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剑一怒》 《拔剑一怒》正文 第1章 一纸婚书远方来 这是苏小河的初入江湖之行,他便做了一件事。 他来到一个地方,带着一件东西。 他怀揣着一纸婚书来到了苏州洛家。 婚书上是洛家千金洛凝的生辰八字。 而洛家在苏州闻名遐迩,江湖上亦颇有威名,洛家洛寄予的“洛神剑法”绝妙非常,苏州人提到洛寄予的名讳,无不夸口称赞。 洛家的家风极严,管家洛仲看到一身寒酸的苏小河并没有将他从洛府门前驱赶走,而是耐心的听他所谓何来。 苏小河道:“在下苏小河,受人之托,拜见洛前辈。” 洛仲问道:“公子受何人所托?也好方便我去禀告老爷。” “麻烦管家,就说十八年前的马舟。” 洛仲听了眉头一跳,不动声色的道:“请苏公子稍等。” 然后,他便匆匆去找洛寄予的夫人——赵秋曼。 他之所以眉头跳动,因为“马舟”这个名字曾经引发的一件事。 洛寄予早年被仇家暗算,伤重之下被人所救,伤愈之后,他和恩人马桥喝了一回酒。 他怀着感激之心,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恩人马桥喝的昏天黑地。 人在激动之时还是不要喝酒的,尤其是带有感激之心。 喝醉酒的洛寄予刚好瞧见了马桥还在蹒跚学步的儿子马舟,于是便给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子订了娃娃亲,若他娘子生子,结为异性兄弟,若生女,则结为夫妻。 马桥虽然是一个铁匠,但眼力也不差,看得出洛寄予家世不凡。哪怕洛寄予真的家世一般,但瞧他气度,一飞冲天只是时日而已。 马桥不好酒,但酒量极好。 洛寄予好酒,但酒量极差。否则,也不会酒醉后被仇人偷袭,险些丧命。 好酒又酒量极差的人醉酒之后也是最难应付的人,尤其是一个清醒的人应付一个烂醉如泥的人。 马桥只要推脱,洛寄予就拔剑抹脖子,说他不如此如何报答恩人的救命之恩,江湖中人有恩必报。而且,他娘子乃是难得一见的美人,生的女儿长大之后必定倾国倾城。 马桥不懂得是不是江湖中人很喜欢抹脖子,总之面前的洛寄予很喜欢抹脖子,而且很认真的在抹脖子。 他拒绝第一次,洛寄予就拔剑横在脖子上。 他拒绝第二次,洛寄予的剑都脖子上的皮肤。 他不敢拒绝第三次。 如果他拒绝,他估计洛寄予就要把自己脑袋割下来了。 他不得不接受了洛寄予的报恩方式。 人一旦喝醉酒了,酒后的言语莫当真,做不得数。 马桥也就为了安抚情绪激动,拔剑抹脖子的洛寄予,心里并未对此当真。但是,离开没多久的洛寄予,竟然托人将女儿的生辰八字交给了他,又将儿子马舟的生辰八字交换走了。 江湖中人面子最重要,洛寄予既然信守诺言,马桥也不能再推脱,那岂不是陷洛寄予不仁不义。 但是,两个人孩子还小,这十几年后的婚事存在很多未知的因素。 马桥继续安心打铁,但几年以后,江湖中盛传的洛寄予洛大侠的威名传到他的耳中,他心里更觉得这指腹为婚一事更加不能作数了。他是铁匠,不出意外,他的儿子也是铁匠。一个人铁匠的儿子,怎么会和洛大侠的女儿结为夫妻? 果然,此后,马桥再也没有见过洛寄予。 也许威名远播的洛大侠很忙。 也许洛大侠忘了那个救他性命的铁匠。 也许,洛大侠不来见他,并非忘恩负义,而是后悔了当初酒后的诺言。 不见,时间久了,也许就淡忘了。 他淡忘了铁匠马桥,淡忘了替女儿许下的娃娃亲。 马桥也许同样淡忘了他这个人,还有他许下的娃娃亲。 但马桥没有淡忘,他记得很清楚。 可他这时更不可能当真。 他虽是个铁匠,却不会做携恩求报之事。 可他并没有想到,洛大侠的确是淡忘了。 他并非故意为之,而是真的忘了。 人有时候,总会淡忘一些事。但并非故意淡忘。 洛大侠又想起了指腹为婚这事,并且眉飞色舞的告诉了夫人赵秋曼。 他觉得这算是一件雅事。 一个当年的江湖侠客,被仇人暗算,为恩人所救,江湖侠客为报恩,许下娃娃亲以报恩人。 江湖中人不就喜欢这样的故事吗? 况且,这并非故事,而是他年轻是本人所为,他还有马舟的生辰八字为证。 当天,据说洛大侠被一只猫伤了。 武功非凡的洛寄予洛大侠竟然被一只猫伤到了? 很多人亲眼所见,亲耳听洛大侠低声唉叹。 洛大侠的脸色红色的爪印异常醒目。至于是否是猫的抓印,也没人印证。 倒是有人发现,一向温婉的赵秋曼那一天脸色冰冷,生人勿近。 所以,当管家听到“马舟”这个名字,心中自然惊醒。 不管拜访洛寄予这人何许人也,苏小河这个名字从未耳闻过,“马舟”这两字就不由得他内心不翻起些许波澜。 马舟来了! 洛仲满脑子都是这四个字。 所以,洛寄予并不在府中,他也没有告诉苏小河。 江湖中很多籍籍无名的青年才俊,为了早日名扬四海,很多人都会拜会洛寄予,如果能够为洛寄予赏识,传到江湖上,自会令人刮目相看。 管家洛仲听闻对方的来意,就会以五花八门的理由推脱。 但苏小河来意却不是如此。 他提到了“马舟”,洛仲不敢自作主张,但想到洛寄予被猫抓伤这事,洛寄予并不在府上,他只有向夫人赵秋曼禀报。 他隐隐约约觉得府上又要有事发生,而且是一件“大事”,至少对洛寄予而言,一定是“大事”。 “夫人,马舟来了!”洛仲见到赵秋曼,口不择言的道。 赵秋曼见一向老成持重的管家竟然如此慌乱,温婉的脸色面无表情,道:“什么马舟来了?” 洛仲连忙收拾了慌乱之色,纠正道:“禀夫人,不是马舟来了,来人自报姓苏名小河,他说让我就说十八年的马舟。” “十八年前的马舟!”赵秋曼银牙暗咬,柳眉一竖。 洛仲只觉得夫人身上杀气腾腾。 赵秋曼怎么能不记得“马舟”这个名字,因为指腹为婚这事,她可是让洛寄予被猫所抓伤。 她瞥了一眼管家,恢复以往温婉的姿态,道:“那就让马舟进来吧。” 洛仲提醒道:“夫人,不是马舟,是苏小河。” “马舟也好,苏小河也罢,让他进来吧。”赵秋曼神色淡淡的道。 苏小河进来了,赵秋曼淡淡的眼波无意间扫了他一眼,心里已经翻起了好几个念头。 她不信什么苏小河,这人就是马舟。 他人站在那里,自有一番儒雅之意。 他的衣衫有些略微的泛白,身子骨似乎有些柔弱,这一身寒酸的打扮,令赵秋曼很是揪心。 铁匠的孩子,家境能好到哪里去。 再看苏小河的手,白净细长,不见茧子,不像铁匠那样粗糙的手。 再看苏小河的脸,并非如铁匠终日被火焰烤的又红又黑的脸,而是白白净净。 ——这是一个出身铁匠之家,但并未做过铁匠的伙计,模样俊俏的年轻人。 但是,他的手里拿着一柄剑。 剑被布包着,看不出什么样子。 ——他知道指腹为婚的女子是江湖侠士之女,竟然也学得一点功夫。以为这样,就能取得宝贝女儿为妻? 赵秋曼对面前的苏小河心中瞬间就有了定论。 她稳坐正堂首位,开口询问:“我家老爷不在府上,不知苏公子所来何事,告诉本夫人即可。” “晚辈见过洛夫人。”苏小河不卑不亢的施礼,又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了过来,“晚辈受人之托,将此物交给洛前辈。既然洛前辈不在,晚辈交给夫人也可,请夫人告知洛前辈。” 赵秋曼神色如常的接过信来,望着苏小河。 苏小河道:“请夫人打开一览。” 赵秋曼本就想打开,只是觉得这信件怕是马桥写给洛寄予的私信,里面怕是提到了婚约一事,但她也不好贸然打开。既然苏小河如此说,她便顺水推舟,打开那信件。 她的手不由得一抖。 里面并非马桥的私信,却比私信更加让人心里发愁。 那是洛家千金的生辰八字。 既然有了生辰八字,也就意味着两人的婚约。女子的生辰八字除非如此,怎么会交于他人。 赵秋曼此时有了撕碎了洛寄予的心,却要苦苦支撑,以无比温婉的姿态道:“苏公子,既然是交给我夫君的,我夫君不在府上,不如苏公子亲自交给他。” 苏小河沉思片刻,又接回了信件,点头道:“也好。” 赵秋曼的心却在滴血。 这生辰八字就代表婚书,就是一个烫手山芋,她不能。 接了这婚书,就是应了这婚事,她怎么可能答应。 这人衣着寒酸,家境不好也罢,她并非嫌贫爱富之人。但从他的手来看,明明出身铁匠之家,双手不见茧子,丝毫也不粗糙,怕是一个懒惰之人。 况且,赵秋曼虽然嫁给了洛寄予,但她并不喜江湖中人。 这人既然带着一柄剑,多少学点功夫,想要学别人那样闯荡江湖。 她心中更不喜了。 她绝对不能把女儿嫁给一个江湖中人。 为今之计,她不能亲口悔婚,落人把柄,令洛寄予声誉受损。 所以,她只有使出一个“拖”字诀。 此事来的突然,只要拖上一拖,也许就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解决此事。 赵秋曼想到此处,和蔼可亲的道:“苏公子不如先在苏州城里暂住,我夫君有要是出城去了,待他归来,我让管家通知苏公子。” “那就打扰夫人了,告辞。”苏小河从始至终都未提及婚约一事,又小心翼翼的将信件揣进怀里,施礼告退。 赵秋曼待他离去,眼中冷光闪闪。 这人对婚书如此在意谨慎,却不报真名,心里怕是洛家悔婚,故意为之,先探虚实,再做打算。 好一个狡猾的小子。 赵秋曼如今非常讨厌苏小河。 既然苏小河如此做法,她也就装作糊涂,不道破他的身份。若是道破了对方的真身,岂不是承认了婚约一事? 这时,管家洛仲又来禀报:“夫人,顾公子求见。” 他偷偷瞥了一眼赵秋曼的神色。 赵秋曼先是神色更冷了,继而忽又面色缓和。 神色更冷,是她明白洛仲口中的顾公子所谓何来。 而脸色缓和,是她从中想出一条妙计。 即使洛寄予不在府上,有些事,作为一家之主的夫人,她也可以私自决定。 此时正寻客栈投宿的苏小河并不知道,方才所见的洛夫人心眼里全是关于他的念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2章 雨中的人 苏小河囊中羞涩。 这次江湖之行,没有意气风发,没有豪情万丈,只有羞涩。 他的盘缠是师父给的。 不过师父同样囊中羞涩,作徒弟的更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至于武功有没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连苏小河自己也不知道。 师父教他武功,纯粹出于好玩。 师父很好玩,也很好玩。 很好玩,是很喜欢玩。 也很好玩,是很喜欢拿他玩。 师父喜欢玩,而疏于教他武功。 师父喜欢拿他玩,教他武功之前,先练胆量,将他带进深山老林,爱玩的师父想必想到了好玩的事,竟然把他丢了。五六岁的苏小河,当时在深山老林,与猛兽昆虫为伴,险些被饿死了。 师父总算想起了他,良心发现,给他做了一顿饭。 师父做的饭有“毒”。 不是盐多了,就是忘放了,或者酱油当成了醋,红红的辣椒鲜艳,师父就给他准备了一盘炒辣椒。 苏小河中了师父的“毒”。 从此之后,他再也不敢吃师父做的饭。 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因此,苏小河和师父有钱时就在酒楼吃饭,没钱时就是他下厨。 他的厨艺久经考验,师父也赞不绝口。 苏小河一度以为,师父收他为徒,就是为了找一个厨子,解决口腹之欲。 而且,他出山之前,也一直也这么以为。 至于师父的武功他学了几层,他心里也没数。 反正师父总赢他。 七岁的时候,他就被师父打败了。 那是第一次,但不是最后一次。 出山时,他在师父手下走了三招。由此判断,他如今学到了师父几层的功力,一头雾水。 他没见过师父和别人交手,不知道师父的武功在江湖上排名如何。 他也没有和别人真正的交过手,小寒山下都是一群普通人。他觉得自己作为一个习武之人,怎么能够凭借武力欺压普通人,所以至小和山下的孩童打斗,他唯一做的事就是挨揍。 至于身怀武功的人,除了师父,算上他本人,出山之前他没有见过第三个。 所以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武功如何。 而且此次出山,不如说是被赶下山。 他成年以后,师父一直埋怨他长大了,不好玩了。 师父觉得他不好玩了,没趣了,就一脚把他踢开了。 与师父离别时,他好不容易挤掉两滴泪,转身就喜滋滋的跑下了山。 童年时光凄惨无比,遭受师父万般蹂躏。如今他翅膀硬了,终于可以自由翱翔,怎么能不兴奋万分。 师父的魔掌他终于逃出来了。 至于师父给他的银两,师父踌躇了半晌,从一堆银子里捡了两块最小的给他。 但是苏小河不在乎。 只要下山了,他在不用挨揍了。 因此,身着寒酸,囊中羞涩的苏小河从小寒山西路走来,师父给他的盘缠早就花完了,不得不一路做工,一摊些银子继续赶路。 洛寄予夫人的意思他心中了然。 但他没有戳破,没有争辩。 因为他不必如此。 而洛寄予何时归来,也许天,也许十天半月。 苏小河盘缠不多,决定暂时将就一下,还是不要居住在客栈里了。 这时,天上忽然下起了雨。 开始细碎,逐渐密集,打湿了衣衫。 路上行人匆匆避雨,苏小河也在急着避雨,但也不知道去哪里避雨。 茶馆里,总要点上一壶茶,苏小河可不愿浪费盘缠。 至于酒楼,估计他身上的盘缠也就值一顿饭钱。 他无处躲雨。 他只能沿着青石板的路一路小跑,四处张望,寻一处避雨之地。 他要避雨,可有人却在淋雨。 一个鹤立鸡群一般的人。 那人一身白衫,扬起头,负手而立,任由雨水打湿他的衣衫。 不止他的衣衫,他扬起头,面相着天,免不了满脸雨水。 他之所以令苏小河对他有种鹤立鸡群之感,不仅仅是因为他昂首淋雨,而是他带着伞。 他带着伞,却不用伞。 一个人淋雨,比如苏小河,暂时无处可去,不得不淋雨,其实他本不想淋雨。 而这个人淋雨,其实大可不必淋雨,但他选择淋雨。 也许是一个失意人,心灰意冷,淋雨不过是他的一种发泄方式,通过淋雨,尽情释放着心中的失意。 但他不是一个这样的人。苏小河能感觉到,此人身上并没有那种颓废之感,而是傲然。 他就站在雨中,形单影只,却似傲然屹立。 他只是一个人,却如一座山一般,经过他周围的人,都忍不住避开,沿着街角从他身边跑过。 他抬头看天,天空灰蒙蒙的,除了从天而降的细密的雨,什么也瞧不见。 苏小河即将从他身边经过,眼光也忍不住转移到他的身上,很想看清楚他的脸。 这令他悚然一惊。 苏小河本是一个生性淡泊的人,从无好奇之心。 师父并没有告诉他好奇心害死人的道理,这是他天性如此。 可即将从这人身旁经过时,他心中突然就产生了好奇心,很想见识一下这个在雨中傲然屹立的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长了一张什么样的脸。 苏小河惊的不是对此人的好奇心,而是他竟然会想知道这人有着一张什么样的脸。 如果是个姿态曼妙的少女,这种想法再正常不过。 这可是一个男子。 苏小河越发觉得跟随师父久了,自己也不靠谱了。 但他从这人身旁经过时,还是忍不住扫了这人一眼。 就在此时,抬头看天,傲然而立这人,他依然抬头看天,眼睛却往苏小河这里瞥了一眼。 那双眼很冷。 这是怎样一种冷。 苏小河不知该如何形容。 他扫向这人时,这人刚好瞥了他一眼。 很冷的一眼。 那眼里空无一物,不含一丝一毫的杂质,纯净普通孩童纯真的眼眸。 空无一物里却有些一种冷。 生人勿近的冷。 陌生人近不得。 活人也近不得。 怪不得从他身边经过的人都远远的绕开他。 苏小河是唯一一个没有绕开他,擦肩而过的人。 也许正因为如此,他才瞥了苏小河一眼。 除了冷,也令苏小河还觉得诡异。 这人一动未动,目光瞥向他时,头部没有扭转半分,只有眼睛向一旁转动,借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 不过,苏小河扫向他的目光并没有躲开,而是两道目光相交。 这只是刹那之间的事,两人目光一触,苏小河就已经从他身边小跑过了去。 苏小河跑开一段距离,忍不住回头看向那人。 那人依然一动未动,抬头看天。 抬头看天的人继续抬头看天,苏小河收回目光,继续寻避雨之地。 避雨的地方很破财,从前大概是一处宅院,不知什么原因荒废了,四处荒草丛生,残垣断壁,屋顶也漏了光,有雨从中落下,但好歹还能遮蔽一下。 苏小河觉得避雨之后,今晚再次将就一下也无不可。 师父不会照顾人,从小他就过的很随意,对于何处容身,并不会介意。 他刚到此地不久,雨中又来了三个人。 一个衣着华丽,长相富态的中年人。 一个高瘦的汉子。 一个矮小的圆脸胖子。 似乎衣着华丽的人总是长相比较富态,一般衣着华丽的人都是富贵的人,富贵的人养尊处优,长此以往,长相也就变得富态。 高个人似乎总是瘦的,有种风一吹就倒的错觉。但这个高瘦的人脚步稳健,下盘极稳,一看就是一个身怀武功的人。 矮小的似乎总是胖子,大概是身高受限,体重上边增加了。 这个圆脸胖子同样也是一个身怀武功的人,肥胖的身影很是敏捷,跑的急了,脚下一滑,普通人只怕会摔上一跤,他却稳住了身体,继续向这里跑来。 一高一矮,一瘦一胖的两个人将华丽富态的中年人夹在中间,各自提着他的一只手臂,携着他快速向苏小河避雨处靠近。 这是三个同样无处避雨的人。 三人早已衣衫湿尽。 即将进来时,三人忽然顿住了身影,向苏小河这里望了一眼。 华丽富态的中年人对身边两人道:“有人。” 高瘦子和圆脸胖子当然不至于看不到避雨的苏小河。 华丽富态的中年人只是在询问。 “无事。”高瘦子略一迟疑,开口道。 高瘦子审视了苏小河一眼,排除了他的威胁。 “走。”圆脸胖子当先一步踏进来,后面两人也跟了进来。 不过,苏小河独自一人在一个角落里,华丽富态的中年人和高瘦子站在令一个角落,圆脸胖子处在中间,将三人隔开。 高瘦子和圆脸胖子是为了保护华丽富态中年人。 这华丽富态的中年人脚步虚浮,应该不会武功。 这三人必定遭遇了什么危机。 为了消除三人的紧张,苏小河又望角落里挪了挪,离三人更远些。 高瘦子给他一个算你识趣的眼神,苏小河懒得理他。 可这时又来了一个人。 那人此时还没来,但就在雨中,朝着这里漫步而行。 他明明在朝着这里而来,想必就是避雨,但偏偏不急不慢,甚至兴致盎然的在雨中散步。 苏小河远远看到了这人的样子。 那是一张俊逸的脸,棱角分明,眉目如电。 他没有见过这人的脸,却见过他的衣衫,还有他的那种很冷的眼光。 这正是那个抬头看天的人。 抬头看天的人终于不再看天,走路之时他自然要看路。 抬头看天的人还没有到来,旁边的三个人就开始低语了几声。 华丽富态的中年人语气里带着颤音,问道:“是不是他?是不是!” 高瘦子冷哼道:“是又如何,我们兄弟自然会保护胡老爷安然无恙。” 话虽这么说,他却死盯着那个一步步走来的人。 而圆脸胖子没有言语,却反而小心留意着苏小河这里。 苏小河觉察到圆脸胖子的戒备之意,但他已经无处可避,身边已经是摇摇欲坠的墙面,他总不能走出去淋雨。 再看那个正在走来的,走的闲庭信步的抬头老天的人,苏小河忍不住在心里啧啧称赞。 抬头看天的人每一步走的悠闲无比,但悠闲中却自有一种气度。 一种舍我其谁的气度。 这绝不是一个寻常人。 仿佛过了很久,抬头看天的人终于走了进来。 他一脚踏进来,就站在了高瘦子和圆脸胖子中间。 高瘦子和圆脸胖子没有动,任由他站在两人中间,或者故意让他站在两人中间。 此时,两人正好对抬头看天那人形成了夹击之势。 苏小河有种流年不利之感。 他只想避雨而已,等下希望不要被波及。 此时的情形,哪怕无人言语,这里的气氛也渐渐转冷,冷过了外面的冷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3章 杀人的人 苏小河不说话。 他一旦说话,或许就搅入了莫名其妙的局势里。 师父告诫他,走江湖,多听,多看,少说,少管闲事。 还是师父了解他,知道他的性子。 但是,这次他很听师父的话。 不过,另外四人谁都不说话。 胡老爷在发抖。 高瘦子盯着抬头看天的人。 圆脸胖子防备着抬头看天的人,又对苏小河小心戒备。 这破败之地仿佛没有活人的气息。 而那个刚刚进来抬头看天的人呢? 他依然在看天。 他面向屋外的雨,依然扬起头,抬着下巴,眼睛往远处的天空看着,不似之前正想脸正对着天空。 他是一个偏爱看天的人。 他就这样看着天,没有发声。 这算不算一种怪癖? 但这个怪癖让胡老爷倍感压力。 他额头全湿了,不知是淋的雨水,还是紧张的汗水,无声无息的推到了墙角,离抬头看天的人远远的。 蓦地,抬头看天的人开口了:“二位真的不走?” 虽然开了口,但他只动了嘴,全神贯注的看天。 高瘦子面无表情的道:“你也不走吗?” 抬头看天的人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走?” “我们为什么要走?”圆脸胖子嘿嘿一笑,虽是笑了,只闻其声,面皮上一点笑意也无。 抬头看天的人没有说话,半晌才道:“我给了你们半柱香的时间,你们再不走,那我就要杀人了。” 杀字一出口,却听“砰”的一声。 高瘦子吓了一跳。 圆脸胖子一脸紧张。 他们二人没有动手。 苏小河置身事外,更不会动手。 抬头看天的人也没有动手。 其实根本无人动手。 胡老爷听到“杀”字,吓的双腿一软,坐倒在地。那声响正是他发出的。 不过高瘦子和圆脸胖子却觉得很没有面子。 他二人的举动在抬头看天的人面前失了面子。 失面子是小,但是失了气势就不该。 高瘦子脸色很辣,冷声道:“要杀便杀,你当我兄弟二人不存在吗?” 抬头看天的人没有接他的话,却问道:“你就是胡金福?” 胡老爷身子更加颤抖了,嘴唇哆哆嗦嗦的,哪里还能回他。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是了。”抬头看天的人都不去瞧他,既然没有听到回应,他就当胡老爷默认了。 圆脸胖子见高瘦子被无视,又嘿笑道:“尊驾可敢报上名号?” “不必。”抬头看天的人淡淡道。 高瘦子讥笑道:“尊驾连名号都不敢报?” “不。”抬头看天的人傲然道,“死人不用知道我的名号。” 高瘦子隐忍着怒意,道:“尊驾太小瞧了我兄弟二人,莫不是以为天下无敌了。” 苏小河绷着脸,差点笑出来。 抬头看天的人一直面朝外面,仰头看着天,这高瘦子被如此无视,怒意横生,却只言语,不干脆利落的动手。 高瘦子不动手,就是怕不敌。 他的确怕了。 一个人是不是敌手,从气势上就可窥见一二。 圆脸胖子不似高瘦子那样紧张,但他时刻留意着苏小河。 苏小河觉得很冤,但他不能解释。 不是有人说,解释就是掩饰。 他要解释,圆脸必然把他当做与抬头看天的人一起的了。 简而言之,就是同伙。 苏小河虽然喜欢多管闲事,但绝不会喜欢被卷入莫名其妙的仇杀里。 他还有要事需办,不希望卷入别的事中。 抬头看天的人不再言语,全神贯注的仰头看着天。 高瘦子看向圆脸胖子。 圆脸胖子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同时,他的眼睛有往苏小河处一斜。 苏小河手里被布包裹着的那柄剑,早就落入了他的眼中。即使苏小河看起来挺寒酸,人畜无害,圆脸胖子依然没有放松警惕。 而如今又有强敌在侧,他不得不小心谨慎。 他和高瘦子人称“匪夷所思”。 圆脸胖子是李匪夷。 高瘦子是何所思。 此次他们两人受胡金福重金所聘,护卫胡老爷的周全。 三日前,有人买通杀手取胡金福性命,并且提前通知了胡金福,就是让他在惶惶不可终日里一命呜呼。 胡金福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便请“匪夷所思”护卫他的安全。 李匪夷,或者何所思,二人都不算一流高手,勉强算得上高手。但两人联合,足以应付一个一流高手。 胡金福早就得到了消息,此次取他性命的便是“一语成谶”。 “一语成谶”杀人从不失手,便有了“一语成谶”的名号。但具体名讳,无人得知。 他得知了杀手的身份,再去请人护卫,也就知道请什么样的高手。 “匪夷所思”就是他所能请来的高手。 原本他可以请武功高于“匪夷所思”的高手,也许是来不及,只请了“匪夷所思”。 所以,当他避雨时,看到此处避雨的苏小河,心中就有了警惕。 但李匪夷心中笃定无事,他才敢跟着进来。 当抬头看天的人施施然而来时,胡金福立即感觉到,这人就是“一语成谶”,来取他性命的人。 苏小河兴趣盎然的注视着抬头看天的人。 他本就置身事外,只是巧合而已,才处于局中,自然有兴趣盎然的闲情逸致。 抬头看天的人对胡金福而言,是杀手。 一个杀他的杀手。 一个杀人的人。 他瑟瑟发抖。 “匪夷所思”之前并不觉得“一语成谶”有何厉害之处。 但刚这个杀人的人气势上一直压迫着他二人,何所思心里就没了低,李匪夷反而还能镇定。 这是一个傲气的杀手。 一个从未失手的杀手,有傲气的本钱和本事。 “匪夷所思”如果退让,眼睁睁的看着他杀了胡金福,明日在江湖上就会人人得而诛之。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能不能消灾是一回事,但视而不见,临阵退缩,就是另外一回事。 “匪夷所思”强行而上,杀人的人杀了胡金福之前必须杀了他们。 谁杀谁。 谁能杀谁。 谁能杀得了谁。 “匪夷所思”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原本想杀了令人闻之色变的“一语成谶”,在江湖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却不想让自己处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死是可怕的。 比死更可怕的当然也有。 人人得而诛之更可怕。 死的会更可怕。 “匪夷所思”如今的重中之重不是护卫胡金福,而是事关自身生死。 “匪夷所思”生,胡金福生。 “匪夷所思”死,胡金福必死。 但杀人的人不动手,“匪夷所思”也不会动手。 “匪夷所思”在等。 等什么? 也许只有“匪夷所思”二人知道。 “时辰已到。”杀人的人突然道。 他不想再等了。 他本不必等。 不过,当他扫了角落里的苏小河一眼,选择等半柱香。 他看得出苏小河手里的被布包裹的剑。 他无视苏小河的寒酸。 他注意到了苏小河的淡然。 一个随身带剑的,一定是一个江湖中人。 一个江湖中遇到杀手杀人,而不躲避,必然是一个有所依仗的人。 杀人的人从不轻视有所依仗的人。 况且,方才两人已经有了一面之缘。如果是敌人,不必在如此巧合的地方相遇。 但他谨慎。 所以,他等了半柱香,只是在确定一件事。 苏小河究竟是敌人,还是萍水相逢的人。 此间,苏小河身上的气息没有一丝异动,反而当何所思怒意横生,却又不敢对他动手时,苏小河忍不住想笑。 李匪夷没有感觉到苏小河方才想笑,何所思夜毫无觉察。 但他瞒不过杀人的人。 杀人的人一直很敏锐。 敏锐的人才能杀人,而不是为人所杀。 更加锐敏的人,一定会杀了不如自己敏锐的人。 杀人的人此时觉得苏小河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人。 时辰到了,他首先提示对方。 杀人的人习惯杀人之前提醒对方。 这也是给“匪夷所思”最后的机会。 “匪夷所思”无事这机会,无动于衷。 杀人的人话音未落,李匪夷与何所思对视一眼。 杀人的人闲庭信步的走向胡金福,何所思阻拦了他的去路。 李匪夷所思与何所思同时出手。 李匪夷身影矮胖,但身手极快,与他肥胖的身影完全不同。 他的手比他的人更快。 手也是白嫩嫩,胖胖的手。 他的手很肉,很柔。 但胖胖的很肉,很柔的手,可以轻易捏碎一块石头。 无人敢无视这样的一双的手。 他的手如果沾到杀人的人的后背,杀人的人只怕会被他打穿。 而何所思看似高高瘦瘦,举手投足之间力达千钧,与他柔弱的身影形成明显的反差。 他的手枯瘦如柴,好像只有骨头,没有肉。 但他的手很硬,五指可以轻易刺穿厚厚的墙壁,就想刺穿一块豆腐。 如果是人的胸膛,就像穿透一张纸一般随意。 杀人的人随手扬起了手。 他向后扬起一只手,碰到了李匪夷的手,只听“咔嚓”一声,那很肉很柔的手更柔了。 柔如棉花。 李匪夷的手骨尽皆粉碎。 杀人的人同时撞向了何所思,力达千钧的何所思被他撞的后退,站立不住。 何所思立即刺出了铁刺一般的手。 杀人的人只出了两根手指。 苏小河靠着墙壁,眯着眼,低声自语:“指?剑?” 他话音刚起,何所思身上冷汗直冒。 他刺向杀人的人的手还没有碰到对方,对方的双指已经刺穿了他的肩膀。 刹那之间,李匪夷右手手骨粉碎,何所思肩头留下一个血洞。 “我给过你们半柱香。”杀人的人淡淡的道。 何所思脸色一变,额头冒出一个血洞。 苏小河看的分明,杀人的人双指在他说话就已经刺了出去,而且指尖并未触及何所思的额头。 但他的指尖破空,穿透了何所思的额头。 “我杀了你——”李匪夷嘶声尖啸。 蓦地,那声音戛然而止。 苏小河看到他的后心一串血水飞出,杀人的人只是扬了一下双指,破空的指劲就刺穿了李匪夷的胸膛。 杀人的人脸色没有一点变化,似乎对杀人习以为常,就像对吃饭睡觉一样习以为常。 胡金福哆哆嗦嗦的说不出一个字,伸出手指着杀人的人亡魂大冒。 苏小河觉得这人很可怜。 李匪夷与何所思也有些可怜,但为了保护胡金福,面对强敌死战不退,值得敬佩。 而胡金福临死前却要面临如此的煎熬,真的有些可怜了。 “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人呢?” 苏小河不由自主的一张口,就知道自己还是没改掉那个毛病,师父虽然千叮万嘱,他记在心里,却没有听从。 “你想救他?”杀人的人转过头,冰冷的眼神落在他身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4章 人杀人 “不。”苏小河摇头道,“我师父说,江湖里就是你杀我,我杀你,人杀人。如果人不杀人,就不叫江湖。” 杀人的人赞许道:“你师父说的很对。” 这时,苏小河又叹道:“但是,杀人不过点头低,也无需这样折磨他。” 杀人的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原本少言寡语的还是多说了一句:“有人希望他这么死。” 他的眼神又落到胡金福身上,目光淡然,又不带生机。 苏小河不再说话了。 “少侠,救救我!”胡金福牙齿打颤,向苏小河求救。 苏小河淡然道:“你不用我救。” 胡金福一愣。 杀人的人听了这话,看了他一眼,又一步一步的走向胡金福,双指对着他的额头,聚力待发。 胡金福突然动了。 而且很快。 他就像一枝脱弦的箭。 他没有向前飞,而是向后退。 他人在退,衣服却脱了下来。 那华丽的衣服也飞了起来。 飞向杀人的人。 这件华丽的衣服里面不满了幽幽的铁钉。 铁定极小,却淬了剧毒,而且是三十六种剧毒。 这件衣服也叫“毒衣”,只有薛谔穿得,旁人都穿不得。 薛谔穿了丝毫无碍,他人穿了必死无疑。 哪怕被一根小小的铁定扎破皮肤,七步之内必死无疑。 胡金福就穿着这件“毒衣”。 他就是薛谔。 “毒衣”飞出去以后,他就抹了一把脸,易容后的脸显出真身来,脸色很辣,眼神阴森。 “一语成谶”三日前就将取胡金福性命的消息送到了他的胡服,胡金福雇了“匪夷所思”和“毒衣”薛谔三人。以“匪夷所思”与薛谔预计,“一语成谶”从未失手,但武功未必抵得过三人,由“匪夷所思”拖延时间,薛谔寻找时机,只要将“毒衣”罩在“一语成谶”身上,即可大功告成。只是三人并没有料到“一语成谶”的武功竟然恐怖如斯。 “匪夷所思”竟然被“一语成谶”一招毙命,薛谔心知估计错误,只怕要命丧此地。但他心性坚韧,一直在伪装,企图瞒过“一语成谶”的眼睛,伺机发动“毒衣”。 逃。 他是不会逃的。 以“一语成谶”的武功,薛谔没有逃脱的胜算,不如拼死一击,置之死地而后生。 踏入此地时,他也一直在观察苏小河,以他对“一语成谶”行事的了解,苏小河应该只是经过此地,并非“一语成谶”的同伙。对苏小河的戒备,他也就去了大半。 当苏小河开口时,他以为这个年轻人同情心发作,要插手此事,那他偷袭“一语成谶”的几率就大大增加。 谁知苏小河竟然不想救他。 苏小河看起来一身寒酸,眉目柔合,虽然带着被布裹着的剑,却没有高手的气息。 薛谔偷袭“一语成谶”,不求杀敌,只为脱身。 但“毒衣”发动以后,欲要逃离的他看了苏小河一眼,眼中杀机顿现,“嗖”的一下打出一枚淬了毒的铁钉。 而此时“一语成谶”正面对迎面飞来的“毒衣”。 薛谔出手太突然,“毒衣”张开罩来,他已经躲避不及。 他没有躲。 他一向遇强则强。 既然来不及躲,他更不会躲。 他的双指绷的更紧,竖的更直。 双指迎着“毒衣”划过。 那“毒衣”已经完全罩住了。 薛谔一枚铁钉打向苏小河的同时,撞开身后的墙壁就要逃离,回头还望了一眼即将被“毒衣”罩住的“一语成谶”。 他本来要离开的,就忍不住缓了一下。 如今的情形,“一语成谶”想要避开“毒衣”毫无可能,必死无疑,薛谔又何必急着离开。 然后,他看到“毒衣”发出“呲”的一声,突然破开,分成两半。 薛谔心中一冷,从撞开的破洞里钻了进去。 “一语成谶”却没有追,而是看着苏小河。 苏小河刚头一偏,就躲过了薛谔的暗算,眼睁睁的看着薛谔逃走,也没有去追,只是奇怪“一语成谶”为什么盯着他,而不去追逃走的薛谔。 “多谢。”“一语成谶”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将带着的伞丢下,才从墙壁的破洞口钻进去,去追逃离的薛谔。 苏小河没有应声,却揉揉鼻子。 方才薛谔扮作胡金福走过来之时,故意让自己脚步虚浮,让别人以为他并不懂武功。苏小河当时并未在意,但当“一语成谶”瞬间击杀了“匪夷所思”,那人故作惊恐的表情虽然没有破绽,眼光却忍不住一缩,刚好让苏小河瞥见了。 原本此事与苏小河无关,但他不想看着“一语成谶”中计。 师父说江湖就是人杀人,他深以为然。 但他对“一语成谶”虽然说不上好感,却挺好奇。 这是一个傲气冷漠的人。 苏小河不反感这种傲气冷漠。 方才在街上扫了这人一眼,他就心中留意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人出手如此果断很辣,一击必杀,绝不留情。 而且,貌似是一个杀手。 一个傲气冷漠的杀手,但也并非不近人情。 他也看出了苏小河提醒了他。 也许他自己也早已识破薛谔,但既然苏小河张了口提了醒,他也就欠了一个人情。 苏小河如今并不知道这个人情会带来什么,目前只是对方的道谢。 苏小河并不在乎这些。 他要离开,而且冒雨离开。 此处留下两具尸体,如果被人看到,难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拿起“一语成谶”丢下的伞,觉得这人当真有趣,知道自己肯定要离开,不似“一语成谶”有淋雨的怪癖,竟然把伞留给了他。 苏小河刚走出来,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他回头看去,只见那片摇摇欲坠的避之地,大概因为被薛谔在墙上撞出了一个洞,再也无法支撑,竟然塌了下来。 苏小河无奈的叹息。 看来还是要投入客栈,带雨停了再作打算。 他找了一家普通的客栈,住了进去,心头却在想着逃离的薛谔。 以“一语成谶”之能,薛谔不是敌手。只要他逃不掉,就必死无疑。如果他逃了,怕是要寻苏小河的麻烦。 他逃走之前暗算苏小河,自是看出了苏小河阻拦“一语成谶”之事,其实是提醒他。 此时苏小河并不怎么在意。 既然出了山,入了江湖,总是会有一个敌人。 人怎么可能没有敌人。 一个人,不会所有人与你为友,同样也不会所有人与你为敌。 苏小河早已做好了有敌人的准备。 何况薛谔这种敌人。 此人心术不正,苏小河初入江湖,就已经听闻这人的恶名。既然是一个恶人,他对“一语成谶”感官还好,识破了薛谔,怎么会置之不理。 他心里真正考虑的是此行了解以后得打算。 师父说他没有历练过,武功停滞不前,才赶他下山,好使他磨砺一番。 苏小河从小的玩伴并不多,而且全是不懂武功的普通人,他也很想见识一下江湖上的高手如何,增长阅历。 苏州是他此行第一站,却与江湖无关,只是一件私事。洛寄予何时归来,是他比较在意的事。 晚间,苏小河正准备吹熄灯,耳朵一动,从窗户跃过,手勾住窗棂,翻身掠到屋顶。 果然,那里有一个人在等他。 竟然是“一语成谶”。 苏小河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提个醒。”“一语成谶”依然傲气冷漠,哪怕苏小河好心提醒过他,但他仍不可亲近,“有人要杀你。” 苏小河一皱眉:“今天逃走的那人?” “一语成谶”摇头道:“他已经死了。” “那是谁?”苏小河困惑了。 他初入江湖,除了白天得罪的薛谔,应该不会有旁的人。而且,还要取他性命。 “这你就不要问了,总之你小心些。”“一语成谶”顿了一下,盯着他,还是道:“看样子你应该第一次走江湖,没有见过江湖险恶,凡事小心为妙。” 苏小河却不懂他是何意,反而更加不解了。 “你不必再问,我的消息绝对属实。告辞。”“一语成谶”没有等苏小河细问,便阻拦了他,转身就要离开。 “兄台慢走。”苏小河却叫住了他,问道,“多谢兄台相告,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正欲离开的“一语成谶”转过头看着他,语气更冷了:“我从不欠人什么,你我从此两不相欠。” 身影一闪,他便纵身而去。 苏小河一愣。 这人原来不想欠他人情,才以这个消息相告。 苏小河皱着眉,准备回到房间里。 这时却听那人冷冰冰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方——惊——梦——” 苏小河莞尔一笑。 不过他心里却是不解。 不管方惊梦从何处得知有人要杀他,最关键的是,初入江湖上的他,怎么就突然莫名其妙的有了一想要杀他的死敌。 这一路走来,他并没有搅入任何争斗。唯一得罪的也就薛谔,但此人已死。 那还有谁? 毕竟是生死敌人,除非大仇,谁会突然要杀他。 但下山以来,他的剑都还没出鞘,也未与人动手,更是未曾杀人,怎么就突然有了这样一个死敌。 莫名其妙。 不可思议。 令人费解。 方惊梦知道,但却不告诉他。 苏小河生性心宽,考虑无果的事暂且丢在一旁,为今之计,安心等待洛寄予归来才是他要办的大事。 至于有人杀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唯有如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5章 什么人 方惊梦追踪道逃离的薛谔,一指将其毙命。 之后,他又将胡金福一指击杀。 随后,他来到一天破败街。 岂止破败,而是像荒废了一般。 整条街两旁全是矮小的茅屋,这里是苏州最贫穷最落魄的地方。 这里的人精神萎靡,至于身患重病的人,只有坐以待毙。 这里是破板门,连乞丐也不不愿踏入的地方。 然而,方惊梦击杀胡金福以后,就来到了这样一个地方。 他先找到破板门最有威望的武大叔,将一叠银票交给他。 武大叔没有推辞,顺手接了过去,道:“公子放心,这里交给我。” 方惊梦“嗯”了一下,又找到了破板门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那个少年眼窝深陷,骨瘦如柴,摇摇欲坠,但是眼睛里却带着一股倔强。 他看到了方惊梦,跑过来,脚步虚浮,差点跌倒,幸好方惊梦抓住了他的肩膀。 少年嗓子沙哑,问道:“方大哥,怎么样?” “办好了。”方惊梦依然有些冷,冷中却带有一丝温情。 少年眼中泪水横流,咬着嘴唇,狠狠擦擦眼泪,从怀里掏了一会儿,将手递到方惊梦眼前。 手心里是几块散碎的银子,还有几个铜板。 方惊梦拿起一个铜板,注视着少年的眼睛,道:“我说过只要一个铜板,胡金福的命,就值一个铜板。” 少年听后,弯腰下去,却被方惊梦握着手臂,动弹不得。 方惊梦一字一句的道:“男人永远不要下跪!别让我瞧不起你。” 少年弯曲的腿站直了,狠狠点头,眼泪一直流,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个少年就是方惊梦的雇主。 半个月前,少年和七岁的妹妹外出,妹妹不小心撞到了胡金福,将胡金福的衣服弄脏了。 胡金福一脚将妹妹踢出了好远。 这一脚无巧不巧,刚好正中妹妹的心脏。 一个瘦弱的小姑娘,怎么经得起如此大力的一脚。 少年上前去和胡金福拼命,却被他的仆人差点打死,围观的人太多,指指点点,让胡金福不敢犯了众怒,丢下十两银子就离开了。 一条人命,就值十两银子。 少年被打的奄奄一息,动弹不得。 他回过气来,用这银子埋葬了妹妹,又买了一把尖刀,蹲在金府外面,等待胡金福出府之时,为妹妹报仇。 只不过胡金福外出一向有人随行保护,少年虽然报仇心切,却没有混了头,完全不自量力。 他一直在等。 等胡金福单独,或者随从少时下手。 这一等就是十天。 十天来,少年看着胡金福出入青楼酒馆,醉生梦死,却找不到下手的良机。 等待十天,对一个少年来说已经超乎耐心极限。 少年不想再等了。 他不能再等。 他要报仇。 他的身体虚弱,他怕等不到最佳时机,自己就要饿死或者病死。 他要动手了。 当他看到胡金福再次出府,隐藏在暗处的他正要冲出去,却被人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少年回头,看到一张冰冷的脸。 此人何时来的,他毫无察觉。 来人正是方惊梦。 那日,他看到了浑身伤痕的少年。 这几日,他一直跟踪着少年,所有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方惊梦很好奇,这个少年复仇的心究竟有多强。如果少年哪怕不惜一死,也要刺杀胡金福,他倒不妨替这少年了却心愿。但如果少年畏惧,放弃仇恨,方惊梦自然也会置之不理。 这少年果然没有令他失望。 他看着少年的眼睛,仿佛早看透他的内心,问道:“你要杀他?” 少年不知这个冷冰冰的人为何如此发问,仍用力点头,恨声道:“我要替我妹妹报仇。” 方惊梦的目光落在走出的胡府的胡金福身上,道:“你杀不了他。” 少年目光一狠,道:“杀不了,大不了一死。” “你不用死。”方惊梦淡然道,“我替你杀了他。” 少年不确定的问道:“为什么?” 方惊梦冷峻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淡淡道:“我是杀手。” 少年叹道:“我……我没银子……” 他哪里有银子雇佣杀手。 “先杀人,后结账。”方惊梦不容置疑的道,“准备一个铜板,三天后,我找你拿。” 而后,方惊梦将他带到破板门,让他在那里等待消息。 少年总觉得他一定不会欺骗自己,一个穷小子,身无一物,谁又能图谋他什么。 他在耐心的等,有时会帮助武大叔一点忙,替破板门患病的人熬药。 三日期限已到,方惊梦果然来了。 方惊梦经常来破板门,每次都会将银票交给武大叔,老欧,妇人,穷汉,甚至身体残缺不全的人在这里居住,生活无法维系,如若不是方惊梦救济,只怕这些人早已死了大半。只是方惊梦身上银两不多,相对破板门的情况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 此次方惊梦为少年报仇,险些受人暗算,却只收了一枚铜钱。 方惊梦道:“小子,我替你报仇,你不必感激我,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少年大声道:“方大哥你说,不说一件,就是十件百件,哪怕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 方惊梦道:“你在这里等我,我会再来找你。” 他要去查一个人。 今天遇到的苏小河。 他要查苏小河,却不必亲自动手,门中自有人替他去查。 方惊梦找到了石化雨,将今日遇到苏小河的情形说了。 石化雨负责苏州情报收集,只要门中有目标在苏州城内,一切想要的讯息他都有可以提供。 石化雨只听方惊梦只言片语,稍一停顿,便道:“苏小河,二十五,昨日抵达苏州,今日去了一趟洛寄予府上,他自言受人所托,将婚书交给洛寄予。洛寄予不在府上,他的夫人赵秋曼不喜欢这个人,便将他打发了,婚书也没收,让苏小河等洛寄予归来再说。你们两人相遇纯属巧合,如今他在同源客栈。” 石化雨将苏小河抵达苏州的行踪叙述的丝毫不差,又推论道:“苏小河此人,武功不详,师承不详,门派不祥,以剑为兵器,以布包裹,此来苏州,原因有二。其一,受马舟所托,递还婚书。马舟此人怕是除了变故。其二,他就是马舟,以此试探洛寄予对婚事的口风。” 最后,他说了一下洛寄予被猫抓伤这事,才他又总结道:“来历不明,敬而远之。” “多谢。”方惊梦对他的话毫不怀疑。 石化雨不止为门中人提供情报,他最为令人敬佩的是他的推论。门中之人行使任务,多会问及他的推论,以做万全准备。 石化雨从未推论失误,由此就有了“铁嘴神判”的名号。 只是方惊梦是个例外,每次执行门中要务,他从不会问及石化雨任何问题。 他只信自己。 可今天却成了例外。 石化雨说话,不由得啧啧的问道:“奇怪啊奇怪,你是第一次问我。” 方惊梦瞥了他一眼,却不说话。 “每次都这样。”石化雨白了他一眼,“再送你一个最新消息,有人要杀苏小河。” “谁?”方惊梦古井不波的脸皮终于跳动了一下。 石化雨意味深长的道:“你!” 方惊梦一惊:“我?” 石化雨难得看到他的惊色,点头认真的道:“就是你。” 方惊梦神色又恢复冷淡的模样。 石化雨一扶额头,无奈的道:“你可真没意思,不逗你了。有人要杀苏小河,不过点名由你来。” 方惊梦这次又淡然问道:“我?” “就是你!”石化雨眉目一轩,“他算是救了你,你不会不干吧?门中规矩,雇主发了话,就不能拒绝。” 他见方惊梦不言语,又继续劝道:“他这也不算救你,以你的武功,薛谔他们还能伤的了你。你和苏小河萍水相逢,可别犯傻。这次雇主可是花了重金,你不是很缺钱,事成之后,我估计够你用的。” 方惊梦冷冷的目光扫过去,道:“刚才你说来历不明,敬而远之。” 石化雨咳了一声,略显尴尬,小声道:“此一时彼一时,如果雇主不发话,自然敬而远之,但雇主发了话,就必须照雇主的意思办。” 他见方惊梦丝毫不为所动,不由急了,道:“你可别乱来,门中规矩森严,你把银子全去救济破板门的那些人,门中有人已经向门主质疑过。我们吃的是杀手这碗饭,心中可由不得妇人之仁,你为人不近人情,门中有人一直等着抓你的把柄呢。” 方惊梦依旧古井不波,还好吐了三个字:“我知道。” 石化雨舒了口气,道:“杀手什么都可以做,却不能有妇人之仁,破板门那里,我劝你撒手吧。这几次虽然门主没有发话,但时日一久,你觉得门主会让一个心存仁心的人待在门中吗?” 方惊梦点点头。 不过,他转身离开,就来到了同源客栈,飞上屋顶,听到动静的苏小河流从屋里掠了上来。 而方惊梦丢下那句话,就纵身离去。 他人在半空,尚未落地,突然听到苏小河询问他的名讳,不知怎地,他犹豫一下,落地之后,再次掠空弹起,却告知了他的名讳。 他心里却在想,苏小河究竟是一个什么人。 他观苏小河似乎初入江湖,阅历不足,怎么结下一个雇佣杀手取他性命的死敌。 苏小河怀有婚书,又去了洛寄予府上,这雇主难道与洛府有关? 洛寄予即使要悔婚,也不至于雇杀手取苏小河性命。 况且,洛寄予如今外出未归,或许是他夫人的意思也未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6章 从天而降的人 苏小河又去了洛府三次,洛寄予依然未归。只不过这三次,他再也没有踏进洛府半步。 他知道遇到了麻烦。 他还有更大的麻烦 这时的苏小河身上银两所剩不多,即将露宿街头。所幸的是,师父除了教他武功,还闲来无事,教授了一点正骨手法。 百芝堂遇到了麻烦。 老的,小的,男的,女的,面善的,面恶的,很多人都来到百芝堂。 这些人不是轻者关节脱臼,重者骨头断了,而百芝堂的坐观老神医年事已高,昨日刚刚请辞。百芝堂年轻的掌柜易连山虽然继承了父业,却并不懂得太多医术,尤其是正骨之法。 今日还尤其巧合,十多个伤者接连来到百芝堂,每个人伤者都是伤到了骨头。 易连山问了那个老人:“老丈,你是如何伤的?” 胡须灰白的老丈破口大骂,道:“老头子我正好好走着,突然冲出来一个人,一下就把老头子的胳膊卸了,寻了好几个医馆,今天也不知怎么的,都关门了。” 一旁那个瘦弱的汉子苦着脸痛叫:“我说易掌柜,快叫你家看神医来,我快痛死了,这个贼人打断了我的手,我怕是要痛死了。” 易连山手足无措,额头冒汗,道:“各位,我家老神医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好,昨日已经回乡养老了。” 医馆内众人听闻以后,哀嚎一山。 “老神医怎么这么巧,他老人家前脚刚走,今天这个王八蛋就打伤了我。” “这人怕是个疯子,我好端端的走着,一脚踢断了我的腿啊。哎呦……可疼死我了……” 众人不说话还好,三言两语,发现竟然是被同一个疯子打伤的。最无奈的是,这个疯子动作太快,下手快,逃的也快,没人看清楚是什么人。 一个痞子气的汉子忽然拍了一下脑门,刚好用的是那支断手,疼的直吸冷气,眼泪都出来了,骂道:“这个王八蛋,打伤了我们,其他医馆又都突然关门,你家老神医又刚好回老家,这是针对你们百芝堂啊。我们不管,这事你们百芝堂必须划下道来。” 易连山擦着冷汗,叫道:“各位,我也倒霉啊,这是哪个混账要害我,连累大家受了连累,可我不能怪我啊。” “赶紧找个大夫给我们先医治吧。”那老丈苦着脸,“遇到这疯子该老头子倒霉,但就你们医馆有人,快给我们医治吧。” 易连山急道:“诸位啊,我只懂得一些医术,头疼脑热还能给大家下个方,正骨之法一窍不通啊。” 那个痞子怒道:“我们不管,怎么着也是你连累了我们,偌大个苏州城医馆都关了门。你们百芝堂不管不问,我们就这么忍着了?” “要不……我想想办法……”易连山有心无力,见医馆内的伤者怒目而视,心虚的道。 医馆内伤者多大十几人,哀鸿遍野,早有人围着看热闹。 人总是喜欢热闹,不管这热闹从何而起,闲来无事,图个乐子。 但今日围观的人都不免唏嘘,青天白日,怎么有个疯子到处伤人,而且苏州城内的医馆尽皆关闭,唯独百芝堂敞着门,可却只有医术不精的易连山,他如何坐镇?这必然是易连山得罪了这个疯子,这疯子如此为难百芝堂。 如此场面,怎么能不吸引苏小河。 苏小河并不凑热闹。 他是为了寻个伙计,好维持生计。 虽然他心中自有豪情壮志,可一个人走江湖,总不能身无分文。 一个身怀武功的,面临生计问题,打家劫舍,恃强凌弱,似乎成了必然。 但苏小河却是一个有底线的。 他觉得那日方惊梦令他好奇,薛谔他们针对方惊梦的杀局,他便忍不住开口提醒。 可他并非一个迂腐的人。 薛谔声名狼藉,他虽不至于替天行道,却乐见这人死于方惊梦之手。 如果他是一个迂腐的人,他又怎么会携带婚书,前去洛寄予府上。 但作为一个有底线的人,让他穷困潦倒之际打家劫舍也好,拦路抢劫也罢,他自是做不到的。 走江湖也要吃饭,吃法需要银子,银子需要获取。 如何获取? 他会用一技之长获取。 这一路走来,他正是看着师父教授的三两手的正骨之法谋生。否则,就师父给的些许银两,路途遥远,他怎么能走到苏州城。 他无巧不巧,丛百芝堂经过,听到了哀嚎,听到了怒骂,就站在人群里,眼光扫视着每个伤者的伤处。 他只扫了一眼,便看出了每个人是如何被那个疯子伤到了,从哪个角度,使了几分的力,伤情各种程度,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他是师父的徒弟,而且是唯一一个。 他不清楚自己的武功是否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正骨之法,恐怕师父也未必及他。 至小到大,小寒山脚下的村落里各种病症,他都瞧过,而且无一不康复如初。 他的医术不说堪比神医,至少普通的郎中无法与他相交。 所以,他扫了一眼之后,便挤过了人群。那些围观的人群只觉得身体不由自主的一歪一斜,一个寒酸的年轻人像条在水中游动的鱼,就这么穿过了人群。 苏小河穿过了人群,却没有言语,每经过一个伤者,他的手指一点,或拉着伤者的胳膊腿脚一推一按,那些脱臼的伤者立即感觉到手脚竟然能动了,骨头断裂的伤者的疼痛减弱了许多。 易连山早就看到他挤了进来,见他一路走来,被他碰触的伤者无不目瞪口呆。 苏小河笑道:“贵医馆还缺大夫吗?” “缺,就你了!”易连山此时此刻只觉得喜从天降,苏小河不是大夫,而是他的救星。 这些伤者总是因为百芝堂受到牵连,虽然众人也不至于敲诈他,但来到医馆竟然没受到医治,传扬出去,对于百芝堂声誉有损。 另外,他本人也会内心不安。 此时他正头疼欲列之际,竟然来了一个正骨高手,不管这人医术究竟如何,仅凭这一手的正骨手法,百芝堂除了易连山再没有多余的大夫,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任苏小河离开,更何况苏小河亲自开了口。 不管怎样,眼前的囧境总要先捱过去。 无巧不成书,苏小河就这么在苏州城找到了维持生计的伙计。 苏小河将再给这些伤者开了药方,却需要回客栈收拾行李。 他竟然成了百芝堂的坐堂大夫,主要医治跌打损伤,虽然不至于像神医一般的待遇,但至少他也帮易连山解决了眼前的困境,易连山自然要为他提供住所。而且,医馆的后院也空着无人,不如索性就让苏小河入住了。 苏小河本来也没什么行李,但今日为了寻个伙计,也不好将随身的剑带出来,他回客栈正是要取回他的剑。 于是,他刚好从街上走过,突然遇到一个人。 一个从天而降的人。 苏小河见过天上落下的雨,降下的雪,甚至被大风卷到天上又落下的一口大铁锅,但唯独唯有见过掉下来过人。 如今他就见到了。 这人与其说是从天而降,不如说是从旁边的酒楼里掉下来。 酒楼三层,这人正是从三楼飞了出来,刚好就朝着苏小河飞了过来。 而且,这人是正对着他,像是从楼直接冲着他扑过来的。 “救命!” 那求救的声音清脆,而又惊慌失措。 苏小河要是躲开了去,这人必然摔在地上。哪怕不至于摔死人,只怕也要落个重伤。 况且,苏小河还看清楚了这人的容貌。 这是一个眉清目秀的人。 应该是一个男人。 苏小河之所以不太确定是否是一个男人,因为这人虽然自身青衣男装,但太过于眉清目秀,而且皮肤白皙,实在不像一个男人所能拥有的。 他的脸又如何形容? 那是一张眉清目秀,但英气逼人的脸。 一个女扮男装的人,无论再多么逼真,却很难逃过目光犀利的人。 而苏小河目光虽柔,却暗藏犀利。 如果这是一个女人,不管多么高超的易容术,他都能一眼辨识出来。 既然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就不必估计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再说,哪怕是一个女人,苏小河也不能眼睁睁的目视她就这么着地。 苏小河要去接他,清晰的看到从天而降的人害怕的闭上眼,却伸出双手。 他心里明白,一旦这人接触到他,必然紧抓他不方。 一个人在遇到危机时,被人所救,条件反射的就会抓住施救的人。 所以,苏小河曾救过山下的溺水的人,那个溺水的人像个八爪鱼一样缠着他,险些让他也沉到了河底。 如今这是一个从天而降的人,虽然不会令他沉到河底,但如果也像八爪鱼一样缠住了,即使他接住了这人,手脚不能动弹,两人都要着地不可。 苏小河不介意做一次人肉垫子,却怕从天而降的人落地是有了偏差,撞到了哪里,不死即残就不好了。 他要救人,自是不能让这人受伤。 他要救人,可他却退了一步。 这时,从天而降的人大概觉得自己为何还未落地,忍不住睁开眼,刚好瞧见了这一幕,睁大了眼睛,面无血色。 苏小河躲开了,他非着地不可了。 但苏小河躲开了,却抓住了他的臂膀。 他抓住从天而降的人转了几个圈。 从天而降的人只觉得眼前的景象突然旋转了起来,扯着嗓子惊叫起来。 这惊叫并不大,却刺耳。 苏小河皱着眉头,将这人放在地上,怕他载倒,稳住他的身体,问道:“小兄弟,你没事吧?” “没……没事……”从天而降的人已经不转了,脑袋却左右转起了圈,白眼一翻,竟然吓昏了过去。 苏小河脸色一红,双手抓住这人的肩膀不敢丢,防止昏迷的人摔倒。但他的胳膊却伸的笔直,保持与这人的最大的距离。 他此番举动,就想在躲避洪水猛兽一般,又不敢撒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7章 白面无须的人 “贼子放手!” 苏小河心里正发愁这人怎么就昏迷了,背后突然就响了震耳欲聋的厉喝。 厉喝的人不知道是什么人,但苏小河却真的没办法放手。 他若放了手,手里这个从天而降的人非倒地不可。 确切的说,这是一个女人。 一个少女。 一个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的少女。 尤其少女的眉黛,秀气中带着英气逼人。 苏小河正因为这少女一身男装和眉目中的英气,初时看走了眼。 而这少女的英气中却含有一股柔意。 苏小河不知该如何形容这少女。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不能放手。 他不放手,身后奔来那人就不客气了。 这人是一个从楼上先飞掠而下的人,原本伸手要住抓少女,却抓了个空,眼睁睁看着少女就要摔在地上,就见她前方的一个穷酸的小子身手抓住少女转了几个圈,少女竟然就昏迷了,而那个穷酸的小子虽然胳膊伸的笔直,却抓着少女的肩膀不放。 这人立即怒气横生,大声厉喝。 他厉喝过了,那穷酸的小子还是没放手。 苏小河不放手,这人简直怒气直冲脑门,一时间什么也顾不得,双脚刚落地,就直奔过去,一剑就扫向苏小河。 这人还留着分寸,剑未出鞘,持剑扫苏小河的肩头,让他被迫放手。 苏小河揽着少女的腰后退,同时手指点了一下少女的人中穴。 厉喝那人一落空,又见苏小河又伸手碰了一下少女。立即拔剑出鞘,剑尖指着苏小河,怒道:“贼子好胆,勿要逼我!” 苏小河也不理他,在少女耳边呵了一声:“你还不醒吗?我可要撒手了。” 少女睫毛抖动,幽幽醒来,对着拔剑那人叫道:“师兄,你干嘛?” 苏小河立即松开手,往身侧移了一步。 拔剑那人刚一张嘴,少女哪里给他说话的机会,道:“师兄你惨了,我一定告诉我爹,是你追我,害我从楼上摔了下来,要不是这位……” 她瞅了苏小河一眼,斟酌一下语言:“少侠……相救,你师妹可就摔死了,看我爹不扒了你的皮。” 少女师兄老脸一红,辩解道:“师妹,你别在玩耍了,赶紧和我师兄回去,晚了师娘可要责罚你了。再说,如果不是你……” “好了好了!”少女挥挥手,“回去就回去,这位少侠救了我,你动不动就拔剑,太无礼了,还不赶紧道歉。” 少女师兄收起剑,不好意思的抱拳道:“公子莫怪,在下隋远,刚才误会,多有得罪。” “少侠肯定不会怪罪你。”少女转向苏小河,微微一笑,“小女子洛田田,多谢少侠相救,少侠如何称呼。” 苏小河对隋远恭恭手,对少女意味深长的笑道:“在下苏小河,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少女迎着苏小河意味深长的目光,低了下头,忽又抬起,问道:“苏少侠在哪里住,改天本姑娘再向你道谢。” 苏小河笑道:“姑娘去百芝堂找我好了。” “师妹,师父要回来,赶紧走。”隋远催促道,“如果师父发现你又……到时候师兄可不替你求情。” “行了,小师兄。”少女白了他一眼。 隋远老神在在的道:“我是你大师兄。” 少女嘟囔两句,声音太小,让人也听不出说的什么。她对着苏小河一抱拳:“苏少侠咱们改日再回。” 少女扬眉之间,一股洒脱之意油然而发,令苏小河悠然的目光凝聚在她身上。 少女眉头一跳,拔腿就跑了,隋远在后面赶紧去追,经过苏小河身边,深深看了一眼。 苏小河望着渐行渐远的洛田田,目光更加意味深长了。 而此时,洛田田指责道:“大师兄,幸亏我答应快,你刚才差点说漏嘴了。” 隋远没好气的道:“这能怪我。你说你没事还让我和你演出戏,看看苏小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还好这小子功夫不错,否则你只怕要真的摔坏了。” 洛田田一瞪眼:“你以为我想,还不是我功夫时灵时不灵,要不然我能失手……呸呸……失脚掉下来。” 洛田田从府上丫鬟的口中得知有个叫苏小河的带着一纸婚书杀上门来,对丫鬟口中那个叫苏小河的就好奇非常。 洛寄予曾被猫抓伤这事,洛府人人皆知,又怎么能瞒得过洛田田。洛大小姐当时绝食三天,把洛寄予折腾的够呛,再不敢替什么婚约一事。 洛田田还没出世,就被洛寄予许配给了一个人,而且还是铁匠的儿子,她自然心中气不过。从小到大,洛大小姐被洛府众人捧在手心,什么时候如此廉价过。 少女情怀总是诗。 当有人破坏了少女诗一般的情怀,即使洛寄予这位亲生父亲也要头疼一把,要不然也不符合洛大小姐的秉性。 洛田田今日又去府上询问洛寄予是否归来,洛田田就一直派丫鬟留意,换了装束,一路跟踪过来,见他百芝堂为众人接骨的一幕。她本来要找个机会与苏小河“偶遇”,赵秋曼发现洛大小姐又私自出逃了,便派留守洛府的洛寄予大弟子隋远出来捉她回去。 之所以派隋远出来捉拿洛大小姐,因为隋远极善追踪,从洛大小姐七八岁是逃出去玩耍,一直到如今洛大小姐出生的亭亭玉立,但依然离奇失踪,隋远早就熟悉无比除了他,洛府再也没有第二人能够又快又准的找到洛大小姐。 洛大小姐被他困在酒楼三层的围栏处,所幸就不跑了。这位大师兄的掌心她从来没逃脱过,干脆不再挣扎。 不过,洛大小姐开始谈条件:“大师兄,你看到楼下路上那个人没?你帮我演出戏,我就乖乖跟你回去。” 隋远随意扫了一眼,就知道那人便是管家口中洛大小姐的娃娃亲,一身穷酸,当时就嗤之以鼻。对于洛大小姐的提议,他摇头否决:“不行,师兄不能配你胡闹。” “好!”洛大小姐狡黠一笑。 隋远当时眼皮就一跳。 果然,洛大小姐突然跃起。 她本来是想突然跃到苏小河前面,看他如何反应。哪只轻功中途失灵,刚到中途的她突然就坠了下去。 隋远深知小师妹的武功如何,暗中一直在提防。 并非提防洛大小姐突然跑了,而是担心洛大小姐施展轻功,一旦洛大小姐半灵半不灵的武功出差,伤着小师妹了他还不心疼死。 果不其然,洛大小姐的轻功失灵了。 而隋远立即跃起去抓小师妹,被却差了半寸,抓了个空,心里亡魂大冒。 苏小河救了小师妹,他本来正欲感谢,看到小师妹对他勾勾手指,无可奈何的装作了莽汉,陪小师妹演了一出戏。 此时的洛大小姐得意非常的道:“你们男人都喜欢娇娇女,像本大小姐这么率性而为的姑娘,这位苏少侠恐怕不会喜欢吧。” 隋远怎能不知道小师妹心里的小算盘,故意道:“小师妹,那可未必,虽然你换了装扮,还特意报了名讳,难保那小子就喜欢你这样‘率性而为’的姑娘。” 洛大小姐一抖睫毛,磕磕巴巴的道:“不会吧?” 隋远笑道:“师兄怎么知道,不过顾忌惮最近可是向师娘提了两次亲了,被师娘以师父不在家中拒绝了。” 洛大小姐花容失色,突又回过味来,叫道:“好吧,大师兄,你敢吓我!” 隋远脚步飞快,将洛大小姐丢的远远的,也不怕洛大小姐突然开溜。 两人刚到洛府门前,就遇到另一个人。 一个白面无须的人。 白面无须的人面容异常的白。 这种白不同于洛大小姐肤色的白皙。 这种白种带点惨白。 惨白种带点灰白。 灰白种带点血色。 血色又带点黑气。 隋远一惊。 洛大小姐一吓。 “师父!” “爹!” “先进去!”洛寄予刚好此时也走到府门前,神色自若的道。 “老爷!”管家洛仲向前跑了两步,又改为急走,走到洛寄予身上面色也是一变。 洛仲虽然是洛府的管家,却也是一位高手。 隋远看得出师父受了伤。 洛大小姐看得出父亲像是生了大病。 洛仲却看得出洛寄予受了伤,中了毒。 伤是内伤。 毒是剧毒。 伤的是五脏。 毒的是六腑。 洛寄予一路归来,一直压制着伤势和毒素,此时临到家门前,气息翻腾,险些站不住。 站不住也要站。 他不能倒。 他倒,洛府倒。 有人很希望他,他不能随了别人的愿。 哪怕是倒,也不能倒在外面。 洛寄予带着大弟子和女儿进了府,走的悠然自得,不急不缓,步履稳健。 他进了家门,洛仲要关门,被他制止。 隋远不敢说话。 洛大小姐不敢插嘴。 洛仲脸色淡然,心头却震动不已。 洛寄予走到后院,吐出一口黑血。 隋远张开了嘴。 洛大小姐即将发出声。 洛仲扶着洛寄予。 “不要说话,严守消息。”洛寄予气息不稳,摇摇欲坠。 隋远闭了嘴,禁了声,又去捂住了小师妹的嘴。 洛大小姐咬着唇,眼泪在打转。 洛仲搀扶着洛寄予走向屋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8章 枯瘦如柴的人 洛寄予中了“焚心以火”。 当赵秋曼看到他胸口一个黝黑的掌新,炸的脸色惨白。她虽然不懂武功,却也看得出这一掌如何的阴毒。 此时只有洛寄予和夫人,大弟子隋远,管家洛仲,洛大小姐被禁足了。 依照洛大小姐平时的性情,不会如此乖巧听话,不过他也看得出洛家此时情形不好,乖乖的回了闺房。 “‘焚心以火’!”洛仲只瞧了一眼,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冷气侵入肺腑,他半个身子都冷了。 隋远却不明所以,问道:“洛叔,什么是‘焚心以火’?” 洛寄予掩住衣服,道:“此次是我大意了,没想到十多年销声匿迹的‘焚心圣手’竟然突然现身江湖,我听到这个消息前往,没想到这原本就是针对我的布局。” 半月前,洛寄予听闻“焚心圣手”莫烈从出江湖,杀了许多江湖好手,但并没有目睹他的真容。 所有目睹他真容的人,无一活口。 但死者胸口皆有一个黝黑的掌新,这正是中人“焚心以火”的征兆。 洛寄予当即前往,查探死者尸首究竟是否如传言一般。 他本不必前往,但不得不前往。 十多年前,他被人暗伤,险些丧命,后被铁匠马桥所求,当时暗算他的人正是“焚心圣手”莫烈。只是当时“焚心圣手”莫烈武功未大成,否则他必死无疑。 “焚心圣手”莫烈暗算他,一是武功未大成,二是报仇。 为他的徒弟孟是非报仇。 孟是非秉承师父的脾性,杀人如麻,被洛寄予遇上,当即一剑击杀。 当年的洛寄予剑法已然不俗,“焚心圣手”莫烈练功走火入魔,功力损失大半,因此才偷袭洛寄予。洛寄予毕竟年轻气盛,轻心大意,被“焚心圣手”莫烈一击得手,打入了湖中。 后来被马桥所救,伤愈的洛寄予在江湖上寻了许久,都没有找到“焚心圣手”莫烈的踪迹。 江湖多腥风,盛血雨。 洛寄予深知“焚心圣手”莫烈心狠手辣,比他徒弟孟是非更加视人名如草芥,“焚心圣手”莫烈一旦得知他竟然没有死,必然会再比为孟是非报仇。 洛寄予自然不会让一个魔头惦记自己的性命,尤其他还有夫人,以及当年就要出世的洛大小姐。 但“焚心圣手”莫烈竟然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有人说,“焚心圣手”莫烈走火入魔身亡。 有人说他功力尽丧,如同废人,为了躲避仇家,隐姓埋名,苟延残喘。 初时洛寄予并不相信他就轻易死了,可查了大半年,依然没有“焚心圣手”莫烈的一点行踪。后来,“焚心圣手”莫烈压在洛寄予的一头,多年来一直不曾遗忘,可十多年都过去了,始终也没有“焚心圣手”莫烈的一丝消息。 此时,洛寄予才相信“焚心圣手”莫烈真的走火入魔而死。 就在相信“焚心圣手”莫烈已死时,江湖上有了“焚心圣手”莫烈的传言,并且还有死者为证。 洛寄予自然不能大意,前去查探。 与十多年如出一辙,他入住客栈以后,晚间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潜进来,洛寄予当即醒来,却被这人一掌击中胸口。 这人一击必中,一中即走,不留一点踪迹。 洛寄予心口一痛,若是追赶,怕要中计,没有去追这人。他掀开胸口衣服,一个黑色的手心触目惊心。 十多年前他中过“焚心以火”,怎么能不识得这掌印。 他担忧“焚心圣手”莫烈要对家人和弟子下手,来不及疗伤,强行压制伤势,一路急行,赶回苏州城。 而此时,他归来之时,发现家中并无异样,但只有管家洛仲和大弟子隋远,其余弟子都散步在各地,如今洛府几乎无人可用。 洛夫人眉头一蹙,道“老爷,顾忌禅前几日还来家中……” 洛寄予当即道:“不行,我知道他来干什么,是不是又来提亲?” 洛夫人气道:“你还是铁了心让田田嫁给你那恩人之子?我不同意,不能由你胡来!” 洛寄予和声细气的道:“咱们先不提女儿的婚事,那顾忌禅你当他存了善意不成?‘小池巷’早年就要想联合我们洛府,一同掌控苏州武林各派,我不想搅进争权夺利的事上,一直推诿。当年顾忌禅他爹顾风也曾提过亲,我就否决了。夫人以为我为什么非要给女儿订了一个娃娃亲?” “小池巷”是一条巷,也不只是一条巷。 “小池巷”的掌门顾风早年住在“小池巷”,后来闯出了一番名头,聚齐一股江湖势力,在苏州城里呼风唤雨,便有了“小池巷”的名号,苏州城里的各大门派无人敢与其争锋。唯有洛寄予“洛神剑法”的威名能够并驾齐驱。 但江湖中人,血腥十足,即使大多门派面对“小池巷”退避三舍,但绵里藏针,心中未必服气。因此,顾风一心想和洛寄予结成秦晋之好,只要洛寄予成了他的亲家,其余门派谁还敢对“小池巷”的号令阳奉阴违。不过洛寄予缺无心参和江湖中的争斗,被他以洛大小姐有了娃娃亲给婉拒了。 洛夫人倒是第一次听洛寄予说洛大小姐的婚事原由,她一直以为洛寄予脑袋一热,为了报恩,把自己女人都给卖了。 不过,洛夫人却道:“顾忌禅现如今子承父业,是‘小池巷’的帮主,老爷如今受了重伤,除了远儿和管家,家中为没什么人,如果‘焚心圣手’杀上门来,那可如何是好?” “我明白夫人的意思。”洛寄予叹道,“但是田田的婚事绝对不能松口,请神容易送神难,到时候顾忌禅铁了心死皮赖脸的下聘礼,你能怎么办?你看那小子每次登门谦逊有礼,可你看看苏州城被‘小池巷’弄成什么样子了?他顾忌禅可不是一个善人,他爹顾风心狠手辣,这小子却擅长毒计,许多小门小派被他吞并了不多,我们洛家绝对不能与之共事。” 洛夫人心乱如麻,道:“那怎么办?难道让苏小河……” 她忽然闭了嘴。 “什么苏小河?”洛寄予眉头一皱,问道。 洛夫人索性也不逃避了,坦然道:“你那恩人的儿子前几天登门拜访,这小子明明叫马舟,还说受人所托,要把婚书给咱们洛家。他这是想干什么?想与田田成亲还是要退婚啊!” 她心里巴不得苏小河就是来退婚的。 洛寄予也是一头雾水,道:“这都怎么回事?” 洛仲看着二人在争论,一时站在一旁,也不知该如何去劝。此时刚好有了机会,插口道:“老爷,那孩子当时来就是这么说,说是要拜访你,但他却说他叫苏小河,受人所托,夫人会见了他,他却婚书给了夫人。” 洛夫人别过头去,气道:“为了你大老爷的脸面,我可不敢接婚书。” 洛夫人哪里是为了洛寄予的脸面,她认为苏小河故意如此,探洛府的口风,实则就是为了完成婚约。 洛寄予当着管家与大弟子的面,也不好点破,问道:“这个苏小河现在在哪里?” “回老爷,苏公子目前在同源客栈居住。”洛仲上前回道,“这几日他又来了几次,问老爷是否回府。” 洛寄予若有所思,道:“你去通知苏公子,让他明日来府上。” 洛夫人又站不住了,道:“老爷,都这时候了,你还惦记着婚约呢?反正这事我不同意!” 隋远一直在一旁站着,听师傅师娘你来我往,低眉顺眼的,听到提及苏小河,尤其方才与苏小河已经有过一面之缘,更加不吭声了。 洛寄予瞅了一眼徒弟,咳嗽一声,道:“夫人放心,毕竟是我恩人的孩子,不说这婚约,这孩子也算我侄子辈晚辈,见一见又有何妨。至于这‘焚心圣手’,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多少有些朋友,待我修书一封,还解决不了此事。” 他又唤了大弟子一声,吩咐道:“远儿,你去告诉苏公子,让他明日来府上一叙。” “是,师父。”隋远听了,抬脚就往外走,刚走了出来,脸色一苦。 小师妹怕是白费心机,偏偏师父让他去通知苏小河,他只觉得有些尴尬。毕竟他方才对苏小河有些“无礼”了。 等苏小河明日来过,知道了洛大小姐的身份,还有他这个大师兄,也不知苏小河会怎么腹议他。 “小师妹,你可害苦我了。”隋远苦笑道。 “大师兄,你要去哪里?”这时,突然响起了洛大小姐的叫声。只见洛大小姐换了女装,绿衣罗裙,素面朝天,晶莹的耳垂几乎透明。但脸上却满是狡黠之色,一个调皮丫头的模样。 隋远柔柔鼻子,道:“师父让我去通知你未来夫婿,让他明日来府上。” 洛大小姐瞪大眼睛,叫道:“不是吧?完了完了,本大小姐还没闯荡江湖呢,这就要被逼成亲了吗?” 看着洛大小姐第一反应竟是如此,隋远早已见怪不怪,应和道:“对啊,小师妹以后就要相夫教子了。” “教个大头鬼!”洛大小姐调皮的神色一转,担忧的问道,“大师兄,我爹没事吧?” 隋远可不敢表露什么,淡淡的道:“师父受了一点小伤,肺腑之间的淤血吐出来以后就没事了。” “哦。”洛大小姐拍拍小胸口,舒了一口气,“方才吓死我了。” 隋远心里暗叹,还是小师妹没心没肺的样子的最好不过。但是“焚心圣手”的事还是瞒着小师妹比较好,免得她担忧,却又做不了什么。 洛大小姐问道:“师兄你这是去哪里?” 隋远道:“师父这就让我去同时苏公子,洛叔说苏公子就在同源客栈,我这就去找他。” 洛大小姐本来想跟着出去玩耍,听了以后淡然道:“大师兄你去吧。” 隋远问道:“你不跟我一起去?” “那还不尴尬死。”洛大小姐扬着小下巴,哼了一声转身跑了。 跑回闺房的洛大小姐脸色一正,呢喃道:“你们都瞒着我,不行,我让我师父来。我就不信‘焚心圣手’还能打得过我师父。” 而隋远正要去见的苏小河此时刚回到同源客栈,拿了剑和两件换洗的衣服,包起来背在肩上转身正要出去。 苏小河却看到对面站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枯瘦如柴的人。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衣袍,由于体型太瘦,衣袍显得松松垮垮。 他的面上也很瘦,眼窝深陷,颧骨凸起,就像一张面皮盖在骨头上。 他问道:“你就是苏小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9章 一个小人物 枯木大师的弟子秦七认为自己受到了侮辱。 顾忌禅让他去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苏小河。 这个小人物刚来苏州城不过五六日,就得罪了未曾见过一面的顾忌禅。 也许他听闻过顾忌禅,毕竟苏州城里没人不知道顾忌禅何许人也。 “小池巷”现当家,一派之主,苏州城里的各门各派听闻顾忌禅的名讳,无不闻之色变。 顾风雷厉风行,以很辣的手段让“小池巷”威名赫赫,苏州城里没有一个门派能够与其争锋,甚至不敢争锋。 顾风起初是个小人物,但他不惜命。 不惜别人的命,更不惜自己的命。 江湖中人虽然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但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不要命。 偏偏顾风是个例外。 他不惜命,他人惜命。 所以,起初他人不屑与一个不惜命的小人物争。 小人物所求不过生存,施舍给他又如何。 但后来大家想争,小人物却成了大人物,已经不好争了。此时“小池巷”势力已成,把控了苏州城的底层的各行各业,渐渐势大,收拢了许多江湖很辣的人物,对争锋相对的两个大门派斩草除根,令其他门派心里胆寒。 不择手段,斩草除根,“小池巷”如此行事,势压各大门派一头。 顾风却未真正的令各大门派遵从号令。 他不惜命,受了很多伤,还有许多暗伤,最终年仅四十就暴病而亡。 顾忌禅当时才年方二十。 他不似其父那般行事不留后路,而是擅长示弱。 顾风身死,各大门派都想吞并“小池巷”,顾忌禅开始示弱,将门下许多产业拱手送人。 但过不了多久,凡是吃下他产业的人,那些门派的门主,长老,接连被人暗杀。 江湖人不安分,不安分的人死一个便少一个。所以,官府从不插手,乐的旁观。况且,顾忌禅做的是舔血的事,却将官府打点一通,门面上一片祥和,暗地里才是血雨腥风。由此,苏州城至少表面看起来更加祥和,官府就更加不会过门“小池巷”的事了。 顾忌禅还会借势。 他就借了官府的势。 其他门派谁也猜不透“小池巷”的底细,表面看“小池巷”与官府关系匪浅,轻易谁也不敢得罪。 看似风雨飘摇中的“小池巷”在顾忌禅手中突然间势力越来越大,远超顾风在世时。 但顾忌禅若想真的一手掌控苏州各派,却需要联合洛寄予,借助洛寄予的名号。 顾忌禅继续做顾风当年做的事。 顾风想与洛寄予为顾忌禅订娃娃亲,洛寄予拒绝了。 顾忌禅亲戚去洛府提亲。 去了三次,洛寄予婉拒他两次,洛夫人婉拒一次。 洛寄予以洛大小姐早已有了婚约为由,婉拒的令人无话可说。 洛夫人直言,洛大小姐的未婚夫婿已经来了苏州城。 顾忌禅以为洛大小姐的婚约不过是洛寄予婉拒的借口,谁知洛大小姐的未婚夫婿竟然登门过了。 人来了,登了门,岂不是要完婚? 洛夫人对婚事不喜,顾忌禅早有耳闻,而且心中笃定这并非传言。但婚约是洛寄予许的,洛寄予若咬牙非要洛大小姐嫁给那个铁匠的儿子,洛夫人怎么反对也是枉然。 毕竟洛大小姐的生辰八字都在苏小河的手里。 洛夫人如果执意反对,传言出去,洛府的声誉就毁了。 但如果人死了,婚约自然也就不做数了。 洛夫人透露苏小河过府一事,原本是希望顾忌禅将苏小河从苏州城赶出去。她哪里知道彬彬有礼的顾公子是个更加心狠手辣的人。 顾忌禅做事,只求效率。 杀人是最高的效率,他就选择杀人。 苏小河一个不知名的小人物,他当然选择杀人。 杀一个小人物,就像踩死一只蚂蚁。 顾忌禅不会闲来无事踩死一只蚂蚁,但这蚂蚁挡了他的路,那就另当别论。 所以他派秦七去踩死这只蚂蚁。 顾忌禅本人不会出手,苏州城里已经没几个人需要他亲自出手。 一个小人物,他更不会出手。 之所以派秦七出手,因为他的手里还没沾过血。 秦七怎么可能没沾过血。 他只是加入“小池巷”之后还未沾过血。 所以,他需要用血向“小池巷”证明自己。 但顾忌禅却让他去杀一个小人物。 用一个小人物的血来证明自己,令秦七感到侮辱。但他什么也没说,还是来了。 加入“小池巷”初次杀人,杀什么人不重要,是否遵从顾忌禅的号令最重要,秦七可不会有任何抗拒。 他只是觉得受到了侮辱。 这侮辱不是顾忌禅给的,是一个小人物给的。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要杀一个小人物,就要雷厉风行,速战速决。 秦七跟踪苏小河进了客栈,看到进了客房,背着包裹正要出门,就堵在了门口,开口就确认他的身份。 苏小河初来乍到,倒是没有想什么,点头道:“我是,你是谁?” “杀你的人。”秦七话音未落,手已动。 那双被皮肤包住的手,仿佛只有骨头,而完全没了肉。 一只几乎没有肉的手。 一只骷髅一般的手。 骷髅似的手动了,抬起就插向苏小河的胸口。 秦七的“骷髅手”,断金碎石。 断金碎石的手如此随意的就要完成秦七的任务。 但“骷髅手”落个空。 苏小河听到一个“杀”字,就蹙了眉,抬起脚,后撤一步。 他这一步更像是滑,似是飘,轻飘飘的想后一滑,就躲了过去。 秦七略感诧异。 但他方才眼观苏小河普普通通,虽然带了剑,又故弄玄虚的用不包裹着,但没有一分高手风范,怎么看都是一个初入江湖的愣头青。 一个愣头青一样的小人物,取其小命轻而易举,手到擒来。 就是如此手到擒来的事,竟然一击之下落了空,秦七心中微怒。 虽然他的确轻敌所致,但却令他失了颜面。还好今日只有他一人,若是还有“小池巷”的任何人在场,他的脸面可就不好看了。 哪怕是杀一个小人物,这个小人物略懂武功,也算是秦七的初战。 初战不利,秦七还怎么在“小池巷”站住脚跟。 他以为苏小河略懂武功。 苏小河的师父也是这么评价的,而苏小河也是这么以为的。 所以,略懂武功的他初走江湖,只是想开阔眼界,增长见识,提升修为。 自认为略懂武功的他为了避免很多麻烦,就只好把剑牢牢的包住了。 突然起来一个枯瘦如柴的人,给了他突如其来的一击。 苏小河心中是茫然的。 但茫然也只是一瞬,就在这一瞬他就躲了过去。 秦七含怒再次一击,这一击却不再保留,只想一击得手,回“小池巷”复命。 可又落空了。 秦七脸色变了。 这是一个小人物,但这个小人物出乎了他的预料。 “且住!”苏小河困惑的问道,“我与阁下素不相识,在下初入江湖,应该没得罪什么人,你为什么要杀我?” “有人要你死。”秦七倒真住了手。 苏小河更困惑了,又问:“谁?” “要你死的人!”秦七又动了。 这次动的是两只手。 两只“骷髅手”,封住了苏小河左右闪躲的余地。 但他又不能再退。 再退就退到了床边,退无可退。 苏小河没有,反而向前冲。 秦七动的快。 苏小河冲的快。 他横剑挡住了一只“骷髅手”,另一只手一掌切在另一只“骷髅手”上。 苏小河明明是用手掌切向了另一只“骷髅手”,但他这一切却举重若轻,没有力道,就像用刀再切豆腐一般。 刀切豆腐,不需要什么力道,只需要刀功精准,切的漂亮。 苏小河这一掌切的也很漂亮。 只听“咔嚓”一下,两人身影立即错开。 “好功夫!”秦七被切的那只“骷髅手”垂了下来,手腕被一掌切断,他脸色却没有一点变化,好似感觉不到疼痛。 或许,这只“骷髅手”,这个枯瘦如柴的人,早已没了痛觉。 “谁要杀我?”苏小河追问。 秦七被一掌切断手腕,再不敢轻敌,但也不想再动手,道:“秦某也是奉命前来,咱们改日再会。” 他转身就走,苏小河也没有阻拦,就这么看着他离开。 秦七心里却是暗恨。 起初他若是全力施为,击杀苏小河并不难。可他终究还是大意了,却被反伤。 杀一个小人物他没有顾虑。 他顾虑的是,一个寒酸的小子,武功并不差,并且完全看不出何门何派。 况且苏小河只是出了一掌,就伤了他,还没有拔剑。 如果拔剑呢? 一个带剑的人,使出的掌法却如刀法,他的剑法又会如何? 秦七可不想看他的剑法。 至少现如今还不能看。 他加入“小池巷”虽然不久,顾忌禅却对他视而不见,让他如同一个闲人一般。而“小池巷”众人对他这个外来户也是嗤之以鼻,他心里怎么可能没有计较。 如此一个来历不明,武功路数不明的小人物,他自己拿不下,不如试试“小池巷”的人是否应对的来。 秦七来的干脆,动手利落,离去也是雷厉风行。 从手起到受伤,他心中即可有了计较。 顾忌禅听了秦七的复命,看了他的垂下的手腕,也猜透了他的想法,却没有道破。 秦七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顾忌禅喜欢有野心的人。 一个人有野心才能成事。 一个有野心的人更好用。 一个有野心的人才可以用。 但同样,顾忌禅也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他不排斥别人有野心,却不能不提防一个野心超过了他的人。 秦七加入了许多门派,却因为野心太大,最终被驱逐出来。 如今这么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加入了“小池巷”,顾忌禅会用,而且是大用,但不会重用。 所以,他令秦七去杀一个小人物,搓搓他的锐气。 杀了,那只是一个小人物。 杀不了,是他无能。 无论哪一个结果,顾忌禅都乐见。 如今秦七却想看他的笑话。 “小池巷”如今势大,却底子薄,所依附者鱼龙混杂,关键时刻未必用命。但并不意味着“小池巷”无人可用,否则顾风当年又如何起家? 秦七想要看笑话,顾忌禅会看着他怎么笑。 只要震慑住了他的野心,顾忌禅对他暂时会大用。 顾忌禅擅长用别人的野心,实现自己的野心,施展自己的抱负。 一个初入江湖的小人物,令他产生了兴趣。 小人物也有野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10章 一个灯笼 苏小河没想到初入江湖,竟然会这样。 洛夫人看他不顺眼。 因为他带着婚书苏了洛府,洛夫人不喜欢他,更不同意当年的婚约。尤其洛夫人不喜欢江湖人。 苏小河带着剑,那就算一个江湖人。 在洛夫人这里,他就是一个不讨喜的人。 但他明日却要再去拜会。 他本不想去的,可是又必须去。 婚约一事,他必须有始有终。 隋远略带尴尬的在客栈外面等着他,道:“苏公子,我师父已经回来了,师父邀请你明日过府。” 苏小河淡淡应了一声。 隋远更尴尬了。 看到苏小河如此淡然的回应,一副果不其然的样子,他就知道苏小河肯定识破了他和小师妹演的那出拙劣的戏码。 偏偏隋远脸皮薄,老脸一红,满是歉意的道:“小师妹爱玩耍,苏公子勿要怪罪。” “无妨。”苏小河淡然一笑,惜字如金。 隋远脸皮更红了。 这个寒酸小子不太好对付。 话已送到,红着老脸的隋远却不想走,问道:“那个……苏公子……” 苏小河道:“大师兄有话请讲。” “大师兄”三个字仿佛要了隋远的老命,让他猛烈的咳嗽起来。 苏小河关切的道:“大师兄怎么了?” “没事……没事……”隋远再次听到“大师兄”三个字,咳嗽的肺都要出来了。 小师妹叫他大师兄理所应当,苏小河这么称呼,那就是按照小师妹的辈分算的。 隋远心底凉凉的发现,苏小河果真是为了造成婚约而来。可目前对着婚约,洛府怕是无人顾及。 小师妹生性顽皮,让她如今成果,定然是不可能之事。 师娘对此事一直反对,肯定不会同意。 而师父受了伤,“焚心圣手”不知何时便会杀上门来。 本来师父收的弟子就不多,而其他师弟学有所成,都被赶出了洛府,自谋生路去了。究其原因,师娘对江湖中人很厌恶。 当年洛寄予见孟是非作恶多端,取了其性命,因此“焚心圣手”为徒弟报仇,险些要了洛寄予的命。 正因为此,当时柔弱的洛夫人经历过提心吊胆的日子,虽然洛寄予依然在江湖行走,但深居简出居多,就差金盆洗手这一遭。 隋远举目无亲,自幼被师父收留,洛夫人视如己出,当作儿子看待,才一直留在洛府。但隋远深知师娘的心,和江湖中人很少来往,平日里也就帮助管家打点洛府的产业。 如此说来,隋远除了一身武艺,算不得江湖人。 如今“焚心圣手”失踪多年,又卷土重来,重伤了洛寄予,洛府目前无人能够抵挡“焚心圣手”的锋芒。 管家洛仲身手不错,却不能与“焚心圣手”相提并论。 隋远一身师父亲传,可是火候还差的多,自然不是敌手。 至于洛府另外一个懂武功的人,就是洛大小姐了。 洛夫人虽然不喜欢江湖人士,但也深知洛寄予早年行走江湖,得罪的人不知几凡,让女儿学些保命的功夫也并非不可以。可偏偏洛大小姐不喜欢洛寄予的武功,和一个不知名的师父学了三脚猫的功夫,尤其轻功,洛大小姐如果施展顺利,连隋远都追不上。 至于洛大小姐逃出洛府玩耍,洛寄予倒是追过一次。隋远记得,师父好像一个人回府,过了半日小师妹才玩耍够了,回家来了。 此后,洛大小姐一旦外出,寻人的是都是隋远这个大师兄做的。不过,隋远也只是远远跟着,否则,在小师妹轻功不失灵时,想抓小师妹回府千难万难。 洛大小姐虽然拜了一个不知名的师父,但并未学的什么高明的武功,也就时灵时不灵的轻功的确是高明,也不是逃命的功夫。 洛寄予不在意。 洛夫人不过问。 一切都随洛大小姐开心。 偌大个洛府,要应对“焚心圣手”的威胁,竟然找不出一个人来。 而苏州城“小池巷”的顾忌禅或许可以与“焚心圣手”一较高下。况且,仅凭“小池巷”的势力而言,“焚心圣手”也要退避三舍。 洛夫人虽然有心借助“小池巷”的势力,洛寄予却避之不及,与“小池巷”划清界限。 隋远赞同师父的做法。 “小池巷”声名一向不佳,洛府哪怕与之牵扯到一丁点关系,想要摆脱干净怕是难了。 但方才暗处的隋远看到了一幕。 秦七尾随苏小河进了同源客栈,他一直在秦七后面跟踪。秦七以为不过是一个小人物罢了,并未上心,也没有发觉被人跟踪。 秦七与苏小河交手的一幕,隋远都看在眼中。 虽然师娘不喜,但毕竟有婚约在,隋远在思忖着苏小河是否能够成为洛府的助力。 但他看不出苏小河的深浅。 隋远心底一叹,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一切等苏小河明日过府,且看师父会如何再说。 “师父的话既然已送到,隋某告辞。”隋远拱手离开。 苏小河看得出隋远满腹心事,不过却也没有问。 他的心事却在秦七的话上。 秦七不过受人之命,究竟是谁要杀他,又是如何结怨,苏小河一头雾水。 他来苏州城,就是为了婚书而来,却不想洛夫人不喜也就罢了,怎么还能树了一个要杀他的死敌。 死敌其实并不可怕,但苏小河却不知着死敌是谁。 但他并不急。 这个死敌既然派秦七杀他,秦七败退,他背后那人,早晚也要现身。 苏小河百芝堂,易连山领着他到后院安顿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苏小河问道:“易掌柜有何事不妨直言?” 易连山略感愧疚的道:“苏公子,易某有些是方才没有对你言明,我想了想还是说清楚比较好,苏公子可以考虑一番,再决定是否留在百芝堂。” 苏小河笑道:“易掌柜请说。” 易连山欲言又止,咬咬牙道:“苏公子,我这百芝堂的老神医昨日请辞,其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小池巷’看中我百芝堂的地势,想要将这医馆买下来。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我当然不能让祖宗在九泉下骂我这个不争气的子孙。可是,‘小池巷’明买不成,将几位坐堂的大夫都威逼利诱请辞了,老神医医术高明,威武不屈,可是他小孙子被‘小池巷’给绑了,昨日不得不离开医馆。” 苏小河顿时心中了然。 “今日那些被打伤的街邻这是‘小池巷’所为,他们强迫其他医馆封闭,让这些伤者都来我百芝堂,就是故意为难我。”易连山恨恨的道,“我想着也坚持不了多少时日了,没想苏公子……” 他有些尴尬咳了一下:“我想着还是在硬抗些时日,但又怕连累了苏公子,还是告诉苏公子比较好。” 苏小河笑问道:“那易掌柜现在做何打算?” 易连山情绪低落的道:“还能做何打算,‘小池巷’势力庞大。我这医馆早晚要完。就是对不住苏公子,我准备一些银两,苏公子另谋高就吧。” 苏小河正色道:“无功不受禄,如果易掌柜要我离开,那我离开就是。” 易连山无奈的道:“祖上传下来的医馆,我也不想关闭,可是‘小池巷’见苏公子来坐堂,怕是要为难你。” “易掌柜怕他们为难我,这大可不必。”苏小河混不在意的道,“只要易掌柜想要继续将医馆经营下去,愿意收留我,我就在这医馆不走了。如果易掌柜明日就要闭馆,那我就只能另谋出路了。” 易连山眼皮一挑,问道:“苏公子,这可是‘小池巷’,苏州城里最大的帮派,你不怕?” 苏小河不以为意的笑道:“我为何要怕啊。” 易连山见他有恃无恐,一时也摸不清他的底细。 “易掌柜,你要闭馆的话,那我就走了。”苏小河神色尴尬,“不过,能不能先暂住一晚。” 易连山心里发狠,道:“不,我就请苏公子坐堂了,医馆我非开下去不可。” 苏小河道:“多谢易掌柜收留。” 易连山连忙道:“苏公子客气,也就你敢来我这,其他任谁敢。如若不然,我也不会有了闭馆的念头。” 他又道:“不过苏公子做好准备,明日怕‘小池巷’就要来为难你。” 苏小河笑道:“无妨。” 易连山脸上笑笑,心里却无可奈何。见他丝毫不怕“小池巷”,索性赌一把,大不了明日“小池巷”派人来为难苏小河,他再闭馆不迟。 人总难免存有侥幸之心,易连山此时就是如此。 入夜。 夜深。 人静。 却有一处喧闹,灯光之下,人影闪动。 屋内几个人神色凶狠,正在怒气冲天的叫骂。 刀疤汉子怒道:“百芝堂就要势在必得,哪里来的傻小子,敢去坐堂。” “香主,这小子医术还挺不错,我们打伤了十几个人,脱臼的,断胳膊短腿的,都让他一炷香的功夫给治好了。”一个瘦小八字胡阴沉的眼光闪烁不定。 另一个麻脸汉子道:“那就做了他,往河里一丢,看易连山还敢继续开下去。” 刀疤汉子点头道:“明日你们就去做了他,后天必须让百芝堂闭馆,将地契卖给我们。这都十天半月了,百芝再拿不下来,咱们‘小池巷’的规矩你们都懂。” 其余几人闻言打了个寒颤。 “啪”的一下,那盏摇曳的灯火骤然灭了。 刀疤汉子叫道:“小心!” 此地是“小池巷”的一处香堂,如今“小池巷”势大,苏州城里也有不少仇家。 此时又在屋内,灯火突灭,必然有人杀来。 刀疤汉子反应极快,却晚了一步,有人中招。 “啊——” “谁——” “刀呢——” 几声短猝的惨叫,血腥气弥漫起来。 刀疤汉子早就瞅准了窗户,破窗而出。 只是他的身子还没有落地,脖颈一痛,顺势就砸在地上。 恍惚之间,刀疤汉子隐约看到一团橘色的灯火就在不远处。 他抬起头,看到那里有一个提着灯笼的人。 提着灯笼人的笑了。 他笑出声来。 那声音很冷。 就像从地底传来的。 “你——”刀疤汉子浑身哆嗦,“你干什么!你敢……敢与‘小池巷’为敌?” “人都杀了,你说呢?”那人提着灯笼走过来,无形的寒气在夜间泛起。 刀疤汉子见那灯笼靠近,吓的嘴皮子打颤,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那不是灯笼。 那也是灯笼 那就是一个索命的灯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11章 使剑的人 “小池巷”多久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顾风五年前去世时,“小池巷”的敌人反扑,“小池巷”损失惨重,许多香堂被毁,横尸遍地。 至从顾忌禅坐镇“小池巷”的第二个年头,这种事就再也没有发生过。而那些在顾风去世,趁机反攻“小池巷”的帮派也都消失了。 但昨日“小池巷”一处香堂被毁,六个香堂成员尽皆丧命。 这处香堂就靠近百芝堂。 而香主刘一刀,那个刀疤汉子刀法不弱,即使算不得一流高手,寻常人在塔手里也难占便宜。 刘一刀奉命令百芝堂闭馆,将地契卖给“小池巷”,百芝堂易连山易掌柜却以卵击石,严词拒绝。但百芝堂坐堂大夫都在威逼利诱下离开百芝堂,刘一刀即将得手之际,来了一个叫苏小河的人。 这个小人物公然和“小池巷”作对。 而且,秦七杀的就是他。 他还随身带着一柄被布包裹的剑。 秦七已经领教了他的武功,还未领教他的剑法。 可昨晚紧挨着百芝堂的香堂被毁,人被杀。 屋内的油灯灯芯被切断。 什么兵器切的? 也许是刀。 或许是剑。 屋内的人全部一剑毙命,而且没有反抗的余地。 香主刘一刀破窗而出,却死在地上。 他的刀不在身侧,胸口中了一剑,百会穴中了一剑。 那一定是剑伤。 秦七突然觉得自己小瞧了苏小河,昨日两人一战,哪怕他全力施为,未必会赢。 顾忌禅只扫视了现场一眼,默然不语。 “来人使剑,全部都是剑伤。”一个气质文雅的汉子断言道。 他是“小池巷”的军师——贺之洲。 五年前他不过是一个落地秀才,加入“小池巷”后就成了出谋划策的军师。 顾忌禅不是一个需要别人出谋划策的人,但他需要隐藏。 一个锋芒毕露的人只会引人记恨,召开许多仇敌,诸多暗杀。 所以,他很睿智的选择隐藏幕后,让贺之洲走向前台。 这个曾经的落地秀才加入“小池巷”后除了一身文雅之气,再也看不到半点读书人的样子。 “小池巷”里的帮众见过军师杀人。 那是一把小小的刀,先划开人的头皮,倒上蜂蜜,然后埋在土里,很多蚂蚁会过来撕咬那些蜂蜜,而被撕咬的人,据说人会因为极端的痛苦从土里钻出来。但是,却留下一张完整的人皮。 至于是否如同传闻一般,没人见过。 那人听完以后,当蚂蚁去撕咬他的时候,就彻底崩溃,无论军师问什么,他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所以,“小池巷”里的人,听到顾忌禅的名讳,恭敬有佳,心中敬畏。而听到军师的名讳,只会浑身战栗。 书生杀人,比江湖中人更很辣。 江湖中人杀人只不过需要一把刀,一柄剑,一招毙命,并不太恐惧。 而这书生杀人,轻描淡写,却让人肝胆俱裂,活活吓死,或者疼痛而死。 这样一个人在所有人面前初入,淡化了顾忌禅的存在。 顾忌禅少了许多暗杀。 但军师绝不只是替他吸引别人的注视,反而另有大用。些许小事,顾忌禅都会交给军师处置。 毕竟凡事都需要亲力亲为,并不是一个一帮之主应该做的事。“小池巷”事务诸多,足够把人生生累死。 比如顾风,与其说是旧伤复发,不如说是生生累死的。 但是当年“小池巷”刚起步,各方面都缺乏人手,顾风也不得不事事亲为。 顾忌禅引以为戒,除非大事,其余的事务都交给了军师定夺。 贺之洲昨日也听秦七提到苏小河,颇感兴趣,道:“听说百芝堂来了新坐堂,专治跌打损伤,我去会一会他。” 顾忌禅点点头。 昨日秦七败退,他就生了别的心思,不妨让军师前去试探一番。 百芝堂内门可罗雀。 苏小河只是擅长跌打损伤,却不擅长其他病症。头疼脑热他或许能够诊断一二,但疑难杂症就一筹莫展了。 易连山倒不指望一个苏小河能够让百芝堂起死回生,他还有药材生意。 苏小河闲暇之余做起了抓药的事。 易连山昨日就知晓了洛寄予邀请苏小河过府,虽不知详情,但“洛神剑法”的威名他也是如雷贯耳。 他道:“苏公子,洛大侠今日不是让你过府吗?反正这里也无事,哪来这么多伤筋断骨的人,要不你赶紧去洛府吧。” 苏小河一想也是,也不推辞,笑道:“那就多谢易掌柜了。” 他正出门,突然迎面走来一个人。 一个浑身文雅之气的人。 “小池巷”军师——贺之洲。 他一进门,目光越过苏小河,唤道:“听说百芝堂来了新大夫,专治跌打损伤,哪位是?” 苏小河间见他如此盛气凌人,笑道:“正是在下。” “哦?”贺之洲狐疑的目光瞥了他一眼,又看向他处,“听说你医术高明,不是是真是假。” 苏小河谦逊道:“高明二字不敢当,我只懂得一些医治跌打损伤的手段罢了。” 贺之洲道:“那你给我把把脉。” 苏小河问道:“你哪里不舒服?” 贺之洲哼道:“我要知道,哪里还需要来你们这里。” 苏小河摇头道:“鄙医馆只治跌打损伤,或者些许小病,像贺公子这样,连自己哪里不舒服都不晓得,我可治不了。” 易连山连忙道:“哎呀,这不是‘小池巷’的军师吗?贺军师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他怎么会不识得“小池巷”大名鼎鼎的军师。只是贺之洲刚进门就对苏小河发难,他也一时阻拦不及。 苏小河在他言明一切时还敢坐堂,易连山虽然抱有侥幸心理,但“小池巷”军师登门可就不简单了。 “那好,请公子把手伸出来吧。”苏小河突然道。 贺之洲伸出手来,笑道:“如果你不能诊断出一二,我就砸了这医馆。” 易连山见他都不理自己,又听他如此说,只觉得今日百芝堂必是保不住了。 苏小河虽然初来乍到,并未见过“小池巷”的军师,也未听闻过他的名号,却也一眼瞧出了他的来意。 他却笑道:“如果在下诊断出了三四,公子怎么说?” 贺之洲有病吗? 他当然没有。 他此来一是会一会苏小河,确认他是否昨日击杀“小池巷”香堂的人。 二是一举拿下百芝堂。 百芝堂不过是一家医馆,但顾忌禅点名要买下,即使不知原由,也无须原由,“小池巷”都非拿下不可。 “小池巷”行事一张无所顾忌,贺之洲一进来,就故意刁难。 他只需要一个借口。 不论这个借口是什么,只需要有了这个借口,他强行拿下百芝堂,易连山生死关头,也不敢与“小池巷”作对。 一个初来苏州城的小人物,竟然敢与“小池巷”,这人的深浅他更想探之一二。 只要苏小河替他号脉,他就能知道对方武功深浅。 至于诊断结果,苏小河若是心口胡说,非说他有病,他就请别的医馆作证。 不管如何,百芝堂都会毫无悬念的拿下。 但贺之洲却不是一个冲动的人。 一个冲动的人怎么会成为“小池巷”的军师。 他为人谨慎,从不大意。 对于苏小河的话,他并不上当,道:“银子我照给就是。” 苏小河手指压在他的手腕处。 贺之洲莫测一笑。 苏小河的指下一股气劲突然跳起,似乎要将他的手指震开。但他的手指还是一丝不动。 贺之洲眉头一皱,心中一惊。 “小池巷”众人都叫他军师,可他们并不知道,这个军师并非只是一个落地秀才。 贺之洲内力不俗,“指尖流沙”从未施展过。但一旦施展,寻常高手,躲不过他一击。 苏小河刚一碰到他的手腕,他体内的气劲已经凝聚一团,要将对方的手指弹开。 他起初并未大意,苏小河若是昨日击杀香堂众人的人,必然弹不开他的手指。 但他并未料到,苏小河的手指一丝不动,甚至完全没有感觉指下的气劲一般。 他已经不能不动容。 秦七的“骷髅手”他深知有何厉害之处,“小池巷”其余人对秦七的失手嘲笑不已,他却对苏小河的名字留了心。 苏小河依然出乎他的预料。 这是一个小人物,却是一个非同一般的小人物。 贺之洲一笑,手腕处一道诡异的气劲若有若无。 苏小河闭着眼,一点无恙。 贺之洲脸色变了。 他方才催起一道气劲,却不是要弹开苏小河的手指,而是要将气劲渗透入苏小河的体内。 一旦这股诡异的气劲渗入苏小河体内,他必将气息大乱。而苏小河若想将这道气劲逼出体外,没有他的帮助,绝对做不到。 所以,贺之洲脸色变了。 但是这脸色的变化,一是惊,二是喜。 来此之前,顾忌禅就曾对他独自交代,假如这人能够收为已用,击杀香堂众人一事可以既往不咎。 顾忌禅有野心,但这野心若想成真,也需要收揽人才。 苏州城里的各门各派虽然对“小池巷”退避三舍,但并不表明“小池巷”就可以高枕无忧。 苏小河无疑是个小人物。 而且是一个有才的小人物。 一个怀才不遇的小人物需要什么? ——机遇。 “小池巷”与苏小河之间没有任何仇怨,唯一的恩怨也是顾忌禅想要与洛府结成秦晋之好,而苏小河却怀揣婚书去了洛府。 即使顾忌禅想迎娶洛大小姐,获得洛寄予的助力。但洛寄予从前就拒绝了其父顾风的提亲,至于他本人,洛寄予就会答应了吗? 既然迎娶洛大小姐无望,苏小河此人,为什么不能够收入“小池巷”? 顾忌禅有野心,更懂得取舍。 舍得之间,他从不优柔寡断,为俗世困扰。 以顾忌禅推测,苏小河既然想攀上洛府,凭借洛寄予的地位,哪怕有婚书在手,此事也难。 洛夫人这一关也难过。 一个小人物凭借婚书不能达到目的,还需要声名和地位。 而这些东西,“小池巷”都可以给他。 到时有“小池巷”在背后暗中相助,洛寄予想否决婚书,怕是不能。他一旦有此意,“小池巷”就会想洛寄予不守诺言一事传遍苏州城。 洛寄予岂会对自己一世声名不屑一顾。 而顾忌禅和苏小河则各取所需。 一个小人物,如此不明智的与“小池巷”作对,不过是一种手段,以引起“小池巷”的重视。 不怪顾忌禅会如此猜想,如今的苏州城的几乎“小池巷”一家独大,掌控了整个苏州城里的江湖势力。一个小人物,初次来到苏州城,又选择与“小池巷”作对,还能有别的原由吗? 贺之洲正要招揽苏小河,却见他收回手指,神色凝重。 贺之洲心中一动,压下嘴边的话,问道:“如何?” “你练功不当,出了偏差。”苏小河淡然道。 贺之洲这时真的惊诧万分,却不懂神色的笑道:“简直胡说八道——” 苏小河截断他的话,道:“你每次催动内力,是不是心口沉闷,体内气息不稳,控制不住,你指尖‘中冲穴’会疼痛难忍——” “闭嘴!”贺之洲猛然喝道。 他立即转身就走。 他心头震动不已,简直惊骇莫名。 “指尖流沙”的功法不过是他偶然所得,摸索习练,虽然功法有成,的确因为练功不当引发体内不适。尤其当他催动内力之后,指尖“中冲穴”果真如苏小河所言,疼痛难忍。 但他作为军师,此事怎么去向他人言说。更何况“小池巷”里高手虽有,能够指点别人功法的人却寥寥无几。 不论顾忌禅如何交代,贺之洲都不能留苏小河。 此人一旦被收入“小池巷”,他日怕再无他贺之洲一席之地。 初一交锋,他便看得出,苏小河武功不俗,才智亦不俗。 一个武功才智具有的人,太可怕。 此人必须除之。 贺之洲的心,冷了。 他同时观察过苏小河那把被布包裹的剑。 他之所以能够作为“小池巷”的军师,不只是“小池巷”诸多事务打理的仅仅有条。 他的眼光也极其毒辣。 他只扫了一眼苏小河的剑,就知道昨日击杀香堂众人的人,并不是他。 还有一个使剑的人与“小池巷”作对,这苏州城越发不太平了。 另一个使剑的人,究竟有何目的,意欲何为? 贺之洲的心,越发不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12章 白日里的灯笼,手提灯笼的人 贺之洲暗道不妙。 岂止不妙,非常不妙。 他面前出现一个人。 一个迎面走来,步履悠哉,浑身冷气迸发的人。 这人蒙着面,只露出了两只目光淡然,又神色冰冷的眼神。 蒙面人还打着灯笼。 那是一个橘黄色的灯笼。 灯笼大多为红色的,但蒙面人打的却是橘黄色的灯笼。 灯笼是夜间照明用的,蒙面人偏偏白天打着灯笼。 这个蒙面人是一个诡异的高手。 贺之洲正穿过一天小巷,刚走进去,蒙面人便从小巷的另一端走了进来。 小巷不宽,只能容纳一个通行,两个人就显得很拥挤,勉强能够错开身。 蒙面人偏偏在贺之洲走到一半时进来了,来意不明,却不难猜测。 蒙面人的来意正是贺之洲。 既然蒙着面,来意自然是恶意。 贺之洲很久没有感受过他人的恶意了。如今的苏州城没人敢明着与“小池巷”作对,尤其去寻军师的麻烦。 并非没有人寻军师的麻烦,只是那些人都死了。此后再也无人敢寻军师的麻烦。 苏州城里各门各派对“小池巷”畏惧不已。 对顾忌禅忌惮不已。 对军师骇然不已。 “小池巷”会灭了不服的门派,鸡犬不留。 顾忌禅会悄无声息的杀了敌人。 而军师却有许多让人生死两难的手段。 生不得,死不能。 那些暗杀军师的人,无一不是哀嚎数,最后奄奄一息,但求一死而不得,从到身心,彻底消亡。 这正是军师的可怕之处。 真正令人哀嚎不已的手段,“小池巷”里除了顾忌禅,旁人并不知具体真相。 贺之洲的“指间流沙”可以将内力催发体外,打入他人体内,那一道内力便在人体内四处游走,疼痛难忍,却无论如何也不会令人痛昏过去。这道内力极为独特,除非贺之洲本人,任何人也无法逼出体外。 所以,面对蒙面人,贺之洲虽然察觉这是一个高手,即使处境不妙,他却为有过多的担忧。 苏小河既然不是昨日击杀香堂众人的人,那这个白日里就敢怀揣恶意而来的人,极有可能就是真正的凶手。 贺之洲心中认定蒙面人是凶手。 他虽然杀了不少人,却不以为是凶手,却认为一个杀了“小池巷”香堂的人是凶手。 贺之洲正欲以“指间流沙”会一会这个蒙面人。 许久没有动手,他的手指都有些痒了。 一个曾经的落地秀才,至从第一次杀了人,见了血,不但不恶心,或者畏惧,反而是跃跃欲试。 他从容不迫的继续向前走去,蒙面人也越来越近。 此时,蒙面人手里的灯笼,在这白日里,散发的橘黄色的光,竟然变浓了。 朦胧的,幽幽的,浓浓的灯光,似乎要照亮白日。 灯光是照亮黑夜的,并非照亮白日的,蒙面人提着灯笼就本诡异十足,这灯光又有一种照亮白日之感,就更加诡异莫测。 偏偏贺之洲就是这种感觉。 当橘黄色的灯光愈来愈浓,也愈来愈幽幽,愈来愈朦胧,蒙面人已经走到了贺之洲的对面。 贺之洲早已指尖凝聚一道内力,蓄势待发。 他蓄势待发,却没有发,还未及发。 蒙面人动了。 抬手,扬指。 指是双指。 ——食指和中指。 指是蒙面人的兵器。 ——他练的指功? 贺之洲迎面一道劲气扑来,蓄势待发的他不敢发。 他要退。 他退,蒙面人的双指急追。 贺之洲掠身而起,双脚撑住两侧的墙壁,俯瞰而视,同样以指点向蒙面人。 他同样以指对敌。 但他的指尖凝聚的是独有的内力,只要沾到蒙面人的身体,内力入体,蒙面人就只能任他宰割。 从未有人能够躲过他的“指尖流沙”。 他的指太轻柔,指尖的一道内力如流沙,随风飘扬,可沾到人,这人就必死无疑。 蒙面人能够躲的过去? 他没有躲。 他双指高高扬起,却有一道光。 一道无形的,却似又明亮的光。 双指怎么会有光? 有光的不是手指,而是剑。 那是剑光。 因为指是剑,光就是剑光。 江湖上能够以指作剑,以指剑杀人的人,唯有一人——“一语成谶”! 贺之洲脸色骇然,翻身纵掠,刚一落地,就看了一眼胸前被划破的衣服。 此时此刻,他真正的觉得不妙,大大的不妙。 “小池巷”与“一语成谶”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从未敌对,“小池巷”发展势力,“一语成谶”杀人。 一个帮派。 一个杀手。 两者不可相提并论。 “小池巷”在苏州城里势大,明面的敌人已经不多,而这些敌人虽然会买凶杀人,刺杀“小池巷”的关键人物,但却不是“一语成谶”这样的杀手。 这是一个不一样的杀手,寻常人根本请不动他。 这是一个骄傲的杀手,苏州城里“小池巷”的那些敌人还上不了台面,没有资格请动“一语成谶”刺杀“小池巷”的重要人物。 况且,别的杀手是刺杀,暗杀。 而“一语成谶”是明杀。 杀人之前,他一定会通知被杀之人,何时前来索命。 江湖人称之为“死亡令”。 他就是一个狂妄,但偏偏令人胆颤而已,又从未失手的杀手。 “一语成谶”的杀招就是指剑。 以指作剑,以剑杀人。 江湖中唯有他一人。 而令贺之洲感觉大大不妙的,正是他从未收到“一语成谶”的“死亡令”。 一个没有下发“死亡令”的“一语成谶”要杀他。 贺之洲先是不敢相信,却不得不相信。 以指作剑,还能有谁? 他想不通“一语成谶”为何没有给他下发“死亡令”,这正是最为诡异之处。 “你究竟是谁?”贺之洲第一次惊惧,以怒喝掩盖内心。 蒙面人不作声,却已做了回答。 指剑就是回应。 贺之洲却要拼命。 他自认想要从“一语成谶”手里逃脱只是妄想,那就放手一搏,求一线生机。 他怒吼,睚眦欲裂,一道磅礴的气劲由指尖激射而出。 这是他保命的杀招,也是“指间流沙”暗藏的杀招,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的“指间流沙”。 可惜他练功出了差错,反而练出诡异的结果来,能够将体内内力打入别人体内,如同酷刑一般让人求死不能,生不如死。 但此刻生死之际,他强行冲破穴位,内力凝聚,比比指剑的威势更甚,更烈,更势不可挡。 蒙面人贴着墙壁,贺之洲的一击杀招便落了空。 他故意落了空。 贺之洲指尖气劲不散,挥手就像蒙面人扫了过去。 恍惚之间,贺之洲不由得瞥了一眼蒙面人手里的灯笼。 那个橘黄色的灯笼至始至终,不论蒙面人的身法多快,灯笼竟然稳稳当当,一丝晃动也无。 灯笼上的灯光刹那间竟然有些耀眼。 此时贺之洲发觉自己已经动不了了,他挥动的手停住了,指尖的气劲瞬间消散。 而唯一能动的只有自己的头颅。 他低头看着胸口潺潺流出的血液,再抬头盯着蒙面人的眼睛,猛然叫道:“你——” 一个“你”字,却只发了半个音,贺之洲生机已断,气息已无。 而小巷的尽头,突然出现一个人。 那人竟然是苏小河。 他此时更要去洛府拜会归来的洛寄予,经过小巷,听到一个仓促而又短促,但却隐含不可思议的怒吼之声。 那是一个“你”字。 他扭头看向小巷处,就看到了两个人。 站立不动的贺之洲,还有一个提着灯笼的人。 贺之洲的身份易连山方才已经给他说的明白,让他小心防备。 想不到方才两个刚刚一个照面,贺之洲竟然变被人杀了。 苏小河看得出贺之洲死了。 而且是那个提着灯笼的人杀的。 那个提着灯笼的人也看到苏小河。他蒙着面,一双淡然的眼睛里,是淡淡的,浅浅的,冷冷的杀意。 贺之洲已死,这杀意之下的人,却是苏小河。 苏小河正以为蒙面人要杀他灭口,却见蒙面人似乎犹豫不决,转身就走了。 苏小河好奇心作祟,前身穿过小巷,刚要出巷,心神一动,猛然跃起。 蒙面人一击不中,飞身就冲向了尚未落地的苏小河。 苏小河人在空中,身子一转,正面对着蒙面人。 蒙面人双指并拢,点向苏小河。 那是双指,却带着剑气。 指剑到了中途,却又收了回去,剑气也消散了。 蒙面人不见了。 橘黄色的灯笼也不见了。 苏小河望着蒙面人消失的方向,眼神凝聚,又走到小巷里,查看了一贺之洲胸口的伤。 那是剑伤。 一剑毙命。 蒙面人两手空空,方才以指袭击他,指带剑气,这剑伤必然是蒙面人以指作剑所造成。 最令苏小河想不通的是,方才那蒙面人为什么突然又撤回。 指剑上的杀气凛然他分明感觉的到。 这一剑未必伤的了他。 那蒙面人突然一声不吭的就走了。 苏小河听到脚步声传来,脚下又是一个死人,况且这个死去的人还是“小池巷”的军师。 他不怕麻烦,却不喜欢不必要的麻烦,立即闪身离开。 前去洛府的路上,苏小河想起了蒙面人的人。 苏小河的记性很好,过目不忘,所以他曾经见过的人,哪怕见过的人的眼睛他都能记住。 而那个蒙面人的眼睛,他肯定从未见过。 方惊梦使的好像是指剑。 蒙面人也是指剑。 但蒙面人的眼睛并不像方惊梦。 方惊梦的眼光冷,却冷的淡然。 蒙面人的眼光冷的淡然,却是一种视眼中一切如草芥的淡然。 这两种淡然完全是不同的意味。 方惊梦又号“一语成谶”,苏小河也听说过他行事风格,若是他杀人,就不会不敢以面示人。见过“一语成谶”面目的人,除了苏小河一人例外,其余都死了。 而且,方才那人袭击他时,指剑剑气极烈,像是故意提醒一般。否则,蒙面人悄无声息的下手,苏小河怕是难免受点小伤。 蒙面人故意提醒苏小河,他本人使的是指剑,就是要嫁祸。 江湖中人人都知道“一语成谶”是以指作剑的高手,这人就是要嫁祸给方惊梦。 蒙面人杀的是“小池巷”的军师。 他要借“小池巷”的手杀方惊梦。 贺之洲刚与苏小河会过面,蒙面人就杀了他,还刚巧让经过的苏小河看到。 苏小河是证人。 而且是蒙面人选中的证人。 他必然知道苏小河与方惊梦见过,并且今日还会经过此地,前去洛府拜会。 这是一个对苏小河有所了解的人。 而对方惊梦恐怕是极为了解。 或许是方惊梦的故人。 也是方惊梦的敌人。 方惊梦的敌人却设计苏小河,将他牵连其中。 苏小河还是决定暂且置身事外。 师父说的很对,入了江湖,就身不由己。 苏小河如今体会到了身不由己的滋味。 他下山是为了增长修为,而不是来做别人的棋子。 他摸了摸怀里的婚书,洛大小姐的生辰八字,抬头看去,洛府就在眼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13章 大人物 苏小河还是那身装扮,依然寒酸。 剑还是那柄特意用布包着的剑。 但是今天的他却不似之前的他。 当初的他只有一身的寒酸,如今的苏小河身上竟带有三分潇洒,两分超然,一分不羁。 “晚辈苏小河,拜见洛前辈、洛夫人。”苏小河抱拳道。 洛寄予眼前一亮,道:“贤侄不必拘礼。” 苏小河忙道:“晚辈不敢。” 洛寄予笑道:“你我从前虽未谋面,但老夫心中一直拿你当做侄子辈,你大可不必生分了。” 洛夫人含笑不语,闪烁的眼神却带着杀气瞄了洛寄予一眼。 洛寄予当作没看到。 苏小河却道:“洛前辈怕是误会了。” 洛寄予心里一跳。 洛夫人也不由得一蹙眉。 “看来洛前辈把我当作了别人。”苏小河继续道,“晚辈此来是受人之托,将令千金的生辰八字交还洛前辈。” 他掏出婚书,走上前递了过来。 洛寄予心里跳的更厉害。 洛夫人见他发呆,上前接过了婚书。 这时洛寄予才反应过来,低声道:“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他当苏小河此来是为了完成婚约,却将婚书递还给他,让他心里不解其意。 洛夫人笑道:“既然苏公子是来递还婚书的,我就是替老爷接了。” 洛寄予不在府上时,她搞不清苏小河的用意,自然不会接婚书。但此时洛寄予已经回来,这婚书现在不接更待何时。只要婚书在手,苏小河手中空无一物,他再提及婚约一事,洛夫人就有了推脱的说辞。 递还婚书,那便是悔婚。 洛夫人如此理解,可不听苏小河下面的任何说辞。 洛寄予又转向苏小河,问道:“贤侄这是做什么?” 苏小河道:“晚辈此来就是为了递还婚书。” 洛寄予本来心里另有一番打算。 “焚心圣手”不知何时会来,他虽然发了书信出去,只怕那些朋友还没收到,仇家就寻上门来。 他原本想恩人之子登门而来,让洛大小姐与他完成婚约。自古以来,出嫁从夫,让洛大小姐随苏小河离开,确保他二人的安危。哪里曾想,苏小河口中说的竟然是“递还婚书”。 递还,就是否决了当年的婚约。 他为什么自己要否决? 难道洛大小姐还配不上他。 或者他有了心上人。 洛寄予心平气和的问道:“贤侄的意思是要退掉当年的婚约?可是贤侄心有所属?” 他心里也是无奈。洛夫人与洛大小姐都认可这婚约,如若苏小河真有是和别的姑娘情投意合,他便顺水推舟,即随了洛夫人的意,也省的洛大小姐要和他闹腾,更免得苏小河为难。 哪怕被人拒绝婚约,多少有损洛寄予的颜面。但毕竟此时强求不得,又是苏小河主动拒绝,他也无话可说。 苏小河回应道:“洛前辈,晚辈是苏小河,马舟是马舟。晚辈是受马舟所托,前来递还婚书。” 洛寄予与洛夫人俱是一愣。 洛夫人当时听到“马舟”二字就怒火攻心,也没留意苏小河所说“受人所托”四个字。 洛寄予突见苏小河,先入为主,认定他是恩人之子,更没有在意“受人所托”的含意。 可听现在苏小河把话说明,洛寄予神色反而严峻了。 他正色道:“贤侄,你不必多想,老夫行走江湖几十载,言出必行。我家可不是嫌贫爱富之辈,小女与你早有婚约在先,今日贤侄既然来了,即日你就与田田成婚。” 洛夫人闻言叫道:“老爷,你说什么呢?” 她全然没了温婉模样,只有冲天的怒火,拍案道:“我不管你当年怎么许诺的,洛家也不是知恩不报之徒,但婚约一事,你不能一人决定,怎么也要问过天天再说。那是你女儿,不是你报恩的货物。” 洛寄予怒道:“夫人你——” 他原本就受了伤,如今见洛夫人当着苏小河的面,丝毫也不避讳心中说想,令他难堪,当即火气就上来了。 洛寄予火气攻心,气息一乱,脸色突地就变红了。 而且不是正常的红。 洛夫人想起他刚收了重伤,压住火气,低声细语的道:“老爷,我对此事可以不发表看法,但涉及到女儿,之前你要问过她的意思吧?就是要完婚,你也不能这么急,两个孩子还没见过,让他们彼此多了解一番也好。” 她笑盈盈的转向苏小河,将烫手山芋丢给了他:“贤侄你说是不是这道理?” 苏小河还没回应,洛寄予便拦住,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我说了算!贤侄你与天天完婚之后就带田田回去,拜见你父亲。虽然仓促了些,我想马兄也能原谅老夫擅自主张。” 洛夫人听完又要发火,苏小河无可奈何的忙道:“洛前辈,洛夫人,能够先听我一言?” 洛寄予点头道:“贤侄请说。” 苏小河神色郑重的道:“晚辈苏小河,自幼在小寒山长大,跟随师父习武。至于前辈以为的那人,并不是晚辈。晚辈是苏小河,的确不是马舟。” 洛寄予神色茫然,问道:“贤侄……你不是马舟?” 一旁的洛夫人也是愕然。 苏小河道:“晚辈此次前来,正是受了马舟所托,替他将婚书递还给前辈。” “马舟人呢?”洛寄予心里一慌。 苏小河叹道:“我与马兄相识数年,他乃是我至交好友。可惜,前些时日马兄身患重病,不治……” 后面的话他却没有继续再说。 洛寄予猛然站起来,又颓然的坐下,难以置信的道:“怎么……怎么……” 洛夫人也是愕然无比,不知该说些什么话。 她一直不赞同这婚约,可如今马舟病逝,不正好随了她的愿。但毕竟洛寄予恩人之子已去,她又该怎么说? 之前两人都误会了苏小河的身份,甚至以为苏小河故意说“受人之托”,隐瞒自己身份,也要悔婚。 谁知真相却是如此。 而苏小河其实正是故意为之。 他虽然说到“受人所托”,又故意提到马舟的名讳,并不多作解释,就是想看一看洛寄予的反应。 那日他首次登门,洛夫人的意思瞒不过他,所以今日他又故意在洛寄予面前这么说。 他很想知道,洛寄予对这婚事又是如何看待的。 马舟恐怕耽误了洛大小姐的婚事,托付他不远千里来到苏州城,将婚书递还。他这一番心意,洛家能体谅吗? 洛寄予的反应姑且令他满意。至于洛夫人,身为人母,也并没有何过错。 苏小河又道:“晚辈一直想知道,我这兄弟心意会不会被辜负。所以,我很想知道前辈如果对待当年的许诺。不过,晚辈现在突然没了兴趣。” 他神色也有些黯然:“我兄弟已经不在了,你们洛家怎么对待这婚约,也就没了意义。” “那……老夫那贤侄去了,他父亲呢?”洛寄予心里难受不已。 当年他曾去马桥的住所寻过一次,可马桥不知什么原因,竟然移居他处,问了许多人,也没有找到马桥带着儿子究竟去了哪里。 洛大小姐已出落的亭亭玉立,洛寄予就有了再去寻马桥一家的心思,想要履行当年的许下的婚约。可无巧不巧,“焚心圣手”却在此时重现江湖。 苏小河道:“正是马伯父去世,马兄因为伤心之下得了重病而不治去了。” 洛寄予想说什么,却吐出一口血来。 “老爷!”洛夫人惊叫道。 洛仲听到洛夫人惊叫,快速冲了进来,只见洛寄予嘴边带血,地上红了一片。 “老夫没事。”洛寄予听闻恩人死讯,心中一痛,再加上原本的伤势,就忍不住吐出血来。此时他脸色好了很多,涩声道:“想不到,怎么会这样?老夫欠恩人一命,救命之恩,只能来生再报了。” 他说的情真意切,苏小河心里也是佩服。 江湖多重情重义,信守诺言之辈,却也不乏背信弃义之人,以洛寄予如今的地位,能够如此对待当年的恩人,不由得不令人敬佩。 苏小河瞅着洛寄予的脸色,问道:“前辈可是受了内伤?” 洛寄予闻言认真的审视着他。 苏小河随身带着的那柄剑,洛寄予透过那布,又怎么看不出来。他心思被马舟一事牵引,并没有想太多。但此事听苏小河说,他能瞧出自己受了内伤,定是有些身手。 洛寄予也不避讳,道:“前几日受了些小伤。” 苏小河神采飞扬的道:“早闻前辈‘洛神剑法’之名,晚辈想讨教一二,不知前辈可愿指教晚辈。” 洛仲道:“苏公子,我家老爷受了伤,今日怕是不成。” 洛寄予歉然道:“苏公子廖赞,老夫当不起。老夫这些年很少动剑了,江湖事再无瓜葛。” “洛前辈。”苏小河抱拳道,“晚辈等前辈痊愈,还望赐教。” 洛寄予眼光一动,问道:“老夫早就没了争斗的心,你又何必如此。” 苏小河眉目一轩:“马兄的嘱托已了,晚辈想讨些公道。” 马舟临死之际,尚且惦念着婚约一事,怕误了洛大小姐。而洛寄予一人的姿态,依然令苏小河不肯善罢甘休。 他此来苏州,一是马舟所托,而便是替马舟讨一番公道。 “好,待老夫伤势痊愈,如果有机会,”洛寄予看到苏小河眼里深处,点头答应。 他话中却说的是如果。并非拒绝,而是“焚心圣手”的威胁在即,若是渡不会必劫,两人这一战也就无能完成。 而洛夫人也看得出苏小河的用意,如今马舟父子尽皆离世,她也不再说什么阻拦的话。 “那晚辈就先告辞!”苏小河得到允诺,转身离去。 洛仲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间明白,为什么方才苏小河开始他会觉得这人和之前不同。 这时的苏小河带着满心的战意。 籍籍无名的他,便是要挑战“洛神剑法”的威名。 即使洛仲看不出这人的深浅,但敢于挑战“洛神剑法”,这边是一个心性坚韧之辈。 也许是狂妄。 也许是无知。 但也是自信。 这自信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这是一个谦虚有礼,而又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小人物。 这样的小人物,终将成为大人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14章 自信?还是狂妄? “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 天空里突然飞来一个人。 这个人仿佛就像从天空里凭空出现,阴测测的声音就像从地里冒出来的。 这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鬓发皆白,唯眉独黑。 苏小河抬起头,什么都没看到,就看到了来人的眉毛。 那眉毛令人感觉太过独特,连来人的面容都忽略了。 苏小河见过弦月眉、一字眉、三角眉、ㄟ字眉、柳叶眉、八字眉,却没有见过来人的这种眉毛。 弦月眉细腻优雅。 一字眉明快果决。 三角眉坚韧不屈。 ㄟ字眉高傲固执。 柳叶眉温柔可人。 八字眉宽广无争。 而来人的眉呢? 眉毛粗黑,眉角似刀锋,似斧砍。 尤其眉角间的烈。 烈似火。 这也算是烈字眉? 人如眉,眉似人。 这是一个烈如火的人。 一个烈如火的人,原本应该行事如烈火,是一个豪爽洒脱的人。 不过这人却是一个阴沉的人。 眼有杏眼、丹凤眼、细长眼、圆眼、眯缝眼、吊眼、垂眼、三角眼等。 这人的烈字眉与圆眼更匹配,可他却有着一双三角眼。 烈字眉下的三角眼,让他没豪放,只有阴沉。 “‘焚心圣手’!”洛寄予大惊。 洛仲上前一步,将洛寄予与洛夫人拦在后面。 隋远这几日为了保护师父周全,一直就在附近。听到这阴测测的声音,他当即便跳了出来。 而“焚心圣手”莫烈此时眼中只有一个人——苏小河。 他不认识苏小河,但只要踏入洛府的人,他就今日就不会让这人活着出去。 洛寄予杀了他徒弟孟是非,也杀了他唯一的儿子莫是非。 孟是非本是他的儿子,只是这儿子来的意外。 莫烈当年跟随师父学艺,与小师妹情投意合,私定了终身。 当初的莫烈的确是一个性情宛如烈火,为人豪迈潇洒。 可是莫烈的师父莫随法有一个独生子,也是莫烈的师弟莫明年却看中了小师妹,而且莫随法亦有意让自己的女徒弟做自己的儿媳妇。 莫门中人,人人都知道莫烈与小师妹情投意合。可莫随法却并非一个良善之人,他的儿子莫明年亦非善类,设计陷害莫烈。莫明年勾结匪类,杀了附近村庄三十五口人,却栽赃嫁祸于莫烈。 莫烈百口莫辩,被捕入狱。 小师妹却看出了端倪,为救莫烈,委身于莫明年,与莫明年成婚。 可莫明年却早已买通狱卒,准备给莫烈的饭食里下毒,让莫烈命丧黄泉。 莫烈当晚心底觉得不安,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便将身上价值连城的玉佩给了狱卒,那狱卒拿了他的玉佩,同时心里还存有一丝良善,将莫明年买通狱卒,将他毒死狱中的毒计说了。 而此时狱中有人病死,与莫烈体型相当。狱卒在莫烈重金许诺之下,便将莫烈与死者掉包,放莫烈出去。然后在狱中放了一把火,死者被烧的面目全非,无法辨认。 莫明年生怕出了披露,前去验尸,也没瞧出端倪,只从体型判断,死者就是莫烈。 至于狱卒,他此前做过很多掉包的事。如今事发,有官员要来查验,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牢房烧个干净,也就无法辨认。随便又放了莫烈,同时又得到他许诺的黄金,何乐而不为。 但莫烈为了防止这狱卒泄露他的消息,从狱中逃出以后,又折身返回将这狱卒杀了。 从此,莫烈隐姓埋名,苦修“焚心以火”。 这本是莫门的独传秘法,非掌门不可习练,但小师妹偷得秘籍,交于了莫烈。莫烈为了报仇,下苦工习练,又心存大恨,竟然真的让他练成了。 “焚心以火”连他师父莫随法都没有练成。凡连此功,必受情火煎熬。 小师妹与为救他与莫明年成亲,莫烈为了躲避莫明年的残杀,饮恨躲藏,却与小师妹不得一见,更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的心里有恨火,亦有情火。 情恨交织,让他机缘巧合之下“焚心以火”竟然练成。 功成以后,莫烈返回莫门报仇,杀了莫明年,废了师父莫随法的内力。若不是看在曾经师傅一场,莫随法当年默许莫明年陷害他,他必弑师。 可惜,他放过了莫随法,莫随法却以为小师妹是红颜祸水。 莫随法搂着一个三岁的小男孩,小师妹正要将男孩抱过来给莫烈看,莫随法突然一刀刺中小师妹的后心。 小师妹临死之际,将男孩的身份告知了莫烈。 这个男孩是莫烈的儿子。 莫烈又喜又悲,小师妹觉得与莫随法师徒一场,让莫烈不要弑师报仇。 从此,莫门不复存在,莫烈带着儿子离开。 他废了莫随法,杀了师父的儿子,江湖上声名极恶,总有自以为侠义之人要为武林除害。 莫烈为了儿子周全,给儿子取名孟是非。孟与莫相近,而是非二字,也是为了纪念当年是是非非的恩恩怨怨。 但是,莫烈虽然练成了“焚心以火”,报了仇,却备受情恨煎熬,再加之小师妹身亡,从此性情大变,杀人如麻。 可惜他与小师妹的儿子,不知小时候是否见到母亲身死的场面受到了刺激,对儿时的记忆全无,而且又异常弑杀。或许是莫烈性情大变以后,杀人嗜血影响到了孟是非。 而孟是非却被洛寄予遇上,见他残杀无辜,将其一剑斩杀。 莫烈见到儿子尸首,心神受到重创,走火入魔,功力损失大半。当时洛寄予剑法已有所成,莫烈为子报仇,哪管什么手段,偷袭洛寄予,将他打入湖中。 他以为洛寄予必死无疑,哪知竟然安然无恙。 只是这些年,也不知他为什么没有前来寻仇,反而销声匿迹。直到最近,又在江湖上惨造杀戮,引得洛寄予注意,前去查探。 如今洛寄予的“洛神剑法”在江湖上颇有威名,莫烈要寻洛寄予的住处肯定不费一点功夫。 莫烈要为儿子报仇,而且要让洛府上下鸡犬不留。 苏小河今日前来洛府拜会。 他来时,莫烈还未来。 他去时,莫烈却来了。 莫烈来了,第一眼就看到了。 他要杀苏小河。 他想杀苏小河的目的并非立威。 他只是来杀人的。 他要杀人,一旦动了杀心,他就控制不住,见人便杀。 所以,他第一眼看到了谁,就要杀谁。 他目光所及之处,绝不留活口。 从天上飞来的莫烈却是倒立的。 头朝下,脚朝上。 苏小河在他眼里已是待宰羔羊,他随手就对苏小河的头顶拍了一掌。 而苏小河已来不及思虑来人是谁,来人为何杀他。 来人本是杀洛府众人的,却无巧不巧,看到他,就要杀了他。 这算是无妄之灾。 他抬头看到莫烈的烈字眉更近了,凛冽的掌风已经扑面而来。 掌风不只是烈,还带着灼热,像仲夏的炎炎烈日,灼烧了云,灼烧了风,灼烧了照射的一切。 苏小河摸着他的剑。 那柄被布包着的剑,至从小寒山一路行来,从未见过天日。 苏小河像是遗忘了它。 突如其来的莫烈,突如其来的灼热掌风,突如其来的无妄之灾,似乎令他想起了手里的剑。 被遗忘剑的终将被遗忘,还是终将被念起? ——苏小河会不会把剑? 他没拔剑。 他出了掌。 莫烈用掌。 苏小河也用掌。 他的掌风不烈,也不凛冽,却润物细无声一般。 而且莫烈先拍出一掌,他却后发一掌。 后发却先至。 莫烈的掌影还没到,手臂还没伸直,掌风灼热,掌劲却未尽发。 可是他这一掌,却不是灼烈又灼热的掌,而是“焚心以火”的一掌。即使他漫不经心,甚至不甚在意,随手而发,掌劲未达极致的一掌,却依然不容得小觑。 洛夫人只是听到了那阴测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不懂武功的他并看不清飞来的那个人。 而洛寄予却看的分明。 但他心里明白苏小河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是一个初入江湖,却敢于向他挑战的人。 洛寄予十年没有收到江湖中人的挑战了,他的“洛神剑法”已经大成,除非非同一般的高手,寻常人在他手里走不过一剑。 苏小河却在去时挑战了他。 他千里迢迢前来苏州,是为了马舟之托,年轻人重情义,受诺言可见一般。 这样的人也是傲然的。 哪怕苏小河看似谦逊,但一个谦逊的人,骨子里的傲然更加不可一世。 这种不可一世的傲然柔如风,却刚如铁,大力不可碎,烈火不能融。 尤其当苏小河转身而去时,他身上的战意,眉羽间的意气风发,挥斥方遒之意,更让洛寄予心中笃定他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他傲然到没有拔剑。 洛寄予看得出苏小河本可以拔剑,但来者用掌,他也用掌,而舍弃了剑。 这是自信,还是狂妄? 洛寄予深知“焚心圣手”的武功如何,心里已经捏了一把汗。他虽然重伤在身,眼力却还在。 哪怕他“洛神剑法”大成,在客栈虽然是被“焚心圣手”偷袭,重了一掌,也可见“焚心圣手”的厉害之处。 况且那灼热的掌风,洛寄予都能感觉的到。 他很是为苏小河感到惋惜。 一个原本可以成为大人物的小人物,一念只差,就断送了所有。 所以,他忍不住轻轻一叹。 幽幽的叹息,却伴随了另一个声音。 “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15章 “太阳”与“月亮” 洛府中一记平地惊雷乍起。 这乍起的惊雷竟然是苏小河与莫烈二人对掌发出的声响,而苏小河的纹丝不动,两脚却在地上踩出了浅浅的脚印。 莫烈“咦”了一声,半空中反转身影,向一旁掠去,人未落地,胸前冒出一直手来。 这是苏小河的手。 莫烈给了他突如其来的一掌,他又还了他突如其来的一掌。 苏小河这一掌,依然的润物细无声,却令人不敢小觑。 就这样润物细无声的掌法,竟然能够地方莫烈凌天而降的一掌。 即使莫烈这一掌掌劲未全发,却也不是寻常人能够接的住的。 方才莫烈给苏小河一掌,苏小河不避。如今苏小河送来一掌,莫烈亦不避。 莫烈甩出一掌,与苏小河掌心想装,再也没有一丝的声响。 这一掌虽然不似苏小河的掌法那般的润物无声,但一点力道也无。 莫烈不仅化解了苏小河的掌劲,而且借助他的掌劲,人还没落地,又突地飞起,直奔洛寄予而来。 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正是洛寄予的大弟子随远。 “焚心圣手”阴测测的声音响起时,担忧师父安危的隋远一直就在附近,闻声立即赶来。 隋远听到了那记乍起的惊雷,也看到了苏小河与“焚心圣手”的掌法对决,心里对苏小河大为惊讶。 那日虽然和小师妹演了一出戏,苏小河接下了从天而降的洛大小姐,但隋远也没有看出苏小河的武功究竟如何。 而秦七与苏小河的联手,被隋远看在眼中,让他意识到苏小河武功并不俗。 不俗并不意味着就是高手,更不意味着能是“焚心圣手”的敌手。因此那日他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苏小河若是洛府对付“焚心圣手”的助力也罢,或许可以抵挡“焚心圣手”。如果不是,只不过白白葬送了性命。 可如今他对苏小河的看法变了。 这绝对不只是一个身手不俗的人。 不会他也来不及思量,只是瞬间转过一个念头。 他要拦截奔向师父的“焚心圣手”。 洛寄予早受了伤,怎么能是“焚心圣手”的对手,况且还有一个不通武功的师娘。 隋远此时已经拼了命。 他虽然得到洛寄予的亲传,但很少与人动武,“洛神剑法”距离大成还差的远。 但一个人武功高低并不重要,关键在于心。 一个敢于拼命的心。 面对这样的一个心,寻常人等无不退避三舍。 隋远拔出了剑,人与剑合二为一。 剑即是人,人即是剑。 这不是人剑合一的高深境界,却是最无畏的一剑。 他使出的什么剑法,哪怕他本人也完全不知。 什么剑法不重要,杀不了人也不重要,他只要抵挡住“焚心圣手”哪怕不足一息的瞬间,为身后的洛仲与苏小河赢取时间。 洛仲自然护卫着洛寄予不会退。 隋远也相信苏小河也不会袖手旁观。 哪怕“焚心圣手”并没有对他打出那一掌,况且还打出了那一掌,连苏小河本人也在“焚心圣手”的必杀之列。 可是隋远眼前一花,一股打力传来,便被莫烈一掌打了出去,脑袋昏昏沉沉,浑身动弹不得。他手里的剑飞到半空,被莫烈一掌切下,剑身立即断为两截。 “焚心圣手”的手掌竟然练到了刀剑不惧的境界。 而莫烈的身影一息也为停止,已经奔到了洛仲的前面。 洛仲拦在洛寄予前面,莫烈要杀洛寄予,就必然要面对他。 洛仲伸出了手,而且是双手。 他要以空手对敌,以掌法拦截“焚心圣手”? 他没有。 他的手里是幽幽的光。 那光从他手里抖了出来,似乎被藏的久了,初见天日就变得如此的耀眼。 但这光却是两个。 一个耀眼,一个清冷。 一个“太阳”,一个“月亮”。 这是洛仲的独门暗器。 武林中使暗器的高手很多,暗器的种类又眼花缭乱,千奇百怪,却又防不胜防。但这暗器总是看的到,寻的到踪迹的。 而洛仲的暗器却是“太阳”和“月亮”,只有两点光。 一个耀眼的光,一个清冷的光。 试问“焚心圣手”的双手再不畏刀剑,又如何不畏“太阳”和“月亮”,一一人之力又怎么接的住“太阳”和“月亮”。 他要躲,却躲不了。 谁能躲得了“太阳”的光,谁又能躲得了“月亮”的光。 世间哪里有以“太阳”和“月亮”作暗器的高手。 从前没有,如今却有。 莫烈已经没了从容,而是如临大敌。 他想起一个人——暗器王。 蜀中唐门历来以暗器称王,唐寅更是唐门百年来的暗器高手,当之无愧的暗器王。 而另一个叫何九的人挑战唐寅之后,暗器王唐寅宣告武林,至此暗器王的称号愧不敢当。 江湖传言,唐寅简单了真正的暗器王。 何九的暗器才是当之无愧的暗器。 旁人问唐寅何九以什么作暗器。 唐寅却道:“太阳和月亮。” 闻者嗤之以鼻,只当唐寅胡言乱语,不愿提及与何九这个人。 莫烈今日才明白,唐寅并未信口开河,真的有人能够以“太阳”和“月亮”作暗器。 这让莫烈怎么能不如临大敌? 莫烈须发飞扬,怒吼一声,双手变了颜色。 那是一双黑中带红的手。 黑是不见五指的黑。 红是鲜艳靓丽的红。 谁曾想到,黑与红也能如此交织在一起,却又能够呈现两种截然不同的色彩。 哪怕不通武功的洛夫人也看得出,莫烈已将“焚心以火”催发到极致。 方才“焚心圣手”虽然与苏小河对掌时掌风灼热,却只是习练“焚心以火”多年所至,并未使出“焚心以火”。 此时面对耀眼的“太阳”,清冷的“月亮”,他再也不能藏私,唯有全力而为。 “焚心以火”是看不见的火:情火与恨火。 两者虽无影无形,却又如同实质,灼烧人心。 情火令人为了比翼双飞,哪怕双双化蝶也无怨无悔。 恨火如同洪水猛兽,杀戮皆由此而来。 一个是暗器王的“太阳”和“月亮”,一个是情火与恨火中练成的“焚心以火”,究竟谁更胜一筹? 苏小河本来正欲去阻拦,却被那“太阳”和“月亮”惊了七分,脚下便慢了三分。 这时,洛仲脸色胀的通红,双目充血,“噗”的喷出一口血。 那耀眼的“太阳”,清冷的“月亮”,这两团光芒竟然散了。 洛仲心底哀叹,被莫烈打了出去,撞在墙上,又咳出一口血。 以“太阳”和“月亮”作暗器,终究不是人力所能为,当年的何九与唐寅一战成名,又消失无踪,便是受了内伤,隐姓埋名,后来机缘巧合下进了洛府做管家,洛府中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今日“焚心圣手”杀上门来,武功又极高,他不得已便施展“太阳”和“月亮”。虽然方才骇人之极,但他内伤未愈,如今又强行施展,还没有等到与“焚心以火”一较高下,内力反噬,“太阳”和“月亮”瞬间就散了。 “爹——”后堂里突然冲出一个人,看到洛仲靠着墙壁动弹不得,又叫道,“仲叔!” “田田快走!”洛寄予大惊失色。 他原本想让苏小河这两日即可与洛大小姐成婚,然后让二人离开洛府。谁知苏小河并不是恩人之子,而“焚心圣手”也来的如此之快。 早知如此,他便让隋远带着洛大小姐逃命去了。 洛寄予懊悔不已,推开身边的洛夫人,还没有到莫烈的身前,就被莫烈掌风扫到一边。 但莫烈却没有杀他,而是制住了洛大小姐,手掌横在她的脖颈上。 苏小河也是被洛仲的情形看的一呆,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莫烈阴森森的笑道:“我突然改变了主意,不杀你了,你杀我徒儿,今日我就杀你女儿。” “不要杀我女儿!”洛夫人尖叫扑来。 莫烈另一只手掌风一拍,洛夫人被掌风击中,立即昏厥。 “夫人!”洛寄予大叫一声,气息翻腾,摇摇欲坠。 “放——了——她——”苏小河一字一句的道。 他吐字很慢,每一个字犹如千钧,字字传到莫烈的耳中。 苏小河云淡风轻,手落在了剑柄上。 那柄被布包着的剑,已掀开一角,露出剑柄。 剑柄被他手掌盖住,剑身也没有凛冽的气势,却令莫烈诧异的看着他,眼光微眯。 “小子,你师承何人?”莫烈问道。 “我说,放了她!”苏小河一字一句的重复道。 莫烈嘿嘿一笑:“你很有意思,我要是不放呢?” 洛大小姐双指如电,插向莫烈的眼睛。 莫烈岂会被她伤到,扣住洛大小姐的手腕,令洛大小姐的手指再也寸进不得。 莫烈玩味的盯着苏小河:“小子,你说放老夫就放吗?” 苏小河突然笑道:“你根本不会杀她,对吗?” “谁说我不会杀。”莫烈眯着眼。 苏小河一指倒地不起的隋远,笃定的道:“以你的武功,若是想杀人,方才他就已经死了。可是你只打伤了他,却不杀他。” “还有他。”苏小河又一指洛仲,还有昏迷的洛夫人与洛寄予,“这里的所有人,恐怕早就死了。” “你呢?”莫烈却问道。 苏小河微微摇头:“你杀不了我。” 莫烈疯狂的大笑道:“小子,你未免太过狂妄,老夫要杀你,易如反掌。” “你放了她,试试能不能杀我。”苏小河道。 “你当老夫是个傻子吗?”莫烈气即反笑。 苏小河哂然一笑,道:“你不敢。” 莫烈的烈字眉间烈意更甚:“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敢。”苏小河从容不迫的道。 “好!”莫烈怒笑,屈指一弹,点了洛大小姐的穴道,令她动弹不得。 然后,莫烈又点了一下洛寄予的穴道。 洛寄予本就伤重,哪里躲得开。不过他心里却是一送,目光落在苏小河身上,即是期望,又是担忧。 “老夫今日就先杀你!”莫烈杀气森然的道。 “你不会杀我。”苏小河笑的更惬意了,“你也杀不了我。” 莫烈嘿道:“老夫倒看看你这小娃娃有什么本事,勿怪老夫不给你机会。” 苏小河脸色笑意更浓了。 “山——海——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16章 山海经 昨日晚间,苏小河见到了一个人——方惊梦。 这次他依然直接掠上了屋顶。 之前是同源客栈的屋顶,这次是百芝堂后院,苏小河所住的居室的屋顶。 苏小河走出屋来,掠身上去,笑道:“兄台来找我?” 方惊梦面无表情的睨了他一眼,道:“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吗?” 百芝堂后院只有苏小河一人居住,而掌柜易连山也在别处的小院里,只有偶尔会在百芝堂将就一晚。至从苏小河来后,易连山就放心的让他照看这里,晚上都会回去。 苏小河又笑道:“前天早上,我去了附近的包子铺,听说陈记包子很好吃,味道独特。我去了以后,发现好吃是好吃,却算不上独特。昨天晚间我去了街角老刘的馄饨馆,老刘的馄饨才叫一决。” 方惊梦听他说些莫名其妙的闲话,默不作声。 “今日我又去茶馆里尝了尝,觉得也没什么好喝的,不知道那些文人墨客,富家子弟为什么这么喜欢。”苏小河继续道,“我从小和师父在小寒山,师父人懒,什么都懒的做,我反而要照顾师父的起居。而且我师父很穷,像喝茶这种事我就偷偷去过一次。一壶雨前龙井花了我好多银子,师父还狠揍了我一顿。师父是经常揍我玩,不过那次不是揍着玩,是真揍。” 苏小河说着还摸摸屁股,那顿揍真的记忆犹新。 他瞥着方惊梦,问道:“你觉得陈记味道独特吗?老刘的馄饨怎么样?今日我喝的茶也不怎么好,还不如我小时候喝的山下的孙老伯家茶,一把茶叶放进去,一个大海碗,很过瘾。你应该去过我今日我去的那家茶馆吧,是不是我错地方了?那家茶馆比较好,改天我请你。” “你话真多。”方惊梦微昂着头,看着星空。半晌儿,他嗤笑出来,又立即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你那是喝茶吗?你应该喝酒。” 苏小河摇头摆手道:“不不不,我沾酒就醉,不敢喝。” 方惊梦道:“而且你废话也很多。” 苏小河被噎了一下,嘿嘿一笑道:“你不坦诚。” “陈记的包子我也觉得一般,老刘的馄饨没吃过,我不喜欢馄饨。你去的那间茶馆挺不错,是你不懂茶而已。”方惊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跟了你三天,你也早就发现了,今天我来找你,你不明着拆穿我,却拐弯抹角,指桑骂槐。” “我可没骂你。”苏小河立即否决。 方惊梦正色道:“我来是想告诉你,有人要杀你。” 苏小河提醒道:“上次你也这么说。” 方惊梦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是谁?” 苏小河反问:“我问你会说吗?” 方惊梦听完不语,许久才道:“今天我想告诉你,是谁要杀你。” 苏小河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方惊梦淡淡的道:“你来苏州城以后,去了洛府拜访,而且是带着婚书去的。‘小池巷’帮主顾忌禅对洛府小姐仰慕已久,提过两次亲。你离开洛府,他又去了。洛夫人把你带着婚书拜访的事说了。顾忌禅视你为情敌,杀之后快。整个苏州城里,没人敢和顾忌禅挣,而且还是他倾慕的女人。况且你竟然还是洛小姐的娃娃亲,他必杀你不可。” 苏小河点头道:“我知道,有个人要杀我,好像姓秦。” “那是枯木大师的弟子秦七。”方惊梦接过话道,“他刚加入‘小池巷’,顾忌禅要搓搓他的锐气,没想到他不是你的对手。” 苏小河蹙眉,问道:“枯木大师的弟子的怎么会做这种事?” “秦七心术不正,已经被枯木大师逐出师门。”方惊梦解释道,“秦七将枯木大师的‘枯木神功’练成了邪功,这人连名字都改了,叫‘骷髅手’。” 苏小河突然问道:“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方惊梦想不到他突然这么问,倒是一愣,道:“苏小河。” “可我从来没告诉过你,你也没有问过。”苏小河自然在笑,那笑里却藏着别的东西。 方惊梦毫不避讳的道:“你来苏州以后的事,我都知道。” 苏小河直截了当的问:“你想做什么?” “你要刚才就这么问该多好。”方惊梦一扬眉,“我让你帮我杀一个人。” 苏小河却是有些困了,打着哈欠道:“我不是杀手,杀人的事我不做。” 方惊梦对他的回应并不意外,道:“我再告诉你一些别的事。洛大侠邀请你明日过府一叙,你可知道,他受了伤。他杀了‘焚心圣手’莫烈的徒弟,莫烈近日就要找他报仇。以洛大侠目前的伤势,洛府除了他那个武功还行的徒弟,一个宝贝女儿,必死无疑。” 苏小河的困意渐渐淡了。 方惊梦继续道:“你与洛小姐,你的娃娃亲小娇妻,岳父岳母的安危,你不在乎吗?” “与洛小姐有婚约的可不是我,我只是受人所托而来。”苏小河摇摇头,又慎重道,“不过,看在我兄弟的面上,我却不能置之不理。” 方惊梦竖起一根手指,道:“顾忌禅要杀你,但胡金福设局杀我,你提醒了我,此事你我两清。” 他又竖起一根手指,道:“你是否与洛小姐有婚约我也不关心,但你想救他,那就和你有关系。我告诉你这么多,这件事你欠我一个人情。” 苏小河点头应道:“好,你要杀的人如果该杀,我答应帮你。” “好,你我一言为定。不过你放心,此人并非良善之辈,死有余辜。不过,也许还是我亲自杀他。”方惊梦不理会苏小河似乎讨价还价的话,“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顾忌禅是‘焚心圣手’莫烈的义子。” 苏小河眯着眼,却没有打断他。 方惊梦道:“莫烈原本是要杀洛家上下,不过,在此之前,他想得到‘山海经’。” 这时,苏小河却忍不住问道:“‘山海经’不是只怪古籍吗?这是一本荒诞不经的奇书,想要寻到并不难。” 方惊梦也是不解,推测道:“顾忌禅口中的‘山海经’恐怕和我们所知的‘山海经’大有不同。顾忌禅以为他想要的‘山海经’可能就在洛大侠手中,所以他的目的是挟持洛小姐,逼迫洛大侠交出‘山海经’以后,再由‘焚心圣手’杀了洛家人报仇。” 苏小河恍然道:“顾忌禅心思可够深的。” 方惊梦却道:“‘焚心圣手’武功高深莫测,顾忌禅武功怕是也不低,他视你为情敌,便派了秦七,虽然秦七失手,但他一定也不会放过你。你帮我,我就帮你解决此事。” 苏小河问道:“我只不过刚到苏州城不久,你为什么找我帮你?” “我相信你。”方惊梦郑重的道。 苏小河反驳道:“你虽然调查,对我可未必真的了解,为什么相信我。” “直觉。”方惊梦简洁而又淡然的道。 苏小河愕然。 他以为方惊梦会有别的解释,想不到竟然是这么一种解释。 这时,方惊梦又道:“不过,前提是你明日你不会死在‘焚心圣手’的手里。” “你不是要帮我?”苏小河闻言更是愕然。 方惊梦淡淡的道:“我会帮你解决顾忌禅,但是如果你明天死在‘焚心圣手’手中,那你也就帮不了我。” 苏小河叹道:“我突然后悔答应你,你要杀的人,比起‘焚心圣手’更加难缠。” “你可以反悔。”方惊梦冷声道。 苏小河却摇头道:“不,我还是决定帮你。” 这次轮到方惊梦愕然,不由得好奇的问道:“为什么?” 苏小河神色天真,笑道:“直觉。” 他却用了方惊梦对他的回应方式。 “随便你。”方惊梦一脸无所谓,说出的话让人吐血,“明天你还活着,我会再来找你。”说话,他便掠身而去了。 苏小河对他的性情也有了大致的了解,对此见怪不怪了。 他答应方惊梦杀人,并非心血来潮。 方惊梦是一个杀手,有关他的一切必然是背后的杀手组织所调查的,仅仅凭借他一个人,怎么可能知道顾忌禅在苏小河第一次离开洛府时,顾忌禅的目的,还有顾忌禅与洛夫人的谈话。 而且,方惊梦是一个不一样的杀手。 这个又号“一语成谶”的杀手,苏小河也有所耳闻。 “一语成谶”杀人,只杀该杀之人。而且,有时候他只收取一个铜板。 苏小河跟踪过方惊梦,也知道破板门那些人被方惊梦帮助,还有那个少年。 方惊梦是一个有良知的杀手,或者说是一个有着正气的杀手。 苏小河也不是一个迂腐的人。 师父那样的人,怎么会教出一个迂腐的徒弟。 如果苏小河为人迂腐,师父在他下山至少就会狠狠揍到他不迂腐为止。 方惊梦这样的杀手,而且是一个武功极高的杀手。如果他要另外一个人帮他杀人,那这个要杀的,武功会更高。只要这个人该杀,苏小河并不介意借此试试自己的剑。 师父说,不沾血的剑,是切菜刀。 师父还说,此次下山,勿要惹事,但行侠仗义,匡扶浩然正气,义不容辞。 “小寒山派”的门规,不弑杀,不烂杀,但亦杀。但凡该杀之人,“小寒山派”义不容辞。 虽然,“小寒山派”一脉单传,只有苏小河一个弟子。 而方惊梦口中的“山海经”,怕是另有文章。 正因为昨日晚间与方惊梦之间的交谈,苏小河来洛府中的路上,见到那个以指作剑,杀了“小池巷”军师,又突袭他,却忽然遁去的人,他一眼就看出此人并非方惊梦。但与方惊梦同样使指剑,却不知有何隐情。 当“焚心圣手”已势不可挡之威骤然天降,扬言要杀了洛大小姐,早已知道他来意的苏小河,才颇为笃定他不会杀人。 可“焚心圣手”在得到“山海经”之前不会杀洛府的人,却不意味着不杀苏小河。 苏小河并非洛府中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17章 拔剑? 苏小河所学武功为掌和剑。 掌法为“小寒山掌”,剑为“小寒山剑”,剑法为“小寒山剑法”。 他与师父所在的山,就叫作“小寒山”。 他问师父:“我们是什么门派?” 师父笑吟吟的道:“‘小寒山派’。” 初时,苏小河觉得很有意境。 山是“小寒山”,门派是“小寒山派”。 可掌法也与“小寒山”有关,剑也以“小寒山”为名,剑法也是离不开“小寒山”。 这时,苏小河终于懂了。 所谓“小寒山派”是师父心口胡说,忽悠他的而已。 至于掌法和剑法,包括那柄可怜的剑,都是师父偷懒作祟。 一个行走江湖的人,宝剑宝刀都要有一个威风的名字,武功也要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名字。 苏小河所学的武功的确不俗,都与“小寒山”有关。 从住所,门派,武功,都与“小寒山”息息相关。 原来真的可以慵懒到这种程度。 所以,苏小河没有报门派的习惯,更不喜欢别人问及他的武功。 即使他一路走来,并没有和真正的江湖中人打过交道,更不会有人问及这些。但是,苏小河铁了心对门派与武功只字不提。 不过此时他却在想,等下要不要提及“小寒山”。 他方才提到了“山海经”。 而后,莫烈勃然变色。 “你知道‘山海经’?”莫烈眯着眼,完全没了方才暴烈的冲动。 苏小河以言语挤兑他,他怒发冲冠。 当苏小河提到“山海经”,他却冷静了。 他一冷静,苏小河就知道这一战不可避免了。 他却依然从容,笑道:“你不就是为了‘山海经’而来吗?” 莫烈看向洛寄予,而洛寄予听到“山海经”以后却神色如常。 苏小河从怀里掏出一本书,上面三个字正对着莫烈:“‘山海经’在我这里,洛前辈刚交给我,如果你想要,就从我这里拿好了。” “你以为老夫会信吗?”莫烈哼道,“洛寄予怎么会把‘山海经’交给你?拿本书就想欺骗老夫,小娃娃你太儿戏了。” “那你恐怕不知道我是什么人。”苏小河将“山海经”塞进怀里,“我可是洛小姐的未婚夫婿,我们两个从小订的娃娃亲,洛前辈是我岳父,我此次来苏州,就是要与洛小姐完婚。” 洛寄予听着他这么说,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估计他是为了转移莫烈的注意,确保其他人的安全。 洛大小姐瞪大眼睛。 她方才听到莫烈的来时的叫声,从后院跑过来,并不知道苏小河与洛寄予他们的对话,对苏小河的话信以为真。 昨日她轻功失灵,从天而降,被苏小河所救,又与师兄一同演了一出戏,就是为了看看她的娃娃亲,到底是何许人也。不过洛夫人可是一直不同意,她也不喜,这婚约九成是不可能了。 可如今却听苏小河提及完婚,洛大小姐审视着苏小河,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至于莫烈,此时却不由得有些信以为真。 他是顾忌禅的义父,关于洛大小姐有婚约一事,曾经听顾忌禅说话。当时他还要提顾忌禅杀了洛大小姐的未婚夫婿。只是当时顾忌禅另有打算,就谢绝了义父的好意。 “你把‘山海经’交给老夫,老夫就饶他们不死。”莫烈瞥着洛大小姐,“否则,我就先毁了这丫头的脸。” 洛寄予一脸焦急,瞅着苏小河,没有吭声。 而洛大小姐眼里听了莫烈阴冷的话,心头一颤,本能的想捂住脸,却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但她嘴上却很强硬:“你敢动本大小姐,你就死定了。我本小姐的师父天下无敌,我师父来了,一定取你小命。你最好别伤我一根头发,本大小姐心情好,替你美言几句,让我师父放过你。” 莫烈好笑的道:“小丫头,你师父天下无敌,那你师父是谁啊,报上名号让老夫听听。” “我师父——”洛大小姐鼓着脸颊,立即泄了气。 她的确有个师父,而且武功在她看来绝对是一个高手。可惜,当初她不喜欢武功,只喜欢自己感觉好玩的武功。 比如轻功。 但她练功又不认真,功夫还时不时的失灵。 现如今洛府逢难,她心头懊恼不已。 而且洛大小姐的师父神龙见首不见尾,最近也没见过,更没法去联系。以往都是师父来见她,她哪里去主动见过师父。虽然问及师父所在,但师父却不告诉她。 洛大小姐也是徒呼奈何。 不过洛大小姐眼睛一转,又巧笑嫣然的道:“师父马上就来。就算我师父不来,我这个……那个什么……也很厉害,你最好赶紧逃命去,要不然等下想逃都来不及了。” 莫烈顺着她的眼神望去,刚好看到了苏小河,他失笑道:“小丫头与这小娃娃果然物以类聚,不愧是娃娃亲,都用话来诓老夫,太过幼稚肤浅了些。” 苏小河不语。那日洛大小姐从天而降,他就领教了洛大小姐的风格,对此见怪不怪。 洛大小姐瞥了苏小河一眼,俏脸一红,兀自哼道:“老人家,本大小姐见你一把年纪了,不想让他欺负你,你可别不识好歹。” “那好,老夫就好好领教领教你这未婚夫婿的本事。”莫烈一点也不着急。 洛寄予他们都深受重伤,毫无反抗之力,而苏小河如此年轻,武功又能高到何处。 此时,他也不管苏小河怀里的“山海经”怎么回事,反而有了消遣的兴致。 他问道:“小娃娃,报上你的名号,老夫不想杀无名之辈。” 苏小河生平第一次报出自己的门派。 他说的很快,又好像很慢,但字字清晰:“‘小寒山派’苏小河。” 话一出口,苏小河的眉毛扬起,眼光变得炯炯有神,一身的寒酸反而转变成了一种出尘之意。 莫烈眼角一缩,道:“老夫先让你三招,别说老夫欺负你个小娃娃。” 苏小河却摇头道:“我不欺负老人家。” “小娃娃太狂妄了!”莫烈原本性情如火,如今哪里忍得住,厉喝一声,抬手就冲着苏小河而去。 他的身影快如鬼魅,眨眼之间,就到了苏小河面前。 苏小河手一直搭在剑柄上。 他要拔剑? 如何拔剑? 拔出怎样的剑? 但是他退了。 莫烈拔身疾追。 苏小河向后一渡,胸前的衣襟与莫烈的掌风擦过。 “拔剑!”莫烈怒吼。 他一连两击,虽然未尽全力,却都被苏小河堪堪躲过。而且,这人小娃娃竟然手一直落在剑柄上,却不肯拔剑。 ——瞧不起他! ——他不配苏小河拔剑! ——这小娃娃太猖狂! 他怒吼同时,红与黑交织的手越发的诡异。 苏小河在莫烈掌下游走,他的心里有一团火。 ——情火。 恍惚之间,他突然看到一个人。 三月草长莺飞,碧水湖上,一艘画舫之上,船头俏丽一个女子。 那女子如仙如画,令人魂牵梦绕,却唯独看不到她绝妙的容颜。 他叫不出那女子的芳名,却控制不住情火的滋生。 那情火焚烧了他的身,他的心,他的命。 就在这时,船舱里走出一个翩翩公子,与那女子并首而立。 女子的手挽着翩翩公子的手。 翩翩公子的手搂着女子的纤纤细腰。 苏小河的心底又冒出一团火。 ——恨火。 那火让他恨不能与翩翩公子交换。 他恨! 恨那翩翩公子! 恨他夺了令他倾慕的女子。 他恨! 恨那女子回头看他一眼。 他恨不得杀了翩翩公子。 他恨不得杀了那女子。 他恨自己! 他恨不得杀了自己。 恨不得毁天灭地。 他恨所有的恨。 情火令他魂牵梦绕,恨火让他心神入魔。 所有的情火与恨火,只不过是刹那间的事。 苏小河的心一颤。 他的心一颤,心头就一寒,心境一明。 他拔剑。 他终于拔剑。 他要拔“小寒山剑”。 他却五指并伸的拔剑。 ——他怎能拔出剑 他拔出了看不见的剑。 那是透明的剑。 或许是空无一物的剑。 苏小河左手握剑,右手拔剑。 他右手已拔剑,右手却无剑。 ——这是什么剑? ——这算什么剑? 剑还在左手,他右手却像是在拔剑。 然后,他右手一挥,像是在挥剑。 挥的是空无一物,空空如也。 莫烈后背“嘶”的一响,他后背一凉,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 他的手还没碰到苏小河的身,抽身疾退。 如同流星一般的疾。 他退了出去,摸了一下后背,那里破开一道口子。 他手上沾的是血。 那是后背伤口流出的血。 那伤口一定是剑伤。 莫烈的心头只有四个字: 不!可!思!议! 还有另外一个字: 惊! 苏小河手里根本就没剑,他没有拔出剑,只回了手掌,掌中空无一物,却伤了他的后背。 莫烈倏地掠到洛大小姐面前,身手抓住她,然后脚尖顿地,冲天飞起,半空中的身形凌空一渡,远远的飘荡而去。 洛大小姐刚惊呼一声,就被莫烈点了哑穴,发不出声来。 洛寄予一时反应不及,只觉得眼前一花,莫烈已经抓着洛大小姐飞走了。况且他穴道被点,动弹不得,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洛大小姐被抓走。 他再看向苏小河是,却见苏小河望着远去的洛大小姐一言不发。 苏小河蓦地吐出一口血来。 方才他被“焚心以火”中的情火与恨火迷失了心知,为破“焚心以火”,他以心为剑,以意拔剑,虽然伤了莫烈,自己也心神受创,无力阻拦莫烈抓走洛大小姐离开。 师父交给他的保命一剑救了他,却也伤了他。 使的是“心剑”。 伤的是心神。 他一时半刻,一点武功也施展不出。 若是莫烈再给他一掌,他必死无疑。 “小娃娃,要想这小丫头安然无恙,就拿‘山海经’来‘小池巷’。”莫烈已经远去,传来的声音却字字清晰。 莫烈话音刚落,又怒吼道:“谁敢拦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18章 指剑 “方惊梦!” 来人的语气冷冷的,淡淡的,古井不波。 但双指如铁,剑气凛冽。 指剑擦过莫烈的耳边,一缕白发飘散。 方惊梦只求杀敌,对于洛大小姐不管不顾。 洛大小姐只觉得脸上剑气乱飞,想叫又叫不出来,只能闭上眼。 莫烈抓着她的手松开,全力对付方惊梦。 洛大小姐跌坐在地,靠着墙,后脑勺碰到墙上,疼的她眼泪直流,眼前恍惚一片。 待她看的清了,只见那个白衣男子正与莫烈斗的正疾,莫烈一时间手忙脚乱。 本来,莫烈方才受点小伤,却被苏小河的“心剑”吓了一跳。 此人不但一剑破了他的“焚心以火”,而且剑气跃过他的胸前,伤了他的后背。 这一剑太诡异。 所以,莫烈再也没有恋战之心,抓了洛大小姐就走。 若是他看出苏小河再不一战之力,却也不会选择遁走。 但当他刚掠出洛府,却被突如其来的方惊梦一指逼落。 这人竟然能以指作剑,很是出乎他的预料,因此才一时间受制于人,反击不得。 方惊梦却是心底暗悔。 悔是一种不受控制的常态,每个人都有心里对某一件事,某一个人,或者对自己的悔意。 但这悔意来的急,去的快,瞬间无影无形。 这为人处世的原则释然,发自本心的决定,哪怕有机会也不会更改。 他之前并没有全力施为。 一是不屑为之。 他杀人,就一定堂堂正正,光明正大。 二是只为救人。 为了救洛大小姐,他虽然不得偷袭莫烈,却留了手,未尽全力。 莫烈松开洛大小姐,方惊梦再无保留,指指夺命。 刹那间,莫烈衣衫上尽是被指剑撕裂的口子,狼狈之极。 方惊梦指间再发一剑,将莫烈与洛大小姐隔开,凝神聚气。 莫烈问道:“你这个胆大妄为的小娃娃,与方才那小娃娃一般,敢对老夫放肆。” 方惊梦冷道:“我最烦别人倚老卖老。” 莫烈烈字眉一扬,道:“小娃娃,你的指剑火候未到,不是老夫的对手,你要早死,老夫成全你!” 他吼了一声,双手一分,右手情火,左手恨火。 所谓“焚心以火”,即使以情触及人心,以恨激其杀心,以情恨之火,灼烧其心。 情动人心,人心不宁。 恨起杀心,杀人亦杀己。 其心被灼,生不如死。 心神不宁之时,空门大开,神思迟缓,甚至迷于幻想,失去对敌之心,对敌之念,坐以待毙。 若要破“焚心以火”,除非心智坚毅,毫无破绽一辈。 但人心怎么没有破绽。 人有七情六欲,七情六欲就是破绽。 “焚心以火”正是激起人的七情六欲,以人的七情六欲为破绽,一击杀之。 但方惊梦神色不变,指剑迎击而上。 他的指剑并非只是指剑。 指是“七情六欲指”。 剑是“四大皆空剑”。 所以,方惊梦的心神坚如磐石,凝如铁。 莫烈的手,是切金断玉的“焚心圣手”。 方惊梦的剑,是以指作剑,以气伤人。 是圣手断剑,还是剑斩圣手? 方惊梦的指没有碰到莫烈的手,剑气已隔空而发,击在莫烈的手掌上。 莫烈手掌一痛,再次怒吼一声,声如惊雷,势如烈火。 方惊梦指如火中烧,退到洛大小姐前面。 洛大小姐眼光瞥过去,只见方惊梦的手指弯曲,微微颤抖。 莫烈笑道:“小娃娃,你输了,你的指剑果然厉害,可惜你依然不是我的对手。如果再给你十年,你一定可以赢了我。可惜,我不会给你机会了。” 方惊梦淡然的道:“我不仅最烦倚老卖老的人,更烦喜欢废话的人。” “老夫这就送你归西!”莫烈厉喝吼一声,眼中杀机毕露。 他正欲动手,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一点橘黄色的光。 那团光幽幽,又朦胧。 光是橘黄色的灯笼发出的。 那是一个橘黄色的灯笼。 一个蒙面人提着橘黄色的灯笼,离远远的,但他的目光却如有实质,遥望着这里。 白日里的灯笼,灯笼却在白日里发出如同照亮黑夜的光。 莫烈不明此人来意,伫立不动。 提着灯笼的人,一定是一个危险的人。 这人太诡异。 一个白日里提着灯笼的人本来就很诡异。 更诡异的还有那个发光的灯笼。 ——是敌? ——或是友? 莫烈此时不敢贸然动手了。 提着灯笼的人此时出现,不是巧合,更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他所谓何来? ——意欲何为? 他望着莫烈与方惊梦。 他是为了莫烈而来? 还是为了方惊梦而来? 亦或是为了洛大小姐而来? 洛大小姐也发现了那个提着灯笼的人,更注意到莫烈不动了,也不语了,眼角的余光一直留意着那个人。 提着灯笼的人明明距离百丈之外,却给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之感。 这感觉太诡异。 洛大小姐还看到,方惊梦抖动的手指突然就不抖了,稳稳当当,纹丝不动。 他放在背后的双指刚好在提着灯笼的人视野范围之内,但百丈远的距离,又怎么能够看的清楚他颤抖的双指。 ——他来了,方惊梦的指就纹丝不动。 ——他是方惊梦的朋友? 但苏小河看到这人杀了贺之洲,并且以指剑袭击他,而又突然撤剑遁去。 苏小河心里感觉这人就是为了陷害方惊梦,似乎故意以指剑杀人,就是为了挑起“小池巷”与方惊梦的争端。 既然如此,提着灯笼的人或许是为了方惊梦而来,又怎么能是方惊梦的朋友。 但他来了,方惊梦的指却纹丝不动了。 是来人令方惊梦安心? 惊觉? 方惊梦的指剑纹丝不动,是为了掩饰方才的落败,向提着灯笼的人示之以强吗? 莫烈不动了。 方惊梦不动了。 那个远处提着灯笼的人也不动。 洛大小姐想动,却被点了穴道,动不了。 这一刻如此宁静。 宁静的诡异。 诡异的令人喘不过来气。 洛大小姐呼吸都变沉重了。 而莫烈一直用眼角余光留意着提着灯笼的人,似乎连眼前的方惊梦都忽略了。 至于方惊梦,他既没有看莫烈,也没有去瞅提着灯笼的人。 他下颌微扬。 ——他在看天? ——他为什么要看天? ——他怎么还在看天? 洛大小姐注意到方惊梦的眼神竟然是看着天,她觉得这人也很诡异。 但方惊梦的诡异举动令人诧异,却不惊异,更不会觉得森然。 那个提着灯笼的人却令人觉得森然。 “啊——”洛大小姐一个激灵,红唇微张,呵气如兰。 她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瞪,穴道竟然在这莫名的压迫中冲开了。 她能动了,也能说话了。 洛大小姐心里一喜,揉着后脑勺,对方惊梦嚷道:“那个谁,你不是来救我的吗?赶紧把这老头拿下!” 方惊梦转过头,看着她颐指气使的模样,依旧是面无表情。 他又倏然已经,再去看那个提着灯笼的人 橘黄色的光不见了。 橘黄色的灯笼也不见了。 提着灯笼的人不知何时离开了。 莫烈也是被洛大小姐发出“啊”的时候,眼光就转向了洛大小姐。他回头去看那个提着灯笼的人,也发现那个不见了。 这人来的悄无声息,就像平白无故的就出现在那里。 而离去之时,又如鬼魅,凭空消失。 莫烈看了看洛大小姐,又瞥了一眼方惊梦,最后落在提着灯笼的人离去之地,悠悠然的走了。 洛大小姐叫道:“那老头,你不是要抓本大小姐吗?就这么走了?” 莫烈却不理他,头也不回。 方惊梦诧异的看着洛大小姐鼓着小脸的样子,转身也要走。 “你也走了?”洛大小姐叫住他,扯住了他的衣袖,问道,“这位壮士……不对……大侠……不……不管什么了,怎么称呼?” “萍水相逢,后会无期。”方惊梦移了一步,将衣袖从洛大小姐手里逃脱出来,继续往前走。 洛大小姐没想到救他这人如此“不近人情”,有些懵了,想不通这人究竟为什么救自己。 她拦住方惊梦,峨眉拧着,问道:“你救了我,本大小姐要谢谢你。” 方惊梦冷道:“不必。” 他从洛大小姐身侧走过,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落在洛大小姐身上。 “多谢相救,少侠后会有期!”洛大小姐笑脸盈盈的道。 方惊梦突地拔地而起,飞身去了。 洛大小姐眼睛放光:“这么好的轻功!” 不过她又一撇嘴:“比本大小姐好了一丁点。” “我还以为你被抓走了。”苏小河却走了过来,刚好看到方惊梦离去的身影。 洛大小姐小姐看到他,想到“未婚夫婿”四个字,俏脸倏地一红,一声不吭的转身跑了。 苏小河愕然。 “那个……你叫苏小河是吧?”洛大小姐又折身回来,眼神闪烁。 苏小河正色道:“在下苏小河。” “不管你叫什么,那个婚约……”洛大小姐小心翼翼,心里怯怯的试问道。 苏小河一笑,道:“这个……” “本大小姐先给说好了……”洛大小姐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话说了一半,又心虚的低了下头。她忽然又觉得这样未免示弱,昂首头,抬着秀气的下颌,一本正经的道:“我爹既然许下了婚约,本大小姐不会不认账,你爹救了我爹,我爹知恩图报理所应当,但你不能挟恩图报,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苏小河皱了下眉。 洛大小姐却是误解了,忙又将语气柔和点,道:“这个怎么说,虽然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本大小姐调皮任性,恣意妄为,大家闺秀,窈窕淑女,本大小姐一个字也沾不上。相夫教子这种事本大小姐做不来,你非要拿婚约说事,到时候可别后悔了。” 她娇哼哼的一扬下巴,将俏脸转向一遍,用眉眼的余光瞥着苏小河。 苏小河哑然失笑:“我——” “今天多谢你相救!”洛大小姐见他刚一张嘴,飞快的截住他的话,拎着裙摆就跑了。 苏小河看着娇蛮的洛大小姐颇有落荒而逃之感,原本能够解释清楚的事,洛大小姐却不一点机会也不给他。 他朗声道:“洛姑娘,在下也不喜欢大家闺秀!” “啊——”洛大小姐刚转过街角,不知是左脚踩着右脚,还是踩着自己裙摆,响起银瓶乍破似的惊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19章 山海经、不死经、洛神赋 “焚心圣手”来了,又走了。 方惊梦来了,又去了。 苏小河今日来拜访,与“焚心圣手”斗了一记。 但他没走。 而且,又有人来了。 来的是三个洛寄予的徒弟。 二徒弟叶清,身影修长,白衫飘飘,眉宇张扬。 三徒弟洪庭湖,身影比之稍矮,戴着斗笠。 三徒弟封修,较为柔弱,青衣短打。 他们三人来的时候风尘仆仆。 三人来了,扶着师娘,大师兄回屋了。 洛仲被洛大小姐搀扶着回去了。 苏小河留下了。 洛寄予问他:“贤侄知道‘山海经吗?’” 苏小河听他称呼自己为“贤侄”,皱了眉,摇了头,不说话。 洛寄予又问:“那你可听说过‘剑圣’?” 苏小河点了点头,道:“五十年的‘剑圣’鲁秋道?” 洛寄予“嗯”了一声,继续道:“‘剑圣’有三个弟子,每个弟子所传授的剑法各有不同。每个弟子各自得到一本书,分别是‘山海经’、‘不死经’、‘洛神赋’。” 苏小河心中一动。 洛寄予身怀“洛神剑法”,那就是得到“洛神赋”那书的后人或者传承一脉。 果然,只听洛寄予道:“家父是‘剑圣’的三弟子,从‘洛神赋’中悟出了‘洛神剑法’,老夫大师伯司徒空空从‘山海经’中悟出了‘山字决’,二师伯鬼和尚练成了‘不死印’。” 他眼神意味深长的盯着苏小河,问道:“你知道老夫师祖‘剑圣’之名从何而来?” 苏小河惊道:“‘破体剑气’!” “不错。”洛寄予沉声道,“师祖的‘破体剑气’天下无敌,挑战天下各派高手,无人能在他手下走过三剑。‘剑圣’之名由此而来。” 他看了苏小河一眼,道:“如今江湖上知道‘破体剑气’的不多了,当年师祖挑战各派高手,也不过是私下切磋,从未对外公开,各门派掌门都承认师祖剑法第一,但很多人并没有见过‘破体剑气’,都以为不过是江湖传闻而已。” 苏小河一抿嘴,不搭话。 “可是——”洛寄予眼神微闭,声音更低沉了,“这‘破体剑气’有弊端。师祖便把‘破体剑气’分为‘山海经’、‘不死经’、‘洛神赋’,分别传给两位师伯和先父。所以,‘破体剑气’就此失传了,江湖上再也没有人见过‘破体剑气’,后来只有大师伯司徒空空的‘山字决’,二师伯‘鬼和尚’的‘不死印’,还有先父‘洛神剑法’的名号罢了。” 苏小河脱口问道:“‘破体剑气’究竟有什么弊端,为什么洛前辈师父没有将‘破体剑气’传给三位老前辈?” 洛寄予痛声道:“师祖虽然练成了‘破体剑气’,但‘破体剑气’对筋脉损害极大,而且师祖追求剑法极致,结果心神入魔,亲手杀了妻子。” 苏小河脑袋哄的一下。 “师祖醒来后后悔万分,让师伯们和家父立下毒誓,不得将‘山海经’、‘不死印’、‘洛神赋’合练,‘破体剑气’因此才失传。”洛寄予叹道,“习武之人,对于极高的武学怎么会没有贪念,谁不想天下第一?两位师伯和家父也有这贪念,但一想到师祖入魔杀妻,谁敢有习练‘破体剑气’的想法。为了克制心中的贪念,大师伯远走,从此不知所踪,二师伯遁入空门,终其一生没有收徒,先父年纪最小,两位师伯不想师祖衣钵失传,留下家父入世,将‘洛神剑法’传承下来。” 苏小河问道:“那‘山海经’、‘不死经’、‘洛神赋’呢?” 洛寄予笑道:“你以为也在老夫手里?” 苏小河摇头道:“既然三位老前辈都怕自己会克制不住贪念,一个远走而去,一个入了空门,这三本书必然被他们带有,不会将这三本书合在一起的。” “是啊,先父也怕老夫克制不住这贪念。”洛寄予感慨道,“读书的人,见不得绝世文章,习武的人见不得绝世武学。这三书合一,若是在老夫手里,老夫怎么会忍住不如习练‘破体剑气’。先父防止后辈心声贪念,甚至连‘洛神赋’都毁了,老夫的剑法不过是家父亲手所传,却不是从‘洛神赋’中禅悟而来。所以,老夫也就只能待在这苏州城里,这天下之大,高手之多,比老夫高强的人太多了。老夫这‘洛神剑法’只不过继承了先父的威名,却和先父的‘洛神剑法’差的远了。” 苏小河好奇的道:“‘焚心圣手’又是怎么知道‘山海经’的?” 洛寄予无奈笑道:“顾忌禅的父亲顾风创立‘小池巷’以来,所收揽的人全是三教九流之徒,真正的高手寥寥无几,顾风手段非常,但武功却不算太高,因此‘小池巷’表面看着势大,不过是顾忌禅借了官府的势,狐假虎威罢了。” “据说五年前诸多高手围攻顾家故居,顾忌禅必死之即,有个高手轻而易举的将攻入顾家的那些高手尽数击杀。顾忌禅此人接触各门派反扑以后,一直向老夫提亲。他父亲当年也是如此,都被老夫拒绝。许多人以为‘小池巷’是想与老夫结成秦晋之好,借助老夫在江湖上的名声,招揽高手为‘小池巷’卖命。” 洛寄予说到此处自嘲道:“老夫当初也是这么以为,看来老夫小看了顾家父子。当年那些门派掌门也是江湖上的高手,声望一时无量,虽然输给了师祖,但谁肯亲口承认?因此,‘破体剑气’只被当作了传言。如今都过了五十年,还记得‘破体剑气’的也没几个人了。却不知顾家父子从何处得知,却又以为‘山海经’在老夫手里。” 苏小河突然道:“‘焚心圣手’提到‘山海经’,为什么没有提及‘不死经’?” 洛寄予一愣。 “也许,他已经得到了‘不死经’。”苏小河断言道。 “不可能!”洛寄予却是一惊,本能的否决,却又说不出所以然。 苏小河继续道:“‘焚心圣手’自然要抓洛大小姐回去,逼迫前辈交出‘山海经’,可‘洛神赋’他也没有提及。前辈说,老前辈毁了‘洛神赋’,恐怕顾忌禅已经知道了。否则,为什么他偏偏指明要‘山海经’?” “他怎么可能……”洛寄予越想越心惊,“先父从通州搬迁至此,不就便病逝,此后老夫就一直留在苏州,虽然与江湖上几位朋友相交甚好,但寻常江湖事老夫从不过问。看来,顾家处心积虑想要得到‘山海经’,此时怕没有那么简单。” 这时,苏小河却又问道:“前辈,你为什么将这么隐秘的事告诉我?” 洛寄予暂且收拾心神,不由得一笑,反问道:“你方才与‘焚心圣手’交手,你的剑露出了剑柄。” 苏小河有些茫然。 他只是掀开了布角,露出剑柄,却还是没有拔剑。 如果他真的拔了剑,又会怎样? “你的剑格上有一个字。”洛寄予神神秘秘的道。 苏小河去看手里的剑,剑格的确有一个古朴的篆书体的小字。 旁人师父,不过是教弟子武功,或者为人的道理。 而苏小河的师父还交给了他篆书。 剑格上那个字他自然认得。 那是一个“寒”字。 “前辈认识?”苏小河心里有了答案,还是忍不住问道。 “那是一个‘寒’字。”洛寄予抚须而笑,“贤侄知道代表什么吗?” 苏小河茫然的摇头。 剑是下山的时候给他的,而且还告诫他,平时将剑包着。 他以为师父怕他拿着剑,容易引起那些江湖上好勇斗狠的人滋事,却没有想到还有其他原由。 洛寄予含笑问道:“你师承何门?” 苏小河脸色有点发红,略微尴尬道:“‘小寒山派’。”末了他又补充道,“我师父说,我们就是‘小寒山派’。” 洛寄予怎会看不出他心中所想,苦笑道:“你是不是以为你师父心口胡说?” 苏小河心中吃惊。 他们居住的山是“小寒山”,门派是“小寒山派”,剑是“小寒山剑”,剑法是“小寒山剑法”,掌是“小寒山掌”,除了师父慵懒之外,竟然还有别的原因? 洛寄予眼中浮现关爱之色,绝不是先前唤他“贤侄”那种客套话,而是发自内心的拿他做侄子辈看待。 苏小河试探着道:“难道前辈听说过‘小寒山派’?” 洛寄予指着他摇头道:“你这小子——” 方才还叫“贤侄”,眨眼之间又成了“小子”。 “‘小寒山派’的由来既然你师父没告诉你,老夫也不方便说。”洛寄予却不肯替他解惑,但言下之意,也承认了听过“小寒山派”。 这时,洛寄予眼中满是回忆之色,悠悠道:“老夫只能告诉你,我与‘小寒山派’甚有渊源,今日你又救了老夫一命,也是缘分。” 苏小河却对“小寒山派”更加好奇了,问道:“前辈……” 洛寄予眼睛一瞪:“叫伯父!” 苏小河愕然。 不过看到洛寄予这模样,他还是很识趣了改了口,问道:“伯父,我师父从没给我提过‘小寒山派’的事,也就下山的时候才告诉我,我们住的山叫‘小寒山’,这把剑叫‘小寒山剑’,我练的剑法叫‘小寒山剑法’,掌是‘小寒山掌’,晚辈还以为……” “嗯?”洛寄予闷哼一声,眼神不善。 “小……小侄……”苏小河几乎舌头打了牙,硬生生的道。 洛寄予满意的点点头:“贤侄只需要记住,你是‘小寒山派’的唯一传人,行走江湖,勿要给你师父抹黑。” 他连“小寒山派”一脉单传也知道的如此详细,苏小河对他方才所言就不得不信了。 不过,对此他也颇有些麻木之感,也不会觉得吃惊了。 “你与老夫恩人之子是如何相识的?”洛寄予忽然又提到马舟。 苏小河一愣,道:“马兄就一直住在‘小寒山’下,我们从小相识,他是我唯一的朋友。”他有些伤感,“马伯父去世后,马兄也病倒了,临走之际,托我将洛小姐的生辰八字带来,以免耽误了洛小姐的终身大事。” “怪不得我去找他们,马兄家中竟然空无一人,老夫打听了很久,都没人知道他们父子去了哪里。。”洛寄予恍然道,“原来,他竟然迁去‘小寒山’了。” “师父,有人来找苏公子。”封修这时进来禀报。 苏小河起身问道:“劳烦封兄,这人是……” “他说他是百芝堂的掌柜,有事找苏公子。”封修已经得知苏小河的侠义之举,对他恭敬有加,“现在正在前院等着。” 洛寄予笑道:“贤侄先去吧。” 苏小河来到前院,却见易连山正在焦急的等着。他以为是百芝堂来了病人,满脸歉意。 原本来洛府将马舟所托处理完毕就要回去,谁知“焚心圣手”一来,却耽误了很多时间。 苏小河还没开口,易连山急步迎来,歉然道:“苏公子,易某要离开苏州城了。” 苏小河不解,道:“易掌柜这是为何?” 易连山苦笑道:“易某区区一介小民,哪里敢和‘小池巷’争斗。我也想明白了,百芝堂在这区区苏州城,这么多年了,在我手里反而愈发不如祖辈了。作为子孙愧对先祖,易某狠心将百芝堂的地契卖给了‘小池巷’,这就去京师闯荡一番,务必将百芝堂发扬光大。” 苏小河拱手道:“祝易掌柜在京师大展宏图。” 易连山连忙摆手,道:“易某只是开医馆的,不是走江湖的,哪里有什么宏图。”他说着,取出一个钱袋,不容拒绝的道:“危难之际,多谢苏公子出手相助,易某永生难忘。易某这一走,苏公子又要令寻医馆,区区黄白之物,勿要推辞。” 苏小河率性而为,倒没有那么多的迂腐之举,收过钱袋,谢道:“那就多谢易掌柜,如果有机会,我定会去京师拜访。” “那就一言为定。”易连山笑道,“易某与‘小池巷’的人说了,宽限五日,这几日苏公子先暂住,易某今日就启程。” 苏小河恭祝道:“易掌柜一路顺风。” 易连山心事已了,再也没了愁容之色,朗声道:“后会有期!” 易连山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在苏州城一刻也不想呆了。 苏小河看着易连山的背影消失在远处,自语道:“‘小池巷’怕要恨我入骨,我今晚还是住客栈吧。” “苏兄!”封修又跑了过来,称谓亲切许多,“师父已经让我给你安排了住处,苏兄就在府中落脚吧。” 洛仲伤重,他这个三弟子,如此已经充当了师父的管家。 “麻烦封修。”苏小河略一思忖,也没有推辞。 既然“小寒山派”与洛寄予颇有渊源,而他也得罪死了顾忌禅,“小池巷”也不知何时卷土重来。 如今,苏小河更不可能一走了之。 而“小寒山派”究竟与洛寄予有何渊源,苏小河也想弄个明白。 这时,苏小河忽然觉得“小寒山派”听着也挺气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二十章 又见灯笼 “小池巷”有一棵树是不能碰的,更是无人敢靠近的。 那是一棵木棉树,是顾风亲手栽种的。 但也是一棵断树。 五年前,顾风去世,各门派反扑,合力围剿“小池巷”,顾忌禅退居故居。 但顾家的故居被攻破,有人一刀砍断了那棵木棉树。 顾风经常对顾忌禅说,生当做英雄,死亦为鬼雄。他做不成英雄,那就做个枭雄。 一个独立江湖的枭雄。 顾风只完成了半个目标,成了半个枭雄,就撒手离世。 顾忌禅依然牢牢记住父亲的话。 但他立志做枭雄,而绝不做英雄。 英雄总被天下负,而枭雄可负天下人。 但是这个木棉树他依然小心照料。 木棉象征英雄。 而他却要做枭雄。 但木棉树是顾风的,也是他对父亲的纪念。 五年前那个砍断木棉树的人,被顾风敲碎了浑身骨头,活活的疼痛而死。 当时,所有“小池巷”在场的人无不不寒而栗,至今想起来仍旧毛骨悚然。 五年前的那一晚,顾忌禅原本以为自己就要死在故居里,但上天眷顾他,却让他活了下来。 “焚心圣手”救了他。 莫烈至从唯一的儿子孟是非被洛寄予所杀,心神受创,走火入魔。当年他偷袭洛寄予,以为将他一击毙命。但此后,莫烈因为心神受创的原因,神智不清,疯疯癫癫。 后来,他途径苏州,形同乞丐,被顾风收留。并且,顾风让顾忌禅拜莫烈为义父。 顾忌禅当时很不解,但顾风只告诉他:“或许,他日你身陷囹圄时,你这一拜,就可以救你一命。” 顾忌禅当时认认真真的拜了莫烈为义父。 莫烈忘了自己是谁,忘了小师妹,也忘了儿子孟是非的死。他只觉得心里似乎有一处空洞,让他情不自禁的对顾忌禅视如己出。 至于顾忌禅,他谨听顾风的嘱咐,对莫烈毕恭毕敬。 那晚,当所有人杀进顾家故居时,顾忌禅身受十八处刀砍,十一处剑刺,以为回天乏术,必死无疑之时,平时状若疯癫的莫烈更加疯狂了。 踏进故居的十三个使刀的人,二十一个使剑的人,在莫烈手中普通待宰羔羊,毫无反抗之力,被莫烈轻描淡写的一一击杀。 但他面对顾忌禅时,却能保持一丝清醒。 顾忌禅指着那个砍断木棉树的人冷森森的道:“义父,我要亲手杀了他。” 莫烈禅打断了那人的手脚,而顾忌禅一点一点敲碎了那人的骨头,以此作惩戒。 顾忌禅当晚也终于明白,顾风早年就为他留了一个人。 一个状若疯癫,关键之时兴许能救他一命的人。 并非顾风非要找一个疯疯癫癫的人,而是“小池巷”当时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有,但高手却寥寥无几,更何况真正忠心的高手。那些依附的门人子弟,只为钱财而已。当“小池巷”覆灭在即,顾风父子生死之时,甘愿一同赴死的人能有几人。 顾风不得已的选择,却真的救了顾忌禅一命。而顾风当时也是见到发狂的莫烈杀人时施展的卓越武功,才有了招揽之念。 不求助他一臂之力,但求关键之时,护卫顾忌禅周全。 这一场杀戮之后,莫烈突然想起很多事,但每当想起小师妹,还有唯一的儿子孟是非,便头疼欲裂,很快又会忘记回忆起的记忆。 但渐渐地,莫烈头疼的次数越来越少,想起的越来越多,能记住的也越来越多,终于又恢复神智。 其实,他当年失去神智,也是练习“焚心以火”的反噬。 他以情火与恨火来修炼“焚心以火”,当他最终大仇得报,即将和小师妹长相厮守之际,小师妹却突然身死。若不是为了照顾儿子,他当时就要失去神智。 可这积压的隐患,最终在孟是非为洛寄予所杀时爆发。他神智那时已经半失,袭击洛寄予之后,以为洛寄予已死,心中了无牵挂,彻底变得疯疯癫癫。 莫烈恢复神智之后,便把对孟是非的父爱转移到了顾忌禅身上。 顾忌禅要“山海经”,抓来洛大小姐,逼迫洛寄予交出“山海经”,莫烈不问原由,立即便去了洛府。甚至,为了让顾忌禅得到“山海经”,他杀洛寄予之心,能够一忍再忍。 而莫烈方才铩羽而归,还提到三个人。 一个苏小河,洛洛大小姐的娃娃亲。 顾忌禅自然是知道的。 还有一个人,是谁不重要,但他使的是指剑。 今日“小池巷”有人来报,军师贺之洲被杀了,胸口有一道剑伤。 顾忌禅亲自去查看军师的失手,发现那剑伤似曾相识。 “小池巷”香堂被杀的那些人,身上也是这样的剑伤。 其实,那日看到香堂被杀的几个人,顾忌禅就看出了那是什么剑伤。 那是以指作剑,指剑留下的剑伤。 江湖上以指作剑,以指剑名扬江湖的杀手,只有一个“一语成谶”。 那是一个特立独行的杀手,一个与众不同的杀手。 顾忌禅不知道“一语成谶”与洛寄予有何关联。 他在心里叹息。 “小池巷”虽然表面势大,但终究缺乏各方面的人手,很多突如其来的状况都无法应对。 但只要得到“山海经”,从此以后,“小池巷”必将一飞冲天。 一个杀手而已,哪怕杀了军师,顾忌禅也并不在意。 军师只是为了隐藏他的锋芒,一个军师死了,他可以再找一个。 “小池巷”的军师他说了算。 而真正令他心悸的是那个提着灯笼的人。 这是莫烈提到的第三个人。 “焚心圣手”的武功如何,他心底最为清楚不过。 那是连莫烈颇为忌惮那个提着灯笼的人。 那是一个敌我难料的高手。 “来者何人!”顾忌禅从沉思中发出一声炸雷般的厉喝。 “顾公子好耳力。”来者冷淡淡的语调,手里还提着一个物事。 ——灯笼! ——橘黄色的灯笼! 顾忌禅大吃一惊。 他正觉得此人敌我难料,这人就来了。 顾忌禅冷冷的审视着来人。 那人却道:“顾公子无需紧张。” 顾忌禅嗤笑:“本公子何须紧张。” 那人蒙着面,眼中是视人命如草芥的冷,声音更冷:“顾公子知道刘一刀怎么死的吗?” 顾忌禅手缩回袖里。 那人好像嘲讽的一笑。 他一定是笑了。 嘲讽的笑。 他的眼中也带着嘲讽。 只听那人道:“我杀的。” 顾忌禅也笑了。 笑中带着莫名的意味。 那人继续道:“你的军师,我杀的。” 顾忌禅笑的更显露了。 那是一种肆意的笑。 “但你不是来杀我的。”顾忌禅笃定道。 这时,顾忌禅反而思绪平静,静的可怕。 他的心越静,笑容越是绽放的甚至于绚丽。 “说说你的来意。”顾忌禅面色不改的道。 来人道:“‘一语成谶’想杀我,我想也杀他。” 顾忌禅眉目一轩:“你杀了我的人,还想让我帮你?以你的武功,需要借助他人吗?我只想杀了你!” 来人手掌里伸出一个物事。 顾忌禅眼光跳了一下,藏在袖里的手露了出来。 他冷道:“好!” 那是一块玉佩。 不,半块玉佩。 那半块玉佩是似乎是一个字。 一个“页”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二十一章 饮酒与杀人 方惊梦又来了。 他依然伫立在屋顶。 他仍然喜欢抬头看天。 夜晚的天无非两种情形,一种是一丝光亮也无的黑,另一种是星光点缀的黑。 哪怕星光点点,半月当空,夜间总是不如白天。 白天仿佛掩盖了一切,一些都在喧闹中退避三舍。 而夜幕降临,夜深人静时,似乎该来的与不该来的和必然来的,都不可避免的来了。 今夜有星光,有半月。 星光很密,半月很亮。 方惊梦提着一滩酒。 酒,是烈酒。 他已经喝了烈酒。 苏小河闻到了辛辣的酒味。 他对就酒一向敏感,沾酒就醉。 他发现方惊梦心情不好。 方惊梦很平静,面容很祥和。 可苏小河偏偏觉得他在颤抖。 那不是一种畏惧的,激动的,兴奋的颤抖。 那是一种恨。 恨天! 恨地! 恨一切的恨! 苏小河悚然一惊。 昔日的方惊梦恍若有一种曲高和寡的傲然。 今日的方惊梦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恨。 “你知道我是一个什么人吗?”方惊梦的眼神转向苏小河,目光里带有一种孤狼的光。 苏小河对他眼里的光看的分明,但他没有说话。 方惊梦冷笑道:“我是一个杀手!” 那冷笑很短促,犹如昙花一现。 “我杀了很多人!” “我的手上沾满了血!” “我不后悔!” “他们该死!” 方惊梦以一种歇斯底里的咆哮在呐喊。 苏小河很安静的在听,他明白自己只需要听。 方惊梦直视着苏小河,目光如剑:“他们是不是该死!” 苏小河点点头。 “他们就是该死对不对!”方惊梦的手抓住苏小河的肩膀,五指如铁,深深陷进他的肉里。 苏小河脸色苍白,冷汗渗渗,却一丝痛叫也没有发出,而是狠狠的点头:“对!” 方惊梦忽然笑了。 惨笑。 惨笑中带泪。 衣衫上沾血。 泪从眼角垂落,砸在脚下的琉璃瓦上,发出“砰”的声响。 苏小河与方惊梦只有数面之缘。 那日青石路上,鹤立鸡群,雨中抬头看天的人。所有人都绕开他,唯独苏小河从他身边经过,还看到他眼里的那种空无一物的冷。 从那时,苏小河就知道这是一个心智坚如铁石的人。 而让这样的一个人落泪,究竟是什么事,什么人? 什么样的事? 什么样的人? “我从小无依无靠,乞食街头,是破板门的人收留我,给我一个避雨的地方,给我一口吃食。”方惊梦的泪已干,但心似乎在滴血,“你知道破板门是什么?苏州城里活不下去的人,无家可归,家破人亡的人才会去的地方,却是一个连乞儿都不愿意去的地方。那里是他们的等死之地,我就是在那里活了下来。” 他的眼光变得柔和:“我想让破板门的人摆脱那种境地。所以,我杀了人,得了银两之后都会送到破板门。我告诉武大叔,我要买一座酒楼,给破板门的人置一份产业,让他们从破板门走出来,让他们可以活的像个人,不用躺在地上等死。” 苏小河看到远处的火光照亮了夜空。 这火光令他心悸。 就在方才,一群亡命之徒冲进破板门,遇人便砍,逢人便杀,破板门内尸横遍野。 这群亡命之徒临走之际,又放了一把火,烧了破板门。 破板门平日里根本无人关注,等捕快赶到,那群亡命之徒逃的无影无形。待水龙局赶到时,破板门几乎烧成了灰烬。 “他们就是我的家人,那里就是我的家。”方惊梦刹那间变得疯狂,“有人杀了你的家人,你要怎么做?” “杀了他!” “有人烧了你的家,你要怎么做?” “杀了他!” “我要杀了他!” “我和你一起去!” 苏小河的心里似乎有一团燃烧的火,火焰灼烧了他的心。 就在踏入苏州城之前,苏小河曾经遇到一个杂耍班子,里面有一群孩子。 那是一群不正常的孩子。 那些孩子似乎先天缺陷,衣不蔽体,令苏小河有了恻隐之心。 有的断手。 有的断脚。 有的坡脚。 有的是个侏儒,像个孩童一般,但面容却是如同中年人一般。 上天总是如此不公,许多人天生就带有残疾,或者刚出生的婴儿还没有来得及感知这个世界,就突然夭折,留给父母无尽的伤痛。 这些杂耍班子的孩子是不幸的,他们没有一个是正常的人,注定受尽屈辱,忍受别人的刻薄。 班头的大骂怕是稀松平常。 班头是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五大三粗,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模样。 但是,也许他们这些孩子是幸运的。 至少有人收留,还能有一口饭吃。 天生残疾的幼童,亲生父母也未必待见吧。 苏小河心里忍不住这样感慨。 虽然他无父无母,但他遇到了师父。 他与这些杂耍班子的孩子相比幸运了许多。 师父虽然考揍他,但不会真的揍,只是缺乏耐心。 苏小河神色黯然的离开了,他不忍再看。 师父说他是一个嘴贫的人。 “小寒山”除了他和师父,就是花鸟鱼虫,还有生禽猛兽。 苏小河从记忆中就跟着师父,但他三岁才开口说话,而别的孩童一岁半便能简单的言语。并非苏小河与其他孩童不同,天生愚笨,而是师父不会照顾孩子,也不知道如何叫婴儿说话。于是乎,苏小河三岁时一直不会说话。 后来,师父也发现了不对劲。这小子只会咿咿呀呀,但看着聪明伶俐,不会是个哑巴吧? 师父下山找郎中诊断,结果大吃一惊。 师父从来没有交过苏小河说话,而苏小河三岁之前一直待在山上,没有接触过任何人,因此导致他三岁时还不知如何用语言表达。 等到苏小河学会了说话,大概是终于学会了说话,曾经三年不会说话,导致他很喜欢说话。 师父说他很贫嘴。 于是,师父开始揍他。 他总在师父面前喋喋不休,师父立即就会揍他。 等十二岁时,师父不再管他,允许他去山下玩。 苏小河结识了马舟,他在“小寒山”唯一的朋友。 即使苏小河觉得师父老揍他,而且完全没有一个为人师表的风范,但他很庆幸在襁褓时师父将他抱回了“小寒山”,让他有了一个亲人,有了一个家。 突然间,苏小河听到一声孩童的惊叫。 那惊叫戛然而止。 苏小河看到一个偏僻的角落里,一个粗壮的汉子捂住孩童的嘴,四处张望着。 苏小河闪躲起来。 粗壮的汉子将孩童一掌击昏,看四下无人,将孩童放到那车上的一个箱子里,架着马车走了。 苏小河尾随其后。 粗壮的汉子将马车驰进一个小院中,然后将箱子里的孩童抱起来。 夜幕降临,小院中灯火通明。 苏小河掠到房顶,听着里面的人在说话。 “老三,今天怎么就抓了一个小孩?” “大哥,最近风头紧,衙役们老在外面溜达,我转悠了一天,才看到这孩子在单独玩耍,要不然哪能得手?” “行了,既然风头紧,这两日我们便离开。” “那个孩子怎么办?” “先别动,等离开这里,斩断他的脚筋。” 苏小河心中怒火中烧。 从听到的只言片语中,苏小河便知道了这些人的身份。 这是一群人牙子,而那个被称作“大哥”的人,正是白天里杂耍班子的班主。 这时,苏小河悚然一惊。 他想起了那些断手断脚的孩子,手脚上的伤是刀剑所伤。 他们是被杂耍班子抓来,人为造成残疾,以博取别人同情,施舍些钱财。 这沾满血泪的钱财,都进了杂耍班子的囊中。 苏小河听闻过这种丧尽天良的人,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如今竟然让他遇到了。 白天里他心中难过,又想到自己身世,才一时疏忽,没有瞧出那些孩子的伤口有何不妥之处。 苏小河摸了摸手里的剑,又犹豫了。 他尽可以杀了这些人,但时候这些残疾的孩子如何安置? 官府会管吗? 又有谁愿意管? 他怎么管? 苏小河心神恍惚的离开,心中一直没有妥善的办法。 他一跺脚,叹了一声。 不管这些孩子怎么安置,还有一个被他们刚抓来的孩童,他不能不救。 哪怕无法安置这些孩子,但杂耍班子这些人丧尽天良,残害这些孩童,孩童的父母失去孩子,不知毁了多少人的一生。 该杀! 当杀! 必杀! 苏小河多愁善感,心思纯良,难免会钻牛角尖,而一叶障目。但灵台清明之时,他能当机立断。 行走江湖,有所谓,有所不为。诸事不能周全,但当断则断。 苏小河折返回去,却突然简单杂耍班子的小院中冲天火气。 杂耍班子的所有人尽皆被杀,来人杀伐果断,将所有人一击毙命。除了那个刚被掳来的孩童,杂耍班子里那些残疾孩子,全都不知所踪。 苏小河心中疑虑难解,一路寻着蛛丝马迹来到苏州城,拜访洛寄予之前,他顺着踪迹来到了破板门。那些残疾孩子全在破板门,虽然环境不佳,但有人照料,不至于沿街乞讨,或者饿死街头。 看来,必是击杀杂耍班子的人所为。不仅替天行道,又将这些孩子的后顾之忧解决了。 苏小河很想见一见这人。 但婚书一事还没半托,他便去了洛府,而后又在废墟里避雨,看到方惊梦以指剑杀人。 苏小河还记得那些杂耍班子的致命伤口,似剑伤,又非剑伤。 原来,杂耍班子的人牙子,正是为方惊梦所杀。 这样的一个人,哪怕是一个杀手,也必是一个心怀正气的杀手,绝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屠夫。 当初苏小河看出了胡金福是别人假扮,表面战栗,眼光却含有杀机,就提醒了方惊梦。 正因为此,方惊梦去同源客栈告诉他,有人要杀他。 那时,苏小河对方惊梦并没有防范之心,反而有结交之意。 方惊梦又去百芝堂,告诉是顾忌禅要杀他,但却要求苏小河帮他杀一个人。 苏小河才答应他,若是该杀之人,他就帮方惊梦。 他心里存着歉疚之意。 不是对方惊梦,而是对杂耍班子的那些被伤害的孩子。 当初,哪怕他杀了杂耍班子的人,也无力安置那些孩子。 于是他心里始终有些歉疚之意。 这也是师父为什么说他不适合江湖上行走。 “所以,你愿意帮我杀人?”方惊梦看着衣衫上的血。 衣衫的血,是破板门里的人的血。 他去了破板门,但已经来不及。 “不。”苏小河却道,“我也要杀人!” 那些杂耍班子的孩子,在这一片火海中,还能幸存吗? 方惊梦冷笑道:“‘小池巷’杀了他们,我要杀了‘小池巷’的人。那不是一个人。” 苏小河将剑上的布扯掉,道:“有多少,杀多少。” “我想杀的人,让顾忌禅派人屠杀破板门,是为了激我。”方惊梦眼光冰寒:“破板门因我遭的劫难,顾忌禅派了‘小池巷’屠杀破板门,他也要死。我说过,帮你解决顾忌禅。如今,我也要杀他!” 苏小河抚摸着“小寒山”,那剑似乎要冲天而起:“如果那人在,我帮忙杀!” 方惊梦将酒坛丢过来,冷道:“杀人之前,当饮酒!” 苏小河摇头道:“饮酒我会醉,我碰不得酒。杀了人,你我大醉一场。” 方惊梦衣袂激荡,喝道:“好!” 苏小河与方惊梦怀揣浓烈的杀意,在前往“小池巷”的路上并立而行。 有些人是必须死的。 有些人是一定要杀的。 有些仇是一定要报的。 “小池巷”的人必须死。 屠杀破板门的人必须杀。 方惊梦是去报仇的。 苏小河是去杀人的。 江湖中人,杀人不需要理由。 何况二人都有必杀人不可的理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22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苏河与方惊梦被拦住了。 正是苏州成绩负责情报收集的石化雨。 方惊梦冷道:“石兄,我拿你当朋友,你这是作甚?” 苏河一听,就知这是与方惊梦相识的人。 石化雨瞥了一眼苏河,目光又落在方惊梦身上,劝道:“你真的要去?” 方惊梦眼光一寒:“你来拦我?” 石化雨直截了当的道:“你不能去。” 方惊梦语气不再是冷,而是寒:“如果我非要去呢?” 石化雨冷道:“你不能去!” 方惊梦脸皮一跳,道:“你拦不住我。” “就凭你们两个?”石化雨原地转悠两步,指着苏河,怒道,“我不知他的身手怎么样,今天能在‘焚心圣手’手下没有落败,武功必然不错。可你和他两个人,以为真的能够对付‘池巷’?” 苏河心中一惊,面上不动声色,也不言语。 “他可以不去,我一定会去。”方惊梦掷地有声。 “我不去,没人能逼我。”苏河眉头一扬,“我要去,也不需要别人允许。” 石化雨气急败坏的道:“你们两个真的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就凭你们,还去对付‘池巷’,别人就是站那让你们杀,也能把你们累死。” 苏河冷笑道:“虽死无憾。” 石化雨立即面色不善的看着他,哼道:“你以为就只有‘池巷’的帮众吗?顾忌禅的武功如何,你了解吗?‘焚心圣手’必然在,他可是顾忌禅的义父,你要杀顾忌禅,他会袖手旁观?而且你可否知道,苏州城里来了一个人,我想苏公子应该见过。” “而且,此人杀了‘池巷’一处香堂里的人。不仅如此,他还杀了顾忌禅的军师贺之洲。”石化雨娓娓道来。 苏河不再惊讶,反而是觉得有趣。这人对一切都了如指掌,倒是一个人物。方惊梦是一个杀手,这人与方惊梦相识,再联系到刚才他所说的话,此人身份呼之欲出。 石化雨没见到苏河这时反而淡然,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他又沉声道:“这人提着一个灯笼,苏公子应该很有印象。‘池巷’屠杀破板门,就是顾忌禅答应了此人。他杀了‘池巷’的人,还能令顾忌禅为他做事,你以为他是普通人?在这苏州城里,还有什么人能够让顾忌禅心存忌惮,帮里人被杀了,还要替别人做事?” 他苦口婆心的对方惊梦劝道:“我知道破板门对你有恩,你时常去救济他们,这么多年,这恩情也算还了吧?当年那些收留你的人甚至都不在了,破板门还和你有什么关系?” “门里早就对你此举有所不满,我提醒过你,你总不听。这次那人分明故意激你,设置了天罗地等你去跳。你倒是好吧,还真去跳。你以为你有三头六臂?那人的武功如何你心里没数吗?就你现在恨火滔天,心绪不稳,你能杀的了他?” 石化雨狠狠一跺脚:“我看是他杀你,不是你杀他。” 方惊梦忽道:“石兄,我以为我不会有朋友,没想到你拿我当朋友。” “还有我。”苏河朗声道。 方惊梦对他一笑,又对石化雨道:“石兄的好意我心领,但是我必须去。” 他又对苏河歉然道:“我怕一人之力杀不了那人,却要托你同去,你还是不要去了。” 苏河冷笑道:“请神容易送神难,许你行侠仗义,不许我为民除害?” 石化雨一阵头疼,吼道:“你杀了他们又怎样?你想杀那人,可以选择一个好时机,那人来到这里,在我眼皮底下,我还能让他讨了好?可是今晚不能去。” 苏河有些不解,问道:“为什么今晚不能去?” 石化雨一叹,指着方惊梦道:“我也不怕苏公子知道,我们是杀手,可他呢?今晚破板门遭劫,你便去了,门里往日对你救济破板门尚且不理。但今晚你这一去,门里必容不得你。杀手若是不遭所容,哪怕你杀了顾忌禅,灭了‘池巷’,那人也死在你手里,门里也不会放过你。” “石兄,我早就不想在门里待了。”方惊梦的眼里带着死灰的颜色,涩声道,“昔年如若不是门里收留,可能我就命丧黄泉。所以,这些年我替门里卖命,虽然杀的都是该杀之人,但毕竟是为了钱财杀人,我真的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 石化雨的生意有些抖:“你竟然有了退出的打算,门里必定杀你。” 方惊梦淡然一笑,道:“所以,我今晚去不去,门里都不会放过我,那我何必还要再等下去?” 石化雨闻之默然。 “这位石兄……”苏河上前一抱拳道,“在下以为,男子汉大丈夫,行走江湖,当有所为,有所不为。换作你是,你能眼睁睁看着凶手逍遥法外?” 他言辞激昂:“在下遇到一个杂耍班子,他们把孩童抓走,将他们斩断手脚,以博取他人同情,收敛钱财。那可是活生生的人,什么样的人才能做这等残忍之事?可是,当初在下却在想,如果我杀了那些人牙子,这些可怜的孩童又该怎么办?谁来照顾?我要是那样做,是救了他们,还是害了他们?他们反正就这样了,在杂耍班子里也许还有一口饭吃,不至于饿死。真若流落街头,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我竟然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如今看来真正是可笑。”苏河自嘲的摇头道,“那日我还看到一个孩子刚被抓了去,我想怎么我要救这个孩子。于是我就回去,那些人却都已经死了。我寻着蛛丝马迹去了破板门,才知是方兄救了他们,并将那些可怜的孩子安置在破板门。” 他的眼里有一种深深的痛:“幸亏是方兄出手相救,否则那些孩子已遭了不幸,以后恐怕还有更多孩子也要遭遇这种不幸。我习武多年,受师父多年教诲,就竟然想不明白这个道理。事事哪能尽如人意,但当断则断,‘池巷’屠杀破板门,不知那些可怜的孩子是否全都遭了难。” 他的眼里转成一种怒:“人总是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于是走的路不同。但不管走江湖的汉子也罢,替人卖命的杀手也罢,总是要有个底线。‘池巷’行事太多很辣,天理不容,我辈江湖中人岂能容忍?” 他质问道:“你们能容忍,那是什么?你们不是杀手,杀手尚且存有一丝人性,可你们连这最后一点良善都丢的干干净净。” “大言不惭!”石化雨怒道,“这天下不公多的事,你又能管得了多少?” 苏河哂然一笑:“虽千万人吾往矣!” “你!”石化雨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方惊梦抱拳道:“石兄,我若不死,咱们再把酒言欢。” 石化雨突道:“‘无法无天’何在?” “在!”石化雨的身后突然走出来一个人。 石化雨冷道:“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突然间,他后背的夜景里,陆陆续续的走出来许多的人影。这些人无声无息的潜藏在石化雨身后,此时听他号令,尽数现身。而且,这些人都默不作声,浑身却有一种凛然的杀气。 苏河眉头一蹙,按剑而立。 方惊梦神色晃动,负在背后的手动了动手指,淡淡的道:“非要如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23章 人生到此,可以一死 “去还是不去?”作为四师弟的封修犹豫不决,等待两位师兄的答复。 师父和大师兄都不在,作为四师弟的他无法做决定。 洪庭湖伸手扶了一下斗笠,问道:“要不,问下师父?” 叶清温文尔雅,眉目一轩:“师父伤势严重,还是别让他老人家担忧了。况且,就我们三人,去了也是送死。” “二师兄怕了?”洪庭湖哼道。 叶清看着他,气道:“我会怕?” “去便去,不去便不去,三人又怎样,苏河和那人不都去了。”洪庭湖早已安奈不住。 “打鱼的,你又要逞匹夫之勇?”叶清嗤笑道。 “二师兄,我这打鱼的尚有匹夫之勇,你这世家公子出生高贵,自然不屑与我们这些匹夫为伍。”洪庭湖话语间讽刺意味十足。 封修只觉得头大。 叶清出身世家,的确是洛寄予弟子当中出身最好的,也是最有傲慢公子习性的人。 而洪庭湖渔民出身,洛寄予收徒自然不会以身份为准,就收了他做徒弟。但他与叶清两人平时瞧着都不顺眼,经常针锋相对,不过也仅仅是用语言挤兑。 封修以手扶额,无奈道:“两位师兄,都一年没见了,一见面你俩又是这样。” 叶清悠然道:“四师弟放心,师兄我不会和他一般见识的。” 洪庭湖反唇相讥道:“我还不屑与你为伍呢。” 叶清挑挑眉毛,哪里还有方才儒雅气派:“那三师弟为什么要拜师父为师啊?我可是早你入门,你后入门的,跟在我后面,还说不屑与我为伍,言不由衷啊。” 洪庭湖哼道:“我是来拜师父的,又不是来拜你的。照你这么说,你还跟着大师兄呢。” 叶清笑道:“我就是跟着大师兄,要不是见大师兄剑法那么好,我还真不会赶着跑来苏州。” 当时,隋远外出,偶遇不平,时常拔剑相助,恰巧被叶清瞧见了,死皮懒脸的要拜师。 洪庭湖听了,忽然笑道:“二师兄,我可听师妹说,你当初是要拜大师兄为师的,结果大师兄不收你,你一路死缠烂打,直接追到苏州城,跑到府上,见了师父又要拜师父为师。师父也是被你纠缠的头疼,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师妹说的也并非事实。”叶清脸不红,心不跳,“大师兄不收我,那我就只好拜师父了,师父也是看我一表人才,有习武之资,所以才收我为徒。再说,我那叫死缠烂打吗?大丈夫做事,就要不改其志,说要拜师,就必须拜师,不能知难而退,而要迎难而上。” 洪庭湖赞道:“二师兄说的好!” 叶清心里一跳,问道:“三师弟你想干嘛?” 洪庭湖嘿嘿笑道:“师弟我觉得二师兄说的太对了。大丈夫就要迎难而上,行侠仗义,为民除害,‘池巷’作恶多端,屠杀无辜,罪有应得。况且,顾忌禅可是对师妹心怀不轨,那‘焚心圣手’可是为了‘池巷’来找师父麻烦的。我们作为徒弟的,于公,行走江湖,不能给师父脸上抹黑,遇见不平事,理性拔剑而起。于私,刚好替师父报仇。” “‘池巷’要找师父麻烦,我们作徒弟的当然不能置之不理。”叶清却又话锋一转,“不过,‘池巷’人多势众,苏州城里诸多门派都不敢与其直接交锋,我们三个,都不够别人杀的。” 洪庭湖怒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你要怕,你就回去吧,不要在师父家里待,假惺惺的跑来作甚。” 叶清也怒了,道:“你个打鱼的,还人杰,鬼雄?和你有关系吗?” “和我当然没关系!”洪庭湖脸都气红了,“大丈夫顶天立地,死就死了,也不枉这世间走一遭。” 封修见两人越吵越凶,劝道:“两位师兄,能不能听师弟一句,如今洛府危机当前,咱们就不要再做口舌之争了好吗?” 洪庭湖一瞪眼:“这是口舌之争吗?” 叶清也道:“对,这不是口舌之争,是生死之争。” 封住只得闭嘴。 这两人方才吵的凶,瞬间就一致对外。 不过,他忍不住道:“他们可走了一会儿了,去还是不去,两位师兄定夺,晚了就来不及了。” 洪庭湖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道:“四师弟,我们两个去,二师兄可是要继承家业的人,不能死。” 叶清怎么听不出他在明朝暗讽,点头笑道:“那是自然,我们叶家家大业大,少了我怎么成,我当然不能死。” 洪庭湖气的脸都在哆嗦,拉着封修就往外走:“他不死不得,我们死的,我们走!” 封修却没有动,讪笑道:“三师兄……” “你也怕死!”洪庭湖一甩手,手指点到了他的鼻尖。 封修苦着脸:“我……” 叶清朗声道:“四师弟也不能死。” 洪庭湖以一种冰冷的目光望着他们,冷笑道:“你们都不能死,我一个打鱼的死不足惜。” 叶清却叹道:“你也不能死。” 洪庭湖以为他毕竟念及师兄弟之情,脸色好些,却依然气道:“我可以死,但不能令师父蒙住,更不能让自己良心不安。苏公子与破板门毫无干系,尚能不畏惧死,我有什么好怕的?” “你个打鱼的,怎么就这么笨!”叶清气急败坏的道,“动不动就死不死的,你死了你就很开心了是吧?活着不好是吧?你就这么想死,那你就去死吧!” “二师兄,四师弟,来生再会!”洪庭湖一转身,当真就走。 “三师兄你站住!”封修赶紧拉住他,哭笑不得道,“你这牛脾气,让我怎么说你?” 洪庭湖微微一愣,看着叶清似笑非笑的表情,心头茫然。 叶清哈哈笑道:“四师弟你让他去吧,别拦他。” 洪庭湖见他笑的似乎有些诡异,却是想不通情理,讥讽道:“怎么,我死你们还要拦着?” 封修一种深感无力之感,道:“三师兄啊,为什么一定要死呢?这么多年师兄弟情义,你还不了解我们?二师兄是世家公子习性……” “四师弟?”叶清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封修精神一阵,语气激昂道:“但是二师兄可不是怕死之辈。三师兄,作师弟的可要说说你,你这急脾气啥时候能改改。” 叶清正色道:“三师弟,你想死,我可不想死,能不死依然是不死的,干嘛非要一心求死。” 洪庭湖听出了深意,脸色一红:“二师兄……” 叶清目光炯炯,道:“我们可不能逞匹夫之勇,‘池巷’得罪的门派了不少,树敌如此之多,不好好利用,岂不可惜?” 洪庭湖笑道:“还是二师兄厉害,师弟我还真就是一个打鱼的,什么都不懂。” “少拍马屁!”叶清照他身上捶了一算。 洪庭湖自知理亏,嘿嘿一笑,也不闪躲。 叶清神色凝重,娓娓道来:“‘池巷’屠杀破板门,如此凶残,我们可大做文章。我们就以我们三人的名义声讨‘池巷’……” 洪庭湖打断他,道:“二师兄,咱们三个能行吗?声讨有何用?” “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叶清恨铁不成钢的道,“咱们背后不是有师父吗?反正‘池巷’敢找师父麻烦,我们作徒弟的索性就撕破脸,一不做二不休,以我们的名义写信,传到各门派中,‘池巷’盘踞苏州多年,如今要大开杀戒,一统苏州武林一道。现在破板门都烟火冲天,你说各门派还不人人自危?” 他嘿嘿冷笑道:“虽然破板门不是什么门派,但你‘池巷’连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都要杀,还一把火烧个干净,谁知道是不是顾忌禅终于忍不住要大开杀戒了?哪个门派不怕?只要他们怕了,我们就成了。” “他们怕了,不是更加畏惧‘池巷’?”洪庭湖愕然。 叶清无奈道:“三师弟,你心思单纯,不懂这里面的门道。师父的‘洛神剑法’之名在江湖上的威望可不,只不过师父淡泊名利,才让‘池巷’在苏州城里呼风唤雨。可‘池巷’都欺到府上了,师父之所以以一己之力想抗,就是不希望多造杀戮。” “我们是师父的弟子,我们写的信,是我们的意思,也可以是师父的意思。”叶清眼中一狠,“师父替苏州武林考虑,可我们作徒弟的就顾不得了,只要铲除‘池巷’,才能帮师父解决麻烦。” 洪庭湖歉然道:“二师兄,我方才多有冒犯,你可别怪师弟。” 叶清长长一叹:“谁让师兄我大人大量。” 远处燃烧的大火照亮了夜空,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三师弟你说的对,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行侠仗义,替天行道,为民除害,我们义不容辞。”叶清的眼中光芒闪动,“人生到此,可以一死!” 洪庭湖欲言又止的望着他。 叶清皱眉,问道:“三师弟你想说什么?” “师父。”洪庭湖指指他身后。 “好啊,我的二徒弟不愧出身世家,连师父都算计在内了。”洛寄予语气不善。 叶清哪里还有方才慷慨赴义的英姿,瞠目结舌的道:“师父,你都听到了?” 洛寄予哼道:“师父还没聋!” 他审视了三位弟子一遍,道:“今晚,谁都不准踏出洛府一步。” 洪庭湖叫道:“师父——” 洛寄予怒道:“谁敢踏出洛府一步,逐出师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三个人 夜深。 人静。 人静心不静。 顾忌禅今晚待在故居里,并没有回“池巷”总堂。 他还记得顾风临终遗言。 而这遗言,便是与那半块玉佩有关。 那是一个“页”字。 他手里此时也拿着半块玉佩。 至于这半块玉佩,上面也有一个字,或者算不得一个字。 半块玉佩半个字,与提着灯笼那人手里的半块玉佩合在一起,刚好是一个“顾”字。 那个带“页”字的半块玉佩也在手里。 顾风对他叮嘱:“如果有一天,有人拿着带‘页’字的半块玉佩来找你,无论什么要求,你一定答应,千万不要拒绝。” 当时,顾风攥住他的手,像是回光返照,几乎要将他的手骨攥碎了。 当初“池巷”起家之时,顾风从一个武功不错的汉子,但出身低微的他,却能够组建“池巷”,后背又岂会没有助力。否则,凭借他一人,如何能够在苏州城里让“池巷”生存下去。只不过,他这背后的助力却不甚看得起“池巷”,但刻了一块玉佩,雕刻一个“顾”字,分为两半。此人与他约定,当玉佩合二为一时,必须答应持玉佩者一个要求,不得拒绝。 顾忌禅对顾风眼神中的恐惧记忆深刻。 相助顾风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 至少,那是一个顾风父子不能得罪的人。 任何事都有代价,没有无缘无故的施舍,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拔刀相助。 顾忌禅深以为然。 顾风得到了助力,如今就要还了。 那提着灯笼的人,为什么要杀“池巷”的人,尤其是军事贺之洲? 顾忌禅心中明白。 这是在逼迫。 或是在示威。 更确切的说,是警示。 顺,则生。 逆,则死。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一个人,他后背必然有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门派。 那人不提,顾忌禅也不问。 人要学会多想,多做,少问。 多想是有所成的必然条件,想的多了,做的时候才会少犯错。 多做总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付出总是与收获不成正比,有人拼搏一生,尽心尽力,到头来可能一场空罢了。 少问是保命秘诀。 有些事不能,不能知道,知道也要忘了,不知道总比知道要好。 尤其,那是一个危险的人。 顾忌禅懂得审时度势。 所以,他心中明白,却绝不问一个字。 或许,他也能够得到这人的再次相助也未可知。 如今,他的心思都在苏河身上。 苏河是他曾经有招揽之意,却要必杀的人。他既然公然与“池巷”为敌,而且也知道“山海经”。虽然不清楚此人从何得知,但知道“山海经”的人,都是顾忌禅的敌人。 他的敌人,只有死了才令人放心。尤其,这是一个让“焚心圣手”都没有讨的了好的人。 他在这样想着,突然有人来到身前。 能在故居中悄无声息靠近他的人,从前只有一个人。 那人是他的义父——“焚心圣手”莫烈。 如今还有一个人,就是那个提着灯笼的人。此人武功高深莫测,那些暗桩根本发现不了他,他就已经来到了这里。 但来人不是“焚心圣手”,也不是提着灯笼那人。 这人是“不存在”的第三个人。 他是顾风留给顾忌禅的心腹,负责手里监视苏州城里的暗流涌动。 第三个人道:“启禀帮主,‘苏河与‘一语成谶’正在来的路上。” 顾忌禅却道:“说。” 第三个人既然来亲自见他,必然有他认为的要事,而且一定是要事。 第三个人道:“城里各门派都在召集人手,他们要对我们不利。” 顾忌禅冷笑道:“五年前那个夜晚他们忘了,想杀我,岂有那么容易。他们既然安奈不住了,那我们就灭了他们。” 第三个人像个木头一样,情绪没有丝毫波动,继续道:“还有一股人。” 顾忌禅蹙眉。 他注意到,第三人说的是“一股人”,而不是一个人,几个人,或者某个人。 他问道:“什么人?” 第三人道:“属下不知。” 顾忌禅眉头一挑。 如果连第三个人都不知道,那这股人怕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而且极其难缠。 他的心中积聚的杀气腾然而起,道:“哪个门派敢动,就给我杀,杀到没有人敢动为止。” 第三个人宁静如波的眼神微微一动。 今晚的顾忌禅像是换了个人,杀气腾腾,而且仿佛有什么不妥之处。 只听顾忌禅又道:“那些来历不明的人,交给你了。” 他这是让第三个人亲自动手。 第三个人恭敬的道:“是!” 然后,第三个人便领命而去。 顾忌禅待他走了,神色变得茫然。 他隐忍了五年,不敢与各门派决一死战,今夜好像控制不住杀意。 第三人刚刚离去,走来了一个人。 这人正是顾忌禅的义父——“焚心圣手”莫烈。 他看到第三个人突然来到故居,便知道怕是有大事发生。若不是如此,第三人绝不会来这里。 而且,他耳力记好,听到了顾忌禅的命令。 他来到顾忌禅面前,更发现他凛然的杀气,道:“忌禅,你的杀念太重了。” 他昔年发愁得到,却被武林中以正派自居的人接连追杀,想要以莫烈的命,换他们的名。 莫烈岂会坐以待毙,击杀了不少人,再加上他深受情火与恨火的折磨,杀念慎重。 而且,他内心也以为自己杀戮多重,导致唯一的儿子孟是非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结果为洛寄予所杀。 他心中拿顾忌禅早已当作了亲生儿子一般,不希望他会走自己和孟是非的老路。 顾忌禅心头一惊,从强烈的杀念中醒过来,不由得冷汗渗渗。 他暗自吸了口气,道:“多谢义父提醒,我会注意。” 莫烈长叹道:“那就好。” “义父来这里找我有什么事?”顾忌禅问道。 莫烈四下扫了一眼,低声道:“我知道‘池巷’来了一个人,你要多加心,那日我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此人太过诡异,一定心为上。” 顾忌禅宽慰道:“义父放心,孩儿醒得。” 莫烈略一犹豫,还是问道:“那人来找你做什么?” 顾忌禅也不隐瞒,道:“说来话长,当年我父亲曾受了这人的恩惠,我不得不报啊。” 莫烈疑问道:“我观此人虽然蒙面,但不像年老之人。” “我父亲临终是嘱咐我的,怕是这人背后的力量不可觑。”顾忌禅有种无力感,“孩儿也是不得不兑现父亲的诺言,不管什么要求,父亲让我都不要拒绝。” 莫烈又问道:“刚才第三人来了,可是有什么要事?” 顾忌禅点头道:“苏州城里的各门派隐忍了那么久,怕是要对我们不利了,今晚蠢蠢欲动。” 莫烈沉声道:“信息属实吗?” 顾忌禅断然道:“第三个人从不令我失望,” 此时的夜空,月明星稀,乃是一个杀人好时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25章 无法无天 “披风衣”是顾风为顾忌禅留下的班底。 “披风衣”受尽顾风恩惠,皆以死相报。 江湖里的汉子,有好人,有恶人。 好人也好,恶人也罢,好人未必是好人,恶人未必就一无是处。 好人也有成为恶人之时,背信弃义之徒屡见不鲜。 恶人也并非一无是处,恶人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受恩必报之辈。 五年前顾忌禅之所以将反扑的各门派一往打击,仅凭“焚心圣手”一人又能如何?关键之时,就是“披风衣”舍死相搏,击退了围攻顾家故居的人。 而今夜,各门派皆有异动,第三人心中明白,又到了“披风衣”洒血之时。 第三个人从未令顾忌禅失望,而第三个人同样对顾忌禅极为了解。 顾忌禅之所以让“披风衣”出动,就是为了一雷霆之势,横扫有异动的门派,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毕竟“池巷”还没有与各门派决一死战的能力,为今之计只能退而求其次,震慑各门派,不敢让他们轻举妄动。 但“披风衣”隐藏在苏州城里,精锐却没有那么多,不过百余人而已。其余皆是监视各门派动向,并没有太多的杀伤力。 但这百余人的精锐便以足够。 “披风衣”之所以有“披风衣”之名,因为人人出动时皆手持刀,身着红披风,静如山,动如风。 “披风衣”已经出动,行走在月明星稀之夜,杀机已露,杀气已起, 苏河伫立在高处,将“披风衣”的举动看的一清二楚,也觉察到“披风衣”显露的杀气。 他称赞道:“‘池巷’能够立足苏州城,果然非同一般,这支‘披风衣’功不可没。” 石化雨嘿嘿一笑,语气不屑,道:“‘披风衣’固然不错,但是今晚怕是要栽了。” 苏河不信,脱口问道:“为什么?” 石化雨傲然一笑道:“因为‘无法无天’。” 苏河又问:“‘无法无天’有那么厉害?” 石化雨瞥了他一眼,道:“我也不怕瞒你,你以为我怎么对苏州城了如指掌?顾忌禅的‘披风衣’是为了监视各门派,提前预防,如有异动,便灭之,杀一儆百,让各门派畏惧不敢反抗。” “可相比‘无法无天’却差了一筹。我们是杀手,杀手杀人可不拼武力。杀手,也叫刺客。所为刺客,一击必中,不中必走。”石化雨傲然道,“但是,如果刺客身陷囹圄,仅凭一己之力,如何逃脱?杀手杀人,虽求一击必中,但遇到极厉害的人,总有失手之时。而且,一击必中,无论一个杀手武功再高,也很难做到。所以,那就需要有人策应,计划周密,刺杀时方可一击必杀,撤回时方能安然无恙。在‘无法无天’的策应下,一个人想不被杀很难,想要抓住一个想要脱身的杀手更难。所以,‘无法无天’藏的更深,对一切更加了如指掌。” 苏河却问道:“可是我们今晚是为了杀人,‘无法无天’若是策应我们还好,但你没让他们做这些,岂不是丧失了优势,大大的不妙?” 石化雨冷道:“你瞧了‘无法无天’,‘无法无天’是什么?杀手!一个杀手可怕,那么一群杀手你是否以为就丧失了暗杀的优势?你以为杀手只适合一人暗杀,而一群杀手就效果不显了?” “正是。”苏河一点也不客气的点头道。 “你忘了这是晚上。”石化雨嘿的笑了出来,那笑声冰冷尖锐,“月明星稀杀人夜,在这苏州城里的大街巷处,‘无法无天’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天,没有比夜间杀人更合适。地,‘无法无天’对苏州城的了解,超乎你的想象。利,‘披风衣’是江湖人,而‘无法无天’是杀手,所要正面交锋,石某倒不敢夸下海口,但若是埋伏暗杀,‘披风衣’必死无疑。” 此时,“披风衣”刚转过一个巷口,一阵尖锐的利啸骤起,数不尽的寒光铺天盖地的飞来。 第三个人反应极快,持刀护身,刀光四起,飞来的短利箭,尽数被他拨开。 但是其余“披风衣”就没那么幸运。 一是事发突然,二是出乎预料。 第三人听到身边的惨叫,看到倒下的人影,心里大惊。 暗处的人埋伏在“披风衣”必经之路,消散早已料到“披风衣”的行动。 而最令他惊异的是,“披风衣”在“池巷”内知道存在的人寥寥无几,而苏州城里的各门派当然遭到“披风衣”的击杀,虽然查了许久,却找不到“披风衣”的一点蛛丝马迹。 可对面的人竟然悄无声息的隐藏在暗处,给予“披风衣”一击必杀,眨眼间就倒下了十多人。 “杀!”第三个人不退倒进。 来人手持短弓弩,“披风衣”若退,必然损失更加惨重,不如冲上去,反而能够予以重创。 “披风衣”进,“无法无天”已退。 杀手杀人,一击即走。 “无法无天”杀如惊雷,退如鬼魅,第三个人号令刚下,暗处的“无法无天”一波箭雨飞来,早已回身撤退。 “不好!”第三个人止住“披风衣”。 这怕是调虎离山。 第三个人发现各门派有异动时就隐约不安。 第三个人当即决定撤回顾家故居。 这股任来历不明,怕是为了拖延“披风衣”,真正的目的应该是顾忌禅。 第三个人对“池巷”了若指掌,“池巷”最大的优势时三教九流齐全,各方面都能触及到,但“池巷”的弱点也是这些三教九流,导致“池巷”过于散漫。 “池巷”如日中天时,帮众竭力卖命,“池巷”一旦群龙无首,哥帮众就是一盘散沙。若是顾忌禅出了意外,“池巷”不攻自破。这也是为什么五年前各门派齐聚,围攻顾家故居,誓杀顾忌禅。幸亏“披风衣”早有准备,才击退了各门派的围攻。 但第三个人突然发现走不了。 “披风衣”走,“无法无天”追。 而且,“无法无天”深谙兵法之道,不求全歼灭,只求伤敌,杀敌即走,一丝交锋的机会也不给“披风衣”。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披风衣”转了三条巷,又死伤二十多人。 “无法无天”皆有杀手组成,杀人果决,绝不贪恋。 而“披风衣”毕竟江湖汉子,不堪其扰,虽不畏死,但死伤惨重之下,有些人已经控制不住暴怒,追击遁逃的“无法无天”,反而被乱箭射杀。 “三十人!”第三个人吸了一口凉气。 “无法无天”击杀遁走如此果决,难以追击,人数不多,便能行动迅捷。不似“披风衣”人员众多,进退之间,比肩接踵,反而不利。 但第三个人又不敢将“披风衣”散开。 来者显然训练有素,并非江湖上的汉子可比。一旦“披风衣”散成十几人的队,必被逐一射杀。 第三个人已经陷入进退维谷之间。 ——聚,或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26章 诡异的灯笼 第三个人脸颊被利箭擦过,划了一道血痕。 他的手在抖。 不是害怕,不是恐怖,而是无力。 “披风衣”众人合力将他护出重围,第三个人尚能听到远处街巷里“披风衣”余下众人的厮杀声。 那厮杀声越来越少,越来越低。 第三个人的心越来越冷。 今夜大变。 顾忌禅岌岌可危。 “池巷”岌岌可危。 他要提醒顾忌禅。 因为他受了顾风的恩情,就要回报在顾忌禅身上。 “披风衣”今夜将尽数战死,他们都受了顾风的恩情。 什么样的恩情能让人死不足惜? 恩情不在于大,而在于时机。 “披风衣”众人都在无望之际,决死之间受了顾风的恩情。 这就是大恩。 大恩当以命报之。 “披风衣”众人所受顾风的恩情已报,第三个人知晓,下一刻就是他报恩之时。 他有预感,今夜他也将随“披风衣”报恩身死。 但他现在不能死。 他要见顾忌禅。 顾家的故居他来去自如,暗桩决不会阻拦他。 “无法无天”被“披风衣”阻拦,抽不开空隙追击第三个人。 但第三个人真的还有机会见到顾忌禅吗? 他面前立着一个人。 第三个人呼吸都静了,越是危机之际,他的心越静,刀越稳。 但是那人却道:“你回去告诉顾忌禅,他杀我破板门的人,他们的命,他顾忌禅一定要还。” 那人站在黑夜里,杀意凛然的目光清晰可见:“我会亲自取他的命。” 第三个人浑身被那凛然杀气激的身心一冷。 他再去看眼前的黑夜里,那人已经不见了。 第三个快速前往顾家故居,途中看到几处“池巷”的香堂杀声震天。 果然要变天了。 苏州城里的各门派终于按耐不住,开始出手了。但这背后一定有人在驱动。这几年来,各门派对“池巷”心存畏惧,怎么会突然之间袭击“池巷”。况且,苏州城里曾传,顾忌禅与陆提刑私交甚好。而苏州城里的各门派又不成气候,寻常哪里敢与“池巷”一较高下。 可今夜,他们竟然还真的动手了。 第三个人一路迎来,暗暗观察所经过香堂里的打斗,越来越感觉不妙。 那些袭击香堂的人,并没有拼死厮杀,而是牵制。 他们就是为了牵制“池巷”的香堂,其中目的呼之欲出,存了直捣黄龙之心。 顾忌禅是否猜到? 他又是否有所准备? 第三个人心里更急,行的更快了。 他倏地站住了。 他看到夜间一个橘黄色的灯笼。 他看到了橘黄色的光,却看不到提着灯笼的人,但那人就在灯笼处。 那人冷道:“‘池巷’这么多年,都不成气候,也就没必要存在了。” “你——”第三个人心中恍然,大吃一惊。 却见那橘黄色的灯笼朦朦胧胧的影子突然就靠近了他。 那人看着第三个人倒在地上,叹道:“想不到,却让你瞧见了。不过,一起杀了便是。” 他转身,只见有一个人站在那里。 “焚心圣手”从顾家故居出来以后,心思不宁,总觉得有事发生。果然,让他发现几处香堂有人围攻,他出手击杀数人,又听到别处也传来了厮杀声。 那厮杀声悍不畏死,正是他知道的“披风衣”。 那声音伴随着“嗖嗖”的利箭破空声,与其交锋的人杀人利索,迅捷,行动整齐划一,杀伐果决。 而此时,各处香堂都传来杀伐之音。 莫烈心中知道各门派对“池巷”动手了,隐忍多年,一出手必然就是杀招。 他正要回顾家故居告知这一切,途径一出巷,就看到提着灯笼那人杀了第三个人。 莫烈冷笑道:“你果然没安好心。” 那人悠然道:“此言差矣,江湖之中,强者为尊,‘池巷’在顾风手中经营多年,传至顾忌禅的手里,却也只是表面统领苏州武林,暗地里各门派却都不服。如此一个懦弱无能的‘池巷’,不如灭了,换别人来大展宏图。” 莫烈心知这人诡异万分,却也不怕,踱步走来,道:“你果然是狼子野心,老夫不管你背后有何势力,今夜我就杀了你,再看看谁要对我孩子不利。” 那人嘿道:“我倒要领教领教‘焚心以火’的厉害之处!” 莫烈厉喝一声,身影忽动,在夜间闪过。 那人举指成剑,剑气划过莫烈的胸前。 “指剑!”莫烈心中一惊,向后荡去,厉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和洛府外阻拦老夫那子有个干系?” 那人应道:“告诉你也无妨,那是我的好师弟。” “你们竟然师兄弟。”莫烈须发皆张,手间的情火与恨火已催到极致。 那人冷笑道:“但是我要杀他,他要杀我。” 莫烈听完,想不通这人就是何意。 他见这人使的也是指剑,就想到了曾经交过手的方惊梦。但这人亲口承认与方惊梦是师兄弟,却为什么要说这般话。 莫烈忍住动手的冲动,嘿笑道:“勿要糊弄老夫。” 那人不屑的道:“我没什么好糊弄你的,不过和你说了也是无用,反正等下你就要死了。待我杀了他,等他下去,逆你自己好好问吧。” 莫烈怒喝,横掌劈出,青砖砌成的上面,被他一掌切入进去,就想刀切豆腐一般。 可他却一怔。 他明明对那人劈出了一掌,为什么却劈道了青石墙。 莫烈飞身反转,凌空对身后击出一掌。 这一掌出其不意,气势磅礴,更含情恨两火,哪怕一击不中,这人也必将被“焚心以火”灼其身,烧其心。 却听“轰”的一下,青石墙轰然倒塌,却不见那人的影子。 莫烈心底骇然。 “你在找我?”那人幽幽的话从身后响起。 莫烈忽地转身,却没有急于动手。 他眼前,那人提着灯笼,纹丝不动,好似一直就现在那里。 橘黄色的灯笼发着橘黄色的光,光芒炽热而朦胧。 不知到底是炽热,还是朦胧了。 莫烈飞身起掌,对着那人接连劈了五六掌,拔身后退,颤巍巍的抬起手来。 血流了一地。 那双掌割有一个血洞,血正潺潺流出。 他这一双切金断玉的手,竟然被那人的指剑刺穿。 那人是怎么动的手,何时动的手,他竟然没有看清楚,甚至感觉不到。 莫烈扫了一眼那人手里的灯笼,总算觉得哪里诡异。 夜间那人提着灯笼,可为何白日里也提着灯笼。 这灯笼必有诡异之处。 他第一掌切了青石墙。 第二掌轰到了青石墙。 但方才,他眼前明明就是那个人。 他出手时,眼前是那个人。 他出手后,却变成了青石墙。 这灯笼一定有古怪。 他方才的两掌,本来就是对着青石墙。 莫烈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却能肯定必然是那人手里的灯笼所为。 “你究竟是什么人?”莫烈眯着眼,双掌掌心被指剑洞穿,已经废了。 “——梦——楼——” 那人淡然而又悠然的吐露着每一个字,同时暗处清晰的脚步声也“沙沙”的走来。 但那灯笼却依然未动,那人的人影却怎么也瞧不见,看不到。 “故弄玄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27章 谁该死 方惊梦从暗处走来。 他一语破空,莫烈从恍然之中醒来,只见提着灯笼那人竟然在他身后。 莫烈心头一惊,看到来人是方惊梦,又想到他与那人是师兄弟,更加如临大敌。 方惊梦冷道:“你走吧,去告诉顾忌禅,他派人杀我破板门的人,我等下便去取他性命。” 莫烈听完不信。 却见提着灯笼那人笑道:“师弟,你太过自负,待我杀了你,你这话可就成了空话。” 方惊梦目光森:“虞飞卿,你让顾忌禅派人屠杀破板门,乱我心神,新仇旧恨,我们今晚就彻底做个了断。” 虞飞卿讥笑道:“我的好师弟,我千里迢迢的来寻你,何必见面就要杀来杀去的,你我不妨叙叙旧。” 方惊梦语中带着深深的痛楚,恨声道:“虞飞卿,你欺师灭祖,今日我便清理门户。” 一旁的莫烈见二人都不理他,慢慢后退,两人仍然不去看他,他才转身即将遁走。 这时,他却又看到一个人。 苏河按剑而立,却听他道:“我不会现在不会与你交手,此间事了,我也会去找顾忌禅。” 莫烈见他果真没有动手的迹象,立即快速离去。 而此时,虞飞卿也看到了苏河,他哈哈一笑,摇头道:“好师弟,没想到你还找了一个帮手。” 苏河盯着他的灯笼,道:“我们好像见过?” 虞飞卿道:“你的功夫不错。” 苏河质问道:“当日你为什么偷袭我?” “此言差矣。”虞飞卿摇头,“你若是不追我,我又怎么会向你动手。” 苏河扶着剑柄,道:“你故意以指剑偷袭,就是想让我怀疑方兄,可惜我没有上你的当。” 而他心中听其实更加不解,为何此人杀了贺之洲,顾忌禅竟然不为贺之洲报仇,却要与其联合。 虞飞卿放毒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道:“你更好奇为什么我杀了‘池巷’的军师,顾忌禅却不与我为敌,反而与我联手?” 苏河看着地上第三个人的尸首,失笑道:“顾忌禅当真可怜,你一直在设局害他,他却丝毫不知。” 方才虞飞卿施手杀了第三个人,他与方惊梦瞧的清清楚楚。 当莫烈与虞飞卿对峙时,方惊梦放过第三个人,刚离去不多时,正要去而复返,石化雨却拦住了他。 石化雨不解道:“你这是作甚?他们二人正在交手,何不坐收渔翁之利。” “不。”方惊梦继续往那里走,也不解释原因。 一旁的苏河叹道:“方兄要堂堂正正的杀了他。” 石化雨苦笑道:“我认识他多年,却不及你对他的了解。” 苏河道:“因为我们是同一种人。” 石化雨却好笑道:“你们是江湖人,而我只是一个杀手,只要能杀人,是否堂堂正正并不重要。” 他又正色道:“但我尊重他的选择。” 苏河好奇问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仇怨?” “不共戴天之仇!”石化雨语气沉重,却并不多做解释。 “不过,今晚多谢相助。”苏河突然道。 原本,石化雨叫出“无法无天”时,苏河以为石化雨要令“无法无天”拦住他。却不料,石化雨将“无法无天”分为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共八支队伍,每支队伍各三十人,手执短弓弩,由乾队迎击“披风衣”,其余七支队伍袭击“池巷”各处香堂。 “无法无天”训练有素,杀伐果决,若是真要拦截苏河与方惊梦,苏河自认必是一番苦战。 “你不必谢我,我只是为了帮方兄一把。”石化雨无奈的道,“他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住,既然拦不住,索性助他一臂之力,但其余的就要靠你们自己了。我做的太多,门里可不好交代。” 苏河整容道:“不,我还是要谢你,今夜我和方兄与‘池巷’为敌,就我们二人,只怕凶多吉少。若是没有你相助,想要杀到顾家故居都是万难。” 石化雨幽幽道:“可不只是‘无法无天’,各门派突然袭击‘池巷’的香堂,应该另有原由。等下我会聚集‘无法无天’,杀向顾忌禅处,但顾忌禅的生死,就需要你们自己做了。” 苏河不免为他担忧,问道:“你如何向你们门里交代!” 石化雨淡然一笑,道:“只不过与‘池巷’一番冲突而已,只要不与顾忌禅直接交锋,一切好说。苏州武林势力大乱,各派与‘池巷’一决胜负,可‘池巷’不该伤了我的人,我给他们一点教训也是应当。” 苏河对他郑重的一抱拳。 他虽听石化雨说的轻描淡写,事一桩的样子。但既然门里让石化雨来阻拦方惊梦,他阻拦不成,反而令“无法无天”相助,只怕不会太好交代。 可他却甘愿冒着风险也要施手相助朋友,哪怕是一个杀手,也值得人敬重。 石化雨眉头一皱,不可思议的道:“我以为你们这些走江湖的汉子,都会很反感我们杀手这一行。” “对啊,是挺反感。”苏河直言不讳,却又话锋一转,“但是,我们我敬佩忠肝义胆的好汉。” 石化雨先是神色一愣,听完他的话又眉头尽展,笑道:“没想到我一个杀手,今晚竟然也做了一次好汉做的事。” 他忽然又叹道:“但愿他今夜大仇得报。” “方兄到底和这人有什么仇怨?”苏河又忍不住问。和师父一起待了这么多年,好奇的毛病学个十足。况且,他也想知道方惊梦究竟与提灯笼那人的恩怨情仇从何而起,他才好施以援手。 这次,石化雨却没有避而不谈,道:“具体如何我也不得而知,只是听他大概说过,他这位师兄一直想杀他,而他也很想杀了这位师兄。” 苏河惊道:“他们是师兄弟?” “没错,就是师兄弟。”石化雨点头道,“他这位师兄武功奇高,一直都在寻找他的踪影,想要杀了他。他这些年一直待在苏州城,他曾说,或许有一日,他这位师兄就要亲自登门来杀他。所以,我一直帮他留意这人踪迹。因此,当他师兄出现在苏州的第二日,我就收到消息,然后通知了他。只不过,他最近有一件事要办,所以就暂时没有去找他师兄了断。” 说到这里,石化雨有些气道:“他在我们门里,最不像一个杀手,因为破板门从前曾收留他,虽然当年那些人也都不在世了,但他一直救济破板门,所有的银两都花在那里了。他前几日对我说,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破板门有几个机灵的少年,他想买下一座酒楼,让他们自食其力,让那些无家可归,受尽打击而颓废的人有事做,重新振作,好好的活下去。” 苏河只知道方惊梦在救济破板门,而且将杂耍班子里的那些孩子安排到了破板门,别的倒一无所知。 此时,他听了石化雨的话,对方惊梦由衷的佩服。 石化雨又担忧的道:“今日我之所以不想你们去找‘池巷’麻烦,就是因为破板门的人被杀,他如此冲动之下报仇,门里能怎么想?昔日他救济破板门,门里有人便有诸多微词,但也睁一只,闭一只眼。” “如果他改日再去,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一下,也不会有人过于较真。但破板门的人刚死,他就立即去,一个行侠仗义的杀手,还算杀手吗?一个杀手整天想着行侠仗义,会是一个什么下场?他在门里待了这么些年,所知的东西不少。门里做的毕竟是杀人的勾当,有些东西不足以对外人道。” “所以,一个行侠仗义的杀手,又知道门里一些不足以对外人道的东西,只有死路一条。任他武功再高,门里若是派杀手行刺,总有得手之际。” 苏河脱口问道:“那怎么办?” 石化雨神色有些黯然,道:“杀手这条路,是回不去的道。你要回去,就要付出代价。你说,能怎么办?” 苏河迎着他灼灼的目光,笑道:“你一定有办法。” 石化雨莞尔,反问道:“如果我没有办法呢?” 苏河却很笃定道:“你如果没有办法,就不会对我说这么多。” 石化雨默然一笑。 这时,苏河看到方惊梦已经走了过去,忙从屋檐跃下,纵身赶去。 而他又想到虞飞卿杀了贺之洲,顾忌禅竟然还与他联手,心中却是不明所以。 不过,虞飞卿显然不会回答他,反而问道:“你可知道,我们师兄弟的有何大仇吗?” 苏河目光审视着他手里的灯笼,漠不关心的道:“我只知道你该死就行了。” “我该死?”虞飞卿哈哈大笑,指着方惊梦,看着苏河道,“我师弟弑师,他杀了我们师父。你说,我该死,还是他该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28章 摄魂灯 苏河闻言嗤之以鼻。 虞飞卿转向方惊梦,问道:“师弟,你敢不敢承认?” “有何不敢!”方惊梦目光更加冷,短短四个字,却用尽了浑身力气。 虞飞卿张狂大笑,又对苏河道:“你可听到我这师弟的回答了?” 苏河闻言的确一惊,但料到必有内幕,对虞飞卿这混淆视听的话并不在意,道:“你是怕了我,故意这么说,好让我袖手旁观。” 虞飞卿冷笑道:“我倒是很想以一敌二,就看我这师弟有什么打算了。” 方惊梦对苏河正色道:“我要亲手杀了他,你不必动手,这是我们两个人的恩怨。如果我死了,死而无憾,如果他死了,那也是死有余辜。” 苏河一挑眉,道:“你别受了他的言辞相激。” “不。”方惊梦微微摇头,指节作响,“我一定要一个人杀了他。” 苏河见他如此骄傲固执,只得点头,退身到一边。 方惊梦踏出一步,冷然道:“虞飞卿,今日我就为师报仇。” “此言差矣,是你杀了师父。”虞飞卿声音飘忽不定,“你要为师报仇,就应该杀了你自己。” 方惊梦冷哼一声,道:“你做的事,心知肚明,是我杀了师父,但我不杀你,怎么能为师父报仇。” 虞飞卿哈哈笑道:“好师弟,谁杀了师父,就应该以死谢罪,你杀了师父,却要杀我为师报仇,这是什么歪理?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他手里的灯笼恍惚间闪烁着朦胧的光,只听得见他的声音,却看不到他一丝人影。 “杀师父是你,该死的也是你!” “你用师父教你的武功杀师父!” “你一指刺穿师父的头,你忘了吗?” “你欺师灭祖,还不自裁谢罪!” 虞飞卿的声音越发的虚无缥缈,越说越快,语气越来越严厉,如同洪钟惕心。 方惊梦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 他伸出手指。 ——食指和中指。 当初,那就在师父那可怖的面容前,用这两根手指,化指成剑,亲手杀了师父。 那指上似乎还带着血。 那是师父的血。 血中还有师父得怨念。 “我杀了师父……” 方惊梦的神色茫然。 “杀师父的就是我!” 他的眼神凛冽。 “我用指剑杀了师父!” 他的表情也狰狞了。 “我该死!” 他抬起手指,嘶声咆哮。 “自裁谢罪……” 他开始低语,像是怕惊醒了心底的那个魔念。 “师弟,只要你自裁谢罪,师父会原谅你的。”虞飞卿的声音带着一种不了拒绝的意味。 苏河神色从容的看着方惊梦在虞飞卿的蛊惑下渐渐失去理智。 他手搭在剑柄,眼神淡然,却凌厉的瞥了一眼虞飞卿。 或者说,他瞥了一眼那个灯笼。 他看不到虞飞卿。 但灯笼所在,必是虞飞卿的所在。 他是否要拔剑? 面对“焚心圣手”的“焚心以火”迷惑神智,他拔了剑,却又没有拔剑。 那是他拔的是“心剑”,却伤了“心神”。 这时,方惊梦被虞飞卿似乎蛊惑了心神。 但苏河只是将手搭在剑柄上,并没有拔剑。 他在等。 他知道方惊梦是一个骄傲的人。 一个骄傲的人想亲手杀了仇人。 苏河能不插手,就绝不插手。 这是一种尊重。 骄傲的人的骄傲在别人看来或许可笑,但如果没了这种骄傲,人又何尝不是一个行尸走肉? 所以,苏河在等方惊梦自己破除虞飞卿的蛊惑。 不过,方惊梦既然曾经邀他相助,心中必是没有把握。否则,一个骄傲的人,要报不共戴天之仇,绝不会轻易邀别人相助。 苏河怕他抵不住虞飞卿这一击。 真正的高手,攻心为上,杀人于无形。 苏河见到虞飞卿寥寥数语,就能令方惊梦如同入了魔障,喃喃自语,便知虞飞卿绝对是一个杀人于无形的高手。 何况,他方才竟然能将莫烈的手掌以指剑洞穿,这番指剑的功力,怕是比方惊梦更胜一筹。 而且,此时虞飞卿又施展了一种乱人心神的功法。 苏河搭在剑柄上的手,微微一紧。 “我死了,师父就会原谅我?” 方惊梦低着头,出神的盯着自己的手指,就想在欣赏一件唯美的物事。 “不错。”虞飞卿继续劝道,“师弟,自裁吧,你自裁了,才能谢罪,师父才会原谅你。” “原谅我?”方惊梦倏地抬起头,字字激荡着杀气,“我杀了你,师父就一定会原谅我。” 他迎着灯笼踏出一步,大声道:“我要死,也要杀了你才能死!” 苏河搭在剑柄的手,又慢慢移开了。 “噗”的一声,那灯笼里的火灭了。 这时,灯笼所在之处,一个蒙面人的影子显露出来。 虞飞卿丢掉灯笼,抚掌而笑道:“师弟的武功又精进了,竟然能破我的‘摄魂灯’。” 方惊梦冷道:“你一直醉心邪术,所以才被师父不喜,不传你‘七情六欲指’和‘四大皆空剑’。可你却暗中怀恨在心,给师父下了毒,百般折磨师父,逼他交出来。” 虞飞卿冷哼道:“我是大弟子,‘七情六欲指’、‘四大皆空剑’不传我,却要传给你这个乞丐吗?你一个下贱的孤儿,得了师父的垂青,师父教你指剑功法,就已经师恩浩荡,‘七情六欲指’、‘四大皆空剑’你也想染指吗?你不配!” 方惊梦眼中带着悲悯,道:“我没有奢望学‘七情六欲指’、‘四大皆空剑’,师父要传给谁我也不在乎,是师父教我武功,教我如何做人,我感激涕零,永不忘师恩。可你不该丧心病狂,暗害师父。为了‘七情六欲指’与‘四大皆空剑’,你竟然做出如此疯狂的行径,你良心何安?” “够了!”虞飞卿语气狰狞,“杀师父的是你,不是我!” 方惊梦道:“师父不堪折磨,命令我杀了他,我就对师父立下誓言,我一定要亲手杀你,替师父清理门户!” 虞飞卿哈哈大笑,道:“师弟啊师弟,你真的能杀了我吗?你是破了我的‘摄魂灯’,还学了‘七情六欲指’、‘四大皆空剑’。如果我没有学,我或许不是你的对手,可我也学了。你从来都不是我的对手,今日我就让师父看看,谁的‘七情六欲指’、‘四大皆空剑’更胜一筹。” 他从阴影里走出,扯下脸上蒙着的布。 微弱的星光下,是一张狰狞的面容。 那本是一张俊郎的脸,可惜被一番伤疤破坏了。 那一道伤疤好像一条血红色的蜈蚣,从左眉起,划过鼻梁,延伸至右脸颊。 他呵呵冷笑,如同地狱恶鬼:“师弟,这道伤,师兄就要你以命偿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29章 七情六欲、四大皆空 “可惜那一剑没要了你的命!”方惊梦冷眼看着他脸上那道蜈蚣似的伤疤,竖指成剑。 虞飞卿不待他话音落地,飞身扑来。 两人同样的招式,皆以指作剑,指剑相击,似乎有金鸣相交之声。 方惊梦的指剑凛冽果决,绝不拖泥带水,剑气纵横,几乎要撕裂了漆黑的夜。 而虞飞卿的指剑狠辣异常,相同的招式,在他手里却莫名的诡异。 狭窄的巷中,剑气四溢。 但两人却没有太多腾挪的空间,皆是见招拆招,不顾生死的打法。 偶尔“滋滋”声响起,衣衫被剑气划过,碎布飞扬。 几个瞬息的功夫,两人已经斗了三十一剑。 却见两人同时后撤,负手而立。 方惊梦的左臂血迹斑斑,微微喘息。 虞飞卿额头的头发被剑气划过,切断了许多发丝,他也气息不稳。 他咧嘴一笑,道:“师弟,让师兄再领教一下你的‘七情六欲指’。” 忽地,他拔身而动,食指微颤,指劲聚集指断,疾点而出。 “七情六欲指”又为“七情指”与“六欲指”。 七情为喜、怒、忧、思、悲、恐、惊。 六欲为见欲、听欲、香欲、味欲、触欲、意欲。 两者共各位十三指。 每一指由七情六欲而发,指劲以七情六欲为意,伤人七情六欲,非是一般以罡劲伤人的指法所能比拟。 人有七情六欲,哪怕不世高手,也不能摈弃,因此便有了弱点。 人有弱点,便会被人击败,甚至丧命。 虞飞卿这一指,催动的便是悲意。 方惊梦此时心中悲凉,怒意横生。 虞飞卿一指果然得手,点中他的肩甲。 他拇指再抖,以怒为意,疾点方惊梦“太阳穴”。 方惊梦中了肩甲“悲指”,闷哼一声,却在虞飞卿拇指疾点他“太阳穴”之际,以喜为意,中指一弹,“喜指”倏地没入虞飞卿胸前“膻中穴”。 虞飞卿疾退,捂胸闷哼道:“师弟的‘七情六欲指’精进不少。” 他方才只是一击得手,心中微喜,便被方惊梦觉察到他心绪之间的细微变化。 方惊梦无视肩甲处的痛苦,问到:“师兄,你到底还是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七情六欲指’。” 虞飞卿嘿笑道:“师弟,你当师兄是你,区区数言,就想扰乱我的心神。” 方惊梦微微摇头,道:“既然你不懂,我就告诉你,让你死的明白。你以为‘七情六欲指’以敌七情六欲为弱点,以七情六欲为意,意达指端,以指伤人。可是你却忘了,人的七情六欲复杂无比,有悲喜,有惊怒,你每一指只能催发一种意,却催发不了同时的悲喜,惊怒。所以,你想‘七情六欲指’大成根本做不到,这世上也没人能做到。” 他负手而立,丝毫不做防备,空门大开。 虞飞卿眉头一跳,只觉得必然有诈,也不急于出手。 方惊梦继续道:“人皆有七情六欲,七情六欲就是弱点,你以为催发‘七情六欲’便可强敌,练到极致,所向披靡。” “但是你错了,这根本不是真正的‘七情六欲指’。”他神情冷漠,“你以为得到功法变可练成,大错特错!” 虞飞卿心神一动,急忙收敛住,道:“师弟,就让我们手下见生死,不要再白费心机。” “我就让你看看真正的‘七情六欲指’!”方惊梦周身的气息突然变了。 他浑身散发着一种莫名的气息。 那是一种深深的悲。 悲人。 悲己。 悲春。 悲夏。 悲秋。 悲冬。 悲天。 更悲地。 他动了。 他扬了指。 那是一根尾指。 尾指短脆弱,不堪一击,天下指法几乎没有以尾指伤人的。 他却用了尾指,他便要以尾指伤人。 尾指上是一种悲。 那是他的悲。 师父的死,破板门的血与火,皆都化成了他指上的悲。 虞飞卿看不透他这一指。 他情绪极其稳定,收敛心神,做到不喜、不怒、不忧、不思、不悲、不恐、不惊。 他无懈可击。 方惊梦此时在虞飞卿身上无弱点可寻。 但方惊梦孙却执意出手,执意用尾指。 可他的悲太悲。 悲了自己,也悲了别人。 苏河不由得想到自己,他自幼被师父收养,与师父相依为命,每逢看到山下的孩子在父母膝下承欢,共享天伦,他便不敢看。 他羡慕。 也难过。 他只有师父。 师父虽然揍他,使唤他,戏耍他,但他深知师父对自己的好。师父让一个孤儿活的潇潇洒洒,而不是满腹哀怨。 只听一声痛叫,苏河恍惚心神凝聚,心中暗惊。 方惊梦身上的悲意,竟然影响到了他。 那痛叫正是虞飞卿发出的。 只见此时的虞飞卿头发散乱,胸前一片血迹。 他神色茫然的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方惊梦道:“真正的‘七情六欲指’,是以自己的七情六欲为意,以自己的七情六欲伤人。你练了这么多年,一直以为是以寻他人七情六欲为弱点,催发相应的七情六欲为意来伤人。” “不!”虞飞卿神色可怖,怒道,“只要杀了你,这天下就只有我一人会‘七情六欲指’和‘四大皆空剑’,你今夜一定会死在我的手里。” 他又聚指成剑,劈出一记一道凛冽无比的剑气。 方惊梦迎身而上,扬手便是一记剑气,虞飞卿的剑气突然折断。 剑气本无形无质,肉眼不可见,出手不可捉摸。 但苏河真的看见虞飞卿劈出的剑气“断”了。 而方惊梦扬起的剑气,却斩在虞飞卿的腰腹间。 虞飞卿问道:“‘四大皆空剑’我也练错了吗?” 方惊梦看着他的眼神,淡淡的道:“你只闻其名,而不知其意,便以为那边是‘七情六欲指’、‘四大皆空剑’。‘道德经’中说:‘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也就是:道空、天空、地空、人空。” “但佛家《四十二章经》中:‘佛言当念身中四大,各自有名,都无我者’。四大为地、水、火、风,皆空,寓意世间一切,皆是虚空虚幻。”方惊梦缓缓道来,问道,“你说,什么才是四大?道、天、地、人,还是地、水、火、风?究竟是道空、天空、地空、人空,还是地空、水空、火空、风空?” 虞飞卿只觉得浑身冰凉,颤声道:“究竟什么才是‘四大皆空剑’?” 方惊梦忽然觉得他可怜,微叹道:“其实,‘七情六欲指’、‘四大皆空剑’,既是指,又是剑,又是指剑。而‘七情六欲指’和‘四大皆空剑’本就是师父的一种感悟,既是武功,也不是武功,既是指剑,也不是指剑,你可练指法,催发自身七情六欲为意,便是‘七情六欲指’,你可以人为‘道德经’中所言便是四大皆空,也可以认为为佛家中所言也是四大皆空。” 虞飞卿喃喃自语道:“若我以为道空、天空、地空、人空,就可练道空剑,天空剑,地空剑,人空剑。若我以为地空、水空、火空、风空,就可练地空剑、水空剑、火空剑、风空剑。可‘道德经’中所练的地空剑,与佛家中的地空剑,有什么不同?还是完全相同?” 方惊梦低喝道:“师兄,你还不明白吗?” 虞飞卿闻言如饮醍醐,狂笑道:“我懂了,我如何感悟,那就是我的‘四大皆空’,便是我的‘四大皆空剑’。道家也好,佛家也罢,与我何甘。这才是四大皆空,这才是真正的‘四大皆空剑’!” 他抬头问道:“你与‘焚心圣手’交手时为何落了下风?你为何要找帮手?” 方惊梦坦然道:“我若不示弱,师兄你会亲自来找我吗?” 虞飞卿哈哈大笑:“原来如此,你怕我逃了,再难找得到我,让我轻心大意,自来送死。” 方惊梦恨声道:“可我没想到,你会对破板门下手。” 虞飞卿神色张狂,手舞足蹈:“我死了又何妨,我练错了‘七情六欲指’、‘四大皆空剑’,但你杀了师父,是你害得破板门的人被害,你一辈子都要备受折磨,生不如死。” 他蓦地喷出一口血,扶墙而立,却喃喃自语,渐渐息不可闻。 ——四大皆空,到头来皆是一场空。 ——我死了,你也不得安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30章 所谓江湖 顾忌禅倏然发觉,为什么他的杀念会这么重,以至于他忽略了致命的东西。 他中招了。 就是那个灯笼,扰乱他的心智。 他将胸腔里的那点淤积之气缓缓吐出来,低头看着手里的那块玉佩。 这毕竟是顾风的遗物,顾忌禅拇指狠狠擦拭着玉佩上的那个“顾”字,而“顾”字的中间有一道细不可察的痕迹。 他不知道虞飞卿是怎么将两半块玉佩合二为一的,但他如今很确定一件事。 一件事。 也可以是一件大事。 虞飞卿亲手把玉佩提给他时,他低头接过,出身的看着玉佩上的那个“顾”字,还有对方手里那个橘黄色的灯笼。 灯笼里的光倏地恍惚了。 当时顾忌禅不甚在意,回想起来,便着了道。 那是一个诡异的灯笼。 顾忌禅将玉佩揣进怀里,隐约之间听到了阵阵厮杀声。 那是远处“池巷”何处香堂传来的声音。 他错估了虞飞卿。 虞飞卿带着“页”字玉佩来,顾忌禅又想到顾风临终叮嘱,便照虞飞卿的要求做了,派了“池巷”的人手屠杀破板门。 这是一记昏招。 但被灯笼迷了心智的顾忌禅当时并没有不觉得有何不妥,此时此刻,何处香堂应该几乎全部失守了。 虞飞卿此来,一是杀一个人,二就是要灭了“池巷”。 顾风起家时受了一股势力的极力相助,作为回报,“池巷”必须答应某一日,手持半块“页”字玉佩的人一个要求。 顾风临终前的遗言提到这些时,顾忌禅总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他曾想,有朝一日那个手持半块“页”字玉佩的人,究竟会提什么要求? 无外乎利益。 可他到底低估了那股势力的谋求。 “池巷”这么多年了,依然没有完全掌控苏州武林,表面势大,暗中危机四伏,无人才可用,也没有与苏州武林一决死战的力量。 “池巷”在顾风手里时,就是那股势力的一枚棋子。 作为棋子,好用的棋子自然会好好的用,无用的棋子,难免被舍弃。 “池巷”被舍弃了。 或者,顾忌禅被舍弃了。 可他今夜才明白,他和父亲都是别人的一枚棋子。 可怜他都不知道下棋的人是谁,甚至都不知道这下棋的人究竟有什么图谋。 此时,“池巷”八十一处香堂,已有五十三处前来禀告,遭到了别人突然袭击。 这时,已经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而已,却也能翻天覆地。 一朝失算,满盘皆输。 他本就是要做枭雄,形势便是如今的形势,他反而更加冷静了。 他派了一个人去寻“焚心圣手”,这是他唯一的牵挂。 就算是枭雄,也不是完全铁石心肠。 顾忌禅来到那棵断了木棉树前,这棵顾风亲手栽种的木棉树,虽然五年前被斩断了,今年突然发出了嫩芽,长出了新枝。 它仿佛劫后重生,“池巷”却不能再来。 顾忌禅也不能浴火重生。 有很多要杀他。 他想一统苏州武林,苏州各派都要杀他。 他想得到“山海经”,洛寄予肯定杀他。 “池巷”是一颗被遗弃的棋子,虞飞卿也要杀他。 “池巷”屠杀破板门,“一语成谶”一定要杀他。 还有那个苏河,洛大姐的未婚夫婿,必然也是要杀他。 顾忌禅至今还不知道苏河的真正身份,但他派人杀苏河,“焚心圣手”又在洛府与他交过手,他好像又与“一语成谶”走的很近。 那苏河必然也是要杀他。 一场黄粱梦,梦醒时,人人都要杀他。 亦如五年前苏州各派围攻顾家故居时一样,都是要杀他。 可他毕竟是枭雄。 他反而觉得自豪。 有哪个人能够让人人恨不得他死? ——他能! 有哪个人能够不惧生死? ——他亦能! 有哪个人尚有一线生机,依然要慷慨赴死? ——也是他! 顾忌禅不想重头再来。 一生太短,当心血倾注了所有,重头再来就是一种折磨。况且,重头再来未必能得偿所愿。 很多事,一生只有一次机会。 一次抓不住,就再也没有第二次。 所以,他不会奢望重头再来。 那是一件奢侈的,而又成功无望的事。 他要让那些人记住他。 那些想要杀他的,想让他死的人。 他顾忌禅不怕死,宁愿死,非死不可! 他的死要化成一根刺,留在那些人的心里,让他们翻来覆去,辗转反侧,不得安生,不得安心。 他要选择如何去死。 “你来了!”顾忌禅就像是在对以为老朋友打招呼一般。 苏河立在墙头,问:“你没有走?” 顾忌禅莞尔一笑:“我为什么要走?” 苏河又问:“你想要死?” 顾忌禅从容不迫的道:“我不想生。” 苏河道:“如果是我杀了你,那并不是我杀了你,是被你杀的人杀了你。” 顾忌禅对他古古怪怪的话深以为然,点头道:“是,但江湖就是我杀他,他杀你,你杀我。没有人可以全身而退,也没有人能够在江湖里安然无恙。” 苏河默然。 他想起了他曾经刚到苏州城,在避雨时,遇到方惊梦要杀人,他自己对方惊梦说的那番话。 那是师父说的话:“江湖里就是你杀我,我杀你,人杀人。如果人不杀人,就不叫江湖。” 苏河想起一事,又问:“你为什么派秦七杀我?” “你与洛姐有了婚约,你说我为什么杀你?”顾忌禅呵呵一笑,但苏河为什么知道是他,他不想多想,也不想问。 苏河摇头道:“有婚约的不是我,你杀错了人?” 顾忌禅眼光一挑,混不在意的道:“杀错了就杀错了,而且也没杀了你。” 与洛大姐有婚约的究竟是谁,对他而言,都不重要了。 苏河道:“我师父告诉我,我既然下了山,入了江湖,也许会杀别人,别人也会杀我。我杀人,人杀我,有理由,也不一定非要有理由。”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极冷:“可你不敢杀破板门的人,江湖人杀江湖人,可他们只是普通人。” “普通人?”顾忌禅脸皮似笑非笑,“什么是普通人,什么是江湖人?这天下就是江湖,江湖就是整个天下。所有这天下的人,有能者杀人,无能者被人杀,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他又反问道:“你说,普通人就不会被人杀吗?” 苏河道:“你的心入了魔,既然如此,杀你也没什么不可。” 顾忌禅道:“你的武功很不错,所有的暗桩,竟然都被一人制服,他们中甚至没有一个人来得及通知我。” “可是,你有杀心,但杀心里有太多妇人之仁。”他的手缩在袖里,“你这样的人,在江湖上活不长。你要在江湖里生存,就容不得半点仁慈。人在江湖,想活命,就要杀,想要不甘平庸,就要杀,想要不被杀,就必须杀。江湖就是杀人,还有被杀。” 苏河哂笑道:“我错了,你不是心入了魔,你是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31章 拔剑! “你不就是来杀我的吗?”顾忌禅嗤笑道,“你疯了吗?” 苏河眉目一凝。 他自然是来杀人。 江湖里果然不可避免要杀人。 今日他杀顾忌禅,他日谁又会杀他? 总会有人杀他的。 他来到苏州城,第一个要杀他的人就是顾忌禅。 第二个会是谁? 还会有多少人想要杀他呢? 一定会有那么些人想要杀他。 “让我看看你的剑吧。”顾忌禅兴致勃勃的道,“我义父说,你没有拔剑,就胜了他一招,我很好奇你的剑究竟有多厉害。如果你拔剑,能不能一剑杀了我。” 他有些一种不该有的淡然:“如果今夜我一定要死,死在你手里也不错。” 苏河有种说不出来的知觉。 他不想杀人,但别人要杀他。 顾忌禅要杀他,他自然不能无动于衷。 而且,顾忌禅还对洛府另有所图,苏河不可能视而不见。 还有“池巷”屠杀破板门,方惊梦要报仇,因为他被破板门的人收留过。 苏河? 他觉得江湖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不应当涉及到那些局外人。另外,还有那些杂耍班子里被方惊梦救出来的,不知是否还有人在“池巷”的屠杀下生还。 江湖总是血雨腥风,那些死了的,死了也就死了,有谁会在乎呢? 苏河自然遇到了,就像讨一个公道。 死了的人不能自己讨回公道,恐怕也没有别的人去替他们讨回公道。 但苏河想做这么一个人。 他不是一个聪明人,甚至有些傻。 这是师父说的。 顾忌禅说他不该有妇人之仁,师父也说心存妇人之仁,但并没有说他究竟该不该有。 苏河自认那不是妇人之仁,那是一种对生命的尊重。 无冤无仇,无缘无故,何必动辄杀人呢? 他的剑终究是要沾血的,可有的却不必沾。 江湖里总是要杀人的,可有的人不必杀。 今晚他却要杀人了。 为了破板门死的人而杀人。 苏河握住了剑。 他刚握住了剑,顾忌禅就动了。 顾忌禅袖里的手突然伸了出来。 那是一双修长的手。 ——手却似一把刀。 而顾忌禅也笑了。 ——笑是杀人刀。 他的手到了苏河的面前,惊起了他的头发,惊动了他的衣衫。 苏河拔身而退,堪堪避过夺命的手。 ——七绝八杀袖里乾坤手! 顾忌禅的衣袖股了起来,只见衣袖,不见他的手。 手就藏在衣袖里。 ——所谓七绝: 绝情。 绝义。 绝欲。 绝天。 绝地。 绝人。 绝己。 ——所谓八杀: 杀魑。 杀魅。 杀魍。 杀魉。 杀佛。 杀魔。 杀人。 杀己。 他的手藏在袖里,手里藏着乾坤。 他的袖飘到苏河胸前,如影而过。 苏河没有避。 也许是他没避过。 他闷哼一声,嘴边带着血丝,继续疾退。 顾忌禅的衣袖鼓鼓囊囊,飘飘忽忽,虚虚实实,苏河看不到那手,那手就已经伤了他。 顾忌禅衣袖再来。 苏河还是退。 他还不拔剑。 他为何不拔剑。 是拔剑了就要杀人? ——他不想杀人。 是拔剑了要沾血? ——他不想沾血。 是拔剑了他就要杀人? ——他不得不杀人。 如果他拔了剑,杀人了人。 那么是谁杀了人? ——剑杀人? ——人杀人? ——他杀了人? 可他现在还没拔剑。 他还没杀人。 人还没被杀。 不过顾忌禅却不会善罢甘休,也不会优柔寡断。他的“七绝八杀袖里乾坤手”化作一道流光。 那衣袖鼓鼓,却依旧能够化作流光。 流光里带着虚影。 虚影里夹着流光。 流光的虚影里和虚影的流光里还带着杀气。 杀气里带着杀机,杀机里藏着杀气,今夜又是一个杀局。 杀局里自然是要死人。 破板门的人死了。 ——“池巷”杀的。 “池巷”的人死了。 ——“无法无天”与各门派杀的。 第三个人死了。 ——他死在了虞飞卿之手。 虞飞卿也死了。 ——死在方惊梦手里,亦或是死在他自己手里。 “焚心圣手”不知身在何处。 ——顾忌禅派人去寻他,还没有人禀报。 “骷髅手”秦七不见了。 ——一个前来投奔的人,在“池巷”危机四伏的夜间,又能去了哪里? 顾忌禅也是要死的,但在死前,他也是要杀人。 他要杀的第一个人就是苏河。 他杀了苏河,或者被苏河所杀。 他已经使出了“七绝八杀袖里乾坤手”,而苏河还没有拔剑。 苏河没有拔剑,却已经受了伤。 也许是他来不及拔剑。 或许是他拔剑,却不知剑应该斩向何处。 顾忌禅的绝情绝义绝欲绝天绝地绝人绝己,与杀魑杀魅杀魍杀魉杀佛杀魔杀人杀己,还有流光里的虚影,虚影里的流光,以及杀气里的杀机,杀机里的杀气统统已经杀到。 它们全到了苏河的胸前。 苏河胸前已着了一记,是否还会着第二记。 他扬眉,凝神,聚力。 他要拔剑! 他终于要拔剑! 也许他在顾忌禅的“七绝八杀袖里乾坤手”下终于有了拔剑的机会。 或许是他想不想拔剑,能不能拔剑,有没有时机拔剑,他都必须拔剑。 不拔剑就要退。 人总不能一直退,退到无路可退,便只有迎击而上。 他或许是无路可退了,避不过,只得拔剑了吧。 剑是“寒山剑”。 剑法是“寒山剑法”,也叫“寒山二十四剑”。 他的剑法只有二十四剑。 剑法由二十四节气感悟而来。 剑法有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立夏、满、芒种、夏至、暑、大暑、立秋、处暑、白露、秋分、寒露、霜降、立冬、雪、大雪、冬至、寒、大寒,共计二十四剑。 一剑不多,一剑不少。 他拔出了剑。 只有一个字:快! 剑只有一个字:寒! 他拔剑的手是快的,剑光是寒的。 “寒山剑”的剑光是光寒的,却不是冰冷的寒。 寒里透着暖,暖中带着寒,光寒里平静如水,却有激发着勃勃生机。 这是“立春”! 寒冬已逝,暖春已来。 顾忌禅脸色白了一白。 那是一种惨白。 此时,衣袖碎了。 流光裂了。 虚影停了。 杀气散了。 杀机破了。 顾忌禅受伤了。 他一步步的后退,退到那个断了的木棉树上,背靠着木棉树,淡然笑道:“好剑法!” 苏河想起了“山海经”,连续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得到‘山海经’,又为何以为‘山海经’就在洛府?你又是从哪里知道‘山海经’的难道你也想练‘破体剑气’” 顾忌禅神色怪异的望着他,低声自语道:“我爹想让我当英雄,我却要做枭雄,枭雄没做成,却只是别人手里的……” 苏河听着他莫名其妙的话,只觉得声音越来越低。他再去仔细听,却听不到了。 顾忌禅死了。 苏河道:“你不该……” 他倏地住了口,只有心底的微微一叹。 顾忌禅的确死在了他的剑下,再说别的又有何意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32章 名利杀人 石化雨姗姗来迟。 此时,顾忌禅刚刚死去。 石化雨看到顾忌禅,再去看苏河,眼皮忍不住一跳。 他刚好看到了那一剑。 如此夺命的一剑。 他问道:“他死了?” 他已经看到顾忌禅死了,却不知为什么偏偏如此一问。 “死了?”苏河的声音里有种说不出的疲倦。 顾忌禅死了,却未必是他杀的。 那一剑本不会要了顾忌禅的命,只不过他心死了,人也活不成了。 但对顾忌禅而言,死在一个刚刚下山,踏入江湖的苏河手里,总好过死在那些苏州武林的各派手中,为他们剥夺一些华丽的虚名。 石化雨听了苏河的回答,却摇头道:“他不是你杀的。” 苏河不可思议的望着石化雨。 “他是方惊梦杀的。”石化雨却没有注意到他眼里的惊讶,继续道,“我的意思,你懂吗?” 苏河微微摇头。 石化雨道:“门里恐怕不会放过方惊梦,你若想救他,顾忌禅必须是他杀的,他们二人同归于尽。” 苏河恍然,淡然道:“你看着吧。” 他心中也明白石化雨的另一番深意。 江湖中人,所为不过名利二字,名利从何而来? 杀人而来。 杀人就能赢得名利。 名利可杀人。 有人因它而被杀,有人因它而杀人。 尤其一个刚去江湖的年轻人,竟然杀了一个帮派之主。况且,“池巷”势压苏州各派多年,能够杀他的人,想不赢得名利也难。 但苏河真的没有一点兴趣。 他踏入江湖只不过为了想见一见所为的江湖是个什么样子。当然,还有马舟之托。 顾忌禅已死,“池巷”也已覆灭,洛府的危机便不复存在。 但顾忌禅究竟从何得知“山海经”,又为何以为“山海经”就在洛寄予手上,他又是否为了修炼“破体剑气”,一切已经无法得知。 而洛寄予则刚从陆提刑府上回来。 苏州武林今夜发生这么大的动荡,官府却不闻不问,正是与洛寄予密切相关。他虽然很少过问江湖事,但“洛神剑法”的威名也无人敢轻视。 是以,他去拜访陆提刑,陆提刑又转去禀报府尹大人,江湖里的事,江湖里的人,就是他们按照江湖规矩处理。而对于江湖里的事,官方一向极少过问。 但苏州各派在“池巷”的势压之下,沉寂多年,今夜突变,总是要有一个人打通关节比较妥当。 而如今,唯有洛寄予有这如此威望。 同时,他早已亲自修书,命几个徒弟亲自递交各派掌门,陈清厉害,摆明姿态,各派围攻“池巷”才算没了后顾之忧。以往苏州各派曾邀请洛寄予共同削弱“池巷”,但洛寄予不闻江湖事,婉言谢绝了。 今夜洛寄予突然公然站在苏州各派的一边,各派暗地里喜不自胜,但也有所预料。 “焚心圣手”的事各派皆有所耳闻,但却视而不见。一是洛寄予曾谢绝各派邀请,二是坐山观虎斗。 “池巷”屠杀破板门,却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将洛寄予则卷入其中,不得不联合各派剿灭“池巷”,各派乐见其成。 可各派想要坐享其成却是不能。 “池巷”没了固然是好事,但洛寄予若是今后插手苏州武林势力,各派的打算虽然不至于落空,至少也要打些折扣。 洛寄予既然愿意打消官府疑虑,让各派放开手脚,又做出事后绝不插手苏州武林的许诺,各派自然皆大欢喜。 “池巷”是洛寄予的敌人,也是苏州各派的敌人。 苏州各派既消除了敌人,又能够将“池巷”的势力纳入其中,自然喜不自胜。至于能将“池巷”遗留的势力吸纳多少,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而洛寄予便是最为得不偿失的人。 当然也有所得,至少免除了顾忌禅的威胁。但相比苏州各派而言,他是出力最多的,却是所得最少的。 洛寄予推门而入,三位徒弟却早已等待多时。他看到极为徒弟衣衫上的血迹,冷哼了一声。 大师兄不在,也就只有叶清先说话了。 叶清心翼翼的道:“师父,我们把您的书信都送去了,现在‘池巷’已经没有人在反抗了。” 洛寄予板着脸道:“为师怎么说的?” 叶清朝洪庭湖使个眼色。 洪庭湖硬着头皮道:“师父,你让我们不要插手今晚的事,只将书信送到就好,我们是想听来着……” “嗯?”洛寄予脸色一寒。 封修无奈的瞥了一眼三师兄,忙道:“师父的话,作徒弟的当然是要听的,可我们不去找麻烦,麻烦却来找我们。” 他说到这里,却住口不言了。 他可不想洪庭湖这般直来直去,师父的命令,如果没有听,自然需要一个恰到好处的借口。谁都知道是借口,但这借口师父不闻,就不要说。 洛寄予怎么看不出四徒弟的心思,问道:“什么麻烦?” 封修苦着脸道:“‘池巷’的人看到我们,就先动了,所以,我和两位师兄也是迫不得已才……” “行了,你们心里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洛寄予却不再听,“你们三个胸怀侠义之心,又是为了师父,师父自然哪里会不懂,怎么会怪罪你们。但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不想让你们插手此事吗?” 封修一向反应极快,此时却也茫然。 洛寄予继续道:“苏州各派都不想与‘池巷’撕破脸,都想让师父去与‘池巷’较量,师父怎么会如他们所愿?而且,这江湖,可不只有侠义,拔刀相助,也有落井下石。为师若是占了上风,他们顺水推舟,一举摧毁‘池巷’,自然手到擒来。但以后呢?为师的威望越来越大,这苏州武林,听为师的,还是听他们的?若是为师败给了‘池巷’呢?你们想过后果吗?” “江湖多是非,是是非非也不过一个利字。为师一直不想搅进苏州武林这场浑水里。今日的‘池巷’,焉知不是他日的其他门派?习武之人,桀骜不驯,谁肯听从他人号令?习武之人,谁又不想驾驭其他各派之上?” “江湖里的对错,不是你们以为的对错。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原本就没有一个固定答案。只不过‘池巷’过于狠辣,为师再不能袖手旁观。但不想你们参和进去。” “你们是为师的徒弟,你们就代表为师。今夜各派想要灭了‘池巷’,都想争风头,好在事后得到最大的好处。你们去了,他们自会以为是不是为师的意思,为师是否言而无信,想要与各派争锋?” “更何况,今夜过于混乱,为师也怕你们受了伤。”洛寄予将心中的考量对三位徒弟道明,神色说不出的疲惫。 叶清一时语塞,却立即明悟了。 洪庭湖有些耿直,心中气愤。 而封修脑筋灵活,利弊之间,瞬间就明白了。 洛寄予问道:“苏公子回来了吗?” 三位徒弟摇摇头。 洛寄予恨铁不成钢的道:“你们几个,要有苏公子一半,为师也就放心了。” 三人私下里对视一眼,却不敢说话,但不妨碍心里低估。 洛大姐的婚约他们自然是知道的,师父被猫抓伤的事,洛府可无人不知。 他们不知苏河的真正身份,洛寄予暂时也没有解释。也不知他是忘了,还是故意如此。 洛寄予甩而去,三人总算是舒了口气。 洪庭湖问道:“师父这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女婿越了不起。” 封修苦着脸道:“咱们与师父女婿相比,那是一点也不能比。” 叶清扫了四周一眼,低声道:“你们最好别乱说,要不然师妹……” 他点到为止,洪庭湖与封修齐齐打个冷战。 当初洛大姐对婚约一事从不赞同,他们二人的话要是被洛大姐听到,想想师妹的手段,哪里会不怕。 洪庭湖感激的道:“多谢二师兄提醒。” “是啊是啊。”封修擦了擦汗。 叶清傲然屹立,道:“你们两个笨蛋,怪不得总被师妹……” “我怎么了?”洛大姐俏丽在三人面前,在他们嘀嘀咕咕的,隐约提到自己,好奇心大起。 “什么事也没有!”三人齐声摇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33章 秀气的手,杀人的人 那是一双秀气的手,秀气的不似男人的手。 但那的确是一个男人的手。 那双手又秀气,又修长,生来就像一件艺术品,而不是用来杀人的手。 手的主人应该是一个琴艺卓越的大家,造诣必定非凡。 任何人见到这双手,都难免生出此类感想。 手的主人之外拿着手绢,一丝不苟的擦着手。手心、手背、修长的五指,被他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擦拭干净。 但他还没有停,一直再擦,好像那双手被什么玷污了。 手绢是白色的。 白色中透出一点红。 红的是血。 血,是人血。 沾血的是手绢。 血从手上来。 血是死人的血。 手是杀人的手。 杀人的是手的主人。 宁不言谈不上喜欢杀人,但他很讨厌血。尤其他这双手,堪比女人美丽的手,沾了血,会让他心底觉得恶心。 可杀人的时候他却没有一丝犹豫,只是在杀人以后,看到手上的血,就只好一点点的擦,一遍遍的擦,擦到他觉得再也没有一丝血迹在手上。 其实手上早已没了血,但他就是觉得看不见,并不能说明没有。 手上一定还有血。 他闻到了血腥气。 他自认是一个风雅的人。 一个风雅的人难免也要杀人,但一个风雅的人身上绝对不会有血腥气。 可他身上有。 所以才厌恶。 因此他擦手。 血上的手擦的干净,血腥气可能就闻不到了。 而心里的血腥气,怎么都摆脱不了。 秦七大气也不敢喘。 他投孝“池巷”,其实受了此人的号令。“池巷”虽然在苏州城里风光无限,但毕竟多由三教九流组成,前途并非无量。 秦七是一个有眼光的人。所以,当宁不言找到他,他毫不犹豫的便答应了。 “梦楼”这三个字他也是从师父枯木大师口中听到的,这是一个流传已久,却几乎并不为人所知的门派。 不为人所知,要么是不值得别人知道,要么就是过于神秘。 而“梦楼”就是后者。 秦七被枯木大师逐出师门,一心想要有所作为,奈何他是被逐出师门,声名不好,很多门派都不待见。 当遇到一个自称“梦楼”中的人招揽之时,他并没有怀疑此人是招摇撞骗。 一个骗子,怎么可能知道“梦楼”。哪怕这骗子无巧不巧,刚好随口编了一个名字而已,但来者对秦七了如指掌。 一个骗子,不会闲来无事骗他。 更何况,秦七的眼力,又怎么看不出这是一个高手。 这时他又发现,这还是一个有怪癖的高手。 但他脸上恭恭敬敬,一点不应该有的表情都没有。 一个有怪癖的高手,是极可怕的。 “焚心圣手”虽然双手被虞飞卿已废,但一身功力犹在,却挡不住宁不言轻飘飘的一掌。 不,那不叫一掌。 那是五指。 五指如爪。 一爪便将“焚心圣手”的心抓了出来。 那一刹那间,秦七看到那颗心还在跳动。 他见过杀人的手段,他自己也杀过不少人,手段也是很辣,却从未见过宁不言如此杀人。 令人心底发寒,肝胆俱裂。 而最令他胆寒还不止宁不言杀人的手段。 “池巷”当年在顾风手中几乎一夜之间横扫苏州武林,这背后竟然有“梦楼”的支持。 不过,此经多年,“池巷”并没有完全掌控苏州武林,竟然就被“梦楼”派人清除。 “梦楼”只派了两个人。 一个宁不言。 一个虞飞卿。 虞飞卿只是用“摄魂灯”迷了顾忌禅的心神,便让顾忌禅觉察不到当晚的剧变,待他清醒之时,已经无力回天。 至于虞飞卿,他来此地也有私仇。 他一是为了“梦楼”的命令而来,二是杀了同门师弟方惊梦。 但他造成了一半的来意,另一半来意并未造成,反而丢了性命。 秦七禁不住去想,顾忌禅也是深知“梦楼”的可怕之处,被虞飞卿杀了“池巷”的人,却依然要按照虞飞卿的要求办事。 或许他也猜到了虞飞卿的来意,但区区“池巷”又如何与“梦楼”抗衡呢? 一个三教九流组成的帮派,一个神秘的门派,两者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秦七又继续想着:“换作是我,怕是要坐以待毙吧。” 他想到这里,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宁不言问道:“苏州城里现在怎么样?” 秦七忙收敛心神,恭敬的道:“现在苏州城里传言,顾忌禅屠杀破板门,为各派所不容,替天行道,灭了‘池巷’,而顾忌禅却身死,一是说他自杀身亡,另外也有人说,顾忌禅是被‘一语成谶’杀了。不过,顾忌禅武功也不低,‘一语成谶’虽然杀了他,却也才顾忌禅拉着陪葬,两人同归于尽。顾家的故居起了大火,都烧成了灰烬,只有两具焦黑的尸首。” 宁不言玩味的道:“那你怎么看?” 秦七提提精神,更加恭敬道:“以我之见,各派这是要提高自己的威名,图谋‘池巷’的产业,以便来日坐拥苏州武林第一把交椅。” 他又极其心的试问道:“‘池巷’覆灭,不知……” 宁不言怎会看不出他的考量,眼角低垂,也不去看他,道:“苏州武林弹丸之地,武林门派虽然不少,却少了许多江湖人的武勇,可笑至极。如此弹丸之地,不要也罢。” 他话锋一转:“不过,传言未必完全属实。据我所知,顾忌禅可不是‘一语成谶’所杀,而是一个叫作苏河的人,你对他是否了解?” 秦七道:“属下也是从顾忌禅口中得知,此人是与洛大姐有婚约,乃是洛大姐的未婚夫婿,因此,顾忌禅曾派我去杀此人,以立投名状。” 宁不言又问道:“此人武功如何?” 秦七神色略微尴尬,道:“属下自认怕是不敌,‘焚心圣手’在他手里也没讨得好处。不过,此人师承何派,属下倒是不知,顾忌禅也没有说过,他应该对苏河了解也不多。有关洛大姐的婚约,属下倒是知道一些别的。据说,洛寄予当年被人所救,他为了报恩,就许了娃娃亲,但洛夫人一直不同意,洛大姐好像也不同意。可是,前几日苏河去拜访洛寄予之后,就在洛府住下了。” 宁不言嗯了一声,随意问道:“你知道‘山海经’吗?” 秦七皱眉,道:“属下听顾忌禅说过,他想得到洛寄予手里的‘山海经’,曾派‘焚心圣手’去过洛府,刚好苏河也在,‘焚心圣手’与苏河较量一番,后来就空手而归。” 他试探着道:“不会,属下知道‘山海经’好像是一本荒诞不经的奇书。” 宁不言擦着手,又问:“顾忌禅可曾买通‘一语成谶’刺杀苏河?” 秦七回道:“据属下所知,好像没有。” 宁不言饶有兴趣的自语道:“一个初入江湖的子,来历不明,师承不明,究竟是谁要动用‘三更门’取他性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34章 我要杀你 苏州城里昨夜杀声大作,普通百姓足不出户,直到天亮了,厮杀声消失了,连血腥味也变淡了,才开始有人影三三两两的出现在街道上。 人渐渐多了,苏州城里有些东西开始快速传来。 “池巷”覆灭了。 他们屠杀破板门,残忍之极,各门派了江湖道义,联手将“池巷”铲除了。 有人在意,有人不在意。 江湖道义是什么,那是江湖人的事。 还有一个消息,顾忌禅死了。 杀他的人是“一语成谶”。 两人同归于尽。 普通人并不知道“一语成谶”是谁,但各门派却有所耳闻。 有人唏嘘:“闻名遐迩的顶尖的杀手,竟然也死了。” 有人叹息:“可惜啊……” 有人却泼了一盆冷水:“一个杀手而已,你们发哪门子的善心,说不定哪天就杀到你们头上了。” 立即有人啧啧有声:“死的好,杀手多冷血,杀人如麻,还是死了好。” 有人哈哈一笑:“管他呢,谁死都不打紧,我们没死就行。” 有人接着附和:“对对,帮主正准备接受‘池巷’的势力,咱们也趁机捞一笔是正经。” 各门派都在准备为了“池巷”留下的产业各怀鬼带时,苏河就要离开苏州了。 马舟所托之事,他已经解决。 洛府危机,也烟消云散。 他该走了。 他要向洛寄予辞行,管家洛仲告诉他:“老爷受了伤,正在闭关疗伤。” 可苏河哪天夜里归来,明明见到洛寄予从外面回来。他心里也清楚,“池巷”的覆灭又怎么能少了洛寄予的功劳。 但是这功劳未必就是好事。 最近两天,各门派的人前来邀请洛寄予相商要事。而这些人只不过找一个借口,真正的目的,一是试探洛寄予的口风,看他对书信里置身事外的承诺是否兑现。 江湖里的人,一诺千金。 但也有不一诺千金的人,而且比比皆是。 洛寄予是不是这样的人,总要试探一番才好下定论。 他既然借口闭关疗伤,那多半是会信守诺言。 其二,各门派都想以后执掌苏州武林,但却缺乏威望。这些年来,各门派几乎都在仰“池巷”鼻息,一夜之间,有哪个门派想要立于其他门派之上,威望不足,就成了妄想。他们的目的志在拉拢洛寄予。 洛寄予信守了诺言,那就是一个淡泊名利的人。 拉拢一个淡泊名利的人,日后也不怕洛寄予日后夺权。 但一个淡泊名利的人又岂是容易拉拢的。 诸多门派都吃了闭门羹,连洛寄予的影子也没见到。 苏河那天晚上见到了,并没有说及辞行的事。这两天见不到洛寄予,也不好离开。 毕竟他在洛府住了几日,贸然离开,太过失礼。 他有所不便,洛寄予的三个徒弟就没那么多顾及。 叶清、洪庭湖、封修三人那日提及洛大姐,虽然洛大姐没有听到具体内容,但也能猜得出三位师兄怕不是夸赞自己的。 得罪了洛大姐,在洛府的日子岂会好过。 洛大姐有个神秘的师父,他们三人自然是知道,但洛大姐除了轻功卓越,有时还可能失灵,其他武功也不知是她那个神秘师父没教,还是洛大姐不愿意去学。 那晚之后,洛大姐突然要练武。 洛寄予在闭关,没功夫理会。 洛夫人至从“焚心圣手”杀到洛府,心里也明白练武并非坏事,再也不像希望那样阻拦,对江湖人的印象也改观了许多。 苏河每次在洛夫人意味深长的目光下,心头有种骇然的感觉,几乎要落荒而逃。 总而言之,洛大姐要习武,叶清、洪庭湖、与封修就遭了殃。 洛大姐要练暗器。 而且洛大姐认为,练暗器时,天天对着死物,尽是浪费功夫,需要几位师兄陪聊。 隋远伤势未愈,逃过一劫。 但叶清、洪庭湖与封修毫发无损,在洛大姐的命令下,不得不做起了陪练。 洛大姐的暗器准头难说。 她打向哪里,暗器未必飞到哪里。 她不向哪里,暗器可能偏偏就突然毫无征兆的飞过来了。 一时间,洛大姐竟然有种练暗器的绝妙天赋,手中的暗器神出鬼没。 叶清、洪庭湖与封修三人胆战心惊的陪洛大姐练了一个时辰,白毛汗就没停过。 第二日,三人匆匆向师娘告行。 三人在洛大姐充满不满的,且又杀气腾腾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苏河又找了个医馆,做起了坐馆郎中,专治跌打损伤,手法高超,一时间竟然赢得“神医”的名号。 他也是无奈。 洛寄予多谢各门派的骚扰,他也见不得,又不能不辞而别。 至于向洛夫人辞行,他也不是没去,但洛夫人一改先前的厌恶之色,对他极立研究,他也不好再说辞行的话。 苏河虽然留下来,却不能整日待在洛府吃白食,脸面上不好看。而且,他还要赚着盘缠,好继续行走江湖。 苏州各派都不曾想到,一个医馆医治跌打损伤的郎中,就是杀了顾忌禅的人,所谓“一语成谶”与顾忌禅同归于尽,不过是石化雨放出的风声,也是石化雨找了与方惊梦体型相当的死囚,丢到了顾家故居,并一把火烧了,再也看不出面目。 石化雨本不想烧毁顾忌禅的尸首。 毕竟两人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石化雨虽是杀手,但做的不过是收集情报的事,从不亲手杀人。 另外,死者为大,他何必损坏顾忌禅的尸首。 但那场火太大,整个顾家故居烧成了灰烬,顾忌禅又怎么能幸免于难。 苏河与石化雨不过那晚一面之缘,石化雨为了救方惊梦,让他对杀了顾忌禅的事勿外传。 他怎么会给自己招惹麻烦,若是让苏州各派知道杀了顾忌禅的人另有其人,有心人打探之下,他的身份呼之欲出,只怕这几日去洛府的人,拜访洛寄予不得,就要将目标对准他了。 一个杀了顾忌禅的外来者,相比威望甚高的洛寄予,各派拉拢起来更不会有任何顾虑。 但苏河不想与苏州各派有任何牵连。 这日,苏河从医馆回来,打着油纸伞,行走在烟雨缭绕的苏州城里,踩着青石板的街。 他忽然想起了方惊梦。 他刚到苏州城,拜访洛寄予之后,那天同样下起了这般的雨。 而方惊梦那时就在青石板的街上,抬头看天。 苏河当时对他很是好奇,从他身边经过时,忍不住看了方惊梦。 当时方惊梦也瞥了他一眼。 那是方惊梦的眼里一种冷。 那一种生人勿近的冷。 “不进来喝一杯吗?” 苏河正走着,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他转过头去,只见一袭白衫的方惊梦站在一座酒楼前。 他的眼睛是一种空。 宁静的空。 还是寂寥的空? “好啊。”苏河抬步进去,才发现这是一家尚未开张的酒楼,酒楼共分为三层,里面物事还未齐全。 有一个少年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个少年,举止之间,却不似一个少年。 方惊梦领着他进了一间厢房,道:“我离开苏州了,他们留下这酒楼,日后他们也能自食其力。” 苏河点头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方惊梦淡然一笑,神色惆怅,道:“破板门也就剩下他们几个了。” 苏河看到桌上早已备好了酒,笑道:“你算准我要从这里经过,早就等着我了。” 方惊梦神色一变,表情冷然,倒过一杯酒,淡淡的道:“你说我们两人大醉一场,我看就今日吧。” 苏河闻言摇头。 方惊梦倒酒的手一抖,酒水溢了出来。 他什么也没说,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苏河叹道:“我以为你是道歉的。” 方惊梦冷道:“我现在觉得不必了。” 苏河气道:“你耍了我,还如此振振有辞!” 方惊梦哼道:“那是你傻,不能怪我耍你。” 苏河被噎的一时语塞。 方惊梦道:“江湖很复杂,你太容易轻信人,以后长个心眼吧。” “我师父也说我傻。”苏河自嘲一笑,倒了一杯酒,放在前面,却不喝,“你有大仇要报,为了让你师兄送上门来,故意让我帮你杀人,让你师兄以为你不是他的敌手,才找了我做帮手。一个欺师灭祖的人,的确该死。顾忌禅滥杀无辜,而且他还要杀我,也是死有余辜。” 他端起酒杯,放在嘴边,还是不喝:“至于我这个傻子,被利用就被利用了。” “对不起”方惊梦突然道。 “你说什么?”苏河一怔,到了嘴边的酒又放下了。 方惊梦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道:“没什么。” 苏河不禁莞尔。 方惊梦还是那个方惊梦,即使大仇得报,依然如此高傲。 可高傲的人,行事才有原则。 高傲的人未必是一个好人,但也许不会是一个十足的恶人。 方惊梦曾经救了杂耍班子的那些孩子,又常年救济破板门的人,显然不像一个恶人。 一个不是恶人的杀手。 方惊梦道:“有人要杀你。” 苏河本来端起酒杯,听了以后忽然愣了。 他与方惊梦避雨时偶遇之后,方惊梦找到他,第一次告诉他这样的话。 后来,秦七便来杀他。 第二次,方惊梦来到百芝堂,又告诉他这样的话。那时,苏河才知道原来是顾忌禅要杀他。 顾忌禅已死,还有人要杀他。 他一个初入江湖的人,还有谁要杀他。 苏河即愕然,又无奈,问道:“谁?” 方惊梦冷冷的看着他,只吐出一个字:“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35章 患难、富贵、兄弟 苏河嗤笑,他端着酒杯的手都在抖,酒杯里的酒都洒了出来。 他知道方惊梦不是一个谦虚开玩笑的人,浑身上下以后一种冷。 这种冷大概是源于他曾经的经历。 还有他杀手的身份。 当然,未必不是一种自我保护。 苏河只觉得他的玩笑也这么冷。 但他还是笑了。 冷的玩笑自然能够令人发笑。 至少苏河笑了。 方惊梦没有笑。 他无声无息的盯着苏河,方才的话只说了一遍,他就不会重复第二遍。 苏河还在笑。 他笑的更厉害了,一只空闲着的手,还拍着桌子。 酒杯里的酒都洒到了他的手上,顺着手腕柳进了衣袖里。 可方惊梦还是悄无声息,甚至连呼吸都要停止了一般,就这么望着他,不发一言。 苏河的笑终于变淡了。 他也面无表情,不发一言,像方惊梦那样看着他一样的看着方惊梦。 他信了。 方惊梦并不是开玩笑。 他一向不开玩笑。 苏河虽然与他相识不长,但却极其了解。 他放下了酒杯,问道:“谁要你杀我?难道是顾忌禅?” 方惊梦却摇头道:“门里让我杀你,背后的雇主另有其人。我问过石化雨,但他也不知道。” 苏河手指轻轻叩击着桌沿,道:“你不会杀我。” “为什么?”方惊梦难得的笑了。 苏河笃定道:“因为你已经‘死’了。” 苏州城里关于方惊梦与顾忌禅同归于尽的传言众人皆知。 “你不明白‘三更门’的规矩。”方惊梦的笑转瞬即逝,犹如昙花一现,“我‘死’了,‘三更门’还在,只要‘三更门’在,就会有杀你的杀手。” 苏河恍然大悟:“原来,你两次说有人要杀我,一是顾忌禅,二就是有人要杀我,‘三更门’让你来执行。” 他玩味的道:“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天,你们门里这是以阎王自喻啊。” 方惊梦的神色里有些许的无奈,道:“雇主要‘三更门’要杀你,恐怕并非一般人,你是不是的罪过什么人?” 苏河茫然又肯定的道:“不可能,我刚刚下山,唯一一次可能得罪的人事,都被你干了。至于顾忌禅我是得罪死了,简直无妄之灾,但他已经死了。其他人,我应该没机会得罪。” 他指的是方惊梦救杂耍班子那些孩子的事。 方惊梦皱眉道:“不过最奇怪的是,石化雨对我说,雇主又取消了对你的刺杀。” 苏河道:“那不一定不杀我,想要亲自动手也不一定。” “所以我来提醒你。”方惊梦眼里有种幸灾乐祸的光,“之前我是怕你误会,所以一直没告诉你。” 苏河仔细去看,方惊梦又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他问:“当初你为什么不动手?” 方惊梦冷道:“我不想动手。” 苏河又问:“原因呢?” “不想动手就是原因。” “不想动手是结果,不是原因。” “你要什么原因?” “我在问你。” “你非要问?” “我已经问了。” “因为你傻。” 苏河败下阵来,却笑了:“你是我第二个朋友。” “为什么是第二个?”方惊梦神色不善。 “第一个是我在‘寒山’的玩伴,你没机会做第一个了。” “我不是你朋友。”方惊梦出乎预料的拒绝了。 苏河愕然问道:“为什么?” “你又非要问?” “我已经又问了。” “我只有兄弟,没有朋友。” “那我算你兄弟不?” “我拒绝回答。” “我非问不可。” “那你别怪我。” 苏河眉毛一跳,脱口问道:“怪你作甚?” “我只拿傻子当兄弟。” 苏河彻底无话可说。 他不说,方惊梦却在说:“相识的人就能叫做朋友,相熟的人就能叫好朋友,相处多年的朋友也能叫至交。但朋友会背叛你,出卖你,当面朋友,背后仇人,为自己插你两刀,甚至还想要你的命,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苏河听的心底发寒。 方惊梦却不管他有何作想,还在继续道:“人人都有朋友,人人都被朋友出卖。所以,我不要朋友,只要兄弟。”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苏河脑海里突然就浮现了这句话。 “不。”方惊梦果断而又果决且又决绝的摇头,“我不要这种兄弟。” “吗你要什么?” “可共患难,亦可共富贵。” “那就难了。” “为什么?”这次却是方惊梦在问。 苏河在答:“有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的兄弟,有不可共患难可共富贵的兄弟,也有不可共患难,亦不可共富贵的兄弟,但就是没有即可共患难,又可共富贵的兄弟。” “那你是不是我兄弟?”方惊梦语气冷,神色冷,人更冷。 “我有患难,如今有人要杀我,虽然又不杀我,但难保还是要杀我。”苏河眉毛飞扬,神色忧虑,“你要与我共患难吗?” 方惊梦言简意赅,字字如铁。 但他只有一个字:“能!” 苏河笑道:“可我没富贵啊,怎么做你的即共患难,又共富贵的兄弟。” “我也有患难,石化雨虽然帮了我,但‘三更门’未必是那么好隐瞒的,说不定哪天就东窗事发。”方惊梦冷笑道,“你要一起吗?” “同是天涯沦落人,一起有何不可?”苏河侃侃而谈,“杀我的人要杀我,又不想杀我,或许就再也不想杀我,说不定还是杀我。石兄既然帮你假死,他一定有把握不让‘三更门’察觉出任何蛛丝马迹,你的患难或许不存在,我的患难恐怕很难消。你也说,杀我的人未必是一般人,我也不知道怎么惹了这样的人,你要和我做兄弟,共患难,这场患难怕是不好过。” “你废话还是那么多。”方惊梦以一种鄙夷的眼光瞥着他,“我的积蓄都买了这家酒楼,我现在几乎身无分文,我也没富贵。” 苏河眉飞色舞的道:“那我们就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共患难的兄弟。” 方惊梦道:“我是帮你共患难的兄弟。” 苏河不管他话里有话,兴致勃勃的道:“要不要斩鸡头,喝血酒,拜关公?” 方惊梦问道:“斩了鸡头,喝了血酒,拜了关公,才算兄弟?” 苏河摇摇头:“那倒不是,我在‘寒山’见到说书先生,书里都是这么说的。” “书里是书里,书里写的又不是我们。”方惊梦却道,“要不你割指,你喝血酒?” “你呢?”苏河问道。 “我不喝人血。”方惊梦蹙眉,“你要觉得好喝,你可以喝。” “那还是算了。”苏河立即兴致缺缺,当即拒绝。 他又道:“我们是共患难的穷兄弟。” “是你穷,不是我穷。”方惊梦否决道。 苏河蹙眉问:“为什么?” 方惊梦悠然道:“我还有这家酒楼啊,虽然交给武叔他们打理,哪天我还没饭吃了,没地方住了,还是能来这里求个温饱,落个脚。” “你要走?”苏河又蹙眉。 方惊梦道:“‘一语成谶’已死,但我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又与武叔他们几个有牵连,若是哪天被门里发觉了,怕是要连累他们。我离开了,他们才安全。哪怕‘三更门’发现我没死,想我杀我,死我一人,总好过死很多人。‘三更门’那时也不会为难武叔他们。” “江湖路远,结伴而行?”苏河提议道。 “你能走的了吗?”方惊梦却问。 苏河反问道:“为什么走不了?” 方惊梦似笑非笑的道:“你的洛姐呢?” 苏河心里一跳,忙道:“什么我的洛姐?我和洛姐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来做什么?” “我受了我兄弟之托,将婚书还给洛前辈。” “婚书还了,你怎么还住在洛家了?” “洛家至少有难,看在我兄弟的面上,我也不能一走了之。” “‘池巷’从此不复存在,顾忌禅已死,‘焚心圣手’不知所踪,你是否要永远留在洛家?”方惊梦问的极快。 苏河答的极快:“我走不了。” “方才我就说你走不了。”方惊梦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 苏河辩解道:“最近各门派都去拜访洛前辈,洛前辈索性闭关不出,我去辞行,也见不到他。你说我总不能不辞而别?况且,囊中羞涩,江湖路远,没有盘缠。” 方惊梦惬意的道:“你没有,我有。” 苏河闻言毫不客气的道:“你的,就是我的。” 方惊梦指着他,道:“你怎么……” 苏河理所当然的道:“我们是兄弟,兄弟之间,不必生分,理所应当。” 方惊梦意味深长的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也有一个问题。” “什么条件,什么问题?” “我做大哥,你做二弟。”方惊梦一语敲定。 苏河摆手道:“不妥。” “没有不妥。”方惊梦断然道。 苏河道:“你我做兄弟,不必学他人俗不可耐的结拜,但谁做大哥,咱们要按生辰八字来。” 方惊梦冷道:“你自己也说,江湖路远,囊中羞涩。你要行走江湖,天天在医馆做郎中,那不叫行走江湖,那叫行医。咱们要结伴而行,盘缠我有。但只听大哥接济二弟,却不闻二弟救济大哥。太难听!” “你是以钱财论大哥二弟。”苏河对他的言论瞠目结舌。 他又问:“那问题是什么问题?” “你做二弟,我做大哥。”方惊梦一锤定音,“二弟,就这么定了。” 苏河还要说话,方惊梦拦住他,举杯道:“喝了这杯酒,你我再论大哥二弟。” “好!”苏河举杯痛饮。 酒是好酒。 更是烈酒。 他喝酒如喝水。 酒水下肚,嗓子火热,他还不及咳嗽。 他的脸皮红了。 眼皮沉了。 头脑晕了。 苏河曾说他沾酒即醉。 方惊梦却见过沾酒即醉的人,一醉即倒。 苏河醉倒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36章 明月 苏河醉了。 方惊梦难得笑了。 这是得意的笑。 大哥他是当定了,苏河这二弟也跑不了。 但很快他就头疼了。 酒楼空空荡荡,方才的酒水也是他提前备好的。如今这里什么也没有,他和武叔他们也就挤在一起将就,却没办法让苏河也一同将就。 何况,苏河住在洛府,每日去医馆,定时回洛府。他如果是今晚没回去,洛府肯定是派人来寻的。 方惊梦之前与“焚心圣手”交手,洛大姐自然是认得他的。即使洛大姐并不喜欢他就是“一语成谶”,但他还是想避免这些麻烦。 他就要离开苏州城了,并不像给武叔他们他们带来什么麻烦。 作为一个杀手,他一向谨慎,从不冒险。 所以,他就必须送苏河回洛府。 至于马车,他没办法雇。 他真是的一穷二白,唯有等酒楼开张以后,才能有盘缠上路。至于打家劫舍的事,他还做不来。 他虽是一个杀手,但从不恣意妄为,杀的也是该杀的。 更何况,“一语成谶”对他而言已经死了。 他不是杀手了。 青天白日,他自然不好扛着苏河回去,只有等天色变暗。 天色已暗,甚至黑了。 空中挂着一轮满月,满月上的桂花树似乎也清晰可见。 星光点坠着满月,在月空里眨着眼。 方惊梦从来没有如此惬意,如此欣赏过如此的夜空。 从前他转抬头看天,是因为他不喜欢别人看到他的目光。 那是,他的目光里全是冷。 冷中是恨。 恨里是杀气。 杀气是因为虞飞卿。 虞飞卿为了得到“七情六欲指”与“四大皆空剑”,给师父明安居士下了“噬魂散”,中者生不如死。 明安居士忍受不了折磨,甚至失去了自尽的能力,求方惊梦杀了他。 方惊梦那时的心就冷了。 “噬魂散”无解,他若是不动手,明安居士会死的更惨。 他睚眦欲裂的动了手。 他杀了师父! 不管怎样,他弑是乃是事实。 这些年,他备受折磨,一直苦练师父交给他的“七情六欲指”与“四大皆空剑”。 他的天赋一向不如虞飞卿,虞飞卿的武功比他高了不止一筹。所以,他想报仇,就必须刻苦习练武功。 为了磨炼武功,他做了杀手,将“七情六欲指”与“四大皆空”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早些年,虞飞卿以为他还是那个方惊梦。虞飞卿也一直以为自己照着秘籍练的武功虽然算不得大成,但也远非方惊梦可比。 方惊梦要杀虞飞卿。 虞飞卿给师父明安居士下了“噬魂散”,逼得师父求方惊梦杀了他。 人是方惊梦杀的,但罪魁祸首却是虞飞卿,方惊梦怎么能放过他。 虞飞卿也想杀方惊梦。 他知道师父恐怕也将“七情六欲指”与“四大皆空剑”的秘籍交给了师弟,他自认天赋比方惊梦更高,武功比他也高。但他同样不敢忽视仇恨的力量。 他对这个师弟太了解,为师报仇,他可以舍弃自己的命,舍弃自己的一切。 但虞飞卿也有顾虑。 他不知道方惊梦将“七情六欲指”与“四大皆空剑”练到了何种地步,可他又绝不能再等。 再等下去,或许师弟的武功真的能够超过他。 他来苏州办事,刚好知道方惊梦在此,对方惊梦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当方惊梦邀请苏河帮他杀人时,虞飞卿心里才有了底气,料定方惊梦武功未大成。 可他心思深沉,为了以防万一,令顾忌禅派“池巷”屠杀破板门的人。一个人的武功不管有多高,一旦乱了心神,与高手对决,就必死无疑。 但他还是轻视了他的师弟。 方惊梦作为杀手多年,心性之坚韧又岂是一般人所能比拟的? 方惊梦对虞飞卿又是极其了解。 虞飞卿死前定是不知悔改,一心想让方惊梦备受弑师之痛。 但他偏偏要好好的活着,开心的活着,真真正正的活着。 破板门还有那个少年和武叔他们幸亏,为了他们,方惊梦也要好好活着。 他活着,当这些残存的破板门的人受了威胁,受了欺负,他才能去替他们报仇,保护他们不被人欺凌。 他毕竟还是要离开,所以他传授了少年“七情六欲指”与“四大皆空剑”里的几招。至于过于高深的招式,他不想让少年学。比较“七情六欲指”与“四大皆空剑”一旦施展开来,只怕会引起别人重视,给少年他们带来无妄之灾。 方惊梦只想让他们有自保之力即可。 此时的方惊梦扛着苏河,走在毫无人际的青石板街上,神色中的冷渐渐淡了许多。 他还是抬头看天,却是在欣赏空中的夜景。 对于苏河,他也是无奈。 他曾以为苏河这么轻易醉倒,恐怕会醉很久,但没想到竟然这么久了还在睡。 他不得不扛着苏河去洛府。 好在苏河人醉了,却没有动静,甚至醉话也没有,睡的很是香甜。 等他到了洛府门前,隋远和管家洛仲正要出府寻找苏河,他们见到方惊梦扛着一个人站在洛府门前,因为瞧不见苏河的面容,也不知这人扛的是什么人。 隋远上前问道:“兄台有事吗?” 方惊梦将苏河放下来,道:“他醉了,我送他回来。” 隋远看到被扛着的人竟然是苏河,忙接了过来,道:“多谢兄台,请问兄台贵姓?” “免贵姓方,我是他大哥,送他回来理所应当,你不必谢我。”方惊梦说完就转身离去。 他本不想提及自己的姓氏,但想着以后不是杀手,师仇也报了,总不能再想从前那般。 所以,他还是道出了自己的姓氏。 隋远本来想再说什么,却见方惊梦就这么走了。 “赶紧将苏公子扶回去吧。”洛仲看了离去的方惊梦一眼,帮忙搀扶着苏河进了洛府。 这时,方才离去的方惊梦又从阴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 他看道一个黑色的影子。 那影子方才轻飘飘,无声无息的掠进了洛府当中。而隋远与洛管家却没有发觉。 他本来想要提醒他们二人,想了想还是忍住没说。 方惊梦远远的跟在那黑衣人的后面。 黑衣人直接到了洛府的后院,立在屋顶四处察看,只见一间屋子灯火通明,黑衣人便飞掠过去,双脚勾住琉璃瓦,倒挂金钩,将脑袋贴近窗棂。 过了大概半柱香,黑衣人翻身跃到屋顶,足尖轻点,瘦弱的身形在空中掠过,犹如一道划破天际的光。 那黑衣人人在半空,突然往方惊梦所在之处瞥了一眼。 “什么人!”洛仲好有事前来后院,就看到黑衣人在空中飞掠的身形,立即厉喝。 同时,洛仲已经拔身而起,朝着黑衣人掠了过去。 那黑衣人听到厉喝,回头看到飞来的洛仲,居高临下的一掌拍出。 洛仲迎掌而上,以掌变抓,想要抓住这黑衣人。 他却“咦”了一声。 那黑衣人手仿佛抹了油,滑不溜秋。 洛仲本已经抓住了黑衣人的手,竟然溜这么被他挣脱开了。 但这黑衣人却脚影顿起,一连踢出了十一脚。 洛仲应付过来,但人在空中,无处借力,身形向下坠去。 黑衣人我落在了屋檐上。 他面前有一个人。 方惊梦站在他的眼前,淡然道:“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眼中厉芒一闪。 方惊梦看到一只葱白的手。 五指纤纤的手。 那是一双玉手。 手上带着香气。 香是淡淡的兰花香。 这只玉手带着香气,也带着杀机。 方惊梦指剑截击,玉手倏地收回。 那黑衣人身影一晃,便已经闪过方惊梦,远远的掠去。 方才这人只是虚晃一招,在方惊梦起指的瞬间,便施展轻功遁逃。 这人快,方惊梦更快。 方惊梦后发而至,已经闪到了黑衣人的前面,面对着黑衣人倒掠着,偏又在黑衣人的前面,阻挡着黑衣人的去路。 他却看到一双眼。 那双明眸闪着光。 满月当空,方惊梦却从这明眸里看到一轮明月。 明月静如水。 他心似明月。 方惊梦的眼里什么都在了,只有一轮明月。 黑衣人明眸里的明月,即是他眼里的明月。 天地之间只有明月。 明月便是一切,一切便是明月。 他的心静如明月。 心却突然痛了。 方惊梦断然厉喝,指剑飞扬。 黑衣人手里的光收了回去,凌空飞渡,消失在夜空里。 方惊梦捂着胸口,血从指尖流了出来。 他心神一向坚韧,方才竟然着了道,被黑衣人一剑刺中。 剑尖刺入肉里,胸口的疼痛将他唤醒,那黑衣人收剑即走,却没有趁机对他动手。 方惊梦心神虽然恢复,反应却慢了一分,若是黑衣人再来疾如闪电的一剑,他虽不至于丧命,但重伤难免。 恍惚之间,他只记得那剑光。 那剑光宁静如水,平静如波,却不带一点杀气,导致他完全感受不到剑光里的杀机。 或者那剑光本没有杀机。 那黑衣人身上也没有杀机。 方惊梦的心突然空了。 空空如也的心却并不空空如也。 空空如也的心里还有一轮明月。 也不知明月似心,还是心似明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37章 天机 苏河醒来就觉得很头疼。 他记得他喝了酒,然后就醉倒了。 一杯即醉。 这世上应该没有比他醉的更快的人了吧? 同时,他又从隋远那里得知洛寄予要见他,还有昨夜那个黑衣人。 苏河昨夜睡了一宿,根本不知道什么黑衣人,听隋远说了他也没有问。不管什么人,今日既然洛寄予要见他,他就准备辞行。 洛寄予的脸色好了很多,伤势大概已经痊愈。 但苏河看得出他有心事。 他的忧虑都写在脸上,自然是有心事。 他的心事,却不是苏河的心事,苏河只想怎么提及辞行的话。而洛寄予要见他,他想不出会有别的什么事。 洛寄予见到他,就先对他施了一礼。 苏河心里一突,匆忙跳开,惊道:“伯父这是做什么,你要折煞晚辈。” 洛寄予神色自责,道:“实不相瞒,前几天老夫有些事情隐瞒了贤侄,现在想起来愧不敢当。” 苏河摸不着头脑,不知该如何答,也不知道该如何问,开门见山的道:“伯父伤势如何?” 洛寄予道:“已经无碍,不知贤侄是不是想要离开苏州了?” 苏河道:“晚辈叨扰了这么久,现在洛府已经无事,晚辈也要告辞了。” “不急。”洛寄予笑道,“怎么说老夫与你们‘寒山派’有些渊源,贤侄暂且多住几日。” 但究竟有什么渊源,他依然只字不提。 苏河也不问,正色道:“实不相瞒,晚辈其实还有另他事,差不多也该去办了。” “也好。”洛寄予点点头,却问道:“方才老夫有些事隐瞒了贤侄,贤侄没什么想问的吗?” 苏河笑道:“伯父做事自然有伯父的道理。” 洛寄予失笑道:“你这子,倒是滑头,明知老夫既然说隐瞒了你,肯定要讲于你听。” 苏河道:“其实,晚辈挺好奇‘寒山派’与伯父有什么渊源。我师父交给我我武功,下山的时候才告诉我门派,但至于‘寒山派’由何而来,师父一个字也没有说过。晚辈现在对于自己门派也是一头雾水。” 洛寄予摇头道:“你们‘寒山派’的事,你师父既然不愿对你说,老夫更不好向你说,你只需记住,行走江湖,勿要给你师门抹黑。” 苏河一听,果然还是得不到答案,只得道:“晚辈既然醒得,断不会令师门蒙羞。” 至于“寒山派”的事,他心里想着还是等会到“寒山”问个究竟。本来他以为师父随便起个名字忽悠他。后来,洛寄予第一次问及他的师承,听到“寒山派”就言及与“寒山派”有渊源,具体情况只字未提。这时洛寄予又提到了这些,却依然不愿多说。 苏河与师父性格颇为相似,好奇心依然不可避免。但洛寄予提及“寒山派”时的深情,他与“寒山派”的所谓渊源必然是善缘。既然是善缘,他又不愿说,苏河虽然很想弄个明白,但也不能强求。 洛寄予斟酌了良久,道:“其实,关于‘山海经’的事,老夫隐瞒了你。” 苏河神色自若,洗耳恭听的模样。 洛寄予当时向他说到“山海经”、“不死经”、“洛神赋”时,那时苏河闻起顾忌禅为何仅仅是想要得到“山海经”,却没有提起“不死经”时,洛寄予话头一转,突然问起了他的门派。 话说了一半,却转了弯,洛寄予是否故意为之,苏河心中了然。本来就与他无关,他也没有追问,更没有再提。 可他没想到,他没有提,洛寄予却要对他说。 洛寄予神色凝重的道:“老夫先前听说‘焚心圣手’重现江湖,前去打探,在客栈里被人暗算,受了一掌。老夫对他人说,受了‘焚心圣手’的偷袭,其实那并不是‘焚心圣手’偷袭我,而是另有其人。” 苏河问道:“谁?” 洛寄予摇头道:“究竟是谁,老夫我没有看到,此人蒙面,真面目并不示人,他打中老夫一掌,立即就走,老夫当时身受重伤,气息混乱,怕其中有诈,并没有去追。但是,老夫却知道这人使的什么武功。” 苏河又问道:“既然伯父知道这人使的武功,想要调查此人是谁,但也并不难。” “非也。”洛寄予神色更凝重了,仿佛心头压了一块石头,“这人使的正是二师伯的‘不死印’。” 苏河心头悚然一惊,脱口道:“鬼和尚前辈不是没有收徒吗?” “我父亲的确是说二师伯没有收徒,二师伯剃度出家,退隐江湖。”洛寄予也是不解,甚至是愁容满面,“为了师门传承,唯独留下我父亲入世,后来将‘洛神剑法’传给我,但我父亲严令我不能轻易插手江湖事,所以老夫这些年在苏州城,很少过问江湖事,对于各门派的拉拢全部婉拒。” “大师伯司徒空空不知所踪,二师伯剃度出家,一生未曾收徒,所以老夫也想不通偷袭这人为何会‘不死印’。”洛寄予眉头紧锁,“而且,老夫相信二师伯绝不会食言,否则他何必剃度出家,就是为了与世俗隔绝,将一身武学就此断绝。他下了这么大的狠心,没必要出尔反尔。而且,顾忌禅既然也知道了‘山海经’,还以为在老夫手里,因此老夫这几日以来才愁眉不展。” 苏河试问道:“鬼前辈或许不会收徒,但会不会有人得到了‘不死经’,练成了‘不死印’。此人既然得到了‘不死经’,想必也知道三书合一,可练‘破体剑气’,偷袭前辈,怕是就是为了其他两本书而来。” 洛寄予也觉得可能,点头道:“此人偷袭我,怕是为了嫁祸‘焚心圣手’,若是‘焚心圣手’,他一心为他徒弟报仇,怎么可能一击即走,不杀老夫绝不会善罢甘休。可他为何要嫁祸给‘焚心圣手’,这就令人想不通。” 苏河又道:“顾忌禅以为‘山海经’在伯父手里,怕是他也是从这人口中得知‘山海经’,也是这人告诉他‘山海经’在伯父手里。” “或许就是如此。”洛寄予也赞同,却又不解道,“就算这人想要得到‘山海经’,加上他手中的‘不死经’,也不过两本书而已,家父已经将‘洛神赋’少了,他得到另外两本书,也练不成‘破体剑气’。‘破体剑气’非三书合一,绝对练不成。” 苏河却道:“这人恐怕是明白,但天下第一的武学,难免有人总是抱有幻想,想尝试一番。这份诱惑之下,他必然还是想要得到‘山海经’。” 洛寄予突然目光炯炯的看着苏河,道:“贤侄——” “伯父且慢!”苏河跳开一步,问道,“伯父,你接下来的话,晚辈能不能不听?” 洛寄予狡黠的道:“恐怕不能。” “伯父,晚辈还要去医馆,就此告辞。”苏河一听,转身即走。 他虽然初次踏入江湖,却明白有些事不能沾染。 “山海经”、“不死经”、“洛神赋”三书合一,可练成天下无敌的“破体剑气”。 师父虽然曾经提过“破体剑气”,但却没有说这三本书的事洛寄予仅仅是因为与“寒山派”有些渊源,当初就把这些告诉了他。 可苏河明白,绝不会这么简单。 洛寄予既然对他说这么多,必然有他的用意。且不管他是何用意,苏河在洛府遭遇顾忌禅与“焚心圣手”的威胁时曾相助过,如今顾忌禅他们的危机已除,这趟浑水他就不想再趟了。 行侠仗义,并无不可。 可洛寄予话中有话,这事还是不要参和的好。 师父说,不要所有事都参和,参和不了事千万别参和。 苏河深以为然。 洛寄予也不叫他,看着他匆匆忙忙的离开,自言自语的道:“‘山海经’就在老夫的手里。”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偏偏让苏河听的清清楚楚,一个字都没有落下。 苏河倏地又折身回来。 洛寄予好笑的看着他,道:“贤侄改变主意了?” “伯父,你故意亲口承认‘山海经’再你手里,又让我听到,我想不脱身怕是难了。”苏河无力的道。 洛寄予歉然道:“贤侄,老夫也是无可奈何。那几个徒弟都不成气候,女也是学了一点功夫,能够自保就不错了。如今老夫的危机并没有过去,有人对这三本书窥视,你又曾出手相救,贤侄还能置身事外吗?” 苏河点头,道:“伯父,并非晚辈想要置身事外,而是晚辈实在是另有他事,耽误不得。” 洛寄予叹道:“是马舟的事,对吗?” 苏河一惊。 洛寄予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道:“我那恩人一家突然迁居他处,必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当年我亲眼看到恩人打铁,老夫就看出了端倪。不过,恩人不提,老夫自然也就佯作不知。若不是老夫敲出了恩人的身份,却也未必敢拿女的婚事做儿戏。” 他神色微痛,问道:“他们父子的死,没那么简单吧?” 苏河微微点头,道:“晚辈下山,一是为了将马兄的婚书还给伯父,二就是调查马兄父子的死因。” 洛寄予又问:“他们没告诉你什么吗?” 苏河摇头道:“没有,马兄父子其实是中了毒,这毒无药可解,连我师父也没有办法。” “你师父知道此毒的名字吗?”洛寄予沉声问道。 苏河眼光一凝,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天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38章 铸剑世家 天机不可测,天机不可解,“天机”之毒亦无药可解。 而“天机”之毒,只有鬼手神医才有。 他有毒药,却没解药。 据说,“鬼手神医”也是巧合之下发现了“天机”,但研究多年,依然没研制出解药。 马舟父子就是中了“天机”。 苏河师父认得这毒药,连“鬼手神医”都不能解,他师父也毫无办法。 苏河眼睁睁看着马舟父子死于“天机”。 他要查找马舟父子究竟是什么人所害。 师父说,鬼手神医只救人,不杀人,人一定不是他杀的,但“天机”只有他才有。 所以,苏河踏入江湖的第一件事,就是完成马舟临终所托,将婚书带到洛府。但马舟不想洛家知道他们父子死于“天机”,他知道这其中有些许多凶险,洛家只是与他有婚约而已,未必会为他们父子报仇,他也不想洛家为他们父子报仇。 马舟也不想苏河为他报仇。 但他没有说。 他说了也是无用。 苏河是他的朋友,他也是苏河的朋友。 为朋友报仇,天经地义。 他太了解苏河,所以他没有说出不让朋友为他报仇的话。 他只是送了苏河一把刀。 一把刀。 苏河好好保存着这把刀,除了师父,没有任何人见过这把刀。 第二件事,苏河要去找鬼手神医。只有找到鬼手神医,才能知道究竟“天机”是何人从他手中得来的。 但“鬼手神医”行踪诡秘,寻常人想要找到他,难如登天。 苏河初入江湖,对于如何寻常“鬼手神医”一头雾水,不得已也只得将马舟父子的死因向洛寄予言明了。 洛寄予问道:“虽然恩人父子中了‘天机’,但以老夫对‘鬼手神医’的了解,他恩人父子无冤无仇,断不会去害人,但下毒这人既然得到了‘天机’,也只有‘鬼手神医’或许知道一点详情。” 苏河道:“我答应过马兄,此事不想伯父言明,但我对江湖之事不甚了解,想要去找‘鬼手神医’,又不止神医身在何处,只有向伯父请教了。” 洛寄予沉思道:“‘鬼手神医’行踪一向神秘莫测,老夫且为你留意,恩人救我一命,他们父子的死,我不能袖手旁观。此事我也会去调查,如果有任何情况,一定及时告诉贤侄。” 苏河抱拳道:“多谢伯父。” 洛寄予不悦道:“贤侄此言差矣,老夫虽然不问江湖事,但恩人遇难,老夫岂能袖手旁观?” 他又突地问道:“不过,贤侄若是要寻找凶手,老夫要先问一句,你可知我那恩人的身份?” 苏河一愣,道:“这个晚辈但是不知,师父给我说他们好像是铸剑世家的人。” “不错。”洛寄予点头,道,“其实说来,先父与恩人也有点渊源,先父的‘洛神剑’乃是江南铸剑世家欧阳家欧阳老爷子所铸,随后赠与先父。我那恩人打铁之法却不简单,有着欧阳家的影子。 而且,江湖上曾传言,欧阳家有两子,欧阳明与欧阳钰,欧阳老爷子去世以后,欧阳家便传到了欧阳明手里,此人铸剑手艺更胜欧阳老爷子。欧阳钰嫉其兄长的铸剑之能,又自认欧阳明不配继承欧阳家的家业,遂负气出走,另立门户。不过,却从此不知所踪。 有人说,欧阳钰自知铸剑之法不如其中,远走西域,学习铸剑之法,待铸剑之法大成,就重返欧阳家,挑战欧阳明,夺得家主之位。” 他顿了一下,又道:“不过,也有人说,欧阳明的铸剑之法原本就不如欧阳钰,为了巩固自己在欧阳家的地位,一向打压其弟,欧阳老爷子去世以后,欧阳明继承欧阳家,再无顾忌,变本加厉,逼迫欧阳钰出走。因此,也有人说,欧阳钰出走之后,欧阳明心中不安,一直想除掉自己的亲弟弟,免除后顾之忧,欧阳钰为了保命,隐姓埋名。” 他神色有些忧虑,又有些恍然,道:“欧阳家的铸剑之法从不外传,我那恩人打铁之法却有些欧阳家的影子,老夫虽不能确定他就是欧阳钰,但肯定是欧阳家的人。至于为何以打铁为生,其中必有蹊跷。恩人不愿意对老夫说,老夫我不好追问,为了报恩,当时便将女许给了他家的娃娃。” 说到此处,洛寄予干咳一声。 他当时也是被人救得听命,心中感激,又加上喝多了酒,脑袋有点不清醒,所以强逼着马桥答应。但时候他也并不后悔,一言既出,他也不能反悔。否则,洛家的声誉岂不是有损。而且,他在看得出马桥的为人,若是洛大姐坚决不同意,马桥也不会强求。 可惜,洛寄予再去见他,马桥便带着儿子迁居他处,不知所踪。 洛寄予想到江湖上关于欧阳钰的传闻,心中更加笃定马桥的身份。但他也没有办法,欧阳家家大业大,铸剑之名江湖人人称赞,许多江湖人对欧阳家恭敬有佳。毕竟,一个人武功再敢,也需要趁手的兵器。若是得罪了欧阳家,江湖上谁还梦给自己打造独一无二的兵器。 所以,欧阳钰哪怕真的被欧阳明逼出了欧阳家,洛寄予一是外人,二则欧阳钰已经隐姓埋名,若是强行出头,怕会给他惹来麻烦。 苏河心中越听越惊。 他虽然知道马舟的身份绝不是一个普通的打铁匠,师父也是这么认为。但师父也没有联想到铸剑世家欧阳家,只不过以为这对父子得罪了人,怕仇家寻仇,避祸“寒山”,却还是被仇家寻着,下毒迫害。 若是牵连到铸剑世家,以苏河区区一个无名之辈,想要为马舟父子讨个公道,怕是千难万难。 但,苏河心中反而升起一股无名火。 不管马舟身份如何,但他们父子已经避祸远走,仇家寻着,杀人事必然,却不必下毒迫害。以毒杀人,实在卑鄙,比利刀索命更无法容忍。 苏河沉声道:“不管马兄是什么身份,他们父子惹了什么人,但马兄手不沾血,就算马伯父与人有仇,但祸不及妻儿,下毒这人竟然连马兄也不放过,晚辈无论如何也要找到这下毒之人,为马兄讨个公道。” 洛寄予抚掌道:“好,不愧是‘寒山派’的传人,贤侄此举,老夫颇为赞同。不过,你要找这个下毒的人,其一,首先要找到‘鬼手神医’,弄明白是什么人从他手中得到了‘天机’。 其二,便是找到下毒之人,确认他们父子的身份。 其三,若是他们真是欧阳钰父子,但江湖上欧阳家的传闻真真假假,我们作为外人,终究是道听途说,必须亲自查明。 如果当真如江湖传言,他们父子是欧阳明所害,老夫也不会置之不理,就算铸剑世家,老夫也要让他为其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苏河道:“晚辈代马兄他们父子多谢伯父!” “这是老夫应当做的。受人之恩,当以命报之,何况乃是救命之恩。”洛寄予摆摆手,“不过,当务之急,老夫要于你说说‘山海经’的事。” 苏河也知道洛寄予非要告诉他“山海经”的事。其中必有心情,便洗耳恭听。 洛寄予道:“顾忌禅从何处得知‘山海经’在老夫手中,老夫也是不解。这‘山海经’的确是在老夫手中没错。五年前,突然有人到访,要亲自面前老夫,那人衣着朴素,自称是大师伯的嫡传弟子,受大师伯所托,将一本书交给老夫。但此人却不报名讳,他说大师伯让他将书送到,立即离开中原,永生不得踏入半步。 老夫猜测,大师伯这弟子应该不知道‘破体剑气’,‘山海经’送到以后,他便立即离开,老夫如何挽留,他都说大师伯遗言就是如此交代,师名不可违,老夫也不好强求。 老夫虽然当年收下了书,暗中却让管家一路跟踪。这一跟踪便是一月有余。此人果然离开中原,远走西域,此后老夫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人。老夫当时便不敢轻信,曾亲自翻看了‘山海经’,加之先父曾说的只言片语,书的确是真的。由此,便不得不信。 书中还有一封给先父的书信,大师伯不希望‘山字决’失传,让先父代为保管‘山海经’,若是先父故去,就由其后人保管,将‘山字决’传授出去,而他那个徒弟天资平平,大师伯只教了他一些其他功夫。 不过,老夫这几年虽然也想为大师伯寻个衣钵传人,奈何门下几个弟子也是一般,老夫所遇到的其他年轻一辈,不是自负身高,就是行事娇纵,老夫可不能给大师伯抹黑。” 他说到这里,抬起头瞥了苏河一眼。 苏河诧异的道:“伯父,你莫不是要交给晚辈吧?我是‘寒山派’的传人,其他门派的武功,没有师父同意,晚辈可不敢练。” 洛寄予神秘莫测的道:“若是其他人,自然不好练习别的门派的功夫,哪怕是要背上欺师灭祖的骂名。不过,你是‘寒山派’的传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苏河眼光一亮,却问道:“‘寒山派’究竟怎么回事?” “你还是去问你师父吧,老夫可不方便说。”洛寄予含笑摇头。 苏河颓然道:“伯父,为什么你一定非要让我问师父,既然伯父与我们‘寒山派’颇有渊源,‘寒山派’的事由伯父告诉我也是一样。” 洛寄予还是摇头,道:“老夫不敢多嘴,你回到‘寒山’,你师父该对你说时,自然会告诉你。” 苏河却注意到,洛寄予说的另有深意。 “贤侄虽然对此还一无所知,但是老大这个忙,你非帮不可。”洛寄予完全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否则,你要是回到‘寒山’,老夫保证你师父绝对轻饶了你。” 苏河想到师父的手段,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洛寄予对他的反应满意额点点头,道:“老夫也不会灵贤侄为难,更不会将‘山海经’这书交给你。” 苏河讶然道:“那伯父要晚辈怎么做?晚辈又该如何帮伯父?” 洛寄予叹道:“这‘山海经’方法老夫手里终究麻烦,老夫必须想个法子脱身。” 他突然停了,又问:“你可知道‘梦楼’?” 苏河眼光茫然,道:“晚辈不知。” 洛寄予的神色越发的忧虑,道:“‘池巷’为非作歹,老夫为何要袖手旁观?就是因为这‘梦楼’。” 苏河眼光一跳,不可思议的道:“‘梦楼’这么可怕?” “具体如何,老夫也不甚清楚。”洛寄予却道,“但先父曾告诫于我,若是牵扯到‘梦楼’,一定要心谨慎,莫言与‘梦楼’作对。先父一向谨慎,既然这么说,那‘梦楼’怕是大有来头,但偏偏江湖上很少有人知道这个门派。老夫曾先父,先父再也不肯多说,再三叮嘱我,千万勿要多问。偏偏这‘池巷’背后就有‘梦楼’的影子。” 说完,他瞥了苏河一眼。 苏河神色如常,道:“晚辈好像无意中得罪了‘梦楼’。” 洛寄予笑道:“老夫这次对‘池巷’也下了手,岂不是也得罪了‘梦楼’。虽然之前因为‘梦楼’,老夫对‘池巷’的所作所为一直置若罔闻,但贤侄尚能不顾一切,为破板门的人求一个公道,老夫一把年纪,还有什么好顾及的。” 苏河对洛寄予那夜拜访陆提刑一事并不知情,听洛寄予的话,那也“池巷”覆灭,各门派围攻“池巷”,洛寄予功不可没。 洛寄予却不想多言,转而道:“反正是得罪了‘梦楼’,不管它有多么深不可测,大丈夫行事岂能瞻前顾后。不过,这‘山海经’,却是要麻烦贤侄了。” 苏河也不知他的用意,道:“但听伯父安排。” “好!”洛寄予笑吟吟的道,“老夫想要烧了‘山海经’。” 苏河原本坐着,蹭的站了起来。 司徒空空为了“山海经”不失传,让弟子长途跋涉来到苏州,将“山海经”交于洛寄予保管。 洛寄予竟然要烧了“山海经”。 他不是要为司徒空空寻个传人,烧了“山海经”还怎么寻传人。 他既然要烧了“山海经”,还需要苏河寻什么? 苏河还能做什么? 他还有必要做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39章 明月心 洛寄予要烧“山海经”。 如何烧? 怎么烧? 怎样烧的令人可信? 他需要有人为证,而且是德高望重的江湖中人。 他写书与不空大师、饮冰真人,不语上人,邀请三人为他做个见证。 以此三人在武林中的地位,有可能也知道“剑圣”鲁秋道的“破体剑气”。 若是他们不知道“破体剑气”,洛寄予反而不会邀请他们。 并且,此事仅有洛寄予和苏河之外的他们三人知晓。 客栈里偷袭洛寄予的人,他既然知道“山海经”在洛寄予手中,那必然也知道司徒空空的弟子跋山涉水,带“山海经”到了洛府。 这人一定还知道很多有关“破体剑气”的事,甚至背后有着庞大的势力,他想要打探的消息,应该轻而易举。 而洛寄予就偏偏邀请了三人做见证,并且绝不会宣扬此事。 若是他宣扬烧了“山海经”,这人反而生疑。 他就要反其道而行之,让这人自己打探到“山海经”被他烧毁,还有三个武林名宿作为见证。 到时,这人就不得不信。 况且,洛寄予的确会烧了“山海经”。 苏河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是也算是“帮”了洛寄予。 但他目前还不能离开苏州城。 他要知道“鬼手神医”的行踪,先去查探是谁从“鬼手神医”手里拿到“天机”,进而找出下毒的人。 他突然想到一个人,一定能帮他打探“鬼手神医”的行踪。 他去找方惊梦。 但方惊梦不在。 ——他这就离开苏州城了? 苏河打定主意,只好自己去找石化雨。 那少年突然叫住了他,道:“方大哥好像去找一个人了。” 苏河问道:“他去找谁了?” 少年道:“好像是一个女人,昨天我见过,她来酒楼找方大哥,说没几句话就走了。今天方大哥很早就出门了,可能是找这个人了。” 苏河眼光一亮,问道:“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少年想了一会儿,道:“我好像听到他们说什么竹林?” 方惊梦的确在竹林。 他在见一个人。 一个明月一般的女人。 他和女人之间隔着白色的纱帘。 明月一般的女人坐在亭子里,而方惊梦则在亭子在。 明月心等了很久,审视着自己葱白的手指。 那手指很美,仿佛透明一般。 她的确很美。 但这手却不算最美。 她最美的是眼睛。 明月一般的眼眸,散发着明月一般的光芒。 以至于见过她的人,都会忽略了她精致的容颜,而情不自禁的盯着她的眼眸,久久不愿移开视线。 一个人的眼眸可以有多美? 明月心的眼眸美到让人唯一记得住的就只有她那明月般的眼眸。 方惊梦从没有见过有哪个女子的眼眸能够与明月心相提并论,甚至当用别的女子的眼眸去与这明月似的眼眸相比时,这番相比之心就是对明月心眼眸的一种亵渎。 “你来找我,就什么也不说话吗?”明月的语气很清冷。 明月般的清冷。 方惊梦却不语。 明月心哀叹道:“我在苏州城待了两年,你一直都知道我在,为什么不来找我?” 方惊梦还是不言。 “你讨厌我?”明月心愤恨的道。 “不。”方惊梦终于开口,却只有一个字。 明月心等了片刻,再没有听到方惊梦说出第二字。 她的心里愤恨更恨了。 “你今日为什么来找我?”明月心的语气变得冰冷。 方惊梦动了动嘴唇,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 明月心冷笑道:“是不是因为我去了洛寄予的府上。” 方惊梦淡然道:“你不应该去。” 明月心反问道:“我为什么不应该去。” 方惊梦淡淡的道:“你不要再去了。” “我让你说,为什么不让我去!”明月心一个如明月一般清冷的女子,至从见到方惊梦,只要见到方惊梦,她的心就再也不能去明月一般清冷。 她的情绪总是莫名的躁动。 躁动里还有燥火。 燥火里还有一点恨。 一点恨,却很恨。 也不知恨别人,还是恨她自己,或者其他什么。 方惊梦默默地叹了一声,道:“我知道你去做什么,你最好不要参和进去。” “你在警告我?”明月心的话中带着刺。 方惊梦又不言不语了。 “如果我非要去呢?”明月心搅着手指,葱白的手指更白了。 “言尽于此,我走了。”方惊梦冷冷的眼神平静如水。 “你敢!”明月心一掌拍在面前的石案上,五指留下偏偏的痕迹。 她这一掌,将心里的恨意都催发出来了。 方惊梦听了又是不语,却没有离去。 明月心哈哈笑道:“你怕我?你就这么怕我?” 她的笑声里依然有些愤恨。 方惊梦面对她,虽然隔着窗帘,表情冷漠,却似乎在忍耐。 他在忍耐什么? 他又何须忍耐? 明月心咄咄逼人的道:“你就是一个胆鬼,你不是一个男人!” 她的语气越来越苛刻。 但她也越来越恨。 她的恨一点也消减不了一分一毫。 可是,方惊梦听了却依然没有一点反应。 如果是别的男人,恐怕不止会有一点反应。 “你果然不是男人!”明月心恨恨的道。 方惊梦道:“我真的要走了。” 明月心突然得意的道:“你生气了?” 方惊梦又不说话。 明月心柔声道:“昨晚那一剑伤到你了?” 方惊梦淡淡道:“没有。” “那太可惜了!”明月心倏地又变得语气狠辣。但不管她说些什么样的话,她的样子始终都如明月一般的清冷。 方惊梦叹道:“我真的要走了。” 明月心气道:“我有不让你走吗?你要想走,我一个女子,能拦得住你吗?” “那我走了。”方惊梦站了起来。 “你敢!”明月心也站了起来,带起了一股风。 慌乱的风,如慌乱的心。 方惊梦只是站了起来,但没有再动。 明月心揪着衣角,道:“两年了,你第一次来见我,我等了你两年。你第一次来见我,就不想对我说点什么吗?” “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方惊梦却丝毫不解风情。 明月心的脸颊流过明月的泪。 明月的泪滴在她身下的石案上,发出轻轻的,淡淡的,却清脆的响声。 方惊梦神色终于一动,涩声道:“你哭了。” “笑话!”明月心扬起头,让明月的泪凝聚在眼眶里,流不下来。 她是这样想的,却控制不住明月的泪真的不流下来。 她沉声道:“既然你不说,那我说。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方惊梦苦笑道:“我不能答应你。” 明月心拭了明月的泪,笑道:“怎么,为了你的兄弟?” 她仿佛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笑的花枝乱颤,完全止不住笑声。 直到笑累了,她才又坐下去,道:“你也会有兄弟,我以为你一辈子就只有你一个人,什么也不会有。” 方惊梦微叹,道:“我也以为我不会有。” 明月心骂道:“你要你兄弟,就不要我!你真不是个男人!” 方惊梦一点也不反驳,又不说话了。 明月心平复了一下情绪,道:“你必须答应我,否则你会后悔的。” 方惊梦歉然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真的不能答应你。如果是别的事,我一定帮你,但这件事绝对不行。” 他从不会对任何人有一点的歉意,但偏偏对这女子却是独一无二的例外。 他对不起她。 他欠她的。 所以,他对她怎么会没有歉意。 那沙帘突然扬开,明月心一步跨过来。 方惊梦倏地转身,背对着她。 明月心咬了咬嘴唇,冷道:“我数三声,你不转过来,我就让你后悔。一、二、三!” 方惊梦依然背对着她。 明月心一跺脚,拔下头上的簪子就向脸上划去。 那簪子刚刚接触到脸上细腻的皮肤,方惊梦倏地转过身。 明月心一喜,拿开簪子,道:“你还是输……” 她还没说完,便瞪着眼睛,气的将手里的簪子想要丢出去。但她犹豫了一下,心里没舍得,撰在手心里,五指用力,恨不得要将簪子握断似的。 方惊梦虽然转过了身,却从撕下一块布,蒙住了眼睛。 明月心一咬牙,拿出簪子刺在他的胸口。 血流了出来,染红了她的手。 明月心轻抚着伤处,簪子也不敢拔出来,道:“你……你为什么不躲?” 方惊梦道:“我欠你的。” 明月心听了,突地拔出了簪子,背对着他,恨道:“你欠我的可不是这一簪子,便是刺你十剑万剑,你欠我的,永远也还不了。” 她等了片刻,背后的人却不发一言。 明月心冷笑道:“你只要答应我这一件事,我就立即离开苏州。否则,我就亲自死在你面前。” 方惊梦皱眉道:“你总是拿你自己逼我。” 明月心脸色变得极快,得意道:“我给了你选择,你帮我,还是让我死,决定全在你手里。” 末了,她又冷道:“你最了解我,我说死,就一定会死。” 方惊梦转身走了。 明月心却笑了。 笑中带喜。 喜中带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40章 愁局 清风徐来,竹林摇曳。 明月心的袖中飞出一道光。 那是明月般的光。 人如明月。 剑光如月。 剑光斩断了一根高耸入云的竹子。 竹子上有一个人。 那人待在竹子上很久了,直到方惊梦离开,明月心心情平复,突然发觉了竹子上的那个人。 她一剑斩断竹子,竹子上的人飞掠下来。 明月心手里的剑光一冷,就要对来人再出一剑。 来人大叫道:“嫂子住手!” 明月心收住剑,冷冷的问道:“你叫我什么?” 来人略带尴尬的笑道:“这称呼不对吗?” 明月心冷笑道:“本姑娘云英未嫁,你说对不对。” 她说完,剑光便是一寒。 来人匆忙跳开,忙道:“这是方惊梦的二弟!” 明月心那一剑却是虚招,听来人这么说,饶有兴趣的道:“二弟?” “对。”来人用力点了点头。 方惊梦一向独来独往,他唯一的二弟也就只有苏河一人。 来人正是苏河。 苏河听那少年说方惊梦去找一个女人,而且是明月一般的女人。 他以为方惊梦在苏州城不会有什么朋友,想不到竟然该与一个明月一般的女人相识。 “明月一般”的女人也是少年说的。 少年对明月心明月似的眼眸印象很深。 苏河立即向城外的竹林寻来,却看到方惊梦与明月心隔着纱帘。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或许是一个令方惊梦无可奈何的女人。 当时苏河这么猜想,悄悄的掠到了一棵竹子上。 他别无他意,只是方惊梦诓了他,让他喝酒,令他醉的一塌糊涂,两人结拜名分算是定了,但他却是二弟。 所以,他想捉到方惊梦的“把柄”,看能否重新论一论两人的结拜名分。 苏河却逐渐的发觉,方惊梦好像并不想见这样一个女人。 而方惊梦好像很对不起这个女人。 苏河原本只是玩闹之心,后来看到两人相处的情形异常,便想悄悄离开。 但方惊梦的武功他心中有数,也不怕他发现自己,却怕这女人发现了,令方惊梦的处境更加尴尬。 如此,苏河就处在了不得不留在竹子上的尴尬境地。他一手,抓着竹子,稳住身体,另一只手捂住耳朵。 他不想听,却不得不听。 明月心的充满恨意的声音并不多高,但以苏河的武功和耳力,想要不听也难。 当明月心用自己去逼迫方惊梦时,苏河总算能够体会到为什么方惊梦会对这个人女人无可奈何。 一个用伤害自己的手段去逼迫一个男人的女人,这个女人在这个男人心中自然有些极高的分量,或许这个男人极其对不起这个女人。 一是这个男人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 二是这个男人犯了不该犯的错。 苏河此时异常后悔。 后悔是人的本能,但后悔并不能改变什么。 他打定主意,此时不能让两人发现自己,但事后必须向方惊梦言明。 不论方惊梦什么反应,也只怪他咎由自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听到了不该听到的。 也许方惊梦会恼羞成怒。 他既然一个人来到一个偏僻的地方,见一个女人,而且还隔着纱帘,必然不会想让第二个人知道。 苏河却知道了,看到了,听到了。 他听到方惊梦不让这个女人再去洛府。 苏河忽然明白了,洛仲说有人潜入洛府,原来就是这个女人。 但此时,方惊梦却与一个潜入洛府的女人会面。 苏河不信方惊梦会与潜入洛府一事有何瓜葛,却不能不好奇他为何会与一个潜入洛府的女人会面。 这女人潜入洛府,所图无外乎“山海经”。 除此之外,苏河想不到这女人还能有别的什么图谋。 而方惊梦却与一个潜入洛府,图谋“山海经”的女人会面,并被他看到了。 苏河骑虎难下。 他此时更不能让两人发现他,尤其是方惊梦。 否则,他对方惊梦又怎么解释? 他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或者偶然的。 无论哪一种解释,都有掩耳盗铃之势。 他正苦闷思虑时,方惊梦就走了。 看来方惊梦答应了这个女人。 而明月心在方惊梦离开后,心绪平稳,立即就发觉了苏河的存在。 这女人一定是一个高手。 明月心方才那一剑极其突然,苏河能够刹那间反应过来,武功如何,她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一个武功卓越的人,耳力自然非凡。 她不在乎苏河故意,亦或是偶然。 她只在乎苏河听到了什么。 明月心冷冷问道:“你都看到了,也都听到了?” 苏河想否认,却也知否认也是无用,不如索性承认,便坦然的点点头。 明月心银牙暗咬。 她的脸色突地红了,道:“那我就先挖了你的眼睛!” “嫂子且慢!”苏河心中一动,忙道,“二弟我听到了,但什么都没看到。” 他看到明月心脸色红了,明月心又要挖他的眼睛,就明白了问题所在。 一个女人,尤其一个漂亮的女人,而且还是一个方惊梦似乎想避而不见的女人,她对方惊梦无可奈何,方惊梦都不想睁开眼看他一眼,她为方惊梦伤心落泪,却被另一个人瞧见了。 而且,还是一个男人。 苏河心里发寒。 他听到了倒没什么,可看到了问题那就严重了。 明月心却没有动手,也不知是否是他的那句“嫂子”起了作用,亦或是其他。 明月心忽然变得温柔,敛去冷冷的神色。但她身上始终有一种明月似的清冷。 她直言道:“我想让大哥为我拿到‘山海经’,你也听到了。他顾及你,却不愿意帮我,你作为二弟,愿意让你大哥为难吗?” 苏河眼光一动,道:“但我与洛府却是有些渊源,此事也令我很为难。” 明月心神色悠然,到:“苏公子,你如果帮我得到‘山海经’,不只是你大哥不会为难,也能救洛家几条性命。我在也就看在你大哥的份上提醒你,你自己好好思量吧。” 苏河故作不解,问道:“嫂子这话何意?” “苏公子可别乱叫,你叫我明月姑娘便可,我可不是你什么嫂子。”明月心嘴上不认可,脸色却并没有羞赧之色,反而明月般的眼眸里带着喜意。她侃侃道:“苏公子,‘山海经’此书,很多人都心存必得之心,放在洛家,你觉得这些人会放过洛家的人吗?至于什么人想要得到‘山海经’,我可以告诉你,但你是他的二弟,为了你好,我就不告诉你了。” 苏河道:“明月姑娘不妨告诉我的好。” 他口中换了称呼。 方才他可以看到明月心令人瞠目结舌的变化,万一她真的恼羞成怒,他就不好应对了。 明月心正色道:“苏公子,我不告诉你,真的是为你好,我与你大哥相识一场,他这人没什么朋友,能有你这个兄弟,我很替他高兴。所以,我不会害你。为了不害你,我就不能告诉你。” 她又狡黠一笑,道:“苏公子住在洛府,与家关系怕是不浅,‘山海经’你不可能不知道吧?有些东西,还是不要让我说的太明白才好。” 苏河笑道:“明月姑娘此言差矣,洛前辈只是与在下师承有点渊源,具体什么渊源,却不肯告诉我,我也是一头雾水。要说我与洛家关系匪浅,着实有点冤枉。” 明月心笑吟吟的道:“二弟,你就这么和嫂子打机锋吗?你师门和洛家有渊源,和你与洛家有渊源有何区别。你可不要说洛寄予几次私下见你,没有给你提过‘山海经’。” 苏河道:“嫂子——” “你叫什么!”明月心怒斥道。 苏河见她都自称嫂子,可他却叫不得,女人的心思果真难猜。 他匆忙改口道:“明月姑娘,‘山海经’我知道,那不是一本荒诞怪异的奇书吗?这本书应该很容易找到,何必非要洛家的。” 明月心似笑非笑的道:“你还和嫂子打机锋,我不管二弟你是否知道‘山海经’,我就非要洛家的‘山海经’,你大哥如果不帮我,我一定会让他后悔。你回去告诉他,我一定说到做到。” 苏河眉头一跳。 明月心将方惊梦的七寸拿捏的刚刚好。 一个能够对自己一言不合就下狠手的女人,一个在乎他的男人只有节节败退。 明月心见他心里在思忖,幽幽道:“我也不想逼他,但是‘山海经’我必须得到,你若不想令你大哥为难,不如你帮我。一是避免你大哥左右为难,二又可解了洛家危机。一举两得,你好好考量吧。” 苏河神色为难道:“那我怎么和洛家交代,我师父怕是要狠狠揍我。” 明月心劝道:“二弟,‘山海经’及早离开洛家,对洛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具体原由我不能对你说,这里面太过复杂,知道了对你没有好处。你要是真心为洛家好,帮洛家消除危机才是,而不是在这里左右为难。你大哥不肯听我多说,只想着怕你为难,你却要想明白了,别做糊涂事。” 她说的言辞恳切,又隐去了具体原由,令人听不出没有道理的地方。 苏河沉思道:“那我要如何帮你?洛家这么大,我去哪里找‘山海经’?” 明月心悠然道:“不必你亲自动手,取书的事由我来。洛寄予要烧了‘山海经’,以除洛家危机,他还邀请了三人作见证,不空大师、饮冰真人、不语上人,这三人不日即将抵达苏州。到时,你只需配合我便是,断不会让你为难。” 苏河故作思量,心里却暗暗心惊。 洛寄予刚对他说了烧毁“山海经”的打算,书信今日刚从苏州离开,明月心又是如何知道的如此详细。 她既然对洛寄予的计划如此了解,那他与洛寄予私下的谈话,是否能够避开明月心的耳目? 洛府有奸细。 而且是一个了不得的奸细。 否则,如此机密的事,怎么会传到明月心的耳中。 顾忌禅想要得到“山海经”。 明月心对“山海经”势在必得。 志在“山海经”的人,是否还有其他人? ——一定有其他人。 他们是否是为了“破体剑气”? ——是谁将“破体剑气”的事流传了出去? 或者,与当年与剑圣鲁秋道比试的人有关。 天下无敌的“破体剑气”,其弊端恐怕这些一心想要谋得“山海经”的未必知晓。 也不一定不知晓。 天下无敌的诱惑,可以令心存野心的人忽略一切,不惜代价。况且,但凡心存野心之人,都自命不凡,高傲自大,就算知道了“破体剑气”的弊端,也定然以为能够破除弊端。 苏河只是为了兄弟所托,与兄弟被毒害一事下山,却想不到即将搅进这个局面里。 他不能管,又不能袖手旁观。 他的心情,怎一个愁字了得。 他一不心就踏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局面里。 一个愁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41章 布局 苏河已经离去,而明月心望着他的背影,心中胜券在握。 她并不担心苏河会将她的目的告诉洛寄予。 苏河有弱点。 从与顾忌禅的交锋里就能看出,他来到苏州只是为了完成兄弟所托。 秦七杀他,被他击退,但他并没有着急调查秦七受何人致使,他更没有杀了秦七。 他不是一个弑杀的人。 若是换作另外一个人,怎么能放任一个杀自己的人傲然离开。 他若非心思单纯,就必是自视甚高,对旁人的威胁不屑一顾。 但洛府遇到了“焚心圣手”的威胁,他却不愿旁观。 他只是与马舟有关系,与洛府却没有关联。至于“寒山”与洛寄予有些渊源,也不过是他在相助洛家以后才知道的事。 他太热心。 他有些初入江湖人的行侠仗义之心。 否则,在破板门被屠,方惊梦找他时,他不会欣然前往。 他那次与方惊梦联手对敌,固然有一部分原因是解决洛府危机,还有他与顾忌禅的恩怨 可这一切的出发点,却是破板门被屠。 他果然是一个侠义之心热切的人。 这样的人,更容易被人利用。 所以,方惊梦成功利用了他。 没人会喜欢被人利用。 但不被人利用的人,一定是一个废人。 可被人利用的人却没有脾气,还与方惊梦结义。 他定是看得出方惊梦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不是一个傻子、呆子。 他只是重情义。 他觉得方惊梦应当是一个杀手里的好人。 方惊梦是一个能够行侠仗义的人,他也是这么一个人,才与方惊梦结为兄弟。 苏河这样做,是不是冲动,感性,缺乏理智? 他就是这么一个性情中人。 他不迂腐,不介意被人利用。 他在乎的却是为什么别人要利用他,利用他的目的是做什么,是否应该去做。 而且,那夜对付“池巷”,连石化雨都动手了。 石化雨与苏河那时第一次见面,但因为方惊梦的原因,还有石化雨出手相助,苏河并没有排斥他。 石化雨可是比方惊梦更纯粹的杀手。 由此可见,苏河并与那些自号正派的江湖人士有很大的不同。 他在乎行事原由,而不在乎一个人的身份。 而方惊梦这个人呢? 明月心对他的了解,比对自己更了解。 她对方惊梦了如指掌。 这是一个一根筋的人。 或者就是死脑筋。 他不会变通。 他认死理。 明月心在苏州城里待了两年,方惊梦一直都知道,却不来见他。 他的是非观念,并没有因为他曾经作为一个杀手的身份而模糊不清。 他是非分明。 哪怕明月心用自己去逼迫他,但明月心并不敢肯定方惊梦真的会帮她。 明月心一直都以为他是一个在是是非非面前,铁石心肠的人。 况且,他这样一个独来独往,性情高傲孤僻的人竟然会与别人结义。 他定是从心里当苏河作永远的兄弟。 他绝不会背叛兄弟,更不会让兄弟为难。 他从来只令自己为难。 明月心吃过他是非观念里太过的苦楚。 他为难自己,更为难了明月心。 这是一个哪怕作了杀手,但绝对遇浊愈清的人。 明月心却不得不求助于他。 她用高傲且冷冽方式逼他,而不是求他。 但她并没有太多必胜之心。 如今多了一个苏河却不同。 苏河来了没多久,明月心其实就已经觉察到他的存在。 她相信方惊梦必然也知道。 方惊梦没有拆穿,是他不想令明月心难堪,甚至与苏河因为洛府而发生冲突。 明月心不言,是她心中另有计较。 她故意让苏河得知她的目的。 一个能够令方惊梦当作兄弟的人,又知道她与方惊梦关系匪浅,那么这样的一个人,他会如何抉择? 他若是袖手旁观,明月心毫无损失。 他若是告知洛寄予,明月心正要打草惊蛇 他若是反而相助,明月心即可坐享其成。 尤其,明月心方才对苏河所言句句属实。 洛家的危机,只是因为“山海经”。只要“山海经”脱离洛家,洛家从来就再也不必引来不必要的威胁。 苏河是一个聪明人,聪明的人一定是知道如何抉择。 明月心安心的再等一个好消息。 同时,她还在等一个人。 她等的那个人来了。 来的那个人却是洛府的管家洛仲。 曾经与“焚心圣手”交手,施展了“太阳”和“月亮”的洛仲,亦或是“暗器王”何九。 只是那次何九的“太阳”和“月亮”半途而废。 他与唐寅一战成就“暗器王”之名,但却因为强行施展“太阳”和“月亮”,身体受到重创,多年来内伤一直未愈,导致他与“焚心圣手”交手时,内力反噬,内伤更加严重了。 明月心昨夜潜入洛府,离开之时,拦截她的正是何九。 而此时,何九却来见她。 何九远远走来,道:“明月姑娘,昨夜若不是我故意拦你,洛寄予恐怕就要动手了,你在窗外许久,早就被洛寄予发现了。” 明月心笑道:“那我就多谢‘暗器王’了。” 何九摇头道:“明月姑娘勿要觉得我危言耸听,你一旦被洛寄予发现,想要离开却不容易。洛寄予的武功恢复的差不多了,他的‘洛神剑法’可不是徒有虚名。” 明月心嫣然道:“我倒是对‘洛神剑法’仰慕已久,很是想领教一番,也不知过几日有没有机会。” 何九笑道:“我正要告诉你,如若是想找到‘山海经’,除非洛寄予拿出来,否则偌大的洛府,可不是轻易能够找到的。但你若想拿到‘山海经’,尤其要心一个人。” 明月心心中好奇,问道:“谁?” 何九一字一顿的道:“苏河!” 明月心心神一动,浑不在意的问道:“这人有何不同,非要心他?” “明月姑娘可勿要瞧了他。”何九神色凝重,“此人师承我并不太清楚,据洛寄予所说,似乎与他渊源匪浅。此人武功我看不透,年纪轻轻,已经练出了‘心剑’,虽然那日他与莫烈交手,看似强行施为,但我总觉得,他最可怕的其实是他手里的那把剑。” 明月心敛去不屑一顾的神色,正色道:“此人我会心,事成之后,我答应你的,一定兑现。” 何九又道:“昨夜我看到有人拦住了你,这人与苏河相识,究竟怎么回事?” 明月心悠然道:“一个多事的人而已,着了我一剑,可惜没要了他的命。” “那就好,这我就放心了。”何九松了口气,“过几日,待不空大师他们三人到来,我自会通知于你。” “那就多谢‘暗器王’了。”明月心巧笑嫣然中透露着月光的清冷。 她眼波微动,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方惊梦早已离开,他不知道明月心还有所依仗。 苏河也离去多时,虽然何九并没有看到他离去,但他也没有看到来时的何九。 没人知道在沙沙的竹林中,明月心与何九在做一个什么样的布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42章 时局 苏河回到医馆,闲来无事的坐了半天,却没有一个患者。 所谓医者父母心,没有患者固然好,但苏河就更加的无所事事。 他急于离开苏州,去寻找“鬼手神医”,查找“天机”线索。可洛府危机未除,不论是马舟也罢,还是“寒山派”与洛寄予之间苏河并不知晓的渊源,此时他都难以置身事外。 洛寄予对“山海经”心中已经有计较,但烧了“山海经”就真的能够解除危机吗? 苏河认为这不过是一厢情愿。 “山海经”若是被毁,志在必得之人反而会玉石俱焚,洛府怕是要遭大难。 他在这一个愁局里,又能做什么? 他帮不帮明月心倒在其次,而是如何彻底消除洛府之危机,好安心离开苏州城。 苏河便再这些思量里,度过了又一天。 这一天度日如年。 天色已暗,天还未黑。 苏河走过方惊梦买下的那座酒楼。 果不其然,方惊梦就在那里等他。 苏河以一种莫名的眼光审视着他,道:“今天还要喝酒吗?” 方惊梦转身就自顾上了楼,道:“喝不喝酒是你的事。” 苏河跟了上去,从方惊梦身上闻到一股酒味,问道:“你喝酒了?” 方惊梦不搭话,推门进了厢房。 苏河看到里面摆放了很多空着的酒坛,惊讶道:“你喝了多少酒?” 他数了数,足足有五坛。 酒是好东西。 酒也不是好东西。 人在得意是爱喝酒,失意时更要喝酒。 得意的酒。 失意的酒。 还有愁酒。 借酒浇愁。 苏河闻到方惊梦身上的酒味时,就闻到一股愁。 他这么一个孤傲的人,竟然也会愁。 苏河还知道他为什么愁。 他借酒浇愁,看样子只得更愁。 苏河听说过借酒浇愁的人,从来不能消愁。至于体会,他的确没有体会过。 他也愁过。 师父经常揍他,旁儿时的他很发愁。 他长大以后,师父的起居都是他照顾的,而且从就是他一直在照顾师父,偏偏不是师父照顾他。 他自然而然的忽略了自己身在襁褓中时,师父时如何照顾他的。 但他一直以为,师父能够把他照顾成人,这是很了不起的事。 而他能够顺利长大成人,更是了不起的事。 师父爱玩,爱闹,怎能不令他发愁? 他若不愁,他就一定是愁无可愁。 遇到这样一个师父,他怎么会不愁? 后来他更愁。 师父教他武功,永远和一个“随”字脱不了关系。 ——随意。 ——随心。 ——随性。 幸亏他天赋极高,武功还练的马马虎虎。 但他的确很愁。 至从他练了武功,师父揍他更勤快了,而且理由充分,试试他没有没偷懒。 苏河练功从不偷懒。 他练功有着远大的志向。 他要离开“寒山”。 这是一个看来可笑,但对他而言却是一个“远大”的志向。 师父说过,等到他武功火候七七八八,踏入江湖不会被别人随便杀死,就是他下山之际。 下山,就意味着离开师父。 离开师父,天地之大,任他遨游。 但下山之际,他最好的唯一的朋友,也是最好的唯一的兄弟竟然被人下了毒。 马舟父子一起被下了毒。 师父虽然爱揍人,不靠谱,但解毒却独一无二。 这马舟父子的毒,师父只认得出什么毒,却解不了这毒。 苏河渴望下山之际,并没有想要他下山的原由。 师父觉得他很有可能被高手随便杀死,但还是让他下了山。 他要为兄弟报仇。 他不说为何下山。 但师父知道。 师父是这个世上最懂他的人,也是唯一懂他的人,可惜他不懂师父。 他以为他懂了师父,师父就不会再揍他。 他的愁,一是师父总揍他,二是年幼时就要照顾师父,三是马舟父子的死。 如今他解了一愁。 他离开了“寒山”,不必在挨揍,也不必再照顾师父。 可他又多了两愁。 一愁是洛府之危。 二愁是方惊梦。 方惊梦也在愁。 他在愁什么? 苏河心里明白,但不知道该怎么道破。 他该如何解释听到了两人的交谈。 巧合? 偶然? 必然? “她怎么对你说的?”方惊梦忽然问道。 苏河正在犹豫如何开口,闻言一愣,道:“谁?” “二弟,你说我再说谁?”方惊梦冷笑道。 “且慢,我们先说说结义的事。”苏河左顾而言他。 “我是大哥,你是二弟,没什么好说的。”方惊梦冷然道,“你都自称二弟了,现在想反悔。” 苏河讪笑道:“原来你早就知道我在,还偷听我们的谈话。” 方惊梦却摇摇头,道:“我只是还没走远,恰巧听到了一句。她是不是让她帮她拿到‘山海经’。” 苏河讶然道:“你怎么知道?” 方惊梦一脸果不其然的神色,叹道:“我太了解她,怎么会不知道她要怎么做。我也了解你,你准备怎么做?” 苏河笑道:“我想知道你怎么做。” 方惊梦道:“我们是兄弟,我不想令你为难。” 这是一个试试而非的回答。 为何会为难? 他和苏河是结义兄弟,苏河与洛寄予有关,明月心要得到“山海经”,他怎么不为难? 他袖手旁观,明月心的逼迫令他为难。 他若相助明月心,苏河令他为难。 苏河目光炯炯的道:“你是我大哥,他是我大嫂,我不帮她能行吗?” 方惊梦果断的摇头,道:“你最好不要插手此事,她想要得到的东西,怕是没那么简单。” 苏河不可思议的道:“那可是我嫂子,你不帮她,就不怕……” “我怕什么!”方惊梦神色一厉,底气却不足。 他终究是欠她。 她若拿不到“山海经”,自身安危怕是难料。 苏河琢磨道:“也许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你不会为难,嫂子不会为难,我也不会为难。反正洛寄予就要‘烧’了‘山海经’,让嫂子拿去也并无不可。” “她拿去我并不担心,我担心的是让她拿书的人。”方惊梦神色有些忧虑,“‘山海经’只是一本奇谈怪书,但有人要让她拿到这本书,而且是洛家的书,其中一定另有隐情。这绝对不是一本普通的‘山海经’。她拿到也好,拿不到也罢,都会让她陷入危局。” 苏河有点咋舌。 方惊梦所料不差,他虽然不知道“破体剑气”的秘密,却依然能够推断出“山海经”另有隐情。 但明月心为什么一定会陷入危局? 苏河索性坦然道:“其实,‘山海经’的秘密我倒是知道一些,当时‘焚心圣手’杀到洛府,为的就是逼迫洛前辈交出‘山海经’,由于我师门和洛前辈有些渊源,他便把‘山海经’的事告诉了我。” 方惊梦静静听他一一道来。 苏河继续道:“‘剑圣’鲁秋道你可听说过?” 方惊梦神色一动,道:“‘剑圣’之名自然事听过,不过据说他妻子暴病而亡,鲁秋道伤心欲绝,从此隐居山林,后来不久也病逝。” 苏河叹道:“此事另有蹊跷,鲁秋道独创‘破体剑气’,与武林各个高手切磋,但为了顾及声誉,只是私底下的事,很少有人知道。‘破体剑气’之下没有一个高手能够抵挡,后来才有了‘剑圣’之名。可惜,‘破体剑气’也有弊端,所练之人筋脉受损,甚至会失去神智。鲁秋道就是失了甚至,误伤了妻子。” 方惊梦皱眉道:“这武功如此邪乎?” 苏河点头道:“所以,鲁秋道便把‘破体剑气’分为‘山海经’、‘不死经’、‘洛神赋’,交给三位弟子,并旁三位弟子立下毒誓,绝不可修炼‘破体剑气’,‘破体剑气’就此失传。鲁秋道的弟子怕经不住这天下无敌武功的诱惑,鲁秋道的大弟子远走,不知所踪,二弟子剃度出家,终身未曾收徒,三弟子为了不让师门断了传承,才入世江湖。” 方惊梦想到洛寄予“洛神剑法”之名,恍然道:“洛家边与鲁秋道的三弟子有关。” 苏河道:“不错,但是鲁秋道的三弟子,也就是洛前辈的父亲,他已经亲手毁了‘洛神赋’,只将‘洛神剑法’传了下来。” 他的眼光有些不解,道:“但是不知为何,鲁秋道的大弟子司徒空空收了一名徒弟,临终前让他的弟子将‘山海经’交给了洛前辈,并且此后令他的弟子永生不得踏入中原半步。洛前辈让他的管家一路跟踪,司徒空空的弟子果然一直走到西域。司徒空空还有一封书信,信中言明,希望洛前辈能够给‘山字诀’寻一位传人。” 方惊梦问道:“司徒空空不是收了一名徒弟?” 苏河道:“但他并没有将‘山海经’里的武功教给这位弟子,而是希望洛前辈为他令寻传人。” 方惊梦听了也是困惑。 若是司徒空空的弟子想要得到“山海经”,习练“山字诀”,可他这徒弟的确离开中原,远走西域。 况且这弟子若真相习练“山字诀”,原本就已经有“山海经”在手,又何必千里迢迢来到苏州城,将“山海经”交付给洛寄予。如此做法,岂不是本末倒置,自讨苦吃。 苏河沉吟道:“‘剑圣’鲁秋道的二弟子鬼和尚便是从‘不死经’中悟得‘不死印’。洛前辈曾被人偷袭,偷袭这人使的就是‘不死印’。但是洛前辈说,鬼和尚既然剃度出家,承诺一生不收徒,他一定会信守诺言。我以为,或许是有人得到了‘不死经’而练成了‘不死印’。” 方惊梦推断道:“或许,想要得到‘山海经’的人,与司徒空空、鬼和尚有关,司徒空空的那个弟子虽然离开中原,远走西域,但谁又能保证他不会去而复返。鬼和尚究竟有没有收徒,仅凭当年的承诺难以判断。” 苏河打断他,问道:“那你到底帮不帮嫂子拿到‘山海经’。” “什么嫂子,你可别乱说。”方惊梦脸色难得一红,“我与明月姑娘还没成亲呢。” 苏河打趣道:“那准备什么时候成亲?” “不说这个。”方惊梦眼里却痛,随即隐没了,“你今早来这里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苏河收起了调侃的心思,正色道:“我想知道‘鬼手神医’的行踪,你能不能让石化雨帮我查探?” 方惊梦疑惑道:“你怎么问这个?” 苏河道:“我说过,你是我第二个朋友,我第一个朋友就是我在‘寒山’结识的马舟,他们父子被‘天机’之毒所害,而此毒只有‘鬼手神医’才有。我师父说‘鬼手神医’绝不会杀人,那就一定是有人从他手里得到了‘天机’。我要找到‘鬼手神医’,查出下毒的人。” 方惊梦当即道:“我会去让他留意,有了消息立即通知你。” 苏河叹了一声,问道:“那明月姑娘的事你怎么办?” 方惊梦默然。 他能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他又能怎么办。 夜幕降临,时局已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43章 尬局 洛大姐被关了禁闭,而且这个禁闭很特殊。 洛寄予让她负责照料养伤的隋远,洛大姐的大师兄。 洛大姐一向不喜欢整日待在府里。那太沉闷,太无趣,太无聊,太难受。 所以,她经常偷偷的溜出来。 洛寄予不喜她外出的理由也很简单。 一是当初苏州各门派与“池巷”相斗时,洛寄予怕宝贝女儿被别人利用了。 二是当时顾忌禅对洛大姐一直心存不轨,妄图迎娶洛大姐。 三是当下有人图谋“山海经”,洛寄予怕他们抓走洛大姐作要挟,洛寄予也唯有任人宰割的份。 因此,洛大姐一直以前都是被洛寄予想尽办法关在洛府,尽可能或者绝不出洛府一步。 江湖是非多,洛大姐心思单纯,很容易被有心人接近,并且接近,加以利用,将洛寄予绑在他们的战车上。 洛寄予为了避免这些麻烦,就不得不对路大姐严加看管。 或许是洛大姐天性如此,或许是洛寄予的这般做法,导致洛大姐一直对江湖心向往之。但她也只是在苏州城里转悠,还没出过苏州城。 她是爱玩,但并非不顾一切的胡闹。 总之,洛大姐从未觉得她曾胡闹过。 相反,洛大姐还挺有侠义之心。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做了很多。即使最后武功时常不灵光的她,总是会让洛寄予,或者各位师兄替她收尾。 几位师兄被洛寄予赶出洛府,各自闯荡江湖之后,只有大师兄留在洛府,也只有大师兄替她扫清一切行侠仗义的后果。 行侠仗义其实没有太大的后果,只过不过洛大姐曾经和别人大打出手,砸了一家酒楼,烧了一家茶馆。 酒楼的事洛大姐也是无奈,对方人多势众,洛大姐凭借绝妙的轻功,在酒楼里来回穿梭,对方紧随其后,洛大姐以桌椅板凳做武器,结果就将酒楼搞的天翻地覆,损失惨重。 茶馆的事更不能怪她。 洛大姐以为行侠仗义,自然威武不屈,不管对方多少人,人越多,越不能退缩。所以,她那次以一人之力,与七八个江湖莽汉打斗,她不得已冲进茶馆后院,拿着火把与对方周璇,火星四射,不心就将茶馆烧了。 今日隋远伤势大为好转,憋了好几天的洛大姐终于可以放心逃出去,好好的寻找行侠仗义的机会。 “池巷”的威胁她并非不知道,“焚心圣手”的事她倒知道大概。 但“池巷”已经覆灭,顾忌禅身死,“焚心圣手”再也没有出现过,不知所踪,所有的危机都已解除。至于“山海经”一事,洛大姐则毫不知情。 是以,洛大姐很放心,很开心的逃出了洛府。 以洛大姐的轻功,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出洛府,易如反掌。 但她并没有找到行侠仗义的时机,反而有一个若有若无的人在跟踪她。 洛大姐也是夜幕降临时才发觉。 她习武天赋极高,但并不用心,洛寄予和洛夫人也不想让她习武。不过她有一个师父,教了她卓越的轻功,以及足以自保的功夫,却不能传授她其他功夫。 但足以令她发觉一个跟踪她的人。 这是一种天分,或者女人的知觉。 洛大姐走过一家酒楼,当时她出来闲逛时发现苏河被方惊梦叫进了这家酒楼。 昨晚,苏河醉酒的事她也知道。 今早,她又看到方惊梦进了这家酒楼。 洛大姐自然而然的也进了酒楼。 她看到那个少年。 少年问道:“这位姐有何贵干,我们酒楼还没开张,姑娘要是吃饭,还请移居别处。” 洛大姐看着这个大人一样的少年,哑然失笑,道:“我找一个人。” 少年茫然问道:“姐找谁?” 洛大姐扫视了酒楼里的摆设,扬声道:“苏河,或者苏河的朋友。” 她又机警的朝酒楼在望了望,却没有发觉那个跟踪她的人的影子。 但洛大姐心里很不舒服。 这个跟踪她的令她有些不安。 或许是夜幕降临,女孩子总是会在夜色里产生莫名其妙的恐惧。 黑夜就是恐惧,恐惧就是黑夜。 这时,苏河与方惊梦已经听到了洛大姐的声音,从厢房里走了出来。 少年看到方惊梦,叫道:“方大哥,这位姐说完找苏大哥,还有你。” 洛大姐瞧见二楼的两人,立即冲着方惊梦笑道:“少侠你好,多谢你曾经相救。” 她却对苏河似乎有些视而不见。 方惊梦点点头,非凡的目力看到洛大姐晶莹的耳垂变得粉红。他以一种怪异的眼光看着苏河,道:“这位姑娘找你的。” 苏河一扬眉,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本大姐被人跟踪了。”洛大姐已经拾级而上,走到两人面前。只不过,她以前将注意力落在方惊梦的身上。 洛大姐或许觉察到不妥,对苏河微笑道:“苏……苏公子……” 她的耳垂更红了。 一个女孩子,无论多么调皮活泼,遇到儿时的娃娃亲,难免有些尴尬。苏河本不是马舟,洛府却没有人向他解释过苏河的身份,甚至只有洛寄予和洛夫人才知道苏河是苏河,马舟是马舟。 洛大姐知道传说中未婚夫婿的名讳,她也觉得苏河的名字奇怪,为什么不叫马舟,但苏河第一次拜访,管家惊慌失措的叫声被她听了个清楚,阴差阳错以为苏河就是马舟。而至今这个阴差阳错的误会依然没有消除。 洛大姐本来不同意婚约,甚至故意做出一番肆意妄为的举动,从酒楼一跃而下,让苏河心存反感,愿意悔了婚约更加求之不得。 苏河却救了她。 洛大姐那次本是以为大师兄会抓住她,但她瞧了自己的轻功,险些真的摔伤。 尤其当日“焚心圣手”杀入洛府,千钧一发之际,苏河又再次救了她,她心中对苏河自是感激。 再加之她一直以为苏河就是她的未婚夫婿,如今见到苏河,曾经胆大妄为的洛大姐,竟然难得有些尴尬,甚至于羞涩。 而苏河与方惊梦听了洛大姐的话,苏河却是想到了图谋“山海经”的人或许要对洛大姐不利,来胁迫洛寄予。 方惊梦却想到了明月心,为了得到“山海经”,会不会想我挟持洛大姐。以苏河如今与洛府的关系,他依然不希望此事发生。 酒楼在一道身影突然一闪。 方惊梦纵身而起,翩若惊鸿,双指成剑,眨眼之间就冲到了酒楼外。 苏河心中一凛。 他也看到了酒楼外的夜幕里,那个闪现的人影。 他还没有动,方惊梦却动了。 方惊梦大概会以为那是明月心,怕苏河与她发生冲突。 苏河想到此结,本来要跃楼而下,就止住了脚步。 他突然叫道:“大哥手下留情!” 方惊梦自然会对明月心手下留情。 但来人并不是明月心。 而是一个男人。 方惊梦叶认出了这个人,指剑擦着对方的耳边而过。 来人擦了擦汗,道:“方公子,我是来找我们家姐的。” “仲叔!”洛大姐看到来人的模样,一脸惊讶的跑出去,叫道,“我一直觉得有人跟踪我,不会是仲叔吧?” 洛仲茫然道:“不是,姐你又跑出来,我找了很久,刚到在这里看到你,还没进来,这位方公子就突然冲了出来。” 方惊梦抱拳道:“抱歉。” “方公子客气。”洛仲笑了笑道,转而问洛大姐,“姐,什么人跟踪你?” 洛大姐困惑不解,道:“我也不知道,今天我总感觉好像有人在跟踪我,天色又黑了……” 她有点羞赧的道:“本大姐有些怕,就来找他们了。” 她大概觉得有些丢脸,忙补充道:“我是看到了这位方公子,那天多谢他相救,特来道谢。” 方惊梦神色缓和,道:“些许事,不足挂齿,况且我是二弟的大哥,出手相助也是应当。” 洛大姐讶然道:“你是苏公子大哥?你不是姓方,他姓马……苏……姓苏吗?” 她想到她以为的苏河的身份,一时也不知该说苏河姓苏还是姓马。 苏河道:“洛姐,仲叔,这是我结义大哥,姓方,名惊梦。” “原来如此。”洛大姐恍然大悟。她又吭哧了半天,问道:“你不是姓马吗?” 苏河闻言一怔,也明白了洛大姐为何会这么以为。 他解释道:“洛姐,在下苏河,马舟是我朋友,我这次是受她所托,将婚书递还给洛伯父的。” 他心里也是奇怪,为何洛大姐一直以为他就是马舟。 “什么?”洛大姐立即反应过来,不过她却柳眉倒竖,“递还婚书?” 苏河听出了她话中的杀气,原来洛大姐以为马舟要悔婚。 虽然洛大姐并不赞同这娃娃亲,但被子男子悔婚,寻常人女子只怕是羞愧欲死,洛大姐却是火冒三丈。 苏河匆忙道:“洛姐别误会,马兄逢了不幸,已经身故了,我前来就是想要向洛伯父解释此事,以免耽搁了洛姐的终身幸福。” 洛大姐耳中嗡嗡作响,一时没回过味来,待她脑海里渐渐明白,一时间支支吾吾的道:“你你你……他他他……我我我……” 她已经语无伦次了。 即使这婚事她不赞同,曾经还绞尽脑汁如何让苏河厌恶自己,亲自悔了婚约。可如今得知未婚夫婿竟然身故,那却是另一种心情。 她是否八字太硬,克死了未婚夫婿? 民间总是有这种传闻,别人若是知晓了此事,会如何编排她洛大姐呢? 洛大姐即使有些不守俗世礼法,以江湖儿女身份自居,但此一时彼一时,人言可畏,她听到马舟身故的消息,也不由得瞠目结舌。 而且,她一时也不知该以各种心情对待马舟的死讯。 洛大姐因为被人跟踪,夜幕里新生恐惧,才跑进酒楼。 如今却不心弄成一个尬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44章 情局 “哎呀,天色好黑,本大姐先回去了。”洛大姐自认颇为机灵,打个哈哈就走进了夜幕里。 至于恐惧夜色的事,她早已忘的干净。也只有夜色能够遮住她尴尬的神色,洛大姐只能走为上计。 洛仲望着洛大姐匆匆逃离的背影,对方惊梦致谢道:“昨日有人潜入洛府,多谢公子出手相助之举。姐说,她被抓走那日,也多亏公子相救,我们洛府实在感激不尽。可惜老爷目前闭关,他日方便之时,必来亲自道谢。”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方惊梦淡淡的道,他却望着洛大姐消息的地方失神。 洛仲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又瞥了苏河一眼。 苏河心中一动,问道:“刚才洛姐说,有人跟踪她。”他又看向洛仲,“不是仲叔吗?” 洛仲摇头道:“我刚出来寻找姐,也刚走到这里,天色这么晚,姐一直不回去,夫人正担心呢。” “遭了!”方惊梦神色一变。 三人极快的向洛大姐消失的方向寻去,直接走到了洛府门前,也没有见到洛大姐的影子。 洛仲询问了府内的斯,并没有看到洛大姐回府。 洛大姐失踪了。 或者说,洛大姐被人劫走了。 洛仲满头大汗的向洛寄予去禀告。 方惊梦神色冰冷的对苏河道:“你等我!” 他想到一个人,而且要去找这一个人。 这个人正是明月心。 他了解明月心,为了“山海经”,劫走洛大姐,她一点眉头也不会皱。 她为了“山海经”,劫走洛大姐本与方惊梦无关,可是里面牵扯到苏河,他绝对不能置之不理。 那个寂寥的院,明月心一直居住在那里,等待方惊梦踏进院的那一刻。 他踏进去的那一刻,明月心就走了出来。 她的脸色带有三分惊喜,七分不可思议,问道:“你……你……” 她突然发觉方惊梦的神色,脸色蓦地一遍,再也说不出话来。 “人呢?”方惊梦直截了当的问。 他的脸色很冷。 冰冷。 他面对明月心时,从来没有用过这样一种冰冷的神情。 明月心冷笑道:“你来我这里,想找什么人!” 方惊梦眉头一皱,道:“不是你?” 明月心一扬柳眉,明月般的眼眸神光闪烁,道:“你来我这里,不是来找我?” 她的心里突然变得有一点空。 一点空,却是空空如也的那种空。 方惊梦道:“洛寄予的女儿不见了,我以为是你。” 明月心冷道:“我在你眼中,就是一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方惊梦脱口道:“不是……” “什么不是,我就是!”明月心的清冷的目光已经变得冰冷,“方惊梦,你一直都这么看我的对吗?没错,你对了,我明月心就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这个江湖就是这样,人人都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你为了报仇,不同样利用你的兄弟。” 她哂然道:“可惜,你不够不择手段,我明月心却不同,我想要的东西,就必须得到,谁也不能拦我。我知道你不会帮我,那我就自己帮自己。我绑架了洛家姐,你是为了你的兄弟来要人吧?杀了我,你就能带她走。” 方惊梦一时有点手足无措,道:“明月,你知道我没有那种意思,我也不会认为你会伤害到洛姐,我只是不想你与我兄弟发生冲突。我知道我误会了你,洛姐根本就不在这里。” “洛姐就在这里!”明月心倔强道。 方惊梦却生恐和她再纠缠下去,转身就走,颇有种洛大姐当时落荒而逃的样子。 明月心冷道:“方惊梦,记住我的话,我给了你选择,你帮我,还是让我死,决定全在你手里。” 苏河从暗处走出来,只见方惊梦对他摇摇头。 “我去找石化雨。”方惊梦当机立断。 他只好去找石化雨。 顾忌禅身死,“池巷”覆灭,苏州城里还会有人图谋“山海经”。 明月心既然没有动手,那必然另有他人。 究竟是什么人,唯有问石化雨才能知道答案。 不管这是什么人,能够劫走洛大姐,却没有留下一点线索,一定不是一个寻常人。 而只要不是寻常人,都逃不过石化雨的眼线。 石化雨毕竟是一个杀手,所居住之处自然隐秘,苏河不想令方惊梦为难,就没有同去。 石化雨见到方惊梦神色一变,道:“你怎么来了?” 方惊梦道:“我想让你帮我个忙,洛寄予的女儿刚才失踪了,苏州城里的什么动静都避不开你的眼线,你帮我查查究竟是什么人动的手。” 石化雨略作思量,沉声道:“本来,我也打算告诉一些事,没想到你今晚就来了。” 方惊梦诧异,问道:“什么事?” 石化雨神色凝重,道:“你师兄来苏州城,可不是只身一人,还有一个人和他同行。你杀了虞飞卿,我又将你身死的消息传了出去,这人并没有调查你身死的事,看来与你师兄也是貌合神离,对他的死并不在意。” 方惊梦问道:“究竟是什么人?” “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那是‘梦楼’里的人。”石化雨神色忧虑。 方惊梦却一皱眉,不解道:“‘梦楼’是什么?” 石化雨一一道来:“‘梦楼’是一个隐秘门派,寻常江湖中人知道的并不多,但多年来,许多门派的兴起与覆灭,都与‘梦楼’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我也不知道‘梦楼’究竟想要做什么,有什么图谋,此次‘池巷’覆灭,背后也有‘梦楼’的影子。顾忌禅当时袭击破板门是听了虞飞卿的命令,可他一派之主,武功未必比虞飞卿弱,为什么要听虞飞卿的调?这关键之处在于虞飞卿加入了‘梦楼’,顾忌禅畏惧的是‘梦楼’,他不敢不听从虞飞卿的命令。” 他沉思道:“虞飞卿和这人一到苏州城,我就知道了,只是没想到虞飞卿竟然会对破板门下手,却让我始料不及。原本我报了门里,门里让我与‘梦楼’有关的事莫要插手,井水不犯河水,以免引得‘梦楼’与门里结怨。虞飞卿已死,‘池巷’也没了,可这人却待在这里没有离开,我总觉得他来苏州城里或许还有事要办。苏州各门派都不成气候,洛寄予的‘洛神剑法’之名却不可觑,如果说这苏州城里有什么值得‘梦楼’逗留,恐怕就是洛寄予了。” “‘梦楼’!”方惊梦喃喃道。 石化雨对他极为了解,能够让方惊梦喃喃自语的事,他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可石化雨正因为对他过于了解,也知道劝说无用,却依然道:“我给你提个醒,‘梦楼’的事,尽量不要插手。我也知道你,苏公子与洛家有些关系,洛姐出了事,你不会不管。如果要管,就不只是救出洛姐。” 方惊梦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斩草除根!”石化雨冷冷的道,“苏州城里据我所知,目前只有这人一人,你要插手此事,为了不惹事上身,一定要杀了这人,才能避免‘梦楼’报复于你。” 他又郑重的道:“还有,我让‘无法无天’插手‘池巷’的事,加之我伪造你已经身死,门里既往不咎。但是有人怀疑你并没有死,只是借他人之死脱身。你一定尽快过来苏州城,你的功夫也不要再乱用,‘一语成谶’的指剑之名,门里众人皆知,若是被人识出了你的指剑,传到门里有心人的耳中,怕是他们要对付你。” 绕是方惊梦为人一副冷然的表情,此时听了石化雨的告诫,不由得动容道:“石兄,你为可我,冒着如此大的凶险,我……” “你拿我当朋友,我也只有你一个朋友。”石化雨有些落寞,苦笑道,“杀手多冷血,在门里久了,与双手沾血的杀手多了,有时候都忘了自己还活着,简直像个行尸走肉一般。至从认识你以来,虽然你平时冷着脸,但你杀人有原则,才让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个刽子手。” 方惊梦关切道:“石兄还是及早脱离门里,杀人饮血的事虽然不是你做的,但所有消息都是你刺探的,你知道的越多,对你越不利,焉知‘兔死狗烹’。” 他点到即止。 石化雨洒脱一笑,道:“你放心,我可没那么傻,自有退路,你无需担忧,还是尽快离开苏州。门里为了安全,各有代号,也就你我合作多年,放知各自名讳,他人却毫不知情。但愿你离开门里,从此江湖路远,再听到你的名讳时,便是你威震江湖之际。门里毕竟做的杀人的买卖,你若在江湖上声名远播,就算让门里知道你还活着,轻易也不敢寻你的晦气。” 方惊梦点点头。 “还有一事。”石化雨瞧着他的脸色,又道,“我知道你的为人,所以,假扮你的那人是从牢里弄出来的死囚,门里不放心,派人验过,这个死囚和你体型甚至脸型上都极为相似,又烧成了焦尸,没人能看出来端倪。但是这个死囚却不是我找到的。” 方惊梦讶然问道:“那是谁?” “明月姑娘。”石化雨叹道,“她认得我,也是她替你想到的脱身之法,这个死囚也是她准备好的。还有,破板门那几个人得救,可不是我的功劳,是明月姑娘救了他们。” 他拍了拍方惊梦的肩膀,悠然道:“一个女人,能够如此对你,且末辜负了她。” 方惊梦蓦然不语。 他一直都知道明月心在苏州城,甚至居住在何处,并且还让石化雨留意她的安危,以防有人对她不利。 可他并不知道,明月心还做了这些。 谁又何尝想要辜负一个明月般的女子。 可他还能怎样? 这场情局困了他五年,他还是解不开。 他与明月心之间,总有一根若有若无的鸿沟,将两人彻底分割开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45章 疑局 当方惊梦正在去找明月心时,洛寄予收到了一封信。 信中只有一个要求。 他要一个人,带着“山海经”前去会面劫持洛大姐的人。 此人的志在“山海经”,洛寄予的计划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 可他必须去。 与司徒空空的遗愿相比,“山海经”怎么能够与洛大姐相比。作为一个父亲,洛寄予别无怨我,也唯有这一个选择。 没人能阻拦他以“山海经”换洛大姐周全的决定。 也没人阻拦他。 洛寄予带着“山海经”,果真如约而至。 桥。 流水。 明月。 桥是苏州城里的石桥。 水是流经苏州城的一条不起眼的河,潺潺流水在夜色里哗哗作响,河面在月光下泛着光。 明月是清冷的月,高挂在夜空,照亮了夜幕。 桥上有两个人影。 一个是娇俏凌空的洛大姐,只不过她被点了穴,动不得,说不得,直愣愣的现在桥上。 但她却凶巴巴的望着旁边的另一个人。 那个人却是与虞飞卿一起来到苏州城的宁不言。 他本来正准备离开,却想一探“山海经”的究竟。 顾忌禅是什么人,来之前他就早有耳闻。 他是一个不会无缘无故做一件事的人,也不会无缘无故图谋一本无用的书。 他是一个野心勃勃,想要做枭雄,心比天高,运气纸薄的人。 顾风给了他野心,缺没有给他留下殷实的家底,甚至“披风衣”都被“无法无天”剿灭。 并且,还留下了“梦楼”这样的噩梦。 “池巷”成也“梦楼”,败也“梦楼”。 宁不言与虞飞卿一向不和,虞飞卿的死他反而喜闻乐见,并不想去深究。虞飞卿与方惊梦的仇怨,虞飞卿武功不及方惊梦而被杀,“梦楼”也只会置之不理,并不会替他报仇。 “梦楼”只要有用的人,而不是一个死人。 死人是没用的,或者正是因为没用才会死。 但宁不言对“山海经”很好奇。 他听过一些传言,但对传言并不关心。 一个一心要做枭雄的人,如此志在必得的东西,又怎么会是寻常的东西? 他要看一看“山海经”,亲眼目睹这是什么样的书。 可他做事更加直截了当,劫持洛大姐,让洛寄予以书换人。 这是最有效,最直接,最简单的方法。 宁不言做事一向简单。 所以,他就用了这么一个简单的方法。 他笑吟吟的看着洛大姐,道:“洛姐不必这么看着我,我真的只是对‘山海经’有些好奇而已,劳烦你做个人质,只要令尊乖乖的将‘山海经’交给我一览,我就会立即放了你。” 洛大姐依旧凶巴巴的眨眨眼。 她能动的也就只有这一双睫毛弯弯的眼睛了。 宁不言道:“你想说话?” 洛大姐眨了一下眼。 宁不言笑道:“你还是不要说了,我不喜欢吵闹。” 洛大姐不眨眼了,以一种她觉得异常凶狠的目光瞪着对方。只不过很可惜,洛大姐这番动作并没有凶狠的神色,反而令人灵动的眼光令人啼笑皆非。 宁不言摇头道:“洛姐,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真不敢让开口说话,否则我怕会忍不住杀了你。” 他如此轻描淡写,眼角里的邪气外漏,令洛大姐打了个寒颤。 她瞪大了眼睛,只不过这次却是带着惊悚之色。 她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会有一双今后人都会嫉妒的秀气的手,但这个男人却浑身带着冰冷的气息。 那是一种邪气的冷。 邪气里全是凛然的杀气。 只有一个杀人如麻,并且对杀人视为一件很正常的事的人,才会有这种邪气的杀气。 洛大姐即使没有见过宁不言杀人,只见他的手,也本能的感觉这是一双杀了很多人的手。 这是一双杀人的,却生的如此秀气。 洛大姐闭上眼睛,不再去看。 她本就有点怕黑。 女怕黑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胆大妄为如洛大姐也不能免俗。尤其面对一个浑身邪气的人,在桥流水明月照射下,她觉得脸上似乎都发着青灰色的光。 而这时,桥的一边也来了一个人。 洛大姐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睛,看到洛寄予现在桥头,激动的想要跑过去,可惜穴道受制,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你究竟是谁?”洛寄予以为劫持洛大姐的人并不会以真面目识人,但宁不言却没有做任何遮掩。 没有遮掩,就是有恃无恐。 宁不言淡然笑道:“我只是一个无名之人,我说了洛大侠也未必知道。” 洛寄予讥讽道:“阁下既然以真面目见老夫,区区名讳何必遮遮掩掩。” 宁不言抚掌而笑,道:“洛大侠说的极是,区区不才宁不言,想要借‘山海经’一览,只好麻烦洛大姐帮个忙,想必洛大侠不会怪罪吧。” “岂敢岂敢。”洛寄予扫视了四周,却只见宁不言一人,再也没有发觉其他人存在。 他心里不由疑惑。 此人既然想要“山海经”,又让他只身前来,恐怕会有埋伏。洛寄予本就做了心理准备,却不见其他人,不免有些不解。 而此人只身前来,心中自是有恃无恐。 有恃无恐的人,往往是艺高胆大的人。 宁不言道:“洛大侠放心,我只是想看一看你的‘山海经’与他人的‘山海经’究竟有何不同,劫持洛姐也是无奈之举,顾忌禅图谋的东西,我想要看一看,若是贸然拜访,洛大侠恐怕未必会惊我如愿,只好用这种不得已的方式。莫怪莫怪!” 洛寄予听到他提及顾忌禅,神色微微一变,道:“还望阁下得偿所愿之后,能够放了女。” 宁不言道:“洛大侠,‘洛神剑法’的威名,我也是如雷贯耳,只要心中所愿得尝,自然不会与洛大侠为敌。” 他说的客气,神色之间,却无一丝畏惧之色。 “好,拿去。”洛寄予从怀里掏出“山海经”,扬手丢了过去。 以他的功力,便是轻轻一抛,那书却又疾又快,飞向了宁不言。 宁不言伸手抓住,也不怕书里有什么机关,直接打开去看。 他看的无比仔细,无比认真,像是一个读书人遇到一本孤本一般,完全投入进去,废寝忘食。 但洛寄却没有动。 宁不言虽然劫持了洛大姐,却没有表现杀机,洛寄予只求稳妥,怎敢令生事端,危及宝贝女儿的安全。 宁不言不多时便合上书,又丢给了洛寄予,道:“原来是一本功法,顾忌禅对高深的武功一向心醉,志在必得,怪不得会为了一本书与洛大侠公然为敌。可惜,我的功法已成,却练不得这书里的功法,甚是遗憾。” 洛寄予接过书,心中诧异。 此人一眼就瞧出了“山海经”里是一种功法,却又将“山海经”归还,自身得武功只怕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或许,这人并不知道“破体剑气”,否则仅仅好奇之心,竟然劫持洛大姐,只求一览。 这样肆意妄为的人,若是知道了三书合一便可练“破体剑气”,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宁不言对着洛大姐疾点两下,转而扬长而去。 秦七早已等候多时。 宁不言今晚的事他并非不知晓,但心里有疑问,他却没有问。 宁不言不待他,却反问他:“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将‘山海经’还给了洛寄予?” 秦七自然懂得此时应该如何做,怎么做,当即恭敬的道:“属下却是不解。” 宁不言满意的点点头,道:“我曾经听到一些传言,剑圣鲁秋道的‘破体剑气’极为厉害,无人能敌。‘山海经’、‘不死经’、‘洛神赋’三书合一,便可练‘破体剑气’。” 秦七问道:“那为何……” 宁不言笑道:“我要这‘山海经’有何用?三书合一,才有用。想要得到这三本书的人大有人在,我何必自己费事,不如旁观,坐收渔翁。” 而洛寄予此时却看不透宁不言的用意,只觉得这是一个疑局。 疑局里平平淡淡,只有洛大姐被劫持,又安然无恙。 但这疑路里,总有他看不见,摸不到,想不到的杀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46章 乱局 洛大姐昨日惊魂未定。 她被禁足了。 她自己禁了自己的足。 洛寄予将“山海经”一事告知了洛大姐,洛府目前的威力也没有瞒她。 洛大姐虽然有股大姐脾气,但并非不知事情轻重。几日后,不空大师、饮冰真人、不语伤人即将抵达苏州,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洛大姐很自愿的在洛府内转悠,不会在跑出洛府一步。 她要一件大事。 她要用心的练功,再也不想被人轻而易举的擒拿住。 此时,她正缠住洛仲,央求道:“师父,你有没有见效快的,速成的功夫?” 洛仲翻翻白眼,道:“没有。” 洛大姐却是不信,道:“不会的,江湖上不是总有人说,某某大侠武功平平,突然武功大成,名扬天下吗?” 洛仲无奈道:“那是说书先生瞎说的,你还真的当真?傻徒弟,你平时挺机灵的,这会儿怎么犯糊涂了?武功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成了,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你看你师兄,练了多少年了,剑法连老爷一般也不如。” 洛大姐洋洋得意的道:“师父,你这就不对了,本大姐天资卓越,大师兄太愚笨,若是本大姐,我爹的‘洛神剑法’在我手里,就算比不上我爹,一般江湖宵绝对不是本大姐的对手。” 洛仲偏要搓搓洛大姐的锐气,笑道:“也不知我的哪个宝贝徒弟,师父教她武功,不好好学,偷奸耍滑,‘浮光掠影’这么精妙的轻功练个四不像,打不过别人还逃不了,太丢我老人家的脸。” 洛大姐难得脸一红。 不过随即她又变得理直气壮。 在师父面前,她洛大姐有什么脸红的。 洛大姐当即脸色恢复如常,辩解道:“师父,你这就不对了,虽然‘浮光掠影’很厉害,本大姐跑起来,连我爹都追不上。但是,徒弟老逃跑,说出去师父的脸面何在啊?而且,昨晚徒弟就是这么想的,本大姐偏不逃跑,等着师父出现,打他个落花流水,跪地求饶。” 洛仲毫不介意的道:“没关系,江湖上早就没了‘暗器王’何九,只有洛府的管家洛仲,师父不怕丢人。” 洛大姐娇俏的脸一苦,委屈巴巴的道:“师父啊,我爹不想我练他的武功,怕图谋‘破体剑气’的人对我不利,让我给习武,也是想我能够自保。但本大姐不能总是逃跑啊,万一逃不了的时候怎么办?昨晚上……” 她嘻嘻一笑:“徒弟本来是要跑的,但是那人轻功也不弱,本大姐又一时紧张,就没逃的掉。” 她随即正色道:“所以,师父,你还是教给徒弟一些保命的功夫才行啊,要不然说不定哪天徒弟就被人……” 说话,她还用手对着秀气的脖颈比划了一下。 随即,洛大姐“哎呦”一下,捂着脑门道:“师父,你怎么打我?” “师父不喜欢这种话,我何九的徒弟岂能任人鱼肉。”洛仲哼了一声,“师父手里保命的功夫多的事,并不是师父不教你。你爹为了你的安危,让为师教你武功,危急关头以求自保。是你太调皮,喜欢耍闹,空有一身天赋,所不知珍惜,‘浮光掠影’好好的轻功,你自己为求速成,去三减四,只练了三分。要不然,昨晚你会跑不掉?” 洛大姐一吐舌头,犹自嘴硬道:“也不是啊,师父你不觉得这是因为我天资聪颖吗?一般人哪有这个本事,谁这么练,说不定就走火入魔了。” 不过她心里也是好奇,问道:“‘浮光掠影’真的这么厉害?” 洛仲傲然道:“你以为师父扬自己脸上贴金,向你炫耀?师父最为擅长的是暗器,当年我对唐寅的‘暗器王’的名头心中不服,过去教训他,就是凭借这身轻功,唐寅的暗器虽然神出鬼没,连为师的衣服都没沾到。你说这‘浮光掠影’如何? 我们这些练暗器的,身法是根基,手法其次。只有做到迅捷如电,形如鬼魅,打出的暗器才能令人防不胜防,哪怕遇到高手,短兵相接,凭借身法腾挪,绝对安然无恙。短兵相接,怕的就是暗器,更加防不胜防。所以,江湖上但凡暗器高手,身法也都精妙,最为难缠。而暗器高手,是所有江湖人都不想招惹的人,行走江湖,暗器在手,无往不利。 尤其为师打败唐寅之后,江湖上谁见了师父不客客气气,以礼相待。” 洛大姐撇撇嘴,道:“师父,你的暗器厉害徒弟当然知道了,不过你教我轻功,几招一招制敌的功夫,暗器又没教我。再说,你总说你的暗器怎么厉害,‘焚心圣手’来的那天,你怎么……” 洛仲气道:“好啊,要不是你在,师父早就逃之夭夭了,何必要和‘焚心圣手’交手,害得我老人家还受了伤。” 他冷哼道:“师父这是当年被人暗算,受了暗伤,轻易不能施展过于厉害得暗器功夫。要不然,在为师的‘太阳’和‘月亮’之下,他必死无疑。” 洛大姐灵动的眼睛一转,道:“本大姐当然相信师父说的了,只不过若是传到江湖上,别人只当师父不是‘焚心圣手’的一招之敌,笑话师父老了,‘暗器王’的名头也不过如此,盛名之下名不符实。本大姐就是想和别人争论一番,别人肯定要试试你徒弟的功夫。” 她可怜兮兮的叹道:“本大姐除了逃跑,什么都不会,总不能逃之夭夭吧?那似乎岂不是更丢脸了?本大姐若是不逃吧,怕是打不过别人啊,总不能和别人比谁逃的快,逃的好,逃的妙。那师父最后一点脸面也丢尽了。” 她瞥了洛仲一眼,痛惜道:“也只能怪徒弟无能,不能给师父正名,只好看着别人取笑师父。大不了本大姐脸皮厚,听到了当聋子,见到了当瞎子,遇到了当哑巴,躲着走喽。” 突然,洛大姐又“哎呦”一声,捂着脑门委屈道:“师父你怎么又打我?万一把本大姐打傻了,到时候逃跑都比不过别人,那不是师父一点点的脸面都没了。” “油嘴滑舌,鬼灵精怪!”洛仲一语点破她,“你这鬼徒弟,揭为师伤疤,挤兑师父,当为师看不出你的用意?你想学暗器就告诉为师,你不说为师怎么教你,教你的时候你再偷奸耍滑,再来个去三减四,和别人交手时输了,为师真真正正是一点点颜面都没了。” “师父你这样不对啊,哪有这样说你徒弟的。”洛大姐骄哼道,“徒弟我是古灵精怪,不是鬼灵精怪,鬼鬼精精怪怪,哪有徒弟这么惹人喜爱?师父叫我鬼徒弟,那师父不就鬼师父了?” 洛仲失笑道:“好你个丫头,别人徒弟哪有这么给师父顶嘴的,也就你这么放肆。” 洛大姐嘿嘿一笑,骄傲道:“别人家徒弟尊敬师父放在嘴上,本大姐是放在心里。” 洛仲再次哑然失笑,道:“好好好,乖徒弟古灵精怪,不是鬼灵精怪,你从心里尊敬师父,师父都知道。” “那师父赶紧把暗器功夫交给我,让本大姐好为师父正名啊。”洛大姐打蛇上棍,一点也没有羞涩之色。 洛大姐最不喜的就是刀剑棍棒,随身携带多不方便。至于暗器,巧玲珑,往身上随便一放,谁人也看不出来,无人交手神出鬼没,最符合她的习性。 那日“焚心圣手”杀来洛府,洛大姐原本还在抱怨师父不能及时赶到。后来,洛寄予就告诉她,她的师父正是管家洛仲,曾经的“暗器王”何九。往日,洛仲都以面具示人,又改了音色,洛大姐与师父相处了多年,也认不出洛仲就是她洛大姐的神秘师父。 洛仲当年被人暗算,受了暗伤,为洛寄予所救。洛仲因为暗伤一直未愈,手上的暗器功夫大打折扣,对江湖险恶也深有体会,遂没了闯荡江湖的心,就留在了洛府做管家。一是报恩,二是找个居所。除了洛寄予本人,他人并不知道洛仲得真实身份。 因为“山海经”一事,也让洛寄予意识到,江湖儿女要想脱离江湖里的是是非非,恐怕是一厢情愿。索性将洛仲的真实身份告知了洛大姐,让洛大姐定下心来,苦练功夫,不求她名扬天下,但求危机关头足以自保即可。 而这时,洛仲笑吟吟的点点头,眼光里却有一丝忧色。 也不知他是否想起了与明月心之间的约定,眼光里自然而然的就显露了出来。 洛寄予救了他,他又是洛大姐的师父,又与明月心之间有约定。 这是什么局面。 一个令他无奈的乱局? 他是否心乱如麻? 还是心止如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47章 惊局 苏州城里来了两个人,缺了一个人。 来的是不空大师与不语上人,缺的是不语真人。 不空大师早年剃度出家,后来破戒还俗,喜欢穿僧衣。 僧衣还是那件旧僧衣。 不空大师常对饮冰真人和不语上人说,他是一个念旧的,舍不得丢了这僧衣,不穿僧衣更是万分不自在。 寻常人或许以为不空大师一心就是想要做一个僧人,只不过一不心破了戒,被寺院扫地出门,恁地可怜。可他的两位好友饮冰真人和不语上人却深知他是一个假和尚。 不空大师剃度出家时,寺院里的清规戒律,除了色戒他遵守之外,其他的皆不遵守。后来,方丈也是忍无可忍,数次劝戒不得,只好让他离开了。至于他喜欢穿僧衣,酒后曾吐露真言,僧人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就是为了这份尊敬,他愣是穿了几十年的僧衣。 受人尊敬有何好处? 好处自然不少。 不空大师好酒喜肉,却囊中羞涩,借着和尚的名头,蹭吃蹭喝都习以为常,并且无往不利。关于“不空”二字的由来,也是他自以为佛家讲“四大皆空”,一切为空,万物皆空。甚至人也是空,一切都是虚幻泡影,为何还要将就三厌五戒,意义何在,岂不是自相矛盾? 不空大师便以“不空”威名,为自己穿僧衣,不守戒律找了一个由头。 饮冰真人自然嗤之以鼻,对他如此胡搅蛮缠的言论不屑一顾。 饮冰真人爱茶,尤其爱好茶,无茶不欢,无好茶之宴尽数谢绝,以“饮冰真人”自律,居室自号“饮冰室”。他好茶,尤其恶酒,对不空大师这种假僧人,真酒徒,就更加敬谢不敏了。 但对饮冰真人看不顺眼的却不是不空大师,而是不语上人。 不语上人之名,让人听了倒以为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其实恰恰相反,他反而特别爱说话。他一直认为饮冰人好茶并不懂茶,不过是借爱茶之名,实则是一个沽名钓誉之辈。所以,两人一旦碰了面,他就借各种机会挤兑饮冰真人,看到饮冰真人憋的满脸通红,甚至对他大打出手,刘更加借机调侃对方。 不语上人常对暴跳如雷的饮冰真人挖苦道:“你这是什么真人?空有真人之名,却无真人之实。哪个真人像你一样,如此的没有气度,三言两句你就翻脸,亏你还以真人自居,忒不要脸!” 饮冰真人每逢此时便气结:“你是什么上人,我看你是下人,品行下下之人,哪来的脸皮叫‘不语上人’,像个老和尚念经,听的人头痛,上辈子肯定是个哑巴,这辈子才这么多废话,好叫上辈子的没机会说的话全都吐出来。” 不空大师若是在此,定是叫屈:“你俩老家伙斗嘴,别牵扯和尚我,和尚招你惹你了?你就看贫僧不顺眼,总给我使绊子,拿话埋汰我。” 饮冰真人听了他的自称更是眉毛直抖:“和尚?你是假和尚!穿个破僧衣就是和尚,我要穿个道服那不就是道士了。幸亏你不是真和尚,喝酒吃肉,清规戒律除了色戒,你哪一条戒律没犯过,平白污蔑了四大皆空的真和尚。” 三人的关系如此奇怪,不空大师对饮冰真人和不语上人殊无成见,但偏偏饮冰真人对他一个世俗之人,身穿僧衣怎么瞧都不顺眼。 而不语上人又一直认为饮冰真人凡夫俗子,却作“真人”的言行举止,还以“真人”自居,更加可耻。 饮冰真人的嘴上功夫哪里是不语上人的对手,口腔舌战从来没有赢过。 他输了,便将火气发泄在不空大师身上,不空大师往往叫两声屈就不吭声了。 当不空大师和不语上人架着马车进了洛府,洛寄予就知道这三人又要吵闹了。 他闻了一股清香。 茶的清香。 但清香几乎被一股酒气掩盖了。 清香是从马车里传来的。 饮冰真人无茶不欢,他的马车里茶具齐全,坐在车里即可品茶。 散发茶香的马车,自然是饮冰真人的马车。 酒气也是从马车里飘来的。 不空大师无酒不欢,他在饮冰真人的那马车里喝了一路的酒。 茶的清香,怎么能够抵挡浓烈的酒气。 若不是洛寄予嗅觉灵敏,只怕连一丝的茶香也闻不出来。 他苦笑着对马车上跳下来,洋洋得意的不语上人问道:“不语兄,饮冰呢?怎么就你们两个?” 不语上人哈哈大笑道:“马车太,我们三人塞不进去,他就自己非要走路,我和不空就先来了。” 洛寄予哪里会信,转而看向不空大师。 不空大师憋着笑意道:“贫僧也是无可奈何,昨晚我们住在客栈,今早天还没亮,不语就叫醒我,偷了饮冰的马车。” “什么叫偷!”不语上人立马叫屈道,“我们三人的关系,借他的马一用,有什么问题?饮冰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不语上人笑吟吟道:“那我的呢?” 不语上人瞪着眼睛道:“你个穷和尚还能有什么?你的都是你的,我不稀罕。” 洛寄予苦笑不已,道:“不语兄,你可是闯了祸,饮冰来了,肯定不和你善罢甘休。” 不语上人满不在乎的道:“管他作甚,我就看不惯饮冰的作风,马车是干什么?是给人坐的,他放什么茶具在里面。” 洛寄予眉头一跳,心中不安,试探的问道:“你不会是……” “我给他扔了!”不语上人眉开眼笑,一点没有闯祸的觉悟。 不空大师也忍不住一扶额头,道:“饮冰这次肯定不会放过你。” “那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不语上人眉头一挑,笑道,“你在他车里喝酒,弄的酒气熏天,以饮冰的脾气,马车都不会要了,你就等着赔他吧。” 不空大师叫道:“贫僧穷的叮当响,我可赔不起他的马车,马车是你偷的,你自己给他交代吧。” 不语上人挤眉弄眼的道:“不空你错了,马车是咱俩偷的。” 洛寄予额头见汗,心里隐隐有些后悔,不该叫这三人来作见证。 “不空师伯,不语师伯!”这时,却听洛大姐脆生生的道。 不语上人道:“这是田田?” 不空大师却往一旁一看,对着苏河道:“这位是……” “晚辈苏河,见过两位前辈。”苏河忙上前道。 不语上人立即叫道:“这是田田未婚夫婿吧。” 洛大姐的脸红的透顶,羞怒道:“不语师伯,你再瞎说,本大姐可就……” 她哼的扬着修长的脖子,不语上人急忙改口,打了自己一个嘴巴,道:“哎呀,年纪大了,糊涂了,田田莫怪,莫怪啊!” 不空大师哈哈大笑道:“遇到贤侄女,你个老家伙可没了脾气了吧。” 洛大姐眼中似乎杀气腾腾的瞥了不空大师一眼。 不空大师也打了自己一个嘴巴,道:“哎呦,贫僧也老了,老人家难免糊涂说错话,贤侄女莫怪,莫怪!” 他二人都领教过洛大姐的鬼灵精怪,心有戚戚焉。 洛大姐气恼道:“两位师伯,你们两个老人家,欺负我一个姑娘,说出去不怕声誉受损。” 洛寄予见他二人又要闹腾,连忙插口道:“你们两个来了,饮冰在何处啊?” 不语上人毫不在意的道:“这你就放心,饮冰的脚力非凡,用不了半日就到了。” “老爷!”洛仲急匆匆的走来,手中拿着一个的盒子。 但他脸色却有点白。 洛寄予眉头一皱。 他一皱眉,不空大师与不语上人也皱了眉,看着走来的洛仲。 他们三人都闻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而血腥味正是从洛仲手中的木盒里散发出来的。 洛仲也闻到了木盒里的血腥气,将木盒交给洛寄予,道:“方才有人将木盒投进了府里。” 洛寄予心中一跳,打开木盒。 洛大姐惊叫出来,后退两步。 苏河眼光一缩。 ——那是一截手指。 ——而且是拇指。 ——一个带着翠绿扳指的断指。 洛寄予脸色一白。 不空大师脸色也白了。 不语上人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那断指,叫道:“谁!” 他认得那翠绿扳指。 不语上人对这断指上的翠绿扳指谋求已久,但是这翠绿扳指却是饮冰真人最真爱的物事,戴在拇指上从不取下来,不语上人一直没有下手的机会。 ——一截断指。 ——一个翠绿扳指。 ——翠绿扳指是饮冰真人的扳指。 这断指的主人呼之欲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48章 迷局 ——指已断。 ——人呢? ——饮冰真人是生是死? 不语上人的脸冷的刺骨。 他虽然与饮冰真人经常争执,而且都是他主动引起的。但两人却是至交好友。 唯有真正的好友才能不断地争执,甚至大打出手也能够和好如初。而始终笑脸相迎的朋友,却未必是朋友。 朋友之间不需要面具,不是朋友就需要面具。 笑脸就是面具。 不语上人与饮冰真人之间从不戴面具。 不语上人一定是饮冰真人的朋友。 饮冰真人还有两个朋友,一个是洛寄予,另一个自然是不空大师。 不空大师爱蹭吃蹭喝,而且蹭的都是饮冰真人的。饮冰真人每逢在不语上人那里吃了亏,怒气无处释放,就一定选择不空大师。 朋友之间一定能够包容。 不空大师与饮冰真人之间一直都能互相包容。 饮冰真人不介意他冷眼相待的不空大师去“饮冰室”蹭吃蹭喝,甚至赖在那里不走,整日整月的居住下来。 他一直谴责不空大师的这般“没脸皮”,也一直包容他的“没脸皮”。 不空大师并不会因为蹭吃蹭喝蹭住而新生愧疚。 他是一个假僧人,却不是一个做作的假和尚。 他不拘节。 不局自己的节,很不在乎别人的节。 他不通常不在乎只有朋友的节。 他会施展“没脸皮”,一丝愧疚也无。 他见到了断指,脸色一点也不冷。 但他面无表情。 不空大师面无表情时,比脸色冰冷更可怕。 那是他朋友的断指。 他的朋友不管如何,都不会太好。 洛寄予当即便想到了“山海经”,想到了自己。 江湖里没人会寻饮冰真人的晦气。 不空大师、饮冰真人、不语上人三人形影不离,寻谁的晦气,他们三人一定会让这人感到晦气。 但这人竟然断了饮冰真人的拇指,而且是戴着扳指的拇指,就是生怕饮冰真人的好友认不出来。 这不只是寻晦气。 这人已经伤了人。 或许,他已经杀了人。 饮冰真人应邀而来,洛寄予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与自己有关,也与“山海经”有关。 洛寄予立即道:“管家,你以我的名义通知苏州各派寻找饮冰真人的下落。你告诉他们,这个情,我洛寄予记住了。” 他毕竟比不空大师和不语上人冷静些,当机立断,有了决议,让苏州各派帮忙寻找饮冰真人。 伤害饮冰真人的这人既然是为了“山海经”,又故意送来断指,必然会用好饮冰真人这颗棋子。 伤他,所不会杀他。 所以,洛寄予如此对洛仲吩咐。 洛仲立即去了。 当初“池巷”尚未覆灭,各门派拉拢洛寄予不得,如今洛寄予有所求,又许下承诺,以“洛神剑法”的威名,哪个门派不会尽心尽力。 若是谁能找到蛛丝马迹,在苏州城武林各派争夺门派之首之际,得到洛寄予的助力,其他门派谁还能与其争锋? 不空大师动容道:“洛兄以为饮冰没有大碍?” 不语上人也明白过来,听了他的话却怒道:“哪个吃了豹子胆的王八,都断了饮冰的手指,这叫没有大碍。” 洛寄予正色道:“不语兄稍安勿躁,此人洛某绝不会放过他。” 不空大师也森然道:“他断了饮冰的手指,贫僧就要了他的命。” “谁!”苏河倏地断然厉喝。 他只喝了一个字:谁。 ——哪个谁? ——什么谁? ——谁什么? 他这厉喝太突然,太仓促。 但他声音低沉,却如惊雷,霹雳惊天。 三人正怒火中烧,对饮冰真人的安危担忧不已是,他却发出厉喝。 不语上人一愣,莫名其妙的问道:“什么谁?” 不空大师也是一怔,道:“苏子这是作甚?” 洛寄予也道:“贤侄这是——” “我——” 三人刚各自问了一句,又传来一声张亮的回应。 三人向声音来源望去,就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大步走来的人。 这人走路的姿势与寻常人却不同。 他每走一步,每一步的迈出的距离丝毫不差,神情从容,一身世外高人的风范的。 “你——”不语上人指着他,瞪着眼,眼珠都要出来了。 “贫僧——”不空大师一副活见鬼的深情。 “这——”洛寄予则神色茫然,低头瞥了一眼木盒里的断指。 不语上人喝道:“你把手伸出来!” 来人听了冷哼一声。 不空大师叫道:“左手!” 来人神秘莫测的瞥了他一眼,将左手伸了出来。 不语上人上前一把抓住他的左手,眼睛都要贴到他的手上。 不。 是左手。 而且是左手拇指。 来人左手拇指戴着一枚翠绿的扳指。 洛寄予惊喜不定的看了看他的左手拇指,有瞅了瞅手里木盒里的断指,不解道:“怎么回事?” 来人哈哈大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大吃一惊?” 他面露得色的看着不语上人,道:“是不是吓了一跳?” 不语上人那起木盒里的断指,放到来人左手边,过了半晌儿,怒道:“饮冰,你耍我们!” “错!”来人断然否决,“我想耍的其实是你。” 不语上人将那节断指丢在地上,怒气冲冲的道:“你知不知道老子很担心,杀人的心都有了。” 来人悠然道:“我知道。” 不语上人质问道:“那你还开这种玩笑?” 来人脸色倏地一变,横眉怒目,叫道:“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趁我不备,偷了我的马车,我能这么耍你吗?你这次太过分了,害得我离开客栈,荒郊野外,连个人影都不见,就用这一双脚行了半日,连口茶都没得喝。” 不语上人脸皮多厚,理直气壮的道:“我只是偷了你的马车,咱们戏耍了十几年,偷你马车怎么了,你的雨前龙井还被我偷了泡茶喝了,你也没说什么?” 饮冰真人气的直哆嗦,指着他道:“你偷我茶叶,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你偷我马车,那就太过分了!我就要耍你耍你。” 不空大师咳嗽道:“饮冰啊,不是贫僧说你,以往我一直觉得不语老和你作对,有些不太好,可你今天确实是过分了。你这是耍吗?你这是吓,吓的我们三个人,差点以为你真的遭了毒手。” 洛寄予也是后怕不已,埋怨道:“我觉得不空说的对,你确实过分了,当时我真的以为……” 他突然一拍额头,道:“坏了,我要赶紧把管家叫回来,这个人情可大了。” 他匆忙的亲自去追赶洛仲,什么也不顾了。 饮冰真人讪笑道:“或许是我有点过分了,有点不知轻重,大家莫怪,莫怪啊。” 洛大姐在一旁被断指吓的心惊不已,又叫饮冰真人现身,拍拍胸口,嗔道:“饮冰师伯,你把我也吓坏了,拿个断指吓唬人,本大姐晚上要是睡不着……” 她睫毛弯弯的大眼睛一转,在饮冰真人身上飘来飘去。 饮冰真人将地上断指捡起,往袖里一塞,打个哈哈,笑道:“田田啊,师伯也就是开个玩笑,下次注意,下次注意啊。” 不语上人一横眼,道:“你还有下次?” 饮冰真人匆匆改口道:“口语!口语!是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苏河在一边冷眼旁观,见饮冰真人收起了断指,目光微凝。 来人是饮冰真人。 方才饮冰真人隐在暗处,不空大师、不语上和洛寄予关心则乱,并没有发现暗处一个人轻微的呼吸,却躲不过苏河的察觉。 他与饮冰真人非亲非故,从未谋面,面对断指时心神不慌,饮冰真人隐匿的人形被他一句道破。 但当时,苏河却以为隐匿那人来者不善。 尤其,当饮冰真人收起那断指时,苏河并没有因为他现身而放松。 血腥气是真的。 那是人的血腥气。 血腥气来自断指。 那是真的断指。 而且是人的断指。 翠绿扳指或许是假的,可断指却是真的。 苏河感到迷惑不解。 ——断指究竟是谁的断指? ——饮冰真人为了一个玩笑,而斩断了一个人拇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49章 戏局 饮冰真人满脸歉意,讨好的道:“吓到田田是师伯的错。这样,师伯送一件礼物,你就原谅师伯好不好?” 洛大姐眼眸一转,绷着脸道:“本大姐一般的东西可瞧不上眼。” 饮冰真人脸色一松,笑道:“绝对令田田满意。” “慢着!”不语上人上前一步,冷着脸道,“你吓到了田田,有东西赔礼。可别忘了还有我,我和不空都被你吓到了,是不是也要拿出点东西赔罪?” “是极是极。”不空大师唯恐天下不乱的道,“贫僧当时都忍不住动了杀念,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饮冰真人寒着脸道:“你们两个人,一个不要脸的假和尚,一个废话满天飞的莽夫,一把年纪的人了,什么吓人的场面没见过,这就能吓到你们了。想骗我的东西,先把马车还我!” 不语上人眉毛都笑了起来,道:“马车在这,还你。赔礼的东西哪来。” 苏河这时上前一步,恭敬的道:“晚辈苏河,见过真人。” 饮冰真人还没有接话,不语上人叫道:“子,你叫他真人?太抬举他了。” 饮冰真人哼了一声,道:“那也比你个粗鄙的莽夫好万倍。” 他转而慈眉善目,一派高人姿态,对苏河和颜悦色的道:“少年才俊,贤侄师承何人?” 苏河道:“子‘寒山派’。” “哦——”饮冰真人捋着胡须。 苏河又道:“子门派一脉单传,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前辈或许没有听过。” 饮冰真人尴尬的一笑,正色道:“贤侄需要妄自菲薄,贵门派一脉单传,必有独到之处,少年人既然行走江湖,就一定要为你门派扬名,为你师父扬名。不知尊师——” 苏河歉然道:“师父的名讳请前辈赎罪,子下山前家师责令子不得将家师的名讳告于他人,以免子做了令家师蒙羞的行径,令师门蒙羞。” 饮冰真人点头吟道:“尊师既有责令,不说也罢,老夫不会怪罪的。” 不语上人在一旁哼道:“倚老卖老。” 饮冰真人不理他,又问苏河:“不知贤侄与洛兄有关系?这还没尽地主之谊,怎么就跑了?” 洛大姐忍不住脸一红,骄哼道:“还不是饮冰师伯你乱开玩笑,我爹轻易不欠别人人情,方才许了一个大大的人情出去。师伯既然没事,我爹当然要去追回来了。” 她依然不是因为洛寄予没尽地主之谊而脸红,而是苏河的身份。 苏河要是提到了婚书的事,以洛大姐不拘节的风范,当然不会在意。但她曾经将苏河当作了马舟,误会了许久,偏偏没人向她道明这个误会,如今令洛大姐如此难堪。 洛大姐如今就听不得苏河的身份,她脑袋里只想到那个难堪的误会,难得的心里觉得尴尬不已。 饮冰真人闻言打个哈哈,道:“田田不要生师伯的气了,我将礼物给你,你就原谅师伯行不?” 他说些便向洛大姐走去。 洛大姐见他一直将手放在袖里,却没将礼物拿出来,一时也有些好奇,忍不住迎着走过去。 “慢着!” 这次阻拦的却是不空大师。 他一步跨在饮冰真人与洛大姐之间,气定神闲的看着饮冰真人。 饮冰真人怒道:“你这穷和尚蹭吃蹭喝蹭住了多少次,我说过什么吗?我就开个玩笑而已,你还想我拿礼物给你赔罪吗?” 他须发皆张,狠狠地吐出一个字:“呸——” 不空大师在他“呸”字刚出口,就闪到一边,叹道:“在晚辈面前丢尽了脸面啊,饮冰你要注意长辈的身份,不能耍赖,更不能知错不改,犯错不罚。你要给晚辈做好榜样,否则丢的可不是你的脸,我和不语的脸面也好看啊。” 饮冰真人手指哆嗦的指着他:“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这假和尚也学的这么不要脸。” 不语上人立即叫道:“管我何事!” 饮冰真人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待我将礼物送给了田田再和你算账。” 他说着便向洛大姐走去。 不空大师横在他面前,道:“先给贫僧赔礼。” 饮冰真人横眉怒眼,斜跨一步。 不空大师脚下一滑,又阻在他的前面。 洛大姐脸色微惊。 她发觉饮冰真人似乎动了真怒,而不空大师却没有察觉。 不空大师、饮冰真人、不语上人虽然吵闹不断,但私交甚好,从未像今天这般针锋相对,互不相让。不语上人虽然经常戏耍饮冰真人,但关键时刻也知进退,绝不敢真的惹怒了饮冰真人。 不空大师很少参与两人的争斗,一向采取坐山观虎斗的姿态,绝不引火烧身。 今日突然就转了性,非要从饮冰真人手里讨的赔礼。 饮冰真人怒了,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的盯着不空大师。 不空大师也不想让,冷眼相对,挡住他的视线,令他完全靠近不了洛大姐。 洛大姐心惊。 她忍不住心惊。 这两人恐怕要大打出手。 他们三人当然大打出手的次数数不胜数,洛大姐也都习以为常,却总觉得此时不同往日。 饮冰真人与不空大师针锋相对,惹出了真火,而不语上人却作壁上观。 往常作壁上观的只是不空大师。 今日作壁上观的人却成了不语上人。 不语上人在笑。 他笑的眉眼都是笑意,胡子在都抖动,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或许,今日第一次成了作壁上观之人,他也体会了作壁上观的乐趣。 他在看戏。 看饮冰真人与不空大师横眉对怒眼,剑拔弩张。 这对他来说像是一场难得的好戏。 作壁上观,可不就是看戏。 或许他突然醒悟了,往日不空大师作壁上观之时,就是在看戏。 看他和饮冰真人的戏。 看他和饮冰真人演戏。 看他和饮冰真人演戏给不空大师看。 而不空大师那时却是看客。 如今风水轮流转,他成了看客,不空大师成了演戏的人。 唯有饮冰真人依然是演戏的人。 不语上人会不会替他难过? 哪怕一点点,一丝丝的难过的也好。 但不语上人如今眉开眼笑的模样,恐怕对饮冰真人一点同情心也无。 他满心只有开心。 每个人似乎都在扮演一个角色,当突然转换角色时,也许会发觉不一样的乐趣。 不语上人可不就是一副发现了新的乐趣的模样。 他正兴致高昂的看戏。 看一场戏局。 好一场戏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50章 变局 洛大姐不得已将求救的目光转向苏河。 苏河伸出一根手指。 他摆了摆手指。 他摆动的很隐晦,只有洛大姐看到。 洛大姐读懂了他的意思。 ——静观其变。 她吃惊的望着苏河,却见苏河对她淡然一笑。 这时,饮冰真人冷声道:“不空,你让开,别耽误我送田田礼物。” 不空大师气定神闲的道:“不让。” 饮冰真人眯着眼,冷道:“不让?” 不空大师笑道:“不让!” “好!”饮冰真人脸色顿时寒了。 他的眼色更寒,犹如冬日里的寒冬,冷冰冰的道:“不空,我反感你很久了。往日里我不想理你,今日我送田田礼物,你还阻挠,我已经忍无可忍。” 洛大姐苦着脸劝道:“两位师伯,开开玩笑就算了,你们二位可别当真啊。” 她也看得出饮冰真人今日不同往日的反常,的的确确动了真怒。 不空大师也是反常,一向对饮冰真人言语挤兑隐忍的他,却偏偏与饮冰真人针锋相对。 而不语上人却成了作壁上观的人。 这三人都很反常。 苏河突然道:“饮冰前辈,不语前辈偷了你的马车,还扔了你的茶具。” 洛大姐悚然一惊,瞪着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苏河。 他竟然在告状。 他怎么这么说? 他想干什么? 不语上人满不在乎的道:“不错,饮冰你想怎么样?” 饮冰真人的胡子都在抖。 他这是气的浑身发抖。 对于一个嗜茶如命的人来说,茶具就是他的宝贝,最为珍视的物品。 不语上人竟然丢了他的宝贝。 他的眼里积蓄的全是怒火。 苏河又道:“饮冰前辈,晚辈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饮冰真人压制了怒火,道:“贤侄有何话,但说无妨。” 苏河悠然问道:“饮冰前辈开个玩笑倒是无妨,可惜了断指那人。” 洛大姐听的一怔,不解的望着苏河。 饮冰真人脸色一缓,笑道:“哪里是什么断指,不过是我故意弄的,比较逼真了些。” 他又对不空大师苦笑道:“你不会也以为那是真的,以为我真的为了玩笑断了他人手指?” 不空大师冷道:“不是吗?” 饮冰真人叹道:“我说今天你怎么阴阳怪气,与我作对,你这是误会我了。我饮冰真人岂会做这种惨无人道的事?” 不空大师哼道:“拇指上的血腥气怎么回事?你我都是老江湖,对人血并不陌生。” 饮冰真人转过头,去问不语上人:“你也这么以为?” 不语上人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你们两个笨蛋!”饮冰真人怒骂了一声,道,“多年好友,竟然会以为我饮冰做这种事,亏得我拿你们当朋友。我饮冰岂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 他见不空大师和不语上人都是质疑之色,索性将断指拿出来,愤然道:“你们两个自己看。” 不空大师哼了一声,低头看去。 不语上人不在作壁上观,也走了过来。 苏河离的有些远,目光落在饮冰真人手上的断指。 那断指的一端,露出了皮肉里的白骨。 手指上的皮肤,里面的指肉,还有指肉包裹的指骨,竟然如此逼真。 这断指的制作手艺如此精巧,细看之下都难分辨出真伪。 饮冰真人为了这个玩笑,看来下了很大的本钱,费了不少功夫。 他得意非凡的道:“看的出来吗?” 不空大师摇摇头,道:“你是怎么做的,这么逼真?” 不语上人不吭声,显然在较劲。 饮冰真人道:“你看这断口,像不像用刀斩下的?” 不空大师点头道:“你为了吓唬我们,费尽心思啊。” 洛大姐早就躲得远远的。 哪怕是假断指,但看起来太过逼真,她的心里还是有些恶心,有点发毛。 她心里打定主意,以后一定离饮冰真人远远的,至于饮冰真人要送给她的礼物,也是坚决不要。 看到饮冰真人,她就想到那断指,想到那断指,洛大姐心里就不舒服。 尤其看到三个人兴致勃勃的欣赏那断指,洛大姐觉得以后离这三个师伯都要远远的。 苏河却留意到了那扳指。 那个翠绿的扳指看起来并非假的,与饮冰真人左手拇指戴的扳指相比,甚至成色更好。 这饮冰真人果然是下了血本。 世上或许有一模一样的人,一胎双生的人有些都很相似,甚至至亲之人也很难分辨不同。 但翡翠却不同。 这个翠绿的翡翠扳指,想要找到一模一样,极其相似的材料制作,困难简直不可想象。 所以,饮冰真人戴着的扳指,与他手里断指上的扳指还是有些不同。 断指上的扳指成色更好,尤胜断指上的扳指。 饮冰真人不耐烦的问道:“你们还没看出来有何不同?” 不空大师沉吟道:“以假乱真,手法高超,绝对是高人所制。” 饮冰真人气道:“不空,你的眼力呢?” 不语上人叫道:“我看出来了!” 不空大师狐疑的道:“贫僧都看不出来,你能看出什么?” 不语上人笑道:“扳指。” 不空大师却没注意到扳指有何不同,不解的道:“什么扳指?” 不语上人嘿嘿一笑道:“这扳指比饮冰手上的扳指成色还要好,哪里有用成色更好的东西作假的。” 不空大师一愣,低头再仔细去看。 这时,不语上人倏地皱了眉。 他的脸色变了。 他一脸惊色。 不空大师胸前多了一只手。 那只手戳在了不空大师的胸口。 还有一只手。 这一只手戳在了不语上人的胸口。 而饮冰真人却跳了出去。 不空大师捂住胸口,惊道:“你——” 他的胸口正潺潺流着血。 不语上人却好一些,胸口虽受了伤,却没有不空大师那么严重。 饮冰真人一脸恨色的盯着苏河。 他本想要了不空大师和不语上人两个人的性命。 但他出手的瞬间,却多了一道光。 那是一道剑光。 苏河拔了剑。 他毫无犹豫的拔了剑。 他来不及思量,看到饮冰真人出手的刹那间就拔了剑。 面对秦七他没拔剑。 对敌“焚心圣手”他也没有拔剑。 甚至与顾忌禅一较生死,也是无奈之中才拔剑。 这次他拔剑,不为杀人,只为救人。 剑是快的。 剑光是寒的。 剑光切向了饮冰真人的胸口。 饮冰真人一只手已经戳中了不空大师,另一只手触及到了不语上人。 苏河的剑到了他的胸口。 饮冰真人不得已收回了两只手,跳了出去。 不空大师残留了半条命。 他的伤很重,虽不致死,但血流不止。 不语上人只受了伤。 他的伤不轻,但绝不重。 饮冰真人没有取了他们两人的性命,怎么能不对苏河恨意连连。 苏河持剑将不空大师拦在身后。 洛大姐则是大惊失色。 一个玩笑,却不只是一个玩笑。 它引起了杀机。 激发了杀意。 催生了杀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51章 杀局 “你是谁?” 就在洛大姐以为他们三人因为一个玩笑而激发了矛盾,做生死相斗,不语上人突然厉喝了出来。 饮冰真人冷笑道:“我就是饮冰。” 不空大师胸口的血一直在流,他的脸色变得即白。 因为缺血而发白。 他断然道:“你不是!” 饮冰真人笑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不空大师苦笑道:“我应该看出来,可惜却晚了。” 苏河其实一早就发觉不对,但他拔剑晚了,最终还是让这个饮冰真人得手。 不空大师、不语上人和洛寄予对饮冰真人最为熟悉,一个人的易容之术无论多么以假乱真,但彼此极为熟悉的人还是很难骗过去。 所以,不空大师他们先看到了断指。 戴着扳指的断指。 他们自然以为那就是饮冰真人的断指。 而且事实如此。 随便拿出一个断指,怎么能够让饮冰真人的朋友认为那就是饮冰真人的断指。 最好的方式就是用真的饮冰真人的断指。 不语上人对饮冰真人的扳指早就垂涎三尺,若是假扳指,他一眼就能瞧出。 那的确是饮冰的断指。 扳指是饮冰真人的,拇指也是饮冰真人的。 不语上人的确没有看错,他的心就乱了。 不空大师和洛寄予也对饮冰真人的左手扳指极为熟悉,不语上人叫出声来时,他们对断指的主人再无一点怀疑。 他们三人的心都乱了。 人心一乱,就容易忽略很多细节。 这时,饮冰真人来了。 他们三人只有惊疑不定,加之来人的左手扳指做的很是巧妙,不语上人一时也没有仔细检验,就把他当做了饮冰真人。 但来人并没有立即现身。 他一直躲在暗处。 他在寻求一个最佳的现身时机。 但这时被苏河发觉。 来人这时知道不能在藏身,便立即现身。 他现身了,却是饮冰真人的模样,不空大师他们三人把他当做了饮冰真人,心乱之下并没有瞧出任何端倪。 苏河却对那个断指感到不解。 那看得出那真的是人的断指。 他知道洛寄予不是一个弑杀的人,结识的朋友必然也是正派人士,饮冰真人为了开一个玩笑,竟然用真的断指。 他的手完好无损,那必然是别人的断指。 为了一个玩笑,而取他人断指的人,未免或许心狠手辣。 洛寄予怎么会把这样的人引为朋友? 苏河心里只是觉得不妥,并没有想到别的。 但他还想到了一点。 饮冰真人是极好茶的,茶具必然精心准备,极为珍视。 苏河便出言试探。 来人的反应极为怒火,却没有是性质的举动。 他依然志在接近洛大姐。 苏河即又道出了断指。 不空大师和不语上人立即留了心。 其实,他二人早就发觉不妥。 不妥之处正是马车。 以饮冰真人的脾性,不语上人偷了他的马车是,但不空大师坐在马车里喝了一路的酒,马车里全是浓烈的酒气,饮冰真人可以原谅不语上人的偷车之举,却绝不可能原来不空大师。 不空大师和不语上人后来还发觉另外一个来人的破绽。 饮冰真人一向不称呼洛大姐为“田田”,而是换她作“丫头”。 来人对饮冰真人的举止极力模仿,甚至连饮冰真人走路的姿态也模仿的毫无破绽。 可惜,饮冰真人的一些习惯,来人终究还是疏忽了。 但不空大师和不语上人二人更加疏忽了。 他们二人只是觉得不妥,却没有认真去考虑,而来人之所以以断指先来一场惊吓,再次现身的目的正是于此。 只要他们二人不认真思量,有了一丝间隙,来人就有了一击双杀的时机。 不语上人却突然发觉了断指上的扳指竟然是真正的扳指。 他心里一动,发觉不好,脸色一变,却来不及提醒不空大师。 苏河偏在这时拔了剑。 是以,不空大师受了重伤,不语上人只是受了伤。 来人被破了一击双杀的时机,暗道可惜,自是恨死了苏河这个人。 这时,来人伸手揭掉了脸色的面具,露出一张苍老的脸。 这正苍老的脸,在场的几人都不认识。 不空大师道:“尊驾既然以真面具示人,不如道出名号,所谓何来。” 来人嘿嘿冷笑道:“老夫‘山岁老人’,久仰不空大师、饮冰真人、不语上人的威名。今日一间,三生有幸。” “老匹夫,你偷袭我们,还假惺惺的作甚!”不语上人怒斥道,“你把饮冰怎么样了?老子绝不会放过你。” 山岁老人瞥了他一眼,道:“饮冰的手指你们都见了,你说他怎样了?” 不语上人倏地就动了。 他这一动,便一点也不留手。 饮冰真人左手拇指已断。 指以断,人呢? 也许,他已经死了。 不语上人想到“死”字,心里就一痛。 痛里带着极怒。 他怒火冲天。 人即是怒火。 怒火即是人。 不语上人脾气暴躁,他便由此顿悟,修炼“怒意拳”。 以“怒”为意。 以意伤人。 他平时与人交手,只不过是催动“怒”意,“怒”意不浓,杀伤力达不到极致。 此时,他的怒意不用催发,自然流露。 他怒极。 “怒意”拳也催到极致。 他的拳已不再了踪影。 他的人化作一道风,一道电。 可他意在伤人,却不是杀人。 饮冰真人目前究竟怎么样,是生是死,他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却听“咔”的一下,不语上极快后退。 他的手折了。 他的拳已经到了山岁老人的胸前。 他的拳快,人快,山岁老人的手更快。 山岁老人的用的是一只手。 手是皮肤皱着的老人的手。 使的是“十八折梅手”。 他只用了一手,就折断了不语上人的手。 一只手,却折断了两只手。 他一只手抓住了不语上人的手腕,那手腕便已经折了。 他又引力将不语上人自己右手撞向左手手腕,不语上人的左手手腕也折了。 他的动作太快,明明折断了不语上人两只手,清脆的骨折声连在一起,听起来只发出“咔”的一下。 ——他折了不语上的手,却是一只左手。 他的右手呢? 右手握着一把刀。 刀身不长,很是短。 刀锋看似不利。 刀光却阴寒。 刀上沾着血。 而不语上人的腹也留着血。 若是他再慢一寸,就不只是流血,或许性命难保。 苏河一直在旁观,却没有动。 他暂且、暂且、暂时还不能动。 山岁老人明显为了洛大姐而来,苏河拦在洛大姐旁边,寸步不离。 不空大师已经身受重伤。 不语上人双手已折。 苏河更加不能轻举妄动。 他若一动,山岁老人就有了可乘之机,洛大姐只有轻功傍身,又未必能够逃出山岁老人的袭击。 正是因为他还没有动,山岁老人也没有尽力施手,心提防着他,那一刀才只是划破了不语上人的腹,而非将他拦腰斩断。 但他对这场杀局胜券在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52章 梦局 洛寄予出了洛府,正要去追洛仲,却发现洛仲就在前面等着他。 洛仲是背对着他。 他看不到洛仲的表情。 洛寄予疑惑道:“管家,我正要去追你,幸好赶上了。” “洛大侠,我在洛府待了多久了?”洛仲没有转过身,背对着他问。 洛寄予也发觉今日的洛仲不同于往日。或者说,此时的洛仲不是他的管家,而是“暗器王”何九。 洛寄予道:“十几年了吧。” 何九低声笑道:“十五年两个月十一天。这些年我看着姐长大,你虽身在江湖,却不想搅入江湖里的是是非非,想教田田武功,却不愿意教你们洛家的‘洛神剑法’。于是便让我教她轻功,好让她逢到洛府家中有难,有逃命的本事。” 他笑的有点奇怪,似笑非笑,道:“田田天赋不错,我很想将自己的暗器功夫教给她,将她作为我的衣钵传人。但这孩子天性爱玩,习武不专心,轻功练的马马虎虎,你也不责怪她,还装作不知情,任她淘气任性。” 洛寄予听他提到女儿,一脸溺爱,道:“这丫头不知江湖险恶,我也不想她接触这些东西,也是我对她保护的太好,导致这丫头越来越难以管束。” 何九倏地叹道:“可是我的伤病不能拖了。当年我受了别人暗算,中了‘醉花阴’,功力损失大半,一身暗器功夫丢了七七八八,拿手的绝技也无法施展。如果我能解了‘醉花阴’的毒,你说该多好?” 洛寄予沉吟道:“想必何兄一定有办法了。” 何九背对着摇头道:“我怎么会有办法,此毒唯有解药才能解,而且解药独一无二,旁人可配不得。” 他突然转而问道:“如果是你,你怎么办?” 洛寄予笑道:“洛某毕竟没有中了‘醉花阴’,夸夸其谈,信誓旦旦的说辞,不过贻笑大方罢了。” 何九沉思了一会儿,又道:“当年若不是你救了我,恐怕我也活不到今日。江湖中人,有恩必报,但也有宵之徒。我见过太多是是非非,大侠我是不想做,但我也不想做有恩不报之徒。你说,我该怎么办?” 洛寄予道:“何兄已经有了计较,又何必问我呢?” 何九微叹道:“我真不想我那徒弟恨我。” 他终于转过了身,道:“但我别无选择。” 他话音一落,洛寄予就看到一道剑光。 一道如梦的剑光。 剑光是柔的,朦胧的,唯美的,亦如美轮美奂的美梦。 人都贪恋梦。 贪恋美梦。 梦中的美梦。 心中的美梦。 谁舍得? 谁能舍得? 人人心中都有无法割舍的梦。 舍了这个梦,就如同舍了命。 舍了难以割舍的梦,人还在,却也死了。 心死了,人不就死了。 但肉身活着,还在尘世里备受痛苦的煎熬。 那倒不如一死。 一死了之。 痛快一死。 洛寄予心中有没有无法割舍的梦? ——他有。 他能够舍了这个梦? ——不能。 既然无法割舍,就不能舍,不忍心舍。 所以,他不会舍。 这剑光就是梦。 他看到了剑光,也看到了剑光里的梦。 ——他的梦。 他怎么面对这剑光? 他又怎么面对剑光里的梦? ——他舍不得梦。 ——他贪恋这梦。 ——他却碎梦。 梦碎了,剑光也碎了。 剑是碎梦剑,却被洛寄予碎了剑光里的梦。 明月心收起“碎梦剑”,赞道:“洛大侠果然深不可测,女子万分佩服。” 洛寄予含笑道:“姑娘的剑法也是厉害,江湖之中,怕也难逢敌手。” 明月心扬声道:“今日请洛大侠指教一番。” 洛寄予微微摇头,道:“老夫很久没有碰过剑,今日也没有带剑,也不想动剑。” 明月心道:“女子却很想领教‘洛神剑法’。” “好。”洛寄予口中“好”字刚出口,他就掠到了一颗树的枝头,折断了一根树枝。 他人还没有落地,手里的树枝劲气激荡,枝叶乱飞,只留下了光秃秃的一根枝条。 他就拿着枝条现在那里,云淡风轻,含笑对着明月心。 那是枝条,却也是剑。 他的功力已经到了以枝条为剑的境界。 明月心眼光倏地一闪。 她想到了不可思议的事。 以洛寄予如今的功力,他怎么会被人偷袭受了伤,又为何会在“焚心圣手”的威胁下毫无还手之力? 她心里仅仅闪过瞬间的念头,就不再思量。 她来的目的只要达到就好,至于其他的事,与她毫无干系。 洛仲已经将洛寄予从洛府引出来,那边想必已经动了手,这边也不能给洛寄予回府的时机。 尤其一个以枝条为剑的洛大侠。 但洛仲不会动手。 他的功力大打折扣,动手也不过是聊胜于无。但他受了洛寄予的恩惠,若是动手,怕是于心不忍,心中难安。 所以,明月心必须自己动手。 她从不考虑是不是洛寄予的对手。 她的剑动了。 “碎梦剑”激发着如梦的剑光。 洛寄予又看到了剑光里的梦。 那是他的梦。 他刚才碎了梦。 但这次却是明月心碎梦。 如梦的剑光自动碎了,碎成了千片万片,纷纷扬扬,化成了无数的梦。 无数的梦包裹着洛寄予。 洛寄予在梦里飘摇。 儿时的梦,少年的梦,青年的梦,中年梦,现在的梦,数不尽的梦全都包围过来。 他分不清什么是梦,梦是什么。 ——身在梦中,亦或是梦在心中。 ——梦在梦中? ——梦是梦。 ——现实是现实。 ——梦是现实,还是现实是梦? 他怎么还能碎梦? 明月心已经碎了梦。 一个梦,碎成千千万万个梦。 碎成的千千万万的梦,比一个梦更可怕。 但梦里还藏着剑。 ——“碎梦剑”。 梦能醉人,却不能杀人。 ——“碎梦剑”能杀人。 但明月来不及杀人。 她杀不了人。 剑动了,亦或者是枝条动了。 剑是枝条,枝条亦是剑。 剑法是“洛神剑法”。 梦是美的,“洛神剑法”更美,犹如洛神的美。 洛寄予用最美的剑法,破碎成千千万万的梦。 洛神的美犹如梦,更胜梦。 “洛神剑法”即是梦,更美的梦。 ——以梦破梦。 以一梦破万梦。 好一场梦。 好一个梦局。 好一个碎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53章 空局 梦碎了,还有剑。 ——“碎梦剑”。 梦已碎,剑未碎。 剑光不似梦,却如明月。 如明月的清。 如明月的冷。 如明月的清冷。 剑光是清冷的,人也是清冷的。 明月心的剑中梦被破除,但她没有退,反而进。 不顾一切的进。 她向前进了一步。 不计生死。 她好像在求死。 她的眼眸里还带着笑。 她的心口已经迎向了洛寄予手里的枝条。 但枝条在洛寄予手中就是剑。 明月心即将被一剑穿心。 洛寄予看到明月心眼眸里令人不解的战意,但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中计了。 他又想到一句话。 饮冰真人现身后,他出来追赶何九,听到了饮冰真人是如何称呼他的宝贝女儿的。 ——饮冰真人叫洛大姐“田田”。 但饮冰真人从来只唤洛大姐作“丫头”。 他既然中计了,不空大师他们怕也中计了。 他已经猜到了饮冰真人的身份问题,急于回去,手下再也不容情,不管明月心为什么眼眸里带着笑意,他都要速战速决。 所以,他手里的枝条只取明月心的心口,即将一“剑”穿心。 明月心并没有被一“剑”穿心。 洛寄予手里的枝条折了。 ——被一道剑气折断。 来人手中无剑,以指作剑,挥指便是一道剑气,折了他手里的枝条。 以洛寄予的剑法,未必如此不堪,只是他认识这个人。 ——方惊梦。 他听洛大姐提及过这个在“焚心圣手”手里救过他的人,也知道他与苏河是朋友,“池巷”覆灭的起因也与此人有关,在明月心潜入洛府的那一晚,此人还出手阻拦过明月心。 洛寄予还不知道潜入洛府的黑衣人就是明月心,他也不知道明月心与方惊梦的关系。 但方惊梦要救的人,他手下就留了情。 他猜到假扮饮冰真人的人,恐怕会伤了不空大师和不语上人,也许会对洛大姐图谋不轨。以不空大师、不语上人,再加上苏河的身手,那人竟然敢孤身前往,自是胸有成竹,身手绝对不凡。 他急于结束眼前的一切,快速回到府中,一探究竟。 他的心很急,就收不了剑势。 他留了情,以方惊梦的身手,自然也就破了他的剑招,折了他手里的枝条。 “你总算现身了。”明月心眼角带着喜意。 方惊梦冷道:“若是我失手了,你就死了。” 明月心却不在意,不以为然的道:“那也好啊,我死了,那也是因为你,你会内疚一辈子,后悔一辈子,也会记住我一辈子。” 方惊梦幽叹道:“我不会让自己后悔。” 明月心嫣然道:“所以,我又赢了。” 方惊梦垂着眼睑,又叹道:“你总是赢,你一直都知道自己能赢。” “可我还是输了。”明月心咬牙切齿的道。 方惊梦却不搭话,转向了洛寄予。 洛寄予方才在方惊梦现身以后,就停了手。他听到方惊梦和明月心的对话,就知道两人必定关系匪浅,方惊梦动手也有着不得已的苦衷。 方惊梦歉然道:“洛前辈,方某也是不得已,此事与我二弟苏河无关,全是我一个人的事。” 洛寄予道:“你是苏贤侄的结义大哥,老夫就算不信你,但老夫信他。” 方惊梦却道:“但今天我不能袖手旁观,过了今日,方某自当亲自赔罪。” 洛寄予笑道:“老大也不会因为你是苏贤侄的结义大哥就手下留情。” “晚辈得罪了!”方惊梦一抱拳,向前踏步,将明月心拦在后面。他也不转身,对明月心道:“你想让我帮你,今天我就帮你,但你不准动手,其他人也不能动手。” 他指的自然是一边的何九。 明月心收起“碎梦剑”,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何九面无表情的往一旁挪了挪,道:“何某求之不得。” “我有四剑,若是四剑都败给前辈,晚辈自当退出,也请前辈不要与我朋友为难。”方惊梦却谈起了条件。 明月心脸色一变。 但方惊梦已经开了口,而且的确也是在帮她,她也不好阻拦。 她太了解方惊梦,他说出去的话,就绝不会再收回。哪怕是她反对也是亦然。 洛寄予也不想与苏河的结义大哥生死相搏,应允道:“好,今日你我不管胜负如何,老夫都不会与你朋友计较,你是苏贤侄的结义大哥,这点事,老夫还不至于与你为难。” “第一剑。”方惊梦跨出一步,指间剑气凛然。 他并没有留手。 他竭尽全力。 他必须帮明月心。 因为他对不起他。 他之所以全力以赴,因为他还相信另外一个人。 ——苏河。 他舍弃了“七情六欲指”,而选择了“四大皆空剑”。 “道德经”中有云:“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 方惊梦从中取道空、天空、地空、人空四剑。 他第一剑,便是“道空剑”。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 道,即法则。 它是有行的,也是无形。 凡武学高手,都坚信道的存在。 悟道方成师。 洛寄予虽然师承他父亲的“洛神剑法”,但以枝条为剑,已经达到了悟道为师,剑法宗师的境界。 方惊梦的“四大皆空剑”,以“空”为意,以道为空,即为道空。 道既有也无。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道。 方惊梦反其道而行之,以“有道”为“无道”,以“无道”为“有道”。 他为了磨炼指剑,加入“三更门”,行的是杀人的事,过的是染血的日子。 他心中有道,亦可无道。 他以“道空”为剑,视道为虚无,即是无道。 以无道对有道。 他没有动,“道空剑”却动了。 凛冽的剑气却不见了。 这时他才动。 他扬指对刺洛寄予,手中本无剑,却似有剑。 空空如也的剑。 剑也空空如也。 洛寄予心里也空了。 他的“道”也空了。 “道”空了,枝条还在,“洛神剑法”却不在。 ——枝条只是枝条,永远不是剑。 方惊梦手里也没有剑。 洛寄予何须以枝条为剑,又怎么以枝条为剑,又何以阻挡方惊梦的“道空剑”。 对一个剑法宗师而言,悟道成师,但“道”空了,一切便空了。 空空如也的洛寄予使不出“洛神剑法”,所面对的一切也空空如也,又何必阻拦空空如也。 空空如也又怎么阻挡? 好一个场。 好一场空。 好一场空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54章 破局 洛寄予的心里并非完全的空,他还惦念着洛府众人的安危。 有苏河在,或许众人不会有太大危险。但一个毫无只身一人假扮饮冰真人踏入洛府的人,面对不空大师和不语上人两大高手的人,武功必然也是极其可怕。 况且,只要不空大师和不语上人没有立即发觉这人的不对,说不定就要着了毒手。 而不空大师和不语上人的确受了山岁老人的暗算,这是洛寄予还不知道的。 但,只要他的心还不空,他就能施为。 他的手动了,枝条也动了。 他这一动,就破了方惊梦的“道空剑”。 方惊梦立即受了招。 他所继续刺向洛寄予,既能伤了洛寄予,恐怕也要受伤。 其实他并不在意自己是否受伤,却不想伤了洛寄予。他虽是不得已相助明月心,却不想事后令苏河太过为难。 因此,当洛寄予一动,破了他的“道空剑”时,他就收回了剑指。 而洛寄予也不想伤他。 方惊梦是苏河的结义大哥,洛寄予看得出方惊梦的迫不得已,也不希望伤到他,令苏河为难。 他急于回洛府。 他相信方惊梦的话,只要四剑以后,他无一招落败,方惊梦就会退出,或许也不会令明月心再与他为难。 但他还要胜了方惊梦才行。 第一剑两人平手。 还有三剑。 第二剑便是“地空剑”。 万物皆有根基,人在世间的根基就是足。 双足落地,方脚踏实地。 洛寄予在这一记“地空剑”下,足下立即生出了虚无之感。 这时,他也明白方惊梦的四剑究竟有何精妙。 方惊梦的“四大皆空剑”,取意为剑,以意乱人,以剑伤人。 洛寄予已看出了他的剑意,但能否破了剑意却是另外一回事。 “地空剑”下,洛寄予伫立不动。 足下没有根基,他不能动。 他在等。 他只有等。 足下失了根基,他索性被动受敌,等着“地空剑”袭来。 “地空剑”刺到之时,他又如何破解? “地空剑”已至。 洛寄予终于动了。 他扬起枝条,迎着“地空剑”刺去。 但他这一剑却没了“洛神”只美,平淡无奇,毫无杀伤力。枝条与“地空剑”相击,他却借了力。 借了“地空剑”的力,双脚离地,拔身而起。 他足下无根基,却借了“地空剑”的势为根基,腾空而起。 而这时,方惊梦疾刺腾空的洛寄予。 洛寄予即可感到不妙。 他双足离地,却依然破不了“空”意。 ——这是“天空剑”。 天为空,并不是空无一物的空。 空不是空,是无。 “天空”即无天。 洛寄予却已腾空。 拔地万丈为天,还是离地三尺为天? 离地即可为天,即是天。 天已空,人在何处? 人无立足之处,失去了根基,又如何立足? 人不能立足,又如何存在? 洛寄予已无处立足,他又如何存在。 他的额头浸出了汗。 他的心底冷汗森森。 他此刻才意识到,腾空而起,刚好迎合了方惊梦的这一记“天空剑”。 他人在空中,无势可借。 ——唯有方惊梦的剑势可借。 但他方才就借了方惊梦的剑势,也是方惊梦故意为之,怎么还会让他再次得逞? 洛寄予真正感觉到了“四大皆空剑”的可怕之处。 他破不了“空”意,就破不了“四大皆空剑”。 由于他心存洛寄众人安危,巧合之下破了“道空剑”,借助方惊梦的剑势破了“地空剑”,中了“天空剑”的局,顷刻之间已经无计可施。 电光火石间,他弃剑。 洛寄予手里的枝条化作一道劲风,疾飞向方惊梦。 他此举像是无计可施的无奈之举的放弃之举。 ——他若放弃了,那便是输了。 方惊梦只说自己输了便退出,却并没有讲明行了会如何。 但洛寄予心系洛府众人安危,怎么就轻言放弃? 可枝条飞了过去,方惊梦唯有避让。 他这一让,“空”意就乱了,散了,淡了,给了洛寄予凝聚心神的时机。 真正的高手夺得胜负,只需要刹那之间。 方惊梦便给了洛寄予刹那之间的时机。 洛寄予怎么会不抓住这时机。 他当然抓住了。 但他手中已经没有剑。 除非他练到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人剑合一的境界。 他有没有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 ——没有。 但他抓住这时机,双足落地,没有停顿,刹那间就欺身接近方惊梦,而他也抬手去扣向方惊梦的脉门。 这一扣却落了空。 方惊梦神色变了。 ——第四剑:“人空剑”。 人空即他空,他空则成剑。 ——“人空剑”。 人空了,方惊梦空了,洛寄予的目标也空了,他扣向方惊梦的脉门一招也落了空。 越是接近方惊梦,洛寄予越感受到方惊梦“四大皆空剑”中“空”意的可怕。 他要破“人空剑”。 但人已空,如何破? 他不取方惊梦,直取明月心。 洛寄予方才飞出的枝条还没有落地,他衣袖劲风一带,枝条被卷入手中,化作疾风,疾点明月心。 他故意将枝条脱手飞出,欺身靠近方惊梦,早就预计到了枝条的具体位置,为直取明月心做准备。 明月心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她正专心的看着方惊梦与洛寄予过招。 此时她才发现,几年没见他施展武功,原来他的武功已经达到如此境界,“四大皆空剑”几近大成。 “几近”就是“几乎”,却不是“就是”。 明月心握着剑,“碎梦剑”即将碎梦。 洛寄予手里的枝条却落在了方惊梦的胸前一尺前的地方。 他还没有伤道方惊梦,但方惊梦却输了。 “四大皆空剑”取意为剑,极耗心神,方惊梦又没有大成,每出一剑都耗尽了他的心里。 偏偏他以“空”为意,心中却不空。 明月心就是他的“不空”。 他“不空”就是破绽,洛寄予就攻向他的破绽。 洛寄予并非要伤到明月心,他只要方惊梦的心神微乱,手中再变招,在方惊梦心力憔悴之际,就足以破了他的“空”意。 “空”意一破,“四大皆空剑”亦破。 “老夫胜之不武。”洛寄予将枝条丢了,坦然道。 方惊梦悠然道:“输了就是输了,洛大侠心中有所挂牵,方某也是趁人之威。况且,洛大侠只是虚晃一招而已。” 他其实未必会输,若是生死搏杀,结局很难料。但他与洛寄予只是切磋,两人均未尽全力。 否则,或许洛寄予胜不了他。 或许他也赢不了洛寄予。 总之,如今他的确输了。 方惊梦道:“方某退出。” 他话音一落,明月心脸色一变,怒道:“我就不该相信你会帮我,更不该听你的,看你们两人交手。你是故意找个借口,好不帮我对不对!” 洛寄予转向明月心,笑问道:“姑娘是为了‘山海经’吧?” 明月心柳眉倒竖,清冷的道:“是又如何?本姑娘要的东西,就一定会到手。到不了手,我就让它到手。谁也阻止不了我,也没人能阻止我。” 洛寄予突然伸手入怀,取出一件东西,扬手丢向了明月心。 他这一扬手,毫无杀气,也无杀机,平平淡淡,空中的东西飞的寻寻尝尝。 明月心可不会去接。 她戒备心极强,尤其面对一个剑法高手。 那东西落在她的脚下。 她也没有退。 不管这是什么,她有信心,更有能力化解一切。 但那东西落在她的脚下,她却怔住了。 她狐疑的看着洛寄予。 “你要它,就拿去。”洛寄予神色如常,没有一丝的不妥之处,“老夫很想将这棘手的东西丢开,但是却怕没人信,没人愿意信。你们费尽心机想要得到它,老夫索性就给了你。” 明月心却没有去动脚下的“山海经”,冷道:“洛大侠这是何意?” 她不信。 她当然不信。 她虽然不知道这“山海经”究竟有什么不同之处,但绝对隐藏着秘密。 洛寄予把“山海经”就这么给了她,就是把秘密给了她。 谁会把一个秘密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虽然明月心与方惊梦关系非凡,方惊梦是苏河的结义大哥,苏河的门派与洛寄予有些渊源。但这些渊源,未必足以令洛寄予将秘密给予他人。 洛寄予叹道:“老夫怕是辜负了长辈所托,但也是无可奈何,因为一本‘山海经’让洛家陷入危机,老夫的好友恐怕也不安全。就算愧对了长辈所托,但老夫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方惊梦走过去,将地上的“山海经”拿起,交给了明月心。 明月心犹豫不决的接过来,不解的看向洛寄予。 她费尽心思,结果到手时反而轻而易举的令人无法相信。 洛寄予怎么看不出她心中所想,笑道:“姑娘若是不信,拿去给你幕后之人,他自然识得‘山海经’。但是姑娘也可以告诉他,就算他得到了‘山海经’、‘不死经’,可以却没有‘洛神赋’,他的目的永远也无法实现。‘洛神赋’早就被家父毁了,这世上再无这三书重聚之日。他的一番心血,注定要落空了。” 话音一落,洛寄予转身就走。 由于“山海经”,他被人设局,索性将“山海经”,就这样破了局。相比“山海经”和司徒空空的遗言,洛府众人的安危才是他最为看中的事。 方惊梦道:“你也得到了东西,就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今日幸亏洛大侠没有尽全力,否则你我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 明月心收起了“山海经”,怒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在你心里,你的二弟比我重要。但这次可不是你帮我,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选择与洛寄予两人比试,就是怕我和拼命的时候又不能坐视不理,可又怕出手的时候伤到了洛寄予,对你那二弟不好交代吧。” 她有嫣然一笑,道:“还算你心里有我,我就不和你计较太多。” 方惊梦冷着脸不说话。 明月心对何九清冷的道:“你放心,我对你说过的话决不食言。只是我要确定这书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醉花阴’的解药我自然会给你。” 明月心走了。 方惊梦也去了。 何九却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55章 花与杀人,本不相干 苏河还是动了。 他看得出岁山老人一直尚未施展真正的功力,却已经重伤了不空大师,又一刀伤了不语上人的腹,折了他的双手。 苏河先收了剑,向前走了一步。 他与不空大师和不语上人对望一眼,两人心中了然,将洛大姐护在身后。 他们两人与苏河初次相尖,对苏河并不了解,尤其对他的武功完全不知。 可苏河在岁山老人偷袭之时,拔剑的一瞬,他们两人就看出了此人武功非比寻常。 若不是苏河拔了剑,他们两人可能早已命丧当场。 所以,他们看懂了苏河眼神中的意味,让他与岁山老人敌对,他们两人保护好洛大姐的安危。 可苏河面对岁山老人却收了剑,令他们两人不由得一愣。 ——他不是高傲,就是轻敌。 但一个看起来衣着穷酸,气质谦和的人,并不像一个高傲的人。 他是一个骄傲的人。 有的人的骄傲在于表面,有的人的骄傲在于骨子里。 骄傲与谦和并不是矛盾。 骄傲的是心。 一个骄傲的心,才能够无所不能。 一个谦虚的心,才能处事平和。 苏河正是一个这样的人。 山岁老人在他拔出剑的那一刻就未轻视他,此时看着苏河的眼光更是谨慎。 这是一个出乎他预料的年轻人。 这时,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声音。 那是一种怪异的尖啸,隐约之间又极其刺耳。 山岁老人的脸色却是微微一变。 他的眼角缩了一下。 并且快速又迅疾的恢复如初。 苏河却看到了他表情细微的变化。 ——那是响箭。 ——响箭之响,说明有变。 苏河就猜到山岁老人怎么可能只身一人,必然有人联合。 山岁老人目标在洛大姐,也必然有人负责洛寄予。 洛寄予此时还未归来,一定是被困住了。 山岁老人听出响箭之响,心知有变,却不知是什么变。 有利,还是有弊。 他要走。 这是他之前与人商定好的,一旦有变,响箭一响,另一方立即撤退。 所以,他这就要退。 但苏河能不能让他退? 不空大师和不语上人绝对不能让他退。 饮冰真人生死不知,他们两人绝对要制住或杀了山岁老人。 因而,苏河也不能让他退。 不空大师和不语上人此时拦不住山岁老人,若是拼死相阻,便是生死搏杀。 他们两人不能出手。 苏河不给他们出手的机会。 所以,苏河出手了。 手是白净细长,不见茧子的手。 他用的是掌,却不是剑。 掌是“寒山掌”。 山岁老人本来就要退,却被苏河抢先出了手。 苏河的剑一直被他暗中留意,他对不空大师和不语上人两人的武功倒是不屑,对苏河拔出那一剑后却不敢对他轻视。 但苏河却是用掌。 是掌,不是剑。 山岁老人也用掌。 ——“折梅十八手”。 他的手能否折了苏河的手? 山岁老人自知不能。 他志在退,而不是折手。 但他一出手就后悔了,若是他不顾一切,用刀对苏河的“寒山掌”,他就一定能退走。 他大意了,用的却是掌,使的是“折梅十八手”。 而“寒山掌”却是源于“寒山剑法”。 虽是掌,掌中却带着剑意。 寒中带暖,暖中透寒的剑意,或是剑意? 苏河这一掌取自“立春”,掌劲未发,又有“雨水”一掌以待后发。 一掌,却是两掌。 山岁老人与他一掌相接,被“立春”的勃勃生机催发的衣袍劲飞,后有“雨水”紧接而至。 他挥刀。 那柄方才从衣袖里露了出来,差点将不语上人拦腰斩断的刀。 ——“岁寒刀”。 刀是短的。 刀光是寒的。 刀意杀气森森。 这是一柄杀人的刀。 刀当然是杀人的。 但这刀杀的不是肉身,而是“心”。 一刀杀心。 一个人可被杀,肉身被毁灭,精神却不死。 “岁寒刀”杀的却是“心”。 人不死,“心”已死,不如一死。 苏河看着那刀光,竟然生出了“不如一死”的念头。 ——这是一柄邪气的刀。 他却没有拔剑。 他左掌变招。 他这一掌掌势对着岁山老人,掌意却是对着自己。 ——“惊蛰”。 “惊蛰”一出,春雷乍动,万物复苏。 苏河心里“不如一死”的念头顿时消散了,心里的生意复苏。 岁山老人此时手和刀齐动。 使的依然是“折梅十八手”。 “折梅十八手”取自十八首诗。 他这左手使出的一手,便是南北朝陆凯的《赠范晔诗》:“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梅。” 但他赠的却是“杀机”,而不梅。 他还有右手的刀。 刀劈。 刀光嚯嚯! 刀意霹雳! 杀气腾腾! 一只夺命的手。 一柄夺命的刀。 苏河唯有以“寒山掌”对“折梅十八手”,以“寒山剑”对“岁寒刀”。 ——他却不拔剑。 他依然不拔剑。 但这一掌一刀却已经将他逼入了死局。 岁山老人方才的第一掌和第一刀,只为退递,却不是杀敌。 他志在退走。 所以出招只为退敌。 但第一掌和第一刀,并没有逼退苏河,也没有给他自己迎来退走的时机。 于是,他便杀敌。 第二掌和第二刀志在杀敌。 杀敌,便绝不容情。 岁山老人当然不是一个会容情的人。 杀,就杀的利落。 他出招很利落。 不拔剑的苏河如何破敌? 他再次变招。 变掌。 ——“大暑”! 这一掌,只有一个字:热! 炎热! 酷热! 燥热! 他以热破“岁寒刀”的寒,催岁山老人赠的梅。 他折了岁山老人的“梅”。 岁山老人却没有能够折了他手。 他没有拔剑,却以一掌破一掌一刀。 岁山老人终于变色。 ——厉色! 这时,突然出现一朵花。 苏河不知道这是什么花。 岁山老人也不知这是什么花。 ——这不是一朵花。 这是花瓣。 一片花瓣。 柔弱的,沾着水珠的,散发着淡淡香味的花瓣。 花瓣就出现了苏河与岁山老人的中间。 两人同时想起一句话:花与杀人,本不相干。 花是美的,香的,醉人的,使人心醉,是用来欣赏的。 花怎么会杀人呢? 这出现的一片花瓣没有杀人,却带着杀意。 杀意奔着苏河。 可怕的不是这花瓣的杀意,而是这花瓣的凭空出现。 苏河没觉察。 岁山老人没发觉。 岁山老人发觉与否不重要,这花不是对着来的,杀意也不是对应他的。 不是对他,是对苏河。 ——这是一个时机。 ——退走的时机。 ——或者杀人的时机。 他可以选择杀了苏河。 杀不杀的了是未知的。 他心里认为能杀了苏河。 能杀是他以为,却不是既成的结果。 所以,他不由得想:杀不了呢? 杀不了,他还能退走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56章 局中局 山岁老人当即决定走。 ——立即走! ——即可走! 他觉察到一个人。 那是一个看不见的人,却在逼近。 这人当然不是发出花瓣的人。 这人一到,恐怕他就再也走不了,至少不会走的轻松。 他心念一动,掌刀便撤,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空大师和不语上人此时当然拦不住他。 这一切太突然。 洛大姐更拦不住他。 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山岁老人突然就走了。 她看不到苏河面对的东西。 ——花瓣。 夺命的花瓣。 苏河的心的确寒了。 他要应付这花瓣,就只能看着山岁老人退走。 但他还没有变招,甚至还没有去想如何去破解这夺命的花瓣,那片花瓣就碎裂了,在风中消散。 苏河抬头看去,发现一个人——何九。 山岁老人离去之时也发现了何九,明月心以“醉花阴”的解药买通了何九,这他也是知道的。 他不会去管什么何九。 他要去与发出响箭之人的相约之地。 相约之地却是一片废墟,而且是顾忌禅的故居。 “池巷”覆灭之后,顾家故居突然失火,各门派心里总觉得顾忌禅阴魂不散,这大火焚烧过的故居就没有人哪个门派会动念头,一直荒废着。 而顾忌禅的尸首正是山岁老人给他收了,让他入土为安。 他当然不是出于善心,而是与顾忌禅毕竟相识一场,顾忌禅替他做了那么多事,他也不能令顾忌禅尸身被焚之后,就此暴露在废墟里。 洛寄予一直想不通顾忌禅从何处得知“山海经”,其实正是山岁老人告诉顾忌禅的。 而山岁老人与顾忌禅的关系不是同谋,而是师徒。 顾风去世以后,虽然留了一招暗棋,关键时刻由“焚心圣手”保护顾忌禅一命,但当年还有一个人突然出现在杀机四伏的顾家故居中。 那人正是山岁老人。 顾风不认得山岁老人,两人从无交往,顾忌禅也没有听闻过山岁老人的消息,哪怕是江湖传闻。顾忌禅只看到了山岁老人远比“焚心圣手”更加惊骇的武功。 山岁老人出手相救,只有两个条件。 一是收顾忌禅为徒。 顾忌禅当时猜不透山岁老人为什么会提这么一个奇怪的要求,但他深知若要自保,不做他人砧板上的鱼肉,就必须习武,而且是更厉害的武功。 可惜,“焚心圣手”的武功虽然不低,但“焚心以火”损害极大,哪怕顾忌禅习武心切,作为他的义父的“焚心圣手”也不愿传他武功。 尤其当顾忌禅被各门派围攻,命在旦夕之时,他对高深的武功更加渴望。 所以,当山岁老人提出收徒的条件,顾忌禅不是没有想到山岁老人别有用意,但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焚心圣手”在一侧也没有阻拦。毕竟他的武功不适合顾忌禅学,有个高手能够传授顾忌禅武功,不管这个高手有什么目的,待他日再说不迟。 他看着顾忌禅郑重的拜了师。 顾忌禅拜了师,却没有问山岁老人的另外两个条件。 他眼中的山岁老人是一个高手,苏州各派中无人能够与其相提并论,或许只有洛寄予能够与其争锋。 顾忌禅当时命在旦夕,不论山岁老人的有什么图谋,他都不在乎。 他本是将死之人,又何惧山岁老人别有用心。 顾忌禅的武学天赋有多高,连山岁老人也大吃一惊。 山岁老人为了得到“池巷”的助力,传授顾忌禅武功时并没有藏私。况且,他本身就没有收徒,顾忌禅也是他唯一的徒弟,更加用心传授武功。 他将“折梅十八手”传给顾忌禅,而顾忌禅竟然凭借卓越的天资,另辟蹊径,独创“七绝八杀袖里乾坤手”。 起初,山岁老人的之所以选择“池巷”作为他的助力,便是由于顾忌禅热切高深武学的心,还有当时顾忌禅深陷危局,“池巷”覆灭在即的困境。 山岁老人没有妄图顾忌禅会毫无私心的替他办事,但他救了顾忌禅,解了“池巷”的困境,又有高深的武学作为交换,顾忌禅一定尽心尽力。 顾忌禅当然尽心尽力。 因为山岁老人向他提及了另外一个条件,让他想办法得到“山海经”。 并且,山岁老人将“破体剑气”告知了顾忌禅。 顾忌禅是一个高傲非常的人,他以为自己独创“七绝八杀袖里乾坤手”就足以自傲,却不知还有一项更加无敌的剑法存在。 他比山岁老人更加迫切得到“山海经”。 山岁老人对他坦然,只要他得到了“山海经”,日后在得到“不死经”和“洛神赋”,就与他一同分享这三本书。他本人并无其他徒弟,顾忌禅便是他的衣钵传人,他没有理由藏私。 不论顾忌禅信与不信山岁老人的承诺,但剑圣鲁秋道“破体剑气”的吸引力对他而言一点也不,他更没有怀疑“破体剑气”的存在。 顾风曾经向他讲过这个传闻,但顾风自己一直无法确认,他一直相与洛家结亲,一是为了获得洛寄予的相助,二是“破体剑气”的传言成真,洛寄予只有一个女儿,这“破体剑气”也只有传给女婿。 但顾风当时也不明白为什么洛寄予没有习练“破体剑气”。顾风虽然武功不算高,但眼力却极高,并没有看出洛寄予有那种天下无敌的气概,只能算是一个剑法高超的宗师。 是以,当顾忌禅听到山岁老人言及更多关于“破体剑气”的秘辛,更加确认“破体剑气”的存在。 当时,山岁老人对他言道:“鲁秋道的三个弟子极其迂腐,为了遵守师命,不习练‘破体剑气’,可又怕经不住‘破体剑气’的诱惑,司徒空空远走他乡,鬼和尚堕入空门,洛隐为了师门传承不断,只有他一人入世,闯下‘洛神剑法’以后竟然退出武林。洛寄予虽然得到他的真传,却也一直不问江湖事,这些年蜗居在苏州城,妄想独善其身,避免江湖是非。这也是一个极其迂腐之人,可惜了‘破体剑气’从此消失,世间少了这无敌的绝学。” 山岁老人言辞凿凿,不由得顾忌禅不信。 但如何得到“山海经”,顾忌禅却走了一条和他父亲顾风相同的路。 ——结亲。 他心里并非全然信了山岁老人的话,而是是留了余地。 若是他选择结亲,不仅可以得到“山海经”,也可以一并得到了洛寄予声誉上的助力,“池巷”必然更上一层楼。哪怕“破体剑气”之说的确不过是传言,他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损失。 山岁老人虽然是他师父,即使顾忌禅答应了他的条件,却不能强求他采用什么方式去完成。 当苏河出现,顾忌禅便改变了策略。 他一直以为苏河就是与洛大姐有婚约的人,而洛寄予一直拒绝他的提亲,定然会同意苏河与洛大姐的婚事。 他便生出了杀心。 后来,又因为爱才之心,想要招揽。 那时,他就没了与洛寄予周璇的耐心,想要劫持洛大姐,逼迫洛寄予交出“山海经”。可惜,他受了虞飞卿“摄魂灯”的迷惑,失了心智,最终想要招揽的苏河与他完全敌对,又引起苏州各派的绞杀,导致“池巷”覆灭。 而山岁老人冷眼旁观,却没有提醒他“梦楼”对他死咯杀心。 山岁老人不想与“梦楼”为敌,他只想得到“山海经”,练成“破体剑气”。至少,在练成“破体剑气”之前,他绝对不会节外生枝。 失去了顾忌禅的助力,山岁老人将目光转移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上。 他所知道的一切,远远超出了顾忌禅的预料。 他知道明月心与方惊梦牵扯不断,而方惊梦与苏河却成了结义兄弟,苏河住在洛家,洛寄予对他态度颇有深意。 山岁老人不能打苏河的注意,动方惊梦的念头,却可以从明月心这里寻求突破口。 他知道明月心在乎一个人。 而他刚好知道这个人的身份。 山岁老人以方惊梦的身份为要挟,明月心若不帮助他拿到“山海经”,他就将方惊梦并没有死的消息告诉“三更门”。 明月心别无选择。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不在乎任何人,却不能不在乎方惊梦。 方惊梦一直都知道她的一举一动,石化雨一直留意明月心的举动,若是明月心遇到什么危险,第一时间就会告诉方惊梦。 方惊梦虽然从未去见她,却一直在意她。 所以,明月心不确定石化雨是否会发觉了她与山岁老人接触,要对洛府下手,故意逼迫方惊梦去打“山海经”的主意,搅乱方惊梦的心神,让他觉察不打了山岁老人的存在,不让他与山岁老人有任何接触。 明月心对于山岁老人的功力一眼就看的透彻,不想方惊梦陷入这个危局。 她知道方惊梦即将离开苏州城,开始另一种生活。 她希望方惊梦去过另一种生活,与从前的过往一刀两断。 她要成全他,就不能让他与山岁老人接触。 她替他消除隐患,让他能够得偿所愿。 明月心要为方惊梦破了这个危局。 她反其道而行之,方惊梦果然心神乱了,没有猜到她真正的用意,以及对“山海经”志在必得的目的。 山岁老人。 顾忌禅。 明月心。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布局,陷入了他人的设局,又布置了局中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57章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明月心将“山海经”交给了山岁老人,山岁老人狐疑的看着手里书,怎么也不敢相信。 他问道:“他就这么轻易给了你?” 明月心却不顾那么多,回道:“是。东西我已经交给你,希望你会遵守诺言。” 山岁老人不由得怀疑“山海经”的真伪,可翻看数遍也找不到破绽,倒真的像是真的“山海经”。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丢给明月心,道:“‘一语成谶’的身份老夫不会告诉三更门,这瓶解药你交给‘暗器王’。不过,如果这‘山海经’是假的,老夫还是会去找你的。” “何某觉得这解药就不用明月姑娘费心了。”伴随着突兀的声音传来,何九出现在顾家故居,悠然自得走来,“何某一直以为解药在明月姑娘手里,原来却是另有其人。” 明月心只不过微微变色。 山岁老人却是有些勃然变色,不过有瞬间恢复如初,赞道:“‘暗器王’好身手,老夫竟然没有发觉你已经到了,这身功夫令人佩服。” 何九道:“我一直很好奇,明月姑娘是怎么得知我就是‘暗器王’,这苏州怕是无人得知我真正的身份,今日一来,方知另有原由。尊驾对我知之甚祥,可我却对尊驾没有一点印象。让我想一想,你究竟是谁?” 山岁老人笑道:“‘暗器王’叫老夫山岁老人便可。” 何九已走到明月心的身前,目光落在她身上。 明月心将瓷瓶递过去。 何九接过后,道:“‘醉花阴’的解药我在中原寻了很多年,后来就再也没有报任何期望。原来这‘醉花阴’虽然在江湖上有传闻,但却是来自西域。西域之地,我没有去过,却见过有一个人离开中原,一直到了西域。” 他看着山岁老人意味深长的道:“不知道尊驾是否有印象,但我却印象深刻。” 岁山老人从容道:“不错,正是老夫。” 何九道:“你在西域待过,怪不得会有‘醉花阴’的解药。而且你就是司徒空空的弟子,五年前来到洛家,将‘山海经’交给洛寄予。” 他疑惑问道:“可奇怪的是,为什么你明明有了‘山海经’,却又何必将它交给洛寄予,如今又费尽心机的想要拿回去。” 山岁老人无奈道:“既然‘暗器王’问了,老夫不妨就告诉你。” “且慢。”明月心突然开口道,“两位要说这些,不如待我离开再说不迟,本姑娘对这些事情毫无兴趣,也不想听到只言片语。” 她环视了山岁老人和何九一眼,施施然的转身离去。 山岁老人看着她离开,对何九问道:“‘暗器王’还想听吗?” 何九悠然道:“听听又何妨?我一向有好奇心,正好今日解了心头的疑惑。” “好。”山岁老人目光如电,“老夫曾在师父面前发誓,必将‘山海经’交到老夫三师伯的手上,若是三师伯已经不在,就交给他的后人。否则,将永世不得超生。” 何九仔细看着山岁老人的眼睛,心头就信了。 每个人都有弱点,而弱点来自人心。 比如,道家信道,佛家信佛。 对于道家来说,道就是一切。 对于佛家来说,佛就是生命。 信仰就是一切,就是生命。 若是让一个人说什么“天打雷劈”的誓言,但凡心狠手辣之辈,手上沾满血腥,岂会屈从区区誓言。 但对一个心头存有信仰的人,若是让他以信仰发誓,此人却不敢违背这个誓言。 一种信仰在无关的人眼中或许空无一物,但对所信仰的人来说,信仰既是他的追求,也是他最为惧怕的东西。 山岁老人是一个有信仰的人,也是一个不敢违背信仰的人。 他发了誓,就不得不遵从。 这是其一。 其二,他当时手中只有“山海经”,却没有另外两本“不死经”和“洛神赋”。 司徒空空远走他乡,游历多年,偶然到了西域,遇到了山岁老人,一个肤色面容都是中原样子的少年。 山岁老人的宗族往返于中原和西域之间,将西域稀缺的货物从中原千里迢迢的运过去,从中赚取高额的利润,但也伴随着极大的风险。 当年岁山老人只有十六岁,他父亲为了从让他熟悉中原到西域千里迢迢的商路,带他随商队同行,将近西域之地,却遇到了西域马贼。 商队以贩卖货物,谋取利润为生,而西域马贼就是以抢劫商队为生。 商队也有重金请来的武林高手保驾护航,但那次商队迷失在沙漠,走出沙漠时货物丢失了大半,众人体力不支,哪里会是精神抖擞的西域马贼的对手。整个商队被屠戮一空,唯有山岁老人侥幸逃过一命。 但他从此也流落西域,成了乞丐。 后来,当司徒空空遇到了他,见他面容同为中原人士,有种亲切之感,且又见他衣衫褴褛,心生怜悯,便收他为徒。 山岁老人习武天分极高,司徒空空传他“折梅十八手”和“岁寒刀法”,他短短数年便学有所成。 但司徒空空每逢感慨收了天赋异禀的山岁老人时,眼中却有些落寞和遗憾。 落寞是因为远走西域。 遗憾是因为山岁老人的天赋。 司徒空空弥留之际,终于说出了他远走西域的原因,以及他替山岁老人的天赋遗憾的原由。 山岁老人此时方得知“破体剑气”。 他年少之时遭受杀戮,父亲被西域马贼所杀,商队五十余人尽皆被杀。这些人死在他乡异域,不能魂归故里,尸骨被风沙掩埋。 他因而流离西域,过起了鬼一样的日子。 虽然中原和西域有所往来,但大多仅限于商队。西域之地,人心薄凉,他又是中原面貌,受尽了屈辱。若不是司徒空空收他为徒,他一个少年在西域也生存不了多久。 司徒空空收他为徒,教他武功,便是再造之恩。山岁老人心存感激,待司徒空空为生父一般敬重对待。 而且,当司徒空空得知少年流落西域的原由之后,又花了半年的时间,寻到了屠戮商队的西域马贼,将其一一诛灭,为整个商队报仇,使死去的人得以瞑目九泉。 目睹了商队残遭屠戮,又见识了司徒空空绝妙的武功,山岁老人对极高的武学有着强烈的追求。 武学也成了他唯一的追求。 当他听到司徒空空关于“破体剑气”的言辞,眼中立即燃烧了火一样的光。 司徒空空看到他眼中的那团光,心神恢复清醒,生怕这徒弟做出什么事端来。但他一时失言,引起了山岁老人的惦念。 是以,司徒空空令山岁老人以他当年的整个商队,以及自己这个师父的名义发誓,一定将“山海经”送到洛隐或者其后人手中。 商队遭受屠戮,是山岁老人心底最深的伤。 司徒空空收他为徒,传他武功,恩惠之重,胜过一切。 所以,深知山岁老人脾性的司徒空空就是抓住了他的弱点,让他以此发誓,他绝不会违背誓言。 山岁老人并没有违背誓言的念想,却钻了空子。 这本“山海经”他之前并没有看过一眼,但却迟了十年才送到洛家。 他发誓不会抢夺“山海经”、“不死经”和“洛神赋”,却并非不能假借他人之手。 他抓住了誓言的漏洞。 也是当时司徒空空弥留之际考虑的并不周全,却让山岁老人凭借誓言的漏洞行事。 一直以来,他虽然主导着整件事,但之前是借顾忌禅的手,而今是借明月心的手,他只是想要绑架洛大姐,用来换取“山海经”,可到了换取“山海经”时,他绝不会插手。 至于整个洛家的安危,洛寄予与他的门派关系,山岁老人经历了商队被屠,流落西域的悲惨日子,却不会在意这些虚无的名分。 他心底对“破体剑气”这种至高武学的极度渴望,令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得到“山海经”。 这时,何九终于明白为何当年受人暗算。 他冷冷的问道:“你既然知道我是中了‘醉花阴’,又有‘醉花阴’的解药,当年暗算我的人也是你吧?” 山岁老人不置可否的道:“五年前,老夫将‘山海经’交给了洛寄予,一路回到西域时,跟踪老夫的人就是你。” 何九捏着手里的瓷瓶,笑道:“彼此彼此,你下了好大一盘棋,我到了苏州之时暗算于我,而且刚好洛寄予经过救了我,你将‘山海经’送到洛家,连名讳也没报,就此离开。为了摆脱嫌疑,你竟然真的一路走到西域。” 山岁老人哼道:“‘暗器王’也是心性坚韧之辈,竟然这么一路跟随老夫到了西域边境。可你为了解药,还不是背叛了洛寄予,老夫在中原多年,一向瞧不起你们这些假仁假义之徒。” 他突然开怀笑了起来,道:“‘暗器王’,你觉得给你的解药可是真的?” 何九笑道:“你手里的‘山海经’可又是真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58章 心伤 山岁老人脸色不变,眼角的余光却落在了手里的“山海经”上。 但他没有去细看,仔细翻阅。 他面对的是“暗器王”,哪怕功力损失一半,但面对“焚心圣手”却依然使出了“太阳”和“月亮”。若是当时何九再坚持一时半刻,发出了“太阳”和“月亮”,“焚心圣手”的结果酒难以预料了。 何九的“太阳”和“月亮”的威胁如此之大,山岁老人怎么会掉以轻心。 十五年前,他历经千辛万苦,万里路迢的风刀雪剑来到了中原,心性坚韧可见一斑。哪怕他多么在乎“山海经”,却依然不会真的急于鉴别真伪。 高手只需要一个时机,尤其一个是一个暗器高手。 哪怕这个暗器高手成了半个高手,可暗器本身就防不胜防,真正的感受面对使暗器的人,绝不会大意。 心翼翼是生。 大意就是死。 生死之间,不过是一场刹那间的转换。 但由生可到死,却不能由死转生。 他冷冷的嗤笑道:“老夫亲手将‘山海经’交给了洛寄予,此书真假我一看便知,无论你怎么框我,老夫绝不会上当。你‘暗器王’的功力即使损失了一半,老夫也不敢觑你的‘太阳’和‘月亮’。” 何九也突然笑了。 山岁老人见了他的笑,却又些诧异。 何九笑的很轻松,仿佛卸下了包袱,再也没有那种压抑的感觉。 他讲手里的瓷瓶丢了。 瓷瓶落地,碎裂。 他却没有去看那解药一眼。 山岁老人这时有些动容了,问道:“你认为这是假的?” “不。”何九摇头道。 山岁老人疑惑道:“那你为什么要……” 何九笑道:“你不懂。” 他就再也不多言。 何九又看了山岁老人手里的“山海经”一眼,道:“‘山海经’是真的。” 山岁老人道:“‘暗器王’勿要故弄玄虚,侮辱你的名号。” “所以我说你不懂。”何九以一种奇异的眼光看着他,“我早就厌倦了江湖,要不要这解药有何用,江湖早就和我没了关系。你手里的‘山海经’,与其说你又费尽周折夺了去,其实是洛兄还给了你。” 山岁老人猛然看向一处。 洛寄予闲庭信步的走来,道:“师兄,你我同是‘剑圣’师门传承,你是大师伯的弟子,也就是我的师兄了。” 他走过脚下的瓦砾,悠悠道:“你为了完成大师伯的遗愿,不远万里来到苏州,又为了再次得到‘山海经’,十五的年的处心积虑,又是何苦呢?这‘山海经’对我来说本来就是烫手山芋,你是大师伯的弟子,他让你把‘山海经’给了我,让我替他寻个传人,习练‘山海经’里的武功,我把它给你,大师伯也不会怪我。” 山岁老人傲然道:“师父的遗命,老夫绝对不会违背。老夫想要‘山海经’,就会再夺回来。” 他冷然的看了一眼何九和洛寄予,道:“师父对老夫有再造之恩,让老夫以他的名义立下毒誓。无论如何,老夫都必须将‘山海经’交给你,想要得到它,却不能由老夫去拿,必须借他人之手。” 他鄙夷的道:“老夫在中原待了十五年,见了太多背信弃义的武林人士,老夫的想法,你们这些人也是不会懂的。” 洛寄予叹道:“师兄,你想要得到‘山海经’,费尽周折,煞费苦心,却不择手段,让这么多无辜的人卷入其中,又是何必呢?” 山岁老人道:“老夫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哪里用你来教训。你也不必认老夫做你的师兄,这些虚无的东西,老夫一向不在乎。老夫只认师父,你口中的‘剑圣’与老夫没有任何关系,老夫看在师父的份上,既不否认,也绝不会承认。” 他冷然道:“‘破体剑气’老夫志在必得,你既然来了,就是想要夺回‘山海经’,不必说这么废话,来拿便是!” 洛寄予知道这大师伯的传人恐怕心性与常人不同,说再多也是无用,也想不通大师伯怎么就收了这样以为弟子。 “剑圣”并没有让三位弟子不准收徒,只是不能去练习“破体剑气”。司徒空空、鬼和尚和洛隐为了抵御诱惑,从此分离,终生不见。而司徒空空和鬼和尚为了防止难以预料的事端,又立下永不收徒的约定。 即使司徒空空违背了约定,但当时也是身在西域,对山岁老人心生怜悯所致。洛寄予虽然不清楚具体原由,但相信司徒空空不会无缘无故的收徒,对他唯一的传人必然极好。 可令他出乎预料的却是这位师兄诡异的行事方式。 山岁老人对“破体剑气”如此痴迷,还好他得不到另外一本书。 洛寄予正色道:“不论师兄是否认我这个师弟,但我一直都拿你当师兄对待。”他转而叹道,“不过,师兄怕是空耗了十五年心血,即使得到了‘山海经’,哪怕你再得到了‘不死印’,也永远得不到‘洛神赋’。” 山岁老人冷道:“为了‘山海经’,老夫只能借他人之手,只为遵守对师父的誓言,但要拿你的‘洛神赋’,老夫会亲自去取。老夫倒要看看你的‘洛神剑法’如何。” 洛寄予苦笑道:“师兄,你并不懂师弟的意思,‘洛神赋’早就被家父毁了,就算你得到另外两本书,又怎么能得到已经毁掉的‘洛神赋’?” 山岁老人冰冷的眼睛盯着他,将他表情所有的细微变化都收入眼底。 洛寄予以一种坦然的目光对视。 “你骗我!”山岁老人的手将“山海经”撰的紧紧的,眼中杀气弥漫,“老夫本想看在你一句‘师兄’的份上,得到‘洛神赋’就罢了,你竟然欺骗于我,可别老夫一点师门情面也不留。” 洛寄予真诚的道:“大师伯和二师伯为什么一个远走,一个堕入空门?不就是因为‘破体剑气’的诱惑太大,为了不断了师门传承,只留下家父入世。可家父既怕我会起了窥视之心,又怕知道‘破体剑气’的人给我带来祸患,为了以防万一,就当着我的面将‘破体剑气’告诉了我,又亲手毁了‘洛神赋’。” 他无力的道:“师弟所说的都是事实,至于师兄信与不信,师弟也是无可奈何。” 山岁老人怎么会不信? 他此时心头的那些困惑解开了。 难怪洛寄予有恃无恐。 他无恐,正因为他本就不怕任何人得到“山海经”。 宁不言劫持洛大姐,让洛寄予以“山海经”交换,洛寄予真的就去了,将“山海经”丢给了宁不言。 山岁老人在暗处目睹了一切。 他看到宁不言又将“山海经”还给了洛寄予,转身离去,以为宁不言看出了那本“山海经”是假的。 他看出宁不言另有谋划。 宁不言的确想要坐收渔翁。 可他当时怎么也没想到“山海经”的确是真的,只是“洛神赋”早就被毁了。 “洛神赋”被毁了,山岁老人十五年的心血也付之一炬。 他失落。 茫然。 无措。 少年的经历摧毁了他的心志,虽然司徒空空亲手替他报仇,就是为了解开他的心结。 可心结,又其实容易解的? 他将心思转移到别处,得知“破体剑气”时,势在必得的心完全无法抑制。 他又极其极端。 师命他不会违背,却又不会放弃“破体剑气”。 他大费周章,耗费光阴,暗算“暗器王”何九,又恰巧让灵魂洛寄予救了他,如此谋划,岂是一般的耗费心机。 他用了十五年的时间,十五年来如此隐忍。 他为了“破体剑气”,又不仅仅是为了“破体剑气”。 他心智上有一道伤。 ——心伤。 商队的死再他心上留下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 这道伤无时无刻不在摧残他。 司徒空空被他视为唯一的亲人,师父在世时,他并没有发觉心智伤的创伤,只是偶尔想起那场屠戮,会心神不宁。但司徒空空去世以后,山岁老人突然发觉了根本所在。 心伤终于爆发了。 他再也控制不住。 但他有绝不能入魔。 不论是司徒空空的声誉,还是其他原由,他都不能成为一个失去心智的屠夫。 即使他行事从不在意他人生死,但心智入魔,却完全不同。 而且,他自称山岁老人,本名却无人得知。 哪怕是洛寄予也不知道他的名讳。 为了稳住心伤,他将心神转移到“破体剑气”上,这些年一直没有失去神智。 但如今“洛神赋”已毁,“破体剑气”成了奢望。 他的心只有茫然。 洛寄予却不知道山岁老人的这些变化,只以为他为“破体剑气”而失落。 他想到了饮冰真人,上前叹道:“师兄,你不该伤了我的朋友,断了他的手指,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山岁老人转过头看着他,眼神里一片空洞。 洛寄予一惊,对他突如其来的变化愕然。 但他却以为这是山岁老人别有用心的伪装,冷然道:“师兄,你伤了我的朋友,师弟不能就这么轻易让你走。” 山岁老人桀桀一笑,眼中杀机森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59章 先机、时机、后机 山岁老人的眼中含着一点寒,还有一种念。 寒是杀机毕露的寒。 念是杀人念。 他的心伤不再是伤。 伤入了心智,成了魔。 人心入魔,人便入魔。 什么是魔? 不辨是非,不明对错。 但弑杀。 嗜血。 普通人入了魔,是疯子。 武林高手入了魔,就成了魔。 杀人的魔。 杀人的魔要杀人。 山岁老人原本就要杀人。 他要杀何九。 他告诉了何九这么多,就不打算再留他活口。 如今他入了魔,便要杀何九和洛寄予。 不论他原本是否要杀洛寄予,此时却要杀。 他的眼前是谁,他就要杀谁。 何九和洛寄予在他眼前,他就要杀他们两人。 杀,是此时、此刻、此地的他心中唯一的执念。 杀人,就用最快的方式。 所以,山岁老人没有用“折梅十八手”,而是刀。 ——“岁寒刀”。 刀身依旧短。 刀光却更寒。 刀中的杀意更浓、更重。 浓的似氤氲的雾气。 重的像千钧的铁石。 他一刀直取洛寄予。 杀谁不重要。 先杀谁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要杀人。 他先杀的人,却未必是他想杀的人。 他杀的人,未必是他要杀的人。 可他入了魔就只有杀人。 杀人便是本能。 本能就是杀人。 即使洛寄予已经发觉了不对,甚至何九已经提醒了他:“不对劲!” 可何九的提醒刚落,刀光袭来了。 这一刀和苏河交手时大有不同。 只有一个字:快! 还有两个字:突兀! 天下武功唯快不可破。 万般武艺唯突兀不可防。 这一刀有心防,却防无可防。 又快又突兀的一刀的怎么防? 要防,首先要料敌先机。 其次,后发制人。 欲后发制人,就要比率先出招的人更快,招式更精准。 洛寄予已经失了先机。 ——哪怕何九提醒了他。 何九以身为“暗器王”,对杀机更加敏锐。 洛寄予又丢了时机。 ——他双手空空,没有东西接这一刀。 这是岁山老人的又寒、又浓、又重,且快、且突兀的一刀,谁能用手去接? 谁能空手接的了? 他又错过后机。 ——他若是立即退,这一刀未必能伤到他。 可他丢了时机时,正因为听到何九的提醒,便落了后机。 待他发觉失了先机,丢了时机,错过后机,便落了后机。 这一刀原本未必能伤他,却成了必伤他,甚至于必杀他的一刀。 洛寄予岂是那么容易被杀的。 ——哪怕他手中无剑。 ——即使他失了先机,丢了时机,错过后机。 况且,还有一个何九。 刀是冲着洛寄予去的。 不论多快,多么突兀,何九虽然没有把握住先机,抢夺不了时机,却可以制造后机。 他的手里有花。 ——花瓣。 淡香的花瓣。 他未必能够使出“太阳”和“月亮”,也正因为或许使不出“太阳”和“月亮”,他手里就有了花瓣。 “暗器王”怎么可能只有制敌一招。 他还有一招防身。 ——花与杀人,本不相干。 就是这一招,连当时正在交手的苏河和山岁老人都不能及时察觉突然出现的花瓣。 如果当时何九杀了山岁老人,而不是惊了苏河,让山岁老人,或许就不会有此时一幕。 这时,花瓣又出现了。 花瓣从何九手中飞了出去。 飞出的是两片花瓣。 一片飞向山岁老人。 另一片飞向又寒、又浓、又重,且快、且突兀的刀。 飞向山岁老人的花瓣已经到了他胸前。 山岁老人不避。 他只求杀人,绝不避敌。 偏偏这样的人,尤其这样的高手,况且还是一个入魔的高手,才是最难缠的。 山岁老人不避,那花瓣也许就能杀了他。 ——没有。 花瓣打中了山岁老人,却没有使他哪怕停顿一刹那。 山岁老人依然一往无前,刀依然那么快,直取洛寄予。 可还有另一片花瓣。 ——花瓣碎了。 被刀气激碎了。 碎了的花瓣又何用? ——没有用。 它已经发挥了作用。 它“暗器王”手里的花瓣,就再也不是寻常的花瓣。 它挡了那又寒、又浓、又重,且快、且突兀的一刀一下。 ——多么微不可察的一下。 “岁寒刀”几乎看不出被阻挠的痕迹。 肉眼虽然看不出,这花瓣依然成了“岁寒刀”的阻挠。 ——只有一丝丝的阻挠。 一丝丝的阻挠却足够了。 何九这一招“花与杀人,本不相干”,虽然没有创造时机,却令洛寄予追上了后机,且把握住了后机。 洛寄予把握住了后机,就开始退。 他避开了这又寒、又浓、又重,且快、且突兀的一刀。 ——这又寒、又浓、又重,且快、且突兀的刀并没有停。 这一刀直奔何九而去。 何九手里还有几片花瓣。 且不论他能否用花瓣施展“花与杀人,本不相干”这一招挡住这一刀,关键他没有时机使出“花与杀人,本不相干”这一招。 他合掌。 掌是何九的双掌。 何九是“暗器王”。 使暗器的人,双手异常有力。 双手无力,发出的暗器就没有劲道,不够快,不够突然,不够精准。 一双有力的手,是一个暗器高手必有的手。 更何况“暗器王”的手,岂止一般的有力,而是非同一般的有力,堪比力大无穷。 何九的力大无穷不至于移山倒海,但足以夹住这一刀。 他的双掌夹住了这又寒、又浓、又重,且快、且突兀的一刀。 夹住了刀,却没有夹住刀气。 刀气依然在向前迸发。 刀气侵入了何九的胸膛,即将且入他的胸膛。 ——刀气入体,他同样必死无疑。 刀气没有入体,刀气反而后撤。 刀气后撤,是因为刀的主人也在后撤。 ——山岁老人在后撤。 山岁老人当然没有收了杀意,选择后撤。 洛寄予撞向了他。 闪电一撞。 ——他为什么是撞? 他没有剑。 甚至也来不及用枝条作剑。 他要救何九。 他双手空空,空空的双手可破不了山岁老人这样的一刀。 他不破这刀。 他破人。 ——撞人。 他撞向了岁山老人,而山岁老人此时只进不退亦不避,便受了他全力一撞。 山岁老人被他撞的后退。 是以,原本要侵入何九胸膛的刀气便后撤了。 为了破这一刀,何九冒着性命救了洛寄予而深陷困境,洛寄予为了救何九性命使出拼命闪电的一撞。 何九耗尽了心神,冒尽了风险。 洛寄予反过来就他,也冒着风险。 他们两个合力才破了山岁老人这一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60章 寻机 ——好可怕的刀。 ——好可怕的入魔。 ——山岁老人已经心智入魔。 何九看得出。 洛寄予也想得到。 这样的人更加难缠。 洛寄予此时救了何九,撞着山岁老人,身上贴着山岁老人的“岁寒刀”。 他更危险。 刀锋反转之际,就是他命丧之时。 他要截刀。 必须截刀 截掉山岁老人手里的刀,或者杀了山岁老人。 山岁老人此时不躲不避,正是击中他最好的时机,也是最危险的时机。 最好与最危险同时存在。 洛寄予必然可以一击击中他,却也会被他一击击中。 这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而是是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伤敌八百,自损八百。 这时谁要杀山岁老人,就必然也被山岁老人所杀。 洛寄予来不及细想,果断出手。 手中无剑,以掌作剑,掌剑切向山岁老人的右手肘关节。 他当然不会用掌切向“岁寒刀”。 掌是肉掌,刀是寒刀。 肉掌可断不了寒刀,寒刀却能切了肉掌。 这时,洛寄予的掌剑刚切到山岁老人的肘关节,“岁寒刀”的刀锋已经反转。 刀光愈寒了。 寒冷的刀光里飞来一道剑光。 剑光如梦。 剑光与刀光相接,剑光即碎。 ——梦碎。 飞来的是“碎梦剑”。 掷剑的人却不是明月心,而是方惊梦。 明月心本就是佯装离去,一直在等待时机。 她并不清楚山岁老人的来历,但对这样一个不知来历的人,而这个人又以方惊梦的身份作要挟,明月心怎么会安心离去。 她要伺机杀了山岁老人,这样才能确保方惊梦假死的消息不会传到“三更门”里。 但她看得出何九与山岁老人两人怕是要动手,便从中抽身,作收渔翁之利。 所以,她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直到洛寄予现身,她才恍然一惊。 何九佯装被她收买,本身就是一个局。 山岁老人给洛寄予设了局,洛寄予反设了局,唯有饮冰真人一事是洛寄予没有料到的。 明月心也入了局。 她心底暗恨。 可她恨的是方惊梦,却不是洛寄予。 明月心的恨是从洛寄予掌剑击向山岁老人,“岁寒刀”反转时,方惊梦这时出现了在她身边,夺了她手里的“碎梦剑”飞掷了出去时顿起的。 方惊梦用碎梦的剑光,破了“岁寒刀”的寒光。 明月心忽然明白,方才方惊梦与洛寄予斗了四剑,却是演戏给她看。 方惊梦、何九和洛寄予演这出戏是为了引出岁山老人,再加上另外一个人。 这另外一个人没人知道是什么,但方惊梦觉得他就在暗处。 所有人都在明处,唯有另外一个人在暗处。 他是敌非友。 而且是置身事外却洞若观火的一个人,所有的算计都躲不过他的眼。 因此,方惊梦三人演的那出戏其实是给另外一个人看的,就是为了迷惑他,令他不会搅局。 直到目前这另外一个人即没有现身,好像也的确唯有搅局。 但在顾家的废墟里,何九与洛寄予早就到了,由何九现身问及山岁老人的目的,而方惊梦却是在洛寄予与山岁老人激斗时到的。 有个人见了他一面,所以他耽搁了一段时间。 方惊梦之所以能够夺了明月心的“碎梦剑”,不过是因为明月心对他的气息极为熟悉,完全不会设防,这才看着他夺了自己手里的剑。 方惊梦也立即感觉她眼中的恨意。 但他没有解释。 ——他的确和别人设局骗了她。 他更没有时间解释。 ——他虽破了刀光,山岁老人却依然和洛寄予在激斗。 山岁老人的“岁寒刀”更寒了,简直寒气逼人。 寒气逼到了别人,也逼到了他自己。 他的眉毛结了冰霜。 他的脸色起了白色的霜务。 他连连出了十七刀,刀刀落在洛寄予的身影上。 幸亏洛寄予身法了得,贴身与他缠斗,双掌作剑,接连击打在山岁老人的手臂关节,制约了山岁老人的的刀式,令他施展不开。 原本洛寄予并非不想去拿“碎梦剑”,若是有剑在手,他也不必如此狼狈。但山岁老人攻势凛冽,他没有拿剑的时机。 何九在一旁也没有旁观。 他打出了手中所有的花瓣,山岁老人避也不避,也只是受了伤,动作缓了一缓。 何九有机会取了山岁老人的命,但当他聚力时,身处刀光里的洛寄予却对他摇了下头。 但他这分身的瞬间,刀光已经撕裂他的衣摆。 何九这时打出去的花瓣才收了力,只为阻挠山岁老人,却没有取他性命的杀机。 洛寄予仍在危局中。 若是他不对何九示意,何九收了杀机,也许山岁老人即使不死,何九也能解了他的危局。 洛寄予自愿面对这危局。 山岁老人毕竟是司徒空空的唯一传人,而且他此时又心智入魔,洛寄予不忍心杀了他,让司徒空空这一脉就此断绝。 此时,以何九的功力,与山岁老人近身相搏,怕是应对不了他疯狂的一刀。 所以,花瓣没了,何九就捡起废墟里的石头,频频发出,击打着山岁老人,即要阻挠他的招式,又不能伤他太重,还要在洛寄予与他相斗的间隙里寻找击发石头的时机。 何九一边寻机,一边发暗器,呼吸之间就击发了七颗石头。 方惊梦没有即可搅入战局。 山岁老人此时刀刀充满杀气,丝毫好不设防,不防备,与洛寄予斗的正是激烈。 方惊梦一旦突然入局,未必能够解了洛寄予的危局,反而会让他陷入死局。 他也不得不寻机。 两人身影在废墟里翻飞,动作极快,哪里是轻易能够寻机的。 时间若是久了,山岁老人必然气力不支,洛寄予怕也是内息耗尽,再也躲不过刀光。 幸亏洛寄予武功身后,又与山岁老人同本同源,虽然司徒空空的武功和洛隐的大不相同,却也相似,对洛寄予来说,总能把握住一点半刻的脉络,更加轻松的和山岁老人相搏。 但也只是相比之下轻松一点而已。 洛寄予实质上并不轻松。 他既要躲避夺命的刀光,又要想办法止住山岁老人,两者加在一起,就变得难上加难。 他也在寻机。 寻一个为方惊梦加入战局的时机,合力止住山岁老人。 但这个时机远不是一般的难寻。 他发觉想要寻到这个时机,就必须先和山岁老人游走激斗,消耗山岁老人的气力。 可他消耗了山岁的气力,山岁老人也反之消耗了他的内息。 况且,他以掌相搏,比起山岁老人更加吃力,内息消耗更快。 他暗道不妥。 不妙。 不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61章 死机 何九也发现了不妥。 他又捡起一块石头,凝神聚力,已经动了杀机。 洛寄予有那么多的顾虑,可他却没有。 他不能让洛寄予死,就只能让山岁老人死。 他还没动,洛寄予百忙之中,危机之中又给了他一个勿要杀人的眼神。 这时,山岁老人的刀“嗤”的一声扫过了洛寄予的左肋。 洛寄予肋下一凉,还好他及时惊觉,只是受了皮外伤,便不敢再分身,全力与山岁老人周璇。 何九真的顾不得了。 哪怕洛寄予怪他,他也必须杀了山岁老人。 尚未出手之前,他不确定能否杀了山岁老人,但会全力一击。毕竟他功力失了一半,否则,“太阳”和“月亮”齐出,山岁老人未必是他的对手。 尤其是一个如今心智入魔,从不避让的山岁老人。 何九正要发力,一个人却拦住了他。 ——方惊梦。 方惊梦也觉得不妙,情形对洛寄予很是不利。他也看到了洛寄予给何九的眼神,知道洛寄予不想杀山岁老人。 他虽然并不知道具体的原由,但他觉得洛寄予绝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如此对待一个幕后黑手。 ——他来晚了些,并没有听到洛寄予和山岁老人的对他,因而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明月心虽然知道,此事与她无关,她又怎会对方惊梦解释这些。 方惊梦看到何九手中含着杀机,在寻找激发石头的时机,就走过来阻止了他。 何九本来正在寻找时机,看到方惊梦阻拦,就停下了。 这时,洛寄予危机又现。 “岁寒刀”更寒了,刀神上都凝了爽,刀气都变得迷蒙。 这岂止是危机,简直是死机。 刀已砍向了洛寄予的胸口。 他一掌打在岁山老人的手臂上,但此时岁山老人虽然心智入魔,却知道如何应对。 他手动了。 动的左手。 使的正是“折梅十八手”。 心智入魔的岁山老人使出的“折梅十八手”又岂止折梅,他明明是在折命。 折洛寄予的命。 洛寄予当然要保命,便伸出令一只手,以掌作剑切向山岁老人的左手。 掌剑阻止了折命的左手,但夺命的刀还在继续。 “岁寒刀”发出了金鸣。 当山岁老人左手折梅,洛寄予掌剑切过去,方惊梦就抓住这一瞬动了。 他右手“天空剑”,左手“地空剑”。 “天空剑”击退了刀光,击散了刀光里的寒。 “地空剑”刺向了山岁老人的右肩。 方惊梦知道洛寄予不想杀山岁老人,所以右手“天空剑”为的是救人,一点也容情。但他左手“地空剑”只为伤人,只使出七分剑气。 山岁老人一向不躲不避,这一剑刺中他的右肩。 他皱了眉。 这一剑伤的并不重,却很痛。 极痛。 痛入骨髓。 痛觉惊了心智。 心智本已入魔,却因为这痛而恍惚了。 方惊梦也瞧出他神智出现问题,这一剑本就不只是为了伤他,而是让他感到痛。 只有让他感受到极度的痛,才能换回神智刹那的清醒。 但究竟能从心智入魔中挣脱出来,依然还是要靠他自己。 山岁老人的眼神由恍惚转为茫然。 他有点迷茫。 ——他在做什么? ——他都做了什么? ——他心智入魔。 心伤因为痛觉从心智里出来了,却又要侵入进去。 洛寄予早已退了出去,仔细观察着他脸色的变化,厉喝道:“你可造成了师父的遗愿!” 山岁老人本来又要心智入魔,此时心神一震。 他的心里终究对司徒空空极其敬重,听到洛寄予提到司徒空空的遗愿,他心智瞬间一明。 洛寄予继续言辞激烈的道:“你不是在师父面前立下誓言,将‘山海经’交给他三师弟,或者他三师弟的后人吗?我就是他三师弟的后人,你把‘山海经’给我。” 山岁老人涩声道:“老夫不是给过你了?” “可‘山海经’为什么在你怀里?”洛寄予怒眉道。 山岁老人身手入怀,看着拿出来的“山海经”,怔怔出神。 他极其认真的想了半刻,疑惑的道:“老夫给了你,但是别人给了我?” 他看到远处的明月心,道:“就是这位姑娘给了我。” 洛寄予冷道:“是你让他人帮你抢的,和你自己抢的有何区别!” 山岁老人心智渐渐驱散了心伤,神色也变得冷然,道:“老夫已经将‘山海经’给了你,就是完成了师父的遗愿。但‘山海经’老夫想要,就可以再次拿回来,并不算违背师父的遗言。” 洛寄予见他心智恢复,心底舒了口气,道:“师兄,你可算恢复过来。且不管这‘山海经’,你若是丢失了神智,走火入魔,造成无尽杀戮,只怕大师伯九泉之下不得瞑目。” 山岁老人原本就在和心伤争斗,就怕是入了魔。不仅是怕成了杀人的魔头,令司徒空空因他声誉尽丧,更怕另一种他在乎的东西。 他听了洛寄予的话,背后冷汗渗渗,连“岁寒刀”都脱手丢在了地上。再加上他如今恢复正常,何九给他身上留下的伤,还有方惊梦那一剑,着实令他受伤不清。 关键他心神也是疲倦之极。 他想到“洛神赋”已经被洛隐毁了,十五年的谋划成了空,一时间也不知应该做何想。 洛寄予叹道:“师兄,‘山海经’既然在你手里,你就拿去,你是大师伯的弟子,大师伯想要找一个传人,你不就是他的传人。” 山岁老人固执的摇头道:“师父既然没有让我习练‘山海经’,我就不能练。” 洛寄予笑道:“但你可以为大师伯亲自找一个传人,也算了却他老人家的一件心事。” 山岁老人正在犹豫不决。 却听洛寄予继续道:“师兄慢慢考虑这件事,总之‘山海经’我是不会再要,‘洛神赋’也被毁了,在你手中也无妨。你毕竟是大师伯的弟子,此时我与你既往不咎。但是你伤了我的朋友饮冰真人,这件事我必须横好好算一算。” 山岁老人神色有点落寞,道:“你想怎么算?” 洛寄予问道:“我想知道师兄将他关在了哪里?你究竟有没有杀了他?” 说这话时,他深情有些紧张。 若是山岁老人果真杀了饮冰真人,那还能放过他吗?饮冰真人毕竟因为他而受了无妄之灾,不管山岁老人和他有什么关系,他都不能再放过他。 所以,他再等山岁老人给他一个答案。 他怕不想听到的那个答案。 山岁老人哪里看不出他的想法,道:“你放心,他没死,我只是借用了他一根手指。” 洛寄予这时虽然放了心,却又道:“饮冰真人是我朋友,他因我而失去了一指,你是虽然是我师兄,我却不能不给我朋友一个交代。” 他眼色一狠,突然脚尖挑起了地上的“碎梦剑”。 他右手握住了“碎梦剑”。 为了饮冰真人失去手指一事,他还是要与山岁老人一战? 洛寄予将剑锋一转,却抹向了自己左手拇指。 他不能杀山岁老人。 山岁老人却斩了饮冰真人的拇指。 饮冰真人受他所邀,因而卷入局中。 洛寄予必须给饮冰真人一个交代。 饮冰真人失去了哪根手指,他就斩自己哪根手指。 他只好用自己的左手拇指做交代。 也唯有如此,勉强能够给饮冰真人一个交代。 山岁老人却比他还快。 他倏地靠近了洛寄予。 方惊梦眉头一扬,已经准备好出剑。 何九准备好发暗器。 地上却多了一根拇指。 ——左手拇指。 山岁老人夺了“碎梦剑”,反手斩了自己的左手拇指。 他丢了“碎梦剑”,点穴止血,傲然道:“老夫做的事,老夫自己交代!” 他又强调道:“老夫是看在师父的面上,但老夫的所作所为,你若是想要报仇,大好头颅在此,随时来取。” 明月心却不管他们怎么处理这些事,只是看到洛寄予拿起了她的剑,转眼间又被山岁老人夺去,自斩手指,当即面色一变。 她冲过来捡起“碎梦剑”,怒斥道:“你们拿本姑娘的剑做什么?可经过本姑娘同意!” 她拿出手绢擦着剑上的血迹,一脸嫌弃。 洛寄予神色尴尬的道:“老夫鲁莽了,姑娘莫怪。” 明月心瞥了一眼方惊梦道:“可惜了本姑娘的剑,暂且先不和你算这笔账。” 她对着洛寄予,却是说给方惊梦听。 洛寄予这个年纪,怎么看不出来,默然一笑,也不接话。 “老夫我不是那种欠别人的人。”山岁老人这时冷冷的道,“明月姑娘放心,方惊梦的身份,永远会烂在老夫的心里。老夫绝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你若不信,那也随你。” 方惊梦听了立即皱了眉。 “你爱怎样就怎样,与本姑娘无关。”明月心冷冰冰的丢下一句话,从方惊梦身边走过,却不看他一眼,转眼就掠空而去。 洛寄予问道:“师兄,你将饮冰真人关在了哪里?” 山岁老人听他叫了这么师兄,也不知懒得强调他不承认,还是默认了,就由洛寄予这般称呼。 也许,他的心里本就认同的。 否则,以他的武功,为了“山海经”就何必大费周章,早就有很多机会劫持洛大姐,逼迫洛寄予交出“山海经”,何必等到今日方才动手。 他还没有回答,方惊梦插口道:“洛大侠有所不知,我知道饮冰真人被关在哪里,我二弟已经去救他了。” 洛寄予闻言方才放心。 山岁老人突兀而又悠然的道:“那恐怕就麻烦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62章 夺机 石化雨查到了饮冰真人被关在何处。 他告诉了方惊梦,方惊梦告诉了苏河。 不空大师和不语上人都受了伤,洛寄予当初布了局,如今苏收局,只有苏河最适合去解救饮冰真人。 所以,苏河就去了。 院落内很寂静,空无一人。 屋内却有人。 饮冰真人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苏河看到他,立即道:“可是饮冰前辈,在下苏河,前来营救前辈。” 他低头看去,饮冰真人的确失去了左手拇指。 这人的确是饮冰真人无疑。 饮冰真人脸色苍白,眼神愤恨,他刚好对着苏河,却不能说话。 他自然会愤恨,任谁被斩断拇指,又困在这里,也会对下手的仇人恨焰涛天。 他愤恨的眼神里还有另一种光。 苏河读懂了这目光。 他惊觉。 但他并没有转身,而是翻身上跃,脚上头下,躲过了凛冽的一击。 他看到了一张脸。 白色的脸。 白色的脸色只有两团幽幽的光,没有嘴巴和鼻子。 那是一张白色的面具。 苏河还看到这人头上缠着黑布,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到他的头发。 他立即判定这人一定是个光头,但未必是一个和尚。 他戴着白色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又特意缠着头,其隐藏身份的用心何其良苦。 而且这个白脸人擅长的是手上功夫,出手极其诡异。心翼翼的苏河差点没有觉得白脸人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幸亏饮冰真人虽然口不能言语,但用眼神提醒了他。 否则,白脸这一击未必能取他性命,但说不了他也要受伤。 苏河只看了他一眼,心里对白脸人就极其重视。 那白脸人一击落空,心里也是微惊,但他变招极快,瞬间就向倒立在空中的苏河攻去。 苏河出掌。 他一向,也经常出掌,却很少动剑。 虽然下山以来与别人交手的次数寥寥无几。 这次他依然出掌。 他心里隐约觉得不妥,却来不及细想。 这时,他已经出了掌。 他的掌对上了白脸人的掌。 他脸色一变。 很少有人能够使他变脸。 这白脸人却令他变了脸。 之所以令他变脸的正是白脸人的掌。 苏河与他两掌相对,借力飘到一边,出掌的那只手紧紧握住掌心。 他必不去看。 但他感到掌心有一点痒。 他知道自己中招了,这白脸的人手上功夫有问题。方才幸亏他被白脸人偷袭成功,否则就不只是手上,怕是要中毒。 ——白脸人掌上的毒。 果真如山岁老人所说,苏河真的麻烦了。 他掌心的毒性极快,沿着筋脉上涌,已经抵达了“侠白穴”。 苏河另一只手急忙点在“天府”,封住了筋脉内上涌的剧毒。 这时,白脸人又倏地袭了过来。 苏河堪堪避过,却不能用右手拔剑。 他只是暂时封住了筋脉,一时抑制了毒性沿着筋脉游走,但右手却不能动。 右手一动,封住的穴位很快就会解开,毒性继续游走,他就凶多吉少了。 他更不能解毒。 一是不知道中的什么毒,自然没办法解毒。 二是白脸人不会给他解毒的时机。 可他又不能再以掌法迎击白脸人。 他意识到他中计了。 白脸人方才那一掌并没有用力全力,目的并非以掌伤人,而是以毒杀人,故意与他对了一掌。 所以,他不能在再中计。 ——唯有拔剑。 除非他用左手拔剑。 且不说他会不会左手剑,白脸人又袭了过来,将他逼近角落里,再无闪躲的余地,唯有迎击。 而苏河的确不会左手剑。 可他要夺机。 夺一个时机。 一个反杀的时机。 但是偏偏唯有拔剑才能夺得这么一个时机。 白脸人本是攻向苏河,手尚在途中,突然就转了身,双指合并,夹住了一根针。 细、轻盈、晶莹的针。 绣花针。 它太,太细,以至于成为最合适的暗器,只不过能够以绣花针作暗器的人并不多。 何九身为“暗器王”,摘叶飞花都是暗器,何况的绣花针作暗器。 但这根绣花针却不是出自何九的手,而是他的徒弟。 何九只有一个徒弟,也就是洛大姐。洛大姐将“浮光掠影”只练了七七八八,又怎么能够发出这么细的绣花针? 不过,的的确确是洛大姐打出的绣花针。 苏河从方惊梦那里得知饮冰真人被关在此处,当即前来营救饮冰真人,却被洛大姐在后面偷偷跟踪。 洛大姐虽然一身轻功也是七七八八,时常失灵,但她施展轻功顺畅之时,便是没有防备的苏河也绝难发觉尾随其后的洛大姐。 洛大姐跟踪他只是为了救人,哪怕她从前经常被人救。 但最近洛大姐用心练功,功夫的确相比以往提升了很多。尤其她软磨硬泡,终于让何九答应教她暗器功夫,练功时她更加用心了。 甚至于连洛大姐本人都不禁为自己感慨,连续五六天的一心练功,对她而言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洛大姐一不心就感动了自己。同时,她很想试试师父教的暗器功夫。 但当不空大师与山岁老人交手时,洛大姐被那根断指吓的脸煞白,差点吐了出来,一时惊慌失措下身上的绣花针没有及时掏出来。 待她终于拿出了绣花针,准备给山岁老人突然袭击,却不料山岁老人竟然纵掠离开了。 饮冰真人手指被斩断,洛大姐当然愤恨到了极点,她偷偷听到了方惊梦对苏河说的话。于是,在洛寄予严谨她走出洛府一步的命令下,她还是悄悄的跑了出来。 至于洛大姐的大师兄隋远,他正在照顾受伤的不空心和不语上人,暂时还没有顾及师妹是否又逃出了洛府。 苏河即将踏进这个院时,还是觉察到了洛大姐。 他对洛大姐正色道:“洛姐,饮冰前辈就在此处,里面怕是有高手坐镇,你在这里等着我。” 洛大姐怎么会白费了一路跟踪的功夫,眉眼一翻,信心满满的道:“有高手不怕,本大姐怕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我去帮你。” 苏河当即无奈道:“洛姐,山岁老人虽然离开了,伯父已经赶了过去,我怕还有人想要劫持你来要挟伯父……” 洛大姐不待他将话说完,眼睛一瞪道:“你也太瞧了本大姐,今日本大姐就让你瞧瞧厉害。” 她骄傲的像个凤凰,昂首挺胸,即将顿足跃去院内。 苏河情急之下点了洛大姐的穴道,带着她掠到一颗树上,将她藏在浓密的树荫里。 洛大姐以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的眼神看着他。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看似谦虚有礼的苏河竟然对她洛大姐如此的无礼。 简直无礼之极。 她正要怒斥他,苏河忙低声道:“洛姐千万别叫,万一惊动了看守饮冰前辈的人,怕要对饮冰前辈不利。” 洛大姐匆忙闭上了已经张开的嘴。 苏河道:“我并没有点你的哑穴,洛姐有什么情况可及时呼喊,穴道会在半柱香内解开,但是估计饮冰前辈应该安然无恙了。” 而洛大姐的穴道解开后,便迫不及待的冲进了院。 她听到了打斗的声音,当即就向这边寻了过来,刚好看到苏河已经被白脸人围在了墙角,却不见苏河出手,只是尽力闪躲。 洛大姐怎么会看不出其中的诡异所在,手中的绣花针飞扬而出。 她原本想要万针齐发,却怕第一次施展,不心伤到了白脸人正对着的苏河,在想要施手相救的百忙之中乜着一根绣花针打了出去。 她打的匆忙,虽打的虎虎生风,劲道不足,被白脸人手指夹住了。 但她解了苏河尴尬的危机。 苏河正思忖着夺机,却不料洛大姐为他夺了机。 夺了一个好时机。 至少给了他喘息之机。 但他没有料到,洛大姐也没有想到,白脸人双指夹住了绣花针,反手就打向了洛大姐。 洛大姐早在白脸人夹住了绣花针时就做好了防备,“浮光掠影”即时施展,那一针就洛了空。 绣花针虽落了空,白脸人却舍弃了苏河,直接朝洛大姐扑来。 本来洛大姐的武功就容易失灵,最近虽然异常用功,但屋内空间狭,洛大姐一时不慎被屋内摆放的桌子挂住了衣角,身法立即停了下来。 她一停下来,立即陷入了危机中。 白脸人已经欺身扑到,抬手打了过来。 洛大姐扯了一下衣角,眼光瞥到白脸人打来的手,条件反射的抬手迎了上去。 饮冰真人一直观察着屋内的打斗,看到洛大姐进来,想到洛大姐平时虽然精妙却不靠谱的轻功,就变得提心吊胆起来,此时更是肝胆俱裂。 苏河则骇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63章 救机 洛大姐为苏河赢得了一个好时机,眨眼间却让自己陷入危机。 苏河却要用洛大姐赢来的好时机,换取一个救机。 当他看到洛大姐抬起了手,便毫不犹豫的拔剑。 ——右手拔剑。 因为他不会左手剑。 至于拔剑的后果,对于手上正在冲击穴道的剧毒,他一时半刻没有时间考虑。 ——救人为要。 而且这个人还是洛大姐。 哪怕没有洛寄予的关系,谁有忍心让一个活泼可爱,鬼灵精怪的洛大姐在白脸人手下香消玉损。 “寒山剑”出,寒光化作一道流光。 流光没有奔着白脸人儿去,甚至离他还有些远,只是在苏河眼前闪了一下。 白脸人如临大敌。 他舍弃了洛大姐,忽然转身,却听“嗤”的一声,背后衣衫裂了一道缝。 他正对着苏河,却是后背的衣衫裂了。 这番情形和当初苏河以“心剑”对战“焚心圣手”何其相似。 唯一的不同时当时苏河没有拔“寒山剑”,拔的却是“心剑”。 这次他拔了剑,却如同“心剑”。 但却不是“心剑”。 若是“心剑”,白脸人只怕要命丧当场。 况且,白脸人只是背后衣衫裂了,人却没有受伤,不过也足以令他惊疑不定。 白脸人闪身到一旁,也不顾适才想要击杀的洛大姐,手上做出了奇怪的手势。 他将掌根、拇指、指,三点合,其余六指自然分开,置于胸前,合掌后,自然分开六指。 同时,他口中念出了六个字:“唵、嘛、呢、叭、咪、吽。” 白脸人这番动作迅如闪电。 苏河的“寒山剑”即出,追击着白脸人的身影而去,此时却脑海骤然一惊,头脑昏昏沉沉,手中剑的也摇摇欲坠。 洛大姐此时反应极快,见白脸人舍弃了她,她便手持绣花针就要打白脸人一个措手不及。 但她面对白脸人时,绣花针还没有打出去,就看到白脸人奇怪的手势,口中不断重复的六个字,反应相比苏河更加不堪。 她脑海眩晕,心中恶心,只觉得想要吐出来,又压制住了,难受非常。 洛大姐的脸红如苹果。 苏河的脸惨白如纸。 他们两人面对白脸人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反应。 唯一的不同是,洛大姐脑海极乱,丢失了思考能力,苏河却心底大惊。 他怎么会听不出白脸人念的六个字。 这是“六字真言”,即“六字大明咒”,原为喇嘛教徒所称唱之观世音菩萨之心咒,后广为一般佛教徒所诵持。 据说源于密宗,“大乘庄严宝王经”中详解此咒,说“六字大明咒”之由来,谓依此六字能闭六道生死之门。 ——意即“唵”字闭诸天。 “嘛”字闭修罗。 “呢”字闭人间。 “叭”字闭畜生。 “咪”字闭饿鬼。 “吽”字闭地狱。 而白脸人手势即为“大莲花印”。 他念的愈快。 洛大姐脸愈红。 红似滴血。 苏河脸色愈白。 白如冰霜。 洛大姐手指一松,手上的绣花针掉了,手扶着身旁的桌案,眼见就要倒地。 苏河的眼光瞥到了洛大姐的反应,心急如焚。 偏偏在此时,右臂上毒性冲破了封住的穴道,沿着筋脉游走。 苏河咬牙。 他抬起手。 ——左手。 但在“六字大明咒”下,他移动一分都极其艰难。 他几乎咬碎了牙。 只为抬起手。 那只左手又能做什么? 他的剑已经快要握不住,就算抬起了手,也伤不到白脸人。 他伤已。 左手拍在胸口,掌力透入,加上右臂毒性蔓延,他吐血。 ——黑色的血。 他自伤以凝聚心智,以痛觉惊绝,将困在“六字大明咒”下的脑海变的清明。 但他这一掌却不轻,虽然是自伤,却受了重伤。 再加上那毒性侵袭,他的脑海也不过一丝的清明,却因为毒性而又眩晕。 白脸人看到他如此自伤,眼中微诧。 所以,他要动手。 他去了“大莲花印”,五指并伸。 但他口中的“六字大明咒”却没有停。 苏河突然厉喝。 剑光又起。 剑光是寒的。 只有寒。 寒彻心扉的寒。 他这一剑竟然带着三分潇洒,两分惬意,一分不羁。 还有四分却都给了寒。 那不是剑光的寒。 那是“寒山剑”的寒。 这不是“寒山剑法”里二十四剑的任何一剑,却是二十四剑合而为一的一剑。 ——春雨惊春清谷天, 夏满芒夏暑相连。 秋处露秋寒霜降, 冬雪雪冬大寒。 白脸人怪叫一声。 他这一叫,“六字大明咒”就停了。 “六字大明咒”一停,苏河的眼中愈加清明。 但他因为自伤和体内扩散的毒性,使得脑海更加的昏沉。 那剑光却又寒了。 剑光仿佛凝结成霜。 剑气成雾。 还有人。 人就是苏河。 苏河还是那个苏河。 苏河却似乎不是那个苏河。 他的眼光已经无神。 那目光没了聚焦。 此时,屋内本有四个人。 穴道受制的饮冰真人。 “六字大明咒”消失下,还没有恢复过来的洛大姐。 刚不得不停下“六字大明咒”,想要击杀苏河的白脸人。 最后是使出二十四剑合一的苏河。 骤然间,屋内仿佛只有剑。 就只有这一柄剑。 ——“寒山剑”。 白脸人逃了。 洛大姐还没有回过神来。 苏河手里的剑已经脱手,摇摇欲坠。 饮冰真人从未如此憋屈,作为一个提心吊胆的旁观者,他比任何人都心急如焚。 他又不能说话。 ——白脸人封了他的哑穴。 他只有盯着洛大姐。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 只有如此的目光或许才能唤醒还在失神的洛大姐。 也不知是饮冰真人的如有实质的目光起了作用,还是洛大姐终于自己恢复过来,她看到这时方才倒地的苏河。 洛大姐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瞪眼。 第二件事:张嘴。 还有一件事,就是第三件事:惊呼。 好在洛大姐看到饮冰真人警惕的眼神。 于是,惊呼就只剩下了“惊”,而没了“呼”。 幸亏她没有呼出来,否则白脸人是否会去而复返,也未可知。 洛大姐却很苦恼。 苏河受伤如此严重,她无计可施。 饮冰真人穴道手指,她毫无办法。 且不说她解穴手法并不怎么样,以饮冰真人的功力,能够被人制住穴道,这人的点穴手法必然复杂精妙。 这时,有人替饮冰真人解了穴。 饮冰真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这个人。 洛大姐也是满脸惊异之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64章 末机 一同进来的人里除了解穴的人,还有洛寄予、何九和方惊梦。 饮冰真人看到解穴的人大吃一惊。 看到解穴的人和他们三人一同进来,惊了又惊。 他的拇指并非解穴的人斩断的,却是和白脸人合伙制住了他,白脸人拿起山岁老人的刀,斩断了他的左手拇指。 山岁老人就是他的仇人。 断指之仇,有山岁老人一半。 但解穴的人却是山岁老人,一同前来的洛寄予等人与山岁老人竟然没有大打出手。 方惊梦已经去为苏河疗伤。 山岁老人解了饮冰真人的穴道就倏地离开了。 洛寄予脸色尴尬的看着饮冰真人。 饮冰真人又惊又怒又疑,问道:“是他给我解了穴?” 洛寄予低声道:“是。” “他竟然挟持本真人。” “我知道。” “本真人的拇指断了。” “他说是另外一个人做的。” 饮冰真人厉喝:“我要杀了他!” 他说的他指的是山岁老人。 洛寄予当然听懂了,并没有误以为是白脸人。 他叹道:“他是我师兄。” 饮冰真人已经吃了一惊,惊了又惊,这时突然变得麻木。 但他却信了。 “但我会让他给饮冰兄一个交代。”洛寄予断然道。 “嗯。”饮冰真人竟然心平气和的点头。 洛寄予沉吟道:“我有事想要对你说。” 饮冰真人一副了然的神色,道:“本真人知道。” 两人的对话到此为止,洛寄予想要说什么,并没有说,饮冰真人也没有问。 两人相交多年,互相极为了解,饮冰真人暂时想不通其中的关节,但他知道洛寄予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如今更为重要的是苏河。 他受了伤。 ——是自伤。 他中了毒。 ——白脸人手上的毒。 他的伤好治,毒会不会好解? 当洛寄予查看了他的伤势,就发现苏河不仅仅是自伤。 他受“六字大明咒”的影响,强行施为,虽然破了白脸人诡异的“六字大明咒”,但也受到反噬,伤势加重。 但是他的毒却好解。 洛寄予中过这种毒。 他听到“焚心圣手”重现江湖的传闻,前去查看时,在客栈里被人偷袭,中了一掌。其实,中的即是掌,也是毒。 那时,偷袭他的人想嫁祸“焚心圣手”,但洛寄予却瞧出了偷袭他的人使的是“不死印”。 司徒空空最终收了山岁老人为徒,鬼和尚是否也是收了一个徒弟? 他们两人的徒弟,怕都是为了“破体剑气”而来。 山岁老人和白脸人他们又为何会聚到一起? 山岁老人没有解释,只是在来之前与洛寄予私底下谈过。 山岁老人问他:“你知道老夫本名是什么?” 洛寄予答:“师弟不知。” 山岁老人道:“我姓慕容。” 至于他的本名,他却没有提。 洛寄予沉默不语。 半晌儿,山岁老人道:“所以,老夫虽然视人命如草芥,却不能成为一个杀人魔头。你唤醒我的心智,这是老夫欠你的。老夫这就带你去救饮冰真人,但是老夫需要找我那朋友好好聊一聊。事后老夫会去找你,给你一个答复,也会给饮冰真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洛寄予点头道:“好。” 不空大师和不语上人只是受了伤,但饮冰真人却失去了左手拇指,无论如何也要给他一个交代。 “虽然你们已经知道了饮冰真人关在哪里,但是那边一旦不顺利……”山岁老人看了他一眼,“而且,饮冰真人的穴道受制,解穴手法独特。” 于是,山岁老人便和洛寄予他们一同来了。 他们来时,白脸人刚刚离开。 山岁老人为饮冰真人解了穴道,就不发一言的快速离开。 他适才看到一个人。 ——白脸人。 白脸人原本就是佯装离开。 他对山岁老人那边的情况一无所知,而且苏河和洛大姐既然寻到了这里,也就意味着一切都已经暴露。 苏河竟然能够破了“六字大明咒”,固然令他惊异,他更为担忧的是是否还有其他人正在赶来。 所以,当苏河破了“六字大明咒”,白脸人一是怕苏河拖延住了他,二是怕此时刚好再有高手前来,果断选择离开。 他心思多疑,闪出去以后隐藏在院落里,听到有人赶来的脚步声,匆匆瞥了一眼走过来的人,方才心翼翼的遁去。 他就这么瞥了一眼,就看到山岁老人。 但他来不及思量,只能先行离开这里。 山岁老人看到了他,给了他一个彼此心领神会的眼神。 此时,白脸人就站在僻静之所等着山岁老人。 他听到了声音。 脚步声。 而且是一个人的脚步声。 声音渐渐近了,来人果然是山岁老人。 白脸人问道:“就你一个人?” 山岁老人道:“我一个人。” 白脸人又问:“其他人呢?” 山岁老人道:“他们不会来。” 白脸人眼色一寒,道:“我怎么知道他们会不会来。” 山岁老人解释道:“方才只是偶然。” 白脸人冷哼道:“怕是你故意设局,想要独吞‘破体剑气’。” 山岁老人叹道:“‘破体剑气’老夫虽然想要得到,但是恐怕永远也得不到了。” 白脸人再问:“此话怎讲?” 山岁老人以坦然的目光望着他,道:“洛隐早就毁了‘洛神赋’,三书永远也无法聚齐了。” 白脸人看到他和洛寄予在一起,心中当然不信,冷问道:“你怎么知道?” 山岁老人道:“洛寄予告诉老夫的。” 白脸人眼光一闪,道:“你信他?” “不,老夫不信他。”山岁老人摇头,却道,“但老夫信洛隐。师父对他了解甚深,当初就曾告诉看到,以洛隐的为人,为了防止后辈们心怀叵测,或许已经将‘洛神赋’毁了,让老夫再也不必对‘破体剑气’抱有幻想。但为了不让老夫浪费心血,才让老夫以他老人家的名义发誓,一定将‘山海经’交给洛隐,或者他的后人。” 白脸人语气飘忽不定,道:“所以,洛寄予说‘洛神赋’被洛隐毁了,你就信了?” 山岁老人再次否认,道:“老夫岂会如此愚蠢?洛寄予与老夫交手,老夫差点走火入魔,但武功却提升了很多,可他生死关头,却没有施展极高的武功。若是他有‘洛神赋’在手,哪怕没有‘不死经’,一旦老夫将‘山海经’交到他的手里,他怎么会不习练‘山海经’?” 白脸人又问道:“你说过你没有练过‘山海经’?” 山岁老人道:“但老夫看过‘山海经’,只是师父不许老夫参悟‘山海经’而已。可是,如果洛寄予想要习练‘山海经’,不论他领悟什么样的武功,老夫都能从他的招式里看出蛛丝马迹。” 他断然道:“可是他绝对没有参悟过‘山海经’。那就证明早没了‘洛神赋’。否则,换作是你有了‘洛神赋’和‘山海经’,你会怎么做?” 白脸人立即道:“当然是先参悟‘洛神赋’和‘山海经’,只要参悟出来两种武学,再得到‘不死经’,‘破体剑气’指日可待。” 他言毕,疑惑道:“我不相信洛寄予对‘破体剑气’没有一点妄想,难道洛隐真的毁了‘洛神赋’?” 山岁老人却开始问他:“‘破体剑气’已经无望,你有何打算?” 白脸人淡然道:“可怜我费尽心机,到头来却是一场空,我又能怎么办?你也是,当初为何非要遵守誓言,将‘山海经’交给了洛寄予,结果还要大费周章的弄到手,却还不允许我直接下手,白白浪费这么多时间。” 山岁老人道:“老夫为了‘山海经’,忍了十五年,你只不过费了数月时间而已。” 白脸人惆怅道:“当初我哪里知道你会带着‘山海经’来到中原,司徒前辈竟然也收了你作弟子。即使洛寄予未必是我的对手,就算‘洛神赋’没有被毁,可若是没有‘山海经’,‘破体剑气’也无法练成。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你,得知你就是司徒前辈的徒弟,我只会死抱着‘不死经’,根本不会去动‘破体剑气’的念头。” 山岁老人将“山海经”递给他,道:“既然三书无法聚齐,‘破体剑气’再也不能修炼,老夫心中也就没了什么挂念。这本‘山海经’老夫已经记下了,送予你吧。至于‘不死经’就不必看了,老夫对它不感兴趣。” 白脸人拿着“山海经”,不可思议的道:“这书……” 山岁老人道:“它对洛寄予来说也是没什么用处,于是就给了老夫,老夫不会让你白忙一场,姑且送你吧。” 白脸人喃喃道:“洛寄予图什么?” 谁曾想,费尽心机,到了末机,竟然一无所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65章 深机 山岁老人嗤笑道:“他早就想丢掉‘破体剑气’这个摸不到的烫手山芋,这次故意设局引我们入彀,就是想借我们的口,让其他想要图谋‘破体剑气’的人知道‘洛神赋’被毁,三书再也无法聚齐,让这些人失了窥视之心。” 白脸人怅然若失道:“我们到头来,只不过是替他破了局。” 他出神的看着自己的手。 那是一双有力的手,青筋暴突。 这双手很灵活。 他双手瞬间结印。 这次却不是“大莲花印”。 ——一个奇怪的印。 ——“不死印”。 “不死印”击在了山岁的老人的胸口。 山岁老人猝不及防之下根本就没有闪避,但他反应也是极快,当“不死印”击中他时,他暴喝一声,手中的“岁寒刀”寒光乍起。 白脸人早已退后。 山岁老人怒斥道:“你为什么对老夫下手?” 白脸人嘿嘿笑道:“我看到了你洛寄予在一起,谁知是不是你们两个人要合谋对付我?” 山岁老人额头冷汗直下,道:“老夫正要向你解释……” “不必了!”白脸人打断他,“我不管什么‘破体剑气’,还是‘洛神赋’,我只要你死。” 山岁老人握着刀的手异常用力,问道:“老夫甚至将‘山海经’都给了,你为何还要对老夫下手?” 白脸人冷冷的道:“我不希望有人看到我的脸,看到我脸的人,都死了。” 言毕,他再次结印。 而洛寄予却等了三天,依然没有见到山岁老人。 不空大师、不语上人和饮冰真人已经知道了洛寄予和山岁老人的关系,受伤的不空大师和不语上人可以既往不咎,但饮冰真人却断了左手拇指。 这三天,饮冰真人什么也没说。 虽然他不说,但断指之仇,未必是洛寄予和山岁老人的关系能够消除的。 况且,洛寄予也坦言山岁老人并不认同他们两人之间的师兄弟关系。 他说的是事实,何九和方惊梦当时在场,两人都可以作证。 饮冰真人却反而不再提及山岁老人,只是他从前品茶时喜欢用左手,如今不得不改成了左手。 他不想令洛寄予为难。 洛寄予却必须给他一个交代。 于是,三天过去,大家什么都没有提,但都心照不宣。 苏河的伤势还没有痊愈,却没有大碍,他中的“不死印”,因为洛寄予有过前车之鉴,替他解毒的过程也没有大碍。 所以,苏河又去医馆坐诊了。 至于方惊梦的行踪,苏河去酒楼找过他,不过他好像消失了,又或者去见明月心了。 而洛大姐又被禁足了。 这次不是洛大姐自愿禁足,也不是洛寄予或者洛夫人要禁她的足,而是何九。 据说,何九要对洛大姐严加教导,将一身暗器功夫全部传授给她。 洛大姐哪里会忍得住,各种手段都使了出来,甚至当着苏河的面也毫无顾忌的对何九撒娇,但何九一改往日对这个宝贝徒弟的宠溺,大发师威之下,即使洛大姐没人看管,她也不敢轻易逃出府去。 是以,苏河百无聊赖之下,开始在医馆打发时日。 待伤势痊愈之日,也就是他离开苏州之时。 苏河的心里其实还想着那个白脸人。 ——白脸人究竟是什么人? ——他去了哪里? ——会不会再来? 苏河相信洛寄予也肯定这么想了,但山岁老人好像去处理白脸人的事了。 至于山岁老人与洛寄予之间的事,苏河作为一个局外人,既不方便说,也不会去说。 他逗留苏州已经更已久,山岁老人与洛寄予一脉传承,那是他们师门的事,以洛大姐对当日苏河倒下之后,洛寄予他们到来时的情形来说,总不至于再大打出手。 所以,苏河会管事,但不会多管闲事。 尤其别人师门的事。 这是江湖禁忌。 苏河初入江湖不太懂,但这是师父说的。 师父说的一些话,他嗤之以鼻,但有些话章深信不疑。 夜色即将临近,苏河从医馆出来,徒步走在青石板的街。 他看到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似乎在巷深处等了许久,看到他时,这人的眼光都变得强烈了。 这个人的脸色很不好,苍白中带着黑气。 他就那么靠在墙上,盯着苏河每天的必经之路。 苏河低头叹气,抬头走了过去。 他问道:“你在等我?” 那人有力无气的道:“是,也不是。” 苏河哦了一声,道:“那我走了。” 那人道:“你既然走了过来,要走也不必着急,反正你要走,也没人拦住你。” 苏河有点懊恼的道:“我真后悔走过来,我应该直接回去,不应该往这里看。看不到你,就不会有那么多事。” 那人笑道:“世事难料,万事皆有因果。你看到我,这就是因。但你可以走,那也是一种果。” 苏河犹豫不决,道:“我是真的想走,但师父说的对,我就是太心软。” 那人咳嗽了一下,用手捂住口,问道:“你要不走,老夫可就说了。” 苏河低头道:“说吧。” 那人反问道:“真的要说?你不后悔?” 苏河拧着眉,道:“我这人一是心软,二是好奇心重。你这么拖延,就是想勾起我的好奇心。” 那人仰着头,皱着眉,涩声道:“老夫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若是听了,只当听听也罢。” 苏河踌躇着思虑了半晌儿,才道:“好!反正你我不过一面之缘,有些事听听也所谓,就当听个故事吧。我明知你这是计,也只有中计了。” 那人喘息了一会儿,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关于‘破体剑气’的事。” 苏河突道:“打住,我不想听了。” 那人笑道:“怕是有点晚了,洛寄予告诉你的,未必就是真的。” 说到这里,他却打住了,苍白的脸竟然有些红润了。 “听了你这句话,我也就只好继续听了。”苏河本来已经拔步要走,又只好选择继续听下去,“你和洛伯父还真是师兄弟。” 当初洛寄予对他提及“山海经”,也故意这么做,让他听到一句话,就不得已的入了局。 那人继续慢条斯理的道:“‘破体剑气’的确有弊端,练功之人为了催发剑气,会导致筋脉移位,走火入魔,所以当初‘剑圣’走火入魔杀了自己的妻子。” 他瞧着苏河的脸色,又道:“看来洛寄予是这么对你说的,也的确如此。他是否也说三书合一才能练‘破体剑气’?” 苏河脱口问道:“难道不是?” “是,也不是。”那人脸色又白了一些,“若是普通人,自然不成。但是,‘山字诀’、‘不死印’、‘洛神剑法’皆从三书参悟而来,若是真正的高手,便能够从这三种功法反其道而行之,最终练成‘破体剑气’。” 苏河淡然道:“这是你们‘剑圣’一脉的事,与我无关。” 那人笑道:“老夫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而且,师父的遗愿并非是让老夫将‘山海经’交给洛寄予,至于将‘山海经’交给洛寄予,那只是一种试探。若是他真的生了贪念,老夫就遵从师命,想办法找到‘洛神赋’,亲手毁了它。若是他没有贪念,就让他这一脉继续延续师祖的传承。” 苏河闻言也不禁吃惊,道:“原来你算是伪装的,故意设局而已。但你为什么伤了饮冰真人?” 那人苦笑道:“那也是不得已,老夫时间不多,给你选紧要的说吧。洛寄予说‘洛神赋’已经被毁,老夫不知道真假。而且,老夫交给他的‘山海经’本就是假的,真正的‘山海经’早就被师父烧了。但师父将‘山字诀’交给了老夫,却让老夫发誓,绝不修炼,只需要替他找一个传人。老夫谨遵师命,今天就把它交给你。” 他从怀里掏出张手掌大的东西,像是兽皮所制。 苏河一惊。 那人将兽皮塞进他的手里,呼吸急促的道:“老夫给你,自然有老夫的道理,你拿着就是,以后你会明白的。若是你不想练,替老大找个传人就是。” 苏河看着他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便不再拒绝,点了点。 那人又要说话,却吐了一口黑血出来,身体滑倒在地,萎靡不振。 苏河扣住他的手腕,神色变幻。 “不必了,老夫已是将死之人。”那人眼中忽然有了神采,又道,“若是你愿意,替老夫查一件事,‘破体剑气’的事,你最好不要介入了。” 苏河既然听到这里,也只的问道:“什么事?” 那人低声道:“老夫的名讳……慕容都……慕容家……替老夫……” 苏河将耳朵贴近那人的嘴唇。 那人的眼中的神采正快速消散,声音越来越低,每吐一个字都用尽全力:“还有……你要…………心……‘不死经’……和……和……” 他的声音宛若游丝,渐渐几不可闻,也不知苏河是否听的完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66章 疑机 那人原本几不可闻得声音竟然又变得清晰起来,他用力痛苦的道:“老夫……曾对‘破体剑气’起了贪心……指使顾忌禅……可……师父的遗愿……” 苏河静静地听他说着,手掌贴在他的后心,延续他的气力。 山岁老人道:“老夫行事如此……颠三倒四……因为……老夫控制不了……另一个……我……老夫……一直……在……老夫原本想……告诉你更多……但来不……及了……” 他努力的喘息着:“还有……这些……不要告……告诉……任何人……心……那个……人……记住……了……” 苏河郑重的点点头。 许久,他抓住苏河的胸前的衣衫,眼神疯狂,问道:“师父会……怪我……吗……” 苏河淡然笑道:“人都皆有贪心,前辈迷途知返,你师父会原谅你的。” 他话音刚落,那人抓住他衣衫的手渐渐松开了。 山岁老人死了。 他死在了白脸人的手里。 通过他的那些话,苏河也明白了山岁老人最初的目的,他不过是受了司徒空空的遗命,前来中原就是为了防止洛隐的后果对“破体剑气”经不住诱惑,意图图谋不轨。 几日前在顾家故居的废墟里,他对何九的那番话其实是对洛寄予说的。他早就觉察到了洛寄予在暗处,又故意那么说,再次试探洛寄予的反应。 他一番试探之下,却经不住“破体剑气”的诱惑,动了贪念,但最后还是克制了这贪念。也正是他在一直与贪念斗争,却又摆脱不了它,与洛寄予交手时心神入魔却不是故意为之。 山岁老人当年因为商队被屠戮一事,心神受了刺激,这些年反而愈加严重,就像有两个他在轮流交替。 一个是师父眼中的他。 那个他谨遵师父遗命。 另一个是令他自己都恐惧的他。 这个他充满贪欲,对“破体剑气”垂涎三尺,指使顾忌禅做了一些他本人都无法接受的事。 他生怕另一个他成了杀人魔头,而恐惧的原由就是他的姓氏。 这十五年来,两个他总是天人交战,某一方占据上风,便依照其性格行事。所以,才有了初次与苏河交手时狠辣的他,后来所因为洛寄予唤醒了另一个他,当时他便不再与众人交战,当时就“破体剑气”。 但他对洛寄予一直不放心,原本想再次试探洛寄予,却不想被白脸人暗算,中了“不死印”,也中了毒。当时他支撑着从白脸人手中逃走,但毒已侵入五脏六腑,必死无疑。 山岁老人自知命不久矣,也唯有苏河这么一个人能够令他托付一些东西,便在此处等着他,怕的就是被洛寄予发现。 他对洛寄予的戒心可见一斑。 但至于白脸人的身份,以及是否与他就是师兄弟关系,两人又是如何聚在一起,他却没有过多的时间解释。 苏河没有隐瞒山岁老人的已死的事,告知了洛寄予,不空大师他们都在,而饮冰真人神色复杂。 由于洛寄予的关系,他对山岁老人只字不提,但断指之仇也不是那么容易看开的。 洛寄予也不知道如何处理饮冰真人的事更为妥当。 如今,山岁老人死了,饮冰真人也不需要什么交代。 洛寄予不再为难。 “谁杀了他?”洛寄予沉声道。 山岁老人是他师兄,这个仇他要报。 苏河摇头道:“前辈好像是遭人暗算,又中了毒,也许是……” 洛寄予长吟道:“他的同谋。” 苏河点头。 他原本就不知道该用什么措辞妥当。毕竟山岁老人如今和洛寄予是师兄弟关系,有些用词怕不太妥当,由洛寄予说出自然更好。 山岁老人的后事简单处理完毕,受伤的不空大师和不语上人也没说什么,哪怕断指的饮冰真人对此事再也不提。 如今此间事了,不空大师、不语上人和饮冰真人便告辞离开。 而苏河也被洛寄予再次单独会谈。 洛寄予问道:“老夫看贤侄好像有些话没有当着他们的面说,如今就我们两个人,贤侄不妨直言。” 苏河迎着他的目光,道:“山岁老人临终告诉晚辈,他名叫慕容梁。” 洛寄予神色一闪,沉吟道:“他是慕容家的人?” 苏河点头道:“是。另外山岁老人好像是走火入魔,有时候行事颠三倒四,他清醒时对‘山海经’毫无贪念,但入魔时贪念便起。这些年他一直在克制自己,反反复复。” 洛寄予长叹道:“怪不得师兄能够隐忍十五年,老夫一直想不通,他想要得到‘山海经’,怎么又轻言放弃,原来如此。” 他又神色一正,道:“师兄是慕容家的人,这件事贤侄千万不要透露给任何人。不管如何,他有时也并非本意,既然不想慕容家因他而声誉受损,请贤侄勿要对他人提及老夫师兄的名讳。” 苏河道:“伯父放心,晚辈醒得。” 洛寄予捋着胡须,试问道:“师兄遗体上并没有‘山海经’,关于那‘山海经’的去向师兄有没有提及?” 苏河摇头道:“山岁老人当时奄奄一息,就简单说了这些,暗算他的人好像是他的同谋,‘山海经’或许就是这人拿走了。” 洛寄予脸色有点紧,道:“老夫查看过,师兄是中了‘不死印’,怕是和当初偷袭老夫的是同一人。而且,你去救饮冰兄的哪天,与人交手,也中了‘不死印’,看来师兄的同谋,或许就是老夫的另一个同门师兄弟了。” 苏河突道:“伯父,侄近日要离开苏州了。” 洛寄予笑道:“贤侄为何如此着急?” 苏河摇头道:“‘鬼手神医’的事好像有了眉目,侄要去查看一番。” 洛寄予道:“也好,那老夫也不好阻拦,若是有了眉目,一定要告知老夫。” 苏河点头,又道:“侄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伯父。” 洛寄予微笑道:“贤侄但问无妨。” 苏河一字一句的问道:“伯父是不是一直在利用我?” 他问的如此突兀。 洛寄予脸色如常,竟然点头。 苏河又道:“其实你一直都知道山岁老人的存在,只是佯装不知,可你又没有人手,就一直以与‘寒山派’有些渊源,让我不能够袖手旁观,帮助你先对付‘池巷’,再解除山岁老人的危机。甚至于后来我结识了大哥,连他也被你利用了。” 他已经变换了对洛寄予的称谓。 即使他沉静如水。 ——疑机渐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67章 剑机 洛寄予却笑了,道:“老夫做的这一切,一点也不会否认。饮冰真人的事出乎老夫预料,但老夫也是无可奈何。” 他叹道:“你知道我为何一直不愿意插手江湖上的事?就因为‘破体剑气’,所以老夫就只能选择半隐居,一遍传承‘剑圣’一脉,一遍又要提防当年那些与师祖交过手的人。‘破体剑气’当年从未逢敌手,究竟有多少人窥视,谁也不知道。 大师伯和二师伯一个远走,一个堕入空门,只有我父亲传承‘剑圣’一脉,就注定要承担很多的风险。老夫人前从不轻易施展‘洛神剑法’,怕的就是有心人想起了‘破体剑气’,想要对老夫一家心生歹意。甚至于,交给那些徒弟的剑法都不全,就是怕会连累到他们。 可是还是有人想要得到‘破体剑气’,他们找不到大师伯和二师伯,就会先打老夫的主意。所以,顾风要和老夫联姻,苏州各派拉拢于我,其中有没有人为了‘破体剑气’而来,谁又知道呢? 甚至于老夫师兄山岁老人都经不住‘破体剑气’的诱惑,他是在走火入魔之下也是一心想要得到‘山海经’,而且竟然足足隐忍了十五年。虽然其中另有原由,但其中的可怕你能想象吗? 当年大师伯和二师伯决定不再收徒,可大师伯不还是收了山岁老人为徒吗?还有那个会‘不死印’的人,恐怕就是二师伯收的徒弟。两位师伯既然收了徒弟,他们的徒弟若是得知了‘破体剑气’,有谁能够无动于衷? 老夫的师兄被人暗算已死,但是那个会‘不死印’的人呢?‘山海经’定是他拿走了,他也是为了‘破体剑气’而来,甚至于竟然和山岁老人联手。 老夫既要传承‘剑圣’一脉,又要避免他人的窥视,如今还要维护师门声誉,隐瞒师兄他们的所作所为。如今‘山海经’又被师兄的同谋拿走,他为了‘洛神赋’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看着苏河问道:“贤侄你说老夫又能怎么办?” 苏河无言以对。 洛寄予惆怅道:“利用你是老夫的错,老夫也是为了田田的安危。老大那几个徒弟武功算不得高深,一旦有变,他们能自保就不错,又怎么保护田田?老夫是怕这场冲突中伤到田田,所以才利用了你。若是贤侄责怪老夫,老夫也无话可说。” 苏河有一种感觉。 ——失落? ——失神? 不! 那就是一种感觉。 说不清,道不明。 但他厌恶。 反感。 排斥。 当然,还有同情? ——姑且算是同情。 他厌恶、反感、排斥的是洛寄予的所作所为。 洛寄予错了吗? 也许并没有所谓对错,他只是逼不得已。 有时候,人被一种局势包围,他的所作所为就开始迫不得已。 “破体剑气”无论对他,还是对山岁老人或者白脸人来说,都未必是有好处的。 山岁老人也迫不得已。 他因为心伤入了魔,另一个他对“破体剑气”生出了贪念,做了很多他自己也迫不得已的事。 他已经死了。 相必还是有人会死的。 白脸人不见了。 下一个死的也许是他,也许是洛寄予,也许是其他人。 卷入“破体剑气”的人,一不心就会让人死,一不心自己也会死。 洛寄予还活着。 可因为他,饮冰真人已经失去左手拇指。 他原本就想丢出这个烫手山芋,如今有了不空大师他们三人帮他传到江湖上,或许会为他解了目前的危局。 可白脸人既然出手暗算山岁老人,那么他这个人一定是不信的。 所以,洛寄予只是接触了部分危局,仍然处于危局中脱身不得,但总算好了许多。 因此,苏河又觉得他被迫陷入这个危局里,做迫不得已的事,不免有些同情。 他一向心软。 但苏河却只想做一件事,对于洛寄予的事不管、不问、不顾,袖手旁观。 他不想被利用。 但他并不介意被人利用。 比如方惊梦利用了,但那是为了破板门的那些无辜。 洛寄予利用他,是为了洛大姐的安危。 所以,他也不介意。 但他介意再继续被利用下去。 洛寄予看的明白,既然苏河将话挑明,而他自己也没有否则。那么,他再也不能利苏河,苏河也不会受她利用。 苏河已经做了很多。 ——他要走了。 洛寄予心里这么想,却想不到苏河竟然做了一件事。 就是那件苏河想做的事。 这件事苏河曾经向洛寄予提过,但随后发生的一切,苏河对这件事便只字未提。 那时,时没必要,也无需在做那件事。 但是如今局势如此,不论是因为最初那个原由,还是如今因为苏河明白了被利用,他决定做了这件事。 苏河淡然道:“我想试试你的剑。” 洛寄予闻言一愣。 他也想起来了,苏河想要为马舟讨些公道,就曾这么对他说过。那时他伤势未愈,后来苏河就没再提及。 苏河又提了。 洛寄予无法拒绝。 他也不能拒绝。 他点头道:“好。” 洛寄予很郑重的拿出了他的剑。 那是一柄冰封依旧的剑。 剑鞘花梨木质,剑柄缠着红色的布。 他很久没有拿起这柄剑,随身也从不带剑。 苏州武林门派本就高手不多,其次是洛寄予不想因为一柄剑而令旁人想起“破体剑气”。 他实在是心翼翼。 他不得不心翼翼。 如今他又拿出了这柄剑。 苏河是一个谦逊且骄傲的人。 洛寄予拿出这柄剑,足以说明对他的重视。 他必须要重视苏河的要求。 一、他曾承诺过。 二、他不想给苏河一个轻视于他的意味。 他既然重视他,就必须表现出来。 这柄剑就足以表现他的重视。 洛寄予将剑握在手里,面对着苏河,等待他出剑。 他毕竟是一个前辈,自然不会先拔剑,而且以他的剑法造诣,若是要率先拔剑,除非是生死相搏。 苏河只是他试试他的剑,他的“洛神剑法”。 所以,他大可不必如此。 不论因为身份,还是其他,他等着苏河拔剑。 苏河见他拿出了剑,一改往常那种沉静如水似的儒雅。 他眉凝。 眼聚光。 手搭剑柄。 ——他很认真。 因为心里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念头通达,是高手必须做到的一点,若是他从此心头那种感觉不能消除,就会成为一个诱因。 这诱因会造成两个结果: 一、他的剑法会停滞不前。 二、他会在某一天走火入魔。 当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激发时,他拔剑的冲动就随之被激发了。 他不会想压抑拔剑的冲动。 他在释放。 他要消除这个诱因。 所以,那种感觉激发了剑气。 剑未拔,剑气已出。 洛寄予严阵以待。 他也发觉了苏河此时的不同之处。 苏河身上的剑气令洛寄予惊异。 那不是一般的剑气。 那是剑机。 习剑之人梦寐以求的剑机。 但福祸相依,即是机缘,也可能是恶果。 苏河终于体会到了师父的那番话。 师父说:“你的剑法已经停滞不前,想要有所寸尽,必须下山。当你的剑饮过血,你的剑法才能更上一层。” “寒山剑”已经饮过血。 ——顾忌禅的血。 剑机已至,苏河只会顺应剑机,而不会逆势而为。 所以,当他身上剑气激发时,他的眼神就变得炯炯有神。 他拔剑了。 剑拔了,剑气反而淡了。 剑气如清风徐来,掠过洛寄予的发间。 洛寄予当即拔剑。 他为苏河试剑,但却不能大意。 刀剑无眼,尤其如今的苏河对他已经心存芥蒂,又恰遇剑机,谁也不知结果如何。 他果决的使出了“洛神剑法”。 剑出,剑法如洛神之美,与苏河那平淡的剑气截然相反。 他的剑光是一团美丽的光。 剑光如美人。 还是美人如剑光? 可这时有人打破剑机,消散了洛神之美的剑光。 那是冲进来的洛大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68章 巧机 雷声。 却是闷雷。 闷雷般的声音传自一个人的口中。 人是死人。 他死了。 他死在石化雨的手中。 石化雨作为“三更门”在苏州城手里情报的堂主,但凡来苏州办事的杀手无不给他面子。 他自认不算一个好人。 身处一个杀人如麻的杀手窝里,还要做什么好人。 ——好人不长命。 世人都这么说,几乎奉为至理名言。 石化雨也不认为这句话有错,所以他一向不做好人。 因此,来此地的杀手不敢得罪他。 杀手杀人,不仅仅是靠武功,还有勇气,情报,一切合而为一,才能刺杀目标成功。若是惹了石化雨不快,他忘了一句半句的情报,或者“不心”走漏了消息,这个杀手也许就回不来了。 但他也不全是恶人。 在方惊梦面前的石化雨就是一个好人。 不论他是好人或者恶人,但他一定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三年前,石化雨所在之处暴露,引来被刺之人报复。若不是方惊梦舍命相救,以石化雨的武功,单打独斗或许可保一命,面对多人围杀必死无疑。 而恰恰在此时,石化雨身边却不止方惊梦一个人。可除了方惊梦之外的人,都是见死不救,很希望他死的人。 石化雨掌控苏州“三更门”分堂多年,他不善于刺杀,却精于刺探、分析情报,制订一击必杀的方案,因此“三更门”便将苏州分堂交给他打理,可谓苏州“三更门”势力中的第一人。 但有人不服。 很多人不服。 不服的是那些执行刺杀的杀手。 凭什么石化雨动动脑子,谋划一下策略,就可以稳居幕后,安然无恙,而最凶险的刺杀任务却由他人执行? 当石化雨隐身之所泄露,被人围杀,同在一起的“三更门”的杀手门是往外冲,没人顾及他的生死。 他死了是很多好处。 很多人都会得到好处。 一个看不顺眼的人死了,总是会令很多人大快人心。尤其一个堂主死了,其他人也就有了进阶的机会。没有哪一个杀手希望冲锋在前,不想着隐居幕后。 人的心思总是这样,他人冲锋陷阵几经生死,自己稳如泰山独尊钓鱼台。 人死了,无论被刺目标,还是执行任务的杀手,隐居幕后的人都不会在乎。 被刺目标死了,任务完成。 刺杀失败,再指派杀手即可。 众人怀着这样的心思,没人愿意,也没人会救石化雨。 石化雨嗅到杀机时,就猜到了这样的情形。 杀机无色无味,他当然闻不出味道,却有着敏锐的直觉。 他聪明。 所以,苏州城“三更门”的势力才会由他打理,刺探情报,制订计划,都由他执行,而且从来没有失手。 他这样的聪明人,身边那些经常接触的人,那些人的心思,他怎么猜不到,想不到,看不明。 人心可以隐藏,但眼眸深处却留有破绽。 石化雨足以一眼洞悉这破绽。 因此,他认为自己要死了。 他算不得高手,在众多人围杀下,也不过多撑几个呼吸,拉几条人命垫背而已。 他几乎要放弃自己。 他活够了。 他觉得杀手的身上带有死气,死气越重,死的就越早。 他厌恶这气死。 更厌恶杀人。 他做的却是杀人的事。 他是逼不得已。 曾经他也有娇妻幼子,经营一家商铺,日子平淡如水,却幸福怡人。 有天,他被一个盗匪持刀破门而入,娇妻幼子死于盗匪刀下,他后背中了一刀,侥幸没有死。 而“三更门”就喜欢将死未死的人。 他就是一个本应该死,却侥幸活下来的人。 可他心已死。 于是,“三更门”收留了他,教他武功,杀人技巧。可他不善于武功,但心死的人有些无可匹敌的勇气。 “三更门”训练他作死士。 石化雨同意了。 他作死士,“三更门”替他报仇,杀了他的仇人。 不过,他要自己动手。 他用一根刺。 铁刺。 细长。 锋利。 铁刺有倒勾,刺入肉里,再拔出来,就带着肉丝,伤者无不痛苦哀嚎。 石化雨就是要那个杀他妻儿的盗匪备受折磨。 经此一事,“三更门”不再让他作死士,留作他用。 石化雨杀了那个盗匪,一点点的折磨于仇人,眼睛里有一种光。 死。 死光。 他的眼光里没有波动,没有情感,沉静如水。 所以,“三更门”才觉得他有大用。 他果然有大用。 石化雨对于情报有些敏锐的直觉,并且善于制订详细计划,一击必杀。 妻儿死后,他的心也已死。 人心死了,一切就不在乎了。 他不怕杀人。 但不想亲自动手。 于是,他就替别人收集情报,隐居幕后,制订周详的刺杀,遁走的计划。 “三更门”深知培养一个杀手的不易,更加看中石化雨的天赋。是以,便将苏州城的“三更门”势力交于他打理。 石化雨从此独掌苏州“三更门”。 他为“三更门”卖命多年,归其原因是因为“三更门”替他查到仇人,让他得以报仇。 仇已报,恩要还。 他为“三更门”卖命,就是在报恩。 报恩的同时,他间接的杀了那些人。 虽然他因为妻儿的死,导致心也死了,不过他却不是一个失去良知的人。 他有些不忍。 恩报了,他想死。 求死。 石化雨收集情报的居所泄露,外面杀声震天,其余杀手各自逃命。 他等到了求死的时机。 他丢了铁刺,坐以待毙。 等死。 对于一个心死的人来说,死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他在寻求解脱。 方惊梦却与逃离的杀手相向而行。 别人往外杀,他却往里杀。 他下手绝不容情,却只伤人,不杀人。 他一路杀到石化雨的面前,捡起地上的铁刺,塞到他的手里,冷冷的吐出一个字:“走!” 字很冷。 冷极了。 方惊梦说走。 石化雨手握铁刺跟着便走。 方惊梦在前。 石化雨在后。 他知道为什么那时候听到方惊梦说走,他就会跟着走。但方惊梦语气不容置疑,眼神不容反驳。 他怎么说,别人就必须怎么说,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方惊梦好像天生就有这样一种能力。 也就是那次,武林中开始有了“一语成谶”的名号,“指剑”名扬天下,无人不知。 也正因为此,虞飞卿得知了方惊梦的消息。但当时他正在习练“七情六欲指”和“四大皆空剑”,听到方惊梦大杀四方,“指剑”名震江湖,一时猜不透他的功力究竟如何,便没有来苏州寻他,而是耐心习练“指剑”。 之前的方惊梦在石化雨眼中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三更门”人在执行杀手任务之前,都会详细了解与目标有关的完整情报,并且遵从石化雨制订的计划。 唯独方惊梦是个例外。 他只看情报,单独行动,不用他人谋划。 石化雨当初还以为方惊梦不喜他本人,经此一事,才明白方惊梦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方惊梦是一个孤傲的人。 他如此行事杀人,只为磨炼“指剑”,并且他只杀该杀之人。 这是石化雨和方惊梦成为朋友的一个巧机。 在“三更门”里,石化雨只有方惊梦一个朋友。 方惊梦亦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69章 杀机 方惊梦原本与石化雨本无交集,他就石化雨的原由也极其简单。 他刚好返回石化雨的居所,要查找一些情报,就遇到了围杀石化雨的那些人。 他看到石化雨正欲求死。 至于石化雨想要求死的原由,他并不在乎。 但他却以为,一个人可以死,但绝不能等死。 可以死在自己手里,却不能为人所杀。 若是真的求死,何必假借他人之手? 他的这想法,促使他和石化雨以后成为了朋友。 在石化雨心中,方惊梦救了他,再加上他和方惊梦的朋友关系,他在方惊梦即将遭到“三更门”不满时,在方惊梦为师父报了仇,准备退出“三更门”之际,帮助方惊梦假死脱身,甚至还派了“无法无天”相助。 他是冒了风险的。 但他只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却不需顾及太多。毕竟,如今的他对“三更门”来说是苏州的打理人,些许事并不会对他怎么样。 石化雨一直催促方惊梦离开。 “三更门”可以放任石化雨的行为,说不会对方惊梦置之不理。 方惊梦正要走。 可是,因为洛寄予的事,明月心牵扯其中,再加上苏河这个二弟,他就不能袖手旁观。 所以,他耽搁了。 这时,有人却来了。 来的是“三更门”中的人。 “三更门”发生了一件大事,门主邢宗死了。 ——怎么死的? ——何时死的? 旁人一概不知,只有曾卢王通告“三更门”各处堂口,门主去世,由他暂且继任门主之位,打理“三更门”的事宜,待“三更门”稳定以后,再由“三更门”众人商议正式的门主由谁接任。 “三更门”的人都嗅到了一种味道。 这味道带有血腥。 门主邢宗去世,为何只有曾卢王得知,并且由他传令,通告“三更门”,而且还是由他暂且继任门主之位? 所谓暂且,暂且多久,何时推举门主之位的正式继承者? 曾卢王夺权了。 这在“三更门”虽然不多见,但五年前邢宗就曾遇到高手围杀,险些授首。事后,他彻查“三更门”,将泄露他消息给正派的人一一诛杀殆尽。但究竟是什么人关键时刻救了他,邢宗只字不提。 石化雨却却猜测过方惊梦的由来。 方惊梦处事不像一个杀手,并且只杀该杀之人,这样的人在“三更门”绝无仅有,也没有哪一个杀手敢在“三更门”这么讲条件。 但方惊梦却是唯一一个这么做的人。 方惊梦行事,“三更门”只有配合,绝不能干涉,这是邢宗的命令。 所以,石化雨想到救了邢宗的神秘人,心里就有了答案。 因此,当方惊梦出现在苏州城,邢宗对他的行踪绝不干涉。 石化雨还觉察到一种微妙的情形。 他的直觉一向敏锐。 “三更门”分成了两派,一派为门主邢宗唯命是从,另一派一曾卢王马首是瞻。 派系之别,无论在任何门派,江湖还是朝堂,甚至杀手组织之内,都必然存在。 邢宗是名义上的门主,绝大部分人都听从他的指令。 但五年前邢宗遇刺之后,身受重伤,伤势未愈,身体越来越虚弱,执掌“三更门”已经力有不逮。 这时,曾卢王的势力逐渐庞大,许多人渐渐依附于他。因此,曾卢王与邢宗彻底形成了分庭抗礼之势。 对方惊梦救济破板门的人,还有插手破板门被屠戮一事而不满的人,正是曾卢王一派。 其他人或许不知方惊梦的来历,邢宗为了方惊梦的安危,并没有将方惊梦救他一事宣扬出去,可却瞒不过曾卢王。 曾卢王一向视方惊梦为眼中钉,肉中刺。 或许,也正因为此,邢宗才让方惊梦留在苏州这个相对宁和的地方。 随着曾卢王势力增加,他在“三更门”内行事更为张狂,方惊梦救了邢宗,他一直想要除掉方惊梦。但毕竟邢宗才是门主,有邢宗在,曾卢王也不高太过分。 可如今,邢宗死了。 而且死的不明不白。 曾卢王已经掌管了“三更门”绝大部分的势力,邢宗已死,他又怎么会放过当年救了邢宗的人。 他要方惊梦死。 他为了这一天,对于方惊梦在“三更门”内的情况了如指掌。 方惊梦和石化雨关系不一般。 石化雨对于方惊梦所做的一切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曾卢王的眼睛。 所以,他派了人来杀方惊梦。 曾卢王只信自己的人,对于苏州城的石化雨是信不过的。 他派的来了。 来杀方惊梦的人。 一个桀骜的人。 ——邬剑。 他是一个看起来就桀骜的人,也是一把桀骜的剑。 他杀气毕露。 他刺杀方惊梦。 他要杀方惊梦,却不仅仅是曾卢王的命令,他自己也有刺杀方惊梦的理由。 原本,邬剑是邢宗一派的人。 当年邢宗遇刺,邬剑不在身边,被方惊梦所救。 此后,他发觉邢宗对方惊梦多般照顾,心里产生了危机。 往日,邢宗对他一向看中,颇有将“三更门”交给他的意味。 于是,那时的邬剑更加桀骜。 但至从方惊梦出现,邢宗对方惊梦的关注远远大于对他的关注。 其实,邢宗泽不是刻意为之,只是当一个人重伤未愈,精力便有些不足,而邢宗就方惊梦的救命之恩一直记挂于心,注意力就放在对方惊梦多了些,放在邬剑身上少了些。 但对邬剑却有些截然不同的意味。 他不怕冷落。 他怕的是邢宗动了将“三更门”交给方惊梦的心。 所以,他一心想杀方惊梦,却不想被人利用。 曾卢王伸出了橄榄枝,以邬剑的桀骜行事作等,当然会拒绝。 但却不知为何,当邢宗突然去世,邬剑就第一时间来到苏州。 曾卢王下令让他来苏州,一为杀方惊梦,二为拿下苏州“三更门”的势力。 他相信邢宗将石化雨这样的一个人放在苏州这个地方,一定有其用意。只不过,邢宗究竟有什么用意,曾卢王猜不到,邢宗却没想到。 但邢宗已死,方惊梦就必须死。 毕竟,谁让他五年前救了邢宗,又让邬剑因为他而产生了甚深的危机感。 所以,邬剑来了。 他是带人来的。 哪怕他再桀骜,也知道苏州对他来说是一片陌生之地,而且苏州的石化雨和方惊梦交好。 他不会大意。 他必杀方惊梦。 他要先杀石化雨。 邬剑来到了苏州。 他心怀杀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70章 狙机 石化雨的粮油坊先来了两个人。 来人是“三三两两”。 单三三。 梁两两。 合称“三三两两”。 他们是邬剑的得意下属。 邬剑虽然桀骜,却深知需要几个可靠的人,而他手里没有比“三三两两”更加可靠的人。 “三三两两”时常被人误会是亲兄弟。 他们两人相貌极其相似,站在一起也就被人误以为真的是亲兄弟。但如果细看,两个虽然面容相似,还是有很大的不同。 单三三眉毛更粗一些。 梁两两眉毛也更细一些。 单三三眼神更加幽深。 ——寒冷幽深。 梁两两眼神则相对柔和。 ——阴柔却平和。 邬剑来了苏州,率先出现在石化雨面前的却是他们两人。 他们告知石化雨一个消息:邢宗已死,曾卢王代任门主。 石化雨眉头一跳。 邢宗去世,苏州“三更门”一无所知,曾卢王唯独没有告知苏州“三更门”。 众人听到这个信息,震惊茫然,不知所措。 ——变天了。 他们再传达一个指令:“无法无天”暂归“三三两两”管辖。 石化雨心头一沉。 他被收走了令牌。 一块乌黑的令牌。 “无法无天”只认令牌,而不受于令牌以外任何人的统领。 他们又最后又传达一个指令:为“三更门”度过目前的变机,各处堂口的权利交于特使。 邬剑就是特使。 邬剑没现身,“三三两两”就是特使。 石化雨心中一凉。 他被夺权了,而且苏州“三更门”的人斗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夺权。 于是,石化雨被禁足了。 ——软禁。 他被关在一个院里,虽然没有刀斧加身,但却被困在院中,不得随意走动。 而看管他的人,正是昔日的属下。 他们想让石化雨死,至少被夺权,也许他们中人有人能够接任石化雨的位子。 “三三两两”早就与苏州“三更门”的人暗中联系,他们是负责办事,事情了解,自然会离开苏州,觉得插手苏州“三更门”的任何事物。 是以,众人的心思更加活泛了。 众人虽然对石化雨的位子窥视已久,但是“无法无天”却受石化雨管辖,即使他武功不算高明,但“无法无天”的威力众人无不骇然。 “无法无天”只认令牌,不认人,令牌就在石化雨的手里,其余人就算心中再有不满,也不敢兵行险着。 如今却有了一个契机。 “三更门”内发生变故,而苏州“三更门”却是最晚才得知消息。 有人要动苏州“三更门”。 或者,更确切的说,有人要动石化雨。 众人并不明白,关键却在于方惊梦。 众人虽然不明白,却知道如何抓住这么一个契机。 于是,众人皆力配合。 是以,石化雨一点反抗也无,束手就擒,交出令牌,在院内闭门不出。 一整天没,石化雨在院里一步也没有走出来过。 他太安静。 他是否真的束手就擒? 他一定不是一个甘心束手就擒的人。 包越很好奇石化雨如今是怎么想的,是否因为被夺权而沮丧,还是为翻盘而绞尽脑汁。 他正这么想着,就忍不住在窗口来回徘徊。 后来,他直接就进去了。 他推门而入。 屋内无人。 ——石化雨不见了。 石化雨为了以防万一,早就留下了后路,屋内有一条暗道,他顺着暗道已经逃了。 包越冷汗渗渗。 石化雨若是逃了,他日必将报复他。 “三三两两”将看管石化雨的任务交给了包越,包越欣然领命,就已经得罪死了石化雨。 况且,他出了叉子,“三三两两”也不会放过他。 包越胆战心惊的禀报“三三两两”,但“三三两两”却没什么反应。 单三三淡淡的说了一句:“知道了。” 梁两两挥挥手道:“你下去吧。” 包越心中愕然,不敢逗留,心的退下。 他放心了。 “三三两两”的反应如此淡然,包越猜到恐怕他们两人早有安排。毕竟石化雨经营苏州“三更门”多年,怎么会没有一点势力,一点防范。 而“三三两两”的目的就是打草惊蛇。 蛇不惊,就不知蛇身在何处。 石化雨的暗道早就被“三三两两”提前得知,反而故意将他关在了那间屋里。 但石化雨要走,却不是那么容易。 而且他走的方向出乎了“三三两两”的预料。 以单三三的预计,石化雨肯定猜到他们来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方惊梦,石化雨逃出去必定去通知方惊梦。 邬剑并不知方惊梦的去向。 那间酒楼他去了,却没见到方惊梦的影子。 所以,他制订了打草惊蛇的计划。 包越退下,又立即有人少来禀报:“石化雨没有去酒楼,而是去了‘无法无天’那里。” 单三三思忖道:“他的令牌在我们这里,还妄想调动‘无法无天’?” 梁两两叹道:“恐怕我们低估了他,他能在苏州经营多年,怎么会没有自己的人。” 单三三犹自不信,道:“‘无法无天’只认令牌不认人。” 梁两两似乎无意的道:“‘无法无天’也是人。” 令牌,是死物。 人,是活物。 人有七情六欲,就会有弱点。 有弱点,就可能被收买。 石化雨是一个聪明人,这样的一个聪明人怎么会在众人各怀鬼胎的包围里没有一丝的准备。 梁两两这时又补充道:“他可是调动过‘无法无天’帮助方惊梦对于顾忌禅。” 单三三眯着眼。 包越又被传唤过来,被指派带人狙杀石化雨。 “三三两两”早就做了完全准备,布满了眼线,石化雨的踪迹根本瞒不过他们。 原本,邬剑的目的是利用石化雨打草惊蛇,找出方惊梦。但此时,梁两两猜测他恐怕对“无法无天”仍有调度的能力,就改变了主意,由打草惊蛇改为狙杀。 包越便带人狙杀石化雨。 他也想到了关键所在,于是更加冷汗渗渗。 “无法无天”的杀伤力他深知,若是被石化雨调动了“无法无天”,和他们玉石俱焚,他包越第一个死。 首先投孝“三三两两”的人就是包越,而包越又暗中通知了其余众人,联合商议对付石化雨。 至于时候苏州“三更门”归谁管辖,众人到时再商讨不迟。 为今之计,杀石化雨在首要。 杀机已现,狙机渐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71章 喘机 石化雨果然被拦住了,完全在他意料之中。 此时,他仍在苏州城内,而“无法无天”却在苏州城外。毕竟这么一股势力,在苏州内太过于显然。 包越就在他出城之路上拦住了。 石化雨手持铁刺,面无表情,眼神淡然。 他这番反应,反而令狙杀他的众人不敢轻举妄动。 他余威犹在。 于是,形势便僵持了下来。 包越急了。 杀一个往日的上级,而且是苏州“三更门”的第一人,需要很大的决心和狠心。 对石化雨要狠。 对自己更狠。 这需要一股狠心,加上气势。 就要一鼓作气。 否则,一盛、二衰、三竭。 当时,他们联合商议配合“三更门”的使者,夺石化雨的权,到时候再为特使将事情办妥,心中的气势磅礴。 那是一盛。 可此时狙杀石化雨之时,他如此的从容,他人反而气势弱了。 这是二衰。 二衰之后若是不能恢复气势,便是三竭之之时。 包越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家气势衰竭。 他回不了头。 别人能回头,他没机会。 “三三两两”最先接触的是他,与众人商议将石化雨取而代之的人也是他。 或许,石化雨目前还不知道他是苏州“三更门”第一个反叛他的人。但是若是石化雨不死,调动了“无法无天”,反杀了“三三两两”,重新夺回了苏州“三更门”的控制权,彻查之下,他包越无所遁形。 他回头就是死,不回头还有很大的生机。 他是最初听命于“三三两两”的人,也是事后最有可能执掌苏州“三更门”的人。 所以,他尽心尽力。 一为生。 二为权利。 三竭不能有。 ——绝不能发生! 包越先动了。 他动了刀。 凛冽的单刀。 他使的是“三合六刀”。 所谓“三合”,谓阴气、阳气、天气相合。 《穀梁传·庄公三年》:“独阴不生,独阳不生,独天不生,三合然后生。”杨士勋疏:“阴能成物,阳能生物,天能养物,而总云生者,凡万物初生,必须三气合,四时和,然后得生。” 《楚辞·天问》:“阴阳三合,何本何化?” 包越的“三合”由此而来,但却有六刀。 即阴刀。 阳刀。 天刀。 阴阳刀。 阴天刀。 阳天刀。 合计六刀。 他这第一刀就是阴刀。 阴风阵阵。 阴风掠过石化雨的耳际。 石化雨不退反进。 他进。 包越退。 石化雨深陷危机,生死之际,必然以命相搏。 但包越却不同。 他如此尽力,还等着接管苏州“三更门”。 所以,他惜命。 他虽然退了,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众人都已经处于犹豫不决之时,包越选择了一刀当先,大家就盲目的跟从。 人在犹豫不决,朝秦暮楚之时,跟从是一种本能。 况且,包越正是这次狙杀的带头人。 他一动,众人便动。 动的人有十二个人,将石化雨围困在中间。 分别是: 前二。 后三。 左四。 右三。 石化雨原本想要杀包越立威,震慑其余十二人,但这十二人一动,他就不得不舍弃了包越,冲向一侧的人。 ——左侧。 他攻强不攻弱。 他武功并不算高明,面对连同包越在内的十三人的围杀,想要冲出重围困难重重。 他要冲出去,就要冲击最强的一侧。 包越在侧,他就是一把夺命的刀,伺机而动。 他志在必得。 ——石化雨必死! 石化雨还没死。 死了两个人。 左侧的四人死了两个。 石化雨手里的铁刺沾着血,还有铁刺的倒勾带出来的肉。 这十二人虽然动了,但围杀石化雨却和平时不同。他们原本就是杀手,杀手杀人,在于出其不意,伺机暗杀。 但此时,却是明杀,并不是他们所擅长的。 杀手杀人固然需要配合,但也也不过人,却从来没有十二个人一起配合过。 他们和“无法无天”不同。 “无法无天”其实是“三更门”为了保存实力准备的暗棋,非不得已绝不出动,一旦出动就是雷霆一击,合击而出,无法无天,无人能抗,无人能敌。 刹那间就死了两人,其余十人心底一寒。 尤其左侧剩余的两人心底更寒。 石化雨的铁刺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他的武功并不高明,却只有三个字。 一快。 二狠。 三舍。 快如电。 狠如狼。 舍弃自我。 所以,左侧的两人胆怯了。 石化雨没有乘胜追击,而是转向了后面的三人。 他太快,铁刺更快,又两人倒在了铁刺下。 最后那人惊恐后退。 石化雨依然没有乘胜追击。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包越一直在旁观。 他冷眼旁观,却在寻找最佳的出刀时机。 石化雨能够冲破一两人的围杀,却未必能够躲过包越的偷袭。 他早已舍了命。 包越的眼睛更冷了。 他低估了石化雨这个人。 他武功不高,却舍命。 而且,包越突然觉得石化雨此时不是舍命,而是求死。 一个求死的人,面对不想死的人。 胜负未定,但不想死的人却处处落了下风。 又死了五个人。 但石化雨的境况也不好。 他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他杀了四个人,再杀第五个人时,肋上吃了一刀。 他杀第六个人,左胸着了一剑。 他杀第七个人,肩胛骨受了一刀。 他杀第八个人,腰间挨了一刀。 他杀第九个人,腹部中了一剑。 他已经浑身是血,伤痕累累,气虚喘喘,但他握铁刺的手更紧了。 其余的三个人却在颤抖。 从死去的第六个人开始,他们面对疯子一般的石化雨已经胆战心惊。 他们退不得。 他们是杀手,在这一场夺权的厮杀里,若是在石化雨未动手之前就作壁上观,看包越和石化雨两人相斗再好不过。 但动手那一刻起就晚了。 他们的立场定死了,再无反悔的可能。 他们只有拼。 但拼的后果是伤了石化雨,却接连有人死于石化雨的铁刺之下。 而死去的那几个人早就想退出这个杀局,但石化雨快速闪电,杀机森森,他们根本就没有机会。 此时,石化雨动作终于停下来。 他要喘息。 他气力不支。 但其余三人早就被方才他快、狠、舍的杀法杀的气势崩溃,提着各自的兵器退开。 石化雨在他们心中以老谋深算形容都不为过,看似他因为伤势不得不停下休息,谁知道是不是故意设局,引人上钩呢? 包越同样惊异不定。 他冷眼旁观了许久,手里的刀就想要发出,却强制隐忍。 石化雨杀的已经疯了。 疯子是最可怕的。 包越因此而不敢出刀。 他也以为石化雨此时骤然停下,是不是故布疑阵,引人上钩。 ——而且是引他上钩。 所以,他也还在冷眼旁观。 石化雨一身的伤势,其余两人对他的威胁都不大,只有包越才是最难缠的一个。 他逃不掉了。 是以,包越才保持冷眼旁观。 这却是石化雨的一个喘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拔剑一怒》正文 第72章 活机 包越皱眉。 他觉得自己顾虑太多。 他不能给石化雨充足的时间。 他意识到了一个关键的人——方惊梦。 包越对石化雨和方惊梦非一般的关系早就留意,石化雨对“三更门”上报方惊梦已死时,他就以为此事另有内幕。 ——方惊梦没死。 方惊梦是一个可怕的人。 苏州“三更门”绝对没有任何人是他的对手。 包越想到方惊梦这个人,就不能再给石化雨喘机。 石化雨或许是在等方惊梦。 若是方惊梦突然到来,包越自知不敌,而且绝对会死在方惊梦的手里。 他倏地后背一冷。 他怕。 他怕的是方惊梦。 也许是被权势迷惑了眼,他心中起了对石化雨不利的心思,却唯独忘了方惊梦这个人。 他后悔。 悔不当初。 他后悔却无路可走。 只有一条路。 ——杀石化雨的路。 先杀石化雨,再杀方惊梦。 他知道“三三两两”背后有一个还没有现身的人,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人就是邬剑,而且还是为方惊梦而来。但他想利用这样一个人,除去方惊梦这个威胁。 毕竟这人来的目的是夺权,而且是方惊梦的朋友石化雨的权。 ——方惊梦岂会置之不理? 他是不敌方惊梦,这人或许可以一战。 而且,待他杀了石化雨,掌控苏州“三更门”时,那时就不是他一人独自面对方惊梦。 他心念一动,就出刀。 ——阳刀。 阳刀直取石化雨的头颅。 他这一刀,刀光嚯嚯,刀气森森,势杀石化雨。 当包越意识到方惊梦这么一个潜在的危机,他杀石化雨的心更迫切了,刀光更疾了。 石化雨是一根刺。 他就是铁刺。 他凝神戒备。 刀动。 他动。 他以铁刺相迎。 刀光掠过他的发。 铁刺擦过包越的肋间。 包越心惊。 心冷。 心寒。 刀亦寒。 ——天刀。 这一刀犹如此时肃杀的局势。 肃杀的刀反转,劈向石化雨的后背。 石化雨转身。 举刺。 他不能躲。 其余三人已经被杀破了胆,摄于“三三两两”和包越,他们不敢退,但也不敢战。 在场的唯独包越是石化雨的阻碍,他必须凭借舍命之势,力战包越。 这是唯一的生机。 也是必死的死机。 “三合六刀”却不是石化雨手里一根铁刺可以相抗的。 天刀应局势而变,顺应局势而为,以刀运用局势,以局势杀人。 然后,局势却变成了: 出乎石化雨的预料。 超出包越的料想。 局势的转变源于何九禁足失败。 洛大姐的耐心是长久不了的,尤其是被逼迫的耐心。 白脸人那一战,也令洛大姐意识到自己武功的不足之处,耐着性子在何九的逼迫下苦练了几天,最终还是施展“浮光掠影”又逃出了洛府。 这究竟是第几次,洛大姐自己也不知道。 她每次从洛府出来,都不仅仅是为了玩耍。 她在行侠仗义。 她教训了一个调戏良家女子的泼皮。 洛大姐用的针。 ——绣花针。 她悟性极高,天赋极好,短短几天的苦练,暗器功夫渐长。 而且,洛大姐明白了低调行事。 她藏在暗中,用手里的绣花针,好好教训了一下那个泼皮。 那泼皮被突如起来,又不知从何处飞出了的绣花针扎了六针。 于是,泼皮落荒而逃。 而洛大姐本着低调行事的原则悄然离去,并没有现身去接受那个良家女子的感激。 洛大姐觉得自己如此高尚。 她以为行侠仗义,却不为名利。 世间行侠仗义的人不少见,但能在行侠仗义之后飘然而去的恐怕并不多。 洛大姐就是那不多中的一个。 她心情很好。 虽然她有些行侠仗义,助人为乐的心,却总不凑巧,很难遇到那样一个机会。 方才一番行为正合洛大姐的心意,于是她心情大好。 洛大姐人美,心情美。 心情美,人则更美。 是以,她所过之处,就免不得那些自认英俊潇洒的年轻才俊来搭讪。 洛大姐只有一种应对方式。 她的绣花针。 她对那些看到美丽女子便趋之若鹜的所谓青年才俊冷眼以待,视他们如苍蝇。 对待苍蝇,洛大姐怎么会客气。 所以,后半段路上,洛大姐身边的苍蝇就躲得远远的。 其实,那些所谓的青年才俊怎么会不认得洛大姐的身份,所以才会对她趋之若鹜。 洛大姐有心无心之下,打发了这些心怀鬼胎的人。 她突然蹙眉。 她蹙眉的样子只有两个字:可爱。 洛大姐一向鬼灵精怪,而且鬼灵精怪的可爱。 尤其她蹙眉的样子。 但她脸色有点不好。 不好中竟然有些眉飞色舞。 她闻到血腥气。 洛大姐顺着血腥气传来的方向寻过去,就看到了石化雨。 洛大姐眯着眼。 她在细心的观察眼前的局势。 诚然,洛大姐是一个热爱行侠仗义的人,但并非一个胡闹的人。 她在分辨哪一方是正义,哪一方是邪恶。 洛大姐对人的判定极其简单而且有效,绝不掺杂“个人”因素。 她眼里的人,就是正义和邪恶两种。 ——是是是,非是非。 所有的是非在她眼中就只有这一个结论。 这个结论的由来更简单。 强者和弱者。 强者持强临弱。 弱者当然是不敌的一方。 石化雨明显不敌。 洛大姐有了论断。 ——石化雨是弱者。 她帮助弱者。 不过洛大姐自己也没有发觉,石化雨身边那些倒地不起的人,都是被石化雨所伤。 石化雨算是一个弱者吗? 或许洛大姐也意识到了,但她行事有时凭借直觉。 直觉告诉她,她应该帮助石化雨。 她看到包越的眼睛。 洛大姐识人自有一套。 人心复杂,八面玲珑的人,总是善于蒙蔽人。 为了不被人蒙蔽,洛大姐识人的唯一标准是眼睛。 眼睛蒙蔽不了人。 至少蒙蔽不了洛大姐。 唯二的标准就是喜好。 洛大姐很讨厌包越这个人。 这个人有点阴森,甚至可怖。 他的刀正砍在石化雨的右肩,刀身切入进去,被石化雨以铁刺格挡,却也即将切掉他更加肩膀。 他的眼睛有一种疯狂。 ——杀人的疯狂。 洛大姐出手了。 她以绣花针施以援手,何九暗器手法全部教授给了他,一丝保留也无。 针似光。 若有若无的疾光。 疾光如电。 极细的电。 电影。 电似的影子。 包越身为杀手,极其敏锐。 他感觉到了一股气。 却不是杀气。 洛大姐只为救人,却不是杀人,绣花针上全无杀气。 何九之所以将一身功夫传授与她也正因为此。 洛大姐无论施展什么功夫都没有杀气,这种与生俱来的天赋,令何九感叹。 有杀心,必有杀气。 洛大姐没有杀心。 她只有行侠仗义的心。 而这正暗合了暗器的目的:杀人于无形。 洛大姐以无心暗合了有心,无巧不巧的抵达了令所有暗器高手都羡慕不已的境界。 绣花针激发的却还有气。 ——气劲。 正是这起劲“救”了包越一命,令他察觉,抽刀便退。 他一退即走,丝毫也不逗留。 其余三人相顾茫然,也都随着包越退走。 包越不想走,却又不得不走。 他认得洛大姐,更知道洛寄予的威名,也了解洛大姐的性情。 包越为了有朝一日执掌苏州“三更门”下了很多功夫,对苏州各派的人士了解的通透。 洛大姐并非不好惹,但看似不问江湖的洛寄予绝对不好惹。 包越惹不起,就只能躲,必须退。 他心中早已有了计较,这种棘手的事还是交给“三三两两”两个特使更为妥当,而他只需要坐收渔翁。 危局解除,石化雨浑身一松,却咬牙坚持。 他认识洛大姐。 洛大姐见到包越他们突然遁走,先是惊异,后是得意。 为她一针败退邪恶而得意。 她方靠近石化雨,正思量如何应对石化雨的感激。 洛大姐没有飘然离去,并非为了想听一听石化雨的感激之言,只是见他浑身是伤,也不好自行离开。 行侠仗义,就要有始有终。 却听石化雨急促的道:“快!带我去见苏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