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曲人生》 《插曲人生》正文 第一章 春 春天是一个美丽的季节，万物复苏，给人以希望。透亮的天空像一面巨大的蓝色玻璃，高远且看不到边。麻雀在屋檐下面叽叽喳喳，像是在讨论什么。院子中央那颗粗壮的白杨树已经结满了像毛毛虫一样的果穗，微分吹过，时不时有一两串掉落在地上，轻轻地，原本还有几簇被扎在一起的果穗，是孩子们当毽子玩过的。在农村，一年四季都有孩子们玩不完的玩具，他们每个人都有一双善于发现新事物的眼睛，有一双变废为宝的小手，总能让不起眼的东西变成他们开心玩乐的工具。贫穷对他们大部分的快乐毫无影响。 放学了，江家兄妹和其他同学一路嘻哈打闹，两分钟的回家路走了有二十分钟。回到家里，妈妈已经把熬好的中药放到了锅台上，一人一碗，兄妹俩端着碗仰着小脸一口气喝完了。 “真苦。”江澄用袖子抹了抹嘴巴，明天是周末，终于自由啦！ 妹妹江澄今年9岁了，小学四年级，贪玩，静不下心学习。中午的阳光晒到后院，特别暖。江澄穿着哥哥退下来的旧西服，把放在炕头的一把大椅子搬到后院，另外又拉了只小凳子，装模作样的写起字来“题目，我的妈妈，我的妈妈是一位普通的农村妇女，她今年三十八岁……妈，看我写的作文咯咯咯咯咯……”，江澄妈不吭声，只冲着孩子笑了笑，正提着鸡饲料往鸡舍走，满满的一桶鸡饲料拽得她身体向一侧倾斜，另外一条胳膊跟着脚步有节奏的前后摇摆。这位农村妇女，每天五点多起床，第一件事是喂鸡，然后给一家人做好早饭之后就下地干活；中午回到家第一件事是先喂鸡，接着收鸡蛋，然后给一家人做好午饭；太阳下山后从地里回到家，第一件事情还是喂鸡，然后给一家人做好晚饭……24小时连轴转，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后院两间鸡舍，有两千多只蛋鸡，从小鸡苗养成大母鸡，然后卖鸡蛋，最后再卖老母鸡，每隔一两年就换一茬，这是江家好多年的营生了，妈妈的功劳最大。偶尔，江澄会感到哪里不太对，为什么同样都是农民，除了下地干活儿爸爸和妈妈一起之外，其他活儿，爸爸怎么一点都不沾呢好多个中午放学，兄妹俩从学校赶回家吃中饭，爸爸妈妈也刚下地回来，只见爸爸往炕上一坐就打起盹儿来，剩下的喂鸡、收鸡蛋、做午饭就都是妈妈的事了。鸡必须得按时喂，不然产蛋量就会受影响，兄妹俩的学费以及以后家里盖新房子的钱都来源于这两千只鸡，妈妈只好推迟饭点，可是爸爸呢，宁可饭吃晚些，也不去帮忙干。江澄心里对爸爸这一点挺不满的，在江澄心里，爸爸就是偷奸耍滑，逃避劳动，可是为什么村里大部分人都说爸爸好，爸爸能干，明明是妈妈干得多。 鸡确实胆小，常常莫名群起大叫，叫声像是刚下完蛋之后骄傲的自夸声，其实可能只是被飞到鸡舍抢食饲料的麻雀惊到了而已，一旦叫起来就很难平静，必须被安抚才行，人不堪嘈杂，进到鸡舍，嘴里呵斥几声，群鸡便立刻安静下来。鸡又很聪明，不是有个词儿叫“鸡贼”吗？散养的鸡吃草以及虫子，美味的饲料只是辅助，常常供不应求，人一靠近散养的鸡群，鸡们便迅速向人跑来，微微张开的翅膀便于在高速移动中保持平衡，整个看起来有点呆萌，有点好笑。它们如此积极的集中在你的周围，但是你却丝毫没有任何表示的话，就别妄想再一次将它们号召起来。鸡心想：哼，耍我一次还不够？ 江澄家后院西墙有两扇绿色的大铁门，漆皮斑驳，当初是为了方便把农作物转移到后院才安装的。从镂空的铁门里并看不到外面，为了不暴露，早就被大人在铁门外靠门堆了几层包谷杆，但铁门仿佛还是会呼吸的。这一茬鸡早已上笼预备下蛋，却有一只长不大的，虽褪去鹅黄穿上红衣裳，还只有拳头那么大。江澄对这只侏儒鸡爱不释手，常常一进家门就冲到后院抓出来放在后院铁门的门栓上，侏儒鸡估计早已习惯被小姑娘把玩，竟像只鹦鹉，稳稳的站在上面，一点也不害怕。这小鸡能让人一口吃掉！江澄趴在门栓上张开嘴巴，侏儒鸡懂事地把头伸进她嘴里，在小牙上啄着什么，很温柔，还有点舒服，江澄高兴的发现这只小鸡居然还会看牙，像极了动物世界里的牙签鸟给鳄鱼清理口腔。你要是个人的话，说不定就是个牙医，你拔坏牙一定不疼! 江澄爸老生常谈，兄弟六人分家那会儿，家里穷，只有一间偏房，全部家当就是一个箅子，两只碗，还有一口盛浆水菜的大缸。江澄的六叔没结婚，也跟着他三哥住，江澄妈的几件简单陪嫁里，有一个稍大点的箱子，那就是四叔的床了……现在，不仅有三间土坯房，还养了鸡，生活比起同村大部分人要好很多，江宏海理所当然也成了村里的能行人了。农村人深知当农民的苦楚，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是哩，知识能够改变命运。 学业确实是件大事。对于农民而言，孩子如果能努力学习，考上大学，那简直就是光耀门楣了。江澄父母这一辈人，兄弟姐们众多，温饱是他们的长期目标。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平原地带靠土地，一年四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不仅让他们双手生满老茧，面部饱经风霜，也让他们的精神状态和健康状况不能与城里的同龄人相比，要是谁家有个城里的亲戚，每每回到农村看望亲友，都少不了被村野农妇背后品头论足：你看，人家穿的衣服，多合身，洋气得很，还有人家那身段，好滴，那脸，看起来哪儿像上年龄的人啊，还就是一姑娘家嘛……城里人就是不一样。城市，是他们觉得最美好的地方，吃致，穿衣考究，不和尘土打交道，城里人和农村人就像两个完全不同的物种，一个光鲜亮丽，一个黯淡无光。农村人，但凡家里条件还算可以的，都铁了心了要让孩子上大学，江澄的爸爸更是如此，在下一代的学业上非常严肃，他是村里的能行人，虎父无犬子，两个孩子也肯定能考上大学，去城里上班，他和江澄妈也就能享清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二章 疯女人 这兄妹俩出生在八十年代，俩人相差三岁。八十年代初，国家新政策多，允许农民购买商品粮户口，江澄的爸爸江宏海拿出不知道攒了多久的六千元巨款，给江毅买了商品粮户口，据说有了这个，就算没考上大学，也能在城里上班，两手准备，考不上大学也能进城。那几年，江家的开销算是巨大的，那会儿国家计划生育，只生一个好，江澄的出生，江家又掏了一千多的罚款。 虽然是村里的能行人，这钱也是从牙缝里抠出来，一分分攒下的。在江澄爸爸的眼里，以后要花的钱，就像脚下的庄稼地一样，一眼看不到边。砸锅卖铁供俩娃上学，上大学，是他们家的唯一出路。 “好好学习！”江宏海又在叮咛兄妹俩。 “听见了没，你爸顿顿饭都说，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一定要好好学习！”江澄妈附和着她当家的。她的当家的在她眼里就是神，不管江宏海做的对与不对，但是在孩子们面前，先要拥护这位一家之长。 是应该努力学习的。江澄觉得自己挺努力的，可是为什么学习成绩就那么凑合呢？上数学课的时候，她会观察班里那几个学习成绩好的学生是怎么听课的，甚至有的时候，她都想钻到那些学习好的小伙伴的脑袋里，当一天学习好的人，讨老师喜欢的人，看看他们平时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他们中午休息的时候，脑子里是不是还算着数学题？晚上回家吃饭的时候是不是还捧着书？有时候，小小的她还会想，要是下辈子，能托生到一个学习好的人的身体里，一直都做个学习好的人，那该多好。可惜，任凭自己想破脑袋，猜不到还是猜不到。 班上有两个学习成绩一直特别好的女生，杨慧和谢芳瑶，谢芳瑶特别要强，所有能威胁到她在班级排名的人，她都视为敌人，拳脚也很厉害，班上的男生几乎被她打了个遍，女生也有几个被她羞辱哭了，江澄就是其中一个。记得有一次语文课上，老师让大家抢答问题，由每组坐在第一排的同学举手抢答，小个子江澄坐在第一排，自然就是这个举手人，她有几次拿不准组里有没有人能回答上来，就没举手，被坐在第三排的谢芳瑶在后面戳着脊梁骨说了好几次，江澄委屈的哭了，她俩都被老师叫起来，江澄泪眼汪汪，站起来的谢芳瑶却还恶狠狠地说了江澄一句“尿水多！”……江澄后来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觉得她说的话小孩子都难懂。另一个优秀生杨慧就跟她的名字一样，含蓄低调，她话很少，但是却让人感觉到她清澈灵动的灵魂……哼，就算学不好，也不要变成谢芳瑶那种讨厌样儿！ 如果说江澄学习成绩中等，那哥哥江毅的绝对是下游，学习成绩基本在倒数1、2名。江澄记得自己上幼儿班那会儿，学校课间活动时间，她看到爸爸提着两只大公鸡朝着校长办公室走过去，一定是因为哥哥又要被留级，爸爸找校长推他正常升级的事吧。如果说学习不好也算是一种不孝的话，严厉家长江宏海棍棒下也没能教出一对孝顺的孩子，嘴皮子也差不多白磨破了。 这对兄妹却从来没有因为成绩差影响他们的活泛程度。哥哥脾气也好，很少与人打架，能和妹妹玩到一起。兄妹俩感情好，有什么好吃的，江毅肯定给妹妹留着，出去玩也经常带着，但做小的通病就是打小报告，随身带了个卧底，江毅也没少挨打。村里放电影的晚上，江毅少不了和他那一帮玩伴儿偷摸着把家里大人的纸烟拿出去学着抽两口，烤蚂蚱，烤鸡蛋，玩四角，抓田鸡，甚至鞭炮炸大便，江澄也要算上一个。那会儿正逢给城里人供水挖水渠，经过村子南边不远，庞大的工程开凿出二十平方米口径的饮水渠，隐蔽又好玩，那里便成了这一群捣蛋鬼的天堂。工程竣工之后，这群小伙伴还在之前工人的宿舍炉灰里刨出几十斤废钢筋来，换到不少零花钱。 玩，是孩子的天性，不论男女，江澄和东边疯女人的儿子斌斌同岁，两个上幼儿班的时候就经常一起逃学，有时候是去地里玩，有时候是在疯女人家装腔作势的学习。斌斌的妈妈疯女人据说是以前的高中生，嫁给斌斌他爸之后没多久就疯了，她一个人的时候嘴里总是念叨一些污秽的话，走在街上两只手还不停比划着下流的动作，村里一些二裆毛光棍看见之后总是不怀好意的笑笑。但是疯女人对待孩子却和正常人没两样儿，她教斌斌和江澄用粉笔在地上写数字，她看见孩子们在街道来回嬉戏，也总是高兴的笑笑，露出粉红色的牙床子。江澄和斌斌在院子正玩的高兴，大伯家三姐从屋里出来，皱着眉头手掐着腰，冲江澄摆摆手，要帮江澄重新绑头发，她叫过三爸家的妹妹，拆下江澄的头绳，再把头花完全压在头绳下面紧紧的绑了几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三章 成绩单 春种盼望着秋收，上学离不开考试，而学渣最怕的就是分数出来的那天。然而，又到了发成绩单的日子了，每到这个时候，江澄江毅都格外沮丧，似乎预感到了对他们始终不离不弃的低分以及接下来父亲给的体罚，平时的活泛劲儿一下子被抽走了，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还没拿到成绩单，父亲的大手仿佛已经落在了他俩的小脸上。 开完班会，成绩单已经分发到各自手里，班里除了早早被家长放弃了的个别人之外，成绩好坏一目了然：低分垂头丧气，家长这一关能不能过不好说，整个暑假是别想舒舒服服的过了，各种劳动各种作业是躲不过去的，低声下气的日子肯定会延续到下学期开学；高分自然是有恃无恐的。真是几家欢喜几家忧呀！ 这兄妹俩的成绩，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理想，江澄数学语文平均74分，哥哥平均62分，真是让人担忧！不过哥哥这种成绩是怎么考出来的，怎么刚刚及格呢？两个小孩儿一起回到家，一路上都没什么话。江澄心里特别着急，怕爸爸打，但是她更爱面子，怎么说她的平均分也应该比哥哥高个二三十分，不然爸爸平时夸她脑袋比哥哥灵光，难道是夸错了自己也觉得惭愧。虽然哥哥上五年级，而自己才三年级而已，有什么好比较的。看看哥哥，哥哥也不高兴，但是并没有她想的应该有的焦虑，为什么啊，难道哥哥不怕爸了？可是，她自己还是很怕，她寻思着，到底怎么办才能在爸爸面前保住“脑袋灵光”的位置呢，想着想着，自己竟然急的眼泪快掉下来。 “哥，咋办呢，爸肯定会打咱的”，江澄说着，给哥哥指了指成绩单上的平均分成绩。 江毅忧心地看了看妹妹，他想想自己学习也就这样了，反正回回考试，回回垫底，回回挨打，这几年下来，反而习惯了，妹妹却还没有习惯，兴许真是因为和他相比，妹妹还是个念书的料儿，只是偶尔发挥失常罢了。因为这样一点失误，就要挨铁掌父亲的一顿揍，想着也有点心疼，希望妹妹能比自己强吧，妹妹也应该比自己强！想着想着，江毅拿过妹妹的成绩单，又拿出笔，在成绩单上画了几笔，又塞回给妹妹。江澄惊讶的发现平均成绩变成了94，她又看了看哥哥，瞬间明白，忐忑但又开心的接受自己的高分，这次应该不用挨打了。 炎夏，碧蓝色的天空上几缕白云挂在天上，一动不动，头顶的大白杨树叶子绿的发出闪闪的油光，知了像是在四面八方布了连环阵，不停地叫，钻进耳朵的每一个缝隙，钻进脑子里。江澄心想，爸是怎么了，兴致勃勃给他看了成绩单，还等着他夸自己呢，怎么什么话都没说就让她和哥哥大热天的都罚站晒太阳呢，该不会是看出来哥哥给改的成绩吧？ 不一会家里来人了，是奶奶。奶奶拄着拐杖，听不到脚步声，拐杖的笃笃声近了，奶奶便到了兄妹俩面前，表情严肃。 “咋了，这大的天都站院子晒太阳？” “我爸嫌我们成绩不好。”江澄低着头回答奶奶，希望奶奶能出面保释她的孙子孙女。 奶奶皱着眉头憋着嘴，却什么话也没说，也没再问江宏海，由着儿子体罚孙子孙女，由着孙子孙女接受体罚，拄着拐杖迈着小脚走了。 “奶奶怎么也不帮帮我，至少说几句安慰我的话么？哎，要是能知道学习好的人脑子里都想些什么，那就好了，我也就知道怎么学了，以后就不用因为领成绩单担惊受怕了”江澄低声嘀咕了几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四章 暑期改造 几乎一整个暑假，兄妹俩除了在果园劳改，就是被锁在家里学习。那几年，村子里栽种的果树无非就是苹果、梨子、桃、葡萄，比种小麦包谷的收入多一些，可是也算不上能发家致富的营生，毕竟种植技术落后，规模也小，有时候销路都是问题，没有贩子上门收购，只能自己摆摊零卖，到最后就变成贱卖，别看那一半亩的果树，有时候耗得人没了脾气。 那几年邻县的猕猴桃听说不仅让不少农民发了家，还变成了全国有名的猕猴桃基地。都是农民，眼巴巴的看人家把钱赚了，谁看了不眼红，村子里不少户人家也跟风拔了自家别的果树，又栽上猕猴桃树苗。江澄家里也有四五亩猕猴桃树，每隔棵就有一根丁字形的水泥杆，水泥杆是爸爸妈妈自己用钢筋水泥打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栽到地里，又拉好铁丝，给这片果园搭好架。 第一次见农村果园的人，只看到葡萄树、猕猴桃树架子搭的像平放或者竖放的古筝，一根根直溜的铁丝绷的紧紧的如同琴弦，却不知这么浩大的工程是纯人力打造。 三年过去了，终于等到了猕猴桃挂果回报夫妇俩的时候了。果园里，绿色的树藤铺满整个架子，圆形的大叶子一片挨着一片，簇成一顶巨大的绿色帐篷。每条藤上都能接几十颗果子，小猕猴桃也是绿色的，长着一层浅棕色的绒毛，煞是可爱。偶然会见到上百只浑身透明的螳螂幼虫在叶子之间表演走钢丝，一个跟着一个，有节奏，有秩序。时不时有一两只不知名的鸟类，扑棱扑棱从头顶飞过，伴随几声杀猪一样的叫声，吓人一跳，是野味，但是从未捕捉过。果园是一片湿润的大棚气候，也滋生了各种杂草，集中生长在每棵树根附近，这果树每年都要上好几次肥料呢，杂草这是跟果树争养分，作为农民，庄稼地里杂草丛生，一是浪费养分，二是表明这个庄稼汉的懒惰。早上的户外相对凉爽，假期里每天一大早，兄妹俩都是被从睡梦里拽起来，跟着爸爸妈妈一起下地拔草。 地里杂草全部清除，果树枝条也修剪得错落有致，光看果树，这片园子比其他的果园更整齐有序，果树好像被驯服了一样，枝条一根根都长在了设定好的位置，没有明显的旁逸斜出。江宏海的高标准、严要求，让每个路过果园的人都称赞主人的勤劳和管理有方，而他，也能在看到一片略显放任自流的果园时嘴角流露一丝鄙夷。 午后，太阳的能量全面爆发，整个世界像被热气笼罩，院子里的辣椒叶耷拉下来。一条街两排房都看不见庄稼汉，这会儿大概都和江澄爸妈一样，躺在铺竹席的地上夏晌。房梁上挂着的吊扇呼啦啦的转着，一两只苍蝇抵抗吊扇下的龙卷风，奋力往睡着的人身上粘，它们的细细的脚凉凉的，梦中的人时不时挥手扇扇。孩子们白天可不容易被这种看似顺利成章的午休套路了，此时，江毅和江澄兄妹俩正在村东的石头水渠，用妈妈新买的小竹笼捞鱼苗，捞的正欢哩。这个宝藏像是兄妹俩专享的，捞到的小鱼苗装满了两个罐头瓶子呢！石头水渠里凉快着呢，河水清澈见底，长在水渠两旁的水草轻轻的挠着小腿和脚踝，舒服着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五章 过会（上） 农历七月初一，是村子里家家户户款待亲朋的日子，俗称“过会”，平时都是各过各的日子，各忙各的事情，这个日子，也是亲戚能都坐在一起聚聚的日子。 每年这个时候，平日里偏僻冷清的小村子也热闹了起来，卖菜的、卖肉的，还有卖小孩儿玩的各种各样的玩具的，一拉绺排在村子中心街道两旁。这是村里一年仅一次的盛会。 过会前一天一大早，江澄就和妈妈一起去赶集了，就是去中心街道。要在第二天准备出一桌既便宜又能拿得出手的饭菜，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家庭主妇江澄的妈妈边看边琢磨，往往要来回转好几遍。 江澄所在的村子，十里八村都差不多一样的穷，农民靠天吃饭，一年能有多少收入，要供孩子上学，要给儿子盖房娶媳妇，这钱都不够，哪儿有那么多余钱买肉吃，一年到头断断续续能做几次臊子就已经很不错了。盛臊子的瓦盆通常都是空的，常被用来洗菜，也就过年、过会这两次能把肉作为一道菜上到餐桌上，算得上奢侈。 平日里最繁忙的厨房用品就是那口浆水菜坛子，从来没闲过，总是在吃空之前就被续上。浆水菜不花钱，在农村，多的是各种各样可以用来做浆水菜的原料，春天的麦地里已经长满荠菜、米米蒿、麦皮、苜蓿，夏天的艾蒿、白蒿，以及家里前后院一茬接一茬的各种蔬菜，秋天的菜花叶子，都是农民所青睐的。砸一坛子浆水菜，随吃随捞。冬天，田间地头种的萝卜白菜就吃不完了，一年四季在买菜上花不了几个钱。村子里老少爷们，胃里大部分时间装的也都是浆水菜、萝卜，吃多了就有点反酸。 多年后，江澄对老家的浆水总是念念不忘，想起酷暑里和爸爸妈妈以及哥哥一起下地干活回来，舀上一碗浆水一饮而尽，暑热一下就褪去；又想起寒冷的冬天，一家人坐在烧的热烘烘的炕上，捧一碗热腾腾的红薯榛子稀饭，就一口凉凉的浆水菜，看着新闻联播，幸福感爆棚，那些美好的日子时不时在江澄脑海里回转……果然最幸福的时候就是亲人都在。 农民的亲戚，基本上也都是农民，一年半载聚这么一次，除了联系联系感情，那肉也是吸引人的。割肉的事情不用江澄妈操心，这平日里也都是江宏海说了算。 过会，怎么也不得六七个菜？ 江澄妈边逛着集市边在心里筹备着这几道菜。 凉菜是村里宴请的标配，菠菜、胡萝卜在滚水里钻一圈，配上煮好的豆芽和粉条，撒上蒜末、姜末、盐和辣椒面，淋上香醋，最后再泼上烧滚了的菜籽油，“刺啦”一声响，香气就散发出来了，酸爽的味道让闻着的人两腮开始分泌唾液，这是一道，江澄特别喜欢的。集市上转了两个来回了，担笼里就孤零零的躺着一把韭苔儿，江澄有点着急，就一把韭苔儿，怎么待客嘛。着急归着急，她知道，她的妈妈一定有主意的。江澄妈妈倒真和女儿想得一样，凑到人堆里面仔细挑选，担笼里渐渐多了豆腐、芹菜、青椒、西红柿、冻肉……这些菜每一种都将在明天的饭桌上崭露头角。家里产的鸡蛋，配上韭苔儿，家里的大公鸡用来红烧，还有麻辣豆腐、芹菜炒肉、辣椒炒肉、凉拌冻肉……终于兑挪出几道菜了，而西红柿，是特意买了供孩子们吃着玩儿的。 看见妈妈提的担笼差不多有半笼子了，已经可以做一桌江澄爱吃的菜了，可是此刻她最关心的就是妈妈会不会买牛肉。妈妈做的凉拌牛肉对于江澄来说，就是人间美味，有时候村子里谁家有个红白喜事，席里凉拌牛肉也是有的，但是没有一家的味道能赶得上妈妈做的。可是牛肉又特别贵，比猪肉还要贵，妈妈会买吗？想着想着，她不由自主的又往卖熟食的摊子上瞄。 “澄，差不多了，咱回吧。”江澄妈边说边提着担笼朝家走。 “噢，回”，江澄回过神来，赶紧跟上妈妈，帮妈妈一起抬着担笼往回走。 刚拐过路口，江澄就看见哥哥追着猫气呼呼地从屋里跑到前门口，猫出溜一下钻进前院的韭菜地里，江宏海也跟了出来。 “狗拾的，砸死了去！”，对门黄婆婆边骂边拎着她那身用好伙食养出来的肉，忽闪忽闪地从屋里冲出来。 “爸，卖了这只猫，它给咱家抹黑！”，江毅气得对爸爸说。 “黄婶，出啥事儿了？”，见儿子气得要卖猫，江澄妈着急的问， “灶房里的肉被猫叼了！”。 江澄跑到菜地一看，猫果然叼着块肉躲在韭菜地里，而且是块熟牛肉。这猫是江澄家养的三花米猫，毛色光滑漂亮， 平时像女王一样高冷，性子烈，家里来了生人伸手想摸摸它的皮毛，都被它连抓带咬，没人敢碰。平时江澄经常抱着它一起睡，它对江澄格外温柔。 最初猫死命地咬着那块肉不放，倒也不跑，江澄连撴跶带吓唬，它终于松口，一溜烟又跑回屋里去了。 江澄捡起那块肉，看见上面也没粘多少土，只是有几个猫咬过的小洞，不知道黄婆婆介不介意，估计这家伙刚叼上肉，就被围追堵截，没空下口，都没少一口肉。她拂了拂粘在肉上的土，递给了妈妈。 “黄婶，你看。”江澄妈满含歉意把肉递给胖婆婆。 “猫没吃就没事，我拿回去洗洗。”胖婆婆捧着她家的肉回去了。 “这只猫，偷人家的牛肉吃！”江毅再一次要求爸爸卖了它。 江澄紧张的看着爸爸，就怕爸爸同意。 “猫，就是牲口，它知道个啥！”江宏海对儿子的要求是不想同意的，又觉得不能简单拒绝，他觉得儿子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是啊，猫给家里丢面子了。 卖猫这件事应该就不会有下文了。 目送胖婆婆回家，江澄找到猫抱在怀里，拉着它的两只前爪说： “你怎么这么馋呢，二号碗那么大的一疙瘩牛肉，你都能叼着窜上蹿下的，不嫌沉啊，还好没弄太脏，要不然赔一块给人家，还不如咱自己买，给你解解馋呢。不过，你说黄婆婆咋那么胖呢，原来连牛肉这么高级的东西她都能买那么多，吃的真多，你说是不是？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六章 过会（中） 七月初一，村子里人一下多了起来，小孩成群结对地往小卖部跑，手里捏着爱吃的辣条、雪糕。家家户户的前门都大开着，稍微大点的孩子会时不时去门口看看，迎接自家亲戚的到来。 这天一大早吃完早饭，江澄就帮着妈妈择菜洗菜，韭菜、大葱、洋葱都是要提前准备好的，青椒掏籽儿，蘑菇撕成绺儿，洋葱去掉尖儿和根须，芹菜掰断去丝儿……每样菜江澄都收拾妥当，整齐的放在洗干净的筛子里。圆圆的筛子在江澄的脑袋里被分成了几个区，韭菜、蒜苗、葱属于一区，青椒、洋葱芹菜属于二区，红彤彤的西红柿放在中间，看起来美极了。各种菜你不压我，我不挡你，方便取出。她接着把所有的菜按照妈妈合计好的搭配切好装盘，最后又剥了一把蒜，跟生姜一起剁成末儿，她的准备工作就算做完了，剩下工作就要靠妈妈了。 江澄洗了手走到前院朝东边望去，看到好几个小孩儿在大伯家院子里檐高上低地玩耍，院子里自行车、摩托车停了几辆，快十一点了，估计两个姑姑也快来了，可是奶奶和大伯过，基本上一年两次的待客，她们也都是在大伯家吃饭的，有时候会派喜欢清静的大姑父作为代表去江澄家。因为两个姑姑总在大伯家吃，江澄请姑姑们的时候还哭过鼻子。大伯家人多，饭菜也好，每次都要摆个三四桌才能坐的下，年年如此，但江澄每次去请姑姑到自己家吃饭时还是会被大伯家的大场面惊到。 今天全村的庄稼汉都放假了，专门待客，当大部分农民都在家恭候亲朋到来的时候，江宏海早饭吃完没多久就出去打麻将了，这都十一点了还没见回来，也不知道在谁家打。江澄妈对丈夫这些年来的一贯作风一向毫无办法，不管是秋夏两忙，还是其他空闲日子，她都做好饭耐心等着丈夫回家一起吃，如果麻将场子离家不太远，到了饭点儿，贤惠的她就会盛好饭，放入足够多的辣椒，让江澄给他爸端过去，但其他打牌的人却鲜有能得到家人这样对待的，江宏海看见孩子送饭过来，往往也不说什么，用眼神指挥着把饭放到桌上，其他几个打牌的难免说一嘴：“诶呀，看看人家海哥，娃都给把饭端到跟前了，这娃真孝顺。”江宏海大都不回应，养儿为了什么？ 每每送晚玩饭，听着其他人夸奖自己，高兴之余，江澄对父亲这一点却很烦躁：打牌明明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每次都要让妈妈等，中午等，晚上等，今天过会呢，去哪儿也不说声，不但不早点回家，亲戚们都等他一个人，吃饭时间还得找到他再像请客人一样请回来！江澄站在门口，各家各院门口都或多或少停了几辆自行车，斜对门寇家的哑巴伯穿着干净的衣服，用听不懂的呀呀声招呼着做客的亲戚。 最终，到了该吃饭的点儿，江澄还是把江宏海找了回来，落座的亲戚正好促成一桌。三舅是江澄妈的铁杆粉丝，每年过会绝不缺席。江澄妈比三舅大十岁，三舅几乎是江澄妈带大的，三舅也最疼爱江澄兄妹俩，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给这兄妹俩。 三舅和三妗子都是二婚，结婚那天，小小的江澄跟着妈妈参加婚礼，三舅穿着一身灰蓝色的西服，打着红色的领带，三妗子穿着大红色段子罩衫，两人羞答答的站在他们那三间破土房前面。房子是老早以前的小学教室，后来村里修路，房子比路面足足低了有半米深，窗户玻璃也破了好几个块，都用红纸糊上了，屋子里穿堂有一条从前门槛一直通到后墙外的“排洪渠”，用来疏导灌进屋里的雨水。结婚的喜宴就设在院子里，正对门口留出两人能并排走的道道，道道两边摆了有七八张八仙桌。 三舅和三妗子站在人群中间，被熟悉的街坊邻居审视、调戏，不知道谁喊了声拉个手，其他人开始起哄，“拉个手嘛，拉个手嘛。” “拉就拉。”说着三舅攥住了三妗子的手，脸红红的笑着，三妗子脸更红了，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喝彩。 村子里避过秋夏两忙，闲暇时间总有村妇坐在一起，或是纳鞋底儿，或是织毛衣，嘴里总东家长西家短的说个没完，不是传播哪家的丑事，就是打探哪家的，时不时做出或窃喜或妒忌的表情。也有全程很少发言的听众，只听个热闹。 这种聊天活动三妗子连听众都不愿意当。地里不忙时，她研究厨艺，下功夫准备好一日三餐，并照管养在后院的猪和兔 子。三舅家养的猪是跨栏高手，常常会跳出猪圈把后院的土坯墙拱的千疮百孔，甚是彪悍，三舅把它赶回猪圈累的气喘吁吁。江澄对这头猪很好奇，它长得和自己家养的一样都是大耳朵、猪鼻子，可总感觉它不是一头普通的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成精，张嘴说人话。兔子天生软萌，像一团棉花糖，圆圆软软。三妗子在饮食上从不含糊，她能在节日里做上满满一桌菜，在吃的过程中还不断撤掉空盘子或者自己认为做的不太成功的菜，然后又像变魔术一样加上一道道新菜，虽然常常就只有丈夫姐姐这一家客人，江澄崇拜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七章 过会（下） 大姑父作为大姑二姑两家的代表来到江澄家。 “亚子，蛮女咋没来呢，还有聪聪？” “三哥，聪聪去他爷爷那儿了。咱上边要六家呢，这一家子都来了都快匀不过来了，她去咱二哥家里，说是咱二姐做了浆水软面，跑去吃了，你不管他了。”大姑父谦恭的说。 “也就是，小云那边也说晚点过来，先和咱妈咱大哥吃吃，完了一家一家来么，蛮女我知道，从小就羞嘴，估计在县上时间长没吃浆水菜了，馋了，那咱就吃吧啊，三哥家茶饭不好，你尽量吃饱啊。” “诶不是不是，三哥，咱妈那边大人几桌，小娃几桌，我发愁人多，现在吃啥都好着，再说，我三姐手艺还好。” “好，那快吃，来夹菜，喝一点吧，我平时也不喝，今天咱都来少喝点！”江宏海招呼着说。 大姑父礼貌的和三舅以及江澄妈交流眼神，边聊边吃起来。大姑父一米六出头，以前当过兵，复员后分配到县上银行上班，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城里人，和大姑的亲事是当兵前就定下的，人家都说江澄奶奶眼睛亮，这不，闺女结婚后也跟着脱离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大姑父还没复员的时候，表哥聪聪就出生了，大姑在姑父所在的部队坐月子，回来之后还经常给她这几个嫂子念叨月子期间吃了多少只鸡，炖了多少鸽子。聪聪哥长的白白净净，却是个智力有缺陷的孩子。 “三哥，三姐，”大姑父看向江澄的三舅，试探性的称呼“弟弟”， 村里人看我，都说蛮女比我能行，把家照顾的好。” “你能行，蛮女不如你，你是有正式工作的人，家里还是你操心多，蛮女就是脾气要强，爱说话，你脾气好，心胸大。” “嗯，蛮女好，别人说她比我能行，我还觉得骄傲呢，呵呵。”大姑父说着低头夹了一口凉菜。 大伯家门前的院子里已经停满自行车和摩托车，好几个小孩儿在院墙上上蹿下跳，一看竟都是陌生的面孔。这兄弟六人的亲戚，大部分都是熟知的，除了妯娌各自的亲戚之间往来甚少，但年年过年过会都来，也都混个眼熟，这几个陌生的小孩想必是奶奶娘家的远房亲戚了。奶奶喜欢热闹，正好跟着的大伯大妈前前后后生了五个孩子，大女儿已经成家。奶奶连带自己娘家的亲戚，大儿媳妇娘家的亲戚，每次过节待客，家里炕上的大人，地上玩的小孩儿，厨房里的女人都挤得满满当当，吃饭期间推杯换盏，热闹非凡！难怪每次过节前的买菜，大伯大妈每人至少都要提上一担笼，大过特过。每次过完会，还有留在家里继续玩耍逗留的亲戚，大姑家的表格聪聪还有二姑家的表妹珍珍就经常留宿江澄家，江毅和江澄各分一个。 表妹在家是娇养的，皮肤白皙，性格外向，能说会道，只是念书这一窍不开，成绩总是垫底的，但从未受到父母体罚。二姑夫是木匠，经常在工地里干活，又不愿意自己的媳妇独自承担繁重的农活，家里的庄稼早早承包出去，二姑在家做起早期的全职太太，三十好几的人了，看起来还和小姑娘一样。 每年过会前，江澄家都要经历暴雨的“洗礼”。秦岭山脚下，由北向南二三十米就会有明显的地势差别，房子是坐南朝北的，任凭江宏海在大雨之前修好各路让雨水改道的水渠或是堵住院墙所有的水口，每逢大雨，雨水还是会从南边的地里、西边的路上倒灌进家里。江澄几乎每年都参加“抗洪抢险”，炕的位置最高，爸爸妈妈急着把在堆在屋里墙角的鸡饲料往炕上铲，江澄和江毅负责把屋里的水从前门扫出去，作为家庭成员的米猫“咪咪”因为天生怕水，早早的顺着梯子爬上二楼，在楼檐子上观战。一天晚上，雷声特别大，雨也特别大，家里停了电，大雨把后墙外面成堆的鸡粪都冲进了屋里，一定是提前修好的防水坝子被冲毁了，江宏海只好拿着铁锨，晚起裤子冲进了雷雨里，江澄跟在爸爸后面，打着手电筒，后墙外雨水没过江澄的膝盖，她和爸爸都被大雨浇透了。此时江澄觉得自己好勇敢，好有用武之地，这么恐怖的天气，她能陪着爸爸一起战斗，简直太优秀了。突然一道闪电，像是到了白天，江澄这才看见水面上漂着好多蛆，还不停鼓涌，腿周围也都是。这更像是一场游戏兼大扫除，几个人忙忙碌碌，却也把家里冲刷的特别干净。劳动结束，江澄好像还沉浸在抗洪抢险的亢奋情绪中，哥哥江毅依然雷打不动地睡着，真的是货真价实的雷打不动，只有江宏海夫妇，看着堆得满炕的鸡饲料还有被雨水泡了的玉米，有点无奈，也有点发愁。 “该重盖新房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八章 超常发挥 江澄小学毕业了，以全班第三名的成绩。 今天就要去领成绩单了，哥哥江毅已经上初二了，每周骑着爸爸的那辆破旧白鸽自行车回家一次。 只能一个人去了，感觉没有哥哥陪着，心里更没底了。昨晚上失眠，爸爸回家都快一点了，她还没睡着，放平时，早上妈妈得叫好几十声才能起，这天早早就醒了，顶了个鸡窝头去上厕所，后院，爸爸正刷牙。 “这次考得还行！”爸爸一边涮牙刷一边说。 “爸你说啥，我没听清？”江澄怯怯的问，有点蒙，她已经做好准备迎接暴风骤雨了。 “进步挺大，考了个班上第三。不过数学你还得再下功夫好好学，上了初中难度更大。”爸爸没有了平时的严肃，略带喜悦地说。 全班第三！爸爸的夸赞！ 江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时来运转，学渣逆袭，创造奇迹！稀里糊涂拿了第三名，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只记得考试铃声响了之后，自己脑海里不停播放的各种歌曲，至于考的怎么样，她紧张的一点都不清楚。 上一次考砸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晚饭后，江宏海去开家长会，校长债主身份的他被要求讲话，他情绪低落，垂头丧气，不争气的孩子让他颜面无处安放，他双手交叉平放在课桌上，语速颇为缓慢的说了一句：“可以说，我是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父亲……”，江澄只记住爸爸这一句，后面说了什么，她根本没听进去，很少见爸爸如此低沉萎靡，爸爸心灰意冷的样子让她忐忑不安。 家长会结束之后，校长和个别家长谈话，让学生们都先回家了，江澄准备回去的时候，爸爸被请进校长办公室。此时的她心如死灰，回到家趴到炕上久久不能入睡，爸爸晚点回来，但是还少不了一顿打，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好好考出个成绩，给爸爸长脸呢，自己还能少挨打？ 以前不听话的时候，妈妈总吓唬着说把她送给山里人，那当山里人的娃是不是就像六叔家的弟弟航航一样，只需放羊，不用上学呢？她的思绪不知道飞到了哪个山窝窝里，离考试很远，离爸爸妈妈也很远，听不见江宏海一日三次磨破嘴皮的叮咛…… 半夜，江宏海才回到家，江澄听到爸爸回来，赶紧坐起来，脸上摆上一副胆怯又讨好爸爸的表情，那次家长会后的事态发展，出乎江澄的意料，江宏海看见孩子怯怯地坐在炕角，轻声说了句快睡觉，就再没有了下文。 江澄自己也说不清这次为什么会突然考好，不至于是因为爸爸的那一句话吧？管他呢，到这儿她也不想多想了，有好成绩就兜着，此时她高兴的想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小学总算完美收尾。 接下来的暑假，相当美好。爸爸妈妈高兴，江澄也高兴，爸爸斥巨资给她卖了一辆崭新的粉红色自行车，哥哥作为过来人在她开学报到之前就教会了她26字母歌，她声音洪亮的唱给家人听。令人期待的初中生活就在眼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九章 首先是大眼妹 新建的乡镇初级中学，要比村小学大的多。 校园是四方的设计，西南角和东南角，分别是餐厅和自行车棚，西北角和东北角，分别是厕所和学生宿舍。四方设计的中间是一栋x型的三层建筑，东边的一半，是学生教室，每层都有八间，三个年级就有24间，从一楼到三楼分别是初三、初二和初一；另一半就是教师宿舍以及多媒体教室，最西边的一大块空地，就是操场了。 初中的操场很大，但是经过一整个暑假的空闲期，和小学一样不无意外的长满了杂草，这便是学生们每学年开学后都少不了的劳动机会。 整个乡镇的初中生集中在一起，居然坐满了这所学校三层教学楼。 当小学生的时候，班上全都是同村的，只要学习成绩好，就能成为老师跟前的红人，而现在，坐在班里的大部分都来自不同的村子，每个班级都有一些德才兼备、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学生，他们学习成绩不一定那么优秀，在音乐、绘画、跳舞、书法等方面却表现突出，有的甚至只会调皮捣蛋，但仍深得老师喜欢。 江澄同排隔了一个走道坐这个大眼睛女生，也长得漂亮，据说会好几种乐器，后来元旦文艺汇演，江澄和班里另外几个女生，在这个大眼妹的领导下完成了初中第一次演出。 同村的女孩儿几乎都扎着马尾、辫子或是老式学生头发型，大眼妹一头短发，高高的鼻子嵌在瓜子脸中间，看起来清爽秀气。她活泼开朗，古灵精怪，是江澄之前没有见过的类型。 十几年后，江澄在县城偶遇大眼妹，除了头发从短发变成长发，烫成漂亮的梨花头之外，五官几乎没变，仍然是漂亮灵动的。大眼妹还是和从前一样，拥有银铃般的笑声，身边跟着她的小孩儿，见了江澄有礼貌的称呼阿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十章 沉默的哥哥 江毅在初三后半学期，从远离家门的重点中学转到了乡镇初中。儿子首当其冲的担任光耀门楣的责任，江宏海拖关系让自己的儿子在省重点上初中，却丝毫没有动摇他的学渣地位。 江宏海参加的家长会，每一次都是倒数第一的学生家长。 两年多的寄宿生活，江毅瘦的皮包骨头。 江宏海决定把托付重任的儿子从重点中学转到乡里的普通中学，源于他的一次对江毅毫无征兆的临时监督检查。 那天，望子成龙的父亲想了解一下孩子平时的学习情况，偷偷摸摸在江毅的教室外面盯着，快到下午上课时间了，教室后排几个学生打打闹闹，从前到后却没有看到江毅，他在跟前的男生厕所喊了几声，也没人答应，索性叫出一个像中国娃娃那样白嫩胖乎的学生出来问。 这小胖子他认得，经常和江毅一起玩，江毅没转学前，他稳坐班里倒数第一的位置，江毅一来，这小子地位不保。 小胖子说江毅这会儿可能在操场，江宏海有点生气，都什么时候了，不准备上课，还在操场玩，怪不得老拿倒数第一！ 他气呼呼的往操场走去，老远就看见一个身形像江毅的娃在双杠底下，一个胳膊挽着柱子转圈圈，走近一看，江毅另外一只手里拿着块干锅盔，嘴里正嚼着呢。 13岁的江毅，被望子成龙的父亲花钱托熟人送到了离家很远的省重点上初中，独自一人在校外租了一间民房住。他总是闷不吭声地接受爸爸所有的安排，接受之后的表现，便是他当时的态度。 一大早江宏海就把被褥整整齐齐地捆在那辆大加重自行车后座上，被褥被捆绑的完美程度就像变成自行车的一部分，车撑一打，英气十足的自行车稳稳当当的立在前门口等待发动。 吃完早饭，江宏海一点也没耽搁，就带着江毅去报名了，明天就要开学，租的房子也要一同安排妥当。 开学季，少不了电闪雷鸣的大雨天气，天已经全黑了，窗外的大雨稳稳的下着。 “澄，都九点多了，还下着这么大的雨，你爸晚上应该不回来了，妈给你盛饭，你先吃，吃完了睡觉去。”江澄妈边说边从厨房窗户跟前转过身来。 “爸这么晚还没回来，是在那儿和哥哥做伴儿呢吧？”江澄有点失落，她想爸爸，但更想哥哥。 雷阵雨让家里停了电，煤油灯的火苗被从屋檐灌进来的风吹得左倾右仰，火光忽明忽暗，屋里灯影重重。 江澄和妈妈还没睡着，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拍门声，这么晚了谁敲门呢？江澄妈一边嘀咕一边下炕，踩着鞋迅速走到前门爬门缝一看，赶紧开了门。 江宏海满脸雨水，浑身湿透的回到家里。 “都十点多了，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呢，怎么样，娃在那家怎么样？”江澄妈手里攥着毛巾焦急地说，江澄也坐了起来。 “恩，安顿好了，那家也停电了”江宏海蹲好自行车，又脱了衣服边，接过毛巾说。 一听那家也停电了，江澄妈急了。 “停电了你咋就回来了呢？又下这么大的雨，你就陪娃一晚上，明天早上再回来，能咋？娃还那么小，又离得那么远，头一回一个人睡！” “哎，我看都安顿好了嘛，黑天嘛，躺床上闭上眼好好睡觉，有啥害怕的，我看也没有别的事情，就回来了”，江宏海拿毛巾擦着头发和身上的雨水。 “那个房东家里好像有个老人过世了，棺材还放在院子里。”江宏海冷不丁冒出这一句。 不说倒好，这一说江澄妈急哭了。 那家死了人，外面电闪雷鸣，还断了电，她想象着自己唯一的儿子一个人在屋里，缩在墙角，裹着被子孤单害怕的瑟瑟发抖。 江毅对父亲从来惟命是从，从不顶嘴，不喜欢的安排，也只会默默承受。妈妈很了解自己的儿子，更心疼他，但是现在又不能再把丈夫赶过去陪孩子，她心里难受的整晚睡不着，只盼着雨赶紧停，天赶紧亮。 很多年后，江澄想起当时的情景，同样心疼哥哥。 现在好了，她终于又能和哥哥在同一所学校上学了，哥哥选择住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十一章 和哥哥同校 初中有很多有趣的事，听同学们说某某老师在校门口买苹果，用蹩脚的普通话对卖苹果的姑娘说：“小姐，给我来二斤苹果，不要哈哈”，或是食堂做饭大叔对每周一升旗仪式上广播放的国歌歌词的不解：“学生，我问你们啊，广播里唱的得是五星红旗冷松飘扬？”这些在学生中间广泛传播，经常惹的大家捧腹大笑。 哥哥甚是疼爱妹妹。每逢周二和周四学校改善伙食，他都会提前把碗筷和饭票给在三楼的妹妹送上去，自己拿上妹妹的车钥匙中午回家吃饭，记得有一次，哥哥神秘兮兮地把江澄叫到一楼，她还纳闷，江毅从校服口袋里抓出一把锅巴，江澄眼前一亮，双手立刻聚成碗状接着，开心的吃起来。 江澄从小就觉得，这个哥哥是个不爱吃零食的哥哥，别的兄弟姐妹为吃的吵架打架，在江澄家从来没有发生过，邻居们都夸这俩孩子懂事。 乡里年年都有庙会，江澄上幼儿班那年，为庆祝庙会，张老师组织她和班里其他几个小朋友一起表演了一个叫筷子操的舞蹈，等到表演结束，早已过了午饭点，其他小孩儿都由家长领走了，爸爸妈妈因为忙着干活就没来接她，江澄的监护人就是哥哥。 哥哥也没有零花钱，回家还得走好几里地。就在那时，不远处的麻糖摊旁边，一个中年人付钱时，掉落了一毛钱，江毅看的清清楚楚，他赶紧走过去，悄悄把钱捡起来攥在手了，中年人什么也没察觉就走了。 一毛钱，江毅买了一根麻糖给妹妹，自己却一点都舍不得吃，看着妹妹吃完，然后带着妹妹回家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十二章 初二四班 初中二年级，因为学校学生太多，江澄所在的四班脱离二年级大本营，在靠近操场的一个多媒体教室旁边安置下来。 这个位置，被美誉为“世外桃源”。 除了代课老师上课，其他时间基本上都处于放养状态。别的班午休时间都安安静静，不管是真睡还是装睡，学生都伏在书桌上。 相比之下二四班自由多了，午休时间变成一个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有埋头看书学习的，有插着耳机哼着歌的，有轻声聊天的。 班花李阳身材纤细，瓜子脸，粉粉嘟嘟的嘴唇，齐耳的短发整齐的别再耳后。李阳和她的同桌共用一副耳机，时不时转过脸去对男孩儿说着什么，时不时冲周围的空气笑一笑，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因为个子矮坐第一排的那个大眼睛厚嘴唇名叫尹朝忠的活跃分子正在和他同桌掐猫逗狗闹着玩，听说尹朝忠有个姐姐，他的姐姐有个一听起来温润香甜的名字，叫尹仙桃，以水果为名，还是仙果，让人不由自主想起西游记里《乱蟠桃大圣偷丹，反天宫诸神捉怪》这一回，孙悟空净挑大桃子吃！ 这间教室没有其它建筑的遮挡，阳光从透亮的窗户照进讲台，照在水泥地面上，灰尘在光线里飞舞。 坐在第二排的江澄摘下哥哥退下来的复读机耳机回头扫了一眼，对这种另类的“太平盛世”，有一种莫名的喜悦。那几个看起来有点桀骜不驯的大个子男生，校外经常捅娄子，他们眼神深邃忧郁，似乎胸怀远大梦想却被学校禁锢，被家长用无形的铁链捆绑，内心像困兽一样低吼，他们真心不属于学校，不属于课堂，他们在等待，有朝一日牢笼打开，他们必定立即摆脱眼前委屈的生活，冲向自由的天空。每个人都应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承担自己选择的结果。他们又太喜欢戏弄人，英语课上竟踊跃举手回答老师的提问，站起来之后，对着年轻的英语老师腆着一张奸计得逞得脸说：“orry，inot know!”班里一片哄笑。 二四班的学习生活是美好的，可以说是江澄学生是到最美好的回忆。只记得那会儿读书有趣，岁月静好。 夏日的白天总是很长。下午放学后，太阳还没下山，还有相当一段时间天才能黑下来，江澄和其他几个同学往往要留在教室里写完当天布置的所有作业才会回家。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洒在书桌上，圆珠笔的笔尖在柔和的光线下发出莹莹的光辉。做完最后一道题，又和同学讨论了一会儿各自解题的方法，感觉一天的收获颇丰。 这是要变成学霸的节奏吗？ 真的就这样不知不觉变成了老师喜欢的学生。真没想到，一个人学习成绩好，可以掩盖那么多缺点。说来某些老师还真是气人，同桌两个人写的未知数x看起来明明一模一样，但是成绩不好的却被批评写的四不像，成绩优异的反而被夸赞？真的有差别吗？一白真能遮得了千丑？ 谁还没个考砸的时候？角色互换还不是平常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十三章 口蘑 天气晴朗的下午，放学回家的路上也处处都是美景。 宽阔的公路上没几个人，路的两边是两排高大的水杉。迎面向南，不远处是墨绿色连绵起伏的秦岭，白色的天主教堂坐在半山腰上，宝顶清晰可见。风轻轻的，不似中午那般炎热，山顶上架着的云朵又大又白，看起来又很柔软厚实。 眼前的一切体感身受都让人心情大好。 江澄越骑越高兴，一会儿不由自主的直立在自行车脚踏板上，仰着头看头的蓝天以及顶交错退到身后的树枝，一会儿又坐回车座上，双手胡乱扭着车头，就这样一路向南，又一路向西，边走边玩的地往回走。 傍晚，江澄骑着自行车到家了。在村口，她看到小卖部老板娘从店里走出来，抹的傻白的脸像从面瓮里钻出来一样，凃的鲜红的嘴唇点缀在长脸下方。 “弄得和个妖精一样，怪吓人！”江澄心里嘀咕了一句。 对这个按辈分要喊姑姑的人，江澄或多或找听说过一些关于她的传言，她总觉得那种妖艳的打扮太像鬼，自行车从小卖部门口一闪而过。 家里厨房正对着回家的路，里面灯火闪烁。 江宏海躺在炕头看电视，炕脚地上靠墙立着一只一米二高刷了红漆的箱子，箱子上绘制的花纹辨别不出，锈蚀的五金件已经变成黑色，漆皮斑驳，年代久远。十四寸黄河牌彩电在靠近炕的这一边放着，箱子和炕之间正好可以放一把椅子。 二伯家二哥的媳妇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她之前学了理发，前不久在县城开了间美容美发店，不常回来，但一回来都会到这几家自己人家里串门。 二嫂圪蹴在江澄妈旁边，瘦高的身体蹲下来只有很小一只，炉灶里的火光着亮了她的脸，二嫂有双灵动的大眼睛。江澄妈坐着木墩一边往灶口添柴，一边听侄媳妇说话，突然江澄妈像记起了什么，站起来揭开锅盖：真没添水，锅底烧红了。 “呀，三娘，没添水啊，都怪我光跟你说话了”，二嫂站起来抱歉的说， “没事没事，也没烧多长时间，凉一会儿就好，你来找我说话，我高兴呢。”说着江澄妈把那口黑亮的大铁锅从灶台上提下来放在红砖铺成的地面上。 “三娘，时间不早了，你做饭吧，我也回去做饭了。” “回去吧，澄，送送你嫂子”。 江澄送走了二嫂，迎来了小卖部老板娘。 “三哥，三哥，在家么？”小卖部老板娘咧开鲜红的嘴唇往屋里边走边高声喊，她堆在头顶的头发烫成卷丝毛，像顶着一顶菌伞，加上又长又白的大脸，像极了江澄家后院那堆腐叶朽木里生出来的口蘑。口蘑始终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卷丝毛刘海盖在镜框上，很难看清她的眼睛。 “凤娇来了，”江澄妈从厨房里出来， “三嫂，小卖部的灯又不亮了，换了灯泡还是不行，想让我三哥帮忙看看是不是线路哪儿有问题，二子他啥都不懂。”说着口蘑摇摇她的蘑菇头，红嘴撇了撇。 听见有人找，江宏海坐起来，慢慢吞吞地下炕穿上鞋。 “不要总说二子，电这东西不是每个人都能闹的懂的，男人家不能老是批评。你先回去，我去找些工具一会儿就来。”江宏海说， “哎，三哥，又麻烦你了，但是我说他余二可没说错，不是我说，这个家要不是有我，不知道成啥样了，他余二有啥话可说的，他要不爱听，那就离婚！”口蘑有点激动，仿佛离婚就在眼前，头上的卷丝毛一颤一颤。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失态，她抱歉的冲江宏海夫妇笑了笑。 “那，三哥，你一会儿就过来啊，三嫂，我先回去了。”说着一扭一扭的走了。 江澄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了口蘑后面只有一两米的距离，双手掐腰，撅着嘴巴摇头晃脑模仿口蘑走路，后脑勺立即挨了一巴掌。 “你在干啥？没样子！”江宏海生气的说，背着手去后院找工具了。 江澄呆在原地，她有点纳闷，刚才的自己好像处于失控状态，不是自己了，这样真很不礼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十四章 晒麦 学生期末考试结束后，平原地带的麦子基本收获完毕。 联合收割机割完的麦子同时完成了粉碎秸秆和脱粒的工作，成片的麦地半晌的功夫也就割完了，麦客早已不见了踪影。 干净的麦粒被两辆三轮摩托车一车车轮番拉回，立即在谷场上摊匀了接受烈日的炙烤。人是不能走远的，要勤翻麦子，让它在最短的时间里蒸发掉最多的水分，也要随时准备着激烈的龙口夺食。 收获的同时，已经有麦贩子开着四轮车在村里来回转悠着收购麦子了，车头挂着的喇叭里不停喊着：“湿麦8毛，干麦1块！” 小部分庄稼人图省事儿，卖掉了大部分的湿麦，只给家里留下足够的口粮，收晒的负担减轻了一大半，早早的从夏忙中解脱出来。 暑假中间，麦子基本都已晒干，给公家上粮的这部分麦子是精挑细选并经过专门的晾晒工艺的。 公家要求高，粮食要饱满，要干净，庄稼汉自觉的按照自家被要求上交的重量挑选出颗粒饱满发亮的麦子，在天气晴朗有风的后晌，迎着风扬麦。 “噌噌噌！”，麦粒被一锹锹扬到半空，成弧形分散。 傍晚的阳光照在飞起的麦粒上，也照在庄稼汉黑黝黝的脸上，麦粒以及脸都被涂上了一层金色。风将麦粒与尘土以及少量的麦壳秸秆分离，最后齐刷刷落在离人更近的地方，像一弯月牙。 江澄张着蛇皮袋子，爸爸妈妈把晒干的麦子一锹锹铲进口袋，麦粒砸进口袋，同时又扑轰出阵阵尘土，直冲上脸。装完麦子，江澄已经变成土人。 “爸，咱麦子也收完了，我同桌下午那会儿打电话说明天来咱家找我耍呢。她是东边碾庄的，和我关系挺好的。” “耍啥耍？学生不好好上学光知道耍!”江宏海看都没看女儿一样，继续忙手里的活。 江澄妈看着丈夫，附和道：“就是么，你别到人家娃家里去，也别让人家到咱屋里来，好好念书!” 江澄沮丧的再也没争取，她看着爸爸把一个个袋子口都攥在手里，认真的折成扇子形，再用剪成相同长度的玻璃丝扎的紧紧地，每一袋都圆滚滚的不能再多装一锹。 看着一袋靠着一袋蹲成一片的麦袋，江澄突然有点累，不由得趴在袋子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十五章 争斗、争斗 最近村委会频繁开会，商讨的都是同一件事：修路。这是继山里人落户赤庄后的第二件大事。 政府要求退耕还林，给原先住山里的农户提供一定补助，支持他们买商品房落户县城。 世代住惯了农村的宽广天地，没有了庄稼，又被禁止砍伐林木，一些不愿意住城里鸟笼子的头脑灵光的山里人，托关系送礼，想办法在平原里重建家园。 赤庄委，将村子靠近河堤的几亩地，卖给了挪下来的山里人，现在那里是一片崭新的白色两层小洋楼，临着水，美得更像世外桃源。 “三哥，上回咱老大和杜荣几个把卖地的钱都留着了，这回修路，可不能再让大队一手包办了，咱们一定要想办法把修路这事分摊到各个小队，你说怎么弄，我都听你的”。说话的，是五队队长。 五队队长皮肤黝黑，小眼阔嘴，嘴唇肥厚外翻，下颌突出，侧面看像极了初中地理课本里一幅元谋人的画像。元谋人的儿子和江毅是小学同学，和他老子几乎是同一副长相。 五队队长坐在炕与柜子之间的椅子上，关节粗大的手指又从烟盒里夹了一根烟，递给坐在炕上的江宏海，江宏海接过烟别在嘴里，身子略微倾斜迎接元谋人的打火机，花苗持续了几秒钟，他使劲唆了几下香烟过滤嘴，眯着眼睛回正身体。 “大哥这书记当的是谁也不认了！”，江宏海吐了一口烟。 赤庄里的大部分能行人，都知道现任书记之所以能当上书记，之所以能连任，背后有个人立下了汗马功劳，就是他的亲弟弟江宏海。那年村委会换届选举，为了能让江家大哥成为新一届书记，江宏海做了大量准备工作。村子东西两头分成两大派，各自支持拥护自己的派别代表，排挤对手。就在选举马上开始的前几天，西村几个骨干暗中收买了村委会另外几个委员，江家大哥的候选地位岌岌可危，眼看自己马上要和洪福擦肩而过，当晚，江家大哥着急忙慌的跑到江宏海家里，满面愁容： “宏海啊，西头的要扳倒我，这书记估计当不成了，这可咋办啊？” 江宏海在村里没有一官半职，但是作为村里的能行人，说话却很有分量，邻里之间有什么纠纷，譬如因为庄基地界限、土地划分吵得不可开交大打出手仍理不清的，大大小小的事，都会找他帮忙调解，村里大部分人对他或佩服或害怕或嫉妒，说不清的情愫。 他听完大哥的话，二话没说，就出了门，在接连的几天里，他白天几乎不着家，晚上到深夜才回来，用他后来的话就是磨破了嘴皮跑断了腿，在选举当天，老大终于变成书记，西头的对手变成村长，陆续选举出一两个副村长以及小队队长。 新村委成立了，紧接着天降好事，这件事是赤庄史无前例的大事件，这件事让新一届村干部晚上睡觉都能发出咯咯的笑声，做的梦都是美梦。 谁能想到，这个穷困潦倒的小村子会是一大块糖精，它外面看起来和普通的白粉石无异，质地疏松，最大的用处就是磨成石粉粉刷被烟熏黑了的墙壁，但是用它泡过的水居然这么甜，甜坏了村干部。糖粘了眼睛，他们不顾村民血红的眼睛，当着他们的面，把属于大家的糖精卖了出去。 “就是啊，老大心也太黑了，卖了几十户，每户三间，钱都让大队那几个分了，这回修路，咋不得给咱这几个小队分一些。做人不能太贪。”元谋人皱着眉头愤愤的说，使劲把烟头按进烟灰缸。 “啥事都有个哈数，晚上开会，这路怎么修，估计也能有定论了，村里大大小小八个小队，大队也不能太专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十六 章 老娘出面 不管村官如何争斗，如何惊起一滩呕吐，干净平整的水泥路面，对全体村民来说是美好的。 以前的土路，每逢下雨下雪，路面泥泞不堪，路中间被来往的拖拉机碾轧出一条条泥梁泥沟，两边则是稀泥潭。所有的交通工具的轮子一律打上了厚厚的泥胚，脚上蹬的布鞋鞋底也是厚厚一层泥巴，抬脚费力，钝的像穿了别人的鞋子，进家门前都要在房院台刮上半天。 新修的水泥路覆盖全村，和四面八方的沥青路相接，去学校更是不用沾一丁点泥。 有了水泥路，村子集体不修打谷场了。 修打谷场，多麻烦。麦子割完之后，赶紧收拾秸秆，拣出石块，把庄稼地磨平整，再用碌碡反复碾压，每次碾压前，都要均匀撒上从炕头掏出来的去年冬天烘完炕剩下的草木灰。 往往头天刚压好的光滑的打谷场第二天早上就被蚯蚓拱出无数个小土包，像青春期少年脸上长的青春痘，要不停修补直到麦子脱粒并完全晒干，最后打谷场被重新开垦播种，庄稼地终于干回老本行。 在路上晒麦子，干干净净，为防止粮食被压烂，农民搬了许多大石头作为界限阻挡车轮，可当粮食收完之后作为保镖的大石头却常常无人理会，在路面某处变成名副其实的绊脚石，走夜路和早上摸黑上学的学生没少摔跤。 后面的村委会会议，江宏海不仅被无视，还遭受到史无前例的排挤，修路的肥差终究还是由大队一手包办了。哥哥的翻脸不认人，让江宏海受到了沉重打击，这是什么大哥，他都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当上这个书记的吗？认钱就不认人了。气急败坏的江宏海扬言要向媒体曝光村里的事件，兄弟两个相互重伤的话也在村里传了开来。 老娘江王氏氏听说老三要举报老大，又听到其他流言蜚语，意识到这次兄弟之间的矛盾绝不像平时暗地里较劲谁家日子过得好这么简单，她拄着拐杖，神色凝重的挪到老三家里。 “海，你和你哥最近闹的啥矛盾呢？妈咋听说你还要告你哥？” “没啥事儿，没告。”江宏海简短回答，他不想给自己的老娘解释他与哥哥之间的事情。 “噢。”老娘头低了一下，似乎松了一口气， “那我咋还听别人说你和颖文有啥事儿？” “哎妈，没有的事，你就别听人胡说了！”江宏海有点烦躁的说。 “你的脾性，妈知道，听你这么说妈也就放心了，你也别在外面说你哥和连枝咋咋，在外面听人家说你俩的话，妈心 难受的很，我和你哥也说过了，你俩好好滴，再别说要告谁了。” 江王氏叹了一口气，拄着拐杖，迈着小脚回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十七章 淡淡的忧伤 秋天，收完玉米，种上小麦，地里没活儿了，大部分农民变成了无业游民。 江澄家变成了麻将馆，天天有人聚集在此，一打就是一整天，打的难分难解了就熬夜打。打麻将少不了抽烟，烟头全都逶在了水磨石地面上。扫完烟灰，留下斑驳的黄黑色印记。 “爸你不让我同学来咱家找我玩，自己天天找这么一大帮人在咱家耍，中午管饭不说，还把家里弄得这么脏！”江澄扫完地，对爸爸不满的说， “嗯？我可比谁都爱干净，有的人说不听么，习惯不好。” “我为啥不让你带同学到咱家来，因为你是学生，学生的任务就是学习，别一天到晚你来我往的只知道玩。”江宏海靠在炕头的被子上，边看电视边说。 江澄委屈的看着爸爸，觉得爸爸说的不对，又不知道如何反驳，也没再多想。 不带就不带吧，也不是被第一次拒绝。 她把烟头和烟灰扫到簸箕里，端着簸箕出门倒垃圾，大伯正好路过门口，她叫了声大伯，大伯看了她一眼，没答应，她又叫了一声，大伯没看她也没答应。 霜降了，天已经很冷了。门口水渠旁的柿子树上稀零哈拉的叶子有一半变成橘红色，被柿子压弯的枝条低垂下来，火红的柿子显而易见，触手可得。院子里的韭菜已经到了衰败期，韭叶稀疏凌乱，无精打采地趴在地面上。和东邻之间用石头垒成的公共院墙濒临倒塌，但是却始终挺着。斜对面一身粉色皮肤的白头佬，圪蹴在自家院门口，眼睛时常挤在一起，旁边水泥地面上放着他用来了解世界的唯一工具——收音机。东头的疯婆娘顶着一头牛毛毡一样又硬又脏的头发，像巡逻一样从东头走到西头，又从西头走到东头，她冲着看到每一个人挤眉弄眼，嘴里念念有词。 “妈，我觉得活人没意思。”江澄蹲在门口，低头择菜，冷不丁冒出一句。 “我娃咋了？咋就觉得没意思呢？”江澄妈有点震惊， “反正就是觉得没意思，高兴的事少，难过的事多。”她抬起头看看妈妈，对妈妈抱歉一笑。 江澄妈看着眼前刚刚十四岁的女儿，女儿说出来的话竟然这么悲观厌世，她的心沉到了水底，她很想说些打气的话，但是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她转身、猫腰，又在院里拔了几棵矮青，轻轻地放在房院台上，在女儿的对面圪蹴下来，一起择菜。 “人就是这样，到这个世上来了，就要走一遭，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经一回。”不善言辞的江澄妈组织了这样的一句话，仿佛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下午天气还好，江澄跟着妈妈去河滩挖野菜。河里有水，有鱼，是孩子们玩耍的根据地，深秋明朗温暖的阳光铺在河面上，发出粼粼银光。河水轻轻浅浅，水流绕过被冲刷的圆乎乎的石块，爬上孩子们嬉戏后留下的低矮的堤坝，坠入浅滩，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河对岸的荒草地上，几匹红皮大马低头觅着草，马尾时不时在屁股后面悠闲地扫扫。两岸的石滩上，长满了萝卜缨子，已经到了种子大量成熟的季节，原本抻的平展展的白色花朵。这时已经缩成一个疙瘩，像被收紧口的枯草色荷包，荷包里面孕育了无数饱满的种子，微风一吹，荷包摇摇晃晃，有的不知道被哪种昆虫咬破，种子随风洒落。 天气渐冷，菜越来越不好挖了，这可能是今年浆水菜坛子盛的最后一坛野菜浆水。 江澄和妈妈把每一朵野菜小心翼翼的剜出来，生怕破坏了它们的完整性，掸掉泥沙，择去黄叶，一层层铺进笼子里，傍晚时分，满载而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十八章 讲鬼故事（上） 七号路是通往初级中学的必经之路，已经在村子修路的同时铺成了宽阔平整的柏油路，路边清一色栽着笔直的水杉。从出门上学到放学回到家里，鞋子是沾不上一星半点的泥水的，村里小卖部里的泥鞋滞销，多半也是因为这个。 柏油路的两边都是大片的农田，赤庄二组的公共坟地，也修在路边。一座坟起来，就有几棵树长起来，长年累月，小树变成参天大树，坟地变成了一片树林。 白天，这片林子看起来和其他地方的树林没什么区别，但是一到太阳下山之后以及日出之前，这个地方就成了一个充满恐怖灵异事件的载体，就算在月朗星稀的夜晚，也让人不由得心生畏惧。上下学的自行车骑到这里，都下意识的急剧加速，想要赶快通过。 有胆小的就有大胆的，村里不乏有个别二杆子，晚上下晚自习后先独自到公坟里藏着，等到其他学生陆续通过的时候，这二杆子模仿猫头鹰或者聊斋里的恐怖配音，一开始恶作剧效果巨佳，吓得其他人连声惊叫，骑着自行车仓皇逃窜，后来其他人慢慢清楚了是村里二杆子的恶作剧，也就见怪不怪了，只是这二杆子夜里居然敢自己一个人躲在坟地里，还真是二杆子！ 小学那会儿，学校在村子东头的主干道边上，村子离学校最远的距离也就一里多的路。村里没有路灯，冬天的早上也是漆黑的一片，有淘气的学生故意将成捆的包谷秆蹲在路中央，自己埋伏在秸秆堆里，伺机吓人。 天黑漆漆的，路过的学生看不清，起初还以为有人站在路上，都小心翼翼地经过，谁知，从包谷秆里突然窜出来一个人，那直吓得人连魂儿都没了。 是不是每个人的记忆里，都有几个喜欢装神弄鬼吓唬人的？ 这些人能吓唬别人，当然不会那么容易被别人吓着。又不能用绳子把这些人捆起来，胆小的在受到惊吓之后总是先是惊叫一声，同时用手按住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当看清楚谁是这个“鬼”时，也只有骂几句才能消解突如其来的恐惧，同时让心跳缓缓，给三魂六婆重新归位的时间。 女生总是胆小的，离家不近不远的通膳生，早晚都是成群一起上下学的，家里太远的就只能选择住宿，更何况已经到了初三，所有的时间都是应当拿来学习的。 一周的在校学习时间往往从周天的晚自习开始。 经过一个周末的修整，陆陆续续重新回到教室的学生，个个都翻新了一次：洗过的头发松散的铺在头上，发丝蓬松自然，丝毫不相互纠缠，浑身的衣服都是干干净净的，散发着一股洗衣服的味道。 晚自习的铃声还没响起，这个教室就不显得那么严肃。到了的学生，有几个凑一起说话的，有独自看书学习的，也有一个人发呆的。 讲台上的作业本已经摞了好几摞。同桌王晓丽正埋头抄作业，她头发应该是刚洗过，还没彻底晾干，只松松的扎在脑后，脸上原本是有些红血丝的，可能是经过水蒸气的熏蒸，脸蛋更红了。深秋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的身上，整个人显得更加乖巧温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十九章 讲鬼故事（中） 谢晓剪了新发型，齐耳的短发整齐的梳成偏分，头上戴一顶大红色的翻绒圆顶礼帽，因贫长期血毫无血色的皮肤，此时被衬托的白里透红。 “这个发型很适合你啊！”坐在后排的李光远笑嘻嘻的朝正在收拾桌子的谢晓说。 “是吗？好看吗？显头大不？”谢晓胳膊夹着腋窝，双手伸上头顶摸了摸帽子。她总是把大拇指甲翻到别人看不见的位置。 “不好看！是假的！不过，也就你这种大头大脸，剪这种发型才好看！” “滚一边去！”谢晓娇嗔的骂了一句，又理了理帽子和头发。 李光远伸了伸舌头，捋了捋自己的自来卷头发，坐到谢晓同一排的空座位上，倒是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像是中了奖一样，笑的上嘴唇都要挨着鼻子了。 抄完最后一道题，王晓丽整整桌上的书本，拿着江澄的作业本，一起走向讲台。 她穿了一件米黄色的衬衣外套，胸部微微隆起。上衣出奇的合身，像是量身定做的，裤子是同色系的，颜色较上衣深些，脚上着一双漂亮的中跟小皮鞋，更显出她高挑的身材。 走到讲台跟前，她先是把作业本放到各科作业的最上面，又翻了几下压在下面的作业本，把自己的作业本和某个人的放在一起，最后又整了整，这才满意的的回到自己靠墙的座位上。 王晓丽的一系列动作，都被坐在中间一组的王源看着。王源起初用小指抠着指甲缝里残留的泥垢，左右手小指的指甲是特意留长而不去修剪的。他抠一会儿，抬头看看。王晓丽起身交作业，他就停止了抠指甲的动作，目送王晓丽上台，又迎接王晓丽回到座位，手上的动作才又继续。 班长李浩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和几个同样发育比较早的男生在后排聊天。 “真的吗？太恐怖了！”后排不知谁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其他人被这一句吸引，目光都转了过去。 “什么事啊？什么太恐怖了？”爱凑热闹的李光远顾不上和继续和谢晓贫嘴，跑到后排一堆人中间。 “上个周五晚上，学校闹鬼了，留宿的张盼被吓坏了，据说已经办休学了！” “闹鬼？不是吧？哪儿闹鬼了？” “据说张盼半夜一个人下楼去厕所，等上完厕所站起来，看见旁边坑位也站着一个一身白衣服却没有脑袋的人！” “妈呀！吓死人了！”几个人不由自主的惊呼到，左右环顾了以下四周，像是真的有鬼站在自己身边一样。 “张盼也真是胆大，大半夜的也不叫个人陪着她！” “是啊，估计是别人不愿意出去！你想，大半夜，上厕所的毕竟只是个位数，睡得正香呢，谁愿意出去外面！” “是啊，外面又冷，你们看咱学校厕所灯又那么暗！” “据说张盼逃命一样回到宿舍，回去后就又哭又闹，又是傻笑！” “政教主任都被从家教会学校了，几个老师都跑去女生宿舍安抚，后来才张盼才冷静下来了！” “啥嘛！没有，后来她翻墙出去了，大半夜一个人回到自己家了。” “我的天呢！太恐怖了！” 几个人都觉得太骇人听闻了，李浩用手在空气里扫了扫，不知道什么时候，几人竟都夹着一支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二十章 讲鬼故事（下） 学校出了这样的事，接下来的晚自习自然也受到影响，有些不平静了。 临近教室，班主任刘老师先是放慢脚步，静静地躲在窗外探头观察。一米五左右的身高，不得不垫着脚尖才能看到教室里。 观察了几分钟，看清楚是哪几个人总大声喧哗后，刘老师突然闪进教室，径直走到那几个人跟前敲桌提醒。 老师和学生就跟猫和老鼠一样，猫来老鼠躲，猫走了，老鼠又偷偷摸摸跑出来。来来回回维持了好几次纪律，还是有人私底下不停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你知道不，咱学校这块儿地原先是个坟地，平了坟改成学校的。”王晓丽悄悄对江澄说。对于润色这类故事，她显然得要比学习课本知识擅长的多。 “真的假的？”江澄听了，立即就回应了，刚才为静下心学习所做的努力一下就被摧毁掉了。 “真的，不信你去问附近村子的人，不光咱学校，还有咱县上好几个高中也是建在坟地上呢！”王晓丽自信地说，她的家就住在离学校最近的村子里。 “为什么要盖在坟地上呢？”江澄疑惑地问。 “这个不知道。不过听说，女生宿舍之前就闹过鬼。”王晓丽又补充到。 “什么情况？”听了这个消息，江澄再一次被惊到。在这个学校读了两年多的书了，这么大的事自己居然不知道。对学校太不了解了。 “宿舍总共不是三层的嘛，说是那天，有人写完作业，顺手就把本子放在了床头，你猜你二天早上发现了什么？”王晓丽盯着江澄的眼睛发问。 “作业本封面上居然平白无故多出来几滴血！”她自问自答到。 江澄皱起眉，表情有点丧，显然是想象力太过丰富，被自己脑袋里构成的画面吓到了。 “那血是从哪儿来的？” 坐在前排的王龙按耐不住好奇心，竟转过头来问。这同桌两人说的话估计都给他听到了，王晓丽愣了一愣， “说是从楼顶天花板上滴下来的！” “太吓人了，真的有鬼吗？”王龙急切的问到。 “这个不知道，但是咱学校建在坟地上，这就不好说了。”王晓丽像个半仙，唯恐道破天机，说了一句让人可以无限想象的话。 “那……” “老师来了！” 王龙还想问些什么，听到老师来了，赶紧闭了嘴，把头转了回去。 江澄看见老师趴在门缝往里看，也假装埋头写作业，可大脑还是想着闹鬼的事，一会儿下了晚自习还得骑自行车摸黑回家，她此时都已经感觉到身上的毛孔正在不自觉地收缩。 她斜着眼睛看了看坐在同排的张帆，同村的张帆看起来没受什么影响，正认真地学习。早上一起上学，晚上也一定要结伴回家，人越多越好！ 今晚，村子里大部分上晚自习的学生都在一起。经过那段漆黑的有公坟的路，自行车拐到村子里的南北路上，家里厨房的灯光已经在向江澄招手。 告别张帆，江澄赶紧拍门，盼着赶紧进到家里。 很快，门开了，开门的是江澄妈。 江澄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握住车架，提起自行车跨过门槛，等不到把车子靠墙蹲好，就迫不及待地对妈妈说说。 “妈，学校闹鬼了，我好害怕！” “胡说，哪儿有鬼！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鬼。”江澄妈边说边从往厨房走。走到锅跟前，她揭开锅盖，把锅里的稀饭和馒头都拿了出来，又转身从案板上端过来半碗浆水菜，一同放在锅台上。 江澄洗了洗手，抓起馒头，又喝了口榛子稀饭。 “真的，有个同学吓坏了，学校以前是坟地，估计是死人的鬼魂出来吓人了！” “人死了什么就都没了，哪儿来的鬼魂，都是活人想象出来，自己吓唬自己的。”江澄妈淡淡的说，这个问题她给女儿解释了不知道有多少次了。 这个女儿，她最知道了，从小就小胆。早年家里栽了些果树，那会儿树苗很值钱，夜里总有人偷，晚上她们两口子只能去地里看着，留江澄江毅在家，结果，每次深夜回家，江澄眼睛都哭红了，江毅睡的正熟，江澄一边哭还一边向爸爸妈妈告哥哥的状，嫌哥哥总是睡得那么快，哥哥一睡着，她更害怕，就更睡不着了。 也怪不得孩子胆小，要是从小就单独睡，养成那个习惯了，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是半大姑娘了，还总想着跟妈妈睡。 “但是我就是觉得好害怕。”江澄皱了皱眉，边吃边嘀咕。 江宏海在炕上看电视，听到母女之间的对话，根据以往的经验，今晚这情况，女儿很有可能又要赖在炕上和妈妈睡。孩子都大了，也该独立了。儿子江毅上高中一直得住校，东边厢房就轮到女儿江澄去锻炼独立了。房子收拾的干干净净，床靠着北面的大窗户，书桌贴着南面的小窗，衣柜正对门，放在房子靠中间的位置。 这条件比江宏海小时候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了，床上铺的电热毯，就是冬天，也不会冷。儿子当时适应的倒是挺快，轮到女儿了，怎么感觉让她一个人睡比上刀山还难。 “有啥好怕的？赶紧吃饭，还有作业没？没有吃完，就去睡觉。” 江宏海拨开厨房和炕之间的小帘子，威严的对女儿说。 “哦。”江澄怏怏的答应了一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二十一章 亲其师则善其道 周末，应数学老师白芷兰的要求，江澄早早地就吃完了饭，到学校帮老师统计上一次模拟考试的成绩。 教师宿舍和教室是挨着的，江澄却是头一次来。 白老师的宿舍和镶着金牙的英语老师王老师只有一墙之隔。宿舍是四方的，一角放单人床，一角放双开门的柜子，一角放桌子，剩下最后一角被门占据。 狭小的空间被充分利用，再也放不下更多的东西。 洗好的袜子、抹布，连同衣架挂在窗框上，蜂窝煤炉子只能委屈地待在门外的过道上，而过道一边的墙根子因为被煤球占据多年，已经染成了斑驳的黑色。 白老师时常戴着一副大镜片的近视眼镜，厚厚的镜片背后，是一双有着宽大双眼皮的大眼睛。脸也方方大大的，平日是丝毫也不化妆的，头发也只简单的扎在脑后，用爪卡随意夹起来，不至于披头散发，只留额上的大刘海在左右脸颊贴着。 “江澄，你这次考的可以。”白老师眼睛不离试卷，对江澄说。 江澄不知道说什么，本能的哦了一声。 白老师话少，除了平时听老师讲课，私底下并没有跟老师有过交流。 受到表扬，江澄是想说点什么的，但是说点什么合适呢？说点什么即能不显得呆板又不让别人觉得自己有一丁点骄傲呢？想到这，大脑似乎因为转速不够，瞬间空白了。 白老师并没有在意江澄的回应，她用小指甲迅速的一行行划过试卷上的作答，有节奏的点着头，像是自言自语。 “嗯，没错，对着呢。”她顺手把试卷递给江澄。 接过试卷，江澄第一眼先看到了总分栏里98分的成绩，又来回找了找这两分的失分点，并没有找到。 实际上，上次的考题百分之百都是以前做过的，只要是考过的题，江澄一定拿的都是高分。 她看着完美到找不到一点差错的试卷，已然沉浸在一种过度自我认可的优越感中，这种优越感是不踏实、不实在的，这种优越感的投机性太高，这种优越感与在初二时常拿到的满分试卷并不一样。 果然自己还是头脑灵光的，数学能学好，那妥妥的就是聪明人，比起在普通高中依然成绩平平的哥哥，不知道要优秀多少倍了。 肯定能考上重点。想到这里，她真心觉得爸爸慧眼识珠，并没有看错自己。 “要是白老师没少出那两分的题，我就是满分了！”江澄有点得意洋洋的想。 江澄统计完分数，又意外地拿到白老师交给她的竞赛练习题，原来下次县里举行的数学竞赛，她可以参加了。 这是何等的荣耀？这几套练习题不止是对自己学习成绩的肯定，还有老师对她以后的殷切期望。 江澄心满意足到兴奋，出学校门了时候正好遇到了英语老师，她满面笑容的朝老师问了声好。 到了初三的第二学期，初中的学习生活也到了最后阶段。 白老师一如放到常温的白开水，对每个学生都是同样的不温不燥，在她的眼里，学生除了成绩不一样之外，似乎都长得一模一样。英语老师王老师上课时总会轮番看着江澄和其他几个学习不错的学生，像是只给这几个人讲课一样。 江澄一贯都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师上课的，她认为这种恭敬的凝视，是对老师上课的的最大支持，免得老师一个人唱独角戏，这也是和老师进行交流的最好方式。 “亲其师则善其道！” 江澄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这句话，还特别迷信这句话。喜欢这个老师了，自然也就擅长这个老师所传授的学业了。 用这种方式去学好功课，是顺其自然，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有道理！ 她努力从内心亲近老师，把自己当成老师最得意，有最贴心的学生。 然而，也有让江澄望而却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二十二章 别扭&尴尬 今天真是个糟糕的日子，江澄不过是跟隔壁桌的聊了几句，说到高兴地时候就不自觉地抬起头，朝面前的空气傻笑，正好被趴在门缝监视班级纪律的班主任逮了个正着。 班主任立刻就进了教室，点名让几个说话的人出去捡石头！ 捡石头，好笑不？这位长得圆圆胖胖的女老师，惩罚人的方式还挺特别。 捡石头的队伍一行五六个人，只有江澄一个女生。自习课讲话的女生可不止江澄一个，然而，被叫出去惩罚的却只有她。 跟着班主任，绕到靠近女生厕所附近的惩罚地点，真是有一种让人窒息的尴尬。 江澄有点无所适从，别人向东，她向东，别人往西，她往西。她低着头斜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似乎在找一个同类。 一起接受惩罚的男生里，有两个表情严肃，像受了莫大耻辱，一路低着头，只盯着地面，目不斜视，另外几个男生倒显得云淡风轻，东看看西看看，完全一副外出放松的心情。 漫长的惩罚终于结束。 一行犯了错的人灰溜溜回到教室，班主任也跟着。走到讲台，班主任环顾了一下整个教室，又擦擦跟前的凳子，坐在讲桌旁看起了书。 江澄回到座位，冲同桌王晓丽尴尬的笑笑，王晓丽没有做任何反应，仍一本正经的假装学习。倒是坐在前排的王源微微侧过脸来，嘴角挂着一丝嘲笑，然后又迅速地收回了。 “咳咳！”班主任清了清嗓， “你们这眼看着就要毕业了！”班主任对全体学生说到， “有的学生毕业了，老师的心情，就跟送自己的女儿出嫁一样，”说着，班主任的眼神落到了杨慧身上，眼睛迅速眨了几下。 杨慧并没有注意到班主任对她的表白，还是像往常一样，低头认真学习。她学习的踏实劲儿，从小学到初中都没变过。 “也有毕业，才能给老师减轻负担的。”班主任又略带怨气的说，眼神却从江澄身上一扫而过。 这种四目对视，来的有点凑不及防。江澄急忙低下头，后悔自己刚才还傻傻的想做老师最忠实的听众，结果前半句满怀期待，后半句就坠入深渊。 “我有那么差劲吗？怎么班主任就这么讨厌我？”江澄百思不得其解。 班主任教的语文，自己在语文课上都很认真的听课，也很积极的回答问题。成绩呢，也是不错的，在班里也是排在前几名的。为什么总是感觉班主任看自己的眼神总是带点轻蔑，老是有意无意地针对自己呢？ 记得有一次模拟考试，江澄发挥失常，名次掉到了前五名以外，负责参加家长会的爸爸觉得脸上不光彩，就没有来参加。同村杨慧拿了班级第一，班主任兴高采烈的和第一名的爸爸聊了好一会儿。后来第二名、第三名……一直到第六名学生的家长，老师都点名与之交谈。 看着热闹的场景，江澄感觉自己备受冷落，她有点沮丧，一言不发地趴在后排。 “不点我就不点我吧，反正家长也没来！”江澄正想着，就听班主任喊自己的名字。 “江澄的家长，江澄的家长来没？”她歪着头冷冷地看了眼江澄， 突然被点到，江澄立即坐正，嘴唇紧张的动了几下，也没说出一个字。 “哦，没来啊！”班主任有点不高兴的说了声，然而很快又调整到满脸微笑的状态，接着心不在焉地翻翻成绩单。 江澄有时候也纳闷，现在的班主任是初二数学老师的女儿，同样都姓刘，这个刘老师怎么就这么看不上自己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二十三章 初中的最后时光 天气渐渐变暖，最近早上去学校，天都已经蒙蒙亮了。 江澄骑着自行车，不紧不慢地往学校走着。 自行车骑到公坟跟前，特意放慢速度，然后淡定地通过。 上次学校闹鬼事件之后，江澄久久不能释怀。深夜写完作业之后，身体疲惫不堪，但大脑却活跃的像在开运动会，总是睡不着。不想关灯，因为，如果关了灯，黑暗里隐藏的无数只通红的眼睛就会慢慢地靠近自己。关了灯更睡不着的。但对于江家来说，省电仍是目前家里最重要的节约方式之一，她只能装作看书睡着而故意留着灯亮着。 她用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生怕露出一点空隙。而每日早上去学校通过那座阴森的坟地，江澄浑身的汗毛几乎都立了起来，然而还得上学，她只得硬着头皮通过。 一次偶然，江澄把自己每天路过公坟时的害怕心情告诉了奶奶。 “我娃不用害怕，你老奶奶就埋在那里，靠近路边，从西往东数，第二个就是你老奶奶了。”江王氏说到。 “真的吗？我老奶奶，就是我爸的奶奶，对吗？”江澄一边说，一边联想这老奶奶与家人的关系。 老奶奶，听起来好遥远又好亲切的称呼。 “是啊，不要害怕，你老奶奶会保佑你的。”奶奶说着，脸上露出最慈祥的微笑。 奶奶这句话的壮胆效果，立竿见影。 没想到，这座另外的世界里，居然有个自己人。 江澄在奶奶的柜子上看到过老奶奶的照片。老奶奶个头很高，看起来比奶奶清瘦很多，脸上的颧骨明显。爷爷去世的早，江澄并没有见过，但是现在总结老江家全体子孙大部分都瘦高，兴许都是遗传了老奶奶的体格。 “老奶奶！” 江澄朝老奶奶的坟送去一个天真的笑脸。 快要毕业了，一部分因为成绩太差觉得学业无望的人，反而轻松了起来。他们课间的时间，总喜欢靠着学校走廊的两侧，一边抽烟，一边审视着来来回回通过的人。有的时候不知道看到什么好笑的东西，相互凑一起嬉笑一番。被盯着的女生往往觉得浑身不自在，每每都是匆匆的逃回教室。 课堂上，老师们也不像以前那番认真又频繁的维持纪律了，一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心态。 最后的时光里，以前小心隐藏的几对早恋的学生，也不忌讳了。 班长李浩在英语课上明目张胆的和英语课代表张果果聊天，张果果忘记了昔日英语老师对自己的殷切期望，最终还是经不住好奇心，被神秘的早恋拦在了重点中学的大门外。 谢晓和江澄村里本家的哥哥江文鹏似乎确定了恋爱关系，整天成双入对的上下课，两个人成绩相当，都处下游，相约一起上离家最近的普通高中。原先对谢晓颇有好感的李光远败在自己的嘴巴上。 对于即将来临的中考，江澄不知道是期待还是害怕。按照平时的学习成绩，能不能上重点，她心里没底，然而父亲江宏海对自己的期望很高。江宏海不是一个低调的人，左邻右舍似乎也在关注着看她最后能交出个什么样的成绩。 感觉压力好大！她看看班里的同学，同村的杨慧仍旁若无人的安静学习。这种境界，江澄幻想过很多次，可是怎么都做不到心无旁骛。 同桌王晓丽把马尾绕到胸前，用指甲剪细细地剪掉每一丝发梢的分叉，前排的王源侧身坐着，脸朝着王晓丽，用留的长长的小指甲一个个剃着其他指甲缝里的污垢。 江澄环顾四周，想找个和自己有同样心情的人交流一下，但是初中三年，她似乎并没有交到一个朋友，或者说是一个和自己同命相连的人来倾诉。 兴许中考就能顺利通关呢！江澄安慰自己…… 拍摄毕业照放在中考的前一周。 第一排蹲着的都是女生…… 第二排坐着，最中间的位置是班主任和几个代课老师； 第三排站着，两头通常都是矮个子男生； 第四排站在凳子上； 第五排站在课桌上； 表情或喜悦或严肃，在摄影师几次按下快门之后，全班师生都印在了这一张照片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二十四章 萤火虫（上） 二零零一年的夏天，和往年没什么两样，收割回来的麦子已经晒干，妥妥地躺在了各家的粮食柜里。 天气依旧炎热，白花花的太阳把水泥路面烤得滚烫，知了的鸣叫声来自四面八方，还嫌不够燥，听的人心烦意乱。 上午11点到下午4点之间，皮肤粗糙的农民也停止了大太阳底下的劳作，主要集中在清晨和傍晚两个相对凉爽的时段。 晚上下地回来，夹上最后一口浆水菜，再用筷子迅速地把粘在碗壁的榛子稀饭刮下来，喝完这最后一口，一天的辛苦便结束了。江宏海换上拖鞋，脚上穿的一双丝光袜子已经结晶出一片片淡淡的盐渍。他在水龙头下面冲了冲脚上的泥土和汗水，把换下来的脏袜子扔进水池，便拎着他那把心爱的躺椅出门了。 躺椅放在了前院靠路边的地方，路是南北方向，每到天气晴朗的晚上，凉风便从南边的山沟里吹下来，毫无阻碍直灌到这里，吃完晚饭的农民便会陆续在这风口聚集。 不到八点，核桃树下的石板上，已经坐了好几个人，女人说话的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离得远些就有些听不清了。男人夹着香烟，烟头上的火星上下起伏，忽明忽暗，几只花狗要么在附近转悠，要么乖乖的趴在主人跟前。 “诶，宏海，中考结束了，没说啥时候出成绩？”听声音是斜对面的婶子。 “说是得一个礼拜。” “我听说现在能电话查询，有统一的号码，打进去之后报姓名和准考证号，能提前好几天。” “哦，现在越来越方便了。”江宏海淡淡地说。 等待总是让人不安，特别是在一切都是未知数的情况下。 初中三年，江澄学习成绩是进步了很多，可是并不像江宏海想的那么优秀。 人要是故意掩盖自己的不足，每每都只拿出光彩的事情去迎接赞美，事实上他的内心却是忐忑的，没有底气的。 此时江澄就是这样，她有点坐立不安，她觉得自己以前的成绩，好像大部分都是投巧得来的，她之前很幸运，但是不会一直幸运。 “说不定是自己想多了，上个重点高中应该没问题！”。 她太在意爸爸对她的看法了，成绩不好爸爸肯定不高兴，就像初三后半学期一次模拟考试，自己名次掉下来，爸爸连家长会都没有参加。 “就算电话能查成绩，估计也没那么快吧。” 她希望成绩越晚公布越好，她看着放在爸妈床头箱盖上的红色电话机发呆。 知了不知疲倦的叫着，真是个聒噪的角儿。 快到中午，江宏海回到家，用毛巾擦着满头满脸的汗，看见江澄在后院转悠。 “澄，你去打电话查查，看成绩出来没。” “哦，能查了吗？”江澄沮丧的嘀咕了一句，无可奈何的挪着步子到电话跟前，江宏海拿着毛巾站在后面。 一阵电脑自动报成绩的声音响过，机械、缺乏生机。 江澄感觉到自己全身的毛孔都闭合了，如果人的耳朵也可以表达情绪，那此时她的耳朵也应该是折起来的。 “多少分？”江宏海凑在听筒跟前还是没听清。 “465……分……”江澄挂了电话，抱歉又不安的说，她不敢抬起头看爸爸。 “465？你考了个啥成绩？哼，把你当成夜明珠，你却是只萤火虫！”江宏海生气地说。他大步走到后院水池前，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摆了摆毛巾，又使劲拧了几下，直到毛巾再也拧不出一滴水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25章 萤火虫（下） 江澄愣在原地，爸爸的话像紧箍咒一样在耳边循环播放，是啊，她太让人失望了，从小别人都夸她机灵，她总是竭尽全力在爸爸面前表现，她比哥哥优秀，比哥哥机灵，因为爸爸说了，她脑子灵光，她记性好，可是她却考了个这样的成绩，枉费了爸爸往日的称赞。 因为她头脑灵光，小时候爸爸妈妈不在家时，卖鸡蛋过秤算账都是她，因为她机灵，出门要账也是她，还有妈妈要求她长大之后赚了钱先给哥哥买房子娶媳妇，还不都是应为她机灵……她让每一个人都失望了……成绩这么低，重点肯定上不了了。怎么办？ 江宏海把毛巾搭在洗脸盆架子上，脸上还呈现出汗后的潮红。他看见江澄呆若木鸡的站着，舔了舔嘴唇说， “澄，说不定这成绩还是高分呢，说不定是因为今年的题难，成绩普遍都低的话，那你的成绩相对而言还是高分！”江宏海略带微笑地说，仿佛也给自己找到了一丝希望。 分数线陆续出来了，几个省重点的录取分数在470-480分之间，重点是考不上了。 江澄的成绩高不成低不就，甚是尴尬。 连续好几天，江宏海骑着那辆白鸽自行车，把县城所有的省重点和市重点都跑了一趟，每个学校都是一样的结果，分数差一分都不行。 午后，白白的太阳定定的挂在头顶，没有一丝凉风，江宏海又跑了几个学校，回到家，江澄看见爸爸脖子、耳朵和脸晒成了红色，脱掉衬衫，后背出了一层密密的热痱。 她很心疼爸爸，爸爸为了她顶着烈日找学校，但她有很期待爸爸带回来的消息。 “一中、二中，还有贤中是不行了，一分也不能少，后来又绕到石油子校，人家校长说你这成绩还是高分，可以上实验班。”江宏海边说边用脱下的衬衫粘脖子周围的汗，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去。 “爸看这学校也还行，去了还能上实验班，南边的谢芳瑶，还有四队的赵艳艳，也都上这个学校了，她们的成绩还只能上普通班，名我也给你报了，开学直接报道就行。” 江宏海话说完，江澄似乎被爸爸平静的情绪感染。 终于把自己交代出去了，子校就子校吧，还能上重点里的重点，精身里算是个穿坎肩的，高中三年之后就可以考大学，不像西头赵家的莎莎姐，因为是女孩儿，赵姑姑死活只准她上中专。 相比之下江宏海就好多了，上中专的事情他只提了一次，江澄没同意，就再没有说过了。 这种对比来的幸运或者幸福，江澄也可以用来炫耀一辈子的。 这个暑假，算是可以平静地度过了…… 咪咪总是不嫌热，在大太阳底下扯长拉短地躺着。据说猫一年当中只有六月初六这一天是不怕热的，这天午后可以给它洗澡。 阳光一如既往的热烈，江澄提前给水桶注满了水，这会儿差不多已经晒成温热的了。她抓起咪咪两只前爪，提到面前晃了晃，咪咪睡眼惺忪，还没来得及挣脱，就被下到了桶里。 小主人的好意对它来说简直是飞来横祸，一碰到水，咪咪立刻灵醒了，紧接着一脸惊恐的从桶里逃了出去，跑个没影儿。 被溅了一脸水的江澄还圪蹴在水桶边上，准备给猫咪搓澡的双臂还张开着。 “谁说六月初六不怕冷的，我看它没有哪天不怕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二十六章 谁让你有这么个弟弟 老六又来家里寻摸酒喝了。 过年过节，家庭条件好一点的亲戚都兴送酒。江宏海觉得白酒又苦又辣，就不爱喝，集中放在东边厢房的书桌下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老六发现了，常常来家里讨酒。 早就分家独住的老六，在他哥面前还是一副死皮赖脸像儿。没法子，用老六的话说，他有他这个三哥，而他三哥有他这个弟弟。 老六嗜酒，但是也勤快肯吃苦，什么精都成过，什么罪都受过，却因为花钱大手大脚攒不下钱，手头一紧，就问他三哥借钱，三哥总骂他不成器，借的多了就不愿意再给了。 不管三哥骂他多难听，甚至挨三哥的揍，老六也总是笑嘻嘻的，他知道三哥是为他好。弟兄几个也就三哥还会苦口婆心训斥他，挨骂或挨打之后，时间不长，就又来磨他三哥。 这回又来了，江宏海从来不会答应给他酒喝，他就去朝他三嫂要，这癞子软磨硬套，三嫂不耐烦，就给了。 老六的独子浩浩长得又白又瘦，整天被他拉着一起放羊。这孩子屁股尖本来就坐不住，大人让他放羊，他也把自己放了羊，整天想着偷鸡摸狗，更加无心学习。 分家后老六的三间土房椽粗檩密，比他能行的三哥江宏海家的房子好多了。其实不止老六，其他弟兄几个的房子也都是松木的椽子，屋顶铺的都是密不漏水的小青瓦。 然而，这么好的房子，老六也不知道爱惜着住。 他在三间土房里圈养了将近500只羊，羊把屋里原本光滑的土脚地刨出一个个大坑，墙面也被连吃带拱，变得凹凸不平。 卖了那一批羊，老六一盘点，发现没赚到钱，就又换了新项目——养鸽子。 不知道他从哪儿听来的，养鸽子不用笼子，却买了上百个红瓦盆，他在屋里墙上凿出一个个窟窿，把瓦盆嵌进去，墙上不够放了，又把剩下的瓦盆用铁丝吊起来挂在椽子上。 前门时常关着，家里简直不能进人。 推开门再钻过一道网子，屋里的鸽子扑棱棱在眼前飞来飞去。鸽子毛乱飘，屋里弥漫着鸽子粪的臭味，还夹杂着之前的住户羊群的膻骚味道。 这一茬鸽子卖完之后，房子已饱经摧残，一场连阴雨轻而易举的把屋里北墙的一半泡塌了。檩没有了墙的支撑也斜了下来，好在靠东的一间小房子还算完整，总算不用风餐露宿。 老六把剩下的完好的瓦盆散发给邻居，左邻右舍抿着嘴欣然接受。他给他三哥拉了一架子车，三哥生气这个败家子、散财子，一个也不要，他就自己卸了几个下来放在后院台。 “让澄澄种花玩去。”老六嬉皮笑脸的说。 “你也好好想想为啥攒不下钱，看把日子过成啥烂包样子了？”江宏海靠在炕墙上，嘴里抽着烟，生气的不想看老六一眼。 “哥，再一回就不养啥了，养殖业都不挣钱。”老六肯定地说。 “人家养都能挣钱，就你挣不下钱，你看你那啥货嘛，整天提个酒瓶子，柴狗扎狼狗势，日子还长着，娃还要上学，你看你钱从哪儿来？”江宏海忍不住大骂。 “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顾远忧。”老六像念经一样地说出这句话。 “我准备出去做生意啊。” “你走！” 江宏海咆哮一声，气不打一处来，老六却还保持原本的节奏，伸着脖子，弓着腰，拉着他的架子车回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27章 第一次住校 开学这天又赶上下雨，真是天公不作美。 江宏海骑着大加重自行车走在前面，后座上捆着被褥，江澄紧跟在爸爸后面。 雨下的好大，江澄的刘海贴在了脸上，爸爸额前的短发也形成几股雨水的支流。 虽说学校在镇上，但是路并不好走。 大卡车从身边呼啸而过，丝毫不顾及路边骑自行车的人，沉重的车轮碾压坑坑洼洼的路面，泥水被挤得射出来，溅了江澄一脸，准确无误，泥水又顺着雨水，流到裤子上，灌进鞋里。 “太倒霉了。”开学头一天就这么不顺利，江澄不禁对她接下来的离家住校生活心存担忧。 石油子校在镇子中间的位置，附近有一家火力发电厂和一家仪器仪表厂。赵艳艳的姑姑是仪表厂的职工，她就住在厂里给姑姑分的单身宿舍里。 这间单身宿舍一直被当成仓库，堆满了各种闲置的家具和板材，但最为重要的单人床和书桌，足够一个高中生在此苦作舟。 有这么一间房子真让人羡慕，课后的生活完全可以自己支配，起码不用挤在学校宿舍，也不用租房。 学校门口的马路显得年代久远，窄，且成林荫。树荫下经常摆着小吃摊，早上卖油条包子，中午和晚上卖米线麻食花卷。 江澄人生当中吃的第一碗米线就是这里的，一份一块五。米线好吃，但是更吸引江澄的是最后下到锅里的那一把菠菜，脆脆甜甜。 一个礼拜只有10元的生活费，米线也是不能经常吃的。 早上一根三毛钱的油条，中午一顿一块钱的麻食或者奢侈的米线，晚上就卖上一两个花卷，毛钱也就打发了。每周再从家里带些锅盔之类的干粮当零食吃，倒也不会饿肚子。 教室是两层楼房，和宿舍只有不到50米的距离。 除了吃饭，每天两点一线，减少时间和能量上不必要的损耗。 子弟学生通膳，肯定也不用住校，住校的都是外乡的。 子校宿舍只有间，规模、位置以及室内的布置都相当委屈。 女生的宿舍通常很吵闹，一下晚自习，洗脚的，洗衣服的，在狭小的空间里不停穿梭，各种声音的、动作的信息不停交错传出，像极了电影《功夫》里的群租场景，让人眼花缭乱。 江澄所在的宿舍住着来自两个不同班的女生，一共十二个，十个都是来自同一所初中的校友。 这十二个人自然抱团，一回到宿舍就开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睡前更是热闹非凡，说的事情大概都是初中故事的续集，圈外的人并不了解。 两层通铺上，一片褥子挨着另一片，下铺靠近门口的两个位置，是江澄和谢芳瑶的床铺，她俩通常会在教室待到很晚。 江澄从来没想过，她会和小学时代最高傲的谢芳瑶同住。 夜里一回宿舍，映入眼帘的常常是一地湿漉漉的水，伴随女生们尖利的吵闹声，像极了屠宰场。 宿舍紧西隔壁是宿管大爷的宿舍。 江澄奇怪，女生宿舍怎么会安排一个男的来管理？ 宿管大爷平时没话，谢顶的脑袋油油亮亮，经常穿一件白色背心，摇着一把用棕榈叶做成的扇子，看起来和农村交出主权退居二线，准备安度晚年的普通老头没什么差别。 但他的脾气，江澄是领教过的。 一天，宿管大爷不堪隔壁女生宿舍的聒噪，竟然从外面锁了宿舍门。那会儿江澄正准备出去上厕所，第一次住校的她被宿管大爷的这一蛮横举动吓到了，宿管大爷好像并不打算再开门，江澄紧张的差点尿裤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二十八章 原始森林 若要人前显贵，先要人后受罪。 实验班66个学生，座位摆放的密密麻麻，狭窄的位置只能侧着身坐进去。进去之后就像进了笼子，胳膊腿都得收起来，动作稍大一点，就有可能撞歪了别人桌上堆成小山似的书本。 每人有一张独立的小桌子，凳子用的却是条凳，真是一大败笔！ 每次距离不合适需要调整桌椅的位置时，同宿舍的同桌都极不情愿，像是耽误了自己如同生命般宝贵的时间。 实验班的学习生活简直枯燥急了，课间十分钟除了上厕所居然都没人出去活动放松，教室里安静的像在上自习。 没人愿意多说一句话，不管是活泼外向的还是沉稳喜静的，都原地不动，低头看书。 班里并没有张贴类似古装剧里“肃静”、“威武”一类的标语，但是就连班里为数不多靠关系进来的纨绔子弟，似乎也都严格遵守着班上无形的规定，说话都只看见嘴唇动而听不见声音呢！ 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男生女生们，在这个教室里像是变成了同一个人，没有了自我。 “这是什么教室？简直像进了原始森林！” 江澄看着周围皱起了眉头，突然觉得窒息。 她忍无可忍地合上正在预习的地理课本，示意同桌她要出去。同桌没好气的让开，还不忘白她一眼。 走出教室，她趴在楼道围栏上狠狠做了几个深呼吸。 天气不错，只是蓝天下面紧接着或土黄或灰蓝的老旧建筑，就不那么美了。 对面就是宿舍，站在教学楼二楼的角度看着都那么低矮破败，平房顶上几片发黄的塑料纸用砖块胡乱压着。 这样的住宿环境还真是凑合，第一次知道那么小的地方居然可以装下十来个人。 课间十分钟，楼道还真没几个人，江澄转过身从一班的后门望进去，正好看见坐在前排的男生回头笑嘻嘻与赵艳艳聊天，其他位置也有站起来或坐在桌上闲聊的，显然很有放松的气氛。 她回头再走几步，到谢芳瑶所在的三班前门，也是一派轻松舒服的氛围。 看来也只有实验班不懂得课间十分钟的正确使用方法。 江澄成了楼道里的常客。 模拟考试之后，课间，江澄照例趴在楼道的围墙上休息，偶然与一个子弟眼镜妹聊了会儿。 “我妈要是知道我数学只考了28分，非杀了我不可！”眼镜妹用标准的普通话抱怨道。 江澄第一次和城里的同学聊到家人，倍感意外。意外的是，听起来城里人居然会用比江宏海更极端的方式，来惩罚不争气的孩子。 “不会的，你妈平时……肯定可忙了……恩，哪有那么多时间盯着你！下次……你好好考，肯定不会考砸！”江澄不知道如何安抚，临时想到了这句。 “我妈36岁就办了内退，整天在家闲着，没时间才怪呢。”眼镜妹有点哭笑不得。 “再说了，说好听点，我对数学一点都不感兴趣，实际上就是学渣一枚。”眼镜妹用食指扶扶已经滑到鼻尖的眼镜。 她对自己这么一总结，倒是不那么紧张自己的成绩了。数学课上一脸懵逼，英语课上扬眉吐气，偏科对于她来说似乎是家常便饭了。 江澄对眼镜妹前前后后的转变感到惊讶，惊讶她竟如此轻松就说服了自己。也许正应为别人是子弟，就算上不了大学，将来也可以接父母的班，不用愁找不找工作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二十九章 囧 晚自习前的空闲时间里，学校小小的食堂餐厅里，已经里里外外站了好几层人。 说是餐厅，却没有桌子板凳，一看就知道学校并不关心非子弟生以何种方式或者姿势进食。 肥胖的食堂承包者接过学生的钱，把饭菜递出窗口，眼神不知道落在哪里。等餐的学生赶紧双手迎接，可怜的都没被正眼瞧上一眼。 能吸引这么多人围观，不是因为餐厅的饭菜可口，更不是因为站着吃饭会咀嚼出山珍海味的滋味，而是因为餐厅角落里的一台电视机。 这个点儿，正是灌篮高手的播放时间。 日本的动画片，怎么就这么受欢迎？比起国内纸片一样的动画人物，日本的确实生动的多，导致这部动画片男女通吃。 有一次溜达到操场上，正好遇上学校举办的篮球赛，江澄也跑过去凑热闹，站在江澄身边的一个个子矮小的短发女生，整场都在不停地比划评论，恨不得亲自上场进球，看热闹的江澄也被这个女生吸引。 “同学，你看起来特别懂。”江澄禁不住好奇心，主动发问。 “那是！每天的灌篮高手，我可不是白看的。”女生甩甩短发，自信地说。 江澄懵了，没想到动画片里的也能被用到实际当中，又是一枚铁粉。 江澄啃着一个花卷站在最外层，透过人群的缝隙往里看，这种站着看电视的景象像是在昨天。 那会儿江澄还小，电视机还是稀缺物品，一到下午五六点，家里电视机前就高高矮矮的站了好多小孩儿。 因为人多，家里的小凳子不够用，就像现在一样站着看。 动画片一个接着一个放，哥哥总是能清楚知道哪个台演完了，接下来是哪个，不浪费一点时间。江澄趴在炕上，看炕脚地上的人都全神贯注的盯着电视机，眼睛被电视机照的水汪发亮，不由觉得这群平时爱捣蛋的泼皮癞子多了几分可爱。 小时候每天集体看动画片的时间终止于七点钟，因为这个时间江宏海一定会准时回来看他万年不动的新闻联播。 新闻联播有什么好看的，播音员表达方式机械、官方，让人提不起一点兴趣。但是多年之后，每每听到新闻联播开始之前的倒计时音乐，江澄总是能想起家里的炊烟和热炕头的温暖，想起自己的爸爸和妈妈。 很多东西，终将变成人生某个时间的小小纪念品。 吃完花卷，江澄反而更饿了。 她寻思着，如果再多来几个花卷，自己也未必能吃的饱啊。 伙食费毕竟有限，现在的她处于百分百的计划经济时期。如果不精打细算，很有可能在周末之前就赤字了。 还是远离餐厅吧，眼不见心不烦。 在食堂外面来回游荡，还是没到上晚自习的时间。也太难熬了，江澄决定出去学校外面溜达一下。 还没走到学校门口，空气里就弥漫着一股鲜香的味道。 “好香啊？这是什么神仙美食？” 江澄好奇的寻找着，在靠近学校大门的马路边，有一辆载有美食的三轮车，它，就是香味的发源地。 麻辣烫这东西，江澄第一次见到。 只见三轮车上放着一只煤球炉子，炉子上坐着一口装满调料水的小铝锅。锅旁边是一个简单的置物架，菠菜、青椒、白菜等等最普通的食材，都被一片片地用竹签串了起来，整齐的码在架子上。 调料水已经煮的沸腾，水里大量的辣椒和花椒等调味料，被翻滚的水推到了铝锅边缘。 老板将顾客选好的4串菜连同竹签，一齐塞进锅里。大概过了几十秒，就拿了出来，再把菜一根根抹下来，放进套了塑料袋的碗里，接着又放了一大勺芝麻酱，最后浇上一大勺调料水。 看起来简直太香了！ 老板端起碗递给顾客，又接过顾客给的两元钱。 居然没有找钱！ 四串菜就要两块钱，合着一串就要五毛！开玩笑！ 这种饭只适合偶尔当零食吃。江澄摇摇头，转身又进了学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三十章 寒夜 实在太冷了，宿舍里暖气片上前一天放着的几双袜子鞋垫，到第二天还是潮湿的，名副其实的样子货！ 开学的时候，爸爸带过来的被褥过分清凉了。 这床被褥是哥哥以前用过的，在宿舍十几床被褥里单薄的像夏凉被，的确良被罩已经被洗成让人颇感凉意的淡绿色。难以想象，哥哥上高中时，是怎么在四处漏风的宿舍里，挨过寒冷的冬天的。 左邻右舍都是热热闹闹的大红花绒面被子，夹在中间的淡绿色的确良更显得凄凄惨惨。 为什么要通一个不暖和的暖气片，放在这里哄骗人呢？害得江澄的爸妈以为女儿冬天在热烘烘的宿舍里，不用准备温暖的厚被褥呢。可是爸妈在哪儿体验过真正的暖气呢？难道是在县城的大姑家？ 大姑嫁得好，过上城里人的生活。冬天暖气供应，整个家里都是热烘烘的，大姑时不时还往地上洒点冷水添点湿度降降温，一回娘家就在几个哥嫂面前展示自己嘴上因为太热、太干燥，上火起的水泡，表情自豪又不屑。 江澄的铺位离门口太近了，被子又薄，头朝着走廊，老觉得寒风从门缝灌进被窝，她决定掉头睡。 她把被子拉开，卷成捅状，从原先脚那头小心翼翼一点一点蹭进去。 好冰啊！ 她僵直着身子躺下，又在里面把又小又薄的被子尽可能地掖在身下。 总算完成了睡前最艰巨的任务。 左右两边的大红花绒布照样裹得严严实实的。因为又厚又大，靠里的那床像往常一样霸道的挤上江澄的位置，夹在中间的江澄只有筷子长的一道。 在夹缝里，江澄似乎也被温暖拥着，这样应该不会那么冷了。江澄心里暗暗高兴，也不用担心别人的脚会伸到自己的脸上。聪明的脚丫子才不会舍得离开温暖的被窝呢。 很长时间过去，江澄的被窝依旧冰凉，一直都暖不热，白白消耗了身体的热量。 很快，江澄感到鼻子不通气儿了，清鼻涕偷偷流下来，痒痒的。 怎么办，身边有没有纸能擦，起身取纸的话前面艰难的准备工作就功归一篑了。她慢慢伸出手捏了捏鼻子，又抹在靠里的一朵大红花上。 可能是因为天气太冷了，大半夜的，腹中空空的江澄居然又想去厕所了。 为什么自己总会频繁上厕所呢只要喝几口水，过不了多长时间，必然要去趟厕所。 学校的厕所白天总是人满为患，江澄最怕尴尬的等位，可就是摆脱不了频繁上厕所的魔咒。 白天也倒罢了，就是费点事而已，可是，半夜要走上二百米，才能到那灯光昏暗的厕所，江澄心里很是害怕，憋着不去，又睡不着。她只能央求谢芳瑶陪她去。 谢芳瑶从小高傲独立，如今因中考失利，无奈沦落到子校的普通班，与江澄同宿。 要不是因为是同村的，都在外地上学，她可能到现在都不愿意跟这个幼时的学渣一起学习生活。她是骄傲硬气又充满智慧的公主，看不上和江澄这等幼稚蠢笨的人打交道。 “我不想去。”被推醒的谢芳瑶说。 “走嘛，太黑了，我一个人不敢去。”江澄几乎带着哭腔。 没办法，谢芳瑶只好勉为其难的起床，和江澄去厕所。 夜晚的厕所显得更加遥远，谢芳瑶停在离厕所还有十几米的地方，就不走了，看来是不愿意进厕所了。江澄只好硬着头皮，一个人进去，急匆匆的上完侧坐后，就飞快的跑了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三十一章 太窝囊 子校的老师们看起来红光满面，除了衣着普遍光鲜亮丽之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属特征。 退休后又被返聘回来的物理老师，课堂上总是戴着一副神秘的墨镜，学生始终看不到他的眼睛； 烫成卷发的政治老师，说话的时候嘴巴似乎从来都张不大，但是还是能清楚的看到她两颗门牙中间多出来的细细的小牙； 看起来年纪最大的数学老师，是唯一一个上课操一口地道方言的。说方言就显得很接地气，加上他明光发亮的光头以及笑眯眯的面相，像极了农村里坐在核桃树下纳凉的慈祥老人。 拥有相同头型的宿管大爷如果能不那么严肃，说不定也会让人觉得和蔼可亲。 这里的老师都不住校，学校是单纯用来上班的地方。 江澄想起初中老师好多都拖家带口住在学校，每个教师宿舍门口都堆满了做饭用的蜂窝煤球，衣架随意钩在窗框上，走廊里的水泥地面上也经常是湿漉漉生活痕迹，老师们一回到宿舍就变成土里土气的农村人。 班主任刘老师年纪轻轻，厚厚的近视眼镜后面，有一双大大的看不清有几层松弛双眼皮的眼睛，秃顶且消瘦，衣着时常稍显肥大。 每个星期天的晚自习，班主任都会来班里看看他的学生。 这天晚上，班主任不辅导英语，只谈人生。 用侃侃而谈这个词豪不夸张。 他不那么死板，不那么严肃，诙谐幽默，像朋友，但没有人会因此质疑他师者的身份。 这天晚上实验班重新释放出它应有的生机与活力。 江澄一度沉浸在这种异常轻松的氛围里，仿佛忘记了在学校遇到的所有不快。 然而，老师生动的演讲很快就结束了，接下来，江澄不得不收回对美好的向往，思绪又回到让她发愁的宿舍生活。 上次锅盔馍事件之后，江澄更不愿意回那个永远吵闹不堪的如同杀猪场一样的宿舍。 “还别说你带的是锅盔呢，现在就是把软馒头扔地上，你看狗吃不吃？！”一个自来卷女生的尖酸讽刺。 江澄听着这样刻薄的话，反应和像往常一样，心里翻江倒海，热流涌入嗓子，嘴巴却紧的像用胶水粘上了。 “明明看见你们几个在宿舍偷吃锅盔呢，看见我回来一个个眼神贼眉鼠眼的，偷吃别人的东西，还有理了？。 “平时排挤我们两个也就算了，干了坏事居然还能说出这样厚颜无耻的话！ “狗可能真看不上吃锅盔，可见你们连狗都不如！”事后，江澄反复在心里组织当时应该反驳她们的话。 太窝囊了，为什么当时不说出来给自己出口气呢？可是现在想着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况且仅有的队友谢芳瑶一直都不吭声，她竟然不相信她们会偷吃锅盔！ 如果能像赵艳艳一样，一个人住一间单身宿舍，那该多好，这样起码下课了还能有一个清净舒心之地，晚上想学到几点就能学到几点，不用被教室的熄灯时间牵着鼻子走。 这件事发生后，江澄一心想换宿舍，也因为学校其他宿舍没有空位而夭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三十二章 冲妈妈发火 期末考试之后的家长会，江宏海兴冲冲的来参加了。 家长被安排坐在自己孩子的座位上，江澄的书桌上写着大大的数字“6”。意思简单明了，实验班第6名，也是全年级第6名。 江澄最初听到这个名次的时候，以为自己考砸了，当她得知分别在一班和三班名列前茅的赵艳艳和谢芳瑶的分数后，心里便承认了原始森林一样的实验班，其领头地位是理所当然的。 江宏海似乎对女儿这次的成绩挺满意，开完会后，他趴在走廊的围栏上，看看太阳，又环顾一下学校，脸上笑眯眯的。 今天，江澄让他在同村的三位家长里得了冠军，力压昔日的学霸之一谢芳瑶，他高兴地给江了澄语言上的奖励。 然而拥有了这些又能怎样呢？江澄想起让人窒息的拥挤不堪的教室，让她厌恶的生畏的冰冷宿舍，以及自来卷女生尖酸刻薄的话，甚至还有那个离得极远又极昏暗、每晚都有可能上演灵异故事的厕所……这个地方简直让她度日如年。 周六中午，离周天下午去学校好有很长一段时间，可恐慌和焦灼感已经在江澄身上体现出来了。 帮着妈妈一起做饭，江澄闷闷的盯着锅头里的红红的火苗，也不嫌烤的慌，妈妈一边擀面一边跟他讲着她这些年在老江家遇到或听到的事。 江澄心想，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妈妈反反复复说了多少遍了，为什么事情发生的时候，不站起来反抗？积累了这么多，委屈这么多年又给自己的下一代分享，让下一代也生一肚子气！ 妈妈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此时内心已翻江倒海，还在一件接一件地向江澄仔细描述，说到气头上，自己气的咬牙，江澄听得心烦意乱。 “妈，你以后别再跟我讲你以前受委屈的事了！”江澄突然打断妈妈的话。 “同样都骑着自行车，二妈买的东西沉，非绑在你的自行车后座上，自己轻轻松松地提前到了家。 “她能这样过分，你就不能直接把她买的东西扔阳沟里去啊？心里不舒服了，还给人家乖乖驼到家里！ “本来是你月子补身体要吃的鸡，被奶奶偷偷给大姑炖了，你可以说出来啊！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奶奶呢？ “我大伯二伯对爸爸的薄情寡义，他们对咱不好，那以后就各过各的，别人的心你让我爸别操！” “还有，其他几家如何看不起你！他们算哪根葱！做得过分了就当面说，能咋？大不了打一架！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江澄像失去控制一样，对自己的妈妈咆哮一番。 妈妈先是被江澄的反应惊住了。 “这女儿……她妈就只想给自己的娃说说，说出来，她妈心就能好受点……娃都不愿意听了……”江澄妈嘤嘤地啜泣起来。 一看妈妈哭了，江澄慌了，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冲妈妈发那么大的火！真是大逆不道！妈妈只是为了倾诉一下，作为女儿不去倾听，那妈妈还能说给别人谁呢？ 她赶紧向妈妈认错。 吃过午饭，妈妈的情绪已经完全平静下来，江澄搬了凳子坐在后院房院台上，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 咪咪慵懒的躺在江澄怀里，任由小主人抚摸自己的皮毛，心里踏实的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这猫已经长成老猫了，没有了之前的活泼好动，捉老鼠的机会也很稀少了，还有什么乐趣？但是眼下安安静静的过着吃喝不愁的日子不也挺好。 一日三餐跟着人的节奏，冷了就钻进被窝，没有人对它指手画脚，这辈子全为自己活了。 想起一会儿又要准备收拾去学校开始新一周的住校生活，江澄心里沮丧极了，她实在不想再去那个地方。 上次刘老师带着他去了宿管大叔那里商量换宿舍的事，宿管大叔欣然同意，末了刘老师还加了一句这孩子学习成绩不错，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学生宿舍一共就那么几间，每个宿舍都满满当当，有一间宿舍确实有个空位，床板却在前几天莫名其妙地塌了，还砸伤了住在下铺的人。 真是倒霉，在这个学校事事不顺，开学第一天就应该知道的！ 去哪个学校不行，还不都是一样的课本，为什么非得跑到那个杂乱拥挤的地方？ 哪怕是离家最近的普通高中，恐怕都比子校强吧？起码可以远离那群牙尖嘴利的少年版泼妇！ “爸爸妈妈，我要和你们谈谈，我不想上子校了，再也不想去了，我要转学，我要转到七中，和哥哥上同一所高中，如果不答应，我就不上了！”江澄下定决心，准备和父母谈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三十三章 父母的权衡 这个季节，地里的小麦要经过一整个冬天的蛰伏，到来年春天，才会拔节发拨。 修剪完果树，又把剪下来的树枝堆到自家的前后院，农民江宏海夫妇基本停止了地里的劳作。 天气好的时候，两口子一人搬一把凳子坐在院子里，面前放一节粗壮的木墩，就开始用弯刀一把把的将堆成山的枝条，砍成二十厘米左右的柴火。 江宏海做什么都相当仔细，妻子也紧跟着丈夫的节奏。 弯刀砍着枝条，落在木墩上，一手挥刀坎，一手送上去挨坎。 “当！当！当”树枝几乎被截成相同的长度。 起初树枝还都是张牙舞爪的伸向四面八方，看起来难以驯服。时间一天天过去，树枝堆成的小山越来越小，最后，都被撂倒，服服帖帖的躺在地面上接受风吹日晒。 江宏海不先说话的时候，妻子一般也不会主动开口。 他看看妻子，脑子里又想起女儿最近的表现。 到底要不要再压压，毕竟女儿在子校还可以上重点班，精身里面穿坎肩的，考上重点大学不是没有可能。 江宏海姊妹八个，家里的孩子算起来也有十几个了，只是没有出过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学生。 如果自己的孩子争气，能考上大学，那对他来说也是光耀门楣的事。 可女儿最近的情绪确实低迷得多，也不像以前那么活泼了，兴许在那个学校真的待得不开心了。 初中那会儿要是上个中专，早早毕业了出来挣钱，也能为家里减轻负担，哪有需要考虑这么多事！将来只供儿子一个人上大学，那可轻松多了。 江宏海承认自己重男轻女，但他是个聪明人，要是逼迫女儿上中专，女儿长大成人以后，指不定会埋怨他。而且女儿看起来要比儿子活泛的多，说不定以后还真能成器。 想到上次女儿跟自己提出要转学的要求，他觉得很震惊。毕竟刚刚开完家长会，成绩还是不错的，好端端的怎就读不下去了呢。 江宏海认为，去学校就是为了念书，就是为了考大学，什么同学、朋友之间的交往，都是可有可无的，怎么可能影响一个人的学习呢！ 况且，同样在子校上学的赵艳艳和谢芳瑶，也没说要转学啊，就江澄一个人有这种想法。 在子校，吃饭都是要用现金钱买的，江宏海也考虑着江澄在外上学的开销。 可眼下江澄的情况，成器的可能性似乎很渺茫了。 江宏海有点心烦，抬起手把夹在耳朵上的一根香烟拿下来别在嘴里，又从上衣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一支打火机点燃，刚吸了一口，就忍不住咳嗽了几下。 “少抽些烟吧！”妻子忍不住开口，发愁的看着丈夫。 “嗯，咳咳……”江宏海看着妻子，又咳嗽了一阵。平静之后又对妻子说。 “澄还把我难住了。” “这娃真是，你说给她送到子校上重点班，多好的，一天瞎折腾！” 江澄妈忍不住皱起眉头，她觉得女儿真是会给大人出难题，用当地的一句话就：把大人都箍住了。 儿子在七中已经上到了高三，这两年多，成绩稍微有点起色，看出来儿子也是开始认真学习了。 但是毕竟小学和初中时期的基础太差，又严重偏科，江宏海夫妇也只能盼望着儿子能突飞猛进，希望在儿子身上能发生奇迹。 那会儿，儿子小升初，江宏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儿子送到省重点，后来别说学习了，儿子毕竟太小，生活上根本照顾不好自己，大人离得远又照顾不上，不得已又转回乡镇中学。 现在，女儿放着重点不上，难道也要再转回普通高中吗？ 江宏海无奈地叹了口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三十四章 挣扎 后来的几个礼拜，江澄都是数着日子过的。 宿舍、教室、厕所，这三个地方变成了她每天最害怕去但又不得不去的地方。 对这个工业重镇的其他地方，江澄非常陌生，时不时听到的恐怖事件，吓得她不敢一人在远处游荡。 江澄只能在学校溜达，一会儿去操场兜一圈，一会儿又去学校门口转悠，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待着舒心的地方。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江澄觉得自己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同村的谢芳瑶和赵艳艳也很少和她交流了。 看起来，她们都有自己的朋友圈，而这个圈子里并不包含江澄。 这个孤家寡人，变得少言寡语。 “别人看我的眼神怎么那么奇怪呢？”甚至觉得，她的一言一行，她的穿衣打扮，还有她的平凡的长相，都有人在背地里指指点点。就算嘴里不说，似乎也在心里嘲笑她。 嘲笑她的不合群。 嘲笑她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嘲笑她的穷酸。 嘲笑她的丑陋…… 江澄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怪物。 这种感觉，让她在子校的分分秒秒都觉得窒息，只有在周末回家的路上，才能松口气。 不同于初中时期一马平川的回家路，在子校上学的回家路，显然坎坷的多。 出了镇子，原先的柏油路，已经被往来的大车碾得稀巴烂。路面上的柏油和石子，连同厚厚的尘土，被车轮带起来，随轮毂旋转大半圈，又落地面，形成一溜溜石子带。被剥离掉的石子的坑洼处，像一道道过不去的坎儿，露出黄色的土地原色。 大车轰隆隆的通过，地上扬起的尘土久久不能落定。 一条大河通过这里，这个季节，早已干涸。河床已经被开采的千疮百孔，河道两边堆起的石子像小山一样。 野草仍然枯黄，只剩下干干巴巴的枝干在风中摇晃。 真是萧条！ 江澄眯着眼睛，憋着气，用力的握着自行车把，不让轮子滑进坎里，小心翼翼地通过沟沟壑壑的路面。 车子一直向西，越过好几个村子，路面渐渐变得平坦。 江澄心情也更加开阔了。 她双手不把头，学着记忆里别的男同学的样儿，摇摇晃晃地骑着自行车，慢慢悠悠地回家。 这个场景似乎很熟悉。 她想起在初二四班的学习时光。那时，在夏天傍晚，她做完作业，也是一个人回家，路上更加惬意。好像学生时代的巅峰时期就在那一年。 然而，那会儿的一个人，是做完作业自然的落单，现在…… 她有点沮丧…… “到底哪儿做得不对？” 江澄问自己。 她跟别人的交流，已经算得上谨小慎微了，她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甚至因为害怕说错话，就不去多说话，别人的要求她都答应，别人说的不对，她也不去反驳，变成一个好好小姐。 这样难道还不够吗 为什么总觉得在子校遇到的每个人都对自己区别对待。 “弄得我一点都不会了！” 江澄摇摇头，不愿再想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三十五章 漫长的晚餐时间 傍晚，天色渐渐暗下来，村子里的烟火味逐渐变浓，只见炊烟从一根根高低不等的烟囱里，缓缓上升，很快便消失在灰色的天空里。 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晚饭了，这是用电最为集中的时段之一。鼓风机、电视机等家用电器都开始工作，导致电压负荷过重，灯泡显得昏黄不堪，40瓦的灯泡，这会儿看起来也只有15瓦的亮度。 江宏海已经提前上炕，坐到他的专属位置，准备好了看每晚的中央一套新闻联播了。 任劳任怨的江澄妈先给后院两个鸡舍的数千只鸡喂好饲料，再给每一根水槽都续上水。喂饱了所有的鸡，她用笤帚刷掉自己衣服上落的灰尘，才着急忙慌的准备做晚饭。她去后面的柴房提了满满一担笼柴火，刚回到后院，看见女儿推着自行车进到屋里。 江澄像平时一样，到家就规规矩矩地喊着爸妈，但看起来明显有些无精打采。 见晚饭还没做好，江澄便帮妈妈一起，烧好稀饭，又热好馍之后，江澄习惯性的拿筷子，猫腰从放在墙角的菜缸里捞出一碗浆水菜，在放上盐和油泼辣子。 等锅里稀饭和馍捂得差不多了，也该开饭了。 自从哥哥江毅开始住校生活之后，为了图省事，江家把原先专门在炕上吃饭用的方盘，变成了一块方巾。方巾是用废旧的蓝白格子床单拼接成的，铺在被子上，既能防止饭菜汤水洒到背面上，也不会像方盘那样，需要把被子铺平了才能放平稳。 昏黄的灯光看起来一点精神也没有，吃饭、夹菜几乎全靠经验。浆水菜在这样的光线下，也失去了往日让人垂涎的魅力，分不清哪儿是辣椒，哪儿是菜，看起来一塌糊涂。 新闻联播正在火热播出，江宏海眼睛盯着电视机，手上有一筷子没一筷子的夹着饭菜。 这个时候，其他家庭成员往往都保持沉默，甚至故意压低咀嚼的声音。有时候其他人之间不自主的语言交流，都会被江宏海皱着眉头严肃呵斥，其他人就赶紧闭了嘴。因为一家之主江宏海正在看最重要的新闻，播音员说的每个字都不能漏掉。关心国家大事，也是江宏海成为村里能行人的一部分。 江澄想对爸爸妈妈说点什么，可是眼看新闻联播迟迟没有播完，她只能憋着。 看完国内新闻，江宏海看了女儿一眼，似乎也想说点什么，可是紧接着，国际新闻又把他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电视机里面。 这晚的新闻联播，真是漫长，远远超过半小时，江澄把手里的馍掐碎，一点点放进嘴里搅着。 上次和爸爸妈妈谈判之后，感觉转学这件事石沉大海，没有了后话，今晚，江澄下定决心，一定要组织好语言，想办法说服爸爸妈妈，结束目前最煎熬的在校生活。 新闻联播已经结束，江澄急切的想再和父母谈谈，但是还是怕父母不同意。 江澄百般思索，耳边终于已经响起熟悉的旋律，天气预报已经播放完毕。 江宏海父母每晚必须关注的电视节目基本演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三十六章 再次谈判 “爸，我实在不想在子校上了！” 江澄一句话直奔主题，毫无铺垫，前面费劲心思组织的语言，竟一句都没用上，看来真的是忍无可忍了。 江宏海看着女儿一脸严肃地跟自己说，也不得不再次跟女儿认真交谈。 “爸想着，你在子校，上的是重点班，如果转回来的话，咱这边普通中学的娃，学习都不怎么好，你这个大的学习环境和气氛跟子校是没法比的。”江宏海没有了往日的严厉和不耐烦，语重心长的对女儿说。 “我在那儿一点都不适应，周围同学拉帮结派，没有共同语言。”江澄哭丧着脸对爸爸说。 “咱去学校是去念书的，管他其他人做什么，他们爱拉帮结派，就让他们拉帮结派去，咱自己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大学，谁还人认得谁？”江宏海继续劝说女儿，希望孩子能在子校继续坚持下去。 “上课时自己学自己的，但是一下课，还不得回宿舍，那个宿舍我实在不想回了”江澄快哭了。 “爸想着，回宿舍也是各睡各的位置。”江宏海看着女儿，有点哄小孩儿的口吻， “那爸给你在镇上租个房子？” “你敢一个人住吗？”江宏海刚问了，又觉得凭自己对女儿的了解，这个胆小的女儿肯定不敢一个人睡。 “让你把大人都箍住了。”江澄妈看着愁容满面的丈夫，忍不住数落女儿一句。 江澄看了妈妈一眼，妈妈似乎说的很对，她低着头，不做反驳。 这顿饭吃的很漫长，很漫长。老江家总有在饭桌上说事的习惯，不管什么事，都喜欢集中在吃饭的时间。 可眼下，这个事情要是不给江澄解决了，她是不会踏踏实实学习了，江宏海思索着，他又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 “其实，爸跟你说，小学、初中、高中这三个阶段，这些同学，可以说，就不用那么在乎，上大学了，那会儿才值得你去认真交朋友，甚至，爸觉得，上大学，主要的任务还是学习，交朋友也是次要的。”江宏海说起自己认为的一套理论，显得很起劲。 “我就是不习惯嘛，觉得在那儿太难受了，每天就跟上刑一样，度日如年！”江澄有点激动，她不敢和爸爸高声说话，几乎是低吼着。 江宏海闭上了嘴，脸上所有的表情渐渐消失。他看出来了，这次女儿是铁了心不想再去子校了。 原先对女儿还是很看重的，但是现在，女儿在康庄大道上非得另行别道。 当父母的也只能从自己的角度，尽量帮儿女析，但毕竟，念书的实施者，是孩子本人。如果可以代替的话，江宏海夫妇估计二话不说替孩子去上学。 “你现在也大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要考虑好，如果我把你转到七中这个普通中学，那以后，考不考得上好大学， 江宏海顿了顿，又接着说， “退一万步，考不考得上大学，你都不要怪父母。” 江宏海认真地看着女儿，希望在这种有关人生重大选择的事情上，女儿能真正听懂自己的话。 “我不怪你们！”江澄小声回了一句。 “去七中，我还和在子校一样好好学就行了。”江澄看着爸爸妈妈，这句话说出来，像是安慰他们一样。 “行吧。”江宏海破罐子破摔似的答应了一声，真没想到，女儿竟这样让他失望，他沮丧地看了看自己的爱人，无奈地笑了笑。 此刻，江澄如实重负，终于说服了爸爸妈妈，眼前就只等爸爸去办理转学的手续了，新生活指日可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三十七章 七中 七中的外貌像极了村里的小学，看起来十分眼熟。 学校里一间间民房式的教室，均匀的排成几排，连学生宿舍和厕所都是相似的风格，只有正对着大门的教师办公室，是两层的楼房。这座办公楼处于学校的正中央，与周围的其他建筑相比，像民房里的暴发户。 今天是江澄去七中报道的第一天，也是她第一次来这里，而江毅已经在这里读到了高三，这会儿，他应该正坐在哪间教室里呢，而这个让江澄觉得这所学校陌生中又很熟悉。 按照江宏海的安排，江澄一大早就去了七中，首先要见的，是这所学校的政教主任。 这位政教主任，是江宏海的远房表哥，也是帮江澄在七中办理转校手续的人。 教师的宿舍也是民房，在进学校大门右手边的第二间，就是政教主任的宿舍。 江澄第一次见这个远房亲戚，她见宿舍门是开着的，直接能看见里面床上坐着一个比江宏海年纪略大的人，想着应该是自己要找的人，便直接走到了门口。 “舅舅……我是江澄。”政教主任的宿舍门是开着的，江澄面带微笑，站在门口，有些拘束地对坐在床上的政教主任说。 “哦，好！进来进来！”政教主任赶紧下床，双脚胡乱的踩在上鞋子，嘴里别着一支烟，说话显得含糊不清，他一边整理服装，一边对江澄说着话。 “你奶奶还好吧？”政教主任想起他的老姑姑，便问起江澄， “哦，挺好的，挺精神的。”江澄赶紧回答，政教主任提起江澄的奶奶，江澄越发觉得这个新环境的亲近，心里一下放松了很多。 “走，带你去见见你的新班主任。”边说着，政教主任已经穿好了鞋子。 大概就走了几步路，同样也是一间开着门的民房，政教主任直接走了进去，江澄紧跟在后面。 “苟老师，你给这个娃安排一下。”政教主任进门就说， “好的，王主任！”姓苟的老师正在往热水壶里起水，听到政教主任说话，赶紧停了手里的活，转过身来。 “那行，就这，我还有事，你忙吧。”政教主任说完，又看了看江澄，示意后面的事就由苟老师处理，然后就急匆匆的走了。 政教主任走后，江澄这会儿才认真看了几眼苟老师。 这位苟老师个头不高，有点发福，头顶的头发和子校那会儿的班主任一样，很是稀少，江澄看见郭老师眼睛周围都是青紫色，心想，这个老师有点像大熊猫。 苟老师继续给水壶里起水，等水起完，立刻出门，在外面锁上之后，领着江澄去新的班级。 “听说你学习很好？”苟老师歪着头朝江澄问了一句，语速慢条斯理， 被苟老师这么一问，江澄有点不知所措，又有点高兴，看来，她在子校的学习情况，苟老师都知道了。 “哦，还行吧。”江澄有点得意。 以前在子校，不管怎么样，上的也算是重点班，成绩在全校也能排在前十，如今到了这所普通中学，其他同学的底子，江澄还不清楚，不能太过于夸口。 一半句话的功夫，已经到了教室门口。 这会儿是早读时间，江澄被苟老师直接领进教室，到了第四排靠墙的一组，停了下来。 江澄一看，这里是有一个空位，再看旁边，原来是谢晓！ 真没想到，初中毕业之后，居然还能和谢晓同班，甚至同桌！ “原来是你！”谢晓显得更惊讶，赶紧示意江澄坐下。 “前几天听阿狗（苟）说要有个转校生要过来，真没想到是你！”谢晓笑着对江澄说。 江澄笑笑，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她环顾了一下教室，这个民房格局的教室，和村里的小学教室几乎一模一样，屋架高高地架着，显得很宽敞，南北两面总共八个窗户，采光也是极好的，不一样的是，小学教室的悬着的灯泡变成了六个棒管。 班里的同学，两两一桌，好几个人看起来都比较面熟，想来大致都是初中同校的校友，江澄这会儿才发现同村的林啸天也在这个班，真是农村高中，农村孩子的天下，熟面孔还真是不少。 苟老师也在教室转了一圈，最后又从江澄旁边走上讲台。 “江澄，新同学，大家认识一下。”苟老师面无表情地对全班同学说。 听到郭老师说话，班里渐渐安静下来。 江澄听到老师的介绍，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向班里同学示意。 “这位同学学习很好，你们以后好好相处。”郭老师紧接着又用超慢的语速说一句，语气不咸不淡。 其他同学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江澄，又看了看苟老师，就又接又早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三十八章 美好时光 七中毕竟是个普通高中，从子校重点班走出来的江澄，在课堂上的表现更加游刃有余。 新班级的上课进度，明显没有子校重点班的快，第二学期正在学习的内容，江澄在上个学期差不多都已经在子校学过了。 “像这样，在同一个化学反应中，相同元素的原子或者离子，一部分被氧化，另一部分被还原的反应，叫做什么呢？”化学老师故意瞪着一双眼睛发问，似乎在等待学生回答。 教室里鸦雀无声。 江澄听到老师讲到这儿，立刻就想起在子校曾经学过这个，也是类似这么一个师生互动的情景。 “歧化反应！”江澄脱口而出。 化学老师目光落在了江澄身上，似乎对于这个班里有这样一个反应速度倍感意外，然而很快又将目光转移。 “对！”化学老师继续课程。 这时，班上好些同学对江澄投去赞许的目光。 “就你知道的多！”坐在同排的林啸天比着夸张的口型，冲江澄小声说。 江澄一笑了之，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像这样的风头，几乎被江澄一人包揽，课堂上很是风光，几乎所有的代课老师，对江澄都有些偏爱。 七中的下课时间很是放松，学生们有的在教室外面边晒太阳边聊天，有的在教室里转悠，三个两个相互聊天的比比皆是，干什么的都有。江澄在这里待得自在多了，上学期在子校的各种窘迫和拘束，似乎都被这轻松的气氛所解除。 几个星期过去，江澄已经和大部分同学熟识，并且多了几个很合得来的朋友，课余时间要么一起学习，要么一起听歌玩耍，连上厕所也组个团一起去的。 “课堂上风光，课堂外自在，又有知己者一二，实在幸福！”江澄心里暗暗高兴。 在七中上学，每天的三顿饭是这么来的？学生每月给食堂交固定重量的麦子换成饭票，每顿饭都是凭票打饭，农村高中，味道好不好吃不好说，但是在数量上，对于一个女生来说，也已经足够。餐餐饱腹，同时每个星期还能从家里拿几块钱的零花钱，偶尔买包辣条、方便面什么的，在七中，江澄的生活倒过得在比子校时滋润得多。有时候省点花，一两个月下来，还能攒下四五十块零花钱。这些钱，江澄会给自己买成漂亮的日记本，攒的多了，也会稍微奢侈一下，在父母的计划外，为自己添置一两件衣服。 转学之后，江澄就决定把这个新的开始记录下来，于是就有了写日记的习惯。江澄把在七中看到的有趣的、值得记录的人和事都记了下来，日记总是在课余时间偷偷写，通常都放在桌斗的最里面。 周六下午下课之后，同学们陆陆续续回家了，江澄总是不着急回家，利用课余时间努力学习，似乎总会让别人觉得出其不意。 谢晓等到江文鹏来教室接她，接着就像老夫老妻一样一起走了。江澄一直低着头做她的化学试卷，为后面的考试做准备。 教室只剩下几个人，黑板上老师的板书已经不知道被谁用板擦擦得模糊不清。 “喂！还不回家？哥带你出去玩？” 江澄被猛地一问，抬头一看，原来是章少君。 章少君刚运动完，满脸通红，出了一头汗，刚在水龙头直接冲了脸，脸上的水还没干，这会儿正嬉皮笑脸地趴在江澄跟前，旁边跟着他的同桌高全。 “一边去！你才多大啊，还敢以哥自称？没大没小。”江澄没好气的回了章少君一句， “你俩又去操场野了？”江澄又问一句， “澄，我再纠正你一次，我们那是干正事呢！国足的未来还得靠我们！”高全紧接一句。 “好！为了国足的未来，你们接着去野吧，我从精神上支持你们！”说完，江澄埋头打算再做会儿题。 章少君和高全两人只好怏怏地走了。 下个月会有一次考试，这是江澄转到七中之后的第一次考试，江澄对这次考试格外重视。 “一定要好好考，不然没办法跟爸妈交代！”江澄暗想。 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这套题终于做完，江澄翻到后面和答案对了对，正确率还算不错。 时间不早了，江澄收拾收拾书本，只装了一两本书放进书包，就背着书包去车棚推自行车。 车棚在江毅所在教室的跟前，路过江毅的教室，江澄趴在教室后门往里看，江毅不在，应该已经回家了，教室里也没几个人了。 “哼！哥哥总是不愿意和我一起回家！”江澄撇嘴嘀咕了一句，又赶紧找自行车回家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三十九章 吃辣条 考试结束，江澄果然不负众望，轻松拿到全年级第一。 “子校重点班果然不是盖的。”江澄拿着试卷，对自己的排名相当满意。 “同桌，跟我讲讲这道题呗！”谢晓指着自己试卷上一道错题问江澄。 “嗯，行！”江澄顺手拿起谢晓的试卷。 谢晓试卷上一大片醒目的叉号，正确的寥寥无几。 江澄看着同桌的试卷，有点疑惑，谢晓这种平时学习十分努力，但是经常听不懂老师讲课，成绩也始终提不上去的体质，江澄是第一次注意到。 “这道题老师讲的我又没听懂！”谢晓有点抱歉的说， “没事，这道题说白了和课本上例题是一个类型的……” 江澄把自己解题的方法又给谢晓详细讲了一遍，谢晓听得很认真。 坐在第一排的章少君和高全总时不时回头看，目光扫过教室，总会有意无意多看几眼江澄。 眼看就要到期末了，对于高三毕业班的学生来讲，离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江毅回家的次数更少了，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学校复习。 很难想象，小学初中时期个子矮小的江毅，现在的身高竟窜到了一米八几，也许是因为长得太快，大部分营养都集中在骨骼上面，江毅比以前更瘦了，简直和电线杆一样。 看江毅在高三学习压力大，江宏海特意给江毅买了奶粉补充营养，就算这样，也满足不了一个少年快速发育的需求。 晚自习前的一段时间里，江毅又去了离学校最近的村子里买馒头吃了，正好被去小卖部买辣条的江澄碰见了。 “哥，你干啥去了？”江澄看见哥哥从校外进来，赶紧凑上去问， “我出去吃了个饭！”江毅答道， “吃辣条吧哥，就这馒头，很好吃的。”说着江澄把自己刚买的辣条递给哥哥， “不了，我都吃饱了，再说，我不爱吃辣条，你也少吃点，这东西不卫生的很。”说完，江毅就回教室了。 “哥哥变得越来越一本正经了，真是学习压力太大了。还是辣条和方便面好吃，馒头怎么都比不上！”江澄看着哥哥的背影，手上顺手就撕开了辣条的塑料包装袋。 回到教室，江澄一眼就看见章少君和高全两个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走近一看，章少君手里拿着自己的日记本。 “过分了吧，偷看别人日记！” 江澄有点生气，上前准备夺回自己的日记本，章少君双手盖住日记本，不让江澄拿走， “其实也没看到什么！”高全在一边说到， “没看到什么你们还看！”江澄有点急了，慌乱中用力掰着章少君盖在日记本上的手，想要强行拿回自己的日记本。 看着江澄着急，章少君反而抿着嘴笑，就是不松手，一旁的高全光看不说话。 “叫哥，哥给你！”章少君嬉皮笑脸地对江澄说， “滚！我有哥呢！松手！”江澄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了一只圆珠笔，直接在章少君的手背上扎了一下，章少君哪里知道江澄会来这一套，赶紧把手缩回去。 “温柔点嘛，温柔点更可爱！”刚说完，就被江澄瞪了一眼，只好赶紧闪一边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三章 萌动 临近期末，天气渐渐变得温暖，温度一天比一天高，夏天早早到来，越来越适合户外活动。 农村的孩子都是大天底下跑惯了的，每逢这样阳光灿烂的季节，总是少不了去山里玩的。 除了周内正常的上课学习时间，最近的几个周末，班里总是成群的组织出游。 江澄、章少君、高全，连同其他两个同学又相约一起去景峪玩了。 通往景峪的路傍着一条大河，河水清澈见底，河床上的石头经过长年累月的冲刷，棱角已经全部被磨去，变成了圆滑的鹅卵石。阳光透过河面照在鹅卵石上，发出的光芒温润如玉。 这个季节真的让人兴奋。江澄一行人一路走走停停，山里的植物和平原上有很大的差别，很多叫不上名字的蕨类植物从涯缝里伸张出来，潇潇洒洒的在清风中招展枝条，总是让人觉得新奇。 江澄停下来，对着几棵车前草发呆。长在石头缝里的车前草，叶片如同花瓣，一片片从中心均匀发散，形状和花儿一样。 江澄被这简单的美景吸引，不由觉得农村生活的美好，农村高中的快乐！ “哇，这是什么东西？”章少君突然大喊一身，然后光着脚跳进河里，有跑到河对岸。 江澄循声望去，章少君不知道什么时候将脚上的一双球鞋脱下来提在手上，裤子也挽到了膝盖的位置。 “看，一只大壁虎！”这时，其他几个人已经凑到了章少君跟前。 原来，章少君刚才慌慌张张的大叫，就是为了抓这个东西。 这东西长的确实和壁虎很像，但体型确实壁虎的五六倍。 “这是蜥蜴吧，我在动物世界里看过！”高全纠正章少君道， “看起来也不太像蜥蜴啊，蜥蜴不都爱吐舌头吗？”江澄又说到。 “管他是什么呢！”章少君不知道什么时候捡了个空塑料瓶，小心翼翼的把大壁虎装进了瓶子里，有从河里抓了些沙子装了进去。 越往山里走，河里的水越深，有的地方被湍急的水流冲过，形成一个个深深浅浅的水潭，仔细一看，水潭里竟有很多野生的淡水鱼。 抓鱼的过程对于一群少年来说，再有趣不过了。 一行人立刻都脱了鞋子，慢慢的下到水里，也顾不上山泉的冰凉，都想体验抓鱼的乐趣。 潭水比河里其他地方的水要深得多，尽管裤子都玩到了大腿根，但还是不可避免的浸湿了，好在阳光很好，太阳透过丛丛树林，把河道上的大时候晒得滚烫。 抓了好一会儿鱼，裤子也湿的差不多了，江澄从水里出来，爬上一块大石头上。 刚刚在水里泡的时间有些长，江澄索性趴在热热的石头上，正好可以暖暖身子。 高全还在另一处抓鱼，章少君看江澄上了岸，不声不响的也跟了上来，趴在江澄的对面。 “怎么样？开心不？”章少君看着江澄认真的说， 江澄也看着章少君，章少君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弄湿了，刘海垂在额上，还滴着水，阳光照着章少君湿湿的头发，竟发出柔和的光茫，再看看章少君的眼睛，满眼的温柔！ 江澄突然觉得此时的章少君有些帅，自己竟有点不好意思，赶紧将目光转移。 “问你呢，开不开心？”章少君见江澄不回答，又问了一句， “哦……开心……”江澄低头答了一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四十一章 暂住屋（一） 村里修完路之后，江澄家的地势越发显得低洼。一遇到强度稍高的降雨，家里不可避免的被泥水冲刷。去年一次大雨过后，靠东边的院墙被雨水泡塌，江宏海不得不把盖房的事情提上日程。 终于等到这一批蛋鸡产蛋期结束，江宏海联系了以前的老买主，把家里的老鸡全部卖了，又把鸡笼全部拆下来，在后院墙外的空地里摞起来，用彩条布盖住，防止生锈。 白条猪养的时间不够长，现在的重量还不能出槽，卖不了几个钱，索性继续养着。整个后院就只剩下两头白条猪还在猪圈里哼哼。 这几天，江宏海夫妇连同江老六，把家里所有家什零碎全部搬走，放到了一户闲置的村民家里。 这家人原本也是一家四口的，但女主人早在几年前就离家出走，下落不明，男主人一个人拉扯一女一子两个孩子。男主人是游走商人，常年在外骑一辆自行车载一些老鼠药、灭虫药出卖，一年到就回一次家，两个孩子全都交给自己的姐姐照顾，有时候手头紧了，就在家里找值钱的东西变卖。几年下来，屋子里的家当被买的一干二净，连烧水的家什都没有。 江宏海夫妇把自家的案板，铁锅、橱柜等，全部放进了这个空屋，正好用上。 看看这个有点拥挤的小屋，除了房子是陌生的，其他的东西还都是自家的，用起来也安心。只是这家的炕原本就塌了个坑，不过就几个月的时间，将就着也就过去了，从苦日子走出来的江宏海夫妇对这个暂住屋是满意的。 前来帮忙的邻居特别多，所有人都被江宏海和雇来的几个匠人安排到各自的工位上待命。拉房吉时已到。放完鞭炮，又祭祀了祖先和各路神仙，接着房子被顺利拆除。 中午回家，江澄又习惯性的直接把车骑到了老房跟前，一看老房已经不在，几个匠人正在砌墙，这才回过神来，又赶紧扭头往暂住屋的方向骑过去。 还没进门，江澄就看见妈妈正低着头在案板上揉一大块面。因为要给几个匠人管饭，午饭变成了一个大工程，江澄喊了妈妈一声，接着把自行车提起来跨过门槛，又推进屋里，在靠墙的位置蹲住，就赶紧吸收帮妈妈做饭。 “又跑到哪儿玩去了？快到期末了，也不好好在家待着看书学习？”江澄妈一上午没见到女儿，有点生气的说， “学习也要劳逸结合嘛！”江澄狡辩到， “不要整天跟你那些同学到处钻，小心你爸收拾你！”江澄妈把丈夫搬出来吓唬女儿， “我知道啦！放心，我心里有数呢！”江澄从小畏惧江宏海，听妈妈这么一说，赶紧答道。 “妈，我刚又直接跑到咱屋去了！”江澄边择菜，边笑着对妈妈说。像这样的事发生过不止一次了，江澄觉得自己有点好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四十一章 暂住屋 一 村里修完路之后，江澄家的地势越发显得低洼。一遇到强度稍高的降雨，家里不可避免的被泥水冲刷。去年一次大雨过后，靠东边的院墙被雨水泡塌，江宏海不得不把盖房的事情提上日程。 终于等到这一批蛋鸡产蛋期结束，江宏海联系了以前的老买主，把家里的老鸡全部卖了，又把鸡笼全部拆下来，在后院墙外的空地里摞起来，用彩条布盖住，防止生锈。 白条猪养的时间不够长，现在的重量还不能出槽，卖不了几个钱，索性继续养着。整个后院就只剩下两头白条猪还在猪圈里哼哼。 这几天，江宏海夫妇连同江老六，把家里所有家什零碎全部搬走，放到了一户闲置的村民家里。 这家人原本也是一家四口的，但女主人早在几年前就离家出走，下落不明，男主人一个人拉扯一女一子两个孩子。男主人是游走商人，常年在外骑一辆自行车载一些老鼠药、灭虫药出卖，一年到就回一次家，两个孩子全都交给自己的姐姐照顾，有时候手头紧了，就在家里找值钱的东西变卖。几年下来，屋子里的家当被买的一干二净，连烧水的家什都没有。 江宏海夫妇把自家的案板，铁锅、橱柜等，全部放进了这个空屋，正好用上。 看看这个有点拥挤的屋，除了房子是陌生的，其他的东西还都是自家的，用起来也安心。只是这家的炕原本就塌了个坑，不过就几个月的时间，将就着也就过去了，从苦日子走出来的江宏海夫妇对这个暂住屋是满意的。 前来帮忙的邻居特别多，所有人都被江宏海和雇来的几个匠人安排到各自的工位上待命。拉房吉时已到。放完鞭炮，又祭祀了祖先和各路神仙，接着房子被顺利拆除。 中午回家，江澄又习惯性的直接把车骑到了老房跟前，一看老房已经不在，几个匠人正在砌墙，这才回过神来，又赶紧扭头往暂住屋的方向骑过去。 还没进门，江澄就看见妈妈正低着头在案板上揉一大块面。因为要给几个匠人管饭，午饭变成了一个大工程，江澄喊了妈妈一声，接着把自行车提起来跨过门槛，又推进屋里，在靠墙的位置蹲住，就赶紧吸收帮妈妈做饭。 “又跑到哪儿玩去了？快到期末了，也不好好在家待着看书学习？”江澄妈一上午没见到女儿，有点生气的说， “学习也要劳逸结合嘛！”江澄狡辩到， “不要整天跟你那些同学到处钻，心你爸收拾你！”江澄妈把丈夫搬出来吓唬女儿， “我知道啦！放心，我心里有数呢！”江澄从畏惧江宏海，听妈妈这么一说，赶紧答道。 “妈，我刚又直接跑到咱屋去了！”江澄边择菜，边笑着对妈妈说。像这样的事发生过不止一次了，江澄觉得自己有点好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四十二章 暂住屋 二 “人都认窝窝呢！ 你爸在咱屋那边搭了个棚子，晚上睡那里看着院子，我一个人睡这里，刚开始的几晚上就睡不着，还有点害怕呢！毕竟不是咱自己的家！”江澄妈说。 “是啊，和这比起来，咱家的老房子都不知好多少倍呢！ 这边后院草长得都有一人高了，黑天更害怕，院墙又低，我都怕咱猪从那个破猪圈里跳出来，从背街道跑了！”江澄有点担心的说。 “可不是嘛！”江澄妈立刻说道，女儿的这番话像是说到了自己的心坎里， “我和你爸给盖咱那个老房的时候，房子主体搭起来后，家里没钱了，还别说后墙了，连个后门都没有，晚上睡觉的时候，用竹匾堵在后门那里，”江澄妈接着回忆往事， “你爸晚上喜欢出去打麻将，那会儿还经常停电，妈就跟你哥两个人在家里睡觉！ “哦，那会儿还没有你！你哥那会儿也就不到两岁，”江澄妈抬头看着眼前的墙壁补充到， “那会儿也没觉得害怕！还真就是在自己的房子里胆正！”说完，江澄妈继续低头和面。 江澄择好了菜，又把菜端去后院的龙头冲洗干净。 这时江澄妈已经擀好了面，平整光滑的面，铺满了整个案板，她又往地锅里添了足够的水，生起火，等灶里的火烧旺之后，往里面天添了柴火，就关掉鼓风机，让火自个儿烧，自己又着手炒菜。江澄切好菜，赶紧坐在灶前，随时给里面添柴。 暂住屋只有一口锅，好在江澄家还有一个煤球炉子可以用。因为老屋有两口打过，这煤球炉子很多年没拿出来用过了，这时倒派上了用场。 江澄妈把炉子上原本坐着的水壶提起来放在一边的地面上，又把一口炒锅放在上面。 倒油，炒菜，满满一盘蘑菇蒜苗炒粉条就出锅了。 “妈，你炒的菜可真香啊！”江澄闻着香喷喷的菜，馋劲儿就上来了，忍不住站起来用筷子夹了一口， “少吃点吧……匠人要吃的……去把桌子摆上，菜也端过去吧。 “还有馒头，炕上捂着。” 这菜是为干活的匠人特意做的，并不是家里平常的菜肴。江澄妈眼看女儿这么馋，有点心疼，但是盖房是家里当前的一件大事，饭食又是匠人很看重的。让匠人吃好饭，盖房时手底下的活也能快些，这样能早早盖好。然而买菜又要另外花钱，为了节省开支，江澄妈只能委屈女儿连同自己。 摆好桌子，还有凳，江澄按照妈妈的吩咐，刚把菜和馒头端到桌上，就看到江宏海带着几个将人朝这边走过来。 匠人们看见饭菜已经准备好，赶紧跑到后院洗了手，回来就直接坐在桌上地吃起来。 “哎，你是不是饿死鬼托生的，其他人还没夹几筷子，都让你一个人吃了！”一个年纪略长的匠人对另一个人说。 “哈哈，就是，一会儿还有干面的，看把你急的，”其他几个人附和说。 “哎，三嫂炒的菜太好吃了。”被集体攻击的人咽下一大口菜说。 “好吃你就要一个人吃完吗？其他人是不是都是瓜子！”年长者又骂一句。 正在煮面的江澄听到匠人的对话，不禁撅了撅嘴巴。 “哼，就你们知道好吃，我还吃不上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四十三章 江老六的回馈 江澄妈一边犁面，一边听着门口匠人们说话。 匠人们为吃饭而争吵，是对自己手艺的高度评价，只是现在家里的条件，还不允许她把这些变成日常的饭菜，做给家人吃，想到这里，江澄妈的心情有一点无奈。 和江宏海结婚到现在，也有快二十年的时间了。刚嫁到江家，江澄妈颇有些不习惯。那时，江家老大和老二已经结婚，早早分家单独住了，剩下的四兄弟以及两个妹妹，和江王氏都生活在一起。到了江宏海结婚，因为没有多余的房子住，这对新婚夫妇只能和一大家子人挤在一起，饭也是她和江王氏一起做。那时，家里穷的连菜籽油都没有，江王氏总是用清水炒菜。江澄妈回想自己的娘家，虽然娘家也穷，但至少还是有油的，然而嫁到江家，自己的生活水平居然跌破从前，这也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幸好他们夫妇两个人勤劳能干，才有今天的日子。村里这么多户，能盖起楼房的屈指可数，他们算一家！ 想到这里，面也已经被江澄妈犁成宽窄均匀的面条，就等水开煮面。 这个空隙，江澄妈往辣椒碗里到了半碗辣椒面，又用铁勺在灶里熟了油倒进辣椒面里。滚油遇到辣椒面，香气顿时散发出来。这是招待匠人的油泼辣子，所以要比平时自己吃的油润的多。辣子和油完全搅匀后，在最上面形成一层红油，看起来美味极了。 做好油泼辣子，锅里的水也开了。为了让这一锅面都劲道爽口，江澄和妈妈一起轮流把面往锅里下，节省时间。 面还没下完，江老六的独子浩浩来到了暂住屋。 浩浩看见菜已经被匠人们吃的一干二净，有点失望，再看看馍筐里还有馍，于是就抓了一个往锅跟前凑，然而面条还在锅里翻滚。他转身看见案板上放着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油泼辣子，立刻将手上的馍用厨刀片成三层，又把每一层都按在碗里，让馍把红油吸个饱。第中间那片馍因为没有馍皮支撑，散落的馍渣都泡进了油泼辣子里，看起来很不美观。浩浩没在意，又顺手从案板角落的陶罐里捏了些食盐，撒在馍片上，最后把馍片叠在一起咬了一大口。 面条可以出锅了，江澄妈提前在盆里放好了油盐酱醋等调料，又挖了一大勺臊子放进盆里。面和青菜同时捞出，放进盆里，接着用筷子不停翻搅，江澄妈终于调好了一大盆美味的干面。 面闻起来香极了，雪白的面条里夹杂着翠绿的菜叶，红色的臊子，整个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江澄妈先把一大盆面端到门口的桌上，同时又吩咐江澄拿了碗筷摆在每个匠人眼前，匠人们立刻抄起筷子往各自碗里盛面。 “三嫂，辣子呢？哈哈，面美得很！放些油泼辣子就更香了！”一个匠人边盛面边冲江澄妈说， “看我，差点忘了！” 说着江澄妈赶紧走向案板，从案板上端起碗来一看，辣子上面一层馍渣，里面的红油几乎没有了，再看案板上还放着大半个吃剩下的辣子夹馍。 “咋回事？澄，这是你吃的？”江澄妈指着辣子碗问江澄， “不是我！刚才看见浩浩拿了个馍，是他干的吧！” 江澄一看辣子碗，也有些生气。盖房期间，妈妈做饭都是先顾着匠人们吃的，自家人都不舍得先动筷子，结果被浩浩弄成这样。 “这娃真是的！特意给匠人们做的，自己不吭声就先吃了！吃就吃，又不吃完，还剩下了！真浪费！” 江澄妈看见浩浩在后院玩，而门口的匠人们还等着辣子，只得抱歉的把辣子碗送过去。 匠人们吃好之后，就立刻各自回家午休了，江澄妈又做了半盆干面，家里的其他人才开始陆续吃午饭。 浩浩吃完干面，立刻就跑出去了，也没跟谁打招呼。 江宏海拿了根火柴坐在门口边休息边剔牙，餐后，人都有些犯困，江澄和妈妈收拾碗筷，节奏也慢了下来。 江澄妈收拾案板，又看到浩浩吃剩下的辣子夹馍，顿时来气了。 “老六这是干啥呢？他怎么和你说的？” “他两口子都去县城做生意去了，前两天回来，跟我商量，想让浩浩在咱家吃饭。” “噢，他三哥盖房，他就要出去做生意，他三哥的忙，不帮不说，还让我操心他娃吃饭？！那会让他盖房的时候，咱两个娃呢，就这还天天都去帮忙，这事他也能做出来？！”江澄妈气愤的说。 “就是！我妈每天做这么多人的饭，还要去咱房那边干活，累的和啥一样！”江澄也不同意浩浩在家里吃饭， “浩浩从都野的和啥一样，去哪儿干啥跟谁都不说！我一天忙的，哪儿有精力操心这事！万一出了事咋办？！ 大哥和二哥的孩子都大了，家里也没啥事，老六不去找他们，偏来找你，就你爱操心！”江澄妈抱怨道。 “恩，就是的，我回头就给老六说，让他重找人给他看娃，不行就让他们把浩浩带到县城去上学，自己的娃自己照顾去！” 江宏海听妻子和女儿这么一说，也觉得让妻子操心浩浩的事情很不合适，毕竟妻子太忙了。江老六不成器，这么多年，江宏海为这个弟弟耗费了不少财力和精力，对于江老六的不着调，江宏海心里是有数的，但这次家里盖房需要用人，江老六却在时跑出去做生意，确实有点不懂道理。江宏海想到这里，对这个弟弟更失望了。 少了江老六一个劳力，也并不能影响新房的建设，江宏海想着，就由着江老六去做生意吧，看能不能做出点名堂。 新房那里还有很多零碎活儿，江宏海站起来，把桌子从门口搬到靠墙的位置，又把凳子收起来，回头冲正在收拾屋子的妻子打了声招呼，就抬腿出门往新房的方向走过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四十四章 体检风波 上 今年夏天，对于江家来说非同寻常。家里，江宏海夫妇为盖房子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学校，江毅为迎接高考，学习格外用功。 马上就要高考了，高三毕业班的区域，已经挂上了大红色的高考横幅。横幅上“知识改变命运”几个大字，对于农村孩子来说，再恰当不过。想要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似乎只有高考这么一个途径。 七中这所普通高中，每年高考上线的人数屈指可数，但大部分学生都抱着改变命运的使命感，想在高中的最后时期努力一把，往常坐不住的，在这个特殊时期，也变得沉稳了。 江毅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眼前盯着一本物理复习资料，但一直看不进去。礼拜一考前体检，报告已经出来了，今天必须回家一趟。 回到家，江毅有点不忍心，但还是把体检结果告诉了爸爸妈妈，说完，就又匆匆返校。 这个消息对江宏海夫妇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江宏海这么一个硬汉，夜里蜷缩在暂住屋已经塌陷的炕上，捂着被子哭了。然而哭完之后，他想起儿子说的话，必须尽快带江澄去医院检查。 周末，江毅带着江澄去医院，哥哥带着妹妹，像家长带着孩子。 江毅趴在缴费窗口，等待化验单，江澄站在哥哥旁边。 “报销不？”里面的胖女人问江毅，脸却对着电脑，声音低沉含糊，让人不知道她到底在跟谁说什么话。 “啥？”江毅又把头往前伸了伸，想凑得近一点好听清里面的人说话， “报销不？”胖女人不耐烦的重复了一下，照样不用眼睛看江毅， 江毅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他看看身后的江澄，江澄摇摇头，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什么是报销？”江毅又问了一句， “我问你报销不？”里面的胖女人转过来，瞪着江毅。 “我问你什么是报销！你什么态度！你叫什么名字？！叫你们领导过来！”江毅怒火一下就上来了，冲着窗口里面的胖女人大喊道， 江澄从没见过哥哥发这么大的火，拽着哥哥的衣角往后退。 旁边一个年长的人看这边吵架，跑过来问，知道江毅和江澄都是学生之后，冲窗口里的胖女人说了句什么，胖女人伸出两支粗壮的手指，夹着化验单放到窗口外。 江毅正在气头上，看到化验单出来了，压着火，拿着化验单带着江澄抽了血。 一大早来医院，江毅和江澄都没吃饭，走到车站，江澄问指着一家卖麻辣米线的店要吃早饭，江毅果断带着妹妹进了店，又点了一份麻辣米线。 “哥，咋就点了一份？” “我不想吃这个，一会儿回加了再吃，你吃吧。” 江毅坐在江澄对面，看着妹妹吃米线。 江澄自从上了初中，对哥哥不像上学那会儿放肆了。她好像知道自己和哥哥都不是孩子了，虽然哥哥还是一贯的少言寡语，但她却主动对哥哥保持一种敬畏感。这次被哥哥带着来医院检查，哥哥为自己和医院的人争吵，这对她来说，却有一种亲情的幸福感。这会儿，哥哥看着自己吃饭，她觉得，有这么一个宠爱自己的哥哥，真的太幸运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四十五章 体检风波 下 几天后，江毅去医院取了江澄的化验报告，果然不出所料，江澄和江毅一样，这个病都没能在时候治愈。 江毅面临高考，江澄两年后也要面临高考，再往长远讲，两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家庭，然而，江宏海夫妇对这类病并不了解，这类病对两个孩子的影响也不清楚。 盖房子的事进行地如火如荼。 白天江宏海夫妇和匠人们一起在新房里面干活，一会儿搬砖，一会儿和水泥，一会儿又给匠人们烧茶水做吃食，忙起来就没有精力顾别的事。天黑了，经过一整天的忙碌，匠人们都各自回家了，新房下面也安静下来，悲伤再次袭来，江宏海夫妇所有的情绪都关系着一双儿女。 收音机里一个声音侃侃而谈，铿锵有力。这是市里某民营医院教授的讲座，这个讲座每晚都会详细讲解江澄和江毅得的这一类病。 热线电话开通，时不时有人打进去咨询，听声音，大部分也都是农民。江宏海夫妇一同坐在新房后院临时搭建的棚子里，认真听着收音机里的讲解。 “要不咱也打个电话问问，看咱娃的情况，人家医院能不能治好？”江澄妈声对江宏海说， “好吧，我这两天也一直想着打个电话问问人家呢，电话号码我都记下来了。”江宏海回答道，他深吸了一口烟，又把烟灰掸进一个空杏仁露罐子里。 夜深人静，江澄妈回了暂住屋，简单手收拾了一下屋子，就关好前后门上了炕，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棚子里的江宏海听完了收音机里的讲座，抬起双手搓了搓脸，又把胳膊肘抵在大腿上，身体前倾，双手撑着脸，看着棚子角落里红色的电话机发呆。 估摸着前几天的化验结果应该出来了，周六下午一放学，江澄就赶紧收拾了书包，着急回家。 到了家，正值晚饭时间，江宏海夫妇正在准备晚饭，江澄看见爸爸妈妈看自己的眼神，意识到化验结果肯定不尽如人意。 “爸，医院的检查结果应该出来了吧？”江澄问江宏海， 看着女儿的一双眼睛，江宏海又一次心痛。他多少次自问，自己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但是上天却要这样惩罚自己，让自己的一双儿女遭受这无妄之灾。他们两个毕竟还是孩子，得了这样的病，能不能治得好还不知道，以后的人生道路平添许多坎坷。想到这里，江宏海难过极了，但是绝不能让孩子看见自己的脆弱，他咽下一口唾沫，心情似乎平静了些。 “恩，结果出来了，你和你哥一样。”江宏海温柔地对女儿说， 江澄早就有心里准备，但是听了江宏海的回答，仍然有些难以接受，她盯着江宏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江澄妈在灶前，听着父女两人的对话，眉头紧锁，手上的笤帚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灶前地面上散落的柴草。 “你别害怕，爸已经找到好医院了，市里的一家医院专门看这种病，过几天就带你去。”江宏海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好让孩子不那么担心。 回到学校，江澄还是像往常一样学习，但是自从知道自己得病之后，江澄总觉得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加上最近江宏海对自己多了些温柔，江澄一时间觉得生病未必是件坏事。 过了一个星期，江宏海带着江澄去市里看病了。 这是江澄第一次走出县城，倒了好几趟车，终于到了这家专科医院。 医院什么时候都是人满为患，江澄和江宏海一大早赶到市里，又排了很长时间的队，终于见到了收音机里的客座教授。 “教授，您好！我在家一直听您的讲座！” 江宏海满脸堆笑，对教授十分礼貌，他想用自己的谦卑给教授一个好的印象，生怕哪里做的不好影响教授对孩子的诊断。 看到江宏海，教授点点头，也没多说话，干瘦的脸上闪过一丝微笑，但很快就消失了，眼光落在江澄身上。 江澄第一次到市里的医院，医院里的工作人员虽然都穿着白大褂，但掩盖不了城里人的气质。她自知是土里土气的农村人，教授不问，她也不说话，眼睛看着教授，只在脸上挂着招牌式单纯的微笑。 教授先是把脉，接着示意江澄张开嘴要看舌苔，又低头看看江宏海拿来的化验单， “最早什么时候发现孩子得病的？”教授问江宏海， “哎呀，这时间长了，快十年了吧， 那会儿村里给娃们体检发现了，还喝了好长时间中药，这些年我看娃都好好的，好没好也没再检查！”江宏海赶紧答到， “这个病不影响正常生活，所以好多人都忽视了， 没关系，我给你孩子开些药，今天先打针，打完针再带些中药回去喝！”教授边说，便拿起处方笺， “教授，那你看娃这个病能治好不？我听说这类病有的会传染，娃这个情况严重不？”江宏海把最近从收音机里听到的疑问都说出来问教授， “你孩子这个不严重，传染几率很，几乎不传染， 按我的方子来，这里好多人都是这个病，打了针，按时喝药，恢复的可能性很大！”教授边说，边拿起笔在处方笺上写了起来， “你说的对！娃吃饭什么的都是和大人一起，我就好着，没有被传染！ 那你看娃要吃多长时间的药？”江宏海恭敬的问着教授，双手紧紧抱起夹在两腿中间，一双大脚在地上放成内八字，连脚趾都在人造革皮鞋里用力抠着，眼睛观察着教授脸部的表情变化，显然有些拘束， “先开三个疗程的。”教授并不看江宏海，继续低头写着，处方笺上的字龙飞凤舞。 “生病都这么久了，治疗时间肯定也长些！先按我开的方子吃药，好不好？”说着教授将处方撕下，递给江宏海。 江宏海还想问什么来着，看着眼前的处方单，站起来对教授连声道谢之后，就带着江澄去打针。 江澄先被安排去一个房间里扎针，扎针的护士温柔可人，她用一口标准的普通话问江澄多大，又问江澄上几年级。江澄还没回答完毕，针已经在手背上扎好，护士又从口袋里拿出胶带，把针固定在江澄的手背上。 扎针时，江澄没有感到多少痛感，只是医院里阴冷，冰冷的液体顺着血管流进江澄全身。江澄冻的有些发抖，这时，护士又拿来了一只装满热水的点滴瓶，把江澄的点滴管在热水瓶上缠了几圈，很快，江澄觉着温暖起来。 病房里已经满员，江澄坐在医院的过道里打着点滴，江宏海坐在江澄旁边的位子上，手里拿着座位上放着的医疗方面的报纸。 江澄看着过道里来来往往的人，又看看扎在手背上的针。这是她记事以来第一次打点滴，药瓶里液体一滴滴流进血管，没有想象中的可怕。她想起时候每每打疫苗时，自己都是一个人去村里卫生所，看着大夫把针扎进自己的胳膊里，从来也不哭不闹。别人都夸她勇敢，不怕打针也成为她引以为自豪的一件事。 想到这里，江澄有点莫名兴奋，她突然对扎在手背上的针产生兴趣，一只手摸上针上的胶带，试图揭开看胶带粘的是否牢固。 “不要动！” 坐在旁边的江宏海立即严厉呵斥，江澄赶紧把手放下，对江宏海调皮一笑。江宏海特意带着江澄来市里看病，让江澄幸福感倍增。 吊瓶打了三个多时，终于打完了，下午也已经过去了一半。 市里没有容身之地，得赶在天黑之前回家，要不就赶不上回家的车了。 江宏海急匆匆地拿了中药，就着急忙慌的带着江澄回家。 他很少来市里，且没有方向感，来时的路线都是从广播里听来的。到了公交站，江宏海反复几次看站牌名字，确定是在这里等车，又把坐公交需要的零钱攥在手里，就等车来。 又过了十几分钟，车来了，里面的人满满当当。 江宏海拉着江澄挤进车厢，刚一上车，车门就“啪”地一声在身后关上了，车上的喇叭复读机似的重复着“上车的乘客请自觉往车厢里面走，谢谢……”，车里拥挤不堪，江宏海和江澄被夹在车厢靠前的位置，动弹不得。 公交车走走停停，只有上车的，没有下车的。马路嘈杂，各种车辆鸣笛声此起彼伏，公交车上自动报站的广播时而清楚，时而模糊。江宏海伸着耳朵听着报站的声音，生怕坐过站。 “啊，到站了！” 江宏海突然喊了一声，赶紧示意江澄下车，两个人往后门挪动。但车里的人实在太多了，还没等他们挤到后门，车门就关上了。 “日他娘的！”江宏海手足无措，慌乱中骂了一句，身边几个同车的乘客斜眼扫了一眼江宏海， “爸，别骂人……”江澄用埋怨的眼神看着江宏海， “哦，哦。”江宏海冲江澄抱歉的笑了一下， “咱站门口，下一站就下！”江宏海恢复平静，对女儿说。 车到了下一站，江宏海和江澄赶紧跳下车。看看周围都是陌生的环境，江宏海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两个人在原地徘徊了一会儿，同时看到路边一个穿制服的中年人。 “澄，你去问问那个人，回县城的车站怎么走， 还有，问问东南西北是哪个方向，爸在这儿看着，你去问！” 江澄有点不好意思和陌生人说话，扭捏了几秒钟，但还是鼓起勇气用生涩的普通话问了路，没想到被问的人用一口地道方言回答了她。 又辗转了几趟车，已经过了晚上八点，两个人终于回到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插曲人生》正文 第四十六章 一切听老子的! 高考终于结束，高三年级区域变得空空荡荡，只有高考的横幅还挂在树与树之间，昭示着这民房式的教室里曾经有过的战斗。 这几天，江宏海几乎天天待在家里，研究学校发给毕业班学生的招生报纸。 江宏海戴着老花镜，把报纸上登记的学校看了个遍。报纸里特别知名的几所学校，江宏海在电视上多少有所了解，但就江毅卡在高校门槛上的估分而言，上这些学校的可能性为零。眼睛扫到这些学校时，江宏海果断忽略，他在报纸上尽量寻找耳熟能详的。 当了大半辈子农民，江宏海早已厌倦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凡是跟“农”字相关的，都不考虑，他又不舍得让唯一的儿子去外地上学，考察的重点，最终放在了本省的学校。江宏海逐一看着本省各学校的其他专业，寻找他认为有前景的。 有的专业名称比较直白，江宏海一看就懂，有的则十分专业，仅凭从电视里看来的些许了解，他想象不出，若是孩子入学以后，学的会是什么，更不知道毕业之后将会从事什么行业。好在江毅也了解一些，江宏海用右手食指划过报纸上一个个专业的名称，遇到生疏的，就问坐在旁边的江毅，认真的像个学生。 看着江宏海抓着本地的学校不放，江毅有点着急了。 “爸，我想报内蒙那边的学校。”江毅说了一句， 听到江毅要报离家千里之外的学校，江宏海立刻皱起了眉毛。 “内蒙太远啦！也没几个学校！”江宏海摘下眼镜，站起来有点激动地对江毅说， “我知道……我喜欢内蒙那个地方……想去内蒙……”江毅眼睛看着前方，似乎眼前就是内蒙古广袤的大草原， “内蒙哪儿有咱这里好？咱省是教育大省，学校有好又多，离家还近。”江宏海看出江毅情绪有点低落，故意压低声音，显得温和了许多， “咱们省好学校是多！但是我不一定能上啊……与其被选择，还不如我自己选个喜欢的，就算录不上，起码我不用去不想去的学校！”江毅一心想去内蒙。 江宏海看着江毅，儿子虽然执意想去离家这么远的地方上学，跟他的就近想法背道而驰，但儿子少有这样有主见的时候，江宏海有点莫名的高兴，然而，想归想，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儿子的这个想法。 “咱填志愿，肯定是要填有把握的呀……明知录不上，还非要浪费一个选择？听爸的，填咱市里的学校。爸觉得师院就挺好，你物理学得好，咱就学个物理专业，以后出来当教师，轻轻松松的……如果录不上，咱再复习一年……爸支持你，对你有信心！”江宏海满眼期待， “爸，我不想当教师……”江毅说着低下了头，用右手大拇指抠食指的指甲缝， “计算机专业的话，电子科大最好了，但是，你的成绩不够。爸觉得教师挺好的！你看你崔叔，刚开始当教师，后来又调到县教育局了，工作轻松得很，想回家就能回家……”江宏海兴奋地说， “一本咱也填上，你喜欢计算机，咱就填电子科大的计算机专业，说不定奇迹出现，你还真能学成计算机呢！ 还有市里其他几个学校，爸觉得还行，也都填上…… 哪个录上了，咱就上哪个，这下，也就不一定是师院了。”江宏海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完美。 江毅只听着江宏海的话，也不吭声，似乎已经妥协了。 “听爸的话没错！”江宏海又加上一句。 一个礼拜很快过去，高考成绩出来了，江毅的分数离二本线只差五分。 中午，一家人围坐在暂住屋的桌子周围，江宏海夫妇满脸的遗憾，江澄也觉得江毅的成绩太可惜了。 “咱毅差五分就能上二本线了，在哪儿弄不出来那五分呢！”江宏海叹了口气说， “是啊，咋就差那么几分呢？！”江澄妈也想不明白， “毅头一天考试那天，中午要在外面吃饭，你给毅了四十块钱？ 你咋就没直接给毅个五十？四六不成材啊！你知道不？在哪儿少那么十块钱？你看毅现在就差那么几分！”江宏海回想江毅高考期间，家里全力支持，怎么想也想不出有别的差错，想来想去，就这一点很有可能导致江毅高考惜败。 江澄妈被江宏海这么一说，先是一愣，江毅落榜的原因，跟自己没直接关系，也有直接关系了。 “哎，就是，我咋就没给娃个五十呢！”江澄妈难过的把头歪向一边，眼睛盯着地面。 看着妻子这么自责，江宏海又有点于心不忍了。 “哎，这就是命。既然落榜了，那咱下来就考虑，看是复读还是上大专，是吧？”说着，江宏海把头转向江毅。 江毅不知道在想什么，感觉到家人的目光都挪到了自己身上，才回过神来。 “我这次考试，看起来里本科线就差五分，实际上这也是超常发挥的结果。若果再复读一年，说真的，我还是没把握考上。我想好了，我就上大专，过几天了就能填大专志愿了，这个分数上个好学校的计算机专业，应该没问题。”江毅冷静地答道， 听了江毅的一番话，全家人都松了口气，江澄看着江毅，满眼的崇拜，没想到哥哥对自己的分析如此到位，对自己想要的如此清楚。 “好，那就这样！” 江宏海说完，起身又往新房的方向走去，他顺手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捏了一支别再嘴上，又摸出打火机把烟点燃，第一口烟总是呛人的。 一路上，江宏海感慨万千。自己想让儿子当教师的心愿，是达成不了了，但起码江毅再没提去千里之外的内蒙。孩子到底是要长大的，以后指不定又要提出离开自己。起想到这里，江宏海又叹了一口气。 新房已经建好，等待填报大专志愿的这几天，江家全体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家。 天气炎热，吃完午饭，江家一家人都待在家里吹着风扇，家里的大铁门敞开着，一个陌生人走了进来。 “是江毅家吗？”陌生人问道， 江宏海看有人进屋，赶紧站起来， “是江毅家，你是？”江宏海问陌生人， “哦，这是江毅的录取通知书，我是送通知书的邮递员！”陌生人礼貌地回答， 一听是送通知书的，江家一家心里都犯嘀咕。不是说没考上嘛，怎么会有通知书？一家人半信半疑地围过来，江宏海赶紧接过通知书一看，确实是师院的录取通知书。 “啊哈，是师院的！是师院的！”江宏海激动的说，眉毛几乎都要跳出去， “对，是师院的，恭喜啊！娃考上了。那你们在，我还有几个要送，就先走了！”邮递员客气地说，转身就出了门， 江宏海一看邮递员要走，赶紧把邮递员喊住，自己又跑到房间里拿了包烟出来，这时邮递员已经推上自行车，江宏海几步跨过去，一把把烟塞进邮递员的口袋里。 邮递员走后，江家一家人围起来看录取通知书。 江宏海把信封打开拆开一看，江毅被师院的历史系录取了。 “怎么是历史系？咱填的是物理啊？”江宏海看着江毅疑惑地说， “历史系？不会吧！” 江毅拿过通知书，要看个仔细，看着看着，心情又落到了谷底。 原来今年师范类高校有扩招政策，江毅的分数比二本线只低了五分，在扩招的范围内，但是原先的物理系比较热门，志愿上又勾了服从调剂那一项，所有就被调到了历史专业。 江毅放下录取通知书，坐到凳子上，一声不吭。 这个专业也是江宏海没料到的，他拿起通知书，又看了一遍，刚开始还皱着眉头，看到最后眉头又舒展开来。 “好着呢！历史就历史，上出来也是教师，历史教师，也好着呢！”江宏海对江毅说， “我不喜欢历史！我本来就不想当老师！过两天，我还填大专志愿，还学计算机！”江毅生气的说， “我的娃呀！你学计算机，是个大专，学出来之后工作还不好找，这个专业虽然你不喜欢，但好坏也是个本科啊！本科和大专能一样吗？” “就是，妈也觉得你爸说的对！本科才是真正的大学生！”江澄妈在一边说到， “就是！听爸的！爸说的，肯定没错！”江宏海说着，把通知书递给江毅。 江毅看看爸爸妈妈，又看看妹妹。江澄的眼神，也是希望自己能上师范，江毅叹了口气，从江宏海手上接过师院的录取通知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