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匕而上,煞血为妃》 正文 01 即刻启程 春日迟暮,幽静的院落中,身着盔甲的将军垂头抱拳,面对眼前看起来有些狼狈的绝美女子,一字一板道, “摄政王交代,王妃须要在后日云中寺大典前,入寺奉佛,王妃视圣旨为虚无,已是耽误了一日,请豫王妃即刻启程。” 这冷酷无情的声调,与那人何其相似。 燕云歌咬紧牙关,眼底深埋的戾气越发浓郁。 她不甘,从未做过的事,凭什么要她来背着黑锅,遭受两国百姓耻骂?! 楚有卿,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我消失在你的眼前?连短短几句辩解都不想听,甚至不惜派出心腹忠臣,率领数千兵马包围王府,只为处置了自己。 同时她奋身而起,一个箭步逼近袁弘光,趁其顾忌之时,利落的抽出他腰侧利剑,剑尖直抵男人的胸膛。 见到女子动作,袁弘光身后的兵士手握武器,整齐上前一步,强悍的压迫感骤降,一瞬间,气氛紧迫似乎一点即燃。 燕云歌丝毫不在乎,眉眼中神色坚定,“本宫要见楚有卿!” 云国公主的死与她没有半点关系,她怎会心甘情愿被人拿来做那倒霉的挡箭牌?! “豫王妃,抗旨不遵,乃是大罪。”袁弘光剑眉一皱,未动,只是吐出的话好比那冰碴子,句句扎心。 燕云歌冷笑一声,手中的剑再往前一寸,撞上袁弘光的盔甲发出一声清响,镇定而轻蔑道,“想要本宫遵旨,就让楚有卿来见本宫!” 她燕云歌自小到大,还未有人敢这般威胁她,更没有人敢算计到她头上,真当她乖乖受人摆布嫁进了豫王府,便是个软柿子任人欺凌了吗? “云国小公主身死,其兄长要的可是一命抵命,摄政王顾及与王妃的舅甥情分,只是将王妃遣送云中寺,已是留恩。” 他的言下之意,燕云歌怎能听不懂,怒意与讽意在眼中交织。 “他若留恩,你们来豫王府这般是做什么?用来守卫边关的将士包围豫王府,只为护送本宫前往云中寺?本宫何来这福分,是不是还要本宫三叩六拜感谢一番?!” 她心中越发觉得可笑,手臂上抬,锋利的剑尖对准了袁弘光的咽喉,眸光暗沉,“我知晓你毫不惧我,但我只要楚有卿过来见我,否” “咻!” 一只玲珑袖箭划破长空,直直的朝着女子持剑的手臂射来,力道狠辣毫不留情。 燕云歌从未想过暗处还有人,急忙收手,却是躲闪不及刺中了小臂,青衫被刺眼的鲜红浸透,鲜血滴滴落地,犹如西边赤红的晚霞般扎眼。 燕云歌手中长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硬生生钉进骨头的剧痛令她额上泌出密密一层冷汗,浑身打颤。 而袁弘光却转过身,抱拳恭敬道,“微臣见过王爷。” 燕云歌闻言惊愕的抬起头。 将士们闪出一处空间,身着黑锦金纹云袍的年青男子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走出。 男子修长的身形挺拔,一袭黑袍,矜贵而威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 不惜一切代价 “小舅舅” 楚有卿古井无波的眸眼微动,漠然的视线轻扫过女子染满血迹的衣袖,又淡淡的收回,除了渐渐拢起的眉头,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嗓音如往常那般冷清矜贵,却犹如一盆冷水,不留半分情面浇灭了燕云歌心中仅存的,微弱的那簇火焰。 “既然见过本王了,就启程吧。” 燕云歌眨眨眼,将眼中腾升而起的雾气死命的压下去。 “云国公主被杀一事,我从未参与其中,绝不会认!” 男人眼底深邃,语气冷硬不容置喙,“证据确凿,物证,人证皆在。” 向来话少的男人此时难得说这么长一段话,“云国公主身亡在大燕,不仅仅是其亲胞兄晋王要你的项上人头,云国皇帝同样要大燕给个交代,秦楚氏求本王能保下你,踏入皇寺剃度出家,你应知这个结果来之艰难。” 燕云歌不可置信的看着男人冷清的眉眼,苦涩的味道充斥着胸腔,“楚有卿,我与你青梅竹马相处十几年,撇去舅甥情谊,你竟从未相信过我吗?” “一切证据皆指向你。” 她抿紧红唇,提高了音量厉声质问,“所以你派堂堂正三品怀远将军来押送我?” 楚有卿不言,剑眉蹙起,眼底越发幽深,他目光转向一旁待命的袁弘光,“袁将军,准备启程。” 袁弘光拱手领命。 燕云歌漂亮的桃花眼盛满了怒意,“不管是我的命,还是剃度出家,我自己说了算。” 她生性自傲,行事乖张,如今这罪名不知多少人插手过,但她怎会乖乖认输? 楚有卿脚步一顿,侧过头,五官的线条冷硬,“容不得你。” 说罢,继而迈开长腿离去。 “吱呀” 房门再次被人推开,身穿常青锦袍的夫人一进来便指责道,“今日你逼着你舅舅来王府里了?” 燕云歌虽未睁眼,但话里带刺道,“您不是也逼得舅舅对我手下留情么。” 秦楚氏气得脸色发青,走到她面前伸手点着她的脑门,“你对你娘便是这副模样吗?是不是你舅舅来了,你也是这般厚脸皮要他为你费尽周折?!” “女儿对母亲可是百依百顺,您改嫁秦家,我便回外祖家不让您难堪,让我嫁人我便嫁人,让我滚远点,您看我这都滚到云中寺去了。”燕云歌睁开眼,坐起身子看着眼前风韵犹存的秦楚氏,“这不合您的心意吗?” “你你”秦楚氏被燕云歌这利落的嘴皮子气得胸口疼,“你这性子得罪了人,闯了大祸也是有情可原,却连累你小舅舅为你头疼!” 燕云歌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左手却抚上右手手腕,触及衣袖下那厚重的绷带,又被烫着似的收回去。 临夏搬来繁花梨木圆凳给秦楚氏坐下,秦楚氏不理,居高临下看着吊儿郎当作风的燕云歌,恨铁不成钢,却也只能压下怒火训诫。 “你小舅舅外姓为王本就不易,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为摄政王更是权倾朝野,朝堂上不知多少人盯着,却因你这个不争气的外甥与云国交恶,有卿长你五岁,看着你长大,你总要念着这份情不要恩将仇报!” 难得,燕云歌这次并没有与她犟嘴,秦楚氏心头总算舒畅了点,“俗话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豫王早早离去,你剃度出家吃斋念佛,也算赢得好名声。” 好名声? 燕云歌嗤之以鼻,“我不会出家的。” 她歪了歪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看着秦楚氏那张骤然变色的脸,红唇肆意扬起,坚定道,“我不会出家,我要回都城,我会嫁给楚有卿!” 不惜一切代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 滚开 “你怎么还有这念头!” 秦楚氏先是一惊,随后脸色黑沉,“不行,此事你给我憋回去!就像四年前那样,为了你小舅舅的前程,除了我与临夏谁都不能说,你必须把这念头给我打碎了,活吞下去!” 秦楚氏深呼吸,“临夏,动作还不利落些,磨磨蹭蹭的想要偷懒不成!” 同时警告的瞪燕云歌一眼,冷着脸道,“你给我记住,豫王虽亡,但你燕云歌现在还是豫王府的女主子,庆太妃的儿媳!你要还顾着舅甥情分,就莫要给有卿抹黑,叫他不得安生!” “袁将军还在门外等着,去了云中寺,你便好自为之。” 说罢她忍了气焰,嘭的一声摔门离去,全然顾不得往日的优雅风仪。 女子并未言语,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锃亮的惊人,阴郁的偏执深藏其中,叫人心惊。 云中寺早为燕云歌安排好了院子,待她休息了片刻,便有小沙弥请燕云歌前往大殿,参加典礼。 然,待青衣女子跨进大殿,看到主持手中之物后,瞳孔猛的一缩,当下转身便要离开,一柄长剑横于身前,冰冷的阻住她的脚步。 水光泛亮的桃花眼中暴郁的戾气翻腾,“给本宫滚开!” 袁弘光仿佛早就预料到了女子的反应,抱拳,语气毫无起伏道,“剃度出家,青灯伴佛,乃是摄政王旨意,王妃慎思。” 袁弘光抬起头,鹰眸紧盯着女子,话里隐约带着几分狠辣之意。 “请王妃过去吧。” 燕云歌眸中的温度骤然降低,“你在威胁本宫?” “不敢。” “本宫来这云中寺不过是给楚有卿台阶下,而不是心甘情愿认了谋害邻国公主的罪名!剃度故要抛去七情六欲,红尘琐事” 燕云歌冷冷的嗤笑一声,侧过身,轻蔑的看着主持手中的剃刀,“就算本宫敢剃,袁将军也要问问主持敢不敢收下本宫吧!” “阿弥陀佛。”主持将剃刀递给一旁的沙弥,温和的目光看着竖起全身尖刺,似是准备攻击的女子,“王妃息怒。” “本宫从未答应要剃度奉佛。”青衣女子浓烈的气势扑面而来。“也从不甘于青灯伴佛。” “啪,啪啪”鼓掌声意外响起,“王妃所言极是。” 一袭青衣的女子坐在轮椅上,双眼覆着一条的赤色锦带,一名头戴纱笠的白衣侍女推着她走进来。 “遁入空门是要甘愿抛却红尘往事,方可一心向佛。” 女子笑了笑,“空云主持,这云中寺何时要收尼姑了?” 袁弘光紧皱眉头,利刃出鞘,投向轮椅女子的目光不善。“寺门早已关闭,大典之时不允旁人观看,你从何处进来的!” 空云走来,“袁将军,这位女施主是住在寺中的香客。” 他捻着手中佛串,对敛眉不语的燕云歌温和道,“这位楚施主说的对,缘分未到,老衲怎敢强迫王妃剃发。” 燕云歌抬高了眉,冷冷的看着袁将军,“本宫如愿到达云中寺,袁将军可回去复命了。” 见空云主持微笑着颔首示意,袁弘光最终只得离去,带着数千将士驾马回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 为了王妃您呐 入夜,临夏勤快的收拾好了床铺,便无声退下。 近日遭遇令人猝不及防,临夏更不会说些没用的招了自家主子恼意。 清冷的月光透过树梢洒在地上,安静地留下一片片斑驳光影,房内却是一片狼藉。 “铿叮锵” 近在耳边的刀剑相交之音将熟睡的女子吵醒,燕云歌睁开眼,两拨黑衣人缠斗在一起,连忙翻身拿被褥遮挡起自己。 屋内剑光交缠,发出清脆的“叮叮铮铮”之声,力道狠辣极为刺耳,她惊慌之下却是满目戾气。 谁要杀她?! 昏黄的火烛点起。 “属下叩见主子!” 燕云歌看着满地的鲜血和杂乱的尸体,心依旧砰砰直跳,见余下几名黑衣人跪于自己面前时,才确定自己捡回了一命。 她佯装镇定道:“你们是谁?” 跪在最前面的黑衣人抱拳垂首,“属下乃是先帝秘密留给主子的一支暗卫,奉先帝之命保护主子安全。” “先帝?!”燕云歌吃惊的睁大眼。 她如今的狼狈处境,若说此事新皇未插一脚,燕云歌是绝对不信的,毕竟楚有卿可是她的小舅舅。 “叩叩”敲门声入耳。 “燕姑娘?” 燕云歌还来不及说什么,黑衣人已经拖着尸体,无声的越窗离开。 燕云歌极力让自己镇定起来,深呼吸,嗅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眼中微闪。 她打开门,门外是坐着轮椅发丝微乱的楚,她如白日那样,双眼覆着锦带。 “楚姑娘有事?” 楚的视觉损坏,其他感觉却极为灵敏,但她什么都没有说,转动轮椅进来。 “近日寺内鼠虫众多,扰的人睡不着,担心燕姑娘也是如此,便来看看。”楚笑了笑,“看来燕姑娘已经把这些小东西赶走了。” 她不知房内布置,进来便直冲正中央的圆桌,燕云歌正欲提醒她,却见轮椅忽然顿住,女子声音带着些惊慌,“燕姑娘,你快来看看我是不是轧到死老鼠了!” 燕云歌走过去,却见轮子下是枚染了血色的银牌,她拉着轮椅推开,“不是。” 将银牌捡起,熟悉的花纹沾着鲜红的血迹,犹如坚硬的利剑扎进了柔软的心脏。 细白的指擦净污血,简单的“楚”字刻在银牌中央。 女子轻声道,“是本宫掉在地上的玉佩。” 细听之下,每个字都带着丝丝颤音,楚听觉敏锐,却又没有任何反应,好似没听到般。 燕云歌自幼生活在外祖家,她知道楚家手中有支暗卫,专为家主而驱使。 “秋夜泛凉,楚姑娘身体有碍,回去休息吧。” 翌日。 天际泛白,云雾朦胧,便有沙弥前来传话,固定此时,寺中众僧是要在大殿温习佛经,至晨日初跃才用斋饭的。 不过主持很有眼见儿的,提前在燕云歌的院子置办了小厨房,所以在诵读完毕后,燕云歌便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云中寺作为大燕皇寺,香客鼎盛,燕云歌回去途中,已经看见不少人。 不过 燕云歌停下步子,漂亮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看着眼前这群人。 “诸位喜爱风流的人物,竟也会来云中寺,真叫本宫刮目相看。” 打首的那紫衣公子摇着纸扇,隐晦的打量着女子窈窕玲珑的身形,自以为风度的笑道,“本王带着几位好友不辞辛苦来这,可是为了王妃您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 修书 凉薄的目光扫过来势汹汹的一群人,燕云歌唇角一勾,明媚的笑意增添了几分艳丽。 她眉眼微凉,“依着凌王的意思,本宫看起来竟这般凄惨?” 凌王,呵,其实和她那新婚之夜遇刺而亡的夫君豫王一样,王府早已败落,朝中无权且沦为皇室旁支,只剩个好听点的名号而已。 凌王绕着女子走到她身后,捏起她一缕发,放在鼻下轻嗅,“本王可是跟着王妃一同出发的,袁将军昨日就带着兵马离开了云中寺,王妃何必装作坚强呢。” 女子广袖下的握成拳的手因忍耐而绷出了青筋。 “王爷说的对,而且云国又派了几名大臣前来,昨日也刚和那云国皇子在驿宫汇合。”其中一人出声,眼中的轻视与贪婪几乎掩饰不住。 “王妃名声依然响亮,不过有些不同罢了。” “京中如何,就不劳几位热心告知了。”明亮的桃花眼染上几分阴暗,她冷嗤一声,不屑道,“本宫还没沦落到要你们来可怜本宫的地步!” 凌王闻言恼羞的大步绕回她面前,带着怒意盯着她,“云国与朝廷一同问罪,若不是摄政王强硬保下你,你早已被送去云国任人宰割!” “哎,王爷”缩在最后面的蓝衣男子这时谄媚的上前,“我听说,云国皇帝听闻豫王妃容貌美艳身材妙曼,新婚做寡,好像是要豫王妃去云国充做官妓” 同时,不怀好意的眼神肆无忌惮的看向女子的身上,阴邪的视线上下扫过。 不光是他,连着凌王几人,甚至身后的家仆,都不遮掩自己那叫人作呕的目光。 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燕云歌怒火翻涌,数日委屈隐忍在此刻爆发,抽出袖中匕首倒握,直冲那距她只有一步,满嘴污秽的蓝衣男子! 这一下不过眨眼之间,趁他未作反应,女子一把扯过他的手臂,同时趁他身子重心不稳,倒握匕首的手在脆弱的脖颈狠狠划过! 瞬间,温热的鲜血喷洒,大部分都溅到了离他最近的凌王脸上,“嘭”的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凌王有些晃神的舔了舔湿润的嘴角,当铁锈味蔓延在嘴中,他才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血血! 燕云歌杀人了! 女子握着匕首在他胸前衣襟重重擦了擦,看着男子满脸鲜血全是害怕的样子,勾唇,细白的手拍着男子的脸,那带着浓郁戾气的笑意叫一旁被吓住的壮汉们毛骨悚然。 “本宫管他云国皇帝,云国皇子的,别说大燕百年皇寺,就算在地狱,你奶奶,永远是你奶奶!” 她燕云歌及笄前,可是骑着马,跟在楚有卿身后满猎兽场跑的姑娘,她在京都出名,靠的就是这精湛的身手! 这群人色胆包天,以为她被指赐婚,被贬云中寺之后便失了势孤独无依,成了任人揉搓也不敢出声的小白鼠了吗?! 狠厉的目光扫过眼前这十多个被她唬住的汉子们,燕云歌将匕首重新放回袖中,厌恶转过身,迈步离开。 “滚吧。” 待她回了院子,关了门,这才卸下挺直的腰杆,重重吐出一口气。 若不是她出其不意的杀鸡儆猴,十多个男子纠缠着她一个女子,还不知会出什么事,还好他们本就惧着她,这才得以脱身。 “小姐,你回来了。”临夏看着女子进屋,就明显察觉自家主子情绪不好,担忧的上前,“怎么了,小姐。” 燕云歌拂开她欲搀扶的手,“磨墨,本宫修书一封,递回都城。” 照凌王的说法,楚有卿为保下她独自承受的压力,比她想象的还要沉重,楚有卿一路走到摄政王这个位子,燕云歌知道的比秦楚氏还要多。 云国小公主身亡,云国皇帝既然如此宠爱小公主,怎会轻易就让她逃脱,楚有卿包庇她这个凶手,才是云国,或者新皇想要的吧? 思及那个总是一身墨色,矜贵沉默的男人,燕云歌毫不犹豫的提笔落下,片片字迹很快占满了空白之处。 待书信写完,燕云歌起身去床塌边拿自己的印章,打开包袱,一块还沾着一丝血迹的银牌就躺在印章上面。 燕云歌目光一顿,随后阴沉下来,唇角紧抿着,固执的不肯流露出半分情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 不认令 坐在雕花木椅上的女子捏着手中信封,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黑衣人,眉眼冷肃。 “先帝吩咐你们护我周全,还有何人知晓此事?” 黑衣人垂头,恭顺道,“无人,先帝仙逝前,独唤属下,下旨要我等誓死听从主子之命,只认人,不认令。” 女子心尖轻颤,不认令哪怕皇旨都不认吗? 即使做了心理准备,燕云歌还是不能淡定。 先帝为她留了一支暗卫,或许这件事,新皇燕蒙都不知晓。 黑衣人领命待书信离开,燕云歌陷入深思。 她出生数月父亲安伯候便不幸病逝,满岁后母亲改嫁皇商秦家,或许因父亲与先帝曾是生死之交,先帝对她一向疼爱,常常唤她进宫。 听长辈打趣,先帝甚至欲封她郡主。 燕云歌对先帝这个极为宠溺她的长辈,算是抱有敬仰之情,但是如今暗卫之举,燕云歌又有些不懂了。 来到云中寺后的几日里,燕云歌的乖巧顺从让许多人大跌眼镜,诵经礼佛,哪怕抄写整整一日的经文也都准时完成,仿佛都城那个高傲的不可一世,偏执而尖锐的女子真的被打磨圆滑,沉默。 一个月匆匆而过,一身素淡衣袍的女子看着眼前黑衣人呈上来的册本,唇角微微勾起。 “所有铺子的账目都在这儿了?” 黑衣人恭顺的垂下头,“是。” 白皙的指捻起几页,目光粗略而过,燕云歌满意的收回手。 “很好,干的不错。”微微上扬的尾音表示女子的愉悦。“这些日子抄经文抄的本宫手腕都快断了,总算有件事让本宫开心一下。” “主子嫁妆里的所有铺子,都已经关门了,属下也招呼了几家有名典当铺子,不给豫王府高价。” “嗯。”燕云歌表示非常满意。 豫王府什么样子,她燕云歌可是知道的,里里外外全是个空壳子,偏偏打肿脸充胖子,有些外债都是她给还的。 现在豫王府全靠她名下铺子的钱撑着,铺子生意不景气,就豫王府那几房,不把豫王府挖空才怪。 目光轻扫过那账册,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盛满了笑意。 而燕云歌要的,就是她的婆婆,庆太妃着急。 庆太妃对于宫中太后,不仅是叔伯堂亲,更有救命之恩燕云歌就要庆太妃朝着太后开口 京都,楚王府。 府中湖亭处,一袭锦墨长袍的男子站于亭栏前,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挥,鱼食落下引来湖中鱼儿争纷夺食,男子俊美的脸上神色淡然,探不出他的情绪。 一中年灰衣人匆忙而来,“王爷,云国晋王前来拜访。” 男子语调毫无起伏,“不见。”低沉的嗓音给人一种沉稳的安全感,“豫王府如何?” “闭门谢客,庆太妃责令府中各房不准出入。” 灰衣人忍不住抬头,“王爷,云国晋王已是三次前来王府,再拒,怕是叫人认定王爷执意枉法要庇护豫王妃,此时坊间已有传闻,长久下去,朝中怕不安稳了。” “他晋王倒是清闲,在大燕整整一月有余,也不着急回云国。”细长的指间搓捻着粒粒鱼食,缓缓落入清湖,矜贵的男子淡定从容。 “就算本王见他,同样也是包庇豫王妃的结果。” 故,何必多此一举。 “这云国要将豫王妃从云中寺,押送到云国寒雪之地的凝冰寺这事”灰衣人顿了一下,有些为难道,“您看” 乌黑的眸子划过一道冰冷的狠意,却瞬间柔软化为无奈,“吩咐下去。”沉稳的语气坚定有力。 “云国边关兵权弃!” “王爷!”灰衣人急忙道,“云关那处兵权占据两成,王爷三思啊!” “云国公主之死的罪名,豫王妃她躲不了。”死,她躲不开。 男人看着湖中激烈争夺的鱼儿,眼底冷芒肆意蔓延,“新皇不惜与云国联手弄出这场戏,要的便是兵权。” 灰衣人沉默良久后,轻叹一声,“王爷,老奴看着您和王妃一同长大,但是豫王妃终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 深邃眼瞳微缩,他语气罕见的冷硬,“本王知晓,林叔你吩咐下去罢。” 林叔看着眼前挺拔修长的身影,咬咬牙狠心下道,“王爷,有些事,有些心思,该断则断方能成事!” 说罢撩袍离去,徒留亭中那抹笔直的墨色,染上几分孤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 回京 云中寺后林,几名黑衣人从天而降,朝着面前身形窈窕的女子,齐齐跪下,“主子。” 燕云歌嗯了一声,“起来吧。” 近日临夏发觉院外多了许多举止奇怪的香客,暗卫上次交给她账册时,也说院子四周有人隐匿,欲窥探监视她,不然她怎还大半夜的跑出来。 “京中如何?” “晋王还在云国,似誓定要将您送进云国凝冰寺。” “凝冰寺”燕云歌轻松的神情顿时消散,阴暗的狠辣缓缓爬上女子的眼眸,“本宫替罪被赶佛寺,还要去荒芜之地?!” 燕云歌有些怀疑自己曾经的十几年是不是白活了,怎么会让这群人觉得自己像个没脾气的面团似的,任人随意摆弄。 就因为她父亡母嫁,夫家败落,她没名没利没权? 黑衣人继续道,“消息说,庆太妃今日一早便去了康安宫,豫王府大房二房昨日典当了不少东西,听说这次是要动老王爷生前最喜爱的古琴。” “呵。”女子凉薄的一声冷笑,桃花眼里戾气在蔓延,“那现在就看庆太妃的救命之恩好不好用了。” 数日如流水匆匆而过,云中寺看似平静的模样终被打破。 皇旨来临时,燕云歌正在抄写佛经。 “故,豫王妃蒙冤受累,特诏回京,赐黄金百两,珠宝数箱,封三品诰命夫人” 待燕云歌接了圣旨,居然还有些恍惚,她婆婆的救命之恩居然这般好用? “小姐,你听到没有,你是蒙冤,你是被冤枉的!”临夏开心的围着燕云歌打转儿,“这下小姐可算洗清冤屈了!” 从云中寺回到都城,燕云歌不急不缓用了三日,这三日她弄清了这来龙去脉。 云国公主在席宴之死乃是身边侍女所为,恰好燕云歌先前曾与云国公主争执后落水之事,被侍女利用。现场残破的中衣袍角,也是侍女偷了占满水迹的衣裙撕下藏起,染上血迹后丢在现场,事发后假装人证指燕云歌为凶手。 听完此事,燕云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外面临夏的声音将她的疑惑打乱。 “小姐,到府了,您下车吧。” 燕云歌掀开车帘,入目的便是庆太妃,还有她夫君的胞弟。 只是漂亮的桃花眼投向角落的袁弘光,燕云歌玩味的挑了挑眉,这是哪儿出? 袁弘光见此,硬着头皮上去,手中帖子呈上。“先前多有得罪王爷请您三日同福楼一聚。” 燕云歌看着帖子上那熟悉的印章,唇角一勾,歪头。 动用数千位征战沙场的将士逼她出京,还欲逼她剃度。 不过两个月,他想一封帖子聚一聚道声歉,就将此事烟消云散,两不相欠? 艳丽的脸上,似笑非笑的模样极为撩人,“本宫没空!” 两不相欠就代表他们之间,除了她不稀罕的舅甥之情外,什么联系都没有了,她怎能同意! 一把推开袁弘光,她优雅的踏下马车,因夫君逝去不久,女子依然一身素净,但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贵气与高傲,仍让人惊艳万分。 皇宫,御书房。 身着黄袍的男子将奏折扔回御案上,往龙椅上一靠,身后的太监总管上前,轻柔小心的揉按着肩膀放松。 “皇上,今日豫王妃回京了。” “嗯”男子上翘的唇角显示着他的心情,“庆德,你说豫王妃恐怕还不知道,她居值得分量不轻的兵权吧。” “豫王妃是摄政楚有卿看着长大的外甥,两人相差不过五六岁,隔阂嫌隙再大,终究是舅甥。” 庆德方才说秃噜嘴,险些惹了男子大忌,但见此时男子依旧愉悦,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豫王妃给朕立了大功一件,又被自己舅舅调用兵马逼迫出家受了惊吓。”燕蒙睁开眼,挥退庆德,“去邀豫王妃明日夕暮进宫入宴。” 他眸中阴邪的光芒闪动,“朕,要给豫王妃祛祛晦气。” “是” “等等,云国使臣后日才动身对吧?去,告诉他们。”燕蒙唇角越扯越大,“朕让他们见见什么叫京都第一美人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 宗正寺 燕云歌进了王府不欲与庆太妃寒暄,声称体弱休养,庆太妃知道如今的豫王府全靠燕云歌一句话,只能忍了心中不满离开。 燕云歌回到熟悉房间,沾了床榻便入睡了,待她醒来知道宫中传来的动静,已是傍晚。 临夏见她起来,连忙端起一旁的木盘,“小姐,这是宫里送来的诰命宫装。” “为本宫洗晦气”燕云歌拎起这件三品海棠红的宫装,轻蔑一笑,“真怕走着进去,横着出来。” 然,当燕云歌走进灯火通明,奢侈华丽的皇宫广宾殿,一眼看清殿中所有人,燕云歌眸光骤然一冷,心底杀意翻腾。 好一个鸿门宴,云国步步紧逼要取她性命,新皇竟将这些人请来一同入宴。 身着鸾鸟缕金福纹宫装的女子身形款款而来,肩背笔挺极为高傲,“皇上金安。” “啪,啪啪”殿台之上掌声响起,“云歌不愧是京都第一美,朕记得云歌曾以才貌兼全名满京都,如今,风姿依旧啊!” 燕云歌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皇上谬赞,臣妾不敢当。” 这场宴好像只有她一位女子,新皇玩得什么把戏? 毕竟是宫里,燕云歌敛下眼中神色,扮做高傲艳丽的王妃,句句都是惜字如金,瞧着乖巧得很。 直到 看着紧挨着自己不走的醉熏熏的云国大臣,燕云歌面色阴冷的几乎可止夜儿啼哭。 “哎哟,美人儿来,喝了这杯,让爷好好嗝”那油腻的圆肚大臣打了个酒嗝,看着眼前冷艳的女子,色眯眯的伸出胖手欲碰上她的脸。 燕云歌压下心头的作呕之感,抬眼扫过大殿之上乱成一团的云国大臣,再看一眼相谈甚欢,像是丝毫没有注意下方的两位上位者,手缓缓抚上袖囊中的匕首。 管他什么皇宫和使臣,她只知道这不知死活的老东西的命,今天是到头了! 那咸猪手即将触到女子细滑的肌肤时,小巧的匕首先一步刺进柔软的胸膛,赤红的鲜血自伤口奔涌而出,浓郁的血腥味迅速蔓延在空气中。 燕云歌对上那双因惊恐而死不瞑目的双眼,唇角勾起,用力推开逐渐变凉的尸体,伴随着重物倒地的声音,缓缓站起身。 居于高位的皇帝被殿下的动静而吸引,看到那一幕立刻拍案而起,怒火冲天的大声质问,“豫王妃,你好大的胆子,大庭广众之下竟然残害云国使臣!” “皇上应该先问问您身边的晋王吧。” 女子娇柔的声音此刻冷硬如钢铁,暗含着浓烈的怒火比新皇还甚,“敢问晋王,云国的大臣们是把大燕当做云国,连大燕皇室王妃都敢肆意调戏侮辱的吗?” 晋王也缓缓起身,目光阴沉,神色冰冷,“此事的确云国有错在先,但豫王妃宴上藐视君威,如此心狠手辣亡我云国使臣,是否也该给云国,给大燕君王一个交代?” 燕蒙此时的确要被燕云歌气炸! 她竟敢在堂堂一朝帝王的眼皮子底下,轻视他的帝威,莽撞挑起两国矛盾! 他阴鸷的目光死盯在女子身上,“燕氏,你可知罪?!” “臣妾不知罪从何来,还请皇上告明。” 她身姿笔挺,丝毫没有半分惧悔之意,皇袍男子大手一挥,语气阴沉,“来人!豫王妃藐视皇恩,大宴之上胆敢杀害云国大臣,欲挑拨两国是非,甚错不认罪,押入宗正寺!” 很快,两队羽林军整齐踏入殿中,燕云歌看着满殿醉醺醺的所谓的使臣,眉头一挑,心中没有半分惧怕,漂亮的桃花眼望向高位上两人。 “这个皇恩臣妾承受不起,令皇上失望了。” 燕蒙与小舅舅比起来,每处,都差远了。 她挑衅的一笑,“宗正寺本宫知道在何处,就不劳皇上派人相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 有卿 宗正寺专为皇室所设,自然不会艰苦到哪里去,不过是被囚禁在一处简单的小小厢房而已。 日上空午,燕云歌用过膳后,斜斜的依靠在木椅上,有些百般无聊的,静等着桌上那盏冒着热气的清茶放凉。 门忽然被人推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逆光而立于门前,那人迈着长腿不紧不慢的走来,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带着强悍的气场叫人不敢乱动。 燕云歌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目不转睛盯着那人,即使看不见他的脸,淡淡的松香却告诉了她答案。 她试探,又肯定道,“小舅舅。” 男子步伐一顿,燕云歌终于看清了他俊美的脸庞,一袭墨袍,气质矜贵而从容。 楚有卿抿紧了微干的唇,从喉间发出一声沉厚的,略显冷淡的音阶。 “嗯。” 短促的音符似乎拥有奇妙的魔法,这一刻,女子心头久存的怒怨委屈,全都烟消云散消失殆尽。 燕云歌欢喜极了,兴冲冲的起身,不待男子上前一步,她便站到了他的面前,激动的握住他的衣袖。 “小舅舅,你是来看我的吗?你怎么进来的?燕蒙没有拦你吗?” “咳。”灰衣中年人出现在两人面前,恭敬却略显疏离道,“豫王妃在宗正寺呆了一夜,不知朝堂现如今热闹非凡,王爷因王妃之事,已是整夜未眠了。” “林叔”燕云歌怎能听不出林叔话中的深意,只是如此阴阳怪气的林叔,她有些不适应。 “燕蒙有没有为难小舅舅?” 男人冷漠的眉眼微动,深邃的凤眸如一团浓墨,幽暗看不到尽头,他轻轻的拂开女子的手。 “昨日之事已经人尽皆知,坊间有些流言不好处理。” “你切安心。” 燕云歌原本因男子的动作心头发闷,但耳朵选择性的只听到了后面那段,开心的像个拿到了糖球的小孩子。 “好,我都听小舅舅的,小舅舅你放心,我以后会乖乖的” “豫王妃心中透悟便可。”一旁的林叔忍不住插话,随后恭顺的对男子拱手,“王爷,事情还未处理,我们回去吧。” 回去? 听林叔这话,燕云歌急忙拽住男人的衣袖,语气带着几分祈求,“小舅舅,你别走,再陪我一会好吗?” 她还不曾朝他诉说这些时日的委屈,现在连一刻钟都不到,她不要让他走! 楚有卿垂下眸子,不去看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那双紧攥着自己袖角的手指十分好看,被墨袍衬得极为细白脆弱,让人不忍拒绝。 “王爷,我们该走了。” 男人眸光微颤,宽大的手掌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坚定的推开,冷淡的语气一如他的态度,一点点,狠心果断的熄灭女子心底那微弱的希望。 “走罢。” 男人来的突然,走得也利落。 燕云歌看着再次紧闭的房门,突然,她素手一挥,将桌上凉透的那盏清茶狠狠扫落地上,碎片水渍狼狈的洒了一地,女子眼底微微发红。 “楚有卿”纤细的身子重重跌落在地,双手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酸涩感充斥在胸腔中。 明明十分熟悉的人,却不知为何变得如此陌生,她和他之间,哪怕她再怎么奋力靠近,依然隔的那么远。 她的一腔热血都用在了他身上,却怎么也得不到回应,而这条路也越走越刺骨,冷的刺骨。 后来,不知楚有卿用了什么法子,三日后,燕云歌一袭素袍,款款走出宗正寺。 抬头,璀璨的阳光入眼,映着那眼底一片赤红越发夺目。 “小姐!”临夏激动的奔下马车,燕云歌唇角轻勾,清艳的模样叫随后而来的秦楚氏一怔。 这孩子怎么感觉不对劲? 然待她想不透其中缘由时,只见素袍女子忽然身子一软,跌落地上。 “云歌!” 妇人大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 听林叔的吧 “东西都准备好了?” “是。” 楚有卿淡淡的嗯了一声,撩袍欲起身,林叔从门外跨进来,看见林允昌手中的礼盒,眉头皱起。 “王爷要去豫王府看望豫王妃?” 林允昌笑嘻嘻替男子回答道,“是啊,爹,云歌小姐卧床一日还未醒,王爷担心,想要去看看。” 林叔瞪他一眼,“出去!爹有话要跟王爷说!” “啊?”林允昌小心看一眼墨袍男子,见他神色自若,不情愿的拎着东西出去了。 他自幼跟随公子,除了公子,就怕他这个一言不合就上手的爹了。 把门关紧,林叔回头,拱手低眉,“王爷,方才老奴越矩,自知有罪,但是”他抬起头,有些浑浊的眸子犀利的望向俊美男子。 “老王爷去世前为不顾豫王妃意愿,强硬在王妃及笄前便定下豫王府这门亲事,更不许您插手的原因,您比老奴还要清楚的。” “王妃已是豫王府的儿媳,哪怕豫王新婚之夜意外身亡,这也是个事实。”林叔无奈的叹声气,他是看着这对舅甥长大的人,也不忍得伤害任何一个人,但他忠于楚家。 “以老奴之见,此行您还是让允昌独自前去罢。” 因用力攥紧而微微发抖的拳头被宽大的广袖遮挡住,男子深邃的眸子幽暗,哪怕林叔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都看不出什么来。 良久,楚有卿低沉的嗓音犹如这场战役的胜鼓,敲击在林叔的耳边,“那便听从林叔的罢。” 听着秦楚氏一声叹气后,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燕云歌缓缓睁开眼。 她听见了,他没来。 躺在床榻呆愣了许久许久,也不见临夏回来,心想应是送母亲回秦府了。 披上外衣,她翻身下床,倒了一杯热茶后,看着杯中打旋儿的茶叶,她忍不住出神。 已经到了看都不想看她一眼的地步了吗?原先的愤恨,委屈,不甘竟都是可笑的独角戏。 “大夫人,我家小姐还未醒,你改日再啊!” “本夫人来看看你家小姐又不是要吃她肉,喝她血!你这小贱蹄子竟敢顶撞本夫人?” 临夏狼狈的倒在地上,一个小俾女正要抬脚去踹她,却听见一声冷笑。 “本宫还没死呢,欣夫人就迫不及待想要骑到本宫头上作威作福了?” 欣夫人是大房的主母,家族微小,心却比天高。 欣夫人见立于门前,一派高贵优雅之姿的艳丽女子,再听她那毫不客气的嘲讽,气就不打一处来。 “都说进宗正寺一遭都要脱层皮,弟妹背靠大山,怕是在里面都享福吧?” 顶撞皇上,得罪了云国,还进了宗正寺,哪怕有个身为摄政王的小舅舅,这以后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燕云歌拢了拢披风下的外衫,意示临夏退到她身后,随后下颌傲然扬起,唇角带着几分讽笑。 “享不享福的,欣夫人进去一遭,不就知道了。” 在皇室燕族眼中,被押入宗正寺,可不就是打上了耻辱的烙印,被族人不屑与齿。 难怪欣夫人今日敢自找死路顶撞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 嫁妆铺子的账目 “你!”欣夫人心中恼怒翻涌,不过一想自己的来意,死死压住心底的愤恨,眼底透着一股得意。 “婆母要你去正厅一趟,既然醒了,就快点,免得一大家子等你一人!” 许是因燕云歌惹了皇上不喜进了宗正寺一遭,欣夫人言语间不似从前那般小心惧畏她,说罢,狠瞪燕云歌一眼,才捏着娟帕带人离开。 “小姐。”临夏见人走出来院门,上前扶着女子坐回八仙桌旁。 “你是本宫的人,在王府横着走,也不怕有人欺负。” 临夏闻言噗嗤一笑,“小姐是要临夏做那讨人厌的恶仆?” 燕云歌见临夏这个模样,就知晓这小丫头不会听从,索性不再费口舌。 “母亲回府了?” “是,听说是府中两位小公子闯祸了。”临夏小心看了女子一眼,见她神色不变,暗自松了口气,“小姐今日还食米未进,临夏去膳房做点开胃的。” 燕云歌垂下眸子,低低的嗯了一声。 她都忘了,母亲还有两个小儿子,应该五岁了吧?不记得了,毕竟她从未见过这对同母异父的弟弟。 还未走进正厅,燕云歌便看见王府所有人,上至主子,下至奴仆,除了在外读书的小叔子,都在。 红唇微微一勾,燕云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跨进厅堂,燕云歌朝着首座上威严襟坐的老妇人欠身一礼,“云歌见过太妃。” 女子一袭青锦裙袍显得优雅简洁,唇红齿白,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更是画龙点睛,极为好看。 庆太妃有些浑浊的目光落到青袍女子身上,见她神色淡淡,不见半分敬意,眼底的冷霜微凝。 “嗯,坐吧。” 待燕云歌落了座,庆太妃威严的挺直了身子,不急不缓道,“云歌,今日找你来,是要讲一件事。” 说着,浑浊的眸子看着青衣女子,语气中的责问叫人一愣,“半年前账上七千两银子不知去向,你可知?” 燕云歌目光一怔,随后危险的眯起,“太妃所言可是嫁妆铺子的账目?” 那是她的铺子,不属于豫王府。 “正是。”庆太妃好似没察觉自己把儿媳的嫁妆私帐,归为了公库一般,带着淡淡的怒气继续道。 “前两月你去云中寺,府中乱糟糟的,只好老身出面,却发现半年前账上少了七千两银子,还少了许多珠玉财宝,你几处庄子怎么盘出去了?这处账目都没记在账上。” 厚厚一摞账目被人抱放在眼前,庆太妃质问的目光犀利投向女子,“云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半年前云歌刚入王府,出嫁前铺子就在云歌手中了,不知太妃说的是何时的?” “太妃说的就是你嫁入王府前几日那笔,两三箱珠宝,七千两银子!”欣夫人咬着牙道。 这些钱,都够她娘家一整年的开销了! 漂亮的桃花眼落到庆太妃身上,语气莫测,“出嫁前的,太妃也要知道吗?” “自然。”庆太妃见燕云歌拖着话题不说答案,五成的不满化作十分的气恼。“云歌,你嫁入王府,更是王府的主母,当着府中众人还遮掩什么!” 燕云歌忽然发现这府中上下都很有意思。 半年前她嫁进豫王府,发现豫王府除了好听的名号,就只剩个落魄的破壳子,她还了数额不小的外借账目,还拿自己铺子供养这整个王府。 如今,她的嫁妆都要被划为府中公库,不知廉耻拿走了主人的账本,居然还有脸盘问主人每处开销的去向。 真是可笑,怪不得欣夫人在她院中如此嚣张。 燕云歌可不是任人揉捏的软团子,她拿过一本账册,随手翻看,发现这居然是八个月前的账本。 女子唇角冷冷一扯,一一扫过厅中众人,最后目光落到庆太妃身上,似笑非笑。 “这些账册都能被太妃扒拉出来,云歌倒是佩服。” 她看着一派威严的老妇人,唇角带着些许不屑,“以太妃之见,该如何是好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 都要看笑话呢 “这”庆太妃精明的眸子闪烁,她低吟着似是再考虑。 良久后,她不容置喙道,“你年纪小,未至双十年华,持家管权尚不熟练,且王府式微,承不起天子之怒,老身先撑着这破身子骨帮你一段日子。” “近日你煞祸极多,昨日突然晕厥,便在木兮院好好养好身子罢。” 女子眼眸微眯,眼底冷意更甚。 原先对她恭恭敬敬,百依百顺,把她当做自家钱庄奉养,现在不但想霸占她的财产,还欲禁她足。 她母族还好好的,谁给了他们这份勇气?是觉得她被押送云中寺,又得罪了新帝燕蒙落了势吗? 燕云歌压下心底滔浪翻涌的气焰,慢条斯理的站起身,轻轻拂了拂微皱的衣角,唇角微微勾起,眸光幽深。 庆太妃见女子高深莫测的模样,心里打了个突。 “太妃叫本宫前来,并非商议,而是通知吧?” “本宫嫁妆里的铺子,除了安伯候府和外祖那些,还有先帝赠予的,庄子田地,以及金银珠宝同样涉及部分。” 或因安伯候是为先帝而落下病根,最后英年早逝,故先帝在世时,对燕云歌真的极为疼宠。 她眉眼中的狂傲肆意,熟悉的令厅中所有人心头一颤。“不是本宫驳了太妃面子,本宫只是提醒太妃一声,这里头有先帝赏赠之物,宫中太后插手都有几分顾虑,太妃” 燕云歌佯装诚挚的模样,微微一笑,“太妃三思吧。” 燕云歌的话犹如一个大巴掌重重落在庆太妃脸上,清脆而响亮。 她一个旁支太妃,哪敢去碰先帝赏赐下来的东西! 是她因得意忘形,居然因燕云歌几番遭遇,对那庞大诱人的私库动了邪念。 别说庆太妃一人,向来沉默的二房都脸色煞白。 燕云歌心想,到底不想惹出是非扰得小舅舅不安生,硬压下了几分气性没闹得难堪至极。 不过话撂在这儿了,燕云歌懒得看这些人的嘴脸,敷衍的欠了欠身,便带着临夏回了木兮院。 入夜,皎洁的月光透过交织的树叶斑驳落于地,显得极为冷清。房中,那张梨花拔步床被层层帷幔遮掩起,朦胧可见其轮廓。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挑起那薄薄的纱幔,渐渐逼近。 床上女子向里侧卧,缩蜷着身子抱成小小的一团,男人只能看见棉被下那隆起的小山丘。 他安静的立于床塌边,没有任何动作,眸子看着床上那一团,眼睛里幽光微闪。 良久,他挺拔的背脊终于弯下,小心而熟练地将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女子那颗被盖得严实的小脑袋,那一瞬间,冷峻的五官线条似乎柔和了几分,眨眼间又消失不见。 最后,房间里又只剩下一道清浅缓长的呼吸。 翌日,木兮院。 “赤华公主邀本宫入百曲宴?” 细白的指捏着鲜红的帖子,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沾满了笑意,红唇轻轻一勾,带着几许轻蔑。 燕华那个女人从小就和她不对付,投胎轮回都不会与她心平气和相处。 “看来都城所有人,都迫不及待要看本宫的笑话呢。” 想看好戏,呵,她燕云歌会怕了不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 简直妄想 都城,华灯初上。 公主府门前张灯结彩,车马如龙,热闹非凡,各家显贵如约而至,皆为赤华公主的百曲宴而来。 燕云歌带着临夏低调进府入了宴,走到安排给自己的位子时,打眼扫过这置办奢华隆重的宴席,眉峰一挑,她淡定的落座。 而落于她上处的年轻闺秀被吓了一跳,“燕豫王妃?!” 青衣女子朝她点头淡淡示意,又将目光放于宴上,坐姿笔挺,气质一如传言中的高傲冷清。 容不得年轻闺秀多想,一声宣喝,赤华公主一袭绯色凤尾拽地长裙缓缓而来,身后跟着十多名侍女,气势极强。 随着时间推移,宴会气氛渐攀高峰,整场百曲宴极为热闹,各类乐器曲风迥异,却是百鸟齐鸣,倒真应了这百曲宴之名。 燕云歌安然坐在不起眼的角落,举起白玉杯中的清酒,放在唇边轻呡一小口,掩住唇边嘲意。 入口酒香霸道四溢,令人眼前一亮,可惜,后劲平淡不足,着实外强中干。 燕华看着座下众位,心情欢畅至极,眸光一暗,落至宴尾。 “本宫记得邀了豫王妃前来入宴,怎不见王妃身影呢?” 一言惊起万层波澜,这可是近日闹得满城风雨的主角,加上她原本极高的名望,众人想要忽略都难。 众人跟着燕华的视线投向燕云歌随处的位置,刹间,燕云歌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或幸灾乐祸或同情怜悯的目光。 “本宫记得豫王妃弹得一手好琵琶,琵琶向来难学,本宫幼时便因笨拙,弃而习筝,既是百曲宴,怎能少了豫王妃呢。” 燕华挥了挥手,侍女立即呈上一把琵琶。 女子红唇不可察觉的轻勾,随后眉头一皱,放下手中玉杯,皙白的指抚上额角,提高音量惊慌道,“临夏本宫怎么有点头晕呐” 使唤她堂堂三品王妃做娱乐她开心的乐师,燕华怎么那么大面子呢? “小姐怎么了?”临夏连忙扶住她,小脸满是担忧,“可是前些日子身体未愈,愈发严重了?” 燕云歌掩起眼底那抹冷意,顺势倒在临夏怀中,看起来一副极其虚弱的状态,她佯装歉意道,“云歌身子虚弱,无力抚弦,更令百曲宴沾了晦气,还请公主见谅。” 众人闻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看宴首上脸色铁青的赤华公主,连忙将所有心思默默吞回肚子里。 “”燕华牙根咬的咯咯响,恨不得燕云歌便是手中这杯玉盏,被她捏个稀碎。 前一刻惬意悠然尝着清酒,下一刻柔弱的倒在侍女怀中,偌大的宴会上,谁看不出燕云歌这是在指着她鼻子打她的脸?! 她几欲是咬着牙一字一顿道,“豫王妃身子抱恙,可要好好休养啊!” 燕云歌懒懒的侧过身,将脸埋进临夏怀中,“谢过公主关心,恕云歌失礼,先行回府了。” 想走?燕华狠狠地瞪着远处的青衣女子,精致的妆容都显得几分扭曲,“豫王妃体弱,就别大费周章了!” “若染了公主病气,那便是云歌之错了。”谁愿意待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 “王妃不必见外。”燕华暗自冷笑一声,唤来身旁的大宫女,“连翘,带豫王妃去后面休息,去宫中召太医来。” 她堂堂一朝公主,燕云歌叫她宴上颜面扫地,居然还想安然离开,简直妄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 也算圆满 公主府后院的一处厢房内,燕云歌坐在八仙桌旁,指间玩转着那把朴素的匕首,临夏被她支回王府了,独她一人,着实无聊。 默默守卫的暗卫闪身出现,“主子可要属下相助一二?” “不必。” 她慵懒的视线扫过禁闭的房门,挪向一旁半支开的窗户,沉思几息后,她果断走向窗边。 乖巧的坐以待毙不是她的作风,公主府她还没来过,逛一逛也不错 然她还未来得及行动,便听门外杂乱的脚步声传来,隐约还有交谈声。 “你确定豫王妃就在这处?” 燕云歌闻言,眉毛一挑,这声音很熟悉啊。 “确定,确定。嘿嘿,奴才哪敢糊弄王爷您呐。” “哼,量你也不敢。” “这钱拿去吧,多了算本王赏给你的。” 还未收回的匕首在手中翻转,桃花眼里寒光一闪。 熟人呐 凌王看着门锁被打开,心脏紧张的砰砰直跳,深吸一口气,他推开门迈进一步。 突然,他眼前一黑,一只掌抓住他的胳膊大力往前一拉,寒毛瞬间竖起,门“嘭”的一声甩上,让他心都抖了抖,紧随其后的,是脖颈间冰凉到毛骨悚然的的锋利感。 他惊慌的结结巴巴道,“燕燕燕燕云歌?” 脖子上这是剑吧?她哪能这么高将剑架在他脖子上?!不是说的房中只有燕云歌一人吗?! 暗卫拿厢房中的纱幔将凌王绑在木椅上,得到燕云歌的示意,才重回暗处隐起。 “燕云歌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危险的眯起,她凑上前,锋利的匕首轻轻拍在他脸上,“贼心不死啊,凌王。” “你你你你放开本王!” 燕云歌蔑笑着切了一声,学着他的腔调道,“我我我,我就不。” 凌王听到她肆意的笑声,只觉得万分恼羞,怒气压制住了恐慌,“这可是公主府!” 匕尖对准了他的胸腔,让凌王心中一慌,呼吸急促的威胁道。 “燕云歌,若我死在这里,你在大燕就完了!” 力道渐渐加深,女子的声音沉了下来,浓浓的暴戾之气扑面而来。“就凭你?呵,本宫还真不怕!” 无声沉默,因为那无疑就是默认自己的软弱而放弃抵抗! 这把匕首,就是她唯一能武装自己的武器,阴狠毒辣又如何,杀人嗜血又怎样!她反抗了,才没人像云国,燕蒙,庆太妃那样敢来任意摆布她! 刺痛感越发强烈,凌王能感觉到血液带着他的生命在飞速的流逝,呼吸开始粗重,他恐慌的挣扎,疯狂懊悔自己的鲁莽。 “燕云歌你疯了!这是公主府你知不知道!我错了,我再也不敢打你的主意了来人啊快来人” 燕云歌扯开他眼上的幕布,让凌王可以清晰的看到她眼底翻腾的狠厉。 “你以为你花几锭银子就能闯进公主府的后院?被人利用还掏自己银子,真是蠢得可以!” “本宫就是要给燕华看看,燕云歌可不是被人拔了牙就只能等死的废物,只要本宫想,她公主府又能奈我何?!” “而你”女子舌尖诱惑而嗜血的舔过尖尖的小虎牙,她手中力道猛的一沉,大半匕首刺入胸腔,凌王眼睛惊骇的瞪大,满是绝望,鲜血自唇角缓缓溢出。 红唇邪气的扬起,燕云歌看着男子开始散涣的眼睛,高傲的轻笑道,“燕华自作聪明送到本宫嘴巴的肉,本宫自然不会客气,凌王府命数已尽,再无他用,就算你死了,燕蒙又能拿我怎样?” 不惧皇权肆意妄为,人生也算圆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 你杀了凌王 “嘭!” 门被人自外踹开,燕云歌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个什么光景。 随后燕华惊怒的呵斥道,“豫王妃,你已作妇人!趴在外男身上成何体统!来人!还不将两人拉开!” “呵。” 燕云歌微侧头,一双桃花眼斜睨着打首的赤华公主,语气莫测,“公主怕是想错了呢。” 话音刚落,她侧过身,露出凌王一半模样。 还不待燕华兴奋之时,女子握紧匕首猛力拔起,一瞬间鲜血四溅,浓郁的铁锈味蔓延在空气中。 众人见此血腥一幕,震惊失言,房中安静到针落可闻。 “啊!” 站在燕华身侧的一名闺秀惊恐的尖叫,“杀人了!” 燕华惊骇的目光投向沾上斑驳血迹的女子,怒火渐起,夹杂着几分窃喜之意。“豫王妃,你杀了凌王?!” “对。”燕云歌目光带着几许挑衅,“云歌想问公主,公主对云歌可是不满?竟纵容凌王踹开房门,趁云歌休息欲杀害云歌!” 燕华一怔,这不对啊,应该是她问罪燕云歌才是! 然她还未张口,燕云歌抢先开口道,“凌王举刀对云歌时,口口声声说是奉公主之命潜入后院,要替公主除去我这个眼中刺!” “本宫没有!” 燕云歌步步紧逼,“那凌王为何出此狂言!” 她眼底发红显得格外激动,语气强势逼人,像极了一个刚刚死里逃生的女子,急迫追问欲伤害自己的真相的模样,让众人不得不信。 “若不是云歌会几招拳脚,这时候躺在椅子上死不瞑目的,便是云歌了!” 她唇角紧抿,桃花眼里泪珠晶亮,颤颤巍巍似要落下,令人心生怜悯百般不忍。 “敢问,这可真是公主所令?” 暗卫在暗处忍不住咂舌,这楚楚可怜的柔弱模样,与方才手举匕首,无情狠辣的女子完全判若两人。 “怎么可能!本宫何时纵容凌王行凶了?!燕云歌你莫要血口喷人!” 燕华在这出轨甚远的一幕中找回理智,这说辞绝对是燕云歌撒谎捏造而成的! 漂亮的桃花眼微眯,燕云歌等的就是这时候。“凌王已死,公主此言,云歌能信的,有几分?!” “本宫” 若她怀疑反驳,便是中了她话中设下的套,而燕云歌手段如此阴狠,燕华实在不敢保证里面究竟有无摄政王给她撑腰的缘由。 燕云歌侧过身一把,拽起凌王腰间的令牌,举在眼前。 “这令牌,只有公主府才有吧?” 见到令牌的模样,燕华以及连翘脸色皆是一白。 女子手里的,正是连翘在公主府的令牌。 成功在众位显贵面前洗清自己的燕云歌,悄然无声的从凶手变成了受害人,配合宗正寺盘问留到最后,记下录供后,便在谋凶嫌疑人燕华愤恨的目光下安然离开。 走出公主府已是月上柳梢头,燕云歌出门一抬眼,便看到了不远处熟悉的马车,心开始急促的跳起来,赶车的少年嬉笑着朝她挥挥手,“云歌小姐。” 燕云歌有些不敢相信,慢慢走上前,激动欣喜的情绪霸占了整个脑海。 男人低沉的嗓音从马车内传来,一如既往地冷清,“愣着作甚,上来。” “这就来。”燕云歌扬起一抹灿烂的笑意,利落地上了马车。 林允昌为她掀开马车帘,笑道,“小姐无恙公子也就放心了,秦夫人还在等着小姐呢。” 闻言,燕云歌笑意渐渐凝固在脸上。 马车内,两颗夜明珠镶在车顶照明,男人披着一件银色锻锦披风,正在与自己博披风里面依旧是一袭墨袍,发丝束起戴上玉冠,一条银色抹额使得冷峻的五官柔和了几分,多了几许青葱少年郎的气息。 “小舅舅?” “嗯。” 燕云歌坐下,无意看见衣袖上的斑斑血迹,才发现自己身上染了极浓的血腥气,心中多了几分懊恼,忐忑的瞄了一眼男子,见他脸上并未出现嫌恶的神情,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小舅舅怎会来公主府接我?” 楚有卿认真看着棋盘上的棋局,语气淡淡道,“秦楚氏亲自来府中,说你惹了祸事。” 果真这般。 “母亲在豫王府?” 燕云歌的心一点点冷却,苦涩的味道蔓延攀爬。 真是母亲求他来的,而非自己所想那样。 “在秦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 秦府 秦楚氏改嫁至秦府已有十多年,燕云歌从未踏入过秦府半步,秦楚氏老来得子后,两人关系更是入坠冰窖。 到秦府时,已是亥时三刻,但整个秦府依然灯火通明,看上去热闹的很。 楚有卿跨进府门,回头看着还站在门外出神的女子,深邃的凤眸微动,冷清的嗓音拉回女子的神智。 “走吧。” 燕云歌犹豫着点了点头,呼出一口,快步跟上男人的步伐,刚踏进府门,就感觉腿上一左一右多了两个沙包,走都走不动。 低下头,对上两双黑溜溜的眼睛,清澈干净,满满的欢喜。 “姐姐,我是小哥哥正则。” “姐姐,姐姐,我是小弟弟灵均~” “”懵逼。 楚有卿停留了片刻便回王府了,即使燕云歌想让他多停留一会,还是不忍打扰,送他离开。 正厅,燕云歌坐在右侧雕花木椅上,继续与对面两只小团子大眼瞪小眼。 秦楚氏看着女子一身血迹斑斑,面无表情瞪着自家两个宝贝儿子的样子,忍不住走过去,一巴掌拍在她头上。 “你这模样吓唬谁呢?” 刚收回手,就感觉自己被人抱住了大腿。 “娘坏,打姐姐!” “娘,不准你打姐姐!” 秦楚氏咬着牙道,“好了好了,都回房间休息,这都什么时辰了,是不是讨打!陈娘,快带他们回房。” 燕云歌看着俩娃被哄着骗着弄回去,端起手边的清茶抿一口,将喉中的落寞全部吞下。 正厅终于安静了,秦楚氏整理了衣衫坐回首位。 “说罢,今日惹了什么大祸了?宗正寺都去了公主府。” 燕云歌垂下眼,掩住眼底翻腾的戾气,“凌王与燕华欲害我性命,自啄双眼而已。” 秦楚氏瞧她还藏着掖着,气得拍桌而起,指着她数落道,“害你性命?谁能眼拙去招惹你啊!你刚从宗正寺出来,还没安分两日又惹是非,满都城都是你的笑话,丢不丢人啊你!” “我还担心庆太妃会因近日之事胡思乱想,特意嘱咐她好好管教你,看来你真是左耳进,右耳出,身为儿媳” 燕云歌闻言突然抬起头,明亮的眼眸幽幽得盯紧了首位上的秦楚氏,“你嘱咐她好好管教我?” “自然是”秦楚氏被问的一愣,“怎么” “没什么。”燕云歌缓缓起身,神色漠然,眸光幽暗,看的人心里发慌。 张嘴便是问罪,不问问百曲宴都发生了什么吗?不问问她可遭了什么委屈吗? “女儿谢过母亲了。”她憋着一口气,勉强保持一份镇定。 旁人的母亲教导自己女儿守好嫁妆,护好自己威信。她的母亲,嘱咐婆母肆意抢夺自己女儿的家财,管教训斥自己的女儿。 理直气壮教训她之时,对她恨铁不成钢之时,她可想过在她身上,有没有尽过为母之责?! “夜深,我先回府了。” 说罢,女子转身快步离开,不理会秦楚氏的话,脚步匆匆出了秦府,消失在黑暗处。 楚王府,书房。 男子解了披风,单着墨色衣衫坐于书案之后,面前几名黑衣人单膝而跪。 “回禀主子,云国边境齐将军与蒙将军已被新皇心腹打压降职,宋公已按着主子所言布置完毕,待计划施展,七成时机可重夺兵权!” “嗯。”楚有卿收起手中信封,神色淡淡,“切勿声张,以免打草惊蛇。” 将几页书纸丢进火盆,定定地看着火盆里肆意吞噬的火舌,男人五官的线条极为冷厉,“夺回云国边境兵权乃是重中之重,过几日本王亲自去边境一趟,以报万无一失。” “是!”黑衣人再次抱拳,“主子,靖南王与郡主要回京朝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 你个毒妇 “唉” 临夏蹲在门外忍不住叹口气。 不知小姐为何突然生那么大的气,一声不吭眼里冒火的模样真是吓人,前日练了一夜的鞭子,昨日练了一天的身手,但火气依然不消。 唉,临夏苦恼的倚在门框上,一下一下撞着门,怎么办才好啊。 “吱呀” 门被打开,临夏一下撞了个空,站直身子便看呆了。 “小姐” 女子青丝挽起,一身英姿飒爽的白色劲装,眉间带着几分煞气,漂亮的桃花眼里含着丝丝冷意,气势逼人。 “您这是要去哪儿?” “豫王府有个空落的后院,本宫去练箭法,你去找弓箭来。” 看着燕云歌利落消失的背影,临夏迟钝的“啊”了一声,然后赶紧,找弓箭。 欣夫人来到燕云歌面前时,便见她一袭劲装满弓射箭,十有八九皆是命中靶心,英气逼人。 只可惜啊欣夫人眼里满是恶毒的奚落,纵是风光再好有什么用,就算是王府主母,还不是沦为寡妇。 她走上前,皮笑肉不笑的拍手叫好,“早就听闻弟妹未出阁时,便是京中贵秀中数一数二的好身手,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燕云歌瞧着妇人化着精致的钿花妆,头戴富贵翡翠面首,穿着金贵优雅的云锻锦罗裙,眉间冷意更甚。 用着她的银两穿金戴银,还跑到她面前作弄风头。 搭箭满弓,原本对着靶心的箭头直直冲向妇人,见她脸上瞬间煞白时,恶意的勾起唇角,手指一一放开 欣夫人花容失色,惊恐的试图躲开。 “不不弟妹,啊燕云歌你个毒妇” “咻!” “呲喇” 箭羽穿过她的裙裾钉在地上,随着女子左右躲避的动作,这条崭新的罗裙算是彻底报废。 燕云歌收回弓箭,唇角邪恶的上扬着,“真是抱歉,本宫箭法拙劣,惊着欣夫人了。” “临夏。” 一旁看戏的临夏连忙站好,“哎,小姐。” “去本宫柜里拿条新衣裙送给欣夫人,当做本宫的赔礼。”无视欣夫人欲喷火的神情,燕云歌搭箭满弓重新对准靶心。 “云锻锦一尺十几两银子,欣夫人可能没时间等钱攒够再卖布匹了。” 欣夫人本就和燕云歌不对盘,如今遭此侮辱,更是脸皮也挂不住。“你燕云歌你等着!” “欣夫人慢走~本宫就不送了” 燕云歌轻瞥一眼提着裙角远去的欣夫人,积了几天的郁火消了许多。 果然,快乐还是要建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这时,一个老嬷嬷忽然走来。 “王妃,太妃请您前往正厅一趟,说是百曲宴一事。” 正厅。 庆太妃看着手中送来的书纸,浑浊的眸眼闪过一道精光,她抬起头看向下方来人,“既是关乎云歌,还请诸位查清事实,还老身儿媳一个清白,也好慰我儿在天之灵。” “太妃放心。” 燕云歌未换衣衫便直径来了正厅,却发现来人并不是宗正寺。 那两人见了燕云歌后,拱手一礼,“王妃,凌王一案,今日早朝皇上移交了大理寺侯审,还请王妃随我等重新记份录供。” 大理寺? 宗室案大多归于宗正寺,但大理寺就不一样了,大理寺需要复审各地方的奏劾和疑狱大罪,也审理京师百官 女子眸光一沉。 那日,燕云歌进了大理寺,便没有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 本宫的有缘人 昏暗的牢房内,白衣女子躺在简易的木床上,满身皆是被鞭笞出的伤口,外翻的血肉已经和衣衫粘黏在一起,轻轻扯一下便是连心尖都颤抖的痛,血水和盐水侵蚀了全身。 十指依稀可见几下光点,仔细看,那是细小的银针穿过皮肉刺进指甲缝,十指连心,即使深陷昏迷,身体依然在微微的颤抖。 “少卿大人,本宫说过了,不认识此人。” 燕云歌坐在一旁的木椅上,不耐烦的眸光扫过身旁的男子,“大人将本宫留在大理寺整整一天一夜,就为了把这个女子领走?” 青年身形挺拔如青松,一袭朝服增添了几分威严,清俊的脸庞上满是认真。 “这女子忽然出现在牢房中,且一直昏迷不醒,所携唯一的纸页唯有燕云歌三个血字。” 燕云歌被青年缠的有些无奈,再一次重复道,“本宫没有施虐的恶习,况且这女子本宫不认识,为何要依大人之言,只凭一张血纸便要带个不知来路的累赘回王府呢?” 青年听她这般无奈的语气,清亮的眼睛里依然是孜孜不倦的努力,“王妃来时恰巧这女子出现” “好了好了!”燕云歌捂耳投降,“这一切都是缘分,缘分!等大夫来了,本宫如你所愿带走她。” “好,多谢豫王妃相助!” 青年眸光一亮,满意的露出两颗虎牙,沉稳褪去,多了几分青茂之意,倒让燕云歌觉得此人极为有趣。 待燕云歌回府,临夏心中的大石头可算落了地,但是一看女子身后被绷布包的严严实实的人,有些傻眼。 “小姐,去大理寺怎么还带了个人回来?” 燕云歌轻瞥一眼被包扎的看不出性别的那坨,“不知京中哪位人物,特意送给本宫的礼物。” 燕云歌三个血字,把她绑在牢狱一整夜,险些在她身上扣上暴虐施人的罪名,简直可恨。 入了夜,暗卫们看着眼前一大箱接着一大箱的金银珠宝,面面相觑。 暗一难得破功,挠了挠头,“主子所言,是想让属下多招揽一些兄弟,化为一个组织?” “嗯。”朴素的匕首在手中灵巧的玩转,思及今日所见那女子的样子,更加坚定。 “钱财本宫这里一辈子也花不完,更别说铺子庄子了,与其守着金山银山,还不如做些别的。” “京中局势你们比本宫还要清楚,新皇作为新起的一股,虽有保皇党,但比不过长久不衰的老皇支靖南王,以及远在封地的六皇子沂亲王,三皇子贤亲王,更别说独驻京中大权的摄政王。” 燕云歌不缺敢于拼搏的勇气,她缺少敢于争夺的实力,她不似平常贵秀,自幼跟着小舅舅,目濡耳染,懂得也多。 “不求能帮上一二,自保即可。” 暗卫们齐齐抱剑拱手,“尔等谨遵主令!” 待暗卫拖着银两离去,燕云歌吹熄了灯烛躺下,不到片刻,临夏惊恐带着哭腔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将她吵醒。 “小姐小姐,闹鬼了呜呜呜” “” 主厢房里所有的灯一一点亮,燕云歌披着一件月牙披风,面无表情的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鬼”。 临夏惊魂未定,怂怂的躲在燕云歌身后以求安慰。 见面前的之人装死尸一动不动,燕云歌走上去就踹了两脚,白色绷布上留下两个清晰的脚印。 临夏连忙拉回燕云歌,“小姐” 而那人倒是悠悠转醒。 痛,浑身上下火辣辣的痛,连手指缝都隐约刺痛着,还不如晕过去。 眯着眼打量着周围,秦清还没看清环境,反射着寒光的利刃阻了她的视线,耳边传来女子轻快的戏弄声。 “醒了啊,本宫的有缘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 进贼 “秦清?” 细白的指收紧了力道,将匕首压在秦清的脖子上,她紧盯着秦清的眼睛,桃花眼危险的眯起。 “说,为何会带着本宫名讳的宣纸出现在大理寺牢狱!” 名名字?秦清紧张的舔了舔干涸的唇,小心翼翼道,“你你叫啥名我都不知道啊,那什么,可以把刀移开一厘米吗?” “妄想!”燕云歌手下暗暗使力,眸光狠厉,“快说,你来自何处?靠近本宫究竟有什么目的!若是有半句谎话,本宫就把你扔进猎兽场喂饿狼!” “疼疼疼疼!我真的不知道啊呜呜” 秦清委屈巴巴的哭出声,本就被未愈合的伤口折磨的心尖都揪起来了,情绪一激动更是疼到浑身颤抖。 万年难遇的穿越被她碰上不说,如今的下场还那么惨,都被包裹成木乃伊了,还被这个长得好看却凶巴巴的女人拿着刀子架在脖子上逼问她。 她青春正茂的人生,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秦清越想越难过,干脆哇的一声越哭越厉害,那阵势,令临夏柳眉都拧巴在一起。 “小姐她”临夏小心的看了嚎啕大哭的秦清,朝燕云歌悄悄指了指脑袋,“她是不是把这摔坏了” 见秦清哭的撕心裂肺,燕云歌暗自咬了咬牙,只好将匕首收起,“没事。” 燕云歌被秦清的哭嚎声扰得极烦,看在她身负重伤的份上,意示临夏出去唤来帮手,直接把秦清抬回侧厢房。 一个重伤且来路不明的女子突然出现在大理寺,还带着一张写着她名字的血字,被那些不怀好意之人宣扬出去,她可要吃苦头了。 嗯明日去找小舅舅商讨一番,总比自己一头雾水的乱摸索来的准确一些。 翌日,楚王府门前。 林叔看着面前之人,恭顺有礼却又疏离道,“王爷巡查河防还未回京,豫王妃择日再来吧。” 林叔冷淡的态度是预料之中,但燕云歌多少还有些挫败感,林叔曾经把她当做自家女儿看待,对她从不这般疏冷的。 她想了想,又接着询问道,“那小舅舅大概何时回京,林叔可知晓?” “王爷临走前并未说明,如今已是第五日了,或许还要等。” 燕云歌失落的叹息一声,“那谢谢林叔了。” 刚踏进豫王府的门槛,临夏便急慌一个跨步凑上前来。 “小姐,不好了。” “怎么了?” “奴婢出府去药铺抓药,秦清姑娘来房中找小姐,却遇见有人爬进院中偷小姐东西,秦清姑娘被那人砸晕了。” 燕云歌目光骤然一冷,“可抓住那贼了?” 青天白日的敢溜进木兮院,还安然无恙的跑了 “管家呢?去,吩咐管家召集王府所有人来正厅。” 临夏领了命离开,燕云歌冷厉的目光环顾四周,眼睛微眯。 看来,这王府里头,有人敢玩虎口夺食这一招了。 回到木兮院时,大夫已经走了,为了防止伤口裂开,秦清未被送回她房间,而是暂时躺在主厢房的软榻上,依旧未醒。 燕云歌凝神看着秦清秀气小巧的五官,眸光微暗,片刻后,才转身去了那张拔步床边,将枕头拿开。 印章不见了。 看着那空荡荡的小木盒,燕云歌只感觉怒气正在翻腾聚集。 印章就是在传递信息时的身份印证。 假若身在京都,若需金银万两,只要书信一封,身在他处的掌柜们辨别了书信上印章的真假后,就会立即调动银两,送往京都燕云歌的手上。 “好大的胆子!”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的狠戾疯狂上涌,暴躁的煞气叫人退避三舍。 “暗卫,追查蛛丝马迹,挖地三尺也要给本宫找到印章!” 印章可以重做,但是大燕地土广阔,交通不便,新印章重新刻好之前,燕云歌不敢保证身在各处各地的铺子会发生什么意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 我还活着 王府正厅,燕云歌寒着脸看着跪在厅外的一众家仆。 大房二房还未到,只有小叔燕霖捏着一本诗册匆忙赶来,见到正位上威严襟坐,气势逼人的青衣女子,连忙弯腰拱手。 “燕霖见过嫂嫂。” 燕霖大部分时间都在世林书院读书,如今一身书卷气出现在燕云歌面前,叫燕云歌有一瞬的惊诧,随后她眸光一暗,轻轻颔首。 “嗯,坐吧。” 一刻钟后,除了在祠堂礼佛未出的庆太妃,大房二房已经都在正厅之中。 欣夫人眉眼含着一团怨气,开口便阴阳怪气道,“弟妹这么大动静,莫不是又有圣旨送到王府了?” “乱说什么呢。”她身旁的燕欣瞪她一眼,随后起身,满脸谄笑的朝着正位拱了拱手,“内子失言,王妃莫怪,莫怪。” 自打燕云歌连凌王都下了手之后,好赌跋扈的燕欣可是不敢在外瞎折腾了,万一这厉害的弟妹断了他的财源,那可就什么也没有了。 “好了。”燕云没心情与他们拌嘴,“今日木兮院遭了贼,拿了东西就能立即掩埋痕迹消失的,不是王府之人,那便是王府中有人参与了。” “管家可在?” 听见自己的名字,江力连忙上前,“回王妃,老奴在。” “王府遭窃,便是你的失职,即可起降为副总管,原本的副总管来接替你的位置。” 江力大惊失色,他在管家的位子上呆了二十多年,如今忽然降职,那怎么能行呢! 燕云歌见他面色含怒,眉头轻轻一挑,眸光寒厉,“不服?” “在本宫这里,错就是错,没有悔改的机会!” 印章,可比他的管家职位重要多了! 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不是勾人的风情万种,而是滔天的狠意,“今日起,豫王府只许进,不许出,新管家带人严查府中,查不出东西的下落,就莫怪本宫迁怒与众!” 大房二房原本还好奇燕云歌所丢何物,现在倒是被燕云歌强势的压迫感逼得不敢吱声。 上次的经历告诉他们,燕云歌才是王府真正的主子,因为她可以毫不费力的供起一个败落的王府。 随着众人离去,隐在角落的燕霖抬手一礼,也转身离去。 翰书院,燕霖摒去书童与婢女,独自进了书房。 而书房,身着月白长袍的青年正在读着一本诗经,见到他连忙放下书册起身。 “哥,怎么样?” 若是书童在此,定会惊讶这两人拥有一模一样的脸,究竟哪个才是他家主子。 燕霖,不,应该说燕柏,半年前意外身亡的豫王。 他放下手中用来作戏的诗册,宽慰的朝燕霖一笑,“你常不在府,与她并无接触,自然不会被没发觉。” 他抬手,揭开与肌肤相贴的人皮面具,眨眼间,儒雅的书卷气消失不见,眉宇间尽是阴沉沉的戾气。 “印章呢,拿给我。” “哦,好。”燕霖小跑几步到书架旁,拿起瓷瓶倒出其中的画卷,最后一个小小的印章落到地上,他连忙捡起递给燕柏。 “给你,哥。” 燕柏捏着印章,一双阴鸷的鹰眼里闪过一道光芒,“若不是仔细查了查,还不知道她居然有着数不尽的财源,万千宠爱于一身,说得也就是她了。” “哥,你是要调用嫂嫂的银两吗?” 燕霖并不是很清楚燕柏的意图,但是胞兄死而复还更令他欣喜,“你既然已经完好无损的回来了,何时告诉嫂嫂和母亲,到时也好去户部重建户籍。” 真相还未查明,他深陷泥泽尚未脱身,怎能莽撞! 原本舒展的眉宇又重新凝起,眸光透着阴沉沉的毒辣,“燕霖莫急,待哥哥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定会去宣告天下,我豫王还好好的活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 回京了 近十日豫王府内外都极其安静,反常得很,尤其是木兮院,家仆们生怕被迁怒,直接绕道而行。 院子阳光正好,女子一袭简单的杏底红叶锻罗裙,躺在藤椅上闭目养神,眼下一片青影,看上去极为疲惫。而她身旁几个侍女立在一旁伺候,见到临夏,默默行个半礼,无声退下。 在临夏走近的同时,那双桃花眼缓缓睁开,眼尾上翘,睡眼朦胧中带着几分勾人的诱惑。 临夏掩了心头的忧色,恭顺道,“小姐,江南之地十家铺子收到消息,七日前共被调走了数万两银子。” “嗯。”印章被盗的那刻,燕云歌就料到了这种情况,“印章失踪的消息全都发出去了?” “是,如今应该都收到了。” 燕云歌心底微微一松,宽慰道,“那也好。”总比坐以待毙好些。 “小姐,听说城外发生几起命案,死者皆是神秘黑衣人,所以凌王一事暂时搁浅了。” 临夏不知事情真相,关于燕云歌的,都是十分关注。 “无碍。” 燕蒙将此事交于大理寺,其实对她也有几分利处,因为凌王是在公主府出事,这样一来,燕华必须被牵制其中,与她捆绑在一起。 而且现在她是受害方。 不过,说起大理寺 燕云歌起身,“走,我们去大理寺走一遭。” “啊?这回来可就黄昏了啊小姐!”临夏急忙追赶过去。 大理寺,依然是那位少卿大人在。 燕云歌看着熟悉的俊脸,一下子就想起那被人拦在这里一天一夜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太好。 齐修看见燕云歌带着人疾步而来,就猜出来她的来意。“王妃来大理寺,可是为了那位姑娘?” “少卿大人查到了什么?” 刚坐下,便有人奉上香茶。 “这位姑娘身上衣衫可以断定来自疆北一带盛产的玟锦,身上因无确定身份之物,故无法查明,但是衣衫的布匹价格不菲,许是富贵人家的闺秀。”齐修认真的说着,随后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但是本官派人翻查了疆北各地方上报来的案件,并未有与失踪有关的案子。” “她说只记得她姓秦名清。”燕云歌眉头紧皱,“麻烦齐大人查查疆北秦姓一族,查找大家族便可。” “好。” 与齐修聊完此事,燕云歌便起身告辞,齐修目送她乘车离去,口中赞叹,“接纳了重伤在身的姑娘,还帮她寻找亲人,豫王妃果真善良,好人会有好报的。” 马厢上,燕云歌斜斜的依靠在厢壁上,眼睛微阖,掩住眼底的疲惫。 小舅舅在就好了,小舅舅能力超群神通广大,印章他一定会帮她找回来的,燕华他也一定会帮她教训回去的,秦清的家人他也轻松就能帮她搞定的。 小舅舅何时才回京啊 “临夏,从楚王府那条街回府。” 临夏抬头看一眼眼眸紧闭的女子,一眼就清楚看到她眼底的青影,忍下心疼之意,轻声道,“好,小姐。” 然而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马车忽然停下,临夏看一眼还在瞌睡的女子,小心起身,掀开一条缝隙打量前面的光景。 前面一队人马浩浩荡荡挡住了去路,昏黑的光影下,临夏依稀看到最后方的那辆马车上,刻着一个楚字,当下心头一跳,喜色涌上眉梢。 公子回京了!一连十几日的阴郁,小姐终于可以开心一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 半夜叙旧 临夏连忙将女子晃醒,“小姐,公子回京了!” 燕云歌睁开朦胧的双眼,“谁?” “公子啊!” 燕云歌脑袋还有些发懵,意识正在苏醒,现在看上去极为乖巧。“公子” 几息后,雾蒙蒙的桃花眼里渐渐澄清晶亮,惊喜之色清晰可见,“小舅舅?小舅舅回京了?!” 不等临夏肯定,她迫不及待坐起身,掀开车帘,前方光景入目,宽大低调的马车上一个大大的楚字映入眼帘。 唇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下去,她提起衣裙,弯下腰便想要跳下马车,却被临夏从后面拉住裙角。 “小姐您别冲动,这不是楚王府,还在宣安街上,差着一条街呢。” 临夏有些哭笑不得,“而且如今天色彻底黑了,公子一路风尘仆仆,还未回府用晚膳,您明日再去也不迟。” 被临夏的话一点,燕云歌冷静下来,片刻后收了心中的急切,掩住脸上的期待之色。 “那先回王府吧。” 她心中微叹,弯腰重回马车之中,最后还是有些不舍的回头再看一眼。 夜色模糊间,她看到楚家那辆马车前方,飘着一杆旗帜,上面隐约闪现的两个字,叫她心头骤然一慌。 回王府的路上,临夏见自家主子坐立不安,眼睛盯着某处出神,不由得眉头一蹙。 怎么公子回来了,小姐还是有些愁闷?莫不是因为没见到公子? 入了夜,燕云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那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她不敢保证是不是被晃了眼睛,但是旗帜上隐约的两个字,令她心绪慌乱如麻。 是她眼花多想了,还是白惠卿真的已经跟随靖南王从封地出发,抵达京都了? 楚王府,正厅。 中年男人身着紫金玉华袍落座在左侧首位,凌厉的鹰眼因带笑意显得几分亲和,“靖南王府还未收拾好,今日落榻楚王府,真是叨扰摄政王了。” 靖南王与楚王府先后成为大燕史上最尊贵的异姓王,并屹立不倒,两族之间多少还是有些缘分的。 “靖南王客气了。” 男子一袭黑底金线祥云袍,威严挺拔的端坐在主位上,俊美的脸庞上神色淡淡,“王爷不辞辛苦自疆北封地归京,帮一把是本王应该的。” 说罢,冷清的凤眸淡然的看向一旁侯着的林叔,“林叔,你带靖南王去岑北院休息吧,找几个侍女去温溪苑照料靖南郡主。” “靖南王既为王府贵客,切勿怠慢。” 靖南王犀利的鹰眸极速划过一道无声的光芒。 原本是体贴的考虑,只因最后一句话,圆滑的拉开了几分距离,这位上位半年的摄政王城府倒是极深,手段也不错,不比笑面虎的沂亲王差。 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啊。 林叔按着楚有卿的吩咐退下,两位同样手握重权的王爷相聊不过一刻,便因楚有卿以夜浓乏困而散离。 “允昌,去备水。” 说话间,男子已将中衣脱下,领口微乱,精致的锁骨看起来十分可口,手臂动作之下,隐约看见腹部排序整齐的肌肉,夹杂着凌厉的力感。 俊美的五官冷峻淡漠,禁欲感十足,配上这幅凌乱又不失力量的美感画面,叫人忍不住蠢蠢欲动。 “是。” 林允昌得了吩咐,关上门准备沐浴一事,刚走到院门处,便碰见款款而来的温婉女子。 “允昌见过靖南郡主。”这大半夜的,靖南郡主怎的来这青允阁? 林允昌心头疑惑,却是恭顺的低下头。 “敢问郡主来青允阁找我家主子,可是下人照料不周?” 靖南郡主柔雅一笑,言语间极为亲和,“不必这般见外,我与你家主子自小相熟,不过来叙叙旧而已。” 三更半夜叙旧林允昌眼中复杂,这位郡主未免有些不知礼数了。 院门外葱郁的大树之上,燕云歌握着匕首用尽力气,重重插在树干之中,眼中狠辣之意毫不遮掩。 叙旧,有什么可叙的?不过都是自以为是的往事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 出去 燕云歌心中冷嗤,这么快就卷土重来,也不怕再被赶出去。 到时,本宫定会让你如上次那般,狼狈不堪的逃回疆北之地! “若王爷未眠,那刚好。” 白惠卿努力压制住心底的激动。 如今她竟住进了楚王府,而且燕云歌那个女人也成了可笑的寡妇。 楚有卿,已是她的囊中之物! “呃”林允已经丧失了对这位郡主的好感,敷衍道, “我家王爷已经”歇下了! 还未说完这句话,白惠卿已经转了脚步,绕过林允昌继续朝主厢房走去。 她现在住进了楚王府,楚有卿就在不远处卧眠! 白惠卿难以平复心中澎湃的激动,脚步也越发急速,眼中的光芒越来越闪耀。 所有人都已经出局了,只有她,还站在胜利的山顶上。 届时,不管楚王妃,还是摄政王妃,都是她的! 林允昌回过神连忙追上去,“郡主,王爷已经歇下了!” 燕云歌看着那条迫不及待往里走去的身影,恨不得将她撕个稀碎。 “暗一,带我过去。” 居于女子身后的黑衣人轻轻点头,将她揽紧,无声跃进院中,躲于隐匿之处。 燕云歌收紧了手中的匕首,屏住呼吸,硬生生忍住想要冲上去的念头。 看着白惠卿的身影离主厢房越来越近,她狠心坚定了某个念头,咬紧牙,无声靠近厢房的窗户,匕尖挑开一道缝隙,用力打开,动作利落干净的翻身跳入。 然,入眼便是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竹简侧靠在塌边,熟悉的侧颜依然俊美,只是他衣襟大开! 燕云歌盯着眼前冲击力极大的画面,愣是收不回眼。 精窄的腰,曲线分明的腹肌,肌肉规整的,浅浅的一层铺在柔顺的皮肤上,看起来清爽又干净。 再往上往上燕云歌已经扭过头不敢看了,她感觉自己脸已经热得快爆了。 这具美好而诱惑的躯体的主人也已经发现了她,衣衫迅速敛起,他拧着眉头将犀利的眸光投向她。 “云歌?!” 听外头的动静,林允昌已经成功拦住了白惠卿,燕云歌心中的石头放下,扭头轻咳了一声。 “今日见小舅舅回京,所以来看看” 男人不等她说完,冷声打断。“出去!” 燕云歌一愣,刚想乖乖顺从,却听门外动静越来越靠近,瞬间眼底寒冰铸起。 她走了,让白惠卿那个女人过来占便宜吗! 楚有卿显然也听到了门外的声音,不待他思考,一股怪力将他推倒在床,温热的躯体随之紧贴上来,熟悉入骨的馨香叫他身子一僵。 燕云歌不是没发觉男人瞬间的僵硬,心头不甘的火焰越发浓烈,咬紧牙,她拉起一旁的被褥将两人蒙起。 黑暗笼罩了楚有卿的视线的同时,温软香甜的唇莽然贴在他的脸颊,随后摸索着靠近他的唇。 “有卿——你看这小奴才拦着我,不让” 门被白惠卿推开,想要委屈哭诉的念头骤然消失,就像被人狠狠拿捏住了七寸,她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有卿!” 男人的唇微凉,燕云歌痴痴的舔舐着,寻着他垂在床榻边的大掌,霸道的压住他的手,强硬的与他十指紧扣,不论生死,永不放手那般的决绝。 林允昌看着露在塌边亲密相扣的大掌与小手,倒吸一口凉气。“公公公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 我那么可怕吗 被褥下一阵翻腾,随后男子俊美的脸露出,看着呆愣在门口的白惠卿,目光冰冷。 “出去。” 林允昌被这刺骨的两个字冻得清醒,随后见一只细白的手拉住被角,重新将男子蒙住,又有些傻眼。 这,哪来的女子这么的生猛 脑子想着乱七八糟的,动作却极为利落的将白惠卿带出去。 “郡主还是不要打扰我家王爷了。” 门“嘭”的一声关上,随后被褥被掀翻在地。 狭长的凤眸带着冰冷的寒意,一手揽紧女子盈盈一握的腰肢,一手抓牢她纤细的肩膀,利用巧劲将她推倒在一侧。 正要利落的起身,燕云歌手疾眼快拽住他的衣襟,再度翻身趴俯在他身上,态度强硬,不容他反抗。 “你跑什么?” 见他不再挣扎老实起来,漂亮的桃花眼眨了眨,低声轻笑,一颦一笑间,像极了一个勾魂摄魄的小妖精。 她轻轻扬起唇角,压低了身子与他裸露的肌肤相触,目光如炬盯着男人那双幽暗又冷清的凤眸。 “我就这么可怕吗,会让你躲得远远的。” 猝不及防的,男人再次将她推开,这一次,他动作极快的翻身下榻,抽过一侧屏风的外衫穿上。 第一次,他漠然的视线带着火光望向床榻上的燕云歌。 “滚出去。” 燕云歌高声反驳,“不可能!” 白惠卿还在楚王府,她离开,白惠卿不就趁虚而入了! 想都别想。 楚有卿脸上布上一层寒霜,很显然,他真的生气了。 “豫王妃,本王让你滚出去!” 燕云歌望着盛怒之中的男人,有些委屈,“我不走,我今晚就住在这,白惠卿都在这里,我为什么不可以!” 住在这儿? 看着像个小孩子一样耍赖皮似的女子,楚有卿的表情有一丝的崩裂。 “这里是楚王府,豫王府才是王妃的家,嫁娶之事,不是在过家家玩游戏!” 是的,这不是过家家。 楚有卿深吸一口气,猛的转过身不去看一脸委屈的燕云歌,手指向门口,冷然道。 “还请豫王妃回府。” 燕云歌那双桃花眼里有一瞬的呆滞,神色微微一怔。 听见男人毫不遮掩的怒气,比起上次调兵包围木兮院,更甚,话语中透露着划清界限的疏离之意,叫她鼻头莫名泛酸。 不安的咬紧下唇,她顺从的从床榻上起身,安静的站在男子身后。 “你赶我走,楚王府也不要我了,是吗?” 男人语调夹杂着数不清的冰渣子,“俗言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豫王妃应当明了才对。” 视线有些模糊了,燕云歌眨了眨眼,雾蒙蒙的视线又恢复清晰。 她张了张嘴,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半晌后,也只是苦涩的吐出一句,“你是不是怕我纠缠着你?” 所以,及笄前的表露真心,换来的是与豫王府的婚事,自此让她掉入无尽的深渊之中。 楚有卿转过身,冷漠的眉眼藏着锋利的寒刃,一下下深钳入骨。 “是。” 坚定有力的一个字,带着她的那句问题,就像一把刀,戳着她的心尖,抵着那里,想要硬生生的钻进去。 冷清的凤眸,与那双通红的桃花眼对视许久,最后女子唇角扯起一抹笑,又很快消失,她眼中还含着水光,却风轻云淡的点点头。 “那我知道了。” 转身,她收起满心的伤怀,大步流星的离去,带着彻底的决绝之意。 怕纠缠? 那便纠缠。 哪怕用一生的时间,遇神杀神,遇佛屠佛,也要叫你不得安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 云歌 翌日,当临夏得知靖南王回京面圣的消息,便急匆匆跑回了木兮院。 秦清看着一溜小跑的临夏,出声叫住她,“诶临夏你干什么去呀?” “没什么。”临夏看着秦清坐在门口处的软榻上,悠哉吃着水果的样子,敛了敛心思走过去。 “秦姑娘伤口愈合的如何了? “差不多差不多,皮肉伤。”秦清啃一口香梨,狡黠一笑,“我看你家主子今天心情不太好,你带她出去买东西,女人逛街消气最管用了。” 临夏狐疑道,“真的?” 安宁街是京都最热闹,最大的一条街,外商众多,吃喝玩乐之物应有尽有。 晌午,燕云歌遣了身后几个家仆回府,带着临夏在兴安楼找了一间包间落了座。 “叩叩叩” 临夏本以为是小二送来菜肴,正要放下手中茶壶前去开门,门却“嘭”的一声,被人踹开。 来人一袭绯色锦绣花团烟罗裙,头戴着整整一套珍贵的血玉宝石面首,贵气十足,只是语气未免有些刻薄,坏了这幅精美的画面。 “豫王妃倒是好兴致。” 燕云歌看着燕华那张写着找茬二字的脸,收起原本沉闷郁滞的心情,目光微嘲,毫不客气道,“我倒不知,何时这皇家礼仪如此之差了,连踹门这种粗鄙的事都做得出来,若朝堂御史知晓,怕是一连数十张奏折发往御书房了吧。” “燕云歌!”燕华未想到燕云歌竟直接直接撕破脸皮,连表面的样子都懒得伪装。 本想挥令身后侍卫上前,思及已回京的某人,她磨了磨后牙槽,恨恨的瞪着眼前一派慵懒之姿的女人。 “本宫今日得了个消息,靖南郡主回京了,昔日好友重回京都,豫王妃不去靖南王府探望一番?” 她都直接捅破这层薄薄的窗户纸了,她还要硬端着公主的架子,真是虚伪呵。 燕云歌冷冷的嗤笑一声,“这些事不劳烦公主为云歌着想了。” 她站起身侧目,对临夏淡淡道,“我们回府吧,这里空气不太好,本宫恶心得慌。” 说罢,轻轻斜睨一眼脸色铁青的燕华,下巴微扬,高傲的走出厢房。 “这菜肴就赠予公主吧,本宫实在难以下咽。” 待小二送来一盘饭菜时,只见这厢房已是满地狼藉,茶渍碎片,连着桌子都被人掀翻在地,一身华贵的女子正在盛怒之中,漂亮的脸因怒火而狰狞扭曲,看上去极为恐怖。 街上,临夏步伐急促跟紧了燕云歌的速度,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样子,小心道, “小姐我们回府吗?” “” 白惠卿,白惠卿! 她知道小舅舅对白惠卿没有半分感觉,就算白惠卿回京也不过徒劳一场,但谁能保证日后呢? 想起白惠卿对楚有卿觊觎的心思毫不遮掩,而且众人皆知,燕云歌就控制不住自己心底那份肆意生长的占有欲,和蠢蠢欲动的杀意。 “去京郊。”燕云歌深呼吸,死死压制住心底呼之欲出的暴戾,“我在南城门的墨轩堂等你,你回府叫人送来一匹马,一会我们去猎兽场。” 她想想要疯狂的将匕首狠狠地插进白惠卿的胸膛里,亲手断了她的生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 猎兽场 临夏急匆匆回了豫王府,燕云歌也独自前往墨轩堂。 墨轩堂,如名,就是文人墨客积聚在一起的地方。 一个气质高冷,上下都写在旁人勿近的女子走进墨轩堂,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原本喧噪的声音突然安静。 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火热视线,燕云歌本就阴郁的心情更加不耐,冷冷的目光扫过去,令众人连忙收回自己的视线。 燕霖看着极为眼熟的女子落于靠窗的位子,再细察她的容貌,心下一惊。 那不是嫂嫂吗? 心下这般想着,丢下同窗好友,忐忑着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燕霖见过嫂嫂。” 燕云歌有些惊诧的抬眼,随后掩下眼底的灰暗,淡淡的点了点头,“嗯,你也在啊。” “同窗相邀,便来此一聚。”燕霖记得他这位嫂嫂似乎不是个特别喜爱吟诗作词之人。 “嫂嫂来墨轩堂也是有人相邀?” 目光打量着眼前一袭月牙白常袍,书卷气极浓的少年,燕云歌语气从容,“不,本宫待会要去猎兽场。” “呃”燕霖有些卡壳。 “燕霖。”一个身形高大的蓝袍青年大步跨过来,“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方才都未找到你。” “哥”燕霖察觉自己说漏嘴,连忙改口,“白大哥你到了啊,嫂嫂要去猎兽场,我过来和嫂嫂打声招呼。” 燕柏听闻嫂嫂二字,微侧头,才看见被燕霖挡住了的女子,心中有了思量,于是掩下眼底的幽暗,他扬起一抹笑意爽朗道,“在下白木,见过豫王妃。” 燕云歌不欲和这两人纠缠浪费精力,微颔首,丢下一块银子便要起身离去。 “燕霖你告诉母亲,本宫回府或许已晚,叫她不必担心。” “本宫先走了。” 目送女子走出门,兄弟两人便回到约好的包厢,燕霖为燕柏斟了一杯香茶,放下茶壶不解道,“哥,见了嫂嫂你为何不将实情告出?听母亲说,嫂嫂一连十几日都极为急躁。” “不必。”燕柏阴郁的目光盯着在杯中打旋儿的清茶,心中暗自盘索着,“半年前欲加害我的凶手还未查出,如今贸然现身,我怕给王府惹来祸端。” “那你就一直瞒着嫂嫂?”燕霖虽然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是对于这个嫂嫂他也是听说过的。 有时候连他也忍不住感叹,或许真是天降馅饼,砸到了豫王府的头上。 燕柏扬起唇角微笑,啄一口香茶,安抚着燕霖,“哥哥这也是长久打算,毕竟你嫂嫂可是咱豫王府八抬大轿娶进来的主母。” 燕云歌性子极为自傲,行事乖张,他不出现在她面前,也是猜疑欲害他之人,或许有燕云歌影响的因素,毕竟燕云歌也算是京都贵公子心头的一点朱砂红。 到了京郊猎兽场,燕云歌利落换上一身白色劲装,背着满筒的箭羽,抓起临夏递来的大弓,帅气的翻身上马。 临夏马鞭一挥,跟随而上。 一头啃食青草的小鹿正在安静的驻足草丛旁,忽然听见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响起。 “咻!” 凭空出现的箭羽快准狠射中小鹿的后腿,受惊后的小鹿顾不得剧痛的伤口,慌乱的朝着身后的密林逃窜而去。 “临夏你在这儿等着。”燕云歌丢下这句话,夹紧马腹拉紧缰绳,紧紧跟上逃跑的小鹿。 临夏看着身边沉甸甸的战利品,叹息一声只能乖乖的待着这里。 小小一只鹿在杂草中消失的极快,眨眼间只剩这又高又密的青草。 桃花眼扫过眼前这一片生机葱郁的密林,随后勒转马缰,欲掉头离去,一道熟悉的破空声响起。 几乎听见声响的瞬间,燕云歌果断趴下身子,随后听闻“铮”的一声,利箭深刺进木头的声音。 直起身子,她扭过头,箭尖在阳光下闪耀着幽蓝的光芒,顿时心中凛然,全身戒备着。 箭上有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 我主言血债血偿 警惕的眸眼环顾四周,燕云歌搭箭满弓,“谁!” 往日一同在暗处守卫的暗三与暗六也显出身来,软剑抽出,默契的将燕云歌护在中心。 然而密林中无人回答,随后利器划破长空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声叠着一声。 震惊的看着半空中黑压压一片的利箭,桃花眼里戾气一闪而过,果断的翻身下马,将自己藏在马躯后。 箭雨无情的落下,骏马惊促的长鸣一声,来不及逃跑便被数只利箭射中身亡。 暗三从一旁树木下纵身跃到燕云歌面前。“主子,我们走。” 暗三带着燕云歌纵身一跃,暗六在身后警惕的掩护着。 敌人藏在暗处,看箭羽的数量,至少十人。 眼看到了临夏所处的草地,三四名黑衣人在前方现身,手中长剑反射的寒光叫燕云歌呼吸一窒,立即举起弓箭,心脏砰砰跳起。 暗三将燕云歌护到身后,“主子小心。” 同时暗六背对燕云歌,看着持着满弓杀气四溢的十几名黑衣人,迅速拉动信号弹,随后软剑抬起。 立于前方的黑衣人里走出一人,腰间挂着一枚令牌,看起来到像个头领,他目光阴冷,“我主言,血债血偿。” 燕云歌掩下心底的恐慌与紧张,眸光幽暗,镇定自若的轻笑,“看来是本宫手底下的亡魂咯?呵,就是不知是哪个倒霉鬼了。” 看来日后出门,还是要看一眼黄历的,不过也不知有没有日后。 她浅浅呼出一口气,手中力道毫不松懈,腰背笔直,气势丝毫不因这对比明显的场景而不颓弱。 “那怎么个血偿法呢?” “那就请王妃随我等走一趟,便知晓答案了。”那头领说着,长剑收起,语气笃定道,“人少势弱,王妃若不想失去两个忠心的属下,就乖乖去见我主吧。” “”阴冷的眸光扫过身后与暗六对峙的十几名弓箭手,燕云歌放下手中的弓箭。 “走罢。” 一处宅院内,燕云歌立于院中,暗三暗六内力暂时被封,现与常人无疑,而院中将近二十名精卫守着,看着院落的格局设施,眼眸微眯。 即使蒙眼而来,自小生活在都城的燕云歌可是极为清楚,这院子的格局绝对是众多商户落宅而居的北城区! 厅堂的屋门大开,一袭紫金缎袍的男子从里走出,熟悉的脸庞让燕云歌心蹭的悬起,警戒之时,满心疑问升起。 “豫王妃,好久不见呐。” “晋王” 看到晋王站在自己面前,燕云歌恨不得跑去皇宫将燕蒙带来看看这景象。 晋王怎会来大燕,他怎么瞒天过海到达都城的?燕蒙这个皇帝是个摆设吗!云国晋王带着数十位精卫在都城扎营都不知道吗?! “豫王妃看到本王有些惊讶?”看到女子眼中的惊诧,幽深的眸子里浮现出满意的神色, 他不紧不慢走到燕云歌面前,打量着她一身劲装英姿飒爽的模样,赞赏之色在心底划过。 “豫王妃果真如燕帝所言,大燕京都第一女子,当之无愧。” 燕云歌眉头紧皱,随后舒展开来,高傲的抬起下巴,侧头,不欲看见这张脸。 “晋王血债血偿,为的是那位使臣?依本宫之见,此等败类不过朝堂腐木,云国坐享其成剔除一条蛀虫,理应感谢本宫才对。” “不,本王可不是为了王妃嘴中那个废物。” 晋王看着女子精致小巧的侧脸,大手一伸捏住她的下巴,强硬的让她正过脸,眸光深沉,“王妃使本王失去了惹人怜爱的胞妹,让本王收揽朝臣少了一种手段,你说,这笔账该怎么算?” 收揽朝臣的手段燕云歌嫌恶的敛了敛眉。 早就听闻云国世家贵族之间淫乱不堪,不顾身份与伦理,只要开心,一场宴会都有可能是寻欢作乐的场合。 “本宫可不承认贵国公主是死于本宫之手,而且那侍女也已认罪,晋王怕是找错了吧。” 晋王之言,浅月公主和那青楼女子又有何差别,不过一个为钱,一个为权罢了。 燕云歌一想,心中恶寒。 被欲望控制头脑,兽欲行事,与野兽又有何区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 注意礼仪 看见燕云歌眼里一闪而过的厌恶,晋王极为不悦。 细看之下,却发现她那双眼睛极为好看。 干净,又漂亮,冷然斜睨他人时,带着几分高傲的轻蔑之意却十分撩人,强烈的征服欲腾升而起。 “王妃此言差矣,说到底,是王妃间接害死了浅月,所以本王自然要找王妃理论一番,故,血债血偿。” 他唇角一勾,缓缓逼近。 “要不,王妃肉偿,如何?” 他言语间的暧昧戏弄令燕云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奋力挣开钳制着她下巴的手。 而晋王却未计较,反而猛然侧头,目光阴沉警戒的看着院门处,。 “谁!” 黑衣头领的意示下,几名精卫翻墙离去。 与此同时,晋王感觉一个尖锐的东西威胁的抵在他的咽喉处,瞳眼骤缩,刺痛感慢慢扩散,他语气冰冷带着浓浓的警告之意。 “豫王妃!” 黑衣头领与精卫们一惊,手持长剑想要上前,却被女子一个充满狠厉的眼神瞪住。 他们从未想到燕云歌已是困兽之姿,竟还不死心的挣扎。 女子握着匕首的手稳稳的刺在他咽喉死穴,她危险的眯起桃花眼,“本宫在呢,晋王莫要乱动,若是不小心往前一寸,王爷怕是要身死异乡了。” 暗三和暗六已经上前挟住晋王,燕云歌力道加深,看着丝丝鲜血从匕尖流淌,她似笑非笑扫过一众紧张的精卫们,“本宫只是要告诉晋王,我燕云歌向来不是吃素的。” “是吗?”晋王沉声冷笑,望着女子的视线带上浓浓的兴趣。 “王妃真以为本王这么好对付?” 燕云歌看着男子镇定从容的样子,忽然心头一跳。 与此同时,箭鸣声意外响起,晋王眸光一暗,立即后撤一步避开匕首,巧妙挣开身上的挟制,一气呵成不过眨眼之间,又迅速闪身躲过直冲他而来的箭羽。 十几名黑衣人自院外一跃而入,与精卫刀剑相碰,血腥顷刻弥漫在空气中,院中混乱不堪。 暗三见此连忙护住燕云歌避到一边,看着院子里一片厮杀,压低了身子想要在暗六的掩护下,带燕云歌绕过房屋从后门离开。 晋王余光瞥见女子欲逃,一脚踹飞眼前阻拦的黑衣人,纵身一跃拦在她面前。 “王妃还未偿还就要离开吗?” 燕云歌眸中冰冷,“晋王还是想想自己吧,身处大燕都城,想要回云国可要费些力气呢。” “既要费些力气,索性王妃与本王一同离开吧!”说着,晋王身形一动,干脆的将暗三踢开,牢牢扣住燕云歌左手的手腕,眼中狠意尽显,“敢拿匕首威胁本王,王妃还是第一人。” 燕云歌唇角冷冷勾起,抬起右手,匕首狠狠挥下。 第一次?再来几次就适应了! 晋王手疾眼快紧扣住她的右手,正欲说什么,一个白衣女子忽然从晋王背后出现,利落的一脚踢在他头上,力道之大,竟将他踢倒于地。 女子凭空出现,头戴竹笠,笠纱下隐约看她还带着一副面具遮脸,燕云歌惊诧之时,又满含戒备。 然女子并未做什么,只是意示她赶快出去。 暗六扶起暗三,在白衣女子的掩护下,两人带着燕云歌顺利出了宅院。 与燕云歌所猜相同,这正是都城北区。 到了安全地带,白衣女子闪身消失,落入眼帘的,是一袭墨袍匆匆而来的楚有卿。 “小舅舅!” 燕云歌看见男人,顿时眼睛一亮,忽视他冷若寒霜的俊脸,朝他奔去欲扑倒他怀里。 然,在那宽阔的胸膛里只待了一息,燕云歌便被拉出这满是淡淡松香的怀抱。 男人低沉性感的声音响在头顶,一如既往地沉稳,冷清。 “大庭广众之下,注意礼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 不必了 “王爷。” 待燕云歌默默整理好自己仪容后,不久一个黑衣人匆忙前来,跪地拱手一礼,“属下疏忽,剩余三人带着那人逃了。” 楚有卿深邃的凤眸微垂,语调毫无起伏,“暗堂自行领罪。” 晋王敢来大燕,怎会不做好后退之路。 “允昌,吩咐下去,胆敢谋害宗亲的刺客余孽逃走了,即刻起,严查城门。” “是!”林允昌拱手领命,随后带着几人离开。 “小舅舅” 燕云歌两眼闪闪发亮的看着男人,忍不住心中的冲动上前一小步,揪住他的衣袍,就像小时候她想要吃糖果一样,小心而期待道,“你用了楚家家主的权力吗?” 他是知道她身处危险,便立即调动手中的楚家暗卫前来救她了吗? 平静的眸光扫过满眼欢喜的女子,不可察觉的打量着她,见无任何伤痕后心头微松。 随后只是在喉间发出一声嗯,淡淡的,短促的,却刻满了礼貌与疏远,刹间让燕云歌心中百味杂陈。 “王妃。”林叔上前,恭顺道,“王妃既然脱险,便回府吧,天色渐昏,秦夫人也在着急等您回去呢。” 燕云歌看一眼林叔,再看一眼漠然沉默的楚有卿,咬了咬唇,依然满怀期待看着男人。 “那小舅舅,我改日再到府上谢你。” 楚有卿挥挥衣袖,转身离去。“不必了。” 林叔派人送燕云歌回了豫王府,刚下马车,秦楚氏急忙迎上前,紧紧捏住她的手,关切的目光满身打量。 “云歌你怎么样?娘见那林子里满地箭羽,临夏报信的时候吓死娘了,让娘看看,有没有伤到你啊” 燕云歌第一次看见秦楚氏为她着急的模样,阴郁的情绪微散,唇角连自己都不可察觉的勾起,“无碍。” “日后莫要东跑西跑了,再遇见这种事,小命可就不保了。”眼下虽不是乱世,却也不是表面这般风平浪静。 秦楚氏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拉着燕云歌回了木兮院。 “庆太妃为你担忧了一整天,才被我劝回去,你可要好好孝敬她。” 燕云歌眼底划过一道冷芒,难得没有反驳秦楚氏。“女儿知晓。” “还有,靖南郡主回京一事你应该也知道了。”秦楚氏拍着她的手,宽慰道,“那事已经过去三四年了,先帝也责罚了她,如今相见,便作陌人,莫要再与她纠缠不休了。” 燕云歌眉头皱起,冷声道,“不可能。” 且不说自己及笄之日,遭她算计险些毁了闺誉那事,现在她对小舅舅虎视眈眈,就更不可能恩怨相了。 而且白惠卿如今怕是视她同样为眼中钉,肉中刺,凭什么让她主动罢了。 秦楚氏气恼的竖起眉头,“你这孩子,原先有先帝宠着你,没人敢把你怎样,如今你不过小小王妃,怎能敌得过家室底蕴的靖南王!” “我现在是抵不过,谁能料知往事呢!”燕云歌眉眼傲然,显然不愿听从秦楚氏的劝慰。 “王妃。” 庆太妃身旁的姜嬷嬷踏进木兮院,走到主厢房便对母女俩轻轻一礼,恭顺道,“小公子今晚险遭贼人绑架勒索,一位年青公子出手相救受了伤,太妃命老妇前来询问王妃,可否留那位公子在王府养伤?” 燕云歌眉头轻挑,燕霖居然也差点遇险,还得人相救 忽然她回忆起那时头戴纱笠出手相救的白衣女子,总觉得有几分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秦楚氏见燕云歌久久不言,以为她不乐意,先出声道,“既是救命恩人,留下吧留下吧。” “是。”姜嬷嬷欠身行礼,刚转身踏出房门,又见与她一同侍奉太妃的王嬷嬷也走进来,一时惊诧。 王嬷嬷步伐快疾越过她,朝燕云歌道,“王妃,赤华公主与靖南郡主前来探望,在正厅候着呢。” 秦楚氏闻言,连忙推了推稳坐首位的女子,“云歌去换身衣服,莫让贵客等久失了礼数。” 燕云歌眉峰一挑,眼底划过一道狠厉之色。 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 终相见 燕云歌没穿往日最爱的青衣裙衫,而是换上一袭杏底绯叶刺绣立领裙,简雅大方。 那双桃花眼里含着浅笑,下巴微扬,露出优美流畅的下颚线,殷红的唇轻轻一勾,简直是要魅惑众生。 白惠卿一路听着从京都传来的消息,本以为见到燕云歌时,她会是磨平了棱角不再张狂的寻常妇人一个,却没料到竟是这幅令人惊艳的一幕。 不由得攥紧了手中娟帕,只想这娟帕就是燕云歌,任她随意揉搓。 “郡主怎的站起来了?”桃花眼里星光闪烁,眼底却尽是讽意。“本宫小小王妃,可值不得郡主起身迎接,郡主还是落座吧。” 随着燕华轻拽衣角的小动作,白惠卿才发现自己竟控制不住情绪,直径站了起来,惹得厅中一众侍女惊异。 原本是要看笑话,却没想到自己险些成了笑话。 她勉强勾起一抹笑意,这才落座。 “我与公主来时特地带来了一些珍稀药材,赠予豫王妃。” 燕云歌示意临夏过去,轻笑道,“那就多谢两位好意了,不过稀有的药材本宫倒不缺。” “临夏,听说西城门口有些乞儿,去把这些药材让人拿着换了银子施善吧。” “是,小姐。” 白惠卿端的稳,燕华可是坐不住。 “这些珍贵药材坊间难寻,连皇宫都不多,豫王妃怕是浪费了。” “无妨,本宫不怕大材小用。” 既然赠予她,她拿来卖钱布施怎么了,若不害臊,那就要回去啊。 燕云歌唇角那抹笑意落在燕华眼中,无异于得意挑衅。 “云歌施善积德也是好的。”白惠卿眉间含着柔和的笑意道,同时轻拍了拍燕华,意在安抚。 “有卿也同我也说过,为人要善。云歌即使嫁为人妇,也是谨记有卿的教导呢。” “巧了,小舅舅可没这么给本宫说过。”燕云歌毫不客气的直接呛声道,“小舅舅教导本宫做事随心而行,郡主怕是记错了。” 她嫁做人妇怎么了,能拦得住她不成! 一口一个有卿,小舅舅何时与她这般亲近了! 燕华这才想明白,今日她们纯粹是来找气受的,索性和善的模样都不愿伪装了,“豫王妃这中气十足的模样,看来是我们多想了,慧卿我们还是回去吧。” 燕云歌施施然起身,微笑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声音微扬,“两位慢走,本宫就不送了。” 茶都没用,可惜,这可是南疆贡茶呢,小舅舅送她的。 回到木兮院时,秦楚氏已经回府了,主厢房灯烛摇曳,唯剩一屋寂落,安静的让燕云歌想要转身逃离。 今日白惠卿前来,何尝不是一场宣战呢? 临夏跨进房内点亮其余烛火,几名侍女已经铺好了床榻,打来了水,侍奉燕云歌洗漱。 坐于梳妆台前任临夏帮她卸下头簪,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燕云歌眸眼微黯,低垂的目光却触及铜镜之后,细白的手指将那纸抽出,里面包着的东西滚落于地,被临夏捡起。 看清手中之物,临夏惊喜的递到女子面前,“小姐!是印章!” 燕云歌接过印章,展开卷起的书纸,仅短短一行字。 待吾归,终相见。 一时间,燕云歌竟有些茫然,更多的是不安。 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脱离了掌控。 从印章丢失的那一刻,在印章重归之时,越发浓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 多亏了她 临夏带着侍女已经关门离开,燕云歌捏着小小的印章,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交代你们的事,如何了?” 暗一单膝跪地,垂首道,“回主子,进展顺利,只是还需要些时日才能启用。” “还需多久?” “大约八月左右。” 人已经挑选出来,但是成为合格的暗卫训练,再发展成秘密的组织,是需要时间打磨的。 燕云歌将印章握紧在手心,“那两个暗卫怎么样了?” “回主子,药效已解,只是一些内伤还需要修养一段时日。” “暗卫,总共三十五人,对吗?” “对。” “留下十人,其余全部投入新手训练。十人中挑出三人,掩藏身份前往云国入商。”桃花眼里暗波涌动,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翌日,管家前来木兮院,征得燕云歌同意,拿些参草以做补药。 补药 “可是给留在府上那位公子?” “正是,小公子特地命奴才向王妃求取药材。”新管家垂着头言语小心,生怕顶撞了眼前女子。 “那就去吧,救命之恩总要偿还的。”不过燕云歌若有所思,又补充道,“那位公子在何处?本宫去瞧瞧。” “回王妃,在琅屿居。” 燕霖知晓燕云歌要来,驱退下人,关紧门回到内室,慌乱的看向床榻上虚弱的男子,“哥,书棋方才禀告,说嫂嫂要来了,怎么办?” 燕柏掩住眼底的探究,毫无血色的脸上勉强露出安抚的笑意,“莫慌,我已做易容,你就当我是白木,在贼人手中救下了你,她不会看出来的。” “可是你被人刺袭的伤,嫂嫂会不会看出来?万一” “男女有别,她或许都不会与我谈话,又怎会去看陌生男子的伤处呢?”燕柏看着紧张不已的燕霖,忍痛支起身子,笑道,“大不了就提前出现而已,只是追查凶手麻烦一点,没事的。” 听燕柏的话,燕霖心底一松,演不下去暴露了也无妨,但是一想哥哥说的凶手一事,燕霖又紧皱起眉头。 他还是要配合好哥哥。 燕柏将燕霖脸上的神色清楚的收入眼中,不动声色的勾起一个满意的弧度,又迅速消失。 燕云歌踏进琅屿居时,一身书卷气的燕霖便先迎了上来,燕云歌淡淡颔首,同时示意临夏端着东西走过来。 “这是燕霖你要的参草,昨日赤华公主送给本宫一些珍贵药草,本宫也命临夏取了一些过来。” 带着几分探究的目光扫过床榻,一张算是眼熟的脸映入眼帘,燕云歌微微惊讶,“这位公子不是燕霖的同窗吗,公子也会几招功夫?” 燕柏费力的支起身子,脸色苍白看起来极为虚弱,“咳咳幼时随家父学过几招,花拳绣腿而已。” “看样子公子伤的极重,豫王府可要好好照料公子,那胆大妄为的贼人,本宫会追查到底的。” 燕霖心头一跳,随后看床榻上男子隐晦的眼色,拱手一礼,努力理清逻辑,平稳道,“那就谢过嫂嫂了,那些贼人实在可恶,若不是白大哥,燕霖怕是凶多吉少。” “嗯,那白公子就好好在王府修养吧。” 燕云歌一介女子,也不好深究,只能浅聊几句便告辞。 燕霖看着女子渐行渐远的身影,可算松了一口气。 还好真如哥哥所料,嫂嫂并未在在此地呆的太久。 他看着桌上的一摞药草,挥手让书童拿下去熬煮。 “哥,嫂嫂为人真好,这豫王府现如今的模样,可多亏了她,你身亡的消息传出去,她不仅没有改嫁,还替王府还了外债,里里外外整治的很好呢。” “是啊。”燕柏面上挂着清浅的笑意,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多亏了她。” 多亏了她,他才有今日的下场。 洞房花烛夜被杀手掳走暗杀,他命大,转而为杀手组织卖命才苟且偷生。如今他逃离之后,依然未查出买凶杀他的幕后之人,还引来组织追杀 阴沉的鹰眸中血色翻涌,想着女子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忽然有一个荒诞的念头如闪电般划纵他的脑海。 往日有些猥琐流言,称摄政王与他的未婚妻似乎关系隐晦,他一直觉得舅甥伦理太过荒谬而抛之脑后。 可京中贵公子们查不出什么,那这条路能不能通呢 权倾朝野,与他的夫人青梅竹马的摄政王——楚有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 助力 皇宫,乾坤殿。 燕蒙高坐在宽大的龙椅之上,看着举杯浅抿的靖南王,笑意茂然。 “靖南王两朝元老,管治疆北数十年护我大燕,今日归朝,朕自该为靖南王好好接风洗尘一番,不如十五月圆之日为靖南王设宴,宴请朝臣百官为靖南王洗尘,如何?” “臣为一朝臣子,自然该为朝堂,为帝君鞠躬尽瘁。” 靖南王宠辱不惊的应下,笑呵呵道,“皇上不必大费周章,老臣一把年纪了,皇上放心将疆北之地交给老臣,便是最好的奖赏。” “靖南王太过谦卑了。”燕蒙眼底幽光闪烁,靖南王这般推脱,难不成也是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于是,语气有些强硬道,“朕堂堂一代君王,为靖南王设宴会有何顾虑?靖南王既是为朕鞠躬尽瘁,一场宴席,自然也是可以受着的。” 新皇将话点的如此明朗,字字尽显招揽拉拢之意,靖南王自然不会糊涂到不顾龙威公然驳回。 站起身,看着龙位上年轻的帝王,垂下眼遮住其中的深谋,“那臣,就厚着脸应下了。” 身为帝王,思谋太浅过于武断,被情绪控制更是万万不可。 若只看京中这两只老虎,无疑,楚家更胜一筹,可燕氏一族,不止燕蒙一人。 靖南王缓缓走出宫门,回头看着着气势磅礴华丽精美,宛若一头雄狮沉睡的皇宫,眼底划过一道深思。 燕氏一族嫡脉盯着那高位蠢蠢欲动,宗亲地位虽低,但是谁还没个野心呢。 庆德送靖南王出了宫门,这才匆忙回到乾坤殿,刚踏进殿门,便不出所料看见满地狼藉。 “嘭!” 好好的墨砚砸在他脚边摔个稀碎,其中墨汁飞溅到紫蓝色的宫袍上,庆德腿颤了颤,恐慌的后退几步跪下。 “皇上息怒,小心龙体啊” “一个个都狼子野心,靖南王今日这般推脱,定是楚有卿搞得鬼!” 燕蒙已经被怒火染红了眼,那张俊脸狰狞扭曲着,显然已经忘记身为帝王所要的冷静沉着。 “朕这个皇帝就是个摆设!朕屈尊降贵,特为异姓王邀群臣赐朝宴都被轻视拒绝,朕登基两年,窝囊到连个帝号都没有!手里一点兵权还要和敌国串通算计,朕算什么皇帝!这又是什么皇帝!” 说着,他不顾形象抬脚将面前的桌子踹翻,哐当一声更加混乱,吓得庆德脸色煞白,一动不敢动。 偏偏燕蒙却点了他的名,“庆德,你过来!” 庆德战战兢兢的跪行过去,颤着音道,“皇上有何吩咐” “你说。”燕蒙的皇靴抵在他肩上,眼底尽是阴鸷,“靖南王回京,朕总不能白白放他走,更不能让楚有卿得了助力,对不对?” 庆德恐慌的咽了口口水,连连点头,“是是是,皇上说的对。” “那你说,朕怎样才能将朝臣众心收进囊中呢?” 庆德脸色一白,皇上都拿朝臣没办法,他能有什么良方啊这次,他感觉自己的小命终于到头了。 “回回皇上,奴才不不” 还不待他说完,燕蒙将他一脚踹翻滚至一边,恍然大悟的哈哈大笑道,“对!选妃!哈哈哈选妃!” 公主府,和怡园。 燕华目不转睛看着台上俊俏的儿郎们精心准备的表演,侧头含住身旁侍女剥好的葡萄,惬意而舒心。 连翘匆匆而来,“公主,庆德公公来信了。” 燕华对于能收买到庆德这件事很是诧异,但是又极为满意,不过她那废物似的皇帝弟弟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遣退众人,看完书函后,她心头一跳。 设朝宴,欲选妃? 捏着书纸,久久思量过后,燕华玩味一笑。 若这场宴上她略施小把戏,让白惠卿达到梦寐以求的目的,到时欠她一个大人情,疆北对她,可不就是一大助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 你听我的 “十日后,月圆朝宴,宴请宗亲朝臣以及四品之上的家眷?” 燕云歌疑惑的看着来自皇宫的帖子,十分不解。 燕蒙这是要干什么?拉拢靖南王也不用宗亲和群臣都参宴吧? 还有家眷也去是什么意思?四品,往日也只是正二品以上官员家眷才会有幸被邀啊。 燕云歌真是搞不懂燕蒙的用意,这规模与人数,简直是场盛世天宴啊!考虑到国库的感受了吗? “嘿,小姐姐~” 秦清扒着门框露出小脑袋,笑嘻嘻朝着首位上的青衣女子打招呼。 “我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可以出木兮院了吗?” 燕云歌凉凉的看她一眼,“可以。” 还不待秦清高兴,她冷冷补上一刀,“伤好了就出府回家吧。” “别啊~”秦清收起嬉皮笑脸,急忙忙奔至燕云歌面前,狗腿的敲打着她的肩膀。“我开玩笑呢,我来是想问问,前两天在咱门外面搀扶着走过去的那两个小哥哥是谁啊。” “问这个干什么?”燕云歌将腰上香囊解下,递给临夏,一个犀利的眼神丢给秦清。 “还有,你性子怎么如此孟浪,不认识的公子就一口一个哥哥这么亲热,出了木兮院叫人笑话。” 秦清吐吐舌头,看着临夏接过香球后打开,倾出其中灰烬,重新放入一小块香料,不禁咂舌。 这生活,真精致。 “我看一个人的背影眼熟啊,好像在哪儿见过。” 燕云歌闻言倒是眼睛一亮,不由得立起了身子,“你记起来了?” 秦清连连摆手,“没有没有,不是原来的记忆,是最近的,我觉得在哪儿见过这个人。” 燕云歌眉头拧成一团,却也如实告知。 “一身书卷气是庆太妃的幼子燕霖,另一个高一点的是他的救命恩人白木。” “你仔细想一想,在哪儿见过。” 秦清了然的点点头,“那应该是那个白木,他比较像,像那个打晕我的人。” 临夏惊诧的看向秦清,燕云歌更是吃惊到站而起。 白木是偷走印章之人? “你确定?” “确定吧?背影很相似。”秦清可不敢保证。 入了夜,暗三领了命令潜入黑幕之中,燕云歌捏着手中的印章,目光幽深。 若白木是凶手,拿走数万银两,他意欲何为呢? 他既与燕霖相识,莫不是燕霖并不是表面那般一心只读圣贤书?那曾想拿走她嫁妆的庆太妃,又在里面参演什么角色 调查,她需要将此事查个明白。 靖南王府。 燕华在侍女的带领下踏入白惠卿的绣楼,登上二楼书房,才见女子一袭粉衫薄裙,执笔临摹字帖,甜美温婉,一幅极美的景象。 收起眼底思量,她换上一副赞赏的模样,笑道,“惠卿倒是好心境,静心练字,这贤淑温柔的模样,连本宫都恨不得是个男儿身呢。” 白惠卿闻声,放下笔墨,柔柔一笑,“公主过奖了。” 燕华上前拉着她的手,落于一旁的美人塌上,两人相识许久,相处却不过短短几日,但亲密的好似孪生姐妹一般。 “惠卿可收到宫中帖子了?” “自然。” 白惠卿点点头,对于燕华这个合作伙伴,她浅思片刻,如实回答道。“不过父亲命我那日称病,莫要入宫。” 她猜想,父亲应是担心皇上看出她对有卿的情意,怕未归疆北时,皇上对靖南王府发难。 燕华闻言蹙眉,莫非靖南王也得到新皇欲选妃的消息,不许白惠卿入宴? 这倒是个麻烦。 眸光一转,她接着问道,“那你呢?你如何想的?” 白惠卿咬了咬唇,满目期盼道,“我自然是想参宴的。” 她在楚王府那晚见到楚有卿与陌生女子亲密之事,简直嫉恨到了极点,然第二日之后,便没有见到过楚有卿,想问的话根本没法说出口。 朝宴,便是她见到他唯一的方式,她怎会不想去呢! 燕华唇角一勾,美目中尽是得意。“那你听我的” “惠卿!” 书房的房门被推开,一袭紫金祥云袍的靖南王迈进房中,犀利的鹰眸直直望向一旁的燕华,叫她心底一凉。 新皇登基两年,靖南王远在疆北,对朝中格局虽明白,却未深究。哪怕他的确心属楚有卿,但沂亲王与贤亲王实力雄厚,且从未露出半分痕迹,断不可贸然行事! “公主,惠卿近日身子不舒服,需静养,还请公主改日再来探望。” 说着,冷冷的眸眼看向白惠卿身后的大侍女,“还不带小姐回闺中歇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 写在你的右侧 慧卿还没听燕华所言何计,便父亲被强制回房,心中窝气,连晚膳都未用。 如此疼爱独女的靖南王也是沉得住气,毫不心软,令白惠卿气得更甚。 大侍女玉芝轻轻推开门,看着靠坐在屏风处美人榻上,专心绣着锦帕的女子,小声道,“小姐,公主府的连翘送来了一屉鲜虾笼包,王爷让奴婢给您拿过来,您尝尝。” 白惠卿想想自己见不到楚有卿,咬着牙一扭头,“不吃!” “小姐”玉芝为难的看着置气中的白慧卿,轻叹一声将食屉放置在外堂圆桌上,走回房门处,看一眼靖南王吩咐在门外守着的家仆,默默垂下头无声关上门。 “小姐,连翘嘱咐说这里面内有乾坤。” 白惠卿眼中一亮,却又半信半疑道,“真的?” 将鲜美的笼包全部拆开,果然其中两个各裹着一张小拇指甲大小的纸条。 “宴上,有一谋可得心上人。” “入宴方成,机不可失。” 白惠卿见此欣喜万分,顾不得纸条上的沾染的油渍,紧紧握在手中,心中澎湃难掩脸上激动神色。 燕华这番来信,定是有把握能助她成功! 楚有卿,朝宴之后,她便是楚夫人了 哈哈哈哈哈,届时楚有卿将会带着十里红妆前来迎娶她,而燕云歌这个新寡妇人,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楚有卿与她洞房花烛! 这朝宴,她定要去! 豫王府,木兮院。 燕云歌坐在亭轩处,两个婢女在旁轻缓扇着清风,临夏端着在井中冰镇好的酸梅汁缓缓而来。 奉上一杯清凉的冰汁,临夏有些担心道,“小姐,这立夏才几日,天热还不至整日饮这酸梅汁。您听临夏的,少喝些,这井水太凉,冰着肚子就不好了。” 凉爽的感觉席卷整个胃部,燕云歌抬眼看一眼这有些阴沉的天,又懒洋洋看着池中锦鲤夺食,郁闷至极。“近日怕是要落雨了,又闷又热实在受不了。” 说着,她想起晨间吩咐临夏备好的另一份酸梅汁。 “听说近日益州河防一事令群臣苦恼,小舅舅应该更是烦躁,临夏你亲自去楚王府送给小舅舅一份,也好解解心中燥气。” 临夏闻言,心底叹息一声,恭顺应下,“是。” 待临夏乘着豫王府的马车离去时,燕霖看着马车的背影疑惑的歪了歪脑袋,刚刚那人是嫂嫂的婢女吧,天这般阴沉,现如今出门这是要去哪儿? 心里虽想着,却是转身踏进王府大门。 走进前院,原先的江管家,现如今的江副管便迎上来,“公子可回来了,太妃请您去往祠堂一趟。” “哦,好。”燕霖点点头,又侧过身对着书童道,“世林你带着书册先回书房吧,再去把桌上那几本兵书拿到琅屿居。” “是,公子。” 书童垂头应下,燕霖这才跟随江副管前往祠堂。 撩起衣袍踏进祠堂,燕霖看着跪于蒲扇的庆太妃,扫过空空荡荡的祠堂,疑惑道,“母亲,姜嬷嬷怎的不在身旁伺候?” “我让她们退下的。”庆太妃提起裙角,燕霖连忙上前搀起,扶着她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 “母亲唤儿子前来祠堂,可是有何要事?”在燕霖记忆里,只有府中大事才会来这祠堂。 “霖儿。”庆太妃拉住燕霖的手,有些浑浊的眸子直直看着他,一眼望到他清澈的眼底,心中有些不舍。 燕霖看得出庆太妃眼里的犹豫,以为是遇到了什么大事被母亲自己闷在心里,宽慰道,“母亲有何事尽管与儿子说便是,不必自己扛着。” “霖儿,你去把祠牌前的家谱拿来。” 燕霖乖顺的交到庆太妃手里。 庆太妃掀至最后一页,手指落在燕柏二字的右侧,“霖儿可知这是谁?” “儿子识字读书,自然知道。”燕霖脸上挂着浓浓的笑意。 “这不是嫂嫂嘛,嫂嫂左边便是哥哥的名字。” “霖儿。”庆太妃拉住他,眼眸加深,越发浑浊不堪。 “为了豫王府,你可愿将燕云歌三字,写在你的右侧?” “!” 燕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熟悉的脸庞,震惊到脑子一片空白,“母亲你”他咽下一口唾沫,吐出的话已经不知是什么滋味。 “你想让嫂嫂改嫁与我?!” “霖儿你听娘说。”庆太妃早就料到小儿子会是这般反应,急忙解释道,“你是嫡幼子,你哥哥身亡,除了你,没有人可以再继承豫王这个位子!” “云歌是安伯候唯一的女儿,安伯候府所有家产全是她的,她自幼又在楚王府长大,老楚王自然给了不少嫁妆,先帝在世之时千万宠爱集于一身,堪比皇女!如今她手中家财能让豫王府在京都树立百年不是问题,更别说让豫王府再次崛起!” 庆太妃眼中燃着浓浓火焰,燕霖甚至看得到深藏其中的野心,他觉得眼前这个字字句句都令他震撼的母亲有些陌生。 “母亲,嫂嫂是哥哥八抬大轿抬回来的主母!”这时,燕霖不自觉重复着燕柏曾说过的话,他已然不能接受如此违背伦理的事情。 “你哥哥他走了,霖儿!”庆太妃紧紧握住燕霖欲抽离的手,带着三分祈求劝道,“他走了,豫王府便没有主人了,你是他弟弟,亲弟弟,有资格继承王府,只要母亲上禀皇上,宗正寺定会允许你” 燕霖断然不能接受这件事情,他有些崩溃的甩开太妃的手,看着那双浑浊的眸子,吼道,“他活着!他就在琅屿居!不信你去问!” 说罢,转身大步离去。 而庆太妃待在原地痴傻愣在一边,已被燕霖话中的信息冲击到久久不能回神。 临夏回来时,燕云歌望着膳盒中完好无损的酸梅汁,唇角动了动,半晌才扬起一抹涩味的弧度,“不喜欢啊” “小姐,不是不喜欢。”临夏见不得自家小姐受伤的模样,安慰道,“公子忙于政事,所以奴婢才” “好了,临夏。”燕云歌扶着桌子坐在脚边的雕花圆凳上,垂下头扶着额角,合上眼掩住眼底的落寞。 “我知道你的心意,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先前的玉冠,喜爱的棋盘,精美的腰坠,她亲手制成的纸扇,一一被送回。 燕云歌不傻,知道这是何意。 临夏无声退了出去,房间里就更安静了,令人彷徨的窒息。 半晌,俯趴在圆桌上的青衫女子起身,到了贵妃榻旁的小桌上,将那篮中刚刚绣好的青松荷包拾起,抿紧了红唇,收起嘴边那抹苦笑。 这个小物件的命运,不用想便可得知了。 细白的手指攥着那荷包,燕云歌拖开床榻下的踏脚木,将床底的木箱拉出来。 打开,里面皆是原先被送回的东西。 将荷包妥善放在箱中的小角落,燕云歌本想盖上,余光却瞥到银色的一物,神使鬼差的拿了出来。 楚字的令牌如此熟悉,还有几丝抹不去的血色。 “你会对我厌烦到抹杀吗?”摸索着图案的纹路,燕云歌轻声低喃着,桃花眼里浓雾在弥漫,杀机四伏。 “就像那时,我抹杀燕柏一样。” 有些不好的记忆,就该尘封丢在角落里,任由时间将它吞噬到连渣渣都不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 风水轮流转 夜幕渐深,残破的弯月孤寂的挂在天空上,阴沉的乌云遮住了璀璨闪耀的星光,清风拂过,嫩绿的树叶沙沙作响,安宁,又冷清。 木兮院,依旧窗门紧闭,却破天荒的,除了暗卫,燕云歌面前多了一个一袭青蓝武袍的青年。 女子依旧一袭青衫,稳稳坐在正位之上,下巴微扬,一双桃花眼在摇曳火烛下,水光潋滟,无声增添几分妖娆,高傲而冷艳。 “所以,今日出现,这是来向本宫认罪?” 青年不卑不亢的抱拳再行一次武礼,“此事的确是我长叹阁有错在先,犯了大忌。” “呵。”燕云歌冷笑一声,恼怒之意丝毫不压制。 “本宫要感谢贵阁才对,若不是你今日报信,本宫被人翻出底细,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燕云歌正等暗一查探回府禀告,哪知居然还带了一人回来,还是她以为此生都不会再相识的熟人! 而最让她坐立难安的,是燕柏居然没死! 燕云歌眼底一片赤红,纤细的手指紧攥成拳微微发抖着,竭力保持着仅存的几分理智。 “若此事传出去,真不知长叹阁日后拿什么恢复信誉。” “姑娘息怒,燕柏一事确实是我长叹阁办事不利,此后姑娘有何事,长叹阁定会倾力相助,绝不要半两银子!” 燕云歌根本不想听这些解释,她拔高声音强硬反驳,“本宫不缺这些银子,本宫只想知道燕柏现如今,身在何处!” 看着眼前女子一身戾气,气势迫人的模样,青年理亏,面露尴尬之色。 “这……他自江南分舵一路回了京都,前几日还在北城发现了他的踪迹,却被逃了。”长叹阁会出这种奇葩的错误,青年也是没想到的。 “所以今日才来贵府,向姑娘禀告一声,多加防范,目前燕柏应该还不知晓买凶之人。” 燕云歌淡淡的冷嗤一声,“本宫实在无法相信贵阁。”一双桃花眼里满满的怀疑。 徐行暗骂那干了蠢事却由他背锅的人,面上谦卑的保证道,“姑娘相信长叹阁一次,燕柏一事长叹阁绝对会给姑娘一个交代,而且分文不取,先前的银两如数退回!” 想想那些钱,徐行一阵肉疼,“请姑娘给个机会。” 女子沉吟不语,半晌后,终是点了头。 “那好,我再信贵阁一次,最后一次!” 三更声响,徐行才从豫王府离去。 暗一也退下,燕云歌颓废的倒在被褥之上,极度的暴躁不安。 太巧了,她昨日还想起燕柏,今晚就出现关于燕柏的事情。 她烦躁的翻身,阴郁的视线紧盯着床帏上的某一点,心绪如同暴风雨在海面翻涌。 她怨楚有卿在她及笄时的表露心迹后,无情将她推入万丈深渊,却更恨燕柏,恨这个她从未见过,却将她紧紧拖住,不允她逃离深渊的人。 及笄定亲,直到婚期她才发觉,她真的逃不过这场婚嫁,那怎么办? 她用了七千两银子,四箱金银珠宝,买了燕柏的一条命。 她的匕首第一次见血,不是云中寺凌王带来的那群纨绔,而是燕柏,他推开新房的刹那,被打晕时胸口上的那一道伤口。 燕云歌翻身钻进被子里,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紧紧拥抱着自己,桃花眼闭起,强迫着翻搅汹涌的内心走向平静。 那是她第一次对人动了杀心,愧疚过,害怕过,却坚定的要走下去。 因为楚有卿,她已经入了魔。 转眼间,圆月已至。 踏进宫门,华灯初上,落入眼中的皆是华美瑰丽之景,妙丽的宫娥持灯相伴而过,身着盔甲的羽林军踏着整齐的步伐威严走来,痴迷欣赏之时更令人心生敬畏之感。 一路走进广宾殿,入目便是殿中最高之处,那张气势磅礴的金黄龙椅。 燕云歌垂下眼,敛了眼底神色,寻了自己的位子落座。 等了许久,那个一袭墨袍的男人终是踏入这殿中,惹得整个大殿一瞬间的安静,燕云歌满眼复杂,视线轻扫而过,鼻间不屑的轻哼一声。 不出片刻,整个大殿终于坐齐,随着高声一宣,燕蒙一袭明黄龙袍登上高位。 燕蒙看着殿下众人,眼底划过一道满意之色,他执起杯,扬声道,“来,第一杯,朕借靖南王之名,齐邀群臣!这场宴,不醉不归!” 众臣捏不清新皇的用意,只能一同举杯,“不醉不归……” 楚有卿将杯中酒一呡而尽,余光投向对面那一袭青色宫装的女子,一直紧皱的眉头总算松开一点,冷凝的气压微微驱散,让一旁服侍的宫娥放松心情吐了口气。 摄政王皱眉一脸严肃的时候,那张英俊的脸可真吓人…… “第二杯,朕登基两年,后位及一妃悬空,太后与朕商议,今日开始,选妃大典由右丞,礼部尚书……” 燕蒙那双阴鸷的眼眸扫向左侧首位,不管殿下众臣是否被惊得失了礼仪,唇角一勾继而道。 “摄政王及宗正寺主持。” “唔咳咳……” 这番话把燕云歌惊到被酒呛着忍不住狂咳,近几日阴郁的心情被燕蒙打破。 小舅舅本就因益州旱涝河防一事劳累的分身乏术,如今选妃一事也扔给小舅舅,是要压榨到干涸吗? 燕蒙这搞得什么鬼啊? 燕华轻飘飘的一眼看向燕云歌,眉眼间尽是嫌恶。 靖南王听言,微冷的目光对上身后白惠卿震惊担忧的眸子,神色一缓,安抚的点点头。 “这第三杯……” 燕蒙侧目看着庆德,庆德会意,端起宴桌上摆着两只空玉杯,还有一壶酒的盘托,自高位而下,在楚有卿的桌前止步。 燕华看着庆德举起酒壶,唇角微微勾起。 两只白玉杯里斟满了清酒,庆德将酒杯奉至男人面前,不小心对上他深邃的凤眸,手慌张的一抖,险些将酒洒落。 待男人接过,又端起盘托重回高位,将另一杯递于燕蒙面前。 燕蒙拿起玉杯,阴郁的眸子直直望着男人那双幽深宛若深渊的凤眸,似笑非笑,“这第三杯,朕谢摄政王朝政之上对朕多加照料,让朕学到不少东西。” 说罢,豪爽的仰头,一饮而尽。 楚有卿同样默然饮下。 自此,歌舞升平。 “啊……”临夏一声惊呼响在燕云歌耳边。 燕云歌感觉这突然而至的凉意,眉头一皱。 正默默观赏着墨袍男人的俊颜,忽然一股清酒从头而降,自肩膀至胸口全部打湿,天热衣薄,什么后果自然不说而知。 执着酒壶的小宫娥脸色一变,连忙跪叩认罪。 “王妃恕罪,是奴婢伺候不慎,还请王妃饶命,王妃饶命……” “走开。” 临夏恼火的推开宫女,展开手中事先备着的银云披风给女子披上,刚好遮住那因浸湿而若隐若现有些尴尬的部位。 燕云歌凉凉的看着不停叩首可怜兮兮的宫娥,余光触及被这动静吸引过来的目光,神色微冷。 “临夏。”她站起身,拢好披风,“去换宜华殿身衣服。” 先帝在世时因对燕云歌极为喜爱,偶尔会破例留下她在宫中居住,宜华殿便是她居住之地。有时楚有卿来宫中唤她回府,也会被盛情的先帝留下,一左殿一右殿,舅甥俩都在宜华殿。 注意到燕云歌的离开,燕华将目光投向白惠卿,恰好与白惠卿的视线相汇,在燕华的意示下,两人随即先后离位。 出了广宾殿,白惠卿成功在一处假山前遇到燕华。 燕华拉住她的手,打量四周后,小声道,“今日之谋不止楚有卿一人,乃是一箭三雕。你且要好好配合,届时楚有卿不在话下,还有好戏叫你出来大快人心。” 白惠卿闻言,脑子一怔,疑问的看向今日打扮极为华丽的燕华,“一箭三雕?还有谁?” 燕华得意的扬起下巴,却封住嘴,神秘道,“你耐住性子看好戏即可,走,先去宜华殿等着。” 广宾殿。 楚有卿顶着肩背上那微凉的湿意,幽然的视线看着跪在一旁不停跪叩认罪的小太监,剑眉轻轻拧起,又随后展开,只是眼底冷意开始弥漫。 起身欲离开,他忽然顿住步伐,微微侧头余光瞥向身后的林允昌,沉声道,“你在此处等候。” 林允昌对此有些不解,但是依然恭敬的从命。“是,公子。” 踏进宜华殿,楚有卿熟门熟路的直径走向左侧宫殿。 一路走过,浅淡的香薰充斥着整个大殿,目及所处干净亮堂,像是早有人前来打扫规整一般,男人深邃的凤眼眸光渐深。 右殿,燕华满意的看着瘫软倒在地上的青衣女子,唇角的笑意不断放大。 “燕云歌,今日之后,本宫瞧你日后再怎么神气。” 风水轮流转,也该你燕云歌尝尝被人踩踏无视的滋味了。 白惠卿压住心头的欢畅之意,上前踢了踢燕云歌的腿,见她果真没有半点反应,索性不再压制自己的狂喜之色。 即使那么久过去了,她依然忘不了当年她被迫离京时,燕云歌高站城楼,得意洋洋的模样。 如今她白惠卿回来了,回来只有两个目的,其中一个,恰好就是燕云歌。 白惠卿蹲下身子,看着女子那张精致的小脸,伸手狠狠掐住她的脸颊。 “燕云歌,平日里你高高在上的样子真讨人厌。” “外甥痴恋舅舅,说出去,世人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你淹死!” “你一人恶心也就罢了,还拉有卿下水。”白惠卿起身,嫌恶的一脚踢在女子柔软的小腹上,哪有半点原先温婉可人的模样。 “不知廉耻!” “好了,惠卿。” 燕华看够了燕云歌如今任人宰割的狼狈模样,伸手拉住白惠卿,同时转身走到香炉面前,将袖囊中早已备好的一块香料丢进去。 “待会人来了,就有好戏看了。” 白惠卿至今还不至燕华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她来时便见燕云歌躺在这地上,至于那个小婢女,早就被拖出去了。 “什么好戏?” 燕华看着香料的云雾从炉中缓缓升起,清浅的香味萦绕在鼻尖,她这才满意的收手。 “燕云歌是闻了酒中的迷药,那酒我看的清楚,就洒在她肩头,加大了剂量,闻了那么久怎能不晕倒。” “新皇与楚有卿同饮的那杯酒,我都命人加了料,名为琼华,遇见这玉茗香,可比那合欢香还要烈。” “新皇?”白惠卿大惊,燕华竟然还算计了堂堂国君。 “自然,这一箭三雕我可是盘算的好好的。” 想到楚有卿,白惠卿眉眼染上几分羞涩。 “公主果真聪慧。” 燕华妖娆一笑,犹如一条毒性十足的美人蛇。 “而今日之后,燕云歌委身新皇,臭名远扬,而你……”她轻轻勾起白惠卿的下颚,看着她的还有几分羞意的模样,眸眼弯起。 “惠卿,你便是楚夫人了。” 正说着,忽听门外三短两长的敲门声,燕华更是喜上眉梢。 “来了。” 白惠卿看着推门而入的庆德,还有他背上醉醺醺的新皇燕蒙,虽然做好了准备,但是依然震惊的瞪大了眼。 那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啊,竟是燕华的人! 怪不得这一切如此简单轻松。 庆德为掩人耳目不好待太久,临走前眼中闪光看着燕华,“公主,您看您说的一千两黄金……” 燕华了然,“放心,定会送到你家里,你那对食在本宫这不会受了委屈。” 待庆德离开,燕华推了推白惠卿,不怀好意的笑道,“新皇都在这里了,你还不快去左殿。” 白惠卿满怀期待的踏出门,走到左殿门前,心越发紧张,手心都渗出了汗。 下定决心推开门的那瞬间,一股重力忽然落至后颈,她白眼一翻,昏倒在地。 男人冷眼看着瘫倒在冰凉地面的白惠卿,迈开长腿,大步往右殿疾速走去,明亮的灯烛下,他一袭墨袍随着快速的步伐被带动扬起,已是微热的夏夜,却是带着刺入骨髓的寒意。 推开右殿的殿门,传入耳中的欢吟低喘令男人步伐猛的一顿,整个人入坠冰窖。 耳边是暧昧入骨的娇吟之声,广袖下的拳头已经青筋暴起,冷静的理智瞬间崩塌,那双向来淡漠的凤眸里,狂风暴雨骤降,五官的线条越发冷峻深刻,整个大殿的温度都猛然降低。 他僵硬的扯开步伐,继而向内殿走去,第一次抱有着侥幸心理,一步一步,都让他心惊肉跳。 一面珠帘垂下,朦胧的纱帷后面,娇媚的低吟,粗重的喘息折磨着他的听觉,他的大脑。 欲拉开那珠帘,而广袖下的手已经控制不住想要退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 细白的手 忽然一只细白的手出现,就那样搭在他的肩上,黑衬白,扎眼却又那般和谐。 “你在找我吗?” 楚有卿身形一僵,缓缓转过头,入目是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她红唇微微一勾,轻轻歪了一下头,俏皮而肯定道,“你在找我。” 燕云歌就知道这场宴会不会有什么好事情,感叹自己聪明,那晚向长叹阁要了两个杀手在自己身边。 顾及燕蒙也和自己一样可怜,她大方的赠予两位美人替他解火。 尤其是燕华,敢这么设计她,还助白惠卿染指小舅舅,燕云歌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既然盘算那么好,就莫怪她心狠手辣了。 到时,世人皆知堂堂赤华公主居然枉顾人伦,不知羞耻爬上皇帝的龙床…… 燕云歌心想,太后都会从佛堂里气昏过去。 “小舅舅你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看着眼前高大冷峻的男人,燕云歌咬着唇有些心虚和期待的撇开眼。 她可还记得燕华也是算计了小舅舅的。 如果小舅舅也中招了……燕云歌有点害羞的想着,记忆里小舅舅的唇软软的,微凉却甜甜的好吃极了…… “我没事。”楚有卿摇了摇头,听着耳边的娇吟声,他握住那纤细的手腕,拉着燕云歌往殿外走去。 “此地不宜久留,先出宫吧。” 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掌,热热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渗进皮肤,叫她有些耳热。 虽然惹了一身骚,不过能看到小舅舅这么在乎她的样子,燕云歌只觉得,哪怕得知了燕柏未死一事,在她看见小舅舅那刻,也可以被抛之脑后。 跟着楚有卿匆忙出了宫,至于宫中那淫秽不堪的一幕把众臣震撼到目瞪口呆,靖南王与太后险些气昏的结果,燕云歌已经不在乎了。 圆圆的月亮挂在天上,冷清的夜似乎也不在那么孤寂。 楚王府,青允阁。 看着站立不动的男人,燕云歌拍拍自己身边的屋瓦,眼里含着笑意,盛情邀请道,“小舅舅坐呀,坐在屋顶上看圆月多惬意,来啊。” 楚有卿未动,深邃的眸子看着她,任由夜风将衣诀扬起。 “告诉我。”或许酒热,低沉的嗓音被烤的有些沙哑,幽幽的视线让燕云歌心中警铃大作。 “你身边的人哪里来的?” 躲过了燕华的算计,还反将一军,对女子身手极为了解的楚有卿十分清楚,这一切不止她一人。 燕云歌知道瞒不过楚有卿,一副乖乖模样老实道,“我雇的三个人。” “哪来的?”楚有卿一字一言极为认真,好像右殿那个运筹帷幄的心态崩了的男人是错觉一样。 “是谁告诉你可以雇人进宫的?” “这个不能说。”燕云歌同样认真的摇了摇头。 先帝留给她的暗卫,长叹阁赔给她的两个杀手,不管哪一个,燕云歌都不想老实交代。 不过……燕云歌捧着脸歪了歪头,看着一脸冷峻的男人,唇角忍不住上升扬起,尖尖的小虎牙隐约可见。 这样的小舅舅真可爱,哪怕云中寺楚家令出现,还是前些日子的口出无情,都能在看见他那一瞬间,选择忘记。 看着女子一脸痴相的模样,楚有卿呼吸一屏,掩住眼底的慌乱挪开眼神,“既然你不说,那便去秦府吧。” 秦府?燕云歌笑容瞬间消失,委屈的撇嘴,“我不!” 她还想着在屋顶和小舅舅一起浪漫的赏月,现在要把她丢去秦府被唠叨,被盘问秘密? 燕云歌果断起身,爬下梯子就要溜。 纵然想要拉开距离,看见她这幅抗拒的小模样,楚有卿有些无奈的在心底叹息一声。 一只有力的臂膀紧紧揽住女子盈盈一握的细腰,淡淡的松香将她裹得严实,随即感觉被人揽着纵身飞跃在半空中。 燕云歌小心抱住男人精窄的劲腰,唇角疯狂扬起,她将脸埋进宽厚的胸膛里,贪婪的呼吸着熟悉的味道,只想这一刻能被时光冻结。 孤冷的追逐之路,是不是不再是徒劳一场? 燕云歌期盼着,她很快就能在这条路上走到终点,永远的停歇。 秦府,正厅。 秦楚氏穿好衣衫和秦家家主匆匆赶到正厅时,便见黑着脸的楚有卿和拉着楚有卿袖角不松手的燕云歌。 秦楚氏看到这一幕顿时咬牙切齿,狠瞪着燕云歌,顾不得形象迈步上前。 这死妮子怎么还死心不改,偏要撞那南墙,她苦口婆心说了多少遍了,怎的就是不听呢! “你给我老实坐回去!” 燕云歌正磨着楚有卿答应每日午膳由她照料一事,猝不及防被人提着耳朵拎到一旁。 “啊疼!” 秦家家主看着这景象,下意识摸摸自己耳朵,目光碰上年轻男子幽深的目光,顿时放下手,温笑道,“摄政王可要去看看正则和灵均?” 大半夜都睡了看什么看! 燕云歌挣扎着要起身,被秦楚氏一下压坐在雕纹木椅上。 目送小舅舅远去,燕云歌正了正斜掉的披风,抬眼看着一脸怒意的秦楚氏,撇开视线。 “这么气做什么?我又没砸秦府。” 秦楚氏见她老实,拢了外衫坐在她一旁,“三更半夜,为何你舅舅与你在一起?”说着她扬起眉,厉声道,“你是不是又贼心不死去招惹他?!” “没有。”燕云歌翻了个白眼,“今日宫宴而已。” 自打云中寺那一事之后,今晚小舅舅和她之间的气氛才算缓和,她珍惜着呢。 “那你为何来此?” “就来看看母亲。”燕云歌真诚道,“现在母亲安好,女儿就放心了,小舅舅明日还要上朝,您叫他早点回府吧。” 说着她起身,大步往堂门外走去。 “时辰不早了,您告诉舅舅一声,女儿先回王府安歇了。” 秦楚氏见此拍桌而起,“你回来。” 她追上女子,把门一一关紧,回过身看着年轻女子,“你日后离你舅舅远些,莫要打扰他。” 燕云歌冷哼一声,“不可能。”刚才小舅舅还对她那般纵容关心,她怎么可能放手。 想着,她不耐烦欲推开堂门。“我回府……” “云歌,你听娘说。”秦楚氏看着一脸坚定的女子,终于眉间流露出几分祈求。 “云歌,你改嫁吧。” 十日前,庆太妃来找她谈论此事,她极力推拒,甚至冷了脸,可现在看刚刚那幅景象,她的坚持瞬间破碎。 她已经做了孽,怎能再看女儿走上一条不归路? 在这舒适的初夏凉夜,一股寒风重重而至,冷得刺骨,透心的凉意让燕云歌不可置信看着眼前妇人,“改嫁?” 定是她听错了,改嫁……她的母亲怎会说出这么凉心的话,定是她听错了。 秦楚氏紧紧握住女子冰凉的手,企图用温暖感化她,“云歌,你信母亲的话,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你重新嫁个良人,与他孕育个孩子,届时就不会再挂念着有卿了,你和他注定不是一路人,何必待日后落个两败俱伤才知道后悔呢?” “为何?”燕云歌眼角微微泛红。“你是我母亲,自该为我着想才对。” 她不明白,秦楚氏为什么一定要阻止她追向楚有卿呢? 她眼中猩红一片,她怒,她怨,但这一切都抵不过来自内心深处的悲凉。“你凭什么这么轻而易举的,就否无情定了自我情窦初开,就从未停歇过脚步的感情呢?” 看着与方才轻松俏皮完全判若两人的燕云歌,秦楚氏心疼,却坚定着自己的想法。“你和有卿不可能的。” “这么久了,云歌,你自当明白清楚的知道,你外祖给你定下这门亲事便是不同意你与他的感情,更何况这门亲事,是有卿之意。” “那又怎样!”燕云歌直接了当的反驳道,她深呼吸,压制住心底翻滚的怒意。 “外祖已逝,我也嫁了,现在我夫君身亡,你怎能就这么肯定我这条路是条死路呢?” 她眉间尽是坚定之色,“而且,我自小就知道,你与他本就不是亲姐弟,血缘之上根本就不会遭天谴。” 秦楚氏伸出手巍颤着想要抚上她的脸,“娘是为你好……” 燕云歌侧头躲开,看着她受伤的目光,无力的撇开眼,不想去看。 “你口口声声为我好,却将我拦在一旁,你可知你认为的好,在我眼里就是绊脚石。” 那双桃花眼锃亮,咄咄逼人的压迫感让秦楚氏一时哑口无言。 可她是不想让自己的女儿以后更加痛苦啊,她心疼她独自陷身泥潭之中苦苦挣扎。所以才要一次次警醒她,告诉她,你这样下去日后会更绝望,所以母亲要阻止你。 “日后世人戳着你脊梁骨,让你日日不得安生,你该如何?若他日后视你如糟糠,你又该如何?” “现在你再寻个良人,生下一儿半女,日后子孙满堂,不必痛苦,不必煎熬,安享一生,不好吗?” 秦楚氏话语间已是隐隐带着哭腔,那双与燕云歌一样的桃花眼含着晶亮水光,似提醒,又似诉说。 “云歌,人这一辈子太短了,一步错便是步步错,幡然醒悟时……更痛。” 莫要走上娘的老路,一辈子无忧安康,多好。 “疼,那也是我自找的。”燕云歌平缓着激动的心情,目光微凉,“路也是我自己选的,日后哪怕跪着走,我也要走完。” 何况小舅舅不是那样的人,今日小舅舅的态度那般缓和,燕云歌满怀希望,或许她期盼的那日不远了。 楚有卿被秦家家主带着逛完了整个秦家,回到正厅想要盘问正事时,才知女子早已回府了。 当他也离了秦府,刚回楚王府坐下时,羽林军统领骑马而至。 “摄政王,宫里出大事了,太后与靖南王请您入宫。” 楚有卿沉思几息,颔首,接过羽林军递来的话缰绳,他翻身上马,马鞭一挥,驾马朝着皇宫而去。 朝宴已散,群臣已在太后旨下带着家眷回府,楚有卿再次走进宜华殿,已是戒备森严的羽林军把守着,靖南王与太后坐在中央的大殿里,沉默无声相对。 “公子。”林允昌见男子一袭墨袍归来,快步上前,“河防消息看完了?” 楚有卿心知这是他离去时林允昌帮他找的借口,淡淡点头,“嗯,处理完了。” 在一旁坐下,宫女奉上一盏香茶,威严襟坐在正位上的太后转动着手中佛珠,缓缓开口道,“有卿,今晚宜华殿之事,徐统领已经告诉你了吧?” “臣已知晓。”楚有卿幽深的眸子里快速划过一道光芒。 除了掩了燕华的存在。 怕是或目睹或耳闻之人,都不敢言论出去吧,毕竟是皇家淫乱秘史。 “皇帝宴上命你主持选妃大典,哀家就宣了你进宫商言此事。”太后那双平静的眸子投向一旁沉默不语的靖南王。 “靖南郡主与皇帝酒后莽撞,依哀家之见,半月后入宫,册封德妃,入鸢迎宫,不知靖南王之意如何?” 楚有卿端起茶盏,眼睫垂下遮住眼底那抹浅淡讽意,浅呡一口。 与其是询问,不如用通知来的直接一些。 身为未出阁的闺中女子,却因醉酒爬上了男人的床,左右白惠卿已是皇上的人,且是众人见之,若太后随便给个头衔,靖南王也是不能说什么。 良久,靖南王依然不吭声,太后脸上已是微微泛黑。 “靖南王无言,是觉得进宫太过仓促,心中不舍?” 靖南王抬起眼,犀利的鹰眼直直投向太后含着浅浅不悦的眸眼。 他本意是让女儿如愿,促成与楚王府的亲事,助楚有卿打败燕氏,夺得皇位令女儿一步为后。 如今与楚家亲事黄了,女儿因新皇失去清白之身,他在朝臣眼中也算新皇一党,女儿受尽委屈不说,还只是个小小妃位……哼! 心中不满着,靖南王慢条斯理站起身,拱手一礼,却是强势道,“老臣以为,小女温柔贤淑,德才兼备,品性佳优,乃是天上地下仅有,堪做国母!” 太后眼睛一瞪,气得拍桌而起,“靖南王!” “太后。” 楚有卿自觉看完了戏,总该收了燕云歌留下来的烂摊子。 “靖南王爱女心切,情有可原。” 靖南王带着挑衅的话让太后心中大火,认定靖南王乃是无视皇家威望,心想这后位不管谁坐,都不可能让白家之人肆意妄为! 可是太后终究久居深宫,对朝野之局不甚了解。 楚有卿起身,对着高位上盛怒中的太后拱手一礼,淡然道,“以臣之见,靖南王乃是两朝元老,守卫疆北数十年如一日鞠躬尽瘁,郡主若当选后位,也是合适。” “但魏国侯之女,李太傅之女,左丞之女皆是芳华女子,论才华,论品德,同样可当选后位。” 靖南王冷冷一甩袖,楚有卿此意明显是让他下不来台,果然见惠卿投入新皇之怀,转眼便要对靖南王府下手! 太后不傻,听得楚有卿第一句便知道方才是自己太过莽撞了,靖南王手中握着疆北兵权,更是两朝元老在朝廷中威望甚重,得了这枚棋子,皇帝便是如虎添翼。 当下缓了神情,“选妃大典由有卿照料,哀家放心。”随后眸光投向靖南王,松了口,“既然靖南王不舍独女,那就改到选妃大典再定夺,也尚可。” 事情已经有了缓解,靖南王直接告辞,带着受惊昏迷的女儿回了王府,楚有卿也虚虚一礼,走出皇宫。 翌日,晌午。 靖南王坐在房中的繁华木雕椅上,脸色阴沉。 “如今事情已成定局,你反抗也没用,太后已经命你入后位之选,你老老实实养好伤,不准胡闹!” “我不!”白惠卿尖叫着抗拒,下身还在隐隐作痛,她顾不得这些伤痛,哭得梨花泪雨,“父亲,我自小心仪有卿,女儿求求你,我不想入宫,我想嫁给有卿为妻……” “如今你已经委身新皇,楚有卿他怎能再容你?”靖南王悔恨不该轻易允了女儿跟随入宫,如今这幅局面,叫他有心无力,心疼又恨铁不成钢。 “你且认命吧。” 认命?怎么可能!白惠卿顿时猩红了眼睛,咬牙切齿恨不得将燕云歌撕个稀碎。 燕蒙何处比得上楚有卿,更何况楚有卿是她心心念念梦寐以求的夫君! “不是这样的!”白惠卿急急掀褥赤脚下了床榻,跪在靖南王面前。 她不想这般认命踏入后宫,与三千佳丽争夺同一个男人,她要的是十里红妆嫁入楚家! 单薄的身子颤抖着,苍白的小脸极为楚楚可怜,看的靖南王心疼。 “若不是遭人算计,女儿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你可知是谁?”靖南王知道这事定有乾坤,听女儿之言,怕是知道是谁叫他陷入如今两难的局面。 白惠卿眼中带着刻骨的恨意,“燕云歌,定是她!” “安伯候之女?”靖南王隐约有些印象,是个漂亮又高傲的小姑娘。 “是她!”白惠卿连连点头,“她不知廉耻,欲枉顾人伦与楚有卿结为连理,时常纠缠着有卿,知晓我心仪有卿后更是与我断绝来往!” 温婉的模样尽褪,只剩满目仇恨,“定是她看我回京,这般恶毒设计毁我清白之身!” 公主府—— “啊!滚,都给我滚!” 女子歇斯底里的吼叫,那张美丽的小脸上布满憎恨之意,两眼猩红似乎见人就要扑上去撕咬一般。 婢女都恐慌的退避三舍,连翘意示众人退下,随后忍着心中惧意上前,看着床榻之上似是疯癫的女子小心翼翼道,“公主,您昏迷了一晌午了,为了身子吃点……” 燕华红着眼恶狼般瞪着她,嘶吼道,“本宫让你滚没听见吗!” 手抓起一旁的枕头就这么丢了过来,打在连翘身上,吓得她脸色一白,急忙跪下,头磕的砰砰响,“公主息怒,公主息怒……” “滚!滚出去!” 燕华只觉得所有看向她的目光,哪怕自己的心腹眼中都包含着无尽的鄙夷与嫌恶,身子颤抖着,她抓起身旁的东西一连串扔出去,崩溃的大吼大叫,“都滚开,滚开!” 连翘煞白着脸连连称是,步伐慌乱的退出去。 终于房中只剩燕华一人,握成拳的手指抠破了掌心,怒火攻心,已是嘴角溢出丝丝血迹。 朝廷众臣亲眼目睹她身无遮羞之物与燕蒙被翻红浪,更是荒诞到三人共覆云雨之乐,那些人的眼中的鄙夷与厌恶,直到现在那些唾弃的目光都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如今她臭名昭著,沦为笑谈,成为燕氏一族难以磨灭的污点,甚至背着会被太后或者新皇无声抹去存在的危险。 这一切都是燕云歌,都是燕云歌!都是拜她所赐! 那双美目里含着无尽的恨意,她面目狰狞,眼底猩红可怖。 “本宫定要让你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然后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既然她已经在地狱,那么就让燕云歌过来陪她! 而此时被两位美人惦记着的燕云歌,正在京中有名的镜湖楼里逍遥快活 “小舅舅你看这条船是不是很漂亮啊?” 黄昏余阳毫无保留的倾洒在青翠的湖面上,湖岸已是灯火亮起,映入眼帘如同星光一般璀璨,湖面上乌篷船慢悠悠飘着,宛若美画。 女子一袭薄衫捏着团扇靠在窗边,见未有人回应,转身赤脚小跑到男子面前,弯膝跪在软软的蒲垫上,看着他出神的模样,坏坏的伸出手捏住他的鼻尖,团扇遮面,娇声责问道, “小舅舅说好与我一同游玩镜湖,怎的还发呆,这可不太好啊。” “是不是在想朝政大事?” 楚有卿回过身,侧过脸躲开女子的魔爪,深邃的凤眸里荡起浅浅涟漪,见女子委屈的撇嘴,道,“是我错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像今日这般调皮撒娇了,恍惚下,那些刻意疏远的日子似乎只是眨眼之间。 “莫不是陪我赏湖太过无聊?”燕云歌自我反思,随后眼睛一亮,“这屋内好像有把琵琶,那就奏一曲献于小舅舅,如何?” 她嘴里这么问着,却是已经丢下团扇站起身去找琵琶,半晌后哒哒哒抱着琵琶坐回男子面前,随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嘴一笑,活脱脱一个不歆世事的乖巧小姑娘一般。 “好久不弹怕是有些生疏,小舅舅就将就着听下去吧。” 随着乐曲声响,俊郎的五官依旧冷峻,但那双幽深平静的眸子却已经慢慢柔和,缓缓阖上眼,放置在膝头的手指随着节奏轻轻敲点着。 琵琶声清脆,亮丽,手技复杂密集,曲音却是轻快明亮,一如女子现在的心境,满足。 忽然,曲子戛然而止,楚有卿睁开眼,唇角不可察觉的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女子掩下眼底的尴尬,轻咳一声,“小舅舅我有些饿,想吃面了。” 男人答非所问,低沉的嗓音含着淡淡的笑意,听起来极为性感,“方才,一共错了六个音。” “小舅舅……”燕云歌放开琵琶,不满的瞪他一眼。 看出来就不要揭穿,每次弹错小舅舅都那么直接指出她的错误,真的很不解风情,而且扫兴。 楚有卿自蒲垫上站起身,迈开长腿赤脚走至窗前,侧头看着湖岸亮起的灯火,淡淡道,“晚膳方才用过了,再吃怕是要积食。” “没事,临夏陪我多走走就好了。” 燕云歌靠在男人对面,看着他刀削般俊美的侧颜,眼里心里,都是他。 楚有卿发觉到女子灼灼目光,抬眸便对上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良久,他直言道,“你身边今日可还带了暗卫?” “……”燕云歌苦恼的垂下头,不情愿的跺了跺脚,“如此美景,小舅舅怎么只记得盘问此事,真是扫兴。” “这楼是有六层吧?”再次答所非问,楚有卿看着这高度,目光幽幽,“听风阁可是在顶层?” “是……” 燕云歌无力的点点头,忽然一只大掌拎住她的后襟,吓得她立马抬起头,不知所措看着男人。 “小舅舅你做什么?” 破天荒的,男人薄唇轻轻勾起,深邃的眸眼带着几分恶意,“说,在哪儿雇的人,不然我把你丢下去。” “……啊?”燕云歌迟钝的啊了一声。 矜贵的模样,却做着判若两人的事,燕云歌有些意外,却觉得内心躁动不安,有些小冲动……想…… 想扑倒眼前这个诱人的小舅舅! 燕云歌从来都是想什么做什么,当下上前一步抱住男人的脖颈,红唇印上那张凉薄的唇,肆意的热情的侵入男人的地盘,与他气息交缠。 燕云歌有些怀疑自己在做梦,一个令她受宠若惊又甘愿沉沦的梦境。 用冷漠无情对待她的小舅舅忽然担心她,纵容她,心甘情愿替她收拾烂摊子,还忽然邪气满满吓唬她。 唯有那熟悉的气息,温热柔软的触感告诉她,真的,真的,这都是真的! 直到楚有卿送她回了府,燕云歌还依然惚兮恍兮,深一步浅一步似乎走在云端一般。 迈着轻快的步子踏进王府大门,燕云歌从小路直接回了木兮院,却发现院中烛火未点黑暗一片,竟无一人,连临夏都不在,当下心生疑惑。 转身走出院门,探头四处张望,忽见庆太妃身边的王嬷嬷疾步走来,见到她后欠身行礼,低头垂眼,恭敬道,“王妃,太妃在祠堂侯着您呢。” 庆太妃在祠堂? 燕云歌直觉木兮院中空无一人绝对与庆太妃有关系,心下这般想着,加快了脚步去往祠堂。 不同于往常那般寂静,祠堂此时灯火通明,围满了人,燕云歌从众人让出的小道走进祠堂,便见庆太妃板着脸,神色不善。 见到燕云歌的出现,庆太妃眼底划过一道暗芒,挺了挺腰杆坐直,慢条斯理道。 “云歌,今日一整天不在王府,连婢女都不带,去哪儿了?” 燕云歌走进祠堂,便看见临夏与秦清两人被人按制着跪在地上,顿时心中不悦。 抬眸望着庆太妃的目光微凉,她直接了当道。 “太妃这是何意?难不成本宫不带婢女出府,太妃便要直接来处置我木兮院之人?” 欣夫人坐在太妃手边右侧的首位上,扶了扶鬓间的金步摇,阴阳怪气道。 “弟妹莫怪婆母,弟妹身为人妇,尤其王爷早逝,更应该注意自己言行。这一早不带婢女就出府,夜幕才归来,弟妹可要慎重,毕竟俗话说得好,寡妇门前是非多呀。” 燕云歌眼中浮上一层冷意,看得欣夫人心中一阵发虚,临夏与秦清已经起来,女子不欲与她废话,目光直投向一派威严的庆太妃。 “所以,太妃在意的便是此事?” “身为人妇,云歌你这般做派如何对得起燕柏!”庆太妃板着脸训斥道,“还有,你院里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图谋不轨勾引男子,还不将她赶出去!” “谁勾引人了!”靠山来了,秦清自然挺起腰板了,她手指指着左侧的燕欣,一脸嫌弃道,“拜托,我眼又不瞎,我能看上他?是他想占我便宜好不好,还要纳我做妾室,你给我做妾室我都不乐意呢!” “你!”燕欣脸色铁青,正欲起身,瞧见燕云歌阴冷的目光,将话咽回去老实坐下。 燕云歌挺起腰不紧不慢走到正位,在庆太妃不满的目光下坐在副位,不善的目光重新投回庆太妃身上,“太妃这是在命令本宫?” 呵,自打那次想要霸占她嫁妆被她狠打脸之后,庆太妃可是老老实实藏起尾巴,待在佛斋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今天这般理直气壮跑来问她得罪,燕云歌可真是好奇这是谁给她撑腰。 太后?不可能,太后还忙着处理燕华之事呢。 “云歌,你既嫁进我豫王府,自该遵循德戒,遵守祖法。”庆太妃气定神闲,只觉得上次被燕云歌驳回的郁气总算吐了出来。 她儿未亡,日后还会重回豫王府,身为发妻的燕云歌自然要听从夫君! “孝敬婆婆,顺从夫君便是应当。” 燕云歌冷冷的嗤笑一声,庆太妃这般兴师动众想要竖起威望? “本宫向来随性而为,不喜约束,太妃口中的《女戒》《女德》本宫还真没看过,骑马狩猎,舞刀射箭倒是会一点。” 她紧盯着庆太妃的眼睛,明亮的灯火照耀下,那挑衅之意毫不掩饰,姿态张狂而嚣张,气得庆太妃胸脯上下起伏不停。 “你母亲便是如此教导你这般对待婆母吗?” 燕云歌唇角斜斜勾起,“时时刻刻都在教导,可是本宫不想听,自然就左耳进右耳出咯。” 庆太妃本想找回自己威望,没想到又在燕云歌这摔了个底朝天,“你……你大逆不道!” 燕云歌抿嘴一笑,“本宫大逆不道,就不气太妃了,先行告退了。” 她带着临夏秦清,与木兮院众仆一同走出祠堂,大摇大摆走回木兮院。 翌日清晨,有了前车之鉴,这次燕云歌带上了临夏与秦清一同出府。 三人半路遇见了在院中散步的庆太妃,也只是淡淡欠身一礼,昂首挺胸出了府门。 到了宣安街,燕云歌丢给临夏一包银子,让她们自己随意,只要午时末在醉酒楼等着她即可。 随后,她独自坐着马车前往京郊猎兽场。 待她换好一袭轻简的赤色武袍,楚有卿带着林允昌大步走来。 林允昌看见她,扬起爽朗的笑容与她打了个招呼,“云歌小姐。” 燕云歌点头示意,然后水润含着笑意的桃花眼直直盯着离她越来越近的男人,目光一动不动痴痴的看着。 往日他总是一袭墨色宽袖衣袍,身形挺拔又极显沉稳内敛,一派矜贵清冷姿态。 现如今换上一身白色劲袍极衬身材,长手长腿的迈开步子走来,显得青葱轻快了许多,看模样不过是十七八的俊郎少年,让燕云歌挪不开眼。 林允昌跑去牵马拿弓箭,这一下这片空间只剩一红一白的身影,燕云歌痴迷的目光越发露骨,毫不遮掩。 乌黑凤眸里闪过一丝无奈,楚有卿伸手拍了拍女子的头,“先去狩猎边缘等着允昌吧。” “好啊。” 燕云歌扬起灿烂的笑容,牵着他的手并肩行走,还幼稚的想要和男人迈着同一条腿并以同样的节奏走路。 奈何没有男人腿长,只能走走停停纠正距离与节奏,险些不会走路了,惹得男子无奈,却又无声纵容。 “小舅舅是不是只能陪我在这玩半日?” “嗯,益州河防已近尾声,选妃大典也要开始挑选臣女入京了。”为了今日之行,他昨夜接近子时才上塌入眠,这才挤出了半日的时间来陪她玩。 “嗯……”燕云歌小心的看他一眼,莫名心虚道,“燕华与白惠卿之事……” “你放心,我来处理。”楚有卿摸摸她的头,触到柔软的发丝,心也柔和下来。 “以后莫要仗着自己什么都不怕,就肆意妄为了,你这逞强好胜的性子定要改一改,万一真闯出了大祸……” 还没说完,燕云歌笑嘻嘻的出声打断,,“没事,小舅舅你不嫌弃我就好。” “……”楚有卿看着那双桃花眼里清澈的写着信任二字,迁就的叹口气,“好。” 她眉眼弯弯,“那说好了,可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哟。” 男人唇角微微上扬,向来冷清从容的眸眼含着浅浅的笑意。 “嗯。” 垂下眼看着十指紧扣的手,刀削般冷峻的面容浮现几分宠溺,和无奈。 现在,她顶着个新婚亡夫的名声遭人背地里笑谈,他做不到越过舅甥伦理圆她心意让她背负骂名,却也做不到真正的无声疏远和冷眼旁观。 宜华殿惊险的那晚还历历在目,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纵身火海,正如同云国拿她问罪时,为她平安宁可放弃兵权。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站的高一点,护着她,任由她肆意妄为,乖张跋扈做个混世小魔王。 然而愉快的时光总是飞快而短暂的,燕云歌感觉不过眨眼之间,他们已经回了都城。 小舅舅已经回了楚王府,燕云歌也只得寻了临夏秦清二人打道回府。 走至木兮院附近,远远的,燕云歌便见一人站在院门外徘徊。 “燕霖?” 燕霖听见声音后转过身,对女子拱手一礼。 “嫂嫂。” 燕云歌看着拿着竹简的清俊青年,侧头意示临夏与兴奋的要命的秦清先回院中。 待院门前只剩他们两人时,燕霖才露出一抹谦和的笑意,“方才听说了昨晚之事,燕霖特来替母亲向嫂嫂道歉,昨日母亲之举实在太过霸道,希望嫂嫂莫往心里去。” “无碍。”燕云歌才不把庆太妃放在眼里惹自己生气,不过……燕霖专程等她就是为了替庆太妃道个歉? “本宫不至于记恨此事,琅屿居那位公子身子可好了?” “患处已快痊愈,燕霖替白大哥谢过嫂嫂的照拂。” 青年这般说着,语气犹豫不决道,“燕霖专门等候嫂嫂……还有一事。” “直言便可。” “兄长身亡,嫂嫂这般年轻,独守空房实在煎熬,不知嫂嫂可有想过改嫁?” 改嫁?燕云歌眼睛危险的轻眯,随后反问道,“燕霖何出此言?” 除了母亲,这是她第二次听见这两个字眼。 青年握着竹简的手抬了抬,似乎怕惹到女子爆点而有些忐忑。 燕云歌看着他攥紧书简的小动作,隐约看见像是有一个兵字,心道似乎每每见到燕霖,他手中都拿着一卷书册。 “燕霖只是觉得嫂嫂年轻守寡实在可惜,记得兄长还曾与燕霖说过,此生能娶嫂嫂为结发夫妻,乃是前世积德。” 青年眉眼间的遗憾之色清晰可见,“若兄长在世,说不定燕霖应该有个小侄子过几月就要出世了。” “你与你兄长感情到时极好,连小侄子都能想到。” 燕云歌不自觉挺起腰,眼底潜藏着一份杀意。 与燕柏有个孩子? 真是可笑,若燕柏此时站在她面前,她定果断干脆的会抽出匕首送他致命的一击! 燕云歌敛起眼底凉薄的神色,唇角一勾浅笑道,“今日本宫出府累了,就先回房歇息了。” 燕霖闻言,眸光闪烁,笑容温润。“那燕霖告辞。” 看着女子渐行渐远的窈窕身影,燕霖温眉宇间的温和轻轻一晃消失,收起手负于身后,阴郁之气在眉间挥散不去,惹得脸上那抹笑意也带上几分诡异。 “既然不想改嫁……”他低声轻笑,“与我诞下子嗣倒也不错,呵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 死罪 夜幕星河之下,除了偶尔响起的打更声,豫王府一片寂静,除了有些昏亮的木兮院主厢房。 “主子,云国已经开始部署我们的铺子,挑选的暗卫也有了进展,您给的银子还有许多剩余……” “无妨,便存入库中,分两份,各用一处。” “属下明白。”暗一恭敬的抱拳,起身后,从袖中掏出一张宣纸。 “训练中的暗卫身手大有进步,总要有个名字,还请主子赐名。” “不用写了,你记着便可。”燕云歌淡淡的摆手,沉吟片刻,目光灼灼看着暗一,笑道,“简单一点,就叫暗堂吧。” 总之她养的这些人,不都统一叫做暗卫嘛,简单明了。 “好。”暗一并没有什么异议,他接着道,“云国晋王似是从周边小国境内逃回云国。” “昨日追查印章调令一事也有了一些眉目,那些调遣银两的书函皆是从都城发出去的,至于银两的下落,还未寻到。” “都城……” 都城,那水……可就深了…… 燕云歌拧起眉头垂下眼,手下意识摩挲着掌中匕柄上的花纹,脑海里相识之人一一略过,却不知哪一个会对她的银两感兴趣。 半晌后,她重新抬起头,“云晋安暂且放他一马,莫让他察觉出什么。” 晋王,山水有相逢,总有再遇到的一日。 “对了。”她眸中划过一道深意,语气莫测,“选妃大典快要开始,你带人周转几番,定要让白惠卿翻不得身。” “是。”暗一抱拳一拱,然后道,“那赤华公主那里,主子可有吩咐?” 欲谋害主子,皆不可饶! 燕云歌唇角轻轻一勾,邪恶之气在眼中翻滚,“这个本宫自有思量。” 暗一默然垂头,一切听从主子。 正待燕云歌欲令暗一退下时,窗边传来微小的动静,随后一袭黑色夜行衣的徐行出现在这厢房中。 燕云歌挑挑眉头,“阁下三更前来,莫不是那人被找到了?” “那恐怕要让姑娘失望了。”徐行虽这般说着,却是拿出一页书信。 “不过却查探出燕柏与何人接触,但过他一直变换伪装,这些应该只是尔尔。” 燕云歌接过书信,看着上面那些名字,直到最后时,却看见一个名字被划去。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划掉?” 徐行看了一眼,隐约还能辨别出字迹,解释道,“燕柏擅长伪装,我们也时而不确定,后来试探了一下,那人武功不济受了伤,应该不是燕柏,所以与他接触频繁之人的名字也便划掉了。” 燕云歌了然的点了点头,随后看着这一团墨迹,道,“你能看出这是什么吗?” 这书信是徐行整理的,他自然知道。 “说起来,与贵府有关系,姑娘也认识此人。” “他名为燕霖。” “燕霖!?”这实在太意外,让燕云歌心里惊讶不已。 燕云歌怀疑的看着徐行,见他肯定的点头,她压制住自己迫切的心理,站起身走到灯烛下,仔细看着那团墨迹。 与燕霖相处甚好,武功不济受了伤的,只有琅屿居那位白木。 徐行排除了,燕云歌却有些预感,不肯不放弃,“暗一,你去查查白木这个人的底细。” “姑娘此意欲何?”徐行不解,他们长叹阁确认过了,为何还去派人查探?是不信长叹阁还是谨慎而为? “你们那日是刺袭白木,还是绑架燕霖?” “自然是刺袭。” 刺袭……燕云歌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翻涌的情绪。 既是刺袭,有了伤便可自己回府处理,为何偏偏要到王府养伤?燕霖不是热情的性子,遇见好友受伤也不至于邀到王府专门诊治。 徐行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便抱拳告退。 而燕云歌躺在榻上翻来覆去,久久未眠。 翌日,她起了个大早,洗漱用完膳,便迫不及待往琅屿居赶去。 她要试探一番,确定自己的猜疑。 然而,刚走出木兮院,管家匆忙而来。 “王妃,宫中太后懿旨,召您进宫。” 燕云歌神色一怔,随后转头回了房中,褪下青色常裙衫,换上一袭简雅动人的浅蓝银云立领锦缎裙。 “小姐,这条水玉脂的额坠给您戴上吧?平日里您也不喜这些东西,今日戴一下怎么样?” 燕云歌想着自己的事情,心不在焉的点点头,“随你随你。” 太后宣她进宫做什么呢? 自二年前先帝逝去,她便不再进宫,而且往日太后似乎也不喜欢她,今日这么突然,不得不让燕云歌多想。 直到马车停在了皇宫宫门前,燕云歌才收起零散的思维,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优雅走出车厢。 太后身边的主事嬷嬷已经在门前等候,见了燕云歌行了一礼,平静道,“太后已在康宁宫等候多时,王妃随老奴过去吧。” 临夏被留在了康宁宫的宫门外,待燕云歌跨进大殿,便看见威严襟坐于首位的太后。 刹那间,一路都在忐忑的心情瞬间安定,唇角勾起与往日相同的弧度,镇定而从容 优雅的欠身一礼,女子清越的嗓音极为舒畅。 “臣妾燕云歌,叩见太后。”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又有何惧? 太后看着殿下身形笔直挺拔的女子,眸眼微暗,随即沉声威严道, “起吧,许嬷嬷,给豫王妃赐座。” “是。” 燕云歌坐定,抬头望向太后,直接道,“不知太后早早召臣妾入宫,所为何事?” “既然如此,那哀家就直说了。”太后放下手中杯盏,目光幽然。“近日赤华公主身子抱恙,昨日又忽然向哀家说要将长安侯府的婚约退了,想要前往皇寺礼佛一月。” “华儿乃是哀家最疼宠的皇女,她独自前去哀家总是不放心的,你数月前在云中寺修住过一段时日,哀家想,你平日闲暇无事,陪她去刚好合适。” 燕华倒是有自知之明,不再祸害长安侯府,不过要去云中寺还要拉上她,这心思赤裸裸连遮掩都懒得弄,不知是她谋深计妙有心,还是急躁的顾不得了。 而且看样子燕华还是有几分手段,太后居然未动她,要知道众目睽睽之下一个皇帝与亲姐行那苟且之事,哪怕他日后功绩在如何丰伟,单靠这点,这盛世帝君的名号也是扛不起来了。 燕云歌心中思绪百转千回,面上却是淡淡一笑,“臣妾怕是要让太后失望了,近日府中事务众多,前些日子招了贼偷走了印章,现如今麻烦一团,怕是脱不开身呢。” 若她真的应下,刚走出京都城门,燕华就会迫不及待要把她千刀万剐了。 燕云歌眼中精光一闪,不理会太后阴沉下来的脸色,继而道,“而且靖南郡主要入宫为妃侍奉皇上,臣妾还想去往府上探望一眼呢。” “那豫王妃倒是挺忙。”太后语气微凉。 果然是她的女儿,这直言不讳又讨人厌的长相如出一辙。 “不如本宫与豫王妃谈谈如何?” 燕华被连翘搀扶着从侧殿走出,她依旧一袭火红张扬的赤色朝霞长裙,不过却衬得她苍白的脸色越发虚弱。 燕云歌无声的挑眉,呵,原来就在后面躲着呢?这也太沉不住气了,她就说了几句就忍不住跑出来了。 太后不满的瞥燕华一眼,让燕华心中一惊,从仇恨中清醒。 走到殿中她微微欠身。 “儿臣见过母后。” 随后她又急急侧身看着燕云歌,眼中恨意毫不遮掩。 “不知豫王妃可愿与本宫谈几句?” 燕云歌欣然接受,“自然。” 反正只要她不同意,燕华又不能将她绑去云中寺。 而且她这一辈子都不想去云中寺了,差点被剃度出家,红尘脱俗,哪能有什么好感。 在太后的允许下,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殿门。 太后看着相继消失的身影,眸眼微闪,“她的女儿倒真像她,那双眼睛,一模一样。” 女孩已经长大了嫁人了,而在太后的记忆里最清楚的一个印象,还是跟随男孩们上蹿下跳的小姑娘。 不过一样没变的,就是太后最讨厌的那双眼睛。 “先帝走了,除了楚家那小子,还有谁能护得了她……” …… 燕云歌看着燕华急促的步伐,慢悠悠走着,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亭阁长廊。 唔……这是要去康宁宫西面的小殿? 待她刚刚迈出一只脚跨进小殿中,忽然一只手将她大力扯进去,燕云歌惊慌的想要挣脱,随后被人捂住嘴巴,控制住她挣扎的手脚,另一人拿着纱帷将她绑住。 片刻后,燕华坐在檀木椅上,几名侍卫打扮的大汉站在她身后。 看着被捆绑在宫柱上动弹不得的燕云歌,眼底的恨意迅速蔓延,脸上把得逞的笑意都渐渐被扭曲,变得惊骇可怖。 “燕云歌,你终于落到我手里了!” 她拿起八仙桌上放置的茶盏,“嘭”的一声脆响摔在地上成为碎片,连翘拾起一片递给她。 燕华看着锋利的碎片,接过后站起身,推开欲搀扶她的连翘,三步并两步跨到燕云歌面前。 面对她那双桃花眼里寒意刺骨的目光,燕华冷冷一笑,毫不犹豫的将锋刃抵在她脆弱的咽喉,迫使女子不得不昂起头,呼吸紧张到变得浅缓。 燕华紧盯着女子那双桃花眼,讥笑道。 “是不是很震惊我居然会在太后宫中将你绑了,毫无顾忌的,像往日的你一样肆意妄为,没想到吧?燕云歌。” 她一双美目狠瞪着如今只能任人摆布的女子,手下力道加深,白皙的脖颈衬得那道血色越发艳红。 “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燕云歌眉头皱成一团,大脑保持着镇定,脖子上的痛意在慢慢扩散,但她能感觉到燕华还未下死手,只是割伤了浅浅皮肉示威。 但这只是暂时,临夏被留在了皇宫门外,因是皇宫,暗卫都没有带,她不知太后是不是参与了这件事,还是被蒙在鼓里。 毫无疑问,她只能自救。 “我失踪,小舅舅会找到你的。” “楚有卿离京处理河防一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燕华早已做好准备,“益州河防事关重大,涉及益河两岸,楚有卿会放弃这么名扬天下的机会跑回来救你?呵。” 燕云歌忽视砰砰直跳的心脏,从容道,“那你现在杀了我,是想好后路了?” “后路?”燕华冷嗤一声,随即再度逼近,两人几乎鼻尖相触,让燕云歌清晰的看见她眼底那份憎恨。 “燕云歌,你把我毁了,我还会在乎什么后路!” 燕云歌掩下心底那份惧意,学着楚有卿那份淡定不惊的模样,语气极为镇定,“想学我的话,这可不合格。” “没有后路,我会拼命挖一条出来,像你现在一样,不惜任何代价。” “呵。”燕华轻嘲一笑,“有本事你现在给我挖一条看看啊,本宫现在就想看看你的本事。” “你现在在本宫手里,你以为你还有什么筹码?你心心念念的小舅舅,还是无能的豫王府?或者丢弃了你改嫁的母亲?” 说罢,她收起手后退一步,冷声道, “带她离开。” 她身后的侍卫抱拳道,“属下遵命。” 正殿,连翘脚步急促而至,不敢去看正位上太后那双幽深到似乎能看透她心里的眼睛,快声道,“太后,公主命奴婢告诉太后一声,她身子不适且先回府了。” “哦,已经走了?”太后看着神色自若,眼睛却心虚的左右闪躲的连翘,沉声威严道,“那豫王妃呢?” “回太后,豫王妃越礼,竟与我家公主大吵一架,先公主一步已经甩袖离去了。” “那……”太后眸光闪烁,“那你随你家公主去罢。” 待侍女离去,燕蒙一袭明黄龙袍重新自太后身后的南山寿松屏风走出,剑眉微敛。 “母后就这般放任皇姐带人离开?若楚有卿发觉燕云歌是被皇姐绑走,那……” “皇帝且放心。”太后对朝野之事或许尚不能谋算一二,但后宫数十年依然稳坐皇后之位也不是靠运气,哪怕耳濡目染,也总该知道这时走哪一步棋最稳妥。 “我们当做看不见便可,成了也算走了一步好棋,败了也是燕华的错,左右对我们有利无害。” 皇帝说曾用燕云歌换的兵权,既然燕华先一步出手,那他们就且坐山观虎斗,借刀杀人的把戏后宫常见,用在这里也一样。 “你皇姐就交由哀家处理,靖南郡主入宫你要确保万无一失,既然靖南王找上门想你效力,就要抓住这个机遇,莫让他溜到别家。” 燕蒙勾唇露出一抹深笑,“儿臣听母后的。” “你身边那个太监处置了?” “自然。”龙袍男人眼里划过一道浓浓的狠厉,“也算杀鸡儆猴,给皇姐一个禁令。” “嗯,做得好。”太后总算放心了一点,身边人干不干净,忠不忠心,至关重要。 同时她又不厌其烦的重复劝诫道,“记住,帝王定要沉稳镇定,才能运筹帷幄,莫要急躁。” 燕蒙眼底闪过一道不耐,却又瞬间掩下,“是,儿臣谨记。” 公主府,落魄遗弃的一处院落内,燕华打扮精致华丽,优雅的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燕云歌,心中酣畅淋漓! “怎么样,这一通盐水鞭笞是不是舒服极了?” 燕云歌头上的鬓钗已经凌乱,临夏特意为她选的额坠早已掉落,那身简雅的衣裙早已血迹斑斑,鞭痕交错,看着便是痛极了。 燕云歌咬紧牙关忍着痛意,身子却诚实的颤抖着,火辣辣的痛感腐蚀着她的理智,霸道的想要冲击掉她心底的那份坚韧。 而这时燕云歌居然还在想,原来秦清那些日子这么痛啊,煎熬了那么就真不容易,看来回府要好好对她了。 燕华满意的欣赏着自己刚染好的指甲,同时轻轻抬眼,似笑非笑,“豫王妃觉得现在心情如何,是不是恨死本宫了?” “恨。”燕云歌缓缓的,小心翼翼的呼出一口气,生怕不小心扯动了伤口。 她勾唇一笑,似是毫不在乎这些伤痛一般,话里藏毒。 “不过也倒庆幸,那晚宜华殿不是我,不然受着这份恨意真难熬。但是想想也是心疼你,爬上尊贵的龙床却没名没分,也到可怜。” 燕华还带着笑意的脸瞬间扭曲,“嘭”的一声拍桌而起。 “燕云歌,你找死!” 最想要遮掩的伤口还未结疤,却被人毫不留情的用力撕扯开,那份痛叫燕华猩红了眼。 她猛的抽出身旁侍卫的长剑,直直抵在燕云歌的心口,轻轻往前一送,便如愿见到女子一闪而过的痛色,露出一个阴冷至极的笑。 “我还用不到你来可怜,你还不如看看你自己。” “现在你的命在我手里,我若让你三更死,你燕云歌绝不可能活到五更!” 燕云歌怕不怕? 当然怕,如今小舅舅对她百依百顺,她再也不担心看着他冷漠离开,她舍不得,舍不得小舅舅。 还有秦府……还有那么些人…… 燕云歌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微闪,看着全身心都处在盛怒之中的燕华,她目光可不察觉的扫过侍卫身后那扇屏风。 嘴里却越发毫无顾忌的挑衅。 “左右都是一死,那我还担心什么,自然是说个痛快!” “你那晚与白惠卿联手算计我和小舅舅,就应该想到恶有恶报这个词,如今这个局面难道不是你一手挑起的吗?” “燕蒙早晚会对你出手,傻子都知道出了事自然保住自己的命要紧,你现在大摇大摆在康宁宫绑了我,为什么不想想太后真的不会察觉?” 燕云歌望着她陷入恍惚之中,在心里不屑的撇撇嘴。 学她?首先要有靠山啊! 不过一个未出阁便有了公主府的公主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 “而且……”她眼神飘忽略过燕华的肚子,唇角忽然勾起一抹恶意的笑。“听说近亲的子嗣都是残缺不全的哦……” 这句话仿佛一道惊天霹雳直直劈中燕华,让她整个人震惊到呆滞,连手中的剑都“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随后她睁大了眼,满目惊惧看向自己的小腹,陷入深深的恐惧慌乱之中。 燕云歌眸光幽深,看着头戴纱笠的白衣女子无声无息,却又用小巧的匕首干脆利落的收走侍卫的生命,如同白无常悄无声息的降临,拿着钩链勾走他们的魂魄。 最后燕云歌目光落在已经有些疯癫之兆的燕华,身后一只白皙的手狠狠将她打晕。 白衣女子手起刀落,割开捆绑燕云歌的绳索,待她带着燕云歌回到秦府门前时,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主子说燕华后面还有重要用处,切勿动她。” 说罢,她叩响大门,转眼消失在夜幕之中。 女子刻意压低了声音,隐隐约约,燕云歌觉得有几分耳熟。 白衣,纱笠……主子是谁? 她还不急多想,秦府的大门已经打开。 秦府,云亦楼。 女子涂好药膏,刚换上崭新的衣衫,秦楚氏端着药碗走进内室。 “还疼的厉害吗?” “抹了药好多了。” 她将木盘放在桌子上,看着女子动作迟缓的走过来,心疼的连忙上前扶住,。 “我已经派人去豫王府报信你在秦府了。” 待燕云歌坐定,秦楚氏满眼忧色看着他她,“燕华为何要害你性命?” 燕云歌才不敢说她算计了燕华与白惠卿,秦楚氏绝对打死她。 于是不刻意压制着痛意,皱着眉头苦着脸,倒吸一口凉气道,“说来话长,其中转折你听了也晕,你知道我现在没事就行了。” 秦楚氏见她一脸痛色也就不追问了,转而道,“那救你的姑娘呢?怎么就让人家走了,带进府好好感谢一番,好歹人家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这孩子就是太直了,不懂人情世故。” 燕云歌坦诚的摇了摇头,“我也不认识那位姑娘,改日相见再谢吧。” “还好有那位姑娘,不然明日你怕是身首异处了。” “嗯嗯,不死也残。”燕云歌很有自知之明。 秦楚氏赞同的点点头,随后推了推眼前的药碗,“把这药喝了,伤口好的快。” 燕云歌看着黑乎乎的药碗,犹豫的看一眼秦楚氏。 “乖,别闹脾气,快喝了。” 她叹口气,端起碗,毫无形象的咕嘟咕嘟一口闷。 秦楚氏本来看着燕云歌脖间伤痕就已经心疼不已,但她这般配合的喝药,脸上挂着满意又欣慰的笑,“你今日早些休息,好好养伤。” “等等!” 燕云歌见她要起身,急忙拉住她的衣袖,见秦楚氏投来疑惑的视线,轻咳一声,连忙道,“那个……母亲你觉得太后她知道燕华的所作所为吗?” 听闻太后二字,秦楚氏眼底闪过一道暗芒,摒去心中杂乱执之念,她放低了声音,柔和道,“太后在宫中为后数年,耳目众多,康宁宫是她的地方,而她从不允许有意外发生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秦楚氏定定地看着那双与她如出一辙的桃花眼,“云歌,你觉得呢?” “太后故意的。”燕云歌垂下头暗自思索着,这样做……太后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你舅舅还未归京,要是知道了定会担心,你记得送封书信报个平安。” 秦楚氏嘱咐道,随后起身,待她即将绕过屏风走出内室时,忽然回头道,“你莫时常进宫,太后她不喜欢……”意识说错了话,她连忙改口。 “母亲怕她会因一些利益会像今日这般伤到你。” 小舅舅……或许太后以为她能牵制小舅舅! 燕云歌恍然大悟,听到秦楚氏之言,顾不得一心二用,连连敷衍道,“嗯嗯,我知晓了,您放心。” 秦楚氏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无声的叹口气,转头离去。 翌日,秦楚氏命人送燕云歌回了豫王府。 回到木兮院,燕云歌遭到临夏和秦清的热烈欢迎,一左一右,从门口一直到厢房前。 “小姐你怎么不和奴婢说声就去了秦府啊,吓死奴婢了,奴婢差点就要去楚王府了。” “还有啊,小姐你知道吗,今日公主府传来消息,公主她病倒了,太后也下旨要她入云中寺了呢。” 秦清踊跃举手抢答,“我来补充!传说中的太后今天一早就让人送来了一大箱东西,云歌,都是金银珠宝哦~” 燕云歌跨进门槛的脚步一顿,桃花眼看着一脸兴奋的秦清,“太后还送来什么吗?” “没了,啥也没说,就这一箱金银珠宝。”秦清惋惜的摇摇头,随后又振奋道,“一箱子诶!都够我做个富婆了!” 燕云歌唇角轻轻扯起一抹讽笑。 太后还真瞧得起她,这点东西就想打发她了? 她遭的罪受的伤……呵,她都记着呢。 踏进厢房,挥退左右,燕云歌扯下脖颈上的丝巾,解开高高立领的扣子,感受着放松与凉爽。 秦清和临夏看着咽喉包裹的纱布,震惊到傻眼,异口同声道。 “小姐你受伤了!” “我的妈呀,你这是让人抹脖子了?!” 燕云歌碰了碰绕着脖子一圈的绷带,还隐约有些痛意,咽口水都有些肿胀的感觉。 “知道太后为何平白无故送东西了吧?”燕云歌咬着后牙槽,恶狠狠道,“放过燕华简直太窝囊了!” 待临夏和秦清重新整理好自己的讯息后,一个满脸心疼要去找上等药膏,一个瑟瑟发抖蹲在角落,嘴里惊慌的嘟囔着。 “太可怕了,凶残的封建社会……妈妈我想回家……呜呜呜……” 自此,燕云歌都在木兮院养伤,知道听到燕华离京的消息,燕云歌也只是掀了掀眼皮,敷衍的感叹一句,希望燕华能活着回京。 而白木,却在她被燕华绑架至公主府那晚,告辞出府了,暗一追查了他的底细,果然干净的让燕云歌险些失控。 燕柏,真的是燕柏……他在她眼皮子底下呆了那么久!燕云歌最担心的,便是燕柏查探到买凶杀人的人是她。 她狠下心,背负着愧疚与满足那么久,换来的是个本利皆亏的结果,她不甘心。 而楚有卿终于归京的那天,燕云歌已经如愿摘掉了绷带,也不用再喝苦涩的药汤了。 天已经彻底热了起来,在外面待上一刻钟就已经快要热晕了,但是这并不能阻止燕云歌要去城门口迎接小舅舅的步伐。 换好青色薄衫,临夏在一旁打着油纸伞,燕云歌款款出行。 然而还未踏出王府大门,恰巧碰上太后懿旨,让燕云歌眉头一跳,心中不耐却也只能忍着等各房来到正厅,迎接太后懿旨。 庆太妃由燕霖搀扶着匆匆赶来,燕云歌看见燕霖,眸眼低垂。 近日,庆太妃抛弃了她的佛祖,日日前往燕霖的院子,勤快叫人惊异。而燕云歌派人查探过,只是庆太妃坐在一旁,听燕霖读书。 母子俩恭顺跪下,前来的太监清咳一声,展开懿旨。 “……豫王妃新婚亡夫,哀家心甚……贤淑良德……故,嫡幼子继位豫王,豫王妃安伯候之女燕云歌,可改嫁豫王燕霖……” 听完懿旨,偌大的正厅落针可闻其声。 庆太妃浑浊的眸子已经震惊的瞪大,腿已经跪麻了也没有半分察觉。 霖儿为豫王?若燕柏真的身亡,燕云歌还是她王府的儿媳,那刚好正中她下怀的,可是……那她的柏儿怎么办,她儿未亡,凶手还没找到,云歌改嫁燕霖,日后两兄弟该怎么面对?! 太后为何……为何这般对她?她是她的恩人,太后怎么能如此恩将仇报! 燕霖脸色也极差,温润的眉眼已经紧紧皱起,显然预料之外。 燕云歌广袖下的手紧握成拳,怒意在眼底翻滚,气得她心都在发抖。 改嫁,改嫁,改嫁!这是她第三次听到这个字眼。 这里面绝对还有燕蒙的手笔,在小舅舅回京的这天,他让太后写下懿旨,命她改嫁燕霖…… 燕云歌不甘心,她不甘心! 她费了那么大劲让燕柏消失,又好不容易恢复了和小舅舅的关系,只待有朝一日她跳出豫王府这个火坑! 凭什么! 她只不过是想嫁给小舅舅白头偕老,子孙满堂,燕柏未死,又来燕霖,难道要让她掀翻这片天,才没人敢来阻挠她吗? 燕云歌愤怒的,不甘的在心底呐喊,眼中一片猩红,惊骇可怖。 厅中众人对于这份懿旨的内容难以置信,没人敢起身,更没人敢出声。 宣旨的太监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想到太后的吩咐,开口道,“豫王妃,豫王,快接旨啊……” 青衣薄衫的女子忽然站起身,一把夺过懿旨,抽出袖囊中的匕首,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将懿旨划破,成为一张破烂的锦帛。 “你……”那太监惊得指着闷不吭声的女子,音调都变了,“你藐视太后,竟敢抗旨!还……还撕毁懿旨,你……你这是死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 巴掌 堂厅之中,众人看着手拿破碎懿旨的女子,全都目瞪口呆。 青衫女子赤红的眼底里湿润润的,隐隐可见在眼眶打转的晶莹。 “太后未询问过我便下旨改嫁,难道在太后眼里,我燕云歌就是个物具,想送谁就送谁不成?” 燕霖正欲起身上前,庆太妃连忙拉住他,意示他别出声。 既然燕云歌心里不情愿站了出来,那他们就静待结果便可,若豫王府得罪了太后,王府的前途就完了。 燕霖担忧的看着站姿笔直却显得极为单薄的女子,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跪在他身后的书童世林,手指微动,随后又急忙转过去盯着厅中唯一站起来的燕云歌。 而书童看见燕霖的动作,垂下头颅,眼底一片幽暗。 “王妃,奴才也只是个传话的。” 那太监惊魂未定,看到女子手中还握着匕首,下意识后退一步,然后心思一转,弯腰劝道,“王妃若是不情愿,便回宫里去一趟康宁宫,王妃这般作为也叫人误会,惹了太后更不好打理不是。” 燕云歌握紧了匕柄,依然被气到发抖。 去宫中找太后?好啊! 青衫女子忽将懿旨往身后一扔,临夏反应极快的慌忙接住,随后便看女子将匕首反转收回鞘中,气势汹汹走出府门。 临夏心中一惊,跑到王府外,就见她家小姐一把夺过羽林军所骑的骏马,翻身上马后狠狠一夹马腹,往皇宫的方向跑去。 当下,临夏心道,完了,她家小姐可别一个冲动,剑指太后收回懿旨啊! 不行,她要去找公子来阻拦小姐做傻事! 顾不得那呆傻了的太监,临夏提起裙角夺过骑上另一个羽林军的马匹,往城门口赶去。 城门口,打首的一排兵将骑着骏马入城,黑色披风,玄色甲胄的袁弘光驾马走在一辆宽大马车的前面,随着马车后的一队将士缓缓走进城内。 马车中,楚有卿看着小桌上那个小木箱,紧抿的唇角勾起浅淡的弧度。 益州地灵人杰是个极好的地方,可惜因益河,两岸之地时常旱涝,每年都会死不少百姓,每年各地举行祭祀都无用,近几年竟大有以活人祭河神的举动,令朝廷百官束手无策。 河防一事已经历尽十五年,而他登上摄政王的位子后,亲自着手将河防的最后一步终于完善,两岸百姓不再煎熬愁苦,他也急忙从益州快马加鞭赶回来,还给她带了不少好玩意。 那双深邃的凤眸里如同一阵春风拂过,冷清渐渐褪去。 正想着,忽然马车停下,外面杂乱之声扬起,剑眉轻轻折起。 随后,袁弘光掀开马车帘子,楚有卿惊讶的看着临夏探进半个身子。 临夏焦急道,“公子,小姐她跑进康宁宫去找太后理论了,您快去拦住她!” 顿时,男人神色骤然一冷。 康宁宫。 羽林军手持长弓里一层,外一层将正殿围了个结结实实,被侍卫们护在身后的太后脸上布满怒气。 “豫王妃对懿旨不满,还要来杀了哀家解气不成!” “太后言重了。” 女子一袭青衣薄衫立于殿中,漂亮的桃花眼危险的眯起,唇角啜着毫无温度的笑意。 “太后尊贵无比,云歌怎敢对太后起杀念,您看我离您那么远,能对您做什么啊?您这忽然让羽林军将云歌围起来,倒是云歌有些惧怕呢。” 她嘴里这般轻飘飘的说着,手里动作却是不停,细白的指灵活的翻转着那把匕首,锋利的刃边寒光刺眼。 “太后是对云歌不满?这么多人云歌实在害怕。” “你这恶妇休要狡辩!”太后怒气冲冲道。 方才她手持匕首气势汹汹冲进殿里,那样子,好像要将她活剐了一般。 太后越想越气,扬声道,“来人!将豫王妃押入宗正寺!” “太后这是要对云歌动刑?”燕云歌匕首一收,语气极为强势而镇定。 “太后为云歌赐婚改嫁的确是好意,但从头到尾未询问过云歌的想法,强迫我改嫁,现在云歌只是来想太后问个清楚,太后便要将云歌押入宗正寺!” 她勾唇冷冷一笑,“云歌自知自己不过是宗亲王妃而已,但太后今日之举欺人太甚,小小宗亲随意支配婚嫁不过一纸笔墨,那日后宗亲性命呢?莫不是弹指之间?” 这番话听得太后脸色大变,尤其这咄咄逼人的质问,仿佛她真是这念头一般。 燕云歌说过,做事总会留条后路,即使没路她也要强硬的挖出一条来。 至于现在她的后路……细白的手抚上胸口,那双桃花眼里瞬间涌出委屈之色。 “毫无征兆便要命云歌改嫁,询问未果反而被押入宗正寺,偌大的燕氏旁脉对皇上,对太后会怎样的心寒至极!” “你……你强词夺理!”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明明是燕云歌拿着匕首闯进宫中,现在竟然颠倒黑白反过来指责她! 太后捂住心口,难以置信的指着殿中委屈不已的女子,气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然,就在此时,殿外传来一些动静,太后看见那明黄的龙袍出现时,眼睛一亮,但是目触随后而来的几人,脸色阴沉的滴水。 秦楚氏在外面看见一层层羽林军手持长弓的模样,心就紧紧的提起,进来看见燕云歌完好无损的模样,这才吐出一口气,随后又心疼的快步过去。 “云歌!我的女儿……” 数十日前被燕华绑架受了那么些伤,如今又被这么些人刀剑相指,气愤的将犀利的目光投向那高堂之上。 “太后忽然下旨命我儿改嫁,现在又这般光景,民妇斗胆问一句,太后究竟意欲何为!” 往日恩怨她已经放下,现在只求女儿能够平安一生,但今日之事,太后着实太过分了! 太后见秦楚氏这般质问的语气,心中怒火难平。“分明是豫王妃拿着匕首欲害哀家!哀家不过看她年轻守寡,想于她赐段良缘,有何之错!” 秦楚氏听她这强硬又不讲理的说辞,顾不得什么身份贵贱,直冲冲道,“云歌如今甚好,就不劳太后费心关照了。” 太后年轻时就于她不对付,如今是非恩怨积累甚久,想用太后之尊欲害云歌? 秦楚氏眼底划过一道浓浓的戾气。 她若敢对云歌下手,她定能将她拉下太后之位。 仅需一张遗旨! 燕云歌看着秦楚氏大有撸袖子上去打架的架势,连忙安抚的拍拍紧握着她的手,压下心底那份惊喜和暖意,轻瞥身侧那一袭墨袍矜贵冷清的男子。 唔……完了,小舅舅脸色不太好…… 燕蒙轻咳一声,上前挥退侍卫与羽林军,待正殿中清静之后,又命人赐了座。 燕蒙看着沉默却极为强硬的母女,眸底阴郁难化,但语气缓和道,“云歌若不愿改嫁,朕再下道圣旨撤了便是。” “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太后本意也是为你着想,你这反应确实太过冲动,惊着太后了。” “嗯。”燕云歌要的就是这个结果,眼睛却轻飘飘落到对面沉默不语的小舅舅身上,见他目光低垂毫无反应的模样,心底有些不安。 于是起身道, “那云歌就多谢皇上了。” 听到这样的结果,秦楚氏急忙起身,“既然如此,那民妇与云歌就告辞了。” 若不是听临夏言云歌独自闯入皇宫,她才不会来这乌烟瘴气的地方。 太后看着燕蒙示意的眼色,压下熊熊烈火冷哼一声。 燕蒙同样掩住眼底的阴冷,点点头,随后落至墨袍男子身上,勉强扯出一抹笑意。 “益州河防一事,摄政王与朕一同去御书房吧。” 楚有卿默然的点头应下。 燕云歌见男人还要留在宫中,只能失望而归。 不过她并未回豫王府,而是跟随秦楚氏回了北城秦府。 刚跨进府门,两个白净的小公子便扑上来,一个抱腰一个抱腿。 “姐姐~” 秦家主收到秦楚氏一个瞪眼,连忙上前,一手一个,拽着后衣襟欲将两个小团子拎走。 “姐姐身子还未好利落,你们两个小王八蛋轻着点……” “不嘛,我们要和姐姐玩!” 燕云歌垂眸对上两双乌黑清澈的眼睛,眼底神色微柔,抬手阻止道,“无事。” 秦楚氏见燕云歌这不排斥的举动,眼底喜色升起,上前拍开秦家主的手,拉着秦正则,秦灵均退开几步。 “姐姐来了,还不快和爹爹一起去把好吃的端来?记得让人送壶香茶。” 秦家主带着正则与灵均去了膳房,秦楚氏带着燕云歌先回了云亦楼,将染了汗湿的衣衫换下,特意查看了燕云歌身上与脖颈的伤口,这才带燕云歌回到正厅。 “这都过了午时了,用完膳再回去。”秦楚氏先让燕云歌坐在侧堂膳桌前,将奉上的香茶斟满茶盏。 燕云歌端起青瓷茶盏,听着秦楚氏道,“日后莫要再这般冲动,太后地位这般尊贵,岂是你能顶撞的,不想接旨便好好商论,我听临夏说你还把懿旨划碎了,真是胆大包天。” 秦楚氏摇摇头,无奈道, “若不是如今局面僵硬谨慎,你能不能活着走出康宁宫都不一定,你呀,就是给你狠狠一棍子,你才知道疼。” 温热的茶水滋润了干涸的嗓子,微苦的味道这才让燕云歌感觉到了饥饿,发觉如今已是过午。 “我就是知道今日小舅舅回京,才敢杀进皇宫的,没有小舅舅,我还不敢呢。” 又喝了几口茶水,饥饿感才稍稍缓解,燕云歌嘟着嘴不乐意道,“懿旨到王府之时,我都快气死了,太后这般举动明显是把我当做棋子玩弄!” “而且,我就算嫁,也要嫁小舅舅啊……” “嘭!”秦楚氏闻言,不满的拍桌,警告的目光扫过。 “说了多少遍了,你日后不许再提及此事!你想祸害谁,都不能祸害楚王府,知道吗?” “我嫁人怎么就是祸害了?”燕云歌眉头一拧,抗议道。 随后看着手中清茶,饥腹之欲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干脆放回桌上。 “我心悦小舅舅,想要嫁给他,我有错吗?” “你知道他是你舅舅,若日后你们成亲,让世人怎么看待?舅甥乱伦,楚家德行沦败,养出了这样大逆不道的儿子与外孙?” 秦楚氏眼里是毫不遮掩的质问与坚决。 “你一心想要满足自己,你可想过你舅舅?天涯何处无芳草,云歌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认定有卿一人了呢?” 燕云歌被秦楚氏那句“你可想过你舅舅”戳中了心脏。 是,她行事莽撞,只顾一时解气,不计后果,但……她做不到远离小舅舅。 为了小舅舅买凶杀人,甚至遗忘掉当初他遣派将士押她入云中寺,还有那枚她不欲看见的楚家令牌。 燕云歌想,或许楚有卿便是她的劫,走不了,逃不开,只能飞蛾扑火般前行。所有都是未知,但结局无疑就两个选择,或生,或死。 她垂下头,浓密的睫毛遮掩住眼中的挣扎,有些颓败。 “母亲,别逼我了……” 秦楚氏看着原本骄阳般高傲的女子忽然落寞,心中堵涩难受,这模样真是像极了那些年的她。 她深呼吸一口气,主动避开这个满是矛盾争吵的话题,“你小叔燕霖知道太后懿旨,态度如何?” “并未注意。”燕云歌配合的跳过,敛眉浅思,才道,“只记得庆太妃都未起身接旨,那时厅堂众人都未出声。” “那说明庆太妃也是不愿你改嫁燕霖一事,至于豫王这个位子,燕柏身亡满一年,燕霖嫡子的身份,继为豫王是没问题的。” “庆太妃也不愿……”燕云歌总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却不知令她困惑的一点出自哪里。 燕云歌第一次与自己最亲近的人一同用膳,饭桌上两个小弟弟话痨的不行,所谓食不言寝不语,被秦楚氏好一顿教训。 用完膳,秦楚氏拉着燕云歌一再嘱咐后,才罢手放她回府。 豫王府,正堂之中,听闻燕云歌平安回府,忐忑不安的庆太妃与燕霖总算放了心。 女子一袭白衫简雅秀丽,款款步入堂中,见到庆太妃微欠身,“见过太妃。” 庆太妃见她神色自若,心中所念已经了然,当下露出笑意道,“云歌快坐吧。” “嫂嫂,太后那处……” 燕云歌刚落座,燕霖便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听到满意的答案。 燕云歌眸眼清亮,望着浑身书卷气叫人极有好感的青年,划过一道幽色,“燕霖想听到什么结果呢?” 虽然查到了燕柏化名白木住在府中疗伤,对于燕霖知不知道燕柏未死这件事,燕云歌还真没有把握。 燕霖对上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眼底清澈干净,他坚定的坦诚道,“燕霖对嫂嫂绝无半点非分之想。” “太后改日便会收回懿旨。” 燕霖笑着点头,“那便好,那便好。” 庆太妃心里头也算安定了,不动声色瞥一眼燕霖身后的书童,她挺直身子,似乎是想树立几分威严。 “前些日子燕霖说七月中旬,要向书院交纳学费,王府离书院有些远,老身心想,在书院附近给他办置一处宅子,读书也方便。而且昨日大房二房来找老身言明,想要搬离王府分房。” 燕云歌眉头一挑,这言中意太清晰了,王府银子不够了,要她给钱。 然而燕霖却是敛眉看向庆太妃,不满道,“母亲,购置宅子太过铺张浪费,租一处普通宅院便可。” “燕霖所言正是本宫心中之意,这银子不是大风刮来的,总要用在要紧事上。”燕云歌红唇微勾,“至于分房离府,前往宗正寺说明,宗正寺理清王府财库,自会有所断定,太妃无需找本宫商议。” 大房二房乃是庶出,庆太妃想要弃之都来不及,怎么会跑到她这里要银子给他们,怕是想偷留几分银两充作公库吧? 那就直接去找宗正寺来盘清公库,要穷一起穷,有亏损就一起背,别想打她私库的主意。 “你这是什么话!” 庆太妃果然不乐意,恼意指责道,“王府上下乃为一体,你既然是王府主母,分房一事自然有你处理,随后报至宗正寺说一声即可。” “母亲……”燕霖听着庆太妃强硬的语气,敛眉出声,却被身后书童扯了扯衣袖,只能将话咽回去。 庆太妃继续道,“盘清各房与财库总共数额,依照嫡庶之分分配下去便可,这么简单的事哪还需要宗正寺,你这王府主母就是这般糊弄吗?” 王府亏损巨大,燕云歌先前虽补上了一些,但只是一时,现在她就是要燕云歌把她那嫁妆都拿出来,将这些窟窿全部补上,随后私库充公! 届时她儿有朝一日回府,都是日后王府崛起的基础,而燕云歌……哼,她若再顶撞她这个婆婆,定让燕柏休了她! 燕云歌丝毫不知庆太妃心中算盘打得啪啪响,今日之事她心中极累,但是看太妃这意思,分房一事她必须要答应,大有不答应绝不轻易放人她离开的架势。 漂亮的桃花眼眸光流转,随后红唇轻轻一勾,明艳的笑意恍若骄阳。 “既然太妃让本宫主持分房一事,那本宫就让太妃安心,所以这件事全权交由本宫即可,太妃不必插手,只管静候佳音。” 庆太妃心头一突,正想在补充几句留有几分余地时,女子已经款款起身,优雅的行一礼后,翩翩离去。 燕霖挥退左右婢仆,待着堂中只有他们三人时,上前将堂门一一关紧。 随后他转过身,紧皱眉头不赞同的看着庆太妃,“母亲,你方才言语未免太过了些,定让嫂嫂寒心的。” 然后,侧头看着跨步坐在他位子上的书童。 “哥……你怎么不劝阻母亲,嫂嫂今日还为了与你这门婚事,单枪匹马前往宫中,一个女子为你做到这步,你就任凭母亲这般逼他她吗?” “霖儿,这件事你不要管,我和你哥哥自有商量。”庆太妃站起身,浑浊的眸眼里精光闪闪,“你嫂嫂太不知礼数,每每顶撞长辈,不受礼法,娘自然要替你哥哥好好管束她。” “嫂嫂她人很好……” “燕霖。”原本微弱存在感的书童,已经化成了眉间阴戾之气极为浓郁的燕柏。 “王府之事你不懂,好好准备七月中旬回学院,其它不必多管,一切兄长来处理。” “那哥哥你何时才告诉嫂嫂真相,让她助你寻查凶手?”燕霖很是不解,嫂嫂是哥哥拜过天地入过祠堂的发妻,夫妻之间为何如此遮遮掩掩呢? “既然哥哥想用嫂嫂的财力加倍寻找,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 “燕霖,我说过,这些事情你不必多管。” 燕柏并未因燕霖一连串的质问而恼怒,他端起桌前茶盏轻抿几口,再抬起头,眉宇间阴郁之色浅淡了几分,风轻云淡道,“你期盼的那些日子,过不了太久的。” 长叹阁发觉了他的踪迹,追查极为严密,让他越发紧张的做完手头的事情。 但是,不够,远远不够。 楚家身为异姓王在朝中屹立数百年,却从未招惹上君王的斩刀。而这一代的楚家只有楚有卿一人,他的野心却是历代家主没有的。 摄政王,趁先帝逝去,越过沂亲王,贤亲王,从而霸占了京都权势的摄政王。 他已经知道楚家家主手中,握有一支精良的守卫,若为自己报仇雪恨,他需要的还差很多。 木兮院…… 主厢房里房门紧闭,刺眼灼热的骄阳洒落在木板上,透过缝隙照进房中,竹竿撑起的木窗正好临着柔软舒适的美人榻。 榻上的女子只着了一件单薄的白色内衫,她手撑着脑袋,侧卧着,尽显凹凸妙曼身姿,只是那双桃花眼里忽明忽暗。 临夏坐在一旁的梨花圆凳上,手里绣着木兰锦帕,秦清一边瞅着学习,一边鼓捣着自己手里的一块白帛。 “哎呀临夏你慢一点,我看不清你这一针是怎么走的。” “……” “这个这个,这一针你告诉我咋弄好看。” “……”临夏心累的放下手里的针线,无奈的劝道,“秦姑娘要不你去院里喂鱼吧?” “我不。”秦清看一眼自己身旁的冰块,舒适的呼出一口气,“外面太热了,这大中午的我才不出去。” “要不临夏你帮我买几本书回来呗。” 燕云歌淡淡的回眸斜她一眼,风轻云淡的提醒道,“你这些日子在本宫院里,花了不少银子,你还是老实的考虑如何还钱吧。” “临夏手里的锦帕拿出去也能买不少铜钱,不然你就好好学,届时也好赶紧离开王府去寻自己亲人。” “……”秦清默默翻个白眼,燕云歌这个嘴毒的女人,一句堪比一刀子,随时能剐下她一块肉来。 但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还是很怂的败下阵,放下手中针线狗腿的跑过去,轻轻给她捶着腿,可怜巴巴的哀求道。 “哎呦我的好王妃,好小姐,您看小女子我这么可怜,连回家都不知道路,还身无分寸文满身伤痕,您就发发善心再容我几日嘛~” 燕云歌凉凉的甩她一眼,“谁把你打成这样你就去找谁,本宫可替你查过了,你八成生在疆北之地,那一身衣物乃是玟锦,一匹不少银子呢。” “……”秦清动作一僵,她一个冒牌古人,回了原身的家里,是想找死被人当妖怪烧了吗?! “小姐,这木兰帕奴婢给您弄好了。”临夏及时出场,替秦清摆脱了这一尴尬的场面。 燕云歌懒懒的闭上眼,抛开沉重的心思,嗓音软糯道,“临夏,我想要酸梅汁……” 临夏听女子这撒娇的语气,不禁一笑,连连道,“那奴婢这就给您去弄。” 说着,拉着秦清走出房门,往后院走去。 见秦清神色有些恍惚,以为是被自家小姐的话伤着了,临夏柔声解释道,“近日小姐忙活分房一事,常常点烛看账本核对,脾气不太好,你别往心里去。” “不是啦……”秦清想要说自己不是因为燕云歌的话而闷闷不乐,但是转眼一想,这些话她只能闷在心里,毕竟她是个外人,这个世界的外人。 “我知道云歌的性子,才不会被她几句话伤到呢,我觉得她还是很喜欢我的。”说着,她笑嘻嘻的弯起眼睛,“你看我花了她那么多钱,吃她的住她的,她也没让下人赶我走啊。” 见此,临夏心里的担忧就放下了。 走进膳房,将井中浸凉的酸梅汁提上来,倒入一个小碗中递给秦清。 温柔笑道,“或许是公子这些日子被皇上叫进宫里,老是见不到公子,而且小姐也好久不出门了有些闷躁吧。” 酸酸甜甜的冰爽感滑过咽喉流入胃里,清爽的感觉在五脏六腑中逐渐蔓延到四肢,整个人都舒爽多了。 “这个好办。”秦清眉眼弯弯,“我们回房里,拉着你家小姐出去玩,你之前不是说有一个湖,夏日去那里很舒服嘛,我们一起去玩。” “嗯……”临夏抿唇沉吟,最后抬眸笑道,“好。” …… 燕云歌喝完酸梅汁,刚想去书房继续看账本时,便被秦清与临夏按在梳妆台前,精心打扮后,换上一袭清爽的嫩黄薄衫裙,拿着钱袋就出了府。 马车上燕云歌拨弄着眉间垂下来的额坠,懒懒的缩在角落里,有气无力的质问道,“今日太阳那么毒辣,你们挑热的时辰把本宫弄出府,是想各领十大板吗?” “忍一下嘛,那个嗯……镜湖,镜湖很快就到了,我们去小船上玩啊。”秦清掀开马厢的窗帘享受着凉凉的微风,任由清风吹散她的头发。 其实天这么热,去海里游一下是最爽得了! 可惜京都不临海啊…… 待真正到了镜湖,燕云歌以主人的身份,坚决抗拒上船,转身去了不远处的镜湖楼,临夏在燕云歌的同意下,与秦清欢欢喜喜奔向了小船。 踏进镜湖楼,小二一眼就看见了燕云歌,小跑上前,“王妃您来了,来来来里边儿请,您今日是要喝茶吹吹风,还是去雅间听个曲儿赏湖啊?” 燕云歌拿出一锭银子放在小二手里,“曲竹阁。” 那日她和小舅舅就是在这个阁间,弹琵琶,赏镜湖,看落日,嗯……那天的小舅舅邪恶的十分诱人…… 想着,她又拿出两锭银子,留给小二后踏上楼梯,“以后这个厢房留给本宫。” “这个……”小二看着手里沉甸甸的三块大银子,十分不舍的为难道,“王妃您看你今日先在一旁的迎风阁怎么样?六楼正好有两个厢房,日后这曲竹阁一定都留给您。” “有人?”燕云歌不悦的敛起眉头。 “是啊王妃。”小二惋惜的摸了摸掌心里刚捂热的银宝,“摄政王大人前些日就定了这厢房,方才刚到,您看……” 他试探道,“您今日就将就一下,在迎风阁……” 小舅舅! 然而女子已经一脸欣喜之色提着裙角,噔噔冲上楼,小二勉强跟在她身后不被甩掉,不一会这六楼便到了。 “小姐……”林允昌站在厢房外看见燕云歌时,一脸惊讶之色,然后随着女子的视线看到一旁的婢女时的阴沉脸色,心中一突,连忙上前解释。 “小姐你听我说……” “走开!” 燕云歌狠狠推开欲拦住她的林允昌,这婢女简直眼熟的不能再眼熟了! 这分明就是白惠卿身边的大丫鬟玉芝! 待她终于碰到那扇门时,玉芝忽然跨步上前将她狠狠推至一边,燕云歌没站稳,险些歪倒,林允昌急忙伸手扶住。 “小姐你没事吧?” 玉芝整个人站在门前,神色看着谦和,语气却极为冷硬,“我家小姐说了,不允任何人进这阁楼,奴婢冒犯王妃,还请王妃见谅了。” “……”脚踝的刺痛叫她整条腿都不敢落地,只能将一半重量压在林允昌身上。 几息后咬着牙慢慢踩地,剧痛让她闷哼一声,脚踝似乎肿了,鞋子勒痛的感觉越来越强,额际渗出豆粒般大小的汗珠,鼻子酸涩到不行。 不是说皇上经常唤小舅舅进宫,无暇来寻她吗?怎的会有空闲来与白惠卿相见,不想见她直说便可,为什么骗她! 燕云歌深呼吸,硬生生压下疼到麻木的痛感,抬头,狠戾的眸光瞪着玉芝,随后忽然跨一步,清脆响亮的巴掌扇在她脸上。 “本宫见谅不了,所以你便受着吧!” 随后反手又一巴掌狠狠扇过去。“本宫叫你滚开!”看着玉芝吓傻了的模样,燕云歌不耐的将她推开。 “砰!” 厢门发出的声响叫房中两人皆是一愣。 看着白惠卿紧紧搂住男人的窄腰,踮起脚尖作势强吻上去的姿态,漂亮的桃花眼里酝酿着巨大的风暴。 她一瘸一拐的上前,顾不得脚踝的胀麻的痛感,将两人拆开,拉过男人的手护在身后,狠戾的眸光似乎要将眼前人活剐了一般,让暗自得意的白惠卿瞳眼一缩。 “郡主揽着摄政王企图强吻的姿态,是想让皇上头上戴一顶鲜艳的绿帽,来彰显靖南王府是怎样的不将皇室放进眼里,或者郡主是想看看左拥右抱的感觉如何畅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你敢! 白惠卿听着这话里每一句都足以让她,让靖南王府蒙上不忠不义的骂名,瞪大眼睛高声反驳,“你胡说!我靖南王府对大燕忠心耿耿,分明是你颠倒黑白胡言乱语污蔑我靖南王府!” “我胡说?” 燕云歌冷冷的嗤笑一声,抬手便狠狠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响亮的声音让着厢房中瞬间安静。 “郡主再好好想想,本宫所言,是不是有理可据。” 女子下巴微昂,一副高傲嚣张姿态的模样,看着捂着脸满是不可置信的白惠卿,慢条斯理的抽出木兰锦帕擦了擦手,随后嫌恶的扔在地上。 “玉芝,还不带你家小姐滚,免得本宫又忍不住想替天行道,教训这个试图给堂堂君王带绿帽的……” 女子话忽然停顿,随后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满的挑衅,与讥讽,将白惠卿淹没。 “妃……嫔!” “你!你……” 妃嫔! 她最恨,最不想听到这两个字,而燕云歌这分明就是活生生揭开她的伤疤,毫不客气的撒上一大把盐! 白惠卿气得发抖,燕云歌简直欺人太甚!她伸手指着女子的鼻尖,憋了半天,却是两眼一翻,气晕过去。 玉芝慌忙接住白惠卿,林允昌本想上去帮忙,却被燕云歌一个瞪眼吓住,僵硬的走出厢房,同时将人清空,关紧厢门。 这一刻,房中终于安静了。 燕云歌转过身,委屈极了的扑在男人怀里,熟悉的松香淡淡的,极为好闻,她使劲想要钻进男人宽厚而温暖的胸膛,手紧紧的揽住他的精瘦的窄腰,闷闷道, “小舅舅,我看很清楚,就是她想要占你便宜。” “下一次你可以狠狠推开她的。” “我刚刚打人你是不是生气了?” “小舅舅……” 女子就这么趴在他怀里,紧紧的,生怕一不小心就溜走了。 深邃的凤眸里皆是一片复杂,楚有卿心中轻轻叹一口气,终究还是不忍,控制不住自己,抬手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 “不生气。” 压低了的嗓音极有磁性,清越里带着浅浅的性感,宛若春风拂过,拥有使万物复苏生长的魔力。 “那……”那你为什么不见我,偏偏有时间来见白惠卿? 这句话她不敢问,她害怕,害怕男人回答她的是沉默。 她咽下溜到嘴边的话,抬起头目光灼灼,“那小舅舅不可以嫌弃我到处惹乱子,你说过要替我收拾烂摊子!” 大手又摸了摸她的头,还轻轻拍了两下,“好。” 燕云歌听到这句话,感觉漂浮不定的心总算有了安全感,唇角扬起,她踮起未受伤的脚,香甜的吻落在男人的唇角,“既然答应了,可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楚有卿幽深的目光看着她得意的样子,终是轻轻扬起一抹弧度,骨节分明的指抬起她的下巴,一个浅淡却十分灼热的吻同样落在她的唇角。 “好。” 他愿守她着一辈子,收拾她的乱摊子,让她霸道嚣张祸害天下也无妨。 “叩叩……”门外,林允昌的声音传进来。 “公子,属下刚刚去买了点药膏,您给小姐涂上吧。” 面对楚有卿皱着眉质问的目光,燕云歌丝毫不害怕,反而像是炫耀似的抓起裙角,伸出已经肿的不行的脚踝。 “刚刚差点摔倒崴了一下。” 楚有卿看着受伤反倒像是打了胜仗一样骄傲的女子,无奈的叹口气,“能走吗?” 女子桃花眼笑得弯成了月牙,“不能。” “……”他带着几分宠溺轻轻敲了她一下额头,扬起声道,“允昌,把伤药拿进来。” 随后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往厢房纱帷后的贵妃榻走去。 燕云歌心里的狂喜压都压制不住,最后有些害羞的抬臂揽住他的脖颈,满足的将脸埋在男人的胸膛里。 如果时光能停留,该多好。 林允昌走进来没听见说话声,以为两人还在生气,只是将瓷瓶放在矮桌上,对着里面说了一声药膏放在外面,然后安静的退出去。 男人褪下她的鞋袜,看着那高高肿起,已经青紫的脚踝,眉头紧紧拧在一起,那责备的目光让燕云歌心虚的缩了缩头。 “……现在也不怎么疼了的。” “日后不准这般莽撞,听见没有?” 燕云歌唇角疯狂上扬,连连点头,“听见啦,以后我会乖乖的。” 拿了药膏上了药,考虑肿起的脚踝,楚有卿没有给她穿上鞋子,只是重新将燕云歌抱回矮桌旁,将她小心放置在蒲垫之上。 恰巧林允昌之前得了楚有卿吩咐,将备好的饭菜端进来。 林允昌正要出去,却听燕云歌道,“允昌你去镜湖,临夏她们在镜湖玩,叫她们回来吧。” “好的,小姐。” 林允昌领了命下去,一刻钟后,厢门再次被推开。 “小姐……”临夏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燕云歌放在地板上,已经青紫一片的脚踝,女子皮肤细嫩白皙,这一片伤处还肿的很好,叫人不由得心疼。 燕云歌看她一脸自责,而且眼睛湿润润的,连忙道,“不要紧,已经抹了药,不疼了。” 秦清从临夏身后探出头,看见坐于女子对面的俊美男子,不禁咂舌。 一袭沉稳的墨底镶银边祥云锦袍,肩背挺拔,气质清贵,五官立体极为好看,线条却是有几分冷峻之感,一双凤眸乌黑,乍一看清澈明亮,实则深不见底。 秦清对眼前这陌生男子的身份有大概的猜测,但还是戳了戳身前的临夏,小声道,“这就是云歌的小舅舅啊?” 临夏微微侧目,轻颔首点头,随后对着矜贵冷清的男子欠身一礼,“公子。” 秦清也连忙学着临夏,有些别扭的行了一个欠身礼。 走到燕云歌身后,秦清看一眼神色淡淡的楚有卿,缩手缩脚的有些拘束。 嗯……这绝对男神级别,而且还和普通男神不一样,长得好看,但是气质很高贵的模样,看上去好冷。 她现在一点也不敢乱动,因为这气势强到……简直是要碾压死她这个蝼蚁的节奏啊! 正想着,那双凤眸含着犀利的目光就这么轻轻扫过她,男人低沉的嗓音如想象中那般好听悦耳。 “这是你侍女?” “不是。”燕云歌在府中出门前喝了不少凉饮,这时也只是塞了一口肉,然后拿着清茶一小口一小口喝着。 “就是我说过的那个秦清,她记忆还未恢复,暂且住在府上。” 秦清这个姑娘性子不错,与她相处倒是不用顾虑小心什么,而且与她聊天时有一些见解很独特,说实话燕云歌还是蛮喜欢与秦清待在一起的。 秦清这个人很热心,也很单纯,与她相处极为轻松。 燕云歌想着,抬头看一眼身侧的秦清,却意外发现她神情都有几分僵硬,转头一想心中有几分了然。 随后她对着一旁的临夏吩咐道,“临夏,你带着秦清去门外候着吧。” 秦清好像被小舅舅方才严肃的模样吓到了……想及如此,燕云歌心中不免有些失笑。 听着燕云歌的语气,楚有卿那漠然的气息缓缓收起,迫人的压迫感也慢慢消散。 看着女子只是小口抿着杯盏里的茶水,楚有卿夹起眼前的菜肴放在她面前,同时道,“不饿?” “嗯……不饿。” 燕云歌乖乖的点头。“天热也吃不下东西,本来出府是要吹吹风的。” “那就不要勉强了。”楚有卿了然的颔首,随后抬眼看着她,“近日可去秦府了?正则和灵均还闹着要找你,改日你去瞧一瞧。” “嗯,大房二房要分房离府,庆太妃要我全权主持。”说到此时,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道戏谑之色,“还是挺有趣的。” “是吗?”男人执筷的动作不可察觉的一顿,随后眸眼里一滴墨逐渐扩散,将其中光亮瞬间侵蚀。“很喜欢?” 燕云歌没有察觉,笑着连连点头,“对啊,豫王府麻烦是挺多,但是有时挺有意思的。” 想要在她面前树立威严,却屡屡不成功的庆太妃,心怀迥异的各房,每每都想与她争夺嫁妆的豫王府……虽然生气,但事后回想每个人的神情,很有趣。 两人用完膳,待日暮西沉,楚有卿又亲自送燕云歌到了豫王府。 匆忙回府时,天色泛青,夕阳已经完全不见,抬头只能看见高高的屋檐与渐黑的天幕,还有一轮若隐若现,即将圆满的残月。 林允昌推开府门,便看一袭灰袍的父亲负手而立,一双眼睛里皆是冷霜。 “父亲……” 楚有卿跨进府门,林叔身形微动,叹一口气,拱手一礼。 “王爷,今日靖南王府来人,说豫王妃殴打靖南郡主,出言不逊将郡主气晕过去了。” “嗯,本王知道。”楚有卿神色淡淡,深邃的凤眸看着林叔,眸光微闪,“林叔有话,来书房说罢。” 说罢,长腿迈出,先一步走向青允阁的书房。 林允昌快一步达到书房,刚点燃灯烛,照亮书房衣角时,楚有卿已经推门而入。 待着林叔也赶到,林允昌自觉的退下关紧房门。 男人不紧不慢坐下,抬眸,眼中幽深宛若深渊之地。 “近日,王爷可是忘记老王爷的遗言?”林叔有些无力地叹息,“老王爷临终前要老奴守好您,守好楚家,可是王爷您要记得,我们楚王府,从来不欠小姐的。” 第一次,他终于唤了那个已经出嫁作为他妇的姑娘一声小姐。 “王爷,老奴说了太多遍了,也不想再惹得王爷烦恼。” “老王爷疼爱小姐,所以为她备了整整十六抬的嫁妆,但是您为了小姐,将历代家主苦苦经营出来的名声交代进去,您让老奴百年之后,如何跟老王爷,跟楚家列祖列宗们交代啊。” “林叔……”男人终于不忍对上那双沧桑的眼眸中的哀求,轻轻撇开眼,“此事本王定会有个两全的法子。” 林叔却轻易揪出其中重点,“那王爷之言,定是不会放弃了?” “……” 男人沉默,让林叔再次力不从心的叹声气。 “那……云国边境已经部署好,王爷要何时才发动?云国朝堂这些时日因各位皇子已经有些混乱,此时正是大好时机。” 放在扶手上的指轻轻敲打着,楚有卿垂着眼眸沉吟,随后坚定的看着堂下灰袍人,“三日之后吧。” “三日后参加选妃大典的贵女会准备进宫,届时皇上总会顾及各位大臣会趁机塞内线,又恼羞云国不守承诺攻击了边境军营。” 男人起身走至书架,抽出其中一本,翻找出一物,坐回书案后,摸索出桌底下镶着的木盒,拿着方才找到的钥匙打开。 骨节分明的手拾起盒子里静静躺着的一张画卷,伸直胳膊递给林叔。 “皇上命本王主持选妃大典有所不便,所以此行,林叔你替本王指挥此事。” “这……”林叔犹豫着看着他手中那卷画纸,“老奴怕是……” “这是与云国相邻的边境军事地形图貌,原本接手时特意留了一幅临摹,发动之后作用极大。” “那……好。”林叔接过画卷,抬手抱拳,坚定道,“老奴定会助王爷重夺兵权。” 木兮院。 清晨曦光透过葱葱郁郁的树叶落在地上,现如今温度还未升起,燕云歌站在院中一角的大树之下,扶着手边绳榄,闭上眼深深呼吸着新鲜的清爽空气。 “小姐您确定要玩这秋千?”临夏看着女子金鸡独立的模样,实在担忧。 “无妨,王府上上下下的账本都看完,好不容易核算之后交给宗正寺,本宫可要好好歇歇。” 而且明日便是选妃大典了,小舅舅忙的这几日都未曾来看她,如今怕是要等选妃一事落幕,才能见到他了。 临夏拗不过燕云歌的性子,也只能妥协的扶着她一瘸一拐的坐稳在秋千上,“那您这小心点……” 燕云歌老实的坐好,连连催促道,“好了,临夏快推吧。” “嘿哟~我来啦!我来推!” 秦清提着裙角飞奔而来,接手临夏,笑眯眯的一下一下推着,“怎么样呀?这力道是不是刚刚好?” 燕云歌揽紧绳索,皱皱鼻子冷哼一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 “哎呦也就是小事情啦~”秦清站到一边,眉眼弯弯。 “我把那个叫燕欣的家伙踢了。” 临夏惊得看着她,“小姑奶奶你又干什么了?” 秦清抱住临夏的胳膊,脑袋放在她肩上可怜兮兮的像是遭了很大的委屈,“他喝醉了刚回府,居然想搂我腰摸我脸,还说一定要纳我做妾,我这么个弱女子怎么能打得过他嘛……” “所以你就踢他了?”燕云歌自己控制着停住秋千,桃花眼里毫不掩饰那浓浓的奚落,“你也就会这一招了。” 秦清不服,噘着嘴一哼,“防狼术最厉害的一招呢,我会的可精湛了!” “……”临夏真想无力的扶额,还好这院子里婢女都被驱退下去了,不然真让秦清这个姑娘惊到目瞪口呆。 “我教你一招。”燕云歌从袖囊中掏出那把很熟悉的匕首,朴素而平凡。 “去,刺他一刀,后果本宫给你担着!” “可别。”秦清连连摆手拒绝,她可是红旗下茁壮成长的小花朵,“我没那么大胆子。” 燕云歌刚想嘲笑她有心没胆,只会说从不做,一声声响动正接近。 “那个贱蹄子呢!出来!勾引本夫人夫君还敢躲起来,人呢,赶紧滚出来!” 欣夫人这般大喊大叫,不一会三人便到了院子中。 燕云歌由临夏馋着,看着欣夫人身后婢女们身边一片狼藉,桃花眼里冷锋闪烁。 “欣夫人这阵势,是想离府之前帮本宫把院子拆了,重建一座吗?” 说着,她微微侧头,看着秦清吩咐着说到,“秦清,去算算这些花花草草值多少银两,欣夫人敢砸,定是有钱赔的起了。” “小贱人谁准你走了!你给本夫人站住!” 欣夫人原本面对着燕云歌不怒自威的气势有些怂,但见秦清要走,二话不说上前拉住她的手,反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清脆的声响让燕云歌彻底冷下脸来。 秦清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委屈,但她也不是吃素的,想要挣脱却发觉欣夫人力气大到变态,眼看又一巴掌扇下来,她灵机一动,一脚踢在和燕欣一样的位置。 看着欣夫人放开了她,痛苦的蹲下,毫无形象的捂着两腿之间,秦清抚上自己的脸颊,感觉都肿起来了,顿时委屈的落下眼泪,带着浓浓的哭腔吼道,“你泼妇啊,上来就一巴掌,讲不讲理啊!” “好了,没事吧。”临夏在燕云歌的授意下走上前,扒开秦清的手看着被她捂着的脸颊,果然红彤彤一片,已经开始肿起来了。 燕云歌一瘸一拐走到几步远的小亭,扶着一旁的栏杆上去,坐在亭中石凳上,满目讽意看着被婢女围起来的欣夫人。 “欣夫人还好吧?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本宫木兮院里的人一个个都是暴脾气,您看大房怎么老实不长记性呢。” 最痛的一波已经忍过去了,现在欣夫人只觉得自己还是直不起腰来,一动,两腿间便是火辣辣,痛到心都揪在一起了。 听见燕云歌毫不掩饰的恶意调侃,欣夫人硬是忍着痛扶着婢女,巍巍颤颤站起身,五官已经紧皱在一起,写满了“痛”这个大字,直让燕云歌忍不住发笑。 “燕云歌……你……”欣夫人有气无力的狠瞪着坐在凉亭中满脸幸灾乐祸,“你等着!” 目送欣夫人痛苦的离去,燕云歌挥挥手让临夏赶紧带秦清去凉敷一下,自己坐在亭中回想欣夫人的表情,笑得难以自拔。 然,不一会,院门又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打首的…… 燕云歌眉头一挑,欣夫人这是把庆太妃搬来了? “云歌!” 看到燕云歌悠哉坐在亭中,庆太妃心中气焰更甚,本就对燕云歌平日的一言一行十分不满,加上欣夫人的哭诉,当下便来了木兮院。 “你纵容下人欺辱大房是怎么回事!” “太妃此言差矣。”女子脸上的神色渐渐冷淡下来,桃花眼微凉,“大房做了什么恼人的事,自该心中有数,兔子急了还咬人,更别说活生生的人了。” “现如今拿着太妃您做依仗,来本宫院子问罪,莫不是觉得分离王府便是独大一家,有些得意了。” “你胡说!”欣夫人首当其冲跳出来,愤恨的指着女子道,“明明你院里的人先打伤了大老爷,本夫人来木兮院讨个说法的时候,你又纵容下人踢伤了本夫人!” “欣夫人这话可就不对了。”燕云歌伸出被绷带裹着的脚踝,唇角微勾气定神闲道的说道,“本宫这院子哪有一个下人?反倒是欣夫人带着人贸然闯入木兮院,仗着本宫扭伤了脚,摔摔打打的弄得一地狼藉。” 庆太妃随着女子的视线扫过前侧满地碎片,顿时不善的投向欣夫人,后者神色一慌,急忙道。 “若不是你院里的贱婢伤了大老爷,本夫人怎会来这木兮院!” “本宫的人被夫人无辜打了一巴掌,本宫还未找夫人说道呢,欣夫人倒是先倒打一耙。” 那双桃花眼里看似盛满了恼意,实则是笃定的笑意。 “那夫人倒是说说,那女子伤着他哪儿了,可重?又打伤你哪处了,可是传了大夫看诊?” 说夫妻两人皆被一个女子踢了两腿间那处? 若欣夫人有胆子说,明日这府中定是流言蜚语,家仆眼中的热议八卦,叫她害臊到不敢踏出房门半步。 欣夫人果然脸上阴沉,话憋在嘴里硬是吐不出来半节字音。 “好了。”庆太妃出声打破这充斥着火药味的气氛,她挺起腰抬头看着亭中女子,“既然你们各持己见,那不如叫那婢子过来,询问一番便可。” 临夏带着秦清回来时,被主厢房厅中坐着的三人,及身后浩浩荡荡的家仆吓了一跳。 木兮院的婢女已经乖巧的站在燕云歌身后,庆太妃威严襟坐在正位之上,欣夫人一腔怒气强憋着,在燕云歌对面的繁雕梨木圆凳上落座。 临夏轻轻拽了拽秦清的衣袖,秦清哽着一口闷气,吐字模糊道,“见过太妃,欣夫人。” 临夏柔声欠身,“奴婢见过太妃,欣夫人。” 庆太妃一眼就看见一袭月牙色锦袍的秦清,见她一侧脸颊红彤彤的微微肿起,真就对燕云歌的话信了几分,毕竟欣夫人那个性子,无辜打人却惹到燕云歌头上,那也是可能得。 “太妃可是见到了?秦清本就不是王府中的奴婢,乃本宫的客人,在府中陪着解解闷,而且……” 燕云歌似笑非笑的眸光轻轻扫过太妃那张严肃的脸庞。 “前些日子被牵连本宫就不说了,今日被欣夫人找由子打了一顿,本宫倒想知道欣夫人真以为出了府,便不是豫王府的人,本宫就管不着了?!” 秦清闻言,秒懂燕云歌何意,于是刚下捂着脸颊的手,委屈巴巴的走回燕云歌身边。 临夏也极有眼色的搬了个圆凳过来,秦清看似憋屈可怜,实则神清气爽的在燕云歌下方坐下。 哎哟燕云歌居然让她翻身做主子了! 于是,对着欣夫人气急的模样翻了个白眼,秦清拉住燕云歌的手,楚楚可怜,“云歌,我在府中给你惹了不少麻烦事,要不我回家吧……” “别!”燕云歌正经的拉住她的手,“你在我府上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你娘嘴巴又那么大,若是你回了府,此事被宣扬出去,我豫王妃岂不是要被骂死了。” 燕云歌侧头看着庆太妃,“对吧,太妃?” 欣夫人听着燕云歌这说辞简直气炸了,“在王府住了那么久,仪容礼表甚差,谁家贵秀会是这般德行!” “莫不是什么乡下丫头吧?” 燕云歌的闺中密友庆太妃不清楚,但见燕云歌如此重视的模样,思及往日曾强迫秦清跪在祠堂,还险些被大房玷污…… 不管秦清家中背景如何,庆太妃都有些坐立不安,豫王府的名声可不能毁了! 当下,她略微温和的语气让秦清毛骨悚然。 “秦姑娘在王府即为贵客,方才也是大房鲁莽,切莫放在心上。” “既然乃是大房过错,老身定会依照王府家规处置,如此,老身就不在这掺和了。” 说着,庆太妃此言,欣夫人可是坐不住了,起身上前,直接指着燕云歌骂道,“燕云歌你这个克亲的扫把星,满嘴胡言乱语。” 庆太妃脸上一沉,大掌一拍八仙桌,站起身厉声道,“老大家的,还不快住嘴!” 欣夫人置若罔闻,将这些话说出声时,激动快意的轰炸着她,让她心中快畅! “燕云歌你仗着摄政王嚣张跋扈,黑白颠倒又行事乖张,日后定会遭到报应,永坠阿鼻地狱,万劫不复,生不如死!” 说着,手高高抬起,却被女子直接拿捏住,危险的眯起桃花眼,眼中倒映着欣夫人那张痛到扭曲的脸孔。 “欣夫人说话最好把嘴巴放干净点。” 庆太妃怒意袭上,意示身后奴婢与嬷嬷,“还不快将欣夫人带回去!” 待秦清与临夏扶着燕云歌,立于堂中看着欣夫人被嬷嬷架着离开,嘴里骂声依旧,两人脸上皆是恼意未散。 “这女人嘴巴也太臭了,活脱脱的泼妇一个,招人嫌弃。” 临夏担忧的看着燕云歌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小姐,你莫往心里去,什么克亲地狱的,别信。” 燕云歌缓缓抽出被两人搀扶的手臂,唇角的笑意染上几分凉意,冰寒刺骨。 “敢咒本宫永坠地狱,那本宫就让她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 选妃大典如期而至,而在第四日那天,与云国交界的边境灵州传来了急报。 云国骑兵趁夜色突袭了大燕兵营,两名大将身亡,纵火烧了部分军粮。 翌日,朝廷商议,选妃大典继续,三品怀远大将军袁弘光押送粮草,带使者大臣前往灵州。 不过一夜间,战事渐起。 皇宫,康宁宫。 “皇帝,云国一事且勿心急,待选妃完毕,后宫安定尚可。” 太后本意是想让皇帝子嗣开枝散叶,可燕蒙却心急朝堂一事。 “选妃母亲替朕把关便可,灵州边境事关紧要,耽误不得。” 云国夺嫡之争越发激烈,使臣过去言讨不知是何结论,若楚有卿趁选妃之际作谋,他怎能及时制止? “万万不可!”太后严肃的看着一脸不耐的燕蒙,“这最后几轮的后妃皆是重要大臣之女,后宫与前朝紧密相连,就如同靖南王一般,靖南郡主入了宫,疆北兵权便是收入囊中。” “……” 收入囊中?白惠卿心中还有楚有卿,靖南王被迫跟随他,如何能安安稳稳收入囊中? 除非…… 燕蒙忍不住心中急躁,却是只能咬牙承受,“好。” “国库虚空,朕先去御书房想些法子,就不陪母后用午膳了。” 说罢起身,大步流星走出康宁宫。 太后望着远远离去的明黄,疲惫的撑着头扶额。 皇帝心思太过浮躁,一时半会沉淀不下,是个难事。 但是,国库虚空…… 太后眸光猛然闪过一道幽光,她连忙直起身子打起精神,“嬷嬷,你带口谕出宫,宣商秦夫人入宫,说哀家有要事相邀。” …… 秦楚氏身着缎织掐花裳,华贵优雅踏入康宁宫,看着首位上那一袭盘金凤凰纹缎衫依旧威严端庄的太后,并未行叩礼,只是微微欠身。 “民妇见过太后。” 太后精明的眸眼寒光一闪而过,随后消散无形。 “坐吧。” 秦楚氏下巴微扬,唇角啜着柔善的笑意,风韵犹存的气质不比年轻时差,“不了。” 她直言拒绝,同时扶了扶鬓间的翡翠步摇,完全无视太后阴沉的脸色。“家中幼子不舍民妇太久,太后直说便可,太晚幼子怕是会闹,府中还无人能管得了他们。” 太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抑制住心底的熊熊烈火,“那哀家就直说了。” “秦家得了皇商的名头十几年,借此谋利无数,一跃成为第一皇商世家,如今灵州战事将起,秦家就不做点什么吗?” 这话简直讲的太明白了,就差补上一句“交点银子给朝廷”了。 她秦府有钱,就要把银子给朝廷用于战事? 秦楚氏气极而笑,“那依着太后之言,我秦家赚着皇宫的钱,还要无偿奉还咯?” “哀家只是说家国有难,秦府钱财众多,留着还不如奉献一二,让将士守好江山社稷。”太后神色淡淡,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 守江山又不是守她秦家的,你说让交银子就交银子啊?秦楚氏自认不是个好善之人,上次为难她女儿一事还尚未讨个说法,现在这一出…… 秦楚氏甩了甩衣袖,“恕妾身无礼,秦府银两不多,都是留给儿孙的家财,太后之言怕是做不到了。” 说罢,她转身便离去。 “秦楚氏你给哀家站住!” 太后直径拍桌而起,怒视着秦楚氏的背影,狠声道,“你若走出这道门,哀家保证,不出半个时辰,燕云歌便会知道安伯候的真正死因!” 秦楚氏猛然转身,阴沉的目光死盯着高位之上的太后,“你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娘子,回府吧 “哀家有什么不敢的。”太后看着秦楚氏的视线意味深长,“若云歌知道你当年抛弃她是因为你的浪荡事气死了安伯候,心虚不敢抚养她这件事,怕是更恨你吧?” 秦楚氏想着那一幕,暗暗倒吸一口凉气。 “燕云歌与你生分十几年,你若还想与她母女情长,不如考虑一下捐奉之事?” 看到秦楚氏的反应,太后满意的坐下,精明的双眸闪烁,“此事除了先帝,只有你知,我知。” 秦楚氏咬着后牙槽恨恨盯着太后,她完全不怕太后,但是她只怕云歌,怕她知道此事后的反应,那太恐怖了。 “好,我捐。” 太后啜着笑意点头,“来人,给秦夫人拿笔墨。” 秦楚氏恍恍惚惚出了宫回秦府,踏进云亦楼坐在正堂中发着呆,连秦家主寻来都不知道。 秦家主推了推,待秦楚氏回神,有些担忧的问道, “怎么不回院里,来这里做什么。” “太后传你进宫发生什么了?” 秦楚氏有些疲累的靠在秦家主肩上,“我想让云歌来秦府多住几日。” “好啊。”秦家主揽住她,轻轻拍了拍,柔声道,“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都听你的。” 所以当燕云歌收到来自秦府的书函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这厢庆太妃便派人叫她过去,撇开临夏欲搀扶她的手,燕云歌轻声道,“无妨,已经好了。” 到了正厅,看着威严襟坐在正位之上,脸色有些阴沉的太妃,燕云歌抬了抬眉头。 “太妃唤本宫所为何事?” 何事? 庆太妃掏出一本册子,冷冷的拍在八仙桌上,“这就是你禀上宗正寺的各房离府册子!” “太妃这么大气性,是怎么了?”燕云歌不受太妃影响,迈着步子走上副位,优雅落座,唇角笑意不减。 “太妃命本宫主持此事,本宫依言而行,有错吗?” 庆太妃气得发抖,她拍着桌子上的账册,厉声质问道,“整理各房财银,你那一房的呢?还有这些债务哪儿来的?” 拿过账册翻了翻,燕云歌确定这些都是她花费了很多时间精力整理的册子。 “本宫这一房只有燕柏留下的银两与铺子,至于债务,大房好赌又爱面子,欠赊的银两居多,二房向来老实可靠,经营有善,总算不赔。” “至于燕霖,燕霖读书,银两都是本宫所出。”女子唇角轻扬,“太妃还有什么疑问吗?” “你的呢?难道你不是我豫王府之人吗?那些债务你给填补上不就行了!” “太妃此言有些过分了。”燕云歌冷下脸,“大房与二房的嫁妆私库本宫都未算入其中,为何本宫就应如此?太妃之意莫不是想要拿本宫做那钱庄,缺银子便来拿?” 她索性撕破脸皮,直言道,“前些时候太妃拿着本宫的账册来问本宫银两去处,难不成看着本宫钱财众多花不完,也想吞了本宫的嫁妆来接济王府?” “若真如此,太妃未免太过贪婪了,妄想控制本宫来夺本宫的嫁妆!” 庆太妃按着桌子起身,居高临下看满目质疑责问的燕云歌,心头发虚,“你乃是王府一份子,为王府谋算为何不可!” “既然如此。”燕云歌冷笑一声站起身,“那前去宗正寺,看看历来儿媳嫁妆是否该由婆家掌管!” “你……”庆太妃憋着说不出话来,指着女子的手颤颤巍巍发抖。 燕云歌之言可谓直戳中心,叫她说不出有力反驳的话来了。 但是她儿缺银子,要查谋害他的凶手,她这个做娘的自然希望儿子平平安安,接受王府事宜,让豫王府发扬光大! 但是她缺银子,她需要燕云歌的嫁妆…… 急火攻心,庆太妃竟是硬生生气晕倒了过去。 看着正厅中慌乱不堪的场景,燕云歌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她想与庆太妃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太妃一次次窥探她的东西,就休怪她心肠狠毒了。 到了木兮院,吩咐了临夏收拾行囊,不过一时辰,燕云歌丢下混乱的豫王府,直直去了秦府。 到了秦府,燕云歌便被领去了云亦楼,歇息片刻,临夏秦清二人整理行囊,燕云歌由婢女带着去了后院一处湖亭。 正值过午,亭子筑在湖中心,即使再热也能觉得凉畅舒快,尤其一阵微风拂过,带着湖水的的清新与荷莲的芬香扑面而来,心情瞬间顺畅了许多。 走到亭中,燕云歌坐在秦楚氏对面,伸头叼住秦楚氏递来的葡萄,微酸甜腻的味道在口腔中迸溅蔓延,令她忍不住自己动手剥了一个。 “你来时可是和太妃说过了?” “未有。”燕云歌咽下嘴里的水果,手中动作不停,同时张嘴接住秦楚氏又剥好的葡萄。 “府中各房分府,她想动我的嫁妆未果,吵了一架闹开了。” “动你嫁妆?”秦楚氏剥皮的动作一停,柳眉紧紧拧起,“这可不行,嫁妆乃是女子的依仗,怎能被夺了去。” 她越想越气,“改日母亲定要去王府帮你讨个说法!” “不必了。”燕云歌百忙之中摆摆手,“已经分完了,她也不能拿我怎样。” “正则和灵均呢?” 女儿主动问起两个孩子,让秦楚氏心里的喜色掩都掩不住。 “用完午膳在午睡,一会该起来读书了。” 说着,她忍不住添一句道,“你没事可以多来看看他们,他们很想见你。” “嗯。”燕云歌颔首点头,小舅舅也这么说过。 她动作一顿,或许那两个小家伙是真的很喜欢她,看见她时乌黑清澈的眼睛里闪闪发光。 “那多住几日吧?”秦楚氏有些期待的看着女子。 燕云歌有些迟疑,随后点了点头。 “好,不过七日后我要回趟王府。” 二十四日那天,燕霖是要派人回府来拿银两,以作书院学费。她对于燕霖虽然漠然相待,但是他算是豫王府中唯一护着她的人了。 …… 入夜。 终于摆脱了两个小家伙的魔爪,燕云歌想,那两个白净净的小团子还真是……对她喜欢到不行。 秦清已经兴致勃勃带着临夏去逛秦府了,燕云歌思及今晚之事,点头同意。 回云亦楼换上干净的衣衫,燕云歌去到书房时,暗二暗三已经在等着了。 免了两人的礼,燕云歌直入主题。 “燕柏的踪迹查到了吗?” 暗二抱拳,沉声道,“回主子,如长叹阁所言,他隐匿能力极强,不过暗一传来消息,说昨日他赶回了京城。长叹阁也在追踪他的痕迹,不过他太狡猾逃掉了。” 燕云歌垂下眼眸沉吟不语,良久后,捏过桌上一支雪豪笔,才继续道,“继续跟着,有消息随时禀告。” “主子,暗堂再差些时候,就可以动用了。” “我知晓了。”桐色的笔杆被细白的手指玩转着,女子拿着毛笔尾巴轻轻点了点桌面,“燕华在云中寺怎么样,有没有发现什么人在附近勘察?” “没发现其他人。”暗三摇头,“公主近几日也是嗜睡,几乎不出门。” “嗯……”燕云歌缓缓吐出一口气,“若无事,便退下吧。” …… 清晨,豫王府外,众人看着跪在府门外的夫妻两人,捂着嘴巴小声与身旁人议论着。 “这不是豫王府大房吗,前几日不是分家了,怎么又回来了?” “听说燕欣外面欠了一屁股债,分的宅子和铺子早就卖了,还没还清银子。” “啧啧啧……这赌可真是碰不得碰不得啊。” “我告诉你,我昨日还看见燕欣的妾室拿着包袱跑了,天都还没亮呢。” 正说着,一辆宽大的马车慢慢靠近豫王府,人群渐渐后退,原本还嗡嗡讨论不停地众人瞬间止了声,为马车闪出一条路来。 马车上,俏丽的婢女先下马车,拿出矮凳放下,伸出手等待马车中的人出来。 几息后,车内的女子探出头,一双桃花眼里水润润的,带着若有若无的勾人风情,她轻轻提起裙角,探出身利落的下了马车。 一袭青缎柳纹薄纱裙,女子身形笔挺窈窕,立体精致的五官极为好看,轻挑眉,眸光流转间令人心生惊艳之感。 临夏看着跪在府门前的夫妻,隐去唇角的笑意,上前一步道,“大老爷,欣夫人,如今分府,现在跪在这王府门口,怕是不好吧。” “弟妹,王妃帮帮我吧……” 燕欣顾不得形象之言,看见燕云歌,急忙跪着上前,欲抓住她的裙摆。 燕云歌后退一步,躲过后看着狼狈扑倒在地上的燕欣,唇角一勾,“太妃让本宫主持离府一事,本宫可是算的好好的,禀公了宗正寺。” 说着,她眸眼一转,落到一侧发丝凌乱,狼狈至极的欣夫人身上,“分府之后王府公库也是缺损,实在无能为力,欣夫人不如回娘家看看?” “你……”欣夫人恼怒的抬头瞪着衣着华丽的女子,忽然泄了气。 她现在只有还不清的债务,娘家已经闭门不见,如今连宅院都卖了不说,燕欣他居然妄想把她卖掉还债! 她隐忍着胸腔中的委屈与恼火,上前,自认诚挚的垂下头,“弟妹,是我错了,你帮帮我们吧……” 燕云歌目光轻轻扫过这围观的百姓,视线落到紧闭的府门上,唇角的笑意有些意味深长。 她微微弯下腰,殷红的唇轻动,几不可闻道,“连太妃都抛弃你们了,你觉得找本宫,有用吗?” 被夫君卖了抵债是件多么荒唐的事情?可若卖入勾栏院里……啧啧啧,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吧? 漂亮的眼眸中,只有欣夫人看得到那么暴戾的毒辣之意,宛若毒蛇轻轻缠绕在她脖颈间,含有剧毒的信子就在她的肌肤吞吐着,泛着刺骨的凉意。 明明酷暑,却犹如身处严冬之日。 欣夫人突然晕过去让燕欣一愣,燕云歌唇角啜着一抹轻笑,优雅的绕开,直径走向王府,在燕欣幡然醒悟要追赶过来时,大门毫不留情的关紧,不留一丝缝隙。 燕云歌背对着府门,听着门外燕欣的呼喊求饶置若罔闻。 庆太妃的目的达到了,这豫王府的主子只有她的亲生儿子。 二房聪明一点,懂得自力更生,利用自己应得的东西养活自己,大房……呵。 收拾了府中东西,燕云歌当着庆太妃的面,给了书童一袋银两,视太妃无物一般,转身便要离去。 “你站住!” 庆太妃气汹汹跟上前,一左一右两个嬷嬷,刚好挡住女子的去路。 “你现在住在娘家迟迟不回府,还知不知道哪里才是你的家!” “自然是知道的。”燕云歌含着笑意的眼睛望着庆太妃那张怒火冲冲的脸,唇角轻勾,“我母亲在哪,哪便是家。” “胡说!”庆太妃气炸,也顾不得什么太妃婆母的形象,高声道,“你被我儿八抬大轿娶回王府,现如今三天两头往外面跑,莫不是想要改嫁他人?!” “人常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你身为人妇自该注意,还用的婆母来提醒吗?” 且不说燕云歌是何反应,临夏气恼的上前直言道,“太妃之言太过分了吧,万一我家小姐想要改嫁,难不成太妃还行阻拦我家小姐不成?!” “你果然想改嫁!”庆太妃恨恨道,“燕云歌我告诉你,你休想离开!你生是我豫王府的人,死是我豫王府的鬼!” “那你倒让本宫变成鬼啊。”燕云歌挑衅的说着,“利用我赶走大房二房,还想将我的嫁妆占为己有,庆太妃你是把我燕云歌当傻子吗?” “闭嘴!你个荡妇!”庆太妃扬起手欲落下,却被临夏死死握住手臂。 “你休想伤害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岂是你能辱骂欺打的!” 姜嬷嬷闻言,手高高扬起,嘴里厉声训斥道,“你个婢子,哪来你说话的……啊!” 待她的手欲重重落下时,寒光一闪,姜嬷嬷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袭来,疼到心脏都在打颤,被人揪来揪去一般撕心裂肺的感觉,温热之感划过手臂,腥气味蔓延在空气中。 “你……燕云歌你居然砍伤我身边的人!”庆太妃看着姜嬷嬷手腕那流了一地的鲜血,颤颤巍巍指着燕云歌,震惊盛怒道,“你个恶妇……你……” “来人啊,太妃晕过去了!快来人……” 燕云歌抽出腰间木兰锦帕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迹,看着姜嬷嬷痛苦万分的神情,目光触及那哗哗流血并动都不敢动的手,唇角啜着冰凉的冷笑。 “敢欺辱本宫身边的人,一只手都不够赔的!” 荡妇? 庆太妃可真是看得起她! 嫌恶的扔下锦帕,燕云歌对着混乱的地方没有一丝想要停留的念头,带着临夏从后门离开。 重回秦府,燕云歌一眼便看见门口那辆熟悉的马车,以及一旁侯着的林允昌。 当下便急急忙忙跳下马车,提着裙角往府中跑去,马上要到正厅时,这才放慢脚步整理因跑动而凌乱的衣衫。 正厅之中,唯有两人在此,屏退了左右,关紧堂门低声谈话。 “有卿,你听阿姐的,莫要再由着云歌胡闹了,她已是人妇,你们再这样下去,你忍心看她落得淫乱不堪的骂名?” 秦楚氏握着他的手,与女子相似的那双桃花眼里满是哀求。 “云歌性子粗莽爱钻牛角尖,做事都是由着性子来,你切莫学她,你身上还有楚家祖先的重任,你身为摄政王,若娶了自己的外甥,天下人该会怎么辱骂你们?你忍心云歌百年之后都背负着祸乱伦理的耻名吗?” 男人沉默着垂下眼睑,深邃的眸眼里一滴滴墨像极了天空中淅沥沥的小雨,遇到水面便化开,渲染,又慢慢消失。 他不忍心……不忍她受一点苦楚。 但云歌夫君已逝,他若抛了父亲留下的楚王府,与她埋名隐姓…… 耳边是秦楚氏苦苦祈求的声音,“有卿,阿姐求求你好不好,父亲与先帝都未曾成全你们,一意孤行下去只会撞得两败俱伤,日后后悔还不如早早止步,一步错便是步步错啊。” “有卿,你还有楚府的担子,还有野心大志,云歌她只是个女子,她承受不起……你听阿姐的好……” “哐当~” 堂门被人忽然推开,看见来人,秦楚氏心头一凉。 云歌她听见她说的话了?她会不会恨她,恨她这个母亲趁有卿寻她时,祈求他远离她疏远她? 不不不,秦楚氏不敢想那个后果,她不敢想象。 女子平复着因一路跑动而急促的呼吸,这才跨步踏进堂中,看着堂中谈话模样的两人,眨了眨眼,“母亲,你让小舅舅听你说什么?” 楚有卿沉默的坐在副位之上,眉眼紧紧皱起,还深陷在原本的谈话中。 秦楚氏心里的大石头嘭的一声落了地,她急忙扬起笑脸走过去,揽着女子的手臂。 “没什么,让你小舅舅听我的,在府中用完午膳再回王府处理政事。” “哦~”燕云歌恍然大悟,随后抽开手臂跑到男人面前,细白的手亲昵的戳了戳男人硬邦邦的胸膛。 “那小舅舅就留在府中吧?这一连十几日,都半个月多未见到你了呢。 她听闻了近日灵州边境与云国战事,云国竟无情的斩杀了大燕派去的使臣! 俗话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云国此番态度太过决绝与冷硬,摆明了不愿交合。 想着小舅舅近日忙于朝堂一定乏累,她继而道,“用完午膳小憩一会再走也不迟呀。” 沉默不语的男人终于抬起了头,幽暗的眸眼望着那犹如一潭清水般透亮的桃花眼,闪过一道光芒,其中蕴含的情绪让燕云歌不喜。 那好像是犹豫与痛色。 再仔细看,那双凤眼里唯有沉寂的平静。 男人站起身,身上只是简单的墨底银云纹缎袍,但男人肩背挺拔,显得极为高大修长。 他垂下眼眸,抬起大掌想要拍拍女子的头,却发现她鬓间带着玲珑精致的簪钗,只好轻轻抚了抚她散落后背的青丝。 “近日太忙,只是听闻你来秦府住,来看一眼。” 他低沉的嗓音带着往日的沉稳,富有磁性的声音在燕云歌耳里,却酥酥的有几分撩人。 “午膳便不用了,你乖乖的,我先回王府了。” 秦楚氏闻言,掩下心头的喜色,跨步上前道,“那有卿你慢些走。” 楚有卿淡淡颔首,正欲转身离去,却感觉衣袖被人紧紧拽住,转身看着女子,见她不满的瘪嘴,无奈的轻笑,伸手捏了捏她白皙光滑的小脸。 “改日再来看你,听话。” 第一次被男人这般宠溺的动作袭击,燕云歌难得觉得耳朵热辣辣的,她依言放开男人的衣袍,桃花眼里闪闪发光,好似装满了星空一般璀璨,“好,我很听话的。” 秦楚氏见着两人之间任谁也插不进去的气氛,第一次有些怀疑,男才女貌,难道她的坚持真的错了? 或许云歌那丫头说的对,这条路谁也没走过,怎能知道它的尽头一定是头破血流呢? 燕云歌送着楚有卿直到府门,见他上了马车,林允昌驾着马车离去,才恋恋不舍的转身回府。 金銮殿上,百官分文武两侧立于殿中,一袭明黄龙袍的天子稳坐在宽大的龙椅上,眸光中含着不甘与怒气看着殿下一袭墨袍,沉稳镇定的男人。 “自开战以来,灵州折损了三员大将,一万之多的兵将战亡沙场,若真依摄政王之言,与云国言和,岂不是默认我大燕臣服!” “若皇上不愿如此。”幽深的凤眸里深不可测,语气清淡淡的,却足以听出其中的从容不迫。 “也可命运送粮草过去的怀远将军执掌边境,袁弘光官职正三品,乃是兵将立功,不论官职或经验智谋,都足矣担任灵州边军。” 放在膝上的大掌猛然收紧,燕蒙瞳眼骤缩。 好个楚有卿,不动声色挖了一个坑,轻飘飘的一脚就将他踹进坑里…… 但是就想这么轻易的夺走兵权?燕蒙眼眸微眯。 “若论经验与号令,朕倒是想起另外一人。” “靖南王可愿带援兵前往灵州?” 一袭紫金锦袍的中年男人出列,不可察觉的看一眼前方的墨袍男子,对着高位上的年轻帝王轻轻拱手一礼,“回皇上,老臣年事渐高,怕是力不从心。” 深邃的凤眸缓缓垂下,眼底是浅淡凉薄的讽意。 “……!” 燕蒙眼眸猛的一暗,眼眸中是疯狂的凝聚着风暴,冷冷剐一眼殿中那紫金锦袍的靖南王,握成拳的手已经青筋暴起。 过了半晌,年轻的帝王死盯着沉默不语的墨袍男人,压下心中的不甘,缓缓出声道,“如此……那孔将军带援军前去,孔将军亦为正三品大将,坐临主将,袁弘光为副将。” 不能让楚有卿的人夺得兵权,绝不可能! 散朝后,百官三三两两往宫外离去,遇到一袭墨色锦袍的男人后,皆是压低了声音绕道而行。 “摄政王倒是轻淡淡就想拿回那东西。” 身后,靖南王的声音入耳,楚有卿沉寂的眸眼里划过一道幽光,随后淡淡出声,“靖南王不去灵州另有打算,何必说本王。” “呵呵。”靖南王跟在男人身后,两人之间只差一步之距。 “惠卿被钦点为贵妃,摄政王可要去镜湖楼与本王庆祝一番?” 楚有卿剑眉轻轻一皱,几息后缓缓点头,“午时一刻。” 镜湖楼,曲竹阁。 推开厢门,一眼便看见立于窗前的男人,他身形挺拔修长,双手负于身后默然地望着楼外一汪青翠的湖水,满室的安宁与寂静犹如一幅美画,令人不忍卒读。 靖南王挥退侍卫亲自阖上门,一手负于身后,迈着稳健的步伐靠近男人。 “摄政王选的地方倒是不错,站的高望的远,西城一半的景色尽收眼底。” 男人微转头显露出一侧俊颜,眼睫微垂斜睨着一步步走来的靖南王,冷峻的五官线条尽显冷硬流畅的深邃质感。 “镜湖楼再高,也比不上南城商市的望火楼,靖南王若真想站高眺远,去那处便能将都城最繁华的地方收入眼中。” 靖南王与他并肩而立,闪烁着精光的眼眸望向那片依稀可看见的红墙皇瓦。 “京都最繁华奢侈之地,应该是东处的皇城吧。” 幽深的凤眸微微一眯,楚有卿语气依然沉稳平静,“郡主位及贵妃之位,靖南王随时可以去皇城走动。” “摄政王不喜燕氏一族吧?”靖南王笃定的说道,“老楚王之死便是燕氏埋下的祸端,明明已近花甲之年,却被先帝遣调追截叛党,白白送了性命不说,新帝还欲打压楚王府。” 靖南王说的话很直白,但是也是他斟酌了许久才敢说出口的话。 “若不然,依着摄政王的性子,应该不会违背楚家那句忠臣孝义的祖训,屡屡挑衅新皇。” 楚有卿神色自若,不紧不缓的将视线从窗外投到一脸肯定的靖南王身上,眼底幽光闪烁。 “靖南王有话直言。” 靖南王伸手捋着下巴那稀疏的胡须,嘴边的笑意意味深长。 “惠卿已怀有一月有余身孕,往日恩怨本王不欲再去计较,只剩和摄政王同一个目标。” “……”男人的眉头终于开始折起,眼睫微垂暗自盘算着,让看似自信满满,实则忐忑不定的靖南王有些期待,与不安。 他敢说此话也是谋算了许久楚有卿为何一反楚家历代家主反常,步步紧逼皇权,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不能百分百笃定楚有卿会站在他这一边。 “靖南王之意……”过了好半晌,墨袍男人才抬起头,眸眼幽暗看不清其中思绪。 “想要携幼帝登基?” 携幼帝,这三字说着如此短促简单,却要在新帝身亡,白惠卿能安然诞下龙胎的前提之下,夺得朝堂大权。 “此事,不知摄政王意在如何?”靖南王自认态度很是真挚坦然,拿着未来幼帝拉拢楚有卿,却不知他愿意与他一同…… 在靖南王纠结不安的矛盾中,墨袍男人抬起头,沉声道,“谋一事,也不是不可。” 一刹间,靖南王似乎闻到了杀伐血腥的气味,香甜的让他难掩激动神色。 墨袍男人转回身,看着窗外那一湖倒映着蓝天白云的湖水,深邃的凤眼里暗波涌动。 最初登临摄政王之位,是因逼得年迈父亲跨马提刀,最终却是客死他乡的先帝。 想要将新皇拉下龙椅,只因新皇对楚府,对云歌都蠢蠢欲动想要伤害,任何一个打击燕氏的机会,楚有卿都不想白白放过。 争夺天下的野心,他没有,但他只想让自己羽翼下的那些人能平安无忧。 不同于曲竹阁的风雨欲来,秦府正厅俨然已是刀剑跋扈,随时能溅一地血的地步。 秦楚氏紧紧拉住燕云歌的手,意示她莫要冲动,同时眸光微凉看着坐在一侧太师椅上的庆太妃,随后扫过庆太妃身后几名看着极为凶悍的家仆。 “庆太妃这气势汹汹迎接云歌回府的模样,我还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过。若想云歌回府,便派人来通报一声,带着这些土匪样子的人来请儿媳回府,我怎能放心云歌回去!” 庆太妃这些时日吃药补身子,却是越补越虚,连着燕霖都担忧的回府了。 现在能看到燕云歌被压制着的样子,庆太妃觉得这堵在心口的一口郁气终于通顺了。 “秦夫人也见识过云歌的脾性,若老身派个婢子来请云歌回府,别说这半月,云歌怕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回去了,没办法,老身也只能出此下策。” 同时,被刺了一刀,还依然包扎着伤口的姜嬷嬷恨恨地剐青衣女子一眼,得到了庆太妃的眼色,未受伤的手抬起挥了挥。 “来,请王妃回府了。” 安静站在太妃身后的五六名满满土匪模样的家仆随之上前,高大的身形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极为骇人。 女子一袭轻薄的衣衫,在几个精壮的大汉的衬托下,显得极为柔弱可怜。 忽然,堂厅外一人渐行渐近,一身深蓝缎锦衣袍衬得他身形极为修长精壮。 大步跨进堂中,男人隐约含着几丝阴郁的眉眼在对上女子那双漂亮水润的桃花眼时,阴冷之气微微退散。 看着女子掩饰不住的震惊神情,他上前,在与她两步远时停下,笑着朝女子伸出手。 “娘子,跟我回府吧。” 短短七个字,在这厅堂中,犹如惊雷在耳边炸开,震耳欲聋,声声刺耳。 燕云歌看着眼前深蓝锦袍的人,彻底猩红了眼。 燕……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胜利 秦楚氏下意识将燕云歌护在身后,方才那七个字还震得她脑袋发懵,“你……” 燕柏眸眼微动,随后笑着向秦楚氏拱手一礼,“小婿燕柏见过岳母。” 他含着歉意的鹰眸望着一脸惊吓的秦楚氏,“新婚之时意外横生,如今小婿可是吓到岳母了?” 秦楚氏脑子一片混乱。 云歌的夫君死而复生了! 她颤颤巍巍抬起手指着眼前年青男子,惊慌不已的望向燕云歌,激动到有些结巴,“云歌,他他……” “母亲,我知道。”燕云歌紧紧闭上眼,快速消化着这一幕,再睁眼,她镇定的按下秦楚氏指着燕柏的手。 抬眼,从容的对上男子那双鹰眸,其中犀利与直接让她不喜的皱起眉头,她强忍着心底巨浪般翻涌的杀意,重重吐出一口气。 “此事太过突然,你们先回王府吧。” 庆太妃见燕柏也来了,更是丝毫不惧燕云歌,站起身走过去,扬声道。 “那可不行,你身为豫王府儿媳在娘家住了半月之久,让人怎么看我豫王府?”” 见庆太妃毫无震惊惊喜之意,燕云歌想这母子早就已经相认,怪不得庆太妃这般嚣张得意,眸子渐渐染上一丝丝寒气。 “若我不回府,太妃还要像方才那般,将我绑回王府吗?” 若是回了豫王府,且别说燕柏,庆太妃定会仗着燕柏复还的势,报复她先前对她的冒犯,而且嫁妆一事……燕云歌相信庆太妃不会轻易罢手。 庆太妃扬起眉头,肯定道,“自然是……” “娘子若舍不得岳母,再小住几日也无妨。” 燕柏轻笑着打断庆太妃的话,鹰眸扫过堂内堂外一众震惊到目瞪口呆的家仆,眼底笑意渐深。 或许光明正大的现身,那些追杀他的人还会顾及一二,而他也能借由豫王的身份办些事。 想着,眉宇间那丝阴郁之气越发浓郁,金几乎遮掩不住。 他抬眸望向那双桃花眼,唇角啜着温和的笑意,语气极为宠溺,“那娘子好好玩,为夫后日来接你,好不好?” “……”宽大衣袖下的素手紧紧握成了拳头,燕云歌抑制住惊涛骇浪翻腾的内心,咬着后牙槽才缓缓吐出短短几个字。 “不必,我自己回。” “还是我接你吧,为消失那么久赔罪,如何?” 对面男人面上毫不遮掩的宠溺直让燕云歌犯恶心,若他知道一直追杀他的幕后凶手是她,这幅温雅疼宠的假象早就撕毁了吧? 燕云歌按捺住心底这份冲动,垂眸掩下眼底那份杀伐之意,“我自己会回府。” 见燕云歌这般坚持,燕柏眼底幽光微闪,随即抬手朝着秦楚氏一拱手,“那如此,小婿先告退了。” 燕云歌看着深蓝锦袍的男人馋着庆太妃的手臂出了秦府,只觉得掌心一阵刺痛,抬起手伸开手掌,月牙似的伤口赫然印在掌心。 鲜血缓缓溢出,艳丽的红色聚在掌心,衬得那细白的手染上几分脆弱的纤美之感。 逃了一次,那就再杀一次。 她本就是自私自利,乖张跋扈的恶人,夺了无辜之人的命已经染了血腥,何必再让碍眼之物挡了她的道! 再度合上掌垂在身侧,那双水润的桃花眼里的狠戾之气犹如风暴在肆意横,周身都弥漫着阴冷的煞意,吓得临夏秦清一愣。 两人本在云亦楼等着燕云歌回来下棋,听到有人说燕柏出现,还来了秦府,两人惊得起身便匆匆赶来正厅。 死而复生的燕柏没见到,反倒被阴狠模样的燕云歌吓得一怔。 “云歌……”秦楚氏终于在这冲击力巨大的消息中回了神,急急忙忙拨开临夏秦清,搭上女子冰凉的手,拽着她往堂外走。 “你随我来。” 到了云亦楼,秦楚氏屏退了左右,安排临夏秦清在门外看着,这才将门紧紧关上,转身满眼忧色的望着一脸冰霜的女子。 “云歌,燕柏已经回府,你切莫在和有卿染上半分关系了!” “不然这红杏出墙,给夫君扣绿帽的名头可是实打实得摘不下来,你这一生就毁了!” 秦楚氏看着无动于衷,依然漠然以对的女子,心里可是焦急死了。 燕云歌那下定了心思,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强性子,让秦楚氏束手无策,急得团团转也只能干着急。 “你心悦有卿,也不想有卿沾染上半分污秽之言,对吗?” 站在那里的女子终于动了,桃花眼微微转动,她抬手推着秦楚氏跨出门外,再度关紧门,无视了秦楚氏焦躁的拍门呼喊声,女子提起裙角快步上了楼。 推开书房木门,燕云歌立于书案前,两手撑在桌案之上,盯着那雪白的宣纸,心中默默盘算着。 半晌后,终于下了决定,她才冷冷道。 “暗卫。” 暗一闪身出现,单膝跪地,抱拳恭敬道,“主子有何吩咐。” “联络长叹阁,只要找到空隙,全力追杀燕柏,他们留下的祸根让他们自己来收拾!” 燕云歌捏过一张宣纸,拿起雪豪笔疾书挥洒,“还有,将庄子铺子,我名下大半家财全都划入暗堂,暗堂需要人手,再派人潜入豫王府来木兮院。” “是,属下明白!” 木兮院上上下下,必须是她的人! “还有,随时干扰燕柏收集幕后凶手的讯息,派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燕柏正大光明出现,警戒定会越发森严,再下手怕是极难。 说罢,她从袖囊中掏出印章,盖在宣纸之上,收起后将它折起,递给暗一。 “这是调遣所用的书令,快速转划那些铺子庄子,还有田地。” 庆太妃盯着这些东西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可不会让太妃轻易得逞。 暗一领命离去,燕云歌深吸一口气,有些无力的扶着桌案,将自己丢进案后那张太师椅,颓废而迷茫的看着虚空中的某点。 明明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天,却还是难以接受这结果,看见燕柏那一刻,她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不想看见这个阻挠了她那么久,却还完好无损的挡在她和小舅舅之间的人。 楚王府,林叔看着来自秦府的消息,心头一惊,疾步去了青允阁,在门前立定了许久,才收拾好这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消息。 郑重的推开门,林叔拿着轻轻薄薄的书纸,递给斜靠在软榻之上看着竹简的男人。 “王爷,秦夫人递来的消息。” 楚有卿闻声从竹简中抬起头,看着林叔严肃的神情,眉头一皱,随后接过书信。 “燕柏生还已归,莫再沾染。” 燕柏没死,回府了。 那云歌呢…… 男人沉默的将书信轻轻放在腿上,眼睫低垂,看不到他眼底的半分情绪。 林叔心底叹一口气,低声道,“秦夫人之意,王爷心中明白,自知该怎么做。” 过了好半晌,楚有卿掩下眸中那份沉重而复杂的情绪,大掌握紧了竹简,他将书信递回给林叔,从喉间发出短促而低沉的两个字音。 “烧了。” 林叔领命下去,那一日,他没看到男人任何的情绪波动,只知道第二日男人意外的告假了早朝。 直到很久后他搬动软榻找掉落的书册时,翻到了碎得彻底的竹简。 入夜,楚王府的大门被叩响,护卫打开府门,只见一袭青衫的燕云歌站在门外。 女子那双桃花眼在夜色中晶亮,她平静道,“我来找小舅舅。” 护卫们面面相觑,最后其中一人有些为难道,“云歌小……咳,王妃。” “王妃,王爷有令,不准小姐再踏入楚王府半步。” “我知道。”燕云歌淡淡颔首,“所以我来找小舅舅。” 燕云歌清楚的知道,燕柏死而复还这件事定会被小舅舅,被京都所有人知道。 但当她今日午时想要来楚王府被秦楚氏拉住,得知秦楚氏竟将燕柏一事告知了楚有卿时,依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怒意。 最后秦楚氏态度强硬的软禁了她,直到入夜她才借助暗卫离开秦府。 “这……”护卫尴尬的看着女子,“王妃,王爷的命令小的不敢违背啊……” 燕云歌眸中寒光一闪,“那我来违背好了。” 说着,护卫只觉得眼前袭来一阵黑影,随后就倒地不省人事了。 暗卫利落放倒眼前三四名守卫,燕云歌匆忙跨进府门,随后寻着深刻在记忆中的小路,快步直奔青允阁。 推开主厢房的房门,燕云歌加快步伐绕过锦屏踏入内室,想要寻小舅舅问个明白,却只见房中水雾缭绕,原本努力压制的急躁倾刻消散,不远处的那扇山水屏风后清晰的水声戛然而止。 “小……舅舅?” 随后屏风上倒映着男人伸开长臂拿过一旁外衫,起身瞬间披在身上的整个过程。 潮湿的发还滴着水珠,男人一袭墨色长袍将身躯完全裹住,却抵挡不住燕云歌回忆那次所见的窄腰宽肩,和线条流畅格外好看的肌肉 燕云歌只觉得脸上一阵热意腾升而起,她压低了声音轻呐开口,“小舅舅……” 所有的话在对上男人那双幽暗的凤眸时,如数吞回。 那熟悉的寒意与漠然,让她打心底的发冷打颤。 “为什么?” 一切好像回到了原点。 男人英气的剑眉轻轻折起,那双眼眸里清晰的倒映着女子不甘质问的神色,他的语气也不似原本那样的宽温。 “你,是豫王妃,我是你舅舅,一步错,步步错。豫王已归,你安生过日子吧。” “那之前那些话呢?”燕云歌感觉原先的亲昵与温馨全部化作了泡沫,如今都无情的破裂。 她不能接受,上前紧紧抓住男人的衣袖,桃花眼里含着雾蒙蒙的湿意。 “燕柏一回来,你就全都丢弃了?” “你也是喜欢我的啊,我可以与燕柏和离,小舅舅你再等等我,别轻易就走开……” “云歌。”温热的大掌抚在她的手腕之上,嘴里的话却是冰冷刺骨,“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 强悍的力道不容抗拒的将她的手推开,一如往常那般利落。 “本王想通了,舅甥伦理的污水泼在本王身上,本王担不起,你的婚事乃是先帝与外祖定下的,天地已拜,族谱已刻,你觉得还能补救吗?” 燕云歌崩溃的甩开他的手,“那今日之前那一月算什么!” “燕柏回府你便退缩了,为什么不能坚定的和我一起面对下去呢?” 明亮的火烛之下,男人完美的五官却显得越发冷峻,深邃的凤眸好像含着一块寒冰,浓郁的冷意让人心底都发凉。 “因为本王担不起骂名。” 云歌处事太过简单直接,从未想过日后,等世人的辱骂一下下如针一般扎在她的脊梁骨,背负着沉重的罪名一步步退无后路时,或许她才知道后悔。 他不忍。 “这段关系永远见不得光,不被世人所认同,甚至会被辱骂唾弃。你与我,也只能是舅舅与外甥,仅此而已。” “所以你宁愿放弃我?”燕云歌不可置信的望着神色淡淡的男人,“楚有卿,你告诉我,你这些日子,究竟是怜悯我,还是真心喜欢我?” “我只想你好好的。” 楚有卿转过身,深邃的凤眸紧紧阖上,语气依然那么平静,沉稳。 “送王妃回秦府。” 梦,该醒了。 燕云歌眼瞳骤缩,戒备的后退几步,“我不!” 一切化为水中镜月,仿佛一刹那间回到了她嫁与燕柏大婚那日,太恐怖了,她不要,她不要回去! 几名黑衣人忽然出现在燕云歌面前,无视她的挣扎与反抗,干脆的架起她,一路飞纵带回秦府。 云亦楼里,烛火一夜未灭。 天渐亮,初日染红了东方边际,犹如火苗正在慢慢燃烧,直到一轮火红一跃挂在天边,清爽的晨曦里,京都已全然苏醒。 豫王府的马车早早便在秦府门外侯着了,在秦楚氏一再的叮嘱中,燕云歌眉间聚着一团郁气,漠然登上马车,再看一眼立于正则与灵均两个孩子身后的秦清,临夏将车帘缓缓落下。 林允昌看着渐行渐远的那辆马车,回头看着一身墨袍站在一处拐角的男人,道,“王爷,回府吧。” 初日的光未照进这处角落里,显得男人周身有些昏暗,浓翘的眼睫微颤后轻轻垂下,深邃的凤眸里犹如深海底处的漩涡将所有情绪,一一吞没。 薄唇轻启,男人在喉间挤出微微苦涩的一个字音。 “回。” 今日之后,她便是豫王的妻子,他只能是小舅舅。 到了豫王府,燕云歌由临夏搀扶着下了马车,抬起头看着府匾上豫王府三个金漆大字,一直紧抿的唇角忽然勾起,那双如一潭死水般万籁俱寂的桃花眼里,再度流动起来,充满生机与傲然。 轻轻挣开临夏的手,甩了甩衣袖,女子大步流星走进王府。 小舅舅不就是顾忌燕柏回来了吗? 那她再战一次。 自跨进豫王府,燕云歌明显感觉府中一切都变了。 一路上遇到的家仆都有条有序,恭敬谦卑起来,守卫也不似往日那般松松散散,自府门到木兮院,燕云歌都能感觉到豫王府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焕然一新。 关上门,临夏迈着莲步走进内室,柳叶眉轻轻折起,看着正在脱下青色薄衫的女子,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忧色。 “小姐,这木兮院的婢女也都换了,要不把秦清唤回王府,也好多个人照应。” “不必。” 看着临夏将那件杏底红枫绯边交领的外衫展开,燕云歌背过身套上,临夏转而替她系好衣带。 “那王爷回府,小姐您打算与楚王府……”临夏没有将心里的话说出口,但是燕云歌也清楚她想要讲的是她与楚有卿一事。 展开双臂任由临夏整理好衣衫,她自己伸手拿过锦带在腰间系上,同时低声叮嘱道, “本宫自有打算,你行事小心些,莫被庆太妃抓住了短处便可。” 尚不知燕柏回府还有什么目的,只能先防着对她的东西惦念许久的庆太妃了。 还好大房二房早就分府离去,不然还真是够心累的。 “好。” 临夏点头会意,最后为女子将腰间那枚白脂玉佩整理好穗子,便听门外有人轻叩两声。 “王妃,太妃与王爷在正堂等着您,有事相商。” 桃花眼里微光闪烁,燕云歌提高了声音沉声道,“本宫知晓了。” 外面婢女离去,临夏手巧的替燕云歌挽好一个简单的落月鬓,戴上一套雅致的白玉面首,朱唇轻扬起一抹傲然的弧度,女子贵气十足出了木兮院。 第一战,自然不能落了气势。 正厅之中,燕柏与庆太妃分坐于正位,母子谈笑相聊着,好不惬意。 燕云歌跨进堂中,只是微微欠身,便自行寻了位子坐下,惹得庆太妃浑浊的眸眼中升起几分不满。 “云歌,你回了趟秦府,怎的这礼数仪态全都忘了?看见老身也不问候,还视你夫君无物吗?” 女子眼中闪过一道讥笑,果然是儿子回来便觉得有靠山了,前日气势汹汹想要押她回王府的架势她可还记着呢。 想着,她坐直了身子,殷红的唇轻轻勾起,慢条斯理,却带着几分不屑一顾的嘲意道,“太妃是想让本宫行叩礼,乖巧得像个猫儿似的?” 她抬起细白的手,有些无趣的弹了弹艳红的指甲,懒懒道,“本宫不是那番性子,想来太妃也是那理解的。” “那你也是豫王妃,好歹也是皇室之人,怎能学那商户没有半分教养。” 燕云歌眉头轻轻一挑,不紧不慢道,“太妃之言可要慎言,往日王府落魄,是您口中那没有教养的商户借给您的银子。” 燕柏趣意茂然的看着一派慵懒的女子,心想,这的确像只猫儿,眸光流转间带着魅惑人心的艳丽,那份高傲的姿态里染上几分轻蔑的睥睨,惹得人心痒痒,恨不得将这只猫儿征服,让她乖乖得在手底下打滚撒娇…… 想到如此,他心底热血翻腾,眼底那份阴郁嗜血之意蠢蠢欲动。 这个女人,征服了拿来玩一玩,顺便让楚有卿咬碎了牙根也不错。 燕柏已经认定是楚有卿买通长叹阁来杀他,还动用了楚家暗卫来一直追击,这次他回来,扳倒楚王府是其一,其二…… 他这半年摸打滚爬倒是学会了一件事,权利越大,利益越大。 他想试一试,将天下人的性命一把握在手里的感觉…… “柏儿,燕柏……燕柏!” 庆太妃气恼的看着紧盯着女子不眨眼也不回神的嫡子,气得拍桌而起,“燕柏,娘问你话呢!” 燕柏从思绪中回神,看着庆太妃一脸恼怒的模样,温和的笑了笑,没有半分尴尬的意思,“母亲问什么?” 都是这女人长得太勾人,硬生生把她儿子三魂勾去两魄! 想着,庆太妃狠瞪一眼不明所以的燕云歌,平复了情绪道,“娘说,你何时去皇宫禀明皇上,也好早早恢复户籍,你戴着这豫王的帽子,每日还需上早朝领俸禄呢。” 燕柏沉吟思考,“半个时辰之后吧,儿子一早就递了折子到皇上面前。” “那还不去换衣衫!”庆太妃起身催促,同时再看向一旁的燕云歌,语气十分不好道,“云歌还不快去服侍王爷更衣!” 燕云歌对上那满是趣味的鹰眸,眉头轻皱,眼底划过一道冷色。 她起身,看似歉意的欠身,淡淡道。 “本宫未学过服侍之礼,只能劳烦王爷辛苦一番,叫唤侍女来了。” 庆太妃大掌一拍,“砰”的一声伴随着她含着恼火的声音响起。 “身为妇人服侍夫君乃是天经地义,不会便学!” 对自己夫君这般疏离,以她看,定是外面有了相好,想要红杏出墙收不回心了,看她如何将这奸夫如何揪出来,将她浸猪笼! “还有,谁家妻子在夫君面前一口一个本宫,这点小事都记不住吗?”庆太妃这话说得她心气清爽,眸子闪过一道狠意。 若不是燕柏说还要靠这狐媚子手里的银两,她早就让燕柏休弃了她了! 燕柏唇角轻轻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看着华贵傲然的女子,随即化为温和的笑意,“那就劳烦娘子了。” 燕云歌听着这个称呼,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回到木兮院,燕云歌才知燕柏已经住在了侧厢房,也就是原本秦清的住处。 看着男子先一步跨进房中,她步伐一顿,细白的手下意识抚上袖囊。 若趁他更衣之时……不行,燕云歌立即否决这个点子。且不知燕柏功夫高深,他隐匿逃窜能力这番强,还是等等看。 男人没见女子进来,微微探出头看着立于门外像是在犹豫的女子,眸眼加深,浓郁的阴戾之气一闪而过。 怕是与楚有卿关系匪浅,不想与其他男子接触吧?燕柏忽然觉得,楚有卿不单单要他性命,还给他带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随即,他勾起笑意探出身子。 “娘子可是害羞了?” 他迈开步子回到女子身边,握着她纤细的手腕往房中牵去,柔声道,“无妨,适应了就好了……” 燕云歌忍着想要奋力甩开的冲动,抿紧了唇,随后又听男子含着笑补充道,“太害羞的话,我们怎么能快点为母亲生个孙子呢?” 女子脸色一变,几乎瞬间挣开男人的手,后退一步,戒备看着一脸惊诧的男人,“不会的!” 燕柏嘴角的笑意加深,眼底那处寒意也越发刺骨。 让他猜猜,楚有卿与她做到哪一步了呢? 舅甥乱伦……还真叫人作呕,若是百姓们知道大受他们敬仰爱戴的摄政王居然和自己的外甥搞在了一团,不费吹灰之力,楚有卿可就完了吧? “嫂嫂,哥,你们干什么呢?” 燕霖看见站在院中无声相视的一男一女,疑问的上前问道。 燕柏最先反应过来,“没事,正要换了衣衫前往皇宫。” “是恢复户籍吗?” 燕霖握着一本兵策递于燕柏,“这是在夫子书房中找到的,下次我回府再拿回去,你先看吧。” “好。”燕柏接过,随后眸眼望向一旁漠然的女子,“娘子可要随为夫进宫?若是去也先去换宫装吧,为夫自己来即可。” 燕云歌无声撇开视线。 她不想。 燕柏眉锋一挑,看似随意补充道“听说灵州战乱,皇上与大臣商议战事,或许要等上几时,你可愿和我一同?” 与大臣…… 燕云歌不知道燕柏已经将怀疑的目光定在了楚有卿身上,更不知燕柏试图将她玩弄于掌中,她现在只是暗暗思量,或许能见到小舅舅…… 想着,她淡淡颔首,惜字如金吐出一个字音。 “好。” 待换好那件三品海棠红鸾鸟宫装,燕柏已经正堂等她了,看着女子一身绯色宫装尽显华贵妖娆,下巴微扬带有几分傲意,那双桃花眼更是画龙点睛如含秋水,勾人心魄。 燕柏与一侧燕霖皆是心生惊艳之感,燕柏眸光幽暗,上前握着女子的手,满眼深情,“娘子,你穿起红衣更美。” 燕云歌死死咬住后牙槽,才没有将那只温热却令她毛骨悚然的手掌一把甩开。 临夏被留在了王府,两人上了马车后相视无言,马夫挥鞭纵马,顺着大街直朝皇宫走去。 入了皇宫后,刚刚跨进二宫门踏入后宫,忽见一辆华丽的鸾轿迎面而来,太监宫女远远瞧着便是数十位。 直到鸾轿到了面前,燕云歌看着那身着月白祥云青鸟宫装的后妃,忽然笑了。 她垂头欠身,模样甚是恭敬,“臣妾燕云歌见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金安。” 放在膝上的手猛然收紧,死死抓住手边的袖袍,白惠卿眼中恨意刻骨,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道,“豫王妃起身罢。” 燕云歌乖巧的站起身子,眼睛有意无意扫过被女子遮盖住的腹部。 听说白惠卿是有孕了,提前被太后接进宫中,让同样被选入后妃,却还未到日子入宫的贵秀嫉恨不已。 燕柏不动声色看着两人之间诡秘的气氛,眸光加深,上前拱手一礼,“臣燕柏见过贵妃娘娘。” 随着燕云歌懊恼的皱起眉头,白惠卿脸上终于浮上些许笑意。 “这可是……豫王殿下?” 她昨日可是听太后说了,燕云歌那死去的夫君,生还了……呵呵,她得不到楚有卿,燕云歌也别想,就老老实实的侍奉豫王吧,哈哈哈哈哈…… “回禀娘娘,正是。”燕柏听闻过几件他的王妃与靖南郡主之间的事情,如今看来,这份恩怨似乎越来越浓烈了。 想着,他温笑道,“臣还要面见皇上,就先告辞了。” “既然豫王有事,就先离去吧,不过可否借你家娘子用一用?”白惠卿端着一派贤淑温柔的模样道,“多日未见,难免惦念,可愿让豫王妃与本宫相述一番?” “这……”燕柏佯装为难的思虑着,深情不舍的看着身旁女子,俨然一幅情深至极不愿分离片刻的痴情模样。 燕云歌碰上燕柏的视线就毛骨悚然,自然答应,“好啊。” 一袭绯红宫装的女子随着鸾轿缓缓往鸾迎宫而去,一处宫墙拐角,白衣女子看着渐行渐远的鸾轿,眸中幽光微闪。 手持长枪的羽林军踏着沉重整齐的步伐,缓缓靠近白衣女子所在的宫墙,看着带着迎面而来的威严之气而来的羽林军,白衣女子飞身一纵,眨眼睛消失在皇瓦红墙之中。 鸾迎宫。 燕云歌悠然坐于一侧的繁花檀木椅上,不过一个堂殿,便是放了整整两大块冰,燕云歌进来便能感觉到急速下降的温度,一时间舒畅冰爽之感侵袭,舒服的让燕云歌直赞羡身为贵妃所得的福利。 侧殿,玉芝已经得了白惠卿的吩咐,去宜华殿右殿将东西拿了回来,一袭月白宫装的女子纤指缓缓展开那页宣纸,看着纸中烧燃的只剩拇指甲大小的香料,唇角高高扬起。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哪怕临时起意,也要拉着燕云歌沾染上这份污泥! “去,把父亲暗插在宫内的那名羽林军找来,一刻钟之内。” 玉芝心紧张的砰砰跳,“是,小姐。” 同时,一名宫女接过这仅存的香料,若无其事般走至堂殿一角的香炉,有意无意遮挡住燕云歌的视线,将香料放进去。 恰好,又有宫女端着一盘冰镇好的水果上来,还有一杯清香四溢的凉茶。 燕云歌吃完了水果,喝光了凉茶,甚至有些昏昏欲睡时,白惠卿还未出现,燕云歌眉头皱起,这女人搞什么把戏?就把她晾在这,她就开心了? 若真心算计她,就算怀了孕,白惠卿也不至于慈悲成这样。 看了看殿外烈日当空的光景,她还是站起了身子往殿外走去。 直到将要跨出殿门,白惠卿身边的大侍女恰巧从殿外拐进来,看着燕云歌要走的模样,玉芝惊诧道,“豫王妃没见到贵妃娘娘吗?” “没有。” 燕云歌不明所以,这时就看玉芝脸色一变。 “不对啊,贵妃娘娘要奴婢回寝殿那拿东西,自己先过来了呀。” 燕云歌扶着门框的手渐渐握紧,白惠卿这到底要搞什么。 “鸾迎宫这么大,她刚入宫或许是迷了路,你先去聚集宫外的羽林军和太监宫女寻找一番。” “那好。”玉芝点点头,“那豫王妃您先在这等着,奴婢有了消息就来禀告您。” 禀告她干什么?燕云歌心中疑惑,却也只能答应,转身回到椅子上坐着。 很快一刻钟过去了,香炉里的香也燃尽了,冰块已经化成了拳头大小,殿中闷热之感缓缓升起,燕云歌不一会便觉得身上惹得出汗,黏腻得很。 又忍了半晌,玉芝并没有来汇报所谓的消息,燕云歌心中燥热的难受,她起身将殿中三面窗户一一打开,一缕缕清风吹来,却是满满的热气,心中越发火燥,燕云歌干脆直径朝着殿外走去。 迈出殿门,奇怪的发现面前两个宫娥毫不焦急慌乱的相伴而去,似乎那莫名不见的人不是他们主子一般。 等等! 燕云歌一直大意降低了的警戒心终于发觉了问题。 白惠卿没失踪的话,当然不用着急啊。 还有心里那股燥热似乎越来越严重,随着血液的流动渐渐蔓延到了五脏六腑,身子有些发软发虚…… 白惠卿! 燕云歌腿一软,跌靠在走廊一旁的柱子,细白的手死死扣住一旁的木栏,拼命抵抗着骤然间全身都在燃烧的滚烫热意。 太轻敌了,她居然低估了白惠卿的手段! 烈日炎炎下,汗珠一粒粒顺着女子白皙的脸颊滑下,到了优美流畅的下颚线时顺着修长诱人的脖颈,悄然无声滚进衣衫之中,引出无限遐想。 一股股灼热在心底源源不断的涌出,想要碰触冰凉的东西…… 燕云歌心一横,狠狠掐了一把大腿内侧的嫩肉,剧痛侵袭了逐渐朦胧的理智,瞬间清醒,她看了眼四周,咬紧牙关往鸾迎宫内走去。 现在出鸾迎宫,遇上谁还真不好说,且不如躲进一个无人的小宫殿,白惠卿刚入驻鸾迎宫,宫中人手没有那么密集,她先硬生生挺过去就好了。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当燕云歌看见玉芝出现在她面前时,脸上一变,目光冰冷看着一步步朝她走来的几名侍女。 “白惠卿可真是不放过一丝机会!” 玉芝看着无力挣扎就被侍女们捆住的女子,温笑的模样颇有几分白惠卿的影子,“豫王妃夸奖了,贵妃娘娘说了,哪怕仅有一刻钟的时间,只要能将您扳倒,那也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皇嗣 宜华殿,因燕蒙在此遭受了耻辱万分的事情,宜华殿被封,不过一月,空空荡荡的显得寂寂寥寥,即使正临午阳,也驱不掉那份莫名的孤寂阴森之感。 左殿,白衣女子摘掉头上的纱笠,柔和的眉眼刻满了冷漠,若是燕云歌在此,定会目瞪口呆,这分明就是临夏,一个眸眼包含着成熟与沧桑之感,却面无表情写满了冷漠的临夏。 她单膝跪地,抱拳一拱看向坐在木椅上,背对着她的青衣女子。 “主子,她去了鸾迎宫。” “嗯。”女子轻轻搭在木椅上的手细白,几根细细的青筋清晰可见,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 “玉芝已经将那东西拿走了,这时候她应该被抓住了,江,你知道怎么办吧?。” 江垂眸,眉头皱起,“燕柏,可要命阁中之人将他一举斩杀,以免后患?” “不。”青衣女子缓缓摇了摇头,“等他们也回了京再做定夺,长叹阁现在在我们掌控之中,他的一举一动我清清楚楚。” “我这条腿……”细白的手轻轻搭上小毯下毫无知觉的左膝,女子清清淡淡的语气里,却莫名听出几分阴狠。 “他总要还的。” “那公子……” 青衣女子推动着木轮,将木椅转个向,殷红的朱唇轻轻勾起一抹艳丽的笑意,毫无温度。 “他怕,他担心,就让看他看看,他自认英明的决定日后带来的后果好了!” …… 玉芝将燕云歌带到了鸾迎宫角落的一处宫殿,玉芝看着那半张半掩的木门,似是安抚道,“王妃现在难受不要紧,一会就不难受了,贵妃娘娘特意挑选了一位年轻力壮的赐给您呢。” “若本宫出了宫,定让……” “豫王妃还是活在当下吧。” 说着,眼神意示那两个宫女架着身体发软,意识已是有些浑噩的女子往殿中走去。 两个宫女看见殿中一侧的一层层纱帷被人掀起,目触那半裸精壮的青年人赤着脚一步步走来时,有些羞意的垂下眼,将女子放在地上,低头退出去。 已经迷糊的女子感觉自己被人掐着胳膊,硬拖拽到了一张宽大柔软的床上,同时感觉身侧被重物压的凹陷几分。 这床榻太软了,不是木兮院那张木床板,太软了她的腰不舒服…… 燕云歌内心极力地抵抗着虚软之感半睁开眼,想要看清自己身处何处,刚睁开眼便看见一双充斥着邪欲的眼睛,当下惊得清醒万分。 掩下心底那份慌乱与恐惧,她下意识敛起微散的衣襟,满心戒备,佯装镇定的问道,“你……是谁?” 嗓子已经被烤的干涸,说话间有些干呕之感,五脏六腑无一不受着那被燥火蒸烤的煎熬。 热……太热了…… 赤着上半身的男人不怀好意的笑着并未说话,阴邪的眸子扫过女子玲珑妙曼的身姿,缓缓勾起一抹满意又邪恶的笑意。 “小姐给的货色还不错嘛……” 说着,拿过放在一旁的水瓢,一把泼在女子脸上。 “唔……咳咳……”燕云歌从未想到还有这一招,口鼻皆被呛到,一时间难受不已。 待她痛苦的低头捂着嘴巴呛咳之时,一个狠狠的力道一把拽起她的头发,迫使她仰着头看着他。 “清醒没有?嗯?” 满目阴邪的青年轻挑的摩挲着女子的脸颊,感受到那细嫩光滑的触感,淫欲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颇有脆弱凌辱美感的燕云歌。 “小的行事极爱粗鲁,美人可要忍着点了……” 燕云歌被那一瓢水,还有被头发扯痛的感觉彻底清醒了,抬起手毫不留情的朝没有防备的男人扇去,待那清脆的巴掌声刚刚响起时,另一手握成拳迅速挥向男人,狠狠地力道落在他的嘴角,太阳穴上。 太阳穴那几拳打得男子头脑昏胀有些发懵,燕云歌趁机翻身下榻,接触到地面便是腿脚一软,险些跌落在地。 “敢打老子!你个小娘们找死是不是!” 而男人也彻底的回过神,一脸阴狠的将跑出几步的女子重新拉扯着,将她扔回床榻之上。 燕云歌在这天旋地转间回过神,男子已经迫不及待将魔爪伸向她领口的衣襟,腰间锦带已经被扯开,想要扒开衣衫简直轻而易举。 燕云歌挥拳再度冲向男子,全被那人一手按在头顶,她惊怒的扭动着身子,只感觉胸前被人摁住揉了一把,当下恐慌的吼道,“滚,滚开……” 来人,谁能救救她!小舅舅…… “呲啦!” 白绸内衫在女子挣扎间被撕扯出一块碎片,燕云歌好不容易挣出一只手,却被男人狠狠一掌扇在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痛在脸颊扩散开来。 “你特么给老子老实点,还是个烈性子,莫不是个雏吧?”这般猜想着,青年充斥着邪欲的眼睛顿时大放光芒,当下手痒摸了把手下纤细的小腰。 “放心,老子一定把你爽的送上天,哈哈哈哈……” 小姐让他搞得这丫头还真是个极品,这腰这胸,还有这双勾人魂魄的眼睛,不知是什么身份。 不过他干完事就走,不要紧。 内衫撕破,青色柳叶肚兜清晰可见,衬得那莹白娇嫩的皮肤让青年忍不住咽下一道口水,满眼邪光看向那藏着丰满山峦之处。 白惠卿,今日之后,定让你碎尸万段! 桃花眼里疯狂的暴戾在翻涌,男子已经迫不及待将手伸向她的脖颈之后那细细的带子,趁男子忙着手中动作,燕云歌寻着一个空档,眸光一狠,提脚毫不客气的踹在男子裤裆之间。 “啊,疼疼疼!” 男人捂着两腿之间痛苦的弓成一团翻滚着,燕云歌这一脚可是用足了力气,不废即残。 漂亮的桃花眼里此时水润湿亮,却没有半分媚意,狠戾之气在波翻涌动,用尽理智拼命压下在身躯中呐喊的欲火。 她利落的抽出匕首,直直抵上那人的脖颈,吓得他脸上一白。 “饶命啊!再也不敢了,小的错了……” 男人上被尖刃戳着,下被不可承受之痛折磨着,连连点头求饶。 殷红的唇角紧抿着,手高高抬起,下一秒全力落下,血瞬间喷涌而出,沾染在那绯红宫装之上,越发艳丽。 手起刀落数下,已是满手鲜血。 呼吸依然急促而粗重,理智与欲火在拉锯争夺,滴落在脸颊的血迹与水痕一同滑下,凝在嘴边时,粉嫩的舌尖伸出轻轻一舔,嗜血而诱人,沐浴着血迹的女子宛若来自的地狱煞神。 望着地上那渐渐失去温度的躯体,桃花眼里幽光闪烁,暴戾之气充斥在那双眸子里。 “白惠卿你玩的太过了……” “吱呀……” “谁!” 殿门被人推开,燕云歌斜靠在宫柱旁粗喘着,来人逆着光她根本看不清是谁。 爆发之后更加虚软的身体越发抵不住欲火的吞噬,一点点跌落于地,宛若走至生命今尽头的人在苟延残喘一般,无力地抵抗着,挣扎着。 在意识彻底消失那一刻,燕云歌绝望不甘的想着,此时来的不管是谁……白惠卿都如愿了。 没人能来救她……内心这般告诉她。 看着满屋的狼藉与鲜血,还有那惨不忍睹的尸体,来人那双冷漠的眸眼里闪过一道微弱光芒,隐约可辩是浅淡的心疼。 女子已经昏迷过去,她上前触碰便是滚烫的热意,无意识下,女子因这凉意舒慰而发出低低浅吟,勾人媚骨,可惜这凉爽之意太过短促,让她委屈难受的发出几声呜咽哭腔。 江怜惜的拨了拨她因被浸湿粘在脸颊的发丝,心底微微叹息,翻出腰间一枚黄豆大小的药丸,促使女子吞咽下去。 一盏茶后,女子身上滚烫的的热意慢慢降下去,因难受而皱着的眉疏散开。 …… 当有宫人踏入殿中禀告豫王妃有事已先离去时,燕柏鹰眸中暗光微闪。 “豫王妃也来了?”燕蒙倒不知那个女子居然也来了宫里,有些后悔没有看到她脸上的神情。 燕柏温温一笑,“是,内子陪臣入宫,原本是遇见贵妃娘娘,去了贵妃娘娘宫中叙旧。” “原来如此……”燕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那两个女人能安静坐下相谈,燕蒙自然是不信的。 不过……“既然豫王有幸逃脱,朕便将此案移交刑部与大理寺,并即召户部与宗正寺恢复户籍,打点好一切。” 燕柏起身撩袍而跪,语气十分感激道,“臣,谢皇上。” 楚王府。 楚有卿踏下马车还未进府,林叔便匆忙而至,“王爷,府中出事了。” “何事?” 看一眼满脸忧色的林叔,他剑眉紧蹙,顿时加快了脚下步伐。 迈进府中,林叔下意识看一眼左右,靠近男人低声道,“豫王妃突然出现在府中,昏迷不醒,为防口舌,被老奴安排在了青允阁。” “云歌?”楚有卿心头一突,急急纵身一跃,踏着墙翻越到了屋檐之上,竟是在府中动用了轻功。 不过几息,青允阁便近在眼前。 入眼便是立于院中,一袭白衣的临夏。 “公子。” “云歌呢?她怎么样了?”楚有卿难得脸上浮有焦灼的神态,现在已是慌乱到不行,没有发现眼前的临夏有什么不同。 江垂下眸子,语气缓和,“小姐在主厢房,您的内室。” 推开内室的屋门,绕过锦屏,女子安静的躺在床榻之上,一身污血,衣衫凌乱的模样,让楚有卿顿时一慌,三步并两步的上前,才看见女子左脸红肿不已,五指掌印清晰入眼。 蹲下身子,温热的掌握住她细白的手,才发觉她的手冰凉。 江看着男人小心翼翼又心疼的模样,冷漠的眸子幽光微闪,百味杂陈,“这血不是小姐的,小姐命大,平安无事,公子放心。” 深邃的凤眸凝聚着浅小的风暴,男人语气低沉,却能辨别出其中的怒气。“发生了何事?” “此事,公子还是等小姐醒来问小姐吧。” 说着,她有些生疏的欠了欠身,“奴婢还要回豫王府一趟,就劳烦公子替奴婢守着小姐了。” 说着,已是转身离去。 暮落西沉,换了一身衣衫,打理干净的燕云歌头脑昏昏沉沉的渐渐清醒,睁开朦胧的双眼,眼前皆是雾蒙蒙一片。 回忆昏迷前的事情,她猛然捂着胸口衣襟起身,惊慌之下却看见自己已经换了一身青色薄衫,房中物件摆设明显不是宫中。 脸上还肿疼着,身上却没有半分不适,却让她安心极了。 这是……好眼熟。 门被推开,一袭墨袍的男人端着一碗汤药而来,看见已是坐起的女子,语气含着浅淡的喜色,“醒了?” “小舅舅!” 看见预料之外却又心心念念的人,燕云歌狂喜便要掀被起身,趁男子将汤药放下,一下扑进男子怀里,疯狂的呼吸着熟悉到骨子里的松香。 使劲揽着男人劲瘦的窄腰,燕云歌感触着热热的温度,鼻子一酸,闷闷的委屈道,“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楚有卿本想推开女子的手一顿,大掌拍了拍她的头,轻轻摸了摸顺滑的青丝,“发生什么事了?” “白惠卿!”燕云歌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含着怒气,“她算计我!” 白惠卿? 楚有卿有些诧异的看着怀中委屈巴巴的女子,“不可能吧?” 靖南王与他合作,白惠卿自然是知道的,若想安全诞下,登位为大燕史上最年轻的太后,她不可能自惹麻烦来招惹陷害燕云歌。 “怎么不可能!”燕云歌气炸了,推开男人怒气冲冲道,“她想要在鸾迎宫设计我失贞,若不是我趁机奋起杀了那个混蛋,你还能见到我吗?!” 她见男人皱起眉头,眼底还保持着一份怀疑,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浇下,透心的凉意蔓延至全身。 她莫名的想起昏迷前那个绝望的念头。 没人能救得了她。 男人转而问道,“你怎么会去鸾迎宫?” “随……”本想说随燕柏,燕云歌生生顿住,继续道,“进宫有事,半路遇见了她,被邀去鸾迎宫。” 说完,她眸光灼灼望进他那双幽深的眼睛里,“小舅舅你信我吗?” “靖南王与我有约定,白惠卿不会要自毁利益……”楚有卿还是有些不能相信白惠卿会放弃日后大好的利益,不惜代价也要毁了云歌。 “会不会其中也有他人手笔?” 谁能命令得了白惠卿身边的大侍女玉芝呢? 燕云歌苦涩的一笑,堪堪收起那份怒火,冷静的后退一步,“既然小舅舅不信,那就莫要插手此事了。” 她的手没有伸到白惠卿那里,但是这笔账她记下了。 看着女子忽然绕过他要离开,楚有卿急忙拉住她的手,“你去哪儿?” 桃花眼里水润湿亮,看的男人心中一突。 “我是豫王妃,自然是回家。” 楚有卿看着那双细白的手毫不犹豫的抽离开,下意识想要重新握紧。 “你……” 薄唇张张合合,燕云歌看着男人那双幽深的凤眸闪烁,期盼的看着,紧张的希望他会出言挽留她。 那双桃花眼里的东西太过珍重,让楚有卿不自觉的目光闪躲,他不过是个徒有亲缘没有血缘的舅舅,她已是他人之妻,没有什么理由能让她堂堂正正留在楚王府。 然而许久,男人最终什么也没有说,燕云歌心中彻底泛凉,毫不犹豫将手抽离大掌的钳制,她横下心便大步离去。 楚有卿垂眸凝着桌上已经温凉的汤药,唇边溢出丝丝苦涩。 回到豫王府,已是夜幕初上。 绕过家仆与护卫回到木兮院时,临夏已经在主厢房等得了整整半日。 自燕柏日落时回府,临夏却没看到燕云歌的身影时,谨慎起见只能安静得等着,不敢与燕柏过多交谈。 看到熟悉的那青色衣衫时,临夏欣喜上前,却看见女子一侧脸颊红红的巴掌印,心疼道,“小姐,你这脸怎么了?” “无妨,上点药消肿了便可。”燕云歌浑不在意,随后又问道,“豫王回府了?” “回了,傍晚还嘱咐了奴婢给您说,他有事就不回院里了。” 不回木兮院自然是好的。 燕云歌轻轻推开临夏,提着裙角疾步回了厢房,前往内室拿了印章。 随后她转身奔着书房而去,关上门前,她对着身后的临夏嘱咐道,“你在这守着,莫让人进来。” 临夏不明所以,但是也恭顺的点点头,“好的,奴婢守着。” 看着桌案上那张雪白的宣纸,她若有所思,桃花眼里盯着虚空一点,大脑在飞速运转。 燕云歌此时已经完完全全的冷静下来,记忆被一一翻出来,那些相识的脸庞与身份在她脑海里旋转着,交织着,正在慢慢连成线。 磨了墨砚,拿起雪豪笔奋书急笔,不一会洋洋洒洒一封书函便写完,盖上自己的私印,折好,这才坐下歇气。 “暗卫。” 暗卫在角落里出现,对着女子单膝下跪,“主子。” “日后,本宫进宫,无需顾忌留在王府,跟着便可。” “是。”暗卫领命,随后道,“已经按照主子吩咐,院中送了三个可靠之人,皆是以素字为名,主子可放心的随意调遣。” “好。”燕云歌将书函推至桌边,“这份书信,你派人送到东州之地,贤亲王的手里。” 贤亲王燕正贤在年少,还尚未分封地之时,便对以温柔贤淑闻名京城的白惠卿痴心以对,想必白惠卿回京选妃一事本就令他坐立不安,若她再添一把火惹得贤亲王重燃对白惠卿的情意…… 吃着碗里的燕蒙,看着锅里的小舅舅,若再来一个尚未下锅的燕正贤,不知白惠卿可否忙的过来。 “主子可是想沂亲王与贤亲王回京?”毕竟是先帝养出来的暗卫,对于几位皇子还是很清楚的。 “对。”燕云歌倚靠在太师椅上,桃花眼里毫不掩饰那份狠厉。 “靖南郡主身为贵妃,甚至怀了子嗣,依着靖南王的势力,荣登后位只是时间久远的问题。” 而她,想让她掉下来,粉身碎骨的掉下来。 暗卫有些犹豫,“可那时京中便是……”便是风云涌起。 先帝在世时,也很少允许有封地的王爷回京,甚至会在暗中削弱。 “本宫知道,那个位子没人不想要。”所以京中越混乱越好,有了这些权重位高的人物在,她一个小小王妃下手才不至于那么明显。 小舅舅身为摄政王,离得也很近不是吗? 回忆着墨袍男人眼里那份半信半疑,心中忽然一阵闷痛,像是被人狠狠地紧攥着,揪着不放开一般,针扎的疼。 翌日,金銮殿之上。 朝臣分立两侧,燕蒙一袭明黄龙袍稳坐高位之上,看着殿下多的那一人,唇角轻勾。 “豫王新婚被袭险些身亡,如今重归朝堂,此案便交由刑部与大理寺一同审讯,即日起重立户籍。” “依摄政王之见,豫王该做何官职?” 墨袍男子眸光加深,出列后拱手一礼,“自当据豫王先前官职,随后安排。” 靖南王眼中精明的光芒闪烁,他思考几许后迈出一步,同样躬身道,“启禀皇上,原本豫王乃是在京中府尹,职在禁卫军的副统领。” “大难不死,必定是真龙庇佑,依臣之见现下禁卫军正统领一职空缺,不如副四品官职更为正四品。” “诸位大臣可有异议?”燕蒙眸中含笑扫过百官,在那沉默的墨袍男人身上一顿。 “臣无议。” “臣等无议……” 燕蒙满意的点点头,“那豫王官坐京中府尹禁卫军统领一职。” 燕柏唇角笑意加深,撩袍俯身叩首。 “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散了朝,靖南王被宫人叫住,随后去了鸾迎宫。 寝殿中众人退下,殿门紧闭。 “豫王妃在你宫里杀了人?!”哪怕是靖南王也震惊不已,“她怎敢这般放肆!” 白惠卿拿着娟帕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随后抚上还未显怀的肚子,楚楚可怜道,“父亲莫怒,那人女儿已经让人妥善安置了,没人知道。” “王爷!” 玉芝跨出一步,白惠卿拉住她意图让她闭嘴,玉芝状似忍不下去,气愤填膺道,“王爷您是不知道豫王妃有多嚣张!” 主仆二人的动作靖南王看得清楚,当下眼神示意白惠卿莫出声,让玉芝继续说。 玉芝咽下一口口水,将昨夜白惠卿交代给她的话倒背如流,“娘娘知您和摄政王的心意,昨日那事,因豫王妃乃是摄政王的外甥,极为宠护,娘娘便不想将此事告诉您。” “昨日娘娘邀豫王妃来宫里,哪知王妃趁奴婢去寝殿拿娘娘的帕子,想要拿匕首捅贵妃娘娘,还好您安排的那羽林军挺身而出替小姐受了一刀,不过却是死在娘娘面前,娘娘昨晚都是噩梦连连一夜未睡,奴婢忍不过这才叫了您过来。” 靖南王怒火冲天,“真当如此?” “玉芝绝无半句虚言!” “好!”靖南王狠狠一甩袖,“本王这就去找摄政王,让他好好管教他这无法无天肆意妄为的外甥!” 楚有卿与他合作便是为了惠卿肚里的! 楚有卿手中二十五万兵符,他手中十万兵符,若加上灵州那处,便是占据了大燕一半的兵权,但若没了,一切皆是空谈! 白惠卿捏着绯红锦帕轻轻按了按额际沁出的密汗,满意的看着靖南王满含怒火离去的身影。 朱唇勾起一抹柔笑,千娇百媚却藏着刻骨的寒意。 白惠卿垂眸看了看还未显怀的小腹。 这孽障虽然她厌恶至极,但是单单二字,就能压死不少人。 比如燕云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楚姑娘 楚王府,正堂。 一袭玄色银云纹锦袍的楚有卿坐于首位,剑眉紧皱,眸光微微犀利。 “贵妃是这般告诉王爷的吗?和本王知道的倒是完全相反。” 说着,他侧头看向林允昌,“去把豫王妃那日遗留在王府的衣衫拿来。” “摄政王此言莫不是说本王在撒谎。”靖南王心中怒意难平,“鸾迎宫的大宫女皆目睹此事,豫王妃欲伤害贵妃,反倒宫中一名侍卫挺身而出接下这几刀。” “而且,豫王妃行事嚣张跋扈,手段残暴人人皆知,云国使臣,凌王,摄政王怕是没有亲眼目睹宫中那侍卫的尸体吧?”靖南王想起那情形,心头气焰更甚。 “一刀致命,直接刺穿咽喉命脉,若是捅在了贵妃身上……哼!” 正位上的男子波澜不惊,拿起桌上碧瓷杯浅呡一口,慢条斯理沉声道,“豫王妃行事莽撞本王知道,不过脑子聪明点的都知道,青天白日在皇宫公然杀害贵妃和皇嗣乃是什么下场。” “云歌没那么傻。” 话音刚落,林允昌捧着沾染了斑驳血迹的绯红宫装而来,看到楚有卿的神色,林允昌直径奉到靖南王面前。 靖南王看着这件全是血污,而已衣领处还被撕扯坏掉的衣物,皱眉看向正位淡然不迫的男人,“这是什么?” “本王只知道贵妃不顾往日利益,不惜代价想要让豫王妃失贞,不过正是豫王妃手段残暴,时常带着匕首,这才堪堪躲过。” “这是豫王妃入宫时所穿的衣物,靖南王若晚来一步,可就要扔了。” 楚有卿口中轻描淡写的说着,却让靖南王眉头越皱越深,脸色阴沉。 “所以,本王觉得靖南王还是好好询问一番贵妃,这整件事的过程。”男人放下杯盏,目光从容望着靖南王,“本王还有事,就不送靖南王了。” 林允昌朝着堂中中年男人轻轻一抱拳,转身随着自家公子离去。 而楚有卿所言有事,还真是有事。 看着紧跟而来的林允昌,楚有卿慢了步子,低声吩咐道,“你派人去查一查,那日豫王妃进宫有没有带侍女。” 那日的临夏,好似有所不同,气息很熟悉,但是带着几分沉稳与漠然,与印象中眉眼柔和的小姑娘似乎……一点也不相符。 同时,楚有卿剑眉紧皱,面色有些犹豫,“再……宫中送来的那些时下鲜果,拿去豫王府吧。” 林允昌笑意涌上心头,“好,我这就吩咐下人去办。” 豫王府。 木兮院湖亭之上,女子斜斜依靠在湖边栏栅处,修长的指捏着一小簇鱼食,有一下没一下的丢撒着,两个侍女在一旁扇着扇子,临夏手中用签子插着一小块水果,时不时递到女子嘴边。 燕云歌看一眼外面阴沉沉的天空,随意的挥挥手,“素画,素棋,你们退下去吧。” 昨夜四更时忽然下了雨,现在过了晌午依然阴沉沉的,但是比起前几日热到难以入睡,是舒爽多了。 呆呆的看着湖中鱼儿肆意游玩,燕云歌脑子里却想着别的事情,然而忽听身后男人温和的一声呼喊。 “娘子。” 燕云歌一个激灵立刻清醒,临夏也放急忙下手中果盘。 “见过王爷。”微微欠身后,她垂下头颅退回女子身后。 燕柏颔首点头,幽暗的眸子望向一袭青衣薄衫的燕云歌,“方才回府,刚好遇上楚王府的人送来水果,临夏你去放好,别热坏了。” 说着,他将果篮递放给临夏,同时状似不经意道,“摄政王还是极为疼宠娘子的,这些好东西好像宫中才有呢。” 燕云歌神色淡然,并未因燕柏之言有所变色,将手里剩下的鱼食全都撒进湖中,拾起放在腿上的白玉团扇,缓缓起身。 “水果太多了,怕是吃不完。” 漂亮的桃花眼对上那双幽深似乎隐藏着许多情绪的鹰眸,浓翘的眼睫微微一颤后,将视线撇开。 “王爷不是去了京中府尹?” 昨日燕柏可是三更才回府,今日怎的这般早? 燕柏温温一笑,说的话如同抹了蜜一般,“自然是看不到娘子思念不已。” 燕云歌眼中划过一道浅淡的不屑。 照着燕柏这番情话,若是个普通女子,说不定早就被那深情的眼神和这甜言蜜语给迷惑了双眼。 “既然王爷回府了,刚好,太妃晨曦之时还来院中找你,怕是有事相商。” 至于什么事……燕云歌唇角难以察觉的勾起,自然是主母们咬牙切齿的纳妾了…… 庆太妃这念头可真好,还来她面前宣扬一番,欲给她添堵,殊不知她恨不得燕柏被那些女人缠住,最好别让她看见他在面前晃荡。 她现在只想磨刀霍霍,奋起斩向燕柏,归还一月前与小舅舅的亲昵。 燕柏见女子神色不为所动,有些失望,浅谈几句,便离去。 临夏回来,燕云歌轻摇着温凉的白玉团扇,提着裙角走下湖亭。 “临夏,去秦府,我们去瞧瞧秦清如何了。” 马车停在秦府,听闻消息的秦清拉起两个小团子的手,连拖带拽便狂奔而去。 当燕云歌瞧见三人时,不忍的侧过头,团扇缓缓升起遮住自己的眼睛。 总有一种预感,她这两个小不点的弟弟会被秦清这个疯丫头带歪。 “云歌啊~”秦清看见熟悉的身影便直直冲去,一下抱住,被临夏硬拽着拉开。 “秦清你小心点,别撞坏我家小姐。” 秦清转而抱住临夏不松手,委屈巴巴道,“临夏,我还是不是你的心头肉了。” 临夏肉麻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姐姐,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呀。”秦正则一下就抱住燕云歌的腰,乌黑的眼睛清澈倒映着女子的身影,刻满了认真。 燕云歌这才发现,不过几日未见,两个小不点似乎长高了一点。 另一个小团子不甘示弱,叭的一下抱住女子的大腿,露出两个小梨涡笑得甜甜的,“姐姐你今晚别走了呗。” 伸出手摸了摸两人的头,燕云歌唇角微勾,“你们说了可不算数。” 临夏将燕云歌嘱咐买来的糖葫芦和小糖人递给兄弟俩,两人抱着燕云歌好一个撒娇,这才欢欢喜喜的接过。 秦清看着极为养眼的姐弟三人,不得不感叹古代就是条件好,一个个长得水灵灵的,真好看。 “哎对了,云歌,我告诉你们个好消息。”她想起一件正事,当下便清咳了几声,严肃道,“前日我出府,有人认出我来了,知道我名字。” “……”燕云歌浅浅凝眉,看一眼两个小不点,道,“去云亦楼。” 到了云亦楼,推开正堂门扇,燕云歌才意示秦清继续。 “那什么,是个女的,告诉我说,我是江南一个绸缎世家的嫡幼女,叫秦清,但是三四个月前烧香拜佛的路上失踪了,跟着的护卫婢女全死了。” 燕云歌诧异的看着还有些迷糊的秦清,“不是疆北?”那个大理寺少卿说她身上的衣物就是疆北特有的玟锦啊。 “我也不知道。”秦清有些心虚,她真不知道啊…… “那那位认识你的姑娘呢?叫什么住哪里?”燕云歌安抚的拍拍她手,继续问道。 “那姑娘也住在这北城一处宅院。”秦清记得很清楚,那个是主子的女生好像看不见,还坐在轮椅上呢。 不过她第一次看见一身残疾,还气质清雅又贵气的女生。 燕云歌当下决定,“那我们去会一会。” 将十分不情愿的两个小公子留在了秦府,秦清随着燕云歌坐上马车,朝着北城某处宅院缓缓驶去。 到了地方,燕云歌走在前面,轻轻叩了两声门,便听到院中一女子提高了声音道,“进来吧。” 推开木门,燕云歌提着裙角试探打量着这处院子,绕过玄墙,入目便是一院子的花花草草,还有几棵果树,尚未完全成熟的果子挂在树上,一个秋千便挂在粗壮的树干之上。 很热爱生活的人啊……秦清看着这富有诗意,美若一幅画卷的小院子,不禁感叹道。 随着木轮转动的轱辘轱辘的声音,一青一黑,一主一仆出现在两人面前。 临夏看见那坐在轮椅上唇角含着浅淡笑意,双眼覆着一条白色锦带的女子,有些惊诧的瞪大了眼睛。 “?” 黑纱蒙面的婢女将女子推到院子中心的石桌前,转身去房屋中泡茶。 “若不嫌弃寒舍,诸位请坐吧。” 燕云歌满眼复杂的落了座,秦清好奇的靠近临夏,小声道,“你们认识?” 临夏点点头,没出声,只是用口型回答道,“说来话长,回去聊。” 秦清若有所思点点头,而轮椅上的青衣女子也含着浅笑开了口。 “方才唤我之人的声音听着耳熟,姑娘认识我?” “是我,燕云歌。”燕云歌紧盯着那蒙着双眼的白色锦带,“能在京城见到,真是出乎意料。” 楚恍然大悟,“燕姑娘啊。”随后唇角笑意加深,“还真是有缘分,本以为云中寺一别,怕是见不到了。” 燕云歌看一眼在房屋中若隐若现的黑色身影,现在这个婢女没戴纱笠,不确定是不是原先那个婢女。 若是,白衣女子,头戴纱笠……不知是不是救了她两次的那个女子。 于是,她张口试探道,“走南闯北,身边怎么没个会武的侍卫?” “不要紧。”楚的态度看着极为淡然,“左右一条命而已,我这也只剩半条命了,谁爱拿谁拿走好了。” 这时,婢女已经冲泡好了清茶,端过来后为每人斟满杯盏,微微躬身,又转身离去。 注意到婢女的步伐,燕云歌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那我看着这婢女脚步轻盈,似乎也会些拳脚功夫,有所防备也挺好。” “呵呵……”楚淡然一笑,寻着杯盏后,轻轻握住,端起。“江往日是学舞的,她还会几下古琴,是跟着她夫君学的,若诸位喜欢,一会也可听一听。” 秦清看两人净扯这些她听不明白的话,急急插一句道,“,我是秦清,你大街上遇见的那个。” “你还知道我其他的事情吗?我真是记不起来啊。” “秦姑娘?”楚握着杯盏抿一口,“原来秦姑娘是被燕姑娘所救吗?” “我只是听说过江南秦家嫡幼女上寺时,被袭击失踪的传闻,不过秦姑娘生死不明,秦家上下可是急坏了,昨日我也书信一封递回江南,不久秦家便会寻来的,秦姑娘放心。” 秦清听闻,更加心虚的缩了缩脖子。 “那谢谢了啊。” 完了,这回要给别人家当闺女了,还是冒牌的。 “不必客气。”楚浅浅一笑。 “来京城,是做什么生意?” 燕云歌目光加深,她总觉得楚这个人,太过神秘了,像一团迷雾,拨不开散不尽。 “小生意,我家中唯有两个小弟弟,现在不过是为了给他们留下家财,免得日后受苦被人欺负。” “话说,秦清姑娘家中可还有着三个姐姐,四个哥哥呢。” “噗。”秦清险些没坐稳,她在家可是独生子女啊,一下多这么些哥哥姐姐……她怕吃不消啊。 嗯,要好好做一下攻略了! 三人浅聊了半个时辰,最后离去时,楚命江送几人离去。 院门再度紧闭,江回到院中看着只剩一人守着石桌,显得有些孤寂的情景,冷漠的眉眼微柔。 轮椅上的女子将手中的杯盏放回石桌,发出清脆的响动。 “看到临夏是不是还难受?” 江那双漠然的眸里有些嘲讽,“想到日后她夫君五马分尸的下场,谈什么难受不难受的。” 说罢,意识到自己情绪太过波动,她抿紧了唇,面上闪过些许苦涩,又问道,“主子,我们何时离京?” 殷红的唇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细白的手缓缓抬起,轻轻碰触上那条蒙着双眼的白色锦带,笑意微凉。 “不急。” 棋局刚刚开始,她总要好好思量一番,再慎重落子。 到了秦府送秦清下车,燕云歌看着夕阳微沉,便不再停留,直接调转马车回豫王府。 踏进王府,与临夏不过刚走至府中小路,庆太妃身边的姜嬷嬷便快步赶上,朝着燕云歌微微欠身,眸光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王妃可算回来了,太妃在安宁堂等着您呢。” 燕云歌瞧着姜嬷嬷毫不掩饰的得意,思量几许,心中有些了然。 庆太妃还真是的等不及。 想着她便侧了身,朝着与木兮院完全相反的道路走去。 姜嬷嬷有些迫不及待,声音带着几分尖锐道,“太妃等了您半个时辰,先下晚膳还未用呢。” 燕云歌忍不住轻笑出声,随后视线轻飘飘扫过姜嬷嬷的手,若有所思道,“太妃晚膳向来用的早,如今怕是嬷嬷伤未痊愈,有所推迟吧。” 姜嬷嬷心头一慌,顿时脸色发沉,噤了声,什么也未说。 看着安静下来的嬷嬷,燕云歌无趣的撇撇嘴。 年纪大了不经吓。 到了庆太妃的安宁堂,燕云歌第一眼便看见放在那庆太妃手边那一摞画卷,估摸着最少也有三五卷。 望见青衫女子手持一柄上好的白玉团扇款款踏进堂中,庆太妃浑浊的眸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坐吧。” 燕云歌挑了太妃下方一张雕花梨木椅上坐下,便听正位上那一派威严模样的老妇人沉声道,“今早我说的那为豫王府纳妾开枝散叶一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庆太妃顾忌身子,屋中并未太过凉爽,安静坐在那也有几分闷热,燕云歌轻摇着团扇,耳鬓间的发丝被清风微微撩起,饱满诱人的朱唇轻扬,保持着浅淡的弧度。“涉及王府大事,自然是听太妃之言了。” 听女子这般乖巧的言语,庆太妃满意的点头,“你既为王府主母,这些画卷你来看看,挑出几个,选个吉日抬进府中。” 说着,王嬷嬷将画卷呈给燕云歌。 临夏拿起后一一展开,放在燕云歌眼前,燕云歌扫过眼前个个清丽秀娟,瞧着乖巧听话极了的闺秀,随意指了两个。 “这几个姑娘看着模样标致,温柔如水,定能侍奉好王爷。” 说不定一年抱俩也不是问题,至于能不能在她搞死燕柏之前怀上,那可就看老天了。 庆太妃将燕云歌挑选出来的两个,又从手边拿出一张画卷,“这是燕柏的表妹,乃是老身族家堂弟的孙女,自小贤淑伶俐,进府抬为侧妃吧。” 燕云歌眸光微闪,不动声色的拿过她选过的其中一张,“既然如此,这位闺秀瞧着也不错,一同入侧妃之位吧,再选一位抬为妾室好了。” 这豫王府到了燕柏这里,已经旁出三代,庆太妃还当这侧妃王妃之位是个香饽饽不成? 哦,或许京都这些拼命想要搭上皇家这艘大船,妄想自此一帆风顺,扶摇直上的的小世家倒是挤破了头想要一个机会。 桃花眼中划过一道浅淡的轻蔑,团扇轻挥,“纳妾一事,若太妃再无他事相商,本宫就回去了。” 庆太妃难得如此顺心,瞧着燕云歌的态度又是如此乖巧,全身神清气爽,她威严的颔首,“回吧。” 皇宫,鸾迎宫。 朝阳已是挂在天边,一轮火红瞧着便是热意腾腾而来,将近七月末,天气也越发酷热,好似要在这炎炎夏日的尾巴里,肆意燃尽这份炽热。 白惠卿一袭粉色莲纹锦缎宫装斜卧在软塌之上,身后三名宫女无声扇着轻风,两个婢女小心为女子揉按着。 “娘娘。”玉芝迈着莲步急急而来,“老爷与皇上来了。” 听闻燕蒙也来鸾迎宫,白惠卿眼底划过一道阴郁,眉眼间的厌恶排斥让玉芝默默垂下头。 宫女搀扶着白惠卿起身,正巧迎上那一袭龙袍之人,垂下头恭顺的欠身一礼。 “臣妾见过皇上,父亲。” 燕蒙啜着笑抬着白惠卿的手,扶她起身,“惠卿今日身子如何?” 白惠卿温婉的笑了笑,“已无大碍。” 靖南王沉默立于一旁,看着眼前看似郎才女貌极为般配的二人,眸光加深。 玉芝带人为三人奉上香茶,这才恭敬的退下。 燕蒙端起白瓷杯浅啄,望着默然坐于一旁的靖南王,嘴角挂着丝丝笑意,“惠卿乃是靖南王独女,朕听闻昨日靖南王还来这鸾迎宫一趟,可是不放心惠卿初踏宫中不习惯?” 靖南王心中微沉,倒是镇定的起身,“贵妃娘娘心怀皇嗣,她自幼无母,都是老臣拉扯,自然是有些担心。” “那靖南王大可放心。”燕蒙垂眸看着在水中打转儿的清茶,“太后可是极为喜爱惠卿,对她腹中子嗣更加看重。” 白惠卿唇角挂着柔和的笑意,抬起杯盏抿一口。 皇上此言,重点是后面子嗣二字才对吧。 “皇上……” 正说着,殿外太监总管李公公走进来,朝着燕蒙恭顺躬身,“皇上,灵州来讯。” 燕蒙眸眼一动,起身牵过白惠卿的手,神色柔和,“那朕就先走了,靖南王陪着你聊几句,好好养着身子。” 白惠卿微微后退,垂头欠身,“臣妾恭送皇上。” 靖南王也拱手低眉,目送那抹明黄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外。 看着靖南王不怒自威的气息,玉芝心头一跳,带着殿中几名宫女躬身退下。 待殿门紧闭,靖南王这才冷哼出声,语气中带着恼怒之意。 “昨日本王去了楚王府,楚有卿所言与你完全两个实事,豫王妃被你下药,随后杀了人逃出生天,被人救去了楚王府!” 白惠卿原本还淡然的神色骤然一变,站起身子,拔高了声音难以置信道,“楚王府?!” 那药性虽不烈,却是极为顽强,轻易不会被药物清除……她心凉的踉跄一步,退倒在原本的位子上。 父亲此言,定是燕云歌安然无恙,既然她药性已除,那岂不是说明燕云歌是与楚有卿……她竟然促成了燕云歌的好事?! 这不可能,不可能! 白惠卿难以接受这个消息,脸上血色一下褪尽,呆愣的坐在那里。 靖南王见她这幅不敢置信的模样,以为被他说中了,当下怒气爆发,猛的一拍桌子,顾不得眼前女子乃是他心疼至极的独女,吼道,“你知不知道若此事未善了,被闹大宣扬,楚有卿还会站在靖南王府这边吗?” 靖南王胸脯起伏不定,显然被气得不轻。他眉头紧紧拧成一团,焦躁的在殿中来回渡步。 “惠卿你这孩子平日里聪慧伶俐,怎的这件事如此糊涂啊!你若还想荣登高位,就我老实些!” “本王这就去楚王府!” 说着,他也顾不得身后那依然一动不动的女子,打开殿门便大步离去。 等玉芝小心探进殿中时,便见白惠卿已经昏迷在地上,身下隐约可见一丝丝血迹,心中大骇,惊恐万分。 “来人啊,贵妃娘娘晕倒了,快宣太医!” 当白惠卿浑浑噩噩醒来时,便见太后一脸担忧焦急的坐在她床榻边,见她醒来,连忙握住她的手,“怎么样?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白惠卿晕乎乎的摇摇头,嘴唇没有半分血色。 太后见此,触了触她苍白的脸,又气恼道,“你这温婉和气的性子,谁惹你生那么大的气性,晕过去吓坏了哀家不说,动了胎气险些没有保住!” 闻言,白惠卿好半晌才明白什么意思,顿时手急急抚上小腹。 太后见她这般惊慌,气白惠卿不注意,差点害她没了皇孙,看她苍白无神的模样,又忍了气道,“无妨,保住了,半月不许下床,这胎可要保好了,这可是皇帝第一个孩子!” 瞧着极为虚弱的女子默不作声,手却是死死攥住身上那薄薄的毯子,低垂的眼睫遮住眼底的恨意。 怎么就没掉呢! “怀胎前三月定要万分小心,这还未到两月整,你近日就安心补着身子,免得伤到孩子。” 太后依然不厌其烦的叮嘱着,然后话锋一转,犀利的眸眼直直望向玉芝等人,毕竟深居宫中守着后位几十年的上位者,那严厉的视线吓得她们腿一软,慌忙跪下。 “说,谁干的好事!” 幽深的眼睛里闪过一道亮光,白惠卿抬手,虚虚抓住太后衣袖,声音有气无力,瞧着可怜极了。 “母后莫怪她们,是我与豫王妃前些一些小事,自个儿钻了牛角尖,这才急火攻心昏过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梦,该醒了 一早秦楚氏便派人来王府邀了燕云歌,要带着府中两个小公子去京郊庄子避暑游玩,燕云歌刚换好合适的衣衫,这厢太后便传了口谕下来,召她入宫。 燕云歌一听进宫二字便预感不是什么好事,眉头一皱,决定带着暗卫一同入宫。 暗一与十三当下抱拳一拱,十分有把握道,“主子放心,宫中我等熟悉得很,自然不会露出马脚被其他暗卫察觉。” “那便好。” 燕云歌满意的颔首,拿过一旁的檀木团扇,提着裙摆推开木门,看着在门外侯着的临夏与素画,嘱咐道,“临夏你派人去秦府说一声,本宫明日再陪秦夫人去庄子,本宫未归时,你们看好厢房。” 虽然燕柏借口公务繁忙而住在侧房以免打扰,但是燕云歌总是心里堵着一团,防备着些才能放心。 临夏柔笑着轻轻俯身一礼,“小姐放心。” 马车直朝皇宫的方向驶去,直到宫门,燕云歌看着华丽大气的宫门,心中戒心提起,跨步走进。 随着太后身边的嬷嬷到了鸾迎宫,看见只守在帝王身边的御前侍卫,燕云歌的心微沉,眸眼里悄然染起丝丝狠厉。 昔日密友似乎非要她的命不可呢…… 走进殿中,太后与新皇分坐殿内主位,前者面色冰冷,带着丝丝怒意,后者眸光沉着,面无表情。 燕云歌从容的撩起裙摆跪下,轻轻叩首,“臣妾叩见皇上,太后。” 太后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新皇,满含冷意的眸子望向跪立在殿中,腰背笔直显得极为傲然的女子,威严的缓缓开口,语气中的质问极为犀利。 “豫王妃,你可知今日贵妃龙胎不稳险些滑掉,乃是因你而起?!” 闻此言,燕云歌心中冷嗤一声,险些滑掉就是还好好的咯,白惠卿怕是能气死吧?这般想着,忽然脑中立即浮现一个微妙的想法。 沉吟几许后,索性直言道,“回禀太后,臣妾与贵妃素来不合,能让贵妃气到险些滑胎的地步,臣妾自认还没那么大的本事。” 女子唇角啜着一抹浅淡的笑意,一袭简雅青柳浮绣交领摇曳裙,好看的眼睛里满是坦然二字。 她是实话实说,本来与白惠卿关系就不好,为何要装作与她姐妹情深的模样来恶心自己呢? 显然燕云歌这般直率坦诚,不按套路出牌的话让太后难掩眼中惊诧之色,下一句打入宗正寺押问硬生生咽了回去。 燕蒙眸光微闪,嘴角一勾,“既然豫王妃这般言论,便是承认因与贵妃有口舌之交,最后怒极伤一名侍卫,使其不治身亡,惊得贵妃夜夜难眠了?” 燕云歌并未承认,也没有否认,直接掏出袖囊中随身携带的匕首,上手呈着放在地上。 “皇上之言,可是说这便是杀害那名侍卫的凶器?” 燕蒙眼睛微眯看着地上那把匕首,没有说话。 匕鞘很简单,不过是玄黑色刻着简单的花纹,匕柄更是朴实无华。 但是这匕首却是收割了云国使臣,甚至宗亲凌王之命。 “臣妾的确伤了那侍卫,不过也是事出有因。”桃花眼中闪过一道光亮,诡异而隐晦。 白惠卿随手扯来一顿真假半掺的话,她也可以啊,现编刚出炉的。 “臣妾不过是看贵妃手上那枚白玉镯有些眼熟,心想贵妃及笄时贤亲王也曾赠过一枚,便直言询问,贵妃反倒以为臣妾是冷嘲热讽指责她私携男子所送之物,拿着小舅舅对臣妾的疼爱阴阳怪气的乱说。” 太后冷冷出声,“所以你便气恼伤人?” “太后若想知晓此事来龙去脉,且听臣妾说完,” 燕云歌眼中澄清明亮,似是认真阐述此事经过,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小舅舅乃是与臣妾一同长大的亲人,怎容贵妃如此护抹黑,自然生气至极便拍案而起,指责贵妃还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带着贤亲王之物还说小舅舅的坏话。” “贵妃自己多想唤来了侍卫,臣妾自然不会在贵妃眼底下被侍卫捉住,狼狈失了面子,便抽出匕首反抗,不慎伤了那名侍卫。” 女子说到此时,有些不顾形象的放松了腰板跪坐在自己腿上,孩子气的撇了撇嘴,“至于贵妃会被气到滑胎,只能说臣妾言语不遮拦,戳中了贵妃惹得她大怒。” 燕蒙修长的指抬起捏着下巴,目光微沉。 若依燕云歌如此乖张跋扈的性子,为了面子而当众伤人完全做得出来。 太后听完女子的辩解,若有所思看向燕蒙,几息后开口放软了口气,“皇帝不是还有政务未处理?此事交由哀家好了,你还是先回御书房吧。” 燕蒙心知太后这是告诉她,此事由她来处理,点点头,起身离去。 待手提刀剑的御前侍卫也一同离去,燕云歌顿时感觉这正殿中少了几分压迫之感,心中轻松了许多,看着太后那张威严庄重的脸,也不觉得难对付了。 “那按着豫王妃之言,就是无意惊吓贵妃了?” “自然。”燕云歌跪得发麻的腿微微动了动,感觉快没了知觉一般。 “若是太后被人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捉拿,是不是也会惊怒不已?臣妾性子本就直率,想什么自然是做什么了。” 说罢,燕云歌眼珠微转,又神色犹豫的添一句道,“至于贵妃滑胎一事,臣妾虽与她不合,但是到底是伤身子的大事,太后就代臣妾嘱咐宫人好好照拂,日后这孩子定会随了两人优处,俊俏聪慧,又讨人喜欢。” 说的这般坦然,如今态度有这般随性,末了还别扭关怀几分,头与尾做的十分符合燕云歌性子了。 不过这一下,太后原本将她押入宗正寺受刑的念头倒是有些棘手了。 最后,太后眸眼微暗,“此事也是有你半分责任,但活罪难逃,就罚你……” 还未说完,一个在殿外看守的小太监小跑进来,跪地垂首,“太后,摄政王来了。” 燕云歌闻言,眼中一亮。 小舅舅还是相信她了,来找她了。 转眼间,男子挺拔修长的身形出现在殿中,一袭墨底银纹锦袍透着一股强势迫人的威严,俊美的五官淡然从容,深邃的眸光冷峻,却暗藏锋芒。 触及殿中跪立的女子,男人剑眉微微折起。 “靖南王也来了?” 太后看着与楚有卿一同踏入殿中的紫金锦袍的中年男人,眸光微沉。 白惠卿已入贵妃高位,靖南王便是默许站与皇帝这边,怎还与楚有卿一起? 靖南王察觉太后眼中审讯似的疑问,眼中精光一闪,抱拳一拱,“老臣见过太后,太后金安。” 毕竟都是朝臣,太后忍了心中猜疑,道,“坐吧。” 待两人入座,宫女们奉着香茶而至。 太后看着殿下两人,沉声道,“摄政王与靖南王怎会踏入后宫之地?” “老臣听闻贵妃之事,便急急赶来。”说罢,靖南王端着香茶轻抿一口,言外之意,楚有卿为何来这里,我就不知道了。 墨袍男人并未动茶盏,眸光与女子满含浅笑的眸子对上后,微微一颤,随即撇开。 “臣是为豫王妃而来。” “哦?”太后闻言眼中划过一道诧异之色,却又感觉这是意料之中。 自小,楚有卿对这个跟在他屁股后面颠颠儿跑的外甥极为宠爱,皇帝与云国晋王一同逼迫楚有卿派兵押送燕云歌,最后成功换来兵权的事情,太后是有几分耳闻。 虽燕云歌婚嫁后,两人关系渐渐疏远了,但是这份疼爱护短却还是存在的。 听见楚有卿的回答,燕云歌心中欢喜,垂下头掩住唇角疯狂上扬的弧度 果然小舅舅只是顾忌与靖南王的合作,才对她说的话有几分不相信,看,现在小舅舅不就来护着她了! “贵妃险些保不住龙胎一事的确与豫王妃有关。”太后眼中神色微冷,楚有卿这是怕她动了他的小外甥,特地来护着了? “云歌性子鲁莽,行事不计后果,惹恼了贵妃与太后,是臣对她管教不严。” 放在膝上的大掌收紧,楚有卿不去看还跪立在地上的女子,目光平静望向高位上的庄严妇人,起身拱手,沉声道, “皇帝登基两年后宫还未有子嗣,贵妃之孕极为紧要,不管怎样,云歌害贵妃差点失去皇上第一位皇子,便是极重之罪,臣帮理不帮亲,所以……” 感受到来自身后那灼热的视线,楚有卿话头一顿,他能想象出女主那难以置信的神色,浓密的眼睫低垂,掩下眼底的复杂情绪,平静的语调毫无起伏。 “所以,臣恳求太后将豫王妃押入宗正寺一月,让她面壁思过,从而改了这惹事闯祸,屡教不改的性子。” 许久,许久,这死寂的正殿中才响起太后语调不稳,还带着几分惊诧的声音,“好。” “来人,将豫王妃押入宗正寺面壁思过,认其错误后再回府。” …… 一声清脆响亮的落锁声在这死寂弥漫的空间里骤然响起,一袭青衫的那人呆呆的坐在圆桌旁的雕木圆凳之上,好看的眼睛里各种情绪在交织,不可置信,愤怒,茫然,还带着一丝的嘲讽,对自己的嘲讽。 “极重之罪,臣帮理不帮亲……” “……让她面壁思过,从而改了这惹事闯祸,屡教不改的性子。” 男人平淡的语调还响在耳边,犹如惊雷在头顶炸开,震耳欲聋。 殷红的唇掀起凉薄的笑,桃花眼笑得弯成了月牙,水润湿亮,向来坚定清脆的声音轻飘飘的。 “答应了,可就是一辈子的事……” “替我收拾烂摊子,一辈子也挺辛苦的吧。” 细白的手扶着下巴撑在桌子上,她茫然的看着虚空的一点,整个人犹如是在深海中挣扎过后的虚脱与狼狈。 “毕竟我只会把事情弄得一团糟,像个混世小魔王,不省心只会让人焦头烂额。” 眼睛轻轻一眨,一滴晶亮的水珠忽然就落下。 落在胸前的衣衫上浸湿,直到那炽热的心也被那滴水珠湿润,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滋啦”,水珠消失了,带着那些情绪,只剩下满腔的茫然彷徨。 她趴在桌子上,脑袋埋进臂弯中,半晌传来闷闷的,有些呜咽哽咽的声音。 “我是不是很让人讨厌?” 这间小小的,闷热的厢房里,没人替她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过了好久好久,天都黑了,趴在桌上睡着的女子终于醒了,午膳未用,晚膳还没吃的她捂着咕噜咕噜叫的肚子,将视线投在房门那处。 一个冷掉了的馒头,一碗黑糊糊的咸菜。 擦干净脸上残存的痕迹,那些不好的情绪全部如数收拾好,吞进肚子里,燕云歌心想,怎么能早日走出宗正寺才是眼下最紧要的事情。 正暗自思索着,忽然高高窄窄的窗户传来一些动静。 暗一跳下窗户,将热乎的烤鸡放在桌上,神色有些担忧,“主子,可要属下带您出去?” 白日藏身不被发觉已经是极限,只有夜晚才是他们的天地。 “不用。” 燕云歌也不在乎在暗卫面前的形象,展开油纸,直接拽下一条鸡腿啃着。 “你们每晚送来吃食便可,其他不必担心。” 暗一颇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主子您不必担心属下,属下绝对有能力将您带出这地方。” 跟着眼前女子已经数月,深知她是从小娇宠长大,玩性极大又是从未受过苦累之人,这厢房里枯燥窄小,这膳食……他看一眼地上那饭菜,身为下属,怎能让自己主子遭这罪。 “我不是怀疑你们。”垫好了肚子,燕云歌这才不急不慌的抽出空,看了暗卫一眼。 “我若走了有人瞧出来,找出你们的存在,我怎么解释?” 说这是先帝留给她的暗卫?太后第一个就扒了她的皮。 “你们先处理好暗堂吧。” 小舅舅不欲帮她收拾烂摊子,日后只能她自己为自己善后了。 “长叹阁近日可有什么消息?” “暂时未有,与我们接头之人说燕柏日日留在禁卫军处训教,刺杀一事找不到空子。” 燕云歌若有所思的点头,“近日府中抬妾室,你找个法子让临夏避免不必要的祸事。” 她这个王妃第二次进了宗正寺,那些侧妃妾室指不定怎么看低她呢,说不定仗着侍奉得宠,趁人之危来欺辱她人。 “是。”暗一抱拳领命。 燕云歌挥挥手,“无事你便离开吧,莫让人察觉。” “哦对了。”她忽然想起一事,叫住欲离开的暗一,“贤亲王可收到书信了?” 暗一点点头,“收到了。” “嗯,那你走吧。” 待房中点上烛火,那双眼睛静静地瞧着火花燃烧跳动,有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忽然唇角一勾。 “等我出去,会是什么光景呢?” 小舅舅与靖南王合作,可靖南王有什么可图的呢? 疆北之地的兵权?朝中元老的声望?还是近在帝王身侧的白惠卿? 又或者那不知日后什么命运的……皇嗣。 新帝的第一个孩子,会让所有人都坐不住的,朝中知道贵妃娘娘已有身孕,那各地亲王呢? 她说过,那个位子谁都想要,燕蒙能坐多久,全靠他自己。 楚王府。 “有卿!你究竟何意?” 秦楚氏气得直拍桌子,“云歌她已经自己逃脱这火坑,你为何将她推进去?豫王府今日便抬了两个妾室进府,待她一月后回府,一个进入宗正寺两次的主母,你让她颜面何存?她还能有什么威望!” 正位之上的墨袍男人从容淡定,丝毫不受怒火中的秦楚氏影响,淡淡开口道,“阿姐多虑了,此事于她不过小事,以她能力,管治王府后院绰绰有余。” “我说的不是管治后院!” 秦楚氏听他那毫无起伏,平静至极的嗓音,一个箭步上去,手指死戳着他的心口,几乎是咬着牙恨恨道,“子嗣!子嗣!一个主母的子嗣不是嫡长子,说出去可就不是手段的问题了!” “那是脸面,一个女人家的脸面!身为发妻却让庶子站在自己孩子头上,让妾室在自己前面生产,叫人笑话!” 话音刚落的瞬间,秦楚氏便能感觉到眼前之人的身子一僵,原本沉静的气息都乱了。 停下手中动作后退几步,叹息一声,望着男人那双深邃的眸子,语重心长道。“燕柏回府,事情已成定局,阿姐说过莫要侥幸踏入禁地。” “云歌已经嫁人了,她要有自己的孩子,有自己的夫君,有卿,你莫再沾染了。” “本王知晓。”他起身,负手背过身,留给秦楚氏一个高大的,宽厚又沉重的背影。 “让她入宗正寺,是不想她耽误本王的事情,阿姐放心。” “一月后,她回去,本王便不再与她联络了,楚王府是时候找个主母了。” 秦楚氏莫名的心头泛酸,她深吸一口气,“原本父亲定给你的元丞相家的嫡幼女,因丞相谋反而被先帝流放,婚事已是作废,京中有才有貌的好姑娘不少,不然我替你寻定一个,也好。” “林叔主持此事,阿姐教导好两个公子,不必费心劳神为楚王府奔波了。”男人低沉的嗓音依然带着些许漠然,“阿姐为了楚王府……辛苦了。” “一家人说什么体外话。”秦楚氏自知楚有卿说的,是当初她为楚王府嫁与安伯候府一事。 “既然你是有意让云歌避开你的事情以免祸及,那我就放心了。” “我走了。” 说罢,秦楚氏转身离开正堂。 而鸾迎宫中,却还灯火通明,让原本就富丽华贵的宫殿增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惊艳之美。 一袭蓝色宫装的女子斜卧在床榻之上,忍着呕吐之意,将苦涩的药汤灌下去,玉芝见此连忙接过玉碗,递上一枚甜甜的蜜饯。 甜腻之感驱散口腔中那肆意横行的苦涩,白惠卿心情也好了几分,温婉的眉眼中欢畅之意极为明朗。 “今日之事当真如此?” 玉芝恭顺的垂下头,“奴婢没有半句假话,确实是摄政王亲口请太后罚豫王妃押入宗正寺,而且整整一月之久。” “看来楚有卿的眼里,燕云歌还是比不上本宫。”白惠卿唇角掀起自信的弧度,手轻轻移上小腹。 燕云歌已是他人之妇,楚有卿若想将燕蒙拉下高位,她肚子里这个孽种是他唯一的选择,所以无论如何,楚有卿都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三日匆匆而去,快得如同小溪流水,不经意间便如梭逝去。 宗正寺,燕柏刚踏入大院中,便听见某处传来一阵轻快的琵琶之音,声音清脆响亮,时断时续,却能听出乐师淡然处之的心境。 领头的老太监显然已经习惯,目的之地越来越近,那乐声也越来越响亮。 在一处厢房外,老太监停下,拿出钥匙将门锁打开,推开门,声音也随之停下。 老太监后退一步,沉静恭敬道,“豫王妃便在此处,王爷您只有一刻钟的时间。” 燕柏踏入厢房之中,右侧侧厢,青衫女子怀抱琵琶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极具艳丽风情出现在他的面前,水亮的桃花眼里似笑非笑,却有极为多情。 “看来府中妾室没什么手段,连王爷来宗正寺的脚步都没法拦住。” 燕柏倒是出乎意料的没有甜言蜜语,深情款款,他走到圆桌前淡然落座,一双鹰眸里再也不遮掩那股阴郁之气。 “明明可以逃脱此罪,却被楚有卿硬生生推进来的感觉如何?” 燕云歌见他不欲在遮掩扮戏,惊讶之余,嘲讽的嗤笑一声,“呵,怎么舍得露出真面目,莫不是演不下去了?” “本王只是觉得要告诉娘子一声,楚王府如今……”燕柏盯着女子眸光流转时极为多情的桃花眼,十分想看见她失态的模样。 “正在挑选主母。” “铛!” 琴弦因女子控制不住的力道而忽然断开,发出一声低浅却又刺耳的绝望亡鸣之声,细细的琴弦单薄而锋利,轻易便将她的手割出一道口子,淡淡的血腥气蔓延在空气中。 燕柏能感知到周身空气骤然一冷,看到她白皙的小脸上猛的一沉,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无声的笑了,他明知故问的说着。 “娘子知晓摄政王欲娶妻,怎的不开心呢?” 他……要娶妻了? 燕云歌整个人如坠冰窖,心如刀绞已经鲜血淋漓,像是被人毫不怜惜的蹂躏着,浅浅呼吸时便是铺天盖地涌来的痛,令人窒息战栗,她殷红的唇已经血色尽失,浑身都微微发抖。 他怎么突然就轻易变卦了?曾经那些,不过是怜悯她,同情她的应付之言? 冷,刺骨的冷,如同时光倒流回到了初次踏入宗正寺男人离去时的孤寂,回到了男人遣派数千兵将要押送她皇寺时的无情。 一切回到了原点,好像是梦醒了。 燕柏起身走到女子身旁,“娘子?” 女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燕柏邪恶的挑眉,看来他家娘子是被人抛弃了,沉溺悲伤之中难以自拔。 他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燕云歌?” 终于,女子那双眼眸微动,还有些失神眼睛望向男人那双布满阴郁与邪气的眼睛,只见男子轻轻靠近她的耳畔。 “我们合作,怎么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白衣 燕云歌强忍下心底那份慌乱与急迫,目光凌然,语气冰冷,满是戒备。“你什么意思?” 燕柏自信的一笑,重新坐回原位,“我知晓你与楚有卿之间的关系,你不必隐瞒我。” “但是他现在毫不留情将你扔下火坑,又趁你无法脱身,抛弃与你的约定打算娶妻,你不恨吗?” 燕云歌听出了燕柏话中隐藏的几分敌意,但是似乎是对小舅舅的敌意。 燕柏见她眸光微沉,以为她是在思考自己的话,“你我之间的合作,便是我帮你快速脱离宗正寺,而且满足你一直以来的心愿,与你和离怎么样?” 燕云歌冷冷一笑,“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若真在这里待上一个月,说不定楚有卿都要准备大婚了,所以你相信我与否,对我之言不过可有可无的一场交易。” 燕柏似是极有把握,“你只要将几处铺子与庄子田地,黄金千两给我,我与你和离,而且助你早一步出宗正寺。” 和离…… 这个词太过诱人,燕云歌死死压下心底的急迫,“狮子大开口,不怕被噎死吗?” “那就看娘子舍不舍得了。”燕柏笑得邪气,却又信心十足。 “叩叩……”老太监轻叩门,苍老缓慢的声音透过木门传进来。 “王爷,一刻钟已到。” 燕柏离去时,说过三日后会再来。 入了夜,暗一带来的消息与燕柏一模一样,甚至更多。 “灵州边境孔将军身亡,袁弘光一跃成为主将,一场胜战后两军停战,议合。” “沂亲王与贤亲王递了折子到京都,不日将归京面圣,贺太后千秋寿宴。” “摄政王欲娶妻,楚王府近日媒人来往极多,听说已经选下一批,待摄政王忙过灵州一事后,再做抉择。” 最后,暗一递上一个好消息,“暗堂在太后寿宴之前,便可以调用了。” 燕云歌紧紧捏住掌心中的衣袖,忍着刻骨的寒意道,“下去吧。” 暗一领命离去,昏暗的房间中,静的只有浅浅的,急促的呼吸声,还有火烛燃烧爆开的噼里啪啦声,摇曳的火烛下,桃花眼里也是明明暗暗,闪烁不停。 抓紧了披在身上的银色披风,也暖不了那坠入了冰窖结了冰的心。 “楚王府如今正在挑选主母……” “……等你出去,说不定楚有卿已经准备大婚了。” “我答应你和离……” 燕柏与暗一的话环绕在她的耳边,怎么都驱散不了。 “……摄政王欲娶妻……” 燕云歌趴在桌子上,将苍白的脸埋进臂弯之中,此时胸腔,脑海之中皆是一片沉寂,死气沉沉,已是寸草不生。 真如燕柏所说,他将她推进宗正寺,便是防止她妨碍他选妻吗? 这个念头一旦发芽,便是控制不住的疯狂生长。 次日,当厢房的木门再次打开,众人簇拥着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一起踏入小小的厢房中,显得格外拥挤。 燕云歌昨日一夜未眠,现在脑子还有些浑浑噩噩,脸色苍白,往日清亮的桃花眼中茫然无神,半点精神也提不起来。 所以当玉芝意示两个太监上前,拿着粗糙的麻绳将她捆绑在太师椅上时,女子根本没有半分力气挣扎。 留下一个太监和一个宫女后,玉芝挥退左右,为白惠卿搬来一张椅子,放上软垫后女子在施然落座。 白惠卿今日一袭缕金百蝶烟云宫装,翡翠钗金云鬓,高贵端庄,相比之下燕云歌只是简单一袭月白薄衫,一夜未眠的憔悴,逊色不少。 对上那双冷然的眸子,她捏着锦帕捂嘴轻笑,“燕云歌,你看你再怎么挣扎,还不是被楚有卿送到了我的手里。” 燕云歌心中一声闷痛,眉头都拧成了一团,却是下巴微微扬起,状似浑不在意。 “你以为你的下场会比我好吗?不过五十步笑百步。” “可如今,你在本宫手里就要认命!”白惠卿温柔的眉眼布上一层阴霾,“本宫还真想看看你凄惨的下场,那会是怎样的畅快!” 说着,玉芝从袖囊中掏出一个瓷瓶,走上前。 “你干什么?” 燕云歌绷紧了心弦,见玉芝要上前钳住她的下巴,急忙躲避。 “唔……咳咳……” 玉芝轻易便捏住她的下颚,不容挣扎迫使她张开嘴,将瓶中之物灌入女子,粗鲁的动作下,呛得女子狂咳不止。 玉芝退回白惠卿身后,扶着她起身,随着她的目光,看着椅子上的女子无力的挣扎着,缓缓陷入昏迷。 白惠卿温婉的眉眼含着柔和的笑意,“带她走。” 玉芝轻轻欠身,“是。” 房中宫女转身进了内室,不一会换好了燕云歌往日穿的那一袭青衫,随后和小太监一起替昏迷中换上一套宫女的衣衫。 贵妃娘娘来的突然,走得也潇洒。 …… 女子被麻绳捆绑在木架上,往日总是高傲微扬的头颅低垂,漂亮的桃花眼紧紧闭起,鞭子抽打出的伤口皮肉微微外翻,月白锦衫之上沾满了污血,几乎看不出衣料本色,汗水浸湿衣衫,让女子看起来宛若从水中捞出一般。 玉芝捏着刺鞭的柄处挑起女子的下巴,看着她惨白的小脸,有些嫌恶的收回手,朝着不远处坐在圆凳上的女子恭敬道,“娘娘,又晕过去了。” 白惠卿看一眼前方备好的水桶,嘴角翘起,吐出的字音极却是满满的阴冷,“泼醒。” 一旁的太监闻言,提起漫漫一桶盐水,对着昏迷中的女子便泼了过去,盐水顺着一道道可怖的血痕洗刷着伤口,令人尖叫的痛意袭来,瞬间使女子清醒。 瞳眼骤然紧缩,衣衫也紧紧贴在女子身上,火辣辣又像极了针扎的痛感让燕云歌咬紧的牙齿都在打颤,这痛意深深烙印在灵魂之中。 白惠卿满意的笑了,眉眼间的温婉让她依然那么端庄。 “鞭子配着盐水的滋味是不是让豫王妃难忘极了?” “这一转眼,天都黑了,豫王妃这身子还吃的消吗?” 燕云歌忍着战栗的疼咬着牙根,迫使自己仰起头,盐水混着冷汗流入眼睛里,火辣刺激的眼泪直流。 “白……惠卿,你有本事……” 她喘着粗气,那双桃花眼里如火焰燃烧一般明亮,惨白的脸上是不服输的挑衅。 “你有本事就弄死我……不然,我定将会将你烧成灰撒出去!” “杀了你还不简单。”白惠卿轻蔑的起身,不屑的看着眼前已是沦为鱼肉的女子,温柔的眸眼里已是野心勃勃,阴冷而毒辣。 “现在只要我想要了你的命,没人能拦我,哪怕楚有卿!” “不过他也不一定在乎你,毕竟他是要辅佐我的儿子,登上高位,而你……” 她看着燕云歌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件破烂物件一般,一字一顿道,“你什么也不是。” 燕云歌忍着令全身肌肉都在战栗的疼痛,轻笑出声,“你就这般确定,当初你与燕华自食恶果,怎会确定如今不会旧事重演。” “还有,你以为燕正贤与燕正沂是傻的吗,容忍燕蒙的儿子生下来,让一个幼儿踩在他们头上登顶高位?” 白惠卿眸光加深,讥笑道,“那又如何,楚有卿选择站在我这里,燕云歌你看清事实吧,楚有卿他不是那个对你百依百顺的小舅舅了。” “他是在京都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沂亲王贤亲王远在封地,又如何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她信心满满望着狼狈不堪的女子,“燕云歌,清醒点吧。” 话音刚落,一个小宫女急匆匆而来,“娘娘,皇上来了。” 白惠卿厌恶的皱眉,玉芝赶忙放下鞭子,跟着白惠卿踏出这隐蔽而落魄的小殿,往富丽堂皇的正殿走去。 殿中只剩两三个小太监看守着,燕云歌感觉浑身已经疼到麻木了,好像这具身子已经不是她的了,连意识都有些模糊。 白惠卿的话一刀一刀戳在她的心口,血淋淋的,活生生剖解开来,死死烙印上去,刻在灵魂之上。 事实?燕柏与白惠卿都想让她看清眼前这个残忍冷酷的事实,可她不想,她不想…… 桃花眼里水雾升起,迅速凝结成泪珠挂在眼睫上,燕云歌忍住心底滚动的哽咽的冲动,死死的压制着喉间委屈的呜咽声,不想让软弱侵袭她的大脑。 楚有卿不会那么对她的,这里面一定有误会,她以后乖乖的,好好听话,小舅舅不会不要她的。 白惠卿欺负她,小舅舅一定会来救她的,会替她报仇的。 忽然耳边传来几声闷哼,燕云歌期待又惊喜的抬起头,泪珠还挂在睫毛上,闪闪发光的眼睛在看见纱笠时,骤然熄灭,死寂荒芜。 女子看见被绑在木架上,满身伤痕累累的人,虽做好了准备,却还是被这一幕惊到,忍下心中的心疼,她小心割开那些麻绳。 “忍着些痛。” 燕云歌勉强扯出一抹感激的笑意,“你又来救我了啊。” 女子只是冷冷的嗯了一声,继续手中的动作,迅速,却极为小心。 紧接着燕云歌又问道,“上次我被下药,是不是也是你救得我,把我送到了小舅……楚有卿那里?” 女子再次嗯了一声,随后轻缓的抱住她,低声道,“我们走了。” 燕云歌扯出一抹笑意,单纯又乖巧的笑容。“好。” 眉眼弯弯,挂在眼眶的那滴泪终于掉了下来,落在女子手背上,让她眸光一顿。 拿着剪刀小心剪开与伤口黏连在一起的衣衫,细嫩的肌肤上交错纵横的鞭痕,江看着皮肉外翻还在流血的伤口,心疼至极。 木轮转动的声音靠近,轮椅上一袭青衫女子缓缓进来,往日双眼上的白锦不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却是暗淡一片,没有半分光泽。 “还没好吗?” “快了。”江将伤药小心翼翼撒在伤口上,引得深陷昏迷的女子一阵战栗。 “记得去通知她的人,说长叹阁将人救下了。” “是。” 一刻钟后包扎好伤口,江看着轮椅上的女子,轻轻颔首,随后端着一盆血水出去。 楚转动着木轮,靠着模糊的光影靠近到床榻边,她看不清安静躺在那里的燕云歌是什么模样,细白的手摸索着轻轻抚上她的眉眼,轻声低喃。 “正如燕柏所言,你恨不恨他?” “他总以为,他的一切决定都是最好的,却从没想过你愿不愿意接受,让你一次次跳进火坑里,埋葬了自己。” “被熊熊烈火吞噬的时候那么绝望……你恨不恨?” 她有些失神,许是回忆到了什么往事,那淡雅之气渐渐退散,浓浓的戾气翻滚涌上,凶猛而残忍,若有人在,定会被这强悍的杀伐之气压迫的呼吸不上来。 江踏进房中,垂头恭敬道,“主子,玄金来了。” 楚寻到燕云歌的手,轻轻握上,“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一身玄衣冷冽的女子出现在房中,她单膝跪地,抱拳一拱,语气利落而简洁,“阁主。” “这几日你在这里照顾她。”女子语气淡淡的,却不容置疑。 玄金抬起头,“阁主的意思,是要自己前往宗正寺假装燕云歌?” 楚没有回答,玄金悄悄抬头看一眼,却触及满身狠戾的女子,慌忙垂下头。 “是属下越矩了。” 江将白纱递于她,“好好照顾她,莫让她发觉出什么。” 玄金恭敬接下那衣物,“玄金谨遵阁主与护法之命。” …… 燕云歌悠悠转醒,睁开眼便看见灰白的床帏,全身上下隐隐作痛,记忆还有些混乱。 昨日……她被救出来了,那人却不是她期盼的小舅舅。 “你醒了?” 费劲的侧过头,入眼便是一袭的女子,只是那感觉……燕云歌眉头轻敛。 “你不是她。” 玄金看着床榻之上虚弱不堪的女子,知道她说的是总爱一袭的江护法,于是伸手将覆在脸上的白纱摘去,坦诚道,“她有事不在,托我来照顾你。” “自打你那晚过来,已经昏睡了整整两天了,现在都快晌午了,我去拿些膳食给你。” 两天?!燕云歌一惊,顾不得浑身绷带包扎着便要挣扎着起身,“今日初几?” “八月初三呐,你别乱动。”玄金将她按回去。 燕云歌拨开她的手,神色急迫,动作间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渗出浅浅红血色,“我要回宗正寺,你送我回去。” 初三,今日是燕柏来询问她答复的日子,还有她无缘无故便消失,定会惹出不少麻烦。 “那里有人代替你了,你放心,不会出问题的。”玄金的劲儿出奇的大,轻易地就将虚弱中的燕云歌按回去,拿着薄被将她困住让她动弹不得。 “过几日你伤好了就可以回去了。” 燕云歌奋力挣扎,“不行,你放我走!” 她要答应燕柏,如今可以不费力斩杀燕柏便可轻易和离,就算不为了小舅舅,为了日后的自己,无论付出多少代价她都要答应! 玄金实在不耐,伸手便点住她的穴位,见女子迅速陷入昏睡,总算歇了一口气。 唉,这么剧烈动作,伤口一定崩开了,又要费劲重新上药了。 这厢燕云歌强烈的要回宗正寺,却不知燕柏一早便到了。 楚一袭青衣坐在八仙桌的正位之上,手肘放在桌上,细白的手撑着额际,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阖,似是还未睡醒般。 燕柏坐在下方圆桌旁,十分自信的笑着,“怎么样,本王之言,你考虑的如何了?” 燕云歌有的只有金银财宝,想求得和离与楚有卿双宿双飞,只能拿银两换了。 而且那日他拿楚有卿要娶妻的话逼她,她这几日应该焦急难安,十分急迫的想见到她满心挂念的小舅舅。 女子眼睫低垂,那张小脸还带着几分苍白,手里捏着一把团扇轻轻晃动,声音清脆带着几分慵懒。 “你要狮子大开口要这么多银两,是要做什么?” “这个你不必多问。”燕柏不满的皱眉,“你只需给本王答复,要么和离,要么一生耗死在豫王府。” “我这几日想了想。”女子出奇的淡定,让燕柏惊诧。 “若楚有卿想要娶妻,那也轮不到我,一个和离的外甥嫁给舅舅,多惹人笑话,对不对?” “你什么意思?” 殷红的唇轻轻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桃花眼终于掀起,却宛如落了灰尘的珍宝,看不见半分光泽神亮。 “本宫觉得,与王爷相伴到老,也不错,毕竟王爷野心勃勃,定会有所建树。” 男人大掌拍在桌上,站起身阴郁的眸眼直直射向那一派淡然的女子,“燕云歌,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燕柏不知道原本计划完美把握十足的事情怎么就偏离了航道,燕云歌居然不想和离? 楚轻轻勾起唇角,眼前虽是模糊一片只能看见男人一个影子,她却能想象出燕柏脸上气恼愤恨的神色。 “吃罚酒的,可不是本宫。” 女子话音刚落,燕柏便听见身后有什么动静,刚转过身,只是瞥见倒挂与房梁之上的一抹白色,随后他便不省人事,瘫倒在地。 江从房梁跳下,稳稳落地后踢了踢被迷晕的燕柏,恨恨道,“放松戒备大意轻敌可不好。” 同时,门被轻轻叩响,还是那个熟悉的老太监,他推开门,放下手中麻绳后,对着正位上的女子轻轻一拱手,又关紧门,立于门外看守。 江利落的将燕柏绑起,扔在地上后,过去搀扶着楚坐回轮椅,抽出腰间那条白色锦带,“我替您系好,白日光强,伤眼。” “在这屋中也无妨。”楚这般说着,却是安静任由江为她系好。 待燕柏醒来时,便见自己被绑在宫柱之上,眼前女子已经不是燕云歌那张脸,坐在轮椅之上,双眼覆着白锦,身后立着一名侍女。 他却还在厢房之中。 “你究竟是谁,燕云歌呢?” “她?应该还在受刑吧。”楚唇角勾起一抹风轻云淡的笑,“至于我,若是世人知道堂堂皇族宗亲,竟然沦落到卖身与杀手阁,来换以性命,会怎么样?” 燕柏眼瞳骤然一缩。 “你是长叹阁的人?” “自然。”楚抽出袖中一页书纸,“豫王的卖身契可是在我这里,想要吗?” 燕柏眸中阴冷之色一闪而过,他冷静下来,“你想怎样?” “豫王放心,我就是想和你做个交易,你若完成,换得自由身。”楚晃了晃手上的薄薄宣纸,哪怕身有残限,她依然带着那股淡然自若的气势。 “这张纸,我烧了它,没人会知道。” 眼下只有一个选择,燕柏深知,一切都没有保全性命来的重要,阴霾之色团凝在眉宇间,他冷冷看着女子,“什么交易?” “放心,几件小事。” …… 两日后,宗正寺看守的太监来报,豫王妃凭空失踪了,屋中凌乱,只有地上那一摊凝固了的鲜血,还有半块碎玉。 楚王府,书房。 林叔忍着房中冰冷的寒意,眼中微忧望着书案之后那面色黑沉的冷峻男人。 “公子,会不会是皇上因您重夺灵州十万兵符,将豫王妃藏起来,企图扰乱您故而抢回兵权?” 楚有卿满心烦躁,本以为将燕云歌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不受兵权重移的波及,但是她还是失踪了…… “近日有谁去了宗正寺探望王妃?” “豫王,还有贵妃娘娘。” 男人捏着书册的掌缓缓收紧,林叔担忧之余,却也无能为力。 “豫王离开宗正寺时,太监说王妃还在,推算那血迹,应是前日失踪的。” 正说着,林允昌推开房门走进来,手中拿着半块沾了血色的玉雕,神色郑重,“王爷,这碎玉应该是产自东州的珀玉,通透水润,玉雕的图案暂时无解。” “东州?”林叔接过那碎玉,端详一番后,眸光一暗。 楚有卿看着林叔的神色,眉头紧紧皱起,林允昌眼巴巴凑过去,“爹,这块玉你认出来了?” 忽然暗卫一闪凭空出现,跪在堂中急急忙忙抱拳,“王爷,找到了,在北城。” 男人猛然站起,步子将要跨出之时却僵硬顿住,凤眸里明明灭灭,最终他强忍下内心的冲动,握紧了拳头缓缓坐下。 低沉的嗓音带着几许暗哑,沉寂黯然。 “林叔,你通知豫王府及秦府的人前去,本王……在这儿等着结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心软 秦府就在北城之内,比豫王府早到不少时候,待燕柏来时,只见女子虚弱昏迷在秦楚氏的怀里,一件宽大的披风将她完全遮住,只露出那张惨白毫无血色的脸。 秦楚氏看着见面仅仅几次的女婿,见他伸手想要接过怀中女子,下意识往后退一步。 当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令人尴尬时,她抿了抿嘴,解释自己的举动,“天色快黑了,豫王府离得远,她受不得颠簸,我带她回秦府吧。” 见燕柏跟在她身后,她心中别扭,又道,“王爷先去宫里禀告皇上太后,晚膳就在秦府用下吧。” 广袖下的拳头松松紧紧,燕柏心想或许秦楚氏气他未护好自己的女儿,不欲看见他,心中想法翻涌,燕柏面上不显,只是顺从的颔首,随后离去。 那个女人交代他的第一件事已经完成,前往宫中,刚好做完下一个。 秦楚氏带着燕云歌回了秦府,一路上看着沉睡的女子,情绪低沉,缄默不言。 是她这个母亲不够好,让自己的女儿一次次陷入险境,而且庆太妃竟不顾儿媳被禁,张扬的抬了四房侧室,其中还出了两个侧妃! 往日那个在京都霸道横行的小魔王三番五次被皇家处置惩罚,就连宗正寺都进了两次,楚有卿先前之举叫人怀疑是否在疏远这个外甥,先下已然被众人当做默认。 昔日那个高傲如同骄阳,千万宠爱集于一身的姑娘,已经从高位坠落,众人幸灾乐祸,又都迫不及待想要欺辱一番,扬长而去。 如今京城望族世家,都在拿她的女儿当做笑谈,饭后消遣,她……什么也做不了。 云亦楼,秦楚氏坐在床榻边紧握着女子细白的手,手背上那几根清晰可见的血管显得女子极为柔弱不堪。 秦家主踏进房中,看着坐在床榻边,一脸担忧自责的秦楚氏,站到她身旁,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会好起来的,你莫要担心,云歌是个坚韧刚强的孩子,她不会让人白白欺负的。” 秦楚氏顺势靠在秦家主怀里,眼睛晶莹闪烁,哪怕保养的极好,眼角也已经浮现几根细纹,经历今日一事,她显得苍老了许多。 “等正则和灵均长大了,一定要替我这个失职的母亲保护好姐姐,不让她受了欺负。” “好。”秦家主揽着秦楚氏的肩头,轻笑宠溺的应下,“我一定好好教导他们。” “这都入夜了,临夏那丫头也来了,你跟我去吃点东西,莫熬坏了自己的身子,让云歌担心。” 犹豫的看一眼床榻上还未醒来的燕云歌,秦楚氏站起身,“好。” 夜半三更,燕云歌挣扎着睁开眼,头胀脑昏的感觉并不好受,身上的伤痕还在隐隐作痛,结实紧裹的绷带束得难受极了,让她不耐烦的动了动身子。 “小姐你醒了?” 临夏本就趴在床榻边上打着瞌睡,女子这动静立即将睡意朦胧的她惊醒,随后她听见女子确认一般,虚弱的喊了她一声。 “临夏吗?” “是是是,小姐。” 临夏手忙脚乱的拨了拨身后已经昏暗的的烛火,随即又点亮了几个,不一会这厢房中便亮堂起来。 看见临夏那熟悉的柔和的眉眼,燕云歌一颗心才真正的落了地,“现在什么时辰?” “已经过了三更了。”临夏看她想要起身,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盏,上前帮助她坐卧在床头。 睡了那么久,燕云歌眼睛里还有些朦胧,“这是在哪儿了?” “秦府,云亦楼。”临夏小心的扶着女子饮下半杯温水,眉间浓浓的忧色挥散不去。 “小姐,日后您就莫要去皇宫了,每次都没有什么好事。” “像这次,前日竟然被人无声无息掳走,还好白衣姑娘救了您,替您包扎好了伤口才来府中传消息。” 燕云歌眸光一暗,看来白衣女子和叫玄金的姑娘做了一些改动。 忆起玄金再三叮嘱莫要着急动白惠卿,等她们的主子出手那些话,她漂亮的桃花眼垂下。 救了她那么多次,目标又和她那么一致,先是燕华,再是白惠卿……她们的主子究竟是谁,那么神秘。 忽然,她抬起头,目光灼灼望着临夏,“小舅舅有没有来看我?” 临夏闻言,身子一僵,脸色的笑意渐渐隐了下去,她不敢看女子眼中的神色,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公子政务繁忙,没来。” 心底最后一抹希望的光芒彻底的泯灭,燕云歌勉强勾了勾唇角,稳住音调道,“那……小舅舅要娶妻了?” 临夏沉默良久,最后沉重的点点头,“听说,在找合适的,门当户对的闺秀。” 闪亮的桃花眼渐渐失去光芒,暗淡沉寂,燕云歌只觉得鼻头一酸,脑袋往里侧一撇,晶莹滚烫的泪珠如同洪水决堤,无声的顺着泪痕划过苍白的脸庞,她死死咬紧唇瓣不肯泄露出半点软弱,而委屈与不甘却铺天盖地蜂拥而上,痛彻心扉。 厢房中安静的气氛极为诡异,当临夏察觉到不对劲时,那双桃花眼已经紧紧闭起,殷红的唇咬紧,甚至渗出丝丝血迹。 “小姐。” 临夏急忙上前,顾不得礼数之别,紧紧抱住女子,话音里带着隐隐的哭腔,像是在哄孩子一样顺着女子的头发,压住喉间的哽咽,“小姐不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临夏……”燕云歌闭紧了眼睛,抓紧临夏的衣袍攥在手里,像是受伤了的小兽一般靠在临夏的肩膀上,委屈又可怜的呜咽哭泣。 “他骗人,他骗人……” “没事,没事。”临夏拍着她的后背,红着眼眶轻声哄着,“他骗人,我们就不要他了……别哭……” 感受这肩头的湿意,临夏拼命压制住眼底的泪意,她与小姐一同长大,没有人比她更懂小姐那份坚持与执着。 即使山河阻拦,风雨交加,哪怕飞蛾扑火,小姐都可以坚定的跨越重重艰险,从未惧怕。 可是公子风轻云淡的一句放弃,就能让小姐坠入深渊,连迈起步子的勇气都没有。 燕云歌抽泣着将头埋进临夏单薄的肩膀,“他不要我……” 为了期盼的那一日,她已经沾满鲜血一腔孤勇独闯出一条血路,偏执成魔,然而纵有十八般武艺,却也逃不出楚有卿的手掌心。 云亦楼的屋顶,江听着隐约传来的那阵阵哽咽之音,握着从宫中取来的那把匕首,沉默的坐在了屋脊之上。 时间那么久了,记忆中,那个快要模糊掉的骄阳一般高傲,乖张的女子在这一夜,似乎又清晰重现在她眼前。 可是,她垂下眼看着手中那把朴素无华的匕首,唇角掀起凉薄嘲讽的一笑。 这一切,注定会被时光与痛苦磨灭。 日上三竿,被临夏拦在门外的秦楚氏无奈的后退一步,看着紧闭的房门高声道,“既然你不让我进去,那我就将伤药放在门外了。” “燕柏今早来过了,太后已经免罪,近日军营加训,他这几日都在营中无法出来,让我明日送你回王府。” 半晌,屋中才出来女子闷声闷气的声音,“知晓了。” “我今日晌午便回。” 秦楚氏闻言眉头紧皱,想说什么却又硬生生吞下,对着临夏嘱咐道,“好好照顾好小姐,太妃若加难与小姐,直接来秦府。” 临夏低声道,“好。” 秦楚氏叹息一声,正要走,又转回身吓得临夏往后一躲。 “你家小姐回来了就不要哭了,你看这眼睛肿的,被人瞧了笑话。” 临夏勉强挤出一抹柔和恭顺的笑意,“是,夫人,奴婢记下了。” 晌午,秦府的马车慢悠悠的晃到了豫王府门口,府门守卫望见那一袭银白披风脸色有些苍白,却依然一身贵气令人惊艳的女子,默默垂首。 从府门到木兮院,燕云歌明显能感觉出豫王府又热闹了不少,脸生的人也多了。 漂亮的桃花眼轻轻撇过又一个路过时,自以为隐蔽悄悄打量她的侍女,淡淡收回目光,临夏小心搀扶着她踏进院中。 一进院子,素画素棋迈着急促的步伐上来,“主子。” 朝着女子微微一欠身,便接过身后秦府家仆手中的物件。 燕云歌的视线轻轻扫过秦府家仆,“你们回去吧。” 秦家家仆躬身离开,素画利落的将院门一合,把那些打量试探的目光全都挡在外面。 翌日,八月初,骄阳虽不似往日那般灼热,但也让人躲避而行,只求阴凉。 临夏服侍燕云歌用完早膳,便准备替她换药,拿着药盘正走向厢房,却听院门处一阵喧嚷,不一会四个衣着华丽的妙龄女子带着各自的侍女闯进来。 打首的便是齐侧妃,一袭粉色广袖罗裙甜美活力,衣衫上细致的花纹极为漂亮生动,精致的小脸上挂着虚虚的淡笑。 临夏眉头一皱,柔美的语气此时冷淡极了。“王妃身子抱恙,各位夫人过些时候再来木兮院吧。” 对于临夏,齐侧妃自打清楚她是燕云歌的大侍女,也是木兮院的管事。 “自打我们进府还未见过王妃,今日便是带着冯侧妃和两位妾室来给王妃请安道茶,用不了多少时候,王妃连这点空子都不愿见我们?” 她们进府之时燕云歌还在宗正寺,在外人眼里便是庆太妃不喜王妃,哪怕儿媳被禁,依然抬了妾室入府,还是四个。 自此她们自然觉得燕云歌已是被人踩进了泥土,不然豫王怎会在王妃还有伤时,依然离府前往军营? 此时素画小步走来,理都没理那四人,直接朝着临夏欠身一礼,“临夏,主子说让她们进来。” 临夏看一眼盘中的伤药与绑带,只能先一步去了厢房,放入内室。 见这两个奴婢对她这般视若无睹的模样,齐侧妃眼中闪过一道不满,进了两次宗正寺还失去了王爷的宠爱,装什么高傲清贵。 踏入正屋时,她们只见女子一身青柳烟罗裙,外面罩着薄薄的纱衣,正一派慵懒的斜坐在位子上,细白的手撑着额头闭目养神,衣袖微微滑落,露出手腕上那枚水润通透的翠玉手镯,衬得女子肌肤细嫩光滑,吹弹可破。 屋中清淡怡人的香气四溢,女子另一只手握着白玉团扇轻轻摇晃着,房中安静无声,瞧着如同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卷,那强悍的压迫感却极为浓重。 半晌,没听见行礼声的燕云歌睁开眼,似笑非笑望着堂中之人,“诸位来木兮院是给本宫看脸色,本宫好歹三品诰命,难不成连一声请礼都担不起?” 她心情不好,这几个硬凑上来找气受吗? 那两个只是凑热闹的妾室轻视的念头顿时消散,在这王府中她们地位比不过那几人,连宠幸都未有,更不可能自找麻烦凑上去。 于是相视一眼后,垂下头,“奴给王妃请安。” 燕云歌懒得理她们,“请过安了,就走吧。” 眼见素画素棋走过来要请人离开,齐侧妃卡了壳的脑子终于转动了,“奴等还未给王妃奉茶。” “这茶本宫担不起。”桃花眼里闪过一道讥笑,“你们还是回去自己慢慢喝吧。” “难道王妃不喜奴等入府?”齐侧妃那双看似天真单纯的眼睛微闪。 “王妃出身楚王府,涵养自该比奴等高深,心胸竟如此狭隘。” “既然自称奴,就好好认清自己的身份。”燕云歌冷下脸,这无缘无故来她院中就是来让她不痛快的? 她面色阴沉,眼中毫不遮掩那抹阴狠之意,整个房屋中温度骤然下降,莫名的寒意刺骨。 “不过侧室一个,本宫若真不喜你,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光鲜亮丽的待在豫王府,收你家王爷的雨露,还能活着来本宫院中?!” “本宫动动手指,你的头就可以掉下来,没人能察觉,直到你的尸体被人发现!” 齐侧妃深居闺中何曾感受过这般明显的杀伐之意,顿时脸色发白后退一步。 意识自己话中浓浓的戾气,还有按捺不住的腾腾杀意,燕云歌屏住呼吸硬将那股煞气吞进肚里。 “请过安就滚吧。” 临夏冷着脸将人请出去,回到房中便关紧了房门,一脸忧色望着正位上的女子。 “小姐你方才……”那带着血腥的杀意太明显了。 广袖下的拳头紧握,燕云歌有些挫败。 “临夏,方才我想杀人。” 她那一刻,竟觉得鲜血那么香甜诱人,迫不及待想要目睹那刺眼的颜色迸溅而出的那刻。 …… 楚有卿望着手中那封书函,修长的指摩挲着秀娟的字体,眸眼幽深。 林允昌看着男人沉默的反复的看着那页书纸,忍不住出声,“公子,若您想见便去罢,小姐约您去镜湖楼,定是想要找您问清楚方可心安。” “本王不能去。”他声音低沉,带着隐忍的暗哑。 “本王怕见到她,会。” 他见不得她委屈巴巴的模样,也见不得她揪着他的衣袖祈求的眸光,他知道自己一定会。 林允昌无奈的叹一声气,老天捉弄人,谁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 “那公子就让小姐这么不甘心的在豫王府待一生?她那个性子定会奋不顾身离开豫王府。” “本王知道……” 林叔推门而入,“若公子想见小姐,又不想给她希望,那便当做最后一面,狠下心将她推开。” 落暮西沉,曲竹阁的窗户大开着,望下去便能看见洒满金黄夕阳的镜湖,街边商贩吆喝的声音也打扰不了这一方清净的天地,清澈的湖水被微风吹拂,激起阵阵涟漪波澜,宛若清风温柔弹奏着琴弦,安宁祥和。 临夏立于门外,听着房中断断续续的琵琶声,清脆响亮又十分轻快,让男人踏着楼梯的步子放慢。 临夏瞥见墨袍男人在木梯拐角出现,微微欠身,林允昌上前一步恭顺的推开房门,“公子请进。” 楚有卿迈进曲竹阁的第一步,琵琶声戛然而止,随后一抹青色出现在眼前,眼前女子脸色还依然有些苍白,颇惹人怜惜心疼,让他心中一软。 “小舅舅。” 燕云歌欢喜的上前抱住惦念了许久的他,贪婪地呼吸着熟悉的气息,心头积累数日的不安和委屈全都在这一刻迸发。 “小舅舅以后别在疏离我了,我难受……一切都翻过去,重新开始好不好?” 怀中人像遭了欺负的小猫咪拼命的钻进主人怀里,紧紧抱住男人的腰,可怜兮兮的求安慰求抱抱。 楚有卿下意识便想摸摸她的头发,即将落下时猛的顿住,握紧,再松开,收回。 “你先放开本王。”冷淡的音调在头顶响起,依然那般低沉,却让燕云歌心中一紧。 “我不。”说着,她又加重了力道。 “松手。” 随后男人的大掌钳制着她的胳膊,以不容抗拒的力气将她的手拉开,后退一步,清冷平静的目光对上那双受伤的眸子。 “你今日找本王,何事?” “为什么?”燕云歌倔强的看着他,凤眸里没有往日她熟悉的柔软与宠溺,冷硬得像块石头,让她心底拔凉。 她忍不住伸出手揪住他的衣袖,“我听你的话,也努力乖乖的,你为什么违背答应我的承诺,” “你太爱惹乱子了。”楚有卿定定的看着她,抬起衣袖拂开她的手,剑眉紧蹙,不满的目光扫过,“你是燕柏的发妻,注意礼节。” 燕云歌急慌接道,“那我不惹了,我不会再惊动皇宫,也不招惹是非要你费心神。” 同时她握上他的手,祈求的看着他冷峻的脸庞,“小舅舅你再等等我,我会与燕柏和离的。” “你和不和离与本王没有关系,嫁去出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你应该是秦府的人,不是我楚王府。”说着,他冷冷抽回手。 桃花眼不可置信的瞪大,“你真的不想与我再有半分联系?” “就像他们所言,你真的打算娶妻。” “你不等我,也不想要我?” 男人眸眼低垂,再抬起眼是她已经快要模糊忘掉的冷漠与疏离。 “燕柏才是与你拜过天地的夫君,本王是你舅舅,舅舅娶妻与否,你还要多管闲事吗?” 燕云歌高声反驳,“可我对你来说,明明不一样啊!” “没什么不一样的。” “舅甥乱伦乃是离经叛道,违背天宗,本王说过,本王堂堂摄政王,担不起这个骂名,更何况是遗臭万年的名声。” 听着男人亲口将这句话说出,燕云歌脸色瞬间褪去血色,惨白一片,他眉眼间的厌恶如同一把尖刀死死抵在她心尖上,让她不敢乱动,呼吸都放轻了。 “那……我们可以隐姓埋名……”她抱着一丝希望看着他,苦苦哀求的模样已经低微到了尘埃里,让楚有卿的心如同针扎一般的疼, 燕云歌伸出手想去拽住他,他却猛的后退一步,像是遇到洪水猛兽一般,让燕云歌整个人僵在那里。 他决定远离她,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连接触都不愿,仿佛她很脏一样。 楚有卿看着她眼里闪着的晶莹,很想将她抱紧怀里好好哄一哄,但是却也只能握紧了广袖下的手,保持着这一步远的距离,眉眼刻满了疏离与冰冷。 “本王不可能放弃京都。” “日后王府会有主母进来,你莫要再纠缠本王了。” “还有白惠卿,你最好别动她。” 说罢,他拂袖离去。 然而刚踏出一步,女子愤恨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狠戾,“我会让白惠卿一尸两命,楚王妃那个位子,永远不会有人做上去!” 楚有卿脚步一顿,侧过头,五官的线条冷硬,语气漠然又无情,“本王不会任由你胡作非为。” 说罢,他迈动步伐继续往房门出走去。 燕云歌望着他逐渐离去的步子,眨眨眼,挂在眼睫的那串泪珠终于落下,眼底猩红,疯狂与偏执疯狂增长。 “你真当与我恩断义绝,不会再有半分牵连?” 望着离门只仅仅两步远的距离,楚有卿深呼吸,用尽全身力气压住那想要不顾一切转身将女子抱紧怀里的冲动,他僵硬的点点头。 “嗯。” “那好。”燕云歌擦掉脸上的泪痕,唇角勾起一个支离破碎的笑,“你转过身,给我最后一个拥抱,好不好?” 看着男人似是不情不愿的转过身,她快步上前,踮起脚紧紧揽住他的脖颈。 朱唇就靠在男人耳边,手轻轻靠近他的后颈,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男人敏感的耳边,声音低浅,却带着浓浓的狠戾。 “别想离开我……” 楚有卿来不及反应,便陷入黑暗之中,昏迷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可不可以等一等 忽听得房中阵阵琵琶声响,清亮悦耳,临夏脸上闪过一道惊诧,又急急忙忙掩下去,伸手拽了拽林允昌的衣袖,压低了声音怕扰了房中弹曲闻琴之人。 “趁着公子在,你陪我去买些药材吧,小姐用的伤药府中没有了。” “小姐身上的伤是刺鞭留下的,有些地方被针刺伤得极深,我这有个雪肌膏的方子,顺便把药配好了。” 林允昌看一眼紧闭的房门,挠了挠头,最后点头答应。 “那走吧。” 曲竹阁中,燕云歌放下琵琶,走到门前侧耳倾听,随后悄悄打开一条缝门外已经没人,她合上门,将门梢插好。 走回房中,望着躺在软榻上的墨袍男子,燕云歌摊开手,看着甲缝中还依稀看见一点粉末的药粉,拿着锦绣帕子擦干净。 她用的量不多,这东西本是用来防身,竟用在了他身上。 丢下帕子,她上前跪在软榻前,伸手将男人额间凌乱的发轻轻撇开,细白的指落在他的眉宇间,燕云歌痴痴的看着。 那里舒展开,没了那份让她无比绝望的冷硬与疏离,俊美的五官显得清雅极了。 顺着高挺的鼻梁,指停在男人的薄唇上,她身子前倾,温软的红唇含住那凉薄的唇。 香软的舌尖轻轻划过那紧闭的唇缝,尝到那噬骨的香甜,加重了力道试图融入进去。 燕云歌觉得自己十分卑鄙,竟然会冒出这种下三滥的念头企图抓紧小舅舅,却又止不住心里的冲动,笨拙的解开男人腰间的锦带,外衫中衣松松垮垮敞开,露出结实挺拔的身体。 耳朵发热,她稳住打颤的手将那件薄薄的内衫解开,宽厚坚韧的胸膛,腹部肌肉曲线分明,夹杂着凌厉的力感,两条条理清晰的人鱼线没入衣裤。 目光触及男人精壮的身躯,燕云歌目光微颤,不知该看哪里好,她深呼吸定了定心神,起身解开自己的衣带。 青衫与白色中衣散落一地,精致的锁骨隐约可见,抚上内衫盘扣的手一顿,,燕云歌仍然按捺不住心底的紧张。 干脆去桌上拎着茶壶倒了一杯清茶,茶水已经变凉,燕云歌举杯仰头,直接一口而尽,茶水顺着优美的下颚,在修长脆弱的天鹅颈流淌而下,隐入薄薄的内衫之中。 对背着男子的燕云歌,没有发现软榻上衣衫大开的男子垂在塌边的手微微一动。 沁凉的茶水似乎真能安定心中的紧张之感,燕云歌放下杯盏时,与木桌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回到塌边,女子身上的内衫已经解开三枚盘扣,精致的锁骨十分诱人,肌肤白皙润泽看着手感极好,细细的带子从颈后蔓延至内衫之下,不经意间的春光乍泄,无声的妖娆蛊人。 燕云歌看着男人身下的亵裤,耳朵一热,还是犹豫着将手伸过去,待她刚触上那裤腰欲狠下心往下拉时,温热的大掌紧紧钳住她纤细的手腕。 燕云歌骤然抬眼,惊慌不已的抽回手跌坐在地上,慌乱无措的神色落入那双深邃幽暗的凤眸,那恼怒之意让她对方才的所作所为幡然醒悟,清醒后却是渗到了骨髓血肉的寒意。 他……醒了。 燕云歌不敢去看那双眼睛,更恐惧男子面对这件事情的反应。 楚有卿深邃的眸中含着浓浓的怒气,“你在做什么?!” 脸上的血色褪去,燕云歌垂下眸眼咬紧唇角,无力的启唇,“我……” 我只想用这种方法将你留下来。 原本的满腔的坚决,只剩下可笑的畏惧,她还是不敢做到底,不然她大可继续用药将他强硬的推倒,但她害怕事后男人那冷漠又失望的神色。 男人压制着翻腾的怒意坐起身,燕云歌白着脸抬起头看着他横眉怒目的模样。 “对不起……” 小舅舅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而她居然想以此妄想留住他…… 楚有卿很生气,气燕云歌的不计后果,气自己的疏忽,却又心疼她对她自己的踏践,那个骄阳一般高傲的女子,不该对自己如此不尊重! 他匆匆将半褪的衣衫拢起,怒视着跌坐在地上显得极为狼狈颓败的女子,气恼与失望都在胸腔之中翻滚。 “是谁教你这些下三滥不知廉耻的手段。” “对本王下药迷昏,再做这件事,便是你今日最终的目标?你可想过后果?” 即使被气得七窍生烟,楚有卿还是保持理智将散落地上的青衫拾起,触及女子凌乱诱人的一幕,他有些慌乱的把目光撇开,厉声道,“还不快穿好,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随后他将自己的衣衫收拾整理好。 “今日之事谁教你的?!” “对不起,小舅舅。” 燕云歌只能苍白的重复这这三个字,那般矜贵严谨的小舅舅怎能忍受她的算计。 “你再等一等我,我很快就和燕柏和离了……你再等一等……” 她仰着头拉住男人的衣角,认真又努力的想拉住男人誓要离去的身影。 她那么骄傲的人,不该为他沦落到这般地步,她该有自己的生活……男人咬咬牙,决然道, “今日之事,就当没有发生过,日后便各自安好,莫在惹乱子闯祸了。” “你好自为之。” 说罢,不再听女子挽留,脚步匆匆拂袖而去。 良久,曲竹阁中一片死寂,安静的让人不安,心血来潮的冲动过后,徒留一片空白的心,还有碎了一地的狼藉。 望着紧闭的木门,女子踉跄的想要扶着桌边起身,却是坐在地上久了,腿麻之际一下跌坐回去,力道失衡木桌歪了一下,桌边那杯凉茶受力歪倒,最后滚落在地,清脆的一声响后,水渍与碎片满地狼藉。 缓缓站起身,双手撑在木桌之上,她急促的呼吸着,满眼猩红。 好自为之? 赤红的眼睛里水雾渐渐凝聚,一滴滴水珠不负其重落下,“啪”的一声接一声落在桐色的木桌之上。 这条路上她已经卑微到了尘埃,甚至想用极为不耻的手段,如今快要疯魔的地步,叫她如何好自为之? 细白的手缓缓握成拳,忽然将木桌掀翻在地,她又精疲力尽的跌坐在地上,泪珠一串串落下打湿衣裙。 没人能救她,唯一能拉她走出深渊的人,已经不屑一顾将要离去,他要去守护另一个人,为了那个高位。 临夏看着半掩未合的房门,心头一慌,随后便急急对着身后的林允昌道,“我看房门未关,公子已经回去了,你也回府吧。” “今日谢谢你了。” 说完,她拎着药包,急急忙忙小跑推门走进曲竹阁。 关紧房门将门梢插好,她掀起纱帷,入目便是一地狼藉,心里便知此事未成。 “小姐。” 她放下药包,快步走到女子跟前,蹲下撇去她的外衫与中衣,果然那内衫上有丝丝血色渗出。 “小姐你伤口崩裂了,我有药……” 她家小姐自小娇生惯养,哪怕时常骑马射箭的野,一身皮肉也细嫩极了,可不能留了疤。 然而女子猛的收回手,“临夏,回王府。” 临夏看着起身利落穿好衣衫后,大步流星往外走的女子,拎着药包急急忙忙追上,“小姐你慢点……” 下了马车,燕云歌便匆匆跨过府门,往木兮院走去,却被半路杀出的齐侧妃挡住,让燕云歌步子一顿。 眼前一袭粉色罗裙的女子轻轻一欠身,笑容甜美乖巧,“奴见过王妃。” 燕云歌压下翻涌的心绪,冷冷的看着她,“何事?” “王妃晌午便出门,入夜才回府,太妃要请王妃过去,询问一二。”齐侧妃眼中闪过一道得意,又好心补充道,“太妃此时在祠堂。” 祠堂,昏黄的火烛照亮了这不大不小的屋子,入目便是几尊灵牌,而庆太妃跪于蒲团之上,嘴里念念有词,手中捏着佛珠缓缓打转,几个护卫立于一旁,姜嬷嬷与王嬷嬷分立在庆太妃身后。 齐侧妃看一眼身旁挺拔高挑的女子,灯烛之下她神色朦胧模糊,齐侧妃却能看出她气势虚弱了几分,怕是身上的伤还未完全好吧? 想着,她出声道,乖巧甜美,“堂姑,王妃来了。” 庆太妃睁开眼,王嬷嬷上前搀着她起身,在一侧的太师椅上坐下,太妃那往日浑浊的眸子里精亮。 “你今日出府做何事?王爷回府都不知晓!” 燕柏回府了?燕云歌低垂的眸子抬起,平息心中惊涛骇浪后,语气看似平淡,“去了秦府一趟,回府前买了伤药。” 说着,临夏上前将药包呈奉,庆太妃心里盘算了好久的质问大半都吞回肚里,顿时脸色阴沉下来。 “你身为主母每日都不在府中,没事便回秦府,难不成是我豫王府苛刻了你,让你受了委屈?偌大的王府没人管理不说,王爷方才离府你竟还未归府,哪个妻子是你这般整日不见夫君的!” “后院也需你打理,你若只顾自己贪玩任性,就将此权交由他人,免得让王府毁在你手里!” 燕云歌眼中浮起星点的讽意,太妃想要夺她管理王府的权利,连搪塞都懒得做,两三句就要拿走,可真是有了儿子便觉得靠着天老爷,为所欲为了。 那她就顺了太妃的意。 “那本宫就听从太妃之意,今日之后王府便由太妃指点之人管理,本宫受伤损了元气,也好安心歇一歇。” 庆太妃心中微微惊诧,但是燕云歌之言爽快利落,恰好省了她功夫。 她装作沉吟思虑的模样,半晌后,目光投向齐侧妃,“玲珑乃是老身亲点的侧妃,又是齐家出来的姑娘,品行德才兼备,进府半月都是她侍奉王爷,便交给她吧。” 齐侧妃难掩激动神色,太妃虽与她透露过自己的打算,但真的看着这高傲淡然的女子亲口答应将王府大权拱手相让,她只觉得万分畅爽! “本宫听从太妃之言,明日齐侧妃卯时来木兮院取王府大印吧。” 燕云歌淡淡的视线轻轻瞥过身旁那一脸欣喜的齐侧妃,冷嗤一声。 真不知有什么好高兴的,去除了大房那条无底洞的蛀虫,王府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雍容华贵,底蕴深厚,不知齐侧妃摸清这王府底细,该是何表情。 若经营管理不善,怕是要她自己掏腰包垫银子了。 随后燕云歌便以回院上药为由,干脆的离开祠堂,丝毫不关心庆太妃与齐侧妃会继续商量什么。 入了夜,木兮院中唯有一处亮着微弱的烛火。 燕云歌捏着手中雪白的书函,眉头拧成了一团,“长叹阁不再追杀燕柏了……” “那接头之人可还说了什么?” 暗三单膝跪地,恭顺道,“未曾,他们已将银两如数奉还。” 那只能她动手了…… 燕云歌脑袋胀痛,此事还需她仔细谋算,燕柏如今已是京中禁卫军统领,身边禁卫军无数,想要杀他只能趁他单独一人之时。 暗五看着扶额思索的女子,抱拳轻声道,“主子,我们自作主张,买通了两名鸾迎宫的宫女。” 鸾迎宫的宫女? 握着宣纸的手收紧,将宣纸紧攥成了一团。 燕云歌抬起眸眼,眼底闪过一道血光,白惠卿冷酷命人对她加刑,嚣张要她性命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她思绪微转,沉声道,“暂先养着,不要轻举妄动。” 既然小舅舅决定选择了白惠卿,自然防护极好,太后与皇帝同样看着重白惠卿肚子里的东西。 而原本那些要进宫的后妃也已经进宫数日,鸾迎宫自然严密的如同铁桶一般,燕云歌不会傻到立即动用棋子,不要命的让白惠卿偿还她所受之痛。 “沂亲王与贤亲王呢?” “回主子,最晚还差八九日。” 桃花眼中精光一闪,唇角的弧度格外阴冷。 她的棋局,要开始了。 翌日,秦楚氏来府中探望燕云歌的伤势。 秦楚氏随着婢女到了木兮院,跨进院中正欲往主厢房走去,便见院中一棵大树下,一袭青衣的女子坐在秋千之上,轻轻摇荡着,头靠在握着绳索的手背上,望着虚空的一点出神。 临夏看见她的身影,连忙欠身,“临夏见过夫人。” 听见临夏的声音响起,燕云歌不知飘向何处的思绪瞬间回笼,抬起眼便看见一袭翠织羽缎长罗裙,极为富贵端庄的秦楚氏走近。 燕云歌跳下千秋,“母亲。” “怎么王府不是你在打理?”秦楚氏看见齐侧妃指挥府中事务时,便一腔疑问,“莫非庆太妃将你的大权夺给了那个侧妃?” 看着她没什么精神的点头,秦楚氏以为庆太妃是用了什么手段逼迫燕云歌交出王府大权,“可笑,主母尚在,竟让一个小小侧妃骑在王妃的头上!” 秦楚氏气恼的提着裙角转身,“我去找太妃问个明白,她究竟什么意思,当我秦府没有气性好欺负吗?!” 燕云歌意示临夏将秦楚氏拉住,自己坐在了大树另一侧的石凳上,“是我交出去的。” 秦楚氏呆愣一下,随后转身,“你这脑子里想着什么?你如今被众人视做落势,连王府大权都交出去,你让那些望族世家如何耻笑你?” 见女子一脸无动于衷,秦楚氏干脆坐在女子的对面,恨铁不成钢道,“你往日那些气焰呢,怎的就乖乖任人摆布了?” 燕云歌看着石桌上的茶盘,让临夏将茶盘端走,露出刻在桌上的棋盘,桃花眼望着急躁的秦楚氏,“母亲陪我下会棋吧。” “你……”你何时喜欢下棋这枯燥的东西了? 秦楚氏想问,看见她眼里那不正常的寂静,僵硬的点头。 一刻钟后,当棋局再次变得杂乱无序,燕云歌无奈的放下手中黑棋,“母亲不会下棋直说便可。” 面对忽然平静下来的青衫女子,秦楚氏觉得十分不正常,她眼中的女儿,向来骄傲乖张,行事直率莽撞,不似这样的安静淡然。 她忍不住张口,“发生了什么事?” “母亲,我闯了祸,你是不是很厌烦,有时候都不想替我收拾烂摊子,让我自己自食恶果?” 秦楚氏一怔,心头忽然一酸,苦涩道,“你是娘的女儿,闯了祸自然是娘教导无方,善后虽麻烦,但我这个做母亲的甘愿,你是娘心里的珍宝,哪怕出嫁了也是娘的责任。” 那十几年,她糊涂又莽撞,做错了那么多事,回头了对不起的就是这个意外又无辜的孩子。 “所以你再怎么闹,只有娘想宠着你,爱着你,自然不会觉得厌烦。” “是吗?” 燕云歌垂下头,她再怎么胡作非为,只要小舅舅不想再惯着,就不会再搭理她了吗? 所以她学乖,或者听话,对于小舅舅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因为他不再宠着她惯着她。 “还要再下一局吗?”秦楚氏看着乱糟糟的棋局,轻声道,“娘慢慢学,娘陪你下。” 殷红的唇轻轻翘起,桃花眼里总算有了几分光亮,看着精神有神了许多。“好。” 暮落西沉,素棋收拾了膳桌下去,素画打了水放入厢房内室。 临夏小心替女子清洗了伤口,将药膏轻轻涂抹上后,重新将绷带包扎好,擦下额际上的密汗,将东西收拾进竹篮中,仔细嘱咐道。 “小姐,下次咱们就可以用雪肌膏了,不过伤口该结痂了,你莫要乱抓。” “嗯。”燕云歌将单薄的内衫穿好,随意穿上的中衣松松垮垮,修长的天鹅颈下内衫衣领凌乱,露出星点好看的锁骨。 临夏关门出去,她懒懒的躺在软榻之上,望着上空的房梁,出神放空。 白惠卿对她动手,莫不是仗着肚子里那个孩子,觉得小舅舅为了权势绝不会因为她受伤,而受到半点责备与报复? 听说灵州兵权到了袁弘光手里,袁弘光是小舅舅的心腹,灵州似是十万兵符呢…… “吱呀……” 房门被推开,一袭深蓝映入那双桃花眼里,瞳眼骤缩,燕云歌拢好衣衫坐起身子,冷然的眸子望着来人,心中暗自戒备。 “你怎么来了?” 燕柏迈着悠然的步子走到堂中圆桌前坐下,眸眼里趣意盎然,“本王一连四五日不在府中,回到府里自然先来看看本王的娘子伤势如何。” 他自顾自的提起桌上的茶壶,斟满一杯茶水后,幽暗的视线扫过女子玲珑妙曼的身姿,“有同僚告诉本王,娘子昨日过午去了镜湖楼幽会摄政王,看娘子这般模样,似乎已经快痊愈了。” 燕云歌翻身下榻,拿过木椅上的外衫披好,目光流露出几分不耐。 “别拐弯抹角,有话便讲。” 燕柏啜着一抹笑放下青瓷茶杯,起身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靠近一脸戒备的女子,眼中暗光微闪。 “本王只是觉得娘子管照王府甚为辛劳,打算……”他将她紧紧逼至床榻边,满含攻击压迫的气势笼罩了怀中单薄柔弱的女子,阴鸷的鹰眸里阴沉万分,“以身相许,娘子觉得满意吗?” 高大威猛的男人凑近,步步紧逼。 燕云歌抵着他的胸膛,眼中狠意尽显,“就凭你?” “自……” 燕柏享受着这犹如捕食的畅意感,忽然脸色一变,身子往旁一撤,躲过女子那灌满力气踢向他子孙根的一脚。 燕云歌趁机翻身逃出那小小天地,稳坐在圆凳上,后背靠着圆桌,眉峰轻挑,“我还看不上你,你比得过小舅舅?” 燕柏弹去鞋子印在腿上的灰尘,阴鸷的眸子极为犀利,“比不比得过不说,你以为你的小舅舅还是你的?他早就打算扔掉你了。” “不然他会舍得遣派心腹将你逼到皇寺,甚至要你剃度出家,如今亲自送你到宗正寺?” 看着女子忽然苍白的脸庞,他阴冷的嗤笑一声,“或许他曾经想要在你我洞房前,买凶杀人将我抹灭,但是现在燕蒙有了子嗣,两位亲王即将回京,你以为他还能与你同白头,让你成为他的软肋?可笑!” 他大步上前,站在燕云歌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低垂的头颅,带着几分引诱之意道,“所以,你与我合作,将他扳倒,任由你处置怎么样?” 燕云歌未料到燕柏竟然会认定小舅舅是买凶杀害他的幕后黑手,可燕柏的话又让她陷入难以抉择的漩涡之中。 云中寺那枚带着血色的楚家令牌,面对她指责白惠卿对她下手时男人凤眸里的迟疑,在她脑海中挥散不掉,燕柏所言之语疯狂的灌输到她的脑海中,让她痛苦万分。 小舅舅……真如燕柏说的那般想得吗? 内室中安静得只能听见两人交错的呼吸声,良久,她猛的抬起头,清亮的桃花眼紧盯着那双充斥着阴戾的鹰眼。 “我答应你在宗正寺提出的条件,你我和离,得到你想要的,我在考虑合作一事。” 闻言,燕柏唇角啜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看不到她 看着眼前男人那一脸莫测的笑意,燕云歌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不出声是何意?” 燕柏犀利的鹰眸中带着些许轻佻的趣味,目光上下打量着女子,弯下腰凑近,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蛊惑之意。 “本王觉得娘子这般貌美,性情行事甚得本王心意,摄政王已经决定抛弃娘子,不如娘子考虑考虑本王如何,正好省了和离再拜高堂敬天地。” 燕云歌被男人逼得迫不得已后仰,一双桃花眼里却是闪着寒光,红唇冷冷勾起,“你当我傻吗?” 她想要离开豫王府,这个被外祖与先帝亲手为她打造禁锢的变相的牢笼。 哪怕是为了她自己,也要离开这个她极为不喜,甚至厌恶的地方。 “可是本王……”燕柏抬手挑起她落在肩上的青丝,戏谑的望着她,“是真舍不得你啊……” “你舍不舍得与我有甚关系?” 燕云歌冷嗤一声,抬手用力推开他,站起身微微仰头看着那双阴鸷的眸子,“少说那么无用的废话。” 若是他知道真正买凶杀人的是她,怕是不会这么悠然的戏弄她了吧? “你究竟和不和离?” 莫非他想反悔?燕云歌眼中划过一道狠意,若他执着不放她离开,那就是想要拿命来交换了。 燕柏有些失望的收起手直起腰,正了正神色,“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本王要考虑一番。”说罢他忽然恶意的一笑,“娘子莫不是惧怕本王,所以迫不及待要离开王府?” “我什么时候怕过。”燕云歌眉头紧皱,随后不满的催促他离开,“夜深了,你去找你的侧妃吧,三日之内回复我。” 燕柏被燕云歌毫不留情的赶出门,看着“嘭”的一声紧紧关上的门,燕柏眼中划过一道幽暗的光芒,随后转身离去。 他来燕云歌这里的路上遇见了他那位唐侧妃,和木兮院里的女子一样长着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却是安静贤惠的模样,极为有趣……嗯,便去唐侧妃那里吧。 燕柏的出尔反尔让燕云歌心情极为阴郁,第二天早膳都没用太多,看了一晌午的棋谱,直到秦府派人过来,说秦清要走了。 临夏惊诧不已,“江南秦家的动作竟这般快?” 燕云歌将棋谱放回石桌之上,站起身,“走吧,去送送她。” 到了秦府时,秦清已经收拾好了不多的行囊,正在马车旁等着燕云歌,豫王府的马车出现时,秦清眼睛一亮,提着裙角便急匆匆赶过去。 “云歌!” 原本待在秦清旁边的中年人呆愣一瞬,随后跟上前,“小主子……” 燕云歌下了马车便看见一袭素白锦裙小跑而来的秦清,同时看见跟在秦清身后的黑袍中年男人。 “云歌,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的伤会重到来不了呢。”秦清满心欢喜,自打燕云歌受伤她便没有看到她,只能从秦楚氏那里得到一星半点的消息。 古代交通那么不便利,秦家人到京城都花费了近二十天的时间,日后见到燕云歌更是难上加难。 桃花眼弯成了月牙,燕云歌笑道,“你要走了,本宫自然要来送送你。” 她身边难得遇见像秦清这般心思干净的姑娘,她欲离去,她自然要来相送。 她从袖囊中拿出一枚雕刻精致细腻的玉铃,亲自系在秦清的腰间,“日后有难,拿着这个去鼎盛当铺,他们便会庇护你。” “你失去了记忆,江南每一处都不熟悉,定要小心谨慎,莫要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你好歹也是秦府嫡幼女,这风范威望都要立起来,那些下人才不敢对你失礼轻视,明白吗?” 秦清自打醒来就待在燕云歌身边,这时离开去另一个陌生的地方,心里难过又不安,“我以后会回来看你的。” “本宫现在可是虎落平阳,你来京城找本宫,是想被人耻骂欺凌嘛?”燕云歌可不指望秦清这个小丫头来保护自己。 她抬头望向一旁默然的中年人,下巴微昂,她唇角笑意带着几分凉意。 “本宫虽管不着江南,但是京城相识之人倒不少,秦府可要好好照顾秦清,若有人敢欺辱她……” 燕云歌摊开手,临夏会意,上前将一把匕首放在她手里,匕首乃是黑金玄铁打造,匕柄上镶着一枚透润的羊脂玉,暗藏锋芒。 燕云歌直接把匕首扔到秦清怀里,看着她慌乱的接住,警告的扫过中年人,“若有人骑到你头上,不管何人,莫要手软,出了认命算在我燕云歌头上。” 秦清捧着匕首欲哭无泪的点点头,燕云歌这手笔会不会太大了点,这送别礼她觉得沉甸甸的有点拿不动。 然而日后某天,当她咬牙狠心将匕首挥出去,拿着玉铃脱离困境后,万分感谢燕云歌的心意,不然她便死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了…… 中年人微微沉下头,心中已经打算这此话一字不漏的交代给秦老家主。 燕云歌的名声他们这些江南大小世家自然是有过耳闻,早些年先帝宠爱万分,现如今又是摄政王的外甥,坊间传闻一直不断,没想到小主子失踪之后,竟是与京都的热议人物搭上了…… 燕云歌目送秦清离去,直到那几辆马车在人群中转过大街的拐角消失后,才收回目光。 站在府门外看守的家卫小心上前,道,“小姐,可要进府里坐一坐?” 燕云歌抬头看着府匾上,那墨迹挥洒的秦府两个大字,提起裙角带着临夏踏上台阶。 婢女领着主仆二人到了府中后院的凉亭,才知秦楚氏已经备好了茶点与水果,只差燕云歌了。 “母亲这是在看什么书?” 燕云歌看着秦楚氏手里收起的卷册,好奇的挑眉问道。 秦楚氏拿着书册将名字给燕云歌看,“是棋谱,你最近喜爱下棋,娘也学一学,日后陪你解闷。” 燕云歌接过一旁婢女的递来的凉茶,轻啄一口,兴趣盎然。 “好啊。” 秦楚氏放下书册,拿起放在桌角的请帖,“既然你不在掌管王府大权,就多出去走走,在府中闷着也不好。” 她将请柬递向燕云歌,看她放下茶盏接过,继续道,“这是李太傅夫人送来的请帖,是十二那日,要约着望族世家的女眷一同前往京郊的庄子游玩,离猎兽场也极近。” “你若愿意就陪娘去赴宴,不愿意就去猎兽场骑马狩猎也行,莫要在府中闷坏了。” 近日燕云歌情绪极为不正常,她派人悄悄打探,原是有卿见了云歌一面,将话说的明明白白。 燕云歌展开请柬,帖子文雅漂亮,字迹干净整洁,娟雅秀丽,倒不像已是四十多岁的太傅夫人写的。 十二,不过后日而已。 “可以,那我陪你去,到宴场结束之时,我再去接你回京城。” 在秦府呆了一个时辰多,燕云歌看了看天色,起身与秦楚氏说了几声,便准备回王府。 上了马车,燕云歌靠在马车窗边,听着车外喧噪的声音,掀开窗帘的一角,只见前往人群聚在一起,不知在看什么热闹,最终将马车也堵了去路。 马车停下,燕云歌垂头思量几许,还是有些好奇的起身,扶着临夏的胳膊下了马车,往人群中央走去。 后面的百姓看见一个贵气十足的闺秀一袭青色锦袍往这边走来,心中敬畏谨慎万分,自动撇开身子露出一道缝隙,就这样燕云歌轻易便走进最里面。 中间乃是一个衣衫褴褛狼狈不堪的少女跪在地上,身旁一位老妇人苟延残喘躺在草席之上。少女一身污垢,但依稀能看出五官长得极为标志,此时少女身旁已经有几个壮汉挤进来,瞧着许是勾栏院的打手。 卖身救母? 燕云歌眉头一挑,顿时失去了兴趣,转过身,却见一袭墨色锦袍的男人进来,让燕云歌欲离去的脚步死死钉在地上。 小舅舅…… 男人身上带着上位者的强悍气势,让人不敢靠近,留出一片空间,却能看清男人那张冷峻俊郎的脸庞,幽暗的凤眸深沉,气质矜贵而冷冽,带着强大的压迫感。 随着男人的目光,燕云歌落到那少女身上,果不然便看见少女眼中的痴色,眼中阴戾之气一闪而过。 林允昌上前丢了两锭银子,少女欢喜的捧着银子正要起身,却见一旁又来一个温柔的姑娘,她解开腰间鼓鼓的银袋直接塞进少女手里。 语气柔和却带着几分凛然,“我家小姐要你,你要跟我们走吗?” 少女犹豫的望着手中沉甸甸的银袋,悄悄瞥一眼不远处高大英俊的墨袍男子,纠结的拧起眉头。 临夏暗暗瞪林允昌一眼,继续道,“小姐会帮你照顾好你的亲人。”说着,她抬起下巴意示地上那虚弱至极的妇人。 少女眉间更是犹豫万分,她只不过是用那个命不久矣的养母来为自己找个下家……银子重要,但是那位公子瞧着更让她心动。 楚有卿自然看到燕云歌站在他的对面,那双桃花眼里的复杂情绪,让他看一眼便心软的不得了。 林允昌为难的回头看一眼自家公子,楚有卿轻轻颔首,林允昌顶着临夏似刀子般的视线,将自己的银袋解下。 林允昌无意中知晓那个丫头打着救母的幌子为自己谋安身之处,看见燕云歌出现时便告诉了楚有卿,楚有卿担心,这才下车让林允昌将那丫头买下来,到时随意打发了。 不远处,燕云歌广袖下的手攥紧,将心底那份嫉妒与质问的冲动压下去。 他要这女子做什么?难不成娶妻纳妾一起办了吗? 少女从未见过这么多银两,感激的捧着银子朝楚有卿的方向磕了几个响头,随后激动的起身欲往男人身边走去。 临夏将她拽住,声音拔高,“我家小姐看你伶俐才要了你,你母亲看着病得极重,看诊可是要花不少银子,你这些银子连她康复都不够。” 少女眼中迅速划过一道不耐,她病就病死了,管她什么事?她还未见到过这么俊美不凡的公子,她长得也算漂亮,若进了公子府中,怎么也能做个妾室,慢慢爬上去做个主子。 这个女人忽然冒出来,非要将她拉到她那所谓的主子府上,想要坏了她的算盘,怎么那么烦人啊。 这般想着,却听周围人群议论,低语入耳,让少女涂满污垢的脸一白。 “都说了这些银子不够诊治她母亲的,怎么还往那公子那里跑啊?不是卖身救母吗?” “一个要死的娘能比得上富贵又俊俏的公子,你傻不傻啊。” “我看那个小姐还不错,地上这个老太婆看着病得挺重的,这些银子说不定还真不够……” “哎,别说了,咱看那丫头怎么选……” 临夏看着垂着头颅的少女,轻轻晃了晃她,“你想好了吗?” 少女不甘的看一眼那冷冽矜贵的男子,闷头转向临夏。 林允昌瞬间没了计策,只能回到楚有卿身边。 “公子……” 楚有卿看着少女接过临夏的银子,跑去不远处的药铺,低声道,“日后再向豫王府要过来就行了,无妨。” 这个丫头利用母亲为自己铺路,心术不正,断然不能留在云歌身边。 燕云歌定定的看着男人看都不看她一眼,挺拔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上了楚王府的马车,调转马车从另一个方向离开,鼻头微微泛酸。 人群已经开始散开,青衫女子立于混乱的人群中,闭紧了眸子,压下眼底的湿意。 忽然觉得后背有一股凉意,燕云歌猛的转身,紧紧扣住那只欲趁乱摸向她后臀的贼手。 “姑娘饶命……是我色胆包天,再也不敢了……” 眼中带着刺骨的寒意看着那人惊慌失色的脸,抬脚蓄力熟练的往男人两腿之间狠狠一踹,耳边男人呼痛声响起,燕云歌抽出匕首,朝着那只欲侵犯她的手狠狠刺去。 然而一只大掌阻了她的动作,耳边青年清越带着几分朝气的嗓音响起。 “姑娘,他没有得逞你便要划了他手筋,废了他整条胳膊,会不会太残忍了,这可不是个姑娘家该做的事啊。” 燕云歌抬起头,水润的桃花眼含着浓浓的狠厉,望着拦着她动作的那人,青年长得眉清目秀,模样极为干净,瞧着也不过十八九的年纪。 她冷嗤一声,用力挣脱青年的手,“京城之中最有用的一句话便是少管闲事,你不知道吗?” “我刚来京城,还不知道这规矩。”青年笑着露出略微调皮又孩子气的小虎牙,“多谢姑娘相告了。” 燕云歌看着已经慌乱逃窜的贼人,看着笑容极为干净的青年,神色冷淡转过身子,看着刚从铺子拿着药包出来的临夏。 “临夏,事情办好了?” 临夏小跑过来,望着药铺点点头,“契约已经签下了,那姑娘叫做阿元,年芳十六。” 方才,燕云歌将阿元眼中对楚有卿的痴色看得清楚,没有半分好感。“带入王府,随便找个地方侍奉。” “好。” 临夏应下,这才发现还站在自家小姐身后的青年,疑问的眸光看着他,但看小姐没有任何动容的神色,便收回目光,“小姐可要回府?” 而青年不甘被主仆俩无视,自顾自的伸出脑袋,“姑娘你住京城哪儿的啊?我来自云国都城,我叫沈纪择,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云国?许久没有听见这两个字眼了。 燕云歌皱起眉头,转过身,冷漠的眉眼里带着浓浓的阴郁之气,让沈纪择小心翼翼闭了嘴。 “本宫燕云歌,讨厌云国人。” “临夏,回府。” 沈纪择看着渐行渐远,上了马车的主仆二人,不解的挠了挠头。 为什么讨厌云国人,他可是个好人啊。 这就是一棒子打死一群人? 燕云歌幼时跟着一帮小公子上跳下窜,撒欢儿的野,从不乖乖像其他姑娘似的老老实实待在府中,学着女子该学的东西。 更何况燕云歌极其喜欢打猎这项刺激畅快的项目,与同年龄的小姑娘们没什么共同话题,所以闺房好友都少的可怜。 于是,这场游宴,燕云歌与任何人都不算熟悉,所以到了庄子,便干脆利落的带着临夏骑马,准备前往不远的狩猎场。 这一日天气阴沉,清晨还下着丝丝细雨,如今雨停了,但是清风一过,还能感觉到几分凉意。 秦楚氏跟着燕云歌到了庄门外,看她一袭单薄的素白劲袍,接过身后婢女递上的绯红披风为女子穿戴好。 燕云歌利落的翻身上马,三千青丝全都束起,露出干净的脖颈,女子扭过头看着秦楚氏,扬声道,“母亲回去参宴吧,午时一刻我便回来。” 这是她的女儿! 秦楚氏看着眉宇间带着一丝英气,气势犹如一位将军一般极为英姿飒爽,露出骄傲的神色,“好,那你小心些。” 上次燕云歌被人暗算劫持一事,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放心。” 燕云歌答应着,随后马鞭落下,随着马儿奔驰而去,女子一袭绯红披风随风扬起,成为这片天地最美的存在。 待秦楚氏走回庄内,门外一袭白衣的女子推着轮椅缓缓出现。 看着秦楚氏端庄优雅的身影渐渐消失,江冷漠的眉眼垂下,“天这般阴沉,怕是一会还要下雨,主子可要先回京都?” “江,我。” 纤细的指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抚上那条遮住眼睛的锦带,楚捏着锦带将它摘下,然而眼中唯有朦胧一片,看不清,什么也看不清。 这是无法躲避和赎回的代价…… 江垂下头,看着那双没有任何神采的桃花眼,微微叹息,将那条白锦替她重新系好。 “放心,她会一直存在的,永远。” 燕云歌不过到了猎兽场短短半个时辰,雨便淅沥沥又下起来,看着雨势渐大,只能和临夏从密林中驾马而归,回到猎兽场为客人准备的院子中。 好好的一场刺激之行,变成坐在屋檐下喝茶赏雨,捧着热茶已经坐了两刻钟的燕云歌心头郁结。 临夏看出燕云歌的不耐烦,目触屋脊下的挂着的油纸伞,再看一眼屋外的雨丝,她走过去将油纸伞摘下。 一把白底红梅油纸伞出现在眼前,临夏柔柔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小姐可要出去走走?” 燕云歌接过油纸伞,拢紧披风踏进雨幕之中。 女子一袭红衣,细白的手撑着红梅油纸伞,眉眼浅淡走在细雨之下,带着别样的风情,令人一眼惊艳。 楚有卿看着在他眼前止了步子的女子,心中思绪已经翻江倒海,剑眉星目中,却还是一派沉稳冷冽之色。 燕云歌定定看着神色自若的墨袍男人,视线淡淡扫过他身后四五个人,或多或少她都认识,毕竟都是一起胡作非为过的幼年同伴。 其中一人被推出来,有些尴尬的后退一小步,“云歌,你也来猎兽场玩啊?” 男子身后那群人无力扶额,这是什么话,来这里不就是找乐子打猎吗? 燕云歌他们极为熟悉,但是自打燕云歌被定亲及笄,已经数年未聚在一起了,而且燕云歌此时已是人妇,听说楚有卿与她有了莫名的嫌隙,数月前他派兵押送燕云歌前往云中寺,让这些人以为两人已是彻底决裂了。 燕云歌清亮的眼睛看着极为淡然的墨袍男人,唇角轻轻勾起,“小舅舅与诸位刚来?” “是啊,这不是看雨停了一些,便出来了。”一人略微突兀的出声,看一眼态度不明的楚有卿,又归于沉寂。 现在的燕云歌已经与数年前不同,越发漂亮精致,贵气十足,已经没了当初那份嚣张耿直,不怕天不怕地的冲劲,但是隐约可见的高傲倒是还在。 比如她总是下意识微微昂起的下巴,使那双多情的桃花眼多了几分傲然,让人不敢轻易接近触碰。 所以此时相遇,这些人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 倒是燕云歌没有觉得疏离尴尬,她抬眼看着疏细的雨丝,将油纸伞拿开,眼尾微微上翘,她不看墨袍男子的神色,只是带着几分挑衅之意望着他身后那群贵公子们。 “那么久没见了,要不要来比一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我们又见面了 面对一个看起来有些柔弱的女子轻蔑的挑衅,身为男儿怎能忍,当下便有位蓝袍公子上前一步,欣然应下,“来啊,放心,我们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对,看在云歌你的面子上,我们兄弟定会礼让三分的哈哈哈哈……” 尴尬的气氛慢慢缓和起来,那几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极为轻快。 “也对,江湖规矩还是有必要用一用” 深邃的凤眸里划过一道幽光,男人剑眉渐渐皱起。 这群人打小玩疯起来什么也不顾及不上,若是这幕被人嚼了舌根出去,堂堂豫王妃竟与男子厮混赛马,外人先不说,秦楚氏定是要好好教训云歌一顿的。 “那可不一……” 女子的唇角才刚刚勾起,便看墨袍男人抬起手,寒冽的眉眼刻满了不满二字。 “男女有别,云歌性子莽撞,徐老三你都娶妻了还不知这些规矩礼数吗?” 靠近一点距离会让他这般不满意吗? 清亮的桃花眼里受伤之色一闪而过,让楚有卿不自然的垂下眼。 这个劝告的方式,牵连着如今僵硬冰冷的关系,好像极为愚蠢。 被叫作徐老三的蓝袍男人会意,尴尬的摸摸鼻尖退了回去。 这舅甥俩之间的疏冷简直太明显了,楚有卿当着他们的面驳了云歌的面子,倒真叫人为难。 临夏看着着沉寂僵硬的场景,捏着油纸伞上前半步,微微倾身,声音柔和却能让所有人都能听的清楚。 “小姐,咱们回京再邀公子们一聚吧,这个时辰不能再耽误了,该去接夫人了。” 浓翘的睫毛颤了颤,殷红的唇轻轻扬起,亮眼夺目,将冷硬的气氛打破,燕云歌浅淡的笑着的行了抱拳礼,“那诸位,改日有空京都再聚了。” “好好好。”徐老三又被推出来,他挠了挠头,“那我等就不送了,云歌你路上小心些。” 水润的桃花眼轻轻一瞥,扫过那身形挺拔,矜贵而淡漠的男人,心中阴郁之色聚成一团,“改日再会。” 燕云歌驾马离去,并不知晓此次楚有卿一行人玩得愉不愉快,也不知晓那僵硬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回京,才让那群公子们顾不得形象,逃命似的告辞。 下了马,庄子的护卫牵着骏马离开,燕云歌寻着记忆里大概的印象,朝着宴堂的地方走去,不过因这庄子里种了不少果林,小路极多,与临夏在路上耗费了许多时间。 再次从一条小路探出头,燕云歌微微踮脚越过眼前碍眼的假山,看见这假山后面的石板路上,婢女端着东西来来回回,瞧着便是极为热闹。 燕云歌迈开步子朝那石板路走去,听身后临夏微窘的声音传过来。 “小姐……” 燕云歌转过头,便见临夏扶着假山的石壁,正用力拽着被尖石勾住的裙摆,试图将裙角完好无损的解救出来。 燕云歌满腔的阴郁稍稍褪去,“本宫帮你。” 她快步走回假山后,拽着临夏的裙子猛的用力一扯,“呲啦”一声,临夏看着石缝中的残碎布料哭笑不得。 “小姐,奴婢这身破烂衣衫进了宴堂,多给您丢人啊。” 燕云歌唇角微勾,眼中难得浮上一抹笑意,“不要紧,她们爱说就说便是,又不是吃本宫的肉。” 临夏捏着帕子擦拭着衣裙上蹭到的泥渍,正直起身忽听见隐约的讨论声,“秦夫人”二字入耳,她下意识朝着燕云歌看去。 燕云歌比起临夏五感要稍灵敏一些,自然也是听到了。 她收敛放轻了呼吸,听着在假山石板路这处路过的婢女讨论。 “这秦夫人好大的脾性,不过商户之家,大庭广众之下竟然顶撞兵部尚书家的王夫人,连太傅夫人的阻劝都视若无物。” “秦夫人好歹是楚王府出来的人,眼界高,自然不把咱家夫人放进眼里。” “不过那王夫人说的话是真是假啊,秦夫人年轻的时候真的水性杨花勾引人?” “嘘,小声点,别乱说。” 声音渐行渐远,直到听不见,燕云歌冷嗤一声,眼底闪过一道暗芒。 “临夏,走。” 临夏加快了步子跟在燕云歌身后,跨进宴堂后,抬速扫一眼这宴席中的众人。 秦楚氏还坐在宴席的角落里生着气,几位交好的夫人正与她交谈,忽听得喧噪不已的环境渐渐变得安静,好奇的抬头,便一眼看见立于堂厅门口,惊艳夺目的红衣女子。 她反应过来连忙收起心中怒气,低声与身旁好友解释一声,惊诧的起身过去。 “云歌,你这是冒着雨从猎兽场回来了?” 方才屋外还阴沉的下着淅沥沥极为密集的小雨,不过一刻钟多,细雨还在断断续续的落下,女子竟已经回来了。 “想着早些接你回府。” 燕云歌解开绯红披风的领带,脱下披风露出里面那身英气十足的素白锦袍,将半湿的披风交给身后的临夏。 漂亮的桃花眼含着浅淡的寒意轻轻扫过这堂中众人,落到主位上约摸着四十岁左右的太傅夫人身上,唇角轻勾。 “云歌不请自来打扰了李夫人,实在抱歉。” 宴中各家夫人小姐对燕云歌这号人物还是极为好奇的,毕竟一个多次与皇宫牵扯联系的三品诰命王妃,近半年的遭遇与行为,让她在京都颇受争议。 李夫人回过神,看着门口那一袭白色武袍极为洒脱帅气的女子,她保持着一个主人该有的风度, “无碍,既然豫王妃也来了,便一同入宴,届时同归京都吧。” 随后对着宴中侍奉的婢女道,“来人,为豫王妃添置碗筷。” 燕云歌感受到身上聚集的带有各种情绪的视线,眉头轻轻一折,“不必了,趁这会雨小,本宫就不多留了。” 不熟悉的地方,她实在不喜欢。 秦楚氏也是顺着燕云歌的意,朝着李夫人欠身一礼,“民妇便与小女先告辞了。” “豫王妃不过刚来,怎么就要走,岂不是失了太傅夫人的面子。” 靠近主位的一侧,一位身着流彩翠织云纹衫,有些醉意的妇人起身,“而且豫王妃自嫁入豫王府就甚少参与游宴,若不是秦夫人,我倒认不出来这般容貌倾城的姑娘是大名鼎鼎的豫王妃呢。” 秦楚氏脸色一冷,将燕云歌的手握在掌中。 “尚书夫人现在认得就好了,毕竟日后见到云歌还是要行礼的。” 说着看着有些为难之色的太傅夫人,“民妇告辞了。” 燕云歌的眸眼渐深,这便是方才婢女口中的兵部尚书之妻,王夫人? 王夫人被秦楚氏那句“日后见到要行礼”气得脸色一沉,看着相伴离去的母女二人,醉意上头,想着自家老爷年轻时因秦楚氏险些退了自己婚事,她更是放肆的冷嘲热讽道: “豫王妃出阁前便备受宠爱,哪怕嫁给豫王嫁妆都多得数不过来,如今又是三品诰命加身,那可不多亏了秦夫人的功劳。” 这可是毫不掩饰对秦楚氏的敌意了,而且话中有话,其中深意让人忍不住琢磨。 堂中骤然安静,连面前拿着碗筷进来的婢女都猛的顿住,燕云歌感觉到秦楚氏握着她的力道忽然加重,眸色加深。 王夫人两颊红彤彤的,看着安静的众人,将身后拉扯阻拦她的婢女甩开,斜斜倚在一旁的梁柱上,畅快肆意的说着。 “秦夫人怎么不说话啊,让我说中了是不是?秦夫人年轻的时候那可是京城里极受追捧的美人,想当年多少人恨不得将她娶回家,连宫中的先……” “啊!” 一支筷箸划破长空,一声闷响,深深钉进王夫人倚靠着的房柱上,响在耳边的声音吓得王夫人心里一咯噔。 侧目看见擦着耳朵边,深深刺入木柱一指节的银筷,王夫人瞬间酒醒了大半,眼睛瞪大,身子猛的弹开。 “救命啊……”现在她只觉得那只完好无损的耳朵,似乎正在火辣辣的疼, 燕云歌甩了甩因太使劲有些抽痛的胳膊,再次拿起一旁婢女托盘中剩余的一支银筷,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像是含着一块寒冰一般,强悍的气势更是十分迫人。 “身为兵部尚书发妻,竟会喝得醉熏熏的口不遮拦,要不要本宫再让夫人清醒一下。” 宴堂之中,连着李夫人看着女子手中那支银筷都有一种想要躲闪的冲动,谁家女子会习这般武艺,若是那银筷偏离几分,王夫人哪还能惊慌失措的逃到一边。 秦楚氏还因王夫人酒后之言吓得脸色发白,见燕云歌这般护着她,心头更加忐忑。 虽那句话未完全说出,但是她不知道燕云歌听进耳里的有多少…… 燕云歌无视堂中一众受了惊吓的女眷们,扔了银筷,拉着秦楚氏潇洒的离开。 回到京都时,雨下的更大了,燕云歌并没有接受秦楚氏的挽留,坐着马车回了王府。 踏进院中,燕云歌看着院中凉亭那娇小的身影,眉头紧皱。 “素画!” 素画听见声音,从一侧厢房走出,站在屋檐下看着院中打着油纸伞走来的女子,欠身,“主子。” “那个婢女怎么回事?本宫说过不要留在院中。” 燕云歌说得便是那日在大街上买下的阿元,一个觊觎过小舅舅的小丫头留在她院子里,纯粹给她添堵吗? 素画连忙垂下头,“回主子,阿元是今日齐侧妃派人又送回来的,说这丫头卖身给了主子,便在木兮院侍奉主子,奴婢也是没有法子……” 跨进屋檐下,燕云歌将油纸伞递给临夏,将身上的披风解下,侧目看一眼凉亭中悠哉喂着鱼食的粉装少女。 “不管如何,今晚就把这丫头送出木兮院,本宫不想看见她。” 目光扫过接过披风的素画,燕云歌迈步踏进厢房中,声音微冷,“若齐侧妃连这件事都处理不好,惹了本宫心中难受,她也别想安稳!” “是。”既然主子态度如此坚定,素画心里也有了谱,恭顺的垂头退下。 由着临夏服侍着换了一身湘色云纹锦裙,燕云歌挥退临夏自己下去换衣,独坐在主厢房的正堂喝了一会茶,随后起身出门,去了书房。 刚从书架找到一本书,还未坐定,房门被人猛的从外推开,发出一阵声响,在这安静的院落中极为清晰。 燕云歌看着来人,面色微冷,坐在太师椅上,泛着凉意的目光投向门口处湿淋淋极为狼狈的少女,“你可知你方才之举,会挨几板子?” 阿元气恼着,哪会将燕云歌的话听进心里,气愤的上前直言道,“既然你不喜我,为何将我买回府!” 若这个女人直言不喜她,她早就果断跟着那位俊美的公子走了,说不定短短几日那公子便喜欢上她,封她为妾室了,她哪能来到这里! 燕云歌听着阿元这语气,目光一沉,“你既然知道自己是被买回府,身为一个奴婢,你还敢越矩找本宫质问?” 这厢素画急急忙忙的赶来,看见燕云歌眉眼冰冷,心中一突便跪下,“素画办事不利,让人冲撞了主子,还请主子责罚。” 阿元怒气冲冲的反驳道,“我怎么冲撞你了,我只是来问个明白,你将我丢来丢去,我阿元又不是死人,凭什么你要如此对待我!” 将手中书册往书案上轻轻一掷,燕云歌依靠在太师椅上,怒极反笑,她眉头一挑,“素画,你来回答她。” “阿元姑娘卖身给主子,依着契约及大燕律法,阿元姑娘这条命都是主子的,自然要听从主子之言。”素画跪立着,恭顺回答。 “阿元姑娘身为奴婢,未经允许莽撞闯入主子的书房,依照王府规矩,该打三大板,言语不敬顶撞主子,该打五大板,违背主子之命,该打五大板。” 燕云歌如愿看着阿元那张俏丽的小脸一点点苍白,唇角勾起凉笑,“十三大板,一介奴婢,还要本宫这个主子解释什么给你?” “我……” 在女子毫无温度的笑意中,阿元终于意识深深到自己的错误,胆怯的后退几步,紧靠在房门之上,眼神极为可怜。 “王妃我知道错了,饶了我吧,我错了,我给你做牛做马……求求你你饶了我……” 燕云歌重新拿起桌上的书册,连一个眼神都不屑丢给那个瞧着极为楚楚可怜的少女。 “素画,带出去。” 素画称命,躬身叩首后起身,看似轻柔,实则不容抗拒的扣住阿元的手腕,“走吧。” “我不!”阿元恐慌的退缩着身子,另一只手死死扣住房门的木杆之上。“饶了我吧,我怕疼……” 十三大板下去,她这个单薄的身子,还是个女子,她会死的…… 她白着脸试图挣脱素画,尖叫着挣扎,“你松开我!走开啊!” 这尖锐的嗓音入耳,燕云歌不满的皱紧眉头,从书页中抬起头,嘴巴还未张开,一袭雪青劲袍的燕柏闻声跨入书房之中。 看到房门后可怜兮兮被素画强制拽拖着的阿元,燕柏眉峰一挑,鹰眸打量着虽一脸惊慌但依然娇俏可人的阿元,戏谑之色一闪而过。 “这是哪儿出?” 素画见到燕柏的身影,放开手欠身,“奴婢见过王爷。” 王爷?! 阿元眼中一亮,趁着素画未钳制着她,急忙躲到燕柏身后,拽住他的衣袖。 燕云歌见此,眸中闪过一道嘲讽。 燕柏倒是极有兴趣的看着身后如同小兽一般的丫头,“你叫什么?” 阿元怯生生垂下头,眼底一道精光闪过,嗓音软糯糯道,“我叫阿元……” 素画闻声,眉头一皱看向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书册极为淡然的女子。 女子细白的指捏着一页书纸翻过去,“素画你下去吧。”话一顿,抬头看一眼燕柏身后的少女,继续道,“还有这位阿元姑娘,杖刑先一等。” 最终阿元还是被素画强硬的带下去了。 燕柏坐在一旁的木椅上,捏过手旁小桌上的茶点放进嘴里,半晌后悠然开口,“这个阿元是谁?” 他还从未在木兮院见到过这张脸,加上方才情景,他有些好奇。 燕云歌合上书,摩挲着书脊,轻蔑地嗤笑一声。 “一个分不清处境的奴婢,妄想找她的主子讨个公道。” “哦?” 男人的音调上扬,让燕云歌多看了他一眼,“怎么你想要?那你就拿去吧。” 省得她看见这个自以为是的丫头就心烦。 燕云歌这般随意的态度,让燕柏露出一个伤心的神情,“本王可是你的夫君,身为发妻不该是尽力压制妾室,到你这儿怎么一个劲儿为本王抬妾室。” “太妃说过了,为了王府子嗣兴旺,我自然该助力一把。” 燕柏啧啧几声,起身,他双手撑在桌上,居高临下看着眉眼间皆是淡然随性的女子,唇角挂起恶意的笑。 “那本王往楚王府也送几个怎么样,摄政王今年可是双十有四,后院连个通房都未有,本王着实为本王这位小舅舅心疼啊” 燕云歌猛的抬起头,眼中寒意四射,“你敢!” 燕柏伸手将她鬓间一枚玉钗抽出,拿在手里,轻轻挑起女子的下颚,“本王敢不敢,可不是娘子你说了算。” 燕云歌极其厌恶男人这番捏着她短处极为嚣张的模样,她侧过头躲开,将书扔回桌案上,她往后一靠倚在太师椅的椅背,眸光阴冷。 “三日已到,我想你应该先说你的答案,再询问其他事。” “这么着急?”燕柏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难不成你好了伤疤忘了疼,还惦记着楚有卿,深陷在这个青梅竹马的小舅舅制作的情海中难以自拔?” 若是如此……鹰眸中暗芒闪烁,在心底默默算计着。 燕云歌对他这般绕来绕去,就是不说正题的态度很不耐烦,“你想知道的未必太多了,我只想知道你的答案。” 燕柏轻轻一笑,将玉钗放回书册上,他慢条斯理走回原先的位子坐下,“只怕这个答案你不会喜欢。” “不过也不是不可能,只要……” 燕柏坐直了身子,与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相视的鹰眸里,浓郁的野心让女子心中一惊,“你助我夺得灵州十万兵符。” 她瞳眼骤然紧缩,“不可能!” 怒气开始在胸腔翻滚,灵州兵权小舅舅刚拿到手,她怎么可能让燕柏利用自己来得到它,再去威胁小舅舅? 燕柏轻笑着起身,话里带着浓浓的威胁,“既然你不愿,那我们就这么一辈子也不错,嗯?” “滚!” 燕云歌彻底被燕柏激怒,一把拿起桌上那厚厚的书册就扔过去,燕柏轻松的躲开,随后大笑着离去。 房中,燕云歌趴在桌上埋进臂弯中,急促的呼吸着。 良久后,待怒火散去,唯剩一片茫然无措。 燕柏拿着和离一事步步紧逼,胃口一次次变大,将她逼至角落无处可逃。 但她不能伤害小舅舅,不能。 八月十五,在中秋月圆那日清爽的晨曦,沂亲王与贤亲王一同回京了。 当日,宫中举办宫宴,三品朝臣及其家眷皆可进宫入宴,皇室宗亲一同入宫。 还未踏入广宾殿便听见那悦耳的乐曲声,殿中的宫灯精致漂亮,朝臣谈笑风生,家眷窃窃私语,极为热闹。正中央的台上,乐师与舞娘相伴,宫娥穿梭在殿中,处处华丽奢侈的装潢摆设,帝王的威严尊贵展现的淋漓尽致。 燕云歌垂下眸子,皇宫很久没有那么热闹了。 因是中秋佳节,京都之中也是张灯结彩,街上舞龙舞狮,杂耍戏法,小商小贩摆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极为热闹,作为京中府尹禁卫军的统领,燕柏今晚一整夜都要带着禁卫军在京都巡察。 故,豫王府中唯有燕云歌一人来入宫宴。 殿中气氛实在太热闹,燕云歌有些不适,便独自走出来转悠着,渐凉的夜风在这时候极为舒爽,一个人安静得溜达着,竟是去除了往日的浮躁,安宁了许多。 忽然一个小宫女小跑过来,看着面前一袭青锦流云纹缎裙,极为清高冷傲的女子,小心翼翼道,“可是豫王妃?” 燕云歌清冷的眸光审视着这个极为眼生的小宫女,“何事?” “有位白衣姑娘让奴婢来告诉王妃,秦夫人进宫去了宜华殿。” 燕云歌眼瞳紧缩,宫宴并不邀请皇商,那母亲平白无故来皇宫干什么? 想了想,她又抓住关键的重点,“那位白衣姑娘可带着纱笠?” “是的,奴婢话传到,就先走了。”小宫女事情讲完,微微欠身便离去。 燕云歌好半晌才彻底反应过来,抓着裙角便往宜华殿的方向跑去。 母亲不可能突然来皇宫,来宫里也定会有人传召才能进宫。 皇宫之中灯火通明,各处都挂着精致的宫灯,燕云歌几乎没费太多力便找到了宜华殿,踏进殿门,因宜华殿被燕蒙封了,并没有半点光亮,黑乎乎的十分吓人。 燕云歌眉头一皱,但想着小宫女口中的白衣姑娘,她咬牙靠着宫外的灯亮,燕云歌寻着记忆里的路线往殿中摸索着走去。 适应了黑暗,依稀能看见一点点,大约是到了宜华殿的正殿,才听见有人说话。 “哀家问你,遗旨在哪儿!” 太后?比起太后,燕云歌更关注另一个字眼。 遗旨。 “我没有遗旨!你拿着云歌做幌子骗我进宫,便是为了这凭空捏造的遗旨?” “你满嘴谎话,哀家才不信,把遗旨交出来!” 秦楚氏似是气恼至极,“我说过了我没有遗旨。” 对于秦楚氏的说辞,太后显然不相信,她冷哼一声,语气中浓浓的威胁。 “楚楠,你真当以为哀家会守着答应先帝的承诺,绝不动你们母女丝毫?!” 殿外,燕云歌闪身躲到殿门一侧,放轻呼吸靠在殿门旁倾听,殿中似乎只有太后与秦楚氏二人。 两人争执着,但话中的信息让燕云歌感觉自己认知的某一处,彻底崩塌了。 “你威胁我?” 太后冷嗤一声,语气十分阴冷。“你和先帝生下那个孽种,气死了安伯候,又改嫁秦家,楚楠,哀家告诉你,你的所作所为都要付出,会有报应!” “报应我已经尝到了,那是什么滋味你更应该知道才对。”往事被解开,秦楚氏踉跄一下,眼中划过一道痛色与愧疚,但她很快镇定下来。 “你保子弃母,即使燕蒙坐上了帝位,你这尊贵无比的太后不一样巍巍颤颤?” 太后明显不受秦楚氏的影响,依然执着的说到,“别说那些废话!你最好乖乖把遗旨交出来,不然不止燕云歌那个孽障,秦府,哀家也会让它跌回泥潭!” 燕云歌死死抠住身后的门框,一双眼睛猩红。 只认人,不认令。 先帝那般宠爱她,甚至为她留了一支暗卫,就是因为她…… 忽然一阵冷风略过,依稀的宫灯照映之下,她被人带到了右殿。 半晌后,两盏昏黄的烛火点着,照亮了这大殿内寝中的一角。 寝殿的木窗大开着,女子一袭青衣坐在轮椅上,双眼上蒙着那条白色锦带,夜风从窗外吹进来,轻轻撩起女子脑后锦带的一角飞舞,昏黄摇曳的豆粒火烛下,坐于轮椅上的女子宛若仙气缥缈的谪仙一般。 她轻轻勾起红唇,清越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淡然。 “,燕云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不踏实 在这微微光亮的寝殿角落,燕云歌紧盯着面前淡淡青衣坐于轮椅上的那个不算熟悉,但也绝不陌生的人,黑眸里翻起层层狂风惊浪。 “你……究竟是谁?” 燕云歌勉强将被太后与秦楚氏挑起的骇浪心绪压下,集中了精神审视着眼前一派淡然的楚。 若江救她都是楚安排的,那江出现的地点真是太过关键与巧合,几乎每次都将她带离危境之地,像是时刻都在关注着她一般。 “你一直在跟踪我?” 质问的话脱口而出时,让燕云歌的心好像塌了一洞,黑咕隆咚深不可测的无底洞,让她惊慌茫然。 “别这么紧张。” 楚安抚的说着,抬起手碰了碰眼上那条锦带,捏着边角将白锦扯下,与燕云歌一模一样的桃花眼里没有半分神亮,暗淡无光。 她唇角挂着一抹淡笑,似乎是与多年的老友交谈一般。 “坐下来,我们好好谈一谈,如何?” 江不知从哪儿里拿来了两盏玉杯,将杯子斟满,这才安静的退出寝殿,在门外守着。 楚好似对这处极为熟悉,不过推了几下木轮,便准确的到达了圆桌边,黯然无神的桃花眼轻轻抬起望向燕云歌的方向,“过来坐吧,认识那么久,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她话虽这般轻柔从容,但是燕云歌莫名听出来几分不容抗拒的意味。 没人知道她在这里,外面还有江把守着,她索性赌一赌,坐到位子上,目光泛着几丝幽然与探索。 心底有个声音再告诉她,楚即使再怎么神秘高深,都不会伤害她。 “你想与我说什么?” 楚没有立即回答,反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随后,她又摸索着拿起面前的玉杯,优雅的轻啄一口,“宫中的玉华酿倒是极为清香爽口,你要不要试试?” 这杯中竟是酒。 燕云歌闻言垂眼看着桌上那通透的玉杯,几息后拿起,浅抿轻尝。 不过她现在没有那番悠闲的心思,去细细品尝斟酌。 “我与你只不过几月前云中寺短短相处几日,没有什么深厚的情分,你为什么几番救我脱离困境?” “若是说缘分,你信不信?”楚轻笑着,连杯中的清酒都洒出来一些,顺着细白的指滑进掌心中。 燕云歌自然是不信的,天底下哪有那般好的事,不过几面之缘便能让一个人心甘情愿插手这些麻烦事来救她? 天上掉馅饼这样的好事,都是有代价的。 “我救你纯粹不想你遭那么些罪而已。”她声音轻缓。 “比如云国晋王,若我不救你,你会不会被晋王劫去?在太后的无声默认下燕华将你带走,若我不救你,你会不会重伤在身,惹得摄政王和秦府硬生生对上帝王?” 燕云歌眸光一顿,渐深的目光看着她,原先太后与秦楚氏的对话,和现在楚的声音在脑袋里交织,乱成一团。 “贵妃恨你恨到不计后果,在鸾迎宫就对你下手,若我不救你,你会不会大开杀戒,又被太后不问青红皂白就罚进宗正寺,挨上数十日的酷刑?” “又或者贵妃将你从宗正寺带走施以私刑,若我不救你,你会不会……” “好了!”燕云歌开口打断她的话,明明她的语调极为平和,燕云歌却险以为这真的就是她会遭受的命运。 “咚。”燕云歌将手中的酒杯放回桌上,发出轻轻的碰撞之声,嗓音微凉。 “那你方才让人将我唤至这里,是为何?” 太后与秦楚氏的争论且先放置一边不谈,楚能无声无息踏进皇宫,还能摸清太后的动向,足够证明她的手段。 楚大大方方的承认,“我就是想让你听听这件事,免得日后得知后来不及反应便被人送离京都,家破人亡都不得而知。” 似预料到了燕云歌极为忌惮警戒的模样,楚唇角勾出一抹笑,“放心,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与我的敌人都一模一样,何不合作一番?” 桃花眼升起一股血腥的戾气,“代价呢?”楚这般坦然的样子,却依然化解不开燕云歌心底那股疑团,总觉得这只是冰山一角,楚的底细还有很深,很深…… 轮椅上的女子摸索着为自己斟满一杯酒,慢条斯理浅尝,淡笑道,“我这般坦诚,你还怀疑我?我说过了,我对谁出手都不会伤害你。” “防人之心不可无。”她被白惠卿明里暗里算计过这些回,总该长些记性。 楚失笑,她似是无所谓的应付道,“既然你要代价,那日后你满足我两个条件好了。” 她捏着玉杯一饮而尽,嘴角啜着一股浓郁的笑意,不含半点温度,冰冷的寒意似是能浸透人的骨髓。 “我们的合作,便是你我共同的敌人,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 果真这般吗?那她的敌人呢,会不会也强加到她的身上,成为她的敌人? 她恍恍惚惚,这些时日事情众多交杂,让她觉得像是踩在云彩上一样,虚软的要命,不真实,。 从踏进宜华殿,一直是楚来牵引着她,让她被迫看到,听到这些事情。 燕云歌垂眸浅思,又忽听那淡然的声音道,“太后之言是真,你不必再找证据证实,免得动静太大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不过安伯候之死与秦楚氏无关。” “中秋团圆宴要开始了,你回去吧。” 说罢,一袭白衣的江应声出现。 “燕姑娘,走吧。” 面上还是覆着那朦胧的白纱,燕云歌还是第一次认真地打量着江,她的身形,她的眉眼让她觉得有些眼熟。 回到广宾殿游廊的一侧,燕云歌刚落地便转过身,看着那盏漂亮的宫灯下已经空荡荡一片,才猛然觉得一阵凉意侵袭,放下沉重的肩膀,桃花眼紧紧闭起,试图将所有的复杂情绪全部挥散。 她的身世,小舅舅知道吗?是不是他知道了,才不想与自己扯上关系,将所有情分如数撇去? 身处京都,在这个权益与欲望交织的泥潭里,她越发迷茫分不清方向,唯有欲害她之人,她抱着以牙还牙的心态硬撑着走下去。 不过一两刻钟,所得的信息,历经的事情却让燕云歌疲惫不已,原本阴郁的心结被燕柏那日之言逼迫,本就负累不堪,如今觉得沉重的感觉越发明显。 一个俏丽的宫娥从殿门探出身左右打量,看见长廊不远处,女子一袭青锦流云纹宫裙立于拐角处,一盏明亮的宫灯灯光从头顶洒下来,精致的五官极为耀眼,令人惊艳万分。 “王妃。” 她迈着莲步很快朝女子走去,到了女子跟前,又忍不住抬眼悄悄打量一眼,离近了看,那双桃花眼里似有熠熠星光般璀璨,上挑的眼尾,微昂的下颚,透着几分不可触碰的贵气,带着丝丝傲然的清冷。 她垂下眼,轻声道,“王妃,宫宴要开始了,您快入宴席吧。” 燕云歌抬眼看着抱着乐器跨进殿门的几位乐师,心底叹口气,勉强打起精神,“走吧。” 广宾殿朝臣皆到,众人推杯换盏,你来我往间谈笑风生极为热闹,当燕云歌踏进殿中时除了几道隐晦的视线在她身上一道而过,没人注意她。 桌前是满满一壶佳酿,女子无聊走神间一杯接一杯,待到听闻“皇上驾到~”那尖锐刺耳的声音时,反应慢了半拍,才与众人一同跪迎。 白惠卿是跟在燕蒙身后一同而来,迎着所有人的目光走至自己的位置,落座时佯装不经意的环顾四周,才看到坐在对面一栋宫柱旁的燕云歌,杏眸中一道狠色划过。 燕蒙坐定,看着坐于上方的两位王袍男人,抬起面前的琉璃杯,“沂亲王与贤亲王一路风尘仆仆,恰好赶至今日这团圆佳节时归京,来,朕这一杯便先为尔等洗尘接风。” 一身月白王袍的沂亲王温和的笑着抬杯,下方身着玄色王袍像极了一个武将的贤亲王同样举杯而起。 燕蒙捏着琉璃盏,遮住唇角那股阴冷气息,一饮而尽,杯口朝下。 “佳美之夜,不醉不归,来,歌舞平起!” 李公公随即拂尘一甩,高声道,“奏乐~” 燕云歌已经微醺,脸上浮起两抹粉云,她头脑有些发晕,热热闷闷的。 丢开手中白玉杯,她托着腮两眼定定的看着面前妖娆娇媚的舞女,听着耳边交错响起的乐曲,抬起广袖遮住脸颊打了个哈欠,她眼睛里闪起晶亮的水花,已是有些困乏。 身后服侍的婢女见她这番模样,躬身压低了声音道,“王妃可是有些醉了?” 燕云歌没回答,抬起胳膊意示宫女将她扶起,随后道,“本宫有些热,出去走走吹吹凉风,你不必跟着本宫。” 晕乎乎的走出广宾殿,走出殿门刹那,所有喧嚣与烦忧似乎都远离而去,燕云歌顺着游廊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扶着一旁的柱子靠上去,心中燥热让她伸手扯了扯衣襟。 一阵凉意忽袭,一只温热的大手抚上她的额头,不知是不是醉了的缘故,他低沉的嗓音听起来竟如此温柔。 “喝醉了?” “唔……谁?” 燕云歌睁开眼,昂起头定定的看着眼前一袭墨底银纹锦袍的男人,冷峻的五官在明亮的宫灯下似乎也柔和了许多。 她痴痴的一笑,欢喜极了。 “小舅舅。” 双手环上男人精劲的窄腰,将脑袋埋进他怀里,却又立刻委屈巴巴的,“我好难过……” 楚有卿偷偷抚上她秀发的手一顿,“因为我吗?” 燕柏生还,他怕她有朝一日会遭天下人耻骂,被世人戳着脊梁骨活得不安生,更惧怕她会后悔。 “不。”怀中人摇着头,加重力道抱紧他,“小舅舅对我最好了。” 心底叹息一声,楚有卿握着她的手,坚定强硬的拉开,逃脱她的怀抱。 “你喝醉了,身边怎没个宫女?” 挣扎着想要重新抱着眼前的的男人,声音带着丝丝哭腔,控诉着男人不让她靠近的恶行。 “我没醉,平日里不让我碰,要和我一刀两断,还想要娶别的女人做夫人,抱一下还不让了!” 楚有卿哭笑不得,心疼却又不敢让她在靠近,他怕忍不住,将这些时日的功夫全部作废。 “如今还在广宾殿,人来人往你注意些,别乱动……离我远一点。” 已经醉醺醺了的女子可管不着那些,她一心想要靠近男人,闻着熟悉的松香,触着熟悉的怀抱她才觉得安心。 可是男人就是强制着她的手,不让她碰触到半分,越发委屈,哭腔越来越浓。 “我抱一下小舅舅怎么了,凭什么不让抱!” 楚有卿甚少遇见燕云歌喝酒,对她酒后如此孩子气又黏人的小模样更是没法子。 看着怀里正在撒娇的女子,深邃的眸光渐深,林叔的话脑海中翻滚。 她会有自己的子嗣,会有美满的日子,不必为了一个没有血缘的舅舅乱了伦纲,招了辱骂,赔上一生。 这时忽见不远处走来的一道白影,楚有卿神色绷紧,迅速在女子后颈一点,燕云歌便瞬间松了力道,身子一软陷入昏迷。 已是快三月之久,白惠卿那平坦的腹部已经有些显怀,所以今日穿得宫裙极为宽大,两手执与小腹间,宽大的广袖便将鼓起的腹部遮挡住。 玉芝搀着她的手,杏眼含着寒光扫过倒在墨袍男人怀里的青衣女子,眼底划过一道嫉恨之色。 “本宫还跟皇上道,摄政王怎的还不入宴,原是豫王妃缠住了摄政王,被拦了步子啊” 楚有卿冷淡的瞥一眼她,垂眸看着怀中女子,“暗卫。” 一道黑影无声出现。 “将豫王妃送回豫王府。”楚有卿小心将怀中女子托付给暗卫。 待那抹黑色身影消失,漠然的眉眼扫向一袭白锦宫裙的白惠卿,声音低沉,不含半点人情味。 “豫王妃醉酒,贵妃娘娘心念往日情分派人送回府。” 眼看着男人冷酷的擦肩而归,白惠卿愤恨的握紧了玉芝的胳膊,恨恨道,“凭什么!” 指甲隔着衣衫刺进皮肉那么痛,玉芝硬生生忍住了缩手的冲动。 楚有卿步子一顿,侧头,俊美的五官冷硬无情,“她和你不同。” “她不过近水楼台叫你一声小舅舅,多了几年的情分而已!” 那次下药却被燕云歌逃脱,楚有卿先是将燕云歌送进宗正寺保护,转头便来她宫里威胁她不准动燕云歌一根手指头。 但是她就是恨燕云歌,哪怕这棋局满盘皆输,她还是选择冒险将燕云歌重新带回了鸾迎宫,若不是那晚燕蒙来……燕云歌怎会逃出她的手掌心! “你情愿与她舅甥乱伦,也不考虑我吗?”白惠卿死盯着他冷峻的侧颜,愤恨不已,“那么恶心的事你都能接受,为何你就不看看我呢!” 女子声音极大,玉芝惊起抬头,担忧的环顾四周,不安的垂下头。 听着白惠卿的话,楚有卿面色越发冷酷,那双望着她的凤眸似是带着冰渣子,“皇帝的后妃不止你一个,若你还想生下这个孩子,为靖南王府筹得权势,就给本王安分些。” “今日之事,本王便不多与你计较,但是事不过三,没有第三次。” 说罢,他冷冷甩袖离去。 白惠卿咬着牙望着他写满无情的背影,温柔的眉眼早已不复存在,被恨意扭曲着。 “本宫死都不会放过她,绝不会!” …… 泛着几丝凉意的清晨极其令人舒爽轻快,橙红的阳光落在青瓦屋脊,又跌到茂密的翠叶树枝,落在石板路上。 素画拿着水壶浇着院中的花草,素棋命几名婢女小仆将院中事务整理好,端了一盆清水送到厢房内室。 临夏见到她,做了个“嘘”的手势,悄声放下水盆,两人绕过锦屏往外走去,反身将木门小心阖上,这才出了正堂,跨出厢房。 素画见两人这般出来,了然,“主子还未醒酒?” “没有。”临夏很清楚自家主子的酒量,看着样子,最起码半壶进肚子里了。 “先干好手里的活吧,今日还要去秦府,我去瞧瞧回府的礼单。” 素画素棋点头称是,临夏便拿着燕云歌的嫁妆单子去了私库。 然而不过短短一刻钟,临夏便匆匆忙忙而回,素棋见她神色不对,放下手里的东西,“怎么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临夏抿紧了唇,扫过院中都忙着的婢女,拉着两人进了主厢房,凝重道,“主子嫁妆少了东西。” “什么?”素画惊讶万分,“少了什么东西?” 素棋同样惊奇,按理说主子的私库未有主子自己有钥匙,拿了什么都会在账目标记清楚去向,但是除了昨晚宫宴,主子也没拿什么东西用啊。 “目前我就知道血孔雀,和几套贵重的面饰没了。”其他的,临夏还没有对证寻查。 忽然,一道微哑的嗓音在三人背后响起,“现在就去查证核对。” 临夏被吓了一跳,随后侧过身子后退一步,垂下头,“小姐。” 燕云歌淡淡颔首,清水净面后头脑还是有些昏胀,走路极为虚飘,临夏手疾扶着她坐到位子上。 细白的手扶着额际,燕云歌眸子微阖,“你们三人一起,快一些。” 三人齐道,“是。” 厢房中很快恢复了安静,燕云歌揉着太阳穴,回想自己是怎么回府的。 她听到了太后之言,遇见了楚,到了宫宴……醉酒出殿门,胡乱走,遇见了……遇见了谁来着?好像是小舅舅! 微阖的眸子猛的整开,还未等她沾沾自喜,记忆又走到了男人强硬的将她拉开的那一幕。 “……离我远一点……” 还在上扬的唇角就这样忽然垂落下去。 远……一点吗? 燕柏踏进房中,一身盔甲还未换,抬眼便见女子只是披了一件外衣,扶额闭眸似是未睡醒,内衫衣襟微微凌乱,露出可口的锁骨,细嫩的肌肤,无意间的撩人诱惑极为致命。 他唇角忽然勾起一抹邪笑,眉眼中的疲惫散去,“你这是刚醒?” 闻声,燕云歌惊得彻底清醒,触及燕柏眼底的邪意,她垂头看自己一眼,镇定的拢好衣衫,嗓音微凉。 “一大早的你怎么来这?” 燕柏大步迈向燕云歌旁边的副位,坐下后,舒坦的吐出一口气,这才懒懒道,“你可是本王的王妃,正妻,本王不来你这,不就是不给你这个正妻脸面?” “我不需要你给我脸面。” 女子说罢,起身往内室走去,还未关紧室门,男人一把挡住,死皮赖脸的想要钻进来。 “本王与王妃一起更衣。” 桃花眼里浮起星点戾气,燕云歌拿起门旁木架上的花瓶。 “不知王爷的头硬,还是这花瓶更硬。” 以为临夏等人不在,她便势弱了不成! 燕柏见好就收,“既然如此,本王就去阿元房中吧。” 燕云歌心中一松,刚放下花瓶,忽然男人又转身返回,“娘子今日要是要回秦府?” 燕云歌恨恨的瞪他一眼,“是。” 正好燕柏在,她倒要看看让他看看,他府中之人是有多不干净,都敢把手伸到她的私库里! 随后将门“嘭”的一声紧紧关上。 阿元成为燕柏的妾室后,便搬到了玉溪阁,离木兮院不远,听婢女说阿元还在休息未醒,燕柏眼中腾升起一抹欲望,直奔内室而去。 不过刚推开厢房木门,燕柏便顿了步子。 正位,一袭白衣带着纱笠的女子正坐在八仙桌旁,手里转着一把飞镖,上面闪着幽暗的光芒。 心中的欲望瞬间沉了下去,燕柏阴冷的看着女子,“你来做什么?” 长叹阁是悬在他头顶的一把尖刀,时刻都能要了他的命。 江漫不经心的将暗镖收起,抽出袖中一页薄薄的书信,扔在桌上。 “贤亲王已经回京,你知道要做什么。” 见她只是来警告自己完成这最后两样事的,燕柏微微放松,大步走至一旁落座。 “我知道,书函我已经伪造了,会寻机会的,这件事你不用催。” 纱笠下的面容朦胧看不清楚,燕柏却能感觉到女子那冷冰冰的视线在他身上一闪而过,让他怒,却无力反抗。 终有一日他将这些人,全部已死谢罪。 “这个。”江按在那页书信上,声音毫无起伏的冷漠,“你若在答应主子完成其他几件事,这张书信一样给你。” 燕柏眼中暗芒闪烁。 长叹阁已经答应将那份代表耻辱的卖身契还给他,那这一个…… 他眼瞳紧缩,带着浓浓的震惊与杀气,伸手想要夺过书纸,却被江躲开落空。 死盯着那页薄薄的信纸目光如炬,恨不得将书纸夺过展开看个清清楚楚。 “这是雇主讯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