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月》 正文 楔子 东土,神州郡。 太玄山巅,坐着两个人。左边是个手持拂尘,头戴高冠,盘腿而坐的年轻道士,在他对面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穿着一身破旧离尘服,笑呵呵的看着道士。 二人面前放着一方棋盘,楚河为界,十纵九横。道士身上的衣服沾了些许露珠,看样子已静坐很良久。老和尚笑了笑,说道:“早先听说道门出了个“棋痴”,下棋年轻一代无敌手。如今看来,不止是年轻一代嘛。” 年轻道士一直盯着棋盘,听到老和尚的话语,他没有回答,手中捻着一枚棋子,仔细思量。老和尚也不在意,只是陪着年轻道士静坐在山巅。二人已经下了四局,各自两胜两负,最后一局还没开始。几天后,周围陆续出现几个人。山巅的空地很小,只够两人加上一方棋盘。后来的几人也不平凡,都飞在空中,有人御剑,有人用法宝。老和尚笑着对来人点了点头,年轻道士还在盯着棋盘,对周围的来人不管不顾。 十天后,再没其他人来到此地。算上下棋的两人,在场一共九人。 一个小道童脚下踩着桃木剑,飞身来到年轻道士身前,轻声说了句:“师兄,师傅说了棋局输了不打紧,道心无损就好。” 年轻道士终于从棋盘上移开目光,他看着小道童,轻轻说道:“师弟,我可以赢的。”小道童知道师兄的脾气,有些着急:“师兄,不能再拖了,再拖师傅就要跟那个老秃驴打起来了。” 小道童刚说完,好似突然想到什么,用右手捂了捂嘴。 道士身前的老和尚也听到了这句话,但他没有生气,只是笑着说:“吕施主,做个决定吧?让这么多人等着你,有些不合适。” 年轻道士看了看四周的人,皱了皱眉头。周围除了小道童和老和尚,还有六人。 六人围成一个圆,将棋盘围绕起来。当头的是个浑身闪耀着紫色光华的中年男子,他脚下踩着一把紫色飞剑,额头上有一个紫色月牙印记。在他右边,站着一位赤脚大汉,大汉裸着上身,虎背熊腰,胸前纹着一条黑色巨龙。先前这两人跟小道童站在一起,三人似乎很熟悉。 跟这三人遥遥相对的的是三个古怪修士,一人身穿血色长袍,手中拿着一杆赤色大旗,整个人好像要把天空都染成红色。在他旁边,有个女子,戴着黑纱,全身黑衣,只能从身材上看出是个女子。她身后背着一把白色玄琴,跟黑衣形成强烈对比。离二人不远地方,有一个“人”。说他是人,是因为长着人的身体,屁股上却留着一根毛绒绒的尾巴。 三人对三人,还有一个家伙似乎有些不合群,单独占据一方。这位好像是个读书人,穿着紫色官服,胸前刺着一只白色仙鹤。他对四周几人毫不在意,只是立在一旁闭目养神。 年轻道士看了一眼远方的大山,回过头跟老和尚说道:“大师,我们最后一局换个下法怎么样?” 老和尚苦笑一声:“道友何必执迷不悟呢?最后一局不论胜负,道门都挡不住世尊传教之路的。” 年轻道士有些执着,他盯着老和尚,接着说道:“大师,周围这几人来自何地想必你也清楚。三界五行中,为何偏偏就你佛门不曾有人来此?大师耗费心神在这跟我对弈,佛门可曾关心过你?” 老和尚收起笑容,看了一眼眼前的棋盘,说道:“跟道友下棋是贫僧自己的事,与佛门何关?” 道士皱眉道:“大师你这话说的没道理。今日这棋局若是你胜,佛门可就要到处宣扬佛法如何高深了。若是你败,佛门马上就会跟你划清界限你信否?。” 老和尚摇了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道友,多说无益,下完这最后一局吧。。”老和尚其实心里有数,除了世尊和那几尊大佛,佛门还真没有谁是这位“棋痴”的对手。那几位大佛不愿出手,他这位还未证得“大佛”之位的菩萨,只能厚着脸皮出手了。 年轻道士见此,也不再犹豫:“大师,那我就跟你下这最后一局。不过赌注加大些,若是你赢了,我道门对你佛教传道一事,再退一千年。” 一旁的小道童听到师兄的话,急忙扯了下他的道袍,道士摆了摆手。 老和尚见状,问道:“此话当真?吕施主能做主”年轻道士点了点头:‘我吕烂柯,这点事情还能自己做决定。” 老和尚又问:“赌什么?” 吕烂柯抬起头看着四周的人,心道三界五行也不过如此。他从怀里拿出一块枣红色令牌。,对老和尚说:“就赌人间的七情六欲,就赌你佛门说的贪嗔痴恨,赌一赌天命是否可为。”看着这块令牌,老和尚站起来,急声道:“吕施主,何至于此?” 吕烂柯不再言语,嘴中念念有词,令牌飞起,盘绕在四周。 在这方令牌飞起的时候,太玄山巅不远处那个不合群的读书人突然睁开眼,看着道士,大声说道:“唐皇有令,我大唐境内,信教自由。你们如何传教,如何立局,棋局只要不设在我们唐朝境内即可。” 吕烂柯没有看这读书人,只是手中拂尘一甩,头顶的令牌和身前的棋盘,急速飞向远方,很快消失不见。 老和尚摸了摸手中残余的一颗棋子,叹道:“走吧。” 读书人看着周围四人,爽朗一笑,飞身离去,众人四顾散去。只留下小道童,扯着吕烂柯的道袍,大声哭泣:“师兄你的百年修为,本命令牌,就拿来赌这种小事?” 吕烂柯看着沾了鼻涕的道袍,无奈笑道:“七情六欲哪里是小事情?再说了,师兄又不一定会输。”小道童听了这话,收起哭声。 好半会,他握紧拳头,狠声道:“那师兄,你一定要赌赢那个老秃驴,最好打的他满地找牙。”听到小道童这话,吕烂柯有些严肃的说道:“观海大师跟那些其他的秃驴不一样,他可是真正的佛法大师,以后见了他要尊重些。” 小道童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 吕烂柯准备离去,突然好似想起什么,对小道童说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桃符就教给你照顾了,可别让它饿着。” 小道童有些不满:“都什么时候了,师兄你还惦记着你的狗”吕烂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拉起师弟,飞身远去。 只留下四散开来的云彩,证明有人来过。 遥远北方,一处不知名山脉,一方棋盘和突然闪现一块令牌在空中。棋盘落在山脉上,将山脉压出一个四方大坑,三面环山,东面有条大道。枣红色令牌缓缓落在大坑之上,消失在空中。过了几年,一个远游山水之人的好奇的走进大坑,此时坑已自成福地。有山有水也有树林,有鸟有兽有花果。此人心生喜爱,决定定居在此。随后越来越多人发现此地,渐渐发展为一个小城。 佛道之争,楚河汉界,千年之战,就此拉开序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小酒馆 正午,太阳火辣辣的照着楚河城。六月刚过,天气有些炎热。 田地里的庄稼正是茁壮成长的时候,人们在此时只需浇浇水,除除草即可。做农活的人们,一年中难得有几天闲生的日子。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最勤奋的是田边的人们,最辛苦的也是他们。 老城名为楚河城,城中有一条大河就叫楚河。老城已经有很多年历史了,城边的墙上都是岁月的痕迹。虽然历史悠久,但城却不大。老城三面环山,东边是城门,出城的人都得从东边走。 城虽不大,也就上万户人家,比一般的小镇大点。可这么多年来,老城的老人们总坚持是楚河城而不是楚河镇。他们说楚河城,是很久以前的皇帝亲自册封,比镇子要强得多。 城里街道很多,主街道有三条。最大的那条叫守正,这条街道上住的都是家底殷实的人家。逢年过节的大型活动,都是在这条街上举行的。比如元宵舞龙灯,庙会,祭祀祖先等等,热闹非凡。 守正街上走着的,大多是身上带金的生意人,逢人便笑。偶尔有一两个读书人走过,也是脚步匆匆。 还一些喜欢清静的人家,没有住在守正街,而是住在别的地方。但他们也有在守正街买了铺子,当门面出租给别人,每年押金就是一大笔银子。 有热闹就有冷清,有富贵就有贫穷。比起守正街不同的是,留盈街十分冷清。留盈街是穷人们住的地方,没有守正街那么富丽堂皇。 走在留盈街上的,多是扛着锄头的田间汉子。守正街街道上铺的是青石板,而留盈街就是一块快青砖,有一些砖上还有青苔。一到下雨天就光滑无比,走的快些,说不定还会滑倒。 阳光照在留盈街上,人们这时有的在家吃午饭,有的受不了这天气太热,去楚河去冲个凉水澡也很舒服,还有的宁愿躲在家里哪也不去。近来农活不忙,人们难得有些空闲时候。有些家底的,便出来逛一逛,喝点小酒。家里实在揭不开锅的,这时候出来在街道上找个阴凉树下,看看老人下下棋,逗逗鸟什么,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喝酒是楚河城蛮平常的事,上到高龄的老头,下到四五岁的稚童,都能喝上一些。年纪大了就喝温的米酒,小孩子就喝些果子酒,少喝些还能强身健体。在楚河城里有个规矩“劝吃不劝喝”,就是在家里客人的时候,是不准劝别人喝酒的,只能客人吃菜。村里的老人说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不可不遵守。 平常谁家有酒席,菜一定要上满桌,酒坛就放在一旁。客人要是想喝,就自己去倒点,主人是不会劝酒的。外乡人来楚河城,有不喜欢这种风俗的,也有拍手称快的。不管外人怎么看,楚河城几千年来这规矩就没变过。 有人喝,自然有人卖,城里卖酒的铺子有好几家。富贵人家打酒,都是在守正街的老酒斋。那的酒非常贵,一般人家喝不起,都是富贵人家的首选。老酒斋生意很好,每年来店里买酒的人络绎不绝,除去这些人,老酒斋还送货上门。 真正的富贵人家都不出来打酒,连派个杂役都不愿意去。每个月月初,老酒斋会差伙计去那些富贵人家府邸上,送上一些好酒,然后找管家拿银子。在老酒斋喝酒,杯子用的都是玲珑杯,这杯子是老酒斋的主人,找人从京都带回来的名贵物,一只杯子就要五两银子。 老酒斋的酒都是以春字命名,最出名的有梨花春,竹叶春和蓬莱春,酒斋老板称之为“三春”。城里卖酒的铺子有好几家,但是最有名的还是老酒斋和谢家酒馆。老酒斋的“三春”,有外地来的客人,喝完都拍手称快。 跟老酒斋不同的是,谢家酒馆的酒都很便宜,一碗黄酒也就两个铜板,再好一些的米酒要五个铜板一碗。比起老酒斋装酒的玲珑杯,谢家酒馆装酒用的是沙瓷碗,跟优雅风趣不沾边,但肯定管够。 谢家酒馆位于城北的留盈街上,留盈街比不得守正街。住在留盈街上,大多是穷人,这里跟守正街不同的是,房子都是自家的。街道上的人们大多开着店铺,有药铺c酒馆c茶店c寿材店。有些门面小的,开个算命的小摊子,或者摆个棋局,赚赚茶钱,反正都是自己门面,不能让它白白空着。 酒馆门前有两层青石板,客人们踩在上面,还没进铺子就会感到一阵凉爽。青石板上是木头大门,大门有好些年头了,看着很是古朴。一进门,右手边胡乱摆着几张桌子,桌子上放着茶壶和茶杯。茶壶都是用陶泥制成,看着做工有些简陋。左手边有个柜台,柜台左边放着酒坛,右边有一扇小门,通往后院,门上挂着一只破旧的布帘,被风吹着微微抖动。 柜台和布帘之间的空闲地方,放着一只竹椅。有个少年躺在上面,肚子上放着一只蒲扇,蒲扇下面压着一只全身灰色的猫,随着少年的肚子一起一伏。灰猫跟少年一样眯着眼,毛光发亮,鼻子旁的几根胡须在空中摆动竹椅正对着后院,是通风口。后院的凉风吹来,吹过青砖,打在少年身上,好不惬意。 少年名叫谢宝树,是这谢家酒铺的小老板。他爹是个厨子,在这城里小有名气。有红白喜事,除了那些大富人家,人们都喜欢请他爹去掌勺。 在这城里,那些大户人家,家里有喜事时,会去守正街的赏月楼摆上几十桌。穷人哪里去的起赏月楼,就算能去,也少有人打肿脸充胖子。都是在自己门前空地上,摆上几桌,自家买菜,实惠得多。 谢宝树他爹手艺好,人们都称他老谢。城里人多,红白喜事也多,所以谢家生意还不错,在加上自家的酒,也能给别人的酒席上提供一些,谢家这些年日子还可以。可是老谢爱赌,骰子牌九样样都玩。逢事必赌,逢赌必输。前脚人家给的酒席钱,后脚就输回去,有时还得倒贴。谢母为这事经常跟他吵架,吵的时候老谢保证以后再也不赌了,可总是经不住别人的诱拐。 谢宝树今年十六了,刚束发不到一年。前些年刚考上秀才,如今赋闲在家,父母出去置办酒席,他就在家看着酒。闲来看看书,逗逗猫。 在他正惬意的时候,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谢宝树没有抬头,因为听这脚步声,他就知道来人是谁。那人进来以后,没有理会躺椅上的谢宝树,而是径直走向右手边的桌子。 谢宝树看到来人的动向,拿起肚子上的扇子,开口说道:“胖子,又来蹭吃蹭喝?。” 桌旁那人穿着宽大的白色长衫,背后的衣衫都湿透了,贴在背上。听到谢宝树的话,他没空回应,使劲的往嘴里灌着桌上的茶。 谢宝树抬起了头,看到那人的动作,有些心疼的说道:“我家的茶虽不是什么名贵的茶,可也是我跟我娘辛辛苦苦做的,就这么被你牛嚼牡丹的吞下去,还不给银子!你怎么好意思?” 那人喝了几杯桂花茶后,感觉凉爽许多,放下手中的茶杯,鄙夷的看着谢宝树,开口道 :“ 怎么不好意思?这桂花茶是我跟大娘一起辛辛苦苦做的,有你什么份?别说喝这一壶,就是都喝了大娘也不会说我什么。” 谢宝树看着眼前的无赖,有些头痛。这胖子名叫张简,小时候住在他家隔壁,两人从小玩到大。后来长大,家里有钱了,就搬到守正街去住。虽说搬家了,张简还是三天两头的往留盈街跑,有人笑话他生来就是苦命人,住不了守正街,张简也不生气,只是笑笑不说话。 谢宝树看着张简身上湿透的衣衫,疑惑的问道:“ 外面现在很热?还是说,你现在胖得走两步路就就出这么汗?” 张简又拿起茶杯,朝嘴里倒了一口,咕噜咕噜吞下去,然后骂道:“ 我是刚从守正街跑过来,所以才出这么多汗!胖什么胖?读书人的事,能叫胖吗?” 说完,挺了挺肚子。 谢宝树看着张简随着他肚子抖动的汗珠,还有那大号的衣衫,笑了笑:“ 秀才都没考上的人,好意思称自己读书人?” 听了这句话,张简有些恼怒:“ 前些天考试刚好考到我不拿手的《魏经》,这能怪我考不上吗?夫子出的考卷,他就是在故意为难我!” 谢宝树哈哈大笑,打趣道:“ 《魏经》你不拿手,难道其他的你就拿手一样? 还有,刚才那句话,要是让夫子听到了,你就等着打手板吧。” 听到打手板这句话,张简心头一颤,似乎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嘀咕了两句,再不敢多说。 似乎被主人的声音吵醒了,灰猫抬了抬头四处看了看,发现了站在桌子旁的张简。随后,又没什么兴趣低下头接着打盹。 张简看着谢宝树怀中的灰猫,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你倒是考上秀才了,现在天天就在家玩猫?看着这没什么生意的铺子?” 灰猫耳朵动了动,好似听到了张简在说自己。 谢宝树抬起手,捏了捏灰猫的耳朵,说道:“玩猫多好啊,猫吃的又不多,还听话,长得又好看。哪像你?” 张简有些气愤:“ 像我怎么了? 我不就长得胖点,吃你家大米了?” 谢宝树想着从小到大这些年,有些无奈的说道:“ 你吃得还真不少。” 张简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反驳。 事实上,他也反驳不了。 良久,看着还在不断抚摸灰猫的某人,张简试探性的问道:“ 前些日子城外东边在修路,新城主要来上任,卢老爷就要马上要凉了。” 听到卢老爷这个名字,谢宝树停下玩猫,抬头看了张简一眼。 “我们等了两年,总算等这机会了,这次动不动手?” 谢宝树想起两年前那事,还有那个人,低声叹道:“ 动,怎么不动? ” 张简握了握拳头:“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听说今天卢老爷也要去城门外迎接新城主,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谢宝树似乎在想事情,随口说了句:“ 他今天还是城主呢,不急。” 张简催促:“ 新城主来了,你不去看看?以后说不定要经常麻烦人家的。” 谢宝树摇了摇头:“ 我们能有什么事麻烦他。” 张简有些急了:“ 你这个人,我今天这么远来找你,不就想让你跟我出去走走? 大娘跟我说你在家都胖了几斤,让我带你出去转转。” 谢宝树哈哈一笑:“ 再怎么胖也不会有你胖的。”然后想了一下,接着问道:“ 阿魏在哪?” 张简听到阿魏这个名字,没好气的说了:“他能在哪,城东边修路的时候差人,他就去帮工了。那个财迷可不像你,每天在家不愁吃不愁喝,就知道玩猫?” 谢宝树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你这是羡慕了?” 张简摸了摸鼻子,心想自己还真有些羡慕。想到这里,他从桌子旁走到柜台边,抱起谢宝树手中的灰猫,直接丢向后院。 谢宝树没拿稳,手中的猫居然就这样被张简夺去了。灰猫在空中打了个转,然后一头撞在破旧布帘上,摔在地下。灰猫醒了,它伸了个懒腰,好像刚才摔的那一下根本不值一提,回头冲张简叫了一声,走到后院去了。 张简拉起谢宝树:“ 谢少爷,走吧。跟我去看看新城主大人,再顺便看看阿魏也好。” 谢宝树无奈的起身,然后摆开张简的手,走向后院,头也不回的说道:“ 你在这等我,我去拿两个橘子。” 张简心道这个季节哪里有橘子,他走了两步,抬起破旧门帘,看着后院里。谢宝树双手抱起灰猫,将他放在厨房旁的青石板上,然后又捏了捏它的耳朵,这才走出来。 两人一起走出酒铺,谢宝树锁了门,朝东边走去。街上没什么人,很快两人就走过留盈街尽头。在转角处,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铺子,阳光下酒铺有些模糊,但门口的牌匾上“ 谢家酒馆”四个大字,闪闪发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卢老爷 谢宝树带着张简,走过留盈街,来到楚河边。楚河穿过整座楚河城,连接“留盈”和“守正”两条街道。河对岸靠近东边城门口的是守正街,河这边靠近大山的是留盈街。 楚河很宽,源头在远山的那边,尽头穿过东城门,听老人们说能直接到繁华的京都。 谢宝树低头望去,守正街这边的河水比较浑浊。不像他们留盈街,那的水清澈见底,水中还有很多石头,是抓螃蟹摸鱼的好地方。村中的小孩都爱去那玩,水浅,孩子都是成群结队的过去,所以大人们也算放心。 有河必有桥,楚河上有一座石拱桥。在楚河这么宽的河上建桥,必定是个大工程。 很早以前,楚河上是没有桥的。人们过河只能靠小船,或者从很远的山边绕路,非常不方便。后来有一次,下雨河里发大水,有个外乡人要回家,急着过河。不听船夫的阻拦,非要船夫载他过去,结果在河中央船翻了,人再也没能爬上来。自那以后,水性很好的船夫再也不肯划船载人了。 北边庙里的老和尚听说了这件事,连夜去到城主家里,请城主上奏朝廷说要建一座桥。城主心疼百姓,这些人里面,有看着他长大的,也有他看着长大的。当即命手下快马加鞭,禀报上级。 可那时候外面战火连天的,朝廷哪有时间管这点事情。回信的人说,朝廷让他们自己修,没有派人帮忙也没拨点银两。 似乎这个小城,在他们眼中太小了。 老和尚心地善良,眼看朝廷不管,他就挨家挨户的去劝说,让大家合伙一起修个桥。可这城中的百姓,有的目光短浅。一听说修桥都拍手称快,可是要他们掏银子,一个个就都说没钱。还有人痛骂官府,说他们无作为。 也有些家底厚实的人家愿意拿银子的,比如大户张家。还有一些穷人家跟老和尚说家里揭不开锅了,但可以出力气帮忙架桥的。老和尚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因为小城虽小,富实的人却很多。有家人在外面当官的,也有在外面做买卖挣大钱的,就是一分钱都不肯掏。就比如说城中的跟张家门第差不多的卢家,老和尚去拜访的时候连卢家老爷的面都没见到。只有一个偏房管家,好茶伺候着老和尚,可就是不提拿银子的话。 后来张家老祖开口发话了,这个桥他们张家出钱来修,还说街坊邻居送钱来就接着,来帮忙的也欢迎。不过要把这些人的名字都记下来,刻在桥头的石碑上。 修桥的时候,老和尚身先士卒,挑石抬砖,无所不做,身体好像比年轻人还要硬朗。后来桥修好了,村里人惦记着老和尚的好,非要以他的法号作为桥的名字。老和尚却极力推辞,说出家人不能在乎这些虚名什么的。 在这件事上,很好说话的老和尚便的一点也不好说话,不准领头的刻自己的法号在桥上。 领头人没办法,只能去跟张家商讨,然后以张家老祖宗的名字来命名这座桥。 于是,百忍大桥就这么诞生了。桥通行的第一天,大家小小的举办了一个仪式。扯了一条红布在桥中央的石匾上,等城里人烧过香,拜过河神,才揭开红布。老和尚也在不远处,笑眯眯的看着这座石桥。 等到人们拉开红布,看到两个金烫的大字闪闪发光。有眼尖的人发现,两个大字下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图案,到桥上看才发现居然是一个拿着念珠的和尚形状。远处的老和尚也看到了,苦笑了一声,没有说什么。这么多年,桥上人来人往。过桥的人只要停下在桥边站立片刻,看一看风景,就能看到那块石匾,还有桥梁上刻的众人的名字。 有外乡人来到楚河城,一定会到百忍大桥上来走一走。 谢宝树抬起手,想给自己扇了扇风。却发现扇来的都是温风,一点都不凉快。带着张简这个胖子,谢宝树走的有些慢。可对于张简来说,还是太快了,他先前跑去酒馆,就已经很累,现在又要走回去,身上的衣衫已经湿透了。 谢宝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无奈的说:“ 就不该听你的,这么热的天出来干什么?” 张简也非常热,听了谢宝树的抱怨,头都没抬:“ 那你现在回去,也没人拦着你。” 谢宝树拍了一下张简的肩头,结果拍了自己一手的汗渍。他有些恶心的甩了甩手,嫌弃的说:“ 阿魏可不像你一样,人家多能干?你这走两步路就喘成这样。” 听到谢宝树将自己来跟阿魏比,张简心里郁闷无比。谢宝树,阿魏还有自己,小时候一起长大的。谢宝树从小就金贵,不愁吃不愁穿。他张简虽没那个福分,但也是没干过什么苦活。 唯独只有阿魏,没爹没娘,吃了上顿没下顿。小时候被留盈街上的寿材店老板收养,可那老板天天对他又打又骂,简直惨无人道。 没过多久那寿材店老板就死了,死在家中的棺材上,人们都只当他年纪大了,喝酒喝多醉死的。可张简知道,绝对不是醉死的。 因为他亲眼在旁边看着,是谢宝树拿枕头,将喝醉的老头捂死在棺材上。棺材旁边还有被打的遍体鳞伤,罚跪的阿魏。从那以后,他们三个从小穿一条裤子的人,对此事是只字不提。 后来,寿材店被卢老爷收走了。阿魏没了去处,就在谢宝树家里蹭吃蹭喝几年,老谢说让他跟谢宝树一起去学堂上学,阿魏不肯。 他不爱上学,就给老谢打打下手,然后做些力气活。 后来阿魏在北边山脚下,自己盖了间小屋,搬过去了。以后的日子,他在城里做些苦力活,上山捉点野味,勉强能养活自己。 再不用去别人家蹭吃蹭喝了。 想到这里,张简心里对这个从小的玩伴,心里也满是佩服之情了。 两人在太阳底下,又路过了守正街,来到城门口。楚河城的城门很宽广,从南到北,面朝东方。城墙上的砖瓦满是被岁月划过的痕迹,上面有各种各样的东西,有小孩无聊画的图案,还有刀枪留下的疤痕,以及风吹雨打,已经破旧的彩旗。 穿过城门楼,很多人已经等候在那了。比起平常百姓,城里的那些达官贵人更加在乎新开的城主,这关乎到他们以后的日子好不好过。 楚河城的城主职位很特殊,有时候朝廷想起来有这么个城,就派一个官员来。有时候想不起,就直接不管了。楚河城存在这么多年,外面肯定改朝换代多次了,不管外面的皇帝姓什么,跟楚河城没多大关系。 卢老爷的祖上就是城主,一直传下来。外面太平了好些年,不过还没委派人来查看这小城,好像被遗忘了。 前些天才来的圣旨,说是当今皇帝姓宇文,如今是北魏六年,接到圣旨的卢老爷一愣,然后跪下接旨。圣旨上说北魏王朝如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陛下体恤楚河城落后无知,派了一位大学士来教导楚河城,授予大学士城主一职,让城里人做好准备。 城里人准备是做好了,可卢老爷还没准备好,他的城主位子马上就坐不住了。这些年在城里也没做什么好事,现在马上要被撤职,卢老爷不知道做什么好。虽然他家财万贯,可也买不来城主的位子啊。 谢宝树看了看人群中,最前方那个坐在太师椅上的中年男人,他嘴唇动了动。 卢老爷虽然都叫他老爷,但其实他没那么老,今年刚满四十。只不过他喜欢人家叫他老爷,所以才有这个称号,谢宝树们也称他卢老爷,只不过都当是个玩笑。 众人在烈日下等着城主,有的人已经等了两个时辰了,有些不耐烦,但是没人敢抱怨,因为他们不知道,即将来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张简扯了扯自己的衣服,长衫湿漉漉的贴在背上真是难受。 就这样,太阳西沉,都快下山了,城主还没来。期间,有人热的受不了悄悄溜了。卢老爷自己不热,因为旁边有人给他举扇子,还有丫鬟给他扇风。 他叫下人,回府里做了冰镇酸梅汤,然后送过来分给众人。 除了谢宝树和张俭,其他人都喝得很爽。 谢宝树从身后摸出一个酒葫芦,打开喝了两口,舒服的很。张简就只能在一旁看着,因为他知道谢宝树又洁癖,其他的东西都无所谓,这个酒葫芦,谢宝树看得非常宝贵,谁都不给。 喝了两口,谢宝树看着身旁的热得直冒汗的张简,将酒葫芦丢给他:“ 别对嘴啊。” 张简接过酒葫芦,凌空倒了一些在嘴里,倒出了一些红色液体。张简尝了两口,惊讶的问道:“ 怎么是冰的?” 谢宝树没有回答,而且将酒葫芦抢了回来,自己小口喝着。 张简没有再问,因为他知道,谢宝树不想说的事,你把老谢叫过来问都没用。他轻声抱怨了句:“ 这个城主架子真大,他不会不来了吧?” 谢宝树斜了他一眼,让他不要多嘴。身边的人渐渐少了,他们找了一处树荫底下,慢慢等。过了一会,身上凉爽一些,谢宝树有些疑惑的问道:“ 怎么没有看到阿魏?” 张简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那个瘦小的身影,他也有些纳闷。不过随即就笑着说:“ 可能是去要工钱了吧,前些天听说他们修的路完工了,这个财迷,肯定迫不及待的去找人家工头了。” 谢宝树想想,觉得也是这样,便不再多说。 太阳终于下山了,对城里人来说时间却还早,因为夏日的白天,特别漫长,就像冬天的夜晚一样。卢老爷还在原地没动,不过他一直坐在太师椅上,倒没什么劳累的。不过他身边的丫鬟,手中的蒲扇渐渐有些无力了。卢老爷身边的仆人,也都无精打采的,有些拿着装酸梅汤的罐子,还有些则空手站在一旁。 除了卢老爷,还有城里其他的权贵,他们都跟卢老爷一样坐在椅子上,身边有仆人伺候着。除了张简家的老祖,自己站着,手中的龙头拐杖伸的笔直,就跟旁边的仆人们一样。 张简没跟自家族人打招呼,因为他一直不喜欢那些人,他无聊的在数地上的蚂蚁。 谢宝树在一旁,听着耳边传来蟋蟀的叫声,抬头望天。远处西边山上,有一个老鹰,盘旋着飞上天空。他嘴里轻声念道:“一候温风至;二候蟋蟀居宇;三候鹰始鸷。” 城外不远处,一辆马车缓慢的行驶在大路上,车轮轱辘轱辘的压在石子上,将有些小石子压的粉碎。拉车的不是马,而是一头老黄牛,坐在黄牛后边的,是一位身穿红袍的年轻人。面如冠玉,脸上带着笑意,手中的鞭子轻轻的甩在老黄牛身上,啪啪作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路八千 张简数完了蚂蚁,觉得有些不过瘾,于是把那些蚂蚁又抓回来,再数了一遍。数到一半的时候,听着身前的人群大喊:“ 来了来了!” 人群涌动,张简拉着谢宝树就往前冲,挤到人群最前面。卢老爷和那些权贵站在城门口的大道中间,而谢宝树和张简还有那些普通百姓都围在一旁。那条唯一通向城里的土路,前些天被城里人休整一番,铺了好些青砖。以前有马车经过,都是尘土飞扬,车上的人都灰头土脸的。现在好多了,一辆破旧牛车嘎吱嘎吱的走过来,一头青牛在前方拉车,牛车前方坐着一个身穿红袍的青年。 众人有些惊讶,在楚河城里,可没几个男子会穿红衣。牛车慢悠悠的来到众人面前,卢老爷带头起身迎接。他推开身旁的丫鬟,来到红袍青年面前,问道:“ 敢问车中,是陈退之陈大人?” 红袍青年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牛车中伸出一只手掌,宽大厚实,将牛车的布帘推开。车中走出一位中年文士,头系儒巾,身穿白色长袍,腰间系着紫金袋,脚下踏着青色短靴。 男人走下马车,看着众人,含笑抱拳:“ 我就是陈礼,初来楚河城,望大家多多包涵。” 卢老爷连道客气,然后邀请他们进城再谈。转身,示意红袍青年跟自己一起进城。红袍青年摇了摇头,将牛车交给卢家的仆人,自己推开人群,走向城中。 卢老爷有些疑惑的看向陈礼。 陈礼无奈的笑道:“我可管不了他,他是我在路上遇到的一个故人之子” 说话声音很轻,只有陈礼身边的人听清了。众人有些不解,那个红袍车夫怎么就丢下老爷,自己进城去。 楚河城城门口,墙上有楚河城三个大字。传说这是很久以前,皇帝御赐的,至于是哪朝哪代哪个皇帝,城里最老的人也记不清了。历经这么多年的风吹雨打,楚河城这块牌匾,已经很旧了,上面满是灰尘。 走过城门的时候红袍青年看着牌匾,突然停身,轻声念道:“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楚河路八千!” 远处,正在跟卢老爷交谈的陈礼笑了笑,举起右手,对着城门口轻轻挥了挥。 其他人都没听到这句话,被挤在城门边的谢宝树和张简倒是听到这句话了。张简不解,问道:“先生是不是讲过这句诗?难道这位陈大人,在京都的日子不好过?” 谢宝树点了点头,他的心思不在那句诗上,而在前方的那个红袍青年。 张简笑了笑:“ 不管他怎么不吃香,他只要来这,卢老爷怕是要凉了。”凉了的意思就是要完蛋了,是楚河城的土话。一般人死以后,身体温度会渐渐降低,最后变得冰冷,楚河城通常说别人完蛋就说凉了。 谢宝树收回自己的眼光,刚才那红袍青年撇了自己一眼,眼神里带着笑意,谢宝树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就算这位城主大人不来,卢老爷迟早也要凉的。走吧,该回去了。” 张简点了点头,他摸了摸肚子,嘀咕道:“ 我早就饿了,走吧,去你家吃饭。” 谢宝树翻了个白眼,说道:“ 今天我爹娘很晚才回来,他们去城西边的李叔家做酒席去了,你的饭怕是吃不上。” 张简笑道:“ 他们不在家你在啊,大不了不吃饭,多给我下两碗酸菜面。” 这谢宝树摇了摇头:“ 我自己吃都不想动手,还给你做?” 张简无奈:“ 一本《京都梦华录》怎么样?我爹刚才族里拿回来的。” 谢宝树点摇头:“ 再加一本《秋风引》!” 张简又说:“ 那酸菜里面你要给我加点肉丝,不然不换!” 谢宝树转身向城里走去:“ 不换算了。” 张简急忙追过去:“ 不就是一点肉丝嘛,那么小气干什么,不加就不加好吧。”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城门中,太阳已经下山了。陈礼也在卢老爷的邀请下,跟他们一起走进城。在陈礼走到城门口,路过牌匾下时,一股气息从楚河城牌匾上流散出来,分为两股。一朝北,一朝南。 与此同时,老城北边的山脚下,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老和尚在敲木鱼,小和尚在打坐参禅。打坐中的小和尚偷偷睁开眼看了看师傅,却发现师傅正看向庙外,放下手中的木鱼,伸出手接过那一丝气息。 随即,将其捏散在空中,然后念了声:“ 阿弥陀佛!” 老城南边山顶上,有座道观。道观里有位年轻道人,此时他匆匆走出道观,手中拂尘随意搭在肩膀上。他现在山顶上,俯瞰整座楚河城。走到山顶后,拂尘随风而动,在空中飞舞。他左手接过一道气息,感受了一下其中的蕴意,然后随它自行消散了。他低头,嘴中念念有词。 与此同时,城门下,陈礼耳边响起一句话:“观棋不语!” 陈礼抬头看了看牌匾,身边人好像都没听到这句话,他点了点头,然后才走进城去。 谢宝树再次走过百忍桥,身后跟着一个跟屁虫。已是黄昏,家家户户烟囱里升起炊烟。楚河城吃晚饭特别早,人们睡得也早。一到晚上,到处黑漆漆的,人们都不愿意出门。除了满月前后,大家会出来转转。 楚河城世世代代,都是这么过来的。 二人回到留盈街,谢宝树走到后院,准备做些晚饭。他爹娘在城西给一位姓李的人家置办酒席,要等客人都吃完,收拾自家东西才能回来。这是常有的事,谢宝树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在家弄些吃的。 谢宝树他爹是个好厨子,可他不是。老谢的手艺他是一点也没学会,就会做个酸菜肉丝面,还得老谢把肉丝给他切好了,酸菜也是他娘腌的。 人家都说老谢的手艺要失传了,可老谢一点都不恼火,反而很开心。因为他谢家终于出了一个读书人,老谢家几辈子都是农民,到了老谢头上,他才做学了个厨师。留盈街上的人们都知道,谢宝树从小身子不太好,所以很少跟着街上的孩子们一起调皮捣蛋。他只是喜欢在家里读书,朋友也不多,只两个。 一个张简,一个阿魏。 张简五岁的时候他娘就去了,只留下他和他爹两个人。虽说张家在这城里是大姓,但张简他家只是个旁支,并不被看中。小时候可以说是家徒四壁,就连在留盈街上的房子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 他爹不会照顾他,只知道读书,读书也没读出什么名堂,快四十了还是个秀才。张简他娘走了以后,经常留下两人一起在家饿肚子,大眼瞪小眼。有时候他爹怕饿坏他了,就会去守正街的主族那,要些吃的。 偶尔去一两次,族里人还不会说什么。去的次数多了,族里渐渐有些闲话,后来,他再去的时候,有人就出言嘲讽,还不准他带东西回来。 他没办法,只能上山找些吃的。可山上只是有些野果子,怎么吃的饱? 他又手无缚鸡之力,兔子山跳一只也抓不到,有时候一去就是一天。 张简在家饿的受不了了,就自己打开门,跑到邻居家。又不开口,只是哭。有的人看着可怜,就那些吃的给他,打发他走了。谢宝树的母亲看他可怜,每次来都会给他煮一大碗面条,还加了两个蛋。 那些东西都被张简吃完了,所以今天才长成这个样子。 谢宝树升了火,倒了些水在锅里,然后从坛子里捞了些酸菜出来,就等水开了煮面,肉丝有现成的。刚等了一会,就听到张简在前厅大喊:“有客人来了!”谢宝树连忙将手中切好的酸菜放在碗里,在旁边的水桶里洗了把手,然后走了出去。 刚来到前厅,谢宝树就看到桌子旁坐着一个人,张简站在他面前,那人一身红袍。 是刚才给城主驾车的那个青年。 还没等谢宝树开口,那红袍青年把玩着桌子上的红泥茶壶,开口道:“你们这有没有好酒?” 谢宝树回答说:“ 有是有,就是贵点。”张简在一旁没敢开口。 “ 能不能赊着?以后再给,这次出来没带多少银子。” 谢宝树坚决的摇了摇头。 红袍青年笑了一下,手中的红泥茶壶没放下来。 “那记在你们新来的城主名下行不,反正我跟他熟。” 张简在一旁,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你不是他的车夫嘛?” 红袍青年听了这话,又笑了一声:“ 谁说我是他车夫?” 张简再没吭声,谢宝树转身,从柜台旁拿了一坛酒,拍开泥封,给青年倒了一碗。 “算我请你的。” 红袍青年也没犹豫,左手拿着茶壶,右手拿起大碗,一饮而尽。喝完吐了吐舌头,看向谢宝树。 “这酒,可真不怎么样。” 谢宝树把酒坛放在桌上,看着脸上总有笑意的青年,淡淡说道:“一分钱没花的酒,还要挑味道?” 红袍青年终于将那红泥茶壶放下,给自己满满的又倒上一碗,自言自语道:“ 不喝白不喝。” 张简略带鄙夷的看着红袍青年,说道:“ 看你这样子,还说自己不是个赶车的?” 青年没接话,只是喝了一碗又一碗。等到坛中酒尽,青年眼神有些迷离。喝完后,将杯子放在桌上,起身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谢宝树没接话,一旁的张简说道:“他叫谢宝树,我叫张简。” 青年又笑着说:“ 谢宝树是吧,以后去来玄塘关报我的名字,我叫李凤仙。别的不谈,酒管够。”说完,就摇摇晃晃的走出了酒馆。 等到青年走远,张简将酒坛收拾好,问谢宝树:“ 玄塘关是哪?” 谢宝树摇了摇头,心中却想着自己在书上看到关于玄塘关的描述。那是一本名为《古玉观》的山水奇谈,上面记载了一些神奇的宝物和草药。有一次看到莲花篇的时候,谢宝树看到书上记载,世上的最有名的莲花有三朵。 其中一朵就在这玄塘关! 传说沉塘关在东海之畔,东海郡内,从古至今,不管皇帝如何更换,玄塘关的总兵都不变,都姓李。不管郡内国土打的如何欢快,玄塘关都不在乎。有意思的是,不管最后谁坐上那个位子,都没去为难李家。 玄塘关李家,在东海郡历代皇帝眼中,都是听宣不听调。 谢宝树平时最爱读些妖魔鬼怪,山水奇谈的小说。奈何楚河城本就不大,书籍较少,关于奇谈方面的,他这些年也就找到两本。一本《古玉观》讲的是神奇之物,一本《聊斋志异》谈的是妖狐鬼怪。 城里书籍特别珍贵,一般人不愿意外借。前些年张简的父亲,听说在外边考上了举人,在外边当了个小官,在家族里位置也有些变化。家族老祖宗发话,给他们在守正街买了房子,他们这才搬去守正街。他父亲一直在外边住,张简又喜欢跑来留盈街,所以房子总是空着。 张简的父亲每个月都会回来一次,给他带了好些东西,其中就有很多书籍。不过那些书籍张简从来不看,都丢给谢宝树,换来一碗酸菜肉丝面。 留盈街上,走出酒馆的李凤仙打了个饱嗝。他摇摇晃晃的走在街上,留盈街此时只有几个行人,都神色匆匆的。李凤仙想起先前,卢老爷派管家来邀请自己,去卢府邸参加晚宴,不过被自己拒绝了。 舔了舔嘴角残留的酒渍,李凤仙从腰间摸出一朵莲花,塞进嘴里,胡乱吞下。走过街角,他含糊不清的说道:“酒虽然劣质,但还算够味。不过本太子到底哪里像个赶车的?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登高山 夜晚,谢宝树送走吃撑的张简。在门口,他仔细嘱咐张简,明天过来时别忘了带上那两本书。 张简不耐烦的点点头,他觉得谢宝树读书读傻了。 等张简走了以后,谢宝树爹娘还没回来,他吹熄了柜台边的蜡烛,提着灯笼,去隔壁邻居家。 领居是个孤寡老人,年轻时跟丈夫一起开了家木匠店,也算小有积蓄。二人老来得子,一家人其乐融融,谁知孩子在是十八岁那年外出参了军,再也没回来过。 老夫人姓柳,他老伴姓江。江老头身体不太好,等了儿子十年也没等到,撒手去了。 谢宝树同两个小伙伴,从小就爱去隔壁玩。江老头还没走的时候,虽然每天喝酒度日,但手艺一点没落下。街坊领居谁家有个喜事,让打套桌椅板凳什么的,江老头是来者不拒。不过不收钱,只要备好木材,保证给你做得稳稳当当。邻居们不好意思让他白白做事,每次请他帮忙,都好酒好肉招待着,完事还要带一大堆东西送到家里去。有腊肉c鱼干c糖果以及江老头最爱的旱烟。 闲暇时刻,江老头会给谢宝树他们做些小玩具。他手艺很好,做过会动的小狗,以及能说话的木头鹦鹉,小时候的谢宝树,可没少被城里其他孩子羡慕。两位老人也特别有喜欢这三个孩子,每次去都柳奶奶都会拿出很多好吃的给他们。 谢宝树跨过门槛,来到屋内,这房子没有他家大,一个老人住很是宽敞,就是打扫起来有些麻烦。谢宝树熟练的穿过走廊,来到内堂。内堂中,高堂上有一人高的佛像,前边跪着一位老妇人。 佛像左边是一位低眉菩萨,右边是是一位开颜菩萨。脚下的桌布前放着四朵莲台,莲台中燃着蜡烛。莲花包围着香炉三只古铜色香炉,香炉前面摆放着贡品。四周有几盏煤油灯,将佛堂内照得明亮。 佛台前的地面上放着三只蒲团,有个穿着窄袖长裙的老妇人跪在中间。老妇人头发花白,如严冬初雪落地。谢宝树每次看着她虔诚的背影,心中都有些酸楚。 谢宝树没有打扰她,只是默默的站在她身后。半晌,老妇人诵完经,起身将手中的佛珠放下。回头笑道:“ 晚饭吃过没?” 谢宝树点了点头。然后两人离开佛堂,来到后院,后院中央有一口水井。谢宝树拿起旁边的木桶,打了几桶水,倒在水缸里。其实谢宝树能帮到柳奶奶的,这就这些了。老太太晚上一般不吃饭,只是偶尔吃两个果子。自从江老头走了以后,老太太就开始只吃素斋了。 柳奶奶是外地人,嫁给江老头以后,就定居在这里,一个亲人也没有。他们在一起将近四十年,两口子楞是没吵过一次架,这样也算楚河城一段佳话了。 做完这些,谢宝树就准备回去。其实根本没有多少事要他帮忙,他来只是想让这间房子,多点人的气味。不想让这个老人,太过孤单。看着谢宝树要走,老妇人从内房拿出一本书,递给了谢宝树。 谢宝树弯腰致谢,左手提着灯笼,右手拿着书走了出去。 看到谢宝树提着灯笼走远的身影,老妇人摇了摇头,想到“自己儿子走的时候,也就比谢宝树大一点吧?”想到这里,老妇人再次跪在佛堂前,看着眼前的佛像,磕头跪拜,边拜边念:“ 愿菩萨保佑望书在外战事平安,愿菩萨保佑他早日归家。” 两拜之后,还有第三拜。 “愿菩萨保佑宝树儿一辈子平平安安,没病没痛。” 老妇人说完,抬头望去,香炉里的三支香,居然是两长一短!她释然的笑了笑,眼神从容。香台上的煤油灯突然闪了闪,有只白老鼠从上面探出头,看着老妇人。老妇人看到了白老鼠,似乎跟它很熟,并没有将它赶下来。 第二天清晨,谢宝树天还没亮就起床了。穿好单衣,穿了一双布鞋,自己下楼。父母还在熟睡,他轻声洗漱完毕,出了门。 出门来到城北,老城四周环山,只有东边有一条出去的大道。城北山脚下,有座庙,此时庙中还亮着灯。谢宝树没有走进去,而是沿着围着山脚,跑了几圈,然后开始登山。 上山速度不快,但是没停下来过。谢宝树从小身体就不好,那时城里的老医师只说是先天营养不良,只能慢慢调养。北边庙里的老和尚听说了这事,来到谢宝树家里,看了看襁褓中的婴儿。 给他开了些补身子的药,又去山上摘了些药草,让谢宝树他娘每天拿来给他泡澡。等到谢宝树懂事以后,老和尚又过来让他每天跟着自己强身健体。 这些年,谢宝树养成了每天登山的习惯。眼前这座山叫菩提山,山脚围绕着楚河,与南边的龙王山遥遥相对。谢宝树年幼的时候,只能爬到山脚,后来大些了,勉强能上到山顶。 如今爬山已经轻松许多了,爬了一会,谢宝树额头上渗出了些许汗珠。他脚下的布鞋沾了些泥土,衣服已经被清晨的露珠打湿了。 最后一段路,谢宝树铆足了劲,加快速度冲上去的。 来到山顶以后,谢宝树放眼望去,整个楚河城皆在脚下。太阳还没出来,楚河城一片朦胧,谢宝树只能看个大概。微风吹在身上,很是舒服,每当这个时候,谢宝树就觉得腿上的酸痛都减少了一些。 谢宝树擦了擦脸上的汗珠,他喜欢这种感觉,甚至从小到大,除了读书,他觉得没有比这更舒服的事情。每次登上山顶,他都会吹上半天凉风,夏日的凉风,比冬季的暖阳还要舒服。 山顶的风光确实不一样。 谢宝树下山的时候,在山脚碰见早起念经的小和尚,正在伸懒腰。谢宝树朝他点了点头,二人相视一笑。 寺庙名为观海寺,寺里住着两个和尚,原本有三个,后来有一个出城游历天下,到现在还没回来了。观海寺很久就建在楚河城,里面总有个老和尚,带着一两个徒弟,世世代代都是如此。徒弟有是从外边带进来,也有的是城里没人要的孤儿,被老和尚收养。 这些年,老和尚们做了很多善事。上到修建百忍大桥,下到给人看病抓药。城里念佛的人不少,有请老和尚做法事的,老和尚也欣然前往。不过老和尚从来不劝人信佛,有人诚心来寺中跪拜菩萨,他才会给人们讲讲佛经,说说道法,两方相处得很融洽。 谢宝树跟爹娘进去,祈福许愿过。辞海寺很小,只有一间大堂和四间厢房。大堂里摆的是观世音菩萨像,一座佛像都没有。有一次,城里卢家愿意出钱,给辞海寺多立几座法象,被老和尚拒绝了。 他说他们这一脉,只拜观音不拜佛。 后来城里人渐渐习惯了,有人去庙里拜菩萨,有人在自家立了个小佛堂,不去寺庙。 谢宝树听老谢说过,跟北边菩提山遥遥相对的龙王山上,有一座道观。不过龙王山陡峭无比,山上还都是荆棘丛林,没有一条大道。城里很少有人上去过,只是偶尔有人能看到山中有道士在打拳练功。 老谢是去过道观的,在谢宝树十二岁那年。城里有个规矩,小孩到十二岁时,父母要给他祈愿。祈愿一般是去辞海寺,但也有去南边道观的,还有人嫌麻烦,直接在自家佛堂。 去辞海寺祈愿的,老和尚让徒弟都会准备一个香囊,送给来人。谢宝树没有香囊,不过他枕头旁,有只福袋。那是老谢去南边的道观求来的,他说本来想去辞海寺,但人太多了挤不进去,只好去南边。他急着祈完愿去赌钱,顾不上山上的荆棘丛林,就那么冲了上去。 谁知祈愿很方便,道观里的道士很有礼节的接待他,然后给他送了一只福袋,说是让他带给谢宝树。老谢听完,谢过道士,便又急匆匆下山,摸骰子去了。 那天晚上,老谢赌到谢宝树娘都睡了才回家。谢宝树第二天醒来,发现枕头旁有只脏兮兮的福袋。 谢宝树慢悠悠的回到家,父母还没醒来。他去后院,烧了几桶热水,然后在大木桶里泡了个澡。长大以后,他身体好些了,再没用药草泡过澡。 有一次张简在谢宝树家过夜,第二天早上谢宝树烧水的时候把他吵醒了,他迷迷糊糊的下楼,来到谢宝树面前,疑惑的问他为什么他这个连碗都想洗的人,会烧这么多水来洗澡? 谢宝树往旁边挪了挪,用手扇了扇鼻前,嫌弃的说道:“你身上的味道,都跟我家灶台上的抹布差不多了。” 张简满脸的无所谓,反正他就是不爱洗澡。 谢宝树他爹名叫谢清,很文绉绉的一个名字,但是人们一般不记得他的名字,都直接喊他老谢。因为每天掌勺喝酒,有些发福。没有酒席的时候,整天腆着肚子,在村里不是喝酒就是赌博。 他娘叫聂兰香,是外乡人,逃难来到这边,遇见老谢后就在此城定居。 平日里,酒馆都是谢宝树和他娘在照看,老谢一般是不管的。忙的时候,谢宝树就算算账,卖卖酒,不忙时就读书。 谢宝树考上秀才后,他爹娘都很高兴,请街坊邻居在家吃了顿饭,大家也都带有贺礼。在留盈街上,能出个秀才很不容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别人有伞 等到父母起床后,谢宝树煮了一锅面,吃完拿起身边的酒葫芦,在酒坛里倒 了一坛酒,走出门去。他爹娘都知道他要去哪,没有出声询问。 在留盈街去观海寺的中间,有一间学堂。是留盈街上的人们一起出钱建的,守正街上有的些户人家,都是自己请先生,在家授课。 留盈街这边,哪里请得起先生。就相约好,合伙请了个外乡来次的中年书生,请他留在此地教书育人。 书生自己说没有家人,便留在此处,安了家。这些年也有几个老姑娘有嫁给他的意思,但他脾气不太好,又不会说话,便一直独身到两鬓斑白。 先生姓陶,名治,字和韵。这四十年里也教了不少秀才出来,举人也有一两个。留盈街上的人都挺尊重他,每个月给他银子他也不要,于是街上的人都会买些好酒好菜送到学堂。这些东西,陶先生全都来者不拒,一概收下。 学堂旁边有好些菜园,陶先生自己也开辟了小块地,他种了些小菜,怡然自乐。 陶和韵日子过的清闲,脾气却不太好,特别是酒喝完的时候。谢宝树知道先生的性格,他知道陶先生自己不愿意去留盈街打酒,便每隔几天,给先生送些酒来。他手中的葫芦是先生送给他的,陶先生嫌弃他每次只给自己带的酒太少,便扔了一只葫芦给他,叫他下次多带点。 谢宝树神奇的发现,那酒葫芦看着不大,但却能装很多酒。每次谢宝树都会倒一大坛在里面,先生总能两天喝完。 好在先生不挑, 几两银子一碗的剑南春喝得,几文钱的黄酒也喝得。谢宝树的父亲觉得,给先生送酒是天经地义,每次都让谢宝树拿贵一点的酒。他母亲虽然平时爱斤斤计较,但是在谢宝树读书上,从来不马虎,所以每次给先生送酒,她都没有多说什么。 来到竹楼前,谢宝树看到陶先生正在给菜苗浇水,感觉撸起袖子过去帮忙。竹楼不远处就由一口水井,浇水特别方便, 两个人早太阳底下,很快把几块小菜园都浇完了。 谢宝树擦了擦头上的汗珠,走进竹楼,将腰间的葫芦取出来,先给先生倒了一杯。然后将剩余的酒,都倒进一只小木桶。 葫芦虽小,倒酒却倒了半天。 先生去水井旁洗了把脸,回来后拿起桌上的一饮而尽。然后叹了口气:“这么好的酒葫芦,送给你这个不喝酒的小子,真是糟蹋了。” 谢宝树不喝酒,先前葫芦里装的红色液体,是他娘特意为他酿的果子酒,不醉人,特别甘甜。谢宝树听了先生的话,将书中的葫芦拿得紧了点,说道:“先生你可教育过我们,一言九鼎重千秋!” 陶先生抬了抬眼皮:“我又没说要拿回来,你看你那个样子,成何体统?” 谢宝树看着胡须上沾了许多酒渍的先生,心道您这又是成何体统,不过他可不敢说出来。 陶先生喝完酒,摆了摆手:“回去吧,别整天赖在我这,该教你们的我都教了。” 谢宝树拱手而退,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屋内的先生突然说道:“最近小心一点,不要做傻事。” 谢宝树点了点头,没有回答。 回到家里,谢宝树逗了会在厨房偷吃东西的灰猫,这只猫是他小时候在城北捡来的。小时候特别乖巧,长大后除了在厨房偷吃东西,以及跟谢宝树一起乘凉,它是不会在家待着。每天都在外面,晚上也不在家里睡。这么些年,更是连一只老鼠都抓到。谢宝树的娘常说“养只猫还不如养条狗,养条狗还能看门。” 阿魏倒是养了条土狗,跟他相依为命,以前两个人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逗玩猫,谢宝树再次来到前台看店,母亲在后边酿酒,父亲出门不知干什么去了。 谢宝树从柜台下面拿出一本 《聊斋志异》轻轻翻阅。 良久,酒馆迎来了今天第一位客人。 一个身穿麻衣的赤脚老人,眉发乌黑浓密,袖子被他撸到小手臂处。身后背着一根黑铁棍,长约八尺。 老人走进来,打量了一下四周,看到柜台前的谢宝树,他急匆匆的走过来,问道:“你就是谢宝树?” 谢宝树点点头。 “先给我来两坛酒。”说完,老人从怀里摸出一大块银子,丢在柜台上。 谢宝树看着那大块银子,轻轻将其收起来,默默从后面抱出一坛最烈的白酒。老人看到酒来了,拍开泥封,给自己倒了一碗。 谢宝树准备再去后面抱一坛的时候,被老人拉住了手臂。谢宝树不喜欢跟陌生人有身体接触,准备挣脱开。动了动手臂,却发现老人的手臂粗壮又结实,自己用力对方却是纹丝不动。 谢宝树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老人。 老人右手拉着谢宝树,左手拿着酒碗,喝了一大口。喝完咂了咂嘴巴,看着右手边的谢宝树,瓮声说道:“就凭这酒,我就觉得你小子不错。”说完,松开了收手。 谢宝树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心里默默想道要不是看你那么大一块银子,才不会给你拿这酒。 这酒名为九酿春,跟守正街老酒斋的三大名酒一样,都带了个春字。跟黄酒不同的是,这酒听名字就知道,酿酒前前后后工加起来总共九道,从冬天开始准备,等到成功,都到春天了。 老人喝完酒,看着谢宝树说道:“魏雨愁这小子非得让我来找你,说什么你不同意,他是不会跟我出城的。我当时挺纳闷,我已经告诉他出城后的朝天大道,他怎么就这么头铁? ” 谢宝树有些疑惑:“头铁是什么意思?” 老人想了想这里不是家乡。有些郁闷的说道:“ 头铁就是耿直的意思” 谢宝树哦了一声。 魏雨愁就是阿魏,小时候他没有名字,城里人都叫他阿魏。后来谢宝树去陶先生学堂上课,第二天去的时候带了一坛好酒。请先生给阿魏取个名字,先生对阿魏的事情也早有耳闻,喝完那坛酒后,对着天空说“别人有伞,他有余愁,以后就叫魏余愁” 那天在下雨,先生喝了酒,说话有些含糊不清。谢宝树听错了,回去就将魏雨愁三个字写给阿魏,让他记下。阿魏不识字,但是谢宝树一些简单的字和笔画。 麻衣老人喝了酒,感觉有些热,将自己胸口的衣服扒开一点。先前他是站着喝酒,背后的棍子一直没放下。 谢宝树看着老人的动作,问道:“你要带阿魏去哪?” 老人大声笑了笑:“肯定不是带他去享福的,他这辈子就没个享福的命。” 谢宝树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要是你说带他出去,有荣华富贵,金玉满堂,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带他走的。 老人哟呵了一声:“口气还挺大。” 谢宝树又问:“你们是不是每隔十年都要来一次?” 老人摇了摇头:“你别多问,这些事我们不能多说。不过这一次我走的比其他人都快,所以来的早一些,他们很快都会来的。” 说完,老人抬头看了看小城东边,摇了摇头道:“我得快点,虽然不怕他们跟我抢,但我怕麻烦。 说完,没等谢宝树同意,单手提着桌上的酒坛,背着棍子,匆匆走出去了。谢宝树本来想喊着他,让他喝完放下酒坛再走,可想到那一大块银子,又忍住没出声。 谢宝树想起自己翻阅过的地方志,早些年他不知道,但是近百年来,小镇上莫名其妙少了好几十人。都是年轻时候出城,再没回来过,他们的家人,也对此事绝口不提。那些人,有的是同一个时代,有的隔了一代。 隔壁江老头的儿子,就是大约十七年前出去,那时他正好十六岁。 今年城里,十六岁的少年,除了阿魏,张简,谢宝树和卢老爷的长子卢万卷。还有其他几个人,谢宝树都不熟。 卢万卷倒是熟的很。 跟其他权贵不一样的是,卢万卷在陶先生学堂上课,自家没请先生。陶先生经常取笑卢万卷,说他爹胸无点墨,却非要给儿子取这么个名字。张简和阿魏因为卢老爷的缘故,从来都不理卢万卷,只有谢宝树偶尔跟他说两句话。 这些年谢宝树看的神魔书籍也不少,所以他有个大胆的猜想。今年他也十六岁了,刚才的麻衣老人更是让他对自己的猜想更加有把握了。收拾一下店铺,将银子交给后院在酿酒的娘亲收好,谢宝树关了店门,出门去了。 城北,离辞海寺不远的地方,一个穿着草鞋的少年,抱着自己的破门板,身后有个短发老人,想把他拉下来,一条黑色土狗,躺在一旁,不停摇着尾巴。 良久,老人怕伤到少年,松开了手,背后的铁棍纹丝不动他轻声说:“雨愁,为师知道你对这小镇还有不舍之情,少年多愁情有可原。可你答应过为师,谢宝树同意你就随我一起出城的。” 少年穿着草鞋,身上的单衣处处是补丁,他抱着门板,愤怒的说道:“你骗我,我不会跟你出城的!。” 老人无奈道:“师傅什么时候骗你了?” 少年满脸通红的说道:“你说可以带谢宝树一起走的!” 老人搓了搓手,说道:“按照规定,为师只能带走一个人,那谢宝树我刚才见过了,虽不能跟你比,但资质还算可以,肯定会有人带他出城的。” 少年听了这话, 手中的门板松了松,坚定的说:“等到有人肯带谢宝树走的时候,我再跟你出城。” 老人摇了摇头,想着刚才的一番话语都白说了。 在少年跟老人不断拉扯的时候,谢宝树去了城北。 老城外边,有几道霞光从远处不同方向飞来,汇聚在城东。从远处的一闪即逝,到城门外的减速飞行,停在了城门外不远处。 原来是四人御空飞行。一人脚下踩着飞剑,一人脚下踏着宝扇,一人脚下有一把七彩大伞,最后一人什么都没有,直接御空而来。临近楚河城,几人很有默契的收起了法宝,从怀里拿出一只铃铛,挂在腰间,进城去了。 四人走后,一个老头,踩着布鞋从远方走来,身后背着四把剑。他头发花白,脸上去没什么皱纹,身材消瘦,看着却很壮实。跟先前四人不一样的是,老人在城门口站了会,没有收起背后的四把剑,直接准备进城。当老人走到楚河城牌匾下面时,牌匾晃动了两下,正中央突然出现了一丝裂痕。 一个年轻道士瞬间出现在城门口,道士甩了甩手中的拂尘,四周顿时一片寂静。 老人笑了笑:“这么小心干什么?” 年轻道士脸色冰冷,沉声道:“师叔你又来干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路在何方 城东,离城门不远处的卢府。 一个腰胯宝剑的中年文士,和一个手中拿着七色大伞的中年美妇站在卢府门前。看着卢府门口的两座石狮,中年文士走上前,敲了敲大门。一位门房模样的人打开门,探出头颅,听中年文士说要找卢老爷,门房便让他在此等候,自己进去通报。 身后的妇人右手举着伞,看着文士的举动,略带嘲笑的说:“用得着在此等候吗,直接进去不好?” 中年人笑着摇了摇头。 妇人虽然打着伞,但额头上还是冒出些许汗珠。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她从腰间拿出一条手帕,擦了擦汗,抱怨道:“要是在城外,哪会被热成这样?” 文士看着美妇,有些心软的说道:“入乡随俗嘛。”说完,他看了看美妇手中的伞,又接着说:“这伞看着不错。” 美妇撇了撇嘴:“我梨花宫镇宫之宝,岂能以不错二字相称?” 文士收起笑容,开口说道:“你们宫主居然舍得把这伞交给你,看来这些年你在梨花宫混得不错。” 美妇听到“混得不错”四个字,突然有些愤怒,她低下头说道:“混得不错?确实还可以,如果当年不是跟着宫主去了梨花宫,还是跟着你刘芳洲,恐怕到现在还结不成金丹吧?” 名为刘芳洲的中年文士苦笑一声,没有反驳。 这时,卢府的门突然打开,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老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来。卢老爷亲自接待了两位客人。三人站在门外,卢老爷满脸笑容的说:“可把两位盼来了。” 刘芳洲有些惊讶:“你知道我们要来?” 卢老爷笑着说:“略知一二。” 中年美妇在旁边,神情倨傲,根本就没有想跟卢老爷说话的意思。卢老爷也不在意,弯下腰请两位进去喝点茶水。 进到卢府以后,卢老爷跟刘芳洲寒暄了两句,两人自我介绍一番,中年妇人在一旁,把玩着手中收起来的大伞。过了一会,见两人还在客套,她有些不耐烦的说:“听说你有个儿子,今年十六了?” 卢老爷点了点头,说孩子在书房看书,这就去叫他过来。 过了一会,卢老爷带着一个少年,从后堂走出来。少年神色平静,身上的青色儒袍,整洁又清爽。中年文士有些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到少年身边,惊讶说道:“天生凡胎境?” 听了这话,中年美妇也有些坐不住了,站起来说道:“你看清楚没有,这话可不能乱说” 刘芳洲有些不愿意搭理她,只是看着眼前的少年,嘴里啧啧称奇。看着二人的动作,卢万卷有些拘谨。刘芳洲看着少年,似乎下了某个决定,对旁边的卢老爷说:“能不能啊让我们跟卢公子单独呆一会?” 卢老爷楞了一会,满脸笑容的答应下来,走进内堂。 大堂里的三人一时间谁也没开口,片刻,刘芳洲酝酿一下,开口道:“你叫卢万卷对吧,听说今年考上秀才了吗?” 少年点了点头。 旁边的妇人没想到他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蹬了他一眼,妇人决定单刀直入,她盯着卢万卷说道:“小子你可知道这世上,有神仙一说?” 卢万卷迟疑了会,缓缓开口:“《聊斋志异》中略有提及,《古玉观》中也说到这世上真有神仙。” 听到少年说出这两本书,刘芳洲有些开心。他看了妇人一眼,神色喜悦的说:“这个少年,肯定归我们浩然府!” 妇人有些不高兴,握了握手中的不曾放下的伞,看着少年说道:“那可不一定。” 卢万卷在一旁,不解的看着二人。 刘芳洲开口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站在你面前的两位,就是你们世俗中所说的神仙了。说是神仙,其实跟你们都是一样的,不过我们活的时间长点罢了。 卢万卷一脸不解:“你说啥?” 美妇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心中不停埋怨自己,为什么要跟这样一个人一起来楚河城。 刘芳洲知道自己嘴笨,他摸了摸下巴,似乎下了某个决定。他走开两步,站在大堂中央,右手放在胸前,中指食指并拢,比了个剑诀,嘴中念念有词。 下一秒,卢万卷看着在空中飞舞的飞剑,惊讶无比。 见此,中年文士摸着腰间的剑鞘,满意的笑了笑。 飞剑在大堂中飞了几圈,停在卢万卷面前,颤动不已。卢万卷好奇的想伸手去摸,妇人开口道:“飞剑易伤人,小心不要摸它。” 身旁的刘芳洲却笑着说:“摸吧,天生凡胎境,一把没什么恶意的飞剑还是摸得的。 卢万卷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摸了摸剑柄。在眼神征得中年文士的同意下,他伸出手握住剑柄。入手冰凉,却又有些舒服。卢万卷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剑的冰凉。 身后的刘芳洲缓缓开口:“卢万卷,若是愿意拜我为师,这把剑就送给你了。” 卢万卷听了这话,眼神不变,却松开手中的剑,摇了摇头。 刘芳洲疑惑问道:“不喜欢飞剑还是别的原因?” 卢万卷看着刘芳洲,略带歉意的说:“飞剑我很喜欢,可是我更想多读一些书,不想练剑。” 刘芳洲脸色有些奇怪,嘴角含笑说道:“这次出门,府主特意找了把上好的飞剑给我,让我一定要带个好徒弟回来。哪怕是骗也要把他骗回来。这把剑名为紫电,是府主花了大价钱从外边换来的。这把剑要是放在外边,别说拜我为师,就是让他们叫我一声父亲,他们肯定也是愿意抢着叫的,送给你你居然不要。” 妇人看了刘芳洲一眼,似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卢万卷还是不为所动。 刘芳洲又说道:“你刚才说你要读书,就不愿练剑。那你可知我浩然府,是整个天水郡,藏书最多的地方?” 听到这话,卢万卷有些意动:“藏书最多,怎么个多法 ?” 刘芳洲骄傲的说:“多到你一辈子也看不完。” 卢万卷再次摇了摇头:“怎么会一辈子都看不完。?” 刘芳洲有些尴尬,急着说道:“在我们天水郡,有生也有涯,而书海无涯的说法。其中的书海,说的就是我么浩然府的书海。” 卢万卷想了一会,开口说道:“我想去见识下你们的书海,不过家中还有些事情 你们是神仙,能不能现在带我飞过去看一下,然后又立马飞回来” 刘芳洲嘴角抽搐了一下。 美妇大笑两声,说道:“你知不知道天水郡离这有多远?他飞了两个月,才飞到楚河城,回去又得两个月。” 卢万卷哦了一声,摸了摸脑袋:“书上的神仙不是会瞬移吗,瞬息万里?” 刘芳洲脸色更加难看了,旁边妇人倒是笑的很开:“瞬息万里,最少也是观天境的大修士了,他一个金丹境,哪有那本事?” 卢万卷不知道什么金丹,乾坤,也不知道什么天水郡。不过他看了看眼前神色尴尬的中年文士,心里有些感慨,想罢,卢万卷对着他行了一礼。 中年文士神色激动,开口说道:“你答应拜我为师了?。” 卢万卷点了点头,又说道:“我要跟父亲商量一下。” 妇人内心有些羡慕,不过她看到刘芳洲脸上的笑容,心中有有些复杂,多久没看到他这样笑了? 城门外,背着四把剑的老人似乎有些高兴,看着眼前的年轻道士,他轻轻挥了挥手:“让开!” 年轻道士没让,坚定的说:“就算你是我师叔,也要按规矩来,没有乾坤铃,怎么能进城?” 老人眨了眨眼,从怀里摸出一个紫色铃铛。 道士震惊:“师叔你这又是从哪抢来的?” 老人鄙夷说道:“你师叔用得着抢?只要我招呼一声,五湖四海十三郡,求着给我的人可有一大把。” 道士想了想老人的地位,心道确实如此。 他默默的给老人让开进城的路。 老人大摇大摆的从道士身前走过,一边走一边说:“道门上下都说你是道门中最沉得住气的人,怎么今天如此大惊小怪?” 道士没有说话,只是心里想着,别说道门上下,就是在三界五行中,看到你背后这四把剑,哪个会不震惊? 老人见道士不说话,自讨个没趣,进城去了。 城北,谢宝树来到阿魏的小木屋。谢宝树看到阿魏蹲在木屋旁,黑色土狗在他身旁,不停晃动着尾巴。先前那个背铁棍的老人,站在木屋旁闭目养神。 阿魏看到谢宝树,惊讶的起身,跟他打了个招呼,他知道谢宝树不喜欢出门。 谢宝树看了眼旁边的老人,给阿魏使了个眼色,阿魏拍开土狗,跟二人走到一旁,问道:“那老头是谁?” 阿魏有些无奈:“昨天在留盈街买烧饼的时候碰到的,非得收我当徒弟。他说他叫李叠山,来自东土大唐郡。” 谢宝树看了一眼老人,轻声说道:“你想出城吗” 魏雨愁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谢宝树蹬了他一眼:“想去就去,怎么又点头又摇头的?” 魏雨愁低着头说:“我想跟你一起出去。” 谢宝树说道:“我还有事没做,暂时不能出去。” 魏雨愁知道他要做什么事,他握了握拳头:“我跟你一起” 谢宝树摇了摇头,他往前走了一步,踩断一根树枝。说道:“这些天你跟张简,都得想办法出城。” 魏雨愁坚定的摇了摇头。 谢宝树又说:“张简那家伙不总是嚷嚷着要找个媳妇嘛,城外边的姑娘好看,不出去难道你想这辈子就呆在这个小地方?” 说到这里,闭目养神的老人突然开口道:“其实你们这里不小了。” 谢宝树神色古怪,他没想到隔着这么远,两人声音又小,老人居然还能听到他们说的话。 似乎看到谢宝树在想什么,老人笑着说:“就算你们在城南那几座山上讲话,只要我想听,一样能听清你们在说什么。 谢宝树闭上嘴巴,再次叮嘱阿魏两句,就回家了。 原地,谢宝树走后,又来了一个中年人,身穿玄衣,两手空空,只是腰间挂着一只紫色铃铛,正是先前城御空而来四人之一。 他看到魏雨愁,好似看到看到金银财宝,急着走过来。不过他走了两步之后,看到魏雨愁身后背着棍子的老人。他停下脚步:“敢问道友宗门?” 李叠山笑着说:“九仞山。” 玄衣中年人楞在当场,他有些不解的问道:“道友,这不合规矩吧?此人可是我风雨楼内定之人。 ” 李叠山听了这话,收起脸上笑容:“风雨楼?没听说过。不过内定是什么意思,你要跟我抢徒弟?” 不管老人是否真的没听说过风雨楼,中年人很明显是知道九仞山的。他想起九仞山的种种事迹,放低声音,有些委屈的说:“就算是九仞山,也不能不讲道理啊。前辈,我们风雨楼好不同意抢来的一个名额,我回去怎么跟楼主交代?” 李叠山伸出右手,取下身后的棍子:“你是不是有病,跟我九仞山讲道理?下山这些年我可听说了,你们其他宗门,都称我们九仞山出来的人为“莽夫”!” 中年人往后退了一步:“我可没说过” 李叠山右手提着棍子,左手朝中年人挥了挥:“你走吧,这小子我九仞山要定了。城里还有几个根骨不错的孩子,你要是再磨蹭,可能连汤都喝不到了。” 听了李叠山的话,中年人低头想了一会,脸色阴晴不定的离开了。 留盈街上,谢宝树看着眼前几条路,身后是阿魏家和观海寺,右手边是自家酒馆。左转可以去守正街找张简,正前方乃是龙王山。谢宝树低头想了一会,准备先回家看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后不后悔? 谢宝树回到家时,母亲已经做好午饭。老谢不知道又去哪了,反正他中午一般不回家吃饭。因为这个事情,谢母已经骂过他很多次了。 老谢早些年在城里有几位“牌友”,都是家里有点小钱,每天就做做生意,打打牌,聚在一起喝个酒。这些人经常会来酒馆蹭酒喝,老谢也不在意,谢母经常会抱怨。后来谢宝树长大了,不知道老谢为什么不再跟那些牌友联系,总是一个人去赌场,又一个人回来。 吃过午饭,谢宝树来到后院,看到灰猫不知从哪蹭了一身泥,谢宝树无奈的烧了些热水,给它洗了个澡。灰猫特别愿意洗澡,躺在小木盆里,伸了个懒腰,就不动了。谢宝树拿过一只梳子,轻轻给它梳理身上脏乱的毛发。张简有一次来蹭饭,看到谢宝树给灰猫洗澡,笑着说灰猫身上比他还要干净。 谢宝树小时候从城北,一个破庙里把小猫带回来。谢宝树刚见到小猫时,它躺在小庙的杂草堆上,还没睁开眼。身边没有其他小猫,父母也不知去哪了。谢宝树当时去爬山,路过小庙,听到有猫叫声,非常凄惨。他小心翼翼推开门,看到了一只嗷嗷待哺的小猫,发出叫声的肯定不会是它。 谢宝树当时没有多想,看小猫可怜,没人管它肯定要饿死。他脱下自己的衣服,裹着小猫回了家,那天没有爬山。 回到家,给他喂了些米粥,小猫根本吃不下去。那个时候谢宝树也还小,不知道怎么照顾小猫,只好把母亲叫起来。谢母嘴上虽然不耐烦,但还是把小猫养活了,每天给它喂煮饭剩下的米汤。 等它稍大点,谢宝树给他取了个名字,年余。 希望自己家里能年年有余。 年余长大以后,从来不抓老鼠。谢母经常在后院酿酒,酿果子酒的时候经常会留有残余,特别招老鼠。年余有时候酒躺在后院晒太阳,那些老鼠从它面前走过它都不管不顾。所以谢宝树家里的老鼠特别大胆,根本不怕人。谢母经常骂它,说它连老鼠都不抓,养着有什么用。不过骂归骂,家里每次有鱼,都会给它留一点。 谢宝树给年余洗完澡,却发现它已经在木盆里睡着了。将它抱出来,稍微擦干身上的毛发,放在院子里磨盘上,让它自己睡觉。 等到谢宝树去收拾完木盆,已是日暮西沉。他突然听到“吱吱”的声音,望向院子墙头,一只白毛老鼠踩在围墙上,身体不停扭动,嘴里还不停“吱吱”叫着。谢宝树认识它,隔壁是柳婆婆家里,这只老鼠谢宝树见过的。白老鼠似乎有些通人性,它扭着屁股,左爪不停指向自己身后。 谢宝树脸色一变,冲上墙头。踩着凸出的青砖,爬上城墙。隔壁柳婆婆家的院子没有谢宝树家大。靠着墙边,放着一捆木柴,谢宝树落在柴垛上,熟悉的来到前边的佛堂。白老鼠爬在谢宝树肩膀上,握着他的衣领。 佛堂里,一位老夫人倒在蒲团上,手中的念珠四散开来。 谢宝树急忙跑过去,扶起柳婆婆。谢宝树感觉的到,眼前的老夫人已经瘦的皮包骨头,这些天只能喝点稀饭,果子也吃不动了,谢宝树刚才看到,他拿过来的果子,都还放在后院。 谢宝树把老人抱向书房,放在书房的小木床。江老头去世后,柳婆婆就搬来书房,每天念佛看书。 谢宝树又准备去叫大夫,没想到老人已经醒了,叫住他。谢宝树没有停身,而是去前堂倒了杯热水,回来给老人喝下以后,老妇人神色有所好转,她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眼神迷离的问道:“小仙回来了?” 谢宝树摇了摇头:“我是宝树。” 老妇人抬头看了一眼谢宝树:“我还以为是小仙回来了,宝树啊,小仙走的时候也有你这么大了,现在不知道怎么样,有没有找个媳妇?”老妇人说完,咳嗽两声。 谢宝树说:“我去请大夫” 柳婆婆伸手拉住他:“不用请了,我能感觉到,自己活不了几天了。” 谢宝树不知该说什么。 当初江老头走的时候,他还小,没什么感觉。现在懂事了,却发现离别是如此不易。这个时候,他想到自己的爹娘,他不知道,爹娘以后老去他该是什么样子。 柳婆婆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拉了拉他的手:“生死轮回不过是人之常理,不用太难过。” 谢宝树眼神黯淡。 这时,窗户上的白鼠又“吱吱”叫了起来。 谢宝树看了看老人,走了出去。大门外,天色黯淡,一个跟谢宝树差不多大的年轻人站在街道上,手中拿着一把纸扇,腰间挂着一只紫色铃铛。 谢宝树问道:“你找谁?” 青年合起手中的纸扇,笑着说道:“你是柳姨的孙子吧?我是柳姨侄子。她老人家是身体还好吗?” 青年正是先前进城四人之一。 谢宝树摇了摇头:“我是柳婆婆的邻居。” 青年有些惊讶:“邻居?” 谢宝树不再多说,拱手请青年进门。 来到书房,青年看到躺在床上的老人,愣了愣。随即,转身对谢宝树说:“能让我单独跟柳姨呆会吗?” 谢宝树有些不放心,却看到柳婆婆点了点头。谢宝树不再犹豫,转身出门,白老还在窗台上,两只小眼睛不停转动,盯着房里的青年。 书房内,柳婆婆看着青年,问道:“你是杜若的儿子?” 青年点了点头说道:“我叫杜安年” 柳婆婆抬了抬眼皮:“随你娘姓?” 青年似乎不想谈这个问题,将手中折扇打开,递给老人。折扇上面绣着两只翠鸟,一只在扑向水面,一只立在水中树枝上。 柳婆婆将纸扇拿在手中,仔细端详,青年在一旁默不打扰。 好半天,老妇人收起扇子,还给杜安年。杜安年说道:“这些年母亲甚是想念柳姨,她时常在山庄感叹,说不知师姐过的怎么样。” 老妇人看着杜安年,问道:“可有兄弟姐妹?” 杜安年不知道老人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他迟疑了一下,说:“家中就我一个。” 老妇人说道:“这次让你进城,你娘花了不少功夫吧?” 杜安年摸了摸腰间的铃铛:“这乾坤铃铛还真是贵重,花了碧落山庄好几位长老的积蓄,才换了这么一个小铃铛。” 老妇人似乎不想多说,看都没看那个紫色铃铛,抬头问青年:“这次进城有什么目的?” 杜安年老实答道:“三师祖年纪大了,想找个徒弟,这次来楚河城,他老人家托我看看有没有适合继承他衣钵的年轻人。” 老妇人问:“他自己怎么不来?” 杜安年苦笑一声:“三师祖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让他收起修为,来这小地方受气,说不定都要把这楚河城给掀翻咯。” 老妇人难得笑了笑,似乎想起来某些事情。 杜安年看着老人,没忍住心中疑问:“柳姨家中其他人呢,怎么就一个邻居在照顾你?” 听到这话,柳婆婆躺在床上,望了望窗台边的白老鼠,低声说道:“你江叔前些年走了,有个表哥叫江临仙,也出城当兵去了,这些年没回来过。” 杜安年一愣,他还以为老人的家人都出去有事,不在家里。不曾想到如今这间大房子,只剩她一人了。 这时,白老鼠从窗台跳下,来到老人面前,安静跪在床边。 柳婆婆看到这只老鼠,神色稍缓,她对杜安年挥了挥手:“我有些累了,你先去忙三师祖的事情吧。家中有厢房,晚上没地方去可以去隔壁宝树家拿钥匙,来这休息。 杜安年似乎还有话要说,不过看到老人疲倦的脸庞,他收起折扇,走出房间,轻轻关好门。走出大门前,想起小时候母亲给他看的罗天鉴。罗天鉴是一种神奇的仙家法宝,形貌各不相同,不过都是一个小方块大小。杀伤力一点都没有,不过罗天鉴可以飞在空中,记下某段时间的某些画面。往后的日子,只要拥有者往其中输入灵力,罗天鉴会自动在空中,放出记录的景色和画面,深受各位仙子喜欢。 母亲给他看的那段是年轻时,她和师姐修行的一段日子。那时两人在碧落山庄,人们都称她俩为“碧落二仙子” 罗天鉴放出的画面中,许多青年才俊跑来碧落山庄,只为一睹仙子容颜。 他母亲杜若那时天性活泼,每当有人放出罗天鉴,说要留个纪念,只要不是太过分,他母亲都会含笑答应。 不过在罗天鉴那些影像中,杜安年看见最多的,还是一位穿着碧绿长裙的仙子,在空中御剑飞过。画面很模糊,因为都是那些青年才俊偷偷拍下来的。她母亲知道师姐的脾气,所以那些人离开碧落山庄之前,罗天鉴都被她检查了一遍,关于师姐的影像,都被她抢走了。 后来杜安年听母亲说,她师姐为了一介凡人,甘愿放弃数十年修为,留在一座小城,修为全失,成了凡人。听了这消息,在他们九江郡,多少天才青年,伤心欲绝,决定众生不娶。 杜安年心中一直好奇,那一抹绿色到底是如何风华绝代,令那些青年心驰神往。这次来楚河城,是他抢着要来,还跟一位同门师姐闹得不愉快。这些年他母亲虽不再年轻,可她修为高深,驻颜有术,到现在还是三四十的模样。再想想刚才躺在床上的老妇人,面如枯槁,骨瘦如柴。他刚才一直想问,柳姨这些年你后不后悔? 后不后悔当年背井离乡? 后不后悔如今容颜不再? 后不后悔放弃长生大道? 等到杜安年走后,柳婆婆轻轻拍了拍白老鼠,白老鼠乖巧张开嘴,吐出一口白雾。白雾在空中舒展,渐渐形成一副画面。一位背着长剑的绿衣女子,初次来到楚河城,晚上没有地方歇息,无奈下敲开留盈街一户人家的大门。 门开后,一名青壮男子打开门,赤裸着上身,手中还拿着刨木头用的工具。见门外是个女子,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回身拿起桌上的长衫,披在身上。 画面无声,在老妇人心中却如喃喃低语。 “你好,我叫江眠风 ” “我叫柳冬荣” 老妇人再次拍了拍白鼠,画面随即消失。 她想起早些年,跟江眠风一起的那些日子。做家具时他刨木头,她雕花纹。他不识字,所以她读书的时候他只能在旁边看着,夸她读书的模样真好看。后来有了孩子,一家人其乐融融。再后来孩子出城,他也走了,自己一个人青灯伴古佛,确实有些孤独寂寥。 想罢,她吹熄煤油灯,白老鼠自顾自睡在一边。 黑夜中,若有若无响起一声低语。 “怎么可能会后悔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吹灭读书灯 谢宝树走出柳婆婆家时,天色已晚。今天是初十,月亮还算明亮,留盈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街道两旁的枫叶被风吹的飒飒作响,月光下的树影摇曳不停,像极了人影。虽然是六月份,但夜晚的凉风吹在身上还是有些许凉意。谢宝树只穿了一件白色长衫,他走出门,打了个哆嗦, 走进自家酒馆。 酒馆还没打烊,老谢正站在柜台旁的长桌前,跟人喝酒谈天。 老谢一边拿着酒坛,一边给那人说道:“这九酿春整个楚河城只我一家,别处没有卖的。就算有,那也算不得正宗!” 老谢身前那人,背对着谢宝树,端正的坐在长板凳上。谢宝树听陶先生讲过,一个人的站姿和坐姿最能体现一个人的心性。“站如松,坐如钟,”是陶先生给他们讲过的礼仪,可学堂里都是小孩子,顽皮好动,坚持两堂课时间便把这句话丢到九霄云站外。该趴着趴着,该靠着靠着,最后只有卢万卷和谢宝树两人,每天都能做:“站如松,坐如钟。” 看到谢宝树走进来,老谢语气顿了顿,随即向那人介绍:“这是犬子,姓谢名宝树,今年勉强考了个秀才,以后还望城主大人多多关照” 那人回过头,含笑看着谢宝树。 正是昨日新上任的城主。 陈礼,陈退之。 谢宝树赶紧拱手行礼,不曾想到,陈退之居然也以儒家手势回礼。 陈退之摸了摸腰间的紫金袋,笑着对老谢说:“昨日来城里,就听说今年你们楚河城出了两个秀才,卢家少爷卢万卷,还有一个就是令公子了。” 老谢抱起手中的酒坛,一边给陈退之满上,一边说:“犬子哪称得上公子,只不过是个读过两天书的臭小子罢了。” 谢宝树摸了摸鼻子,满不在乎,反正老谢经常在别人面前这样说他。 陈退之拿起酒碗,喝了一小口,不急不慢的说:“其实这么晚来找你,是有点事希望令公子帮帮忙。” 谢宝树没说话。 老谢打了个哈哈:“犬子能帮什么忙,他自家有时记账都会搞错,怕到时忙帮不上,还给大人添麻烦了。” 陈退之诶了一声:“ 私下就别叫我大人了,听着别扭,要是乐意,以后叫我退之就好。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初来此地,人员土地风俗习惯都不太了解,希望能有个人给我打打下手,带我四处转转,帮我整理一下公文。这种事自然是读过一些书,做起来比较方便。” 老谢迟疑了下,问道:“大人怎么没去卢府,卢老爷应该很欢迎您吧。” 陈退之放下酒碗,说道:“他派的人我不太放心。” 说完,看着老谢为难的样子,他笑了一下,又说:“不会让令公子白干,每个月二两银子怎么样?” 老谢愣了一下,二两银子够他赌好久了,他点了点头。 谢宝树万万没想到,他爹为了二两银子就把他卖了。 看到老谢点头的样子,陈退之仰头喝完碗中的酒,拂袖而过,留下一粒碎银子:“那就这样说定了,明日巳时之前,来衙门找我”说完,转身欲走。 老谢忙道:“这酒不是说好了,算我请大人喝的,怎么能收钱呢?说完,抓起银子要还给陈退之。 陈退之摆了摆手:“喝酒给钱,天经地义的事” 老谢着急,不顾身份,扯着陈退之的袖子:“请大人喝酒,也是天经地义。只希望大人能多照顾一下我们这些老百姓,别像卢老爷一样。”说到这里,老谢突然闭上嘴。 陈退之站了一会,觉得老谢说的有道理,便接过拿一粒碎银子,丢给了谢宝树:“给你去买身新衣,也算天经地义吧?” 谢宝树低头瞅了瞅洗的发白的长衫,收下碎银。 谢宝树跟老谢将陈退之送到门口,陈退之拱手说了声不必相送,随后自己一人走向百忍大桥。 谢宝树把碎银子递给老谢,然后帮他关了店门,洗漱一番,回房去了。 房内,坐在书桌前,翻开昨日柳婆婆送给他的那本书。书名《听雨》,谢宝树翻开目录,发现这本书是一本,共分三卷。 第一卷名为红烛昏罗帐,写的是作者还是少女时,在碧落山庄求仙问道。书上第一段,记载了碧落山庄的地理位置,风土人情。碧落山庄位于九江郡最南边的碧落山上,是一个修仙大宗门。作者无父无母,八岁那年被师傅带上山庄收她作了徒弟。 她天资异禀,得天独厚,十岁那年观山悟道,连破五境,就此,碧落山庄乃至整个九江郡,最年轻的金丹修士出现了。随后,她的境界平缓上升,没有先前那么恐怖 的状态。不过人长大后,越来越水灵了,上山找她师傅求亲的年轻人络绎不绝。 只不过她觉得那些人都是傻子,他们都只会找师傅。这种事情,找师傅有什么用,她师傅也管不了她。都是一群笨蛋,不晓得来找她本人。她每天都御剑飞过山庄,给了他们多少机会?那些笨蛋就算自己修为不够,不能御空飞行,可他们不是仙二代吗,不会找自己老爹要一件飞行法宝? 后来的那些日子,她每天飞过山庄,可就是没有人来找她。她百思不得其解,便不想了,一心修炼。七年功夫,竟又给她破了两境。消息传出去以后,这次倒是有人拦住她,说想要跟她结成道侣。 那人被她一剑劈出了山庄,她气不过,又飞出去砍了那人两剑才罢休。一个两百多岁的老头子,也敢开口向她求亲?在她砍人的时候,师傅就在身后笑呵呵的看着她。不过这一幕,不知被谁用罗天鉴偷偷记录下来,在整个九江郡疯狂传阅。自那以后,九江郡的年轻人见了她,都特别尊敬,爱慕之情消失的无形无踪。 因为这事,师妹杜若还笑话她好久。 后来师妹找到意中人,是九江郡郡主的儿子。二人大婚那天,整个九江郡,酒席从南摆到北,只要是道友。下来说声恭喜,都能吃上一顿酒席。她跟在师傅身后,看着来往的人群,心里有些迷惘,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吗? 到这里第一卷就结束了,谢宝树合上书,脸色有些古怪。他只当这本书跟《聊斋志异》一样,是本奇谈异志。不曾想到,竟是一本自传。不过其中很多东西他都看不懂,什么“金丹境”,什么“罗天鉴”,他都不知是什么。倒是飞剑,他在书中看过,能想象出来。 明天还要早起登山,谢宝树将书放回书架。随后脱下长衫,吹熄了煤油灯,上床睡了。月光从纸窗透进来,像一缕缕丝线,落在他身上。 街外不远处,也有个读书人,站在百忍桥上,一身都是月。 陈退之站在桥上,看着桥下的溪水,思绪万千。突然,他抬头看了一眼远方,守正街头走过来一个人。 一袭红袍,手上还拿着一朵莲花。 陈退之看着来人,笑着问道:“这楚河城跟你玄塘关比起来怎么样,是不是地方太小了,有些无聊?” 李凤仙打了个哈欠,好似刚睡醒,他眼神慵懒:“地方虽小,酒还不错。” 陈退之打趣道:“在玄塘关喝了那么多好酒,这城里的酒你哪看的上,喝的是老酒斋的“三春”? 李凤仙摇了摇头:“是一个小酒馆的黄酒,酒虽劣质,但总归不用偷偷喝了,喝起来味道肯定要好些。” 陈退之有些惊讶:“你爹还不让你喝酒?” 李凤仙有些头痛,似乎想到某个人:“那个老头子,说我还未行观礼,不准喝酒。要是给他抓到,就打断我的腿。” 陈退之想到那位老友的性格,笑了笑。 李凤仙郁闷说道:“明明是个莽夫,却非要学你们读书人这一套。” 陈退之反驳道:“你爹可不算莽夫,他读的书可不比我少。” 李凤仙不再说话。 开过玩笑,陈退之看着李凤仙,认真说道:“你爹这次把你送到楚河城避难,可是花了很大代价,为了换乾坤铃,你们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君子莲”已经所剩无几了吧。” 李凤仙点了点头,实际上君子莲还剩三朵,出门时他爹全塞给他了。 陈退之笑着说:“年幼时,嫂子给我取名退之,就是向让我做事之前,先退一步,再想想该怎么做。你去年要是退了这一步,至于闹的被满天下追杀吗?” 李凤仙眼神坚定:“再来一次,我还是要抽了它的筋,扒了它的皮” 陈退之不再多劝,轻声说道:“楚河城里它们不敢进来的,这些天就在城里,好好休息一下,别再惹事了。” 李凤仙摸了一下袍子,笑着说:“放心,我可老实得狠。” 陈退之哈哈一笑:“你李凤仙要是老实,那我陈退之不是老实得要下地狱?” 李凤仙尴尬一笑,起身跟着陈退之一同看着桥下的溪水。 在李凤仙眼中,整个楚河城一片安静祥和。阡陌交通,鸡犬相闻,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 可是,在陈退之看来。 城中三条主街道,几十条小街道,分布在楚河两边。城中之人,现在基本上睡了。陈退之可以清楚的看到,每个人头顶都有一枚棋子,毫不起眼,却在陈退之眼中看的清楚无比。整座老城,人人皆是棋子。 “车,马,相,士,炮。”只在少数。 大部分人都是“卒” 陈退之皱了皱眉,他看了很久,都没有看到“将”和“帅”c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东瓶西镜放 这一切的一切都跟谢宝树没有关系,第二天他爬完山,在家吃过早饭,就准备去城主府找陈大人报道。 城主府位于守正街头,靠近城门口的地方。走之前老谢仔细叮嘱他,让他少说话,多干活,看到谢宝树有些不耐烦,老谢才挥手让他出门。城主府前有两尊大狮子,是卢老爷请了路过楚河城的一个老石匠,花了一年时间打造。如今卢老爷已经搬回卢府住了,不知道他看见这两个狮子,会是什么感觉? 谢宝树下意识握了握拳头,才起步前去敲门。 来开门的居然是见过两面的李凤仙,还是身穿红袍。 看到谢宝树的眼神,李凤仙有些尴尬,他摆了摆手:“我真不是看门的,也不是马夫。” 谢宝树点了点头:“我懂的” 等到谢宝树走进府邸,李凤仙狠狠的关上了大门。 府里居然一个下人都没有,整个府邸显得有些空荡。李凤仙进门以后,给他指了个方向:“陈叔在书房看书,你自己去找他吧。” 谢宝树道了声谢,就自行走去书房。书房在府邸深处,要经过一座池塘。谢宝树穿过廊坊,刚走过池塘,就发现陈礼在不远处对自己招手。 谢宝树快步走过去,陈礼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就转身走进书房,谢宝树紧随其后。来到书房,谢宝树才发现,不止桌上,就连地上也摆满了书籍。看到谢宝树疑惑的眼神, 陈礼笑着解释道:“上面给的任务,半个月之内要把整个楚河城这些年的人员都记载下来,上报朝廷。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凤仙那小子又嫌这事太枯燥,干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跑出去晒太阳了。” 谢宝树不再多想,找了个能落脚的地方,开始整理地上书籍。地上这些书籍里。有楚河城的地方杂志,也有风土人情。最惊奇的是,谢宝树居然发现这里面还有各家族族谱,自家的也有。 陈礼再次开口:“光整理书籍有些无聊,我们来聊聊天吧。” 谢宝树想起早上出门时,老爹说的话,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陈礼拿起一本《事物异名录》说道:“我叫陈礼,字退之,原先在朝中任国子监博士,如今被罢了官职,在朋友的帮助下,才来这小城做点闲事。” 谢宝树擦了擦手,端坐在椅子上轻声说道:“我叫谢宝树,师从陶和韵陶老先生,今年刚刚上秀才,如今赋闲在家。” 陈退之哈哈一笑:“不要那么拘束嘛,我也什么脾气的,要不你就把我当成你家先生,有什么说什么。” 谢宝树摇了摇头:“要是把你当成陶先生,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陈退之愕然:“怎么,这陶先生脾气不好?” 谢宝树道:“有酒喝的话,脾气就很好” 陈退之放下书本:“改天一定要去拜访一下老先生” 谢宝树道:“那你一定要带两坛酒,他爱喝我家的九酿春。” 陈退之笑了声:“办公还不忘推荐你家的酒?” 谢宝树憨厚一笑。 二人有一声没一声的聊着,日上高头。谢宝树拿上一张表,把族谱上的人按顺序,记在表格上。有卢家,张家,还有谢家等等。张家和卢家族谱最厚,谢宝树把它放在一边,先从稍薄的宋家开始。谢宝树有些疑惑,这些年城里,姓宋的人家已经很少了,只有一两家,没想到族谱还蛮厚实。 翻开族谱,谢宝树发现,原来两百年前,宋家主枝,断了香火。宋家那一代,宋老爷和夫人感情很好,有一个儿子。后来儿子出城游历,再没回来过,宋老爷又不愿意纳妾,也不愿抱养分家的子侄,于是香火就这样断了。原本在城中算是大户的宋家,就这样没落了。 关于宋老爷的儿子,族谱上只有“少年离家,未归。”这一句话。谢宝树拿过书籍,问了下陈大人该如何填写。陈礼让他将姓名那一栏空着,后面的如实填写。二人又各自忙碌起来,直到李凤仙饿着肚子来找他俩 。 陈退之抱歉一笑,起身准备去做饭。 谢宝树很是惊讶:“卢老爷没给你们留下厨子?” 李凤仙恨声道:“这个姓卢的,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看着对陈大人挺尊敬。实际上一点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一个下人也没给我们留。” 刚动身的陈退之回头看了李凤仙一眼:“人家凭什么给你留下人?” 李凤仙说:“吃过你做的饭,这才知道以前我李家厨娘做的饭,真是人间美味。早知道来之前,就多吃几碗了!” 陈退之道:“有本事你别吃,府邸隔壁就是赏月楼,你这位大少爷怎么不去点几桌酒席?” 李凤仙还要狡辩,被谢宝树打断了:“去我家吃吧。” 李凤仙眼神一亮,看向陈退之。 陈礼想了想,点头答应。三人收拾一番,锁上府邸大门,朝着酒馆走去。 来到酒馆,谢宝树发现母亲正在吃早上剩下的面条。母亲总是这样,只要谢宝树不在家,她和老谢就不舍得做些好的饭菜,要么吃上顿剩下的,要么就吃些面条。谢宝树跟母亲说了原因,谢母看着站在门外的两人,让他赶紧去请两人进来,自己去炒几个小菜。 陈退之跟李凤仙走进屋子,陈退之站在进门处,仔细观察着屋内布置,李凤仙一进门则是朝着柜台旁放着的酒坛走过去。 昨晚过来时已是夜晚,屋内虽然点了煤油灯,却还是有些黑暗。今日再来,陈退之发现一些有意思的地方。东边桌子上放着一只青花瓷瓶,墙上西面一面黄铜古境。陈退之笑着问道:“东瓶西镜放,你们楚河城也有这种习俗吗?” 谢宝树点了点头,拿过一坛酒,放在桌子上。 一旁的李凤仙好奇道:“这习俗啥意思啊?” 谢宝树不太喜欢李凤仙,装作没听到。身后的陈退之说道:“东瓶西镜放,是北魏有些地方的习俗,在客厅长案上东面放一只花瓶,西边挂一面镜子。意味着家人工作出行,都会平平安安,风平浪静。” 李凤仙哦了一声,不再感兴趣。 谢宝树拿过两只杯子,转身去后院给母亲帮忙。来到后院,谢宝树发现年余躺在石磨上晒太阳,小肚子圆滚滚的,也不知吃了什么东西。 母亲煮了一锅饭,炒了几个小菜,烧了一条鱼。谢母这些年跟着老谢在城里置办酒席,虽然没学到精髓,但手艺还可以。老谢是无辣不欢,他做菜除非是雇主要求,不然都是辣味非常重。这样导致谢宝树,从小特能吃辣。 等到谢宝树端出菜,李凤仙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一碗水煮肉片,一碗麻辣豆腐,一碗竹笋,还有一条红烧鲫鱼。两个硬菜,谢宝树平时在家都很难吃到。肉和豆腐留盈街上都有铺子卖,鲫鱼和竹笋则是阿魏送过来的。这些年阿魏下水摸鱼,上山挖野菜,什么都干过。不至于向小时候那样饿肚子,每次弄到好东西,他都会先送来谢宝树家里。 二人喝了两杯小酒,谢宝树则是拿过自己酒葫芦里,默默喝了两口。看见这只葫芦,李凤仙眼神一亮:“你这葫芦不错啊?” 谢宝树没动筷子,看了他一眼:“ 别人送给我的” 李凤仙伸出手,递过杯子:“你这葫芦里酒肯定好喝些,来给我倒一杯。” 谢宝树自己有洁癖,但不代表要管别人。听了这话,他默默给李凤仙倒了一杯。陈退之在一旁,笑着看着二人。 李凤仙喝了一口,有些惊讶:“怎么是冰的?” 谢宝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葫芦好像生性属凉,每次酒倒进去半晌,就会变得冰凉无比。” 李凤仙摇了摇头:“大夏天喝冰的自然爽快,可你这喝起来哪有酒味,分明就是葡萄汁,我还是喝坛里的吧。” 陈退之笑着说:“这应该不是酒葫芦,是一方小冰鉴吧?” 李凤仙点了点头:“难怪,我家里也有个冰鉴,不过比这大多了。” 谢宝树放下葫芦,对陈退之说:“陈大人,下午我还有些事情,不能去城主府交差了。” 李凤仙啧啧道:“上班你一天就请假,小伙子可以啊。” 谢宝树没理会他,无奈看着陈退之。 陈退之倒是通情达理:“家中有事情吗?工作不打紧的,等你有时间再过来。” 谢宝树老实说道:“隔壁有个老人身体不太好,下午得去照顾她。” 陈退之举起酒杯:“吃完饭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三人随意喝了点酒,便放下酒杯。李凤仙筷子在碗中飞舞,不顾半点礼仪,不过谢宝树二人也不在意这些。从小吃的口味清淡的李凤仙,吃了这两个辣菜,直呼过瘾。在他们李家,他父亲讲究养生,菜一般是水煮,半点味道也没。小半盆肉片,被他扫了个干净。 陈退之似乎偏爱竹笋,他吃肉很少,就这竹笋吃了一小碗米饭。 就这样,来自天南地北的三人,围着小桌子吃了第一顿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君子报仇 谢宝树正在努力填写表格,但他发现陈大人在椅子上,闭目养身。 而在他们不远处,又好似很远的守正街头,一个老和尚和年轻道士站在街上。道士吕烂柯看着少年宋恒走进宋府,一路见过门房和丫鬟。宋恒看见这些下人,都很开心的打了招呼,有个丫鬟说老爷夫人都在后院小亭乘凉,宋恒一路小跑过去。 吕烂柯 叹道:“黄粱一梦有什么意思呢?他这分明就是雾里看花,水中捞月,骗骗自己罢了。” 老和尚不再言语,两只黑眼珠四处乱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年宋恒穿过池塘,来到凉亭。一个身穿绸缎的中年妇人坐在长凳上,旁边有一人躺在石凳上,将妇人的双腿当作枕头。妇人拿着纸扇,轻轻给他扇着风。二人神色缓和,低声说着话。 宋恒看着他们,紧握双拳,神色激动,但他没有打扰二人,他只是远远站着,看着二人。直到妇人抬头,看见她。妇人感觉拍了,拍睡在腿上的人,那男子睁开眼,有些疑惑的看着妇人。妇人有些羞涩,让他感觉起来,儿子回来了。 妇人招手,宋恒这才走过去 ,喊了声:“爹,娘。”男人是宋恒他爹宋老爷,妇人则是他娘。 宋老爷看着儿子,问道:“你又逃学了?” 宋恒摇了摇头:“今天先生放假。” 宋老爷一点也不信,他一边摇头一边说道:“现在不好好读书,将来怎么继承家业?这诺大的宋府,将来说不定就要葬送在你手里,你怎么去见我宋家历代先祖?” 宋母扯了扯宋老爷的袖子,她觉得老爷有些说重了。 以前的宋恒,肯定会跟宋老顶嘴,说读书不为了继承家业,而是要好出去走走,看看这世上的大好河山。可是如今,少年宋恒已经将很多美好的景色尽收眼底。看过庐山瀑布,看过洪都滕王阁,看过南海洗剑池。少年看得够多了,虽然世上还有很多美好的景色,但他不想再看了。 他觉得眼前二人,就是这世上最好的景色。 宋恒一直看着二人,把送宋老爷看得心里有些发慌:“逃课就逃课,怎么还不敢说话了?以前你每次不都振振有词吗?” 宋恒不再犹豫,走上前去,抱住老爹。宋老爷有些震惊,刚想推开他。却听到宋母在背后说:“孩子好不容易开了窍,懂事情,你就不要再骂他了。”宋老爷想了想,放下双手,任由宋恒抱着自己。 良久,宋恒松开双手,红着眼睛说:“晚上我想吃爹做的红烧肉。” 宋老爷这些年家有余田,他继承家业以后,家中生意蒸蒸日上。他没有别的爱好,就算喜欢做菜。虽然家中有厨子,但他经常会亲自动手,做几个小菜给家人。后来闹得厨子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说自己在宋家白拿工钱还不干活。但宋恒长大以后,总是跟父亲闹别扭,不吃他做的菜。饿了就去厨房,叫厨子给他炒一碗饭。搞得厨子总是感叹,哪有富贵人家的少爷抱着一碗炒饭吃的津津有味? 宋老爷看了看红着眼睛的宋恒,说道:“晚上给你做红烧肉。” 就在宋恒走上前,抱着宋老爷的时候。门外的老和尚观海僧突然睁开眼:“宋恒方寸之境有松动之象,说不定出来以后,就是乾坤境的大剑仙了。” 吕烂柯神色平静:“剑都卖了,还算什么剑仙?” 观海僧呵呵一笑。 此时,城主府的谢宝树休息片刻,拿起之前的族谱和表格对照起来,看有没有填错的地方。他翻了几本,等到翻开宋家族谱的时候,去惊讶的发现,最后一人先前记载的是“少年离家,未归”。之前没有记载少年的名字,如今却多了两个字“宋恒”。谢宝树又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没有记错。他拿着书和表格,决定问问陈大人,刚要开口,却发现陈大人已经走过来了,谢宝树立即跟他说了此事。 陈退之拿过书籍,看了片刻,赞叹一声“扭转方寸,也不过如此吧”他让谢宝树如实补上姓名,不要多多想。 城北,小木屋里。李叠山背着铁棍,看着眼前忙碌的魏雨愁,眼里满意之色甚浓。木屋虽小,却五脏俱全。 魏雨愁虽然嘴上说没有答应,要当他李叠山徒弟,但身体上很老实。知道师傅晚上没地方去,魏雨愁出去买了两壶酒,买了些小菜和肉回来。这些年魏雨愁在谢宝树家里蹭饭,跟老谢学了不少手艺,做的饭菜还算可口。 在魏雨愁蹲着择菜的时候,李叠山站在他面前,看着他。魏雨愁问道:“你们是怎么来这小城的?” 刚见面的时候李叠跟他说了城外之事,让魏雨愁知道了世上还有神仙一说,但他还是不太相信,要李叠山露一手给他看看,谁知李叠山是个炼体修士,根本就不会什么仙家法术。因此,魏雨愁连连说他是骗子,说了一个多时辰。 后来说的李叠山心烦,他冲上前来。魏雨愁以为老人要打他,伸出左手准备挡着。但李叠山只是单手提起他,然后双脚用力一蹬,居然凌空跳起三米高,落在小木屋顶上。魏雨愁还在震惊之际,老人直接松手,将他丢下小木屋。 魏雨愁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准备好好甩一跤。却发现老人已经比自己先落地,双手稳当当接住自己。魏雨愁心里有些信了,却还是嘴硬,说武侠小说里的一些高手,也可以轻易做到这一步。 李叠山当时蹬了他一眼:“你信不信我把你从南边的山上丢下来,一样能接住?”魏雨愁哪里敢说不信,万一这个疯子真把自己从龙王山上丢下来,接住了还好,接不住自己不是凉了?” 李叠山看着正在择菜的少年,说道:“我虽然不会做饭,但是我也知道,那些菜帮子是不能吃的,你怎么还留着?” 魏雨愁低下头:“习惯了。” 李叠山想起自己在罗天鉴中看到,魏雨愁从小到大的一些生活事迹,有些明白。当年没有吃的,魏雨愁只能去守正街,卖菜的商贩摊位上,捡一些没人要的菜帮,回来就着白水煮,连饭都没有。虽然难吃,但好歹能吃,不至于饿死。 这时,魏雨愁似乎下了某个决定,他抬起头问道:“我拜你为师,你能不能帮我杀个人?” 李叠山说:“你想杀卢老爷是吧。” 魏雨愁震惊道:“你怎么知道?” 李叠山跟他坦白:“其实小镇上的少年,从小到大做过哪些事情,我们这些外来人都知道。只不过有些人知道得多,有些人知道得少罢了。” 魏雨愁听了这话,沉思不已。 李叠山又说:“你们小时候做过的事,不管好事坏事,都会被一个叫罗天鉴的东西记录下来,然后传到我们这些外来人手中。刚开始我是每个人都看,后来只对你小子有兴趣,就只看你一个人了。卢老爷找人杀了你最在乎的人,你自然是想报仇的。” 魏雨愁听了这段话,沉思许久,似乎在消化这些话里的信息。 过了很久,他问道:“能不能杀” 李叠山摇了摇头,无奈道:“有规矩在此,我们可以动用法术神通,一次让你们相信世上有神仙一说。可是万万不能出手干预城中的一些事情,更不能出手伤人,要不然就会被“烂柯令”打得魂飞魄散。“ 魏雨愁疑惑:“那为什么卢老爷能杀人?” 李叠山道:“卢老爷是你们城中之人,不受规矩约束。” 魏雨愁眼神明亮:“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自己动手?” 李叠山笑道:“你们?” 魏雨愁捂住了嘴巴,手上还留有一片菜叶。 李叠山神色凝重说道:“是你那个叫谢宝树的朋友吧,你们去报仇可以,但是出了事情,我是不能出手的,最多在旁边帮你加加油,打打气。” 魏雨愁白了他一眼,想起谢宝树曾经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事情发生在三年前,当时留盈街上有个寡妇,住在离谢宝树家不远的地方。寡妇丈夫死得早,没有孩子,寡妇也不愿意改嫁。她自己在街上摆了一个豆腐摊,每天去她那买豆腐的人络绎不绝,生意很好。 卢老爷有有一次路过留盈街,看到寡妇生的俊俏,想要纳她为妾,寡妇不愿意。卢老爷恼羞成怒,但当时街坊邻居很多人都看着,他不好做什么。回府之后,他派了一个泼皮,名叫马老二,每日去寡妇的摊位上骚扰他做生意。慢慢的生意全都没了,寡妇不甘受辱,在家上吊死了。自家铺子,又被身为城主的卢老爷收走了。 自那以后,马老二得了卢老爷一些赏钱,整日喝酒赌钱。一日清晨,他被人发现,淹死在楚河。卢老爷派人检查过以后,推定他是喝醉酒走错路淹死的,叫手下随便找个地方把他埋了。 魏雨愁记得,那天晚上是他和谢宝树,还有张简三人。把喝醉酒的马老二,从路边拖到河里淹死的。那天晚上月亮很大,按理说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魏雨愁不明白谢宝树为什么偏要选一个月亮大的日子,后来张简喝了酒,才支支吾吾的说出原因。原来张简怕黑,便求着谢宝树要找一个月光明亮的夜晚动手。听了这个原因,魏雨愁问道:“怕黑你不去就是了,我跟宝树哥二人动手不也一样吗?” 当时红着脸的张简,醉醺醺的说道:“李姨可不止是看着你们长大,她也是看着我长大的。”李姨就是那个寡妇,张简经常去她摊位上喝免费的豆腐脑。 他们三人知道马老二只是个打手,真正动手的是城主卢老爷。可当时卢老爷位高权重,每次出门都会带上几名家将。他们呢三人,魏雨愁瘦骨嶙峋,张简是个走两步都要喘口气的胖子,谢宝树体弱多病,根本没有报仇的机会。 当时谢宝树跟两人说了那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今年已经是第四年了,不算太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你有本事出来啊 傍晚,谢宝树工作结束,跟陈退之打了声招呼,就准备回家了。刚出府邸,李凤仙就跟上来,说要去他家蹭饭,谢宝树无奈答应了。这些年来他家蹭饭的人还真不少,张简是常客,阿魏每次来都会不好意思,还帮着谢母干了一大堆活。陶先生偶尔也会来小坐一会,就这花生米,喝点小酒,谢宝树自然是不会收钱的。 二人并排走守正街上,路过破败的宋府。断壁残垣上满是青苔,背对着阳光的地方,湿润无比。两人站立片刻,李凤仙问道:“给你个机会,愿不愿意跟我回玄塘关去?” 谢宝树摇了摇头:“还是算了” 李凤仙眼神古怪,因为就在他们旁边,站着一位老和尚和一个年轻道士,谢宝树好像全然看不见。老和尚面带笑容的看着二人,吕烂柯则是面无表情。 听到谢宝树拒拒绝的声音,李凤仙不在多说。谢宝树走进破败的宋府,将掉在地上的牌匾捡起来,放在一边。牌匾上的两个大字已经模糊不清,谢宝树只能看个大概。 宋家主枝家道中落的这些年,留盈街上的旁支给他们帮了不少忙,虽然宋家最后还是破落了。宋家府邸没人的时候,旁支里有人会过来给他们打扫打扫卫生。 宋家宅子虽然很不错,但是守正街上的都说那房子是“不祥之物”。所以这些年,也没谁想买下这栋房子,就对它不管不顾,让它自己荒废了。早些年旁支还会过来帮忙打扫,后来旁支自己也生活艰难,便不再管,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李凤仙扯着谢宝树的袖子,说他自己肚子饿了,要快点回家吃饭。走到街尽头,李凤仙不经意的回头看了一下,他发现那个老和尚还在笑着盯着自己。明明隔着那么远,李凤仙却好像举得那张笑脸就在眼前,他打了个哆嗦。 谢宝树问道:“你怎么了?” 李凤仙道:“有些冷”,说完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谢宝树无语的看着穿着大红袍的李凤仙,再看看穿着薄衫的自己,心想莫非你还不如我强壮?李凤仙却好似没看到他的神色,只是内心震撼。刚才那俩个人,给自己的压力居然比自己老爹给自己的压力还大。要知道他老爹可是玄塘关第一高手,乾坤境的大修行者。李凤仙内心惊疑不定,难道自己老爹千辛万苦送自己进城,就是因为这两个人? 此时,离楚河城不远的地方,一条青龙飞在空中,龙角峥嵘,头戴金冠。它一边飞一边口吐人言:“小畜生,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拨你的皮,抽你的筋。”青龙所过之处,大雨滂沱,洪水不断,百姓民不聊生。一路上路过各州郡,有修士看不过百姓惨状,出手拦截青龙。所有敢于出手之人,毫无意外被青龙一尾巴抽飞,惨死当场。 楚河城位于云中郡,北魏王朝境内。青龙从东海,一直飞到云中郡,途中经过三个郡。路途遥远,若非青龙身躯强悍,境界高深,早就气血耗尽了。 刚进天水郡,周围有修士就察觉到这条青龙的气息。龙族在这世上还是比较少见,周围有些修士爱看热闹,就飞在青龙身后,远远跟着他。天水郡内一共有六大古朝,青龙直奔北魏国而去。北魏位于云中郡最北边,故有“北魏”这么一说。 青龙在北魏皇宫上盘旋了两圈,发现宫内有人焚香祭祀,祈雨之声不断。他在空中摆了摆龙尾,顿时整个北魏境内大雨滂沱。雨越下越大,有地方的城市身处地位,被大水淹了房屋,城中百姓淹死不少。 青龙在空中猖狂嘶吼两声,准备离开皇宫。这时,皇宫深处闪起一道白光,一位黑黝黝的僧人,凭空拔地而起,来到青龙身前。 僧人手中拿着佛珠,他说道:“龙王为何下雨不止?先前只当您路过北魏,宫中祭祀礼仪一样不少,为何龙王还要掀起滔天巨浪?” 青龙摆过巨大的脑袋,口吐人言道:“你们不是求雨吗,我就给你们施雨。不感恩就算了,怎么还来质问我?” 僧人念了声法号:“阿弥陀佛,龙王为一几私欲,就杀害了这么多无辜百姓。城中有不少老人,孩子,他们都手无缚鸡之力,龙王为何如此残忍?” 青龙开口,声声震耳:“无辜?我那三儿在海边嬉戏,被人扒了龙皮,抽了龙筋,它无辜不无辜本王念你是一国之师,佛门菩萨,这才跟你多说两句,你不要逼我动手。” 僧人正欲开口反驳,他下方的皇宫,四处突然各亮起一道光芒。东青,南红,西白,北黑。亮光上各站着一位道人,正中央飞上一位身穿铠甲的年轻人。看到这个年轻人和下方的阵法,黑僧人急声劝道:“燕王殿下不可!” 名为燕王的年轻人身穿黑色铠甲,四处的光芒汇聚在他一个人身上。四位道人坐在四周的光柱中,把青龙和僧人围在中间。四位道人脚下的大地,显示出一个巨大的阵法。燕王手持长枪:“国师,这个畜生淹我北魏土地,杀我北魏子民,你还跟它废话做什么?” 国师想要上前阻止年轻人,可他身边的空气都被凝聚在燕王身上,他挪不开身躯。只能开口道:“燕王殿下,这可不是一般的蛟龙,你看它头上的金冠。只有经过大唐亲自册封过的龙王,才有资格戴这金冠,燕王殿下你就算用上“四灵神阵”,肯定也不是它的对手。” 燕王说道:“不是对手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这老畜生如此嚣张么?”说完,他握紧手中的长枪, 飞身冲向青龙庞大的身躯。 青龙点了点头:“你这年轻人挺有意思,先前你们天水郡几大修仙宗门,看到我头上的金冠,都给我让路了,你这个皇家小子,怎么敢挡在我面前,就凭这什么狗屁“四灵神阵?” 燕王不在说话,只是冲向青龙。青龙庞大的身躯在空中盘旋几圈,燕王穿着铠甲的身影在他面看着非常渺小。青龙一甩尾,燕王直接被拍飞几百米,落在一位道人身边。青龙转过头,看着僧人道:“ 你们这什么燕王,被我一尾巴拍死了,你怎么说?” 僧人看着老龙身后,缓缓说道:“四灵神阵可没那么差劲。” 老龙回头,发现那个年轻人又爬起身,缓缓升起,立在空中,只不过身上的五彩光芒变得一片漆黑。燕王静静站立,手中的枪被他丢在空中,一只巨大的乌龟虚影出现在他背后。老龙惊叹一声:“玄武?有点意思。” 燕王带着乌龟虚影,再次冲向老龙。 老龙这次伸出前爪,凌空把燕王按在皇宫的地面上,它晃了晃脑袋:“用上这阵法,你也就观天境巅峰罢了,怎么跟我打?” 旁边的僧人内心一抖:“第七境巅峰还不够老龙一抓,这老龙什么境界了?” 老龙看了看东方,回头对僧人说道:“我时间有限,不跟你们玩了。若是你们皇帝老儿想给他儿子报仇,你让他带着军队来东海找我?”说完,朝着北边飞去。 青龙走后,大雨骤停。 僧人赶紧飞身查看地上的燕王,皇宫整个中央地带被砸出一个大坑。燕王躺在深坑中,僧人来到他身边,发现燕王还没死。只是身上的骨断了不少,动弹不得。燕王望着眼前黝黑的僧人,说道:“国师,劳烦您用神通禀报父王,请他快发旨,救救那些在洪水中的百姓。” 僧人念了声法号,说道:“燕王殿下果真最是心善。”说完,整个人一分为二,一人白衣,一人黑衣。白衣飞向皇宫,黑衣则留在原地。 燕王看着白衣国师走远,才抬头问道:“国师,为何我用上四灵神阵,还抵不上那老龙一爪子?” 黑衣国师没有扶起燕王,他看着燕王左腿露出的白骨,轻声说道:“四灵神阵虽然厉害,可境界相差太大,就不是境界能弥补的。那老龙少说也第八境了,再加上大唐御赐的金冠,第九境也不是不可能,殿下输得不冤,能捡回一条命就算不错了。” 燕王抬了抬手,发现两只手都没有知觉。他深吸一口气,胸中的血沫涌入嘴中,他偏过头往旁边吐了一口血水,心中默念道 “等老子以后当了皇帝,就带着军队天天屠龙去!”突然,他好像想起什么,又问道:“国师,你快看看,我的脸没事吧,有没有擦伤?” 黑衣僧人哭笑不得,看着头盔下那张略带青涩,又有些帅气的脸庞,轻声说道:“燕王殿下面如冠玉,一点伤都没有,以后要多去其他几个古国,骗些小姑娘回来才好。” 躺在地上的燕王听了这话,刚想回应两声,就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楚河城内,谢宝树和李凤仙躲在小酒馆内。谢宝树皱眉问道:“方才还晴空万里,怎么一回来就乌云密布,雷声大作?” 李凤仙在一旁端着酒碗,默不作声。 楚河城外,青龙盘旋在空中,口吐人言:“李凤仙,你出来啊!我知道你在城内,你有本事杀我儿,你有本事出来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我有四把剑 楚河城外,老龙口吐真言,雷声大作。当声波触碰到老城城墙时,城墙上破旧的红旗随风而动,将老龙的神通隔绝在外。老龙看着那七杆红旗,眼神冰冷:“这阵法能挡住我吗?” 说完,不再咆哮,而是缓缓落在城门不远的地方,狠狠一龙尾抽过来。 城内,宋府门口,道士吕烂柯皱眉瞧了瞧门外,对身旁的老和尚说:“大师,我出去看看。” 观海僧敲着木鱼,捏了捏手指。 就在龙尾要撞在城门上时,一个道士出现在城门口,一拳打在龙尾上。 “砰”一声巨响,道士直接被龙尾上的巨大力撞飞,撞在城门上,城门出出现一个大坑。老龙也不好受,尾巴上的鳞片血迹斑斑,裂开一道大口子。吕烂柯爬起身,从城门口破洞飞出来,停身在空中,看着青龙。 青龙看着道士,很明显认识他,它口吐人言:“ 吕道长,你让李凤仙那个小畜生自己滚出来,我不想跟你动手。” 吕烂柯揉了揉拳头:“李凤仙怎么惹到你了?” 青龙胡须颤动两下,它大声说道:“那个小畜生趁着我去西海老三那喝酒,居然在东海之畔,把我那三儿抽筋扒皮,居然还把龙筋送给他爹爹做腰带。” 吕烂柯伸出手指,凌空掐算两下,很快,他放下手指,厉声说道:“分明是你那三儿在东海,袭击卫国船只不说,还要抢人家公主回去做老婆。一船官员,除了公主,全都被他吃了个干净,如此行事,你还要恶人先告状?” 老龙大怒:“我那三儿虽然有罪,但是但是罪不至死啊!按龙族年龄来说,他才只有五岁!” 吕烂柯冷笑:“五岁就知道吃人,抢女人了?” 老龙收起龙躯,化作一锦袍老者,头戴金冠,他看着吕烂柯,问了声:“道长明知道,李家在拿你当挡箭牌。为何就算不肯行个方便,将那李凤仙交给我,皆大欢喜呢?” 吕烂柯指着老龙说:“不管你们什么恩怨,他手中有乾坤铃,他就能进城。你要是想进来,就收了神通,乖乖拿一只乾坤铃,我就让你进去。他李凤仙在城中,想什么时候出来就什么时候出来,你管不着!堂堂东海之主,不可能连一只铃铛都拿不出来吧?” 青龙化作的老者,飞在空中,离吕烂柯不远处,他大声说道:“就算有乾坤铃,我也不会拿出来的。规矩是弱者才要遵守,念你吕烂柯是道门年轻一代第一高手,我才跟你说这么多。你信不信,我淹了你这楚河城?” 吕烂柯轻笑一声,对着城内喊了句:“师叔,有人说你是弱者。” 话音刚落,一缕剑气从城中急飞而出,斩在老龙头上。老龙头顶的金冠被削掉一半,老龙还没反应过来,那缕剑气又从他腰间掠过,划破他的玉带。 老龙赶紧捏了个口诀,身上的“青玉龙王袍”才不至于滑落。 一位老人从城墙上一跃而下,落在地上,他背后背着四把剑。见他落在地上,吕烂柯也离开城门,飞身来到老人旁边。老人说道:“敖青啊敖青,这些年在唐皇的照顾下,你们四海龙王境界提升不少啊。你以为跻身第九境,就能跟小吕扳扳手腕是不?” 看着老人背后的四把剑,龙王敖青脸色剧变,他颤声问道:“宗主怎么也在此地?” 老人笑了声:“我在哪还用跟你汇报吗。” 龙王敖青眼珠动了动,他对着老者行了个礼,取下自己头上的半顶金冠,说了声:“打扰了。”然后飞身逃离此地。 二人也不在意,任由老龙离开。老人看着吕烂柯正在滴血的右手,他说道:“这些年下棋下傻了?你师傅教你的道术你不用,烂柯令你也不用,跟那老畜生拼拳头,滋味怎么样?” 吕烂柯摇了摇头:“老龙皮糙肉厚,这些年在城中悟出一点拳意,居然还被它撞飞了,龙族的肉体力量还是真的得天独厚。” 老人摸了摸背后的剑,不屑说道:“得天独厚个屁,这么些年,也没见龙族哪个人用身体来抗上我一两剑的。倒是当年有只猴子,用拳头跟我打了十几个回合。” 吕烂柯无语道:“师叔,那只猴子不是被你大卸八块,丢在海里喂鱼了吗?” 老人笑了笑:“好像是哦” 吕烂柯有些好笑,眼前的老人在妖界被称为“人间凶器。”自古以来,妖族仗着自己身躯强硬,在人间为所欲为。在一战斗中,同等境界下,人类肯定是打不过妖族的。但自老人出现以后,妖族引以为傲的身体在老人面前简直不堪一击。老人背后的四把剑,当年沾的妖血,比这次老龙下的暴雨还要多。 曾经有一年,老人的一位徒孙,被妖族一位吃了妖王心肝。老人不带一兵一将,就带着四把剑,从妖族南天门一路杀到北天门。最后跟妖族七大圣大战在北天门外,当着几位大圣的面,斩杀了那位妖王,这才退回来。 吕烂柯知道,其实老人不是护短之人。但是当年,那位天才的师傅,花了大价钱找了大修行者,才查看到弟子是如何被杀的。那位大修行者,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能把死人随身所带的罗天鉴上的影像,显现出来。 那位天才弟子本来都要斩杀妖王了,但在最后关头,一道大圣虚影显现在天才身后,一巴掌把他拍在地上动弹不得,这才被妖王那位吃了心肝。那师傅看到弟子如此惨死,老泪纵横,他自己也只是第七境,根本没办法给弟子报仇。 他心有不甘,只好厚着脸皮去找他自己的师傅。这位师傅就是后来鼎鼎大名的“人间凶器”。当时名气还没这么大,只是一位清修之人。收的徒弟也只是记名,自己从来不教导什么。 听了这事,本来不抱有希望的那位师傅,突然看到这位“人间凶器”背着自己的四把剑,就匆匆出门了。一个月后,消息传来,七圣败,妖王死。 自此,天下神器谱上,多了四把剑。 想到这里,吕烂柯问他:“师叔,当年您真的从妖族南天门一路杀到北天门?” 老人摇了摇头:“ 那都是别人瞎传的。” 吕烂柯转念一想也是,修士界不缺少八卦之人。一传十,十传百,难免会有差错。不过就算这样,老头子也是很厉害的。 老人又说道:“当年我是从东天门进去的,打了半天发现自己走错了,我只好从东天门一路打到南天门,最后才去的北天门。” 吕烂柯握松开了握拳的手,他怕他忍不住朝老人打上两拳,他又问道:“师叔,你不要跟我开玩笑,这次来楚河城到底要干什么?” 老人笑道:“知道你跟观海那小和尚的棋局到了关键时刻,我来瞅瞅行不?当年在北辰上山上,碧游宫内,象棋可没谁是我的对手。” 吕烂柯打趣道:“师叔,碧游宫都是您的徒子徒孙,他们哪敢赢你的棋?” 老人收起笑容,问道:“你的意思是,他们都在放水?” 吕烂柯点点头。 老人拂袖,转身进城:“你放屁!我这么高的棋技,哪里用的着他们放水。你要是不服,跟我来下几局,让你两个车照样能杀得你屁滚尿流你信不?” 吕烂柯连连点头:“信,我哪敢不信。” 远处的老人哼了一声,这才放下背后握着剑柄的手。 吕烂柯看着老人远去的身影,无奈笑了笑,右手一挥手,顿时刚才墙上那个大洞,瞬间变得完好无损,那七杆红旗颜色也鲜艳不少。吕烂柯做完这些,也隐去身形。 城内,谢宝树看着消失不见的乌云,感叹了声:“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一旁的李凤仙跟着谢宝树,走出了酒馆。他端着瓷碗,喝了一口酒,打了个饱嗝,小声说道:“百年以后,定要拆了东海龙宫!” 谢宝树没听清,他回头问了句:“你说啥?” 李凤仙举了举酒碗,说道:“我说你家的酒真好喝。” 谢宝树说:“那是当然。” 李凤仙又问道:“现在你还去城主府吗吗?” 谢宝树点了点头,他眼神一转,看着街角。 一位老人出现在拐角处,背后背着四把剑。老人走得很慢,但眨眼间就到了二人面前。老人一边走,还一边念道:“老道我有四把剑,非铜非铁亦非钢。曾在碧游宫下藏,斩得大圣血满裳。”走到谢宝树面前的时候,他停下问道:“我这四把剑怎么样?” 谢宝树没出声,一旁的李凤仙却长大了嘴巴。 老人见谢宝树没反应,又问:“想不想要这四把剑?” 这一次谢宝树很果断,他摇了摇头。 老人也不在意,只是指了指酒馆:“请我喝杯酒怎么样?” 谢宝树看了一眼李凤仙,问道:“ 外乡人是不是都跟你们一样,脸皮这么厚,动不动就让别人请你们喝酒?” 李凤仙摇了摇头,老人也跟着摇了摇头。 谢宝树摸了摸额头,心中想起了张简,看来这三个人脸皮差不多。他看着老人疲惫的神情,还是请老人先进店,休息片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弓晓月逾明 老人回过头,对谢宝树说:“听不懂不一定不是好事,听懂了也不一定是坏事。 刚才的问题还没回答我呢,为什么一碗凉茶都不舍得给我喝?” 谢宝树从柜台后面拿出一本书,答道:“子曾经曰过,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自己这么穷, 进店以后,老人自顾自找了个板凳,坐在上面。还没等谢宝树开口,老人就先说道:“其实我不爱喝酒,给我泡壶茶茶吧。” 谢宝树疑惑的看着老人:“那你先前还说让我请你喝酒。” 老人笑着说道:“先前只是想试探一下你小子大方不大方,既然酒都愿意请我喝,那茶自然也少不了。” 谢宝树看着老人坐在凳子上,心想您背后的四把剑不会硌得慌么。他倒了一杯菊花凉茶,递给老人,问道:“那我要是小气,不愿请你喝酒呢。” 老人喝了一口凉茶,舒服得叹了一口气,才慢慢说道:“若是不愿意请我喝酒,那我就讨口茶水喝一喝,你再不会不舍得吧?” 谢宝树默默说道:“我要还是不舍得呢?” 老人惊讶的看着谢宝树,右手颤抖,碗中的凉茶都洒出几滴,他颤颤说道:“亏你还是圣贤弟子,白衣秀才。一个孤苦伶仃的老人家,在太阳底下晒了一整天,你连一碗凉茶都不舍得给他喝?” 听了这话,一旁的里李凤仙忍不住插嘴道:“您哪里是孤苦伶仃的老人家,您老门下弟子百万,仙人三千。” 老人看向李凤仙,说道:“你认识我?” 李凤仙捏了捏自己的衣角,有些紧张:“当年万仙朝会,我随家父去过碧游宫,远远见过您老人家。” 老人笑了笑::“你爹是叫李证吧,听说前两年在东海之畔,听潮打浪,踏入了第八境?” 李凤仙点了点头,谢宝树则在一旁沉默不语。 哪能总白送别人茶水喝呢?”。说完,谢宝树放下书本,扯了扯身上洗的发白的长衫。 老人眼睛一蹬:“又没让你请天底下人都喝,就请我喝一碗,能要几个钱?” 谢宝树小声说道:“一碗凉茶两个铜板呢。” 老人气得把碗重重摔在桌子上:“你这是黑店!” 谢宝树急道:“你别把碗摔坏了啊,摔坏了要赔的,这碗可要二十文一个!” 老人气急,坐在椅子上,右手在自己胸前来回抚过。 李凤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过了一会,老人好似平复了气息,他又说道:“你信不信我往这一倒,就说你家凉茶有毒。你不但赚不到钱,还得倒赔一份草药钱给我你信不?” 谢宝树警惕的看着老人:“碰瓷是吧?” 李凤仙和老人一同疑惑的看着谢宝树,李凤仙问道:“碰瓷是什么意思?” 谢宝树解释道:“在守正街上,有许多卖古董的小贩,将那些原本已经破碎的瓷器,随意拼凑好,然后放在最显眼的位置。等有外乡人来了,看上瓷器,不小心摸了两下或者脚踢到,那瓷器就直接碎了。小贩就会缠着外来人,漫天要价,这在我们城里称之为碰瓷。” 老人恍然大悟。 李凤仙喃喃道:“这办法倒是不错。” 谢宝树叮嘱道:“你们可要小心些,城里好多人,专门挑你们这些外乡人下手,他们各个是老油条,碰瓷手段多不胜数。” 李凤仙冷笑一声:“本大爷碰他们的瓷还差不多。” 老人则是认真点了点头,看得李凤仙一阵蛋疼,您这位还怕别人来碰瓷。 谢宝树不再多说,他又给老人倒上一碗凉茶,走到柜台,跟后院的母亲打声招呼,自己要出去一下。 随后,他翻开柜台下的那本书,看了两眼。天气有些炎热,他觉得眼皮有些沉重。 小桌旁,老人问李凤仙:“怎么惹到那条老龙的?” 李凤仙老实回答说:“看它儿子不顺眼,就抽了他的筋。” 老人笑道:“好一个不顺眼,你这脾气我喜欢。不过事情没那么简单吧,听说卫国那位小公主,留在玄塘关了?” 李凤仙正色道:“那是自她己要留下的,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老人又说道:“没关系就没关系嘛,反正人家还小,不急的。” 这时,谢宝树从柜台旁走出来。 老人一口凉茶,喷向谢宝树。 谢宝树躲闪不及,正要被凉茶洗了把脸。那凉茶却在直接穿过了谢宝树的身体,停在半空中。谢宝树震惊回过头,发现那口凉茶洒在柜台上方的墙壁上,湿了一大片。谢宝树发现,柜台旁边的破旧帘子,被风吹在空中,静止了。夏日天气虽然炎热,但凉风吹在身上比其他三季的风都要舒服。谢宝树刚才在后院就发现,外面起风了,可现在脸上一丝一毫的风都感受不到。 一旁的李凤仙看上去毫不惊讶,他镇定的从旁边桌子上端过一碗酒,一口吞下。 谢宝树看了看老人,却发现他正含笑,看着自己背后。谢宝树再次回过头,发现墙上的水渍有变化。 那潮湿的一面墙,本被茶水染成黑色,现在却逐渐明亮起来。一副画面出现在墙上,那是一片大海上,一艘帆船正在航行。海面本来风平浪静,直到有一个水手喝醉 酒,醉醺醺的爬上甲板,趁着没人,他提起裤子朝海里撒了一泡尿。尿完他还不忘抖了抖,提起裤子准备回去接着喝酒。 原本平静的海面,突然狂风大作。空中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醉鬼吓得赶紧连爬带滚跑船舱。一个将军模样人,穿着盔甲,走出舱内,他面色凝重的看着海面。一个小姑年站在船舱门口,担忧的看着将军。 谢宝树看到这里,他惊奇的发现,自己居然能听清画中人人说的话。不止说的话,雷鸣声,波涛声,他都听得一清二楚。他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发现自己没有听错。因为此时,他在嘈杂的各种声音中,听到那小姑娘说了句:“宋叔叔,你快进来啊,外面风大!” 那位身穿铠甲的中年男子,背后背着一只巨大的牛角弓,腰间挂着一只宝剑。他回头看了看小姑娘,笑着说道:“ 公主殿下在里面呆着就好,再大的风宋叔叔也不怕的。,公主快去里面藏好,等这波大风过了,我们就可以回卫国,你就可以见到你娘亲了。” 那个小姑娘诶了一声,轻轻消失在舱口。 这位中年将士,看着远方海浪滚滚,他面色凝重。不远处突然响起一声螺号,又响起一阵鼓声,滔天的海浪滚滚而来。中年将士脸色大变,他飞起身,停在空中,对着远方的海浪大声喝道:“东海郡卫氏官船在此,不知打扰哪位龙王清修,还请网开一面。” 中年将士丹田发力,声音远远被传送出去,逐渐消失在海浪中。 一颗龙头,从中年将士面前的水中缓缓升起。龙头双眼有灯笼大小,它盯着将士,口吐人言道:“你是何人,敢在此大声喧哗?” 中年将士摸了摸腰间的剑,沉声说道:“东海郡卫国禁卫军大统领,宋逾明。”那只龙头眨了眨眼,似乎在沉思,好半天它才说道:“卫国这个小国家,还没灭亡?禁卫军大统领,很大的官职么,敢在本太子面前吆喝?” 听到太子这个字眼,宋逾明脸色不变,问道:“敢问是哪位老龙王家的公子”? 那龙头吐出一口海水,轻笑两声:“这里是东海,我自然是东海龙宫三太子了,这还用问?” 宋逾明又问:“ 三太子为何来此,我卫国年年祭祀进贡东海之物,可不算少。为的就是能在东海之上,求一条安稳的航线。此次护送公主回国,我事先请人禀报过龙宫,太子为何还要掀起风浪,阻拦我们?” 三太子龙头大摆,恨声说道:“我不管你有没有禀报龙宫,不管你国进贡多少物资。先前我游过你们船底时,居然有个家伙往我头上撒尿!” 这时,宋逾明回头看了一眼,先前走进船舱的公主,竟然又跑到甲板上来,还摇摇晃晃的朝宋逾明脚下走来。宋逾明赶紧飞身落在甲板上,牵起少女,准备送她回舱。少女却很天真的看着黑龙,问道:“宋叔叔,这也是龙么?怎么跟前师傅那里的不一样?” 宋逾明柔声说道:“先前你师傅那养的都是蛟龙,眼前的这头才是真龙。” 少女又问:“什么是真龙?” 宋逾明说道:“头上有角的就是真龙,没有角的便是蛟龙。” 两个身影,就这样在狂风暴雨中交谈,似乎没有把海面上那颗龙头放在眼里。 三太子见到小姑娘,见她穿着绿色长衫,心中顿生喜爱之情。它盯着小姑娘,大声说道: “姓宋的,你把这小姑娘留下,我就让你们过去。” 宋逾明沉声道:“不可能!” 小姑娘看着龙头,心中丝毫没有害怕之情,她问道:“你想把我留下来做什么?” 三太子哈哈大笑:“跟我一起,带你去龙宫,看看稀世珍宝。” 小姑娘听闻有珍宝,好奇问道:“有什么珍宝?现在给我看看不行吗?”,她怕那三太子听不见自己说话,后面一句基本上是吼出来的。 三太子见小姑娘挺上心,他又接着说道:“我就是龙宫最大的珍宝啊,你这不是看见了?跟我回龙宫,去我的龙床上,给你看另外一个样大珍宝。”说完这话,三太子抖了抖龙须。正在意淫之际,他突然感觉到下方,一股冰冷的气息对准着自己。他低头望去,先前那个自称禁卫军统领的人,左手拿着一只巨大的牛角弓,右手拉弦,箭头对准了自己。 他怒道:“宋逾明,你还敢对本太子出箭不成?” 声音未落,谢宝树看见墙面上闪起一片白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虾兵,蟹将 光芒之大,谢宝树下意识抬起手遮了遮眼。 海面弄涛汹涌,黑龙额头上插着一枝巨大的羽箭,金色的龙血洒了两滴在水中, 招来了无数神志未开的鱼虾。羽箭没入黑龙头顶大半,巨大的龙头使劲晃动,羽箭却动也不动。 宋逾明高声道:“我卫国虽不是什么大国,但好歹一两位观天境老祖还是有的,岂能让你如此侮辱公主?” 黑龙怒号,震声吼道:“今天你就是将你那观天境老祖请过来,一样都走不出这东海!” 小姑娘跑过来,扯了扯宋逾明的袖子,轻声说道:“宋叔,你伤了那黑龙,他肯定不会罢休的,我们快开船逃吧。” 宋逾明苦笑一声:“公主殿下,逃不掉的。人们都说龙族天生身躯强悍,却不知它们天赋神通,其实是呼风唤雨,走江御水。在这大海中,想要逃过龙族的追捕,基本上不可能的,更何况这头妖龙还是东海龙王的三太子。” 小姑娘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船沿,问道:“有师傅送我的青霞舟也游不过那头妖龙嘛?东海龙宫又是什么地方,有没有我师傅的蓬莱山厉害?” 宋逾明看着不远处慢慢平息的黑龙,对小女孩说:“蓬莱山自然厉害,你师傅也是一位很厉害的大修行者。这次若非她在仙山上,将我的弓和箭都重新祭炼一番,我肯定射不穿这黑龙的龙皮” 小姑娘说:“那我叫师傅过来打死它。” 说完,她伸出左手,看着手上的一枚碧玉戒指。小姑娘正准备伸出右手,扭动上面的机关,却被眼前的中年男子,轻轻握住右手。 小姑娘疑惑的看着他。 宋逾明松开她的手,说道:公主你也知道,你师傅喜欢清静,不能总是给她添麻烦 。卫国好歹是天水郡三大古国之一,若是事事靠别人,会很没面子。公主殿下你要跟着蓬莱仙子,好好修行,以后带着卫国,走出天水郡。” 这时,远方的黑龙突然收起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黑衣少年。他在远处,用力拔下额头上的长箭。他面目狰狞,朝着小船飞过来。 宋逾明右手从背后抽出一枝羽箭,迅速对准少年,又是一箭射去。这次的箭没有前一枝那般声势浩大,而是迅速消失在空中。那黑衣三太子,脑袋一偏,躲过了急速飞来的箭枝。他低头,就停顿了片刻。 又一枝箭陡然出现在眼前,少年躲闪不及,直接没入肩头。 船只上,小姑娘见宋叔叔又射中一箭,高兴得跳起来,拍了拍手。宋逾明却站在一旁,神色凝重的拿着弓,看着少年。 黑衣少年这次,没有拔出肩上发箭。他低着头,轻轻笑了起来,一人一船就这样对视。良久,少年抬起头,他眼泪都笑出了。他伸出右手,摸了摸肩膀上的血迹,然将手放进嘴中,舔了舔。,先前额头上的流下的血迹,加上少年嘴边残留的血迹 , ,显得非常妖异。 小女孩往宋逾明身后躲了躲。 黑衣少年笑着说道:“从我打娘胎里出来,就没流过血。不是因为我龙族身体强悍,也不是因为我自己修为高强。”说道这里,这位三太子慢慢收起笑容,眼神慢慢变得狰狞,他从怀里掏出玉佩,用力捏碎。 一道青光从玉佩中飞出,直射水底。 少年看着远去的青光,对着宋逾明说道:“因为我爹是东海龙王,在整个东海我可以横着走。这么些年,陆地我没去过。我知道岸上有很多我惹不起的人,所以我只在海上找找猎物。那些以为自己又靠山的傻小子,在我手中不知死了多少。而你们,今天都要死,小姑娘我也不留了,一会让两位叔叔也尝尝鲜。” 宋逾明心底一沉。 东方海面上,突然涌现出一股水花,水花下面有一黑影急速向小船飞来。宋逾明不再等待,抽出一支箭,对准那处水花,径直射过去。箭枝再次消失在空中,下一秒出现在水花前方,正中水下的黑影。 船上的小姑娘又跳起来,拍了拍手:“又射中了!” 宋逾明却皱了皱眉头。 水雾散去,宋逾明想看清自己的箭到底射中何物,他睁大眼睛。却发现,自己的箭枝根本没有射中那只黑影,而是露在水面上,被一枝巨大的钳子夹在其中。黑影来的很快,在靠进船的过程中,显露出身影,原来是一条巨大的红蟹。 看到这里,谢宝树有些疑惑“螃蟹不都是横着走的嘛,这只大螃蟹怎么笔直走,莫非我这些年吃的螃蟹都是假螃蟹?” 那只螃蟹很快来到小船边,他看着黑衣少年,大声叫道:“三哥儿,谁把你射成这样的, 叫过来让我打死他。” 小姑娘看到这只螃蟹,惊讶得叫了起来:“宋叔叔,这只螃蟹好大啊,比二师姐还要大,不知道能吃上几天。” 宋叔叔看着天真无邪的少女,他可一点都笑不出来。此次护送公主回国,他是千般小心万般注意。,万万没想到,最危险的几个地方都走过来了,如今快到玄塘关,却出了意外。想起一年前出海的时候,老皇帝对他说过的话,他用力握紧了手中的弓箭。 似乎看到宋逾明的神情,小姑娘小声说:“宋叔叔,打不过的话我们可以逃的,真不丢脸。” 宋逾明放下弓,摸了摸小姑娘的头,他说道:“公主殿下以后,对那些下人要 严厉些,不然他们没点规矩,容易像今天一样惹出祸事。” 小姑娘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想了想,问道:“那对宋叔叔呢?” 宋逾明笑了笑:“对宋叔叔也一样,不过现在可以对我温柔点,毕竟宋叔叔在帮你打架呢。” 小姑娘嗯了一声。 那边的黑衣少年,飞到大螃蟹身边,似乎在跟螃蟹说着自己刚才发生的事情。这时候,一只鲨鱼出现在远方,慢慢朝着小船游过。鲨鱼背上站着一位瘦弱老者,穿着红袍,佝偻着腰。老者来到小船前面,敲了敲螃蟹脑袋,骂道:“跟你讲了多少次,每次做事前先要布下阵法,跟外界断开联系。” 螃蟹挥了挥钳子,似乎有些害怕老者。听了老者的话,他挥舞着钳子跳出水面,在空中化出人形,变为一个身形魁梧的壮汉。 壮汉将拳头放在胸,老者也伸出了右手,放在胸前。两股青烟从两人丹田处涌现出来,在空中形成两道虚影,一只螃蟹和一只小虾。 两人挥了挥手,螃蟹和小虾就兵分两路,一左一右,围绕着小船。两个小东西,一边走,一边在啃着面前的空气。 宋逾明大惊:“虾兵和蟹将?大唐皇帝不是有令,没有皇帝手谕,你们不得离开东海龙宫吗?” 宋逾明年轻时在各大郡洲修炼,在玄塘关听说过一些秘闻。传闻虾兵和蟹将,年轻时跟着敖青一起南征北战,后来大唐皇帝册封龙为王。命四海龙王,掌管四海,,不得再挑起战争。虾兵和蟹将,就陪着敖青一起留在东海龙宫,当了个看门守卫。 蟹将天性活泼,经常擅离职守,到海面上兴风作浪,调戏过往船只上的游客。后来有一次,一位大儒出游东海时,被蟹将扯掉了大把胡子。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可是那大儒有个徒弟,是神州郡大唐国的礼部尚书。大儒执笔,一书信给弟子,弟子第二日上朝,列举东海龙宫这些年十大罪状。 唐皇于是下令,四海龙宫内的大修行者,没有唐皇手令,不得离开龙宫半步。若有违者,玄塘关李家,可先斩后奏。 黑衣少年骄傲说道:“整片东海,何处不是我东海龙宫?” 宋逾明怒喝:“ 海面上的天空,难道也属于你龙宫?” 少年无语,那位老虾去佝偻着背,说道:“把你们都杀光了,不就没人知道我们出来过?” 宋逾明刚要开口,就被蟹将打断了:“你是想说,就算把你杀光了,你也能用罗天鉴拍下我们的行踪,然后上报给唐皇是吧?你看看周围,再看看你的罗天鉴,是不是发现什么都拍不到。” 宋逾明脸色阴沉,他手中的长弓,也是一个罗天鉴。先前二人来的场面,罗天鉴全都拍下来了。可自那两只小蟹和小虾出来以后,罗天鉴就一片模糊,先前拍下的影像也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空白。 蟹将脱下衣衫,赤裸上身,又说道:“这些年来,在海上敢招惹太子的人,都死得不能再死的。先前有个什么来自天水郡,字号“空虚公子”的年轻人,说自己是万剑宗亲传弟子。结果在我手中撑了十招,就被我打断飞剑,一把捏断了脖子。那什么狗屁万剑宗,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弟子,是死在东海之畔。” 小姑娘惊道:“ 空虚哥哥原来是你们杀的。 ” 宋逾明不再多说,他弯弓搭箭,朝着那鲨鱼上的老者,一箭射去。他能看出来,三个人中,这位虾兵,威胁最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方寸,剑仙 听到破空声,虾兵似乎一点也不慌张,他轻轻吐出一口粘液。粘液迅速在他面前形成一面透明的水盾,箭矢无声插在水盾上,慢慢没有前进的动力。逐渐被水盾吞噬,一点铁屑都没留下。 虾兵从鲨鱼嘴中掏出一张卷轴,打开看了两眼,然后看着小船上的二人,大声念道:“卫九歌,卫国公主,今年八岁。 三年前被蓬莱仙子收为弟子,出海三年,至今未归,境界不知。宋逾明,原禁卫军大统领,也是卫国皇帝的私人护卫,金丹后期大修士 。常用一把“月明弓”和“ 落花剑” 说完这些。虾兵突然把卷轴撕碎,丢在水中说道:“龙宫什么都好,就是废物太多了。就说这个记载情报之人,简直胡言乱语,金丹期也配称大修士?” 卫九歌大声道:“小老头,今天你敢拦我道路,十年后我一定带兵踏平你东海龙宫。” 黑衣太子大笑:“你以为你还有十年后?本太子做坏事,从来不带手下,就是怕他们太蠢,惹到不该惹的人。有虾兵和蟹将两位叔叔,对付你还不是手到擒来?” 卫九歌大声道:“你就不怕我师傅找来?”说完,卫九歌双手背在身后。一抹绿光从她背后飞出,冲向空中。 蟹将突然笑道:“小姑娘,没用的。不管是任何法宝,还是罗天鉴,在我和老哥这方寸领域之内,都是没有用的。说起来还要感谢唐皇,要不是她令人给我哥俩打造这两样“方寸”法器,做起事情还没这么干净利落。” 卫九歌这才发现,先前那抹绿光,被先前飞在小船两边的小螃蟹,一口吞进肚子。那只小螃蟹似乎觉得味道还不错,挥舞两下钳子,又停在空中不动了。 宋逾明收起了手中通讯的玉佩,他发现所有能联系外界的法器,全部都失灵了。他回头看了看船舱,里面的人有的大醉未醒,有的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出来。宋逾明抽出腰间的宝剑,对卫九歌小声说道:“殿下,一会我破开这方寸之境,你立马拿出你师傅给你的方寸符咒,逃到玄塘关去。去了玄塘关,去李府找他们的家主,就说你是宋逾明的朋友,他会送你回卫国的。” 自此那抹绿光被小螃蟹吞掉以后,卫九歌就有些不安,她颤抖问道:“那宋叔叔你和船上这些人呢?” 宋逾明回头看了看船舱里,那些瑟瑟发抖的丫鬟和将士。他轻笑一声:“他们啊,死了算了。至于我,好歹在龙宫情报里,是位大修士呢,有办法走的。说完,他蹲下身子。身后的卫九歌很有默契的走上前,爬到他背上。 宋逾明再次看了看身后船舱里,那些躲着不敢出来的将士,笑着说道:“公主殿下,以前你总跟我打赌,说我手下的禁卫军将士,不如你小姨派来保护你的护卫队。现在你在看看,到底是谁不如谁?” 卫九歌眼中似乎有泪水,她强忍着眼泪说道:“送宋叔叔,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这个。”在宋逾明背上,卫九歌能感受到宋逾明有力的肩膀。她想到“若是今日,船上带的将士,不是护卫队,而是宋叔叔手下的禁卫军,肯定不会如此让龙宫之人瞧不起。” 宋逾明却不再说此事,而是让卫九歌抱着自己的脖子,他现在分不出手来照顾公主。他拿着弓,背着公主,轻声说道:“抓紧了!” 脚下用力,飞天而起。蟹将裸着上身,也飞身来到宋逾明面前。 宋逾明在船上时,早已射出一箭,然后来到空中,又射出一箭。第一箭射的是蟹将,第二枝箭射的是黑衣太子。两枝箭有所不同,射向黑衣太子那枝跟之前一样,速度非常快。而射向蟹将那枝,速度不快,力道却非常大。 蟹将伸出双手,准备握住那枝铁箭,他大声笑道:“你这铁箭太钝了,我站着让你射,你都射不穿我的皮。”刚入手,蟹将却脸色一变。那枝箭确实不锋利,但是箭枝上蕴含的力道,非常大大,到他根本就握不住箭尾。那枝箭带着的两他只大手,狠狠撞在他的胸膛上,将他撞的 后退好多步。箭枝定在他胸前,只在他胸前留下一个白点。 蟹将冷笑道:“说了你破不开我的防御。” 这时,身后的虾兵突然骂了句:“白痴,快拦住他。” 原来,趁着蟹将后退的功夫,宋逾明已经背着卫九歌直接朝高空飞去。黑衣太子,此时又被射了一箭,他怒道:“这家伙的箭怎么怎么快,肯本就躲不开。”宋逾明这第三箭,射在他的大腿上,他疼的直龇牙 。 身后的虾兵说道:“他这铁箭,肯定附带仙家法阵,不然以三哥你的速度,肯定射不中的。” 太子怒道:“等会杀了他,把那弓拿来我玩玩。” 虾兵却没理会太子,而是又从鲨鱼嘴中拿出一幅卷轴,打开之后,念念有词。 前方正在飞行中的宋逾明脸色一变,因为他和卫九歌,又回到原先的位置。他看了看虾兵手中的卷轴,说道:“原来传说中的虾兵,居然是一位阵法大家。” 虾兵笑道:“这些年在皇宫守门,闲来无事,就翻了翻龙宫中,藏书阁里有关阵法的书籍,没想到我在这方面还有些天赋,算是小有所成。” 宋逾明叹道:“佩服,佩服。” 虽然身为敌人,但是宋逾明还是很佩服虾兵。因为在卫国皇宫,也有一位阵法大家,宋逾明跟他下过两局象棋。那位大家跟宋逾明说了他每日修行之事,就是摆阵破阵,研究九宫八卦,整日算这算那,实在是枯燥无味。相比之下,宋逾明早先听说蟹将只知整日取乐,喝酒误事,修为倒退,看来确有此事。 刚才宋逾明那一剑,其实他是不抱有太大希望,只是想稍微阻拦一下蟹将,没想到 能让蟹将倒退几步。先前在蓬莱山上,蓬莱仙子给他的弓上刻画了两个阵法。一个疾风阵,能让箭矢速度加快,一个千斤阵,能加大箭矢的力量。而他的铁箭,则是自己在蓬莱山上砍得仙树制成,要不然肯定刺不穿黑衣太子龙皮。老螃蟹道行高深,肉体已达化境,自己的铁箭只能在他身上留下一个白点。 蟹将冷笑:“不要废话, 反正你今天死定了。”说完,又冲向宋逾明。宋逾明又是一箭,射出时弓上有一红色阵法,闪了片刻。蟹将速度太慢,又被箭枝顶着后退两步。蟹将有些不耐烦,他拨开胸前的箭枝,说道:“我看你有几枝箭。” 虾兵也站在鲨鱼上,幽幽说道:“宋将军,不要藏着捏着了,我知道你最厉害的还是你的“落花剑”,听说你在东海郡,剑术有“拈花不落”之称?剑术虽强,可难登大雅之堂。五湖四海十三郡,有哪位剑仙,是修剑术的?” 宋逾明却不说话,而是取下腰间的宝剑,递给身后的卫九歌。 看到着他的举动,三天子笑道:“莫非这个小姑娘,还是个剑仙?” 卫九歌生气的嘟起嘴,骂道:“以后我就让师傅教我剑法,斩尽天下蛟龙!” 三太子又笑:“我又不是蛟龙。” 宋逾明突然说道:“蛟龙神龙都一样的。早先大唐有位仙人曾经说过,龙族都该死,看来这话确实很有道理” 虾兵突然反驳道:“那你们人间为什么还有许多凡人,建龙王庙,立龙王像,整天祭祀?就连最威武的大唐国,也不外如此?” 宋逾明说道:“他们祭祀神祗,并不是因为信仰,而是他们觉得自己在跟神祗做交易。查阅典籍你会发现,很多不能实现人类愿望的庙宇,通常都会无人祭拜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虾兵不再说话,又从鲨鱼嘴中拿出一幅卷轴,放在胸前,再次念念有词。宋逾明突然一偏头,脸上出现一道伤痕,像是被飞剑擦过。他不再犹豫,再次背着卫九歌,腾空而起。 虾兵阴沉道:“没用的,在我方寸阵内,不管你怎么飞,都飞不出这方寸之境的。” 宋逾明没理会,抬手一箭射向蟹将,再次阻拦他的脚步。他在空中小声让卫九歌抱着他的“落花剑,”自己则向空中弹射而去。两息之后,宋逾明能感觉到身边的空间有些波动。他面色一沉,丢了手中的弓,从怀里拿出一张符咒,拍在身上。 黑衣太子此时看出来,宋逾明拿出的正是方寸符。本来在虾兵和蟹将二人布置的方寸阵内,所有的通讯挪移法器,都会失效。方寸阵其实是一个统称,有些修士又称之为方寸之境。顾名思义,只有踏入第九境方寸境的大修士,才能拥有自己的方寸之境。方寸符就更稀有了,只有第九境的符箓大家,才能制作出来。他自己身上就有一张,还是他出生的时候,其他龙宫的三位叔叔,合力凑出的一张。 虾兵和蟹将没有那么高的修为,但是当年唐皇册封龙王时,送给他们两样护身法器。就是先前的那对小蟹和小虾,这两样东西合在一起,能组成一个短暂的方寸之境。他们这些年,就是靠着这对法器,才能在东海上为所欲为,不怕暴露事迹。这些年截杀的修士,没有一人能走出这阵法。 虾兵大笑道:“就算你有方寸符,破不开我这方寸境又能怎么样?” 宋逾明背着卫九歌,右手在胸前捏了个剑诀。 卫九歌感觉手中抱住的宝剑,突然鞘中一轻。她抬眼望去,一柄飞剑以极快的速度破空而去,同时,宋逾明突然加快速度,跟在飞剑后边。 不远处虾兵面色一变,喊了声:“老二,是个剑仙!”,喊完,他跟前方的蟹将极有默契的盘膝而坐,双手合一,嘴中念念有词。 空中,那对小虾和小蟹,突然之间胀大了身子,瞬移般挡在宋逾明前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剑寒,花落 谢宝树看着墙壁上的景色,耳边浪声涛涛。方才宋逾明出箭的时候,谢宝树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酒馆之内了。自己正立身在小船不远处,宋逾明右下方。他转身看了两眼,发现李凤仙和那老人都不见了。 谢宝树每天早晨在菩提山上俯瞰小镇时,还不觉得高。如今立身在空中,脚下波涛汹涌,谢宝树才觉得自己有些头晕。他深吸一口气,不在看着脚下,而是抬头望向远方的宋逾明。 那对小虾小蟹瞬间出现在宋逾明身前,此时它们身躯正在慢慢长大,速度也极快。宋逾明掏出一张符拍在身上,此时大螃蟹的钳子都要伸到宋逾明脸上了,宋逾明却一点不慌张。他背着卫九歌,念了句口诀。 大螃蟹的巨钳擦空而过,宋逾明二人瞬间消失在空中。 在鲨鱼头上站着的虾兵再也无法淡定,他也摸出一张符咒,丢在空中。那张青色符咒很快消失在空中,远方的两只召唤物也消失不见。此时的宋逾明,其实没有离开太远,谢宝树可以清楚的看到,他就在方才的上空,只不过飞的很高。 宋逾明的落花剑方才以奔雷之势破空而去,此时似乎收到某种阻碍,被黏在空中,动弹不得。宋逾明刚才分心拿符咒,飞剑上的意念就少了些,此时他来到飞剑面前,加力控制飞剑,空间似乎有所松动。 正在他全力控制飞剑时,那对消失在空中的召唤物,此时随着虾兵符咒的消失,又来到宋逾明背后。背后的卫九歌提醒宋逾明,宋逾明却苦笑一声,他此时全力控制飞剑破开这方寸阵,无暇顾及其它。 宋逾明没想到,虾兵居然也有一张方寸符,什么时候方寸符这么不值钱了? 卫九歌扭头看着那对巨大的召唤物,还有四周的阵法,她低头说道:“打架就打架,非要比谁法宝多是吧,你看着。” 说完,她扭动左手上的碧玉戒指。 一抹翠绿光环瞬间出现在她手上,瞬间扩大,将两人笼罩在其中。那只大虾的尾巴抽在光环上,发出一身巨响。宋逾明看了一眼这光环,没有说话,继续全力破阵。落花剑全身青芒环绕,渐渐光芒汇聚到剑尖。 远方的三人也不再犹豫,快速朝宋逾明这边飞来,黑衣太子有一次显出本体。虾兵丢下了鲨鱼,凌空而立。他在空中开口说道:“宋逾明,你如今年纪不小了,居然放弃自己沉浸一辈子的剑术,改修飞剑。这不是丢西瓜,捡芝麻?听说前些天白马郡有个姓宋的大剑仙,连自己本命飞剑都卖了?你说说这些个剑仙,又什么出息?” 说到这里,虾兵想起来,自己这些年在这阵法内,杀的剑仙还真不少。他豪迈一笑:“我就说我们龙宫的探子都是废物嘛,一个金丹境的宋逾明都能称为大修士,想必白马郡那位卖剑的“大剑仙”,顶天了也就是坐井观天的观天境吧。” 此时,宋逾明突然回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他说到:“坐井观天的其实是你们吧,在东海待了这么多年,你们不知道外面出了多少天才修士。宋恒前辈,一剑名震白马郡,被称为此生必能踏入方寸境的大剑仙。你们二人,靠着唐皇的法宝,才勉强弄出一个山寨的方寸阵。” 虾兵冷笑道:“ 山寨的方寸阵,那也是方寸阵,你到底还是破不开。” 说话间,二人一龙已经来到宋逾明身边,准备三面夹击。卫九歌放出的绿色光罩已经有些黯淡了。宋逾明此时还在全力催动飞剑,但阵法却总是像要破开,却又没开的样子。 蟹将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举起拳头就往光罩上敲。黑色巨龙也摆起龙尾,甩在光罩上。那两只巨大的召唤物,也各自发起攻击。各方的攻击汇聚在小光罩上,发出几声巨响。光罩晃了晃,终究还是没有消散。 虾兵眼前一亮:“好东西啊,起码也是观天宝物了。”他从怀里摸出一根绣花针,丢向光罩。拿绣花针笔直飞向光罩,在光罩周围飞舞两圈,找了个光芒黯淡的地方扎进去。光罩被绣花针扎进去以后,没有波动,而是自接消融在空中。 卫九歌看到光罩消散,轻哼一声,又从戒指中拿出一样东西,丢向自己头上。 一只青色宝塔出现在二人头顶,将两人笼罩在塔身下。宝塔跟佛门普通的塔有些不一样,它全身光滑。上面青色,下面土黄色,最底下一层,有个门。塔身上写了几个大字“蓬莱仙塔”。 绣花针再次冲向宝塔,却无功而返。宝塔全身光溜溜的,绣花针根本没有钻空子的地方。一时间,宝塔原地不动,绣花针则飞在空中,四处乱转,二者僵持不断。虾兵见状,抬手收起了绣花针。他这跟针,对防护罩之内的法宝有奇效,其他方面就没什么用了。 虾兵看到正在默默控制飞剑的宋逾明,低哼一声,掏出一张图画,丢在空中,低头说了句:“我让你破” 谢宝树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张图画慢慢张大,将众人笼罩进去。小船上顿时尖叫不断,先前空中虽有乌云,还能看见东西,如今已经完全天黑了,只能听到雷声滚滚。谢宝树惊讶的发现,自己在黑暗中,居然能清楚的看到远方的一切。 虾兵朝蟹将使了个眼色。 蟹将了然于胸,他冲向宝塔,来到二人下方。托起宝塔散发出的青色光芒,双手举过头顶,用力摇动。宝塔自成一气,但蟹将直接将整座宝塔连根拔起,挪动到旁边。 卫九歌见宝塔被移到旁边,她骂道:“死胖子,压死你。” 蟹将听到这句话,他虽然气急,但根本不敢还嘴。一开口必定要泄气,此时他托着宝塔,一个不慎,便会被压成肉泥。跟虾兵大哥不一样,他没有那么多法宝,而是专练肉体。但这宝塔肯定不是普通的宝塔,上面说不定就被某位大修士,镇压了几座山在上面。而且不是普通的山,肯定是那种自成一方土地的仙山。 黑色巨龙见宝塔被挪走,他高兴的大吼一声,伸出龙爪,抓向卫九歌。 卫九歌又从戒指里拿出一根金色绳索,丢向黑龙。本来很小的一根绳索,来到巨龙身边后,慢慢变大。黑龙颤动,想要甩开绳索,但却是徒劳无功。金色绳索直接捆在黑龙身上,越捆越紧。黑龙发出哀嚎,不敢再动弹。 虾兵一脸惊讶:“你到底是不是卫国公主?一个小小的卫国,哪里拿得出这么多宝贝?” 卫九歌冷笑:“宝贝都是师傅给我的。” 虾兵才想起来,眼前之人还是蓬莱仙子的弟子。他呵呵一笑:“那今天就更不能让你走了,免得来日蓬莱仙子找上门来,我可惹不起。” 卫九歌白了她一眼:“以大欺小你算什么好汉。” 虾兵大笑道:“好汉那是你们陆地上的说法,我们海里可不讲究这些。” 卫九歌不再说话。 那两只巨大的召唤物,朝着二人攻来。卫九歌正准备再掏法宝时,宋逾明却突然 收回了飞剑。 虾兵笑道:“我说了,你破不开这方寸阵的。今日就是那位白马郡的宋大剑仙来此,也一样破不开我这阵法。” 宋逾明淡然一笑,伸手握住飞剑。 卫九歌疑惑道:“宋叔叔,你不是不修剑术了嘛,怎么还把飞剑握在手里。” 宋逾明握住落花剑,他轻声说道:“宋叔叔的飞剑没练到家,破不开这方寸阵。今日委屈小姐了。” 卫九歌笑道:“宋叔叔不是没练到家,只是练得有些晚罢了。我师傅都说了,宋叔叔是个剑仙胚子,这辈子努力点,捞月境都不是不可能。” 宋逾明笑道:“那是你师傅哄你的,在岛上她任我看遍了岛上的剑修书籍。还让你大师姐,指点我一个月,我却还是破不开这金丹,实在是愚蠢至极。” 卫九歌急忙道:“宋叔叔才不蠢呢,那头黑龙才叫蠢。” 此时,远方黑龙咆哮。任他百般折腾,就是挣不脱那金色绳索。蟹将双手托着宝塔,手臂上青筋乍现。两只召唤物,已然来到宋逾明身前。宋逾明右手握着落花剑,他看着远方,轻声说道:“宋恒前辈,这辈子我是追不上你了。今日如若是你在此地,不,你都不用在此。你就算在千万里之外,肯定都能一剑破开这方寸之境吧。” 谢宝树看见远方的宋逾明,突然握住宝剑,冲着那只大螃蟹冲去。 虾兵此时惊道:“疯了?” 那只大螃蟹可是万年玄铁制成的,唐皇命神匠打造好,送给他哥俩。莫说你只是个金丹期的剑修,就算你是金丹期的体修,也不敢跟大螃蟹硬碰硬啊。 宋逾明背着卫九歌,一剑斩在螃蟹的巨钳上。 不远处,举着宝塔的蟹将突然吼道:“老大,快拦着他!” 噗通一声, 虾兵举目望去,那只螃蟹的一对巨大的铁钳,居然被宋逾明一剑斩断,从空中落下,掉下水中,噗通一声。 一朵蓝色的小花出现在宋逾明剑尖,缓缓落下。宋逾明握着落花剑,心想道“宋恒前辈,这几年来我转修飞剑,确实还算潇洒帅气,可实在学不来你的风采。我现在觉得,剑还是握在手里比较踏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蓬莱仙山 楚河城内,守正街上,宋氏府邸。 一个少年坐在蹲在水井边,拿着木棍,在地上写字。少年已经写了三行字,第一行只有三个大字“知天命”。 第二行写了四个词语,分别是“凡胎”c“结庐” c“聚神” c“御气”。少年在第二行旁边画了一只乌龟。 第三行少年只写了一半,已经写了“金丹”,“阳神”。少年提着木棍,嘴里叼着一截草根,慢慢咀嚼。神游天外,似乎在思考某些事情。这时,一个穿着锦衣长袖中年男子,放轻脚步,慢慢的走到少年身后。伸出右手,使劲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说道:“又在发呆,是不是又在想什么花招,好不去学堂?” 少年回过头,冲着他笑了笑,侧身露出身前的字迹。中年人有些惊讶“恒儿,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舍得动笔写两个字?” 少年正是宋恒,他笑嘻嘻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说道:“昨天先生说,要给我放几天假。” 宋老爷看着嬉皮笑脸的儿子,内心有些欣慰。他们宋家,这么些年也没出个读书人,他自己更是大字不识。他前两年亲自把宋恒送到学堂,希望他能好好读书,考个功名也好。哪知宋恒去学堂的第一天,就把先生的胡子全拔了,害得他又只能弯下腰去给先生赔礼道歉。后来宋恒不再胡闹了,可就是不读书,每天睡觉。两年下来,也没认识几个字,只能写写自己的名字。 如今他看着地上的几行字,他虽不认识,但也知道那几行字不止“宋恒”二字。这世上很多生意人,都不识字,但对数字却极为敏感。他笑着问道:“这几行字写的是什么?先生交给你的嘛。” 宋恒点了点头:“师傅交给我的,说这些都是基础,要好好学习,将来才有机会学到更多的东西。” 宋老爷点点头,并没有在意儿子称先生为“师傅。” 他看着儿子手中的木棍,笑着说道:“恒儿,虽然老爹我斗字不识。但府中笔墨纸砚,书籍经卷还是不少的。怎么不用毛笔和宣纸,而用木棍在地上写?” 宋恒捏了捏木棍,说道:“想给您省点银子。” 宋老爷伸出右手,锤了他一下,将少年推了个踉跄,说道:“上个月你请同学在赏月楼吃饭,就花了一百二十两银子,你怎么不说省着点?” 宋恒从地上一跃而起,将手中的木棍丢在一旁,拍了拍手说道:“在赏月楼,我都没舍得点老酒斋的“三春”,喝的都是普通的米酒,还不算给您省钱?” 宋老爷又说:“赏月楼太贵了,还不如叫上同学来府上吃。让吴妈给你做,她的手艺可不比赏月楼的厨子差。” 宋恒眯着眼,轻声说道:“在府上哪里放得开,去赏月楼吃的就是个环境。” 宋老爷有些无奈,不在说话。只要儿子不胡闹,不横男霸女,不欺负人,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别说请同学在赏月楼吃个饭,就算去城主府吃个饭,也不是什么大事。 两人又聊了两句,宋老爷就高兴的迈着八字步走了。 宋恒转过身,捡起树枝,在地上比划两下,却迟迟没有落笔。 东海之畔,谢宝树睁大了眼睛,看着宋逾明背着卫歌,一人战四方。先前那只大螃蟹巨钳被斩断的时候,一直扛着宝塔的蟹将突然怒吼一声,身上的肌肉突然大了一圈。一下子就把甩在空中宝塔,一圈打在宝塔身上。宝塔青光受损,变回原来大小,自动回到卫九歌手中的戒指中。 蟹将红着眼,冲上去检查了大螃蟹的手手臂,发现钳子被宋逾明从根斩断,以后说不定都修不好了。他身上肌肉又慢慢回到原来摸样,但他毫不在意,径直冲向宋逾明。宋逾明握着落花剑,斜放在身前。蟹将冲上来,挥拳打向宋逾明,结果被落花剑戳了个血窟窿。 蟹将疼得直流汗,但他还是没有让开身躯,而是回头说道:“他那把剑有问题,我的壳甲根本就没有用。” 虾兵听了,招呼自己的巨虾,一同上前。他说道:“这次回去,我就要把龙宫的那些探子全杀了。先前你那一剑,虽沾了宝剑的光,但哪里是一个金丹境能发挥的威力?老二,已经耽误很长时间了,一起出手杀了他。” 不远处,黑龙已经安静不动了。但虾兵并没有解救他的意思,而是准备先杀敌。 虾兵,蟹将,还有两只巨大法宝召唤物,将宋逾明围在中间。虽然大螃蟹的钳子已经没有了,但庞大的身躯,看起来也还算有威慑力。虾兵笑着问道:“没有方寸符了吧。” 宋逾明握紧了剑,轻声说道:“公主殿下,抓紧了。” 说完,提着剑冲向兵。虾兵看到宋逾明冲来,笑着在,胸前放了一个小玉盘。蟹将和两只召唤物,也都飞身上前。宋逾明只一剑,就劈开了那只玉盘,再一剑,将两只召唤物,劈退好远。方才能斩断大螃蟹的巨钳,是因为宋逾明找到了钳子的节点。如今落花剑劈在两只召唤物的铁壳上,冒出一阵火花,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见宋逾明只一剑就斩破了自己玉盘,虾兵眼神有些奇异,他没有松懈。而是又从怀里拿出一串念珠,一个小龟壳, 卫九歌见状,连声说道:“你们两个观天境的大修士,居然如此不要脸。?”说完,她再次从戒指中拿出一柄绿色小剑,丢在空中。 虾兵大笑:“狮子搏兔,尚用全力,更何况对你这个表面金丹的护卫?先前飞剑只是掩饰,他最厉害的应该是剑术吧。如此看来,最少也是破了金丹,凝聚阳神,还不算以大欺小。” 卫九歌 不再说话,而是掏出一张信笺,念起了上面的口诀。 蟹将大笑:“小姑娘,虽说临阵磨刀,不快也亮。但你这临阵念咒语,又算什么?” 他刚说完,一柄碧绿夏小剑就从他胸前从一穿而过,随即消失在空中。蟹将捂着自己的胸口,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似乎不太敢相信。虾兵见状,飞身前来,从怀里掏出一颗丹药,急忙丢在蟹将嘴里。蟹将吞下丹药之后,身上的气息稳定一些,但他已经无力再开口说话。 虾兵眼神阴沉:“蓬莱仙子舍得给你这么多法宝?” 先前那柄绿色小剑,绝对算得上绝世法宝,相当于观天境剑修全力一击。虽说是一次性的,但绝对算得上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另外两人不知道蓬莱仙子的厉害,他虾兵可是知道。当年龙宫有个值班小队,在海上巡逻。无意间看见了蓬莱仙山,几人好奇上山看了片刻,没想到山上居然有许多人。为首的有仙子讲经说法,还有各种奇异的动物和草木。 山上有童子,热心款待他们,下山的时候,还送了几人许多延年益寿的仙果。 几人回去之后,向龙王禀报了此事,还献上了那些仙果,龙王重赏了几人。随后,他叫上几人,准备去拜访一下海上仙山。谁知龙王使出神通,查看了整个东海,也没看到蓬莱仙山。无奈之下,龙王放出消息,有谁能找到海上仙山的,重重有赏。结果第二天,龙王枕头旁就放着一张字条,自那以后,龙王就收回命令,再也不提寻找仙山的事情。 那张字条,虾兵听老乌龟说过,上面画着一只碧绿小剑和一行小字。 “蓬莱山大弟子苏荷敬上” 再后来,龙王寿辰。蓬莱仙子携众弟子,来给龙王祝寿。虾兵远远看过蓬莱仙子一眼,他觉得蓬莱仙子,普普通通,只不过带着面纱,增了几分仙气。虾兵可不傻,他知道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危险。 今日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家三太子会去招惹这位仙子的徒弟。事情已经发生了,他本打算杀了这小姑娘,死无对证也好。他本想蓬莱仙子弟子那么多,一个小国的公主,在她眼中根本不算什么。可那小姑娘用碧玉小剑伤了蟹将之后,他就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抵得上观天境剑仙全力一击的宝物,就算是蓬莱仙子也没有多少吧?如此看来,这小姑娘的地位,在蓬莱上肯定不低。想到这里,他眼神坚定,朝着蟹将吼道:“老二,今日必杀这两人。”说完,咕咕叫了两声。 听到这两声,蟹将有些惊讶,自从他们当上龙宫守卫以后,这个暗号就已经用不上了。当年他们两兄弟,还没跟随龙王时,就有一些暗号。是打是走,是真是假,暗号非常好用。 蟹将再次怒吼一声,身上的皮肤变得鲜艳无比,先前被碧绿小剑穿过的伤口已经慢慢愈合了。身上的气息,也慢慢强盛起来。他看着虾兵,突然说道:“这次回去,一定要让龙王将我这耗费的百年寿命还给我,要不然真是亏大了。” 虾兵蹬了他一眼,蟹将不再坚持,而是指着卫九歌,说道:“我就不信,那碧绿小剑,你还有一把?” 卫九歌笑嘻嘻的再次从怀里拿出一柄剑,问他道:“你信不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表面金丹 宋逾明在背上的卫九歌拿出绿色小剑的时候,就已经提着剑朝虾兵冲去。蟹将留在原地,双手一手护住胸前,一手护住头顶,丝毫不敢大意。 结果卫九歌哈哈一笑,手中的绿剑消失在空中,她笑着说道:“大傻子,骗你的,那种剑大师姐只给我留了一把” 蟹将虽然恼怒,但他还是不敢放下护住心脉的手。世间修行者中,杀伤力最大的不是剑仙,但杀人容易的一定是剑仙。剑仙有很多种,有剑带惊雷的,有剑随清风明月的,还有飞剑藏着漫天雪花的。但无一例外的是,这些剑仙的剑,全都能杀人于无形中,悄无声息。 用一句民间的话来说,我看你一眼,你就死了。 蟹将知道用手护住心脉也不一定要有用,但好歹算个心里安慰。他看到宋逾明冲向虾兵,他也急着冲上去。虾兵早已在身旁布下一道防御阵法,就等着宋逾明攻来。那道阵法,由九只白色乌龟组成,成九宫之势。 卫九歌这时抬头弱弱说了句:“ 宋叔叔,师傅送的法宝中,没有能破阵法的。” 宋逾明轻声说:“公主殿下,出门在外不能总靠法宝的,看我破了他这阵法。”说完,提着剑快速在阵法上刻了一个大字。 “破” 虾兵已退开十来米,他看着宋逾明写的那个字。心中有些郁闷,他研究阵法多年,方才留下的那“万龟阵”就是他跟龙宫那只老乌龟,研究多年创造出的一个阵法。虽算不上绝顶,但在防御阵法里,绝对能排进前百。虽说修真后期,有一剑破万法的说法,但是一剑能斩开他这“万龟阵”,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那个“破”字写完以后,阵法上亮起一道白光。九只乌龟发出一声哀鸣,瞬间瓦解,从龟壳到四肢,全都消逝在空中。 写完“破”字以后,宋逾明瞬间回身,挡住了蟹将一拳。这次挡得有些仓促,蟹将拳头上的力道透过剑身,打在宋逾明身上,他哼了一声,嘴角略有血迹。 虾兵见此,大笑两声说道:“ 先前我就纳闷,虽说我知道你是个表面金丹,实则破了金丹,凝成阳神了。但无论如何,也伤不了高你一个境界的老二丝毫。原来你是仗着宝剑锋利,眼神灵巧看穿了老二的弱处。” 宋逾明眼神一冷。 虾兵冲着蟹将叫道:“ 老二,就跟他硬碰硬,他只是剑术高超,能找到你的弱点,你别想太多,朝他出拳便是。” 蟹将冷笑一声,揉了揉拳头。 宋逾明小声对卫九歌说:“殿下,记住我先前说的话。出了这方寸阵,立马用方寸符去玄塘关。” 卫九歌知道此时不能再犹豫,她点了点头。 蟹将再次冲上来的时候,根本不管宋逾明,而是绕到他身后,拳拳冲着他背后的卫九歌招呼。还有虾兵和两只召唤物在一旁干扰,宋逾明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硬抗。 宋逾明这些年随卫九歌在蓬莱山上,他除了练习飞剑,原先的剑术也没放下。蓬莱山上,卫九歌的大师姐苏荷曾指点过他几招。方才那个“破”字,正是苏荷教给他的招数之一。只不过其他几招,都没有用武之地了。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失神。先前他想过,若是宋恒前辈在此,定能一剑斩开这方寸阵。若是苏仙子在此,肯定也能一剑轻易破开吧。只有他宋逾明,现在什么做不了。转念间,他眼神坚定。如今宋恒和苏仙子都不在,公主殿下只能靠他了。他握着剑,嘴中念了句口诀。 身上的气息渐渐流转,从开始的潺潺溪水慢慢变得大江奔流,宋逾明看着头顶的不远处的阵法,他有所思量。 蟹将看着气息不断攀升的宋逾明,说道:“先前大哥就说了,你只是个表面金丹境,如今就算不再藏着掖着,显出你的境界,又怎么样呢?这些年在东海上,我们哥俩杀的隐藏境界的修士还真不少。” 说完,不等宋逾明回话,他就冲上前,准备总攻。在他飞身上前的时候,虾兵往他身上丢了三张符。霎那间他的速度更快了,身上的红芒也越发旺盛。 宋逾明气息已经攀升到最好点,一向温柔的他居然大吼一声,朝着蟹将冲来。两人在空中,很快就要相遇。卫九歌突然嘻嘻一笑,再次嘲笑道:“你又上当了。”说完,两人的身形陡然消失在空中。蟹将似乎意识到什么,回头喊道:“老大小心!” 宋逾明的身形瞬间出现在虾兵面前,虾兵还来不及掏出符咒,宋逾明就已经斩出百剑! 半空中,谢宝树倒是看的津津有味。虽然他在小城中,从没遇见过仙人精怪。但他从小熟读《聊斋志异》,所以对神魔鬼怪一类的东西,很有兴趣。他一直相信这世上,有神仙存在。小时候老谢就经常告诉他,举头三尺有神明,他对此事一直是深信不疑的。 读书时,陶先生总是教导他们 “子不语,怪力乱神。”还总嘲笑那些不敢走夜路的人,说只要“心地干净,自然宽平。” 陶先生这些年,自己一个人住在城北,从没害怕过。 谢宝树听那些大人说,曾经有一次,有一位富家子弟被父亲逼着在陶先生学堂上课。富家子弟不服陶先生管教,有一次陶先生在课堂上当着众人的面,用竹尺子抽了他几下。富家子弟气不过,晚上找了几个狐朋狗友,商量一下对策。第二天他们在赏月楼花大价钱请了一个风尘女子,晚上陶先生的小竹楼,装狐仙引诱他。 那个风尘女子可不普通,是从外边来楚河城的,城主当时见她都要花大价钱。此时陶先生还年轻,正值青壮。那女子连着七天,称自己是山上的一只小狐狸,受伤要在在小竹楼修养。 陶先生同意了。 可他让女子进屋后,自己就出门,去留盈街上,找了个学生家,凑合一晚。第二天女子再来,陶先生还是没有拒绝,白天还去街上抓了药。七日后,女子自知引诱不成陶先生,便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了。陶先生早些年脾气很好,他也不生气。只是让女子告诉那位富家子弟一声,胡闹归胡闹,学堂还是要上的。 自那以后,富家子弟慢慢对陶先生佩服起来。从一开始的不以为然,到后来的用功读书,后来竟然给他考上个秀才。 一一一一 宋逾明百剑斩出之后,虾兵整个身体完全破碎,血溅四方,空中只留下一片血雾。但宋逾明并未放松神态,他警惕的看着那团血雾。只见血雾在空中慢慢凝聚到一团,红雾中传来一阵阴笑:“差点阴沟里翻船了,原以为你这个表面金丹,已经凝聚阳了,不曾想你这一剑,竟有观天之势?” 宋逾明苦笑一声,先前他借助卫九歌那枚戒指,瞬移想先杀掉虾兵。在虾兵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居然还没杀掉他。要知道,虾兵的身体可不像蟹将那么强。一个练气,一个炼体,完全没有可比性。如今他放开修为,虾兵高出他一个境界,他不曾想到,这一个境界竟然如同天堑。 蓬莱山上,宋逾明见过的观天境修士也不少,但那时只是相互论道论剑,并没有相互出手。如今看来自己虽在蓬莱山上受益良多,离观天境修士还差的远。 血雾中,一个小人藏在其中,看不清面容。小人手上拿着一个纸人,支离破碎。小人就是虾兵的阳神,也称元婴。小人见宋逾明在发呆,急声喝道:“老二,快杀了他。” 蟹将已经冲上来,又一拳一拳的砸在铁剑上,宋逾明虽修为有所提升,也有宝剑之利,但境界之间的差距并不是那么容易弥补的。蟹将每砸上一拳,宋逾明嘴角的血迹就多上一丝,他背后的卫九歌却没什么影响。 先前瞬移之后,卫九歌手上的戒指变得暗淡无光,灵气不再。 虾兵阳神躲进那只大虾的下颚,跟着大螃蟹一起冲上来。宋逾明看了看背后的卫九歌,不再犹豫,将宝剑往头上一丢,右手使劲按在自己心口上。一股庞大的气息顿时四散开来,将周围几人震得倒退一步。 卫九歌悲声喊道:“宋叔叔”却再不知道说什么。 宋逾明扭过头,笑着说道:“记着,出阵以后,立刻去玄塘关。” 卫九歌靠着宋逾明背上,眼泪流了出来,但她还是咬牙点了点头。 被震退的蟹将看着宋逾明,惊声说道:“气息逆转,可以啊。” 宋逾明却不理他,伸手握住掉下来的宝剑。气息从心脉流出,流转到身上各地。握剑的手青筋暴起,面目也变得狰狞起来,似乎在忍耐极大的痛苦。他双目赤红,但神色还算清明,低吼一声,朝着上上方飞去。 蟹将急忙上前阻拦,结果被宋逾明一剑劈得倒退几米。虾兵此时只剩下元婴之体,用不了符箓阵法,只能在铁虾里面干瞪眼。宋逾明来到方寸阵前,一股透明的光波,拦住两人。宋逾明再次用剑写了一个“破”字,光波却只是晃了晃,没有破散。 宋逾明说道:“殿下,将那枚破境丹给我吧。” 卫九歌从黯淡的戒指中拿出一枚黑色丹药,犹豫了一下,喂到宋逾明嘴里,说道:“宋叔叔,吃了这药丸,就是师傅来也救不了你了。” 宋逾明微微一笑,说道:“就算不吃这药丸,气息逆转以后我会经脉全断,成为废人了,这样还不如死了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柜台一梦 吞过丹药,宋逾明脸色比起之前,红润许多,狰狞的面目也有所好转。他感受了体犹如大江奔腾的气息,感叹一声:“观天境还真是不一样,比起阳神境气息强盛了百倍不止。这种境界,如果都是坐井观天,那之前的算什么?” 摇了摇头,宋逾明将脑海中的想法都去掉。大道虽好,可其他的某些责任,是不能放下的。他再次握起落花剑,闭上双眼,先是朝下方挥出一剑。只见海面上,剑气纵横,虾兵和蟹将急忙躲让。两个人咬牙切齿,观天境的修士他们都杀过。 只是今日,宋逾明的宝剑太过锋利,他们想不通,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哪来这么好的宝剑?这个金丹修士还暗藏修为,实则有阳神修为。再加上小姑娘的众多法宝,虾兵觉得这两人比起他们杀的那位观天境修士还要麻烦许多。如今只能靠着方寸大阵,拖过宋逾明气息逆转的时间。 在修士界,气息逆转意味着经脉尽断。任你仙丹灵药,任你世尊魔主,都没有回天之力。只要气息逆转,肯定就是废人一个。但在许多关键情况下,许多人还是会选择气息逆转,因为气息逆转能在短时间内,大幅度提升自己的修为。 宋逾明面目清明,他看着下方的船只,再次提醒卫九歌道:“殿下回到卫国之后,一定要小心你小姨。她这人,极度渴望权力,将来必要加害于你。” 卫九歌也看到了下方船只,那些大声呼救的护卫。她心生厌恶,扭头不看。 宋逾明笑道:“殿下以后可多呆在蓬莱上,少回卫国。” 卫九歌小声说道:“要不是母后在卫国,我才不会回来呢。”想到这里,卫九歌很是难过,她扯了扯宋逾明的衣带,哽咽说道:“以后宋叔叔,是不是不能陪我在蓬莱上上看日落了?” 宋逾明笑了笑:“可以让你大师姐陪你看,她也是个很好的人。” 卫九歌默然,大师姐虽然很好,但是这世上,除了母后,谁都没有宋叔叔好。就连师傅,也比不上宋叔叔。 宋逾明心头一震,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举起剑,横在眉间,叮嘱一声:“走了!” 身上的气息迅速流转,汇聚在落花剑上,剑身变得黑暗无比。宋逾明再次斩在透明光波上,这一次,宋逾明的剑气后继有力,跟光波坚持片刻,只听“啵”的一声,光圈破了。 一处海面,空白之地突然显出几个人影。当空正是卫九歌和宋逾明,下方的虾兵和蟹将此时面色惨白。原来先前的海面,只是方寸阵形成的一个小空间。宋逾明提着剑,身上气息不再流转,他放下卫九歌,让她快走。 卫九歌手中已经捏着一枚符咒,她问道:“宋叔叔跟我一起走吧。” 宋逾明摇了摇头:“方寸符只能带动一人,殿下快走吧。我吞了破境丹,就算离开,也死定了。” 卫九歌看了宋逾明一眼,不再犹豫,捏碎了手中的符咒。 下一秒,卫九歌顿时消失在原地。 虾兵喃喃道:“完了,这下完了啊。” 以前两人敢截杀各路修士,就是仗着二人有方寸阵法,不怕别人逃走。这样就不会有老祖寻仇,唐皇也不会知道两人所做之事。如今卫九歌逃了,不说蓬莱仙子他们惹不起,若是让唐皇知道了,他们定要被挫骨扬灰。 虾兵看着宋逾明,再看看不远处被捆着的黑龙,狠狠一弹指,解开了那道金色绳索。黑龙咆哮不已,他不敢惹此时的宋逾明,只得冲下海面,将那青霞舟,连舟带人全部吞下肚子。 吞完众人以后,黑龙大声咆哮两声。 一杆长枪突然出现在黑龙面前,黑龙惊愕看向远方。 谢宝树此时也睁大了眼,因为他看到一身红袍的李凤仙,在远处踏空而来。脚下踩着两只神鸟,一只凤凰,一只青鸾,腰间还有一金环。宋逾明此时却没看这些,他看着远方缓缓落下的夕阳,再次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境界以后,微笑着闭上双眼,落进大海中。 谢宝树正要仔细看看李凤仙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感觉自己像是从空中掉下来一样。谢宝树伸出手,感觉冰凉无比。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趴在柜台上,嘴角还有流出的哈喇子。他急忙伸出袖子,擦了擦。酒馆内空无一人,刚才的背剑老人,海域之行好像都是一场梦。 谢宝树晃了晃脑袋,自己这些天真是看书看多了,满脑子想的都是神仙妖怪。民间有句俗语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谢宝树感觉自己有些魔怔了,他起身来到后院看,发现已是漫天星斗。自己因该是跟李凤仙一起吃完饭,趴在柜台边小睡一会,可能后院的风吹得太舒服,谢宝树竟然睡着了。 李凤仙不知什么时候离去的,父母也不在,谢宝树发现酒馆的大门,应该是被母亲带上的,门后放了只椅子。他推开门,发现外面比平日明亮许多,一轮圆月挂在天上,将整个留盈街照得光亮无比。谢宝树看到隔壁柳婆婆家还有烛光,他起身走进去。 谢宝树走进佛堂,发现母亲在跟柳婆婆的侄子,当日那位杜安年在谈论事情。见到谢宝树以后,谢母左手一挥:“快去看看你柳婆婆。” 谢宝树跟杜安年点头示意,拐进书房。柳婆婆竟然坐起身,在书桌上写着信纸摸样的东西。听到谢宝树的声音,她回过头冲谢宝树笑了笑,示意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老人脸色尚好,比起之前略有好转。 谢宝树看到桌子上一共有三个信封,略有疑问。这些年老人除了远在城外的儿子,再就是刚才的杜安年,谢宝树实在想不出老人还有什么亲戚。谢宝树也没开口询问,他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 半晌,老人写完信,将纸张塞进信封,放在一旁,转身说道:“这两天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来找过你?” 谢宝树想起方才梦中,背着四把剑的老人,他摇了摇头。 柳婆婆轻声说道:“不应该啊。” 谢宝树问道:“什么不应该?” 柳婆婆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她走到书架旁,仔细抚摸着书架的书籍,良久。她对谢宝树说:“我跟你母亲商量过了,等我去世以后,这些书都留给你。这里面有不握从城外带进来的书,以前不给你看,是怕你胡思乱想。如今你也长大了,该出城走走。那些书给你看看,早点见识见识城外的世界。只不过别像小仙一样,一去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回来看看” 说道这里,老人的声音越来越低。 谢宝树连忙道:“婆婆脸色看起来红润多了,肯定马上就能康复。” 柳婆婆笑了笑,伸出双手,谢宝树无言,满脑子只有回光返照四个字。 老人的双手浮肿无比,将衣袖都要撑破了。谢宝树想不出来,这样的一双手,是怎么写完那四封信的。以前江老头走的时候,也是双手肿胀无比。那个时候,谢宝树还不知死亡是什么。前些年,在寿材店,他用枕头捂死那个一直欺负阿魏的老头的时候。他浑身颤抖,在地上呆坐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他不害怕,也不兴奋,只是大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了。 如今看到老人的双手,他内心涌现出一种别样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他从小到不曾有过的,以前江老头走的时候,他都没有这种感觉。江老头走之前,还喝着小酒,走得安详。如今柳婆婆思念儿子,感觉非常遗憾。看着老人迷离的眼光,谢宝树心中做了个决定。 一一一一一一一 守正街边,宋氏府邸。 水井边,宋恒正蹲在井沿上,伸出手在水中,不断拨弄。白天少年写的三行字,最后一行字已经写齐了。除了“金丹” c“阳神”,还多了“观天”c“捞月”两个词。宋恒伸出手,打捞井中圆月的倒影。每次抓住月亮的倒影,少年都想将它握在手中,但每次月亮都会破碎,水波荡漾。等到井水平静以后,圆月又再次汇聚,在井中栩栩如生。 宋恒玩了一会,觉得没有意思。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豪华气派的宋氏大宅。白天人来人往的祖宅,到了夜间,变得寂静无比。宋恒举目望去,不远处的厢房正是他爹娘的房间。此时房中没有灯火,黑暗无比,整座府邸悄无人声,一片死寂。 宋恒突然觉得有些孤独。白天再怎么热闹,等到夜晚,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总会扪心自问,自己真的快乐吗?宋恒用一身修为,换来这一场梦。老爹会很真实拍他的肩膀,老娘会很贴心的给他端来银耳汤补身子,就连管家张伯也很慈祥的关心他的学业。 可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他爹娘早就死了,这宅子也早就不复存在,这座府邸,可能只有这口水井,和他在地上写字的树枝是真的。白天他还能骗骗自己,可一到夜晚,寂静无人的时候,他就控制不住自己。整座宋府,富丽堂皇,在他眼中却尽是断壁残垣。 良久,宋恒晃了晃脑袋,再次走到井沿边,用手捞着井中的月亮,一遍又一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宋剑仙刻舟求剑 夜晚的楚河城有些寂静无声,但比起平日总算有些声息。月圆之时,街上摇摇晃晃走着一两个喝醉酒的壮汉。谢宝树此时缓慢走在守正街上,他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在想着某些事情。 两尊大狮子,无畏风雨的蹲坐在城主府前。谢宝树敲了敲门,结果半天才有人应答。陈退之打开大门,似乎并不意外门外之人是谢宝树。似乎知道谢宝树的疑问,陈退之侧身让他进门,然后说道:“李凤仙酒喝醉了,已经睡下好久。” 谢宝树默然,想必刚才李凤仙在自家店里喝完酒,母亲已经将喝过的酒坛收拾好了。他跟着陈退之来到书房,发现陈退之还在挑灯夜战,那些公文典籍,两人已经收拾了小半。陈退之拿过一张椅子,递给谢宝树,问道:“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 谢宝树答道:“想过来查查资料,顺带看看请教大人两个问题。” 陈退之笑道:“楚河城其实也蛮好的,在京都的时候,每晚都有宵禁。京都那么大个城,看起来比楚河城还要冷清。资料可以等会再查,晚点再回去,你先问问题吧。” 谢宝树闻言,问道:“先生来自京都,是否认识江临仙这个人?” 说吧,谢宝树起身,拿起毛笔在一张空白宣纸上写下三个字。 听到这个名字,陈退之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苦笑道:“先前你隔壁那位婆婆也问过我,但我说我不认识。” 谢宝树有些惊讶:“ 大人难道真认识?” 陈退之看着宣纸上的那个名字,点了点头:“认识是认识,不过不是在北魏京都,甚至不是在云中郡。” 谢宝树惊讶道:“云中郡难道比整个北魏还大?”他之前在书上看到过几个郡的名字,以为东海郡那几个郡,都在北魏境内。 陈退之笑着说:“天水郡内,像北魏这样的国家,一共有七个,你说谁大?” 谢宝树默默无语,这些年他一直以为,外面的世界就只是北魏一国。城里关于城外描述的藏书非常少,谢宝树看的那几个郡名,还是在山水杂谈上看到的。 陈退之看到谢宝树的表情,似乎有些开心,他笑着说道:“世上一共有十三个郡洲,这些郡洲有大有小,我们北魏所在的云中郡算是中等了。最大的神州郡,比云中郡还要大上前许多。” 谢宝树在一旁,消化了陈退之说的东西。 陈退之又接着说:“前些年,我还没来北魏的时候。在白马郡,碰到两个人,他们也都是来自楚河城,其中一个就叫江临仙。” 谢宝树沉默了一会,接着说道:“大人没告诉柳婆婆,想必肯定有您的道理。我想问一下,江临仙这么多年,在外面干了些什么?” 陈退之无奈还道:“先前我看老人身体还能活上好几年,就不准备告诉她。在白马郡碰到江临仙的时候,他已经是风雷殿殿主的关门弟子了。你可能不知道风雷殿是什么地方,但我可以告诉你,在整个白马郡,风雷殿占了三分之一的地域。” 谢宝树问道:“风雷殿也是个国家?” 陈退之摇了摇头:“在白马郡是没有国家的,只有宗门。这些事如今在楚河城,也算不上什么秘密了,还没人告诉你吗?” 谢宝树摇了摇头。 陈退之犹豫半天,终于决定说道:“在这世上,有些天赋异禀之人,能在体内修炼气府。在许多神魔小说中,他们被称之为“仙人”。楚河城是个好地方,每隔十几年就会出现几个练气的好苗子。先前你说你不知道这些,我有些惊讶,因为在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用望气之术看过你的资质。虽算不上天纵之资,但也能算上中上了,为什么没有城外之人来找你?” 谢宝树暗暗回想,自己这些年看过的神魔杂谈,内心风起云涌。良久,他开口问道:“江临仙是不是天纵之资?” 陈退之摇了摇头:“用天纵之资来形容他还不够,他简直就是天选之人。在整个白马郡,年轻一辈只有两个人能跟他交手不落下风。曾经有位风雷殿的长老,笑着说过江临仙上山有妖兽开路,过河有河神送宝,在平地上,有仙佛护法。听说三年前,风雷殿已经将殿主之位,传给江临仙。如今他在整个白马郡,算得上风头无二了。” 听陈退之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谢宝树只是默默问了句“那他为什么不回来?” 陈退之轻声说道:“这就是楚河城的规矩了,任你天纵奇才,任你天选之人,只要出了楚河城,此生不得再回来。除非你愿意放弃长生大道,将自己一身修为,消散在空中。境界越高,越是痛苦。” 谢宝树底低下头,说了句:“这样不好。” 陈退之则反驳道:“他自己选的路,怎么会在意好不好呢。” 谢宝树又问道:“陈大人也是仙人?” 陈退之笑了笑:“仙人算不上,修为还是有一点点的。” 谢宝树拱手行礼:“大人能否,帮我个忙?” 陈退之问:“什么忙?” 谢宝树走上前,将自己心中所想,低声告诉陈退之。 陈退之则摇头道:“这个想法是不错,可我乃儒家修士,实在不精通变化之术。这件事我帮不上忙。” 谢宝树又问:“城中我能找谁帮忙?” 陈退之笑着说:“道家对这些事最为在行,在小城南边山上有个小道,你可去那求求看。里面道长说不定会帮你,不过记得要把你福袋带着,可能用得上。” 谢宝树点头致谢,二人又接着整理典籍,随后陈退之便没再跟谢宝树讲城外之事。他说这些东西,将来应该由他师傅来告诉他,自己就不越俎代庖了。谢宝树也没多问,整理了一个时辰书籍,便告辞准备回家了。 谢宝树走后,陈退之也随之来到守正街边。他看到,断壁残垣中有一位少年,蹲在布满青苔的井沿边,用手捞着水中的月亮。看了一会,他叹道:“宋恒呐宋恒,当初能跟江临仙打了几天几夜都不分胜负的人,怎么就落得这种地步了呢?” 那少年抬起头,笑着喊了声:“陈先生,你怎么也来楚河城了?” 陈退之走进府邸,抬眼望去,整座府邸张灯结彩,虽无人声,但壮丽非凡,跟刚才在外边看的完全不一样。他走到少年旁边,拍了拍他的肩旁,问道:“大剑仙宋恒,还真把自己的剑卖了?” 宋恒笑了笑:“突然发现,练剑也就那么回事,还是家里好。” 陈退之说道:“连大剑仙宋恒都觉得练剑没意思了,那这世上,还有谁会觉得练剑有意思?以后整个十三郡,怕都拿不出几个剑仙了。” 宋恒低声道:“与我何干?” 陈退之蹬了他一眼:“白马郡那么多仰慕你的姑娘,你敢说跟你无关?就连好多青年才俊,都学你宋恒一心只练剑术,都不在乎境界修为了。” 宋恒委屈道:“境界修为本来就没啥用嘛,这世上每有什么是一剑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剑!如果两剑还不够,那就让斩他几千,几万剑!” 陈退之啧啧叹道:“大剑仙果然是大剑仙,说话听着就不一样,真是霸气。” 宋恒傻傻一笑。 陈退之脸色一变,严肃说道:“整座府邸,被你用捞月之境,重现当年的风采。可你知不知道,你这始终是雾里看花,水中捞月。城外之人看到的宋府,永远都是断壁残垣,破败不堪?” 宋恒收起笑容,他看着陈退之,哽咽说道:“我知道,可是陈先生,我真的好想我爹娘啊。当年跟师傅走得太急,连他们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这些年虽然我一心只求剑道,可每次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会想起老娘做的莲子汤。在我们四方剑派,那些青年修为虽都不如我,但他们都有父母陪,被我打败了以后,还能躲回父母怀里哭一哭。可我呢,自从师傅走了以后,整座山峰上,只有我一个人,一把剑,度过了多少日日夜夜。” 说到这里,宋恒停了一下,他擦了擦眼泪,接着说道:“宗门那些师兄弟们,其实都很不错,有时候也会带我去他们山峰上,一起吃个饭。可是,我还是太想念家里了,想家里的莲子汤。” 陈退之看着眼泪婆娑的宋恒,他点头问道:“当初是谁说的,这辈子为了长生大道,可以放弃一切?” 宋恒抬头:“那是江临仙说的。 陈退之微微怒道:“当年你在他旁边,不也点头了同意了?” 宋恒有些尴尬,他说道:“那时年轻,不懂事。” 陈退之又说:“现在你就很老吗,这么大个人,哭得像个孩子一样,一点不害臊?” 宋恒摇了摇头,脸上还带了些许泪珠。 陈退之又说:“以前在白马郡的时候,我不是跟你们讲过刻舟求剑的故事吗。” 宋恒点了点头。 陈退之接着说:“那个时候你还拍着手中剑,嘲笑那个人好傻。你说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剑在江中央掉下去水,在船上做个记号,在江边找怎么找得到?你现在看看你自己,有些已经在岁月长河中丢失的东西,你一遍又一遍的找,却不知自己只是在船边徘徊,江中央已经回不去了。你说你跟那个人,是不是一样傻?” 宋恒立在原井边,久久不说话。 陈退之挥了挥衣袖:“好自为之。”转身离去。即将走出府邸的时候,陈退之听到井边的宋恒,喃喃说道:“长生大道?在莲子汤面前,都是狗屁!” 一时间,天旋地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香囊和福袋 清晨,谢宝树起了个大早,但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去爬菩提山,而是随着小路,来到南边的龙王山下。龙王山之所以叫龙王山,是因为以前有人在山中,看见过腾云驾雾的神龙! 小时候谢宝树怕打雷,记得有一次夜晚,老谢出去打牌没回来。他跟母亲两个人在家里,外面乌漆抹黑,他们点着蜡烛蜷缩在后院阁楼里。一声声惊雷落下,谢宝树可以透过阁楼的纸窗,看见远方的闪电,将整个小阁楼都照亮了。谢母在一旁,看他太害怕,便走过来抱着他。跟他说发大水只是龙王山上的龙王出行,过一晚上便好了。 长大以后,谢宝树懂事了,知道龙王出行只不过是母亲编来骗他的话。不过他不在乎,因为在那些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夜晚,有母亲抱着他,他都不会再害怕。 南边不如北边繁荣,北边有个观海寺,香客众多。那边人来人往,这边冷清非凡。这边只有一条小山路,上面还布满荆棘。谢宝树早有准备,他穿了一条厚实的棉裤,虽然等会可能热些,但不会被刺扎到。他从背后的袋子里,拿出一把柴刀,一边上山一边将那些刺条砍掉。城里有穷人经常上山采药打柴,会在山上砍柴留作冬天的储备。农村人厚实,如果可以,他们肯定会砍路边或者田埂边的枝条。如果是农作时期,你会发现,田边地边的小路两旁都非常整洁。 不过龙王山这边山势险恶,没什么田地,加上荆棘刺条密布,所以这边一般没人来。久而久之,龙王山就荒废了。谢宝树早先听老谢说了,龙王山上有座道观,里面住着一位年轻的吕道长。老谢问过道长名号,但那位吕道长不愿透漏。 就这样,从清晨到日出东方,到太阳高挂,谢宝树一路挥舞柴刀,终于来到山顶。谢宝树衣服上有几道划痕,布鞋和棉裤上沾满露水。他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将柴刀放回背后的布袋中。在他眼前,一条大道通向前方的道观,道观的不远处,是一片陡峭的悬崖。谢宝树抬脚向前走去。 道观比起观海寺要小不少,只有两间厢房大小,谢宝树发现大门没关。他轻轻走了进去,道观小门之后,居然还有个露天的凉亭。凉亭上有一套石桌,石桌上放着一副棋盘,谢宝树看了看上面的走势,似乎还在对弈。 老谢从小就教过谢宝树下象棋,但谢宝树水平挺一般,这么多年跟老谢下还是输多赢少。老谢时常感叹,自己空有一身棋艺,怎奈却当了厨子。以前老谢在留盈街上,象棋真是无敌手。后来他迷上赌钱,象棋就慢慢丢弃了,只是偶尔来了兴趣,才指点谢宝树两手。 在谢宝树看着棋盘的时候,一位年轻道士从里面的厢房走出来。道人手持拂尘,头上裹着布巾。他好似知道谢宝树要来,径直走到凉亭棋盘边,坐在石凳上,示意谢宝树坐在对面。谢宝树不知道长的意思,但他还是坐在石凳上。 这位道人,正是先前出现的吕烂柯。 待到谢宝树坐下以后,吕烂柯指了指眼前的棋盘,问道:“会不会象棋?” 谢宝树点了点头。 吕烂柯又道:“能陪我下完这盘棋,我就答应帮你。” 谢宝树没说话,他低下头,看着棋盘。棋子碧绿通透,一看就是上好的玉石制成,比起他家那些木头棋子要好的多。先前站得有些远,谢宝树只是看了个大概,如今站在面前,谢宝树才发现面前的局势,正是象棋中流转最久的残局“七星聚会”。顾名思义,双方各有七枚棋子。 谢宝树很自觉,看懂棋局之后,他就说了声:“这盘棋下不完,最起码,我没能力下完。” 吕烂柯感叹一声:“对啊,怎么下的完呢,这都几千年了。” 谢宝树以为他说的是残局留存七千年,没有多想。他看着眼前的道人,认真说道:“道长,陈大人跟我说了,你们都不是普通人。我想问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柳婆婆走的安心一点?” 吕烂柯点点头。 谢宝树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吕烂柯笑着说道:“你腰间的福袋还是我送给你的,要我帮忙很简单。城中还有跟你一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有几个人身上有城北观海大师送的香囊。只要你能给我找来三只香囊,我就帮你。” 谢宝树摸了摸福袋,点点头,谢过道长。他犹豫了一下,问道:“道长能否告知,江临仙现在在干什么?” 吕烂柯思考一番,觉得可以,他点了点头:“反正都要帮你,先让你看看。”说完,手中拂尘挥舞。就像当时做梦一样,谢宝树觉得凉亭突然渐渐升高,直入云间。吕烂柯坐在他对面,将拂尘递给他。谢宝树将拂尘拿在手中,心中的恶心感略有褪去他稳住身心以后,向下看去。 一个巨大的广场出现在他脚下,广场上人来人往,谢宝树都看花了眼。有御剑飞行的剑客,还有相互调情的道侣,以及讲经说法的大师,坐落在广场四周。在广场尽头,有一座巨大的神殿。神殿四周,风雷并起。跟广场上不同的是,神殿这头非常安静,谢宝树靠近后只能听见风雷声。 凉亭慢慢靠近神殿,谢宝树能看见的东西越来越多,他看见神殿大门上有一块巨大的牌匾,上面写着“风雷殿”三个大字。待凉亭飞过这三个大字,来到神殿上空。谢宝树发现自己能透过神殿的墙壁,看到里面的人和景物。 大殿中,两拨人分批而立,站在台下。而大殿上,有一张椅子,上面坐着一个中年人。谢宝树一惊,这个中年人跟江老头长得非常像。谢宝树回过头,只见吕烂柯点点头,缓缓说道:“他就是江临仙。”随后,吕烂柯拿过拂尘,再次在空中挥舞几下,顿时场景一变,谢宝树发现自己又回到小道观的凉亭中。 谢宝树默然不语。 吕烂柯说道:“他不愿意回来,强求也是没用的。你快下山去吧,那老人撑不了多久,再来山上的时候记得把那只白老鼠一同带过来。” 谢宝树点点头, 转身离去了。 身后,小道观中,吕烂柯摇了摇头:“都说养不如亲,我看未必啊。” 下山的时候,比起来时要快了不少因为谢宝树将路上的荆棘都砍掉扔在一旁。他一边下山,一边在想该找谁去要那只香囊。张简跟阿魏,一人有一只,他们肯定会给。但还差一只,谢宝树不知该找谁了,城里他只跟阿魏和张简熟一些。 下山回家的时候,张简已经在酒馆等着谢宝树,谢宝树跟他说了香囊的事。张简立马取下腰间的香囊递给谢宝树,然后二人一起准备去城北找阿魏。刚出门,谢宝树居然发现卢万卷站在自己家门口,手中还拿着一只香囊,身边跟着一个中年文士。 张简嘲讽道:“卢少爷怎么有空来这里,赏月楼的酒还不够你喝吗?” 卢万卷没理会张简,而是将香囊递给谢宝树,说:“观海大师先前在府上,提起你可能会用到香囊,我给你送来了。” 谢宝树没有伸手。 张简又说道:“拿开你的爪子,我们又不差你这只香囊,城里其他人还有,我们去找别人。” 卢万卷看着谢宝树二人,认真说道:“我知道我爹做了很多坏事,可是他是他,我是我。在学堂的时候,我们关系还算尚好,如今你有事情,我想帮帮忙你都不接受吗?先生不是说过,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如今城中香囊,只有三只了,你还能去找谁?” 谢宝树点点头,接过了香囊。张简还想说什么,却被谢宝树拉着走了。 原地,中年文士刘芳洲感叹道:“卢老爷真是生了个好儿子。我都跟你说了,出城以后,那只香囊能助你聚神养意,你怎么还舍得送出去?” 先前在卢府,那个名叫观海的和尚跟卢万卷单独说了两句话以后,卢万卷就急着非要把香囊送给谢宝树。刘芳洲好说歹说,才告诉他香囊的重要性。出城以后,可助人半年之内,破第四境,聚神养意。可卢万卷一点不放在心上,还是坚持要来留盈街送东西。 卢万卷傻傻一笑:“香囊可以再找,朋友就再找不到咯。” 刘芳洲愣了一下:“你觉得他们把你当朋友了?” 卢万卷点了点头。 刘芳洲一脸不解,什么时候,朋友之间的关系变成这样看?先前张简眼里嘲讽之色,他可是看的很清楚。 城北,小茅屋里。谢宝树和张简推门进去,发现阿魏正在用瓦罐炖肉,一股肉香扑面而来。张简尖叫一声:“阿魏你小子可以啊,都能吃得起肉了,居然还不叫上我们。” 阿魏摆了摆手:“这肉是别人的,我自己哪舍得买肉?” 张简和谢宝树这才看到,窗边背着铁棍的老人。 李叠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知天命 张简看见老人,为之一顿,没有再提吃肉的事情。 谢宝树赶紧跟阿魏说了香囊的事,阿魏拿过一条干抹布,擦了擦手。他从床下拉出一只小黑箱,小黑箱里装了很多小玩意,最上面就放着一只红色香囊。他取出香囊后,又小心翼翼将箱子放了回去。 张简在一旁有些不耐烦,催促道:“你是不是从小就这么磨叽?” 阿魏没看他,而是直接将香囊递给谢宝树。谢宝树也很小心的将香囊收好,然后跟两人告辞。阿魏本来也想跟着谢宝树一起去山上,但是被李叠山拦下,说要等肉煮好了才肯放他走。 谢宝树拉着张简离开了,一路上张简嘀嘀咕咕,说什么老家伙好像八辈子没吃过肉一样。谢宝树回家吃了碗面,去隔壁看了看柳婆婆,老人再次躺到床上,神色黯淡。谢宝树没多说,将老人床边的白老鼠揣进怀里,就准备上山去。 张简一直吵吵嚷嚷要跟着,谢宝树只得应允。两人走在小路上,张简突然神神秘秘的问道:“ 最近你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 谢宝树想起那日,梦见的东海之战,他点了点头。 张简惊道:“ 你也梦到了?说来好笑,我居然梦到自己变成一个大胖和尚,坐在莲花台上,在一处很大的寺庙里念经。底下也坐满了和尚,他们有的骑着狮子,有的骑着白象,太吓人了。” 谢宝树笑道:“ 你居然想当和尚?” 张简呸了一口:“ 你才要当和尚,你全家都当和尚。小爷我可是励志,将来要浪迹天涯,游戏人间的。对了,你梦到的是什么?” 谢宝树脸色有些奇怪,他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居然梦到一只大螃蟹和一只红虾,个头比阿魏家的小茅屋还要大。” 张简笑骂:“真没想到,我没梦到吃的,居然还给你梦到了。” 开始上山后,为了节省体力,二人不再开口说话。此时已经是日落西山,夕阳透过树林照在两人身上,煞是好看。 城北这边,阿魏瓦罐里的肉终于都煮好了,一股奇特的肉香弥漫在小屋里。阿魏用抹布将炉火上取下来,放在地上,转身取了碗筷,递给李叠山。李叠山弯下腰,一点不怕烫的直接揭开罐口,顿时香味更浓烈了。阿魏抓了一把葱,丢在瓦罐里,他看着李叠山背后杵着的铁棍,问道:“这么背着不难受吗,吃饭睡觉都不拿下来?” 李叠山头也没回,用筷子拨动碗里的肉,说道:“背着棍子才是修行,我这棍子重三千两百斤你知不知道,背着它就像背着一座小山包。” 阿魏本不信这棍子有三千两百斤,但昨天李叠山给放在地上,他试过了,别说拿起来,他使出吃奶的劲都无法移动铁棍丝毫。李叠山告诉他,铁棍乃是万年寒铁铸成,上面还刻制有移山阵法,凡人根本不可能搬起一座山。 李叠山拨弄肉块,夹起一大碗,先递给魏雨愁。魏雨愁疑惑问道:“师傅你不吃吗?” 李叠山摇了摇头,厌恶的看了一眼碗中的葱花。 阿魏恍然大悟:“师傅你不吃葱花怎么不早说,早说我就不放了。” 李叠山盖上罐口:“这肉本就是特意拿给你吃的。” 阿魏夹起一块肉,狠狠放在鼻子边闻了一下,感叹道:“真香啊。” 李叠山问道:“那个叫谢宝树的小子,没怎么请你吃肉吧。” 阿魏放下肉块,急声道:“宝树哥家也不富裕,但每次弄好吃的都会叫上我,只不过我后来不好意思再去了。记得有一次过年,我在家吃白天剩下的冷面条,宝树哥跟张简非要拉我去宝树哥家里吃饭,但大过年的我实在不好意思去,就一直倔着不走。最后是他们从家中带来饭菜,一起在在我这小木屋,围着火炉吃完那顿饭。他们对我真是很好的,虽然有时候张简嘴巴很坏。” 李叠山摇了摇头:“有几个朋友固然是好的,但我忘了跟你说,那香囊非常重要。戴在身上,能使人提心聚神,以极快的速度踏入第四境。而且,这东西没什么坏处,哪怕是个凡人,常年戴着它,也能延年益寿。最主要的是,这是那位观海大师送给你们的,代表他的气运,说不定还有其它的益处。” 阿魏夹起一块肉,送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那又怎么样呢。” 李叠山摇头道:“我就看不出这小子哪里好。” 阿魏说道:“那你咋就看出我好?” 李叠山蹬着他:“我的眼光能有错?这整座楚河城,都找不出一个比你体质更好,更适合我九仞山的。你现在就是太瘦了,要好好吃点肉补一补。” 阿魏继续吃着碗中的肉,不一会就吃完第二碗,他觉得有些饱,但李叠山非要他将罐中所有的肉全都吃完,连汤都不能剩下。阿魏吃到最后,闻着肉香都想吐了。好不容易连汤一起喝完,阿魏这才想起来,罐子里面的肉既不是猪肉,也不是鸡肉,这种肉他还没吃过。他放下碗筷,问道:“师傅,这是什么肉?” 李叠山笑着说:“你猜?” 阿魏不确定的问:“野猪肉?” 李叠山摇了摇头。 阿魏又问:“老虎肉?” 李叠山坏笑一下:“老虎肉算什么。” 阿魏作呕吐状:“除了这两样,其他肉我基本上都吃过,不会是人肉吧?” 李叠山作势要打他:“师傅又不是吃人狂魔,这罐子里是新鲜的龙肉。我从罗天鉴上看见你身子瘦弱,知道你得补一补,特地去了一趟东海郡,给你抓了一条蛟龙。” 阿魏惊道:“龙肉?这世上真有龙?师傅你居然能抓蛟龙?” 李叠山道:“蛟龙算什么,都是些未开灵智的妖兽罢了。等你去了九仞山,你就会知道蛟龙之中也分贵贱。普通的灵蛟大蟒,能修炼出金丹就很不容易了,那些有远古血脉的巨龙,才有机会更近一步。” 见阿魏愣在原地,李叠山好似想起什么,问道:“你最近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 阿魏愣愣说道:“有啊,昨天晚上我就梦到有一只巨大的猿猴拿着剑在跟我打架,我手中拿着两只大锤,但不管怎么样,我手中的铁锤在砸不到他,他手中的灵剑也穿不过我都铁锤。那时候我们身躯都变得很高大,脚下的山脉感觉绵延不绝,树林在我脚下,就像杂草一样,显得渺小无比。” 李叠山疑惑:“铁锤?” 阿魏想罢,又从床下那只小黑箱,从里面拿出一对小铁锤。李叠山看到这对铁锤,有些惊讶:“你这哪来的?” 阿魏笑着说:“前几年挣了些银子,在守正街上见到一个卖小玩意的道士,这对铁锤我实在喜欢。那天是我生日,我想着这么些年,还没给自己买过什么东西,一咬牙就将这对锤子买下了。那道士非要二两银子,好好说歹说跟他讲价,他才同意一俩银子卖给我。” 李叠山拿过铁锤,仔细观摩片刻,说道:“小子,你赚大发了。” 阿魏不解,只见李叠山将铁锤放在地上,扯过阿魏的左手,他指尖划过,阿魏的左手流出一滴鲜血,滴在铁锤上,那滴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铁锤顿时像人的心脏一样,跳动两下,渐渐变大。转眼间,就比阿魏的手臂还粗。 李叠山笑着说:“拿起来看看。” 阿魏闻言,使劲握着锤柄,不曾想这铁锤只是看着重,实则拿在手中轻飘飘的。阿魏轻轻挥舞两下,发现毫不费力。李叠山笑着说:“给我试试。” 阿魏谨慎的将铁锤递给李叠山,李叠山伸出右手,结果手臂一沉,他沉声道:“好家伙,这么重,比起我的如意棍都差不过吧。这还没刻上移山阵,若是刻上,怕有五六千斤了?” 阿魏说道:“根本就不重啊。” 李叠山瞪着他说道:“你说他不重,是因为刚才滴了鲜血在上面。它认识到你的气息,所以在你手中才会轻若无物,不过你若是想让他变重,好好将你的意念告诉它,它能体会到的。” 阿魏接过铁锤,仔细摩挲,半晌无果。 李叠山笑道:“来日方长,这种事情急不来的。” 阿魏想着,又问道:“为什么会做这样奇怪的梦?” 李叠山说:“你们凡间,有个说法,五十而知命。在修士界也有个说法,十六知天命。这个时间段,少年多梦。很多人的梦后来都会成为他一生的写照,有人会梦到狮子白象,还有人会梦到道观佛堂,有人会梦到长刀铁剑。有些普通人一辈子都不知道这梦是什么意思,待到你修为渐长之后,你会发现很多事情,在梦中已经注定。” 阿魏好奇问道:“师傅,那我什么时候才开始修炼?” 李叠山说道:“等出城以后吧,你小时候身体太差了,不适合修炼。修士第一境“凡胎境”很好修炼的,但是想打好基础,就得慢慢来。这些年你干过不少力气活,体力还不错,就是太瘦弱,多吃些肉,好补充一些精血。” 阿魏点了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