魏淑歌和赵远南行礼退下,徒留下柯伯召同赵靖相对。 “坐吧!”赵靖道,“这儿没什么人,朕不喜欢仰着头跟人说话。”语罢,她低低的咳嗽几声。约莫是嘴里又泛起了苦味,她拧着眉头将视线落在桌案上。 柯伯召似乎猜透了她的心思,回头就把桌案上的蜜糖山楂连碟子一道,双手捧到了赵靖跟前。 “爱卿深得朕心!”赵靖戳着蜜糖山楂往嘴里送,这才将嘴里的苦味生生压下。 “皇上可觉得好些?”自从和东方未明面对面的对峙过一次之后,柯伯召便很久不曾入宫了。一来彼逢着年关,所以朝廷上下事务繁忙。二来他柯伯召还没有能力与东方未明抗衡,所以审时度势,他理该避让,免得惹祸上身。吞不下去的烫山芋,实不必逞强。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赵靖轻叹,“打从朕登基伊始,就开始吃药,约莫实在不适应这宫里,大病小病一大堆,药吃了不少却也没什么效用。”她无奈的冲他笑,“不过朕可不敢轻易躺下,无论如何都得撑着,这大夏的天塌不下来!” “是!”柯伯召颔首,仍是双手捧着碟子,“皇上,此番遇刺实在是吓煞微臣,好在皇上安然无恙。只是这刺客至今没有找到,也不知皇上心里可有什么疑虑?” 赵靖若有所思,这柯伯召原是来套话的?她当即一声长叹,面上露出几分担虑之色,瞧着好像是忧心忡忡,“其实朕心里也没底,当时街上一片混乱,朕连对方是谁都没看清楚,便生生挨了一剑。若不是朕命大这剑刺偏了,怕是这会国将大丧。” 柯伯召心里紧了紧,“吾皇万岁,天佑我皇,必定逢凶化吉。” “万岁不万岁的倒也没那么重要,只要天下太平,国泰民安,朕也就心满意足,也算是对得起先帝对得起身上的这件龙袍。”赵靖靠在软榻上,嘴里嚼着蜜糖山楂,心里开始盘算着,柯伯召套不着刺客的消息,接下来又会套什么话呢? 柯伯召点头,瞧着皇帝的眼神也是忧心忡忡,“皇上有所不知,眼下京中不太平,摄政王借着此事已经撤换了京畿府所有的高位,算是掌控了京畿府的大权。以后摄政王执京畿府、兵马司还有宫中御林军于一身,京城的防卫就会悉数落在摄政王府的身上。皇上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赵靖不说话,只是绷紧了身子。 “历朝历代,这些官位都是分开的,怕就怕臣子有了异心,到时候一旦掌控了京城的全部防卫,京城就会变成一座孤城。”柯伯召敛眸,“臣不知道皇上是如何打算的,臣只是担心,摄政王已然握了兵权,眼下再握住了京城的防卫,难免是要恃宠而骄的。皇上,古往今来这样的例子也是比比皆是啊!” “朕明白你的意思。”赵靖掖了掖身上的毯子,眉目间凝着淡淡的愁绪,“可是丞相也该知道,对于东方未明来说,留着朕的性命只是因为这大夏的天下需要一个赵氏子孙来充门面。如果不能名正言顺,来日史书工笔,那就是乱臣贼子。” 柯伯召点点头,皇帝其实心里都明白,只不过东方未明的势力越发膨胀,已然到了谁都摁不住的地步。眼下连齐云山都开始保持安静,那还有谁能对付东方未明呢? 赵靖又道,“其实朕不是没想过,要废了东方未明,可朕羽翼未丰,眼下能做的唯有忍!百忍可成金,小不忍则乱大谋。朕同他虚以为蛇,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一击即中,否则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朕输不起!” 她若输了,那就是改朝换代! “皇上圣明!”柯伯召起身行礼,他的手上仍捧着那一碟蜜糖山楂。 赵靖望着他,噗嗤笑出声来,顺手将碟子拿在了自己的手里,“一直托着,也不怕累着。” 柯伯召先是一愣,俄而面上浮起一片微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4章 燕婉是谁? 赵靖倒是没怎么在意,继续说到,“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儿?如果东方未明只是占据了京城防卫,你怕也没那么着急吧!毕竟这大权原就不在你的手上,要着急也该是太傅着急才是。”她眸子一转,“该不会他还动了别的什么吧?” 柯伯召抿唇,似笑非笑的望着赵靖,借此转移了心头的乱。 “皇上所料不差,如果只是动了京畿府,臣原也没那么担心,毕竟之前京畿府跟臣也没什么交道。可现在,刑部出了问题,臣便不敢再袖手旁观了。”柯伯召轻叹,“皇上应该知道,三省六部,各司其职。但是因为皇上这件事,刑部怕是会受到牵连。” “这跟刑部有什么关系?凶手还没找到呢!刑部就算是追凶不利,也不至于出什么大事。东方未明还能找个由头,动六部衙门吗?”赵靖撇撇嘴,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丞相莫不是杞人忧天了?东方未明的手再长,也不至于长到这样的地步。” 柯伯召摇头,并不认同赵靖的说法,“皇上有所不知,眼下外头的人都在传,说是此次皇上遇刺,跟刑部私纵死囚有关。” “什么私纵死囚?”赵靖这些日子一直在宫里养伤,着实有些不太清楚外头的状况,“刑部?这消息是谁放出去的?朕是半点都不知道。” 柯伯召道,“也不知是谁走的消息,眼下全京城的人都在议论纷纷,百姓茶余饭后都在议论此事。大理寺已经派人去查刑部的案宗,估计很快就会有消息。一旦核实,刑部真的有死囚失踪,那这私纵死囚的罪名,就会落在刑部尚书的头上。一旦细查下来,整个刑部都会受到牵连。” 赵靖坐直了身子,不敢置信的望着柯伯召,“你说的是真的?” “是!”柯伯召并不像是在唬人,面上的沉冷之色,看的赵靖有些心惊肉跳。私纵死囚,而死囚却跑来行刺皇帝,这刑部的官员就等同间接的弑君,按罪当诛! 这得死多少人?东方未明想换了刑部尚书,想把手伸进六部衙门,这本是无可厚非之事,但若是死伤太多,赵靖折损的人才也会越多。毕竟朝廷上下,也不全是废物,若是因为东方未明的一己私欲而枉杀尽心对朝廷的官员,这是赵靖极为不愿看到的事情。 “皇上!”柯伯召行礼,“此事还得细查,若是不冤倒也罢了,但若是太冤可如此是好?一旦刑部被牵连,死伤不知何数,而且会惹得朝上文武百官人心惶惶。如此一来不利于朝纲稳固,请皇上三思!” 赵靖点点头,略带头疼的揉着眉心,“朕知道了,此事朕会同东方未明好生商量。虽然他要做的事情,谁都拦不住,然则但凡有一点法子,朕都会尽力为之。刑部之事,兹事体大,朕不会让东方未明乱朕的朝纲!”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柯伯召躬身。 这话听着怎么有些刺耳呢?赵靖不想活万岁,这皇帝当得,要能活过百岁便已经实属不易。她靠在软榻上叹着气,“你先回去,免得东方未明听着消息又该作祟了!” “是!”柯伯召自然得走,东方未明在宫中遍布眼线,赵靖的一举一动很难瞒过东方未明。然则看着赵靖这般容色苍白,柯伯召怎么都迈不开步子,只觉得心里有声音在不断的在喊些什么。柯伯召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但他很清楚自己的路在哪里。 君臣之别,云泥之别,这是谁都跨越不了的沟壑。 “还有事吗?”看着柯伯召愣在原地,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赵靖有些不解。 柯伯召醒过神来,当即行礼退下。 赵靖觉得有些奇怪,柯伯召走的时候,脚步有些乱,看背影好像就跟逃命似的,走得那样行色匆匆且头也不回。她趴在软榻上,瞧着寝殿的大门被打开,有光透进来,柯伯召的影子落在地上,最后挪出了寝殿,再没回来。赵靖心里有些盘算,京畿府的事情她插不上手,但是刑部的事儿,只要情况无法核实,东方未明就没有理由对刑部下手。 魏淑歌进门,“皇上这是怎么了?” “如果东方未明把刑部都拿下了,事情就没那么好办了!”赵靖低低的开口。 魏淑歌递上莲心茶,“皇上此言差矣,若是东方未明拿下刑部,无疑会把齐云山逼得狗急跳墙。若是双方能拼个你死我活,到时候咱们就是渔翁得利。如此好事,皇上为何要制止呢?那柯伯召虽然现在帮着皇上做事,可难保不会存了私心,又或者他不过是想取代齐云山的位置,并非真的要靠拢皇上。” 赵靖抿一口茶,“你的意思是,让朕别插手。只要东方未明动了刑部,齐云山就会反击,到时候狗咬狗一嘴毛,咱们慢慢收拾残局?” “是!”魏淑歌点头,“皇上不觉得吗?” 赵靖笑了一下,慢慢的放下杯盏,“淑歌想得太简单,在你的想法里,若是齐云山不反击,那朕就亏大了。任凭东方未明清洗朝堂,对齐云山没好处,对朕更没有好处。” 魏淑歌的确没考虑过,如果齐云山不还手,又会是怎样的局面? “不知道为何,朕总觉得还有人藏在暗处!”赵靖眉头紧蹙,眸色利利,“对了淑歌,帮朕查一个人。” “谁?”魏淑歌忙问。 “燕婉!”赵靖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心中莫名颤了一下,“要悄悄的,别让东方未明知道。” 魏淑歌点头,“这是个女人?跟东方未明有关?” “当时朕中了一剑,脑子有些发昏,但隐约还是听得清楚。他喊的就是燕婉这两个字,朕不会听错。”赵靖掀开毯子,在寝殿内慢悠悠的走了一圈,最有若有所思的站在了窗前。胸口的伤已经结痂,只不过伤势不轻,以后难免是要留下病根的。 赵靖轻轻捂着自己的胸口,“她到底是谁?”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赵靖想起了那一夜摄政王府的孔明灯。当日离开摄政王府的时候,赵靖刻意留心了一下,惊觉孔明灯放飞的位置竟是那座令她见之便心内不安的八角楼!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赵靖是不会让魏淑歌去查“燕婉”其人的。她迫切的想知道,燕婉到底是谁?冷血如东方未明,却对一个人念念不忘,想必这人是他的心上人!又或者,是东方未明极为亲近之人。亲人?情人?还真是匪夷所思!这东方未明 心头的热血,到底来源于何处?赵靖对“燕婉”这个名字,还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南宫醉的兴趣也是越来越浓厚了,一大早,这京城里就闹开了,听说从护城河边的草地里挖出了几具尸体。原本京城的治安也算是极好的,眼下接二连三的出事,那些暗自嗔怨东方未明觊觎京畿府,借此对付齐云山的人,便也闭了嘴。 谁都不敢再吭声,生怕一不小心丢了自己的命。即便不是东方未明杀人,也会有诡异的杀手,随时蛰伏在暗处欲取人性命!下一个死的是谁,尚未可知…… 京兆府的府尹已经抖得不成样子,到了现场就晕死过去了。不管换做是谁,都会吓得半死,不只是因为发现了死尸,而是因为京兆府这么多年来,除了行刺事件之外,平素从未一次性死过这么多人,从土里挖出过这么多具带着腐臭味的尸体。 一共八具尸体,齐刷刷摆在一起,看着都让人觉得瘆得慌。 寻风行礼,“大人,一共八具尸体,附近都找过了,没有第九位。” 南宫醉灌一口酒,靠在岸边的杨柳树上,不温不火的叹一口气,“请仵作,初验!” “是!”寻风当即转身,不多时便有仵作拎着箱子快速上前。 南宫醉也没闲着,京兆府的人很快就把围观的百姓驱散,府尹也醒了,哆哆嗦嗦的跟在南宫醉的后面,苦着一张死人脸带着哭腔,“南宫大人,南宫大人您可一定要救救下官,下官……下官上有老下有小。此事定然是瞒不住的,若是上头怪罪下来,下官无法侦破此案,只怕是性命堪忧啊!南宫大人……南宫大人……” “少废话,这不还没开始吗?哭什么丧?”南宫醉俯身蹲下,瞧了一眼摆了一溜的尸体,“脖子上拉了一刀,一个个整整齐齐的,就跟砍瓜切菜似的。” 仵作行礼,“大人,死因全部相同,初验为颈上一刀为致命伤。力道之大,切断了喉管、气管、颈动脉。血入气管堵塞,即便不是血尽而亡也会窒息而死。” 蓦地,南宫醉好似看到了什么,缓缓掀开了其中一具尸体的袖口。这具尸体胳膊上衣料有些碎裂,大概是因为埋在地下的时候有些拉扯。 “怎么了?”寻风不解,“大人,胳膊上没有伤口。” 南宫醉却不这么认为,“仵作,你来验。” 仵作颔首,当即上前查看。下一刻,仵作面色骤变,快速从随行的箱子里取出了一柄锋利的剥皮小刀。但见他拿着刀子慢慢的在死尸的胳膊上来回剐蹭,好似要将死尸剥一层皮。 寻风不解,“这是做什么?人都死了,难不成还要剥皮吗?” 仵作没有停下,继续做着细致活。渐渐的,有东西浮现出来,一点点的变得清晰起来。 寻风骇然大惊,指着死尸的胳膊瞪大眼眸,“大人,这是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5章 掏心肝的小娘子 在死尸的胳膊上,被仵作刮去了一层特制的人皮之后,有些许颜色异常的图案逐渐呈现在众人面前,且越发清晰明白。图形类似于柳叶镖,或者说是菱形,但因为这痕迹是被剥皮刀刮去了外层特制人皮而呈现出来的,所以图案变得有些模糊。 “看不太清楚。”南宫醉眸中凛冽,“看看其他尸体上是否也有!” “是!”这一次仵作不再拿剥皮刀,而是从箱子里取出了一个小瓷瓶,“既然知道有纹路,那就只能把皮脱下来。”药水往死尸胳膊上抹,约莫过了半晌,一张死皮慢慢脱落下来。 这一次,死尸身上的纹路格外清晰明了。 “大人,这是什么印记?”寻风忙问,“这东西不曾见过,可有什么说头?” 南宫醉慢慢悠悠的站起身来,眉眼间凝着化不去的霜雪。南宫醉没说话,只是瞧了一眼这几具尸体,面色凝重的吐出一口气,“去查一下,这几具尸体身上,是不是都有这样的印记。” 寻风行礼,当即与仵作挨个尸体查过去。无一例外,所有的尸体上都有这样的印记,宛若菱形,内中绘着墨色的曼殊沙华。这是死神之花,象征着死亡! “大人,这是为何?”寻风不明白。 京兆府尹也是一头雾水,“这到底是什么印记?难道跟这些人的身份有关?” “仵作怎么说?”南宫醉不释疑,只淡淡然的问了一句。 仵作道,“死者致命伤为脖颈处一刀,且这些人应该都是练家子。从他们的掌心茧子上来看,习武是有些年头了。而且这些人身上分布外伤,大大小小情况不一,但很显然都在致命的位置,显然这些人极有可能是有人专门培养出来的死士!” 一听死士二字,别说是府尹,便是寻风也愣了。 “死士?”寻风自然而然的想起了皇帝遇刺一事。要知道,元宵节当日,那些在长街上行刺皇帝的杀手很有可能就是死士,是以这会挖出了这批死尸,很容易会让人联想到…… “不只是死士那么简单!”南宫醉抬步就走。 “大人,您要去哪?”寻风赶紧跟上。 南宫醉也不多说什么,这个时候他必须找惊鸿确认一件事。但是他不能亲自去醉花红,寻风也不能去,只能让阿翠去,毕竟那些老东西是个大嘴巴,要是让他们去找惊鸿,估摸着明儿就得开始倒腾大红花轿了。 阿翠歪着脑袋瞧着寻风,然后盯着自家的大人,“大人,您这是想着那姑娘了?大人,要不要……” “这件事只有你知道,寻风知道!”南宫醉指了指寻风,“但若是还有第四个人知道,你跟寻风两个这辈子都别想在一块,听明白了吗?” 寻风愕然,“大人?” 阿翠撒腿就跑,“马上去!” “大人!”寻风急了,“大人您怎么能拿卑职当幌子呢?这不是骗人吗?” “提前帮你试探试探阿翠的心意,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南宫醉剜了他一眼,“寻风,你小子是个有福气的,我帮你养着未来的媳妇,你不感激我?” 寻风瞪大眼睛,“大人,可不敢这么说,毕竟这会男未婚女未嫁,你这样会败坏阿翠的名节。” “败坏了正好成全你小子!”南宫醉抬步进门,直接进了主院等着。 阿翠来找惊鸿的时候,惊鸿正捋着袖子轻嗅着刚调制出来的胭脂,“香味正好,就是这颜色有些偏,把色泽调淡一些试试看。” 思云一愣,“姑娘,南宫府来人了。” 阿翠紧忙着行礼,“姑娘!”喊了一声姑娘,阿翠就开始打量着眼前的惊鸿。张了张嘴,阿翠瞧着眼前这如花似玉的姑娘,心里暗暗替自家大人捏了一把冷汗,这么漂亮的姑娘,大人那臭脾气怕是会守不住吧!再者,面对着眼前如此尤 物,不会流鼻血受不住吗? “南宫醉让你来找我?”惊鸿将手中的锦盒递给思云,随手取过轻纱在手,“走吧!”南宫醉不会无缘无故的找她,所以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阿翠一愣,这姑娘不只是长得好看,心眼也多,估计跟大人真的能拼一拼。这样的姑娘,世上可不多,遇见一个就得中一个,否则岂非浪费了? “还不走?”思云一声喊,阿翠这才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惊鸿已经走远了。 “姑娘!”阿翠忙不迭追上去。 对于南宫醉,惊鸿可谓熟门熟路。而且阿翠发现一个问题,这姑娘进南宫府怎么不走寻常路?惊鸿是从后门跳进去的,一个大姑娘家的翻南宫府的墙? 阿翠站在墙下,比划了一下墙高与自个的身高,反正她是不可能跳过去的。不过问题的关键在于,姑娘入了府怎么可能瞒过那些老婆子和管家呢? 惊鸿轻纱覆面,出现在南宫醉跟前,这小子正躺在石头上,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晒太阳。待惊鸿走到他跟前,身影笼在南宫醉的头顶上,“你倒是悠闲自在,却让我跑了这一趟。”说着,惊鸿一屁股坐在了南宫醉的身边,施施然的望着这惯来不靠谱的男人。 这男人对待公务向来一丝不苟,可对待生活却从未认真过。 南宫醉从袖中取出一张白纸,随手递给惊鸿,“你自己看!” “什么东西?”惊鸿不解,打开来却是微微一怔,“你从何处得来的这东西?” “你管我从何处得来,只需要告诉我,认不认得这东西便是!”南宫醉伸个懒腰坐起来,若有所思的望着眼前的惊鸿,“江边挖出了一批死尸,一共八具尸体,每一具尸体上都有这样一个印记。在胳膊上,用死皮贴着,所以平素根本看不出来!” 惊鸿捏着白纸有些沉默,南宫醉瞅了她一眼,当下有些了悟。 “说吧!”南宫醉道,“正好证实一下我的推测。” “这是六壬门,归元山庄的印记。”惊鸿轻叹,“之前宫主还让我去调查一下六壬门,没想到你这边就有了消息,呵……也不知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南宫醉站起身来,“你说什么?六壬门?多年前的归元山庄?” “原来你也知道归元山庄的事!”惊鸿双手环胸,若有所思的望着南宫醉,“上次你让我查的事情,想来这一次已经得到了印证。” “你方才说,魔宫的宫主也在调查六壬门的事情?”南宫醉皱起眉心,“她也怀疑是六壬门在捣鬼?” “宫主的心思,咱们当下属的岂能揣测得清楚?不过调查六壬门是势在必行,但若是有你们四方门协助,想必会查得更清楚一些。”惊鸿缓步走在院子里,最后负手而立,“南宫醉,你没别的话说了?找我过来只是问这个东西?” “那你想让我说点什么?”南宫醉解了腰间的酒葫芦,灌上一口酒,脑子里反倒清晰了不少。他顾自思忖着,这六壬门当初为何消失,如今为何又出现了?六壬门的背后之人到底是何居心?如果真的是六壬门行刺帝王,那这背后之人是否跟朝廷有关? 齐云山?柯伯召?还是东方未明? 江湖上的事情,南宫醉虽然略有耳闻,但知道的显然没有惊鸿来得多。惊鸿出身江湖,那些三教九流的人都认得不少,打探起消息来,必定比四方门更快更多。 “既然无话可说,那我先回去,醉花红那里还有的是事等着我做!”惊鸿抬步就往外走。 “喂!”南宫醉喊了一声。 惊鸿顿步回头望他,“我没有名字吗?” “呵……惊鸿姑娘!”南宫醉皮笑肉不笑,“这六壬门的事情能否请教……” “这是请教的态度?”惊鸿趾高气扬,“南宫醉,你以为我魔宫的人,是这么容易就能请得动的?你虽然救我一命,可我也非善类,想让我知恩图报是不可能的,我最多不会恩将仇报而已!好了,我要回去了!” “请你喝酒成不成?”南宫醉问,“皇上御赐的梨花佳酿,一般人可喝不着!” 惊鸿知道,这酒鬼最喜欢的就是酒,让他请人喝酒,还是皇帝御赐的佳酿,估计跟掏他心肝没什么区别。想想这也是他的退步,算是个求人的姿态。罢了! “好!”惊鸿应了一声,便随南宫醉进了偏厅。 阿翠抱着梨花佳酿进门,瞅了一眼自家的大人,唾沫飞溅的问,“大人,挖心肝呢?” “废什么话,拿来!”南宫醉一声叹,抱着酒坛子一脸的哀戚之色。 “就跟死了爹妈似的,这么舍不得就不必假装大方,我走就是!”惊鸿又要走。 “得得得,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南宫醉瞥了阿翠一眼,阿翠一溜烟的跑出去。偏厅里只剩下南宫醉和惊鸿面面相对,南宫醉小心的倒了酒,这梨花清香瞬时弥漫四下,极是好闻。 惊鸿装模作样的嗅了嗅,“真香,果然是好酒。” “废话,这可是宫里拿出来的,听说世间也就那么几坛,能喝上一口那是你的福气。”南宫醉心里那个疼,这酒他自己也舍不得喝,最多平素尝两口而已。眼下见着惊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捏着手中的杯盏半晌没舍得喝。 惊鸿笑道,“酒这东西,好不好喝全看喝酒之人的心情。关键,还得看跟谁喝酒。我这福气不是尝了这佳酿入口,而是同南宫大人对饮!” “真会说话!”南宫醉浅酌。 “六壬门归元山庄的庄主,叫宋鼎风。”惊鸿幽幽的开口,端详着手中的空酒杯,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此人武功极高,而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6章 你能给我什么呢? “而且什么?”南宫醉仲怔。 惊鸿面色凝重的起身,“迄今为止,没人知道这宋鼎风长得什么模样,更无人知晓他是从何处而来,师从何人,身份背景一概不晓。”她拧起眉心,言辞冷冽,“彼时宫主曾经探过归元山庄,但即便如此,还是没能见到宋鼎风的真面目。此人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在归元山庄被火烧之后彻底的消失无踪!” “生而为人,怎么可能突然冒出来?”南宫醉自然不信,“他既然在世上出现过,便一定是有据可查。四方门会继续查下去的,六壬门的事情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否则皇帝遇刺之事,还会接踵而至,再这样下去,怕是整个大夏都会鸡犬不宁!” 惊鸿没有说话,南宫醉的这番话其实魏淑歌也说过,所以惊鸿有理由相信南宫醉所说的,若是不能尽早的挖出六壬门的残党余孽,大夏早晚会风雨飘摇。 “如果有六壬门的消息,尽早通知我,你们魔宫的确有些势力,但这京城四下都是东方未明的势力范围,当中各股势力盘根错节,你们魔宫行事没那么容易,所以如果查到消息,你们最好能斟酌清楚再动手!”南宫醉笑得邪邪的,“这话提醒过你了,可千万要记住啊!” 惊鸿不否认,这话说得很对,京城毕竟不是江湖,不是魔宫地盘,强龙尚且压不过地头蛇呢!不过她还是得傲娇一番,总不能答应得太容易。男人这种生物是很奇特的存在,实打实的见证了易得之事已失去,难得之事难失去的道理。 “你要让魔宫给你消息,那你能给魔宫什么呢?”惊鸿瞥了他一眼,“南宫大人,你觉得呢?” 南宫醉想了想,理儿是对的,话也没错,的确讲究一个礼尚往来。他南宫醉也不喜欢亏欠别人,就算惊鸿没说这话,他自个也在思量着该许魔宫什么东西呢?四方门掌管京城内外的情报,若是真的要跟魔宫交换消息,那也只能用情报来交换。可四方门的消息,很多是关于朝廷的,若是要用来交换,很容易泄露朝廷的机密。 “那你想要什么?”南宫醉问。 惊鸿想了想,“我暂时没想好要问你讨什么,来日若是想明白了,还望南宫大人能不吝赐与。” “好!”南宫醉一口应答。 “那还有事吗?”惊鸿问。 南宫醉摇头,“没什么事了,这八具尸体的事儿还得细查。杀他们的是比他们武功更高的人,一刀致命,伤口全部在同一个位置上,全部死于同一时间。你要知道,能同一时间杀死这么多死士的人,绝非泛泛之辈!你们魔宫的人在京城里活动,最好提高警惕,若是真的遇见了千万不要硬碰硬。” 惊鸿心头一惊,“武功这么高?” “是!”南宫醉说的话,自然不可能有假。 “我记住了!”惊鸿抬步就走。 南宫醉站在那里,看着惊鸿的身影快速消失在眼前,这才慢条斯理的盖上酒坛子,敛了这阵阵酒香。阿翠和寻风从外头进来,寻风还没说话,阿翠却是惊叫一声,“大人,今儿真的开封了?嗅着可真香,您平时可都舍不得喝几口,今儿这是吹的哪阵风?” “邪风!”寻风应了一声。 “你们两个别一唱一和的,该干嘛就干嘛去,别在这里瞎捯饬。”南宫醉收了酒坛子,递给阿翠,“记得放好些,可别给我洒了。若是洒了一滴,小心我……” “大人,不就是一坛酒吗?”寻风小声的嘀咕着,“犯得着这么吓唬人吗?” 南宫醉瞧着眼前的寻风,“你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就紧赶着吃里扒外了?寻风,你这可不地道,好歹咱们先认识,你才能认识阿翠,这么快就想着选边站了?” 寻风没敢吱声,良久才问道,“大人,那这八具尸体怎么办?” “等仵作完事再说。”南宫醉略显头疼的望着外头,“八具尸体,若然要杀人应该找个很隐秘的地方,同时还不能距离太远,毕竟要八个人且移尸,距离太远会被人发现!问过附近的百姓,可有发现什么可疑人或者可疑的事情吗?” 寻风摇头,“暂时还没有线索,不过距离元宵节没多长时间,如果附近真的有所异动,应该会有人看到。杀了这么多的人,下手还真够狠的。” 南宫醉道,“别管狠不狠的,赶紧去查!务必要查出真凶,一定要查出来到底是谁在背后,否则京城怕是要乱透了。” “大人,这么严重?”寻风骇然。 “还不快去!”南宫醉有些烦躁,酒葫芦里的酒,狠狠的往嘴里灌上两口。这件事情,京兆府怕是不敢动了,定然是要速查然后上报刑部的,八具尸体是桩大案子,不是谁想吞就能吞得下的,眼下已经轰动了整个京城,东方未明和齐云山必定也知道。 南宫醉想了想,应该让人盯着齐云山或者东方未明,只要谁有异动,便可察觉到底是谁在背后下手。皇帝遇刺一事迟迟没有结果,想来大家伙都提着心,注意力高度集中。这桩案子要是办不好,还不定要怎么杀鸡儆猴呢! 不过眼下最着急的,应该是刑部尚书李明瑞。江边的事儿一出,刑部这头就已经火烧眉毛,眼下他直接去了丞相府,可丞相柯伯召不在府中。没办法,李明瑞只好去太傅府里看看情况。 柯伯召拧眉,瞅了一眼躬身行礼的守归,再回头望着还在给花浇水的齐云山,倒也没有说话。 “太傅大人,要见吗?”守归问。 齐云山拿着水瓢的手微微一滞,“都来了也得说两句,免得到时候狗急跳墙的,一个个都红了眼。人跟狗的区别就在于,狗急了会咬人。咬得太狠了,会致命!” 守归已经退下,齐云山瞧了柯伯召一眼,“你觉得他会说什么?” 柯伯召似笑非笑,“应该是冲着那八具尸体来的。” 两个人对视一笑,再无言语。 刑部尚书李明瑞跟在守归的身后,显得格外战战兢兢。见着齐云山和柯伯召都在,李明瑞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面色发青唇色发白,“太傅大人,丞相大人!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救救我,太傅大人,丞相大人!” 柯伯召不说话,有齐云山坐镇,他这个丞相理该闭嘴。毕竟谁都知道,所谓的丞相,其实背后乃太傅在操纵,丞相压根就是个牵线傀儡。 齐云山不温不火的开口,“李大人这是作什么?守归,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李大人扶起来。若是让外人瞧见了,以为我这太傅府是怎么了。李大人,你是朝廷重臣,是皇上的臣子,这双膝盖就算要跪也该跪天子,否则本官岂非僭越,成了大不敬之人?” 闻言,李明瑞一脸的惶然失措。 守归快速将他搀起,“李大人,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跪下,没得让人以为咱们太傅府没有规矩。” “太傅大人!”李明瑞音色剧颤,“这可如何是好?江边那八具尸体的事情,太傅大人也该知道了,您快给下官拿个主意吧!一旦这事儿查不清楚,上头一定会怪罪下来的。摄政王府已经着手替换了整个京畿府上下,顺者昌逆者亡,眼下已经……” 说到最后,李明瑞竟有些神志不清了,整个人抖如筛糠,“摄政王府既然能对付京畿府,掌控了京畿重地的防卫,他若是想杀我,简直比捏死一直蚂蚁还容易。太傅大人,丞相大人,你们可要救救下官,下官不想死,下官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伯召啊,你怎么看?”齐云山慢条斯理的问。 柯伯召躬身作揖,“但凭恩师做主。” 齐云山笑了笑,“你这人呢,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都是自己人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有什么话就直说,李大人也不是外人,也该听听!” “丞相大人!”李明瑞疾呼,“丞相大人,您行行好,您帮帮下官吧!摄政王已经盯上了刑部,他一定会像当初对付礼部尚书杜鹤鸣那样对付下官啊!丞相大人!” 柯伯召知道齐云山是什么意思,此前齐云山说是不再插手这些闲事,所以现在齐云山把锅丢给了柯伯召,在外人眼里柯伯召似乎真的可以做朝廷的主。但实际上,柯伯召仍然只是个傀儡,现在是个放在明处的挡箭牌。 “刑部掌管天下刑狱,摄政王没那么容易撼动,李大人不必杞人忧天。这江边的八具尸体,虽说事态严重,但是还有京兆府衙门管着,暂时还不会波及刑部,所以李大人不会像杜鹤鸣那样。”柯伯召道,“再说了,京城重地还有四方门驻守,若是四方门办事不利,东方未明合该对付四方门,不是吗?” 李明瑞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可这……这……”他无助的望着齐云山,“四方门有免死金牌,摄政王不敢动。京兆府那头本就是个废物,要指望着京兆府是全然不可能的,也因为这样,京兆府不会成为摄政王的威胁,怎么都没有刑部来得重要!” “要问罪刑部,不还得过我这个当丞相的手吗?”柯伯召不温不火的说着,眼角的余光落在齐云山的身上。 齐云山没有反应,唇角依旧挂着最初的笑,瞧着好似真的不管事儿了。可实际上呢?柯伯召心知肚明,齐云山是要他柯伯召去当出头鸟,迎东方未明的招,做东方未明摆在桌案上的对手。 那么问题来了,齐云山要送他去死,这最后的得益者是谁呢?柯伯召,又是做了谁的垫脚石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7章 他是个人精! “没错,还得过当朝丞相这一关。”齐云山干笑两声,瞧着面色青白的李明瑞,“李大人,凡是都讲求个证据,东方未明虽然是摄政王,可也不能滥杀朝廷命官,何况还是刑部尚书。” 可就这么几句话,刑部尚书李明瑞就会被打发了吗?不可能!李明瑞在朝廷上为官数十年,这摸爬滚打的也算是看得明白。 “可是、可是丞相大人,太傅大人,摄政王府要做的事情,那是谁都拦不住的!”李明瑞慌了神,看这样子,眼前两位大尊佛怕是不会帮他了,那他又该如何求生呢?八具尸体,查下去之后,谁知道会牵扯出什么。眼下四方门已经插手,这桩案子的背后定然小不了。 李明瑞虽然是刑部尚书,可是……他吞不下这么大的案子。而且现在外面流言蜚语,说是刑部私纵死囚,当初行刺皇帝的那帮黑衣人,就是刑部的这帮死囚所为,为的是报复朝廷。这还是轻的,若只是报复朝廷倒也罢了,怕就怕现在流言越传越不得了,只要这事儿跟谋逆串上关系,那李家算是彻底完了,闹不好得跟杜鹤鸣一样,或举家流放或诛九族! “先回去吧!”柯伯召道,“只要你做好本职工作,定然不会有事。摄政王就算有心要对付刑部,没有十足的证据也怕落人话柄。他若要做,必要做得光明正大!” 李明瑞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再多说什么。既然这两人摆明了不作为,他只能先行回去,再另想法子。这太傅府和丞相府,算是指望不上了。李明瑞甚至想着,自己恐怕会成为第二个杜鹤鸣!私纵死囚的事儿,只要有些迹象,东方未明一定会把事情坐实! 行了礼,李明瑞失望的走出太傅府。站在太傅府门前的时候,李明瑞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一眼太傅府的匾额,俄而苦笑两声,“哼,今日你们不仁,莫怪来日我不义!既然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船要是翻了那么谁都别想好过!”他狠狠的瞪了一眼太傅府的门面,拂袖上了马车。 回到尚书府之后,李明瑞再也没有出来过。 京城里的流言蜚语,越传越烈,到了最后直接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刑部。 摄政王府的书房内,周之继毕恭毕敬的行礼,“爷,外头的流言蜚语已经差不多了。人言可畏,眼下的刑部已经是人人自危,而且更重要的是,尚书李明瑞再也没有走出尚书府半步!显然这件事不只是对李尚书造成了困扰,想来对朝廷也会颇有影响!” 东方未明提笔练字,一个偌大的“婉”字跃然纸上。他放下墨笔,静静的凝望着白纸黑字,若有所思的敛了眉眼,“明儿天一亮,该公布的东西会贴满京城的每个角落,最后刑部就不再是原来的刑部了。” “是!”周之继颔首,“卑职已经按照王爷的吩咐,把东西准备妥当了,只要天一亮,京城就会彻底沸腾。不只是沸腾,整个朝廷的威信都会面临严峻的考验。” 东方未明轻哼一声,脸上却也没有半点胜利的喜悦。这些年他南征北战,什么样的胜利喜悦没尝过,可是现在他愈发尝不到征服的乐趣了。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越来越冷,越来越冰凉无温呢?他走出了书房,站在回廊下,扭头望着八角楼的方向,风吹着那些铜铃肆意的摇晃着,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这份安静,让人觉得心里不安而慌乱。有那么一瞬,东方未明渴望着某些聒噪的声音,总觉得那声音里透着倔强,带着与他年少时极为相似的野心与坚强。 是夜,不平静的夜。 春风极乐园里,琴音袅袅,屏风后有人身姿单薄。烛光羸弱,房门推开的那一瞬,有风进来,烛光当即四下摇晃,屋子里暗影轻摇。 “姑娘!”老鸨进门。 琴音依旧,无人应答。 老鸨行了礼,“姑娘,青衣回来了。” “让她进来!”女子的声音柔柔软软的,格外好听。 一名青衣女子进门行礼,老鸨已经退出去,小心的合上了房门。 青衣行礼,“姑娘,事儿已经办妥,明儿天一亮便是尘埃落定。” 琴声戛然而止,屏风后的女子幽幽然站起身来,“办妥了?人呢?” “处置妥当了!”青衣回答,“请姑娘放心,卑职谨遵姑娘的吩咐,做得无迹可寻,免得到时候被四方门的人看出来。南宫醉虽然厉害,可到了姑娘这儿,还是晚了一步。再加上摄政王府已经开始行动,所以这京城里头的夜,会格外的平静!咱们就算有所痕迹,也会因为摄政王府的动作而被彻底掩盖过去。” 女子笑得凉凉的,即便隔着屏风,也能察觉到来自于女子身上的无温之气,“东方未明会把一切都做得干干净净,果然是极好的!这段时间,不许旁生枝节,所有人安分守己的待在原地,该干嘛干嘛,别给我惹事生非。若然谁敢不听指令,无论是谁都要按规矩办!” “是!”青衣颔首,“姑娘,南宫醉已经发现了那八具尸体的印记,想必会开始调查六壬门的事情。”她微微一滞,张了张嘴,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虽然隔着屏风,却好像长了透视眼一般,能清晰的看到屏风之外的,情绪变化。 女子轻哼,“你是想说,明明可以遮掩得干干净净,为什么要故意的拖泥带水,露出破绽?六壬门的事情,本就遮掩得极好,藏得极好,除了自己人,谁都找不到谁都查不到。可现在,却剖开了肚子把一截肠子露在了南宫醉的跟前!南宫醉是谁,那是个人精。” 青衣抿唇,躬身行礼,“卑职就是这个意思,南宫醉不是善茬,一旦让他开始插手六壬门的事情,咱们瞒得极好的路子,怕是都要被他搅合了。这人别的本事没有,找蛛丝马迹确实一等一的好!姑娘,您既然做了决定,就得有万全的准备。” “准备什么?”女子问。 青衣深吸一口气,仿佛是做了很大的决定才开口道,“随时准备,撤离京城!” 这是实话,大实话! 女子笑了,笑声中透着显而易见的嘲讽。俄而烛光一晃,青衣再回眸时,屏风后面已经没了人影。她走了,惯来如此,来去自如。 青衣叹一口气,瞧着推门而入的老鸨,“姑娘走了?” 老鸨颔首,“是!”见着青衣这般容色,老鸨有些犹豫,“你是不是惹姑娘不高兴了?瞧着你脸色也不太对,你们两个……” “我可不敢惹姑娘不悦。”青衣无奈的敛了面上神色,“只是姑娘有些事儿做得好生奇怪,让我有些不太理解。明明可以一劳永逸,为何要这般费尽心思?刻意漏了马脚,暴露了六壬门的事情,不是摆明了要让人顺藤摸瓜找到咱们吗?” 老鸨也不明白,“姑娘的心思,咱们谁都猜不着,你也别费心去猜,她说什么你便照做就是。这八具尸体的事情,还有京城里的流言蜚语,刑部明儿一早就会炸了窝。等着看好戏吧,姑娘的局啊……南宫醉纵然有三头六臂,也未必能破!” 青衣沉默不语,不能破不代表什么都查不出来。世间之人,只要在世上存留过,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早晚会被查出来的。她紧了紧袖子里的双手,面色沉得厉害! 今晚无星无月,风刮得厉害。 即便入了春,这倒春寒亦是不容小觑的。 宫外不太平,宫里也未见得安静。赵靖披着大氅站在乾元殿的园子里,瞅着后院的桃树,嘴里哈着迷蒙的白雾。微光里,今年的桃树光溜溜的。因为是年前移植的,所以不会开花,能活着已然实属不易。 “皇上,天冷进屋去吧!”魏淑歌提着灯,“今晚风刮得厉害,您仔细身子。” “淑歌,宫里何处有桃花?”赵靖问。 魏淑歌先是一愣,然后扭头望着赵远南,“桃、桃花?” 赵远南忙道,“有有有,御花园里有几株,后宫里也有,开得最好的是明园外头的,约莫有一小片,十多棵桃树连成一片倒是极好的。皇上,您问桃花作甚?今年春寒料峭,冷得厉害,桃花还没开呢!” “欠了人一样东西,辗转反侧的睡不着。”赵靖自顾自的说着,“桃花将将要开的时候,记得通知朕,朕要第一时间还了这个承诺。” “皇上今儿是怎么了?”魏淑歌担虑的望着她,“您是不是遇见什么事儿了?是今儿外头的那些流言蜚语?皇上在担心刑部的事情?刑部之事,想来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落定的,东方未明不看僧面看佛面,定然也不会下手太狠,他毕竟没有证据。” “你如何知道他没有证据?”赵靖轻叹,“你们都不了解东方未明,他要做的事情,一定会早有准备,没有十拿九稳,绝对不会出手。但是他一旦出手,就绝对不会给任何人反击的机会!今年的花都开晚了,约莫是需要血热一热的才行。需要,朕的朝臣之血!” “皇上,刑部还有文大人呢!”赵远南低低的说。 赵靖点点头,“文于野一时半会是做不了刑部尚书的,能擢升至刑部侍郎就不错了!”她转身往寝殿内走,心窝处绞痛得厉害,可她身子绷得笔直,没叫任何人看出端倪。直到进了寝殿,赵靖才捂着心口扶着桌案慢慢的滑坐下来。 赵靖下意识的抱紧了身子,冷得瑟瑟发抖,疼得撕心裂肺,眼皮子沉得厉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8章 竟然人间蒸发? 赵靖已经好久不曾这样疼痛过,身子冷得这般厉害,即便寝殿内炭火挑得极旺,却还是难挡从内心深处窜出的寒凉。这份凉蔓延全身,四肢百骸都仿佛陷入冰窖之中难以自拔。疼痛与倦怠袭来,赵靖忽然有种感觉,那就是千万不能闭上眼睛,一旦闭上眼睛,可就再也睁不开了! 耳畔似乎是有人在喊什么,可她半点都听不清楚,只是隐约感觉到背上有温度透进来。这温暖穿透了肌肤,渗进了皮肤融入了骨血,最后突然涌入了心间。 赵靖很累很困,疼到了最后,便是什么都不知道了。意识模糊,终不省人事。 “皇上!”魏淑歌疾呼。 东方未明抱紧了怀中失去意识的赵靖,这丫头的身子冷得像冰块,浑然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有那么一瞬,他甚至心中惊颤,生怕她就这么去了再也不会睁开眼睛。 “都滚出去!”东方未明厉喝。 有了前车之鉴,约莫也习惯了赵靖和东方未明的相处模式,赵远南快速拽着魏淑歌退出了寝殿。方才若不是听得里头有动静,好像是重物倒伏在地的声音,他和魏淑歌也不会冲进来。谁知道一进来,便看到赵靖倒伏在地上,痛苦得不成样子。 却有东方未明抢先一步,将赵靖搂在了怀中,仿佛正试图用怀抱里的暖,温一温赵靖身上的凉。可这丫头就像是冰雕一般,怎么暖都暖不透。脑子里,突然冒出她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她说:她从未暖过! 如今他倒是有些相信了,这副身子骨冷若冰霜,的确像是从未暖过一般。东方未明越发抱紧了怀里的人,就这么小小的一个,紧紧的缩成了一团。柔软得像是刚出生的刺猬,在此后的磨砺中,将软刺逐渐磨得坚硬而锐利。小心的将赵靖打横抱起,东方未明抱着她坐在了软榻上,默不作声的将她摁在自己的怀里,似要将她揉碎了融进自己的骨血中。 赵靖昏睡着,没有半分意识,所以很多事情她都看不见也感觉不到。这细微的变化,也唯有清醒着的人才能感受,一点点的随着相互取暖而渗进灵魂深处,再也无法磨灭。 东方未明守着赵靖,这两年来,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守候。从最初的床边站站,到现在的零距离了紧拥,用力足足两年的时间。而以后还需要用多久,便不得而知了! 怀里的赵靖,睡得很沉很沉,长长的睫毛垂在瓷白的面颊上,烛光里落着斑驳的剪影,煞是好看。他觉得敛了刺的她,比平素顺眼多了。乖巧的模样,真好看! 外头传来周之继的轻唤,“爷,出事了!” 东方未明的眉心陡然拧起,周之继跟着他这么多年,是他的心腹,若非真的发生了大事,周之继绝对不会在这会敲门。听声音如此急促,约莫是真的出了大事! 深吸一口气,东方未明将怀中的赵靖轻柔的放在了软榻上,小心的掖好被角。做完这些,东方未明才凉凉的开了口,显然不怎么高兴,“进来!” 周之继快速进门,毕恭毕敬的行礼,“请爷恕罪。” “说!”东方未明言简意赅。 “刑部尚书李明瑞失踪,眼下生死不明!”周之继眉眼低垂。 刑部尚书李明瑞?东方未明负手而立,若有所思的望着明灭不定的烛火,“何以证明是失踪,或许只是出去风花雪月,与人闲话家常而已。丞相府和太傅府呢?他们作何反应?” 周之继摇头,略显不解的开口,“丞相府倒是装模作样的派人出去找了,连同尚书府的奴才,李家人一道于京城内找寻李大人的踪迹。太傅府一直没动静,打从刑部尚书从太傅府出来之后,这太傅府便一直很安静。即便现在满京城的找人,太傅大人也是不为所动。” “齐云山倒是耐得住!”东方未明轻哼,“自从齐如峰死了之后,齐云山还真是安静得很!他这是要谋算着更大的一盘棋?齐云山啊齐云山,你到底想干什么?” “爷,那这刑部尚书的事儿,该如何处置?”周之继有些担虑,“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失踪,尚书府上下数十口,尚书不可能独自一人潜逃,卑职觉得这里头怕是已经出了事!” “丢了刑部尚书,此事非同小可,兵马司和京兆府也会一道帮忙去找。如今刚拿下京畿府,断不敢有所闪失,免得到时候叫人钻了空子。”东方未明音色沉沉,隐约好似想到了什么,“若然这一次同本王所料不差,那本王便隐约能猜着对方想要干什么了!” 周之继仲怔,“爷此言何意?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东方未明也不说破,只是意味深长的笑着,笑得这般阴测测。 这京城里的事儿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先是皇帝遇刺,然后刑部又传出了这样的流言蜚语,河边启出了八具尸体,眼下连刑部尚书都失踪了。军士巡防找了一夜,快要将京城内外都翻个底朝天了,挨家挨户的搜,犄角旮旯一概没有放过。 可即便这样,也没找到刑部尚书李明瑞。这个刚刚走出太傅府没多久的刑部尚书,就这样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真可谓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尚书府找人快要找疯了,一个大活人怎么说失踪就失踪了呢?城门口没有出城记录,也没人看到李大人出城,众人推测这刑部尚书定然还在京城之内,只是不知躲在了何处? 寻风一抹额头的汗珠子,快速进入四方门,南宫醉正擦着自个的佩剑。剑光凛冽,倒映着他那张冷蔑无温的容脸,竟透着几分难掩的杀气。 “没找到?”南宫醉淡淡然的开口。 寻风点头,喘着气道,“死活找不着,你说这刑部尚书又不是三岁的孩子,这京城虽然大,也不至于走丢啊!来来回回,就差掘地三尺了,从太傅府到尚书府这条路,都要被人踩烂了,可就是半点线索都没有!”语罢,他端起桌案上的茶水,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 仿佛是喘上了气儿,寻风又道,“大人,京城里丢了一个刑部尚书,这可不是小事。” “既然不是小事,那自然也不会是宵小之辈能干得出来,敢承担的!”南宫醉收剑归鞘,将剑重新别在了自己的腰边,“走吧!” “去哪?”寻风不解,“大人,那条路上咱们都找遍了,实在是没有。你若是会遁地倒也罢了,往底下找找看,兴许过两天能找到一两颗绿芽来!” “你咒我死呢?”南宫醉翻个白眼,“废什么话,去丞相府!” “不是去太傅府吗?”寻风一怔,“人是从太傅府出来的,当时还有人看见……” “没瞧见这会太傅不着急找人吗?”南宫醉长长吐出一口气,“丞相府装模作样了一下,咱们借坡下驴去试试,兴许瞎猫遇见死耗子,保不齐还能有些线索。” 袁东林从外头进来,“大人,丞相大人来了,在大堂里等着你!” 听得这话,寻风瞪大了眼眸,“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大人,怕是来者不善!” “来都来了,善不善的有什么重要吗?”南宫醉一声叹息,“少废话,让人都撤了,我跟柯伯召好好谈一谈。期间,不许任何人靠近分毫!” “是!”寻风行礼。 南宫醉喝上几口酒,带着一身酒气进了大堂。 柯伯召正在把玩王法大堂上的惊堂木,听得脚步声也没有回头,只是慢慢悠悠的放下手中惊堂木,“南宫大人这儿倒是有些冷清!” “丞相大人没回头,都知道谁来了?”南宫醉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身子意外便抬了两腿翘在椅背上,“四方门本来就冷清,而且是越冷清越好,不是吗?” 柯伯召慢吞吞的转身,“不见其人便已经闻到了酒味,除了南宫大人,谁还敢在四方门喝酒?”他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南宫醉这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京城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南宫大人还有心思喝酒,果真是仗了免死金牌的胆!” “这玩意,你没有!”南宫醉反唇相讥,“丞相大人不也闲的发慌吗?” 柯伯召深吸一口气,“知道你要问什么,干脆本相自己过来,免得到时候南宫大人亲自登门,叫人看了,反倒让本相说不清楚道不明白!当日,李大人是去了一趟太傅府,彼时本相也在场,但是李大人很快就走了,当时应该也有不少人看见。至于后面的事情,太傅和本相诚然不知。” “一句不知,便把什么都摘得干干净净。”南宫醉站起身来,旁若无人的伸个懒腰,“丞相大人,您说这事怎么就这么凑巧呢?刚巧是李大人从太傅府出来,就人间蒸发了?” “你想说什么?”柯伯召冷了音色。 南宫醉摸着下颚的胡渣子,若有所思的望着柯伯召,“丞相大人,你说会不会是……李大人进了太傅府,压根就没出来呢?” “放肆!”柯伯召低喝,“你这是在怀疑太傅大人!南宫醉,本相念你是中正之辈,才会亲自登门,若你再敢胡言乱语,将这黑水泼在太傅大人的身上,小心自个吃不了兜着走!” “啧啧啧!”南宫醉笑盈盈的绕着柯伯召走了一圈,“一股子尿骚味,果真是扁毛的玩意没心肝。丞相大人,狗变成人是件不可能的事情,可人若是想变成狗,只要懂得摇尾乞怜就行了。“ 柯伯召倒也不生气,反而干笑两声,“南宫大人这话,要是传到了太傅的耳朵里,恐怕……” “恐怕如何?”南宫醉笑问。 柯伯召扯了一下唇角,抬步往外走,“话已经带到,信不信随你!” “柯伯召!”南宫醉幽幽然的喊了一声,“你跟我说句实话!” 闻言,柯伯召顿住脚步,眸中有精芒一掠而过。他听得很清楚,南宫醉喊的是他的名字,而不是丞相大人!记忆,仿佛一瞬间倒退了很多年,很多年前……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9章 人找到了! 很多年前的时候,还能称兄道弟的,那时候他还不是丞相,他也没有执掌四方门。他们只是年少轻狂的相遇,彼时一腔热血都是为了忠君爱国,报效国家,为百姓谋福祉。彼时志同道合,所以对酒高歌,义结金兰。可后来背道而驰,渐行渐远,便再也没了最初的那份情义。 “我嘴里没有真话,你确定要听吗?”柯伯召仰头长叹。 南宫醉望着他,自顾自的说着,“你还记得当初发下的誓言吗?” “誓言这东西,说说而已。老天爷太忙,顾不上这天底下的所有人。”柯伯召冷笑,“南宫醉,计划赶不上变化,誓言赶不上食言。有些人遵守承诺,耗尽了一生;但毁于承诺,只要一个念头就够了!南宫醉,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道理,不需要本相教你了吧!” 南宫醉轻哼,“道不同却是同朝为官,不是吗?皇帝只有天下,大夏的江山社稷绝不能落在外姓人的手里。柯伯召,助纣为虐是没有好下场的!” “那你可要长命百岁,如此才能看到我的下场!”柯伯召大步流星的走出了门,“南宫醉,别隔了一层皮,就不知道心长在哪个位置了!”音落,柯伯召再也没有回头。 南宫醉望着柯伯召的背影,仿佛是明白了些许。 良久,寻风上前,“大人,丞相走了很久了,您怎么还站在这儿?” 回过神来,南宫醉翻身上了墙头,面无表情的往嘴里灌了几口酒。寻风站在墙根底下仰头望着,一脸的不解,这大人是怎么回事? “大人,眼下刑部已经开始出现了动 乱,您这还多愁善感的作甚?”寻风仰头问,“如今丞相大人来了一趟,外头对丞相的疑心会悉数消退,这招主动送上门的确是极好的!以退为进,实在是高啊!” 南宫醉也不应声,由着寻风站在墙根底下嘀嘀咕咕。南宫醉有自己的打算,只是眼下这种情况,谁若是出风头谁就会变成众矢之的。这刑部尚书李明瑞一不会武功,二没有带精锐随扈,怎么说消失就消失了呢?藏起来?死了?总不至于憋着放大招吧? 刑部尚书这一失踪,所有人都会误认为是畏罪潜逃。大理寺的调查取证很快就会结束,这就意味着是非对错很快就会有答案。但凡刑部沾上边,摄政王府那头绝对不会轻饶了李大人,所以李大人失踪也是情有可原! “大人,您倒是说句话啊!”寻风的脖子都仰酸了,“大人!” “大什么大,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少废话!”南宫醉坐起身来,“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了,等着看好戏吧!眼下只能在那条街上来来回回的找,别放过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正说着话呢,外头有锦衣急急忙忙的冲进来,“大人,找到了一个人人证,当时他亲眼看到有人一片黑影掠过头顶,还惊了刑部尚书的马车!” 音未落,南宫醉已经纵身落地,拂袖而去。 目击者是个老汉,跪在大堂里瑟瑟发抖,见着南宫醉便开口道,“大人,小的句句属实,彼时没怎么看清楚,只是路边经过,那黑影便是从我的头顶上掠过的。当时马叫了一下,其他的老汉真的什么都不知情。” 南宫醉歪着身子,靠在椅子上,“黑影?什么样子的黑影?” “没看清,就是黑乎乎的,然后马叫了一下,继而马车停了。”老汉犹豫了片刻,“老汉就知道这么多!” “还有别人看到吗?”南宫醉问。 寻风行礼,“大人,当时看到马车停了一下的人不少,但是见着黑影的可不多。至少眼前就这么一位,旁人也只说了这些!” “那么,有多少人注意到,马叫了一下?”南宫醉若有所思,当时马车是停在何处? “这就要问车夫了!”寻风道,“车夫被关在京兆府,这会早就吓得不轻,听说大有疯癫之状,说的话也是乱糟糟的,怕是不足为信了!” 南宫醉瞧了一眼跪地的老汉,“你还记得当时马车在哪个位置停了一下吗?” 老汉想了想,“好像是一个青楼跟前!反正是门面挺大的,门前挂着花灯笼的,老汉不识字,不知道具体是哪家!大人,就这些了!” “青楼?”南宫醉深吸一口气,“那你还记得门面的花灯笼是何模样吗?” 老汉摇头,“咱们小老百姓哪敢去那些地方,委实不识得,如今也忘了那花灯笼是什么样子的。大人,小的可以走了吗?” “可以!”南宫醉慢悠悠的开口,眼见着老汉离去,又回头冲袁冬林道,“去,跟着他!” 袁冬林当即离去,寻风有些不解,“大人是不相信?” “凡事还是尽量做到万无一失才算妥当!”南宫醉往外走,“去看看!” “大人,要一一去找青楼吗?”寻风疾步跟上。 南宫醉不说话,只是走在这青花楼前,一点点的看过去。眼下谁都不知尚书的马车停在了何处,不过既然停过那自然得去查。京中发生了诸事,所以街上到处都是巡逻的军士,并无多少百姓逗留。但烟花之地还是欢声笑语的,仿佛半点都不受外头的影响。 人呢,总是在寻找快乐,总喜欢纸醉金迷的地方。古往今来,全无例外! “春风极乐园!”寻风道,“这可是京城里最大最繁华的地方了!” 南宫醉深吸一口气,“去云翠居!”这方面的消息,采薇应该比谁都清楚。所以这个时候去找采薇,是最直接的方法。反正他南宫醉,半点都不怕这流言蜚语! 顶上阁楼,有人悄悄合上了窗户。 “姑娘!”老鸨子低低的开口,“那是四方门的南宫大人!” 隔着一道屏风,女子悠然轻笑,“满京城的找人,却找不到半点踪迹,估计这南宫醉很是有挫败感!不只是南宫醉,摄政王连夜进宫,到这会还没出来,估计也是急疯了!李明瑞若不归案,就算大理寺查出了刑部私纵死囚之事,也没有罪魁祸首可以了结,这么一来朝廷就会人心惶惶。” “东方未明想要像礼部和京畿府那样,夺了刑部的大权,但也知道要名正言顺。所以这李明瑞就成了关键,能不能把人找到,能不能给刑部定案,便成了东方未明的一块心病!不过我要让这心病变成心结,那这事儿可就有趣多了!” 老鸨子连连点头,瞧了一眼紧闭的窗户,“姑娘,这是在老虎头上拔毛啊!” 女子笑了,笑得这般冷冽,“我何止是要拔毛!” 天还未亮的时候,尖叫声划破了黎明的宁静。 摄政王府的暗卫就跟疯了似的,直奔宫中。原本没有东方未明的吩咐,东方未明的暗卫是不许私自行动的,可这次着实是事出突然,只能是先斩后奏了。 昏暗的回廊尽处,周之继眉心紧蹙,“尸体呢?” “已经解下,并且派人包围了摄政府,不许任何人靠近。”暗卫低声回话。 周之继点点头,“保持原状,王爷没回府之前,别动任何东西!” “是!”暗卫纵身一跃,当即消失在黎明的黑暗里。 周之继冷然回到寝殿门前,想了想转而去敲了敲窗户,“王爷,王府出事了!” 东方未明其实在暗卫来的时候就已经醒了,他也知道怀里的小东西,平素睡得浅,这会定然已经惊了。既然是惊了,那就不必再演戏。 “进来!”东方未明小心的松开了赵靖,小丫头窝在他怀里睡了一夜,应该也算是睡得舒坦了。 周之继进来的时候,东方未明坐在床沿为赵靖掖被角,室内的炭火被挑得温暖如春,昏黄的灯落在他身上,乍一看还真是像极了暖人的夫君。他就这么温温柔柔的瞧着床榻上的赵靖,因为背对着外头,所以周之继看不清楚东方未明此刻的神色变化。 “爷,李尚书找到了!”周之继音色沉沉。 东方未明知道,周之继的口气不太对,幽然站起身来,若有所思的望着双眸紧闭的赵靖,“人呢?” 周之继欲言又止,皇帝还躺在床榻上,他着实有些不敢言语。 却听得东方未明浑然不在意,“说就是!” “李尚书已死,尸身被悬于摄政王府门前,眼下尸身已经被取下,摄政王府四周业已被王府的军士重重围住,不许任何人靠近分毫,只等着王爷您回府处置!”周之继躬身行礼。 “死了?!”东方未明面色黢黑,“果真是了不得,算计得这般周密!”有这样的手段,绝对不是泛泛之辈。这一连串的事儿联系在一起,里头的名堂可就大了去。此事若不能处置妥当,刑部这私纵死囚一案尚未有定数之前,东方未明会先被冠上,残杀朝臣的罪名! 周之继面色一紧,“爷,这一桩桩的事儿如同连环套一般,仿佛都是冲着咱们摄政王府来的,若是再不能找到这幕后黑手,恐怕以后会永无宁日!” 东方未明又岂会不知这后果,这幕后黑手既不是齐云山又不是柯伯召,且一番调查下来,跟朝廷上的人几乎都没有牵扯。换句话说,根本无从下手!这股势力是突然冒出来的,此前没有半分浮动的迹象,所以现在要查下去实在是很困难。不过转念一想,既然此前京城没有迹象,要么是早前蛰伏,要么是刚回来的。 “爷?”周之继低唤一声,“眼下怎么办?” 东方未明睨一眼床榻上的赵靖,“皇上以为如何?” 赵靖的心头一惊,装睡被看出来了?!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0章 你杀人了? 东方未明是谁,赵靖心知肚明,所以这会便也不装了。东方未明让周之继当着她的面言语那些,自然也是料定了她没睡熟,那些话就是说给赵靖听的。 赵靖心里有些发虚,难道东方未明怀疑这些事,都是她干的?赵靖睁开眼,鼓着腮帮子坐起身来,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东方未明,带着些许睡意惺忪之态嘟哝道,“朕可不是故意要听的,谁让你们两个说悄悄话还堵在朕的跟前,这不是存心吗?” “是存心的!”东方未明深吸一口气,上下仔细的打量着赵靖,“身子好些吗?还疼吗?” 赵靖敛了眸,“不疼了。” “不疼了,那这脑子应该也清楚了。”东方未明慢悠悠的在床边坐下,眸光温柔,“皇上都听见了,有什么想说的吗?” “朕相信,不是你做的。”赵靖的面色依旧青白,“刑部尚书死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不能让刑部尚书之位空缺,必须马上找到合适的人暂时替补,否则这太傅府怕是要下手的!这肥缺,怎么着都不能落在外人的手里,即便是柯伯召,想必也不会省心。” 东方未明点点头,瞧了一眼站在一旁干着急,然则却面露尴尬之色的周之继。深吸一口气,东方未明慢慢站起身来,“既然皇上心里都明白,那臣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这江山臣愿意替皇上守着,但也得皇上愿意让臣守着才行。世间事无不相互,皇上应该谨记这个道理!臣话已至此,臣告退!” 赵靖没说话,望着东方未明大步流星的走出去。 魏淑歌疾步进门,“皇上,摄政王出去了,脸色不好看。” “刑部尚书死在他摄政王府门前,就算不在意李尚书的死,也会觉得晦气。”赵靖眸色沉沉的下了床榻,指尖轻轻捋过鬓间的散发,“淑歌,你说这李尚书会死于何人之手?敢在摄政王门前杀人,悬尸,无疑是在挑衅东方未明的威信。别说是东方未明,不管世上任何人,遇见这种事发生在家门前,都是断然不会放过的!” 魏淑歌想了想,“那便只有一种可能,这人的势力可以同摄政王府抗衡,换句话说,他有胆量挑衅摄政王府,必然有实力接受摄政王府的回击。皇上以为呢?” 赵靖点头,“朕也是这么想的!否则摄政王府这么大一块肉,谁敢轻易去吞?朕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你说这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出现,会不会跟皇后接触的那人有关?” 听得这话,魏淑歌猛地想起了当日自己也未能成功追踪的神秘人,“皇上的意思是……” “从那次之后,皇后齐如雨一直留在宫中礼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叫人拿不住半点把柄。也因为这样,咱们没能继续追查下去。”赵靖若有所思,“可朕终究不信,齐如雨会安分守己一辈子,她早晚是要同外头联络的,而这人必定也不会善罢甘休!可以同宫里有所联系,换做是谁,都不会轻易的断了这条线。” 魏淑歌赞同的点头,“但是皇后不出宫,咱们又只能盯着,实不敢过多干预,免得惊了鱼饵钓不到大鱼。皇上,这宫里宫外的阴谋阳谋,实在是防不胜防啊!” “防得住的是君子,可这世上毕竟是小人多有些!”赵靖无奈的笑笑,“虽然也有君子,可若这世道一直如此,仅存的君子怕也会消失于世。朕如今要做的,就是有个可以恣意的天下。朕不是君子,可朕希望自己的身边有君子敢逗留。虽然小人有小人的妙用,但朕不敢久用。” 魏淑歌仔细的为赵靖束发,赵远南快速进门,“皇上,那朝霞殿又来人了!”朝霞殿是谁?自然是世子爷钟弗,这位爷晨昏定省的日日都要来乾元殿走一遭,这股不服输的劲儿,还真是叫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见赵靖没吭声,赵远南有些踌躇的望了魏淑歌一眼。 魏淑歌轻叹,“天都刚刚亮,紧赶着过来作甚?皇上这厢一有动静,他便得了信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乾元殿的人是有几根长舌头呢!” 赵远南当下明白过来,皇帝这刚有动静,那头就知道了,不是乾元殿的人通了消息,又会是谁呢?没想到,灯下黑!问题就出在眼皮子底下,真让人心里不痛快。 “亏你还是内侍监的总管太监,是不是掌管了内侍监之后,这脑子里便也变了味儿?这么简单的问题看不出来,打量着来日出事要后悔莫及的!”魏淑歌不温不火的说着,这话里话外的让赵远南心里很不是滋味。可这话是对的,眼下不谨小慎微,来日千里堤坝溃于蚁穴,那便是为时太晚。 “去吧!”赵靖道。 赵远南行了礼,“奴才明白了!”出了门,崇雨在外头候着,毕恭毕敬的行礼。只听得赵远南冷声道,“细查一下,看看最近谁的手脚不干净,拿了不该拿的东西,长了不该长的舌头。” 崇雨眉目微垂,“奴婢明白!” 语罢,赵远南径直朝着正门走去,到了门前便冲着宫门外的钟弗朗笑道,“哎呦这世子爷来得可真够早的,咱家皇上可没有早起的习惯,横竖这不用上朝,您呢这是扰人春梦!奴才去瞧了那么一眼,皇上还歇着,要不世子爷先回去,等皇上醒了您再过来请安也是!” “虺公公可真是越来越会办事了!”钟弗上前,几欲推开赵远南进门。 赵远南身子一挡,身后的侍卫当即一字摆开,手齐刷刷的摁在了刀柄上。 见着这阵势,敖光林当即拦下钟弗,“世子!” “怎么,连你都想拦着我?”钟弗冷然,一双眼睛左顾右盼的往赵远南的身后探去,却始终没有看见那抹自己想见的身影,视线收回的瞬间,竟是掩不住的失望与落寞,“皇帝便是如此的不想见我吗?” 赵远南眸色一转,口吻里满是无奈的情绪,“世子爷恕罪,有时候事情没有您想的那么简单。您跟咱皇上的交情,皇上也跟咱们说过,不许咱们为难世子。奴才也知道,皇上倒也不是不想见世子,可这几次世子不都是亲身感受过吗?若是见了面,大家都不好过,那又何必呢?” “你是说东方未明?”钟弗眉心紧蹙。 赵远南忙道,“哎呦喂,世子爷,奴才可不敢这么说,您也别瞎想。奴才只是觉得眼下这多事之时,您呢安安心心的在朝霞殿里待着,若是觉得烦闷出宫去溜一圈也无妨,只是千万不要再来乾元殿了!皇上身子不好,经不起折腾。” 不得不说,赵远南在宫里磨砺了两三年,如今执掌内侍监,也不是全然没有本事。这一番话说得极为中肯,瞧着是处处都为了赵靖和赵远南着想,可实际上却处处将矛头指向了东方未明。如果不是东方未明拦着,赵靖不会不见钟弗,所以钟弗就算有怨气,也该去找摄政王府的晦气,而不是留在这里为难皇帝。 一则解了赵靖的烦恼,二则也让东方未明自找麻烦。 “世子,回吧!”敖光林道。 钟弗定定的望着门内,可他知道有东方未明一日,赵靖就不会再轻易的见他。可这事,他也无可奈何,东方未明是摄政王,即便皇帝亲政,这兵权还在东方未明的手里攥着,皇帝也奈何不得他。钟弗显得格外失望,转身的那一瞬如同霜打的茄子,蔫着脑袋离开。 他决定出宫去找文于野,既然自己在宫里也见不着皇帝,还不如找文半仙喝酒,许是这尖酸刻薄的半仙能给他指点迷津。思及此处,钟弗又开始振奋!对,摆着这么好用的文半仙不用,自己在这里想破了脑袋又有什么用呢? 敖光林觉得很奇怪,世子爷刚才还失望之极,怎么这会又好像满血复活?怪哉怪哉!不过,只要世子爷不惹麻烦就随他吧,毕竟凤凰城那头已经开始准备了。 见着钟弗已经离开,赵远南这才转身回到寝殿内。 赵靖已经更衣完毕,瞧着这副模样,今儿是要出宫了。因为赵远南如今是内侍监的总管太监,很多事都得亲自过问,免得好不容易拿到手里的大权会被他人窃取。所以赵靖也不要赵远南继续跟着,有魏淑歌和李以珩在,便是万事大吉! 马车离开皇宫,半道上赵靖下了车,徒步转道摄政王府。 摄政王府门前,军士严阵以待,尸体已经抬到了四方门,这会刑部的人也都赶了过去。京兆府没敢接这个案子,死的是尚书,理该交给四方门查察。刑部尚书已死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京城,眼下连阿猫阿狗都知道了。东方未明作为摄政王府的主人,自然也要去的,毕竟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这个摄政王也该过堂问讯。 “上一次是太傅大人过堂,谁知风水轮流转,这次轮到本王了!”东方未明缓步走进四方门的王法大堂,脸上的神色依然从容自若。他望着双腿翘在桌案上,高高在坐的南宫醉,缓缓牵起了唇角,“南宫大人,好自在!” 南宫醉仰在椅子上,见着东方未明进来也不起身,醉意朦胧的笑应一句,“摄政王,客气了!原本下官应该更自在,只可惜啊……”他放下双腿,颤颤悠悠的起身,一步一踉跄的走到东方未明跟前,眼睛里满是滑稽可笑之色,“摄政王,你杀人了?!” 周之继勃然大怒,“放肆!”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1章 有关于燕婉的消息 南宫醉这一身的酒气,“下官说的是醉话,请王爷莫怪!”说着,他脚一软便又坐了下来,笑得那样肆无忌惮,全然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换言之,在南宫醉这里根本没有王侯贵族,也没有君上臣下。他就是个醉鬼,说的是醉话,谁会跟一个醉鬼计较那么多呢? “南宫醉!”东方未明道,“四方门被你弄得乌烟瘴气,你就不觉得理亏吗?” 南宫醉打了个酒嗝,“四方门又不是我家开的,这乌烟瘴气自然也不是我弄的。谁家的,谁负责,我这人最是讲道理。王爷,您说是不是?” 东方未明轻哼一声,慢条斯理的坐下来。 却让一旁的寻风紧张得掌心直冒汗,着实不知此事该如何是好。太傅不好惹,这摄政王更不好惹,摄政王杀人那可是手起刀落的事儿,谁人不知摄政王东方未明武功之高,罕逢敌手!寻风想着,可千万别打起来,若然真的打起来,这四方门上下只怕都不会有好下场! 袁东林疾步进门,“大人,大理寺那头来人了!” 南宫醉打个酒嗝,“呵,都凑一起了。看样子这桩案子,会很热闹!王爷,您说呢?” “热闹点好!四方门太冷清,没得让百姓以为,朝廷养了一波废物,眼下正好可以试一试,看看四方门还是不是当初的那个四方门!”东方未明淡淡然的笑着,端起手边的杯盏,顾自惬意的品茗。他俨然是个看客,宛若置身事外。 来的是大理寺的人,霍无垢出现在四方门的时候,身后的随扈将东西一一摆在了桌案上。 “本官大理寺正霍无垢!”霍无垢行了官场的礼,“此前负责调查刑部私纵死囚一案,南宫大人跟前的这一堆,都是本官寻到的证据,南宫大人请过目。证据都是双份的,眼下南宫大人看到的是誊写的副本,若大人想看正本,可前往大理寺查阅。这些证据,大理寺会整理妥当之后上呈天听,请皇上发落!” 南宫醉瞧了一眼桌案上的那叠卷宗,心里却是清楚无比,当六部都被逐渐的浸染,大理寺算是比较干净的地方。长长吐出一口气,南宫醉幽幽然的冷笑两声,“大理寺倒是准备得很充分啊!” “刑部尚书一案,大理寺很重视。南宫大人,杀害刑部尚书不是小事,四方门不可能全权处置,大理寺插手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霍无垢说这话的时候,冰冰凉凉的眼神就这么落在南宫醉的脸上,“南宫大人有什么异议吗?若是有,请尽早提出,咱们可以好好商榷!” “大理寺办事,我信得过!”南宫醉瞧了寻风一眼,“想来刑部这一次,是惹上大麻烦了!死了一个刑部尚书,原本可以认定为畏罪自尽,可偏偏尸体又出现在摄政王府。不知道王爷对此有什么解释吗?” “难道南宫大人以为,是咱们摄政王府下的手,杀了李尚书?”周之继冷喝,“刑部尚书既然有罪在身,早晚是个死,所以摄政王府犯不着这么做!” 南宫醉两手一摊,“是啊,谁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你!”周之继怒然。 东方未明慢条斯理的放下杯盏,“南宫大人最好别逞口舌之快,尽快抓住凶手,否则四方门会天天都不安生。南宫醉,你该不会醉得连人话都听不懂了吧?喝酒无妨,但喝酒误事就该死!”他起身,冷眼看着跟前的众人,“刑部尚书一案,限令五日内破案,若然不能……” 四下陡然一片死寂,东方未明轻轻握住了杯盏。眼角眉梢微扬,唇角带着一抹极为好看的似笑非笑。但听得“砰”的一声巨响,杯盏在他掌心完好无损,可桌椅板凳却突然间遭逢横祸一般,霎时四分五裂。这一声响,惊得所有人面色骤变,也让南宫醉神色微变。 东方未明缓步走到南宫醉的跟前,将杯盏递到了南宫醉的手里,“南宫醉,本王把四方门所有人的命,放在你手心里了,你可一定要握住了!” 南宫醉绷直了身子,盯着掌心里的杯盏。杯盏很烫,烫得人掌心直颤,可他必须拿着,因为这是东方未明给的。东方未明这人有个性子是天下人皆知的,他若要杀人,便是天王老子也拦不住!眼下这一次,东方未明似乎真的动了气,四方门这一次怕是在劫难逃。 “拿好了!”东方未明转身,“若是一不小心摔了,可是要见血的!”说话间的,东方未明已经走出了大堂,站在了院子里,“南宫醉,本王欣赏你的忠正耿直,但若是你该死,本王是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南宫醉轻哼,“在摄政王眼里,什么样的人是该死的?” “言而无信者,杀!不仁不义者,死!”东方未明缓步出门。 “那你自己呢?”南宫醉问。 东方未明笑着,没有回应。他自己是什么人又有什么要紧的?人活一世,不过是走马观花,来日史书工笔,不过一场成王败寇。所有的硬性要求,只是在要求别人,而对自己……怎么痛快便怎么来吧!谁知道明天和意外,会哪个先来? 见着东方未明离开,寻风赶紧上前将南宫醉手中的杯盏取下,“大人,这……”摄政王明明是来过堂的,怎么最后反倒下了军令状?五日内破案,这可如何是好? “没事!”南宫醉瞧着被烫红的掌心。 霍无垢负手而立,“摄政王下令,怕是无人敢违背,南宫大人还是自求多福吧!” “五日破案!”南宫醉笑得醉醺醺的,“真以为四方门有千里眼顺风耳?摄政王府的耳目,较之四方门亦是不遑多让,四方门能查到的,摄政王府又岂会不知?” 霍无垢面无表情,“你有把握吗?” “有没有把握都得试一试,总不能坐以待毙。”南宫醉深吸一口气,“不过,还要多谢大理寺的卷宗,坐实了刑部的那些勾当,想必刑部很快就会有人接手,将一切的一切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倒是无妨,只要人心还在。”霍无垢往外走去,“南宫大人,保重!” 南宫醉瞧了一眼周围的桌椅碎片,说实话,连东方未明身边的人都很少见到东方未明动武。南宫醉俯身蹲下,随手见了一条被震碎的凳子腿。 “大人,这摄政王的武功是到了化境了吧?”寻风音色微颤,“如此这般,怕是大人您也做不到?” 南宫醉丢下凳子腿,若有所思的拍去手中灰尘,“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别跟摄政王府对着干,惹毛了东方未明远比太傅更可怕。齐云山执掌大权多年,原本应该更手段老练,但齐云山老了,终究是后浪推前浪。东方未明正在逐渐的揽权,这就意味着,齐云山只能另谋打算。” 语罢,南宫醉缓步走到了院中,惬意的伸了个懒腰。 “大人,既然采薇姑娘告诉了咱们,那咱们为何不去查春风极乐园呢?”寻风不解,“大人,春风极乐园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青楼,跟云翠居也是不相上下,但唯一不同的是,这春风极乐园惯来神秘,组织有序,瞧着不像是寻常的青楼。” 南宫醉眯了眯眸子,“采薇也说了,春风极乐园根本不是寻常的青楼。探子进去都是有命进无命回。三教九流都被警告过,动谁都不能动春风极乐园的主意。所以道上无人敢碰春风极乐园,而咱们是官府的人,更不能碰,因为不可能查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当时李尚书的马车在春风极乐园的前面停了一下,既然是这么重要的线索,咱们可以去……”寻风道,“咱们大可名正言顺的去。” “春风极乐园里的明歌公子,雌雄莫辩,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南宫醉轻叹,“呵……仅凭这个,春风极乐园里的人,就没有一句实话!不过去还是要去的,四方门若是不去一趟,怎么能让所有人把视线从咱们身上挪开?”若是四方门一直被人关注着,那他们要查起事儿来,还真是不容易,等同于时时刻刻被人监视着。 要改变这种被动的局面,就得化被动为主动!而要夺得主动权的前提是,得有自己的自由活动空间。春风极乐园的出现,正好是个契机。 “等明儿再去!”南宫醉思虑再三,不能去得太早,也不能去得太晚。不能去得太随意,又不能去得太刻意。这事儿,得拿捏好分寸,不可进一分不可退一寸,多了少了都会惹人怀疑! “是!”寻风相信自家大人,定然是想好了对策,只不过青楼白日里人少,夜里才热闹,不去凑热闹倒有些错失良机的感觉。 可南宫醉却是浑然不在意这些,他得依着自己的做事风格去办事。东方未明和齐云山太精明,便是柯伯召都是不好对付的主,南宫醉必须谨而慎之。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道理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赵靖也觉得,这话对极了。 望月居里,赵靖临窗而坐,呷一口杯中清茶,微微拧起好看的两道眉,若有所思的望着外头。 魏淑歌进门行礼,“公子,有消息了!” 听得这话,赵靖冷着脸放下了手中杯盏,“说!” “公子之前让咱们打探燕婉的消息,没成想这么快便得了消息。”魏淑歌压低了声音,眼角余光扫了一眼门口方向,估摸着是侧耳听了一会。见外头的确没有动静,魏淑歌才松口道,“彼时东方未明还不是摄政王,将军府中乃是其父东方无正做主!” 赵靖心里有些烦闷,面上又是冷了些许,“燕婉到底是谁?”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2章 动什么都不能动感情 不知道为什么,赵靖喊出“燕婉”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有些慌。那种慌,带着憋闷,带着猜不透的那种情愫,有莫名的情绪在心里流淌。她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害怕什么,可到底害怕什么呢?害怕听到有关于燕婉的消息,却背离了自己的初衷? “燕婉是将军府,东方家收养的义女,一直养在东方家。因为深居简出,所以很少有人见过这燕婉姑娘的真面目,只听说燕婉姑娘貌若天仙,堪称绝世!”魏淑歌低低的说着,“公子,知道的约莫就是这些了,只不过先前施大人提过……先帝时期有个徐敬妃,好像就是将军府出来的。” 徐敬妃最后的结局是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失踪! 赵靖捏紧了手中的杯盏,即便这杯盏里的茶水滚烫,指尖亦被烫得发红,却是浑然不觉。她定定的望着魏淑歌,面上瞧着倒是风平浪静,可唯有她自己知道这伪装有多生硬。内心深处的波澜,是怎么都拦不住,“徐敬妃?徐燕婉?徐……东方家的养女,先帝的宠妃,失踪的……” “约莫是了!”魏淑歌顾自揣测,“公子,这徐敬妃当初失踪,会不会和摄政王有关?” 赵靖猛地瞪大眼眸,半晌没有吭声。良久,赵靖才慢慢的敛了眉眼,艰涩的扯了一下唇角,“悄悄的继续查,不要惊动东方未明。”顿了顿,赵靖犹豫了一下,“算了……知道这些便罢了,继续查下去难免会惊动摄政王府。横竖是个无关紧要的女子,无所谓了。” 魏淑歌眉心微蹙,心中略略有些异样,只觉得今儿的赵靖好似有些不太对。细想一下,若是赵靖一开始便这么说倒也罢了,可现在这样说,倒让魏淑歌生出几分心中不忍的错觉。好似赵靖在顾虑着什么,但这顾虑也仅仅是赵靖自个的秘密,不便与外人道也。 思及此处,魏淑歌蹲下身子,仰头望着赵靖,“公子心里是不是有什么顾虑?不方便说吗?”顿了顿,魏淑歌轻叹,“旁的倒也不怕,怕就怕公子动了恻隐之心。这宫里宫外,咱们筹谋了数年之久,日子是怎么过下来的,公子心知肚明。倘若如此还不能打消公子心中的恻隐之心,那么以后这类事情会接踵而至!” 赵靖低眉望着蹲在自己跟前的魏淑歌,看着魏淑歌紧握自己的双手,言语间如此温柔,心中不由的生出了几分愧疚,“淑歌姐姐,你说的对。委实是我动了不该动的恻隐,是我未能思虑周全,只顾着自己心里不痛快,是我错了!” 魏淑歌含笑握着赵靖的手,在魏淑歌的记忆里,赵靖一直是个外冷内热的存在。她的身子冷得厉害,打从她进宫随侍在侧,赵靖因着体内蛊的缘故,一直畏寒怕冷,此刻她的手更是凉得入骨。魏淑歌是心疼的,心疼赵靖十岁入宫,心疼她在这波云诡谲的地方,不得不快速成长,被迫成为一个心狠手辣之人。 “公子,您跟奴婢说句实话,您这心里头是真的恻隐,还是因为……”魏淑歌定定的望着她,眸色异常复杂,“因为摄政王的缘故?” 赵靖心头一颤,“淑歌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魏淑歌轻叹,“淑歌此生不曾历经男女之事,却也深谙男女之别。公子已然十三豆蔻,正当青春懵懂之际,若是心有所动,亦是实属正常。奴婢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公子的年纪到了,也该好好的提醒一下公子。寻常女儿家豆蔻芳华,若是心有所属便当成全,可公子不是寻常人,您连女儿身都要不得!” “我……”赵靖哽咽了一下,快速敛去眸中的慌乱之色。 魏淑歌起身,轻轻的将赵靖摁在自己的怀中,“公子尊我一声姐姐,那我这姐姐自然也有护你周全的职责所在。那些不敢触碰的东西,便是拼了命也不能越过雷池半步,毕竟公子身上所系江山,与常人不同。东方未明与公子成日相处,换做旁人也会有所触动。” “这人生得俊俏,言语温柔,谈吐间更是恭谨而尽显温厚。可那只是假象,他与公子之间隔着杀母之仇,隔着君臣之恨,江山之祸。公子今日于心不忍,明日就会成为废帝,东方未明随时都可以换一人做皇帝,然后继续养着公子身体里的东西,到了那时候便什么都晚了。” 赵靖点点头,伸手抱紧了魏淑歌,“淑歌姐姐,我会记住的。” “什么都可以丢,心不能丢!”魏淑歌抚着她的发,“若是心丢了,就得等于把主动权也给丢了。公子深谙人心之故,却没有接触过感情之事。情之为物,只叫人万劫不复而甘之如饴,这才是最危险的东西!东方未明是在诱着公子,一步步的走入他预设的情感陷阱里。来日你若真的动了心,便只能任他宰割而束手无策。” 魏淑歌不是危言耸听,赵靖是见过师父和师公恩爱的,她知道温柔刀长得什么样。只要师父一句话,师公连命都可以给她,那便是温柔刀!师父说过,师公为了她差点丢了命,可赵靖不想最后因为自己的情感问题,而让自己丢了命!所以,她记住了淑歌的这些话,东方未明用情感做陷阱,想困住她利用她,她迷在其中而不自知。 “是!”赵靖深吸一口气,“我不会因为东方未明一人而舍天下,更不会因为他而乱了自己的阵脚。东方未明虽然有心要设计我,可我只要守住自己的心,他就奈何我不得。终有一日,他们这些阻碍之人必须……必须成为我荣耀的垫脚石。” 不管是东方未明还是齐云山,凡是动过欲念和野心的,觊觎过大夏江山之人,都得死! 魏淑歌松开赵靖,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公子能想明白自然是最好的,毕竟到了这一步,谁都没了退路。生与死,不过是一念之隔!咱们会一直帮着公子,直到公子得偿所愿的那一日。” 赵靖颔首,即又恢复了淡淡然的神色,敛尽眸中神色。她还是那个冷冰冰的君王,还是那个虽然年少,却已历经沧桑的少年。杯盏在手,温润从容,风华正少,且试天下。 “刑部尚书的事情,东方未明必定会一管到底,所以咱们能避则避,免得到时候触到了刀口上。”赵靖呷一口杯中茶,眸色幽幽的望着窗外,天色迷蒙,诚然不是个好天气,“刑部的官员名单,南哥哥已经送上,我也瞧了大概,心里隐约有了底数。刑部尚书空缺,底下开始明争暗斗,这对于朝廷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丞相那头……”魏淑歌凝眉,“应该早有打算吧!” 赵靖半靠在软榻上,指尖夹着杯盖,慢吞吞的开了口,“若不出所料,刑部侍郎甄青云会替上刑部尚书一职,此人还算是忠良,刑部落在他手里倒也无妨!” 李以珩叩门而入,“皇上,虺公公身边的崇雨姑娘来了!” “怎么出宫了?”赵靖眉心微蹙。 “皇上!”崇雨毕恭毕敬的磕头。 “何事?”赵靖淡淡然的问了一句,便再没抬头看她。 崇雨道,“虺公公着奴婢来禀报,说是摄政王悄悄的让人提了文大人为刑部司务厅的郎中。” “这么快就下手了?”赵靖与魏淑歌对视一眼。 魏淑歌道,“你先回去吧,此事皇上业已知晓。” “是!”崇雨颔首,当即行礼退下。 “摄政王这是对刑部动了手,可为何太傅府那头没有半点动静呢?”魏淑歌不解,“公子,这里头该不会是有其他谋算吧?” 赵靖扶额,李以珩退出房间。 打算?赵靖也想过,齐云山不是束手待毙之人,定然是有了其他的退路。边关的事儿一直没有消息,京城里齐云山又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未见得是好事! “公子有什么打算?”魏淑歌低低的问。 赵靖揉着眉心,只觉得脑仁有些疼,“打算?朕倒是想起一些事情,不是说这齐云山有个外室吗?齐云山没把大权放在柯伯召的身上,这就是问题所在。” “外室?”魏淑歌骇然,“公子的意思是……” 长叹一声,赵靖站起身来,缓步走到窗前伫立,“但愿是朕多思多虑,否则这京城里应是多了一人,于齐云山一脉相承。一个齐云山已经够麻烦了,若然再来一个齐云山的儿子或者女儿,躲在了暗处对付朝廷,那就真的是措手不及了。” 魏淑歌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惊鸿来了消息,说是有探子看到疑似太傅府的马车,在春风极乐园附近出现过。四方门给的消息也是有关于春风极乐园的,说是刑部尚书李明瑞在死之前,马车亦是从春风极乐园门前经过,所以南宫大人怀疑,刑部尚书之死,可能跟春风极乐园有所关联!” “春风极乐园?”赵靖眉心微凝,“看样子得好好的查一查,这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烟花之地!让惊鸿仔细盯着,随时与南宫醉保持联络,四方门得到的消息朕也要第一时间知道!” 魏淑歌点点头,眉眼间带着些许犹豫,“那……燕婉姑娘的事儿,还要继续查吗?” 赵靖心头一窒,旋即又平静下来,紧了紧袖中的手,淡然道,“查!务必要查清楚此人的真实身份,事无巨细都要知道。如果这女子真的是先帝的徐敬妃,其失踪真的与东方未明有关,那么咱们就等于握住了东方未明的把柄!”她莫名的咬了咬牙,“徐敬妃,到底是死是活呢?” 东方未明真的把她藏起来了?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3章 他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赵靖脑子里的思路有些乱,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头绪。在望月居里待得有些烦躁,赵靖便起身离开,思来想去终是去了一趟芳华斋。 温如笙正病着,听得赵靖来了,当即坐起身来。 “公子?”景色担虑的扶起他,“公子的身子不大好,还是躺着吧!皇上说过,您见着他不必行礼,您又何必……” “皇上说不必拘礼,难道就真的可以不必拘礼吗?皇帝始终是皇帝,皇帝客气,我岂能仗着皇帝的恩宠……咳咳咳……”温如笙起来,刚刚披上外衣,赵靖便已经踏进了房门。 “温兄病了?”赵靖愣住,疾步上前搀住几欲行礼的温如笙,“朕说过,没有外人之时不必行礼,你身子不适还是好生躺着吧!朕也只是一时想起来,所以过来看看你!” 景色搀着温如笙坐定,旋即去泡茶。 屋子里安静下来,赵靖瞧着面色苍白的温如笙,窗外的光稀稀落落的撒下来。落在温如笙的脸上,这温润的少年人单薄而孱弱得令人心疼。 温如笙坐在那里,面冠如玉,本该是最精力旺盛,潇洒恣意的时候。可他却病怏怏的,失去了所有的光芒,只剩下眼前这单薄风姿。 “子靖兄怎么想起到我这儿来?”温如笙低低的咳嗽着,裹紧了身上的衣裳。 赵靖蹙眉望着他,“刑部尚书出了事,所以朕便出宫来看看,谁知道这事儿到了四方门,朕想着已然没了继续跟着的必要。” “皇上,宫外不安全,您早些回宫去吧!”温如笙眸中担虑的望着她,“是遇见了什么难处?还是有了心事无法与人诉说,所以来找我说说话。”他咳得厉害,“我这身子骨怕也经不得多少时日,你说说也无妨!” 赵靖微微一怔,“你莫要胡说。” 温如笙略带无奈的笑了笑,“罢了,不说这些,说说子靖兄的事儿吧!” 景色上前奉茶,“皇上您的茶!”然而端到温如笙跟前的,却是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药味浓烈,进来的时候便带着一股子中药气。 “子靖兄在此,你拿这药出来作甚?先温着,我暂时不想喝!”温如笙不悦的蹙起眉头。 “朕也不是没喝过药,这两年来喝的药也不少,温兄不必介意。”赵靖的脸色其实也不好看,一张脸毫无血色,瞧着也是有些精神不济,恹恹的感觉。 温如笙眸色微沉的盯着赵靖看了半晌,“子靖兄的面色不太好,是否身子不爽,若然身子不痛快就早些回去,让太医给把把脉,千万不要误了身子。这人呢,什么功名利禄都是虚的,唯有身子骨是自个的,你若不爱惜自己,最后苦的不只是你,还有身边所有在乎你的人!” 话音刚落,他又开始断断续续的咳嗽,整个人看上去好像只剩下了一口气。赵靖还真怕他就这么背过气了,目不转瞬的盯着他。 温如笙顺了一口气,意味深长的冲她挤出一个虚弱的笑,“我便是最好的例子,多少个日夜煎熬着想要好好活下去,无奈命数不济,运数多舛,这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是怎么都好不了的。子靖兄,一定要好好的珍惜自个的身子啊,切莫玩笑!”说到最后,他已然气息孱弱,无力的伏在了桌案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赵靖急了,“温兄?温兄?温如笙你怎么样?” 大夫进来的时候,温如笙已经被景色搀到了床上躺着。赵靖很难想象,温如笙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如此残破的身躯,是怎么拖到今日的。 “别担心,老毛病。”温如笙眸光温柔的望着她笑,“你别怕,这病不会传染,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所以……吃药维持就是。只不过近来有些心绪不宁的,不怎么想吃药,所以瞧着有些严重了些。” “朕让太医来给你看看。”赵靖握住了温如笙的手,惊觉这人的手竟比自己的还要冰凉,说得难听点,像极了一个死人的手,这般凉透入骨。 “不用!”温如笙摇摇头,反握住她的手,“不要担心我的病,没必要也没可能治得好,我自己的身子骨自己心里清楚。只要能在我死之前,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我此生便也没什么可遗憾的。子靖兄,趁着年少还能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是一种幸福!” 赵靖点头,不再多言。 温如笙睡着了,他实在是病得厉害,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赵靖走的时候,温如笙有些发烧,景色就在一旁抹眼泪,也不敢多说什么。 想了想,赵靖让景色出来,两人站在房外。 景色行了礼,抹去眼角的泪,“皇上有何吩咐?” “朕问你一句,你要实话实说。”赵靖敛眸,“你家公子为何最近心绪不宁,是否有什么心事?是闻笔轩又来找麻烦了,还是遇见了旁的难处?朕说过,若是温兄有难处只管来宫里找朕,但凡能办到的,朕一定会帮他。到底发生何事?” 景色轻叹,“回皇上的话,什么事儿都没有,就是公子心里有个结,这么多年一直挂心着。近来公子又惦念着这些,便吃不好睡不好的,连药都不愿吃了,所以才会又病倒了!” 赵靖不解,“什么心结,这般严重?惦念了数年,怎么还没解开?是故人还是前人?” “皆而有之吧!”景色无奈的望着紧闭的房门,“公子不让说,咱们当奴才的也不敢乱嚼舌头。皇上,您别问了,问了咱们也不敢说,您就别为难咱们了。” “这前人就不必说了,那便是个死结?”赵靖犹豫了半晌,“那故人呢?故人是否还活着?若然还活着,便能解开这个结,不是吗?你且告诉朕,这人是温兄的什么人,朕若是能替他解开便也罢了!你总不想看到你家公子成日郁郁寡欢的,身子每况愈下吧?” 景色没有吭声,但显然赵靖的话对他起了作用,他开始考虑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有些东西,的确不该公子一人默默的承受。公子此生承受了太多,而今这身子怕是再也扛不住。 “公子其实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景色轻叹,“可惜公子自个身子不好,很多事情终是不得圆满。公子不说,可咱们跟着公子这么多年,岂会揣摩不出一二。只是这事儿,外人怕是帮不上忙的,公子的病在身也在心,这心上的结怕是无望了。” “人还活着吗?”赵靖忙问。 景色点头,“还活着,但是……” “有困难?”赵靖蹙眉,“是她已经嫁为人妇?可既然是指腹为婚,就不该背信弃义,理该与你家公子成亲才是。难道说是朝中大员的女儿,所以你家公子自觉不敢高攀?若是如此倒也好办,只要朕亲自赐婚,便也是大事化小,满门殊荣。” 景色摇头,“没用的,她不是官宦人家的女儿,没有门不当户不对之说。” 赵靖约莫是明白了些许,“若温兄是觉得自己的身子不济,怕误了人家姑娘,倒也是情有可原,只不过温兄自己去问过吗?有些事情你不问问如何知道人家姑娘肯不肯呢?人这一生最难得是生死之交,更难得是夫妻恩爱。谁都陪不了谁一辈子,唯有枕边人才能相伴一生。” 父母会老会死去,子女会离家,最后留下的能时时刻刻陪你左右的,也只有夫妻。 “话是这样说……”景色瞧了赵靖一眼,俄而敛了眉眼,“皇上别问了,咱能说的至多如此,可不敢再多说什么,免得公子不高兴!” 赵靖笑了笑,“其实也不难,新欢旧爱尚且能取而代之,何况这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怕是也不曾谋面吧!” “皇上的意思是……”景色急了,“皇上您该不会是想……皇上,万万不可,公子他会不高兴的。皇上,请皇上三思,请皇上三思!” “也不至于吓成这样吧!”赵靖无奈的摇头,“罢了,朕不过就这么一说,你好生照顾你家公子,朕先回宫了!”语罢,赵靖抬步就走,上了马车直接回皇宫。 这一回去,赵远南已经候在了乾元殿的门口,一道等着的还有终于等到赵靖露面的钟弗。钟弗刚从外面回来,这会见着赵靖的时候却也没有半分喜悦之色,眉眼间凝着化不去的愁绪。 “怎么了?”赵靖边走边进门,径直走在回廊里。 “皇上,丞相大人此前入宫一趟,皇上您不在他就回去了!留了一句话,说是文武大臣集体上奏,请皇上选秀。这后宫里只有一位皇后一位简嫔娘娘,实在是不成体统。”赵远南低低的说着。 赵靖顿住脚步,“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你真的要选妃入宫?”钟弗急了,“小皇帝,你要想清楚,一旦选妃入宫你就再也不可能离开皇宫了!而且选妃有风险,若是那些女子图谋不轨,这后宫深深难免会有些肮脏之事。万一这些女子对你下手,你真当是防不胜防!”蓦地,钟弗握住了赵靖的手,“小皇帝,不要选妃,我带你走吧!” 赵靖就闹不明白了,打从遇见了钟弗,他便一直在说这样的话。离开,哪有这么简单容易!她这辈子被困在这宫里,只能是不死不休,不可能离开。 赵靖冷然抽回手,“世子爷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当着钟弗的面,赵靖吩咐赵远南,“给丞相府回个信,就说朕同意选妃,让他们酌情处置便是!” “是!”赵远南行礼。 钟弗骇然,“赵靖,你为什么要答应?” “朕是皇帝,自然有为皇室绵延子嗣,开枝散叶的职责所在。”赵靖冷冷的望他,“还有一件事,望世子能谨记在心,朕只说一遍。以后不管是什么场合,不管朕身边有没有人,还望世子莫要再直呼朕的名讳。否则来日追究起来,朕也保不住你!” 音落,赵靖拂袖而去。 钟弗愣在原地,小皇帝好像……不太一样了!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4章 这么急着脱? 赵靖是不太一样了,魏淑歌说的那些话就想刺一样扎在她的心里,她时刻谨记着。不管是东方未明还是钟弗,只要是个男人,她就得谨记自己的身份。选妃之事,本就是势在必行,正好借着这个事让钟弗死了心,若是能远离京城那是最好的。赵靖始终相信,钟弗不是有野心的人,就算放了钟弗回凤凰城,他也不会跟他爹同流合污的。 “皇上这是想让世子爷死心。”魏淑歌递上莲心茶。 赵靖靠在软榻上,面无表情的伸手接过。杯中茶,莲香四溢,莲心浮浮沉沉,鼻尖轻嗅竟带着丝丝苦涩。可即便如此,也得忍着一口气饮下,“不这样,他时时刻刻都会将带朕回凤凰城的事儿挂在嘴边,早晚是要出事的。” 魏淑歌点头,“这样也是极好的,断了念想能保住性命。摄政王瞧着温和,实则心狠手辣,若是被他惦记上,别说是世子殿下,便是皇上您也会受到牵连。” “他出宫干什么去了?”赵靖问。 “去找文大人了。”魏淑歌道,“倒也没什么事,世子跟文大人惯来喜欢抬杠,两个人吵吵闹闹倒也极好。” 赵靖放下手中杯盏,“改日,朕要见一见文于野。” 魏淑歌一愣,“皇上的意思是……” “既然钟弗相信文于野,那朕就借着文于野的口,转述一些朕不能说的话。”赵靖眯了眯眸子,“如此双管齐下,总比朕一家之言要好得多。” 魏淑歌颔首,“这倒是极好。” 赵靖叹了一声,没有再言语。 选妃之令一传开,这京城可就真的热闹了。 丞相府内,柯伯召听得这消息的时候,足足愣了半晌。 “大人?”福子低低的喊着。 柯伯召猛地回过神来,“没事!”他长叹一声站起身来,“皇上这是想通了什么吗?往宫里送人,无疑是让自己深陷各种包围之中。” 福子想了想,“约莫是皇上也有了诸多的顾虑,所以皇上做出这样的决定,应是深思熟虑做好了准备才是。相爷,您别担心,天塌了不还有摄政王府顶着吗?不会有事的!” 是不会有事,东方未明的手段如何,柯伯召是心里清楚的。也不知为何, 柯伯召只觉得心里烦躁得很,故而起身往外走。 “相爷,您这是要去哪?”福子慌忙跟上,当即取了披肩与柯伯召。 柯伯召在回廊里站了一会,拢了拢披肩便朝着府门口去了,“别跟着,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福子愕然,主子很少有这般情绪低落的时候,这脸上明显写着怅然若失,瞧着好像不太对。可主子不高兴,福子也不敢多问,只能站在府门口,瞧着柯伯召渐行渐远,也不知主子这是要去哪。 去哪? 柯伯召哪儿都没去,只是寻了僻静处的一间酒肆进去。酒肆内很是安静,烛光摇曳,来的人也不多。虽说是当朝丞相,老百姓却都是只闻其名不识其人的,是以倒也没人能认得出柯伯召来。 来两盏小酒,一碟酱牛肉,一碟花生米,一个人饮酒也是极好的。 蓦地,一道身影立于桌前,略带嘲讽的声音从顶上传来,“是丞相府的酒不好喝,还是骨子里犯贱,终是上不得席面,要来这犄角旮旯里喝这酸涩苦味?” “不损人会死吗?”柯伯召冷飕飕的应了一句。 南宫醉慢吞吞的坐下,浑然不客气的拿起了柯伯召的酒壶,往自个的杯盏里倒酒,“不损你,真的会短命。”他惬意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杯盏落回桌案的时候,南宫醉还刻意的打了个酒嗝。 柯伯召倒也不在意,“四方门现在穷得连酒都喝不起了吗?”他也不去看南宫醉的嘴脸,顾自吃着,顾自喝着,权当没有眼前这人。 可南宫醉又岂会让他痛快,筷子一伸便拦了柯伯召的筷子,“是啊,四方门吃不起了,所以来丞相大人这里占点便宜,还望丞相大人看在同朝为官的份上,能给口饭吃,莫要怪罪!” 柯伯召终于抬头看他,这人惯来无赖,自然没有计较的必要。他也不恼,只不温不火的望着眼前的南宫醉,“有什么话就直说,拐弯抹角的作甚?此处没有旁人,你我也无需惺惺作态。南宫醉,我没时间跟你在这里耗着,你若无话可说就请便。” “这么急着赶人走,你这是在等着人?”南宫醉不以为意,浑然不把柯伯召放在眼里,“当日我问你的问题,你可想仔细了?是否可以给个答案?” “要答案没有,要命倒是一条。我柯伯召天煞孤鸾,你是知道的。”柯伯召喝一口酒,面上微醺,“南宫醉,我同你不一样,你生来就是南宫家族的继承人,四方门的未来门主。而我有今时今日的成就,全然是靠着一双手,靠着一张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得到。” 柯伯召冷笑,“所以你我从一开始,就不是同一条线上的人,你可以恣意妄为,因为人人都知道南宫大人有免死之令。可我不一样,我若是行差踏错,那就是人头落地,决然没有第二条路。”语罢,柯伯召慢慢悠悠的站起身来,“南宫醉,这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南宫醉杯酒入腹,“那你为何还来这酒肆?这酒肆原是你高中状元之前,你我的相聚之处,你来此处不是说明你是个口硬心软之人?堂堂丞相,百官之首,却也是个口是心非之人,着实叫人汗颜。” “你有这空闲跟着我,还不如多花点心思在齐云山身上,他的秘密可比我身上的要有趣得多!”柯伯召别有深意的望着南宫醉,“凡是物极必反,肉眼看不见的并不代表不存在。四方门不是无所不能吗?那就动用你四方门的势力,好好的去查清楚。” “齐云山?”南宫醉眸色陡沉。 柯伯召已经放下了酒钱,走出了酒肆。不过南宫醉并没有准备跟上去,柯伯召话外有话,能揣摩清楚便也罢了,实在没必要追问。能让柯伯召说出点事儿来,还真是不容易,约莫是喝了酒的缘故,才能从柯伯召的嘴里听得那么一星半点的门路。 齐云山? 齐云山的确是“安分守己”了太久,南宫醉一早就知道这齐云山定然在图谋什么,只是苦于没什么证据。然则今儿从柯伯召的嘴里说了出来,那便真的是有问题了。柯伯召一直跟着齐云山,没有什么能逃得过柯伯召的眼睛! 南宫醉走出酒肆,吹着冷风走过这京城的长街。站在借口,望着远处的热闹非凡的春风极乐园。虽然领着四方门的人去大致的走了一圈,但南宫醉的确没查出端倪。不过寻常的烟花之地,除了奢靡胜过寻常之外,倒也没有别的异常。如果这春风极乐园真的有问题,那么这青楼的东家可真就厉害了。 这明歌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呢? 南宫醉一声叹,回了南宫府。可刚踏入南宫府大门,心头猛地咯噔一声,仿佛有些难以言说的异样。南宫醉不解的拍了拍胸脯,这是怎么了?回自个的家,怎么会感觉到如此不痛快呢? 寻风跌跌撞撞的冲出来,见着南宫醉的时候真当跟见了鬼一样,“大人,你回来了?大人,你真的回来了?” “废话,你这一双招子是瞎了还是怎么了?”南宫醉撇撇嘴,带着一身酒气进门,“出什么事了?如此冒冒失失的,是阿翠寻了你麻烦,还是……” 这话还没说完,阿翠也紧跟着冲了出来,“大人大人,您怎么回来了?” “作甚?你们两个人这是见鬼了还是撞邪了?”南宫醉晃晃悠悠的走在回廊里,“府中出了什么事,你们两个人是说好的?” “大人,惊鸿姑娘在呢!”阿翠压低了声音。 南宫醉迈出去的腿猛地一缩,那一刻只觉得酒劲瞬时全过,当下酒醒了大半。他觉得自己的脑子从来没有这般清醒过,只听得这惊鸿二字,便觉得有万般头疼。 寻风低低的问,“大人,还要进去吗?” “她是谁找来的?”南宫醉问。 寻风咽了咽口水,跟阿翠对视一眼, 阿翠慌忙摆手,“不不不,不是我不是我,大人,是惊鸿姑娘自己来的,不是阿翠!” “她来干什么?”南宫醉忙问。 阿翠和寻风凑上来,两个人神神秘秘的开口,“伺候您!” “放屁!”南宫醉啐了一口,“你们两个说实话,她到底在干什么?在书房?” “不是,先是进了大人的卧房,然后听闻大人不在府中,便觉得大人您定然是去喝酒了。”阿翠小心翼翼的开口,说句话都跟做贼似的,生怕隔墙有耳,“然后惊鸿姑娘便去了厨房,在厨房里倒腾了大半天,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呢!” “那她现在呢?在哪里?”南宫醉问。 寻风撇撇嘴,“在厨房,还没出来呢!” 南宫醉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记住了,待会我回卧房,就当我睡着了,不许任何人来打扰我!”语罢,南宫醉撒腿就往主院跑。 这惊鸿还真是冤魂不散啊,有事没事的往南宫府跑,凑什么热闹? 主院没点灯,瞧着便是一片漆黑,南宫醉心里欣喜若狂,惊鸿还在厨房,那他赶紧上床去装睡。说实话,南宫醉还真不知道怎么跟女子相处,若是囚徒便也罢了,偏偏这惊鸿身负绝技,真当一言不合打起来,他还真的未必能有十足把握赢她。 哪知他一股脑冲进屋,麻利的脱了外衣,正解腰带至极,只听得屋内传来某人笑盈盈的声音,“哟,南宫大人这么着急褪衣?” 南宫醉的裤子,吧嗒一声落地,骇然瞪大了眼睛。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5章 她的粥有点香,有点想 场面有些尴尬,黑暗中惊鸿特意没有点灯,亦是特意的屏住了呼吸等着某人的自投罗网。只是惊鸿也没有想到,南宫醉竟是这般不愿见到她,一回来便想装睡,巴巴的褪了衣裳。 室内烛光燃起,光亮慢慢的照亮了周遭,好在南宫醉也是个眼疾手快的,彼时掉了裤子,这会趁着惊鸿点灯之际,早已提溜好了裤子,安安稳稳的坐在了床沿上,假装好整以暇的望着眼前的惊鸿,“惊鸿姑娘当这儿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惊鸿倒是不以为意,搅动着手中的瓷盅,“闲来无事,就上南宫府坐坐,借着你家的厨房给你熬点东西,权当是一番心意。” 南宫醉这才注意到桌案上的瓷盅,打开瓷盖,便有一股淡雅清香传出,闻着倒是极好的。此前他进来得着急,这瓷盅又盖着盖子,所以真当没闻出味儿来,现下整个屋子里都是这淡淡的粥香。醉花红是做的胭脂生意,所以调弄香味对惊鸿而言几乎是小菜一碟。 “加了点合欢,你长久的喝酒,怕是伤了五脏睡不踏实,平素多吃点素可以净一净你这不干净的肠胃。”惊鸿坐定,搅动着瓷盅里的粥,“南宫醉,我这也不是空手来的,你不感激我却是出口伤人,真是狼心狗肺。” “南宫家的事情,无需你插手,你同我之间是什么关系,你当心知肚明。”南宫醉仿佛松了一口气,“惊鸿姑娘,如果你是来传达消息的,那就请姑娘有话直说,莫要拐弯抹角。若然不是,请姑娘以后没什么事就别再出现在南宫府,毕竟我是官你是民,若是相从过密难免会惹人生疑。更何况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请自重!” 惊鸿慵慵懒懒的伏在桌案上,她原就是烟花青楼出身,对付男人可谓是手到擒来。可眼前的南宫醉是个软硬不吃之人,她也不想拿曾经的那一套对付他。迷离的眸,如同鸿羽一般从南宫醉的身上掠过,靡靡之音匍出朱唇,“没有消息,便不能来了吗?你南宫醉虽然是官家,可就这一亩三分地的,我若是要进来,哪个能拦得住?” “你别太过分!”南宫醉走过来。 惊鸿轻哼,指尖轻柔的抚过自己的面颊,“我是来传达皇上的旨意,皇上已经决定选秀,所以你这厢也得早作准备。” “皇上选秀,同我有什么关系?”南宫醉倒是猜不透皇帝的心思了,“惊鸿姑娘,你该不会是假传口谕,借着这个由头来糊弄我?” “你觉得我是吃饱了撑的那种人?”惊鸿轻嗤。 南宫醉两手一摊,“像!” 听得这话,惊鸿当即剜了他一眼,“既然如此,那皇上口谕的后半句,想必南宫大人也没兴趣再听。那我就先回去,让皇上亲自来找南宫大人详谈。” “站住!”南宫醉挑眉,“拿皇上来压我?” “是!”惊鸿也不否认,“我就是在拿皇上压你,不知南宫大人吃不吃这一套?”她笑了,笑得那样绝美,烛光里何其惊世无双。惊鸿惊鸿,她的美貌足以担得起这样的名。 南宫醉着实拿惊鸿没有办法,他太了解这些江湖中人,一旦下定了决心,做起事来便是不管不顾的,全然顾全什么大局。是以到了这会,南宫醉只能绷了一张脸,凉飕飕的望她,“说!” “听说南宫大人和云翠居的采薇姑娘关系甚好,采薇姑娘此前蒙恩于南宫大人,想来若是南宫大人开口,采薇姑娘应是有求必应。”惊鸿别有深意的笑着,“南宫大人,您觉得呢?” 南宫醉委实没想到,皇帝赵靖会打采薇的主意,“云翠居是什么地方,皇上不会不清楚吧?” “就因为清楚,所以采薇姑娘的身份会变成最好的掩饰。”惊鸿负手而立,“青楼女子惯手段,若是皇上因此而荒诞朝政,也是情理之中。南宫大人,此举成与不成,还得看您的本事!反正皇上是这般交代的,做与不做,南宫大人自己斟酌!” 语罢,惊鸿抬步往外走,“对了,记得把粥喝了,若是不乖乖的听话,我可是会日日都来的……”她指了指墙外,“那些个可都眼巴巴瞅着呢!” 墙根脚下,不就是一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顽固们吗? 南宫醉只觉得脑仁疼,真是家门不幸! 不过皇帝的决定倒是让南宫醉很是意外,这般剑走偏锋的法子,他也是头一遭听闻。然则皇帝有心天下,便是南宫醉最是欣慰之事。 寻风和阿翠趴在大门口往里头瞧,南宫醉施施然的躺在院子里的石头上,“进来吧!” “大人,走了!”寻风嗫嚅。 “不走难道要过门吗?”南宫醉翻个白眼,“让你办件事,盯紧齐云山。” 寻风忙不迭蹲下身子,“大人,可是这惊鸿姑娘说了什么吗?” “少废话,让你盯着就盯着,事无巨细,哪怕他吃过几顿饭,喝过几次水,都必须一一告诉我。还有,如果齐云山出门,第一时间通知我,我倒要看看这老奸巨猾之人,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南宫醉拿起腰间酒葫芦的时候,手上微微一顿,转而便想起了惊鸿留下的合欢粥。 他寻思着,约莫是惊鸿的手艺太好,粥太香才会引了自己的食欲。嗯,定然是这样的! 夜幕沉沉,有人安枕,有人彻夜难眠,辗转反侧。 文府之中,路子瞧着主子房子里的灯又亮了,不由的侧耳听半晌,外头的更鼓都敲过了两次,眼见着是要三更天了。路子不太明白,自打世子爷来了一趟之后,公子的心绪有些不太安宁,瞧着也不太高兴,到底是怎么了呢? 路子披着外衣,伏在门面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进来吧!”文于野早已起身。 “诶!”路子忙不迭推门而入,“公子,天还没亮,您怎么不多睡一会?“ 文于野喝一口水,面色沉得厉害。 路子愣了愣,“公子,是因为刚刚擢升为刑部郎中,所以不适应吗?公子,您的本事大着呢,何必如此这般担心,路子对您有信心。眼下是郎中,来日是侍郎,再往上可就是刑部尚书了。” “一步步往上,便是那么好?”文于野慢慢放下手中杯盏,若有所思的望着明灭不定的烛火,“就算进了宫又能怎么样?” 路子觉得奇怪,“公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文于野缓步走到窗前站着,眉眼间凝着让人瞧不懂的神色,“刑部尚书已经准备走马上任,皇上亦开始了选秀,这京城终是要变天了。” “变天?”路子愕然,“公子,您的意思是,这京城要乱,那咱们……咱们会不会有危险?” “只要这天下还是姓赵,这危不危险的便也没那么重要。”文于野瞧了一眼皇宫的方向,“选秀伊始,应该会很热闹,这四面八方的往宫里送人,可真要盯着点!南宫大人那头,可有什么消息?” “暂时没有。”路子想了想,“估摸着也在筹备,横竖这南宫大人有的是法子。” 文于野不说话,谁知路子突然飞身而起,一把摁住文于野的肩膀,直勾勾将文于野扳到身后,反手便是一掌推出。 说时迟那时快,窗外的人影快速窜入屋内,硬生生的接下了路子这一掌。 “什么人?”路子厉喝。 惊鸿轻纱覆面,笑盈盈的站在两人跟前。拂袖间,香气撩 人,“使者!” “什么使者?”文于野凝眸。 惊鸿坐定,施施然的望着一脸戒备的两人,“别那么紧张,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此前我也是刚从南宫府回来,你们别大惊小怪的,来日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路子不解,掌心凝力,随时准备出手。 “皇上信重南宫大人,也倚重文大人,这意思还需要我多说吗?”惊鸿挑明了关系,“文大人,恭喜啊,尚书的位置刚空出来,您就成了郎中,再往上可就是前途无量。” “废话真多!”文于野慢慢坐定。 能从南宫府过来的,有什么事自然有南宫醉担着。文于野不轻易相信旁人,但对于南宫醉倒是放心的很。南宫醉心里有天下,却没有野心,与文于野几乎是同一类人。惟愿海晏河清,为百姓谋福祉! 惊鸿轻嗤一笑,“果真是物以类聚,同那石头疙瘩是一个脾气。当是应了那一句,凡是有点本事的,还真就有点脾气,臭脾气!”她往那椅子上优雅一靠,“皇上有些话,想借着文大人的口,给一些人带点话!” 一封书信递到了文于野的跟前,惊鸿眸光微冷,“皇上愿意给文大人留个把柄,文大人应该知道皇上的意思了吧?书信已经送到,有什么话要回皇上的,只管言说!话我会带到皇上跟前,文大人看着办。” 路子有些慌乱,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好在文于野冲他使了个眼色,路子当即行了礼退下。 惊鸿斜睨着文于野,等着他开口。 房门合上的那一瞬,文于野毕恭毕敬的跪地,躬身接下惊鸿手中的书信,开口便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谢皇上信重,必不负皇上所望!” 惊鸿眼睛里掠过一丝轻笑,“一个文人,一个醉鬼,搅合在一块真是热闹!”她起身,瞧了一眼明灭不定的烛火,“话我会悉数带到,希望文大人不会食言而肥。若是哪日文大人忘了自个的承诺,天涯海角,文大人这项上人头恐怕……” 话未完,烛影摇动,已是人去无踪。 文于野低眉歪着手心里的书信,眸光沉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6章 对食 文于野卧房里的灯,亮了一夜,他拿着书信在案前坐了一夜。路子端着水盆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文于野将看完的书信丢入火盆中,惊得当即要去捡。 “不许捡!”文于野敛眸,“今日焚了这书信,来日才能活得长久,你若是今日捡了出来,只怕会死得更快。路子,此事不许声张,明白吗?” 路子连连点头,“那南宫大人呢?” “我会自己同他说。”文于野若有所思。 既然主子都这样说了,路子自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攸关性命,小心为上。世上之事皆是双刃剑,今儿是把柄明儿可能就是威胁,世人多患难,同富贵却心生猜忌,古往今来比比皆是。 今年的桃花开得有些晚,好在还是开了。赵靖让人去拢了些许桃花,要含苞欲放的那些,不能全开,也不能是花骨朵,只有含苞欲放的到时候在酿酒发酵的过程中会一点点的盛开,待桃花酿开封之时,会满室飘香。 “皇上真的要酿酒?”魏淑歌眉心微蹙。 “欠的要还,这是正理。”赵靖低低的咳嗽两声,前阵子夜里回宫,在马车上吃了风,便染了风寒。好在赵靖已经习惯了自个这病怏怏的身子,吃了药便也没再放心上。 魏淑歌苦笑,“对了皇上,底下人来报,说是摄政王府的八角楼里有了动静。” 密楼? 赵靖猛地抬头望着眼前的魏淑歌,“那座八角楼?” 魏淑歌颔首,“是!” 长长吐出一口气,赵靖的手上还沾着桃花瓣,她站在那里眉眼低垂,仿佛是在思忖着什么。须臾,赵靖才开口道,“查出是什么问题吗?” “皇上您也是知道的,摄政王府的消息惯来是最难打探的,尤其是这八角楼,摄政王府的暗卫更是严防死守,不许寻常人轻易踏入。这八角楼也叫密楼,在摄政王府是一种很神秘的存在。听说早些年的时候,此处只是佛经楼,是给将军夫人也就是摄政王的母亲用以吃斋念佛的,在老夫人走后,这密楼便被严加看守起来。”魏淑歌细细的说着。 赵靖颔首,“还有呢?” “原本倒也相安无事,可是最近这段时间,摄政王府里好像有些不太平。”魏淑歌眯起眸子,“摄政王府大肆搜罗京城内外的天材地宝,但摄政王府内却没听着有人病了,这不是很奇怪吗?奴婢怀疑,这摄政王府里头定然是藏了什么人,而且是见不得光的,否则依着摄政王的身份地位,给人治病根本不需要这样偷偷摸摸的。” 这点,赵靖倒是相信的。东方未明如今的身份地位,就算要天边的月亮,又有何难?偷偷摸摸的,就说明病着那人是不该叫人知道的,身份很尴尬,或者…… 赵靖猛地绷直了身子,“淑歌姐姐,你之前不是说,那个燕婉……” 燕婉可能就是先帝的徐敬妃,当年徐敬妃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若是……若是被东方未明带回去了,那这事儿就有了落处。青梅竹马,义兄义妹,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真让人费猜疑。 “皇上意思是,摄政王真的把徐敬妃藏起来了,而且这些年一直养在了摄政王府。可摄政王为何这么做,听说当年徐敬妃颇为得宠,若是摄政王能加把劲,估计对付齐云山那头会更省心省力,不是吗?”魏淑歌不太明白,这里头的道理说不通啊。 古往今来,多少人靠着后宫而得蒙圣宠,东方未明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想必也不会不懂其中的道理。把先帝的妃子藏起来,闹不好是惹上秽乱后宫的罪名,如此岂非得不偿失?东方未明,真的犯不着这么做,任何一个有点常识的,都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 赵靖也想不明白,如果真的是摄政王府把人藏起来了,那这么做的缘故何在?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一种解释,那便是情!这世上能跨越生死,不顾伦常,不怕人言可畏的,便也只有这把双刃剑。 “将军府的义女,跟东方未明是一起长大的吧?”赵靖嗫嚅,继续俯首收拾着箩筐里的桃花,“再让人去拢一拢,这些不够!若是宫里不多了,就去宫外找,好歹不能太小气,叫人看低了去。”说这话的时候,赵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情绪有些莫名的低落。 魏淑歌跟着赵靖这些年,自然也知道赵靖的意思。她不想说的时候,就喜欢自己一个人闷着,然后适时的转移话题。眼前的赵靖,便是如此!魏淑歌起身往外走,走到了殿门口的时候又调头回来,慢悠悠的蹲在了赵靖的跟前,“皇上,如果摄政王真的私藏先帝后妃,您当如何处置?” 有些事不是你不想说不想问,便可以不存在的。既存的事实,是剖开心腹的刀子,进去的时候带着那么一点温柔,拔出来的时候便只剩下鲜血淋漓。 赵靖没有抬头,依旧专心致志的将清洗干净的桃花小心翼翼的放进精致的坛子里。 见状,魏淑歌只能一声叹,转身离开。出去的时候,正巧遇见将将进来的赵远南,魏淑歌勉强挤了一个笑容,也没多说什么。 只是赵远南瞧着淑歌的面色似乎有些不太好,当即拧起了眉头。 崇雨端着白玉瓷盏,压低了声音问,“公公,怎么了?” “没什么事。”赵远南敛了视线,拂尘一甩便领着崇雨进门。 “皇上!”行了礼,赵远南笑盈盈的望着专心致志做桃花酿的赵靖,手一挥,崇雨便将瓷盏放在了桌案上。赵远南继续道,“奴才瞧着皇上近来神思倦怠,想来是累着了!特意让膳房做了点桃花酥,皇上不妨尝尝看。” 赵靖瞧了他一眼,俄而望着瓷盏里的桃花酥,八成是赵远南误会了,以为她让人收集桃花,便是诚心喜欢这满树殷红。长长吐出一口气,赵靖意味深长的望了赵远南一眼,“你什么时候也喜欢开始琢磨起朕的心思来了?” 此言一出,赵远南当即心头一骇,“皇上,奴才……” “罢了!”赵靖轻叹,“是朕说话重了些。” “奴才不敢!”赵远南慌忙行礼。 “皇上!”崇雨跪地,话音里透着几分焦急,“请皇上明鉴,公公得知皇上喜爱桃花,特意连夜让人择了桃花做了这桃花酥。公公对皇上的心思,连奴婢都感动了,并无僭越,还望皇上明察!” 赵靖眸色微沉,赵远南的脸色瞬时变得难看至极。 “放肆,皇上跟前胡言乱语什么?”赵远南冷然,“皇上,是奴才思虑不周,奴才该死!这丫头不知轻重冲撞了皇上,看在她平素也算是乖顺的份上,望皇上能网开一面。” 赵靖也不说话,只是冷眼看着二人互相为对方着急的样子,心里头隐约有了几分好笑。她其实只是心情不好,所以那一句话只是她随口说出来的罢了,倒也没什么真心。 “你们两个这么着急作甚?”赵靖懒洋洋的往后靠,大概是吸了一口冷风,又止不住的轻咳两声,惹得赵远南当即抬了头,眸色焦灼的望着她。 “奴婢……奴婢该死!”崇雨磕头。 赵靖突然生出几分念想,“瞧着你们主仆情深的样子,朕倒想起一件事,听说此前的宫里惯有一种法子,教宫中孤寂之人能有个相依作伴的名目。叫、叫什么来着?” 赵远南倒吸一口冷气,“皇上,奴才知错了,奴才以后再也不敢妄自揣测皇上的心意。请皇上恕罪!” “朕没生气!”赵靖轻咳两声,继续摆弄她的桃花酿,“朕只是觉得这宫里太无趣,宫里的人太寂寞,朕想让自己身边的人都能幸福一点,更幸福一点。”顿了顿,赵靖恍若想起了什么,“好像是叫对食,对吧?” 四下一片死寂,赵靖笑了笑,赵远南却是面黑如墨。 “罢了,不拿你们寻开心。”赵靖道,“没什么事就下去!” 赵远南看了崇雨一眼,崇雨当即行礼退下。室内只剩下赵远南在旁伺候着,赵远南深吸一口气走到了赵靖的身边,帮着她一道打理这簸箩里的桃花。凑近赵靖的时候,赵远南嗅着她身上淡淡的墨香,俄而夹杂着若隐若现的桃花香味,如沐春风一般叫人觉得格外舒服。 “朕不过同你开个玩笑,你莫在意。”赵靖轻叹,“南哥哥,最近内侍监的事儿不少,眼下又要选秀,怕是忙坏了吧?” “能为皇上扫清障碍,让皇上省心,便是做奴才的福分。”赵远南笑道,“皇上,您真打算为摄政王酿酒啊?这亲力亲为的,奴才怕您风寒还没好,要是累着了可怎么得了?” 赵靖一笑,“没什么事,你盯着宫里的动静便罢了!对了,那崇雨……” “皇上放心,崇雨暂时靠得住。”赵远南行礼。 “只要你看得中,朕不管那些!”赵靖拍落掌心里的桃花瓣,伸手捻了一块桃花酥放进嘴里,甜而不腻,酥脆可口,带着淡淡的桃花清香,着实很好吃。 至始至终,赵远南的视线都落在赵靖身上。大概是看着赵靖走到今日的缘故,赵远南总觉得赵靖身上的气息,跟寻常男子不一样。做了这几年的太监,赵远南敏感得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怕,尤其是对于气味,男人和女人身上的气味总归是不同的。 有那么一瞬,赵远南心里隐约生出异样,可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一样。赵远南掂了掂自个的心思,没敢继续往下想,毕竟这些年他虽然在赵靖身边,但若说近身伺候,还真是一次都没有过…… 赵远南眉心拧起,若有所思的盯着眼前的赵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7章 皇上不好男风,听明白了吗? 魏淑歌捧着一箩筐的桃花进门,瞧着有些走神的赵远南,不免愣了一下,“怎么了?” 赵远南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赶紧上前接过了魏淑歌手中的箩筐,“呦,弄了这么多,皇上够不够?若然不够,就去宫外搜罗一些。” “不必,够了!”赵靖含笑,“赶紧拾掇拾掇!到时候埋在乾元殿的后院的桃花树下,记得别让人知道,尤其是施先生,要不然他那酒鬼性子,非得日日都盯着朕的酒不可!” 赵远南和魏淑歌对视一笑,没有言语。不过魏淑歌知道,皇帝之所以注意摄政王府那头,其实是想知道摄政王府里的秘密,那个神秘的八角楼里,到底藏着什么? 其实到底藏着什么,除了那些暗卫还有东方未明本人,真的没人知道。 这两日东方未明一直没有露面,不进宫不去军营,也没有在六部衙门,换句话说是一个人窝在了摄政王府里。 天空下起了小雨,阴雨绵绵的,让人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爷!”周之继行礼。 东方未明回过神来,瞧了一眼不远处的密楼,“如何?” “怕是要熬不过去了,最多还有这几日。爷,您早作决定吧!”周之继低低的开口,“崔南山一直没回来,楼里的撑不住,怕是……” 甘棠行礼,“爷!” 东方未明没说话,倒是周之继先开了口,“如何?” “皇上这两日染了风寒,身子不大痛快。”说到这儿,甘棠犹豫了一下,“爷,皇上眼下的身子怕是不太合适,是不是能缓一缓?” 周之继看了东方未明一眼,见着东方未明没吭声,便道,“楼里的撑不住了,再不动手怕是要此前的心血都要付诸东流。爷此刻烦心是真,然则早下决定也是难免,与其拖到最后两败俱伤,不如两者相较取其一!” 听得这话,甘棠猛地抬头盯着眼前的东方未明。因为伺药的关系,甘棠一直在宫里待着,是以东方未明什么时候进宫,什么时候出宫,甘棠都是清清楚楚。东方未明和赵靖的互动,东方未明对赵靖的关心,甘棠是看着他一点点的转变。 “爷?”甘棠低低的喊了一声。 东方未明没说话,仿佛仍在犹豫的想着。 “爷还是早下决定吧!”周之继行礼。 这决定哪儿是这么容易就能下的,性命攸关,一生一死,虽说是早就做了决定,如今后悔也是为时太晚,但是……现在他已经下不去手。有些事情,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 周之继和甘棠默不作声的走到边上,两个人轻叹一声伫立,瞧着远处默然沉思的东方未明。 “爷不一样了。”甘棠道。 “何处不一样?”周之继握紧了手中的剑,“爷还是爷,还是那个杀伐决断之人,绝对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有所改变。甘棠,你莫要胡说!” 甘棠轻嗤,“卑职是暗卫,无权置喙王爷之事,你是王爷跟前的人,王爷的事儿你最是清楚。但是周大人,有些话卑职还是要提醒一句,有些事情看似容易,实则最难,难就难在人心。这些年卑职在宫里伺候皇上吃药,于皇上和王爷之间的情分亦是看在眼里。“ 周之继凝眸看她,“你想说什么?” “难道你没看出来,爷不忍心了吗?”甘棠长长吐出一口气,“而且皇上也动了心。” “何以见得?”周之继眯起危险的眸。 甘棠扯了一下唇角,“你看不到并不代表不存在。”语罢,甘棠转身就走。 “这不是爷原本的计划。”周之继冷然。 听得这话,甘棠顿住脚步,不禁回眸望了周之继一眼,眼睛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凉意,“动了心,没什么可丢人的。人人都有心,只是用心不同罢了!周大人,你若无心且不要乱拿主意,王爷自个心里有数,若是您擅自做主,咱是不会拦着你的,但后果且当自负。” 音落,甘棠再也没有回头。 周之继紧了紧手中的剑,眉眼间带着冷冽寒气,“王爷做不到的事情,那就我来做。”有些事情,终是要有人去做的。王爷怕后悔,那是因为真的动了心,但是他周之继不一样。王爷左右为难,始终无法下定决心,那这个心便让他来下罢了! 横竖,不过一条命罢了! 思及此处,周之继眯着眸瞧了一眼天色,只待天黑。 雨,下得似乎有些大,这哗哗的雨声似乎是想遮掩些什么。春雨寒凉,惹得人心内不安,打得那枝头的桃花纷纷落下,似要一次性落得干净方可作罢! 雨声吵得人不得安宁,宫里头不安生,宫外也不安生。 钟弗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干脆爬起来出了宫,进了文于野的府上。这大雨天的,钟弗进门的时候倒是把路子吓了一跳,半晌回不过神来。 “杵在这儿做什么?”钟弗进文府就跟回家似的,可谓轻车熟路,半分都不生疏。他一把推开路子,顾自走进了文于野的卧房。 文于野听得动静早就坐了起来,此刻正冷眼望着如入无人之境的钟弗,“世子爷还真把我这儿当你自个的家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连声招呼都不打?” 钟弗压根不在乎这些,将沾了雨水的外衣一脱,便如当家做主一般吩咐路子,“给我拿一件你们家公子的外衣,小爷的衣裳都湿透了。这下雨天的,瞧着便是烦躁,真让人不高兴!” “不高兴还出宫,知道会淋湿还过来作甚?”文于野给路子递了一个眼神,路子转身便从柜子里取出了一件文于野的外衣递给钟弗。 钟弗也不避讳,竟是一脸的理所当然。文于野的身材同他所差无几,所以两个人的衣裳尺寸亦是差不多,文于野的衣裳穿在钟弗身上,确也没什么违和感。钟弗鞋袜未脱,直接靠在了软榻上,就这么懒洋洋的望着眼前面色黢黑的文于野,“不就穿你一件衣裳吗?来日小爷送你一箱都不成问题,别小气。” 文于野示意路子出去,路子当即退出房间合上了房门。 烛火摇曳,文于野慢慢吞吞的坐下来,顾自倒上一杯水,“世子今儿为何冒雨出宫?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你就不能想点好的?”钟弗翻个白眼,“小爷在京城没什么朋友,而今小皇帝避而不见,小爷无处可去自然是要来你这里消遣消遣的。文于野,小爷给你这么大的面子,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文于野轻嗤,“还得多谢世子爷抬举。” “那是自然!”钟弗得意洋洋,“我且告诉你,今儿小爷心里高兴,陪你喝几杯。” 文于野蹙眉,“世子可知这京城是什么地方?” “天子脚下!”钟弗答。 文于野点头,“那世子还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吗?” 钟弗翻个白眼,“废话,这还用你提醒?小爷自然是记得,我可是凤凰城誉王府世子,放眼天下,怕是没人敢同小爷叫板。饶是东方未明和齐云山也得给小爷几分薄面,否则把誉王府惹急了,我爹挥师南下,可不是闹着玩的。天下若是大乱,什么摄政王什么太傅府,都是一帮废物!” “既是如此,世子就该明白,于这京城里自处必须时时刻刻保持清醒,切莫任性妄为!”文于野略显无奈的望他,面色依旧冷得厉害。约莫是想起了什么,文于野又道,“若是有机会,世子还是趁机回凤凰城去吧!当今圣上虽然与你有过命的交情,可圣上本就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来日若是有什么祸端,又如何能保得住你?” 钟弗揉着眉心,“你这人什么都好,唯有一样不好,太啰嗦。你可知你这般罗里吧嗦的,像极了我爹后院的那些姨娘,一个个都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却不知我喜不喜欢,也不管我想不想要。” 文于野的话到了嘴边,终是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 只听得钟弗继续道,“知道我为何来找你吗?小爷只是觉得你文半仙能掐会算的,有些话就算小爷不说清楚,你也能猜得一二,免得话出口便收不回来。谁晓得你竟与外头那些人一般无二!我知道,你们总觉得我仗着凤凰城,仗着我爹的势力所以肆意妄为,你们忌惮我却也是真的害怕我,但绝对不是因为我钟弗这两个字,只是因为我姓钟!” “好在这些年,我也已经习惯了。既然你们要这样想,那我便如此做,横竖我不这样做,你们也是这样想的,总归不让我自己吃亏便是。更何况,我压根不在意你们怎么想的。哪日我若真的换得一身轻,我定然会袖手天下,做个绝不回头的浪子。” 文于野的面色越发黑沉,“浪子不好当,若是连命都没了,还当什么浪子,说什么袖手天下?依我看,尽扯犊子。你一日姓钟,此生都姓钟,到死都改不了这事实,是以也无需说这些大话。今儿世子爷来了,那我便将话说透。你虽是为皇帝而来,然则皇帝却不知情,你也不屑同他说明。既是如此,那便到此作罢,往日情分犹在,来日权当萍水,明白我的意思吗?” 钟弗摇头,“不明白。” 见状,文于野上前一步,突的两手撑在钟弗的左右两侧,“皇上不好男风,你找错了人。我说得这么清楚了,世子现下可听明白?” 钟弗骇然盯着眼前的文于野,一张脸瞬时乍红乍白,他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眸,宛若受了奇耻大辱一般,浑身陡然轻颤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8章 让他留下 这大概是钟弗内心深处最大的秘密,尽管此前他就已经说明白了,他此番来京本就是冲着小皇帝来的。然而当内心深处的秘密被彻底的用刀子剖开之时,那种羞愤之情远胜过一切。钟弗红了眼眶,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文于野,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四目相对,文于野轻叹一声,终是无奈的开口,“你莫这种神色,也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打从你纠缠皇帝开始,我便已经大致晓得你心里所想。你口口声声要带着皇上离开京城去凤凰城,不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吗?左不过你也该明白,这世上之事没有所谓的十全十美。你有心皇上无意,这事儿便也只能到此为止。” “这些话,是皇帝让你说的?”钟弗咬牙切齿。 “是谁说的有什么打紧,关键是你是否能听得明白?”文于野眸色灼灼的盯着他,“世子,回凤凰城去吧,京城里波云诡谲,不适合世子这样纯粹的心思。早晚有一日,你会为人利用,终会造成不可挽回的祸事。世子,听一句劝,放手吧!” 钟弗恼得厉害,头也不回的迈出房门。外头还下着雨,倾盆大雨华哗然的落下,钟弗却是不管不顾,一头扎进了雨幕中。鞋袜被雨水打湿,他一不小心便踩了路边的青石子,当即摔了个狗啃泥。大雨瓢泼中,钟弗趴在那里半晌没有起身,隔着雨幕只能看见他剧颤的背影,格外的单薄消瘦。 大雨从头浇下,淋湿了一切。钟弗瞧不清楚,视线里除了迷茫的雨还有什么,只觉得这初春的雨冻得入骨,冷得入骨。原就是为了一人而背井离乡,如今却宛若觉得什么都没了,身在异乡连最后的希冀都消失了,也不知今后的路该何去何从? 一柄伞立于顶上,有人驻足跟前,沉沉如暮霭之音从顶上传来,夹杂着风雨声却依旧入耳清晰,“你是因为皇上的拒绝而失望,还是因为被我看穿了,所以觉得没脸见人?” 钟弗狠狠推开他,文于野身子一个趔趄,手中的伞当即落在了地上,被风吹出去老远,连滚几圈的落在了边上。钟弗咬牙切齿,仍是没有吭声。 “公子?”路子急了,赶紧撑着伞重新上去,将二人遮住。可这雨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这一把伞根本遮不住谁,最后三个人都湿得透顶。 文于野很少有发脾气的时候,这会倒是真的发了性子,一把揪起了钟弗的衣襟,“你在此处被雨冻死淋死,事情便可以解决了吗?彼时你爹一声令下,十数万大军挥师南下,皇上与你陪葬,你满意了吗?你口口声声为皇上而来,可你做的事情,哪一件是真心与皇上着想?” 钟弗哑口无言,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你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文于野,你别以为你现在升官了,就可以对我颐指气使,我告诉你,我是誉王府的世子爷,普天之下没有人能这么大声的冲我吼。” “原来你还记得自己是誉王府世子。”文于野轻嗤,“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有什么本事?除了这名头,你还有什么?若是哪日你摘了这世子爷的尊号,你觉得你又是什么东西?” 钟弗答不上来,除了世子爷的身份,他委实什么都没有。文于野的话句句诛心,钟弗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就像个透明人,被看得那般清楚明白,连最后那点尊严都被剥夺了。这般的恼羞成怒,恨不能狠狠的将文于野揍一顿才能解气。 “关你屁事!”钟弗冲他吼。 一开口,雨水涌入嘴里,透着凉,泛着苦。 “自然是不关我事,只不过觉得世子这般太可怜,人若总是将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多多少少会觉得失望。既然如此,还不如做好你自己。”文于野站在雨里看他,两个人男人面对面站着,大有谁都不肯相让的意思。好似两个人就这样杠上了! “关你屁事!”钟弗歇斯底里,“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完全不明白我此刻的心情,却还在这里大言不惭。文于野,你什么都不懂!” “路子,去准备热水。”文于野道。 路子一愣,旋即撒腿就跑。 “你想干什么?”钟弗愣住。 “洗一洗,再回宫,免得到时候叫人看见你这般狼狈的模样,回头就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你没脸做人倒也罢了,我这厢还不好解释。”文于野转身就走,“你不是想为皇帝做点事吗?若是如此,就不要让皇帝为难。你若有个什么是,第一个要遭殃的就是皇帝。信不信在你,我言尽于此!” 钟弗还在气头上,可这涌到脑门上的怒气,却是生生叫这冰冷的雨水给浇熄了,愣是点不起火来。说实在的,此前他真的是恼羞成怒,觉得羞愤异常,可等到文于野问,到底为何要生气之时,钟弗自己也说不上来。是因为被拒绝还是因为被看穿?前者是因为皇帝,后者是因为文于野。 事实上,钟弗是个没脾气的人,而且特别好哄,权当他是个不成器的孩子,小心的哄着便也没什么事。 前一秒还哭着闹着不得了,这会已经泡在了热水里,好似已经雨过天晴。 路子担虑的碰了两碗姜汤进门,“公子的身子也都湿透了,赶紧喝一口姜汤,免得风寒入体。” 文于野点点头,“你先下去,没我的吩咐不许进来。”回头又不忘叮嘱两句,“今夜之事,不许对外声张,明白吗?” “是!”路子放下干净的衣裳,转头便离开了房间。 外头的雨,仍是下得很大。 隔着一道屏风,两个浴桶两个人。 文于野擦了身子,披上袍子走过去。钟弗没有防备,吓得当即用巾帕遮住了自个的胸前,“你过来作甚?文于野我可告诉你,小爷的身子可不是谁都能看的。” 听得这话,文于野眉心微蹙,“真能想!”他不温不火的将手中姜汤放在钟弗身边,“记得把姜汤喝了,免得到时候染了风寒又要赖我。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我不喝姜汤!”钟弗翻个白眼,“太辣。” 文于野挑眉,“那你是想喝药?” 钟弗仲怔,“小爷身子好着呢,就这点雨还能拿我如何?不喝,拿走!” “要我喂你?”文于野眸色微沉的盯着他。 钟弗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呵呵的干笑两声,极为不情愿的端起了汤碗。喝了一口,他整张脸便垮塌了下来,拧成了一团,“真难喝!” 当着钟弗的面,文于野将自己碗里的姜汤一饮而尽,然后一脸不屑的望着眼前的钟弗,放下空碗便走了出去,“记得喝完,否则我不介意一口一口喂你喝。” “喂,文半仙,你别太过分,你这是趁人之危。”钟弗愤愤不平。 文于野顿住脚步,回头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他一眼,“我什么都没做,你却要赖我趁人之危,哪日真将这趁人之危坐实了,世子爷可别后悔。” 钟弗愣了半晌,真当没回过神来,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不过这姜汤,委实难喝得要死,真要一碗都喝下去,估摸着得喝吐了。一抬头,瞧着案几上摆着的衣裳,钟弗的心头没来由的乱了些许,面色有些微红。 大雨还在下着,下得让人有些心烦意乱的。 文于野站在回廊里,瞧着外头的大雨,微微蹙起了眉头。 “公子,怎么了?”路子行礼。 “收拾两间客房,今晚让世子爷留下。”文于野吩咐,“下这么大雨若是回去的路上有什么好歹,又该是我的责任。敖将军呢?” 路子道,“老规矩,一直在马车里待着!” “让他去睡吧!”文于野道,“文家安静,不会有事。” “可我瞧着公子神色不太对。”路子撇撇嘴。 文于野一声叹,也不过多解释,“去吧!世子的心情不太好,估摸着今晚我也别想睡了,你备点糕点和茶水便退下,我同世子好好谈谈。” “是!”路子应声退下,看世子爷方才淋雨那劲儿,是得好好劝一劝,否则还不定要惹出什么祸端来。是该劝劝,好好的劝劝! 世子彻夜不归的消息传到了赵靖的耳朵里,赵靖倒也不着急,留在文于野那里,她反倒放心得很。大雨哗哗的下着,她只觉得今夜有些心绪不宁,好似隐隐会发生点什么事,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委实不怎么好受。 “皇上这是怎么了?”魏淑歌拢了拢炭火,“是觉得寝殿内冷了?” 赵靖摇头,“也不知怎么的,有些心内不安。”她略显无奈的笑了笑,“淑歌姐姐你莫担心,估摸着朕只是饿了的缘故。” “那奴婢去拿点吃的。”魏淑歌笑着往外走。 长长吐出一口气,赵靖便悠悠然的靠在软榻上,合上眼睛闭目养神。有脚步声从殿门外头进来,赵靖心下微微一怔,淑歌姐姐不是刚走吗?怎么又回来了? 可细细一听,这不是魏淑歌的脚步声,也不是赵远南的脚步声,更不是东方未明。 心头一慌,赵靖猛地睁开眼,周之继的脸冷不丁的闯入了她的视线里。不知道为何,赵靖只觉得这一眼,竟有种莫名的恶寒快速蔓延全身。她止不住打了个冷战,下意识的绷紧了身子,视线掠过周之继朝着他身后看去。 东方未明不在,周之继是一个人来的,而且周之继眸色微红,瞧着大有嗜血之意,看的赵靖心惊肉跳。 “周之继,你擅闯朕的寝殿,该当何罪?”赵靖冷然厉喝。 周之继深吸一口气,一双嗜血的眸直勾勾的盯着赵靖,“皇上,得罪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9章 阿靖,我想和你好好的 赵靖并不知这得罪二字是什么意思,却也能从周之继的眼神里看出厉害。她身体里有东西,这原就是心知肚明的事情,而今周之继再说了这么一句,她大约便明白了……是不是时辰到了?可是崔南山还没回来,师公还没回来,他们又怎么敢轻易动手? 身子里的东西,难道现在就可以拿出来了?这是否意味着,她这条命也到了尽头? 奈何魏淑歌不在,而周之继惯来跟在东方未明身边,谁都知道周之继是东方未明的心腹,进出乾元殿本就是最习以为常之事,没有任何人会疑心至此。赵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一次算是彻底的大意了! 血腥味从寝殿内徐徐溢出,从门缝里从窗户的缝隙里一点点的渗出去。外头的风声雨声,恰当好处的遮掩了所有的声音,连老天爷都帮着遮人耳目,着实是极好的。 崇雨跟在赵远南的身后,仔细端着手中的瓷盏。因为下雨,所以园子里的花都被打得七零八落的,就算等到雨停,这一批花卉也是不堪可用了。好在下雨前拢了一些,趁着花瓣还算新鲜,赵远南便赶紧着御膳房给赵靖做了点鲜花糕点。这糕点,得趁热才好吃,才会香气满口。 约莫是怕糕点凉了,赵远南走得有些着急。他惯来知道赵靖喜欢吃糕点,也知道她的脾胃其实很弱,若是糕点凉了,吃着怕是会肚子疼。 说也奇怪,今儿的寝殿外头,怎么瞧着有些不太对?赵远南顿住脚步,紧了紧手中的拂尘,放缓了步子,免得叫人看出他这心焦的模样。 “魏姑姑在里头吗?”赵远南特意问了一句,若是赵靖睡了,他便也不进去了,反正今儿的时辰也不早了,让皇帝早点睡也好! 侍卫们摇头,道了一句,摄政王府的人来过。 赵远南一听是东方未明,心下打了退堂鼓,他此身受摄政王府所累,已然是这般模样,所以见着摄政王府的人自然是有多远避多远。然而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来过?来过的意思便是,来了,又走了?心下怔忪,赵远南问道,“那现在呢?现在里头还有谁?” 侍卫道,只有皇上一人,里面没动静。 听得这话,赵远南松了一口气。不过东方未明来过,魏淑歌为何不在?就算要退避,也不至于退避这么远,若是东方未明对皇帝动手,那该如何是好? 赵远南迈腿,靠近寝殿大门的那一瞬,眉心突然拧起,伸出去的手僵硬的停滞在半空中。不对,是血腥味,是血腥味!赵远南骇然推门,但也不敢声张,回头便冲崇雨道,“你在这里等着。” 还不等崇雨反应过来,赵远南已经进了门,小心的掩上门。 赵远南嗅着寝殿内浓郁的血腥味,只觉得一颗心都高高悬起,刹那间疯似的冲进去。见到满目殷红的那一瞬,赵远南觉得一股血猛地冲上脑门,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一步一踉跄的往前走,殿内的血腥味足以让人心惊肉跳。 魏淑歌正当回来,瞧着杵在门口的崇雨,“怎么回事?” “虺公公进去了。”崇雨行礼。 魏淑歌猛地瞪大眼睛,血腥味?!将手里的东西往身边奴才手上一塞,魏淑歌抬步进门,“都在外头,别进来!”音落,她已大步流星的进了寝殿。 进去的时候,赵远南站在床边,一双手满是鲜血。他回头望着魏淑歌,一双眼睛瞪得斗大,“我……我进来的时候,皇上……皇上……” 床榻上,赵靖一张脸煞白如纸。她躺在床榻上,瞧着就像是易碎的瓷娃娃。腕上被赵远南胡乱的包扎着,鲜血仍是源源不断的从布条处涌出,地上满满都是鲜血。 “皇上?皇上?”魏淑歌骇然。她跟赵远南不一样,魏淑歌来自江湖,这些包扎之类自然不在话下。赵远南这般包扎根本止不住血,魏淑歌当即吩咐,“你马上去拿药箱子,在柜子里。” 赵远南还愣在那里。 魏淑歌一声吼,“还愣着干什么?” “好!”赵远南这才回过神来。 止血散,金疮药,魏淑歌手脚麻利。赵靖手腕上的伤口很深,赤红色的伤痕看着格外触目惊心。魏淑歌的面色越来越黑,“之前谁来过?” “周之继,摄政王府周之继!”赵远南恨得咬牙切齿,“一定是东方未明!一定是他!他想杀了皇上,一定是他,一定是!” “周之继!”魏淑歌咬牙切齿,半搀起赵靖,“皇上?皇上?” 赵靖没有气息,躺在床榻上双眸紧闭,瞧着已然死去。魏淑歌摸着她的身子,只觉得赵靖浑身上下已经冷得彻骨,这一刻,魏淑歌是慌乱的。内力输入赵靖体内,宛若泥牛入海,浑然没有半分知觉,就好似赵靖真的…… “皇上?皇上?”魏淑歌红了眼眶,彻底急红了眼。皇帝已经没气了,可怎么好? 魏淑歌亦是不曾遇见过这样的状况,关心则乱,已然到了手足无措的地步。叫太医?那是万万不能的,萧太医今儿不在宫里,而且如果东方未明真的想杀了皇帝,那便什么都不成。魏淑歌开始解赵靖的衣裳,“你去门口看着,这里交给我,无论如何得先让皇上喘气!” 赵远南撒腿就往门口跑,回头的时候却看见魏淑歌在解赵靖的衣裳,那一瞥正好能看到赵靖的裹胸布。有那么一瞬,赵远南内心砰砰乱跳,比之前看见赵靖毫无气息的躺在床榻上,更让他身颤不已。裹胸布意味着什么?赵远南不是三岁的孩子,当然知道若是皇帝有了裹胸布,那就说明皇帝是假凤虚凰。所以从一开始,赵靖就不许他近身伺候,而现在魏淑歌也不敢轻易的找太医,怕只怕…… 大概赵靖差的便是这一口气,裹胸布解开的那一瞬,赵靖终于吐出了胸腔里囤着的那一口气,但人还是意识模糊,完全没有要清醒的样子。 魏淑歌欣喜若狂,“皇上?皇上?”虽然赵靖没有苏醒的迹象,但已经有了生命体征,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只要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伤口开始凝固,赵靖的身子不好,所以这血很难止住,眼下终于不再出血,但还是要有人在床边守着,免得赵靖在睡梦中稍稍挪动便扯着伤口。一旦伤口二次开裂,那便是大罗神仙都回天乏术。 冷风拂过的那一瞬,魏淑歌眸光利利,回身便是一掌推出。她是真的发了狠,既然动了手还敢出现,魏淑歌岂能同他善罢甘休。赵靖手腕上这一刀,也是割在了魏淑歌的心头。这些年她守着赵靖,舍不得她冻着舍不得她饿着,就当自个妹妹一样的保护着。 谁曾想,她不过是走开了那么一小会,竟然就被人趁虚而入,险些让赵靖死于非命。一想到赵靖现下生死难料,能不能醒过来还不知道,魏淑歌便联想起自个长埋地下的妹妹,恨不能将眼前之人撕成碎片。 “东方未明,今日要你一命抵一命!”魏淑歌招招毙命,她是魔宫宫主,这些年在宫里为了赵靖忍辱负重,却没想到赵靖还是逃不开这样的下场,怎么能不恨?她恨,恨东方未明的下手毒辣,就算是养狗,这么多年了也该有感情,何况赵靖是人! 怦然一声响,魏淑歌与东方未明对上一掌,各自退开数步。 “下去!”东方未明并不恼,一双眸带着晦暗不明的颜色,直勾勾的盯着床榻上的赵靖。 魏淑歌咬牙切齿,“她已经是这样了,你还不肯放过?” “出去!”东方未明缓步走到了床边,伸手将床榻上气若游丝的赵靖托起。他抱着赵靖在自己的怀里,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戾的杀气,他抱得有些紧,魏淑歌可以清晰的看到他手背上、脖颈处突出的青筋。可见,他心里的挣扎与寒凉,“她是生是死,都是我!” 音落,东方未明合上眉眼,“出去!” 赵远南本就在门口守着,听得里面的声音,自然不敢进来。再侧耳听着,里头似乎没了动静,赵远南心里慌了,赶紧推门进去。乍见魏淑歌又想动手,赵远南拼死冲上去,当即摁住了魏淑歌的手腕,压低声音道,“你若真的想让皇上活下去,就别再动手。眼下唯一能救皇上的,仍是只有他!” 魏淑歌浑身剧颤,绷得生紧。赵远南的话提醒了她,赵靖还没死,但跟死只有一线之差,所以要想赵靖继续活着,就必须退一步,让东方未明出手。否则东方未明不吭声,谁都不敢救人,赵靖就真的死定了! “走吧!”赵远南拖着魏淑歌往外走。 寝殿大门合上的那一瞬,魏淑歌拳头紧握,指甲已经嵌入了掌心,即便掌心濡湿亦是毫无察觉。她眸光利利的盯着眼前紧闭的大门,只觉得恨意入骨。可偏偏,她拿东方未明没办法,这宫里的所有人哪怕天下人,都拿东方未明这个摄政王没有任何的办法! 赵靖还剩下一口气,手腕的伤虽然被包扎,但是……止血得太晚了。失血过多,她陷入了昏迷之中,换句话说,她未必会醒过来。赵靖会变成第二个她,永远躺在床榻上,再也不会对他笑,怼他言。 一想起这些,东方未明便觉得心下颤得厉害,伸手握住了赵靖的腕脉。他的脸贴着她冰凉的面颊,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轻轻的含住了她冰凉的耳垂,“我不叫你死,你便不能死。阿靖,活下去!” 他抱紧了她,“我想……和你好好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0章 他对她做了什么? 皇帝寝殿的大门紧闭,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何事,只见着皇帝身边的随侍婢女和内侍监总管赵远南在殿门外,焦灼得来来回回走动,时不时的凝眸望着紧闭的房门。如此这般,谁的心里都不好受,只觉得一颗心高高悬起不敢落下。 钟弗是红着脸从文府出来,离宫的时候带着满腹心事,回来的时候竟有些暗自窃喜,叫随行的敖光林实在是看不懂。这世子爷去了一趟文府,怎么心情就不一样了呢? 脚上淌着水,钟弗的心情却是一等一的好,一大早回宫也是有些兴颠颠的。然则路过乾元殿的时候,钟弗却下意识的顿住了脚步,今儿的乾元殿安静得出奇,好似有些不太对。想了想,钟弗缓步进门,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却也没见着一丝动静。 冬日里赵靖素喜睡觉,可赵远南和魏淑歌却是热闹的,一大早进进出出寝殿。眼下已经入春,按理说不太可能睡太久,他这厢都从宫外回来了,赵靖怎么还没动静?赵靖这小子,年纪轻轻的竟是这般贪睡?! 可等着钟弗走近了才发觉,魏淑歌和赵远南都守在殿外,两人伸长了脖子往殿内瞧。可这寝殿的大门紧闭,饶是把脖子伸断了,也不可能看见这里头的动静。但里头发生什么事,以至于魏淑歌和赵远南都不得入殿内?往日里除非是东方未明来了,否则是断然不会有这种情况的。 难道真的是东方未明来了?钟弗心里犯嘀咕。 “怎么回事?”钟弗问。 魏淑歌心下一怔,赵远南的面色却是全变了,骇然盯着眼前的钟弗,俄而眸色慌乱的盯着魏淑歌,紧了紧手中的拂尘,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好在魏淑歌反应快,旋即行礼道,“世子爷请回!” “东方未明在里面?”钟弗双手叉腰,若有所思的望着紧闭的殿门。 赵远南行礼,“世子爷还是别问了,您先回去吧!” 听得是东方未明在里头,钟弗自然不愿再多留,一脸讪讪的转身,“罢了,既然他在里头,小爷就不凑热闹了,让小皇帝自己保重吧!玩火者,早晚是要出事的。”语罢,钟弗抬步就走。 见着钟弗朝着门口走去,赵远南掌心一片濡湿,脊背早已被冷汗浸湿。他深吸一口气,腿肚子止不住的轻颤,扭头望着面色发青的魏淑歌,“也不知道里头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魏淑歌冷哼,眸光狠戾,“如果皇上出了什么事,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放过他。所以皇上没事自然是最好的,如若不然,我要谁都坐不得这安稳天下。”就算倾尽魔宫,她也不会放过东方未明。 赵远南轻叹,“眼下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佛祖保佑,保佑皇上逢凶化吉,万福金安。”脑子里,却混混沌沌的想起了那一条裹胸布,仿佛就在眼前,挥之不去! 皇帝闭门不出,又没有宣太医,反而让东方未明留守殿内一夜,甚至于天亮不出,可见此事非同寻常。齐云山和柯伯召自然是头一个知道的,后宫里总有些许眼睛和舌头,总会把消息悄悄的往外送。 太傅府内,齐云山负手而立,瞧着刚刚写好的字画,抬头望了柯伯召一眼,“宫里又有消息了?” 柯伯召颔首,“摄政王进了乾元殿,昨儿进去到现在都没有出来。恩师,这里头怕是不简单。皇上若然有什么病痛,应该让太医进去,可太医院没有受到传召,显然东方未明在隐瞒什么。皇上的贴身姑姑和乾元殿的太监总管都在寝殿外头候着,这一时半会的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何事,也不敢轻易的往里头探,免得让东方未明瞧见!” 齐云山当然知道这个理儿,能得到这点消息已经实属不易,再想知道点多的,还怕东方未明会看出来,将那些好不容易安插进去的眼线都给斩草除根了! “你进宫看看!”齐云山想了想,“虽然我已经不管这档子闲事,可皇上终究是大夏的根本,若是任由东方未明闹出点祸事,谁都不好收拾!” 柯伯召行礼,“是!”走出书房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敞开的书房门,俄而敛了眉眼入宫。柯伯召心里是担心的,担心着皇帝的周全。东方未明不是好惹的,这么些年来,柯伯召越发看不懂这个手握大权的男人。东方未明掌握着兵权,按理说就算想自个当皇帝也不在话下。 可东方未明没那么做,一心辅佐小皇帝,敛了那么多的权势,收了京畿府,收了京城的防卫大权,收了刑部甚至于动了边关军事,但东方未明始终没有动作。赵靖小皇帝的烂摊子,都是东方未明收拾的,哪怕是誉王府世子之事,最后也是东方未明悄悄在暗地里周旋。 皇帝那头安安静静的在宫里头待着,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这都是东方未明给赵靖的安稳天下。哪怕赵靖现在没有实权,但……东方未明也没有想夺权的意思,这点跟齐云山是截然不同。齐云山就算闲职在家,可内心深处依旧蠢蠢欲动,不减当日! 柯伯召在朝廷里摸爬滚打久了,靠着察言观色才能走到今时今日的地步。跟着齐云山这老狐狸久了,便什么都明白了,只是明白归明白,明白了还得装糊涂。难得糊涂,才是最难得! 进了宫,柯伯召也不着急,反而放慢了步子朝着乾元殿走去。走得太着急就太刻意,手里揣着凤凰城来的折子,对于柯伯召来说,这是最名正言顺的面君理由。因为是凤凰城来的家书,走的是官场的路子,是门面功夫,所以递到了六部衙门,自然要光明正大的送进来,装装样子罢了! 乾元殿可真是热闹了,此前来了钟弗,现下来了当朝丞相,赵远南是真的扛不住了。捏了捏手里的拂尘,赵远南说不出话来,仍是指望着魏淑歌。 “皇上还歇着?”柯伯召面色依旧温润,“可是身子不舒服?” 魏淑歌行礼,“丞相大人多虑,皇上龙体无恙,只是昨儿个下雨凉了些,所以今儿贪睡罢了!丞相大人也知道,这朝廷上的事儿有您操持,还有摄政王辅佐,皇上也乐得自在。丞相大人,您这是……有急事?” 柯伯召从容轻笑,“烦劳魏姑姑通禀一声,凤凰城来了消息,此事必定要经过皇上亲眼方可决议。这书信原是家书,但因为走的是官道,所以暂时不能递交世子爷,还得皇上亲手转交。皇上若然不肯,此信便也只能原路发回,断不可能落在世子的手里。事急从权,请姑姑见谅,烦劳通禀!” 若是换做其他的大臣,魏淑歌推了也就推了,偏偏柯伯召心细如尘,城府极深,绝对不可轻易打发。柯伯召能出现在这里,来得这么及时,诚然是得了什么消息。宫中人多眼杂,难免有人多长了一根舌头! 魏淑歌笑了笑,“既是如此,那奴婢进去碰碰运气。若是皇上不高兴,还望丞相大人自行处置。您也是知道的,皇上近来身子不太爽快有些贪睡,若是睡不饱难免有些脾气,请丞相大人见谅!” 语罢,魏淑歌抬步进门。她推门的时候,心里有些紧张,倒也不是怕东方未明,而是过分的担心赵靖。这一进去,还不知赵靖是什么模样呢!是死了?还是活着?或者是……生不如死? 诸多的揣测,还是要亲眼看到才能放心。 魏淑歌进去的时候,寝殿内很安静,安静得让人心惊胆战。这份安静,像极了死亡前的宁静,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风满楼。她走得很轻,尽量压着脚步声徐徐靠近内阁。魏淑歌微微撇了身子,看见东方未明还跟她走的时候一样,坐在床沿上,赵靖就在他怀里躺着。 不过东方未明没有再抱着赵靖,而是像以前那样,让赵靖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这份闲逸与安静,在这昏暗的寝殿内,伴着那即将燃尽的蜡烛,竟生出了几分岁月静好的错觉。 待魏淑歌走近了,才发觉似乎有些不太对。东方未明的指尖正掐在赵靖未受伤的皓腕之上,他一张脸苍白如纸,已然不似进来之时的神情。连魏淑歌走近了他都没有察觉,显然在她进来之前,东方未明对赵靖做了什么。想了想,魏淑歌快速伸手去探赵靖的鼻息。 还好,还好! 鼻息还在,而且不再如之前的气若游丝!赵靖没事,那就是万事大吉,虽然还没有苏醒,但至少不再如之前的面如死灰,瞧着倒是好多了。 可是东方未明为何连该有的警惕性都没了?魏淑歌下意识的去探东方未明的鼻息,然则手还没伸过去,东方未明的眼睛猛地睁开,惊得魏淑歌连退两步,面色骤变。 他没死?也没事? “什么事?”东方未明略带倦怠的开口。 魏淑歌这才回过神来,“丞相来了,送来了凤凰城的消息,想请皇上处置!”说这话的时候,魏淑歌一直在注意东方未明的神色变化,她是习武之人,能听得出来东方未明方才那三个字,说得这样中气不足。但因为东方未明在极力的克制,所以外表看上去除了面色变了,旁的倒也没什么特别。 东方未明眉心微凝,“让他滚,否则……杀无赦!” “是!”魏淑歌担虑的看了赵靖一眼,小心的撤了出去。杀无赦?仅这三个字,魏淑歌就可以肯定,东方未明怕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1章 被他藏起来的女人 魏淑歌出去的时候,只能如实的向柯伯召汇报,这是东方未明亲口说的,若是柯伯召有异议,大可直接去找东方未明。可魏淑歌知道,柯伯召不会这么做,眼前的柯伯召估摸着只是来打探消息罢了! “摄政王在里头?”柯伯召仍是笑得温润,“做什么?” “咱们当奴才的岂敢多问?”魏淑歌行礼,“丞相大人,眼下皇上和摄政王在一块,您是不是……” 柯伯召颔首,“本相可以等!摄政王什么时候走,皇上什么时候醒,”他说到还真的就做到了,走到乾元殿后面的园子里等着,看这样子是不等到皇帝,绝不会罢休了! 赵远南瞧着柯伯召离去的背影,不由的压低了声音,“淑歌,皇上没事吧?” “皇上倒是没什么事了,只是还未苏醒罢了。”魏淑歌凝眉,不过东方未明看上去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似乎损耗了不少内力。是为了救皇帝吗?周之继不是奉命而来要杀皇帝吗?为何东方未明又要舍身相救?魏淑歌想不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蓦地,魏淑歌微微仲怔,莫不是东方未明喜欢上了皇帝?心下微震,若然如此事情倒也好办,只是不知是真是假?这官场上的人,几分真几分假,到底是逢场作戏还是假戏真做,当真不好说。 赵远南点点头,“皇上没事自然是最好的,只不过这摄政王一直守着也不是办法,皇上若是不苏醒,外头一定会流言蜚语,到时候朝纲动荡,一定会出大乱子的。” 这点,魏淑歌自是相信,“可摄政王不放手,你敢进去吗?就算我能进去杀了东方未明,你便能认定皇上单凭一人之力,合我魔宫全众,就可以坐稳这大夏江山吗?你别忘了,东方未明虽然挟制了皇上,可他也是唯一站在皇上身后的倚靠。没了东方未明,皇上什么都不是,你也保不住心心念念的赵氏天下。” 此话不假,只要没了东方未明,齐云山就会按捺不住。柯伯召受命齐云山,跟齐云山是穿一条裤子的,到时候必定不会再帮着皇帝。 赵远南敛眸不语,只能继续等着,“你说取血是为了什么呢?” 魏淑歌沉默,为了什么?肯定是有用处的,而且是急用。难道跟皇上之前提过的“燕婉”此人有关?皇帝身体里养着东西,周之继取血,那么……魏淑歌的心头砰砰乱跳,隐约觉得这些事一定有所牵连。或许这所有的关窍,都在摄政王府的密楼内。 思及此处,魏淑歌瞧了一眼紧闭的寝殿大门,“你守在这里,我出宫一趟。” 赵远南急了,当即抓住魏淑歌的手腕,“你去干什么?找惊鸿姑娘吗?” “不,我要知道他们取血的目的!”魏淑歌深吸一口气,“如果知道了这个答案,皇上的命兴许就能保住,而你的赵氏天下,也会因此而得保!守住乾元殿,只要东方未明不动皇上分毫,我们就有机会化被动为主动,明白吗?” 赵远南松了手,狠狠点头,“已然到了这地步,我信你!淑歌你且速去速回,我怕若是出了什么事,一人抵不住!” “好!”魏淑歌抬步就走,她倒要看看这摄政王府里到底有什么秘密。不去还好,这一去,魏淑歌便知道有些事情还真是没有道理。尤其是男女之事,男女之情…… 这摄政王府,魏淑歌也不是头一回来,还算是轻车熟路。来之前她去了一趟醉花红,与惊鸿打过了招呼,让惊鸿去找南宫醉,若是东方未明真的对皇帝下手,他们也好有个心理准备。跟东方未明交手,真的不能只做一手准备才是! 摄政王府里安静得很,瞧着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但是密楼方向依旧是戒备森严,甚至于比之前防备得更加森严。魏淑歌绕着摄政王府走了一圈,奇怪的是竟也没有发现周之继的踪迹,这孽障干了这种坏事,难不成是躲起来了?躲哪里了呢? 魏淑歌没发现周之继,找了一圈仍是没找到。她伏在密楼的外头,尽量避免被暗卫发现。这一等,足足等到了晌午,外头的人往里头送吃的。 密楼之前没有什么动静,这会倒是有了些烟火气。 魏淑歌心里犹豫,这是怎么回事?密楼里,住了人?看婢女进进出出的样子,这顿午饭似乎都是以流食为主。按理说正午吃的不该是这些,一个正常人吃流食,下午就该饿坏了。所以这里面的人正午要吃流食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老人,吃不了太生硬的;一种是病人,不能吃太生硬的。 一想起病人这两个字,魏淑歌的面色便难看到了极点。如果赵靖失血真的是因为这密楼里的病人,那么以后这种事将会接踵而至,源源不断的落在赵靖的头上。魏淑歌不敢想,只一次就要了赵靖半条命,差点让赵靖死了,若是再来一次……赵靖一定受不住! 所以今日,魏淑歌必须知道,这密楼里的秘密。惊鸿的功夫不及魏淑歌,有被发现的危险,所以魏淑歌这一次特意亲自来探。她的身法极快,能跟东方未明过手之人,又岂会输给这些所谓的暗卫。身影移动,她已经蛰伏在密楼之外,快速掠窗而入。 所幸这屋子里没人,魏淑歌悄悄的探出头去。环顾四周,她没想到密楼里的环境竟是这般的雅致,四下透着的那的那的檀香,让人闻之心安。魏淑歌是真的没想到,在这密楼里竟然也是别有洞天,在一间屋子里住着一个女人,一个面色惨白,瞧着格外羸弱的女人。 这女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但地下人对她格外的恭敬。不仅如此,魏淑歌还看到底下人扶她起来的时候,从一旁推来了一辆木轮车,小心翼翼的将此人搀到木轮车上坐着。不知这女子是腿脚不好,还是仅仅因为虚弱?魏淑歌第一眼看到这女子的时候,心里便很不是滋味。 是什么感觉呢?就是打心眼里不喜欢,觉得很是厌恶,憎恶,莫名的有种想杀人的冲动。这大概是因为这女子的床头放了一碗药的缘故,这药瞧着便不是寻常的灰褐色,从腾起的烟雾可依稀嗅到一阵难闻的血腥味。 魏淑歌打从经历了赵靖的事情之后,便格外排斥这股气味。 可这女子起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喝了这碗药,放下药碗的那一瞬,她开始剧烈的咳嗽着,隐隐好似吐了什么东西出来。不过她始终站不起来,好像这条命就靠着一口气吊着似的。即便是吃流食,也需要旁人伺候,她自己根本没办法自主。 在魏淑歌看来,这就是个废人,能吃能喝有意识,但是这手脚……好像都不中用,两腿搁着,两条胳膊垂着,看上去十足十的残废。魏淑歌在房梁上能将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唯一看不清楚的就是这女子的脸,只能看到女子的头顶罢了。扫一眼屋子里的陈设,分明是个女儿家的闺房,在宫里这两三年,魏淑歌也认得不少好东西,小叶紫檀的茶几,琉璃花樽,便是那内外阁之间悬着的米珠帘子,都是价值不菲之物。 可见东方未明对此人的重视! “姑娘,您睡了那么久还能醒来,真的是奇迹!”甘棠从外头进来的那一瞬,魏淑歌便知道,赵靖失了那么多的血到底是为了什么。终究只是个器皿,到了那一日,就该是剖腹取心了。 甘棠小心的伺候着女子喝水,吩咐底下人,“你们开开窗,让姑娘适应一下内外的空气对流,等姑娘的眼睛好一些了,我推着她出去见见光。姑娘刚醒,不能晒太阳,身子会受不住!” 底下人行了礼,开了窗之后便鱼贯而出。 今儿天气还算不错,虽然昨儿下过雨,但是今儿雨过天晴,风里夹杂着春日里泥土的气息,那是活着的味道。甘棠蹲在女子的身前,看着一动不动的女子,低低的干笑两声,“姑娘可知您睡了这么久,这密楼便封了那么久,王爷日日夜夜都在想着,怎么才能让姑娘从活死人状态中醒过来。可是赛华佗说,醒来不是难事,难的是醒来之后不会油尽灯枯!” 魏淑歌心头微怔,醒来之后油尽灯枯?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女人醒来之后就要死了?死了倒也是极好的,省得她亲自动手,为赵靖铲除后患。 甘棠取了帕子沾了点水,小心的为女子拭脸,然后细细的擦着她的手。这一双手素白纤细,只是有些偏瘦,瞧着让人有些心疼。甘棠的面色也不太好,放下帕子便推着木轮车往外走。外头有风,甘棠小心的拢了拢女子的衣襟,徐徐拨开女子面上的散发。 因为知道甘棠的武功不弱,但凡有些动静难免会惊动她,所以魏淑歌动得很小心。屋子里的人都被甘棠支出去了,是以魏淑歌从房梁上落下,也是无人发现。魏淑歌摸了一把床褥,这床褥铺得很是细致,不软不硬。衣柜里虽然摆放着衣裳,但这衣裳的款式都很陈旧,而且瞧着是很多年不曾穿过了。 魏淑歌眉心微蹙,这都印证了甘棠的那些话,这女子沉睡了很多年。虽然这屋子富丽堂皇,可柜子里的东西这女子都用不着,所以一直没用过,一摆就这么多年。那么,她是怎么苏醒的呢? 想了想,魏淑歌端起了放在边上的空药碗,凝眸轻嗅药碗上的残余气味,身子骇然绷得生紧。手中的空碗应声碎裂,魏淑歌一身杀气。 有声音低低的传来,“我就知道,你早晚会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2章 她是西域的公主 甘棠进来的时候,仍是那一副冷冰冰的容脸,她看了魏淑歌一眼,徐徐靠在了门框上,似乎是在有意的阻止外头的人发现这里的动静。尽管她也知道魏淑歌的武功在自己之上,如果不是魏淑歌想知道点什么,甘棠绝对没有机会逮着魏淑歌。 魏淑歌眸光利利,“说吧,怎么回事?” “你不是都看出来了吗?”甘棠轻叹,“这原是主子的事儿,咱们不该过问也不敢插手。我只负责盯着皇上吃药,其他的一概不管。” “皇上的血,是用来喂那个女人的?”魏淑歌咬牙切齿,袖中双拳紧握。 甘棠望着她,没有说话。沉默就等于默认,说明魏淑歌这话没说错,东方未明养着皇帝就是为了救这女人。养着蛊,骨血救人。 魏淑歌绷紧了身子,“所以最后呢?要杀了皇上吗?呵……好办法,好主意啊!皇上招谁惹谁了?就因为穿了龙袍,所以必须付出应有的代价,而这代价便是皇帝的命?东方未明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够好的,就这么把人的命都给搭进去了?” “这些年我也是看出来了,主子跟皇上的进进出出,王爷有了改变,否则我也不会跟你说这些。”甘棠望着魏淑歌,“我知道你是真心为了皇帝好,我也知道你想救皇帝的命!可关键不在这里,不在王爷要不要皇帝的命,不在王爷要不要救人,而是得看赛华佗的本事。言尽于此,你看着办吧!” “不在东方未明?”魏淑歌冷笑,“说得倒是轻巧,东方未明杀人不见血,可这一次却是十足十的见了血。你大概不知道,就在昨天晚上,皇帝差点没命!你知道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吗?我想救人,可我救不了她,眼睁睁看着她等死,我无能为力。” 甘棠点头,“我知道,昨晚周大人拿着血袋子回来,我便知道皇帝恐怕只剩下了一口气。王爷也知道了,所以王爷顾不得这里的人,直接进了宫。而你能出现在这里,就说明王爷成功了!你救不了的皇帝,王爷来救,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旁观者清,我想你心里也该同我一样清明!” 魏淑歌不说话,旁观者清,她早就看清楚了赵靖的心思。赵靖是动了心的,可赵靖在遏制,所以魏淑歌时常提醒赵靖,有关于死亡的真实存在。可魏淑歌终究不是赛华佗,不能把赵靖的心换成冰凉的石头! “王爷废了周大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甘棠望着魏淑歌,“周大人跟着王爷多少年?那是王爷的左右手,是主仆也有兄弟之义。周大人救过王爷,对王爷忠心耿耿,这些年一直陪着王爷出生入死。知道沙场吗?一骑黄沙无人回,那都是要命的地方!” 甘棠长长吐出一口气,瞧着外头极好的日头,“能让王爷对周之继动手,你就该知道皇帝在王爷心里的分量。有些事一开始便是错的,可错了又没办法回头,王爷也没有办法。魏姑姑,不管什么事都是两方面的,一个巴掌拍不响。皇帝错就错在,她就帝王家!更大错,她不该是太后的孩子!” 太后? 魏淑歌身子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后死了那么多年,何以要牵扯上太后?”蓦地,魏淑歌眉心陡蹙,“太后……”太后并不是中原女子,而是外族供献给先帝的女人。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甘棠的脸上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说这些话,足够我死一百次了!”她倒是不以为意,身为暗卫,死亡本来就是她的宿命。早死晚死,没什么区别! 魏淑歌望着她,转而瞧了一眼门口,“她到底是谁?” “唯有此事,无可奉告!”甘棠道,“你走吧!等王爷回来,我会如实汇报。” 魏淑歌轻哼一声,旋即消失无踪。她的速度很快,若她真的要走或者躲起来,甘棠根本做不了什么。她如今收到命令是保护这密楼的主人,其他的与她一概没有关系。 定了定心神,甘棠回到了阴暗处,慢慢蹲下身子望着眼前这眉眼清丽的女子。 那么多年的沉睡,让她面容苍白,神情憔悴,却依旧掩不住她与生俱来的绝世无双。在她昏睡之前,在她笑靥如花的年岁里,该是怎样的倾国倾城。她安安静静的坐在木轮车上,仿佛在等着老天爷的审判,一双眸本来灵动无比,却因为那一场惨烈而失去了所有的光芒。 “姑娘。”甘棠低低的喊了一声。 女子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然后直勾勾的盯着甘棠,她张了张嘴,干涩的嗓子里发出了微弱的声音,却听不清楚到底在说什么。那声音不再如昔年的空谷莺啼,不再是玉珠落盘的清脆悦耳,带着刺耳的咕噜声,让人闻之毛骨悚然。 魏淑歌满腹心事的回到宫里,对于宫廷里的事情她知道的真的不太多,日夜跟在赵靖身边只顾着保护赵靖,着实也不知道其他的事情。不过赵远南倒是松了一口气,魏淑歌回来,他便放了心。 “如何?”赵远南低低的问,“查出什么了吗?” “你放心,东方未明暂时不会把皇帝怎么样!”魏淑歌没敢多说什么,有些事情她得先弄清楚再说,“对了,你生在京城长在京城,是否知道一些有关于先帝的事情?” 赵远南眸色微沉,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僻静的假山后头站着。四下无人,赵远南才开口问道,“你为何这么问?是想到了什么?还是查到了什么?” 魏淑歌轻叹一声,“我怀疑跟先帝有关,但苦于没有证据,只有一些零碎的线索。所以眼下的当务之急,你要告诉我,皇上的生母,也就是死去的太后娘娘,到底是什么身份,什么人?” “太后?”赵远南仲怔。他在京城长大,对于宫里的那些事情也是有所耳闻的。先帝的后宫很多,女人不少,不过太后却是很特殊的存在。 “对,太后!皇上的生母!”魏淑歌斩钉截铁。 赵远南无奈的轻叹着,“太后娘娘不是中土人士,她是西域女子,听说是什么阿耶部落的公主。当初是因为西域小国想与中土交好,所以才送来和亲的。要知道西域小国诸多,着实不好分辨!不过你也看到了,太后的容貌和皇上的容貌足以证明这些!” 魏淑歌点头,“西域?西域……就是关外?” “对!”赵远南若有所思,极力搜寻着脑子里对于先太后的记忆,“听说当时先帝格外宠爱先太后,毕竟当时的宫里,来自异域的番邦女子也就只有皇上的生母一人,一进宫就被封为玉妃娘娘。但说也奇怪,先帝宠爱玉妃娘娘那么多年,始终膝下无子。” 魏淑歌不解,“一直膝下无子,那皇上哪儿来的?” “皇上是在玉妃离宫之后所生,当时玉妃娘娘是带着身子离开皇宫的,听说走得特别决绝。”赵远南道,“听我父亲说,当时玉妃一度成为了玉贵妃,在宫中的地位那可是形同副后。但因为是番邦女子,所以没可能成为皇后,是以贵妃已经是极高的位份。” “玉贵妃在宫里是特立独行的存在,先帝宠爱非常,这事儿当时人尽皆知。后来因为什么事,也没人知道,只说是皇上误会了玉贵妃,将其降回玉妃,她便一怒之下离开了皇宫,去了尹林府。说是休养,但实则好像是避开先帝,此后先帝也派人去请过两回,不过……” 赵远南无奈轻叹,“后面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若是玉妃早早回宫,也不至于皇上流落在外这么多年,在先帝驾崩之后被东方未明带回来,成为与齐云山抗衡的傀儡帝君。如果不是这样,如果皇上一直养在宫里,凭着玉贵妃在宫中的地位,以及先帝的恩宠,皇上一定不会是现在这般模样。” “世上没有如果。”魏淑歌眸色沉沉,“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以至于太后连妃位都不要了,也要带着尚在腹中的皇嗣离开宫中?” 赵远南摇头,“先帝驾崩之后,宫里宫外的奴才,有关于前朝的都被东方未明清理干净了,当年的知情人原就不多,这么一来就更是少之又少。”他顿了顿,满脸疑问的望着魏淑歌,“你何以无端端的问起太后与先帝之事,能否告诉我缘由?哪怕透露一些也好!免得我费心猜疑,最后猜来猜去还惹出祸来。” 魏淑歌轻叹,“东方未明的府上有个女子,此人就在那八角楼里。皇上此前对这八角楼便一直心内不安,如今想来却是早有感知。之前八角楼没有半分动静,而近日我却见到了那女子,似乎是刚从沉睡中苏醒过来。结合周之继取血,皇上昏迷不醒,想来你也能猜到点东西,不是吗?” 听得这话,赵远南猛地瞪大眼睛,“女子?什么样的女子?” “未看清脸面,但肯定是昏睡了多年的,这点绝对毋庸置疑。”魏淑歌眯了眯眸子,“取血怕只是第一步而已,他们真正想要的,恐怕是皇上的性命!别忘了皇上的身子里,养着东方未明想要的东西!也正是因为这东西,皇上才能坐在龙椅上,君临天下!” 赵远南捏紧了手里的拂尘,“这该死的东西!现下该如何是好?” “我借着出宫知会了南宫醉,想必他们也会做好准备,若是皇上不测,东方未明也别想好过!”魏淑歌咬牙切齿,“对了,丞相还在等着吗?”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3章 画卷上的秘密 柯伯召这人最是有耐心,魏淑歌走的这段时间,他一直等在乾元殿的后园子里没走,仿佛真的是不死不休。没等到赵靖,他不愿离开乾元殿。到底是出于担心,还是因为私心,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魏淑歌到了后园子里,冲着柯伯召行礼,“丞相大人,您这也不怕耽搁了您的正事?皇上这头还没什么动静,您要不先行回去罢了?若是皇上问起,奴婢一定如实禀报,您看可行?” “身为臣子当心系帝君周全,以维天下之平。若是皇上不能周全,那我这当朝丞相,又该是谁家之臣,护谁人江山?”柯伯召轻叹,“你们不必多说,今儿没见到皇上,本相是不会离开的。” 他是这样的斩钉截铁,让人没有置喙的余地。见柯伯召这样坚决,魏淑歌和赵远南对视一眼,便也没再坚持。只不过瞧着寝殿大门紧闭,想着里头的情形,魏淑歌觉得皇帝怕是没那么早出来。这会,醒没醒还是个问题。 其实赵靖醒了,只不过脑子还有些混混沌沌的,分不清眼前的真假虚实。犹记得失去意识之前,周之继进了寝殿,在她耳畔道了一句“得罪了”,之后她便觉得身上的血似乎被抽干了。腕部的痛楚,让她一瞬间变得脑子清醒起来。四下已经没有了周之继的踪影,而她的身子冷得入骨。 此时此刻,她的头正枕着东方未明的腿,这男人就像泥塑木雕一般靠在床柱处,双眸微合。她仰着头,刚好能看到这男人的下颚,她一觉睡醒竟能看到他疏疏密密的胡渣子。男人的面色青白,身子不似从前的温热,倒是有些出奇的凉,好在比她胜一筹。 约莫是意识到怀里的动静,东方未明睁开眼睛,低头望着膝上的人儿。苍白的小脸,永远都是皱着的眉头,一双淡淡然的眸,没有半分情愫可言。她看他的时候,一如既往的平静,没有寻常女子死而复生之后的歇斯底里。没有感激,也没有怨恨,平静得像个陌生人。 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四目相对,恍如隔世。 她知道,自己差点死了;她不知道的是,他也差点没命。 “仲……唔……”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已经俯身下来,堵住了她的嘴。温热与冰凉相互胶着,唇与齿,舌与尖做着最亲密的事,难舍难分的辗转,抛却了一切的恩怨情仇,只享受这片刻的岁月静好。 唇齿相濡,劫后余生。 直到她喘不上气来了,东方未明才肯放过她,平静的眸子里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他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让她能完完全全的坐在自己的怀里,就像抱着小丫头似的,裹得这般生紧。 “你要杀我?”她问,没再用“朕”来形容。 “一开始,是!”他没否认,指尖轻轻拂去她面上的散发,“怕吗?” “如果一开始就是这样,又有何惧?”赵靖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渐渐的她发现自己的心跳竟也随着他的心跳速度一致上下。安静的氛围里,你能感受到心脏敲击着胸腔是什么感觉。有力的,活着的感觉,还不赖! 赵靖敛了眸,“那么又为什么要救我?是因为血不够,得再养养?就像是猎人,吃不完的猎物先养着,等到饿了再宰杀。你就是那猎人,我便是那猎物,所以我还不到死的时候。”她苦笑,“是因为崔南山不在,我身体里的东西,还不到成熟的时候?仲父可知,等死是什么滋味?” 东方未明没有回答,仍只是抱着她。 “仲父从一开始就想让我死,所以崔南山走了,是因为我体内这东西还不够完美,不能达到极致的要求。若是有一天,崔南山回来了,你是不是会直接取出这东西,要我死?”赵靖盯着他的眼睛,盯着他俊美无双的脸,她想看出他一丝丝的情绪波动。 但显然,赵靖失望了。 在东方未明的脸上,没有半分裂痕,他还是那个最初牵着她走上金銮殿,走上皇位的摄政王。东方未明一直是东方未明,变的是赵靖,从十岁登基逐渐到了十三豆蔻,所以说人一旦生了心肠,便是彻底输了!赵靖忽然觉得魏淑歌是对的,谁先动情谁就输了。 东方未明是什么时候走的,赵靖没有在意。她太累了,失血太多还能醒来已经实属不易,所以这会她便当自己还昏睡着,什么都不知道。她还不知道的是,柯伯召仍等在外头,即便东方未明离开了,柯伯召也不敢走。 不过东方未明一走,魏淑歌就把消息送出去了,毕竟南宫醉那头还等着呢!皇帝没事,他们暂时不必孤注一掷,说起来也是一桩幸事,毕竟这会他们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一击必中。 芳华斋里,温如笙一口血喷在地上,身子颤得厉害,惊得景色骇然瞪大眼眸,手中的汤药瞬时打翻在地,“公子?公子?来人,叫大夫!叫大夫!” “不用!”温如笙冷了眉眼,“去……再去探!皇上现在怎么样了?” “公子别着急,已经没事了!”景色忙道,“东方未明已经出宫,皇上业已周全,公子您别着急,千万顾着自己的身子,千万不要着急。公子放心,放心!” 温如笙绷直了身子坐起,冷眼看着被风吹得左右摇晃的窗棱,“谁敢动她,谁就该死!” “公子别着急,千万别着急。”景色倒是先急了,瞧着温如笙那张惨白如纸的脸,景色红了眼眶,“公子只顾着皇上,何时顾惜自个的身子?宫里有魏姑姑,有虺公公,怎么着都有个照应。可公子您呢?皇上什么都不知道,公子您一个人担着这一切,景色瞧着不忍心。公子,要不告诉皇上吧,您跟皇上本来就是……” “混账!”温如笙呵斥,“我这副身子骨,还能做什么?” “可公子身体不好,那也不怪您,娘胎里不足原就不好治,何况……”景色拭泪,“公子,您可千万不要再着急上火了,景色瞧着心里直打颤!” “去探消息!”温如笙合上眉眼,“动用一切的手段,我要知道皇上的确切消息。” “是!”景色行礼,快速退下。 温如笙扶着床柱站起来,颤颤巍巍的走到了桌案边,想了想他便提笔写字。 一封书信写完,景色便也回来了,毕恭毕敬的递上一根小竹棍,“公子,消息来了!” 温如笙忙不迭取出小竹棍里的东西,仔细瞧着竹棍里的密信,眉眼间凝着淡淡的愁绪,低低的顾自呢喃,“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只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他低低的咳嗽着,“原本还想着拖一些时日,谁知道,竟是熬不过去了!东方未明动了手,我岂能再袖手旁观?” 景色骇然,“公子是说,计划全部提前?” “对!”温如笙点头,“我这副身子能熬,横竖都熬了那么多年,可皇帝不能熬了,东方未明下过手尝过甜头,就不会再放过皇帝。我答应过母亲,必定会信守承诺,绝对要保全她此身周全。曾几没有遇见倒也罢了,而今见着了,必定不会忘记自己的承诺。” 语罢,他又开始咳嗽,一张脸惨白得厉害。 景色慌忙吩咐底下人煎药,让他们重新把药端上来。倒上一杯水,景色上前,“公子喝杯水润润嗓子,切莫忧心过急。大夫说过了,公子这病切记情绪太过激动。” 温如笙点点头,勉力坐定,大口大口的喘了几口气,这才镇定心神道,“去,吩咐底下人,所有计划提前。”他将书信递给景色,“把这个送出去,让他来见我。” “公子,不用这么着急吧?”景色担虑。 温如笙揉着眉心,“去吧!” 景色慎慎的接过,凝眉望着手中的书信,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是!”走的时候,景色回头看了一眼以手抵额的温如笙,公子要把计划提前,可有些东西还万万没有准备好啊!这会子发作,会不会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信送了出去,有黑影来春风极乐园的时候,早已有人等候。 隔着一道屏风,烛影摇动,琴音袅袅而不绝。 房门合上,黑影面无表情的落座,“你想说什么?” 女子隔着屏风,笑得凉薄,“你说呢?” 青衣从外头进来,手中拿着一个长条的木盒子,也不知这里头藏着什么东西。合上房门,青衣将木盒子放在了桌案上,冷眼望着拂袖间熄了桌案上的烛火,“我说过,我不喜欢光亮。越是有光亮的地方,越是黑得可怕。这叫虚伪!有话就说,少跟我来这一套。” “我给你送来了一样东西,换你手里的一样东西。但如果不点蜡烛,你确定能看到你想要的东西吗?”女子冷笑两声,“青衣,点烛!” “是!”青衣依言点上了蜡烛,“姑娘,好了!” 女子长长吐出一口气,隔着屏风都能嗅到外头的凛冽煞气。 黑影冷喝,“你在耍我玩?” “青衣,把东西打开,让他好好看一看,我是在耍他,还是在帮他!”女子低低的咳嗽两声。 “是!”青衣打开了木盒,从里面取出了一副画轴,铺在桌案上慢慢打开。烛影摇动,有东西慢慢的在变化,一点点的把这屋子里的情绪搅合得凌乱非常。 黑影徐徐站起身来,双手摁在了画卷上,不敢置信的发出轻轻的吭哧声,“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你在骗我!” 女子笑了,“是不是在骗你,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姜成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4章 心给出去了,就收不回 姜成白这三个字一出,四下陡然死一般的寂静。便是青衣,也紧跟着屏住了呼吸,一时间这室内的氛围变得格外诡异。 黑影发出低冷的笑,这笑声寒彻入骨。青衣只觉得有尖锐之物突然刺入耳膜,震得人头疼欲裂,胸腔里一股无名血气猛地涌上心头,喉间一片腥甜滋味。 蓦地,笑声戛然而止,“没错,我是姜成白。”黑衣斗篷被放下,露出了一张带着面具的容脸,晦暗而阴狠的眸藏在面具之下,散着幽幽寒戾之气。 姜成白的指尖轻柔的抚过画卷,在这画卷上绘了一个宫里的女人。 娇俏娥眉宛若仙,众星拱月在眼前。 莫道红颜谁人似,芙蓉帐中是故人。 “认得吧!”女子隔着屏风在笑,“好看吗?这便是她昔年芳华正盛的年岁,于这四方城里做了他人的囚徒。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她也曾笑靥如花。只是这笑靥却终不及与你在一起的时候,是以旁人以为的笑,不过是虚以为蛇的苟延残喘。后来,你还是来找她了!” 姜成白身子剧颤,“你给我闭嘴!” “你痛恨皇宫,痛恨皇族,痛恨大夏,痛恨中土的一切,不都是因为深爱着一人的缘故吗?”女子音色清亮,“姜成白,可你想过没有,当初她为何要推开你,又为何要执意离宫?你没想过,否则你也不会一怒之下返回西域,留下她一人在这寂寞庭院中,了此残生!” 女子的声音顿了顿,隐约夹杂着些许痛楚,“她有了你的骨肉,生怕连累你,所以与你起了争执。可她爱着你,想留下这个孩子,便装作是帝王家的子嗣,仗着帝王不敢动摇子嗣而放她离宫。她被废为庶民,一个人抚养孩子长大,从始至终都没有怨恨过半句,只是对于这个孩子却不敢太过亲近。她怕终有一日,还是要离开这孩子!” “你如何知道这些?”姜成白眸光利利的盯着屏风上的人影。 “因为这幅画上有个人,与我稔熟,是她说与我听的。”女子音色缥缈,“此人与我是至亲,所言句句属实。昔年之事是误会,但也因为一场误会,造成了你们天人永隔。你恨皇室夺你所爱,恨帝王家冷漠无情,杀你所爱,可你知此事同现今皇帝没有半分干系!” “你深爱之人,是当今皇上的生母,昔年一句主少母壮,留子去母,造成你终身大憾。可对于皇帝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皇上恨东方未明,恨满朝文武,一点都不比你少。”女子轻叹,“姜成白,你恨错了人。” 姜成白没有说话,有些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也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令人相信的。姜成白似信非信,将信将疑,对于这女子的话,他并不全信,但又渴望听到更多的有关于心上人的事情。他自己知道得太少了,内心深处的渴望就像是魔一般在扎根,在心上生长。 四下安静了片刻,姜成白终是开了口,“你之前为何不说,为何不解释,如今为何要如此?你以为你把帝王说成是我的孩子,我便会饶过皇帝?收起你这套不中用的法子,对我没用。” “信不信在你,到时候杀了皇帝,你莫后悔就是!”女子笑得凉凉的,“世上之事,诸多变故,有些可以重来一次,唯有这性命终究只有一条。没了,便是真的没了!要是你知道自己杀错了人,就算来日去了九泉之下,怕也没脸见她吧?手刃亲子,会不会很痛快呢?” 姜成白没了话语。 手刃亲子,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如果她真的给自己留了孩子,那这皇帝的的确确是他的骨血。那自己上一次出手……岂非真的是手刃亲子?若然不是如此倒也罢了,若然是,还真的是终身大憾! “姜成白,有些事情是没有回头路的。”女子低低的咳嗽着。 “你今日为何告诉我这些?”姜成白还是这句话。 屏风后的女子,突然消失了,只剩下摇曳不定的烛影。 姜成白疾步走过去,屏风后面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了一把琴,几缕青烟。那女子不知去了何处,这来无影去无踪的,还真是了不得。姜成白推开窗,显然这女子不会武功,即便隔着屏风,他也能感觉到来自于女子的孱弱。这里有后门,走的时候没人会注意。 青衣关上木盒子,“这幅画轴是姑娘送给姜先生的,请先生好好保管!姑娘说了,一幅画一个秘密,换先生手里的东西。姑娘已经摆上了诚意,要不要这份诚意,还得看先生自己的意思,姑娘不会勉强!” “你家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姜成白问。 青衣扯了唇,似笑非笑的望着姜成白,眸光却是冷得厉害,“姑娘是什么人,咱也不敢问。但若是时机到了,姜先生一定会知道,不过不是现在。先生,请回吧!” 姜成白拂袖而去,连带着那个盒子一起,消失在夜幕之中。 夜色沉沉,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明白,接下来还会有什么事?只是,有人彻夜难眠,有人辗转反侧。 赵靖睡得很是安稳,东方未明却直挺挺的站在密楼的回廊里,身边坐着一动不动的女子。这女子仍是坐在木轮车上,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前方。 “你醒得不是时候。”东方未明道,“若不是她,你醒不了!可这世上的负债女偿是不公平的,她虽然生在帝王家,却从来不曾受过天伦之乐,父母之爱。所以皇家的事情,跟她其实没关系,她最大的错只是因为传承了她母亲的体质,成了世间最好的宿体罢了!” 语罢,东方未明慢慢蹲下身子,瞧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女子。粗粝的指尖轻轻柔柔的抚过女子的面颊,这张绝世风华的容脸,亏得他这些年的精心照料,才能让她容颜不变。 他艰涩的扯了唇,“按理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醒来实属不易,我该高兴才是。可是……为什么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燕婉,你知道为什么吗?” 长叹一声,东方未明徐徐捏起徐燕婉精致的下颚,“你知道吗?因为这张脸,先帝沉迷于你而难以自拔;因为先帝之过,玉妃娘娘借机离开,而你受了凌辱自尽未果,纵有徐敬妃之位份亦只能长睡不醒。我跟先帝夸下海口,能救你醒转。先帝于你心中有愧,便应了修葺密楼,让你留在密楼里,以天材地宝续尔之命。” “燕婉,这些年你受苦了,但这怪不了任何人,是命!”东方未明小心的为她拢了拢身上的探子,继而慢慢站起身来,“她给你血,你醒来了!你在恢复中,过两日就能慢慢恢复一些知觉,但是若想痊愈,终是要以命抵命!”他躬身看着她,“你是我义妹,纵非亲生亦有手足之情,竹马之义。她跟你不一样,你是我们护着长大的,她除了这条命什么都没了。” 外头的月,竟然也这么冷。 东方未明小心的推着徐燕婉回到房间里,甘棠已经铺好了床,“爷,您今晚留下吗?”她顿了顿,伸手将徐燕娃抱上了床榻。 留下? 以往徐燕婉沉睡着,留下倒也无妨,而今醒了,自然不必再留下。男人和女人之间所有的误会来源,是因为彼此给了对方机会。东方未明不是拖泥带水之人,对于徐燕婉,他有的是兄妹之情。当年若不是东方无正的默许,徐燕婉不会变成这样,所以东方家对于徐燕婉,是有亏欠的,亏欠了一条命。 “好好睡吧!”东方未明为徐燕婉掖好被角,“虽然是兄妹,但终究你已经长大,有些东西也是经历过了。男女有别,我不好留在这里陪你。但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告诉甘棠,甘棠会好好照顾你,直到你恢复知觉!” 语罢,东方未明站起身来,别有深意的看了甘棠一眼,“好生伺候!” 甘棠行礼,“爷,卑职有件事不知当不当讲?” “若你觉得不当讲便不必开口。”东方未明往外走。 想了想, 甘棠还是追了出去,“白日里,魏姑姑来过了。”说到这里,甘棠跪地,“卑职该死,魏姑姑问起了姑娘的事情,卑职能说的业已说清。魏姑姑眼下还不知道姑娘的身份,但想必已经明白了王爷您的用意,还有周大人要杀皇上的缘故!” 东方未明倒也没生气,只是淡淡然的站在那里,眉眼间凝着凛冽霜寒,一言不发。 甘棠徐徐扬起头,望着月光里面色清冷的东方未明,“王爷恕罪,卑职自知万死难辞其咎,可卑职是看着王爷扶持了新帝一步步走到今时今日的地位。旁人看不出王爷同皇上的情分,卑职却是看得一清二楚。周大人要救人,奴婢没敢拦着,因为那是王爷的初衷。王爷要救皇上,奴婢也没敢拦着,因为这是王爷的真心!” 真心这种东西,一旦给出去,就再也收不回来。 “都说了?”东方未明终是吐出这么一句,“那么皇帝,也该知道了!”凭着魏淑歌和赵靖的关系,魏淑歌知道的事情,赵靖一定也会知道。 他无力的合上眉眼,今晚的夜色可真冷啊!就算失去了大半的功力,他都没有现在这么心慌意乱过。恍惚间,东方未明好似生出了些许异样的错觉,隐约觉得好像要失去什么了…… 心下一窒,东方未明忽然撒腿就跑。 不行,他要进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5章 别说话,让我抱一会 赵靖睡得有些多,脑子有些糊涂,以至于看到柯伯召的时候,一时间也没怎么清醒过来。她伏在床沿上,冲着柯伯召眨了眨眼睛,俄而笑得微凉,“听说你等了很久,一直不肯走。” 柯伯召行礼,“皇上一定要保重龙体,凡事健康第一。” “朕的身子,朕心里清楚。”她望着柯伯召手里的东西,“那便是凤凰城来的书信?” “是!”柯伯召毕恭毕敬的递上,“要如何处置,但凭皇上吩咐。” 赵靖笑得淡淡的,眉眼间凝着些许戏虐之色,“还请丞相亲手交给世子,既然走的是官面文章,就不怕咱们看见,是以你直接送去便罢,世子若是真的看懂,那也是他的本事。”语罢,她低低的咳嗽着,苍白的手轻轻掩面,咳得那般吃力。 大概实在太过羸弱,咳嗽的时候赵靖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袖子微微滑下一截。 柯伯召的眉眼陡然眯起,俄而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赵靖。仿佛想起了什么,柯伯召徐步上前,“皇上您觉得怎么样?臣替皇上传太医吧?” “不、不用!”赵靖的手腕上系着染血的纱布,一张脸苍白得几近透明,叫人看着何其心疼。她低头喘息的时候,柯伯召甚至担心她会将胸腔里的最后一口气吐出,再也不会呼吸了。 “皇上?”柯伯召蹲在床前,“真的没事吗?” 赵靖摇头,“真的没事,你去办吧!” 柯伯召张了张嘴,有些话到了嘴边仍是生生的咽了回去,临了只有一个字,“好!”他捏了捏手里的信件,转身往外走,可是没走两步又回头看了她。 赵靖依旧趴在床沿上,瞧着有些落寞,看着有些……让人不舍。素白的面庞,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一点都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活力。她所拥有的,只有沉默和淡然,淡得让人心疼。 轻叹一声,柯伯召抬步走出去。 门外魏淑歌和赵远南依旧候着,魏淑歌行了礼,“丞相大人见到了皇上,想来可以去办正事了。” “是!”柯伯召回望了一眼,“照顾好皇上,还有……在皇上更衣起身之前,不要再让任何人进去,听明白了吗?” 魏淑歌一愣,赵远南眯起危险的眸,捏紧了手中的拂尘。两人目送柯伯召离去,赵远南的脸色瞬时黑沉下来,“他该不会是看出了什么吧!看出了皇上的伤?” “应该不是。”魏淑歌道,“他没有生气,瞧着也不上心,估计不是因为皇上的伤。”可若不是因为皇帝的伤,那丞相这般疾言厉色又是为何?瞧着那副神情,倒像是有些难受的模样,也不知到底是何缘故?! 赵远南想了想,“我让人去看看!” 魏淑歌颔首,待赵远南走后,继续守在门外。蓦地,她隐约觉得房内不太对劲,当即推门而入,然则进去之后她只是扫了一眼,旋即快速退出寝殿,监守在寝殿门外。决不能让任何人,靠近寝殿半步!这一次,就算是东方未明来了,魏淑歌也不会退让。 寝殿内,赵靖平生第一次觉得希望是个好东西,在见到师父南淮月的那一瞬,赵靖想哭却哭不出来。 师父还是旧时模样,只是眼眶红红的,见着她的时候更是险些落下泪来,“我不过去关外走了几年,你竟是熬成了这副模样,师父养了那么久的小丫头,怎么就被人折磨成如此?如果不是我遇见了你师祖,回到了四明山,看到三月留下的那一沓书信,我怎么都猜不到这大夏之主竟是你。” 南淮月哽咽,环规四周,“皇宫是什么地方,没有人比我更熟悉,更心知肚明。阿靖,师父带你走!” 赵靖忽然哭出声来,死死抱住了师父,“可是师父,阿靖走不了……阿靖……” “我都知道!”南淮月轻轻拂过她的脊背,“阿靖身上有蛊毒,师父都告诉我们了。你放心,师父和你师公都在想办法帮你解毒。若是实在没法子,那就要请西域的蛊虫,以蛊治蛊。” 赵靖愣住,“请蛊虫?” “对!”南淮月点头,“这法子虽然很危险,但总比你体内的蛊虫来得周全。你知道你体内是什么吗?那是蛹蛊,一旦汲取了你的精气神,炼成了最后的化茧成蝶,这蛊会伴随你的一生。迄今为止,西域这块都没有人能活着养出蛹蛊,化茧成蝶。” “蛹蛊?”赵靖骇然,“那这蛊会破吗?” “因为蛊虫在汲取你的精气神,也就是你的命髓,所以你的习惯会随着蛊虫的变化而变化。虫子是要冬眠的,所以遇冷之后你会特别嗜睡,到了开春便又开始活跃起来,然而入夏就更甚。”南淮月轻叹,“一旦蛊虫破蛹而出,你这生死便是谁都救不了,只能听天由命。” “所以,必须在蛹蛊破裂之前,制住它?”赵靖明白了这意思。 南淮月报之一笑,“对!” 顿了顿,赵靖凝眸望着眼前的南淮月,“师父,阿靖问你个问题。这一直以来,经常有人出入宫廷,给我送消息,那笔迹像极了月哥哥的。他是不是也在宫里?若然是,为何他不出来见我?师父,我被东方未明带走之后,月哥哥也消失了。到底,怎么回事?” 提起“三月”这小子,南淮月无奈的轻嘲,“他发生了点事情,所以他不能来见你,也不能露面。等你离开皇宫,你就能见到他了。”她将一个小瓷瓶交给赵靖,“这里面的东西,你按时吃,能暂时压制你体内的蛹蛊。不过这么一来你会格外嗜睡,你自己要小心!” “是!”赵靖点头,小心的收了瓷瓶。 南淮月自然是看到了赵靖手腕上的伤,“这一次是取血,下一次就是取蛊。蛹蛊破裂之后,取人心入药,能活死人肉白骨。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得好好抓紧!”她环顾着寝殿内的富丽堂皇,“帝王业,世人谋。可身为女子,谁稀罕什么一统江山?这皇位谁想要谁去拿,干咱们何事?不过是想平安度一生罢了,但入了这地方别说是平安了,只这一生都将是痛苦的。” 她是从宫里走出去的,打小就生活在宫里,见惯了宫里的尔虞我诈。她知道自己的小徒弟需要的是什么,也知道小徒弟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她作为师父一定会带赵靖离开。 一眨眼,秦无衣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窗下,“该走了!” 南淮月回眸嫣然,这两个人不管在什么时候,只要腻在一起,就会甜得腻死人!瞧这眼神,绝对是深爱之人才会有的东西。见着秦无衣,南淮月便忘了自己的小徒弟,这会直接朝着秦无衣就去了。 赵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每次师父和师公腻在一起,她这个小徒弟就不够瞧了。无奈的轻叹一声,每次都这样,这两个人都腻在一起十多年了吧?怎么一点都没有褪却热情呢? “师父师公,你们两个能看我一眼吗?”赵靖撇撇嘴,“都十多年了,你们公不离婆,秤不离砣的,怎么就不会腻呢?” “腻?”秦无衣抱着自己的媳妇,眉眼间时时刻刻凝着那份得意。仿佛此生最得意之事,便是得了这么个妻子,“这是我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媳妇,自然得看护着点,保护着点。这损了折了,最后伤心难过心疼的还是我自个,所以防范于未然最好。自己的媳妇自己盯着最放心,其他人……别想!” “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作甚?”南淮月翻个白眼,“阿靖,你且待在宫里好好休养身子,待师父下次来的时候,你就该走了。所以之前你要做好准备,记得一定要万无一失,否则这拐带大夏帝君的罪名,我跟你师公可担待不起!” 赵靖嗤之以鼻,“师父惯会取笑我。” “取笑?这可是实话!”秦无衣实力护妻,“我可告诉你,你师父不是在吓唬你,万一出了纰漏被人知道咱们拐带帝君,那我们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想了想,秦无衣低头问南淮月,“月儿,东西给了吗?” 南淮月这才想起,慌忙取了一包药出来,“给!阿靖,这东西你要小心,沾上一星半点就会出现假死的状态!” 秦无衣不忘补上一句,“死状会很凄惨,慎用!” 音落,这夫妻两个便消失在赵靖跟前,速度之快,快如闪电。当年南淮月受了重伤,武功被至亲所废,为此秦无衣勤练武功,为的就是护佑妻子周全。只要是南淮月想去的地方,秦无衣就算是拼了命也会带着她往前冲! 赵靖捏着手中的药,眉眼轻垂,死相很惨?悄悄的将药收进枕头底下,赵靖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在这地方住了好多年了,感觉自己上半生都在这里煎熬了,走的时候竟还有些舍不得。不过舍不得归舍不得,她还是一定要走的。这地方,比十八层地狱还可怕,她绝对不想再来第二次! 蓦地,外头传来些许动静,听得魏淑歌一声低喝,“皇上歇下了,摄政王若是有什么要事还请明日再来。皇上身子不太舒坦,需要静养!” 赵靖眸色微沉,东方未明来了?她很清楚,魏淑歌是拦不住他的。想了想,赵靖疾步走向寝殿大门,在他们即将动手之前,打开了门,“这是乾元殿,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魏淑歌一愣,皇帝出来了,那恩人……应该离开了!心下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 东方未明长腿一迈,直接拽着赵靖进了寝殿,大门旋即被重新合上。殿门合上的那一瞬,赵靖还来不及开口,他却俯身紧紧的抱住了她,“别说话,让我抱一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6章 他说,幸甚此生能遇卿! 赵靖不知道东方未明是怎么了,只是僵在他怀里,略带不知所措的站着。她能清晰的感觉到来自于他胸膛的火热,来自于耳畔的呼吸滚烫。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缘故,只是抱着她的力道越发的加重,好似要将她揉碎了一般。他的力道有些重,她被硌得有些疼。 “仲父这是怎么了?”赵靖低低的问,摸不透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猜,猜他心里在想什么。横竖,师父和师公都来了,她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与他死生不复相见。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与他死生不复相见,心里竟隐隐的憋得难受,就好像一块大石头压在心窝窝上,喘不上气,疼得五脏六腑都难受。 下意识的,赵靖回应了东方未明,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肢,“仲父会心疼吗?如果周之继杀了朕,仲父会为朕掉眼泪吗?会哭吗?” “那你会吗?如果我为了救皇上,死在了皇上的身边,你会为我掉眼泪吗?”东方未明抱紧了她,“会吗?”仿佛是解释,他又加了一句,“你要明白,我要的不是感激。” 赵靖垂下眉眼,笑得有些酸涩,“仲父要的不是感激,那是什么呢?朕此身都是仲父所给,已然没什么东西,是可以回报仲父的。”她身子一口气,用力的推开了东方未明,“朕如今剩下的,只有一条命一口气而已,仲父还想要吗?”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东方未明捧着她的容脸,瞧着她面上的苍白,像极了将死之人的白,带着无望的死灰。他忽然很怀念,刚入宫的赵靖。那个十岁的孩子,倔强的面容,含泪的眸。是他剥去了她脸上的笑,剥去了她生命里所有的软肋,造就了眼前的淡漠与凉薄。 “恨吗?”他问。 赵靖点头,“如何能不恨?朕原漂泊山野,得风自由,只因这一隅之地,困锁一生不得圆满。原本还有个娘,进了宫的第一件事便是做了世间最为人不齿的弑母之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仲父所赐。若此生不曾相逢,必定余生各自安。奈何命运弄人终是遇你,再也回不去最初!” 东方未明点头,竟也不恼,“即便不欢喜,至少还有恨倒也是极好的,总归是个让人记得住的的法子。你既恨我,便要恨一辈子,莫要真的忘了便罢!”他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是我把你带进宫的,也是我一手造就了今日的你。你后悔此生与君同,怎知我幸甚此生能遇卿。” 说实话,赵靖是一脸懵逼的,这话不像是东方未明能说的,为何他今日的话,说得这样奇怪?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他这是,在告白? 告白? 赵靖猛地打了个寒颤,这人到底想干什么?她快速连退数步,尽量跟东方未明保持安全距离,一双灵动的眸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仲父……到底想怎样?”她想起了师父说的那些话,东方未明要的是她的心,要的蛊毒攻心之后,以她的人心入药。 燕婉之事,魏淑歌业已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所以赵靖知道,当初母亲为何能威胁东方未明,无外乎是东方未明太在乎徐燕婉,所以答应了母亲扶她登基为帝。徐燕婉是东方未明 心里的白月光,是谁都不能触碰的禁忌存在。赵靖的命,是用来供养徐燕婉的! 这是多么可笑的存在,打从先帝驾崩,东方未明就在谋划着苏醒他的心上人,用十岁的赵靖充当蛊容器,全然不顾赵靖的死活。真是悲哀至极! “我不想死!”赵靖还在往后退,“你别杀我!” 东方未明的身子颤了颤,一双手伸出去,却只能摸到一把空气,僵在半空,“我不会让你死的,阿靖,你过来!到我这儿来,我不会杀你。” 赵靖哭了,“可是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过留我性命,不是吗?先帝伤害了你心爱的女子,你便要我负债女偿,可是……可我跟我父皇不一样,他没有养过我,我都没有见过他,为什么他的债要我来背?” 这个问题,东方未明答不上来。 “可不可以,放了我?”赵靖退到了墙角,“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当皇帝,仲父……你莫杀我,我不想死!被放血的滋味你没有经历过,自然无法体会等死是什么滋味,可是我尝过了!” 东方未明敛眸不语,只是凝眸看她。 赵靖蜷起身子,缩在墙角抱紧了自个,再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流着泪。 “你想要什么?”东方未明蹲在她面前低低的问,“也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可有的人却想一错到底。许是你不会明白,但终有一日你会知道。” “我不想知道,也不要知道。”赵靖流着泪,面色白得厉害。 东方未明拿她没办法,只得轻轻的将她打横抱起,走到软榻处坐着,让她窝在自己的怀里坐着,“先把自己的身子养好,其他的以后再说。不过你放心,你这条命谁都不敢要!” “你要囚我一生?”她神情迟滞。 他不说话,只是抱紧了她。东方一族对于感情是很固执的,上至东方无正,如今是东方未明。他们一旦认定,便是死也不悔,撞了南墙亦在所不惜。 不过是与否对于如今的赵靖来说,都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快要走了。只要师父来通知,她就可以彻底消失在这四方城里。她窝在东方未明的怀里,合上眉眼不再说话,静静的靠在他肩头睡去。眼下她需要休息,好好的静养,才能有足够的体力离开! 赵靖睡着了,睡得很是安稳,只是这苍白的小脸始终拧巴着。东方未明忽然想起,自打赵靖入宫之后,似乎很少能见到她发自内心的喜怒哀乐。十岁入宫,十三岁已经少年老成,喜怒不轻易的形于色,果真是孺子可教。 东方未明将赵靖放在床榻上,小心的掖好被角。崔南山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很快一切都会尘埃落定!指尖抚过她冰冰凉凉的面颊,东方未明的唇角微微扬起,望着这熟睡的面容,竟是觉得这样的心安,那是他此生都不曾有过的期许。 长长吐出一口气,东方未明压着脚步声离开了乾元殿。她睡着了,他也该走了,摄政王府里还有个刚刚苏醒之人,他不能放任自己的承诺不管。凡事都有结束的时候,而现在还没到结束的地步! 魏淑歌守在门外,望着东方未明离开,眉眼间凝着冷冽寒气。 文武百官只知皇帝龙体抱恙,自不知宫内的风起云涌,更不知道赵靖险些命丧黄泉。所以这选秀之事仍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美丽的面孔被一张张的搜罗起来,开始源源不绝的往宫里送。 简嫔急了,可赵靖伤势未愈,饶是凌音公主来了也未能见着;皇后齐如雨也急了,可齐如雨没有任何的借口能见到皇帝,是以只能干着急。 万般无奈之下,皇后只能想到一个办法,利用母家的威势,让皇帝来她这里。一味的忍让,只能让自己陷入困境,母家的不作为让齐如雨伤透了心。她以为可以依赖的神秘人,却也是个骗子,她再也不会相信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恩宠,自己争;后位,自己坐! “娘娘,选秀已经开始,您看……”胡风低低的说着,“咱们是不是得先下手为强?那些女子一个个妖媚无格,来日入了宫难免是要作祟的。若是都跟褚云阁那位一样,公主倒也罢了,若然有了皇子……” 这也是齐如雨最担心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要在皇上临幸新进的秀女之前,让皇上来本宫这走一趟。” 胡风颔首,“娘娘所言极是。”这宫里头别的没有,促人好事的东西可多得是,皇帝尚算年幼,不谙后宫的手段,所以真的动起手来,皇帝未必能真的防范得住! 思及此处,齐如雨咬牙切齿,“决不能有第二个简嫔!”那简兮与凌音,便是齐如雨此生最大的耻辱存在。她只恨当初自己太过心慈手软,没能斩草除根。就算是自己所出又如何?不过是山匪的野种,理该同那些该死的肮脏东西一般,被丢进乱葬岗,被野狗豺狼撕碎方可解她的心头之恨! 可惜,眼下说什么都晚了。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野种,原本是想用来扶持简嫔,当自己的枪使,没想到简嫔那个贱人,养着她齐如雨的种,违背了当初的承诺做到了嫔妃的位置。 “去准备吧!”齐如雨喘一口气,但是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再犯同样的错。 “是!”胡风行礼退下。 此番入宫的秀女,果真是争奇斗艳,各有千秋。连云翠居的采薇姑娘,眼下改头换面的也进来了,只不过这一次她有正规的身份,并不是云翠居的花魁娘子。 眉心花钿,眸若揽月,笑靥如花间足以教天地失色。现下她是大学士施中谷的义女,施采薇!这个身份,足以让她入宫以后尊享荣华,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地位。装端庄,采薇自然是拿手得很!是以她一枝独秀站在秀女们中间,这般容色与姿态,叫人好生歆羡嫉妒。 她是负重而来,与这些女子都不一样。 采薇抬头一瞥,蓦见着回廊尽处的身影,不由得扬了唇角,微微点头致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7章 酒里下了药 李以珩远远的站着,远远的望着采薇笑了笑,便转身离开,免得到时候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因为施中谷的关系,采薇入宫便是婕妤,不似寻常女子先从才人或者至高的美人做起。眼下是婕妤,来日若得帝王宠幸,只怕这嫔位,妃位也是不在话下。更甚至,凭着采薇出众的容貌,来日若是生下皇子,母凭子贵之下就算要取皇后而代之,也未尝不是难事! 所以眼下,皇后急了。 诸秀女进宫,将将开始侍寝,皇帝便翻了施婕妤的牌子,来日怕是更了不得。 赵靖跟采薇做戏,自然是极好的,采薇受南宫醉所托入宫,自也不是为了争宠,她心知自己不过是帝王为了稳定朝局而摆上台面的障眼法。但采薇虽然身处风尘,亦是受南宫醉熏染,心系天下黎民。以一己蒲柳之身,换得天下太平,倒也是令人欣慰的好事! 东方未明数日不曾入宫,赵靖也得了几分情景。腕上的伤业已开始愈合,只是偶尔会痒得厉害。现在她一心要养好自个的身子,唯有这样才能离开皇宫。 魏淑歌瞧着赵靖一日日的好转,一颗心总算落了下去,“皇上,皇后那头不安生,说是想请皇上夜里过去共用晚膳。”顿了顿,魏淑歌轻嗤,“估摸着瞧皇上这两日总喜欢跟采薇姑娘待在一处,心里头不痛快,着急了!” “急了才好!”赵靖放下手中的瓷盅,“知道着急,就说明她这脑子又被自个吃了!”齐如雨比起简兮,真是不堪一击。简兮眼下安分守己,就盯着栖梧宫,是以齐如雨压根不敢再轻易出宫。 不出宫,便没了智囊。没了智囊,那就是个蠢货! “那皇上,要过去吗?”魏淑歌低低的问。 赵靖压根不放心上,“过去也好,安一安这齐云山的心思,顺道摸摸底!边关那头的消息,师父已经着人去打听了,想必很快就会有回复。而文于野这头,已经安抚住了钟弗,想必短期内凤凰城不会有任何的动静。只要能牢牢抓紧钟弗,很多问题都能迎难而解!” “皇上这如意算盘打得,果真是什么都算到了!”魏淑歌轻叹一声,“左不过,倒是委屈了文大人!” “你道是委屈,又怎知他是不是真的委屈。文于野此人沉稳内敛,保不齐心里也是欢喜的。没瞧见这两人就跟小两口似的?每每钟弗从宫外回来,总是笑逐颜开,眼下都还有朕这么个人来了!”赵靖意味深长的笑着,“这文于野,真真是个妙人!” 赵远南行了礼,含笑问,“皇上这一句妙人,可真是别有深意啊!” “就你心眼多,淑歌姐姐都没回神呢,你便是知道了!”赵靖靠在软榻上,“眼下朝廷安稳,只要边关的大权能落回东方未明的手里,齐云山就算是被架空了,饶是他有了后路,只要咱们能找到他的外室所在,就可以一击必中!没了后路,齐云山会彻底崩溃!” 赵远南颔首,“皇上所言极是,这便是杀人先诛心!” “齐云山老了。”赵靖揉着眉心,“原本可以颐养天年,非要在这朝堂上争权夺势,不杀他怎消朕这心头之恨?齐云山落下之后,就该是柯伯召的出头之日。柯伯召这人不近女色,且心思缜密,半点都不逊于齐云山。” “既然皇上知道,又为何要扶持柯伯召?”赵远南不解。 赵靖一声叹,“论资历,柯伯召是万万不及齐云山的。等着柯伯召有所成,早已不是东方未明的敌手。” “皇上这是缓兵之计!”魏淑歌恍然大悟。 不这样又能如何呢?赵靖也是没了法子,饶是要走,也得收拾了这局面,免得到时候自己这一走,天下大乱,殃及无辜百姓。若是如此,她亦是于心不忍! 到了夜里的时候,赵靖便装模作样的去了一趟栖梧宫,算是给齐云山一个面子,在这节骨眼上安一安齐云山的心。栖梧宫这一次倒是做事仔细,也未见得太张扬,看上去似乎只是想跟皇帝缓和一下关系,并未有其他意图。赵靖进了门,皇后齐如雨含笑行礼。 乍一看,还真是温恭有礼,谦卑有度,极尽皇后母仪天下的端庄。 菜式都是赵靖喜欢吃的,外带一壶酒。 自从养伤以来,赵靖一直滴酒不沾,赵远南和魏淑歌将酒这东西挪得远远的,赵靖是连味儿都闻不到一点。眼下见着这酒壶,心里的酒虫子便有些痒痒的耐不住。可耐不住归耐不住,旁人的酒都可以喝,唯有这栖梧宫的酒不能随便喝,就算要装模作样也只能沾上一点,绝对不能当真! 谁知道这齐云山养出来的闺女,是怎样的一副心肠? 拿了自己的母家威胁了皇帝,才换来的皇帝亲临,齐如雨自知理亏,倒也还算温和,没有咄咄逼人。小心的为皇帝夹菜,齐如雨笑道,“皇上长久不来,臣妾又不敢打扰皇上,今儿是臣妾的生辰,便央人情了皇上过来小叙,还望皇上莫要怪罪!” 赵靖佯装一笑,“原是皇后生辰,朕倒是真的疏忽了。” 听得这话,齐如雨便端起了杯盏,“臣妾敬皇上一杯!” 见状,赵靖微微一愣。酒是个好东西,她能闻到齐如雨杯盏里的酒香,的确是好酒!这毕竟是栖梧宫,想来皇后在宫里也不敢如此造次,明目张胆的在栖梧宫里对她下手。 思及此处,赵靖便也跟着端起了杯盏,“朕近来身子不好,浅酌不敢多喝。但既然是皇后生辰,朕自然不能驳了皇后的美意!”语罢,赵靖含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魏淑歌就在旁边盯着,若是皇后敢下毒,她定然会大开杀戒!好在赵靖喝了酒,半晌也没什么反应,魏淑歌的一颗心这才慢慢的放回肚子里。 齐如雨一直保持微笑,可心里却是焦灼的,皇帝喝了酒怎么半点反应都没有呢?难道这药效不对?或者是,药效不够?但她又不能表露出异常神色,免得被皇帝看出端倪,若是被抓住了蹩脚,这秽乱宫闱,以此等媚 药来蛊惑圣上之罪,足以让她死无全尸。 赵靖本就吃得少,所以坐了一会就起身往外走。 “皇上?”齐如雨有苦难言,又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的望着赵靖转身,“皇上您、您不再坐坐?臣妾新学了一种法子,说是能让人身心舒缓。” 赵靖低低的咳嗽两声,眸色带着几分凌厉,“朕允诺了施婕妤,皇后说得太晚了。虽然是皇后的生辰,然则朕君无戏言,岂能出尔反尔?”语罢,赵靖头也不回的离开。 齐如雨张了张嘴,却只能看着赵靖走出栖梧宫的大门。她没有任何的办法挽留,皇帝不喜欢她,嫌她脏,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 出了栖梧宫,赵靖气息紊乱,眼前一晃当即握住了魏淑歌的手腕。 “皇上?”魏淑歌骇然瞪大眼眸,赵靖的掌心滚烫,而且带着显而易见的濡湿,这是出了冷汗?还是出了热汗?魏淑歌急了,“皇上是身子不舒服吗?” “那酒……”赵靖呼吸急促,“酒里有药!” “什么!”赵远南不敢置信,一下子慌了神,“什么药?毒药?” 赵靖摇头,直勾勾的盯着魏淑歌,一双眼眸带着些许迷离之色。魏淑歌便知道了,赵靖这是中了药。但魏淑歌想着赵远南不知赵靖是女儿身,所以此事魏淑歌得让人悄悄的办了。 “先回寝殿!”魏淑歌搀着赵靖,大步往前走,“皇上撑着点!” 赵靖颔首,虽然意识开始模糊,但这会还能撑得住。横竖魏淑歌不会害她,她身上没有力气,便全身心的依赖着魏淑歌,被魏淑歌搀回了乾元殿。 赵远南原是想跟着进来的,谁知魏淑歌却适时的合上了殿门,“你去找施婕妤,让她马上来乾元殿一趟。让所有人都退下,不许任何人在边上伺候!” “为何?”赵远南隐约猜到了些许。 魏淑歌没有回答,只是进了寝殿,与赵靖待在了寝殿内。 赵靖开始发热,身子滚烫得难受,好像有虫子爬满了全身,一点点的在啃噬着她的肌肤,慢慢的渗入了她的五脏六腑,最后蔓延至四肢百骸。这种被侵蚀的感觉,真的好痛苦,好想能找到发泄的出口,将体内这一股莫名席卷的燥热,悉数排出体外。 “皇上?”魏淑歌连喊两声,赵靖却是全然没了反应,“皇上别怕,先忍一忍!” 魏淑歌转身去找东西,早前对付简兮的那套工具,眼下好久没拿出来了,是以还得仔细找一找放在何处。魏淑歌翻天覆地的找,终于在柜子的最底层翻到了。找到的那一瞬,魏淑歌欣喜若狂,但愿这东西能暂时缓解燃眉之急。毕竟赵靖这副身子,旁人是断然不能沾染的。 然则下一刻,窗户合上的声音,让魏淑歌骇然瞪大眼眸。捏在手中的玉势当即紧了紧,魏淑歌绷直了身子,眸光利利的盯着疾步走向床榻边的东方未明。 赵靖即将离开,魏淑歌是知道的,所以眼下她不能动手。若是现在出了岔子,破坏了赵靖的既定计划,事情就会变得很棘手。再者,要是被东方未明察觉赵靖的意图,那……赵靖怕是再也走不了了。 “出去!”东方未明不是傻子,赵靖这般模样,自扯衣衫不整,他便已经隐约猜到了大概。见魏淑歌站着未动,东方未明的脸色瞬时难看到了极点,“还不滚?” 魏淑歌深吸一口气,行了礼将玉势放在了床边上,“请摄政王手下留情。”语罢,魏淑歌犹豫了半晌才慢慢的走出了寝殿。殿门合上的那一瞬,魏淑歌攥紧了袖中的双拳,天知道里面会发生何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8章 多谢身下留情 赵靖只觉得身子热得难受,她试图找一些能让自己降温的东西,可到底什么东西,能让自己舒服一些呢?迷离的眸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混混沌沌的,好似有人影,却看不清楚是谁。不过伸手触碰到的东西,却是柔柔软软,冰冰凉凉的,刚好能缓解身上的滚烫。 “阿靖!”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赵靖想应声,可她一张嘴就变成了令人着迷的嘤咛。对于男人来说,这是一种极致的诱 惑。她躺在床上,肆意的扭转着,不断的撕扯着自己的衣裳。 “阿靖!” 赵靖觉得这人怎么这么烦?为什么一直叫她的名字?她张了张嘴,“不要叫我的名字,我……我热……”这滚烫的温度,真的好难受! 修长如玉的胳膊,已经挂在了东方未明的脖颈上,她就这样攀上了他的怀,攀上了他的身。指尖在他的肌肤上游走,滚烫的灼热的一点点的掠过他身上的冰凉。冷热交替,是谁都受不了的! 东方未明定定的望着她,握住她不安分的手,看着她仰着头将唇凑到了他的下颚,滚烫的呼吸就在他的脖颈处游走。他绷直了身子,看着她就像一条蛇似的在自己身上蜿蜒,第一次看到她如此主动的抱住他,想要他。有时候他想要的,也只是她的主动,发自内心而不是虚以为蛇。 “想吗?”他咬着她的耳垂问,能清晰的感受到来自于赵靖的浑身轻颤。 赵靖的嘴里发出迷人的嘤咛,整个人都黏在了他身上。衣衫尽褪,她那光洁的身子,稚嫩的面庞,温热的呼吸,胶着在一起竟是这样的让人无法忍耐。赵靖摸着温凉的玉势,“这是什么?”她在笑,笑得那样妖娆,稚嫩的面庞夹杂着妩媚之色,竟是这样的迷人。 东方未明伸手握住赵靖把玩着的玉势,唇角微微扬起,低低的轻笑着,“喜欢吗?” “这是什么?”赵靖痴痴的笑着。 “皇上曾提及臣携带兵器入宫。”他伏在她耳畔,轻嗅着她身上极是淡雅的墨香,这若即若离的清香,诱得人心猿意马,叫人难以把持,“还记得吗?” 他握住她的手腕,夺了她手中的玉势,“阿靖喜欢这样的物件,便不必委曲求全,且自己去探一探,合不合适,适不适用总归是要自己试一试才知道。” 音落,东方未明欺身将她压下,趁机摄住她不安分的唇。她的唇在寻找什么,终于在找到了他的温热带,唇齿相濡的那一瞬,赵靖觉得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好似将要自己灼烧成灰烬。血液里的疯狂因子在疯狂的乱窜,她想把自己融进某个地方,可意识却越来越模糊,最后全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疼痛来袭的那一瞬,赵靖突然哭了,眼泪顺着眼角不断滚落,她咬着唇低低的嗫嚅着,“疼……” 是疼! 东方未明的额头满是汗珠子,他已经极力的遏制自己,尽量做好了前戏,如同虔诚的信徒,吻遍她的全身上下,悉数烙上属于自己的印记。在进入的那一瞬,他意识到胸腔里的软肋在肆意的滋长。人有时候很奇怪,害怕软肋却又渴望得到专属于自己一人的软肋。 他便是这样的矛盾! 但是现在,他已不再矛盾!从他进入她的世界那一刻开始,所有的代价都成了一种美好的存在,甘之如饴的付出。他原就不在乎什么江山天下,所守不过是幼时的承诺。当承诺得到了实践,他便可以功成身退! 不过现在,他退不了,进来了便只想攻城略地,美好的滋味抵死也不愿松开。身下的女子疼得香汗涔涔,一双如玉的手死死掐在他的胳膊上,指甲深深的嵌入他的皮肉之中,有血从指甲缝中溢出,如同她唇瓣上的齿痕一般,皆是属于彼此的烙印。 初始疼痛,此后便愈发的意乱情迷,一发不可收拾。到底是谁要了谁,便也没了界限,只一个缠着一个不放,辗转间不知过了几场淋漓酣战。 一直到赵靖的药效过去,此番春意才算淋漓尽致。赵靖实在是累极了,连抬手指头的气力都没了,被东方未明揽在怀里沉沉睡去。有那么一瞬,东方未明是欣喜的,自己精心豢养的小东西,兜兜转转终是成了他的,此番惊喜倒真真应了四个字:命中注定! 夜幕沉沉,魏淑歌与赵远南在寝殿外面面相觑,俄而望着驻足一旁的采薇,不由得显出几分拘谨。好在此前已经将园子里的众人悉数屏退,否则这局面还不知该如何处置。 “婕妤娘娘……”魏淑歌低低的唤了一声,俄而行礼道,“有劳婕妤娘娘等在这儿,收拾残局。” “打从我入宫起,我便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既然是挡箭牌,自然要有挡箭牌的觉悟!”采薇淡淡的笑着,“只要皇上以后是个明君,也不枉费我此番入宫一趟!”她瞧了一眼紧闭的寝殿大门,“世上之事,皆没有十全十美,总归是有得有失。我此番入宫,倒也不是全无收获。” 说到这儿,她不自觉的笑了一下。 赵远南紧了紧手中的拂尘,若有所思的盯着寝殿大门,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去请采薇姑娘这么一会的功夫,魏淑歌就从寝殿内退了出来,而且不许任何人靠近寝殿,赵远南心里头便明了些许。除了那位爷来了,还能是什么状况,会让魏淑歌如此小心谨慎? 一想起东方未明在寝殿内,而赵靖又……赵远南重重的合上眉眼,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心口上,怎么都吐不出来。有那么一瞬,他真想冲进去,不顾生死护住赵靖周全!可他终是没敢那么做,贸贸然的牺牲,他这满身的血海深仇,又该如何能报? 这一等,便足足等到了天亮。 东方未明毫无遮掩的从寝殿内出来,他惯来如此,高兴了就从大门出来,不高兴就悄悄的从窗户离开,横竖这皇宫大内,就跟他的摄政王府一般,进出自如全然不当自己是外人。 赵远南几乎是冲进去的,比魏淑歌还快一步,以至于连魏淑歌都愣了半晌。 床榻上的赵靖,依旧睡着。安静的容脸,透着惯有的苍白。她躺在那里,睡得极好,被角亦是掖得极好,可见东方未明走的时候,已然处置好了一切。 赵远南进来的时候,赵靖衣衫完整,发髻整洁而不凌乱,瞧着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谁都知道,怎么可能没发生呢?皇后宫里的酒那么烈,药量必定不会少,用玉势都未必能真的解得开!何况东方未明是个男人,一个骁勇善战,百战百胜的将军,如此还能按捺得住才怪! 东方未明是看着赵靖逐渐长大,那是他一手创造的杰作,必定舍不得让他人染指。 思及此处,赵远南眸色猩红,直勾勾的盯着床榻上的赵靖,不由的狠狠抽了两下鼻子,音色哽咽的低唤了一声,“皇上?” 魏淑歌担虑的上前,亦跟着低唤一声,“皇上?” 赵靖只是累,但是此刻业已苏醒。其实在东方未明离开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只是觉得当时不知该说什么,便只能继续装睡。身上的疼痛是那样的真实,她不是傻子,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男一女,她又中了迷 药,现下两股间疼得厉害,亦带着几分麻木的感觉。 她想,她再也不是原来的赵靖了。东方未明将她从豆蔻少女,变成了属于他的女人,记忆很模糊,但结局很现实。疼是真的,痛也是真的,唯有未来是虚幻的。 见着赵靖睁开眼,魏淑歌和赵远南终于松了一口气,人没事那便是万幸!怪只怪栖梧宫那头手段狠辣,敢用媚 药蛊惑当今圣上,实在是该死! “皇上?”魏淑歌瞧着赵靖面色的白,不由担心她的身子,毕竟东方未明是个健硕且会武功的男人,赵靖一直病体孱弱,怕是经不得东方未明的折腾。 “栖梧宫那头……”赵靖张了张嘴。 “皇上放心,已经第一时间控制起来!”赵远南忙道,“奴才前去请施婕妤的时候,便已经着内侍监的人领着侍卫围住,里头的人也都分别看管起来。要不要搜宫,还得看皇上的意思!” 魏淑歌道,“搜宫便意味着同太傅府那头不对,是以皇上得想仔细!” 赵靖伸手抚上自己纤细的脖子,被子上还残留着东方未明身上的味道。她慢慢的往被窝内缩了缩身子,只露出眉眼在外,“搜!” “是!”赵远南得令,当即行礼退下。皇帝必是有了十足的把握,才敢动栖梧宫的皇后,而这十足的把握约莫来自于摄政王府。出门的时候,赵远南紧了紧手中的拂尘,眉眼凛冽。 “皇上,施婕妤已经先行回去了。”魏淑歌道。 赵靖长长吐出一口气,“扶朕起来更衣!” “是!”魏淑歌点了头,当即扶着赵靖起来更衣。 赵靖双腿下地的时候,险些腿软栽倒在地上,所幸魏淑歌眼疾手快。瞧着赵靖面红耳赤的模样,魏淑歌却是心有余悸。亏得东方未明身下留情,否则赵靖这小身板,只怕是要英年早逝了! 栖梧宫开始搜宫,媚惑圣上乃是死罪,齐如雨这次再想翻身,只怕是难如登天。这消息一出,登时满朝哗然。 赵靖原以为,栖梧宫出事最先坐不住的会是齐云山,可没想到她等来的却不是齐云山,而是这个让她心惊胆战的人!见到第一眼的时候,赵靖只觉得浑身血液逆流,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瞬时支离破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9章 对付情敌,毫不手软 赵靖是从东方未明的嘴里听得燕婉这个名字,但一直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即便魏淑歌提及,赵靖亦没有想出这徐燕婉具体是怎样的容色。但眼下,她终是见到了。 见到这个眉眼如画,容颜绝世的女子。 这几日是东方未明一直在为她输内力,这才让徐燕婉有了喘息的机会,渐渐的上半身恢复了知觉,只是这下半身仍是无法动弹,依旧坐在这木轮车上,靠着他人才能前行。这张绝世风华的容脸,果然是极美的,饶是后宫三千佳丽,亦被她生生比下去,难怪当初先帝如此痴迷。 徐燕婉,有让人痴迷的资本!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赵靖极力的镇定自己,“久闻不如一见,果然是倾城佳人,红颜绝世。难怪摄政王念念不忘,时不时的挂在嘴上。这般女子,饶是朕也会如获至宝,恨不能捧在掌心里。” “多谢皇上救命之恩。”徐燕婉音色清亮,这才短短几日的功夫,竟已恢复至这般程度,显然东方未明没少下功夫,照顾料养得这般细致。 赵靖不温不火的靠在软榻上,冲着徐燕婉扯了一下唇角,“朕何德何能,能救得了仲父的心上人?”她敛了眉眼,“燕婉姑娘抬举朕了!” “兄长业已告知燕婉此事的来龙去脉,燕婉对皇上感激不尽。”徐燕婉笑靥温柔,“虽说是先帝之过,但义兄有句话是对的,此事原就跟皇上没什么关系,不过是无端端的被牵连,诚然是燕婉的不是。” “你既知道,为何当初不一死了之,还要苟延残喘作甚?没来得连累朕,叫自个心内不安。”赵靖是谁,你这点小心思,又岂能瞒得过她的眼睛。 听得赵靖这话,徐燕婉心神一震,下意识的捏紧了腿上盖着的毯子。这皇帝还真是太聪明,自个沉睡了那么多年,换做旁人自然清楚她在东方未明 心中的地位,皇帝是东方家扶持起来的,怎么半点敬畏之色都没有? 徐燕婉长长吐出一口气,仍是面上带笑,“有关于皇上的事情,燕婉都知道了,所以燕婉明白皇上心中的怨恨。只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便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走。兄长的决定向来无人能改变,无论是皇上还是燕婉都只能接受!” “别把自己说的那么委屈!”赵靖眸色微沉,“徐燕婉,你现在死还来得及!” 徐燕婉愕然,不敢置信的仲怔当场,“皇上?” “知道朕是皇帝便也该明白,朕可以赐死你!”赵靖冷眼看她,“毕竟朕这一身的病都是拜你所赐,恨你也是应该的。杀你,更是永绝后患!徐燕婉,朕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朕是认真的。” 徐燕婉呼吸微促,“皇上要杀了我?那皇上可知道,若是我死了,兄长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这大夏皇朝,这赵氏天下,恐怕都会不得安生!” 赵靖两手一摊,“你看朕现在这副傀儡样子,江山同朕何干?天下与朕何用?既然无用,那朕何必在乎那些?横竖不过一条命,在临死前为所欲为,得偿所愿,不是更好吗?徐燕婉,别把所有人都想得跟你一样卑鄙,朕要杀人绝对不会遮遮掩掩。” “你今日来不就是要诛心吗?你不挑破朕的身份,还在这里一口一个兄长,不就是想证明你在东方未明 心里的地方,借此来警告朕?徐燕婉,这已经不是你那个年代了,朕也不是先帝,会被美色所迷。你的那一套,对朕不管用。朕还要告诉你,朕与东方未明之间的关系,远超过你所能想象的亲密。” “在你沉睡的这些年,你给不了他的,朕都给了。而现在就算你醒了,也不过是个废人!知道什么叫取而代之吗?意思就是,你已经被朕取代了,换言之,你只能存活在过去。对于现在的东方未明而言,你一没有被利用的价值,二没有辅佐他的能力,三……也是最重要的,红颜易老,你睡了一觉怎么就忘了自己的年纪了?” 红颜易老,而赵靖正当芳华! 一番话,说得徐燕婉哑口无言。她是真的没想到,皇帝的眼睛这么毒,竟然都被皇帝看穿了。没错,她恢复意识之后,得知东方未明在自己苏醒之后老往宫里跑,压根没有留下照顾她的意思,她便知道自己这一睁眼,东方未明内心深处所有的愧疚都被耗尽了。 可她现在什么都没了,只有东方未明! “趁朕还没有改变主意之前,马上滚出去,再也不许出现在朕的面前。否则朕怕一时技痒,会把你大卸八块!”赵靖音色温柔,“燕婉姑娘,您这张脸生的这样好看,想必也不希望看到自己血淋淋的样子吧?” “你在威胁我!”徐燕婉绷紧了身子。 赵靖嗤之以鼻,“朕是皇帝,还用得着威胁你?你以为你还是先帝的徐敬妃吗?当然,如果你还想当先帝的徐敬妃,朕倒是可以成全你,让你做徐敬太妃,随葬妃陵!朕还可以退一步,再赐你谥号,保你死后荣华不衰,不知燕婉姑娘意下如何?” “皇上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何必拿这话来吓唬人?”徐燕婉深吸一口气。 赵靖笑了,“就算你知道朕的身份又如何?徐燕婉,你干对外说吗?东方未明会让你有机会开口吗?也不掂量掂量自个的分量,以为取了帝王血,以为拥有东方未明的少年时,便觉得自己了不得,说的话也这般人五人六的?徐燕婉,你果真是够蠢!朕不喜欢跟蠢货说话,淑歌,送她回去。记得,好好的送回摄政王府,免得摄政王不知情,还以为朕欺负了他的故人!” “是!”魏淑歌行礼。 徐燕婉是被魏淑歌送回去的,出寝殿大门的时候,甘棠在外头候着,不冷不热的看了一眼木轮车上面色青白的徐燕婉。 “卑职早就说过,王爷不喜欢任何人插手与皇上之间的事情,姑娘执意要来,卑职也没法子,只是这回去之后,姑娘自个跟王爷交代,咱可不担这干系!”甘棠怀中抱剑,说的话也是凉凉的。就像个局外人,看清楚一切,但又不会插手任何事。 魏淑歌亲自送徐燕婉回摄政王府,东方未明的脸色可谓难看到了极点。得知徐燕婉出了密楼,他当即要去追,却也是来不及了。赵靖这会估计还累着,遇见徐燕婉进宫,估摸着不会给徐燕婉好脸色看。 “王爷自个府里的人,若是不好生看着,哪日缺胳膊少腿的休怪他人。腿长在自个身上,若不惜命,那也是活该的!”这后半句,魏淑歌是对徐燕婉说的。语罢,魏淑歌疾步就走,没有停留片刻。 甘棠行礼,“爷,卑职没拦住!” “把她的令牌收回来,以后不许踏入宫闱半步!”东方未明冷眼望着徐燕婉,“东方家是欠了你,但是燕婉你要明白,虽然先帝驾崩后,宫里的奴才都被处置了,但难保还有漏网之鱼能认得出你这张脸。如果你不想成为徐敬太妃相伴青灯古佛,就最好老实点!兄妹之情也是有底线的,一旦耗尽便是陌路人!” 徐燕婉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看着令牌被收回,她被送回密楼。这雅致无双的密楼,跟囚笼有什么区别?所以赵靖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她已经被取而代之了。 “当年如果不是先帝委以东方家兵权,将你调离京城前往边关,我又何至于落得如今的下场。”徐燕婉泣泪,“自尽未果,生不如死那么多年,兄长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 “东方家的兵权是拿你换来的,这是我爹与先帝的交易,也是我不察所导致的恶果。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在弥补,想尽一切办法让你苏醒。”东方未明面无表情的望着她。 徐燕婉泪如雨下,“你以前不是这样待我的,你明知道我昔年入府是因为夫人……” “昔年之事,不过是玩笑罢了!”东方未明敛眸,“谁都可以当真,你不可以。” “可夫人说过,待我长大便要我嫁给你!”徐燕婉泪眼朦胧的望着他,红颜娇俏,一枝梨花春带雨,“我等了那么多年,如果不是将军他、他把我送给先帝,我与你定是早已成亲了!” 东方未明长长吐出一口气,“你自己都说了,昔年!过去的,回不去。我只当你是妹妹!” “你当我是妹妹,难道不是因为昔年先帝霸占了我,你嫌我脏的缘故吗?”她泪流满面。 东方未明摇头,“行军打仗之人,没那么多忌讳。不过从未动心,是以如今也无心。”他转身就走,“好好留在密楼里养着,待崔南山回来解了你身上的余毒,我便送你离开京城。” “我不想离开你!”徐燕婉泣诉,“我想留下来。” “这俗世繁华没什么可眷恋的,你的良人非我,离开京城好好生活!”东方未明的决定惯来是不容置喙的。他没有回头,径直走了出去。徐燕婉找赵靖的麻烦,东方未明不会拿她怎么样,但既然她犯了他忌讳,自然不能让她继续留下。这种事情有一不可有二,她再让赵靖不痛快,东方未明只好送她出关,这辈子都不能再回到中土。 崔南山已经在城门外,眼看着京城就在眼前了,心里隐隐有些沉重,坐在路边啃着干粮出神。 蓦地,一道暗影挡在了他的跟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0章 都结束了 有些东西大概真的是命中注定的,崔南山想着,要不是这样,天下之大还遇见了当皇帝的徒孙?捧着手里的木盒子,崔南山只觉得感慨万千。他直接回到摄政王府,东方未明早就在书房里等着了。 “如何?”东方未明凝眸望他。 崔南山一声叹,“原是没有把握的,然而现下却是可行了。只不过还得看自己的造化,若是身子不适合取蛊或者蛊已深种,便会格外棘手。在我经过手的病患之中,也有过这样的前例。因为蛊虫是活的,一旦进入身体之后与身体的融合程度因人而异,是以病不是所有的蛊都可以取的。” 东方未明没吭声,这个问题,崔南山在下蛊之前就已经说过,所以东方未明是有心理准备的。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良久之后,东方未明道,“务必保全她的命,她是我的女人!” 听得这话的时候,崔南山的眉眼骇然挑起,“你说什么?” “我想与她共度一生,明白吗?”他说得很轻,但字字清晰,口吻凛冽,“她必须活着,作为我的女人,好好的活下去。” 崔南山紧了紧手中的盒子,这确实有些困难。他与徒弟秦无衣碰过面了,秦无衣也有些为难。这蛹蛊来自提兰巫族,这巫族本就是狠奇特的存在,全族上下以炼蛊为技。然则这蛹蛊确实谁都不敢动的,因为一旦进入,便会有诸多变数,且这蛊若是此身不除会延续到后续子女身上。 谁都不想因为自己的过错,而连累子孙后代,所以即便在巫族,这蛹蛊也是被禁用的。从来没有人养成蛹蛊,却有不少人因为蛹蛊,而死于蛊虫的进化。但这蛹蛊如果能进化周全,来日就是极好的东西,能活死人肉白骨,救人生死! 不过既然回来了,崔南山得进宫去看看具体的情况再做论断。 一别数月,回来的时候只觉得好似有些陌生了。然则宫殿还是昔年的宫殿,人也还是昔日的面孔,怎么就不太一样了呢?宫人们在笑谈,有关于栖梧宫被禁足,皇后宛若置身冷宫,以及婀娜宫施婕妤刚刚得了身孕,皇上已经下旨册封,眼下已经从婕妤直接成了妃。 听说若是施妃娘娘能诞下皇子,这贵妃之位必定非她莫属。 崔南山只听了这么几耳朵,便已经由人领着进了乾元殿。赵靖躺在软榻上,瞧着格外虚弱,面色煞白如纸。 魏淑歌急红了眼,“打从那一日被栖梧宫做了手脚,王爷和皇上……皇上的身子便是每况愈下,萧太医束手无策,咱们也是没了法子。崔太医,您赶紧给看看!” 听得这话,崔南山忙不迭放下手中的木盒子,疾步走到了赵靖身边。赵靖的情形的确不太对,看上去好像是……崔南山忙不迭伸手扣住赵靖的腕脉,指尖有些轻颤,崔南山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赵靖。 “怎么了?”赵靖问。 崔南山望她,慢慢的收了手,却也没说话。 赵靖看了魏淑歌一眼,心里隐约有了答案。无奈的轻笑两声,赵靖瞧着眼前的崔南山,眸中略显酸涩,“实话实说吧,现如今还有什么是受不了的?该失去的不该失去的,早就不属于我了!” 崔南山敛眸,“蛊毒已经和你的身子开始融合,蛹蛊已经破裂……”他瞧了一眼桌案上的木盒子,“引蛊已经无用,只能等着蛊虫自己破蛊,或生或死只能听天由命!此事,我会跟无衣和月儿商议,尽量……” “我知道了!”赵靖长叹一声,“我自个的身子,比谁都清楚。既然蛊虫已经开是破开了蛹蛊,那么……听天由命吧!但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再留在宫里。采薇已经有孕,不管发生什么事,这大夏皇朝都会有皇嗣继承,这天下不需要一个生死不由人的帝王!” 崔南山盯着她,“你想怎样?” “不想怎样!”赵靖报之一笑,“很快就都结束了。我赵靖身不由己了那么多年,现在我要自己做一回主!” “你跟东方未明……” 不待崔南山说完,赵靖便笑道,“大家都动了心,也动了情。” 魏淑歌骇然,下意识的面色青白。 赵靖又道,“不过他心有天下,而我无意江山,所以注定道不同不相为谋。从今以后,我们各走各的路,阳关道和独木桥各自走。” 崔南山沉默不语,只能轻叹着离开。 “皇上!”魏淑歌蹲下身子,“你这样会很痛苦,你确定要走吗?” “你觉得我会因为一个男人,因为一段感情而放弃自由吗?我娘死在这里,我不想自己也葬送在这里,就算要死,我也要死在宫外。这四四方方的囚笼,再也困不住我了!”她知道自己快要不行了,这蛊已经破开了,蛊虫在身子里游走,在啃噬她的心脉,她明白……时日无多。 魏淑歌问了一句,“虺生知道吗?” “我没告诉他,就让他也以为我死了,只有这样他才会扶持新帝,护住着大夏江山。”赵靖眯了眯眸子,“栖梧宫那头已经下了死令,齐如雨也是可怜,只要我不杀她,齐云山就没有借口。接下来的事情,就让东方未明去处置吧!依着我对他的了解,若是我死了,他一定会不惜一切对齐云山下手。” 魏淑歌点点头,“一切业已准备妥当,皇上……” “既然没救了,那就明日早朝吧!”赵靖低低的咳嗽两声,一张脸更是惨白到了极致。 魏淑歌音色哽咽,“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一直陪着皇上。” 赵靖报之一笑,笑得泪流满面。 明日早朝,什么都会结束了! 她等在乾元殿门前,心里想着一些事儿,等着一个不知会不会来的人。乾元殿后院里的桃花,她大概再也看不到了,只是这桃花树下的桃花酒,便宜东方未明了! 赵靖坐在乾元殿的门前,从天黑,等到了天亮。黎明伊始,赵靖揉着僵硬的身子,慢慢站起来,魏淑歌已经领着人在后面等着了。 “皇上,该更衣了!”魏淑歌行礼。 赵靖起身,穿上了龙袍,戴上了金龙冠,缓步朝着外头走去。皇帝已经许久不上朝了,今日却是拿着齐云山勾结外敌的证据上朝的,她当着众人的面,会撕破齐云山的脸面。这背水一战,是她留在这大夏历史上,最惨烈最厚重的一笔。 文武百官都没料到,皇帝会突然来这一招,连东方未明都感觉到了不对劲。他这几日在军营处理边关之事,所以不曾知道宫里发生事情,与崔南山也只是初始见了一面,此后崔南山病没有回来告诉他事情的结果。 听得赵靖开朝,东方未明突然撒腿就往外跑,策马直奔皇宫。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有些不太对,总觉得莫名的慌乱,好像快要抓不住她了。他在为她善后,在为她平天下,只希望她能再等一等,再等一等!他需要时间,需要为她铲除障碍! 却不知,她需要的并不是这个天下。 在赵靖的桌案上,摆着一杯茶,她望着底下吵吵嚷嚷,即便看到了证据亦不相信。不相信才好,若是相信了,反倒没有理由了!端起杯盏的时候,赵靖看了一眼旁边的赵远南,低头抿了一口茶。 外头传来一声响,“摄政王到!” 柯伯召心神一震,将视线落在了门口。不只是他,所有人都望向门口。 出现在殿门口的东方未明却直勾勾的盯着高高在上的赵靖,她已经站了起来,含笑望着他。手中的杯盏应声落地,口中的血喷薄而出。那一刻的赵靖觉得,天空都亮了,终于解脱了。 心里不觉得难过,只是这药效太痛苦,疼得五脏六腑都纠结起来。药效那么快,只允许她看了一眼东方未明,就快要结束了。最后那一眼,她只看到东方未明猩红的眸子里,满是泪……原来他也会哭!原来,她也会为他落泪,临闭眼的那一瞬,赵靖也哭了。 不过,都结束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赵靖全然不知,只知道她一觉醒来是在马车上,马车走得飞快,她已经离京城很远很远。这一觉足足睡了五日,五日里的京城里风云变化。文帝驾崩,太傅府因为谋逆弑君和通敌叛国罪被抄家灭门。皇后因为母家之过,住进了冷宫成了废后。 “月哥哥?”赵靖愣了半晌,终于认清楚坐在一旁的少年人,只是他带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月哥哥?” “当日军士带你离开,放火烧了药庐,我受了伤没跑出来,所以……”三月抚上自己的面庞,“我怕吓着你,所以在你进宫之后便悄悄的蛰伏在宫里,你想知道的消息月哥哥都替你去查,但我这张脸着实不适合出现在你的视线里。”语罢,三月报之一笑,“不过现在你出来了,那也可以放心的离开了。” “你要去哪?”赵靖挣扎了一下,奈何身子无力。 三月望着自己心爱的女子,淡淡然的笑着,“你要照顾好自己,还有……”他的掌心落在赵靖肚子上,“要好好的知道吗?出了宫,你便是自由的。阿靖,都结束了!” 赵靖愕然瞪大眼睛,这是什么意思?伸手抚上自己的肚子,赵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不敢置信的望着一旁的魏淑歌,“淑歌姐姐?” 魏淑歌有些犹豫,微微点了一下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1章 大结局 赵靖不知是欣喜还是无奈,但想着终是此生没有什么骨肉至亲了,多一个羁绊亦是好的。如今不是在宫里,而是出了宫,如月哥哥所言,她已是自由之身,饶是有些软肋又如何?没有人能再威胁到她的生与死,反而让她更敬畏生死,更多了几分活下去的勇气。 身上的蛊虽然是绝蛊,已然到了最后的生死一线间,然则有了活下去的意志力,想来也是一种奇迹的存在。 大夏文帝出殡的那一日,温如笙远远的站在街口,视线温凉的望着属于帝王的棺椁在侍卫的簇拥中渐行渐远,帝王驾崩,国之大丧。人人都说这少年帝王着实可惜,英年早逝,虽无太大成就,却也是铲除了齐云山一党,查处了齐家的不轨,将齐家上下侵吞的民脂民膏悉数归还百姓,且将良田返还穷苦之众。 百姓感恩戴德,可惜这帝王虽然英明,终是天不假年,天妒英才。 “公子?”景色行礼,“您仔细着身子,别太难过。皇上身子不好,这原就是逃不开的结果,如今这般倒也是极好的。皇上受摄政王折辱,而今终于可以放下一切,自由随风!公子,这是好事。” 好事吗? 温如笙不觉得,人活着才是世间最大的幸事,死了便是没了,饶是功勋卓著,饶是名动天下又如何?不过一抔黄土,一副棺椁,已成故人,仅此罢了! 喉间一番腥甜,温如笙眉眼微沉,伸手抚上了脖颈处悬挂的链子,这梅花指环,终是成缺,再也凑不到一对。于这世间,又是多了一场枉相思。他低低的轻叹着,眼睛里蓄着泪,“你怕是不知,收了我这指环是何用意吧?原是你母亲同我母亲的约定,谁知竟是这般的有缘无分,终也不知是全了谁的承诺?” “公子?”景色担虑的望着自家公子。 温如笙无奈的苦笑,仰头瞧着天空,可眼角泪却仿佛怎么都止不住。拭泪时,温如笙跌跌撞撞的离去,到了芳华斋门前“哇”的吐出一口鲜血。顷刻间,天旋地转,他分不清楚天地何处,一头栽倒在地。 “公子!”景色疾呼。 “看……”温如笙闭着眼睛在笑,嘴角不断溢着血,“她在哪里等我……” “公子!”景色声嘶力竭。 然则温如笙没能如愿,一觉醒来,却是姜成白坐在了床沿,“就这么想死吗?死了便能解决一切?你母亲怎么会有你这样不成器的儿子?” 温如笙不说话,只是睁着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房梁,眉眼间凝着决然。 “你母亲与玉儿指腹为婚在先,梅花指环为证,然而命运弄人,终是成了这般模样。温如笙,你终是齐云山的儿子,你爹此生没什么可圈可点的,唯有一件事是最好的。”姜成白低低的说着,“他深爱着你母亲,在齐如峰死后,齐云山一心要为你铺路,不惜勾结外敌,想要为你谋个天下。谁知你竟是儿女情长,念着那幼时的承诺,心中暗许,执意要为阿靖铺路。” 姜成白仔细的为他掖好被角,“你便是春风极乐园的主子吧?虽然人人都知道那屋子里是个女子,可你身上的气味和那屋子里的香味,是一样的。温如笙,有些东西是命中注定的,不是你相争就能争得过。有些人注定只是过客,就好比现在,我虽然知道阿靖是我的女儿,却也不敢出现在她面前是一样的道理。” “明歌公子,温如笙,齐家的外室。你爹把你保护得太好,他这辈子唯一心软的就是你们母子,却也是因为这样,护了你们周全。”姜成白起身,“好好活着吧,有多少人想活着却活不下来,你何必呢?齐家已经没了,但你终是齐家的儿子,不是吗?这骨血里的东西,就算是死也无法磨灭,这便是命!” 语罢,姜成白缓步走出房间,“有空就去皇陵走走,她的那枚梅花指环,随着她一道入了皇陵,也算是成全了当日的承诺。只是以后的路,你得一个人自己走,她再也回不来了!” “你不是有引蛊虫吗?为什么不能救她?为什么?”温如笙面色惨白,冷声厉喝。 “她的蛹蛊破裂,引蛊虫对她来说根本没有作用,最多会影响蛊虫的活动幅度罢了。”姜成白深吸一口气,“但凡有一点能救她的机会,我都不会放过。然而,我们都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便是大罗神仙……” 话未完,姜成白纵身一跃,消失无踪。 终是,什么都结束了,不是吗?什么齐家,什么春风极乐园,连同那梅园一道,都该消失在这人世间。心中的信念消失之后,什么都变得不再重要。 温如笙带病离开京城的时候,正巧看见东方未明风尘仆仆的出城。 “近来摄政王大张旗鼓的铲除异己,已然杀了不少人。”景色道,“除了太傅府的残党余孽,连同朝廷上惯来左右摇摆的朝臣,或贬或流放或罢。” 温如笙低低的咳嗽着,“与人无关,走吧!” “是!”景色颔首。 马车出了城,便朝着关外的方向去了,母亲临终前说过,来日要将这梅花种满关外,指引她回家的路。她原是大夏先太后,文帝生母刘佩玉的陪嫁丫鬟,随着自己的主子不远千里而来,终是在这京城邂逅一场,逢着了正当风华的齐云山。不得不说,彼时的齐云山才华横溢,诚然是极好的。 刘佩玉彼时也瞧出了这二人的情意,但碍于这二人的身份,也只是让先帝赐了丫鬟入府。说是丫鬟,实则是妾室,齐云山最爱的妾室,那满院的梅花,便是最好的见证。 主仆两个同时有孕,悄悄指腹为婚,以梅花指环为证,若然得了一儿一女,便是儿女亲家。若然两个女儿,则结为姐妹;若是两个儿子,则是手足兄弟;背井离乡,当守望相助。 可谁知,刘佩玉肚子里的孩子并非先帝的龙种,乃是师兄姜成白的孩子。为了保全这个孩子,刘佩玉谎称厌恶了姜成白,逼得姜成白远走关外;此后刘佩玉便以后宫之事,托辞离开了皇宫,与先帝闹翻。临走前,温如笙的母亲因为心中愧疚,未能帮得上忙而借此离开了齐家,从此成了齐云山的外室,怎么都不愿再回齐家,再回皇宫这个人吃人的地方。 如此这般,刘佩玉才算保全了腹中骨血的周全。赵靖出生时,刘佩玉还寄信出去,告知温如笙的母亲,可成姻亲。此后又故意疏远自己的女儿将其交给南淮月,拜入了南淮月门下,免得宫里人生疑,惹出祸事。 彼时南淮月刚痛失爱子没多久,见着赵靖自然满是欢喜。秦无衣为讨妻子欢心,当然满口应承,这才纳了赵靖为门下弟子,教导医术。 眼下赵靖虽然还活着,自然是不能再回四明山,东方未明知道这个地方,若是哪日他哪根筋不对来一趟,岂非被撞个正着?不过灯下黑这种事,惯来是赵靖最喜欢做的,她住在了四明山的后山竹林。 “阿靖?”魏淑歌推门而入,“今日觉得如何?” 赵靖的额头有些细密的冷汗,见着魏淑歌的时候,张了张嘴愣是没发出半点声响。良久,赵靖才低哼了一句,“淑歌姐姐,我肚子疼……” 魏淑歌骇然,“阿靖?你且等着,我马上去找南师父。” 赵靖躺在软椅上,只觉得身子冷得厉害,两腿间好似有什么黏滑的东西徐徐涌出,渐渐的湿了裤管。疼痛,让她弓起了身子,双手死死抓着椅子扶手。原以为是来躲清静的,谁知竟是叫天天不应,此处距离师父的药庐太远,附近也没什么人家,竹林里唯有山林风呼啸而过,遮了她痛苦的呻吟声。 脑子里有些浑浊,赵靖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阵痛来袭的时候,浑身的汗就跟下雨一般,快速浸湿了衣衫。视线里有些模糊,恍恍惚惚的看不太清楚眼前的状况,天旋地转之时,她骤觉好像有脚步声从外而来。眨眼间便是一人立于跟前,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赵靖眼睛一闭,便没了意识。 再醒来的时候,肚子上一阵绞痛,摸上去却是平平如初。 “孩子?我的孩子呢?”赵靖骇然瞪大眼眸。 南淮月自是心疼,忙不迭开口,“放心,来得及时,孩子安然无恙。不过你这也是命大,晕晕乎乎的便将孩子生出来了,想当初我生修儿的时候,可足足痛了三天三夜呢!你倒好,睡一觉的功夫,孩子便安然出事,也是他命中注定,要跟着你做你的儿子。” “师父,孩子呢?”赵靖一心想见一见这十月怀胎的小东西。 外屋,东方未明抱着孩子慢慢走进来,望着她喃喃哽咽了一句,“长得真丑,像你!” 赵靖望着他,突然笑出泪来。你才丑,你们全家都丑! 门外,崔南山抱紧了怀中的盒子,瞧了一眼秦无衣,“所幸有这蛊护着,否则怕是要一尸两命了!而今蛹蛊化蝶,也该送回出处,免得到时候祸害世人,惹天下人追逐杀戮。” “既然是巫族的东西,蛹蛊成蝶,那这蝴蝶蛊便劳烦师父送回提兰。”秦无衣躬身,“一路当心。” “有他在,放心!”崔南山回眸看了一眼站在林子不远处的姜成白,“权当是为那一剑恕罪了。” 秦无衣笑了笑,“听说宫里也得了皇子,而今柯丞相为辅政,但愿不会是第二个东方未明。” “摄政王暴毙,多少人拍手叫好,这名头都落在了柯伯召的身上,他亦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再者,那誉王府的世子爷近来和刑部尚书文大人交好,这两人传出点不雅之风,但文于野此人倒是忠于朝堂,是以如此一来,朝中忌惮凤凰城的势力,不敢轻易乱来,也是极好的。”崔南山抱紧了盒子,“走前,我还得去一趟京城,喝一杯南宫府的喜酒,毕竟此去一别,怕是以后不再相见了。” 秦无衣敛了笑,“师父不回中土了?” “恩已报尽,孽亦偿还,此生无牵挂,自然是要随风去的。”崔南山一声叹,“我此去南宫府,也不是真心为吃酒,想是给某些人机会。这媒婆当久了,便是舍不得这行当,总想见着成双成对才甘心!” 语罢,崔南山若有所思的瞧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魏淑歌。 魏淑歌自是听到的,只淡淡一笑,眸中春风微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