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镜梦》 作品相关 故事背景 时间范围:幕末一直到明治政府成立 地域:扶桑 背景:扶桑幕末到维新政府成立。 基调:种田流、考据党、合理党、科普流。没有说教,不走太过yy路线。 读者对象:种田流、考据党、合理党、科普流的读者以及对扶桑文化有一定兴趣的读者,爽文读者。 基本大纲: 一共四卷二百四十章,字数在70万-100万之间,看读者反馈适当调整不同史料和虚拟故事的文字占比。 卷一“初试啼声”基本是介绍1843年左右的世界科技、当时扶桑社会结构、生活细节、科技文化发展、天保改革中各诸侯家的情况和幕末名人。 卷二“锋芒初露”描述黑船来访前主角领人在桦太岛南部和北海道开发的情况,其中包含发展中对扶桑的一些影响和对鲁西亚的一些抵抗。 卷三“风雨欲来”时间点从黑船来访截至到1860年咸林丸访米,描述从黑船来访起扶桑的巨大变化。 卷四“大潮”时间点从1860年到伏见鸟羽之战后维新政府建立,描述幕末的政局、社会、经济、生活、文化震荡,公武合体到武装倒幕的发展。 主角素描: 性格温和坚毅,作为穿越者志在文明开化,致力于建设一个科学进步、普及教育的新扶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资料:扶桑水稻良种和和牛的起源 扶桑的水稻良种,起源于1877年兵库县老农(精通传统技术的农业专家)培育的“雄町”、“神力”、“旭”。到了1890年,这些良种在扶桑得到了广泛种植。 而和牛的是在日本家喻户晓的“田尻号”。田尻号的主人叫田尻松藏,是日本兵库县香美町人。他自幼就喜欢跟牛接触,也慢慢培养出一双识牛的“慧眼”。成年后当他见到名叫“福江号”的母牛的时候,他一眼认定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母牛。借款把福江号买下后,田尻松藏天天精心照顾她,带她运动,给她按摩,甚至开山种草地只为了让她吃上好的草 一切的努力都没有白费,昭和14年(0491年),福江号产下了第四头小牛,也就是田尻号,田尻松藏相信此牛必成大器,同样对其精心照顾。半年后,田尻号得到美方郡的认可,成为但马牛的元祖——神户牛、松阪牛、近江牛几乎都来自但马牛。 田尻号对和牛的重要性高到什么程度呢?现今的和牛中九成是黑毛和牛,而99.9%的黑毛和牛身上都带有田尻号的血统,田尻号对和牛的意义不言而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对幕末人物的一些看法 幕府作为旧体制的代表,当西洋诸国带着几百年的积累和工业革命的成功碾压过来的时候,它很难应付并且支撑下去,于是幕府成为了大多数人的反对和发泄对象。 幕府中下级武士埋怨大身旗本冥顽不灵,大身旗本抱怨谱代大名不给力,谱代大名怨恨御三家、御三卿引狼入室,御三家、御三卿后悔没有早看清外样大名和小朝廷的狼子野心,农夫、职人、商人抱怨乱世之下没有好官,所有人之间相互埋怨、争吵,最终拿起了枪炮和刀枪。 作为大风暴中的人们,不同的人看到不同的风景,很难知道自己坚持的东西究竟是否真是正确。 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敢于追逐一个得不到的梦想?又有多少人敢于为之奋斗甚至献出生命? “天真的人为世所弃”,人不是神,总要在错误里挣扎、沉沦或前进。只有理想不为之努力,这不是天真的人,天真的人头破血流往往是在努力之后。 天真的人真的比利己者对社会的贡献大么?不一定吧。但是,天真的人给我们指出了一个光明的方向,只是幻想一下也好呀。不拒绝天真者,是一个社会的宽大和包容。 成年人在社会的反复毒打下几乎都是现实主义者,但“就算是恶人,也有人爱他”。 被称为腹蛇耀藏、妖怪耀藏的鸟居耀藏,被判有罪、没收所有财产之后被发配到丸龟藩,因为穷极无聊,他利用自己的医术行医,并将医术传授给当地人,竟也活人无数,当地人对他很是尊敬,并立碑纪念。 不要期望同伴、对手、敌人是理想主义者,不要无端期望任何人讲道理,好人的定义太复杂,只要自己努力就好,前进的路上总会遇到同伴,有的陪你走到终点,有的半途分开——甚至就连自己也有可能忘记了当初的目标。 在获胜之后,喊出“最主要的是,从现在起,我们战斗就只是为了权力啦”这句话并不可耻,因为倒在成功路上的人只要努力了也不可耻,毕竟,我们只是做了自己的选择。 大时代啊,多少风流都被洗刷被遗忘,我们都是小小的浪花,期望在某一刻发出自己的光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关于参觐交代 参觐交代,亦称参勤交代,是德川幕府控制各地大名的一种手段,各地的大名需要前往江户替幕府将军执行政务一段时间,然后返回自己领土执行政务。 宽永十二年(1635年),三代将军家光修订了《武家诸法度》,明确了“参勤交代”的内容,其中规定:大名必须两年一次到江户参拜将军,并且要在幕府执勤一年,正妻、世子常年要生活在江户,家中重臣也要分批陪同诸侯前往江户。 具体是每年四至六月,全国各地的大名都要轮流上京赴任,而诸大名的正室和世子则需常年定居江户,算是一种变相人质。 轮番方式是京都、大阪以东的东国大名在江户住了一年后,第二年可以归国,取而代之的是京都、大阪以西的西国大名上京赴任。关东地区的大名因距离近,赴任期间是半年;边远地区如对马是三年一次。 其实在三代将军家光之前,各地大名已经有此习惯,但上江户的日程各行其是,三代将军只是明确规范而已。 全国有二百八十多家大名,除去常驻江户的定府大名和对马、松前两家大名,其它的大名每隔一年都要来一趟仆仆风尘的旅行。 江户时代把大名参觐交代的旅行队伍称为大名行列,直到今天,如果领导前呼后拥的出行,也被揶揄为大名行列。 大名行列既然是一国之主的队伍,自然代表了各藩的脸面,彼此免不了竞短争长,甚至为了摆场面,打肿脸也要硬充胖子。于是,排场越来越大,除了人数,携带的物品也成了攀比队形,除了一般旅游用具外,其它还有寝具、洗澡桶、便盆、餐具、泡菜桶、围棋、象棋、猫、狗、小鸟……总之,林林总总,应有尽有。百万石的加贺前田家连洗澡水都从金泽一路运到江户,途中又为了怕遭人毒害,米、味噌、酱油之类的副食品也一应俱全,每餐都由专属厨师亲自烹煮。 不过这些都只是行囊队,没什么看头,真正可以别苗头的是骑兵队、步卒队、长矛队、火绳枪队等。其中尤以长矛队最出风头,不但个个高头大马,相貌堂堂,身上的衣服都经过精心设计,舞起长矛来更是威风凛凛。看热闹的民众只要一看长矛形状和制服,便能辨认出是哪一家大名的行列。不过这种排场,通常只在路过村落或抵达住宿处时,才会重整队伍秀给民众看,没观众时也就随便多了。 参觐交代旅途中的花费越来越多,逐渐成了各藩财政的重大负担,据说有小藩的参觐交代的旅费占了藩财政收入的七分之一。 例如御三家之一的纪伊德川家,从和歌山出发,经过大阪、京都,顺着中山道来到名古屋,再沿着东海道进入江户,全程距离大约六百三十公里,总计花了十七夜十八天,每天平均距离是三十五公里。途中应该还要拔山涉水,因而遇到平坦道路时,大概一天要走五十公里路。纪伊德川家是御三家之一,当然要充排场,根据记录,每次的旅游经费大约金一万五千两左右。江户庶民收入最安定的是木匠,木匠一年的收入是二十五两,也就是说,一次参觐交代要花一个木匠六百年不吃不喝的收入。 旅游途中必须通过其它藩领土,到时候又免不了送些土产什么的,到了江户不但要谒见将军、老中,更得向左邻右舍的大名和旗本打躬作揖,礼物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之后更要在江户待一年,据说当时参觐交代的整体费用占了各藩财政的一半甚至七八成的收入——这点存疑,这么算的话花费太多了,但花费高是确凿的。 为此诸侯想尽了办法。西国的藩到大坂后再走东海道入江户,到达大阪之前以水路为主(这样可以便宜很多)。 另外还有临时雇人的办法,实际上参勤交代雇人通过主要驿站以应付检查的方法是常态,出发时队伍很大,但是走出领国后大部分人就回去了;到达江户附近时会让住在江户的本藩藩士出来再组成大阵势进入江户。 也有很多小藩的藩主一辈子基本在江户度过,不然根本出不起旅费。 1642年,幕府又将谱代大名的轮换时间点从四月改为2月,外样大名改为4月,谱代大名中的关东、东海道的大名定为9月。 后来,1717年(享保二年),第八代将军德川吉宗颁布《享保令》,参觐交代的时间点逐渐固定: 御三家中的尾张、纪伊两家在国在府各一年,以3月为期,而水户藩家主则常驻江户。御三卿的家主也定府于江户。 关东八州和东海道的谱代大名在国在府各半年,分成两拨,每年2月、8月参觐交代。其它大名在国在府各一年,分成东国、西国两拨人马,每年四月参觐交代。 例外的是地处要害之地的大名,不分东西,交替参见。例如作为长崎御番的福冈黑田家和佐贺锅岛家,就是交替参见,而且在江户定府的时间也缩短为百日。 参觐交代的影响深远,大名一般只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呆在领地,另外三分之二的时间,不是呆在江户,就是在前往江户的路上,或者是返回领地的途中。特别是那些外样大名,领地偏远,来回一趟,一年就没剩下几个月。当然,对于那些离江户比较近的大名,幕府也相应延长了他们在江户的时间(就是前面说的“定府”)——总之幕府尽可能的减少大名在领地的时间。大名长期不在领地,藩政大权只能交给家臣团处理。这使得到了幕末,一些大名被家臣们架空。当然一般家臣的人数较多,领地又小,单个家臣没什么能力单独掌权。 1862年(文久2年)闰八月,幕府进行文久改革,将参勤的时间改为3年一次(1次为100日)。1864年(元治元年)禁门之变后,幕府打算改回原有制度,但是愿意执行的大名不多。第二次长州征讨后,幕府威望丧尽,许多大名遂不买幕府的帐,参勤交代事实上名存实亡。1868年戊辰战争后,幕府“树倒猢狲散”,参勤交代也随之终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德川幕府时期发生在江户的地震 研究表明,扶桑处于环太平洋火山地震带——地球上90%的地震以及81%最强烈的地震都在该地带上发生。在扶桑地震可谓家常便饭,几乎每天都有导致房屋摇晃的小地震(整个扶桑范围内,不是某个地方天天地震),较大的地震平均3年就要发生1起。地震、台风等自然灾害占全世界的20%,重大自然灾害约占全世界的16%。 有研究表明,江户(东京)的地震活动周期,约以220年为一个周期,其中平静期的长度约为100年。以一次8级地震发生为标志,这种大型地震加上系列余震的活动会持续近10年的时间,其后便会进入地震活动减少的平静期。平静期之后~进入7级地震频发的活跃期,活跃期的长度大约也是100年,地震活动会逐渐达到峰值,最终引发又一次8级地震。根据扶桑的记录,进入江户时代(公元1603年—1868年)后,江户附近除了在1615年、1647年、1649年分别发生过造成人员伤亡、建筑物破坏等后果的地震(破坏性地震)外,还发生过8次震级达到5级的有感地震。 元禄地震所处的活跃期始自17世纪10年代的江户时代初期,整个时期长约90年。接着便在1703年发生了元禄地震,其余震一直持续到了1710年。 之后再到1840年为止的130年间则是平静期,其间侵袭江户的破坏性地震仅发生过1次,震级达到5级的地震仅发生过3次。 1840年之后,江户又进入百年的地震活跃期。 安政年间(1854一1860)扶桑广泛发生地震。据统计,在这六年时间内发生13次地震。其中受灾严重的有1854年7月9日(安政1年6月15日)奈良至四日市的地震,1854年12月23日(阴历11月4日)、24日的东海、东山、南海各道的大地震大海海啸,以及1855年11月11日的江户大地震。 1855年11月11日,江户大地震。当时是晚上10点钟,江户城墙崩溃,各城门倒塌,东北方面损坏严重。本所、深川、铁炮洲、筑地、浅草一带震度最强,大芝、田町、高轮、品川次之,城西的番町、曲町、四谷较弱。根据《地震年代记》,安政地震共死亡132400人,负伤101000多人。江户城内50多处起火,一下子全城化为焦土,死亡7000多人,重伤2700余人。 江户时代结束后,1894年发生了明治东京地震,1895年在茨城县南部发生了地震,1906年在东京湾发生了地震,1922年在浦贺附近发生了地震(1921年的龙崎地震没有在东京造成损失)。此外还发生了7次震级达到5级的地震。然后在1923年发生了大正关东地震,余震活动一直持续到了1930年初。 之后东京进入地震周期的平静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江户时代的凶作(大饥荒) 据扶桑自己统计,粮食歉收导致的饥荒,在江户时代(1603年——1868年)总共发生了154次,其中有21次特别严重。 凶作频繁发生的原因,除了扶桑多发地震、台风海啸的原因,还因此此时恰好是“小冰河时期”——这段时期是指从约1350年到约1850年。当时多处地区包括中华的年平均气温都比现在要低,夏天大旱与大涝相继出现,冬天则奇寒无比。 中国明末清初人叶梦珠撰写的《阅世编》、清朝中后期人陈其元撰写的《庸闲斋笔记》,以及《明史·五行志》、《清史稿·灾异志》等等文献中都提到了这种奇特气象。 17世纪的小冰期寒冷阶段,崇祯大旱引发的李自成起义导致了明朝的灭亡,19世纪小冰期的寒冷阶段内西南大旱引发了太平天国运动。 话题转回扶桑。 扶桑将大饥荒称为凶作。江户时代四大凶作是“享保凶作”、“天明凶作”、“天保凶作”和“幕末之乱”,也有人认为“幕末之乱”是人祸,应该剔除“幕末之乱”,加入宽永凶作.。 宽永凶作(1642~1643),起因为全国范围的天气异常(暴雨、洪水、旱魃、霜、虫害),特别是东日本日本海侧受灾严重。 享保大凶作(1731~1732)是江户时代中期发生的饥荒。 享保16年(1731年)冬天气候开始异常,并持续至隔年。享保17年(1732年)夏天,因为冷夏与害虫而导致西日本中国地方、四国地方、九州地方各地,尤其是瀬戸内海沿岸一带严重歉收。梅雨持续了约60日导致夏天气温过低,蝗虫、小绿叶蝉等害虫大量繁殖造成严重虫害,灾情遍及西日本的46个藩。总石高原为236万石的诸藩,该年只收成了百分之二十七弱的63万石,饿死者超过12,000人(《德川实纪》记载饿死者为969,900人),250万人以上苦于饥饿。 天明凶作(1783~1787),是江户时代中期1782(天明二年)至1788(天明八年)发生的大饥荒,是扶桑近代史上最大的饥荒。 以遭受粮荒影响最深的东北地区为中心、全国有数万人死于饥饿(据推断约为2万),杉田玄白在《后见草》中有所记录;同时,各藩藩政基本陷入瘫痪局面,难以对饥荒做出应对,同时对灾害的统计、救援工作相继失败,大量农民变成难民流失。以陆奥弘前藩为例,灾前13万人口(安永九年)在灾后仅存8万(宽政四年)、过半领民流失。与饥荒同时兴起的瘟疫亦于各地流行,从安永九年(1780年)至宽政四年(1792年)的十二年中,日本非正常死亡人数约为89万。 天保凶作发生在1833年至1839年(天保4-10年),是连年歉收而形成的全国性的严重饥馑。 1829年(文政12年)大丰收,但后两年多冷雨、干旱、虫灾,接连歉收。1833年(巳年)天时不顺,加之冻灾和暴雨,奥羽发生大洪水,关东屡遭暴风雨袭击,当年收成西国仅收三分之一,从中部到东北、北陆或收三分之一,或颗粒无收,出现大荒年,也称“巳年饥馑”。1834年至1835年同样歉收。到1836年全国平均收成只有四成。形成慢性大饥荒,仅东北地方死者即达数十万人。1837年至1839年连年发生虫灾和瘟疫,1840年是平年,勉强维持小康,但歉年一直持续到1843年。 因此,米价以及各种物价暴涨,农村荒废,农民和下层町人妻离子散,穷困至极,各藩领地立即爆发一揆和捣毁运动。幕府采取救济措施如供给大米、设置救灾窝棚、限制造酒、降低零售价格、出卖存米、禁止贩运和囤积等。各藩也为应付这一危机,努力确保粮食,因此运往江户、大坂的大米激减。幕藩的救济措施都不能完全解决问题,结果,从大盐平八郎暴动开始,各地接连发生一揆和捣毁运动。 频繁的凶作导致各种暴动“一揆”。据统计,江户时代,约有l052次“一揆”,中间有3次高潮,即“享保凶作”、“天明凶作”、“天保凶作”发生期间,分别为90次,114次,157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遗传学在近代的发展 奥斯马加的大德鲁伊孟德尔是在未来的1857年夏天才开始伟大的遗传学实验,从34个品种的豌豆开始了被人们称为“毫无意义的举动”的一系列实验,持续了8年时间才得到了遗传学三大基本规律中的分离规律及自由组合规律。 但可惜的是,直到1900年,来自兰国的德弗里斯、独乙国的科伦斯和奥斯马加的切尔马克重新发现了孟德尔遗传定律,孟德尔的学说才得到了广泛认可。 之后,1910年,通过艰辛的实验,米国科学家摩尔根通过果蝇实验创立了现代遗传学的“基因理论”论,发现了遗传学的连锁交换定律。 基因学说从此诞生了,男女性别之谜也终于被揭开了。从此结束了遗传学的空想时代,重大发现接踵而至,遗传学就此成为20世纪最为活跃的研究领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江户时代农民的生活水平 曾经有人说江户时代扶桑农民的生活的比中华好,这个观点作者不能苟同。 有资料显示扶桑战国时期的稻米亩产跟同期的明朝稻米亩产是很近似的,明代有文章描述稻米的平均产量应该在亩产2石至3石以内(中国石),明代一石糙米大约重71.4公斤,也就是明代中华稻米单季亩产是143公斤-214公斤,而扶桑自己的资料记载, 石是容积单位,而不同的糙米在一石的重量是不同的。《中国历代粮食亩产研究》认为明代一石重153.5斤,一斤重594.6克,按这种算法明代中华稻米单季亩产师182.5公斤到 273公斤,产量有些高了,这里还是按明代一石糙米大约重71.4公斤计算好了。 江户时代农学发展的比较快,按资料记载“每一反稻米产量,公元1594年上等水田平均为1石3斗,到1686年则为1石5斗了”,按此估算江户时代早期的亩产提升了13%,到德川幕府后期,肥料应用提高,产量应该还有一些上升。 (具体扶桑文字资料找不到,如果有哪位读者能提供,作者君在此万分感谢!) 扶桑因为地域原因可以广泛种植水稻,水稻的产量比小麦要高,但不能就此说同期的扶桑农夫生活水平更高。 第一,各地产量不同。根据明治政府的报告,扶桑大平原地区的水稻产量明显高于其它地区,而扶桑山地面积超过七成,所以普遍的亩产应该比中华更低。 第二,此时扶桑的人均铁产量低于中华,铁制农具更少,另外扶桑的畜牧业水平也明显更差,只有牛用来耕田,马用来打仗和骑乘,民间没有驴子,骡子更是无从谈起,加上扶桑没有风车,所以从效能比上也弱于中华。 至于“江户时代扶桑农民的生活的比中华好”的印象应该是来源于幕府御领,御领都是在大平原和一些出产丰富的地方,当时的浮世绘也主要描绘这些地方的生活景象,因此才有江户时代丰衣足食的感觉。其实,江户时代农民的日子过得很是凄惨。 以佐贺为例,佐贺的藩学弘道馆在财政紧张的时候只提供米饭和盐,但在当时,对下级武士来说完全可以接受,武士都如此,可想而知农民的生活水平。 德川幕府曾告诫农民:“随便将萝卜叶、豇豆叶、大豆叶等扔掉,就太浪费了,这些东西掺上些杂粮煮着吃,味道是很鲜美的。”其实幕府想多了,直到明治维新后,中农一般都只能吃麦子、栗米、稗子加上叶子、米糠或者萝卜等蔬菜的拌饭或粥,就这,还是一天两顿,早上、中午必须吃饭,因为要干活,晚饭一般都省了。 江户时代的飞弹地区,当地农民普遍吃橡子粉或者有毒的坚果粉做成的团子。 作为四贤侯的松平庆永,于天保十四年(1843年)归藩亲政,当知道当地人民困苦的只能以“菜杂炊和野草团子”为生的时候庆永便命近习取而食之,结果皆觉“难涩至极”,无法下咽。这个时候天保凶作已经基本平息了,作为亲藩之一越前藩,商业比较发达,土地也较为肥沃,情况还如此恶劣,可见当时的农民生活之困苦不堪。 1649年《庆安告谕》明文规定:“耕种要勤勉”,“夫妇均须劳作,妇女如侍候丈夫不周,喜爱喝茶闲谈,游山玩水,虽具姿色,亦应退婚”;“上自户主,下至儿童仆佣,平时在家,均应尽量节食”,不可“滥食大米”,更“不可购用酒及茶叶”,“百姓衣着,限麻布棉布,不得使用棉麻以外之衣料”,“有田不多,难于度日的人,如果孩子多,就要送人,要给人使唤”,要避免“以高利向人借米”造成“逐年利息追加”,“终至耗尽家产”的后果。 明治维新初期,京都的人均寿命是40岁,可京都是扶桑三京之一,生活水平就算高的了,市民都如此,偏远农村的农民生活可想而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江户时代的农村 (作者收集整理的资料,比较混乱,请各位读者老爷高抬贵手、切勿见笑。) 德川幕府时期,扶桑是彻底的农业社会,那么农村的真实情况是怎样的呢? 江户时代的农民按土地持有量分成几个等级,类似中华的地主、富农、中农、贫农、佃农。据《成熟的江户》一书记载,江户时代的农村平均是408石,404人,就这么几百人中,还分各种等级。 按是否有自己的土地分成高持和无高两种。 (其实农民拥有的只是耕种权,从法理上当时土地是归幕府、大名、皇室公卿和寺院神社所有,类似中华的田皮、田骨,使用权和所有权分离。) 高持又称“总百姓”、“大人百姓”、“头百姓”、“本百姓”、“百姓”,也就是说,江户时代的百姓也不是随便能当的,最起码要有地! 至于少数的“石持”、”名主”、“庄屋”,那是当时的武士后代或者豪农(地主、富农),在农村的地位很高,一般的中农被成为“本百姓”或“百姓”。 其中“乡士”比较特殊。一般乡士就是农村的武士,有自己的土地,未必有很多地。大部分乡士都是自家耕种,藩主要打仗的话还要服兵役。在土佐,乡士比较复杂,除了农村的武士外,还有一部分豪农买了武士的身份,类似当时的江户等大城市,很多町民有钱了就买个足轻的身份,法理上要服兵役,但实际上幕府和诸侯不给这些人安排职位,服兵役一般没他们什么事。 除了以上的农村高层,还有“草分”(垦荒地者)、“根生”(土生土长的)等中小农,这些都是“本百姓”或“百姓”,家里有地,但有时也给别人打打零工,有时也被蔑称为“地下百姓(じげびゃくしょう)”或“脇百姓(わきびゃくしょう)。 至于“水吞”和“小前”就是彻底无地贫农,“水吞”,意思是吃不起饭只能喝水,据说水吞是有少量的地,但小前是无地的农民,两者主要以给其他人帮工为生。 “水吞”和“小前”之下还有“家抱百姓”(家奴)、“被官”(家奴)、“谱代下人”(家奴)、“名子”(家奴)、“庭子”(奴仆所生子,可买卖)。这些人和“水吞”和“小前”被称为“分附”,意思是依托他人而生存。 “乡士”、“石持”、”名主”、“庄屋”,往往得到官府批准保有从祖上传下来的住房和着装上的特权,而其他农民则住在简陋得多的居所里穿着简朴的衣服。在一些村子里,上层和下层的农民甚至供奉不同的神社。上层村民和其他农民之间的差距是传统的社会习俗和给予高等家庭特权的法令共同造成的结果。 但因为“宗门人别帐”制度,也就是寺请制度,农民的婚丧嫁娶和出行、旅游都要到寺庙神社开证明,所以德川幕府后期往往是一个村子信奉一家寺庙或神社。 身份的不同除了经济上的差异还带来了政治上的区别。江户时代是村年贡承包制、五人组制等,也就是以村为整体收取田租和其它税赋。五人组制不仅限五家,有可能是十几家,互相担保,共同维护农村的秩序和承担税收及劳役,一家拖欠地租或犯禁,其余五人组制的家庭要担负连带责任。 “株座(かぶざ)”本来是农村中操办祭典的组织,但逐渐变成了全村的自治机构。但株座相对封闭,更考虑成员的身份(祖上历史),逐渐受到了新兴富农的挑战,“新禄(しんろく)”(新兴富农)和“旧禄(原来的农村高层)之间争斗不断,最后变成以有地和无地来区分。有地的农民组成了“村座(むらざ)”,以“是否在村中拥有田产”为判断“百姓”的标准,以“寄合”(聚合)的形式,商议本村大事,制定村规,选~举村吏,保证全村交纳年贡,共同举行祭神,兴办工程等,违反村规要受“村八分”(全村对他断交)的惩罚。村座由村長、年寄、家长、百姓代(農民代表)组成,逐渐取代了株座。 除此之外,当时扶桑农村中还保留着古代公社关系的残余,农民公有山林、草地,农忙期有进行劳动互助的“结”及兼有宗教信仰的互助性质的“讲”等组织,但都不允许贫农和佃农、雇农参加这类自治组织。 除了田租,农民还要承担地子、加地子等杂税和“用金”(摊派)。此外,农民还要服各种劳役,主要有“国役”和“助乡役”两种,前者指修桥、补路、修堤坝等,后者指大名“参觐交代”时,农民需为沿途驿站提供马匹和脚夫。 村座在以全村为单位分配田租、摊派、杂税和劳役时,村座成员占了很大的主动权,尤其是奉行所强制农民种植某种农作物时,村座成员往往在其中上下其手。 幕藩为克服财政困难,继续铸造劣币或者滥发不兑现的“藩札”,对农村提高年贡额,并丈量土地,增加固定产额的租率,甚至向农民提前一年征收年贡(“前纳”或者第三年的年贡(“前前纳”),贫困农民不断沦为佃农、雇农,据扶桑自己的资料,享保年间(公元1716年—公元1735年)近畿地区佃农已达农村人口的一半;公元1702年,在尾张藩(今爱知县)的尾浓江领地,120189家农户中,有土地的是90048户,没有土地的是28041户。 豪农(地主)、有土地的本百姓(富农、中农)都以大米为主食,“水吞”、“小前”(无地贫农)大米吃的少,以麦子、栗米、稗子加上蔬菜叶子为食,米糠萝卜蔬菜的拌饭或菜粥也比较常见。 一份资料表明,当时一家本百姓自耕农,1夫、1妻、1子、1女,共同耕作田1町、畑5反的土地,全年的收入折合铜钱170贯,大约33-34金,支出是143贯,主食是米2.5石、麦4.5石,没有什么大事和疾病的情况下,年结余是27贯,大概4.5-5.4金。 当时在江户做佣人,除了包吃、包住、一年两套衣服外,年收入男仆是2两金,女仆是1两金,就这样的收入,贫困农民趋之若鹜,由此可见当时农村下层的收入之低。 署名武阳隐士的作者在写于1816年的《世事见闻录》中说,“当今贫富不均优劣差异如此之甚,富裕者一人,其周围贫苦农民达二、三十人”。 幕末开国之后,面对外国的经济掠夺和幕藩的穷兵黩武,民间的生活愈加困苦,所以当时的社会动荡是不难想象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1853年白主奉行所的总预算(支出) 1853年白主奉行所的总预算(支出):74,625枚天保小判金 首先是上缴幕府的1千张毛皮,漂没200张,出使费用300两,相当于3900两黄金---当时是年初并不知道幕府要求上缴2000张。 (19世纪皮毛的价格很高,比我们今天保护动物的年代还要高,有记载1812年西洋商人一张海獭皮在中华可以卖到20美金,海豹皮要便宜一点,作者在这里算成12美金一张。根据资料,19世纪中期北米野牛皮的价格是每张4.56-3.84美金,这是生产原料的价格,海豹皮是按奢侈品来卖,实在是查不到海豹皮当年的价格,但在鲸海北部发展怎么能不利用海豹呢,所以推断了一个价格,属于本书的一个大雷,在作者被炸死前海请各位读者大人多多原谅。) 补贴农业的支出一千两。 又买了两艘蒸汽内河战舰一万六千两,其它军械采购一万两千两。 各分支领地修桥、铺路、建码头、修衙门一共三千四百两——北虾夷地十二处、宗谷一处。 乡学6866两——只所以这么多,不但因为白主普及免费教育,而且成人扫盲也不收钱,和儿童的唯一区别是饭菜不免费、课本不免费、服装不发,按儿童1年5金、成人1年1金计算。 医学馆补贴2861两,1人1两。 还有役职补贴: 包括白主在内代官预计建设13处领地,配了62个奉公人——小地方有3个人就得了,1个代官、1个税官、1个司库,年俸2100金。 法评定所、风说组10人,年俸500两。 町火付盗贼改组20人,年俸640两。 以上92人的行政费用是184两。 白主常备军包括十个陆上番组、六个水军番组,加上军令组、训练组、战略战术组和军备组,一共180人,一年俸禄是6120两,行政费用是3600两,总计9720两。 奉行所全民皆兵,成年男女一律参与军势训练,因为还没有退役的——沃依德屯之战倒是战死了两名足轻,所以退役补贴不用发,但预备足轻每人一年俸禄4金、耗费2金,预备足轻1445人,一年支出8670金。 以上总计一年支出67,841两黄金,共议会又给加了一成的备用金——直秀给小栗忠顺的5000两黄金的咨询费就是从这里出的,白主奉行所一年的预算支出是74,625枚小判金。 其中各部分占比:教育9.2%、医疗3.8%、军势62.2%、奉公人俸禄4.3%、行政费用0.2%、基础设施建设4.5%、上缴幕府5.2%、补贴农业1.3%,备用金占比9.1%。 这里没有写科研的投入,是因为白主现在没啥人才,有钱也搞不了科研——要到1854年白主才有科研投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1853年白主的总预算(收入) 1853年白主备案的预算案(收入)是152,341金,其中商税5.8%,农税0,特别收入(金矿)94.2%。 具体: 在东虾夷地的一处海边运上屋和4个内陆运上屋,商税金一百五十两——其中露天大煤矿在建设期,所以没有税金, 北虾夷地及宗谷,商税四百两金就——这里面还包括小石炭矿的一百两税金,北虾夷地的中南部是有大煤矿的,这里指的是露天小煤矿,因为规模下所以税金有限。 捕猎海豹2万只,抽税两千张毛皮,算作6000金。 捕鲸收入9万美金,折合2.3万小判金,抽2250金的税。 以上全部商税加起来是8800金。 农业是白主的扶持产业,奉行所不抽税。 金矿收入扣除成本后是143,540金。 总体就是152,341枚天保小判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德川齐昭的儿女 水户九代藩主德川齐昭一生子女多达37人,众多儿子被过继给其他诸侯做了世子,女儿也大半嫁给各地诸侯做正室,齐昭的侧室又多,也大多出自名门,所以齐昭的潜势力极为庞大,据说可以得到石高总计近两百万石的各藩藩主的支持。 齐昭的儿子中出了幕府将军1人、各藩藩主11人,扣除水户藩主2人、守山藩主2人,一共9个藩是齐昭的儿子当过政。 各藩藩主11人,扣除水户藩主2人、守山藩主2人,共9个藩 记录如下: 正室:登美宫吉子(有栖川宫织仁亲王(日语:有栖川宮織仁親王)之女) 长男:德川庆笃-水户藩主次男:次郎麿五女:唯姬七男:德川庆喜(昭致)-一桥德川家当主、第15代征夷大将军 侧室:古与(糸鱼川藩家臣萩原恊盛之女) 长女:贤姬(佐加子)-宇和岛藩主伊达宗城婚约者次女:色许姬三女:祝姬(钦子、本岐姬)-家老山野边义正(日语:山野辺義正)室 侧室:贞子(仙洞御所侍从松波光宁之女) 三男:三郎麿六女:松姬(明子)-盛冈藩主南部利刚(日语:南部利剛)室五男:池田庆徳(日语:池田慶徳)(昭德)-鸟取藩主九男:池田茂政(日语:池田茂政)(昭休)-冈山藩主九女:八代姬(孝子)-仙台藩主伊达庆邦(日语:伊達慶邦)室十二男:余二麿 侧室:直(家老山野边义质(日语:山野辺義質)之女、德川宗翰曾孙) 四女:比吕姬四男:四郎麿七女:庸姬八男:松平直侯(日语:松平直侯)(昭融)-川越藩(日语:川越藩)主八女:一叶姬十男:松平武聪(日语:松平武聰)(昭音)-滨田藩(日语:浜田藩)主十三男:余三麿 侧室:登闻(柳原中纳言隆光之女) 六男:六郎麿 侧室:利子(水户藩士立原杏所(日语:立原杏所)之女) 十女:静姬十一男:喜连川縄氏(日语:喜連川縄氏)(昭绳)-喜连川藩(日语:喜連川藩)主 侧室:万里小路睦子(万里小路大纳言建房之女) 十四男:松平昭训(日语:松平昭訓)十一女:茂姬(贞子)-有栖川宫炽仁亲王室十七男:土屋举直(日语:土屋挙直)(昭邦)-土浦藩(日语:土浦藩)主十八男:德川昭武(昭德)-水户藩主二十男:廿麿二十二男:松平赖之(日语:松平頼之)(昭邻)-守山藩主 侧室:德子(高丘参议永季之女) 十五男:余五麿十六男:松平忠和(日语:松平忠和(島原藩主))(昭嗣)-岛原藩主十二女:爱姬-高冈藩(日语:高岡藩)主井上正顺(日语:井上正順)室二十一男:廿一麿 侧室:道子(旗本高桥重贤(日语:高橋重賢)之女) 十三女:久姬 侧室:悦子(旗本高桥高明之女) 十九男:松平喜徳(日语:松平喜徳)(昭则)-会津藩主十四女:宁姬十五女:正姬-池田徳澄(日语:池田徳澄)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高须四兄弟 尾张德川庆胜、尾张德川茂德、会津松平容保、桑名藩松平定敬,四人是亲兄弟,都出身自尾张德川家的支藩高须,这四人先后都当了诸侯,以“高须四兄弟”闻名幕末——“高须四兄弟”总计掌握的石高为102.05万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幕府役职“侧用人”的介绍 写在前面: 1843年到1862年的侧用人是谁?根本查不到。当时幕府激烈变动,侧用人作为将军的最亲密助手,无疑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但不知道当时是谁,真是可惜! 有哪位读者朋友能查到的,请一定告知,提前感谢,辛苦了,多谢! 正文(资料来自中文维基百科——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人人可编辑的自由百科全书) 侧用人,原称“近习出头人”或“近习笔头人”,全称是御侧御用人。 江户幕府官职名。为将军近侍重臣。秋元泰朝、松平正纲、板仓重昌等,曾以近习出头人身份在德川家康左右顾问启达,乃侧用人源流。1681年(天和元年)五代将军纲吉任命牧野成贞为侧用人,始置此职。定员一人,非常设。多由谱代大名担任。为将军顾问,指挥御侧众,向老中、若年寄转达将军命令。虽位居老中与若年寄之间,但司上意下达,有时势凌老中。 著名的有五代将军纲吉时的柳泽吉保、六代将军家宣与七代将军家继时的间部诠房、十代将军家治时的田沼意次、十一代将军家齐时的水野忠成等。 地方大名亦设置有侧用人,简称为“御侧”,相对家老合议藩政,“御侧”则管理大名的家政,并担任嫡子的秘书,不过亦有些御侧曾担任奏者(取次)的工作。 第八代将军德川吉宗时期,改用原纪州藩的随从心腹加纳久通、有马氏伦担任,废除了侧用人名称,改为设置御侧御用取次,降为老中格以下职务。后于第九代将军德川家重时期,于宝历6年,再度启用时任若年寄的大冈忠光为侧用人,恢复侧用人名称,此后变成为老中格役职,不再是幕府最高职务。 1862年(文久二年)废止。后设奥挂,职权类似侧用人。 历代幕府的侧用人: 牧野成贞〔1680年(延宝8年)-1695年(元禄8年)〕 松平忠周〔1685年(贞享2年)-1690年(元禄3年)〕 喜多见重政〔1686年(贞享3年)-1689年(元禄2年)〕 太田资直〔1686年(贞享3年)-?〕 宫原重清〔1688年(贞享5年)-1688年(元禄元年)〕 牧野忠贵〔1688年(元禄元年)-?〕 南部直政〔1688年(元禄元年)-1689年(元禄2年)〕 柳泽吉保〔1688年(元禄元年)-1709年(宝永6年)〕柳泽吉保 金森赖时〔1689年(元禄2年)-?〕 相马昌胤〔1689年(元禄2年)-1690年(元禄3年)〕 畠山基玄〔1689年(元禄2年)-1691年(元禄4年)〕 酒井忠真〔1693年(元禄6年)-?〕 松平辉贞〔1694年(元禄7年)-1709年(宝永6年)〕 松平信庸〔1696年(元禄9年)-1697年(元禄10年)〕 戸田忠时〔1704年(宝永元年)-1706年(宝永3年)〕 间部诠房〔1706年(宝永3年)-1716年(正徳6年)〕 松平忠周〔1705年(宝永2年)-1709年(宝永6年)〕 本多忠良〔1710年(宝永7年)-1716年(正徳6年)〕 石川総茂〔1725年(享保10年)-1733年(享保18年)〕 大冈忠光〔1756年(宝暦6年)-1760年(宝暦10年)〕 板仓胜清〔1760年(宝暦10年)-1767年(明和4年)〕 田沼意次〔1767年(明和4年)-?〕 水野忠友〔1777年(安永6年)-1780年(天明元年)〕 松平信明〔1788年(天明8年)-?〕 本多忠筹〔1788年(天明8年)-1790年(寛政2年)〕 戸田氏教〔1790年(寛政2年)-?〕 水野忠成〔1812年(文化9年)-1818年(文化14年)〕 田沼意正〔1825年(文政8年)-1834年(天保5年)〕 堀亲寚〔1841年(天保12年)-1843年(天保14年)〕 1843-1862之间不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三行半代指江户时代女性写给丈夫的离婚书 江户时代的妇女地位是很低的,嫁人之后在家中的地位甚至比不上自己的儿子。 当时中华同样如此,所以什么孝道之类的,听听就算了,真信的就是大傻子——没有法令保障,没有独立的经济来源,凭啥尊敬你? 但也不是没有特例,在江户等当时的大城市,民间有“三行半”的习俗——女性有权写下三行半表明要离婚,将之交给丈夫就可以离婚。 三行半是指离婚书的内容只有三行多一点——当时的书写习惯是竖列,但被成为“行”。 但这只发生在富裕的町民阶层,而且往往女方父兄比较有实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泽村惣之丞-在作品中被增加了十岁提前出场 按照真实情况,1850年他才8虚岁,但作者对他非常喜欢,所以安排他提前出场,将他的出生日期改在1833年出生,1852年恰好二十一虚岁。 (说实话,现在作者对让他出场很后悔,因为混淆了真实感。所以以后除他以外不会出现这样的人物了。) 泽村惣之丞,别名泽村延世、前河内爱之助、关雄之助等,1843年(天保十四年)出生,为土佐国土佐郡潮江村(现高知县高知市潮江)的浪人之子。 在龙马建立的海援队有两个悲剧人物,这就是近藤长次郎和泽村惣之丞。 真实历史上,长次郎因为出身于馒头店而被海援队的同伴排挤(乡士排挤町人,当时的现实后世的可笑),结果因为他要私自去英吉利留学而被队友发难,自杀身亡。 (据说长次郎聪明好学,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掌握了对蒸汽船的维修和驾驶,颇为当时的英吉利商人所看重。) 泽村惣之丞,则是因为1868年误杀了萨摩藩士,为了避免萨摩藩的追究而给海援队带来麻烦而自杀身亡。 这也是一个悲剧人物,和龙马一样,倒在了维新成功之前。 经历如下: 少年时拜师间崎哲马,之后加入土佐勤王党。 1862年(文久二年)和吉村寅太郎一起脱离土佐藩,但为了向武市半平太报告现状而回到土佐。 1862年(文久二年)三月二十四日,泽村惣之丞与坂本龙马一起脱离土佐藩。 文久三年(1863),胜海舟向山内容堂请求赦免了坂本龙马脱藩之罪。坂本龙马自至便在胜海舟的门下求学,并为海军操练所的筹备而到处奔走。在他的带动之下,泽村惣之丞等一批人也先后投入了胜海舟的门下。 庆应元年(1865年)闰5月,跟随坂本龙马创立龟山社中,从事海运贸易。 1866年(庆应二年)和近藤长次郎负责帮助长州藩的伊藤博文、井上馨购入军舰及步枪。 庆应3年(1867年)龙马在龟山社中的基础上建立海援队,同伴中就有泽村惣之丞。 1867年(庆应三年)因坂本龙马被暗杀,曾策划对嫌犯三浦休太郎的复仇、但以失败告终。 1868年,由泽村等海援队队员入驻由于维新的混乱而成为无人状态的长崎奉行所,同时主动出面维持长崎的治安。 1868年1月14日,在巡视时误杀了萨摩藩士川端平助。 1868年2月18日(庆应四年一月二十五日),泽村为了避免萨摩藩的追究、而在海援队本部切腹自杀,享年26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克里米亚战争的起因和宣战时间 克里米亚战争,又名克里木战争、东方战争、第九次鲁土战争,自1853年10月20日开始,奥斯曼帝国、英吉利、佛兰西、撒丁王国等先后向鲁西亚帝国宣战,战争一直持续到1856年才结束,以鲁西亚的失败而告终。 战争的导火索是1853年6月21日尼古拉一世派兵进驻摩尔达维亚和瓦拉几亚两个多瑙河公国,而奥斯曼帝国要求鲁西亚归还这两个公国,并于当年的10月4日对不予理睬的鲁西亚宣战。 但战争扩大的背景相当复杂,几乎涉及了当时所有的欧罗巴大国。 鲁西亚进驻西进的原因: 一是泛斯拉夫主义盛行,多瑙海下游的几个公国都希望鲁西亚插手改善自己的处境,而鲁西亚也认为这是帝国的神圣使命; 二是当时奥斯曼帝国正在缓慢解体之中,鲁西亚想趁机占便宜,从第九次鲁土战争这个名称就可以看出,打奥斯曼帝国是鲁西亚的传统。 三是鲁西亚希望自己能出现在地中海上,借此在欧罗巴占据更大的发言权。 英吉利一直十分警惕鲁西亚的南下和西进,1840年签订的《伦敦条约》中,英吉利推动通过了禁止鲁西亚黑海舰队通过博斯普鲁斯海峡的条款。而克里米亚战争中如果鲁西亚获胜,无疑鲁西亚的战船将出现在地中海,这是重视海权的英吉利人万万不能接受的。 撒丁王国也是出于同样的考虑,认为“地中海已经十分拥挤了,不需要再新增一个主人”。 而佛兰西则是希望挑动诸强对鲁西亚的敌视,重而砸开围绕在自己身上的外交锁链——1815年9月,在鲁西亚、奥斯马加、普鲁士在打败拿破仑后缔结了神圣同盟,矛头所指就是佛兰西。因此佛兰西在1850年挑起的圣地之争,冀图引鲁西亚西进,重而激发其和列强之间的矛盾,而自己也能借此摆脱在外交上的困境。 而神圣同盟的另外两名成员,则先后背叛了鲁西亚: 普鲁士对1850年鲁西亚在普奥争端中袒护奥斯马加十分不满,兼之缺乏实际好处,所以保持了中立——实际上是抛弃了原本的盟友鲁西亚。 而奥斯马加本身对多瑙河下游垂涎三尺,十分反感普鲁士插手此地。 而鲁西亚对盟友的态度变化反应非常迟钝,于是吃到了大苦头: 1853年6月21日尼古拉一世派兵进驻摩尔达维亚和瓦拉几亚这两个多瑙河公国。 10月4日奥斯曼帝国对鲁西亚宣战。 10月16日,鲁西亚向奥斯曼帝国开战 1854年1月4日,英吉利和佛兰西的25艘战舰进入黑海为奥斯曼帝国的运输船队护航,虽然没有正式宣战和交战,但事实上已经是军势介入了。 2月6日,鲁西亚宣布与英吉利和佛兰西两国断交。 2月10日,尼古拉一世在圣彼得堡接见了英吉利使团,之后双方彻底谈崩了——战争的脚步继续逼近。 2月21日,鲁西亚宣布与英吉利和佛兰西处于战争状态。 3月27日,佛兰西对鲁西亚宣战,3月28日英吉利对鲁西亚宣战。 1854年4月20日,普奥两国宣布保持中立,并秘密结为防御同盟。 1854年6月3日,奥斯马加向普鲁士发出最后通牒,要求其立即从占领的两公国撤军。 最后一记重击来自精明的撒丁王国,1855年1月26日,其对鲁西亚宣战。 一时之间,鲁西亚在欧洲罗举世皆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扶桑米国和亲约定》-1854年” 这是米人保存的版本,扶桑保留的版本因为失火烧掉了。 在这个版本之后,双方还签订了附约十三条,是更详细的解释。 签订日期是和历嘉永七年三月六日(西洋历1854年3月31日) 用英吉利,扶桑,兰国三种文字,草成条约书各三份。(据说有唐文版本,但没有证据证明) 内容如下: “米利坚合~众国与扶桑帝国,以两国人民诚实不渝的亲睦和交往为旨,缔结此后遵守的条文。由合~众国派全权代表佩里赴扶桑,扶桑君主派全权代表林大学头,井户对马守,伊津美作守,鹈殿民部少辅,以敕谕为信,双方订立左约: 第一条:日本与合~众国,其人民为结永世不朽的和亲,无地域及人品的差别。 第二条:伊豆下田,松前箱馆两港,扶桑政府对美国船只所缺乏的薪水食品煤炭准备给予,又下田港,条约书签字时,即开放,箱馆则在来年三月开始开放。 第三条:合~众国船只漂至扶桑海时,扶桑给予援助,漂民护送至下田或箱馆。至于扶桑漂民及其所有物品,亦受同一待遇。又援助漂民所用费用,两国花费相等,故不必偿还。 第四条:漂民或来国的人民,与他国受同等的优待,不得拘禁,但应服从正直的法度。 第五条:合~众国漂民等,在下田,箱馆中,与在长崎的唐人,兰国人待遇相同,不得拘禁。下田港内小岛周围凡七里之内,得任意徘徊,箱馆方面待日后决定。 第六条:必须物品及其他,双方谈判后决定。 第七条:合~众国船只,至下田,箱馆两港时,须以金银钱及物品,购买所需物品,应依扶桑政府的规定。 第八条:求薪水食品煤炭及其他必须品时,由当地官吏办理,不得私自买卖。 第九条:扶桑政府给其他国家更有利条件时,米国得均霑之。 第十条:合~众国船只,若非遇飓风,不得泊下田,箱馆两港之外。 第十一条:两国政府自签字后十八个月,合~众国官员,得派驻下田。 (这条有争议,幕府认为根据日后的附约,是必须双方同意后才可派驻使节。但米人认为一方认可即可成行。) 第十二条:此次缔结之条约,两国应当坚守。合~众国总统批准后,致书扶桑大君,自今后十八个月,由君主批准之。” 这是长期锁国后的第一次条约。其中最重要的,是第九条的最惠国待遇,其他尚无辱国之处。 同年6月18日(和历嘉永七年五月二十二日),双方在附约十三条上签字。 增加了以下细则——其它细则实在找不到,抱歉! 米国人可以移动的范围只限于距离下田7里、函馆5里内,不能进入武家·町家。 米国人暂定的休息所位于仙寺·玉泉寺,美国人墓地位于玉泉寺。 米国人不能捕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1853年黑船第一次来访 下面是佩里黑船第一次来访的经历:(具体细节争议很多,这份是作者整理的) 网上有本书说嘉永五年(1852年)三月佩里带八艘军船到长崎,这可能是该作者笔误。 1852年3月佩里就任东天竺舰队的司令官,被授予“扶桑开国”的指令:“应以诚恳的态度,向扶桑人说明开国的必要以及米人并无传教之意,且米人与英吉利人毫无关系。但如扶桑态度顽固不肯订立商约,即以武力为后盾,表示强硬,不堕国威。” 1852年11月他带着米勒德·菲尔莫尔总统的亲笔信函从维吉尼亚州的诺福克港出航,当时是单舰巡防舰密西西比号,计划到香江汇合其它舰船。 在去扶桑之前,佩里做了充分的准备。他不仅从远航北太平洋的商船、捕鲸船和各种报纸上面获得了大量情报,还花2万美元巨资从西博尔德手上买到了扶桑的地图。同时他还带了大量礼物,比如蒸汽机车模型、有线电报机、葡萄酒、香槟、香水、照相机、望远镜、西洋军刀、军械等等。 佩里于1853年4月6日抵达香江,结果他接到了米国水军给他的新训令,“我国水军的任务,是保护通商,至于宣战与否,那是议会的权力。” 他在香江聘请了米人传教士卫三畏(威廉姆斯)担任他的扶桑语翻译。 1853年5月26日,佩里的船队到达那霸,在那里他逼迫那霸王国接受了与米国开港通商的条文。 7月2日,佩里率领船队离开那霸驶向了江户。 7月8日,左舷已经可以看到富士山,佩里下令全体进入战斗状态——佩里已经决定如果交涉不成不惜用武力打开扶桑的国门。 7月8日(和历嘉永六年六月三日)下午5时左右到达浦贺外海。 佩里的航线路线是诺福克港、加那利群岛、好望角、星洲、香江、那霸、浦贺。 7月8日当晚,扶桑与力中岛三郎助冒充浦贺副知事上船交涉,佩里让手下出面接待,给了扶桑三天时间要求接受国书,威胁对方说逾期他将率领船只闯入江户湾内海。 7月9日米人水军开始测量浦贺水道。 第三天7月10日勘测船到达观音崎附近——正式进入江户湾内海。 同一天,和历六月五日,浦贺奉行的告警信到达了江户,引发了幕府的大讨论。 7月11日、7月12日,佩里命令密西西比号作为护卫舰保护测量船继续在江户内海活动,据民间传闻测量船上的米人曾上岸。 和历六月七日(7月12日)早晨,浦贺奉行户田氏荣收到了江户送来的命令,要求他接受国书。户田派与力香山左卫门到“萨斯奎哈纳号”协商,在米方的坚持下,将国书传递的地点定为渔村久里滨(后来的横须贺)。 (未完待续) 第六天,7月13日,佩里下令鸣空炮庆祝米国建立日,但其实米国建立日是7月4日,这就是佩里对外显示强硬的态度而已。 同日,和历六月八日,幕府下令敲响报火灾的警钟,宣布江户进入非正常状态——按照道理,浦贺到江户约137公里,因此佩里在浦贺港附近鸣炮是传不到当时的江户的,所以这应该是幕府根据有敌船闯入江户湾内海才宣布江户进入临时状态,也就是之前米船进入江户湾内海勘测引起的,而不是挺到了炮声。 第七天,嘉永六年六月九日(1853年7月14日),双方在渔村久里滨(后来的横须贺)传递国书。 出席的人是: 扶桑方面有浦贺奉行户田氏荣和副手井户弘道,这两位冒充幕府高官,与力香山左卫门和中岛三郎助继续冒充浦贺奉行及副知事。 米人有佩里提督、副官和其他手下。 7月15日早上,佩里改乘“密西西比号”掉头开往川崎附近,继续测量北面的水域。 7月16日佩里将舰队开到略靠近湾口的猿岛并在上面继续进行测量,他将这个岛命名为“佩里岛”。与力香山左卫门上米船劝说,佩里表示“没有恶意”,只是防止幕府说话不算数,为明年的兵戎相见做准备而已。 7月17日佩里带队返航,途径小笠原群岛,在此建立了兵站,作为明年来航的前进基地。之后,佩里率领船队前往松江。 (1830年,曾有一些米国人在岛上开展过殖民,但是没有成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1853-1855《扶鲁和亲约定》的签订 《扶桑鲁西亚和亲及边界约定》的签订过程-普嘉廷1853年1854年的扶桑之旅 鲁西亚特使普嘉廷1853年8月9日(和历嘉永六年7月18日)率领四艘风帆战舰组成的舰队抵达长崎。 当时的长崎奉行水野忠笃采用了拖延的战术,将普嘉廷耗的火冒三丈,他突然宣称将直航江户湾,水野忠笃才告诉鲁西亚人,信早就送出去了,但幕府会仔细考虑后再派使者到长崎,这中间的时间最少要三个月。 普嘉廷知道至少三个月才能得到答复后大失所望——因为他有个强劲的对手,那就是米国人佩里,他唯恐被米人占先提前打开扶桑的大门,从而导致鲁西亚的利益受损。 1852年3月佩里就任米国东天竺舰队的司令官,被授予“扶桑开国”的指令,之后佩里向住在欧罗巴的著名的扶桑通西博尔德购买情报和地图。然后米国要迫使扶桑开国开港的消息终于传到了鲁西亚人的耳朵里——西博尔德因此被聘为鲁西亚的扶桑事务顾问。 1850年涅维尔斯科伊船长已经发现乌龙江口可以通航大船,虽然在1852年鲁西亚并没有探索完整个乌龙江,但太平洋的出海口依然牵动了皇帝尼古拉一世的雄心——从乌龙江口出海就是北虾夷岛,紧挨着的就是扶桑的虾夷地,因此鲁西亚人已经将扶桑划为自己在东方的潜在势力范围。 虽然鲁西亚和米国当时的关系不错——联手抵制英吉利是双方的共同意愿,但尼古拉一世的词典里分享是个贬义词,他依然希望可以在扶桑谋取最大利益。 听到佩里要率领舰队去扶桑后,皇帝尼古拉一世派心腹普嘉廷于1852年10月带着他的亲笔书信从欧罗巴出发,冀图赶在米国人之前到达扶桑。 但普嘉廷的旗舰“帕拉达号”在途中遇上风暴受损需要修理,所以鲁西亚人的舰队直到1853年8月9日才抵达长崎,而佩里率领的黑船舰队是7月8日到达的浦贺。 但是两只舰队都先后到过香江,因此普嘉廷是大概知道佩里的行踪的。 因此普嘉廷心急如焚,但他知道自己的风帆战舰不利于在港湾中行动,因此他没有轻举妄动,而且也不敢执行宣称的“直航江户湾”计划,他的选择就是返回香江和松江探听米国人的收获——1844年米国与中华签订了《望厦约定》,在松江设有米人租借地,是米人在远东的大本营,因此佩里的舰队很可能会出现在那里。 而且,中华英吉利南海之战后,英吉利、米国、佛兰西都与中华通过签署约定获取了重大利益,而鲁西亚却并未染指其中,普嘉廷也希望借此机会了解中华的内情看是否有机可乘——几年后普嘉廷如愿被任命为鲁西亚在中华的全权特使。 果然,鲁西亚特使普嘉廷在松江遇到了米人提督佩里,他打听到佩里并未达成使命后欣喜若狂,他向佩里建议“彼此合作共同压迫扶桑令其开港”,但佩里对突然冒出来一个竞争对手大为光火,加上瞧不上鲁西亚舰队的实力,因此并没有同意普嘉廷联手的建议。 普嘉廷何许人也,是未来几年在英吉利、佛兰西、中华之间火中取栗的人物,老奸巨猾的他趁佩里出港时突然拔锚前往扶桑——当时正是中华长发之乱的时候,佩里率舰队到中华南部沿海护侨去了。 1854年1月,普嘉廷率领三艘帆船战舰再次驶入长崎,而且他大张旗鼓,在礼炮声中带着仪仗队、军乐队大摇大摆地登陆,他大吹特吹,说只要一艘战舰就可以突破长崎——他寄希望于扶桑官员分不清蒸汽舰和风帆舰的区别,希望能借助佩里黑船的威风。 但普嘉廷遇到了一个老辣的对手——幕府的勘定奉行川路圣谟。 在1853年接到长崎奉行水野忠笃的告警信后,幕府成立了以大目付筒井政宪和勘定奉行川路圣谟的谈判小组,这些人在长崎已经等了一个多月了。 五十四岁的川路圣谟沉稳老到,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普嘉廷的焦躁,虽然不知道是何原因,但川路通过对细节的不断探讨把谈判的时间越拖越长——从1月19日至2月4日长达17天的谈判中,川路和普嘉廷不停地兜圈子,对细枝末节穷追不舍。 皇帝给普嘉廷的任务有两个,一个是迫使扶桑开国通商,而另一个是厘定边界,也就是讨论北虾夷岛和云雾千岛的划分——当时鲁西亚人已经视北虾夷地为囊中之物,1852年初鲁西亚皇帝尼古拉一世已经下达了开始侵占这个岛屿的命令。而云雾千岛,文化十年(1813年)扶桑鲁西亚在交战后达成和睦协议,约定将勘测边界,但之后鲁西亚人因拿破仑的入侵再未提起此事,已经搁置了41年了。 川路不停地引证这种资料,在察觉到普嘉廷有可能不会翻脸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地锱铢必较,终于等到了决定性的变化——普嘉廷扛不住了。 原来普嘉廷留在中华松江监视佩里舰队动向的船只到了长崎,除了佩里舰队的情报外还带来了一条重要的消息,”皇帝已经在在多瑙河下游动手,欧罗巴局势大变“。 1853年6月21日尼古拉一世派兵进驻摩尔达维亚和瓦拉几亚这两个多瑙河公国但当时苏伊士运河还没开始兴建——1859年4月25日开始-1869年11月17日建成,欧罗巴到远东需要绕非洲好望角,耗时大约4-6个月,所以这个消息直到此时才传到远东。 鲁西亚特使普嘉廷闻讯大惊——当时鲁西亚在1852年就已经开始筹备作战,他作为尼古拉一世的亲信和外交使者对此早有预料,他吃惊的是由此带来的远东局势变化。 英吉利对于鲁西亚人西进非常警惕,对鲁西亚人的势力冲出黑海进入地中海坚决反对,而且英吉利在远东的舰队的实力庞大,普嘉廷唯恐受到英吉利舰队的突然袭击,为了探察更为详尽的信息,于是他匆匆与幕府的谈判小组在1854年2月4日达成一个备忘录就离开了, 这个备忘录的内容是: 关于通商,如果扶桑批准与外国通商,幕府将首先批准与俄国通商。 至于北虾夷地和云雾千岛,暂时保持现状,日后再说。 普嘉廷之后的行程非常诡秘,途中到过中华的松江,当时宣战的信息并未到达远东,因此普嘉廷发现没事后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长崎。 (1854年2月21日,鲁西亚宣布与英吉利和佛兰西处于战争状态。3月27日,佛兰西对鲁西亚宣战,3月28日英吉利对鲁西亚宣战。) 他第三次出现在长崎的时间点并没有详细记载,只知道是《扶桑米国和亲约定签订》后,也就是1854年3月31日之后。 普嘉廷第三次驶抵长崎,因为此时的幕府谈判小组已经离开,他只好在向长崎奉行递交了有关划界通商问題的新要求后便匆匆离去——估计之前是收到了奥斯曼帝国向鲁西亚宣战的消息(1853年10月4日奥斯曼帝国对鲁西亚宣战。10月16日,鲁西亚向奥斯曼帝国宣战)。 种种资料显示,在当时鲁西亚人对英吉利和佛兰西的亲自下场是有所准备的,因此普嘉廷匆匆离开长崎的原因应该和上回一样,还是担心英吉利远东舰队的突然袭击。 接着他北上堪察加半岛,麾下的舰队参与了克里米亚战争的北太平洋部分——1854年、1855年英吉利和佛兰西的协同舰队攻击了鲁西亚人在鄂霍次克海及堪察加的港口,同时封锁了其在北米的殖民地阿拉斯加的对外通航。 1854年8月29日,英吉利和佛兰西的协同舰队出现在堪察加半岛的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港口之外,在炮击之后,8月31日及9月4日协同舰队发起了两次登陆战,但都被击退且伤亡惨重,而且期间总提督普拉斯在8曰30日在睡舱内意外身死,于是9月5日协同舰队离开了堪察加半岛,佛兰西舰队驶往旧金山,英吉利舰队则驶往魁北克。 之后在1854年10月21日,普嘉廷率四艘战舰抵达了虾夷地的箱馆,要求划界、开港,但当时的箱馆奉行已经回江户汇报去了,留守的手下和松前家都不敢逾越和鲁西亚人谈判,于是普嘉廷继续南下,在11月8日指挥舰队闯入大坂附近海面,12月在幕府的请求下前往伊豆半岛的下田港进行谈判——幕府想在长崎谈,但普嘉廷不同意。 (这时,佩里早就在6月28日带着舰队离开了下田港。) 经过近两个月的谈判,1855年2月7日,幕府被迫与鲁西亚使者普嘉廷签订了《扶桑鲁西亚和亲及边界约定》——又名《扶桑鲁西亚下田约定》,内容是: 两国之间的北部边境在得抚~岛和择捉~岛之间,择捉全岛属于扶桑,得抚全岛及其以北的库里尔(千岛)群岛属于鲁西亚。 北虾夷地的归属问题待定。 其它条件与同年签订的《扶桑米国和亲约定》和《扶桑英吉利和亲约定》类似,获得了最惠~国待遇以及在长崎、下田和箱馆补给的权利。 (1854年9月7日,英吉利东天竺舰队提督斯坦林格率4艘军舰来到长崎,10月14日,幕府与英吉利签署了《扶桑英吉利和亲约定》,给予了其在长崎和箱馆补给的权利和最惠~国待遇) 之后普嘉廷归国鲁西亚,因功晋升为伯爵——有资料显示,他是通过乌龙江回到圣彼得堡的,其率领的舰队直接划给了鲁西亚在远东的鄂霍茨克区舰队, 期间他还荣获了对手的尊敬——因为1854年-1855年英吉利远东舰队始终没有抓到普嘉廷的舰队,所以他拥有了”永远抓不到的普嘉廷“的称号。 附录: 普嘉廷以后的经历: 1857年2月,普嘉廷在鲁西亚驻英吉利武官的任上被任命为鲁西亚驻中华的全权特使,然后他又返回了远东。 1857年普嘉廷再到长崎,10月24日与幕府签订了《扶桑鲁西亚补充约条》。 1858年6月13日,他代表鲁西亚与中华签订了《中华鲁西亚天津约定》。 之后他抵达神奈川,于8月19日与幕府签订《扶桑鲁西亚修好通商约条》及《贸易章程》。 之后归国,因功于1859年他被晋升为海军上将。1861年,就任教育部~长。1881年,获扶桑授与一等旭~日勋章。1883年,死于佛兰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1854年佩里第二次黑船来访 1854年2月13日(和历正月十六日)米国东天竺舰队提督佩里带着七艘黑船突然闯入了江户湾。 这不是佩里第一次出访扶桑,就在7个月前,1853年7月8日(和历嘉永六年六月三日)—7月17日,提督佩里带着两艘蒸汽风帆混合动力战舰和两艘帆船战舰就来过江户湾,当时递交了米国大统领的国书,并要求幕府开港通商。 但扶桑的幕府当时采取了拖延的战术,认为“兹事体大、牵涉甚多”,需要仔细考虑才能给予答复,当时佩里提督同意延后谈判,之后他带着四艘黑船小笠原群岛前往中华松江。 在那里,他遇到了率领四艘帆船战舰的鲁西亚特使普嘉廷,普嘉廷向佩里建议“彼此合作共同压迫扶桑令其开港”,但佩里对突然冒出来一个竞争对手大为光火,加上瞧不上鲁西亚舰队的实力,因此并没有同意普嘉廷联手的建议。 此时正是中华长发之乱时期,佩里在扶桑未达到开国通商的使命就紧急返回松江就是为了护侨。 1844年中华与米国签订了《望厦约定》,此约定又名《五口通商章程》,允许米人可以在中华南部的五处港口通商,因此佩里的舰队在五地之间不断巡视。 老奸巨猾的鲁西亚特使普嘉廷趁佩里不在松江时突然拔锚出海,等佩里知道后他也毅然赶往扶桑——普嘉廷是鲁西亚派往扶桑的使节,除了扶桑他能跑哪去? 就这样,1854年2月13日(和历正月十六日)佩里带着七艘战舰硬闯江户湾——这次他并没有像上次一开始把船停在江户湾口的浦贺港外海,而是直接撞入了江户湾,停锚地是小柴冲附近。 江户的幕府重臣听到这个消息无不惊骇,然后就开始破口大骂——原来,上次双方约定的交涉地点是长崎,而且时间点也不是此时,有资料说是一年,也就是西洋历7月(和历六月)。 佩里是有意如此,即使鲁西亚特使普嘉廷没有偷跑,他也会直接闯入江户湾,根本不会去长崎——佩里在第一次来访时就曾经在自己的日记里写道,“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场,战舰离江户越近,扶桑官~员就越紧张”。 但是这么早来确实是因为普嘉廷——按佩里的原订计划,第二次来访应该是5月或6月,反正一定要提前来,以给幕府造成震撼。 当然幕府这些多重臣也不是吃干饭的,他们也没有完全相信米人提督佩里的话,提前准备了软硬两手: 硬的一手就是积极准备防御: 不但提前调集了兵马守护江户湾——没完全到位,而且在黑船第一次来访后不久(1853年10月和历嘉永六年九月)就开始在江户外海修建御台场——还在建,并从各诸侯收集大筒——幕府自己也在加紧铸炮。 软的一手是提前建立了谈判小组,林大学头,井户对马守、鹈殿民部少辅、松崎满太郎等四人被预定为谈判代表。 其中林大学头名韑字弸中,不但是幕府将军的心腹,而且也是首屈一指的“交涉专家”,在1853年主编完成了《通航一览》——这本书共350卷,记载了自1566年至1825年年间的扶桑与外国交涉事务。 井户对马守是江户町奉行井户觉弘,鹈殿民部少辅是御目付鹈殿长锐,松崎满太郎是幕府的儒官,精通文字和典故。 而且幕府不但建立了谈判小组,而且在搜集京都小朝廷、诸侯、幕臣和名士后得出了如何回复米人的结论,这个结论十分扯谈,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随机应变”,当然要求还是有的,从高到低的目标是“继续拖延、保持锁国不变”、‘’开港不通商“、”开港有限通商“、”开炮反击“——至于”开港通商“,这个谁也不敢提,自然就不会出现在选项里。 其实去年米人黑船第一次来访时,幕府就已经察觉到武力上的差距,只不过是煮熟的鸭子肉烂嘴不烂而已,不然也不会当时任由佩里在江户湾测量水文。 而这次佩里带来舰队规模更大,从四艘战舰变为七艘,所以经过讨论,幕府给谈判小组的底线迅速变成了‘’开港不通商“,当然如果米人豪横,这个底线也可以降低。 这里插一句,东天竺舰队提督佩里就是米国对扶桑的全权使节——佩里坚决不同意米国国务府派文官随行,理由据说是“没必要”,也就是他认为扶桑吃硬不吃软,最后肯定要动用武力,所以文官的发挥余地很小。当时的意米国国务府同意了他这个观点,因此把扶桑开国的任务全权委托给佩里一人。 可佩里1852年11月出行后,原本的大统领franklinpierce在当年的选~举中落败,1853年上任的大统领jamesbuchanan更改了强硬的交涉方针,佩里于1853年4月6日抵达香江,结果他接到了米国水军给他的新训令,“我国水军的任务,是保护通商,至于宣战与否,那是议院的权力。” 所以这次扶桑幕府算是死里逃生,躲过了一劫,但力不如人,米人佩里也没让这些人好受了。 黑船闯入江户后,浦贺奉行伊泽政义马上派支配组头黑川嘉兵卫乘船前去交涉——去年的浦贺奉行户田氏荣和奉行并(副奉行)井户弘道都已经被调职了,户田氏荣被明升暗降为西丸留守居,而井户弘道则一跃成为幕府的大目付,当时冒充浦贺奉行的与力香山左卫门变成了富士见宝藏库管理,而冒充奉行并的与力中岛三郎助则好的多,他是技术型人才,被派出督造幕府的第一艘西洋船船凤凰丸去了。 不过黑川嘉兵卫没见到佩里本人,据说当时佩里提督生病了,但也有可能是佩里提督依然保持着第一次黑船来访时的策略,”不是幕府高层他坚决不出面,以此显示自身的权威性。“ 这么做是有原因的,1846年米国东天竺水军提督詹姆斯贝特尔到浦贺要求与扶桑建立交往,当时幕府耍了个诡计,故意让一名武士找机会羞辱了贝特尔提督一次,贝特尔当时觉得公事重要就没有当场发怒,结果一下子让幕府藉此探到了底线,于是幕府拒绝了贝特尔的请求,而当时63岁的贝特尔提督过了两年就挂了,据说是对在扶桑受辱耿耿于怀,生生被气死的。 幕府当年占了便宜,可佩里在两次黑船来访过程中把这些都找回来了。 可怜的黑川只见到了在波瓦坦号上的佩里副手亚当斯,他要求米船开往浦贺港,但亚当斯的答复是,”佩里提督要求就在泊地的对岸谈判,如果不同意,那就在江户谈好了“,威胁之意显于言表——“万里来行,旷送时日,非所耐也。苟获报命,即挂帆去耳。犹不得命,则请直赴江户取决。否则泊品川,以待处分。” 浦贺奉行伊泽政义前后派了数拨信使向江户禀报最新情况。 得到急报的首席老中阿部正弘立即召开阁议。 当前的问题,是不能让黑船继续靠近江户,因此,幕府急派林大学头为首席代表,率江户町奉行井户觉弘、浦贺奉行伊泽政义、目付鹈殿长锐、儒者松崎满太郎等八人与米人交涉,阿部给林大学头的训令是“慎重行事,莫辱国”。 等到了米船泊地附近的岸边,林大学头等人开始交涉——依然是小船从黑船和岸边来回跑,为啥? 因此交涉地点不定米人提督佩里不肯下船见面,而幕府的谈判小组也不愿意贸然登船示弱。 扶桑谈判小组首先建议在镰仓谈,可佩里一打听镰仓在哪,然后立刻拒绝了,坚持就在这附近谈——这镰仓虽然也是江户附近,可却是三浦半岛的西面,看起来不远,其实在江户湾以外。 然后幕府方面建议的第二个地点是浦贺港,这个在江户湾的门口,也被佩里拒绝了,接着上次谈判的地点久里滨村(日后的横须贺)又被提出来,同样也被拒绝。 这个当然不是米人拒绝扶桑就同意换地点的,双方不断扯皮,不,是扶桑的谈判小组单方面不断扯皮,可能是存着耗尽米人水军清水和粮食的考虑,但也可能是更换谈判地点需要和江户请示,反正时间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了。 这个过程,又有两艘风帆战舰从外海驶来加入了佩里的舰队——这个时间点存疑,有资料说是1854年2月15日,也就是佩里到来的两天后,也有说其它时间的。 而且米人的黑船也没闲着,在确定谈判地点的同时,测量船不断向江户前进。 1854年2月24日(和历嘉永七年正月二十七日),波瓦坦号开到了江户的品川港近海,引发了江户市井的一片混乱。 波瓦坦号是去年从米国新到远东的蒸汽风帆混合动力巡洋舰,满载排水量2415吨,对于没有大船的扶桑,这就是一只不可力敌的大怪兽。当时报火警的钟鼓乱响,幕府重臣都以为米船打过来了,于是发动全部人手进行防御,尤其是各藩在江户的武士也被征集了,这些人造成了极大的混乱。 而且江户的建筑都是木屋,平日里普通火灾就会造成极大的损失,这要万一打起来,不但岸边的建筑都保不住,附近的建筑也要遭殃,而且江户曾有过全市大火的记录,因此烧到哪不好说,所以町民纷纷开始逃难。 在这种情况下,林大学头等人提议将谈判地点设在横滨村,于是在第二天,也就是2月25日佩里的副手亚当斯率领30人登陆横滨村进行现场勘查。 当时横滨村的扶桑居民以为要开战了,于是纷纷逃窜,结果在附近引发了更大的慌乱——据说是因为林大学头等人忘记了通知,对贱民的生死毫不在意,也有人说是因为属下工作不力,没有通知到位,反正当时是引起了恐慌。 亚当斯回到船上汇报后,米国东天竺水军提督佩里同意在横滨进行谈判,此后米船也不再靠近江户近海,幕府方面开始在横滨村搭建临时会所。 3月8日,也就是黑船二次来访的第二十四天,双方的谈判人员终于正式见面——也就是说,2月26日到3月7日,搭建这个临时会所用了十天的时间! 在上岸前,米船鸣了十七响礼炮,在乐队的伴奏下,佩里率领五百余人登陆,开始了第一轮谈判,结果非常之不顺利,据说佩里在开始不久就拂袖而去。 原来,在2月24日波瓦坦号迫近江户近海之后,幕府召集了诸侯和重臣商议到底该怎么办,是打还是和。 当时水户的隐居大殿(退休的藩主)德川齐昭和一些诸侯要求武力抵抗,但会议现场大部分的声音还是要谈——因为确实打不过。 人家米船漂在海上,我们的战船都是小船,怎么打啊。德川齐昭认为米人肯定要靠近岸边进行炮击,到时开炮还击就是了,但有1842年的英吉利中华南海之战的例子,大家都认为炮击取胜的希望很小。有人表示可以放米人上岸来打,这个就更荒谬了,人家万一在炮击后不上岸,那不扯淡了——白挨一顿毒打,而且在将军驻跸地江户开战,大家都觉得要谨慎。 但大家都不能明说”我们不行“,只能表示”以和为贵,但打起来我们也不怕“。 所以给林大学头等人的最新命令是”可以在横滨谈,但不要辱国“——这个命令有多坑爹呢?结果在谈判的第一天就显示出了结果。 3月8日,幕府和米人在寒暄后,林大学头递交了给米人国书的正式回信,还是兰语版本,信中大意是”扶桑大君刚刚过世,幕府的内部事务很多,所以不便进行交涉。米国要求的避难港、补给港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但需要等过一段时间幕府腾出手来再谈“。 这还是抱着能拖一天就拖一天的态度在敷衍,可佩里带着九艘战舰可不是来听这个的,他当即表示“如扶桑不接受我方的要求,将从米国本土调集100艘的军舰到江户湾开战”,同时他又批判了幕府对待漂流民的处理方式,他认为“扶桑不仅不去救助别国遇难的船只,还不接受送返的本国漂流民,实为不仁之至,和礼~仪之邦的传闻实在是天差地别“。 前一句还好,毕竟流氓咱也不是没见过——这外国的流氓虽然是头一次见,但本国的流氓多了去了;但这后一句,确实令自诩道德之士的林大学头等人羞愧。 但好在佩里说完就拂袖而去了,这避免了大家继续尬尴。 第一轮的谈判结果迅速送到了江户城,面对米人特使赤裸裸的军势威胁,老中们紧急召集包括德川齐昭在内的幕府重臣前来江户城进行商议,这次大部分的诸侯和幕府旗本都同意互相救济漂流民、开设避难港和补给港,但德川齐昭仅同意营救漂流民一项,对其余事项都继续反对,他还表示”打就打,怕的是孙子“。 在此会议中,幕府的首席老中阿部正弘始终保持沉默,看着齐昭等少数人被众人围攻,最后的结论就是可以谈——这回不拖延了。 但在会议后的次日,齐昭开始称病不出,不再参与与米人谈判的任何会议。 3月13日,幕府和佩里进行了第二轮谈判。 在谈判开始后,佩里抢先拿出了米方的约定草案,并且提供了1844年米国与中华签订的《望厦约定》文本给幕府的谈判小组参考,于是当天就在研究文本中渡过——可怜的幕府对开国几乎毫无准备,兰国商馆也未在此之前提供任何帮助。到底是幕府之前一直拒绝还是兰人没有提供过,到今天还对此争论不休。 中午休息的时候,佩里让马其顿舰的舰长阿伯特带人献上精心准备的礼物,从幕府将军、老中到扶桑谈判组成员都有,这些包括给幕府将军的小船等、给老中首席阿部正弘的落地摆钟等,还有葡萄酒、香槟、香水、照相机、望远镜、西洋军刀、左轮手枪等等。 而且这里礼物里还包含了蒸汽机车模型、有线电报机各一套,并且佩里让人在附近搭建演示。 这个蒸汽机车模型就是小火车加轨道,不但能运作而且可以让人坐在蒸汽机车的特制车厢上在轨道上绕圈子。搭建起来后顿时引发了轰动,据说林大学头等人工作之余非常喜欢用这个散心。 而有线电报机运作起来也带来了阵阵惊呼,在没有喊话的情况下,居然可以远距离通信,这是幕府重臣们第一次感受到了西洋科技的进步! 第二天,幕府方面也进行了回礼,包括扶桑的字画、瓷器、漆器、扇子、武士刀及精美的滑膛枪等,另外还送了米二百俵、鸡二百只,由五个力士(相扑手)进行搬运——希望借此显示扶桑的勇猛。 但第二轮谈判依然非常艰难,互相救济漂流民的部分通过了,但幕府方面坚持不同意开港通商,理由和当时的中华一样,”我扶桑地大物博,无需通商交换有无。“ 无奈之下,佩里只能改变策略,3月17日他同意双方暂时不进行通商,但要求幕府开设避难港和补给港。 林大学头等人表示要向江户方面请示,于是3月13日-3月17日的第二轮谈判结束。 这次很快就得到了幕府的答复——”可以谈“,但这个时间点没有资料明确记载,反正第三轮谈判就这么开始了, 这次谈判主要是围绕避难港和补给港的相关各种细节以及港口位置,佩里提出以箱馆和浦贺或其它神奈川港口为开港地,而幕府方面坚持选在箱馆和下田港。 佩里在得知幕府倾向开放下田港后,就向下田港派出了两艘调查船。 这轮谈判的时间比较长,期间佩里多次加码,他又提出了开设领事屋、允许米人登陆上岸、划出专属活动区域、自由采购所需物品等要求,幕府方面则附加上了一定的限制后接受了其中的多项要求——在开设领事屋一事上双方日后争议很大,幕府认为”根据后来的附约,是必须双方同意后才可派驻使节“,但米人认为”一方认可即可成行“,据说是双方对不同语言版本的误解。 3月27日,双方达成一致,然后林大学头派人将最终版本送往江户审核。当天晚上,佩里邀请幕府谈判组成员到米船上参加宴会,双方痛饮香槟酒。 1854年3月31日,扶桑与米国签订了第一个约定,双方交换了条约的文本,即《扶桑米国和亲约定》,双方代表签字之后佩里派副手亚当斯携合约和报告返回米国——幕府坚持米人大统领先签字然后幕府将军才会签字。 而佩里及留下的米人水军则由森山荣之助等幕吏引导,游览附近五英里的地区。 林大学头等人以为事情就这么平安过去了,但他们想错了——几天后米船在江户湾重新开始测量水文,4月9日佩里率密西西比号和波瓦坦号两艘蒸汽风帆混动动力舰悍然北上航行至江户近海,。 事情突然有了变化,幕府一时措手不及,在多次抗议和沟通之后,佩里表示”没有恶意,完全是好奇“——据说这是佩里在抗议幕府不同意米人立即登陆下田港。 4月11日,他命令属舰分赴小笠原群岛和下田港两地,但佩里的旗舰已经留在江户湾——佩里之前在小笠原建立兵站,去那里是为了补给;而去下田则是为了实地勘查。 4月18日早四时佩里旗舰开往下田港,下午三时十分抵该港,他当场赞美下田港,并曾亲自登陆视察。 5月13日,他又由下田赴箱馆,于17日抵达。经过视察后,他于6月3日离港,6日返回下田。 翌日,佩里在了仙寺与林大学头等会见。经过数次谈判,6月18日,双方在附约十三条上签字。 6月21日,佩里开始准备离开扶桑,6月28日米船全部离港。 1854年7月1日佩里抵那霸,在那里他重新修订了去年与那霸王国订立的约定。6月17日他率领舰队离开那霸直航香江。 结果在香江佩里接到命令要他返回米国,于是他踏上了回国的旅途,于1855年1月12日到达纽约——从1852年11月他离开米国时算起已经过去了两年零两个月。 ps: 《扶桑米国和亲约定》请参阅作品相关里的“《扶桑米国和亲约定》-1854年”。 林大学头,名韑,字弸中,号复斋,日后著有同佩里的交涉记录《墨夷应接录》。当时他拒绝在英文版的文笔上签字,理由是他看不懂英文,不知道英文版的内容。 当时佩里送给幕府的礼物中有香槟酒,但扶桑民间以讹传讹,香槟酒变成了中华特产”三鞭酒“——是谣传还是有意讽刺幕府不行,这个谁知道呢。 1854年佩里六十岁,4月10日是他的生日,这也是后世有学者认为4月9日前后佩里率两艘军舰前往江户近海的原因——因为时区不同,他想在六十岁生日这天看看这个被自己亲手打开国门的国度首府是什么样子。 佩里后来的经历: 1855年,佩里回到米国,议院投票通过给予他20000美金以表彰其在扶桑的功绩。 佩里用部分奖金出版了他的著作《扶桑远征记》———三卷的《米国舰队在中华海和扶桑的远征报告》。 他担任的最后一个职位是navalefficiencyboard。1858年3月4日,也就是卸任该职位才刚慢2天时,他就在纽约市去世了,死因是风湿热(已经蔓延到心脏)和有因痛风和酗酒引起的并发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关于下田奉行 关于下田奉行 下田奉行属于幕府的远国奉行之一,负责伊豆下田港的警备、船舶监督、货物检查和当地民政。定员1~2名,役高1000石、役料1000俵。 第一次设立日期是1616年——元和二年,始置下田奉行。 然后在1721年被取消了——享保六年,将军吉宗始开泰西禁书之禁;废伊豆、下田奉行,始置相模、浦贺奉行。 第二次设立日期是1842年——天保十三年12月,增设伊豆國下田和武藏國羽田兩奉行。 从这里开始有争议: 有说法,1844年下田奉行又被取消——这里有争议,羽田奉行是有资料证实被取消的,而下田奉行是否同时被取消没有详细记录。 在书中,作者菌采取了被取消的说法,根据有三个: 一个是1849年的时候,英吉利船只到下田抢劫,是韭山代官江川英龙出面处理的,这说明当时是没有下田奉行的——越权处理是幕臣的大忌。 “嘉永二年(己酉)夏四月,英吉利船来浦贺,上陆。奉行户田氏荣,奉教斥之。归途剽掠下田,测量山海。韭山代官江川太郎左卫门谕去之。” 另一个是下田奉行和羽田奉行是同时设立的,设立人是当时的老中首席水野忠邦,羽田奉行撤销是水野失势时发生的,既然连江户湾内的奉行都被撤销,那伊豆半岛的下田哪里值得保留——伊豆国是个山区,下田没啥出产,做琼脂的石花菜倒是挺有名的,但基本属于穷地方。 第三个根据是黑船二次来访时的轨迹。 1854年3月31日,扶桑与米国签订了第一个约定,《扶桑米国和亲约定》。 然而,直到4月11日,佩里提督才命令属舰分赴小笠原群岛和下田港两地,但佩里的旗舰还是留在江户湾。4月18日佩里才带着旗舰开往下田港,之后曾亲自登陆考察。 那么这里面的问题是,为何佩里在江户湾停留了那么久? 当然可以解释为佩里施压幕府或者测量水文。 但1854年2月24日蒸汽舰波瓦坦号开到了江户的品川港近海,4月9日佩里率密西西比号和波瓦坦号两艘蒸汽风帆混动动力舰悍然北上又航行至江户近海。 这两次航行表示至少在“4月9日”佩里已经基本搞清楚了江户湾的水文——至少开到江户近海的路线已经摸清楚了。 而且4月11日佩里提督才命令属舰分赴小笠原群岛和下田港两地,可他自己4月18日才起航去下田。 4月11日-4月18日佩里在江户湾磨蹭什么? 有说法是幕府直到4月17日才通知佩里可以登陆下田。 因此,1844年下田奉行又被取消的可能性很大,幕府为了重新布置下田才花费了如此多的时间——《扶桑米国和亲约定》中约定,签订日下田立即开港,当时可是3月31日。 以上根据让作者支持“1844年下田奉行又被取消”这个观点。 当然,幕府后来任命了新的下田奉行,这就是安政二年(1855年)任下田奉行的井上清直,之前的下田奉行据说是江川英龙,这也是蛰伏多年的江川回归幕府中枢的开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黑船后幕府的治政革新1853-1855年 黑船来访后幕府的治政大革新(1853年-1855年) 幕府因为不相信1852年兰国商馆的通报,所以没把米人来访当真,虽然之后在江户附近增了一些兵马,但当嘉永六年六月黑船真到了江户湾的时候,上下手忙脚乱,与米人的交涉完全是浦贺奉行一手包办的——江户遥控指挥。 第一次黑船来访结束后,幕府开始了治政大革新。 不过1853年还只是初步的调整,真正的大革新要等第二年黑船再来之后才真正开始。 1853年黑船来访后还发生了一件大事,当时的幕府将军,第12代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庆死于嘉永六年六月二十二日——黑船走后的第十天,死因据说是黑船到来前就有病在身,黑船走后病情突然加剧而死。 但也有一种说法,是大奥医官(将军的御医)用药不当,这种说法的根据是,在家庆死后不久首席老中阿部正弘就将兰医伊东玄朴任命为御医,打破了二百多年来大奥医官全都是汉医的传统。 当时的新任公方样是三十岁的家祥——嘉永六年十一月二十三日正式逢京都小朝廷的旨意继位,同时更名为家定。 家祥的身体自幼虚弱,而且脾气古怪很难沟通,后世传闻这是铅中毒过重导致的——当时大奥女官的化妆粉里含铅量非常之高,认为他患有轻度脑瘫、体弱多病且智力低下。 因此,实权逐渐转移到公方样的侧近群臣和幕府老中们的手中——侧近群臣是幕府将军的私人秘书和顾问,老中则是幕府名义上的最顶级执政官员,可以类比中华明代的司礼监和内阁,但因为家祥不给力,幕府的司礼监总体上斗不过内阁。 当年的和历七月,在首席老中阿部正弘的提议下,幕府将米人国书译本分送各藩大名和重要幕臣征询对策。 其实老中们送的是密信,也就是暗中行事,而且也不是所有大名和幕臣都得到了询问,可后来有人走漏了消息,朝野之间对此议论纷纷,最后幕府没办法,扩大了征询意见的范围,变成了所有大名和幕府重臣都可以提建议。 后来也有不少诸侯的重臣、当时的名士、低级幕臣通过各种渠道递交了建白书(建议书)。 根据搜集来的建白书,幕府在1853年采用了一些应对——更深一步的革新发生在1854年幕府被米人第二次黑船掐着脖子签订了《扶桑米国和亲约定》之后,总之1853年幕府还没吃到真正的苦头,所以革新力度不大。 这些应对是: 首先,幕府调整了一些役职变动,一些变动如下: 水户老藩主德川齐昭被任命为海防挂,正式参与幕政。 原浦贺奉行户田氏荣当了西丸留守居,原“浦贺奉行并”井户弘道升任大目付——据说是明升暗降,同时,池田长溥卸任大目付。 精通兰学的名臣川路圣谟被任命勘定奉行。 江川英龙被任命为勘定吟味役兼海防挂。 之前被“谨慎”高岛舜臣(高岛秋帆)被放出,担当了韭山代官所的手代,协助江川英龙建御台场。 以漂流民身份回国的中滨万次郎被幕府征召,在江川英龙的属下从事英文的翻译工作。 胜义邦(胜海舟)出仕,作为“下田取缔手付”,在江川英龙的属下负责铁炮训练和兰书翻译。 同时的政务变化: 1,和历八月要求兰国商馆“罢杂货,代以输入军械”,算是正式开启了备战模式。 2,九月十五日解除了“大船建造禁令”,允许各藩在向幕府报备后建造大船。同时幕府也允许各诸侯在报备过后建造台场、铸造大筒和新式铁炮。幕府同时自己也开始建造大船、铸炮和修台场——浦贺水军开始建造凤凰丸(与力中岛三郎助监造),在汤岛铸炮场建造新式大筒,幕府在各御领地开始修台场。 3,敦促江川英龙加快建造反射炉——1850年(嘉永三年)江川开始在伊豆韮山建造反射炉,但最终建成是1857年。 4,开始修建御台场——嘉永六(1853年)·九~安政元·十一,但只建至第6台场便中止了。 5,同时开始调集更多的诸侯兵马守卫江户湾,同时整顿幕府御领各地的武备。 6,向京都的小朝廷详细汇报黑船来访的情况——当时只是通报而已,并未咨询小朝廷的意见,其实不是革新,黑船来的第二天就派人通告了。 7,十一月开始向江户和大坂的豪商征集献金以应付军势开支。 可以说1853年幕府的革新还是集中在军势方面。 1854年黑船第二次来访,西洋历3月31日幕府被逼签了《扶桑米国和亲约定》,这深深地刺激了扶桑和幕府。 嘉永七年(1854年)四月十日,老中首席阿部正弘申请辞职,但幕府没有批准。 等黑船6月28日全部离开后,和历六月,在征集了幕府重臣的建议后,阿部等老中向幕府提出了全面革新的纲要,其中包括3个核心及37条意见: 调整藩国、幕府、小朝廷之间关系,建立扶桑一致体系; 收回松前藩在箱馆一带的领地,并设置箱馆奉行; 解散同业公会“株仲间”,抑制物价上涨,允许各藩自由贸易; 鼓励开垦沼泽和荒地,奖励举办西洋产业; 废除赐献,取消虚饰礼仪,提倡节俭,整顿财政; 加强海防,改革军势,学习西洋技术; 增强对西洋诸国的信息收集; 广开言路、破格登用人才; 加强民间议论管理,严格书籍检查(之前的书籍出版就已经是必须由奉行所审议了),取缔不良文艺和不法书籍。 等等。 其中比较有名的具体措施有: 1,提拔人才——1853年到1855年先后被重用的幕臣包括川路圣谟(勘定奉行、海防挂)、松平近直(勘定奉行)、水野忠德(勘定奉行)、筒井政宪(大目付)、堀利熙(目付)、永井尚志(同前)、岩濑忠震(同前)、大久保忠宽(同前)、竹内保德(箱馆奉行)、井上清直(下田奉行)、、江川英龙(勘定吟味役、海防挂)、高岛舜臣(韭山代官手附)、胜义邦、中岛三郎助、中浜万次郎等人。 2,讲武所——1854年,为强化武备筹划设置讲武场,后改称讲武所,于安政三年(1856年)在筑地铁炮洲正式开业,向幕臣及其子弟讲授武艺和洋式炮术——1855年江户大地震导致在建校舍被毁,所以延误开业。 3,海军传习所——1853年开始筹划,但直到1855年兰国人才送来了相关教官和蒸汽舰soembing(爪哇岛上的一座火山名),幕府将船更名为观光丸,在长崎开办了海军传习所。 4,洋学所——幕府在天文台中曾设有蕃书和解御用局,安政二年(1855年)将其改组并使之独立出来新设为洋学所。安政三年二月改称为蕃书调所,置于九段坂下(第一任头取是古贺谨一郎),第二年(安政四)一月开始授课(约190人出席),从安政五年起不仅限于幕臣子弟,一般的藩士子弟也可入学。该所在教授兰书的同时也加授英学;而且不仅授课,也从事翻译,参与幕府的对外交涉,在摄取外国情况方面做出了贡献。在教师中集中了以箕作阮甫、杉田成卿等为首的一批人才,他们是振兴洋学的中坚力量。文久二年1862年迁至一桥门外,并改为洋书调所,文久三年改成开成所。(见原文第37页,以下类同——译者注) 5,毁钟铸炮令——安政二年(1855年)三月,幕府要求扶桑各地的寺庙献钟来作为铸造大筒的原料。 6.虾夷地的开发和防御: 安政二年(1855年)二月二十二日,幕府将乙部村以北、木古内村以东的蝦夷地以及渡岛半岛南西部的土地划为御领,补偿给原本的领主松前家陆奥国梁川和出羽国东根合计三万石的领地以及手当金每年一万八千两黄金。(之前箱馆一带的领地已经在1854年被幕府收回了。) 同年四月,令三家诸侯伊达庆邦、佐竹义睦、津轻顺承,发兵戍虾夷及箱馆——松前家的居城福山城(松前町)还是松前家的,所以松前家也参与了防御。 安政二年年(1855年)开始筹划箱馆建城,安政4年(1857年)7月开始建造五棱郭。 完毕,谢谢阅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中华米国望厦约定-本资料来自百度百科 本资料大部分来自百度百科,链接地址为: https:/item/%e6%9c%9b%e5%8e%a6%e6%9d%a1%e7%ba%a6/1859110fr=aladdin 作品相关里的资料有的是摘录的,这部分以后会特别注明;还有一部分是作者菌自己整理的——谁能想到动笔之后才发现很多资料不准确呢? 另外资料较多,不必仔细阅读,仅供有兴趣的读者朋友参考而已。 《望厦约定》 又称《中华米国五口通商章程》,是1844年(道光二十四年)7月3日中华与米国在濠镜的望厦村签订的约定,也是清政府与米国签订的第一个约定。 中华米国《望厦约定》共34款,并附有关口税则。主要内容为米国在通商、交涉等方面,享有与英吉利同等的权利。也就是说,英吉利通过南海之战获得的特殊权益,除割地、赔款外,米国全部获得,而且在许多方面危害中华更甚: 1、协定关税。 约定规定:“倘中华日后欲将税率变更,须与协众国领~事等官议允”。——失去自主权。这和与英吉利的约定一样。 2、扩大领~事裁判权范围。 约定规定:中华民与米国民发生诉讼事件,米国民由米国领~事等官府捉拿审讯,按照米国法律与惯例处理;米国民在中华与别国民发生争议,“应听两造查照各本国所立约定办理”,中华官府无权过问。由此,中华对米国民的逮捕、审讯定罪、惩治的司法权力全部丧失。 3、侵犯中华的领海权。米国兵船可以任意到中华港口“巡查贸易”,中华港口官府须“友好”接待。停泊在中华的米国商船,中华无从统辖。 4、规定了12年后可以“修约”的条款。此外,约定还同样规定了片面最惠国待遇,如中华日后给他国以某种优惠,米国应一体均沾。 《望厦约定》原文: 一八四四年七月三日,道光二十四年五月十八日,望厦。 兹中华、亚美理驾洲大协众国欲坚定两国诚实永远友谊之约定及太平和好贸易之章程,以为两国日后遵守成规,是以中华大皇帝特派钦差大臣太子少保两广总督部堂总理五口通商善后事宜办理外国事务宗室耆;大协众国大伯理玺天德特派钦差全权大臣驻中华顾盛;各将所奉便宜行事之上谕及钦奉全权之敕谕,公同较阅照验,俱属善当,因将议明各条款,胪列于左: 第一款嗣后中华与大协众国及两民人,无论在何地方,均应互相友爱,真诚和好,共保万万年太平无事。 第二款协众国来中华贸易之民人所纳出口、入口货物之税饷,俱照现定例册,不得多于各国。一切规费全行革除,如有关口胥役需索,中华照例治罪。倘中华日后欲将税例更变,须与协众国领~事等官议允。如另有利益及于各国,协众国应一体均沾,用昭平允。 第三款嗣后协众国人,俱淮其挚带家眷,赴广~~州、福~~州、厦~~门、宁~~波、上~~海共五港口居住贸易,其五港口之船只,装载货物,互相往来,俱听其便;但五港口外,不得有一船驶入别港,擅自游弋,又不得与沿海奸民,私相交易;如有违犯此条禁令者,应按现定条例,将船只、货物俱归中华入官。 第四款协众国人既准赴五港口贸易应须各设领~事等官管理本民人事宜;中华地方官应加款接;遇有交涉事件,或公文往来,或会晤面商,务须两得其平。如地方官有欺藐该领~事各官等情,准该领~事等将委曲申诉中华大宪,秉公查办;但该领~事等官亦不得率意任性致与中华官民动多抵牾。 第五款协众国民人在五港口贸易,除中华例禁不准携带进口、出口之货物外,其余各项货物,均准其由本国或别国贩运进口售卖,并准其将中华货物贩运出口,赴本国或别国售卖,均照规定约定纳饷,不得另有别项规费。 第六款凡协众国船只赴五港口贸易者,均由领~事等官查验船牌,报明关口,按所载吨数输纳船钞,计所载货物在一百五十吨以上者,每吨纳钞银五钱,不及一百五十吨者,每吨纳钞银一钱,所有以前丈量及各项规费全行裁革。或有船只进口,已在本港关口纳完钞银,因货未全销,复载往别口转售者,领~事等官报明关口,于该船出口时,将钞已纳完之处在红牌内注明,并行文别口关口查照,候该船进别口时,止纳货税,不输船钞,以免重征。 第七款凡协众国人,在各港口以本国三板等船附搭客商,运带行李、书信及例不纳税之零星食物者,其船只均不须输纳船钞外,若载有货物,即应按不及一百五十吨之数,每吨纳银一钱,若雇用内地艇只,不在按吨纳钞之例。 第八款凡协众国民人贸易船只进口,准其自雇引水,赴关隘处所,报明带进;候税钞全完,仍令引水随时带出。其雇觅跟随、买办及延请通事、书手,雇用内地艇只,搬运货物,附载客商,或添雇工匠、厮役、水手人等,均属事所必需,例所不禁,应各听其便,所有工价若干,由该商民等自行定议,或请各领~事官酌办,中华地方官勿庸经理。 第九款协众国贸易船只到口,一经引水带进,即由关口酌派妥役随船管押,该役或搭坐商船,或自雇艇只随同行走,均听其便;其所需食用,由关口按日给银,不得需索商船丝毫规费,违者计赃科罪。 第十款协众国商船进口,或船主,或货主,或代办商人,限二日之内,将船牌、货单等件,呈递本国领~事等官存贮,该领~事即将船名、人名及所载吨数、货色详细开明,照会关口,方准领取牌照,开舱起货。倘有未领牌照之先擅行起货者,即罚洋银五百大圆,并将擅行卸运之货一概归中华入官。或有商船进口,止起一分货物者,按其所起一分之货输纳税饷,未起之货均准其载往别口售卖。倘有进口并未开舱即欲他往者,限二日之内即行出口,不得停留,亦不征收税饷、船钞,均候到别口发售,再行照例输纳。倘进口船已逾二日之限,即须输纳船钞,仍由关口填发红牌,知照别口,以免重征。 第十一款协众国商船贩货进口、出口,均将起货、下货日期呈报领~事等官,由领~事等官转报关口,届期派委官役,眼同该船主、货主或代办商人等,秉公将货物验明,以便按例征税。若内有估价定税之货,或因议价高下不等,除皮多寡不齐,致有辩论不能了结者,限该商于即日内禀报领~事官,俾得通知关口,会商酌夺。若禀报稽迟,即不为准理。 第十二款协众国各口领~事官处,应由中华关口发给丈尺、秤码各一副,以备丈量长短、权衡轻重之用,即照粤关口部颁之式盖戳镌字,五口一律,以免参差滋弊。 第十三款协众国商船进口后,于领牌起货时,应即将船钞交清。其进口货物,于起货时完税,出口货物,于下货时完税。统俟税钞全完,关口给发红单,由领~事官验明,再行发还船牌,准该商船出口回国。其完纳税银,由中华官设银号代纳,或以纹银纳饷,或以洋银折交,均照规定章程办理。其进口货物由中华商人转贩内地者,经过各关,均照旧例纳税,不得另有加增。 第十四款协众国商船停泊口内,不准互相剥货,倘有必须剥过别船者,由该商呈报领~事官,报明关口,委员查验明确,方准剥运,倘不票明候验辄行剥连者,即将其剥运之货一并归中华入官。 第十五款各国通商旧例归广~~州官设洋行经理,现经议定将洋行名目裁撤,所有协众国民人贩货进口、出口,均准其自与中华商民任便交易,不加限制,以杜包揽把持之弊。 第十六款中华商人遇有拖欠协众国人债项,或诓骗财物,听协众国人自向讨取,不能官为保偿;若控告到官,中华地方官接到领~事官照会,即应秉公查明,催追还欠。倘欠债之人实已身亡产绝,诓骗之犯实已逃匿无踪,协众国人不得报洋行代赔之旧例,呈请着赔。若协众国人有拖欠、诓骗华商财物之事,仿照此例办理,领~事官亦不保偿。 第十七款协众国民人在五港口贸易,或久居,或暂住,均准其租赁民房,或租地自行建楼,并设立医馆、礼拜堂及殡葬之处。必须由中华地方官会同领~事等官,体察民情,择定地基;听协众国人与内民公平议定租息,内民不得抬价掯勒,远人勿许强租硬占,务须各出情愿,以昭公允;倘坟墓或被中华民人毁掘,中华地方官严拿照例治罪。其协众国人泊船寄居处所,商民、水手人等止准在近地行走,不准远赴内地乡村,任意闲游,尤不得赴市镇私行贸易;应由五港口地方官,各就民情地势,与领~事官议定界址,不许逾越,以期永久彼此相安。 第十八款准合协众国官民延请中华各方士民人等教习各方语音,并帮办文墨事件,不论所延请者系何等样人,中华地方官民等均不得稍有阻挠、陷害等情;并准其采买中华各项书籍。 第十九款嗣后协众国民人在中华安分贸易,与中华民人互相友爱,地方官自必时加保护,令其身家全安,并查禁匪徒不得欺凌骚挠。倘有内地不法匪徒逞凶放火,焚烧洋楼,掠夺财物,领~事官速即报明地方官,派拨兵役弹压查拿,并将焚抢匪徒按例严办。 第二十款协众国民人运货进口,既经纳清税饷,倘有欲将已卸之货运往别口售卖者,禀明领~事官转报关口,检查货税底薄相符,委员验明实系原包、原货,并无拆动抽换情弊,即将某若干担已完税若干之处填入牌照,发该商收执,一面行文别口关口查照。俟该船进口,查验符合,即准开舱出售,免其重纳税饷。若有影射夹带情事,经关口查出,罚货入官。 第二十一款嗣后中华民人与协众国民人有争斗、词讼、交涉事件、中华民人由中华地方官捉拿审讯,照中华例治罪;协众国民人由领~事等官捉拿审讯,照本国例治罪;但须两得其平,秉公断结,不得各存偏护,致启争端。 第二十二款协众国现与中华订明和好,五处港口听其船只往来贸易。倘日后另有别国与中华不和,中华止应禁阻不和之国不准来五口~交贸,其协众国人自往别国贸易,或贩运其国之货物前来五口,中华应认明协众国旗号,便准入港;惟协众国商船不得私带别国一兵进口,及听受别国商人贿嘱,换给旗号,代为运货入口贸易;倘有犯此禁令,听中华查出拿办。 第二十三款每届中华年终,分驻五港口各领~事官应将协众国一年出入口船只、货物数目及估定价值,详细开报各本省总督,转咨户部,以凭查验。 第二十四款协众国民人因有要事向中华地方官办诉,先禀明领~事等官,查明禀内字句明顺、事在情理者,即为转行地方官查办。中华商民因有要事向领~事等官办诉,先禀明地方官,查明禀内字句明顺、事在情理者,即为转行领~事等官查办。倘遇有中华人与协众国人因事相争不能以和平调处者,即须两国官府查明,公议察夺。 第二十五款协众国民人在中华各港口,自因财产涉讼,由本国领~事等官讯明办理;若协众国民人在中华与别国贸易之人因事争论者,应听两造查照各本国所立约定办理,中华官府均不得过问。 第二十六款协众国贸易船只进中华五港口湾泊,仍归各领~事等官督同船主人等经管,中华无从统辖。倘遇有外洋别国凌害协众国贸易民人,中华不能代为报复。若协众国商船在中华所辖内洋被盗抢劫者,中华地方文武官一经闻报,即须严拿强盗,照例治罪,起获原赃,无论多少,均交近地领~事等官,全付本人收回;但中华地广人稠,万一正盗不能缉获,或有盗无赃,及起赃不全,中华地方官例有处分,不能赔还赃物。 第二十七款协众国贸易船只,若在中华洋面,遭风触礁搁浅,遇盗致有损坏,沿海地方官查知,即应设法拯救,酌加抚恤,俾得驶至本港口修整,一切采买米粮,汲取淡水,均不得稍为禁阻,如该商船在外洋损坏,漂至中华沿海地方者,经官查明,亦应一体抚恤,妥为办理。 第二十八款协众国民人贸易船只、财物在中华五港口者,地方官均不强取威胁,如封船公用等事,应听其安生贸易,免致苦果。 第二十九款协众国民人,间有在船上,不安本分,离船逃走,至内地避匿者,中华地方官即派役拿送领~事等官治罪。若有中华犯法民人逃至协众国人寓馆及商船潜匿者,中华地方官查出,即行文领~事等官捉拿送回,均不得稍有庇匿。至协众国商民、水手人等,均归领~事等官随时稽查约束。倘两国人有倚强滋事,轻用火器伤人,致酿斗杀重案,两国官府均应执法严办,不得稍有偏徇,致令众心不服。 第三十款嗣役中华大臣与协众国大臣公文往来,应照平行之礼,用“照会”字样。领~事等官与中华地方官公文往来,亦用“照会”字样。申报大宪,用“申陈”字样。若平民禀报官宪,仍用“禀呈”字样。均不得欺藐不恭,有伤公谊。至两国均不得互相征索礼物。 第三十一款协众国日后若有国书递达中华朝廷者,应由中华办理外国事务之钦差大臣,或两广、闽浙、两江总督等大臣将原书代奏。 第三十二款嗣后协众国如有兵船巡查贸易至中华各港口者,其兵船之水师提督及水师大员与中华该处港口之文武大宪均以平行之礼相待,以示和好之谊;该船如有采卖食物、汲取淡水等项,中华均不得禁阻,如或兵船损坏,亦准修补。 第三十三款协众国民人凡有擅自向别处不开关之港口私行贸易及走私漏税,或携带阿芙蓉及别项违禁货物至中华者,听中华地方官自行办理治罪,协众国官民均不得稍有袒护;若别国船只冒协众国旗号做不法贸易者,协众国自应设法禁止。 第三十四款和约一经议定,两国各宜遵守,不得轻有更改;至各口情形不一,所有贸易及海面各款恐不无稍有变通之处,应俟十二年后,两国派员公平酌办。又和约既经批准后,两国官民人等均应恪遵;至协众国中各国均不得遣员到来,另有异议。 以上关涉太平、和好、贸易、海面各款约定,应俟各大臣奏明中华大皇帝批准,大协众国大伯理玺天德既得各国选举国会长公会大臣议定允肯批准。限以十八个月即将两国君上批准之约定互换,若能早互换,尤为善美。兹将现定约定先由中华国钦差大臣太子少保两广总督部堂总理五口通商善后事宜办理外国事务宗室耆,大协众国钦差全权大臣驻中华顾圣,钤盖关防印信,书名画押,以昭信守。须至和约者。 道光二十四年五月十八日,即我主耶稣基理师督降生后纪年之一千八百四十四年七月初三日,在望厦钤盖关防。 附注 本章程见《关口中外约定》,卷1,页677-690。英文本见《关口中外约定》,与汉文本列在同页上。 本章程因在望厦村签订,通常称为《望厦约定》。一八四五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在广~~州交换批准。 关口税则与一八四三年七月二十二日的中英关口税则差不多完全相同。所不同的只是:中华米国税则最后规定:“进口违禁货物——阿芙蓉”,是中华英吉利税则所没有的。关口税则汉、英文本均见《关口中外约定》,卷1,页691-712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一章 小武士家里的大石头 天保十四年长月的下午,江户城依然笼罩在一片青翠之中,气候温和而不炎热,今天风也静和,实在是难得的好天气。 狭窄的街道人来人往,孩子们跑来跑去,食物的香气弥漫,堀家屋敷尤其热闹,胜五郎和隼人守在院门的两侧,不停的鞠躬问好。 “实在是太感激了”、“感谢您的关切”、”辛苦您来这里”,滔滔不绝的客套话从座敷(客厅)里传出来,“这就是才能啊,大人就是能笑眯眯地说废话”,八岁的隼人看了一眼傻乎乎的胜五郎,“当年-三年前老师就是这样让家里人亲近,之后又把我接到这里来的吧”。当然,隼人对现在的生活还是蛮开心,虽然妈妈去世后二哥喜六夫妻俩对自己不错,但没意思的农村怎么能和繁华的江户相比呢?如果先生不强迫自己读书就更好了。“光头最坏”,他小脸皱了一下,“宽永寺的秀念和尚常常夸自己聪明伶俐,结果老师就让自己多努力,可我还是孩子啊!” 时间就这样在碎碎念中过去了,直到堀直秀的大手摸到小隼人的头上,“胜五郎、隼人,辛苦你们了,现在向枣屋出发”。 枣屋在小巷子的尽头,土藏造看起来很气派,一群小孩子在门前玩竹蜻蜓、羽子板和老师制作的新独乐(陀螺),“开饭了,大家都进去吧”,身材五尺四寸的堀直秀弯下腰来笑眯眯的,清秀的脸很温和,孩子们很欢迎他,于是一窝蜂的往门里跑去,只剩下两个小萝卜头求抱抱。 枣屋虽然占地多,但宽敞的院子里既没有山石也没有泉水,只在格外宽敞的座敷(客厅)前有两颗少见的枣树,在树下有个木制的高台水池,旁边有十几个大缸。现在前院里铺了十几处草席,中间草席上坐满了穿着小袖的男人,稍远处挤着嘻嘻哈哈的孩子和照看他们的妇人。 “谢谢大家,麻烦大家久等了”,直秀一边鞠躬一边问好,大家也都谅解地说“过一会一定要过来喝一杯啊”。 挥手让胜五郎和隼人去找市松和虎之助,直秀脱掉木屐走进了座敷,躬身施礼,“辛苦诸位伯伯哥哥了”。座敷(客厅)里只有一张四方座卓(类似短腿的八仙桌),四名平日里在街坊中素有人望的武士穿着羽织等候多时。虎之助的父亲竹前太郎正襟端坐在主位,肃然发声“直秀来了,因为游学远游而来拜访你的人真多啊!好了,可以开饭了”,一边的虎之助莞尔一笑自去厨房通知,也不管父亲的絮叨“这四方座卓大家用起来舒服,就是太不常见了”。 竹前太郎一改严肃笑嘻嘻地说:“直秀,你少年聪慧,这次去游学可要大有长进才是”。旁边的中村正一、小岛茂、中岛黑夫纷纷笑着附和。 很快,大量的食物就被端上来了,众人纷纷举箸,气氛开始热烈起来。今天参加聚会的都是直秀的老街坊,看着他长大的,彼此都是御家人里的二半场(准旗本,隐居后没有俸禄)家格相当,言谈因此相当随意。 中岛笑眯眯地说:“家里都安排好了”?“都安排好了,家里都收拾过了,平时请竹前妈妈有空看顾下。其它的,枣屋这块交给竹前夫人统管,英子也都熟悉了,可以协助,有大事大家商量来吧”。 这两年直秀名声渐起,在座的四人也知道他素有主见,慢慢话题就发散到初秋吃鲭花鱼、秋吃刀鱼、深秋吃鲑鱼各种闲事上去了。 直秀笑吟吟地看着,想到明日就要到关西游学,不禁思绪万千。 直秀是天保十一年(公元1840年)初到贵地的,一睁眼就发现自己成了十五岁的扶桑孤儿,老爹堀直勇在文化十年从桦太岛撤离前受了重伤,熬到儿子十四岁后旧伤复发病死了,没多久母亲也悲伤过度去世,无奈之下自己元服继承家名,从幼名小桦男的正太变成庄严稳重的家主堀直秀,自己作为御家人里的低层武士也就比不世袭的抱席强点,好歹还有个编制。之后因为年幼被发配到上野宽永寺给公方樣守家庙。 宽永寺作为扶桑天台宗门迹寺和将军家庙,是名门大庙,门槛很高,幸亏自己不久之后结交了住持的弟子秀念,作为私人伴读才能得隙读书、做私事。 自己前世非常喜欢冲田总司,但宗次郎还没出生,陆奥国白河又离的太远,无奈之下拜访了武藏国多摩郡石田村,靠身份认识了土方岁三、近藤勇的家人,教会两家发动全村制作甘薯春雨(粉条)和养兔子,靠收购后转卖给宽永寺寺下町商人才捞了第一桶金。 两年后自己靠着初步搭建的人脉被批准暂时退职求学,之后自己才有时间扎扎实实地办几件大事为未来做准备。 第一件大事,就是组织街坊做内职。 天保十二年(1841年)大御所德川家齐突然死去,家齐亲信大部被罢免,首席老中水野忠邦开始进行最后一次天保改革。然而,和前几次天保改革一样,社会经济未见明显改善但下级武士的生活缺日渐困顿。 正如江户相声“漫才”里说的那样,“小武士的家里除了被子和锅,还有一块大石头,因为当他感到冷的时候,可以举石头取暖。”街坊都是二半场,全靠家主一个人的“扶持米”过日子,一大家子过的凄凄惨惨,还没到二、五、十月发放禄米的日子,各家就愁眉苦脸了。 因为直秀的老爹死前不善经营,关键也没啥可经营的,加上老妈天真无邪、不通世事,再加上溺爱独子,没钱的时候多,平日街坊没少帮衬。这些人情,还不起就罢了,但直秀老瓶装新酒重获新生,仔细想想还得帮忙。 一切都要靠内职,所谓内职就是武士家庭内的劳动,做扇子、风筝、斗笠,还有编蛐蛐笼子都行。但这帮街坊都是老粗,一代代也没读成什么书,到今日没退步成抱席(临时工)都靠祖宗保佑,小手艺那是一点都不会,不是好面子不想学,是真不会。 做什么好呢?搓衣板好做,这就是个力气活,但没赚头还容易被仿制,只能给内职生意做个添头。不过本着蚊子腿也是肉的原则,找到了正在做商人上门女婿的纪伊国屋利八做专利转让。利八岳父的店铺做油、糖和点心的生意,但找木工做生产和销售没任何问题。虽然街坊都是下级武士,但都有正式编制,利八是个极其聪明和有分寸的商人,因为给点心做包装的创举深得其岳父信任,本来就是两利的行为,于是以四十天保小判金成交。 本来属意做肥皂。现在全江户城都用米糠洗澡、用锅底灰或者豆腐汤洗衣服,市场空白大有可为。但关东菜籽油少大豆油多,大豆油饱和脂肪酸的比例比较大,做肥皂效果不佳,再考虑到土法做肥皂要带手套、口罩和眼镜,还要口尝才能判断火候,严重影响身体健康,于是果断转进土法生产黄连素。 黄连是常见药材,不缺材料,做法也不复杂。将黄连粉碎成粉状,加生石灰细粉再加五十倍的冷水浸泡;并经常搅拌一天后过滤得棕红色滤液(粉饼还可再次浸取),加入滤液量百分之五的食盐水,搅拌使之溶解。黄连素在盐水溶液中沉淀析出,待沉淀完全后滤,滤饼即为黄连素,在50-60c下干燥(直秀手里没有温度计,只能靠经验预估温度),之后研磨成细粉。 黄连素只适用于轻型感染性腹泻,对非感染性的腹泻、腹痛,黄连素是毫无作用的,对重型感染性腹泻效果也很感人,也就是说基本没用。但在这个看病基本靠脸的时代,黄连素可以称的上是神药了。 土法制药成功后,装进小瓷瓶,配上一柄小木匙,塞上木塞,止泻散制作成功。 象先义塾的著名兰医伊东玄朴先生,为人甚为进取,经秀念和尚介绍,因为泻散制取自黄连有可靠性,所以答应试用,结果试用之后发现疗效显著,许可以每瓶五百文收购。 在舅舅竹前太郎夫妇的组织下,总计十九家关系亲近的街坊参与生产,扣除租赁枣屋、收购药材、盐和炭薪等成本,当月获得净利金三十八两,平均每家每月获利金二两,算下来一年收入金二十四两几乎抵得上原来每户的年收入,顿时家家喜笑颜开,对直秀赞不绝口。 直秀要办的第二件大事是抱大腿。 堀家家格不过是二半场,连御家人谱代都不是,知行为零,只有几十石的禄米,江户武士云集,可谓人人可欺,不谈将军、大名,就是旗本和御家人谱代的一个指头只怕也要灰飞烟灭。 十一年后就是著名的黑船来访,之后风起云涌、英雄辈出、民不聊生,直秀不甘心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然需要提前筹划。 但无论怎样,也必要要先能获得贵人们的认可才能一展所长,否则在这个极其森严顽固的时代,到幕末风云的时候只怕要作为一名普通足轻被迫冲阵。 江户城里最粗的大腿自然是公方樣-将军大人了,只是本届将军的腿无法可抱,退一步只能走权大纳言兼右近卫大将世子处的路子。 世子家祥体弱多病,在另一个世界传言其饱受脚气病的折磨,正好从这里入手。 江户城中苦脚气病久矣。江户城有一种怪病,患者刚开始只是感到疲倦、下肢软弱,之后全身提不起力气,又或是抽搐呕吐等。再后来病情更严重了,他们变得口齿不清、失去触觉、肌肉瘫痪。严重的直接卧床不起,最后虚弱得无法进食,甚至导致死亡。而且只有富贵人家才得,贩夫走卒全部幸免。种种迷惑神奇之余,江户居民多称这种病是富贵病。 其实,这怪病就是维生素b1(硫胺素)缺乏病,后世俗称脚气病。 虽然有后世方案可以包治,但地位差的太远怎么才能见到将军世子呢?必须先有成功例子才能引起注意,之后才有贵人垂询。 但能得脚气病这种富贵病的人,所在家主至少也是旗本、御家人谱代或豪商,如果是大名家臣,所在家主那也至少是家老之类的重臣,直秀连觐见一面的资格都没有,至于治疗,更是全无信任基础。 所幸通过卖药这事,街坊们都认可直秀的特种医术-类似偏方治大病的那种可能,另外了解到直秀的解决办法是食疗,比药膳还安全,比葱治感冒有根据,缺啥补啥、固本培元大家都同意,大家也就都不抗拒帮忙推荐,毕竟没拍胸脯说包治,食补又治不死人,但万一治好了就是积德行善,风险小收益安全。 邻居中村正一是伊豆韭山代官江川太郎左卫门的远房亲属,21岁的邻居中岛黑夫是浦贺奉行与力中岛三郎助远房弟弟,邻居各家都是数代的武士,很多祖上都风光过,反正这人脉是不缺的—求人帮助不好说结果,但帮人推荐医术治病还可以一试。 各方面发力的结果终于有了收获。 收购止泻散的著名兰医伊东玄朴先生,对直秀的医疗水平不置可否,但确实有得这种富贵病的病人求诊,自己治不好总不能看病人无望挣扎,医者父母心,就稍加指点:最近江户著名的止泻散发明者堀直秀号称可以治疗此病,方案没危险,不妨一试如何如何。 有一豪商看幼子实在痛苦便硬着头皮一试,结果一个月之后病情大大缓解。消息传出后来自患者的邀请云集,直秀两个月内出入大名屋敷、旗本贵家、豪商宅邸无数,对素食者推荐豆芽、蘑菇,对食肉者推荐鸭肉、兔肉,对甜食者推荐甘薯点心、掺有米糠的点心,对喜欢吃鱼的推荐鳗鱼、鳕鱼、鲤鱼、太刀鱼(带鱼),对喜欢水果的建议多吃西瓜、梨子、柿,然后平时大家一起猛吃杏仁,只有一条禁令-治疗期间万万不可饮酒。 因为食物选择广泛,而且基本附和贵人品味,什么三鸟二鱼、“嗜好品”豆芽、时令水果,加上对厨艺的一些建议,病人胃口大开之余被家人发现病情皆有起色,于是直秀偏方善医富贵病的名声终于传到大奥。大奥的医官这次都很沉默没有强力阻拦,没有跳出来说什么黄口稚子之类的,这是因为私下考虑到大御所(上代将军隐居后的称谓)急病归天不久,大家难辞其咎需谨慎发言,而世子身体一向不好,公方樣很是担心,既然这么多人说治疗有效,食补又不危险,不妨一试?如果治不好,嘿嘿。 结果世子家祥一个月后病情大有起色,公方樣很是开心,老中伊势守阿部正弘大人以寺社奉行之尊位亲自召见(直秀辞职前在将军家庙做守卫,属于遥远的上下级关系),以献方有功赐三十石知行,直秀愧言“贵人宏福齐天,小痒不久而必自愈,下属不敢贪功”。伊势守闻言大悦,查问修行,温言鼓励,终不再提三十石知行事。 归家后,街坊追问赏赐详情,直秀但微笑不语。 第三件大事,是建立广泛人脉。 江户城号称八百八町、百万人口,实际上町早已超过一千五,至于人口早超过四十万是肯定的,但百万人口不太真实。城市中有名臣大将、学者名家、兵法家无数,他们影响着无数人的思想和行动,他们的知识通过传播影响一切,他们的弟子、下属掌握着各个领地的运作,影响每个人的生活,他们掌握着这个时代的知识,是意见领袖,这些人是必须尊重而关注的。 名臣大将,以直秀的家格在等级森严的现在是无法拜见的。如果是幕臣、大身旗本可以直接拜见,但身为御家人的直秀还是颇有自知知明不自取屈辱。 贵人们不容易拜见,学者对交往还是颇为开放。 此时江户的学校大致分作五种: 幕府直辖学校:如昌平学门所,以武士为对象,专门传授朱子学,教学内容有经书、历史、诗文,带有强制性; 藩学:同样以武士为对象,规模参照幕府学校,以教授儒学、汉诗、汉文、兵学及经济为主,直至幕末时候约有二百余所;著名者有会津藩日新馆、米泽藩兴让馆、熊本藩时习馆及水户藩弘道馆;(“藩”这个名称在江户时代并非是正式的制度名称,而是一部分儒学者引用中华的制度为标准所制定的体制名称,只在部分学者中流传,在元禄年间(1688年-1704年)开始在武士中流传开来,直到明治时代才正式成为官方称谓,期间谈及各地大名只会以某国某某家或某地某某家来称呼。) 乡学:幕府及藩主在乡村兴办,以教育士庶子弟为主,数量很少; 私塾:约一千五百间,由著名学者建立,入学者多是慕名而来; 寺子屋:提供类似现代的小学教育,学童年龄大都是六至十多岁,以训练读、写及算盘为主。 堀直秀的在此世年幼时读过一些书,勉强识字而已,在宽永寺给僧二代秀念伴读,跟班比帮闲的意义更多一些,上一世在网上杂七杂八的了解一些知识,大学里学的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现在就是屠龙术根本没有用武之地,所幸基础教育和素质教育还学的不错,语言方面感谢四六级考试和国际民工经历英语熟练,为了泡妞学过一阵子法语,水平普普通通。 前一阵卖药和医治脚气病结识的著名兰医伊东玄朴先生是著名的兰学家,开办私塾象先义塾。直秀大献殷勤,被玄朴先生收为不用每天上课的记名弟子。直秀心中窃喜,佐贺国七贤人不远矣。后世对佐贺七贤人的评价远不如长州和萨摩诸志士,但直秀认为佐贺诸人深谙待时而动之道,而且佐贺在实业上的成就非凡,风气也是极正规的开国派,领地内思想开放,经济好基础深厚,最早进行近代化军事改革,是必须联合的雄藩。 江户兰学的另一大家是佐久间象山。比起伊东玄朴医学上的非凡成就,佐久间象山的政治影响在后世也很大,他的亲传弟子有胜海舟、坂本龙马、吉田松阴、小林虎三郎、桥本左内、高杉晋作等人。他的“和魂洋才”说(扶桑思想、西洋技术)影响甚为深远,据说还是第一个穿西装的扶桑人。自从天保十三年他上书《海防八策》以来,象山已经暂露头角。 虽然直秀和出身松代藩的佐久间象山素未平生,但直秀与江川太郎左卫门熟稔,而江川正是佐久间的铁炮老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二章 名臣大将 后世著名网站facebook确定世界上任何两个独立的人之间平均所间隔的人数为4.74,也就是说你与任何一个陌生人的关系链接基本不会超过五个人。在这个通讯和交通都不发达的年代,估计不适用,但对现在的江户城来说,这肯定是真理。 邻居大叔中村正一是伊豆韭山代官江川太郎左卫门的远房亲属,祖上是江川家的次子。 江川太郎左卫门,就是后世著名的江川英龙,号坦庵、九渊。江川家世袭伊豆韭山代官。江川英龙致力于制造火炮及民政,炮术学于高岛秋帆,曾建议幕府加强伊豆沿岸警备,并在伊豆韭山建造金属冶炼炉,主持修建了江户台场,门人甚多,其中佐久间象山、桂小五郎(木户孝允)比较出名。 在卖药成功后,直秀就拜托邻居大叔中村正一登门拜访江川英龙,直秀坦言说想学习铁炮和大筒。作为束脩,堀直秀除了礼物还献上了自己写的两篇农书《堀式农术》和《堀式稻田产鲤》。 江户时代农学发展很快,配套农具的发明很多,对土壤学和耕作学领域有很多发现,除水稻栽培技术外,其他作物的栽培技术也有不同程度的进步和发展,如棉花、甘薯和大豆。涌现各类农书300余部,流传至今的也有290余部。但限于时代,“耕犁设计欠佳,耕作深度不够”、“金肥依赖度高,肥料价格昂贵”、“排水不够彻底,水旱轮作受限”等等。 《堀式农术》中主要说明手推独轮车、甘薯、土豆、堆肥、豆金肥、牛马金肥、草木灰不可与金肥共用。 《堀式稻田产鲤》中说明如何在合适的稻田里养淡水鱼。 此时三种最重要的肥料是护根、金肥和鲱鱼鱼粕或沙丁鱼干。护根是荒草、從树兜長出的幼苗、灌木的叶子;金肥是人类和牲畜的排泄物,多数指人类粪便;鲱鱼鱼粕是鲱鱼煮过榨油之后剩下的鱼粕干燥后的产物或者直接干燥后的鲱鱼碎块。 除此之外,拍成砖或饼的油菜籽、芝麻和棉籽也被用作肥料。 护根效果可想而知,鲱鱼鱼粕或沙丁魚干产量和价格也很感人,油菜籽、芝麻和棉籽产量少另外榨油更赚钱,所以金肥就是此时使用最广的肥料。 扶桑堆肥的民间简单的处理方法就是晒干分块,复杂一点的处理方法就是发酵堆肥,但民间手法很粗糙。在《堀式农术》里详细说明了堆肥的各种方法和其中的注意事项,其中细节清楚详细,操作性很强,尤其注明了很多常见错误。 其中的高温堆肥大量利用了秸秆,比传统金肥更经济,只是马粪比较难获得,但其中马粪用量不多可以大力推广。 甘薯此时叫萨摩芋,幕府八代将军德川吉宗曾经大力推广。甘薯高产耐旱,但需要深耕,因为农具犁头质量和知识传播的原因,并没有得到很好的种植。马铃薯是荷兰人于1598年带至长崎港的,同样原因也没有得到很好的种植,另外和甘薯一样被视为下等人的食物。直秀详细描述了甘薯和马铃薯的种植要点,并写明如何制作甘薯粉和土豆粉。 《堀式稻田产鲤》详细说明了稻田养鱼的方法,如何开好鱼沟、鱼坑,只是冬季修整鱼沟、鱼坑时,要用生石灰撒施消毒,另外平时撒草料喂鱼也比较辛苦。但这些都是值得的,稻田养鱼虽然减少了十分之一的播种面积,但增肥除虫,又可以降低疟疾、丝虫病及血吸虫等严重疾病的发病率。整体上可以增产稻米半成到二成五,平均增产一成以上,另外可收获亩产成鱼30-100公斤或大规格鱼种20-80公斤左右(单位是中华亩,用扶桑此时的面积和重量单位读者不太容易理解)。 此外,扶桑农村此时还没有大量使用手推独轮车。而在近现代交通运输工具普及之前,手推独轮车是一种轻便的运物、载人工具,适合道路复杂的环境,尤其适合此时扶桑牲畜少的情况。 施政公正的江川英龙继承了父亲英毅关心民生的心理,十分关注农业-后世因为他改善农业和推广牛痘种植等功绩得到了人民的爱戴,被伊豆人称之为江川大明神。 听过直秀的介绍,江川英龙迫不及待地跑到了堀直秀的试验田所在地-武藏国多摩郡石田村,发现确实效果明显,之后迫不及待地在韭山找了几块地实验。 由此,直秀成为了江川英龙的弟子并深受喜爱。 经江川英龙介绍,直秀拜见了佐久间象山,象山对小师弟和颜悦色很亲切,直秀也大拍马屁,称赞《海防八策》高瞻远瞩、深谋远虑,“海防之要,在炮与舰,而炮最居首”是至理名言,江川英龙也非常重视海防和冶炼火炮,直秀卖弄了一番后世看来的风帆战舰和蒸汽战舰的参数,江川和象山对他刮目相看,只是追问细节之下直秀满头大汗无法解释,只好说自己因为和伊东玄朴先生学习兰学,偶然见过了解西洋的特殊人士。江川英龙和佐久间象山恍然-原来直秀见过荷兰商馆的人。 直秀还真见过荷兰商馆的职员。荷兰是现在扶桑唯一开放通商的西洋国家,因为垄断的原因荷兰的对扶桑贸易很兴旺,每年纯利润达四五十万荷盾,有时高达一百万万荷盾。这些纯利润比荷兰在亚洲任何其他商馆的赢利都高,几乎是第二名的两倍。荷兰商馆庆长十四年设于平户,宽永十八年按幕府命令转移到长崎的出岛。荷兰商馆的高级职员每年都到江户拜访,带有大量的礼物,经常有名医随行,这些名医为幕府高官提供医疗服务。 在给世子家祥治病的时候,直秀结识了商馆的德弗里斯医生,德弗里斯对直秀的印象很好,按当时规定和外国人是不能随意交往的,但打着探讨治疗方案的名义,直秀还是和德弗里斯医生建立了友善关系,并委托购书。 谈到西洋枪炮,江川英龙和佐久间象山都非常推崇高岛舜臣茂敦,也就是后世有名的高岛秋帆,而此时的四十四岁的高岛却被拘禁在江户传马町监狱。 高岛舜臣茂敦出身于长崎商人家族,家族世袭长崎町年寄,虽然身份是商人,却允许同武士一样苗字佩刀,奉江户幕府的命令辅佐长崎奉行,并监督地方官员。每当将军换代或着家督更替的时候,高岛家督就要像大名一样,前往江户拜见将军并呈上礼物。能与将军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便可见这个商人家族地位的不同寻常。 幕府老中水野忠邦对1840年6月中英广州之战的情报做过认真的分析,认识到扶桑在军事、经济和政治方面比清朝更处劣势,于是思谋军事改革。天保十二年(1841年)老中水野忠邦命高岛舜臣茂敦在武藏国德丸原举行西式步兵、炮兵的实弹射击演习,演习效果很好,水野忠邦非常赏识高岛的才能,他于九月命高岛“可于直参中择热心此道者一人传授之”,次年七月又允许向“诸家之热心者”自由传授炮术。重用高岛茂敦和传授西洋炮术,是水野忠邦“天保改革”的重要内容,这表明幕府决心进行军备的西欧化。可惜好景不长,随着老中水野忠邦的失势,幕府刚刚起步的军事改革嘎然而止。反对军事改革的顽固派,这时纷纷造谣中伤高岛舜臣茂敦,污蔑他“阴蓄私兵、图谋不轨”。天保十三年十月二日,高岛舜臣茂敦被鸟居耀藏逮捕。 高岛所在的传马町监狱作为羁押要犯的地点戒备森严,但是人情社会嘛总有办法可想。直秀找到秽多头弹左卫门,见了非人头车善七,要求车善七安排手下平时多关照高岛茂敦,并将一些药物、食品和日用品偷偷带给高岛。非人与秽多一样,也是江户时代主要贱民身份之一,是对被排斥在社会身份秩序以外者的泛称。秽多是从事“不洁”职业的人,比如屠宰牲畜、鞣制皮革、埋葬尸体、行刑、拾荒等,非人则多是乞丐、算命先生、监狱下等杂役。非人头车善七归秽多头弹左卫门管理。江户现在的老中水野忠邦正处于四面楚歌之中,直秀不好公开照顾高岛,只能利用车善七的手下。 秽多头和非人头地位非常之低,平时没有什么正经武士瞧得上他们,直秀只要死不认账就不怕举报。况且直秀态度尊重、言辞温和,并且赠送了他们一些免费礼物和食品调料,两人也知道高岛是老中曾经看重的人物,搞不清此事的深浅,出意外举报直秀的可能性极小。而不能当面拜见高岛秋帆,直秀也颇为遗憾。 此时江户著名的学者还有水户学派的水户两田-藤田东湖和户田忠敬。水户学派推崇尊皇和华夷论,认为神代以来皇统万世一系是扶桑君臣关系的特征,不可动。华夷论认为“夫中国(指扶桑)之水土卓尔于万邦,而人物精秀于八理,故神明之洋洋,圣治之绵绵”,主张扶桑是神国、是世界的中心,扶桑人是神的子孙,是优等民族,要以“大和心”代替“汉心”。其实华夷论就是一种狭隘民族主义。直秀一直认为世界上各民族都很优秀应该互相借鉴学习,对水户学说不感冒,所以没有去主动结识这两个人。 此时江户盛行的朱子儒学(主流)、水户学说、兰学,除了这些显学,还有阳明等儒学但流传不广。除了这些学者,江户名人还有扶桑特有的兵法学家以及剑道名人。 扶桑的兵法学就是讲如何冷兵器时代如何兴兵布阵、组织后勤和军事计谋,其中涉及了一些火枪的使用,在众多的兵学流派中,影响深远、传播较广的是甲州、北条、山鹿、越后、长沼、风山、合传七大流派。此时扶桑兵学的已经远远落后于世界,直秀对此没什么兴趣。 江户武士推崇文武双全,剑术影响非常大,江户的剑道馆非常多,其中剑术道场玄武馆,与镜心明智流的士学馆、神道无念流的练兵馆合称“江户三大道场”。 剑术对以后战争没什么用但可以强身健体、培养纪律性,而且道场的人脉非常广,弟子遍布中下级武士、豪商豪民和市井之间,非常有利于直秀以后的发展。 虽然各个流派之间都是互相提防的,怕剑术的秘密泄露被人踢馆砍死,但是直秀整天笑嘻嘻地带来礼物,说要学一点剑术防身健体,人又风趣话又好听,于是直秀在三家道场都混了个不按时上课的弟子,当然学秘技是想都不要想,就是交钱学习摆个花架子划划水。 直秀这种弟子连称呼自己为某某流的资格都没有。 当时江户的各大剑道馆流行发毕业证明,分为“切纸”、“目录”、“免许”、“皆传”、“免许皆传”五种,“切纸”类似肄业证书-此弟子学过但成绩不好还没毕业,“目录”相当于毕业证书-学习合格了列出学了哪些秘技,“免许”相当于优等毕业证书可以拿流派名字吹嘘自己,“皆传”就是特优生-流派秘技全学会了,“免许皆传”是允许这个人代表本剑术流派当老师收学生。 “切纸”和“目录”是不能自称流派传人的,只有“免许”、“皆传”、“免许皆传”可以称自己是某某流的传人。 当然,也可以花钱买证,或者某贵人要个荣誉证书镀个金剑道馆一般也不敢不给,但考虑到直秀这种家格实力还是别想了。 当然各馆主怕败坏风气是不想收直秀做弟子的,但现在直秀和商人利八的生意越做越大,有钱之后买了不少礼物打点,还不时买些零食、小吃、玩具之类的送给剑二代们,什么千叶荣太郎、荣次郎、道三郎、重太郎、东一郎、千叶佐那子、斋藤新太郎、田中堪助,二代通通混个精熟,各馆主好笑之余就装看不见了。 另外为了冲田总司,直秀又屁颠屁颠地跑去市谷甲良屋敷,好不容易才找到“芋头道场”试卫馆,看到馆主老爷子近藤周助,上前一通吹捧,“天然理心流实战罕有敌手”、“气势凛冽”,老狐狸近藤周助虽然混了一辈子市井也有点白了就是性格严肃、情商不高不会说话。本来以直秀现在的身份是不好接近的,但商人利八给小栗忠顺做过一段时间的伴读,作为曾经的仆役利八一直以小栗家为靠山,很是巴结亲热。从利八那里知道直秀的所作所为后,小栗忠顺要求利八想办法与直秀见面。 直秀主动去拜见小栗忠顺,小栗对实学很感兴趣,两人谈论了兰学、西洋枪炮、复式记账法、农学,直秀对知识体系的全面性和不卑不亢的态度很得小栗的欣赏。 之后直秀又去拜访了胜义邦-海舟是胜义邦以后的号。胜家是江户幕府旗本小普请组的四十一石旗本。旗本有石高,即世袭领地,而御家人没有石高只有足高-俸禄。虽然胜家是小身旗本但胜海舟的曾祖可是了不得的民间人物-“男谷检校”。胜海舟的曾祖父男谷银一是越后国三岛郡长鸟村的贫苦农家的盲人,在雪夜倒在奥医师(江户幕府的医官)石坂宗哲的门前受到其救助,银一擅长理财和钻营,他用石坂借给他的黄金一两二分起家,在江户赌场从事高利贷行业发家。最后成为拥有资金三十万两的巨富、江户府内17箇所的地主,并通过贿赂获得朝廷盲官的最高官位检校,称“米山检校”。而且成为大名贷(大坂、京都、江户的富商巨贾为财政困难的诸藩大名提供以御用金为名目的融资,也就是今天为政治家提供政治献金的金主),银一的长子忠之丞买得御家人男谷家的家格,男谷忠之丞之孙,也就是胜海舟的父亲胜小吉本是男谷家的三子,以婿养子的身份从男谷家过继到胜家。 对此直秀有两个槽不吐不快,江户幕府等级森严、家族身份固化,但平民上升阶级有两个特殊途径:一是“盲官”,幕府对盲人优待以显示仁慈,所以盲人可以通过“盲官”来提升阶层,但同期破产的大量町人和农民被定为贱民“非人”,算起来是一种扭曲的慈善政策;二是养子制度,很多豪商、豪民和町人通过钱财将儿子变成破落武士的养子以继承家名和身份。 这些现象和豪商被赐刀一起显示了幕府森严的等级制度冰山在和平年代正在缓慢地走向四分五裂。 胜海舟现在的名字是胜义邦,海舟是后来他的号。胜义邦本来是德川御三卿中一桥家当主一桥庆昌的幼年时在江户游玩的跟班,但一桥庆昌早夭,所以胜义邦被打乱了人生规划至今没有出仕。 早年胜义邦曾经跟随名剑士岛田虎之助学习直心影流剑术、在虎之助的劝导下在江户牛岛的弘福寺学习禅学,另外还随洼田清音的门生若山勿堂学习山鹿流兵学。但胜义邦在两年前观看了高岛秋帆在武州德丸原进行的西洋式的火炮发射和枪阵军事演习,已经感觉到传统兵法落后于时代,正在寻求兰学方面的学习。 直秀以慕名著名剑士的名义拜访了胜义邦,虽然胜义邦被直秀稀烂的剑法震惊了,但之后直秀表达了西洋火炮对剑术的优势,胜义邦对此表示理解,并还是鼓励直秀通过剑术锻炼身体和毅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三章 老少咸宜 接下来拜访的中岛三郎助和直秀一样也是御家人,不过比中岛高一级是御家人谱代,中岛家世代担任浦贺奉行所的与力,是直秀邻居中岛黑夫的远方亲属。 浦贺奉行所于享保五年设立,是远国奉行之一,所在地港口就是日后的横须贺港,扼守江户湾的出口,负责检查所有出入江户湾的船舶及所载货物,兼管附近幕领民政,属老中领导。1720年(享保五年)始设,司职检查出入江户的船舶及所载货物,兼管附近幕领民政,定员奉行一人或二人,下属与力十二骑,同心五十人。 中岛三郎助的风评是“清廉洁白”,简单说就是遵纪守法和不合群。在历史上,中岛是一名有进取心的技术官僚:十年后的黑船来访事件之后,幕府改革船政,在没有外国人指导的情况下以中岛为首、以中滨万次郎为指导,成功建造了五百五十吨的洋式帆船凤凰丸,是扶桑历史上第一艘近代近代船舶。 中岛患有哮喘病,哮喘是慢性病,根治不易但缓解的办法就多了。邻居中岛黑夫带直秀拜见了中岛,直秀送上了以多层棉布制作的口罩,并提供了针灸疗法,大大缓解了中岛的哮喘。 直秀又打着看望中岛的名义多次拜访了浦贺奉行所,带去了大量礼物和食品,结交了奉行所很多中下级武士。 直秀还投资中岛黑夫的弟弟中岛喜次郎在浦贺开了一家料。料亭是位于角落的隐蔽私人餐馆,兼做“贿屋”快餐外卖的生意。 此时中下级武士的午饭非常简朴,很多就是渍物(腌菜)、米饭和味增汤而已,有时加上一点泡水的干鲱鱼子或身欠鲱鱼,或者一点贝类。浦贺奉行所检查江户湾的所有船只,工作很繁重,没油水的饭菜根本满足不了身体需要。 此时的料理已经比较丰富了,但饮食风气上很奇怪: 一是奉行素食。江户幕府时期,佛教盛行。第五代将军德川纲吉为了求子特别喜爱小猫小狗,他有感世风日下,索性颁发“怜生类令”,严禁杀生。结果多年下来,很多肉类都不可以吃了,家畜猪、牛、马、狗、鸡都不能吃,绵羊此时扶桑没有,山羊也只有九州岛南部有一些,肉食非常悲剧,常见能吃的肉食只有鸭、兔。另外因为佛教因素,刺激性的蔬菜也不能吃,忌食葱、姜、蒜以及海藻、纳豆等。水果也只能吃西瓜、梨、柿、桔子、梅等几种,其他水果可以作为食品装饰但不能吃。(西洋国家早期,贵族社会里也是很多水果不吃但在桌子上做装饰,可见人类文化的共同性。) 当然,这是公卿、中上层武士、高级僧侣和一些附庸风雅的豪商需要遵守的,下层武士、商人、町民、农民等就不太理会,但因为经济水平低的原因,有些东西想吃也吃不起。 二是讲究很多。上层人士为了风雅和显示身份与众不同,拼命地将食物划分成三六九等,上等食物有著名的五大珍味的“三鸟二鱼”-鹤、云雀、鷭(黑水鸡)、鲷鱼、鮟鱇鱼,还有被视为吉祥物的鲍鱼、豆腐、被幕府曾颁布了“禁食令”的河豚、“嗜好品”豆芽、“鸟中鹤,川中鲤,海中鲷”的鲤鱼、乌贼等,其中很多都是些稀少不常见的食物,总之上等食物是味道好而且要么好看要么稀少。 当然,扶桑菜号称与油包的中华菜不同,是水包的菜,基本没有炒锅而盛行生鱼片、炖菜和火烤,加上香料不足,很多常见食物没法做得味道丰富好吃。又因为佛教因素厌恶鲜血,忌讳吃红肉。 对于江户平民流行的寿司、鳗鱼饭、天妇罗、关东煮和荞麦麵,其中除了荞麦面之外,其它食物都包含了被认为是“非常劣等、吃了很丢脸的食物”-鲔鱼(金枪鱼)、甘薯、土豆等。 下层武士因为等级制度的原因,无法像平民一样放下身份去吃这些“下等人食物”,但很多武士要保持锻炼身体而且工作又比较繁重,而幕府隔三差五发布的“节俭令”又削减了武士收入,所以中下级武士的饮食非常悲剧-贵的吃不起、便宜的不好意思吃。 中岛喜次郎的料亭便当对奉行所武士基本上半卖半送,里面“下等食物”做的精致而且味道又好、贵的食物价格便宜,自然受到奉行所与力、同心的欢迎。同时,因为料亭就在浦贺当地因此就餐方便,又因为与武士熟悉、地点隐秘、出入不为人知,所以很多商人也喜欢在此举行对奉行所武士的宴请。 通过中岛三郎助和喜次郎,直秀搭上了浦贺奉行所的关系,这对直秀未来的规划非常重要。 至于新岛襄,直秀就知道他今年出生在江户一个安中藩下级武士家,但找了半天没找到,只能放弃。 至此,直秀完成了帮助街坊邻居、抱大腿和建立人脉三件大事,同时直秀也通过和纪伊国屋利八的合作获得了事业的启动金。 开始直秀以四十枚小判金将搓衣板的制作技术转让给利八,而利八也将搓衣板卖的风生水起。利八思虑周密,他定制规格、打上自家店铺标识,大量生产囤积后才全面发售,背靠大身旗本小栗家,依靠江户十组问屋和大坂二十四组问屋,一举在四个月内拿下江户大部分和大坂近一半的市场份额。 其实利八在搓衣板的生意上并没有赚到什么大钱,直秀估计刨除制作成本、人力成本和市场费用,利八最多挣了一千天保小判金。但利八通过这次销售打响了纪伊国屋的名号,也建立了自己的商业人脉和信用。 因为利八的纪伊国屋以油、糖为主业,兼做杂货,所以为了赚更多的钱,直秀又拿出来的商品是小磨香油和麻将。 扶桑饮食以清淡口味为主,但其实是讲究品尝食材的原味,并不排斥一些调味品,例如刺激性的调味品扶桑芥末-山葵也非常流行。 芝麻油的香味浓郁,是用于凉拌菜、炖菜、汤类的提味圣品。后世扶桑最受欢迎的食用油就是芝麻油。 芝麻油在扶桑被称为“胡麻油”,胡麻的名称说明芝麻不是扶桑原产。 传说江户幕府第一代将军德川家康在1616年春季吃芝麻油炸鲷鱼的天妇罗而吃坏了肚子去世。1749年勘定奉行神尾春央在幕府增稅時,也把农民比喻为芝麻:“越榨越出油”,可见芝麻油在扶桑早有流传。 一般说来,含有大量的脂肪、蛋白质、糖类和维生素等营养成分的黑芝麻食用,含油量高的白芝麻用来榨油。 芝麻油和香油严格说不是一回事: 芝麻不经过高温炒制直接压榨出油,口味比较清淡,在中华被称为普通芝麻油。 芝麻中的特有成分经高温炒料工艺处理后,生成具有特别香味的物质,致使芝麻油具有一同的香味,有别于其他各种食用植物油,在中华被称为香油。 在扶桑,使用未经烘焙、直接榨取的白芝麻油被称为太白芝麻油,经过低温烘焙而榨取的称为金麻油或者太香芝麻油。两者类比中华的普通芝麻油和香油。两者都留有芝麻油特有的香气,但又不会特别浓郁,盖过食材的原味。其中,太白芝麻油颜色更淡,味道更加柔和,质感更轻盈;而太香芝麻油颜色微深,味道更香醇,质感更粘稠,二者各有所长。 这个时间点芝麻油的价格很贵,但江户美食“天妇罗”的出名经营者很多都用太白芝麻油、太香芝麻油或两者混合,所以需求量不低。 而直秀经过了解,此时扶桑的芝麻油的制作主要是直接压榨法,“水代法”并没有出现。传统的直接压榨法制取的芝麻油中营养成份和活性物质损失大,且产油率低,油质也不是很好,而“水代法”克服了这些缺点,制取的芝麻油经外观晶莹剔透,色、香、味历久弥新。 “水代法”先将芝麻精选、水洗,然后沥干,再将芝麻炒熟,通过石磨的研磨,形成酱坯,在酱坯中倒入一定比例的优质饮用水,利用油水比重不同,将油从酱坯中代换出来。 “水代法”优点主要有三个: 一、在水洗、沥干时将芝麻培育成芝麻胚胎,促进生成对人体有益的芝麻酚、芝麻素、芝麻酚林素等营养物质。 二、石磨磨制:石磨磨制过程低温、低压,过程温度仅60—65c,不会破坏香油中的芳香味物质及功能性营养成份。 三、水代法取油:采用优质饮用水水轻松实现油胚分离,取油过程无需添加任何化学溶剂,所以不存在任何化学溶剂残留。同时,水代法生产工艺使对人体有害的重金属因为比重大而从香油中沉淀了出来,因此,用这种方法制取的香油是非常健康的。 以上优点以此时的科学水平和利八是无法说清楚的,只能推说这是中华古方、素来是秘传,自己好不容易才在宽永寺的某个古书里看到。 现场观看直秀组织街坊邻居在枣屋制作的小磨香油过程,利八大为惊喜,因为只有与众不同的商品才能卖出大价钱,至于味道好不好另说,但如今味道好那更好卖钱! 另外一个惊喜是直秀提供的竹制麻将。 据扶桑学者考证,扶桑的麻将是后世1909年由一个叫作名川彦作的扶桑人英语教师从中华带入扶桑的。后来成为老少皆宜的一种大众性娱乐活动。据统计现代扶桑全国喜欢打麻将的人口约为2000多万,全国约有15000个麻将馆。 有一种说法,唐朝时麻将传入了扶桑。其实现代麻将成型于清末,所以唐朝传入扶桑的不是现代麻将,是叶子戏。发明叶子戏的是唐代著名天文学家张遂(一行和尚),供玄宗与宫娥玩耍。因为纸牌只有树叶那么大,故称叶子戏。以后传入民间,文人学士趋之若鹜,很快流传开来,最早是一种纸牌游戏,称叶子戏,有四十张牌,分为十万贯、万贯、索子、文钱四种花色,后来演变为字牌和麻将。 直秀推荐给利八的麻将是后世的扶桑麻将,万、饼、索从一到九各四张、东南西北中白发各四张,共136张,和中华的北方麻将相同。规则和后世扶桑麻将规则相同,也类似中华麻将原则。 中华北方麻将每副136张牌。南方麻将一般为144张牌,添加了春、夏、秋、冬与梅、竹、兰、菊八张花牌。也有一些地方的麻将,另再加上聚宝盆、财神、老鼠、猫各1张牌,与百搭4张牌,总计为152张牌。 扶桑的阶层压制从古到今都很严重,所以嗜赌人很多,都期望一夜暴富改变生活。只要看后来扶桑全国风靡、街头巷尾到处都有弹珠房就很清楚很多扶桑人嗜赌的性格。 此时的扶桑流行赌具以骰子和花纸牌为代表,分为文艺、弓箭、抽签、动物、竞技、骰子、纸牌等十一类。 扶桑赌博究竟起源于何时,众说纷纭。一般认为,它产生于占卜、神判、竞技,按照这一观点,扶桑的赌博可谓源远流长、历久不衰。更重要的是,参与者广泛。按照日后明治奇人宫武外骨在《赌博史》中的记载,赌博自古以来,“不仅是卑贱野人的嗜好,且流行于上流中流社会,古今东西,分布均匀,公卿百官,学者文人、富者豪强耽溺于恶戏者亦为数众多。”而且“僧侣也不例外,亦爱好纸牌等各种赌博。”历代幕府屡禁不止。 但麻将除了可以作为赌具之外还是一种优秀的娱乐工具,时长适中、可长可短,玩法易上手但牌式多种多样,参与人数不多不少、适合感情交流,游戏过程中有对抗有配合,而且含有很大的运气成分、比较公平。 利八参与打了几局麻将后眉飞色舞,他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一种雅俗共赏、男女老少咸宜的宝物。 最后,直秀以麻将和小磨香油各五百天保小判金、总计一千两小判金的价格独家技术授权给利八的纪伊国屋,同时街坊邻居组成的枣屋生产组也作为利八供货商的一员。支付分为三次,首付四百小判金,一年后支付三百,第二年支付最后三百,货款另外结算。 其实一千两小判金对此时的纪伊国屋来说数额不大不小。以幕府低级武士同心来说,一年的收入大概为二十到三十天保小判金,但与力中岛三郎助的年收入大概为二百天保小判金。而以麻将和小磨香油的前景来看,麻将容易被仿造,但销售量大,小磨香油不容易被仿造、长期利润多,无论那一种,只要耐心经营做大做强,长期利润都是以万枚小判金为单位。此时的直秀是给幕府将军世子作过医生的,所以此时利八还不敢过河拆桥、另起心思。 而有了这首付的四百小判金,加上之前治病、卖药等枣屋组的分成、宽永寺石田村之间的倒卖,扣除这段时期的开销,直秀手里大概有六百天保小判,游学的初期费用已经足够,所以直秀就做好交代并安排了告别宴,准备出发西行游学。 想到终于正式投入到幕末风起云涌的大时代中,直秀心潮澎湃、意气难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四章 五街道、四海路 堀直秀准备走海路游学关西、九州和四国。 此时从江户到各地有著名的全国交通网络-五条街道和四海路。 “五街道”是东海道(江户—京都、中山道(江户—滋贺的草津,与东海道会合)、月光大道(江户—日光)、奥州大道(江户—福岛的白河)和甲州大道(江户—长野的下取访)。还有与之相连结的支路“胁往还”,如水户路、北陆路、中国路等。 “四海路”中江户到大坂的航线为南海路,大坂到长崎的航线为西海路,从下关经过扶桑海到松前(北海道)为北海路,奥州到江户为东海路。此时海运主要是远途货运和短途客运,比如江户到直秀的第一站-大坂,虽然已经有了定期的运送大米及货物的菱垣驳船和运酒的樽(酒桶)驳船,但从江户到-大坂的客运却没有发展起来。 现代有人推断此时客船不发达的原因是此时幕府大名体制下限制人口流通造成需求不足、另外幕府禁止造大船导致成本上升客运价格昂贵。 现代扶桑从西到东由琉球群岛、九州、四国、本州、北海道及周边小岛组成。而此时扶桑并不能算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统一集权国家,人们并没有普遍的国家概念,因为锁国政策也没有形成明确的国际上的民族意识。 此时幕府联合大名政权下的领地由幕府直辖地-天领(本州岛部分中部地区和东南部、北海道东部、库页岛南部)、大名领地(九州岛、四国岛、本州岛西部和部分中部地区、北海道西部构成、京都附近的皇室公卿领地和零散分布其中的寺院神社领地。 总之,此时扶桑各地因为领地权不同,检查出入的关卡-“关所”众多,旅行非常不便。 虽然走海路耗费较多,直秀依然觉得比走陆路强,因为陆路靠腿且关所众多,而海路靠船,海路明显快捷方便。直秀的计划是从南海路到大坂、从西海路到关西、九州,然后从九州南部萨摩坐船去四国。 出发前最后一件事情是给两个同伴虎之助、市松元服。天保十四年虎之助十六岁,他是直秀舅舅竹前太郎的次子,十五岁的市松是邻居中村正一的次子。对于十七岁的直秀来说,这两个孩子是弟弟一样的存在。下层武士的孩子如果不是长子,未来是忧虑未知的:两家家格都是相当于准旗本的二半场,长子可以继承父亲的职位,但次子就要重新争取新的武士地位,如果得不到新的幕府职位那么武士身份只能保留一代,孩子将变成平民。 天保四年至天保十年的农业大饥荒-“天保大凶作”给此时的扶桑带来了巨大的损害,连年歉收而形成的全国性的严重饥馑,期间米价以及各种物价暴涨、农村荒废,农民和下层町人妻离子散,穷困至极,各藩领地立即爆发一揆和捣毁运动,著名的大盐平八郎暴动就发生在此期间。而且农业歉年一直持续到天保十四年。为了挽救当时的社会经济,幕府在首席老中水野忠邦的主持下进行了著名的天保改革。天保改革是幕府前中期三大改革中最后一次改革(幕府后期还有三次改革-德川家定时期的安政改革,德川家茂时期的文久改革,德川庆喜时期的庆应改革),改革中节减经费减少了幕府的行政开支、紧缩人手。 虽然现在幕府财政情况好转,但作为下级武士的次子依然很难找到新的武士职位,如果没有枣屋的出现,虎之助、市松的原来安排是被送去学习做医生。 钱买不来幸福,但没有钱幸福也是很难获得的。手头宽泛一些后两个家庭还是希望能够让孩子成为新的武士家族,而直秀最近两年来的快速发展使两个家庭将希望寄托在直秀身上-退一步说跟直秀学习也能成为富有的商人或者有一技之长的医生。 在两家长辈的恳求下,直秀成为了两个孩子的老师和元服见证人。 武士元服一般在十三岁到十六岁之间举行,始于中国古代“冠礼”(男)与“笄礼”(女),名字取自《仪礼》的《士冠礼》的始祝词“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元服后作为成年人就需要自立。 虎之助、市松的元服有些晚,也是因为直秀发达前两个家庭一直无法对两个孩子有好的安排。 元服后虎之助的称谓没变,竹前虎之助听起来也比较威风,而市松的名字本来准备叫中村次郎但在直秀的建议下改为中村学次郎,希望他能勤奋好学。 虎之助、市松元服后和直秀一起游学,而直秀的两个小仆人九岁的胜五郎和八岁的隼人被直秀安排在舅舅竹前太郎家,胜五郎沉默稳重、隼人聪明俊俏,直秀和舅舅说明这两人是未来作为家臣培养的,所以也颇受优待。 二半场是相当于准旗本的家格,是下级武士,不能列入小普请之列,按道理说直秀和虎之助、市松是很难拿到游学资格的,但通过天保十三年就入仕为将军直属的亲卫队的小栗忠顺帮助,三人还是拿到了批准。 天保十四年九月初六,菊花节的前两天,直秀三人正式出行。 从直秀的住宅出发到江户凑需要从新宿为,顺着甲州街道到扶桑桥,然后再去东南的江户凑。 新宿属于“山之手”,是属于下级武士的居住地。当时中下级武士多居住在江户的西北部,此地绿树成荫、环境优美,被称为“山之手”,“山之手”的范围和现代地铁线路山手线的范围基本重合。 而将军-公方样和大部分大身旗本居住在江户中心的江户城,亲藩、谱代和外样大名、高家旗本和一部分旗本居住在江户城附近的大名小路区域(主要范围是今天的千代田地区)。总之,武士地位越高住宅离公方样越近。比较特殊的是足轻-普通士兵,他们分散居住在各町。 平民居住在“下町”-低洼的东南部地区和一少部分西南部低洼处,这一带地势低洼,易发水患,但地价低廉,而且由于靠近河川,交通便利,适合做生意,这里汇集了很多的小商小贩和手工艺匠人,他们主要从事隅田川的水上运输、江户凑的物资集散以及种种商业活动。 在扶桑海上称港,陆上设施称凑。 此时江户有三大凑:江户凑、品川凑和神奈川凑。江户凑是此时海运的主要货运港口,品川凑是捕捞海鲜和收获紫菜的港口商埠,这两个凑是近代东京港的一部分,而神奈川凑位于近代横滨市神奈川区,以渔业为主,是东京湾内海的交通要冲,直秀拜访过的中岛三郎助工作的浦贺奉行所就负责管理此地。 至于日后鼎鼎大名的横滨港,此时还是一个不到百户的小渔村,没有一丝一毫黑船来访之后1859年开港的繁荣景象。 近代东京湾有六大港口:除了东京港和横滨港,东京湾还拥有千叶港、川崎港、横须贺港和木更津港四港口。千叶港在直秀原来的世界里要二次世界战争后才发展起来;川崎港要等明治政府成立后才开始发展;横须贺港现在的规模很小,现在只有前面提到的神奈川凑;木更津港现在是西部紧邻江户的房总半岛上的上总、安房两国和江户通航的港口,如今规模也很小。 直秀和两个学生竹前虎之助、中村学次郎找到江户凑的一艘桧垣回船,对船头弥助,拿出幕府的游学批准,因为早就通过浦贺奉行所的武士和船头打好了招呼,所以顺利登船。 起于微末,一股微小但清新的风开始在这个不同的世界吹起,从这个封闭落后的岛国起飞,在汇合了无数的风云后吹过了太平洋,成为了这个广阔世纪的一部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五章 天下的厨房 碧海长空,人在大自然的壮丽下总会发现自己的渺小,大家初次出海都难抑幸福。但回船船只空间利用率很高,留给船员的生活空间并不多,船头也奉劝海上风浪大不要随意行走。 游学的目的就是为了增广见闻、提供眼界,船上又不能随意走动,所以从第一天起直秀趁机给两个学生介绍下船只来历和航线上的各国人文历史(扶桑的国是令制国,一种地理范围概念,“奈良时代”(西元710—794)在律令制下所设置的地方行政区划,明治后就重新划分地区,名称也改成了县)。 回船是在沿岸航路往来运输旅客、货物的船只。桧垣回船和樽船是定期往来江户、大坂之间的百石以上的货船,从属于江户十组问屋和大坂二十四组问屋,专一运输与两地问屋有关系的商品以及幕府、诸藩的货物,受官方保护,桧垣回船与“樽船”并称“回船双璧”。 元和五年(西元1619年)堺商人纪伊富田浦租船运棉、酒、油等到江户,首开回船的记录。宽永年间(1624-1643年)大坂商人泉屋平右卫门成立“积船荷问屋”(船运批发店),正式形成桧垣回船组织。而大坂商人毛马为于宽文年间(1661-1672年)成立樽船组织,并得到了各地酒商的支持,以酒为主兼营酱油、纸等货。樽就是酒桶的意思,樽船由此得名。 为解决货运矛盾,安永元年(1772)年江户十组问屋和大坂二十四组双方协定,除酒为“樽船”专运外,米等七种货物双方共运。 初期回船载货量为二百至四百石,至今已达千石。常见载运货物为米、棉、油、酒、酱油、涂物、纸等。 现在乘坐的这艘桧垣回船的船型是弁财船,后世也有人翻译成辩才船,其实是一回事。佛教的辩才天女传入扶桑之后变成了扶桑民间信仰的七神福之一。辩才船的名字有祈福求财的意思。 很多的桧垣回船在船上安装菱形篱笆,因此也得名菱垣回船。 江户初期到中期有过很多船型,比如伊势船、北国船等等,其中的北国船才可以说的上是当时大型廻船的代表。但是这些大船船型到了江户中期以后都就渐渐消失了,辩才船普及到了扶桑全境。 虎之助和学次郎从未离开过江户,这时候听的津津有味,还不时提出各种古今回船的各种差异问题,直秀能解答的一一回答,终于惊动了船头弥助。这个时候的武士除了锻炼武艺、学习儒家文化,此外不是沉迷于喝酒、赌博、茶艺就是研究佛学、神道,对农业、手工业和船业等关注的很少,因为如果家格不坠那么武士的职位世袭,生下来一辈子就阶层固定了,学这些“枯燥无味”的东西干嘛。 弥助虽然对直秀等人很客气,平时笑咪咪的,但船头作为船长,既是商人但更偏向技术和管理侧。从内心里他是不太欢迎直秀三人的,因为辩才船为了多装货物生活空间很小,一般九到十二名船员就已经拥挤不堪了,海上生活又不方便,只是因为浦贺奉行所的武士和船主打了招呼,作为下属的弥助无法拒绝。但听了直秀的讲解,弥助觉得这名武士虽然身份可能不高(高级武士是不会像直秀这样同意和船员挤在一个船舱休息的),但语气和蔼、待人彬彬有礼,现在看来见识也非同一般。 虽然船头和下级武士的身份有差异,但出门在外就没有这么讲究,直秀看起来也是个好说话的。 弥助刻意结交,直秀也给以正面回应,还拿出了携带的食品调料给大家改善生活,于是七天的航程里大家称不上其乐荣荣但也称得上一段愉快的旅程。 下船之前,直秀奉上了十小判的船费,并给弥助一小判的谢礼,记下弥助在大坂的地址后双方就客客气气的鞠躬道别了。 大坂,此时名字还不是大坂,据民间传闻日后明治政府看坂字好像是“士反”——武士造反,因为不吉利才改“坂”为“阪”。 江户时代的江户、京都、大坂并称为三都,是当时全国三个最大的城市。江户是幕府将军驻跸地,全国的政治中心,也是当时世界大城市之一,人口号称百万;京都,古称平安京,是扶桑天皇居住地,是宗教和文化中心,另外纺织业和其它手工业发达,人口约四十万;大坂,古称难波,系水上交通要港,是当时最大的工商业城市和金融中心,人口约三十余万。 “大坂商人一怒,天下诸侯皆惊”,大坂在此时扶桑的经济版图中举足轻重。为什么大坂此时占有如此重要的地位呢? 因为大坂是此时扶桑全国最重要的物流、金融和工商业中心。 后世有资料显示:正德年间(1711-1715)的大坂町人中,各类批发商有5655人。买卖中介有8765人,各行生意人有2343人,各行手艺人有9983人,城代的承办商有481人,各藩的承办商有483人。可见,大坂町人的核心势力是批发商、买卖中介、金融业等典型的商业高利贷资本,他们从全国商品流通中攫取利润,是最像商人的商人,因此得名“天下商人”。 以大米为例,大米是扶桑当时最主要的粮食作物,而大坂正是此时全国的交易中心和物流中心。 根据直秀原来世界的一份数据,江户时代稻田在耕地面积中所占的比例超过55.5%。扶桑的武士、商人、町民和豪农(地主)、有土地的本百姓(富农、中农)都以大米为主食,“水吞”、“小前”(无地贫农)大米吃的少,以麦子、栗米、稗子加上蔬菜叶子为食,米糠萝卜蔬菜的拌饭或菜粥也比较常见。 另外武士的俸禄大部分是以禄米的形式发放的。作为支撑幕藩制国家体制基础的广大中下级武士的薪金都是由大米来换算并支付的,根据武士身份的高低依次为“藏米取”、“现米取”和“扶持取”,例如直秀这样的二半场,发的俸禄就是“扶持米”而没有现钱。为了获得货币购买生活用品和消费,中下级武士不得不找“札差”商人以米换金银或铜钱。 农民的田租,天领和大部分领地都是以稻米为实物税和少量收取现金,有些时候农民需要把其它农作物换成大米来交租。 后来人们甚至称江户时代的经济称为“米本位经济”。 由于当时的航海条件,再加上大坂作为重要的物流中心,西北扶桑乃至北海道运往江户的物资都要经过大坂,再转运到江户,所以,大坂的货物吞吐量尤其是米的运输量极大,据有些后来的扶桑学者统计,在高峰时段达到300万石,约占扶桑当时全国米产量的10%。 另外江户幕府为控制的全国性的米市场,在大坂建立了官许“堂岛”米市场。享保十五年(1730年),堂岛米会所成立,下设“正米商内”与“帐合米商内”。其中“正米商内”负责米券的发放,“帐合米商内”则进行相当于后来的期货交易的证券买卖活动。每年有百万石以上来自畿内、九州、四国甚至东北的大米集中在“藏屋敷”(仓库)中,米商用购买的“米切手”(米券)兑换大米在堂岛米市场进行销售。作为幕府控制的全国性的米市场,堂岛的米价对于全国的米价,乃至全国的物价都有巨大的影响。 大坂除了作为当时最重要的物流中心,还是最繁华的商业城市。 当时存在大量特权商人,幕府和各藩国为了管理上的方便和各种利益,给予商人各种垄断经营的特权,出现了“问屋”(批发行)商人。他们在全国性商品流通中发挥了重大作用,问屋通过中间商人,一手包办了商品的收购、运输、保管和贩卖。不同问屋组成了各种垄断性行会“株仲间”。天明年间(公元1781年—公元1788年)仅大坂一地就发展了130多个行业的“株仲间”,著名的大坂二十四组问屋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江户幕府作为最大的经济体,各藩国不得不与幕府的特权商人贸易才能实现全国性商品流通,因此逐渐形成以大坂、江户、京都、长崎等商业城市的物流中心和商业城市。 幕府时期的货币有金币、银币、铜钱,合称“三货”。以大坂为中心的京畿地区,盛行以银币为价值尺度,称为“银遣”;而以江户为中心的地区,则盛行以金币为价值尺度,是为“金遣”。三货间的交换比率大致是金1两等于银50匁等于铜钱4000文(匁是重量单位钱的别称),但也经常会受各方面影响而有所浮动,尤其是各种金币、银币和铜币的金属含金量和铸造质量不同,非常影响商业交易的顺利进行。于是以三货交换为业的钱币兑换商“两替商”,在大坂、江户等大城市里应运而生,主要由富裕的商人参与运营,除了三货交换以外,还受理公款业务、借贷、票据等等。 由以普通商人为对象的“两替”商和以幕藩领主为对象的“藏屋敷”、“挂屋”及“札差”,构成了全国的信贷系统。它们除经营信贷外,大多兼营商业及高利贷。幕藩都利用两替商从事金融活动,从中谋利、弥补财政。 在运输业、商业、金融业与铜精炼业的引领带动之下,诸藩的各色物产不断涌入大坂的藏屋敷,再重新分配运往全国的广大市场。因此当时的人认为物资充盈的大坂,就好比是扶桑的厨房一样集散着各式财货,所以把这座城市称之为“天下的厨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六章 兰学 直秀三人走在大坂的街道上,感受到不同于江户的繁华。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操着本地特有的口音大声说话,虽然大坂也是天领-幕府直辖地,但这里没有像江户那么多的武士,更像是一座商人的城市,空气里都洋溢着快活自由的气氛。到处都是店铺,到处都是匆匆忙忙的行人,几乎在每一个路口,都有露天表演“街头净琉璃”或评弹的艺人,随处可见“四文屋”路边摊,七轮炭炉上的天妇罗、烤鳗鱼串、寿司、关东煮、荞麦面、烤乌贼、烤糯米团子、田乐豆腐发出诱人的香气。虽然是武士吃“四文屋”有失身份,但受热闹人群的感染,直秀还是给大家买了一些小食解馋。 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不知不觉大家就来到了目的地-瓦町的适々斋塾(时人简称适斋)。 适々斋塾是前后两座用院墙连起来的二层楼,属于“土藏造”,板筑夯土墙、瓦顶。前面有一个小小的院子,门口有一名绪方洪庵先生的弟子守候。 直秀诚挚地看着对方,“您下午好,拙者是从江户来拜望洪庵先生的堀直秀,旁边两位是我的同伴竹前虎之助和中村学次郎。冒昧来访,辛苦您了”,三人一起微微鞠了一躬,就递上了伊东玄朴先生的介绍信。 “堀君下午好,我是洪庵先生的弟子平次郎”,平次郎一鞠躬,”先生正在忙,请稍稍等候“。平次郎很快就回来了,”堀君及两位客人,洪庵先生有请入内”。 绪方洪庵正是三十三岁的好年龄,声音洪亮、神态文雅自信,看起来就是一副饱学之士的样子。 奉茶之后,直秀问好并献上了伴手礼,洪庵先生客气了三次最终还是收下了礼物。 相互寒暄后,洪庵先生客气地询问了伊东玄朴先生的身体近况。说起来,洪庵先生曾经向坪井信道和宇田川榕庵两位兰学家学习,而伊东玄朴也曾经向宇田川榕庵学习,从这个角度上说四十三岁的伊东玄朴和三十三岁的洪庵先生是兰学同门师兄弟。绪方洪庵对直秀亲近也是受大环境影响的,因为现在兰学的环境非常不好导致兰学者们之间的关系反而亲厚起来。 兰学,起始于德川幕府八代将军德川吉宗,在他鼓励学习西方技术、增产兴国政策的影响下,元文五年(1740年)青木昆阳、野吕元丈受命学习荷兰语并翻译植物学著作。 以此为契机,前野良泽、杉田玄白等人因为侥幸得到的荷兰解剖医书所引起的极大好奇,通过实物对比发现中医很多著作关于人体结构和器官的描述不符合事实,由杉田玄白、前野良泽、中川淳庵、桂川甫周等人翻译编撰了人体解刨书《解体新书》,由此兰医开始兴盛。 继而大规玄泽在学有所成后于江户开办芝兰堂,讲习西方学问、传授西方医术,培养出众多的弟子,特别是天明八年(1788年)他撰写完成了著名的基础入门书《兰学阶梯》,由此,这门学问在江户开创,同行中不约而同地称之为“兰学”,这个新颖的名字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扶桑。 随着兰学者们不断翻译西方著作,内容涉及到内外科医学、博物学(动植物学)、天文、数学、物理、化学、地理、兵学等,随着医学和各种实践应用,兰学的影响开始变大。 文化八年(1811年)幕府设置“番书和解御用”编译馆,集结了大批兰学学者,组织对西洋书籍的系统翻译,将西洋的地理书、炮术书和百科全书等译成日文,如《與地志》《海上炮术全书》《厚生新编》等。 其中《厚生新编》是翻译法国一位主教编写的《日用百科全书》,历时三十余载(1811年~1840年代),译稿达一百卷,但最终没能完成,在当时亦未曾出版。 为什么《厚生新编》没有完成?因为期间发生了两件事对兰学造成了重大打击。 扶桑文政十一年(1828年),“西博尔德事件”发生。荷兰馆医官西博尔德因携带扶桑地图、《东鞑纪行》等机密被幕府指认为外国间谍,判处驱逐出境、终生不得踏上扶桑国土。时任幕府天文方兼书物奉行高桥作左卫门景保和天文方武士土生玄硕等人受到牵连,高桥身死。 之后天保十年(1839年),“蛮社(洋学党)之狱”发生,这是幕府对兰学者所实行的第一次正式官方压制。 “西博尔德事件”:文政十一年(1828年),荷兰馆医官西博尔德托高桥景保送给间宫林藏一个包裹,里面装的是一件送给他的礼物和一封信。但间宫林藏曾经在虾夷北部附近的千岛群岛的择捉岛被俄国人袭击,故而他对于西洋人始终抱着警惕的态度。因此,他没有打开这个包裹,而是直接将其交给了幕府,引发了幕府对西博尔德的警惕。同年西博尔德回国,当时乘坐的一艘荷兰商船在即将离开长崎驶往印度尼西亚时遭遇暴风雨而触礁,从船内货物中发现了被禁止携带出境的扶桑地图、江户城示意图以及库页岛测绘地图等的复制本等,引发了危机,西博尔德被扣押等待调查结果。 其中扶桑地图是时任幕府天文方兼书物奉行高桥作左卫门景保赠送给西博尔德的一份扶桑实测地图小图,小图来自扶桑当时最权威的全国地图-伊能忠敬绘制的《大扶桑沿海舆地全图》。地图是扶桑锁国时期的高度机密,因此引发了幕府的忧虑和警惕。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高级武士奉行高桥景保触犯禁令做出此事?到底西博尔德是不是间谍?为什么高桥景保身死而西博尔德却仅仅被驱逐出境? 事情的真相只能归咎于高桥景保对地图机密程度的敏感性不够,而事情闹大的原因是后来搜查高桥景保住宅的时候发现了他编写的《英国人性情志》。 高桥景保只所以提供一份扶桑实测地图小图和包含虾夷(北海道)、桦太(库页岛)地理、民族、风俗和沿途见闻的《东鞑纪行》是为了换取西博尔德手中的《世界一周记》,因为高桥想通过《世界一周记》确认伊能忠敬等绘制的扶桑地图中北部海岸中是否有尚不清楚的地方。 同期的勘测武士最上德内,同样想换取西博尔德手中的《世界一周记》确认当时扶桑北方地图的完整性,而西博尔德同样提出了转让最上德内绘制的虾夷(北海道)、桦太(库页岛)的地图转让,最上回复说:“给你是绝对不可能的,借给你看看吧。但切记此事绝不可说出去。” 高桥景保作为一名天文学者、地图家、兰学者和幕府奉行(绝对的高官,类似于现代扶桑的大臣),没有向幕府请示就交换地图,虽然只是一张地图小图,但违法和玩忽职守是无可推卸的,但可能这就是自古以来学者对政治的不敏感性和天真吧。 但被搜查出来的《英吉利人性情志》则把严重程度提到叛逆的程度,《英吉利人性情志》序中介绍了英国的资产阶级民主政治,“(英吉利)自中古改革以来,政刑法典皆由举国付议成立,王亦不能违背。盖政法乃国家之政法,非王之政法,虽极权贵之威,亦不足以彻其下。反以听从人民得益,以下民挫权贵之威为高尚,虽有君臣上下之别,其实则若无。”其实幕府高层都或多或少感觉到现在的世袭制和专权存在的问题,但涉及到自己的利益,谁反对谁就是叛逆。 兰学本来对和当时的主流学术朱子儒学有对立,而且幕府有些高层是不一般的专横和贪婪,希望自己和自己的家族能永远如此,所以高桥景保受到了当时保守武士的攻击,被迫身死。 前面提到兰学时没有说兰学著作有政治内容,就是因为一直以来幕府对宗教和政治非常敏感,元禄五年(1692年)幕府在长崎奉行之下设书物改役一职,专司调查境外传来的书籍中是否含有基督教的内容,没有的方可输入,禁书目录《御禁书目录》在整个江户幕府时代都没有公开。只有在八代幕府将军德川吉宗(1716-1745年在位)时解除除基督教书之外的洋书及汉译洋书的输入禁令后才引起了兰学的兴盛,这和“兰学起始于德川幕府八代将军德川吉宗鼓励学习西方技术、增产兴国政策的影响下,元文五年(1740年)青木昆阳、野吕元丈受命学习荷兰语并翻译植物学著作”是一致的。 经过幕府调查,了解到了以上情况后,保守派武士发力,奉行高桥踉跄入狱、转年死于狱中,西博尔德被永远驱逐出境,间宫林藏则背上了“告密者”的恶名、遭到世人的反感。 其中西博尔德和间宫林藏都是世界名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七章 “常胜”的鸟居耀藏 有一条海峡存在于在库页岛与东亚大陆之间,间宫林藏将这条海峡记录在《东鞑纪行》给出了地图,后来西博尔德在他的巨著《扶桑》中称其为“间宫海峡”,间宫林藏由此知名世界和扶桑。 (其实不光当地原住民早就知道,当时很多人都知道,例如在康熙帝敕命编制的《皇域全览图》中就明确将桦太标注为岛屿。版权意识真的很重要啊。) 间宫林藏、伊能忠敬、村上岛之允、松田传十郎都是幕府的勘测家,伊能忠敬完成第一份扶桑全国地图《大扶桑沿海舆地全图》(其中包括虾夷(北海道));村上岛之允是间宫林藏的上司和老师,对扶桑地方和虾夷(北海道)进行了勘测和开发,是“北海道开拓的先驱”,同时拥有开发者和勘测家两个角色;而松田传十郎是间宫林藏勘测桦太(库页岛)的合作伙伴;间宫林藏在第一次桦太(库页岛)勘测(松田传十郎同行)后独自进行了第二次完整的勘测,经他口述、村上贞助(村上岛之允之子)执笔完成了《东鞑纪行》和《北夷分界余话》两部报告,这两部报告相对当时比较完整记叙了桦太(库页岛)和黑龙江下游地区的地理、民族、风俗和沿途见闻,因此间宫林藏是扶桑对桦太(库页岛)勘测的主要贡献者。 但无论是当时还是后来,西博尔德都比间宫林藏的名气要大的多。 菲利普弗朗兹冯西博尔德,出生在巴伐利亚王国维尔茨堡城,当时德意志并未统一(1870年普法战争之后统一的德意志帝国才正式成立)。作为德意志贵族,他被荷兰的东印度公司雇佣,作为外科军医少校来到扶桑。他拥有医学博士学位,擅长外、眼、产科,医术精湛,而且实行免费医疗,因此名声大噪,来扶桑的第二年文政七年(1824年)就经幕府特许在长崎郊外建鸣泷学塾(高岛秋帆在幕府奉行面前说了好话,“有助于培养扶桑自己的良医”),开诊所的同时教授学生医学与自然科学,门下有户塚静海、石井宗谦、二宫敬作、美马顺三、高野长英、小关三英、伊东玄朴等,这些人大部分都成为当时的名医和自然科学的先驱。因为西博尔德医术高超、医疗免费(但患者痊愈后送了不少礼物,后来西博尔德靠这些礼物在兰国开了博物馆并发了大财),并且为扶桑培养了一批优秀医生,给很多武士及家属解决了病痛,因此长崎奉行特别准许西博尔德随时自由外出就诊,西博尔德成为了当时在扶桑唯一拥有此特权的外国人-理论上荷兰人没有官方活动时只能待在荷兰商馆所在地“出岛”。 作为医学家、民族学家和博物学家,西博尔德回国后出版了西博尔德三部曲巨作《扶桑》、《扶桑植物志》、《扶桑动物志》,从此欧洲开始深入了解扶桑,他也因此名声大噪。作为博物学家,很多扶桑独有的动植物是被西博尔德给予命名的,名称使用至今。 到底西博尔德是不是间谍?据后来传闻,雇主荷兰东印度公司明确要求西博尔德进行“收集扶桑的政治、军事情报”的工作。另外通过地图交换事件上看,西博尔德并没有免费让高桥景保看一眼《世界一周记》,而是实物交换,考虑到西博尔德少校医官的军事背景,间谍之名是做实了的!而且后来西方国家对扶桑的外交和军事行动确实多次参考西博尔德的著作《扶桑》(黑船事件中的美国佩里舰队前往扶桑之前,就通过西博尔德的《扶桑》了解到了许多关于扶桑的重要信息)。 再次让人感叹高桥景保的天真,因为如果当时高桥给出一份造假的地图,西博尔德是无法分辨的;虽然西博尔德给的也是真地图,但《世界一周记》在国际上是公开资料,和相对当时的扶桑北方地图从机密程度上无法相比。 “西博尔德事件”中高桥景保的《英吉利人性情志》给予幕府很大冲击,从此幕府对外来书籍的审核尤其是对政治方面书籍的审查开始变得更加严格,而且对于兰学者的思想开始抱有怀疑和警惕。 而十一年后,天保十年(1839年)“蛮社(洋学党)之狱”发生,这是幕府对兰学者所实行的第一次正式官方压制,对扶桑兰学的发展打击更大。 随着清美贸易的发展、在扶桑近美英海捕鲸船的增多以及俄罗斯船只在北方日益增多的活动,天保九年(1838年)十二月,幕府为了防止外国船侵入扶桑沿海,命令江户南町奉行鸟居耀藏和伊豆韭山代官江川太郎左卫门两人测量和加强江户附近海岸警戒工作。 江户南町奉行鸟居耀蔵是当时首席老中水野忠邦的得力助手,观念保守而且官声不佳、操守不佳。 江川太郎左卫门就是直秀的铁炮和大筒老师江川英龙,天保六年刚接替了父亲的伊豆韭山代官,上层的政治关系还没理顺,能力也没有得到幕府高级武士的认可。 鸟居耀蔵和江川英龙两个人性情不一致,其它矛盾更多。 江川“性格端方,谈吐率直”,和直秀一直巴结的大身旗本小栗忠顺一样,说白了就是性格严肃、情商不高、不会说话。小栗以大身旗本继承人的身份都被排挤,还被起了外号叫“天狗”-外号不是说小栗长的丑或者有力量。因为当时民间传说“修行未臻火候、态度傲慢的山僧,死后会变成天狗”,所以这外号是讽刺小栗粗鲁傲慢的。 鸟居耀蔵是一个合格的官僚,笑里藏刀,而此时江川的政治智慧还未成熟,多请示、勤汇报、功劳是上司的错误是自己的,这些都不熟练,江川相比鸟居更有才华,一起工作时鸟居的面子不知道被扫了多少。 另外鸟居耀蔵是幕府三大奉行(寺社奉行、江户町奉行、勘定奉行)之一,是有资格在江户城里办公的,相比鸟居而言江川就是地方武士,鸟居对江川是有心理优势的。 尤其鸟居是个守旧武士,对喜欢兰学的江川很不满意,怎么看怎么觉得轻佻、过激。 鸟居耀蔵是一个合格的官僚,笑里藏刀,而此时江川的政治智慧还未成熟,于是鸟居立马就教江川如何做人。 江川英龙为工作邀请了渡边华山等兰学家相助,鸟居耀蔵向幕府举报渡边华山等人“诽谤幕府,图谋不轨”,由此掀起了“蛮社之狱”(或称“洋学党之乱”)。 所谓“蛮社”,就是指渡边华山等人创建的兰学研究会“尚齿会”,因为当时称西洋人为南蛮人,所以又名“蛮学社中”。当时因为兰学的内容已经由荷兰书籍扩大到整个欧洲书籍,所以兰学渐渐被称为“洋学”。 鸟居做事如何不好说,但做官绝对是一流的,时机选的准、下手对象也选的更准。 天保八年(1837年)七月,美国商船莫里森号来到扶桑,以送还扶桑漂流民为名开进浦贺要求通商,因为《异国船打拂令》遭炮击退走,后来又在萨摩山川遭到炮击。 东亚文化氛围造成了学者普遍强烈的政治责任感,以渡边华山、高野长英为首的兰学者纷纷向幕府上书,认为此举过于蛮横会遭到世界各国的谴责,希望撤销《异国船打拂令》。 此时的江户时期四大凶作(农业大饥荒)之一的“天保凶作”(1833年至1839年)还在持续,各地的“一揆”(暴动、起义)此起彼伏,各地下级官吏、学者纷纷上书要求幕府“改革吏治、惩治奸商、开仓放粮”,幕府焦头烂额,哪里还顾得上小小一艘外国船的事情。而且幕府此时因为“大盐平八郎之乱”对有影响力的学者已经非常警惕了。 “大盐平八郎之乱”发生在天保八年(1837年)二月,下层武士、农民、町民、秽多、非人共同参与,檄文“四海穷困,天禄将终,小人治国,灾害并至”、“为天下计,我辈甘冒灭族之祸,结集合志,诛殃民之官吏,戮骄奢之富商,发其窝藏之金银粮米,散于无田少田之人”,烧毁房屋三千多家,占大坂市区面积的五分之一。虽然当天就镇压下去,但影响非常深远。 暴动后,各地以大盐平八郎之名的“一揆”蜂起,同年4月.备后国(广岛县)三原郡爆发了起义,起事者打着大盐弟子的旗号,跟广岛藩军激战。同年6月,越后国(新泻县)柏崎又有自称大盐弟子的国学者生田万,散发檄文,掀起暴动,攻打幕府代官的邸宅。其余小型“一揆”不胜列举。 因为大盐平八郎是著名学者,所以幕府对有影响力的学者非常不放心。 此时是天保十年(1839年),大盐平八郎事件刚刚过去两年。幕府老中水野忠邦收到鸟居耀藏的检举,立刻派人查抄“尚齿会”,果然从渡边华山的私人笔记中找到了对幕府的诸多不满言辞,因此兴起大狱。其结果是包括渡边华山、高野长英等二十余人被逮捕,小关三英“畏罪”自杀。 “蛮社(洋学党)之狱”后,兰学者受到重大打击。 之后鸟居耀藏对洋学者再次出手。天保十三年(1842年)鸟居耀藏等人检举被幕府召来江户“制造枪炮、改革兵制、传授西洋炮术”的高岛秋帆,罪名是“阴蓄私兵、图谋不轨”。十月二日,高岛被鸟居耀藏逮捕。这其中也夹杂着鸟居耀藏和江川英龙的一点私人恩怨,高岛是江川推荐的,而鸟居耀藏之前在“蛮社之狱”事件里和江川交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八章 适适斋塾 因为现在天保十四年兰学的环境非常不好,反而导致兰学者更加团结,所以绪方洪庵对同门伊东玄朴的弟子直秀非常亲切,当直秀表示要在适适斋塾塾求学七天后,洪庵先生表示非常欢迎,表示如果不嫌弃简陋的话可以留宿,直秀直率答应下来表示非常感谢。 开办私塾的老师被称为“塾主”,可以有其他教师,塾主都是有一定名望的武士、学者或医生。私塾里一般都学风自由,不拘学生年龄、不问身份出身,只要自愿都可以入学,而且多由学生自制(后来的扶桑学生会也受此影响,在学校权利很大、平时学生活动基本由学生会内部管理),学生头领叫“塾头”,由学生共同推举然后经塾主同意即可上任。 私塾和寺子屋不同之处在于:私塾类似今天的成人专科学校,而寺子屋针对七八岁的孩子进行三到五年的教育,类似中小学。 因为儒学盛行,当时风气使武士和学者羞于谈钱,所以私塾都是没有主动收学费的,但学生可以主动交束脩,而塾主一般都是有主业的,或者做武士有俸禄,或者开诊所治病行医,如日后胜海舟的私塾兼造铁炮,据说销路还不错,所以私塾一般对学生的学费要求不高,收学生主要看眼缘。 有的穷学生白天用桌子上课,晚上把桌子放到一边教师充当寝室。直秀他们入乡随俗,也用随身携带的简易行李在有些破旧的叠敷(榻榻米)上混了一晚。 两间二层小楼中前面小楼的一层是诊所,二层是教室,后面小楼的一层是座敷(客厅)、书房、仆人房、厨房、杂物间,二层是洪庵先生的住处。适塾教授学生医学和西洋学,医学是主业,西洋学术是为了培养知识基础和眼界。 在适塾,只有洪庵先生行医的空闲时间才能进行讲学,因此学生平时都是组织自学或互相学习,有时一些学生也随同洪庵先生出诊积累经验。 早饭是米粥和渍物,同学们用厨房自己做的,直秀昨天已经交了三个人七天的伙食费用,于是和一群人闹哄哄的吃了顿早饭。 塾头宣布了今天的计划:上午自学,下午有洪庵先生的讲学。 上午洪庵先生比较忙,直秀三人只能和大家一起自修。适塾的书籍手抄本居多,一册兰日词典《道译法尔马》颇显陈旧,兰学入门书籍《兰学阶梯》倒是有两套四册,《兰本草和解》、《本草纲目启蒙》,《兰方枢机》、《西说内科撰要》各一套。据塾头说,还有些书需要洪庵先生根据学生水平单独教授,直秀估计就是关于人体解剖的《解体新书》、《脏志》以及珍藏的一些兰国百科全书之类的。 直秀、虎之助、学次郎都识字,但兰语(荷兰语)只有直秀在伊东玄朴的象先义塾学过几个月,虽然兰语和英语较为接近,但就像普通话和粤语的差别那么大,反正直秀现在是马马虎虎勉强入门的水平。 有同学为大家朗读了一会书籍,塾头组织大家讨论了一些问题,之后就各自分组学习了。直秀也教虎之助、学次郎一些兰语发音和词汇,时间很快就到了午饭和休息时间。 下午洪庵先生讲解了《兰学阶梯》下卷的一些语法、《兰方枢机》的一种药剂的制法和《西说内科撰要》里的一种病症,之后回答了学生的一些问题。 今天的教学内容差不多完毕后,洪庵先生性质颇高,让直秀给大家介绍下自己并讲解下在玄朴先生的象先义塾中学习的内容。 “拙者是江户来的堀直秀,这两位竹前虎之助、中村学次郎是在下的同伴,日后请各位多多关照”,直秀、虎之助、学次郎都微微欠身。在座的同学也欠身还礼。 直秀简单介绍了大半年在象先义塾学到的课程,然后谈到了最新出现的“止泻散”和“石膏续接断肢术”。 绪方洪庵本来坐在那里笑眯眯地听着,可越听神色越郑重,“直秀君,止泻散经我了解是治疗腹泻的良药,在某些症状上确实效果非凡,我这里也从江户购买了一些。可石膏续接断肢术却是第一次听说,你可不可以详细讲解一下,如果不冒昧的话”。 “先生过于客气了,玄朴先生说您肯定会问起他那里有那些进展,已经提前吩咐我一定将石膏固定断肢术给您展示下,请您多多指点”。 开始用木盆打水洗手、再用盐水清洗学次郎的左前臂、擦干后包上一整块厚棉布,再用大木盆打来温水,之后从行李里取出熟石膏粉细密抹在麻布条上,重复做了八个棉布条,直秀一边演示一边讲解需要注意的细节,之后虎次郎将棉布条浸入温水中,不冒泡后立刻拿出交给直秀,直秀右手从肘部向前缠绕左手朝相反方向抹平,连续缠绕了八层。最后,直秀用一条棉带将学次郎的左手挂在脖子上。 “先生,过一会熟石膏就初步变硬了,之后一天就非常坚固了,小儿一般过一个月拆除,大人一般三个月拆除,只要骨头长好了就可以拆除”。 在直秀原来的世界里,缠绕式石膏绷带在1851年由兰军医antoniusmathijsen发明,直到1969年人类首次登月,缠绕式石膏绷带是唯一的骨折外固定材料,虽然缠绕式石膏绷带笨重、闷热、护理困难的问题一直没有良好解决。 超越时代的术式让绪方洪庵看的喜形于色,“好好好,直秀,这些你能写下来么?” “先生,玄朴先生的总结就在昨天转交的盒子里。” 绪方洪庵尴尬地摸摸头,“昨天太忙了,我去找找。对了,为了表示感谢,今天晚上直秀你们三个和我一起进餐”。 洪庵先生走后,同学一拥而上,问了好多问题,直秀回答了一会后表示“先生以后讲的比我讲肯定比我细致准确”,同学才散去。 直秀三人和洪庵先生吃了一顿晚餐,虽然不是很丰盛但能看出菜式很用心,席间洪庵先生很是热情,整个晚餐的气氛很好。 于是,直秀三人就顺利地在适塾学习了七天,期间学了一些兰语、兰医术和洋学百科。抽空直秀还拜访了大坂的中津藩藏屋敷,得知福泽百助已经在天保七年因病去世,之后福泽夫人带着孩子已经回了中津藩的老家。 第八天,直秀等人和洪庵先生一家道别,洪庵先生的儿女最大的只有六岁,这两天和直秀玩的很好,抱着直秀不让走,直秀只好把行李上的江户风铃送给孩子们,答应翌年再来看他们,才在孩子们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 直秀回头看看了适适斋塾,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来请教洪庵先生。 弘化2年(1845年),由于洪庵的名声日益增高,每天都有新的学生到他的门下学习,原来瓦町的私塾日显拥挤,因此他从过书町(后来的大阪市中央区北浜三丁目)的商人手中购买了新的土地,将适塾迁移到那里。 嘉永二年十一月七日(1849年12月21日),绪方洪庵在古手町(后来的大阪市中央区道修町)开设了“除痘馆”,用来推广不久前由ottogottliebmohnike传入扶桑的牛痘种痘法。嘉永三年(1850年)受家乡足守藩的邀请洪庵先生开办了“足守除痘馆”来推广牛痘种痘法。他一直为了让“除痘馆”成为扶桑公认的牛痘种痘法治疗所而努力奔走(因为牛痘法比人痘法更安全),终于在安政五年四月二十日(1858年6月5日)洪庵所做的预防天花活动被幕府所承认,牛痘法成为标准。 后来,适适斋塾走出了大批著名的学生,福泽谕吉、大鸟圭介、桥本左内、大村益次郎、长与专斋、佐野常民、高松凌云等人,这些都是活跃在幕末与明治维新时代中的杰出人才,其中福泽谕吉更是有“扶桑伏尔泰”之称。 嘉永二年(1849年),绪方先生出版了十七册的《病学通论》,这是扶桑首次探讨病理学的典籍。 安政四年(1857年),绪方先生翻译出版了《扶氏经验遗训》,全书九册三十卷。 安政五年(1858年)霍乱流行之际(据说是开国后西洋人引起的疫病流行),以《虎狼痢治准》为题,出版了关于霍乱治疗的指导书籍。 虽然恋恋不舍,但人生总有离别。 直秀上次做桧垣回船的时候已经和大坂二十四组问屋的商人建立了关系,他船费没少给、船头也对他印象不错,所以作为船主的商人助三郎也对他怀有好感,在他的帮忙下,长州豪商白石正一郎的回船船头承诺捎带直秀三人去马关。 (幕府近年发布的《解散行会令》解除了江户十组、大坂二十四组等一批行会组织,但私下里商人们依然互相勾连,只是做的更加隐蔽了。) 长天碧海下,一帆小船直行驶向幕末风起之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九章 马关有侠商 回船航行在濑户内海上,和煦的海风吹拂,让人暖洋洋的满是睡意。 濑户内海,从名字看就是狭窄的海峡。后世认为濑户内海本来是盆地,结果在最后一次冰川期完结时海平面升高,海水灌注成为海洋。 濑户内海是沿岸本州地方、四国及九州之间的运输通道,自古以来就是繁忙航道,东起大坂、和歌山,西至马关,东西约四百四十公里,北起本州岛南岸,南到九州福冈、四国岛的松山和高松,南北宽从五公里岛五十五公里不等,面积约九千五百平方公里,海中有淡路、小豆、江田等五百多个大小岛屿。 濑户内海沿岸多种植水稻、柑橘等,渔业、盐业也很发达。 航行期间天气晴朗,只有几次小雨,沿途风光让大家很是开心。虽然因为航线偏北的原因,“世界三大漩涡”之一的“鸣门涡潮”没看到,那个在淡路岛和四国岛的德岛之间,但严岛的风光还是让直秀觉得不虚此行。 回船是下午经过严岛的,五丈多高的朱红色鸟居在浪涛之中巍巍壮观。 严岛是“扶桑三景”之一,另外两景是位于京都北部宫津的天桥立、本州岛东北部宫城的松岛。江户幕府初期扶桑儒学者林春斋著作的《扶桑国事迹考》中记录’“丹后天桥立,陆奥松岛,安艺严岛,为三处奇观”。 岛上严岛神社供奉市杵岛姬命、田心姬命和湍津姬命三位女神,被视为“海上守护神”,江户时代把参拜严岛神社称为“严岛诣”,非常有名和流行。海中的“大鸟居”(扶桑神社的大门),是严岛的象征,海中鸟居、岸上神社和周边的蓝海、绿树,构成了一幅人间美景。 旅途六天,直秀三人顺顺利利地到达了下关。这次航行,因为直秀出手大方他们和船头、船员关系处的已经不错,直秀付了八枚金小判的船费和一枚小判的谢礼后,船头安排卸货,直秀就先带两个学生去关所(检查站)检验游学文书,完事后到船头推荐的旅笼(民间旅馆)投宿。 第二天一早,旅笼的老板娘就领来了一个仆人。原来昨天船头安排人把直秀的名刺(拜帖的扶桑叫法)送到了船主白石正一郎的府邸,白石看到直秀名刺后觉得很好奇,就安排仆人请直秀过府一叙。 白石正一郎因富有被称为长州的金库,他是山阳道首屈一指的大船行老板。 山阳道是扶桑“五畿七道”之一。“五畿七道”是古代扶桑全土在律令制下的行政区域划分。“五畿”指京畿区域内的5国,京畿之外的其他领土则仿中国唐制,共分七道,后来明治政权将“虾夷地”更名为“北海道”后,又有“五畿八道”的合称。 五畿七道的名称自奈良时代开始由官方使用,直到明治初期的废藩置县废止。 山阳道是指本州的瀬户内海侧、畿内以西的八国:播磨国、美作国、备前国、备中国、备后国、安芸国、周防国、长门国,长州就是长门国的别称。 现在的地名的详细称呼,是某国某郡的某城某町或某村。 白石正一郎现在可谓富甲一方,住宅的面积很大,直秀从外面竟然看不出范围。进入之后,院子里山水相依、曲径通幽、乔木斑斓,深秋竟然还有花卉开放,直秀也是进过江户城见识过将军世子官邸,竟然觉得世子府邸和此处也不能相比。 白石的财富在十几年后达到巅峰,当时天下流传着这么一句话“马关有侠商”,意指南来北往的攘夷志士只要从马关经过,必定会到白石家做客,而白石会非常热情地接待那些穷如乞丐的志士,给他们盘缠。如果想要投奔长州,白石还会给他们牵线搭桥,白石并未出仕维新政权,但白石死后被维新政权追赠正五位,作为一介商人受此荣耀也是一时美谈。 进入座敷、茶寒暄之后,直秀再次对回船捎客表示感谢并奉上谢礼。白石人很豪爽,稍做推辞收下礼物之后,就直接询问直秀的来意,“直秀君不远千里游学,请问到长州有何打算啊?如果白石能略尽薄力尽请开口。” “多谢白石先生,直秀此来能当面拜望精通国学和和歌的白石先生,已经非常开心了”,直秀未曾小暌眼前的白石正一郎,他规规矩矩地和白石正一郎寒暄,在快要告别的时候才问起长州神童山鹿流兵学的继承人吉田矩方。 “直秀君是从哪里知道吉田殿的?”白石很惊讶,因为吉田矩方今年才十三岁,是长州有名的神童,没想到名气居然传到了江户。 “锥处囊中,其末立见,在下在江户听某位旗本殿提起过,据说吉田君两年前就能当众讲解山鹿流兵法了。” 白石沉吟了一下,“直秀君除了与吉田殿会面,还有什么别的安排么?” 直秀表示能与白石先生会面已经很满足了,如果再能向吉田矩方讨教山鹿流兵法,那么此行就没有什么遗憾了,之后需要尽快到长崎拜望自己的老师伊东玄朴。 白石正一郎表示吉田现在长州治所萩城,他会查看最近是否有去萩城的回船,之后派人告知直秀,并邀请直秀一起在下关附近游玩,直秀一口答应了下来。 回到旅笼,虎之助和学次郎对今天白石家的奢华赞叹不已,直秀却在一旁沉思。按时间推算,长州藩改革的主力村田清风应该快失势了,那么白石正一郎究竟会受到多大的影响?自己拜望白石是否能达到会见吉田矩方的目的? 想到村田清风,就想到长州改革,继而想到天保凶作和天保改革。 扶桑把农业大饥荒称之为“凶作”,“天保凶作”发生在天保四年到十年(1833年至1839年),天保四年气候多变多地冻灾和暴雨,奥羽大洪水、关东多次暴风雨,当年西国收成仅是往年的三分之一,而本州中部、北陆到东北地区或三分之一,或颗粒无收,全国大歉收,历史上称之为“巳年饥馑”。之后的三年农业依旧没有起色,收成只有天保凶作之前的四成,这四年间仅本州东北地方就饿死十数万人。到天保八年到天保十年(1837年-1839年)又发生全国范围的虫灾和瘟疫,天保十一年勉强是个平年,但之后的歉年一直持续到天保十四年(1843年)。 农业饥荒导致米价暴涨、各地町民和农民生活困苦不堪,一揆频频发生,在此背景下幕府和各地大名采取了各种手段挽救社会困境,历史上称为“天保改革”。 幕府采取各种救济措施如供给大米、设置救灾窝棚、限制造酒、降低商品零售价格、出卖存米、禁止货物的囤积等。各藩也为了应付这一危机,努力确保粮食供应,但实际上由于连年歉收当时的全扶桑粮食产量不足,锁国政策下无法获得外部的粮食供给,因此情况虽然有所改善但不能完全解决问题。 天保改革的尾声发生在天保十二年(1841年)。 天保八年(1837年)四月,德川家庆就任第十二代幕府将军,天保十二年(1841年)闰一月,大御所德川家齐突然死去,导致家齐身边的人都被罢免,首席老中水野忠邦乘机任用远山景元、矢部定谦、冈本正成、鸟居耀蔵、涉川敬直、后藤三右卫门开始进一步改革。 举措里有继续执行前期的制度,也新增了部分内容: 一、厉行节约,禁止奢侈。命令节减经费,取缔着用贵重服饰,禁止买卖高级食品。规定农民的住房和三餐必须遵守农家古俗,在城市矫正风俗,审查书物,处罚了作家柳亭种彦、为永春水等。同时奖励武士习武以振作风气。 二、控制城市人口,下“归农令”。饥荒流入各大城市的农民,几占周边农村人口的十分之三。为此,规定除经常营业和有妻子者外,一律回乡。限制农民进城务工,同时降低雇农工资,旨在加强自然经济、巩固小农经营,阻止失地贫农转向城市,希望重振农业。 同时聘请二宫尊德等著名农学家担任“御普清役格”,推行农业技术和知识。 三、解散“株仲间”(特权行会)。运往大坂和江户的各地物产,不再必须通过株仲间,允许村吏、豪农等兼营商品生产者和批发行,物产自由买卖,加强商品流通。 四、整顿财政。幕府因奢侈浪费每年财政赤字达黄金五十万两,因此发行新币弥补收入。另一方面,对町人课以重税,以挽救财政。 同时折半减免大名、旗本欠幕府的债款,或重新借钱给他们还札差的债,以维护武士阶级的体面。 五、进行军事改革。通过兰商馆提交的《兰风说书》和通商的中国商人提交的《唐人风说书》,1840年中英广州之战给予幕府极大的震动。天保十二年(1841年)老中水野忠邦命高岛舜臣茂敦在武藏国德丸原举行西式步兵、炮兵的实弹射击演习,之后重用高岛茂敦传授西洋炮术改革兵制,同时加强铁炮(步枪)、大筒(火炮)的生产和改良,进行军制、军备的西洋化。 六、发布上知令。天保十四年,下令大名与旗本在江户四周十里、大板方圆五里的领地(知行地),收归幕府直辖,这一范围内的诸侯,转封他地。 因为节俭令,水野忠邦得罪了将军、大奥和上级武士,解散“株仲间”和向町人加税导致受益集团的反对,因为制、军备的西洋化引起了传统武士的反感,因为上知令又得罪了大量了亲藩、谱代大名和旗本,按照历史轨迹,众叛亲离下首席老中水野的心腹鸟居耀蔵投向反对上知令的老中土井利位并泄露秘密文件,今年九月十三日水野忠邦就会被弹劾罢免。 天保改革提高了幕府的行政效率,降低了幕府的财政支出,控制了人口流动,改善了农业、促进了商品流通,稳定了社会秩序,但限于当时的农业技术,化肥、农药、良种等高产科技还没有出现,在锁国政策下粮食产量无法大量提升,同时面对工商业的发展造成的豪农、豪商的地位提升,幕府也拿不出根本性的解决办法,天保改革的结果只能说是差强人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十章 宰相的空便当 幕府改革的同时,各藩也开展自救改革。 长州藩前后两任藩主毛利齐元(1824年-1836年)、毛利齐广(1836年)在位时也采取了节俭令、阻止商品囤积、抑制物价和农业改良等措施,但因为力度不够导致效果寥寥。 长州的转机发生在天保八年(1837年)长州毛利家十三代家主毛利敬亲继位。 因为上一任藩主齐广没有儿子和养子(敬亲是隔代家主齐元的儿子,齐元过继给福原氏做养子后来继承了毛利主家家主,而上代家主齐广是齐元的养子),理论上幕府可以要求毛利主家“除国“或“改易”或“减封“,虽然自从庆安4年(公元1651年)后幕府放宽了武家“临终立嗣”制,但毛利家还是要拿出了一大笔钱疏通关节。 据后世传闻,天保七年十二月毛利家主齐广病死,因为他没有嗣子,家臣团恐怕毛利家除国,暂时密不发丧,在天保八年正月派上代家主毛利齐广的庶长子赴江户代为参觐交代,三月毛利家向幕府请封世子敬亲,八月得到幕府许可,之后毛利家才伪报家主齐广抱病逝世,敬亲于是继位为长州毛利家十三代之主。后来公方樣德川家庆将自己名字中的“庆”字赐予了敬亲,改名“毛利庆亲”。 在之前的一年里两任藩主接连去世,葬礼、继位庆典花费了大量财物,同时天保凶作依然延续,长州的财政负债累累,迫使家主毛利庆亲不得不继续推进改革。 刚刚继位的毛利庆亲是大智若愚的人物,由于是从分支继承主家,所以平时言行非常谨慎,对家臣的进言总是回答“卿所言甚是”,按现代的话说,庆亲是“面带猪相,心中嘹亮”。 天保九年(1838年),庆亲继续实行节俭令政策,任命村田四郎左卫门、香川作兵卫整顿财政,后来明确任命村田四郎左卫门主导藩政改革。 村田四郎左卫门在后世被称为“村田清风”,他的苗字是村田,名顺之,后来改名清风,小名龟之助,字子则,号松斋、东阳等,四郎左卫门是村田世代家主的世袭名字,类比江川英龙家族的家主世代以江川太郎左卫门为名字。 村田的改革以其上书的《流弊改正意见》为指导,提出整顿纲纪、登用人才、改进教育、改革兵制、革新文武、振兴产业。 颁布的法令侧重于整顿财务: 一、藩府和藩士厉行节约,武士衣物统一用棉布。 二、原来寺社修理的金、米,被改作整理财政的基金。 三、允许武士、平民以产物作抵押而借款。 四、毛利家主及其家族,依享保年间的费用标准进行拨款消费。其实就是消减费用,不过按传统来这样名声好听。 五、在下关设立“越荷方”,越荷方是官营结构,负责对外贷款及经营仓储,赐予豪商白石正一郎、中野半左卫门等人苗字带刀资格,任命他们作为越荷方管理者。 下关是九州及北海路的海路要冲,很多藩和商人经过下关将货品运到大坂贩卖,但大坂的商品价格行情有高有低,藩或商人可以选择将货物存放在下关的“越荷方”,等行情好的时候再运往大坂避免行情不好时的不必要损失。同时,商人也可以向长州藩借钱扩大销售规模或应急。 六、建社仓、义仓以备荒,并减少藩士的石高贡献比例。推行农业技术,对防长四白进行技术改进和特权经营。 (长州藩著名的特产米、纸、盐、蜡,因为都是白色的,合称防长四白。) 七、“公内借皆济法”,即将以往长州官债和武士的负债,单方面规定低利息,以三十七年为期,由长州负责归还本金。 另外村田清风还破格录用人才、整顿教育、扩大改革兵制、兴办兰学所,实行“免札制”——对现存商业、手工业、船舶运输从业者进行登记,对现有经营者授权专营,限制新开户者。 毛利庆亲刚接任家主时,长州毛利家已负债九万余贯银(贯是当时的特有扶桑重量单位,一贯相当于37.5千克),按当时幕府的指导价折合黄金一百八十万两。而当时长州明面上的年收入只有五千七百九十贯银,每年的纯收入只有负的三千四百余贯银。但经过改革后,长州藩的经济大有起色,六年后已经偿还负债的百分之三十。 但因为反对的人很多,从今年起村田就开始失势,明年弘化元年会正式退隐。 直秀在旅笼考虑现在长州的局势变化,担心村田清风失势会不会影响到白石正一郎,进而无法进入长州内陆见不到吉田矩方。 而白石正一郎此时也因为直秀的来访忙的团团转。 长州毛利家从江户幕府未建立时就与幕府不太融洽,起因在于“关原之战”中毛利家主毛利辉元被推举为西军的总大将,率领联军与江户幕府的创始人德川家康统领的西军对垒。在“决定天下的战争”关原之战中西军获胜,三年后德川家正式开幕。 “关原之战”战败后,毛利家从横跨九国的一百二十万石领地被减封为防长二国二十九万石(后来通过检地和开垦,石高增长为三十七万石),主家和各级武士的名望、权势和生活都受到沉重打击。 同时德川幕府还通过毛利的分家岩国吉川氏不断挑逗毛利家,德川幕府把原毛利家领地岩国三万石封予吉川广家(二代吉川家主广正被增封至六万石)。 更让毛利家及其下属武士脸上无光的是当时全扶桑的各种嘲讽,其中最有名的段子就是“宰相大人的空便当”。 关原之战时西军总大将毛利辉元留守大坂城,毛利秀元是西军中毛利军的前线总指挥,分家吉川家主广家担当毛利军的前锋。吉川广家在战前已被西军总领德川家康寝反(用计策使对手背叛),他迟迟不进入战斗阵地,吉川广家作为先阵堵在了毛利秀元、长宗我部盛亲、长束正家和安国寺惠琼部队的前面,只要他不动,后面的部队也不能向前。随着西军的阵势瓦解,毛利军没有经过大战便莫名奇妙的战败撤退。 战斗期间毛利秀元多次催促吉川广家前进,但吉川广家找各种理由拖延,什么“正在吃便当了”之类的借口。后面各家不断催促毛利军前进,毛利秀元没办法也只好回复“我军正在食用便当,因此不能进军”,而秀元当时的官职就是参议——“宰相”。 扶桑古代官职参议的别称是唐名的宰相。参议是与大臣、纳言共同协商政事的官职,是继纳言之下的重职。 毛利家在作战中的犹豫不前而导致不战而败,之后又被德川幕府各种调戏,因此使毛利家沦为天下的笑柄。“宰相大人的空便当”在扶桑不胫而走,天下诸侯、武士用“宰相大人的空便当”来比喻遇事犹豫不决以致错失良机。 本来这个犹豫不决的笑柄是同时代“桃山时代”北条家的,在小田原城之战中北条家围绕“战”或“降”开了一次长会,史称“小田原城评定”,会议开了很长时间却没有明确结果,而这时丰臣秀吉已经带着大军打过来了,最终曾经百万石的北条家被打败减封为九千石,沦为天下的笑柄。 之后人们用“小田原城评定”来比喻遇事犹豫不决以致错失良机。 结果毛利家“青出于蓝”,“宰相大人的空便当”替代了“小田原城评定”。毛利家丢了里子又在全扶桑丢了面子,日后德川幕府也不时调戏毛利家,所以毛利家上下人等一直默默仇视德川幕府。等到幕末,长州第一个跳出来兴兵倒幕,所以说做人要厚道以免被雷劈。 而且毛利家今年四月又偷偷瞒着幕府干了一件大事——“羽贺台演练”,总计一万多人以大炮和洋枪为中心的“神器阵”军事演练。江户时代诸侯进行军事演练是必须提前向幕府申请的。按幕府的思路,大规模演练想干嘛?想打邻居还是想打我?因此大规模的行动基本不被批准,而且会引来幕府的呵斥和处罚。 本来直秀就被怀疑成幕府的隐者、目付(两者都是幕府暗中刺探诸侯的密探),但又赶上毛利家军事演练这回事,白石正一郎的头都要裂了,他作为“越荷方”的负责人,本来就有搜集情报、监视下关来往商人的职责,现在直秀直接找到他头上,他假装不知道都不行。 他心里大骂船头多事,货船载客他的船队干多了,但也不能把灾星往家里领啊。正在焦头烂额之际,仆人进来通报下关关所的大人前来拜访。 关所就是检查站,防备各种不法分子。直秀等人白天去下关关所报备,关所的武士一看人来自江户就惊了,让人偷偷远远地跟着发现直秀一行人去了白石正一郎的府邸。关所的武士倒是没有怀疑白石,因为白石身家性命都维系在毛利家,但恰好他也头疼直秀可能是隐者、目付来探听情报的,又和白石扯上关系,白石的手面大、手眼通天,正好这麻烦就推给白石好了。 白石和关所武士仔细商量后,觉得要么把直秀三人半路杀死,要么就不能让直秀去长州治所“萩”城,否则难免被查到什么不利的事情。以往的隐者、目付都是以商人、僧侣等身份偷偷的探察消息,正大光明探察情报的是提前通知诸侯配合的幕府“巡见使”。可商人、僧侣等平民死了就死了,扶桑这么大气候这么恶劣啥事不发生啊,刮台风啊、地震啊、大雨导致泥石流啊,很常见不是。可直秀是公开游学的武士,死了会引起幕府的警惕和重视,搞不好毛利家会被彻底调查,所以怎么才能让直秀不深入长州领地呢? 白石脑子转的快,一拍大腿,把吉田矩方弄到下关直秀就不用去萩城了嘛。关所武士也赞同这个主意,于是两人商议,关所这边向上面汇报找借口把吉田派到下关来公干,白石这边想办法在下关拖住直秀一行人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十一章 期待已久的见面 第二天一早白石正一郎就亲自拜访直秀,寒暄过后邀请直秀到白石府邸居住,并说过几天有货船去治所萩城,到时可以安排直秀乘船。 直秀婉拒了白石的邀请,假装想立即启程,白石心里暗暗叫苦,嘴上说最近听说下关到萩之间有个强盗团伙流窜,路上很不安全,需要等两天。 “感谢白石先生挂念,没关系的,我们三人都是武士,虽然武艺不精,但几个毛贼还不在话下”。 “几位是东国豪杰,自然无惧几个强盗,不过如果让几位受惊,传出去有伤毛利家的名声,如果实在要出发,还请白石召集人等随行。”。 “这怎么好意思”。 “无妨无妨,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下关风物与关东大不相同,还请直秀君一一品鉴才是”。 费劲口舌,白石才安抚下直秀。之后,白石也不办公了,就带着直秀三人在下关四处游玩。 下关在本州岛最西端,三面环海、风景秀丽,自古以海、陆交通的要冲而闻名。附近的下关海峡地形险要、山海相间,浪高潮急,隔海看九州,颇有一番咫尺天涯的感受。 离海不远可见岩流岛,当年宫本武藏与佐佐木小次郎的决战就在此发生。直秀在海边给两个学生讲了宫本武藏的生平,又参考后世稻垣浩导演的电影《宫本武藏》讲述了友情、爱情、事业、名利、个人精神追求等问题,不但两个学生目痴神迷,白石正一郎也腹诽不已,重未听说过这样的宫本青年事迹,但听起来细节丰富、情感曲折又不像是胡编的。三个听众听入迷之后,时而对朋友又八大骂,时而对恋人通子同情不已,三人还特别反感泽庵和尚,尤其是生活奢侈的白石对武藏的出世态度嗤之以鼻。 直秀最后教导两个学生,“禅道也好,剑道也好,绝情断意只会走上邪道。武藏先生的兵法成就很高,我不便置评,但即使是乱世地狱,父母亲朋、同志好友甚至是陌生人,都有努力和温暖的地方,灰暗和卑鄙的地方也很多,但只要秉持公平处理即可。人应该坚强乐观,进取使人强大,乐观使人快乐,不要求全责备,偏离了淳厚,会使人生越来越坎坷。” 经过岩流岛一事后,白石对直秀的态度真诚了许多,之后的几天他请直秀参拜了“扶桑三大住吉”之一的住吉神社、祭奠“坛之浦之战”时死去的安德天皇的赤间神宫、拥有长达一百级以上的阶梯的大岁神社和观赏红叶的名地功山寺。 下关附近不但名胜古迹颇多,而且市井也颇为繁华,上臈人偶、河豚灯笼、赤间关砚石都颇为精致,各种美食料理也让人赞不绝口——瓦荞麦面、龟之甲仙贝、巌流烧都非常美味。 瓦荞麦面的盘子是用烧热的瓦来代替的,使荞麦面香脆可口,再沾上独特的汤料,十分美味。 龟之甲仙贝是中华美食在扶桑魔改的产品。扶桑平安时代(唐德宗年间),空海和尚在长安尝到了一种龟壳状的油炸面食,觉得口感不错,于是将制作方法带回扶桑。扶桑本地将原料从面粉改成米粉,后来又改成米糕,制作方法分成煎和炸两大类,有放盐的,放辣椒的,还有放粗砂糖的,也有煎好之后蘸酱油的。在脆脆的仙贝加上佐料,味道浓郁十足。 严流烧也是下关传统糕点之一,做法和形状与铜锣烧相似,原料是面粉加豆馅,搭配绿茶进食,也很吸引人。 但这有一样美食直秀敬谢不敏,那就是河豚。河豚是下关的象征之一,厨师把切好的河豚生鱼片一片一片地摆在盘子里围边,仿佛一朵白菊花,蘸含有橙子汁的酱油,味道极其鲜美。幕府因为河豚毒死食客的事故时有发生,所以明令禁止食用河豚。直秀不吃因为他怕死,白石和虎之助、学次郎鄙视不已,但直秀就是推辞不吃还不让两个学生享用。 直秀都是上午游玩,下午给两个学生讲学。直秀给两个学生安排的课业主要是文字、诗歌、数学、算盘、自然百科、地理及各地物产风物、经济常识、历史和人物传记,因为两个学生在江户已经和直秀断断续续的学了一年,所以内容也渐渐丰富起来。 白石开始时并不在意,他本身精通经济、国学和和歌—扶桑的国学是扶桑古文学和神学。但他偶然听到直秀讲解防长四白米、纸、盐、蜡时谈到了一些生产改进方法,觉得很新奇,于是就和直秀探讨,对稻田养鱼、金肥高温发酵、除了乌柏树的种子皮制蜡外的蜂蜡和冬季糖水养蜂都很感兴趣,直秀也坦然告知,顺便让他把《堀式农术》、《堀式稻田产鲤》抄了一份。 就这样过了三天,其实直秀还对长州西面的徳仙之滝(瀑布)、中部的川棚温泉、川棚大樟树、鬼个城连山、福德稻荷神社、角岛、东面的忌宫神社、觉苑寺很感兴趣,但估计白石不肯让他深入领地,只好默默遗憾。 第四天一早,白石请直秀过府一叙、有客人给直秀引荐。原来关所的信使到了长州治所萩城后,武士们一商议,最近长州内部包括军演有很多不能被外人知道的事情,干脆让吉田矩方立刻去下关一趟,之后赶紧让直秀这个麻烦滚蛋。 可怜十三岁的吉田寅太郎正在亲生父亲家里读书(吉田原姓“杉”,小时候过继给吉田做养子,五岁的时候养父去世后继承了家主之位),接到上级的命令后之后,借了一匹马,和关所的武士一起赶到了下关。 直秀心里有所预计,果然在白石府邸见到了一位少年武士。 “直秀君早安,这位就是我家神童吉田殿。吉田殿,这位是从江户的直秀君,游学到此”,白石在奉茶后给两边做了介绍。 “幸会幸会,身边两位是在下的学生竹前虎之助和中村学次郎,久仰吉田先生山鹿流兵学名家之名,请多多指教”。 “幸会,在下是吉田矩方,也请多多指教”,吉田看直秀身材高大、衣着也颇为干净整洁,态度很谦和,态度不由放缓了一些。 而直秀笑咪咪的,心态却不是很平静,这是直秀期待已久的见面,混杂着对历史名人的敬慕,也包含着自己对现实情况的担心,虽然后面的历史轨迹都已经清楚,但正如史学家说的“历史不是记录,而记录是历史”。 历史的细节太多了,后人只能揣摩当时的情形但很难彻底的了解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有时候会发生一叶障目不见森林的情况。自己能在这个时代走多远?真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啊。但无疑面前的这个少年武士走的比大多数人更远,以致无数同时代的人只能仰望他的背影。 眼前这努力版着脸着脸装大人的小孩子武士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维新前三杰”之一的吉田松阴,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扶桑社会很注重名望,喜欢给名人取三杰、三雄、三羽鸟、四天王之类的外号,有的人物确实比较有实力,有的实力就比较一般了,吉田是属于有实力那一拨的。 后代扶桑学者评论维新时的杰出人物,给出了“维新前三杰”、“维新三杰”、“维新三雄”等说法,算是民间认可吧。 “维新前三杰”是吉田松阴、坂本龙马、高杉晋作,“维新三杰”是大久保利通、木户孝允、西乡隆盛,“维新三雄”是坂本龙马、高杉晋作、胜海舟,其中“维新三雄”是与“维新三杰”互补的,意思是英雄豪杰。 这里面一共是七个人名,其它五个人选看起来没有争议,只有吉田松阴和胜海舟难分高下。 这七个人里,高杉晋作和木户孝允都是吉田松阴的学生,也就是说吉田松阴一门就占了将近一半,可想而知吉田松阴在维新史上的份量。 在明治政权建立后的第十一年(1878年),扶桑的《东京日日新闻》刊发了一篇评论,历数扶桑人心目中的明治维新十四大功臣:三条实美、岩仓具视(公卿),西乡隆盛、大久保利通、黑田清隆(萨摩),木户孝允、广泽真臣、大村益次郎、前原一诚、山县有朋(长州),后藤象二郎、阪垣退助(土佐),江藤新平、副岛种臣(肥前)。 这些功臣都是活到明治维新政权成立的,而且都是新政权成员,其实可以改称明治维新十四大臣。 这十四大臣里,木户孝允、前原一诚、山县有朋三人是吉田的学生,百分之二十一,这个比例也蛮高的,而且吉田自己的经历也称的上传奇。 吉田松阴,本姓杉,幼名虎之助,文政十三年(1830年)出生于长州治所萩城东郊的松本村。幼年被过继给了身为山鹿流兵学师范的叔父吉田大助做了养子,五岁时养父病死,于是吉田继承了叔父家业,之后年仅十一岁当众演讲兵法,得到了长州藩主的赞扬。 嘉永三年(1850年),为了学习西方军事而游历九州,并拜佐久间象山为师。 嘉永五年(1852年),因为私自游学东北诸国,被判处亡命罪、开除士籍、剥夺世禄,吉田松阴就此成了一个浪人。 嘉永六年(1853年)六月,由马休佩里率领的米国舰队到达浦贺,吉田连夜赶到浦贺,见到巨大的西洋战舰后思想大为震动。 安政元年(1854年)一月,马休佩里又率领米国军舰七艘,再次开进浦贺。三月松阴吉田与学生金子重辅夜登米舰,请求随船到米国求学,被拒绝后回在岸边被幕府逮捕,之后被押送回长洲受刑,安政2年(1855年)出狱,被命令于杉家闭门思过,后来进入叔父玉木文之进的“松下村塾”讲学,一年后成为塾主。 安政五年(1858年)六月起,幕府大老井伊直弼未经天皇批准先后与米、鲁西亚、英吉利、佛兰西、兰各国缔结了不平等条约,扶桑国内舆论沸腾,吉田松阴组织学生准备暗杀幕府老中越前鲭江藩藩主间部诠胜及伏见奉行岩村田藩藩主内藤正绳,消息走漏被捕再次被投入野山狱。 安政六年(1859年)三月,发生“安政大狱”,幕府抓捕攘夷人士及一桥派积极活动的人士。五月,幕府命长州藩毛利氏将松阴送到江户,六月中旬抵达江户,吉田松阴想面见当时的首席老中井伊直弼,坦承了暗杀老中间部诠胜的计划,十月二十七日上午被押到小冢原刑场斩首,时年三十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十二章 作茧自缚 吉田死后,他的弟子们继续攘夷,逐渐成为长州藩尊王攘夷的领导者,最终萨长土肥幕末四强藩合流,联合其它藩国,武力推翻了幕府,建立了明治维新政权。 据说吉田弟子有八十余人,多数成材,其中比较著名的有久坂玄瑞、高杉晋作、木户孝允、入江久一、吉田稔麿、井上馨、前原一诚、伊藤博文、山县有朋、山田显义、乃木希典、益田右卫门介、品川弥二郎等人,其中高杉晋作名列“维新前三杰”,木户孝允名列“维新三杰”,伊藤博文、山县有朋担任过扶桑首相,还有很多学生担任过重要职位,吉田自己也因此名列“维新前三杰”,吉田一门声威赫赫。 直秀再次感谢了白石,并恭恭敬敬向吉田请求到静室请教山鹿流兵法,吉田在静室也简单做了讲解。 在江户时代众多的兵学流派中,影响深远、传播较广的要算是甲州、北条、山鹿、越后、长沼、风山、合传七大流派。在直秀心中,因为武器、后勤和组织制度的进步,这些兵法都落后于时代了,但却无法和这些苦苦钻研的兵法家解释,颇有一种无奈和无力的感觉。 直秀灵机一动,向吉田讲述了兰切斯特方程。兰切斯特方程又称兰彻斯特战斗理论或战斗动态理论,是应用数学方法研究敌对双方在战斗中的武器、兵力消灭过程的运筹学分支。 1915年,英国工程师f.w.兰彻斯特在《战斗中的飞机》一文中,首先提出用常微分方程组描述敌对双方兵力消灭过程,定性地说明了集中兵力的原理。开始是用于分析交战过程中的双方伤亡比率,后来用途逐渐推广。 兰切斯特方程包括切斯特线性律和兰切斯特平方律。 当战斗双方在彼此视距外交战的时候,任一方实力与本身数量成正比,即兰切斯特线性律。 当战斗双方任意战斗单位都在彼此视野及火力范围以内交战的时候,任一方实力与本身数量的平方成正比,即兰切斯特平方律。 兰彻斯特的战斗力方程是:战斗力=参战单位总数x单位战斗效率。它表明:在数量达到最大饱和的条件下,提高质量才可以增强部队的战斗力,而且是倍增战斗力的最有效方法。 兰切斯特把战斗简化为两种基本情况:远距离交火和近距离集中火力杀伤。 远距离交火时,一方损失率既和对方兵力成正比,也和己方兵力成正比,以微分方程表示即为 dy/dt=-a*x*y,dx/dt=-b*x*y。 其中x和y分别为红军和蓝军的战斗单位数量,a和b分别为红军和蓝军的平均单位战斗力,t代表时间。 近距离集中火力杀伤时,一方损失率仅和对方战斗单位数量成正比,而和己方战斗单位数量无关, dy/dt=-a*x,dx/dt=-b*y。 其中x和y分别为红军和蓝军的战斗单位数量,a和b分别为红军和蓝军的平均单位战斗力,t代表时间。 通过这两个方程,把战斗估算从军事问题简化成纯粹的数学问题,而且清晰地解释了几个重要的军事理论: 一、(近距离作战)集中兵力打歼灭战的数学依据,而且说明了这种作战方式下优势兵力一方的实际损失比劣势兵力的一方还小的原因。 二、(使敌人分兵后无论近距离还是远距离作战)“各个击破”原则的数学解释,也是兵败如山倒的数学解释,因为兵败的典型特征是各自为战,首尾不顾,在客观上强化了被各个击破的机会。 三、(人多的部队迅速从远距离突破到近距离作战)勇猛突破、近战歼敌以克服敌人远射火力优势的数学解释。 可叹吉田也可怜直秀,吉田一听解释就明白了这是一个重要的军事理论,可让直秀要把里面的数学公式给吉田说清楚可要了小命了,基本上是越讲越糊涂。 白石在边上看的目瞪口呆、昏昏欲睡——他怕吉田年少被直秀套出其它情报,所以一直在边上盯着。总于熬到了午饭时间,他乘机把吉田拉到别的房间,“堀君说的是什么,有用么?” “白石殿,堀君所言是兵法大道,只是涉及到兰学,实在是无法理解”。 白石心里着急,“能否尽快完结,让堀君尽早出发去长崎?”,他心说这个可能是幕府密探啊,赶紧送走就得了。 “白石样,我看堀君其实对山鹿流兵法兴趣不大,要见我可能是因为神童的虚名好奇而已。但他讲的这个兰彻斯特流兵法,如果我明悉了,献给御前樣(当时大名称谓),必是大功,白石殿当为首功!” “可他滞留日久,于我家危险愈多”。 “无妨,白石殿无忧,这种兵法秘传不是阴私苟且之辈可以学得的。况且白石样也要替他去找去长崎的船只,只要两日,我时时纠缠堀君,他没有时间去探察情报。另外,作为兵法家如果对这样的兵法秘传不感兴趣,恐怕会引起他的疑心。” 白石知道家主对吉田予以厚望,而且有几个重臣也很欣赏吉田,他一跺脚,“好,两日后我必然找到去长崎的船,但这两日你一定要缠着他不得脱身。”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两人击掌立誓。 直秀现在的感觉就是作茧自缚,本来是见见名人沾沾光,日后好有个吹嘘,没想到装那什么不成反被那什么,吉田寅次郎双目放光、态度尊重,搞的直秀觉得讲不明白是自己的错,可我错哪了呢? 讲了一天,吉田还好,直秀自己晕菜了,他直接找白石帮忙安排去长崎的船,白石也恰好找到了一个最近运货去长崎的商人——他是不愿意用自己的船再找麻烦了。于是说好两天后直秀三人坐船去长崎。 吉田一听说就急了,朝问道夕死可也,但道还没到手教授道的老师就要跑,这是死不了了是吧?他晚上直接追到直秀的旅笼,要求挑灯学习。直秀摄于吉田的巨大历史身影,那啥也不敢放一个,只好又绞尽脑汁解释了半晚上,实在扛不住睡意了,直秀憋出来一个主意,“吉田样,我觉得这兰学数理之道确实不是一两天可以搞懂的,不过我们可以以实例类比,先掌握精髓,日后贵样兰学精深后自然融会贯通”,吉田也没办法,怎么也得让人睡觉不是,他也累了,于是吉田也在直秀三人的房间凑合了一宿。 第二天早饭都没吃,吉田就拉着直秀去白石府邸——白石家里啥都有,方便记录和推演。直秀找白石要了围棋做双方军队的模型。 围棋传到扶桑的时间谁也说不清,但在奈良时代(公元710—794年),围棋在扶桑宫廷就开始盛行,专门保存古物的奈良正仓院就存有圣武天皇(724—948年)使用过的棋局。扶桑史书《续扶桑纪》中也有如下记载:奈良时代,“宫中有二人名曰大伴宿弥和连东人者,于政务之闲对弈,争论中宿弥以刀砍杀东人”。下棋下输了然后拔刀砍人,这棋品也没谁了。 其实此时扶桑的和算(数学)也发展到了一定水平。和算是在中华古代数学的影响下发展起来。关孝和在扶桑被尊为“算圣”,十七世纪末到十八世纪初,以他为核心形成一个学派“关流”,这一学派的主要成就是“点术”和“圆理”。“点术”是把由中华传入的天文术改为笔算,并改进了算式的记法,是和算特有的笔算代数学。“圆理”可看作是和算特有的数学分析。建部贤弘求得弧长的无穷级数表达式,又称圆理公式。久留岛义太推广了圆理公式,发展了圆理的极数术(极值问题),并在西方数学家之前发现了欧拉函数和行列式展开定理。关氏学派的第四代大师安岛直圆深入到微积分领域,提出一种求弧长的方法;又将此法推广,形成二重积分,求出了两相交圆柱公共部份的体积。江户时代晚期的关氏学派数学家和田宁进一步改进了圆理,使计算弧长、面积、体积等问题更加简化,他使用的方法和现在积分法的原理相近。 但和算虽好,可直秀和吉田都不精通,没办法只好实例推演兰切斯特方程。直秀把每一个场景每一步的双方的战斗单位数量、平均单位战斗力和时间间隔都写下来,然后先不求理解,先把数字变化记录清楚,然后直秀拼了小命用模糊的语言来解释平方、偏微分等数学概念,解释不清的时候就让吉田用每一步的数字变化代替数学演算,忙了一天,总算好像可以解释了——其实经不起推敲,“明显的”、“应该就是这个样子”之类的,如果双方人数从四百人变成一千人,直秀觉得可怜的吉田先生明显要晕菜。 另外让直秀吐槽的是扶桑的时间计量——扶桑计时用的是不定时法,简单说,不定时法即是把一天分为白天黑夜,把从日出到日落的白天分为六等分,从日落到日出的时间也六等分,然后用十二地支及从九减至四的汉字数字来称呼分好的时刻。如子时有九刻,所谓丑时三刻即把“丑时有八刻”四等分,其中第三段时间就是丑时三刻。 简单的说法就是,时间不等分!所幸,扶桑学者对汉学都有研究,直秀就把时间间隔单位定成了中华的时辰和刻。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到了晚上终于把兰切斯特方程魔改成汉学和扶桑语,直秀把白石正一郎请过来,让吉田老师给白石讲解一遍,白石开始的时候表示自己是听懂了的,频频颌首点头,但听完之后白石摸着下巴一副“我觉得我懂了但总感觉到哪里有问题”的样子。直秀也不管了,再次向白石致谢这些天的照顾并呈上谢礼,然后嘱咐吉田“如果真想搞清楚可以去长崎兰商馆请教数理,也欢迎有时间和拙者长期交流”,并承诺游学后一定给吉田一个固定住址欢迎来访。 客气道别后,直秀婉拒了白石和吉田送别的请求,然后回到旅笼狠狠地睡了一觉,没办法魔改太费脑子了。长州成就达成,明日开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十三章 有故事的城市 直秀一大早就跑到港口,直到上船后才放松下来,这次的回船船主也在船上,他是佐贺锅岛家的商人,平时跑“长崎-下关-大坂”这条航线贩卖货物。船主颇为健谈,直秀在海上无事可做,就和船主谈谈风物给两个学生长长见识。 德川幕府刚成立的时候庆长八年(1603年),为了急缺物资的输入和收拾丰臣政权扩张政策失败后所留下的烂摊子,积极对外贸易,扶桑与中华、高丽、东南亚和西洋各国的贸易因此兴盛。 幕府实行特许权贸易,将特许权“朱印状”颁发给往来于外国与扶桑之间的商船主,史称这种获得特许权的商船为“御朱印船”,船主多是九州的大名、各地豪商、幕府官员和外国商人。输出产品主要有金、银、铜、硫磺、樟脑、稻米、日本刀、漆器、和扇和其它精美手工艺品,输入的主要是丝绸、硝石、呢绒、苏木、鹿皮、染料、香料、铅、锡、糖、药材、高丽参等,当时对扶桑经济影响很大。扶桑当时在造船、航海的技术方面都不及外国所以不便从事转口贸易,但扶桑盛产金、银、铜等贵重金属,所以进出口贸易很是兴旺。 其中比较特殊的是当时的中华和扶桑贸易,因为明朝万历三大征之一的“万历援高丽战争”(高丽称之为“壬辰倭乱”,扶桑称之为“文禄庆长之役”)刚刚结束不久,明朝拒绝了幕府的通商请求。交涉失败后,幕府又尝试借助琉球、高丽等明朝藩属国进行交涉:庆长十一年六月(1606年),幕府获悉明册封使抵达琉球,随向明朝使节请求“复大明与扶桑商贾、通货财之有无”、“自今已往、阜通财贿”,但明廷答复却是严禁琉球与“倭夷”联系。同样,高丽也因战争阴霾,以“古今天下,安有借路于邻国,穿由腹内,而远达于他境”为由拒绝“假道”入贡。扶桑借助两国斡旋的尝试亦告失败,此后幕府虽又多次努力,但始终未得允许。由此,幕府逐渐舍弃官方层面的勘合诉求,转而尝试恢复两国私人贸易。 面对扶桑方面的热切态度,闽、粤、浙诸省商人积极响应,中华往市扶桑者逐年增加。庆长十六年八月(1611年),“大明南蛮异域之商船八十余艘来朝”,翌年七月,又有“大明商船及吕宋归朝船共二十六艘”,载来生丝二十余万斤。截止庆长十九年六月(1614年),当年入长崎之明船更达七十艘。“勘合不成,然南京、福建商舶每岁渡长崎者,自此逐年多多”,一度中断的私人贸易旋又恢复。故终明之世勘合虽未再开,但幕府由重启官方勘合到鼓励私人商船来航的转变,使扶桑恢复了与明朝的贸易往来。 至于高丽,为了将壬辰倭乱中被掳走的高丽人带回国内,经过几次交涉后同意与扶桑通商,从庆长十二年(1607年)之后一直到文化八年(1811年),高丽派出了十二次高丽通信使前往扶桑通商,其中前十一次都到达了江户,最后一次是在对马岛进行。因为以高丽通信使形式进行的通商除了商业外其它外交活动耗费很大,后来两国财力都不能支持,于是自动停止,而民间的通商一直延续,在扶桑对马岛和高丽釜山之间进行。 随着扶桑经济的恢复,对外贸易带来了当时意想不到的问题。 首先是西洋商人和切支丹教士的传教导致幕府的不安全感,切支丹传教士、教民与传统的武士统治阶级和本地佛教等发生了各种冲突,甚至有外国商人向幕府将军密报切支丹传教士意图对幕府不利。 其次,对外贸易导致扶桑金、银、铜等贵重金属大量外流,国内商品价格暴涨,引发民间骚乱。 然后,幕府发现九州岛的大名通过对外贸易实力增长迅速,而幕府相对获益不多。 于是,幕府对外国贸易的态度发生了改变。 元和二年(1616年)幕府下令禁止外国船只(除明国船只外)在平户、长崎两港以外靠岸。元和六年(1620年),又禁止扶桑人搭乘外国船只并禁止输出武器。元和八年(1622年)幕府屠杀外国及本土切支丹教士,次年驱逐全体葡人出境。宽永元年(1624年)禁止南蛮(西班牙和葡萄牙)船只入境。 宽永十年(1633年)、十一年(1634年),幕府发布第一、第二两次锁国令,实行“奉书船”制度,规定除持有特许证的船外,严禁扶桑人、扶桑船只离开扶桑。“奉书船”制度即出海船只除朱印状外还必须有老中签发的文书,当时只有特许商人才能得到该种许可文书。同时,严格限制外贸,外船来扶桑受监视,限期交易、到期离境,生丝价格由长崎奉行规定(其他商品按生丝标准定价),禁止官吏直接购买外货,还严令拘捕南蛮人教士,颁布告发教士者的奖励办法。结果朱印船贸易只为幕府特许商人角仓、茶屋(京都)、末吉(大坂)、三浦按针等七家独占,生丝贸易由界、长崎、京都、江户、大坂的商人专营。 宽水十二年(1635年)发布第三次锁国令,禁止包括特许船在内一切扶桑船只驶往外国,去外国的的扶桑人在回扶桑后不问理由一律处死。 宽水十三年(1636年)发布第四次锁国令,除第一次禁令内容外,又增加了将南蛮在长崎所生子女及收留或救助这些混血儿童的人一律处死的法令,还有加强搜捕外籍教士的规定。这样,随着禁教而加强的贸易封锁逐步严厉。 宽永十四年(1637年),“岛原之乱”(“天草起义”)爆发,起义的农民以教民为核心反抗领主的苛政和暴行,据城防守打退了幕府联军的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攻击,还当场打死了幕府派遣的讨伐使板仓重昌,后来幕府动用了超过十二万人的诸侯联军,围城近两个月使起义军弹尽粮绝,之后才攻城成功。 此次事件给幕府、诸大名及当时扶桑社会极大震撼,岛原松仓家被没收领地,家主松仓胜家被判决斩首,成为江户时代大名被斩首的唯一一人(刨腹不算被斩首),天草寺泽家被没收领地,家主寺泽坚高因为精神失常自杀,寺泽家从此断绝。至此引发岛原之乱的两家大名都遭到覆灭的厄运。 因为此事,幕府更加深了对外来文化的恐惧,宽永十六年(1639年)幕府发布第五次也是最后一次锁国令:全面禁止外国船只来扶桑,命令各诸侯检查航行船只,提高三倍密告外船走私入境的奖金,并禁绝西洋教会对扶桑教民的一切联系与影响。 宽永十八年(1641年),将兰人一律转移到长崎的人工小岛“出岛”,设立禁书目录限制外文书籍进口,连朱印船贸易也禁止了。除对马岛的高丽扶桑贸易外,幕府只限长崎一港准许中华、兰国船舶通航,因为长崎是幕府天领(直辖地),这样由幕府掌握了对中华和兰国的贸易,另外交易中最重要的商品——生丝交易被持有幕府生丝特许权的豪商集团“丝割符仲间”独占。 从这时起,幕府锁国政策基本完成。 为配合锁国政策,幕府实行了“寺请”或“擅家”制度,每个扶桑人都必须选择一个寺庙作为自己的“擅那寺”,由寺院证明他是某一佛教宗派的信徒。从此,佛教大兴。 从此,长崎作为扶桑当时的惟二的国际贸易港,接待兰国和中华商人,成为了三都之外最繁华的商业城市。 受长州白石正一郎对自己小心翼翼接待的影响,直秀只是粗略地和船主商人谈谈了古事,没有把上面提到的情况说完整,而且还嘱咐商人和两个学生“自己未通明彻悟,只是私下闲谈,请勿传播以免贻笑大方”。 四天之后,船只驶入长崎港,直秀奉上九枚宽永小判与船主告别。 其实除海路到长崎的路线外,直秀考虑过由下关经下关海峡到小仓,再经过佐贺城到长崎,这样可以先去拜访老师伊东玄朴,这样的路途看起来更近一些。但现在不允许用马拉车,牛车大八车只拉货,靠双脚走陆路速度比较慢,小仓小笠原家虽然是谱代大名对幕臣比较友好,但万一碰上那个发疯的武士找自己麻烦,想想还是算了,坐船虽然贵一点,但舒服得多。 长崎就是后世继广岛之后世界上第二个被原子弹毁灭的城市。但后来长崎又发展起来,在全球城市500强榜单能排到前150名,这和它便利的交通位置是分不开的。 长崎位于九州岛西部的长崎半岛西端,三面环山,一面向海,港口南至鹿儿岛港159海里,西北至佐世保约40海里,西距中华吴淞港仅448海里,是扶桑距离中华和东南亚非常近的港口。该港处在长崎峡湾内,外有香烧岛,伊王岛等港湾挡风浪,湾内潮升2.1-2.9米,平均海面浪潮1.64米,入港航道外段长2.1公里,宽460米,水深38-45米;中段1.84公里,宽200-330米,水深27-40米,内段长1.43公里,宽180米,水深18-24米。 总而言之,长崎是天然的避风良港而且位置便于做国际贸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十四章 时光仿佛会永远如此 正如“江户”的名字来源于江户所在地最早的领主豪族江户氏统,长崎的名字由来也类似,这里原本是一个小渔村,古代被长崎氏统领,所以此地就被叫做长崎。 出了长崎码头的关所,直秀找了一间看起来干净整洁的旅笼投宿。简单休息后,直秀带着两个学生直奔岩原乡的长崎目付役所。 因为长崎经常有不明外国船只闯关来访,所以幕府在长崎设立了奉行所和目付役所,另外由福冈黑田家和佐贺锅岛家负责协助警备“长崎御番”,两家在长崎港入口处的户町和对岸的西泊两处修建番所(军营),由于地处长崎港的冲口(关口),被称为“冲两番所”,也因为两处额定驻兵近千人,又被当地人称为“千人番所”,两家隔年轮流驻防。 由于担负了长崎的警备任务“长崎御番”,佐贺、福冈两藩参觐交代的时间缩短为在江户一百天,因而两藩主得到了“百日大名”的绰号——看绰号就是幕臣对外样大名满满的恶意,桃山时代著名的“三日将军”明智光秀战败身死,“百日大名”估计也长久不了。 “贵样,在下是江户堀直秀,身上带有同心松前殿的家信,请您通报下,辛苦了”,直秀递上刚在路边果子店买的castella(长崎蛋糕)。 门口的足轻微微一笑,心想这是个明事理的,“请稍候”,不一会长崎目付役所的同心松前太郎就出来接待了。 松前太郎跟随新任长崎目付上任的同心,一般来说同心都是本地世袭的低级武士担任,但长崎是哪啊,说是金山银海之地有些夸张了,但油水多多,所以新任目付大人要带契几个心腹手下发财,一是办事能力放心又可以作为耳目掌握内情,以免被长崎乡下人给骗了;二是守口如瓶、搞些灰色收入放心。 松前太郎把直秀请到役所的一个小房间,直秀奉上家书和手信就在一边默默等待,松前简单浏览了一下家书,“直秀殿,非常感激啊,收到家书就跟看到家人一样,真是好开心啊”。 “看您说的,过于客气了,不过是顺路而为,看到您这么开心,在下也觉得做对了一件好事”,其实直秀在出发前发动所有的关系才找到松前太郎这么个人选,之后又与松前的家人“偶遇”才创造了这个机会。 这个年代是没有邮政系统的,除了官方的信使,只有民间的“飞脚”(民间邮差),贵的离谱,所以大家都是靠亲朋好友或者商人来传递信件,至于电报、电话,电报还没传入扶桑,电话还没发明出来,有什么急事真是愁死人,能收到家书真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最起码家里平平安安的人在外地也比较放心不是。 松前比较热情,无论直秀如何推辞都要请直秀吃顿饭表示感谢——东亚文化吃饭是一种普遍的社会交际,当然西洋也是,不过是改成连吃带玩的party而已。 盛情难却,直秀表示带了两个学生,暗示能到居酒屋之类的地方,以免小孩子学坏。松前哈哈大笑,说你等等我去找与力大人请个假。直秀一看,这幕府武士就是爽啊,没有定时上下班一说,下午没事就可以走了。 松前到长崎还不到一年,但这个三十多岁的大叔对市井混了个精熟,带着直秀三人东绕西绕,就走到了一个小小的居酒屋,看样子已经开了很多年,门前一个小小的红纸灯笼上写着居酒屋三个字。 松前看起来是个熟客,一进门老板娘就笑嘻嘻地迎过来,“松前大人啊,您可是有一段时间没来了,里面请里面请”,之后老板就鞠躬清场把店门也关了,看起来要专做松前一伙人的生意。直秀微微点头,松前肯到居酒屋来就是个能放下武士架子的,没有选择花柳街、游女町也不是一个放荡的武士——当然也不排除是舍不得钱。 最初的居酒屋就是卖酒的地方,在江户时代有些店主为了方便客人在铺内试酒而提供一些简单的菜肴,所以直到后世很多居酒屋都挂着“立饮”的招牌,意思是站着喝酒,快喝完滚蛋。江户时代后期,居酒屋老板发现坐着边吃边喝酒更赚钱——这妥妥的,一边吃一边喝挣两份钱,另外喝开心了就再来一瓶,多好! 松前带直秀来的这个小店门脸不大,里面的空间也不多,除了柜台,木地板上只有几张叠敷(榻榻米)和矮茶几。 老板娘奉上茶之后,很快就用食案(托盘)送上几样小菜,每人一份枝豆(毛豆)、冷奴(拌豆腐),然后恭敬地请松前大人点菜。松前询问直秀口味,直秀说今天一切听松前殿的,松前也不客气,问过老板娘之后,给每人点了一份筑前煮、一份鲔鱼刺身,又给每人点了一瓶酒。 松前笑嘻嘻地看着直秀,直秀的脸色变化了一下,“直秀殿,我年长你几岁,托个大,就直接称呼你直秀桑好了,怎么有什么不适合的地方么?” 直秀微微一笑,筑前煮的原料有芋头和萨摩芋(甘薯),一般被视为下等人的食物,而艳红色的鲔鱼因为佛教徒厌恶鲜血的原因被视为下等鱼,松前对自己这么试探不知道是想干什么。 “松前殿”,直秀也不怕没脸皮,比无耻还能输给古代人,“是我小觑了这家店,没想到店面小却不简单,居然有刺身”。刺身做好比较难,主要是鱼肉要保持新鲜,在这个没有制冷设备的年代保鲜可不容易,另外刺身相当讲究手艺,手艺不好给客人的体验极差。 “哈哈——,这家店有专门保鲜鱼肉的秘传,在附近很有一些名气”。 “那今天托松前叔叔的福气,我就不客气了,老板娘,麻烦您和厨师说一声,刺身最好用腹脂肉”。 松前的脸色一僵,心说“报应来了”,鲔鱼的腹脂肉被视为“下等鱼”的“下等部位”,平时只能用来喂狗。 一会酒先被呈上来,松前倒了一杯酒,“直秀桑,我今天很开心,不光是收到了家信,而且我看你也是个好吃的,颇和我意,我这辈子没什么志向,喜欢口腹之欲”,说到这里挠挠头,“不瞒你说,我认识你,按道理你不应该——”,松前沉吟了一会也没找到合适的词语。 “松前殿,我后来做内职赚了一些钱,否则也不敢出来游学”,直秀明白松前的意思,按常理下级江户武士很少到九州这么远的地方游学——花费太高了,至于松前什么时候见过自己,直秀却没什么印象了。 “难怪难怪”,松前有点明白了,“世子大人病愈我就知道你不简单,我早该想到钱财应该是难不倒你。来来,我们为大人安康喝一杯”。 “正该如此,愿大人们都身体康健、福寿延绵”,直秀举了举杯,然后一饮而尽,旁边两个学生也陪了一杯。 这时鲔鱼刺身上来了,松前皱皱眉,“惭愧,这腹脂肉我还是第一次吃,不知道味道如何”。吃过一片后,松前又连吃了几片,之后低头微微沉思,“这相当美味啊,我知道鲔鱼肉质不错,但腹脂肉这么美味为何没有名气”。 “吃的起的不愿意尝试,吃不起的当然也无法知晓。我这酒是壹岐烧,松前叔叔那里是青酎,对吗?” “不错,壹岐烧是大麦酒,后劲较小口感清爽,青酎是芋头烧,后劲较大,所以你们三人喝的都是壹岐烧。直秀你对长崎很熟悉啊,壹岐烧和青酎只有九州人才知道,长崎之外都不怎么出名”。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再说松前叔叔来长崎不久不也找到这个深藏不露的好地方么。不过,我在书上看到芋头烧有两种喝法,颇为别具一格,不妨一试”。 一听到新的喝酒方法,松前稳坐钓鱼台的样子也破了,“快说快说,如果确实不错的话叔叔我能帮的忙一定帮”。 直秀一笑,“一种是加冰,估计兰国人说过”。 “不错,我听书记官提到过,不过九州冬季很少有雪,现在也搞不到冰。我这瓶是井水镇过的,差点意思”。 “另外一种是加水,其中又分两个法子,一种是将一半酒一半清水倒入瓮中,密封一天后饮用,口感会变得柔和,最不可思议的是味道也变得芬芳,不亚于顶级清酒。” 松前笑了,“那还不如直接喝清酒,费那么多的事。不对,如此壹岐烧可就身价百倍了,难得难得。另一种方法呢?” “另外一种有趣的饮用法则是用热水,以一对二的混合如麦烧酎和芋烧酎,气味浓郁,口感也更绵长。” “我听唐人讲过热汤烫酒,但直接混合还是第一次听说“,松前招呼老板娘过来,讲了直秀的两种法子,但没有说效果,让老板娘按两种法子拿回四瓶酒快去准备。 一会功夫,老板娘就重新端上了混合热水的四瓶酒。松前试了试,大发感叹,随即大骂酒商,说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之类的。 直秀和两个学生蒙声发大财,这家店的手艺相当不错,也不知道是哪里请来的厨子和搞到的食材,生鱼片直秀又给自己和学生要了一份,大饱口福之余,酒也喝了不少,平时禁止两个学生喝酒,今天算他们兔子跟着月亮走借到好人光了。 酒足饭饱之余,直秀直说自己希望到出岛开开眼界,松前也爽快承诺说他去想办法。 宾主尽欢,直秀说不能让长辈破费,执意付账,松前也没坚持,老板娘象征性的收了一枚小判,直秀表示领情,估计店主和松前有什么私下瓜葛不在乎这一点小钱。 出门一看月亮都升起来了,老板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两个伙计,送两拨人回家,直秀将伴手礼给了伙计让他带到松前住宅,松前也没拒绝。 长崎山路颇多,不过直秀和学生兴致很高,月色下俯瞰港湾,非常宁静,颇有一种乘风而去的感觉,小巷很静谧,一个一个走下去,块块树荫伴随几声不知道哪里的鸟鸣,朦胧的灯笼光让人觉得时间会永远如此,时光会永远如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十五章 出岛 上个月做了很久的船,缺乏运动之下直秀和两个学生都感觉自己有些发胖,于是三人开始吓唬身上的肉——大清早直秀就带着两个学生登稻佐山。其实这年头胖子很受欢迎、非富即贵,没点实力能长成胖子?但直秀他们年岁小还在长身体,因此发胖纯属幻觉。 早晨雾气还未消散,露水很重,山间小路也很是简陋,虽然山势不高只有三丁(丁是扶桑长度单位,一丁约109米),但直秀三人还是累的气喘吁吁,没办法,草鞋一直打滑不给力啊。 到山晚上松前大人在居酒屋请客,请直秀一人按时参加。到了黄昏,有居酒屋的仆人先来引路,直秀越发肯定松前参与了居酒屋的生意,不然居酒屋哪能如此配合。 到了居酒屋,果然见到了拜访出岛的关键人物——长崎奉行所的同心小石坚。小石是世袭的长崎奉行所同心,和负责出岛管理的日本官员“出岛乙名”是亲属,带个把人去涨涨见识是很容易的事。 小石酒席间嘱咐了一下直秀,现任长崎奉行伊泽大人去年刚刚查抄了町年寄高岛四郎兵卫(高岛秋帆对外的通称)的家,因为高岛和兰国商馆有武器交易,所以现在对出岛进出管理的比较严格,直秀在出岛不要离开小石自己乱跑,直秀自然满口答应。 直秀有意奉承,松前言语诙谐,小石喝的非常开心,席间直秀拿出一套江户切子的酒具,小石爱不释手,等散席的时候,直秀让老板娘包好后让来接小石的仆人带走。 翌日上午,直秀在码头等到了小石,跟着他就顺利地进了出岛。 出岛是一个人工小岛,北侧长约190米、南侧长约233米、东西侧宽约70米,面积共3969坪(13,696平方米,相当后世的两个标准足球场大小),由一座桥连接陆地。1641年,幕府强迫兰国东印度公司将商馆由平户移往出岛,兰人每年向町众支付租银五十五贯。 扶桑人除了公事以外不能进入出岛,同时兰人也不得任意离开。岛上包括商馆长宅、商馆员宅、仓库、炊事场、浴室、家畜小屋、扶桑官员守候室等数十栋建筑以及菜园。 兰国商馆的人员有兰国甲比丹(商馆馆长)、次席、仓库长、书记官、商馆医生、厨师、木匠、锻治、召使(黒人仆人)约十五人。 商馆被置于长崎奉行的管辖之下,平时是长崎町年寄之下的乙名负责交流协作。出岛乙名是出岛的扶桑方负责人,职责是监视兰人并协助兰国商船的卸货和交易,负责出岛的日常运营。在乙名之下有通词、组头、日行使、笔者、小使、日雇头、火用心番、探番(门番)、买物使、料理人、给仕、船番、番人、庭番等一百多人。 平时禁止除了游女之外的人员出入,长崎奉行所官员、长崎町年寄、荷兰通词、出岛乙名、组头、日行使、五个所宿老、出岛町人等可在公事时进出出岛。 出岛面积不大,很快就逛完了,小石坚看直秀规规矩矩很满意,再加上昨天的玻璃制品江户切子确实很合心意。兴致上来,就带他进了兰馆会所。兰馆会所是兰馆的正式办公场所,是一栋兰国风格的二层木楼,一层是大厅和办公场所,二层是馆主的卧室、内部会议室和其它机密场所。 看到熟悉的奉行所官员,兰馆的书记官出面接待,直秀趁小石不注意让兰馆仆人转告德弗里斯医生“江户堀直秀前来拜访”。 就在直秀担心时间过的太快的时候,商馆次席出面表示对小石来访非常欢迎,要求书记官请小石大人共进午餐,小石的随从另有商馆职员招待。 小石面上有光,觉得高岛一家被查抄后,兰国商馆对奉行所武士客气了很多,欣然答应,与书记官一起离去。 直秀被一个商馆职员领进了一个小房间等待。过了一会,德弗里斯医生就出现了,德弗里斯医生对直秀来访表示欢迎,互相问好后,直秀夸奖商馆的艺术品、家具和室内陈设华丽、典雅、别致,让人大开眼界,对此德弗里斯很是开心。之后简单交流了一些彼此的近况,直秀忍耐不住直接问起委托购书的进展。 说起来,德弗里斯也是蛮奇怪的,一是直秀购书是直接给出了书名和作者,一般兰学者委托购书都是由兰人推荐,二是直秀要求书籍版本无论英吉利语、佛兰西语、兰语都可以。他问过直秀是怎么知道的书名和怎么学会其它语言的,直秀道歉说“不想欺骗但事关机密也不便明言相告”。 德弗里斯医生回国后将自己在扶桑的见闻写成了传记,其中提到了此事,不过史学家都认为此事只能证明直秀和兰人早有勾连,至于英吉利语、佛兰西语之类的纯属是赤裸裸吹捧直秀的言论,马屁臭不可闻。 荷兰商船通常在每年秋季利用季风从巴达维亚来到长崎,等到翌年春季月份再返航。距离上次江户见面已经过去了一年多,德弗里斯医生说大部分书籍都已经送到了,之后给了直秀一个地址一个人名,说过两天直接找这个扶桑兰学医生取书即可,这个医生是他的学生,安全方面绝对请放心。 直秀诚恳地表示感谢,并奉上两张三井家钱庄“两替商”的金票,一张金额是一百两,一张是四十两,算上已付的订金八十两,直秀比原来议定的一百八十两多给了四十两作为谢礼,收了钱之后德弗里斯医生更加热情,说以后有什么需要都可以通过他的学生来传递信息。直秀再次谢过,因为私下见面不敢耽搁太久,德弗里斯医生就起身离开了。 直秀在商馆混了一顿西餐,有蔬菜色拉、鱼排、兰国煎饼和葡萄酒,这个年代的西餐和后世比起来也算别有风味,仆人看到直秀熟练用刀叉进餐很是惊讶,好笑之余倒是让直秀放松了不少。 进过餐后,小石红光满面的出现,带上直秀离开了出岛,直秀再次感谢“多亏了小石大人的面子,不然直秀那能见到这样的场面,大开眼界、大饱口福”,小石觉得直秀颇为知情识趣,也很满意。 分手后,直秀就回到住处,为了避免被看出破绽,直秀没有直接去取书,而是带着两个学生在长崎游玩了两天。 长崎景点还是蛮多的: 建在山坡上的诹访神社规模比较大,三人去参拜感觉神社和风景都有可贵之处。 眼镜桥是扶桑最古老的拱形石桥,两孔横跨在流中岛川上,拱形的桥身反映在水中央,状似眼镜,故有“眼镜桥”的名字。眼镜桥与附近二十座古桥雁列栉比,彼此相距不足百米,形成了“长崎石桥群”,也很有趣。游玩么,精致的看历史看材料看细节设计,心大的就放松身心感受一下,也蛮好的。 眼镜桥桥边的围墙上有块心形石,据说看到它并摸一摸就能得到婚姻幸福,直秀看两个学生郑重的样子,觉得也挺好的。 扶桑寺庙很多,此时神社往往依附寺庙,也是后世难得的景象。 游玩之余,美食不可或缺。福砂屋的长崎蛋糕、枇杷果冻、桌袱筵席、吉宗屋的茶碗蒸、长崎什锦面、长崎汤面、盖浇面都吃的大家眉开眼笑。 长崎蛋糕又叫“castella”。当年佛郎机人在长崎的一种砂糖、鸡蛋、面粉做成的糕点大受欢迎,本地人问这是什么,传教士说这是castella传来的糕点(卡斯蒂利亚是西班牙的一个城市名称),结果本地人误将castella作为糕点名称流传下来。另外也是因为这种糕点,扶桑开始将玉子(鸡蛋)作为糕点的一种重要原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十六章 财富 长崎的著名土特产也有很多。 玳瑁手工艺品是长崎最具有代表性的手工艺品,其中女性饰品尤为出众,如耳环、项链、手镯、发卡等,加工繁复、色泽透明为上品。 玻璃制品碧多萝也相当受欢迎,鲜艳而又清透的色彩,加上纤细又光滑的触感,是做工细致、精巧优美的工艺品。“碧多萝”源于佛郎机语“vidro。 因为玻璃的制取温度要1200-1600摄氏度,而且透明玻璃烧制有一定工艺难度,所以此时扶桑的玻璃都来自兰国商馆,扶桑的手工业者购买玻璃后再进行二次加工——添加色彩和重新塑形,有名的玻璃制品有江户的江户切子、长崎的碧多萝。 “云仙烧”是用“云仙地狱”(火山)的土石上釉烧制而成的,具有古朴的乡土气息。 古贺玩偶类似于中国的泥人,造型是人物或动物。 长崎出产的风筝多种多样,作工精良,尤其是壹岐的鬼脸风筝,色彩艳丽、造型独特,远近知名。 三川内陶瓷器和波佐见陶瓷器具有悠久的历史。三川内陶瓷器的特点之一是用透雕的工艺将产品制作得精细优美,具有很强的装饰效果。另外,独特的纯白和纤细优美的蓝釉花纹也别具特色。而波佐见陶瓷器主要是用于餐饮的器具,色彩淡雅,制作精美。这些陶瓷是献给将军等大人的贡品。 长崎有漫长的海岸线,出产珊瑚和珍珠,经过加工的珊瑚和珍珠华贵精美,也是此时的珍品。 直秀苟了两天,没发现盯梢和可疑人物,感觉安全了,这才带着两个学生去取书。德弗里斯医生的弟子叫中村田一,开了一家兰医诊所,据说在当地名气不小,直秀顺利地见到了他,交谈之后私下找机会一个人的时候也顺利地拿到了书,鼓鼓的一个包裹。因为以后还要通过中村来和德弗里斯保持联系,所以直秀的谢礼颇为贵重,包括一把制作精美和扇和两册最近发行的兰学医书。 回到旅笼,直秀整理了一下书物,发现除了一本书之外大部分预订的书籍都买到了,不禁长出了一口气,看来兰国商馆目前对兰学者还是比较友好的。 最早直秀想订阅的书籍可多了,总计三十三部书籍,后来直秀只提交了十部书籍的名单给德弗里斯医生,削减了这么多数量的原因有两个:一是这些书籍在亚洲收集不易,兰国商馆也不会出这么大力帮助自己一个下级武士;二是兰国人对兰学者的微妙心态。 西博尔德医生被扶桑驱逐回到兰国后,他先自己开办了一家私人展馆,后来兰国皇室收购了大部分展品开办了官方的以扶桑为主题的展览馆,来参观的人很多都表示出对扶桑落后、野蛮的印象和看法——因为当时欧罗巴大陆在世界上最发达,欧罗巴人普遍对亚洲国家比较轻视。 兰国商馆的职员对扶桑人也存在着微妙而矛盾的心理。兰国也曾经是“世界霸主”,祖上也是阔过的。 1568年兰人爆发持续80年的反抗斯巴尼亚王国(西班牙)的八十年战争,1581年7月尼德兰联合共和国宣布成立,1588年扩大到七个省份联合起来,宣布成立尼德兰联省共和国,战争一直继续,直到1648年西班牙国王菲利普四世才承认失败、签订《明斯特条约》,承认七低地省的尼德兰联省共和国。 尼德兰期间发展成为17世纪航海和贸易强国,商船数目超过欧洲所有国家商船数目总和,被誉为“海上马车夫”。兰国在世界各地建立殖民地和贸易据点,到17世纪中叶,与兰国相关的贸易额占到欧罗巴大陆总贸易额的一半,悬挂着兰国三色旗的10000多艘商船游弋在世界的五大洋之上,当时欧罗巴共有约2万艘商船,而兰国一国就有约1.5万艘,这段时期就是兰国人念念不忘的“黄金年代”。 1688年9月,一支庞大的舰队从阿姆斯特丹港拔锚起航到大不列颠岛,这些船上载着荷兰的最高执政官威廉三世和两万名荷兰士兵,经过在英吉利的“光荣革命”,威廉三世接受了《权利法案》,使英吉利跨入了君主立宪制,同时也让自己成为“荷兰执政兼任英国国王”。从此时起,世界航海的霸权开始从尼德兰向大不列颠转移。 18世纪后期第四次英荷战争战争的失败,使尼德兰彻底失去了海上强国的地位。1780年-1784年,英格兰以尼德兰支援米国建国为理由,在1780年片面废除当初威廉三世所主导英荷同盟的各种条约,发动了第四次英荷战争,以优势的海军,把军备废弛的尼德兰彻底打垮,尼德兰损失了大量的商船、财富和海外领地。 之后,1794年佛兰西出兵占领尼德兰,全境于冬天为拿破仑的军队所占领,曾经横行海上的尼德兰本土舰队当时被冰封于登赫尔德,最终竟被衣衫褴褛的法国骑兵从冰封的海面上纵马打败。1810年尼德兰被并入佛兰西,直到1814年第六次反法同盟战胜佛兰西、拿破仑皇帝退位尼德兰才成功脱离佛兰西,翌年尼德兰王国再次成立。 在尼德兰这段窘迫的日子里,尼德兰在远东建立的巴达维亚也于1806年被佛兰西吞并,夸张一点说当时世界上唯一还自由飘扬着尼德兰三色旗的地方只有出岛,承载了尼德兰人最后的骄傲。 其实幕府主要是因为锁国才拒绝了文化五年(1808年)的英吉利phaeton号战舰接管出岛的要求,但客观上确实保护了出岛的兰国人。 兰国人对扶桑的感情很复杂,既有出岛的历史渊源,又有贸易获利的收获,但作为此时的欧罗巴人难免有居高临下的蔑视。所幸因为兰国的商人文化氛围很浓,兰人对幕府的态度表现得一直很“恭顺”。 但从出岛的生活考虑,兰馆职员对幕府也多有不满。被类似监禁在出岛这个小地方,生活封闭很痛苦,基本没有家人愿意同行来扶桑,所以很多兰馆职员和扶桑女子发生了感情建立了异国家庭,但兰国此时的规定是扶桑配偶和当地子女不能带回欧罗巴本土,因此造成了很多家庭的破裂和情感上的折磨。但因为各种原因,兰国又不愿意放弃出岛。 出岛是兰国曾经的精神圣地,代表了兰国不屈服的精神,而且作为兰国垄断了欧罗巴大陆与扶桑的贸易,大大维系了兰国的“航海大国”颜面。 同时,兰国与扶桑的贸易利润率很高,据后世资料,出岛兰馆的每年纯利润达40—50万兰盾,有时高达100万兰盾,这些纯利润比兰国在亚洲任何其他商馆的赢利都高。 这还只是出岛商馆的纯利润,而兑换扶桑运出的金、银、铜等贵重金属在扶桑之外的价格更高,据巴达维亚给兰国国内的《总督报告》,贵重金属兑换每年增收60-72万荷兰盾的收入。(但在1663年之后,情况有所改变,一是幕府开始使用“间金”制度,当时一枚金小判价值5.8两白银,但幕府要求兰国商馆按6.8两交换,差价即为间金,但兰国可以多运走与间金同价值得货物,所以间金也称补偿金。再加上幕府为挽救财政,大量铸造劣币,兰国从扶桑得到的贵重金属兑换利润急剧下降为原来的十分之一左右,每年仅有6-7万兰盾的收益。) 之后贞享二年(1685年)幕府又发布了“贞享令”,或称“御定高制度”,实行固定贸易额度制:扶桑和兰国每年贸易总额不超过3000贯白银(30万两白银),兰船每年运铜不超过150万斤,兰船每年不超过两艘。同时,“间金”制度也逐渐废止。 即使是这样,因为物以稀为贵的原因,此时每年出岛兰馆的纯利润也能达到60万兰盾左右,折合白银约一百八十万两,利润是贸易额的六倍,真正的暴利!另外因为垄断扶桑商品,也增强了兰国的贸易地位,——渠道为王,其它国家的商人为了获得扶桑商品也增加了与兰国商人的贸易。 带着复杂的心情,出岛的兰国商馆职员和扶桑兰学者建立了非常特殊的关系。兰馆职员在扶桑生活时间很长,与兰学者的交往满足了情感需求,而兰学者基本上是扶桑此时的文化精英和武士阶层,素质普遍很高,交往愉快,建立了不错的私人友谊,但兰馆职员又普遍对扶桑人有傲慢心理,相处起来又有一些别扭。同时,兰国商馆因公务原因,普遍希望通过兰学者推动幕府扩大贸易规模,但又不想因此引起幕府保守官员的反弹情绪,因此对兰学者保持一种非常奇特的态度——私交不错但达不到推心置腹的程度。 所以直秀请求德弗里斯医生帮助购书的时候颇有顾忌:一是幕府本来就限制与外国人的交往,购书只能偷偷地进行;二是现在幕府有限制兰学的倾向,所以规模不能很大;三是德弗里斯医生可能不会太热心,因此必须是一些流传甚高而且容易得到的书籍。 最早直秀想要购买的书籍一共有三十三种之多,再三考虑后减少到八种。原来的清单是: 数学方面的书籍有欧几里得的《几何原本》、笛卡尔的《几何学》、纳皮尔的《奇妙的对数定律说明书》、布里格斯的《对数算术》、艾萨克爵士的《普遍算术》、《解析几何》、皮科克的《代数学》、勒让德的《几何学基础》、蒙日的《画法几何学》、拉克鲁瓦的《微积分学》、高斯的《算术研究》、拉普拉斯的《概率分析理论》、傅里叶的《热的解析理论》。 物理方面的伽利略的《关于两大世界体系的对话》、艾萨克爵士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光学》。 化学书籍是拉瓦锡的《化学基础论》和《化学命名法》、道尔顿的《化学哲学的新体系》。 法律方面是孟德斯鸠的《论法的精神》。 经济方面有亚当斯密的《国富论》、马尔萨斯的《人口论》。 军事方面的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 地理方面的慕瑞《世界地理大全》 其它还有马基亚维利的《君主论》、约翰洛克的《论宗教的宽容》和《政府论》、伏尔泰的《哲学通信》、卢梭的《社会契约论》和《忏悔录》。 自然百科方面有《不列颠百科全书》十八册。 词典有两本《英兰词典》、《佛兰词典》。 最终交给德弗里斯医生的书单是《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光学》、《化学基础论》、《国富论》、《人口论》、《战争论》、《忏悔录》、《不列颠百科全书》、《英兰词典》、《佛兰词典》,一共十部书籍。 所幸除了《战争论》之外的书籍全部拿到了,总计二十余册,直秀默默无言摩挲了很久,一个人静静地坐到黄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十七章 向二楼射击 还是游玩回来的虎之助和学次郎才惊醒了直秀,有什么可感叹的,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虽然现在差距犹如天地之别,只要坚持下去,总会有所进步、有所收获,光坐着空想有个屁用。 算起来离开江户已经一个多月了,自己西行的有两个主要目的,首要的任务就是取书,之后是见识各地风物和近距离接触未来的风云人物,现在首要任务已经完成,身上的压力也消散了不少。 直秀一直有个心底的忧虑,那就是这个时空和原来世界的轨迹可能不同。经过这几年的观察,两个世界的走向还是很类似的,但也有可能自己的观察样本太少而且对过去了解不多,所以还没有发觉到不同之处。 另外根据时空观点,现在的世界是会对自己这个变数强行“纠错”还是会向另一个分支发展下去,这可是个生死攸关的大问题。现在看来自己平时也没有经常平地摔倒或者喝水呛到,所以向另一个分支发展下去的可能性还是颇大,这给直秀添加了不少信心。当然现在只有牛车而且数量很少,所以直秀对此结论也不是太确定。 第二天直秀收拾好行李,带学生拜访了松前太郎正式道别,先后送上两份谢礼,一份感谢松前的照顾,一份是委托松前带给奉行所的小石坚,并请转告小石“临时有变故,唐人屋敷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再来拜访”。之后直秀就踏上了去佐贺的道路。 佐贺到长崎的路修的不错,基本平整,路上遇到的农民衣物也颇为整洁,看来佐贺锅岛家家主锅岛直正整顿藩政颇有成效。 第三天下午,直秀一行人就赶到了藩治所佐贺八幡小路的医学馆。 医学馆建筑出乎意料的漂亮。现在扶桑的建筑还是以木制结构为主,屋顶多是草顶或板顶,木栅栏、木门。但是眼前的医学馆居然是石头围墙和瓦頂,建筑也很高大宽阔,是标准的“土藏造”,美中不足的是院子很小,大门几步远就是屋子。 没想到一见面老师伊东玄朴就放声大笑,笑的直秀三个人莫名奇妙。玄朴先生笑够了才说,“直秀你们三个人怎么这幅打扮?” 直秀看了一下,这打扮没问题啊,为了方便,虎之助、学次郎都是一身的“云水”(旅装)、草鞋、小打刀、风吕敷包裹(风吕敷是扶桑的一种传统包袱皮),自己是额当(外形类似头盔的帽子)、襷(系和服长袖的带子)、锁襦袢(衬衣是衬衣、锁襦袢是一套外上衣)、袴(裙裤)、锁手甲(漏指手套)、胫巾(类似护膝但更张,覆盖到小腿)、草鞋、木制背箱、小太刀、手杖。突然之间直秀反应过来,原来自己三个人都打着绑腿。 现在,绑腿在扶桑基本看不到,扶桑人现在一般都是光着两条腿,光腿打绑腿太辣眼睛了。但也别说没有,中华用绑腿走长路,而扶桑穷人在冬天用绑腿裹到大腿根御寒。至于走长路打绑腿,需要维新之后才从西洋引进。 中华自古就有打绑腿的习惯,早期炎帝时期神农氏的形象,就是小腿绑着绑腿,还穿着简易皮鞋。 而军用绑腿,西洋最早出现于18世纪的欧洲,在当时法国皇帝拿破仑波拿巴的军团中十分盛行,官、兵一律打着绑腿,而且绑腿一直打到膝盖的上方。拿破仑曾说:“绑腿可以防止泥土和小石头进到我们“爱国”的佛朗西裁缝制作的那些劣质鞋子里面,又可以减轻士兵双腿的酸痛,是非常必要的装备。”所以扶桑后来把“卷脚跘”(绑腿)也称之为“法式绑腿”。 打绑腿利于走长路的原理很简单:挤压腿部静脉的血液,促进血液回流。不过绑的时候有个窍门,就是脚踝附近的部分要绑紧些,再往上就不用绑那么紧。后来大家都不用绑腿了,因为车辆普及不需要走长路,也因为绑腿不利于快速移动。 直秀看素来严肃的玄朴先生见面就大笑,判断他回到佐贺后过的很开心,另外也是对自己表示亲近。 “先生遇到什么喜事这么高兴啊” “佐贺医学馆下设兰学寮,如此由我牵头组织了一批学者翻译兰学书、研究兰学,群贤毕至,最近大有进展。” 听了这番话,因为槽点太多直秀不知如何吐起。 去年因为高岛秋帆被捕,佐贺藩也受了很大牵连。作为藩政主管的锅岛茂义因为和高岛秋帆及兰国商馆过从甚密,被迫辞职,锅岛家数名武士也被迫刨腹谢罪或被免职闲居。 比起高岛秋帆的“阴蓄私兵、图谋不轨”、“参与兰国商馆走私”,锅岛茂义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幕府真的英明就应该抓锅岛茂义才是。 文久七年(1824年)文月(7月),因为不满当时家主锅岛齐直的骄奢淫逸和对领内的横征暴敛,佐贺藩内以锅岛茂义为首的改革派发动政变,逮捕了齐直委任的藩政主持者有田权之充和纳富十右卫门,史称佐贺文久七年之变。经过交涉,齐直被迫同意启用彻底改革派的首领,武雄领主锅岛茂义为藩政主管,并立后来佐贺藩的一代明主锅岛直正为世子。 武雄领位置就在长崎附近。天保二年(1831年),茂义在长崎港游览兰国军舰的时候为武雄领订购了五百支燧石铳(燧发枪)——当时幕府是禁止诸侯私自购买武器,更别说向外国人购买武器了,妥妥的违法。同时茂义也聘请了兰国军人到武雄教授燧发枪的使用方法,而那时西博尔德事件刚刚过去两年,兰国商馆馆员被严令不得随意离开出岛。 期间有一个训练的笑话。因为足轻们听不懂兰语的口令,兰国教官就改用扶桑语口令,他不熟悉扶桑语,但个性比较倔强非要自己发布命令,搞出了不少笑话。例如“举枪”这个命令,这位教官说的却是”筒を、二階に“。这位教官住在武雄城的二楼,他听到本地人在上二楼的时候说”二階へ二階へ“,以为扶桑语里“上”和“二楼”是同一个单词,结果口令就变成了”向二楼开枪”。但当时是在空旷的平地上训练,附近没有二楼,而平时士兵谈起他都以”二楼先生“为名,如果按他的命令就是要求士兵向他开火,因为他蹩脚的扶桑语经常闹笑话,所以士兵们立刻反应过来这位老先生又说错扶桑语了,立刻哄堂大笑。 当然,这位教官在此后也逐渐能完成简单的日常对话,最后还是训练出扶桑第一支西洋式的火枪部队。 然后是高岛秋帆的槽点。当年西博尔德名震一时,但西博尔德和当时的兰国商馆馆长ステュルレル有矛盾,高岛秋帆作为长崎的町年寄是长崎奉行的副手,他选择支持国商馆馆长,所以在西博尔德事件中逃过一劫。但没想到最终还是因为自己传播兰学军制而被幕府保守派抓进监狱,“算尽机关反倒误了卿卿性命”。 同时,高岛秋帆的火炮制作和使用是师从兰国商馆馆长,但西洋军阵是学自锅岛茂义的武雄领,所以高岛流火炮术源自武雄流,锅岛茂义在高岛秋帆被捕后将武雄流改名为“威远流”试图与高岛撇清关系,但幕府下令呵斥他却是因为他与高岛“过从甚密”,他完全没搞清楚幕府的思路——幕府不看你做了什么只看你站在哪一边,双方就不在一个频道上啊。 至于自己的老师伊东玄朴,听到藩主锅岛直正的召唤就乐颠颠地跑回老家,带人研究兰学,没想到明年直正就会成立了独立的“火术方”(负责研究和仿造西洋军工产业),原来兰学寮的经费大部分都会转而分配给“火术方”,您老人家两年后就会回到江户继续开医馆了。 直秀也不敢说,也不敢问,心说“这是自己的老师,找机会能帮就帮一把吧”。陪老师聊了一会天,奉上手信(礼物),直秀就带上学生去老师家休息了。 这时候,因为亲传弟子都是一对一教学,老师和学生的关系非常紧密,背叛老师的代价是不可想象的,属于欺师灭祖,到奉行所举报打官司一定被惩罚,而且还会造成“社会性死亡”(集体排斥),所以玄朴对直秀很信任,直秀也靠老师的信任展开了自己的佐贺攻略。 治所佐贺,在远古时代是一片大海,濑户内海是海水倒灌形成内海,佐贺是海水退去形成陆地,反正扶桑这块地方是大陆板块碰撞地区,啥地理情况都能遇到。佐贺平原许多地区依然保有像是大岛、平岛、爱敬岛等与海岛有关的地名。因为河川带来大量土砂的冲积,残留下来许多如网状一般发达的灌溉水道与自然形成的蓄水池,再加上若干人工的开拓工程,就形成了肥沃的佐贺平原。 可肥沃是肥沃,佐贺藩却和江户时代后期的很多藩一样穷的底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十八章 做成了一件前任都没做到的事 幕末四强藩“萨长土肥”的四大藩主没一个是顺利接班的,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时代悲剧。 萨摩的二十八代家主岛津齐彬,和爷爷岛津重豪关系亲密而且兴趣相投,而他的老爹岛津齐兴被老爹奢侈无度搞的焦头烂额、成天不要不要的,所以对齐彬非常不满,天天琢磨废掉齐彬的继承权。 长州的家主毛利敬亲,老爹毛利齐元同样奢侈无度,本来家业这个烂摊子是由老爹的养子齐广继承,没想到齐广继承家主的当年就死了,敬亲毫无准备的由打酱油的变成了主役(主角)。 土佐藩的家主山内丰信和毛利敬亲类似,过继给藩主山内丰资做养子的血亲哥哥山内丰熙接任藩主后不久急病身故,土佐山内家家主由丰熙之子丰惇继任,然而不久丰惇也身故。本来容堂过着“没有什么事情是一瓶酒解决不了的,不行就再来一瓶”的幸福生活,有麻烦请找上级,然后突然发现自己成了土佐藩最大的上级,开头好像是爽文主役,之后幕末各种风暴,最后发现自己是虐主剧情担当。 最后是佐贺的家主锅岛直正,原本是萌萌哒的小正太,是老爹锅岛齐直第十七个儿子,但因为前面两个哥哥不幸病逝,自己变成了嫡长子,老妈是正室而且娘家还给力,所以未来接班是妥妥没问题的。结果自己的堂哥锅岛茂义发动文久七年之变(1824年),逼迫老爹立自己为世子(接班人),当时直正九岁一脸懵逼,估计当时的想法是“我是谁?我在哪?你不是逗我吧?”。 天保四年到十年(1833年至1839年)发生了“天保凶作”,因连年歉收而形成的全扶桑的大饥馑导致各地町民和农民生活困苦不堪,同时也使很多藩陷于财政破产的危机。但佐贺藩不一样,因为在天保凶作之前佐贺藩已经财政破产了,这就是文久七年之变发生的起因。 文化二年(1805年),锅岛齐直就任佐贺锅岛家九代家主,之前佐贺藩就已经财政窘迫、领民生活困苦,但齐直上任后,佐贺藩犹如穷鬼附身,财政彻底垮台、藩政也完全衰败了。 佐贺锅岛家是扶桑九州岛西北部的诸侯,庆长十二年(1607年)因宗家龙造寺本家血脉断绝而被幕府任命继承了龙造寺家的领地三十五万七千石。 佐贺藩的领地包含了整个令制国肥前国,所以正式的官方称谓是肥前锅岛家。又因为治所是佐贺城,所以也可以被称为佐贺锅岛家。 肥沃的佐贺平原出产却不“肥沃”。 佐贺藩位于九州岛西北部沿海地区,藩内地形多变,有易于耕种的冲积平原佐贺平野(平原),也有相对陡峭的山地脊振山。境内有四条河筑后川、加濑川、松浦川和六角川和无数小河流。相对于其他藩国来说,佐贺藩在灌溉上有优势,但佐贺的土地相比其他藩来说更容易受自然灾害影响。洪水和台风常年困扰佐贺藩的耕作,例如文政十一年(1828年)“子年之大风”一次就导致上万人因各种原因死亡,又例如在江户时代四大凶作的享保凶作中,佐贺藩内饿死大约八万人。较大的自然灾害还有宝历十三年的风暴(台风)、明和二年的洪水、风暴、明和八年的洪水、安永元年的风暴等等。 佐贺藩虽然有近三十六万的石高,但是因为自然灾害频繁的原因藩财政非常窘迫。而佐贺藩又长期负担着长崎港的警备任务“长崎御番”,这让佐贺藩的财政雪上加霜。 文化二年(1805年)上任的锅岛家九代家主锅岛齐直担当了他不能胜任的职位。齐直是个文化人,擅长谣曲、猿乐、茶会及其他多种文艺活动,但作为领主他对领地管理缺乏足够的认识。 更为不幸的是,他生活过于奢侈。据说齐直曾在江户两国桥召开烟火大会,看到围观的人很多很开心,又大量采购,竟然燃放了整整一晚。一整晚的烟火大会,见过没? 他衣着浪费,穿过一次的丝绸衣服就不再穿第二次。 他还曾经和幕府将军德川家齐、萨摩藩家主岛津重豪三人进行华奢比赛,这三个人是江户后期著名的败家子。 摊上这样一个家主,佐贺藩的财政不可能有什么好转的迹象。 而就在佐贺藩的财政深陷困境的时候,更倒霉的事情发生了。文化五年(1808年)叶月(8月)的英吉利phaeton号战舰武力闯入长崎港提出接管出岛兰国商馆的要求,这就是“法厄同号事件”。 长崎奉行向当年的“长崎御番”佐贺藩要求武力支持,然而佐贺藩兵一直没有出现,任由英吉利人在长崎港内抢劫蔬菜、强买渔获、抢夺补给和财物,直到法厄同号离去后,佐贺藩兵才出现在长崎港,原来因为兰国商船来航季已过,大部分佐贺藩兵已回到佐贺,再加上常年平稳无事使佐贺藩放松警惕,紧急召集藩兵的效率很差。 法厄同号离开的当夜长崎奉行松平康英切腹自尽谢罪,但死前在留下的遗书中对佐贺藩提出不满和抗议。消息传到江户后,幕府将军震怒,外来军舰居然可以悠然自得的进入扶桑港口内为恶然后再轻轻松松的离开,这是德川家开幕以来最大的耻辱。长崎奉行已经刨腹谢罪,作为直接责任人的佐贺藩遭到极其严厉的责难,佐贺两番头切腹自尽谢罪,主要的藩政官员离职隐居。 除此之外,佐贺藩不得不承诺进行改进,并保证不再发生这种事情。佐贺藩的承诺导致长崎的警备费用猛涨,本来就已经窘迫的藩财政不堪重负,实际已呈破产状态。 面对如此糟糕的局面,三年后锅岛家家主齐直被迫进行改革。作为不称职的家主,不作为的话藩政还能苟且,一开始作为藩政就彻底不行了。 齐直启动的改革完全是掠夺和榨取。 比如齐直下令发行一种叫做“米筈”的藩札,还在藩内成立献金役所,强迫领民献金献米。米筈按规定可以按照面额兑换稻米,但由于藩财政垮台根本没能力兑换和回收,所以米筈就是废纸。 而齐直坚定地继续挥霍、继续滥发米筈。到文政五年(1822年),米筈的发行量达到四十五万两黄金,因此领地内物价沸腾、武士和领民的生活都困苦不堪。 而齐直变本加厉,一方面增加各种新的杂税和向普通领民摊派参勤交代的费用——参勤交代的费用各藩都是由藩财政提供的,另一方面对武士阶层动手,竟悍然取消了支藩“鹿岛藩”以增加直接收入,还向其它支藩进行新增的财政摊派,最疯狂的是设立机关统管藩士们的俸禄,所有藩士一律只发给仅供糊口的俸禄米,多出来的部分充公。 齐直这样疯狂的行为却没有使财政根本好转。 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到来,文久六年(1823年)齐直勒令藩士奉献价值三千两的黄金和米以作为下任家主锅岛直正的结婚费用。消息传来之后,藩内舆论彻底沸腾,四十五万两黄金的米筈都忍了,谁都没想到仅仅三千两却达到了领民的忍受极限。 齐直终于做成了一件前任家主都没做到的事“下至百姓、商人,上到武士、支藩藩主,所有人都决心团结一致反抗家主”。 文久七年之变(1824年)终于发生了,以锅岛茂义为首的反对者逮捕了齐直委任的藩政改革主持者有田权之充和纳富十右卫门。经过交涉,齐直被迫同意启用武雄领主锅岛茂义为藩政重要官员,并向幕府申请立锅岛直正为世子。锅岛茂义上台后启用著名的学者古贺殻堂为顾问,两人开始协手改革藩政。 在天保元年(1830年)锅岛直正就任家主前,锅岛茂义和古贺殻堂的改革成就在于限制了家主齐直的任性妄为和巩固了广大藩士的改革共识。 终于,齐直在压力下隐居,将家主之位传给了十五岁的锅岛直正,就任家主时直正从幕府将军德川家齐处领受偏讳改名为齐正,从此佐贺藩终于时来运转,开始一步步走向幕末强藩。 天保元年弥生(1830年3月),新任家主锅岛齐正从江户返回。作为惯例,齐正当月前往长崎,向长崎奉行进行新任的问候仪式并视察在长崎港的佐贺藩警备情况。齐正发现炮台上的大炮锈迹斑斑已经不能用了,而此时距法厄同号事件已经过去了二十二年。 因为参觐交代,齐正一直待在江户。此时猛醒佐贺藩政并没有根本的改观,如果再发生一次法厄同号事件,锅岛家肯定会除国,到时就会轮到自己切腹谢罪,由此坚定了改革的决心。直正从长崎返回佐贺城后频频以鹰狩为名出巡,逐渐了解到藩政的实际情况和领民的切身困难。 皐月(五月),在家主就任的庆祝会上,齐正任命锅岛茂义为藩内主管人事的请役,任命古贺殻堂为身边的御年寄相谈役(顾问),重整了藩内的人事体制,由此也开启了佐贺藩的天保改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十九章 妖怪和贤人 肥前锅岛家的十代家主齐正后来有个绰号叫“算盘大名”,绰号来源不详,有三种说法:第一种说法是齐正生活简朴,对藩财务也精打细算,因此被诟病吝啬,所以被称作算盘大名;第二种说法是齐正精于商业运营而得此称呼;还有一种说法是齐正对做贸易非常热衷,有时亲自出马谈合同,当时商人的地位很低,部分武士觉得他有失大名的体统,所以用算盘暗示他的商人举止。 但齐正对此不屑一顾,自称“比起体面来,实际利益更重要”。这可能与锅岛齐正的亲身经历有关。当齐正从江户回佐贺继承家主的时候,债主们赶来堵门要债,闹了整整一天,最后是随行武士大家凑了些钱才把债主哄走,之后家臣们带着齐正连夜逃走。这件丑闻使佐贺锅岛家和齐正成了笑柄,从此齐正听到负债两个字就勃然变色。 齐正能挣钱,但更会花钱,在藩内的天保改革中齐正大力投资实业、教育和西洋军事教育。 藩内改革的主要内容如下: 一、继续限制大殿样(隐居家主)齐直的奢侈浪费。因此以新家主齐正为首的改革派与前家主齐直为首的保守家臣团继续对立。天保三年霜月(1832年11月)齐直要求黄金三万三千七百两作为自己的参觐费用,请役锅岛茂义表示财政困难只能给予一万五千两,结果茂义与齐直的关系再次激化,七名重臣因此受到牵连,但家主齐正也咬牙没有增加预算。 二、改革藩校,加强藩士教育。 古贺穀堂于天保二年(1831年)向家主齐正呈上了《济急封事》,在藩学校弘道馆进行改革实践:齐正也入学并每旬巡视家臣学习情况,并下令藩内的上级家臣必须进弘道馆学习,后来财政好转入学对象扩大到全体藩士。同时颁布了严厉的措施,藩士如果没有认真学习就会被罚款和减薪。 而且教授的内容从儒学、兵法上扩展了兰学、西洋军制。 天保七年长月(1836年9月),五十九岁的古贺穀堂去世,但弘道馆在齐正的支持下继续发展。 嘉永四年(1850年)吉田松荫在《西游日记》中称赞了佐贺藩为“文武兴盛之所”,“路上走着的穿袴的少年人,大多手里拿着各种书籍。显示出这里的士人是文武兼备的”。 三、缩减财政支出,并提高藩政效率。 通过藩学校弘道馆的教育,齐正终于慢慢获得了家臣团的认可和实行改革的人材。 天保六年(一八三五)藩内开始废除大殿样(隐居家主)齐直的各种陋规,严格限制支出,并对编制进行“前所未闻的大淘汰”:御侧役(秘书处)与请役所(行政所)合并,共计裁员四百三十人,削减后藩官员人数为原来的三分之二。藩士的收入包括家禄、职禄、扶持米三种,被裁员的武士身份不变,但收入大大减少,在天保凶作的影响和隐居家主齐直的反面例子下,藩士基本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同时参勤交代的人数也减少了一百多人,旅途中早出发晚住宿,节省旅行费用。齐正的”吝啬”体现无疑。 在财政紧缩的情况下,藩内力求简化行政,天保九年(一八三八年),蔵入地(藩直辖地)和大配分领(支藩和锅岛亲族的领地)都已经由农政合一的请役所管理,代表藩政府治理空前强大。 而由此涌现出的中下级青年藩士,与过去那些门阀出身的代官、庄屋表现完全不同,表现出对领民的极大同情和同理心:在处理盗贼的时候,年轻代官面对盗贼诉说生活贫穷中父母、妻儿的困境时,竟然流下了同情的眼泪。有的代官在洪水肆虐的时候越权打开藩库发放救济粮,虽然初期治政有些青涩,但后来大部分都成为优秀的管理人才,领民亲切地称呼他们”虎年御仕组“。 四、在农村实行均田。 没收商人和地主出租的田地分配给缺地和无地的农民,将占藩领十分之一的田地重新分配给领民,因此改善了农民的生活和重振了农村经济。 五、整顿金融秩序和地租。 对外,为了减除藩债的压力,佐贺藩委派须古领主锅岛茂真与债主们交涉,茂真不顾武士的体面直接开始赖账,“要么在规定时间内取回一定的欠款,剩余债务作为对佐贺藩的献金而免除,要么就等个若干百年而收回全部欠款”。最后,大阪的债主同意将债务的四分之三作为献金,而在五年内回收四分之一;江户的债主同意免除二成到五成的欠款而在五年收回剩余部分;长崎的债主同意佐贺藩在七十年内逐步还款。 对内,齐正等到时机成熟后,于天保十三年叶月(1842年8月)八月发布了”加地子犹予令“、田租整理命令和”借财整理令“。 加地子犹予令宣布免除“加地子”税收。地子是非农田的收获,如木柴、野生药材、木材、渔获、猎物及扶桑特色农家肥护根(荒草、幼苗、灌木叶子等)。加地子是地子的出产地拥有者在商业贸易之外交的税,本来怎么不合理,所以出产地拥有者向个体采集者或购买者摊派,增加了领民的生活成本,这个法令正式予以取消。 另外下令规定无力缴纳佃费的佃农可以申请免付部分佃费。另外允许农民用经济作物作为年贡的一部分,如杂粮、棉花、烟草、茶等,而且允许当地代官确定不同的比例。 “借财整理令”规定了欠款的年限和规模,超过此规模和年限的欠款都予以免除。借财整理令豁免了武士、农民和町人对藩政府、商人和地主的部分负债。 虽然富裕地主和富裕商人拼命反对,但经过一番争斗,政令还是推行开来,减轻了领民的负担,年贡开始增长,领民的生活有了明显改善。 六、成立“悬砚方”和“山方”进行殖产兴业。 天保九年(1838年),锅岛齐正成立了藩主私库“悬砚方”,通过经济作物的专卖和商税收拢资金。在藩财库“藏方“与掌管藩财政支出的”目安方”管理之外,悬砚方投资国产(土特产)如蜡、陶瓷器、石炭(煤)、渔业等产业开发,鼓励经济农作物的种植,投资西洋军工研究和生产。 继而成立了“山方”(藩专卖品管理机构),专营的产品中著名的有陶瓷器有田烧、高岛煤炭、天建寺砂糖、佐贺白蜡。 到了江户时代末期,佐贺藩的财政收入大部分来自贸易税和国产专卖。 七、学习西洋技术改革藩军 天保二年(1831年),请役锅岛茂义在自己领地武雄开始西洋化军事改革,足轻们穿新式军服、武器从火绳枪换成了燧石铳(燧发枪),在私下聘任的兰国军官帮助下,训练出扶桑第一支西洋式的火枪部队。 天保十二年(1841年)老中水野忠邦赞赏了高岛秋帆的西洋式军演,解除了锅岛直正的顾虑。而这时财政也有所好转,齐正开始准备推行武雄流火炮术,下令所有家臣都必须学习西洋军事,同时开始全面改组藩兵。 八、鼓励兰医和兰学发展。 首先将兰学列入藩学校弘道馆课程。之后再天保五年(1834年),齐正听取古賀穀堂的建议在城下八幡小路设立了“医学馆”,受藩校弘道馆管辖,同时在医学馆下设”兰学寮”进行兰学研究。 翌年成立了“火术方”进行西洋枪炮研究,后来火术方变成了西式步枪武器研发和制造的机构。 未来的嘉永四年(1850年)成立“大铳制造方”和下属的“铸立场”,研究和制造西洋的钢铁火炮。 未来的嘉永六年(1852年)成立“精炼方”,隶属于国产方。原计划是制造化学药品作为新特产贸易,但不太顺利,后来逐步转变成西洋机器研究和制造的机构。 种种努力下,西洋学术在佐贺藩取得了大成功。天保六年(1835年)成功铸成了两门合格的青铜臼炮,这是扶桑首次成功制作了锁国后的新式西洋式火炮。 按历史轨迹,嘉永六年(1852年)经过多次失败后终于建立起一座合格的反射炉,标准着扶桑进入钢的时代。 同年,佐贺藩成功铸造出四门合格的铁制36磅炮,扶桑第一次有了本土产的西洋式铁炮。后来佐贺藩又制造出第一艘合格的小型蒸汽船(萨摩藩先造出一艘小型蒸汽船,但质量不行,速度极慢)、第一台扶桑电信机。 因为强大的实力,在幕末纷争中,佐贺藩在朝廷、幕府、公武合体派和倒幕各藩之间周旋,因对各方态度暧昧,谁也搞不清楚佐贺藩的真实立场,后人称锅岛齐正为“肥前的妖怪”——扶桑大妖怪的特点就是善恶不定而且实力强大。 幕末到维新政府初期佐贺藩的政治名人有佐贺八贤人(教育家枝吉神杨、扶桑近代法律奠基人江藤新平、教育家首任文部卿大木乔任、外交家外务卿副岛种臣、虾夷地开拓之父岛义勇、扶桑红十字会创始人佐野长民、两任首相大隈重信和锅岛齐正)。 同一时期的佐贺名人很多,例如伊东玄朴(幕末三大兰方医之一)、本岛藤太夫(幕末最优秀的铁工技术者和兵器制造家)、天野为之(经济学者,《东洋经济新闻》创始人)、石井亮一(日本第一位残疾人教育家)、久米邦武(《米欧回览实记》的作者,日本近代史学奠基人)、黑田千佳(日本首位女理科博士)、志田林三郎(日本电力学的奠基人)、杉谷雍助(佐贺兰学六杰之一,佐贺藩铁反射炉的首席工程师)、丰曾一女(日本近代著名女子教育家)、中野初子(发明家,日本第一个制造电灯者)、纳富介次郎(日本近代最伟大的工艺教育家。创立了多所工艺学校)、真崎照乡(发明家,自动面条制作机的发明人)、石黑宽次(佐贺兰学六杰之一,精炼方首脑,日本首个蒸汽机车模型制作者)、中村奇辅(佐贺兰学六杰之一,精炼方首脑)、石田英一(日本近代金石学大师)、冈田三郎助(画家,首位日本文化勋章的受勋者)、蒲原有明(诗人,日本象征派大师)、曾祢达藏(日本近代建筑艺术家,日本建筑家学会发起人之一)、辰野金吾(日本近代建筑艺术家,东京车站的设计者)、中林悟竹(日本近代书法家,明治三笔之一)、百武兼行(画家,日本西式画法的先驱)等等等等。 佐贺对西洋科学的研究和仿制,为扶桑开启了近代化的大门,而锅岛齐正的原话“外国人能有,我们也能有。钱并不可惜,只要努力反复研究,就一定能成功”(外国人にできて、われわれにできないはずはない。金は惜しくない。研究を重ねて必ず成功させよ),是每个后发国家国民的共同心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二十章 犹豫 玄朴先生在佐贺城下町的住宅面积不大,但因为先生的家人留在了江户,所以分给直秀他们一个房间还是没问题的,三人简单休息了下,换了身衣服就出去闲逛。 晚上,玄朴先生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香气,精神大振,“天可怜见,弘道馆晚饭就是大米、味增汤和渍物(咸菜)”。 直秀带两个学生鞠躬拜见了先生,说起来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从止泻散开始,后来的富贵病治疗方案和石膏续接断肢术,直秀一直都和玄朴先生保持合作,而且平时恭恭敬敬的,先生已经把直秀当做正式弟子了,给绪方洪庵先生的信里也是说“余弟子直秀如何如何”。 屋敷只有一个仆人,又要服侍人又要准备晚餐忙的团团转,直秀便让虎之助和学次郎帮忙。这时身份等级还是比较森严的,小武士帮家里买个酱油还要用头巾包脸以免丢脸,但这个仆人服侍玄朴先生很久不能简单当仆人看,直秀的两个学生也看惯了直秀的各种”妄为“也不觉得和仆人一起做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枣屋的内职就是男仆和各家的半大小子为主力,家里岁数稍大的女孩子也会搭把手,没办法,以前的穷日子太吓武士了。 一起回来的还有两位玄朴先生的学生,先生给大家做了介绍,接下来就是奉茶、客套寒暄、互相推送礼盒这样的常例。 玄朴先生问起直秀的游学经历,正谈到兴起,杂煮就先给先生端了上来,香气扑鼻,玄朴先生也没客气,说实话现在早冬了,光屁股坐木地板谁不凉啊,能有一口热汤喝真是美滋滋。 直秀下午在房子里转了转,房间很简陋,看起来是住进来不久,家具什么的都不齐全,屋敷(客厅)里叠敷(榻榻米)都没有,更别说円座(圆坐垫)了。 杂煮是扶桑的年糕汤,但平时不放价格昂贵的年糕的时候多,玉黍(玉米)、魔芋结(番薯)、藕、老豆腐、土豆、大根(白萝卜)、昆布、柴鱼片、味淋、盐放在一起煮,也可以加虾、肉或鱼类,还有一种邪道是无汤汁的。扶桑公卿最早在宴会前喝一碗养胃,后来流传开来,因为有“最先”的意思很有彩头,武士、平民也非常喜欢。但现在这个时候,喝的起的人不多。 玄朴先生做久了医生,神态平时是很严肃的,但私下里性格却很温和,这个年代医疗科技不发达、医疗资源匮乏,医生没个大心脏早就抑郁了。 不多一会,在两个学生的帮助下,仆人将味增汤、小菜和主菜、米饭都端上来了,大家开始进餐。“食不言寝不语”,扶桑也有这种说法,但其实吃饭的时候说闲话哪里都免不了。 今天的主菜是“鸭肉馒头”,非常少见,起码玄朴先生是一次吃。鸭肉馒头名叫馒头,但其实是油炸后去壳再蒸煮的碗料理,碎鸭肉、鱼肉、百合根等混合而成的团子,泡在汤里像个白白胖胖的大馒头。仆人没买到百合根,但萝卜配鸭肉也很入味。 小菜是酸藕和云丹酱,酸藕是用藕腌制的一种带酸甜味的小菜,云丹酱是海胆的卵巢经腌制加工成的酱,中华叫海胆酱。 玄朴先生心想,之前自己到底让医学馆的仆役跟家里的仆人说了啥,这败家仆人从哪里搞到这些东西的。 正想到这,仆人给大家端上了一瓶酒,直秀起身除两个学生外都倒了一杯,“这是长崎一位相识的武士送的壹岐烧,听说味道不错,我特意带来请老师品鉴”。 玄朴先生吃一口油香的鸭肉馒头喝一口烧酒,心里那个美啊,看直秀也格外顺眼起来,想起来回来的几个月天天在兰学寮忙碌,弘道馆的饭是给正经人吃的么?其实弘道馆的晚饭是大米饭配盐或配渍物,这年头已经是相当不错了,但玄朴先生是江户的名医,平时生活水平还是可以的。 直秀开始在玄朴先生的眼里就是一个身着整洁、言语恭敬客气的一个后辈,之后的发展有点出乎意料,后面的交往中也看得出是个很得体的年轻人,不骄不躁,但因为直秀不按时来上课玄朴先生也不怎么看重他,但后来的新医术证明直秀是个有想法的,扶桑对天才都高看一眼,直秀在玄朴先生这里也越来越受重视。其实人际交往有时很简单,不讨厌、不添乱就可以长期交往,如果兴趣相投还能提高自己,那很容易发展成亲密关系。 吃过饭收拾干净后,玄朴先生和直秀喝茶闲聊,这年头灯油贵且不说,灯光也比较昏暗,除了闲聊也干不了啥正事,玄朴先生的两个弟子陪坐,直秀的两个学生在院子里溜达消食。 其实对于在佐贺做什么,直秀开始是挺矛盾的。 直秀最早的计划是大坂、马关、长崎、佐贺、萨摩、大分、宇和岛、高知都转一转,了解下情况,毕竟眼见为实,这个世界的扶桑到底怎么样自己心里实在没谱。 自己的太低,如果作为御家人憋在江户,等后来这批牛人都发展起来根本不会和自己结交,就是结交了也是敷衍的多,毕竟利益这种东西自己可能提供不了太多,就算给了也是以对方的意志为主,后面的局势不一定能符合自己的期望。 但这时候的各藩都挺排外的,自己在各地很难顺利活动,另外幕府法令也不允许幕臣和各藩武士私下结交——当然你是旗本当我没说。 看起来自己最好的路子是韭山代官江川英龙那里,可以想办法转到江川手下,伊豆半岛虽然偏僻,但还是能找到施展拳脚的空间。看起来好,但其实是一条死路,江川虽然作为远国奉行身份不低,今年成为老中的伊势守阿部正弘对江川也算重用,但按历史轨迹看江川是属于出力不讨好的那一伙人,做好了事情被人各种摘桃子同时还被各种下绊子,做不好手底下的人死的一片片的,蛮学社殷鉴不远,自己还是保留距离的好。 长州就是个火坑,藩主稳坐钓鱼台,朝廷煽风点火,下面的各方争斗,需要等到二十二年后高杉晋作一统江湖的时候才有希望,之前自己人杀来杀去的,都杀红眼了,自己还是离远点好。 萨摩岛津家曾爷爷和爷爷、爸爸斗,爸爸加后妈和儿子斗,兄弟之间互斗,家臣之间互斗,死了一大片,太野蛮了,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保持距离对谁都好。 佐贺有齐正这个“奇葩”家主,也不知道是实力还是运气,弄不好是实力加运气,佐贺藩内铁板一块,有点不平静但也不会动刀子,看起来是自己的理想之地,但和韭山一样,看起来美长得也美想的也美,但家主齐正太硬朗了,估计自己作为外人很难混到顶层,您看精炼方那几个牛人的结果,虽然平平安安维新之后开个东芝电气工业会社什么的也挺美,但那是保底的结果,自己来到这个年代,如果冒着沙尘肺、实验爆炸和各种疾病的威胁搞实业,最后看着依然是平民卖女儿、女工十年八年累死的事情普遍发生,也太没追求了,总觉得有些不甘心。 土佐这个乡下地方,上下严重对立,人材是不少,估计自己在土佐也就能捞到人材,要长期发展说不定就被瑞山那伙人派人斩砍了,然后后世给个评鉴“早期轰轰烈烈,之后热热闹闹,最后某某问某某——为什么杀直秀”。溜了溜了,土佐发展空间还是有,但是不能常呆,否则会被活活气死,还不如佐贺呢,管咋地还能平平安安混个富家翁——在维新之后,维新前富家翁不易做,家主齐正天天盯着富商,每天问自己三遍怎么才能替富商把钱挣了。 所以直秀长崎一行后,下定决心给佐贺帮一把,顺便也帮自己老师伊东玄朴先生一把,帮人就是帮自己,在自己猥琐发育起来之前,让佐贺先顶一顶,最起码多造出几艘船、几百门炮、几万管步枪再说,省得西洋各国给的压力太大,把扶桑摊子砸了大家都没的生活。 直秀下决定之前想的多,下决定后就坚定的多,正所谓“三思而后行,行而不悔”,考虑太多了就是自己找麻烦。 玄朴和直秀的话题比较随性,从绪方洪庵到适适斋塾,到下关,从下关到长崎,最后聊到玄朴先生最近在兰学寮忙什么,玄朴先生兴致颇高,说最近和大石良英、大庭学斋、山村良哲等人合作比较好,兰书翻译的很顺利。 最早的翻译过来的兰书是词典,之后是解剖书、医书、自然百科,到现在开始涉及到各方面,物理、化学和机械制造都开始涉及。 1798年,江户时代最伟大的通词志筑忠雄翻译出版了物理学典籍《历象新书》,内容关于牛顿力学,并首创“引力”等词汇。 1837年,宇田川榕庵翻译出版了《舍密开宗》,首创“饱和”“元素”等化学词汇,并重复了拉瓦锡的实验。 这些前人的努力无疑是很有开拓性很有价值的,但正常人都不会想和挂比相比,直秀微微一笑,“最近我也得到一本新书,请先生鉴赏”。 直秀两个傻徒弟还在院子里哼哼哈嘿地锻炼身体,本来两人自称是锻炼武艺,但经过直秀不断的压迫,现在改成锻炼身体,有些高难度的劈叉之类的都被取消了。 直秀把他们喊过来,然后自己回房间拿书去了,两个徒弟一脸懵懂,不知道自己老师又想干嘛。其实直秀是想让学生拿书,后来怕他们把书都拿出来坏事,所以就临时改主意还是自己取,省得败家徒弟崽卖爷田不心疼。 直秀一共从兰国商馆德弗里斯医生得到了九部著作,但是有英吉利文有佛朗西文还有兰文,直秀犹豫半天才选定了一本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二十一章 圣人 艾萨克爵士的《光学》,这本书不用多说,物理学圣经之一,流传的也够广泛,直秀拿到的这本是兰语的。 九本书里兰语书籍有《光学》、《英兰词典》、《佛兰词典》,其它英格兰语最多,有《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化学基础论》、《国富论》、《人口论》、《不列颠百科全书》,佛朗西语一本《忏悔录》。直秀估计《光学》、《英兰词典》、《佛兰词典》是兰国商馆在巴达维亚购买的,其它的书籍可能是香江或者谁知道那个地方找商人购买的。 虽然书籍在亚洲西洋人群中很受欢迎,但其实受众人群仅限于西洋官员,普通人都是冒险家来发财的,识多少字都不好说,兰国商馆也不会为自己大动干戈或者让欧罗巴商船带回来,所以最后能拿到九本书真是自己走了好运。 直秀把《光学》拿出来,一是因为这是一本妥妥地好书,二是因为版本是兰语的,三是因为这本书有利可图,对家主齐直你说啥都不如说“这个能赚钱赚大钱”,简单粗暴,齐直就是这么爽朗的人。 当然此时扶桑已经有人能制作望远镜了,这两大牛人是岩桥善兵卫(1756—1811)和国友一贯斋(1778—1840)。 国友一贯斋的通称是国友藤兵卫,“藤兵卫”和斋号“一贯”是家族家主世袭的名字,他制造出扶桑第一把实用气枪,另外他制作的反射望远镜质量很好,可以用来粗略观察星体(月亮),做出了玉石灯(下层水上层油的灯)、怀里笔(简易自来水毛笔)、强力弩、神镜(反射所成的图像就是铜镜背面的纹样的镜子)和“町间见积远眼镜”(测距仪)。 和国友一贯斋齐名的岩桥善兵卫是和泉国的眼镜片师,他擅长制作各类镜片和远眼镜(望远镜)。 但现在手艺都是家传,高端产品根本没有充分竞争这个概念,町间见积远眼镜二枚金小盼一台,反射望远镜七十两黄金一台,就这个价格,只要能卖的出去,比抢劫快多了。 显微镜听说也有人能做出来了,但用来干嘛呢?这是一个好问题。别人不知道,直秀懂啊,微雕啊,弄个贝壳、金箔、瓷器什么的刻上几本书、刻几个小人、刻一副画,也可以用来做医学研究,只要开拓了市场,妥妥地大生意,买个大阳台晒钱的那种。 再说可以忽悠齐正造透明玻璃,现在的有名玻璃制品江户的江户切子、长崎的碧多萝多赚钱啊,也就是长崎是幕府的天领直辖地,不然齐正肯定会搞个国产专卖之类的。 虽然《光学》中没提到怎么制作玻璃,不过直秀懂啊,后世一群网友互k,玻璃的制造细节很详细啊。 玻璃的制取温度要1200-1600摄氏度,这个不是问题,后世的炼铁高炉的熔融带都能达到这个温度,而且齐正下了决心是很可怕的:未来佐贺为了建造出成功的反射炉制作大炮,从1850年到1852年间,据说第一座反射炉在连续修改设计十八次后失败,之后又连续建立了五座最后才成功,期间大铳制造方的首席本岛藤太夫都准备切腹谢罪了,齐正说”没啥,很正常,继续干,我看好你呦”。 用反射炉造玻璃,画面太美不敢想,还是老老实实加各种添加剂降低温度要求才是正路。 从古代埃及人开始,烧制玻璃的配方中就包括了钠、钾或钙,1000c即可软化。而十七世纪英国人引入的二价铅离子半径更大,削弱的效果当然也就更强,铅玻璃600c就变软了。 中世纪,德意志地区的玻璃工艺开始出现重要的革新:用草木灰中的碳酸钾代替了天然碱中的碳酸钠,使玻璃成本大幅下降。 1674年,英国玻璃大亨乔治拉文思克罗夫(georgeravenscroft,1632–1683)在玻璃原料加入了24%的氧化铅,让玻璃更加容易熔化。后来他用钾、氧化铅和煅燧石,制造出了透光性能更好、近乎透明无色的铅玻璃,英吉利因此在18世纪以后取代传统的威尼斯,成为世界玻璃工业的新重心。 英国人发明了两项最重要的技术:一是铅玻璃生产技术;二是熔化技术的革新,燃料由木材变为煤炭,并使用闭口坩埚。此外,瑞士人狄南还发明用搅拌法制造光学玻璃,为熔制高均匀度的玻璃开创了新途径。 18世纪英吉利用焦炭替代木炭大大提高了高炉的温度,19世纪中叶高炉又改冷风为热风,所以建造合格的玻璃窑炉也不难。 所以第一个难题温度的问题能够解决。制玻璃的第二个难题是原料的问题。 感谢互联网,直秀知道一种配方:石英砂、石灰石、长石、白云石、纯碱。 石灰石引入玻璃的主要成分是氧化钙,增强玻璃化学稳定性和机械强度,但含量过多使玻璃折晶和降低耐热性。 长石作为引入氧化铝的原料,它可以控制熔化温度,同时也可提高耐久性。此外,长石还可提供氧化钾成分,提高玻璃的热膨胀性能。 白云石作为引入氧化镁的原料,能提高玻璃的透明度、减少热膨胀及提高耐水性。 石灰石普通常见最好获得,至于长石、白云石,扶桑的非金属矿产比较丰富,长石、白云石的储量很大。 纯碱引入玻璃的主要成分是氧化钠,它们在煅烧中能与硅砂等酸性氧化物形成易熔的复盐,起了助熔作用,使玻璃易于成型。但如含量过多,将使玻璃热膨胀率增大,抗拉度下降。 扶桑没有天然的纯碱矿。1791年法国医生路布兰发明路布兰制碱法以食盐为原料制纯碱——碳酸钠。如果从兰国商馆买不到,先用草木灰碳酸钾顶一顶也行。 最后的主要原料是石英砂,它引入玻璃的主要成分是氧化硅,在燃烧中能单独熔融成玻璃主体,决定了玻璃的主要性质,以石英砂烧制出来的是硅酸盐玻璃。还有一种以硼砂为主原料烧制的硼酸盐玻璃。 主要原料石英砂要求纯度是99%以上,这种高纯度的石英,基本上只能在稳定海相沉积环境中找到。你说啥?稳定海相沉积环境,佐贺这里以前就是海底啊,连有些地方现在都叫这个岛那个岛的,大岛、平岛、爱敬岛听过没?就在我佐贺陆地上欧。 至于燃料,我家有矿啊,高岛煤矿听说过没?所以佐贺要烧制玻璃,有绝对的地利优势。 《光学》可以拿出来,望远镜、天文望远镜、显微镜、町间见积远眼镜都可以帮忙,但烧制玻璃利益太大、成本和风险也高,这个需要看情况、看时机。“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成害”,直秀是相信这个的,这个年代,佐贺藩看利益太大把自己砍了的可能性绝对不小。 直秀捧来《光学》,献给伊东玄朴先生,玄朴先生借着油灯看了看,让直秀介绍一下这本书的内容。 直秀心说这是《光学》的事情么,这是艾萨克爵士写的书,艾萨克爵士!直秀让两个学生给大家换了一杯绿茶,稳了稳情绪才开始介绍艾萨克爵士的生平。 入夜后室内的温度也低,火盆里的木炭忽明忽暗,油灯的光把人影拉成巨大的黑暗,五个人静静地听直秀讲起这位西洋圣人。 得益于这个时代兰学者们对一切西洋事物的好奇,直秀可以慢慢地从艾萨克爵士的童年讲起。 从早产的瘦小和母亲的改嫁,仿佛预示了他生活上的一直不幸。而少年时代的奇行怪癖又显露出他的某种非凡天赋。因为故事吐露出17世纪中叶英格兰的一些生活细节,大家听到一些新的事物名称有时也会提问,直秀一一耐心解答。 大家对他在中学的生活波折表示感慨,玄朴先生对校长亨利斯托克斯的责任心表示了赞同。 终于故事到了高潮,艾萨克爵士的科学发现,直秀讲的并不透彻,但大家还是听的津津有味。 1665年,刚好二十二岁的牛顿发现了二项式定理,这对于微积分的充分发展是必不可少的一步。二项式定理在组合理论、开高次方、高阶等差数列求和,以及差分法中有广泛的应用。 1666年,他用三棱镜研究日光,解释色散现象,这一重要发现成为光谱分析的基础,揭示了光色的秘密。牛顿还发现了“牛顿环”,创立了光的“微粒说”。 1666年的《论流数》、1669年的《运用无限多项方程》、1671年的《流数术与无穷级数》、1676年的《曲线求积术》都是他的数学杰作。 1671年,他在皇家学会上展示了自己的反射式望远镜(现称作牛顿望远镜)。 1687年7月5日出版了《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 1704年他给出了关于微积分学的完整叙述。大多数现代历史学家都相信,牛顿与莱布尼茨独立发展出了微积分学,在1693年以前牛顿几乎没有发表任何内容,并直至1704年他才给出了其完整的叙述。其间,莱布尼茨已在1684年发表了他的方法的完整叙述。 1704年,牛顿著成《光学》。 1707年,牛顿的代数讲义经整理后出版,定名为《普遍算术》。 在数学上,他和莱布尼茨共同发明了微积分;在力学中,他发现了万有引力定律,并且创造了完整的牛顿力学体系;在光学中,他发现了色散现象并给出科学解释,创立了光的粒子说;热力学上,他确定了冷却定律;在天文学上,他发明了反射式望远镜,科学解释了潮汐的各种现象,预言地球不是正球体;在哲学上,他创建的推理规则,直到现代都是科学研究中所遵循的基本准则;在经济学上,牛顿提出金本位制度。 他联合他人创立的微积分是近代数学的标志之一,他奠定了未来三个世纪内物理学的基础,奠基了现代工程学的基础,他消除了人们对太阳中心说的最后一丝疑虑,从而推动了天文学革命,后世的卫星依然沿着引力理论和运动三定律描述的轨迹运动。 艾萨克爵士是第一个用科学的语言——数学系统广泛地解释了我们所在世界的奥秘,“自然与自然的定律,都隐藏在黑暗之中,上帝说让牛顿来吧!”于是,一切变为光明”。 爵士的话“我只是一个在海边拾取小石和贝壳的小孩子。真理浩瀚如海洋,远非我们所能全部看到”激励每个人去追求真相、追求真理。 艾萨克牛顿是英吉利第一个以科学家身份拿到爵士头衔的人,是世界上第一个获得国葬的自然科学家,他出殡时成千上万的市民为他送行,抬棺椁的是两位公爵、三位伯爵和一位大法官。威斯敏斯特大教堂里,爵士的棺木就在教堂的正中间把整个教堂一分为二,位置超过了很多国王。爵士的荣耀代表爵士的努力使科学成为了人类社会共识的荣誉顶点、成为了价值体系中的皇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二十二章 此物必大兴于世 因为秉油灯夜谈太晚,第二天临近正午玄朴先生才带着一群人去兰学寮。玄朴先生先带着直秀拜访了医学馆的馆主岛本良顺,献上了《光学》一书,直秀恭敬礼拜,献上手信,热情表达了自己对佐贺和医学馆的仰慕,闲话一阵后岛本就批准直秀可以在兰学寮学习。 直秀不想在佐贺长期驻留,《光学》也不会留在兰学寮,所以玄朴先生回兰学寮之后,召集了几位兰学者,互相介绍后就准备开始安排大家抄书。 虽然可以把书页拆开,多找几个人一起抄写,但熟识兰文的人在兰学寮只是玄朴先生、大石良英、大庭学斋、山村良哲和直秀五人,玄朴先生的两个弟子可能还行,好吧,直秀也是还行这伙的,直秀的两个学生就根本指望不上了。 虽然听说过这年头有一天写几万字的猛人,但直秀自己没这么犀利,别到时头晕眼花手抖,弄不好搞个近视眼,不能干不能干。如果玄朴先生发狠,每个人抄写一部,那乐子就大了,弄不好待在佐贺这几天就得天天抄书了,自己其它正事都别想干。 怎么才能让脱身呢? 穿越者自身带挂,直秀让学次郎从随身包裹里拿出法宝——瓷盘子一个、蜡纸几张、铁笔一只。 未来在1881年旅居英国的匈牙利人盖斯特泰纳发明了蜡纸印刷,他用涂蜡的纤维纸作为模版,用铁笔把要印刷的资料刻在蜡纸上,铁笔刻在纤维纸上会出现缝隙,然后将纸张放在蜡纸下面,把油墨刷在蜡纸上,用滚筒压紧来回推动,使油墨透过蜡纸粘附在下面的纸上。 直秀和大家解释了一下原理,说希望大家可以一步到位,直接将书抄在蜡纸上,然后我给大家印刷,到时人手一本美滋滋。玄朴先生听了挺开心,因为这年头印兰书确实挺麻烦的,兰学者手里的兰语书大部分都是手抄的,错误很多。往往差一个字意思就全相反了,大家为此颇为困恼。 为什么书籍不印刷呢?不是现在的印刷水平不行而是缺少兰文的活字。 中华是世界上最早发展印刷技术的地区,随着文化的传播,八世纪扶桑也出现了木雕版印佛经。 但之后印刷技术停滞不前,扶桑的活字印刷直到十六世纪才发展起来。扶桑的活字印刷起源众说纷纭,但无疑有三个渠道: 为了传教活动,西洋传教士在1590年开设了印刷所,专业的印刷工带来了铅字、墨水、纸、印刷机,通过活字印刷出版书籍。 而同期,天正少年使节团归国。1582年(天正十年)九州地区切支丹大名大友宗麟、大村纯忠、有马晴信联合起来向罗马教廷派遣四名少年两名仆人的使团。使团由传教士范礼安发起,于1590年(天正十八年)回到扶桑。使团将欧罗巴的古腾堡印刷机和活字印刷术带回了日本。 活字印刷的另一个来源于高丽。毕升发明活字印刷以后,高丽人开始用泥活字等方法印书,后来又采用木活字印书。到了十三世纪,他们首先发明用铜活字印书。中华使用铜活字印书比朝鲜稍晚。高丽人还创造了铅活字、铁活字等。 1592年万历援高丽之役爆发,高丽称之为“壬辰倭乱”,扶桑称之为“文禄庆长之役”,期间扶桑大名加藤清正将高丽铜活字等活字印刷设备抢回了扶桑,献给了当时的后阳成天皇,得到了后阳成天皇的大力推崇。扶桑著名的《古文孝经》就是在这一时期活字印刷的结果。 之后后阳成天皇又命当时的丰臣政权推广活字印刷,六年内铸木活字十万余个,之后又铸铜活字九万余个,从此活字印刷术在扶桑广为流传,民间产生了“光悦本”“嵯峨本”等精美的书籍,德川幕府初期也有官方的著名的活字印刷“骏河版”《大藏一览集》、《群书治要》。 当时高丽、扶桑以中华文化为主流,所以书籍多是中华文字,这也是高丽的活字印刷术能在扶桑兴起的原因。 但后来幕府阶级固化,武士阶层流传的书籍都是一些经典,民间流传的都是佛经,新书很少,所以雕版印刷因为字迹优美再次成为印刷术的主流,但在书籍商人中活字印刷依然有流传——多数用来印刷小广告或者爱情动作类图书。 兰学者对书籍印刷一直非常困恼。 扶桑语兰书的印刷就已经很苦恼了,因为木雕版成本高,所以只能用活字印刷,但市场受众少,书商都不愿意印刷,除非加钱,造成很多兰学者都是抄书来学习的。 原版的兰语书籍更为凄惨,印刷就别想了,全部是手抄,据说胜海舟抄写了一部兰语与扶桑语的双语词典,可能对内容有所改进,一部词典就卖了三十两黄金。 直秀一直想让胜海舟介绍这个土豪认识一下,但现在的胜海舟还没开始卖书,直秀还得继续等下去。 所以直秀拿出蜡纸印刷这个技术后,兰学者们直接就激动了,直秀说“这只是个想法还没来得及实践”,玄朴先生直接呵斥“那你还坐在这里?还不赶紧去办”。 直秀委委屈屈地带着两个学生溜出来,以玄朴先生的名义让仆役向藩学弘道馆申请了一点印刷的油墨。之后和学生们一起想办法解决其它设备。 瓷盘子是来兰学寮之前从玄朴先生的仆人那要的,仆人的眼神很微妙,到弘道馆吃饭自带餐具,为败坏了先生的名声能做到这一步,这是真的狠人。 蜡纸和铁笔是在下关游玩的时候制作的,长州的蜡很有名气,直秀顺手买了一些看看质量如何,顺便废物利用让学生做了蜡纸;至于铁笔,直秀看到蜡纸都有了,再买根粗针好了,绑到毛笔上,说不上好,但确实能用。 上一世见过的蜡笔印刷设备,有一块顶部带有活动夹子的薄铁板,有蜡纸,有铁笔,有油墨,还有一个滚筒。油墨申请了还没到,现在还缺一个滚筒,另外磁盘子面积太小也不适用,今天就是拿来演示一下,真要刻字不太适合。 直秀一开始想保持格调,用茶道里的圆竹刷,搅和茶叶末使之起泡沫的刷子就是圆竹刷,后来发现圆竹刷真是竹刷,全都是用竹子做的,刷油墨肯定不行。 后来他想用“束子”,束子是由稻草或别的植物纤维绑起来的刷子,扶桑用来刷锅刷盘子。但滚筒这个东西它确实好用,得了,反正瓷盘子自己也不满意,也要试试看能不能找到滚筒和光滑的薄铁板的替代物,到商业町找吧。 直秀就带着两个学生和一个兰学寮的仆役出发了,结果很顺利,直秀把自己的需求和木匠、铁匠一说就成了。 钱能通神,木匠把一条未完工的木车轴给截断了,加了个把手,一条车轴做了好几个滚筒,样子有些蠢大,但也还行。 至于光滑的薄铁板,扶桑铁甲很少,所以直秀觉得要花大价钱,结果一问铁匠,铁匠说我们这薄铁片子多啊,因为农民用不起铁器,像“备中镐”这种农具都是包铁皮的。直秀心说,我以前在石田村教村民稻田养鱼的时候,确实没注意,有啥要求都是直接和庄屋(村长)说,真没注意到这坑爹的农具。 直秀要的铁皮面积不大,尺寸在a3到a4之间,铁匠很快就做好了,还给打磨了一番,颇为平整,说起来现在木匠、铁匠的手艺真心不错。 为了防止铁皮变形,直秀找木匠在铁皮后面固定了木板,前面的上方加了块木条,穿孔后用绳子固定,好吧,连夹子也有了。 还没到黄昏,一切都搞好了,付给铁匠和木匠每人两枚金小判,大家都挺开心的,也没让送货,自己一行人夹着铁片子、拎着滚筒就回到了医学馆。直秀把顺手买的和果子分了仆役一份,然后就进了兰学寮。 进来一看,玄朴先生正和三位先生一起研究《光学》,读一段,然后探讨一会,抓耳挠腮的颇为可笑。 “油墨送过来了,直秀你什么开始印刷”。 “先生且等,直秀这就开始”,可怜直秀水都没喝一口,就开始表演。一番操作后,直秀拿包了薄棉布的木滚筒滚了几下,揭开蜡纸,只见上面四个大字“学无止境”,油墨还是不太过关,因为字体写的比较大,边缘还是有些模糊,但玄朴先生和大家都很满意,“极好极好,此物必大兴于世”。 直秀得意样样地看了一眼两个学生,发现他们在瑟瑟发抖,现在是和历十月,换算成公历是十二月,天气凉了是要多穿点衣服了。 天色已经黑了,玄朴几位先生也不去吃饭,拿着印出来的纸翻来覆去的看,也不知道能看出啥来,反正直秀用铁笔不太习惯,这字体是挺丑的,他在一边心虚不已。 过了一会,先生们又把一块铁皮铺好,一只铁笔大家轮流在蜡纸上刻字然后印刷,大家不停啧啧感叹,直秀惊奇地发现字体都很好,走形很少,“偶然吧,碰巧而已,其实我的字也差不到哪去……”,两个学生也围在玄朴先生身边补刀,说什么这些工具都是他们亲自找人做的如何如何辛苦,直秀只好郁闷地在墙角做透明人,想象中的围绕自己吹捧的场景只持续了三秒,回味起来不太过瘾。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秀又冷又饿,迷迷糊糊中被叫醒,“辛苦了,直秀”,玄朴先生笑眯眯地看着他,神态很是让人温暖开心。一行人就在明亮的月色里回家,好像天气也不是很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二十三章 人生第一次讲学 玄朴先生早晨洗簌完毕,悠然坐在屋敷里喝茶。 扶桑此时是抹茶和绿茶共存的年代。 扶桑茶种和茶文化来自中华,最早记载的饮茶记录出现在奈良时代(710年-794年)初期,扶桑最古老的茶园在京都高山寺,是805年从中华归来的最澄和尚所建,第一部茶书《吃茶养身记》是1191年从中华回到扶桑的荣西和尚所著。 日本茶道的鼻祖是村田珠光(1423年—1502年),村田跟一体宗纯(著名的一休和尚)参禅,将禅宗思想引入茶文化,创立了茶道。 1489年,室町幕府第八代将军足利义政隐居在京都的东山,在此修建了银阁寺和著名的同仁斋。同仁斋的地面是用塌塌米铺满的,一共用了四张半,从此四张半塌塌米的面积成为后来扶桑茶室的标准。 十六世纪末,桃山时代的千利休(千宗易)正式确立了茶道,他提出的茶道四谛“和、敬、清、寂”成为日后茶道文化的精髓。 茶道中有名的“一期一会”就是通过一系列的茶道活动,包括水、饭、谈、茶四步使宾主间产生“一生一次、难得一次理当珍惜”的感受,清静而略带寂寥,进而思考人生的悲欢离合,使精神受到洗礼、升华。 此时茶道中使用的是抹茶,类似于中华的团茶,用笼磨细,加香料冲煮而成,饮用的时候要茶筅(圆竹刷)划圈使茶粉均匀化开。后世茶道也开始使用的绿茶、红茶,不再拘泥于抹茶。 扶桑绿茶起源于1738年前后,宇治茶农永谷宗圆(1681—1777年)创制了“煎茶”,即高级叶茶,“手采嫩芽一芽三叶,薄摊蒸气杀青,火上揉捻,然后用焙炉烘干”。 十九世纪初,改进的永谷宗圆制茶法在扶桑得到了广泛的推广和普及。1837年山本德翁创制出煎茶中的极品“玉露茶”,从此绿茶得到了普遍认可,开始在民间广泛流传。 直秀带着两个学生锻炼回来,玄朴先生的两个弟子也出来就座——以前都坐木地板上只能算是就坐,现在可不一样了,昨天在商人町直秀顺手订了叠敷(榻榻米)和円座(圆坐垫),让商人送货上门,给屋敷铺上了叠敷。现在大家坐上了円座,幸福感徒然上升——光大腿坐凉地板,真亏玄朴先生想的出。直秀一直认为再忙生活也不能对付,生活条件好了心情愉快,工作效率也会上升。 仆人端上来米饭、味增汤、甜醋姜芽,还额外给玄朴先生、虎之助、学次郎上了茶碗蒸(豪华版鸡蛋羹),玄朴先生的两个学生和直秀就每人只有一个“卵烧”(煮鸡蛋)。 直秀来佐贺的时候从长崎带了一些煎茶和风味渍物,这两天又买了一些本地渍物和味增。玄朴先生属于那种忙起来煮怀表的人物,虽然是医生,但自己的生活实在潦草,估计玄朴先生的两个学生和仆人都不好意思提醒,东亚文化氛围下有时人都活的谨慎、有时就是想的太多,能做就做做不了也顺其自然多好,想的太多只会为难自己。 吃过饭到了兰学寮,玄朴先生自去忙碌,直秀因为字体的原因被排斥在铁笔刻字之外,他翻了翻兰学寮的藏书,质量一般,兰语医书居多,专业物理书只有一本志筑忠雄翻译的《历象新书》,专业化学书只有一本宇田川榕庵翻译的《舍密开宗》,还有一本冶金铸造学的书籍《铁汞全书》和几本兰国编著的自然百科书。看来兰学者是比较被动地接受西洋科学,而兰国商馆的馆员也是根据自己的喜好和特长来传播知识,书籍缺乏系统性,也是,现在这种锁国状态下能捡到的豆包就别嫌馊。 至于那本著名的《王家列日铸炮厂火炮铸造法》,直秀没找到,估计是佐贺还没从兰国商馆拿到这本书,就是这本书引导佐贺藩开始建造反射炉,进而造出西洋式的钢铁大炮。 转来转去,直秀总觉得比起后世的大学,兰学寮少了点什么,仔细想想,原来是少了这几件东西,直秀就和玄朴先生打了个招呼请假外出,先生忙着刻字只轻轻地挥了挥手,于是直秀带着两个学生溜之大吉。 转眼之间直秀在兰学寮已经待到第五天,几位先生已经熟练掌握了蜡纸印刷的技巧,蜡纸印刷设备也经过扩大采购变成了八套。第五天下午,粗糙版本的《光学》终于印制完毕,一共八本,几位先生和临时从弘道馆过来帮忙的兰学者们纷纷互相恭喜,直秀和学生在一边也做欢欣状当背景板。 庆祝完毕,玄朴先生等兰学寮先生拿着书、自己带着蜡纸印刷设备就兴冲冲的地冲出门外,留下直秀一干人等面面相觑,“这是啥情况?不是应该发点奖金聚个餐什么的,就这样完了……”。 等到黄昏也没见几位先生回来,直秀就带着学生和玄朴先生的两弟子回家吃饭。玄朴先生的弟子早就发现了直秀的土豪属性,但其实是直秀最近有点飘了才花钱大手大脚,一个原因是穷家富路预算带多了;另一个是直秀面对陌生环境和历史名人压力有些大,所以花钱如流水排解一下,而他的两个学生对他有些小崇拜,也没有提醒他。 这三天直秀没啥大事,外出时在商人町看到平民的生活细节,已经慢慢冷静了下来,但物美价廉的食物也多的是,关键要会做,所以大家还是对晚餐有很大期待。 现在是初冬,时令蔬菜都看不到了,绿色的只有昆布(类似海带),但直秀买了些黄豆回来发豆芽,做个凉拌豆芽清脆爽口。土豆也是这样,直秀拿钉子把铁皮简单加工了下做成了厨房工具,凉拌土豆丝也挺好吃的。而萨摩芋(甘薯)放到铁皮上烤,冬天吃美味的烤红薯是多好的事情啊。 干瓢(葫芦干)和其它蔬菜干也有,多少放一些到汤里,总比天天萝卜汤好的多。 鲔鱼、乌鱼、沙丁鱼、窝斑鰶、鲱鱼干和干鲱鱼子被视为下等人吃的食物,非常便宜,冬天把鲔鱼块和葱待煮滚后趁热享用,这样做成的葱鲔锅非常好吃。 另外直秀在江户自己用药材调制了类似十三香的调料,这次游学随身带了一大包,这东西在现在就是神器,谁吃谁知道。 看起来花费不小,但实际上生活质量大大提高,以前玄朴先生生活是比较随意的、给啥吃啥,仆人也不擅于创新,直秀指点几次后仆人也就学会了,学习的动力很充足,因为主人吃啥他吃啥,谁也不会跟自己过不去不是。 晚上直秀几个人正在闲谈,玄朴先生回来了,喝了杯茶就让直秀做准备,因为直秀明天要在医学馆给弘道馆的学员讲课。 “先生辛苦,请问讲学所涉及的内容是哪些方面?” “内容你自己选择”,玄朴先生是个厚道人,但作为幕末三大名医之一,“海千山千”(见多识广,精于世道),也是吃过见过的,处事看的很开,不会顾忌这个那个的,颇有“啥幺蛾子老夫没见过”的自信。 第二天直秀先到兰学寮把自己这几天做的东西搬到医学馆的教室,说是教室,其实是一间房屋的大厅,看样子能容纳三四十人的样子。 原来昨天兰学寮众人跑去给医学馆馆主岛本良顺炫了下自己印刷的《光学》,岛本良顺又带着大家去弘道馆炫了一下,做出成绩一定要在第一时间让领导知晓,道理古今通用,弘道馆的馆主和教授一看确实不错,最起码印点自己的讲义岂不是美滋滋,“立功立德立言三不朽”,这其中的一不朽正在向自己招手。 表扬是肯定要表扬的,奖励也肯定是要奖励的,但玄朴先生说发明人这两天要走,以直秀幕府武士的身份,别笑,二半场也是世袭武士,奖励这事不太好办,发钱有私下勾结拉拢的嫌疑,另外文化人谈钱也俗气,想来想去那就给他扬扬名吧,事情做的光明正大而且还是美谈,于是就有了这一场讲学。 江户时代的报时靠太鼓或钟声,人们对准确的时间观念是不存在的,陆陆续续的弘道馆学员进入大厅,然后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小声说话。直秀保持仪态,坐的腰酸腿疼,好不容易看有二十几人,就让学次郎请来玄朴先生及几位兰学寮先生压场子,开始讲学。 弘道馆过来的学员以十五岁到十七岁的为主,兰学寮是研究兰学的所在,弘道馆才是正式教授学生的地方。弘道馆通知说的是“江户某某,于兰学有名声,于翌日上午于医学馆某某屋敷讲学,有兴趣者可自行前往”,直秀又没啥名气,一打听还是个年轻的,所以过来听讲座的都是些少年学生,基本上都是凑个热闹。 直秀心里有数,“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不来的有你们后悔的时候”,微笑(狞笑)着走到黑板旁边,拿起粉笔写了两列大字,“江户堀直秀”、“兰学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二十四章 新世界 19世纪,人们用黑漆涂在木板表面,以保护木板不被侵蚀,后来有人在上面写写画画发现十分方便,于是到19世纪中期黑板在西洋学校流行起来。据说中华第一块用于教学的黑板出现在1862年的京师同文馆,而扶桑教学黑板大量出现在明治维新以后。 直秀用的粉笔是用生石膏灌注在细竹筒里加水凝固而成。 除了自我介绍,直秀还提前在黑板上划了一份世界地图,比例不准,而且各大洲的图形也不精确,上面也只标明了几个国家。 “欢迎大家到来,今天我们一起交流一些知识,愚者也还在学习,难免贻笑大方,请大家不吝赐教”,微微鞠躬,直秀就开始了他的第一次讲学。 直秀先从兰学说起,“兰学是指从兰国传来的学问,其实兰学不仅是兰国的学问,而是整个欧罗巴大陆的学问。那么欧罗巴大陆在哪里呢?……” 直秀先介绍了黑板上的世界地图,也坦承地图并不准确,然后是简单的地理介绍。“地球是圆的”,现在扶桑的兰学者很多都接受了脚下大地是个球体的概念,也有人见到过地球仪。 世界最早的地球仪是由德意志航海家、地理学家贝海姆于1492年发明制作的,它保存在纽伦堡博物馆里。在安土桃山时代,有传教士献给当时的大名织田信长一个简陋的天球仪(地球仪)。 因为没有卫星等观察工具,现在的测量手段也很粗糙,所以现在的地图也好、地球仪也好都是错漏百出的。 公开宣讲地图不是太符合幕府的规定,所幸直秀的地图画的相当粗糙,真要被幕府问责的时候再说吧。但不讲世界地图,直秀总觉得浑身不舒服。 直秀先解释了兰学中“地球是圆的”的一些证据,地平线为弧形;航船从远方来,总是先看到桅杆、后看到船体;月食或日食时,观察月球或太阳的阴影表面总有一定的弧度;西洋人的环球航行,直秀还随手划了一条从扶桑绕南美洲、北美洲、欧洲、非洲、印度、马六甲海峡、吕宋、琉球、扶桑的环球航线。 另外的证据就是发生月偏食时,日光使地球的影子投射在月面上,使我们看见了地球的部分球体形状。 讲到这里,直秀请大家提问。现在的弘道馆教育风格是比较严厉的,后来1855年由于大隈重信等人不满固化的教育方式搞改革还在弘道馆引发了骚乱,所以在直秀问了之后出现了冷场。 直秀也不期望讲学开始就能得到热烈反应,另外他也怕问出一些尴尬的问题,于是赶紧用棉花包把地图擦掉,从此死无对证,以后打死也不承认自己画过这幅地图。 其实弘道馆不主动要求直秀讲学,直秀也会想方设法搞个讲学——现在无故在佐贺藩乱窜拜访藩士是很忌讳的事情,所以讲学是直秀接触藩士的最佳途径,为此直秀也做了精心的准备。 直秀霸气地一挥手,虎之助和学次郎因为直秀讲的这些他们早就听过,所以有点走神,“风车——”,两人赶紧拿出玩具风车发给大家。 风车用彩纸做的很精美,因为人多空气不好和光线的原因,直秀是开房门讲课的,风一吹风车转起来很好看,但听众都很茫然,“江户的直秀,江户的蠢货吧?我们不是来听兰学的么?我在哪?” 这时候,几个仆役和一个木匠将一个一人多高的木头模型放在了门口的地板上。直秀也是拼了,第一天做滚筒的时候就预订了这个模型,前前后后不知道多少个匠人赶工才完成,这还是因为他们有制作脚踏水车的经验,总计花了直秀十五枚天保小判金,不过真的很值得。 1854年,米国机械师丹尼尔哈拉狄发明一种抽水风车,他的发明首次证明了风车在不需借助人力自动改变风向的同时还可以控制转速,因此风车不会因转速太快而被风暴损坏,这是米式风车的经典代表。 直秀抄袭了这款经典,拜现在扶桑手艺人的高超技巧做出了这个模型。 当木工演示这个模型把水从木盆里提上来的时候,学生们都向前挤、争先观看,直秀随后移动了模型方向,看到风车自动转向且正常提水的时候,“轰——”,学生们开始大声说话,但直秀解释了可以控制转速不怕风暴的时候,连玄朴先生都挤过来亲自观察,现在没人顾得上直秀了。 因为扶桑深受风暴(台风和暴风雨)之苦,人们对风有本能的畏惧,江户时代结束前都没有大型风车的记录。 扶桑最早关于大型风车的记录是1869年横滨根岸的美国农场。1888年横滨的佛雷斯女子学院用风车供水,还引起过当时人们的轰动,称学院为“红风车学院”。 扶桑本土研制的风车最早出现在1902年,长野县南信地方湖南村的村民伊藤君太郎用风车取水成功,风车有6-8枚叶片,叶片长55厘米、宽23厘米。 弘道馆教育学生学以致用,所以学生们都能理解这个风车的意义,扶桑因人口众多,牲畜非常稀少珍贵,现在还没有蒸汽机,只有一些水力机械,直秀这款风车的出现会带来巨大的改变,学生们不知道能改变多少,但隐隐约约中还是感觉到今天看到的是一件在未来或许了不得的事情。 等大家情绪平静了,直秀让人将风车搬走——不搬走大家的注意力都分散了。 直秀谈到了“马力”的概念,说起了蒸汽机。现在兰国来访的商船还都是风帆船只,在座众人也听过一些蒸汽机的传闻,但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所以直秀仔细讲了蒸汽机车的例子。 文政八年(1825年)英吉利人乔治斯蒂芬森发明制造了蒸汽机车“旅行者号”机车。当时“旅行者号”牵引着6节煤车、20节挤满乘客的车厢,载重达90吨,时速15英里。随着火车的一声鸣叫,它向全世界宣告了铁路时代的到来。 文政十二年(1829年)乔治斯蒂芬森和r.斯蒂芬森联合设计建造的“火箭”号蒸汽机车最高时速为47公里,自重4吨,牵引装载12吨。 为了建立弘道馆学生们的直观概念,直秀将重量单位又换算成扶桑的重量单位。扶桑重量有贯、斤、两、钱(匁)、分、釐(厘)、毫(毛),一贯是37.5千克。而平时常说的“石”是容积单位,一石糙米大约重110-130公斤。 当学生们听到十八年前的火车能拉将近七百石、十四年前的火车能比马跑的快,而且直秀还说据了解现在的欧罗巴强国都是铁路贯穿全国,火车速度超过奔马,单次载重能力可能超过两艘千石船时,众人战战兢兢,说不上是激动还是恐惧,有的人在大声质疑,有的人在默默沉思。 直秀等人群稍微安静后,又添了一把火,说现在可能存在相当于一百匹马动力的蒸汽机,大小只有十六张榻榻米这么大。 直秀宣布暂时休息,过一会再继续,留下一群学生互相之间议论纷纷。 玄朴先生招手让直秀过去,开口之前连连苦笑摇头,“莫名惊诧,大吃一惊。直秀君今天所言属实否?何人所授?” “属实,细节可商榷但相差无几。至于何人所授?,请先生恕罪暂不能相告”。 玄朴先生经常出入高官显贵之家,消息灵通,隐隐约约听说过《兰人风说书》和《唐人风说书》的事,知道幕府掌握着一些西洋的机密信息,所以他只是嘱咐了直秀“到此为止、后面只介绍具体的兰学知识好了”。 听人劝,吃饱饭。休息了一会,直秀也不再提问,直接讲起了西洋科学体系。 数学是科学的皇冠,用数学可以清晰地描述我们所在的世界和其运转的规律,数学还能培养理性探索精神。直秀给大家介绍了初等数学和变量数学、现代数学的内容。 初等数学包括算数、几何、代数,属于后世中小学的数学知识。直秀举了几个例子解释,例如经典的鸡兔同笼的问题,然后在黑板上列出公式求解,怕听讲者不懂,直秀还特意用文字详细解释,扶桑的数学也有这方面的讲解,所以大家还听的比较有意思。 变量数学包括解析几何、微积分、概率论、射影几何,突出特点是实现了数形结合,可以研究运动。直秀不求深入,只是想让大家有个初步了解,例如“积分学为定义和计算面积、体积等提供一套通用的方法”,然后直秀给大家计算了一个不规则图形的面积。 概率方面,直秀给大家举铜钱为例,找了十位学生各抛二十次,然后计算正反面的结果,结果正反出现的次数是97:103,也算给面子了,就是这帮孩子回家之后没事就抛铜钱,颇引发了一些家长们的混乱。 近代数学是指19世纪的数学,这一时期的数学有三个特点:分析严密化、代数抽象化、几何非欧化,代表性的内容有实变函数论、非欧几何和抽象代数。 此时近代数学的很多论文还没发表或者不广为人知,直秀上辈子也是比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好一点,只是略有所知,所以拿出一张纸弯曲后演示了非欧几何的概念,看下面的一群人的蚊香眼就知道白讲了。 数学之后是物理和化学。 物理方面直秀讲了万有引力定律和艾萨克爵士三大力学方程,顺便说明了为什么大地是圆的而我们没有掉下去。 化学讲解了一下元素学说和化学反应,举了两个例子:氧气的发现和“铅灰吹银法”。 安永六年(1777年),法国科学家拉瓦锡对汞进行加热,发现随着红色汞渣的生成,空气的体积减少了1/5。接着,拉瓦锡对汞渣继续加热,结果从汞渣中还原出汞,并释放出了大量气体,这种气体可以使蜡烛燃烧得更旺,并有益于动物的呼吸。拉瓦锡把与汞结合的气体称为“生命气体”,因为它是呼吸所必须的;剩下的气体叫做“无生命气体”,因为它会让蜡烛熄灭,令动物窒息。后来,人们将“生命气体”改称氧,将“无生命气体”改称氮。 “铅灰吹银法”:自然界的银多与其它有色金属共生,而银的含量往往偏少,故需要加以分离和提纯。灰吹法主要利用银铅互熔,加热液体铅使矿石团中的银溶于铅中,继续加热后使氧化铅沉积,从而银铅得以分离,且银得到提纯,具体方法是: 将初步处理的矿石放入炉中,覆盖约一尺厚的木炭,待木炭烧完成,矿石便成为矿石团。 将铅溶化后再将矿石团放入,铅、银有互熔性,并且熔点、沸点不同,元素活跃性也不同,通过鼓风机通气使炉内的温度上升,将矿石团中的铅与氧反应形成氧化铅下沉,之后降温冷凝得到粗制银和可以进一步提纯的银铅合金。 将银铅合金放进熔炉中,不断的鼓风通气,将铅完全汽化,得到提纯后的银。 听到如何制取银,大家都精神了,虽然用不上,但万一呢? 直秀看大家听了这么多也累了,就稍微讲了一下玻璃的制取,提了两句草木灰和铅可以降炼制玻璃所需要的温度——兰学者已经有了温度概念,而且很多兰医从兰国商馆买了温度计来诊断病情。 最好,直秀讲了焦炭如何制作,并且说明了焦炭可以大幅提高高炉的温度,有助于炼铁、炼钢和制作玻璃。 一通填鸭下来,所有听众都筋疲力竭,只有几个学生还跟的上直秀的思路,直秀暗中记住了这几个人的样子,随后,直秀宣布讲学结束,弘道馆学生们鞠躬感谢,直秀也回礼致意。 散场后,有几名武士过来给直秀做了自我介绍,留下了住宅地址,请直秀有暇一定去做客,其中就有直秀想要结识的佐野荣寿(佐野常民)、岛团右卫门(岛义勇)和副岛次郎(副岛种臣)。 直秀没有对讲学抱太大期望,但讲学却给这些年轻的学生们打开了一个新世界,正如扶桑谚语所说,“无论做什么事,要想做成总要费些年月”,后来的发展很惊喜:来听讲学的有弘道馆二十七名学生,其中十七人继续学习兰学和西洋学,组成了互助学习组织“风车组”,之后各有际遇,后世合称他们为“风车组十七杰”,这次讲学也因为发生在八幡小路的医学馆而被称为“八幡小路之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二十五章 溜了,溜了 讲学之后,医学馆学头(馆长)岛本良顺闻讯也来参观风车,并对直秀提出了邀请,“直秀君名不虚传,请问是否可以就任本馆讲习?” 直秀心想,扶桑恭维人的水平名不虚传,“名不虚传”,恐怕之前您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吧?不过直秀听了还是很舒服。但话好听事难办,“讲习”这职位明显就是撒大网捞小鱼,真要是重视肯定是给个“教授”当当,顾问职位“指导”自己倒还暂时不敢想。 “岛本殿过奖了,医学馆英才济济,直秀才疏学浅,恐怕误人子弟啊。且直秀尚在游学,不能久驻佐贺,身为讲习恐怕不太适宜。” 岛本良顺也不是真想聘任直秀做教师,直秀身为幕臣是不能私下接受各藩的职位的,他也是听有人反馈直秀懂制造玻璃好像还懂冶炼钢铁,又有风车实例证明,所以想让直秀有空来交流交流。 虽然他私下让玄朴先生邀请直秀帮忙,作为玄朴先生的弟子直秀肯定不方便拒绝,但这成绩就是伊东玄朴个人的,而且他以医学馆的名义出面也是给直秀扬名的好手段,而直秀给佐贺藩带来好处,玄朴先生作为直秀的老师也一样能享受到好处,这是老官僚才懂得的手段,公私兼得,刀切豆腐两面光。 直秀和他商业互吹之后,最终直秀答应游学期间常来佐贺交流拜访,岛本也给直秀开了一份带印章的文书,说明“直秀是医学馆的访问学者,请酌情给予照顾”,双方皆大欢喜。 直秀也请玄朴先生给自己写了介绍信,一封给丰后国日田的广濑淡窗先生,一封给肥后细川家的横井小楠。玄朴先生交游广阔,与广濑淡窗、横井小楠也有一定交往,玄朴先生虽然好奇直秀拜访两个儒学者做什么,但他性格疏淡不愿多事也没问缘由,两封信而已,一挥而就。 晚上,玄朴先生请直秀公款消费,和兰学寮老师们一起吃了顿告别宴,大家尽欢而散。 五天后的日田咸宜园门口,“不必了”,一名面无表情的年轻人正在拒绝直秀。 “永敏桑,需要的,”直秀微微鞠躬,然后笑眯眯地说,虎之助和学次郎站在两边,三个人都笑的很温和。 “直接走开好像不太礼貌,但这家伙是怎么回事,我都拒绝三次了”,村田永敏那永远没有表情的脸终于露出一丝裂缝。 直秀等了一下,看村田永敏没有说话,就对两个学生说“太好了,永敏桑答应了,向茶饭屋出发”,三个人就簇拥着露出无奈表情的村田永敏离开了咸宜园。 原来直秀用了四天到了丰后国日田,拿着玄朴先生的信拜访了广濑淡窗先生。年迈的广濑淡窗是著名私塾咸宜园的塾主,在九州岛非常有名气。广濑老先生出于礼貌见了见直秀就退席了,留下咸宜园的“都讲”招待直秀——都讲是在咸宜园协助老师管理学生的助手,本身也是学业优秀的学生,类似别的私塾的塾头。 在恭维了咸宜园之后,直秀提出想要参观一下,都讲本来是亲自陪同,但直秀在中途表示,“那里还能再麻烦您呐,刚才见到淡窗先生就很满足了,和您交谈也大大涨了见识,还是请,就请这位同学带我们见识一下好了”,直秀找了一圈才终于找到面容高古的目标人物,“老婆娶到家,媒人丢过墙”,都讲您自便吧。 咸宜园号称“当过都讲的人都具有天下宰相之才”,看直秀坚持,都讲也无所谓,“永敏君,这几位是来参观的客人,请您招待一下,我先失陪了。” 参观完毕,就发生了上面的场面,村田永敏被这样直秀拐走了。 直秀直接领村田回到了自己的旅笼,直秀为了接近村田永敏费尽心机,怎么可能随便找家平民饭馆“茶饭屋”,当然是早有安排了。 直秀这次找的私人旅馆非常高档,客人有独立的院子,直秀怕村田跑了,没等奉茶就拿出了法宝,“永敏桑,这是在下偶然得到的兰书,请您鉴赏”,哐哐哐——,直秀把自己全部的九套书籍都拿出来,二十几本兰书一字排开,村田永敏也惊了。 这年头兰书只能从兰国商馆获得,价格不菲,原版兰书普通人根本看不到,村田永敏也是神经粗大的,正常人会想“你想干嘛”,这位只会想“机会难得,赶紧观看,一会没了怎么办?”。 二十几本书里,村田永敏只认识兰语的《光学》、《英兰词典》、《佛兰词典》,但村田兰语水平不错,看《光学》的序言里溢美之词就知道此书非同凡响,再看其它几套,眼睛里都冒出绿光了。 直秀前世的朋友是开仓库的,养过一只猫,猫偶然吃过一次鱼肉精后,后来朋友找不到猫,最后发现猫居然在仓库的鱼肉精麻袋上活活饿死了。真人真事,有时候执着真是一件很怕的事情。 兰书是村田的鱼肉,好兰书就是他的鱼肉精。村田拉着直秀问东问西,直秀有问必答,还给他分别介绍其它名作的内容,村田听的又惊又喜,喜得是道理闻所未闻但令人发省,惊的是只是略略诉说就如此精彩那全部内容又该是什么样子? 这时老板娘带人奉上酒菜,直秀请村田入座,酒席间村田默不作声,直秀也不在意,把自己游学以来能讲的都讲了,说下午去咸宜园辞别,翌日去肥后藩拜访横井小楠先生。 草草吃过饭后,直秀留村田休息,约定下午一起回咸宜园。 到下午直秀带着两个学生一进屋敷就吓了一跳,书籍摆的整整齐齐,可村田红着眼睛坐在那里,看来根本没休息。直秀就坐后,村田直接来了个土下座,“村田愚钝,未知大人深意,请让村田追随左右。” 直秀哈哈大笑,谁说火吹达磨不善言辞,人家是不说而已,该说的时候说的一定到位。 “永敏君,我怎么知道的你这不方便讲,但我知道你英才天授,这次是专程请你出仕。直秀身为幕臣,虽然暂时没有石高,但你我约定三年,三年后如果你要离开,直秀备礼恭送,决不食言。” “喏。” 确实不太会说话,直秀虽然不敢妄想,但还是期望能在学生面前耍个帅,结果人家村田不配合,不愧是一个词结束一次对话的人。 没办法,耍帅不成日子还得过。直秀到商业町备了一份厚礼,送到咸宜园,跟都讲致谢,言辞大意无非是“您这的教育水平确实高,村田永敏我看就不错,我请他回去帮助我学习,特别备下薄礼表示感谢”。 都讲看到四五个外观精美的盒子,也没说啥,这村田来了也没到一年,平时也不爱出声没啥朋友,成绩么还行但也不能说出类拔萃,行吧,人家礼物送到了,私塾也不是强留人的地方,都讲和广濑先生讲了一声,村田永敏就算正式离开咸宜园了。 村田回住的地方收拾了行李衣物,动作干净利落,就直接和直秀回旅笼了。村田平时不怎么爱说话,但该吃吃该喝喝,这位爷啥也不担心,直秀一看也挺好,最起码不让人额外操心。 接下来,直秀四人直接从丰后国日田溜走,路上本来还担心村田不习惯,但发现两个学生都累的不行,而村田打了绑腿后贼精神,走的快吃的多睡的好,住宿的时候还有精力看书,真是白瞎自己的担心了。 直秀这次游学唯一能骗到手的目标就是村田永敏,其他人都不可能跟自己走,一个是自己年纪小名声还没建立起来,另外要么如同吉田松阴,人家是藩士怎么跟你走,游学人家自己不会游,非跟你一个才见了一面的幕臣勾勾搭搭,二五仔也没这么便宜啊。 直秀越看村田越顺眼,路上给村田嘘寒问暖,两学生得了直秀的嘱咐也不敢嫉妒,这年头老师不说的秘密学生是一定不敢问的,别问,问就是拿打头。 村田永敏,等继承家业后通称蔵六,号良庵,后来继承长州藩名门大村的家业,改名为大村永敏,通称益次郎。 1824年4月出生在周防国吉敕郡铸钱司村字大村,世代行医,父亲村田孝益也是医生,据说还通晓兰学,村田永敏从小和父亲学习医术和兰语。 村田来咸宜园是为了学习汉文和汉医学,古代中华儒、医不分家,著名儒学者一般都是良医。 未来村田永敏成了著名的军事专家,以大村益次郎之名成为“第二次长州讨伐”长州方面的重要军事将领,协助高杉晋作打败了幕府联军,之后参与了倒幕的历次军事战争,威名赫赫,甚至被誉为“幕末天下第一军师”和“扶桑军制之父”,维新成功后成为兵部大辅(副大臣)。 和佐贺的西洋化藩兵改革一样,大村益次郎提倡采用新式武器,采用西洋化战术和系统的后勤组织,更为高明的是,他坚持废除原来的各家臣私军组成联军的方式,也坚持废除藩军中按武士身份选拔军官的制度,建立了近代化的西洋式军队,并且在战术方面做了进一步尝试和改进,也是维新政府中近代征兵制的首倡者。 而且大村在民间传说很多。 例如他的相貌与常人有所不同,他的额头特别宽阔,有人给他起了绰号“火吹き達磨”。达摩在扶桑除了称呼达摩禅师外,还指代一种类似不倒翁的缘起物。 缘起物是扶桑的“为了求好事发生而祈祷的物件”,类似中华的吉祥物。 扶桑天明饥馑中达摩寺住持教人制作了“开运达摩”不倒翁,寓意达摩禅师经历“七灾八难”依然不倒最后成功。 达磨也是一种铜做的达摩形状的烧水壶,火吹是火烧的意思,绰号“火吹达磨”是形容大村额头过大、加上他头发稀疏只有一个不高的发髻,远远看去像是头上顶了个正在喷水蒸气的铜水壶。 但大村一生经历颇为传奇,从村医之子历尽艰险一直做到维新高官,“火吹达磨”是否也意味着他一生“七灾八难”依然不倒但最后成功,对此谁也说不清。 还有大村平时沉默寡言,不知道是不善言辞还是不喜言辞,据说他从不立即回答别人的提问,总是思量一会才作答,回答也很简短,回答时语气异常肯定,让人没有质疑的余地。 民间传闻有一次重要战斗前,大村将萨摩藩军布置在最危险的位置,西乡隆盛熟视之,曰:“尊意置萨兵于鏖兵之地呼?”大村执扇,磨之良久,仰天无言,久之乃曰:“然必胜。”西乡不复言。 总之,民间将大村益次郎视为“有才能的人”——扶桑对天才的称呼,并且对他像对待其他天才一样格外宽容和喜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二十六章 开国、锁国、攘夷 好不容易捡到一个大牛,直秀每天给大村益次郎刷毛喂黄豆,但大村基本上没给过什么正反馈,直秀说十句大村回一声,好吧,反正每天讲解兰书的时候,大村还是蛮老实的,直秀也逐渐明白了为什么大村平时沉默寡言。 这娃智商比较高,而长的不太讨人喜欢,所以和人打交道没得到啥正面激励,换句话说就是他和人打交道两边都感觉不舒服。人这种高级生物,什么愉悦的感觉都靠靠身体来体验,就是智力上的愉悦感,也靠身体分泌激素刺激大脑和神经,所谓多巴胺效应是也。 大村这种类型,智商比较高,稍微长大之后看谁都像傻子,别人“没逻辑、不严谨、盲目自大、固执……”,至于他的感受是否正确,因为缺乏沟通,他也只能自己这么认为。按后世的说法就是周边的人群对他缺少关爱或者缺少包容,但谁也没吃大村家大米,都是这么长大的,凭啥对大村特殊?所以大村为了获得自我认可,就把兴趣转移到他最容易接触到的单人项目——书籍上了。 书籍讲究逻辑性,大村看懂了发现作者后面说的和自己推断的一样,有智力上的满足感,如果发现作者和自己的观点一致,又获得了情感的认同感,不再孤独寂寞冷。简单点说,正常人都需要交流,需要认同,需要鼓励,让多巴胺维持身体和大脑正常运转,不快乐的人容易得病,就是这个道理。而大村靠读书爱好来获得快乐,我读书,我快乐。 长久下来,大村不太了解周围人的具体感受,“单纯”或“单蠢”,养成了线性思维方式,比如周围人生病了,就会发生这样的对话: “病了?” “嗯。” “吃药了?” “嗯。” 然后大村这娃就放心的走了,他是完全表达了自己的关心,首先问题找到了,其次有了专业的解决方案,他觉得目前自己能做的都做了,自己不愧是“绝世好男人”,但他人感受就是这娃完全不关心,“你就不能做点别人做不到的事情么?”。大村要知道别人有这种想法,他肯定非常吃惊,“我还能做啥?没有啦。”。 直秀教他兰书的时候也有感触: 同样有疑惑,有学次郎是会找时间问,而虎之助就是喜欢的方面有问题一定要搞清楚,不喜欢的就不care了,而大村遇到问题,他自己琢磨,把书翻遍了,如果解决就到此为止,如果自己解决不了,他把问题直接怼到你脸上——你教的你负责解释。 而且直秀的其它两个学生如果发现老师可能错了,他们先试探下,“这个问题我没搞懂”,让老师自己回味,到大村这,“这个问题和什么什么有冲突啊,老师你是不是搞错了”,他不是自信,他是觉得是人就会犯错,他有话直说,至于谁对谁错有什么重要的?问题搞清楚了,不是应该大家都开心么? 处的时间长了,直秀还感觉挺舒服的,和大村相处完全不用动心思,他说的就是他想的,让他做什么他就努力去做,只要自己不顾虑什么面子问题,把大村放到平等的位置上,相处很愉快,干净、利落、直接、痛快。 六天后,一行人就赶到了熊本,投宿休息后准备第二天拜访四时轩。四时轩是横井小楠先生的家塾,今年对外开放招生。 横井先生字子操,名时存,通称平四郎,号小楠。 扶桑武士的称呼很复杂,既有本地的渊源,又受中华文化的影响,后世称这种外来文化和扶桑本土结合后的情况为魔改。 举个例子好了,例如“宇多黑田勘解由次官官兵卫孝高如水”,桃山时代丰臣秀吉的两大天才军师之一,“宇多”是姓,扶桑的姓和中华的姓意思是一样的,祖宗传下来的,但扶桑大姓很少,传了n代后发现同一个姓的人太多名字不好取了,那怎么办?再增加一个姓好了,这就是苗字,后来相当于中华的姓,而扶桑最早的姓反而不太常用了,“黑田”就是苗字。 “勘解由次官”是官职名称,称呼对方的官职表示对对方的尊重。 “官兵卫”是小名,扶桑是有元服仪式的,类比中华的成人礼“冠礼”,冠礼时就有了正式的名字“名前”,“孝高”就是名前。 “号”是中华传统,“号为尊其名更美称焉”,苗字是继承的,名前是由尊长代取,而“号”最开始是自己取的,所以也称自号,后来也有别人送上的称号,如尊号、雅号等。黑田的号就是“如水”。 魔改终于到了,古代中华的“名”一般都是从小使用,冠礼时长辈或师长给起个“字”,也称为“表字”,在本名以外所起的表示美好期望和嘱托,直接称呼名字显得不够礼貌,所以在中华一般都称呼人的字。但扶桑孩子的幼名或者叫小名是自己家取的,一般不对外用,只有扶桑成人礼“元服”时才取正式的名字。 扶桑后来发现中华的这种“字”的称呼非常好,有礼貌、高雅,于是有些精通汉学的武士家庭也给孩子取字,例如横井小楠名前是时存、字是子操。 本来到这一步就算完整了,有名前有字有号,但扶桑佛教很流行,于是一些武士出家后又有了法号,如上杉谦信的法名不识庵谦信,茶道盛行之后,茶人也有斋号,如扶桑茶圣千利休的斋号叫抛筌斋,也算号的一种。 最后说一下扶桑武士的通称,扶桑对家名很看重,所以历代家主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也就是所谓的“通称”,例如江川英龙,江川家家主的通称是“太郎左卫门”,当他成为家主之后,称呼自己就是江川太郎左卫门。 直秀将要拜访的四时轩塾主横井平四郎的号就是小楠,大家平时尊称他为小楠先生。小楠先生是幕末与佐久间象山齐名的开国论者。 直秀前世看扶桑幕末历史很是迷惑,长州这帮人不是尊王攘夷的么,怎么维新政府成立之后继续开国,攘夷不是打击西洋人么,这上台之后变脸速度也太快了吧?幕府也是持开国论的,那主张一致还互相打来打去,打毛线啊? 其实,开国也好,锁国也罢,还有攘夷、尊王、公武合体、倒幕这些都是时代大潮碾压下扶桑社会发出的各种声音,出发点只有一个,怎么才能在工业时代找到扶桑的出路。 直秀前世好奇浏览了相关资料,对各家学说有个初步了解。 扶桑受中华影响之大,仅从文字就可以看出来。 据中华的一份研究,在中华,1000个常用字能覆盖约92%的书面资料,2000字可覆盖98%以上,3000字则已到99%。 普遍认为汉籍最早在五世纪初流入扶桑的,文字直到直秀穿越过来,扶桑文中的常用汉字为2136个。可见中华对扶桑文化影响之大、之久。 宽永十六年(1639年)幕府发布第五次也是最后一次锁国令,宽永十八年(1641年),除对马岛的高丽扶桑贸易外,幕府只限长崎一港准许中华、兰国船舶通航,从这时起,幕府锁国政策基本完成。 之后,儒学依然是扶桑的主流思想文化,其中幕府官学昌平簧,也称昌平板学问所,主要教授儒学中的朱子理学,同时在民间儒学者中也流传着阳明心学。扶桑本土儒学者也建立了新的流派“古学派”,创始人是山鹿素行(1622年-1685年),对,他也是山鹿流兵法学的创始人,吉田松阴的祖师。 古学派的观点,简单说就是认为朱子学与阳明学都不是真正的孔孟之道,要恢复“真正”的儒学,必先追踪孔孟经典,钻研先秦儒学,在文学方面提倡“古文辞”,主张在扶桑古文的基础上,吸收和摹拟先秦隋唐诗文,反对宋代文风,同时大力推崇“尧舜禹先王之道”,初步提出了“政治和道德分开”的思想。 18世纪以后,扶桑学者又出现了脱离儒学的“国学派”,主张回归扶桑古文古典,推崇扶桑本土文化。 前期国学派继承了古学派的复古主义精神,但把重点转向扶桑古文学和神学,推崇和歌,主张从宋明理学、佛教道德和“汉意”中解放,恢复扶桑古文学独具的本性,真情表达“情”和“扶桑心”。代表人物有神官契冲(1640年—1701年)和神官荷田春满(1669年-1736年)。 后期国学派认为,扶桑古文化“体现天地的自然之理,儒学和佛学则是凭借狡智制作的人为之教或伪善的道学装饰起来的”,力主尊重自然和“人性”,推崇“直心”(纯情)。然后然而,在治政方面强调“只要遵守神道,扶桑可保持天下太平,皇统无穷”。 “国学派”的分支学派有水户学说,水户指的是水户藩。水户学起源于水户藩第二代家主德川光圀(1628年-1701年),代表学说是《大扶桑史》,1657年开始修编,直到幕末也未完成。 水户学说核心思想是华夷论、大义论、王霸论,这里的“华”是指扶桑,总之就是宣扬神道、推崇尊皇大义,扶桑的所有古传统都很好,不能改。 未来的开国、锁国、攘夷、尊王、公武合体、倒幕这么多主张,并非都来自上面提到的学说,但其中某些学说确实收到了上述学说的影响。 1853年7月(嘉永六年水无月)米国海军准将培里率领舰队强行驶入江户湾,强制幕府开国通商,从此打破了扶桑社会的“平静”。 当时幕府内部、各藩内部和民间都议论纷纷,分成“开国”和“锁国”两大派系,但扶桑全体上下都一致同意“攘夷”。开国是同意通商,锁国是不同意通商、不打最好要打也没办法,但针对西洋入侵,开国派是准备通商后整顿军政之后再攘夷来确保自主权,攘夷成功后是否锁国到时再说。 1853年横井小楠上呈幕府的“建白书”(建议书)《夷虏应接大意》中写道,对待米国开国通商的办法只有四种,“其一,安于现状,委曲求全.缔结和约。此乃最下等;其二。拘泥锁国之旧习,不分理非拒绝一切外夷.并以战争待之。虽强于前者。但不知天地自然之理,必败无疑;其三,憎恨外夷的无礼,欲与之开战;担心因250年来太平盛世而士气颓废、多为骄兵,暂委屈求和待加紧备兵后与之开战,但人心涣散,士气怠惰,三令五申而无益.天下遂趋于瓦解;其四,幕府各藩必须以录用人才为第一要务;举贤改政.知晓天下之人心大义,士气一新,精兵强将。……故要怀有战斗必死的心情.奉天地之大义应对外夷乃今日之良策。” 当然横井小楠为了突出自己的观点,列出的第一种办法是“同意开国通商后啥也不改进,躺倒装死任捶”,这个是讽刺或提醒用的,实际上没人会这么干。 第二种办法是锁国攘夷,先打一场再说。 第三种办法是暂时忍辱为重,开国之后按传统办法整顿军政,想办法反制外夷。 第四种办法是开国之后彻底改革军政,然后攘夷取得成功。 横井小楠的建白书里私货很多,但大意是主张“先开国,之后想办法攘夷”。 至于尊王,国学派包括水户学说一直在宣扬,和开国、锁国、攘夷在黑船来访前没啥大关联。只是扶桑开国之后,经济受到重创,而且西洋大兵欺男霸女,西洋人还带来了流行疾病造成大范围的瘟疫和其它疾病伤害,大家看幕府好像没啥好办法,所以才要求诸侯参政,打的旗号是“尊王攘夷”、要求是“公武合体”——在扶桑王室的名义下德川家和诸侯各家平等参政、共同攘夷。 至于“攘夷”,狭义理解是和外夷打一场或打几场,广义理解是排斥西洋干涉、维护自主权。后来1863年“公武合体”会议要求幕府发布攘夷命令,是对幕府攘夷工作不满意,要求幕府直接对外夷宣战。 到幕末时期,“萨长土肥”的内部各方对幕府攘夷结果和自身政治环境极度不满意,你不行让我上,就开始倒幕。倒幕之后继续开国通商也不是说不攘夷了,和魂洋才听过没,但这解释扶桑民众是否满意,咱就不说了。 另外历史由很多细节构成,还有野心、私人恩怨、团体恩怨、历史恩怨、误解、权利之争等等,甩锅甩的飞起的事情也有的是,总之就是个大概说法,同不同意取决于个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通告:抱歉,今天这章会很晚,明天再看吧 十分抱歉,从下午开始写,越写越烂,自己都不满意。 基本上有思路了,会很晚,明天再看吧。谢谢您的支持。 --惭愧不已的作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二十七章 即将到来的困难模式 翌日下午,直秀顺利地见到了小楠先生。 说实话,直秀对和高级武士和儒学者打交道是有些畏惧的,因为这些人规矩多、架子大,另外满口之乎者也,之乎者也直秀看是能看懂的,但说就不利索了,所以直秀都是多听少说。 算起来,直秀和人交往都是投其所好、以“利诱”为主,伊东玄朴、江川英龙等兰学者都很务实、为人也没有什么架子,比较好相处,吉田寅太郎、村田永敏只要投其所好也挺好打交道,横井小楠是直秀准备详谈的,估计直秀这样“言辞粗鄙”的后生小子很难入已经有一定名望的儒学者横井小楠的青眼。 这个年代做事情真难啊,身份差异、文化鄙视、幕府和各藩的疏离防范,事情总要做,一步一步来吧。 出乎意料之外,小楠先生对直秀表现的还算热情,估计是伊东玄朴先生的信起了很大作用。 直秀恭恭敬敬向小楠先生请教了几个个问题: “首先,儒家大道是“礼治”、“德治”、“仁治”,可直秀我愚钝,那么四种美德“仁、义、忠、孝”我能达到么?“ 小楠先生回答:仁性天生,通过刻苦的修炼,是可以达到的四种美德的。至于如何修炼,需要看个人的悟性,朱子说“穷理致知”、“反躬践实”,按这样做一定会有进步。 朱子还说过要“居敬”,要在静室默默思考,直秀问小楠,“那为什么我居敬的收获不如看书呢?” “你学问不到,居敬自然所得不多。” 直秀又问,“朱子讲“学以致用”,那么我所学不多、学识浅薄,但情况所限,我还要做事,那么不是做的越多错的越多么?” “随着你学问的精深,这种情况会好转。” 直秀终于漏出獠牙:宇宙之间,一理而已,那么兰学所说是理么? 小楠先生沉默了一会,“玄朴先生的弟子,确实不简单啊。” 直秀和小楠先生说了半天说了什么呢?大意是: 直秀说“儒学的说法很好,可我觉得按朱子学说的办法,恐怕达不到所吹嘘的效果啊”。小楠先生表示“你行的,我都看好你呦”。直秀又质疑“既然朱子学宣扬世界万物都存在理,朱子儒学的核心研究就是理,兰学也是研究万物之理的,那么朱子儒学承认兰学的学术地位么?” 小楠先生是个体面人,未来这位老先生可是推崇georgewashington为“白面碧眼之尧舜”,胆子特别大,心眼特别灵活,思想特别开放,既然朱子儒学说“格物致知,竹子都能看出理来”,那兰学怎么算? 兰医在此时已经成了气候,尤其是在九州之地,牛痘术使无数孩子免于天花之死,所以从常理来说兰学肯定是讲“理”的,还讲的很对,所以小楠先生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兰学是奇巧淫技”这种话的。他只能岔开话题,你小子利害,咱们谈别的吧。 至于小楠先生会不会怒吼一声“兰学是杂学”,不会的,因为在这个时间点,格物致知的说法已经开始包含后世自然科学的范围。 未来,西洋学术尤其是西洋自然科学大量拥入扶桑的时候,扶桑人把西洋学称为“致知学”,同期,中华把西洋学术称为“格致”——取格物致知之意。 “科学”这一词语首倡于福泽谕吉(1835年—1901年),维新成功后,他发表的文章中将“science”译为“科学”,1893年康有为(1858年—1927年)在翻译扶桑书籍时在中华首先引进了“科学”一词,随后严复(1853—1921)在翻译《天演论》和《原富》等时,也将science译为“科学”。后来,“格致”、“致知学”的称呼逐渐被“科学”一词取代。 直秀来到这个年代,一不想开水晶宫,二也没有啥野望,只是期望自己能好好活着,最好自己的亲戚朋友也好好活着,另外如果可能的话尽量多的人生活里少受点罪。 现在和自己有共同语言的只能是兰学者,但别看据说幕末的时候兰学者有很多,但实际上据扶桑自己统计,1774年-1852年,扶桑翻译外文书者147人,如果算上学有所成的,估计幕末有个几千人就不错,而且这里面大部分是专业医生。 讲真,直秀一想到以后,幕末可是没事就天诛来天诛去的,后来还打了几场仗,万一自己遇到事情,后面一群医生说“我们支持你啊,直秀你放心地去吧”,对面一色的明晃晃亮晶晶的太刀,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所以直秀游学到处找人,就是希望能扩大一些基本盘,而横井小楠不但自己影响力很大,未来还是幕末四贤侯之一松平庆永的老师,最起码福井藩是倒幕之后的胜利者之一,自己搭上线抱抱大腿也挺正常。 而且直秀挺喜欢横井小楠和松平庆永的,这两个人都是理想主义者,性格也不偏激,传闻里人也可爱。 横井小楠因为持开国论被一些攘夷的武士憎恨,某天他正和朋友一起喝酒,一个刺客突然闯进来。小楠先生灵机一动,对刺客说:“(我)可以到长屋里去拿刀吗”刺客不觉一楞,因为按士道决斗是要公平进行,“那么对不起告辞了”,横井小楠就一溜烟跑了。但他朋友没那么机灵,刺客觉得上当了,就把他朋友砍死了。有人批评横井小楠连累了朋友,他解释说“当时没有武器,动起手来两个人都得死,我逃跑后去叫人,结果回来晚了”。 而松平庆永为人很有同情心,他刚接任藩主后,因为当时的诸侯世子根据参觐交代的规定都是长期居住在江户的,他不熟悉领地就带人到处视察。他发现农民以“菜杂炊和野草团子”为生,庆永取而食之,结果发现“难涩至极”,庆永当即留下了泪水,之后发起越前藩的各项改革,使农民的生活水平得到了改善。作为藩主,能吃农民的简陋食物,在当时是非常难得的,甚至可以说是独一份。 另外起松平庆永性格很单纯,愿意相信他人,他的重要助手桥本左内曾经评价他“太过诚实,难以怀柔天下的枭雄”。从政治家的角度上,轻信是弱点,但从家臣看来,则是具有人格魅力的家主。 直秀想与横井小楠建立亲密关系,这样的豪杰用私交和利益是很难打动他的,所以直秀只是想用“奇语”留下强烈的印象,后面徐徐图之,反正按未来轨迹,小楠先生还要在家教书十四年,1857年松平庆永才会正式聘请小楠到福井去搞改革。 直秀没想到的是机会来的这么快。小楠先生喝过茶后,问直秀“汝习兰学,可有所得”,那意思是“你认为兰学也是正论,别光吹牛,走两步看看”。 终于到了我发挥的时候了,直秀先拿出两本书,介绍说我写的,江川坦庵先生很看重,在伊豆韭山实验、准备推广。 小楠先生拿过两本书看看,然后皱了皱眉,《堀式农术》和《堀式稻田产鲤》,农书也是兰学?有可能,大家都要恰饭么,但这不符合兰学给人的印象啊,所以又问“近何所习?”意思是一般般,如果就这些你还不配跟我说兰学是正论。 直秀鬼魅一笑,让村田永敏把随身带的书箱拿过来——这货平时和兰书寸步不离,主动每天背着书箱,没事就傻乐,直秀也没法说也不能劝。 直秀先拿出一本书,开始介绍《人口论》,托马斯罗伯特马尔萨斯牧师(1766年-1834年)的人口论风靡世界,说的啥? 他在《人口论》(1798)中指出:人口按几何级数增长,而生活资源只能按算术级数增长,所以不可避免地要导致饥馑、战争和疾病,他呼吁采取果断措施遏制人口出生率。 当然,马尔萨斯牧师没想到科技发展的那么快,化肥和农药提高了农业产量,而机械又提高了农田面积,但这个理论对此时的扶桑那就是震耳欲聋的理论。 “间隐”在江户时代中后期普遍发生,间隐就是溺婴的扶桑称谓,因为扶桑只有长子才能继承家业,包括下级武士家庭,一般次子、三子长大后都要自谋生路,而此时的经济发展几乎停滞,尤其是农村,贫穷加上孩子多造成了很多惨剧,此时又没有有效的避孕措施,因此“间隐”十分严重,据说能达到十分之二,幕府和各藩多次禁止,但不能奏效。 未来横井小楠是以搞藩政改革出名的,所以他对经济很熟悉,这个观点他一听就懂了。 江户时代的学者已经隐隐约约地发现了人口危机的问题,根据幕府的十次人口普查,江户时代的后一百年里人口一直在2600万左右,因此幕府的官员对于人口危机有了一定认识。幕府老中田沼意次(1719年-1788年)曾经制订计划开发虾夷地(北海道),就是为了解决人口危机问题。 小楠先生看直秀拿出三本书,只拿起一本开讲,他问直秀另外两本书是讲什么的,直秀说这两本书是一套,名字为《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乃是当今西洋学的经济(经世济民)之学,当今海外第一强国英吉利依此书治国,国富而民强。 横井小楠是主张重商主义的,他简单听了直秀的介绍,“加强劳动分工以提高劳动生产率”、“增加资本积累,从而增加从事生产的劳动者人数”,大为赞同,又听到有关自由市场的观点,惊呼“甚合我意”。 这时天色已经晚了,横井小楠邀请直秀等人一起用餐,准备饭后继续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二十八章 白骨遍野 直秀没想到横井小楠的思想现在这么开放,按未来轨迹看此时小楠先生还是持锁国攘夷观点的。不过转念一想,黑船还要十年后才来,这期间兰学还没与儒学形成大规模的正面冲突,而且小楠先生后来对兰学也不排斥,和魂洋才么,他还一直坚持重商主义,所以自己受到欢迎也不为奇。 天保十年(1839年),天保凶作(1833年—1839年)仍未结束,横井小楠游学江户后回到肥后藩,以藩校实习馆的学生为主组建了“实学党”,认为藩内上层藩士“空洞”和无新意的治政无法有效解决藩内经济疲敝的现状,以《时务策》为纲领企图进行藩政改革。 家中次席家老长冈是容等人支持他的改革建议,但以保守的笔头家老松-井佐渡为首的上层武士反对,横井小楠被迫在今年辞职,赋闲在家才将家塾四时轩改为私塾,准备在学生中培养人材、宣传自己的施政思想。 现在的四时轩规模还小,大小猫加起来不过四五只,小楠先生一看,那也别讲课了,直秀过两天就走,这两天就让直秀给大家讲《国富论》、《人口论》好了。 直秀就在四时轩讲了两天课,收获客座教授称号一枚,另外收到学生怨念无数。什么时候,学习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直秀这边的学生还好些,四时轩的学生们自小接受的就是儒学教育,重义轻利,对于重商必然导致商人的地位提高出于本能表示反对。 所幸四时轩的塾头德富一敬对此表示了支持,直秀心说,难怪你以后靠纺纱业发财,原来早有重商想法,不过你们家教育有问题啊,《扶桑外史》这东西看多了会变傻的。不过还有二十几年,到时一定让芦花成为主流,跑偏是不可能跑偏的。 直秀也讲了重商的一些危害。 首先讲了孟加拉大饥荒(1769年-1773年),因为英吉利人强迫当地人种植罂粟、蓼蓝等高附加值的作物,实行残酷的税收政策,导致当天灾爆发时缺乏粮食,造成约1000万人死亡,使当地人口锐减了三分之一。天保凶作刚刚平息,在座诸人听到各种惨状无不战栗。 另外也介绍了英吉利人对天竺大陆输入纺织品棉布和棉纱而造成的经济破坏。 17世纪末,天竺大陆出口的棉布占到了全世界四分之一,但到19世纪中叶,天竺大陆的棉布已依赖进口。 1765年英吉利人詹姆斯哈格里夫斯发明了一种新式的纺纱机,他用自己女儿的名字取名为珍妮纺纱机。 1698年-1712年英吉利人托马斯塞维利和托马斯纽科门制作出早期的工业蒸汽机,1765年到1790年间,英吉利人詹姆斯瓦特进行了一系列发明,比如分离式冷凝器、汽缸外设置绝热层、用油润滑活塞、行星式齿轮、平行运动连杆机构、离心式调速器、节气阀、压力计等等,最终制作出实用的工业蒸汽机,效率是早期蒸汽机的3倍左右。瓦特设计的蒸汽机于1769年取得了英吉利专利。 蒸汽机的强劲动力和珍妮纺纱机的高效,使英吉利棉布、棉纱的生产成本大大减少,纺纱业发展非常迅猛。 到18世纪后半叶,英吉利不再从天竺大陆进口棉布,只进口原材料棉花,制成天量的廉价棉布后返销天竺大陆。同时,英吉利本土对来自天竺大陆的棉布提高了进口关税,达到20%,同时又把殖民地天竺大陆的棉布进口税降低,甚至免税,还规定天竺纺织品在本地销售要交极高的贸易税。 1818至1836年,英吉利输往天竺大陆的棉纱增加了5200倍。1814~1835年,天竺殖民地输入英吉利的棉布从125万匹减少到30多万匹,而英吉利输入天竺殖民地的棉织品由100万码增加到5100万码以上。 (1码=0.9144米,匹是布的单位,长度不一,这里按四丈为匹算,裁衣尺1尺=35.5厘米,1匹是14.2米。) 在英吉利商品倾销和残酷统治的双重夹击下,天竺殖民地的棉织业急剧衰败,曾经著名的纺织业中心城市达卡,人口从15万减少到3万出头,无数手工业者因此破产,人们因为饥饿而逃离达卡,一路上浮尸不断、白骨遍野。 当时的天竺总督卡文迪许-本廷克勋爵也不得不承认:“棉纺织工人的白骨使天竺平原都白成一片了”。 (威廉亨利卡文迪许-本廷克勋爵,1823-1833年任孟加拉省督,1833-1835年继阿美士德伯爵之后任天竺总督,1835年3月离任,1839年死于巴黎。) 未来,天竺的纺织业力求振作,但被英吉利殖民政府一个关税命令击败。 天竺孟买的一名棉花商人达瓦,从运往欧罗巴大陆的棉花贸易中获取了巨额财富。1856年,他从英吉利买来纺织设备建厂生产棉纱和棉布,1862年他的纺织厂已颇具规模。在他的影响下,天竺各地自建的纺织厂数量和规模不断扩大,纺锤从1861年的338,000个增至1874年的593,000个,本地纺织业不仅能满足本土市场,还有余量出口。这时英吉利殖民政府又制定了一个关税法案,规定在天竺大陆棉纱进口税为零,同时再次降低棉布的进口税。 本来,天竺大陆纺织业在这个法令的打击之下必然崩溃,但因为长期的经济掠夺,天竺大陆在19世纪后期发生了货币贬值,这阻碍和延缓了英吉利纺织品的倾销。 但最终天竺大陆的本地纺织业还是逃不脱崩溃的命运。 历经多次波折,天竺纺织业成了天竺人民苦难的象征,后世天竺的英雄正是以手摇土制纺车的形象号召人民反抗英吉利殖民政府。 为了防止意外,直秀还讲了著名的阿米康德被愚弄的故事。 阿米康德是孟加拉的一个富商,深受当时的统治孟加拉的莫卧儿王朝执政者王公西拉吉的信任,被委任为重要官员,却因为大笔财富的许诺,被当时英吉利东印度公司的将领克里夫收买,出卖情报和采取行动拖后腿,使莫卧儿王朝在决定性的普拉西会战(1757年6月23日)中失败,而英吉利人事后反悔,嘲讽阿米康德说前期承诺根本是骗局,阿米康德因此发疯而死。 普拉西会战之前,英吉利人在天竺大陆只有沿海的零星殖民地,此战过后,英吉利开始吞并整个天竺大陆。 直秀初步给大家普及了工业、市场、贸易、关税、货币贬值和贸易均衡的概念,也不指望他们立刻能清楚,主要是引发思考。 现在各藩贸易都是通过幕府来进行的,贸易中心都是幕府直辖的几个大城市,江户、大坂、京都、长崎,各藩之间的贸易由这些城市里的幕府特权商人把控。 横井小楠的改革策论《时务策》,虽然指出了发展国产和商业贸易的好处,但并不透彻,和幕府及各藩的贸易有什么侧重点没说清楚,抵消不了家臣团以农为本的担忧,而且提出的唯才是举的想法又触动了上层武士的利益,言而总之,《时务策》不能说不好,但细节不够清楚,只是个框架,不够清晰。 直秀希望小楠先生能从全盘考虑,未来能在肥后藩和越前藩做出成绩,扩大影响,在幕末风暴中两个藩国能有更好的经济实力,领民的生活也不要受到原来那样的剧烈冲击。同时,也期望他能影响更多的人去理解工业和商业的意义,大家一起努力渡过开国后的难关。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大家都有意犹未尽的感觉。小楠先生请直秀以后多来拜访,同时要求直秀翻译《国富论》、《人口论》成书后,无论如何也送给他学习,总之,宾主尽欢、各有收获。 好人有好报,上门送知识的直秀发现了野生正太一名——河上彦次郎。河上彦次郎此时才九岁,留着目刺的发型,前额的头发正好留在眉毛上,短发萌萌哒,眉清目秀非常可爱。 横井小楠退职前在藩校实习馆内组建了“实学党”,山鹿流兵学讲习宫部鼎藏也有参与。恰好,宫部带着下级藩士河上源兵卫、小森贞助来四时轩拜访,赶上直秀的讲学,小楠先生力劝他们参加。 九岁的河上彦次郎也跟着亲爹和养父凑热闹,因为听不懂发困而摇摇晃晃的样子让大家都笑了起来。 直秀是很喜欢小孩子的,也很有孩子缘,拿出麦芽糖和彦次郎做了朋友。 今年才二十三岁的宫部鼎藏为人比较开朗,神情精悍,目光明亮,富于魅力。虽然因为他喜爱扶桑国学和神道而对直秀的讲学开始时表现出颇为不屑,但一是年纪还轻没有后来那么固执,二是平时小楠先生拼命灌输重商思想,后来居然也听的兴致盎然。 河上源兵卫、小森贞助看起来很拘谨,但也坚持到讲学完毕。 这些人里直秀最喜欢的是河上彦次郎,这位可是日后万人迷“绯村剑心”的原型。 河上彦次郎,名前是玄明,茶号是彦斋,彦次郎是他的小名。生父小森贞助,身份是下级武士足轻。彦次郎很小的时候就过继给河上家,做了源兵卫的养子,河上家格也是足轻。未来十几岁的时候他成为了肥前藩藩主的低级茶童,后来升为高级茶人“茶坊主”。 小萝卜头未来凶残的狠,因为宫部鼎藏之死而脱藩复仇,生生用一把剑砍出了天下四大人斩的凶名——人斩是扶桑的说法,意思是刽子手。 未来,宫部鼎藏是彦次郎的兵法老师,而且平时在仕途上一直照顾他。后来宫部鼎藏积极参与勤王攘夷,在池田屋事件中身负重伤,自杀而死,当时盛传池田屋事件的幕后黑手为佐久间象山。消息传回肥前,彦次郎毅然脱藩到京都为老师报仇,到处刺杀持开国论的公卿和幕府武士。 胜海舟曾经回忆说河上彦斋是个残暴的武士,但胜的妹夫佐久间象山是被彦次郎刺杀的,残暴的说法有待商榷。 彦次郎在宫部鼎藏死前没有什么进行过天诛行动的传闻,但后来他的刺杀风格确实比较残暴。据说在一次攘夷志士的京都集会上,众人纷纷叫骂一名公卿的家臣,说多次刺杀失败,只有彦次郎默默无声,过一会他就退席去把这个公卿的家臣砍了,把人头拿回示众,聚会的众人都非常震惊。 彦次郎最有名的刺杀对象是佐久间象山。佐久间当时的名气很大,而且剑术也很出名,经常一个人在京都骑马乱逛,一直没人刺杀成功。传闻中彦次郎偶然遇到了佐久间,彦次郎个子矮小,直接砍马上的人无法发力,他就先突然砍马,接着趁佐久间落马时一刀斩首。 杀死佐久间象山后,河上彦斋就封刀了。有传闻他得报师仇、心愿已了,所以封刀。还有一种说法是,他突然对刺杀行为后悔了,据传闻河上彦斋自己解释封刀的原因:“以前杀人,就好像砍人偶一样,什么感觉也没有。可是,就这次,斩杀佐久间象山之时,第一次觉得‘我是在杀人’,不禁一下子毛发直竖。也许这个人真的是一代人杰……” 传闻河上彦斋不参与刺杀时是一个很平静的人,待人也很温和客气,如同冲田总司一样。直秀一直觉得幕末有很多人是身不由己的被卷入了风暴,因为家主,因为亲友、师长,因为简单的理想而冲突,这就是小人物的无奈和悲哀吧。 据说维新成功以后,河上彦斋每天去公卿三条实美的府邸,恭敬地问“什么时候攘夷啊?”因为相信攘夷可以挽救扶桑而进行刺杀活动的河上,不能理解维新成功后西洋人继续在扶桑耀武扬威的原因,面对很多平民的生活依然困苦,他产生了巨大的疑惑,后来因爱宕通旭事件而被逮捕。明治四年(1871年)十二月三日,彦斋被处刑,享年三十八岁。被自己一直支持的势力处死,彦斋在死前究竟在想些什么呢?谁也无法揭开这个谜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二十九章 钱能通神 讲学完毕后的当晚,小楠先生在家里设宴感谢直秀。扶桑晚餐一贯的简朴,难得的是冬天还有一尾烤鱼,除此之外两份渍物小菜,一碗味增汤,米饭、清酒而已。 清酒是用米发酵的酒,不是蒸馏酒,所以度数不高,只有14-16度,但席间气氛很好,因历史印象,直秀视小楠先生为昂然大物,但小楠先生对直秀却和蔼热情,酒不醉人人自醉,直秀回到旅笼门口都还有些醺醺然。 脱掉木屐进了屋敷,老板娘抢着应上来,“贵样,有两位客人等您很久了。”原来是河上源兵卫领着彦次郎守在大厅里,直秀赶紧把他们请到自己的住居(卧室),吩咐老板娘赶紧奉茶。 河上源兵卫穿着小袖,半合羽(短外套)披在穿着龟甲半天(类似棉背心)的彦次郎身上,看得出两人等了很久,脸色都有些发青。 直秀又赶紧让村田永敏招呼老板娘把火盆点上——直秀现在一行四人,一个房间有些住不下了,所以这次要了两个住居,这货为了笼络大村,特意把自己和大村分到一个房间,对此大村是根本不在意的,典型的吃孙喝孙不谢孙的大爷形象。 河上源兵卫暖和了一会,为难地看了大村一眼,之后恭敬地把一个礼盒奉上,“直秀殿,太贵重了,请恕在下不能接受”。 原来直秀在讲学结束后,单独送给彦次郎一个礼盒,然后嘱咐他“以后要好好读书,有空的话来看直秀哥哥”。彦次郎不敢收,直秀就强塞给他了。 小楠先生的晚宴是没有河上父子的,因为他们的武士家格比较低,而且又不是小楠先生的亲密弟子。 按扶桑的礼节,直秀直接给彦次郎礼物是很失礼的行为,扶桑认为“不要出人意料地拿出礼物”,而且彦次郎是孩子,直秀应该先给河上源兵卫,“哈哈——,想见就是有缘,在下准备了一点小礼物,请留下作为纪念”,这么干才是正常的。 而同时,接受礼物的人物要推辞,三让三谢之类的,当然如果是地位高给地位低的人,地位低的人推辞一回就可以了,以免惹怒贵人。而且不能当面打开礼物,以免双方尴尬,“你送的是什么?看不起我么”,或者太过于贵重,让收礼的人为难如何表示感谢。 源兵卫知道直秀很喜欢言彦次郎,另外直秀的学识也让他敬畏,所以他本来也不以为意。可回到家打开一看,礼盒里有十枚金小判和一封信,直秀在信里表示道歉,“行程过于仓促,不能登门拜访。在下很看好彦次郎,希望他能多多读书,长大后光耀河上家的门楣。” 相对于武士的俸禄,十枚小判好像不起眼,但在此时确是一大笔钱。 幕臣的下级武士平均年俸折合金二十四左右,其中包括口粮,当然也有更低的,最低为四两一人扶持——扶持就是口粮,也称扶持米。而各藩下级武士的年禄肯定比幕臣少。 扶桑早期,知行代表武士对被赐予领地的支配权,因为扶桑以稻米的产量来计算领地的生产力,稻米的计算单位是容量单位“石”,“石高”就是土地武士所领的出产量,所以一般会说某武士的知行多少石。例如可以说长州毛利家知行为石高三十七万石。 当然,领地上的产出不能都被武士收走,幕府一般是五公五民或四公六民,而各诸侯就看良心了,例如上州高崎藩曾经丧心病狂地干出八公二民的事。 知行和武士的收入成正比,大家平时不比较收上来多少石稻米,因为缺德的武士会比较尴尬,所以知行就被代称为武士的年收入。 安土桃山时代,织田信长推行“农兵分离”,将普通的职业士兵从农民中脱离出来,只发给禄米不领有土地,武士的收入方式从此“知行制”和“俸禄制”两种方式并存。收入为俸禄制的武士只有知行量而无具体的知行地,大名发给武士的俸禄被称为“藏米取”,不一定全都是米,一般是米加少量的金银货币。 因为收入为俸禄制的武士不能直接掌握土地和土地上的农民,所以这些武士比知行制收入的武士更加便于大名掌控,大名通过俸禄制增强了对领地的统治力。 江户时代中期开始,幕府和各藩都把大部分武士的收入从知行制改为俸禄制,一般以五百石为标准,也就是说如果武士掌握五百石以上的领地,那么幕府和各藩基本上默许他继续直接支配领地,最多派奉行所的官员去收税,但并不直接插手领地的日常管理。但如果武士的知行不到五百石,那么幕府和各藩就会接手原武士领地的日常管理和税收,“您直接领钱就完了,何必还操那个闲心”,所以占有大量土地的高级武士的收入是“知行制”,中下级武士的收入都是“俸禄制”,被取名叫“藏米取”。 但为了身份上的区别,中级武士的收入依然被称为“藏米取”,下级武士的收入取了新的名字“扶持米”。 幕府和大名发给武士的薪水是以大米为主加少量现金,这些现金被成为“给金”。江户时代后期,扶桑的金、银、铜等重金属的开采量下降,所以中级武士的“藏米取”还能见到金钱,下级武士的“扶持米”基本上就都是以稻米的形式发放。 扶持米一般在二月发四分之一,在五月发四分之一,在十月发二分之一,这种分期发放的方式被称为“切米”。 在这个时期,知行的多少和名义上封地的石高想等,所以也有人用“石高”来称呼武士的收入。 但在享保八年(公元1723年),“足高”出现了。幕府为了节省开支和破格录用人材,开始在“石高”之外发给武士“足高”(岗位津贴),规定低俸者就任高级官职时,除原来的“石高”外增发“足高”,离职后即取消足高(岗位津贴)。这样,既选拔人才,又避免了工资膨胀。 聪明的官员把“足高”也逐渐推行到下级武士,下级武士的年俸由原来的“扶持米”分解成职禄“足高”和“扶持米”,当然,大家习惯上还是把下级武士的“足高”和“扶持米”联合起来叫扶持米。但下级武士退休了之后,职禄“足高”就不发了,幕府消减了工资支出。例如,直秀属于“御家人”中的二半场,如果他退休儿子接班了,那直秀儿子拿全工资,直秀只能拿退休工资——原来“扶持米”的部分。 至于御家人中最低等的抱席,退休了儿子不能接班,自己也没有退休工资。 到此为止,幕府武士的年俸方式稳定下来,包括家禄、职禄、扶持米三种。家禄就是从知行或者叫石高扣除上缴幕府的部分,职禄就是岗位津贴“足高”,扶持米就是基本工资。 有时幕府也会发点奖金,一般是金钱,被称为“下赐金”,但幕府后期财政困难就基本上见不到了。 幕臣的下级武士平均年俸是足高折合金二十四左右,另有几人份的口粮“扶持米”,那么一年能剩下多少钱呢? 因为要维持武士的体面,所以要雇佣仆人还要添置衣服,加上应酬和其它开销,如果没有大病并且精打细算的话,一年可以攒下金四两。 刚入职的足轻,作为较低级的武士,一般是足高折合金四左右,一人粉的口粮“扶持米”。也就是说养自己可能有富裕,养家就不行了。 所以对河上源兵卫来说,十枚小判金大约是金十两,对他来说是很大一笔钱,他不敢贸然收下。 如果源兵卫直接收下,直秀很开心,不直接收下,直秀也有办法。 “礼物是给彦次郎读书用的,河上家世代清白,希望彦次郎能继承河上家的家风,未来能够出类拔萃。”直秀摆手示意源兵卫等他把话说完,“如果您觉得不冒昧的话,能否将彦次郎拜入我的门下呢?仆虽不才,但在兰学上还是有所体悟,希望能帮到彦次郎。” 钱不是那么好收的,如果是其它说法,源兵卫肯定还是婉拒了,但彦次郎聪明可爱,源兵卫是真的不想彦次郎继续做足轻这个没有前途的职业了。 “恭敬不如从命”,他摁着彦次郎给直秀行了拜师礼。 直秀哈哈大笑,终于把彦次郎给掰回来了,直秀有信心不会让彦次郎再走那条血与泪的人生路。 名分已定,直秀说话就可以直率一些,他劝告源兵卫保重身体再坚持个七八年,给彦次郎多留下时间学习,至于以后的安排,直秀已经从横井小楠那里拿到了给萨摩阳明学者伊藤茂右卫门的介绍信,今年请彦次郎在家好好休养,翌年春天,直秀会再到熊本,到时无论是安排彦次郎到四时轩读书还是到直秀的私塾读书都可以。是的,直秀已经打算明年开办私塾,但地点还没决定。 直秀出手阔绰而且气度不凡——未来人回古代都会气度不凡,因为没有那么大的等级观念,所以表现的比较自信,源兵卫既然做了决定也不再多想,喝了一会茶就告辞了。只有彦次郎很懵懂,发生了啥?怎么我就多了一个老师。直秀揉揉他的头,心满意得,又让未来变好了一点。 送河上父子出门后,直秀乐呵呵地去找村田永敏,这货在房间里如同透明人一样,全程一言不发、面无表情,不是直秀送了什么礼,不然现场这几位就得现原形,到时吓坏了小朋友就不好了。 自己打着父亲堀直勇的旗号拜访了福泽家,说父亲曾经受过福泽百助先生的帮助,临终遗命让自己报答福泽家,自己以前年幼,直到最近才到大坂中津藩的藏屋敷拜访福泽先生,没想到福泽先生不幸过世全家已经回中津了。 “这次专程来访,带了点小礼物,表达一些哀思,请福泽奥樣一定收下。” 福泽百助交友广阔,是颇为有名的儒学者,福泽夫人也不确定直秀话的真假,不好拒绝,推辞了一下就收下了。扶桑人收礼物是不能当场打开的,直秀在礼盒里放了二十枚小判金,留了一封信,说当年百助先生无偿救济了自己的父亲,今天自己是来还钱的,另外给福泽夫人留了佐贺伊东玄朴先生的地址,说玄朴先生是自己的老师,如果遇到什么困难请持信前往求助。 福泽家顶梁柱去世,留下五个孩子,相信这钱能帮很多忙,如果小谕吉童年不那么困苦未来可能会更宽和一些,总之,能掰回来的直秀都想试试。 钱不是问题,没钱才是问题,直秀抱着能改变一点未来就好一点的想法,四处撒钱,希望能行吧。至于是否能行,蚂蚁的思想也可以升天,努力就可以把箭射进石头,一定是可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三十章 风起于青萍之末 交浅言深,作为后生晚辈,直秀没有和横井小楠深入探讨小楠的“重商主义”的具体主张,没搞清楚他的主张是简单地加强贸易还是通过贸易推动农业和手工业发展形成循环?反正在这个时间点,能重视贸易的武士就已经很少见、很了不起了,所以直秀还是准备未来给予小楠先生更多支持。 日后以熊本藩为主体构建的熊本县,是扶桑著名的农业大县和水产品大县。 农产品中西瓜、番茄、榻榻米草、甘夏橘子、不知火(椪柑)及宿根星星草的生产量居全扶桑第一位,稻米和其它农产品产量也极高,肉鸡“天草大王”、肉牛“肥后赤牛”、草莓“嘿诺希紫库”、不知火椪柑“得口朋——肥之丰”、茄子“嘿沟姆蜡萨克”是熊本县的独创农产品。 其中八代平原出产的灯心草产量约占扶桑全国总产量的七成左右,熊本平原除出产稻米以外,也是有名的露地白兰瓜和西瓜的产地,阿苏地区是牧草丰盛的牧业区。 熊本县内63%的土地为森林所覆盖,阿苏、人吉球磨地区是杉树、柏树等主要木材的生产基地。 另外熊本县拥有明海、八代海、外海天草滩等天然渔场,鱼种十分丰富,特别是对虾、蛤仔及海苔等养殖渔业极其发达。 有名的农产品有樟脑、夏蜜柑、温州蜜柑、晩白柚、甜瓜、西瓜、黑毛和牛等等,著名水产有河豚、龙虾、鲍鱼、蝾螺、海胆、章鱼等。 直秀认为熊本藩一方面要把农副产品包括水产品的产量和质量提上来,一方面要扩大贸易数量和贸易渠道。同时,现在熊本藩的对外贸易都是以幕府的长崎、大坂为中心,其实熊本藩也可以先试试营造九州岛地方贸易圈,理论上萨摩藩的土地贫瘠出产不多,两者恰好互补。 随着生产能力和贸易的相互促进,估计熊本藩武士也不会抱着义大于利不放,真香定理是不可阻挡的。现在藩内被天保凶作搞的民生凋敝,有这么好的农业基础不先修复和提高农业发展,难怪小楠被k的一头大包回家教书。 小南先生见多识广、思维开放敏捷、影响很大,日后自己推动佐贺的时候也多拉熊本几把,风起于青萍之末,民间经济好了之后,自然会有贸易需求,交易多了自然就眼界开阔,到时公武合体也好,联合倒幕也好,总比躺倒任嘲好。 见过小楠先生之后,按原来的计划大家是准备在熊本游玩几天的。 熊本所在地古称“火之国”,在熊本的东北方有世界上最大的重叠式活火山阿苏山。阿苏火山由五十多座火山喷发叠加而成,最大的五个火山口合称“阿苏五岳”,由中岳、高岳、根子岳、杆岛岳和乌帽子岳组成,其中海拔592米的中岳火山口一直没有真正平息,平时白烟滚滚,在绿色高原和蓝天之间显得特别醒目。 阿苏山形成于四次大规模火山,时间为27万年前、14万年前、12万年前、9万年。整个范围包括东西之间十八公里、南北之间二十四公里,成椭圆形,在北端的大观峰可以一览全部阿苏五岳的火山锥,视角绝佳。 熊本的西部面向明海与八代海,其外海与东海相连,东部有九州山地,从山地流出白川、绿川以及被称为扶桑三大激流之一的球磨川,其下游地区有八代平原,风景都很优美。 在后世的扶桑“名水百选”中,熊本附近有白川水源、池山水源、菊池水源和轰水源入选,因此熊本也有“名水之乡”的美称。 熊本的名胜古迹有很多。 园林中最有名的是熊本细川家初代家主忠利建造的水前寺成趣园,设计取材于歌川广重的浮世绘《东海道五十三次》,“东海道五十三次”是江户时代从江户到京都的五十三个官方驿站“本阵”的合称,“成趣园”取名自陶渊明《归去来辞》中的诗句“园日涉以成趣”。 熊本城,别名杏城,与姬路城、名古屋城后世并称为“扶桑三大名城”,是桃山时代加藤清正从1591年开始用了15年时间才在1606年完成的。城池气势豪壮,占地周长12公里,以天然河流为城壕,垒巨石为城垣。在1625年,熊本城遭遇强烈地震,城内的火药库爆炸引发大火,城池遭到了巨大破坏。 1632年(宽永九年)细川家取代加藤家统领熊本藩,首代家主忠利花了超过十年的时间年才修复了熊本城。 熊本城的缔造者加藤清正在内政上除了善于建城外还善于治理水利。他主持建造的水利工程最大的优点就是坚固、耐用。未来,有相当数量的水利设施在经历了四百年的时间冲刷后依然为当地的百姓所利用。每当水灾过后,有惊无险的当地百姓都会情不自禁的说:“这真是托了清正公的福啊!”但凡河堤决口,他们就会怒气冲冲的质问政府官员:“为什么清正公造的堤历经数百年都不倒,你们这些现代科技的玩意岂不是废物吗?” 熊本藩的著名自然景观有菊池溪谷、球泉洞、草千里、黑川温泉、杖立温泉、赤水温泉等,其中的球泉洞包含第一本洞和第二本洞,全长约4800米,是九州最长、扶桑第三长的溶洞,洞内栖息着形态各异的洞穴生物。 熊本后世的著名美食有马刺料理、炉端料理(海鲜烧烤)、南关素面、団子汁(面团汤,类似嘎达汤)、阵太鼓(红豆馅甜点,类似羊羹)、からし莲根(辣味莲根,类似藕盒)、いきなり団子(混合红豆和蕃薯的甜点小吃,类似北方带馅年糕)等。 特色手工艺品有陶瓷器小代烧、肥后象嵌(把金银嵌进细微图案里的金属类物品)、人吉清酒、柚子蜂蜜、阿苏高菜(渍物)、朝鲜饴(软糖)、灯心草叠敷(榻榻米)、宫原町的打火石(火镰)。 但经过计算,时间不够了,所以四人带着小楠先生的介绍信直接上路去鹿儿岛。 七天之后,直秀垂头丧气地站在伊藤茂右卫门的家门外,边上站了三个学生不明所以。 原来直秀拿出横井小楠的介绍信虽然顺利地见到了伊藤茂右卫门,但话不投机,算不上谈崩了也差不多了。 九州岛这地方不大,知名的学者互相都有交情,就算没见过面,老师和朋友什么的都是儒学圈的,总能搭上关系。而且萨摩国和肥后国紧挨着,走动也算频繁。 前面直秀一直顺风顺水,这次伊藤茂右卫门给了他一个大钉子。直秀规规矩矩地投书拜访,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商业互吹,伊藤茂右卫门就开始检查直秀的学问。 在伊藤茂右卫门看来,你直秀一个毛头小子,来我这游学,挺好啊,我来考考你。一考之下,直秀原形毕露,他本来就没啥儒学的底子,而且一直在补兰学的课,儒学根本没啥进步。 伊藤茂右卫门一看,你这不行啊,四书五经不熟也就罢了,《扶桑书纪》、《续扶桑纪》、《扶桑外史》、《古事记》、《古事记传》、《本胡通鉴》、《新论》、《大扶桑史》、《扶桑政记》、《本朝通鉴》、《群书类丛》、《武家名目抄》、《比古婆衣》看过哪一本啊,直秀羞赧地说这些听说过没看过。 伊藤茂右卫门继续问,“平日治何学?”,意思是平时读什么书啊? 直秀心说,“《江户四十八手》听过没?”,直秀想说“《武士训》、《武教小学》、《士道要论》”,但他怕伊藤先生追问他具体内容无法回答,他思考了一下,回答说平日研读兰学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 因为萨摩的隔代藩主岛津重豪(1745年—1833年)喜爱兰学和重视教育,建立了藩校造士馆(1773年)、医学馆(1773年)、明时馆(1779年),明时馆开始是天文台和历法研究机构,后来成为兰学研究机构。所以萨摩藩士对兰学也不陌生。 伊藤先生好生郁闷,你一个兰学学生到我一个阳明学者这里拜访,你是个傻子吧?但有小楠先生的介绍信,也不好发作,只好问“汝欲何为?”,你有啥目的啊,想干啥? “我通过学习,写了两本书《堀式农术》和《堀式稻田产鲤》,江川坦庵说写的不错。朱子说格物致知,阳明先生说随物而格,那么我是否是走在学习的正道上呢?” 直秀这个问题看起来简单,简单回答“小术而已”就可以,但其实不太好回答,为什么呢? 因为儒学者一直推崇三代而治,推崇礼治、德治、仁治,推崇仁、义、忠、孝四种美德,认为只要大家都这么做世界就会变好,会天下大治。可人在自然面前往往是渺小的,天灾等自然灾害也不断出现,所以难免有人怀疑,光靠儒学能行么? 儒学后来有了天人感应的说法,把儒学中的道德和自然界联系起来。但天人感应只是解释了比较大的自然现象,那水往低处流、火能加热食物这些随处可见的自然现象怎么解释?自然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大儒朱熹提出理气论,解释说“理是事物的规律,气是铸成万物的质料,天下万物都是理和气相统一的产物”。朱子学认为儒学的大道就是理,还提出“存天理,灭人欲”的说法——按朱子学的说法“欲”是不符合天理的想法,在如何学习上,朱子学提出的方法穷理致知、反躬践实和居敬。格物致知就是朱子学的观点,这样儒学就把自然界的万物和人联系起来。 后来大儒王阳明“发明朱子未尽之意”,继承陆九渊的“明心见性”、“心即是理”,创立了阳明心学,也称“陆王心学”。 阳明心说提出“心即是理”,指的是理和心之间密不可分。在学习方法上,提出知行合一,也赞同格物致知。 从大范围讲朱子学、阳明心学都是儒学,都推崇礼治、德治、仁治和儒家四美德。那有什么不同之处呢? 直秀支持的观点是: 朱子学“认为人心之灵,莫不有知。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所以知和理相遇,就会格物致知,逐渐使知靠近天理。而在致知方面做的最好的就是儒学先贤,他们做到了“物格知至”,儒学的各种经典记载了这些最靠近天理的“良知”。 阳明心学认为人的思想也是天下之物,既然“天下之物,莫不有理”,那么人的思想也包含“理”,所以研究自身的思想也能使知靠近天理,也就是他把“人心之灵,莫不有知”中朱子学的“知”又分成了“心”和“理”两部分,“心”是什么呢?就是人的思维活动,把“心”也看成“天下之物”,所以认为研究“心”也能致知,那么每个人都有“心”都有思维活动都可以自我研究,于是得出结论“人人可以做圣人”。 “心学”肯定了个人的感性认识,认为个人的感性认识是良知——其实心学是认为有可能是良知,但心学弟子哪里管那么多,就自己把自己的认知定义为良知。我说的也是良知,反正朱子学也承认天理是最高的、遥不可及的,那你的良知和我的良知有啥区别?从儒学先贤的经典中你得来的理解就一定高于我从经典中得来的理解么?我心学弟子不但“格物致知”我还“随物而格”、“知行合一”,我还实践我还反思,你这朱子学的门徒天天看书看傻了,能有什么良知?因为心学鼓励个人思想,所以心学大受欢迎、广为流行。 但朱子学也好,心学也好,良知都集中到道德建设和治政上。还是没解决“水往低处流、火能加热食物这些随处可见的自然现象怎么解释”的问题。朱子学和阳明学都支持格物,怎么就不把自然科学也拉进儒学的范围呢? 天保凶作中阳明学者大盐平八郎起义檄文还是在说幕府没搞好礼治、德治、仁治,但扶桑人口数量在最近一百年不再增长,礼治、德治、仁治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怎么就不能正视自然科学呢?最起码给个兰学也是良知的评价也好啊,直秀对此一直很不满意。 所以直秀问伊藤先生“我通过学习,写了两本书《堀式农术》和《堀式稻田产鲤》,江川坦庵说写的不错。朱子说格物致知,阳明先生说随物而格,那么我是否是走在学习的正道上呢?”这句话就是问“我农学学的不错,你心学学者怎么看待我这种学者?” 这和直秀问小楠先生的问题一样,当时直秀问的是“兰学也是研究万物之理的,那么朱子儒学承认兰学的学术地位么?” 小楠先生当时耍滑头搁置个这个问题,但小楠先生是儒学的特例,他是实用主义者,对兰学不反对也不明显表示支持,未来他提出“大凡以利及人,即是仁之用”,变向承认了兰学。 直秀今天被奚落了半天——其实伊藤先生真没奚落他,只是伊藤先生认为儒学重要,多问了几个儒学的问题而已,直秀回答不上来觉得丢了面子,有点恼火,直秀觉得我学兰学怎么了,我兰学学的好能帮助很多人,你觉得我没学问,你心学是研究心致良知,我研究农学致良知,你凭啥看不起我? 所以直秀问伊藤先生“我通过学习,写了两本书《堀式农术》和《堀式稻田产鲤》,江川坦庵说写的不错。朱子说格物致知,阳明先生说随物而格,那么我是否是走在学习的正道上呢?” 伊藤先生大怒,觉得受到了冒犯,“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一挥手,就让仆人把直秀他们赶出门外。 伊藤先生的回答是《论语卫灵公》中孔子的话,意思是“凭借聪明才智足以得到它,但仁德不能保持它,即使得到,也一定会丧失。”,你直秀兰学学的再好也落不到好下场! 直秀出门被冷风一吹,才清醒过来,自己又不是万人迷,那能人人都喜欢自己。何况自己拜访的是阳明学者,人家问几句儒学知识是本分,又没问你心外无物、心外无事、心外无理是啥意思,这挺够意思的了。 伊藤先生问自己干嘛来的,自己错误理解成人家看不起自己,结果反问了一句,被人赶出来,真是失言失策。伊藤先生问自己干嘛来的,如果回答“自己知道学问不行,希望伊藤先生推荐几本书”,这不就拉上关系了么?之后天天跑来向伊藤先生请教学问,到时不就顺利结识大久保正助和西乡隆永了么,自己这一冲动,不知会对未来造成什么影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三十一章 有瑕的金玉和无暇的银玉 后人总结扶桑明治维新运动中倒幕派的主要力量,分别是:长州藩、萨摩藩、肥前藩、土佐藩,因为它们实力强大,被称为幕末四强藩,,简称“萨长土肥”。 其中长州是早期最先动手的,萨摩是发现公武合体无法实现后才变成了倒幕主力和先锋,而土佐的中下层武士一直默默推动倒幕,肥前发现大势所趋后才露出真面目下场,但因为实力强大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倒幕中涌现出的风云人物首推维新三雄和三杰,“维新三杰”是大久保利通、木户孝允、西乡隆盛,“维新三雄”是坂本龙马、高杉晋作、胜海舟,其中的西乡隆盛和大久保利通就是直秀这次来萨摩要结交的人物。 未来,西乡隆盛前期作为萨摩藩的外交代表奔走于各方,运筹帷幄,将倒幕的各方势力团结在一起,在倒幕战争正式开始后又作为萨摩的军方代表参与战斗,是倒幕一系列战事的事实上的军事总指挥——名义上的指挥是朝廷公卿。维新成功后任陆军元帅兼近卫军都督,是前期维新政府的军事第一人。 同期,大久保利通作为藩政的首脑,积极发展萨摩的实力,在倒幕发展到高潮的时候,上京都与公卿、幕府和各藩周旋,是推动局势发展的关键人物之一,维新政府成立后,因为木户孝允多病,大久以内务卿身份成为了维新政府实际的政务总管。后人称他为扶桑明治维新前期的第一政治家、“东洋的俾斯麦”。 山不就我,我去就山。伊藤先生虽然把直秀赶了出来,但自搭梯子好下台,直秀正好可以用请伊藤先生的弟子转呈道歉的借口拜访他们。 西乡隆盛现在名叫西乡隆永,在去年正式元服,大久保利通还没元服,现在幼名叫一藏,两家屋敷只隔了一条街,两个孩子非常要好。 这天下午,下加治屋町西乡九郎隆盛的屋敷外来了四个人,声称要拜访西乡隆永殿,名刺上的署名是江户堀直秀及同伴。 西乡隆永今年才十五岁,两年前元服,性格沉厚宽和,很受附近年轻一代的拥护,但平时很少有外人来拜访他,所以他很好奇地出来迎接。 江户时代男子平均身高1.58米,女子平均身高1.38米,而隆永这时已经有五尺三寸(165cm),比一般的成年人还要高大,看起来威风凛凛、相貌堂堂。 进入屋敷就坐寒暄后,隆永问起直秀的来意,直秀苦笑着把自己被伊藤先生赶出来的事情讲述一遍,尽管江户和鹿儿岛口音大为不同,但直秀声情并茂、情节生动曲折,隆永听后也不禁莞尔。 因为去世的萨摩藩八代家主岛津重豪大力经营的缘故,幕府和萨摩岛津家的关系大为缓和,虽然此时家老调所广乡大搞特搞中华—那霸—九州岛的非法走私,但萨摩藩的下士哪里知道这些,所以好客的隆永相对热情,一口答应帮助传递道歉信。 直秀大松了一口气,这年代讲究纲理伦常,如果自己与西乡、大久保的老师起了误会,作为学生的他们也不好和自己亲近。 放松下来的直秀观察了一下西乡家的情况,看起来现在还好,与普通武士家基本一样,陈旧的叠敷收拾得很干净,完全不像后来西乡家有了七个孩子时的穷迫样子,但家具陈旧,看得出也不富裕。 直秀为了表示感谢,希望能够宴请隆永,隆永摆摆手并不在意,但他对直秀跟伊藤先生提过的农学和兰学书籍比较感兴趣,希望见识一下。直秀求之不得,两人读书讨论,好不惬意。 萨摩藩校造士馆此时的教授内容以朱子学为主,但近年来南蛮船的袭击不断,加上去世的八代家主岛津重豪喜欢兰学,所以造士馆也有部分兰学内容传授。 西乡隆永对农书很感兴趣,不解之处直秀一一给予解答,双方愈发融洽。就在这时,抽空离开的村田永敏三人回来了,大包小留,直秀解释说自己在鹿儿岛不熟悉,找不到合适的居酒屋,所以期望在西乡家吃些本地特色,请隆永君多多包涵。 西乡是个四海的性子,虽然家里不富裕,但对钱财不敏感,因此也没客气,招呼女仆帮忙——是的,此时西乡家还雇的起仆人。 因为坐了一下午,也不算陌生人了,西乡母亲、祖父母、弟弟妹妹们也都出来帮忙。 西乡的三弟今年刚刚出生,小孩子粉状玉嫩的,非常惹人喜爱,直秀也拿出各种礼物分发,场面十分热闹。说起来,西乡确实不凡,一般武士都讲究个面子什么的,客气托让难免,但西乡天生的自信,落落大方,待人诚恳,无论他做什么你都觉得理所应当、堂皇大气。 食物都是永敏带直秀两个学生买的,直秀嘱咐过他西乡不是一般人要郑重对待,永敏眼睛很毒,买回来的东西非常合直秀的心思。 萨摩黑豚通肌(黑猪肉)、太刀鱼(带鱼)、鲔鱼、樱岛大根(大个萝卜)、土豆、渍物、本烧酒(芋头烧)、太白芝麻油,太香芝麻油(低温烘焙磨制的白芝麻油)、知览茶(绿茶)等等一大堆。 下级武士很多都没有太多讲究,在家里夫人和孩子都要干活,所以一会大家就忙碌起来,直秀怕做不好,让虎之助、学次郎动手,名为帮忙实为主厨。 不一会,油炸土豆片和油炸太刀鱼上呈上来,香气四溢,西乡观察直秀,见直秀对弟弟妹妹围绕食物争抢没有什么鄙视之色,心里对他很是满意。西乡一大家子人,连茶几都不够用,所以围着食物是平时很正常的情形,但在讲究礼仪的武士家中,这种行为非常受鄙视。 直秀两世为人,多少历练出来了,“直秀少时双亲过世,是街坊邻居帮忙才得以温饱,比起体面来,活着更重要。” 西乡深以为然,西乡的父亲是个山御勘定方小头,是个管收税的小头目,平时有点外快,家老调所广乡搞节俭、搞廉洁搞的下士们家家穷的叮当响、响叮当,平时自家没少接济穷亲戚邻居,所以他很支持直秀这种朴实的生活态度。但同时他也对直秀的身份有些好奇,穿着整洁但谈不上奢华,看手面还很大,不知道是什么来历。 老人和孩子们正吃的开心,家主西乡隆盛回来了,直秀赶紧见礼,说自己是隆永的朋友,“前来拜访,多多打扰。” 是的,西乡隆盛的老爹也叫西行隆盛,这要从一个误会说起:1868年鸟羽伏见之战胜利后,朝廷论功行赏,当时西乡在前线指挥战斗,同乡吉井友实替他报名,结果不慎将名字登记成“西乡隆盛”,朝廷旨意颁布后,西乡将错就错改名“西乡隆盛”。 西乡的老爹作为税吏小头目,平时没少蹭吃蹭喝,喜欢喝两口,看到家中热闹也很开心,招呼大家就坐,赶紧上菜。 加上直秀四人,家里餐具不够用,西乡招呼弟弟妹妹去邻居家借用,大家开开心心的开席,直秀也陪西乡父子饮酒谈笑。 因为已经是冬天,所以拉门都关闭了,正在酒席期间,拉门进来一位少年武士,看到屋敷里有陌生人,转头就走。 西乡说了句“失陪”,就急忙追了出去。过了一会,西乡拉着这位少年回来,就坐后给直秀介绍,“这是我的好友大久保一藏”,直秀赶紧见礼,大久保沉默地回礼,之后默默地进餐。 前世直秀听说一则传闻,大久保父亲虽然也是下士,但不像西乡父亲作为税吏能有些外快,母亲体弱多病,三个妹妹还小,家境不好,所以大久保在饥饿难耐时,会在饭点默默地走进西乡家,西乡便会和他分享食物,大久保静静吃完后便默默走回家去,期间不发一声。 未来的大久保自尊心极强,从不在人前失态,据说被刺杀而死的时候,身负重伤还要坚持坐起,估计是幼年的贫苦经历养成了他敏感的自尊心。 直秀眉开眼笑,天下英雄入吾彀中也,其实西乡和村田永敏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到关键时刻自己的主意极正,小恩小利没啥用,而大久保更为倨傲,这是以天下为己任的人物,只要挡在他路上的东西都会被他一脚踢开。 不管如何,直秀今天和这两位搭上边,日后死皮赖脸的也要做朋友,英雄,腿上缺挂件么? 从江户出来,直秀也算游历了四分之一个扶桑,看到的都是穷乡僻壤,各藩治所所在地,看起来就像前世的镇子,着实让人失望。此时江户、大坂这样的繁华都市还有个样子,路程中见到的农村,真的如同前世的非洲农村一样,土屋子、不见光,光屁股跑的孩子也不是一个两个,这年头胖子都是有来历的,惹不起惹不起。 走的路越多,直秀就越失落,连个螺丝都不能自产的扶桑,是不是命中注定要走一条坎坷之路? 今天看到维新三杰中的两杰,后世这两位可是翻云覆雨、翻天覆地的人物,希望可就寄托在你们身上了。传闻当西乡和大久保还籍籍无名的时候,有人评价说“西乡是有瑕的金玉,大久保是无暇的银玉”。“今天我直秀发狠心许下诺言,有什么给什么,西乡你无暇好了,大久你也尝试冲击下金玉,金和银比率是一比十五,我就不信,有你们两个猛人加上我这个挂,怎么也能凑个清一色大胡”。 直秀正在那里做梦,大久保吃饱了,微微一鞠躬,默默离去。西乡和直秀相视苦笑,西乡是拿大久保没办法,直秀是美梦在眼前破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三十二章 我真想过公公那样的生活啊 第二天上午,因为西乡隆永要去造士馆学习,所以直秀就只能去拜访大久保一藏。各藩藩校一般要求的入学年龄是十五岁,大久保今年十三岁,所以还没入学。 说起来,西乡这些下士子弟还要感谢岛津八代家主重豪。重豪之前萨摩岛津家因为财政窘迫是没有正规藩校的。 重豪生于延享二年(1745年),死于天保四年(1833年),宝历五年(1755年)继位,天明七年(1787年)退隐。退隐后与后两任家主争斗,直到临死前都牢牢控制了藩内大权。 重豪以强力手段建立了藩校造士馆,从1770年到1773年,经过三年才初步建造完成。造士馆在维新政府成立后更名为鹿儿岛造士馆高等中学,后改名为扶桑第七造士馆高等中学,是鹿儿岛大学的前身。 重豪的气魄很大,当时幕府的官校昌平簧,也称昌平板学问所,只接收高、中级武士弟子,而造士馆从开张就允许下级武士的弟子入学,在1773年建立的医学馆甚至允许町人子弟入学。 造士馆等教育机构提高了萨摩武士的整体素质,西乡隆盛、大久保利通等人都是从造士馆崭露头角后走上风云之路的。 大久保家的屋敷离西乡家只隔了一条街,直秀上门拜访时大久保家的家主大久保次右卫门并不在。因为大久保一藏没有元服,所以大久保夫人也在场陪同。 西乡家里是不富裕,相比之下大久保家里就是穷困了,母亲体弱多病,三个妹妹还小,大久保夫人平时不得不干些内职来维持生计。 后世有人说1853年米国黑船来访敲响了幕府的丧钟,还有人说1858年廷臣八十八卿列参事件引起了幕府威权丧失,另外有人赞同幕府崩溃始于1860年樱田门外之变,还有什么“1862年寺田屋事件引发了倒幕风潮”、“1866年第二次长州讨伐战是幕府倒下的开始”等等,但实际上大饥馑“天保凶作”(1833年—1839年)之后,幕府和各藩内部都已经开始各种变革,德川幕府维持了两百多年的统治受到了各藩默默的挑战。 大久保家就是萨摩藩内政改革的受害者,其实不改可能更糟糕,但谁能分的清? 萨摩藩从一开始成立就是负债经营的,1616年首代藩主岛津忠恒时,藩债已有金2万两,到了1640年二代家主岛津光久上任,藩债膨胀到金35万两,再到了1801年,藩债已经从八代家主重豪继位时的金90万涨到120万两。 萨摩藩财政的穷困是由多方面造成的,首先的原因是武士及武士家庭数量过多,按人口比例算萨摩藩的武士及武士家庭人口占总人口的26%以上,武士人口占比为当时扶桑各诸侯中的第一。 萨摩藩采用外城制、门割制等独特的兵农分离制,实际上很多武士还是“知行制”,也就是领有自己的领地。 而此时幕府及各藩普遍推行“俸禄制”,只有高级武士才是知行制。俸禄制的好处是武士脱离土地和土地上的领民,幕府和各藩藩政所能够深入管理领地,同时可以减少武士数量的增长速度,减少财政支出。 当时承平已久,扶桑各地的武士数量都有所增长,直到幕末的时候,幕府和各藩才拼命裁员——顺便说一句,这也是幕末的“志士”浪人那么多的原因之一。 岛津家的家臣也和其他诸侯一样分为城下士和外城士。城下士就是藩府直辖的武士,一般住在治所的城下町。外城士即乡士,住在农村,平时没机会到“城”里拜见家主和高级武士。 江户时代的“城”类似西洋中世纪的城堡,德川幕府规定“一藩一城”,藩主和高级武士住在“城”里,同时藩府也在“城”里办公。 岛津价的城下士包含:四个“一门家”,加治木、垂水、越前和今井,这四家的领地都超过了一万石;三十一家“一所持”,一所持的领地都至少占有一个乡;十三家一所持格,地位相当于一所持;十九家寄合(组头)和五家寄合并。以上都属于上士。 上士之外有“平氏诸士”,其中有七百六十家小番(马回役)、二十四家新番,这些武士家格都属于中级武士,“平氏诸士”的“下士”有三千余家的小姓组(徒士)、与力。 外城在天明年间改称乡,外城士即乡士,在萨摩领内共有一百十三个乡,乡的治所是“麓”,也叫“府本”,类似小型堡垒,有乡士年寄、横目和组头等藩吏,大部分乡士们居住在各自的庄屋(村子)之中,类似小地主。 虽然很多乡士都自己耕种土地,但其余的大量武士都脱离了土地,领民们要供养这些武士,造成了藩经济的窘迫和领民的生活困苦。 另外扶桑的耕地面积少,农业先天不足。后世扶桑国土约75%属山地丘陵地带,小规模的山间盆地及平原散布全国,山地面积占总土地面积比最大的地区是四国岛,为79.9%,其次是九州岛占64.8%、本州岛有63.6%、北海道最低为49%。 萨摩位于九州岛最南部,领地内没啥大平原,后世的介绍说鹿儿岛有兴盛茂密的森林和丰富的温泉,没说出口的是耕地面积少。 更为坑爹的是藩内土壤全部是为火山灰性质,适合旱田耕种,后世此地建成了著名的全国性蔬菜产地。可这时候扶桑的主要粮食作物是米,田租主要收的也是米。 现在这个时间点,萨摩藩的萨摩芋(甘薯)种的挺好,产量也高,但武士们都坚决以稻米为主食,藩经济又不好,强行种米的结果就是收成一直不好。 另外在萨摩藩领地,平时台风、暴风雨、地震等自然灾害也多。 总之,在江户时代这个农业以稻米种植为主的时期,萨摩藩的农业悲伤成河。 本来藩内的经济就不景气,但作为外样诸侯,早期幕府还不时对萨摩玩“大家来找茬”的游戏。各地诸侯作为臣子是要承担一些幕府的土木工程和水力工程的,幕府象征性地出一些人力、物力,各藩拿大头,承担主要的人力和物力。萨摩被幕府前后折腾了几次,然后元气大伤。 到了八代家主岛津重豪执政时期,重豪大力改善与幕府和诸侯的关系,他采用联姻战略来改善萨摩藩的外交处境。重豪精力过人,育有子女二十六人,于是他通过缔结政治婚姻来改善外交。他自己娶了御三卿一桥家德川宗尹之女为正室,之后将几个儿子过继给了中津藩、福冈藩、八户藩、丸冈藩—这些过继出去的儿子都成了以上诸藩的藩主。重豪还把女儿嫁入松平家、柳泽家这些幕府权门,重豪联姻的最闪光时刻是三女茂姬(1773年—1844年)嫁给十一代将军德川家齐正室(1773年-1841年)做了御台所(正室)。 按照惯例,德川家的幕府将军通常是迎娶五摄家或宫家的女性,迎娶外样大名之女的事情前所未有,而重豪利用把女儿送到五摄政之一的近卫家做养女的手段,完美地规避了这个问题。 但联姻同时给萨摩藩带来了很多的经济负担。江户时代中后期奢华成风,据说茂姬当时出嫁的队列从涩谷的萨摩藩下屋敷一直排到了将军的居所江户城,光是运送婚礼用品就花费了几个月的时间。 同时,重豪在执政期间也大力更新藩政: 重豪建立了藩校造士馆(1773年)、医学馆(1773年)、“吉野药园”(1773年)、后来改名为天文馆的明时馆(1779年)、“佐多药园”,这些教育和研究机构的建立花了很多钱,后期的运行更是一大笔长期投入。 为了改变萨摩武士在外界粗野好斗的印象和推进藩内的文治,重豪在萨摩鼓励各种游乐,引入京都风格的戏剧,组织艺妓公演、相扑比赛,同时鼓励藩士冶游并给予奖赏。 在此之外,性喜猎奇的重豪对于兰学也十分青睐,被称为兰癖大名。重豪和他的重孙子齐彬曾经一同见过兰国商馆的西博尔德医生。因为购买的兰物过多,重豪还特意建造了“聚珍馆”来收藏。 另外重豪的生活也非常奢侈。 江户后期著名的三个败家子是幕府十一代将军德川家齐、萨摩岛津家八代家主重豪、佐贺锅岛家九代藩主齐直。 德川家齐除了正室外有侧室十六人、妾二十三人,共有儿子二十八人、女儿二十七人。 锅岛齐直的丝绸衣服穿过一次就被扔掉,他放烟花能放一整晚。 这两位出名的败家子和重豪进行斗富比赛,结果输掉了,输掉了…… 将军家齐以奢侈成性而扶桑闻名,连他也对重豪的奢侈甘拜下风。有一次他羡慕地对茂姬说“我真想过公公那样的生活啊”。 重豪的对外联姻的费用、内政投入、个人收藏和奢侈生活花费全部来源于借贷、通过那霸非法走私和对藩内武士和领民的压榨。 1609年,萨摩岛津家出兵进攻那霸王国,强迫那霸王国接收“掟十五カ条”,夺取了奄美诸岛。之后,岛津家开始通过那霸进行与中华民间商人的走私活动——当然这是德川幕府法令不允许的。 天保二年(1831年),据说萨摩岛津家的总外债已经达到了金五百万两的天文数字,因此重豪不得不进行藩政改革。天保三年(1832年)他提拔下级武士出身的五十六岁的调所广乡(1776年—1849年)为萨摩藩家老全权负责财政改革事宜。调所是萨摩藩第一个下级武士出身的家老,消息传出举世皆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三十三章 谚云立于路头 调所广乡生于1776年,卒于嘉永元年(1849年),名前是广乡,通称笑左卫门。 广乡的亲生父亲川崎主右卫门基明是城下士中的下级武士。广乡是末子,被过继给了无子的下级武士调所清悦为养子——调所清悦是负责奥中茶道的下级藩士。 1798年在江户的萨摩藩邸里当了一名小纳户(藩主侧用人),从此被隐居的大殿樣岛津重豪注意,重豪随后提拔他为茶道头。 1808年岛津重豪重掌藩政,九代家主齐宣被迫退隐,十代家主岛津齐兴继位,但实权仍掌握在重豪手中。 调所熟悉民政、言辞便给,更重要的是他平时意气飞扬、不怕困难,所以重豪对他越来越看重,升职他为“使番”负责传递家主命令、巡查事务。 1827年重豪发布向全藩征求财政改革建议的命令。在诸多的建白书中,调所笑左卫门广乡的策论最对重豪的胃口,于是他被提拔成町奉行。 两年后,重豪又把调所的职位改为御侧用人役、御两隐居样御续料挂。 御侧用人役是家主身边的官员,职责类似秘书,负责藩政所和家主之间的沟通。 御续料挂是负责财务的大管家,两隐居是指隐居的两代家主重豪和齐宣,御两隐居样御续料挂就是隐居的两代家主的对外大管家。 从此调所成为岛津重豪最信任的官员,重豪称他为“我的眼睛”。 萨摩藩到文政末年(1830年),百事皆废,藩吏欠薪最长者达十三个月,连“参觐交代”几乎都无法进行,重豪对藩财政的状况很苦恼,准备改革藩政,命令调所为改革准备一些资金。调所向藩外的商人求助,但萨摩藩的困境已为广大商人所知,从事“大名贷”的商人都因为萨摩藩拖欠还款而不愿继续借款,甚至连门都不让调所进。 当时有个对萨摩藩比较友好的商人叫出云屋孙兵卫——出云屋是他拥有的店铺名称,商人没有苗字,所以称呼大商人都是店铺名加名前。 调所与孙兵卫见面后,百般恳求无效,便脱衣露出上身,拔出怀剑(类似于随身匕首),表示“您不帮忙的话我无法向主公交代,就只好切腹谢罪了”,孙兵卫无奈之下找了五个商人为萨摩藩凑了一笔钱。 当时家主重豪对这五名商人发出感叹“时至今日,谚云立于路头,而我今日的境况,却无立所而寝路头哟!”可见当时萨摩藩的窘迫。 接近走投无路的重豪对调所大为满意,他对调所承诺“只要你能完成三件事就会被提拔为家老”。三件事分别是: 第一件事:从天保二年(1831年)之后的十年内让萨摩藩有金五十万两的储蓄; 第二件事:萨摩藩原计划要有一笔常备金来应付突发事件,但因为藩财政一直入不敷出,一直未能实现,现在要完成此事; 第三件事是要将萨摩藩成立以来的所有债务全部还清。据说此时萨摩岛津家的总外债已经达到了金五百万两的天文数字。 “大変ですけどなんとかしましょう”,这就是调所的回答,意思是“虽然很辛苦,但还是想办法吧”。 本来的承诺是“先解决问题再提拔调所当家老”,但藩经济的恶化导致了很多连锁反应,变成了除了调所之外没有人敢承诺完成重豪的要求,而且调所主持的改革受到抵制,根本推行不下去,最后的情况变成了“先提拔调所当家老才能解决问题”。 重豪一辈子不服软,此时他已经是八十七岁的老人了,从十岁继位以来,重豪经历了众多风雨,风光了一辈子,老而弥坚、老而弥辣,他通过协调、威胁和画大饼,终于统一了上士们的意见,天保三年(1832年)五十六岁的调所广乡被封为萨摩藩家老,全权负责藩内的财政改革事宜。 结果还没等到改革有起色,八代家主重豪就于天保四年(1833年)去世了。这时退隐的九代家主岛津齐宣五十八岁,文化六年(1809年)继位的十代家主岛津齐兴四十一岁。 当时萨摩藩财政已经破产,每年的收入都不够付欠债的利息的,没人敢接这个烫手山芋,而且调所的改革刚刚开始,藩内舆论一片支持,所以家主齐兴决定“仍然重用家老调所,继续之前的政策”。获得齐兴信任的调所继续推行他的改革举措。 家主齐兴继续任用调所做家老的一个首要原因是调所广乡去年刚当上家老就把萨摩藩金五百万两的外债问题解决了。 当时根据外债总额萨摩藩每年要偿还金八十万两的本金及利息,远远超过年收入,只能靠借新债还旧债的办法应付,债务雪球越滚越大。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调所使用了诡计。他请大阪商人出云屋孙兵卫帮忙向各地的债主发出通知,称“新家老调所计划厘清岛津家的债务,请各位债主到鹿儿岛登记,先到先还”。 各地的债主们蜂拥而至,把凭据“証文”都带来了。新任家老调所广乡出面接待,以“债务实在繁多,需要一一登记核实”为由,将所有借据骗到手,重新登记过后,将借据放在一起,调所放了一把火就全部烧掉了,在场的商人全都惊呆了。 调所说“大家别怕,萨摩认帐”,然后将新的借据发给各个债主。新借据上的条款经总结就是“在几年内萨摩岛津家还款大约金两万两,剩下的债务一律改为二百五十年内还清,并且取消一切利息”。这就是赤裸裸地赖账,因为当时借款的利息很高,而且是以年为单位的利滚利计算(驴打滚式的高利贷),债主们损失巨大,群情激愤、鼓噪大喊、痛哭者众多,有人跑过去抓住调所的衣襟,声泪俱下的请求调所改写借据。 债主当然不满意了,继续吵闹,调所拿出太刀扔在地板上,威胁说:“借据是一字不能改的,谁有不满就拿刀把我砍了吧”。商人们闹了一天,最后含恨离去。 调所派人通知藩内的债主,“只要同意条件,我就回报以提拔一人当武士”,藩内的商人借款金额比较小,而且身家性命都捏在调所手中,就都同意了这个条件。 至于藩外的欠款,多数为大商人,调所鞭长莫及没办法,大坂的商人告到了大坂奉行所,江户的商人告到了江户奉行所。 此时重豪还活着,当时在位的十一代幕府将军德川家齐是他的女婿,而且重豪通过联姻势力很大,他还派人重金贿赂当时的各位老中和幕府高级官吏,所以两处奉行所的官员百般推诿,因为原来的借据都被调所一把火烧掉了,官员们以“证据不足”迟迟不宣判,最后舆论哗然,幕府下令呵斥了萨摩藩,萨摩藩又献给幕府重金,于是打了半天嘴皮子官司后,作为中间人的大坂商人出云屋孙兵卫被作为主要责任人关押起来,调所广乡毫发未伤,萨摩藩也安然无恙。 后来出云屋孙兵卫被发配到萨摩的海岛,当时是十代家主岛津齐兴当政,齐兴赐给孙兵卫武士的身份,他改名为滨松孙兵卫。 这样,萨摩藩就摆脱了巨额外债的压力。 萨摩藩赖账事件发生在1832年到1833年之间,有了萨摩藩做开路榜样,1838年至1839年佐贺藩也效仿“先贤”,佐贺藩债务处理代表锅岛茂真也签订了同样的还款条件,“大坂的债主同意将债务的四分之三作为献金,而在五年内回收四分之一;江户的债主同意免除二成到五成的欠款而在五年收回剩余部分;长崎的债主同意佐贺藩在七十年内逐步还款。” 之后,1843年长州推出了“三十七年赋皆济仕法”。 当时是“天保凶作”(1833年—1839年)肆虐的时候,整个扶桑都闹饥荒,一揆起义不断,幕府和各藩财政都出现了大问题,大商人都受到了压制,所以萨摩岛津家侥幸逃脱了惩罚。 调所广乡主持的萨摩藩“天保改革”的其它内容有: 一、奖励国产。 设立“三岛方”,严管三岛(奄美大岛、德之岛和喜界岛)的黑砂糖专卖。据说天保元年至天保十年,产糖一亿二千万斤,值金二百三十五万两。萨摩藩的特产黑砂糖,为藩经济恢复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也缓和了萨摩藩与商人之间的关系。 此外,尝试种植烟草、油菜籽、芝麻、香菇、郁金香等等,投资稻米、陶瓷、生蜡、蔬菜、棉花、朱粉、中药、牛马、胡麻、纸张、硫磺、樟脑、萨摩芋、黑豚、芋头烧等生产,并对有名的特产都实行专卖制度,积极参与大坂的各藩商品交易。 二,扩大原有的那霸走私。 调所主持下,萨摩藩建立了“虾夷地(北海道)—金泽—鹿儿岛—那霸”的走私路线,从虾夷地收取俵物(海参干、鱼翅和鲍鱼干)和萨摩的银、铜及其它特产运到那霸换取中华商人的丝绸、药材、染料等特产,大发横财。 三、制造劣币。 据说在调所主持下萨摩藩私设造币工场,铸造含银量不足的劣币,整个幕末时期萨摩铸造的各种劣币价值金二百九十万两。 四、厉行节约。 在家主齐兴的支持下取消了岛津重豪的多项政策,精简官员,规定除了水利建设、道路桥梁维护等支出外,其他费用一律消减。严禁藩内公务宴请,官方的节日庆祝活动也一律取消。同时减少江户的萨摩藩邸规模,削减外派人员,降低参觐交代的费用。 五,田租的收取方式从检见法改为定免法。 检见法是根据每年的收成制定田租的征收数量,定免法是也就是平均过去五年或十年的收成定下今后五年或十年的地租。 调所在1832年开始主政,之后发生了天保凶作(1833年至1839年),定免法给乡士和农民带来了很大的伤害,不断外逃,甚至有乡士抛弃武士身份全家外逃的现象。 六,严格处理各种贪污行为。 调所执政以前,萨摩藩的税务官经常多收田租和各种杂税,调所上任后对此严加查处,减轻了农民和町民的负担。 七,学习西洋兵制,购买新式武器,设立军工厂,尝试制造新式火枪和西洋火炮。 经过改革,萨摩藩的财政收入迅速扭亏为盈,天保凶作结束后经济迅猛发展,传闻到1843年萨摩藩的储备金已高达到金二百五十万两。 但调所执政行事严苛,有时不考虑实际情况一律高压,做法实行一刀切,这点和佐贺改革大为不同,为了完成调所制订的目标,藩所、诸分家和各乡不得不采取一系列减薪和加税的措施,这使下层藩士和百姓全部陷入生活困境。 大久保家的困境也与此大有关联。讽刺的是,日后大久保利通在维新政府的执政风格与此时的调所广乡一般无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三十四章 三棱镜和萨摩芋煎饼 调所广乡建立的“三岛方”,严管三个岛上的甘蔗种植和收获,手段严酷,当地岛民称之为“黑糖地狱”。三岛方将砂糖生产份额分配到每家每户,各种规定非常详细,如何种植、如何熬制都有规定,因为份额太高,岛民被迫拼命劳作。一旦岛民犯错就会被施加肉刑,连小孩子吃砂糖都会被惩罚,又因为岛民只能种植甘蔗,粮食全部靠萨摩藩提供,而砂糖只能专卖给三岛方,岛民根本无法从砂糖生产中收益,因此岛民生活困苦不堪。 大久保利通日后的执政风格有类于此。对此,直秀颇有微词。据说人的思维方式是青少年时期开始养成的,所以直秀对和大久保的交往颇为期待——直秀未经风雨,头脑里将未来掰直的想法颇多。 大久保一藏看起来身体颇为单薄,沉默寡言,但眼睛非常明亮,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让人不敢小窥。 直秀拜见了大久保夫人,和一藏互相见礼。之后直秀将和西乡说过的话又复述了一遍,希望一藏也能帮助传达对伊藤先生的道歉。 “一切交给吉之介就好了”,一藏颇不以为然。 “好的,看吉之介安排,让一藏陪吉之介一起转达。”,大久保夫人是个很温柔的人。 扶桑陌生人之间交往时气氛是很拘禁的,说完之后屋敷里沉寂下来,直秀只好提出告辞。 走之前,直秀问一藏“我要到西乡家教孩子们一点实用的兰学,请问一藏君要不要一起来?”一藏今年才十三岁,好奇心也很重,和母亲打了声招呼就带着妹妹和直秀走了。 直秀是一个人来拜访大久保家的,三个同伴一大早就被他打发去买东西了。到了西乡家,院子里很热闹,一群人围着新运来的石磨嘻嘻哈哈。 石磨在扶桑早就有了,扶桑的抹茶就是用石磨研磨的。另外和果子很多都是米粉做的,奈良时代开始流行的唐果子─索饼、馎饦、馄饨以及江户时代流行的荞麦面、面条等是用各种面粉做的,只是扶桑以米为主食,农村的麦子等都是以麦饭或麦粥的形式食用的,因此石磨的需求不多。 另外在江户时代扶桑民间没有驴(当时驴是外来的珍惜动物),牛很珍贵,马主要是军用,而动力机械只有水力机械,主要用作水车,还有极少的一些水力机械用在纺织业做动力,单纯人力使用石磨很辛苦。同时手工做石磨不易,价格不菲。各种原因加起来,导致民间尤其是农村的石磨、碾子数量很少。 萨摩藩的茶叶产量很大,后世的茶产量仅次于静冈县,位居扶桑全国第二,本地的知览茶很有名气。因为制作抹茶要用石磨,所以鹿儿岛做石磨的石匠比较多,因此村田永敏他们才能在现场买的到。 虎之助、学次郎在江户枣屋帮忙做过小磨香油,正在指点木工在石磨上搭建一个架子,准备利用杠杆原理做一个吊起来的长木框,推磨的时候好节省人力。 看到一藏,围在旁边的西乡弟弟吉二郎和妹妹琴过来招呼,直秀顺手把玻璃三棱镜掏出来,给大家演示色散的现象。 玻璃三棱镜是从兰国商馆德弗里斯医生给的兰书中找到的,估计是赠送的礼物,当时直秀随手装在行囊里,后来给几个学生讲解《光学》的时候拿出来做演示道具。 太阳光被三棱镜分解成七色光多有意思啊,直秀给大家演示,老人和孩子们都兴致勃勃地围观,直秀趁机给大家科普光学。 过了一会,直秀把三棱镜给孩子们自己实践,然后单独和一藏聊起了兰学。 一藏年纪不到十五岁,还没有进入造士馆学习,所以对兰学了解不多。但家主重豪秉政颇为喜好兰学和兰物,花了不少钱,萨摩藩穷困,很多武士都归咎于重豪,殃及池鱼,下级武士对兰学普遍反感。一藏父亲说起兰学、兰物时又爱又恨的样子反而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直秀给一藏介绍,“兰学不单指兰国人的学问,还包括了整个西洋人的学问。而其中也不免良莠混杂,其中有用的学问,西洋人称之为科学”。 直秀解释说,西洋人格物致知得到的有用知识就是“科学”,有的兰学书是科学,有的不是。 伟大的奥匈帝国学者卡尔波普尔(1902年—1994年)还没出生,直秀只好说某位西洋学者说“一个理论的科学地位的标准是它的可证伪性,或可反驳性,或可检验性。”也就是科学本身是可验证的、也是可以被反驳的,更是可证伪的。 这句话给一藏的杀伤力太大了,当时他就懵懂了,“啥,兰学者说有用的知识是可以被验证的,这个我懂;可以被反驳的,这个能被反驳的还能是正确的么?后面还有可以被证伪的,学了兰学然后有一天突然就发现所学的兰学是错的,这都是什么鬼东西?” 关于波普尔的“可证伪性”到底是什么含义,后世都没有统一思想,何况现在的一个孩子,混乱是必须混乱的,如果大久保不混乱的话,直秀就得赶紧问他一句,“您穿越过来的时候三环的房价涨到多少刀了?” 波普尔同时指出,“由于一个理论的信息量、精确性和普遍性均与理论的可否证度成正比,因而可否证度就成了衡量科学理论的标准”。 下面直秀开始给一藏猛灌私货。 关于可证伪性有两种解释: 第一种是,可证伪性是说科学结论必须有逻辑上的反例的存在,而“逻辑上的反例”经证实是错的,从而证明了科学结论的正确性。 第二种是,在承认第一种解释后,可证伪性还可以延伸为“所有的科学结论”最终都会被发现不适用的场景,从而建立起更加完善的科学理论。 第一种解释的例子很好找,例如“直秀比一藏长得高”,确实,十八岁的直秀现在目测是比十三岁的一藏身材高,第二种解释的例子更简单,“一藏长大后比直秀高”,因此前面的结论“直秀比一藏长得高”可以被证伪——据说大久保成年后身高178cm,直秀还真不一定长得过他。 听到直秀说他能长高,一藏开心的笑了,这是直秀第一次看到大久保的笑容,终于有了孩子气,不再像个木偶。 至于“可验证性”,直秀也举了个例子,“直秀比一藏长得高”,我们站在一起不用尺量就能看出高矮,验证“直秀比一藏长得高”。 “可反驳性”的例子是,对“直秀比一藏长得高”的对立结论是“直秀比一藏长得矮或两人长得一样高”——科学理论必须有对立结论的存在。 聪明人最“好骗”,因为聪明人会试着按他人的思路思考为什么。一藏觉得自己对兰学有了概念,不再是模模糊糊的印象了,他有点高兴。 一藏觉得兰学的思考方式很怪异,但也很有趣,他让直秀再举几个兰学的思考方法。直秀就给他讲解了“反证法”和“逆否命题与原命题同真或同否”。 反证法是一种间接论证的方法,也称“逆证法”,是通过断定与论题相矛盾的判断(即反论题)的虚假来确立论题真实性的论证方法。 反证法的论证过程是“首先提出论题:然后设定反论题,并依据推理规则进行推演,证明反论题的虚假;最后根据排中律,既然反论题为假,原论题便是真的”。 反证法在数学中经常被运用,“正难则反”——正面证明不了,那就从反面论证。 直秀举的例子当然是著名的欧几里德(约前330~约前275)对“素数有无数个”的精彩反正。 质数是指在大于1的自然数中,除了1和它本身以外不再有其他因数的自然数。 需要证明“素数有无数个”。 古希腊数学家欧几里德在他的不朽著作《几何原本》里给出的反证法如下: “素数有无数个”的反命题是“素数的数量是有限的”。 因为“素数的数量是有限的”,所以可以按从小到大列出所有的素数,2,3,…..,n,其中n是最大的素数。 数m=2x3x5x7x11x……xn+1,m是所有素数相乘再加1得到的数。 因为所有除了“1”之外的自然数都可以被某个素数整除,而m显然不能被任何素数整除,根据素数的定义,所以m是新的素数。这一结论和“素数的数量是有限的”是矛盾的,因此通过反证法证明了“素数有无数个”。 一藏听的晕晕乎乎的,因为直秀讲的有很多概念,比如“素数”他就没学过,但他天生聪明,居然也听懂了。听懂了之后,他感觉非常有意思。 直秀看他懂了,就继续讲“逆否命题与原命题同真或同否”。 原命题为“若a则b”,那么它的逆否命题为是“若非b,则非a”。在原命题中“a是条件,b是结论”,在逆否命题中“非b是条件,非a是结论”。 直秀给一藏举了个例子。 例如原命题是“现在是冬天了,所以天气冷”,条件是“现在是冬天”,结论是“天气冷”,那么原命题的逆否命题是“天气不冷,所以现在不是冬天”。恰好此时临近中午,天气比较暖和,因此直秀说逆否命题不真,那么原命题也不真,“现在是冬天了,所以天气冷”这个认识有错误,应该说“冬天天气经常很冷,今天这个时段恰好也很冷”。 一藏点头表示明白了。直秀就给一藏讲解如何证明“逆否命题与原命题同真或同否”,不一会大久保就吐了。 直秀忍着笑,赶紧给大久保倒茶,让他缓一缓再想。 直秀又返回头给一藏讲“逻辑三段论”——“以一个一般性的原则(大前提)以及一个附属于一般性的原则的特殊化陈述(小前提),由此引申出一个符合一般性原则的特殊化陈述(结论)的过程”。 正在直秀谈性正浓、一藏昏昏欲吐的时候,一藏的妹妹跑来给了一人一个热乎乎、香喷喷的萨摩芋煎饼,玉子、木鱼花、葱花、味增和甘薯粉混合起来的香气分外诱人,小女孩还让他们赶快去喝好好喝的春雨味增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三十五章 路遥知马力 虎之助、学次郎做主力,永敏和隆永弟弟吉二郎帮忙,老爷子龙右卫门带领人围观,早就把石磨装好了。 一群人在虎之助、学次郎带领下,开始制作萨摩芋粉。 一种制作甘薯粉的步骤是: 将萨摩芋洗干净后去皮,切块后用木棒捣成糊状,之后将糊状物放在木盆里加水用手将淀粉揉出,也可以用木棒不停搅拌,不断换水直到水不发浑为止,置换出来的含淀粉的水经粗棉布过滤后放入木桶或木盘,静置半天或一天,之后淀粉沉淀,上层是水下层是淀粉,捞出晾干,夏季一天即可晾干,冬季可加热烘干,粉碎研磨,就制成了萨摩芋粉。 这次时间不够,用的是精简步骤,将萨摩芋的糊状物简单过滤后直接用来摊煎饼。扶桑现在没有“煎饼鏊子”,早晨买石磨的时候,村田永敏顺路让铁匠做了一块铁皮、让木工用两片竹子做了一个耙子,此时将铁皮架在七轮炭炉(此时流行的一种简易小炉子)上,生火之后就开始摊煎饼。 在铁皮上摊好糊糊,稍后打上卵(鸡蛋),再用木勺加上一点味增,用竹耙子摊均匀,放上木鱼花、葱花,直秀的两个学生在江户常做煎饼号称熟手,动作麻利,不一会就大功告成。因为不是甘薯粉做的面糊,卖相不佳,但大家没吃过煎饼,所以也无从对比。 孩子们一手托着盘子,一手抓着煎饼,吃得眉飞色舞。 西乡夫人把孩子交给女仆,接手了煎饼制作。虎之助、学次郎带着永敏和男仆熊吉开始做春雨(粉丝)。 说起来,因为穷过,在直秀教育下虎之助、学次郎一点也没有武士子弟的架子,腹有诗书气自华,做这些事情态度自然,西乡家日子平时也不富裕,一大家子人也不排斥自己动手。 粉条、粉丝是中华的食物,古代被称为粉条、线粉,据说还曾被称为“面条”(后世的面条在古代被叫做汤饼、不托、水引、冷淘等)。粉条于唐朝(618年—907年)时传入高丽后被称为唐面。 粉条在镰仓时代(1185年—1333年),作为禅宗斋饭的一部分传入扶桑,当时的原材料是绿豆。可能是因为制作起来比较麻烦,并没有传入民间。 直到明治初期的时候,扶桑重新从中华引进了“粉丝”制作方法——漏瓢式工艺流程,又称“落下式制法”,将搅拌好的芡糊通过压力从细洞里垂落,像白线一样落进热锅变成淡黄色的粉丝或粉条(根据孔的大小和形状),之后经过凉水降温被捞起捋顺、冷却晾干。 因为绿豆粉丝颜色洁白光润并呈半透明状,坠落时很像春天淅淅沥沥的小雨,所以粉丝在扶桑被称为“春雨”。 正常应该用甘薯粉来做芡糊,但这次是直接用甘薯鲜糊来做粉条,所以制出的粉丝质量不佳,但其它配料好,孩子们还是吃“太平燕”吃得笑眯眯。 明朝嘉靖年间,福建浦城县的一位厨师发明了名小吃“扁肉燕”,因为扁肉燕经常与煮鸭蛋一起食用,福州话里鸭蛋与“压乱”、“压浪”谐音,寓意“太平”,当时人为了讨吉利称之为“太平燕”,因为“燕”与“宴”同音,所以也叫“太平宴”。 太平燕在明治时期传入扶桑,最开始在长崎、福冈、熊本一带流传。 中华的太平燕类似肉丸子汤加煮蛋,扶桑的太平燕被魔改成风味汤粉加煮蛋,高档的扶桑太平燕是白菜、红萝卜、猪肉片、花枝、虾仁、鱼板、高汤、粉条加煮蛋,低档的扶桑太平燕就是蔬菜汤粉加煮蛋。 中华的太平燕的精华是肉燕,但在扶桑被魔改取消了。 肉燕的燕皮是用猪后腿精肉剔去肉筋和骨膜,切成细条,捣成肉泥,加入甘薯粉和清水,精心做成薄片,再敷上薄薄的甘薯粉。略干为鲜燕皮,继续晾干为干燕皮。肉馅选用精猪肉、虾米、紫菜等,剁成肉酱,加少许酱油、葱白调味。包馅前,用刀将燕皮切成小块,取燕皮包肉馅成石榴状,成品称为肉燕。 这次,虎之助、学次郎做的是海鲜汤粉加煮鸡蛋,孩子们第一次吃,感觉非常美味。 现在,扶桑武士家里的规矩很重,比如家主要先动筷子其他家人才能开饭,但西乡家家主吉兵卫奉公去了,老爷子龙右卫门心肠软、溺爱孩子,所以等直秀和一藏过来,只看到一圈人吃的性高采烈,要不是一藏妹妹还挂念哥哥,直秀和一藏连汤都喝不上。 热闹过后,一藏对直秀也不再是开始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他告诉直秀,隆永下午回来后他会和隆永一起拜望伊藤先生。 吃饱喝足之后,大家各自回家休息,吉二郎、琴都恋恋不舍,直秀说下午我们一起做粉丝春雨才顺利脱身。 果然,下午隆永和一藏一起拜见了伊藤先生,经伊藤先生同意,直秀又前去专门道歉了一次,事情得到完美解决。隆永觉得还了直秀的人情,一藏却说直秀恐怕是另有打算,但直秀从不问萨摩藩的隐私,他也说出直秀有什么打算。 接下来几天,直秀每天下午都拉着隆永和一藏聊兰学,村田永敏陪坐,另外两个学生轮流带着孩子们用石磨做豆浆、豆腐、干豆皮,还买了麦子做面粉,有了面粉就可以做豆包、刀削面、包子、饺子,反正大家玩的不亦乐乎、吃的兴高采烈。 扶桑的豆腐也传自中华,有说是奈良时代(710年—794年)传入的,有说是镰仓时代(1185年—1333年)传入的。现在扶桑民间普遍茹素,所以豆腐是美味,一般人平时都吃不起,另外面粉价格也很高,砂糖价格也不菲,造成和果子、唐果子价格很高,民间过年时拿三个豆包当礼物就是重礼,这你敢信? 尤其是直秀亲自做了日后大名鼎鼎的麻婆豆腐,欢喜之余大家差点没把舌头咬下来。此时扶桑的花椒产量很少,作为药材使用,民间很少食用。麻辣这种感觉不试不知道,试了都想要。 隆永和一藏年纪虽小,却也是少年老成的人物,直秀一般人等有意照顾西乡家,隆永感觉有些不安。 吉兵卫虽然作为家主,但性格有些懦弱,隆永元服之后家里的重大决定都是西乡夫人和隆永商量后决定。隆永几天后终于按捺不住,当众询问直秀,“直秀君过于破费了,隆永受之有愧,不知如何才能报答?” 直秀喝了口茶,看到一藏不动声色但眼里放出光来,村田永敏稳如泰山,不是他报答他才不管,直秀的两个学生正在院子里和孩子们玩耍,西乡一大家子都在院子里,屋敷里只有直秀他们四人。 “子曰: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直秀没有正面回答,只说“孔子说有好的朋友和坏的朋友,时间长了您就知道我是哪一种了。” 直秀也不敢太逗隆永,因为隆永是受益方,怕他过于敏感,万一弄巧成拙就不好了,他赶紧解释: “我从江户游学出来,看到的东西让我吃惊,农民面色如土、骨瘦如柴,武士面有菜色、衣着破旧。天保凶作已经过去了四年,我觉得不仅仅是天保凶作的问题,是以前有问题大家没发现,现在集中爆发了出来。” 直秀又对隆永详细解释,“我们这几天讨论了《国富论》、《人口论》,扶桑的人口在六、七十年前到现在都不增长了,我看各藩都在开发国产,希望通过商业来振兴藩的经济,可扶桑就这么大,如果其它农作物种的多了粮食产量就少了,遇上天灾恐怕还会出乱子。但不开发国产,各藩的经济又不能脱离困境,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办?” 隆永和一藏对视了一眼,一藏回问直秀“你认为应该怎么办”。 直秀说,我现在只知道三个办法: 第一种办法:各家开发国产不能占用粮食耕地,耕地条件不好的藩,由幕府协调将外藩的稻米输入。同时像我在这里做的一样,把杂粮加工成可口的食品,扩大整体的粮食产量,比如萨摩芋做成春雨,杂粮磨成各种面粉,这样武士、平民都也爱吃,不同的种植环境种植适宜的农作物,例如鹿儿岛的土地适合旱地耕作,那就不要勉强种稻米,我看本地应多种萨摩芋、多种麦,然后做成粉丝、粉条和面粉,和外藩交换稻米就挺好的。至于各藩的经济,也只能靠开发国产,慢慢缓和。 第二种办法:各家放手经营国产,国产多了,价格自然下降,粮食价格自然上涨,大家就会又回头种粮食,但这个前提是今年幕府发布的法令不会变。 今年幕府发布法令:解散特权行会“株仲间”,各藩国运往大坂、江户的物产不必通过特权商人。同时允许农村商人和农民自行买卖物产,不受特权商人限制。 德川幕府曾经要求各诸侯效仿幕府的法令治理藩政,但是当时说的是政治上的法令,对于经济上的法令没做硬性要求,因此各藩在藩内有很大的经济自主权。 现在各藩经济不好,对外都普遍实行商品专卖制度,有的藩是什么商品都专卖,有的藩是大宗商品专卖,但基本上对赚钱多的商品各藩都实行专卖。 各藩的特权商人不一定直接隶属于某藩,也可能是住在幕府大坂、江户和京都的商人,他们也可能在各藩购买了商品专卖权,有些大商人还同时获得某种商品的幕府特权许可和藩特权许可。 以前是各藩专卖商人只能各自将商品卖给幕府的专卖商人,然后幕府的专卖商人再卖给需要的各藩商人,不准各藩商人直接交易,幕府的特权商人经常利用特权低买高卖。但今年幕府把这个口子放开了。 未来在嘉永4年(1851年),幕府下令恢复特权行会“株仲间”。 第三、其它办法。 其实就是开国,开展对外国的贸易,大量进口粮食。但幕府现在是锁国政策,直秀不敢说。 隆永眼前一亮,因为鹿儿岛和长崎都在九州岛,所以他也想到了第三点就是开国贸易。 后世研究表明,扶桑处于环太平洋火山地震带——地球上90%的地震以及81%最强烈的地震都在该地带上发生。在扶桑地震可谓家常便饭,几乎每天都有导致房屋摇晃的小地震(整个扶桑范围内,不是某个地方天天地震),较大的地震平均3年就要发生1起。地震、台风等自然灾害占全世界的20%,重大自然灾害约占全世界的16%。 因为扶桑天灾太多,所以日子过的很苦,德川幕府的锁国政策在当时看来可能是确有原因,但从历史看来,未来扶桑的粮食一直依赖进口,长期锁国是不可行的。 隆永想说什么,直秀抬手阻止了,因为开国可不是现在他们有资格讨论的。 “这两天我还给两位介绍了《堀式农术》、《堀式稻田产鲤》、米国式风车,其它的扶桑语版本的兰书我会在翌年陆续送来,请两位在鹿儿岛推广,不求一时,但求一世”,直秀深施一礼,隆永和一藏肃然回礼,从这时起,三个人的恩怨整整纠缠了一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三十六章 拉面作战大失败 直秀在鹿儿岛的主要目的就是结交隆永和一藏,任务完成,直秀开始准备回程。他请西乡家主吉兵卫帮忙找船,此时已经是霜月(十一月)中旬,恰好萨摩藩有商船要在新年前送一批货物给江户的萨摩藩邸,直秀和船主约好四十枚金小判的费用,两天后随船出发。 接下来的两天里,直秀请隆永、一藏做导游在鹿儿岛到处游玩,人多热闹,他还特意邀请了隆永的弟弟妹妹和一藏的妹妹陪同。 直秀是幕府武士,隆永不敢带他去萨摩藩紧要的地方,樱岛此时还与陆地分离,直秀嫌麻烦没去,因此两天内就待在鹿儿岛的城下町品尝美食、欣赏音乐。 未来著名的城山展望台,现在还没有踪影。城山山这个可以有,欢迎以后来品尝。 山药糕是鹿儿岛具有代表性的和式点心,未来在扶桑也是全国屈指可数的名点心。山药糕以优质萨摩芋、粳米和砂糖为材料,制成后的山药糕有红薯的清香和独特的口感,口味独特,作为土特产深受欢迎。 作为肉食动物,直秀对黑猪武士仰慕已久,但可惜的是,现在只有烤黑豚肉,火山灰烧烤做的也挺好吃,但直秀还是颇为遗憾。 在未来,黑猪武士是鹿儿岛人气炸猪排店黑かつ亭的招牌料理,有着可爱的外表,在instagram上也经常有人分享,备受女性喜爱。不仅仅是外观,其味道也相当有吸引力。面皮中加入糯米,口感非常有弹性,配上装得满满得黑猪肉馅,用竹炭烘制而成,充分发挥出鹿儿岛黑猪的原味肉汁味道。 未来在鹿儿岛,和牛料理也非常受欢迎,但现在牛是非常珍贵的农用牲畜,据说十年后米国黑船来访,幕府上下战战兢兢,能答应的都答应了,但米国人提出要吃牛排,被幕府官员言辞拒绝了,难得硬气一回,也可见牛在此时的珍贵。 鹿儿岛的海鲜也不错,除了刺身的吃法,炉端烧也很流行,就是在室内建造大沙盘,点上篝火,把海鲜串上竹签插在沙盘周围烧烤,再佐以美酒。但大家吃的太多,只好敬谢不敏了。 现在没出现的鹿儿岛美食还有鹿儿岛拉面、甘薯奶油蛋糕、免烤红薯蛋糕、萨摩巧克力薯片、巧克力黑糖和牛奶果酱。 扶桑拉面的起源不详,但第一家本土拉面店的店主是尾崎贯一。他曾在海关供职,1910年退休后,他从中华街雇了十二个中华厨师,在江户浅草开起了一间中华料理餐厅“来来轩”。除了拉面,餐厅也卖云吞、包子、烧麦等广东点心,但真正让它载入扶桑史册的,却是拉面。 未来在鹿儿岛,拉面店多得只要在马路上走走就随处见到。每家拉面店都有自己的招牌味道,面也有极细面和卷面等多种选择。鹿儿岛拉面的魅力是汤,由特产猪骨头煮出的“猪骨汤”,看起来很油腻,但却格外的清淡而富有营养。 萨摩巧克力薯片很特别,是用鹿儿岛当地产的“黄金千贯”番薯制成的薯片,在外层淋上可可含量52%的巧克力,与番薯薯片完美搭配,深受游客的喜爱。 巧克力黑糖,以永久屋的最为著名。它是由奄美大岛特产的黑糖和富含多酚的巧克力融合在一起的产品。常规产品有四种,除了黑糖巧克力,还有使用雾岛有机栽培抹茶的黑糖巧克力、唐皮岛黑糖巧克力,以及使用屋久岛海盐的黑糖巧克力,各种各样的素材焕发出不同的味道。此外,它是一种比较不容易溶化的巧克力,所以无论是户外活动还是普通旅途,都是深受欢迎的随身物品。 牛奶果酱是鹿儿岛代表性观光酒店城山观光酒店的特产,从一发售就备受欢迎,还被多家媒体争相报道过。采用鹿儿岛特产知览茶的牛奶果酱,在抑制住茶的涩味的同时,将茶叶的味道和牛奶的甜味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而种子岛产的安纳芋突出了甘薯原本的甜味,并且给了人一种入口即化的感觉。牛奶果酱是让人即使在家里也能感受到住在城山观光酒店里满满的幸福感的一种果酱。 不得不说的鹿儿岛特产有黑砂糖、黑豚、萨摩烧(陶瓷器)、萨摩切子、萨摩芋、黑醋、樱岛萝卜、佛檀佛具、干制鲣鱼、蛋鸡等。 此时,萨摩藩几乎垄断了扶桑的黑砂糖出产,九州岛和四国岛也有部分黑砂糖生产,但都被萨摩藩高价买走,用来保持垄断。 萨摩烧是萨摩生产的陶瓷器,分为“白萨摩”和“黑萨摩”二种,白萨摩外表是象牙白色,表面有规则、细腻的蛛网状裂痕,有花瓶、香炉、茶具等种类,黑萨摩是质地黑色的日用制品陶瓷器,比如盘子、碗。萨摩烧的技术源自十七世纪初期从高丽掠来的陶瓷业者。 鹿儿岛的黑醋是古法酿造,用一个个大陶壶放置在户外,里面放入优质蒸过的米、米曲和地下水,日晒雨淋,在多变的环境中自然熟成。其中最有名的产地是福山町。未来最出名的黑醋来自“坂元酿造”,其口感分外清新温醇,外观呈琥珀色。 现在的萨摩切子(玻璃制品)还没有出现,按时间计算,萨摩藩才开始制作普通玻璃瓶子,要等到十一代岛津家主齐彬1851年继位之后才有重大技术突破。未来的萨摩切子驰名扶桑,是结合了中华的镀玻璃技法以及欧罗巴的琢磨技术制成的精致优雅的高级玻璃制品。 因为吃的太饱,大家一致同意取消观看萨摩琵琶表演。 在未来,萨摩琵琶表扬在全世界都有一定的名气。 萨摩琵琶全长约91厘米,形似乐琵琶,与乐琵琶相比,它的颈比较粗,上端龙虾尾的部分比较大。特别是腹板呈现出高凸形,柱特别高,有四个,第一柱与上端(承弦)很近(约5厘米),因此与第二柱之间的距离很宽(约13.5厘米)。 安土桃山时代(1573年—1603年),萨摩岛津家家主忠良为了教育子弟,命盲僧渊胁寿长院创作了一批以宣扬道德为内容的琵琶弹唱作品,从此琵琶在萨摩藩得到了广泛流行,其流派成为萨摩琵琶流。未来在明治维新政府成立后,萨摩和长州成为并立的两大门阀,萨摩琵琶也随萨摩高官传入东京,并逐渐向扶桑全国发展和普及。萨摩琵琶流派的特点是“注重内容,幽雅与悲壮并存”。 吃了也吃好了,玩也玩够了,最后两天除了直秀大家都很满意——直秀没吃到黑猪武士和鹿儿岛拉面非常失望,在西乡家自行研发,结果黑猪武士大获成功,而拉面作战大失败,制成的面条粗细不一,虽然孩子们没吃过,但都用怀疑的眼光看直秀,直秀的心灵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两天后,直秀四人登船离开鹿儿岛,隆永、一藏领着孩子们挥手道别,回船借着北风驶向长崎,至此,直秀一行人的第一次游学基本结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三十七章 我回来了 (本书首发于纵横中文网,地址:/book/l) 天保十四年师走(十二月),直秀三人回到了江户凑。游子回乡的感觉很难讲,也许是因为心态不同的原因吧,同样的树木,在外旅行的时候看起来有更多感触,或者是更赏心悦目或者是更令人烦躁,但在家乡看起来就只有理当如此的感觉。 这次游学从长月(九月)开始,到师走(十二月)归来,一共用了一百天左右,虽然离开的时间不长,但江户还是给人以微妙的不同感觉,仿佛变成了另一个江户,熟悉的景色和行人变得亲切多了,有些泥泞的道路也没有破坏大家愉悦的心情。 “我回来了”*3,出人意外的是崛家屋敷里居然有人,直秀拉开屋门,看到是学次郎姐姐英子正捂着嘴吃惊的样子。之后,隼人先跑出来,胜五郎紧紧地跟在后面,虎之助的母亲花子妈妈也笑眯眯地出现。 原来花子妈妈、英子知道直秀近期归来,所以今天特意过来帮助直秀打扫房间,隼人和胜五郎跟着帮忙,她们恰好等到了直秀。 “还是家里舒服啊”,喝着热茶,直秀发出了感慨。英子留下来照顾直秀,花子妈妈、虎之助、学次郎拿着行李和礼品先回家了,一边的隼人、胜五郎喜滋滋地摆弄直秀给他们带回来的旅行礼物。 过几天就是大寒了,现在正是江户最冷的时候,房间里的火盆烧的旺旺的,依然挡不住寒冷,但直秀的心里还是热乎乎的。无论走多远,只有这里才有记忆,这里才有家的感觉。 英子把房间打扫完毕,依依不舍地和直秀告别,直秀想了想,告诉英子给她的礼物是长崎的玳瑁簪子,已经被学次郎先拿走了,她才开心的离开。 直秀在屋敷里转了转,打扫的很干净,看样子花子妈妈、英子平时没少来。转回客厅,把隼人、胜五郎叫过来问问他们的学业,两个小家伙就开始吱吱唔唔起来。 直秀走之前把他们托付给舅舅竹前太郎,花子妈妈对他俩很好,吃穿不缺,按直秀的意见把他们送到了寺子屋,读书、写字、算盘上他们的成绩还不错,但在数学上,他们和老师有了争执。 直秀平时在家也给街坊们的孩子讲课,他讲的数学知识和此时的扶桑计数大不相同。扶桑沿袭中华的数字、筹算、算盘以及苏州码子,而直秀哪里懂这些,直接教的就是阿拉伯数字。 大约四千年前,地中海东岸的腓尼基人发明了字母表,希腊人和希伯来人都曾用字母表中的字母依次代表数字。大约两千年前,古罗马人创立了一套书写数字的独特方法:用i、2、3等来表示数字。 两千多年前,印度人首先使用了l、2、3……9这九个数字,公元8世纪前后,印度人又发明“0”。阿拉伯人将印度数字传到了西亚、北非和欧罗巴大陆,“阿拉伯数字”由此得名。 而中华在在距今三千年前的殷墟甲骨上,已有代表“一、十、百、千、万”的专门数字。后来,中华又创造了表示空位的符号“o”,它与“阿拉伯数字”中的“0”作用一样。之后筹算、算盘以及苏州码子相继出现。 扶桑全盘接受了中华数字的影响,使用中华的数字、筹算、算盘以及苏州码子。 中华在公元八世纪初就接触了阿拉伯数字,但没有流传开来。近代最早推广阿拉伯数字的是朱文熊,他在1906年出版的《江苏新字母》一书中,提出该书的数目字一律用阿拉伯数字。1908年,刘孟扬在他的《中国音标字书》中,专列设一个章节《文内带数目字写法》讲述书面语中阿拉伯数字的写法,做出了比较完整的规定。不过直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中华书刊改用横排之后,阿拉伯数字的使用才逐渐推广开来。 在直秀原来的世界,阿拉伯数字同兰学书籍一起传入扶桑,于江户末期至明治时期之后才开始被使用,被称为“算用数字”、“洋数字”。 至于扶桑的书刊改用横排的时间点,大规模出现横排要在二十世纪中叶了。 直秀听到隼人、胜五郎描述他们与老师争论阿拉伯数学的情形,不禁摇头苦笑。后来花子妈妈只好和寺子屋的老师商量,免除了两个孩子的大部分数学课程,只要他们会打算盘就好。 恰在此时,虎之助穿着新衣服过来招呼直秀去竹前家吃饭,直秀就熄灭了火盆,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家。 脱掉木屐,拉开房门,直秀一下子就笑了,原来舅舅竹前太郎正和中村正一、小岛茂、中岛黑夫四个人正在搓麻将。“我回来了”,直秀鞠躬后坐下,大家嘴里说着“辛苦了”之类的客气话,但手里依然没停,直秀很理解,麻将的魅力谁能抵挡。 隼人、胜五郎跑掉了,不知道是去厨房还是出门向朋友炫耀礼物。 花子妈妈给直秀端来一盏茶,跟他抱怨,“自从纪伊国屋利八送来麻将之后,这些家主就再也不去枣屋帮忙了”——直秀没敢说这麻将的制法就是自己告诉利八的。 竹前家人多而且屋子里也暖和,直秀歇了一会,英子穿着一身新衣给直秀送上一份杂煮,静静地坐在边上看着他。杂煮很好吃,新做的年糕很弹牙,汤的味道也好。直秀吃完后将碗筷递给英子,英子静静地看着他,直秀微微一笑,“新衣服很好看,簪子也很配你”,英子才满足地走了。 今天直秀下船的时候,除了结清剩余的船费,还请随船的商人帮忙送些萨摩黑豚肉到新宿竹前家。因此今天的主菜是寿喜锅和一人锅,四位家主和直秀吃寿喜锅,花子妈妈、英子、虎之助带着孩子们吃一人锅。 江户时代已经有火锅了,但基本上是“一人锅”,因为现在的七轮炭炉和火盆的热源较小,所以只能使用较浅较小尺寸的锅,一人份的食材就满了。一人锅的情景常常出现在江户浮世绘的题材中。流行的一人锅是野猪肉制作的“牡丹锅”和鹿肉制作的“红叶锅”,都是因为肉片摆放的外形而得名。 现在的大锅火锅是直秀的发明,为此直秀专门做了几个尺寸很大的七轮炭炉,也送给舅舅家一个。 直秀把大锅火锅称为“寿喜锅”,为什么叫“寿喜”呢?因为据说扶桑火锅最早是农民在犁“すき”上加热的,假名“す““き”分别对应的汉字“寿喜”,非常吉利,直秀至今还没听到有人把火锅叫“寿喜锅”,他毫不客气地把这个好名字用上了。 后世的寿喜锅是牛肉火锅,食材包括牛肉、鲣鱼花、牛蒡、时蔬、葱段、洋葱、豆腐、魔芋丝、昆布、金针菇、香菇、胡萝卜、茼蒿、娃娃菜等,佐料包括牛油、辣萝卜泥、葱花、生鸡蛋、自制醋汁、酱油、冰糖、味醂、清酒等,汤底一般是海鲜汤或高汤。 现在吃牛肉,公方样也不敢啊,有黑豚肉就挺好了,萨摩黑豚据说是从小吃萨摩芋长大的,味道很好,不少大名和高级武士说萨摩黑豚是野味,野味不在茹素令的范围内,这样大家就可以吃了。 中华火锅和扶桑火锅吃法大不相同,中华的火锅都是涮食的,而扶桑火锅一般是先煎食后涮食,还有一种吃法是“少放水或不放水,直接将食材焖好,利用食材的水分将食物加热做熟”,号称能保持食物的原汁原味。 另外扶桑火锅一般是无油或少油的,寿喜锅一般配碗白饭食用,其它的扶桑火锅还有吃到最后阶段,在火锅里放入米饭,做成火锅粥的吃法。 今天的寿喜锅,是先煎食后涮食的,大家围坐在一起,吃的蛮开心的,大冬天吃火锅喝清酒,真是享受啊。 四位家主问了直秀的游学情况,途中是否遇到了困难。这年头治安极其混乱,半路上人不见了的事时有发生,直秀简单介绍了游学的情况,扯了扯沿途的风物,四位家主其实挺粗鄙的,也不关心他游学学到了什么,慢慢地话题就扯远了。 聊来聊去,就聊到幕府人事变动上,直秀离开江户没多久,首席老中水野越前守忠邦被罢免,幕臣中议论纷纷,小道消息说的罢免原因有两个,一个是“上知令”得罪了人,被人进谗言罢免;一个是“食之怨,不可结”,得罪了公方样。 老中是江户幕府的官职名称,作为幕府征夷大将军的直属的官员统领幕府政务,在不设置大老的情况下,是幕府的最高官职,定员四到五名,采取按月轮番管理不同的事务,人选原则上在二万五千石领地以上的谱代大名之中选任。 (大老是江户是辅佐将军的最高官员,统辖幕府的所有事务,地位在老中之上,只在非常时期设立,只设一人,类似中华的丞相。因为权利太大,在平时基本不设。) 天保十四年发布的《上知令》,又称《封地调换令》,内容是“大名与旗本在江户四周十里、大坂五里方圆的知行地,收归幕府直辖。这一范围内的诸侯和旗本,转封他地”。此时的扶桑一“里”约等于后世的3927米。 上知令范围内的诸侯和旗本基本都是幕府的亲藩大名和大身旗本,这一下子捅了马蜂窝,谁要跑到乡下去啊,所以纷纷施压,公方样和水野扛不住了,水野只好辞职了事。 还有一种说法是,公方样(将军)家庆最爱吃烤鱼旁边附加的甜醋姜芽(味道和寿司附加的姜片类似,只是形状不同,细细长长的,整根腌制),但是水野忠邦实施了“节约令”,而姜芽正是“禁品”之一,因此每逢姜芽季节,就算是将军的餐桌,也不能出现甜醋姜芽。日本有一句谚语“食之怨,不可结”,因此在三年后,水野忠邦被罢免。 直秀知道明年水野忠邦就会被重新任命为“首席老中”,公方样家庆给的理由是“外国纠纷,需重臣亲理”,所以“食之怨,不可结”这个理由是谣传。 天高皇帝远,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大家只是快乐一下嘴皮子,但直秀明白自己的机会就要到来了,因为未来接替水野忠邦首席老中职位的正是阿部正弘,而阿部伊势守正弘曾经接见过自己,当时表现出很欣赏自己的样子。 踏上青云之路的机会,终于出现在直秀面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三十八章 瓢箪鲶 阿部正弘(1819年-1857年)是备后福山阿部家第7代家主,位属谱代大名。1836年阿部的兄长六代家主正宁因病隐居,正弘继任家主之位。 天保九年(1838年)阿部就任幕府奏者番,天保十一年(1840年)任寺社奉行见习,不久升任寺社奉行,于今年成为幕府老中,二十四岁的阿部正弘正式进入幕府的最高阶层。 幕府奏者者的职责是负责家中武家礼式的管理,在大名、旗本参谒将军之际,奏者番负责接收大名的贡品,确认贡品内容并向将军报告。此外,将军下赐物品的命令也由奏者番传达。定员二十到三十人。 寺社奉行掌管扶桑各地的寺院和神社的监督、祭祀、法会、修缮、人事、诉讼等事项,定员四名,有手留役、寺社役、检使等下属。 初期的幕政由将军及其亲信直接管理。三代将军德川家光建立了以老中和若年寄为中心的官员机构,之后各级职务慢慢增加,到天保年间已设有四百五十余种职位,形成以老中、若年寄、三奉行为中心的庞大幕臣组织。 幕臣分为中央官、地方官和三役职三级管理体制,诸侯分为“亲藩”(德川同族)、“谱代”(德川家老臣)、外样(关原合战之后归顺的大名)三个等级,亲藩大名和谱代大名占据了富庶领地和交通要地。 其中三役职是未来幕府在1862年设立的,是为了应对江户末期的政治危局。此时的幕政还是以老中为首。 阿部正弘为人圆滑,手段高超。在十一代将军德川家齐(1773年-1841年)死后,大奥(将军后宫)与僧侣的“私下交往事件”被发现,当时阿部担任寺社奉行,在调查后快刀斩乱麻,将僧侣日启、日尚处决,将事态控制在极小范围,维护了幕府的名誉,因为获得了十二代将军家庆和大奥及高层幕臣的好感,从此逐渐被重用。 日后作为首席老中的阿部正弘有“瓢箪鲶”的绰号。 扶桑传说中有一条巨大的鲶鱼背负着扶桑诸岛,它一动身子就会发生地震,因此惠比须神便用葫芦压住鲶鱼。鲶在扶桑不但是一个破坏者,同时是复兴的代表,被称为“改造社会之鲶”,而葫芦本身也有无病息灾的意思,瓢箪鲶便有逢凶化吉、消灾解厄之意。 扶桑有一种叫“瓢箪鲶”的缘起物(吉祥物),外形就是一条鲶鱼背着一个小葫芦。 但阿部正弘的“瓢箪鲶”的绰号也包含着另一种含义,在未来,谱代大名和旗本不满首席老中阿部让外样大名参与幕政并积极提拔中下级幕臣,认为他执政软弱,只试图调和矛盾,没有采取激烈手段,因此讽刺他为“瓢箪鲶”,意思是“老好人”。 直秀说阿部“很欣赏”自己,是往自己面上贴金,其实只是见了一面而已:之前直秀治好了将军世子家祥的脚气病,阿部伊势守代表公方样和大奥出面予以奖赏,但直秀推辞了三十石的知行赏赐,言辞婉转谦卑,阿部当时颇为满意。 直秀推辞了三十石的知行,这对直秀来说是很大的牺牲。 直秀是御家人,俸禄是足高不是石高,虽然作为二半场的堀家可以世袭职位,但这是幕府恩典,在地位上是远不如旗本阶层的。旗本的俸禄是知行,是幕府正式发官方文件“知行状”承认的,只要子孙不犯谋反等大逆,职位和待遇就可以世袭,连幕府将军也不能轻易剥夺。御家人和旗本相比,可以类比正式编制和合同工。 所以直秀推辞了三十石的知行,是推辞了堀家晋升旗本的重大机会,但这样的推辞是有利于幕府和经手人阿部正弘的,因为这样做就不会有“小人因私事幸进”的“谣言”,直秀的所作所为称的起“忠”和谦卑,阿部伊势守促成了这样的“美谈”,对阿部来说也是一件值得夸耀的好事。 其实直秀很想要那三十石知行,但他不敢,堀家没有什么根基,只要他接受了知行,堀家就会站在所有旗本和御家人的对面,被轻视也好、被嫉妒也好,堀家肯定要夹起尾巴忍耐个几代人。反正作为穿越者,直秀还能找到其它机会,既然已经推辞了一回,那下回的赏赐就可以当仁不让,这是以退为进的古人故伎而已。 直秀回到江户,先去原来的上司那里打个招呼,虽然已经退职了,但还是要不定期报告,不然哪天被开除找谁说理去。只要礼物诚意够,一切都不是问题。 接着直秀又跑了一趟象先义塾。伊东先生家人没有回佐贺,目前由弟子暂时撑起了医馆。直秀把先生的家信带到,又献上礼物,交代了伊东先生身体近况和没雇佣女仆等小事,才被伊东夫人放走。 另外的一封家信来自长崎目付所的松前太郎,松前屋敷也在新宿町,离直秀家不远,直秀上门做客,松前家也很是欢迎。 接着直秀专门到江川坦庵先生家拜访。坦庵先生调侃直秀,“怎么比以前拘束了”,直秀苦笑,“以前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游学之后才知门第尊严”——直秀以前作为穿越者,不敢说目空一起,但还是颇有优越感的,但游学各藩,看到武士和平民的巨大身份差异,自己也心虚了不少,坦庵先生世代高门,对自己和蔼可亲,视自己为弟子,真是此时的异数。 直秀把米式风车、焦炭、《光学》等给坦庵先生做了介绍,应允把手里的兰书尽快翻译成扶桑语后送来,接着双方主要聊起了反射炉。 反射炉法是此时欧罗巴大规模制造熟铁的方法。 现在扶桑的炼铁方式是高温炉法,包括踏鞴、天秤鞴、大胴,但是产量不高、效能比差,炼制出来的主要是海绵铁、白口铁,大部分出产是生铁,少量是熟铁。 扶桑此时制造重炮的主要材料是青铜,但青铜的成本与熟铁相比实在是太高了。 生铁、熟铁、钢都是铁碳合金,以碳的含量多少来区别,一般含碳量小于0.2%的叫熟铁或纯铁,含量在0.2-1.7%的叫钢,含量在2%以上的叫生铁。 熟铁软,塑性好,容易变形,强度和硬度均较低,用途不广;生铁含碳很多,硬而脆,几乎没有塑性;钢具有生铁和熟铁两种优点,为人类广泛利用。 1784年,英吉利人亨利考特发明了用反射炉炒炼熟铁的方法,即普德林法,随后乔瑟夫霍尔在1816年改进了这种方法。 在未来的1856年,英吉利人贝斯麦发明了底吹酸性转炉炼钢法,这种方法是近代炼钢法的开端,它为人类生产了大量廉价钢,但由于此法不能去除硫和磷,钢的质量不佳,因此发展受到了限制。 之后,1879年出现了托马斯底吹碱性转炉炼钢法,使用带有碱性炉衬的转炉来处理高磷生铁。虽然转炉法可以大量生产钢,但它对生铁成分有着较严格的要求,而且一般不能多用废钢。随着炼钢工业的进一步发展,废钢越来越多。 未来的1867年西门子—马丁法(平炉炼钢法)出现了。独乙人西门子和他的弟弟一起研究蓄热式热交换器以及用煤气作燃料,成功地将其用于玻璃熔化炉和熔化坩埚钢,之后终于研究成功了用生铁和铁矿石一起炼钢的方法,即平炉炼钢法。 同一时期佛兰西人马丁取得西门子关于蓄热室炉子的专利后,试验成功了用生铁和熟铁一起熔炼成钢的方法,接着又用废钢代替熟铁和生铁一起炼钢,这就是后世通用的平炉炼钢法,又称西门子—马丁法。 在十九世纪后期电弧炉、感应炉相继出现,但技术在二十世纪初期才逐步完善。 扶桑一直为炼铁所苦,直到幕末还在进口“舶载铁”。舶载铁包括南蛮铁和中华的炒钢、灌钢,进口数量虽然少,但瓶颈在于运输而不是需求。 江川坦庵先生未来在幕府命令下在伊豆韭山建立了反射炉,据说结果不太妙。 直秀知道反射炉的大概原理,但苦于无法解释来源,兰国商馆此时并没有传出《王家莱克铸炮厂火炮铸造法》一书,所以他对坦庵先生“直言”相告,说反射炉是从九州岛的兰学者口中听闻,反射炉是目前西洋诸国炼制良铁的主流方式,细节需要从兰国商馆获取。 荷兰商馆经常在扶桑新年后到江户参觐幕府将军,坦庵先生在心里记下此事,话题就转到直秀的两本书上。直秀之前向坦庵先生献上了《堀式农术》和《堀式稻田产鲤》,坦庵先生当时表示会在韭山做小范围检验。 《堀式农术》中主要说明手推独轮车、甘薯、土豆、堆肥、豆金肥、牛马金肥、草木灰不可与金肥共用,堀式稻田产鲤》中说明如何在合适的稻田里养淡水鱼。 坦庵先生说今年的检验大为成功,准备新年后在韭山大规模推广,如果收获依然不错就上奏幕府,到时也会给直秀请功。 幕府对农学一向比较重视,直秀除了发展农学造福社会之外,也把自己家格提升的希望寄托于此,目前看来希望不小。 坦庵先生身上学者的一面远大于幕臣的一面,因此和直秀相处的很愉快,最后坦庵先生问直秀在新年的打算,直秀坦白说还准备到九州岛、四国游学,尤其是佐贺锅岛家兰学大兴,值得重视,坦庵先生听了很是开心。 拜访过坦庵先生先生之后,直秀又拜访了小栗忠顺、胜义邦、佐久间象山、中岛三郎助、宽永寺的秀念、江户三大道场、试卫馆老爷子近藤周助、浦贺料亭中岛喜次郎、车善七等等,一圈拜访下来已经临近新年了,但还剩下一个重要人物需要直秀专门拜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三十九章 坂上之云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直秀回到江户后盘了下帐,离开熊本藩的时候还有金票总额三百两、小判金三十枚,但在归途中直秀又给长崎中村田一交了金八十两的书籍订金,村田永敏在下关下船,直秀送了金十两的程仪,船费四十一金,加上给亲朋好友带的各种礼物,直秀手里就只剩下金一百三十两了,而新年之后的游学经费至少还要四百两,真是头痛啊。 缺钱找利八,这已经是直秀的习惯了。利八从直秀这买走了搓衣板、小磨香油和麻将的独家授权,直秀赚小头,利八赚大头,两人合作颇为愉快。 纪伊国屋利八最近的日子过得很是开心,他是真心没想到自己也有今天啊,想到这里,他又用力卡了自己一下,唯恐眼前这一切都是梦。 四年前因为天保凶作吃不上饭,利八咬牙逃离了家乡出羽国庄内藩,路上千辛万苦,同伴大都饿死在半路,自己依仗年轻才熬到了江户。没想到一到江户,自己的运气就好起来了。 先是鱼干“问屋”(批发行)的老板架不住自己的苦苦哀求收留了自己。听说当时因为饥荒拥入江户的农民已经达到了江户人口的十分之三,官府下达了《归农令》,宣布“流民除经常营业者和有妻子者外,一律回乡”,被抓捕到石川岛“人足寄场”(劳动收容所)的流民还有一条活路,被赶出江户的只有活活饿死,自己能逃脱大难真是祖宗保佑啊。 然后运气就像坂上之云一样向上蒸腾,莫名奇妙地被大身旗本小栗家看中,自己转身又变成了小栗家的仆人,伺候少主忠顺读书、外出,本来这样自己就非常满足了,可好运又来了,经营纪伊国屋的富商居然看上自己,要招赘自己继承他的家业,而小栗家居然同意了。 入赘之后自己的商业意见不受重视,想了三天三夜,终于想到个好点子,给点心做精美包装,果然包装后的点心徒然上升了档次,大受欢迎,自己也因此得到了养父的看重。 自己总想着再开发新的生意,妻子说自己是小狗看星星做美梦,可突然有个叫堀直秀的武士闯上门来,从搓衣板开始,之后又是小磨香油和麻将,通过自己先囤货然后发卖时一举占领市场的做法,纪伊国屋已经在町人这个圈子里非常有名气了,连三井吴服店的老板都对自己笑脸相迎,真是痛快啊。 二十四岁的利八想到开心处,禁不住笑出声来,自己献给小栗家的陶瓷麻将,据说已经被送进江户城里的大奥了,如果公方样能赐予苗字带刀,那就太好了。 “外面有一个堀家的武士前来拜访”,进来的手代(商人学徒的第二等级,小头领)恭声禀报,打断了他的白昼之梦。 “快请进来”,说完他又改了主意,自己还是出去迎接的好,这位小武士是自己的惠比寿神(财神爷)啊。 直秀和利八两个人铜臭味都很重,坐下喝了会茶后,几个月不见的生疏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直秀问起利八最近麻将和小磨香油的生意怎么样,利八笑容满面,口里抱怨其实是炫耀说,“直秀大人啊,您是知道的,我们这些町人啊,都是盂兰盆节和年关收账,手代们都出去收钱了,忙的不得了欧”。 “不能用三井吴服店的法子么?不二价不赊账,东西受欢迎,大家能接受的吧?” “那是三井啊,纪伊国屋比不了,比不了”,利八苦笑着摇头,江户时代大多数店的经营传统是:如果是老店、老客,那么都是赊账的,关系越好帐期越长,最多的时候可以拖到半年,到盂兰盆节或年关才付钱。所幸一是进货也可以赊账,二是半年账期的都是老店和武士等尊贵客人,一般交易还是现付或者按月结账的多。总之,既然有这个传统,那肯定也是能运行下去的,否则以商人的精明,早就把这个传统废止了。 两人东拉西扯了一阵,终于把话题转到正事上。 “直秀大人啊,您游学归来我还没收到消息,利八我是准备新年之后拜访您的。” “无妨无妨,新年前确实很忙,我都知道的”,直秀心里明白,第一期的技术授权款四百小判金已经付过了,第二期的三百小判金要等到翌年的盂兰盆节,利八精打细算,就是看出来自己的来意也不会先开口的。 “直秀游学时,听别人讲了兰学买卖的情况,觉得很有道理啊”,谁先开口谁吃亏,直秀虽然准备好了新东西,确保利八一看就能掏出钱来,但那样就落入下风了。 直秀给利八开始安利“福袋”和“连锁店”的概念。 福袋可是扶桑日后零售业的大杀器,新年没有福袋的话商家都不好意思开张。后世扶桑商家在新年前后将多件商品装入精美的布袋或纸盒中进行搭配销售,早期包装上印有蝙蝠等吉祥物,所以这种袋子或者纸盒就被称为“福袋”。福袋里面装了很多的商品,买福袋的时候商家不会告诉人们里面装着什么,所以顾客会有抽奖的感觉。 扶桑福袋据说源自明治末期的百货公司,每当春节前后或店铺开张的吉日,扶桑百货公司就会出售福袋。福袋的价格一般不高,在早期有些商店常把积压商品装进福袋欺骗顾客,但这样的商家很快就消失了。一般的福袋里的商品价格是平时的一半到九折,价格很实惠,另外个别福袋里还有商家精心准备的名贵礼物,所以很多顾客为了试手气而慷慨解囊,因此“福袋”的生意总是非常好。 利八所在的纪伊国屋已经逐渐向问屋(批发行)转型了,但还保留着一些店面直接面对客户,他觉得“福袋”是个很好的噱头,能进一步巩固纪伊国屋的名气,至于现在的包装,继续使用纸或俵(稻草编的草包)好了,时间虽然紧迫,但上面加些装饰或干脆用笔简单写上“福”字,办法总比困难多嘛。 福袋的主意让利八非常开心,这非常符合他的出人意料的市场理念。想到这里,他赶紧追问“连锁店”是什么。 零售商业有三次革命:百货店的诞生、连锁店产生、超级市场的产生。 零售商业的第一次革命是现代意义的百货店的诞生。 百货店的革新性主要体现在:实行顾客自由进出商店的原则;实行明码标价,提高了交易的透明度;经营的商品门类齐全,品种繁多,且讲究商品陈列;实行柜台销售;实行退货制度;实行“薄利多销”原则;在组织管理上实行商品部制度。 而连锁商店是继百货店出现之后的零售商业又一次革命。 零售商业的第三次革命是超级市场的产生。 超级市场的出现要等到二十世纪初期了。1916年9月,第一家自助服务商店pigglywiggly在米国田纳西州孟菲斯市开业。它的经营者是克拉伦斯.桑德斯。他发明了消费者自行在货架上挑选商品最后结账的零售店经营模式,这就是超级市场的雏形。 真正完善的超级市场出现在1930年8月的米国纽约。迈克尔.库仑建立了金库仑联合商店,在经营上采取低价策略,并首创商品品种定价方法,建立起保证大量进货的销售系统,同样采取了自助式销售方式,顾客在柜台一次性集中结算。 商品品种别定价法,简单来说,就是将顾客对价格敏感度高的商品或者需求量大的商品,如蔬菜水果、主副食品等,按较低的毛利率加成出售,甚至低于进价出售来招徕客户。 考虑到此时糟糕的运输能力、生产能力和其它因素,超级市场就别想了,还是连锁店靠谱。 扶桑已经有了连锁店模式,从1683年开始,商人家族三井在江户、京都、大坂、长崎等八大城市广泛开设了“两替屋”(钱庄)分店,吸引了大批商人进行异地的“三井札”(金票、银票)的汇票兑换,连幕府也依靠三井的两替屋进行资金调动。 同时三井的“吴服店”的分店也开遍了这些城市。 连锁店有其独特的优势:网点分散、连锁经营,突破了单个店铺的商圈限制;分店具有高度的统一性,容易扩大影响,提高知名度;实行采购与销售相分离的体制,易降低进货成本,节约流通费用;总店统一负责制定发展规划和经营战略,有利于合理配置资源,形成整体优势,获得规模经济效益;分店专门从事销售,并进行标准化作业,有利于控制服务质量,提高销售效率和服务水平。 利八对分店(连锁店)认识的很清楚,他觉得直秀不会这么浅薄,果然直秀说三井现在的分店都是直营连锁店,由总店直接投资和经营管理。而兰学里有一种“特许加盟连锁店”,扶桑现在对此认识不深。 江户时代的商人职业晋升途径是“丁稚”(小伙计)、“手代”(小头领)、“番头”(掌柜)、“支配人”(经理)。服役多年的老番头、支配人才能被此时的商业行会允许独立开店。但如果独立开店的商人,使用原来商号的招牌,就会变成分店,将和总店保持家族般的上下关系,不能违抗总店的意志。 这种途径产生的分店都类似直营连锁店,总店往往干预或掌管分店的经营、人事和财务。 而特许加盟连锁店,就灵活的多了。特许加盟连锁店是获得了“盟主”的特权许可,将盟主拥有的商标、商号、产品、专利和专有技术、经营模式等以特许经营合同的形式授予被特许者使用。 特许加盟连锁店有三个好处,一是分店的产权依然属于分店原来的拥有者;二是可以有时间限制,分店到期就可以脱离总店,避免长期捆绑;三是经营灵活,可以把后世的代理经营制度融合进来,进行特色产品授权,既覆盖了市场范围,又避免了过度竞争。 利八在未来被称为“三井中兴之祖”,眼光和手腕不是一般的高明,他听了之后,觉得大有可为,但其中的风险还没想透彻,一时沉思了起来。 直秀不慌不忙地坐在一边喝茶,利八想了一会没想明白,就继续试探直秀,“直秀君,纪伊国屋的特产还是太少,这个什么特许加盟连锁店的吸引力不够啊”。 两个小狐狸对视一眼,哈哈大笑。利八知道直秀肯定是需要钱了,直秀也知道利八早就知道自己的来意,一个商人和一个武士能坐在一起,最后肯定会谈到钱上来。 直秀把米式风车、低配版十三香和五香粉拿了出来,特产可以吸引人,而大宗商品比特产更能黏住顾客。 面粉在现在的价格很高,一般平民很少享用,最多就是吃碗荞麦面、吃个唐果子或者买些面条。价格高的主要原因是面粉磨制困难,但有了米式风车,以麦饭或麦粥为主的农民伙食就会变成面条或者其它面食,要知道后世的拉面馆开遍扶桑大街小巷,这个市场几乎是无穷大。 而十三香是直秀拿出来给利八打名气用的。扶桑现在类似十三香的食品调料是七味唐辛子,是医药商人中岛徳右卫门所发明,主料是唐辛子(中国辣椒),副料有山椒、陈皮、黑芝麻、芥子、胡麻、紫苏等,最早是作为汉方治疗风寒,后来因“药食同源”变成药膳,最后加入海苔、生姜和油菜籽等香辛料变成食品调料。 十三香完全可以叫做“十三味唐辛子”嘛,五香粉可以改名“五味唐辛子”,上下夹攻、左右包抄,肯定能赢过七味唐辛子,妥妥滴。 扶桑饮食现在普遍茹素,但鱼还是吃的嘛,另外现在的贵人们也不太受茹素的限制,五大珍味的“三鸟二鱼”——鹤、云雀、鷭(黑水鸡)、鲷鱼、鮟鱇鱼吃的蛮欢乐的。同时萨摩黑豚肉也在江户卖的很好。水户藩主德川齐昭公号称节俭,但黑豚肉也没少吃,他后来过继给一桥家的儿子,喜好猪肉的一桥样,未来的末代将军德川庆喜,还有个“猪一样”的绰号。 不过,直秀告诉利八,十三香和五香粉的配方自己已经给了萨摩岛津家的武士朋友,他们不可能大批制造来贩卖,但岛津家家老调所广乡是个沙子也要攥出油来的家伙,万一看好之后强取豪夺,未来纪伊国屋可能面对萨摩藩的竞争。 利八哈哈大笑,他背后是石高二千五百石的大身旗本奉行小栗家,另外萨摩藩那个二百五十年还款事件已经把江户和大坂的大商人都得罪光了,他才不怕萨摩藩搞什么竞争。 利八虽然对直秀这次拿出来的东西很满意,但他还是诉苦说最近资金紧张,直秀表示理解,直秀只是需要一笔启动资金来游学,长期指望不上有小栗家背景的利八,他现在身小体弱,给利八好处的原因一是看好利八、二是讨好小栗家、三是真心要改善扶桑经济,所以很好说话。 这次达成的协议是米式风车技术折价二百金小判、十三香和五香粉折价二百金小判,新年后一次付清,两人都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于是宾主尽欢而散。 直秀外部该忙的事情都忙完了,也就静下心来准备过年,新年伊始、万象更新,直秀对这个新年充满了期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四十章 年神三宝和御节 堀家现在只有直秀一人,胜五郎、隼人被他送回上石原村了。直秀觉得再好的照顾也比不上亲情,儿童心理是个很复杂的事情,别自己到处掰直别人,结果两个学生走歪了,那不是大笑话么。 江户时代的节日,除了传统新年,幕府还规定了五大法定节日,它们是七草节(正月初七)、雏祭(上已,女儿节)、菖蒲节(男孩节)、七夕节、菊花节,但不管怎么算,新年都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 直秀给虎之助、学次郎放了假,也让他们通知附近的孩子在七草节之后再来堀家屋敷上兰学课。 一个人过节,心里空荡荡的,但学次郎姐姐英子天天带一群孩子过来帮忙,直秀很快心情就变好了。说是帮忙,其实只有英子在忙正事,其他孩子都是过来玩耍的。各家家主奉公之余还要四处拜访,夫人们带着大一点的孩子做节前准备,枣屋又不让孩子们去,只有直秀这里最受小孩子们欢迎,有好吃的,有好玩的,另外直秀哥哥好温柔的,从来也不说他们吵闹。 新年的准备是从打扫吊尘开始。现在的房屋都是木制结构,没有中华式的烟囱,厨房的灶台或炉子烧薪炭导致屋子高处积了很多灰,只有打扫干净整个屋敷才能收获新年的福祉。 有些人家做饭用的是地炉“围炉里”,一般位置在客厅中间,取消地板后下挖一个四角空间,铺上沙子或灰,然后从屋起来,直秀到此间已经是三年了,开始时只把自己当成了过客,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世的人生记忆纠缠在一起,情感羁绊的增多,原来分不清哪边是庄生之梦,但现在态度是“努力在当下才是正道”。 之后英子带着一群孩子继续帮直秀挂“正月饰”和清理佛坛。 正月饰,就是新年前的祈福装饰,悬挂时间一般从蜡月十三日持续到新年前。正月饰会在新年头三天去寺庙或神社初诣的时候烧掉,或者在小正月(正月十五日)统一烧掉来祛病消灾。 无论贫富,正月饰必须有的是“年神三宝”——门松、注连绳(しめ縄)和镜饼,其它正月饰还有破魔矢、饼花等等。 扶桑的年神是“岁徳神”,平时居住山中。因此,新年在家门口立门松或在门上挂一枝松枝,是为了请岁徳神居住。 “注连绳”是神道用来制作结界的一种祭具,用干稻梗编织而成,上面还会加上纸垂,新年挂注连绳象征神祇会守护此家。“注连饰”被挂在挂在门松、玄关入口、镜饼上,装饰的细节根据各地习惯而不同。 扶桑三神器是天丛云剑(草薙剑)、八尺琼勾玉和八咫镜。 扶桑民间认为“年糕”是献给神明的神圣食物,圆形代指八咫镜,所以圆形的年糕被称为“镜饼”。通常镜饼的装饰还有代指八尺琼勾玉的橙子、代指天丛云剑的串柿,这样就组成了“三神器”,保佑家族平安。 镜饼一般将一大一小两个镜饼重叠摆放,表达“阴阳”、“日月”之意,是吉祥的象征,在中间处用注连绳装饰,再把干柿饼、桔子等摆放在最顶上。还可以继续添加栗子、五万米等吉利的食物。后世,人们的生活富裕了,也有放三个重叠镜饼的,还有人喊出越多越好口号的,从此镜饼的数量也不再限于两个一组。 传统认为每年的蜡月二十八日是摆放镜饼的最合适时间,位置应该摆放在远离玄关的相当于“上座”的房屋深处,手艺人一般喜欢摆放在自己工作的地方,商人倾向于摆在店铺的重要位置。而且大家一般还会另外在厨房摆放一份小小的镜饼,希望远离火灾和疾病。 直秀从商业町买了一大堆材料,带着孩子们制作门松、注连绳、破魔矢等,鼓动他们到处送正月饰,邻居们都笑着接受了,还给孩子们发了喜钱,大家玩的很开心。 扶桑认为去世的亲人住在人间中的神域——“神篱”之中,在春秋的“彼岸”(春分、秋分及其前后三天),通过扫墓可以和去世的亲人见面,而在盂兰盆节,祖先会回到家中和家人团圆。 平时可以通过供奉在家中的佛坛(佛龛)上的位牌(牌位)来和去世的亲人沟通,通过对他们的供养和祭奠,可以得到冥护和保佑。 扶桑认为人死成佛,所以将位牌供奉在佛坛上,一般的家庭里佛坛上只有亲人的位牌并没有传统的佛像。 直秀在英子的帮助下,整理了家中的佛坛,供奉上鲜花、香火、贡品和清水,喃喃祈祷,希望去世的亲人一切都好,保佑自己和亲友平安。 接下来就是准备“御节”(年饭)。新年的头三天不能生火做饭,一是因为岁徳神降临人间,不能让人间烟火惊扰了祂,二是为了让灶神歇息,所以每家每户都要提前准备年饭御节。 御节在一年的最后一天“大晦日”被供奉起来,这样新年之后全家就能享用到“来自神的残羹”。 传统的御节放在五层的大食盒里,当然贫民家里的御节食盒就只有两三层而已。 从上往下,第一层是“祝い肴“,都是些带有吉祥寓意的小菜,比如有多子多福之意的鱼籽、象征五谷丰登的鱼干、表示勤勉健康的黑豆、还有必不可少的红白鱼糕,红色象征喜庆,白色代表神圣;另外还有寓意累积知识的伊达卷、有着“胜栗”、“金团”名字的板栗团子、写作“长老喜”或“千世吕木”的甘露子、象征金银的锦玉子。 第二层是“焼き物”(烧烤),主要是海鲜,包括寓意能活到像虾那样腰都弯了的长虾、发音是“可喜可贺”的鲷鱼和代表出人头地的鰤鱼。 第三层装有“酢の物”(醋拌菜)和“和え物”(凉拌菜),包括带有喜庆颜色的醋渍萝卜丝(紅白なます)、代表吉祥如意的菊花芜菁、有成就事业和五谷丰登之意的小肌栗渍等等。 因为最下面一层的第五层是用来装从年神“岁徳神”处求得的幸福的,所以是空置的,那么装有食物的最后一层就是第与层——因为四与“死”同音,所以改名叫第与层。 第与层以“煮物”为主,因为煮物中的食物紧密在一起,象征了家族和睦、团结一体,其中有代表“预见未来,有远见”的多孔莲藕、象征子孙兴旺的里芋、八头芋)、马蹄莲、牛蒡等等、发音类似于“幸福”的昆布、代表有所成就的荸荠等等。 御节菜做起了太麻烦了,直秀不一会就不耐烦了,英子随即接手过来。其实英子也觉得蛮奇怪的:扶桑大男子主义由来已久,大多数男人是不进厨房的,像直秀这样进厨房的非常少见。但有本事的男人进厨房是温柔,没本事的男人进厨房是没有男子气,英子心底认为中村家和邻居都是靠直秀才富裕起来的,所以对直秀非常感激,怎么看直秀怎么顺眼,她觉得直秀做饭的样子真的好帅! 直秀觉得不太好意思,就为新年多准备了一些菜肴材料,准备过年后大显身手好好犒劳英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四十一章 岁月不居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岁月不居,天道酬勤。 寂静清冷的冬夜里,远方传来了一百零八下钟声,放下手里的书籍,伸伸懒腰、揉揉眼睛,直秀微笑了一下,弘化元年终于到来了。 扶桑也继承了中华守岁的习俗,全家人围在火盆边等待岁徳神的祝福和新年的钟声,一百零八下钟声代表祛除了一百零八种烦恼.在新年夜家长也会特别和善,家里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孩子们在一边玩双六、福笑、贝合或百人一首等游戏。 双六是类似后世大富翁的一种掷骰子桌游,玩家掷出的骰子数字代表棋盘上棋子向前移动的格子数,先到终点者胜。因为规则简单,无论是孩子还是老人都能参与,非常适合正月玩耍。 福笑是一种在正月进行的扶桑传统游戏,在画有阿龟及阿多福脸部轮廓的纸上,散放着眼睛、嘴巴、鼻子等零部件,玩家蒙眼后再按记忆把五官放在合适的位置上。因为蒙着眼睛,玩家完成的脸部图案总是千奇百怪,非常滑稽,容易引起哄堂大笑。 贝合是富贵人家女儿的游戏,类似后世的“连连看”。在文蛤贝壳上彩绘源氏绘风格的金银绘画,参加游戏的两个人一边作和歌,一边轮流在散放的贝壳中挑选出自己手中贝壳的另一半,获得贝壳数多的人获胜。因为贝壳只有一对才能紧密合上,象征了婚姻幸福和女儿贞洁。 百人一首的规则类似贝合,在纸牌上印有一百首著名的和歌,纸牌成对出现,每对纸牌图案相同,分别印有同一首和歌的两部分。由裁判读歌,之后先在散放的纸牌中找对写有诗歌下句牌的人获胜,获胜后“自阵”的牌少一张或对手的“敌阵”的牌多一张,到最后“自阵”牌数为零者获胜。因为寓教於乐,一直广受欢迎——一般是家长和女孩欢迎,男孩并不喜欢。 直秀是孤家寡人过年,在之前他拒绝了舅舅竹前家的年夜邀请,毕竟自己是一家之主,必须在年夜里守护在自己家中,不然去世的亲人们会失望的。 扶桑的年夜饭是之前准备好的荞麦面。荞麦面的面条又细又长,代表延年益寿、好事绵延不绝,另外古时金匠在收集金粉的时候,会使用参和荞麦面粉,所以吃荞麦面又代表新年财源滚滚,是公认的年夜饭首选。 吃荞麦面要一口咬断,代表和过去一年里的灾祸彻底了断。荞麦面要在一年的最后一天“大晦日”吃,昨天直秀已经一个人吃过了。 扶桑新年没有放鞭炮的习惯——放鞭炮是扶桑驱邪的时候用,直秀一边看书一边思考新年的规划,时间过的太快,听到钟声才反应过来,新年到了。 直秀自己给自己准备了饺子,原计划是在年夜前煮好,但一时不小心时间过了,直秀也顾不上三天不能生火的传统,自己跑去厨房煮饺子去了。北方人过年不吃饺子像话么?就是穿越到人马座过年也得吃饺子! 韭菜是在九世纪从中华传入扶桑的,一直被当做汉方药材来用,后来也有人在做汤时放一点来调味的。现在穷困的下级武士好多都在自己的院子里种点菜,直秀也买了点韭菜根种在院子里,这玩意耐寒,直秀回到江户后用木板移了一些在客厅的火盆旁,长的不太好,但包几十个鸡蛋饺子还是不成问题。 直秀把包好的饺子下到沸水里,哼着歌煮好了准备回客厅大吃一顿,结果发现自己的两个学生和英子正在喝茶和分享小食。 原来两个学生跑去附近的寺庙撞钟回来,刚巧碰上了英子,就一起来看看直秀。来都来了,直秀只好多拿几个盘子给大家分饺子,几个人吃的眉开眼笑。吃饺子本来就象征家庭和睦、团圆幸福,美食是一方面,气氛也不可或缺,直秀嘴上嘲讽虎之助吃的像黑豚一样,心里却暗戳戳地开心。 吹吹牛皮败败火,直秀吃了一对饺子就开始八卦饺子的历史。 饺子原名“娇耳”,是中华医圣张仲景(约公元150年—约公元215年)发明的,深受中华人民喜爱,也是年节食品,民谣说“大寒小寒,吃饺子过年”。 欧罗巴的意达里亚也有饺子,名叫“tortellini”,意思是肚脐,据说是一位厨师根据情人的肚脐形状做出的,外形如同中华的四角馄饨,据说是根据马可波罗(1254年-1324年)对中华美食的描写创造出来的。 另有一种邪道的意达里亚饺子,把饺子馅擀到面皮里,然后用水煮或油煎。 扶桑现在还没有饺子,日后饺子在扶桑大流行,和寿司、拉面、咖哩饭、乌龙面被称为“国民食”。 著名的宇都宫饺子是由去过中华的扶桑人带回的制作方法,很长时间里宇都宫饺子的销量都是扶桑第一,因此人们把宇都宫市称为饺子城。 煎饺式的滨松饺子被当地人认为历史比宇都宫饺子悠久,据说从大正年间(1912年—1926年)就开始流传,其来源据说是当时的高丽人将中华饺子带到了扶桑。 关于扶桑煎饺来源的另一个说法是来自鲁西亚的偏远地区,是鲁西亚当地的传统食物。 扶桑饺子以煎饺为多,水煮的少,最早的时候肉馅的肉都是比较大块的,后来也变成细馅为多。另外长方形的煎饺也比较流行,如同中华的锅贴。扶桑饺子各式各样,名作家海底漫步者曾经吐槽说,你点了饺子给你上个火烧也是有的。 吃完饺子,再喝碗饺子汤,原汤化原食。之后四个人就打起麻将等待“初日朝阳”。 传说中岁徳神会与日出同时到来,所以新年第一天早晨人们会前往视野开阔的场地敬拜一年的第一次日出,看到初日朝阳预示着在新一年里生活生机勃勃、充满希望。 后世江户看初日朝阳最好的地方是东京塔、天空之树和六本木展望台,现在就只好爬山了。 凌晨,四个人和附近的孩子一起爬山看了日出,结束后赶紧回家先睡一会,因为马上就是全家大小出动进行的“初诣”——初诣是新年的第一次寺社参拜,用来祈求在新一年里家人、朋友和自己健康平安。 扶桑人认为:如果在新年伊始参拜寺庙和神社,那么新一年的幸福也会增加。初诣时间一般都选在新年的前三天。扶桑的新年“初诣”是全家的集体行动,男女老少都要去,大家穿上美美的吴服(和服),进行掷铜钱、神前许愿、抽签“御神签”、撞钟和求取护身符“御守”等,并在木片或纸片做的小绘马上写下新年祝福,然后悬挂在寺庙内。 未来扶桑最有人气的初诣地点有明治神宫、浅草寺、增上寺、鹤岗八幡神宫、住吉大社、伏见稻荷大社等,现在江户的热门地点是浅草寺、增上寺和宽永寺。 竹前家、中村家、直秀一大群人顺着甲州街道走到扶桑桥,然后再去浅草寺,路上遇到的行人越来越多,天保凶作带来的萧条好像一夜之间就无影无踪了。 浅草寺的寺下町人山人海,挤来挤去,直秀和英子两人很快就和大家走散了。 今天英子一身红色振袖的打褂,上面印有仙鹤和鲜花,小直秀一岁的英子还没有元服,所以没有盘头,梳了一个简单的垂发,高木屐白足袋,娇嫩的脸上薄施脂粉,轻轻拉着直秀的衣袖。直秀今天也是一身新做的“继裃”,银杏髻也才打理过,显得十分精神。 两个人在洗手舍静过手,随人群慢慢走入拜殿,摇铃之后,两人开始许愿。直秀第一想回到原来的世界,第二想世界和平,这两个愿望估计神佛也做不到,所以他就许了个“身体健康,万事随顺”的常见愿望,许完愿转头看见英子还在默默祷告。 外面的阳光直射进来,给她身影镀上了一层金光,近处可以看到白皙脸上的睫毛在微微颤动,直秀仔细听了一下,也没听清她的喃喃自语,古朴的拜殿有一股岁月的味道,令人沉静平和。 祷告完毕,英子放下双手,转头对直秀羞涩一笑,和平时明丽爽朗的样子大不一样,直秀一时呆住了,双人相对默默无语,结果后面的町民就开始鼓噪,离开拜殿后两人相视一笑。 今天寺下町里的游乐很多,两人先去找巫女抽签。直秀随手摸出了一个纸签,“茂林松柏正畅旺,雨雪风霜总莫为;他日溘然成大用,功名效果栋梁材”,这签文不错啊,算得上“大吉”了。回头看英子,英子拿着纸签看来看去,因为以前家贫,英子的汉学并不好,估计是搞不懂什么意思。 直秀不愿意让别人给英子解签,万一胡说八道败坏了兴致怎么办?他伸手要过来一看就皱了一下眉头,“临风冒雨往还乡,正是其身似燕儿;衔上坭来欲作垒,到头垒坏复须坭”,这个签可不太好,寓意求而不得、好事多磨。 英子轻轻晃动直秀的衣袖,大眼睛充满了恳求之意,直秀和她曲意解释,寓意是好事多磨最后终成所愿,英子长出了一口气,一定要直秀把两个签都挂到树上,好事能成就好不必多想。 挂完签之后,直秀又陪英子求了护身符“御守”,印着花的纸袋看起来很漂亮,直秀想打开看看,被英子制止了,她拉着直秀去挂了绘马,英子写的是家人安康、万事如意,直秀写的是前路坦荡、莫遇小人。 初诣的主要任务已完成,接下来的都是游乐时间。 掷铜钱时直秀看着被压的不能动弹的乌龟一直发笑,被英子打了一下才作罢。 寺下町里的屋台(路边摊)很多,卖什么的都有,英子逛的兴致勃勃,直秀两眼发直跟在后面,英子光看不买,最后还是直秀出手,给英子买了一副精致的铜镜,给孩子们买了一堆风筝、手鼓、面具之类的。 路边杂耍和小食摊子很多,英子看的津津有味,直秀看她在那里停留时间教长,就掏钱打赏或者买一点食物尝尝。 走在一角,看到舞狮人正在用狮嘴轻轻咬虎之助弟弟三郎的头,三郎被吓得哇哇大叫,旁边的无良家主竹前太郎哈哈大学。 和竹前家汇合后,大家又去扶桑桥逛了一回才回新宿町。总体来说,直秀感觉还不错,过去三年的新年都是在宽永寺当值,当时也没心情闲逛新年的寺下町,这次感觉挺好,明年可以继续。 回到新宿,花子妈妈把直秀留下吃饭,席上还喝了驱邪保健的屠苏酒,之后直秀玩闹到很晚上才回到堀家屋敷。 临睡前他把绘有宝船的画卷放到枕头下面,期望做个好梦。新年第一夜里的梦叫初梦,代表了新一年里的运势。从室町时代(1336年-1573年)起,为了做个寓意良好的初梦,人们会将“七福神乘船图”放到枕头下,图上还写着正反读音一致的扶桑文“乘风破浪橹声脆,唤醒众人长夜梦”,这样的话,就算做了恶梦,只要第二天早上将画放在河上让它顺水漂走,就不会给人带来厄运。 直秀卡了自己一下,现在自己真适应了扶桑生活,连这个都学别人讲究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四十二章 奇怪的初梦 直秀游玩了一整天,精神兴奋了很久,到了晚上疲劳都找回来,一粘上枕头他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间,直秀好像坐上了飞机,旁边是一个高丽老头,一个劲地抱怨直秀占的空间太大,直秀心说可能是刚才没注意碰到了他,于是赶紧道歉,但老头还是不依不饶,拿胳膊一个劲地挤直秀。直秀正在烦恼,一大群人进入机舱,以英子为首,虎之助拿着包裹,学次郎夹着几本书,穿着西服或裙子的邻居们老老少少都来了。 直秀正觉得有些拥挤的时候,发现其实自己是在一条大船上,甲板很大、空间很宽敞,一大群人散开了,就在甲板上开始用土法做黄连素,木盆、木桶摆开占了一大片地方,这些人换了小袖穿着木屐干的热火朝天。 直秀想过去帮忙,但怎么走也走不到近处,正在着急时,从远处有着皑皑白雪的富士山方向走来两群人,他们互相争吵但却听不清是什么。 一伙人是坦庵先生、玄朴先生、横井小楠三人领头,小栗忠顺和利八跟在后面,两个人边走边吵,在他俩后面还跟着一群人,看起来熟悉但直秀一个人也认不清。 另一伙人,是以阿部伊势守正弘为首,胜义邦、佐久间象山、中岛三郎助跟在后面,一大群武士袒胸带刀簇拥着他们。 坦庵先生、玄朴先生和横井小楠对阿部伊势守这伙人先是苦苦哀求,接着破口大骂,按道理说阿部伊势守这边人多势众,可他们好像很畏惧对方,一直没有还口。 直秀正准备去调解,西乡隆永和大久保一藏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两个人一出现就在吵架,他们的妹妹们一直在旁边劝解。 英子和邻居们自顾自地干的热火朝天,而另外一堆人吵架吵的令人心烦意乱。 直秀一个头有两个大,正在苦恼之际,突然,高个子的吉田松阴拿着刀跑出来一顿乱砍,接着一只白头鹰也从天上冲下来抓走了花子妈妈和英子,直秀被吓得一下子从梦中醒来。 直秀呆呆地坐了一会,感觉这个梦就是个狗屁,要说好吧那真是昧了良心,梦里除了开头和高丽老头闹别扭,其它时间里他感觉没人关注自己,自己好像在看电影一样,要说不好吧,令人苦笑不得的是梦里还出现了富士山和鹰,再发个茄子,那初梦的三吉利物就凑齐了。 直秀发了会呆,觉得肯定是因为自己睡前熄灭了火盆,所以冻的做了个怪梦,还是老老实实起床,活动一会暖和身体才是正经。 锻炼完身体,天色已经大亮了,直秀用自制的牙膏、牙刷刷了牙,洗了脸,就去厨房煮杂煮去了。在直秀的印象里,新年第一天的早晨,妈妈丽子总会给爸爸堀直勇和自己煮带年糕的杂煮。可在新年头三天不是不让生火么?迷一样的世界,可能自己还没睡醒思维混乱了。 直秀正盘着腿坐在火盆边上喝杂煮的时候,英子和两个学生又来了,好吧,直秀也习惯了。 英子让直秀三个人赶紧动笔,朝着门松所在的方位写下贺词或诗歌。直秀想起来了,这是扶桑过年的传统“初笔”,又叫“吉书”,写下自己新一年的愿望,期望岁徳神保佑能顺利实现。 虎之助写了“闻鸡起舞”,学次郎写了“天道酬勤”,别说,两个学生的书法都还不错,英子推直秀快写,直秀大笔一挥,“升官发财”四个大字跃然纸上,笑的两个学生打跌,英子非要直秀重新写过,直秀推脱不过,写下“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英子这才满意。 两个学生在一边偷笑,直秀不理他们,觉得英子考虑的周到,写“升官发财”的确欠考虑,因为跟在“升官发财”后面的一句有点缺德。 直秀让英子也写一句,英子没搭理他,自顾自地把三张纸放到客厅角落用东西押好。 不一会,一群孩子跑来拜年,直秀拿出花林糖分给他们,获得了一片嘘声。花林糖类似中华的江米条,是奈良时代由中华传来的,是裹了一层黑焦糖的和果子,颇受婆婆与妈妈的喜爱,但小孩们因为它外形不好看,都不喜欢。 直秀只好拿出从长崎带回来的高丽饴和唐人饴发给大家,孩子们一片欢呼。英子帮直秀拿出各种果子款待孩子们,虎之助和学次郎给他们倒茶,防止孩子们噎到了。 本来直秀是做了“御年玉袋”的,就是扶桑后世的压岁钱,每个布袋里面装了二十几枚铜钱,结果英子告诉他“御年玉”是供奉的镜饼,在正月十一日大家会把镜饼切开吃掉。 扶桑民间认为人的灵魂是随着时间增加的,把每年分到的灵魂加在一起就是自己的年龄。供奉的镜饼沾有年神“岁徳神”的气息,,因此被称为“年玉”、“年魂”。吃掉镜饼,含有“分享年神的魂灵,收获一年份的力量”的美好意义。 虚岁的说法也是由此认知来的——当人还在母亲的肚子里的时候就已经具备了灵魂,所以孩子出生的时候就已经一岁了。 直秀受前世思维影响做了一堆“御年玉袋”,结果没发出去,这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孩子们过来学兰学的时候,当课堂奖励好了。但直秀有些担心,穿越者是不是都有精神分裂现象?英子一说御年玉是镜饼自己就有印象,不说自己就以为御年玉是压岁钱,这么搞下去前途堪忧啊,精神分裂如果再不幸加上人格分裂,妥妥地奔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不归路。 直秀想了一会,穿越类似中彩票,只不过这个彩票中奖后的结果比较坑爹,来都来了,也别瞎担心了,改变不了就闭着眼享受吧。 等孩子们吃完果子,直秀让两个学生帮忙,把昨天买的一堆风筝、手鼓、面具什么的分发下去,孩子们就各自分群玩起游戏来。 江户时代孩子们常玩的游戏除了双六、福笑、贝合或百人一首之外,还有放风筝、竹蜻蜓、町火消、鬼戏、剑玉、御手玉、独乐、羽板球等游戏。 放风筝、竹蜻蜓与中华同名游戏内容相同。 町火消是一种扮演游戏。消防员因为救灾而形象高大美好,江户时代的孩子也喜欢扮演消防员进行救火的游戏。江户时代的消防队长叫“火消头”,作为江户三男之一是民间小孩子们的偶像——江户三男是江户民间偶像,包括火消头(消防队长)、力士(相扑手)、町与力(探长)。 鬼戏就是中华的捉迷藏,选择一个人是“鬼”,其它人藏起来,然后鬼到处找人,第一个被抓到的孩子继续当鬼。 剑玉又叫“技巧玉”,是在十字形状的“剑”柄上连接一个带洞小球所组成,是扶桑最具传统特色的玩具之一。玩法是手执“剑”柄将球抛起然后套入木柄中或者“剑”的凹陷处即可,在孩子们中的人气相当高。 御手玉是把红豆、米、川谷的种子装入小布袋中缝制而成的小玩具,玩法类似于中华北方的抛嘎拉哈。这种游戏的玩家一般是女孩子。 独乐就是陀螺,不过扶桑独乐只要用手指转动中心轴承就能玩,也有用短鞭使其持续转动的玩法。 羽板球是在室町时代(1336年-1573年)从中华传入扶桑的游戏,类似羽毛球。人们相信羽板球能够祛除厄运,在江户时代的年末有赠送“祛除邪气的羽板”这一风俗。羽板球因代表驱逐一年的厄运、祈愿孩子们一年的健康成长的含义而为大家所喜爱——其实,羽板球被孩子们喜爱的根本原因是押绘羽子板好看又好玩。 平时和孩子们玩耍,下午看看书,时间很快就到了正月初七的人节。人节也是幕府的官方节日,有早饭吃“七草粥”的习俗。人节也是从中华传过来的节日,中华的人节据说起源于庆祝“人”的生日,后来在祈祥祝安外又添加了思亲念友的气氛。唐代名诗人高适的《人日寄杜二拾遗》诗中有“今年人日空相忆,明年人日知何处”的感怀之句。 扶桑的人节经过魔改,把中华的“七宝羹”魔改成“七草粥”,根据扶桑传说在人节吃下七草粥一年都不会得病。一般来说,七草粥的七草是指春之七草,包括扶桑水芹、荠菜、尾曲草、繁缕、宝盖草、芜菁和萝卜。 江户时代的“大正月”是正月一日到正月月7日;“松之内”是正月八日大到正月十四日,“小正月”是正月十五日。 过了人节,很快就到了正月十一日的开镜日,就是将镜饼切开成“御年玉”吃掉的日子,含有“分享年神的魂灵,收获一年份的力量”的美好意义。 人节之后是正月十五日的小正月,来源于中华的上元节,这一天要做的事情很多。 第一件事是吃小豆粥祈求无病无灾,这个习俗起源于扶桑的平安时代(794年—1192年),在《枕草子》里面有具体的描述。 第二件事是在柳树上装饰挂有红白色年糕的年糕花“まゆ玉”,用来祈祷新一年的“五谷丰登”。不同地区的风俗有所差别,也有地区用年糕捏成稻米等种子的模样,然后挂到庭院的树枝上,同样是进行五谷丰登的祈祷。 第三件事是将新年的祈福装饰“正月饰”在庭院里烧掉来祛病消灾。正月饰可以在初诣的时候在寺社烧掉,也可以于小正月在自家庭院烧掉,都有祛病消灾的含义。 第四件事是将初笔烧掉,据说小正月是岁徳神乘着燃烧的烟雾回到神域的日子,将初笔烧掉是希望岁徳神能把初笔带走,保佑愿望实现。 最后,成人之礼“元服”也在这一天进行。 扶桑的元服来自于中华的成人礼———男子的“冠礼”和女子的“笄礼”。中华的成人礼多选甲子、丙寅的吉日,特别以正月为大吉,经魔改后,扶桑习惯在小正月举行。 小正月之后,新年之节就正式结束了,直秀也把两个学生抓回来一起翻译兰书——直秀翻译,两个学生记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四十三章 每家都给我钱的大生意 直秀从兰国商馆拿回了九本书,其中三本是兰语的,可以先放放,等以后请其他兰学者翻译,剩下五套英吉利语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化学基础论》、《国富论》、《人口论》、《不列颠百科全书》和一套佛朗西语的《忏悔录》,选来挑去,最终决定先翻译《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 直秀估算了一下,这本书大概有五十万字左右,直秀还真没读过原著,但他以为自己学过力学三大运动定律和万有引力定律,应该翻译的很快,其实不然。图书翻译不但要求逻辑通畅、言辞准确,还要力求保持原作者的风格和原语言的特色,尤其是里面的一些人名、地名、典故更是要准确无误。 直秀翻译了几天后,怒火冲冠,自己以前觉得教科书写的干巴巴的,现在觉得能写成干巴巴的多不容易啊,需要多么强大的归纳和总结能力,这一刻,魔改的念头终于降临了——没办法,要讨生活么,不魔改怎么活的下去,这还是六套书,如果新书到了的话,米国黑船到来之前都未必能完成所有翻译。 《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里贯穿全书的内容是从某些自然现象中引出力学定律,再用力学定律来广泛解释自然现象。 全书共分五部分,第一部分是正文前的说明,定义名词、解释概念;第二部分是定律描述,详细介绍了力学三定律;第三部分是第一卷,讨论物体的无阻力运动;第四部分是第二卷,讨论物体在阻滞介质中的运动、气体的弹性和可压缩性,以及声音在空气中的速度等问题;第五部分是第三卷,导出万有引力定律,并以大量的内容来解释月球运动的偏差、海洋潮汐的大小及变化、岁差的长短不一等。 直秀果断将内容“提炼”为力学三定律和万有引力定律以及牛顿科学方法的哲学推理四原则。 牛顿科学方法的哲学推理四原则是: 原则一:除了那些真实的,而且足以说明自然现象的原因之外,可以认为自然界的现象没有更多的原因。这类似后世大名鼎鼎的“剃刀原则”——如无必要,勿增实体。 原则二是经典力学的决定论——对于同样的自然现象的结果,我们必须尽可能将它们归于相同的原因。 原则三是物质观——物体的属性不允许增强或者削弱,在实验可以达到的范围内发现属于一切物体的属性都应该被认为是一切物体的普遍属性。 原则四是相对真理和绝对真理的关系规则。在实验的哲学上,把一般用归纳法从现象推导的命题看做准确的或者是非常接近于真实的。即便可以想象出与此相反的假设,但是直到其他现象发生使得它更准确或者出现例外之前,仍然要坚持之前的观点。 除了直秀认为必须翻译的内容,他还把摩擦力公式、弹性定律、钟摆定理、杠杆原理、角速度定律、滑轮原理等等都塞进去了,当然书名必须换,不然卖狗肉挂羊头,后人一锤一个准,书名就叫《艾萨克爵士力学著作的读后感》好了。 直秀念头通达了,两个学生就受苦了——现在扶桑的书写习惯与中华相同,从上到下、从右到左,公式这么书写直秀看着别扭,因此横排和从左到右的书写方式就定为日后“枣屋版”兰书的定式——直秀觉的如果叫“堀式译法”有遗臭万年的可能,还是改名保险一些。 以前直秀教兰学公式的时候也是横排和从左到右,但学生们还是习惯以前的写法,这次直秀祭出了两大法宝,两个学生终于屈服了。 第一大法宝是虎之助和学次郎也署名为“第二作者”。通过这次游学,虎之助和学次郎对名气有了基本概念,名气这东西不是钱,有钱的商人不一定有名、但有名的武士一定有钱! 第二大法宝是加钱。一直以来,直秀是不收学费的,而且因为两个学生帮了不少忙,直秀还每月给点“手当金”,原来是每人每月铜钱一贯,这次变成每人每月金小判一枚,两个学生抱头痛哭,真香,翻译过来的书籍当然要和原版兰学书的排版一致,之前我们怎么没想到呢?! 直秀靠名利打通了学生的任督二脉,从此翻译之路顺风顺水。 不良后果是附近的男孩子都喜欢上了物理学圣剑“撬棍”,好果是跷跷板出现了新玩法。 直秀之前讲的兰学主要是初等数学,初等数学好啊,正常兰学者对这东西不重视,武士们也不怎么懂,基本无人过问。但物理学直秀讲的很少,因为这方面关注的人多,一问哪来的,无法解释,现在就可以开讲了。 附近的孩子为了蹭吃蹭玩,对直秀五天一讲的兰学参加的很踊跃,在虎之助和学次郎的怂恿和带头下,学以致用,物理学圣剑“撬棍”成了男孩子的标配,皮孩子喜欢拿棍子撬东西,好有意思欧~ 跷跷板游戏最早出现中华的远古,传到扶桑后也一直很流行。小孩子喜欢争强好胜,自从学会了杠杆原理之后,直秀邻居家的小孩们打遍新宿无敌手。 虽然魔改后翻译工作量大大减轻,但直秀怕自己和学生养成轻浮的学风、不求甚解的毛病,隔三差五也进行《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的精确翻译,但进度甚为缓慢、效果不佳,三个人愁眉苦脸、心力憔悴,但直秀强压着进行。 这天,三人正在啃原版,纪伊国屋的手代来访,利八请直秀到木工场指导风车的制作。 新年之前,直秀将风车的草图交给了利八,利八当时承诺新年后将技术转让金送过来,但至今直秀也没收到。直秀是不怕利八赖账的,因为现在的豪商都非常重视信誉,如果客人地位较高,口头信誉非常有保证。 说是这么说,但利八是个汗毛孔都透出钱味的精明商人,不见兔子不撒鹰,他在人节之后找了木工制作风车模型,期望能提前确认一下,但木工根据直秀的粗略图纸,做的小风车无法运作,所以利八只好请直秀出山。 直秀心中冷笑,不见棺材不掉泪,米式风车是那么好做的么,当时在佐贺直秀天天在现场盯着,钱花了一大堆,当时能在短时间内做出来直秀还觉得非常侥幸。 直秀带着两个学生到了利八府邸,见到了木工头团藏。 现在江户的熟手木工一天的工钱是银5匁4分,因为金银和铜钱的比率经常变化,大约折合360-432文铜钱,木工的工资在工匠之中也是高收入,正常情况下和下级武士的年收入仿佛。 团藏是木工头,收入比平常木工更高一些,因此见了直秀后态度恭谨但也不畏缩,把遇到的困难一一道来。原来,团藏按图纸打造了部件但组合不起来,有很多细节他没搞懂。 直秀解答了他的问题,提出可以到木工场现场指导,利八和团藏当然求之不得。直秀到了现场之后,虽然对现在的情况有所预料,但各种问题都冒出来了,他也有些头痛。 第一个问题是长度标准。 幕府建立之处就统一了扶桑的度量衡,长度有里、丁(町)、丈、间、尺、寸、分、釐(厘)之分,1里为36丁,1丁为36丈,1丈为10尺,1间为6尺,1尺为10寸,1寸为10分,1分为10釐,现在的1釐大约是后世的0.0303厘米。 木工用的木尺和绳尺居多,上面标注的尺寸多少有些差异。因为模型不到一间(182cm),所以对部件的尺寸精度要求比较高,特别是齿轮和转轴。直秀在佐贺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他拿团藏的工具统一了长度标准,解决了这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是分工合作。 因为利八催的比较急,团藏没法让一个木工制作,只能分配几个木工各自做一部分。这个问题在佐贺一样发生过,直秀拿出老办法,先给大家讲图纸、讲风车运作的原理,没有精确的图纸,就必须让人对部件有比较深入的了解。讲过之后,又按功能和部位,结合每个人的技术特点,重新分配了每个人负责的部分。 另外,现在手艺人都敝帚自珍,配合是不可能配合,个个都是单干小能手,组织管理方式很落后。直秀让团藏选出几个人来组成管理小组,解决不了的问题由管理小组共同商议解决,利八这个大老板在场,所以也没有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跳出来反对。 第三个问题是效率问题。 直秀可是在佐贺见识了,说起来现在的劳工关系都不错,因为人少也好,因为习惯也好,木工头和手下的木工、学徒关系好的很,这是个极度强调管理者个人魅力的年代,每个木工头就是大家长,虽然严厉但细节都透出各种温情来,一是很少有批评,二是随时休息。别奇怪,真的是随时休息,什么太阳热了,风大了,尘土多了,甚至有外人来访,大家都要跑过去看一眼才行。 听到命令,大家口号喊的很整齐,“嗨”,干起活来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甚至木工头自己也会每隔一会就让大家休息,抽口烟、打打屁,好一幅其乐融融的景象。 木工的身份在手艺人里比较高,平时就这样,没有紧迫感,直秀在佐贺是靠洒钱才搞定进度的。好在利八这个老板在场,直秀和利八商量后,定下分段普请的奖励办法,先完成的小组有特别奖励。 现在没有计件制,只有身份制,完工后是身份高的拿钱多、学徒拿钱少,不管你干了多少活,只按身份拿工资,那磨洋工的技能谁不会啊,所以效率根本提升不了。而不是大规模制造,流水线体现不出来优势,直秀也不想跳出来做恶人,所以采用分段普请来促进各组竞争是可选的最好的办法。 利八还在做搓衣板生意,在与数量巨大的对手竞争下,他已经转向高端了,直秀在现场看到几块雕花刻鸟的搓衣板,差点没亮瞎了他的狗眼。因此,这个木工场里手艺不错的木工有好几个。 人力资源充沛、技术细节透彻,管理和效率也都提上来了,把原来的部件修修改改,第三天小风车模型就做好了。利八看着小水桶上上下下非常开心,拉着直秀问,大人们喜欢这个兰物么,他可以负责精加工,关键部件可以用银来制作,刷漆雕花加修饰,你说这一台要卖多少钱?我觉得怎么也要金三十两吧,把气的直秀两眼发黑。 直秀跟他算了一笔账,名人国友一贯斋(1778年—1840年)一生做了八台反射式天文望远镜,从天保四年卖到天保十一年,一台售价金七十两,到死也没卖完,平均一年卖不了一台,直秀问利八“你觉得这个生意能做么”,利八疯狂摇头。 直秀又说,你建一座风车就能让一个村子的人都来磨面粉,一个村子几百人,怎么也有五六十户,一户你收年金半两,年年收,不但你收你儿子还能收,只要买了幕府特许权,关八州几百万人,你一年要收多少钱?利八说“那不能够,小栗家还没那么强”,说完他眼睛就亮了,虽然不能全占市场,可占个一成半成也是不得了的生意啊,何况面粉还可以运到城下町来买,一份生意赚两份钱,岂不是美滋滋。 利八告诉直秀四百五十枚小判金马上送到堀府,他听直秀说过曾在关西推广风车,他也知道直秀是伊豆韭山代官江川太郎左卫门的弟子,好东西不可能不和老师说,所以这五十枚小判金就是特别送给直秀大老爷的,您在关东可别再宣扬风车了,求您老给条活路吧。 直秀承诺关东除了坦庵先生外,谁也拿不到第三份图纸,利八千恩万谢,转身一溜烟就跑去小栗家了,发财立业,就在今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四十四章 藏起来的大宝藏 中华唐代永徽三年(652年),公休日制度由“五日休沐”被改为“十日休沐”,原来的“五休一”变成了“十休一”,每月上中下三旬的最后一天成为公共休息日。“休沐”是休息洗澡的意思,荀休又被称作“荀浣”,浣者濯衣垢也,从此公共假期有了“休沐”和“浣”的称谓。 “十日休沐”传入扶桑后成为迅速被大众接受,毕竟每天干活不休息谁也的如此风雅,他越发坚定了“此人前途不可限量”的看法。 利八吹捧了直秀一番,另外传达了若殿样小栗忠顺的邀请,希望直秀在二十五日能去小栗家讲解风车的运行。直秀觉得利八这是在给自己秀肌肉,委婉地警告自己收了钱要守承诺,但他也挺想和小栗忠顺搞好关系,所以承诺会准时前往。 小栗家府邸颇为广大,不愧是世代名门。小栗家从战国时代(1467年—1600年)就是德川家的谱代老臣,家风朴实、不畏艰难,常常在战斗中担任先锋“先阵”,因小栗家世代忠勇——作先阵打仗死了好多家主,所以获赐“又一”的称号,意思是“又一次”,是赞扬小栗家总是一马当先的意思。 在德川幕府建立之前的关键之战“关原合战”(1600年)和建立后的大战“大阪之阵”(1614年—1615年)中小栗家的表现依旧活跃,因此在江户时代很受幕府的看重。 小栗家的石高为二千五百石,别看石高不多,但作为大身旗本比谱代大名还要受德川幕府亲近,小栗家家主经常担任代官等高官,属于典型的幕府实权派。 两年前小栗忠顺正式出仕,进入将军直属的亲卫队,因为他“性格端方”,情商不高经常得罪人,以其“傲慢”的态度得到了“天狗”的绰号。 直秀和学生的游学许可“过所手形”,就是通过小栗运作来的,这个许可对小栗来说就是随口一提的小事,但对直秀这些下级武士来说难度可就大了,所以直秀对小栗很感激。 直秀带着自制的黑板和粉笔,给小栗详细讲解了米式风车的运行方式和工作原理,之后还献上了刚刚整理完成的《艾萨克爵士力学著作的读后感》,并承诺搜集到新兰书会尽快送到小栗府上,然后直秀鼓动小栗去找坦庵先生深入学习兰学——如今的小栗家家主忠高颇为敌视江川坦庵先生,好像是因为嫉妒同为大身旗本的江川家能够世袭伊豆韮山代官的职位。 未来的小栗忠顺和江川坦庵(1801~1855)是一对倒霉鬼,坦庵先生去世后,以小栗最为倒霉,干事有他但好处都被别人拿走了。 维新政府成立后人们评出了“维新前三杰”、“维新三杰”、“维新三英”,里面的人物都是站在维新一方的人物——坂本龙马虽然提出了“船中八策”的大政奉还思想,但他只是希望不爆发大规模内战、少流血而已,并不是支持幕府,之前他可是一直在支持尊王攘夷的急先锋长州藩;另外一个当过幕府高官的胜海舟后来也是维新政府的高官。 幕臣里就没人推动扶桑近代化改革么?就没人做出实际成就么?有的,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小粟忠顺。 未来的安政二年(1855年),小栗忠顺接任家督之位,担任幕府的监察之职“大目付”。 1860年2月,幕府派出了打开国门的第一支出访外国的使团,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咸临丸访米”使团。 说是咸临丸访米,但其实使团的主要成员都乘坐米国军舰波瓦坦号,咸临丸只是随行。 当时的正使是外国奉行所奉行新见正兴,三十三岁的小栗忠顺作为监察同行。因为小栗天生一副嘲讽脸,对米国人也如常对待、平等交往,因为派头大他还被误认为使团的正使。回国后新见正兴升职,小粟接任了外国奉行的职位。 1861年,小栗终于见到了比他更粗鲁傲慢的人-鲁西亚人,他在鲁西亚军舰占领对马岛事件中因外交交涉失败而被免职。 这是他政治生涯中下野的第一次——因为他经常与大家意见不同,手段又强硬,一生之中被迫下野十七次。小栗是名副其实的铁头娃,据说鸟羽伏见之战(1868年1月)被打败后,当时的幕府第十五代将军德川庆喜不顾家臣们死守大坂的建议,偷偷从大坂乘船返回江户,小栗忠顺当时在场,讽刺德川庆喜说“这次游玩的心情应该不错吧”,意思是说家臣们拼死拼活但主公庆喜却不在乎,结果小栗当场被庆喜罢免了职务。 1861年占领对马岛的鲁西亚军舰,因英吉利公使派两艘军舰去恐吓而撤退。小栗虽然与鲁西亚人交涉失败,但毕竟问题解决了,之后不久,他被任命为堪定奉行(类似财政大臣)之一。后来,他不断升职,历任江户町奉行、步兵奉行、海军奉行等等重要职位。 文久二年(1862年),小栗忠顺提出在江户、函馆、能登、大坂、下关、长崎等六城市设置舰船据点建立近代海军的庞大计划,但以胜海舟为首的反对派对此冷嘲热讽,认为若按小栗的计划,五百年后才能有海军。但小栗不管风言风语,派遣榎本武扬等年轻人才出洋留学,又趁米国南北战争结束后大量军舰闲置之际,以优惠的价格购入新式军舰,大大充实了幕府的海军力量。 此时胜海舟是身为军舰奉行并的幕府高官——胜海舟从1853年黑船来访时提出《海防意见书》而崭露头角,先后被大目付兼海岸防御御用挂大久保忠宽、首席老中阿部正弘赏识,不断被提拔。 小栗家世代是大身旗本,以幕府将军的忠犬自居,对外样大名充满警惕,但同时也被胜海舟代表的新进下级旗本所敌视。而小栗忠顺坚持幕政改良政策,因此也不被保守派的大身旗本们喜欢,加上他的毒舌,小栗忠顺几乎把所有能得罪的都得罪光了。但小栗忠顺能力很强、眼光也好,加上手腕强硬,所以大家也离不开他,造成的结果就是:小栗一生经历了十七次下野,但他每次被罢免不久之后又会被迅速启用。 为挽救风雨飘摇中的幕府,小栗强力推行了多项改革,其中包括进行货币、税制等的财政改革、用郡县制代替幕藩制、公派海军留学生、购入四十四艘蒸汽战舰、在横须贺、横滨建立造船所、聘请佛兰西教官、采用佛兰西式近代化军制等等。这些改革,有的成功了,有的失败了。 小栗忠顺死后,一身功业随风飘散,但他发起建设的横须贺制铁所却成为扶桑船舶工业近代化的基石。 元治元年(1865年),小栗提出花费巨资建立拥有制铁、造船能力足以与西洋各国相媲美的大型近代工厂的计划。当时的外国公使、幕府内部都认为这是不可能实现的天方夜谭,但小栗忠顺力排众议,削减幕府的开支,开始兴建横须贺制铁所——名为制铁所,其实却是造军械、造船的工厂。 期间幕府多次财政紧张,但小栗为首的幕臣努力筹集经费,横须贺制铁所依然保持建设,在1871年终于竣工,但此时距小栗被斩首已过去了三年。 横须贺制铁所是当时扶桑最大的近代化工厂,为扶桑造船业培养了大批技术人员,奠定了扶桑船舶工业近代化的基础。 小栗一生担任过四次勘定奉行,是幕臣公认的“经济通”,后世民间有人评价他为“扶桑近代化之父”、“幕末第一能臣”。 小栗忠顺常对同僚说,得了重病的父母虽已不可能恢复健康,但孩子总会坚持为他们延医请药,直到父母临终的那一刻。 打赢了扶桑鲁西亚大海战的海军司令官东乡平八郎说他最感激的人是小栗上野介,历史小说作家司马辽太郎在《叫做“明治”的国家》一书中亲切地把小栗忠顺称为“明治之父”。 扶桑民间关于小栗忠顺的传说很多,其中最有名的传说是“幕府藏起来的大宝藏”。 据说幕府大老井伊直弼在遇刺之前收集了大量财富,准备进行近代化改革,但井伊在樱田门外之变中被刺横死,这笔宝藏就此下落不明。而大家推测当时作为井伊亲信的小栗最有可能知道这个宝藏的下落。 于是在倒幕成功后,维新政府逼问小栗宝藏在哪里,小栗说根本没有什么宝藏,维新政府一怒之下杀光了小栗的全家老少。后来,在小栗家搜出了精致的锦盒,里面层层包裹着一样东西,结果打开一看却是一个普通的螺丝钉。 原来,1860年咸临丸访米时,米国官员嘲讽幕府:“你们扶桑只买船,莫说遇到海战,便是掉了漆、生了绣你们都无法修”,说完又拿起一颗小小的螺丝钉,“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螺丝钉,你们都造不出来”。小栗深受刺激,一生之中都珍藏着这颗螺丝钉,不时拿出来作为警示。 民间传说不是事实,中华后来也有类似的螺丝钉传说。但传说蕴藏着民间对小栗忠顺推进近代化改革的钦佩和感激,“无论历史被如何装扮,一个人为民族的文明与进步作出的努力与坚守,终究还是会被后人缅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四十五章 枣屋组的未来 直秀鼓动完小栗忠顺拜师江川坦庵先生后,神清气爽地回家了,至于后面发生什么,就看脸了。 英子突然登门邀请直秀到中村家吃晚饭,席间四大家主会和直秀讨论枣屋组的一年安排——她最近来的少了,枣屋组在正月十六正式恢复工作,英子作为掌握了了核心工艺的管理人员忙的很。 因为英子对直秀照顾很多,所以他计划给英子做一点好吃的作为回礼,从小栗家回来的路上,直秀顺手买了食材,准备制作薯条、薯片、花生酱和盐渍鲱鱼子。 春告鱼是扶桑对太平洋鲱的称呼,太平洋鲱在冬春时节接近浅海产卵,所以人们认为鲱鱼的大量出现告知了春天的到来。 鲱鱼是平民食品,很多武士不屑吃,称其为猫食——给猫的食品。其实此时还真有一种“猫饭”,是用白米饭和鲣鱼节的碎屑混合做成的简单饭食,在平民间颇受欢迎。 但干鲱鱼子因为价格便宜在江户时代非常普及,连偏远山区都能见到,也是很多穷困下级武士的最爱。干鲱鱼子食用时用水泡开,味道么只能说一般了。 本来直秀是准备铁锅炖“白鸟”大鹅的,但现在不流行吃鹅,在找鹅的过程中他发现鲱鱼已经上市了,好咧,盐渍鲱鱼子也不错啊。 后世盐渍鲱鱼子的吃法是将酱油、盐、清酒放在一起做成调味汁,然后将这些调味汁倒进鲑鱼卵中,在将调味好的鲱鱼卵浇到蒸好的米饭上即可食用。这种吃法是新鲜鲱鱼子的吃法,还有盐渍鲱鱼子后低温保存的长期吃法。 鲱鱼卵生吃的时候口感特别好,很多人特别喜欢鲱鱼子在舌尖上爆炸的感觉。吃清淡原味的方式是加盐和清酒,口味重的可以选择加酱油或山葵芥末。 花生在扶桑被叫做“落花生”。花生原产美洲,后传入欧洲,之后在1530年左右(明朝嘉靖年间)传入中华,扶桑《语源由来辞典》里记载花生是江户时代从中华传入扶桑,因此也叫“南京豆”。 直秀送两个学生回老家时从上石原村看到了花生,就买了一些回来。经过去壳、小火慢烘、木棒捣碎及研磨,原始的花生酱就制成了,直秀又经过几次测试,往里加了点冷过的熟豆油、盐和黑砂糖,经过几次调整,做成了甜和咸两种口味的花生酱,试吃后自我感觉还不错。 米国人说花生酱是georgewashington(1732年—1799年)发明的,其实在15世纪北美洲的阿芝特克人就已经在大量食用花生酱了。历史记载1884年最魁北克省的marcellusgilmoreedson公司注册了花生酱的制作专利,而大规模制作花生酱并将其推广到全米国的是成立于1906年的家乐氏公司。 花生酱是比较简单的酱料,基本原料是花生,配料是油,调味料是糖或盐,分为甜、咸两种口味,品质细腻、香气浓郁,可以长期保存。 马铃薯在16世纪中叶由米洲传入欧罗巴,因为产量高,逐渐成为重要的食品,期间炸薯条自然而然出现了。薯条发源地是佛兰西还是弥尔尼壬?这个存在争议,但普遍认为弥尔尼壬才才是薯条的发源地。 炸薯条出现在米国是在1802年,当时杰斐逊总统在白宫用炸薯条招待客人,此后炸薯条迅速成为全米国最普遍的马铃薯烹饪方式。1830年左右,炸薯条已经风靡欧罗巴和米国。 炸薯片的发明来源于一个玩笑,未来的1853年春天,米国海军上尉范德比尔特到纽约的一个旅游胜地度假。有一天,厨师决定和范德比尔特开个玩笑,他将马铃薯切成像纸一样的薄片,在热油中油炸,然后撒上调料,本来想开个玩笑,没想到上尉大赞好吃,这就成了今天的薯片。 英子催促,直秀就带着花生酱、土豆和回来路上买的新鲜鲱鱼去了中村家。 中村家一共五口人,家主是正一,夫人不知道名字,大家都称呼她中村御新造样(太太),长子武藏,次子学次郎,长女英子,英子是学次郎的姐姐。 家主正一为人非常诙谐有趣,颇受大家的欢迎,长子武藏平时跟着父亲工作,为人很严肃,但对直秀很亲切。 今天是休息日,中村全家人都在,直秀陪着家主正一喝了会茶,就到厨房指导如何做薯片、薯条和盐渍鲱鱼子去了。等他教会英子和女仆,就被赶出厨房,回来一看,枣屋组的四大家主已经到齐了。 包括堀家,枣屋组一共十九家,都是附近的邻居,祖上是隶属同一组的德川家足轻,德川幕府成立后鸡犬升天,成了御家人中的二半场。因为祖上屋敷地(宅基地)被统一分配在一起,之后做了几百年的老邻居,所以关系非常亲近。 这一代被隐隐尊为首领的是四人,他们是竹前太郎、中村正一、小岛茂和中岛黑夫,因为枣屋组的缘故,附近的人称他们为枣屋组四大家主。 竹前太郎、小岛茂是大番组的同心,平时跟着上司负责江户城和江户的警戒;中村正一是某个小仓库的会计,中岛黑夫是江户町奉行所的同心(探员)。 大番组是幕府军队作战时的先阵,竹前太郎、小岛茂的剑术很有名气,所以颇受尊重;中村正一是附近最有文化的人也颇受欢迎;中岛黑夫年长直秀四岁,是附近年轻一代的头领。 枣屋组运行了接近一年,各家都颇有收获,近一年下来各家都分到了三十到四十枚小判金,虽然直秀早已经退出管理,现在是竹前太太和英子负责管理,但作为一代目,直秀还是有分红。 虽然内职平时是竹前太太和英子出头,但背后拿主意的还是这四大家主。今天把直秀找来,就是想听听直秀对枣屋组的建议。 “各家对枣屋组的态度如何?” “有钱拿各家都很高兴,就是不知道这钱能拿挣多久?”竹前太郎拍着大腿说。 “未来先不说,各家对钱的分配方案是否满意?”人多心思就多,直秀其实很担心分配问题。 中村正一微微一笑,“工艺都掌握在掌握在我们手中,其他人不敢起什么乱子。况且你定的规矩,大人一个工,半大孩子半个工,每天记录,然后按月平均分配收益,公平的很。” 直秀又问了一些问题,发现秘方没有泄露,各家的口风也很严,目前也没有什么人窥伺枣屋组的收益。 了解情况后,直秀直接告诉大家,止泻散的暴利只能再维持两年,虽然枣屋组也做十三香和五香粉的制作,别人未必能猜到准确的配方,但时间长了难免有人惦记。所以两年后把配方卖给伊东玄朴先生的医馆或者豪商是最好的选择。 “那两年后呢?小磨香油、十三香和五香粉收益可没有多高,挣个辛苦钱罢了”,小岛茂有些着急。 “我有几个法子,各位叔叔和中岛大哥帮我考虑一下”,直秀给出了四条路让大家选。 第一条路是继续开发新药,直秀说这次游学他得到了古方救心丹,对心悸的病人有特效,虽然治标不治本,但老年人还是用的上,前景很好。另外他也会再寻求新的药方,争取能不断推出新药。 第二个法子是提升家格。内职终究是内职,上不了台面,如果家格提升了,俸禄多了也不必做内职了。 “与力金一千,同心金二百”,中岛黑夫说出了江户町奉行所的传统秘密。 “靠赏状(功劳)不靠谱,功劳轮不到我们,靠钱的话只能解决一两家,家格提升就不必考虑了”,竹前太郎边说边咧嘴。 直秀的第三个法子是大家搬到乡下去,做个大一点的地头,这样可以囤积一批土地,旱涝保守。四大家主同声反对,“谁想搬到偏僻的乡下啊”*4。 直秀的最后一个法子是在江户买地然后靠房租过日子,但四大家主对直秀解释说这个法子真不行。 下级武士是不能买卖商业町店铺和农村土地的,不经商光收商人房租也不行,把土地租给农民种也不行,倒是可以在江户买几间屋敷租给别人住。 但穷人都住长屋,商业町的房屋好多都是前面是店后面住人,按幕府规定只有商人能买卖,武士不能买卖,而山之手的武士房屋,高中级武士找幕府申请个地皮,然后自己就把房子盖了,穷的把祖屋都卖了的武士,你想从他身上收房租挣钱,想多了吧? 总之,炒房模式对下级武士很不友好。 直秀微微一笑,他问中岛黑夫,“喜次郎最近怎么样啊?” 中岛黑夫眼前一亮,“这小子靠三郎助大人的照顾,靠直秀你的谋划,在浦贺混的很好啊”。其他人还真不知道有这事,都催中岛详细讲一讲。 中岛家是世袭浦贺奉行与力的中岛家的分支,当年中岛黑夫的祖上颇受主家的喜爱,脱离主家时连苗字都没改。喜次郎是中岛黑夫的弟弟,因为以前家里太穷,作为次子连低级御家人“抱席”也没混上,在直秀答应资助后一咬牙到浦贺奉行所的地盘开了一家料亭,苦心经营之下大有收获,现在真说不好是作为武士的哥哥过的好还是作为商人的弟弟过的好。 其实作为御家人的下级武士贫穷的一个主要原因是儿子太多,长子可以继承家主的职位,次子或三郎只有自谋生路,说是自谋生路,但家里总要花钱给想办法,搞不到武士的身份只好去做医生和商人——因为身份上的差异,大家都不愿意做商人。 但跑去做商人的喜次郎混的不错,大家的观念也有所动摇,要能混成豪商那可比下级武士的生活强多了。 直秀劝说大家,也不一定做商人,弟弟们可以到乡下当地头、庄屋(村长),我们赞助些钱多买一些地,乡下生活稳定,如果耐得住寂寞,去乡下是不错的出路,况且没事可以来江户逛逛么,和住在新宿町有啥大区别。 如果做商人的话,直秀负责引荐给纪伊国屋利八,“听说”利八正在搞特许连锁店,前途大大的有。 作为主家,哥哥以武士的身份平时可以给商人弟弟以照顾,另外也可以把钱交给弟弟代为运营,签一个长期借款协议不就规避了武士不能当商人的规定了么。枣屋组不能扩大规模,但商人扩大规模就天经地义了。 “我们要好好考虑下再说,直秀你不是给西丸样(将军世子)看过病么,而且大身旗本江川家、小栗家你都常去拜访,如果你能做到御家人谱代或者旗本就好了,各家子弟都可以跟你混。” “我要有那么一天,绝对不会忘了街坊邻居”,能怎么办,直秀只好先答应下来。 这时,饭菜已经陆续奉上来了,大家开始吃饭。 自从有了麻将,四方座卓(短腿的八仙桌)被广泛接受,用久了谁也不愿意再用小茶几,一个一个地收拾起来太麻烦,一个四方座卓,一家人吃饭就够用了,而且也不用每个人一份菜,那要多少个碟子啊,几个大一点的碟子,想吃啥自己用筷子夹。家主特殊点,多给两个小菜,完美。 今天的菜式主要是烤鱼、萝卜丝、凉拌土豆丝和味增汤——鲱鱼子被盐渍了,鲱鱼也得处理啊,干脆烤着吃。大家也没那么多讲究,以前穷的时候,新鲜鲱鱼还吃不到呢。 另外每人一小碟薯片或薯条,每人一条盐渍鲱鱼子,直秀是客人,和四位家主每人两条盐渍鲱鱼子。新鲜的盐渍鲱鱼子是浅黄色的,晶莹透明,配上酱油、清酒,一咬下去鱼子噼噼啪啪地碎裂,鲜味一下子充满口腔,太好吃了! 薯片和薯条洒了点盐,吃起来也不错。 最后呈上的是过水荞麦面,配的是花生酱,甜、咸任选,第一次吃花生酱,大家接受度还不错,觉得香味淳厚、口感也很好,配荞麦面一起吃相当不错。 吃完后,四家主问直秀,“做法卖给纪伊国屋利八没?”听到没卖,四家主哈哈大笑,跟直秀说准备让一些孩子跟喜次郎学做生意,主要就做盐渍鲱鱼子、花生酱和薯片、薯条,看看前景如何。 按直秀的计划,四、五年后他需要一大批帮手,他希望邻居家的孩子以后能帮到他,帮不到也没关系但不要混日子,幕末风暴可不是说笑,运气不好的尸骨无存,运气好的——运气好就不会在幕府倒台时站在幕府这一边。做商人也是一条正路,等直秀搞到稳固的地盘,可以再让人过去,“商人不能当武士”,直秀可不管这个。 一顿饭吃罢,大家都心满意足,大家起身回家,他没注意到英子委屈地都要哭出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四十六章 聋子和公鸡 按英子的盘算,今天中村家家主正一会找竹前太郎试探一下,直秀的父母不在,舅舅能做一半的主,如果一切顺利就请竹前叔叔给两家做媒. 英子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已经是个大姑娘了。现在的扶桑人寿命不长——后世统计平均寿命才是四十岁,平民家的姑娘,十四岁嫁人的都有,武士家的女儿出嫁稍晚,但一般也不会超过二十岁。 按中村家的打算,英子应该在今年元服,但英子听直秀说今年他还要去游学,所以她坚决把元服日期推迟到明年,以免哪家不开眼的臭小子上门提亲。 可千算万算,没想到这一群人,吃饱喝足之后就走了,自己老爹把英子和直秀的事忘得干干净净。中村正一送客回来看见英子委屈的样子,赶紧拍胸脯保证明天就去竹前家确认。 现在下级武士的婚姻流程和后世没什么两样,也是三部曲。 不管是媒人介绍的、家长安排的还是自己看对眼的,如果双方都有意的话,家长带着当事人互相见见面,后世是安排高级餐厅,现在一般是男方家里。见了面之后,互相了解家庭情况,也让两个当事人互相熟悉下。 回到各自家中再仔细商量,有时还要通过第三方核查细节。如果双方家庭都同意,通过媒人传递信息后,就可以进行第二步。 第二步是下聘礼,媒人将“接纳品”彩礼和婚书送到女方家,女方家收下后将回信交给媒人。彩礼一般是单数,最全的叫“九品”,其中包括现金、含有早生贵子之类吉祥意义的礼物、婚书和男方家族成员名单。女方收下后会将正式回复和女方家族成员名单交给媒人带回去。 按习惯,关东地方的女方是会返还一半的彩礼金,但是关西有的地区就全收下了。男方一般也会另外给媒人相当于彩礼金十分之一的谢礼。 也有比较直爽的,不让中间商“媒人”赚差价,男方直接到女方家里下聘礼。 聘礼收下后,双方家人就开始操持婚礼准备,最重要的是挑一个“黄道吉日”。 扶桑的“农历”将不同的日子赋予不同的忌讳,分成六种“历注”,先胜、友引、先负、佛灭、大安和赤口,周而复始进行循环,例如,结婚日最好选在大安,丧葬则要避开友引。结婚日不但要在大安日,还最好是秋天。 选定日子后,剩下的第三步就是结婚典礼。 后世扶桑传统婚礼仪式分为四种,神前式、教会式、佛前式、人前式。现在幕府禁止外来传教,没有教会式,只有神前式、佛前式、人前式。 神前式一般是公卿,高级武士一般是佛前式——扶桑武士信佛的较多,有“临济将军,曹洞土民的说法,而下级武士和平民都是“人前式”,就是在当着亲友的面小夫妻一起朗读婚约书,让大家作证我们结婚了,之后大吃一顿作为纪念。未来的“人前式”现在被称为““自宅式”。 按英子的想法,最起码把婚书签了才能放心,夜长梦多,别让自己看上的“老公”跑了。 扶桑没有“老公”、“老婆”的叫法,“老公”还是直秀给孩子们教兰学的课间当闲话说给他们的,因为风雅有趣,所以流传开来。 相传中华唐代有一个名士麦爱新,他嫌弃妻子年老色衰,便产生了不良念头,他因心中所想随手写了一副上联,“荷败莲残,落叶归根成老藕”,结果被他妻子看到后续了一副下联:“禾黄稻熟,吹糠见米现新粮”,其中“新粮”与“新娘”谐音。麦爱新读了妻子的下联,觉得心思被识破,很不好意思就放弃了休妻的想法。妻子见他回心转意,就写了一副新上联“老公十分公道”,麦爱新也回了下联“老婆一片婆心。”故事很快流传开来,世代传为佳话,从此便有了“老公”和“老婆”这两个夫妻间的爱称。 第二天晚上,直秀被叫到舅舅家吃晚饭,席间竹前太郎说“英子可是个不错的姑娘啊,我看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了”。 “我也觉得英子很好,可是,我怕以后英子会反悔”,直秀苦笑了一下。 “怎么可能反悔呢?你们两个孩子知根知底的”,花子妈妈一听就坐不住了。 逼不得已,直秀只有把自己的打算稍微透露了一些,他说因为农学的进展,明年江川坦庵先生可能会向幕府替他请赏,加上以前自己给西丸样(将军世子)治病的功劳,堀家的家格很可能会提升,就算升不到旗本,御家人谱代还是可以期望的。 竹前太郎稍微沉吟了一下,“虽然婚事要讲究门当户对,但英子对你一片痴情,何况邻居们都看着,如果你没有更好的选择,还是娶了英子吧”。 “您误会我了”,一听就知道舅舅以为自己嫌贫爱富,或者想攀高枝。其实直秀是担心:随着他地位的提高,遇见的事情会越来越复杂,英子如果不能适应,夫妻间的误会会越来越多,甚至感情破裂也有可能。 “舅舅,我给你讲一个聋子和公鸡的故事吧。从前有一个老者,他岁数大了,耳朵不好,有一天他看到一个公鸡打鸣,然后他就非常奇怪的对别人说,“现在的世道跟我们以前的世道不一样了,以前公鸡打鸣是有声音的,现在公鸡打鸣是没有声音的。”如果英子和我在一起,可能要做一些她现在不喜欢的事,说一些现在她不喜欢说的话,这个英子最好有所准备。” “唉,这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你只要和英子互相体谅,总比找一个娇弱的贵女强”,竹前太郎挠了挠头,他觉得家格高了怎么麻烦还变多了,他有点想不明白。 还是花子妈妈听懂了,她对直秀说会把话传到,看英子一家怎么想。 第二天竹前太郎就和中村正一谈了,中村一家觉得莫名其妙,“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王八喝凉水”,这有什么可顾忌的?当即回复“无需多虑”。 如月初一这一天,竹前一家帮直秀把准备好的“接纳品”送到了中村家,中村家很高兴地接受了,从此竹前、堀两家就是荣辱与共的姻亲了,平时爽朗的英子在一边装淑女,而学次郎则在一旁傻笑,自觉从此在直秀面前腰杆子就硬起来了。 两家商定,明年正月英子元服后就举办婚礼,这段时间恰好用来收拾屋敷、准备嫁妆。 确认关系后,英子变得羞涩起来,见了直秀就脸红,来直秀家的次数也变少了。 所幸,胜五郎、隼人被家人送回来了,堀家依旧很热闹。本来直秀是想让两个孩子在家多住几天,但两家都觉得孩子在直秀这比在家里好,吃得好、穿的好还有书读,千万不能放弃了这大好前途,正月一过,没等直秀去接,家人就把孩子们送回来了。 如月上旬,直秀的小日子过得很舒心,他平时翻译翻译兰书,教教孩子们兰学,抽空到乡下指导一下风车的制作,没事调戏下未婚妻,其乐无穷啊。 中旬的时候,经枣屋组各家共议,推出了一个叫宽太的年轻人出来经商,在喜次郎的帮助下,在浦贺和浅草开了两家店,浦贺的店负责生产,浅草的店负责销售。大家请直秀取个吉祥的店名,直秀和中村叔叔商议了一下,就叫“喜事重屋”好了,是好事成双的意思,寓意是“店主见了客人开心、客人买到了好东西用的高兴”。 直秀特意嘱咐宽太,枣屋组没什么势力做不了特权商人,别指望很快变成豪商,只能是踏踏实实做事的商人,在生产和贩卖上要多下功夫。 现在的江户商人都是坐商,也就是等在店里等客人上门,当然有了新产品、好东西也会主动推荐给老客人,大客户也会送货上门,但还没形成主动送货上门的习惯。直秀和宽太讲,我们可以雇佣一群人直接送货上门,顺便在大街小巷上买卖。 “现在的行脚商人很多,这些行脚商人到店里拿货然后到江户各町去卖,我们何必费钱再雇佣人,通过行脚商人好了”,宽太下了很大决心放弃了苗字,他是想把生意做好的,但他的经营理念就是以诚为本、早起晚睡、笑脸迎客,还没考虑得太深。 直秀跟他讲,江户的行会太多,已经把能挣钱的行业都把持了,我们只能另辟蹊径。 行脚商人走街串巷是自负盈亏,风险很大,喜事重屋是直接雇佣这些人,担子也好、货物也好,都是店里的,然后还可以给这些人发月俸、提供卖货抽成,平时也可以请假,一个月能干够二十天就可以。两种方式看起来没什么区别,但对人的控制力绝对不同,行脚商人说不干就可以不干,但店里的伙计就没有这个便利,慢慢地很多客人尤其是住家客人,就会习惯从喜事重屋买货,只要掌握了最终用户生意额就会很大,批发商“问屋”的价格就会降低。 甚至我们可以不从行脚商人身上赚钱,他们卖的多就挣的多,这部分收益我们不伸手,只从大量采购的价格差上挣钱,问屋的销量多了更赚钱,行脚商人不用自己出钱压货,我们唯一要小心的是鲜货卖不出去烂掉。 宽太听了后晕乎乎的,直秀说你慢慢扩大规模,其中的分寸自然就明白了,中村正一在一边听的很入神——他是枣屋组推举出来的监督人,表面上喜事重屋和枣屋组没任何关系,实际上重大的决定都要获得中村正一的同意。 喜事重屋在浦贺有与力中岛三郎助的关系,在浅草有江户町奉行所的同心中岛黑夫照顾,现在规模很小,没有多大风险。而直秀期望喜事重屋能把触角深入到市井之间,不求多大的实力,最起码做到消息灵通,是的,直秀已经决定以后的发展从下层路线走起,尘积为山,靠人人跑、靠山山倒,不能把未来寄托在几个大人身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四十七章 再次开始游学 弥生(三月)十五,伊豆国韭山町外的一处山坡上,直秀和利八正在“花见”(赏樱),两人对坐在席子上,慢慢地品着煎茶,风一吹粉樱垂落如雨,真是好享受。 伊豆多温泉,温泉附近的樱花开的很早,但因为多山的原因,部分山区的樱花又开的很晚,这个时段还能看到樱花也算是意外之喜。 不多时,远处一群“中间”(随从)和“小者”(仆人)簇拥着两位贵人走上山坡,利八和直秀赶紧起身迎接。 江川坦庵先生走在头前,小栗忠顺微微落后,后面一群武士和仆人跟随,直秀还在人群里看到了象山书院的佐久间修理。 坦庵先生对过来问候的直秀和利八点了点头,目光直接聚集到山坡上的庞然大物上,只见很多木制的风叶组成一朵巨大的菊花,菊花随风急速转动,后面还有一个长长的木制尾翼用来自动调整风向,下面是三四丈高的木制塔楼,声势颇为惊人。 利用齿轮和驱动轴,一台风车可以带动几个石磨一起工作,面粉源源不断地被生产出来,坦庵先生和小栗忠顺不断点头。利八趁机介绍说已经运行三天了,期间没有出过故障,坦庵先生又问了几个问题,现场观看就结束了。 趁着坦庵先生和小栗忠顺坐下喝茶的时间,利八赶紧让人奉上各种面粉精心制作的唐果子,并且呈上了挂面、加馅馒头、馒头等面食样品,几个板前(厨师)还现场表演做馒头、拉面、饺子、摊煎饼,大家看的兴致勃勃,在坦庵先生和小栗的吩咐下随从的武士们都尝了尝,纷纷赞不绝口。 直秀偷偷地在心里笑,这些吃惯了米的武士未必能吃出面食的好来,最多也就是吃个新鲜,但老爷在上大家都得捧场,说不好吃是不是不想混了。 热闹过后,坦庵先生把直秀叫到身边,为游学的事情嘱咐了他几句,之后他就带人离开了。小栗忠顺把利八叫到身边,嘱咐他“好生做事”,利八眉开眼笑地连声答应,风车推广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说实话,到此世界后直秀还没经历过什么盛大场面,这次也算开了眼了。虽然前世十几万人的大场面他也经历过,但眼前一群武士恭恭敬敬地侍奉着,直秀也免不了有些紧张,这和与坦庵先生私下见面的情形大为不同,看样子自己还是需要锻炼,这点小场面就紧张,实在是有点丢穿越者前辈的脸。 第一台风车开始使用,直秀的售后服务算彻底完成,以后利八挣多少钱和直秀一铜钱的关系都没有。回去的路上,直秀和两个学生叫苦不迭,伊豆的酒窝实在消受不起——伊豆的道路很差,当地人把路上的大坑叫伊豆的酒窝,按直秀的想法,应该叫伊豆的麻子才对,酒窝只有一对,明显不符合事实。只到上了江户五街道之一的东海路,路况才好起来,东海路真不愧是此时的“国道”。 之前直秀已经陪着英子过了女儿节“雏祭”,又在春分日给祖先扫了墓,利八的事情结束直秀就准备出发游学了。 这段时间英子正沉侵在美好的恋爱中,她在雏祭上收到了直秀送的华美人偶,当时直秀抱着女朋友最高的指导思想百般奉承,对添加了鱼介的散寿司饭和蛤蜊汤赞不绝口,众多浪漫行动不必多说。她对直秀的离开非常不舍,但这年代女子都非常尊重男人,她只是在离别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而且还给学次郎下了秘密使命,直秀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这次游学依然是直秀、虎之助、学次郎三人,海路到大坂后拜访了绪方洪庵先生,在适塾讲了三天兰学后三人坐船直奔下关。 豪商白石正一郎正坐在家里生闷气,自从认识直秀之后,各种琐事不断,这不,一个叫村田永敏的家伙带着直秀的书信过来白吃白喝好几天了。白石是个社会人,白吃白喝他家业大也不在乎这个,但这个村田不但长相古怪举止也很特殊,不是惹人讨厌,但和他就没法聊天,往往三句话后他就被村田噎住了,谈不下去了,白石素以健谈为傲,可村田让他怀疑起他对自己健谈的判断是不是错了。 所以仆人一通报直秀来访,他赶紧出去迎接——平时没有几人值得白石大老爷主动相迎,拜访之后果然村田永敏背着小包袱跟直秀走了,谢天谢地。 永敏和直秀他们分别将近五个月了,但他一点也不见外,见面之后就把书箱子背到自己身上,啥也不问啥也不说,一副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了的大爷态度,把直秀和两个学生气得直乐。 上次在下关分手后,永敏直接回村,他把直秀给的十枚小判金交给父亲,村田家主孝益一下子就愣了,自己儿子他了解,聪明是真聪明,但出去游学还能挣钱,这就奇怪了,莫非医术大长进?他考教了一下永敏,觉得说没长进亏良心,但水平也就那样,治不好病也医不死人,询问之后得知永敏拜了一个兰学者为师,此人相当有钱,而且和横井小楠先生认识,据说还是伊东玄朴先生的弟子,也行吧,总比在家待着强,反正这个儿子自己是教不了,只能靠别的先生。 直秀和村田约好卯月上旬在下关见面,到了时间,永敏就拿着直秀的信去找白石正一郎,直秀信中请白石照顾村田一下,并没有让白石招待他,但白石多嘴了一句,“如不嫌弃请在本宅休养”,村田一听这挺好啊,就直接住下了。 四人分别很久,但和永敏也没啥客气的,也没法客气,这位爷不爱说话。 下关是海运要地,找了一艘顺路的船四人就直奔长崎,到了长崎之后见过兰医中村田一,请他转交礼物给兰国商馆的德弗里斯医生。听说直秀要去四国岛,中村田一拜托他给宇和岛的兰医二宫敬作带封信,直秀随口就应允了。 另一个在长崎的熟人是长崎目付所的松前太郎,直秀给他带了家信,松前异常开心,之后直秀拜托他通过中华商人买些种子,出示了伊豆韭山代官江川太郎左卫门的信后,他才答应试试看。 幕府以前是不禁止植物种子进口的,但后来因为有商人买到了海外良种,对幕府的特权商人造成了一定的损失,所以幕府开始禁止海外植物种子输入。直秀认为这就是脑子出了问题,引进良种是多好的事情,为了利益居然禁止良种输入,这是正常人类能干出来的么? 办完事直秀一行人直奔佐贺,和上次不一样,这次直秀准备在佐贺多待几个月,最起码把玻璃搞出来再走,顺便也把手里的兰书翻译出来多印几本。 玄朴先生在兰学寮翻译兰书翻译得不亦乐乎,直秀打听了一下,火术方还没成立,兰学寮还是归属医学馆管理,玄朴先生是此时的三大兰方医,他医术精湛,在医学馆的地位颇为超然。 上次直秀拜访佐贺时,介绍了蜡纸印刷,当时用的是水墨,效果不尽如人意。水墨和油墨一样都包含颜色剂、连接剂和填加剂,也有一定的粘度和流动性,但在蜡纸印刷时水墨扩散的比较快,不如油墨好用。 直秀离开的时候留下了油墨的制作方法,就是将亚麻仁油煮沸,待冷却后再加入少量蒸馏松树脂得到的松节油精和炭黑,搅匀之后再放置数月。直秀也请玄朴先生试试九州岛上的菜籽油。这次回来,发现油墨已经治好了,蜡纸印刷的效果也提升了不少。 算盘大名锅岛齐正不愧是掉进钱眼的人物,他听说兰学寮有风车模型便拿来观赏,之后派人建起了第一座风车——直秀在江户费心竭力才搞成,佐贺藩居然参照模型就建成了,要知道当时留下的模型是提水用的,如果改成风车磨坊的话要添加大齿轮和转动轴。直秀感叹不能小暌了天下英雄,一问是谁主持建造的,居然是他认识的人,佐野荣寿、岛团右卫门主持,弘道馆的兰学小组“风车组”学生协助,当然还请了一些会建造水车的工匠帮忙。 佐贺藩的水力很发达,但是经常泛滥成灾,水车发展受限,风车的发展还是有一定前途的。 上次直秀得了医学馆讲习的名头,因此在兰学寮翻译兰书的同时,他也在医学馆给学生上课。直秀对医学没啥研究,他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只是了解一些医学常识而已,治病是万万不可的,所以他只讲兰学,三天一次,医学馆的学生有时抱着好奇的心态过来听听,经常参加的学生慢慢就变成以弘道馆的风车组成员为主。 直秀的课程以后世的初等数学、中学物理和中学化学为主,为了加深印象,他增加了很多动手实践的内容,因为生动有趣,渐渐地在弘道馆里有了名气。 其中纸制的日冕尤其受到大家的欢迎。扶桑现在用计时用的是不定时法,全靠佐贺城的太鼓和附近寺社的钟来报时。这种方式不能说不好,从古至今用了这么久了,大家也习惯了。但日冕就更方便一些,挂在墙上,一抬头就能有个准确的时间观念。 纸制日冕非常简单,一张纸加一个木棍即可,在纸上平均分割成各个时间点进行标注。日冕缺点是必须依赖日照,不能用于阴天和黑夜,但大家都表示优点突出所以缺点相对可以忍受。 借着制作纸制日冕,直秀把直尺、三角板和圆规推广开来,竹子做的,粗糙是粗糙了一点,但好用就行。 教学方法上,采用课题方式,每次讲课后直秀留下一个小问题,让学生们自己课后思考解答,下次上课时学生轮流发表讲解。这里不得不提到被驱逐出境的兰国商馆西博尔德医生,他在扶桑教授学生的时候采取的就是这种方式,这打破了扶桑传统教育的死记硬背方式,功莫大焉。 通过课后小课题,直秀找到了附近的粘土矿、石英砂矿、长石矿和白云石矿的所在地,当然不是学生找到的,学生找来样品或打听到消息,直秀跑去现场检查才确定的,中间颇废了一番功夫。 学生们也奇怪找这些矿石干什么,直秀明确告诉他们,这些是烧制红砖和玻璃的原料,消息传开后,据说还得到了佐贺藩厅的支持,不然也不会在一个月内找全。 找全材料没多久,医学馆学头岛本良顺、伊东玄朴先生就代表佐贺藩正式邀请直秀帮助制造玻璃,佐贺藩出面协助的是羽室平之允、志波左传太和本岛藤太夫。席间直秀说现在还差一样东西,那就是焦炭,本岛藤太夫昂然回答说焦炭已经按直秀上次说的焖烧法制作出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四十八章 造玻璃其实很难 是哪个人说穿越之后造玻璃很容易的,坑死人了,光有焦炭和原料,工艺没有,玻璃也制造不出来,直秀被坑的不要不要的。 陶瓷窑和玻璃烧窑好像相似,其实大有不同,全倒焰窑是所有陶瓷窑里温度最高的,烟囱深入窑的底部,升上去的所有热气被均匀地引向窑底部的各处,形成全面的倒焰,可玻璃烧制比陶瓷器烧制难多了,温度够了还要考虑工艺流程,总之,工业化真不是一个人能玩转的,现在直秀这个二把刀就有点抓瞎。 但无论怎么说,他也比一点头绪也没有的佐贺这帮人强,况且为了结交佐贺群英,不拿出点真材实料也不行,光靠“万八”(吹牛)就别想着改变世界了,那样只能打打太平拳、划划水。 直秀和佐贺代表羽室平之允、志波左传太和本岛藤太夫约法三章:第一,直秀不保证一定能制成玻璃;第二,在玻璃制作过程中,直秀要有决策权,也就是一票否决制,不要乱七八槽的人来干扰;第三,直秀会做个计划,一共要花多长时间、各阶段应该做什么,然后由佐贺这边估算成本,之后报给藩厅,直秀需要藩厅的正式文书表示同意各条款并且豁免直秀的相关责任——失败了也不能找直秀的小账。 佐贺众人面面相觑,其实他们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态度,如果成了最好,不成也不要花费太多的金钱和精力。 直秀也不管他们怎么想,直接撵人,让他们回去考虑一下明天再来,然后召集两个学生和客将村田永敏做计划书。 直秀在佐贺制造玻璃的原因之一是此地原料丰富。长崎的“云仙烧”、三川内陶瓷器和波佐见陶瓷器非常有名,佐贺的陶瓷器有田烧也是名国产,而陶瓷用的釉中包含有长石、石英、滑石、高岭土等。 直秀准备用的玻璃配方是优质石英砂、石灰石、长石、碳酸钾。前三个都有了,剩下的碳酸钾可以通过草木灰来制取:将草木灰碾碎,之后倒入木盆中加水搅拌使它充分溶解,澄清后去掉浮沫,将上层清液倒入锅中,煮沸持续至结晶,即可得“冰碱”,也就是碳酸钾。 有了原料,还需要玻璃烧窑、燃料和鼓风机。 玻璃烧窑需要红砖、防火砖和水泥。红砖的原料只要粘土矿,防火砖可以用白云石制成,简单水泥也好办。 1756年,英吉利海峡的一座灯塔突然失火被烧毁了,工程师j.斯米顿奉命在限期内修复,结果坑爹的后勤部门运来一批不符合质量的石灰石,万般无奈之下斯米顿只好用这批石灰石烧制生石灰,没想到烧制出来的生石灰质量极好。记过调查,他发现在这批石灰石里有粘土,从此欧罗巴出现了原始的水泥配方。 1813年,佛兰西的土木技师毕加发现将石灰和粘土按三比一混合制成的水泥性能最好。 1824年,英吉利工程师约瑟夫阿斯谱丁用石灰石和粘土为主要原料,然后加入煤渣、矿渣按一定比例配合混合,在类似于烧石灰的立窑内煅烧成熟料,再经磨细制成水泥,因水泥硬化后的颜色与英吉利岛上的波特兰地方用于建筑的石头相似,因此被命名为波特兰水泥。于是,现代水泥出现了。 佐贺没有大量的煤渣、矿渣,但九州岛上火山灰有的是,加入火山灰也是一样的。 有了红砖、防火砖和水泥,就可以搭建玻璃烧窑——普通的陶瓷烧窑,高温就可能被烧塌了,而如果挖山洞做窑也有各种不利。 有了风车就可以用机械风箱鼓风,扶桑此时的炼铁风箱是脚踏的,功率不符合要求。 焦炭已经被佐贺的本岛藤太夫仿制成功,至此制造玻璃的所有前置条件都已经具备,所以直秀才敢做计划,即使这样,他还先让佐贺出具免责书,实在是这个时候烧制玻璃真的不容易。 直秀四人一起按工艺流程把整个计划理了一边,出具了各种说明文字。期间,伊东玄朴先生过来找直秀谈话,玄朴先生也蛮无奈的,佐贺想造玻璃发财,就盯上了自己这个学生,但如果失败或者中途有了波折,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佐贺突然翻脸,直秀只是低级幕臣,事情扯到长崎奉行所,直秀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就算成功了,不谈抢功劳的龌鹾事,传扬出去,肯定有人会盯上玻璃制造的高额收益,到时直秀也落不到好。 到底是玄朴先生经多识广,直秀把保密的要求忘了,幸好有人提醒。 第二天,直秀在兰学寮重新见了羽室平之允、志波左传太和本岛藤太夫三人,仔细讲解了计划书,本来羽室平之允三人回去讨论后觉得直秀的要求太过分了准备拒绝,但今天一听,还能得到红砖和水泥的制造方法,而且看起来红砖和水泥制造的花费不大并且比较可信,三个人又犹豫起来。 “在下还有两个条件。” 还有条件,羽室平之允三个人都有点麻木了。 “第一,无论成败,请佐贺严格保密,这点要写进誓纸中;第二,事成之后,我要一艘民船,无需太大,除去船夫,能乘坐十个人即可”,虱子多了不咬人,直秀把所有的条件都提出了。 佐贺众人把目光集中到了本岛藤太夫身上,他是佐贺有名的锻造师,对玻璃是否能制造出来最有判断力,本岛前面听计划听的最认真,他把说明文书和计划拿起来又仔细看了一遍,之后点了点头。 “玻璃制取至今为扶桑所无,我等请直秀君指导,本是强人所难,幸亏直秀君大度。只是一点,整个计划耗费匪小,万一波折恐怕我等只能切腹,还请直秀君多多关照”羽室平之允肃声言道。 “你们别坑爹啊,如果你们切腹了,我还能走出佐贺”,直秀腹诽不已,但花花轿子人抬人,他也不能说“行吧你们切腹了我年年会给你们扫墓的”,如果他敢这样说,今天这个门就出不去了。 “未虑胜先虑败,玻璃制取吾自信必成无疑,但天有不测风云,直秀也不敢过于托大,害几位如此为难,直秀深感不安。如此为难,此事就不要再提了”,以退为进谁不会啊,你们拿刨腹吓唬谁,我不干了还不行么? “小狐狸油滑,推得一干二净”,羽室平之允心里骂到,但直秀可以撂挑子不干,佐贺不行啊,听说了能制造玻璃,主公锅岛齐正把自己三人叫去,言辞切切,总之一句话,“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 羽室心里mmp,嘴上笑嘻嘻,他转头盯着玄朴先生不说话,“你的徒弟你看着办”。 玄朴先生对直秀推心置腹、多有照顾,直秀赶紧发声,怎么也不能让先生为难,“直秀有三井札金三百两,愿以此抵押以表诚心”。 到底是练过的,羽室嘴上说“这怎么可以”,连连摆手。但直秀刚拿出来放在榻榻米上的金票一转眼就不见了。 羽室三人起身告辞,说要上奏藩所定夺,这哥三就带着直秀的钱跑了。 过后三天,羽室平之允一帮人带着藩所公文回到兰学寮,直秀检查了公文,对他的要求全部答应了,于是玻璃制造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直秀也不避嫌,把风车组十七人全部调过来帮忙,并请本岛藤太夫为主任,自己为指导——地头蛇还是要用的,不然光协调都协调不动,况且本岛藤太夫以后是扶桑第一的铁工技术者和兵器制造专家,佐贺反射炉就是他主持建造的,水平大大的有。 直秀按计划书把人分成四组,一组采集原料并进行初步加工;二组负责建造工作,烧砖的砖窑、玻璃烧窑和风车带动的风箱都可以开始准备了;第三组人由本岛藤太夫组建,后期的烧窑需要熟手,赶紧先把人订下来,需要的时候别手忙脚乱结果人来不了;第四组是会计和后勤,他把志波左传太请来负责,先根据预算把钱要到,没钱搞个毛线啊,另外也示之以诚,“钱由你们佐贺自己人管,我直秀是清白的”。 因为直秀的计划分解的很细,又定了细小的节点,成绩很快出来了。 二十天后,皐月(五月)二十一日,水泥烧制成功,皐月二十七日,第一批青砖烧制成功。 此时石灰大量被使用,所以水泥烧制是最快完成的,主要的困难是火山灰的收集和运输,其次是原料和熟料的研磨,所幸佐贺建好了风车,把原料砸碎后再研磨,球磨机就暂时别想了。 而烧砖没啥技术含量,征用几个大一点的陶瓷窑,在粘土中加入煤渣,青砖的质量相当不错——煤渣是来自本岛藤太夫制作焦炭的副产品。 因为青砖在抗氧化、防水、防大气侵蚀等方面性能明显优于红砖,直秀想了想,红砖浇水冷却也不麻烦,还是直接上青砖吧,就是没有机械砖胚压制不太理想,直秀设计了个类似长跷跷板的压制工具解决了这个问题——这年头只能到处凑合。 青砖烧制成功后,白云石防火砖的烧制提上日程——所幸直秀要建造的玻璃烧窑不大,不然光是原料研磨就累死个人。 砖头、水泥花费不小但好像前景不大,这是因为扶桑多地震,所以屋敷多是木制结构,砖头、水泥盖房子用不上。但对这两样东西佐贺藩是非常喜欢的,因为它们可以用来建造炮台——福冈黑田家和佐贺锅岛家是协助幕府警备长崎的长崎御番,为了防御外国船,佐贺在临海领地不断修建炮台,巨石炮台是好,但费用太高了,全是石头修不起修不起,部分可以用砖头加上水泥,效果也还不错。 自从水泥、红砖、青砖、防火砖生产出来后,整个团队信心大增,羽室平之允、志波左传太和本岛藤太夫这三个人也不一天到晚摆臭脸了,阶段性成果都出来了,总算对藩厅有个交代。某天,羽室平之允还把那三百两金票送回来了,一个劲地跟直秀道歉,说忙忘了,直秀也只好装糊涂,清水难养鱼,要做事也只能大家互相妥协。 有了青砖、防火砖和水泥,玻璃烧窑很快就建起了,碳酸钾和各种原料齐备,烧制玻璃正式开始。 直秀也是混过社会的,他先找了个小陶瓷窑做了实验,把烧制玻璃的原料放进防火砖做的烧制池子里,多放了些碳酸钾,点火后,脚踏风车一顿猛吹,过了半天打开一看,确实能制成玻璃,就是里面杂质多了一点。经过这次成功,大家信心又提升了不少,这次实验至少说明玻璃是能制造出来的,后期是如何改进工艺的问题。 直秀有意等了十几天,如果要抢功劳,这个时机是最好的,材料也齐全并且磨制好了,玻璃烧窑经过试烧,也能使用了,工艺也和本岛藤太夫详细讨论了,正常来说,这不得冒出一两个藩主的亲属跳出来抢功劳啊,直秀是个外人,小胳膊小腿的,不抢他抢谁? 结果直秀等的都不耐烦了,屁事也没发生,只好通知本岛藤太夫开始烧制玻璃。 现在别说天然气了,连煤气都没有,直秀思前想后,造的玻璃烧窑只能是马蹄焰池窑,小是小了点,但为了保证温度达标,也只能是它了。据说英吉利最早大批量制作玻璃用的是坩埚窑,可直秀不懂坩埚窑的结构,没的选。 未来的1867年f.西门子才建造了第一座连续熔制玻璃的池窑,所以直秀建的是间歇式的马蹄焰池窑,但该有的都有,玻璃熔制、热源供给、余热回收和排烟供气四个部分一个不少,蓄热室也建了,也不知道本岛藤太夫以后建造反射炉的时候能不能想起来用上。 老天保佑,祖宗有德,水无月(六月)二十七日,第一窑玻璃液成功制出,一次成功,众人欢呼雀跃,直秀也很自豪,毕竟这是自己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留下了工业化的痕迹,日后扶桑历史上怎么也会有自己一笔。 村田永敏在一旁也瞪大了双眼,嘴里嘟囔了一句,“签了保秘书,亏了,亏大了”,直秀听了后气了个倒仰,mmp,忘了和佐贺签了保秘书,不能说自己参与此事,偏僻这还是自己提出来的,找谁说理去。 玻璃制造成功,直秀给本岛留了详细的技术说明,包括口罩等安全条例、配方里各个原料的作用、搅拌和退火可以提供质量等等,后面的改进他也帮不上忙,就靠本岛藤太夫带队慢慢尝试改进了。不过直秀没想到的是,经过此事,本岛和佐贺的诸多兰学者都坚定了拿来主义和共享技术的想法,给未来的历史增加了不少变动,这也只能说是蝴蝶效应的余波——当时一小步,未来大变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四十九章 财散人安乐 玻璃制造成功,下面就到了分猪肉的时间,弘道馆大学头、医学馆学头等人闻讯赶来,直秀不愿此时和佐贺高层牵扯太多,找了个借口就和伊东玄朴先生回兰学寮休养去了。 水无月(六月)月底,岛本良顺、羽室平之允等人再次登门,玻璃制造已经成功所以这次聚会的气氛很好,三方互相吹捧,羽室平之允赞扬直秀少年有为,直秀赞扬医学馆和佐贺方面支持的力度很大而且水平很高,医学馆学头一直追问“哪里哪里”,大家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谁说佐贺藩士风淳朴的,商业互吹的水平也很高么。 拐弯抹角的话说了好多,直秀听出来了,佐贺方面终于发现藩厅文书有大漏洞:文书里单方面承诺了佐贺锅岛家对玻璃制取一事保密,但对直秀一点约束力也没有,如果直秀泄露秘密怎么办?大家庆功兴奋之余终于意识到这一点,因此藩厅对羽室、志波、本岛三人一顿痛骂,这事说起来还是大家都不相信直秀能造出玻璃,下意识地忽略了造出玻璃之后的事情。 直秀是幕臣,平时大家都没把这个身份过于当回事,佐贺藩天天和长崎奉行所打交道,一个御家人还不是谱代,低级的二半场不算什么。结果玻璃造出来了,这玩意只有兰国商馆有卖,一年一次,现在佐贺也打入了这个垄断市场,本岛藤太夫算了算扩大规模后的产量,未来收益可能超过佐贺的名国产陶瓷器“有田烧”,当时藩厅就怒了,为了“有田烧”专卖,藩厅可是和好多豪商撕破脸,藩兵上门才把生意控制在手中,你们这些搞研究的到底有没有脑子,这么大的生意连后手都没准备? 羽室三人屁也没敢放一个,大家一商议,软的不行用硬的,怎么也要把直秀控制在手中。 伊东玄朴是直秀的老师,平时看起来关系非常亲密,看他怎么说,能不能劝说直秀转仕锅岛家,番头(骑兵大将)、物头(足轻大将)他可能看不上,把兰学寮从医学馆独立出来,给他个兰学寮学头怎么样? 反正伊东玄朴先生只知道领人翻译兰书,钱一文没挣到反而花了不少,藩厅很不满意,原本准备在今年缩减兰学寮的花费,让兰学寮脱离医学馆转归火术方管理。 藩里今年计划成立火术方,研究如何制造西洋铁炮和大筒,羽室、志波和本岛是内定的火术方头人,但因为制作玻璃的缘故,这才误了火术方的成立。 现在看起来,兰学寮还是很有搞头的么——受算盘大名锅岛齐正的影响,佐贺藩上下逐渐树立起向钱看的风气。藩厅对去年成立的兰学寮很不满,现在看来是领头人不行,伊东玄朴做个医生是出类拔萃的,但你也不能领人在兰学寮什么兰书都翻译啊,不赚钱和无关医术、西洋火器和西洋军制的书籍翻译过来有什么鸟用? 将直秀提拔成兰学寮学头,伊东玄朴升任医学馆学头,这不挺好的么?结果找玄朴先生一打听,直秀还是伊豆韭山代官江川太郎左卫门的入室弟子,什么?还给将军世子西丸样家祥医好了病。藩厅一听,原来软硬兼施的手段看来都用不上了,只好打感情牌了。 直秀之前说如果玻璃制造成功希望佐贺能奖励他一条船,因为时间太短,佐贺藩根本没准备,现在看来还真得给条好船。藩厅商议过后,拿出几条奖励准备给直秀做封口费。 羽室平之允和直秀两人绕了半天圈子,终于到了正题。 羽室说准备改造一艘军舰给直秀,直秀赶紧拒绝了,现在船舶客运业不发达,他就是为了出行方便,所以大一点的渔船改造成客船就可以。双方敲定细节后,直秀拜托佐贺将改造后的船送到江户交给喜事重屋的商人宽太,按常理双方默认是在佐贺藩交船,但羽室对直秀的额外要求一口应承下来。 接着是医学馆学头岛本良顺出面,给了直秀兰学寮“指导”的聘书,希望直秀每年都来佐贺讲学,直秀本来的计划也是多跟佐贺亲近,所以没犹豫直接答应了。至于医学馆准备给直秀准备一处屋敷作为宅邸,直秀拒绝了,说自己在玄朴先生府邸住的很好,方便服侍先生,不必额外破费了。 想送的礼物没送出去,佐贺方面有点抓瞎,最后还是本岛藤太夫打破了僵局,他直接跟直秀谈了技术扩散的担忧,直秀也给佐贺方吃了定心丸,他说砖头和水泥是和江川坦庵先生共同研究的,这两样无法保密,但玻璃制造直秀可以承诺只要佐贺藩不扩散直秀也不会泄露给外人,他还不顾玄朴先生的眼色写了誓纸,终于拿到了保证书,羽室、志波和本岛三人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双方气氛更加融洽,本岛和直秀讨论了一番玻璃产业的后继发展后,尽欢而散。 “誓纸是授人以柄”,外人离开后玄朴先生拉着直秀离开兰学寮,到家之后就开始埋怨直秀过于轻率,幕臣的身份能保护直秀,但誓纸这东西一拿出来,不管幕府那个官员看到后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直秀吃里扒外,“好东西为什么不上缴幕府?”至于幕府能不能像佐贺藩这样无条件支持直秀,他们才不会考虑。 “永敏君,你怎么看?”直秀转而询问村田永敏的意见。 “不受人于柄,无法取信于佐贺”,村田一针见血道出直秀的本意。 不愧是未来闻名天下的军师,玄朴老师还是过于憨直了,人心叵测,直秀估算过,依照算盘大名的风格,佐贺藩一定会加大玻璃产业的投入,不产生一年金几万两的收益不会罢手,没点把柄恐怕自己一行人走不出佐贺,虽然佐贺藩不一定这么干,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自己还是识数点好。 玄朴先生能在这个年代做到名医的身份,智商、情商肯定都不低,村田一说他就明白过来,他看了一眼直秀,“你们这些——人啊,等把手里的兰书印刷完毕,我就尽快回江户开我的医馆”。 直秀明白玄朴先生的一片爱护之心,佐贺藩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动玄朴先生的,声望是一回事,关键是害自己人的名声不好听,玄朴先生刷医生的声望已经快刷满了,他真出点事,“擅杀名士,天下离心”,即使佐贺藩不怕在外边被人背后指指点点,就是藩内部也会人心动摇,要是没有玄朴先生,直秀还真不敢在佐贺制作玻璃。 直秀挤了挤眼泪没挤出来,“学生多累先生担忧,心内不安,以后谨言慎行,请先生多加约束”。 玄朴先生对直秀知之甚深,知道他志向不小,本来他不太喜欢直秀这种学生,容易惹祸,但两年下来,直秀对他执礼甚恭、精心奉承,而且直秀为人甚为正派,从不大言欺人,又没有少年得志便张扬的恶习,所作所为谈不上利国利民但也都是一些有益社会的事情,他渐渐地将直秀当做入室弟子看。所以才会如此担心。 安了玄朴先生的心,之后在兰学寮直秀把精力都放到了翻译兰书上,上次他从兰国商馆拿来九本书,三本兰语的《光学》、《英兰词典》、《佛兰词典》交给兰学寮翻译,其它六本不是兰语的他只能自己翻译,在江户过年,他紧赶慢赶加魔改,终于翻译完《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化学基础论》、《人口论》,除了《不列颠百科全书》和《忏悔录》,他还要在佐贺完成《国富论》,这可是百万字的大部头,魔改后工作量也不小。 玻璃制造成功后,虽然佐贺方面和直秀都淡化了他在其中的作用,但在弘道馆和医学馆内部直秀的话语权大增,他假公济私,调了佐野荣寿、岛团右卫门和副岛次郎等风车组到兰学寮帮忙,他只管朗读《国富论》,村田永敏、两个学生和风车组分成几个小组负责整理文章,边翻译边蜡纸印刷,文月(七月)下旬,简略版本的《国富论》翻译和印刷几乎同时完成。中间的七夕节(七月七日)、盂兰盆节(七月十五日)大家也没怎么休息,直秀很不好意思,把医学馆给他的月金都硬塞给大家以表感谢,还请玄朴先生给风车组发了“感恩状”。 佐贺很会做人,因直秀挂着兰学寮“指导”的名义,佐贺每月初发给直秀小判金十枚,而且全年都有,哪怕直秀不在佐贺俸禄照发,当然只能在医学馆本人亲自领取,这是用小恩小惠引诱直秀常来佐贺——在这之前,直秀做过兰学寮讲习,俸禄是金小判每月一枚,还要直秀在佐贺讲学才有,不在佐贺一文钱都没有,前后待遇明显不同。 之前讲好了,直秀带来的兰书原本还是属于直秀,而且还要给直秀各印刷五套作为感谢,反正用的是藩府的钱,玄朴先生也不在意。这次直秀离开佐贺的时候,只随身带了两套准备送人,其余的几十本都请玄朴先生安排人送到长崎的佐贺番所,等直秀到长崎再取。 文月(七月)月底,直秀带着村田、两个学生和玄朴老师、医学馆学头岛本良顺、火术方本岛藤太夫及风车组的学生告别,直奔肥后熊本。 离开时直秀心满意足,玻璃造出来了,顺便还培养了一点工业的底子,和佐贺群英的关系又进一步,而且拿到了佐贺兰学寮的指导,按后世算这就是客座教授的职位,逼格大大地有。 四个人加一匹马上路了——直秀带了不少书,村田永敏也不敢说他背着了,实在是背不动啊,没办法,直秀在佐贺买了一匹马,扶桑本土的马比较矮小,和驴子一般大。 说起来扶桑没有驴,也不知道为啥,反正仅有的几头驴是海外献给幕府将军的,都是珍惜动物,耕牛也极为珍贵,幸亏直秀有个武士身份可以买马——买马还要武士身份,简直了。 到了熊本的“四时轩”,小楠先生早就盼着直秀来了,直秀答应他下次来访的时候多带兰书,这次是履诺而来,小楠先生看到《国富论》、《人口论》很是开心,直秀心说“白瞎了剩下的兰书”,但也不能要回来。 住了几天,直秀发现四时轩现在比刚来的时候强多了,小楠先生不再死抱着重商主义和任人唯贤不放,农商并重,按直秀的建议除了讲学外,还让学生多出去调查国产(特产)做课题,学以致用加实用主义,颇吸引了一批学生。 直秀离别的时候建议小楠先生自己也多出去转转,九州岛作为一个地区贸易圈规划起来还是不错的,小楠先生对此深以为然。 等到了鹿儿岛西乡家,四个人受到了西乡全家的热烈欢迎。上次直秀离开的时候,给西乡隆永留下了十三香和五香粉的配方,也不知道是西乡的气运起了作用还是产量太小,至今萨摩藩的唐物方也没找上门来实行专卖,反正西乡家靠这两样东西赚了不少钱。 因为家境变好,今年西乡没有像历史上为了生计到郡役所担任“郡方书役助”,还是在家读书顺便赚钱。他还组织邻居组了一个组,起名叫“精忠组”,直秀也不知道做十三香和五香粉和“精忠”有啥关联,他也不敢问,反正各家借钱买了石磨,磨碎的香料在西乡家调配,隆永出任组头,大久保一藏出任会计,大家干的红红火火的。据大久保介绍,香料大部分都卖给了唐物方,冒充中华特产,也不知道唐物方卖到哪里去了。 直秀闲暇时了解了一下精忠组的成员,以西乡家为首,大久保家为辅,组员有川村家、吉井家、有村家、大山家、有马家、村田家、税家、吉井家等,直秀很羡慕,这里的各家在未来都出现了幕末名人。直秀偷偷给有村家下了点眼药,说苗字“有村”听起来和组名“精忠”不搭配,但隆永没听出来根本没在意,之后大久保一藏私下向直秀询问原因,直秀没亲眼看到有村家的四子,背后议论人是很失身份的事,所以他也含糊过去了。 上次直秀留下了《堀式农术》、《堀式稻田产鲤》,隆永和一藏做生意的同时也在附近乡下开始实践,他们陪着直秀到现场看了看,看起来干的不错,也讨论了一下细节,就等着秋收再看结果。期间直秀发现隆永为了做生意和推广农学,借了一笔钱,他就拿出了一张金百两的三井札借给隆永和一藏,西乡隆永知道直秀有钱没客气就收下了。 这次直秀在鹿儿岛待了一个月,期间仔细给隆永和一藏讲了这次带来的兰书,反正把这哥俩天天灌了个头昏脑涨,一直等到秋收这才坐船离开萨摩。 兰国商馆的货船已经到了长崎,直秀照旧在中村田一的医馆拿到了书,付了书费和新的订金,又花了金二百多两,离开长崎时直秀手里还不到金百两,账房先生村田也开始咧嘴,直秀从江户出发的时候身上带了四张百两的金票和将近百枚小判金,不知不觉就只剩下这些了。 之后直秀在下关留下了书籍,请豪商白石正一郎转交吉田矩方,再途径大坂到了四国岛宇和岛,拜见了兰医二宫敬作先生,终于在二宫家见到了幕末著名的美女ine。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五十章 宇和岛风物 宇和岛伊达家的初代家主是本州岛东北地方大名伊达政宗的庶长子秀宗,1614年伊达秀宗被德川幕府分封为十万石的大名。宇和岛伊达家是独立享有国主格的诸侯,并不是仙台藩的支藩。 现任家主是今年刚上位的伊达远江守宗城,他是未来的幕末四贤侯之一,以政治清明著称。因为伊达宗城的正室是佐贺锅岛家现任家主齐正的姐姐犹姫,所以直秀拿出佐贺藩兰学寮“指导”的文书后在宇和岛藩颇受礼遇,顺利地见到了二宫敬作先生。 二宫敬作和伊东玄朴一样,都是被幕府驱逐出境的兰国商馆医生西博尔德博士的学生,1829年西博尔德被驱逐出境,他的学生也受到了牵连,二宫敬作于1830年回到家乡宇和岛,现在颇受新任藩主的信任。 客套之后,直秀奉上了长崎兰医中村田一让他捎给二宫先生的信,奇怪的是二宫先生并没有当场验看——一般这种信件有可能是介绍信,主人会根据熟人的来信对来访的客人采取不同的态度。 气氛突然尴尬起来,直秀不得以,开始东扯西拉,因为二宫先生也是很有名的兰医,所以直秀就介绍了石膏续接断肢术等新医术,气氛才慢慢热烈起来。 时间很快就到了黄昏,直秀提出告辞,二宫先生殷切地把直秀送出了门,还邀请直秀翌日下午继续拜访,直秀一头雾水地答应了——如果真的欢迎直秀等人,怎么也得请吃晚餐吧?作为谈得来的上门客人,不请就餐是很失礼的,难道二宫家穷困?看起来也不像,或许是没准备好的缘故吧。 果然,第二天下午,直秀等人再次登门拜访,二宫先生的态度热切多了,他还准备了生石膏等材料,直秀让两个学生做了现场演示。之后,直秀又开始掏法宝,为了扬名,直秀把自己写的农书和医书随身携带,谈得入港就开始发书,效果贼好——一般人你说什么他未必重视,但你掏出书来,一看是印在书上的言论,可信性骤然上升,这就是后世所说的铅字效应。 谈到黄昏,这次直秀四个人终于混上了晚饭,二宫先生解释说昨天太仓促了今天一定要弥补,直秀作为晚辈当然是表示惶恐了,总之,算是关系进了一大步。 二宫先生治家严禁,白天只有二宫夫人出面打了招呼,晚饭的时候终于见到了二宫先生的家人,而且孩子们对昨天的礼物表示了感谢。其中,一个用手巾包头的女孩引起了直秀的注意,现在女士的头饰一般以簪子和梳子为主,农家妇女才用手巾包头,但他也不便询问。 晚餐是二宫先生招待直秀四人,他的家人在其它房间进餐。能看出来,晚餐确实是费了一番苦心,虽然只是一条烤鱼、两份小菜、味增汤、米饭但味道很好,特别是兰国风味的炸肉丸吃的直秀赞不绝口。 席间,二宫先生对自己公务繁忙招待不周表示歉意,直秀赶紧表示“作为后生晚辈,您这么客气在下实在是惶恐”。 “恭为地主,翌日还是请犬子和小女稍稍招待一下,浏览些本地风光才是。” “不必如此,招待很好,过于麻烦先生一家了。” 但二宫先生坚持,长者赐不敢辞,最后直秀还是答应下来。第二天早晨,二宫先生的长子和昨天用手巾包头的女儿到访旅笼,带着直秀四人四处游玩。 宇和岛位于后世的爱媛县,爱媛县的风景和古迹不少,但如果局限在宇和岛,有名的地方就是那么几个。 宇和岛城,据传为名将藤堂高虎于1601年主持修建,特别是建成于1671年的天守阁造型优美,是后世的扶桑国家级重要文物,但现在不能参观,没事跑去窥伺主城,没事也变有事了。 同样,天赦园现在也不对外开放。天赦公园是伊达家族于1868年建造的庭园,未来的国家级名胜,是扶桑“池泉回游式庭园”的代表,园内的藤类与菖蒲尤为出名,说实话,直秀还真想看看攀附于藤架向上开花的珍稀品种是啥样,但现在也莫办法。 南乐园是四国岛上最大规模的扶桑庭园,珍惜植物很多,同样是看不得。至于后世的宇和岛市立伊达博物馆和宇和海海中公园,现在还没影,所以直秀等人只能去和灵神社、龙光寺、佛木寺和宇和海海滩转了转。 和灵神社是四国岛首屈一指的大社,拥有扶桑最大的石造鸟居;龙光寺、佛木寺属于四国巡回朝拜八十八所,也很有古趣;海滩更是非常漂亮。 两个“导游”还想带他们去长达十二公里的滑床溪谷和西扶桑最高山脉石鎚山,直秀都婉拒了,一个是太远,另外他也不能在宇和岛停留太久。 见美景而思美食——后世宇和岛的美食非常有名。 后世爱媛县以柑橘王国而著称,温暖的气候、丰厚的土壤、三个太阳(日照、海面反射光、石墙反射光)共同作用而培育出的柑橘成为了爱媛的代表特产,品种有温州蜜橘、伊予柑、柚子、清见柑橘等,味道十分甘甜鲜美。 芋艿杂烩是后世爱媛县各地在农历八月十五赏月时不可或缺的一道菜,做法是用石头堆起炉灶,将芋艿(芋头)、鸡肉、魔芋等材料放入大锅一起煮熟。直秀买了鸡和材料,带着大家在海滩上尝试了下,把二宫先生的两个孩子吃得眉飞色舞。 法乐烧,又名“海盗烧”,将新鲜鱼虾和贝类放在卵石上烧烤食用,很是美味可口。 伊予萨摩饭,是独具特色的乡土料理,用研钵将鱼肉研碎,加入面酱,用小火焙熟后,再用木鱼海带汤化开,并加入佐料后配上麦饭食用。 鲷鱼饭是伊予国代表性的风味美食。伊予东部的鲷鱼饭,是选用肉质紧实的最高级鲷鱼,整条放入铁锅与大米一同煮熟,之后剔去鱼骨,将鱼肉拌入米饭食用;而宇和岛的鲷鱼饭则又称“日向饭”,是用新鲜捕捞的鲷鱼制成生鱼片,浸入拌有生鸡蛋的酱汁后,与葱花等一同盛在新煮好的米饭上食用。 少爷团子是将糯米团子分别裹上小豆、鸡蛋、抹茶三种颜色的馅料,用竹签串成。因其味道香甜、形状喜人而广受人们的喜爱。 鱼糕是扶桑各地深受欢迎的食品,将本地鲜鱼捣制成鱼浆,在木板上抹成半月形后上笼蒸熟。 炸鱼饼、炸鱼排也很美味。“炸鱼饼”精选新鲜小鱼骨捣成鱼浆,下油锅炸制而成,是本地最著名的下酒小菜;“炸鱼排”是将炸鱼饼配上胡萝卜、牛蒡、洋葱等蔬菜,裹上面粉一起油炸而成。 岬竹荚鱼和岬青花鱼,是在惊涛骇浪中长大的名鱼类,其肥嫩细腻的肉质在后世非常著名,产自扶桑最狭长的半岛--佐田岬半岛附近。 鲷鱼面是中伊予、南伊予地区的乡土料理,夏季凉吃、冬季热吃,在大盘子上盛满细面,上面放上整条煮好的鲷鱼,食用时剔下鱼肉,连同面条蘸上鲷鱼汁,其味美无比。 八幡滨杂烩面是未来港口城市八幡滨的著名美食,以鸡骨、海鱼熬汤打底,辅以酱油调味,清汤配粗面,再加上鱼虾海鲜与蔬菜等。 扶桑有“花中樱,鱼中鲷”的说法,因为此时佛教盛行,作为白身鱼的鲷鱼地位十分尊贵。鲷鱼味道清淡优雅,肉质鲜甜富有韧性。扶桑人品尝鲷鱼寿司时通常不蘸酱油,只需要少许海盐。伊予国的鲷鱼捕捞量长期位居扶桑第一位,在未来金目鲷尤为有名。 金目鲷又称红金眼鲷、大眼鲷,以色泽鲜红,味道美味而著称。扶桑的伊豆半岛、四国岛等地区都是金目鲷的著名产地。此时因为佛教原因,红身鱼被视为下等人的食物,在未来金目鲷身价倍增,被称为“真金”,是扶桑公认的顶级鱼类,最佳赏味期在冬季的12月至2月。其油脂含量适中,肉质细腻,肉质柔嫩且刺少,是做寿司的上好食材。 名小吃今治烤鸡肉串,是一种铁板烧,将鸡肉中多余的脂肪全部烤出,非常美味,其中烤鸡皮最受欢迎。 今治拉面是2009年由今治的拉面店与居民社团共同开发的新品种。以海鱼熬制汤底,口味清爽,配以细面,浇头则选用当地名产鱼糕、鸡肉、柠檬、紫菜等。 蛋糕卷以造型独特、口味上乘而著名。将果酱卷入蛋糕中,也有用豆馅的。 五色细面的五色是鸡蛋的黄色、抹茶的绿色、荞麦粉的茶色、梅肉的红色和面粉的白色。用天然原料做出的五色细面,虽为纯手工,但因其技法独特而能将面拉得很细,味道也很赞。乡土特产鲷鱼面所使用的就是五色细面。 来自传统酿酒作坊的“道后啤酒”、“梅锦啤酒”以及“石锤提洛尔森林主题公园”销售的“清流啤酒”均是未来鼎鼎大名的酒类。 当然,这时候就别指望这些美食都能有,但是现有的几种美食就吃得直秀众人眉开眼笑了。 游玩了整整两天,结束时直秀将本地名产白瓷砥部烧、樱井漆器、扶桑三大碎花布之一的伊予碎花布赠给两个小“向导”作为谢礼,但被坚定拒绝了——因为花销不小,游玩都是直秀掏的钱,二宫家两个年轻人非常不好意思,说什么也不收谢礼。直秀也没强求,只是请他们给二宫先生带话,翌日上午直秀要登门告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五十一章 垂泪滴珍珠 神无月(十月)十五日上午,直秀一行人登门二宫先生屋敷道别。虽然是道别,但也不能一张口直接就是“我要走了,多谢照顾”这种话,难免要聊些游览见到的本地风物。 因为宇和岛藩的藩主伊达远江守宗城是未来的“四贤侯”之一,在幕末影响很大,面对未来作为藩主近臣的二宫先生,直秀也曲意逢迎,将话题转到了本地名国产伊予柑和“真珠”(珍珠)上。 隐居的家主伊达宗纪在位时推行殖产兴业计划,新家主宗城继位后加强了经济改革,未来宗城收回了木蜡的专卖权、实施了石炭(煤)的开发,并且鼓励农业和渔业的发展,极大地改善了藩财政,同时推广兰学和西洋军制,提高了宇和岛藩的实力。 未来,村田永敏于1853年由绪方洪庵先生推荐,出仕为宇和岛藩的武士,负责翻译西洋兵书、教授西方兵法指导设计建造炮台和制造战船等,他由此登上幕末的政治舞台。 维新政府成立后,伊达宗城于明治2年(1869年)任民部卿兼大藏卿,在明治4年(1871年)作为外交大使和清朝签订了“扶桑大清和睦条文”,这是比较公正和平等的外交-合约,结果回到扶桑后因为没有占便宜伊达被群起攻击,后来实在适应不了尔虞我诈的氛围而退隐。 总体说来,宗城是一个治政清明的藩主,为人也比较正直,性格也温和,颇受直秀的喜欢。虽然宇和岛藩的石高只有十万石,但积尘为山,直秀也不吝扶持,他想了好几天,觉得可以除了农业、渔业外,伊予柑和“真珠”(珍珠)的潜力最大。 此时在扶桑已经出现相对成熟的果树嫁接技术,直秀的老师江川坦庵先生就是个中能手。直秀吹嘘了一番嫁接的好处,但二宫先生明显对真珠人工养殖的兴趣更大。 珠圆玉润,珍珠因为光泽柔和、外形圆润,自古就是珍宝的一种。中华有鲛人流泪成珍珠的传说,要是不值钱,谁管它流泪不流泪的,欧罗巴名画“维纳斯的诞生”中维纳斯女神身上流下的水滴变成洁白的珍珠,珍珠不值钱能画到神话名画中去么? 中华人工养殖珍珠的历史很长,在宋代就开始了,宋代《文昌杂记》中记载:“有一养珠法,取稍大蚌蛤,……,经秋即成珠矣!”。明代,中华成功培育出举世闻名的“佛像珍珠”。 欧罗巴大陆的人工养殖珍珠出自瑞丁王国的生物学家林奈,他于1761年发明了有柄珍珠的养殖技术。 扶桑人工养殖珍珠始于面条商御木本幸吉,“御木本”mikomoto靠人工珍珠最后发展成为世界十大奢侈珠宝品牌——这个moto和motorola一样厉害,后世御木本拥有1200万个母贝,占据全球75%的人工养殖珍珠份额。 未来的1893年,御木本幸吉成功培育出第一颗半圆形珍珠。之后他利用中华合浦珠蚝来养殖海水珍珠,终于在1905年成功的养殖出世界上第一颗圆形珍珠,当时轰动世界,御木本也就成了世界的“珍珠王”。1916年,幸吉总结出成批培育具有商业价值珍珠的方法。1932年,《时代》杂志报道:在扶桑神户,75岁的御木本幸吉因为质量不佳,一次性烧毁了72万颗人工养殖的珍珠,此事轰动一时。 当时整个世界的人工养殖珍珠的产量和质量一直不高,直到1940年,扶桑养殖者放弃用切碎的珠母蚌做核的办法,改用外套膜做核,珍珠养殖业才迅猛发展起来。 直秀仔细考虑过扶桑开国之后经济怎么办的问题。 按原来的历史,生丝和稻米成为出口的主力,生丝也就罢了,穷人穿不起丝绸,但桑园侵占了大量农耕用地;同时,大量的稻米出口和粮食产量下降带来了巨大的社会问题,据说当时的米价翻了七八倍,还有说翻了十几倍的,搞的扶桑各地人民生活困苦不堪,这也是当时攘夷沸腾的大背景之一。 直秀觉得在工业化不能一蹴而就的情况下,用化妆品、奢侈品和药品的出口代替生丝、稻米出口是更好的选择,毕竟附加值相比高的太多了。 现在是1844年,直秀拿出一百年后的养殖技术,当时就把二宫先生忽悠的不要不要的,二宫先生拉着直秀把技术要点问了个底掉,然后还跑去海边找渔民买了母蚌做实践检验,发现外套膜做核确实好用,过了两天母蚌都没把它吐出来。 另外村田永敏也立功不小,村田一个劲地默默记录直秀的说法,然后提出了不少直秀忽略的问题,不知道是相性相和还是什么原因,搞的后来都是二宫先生和村田讨论,直秀在一边只负责回答问题,反正结果是好的,被忽略也没啥。 二宫先生觉得搞的差不多清楚了,毕竟直秀说这是中华宋明两代秘方,《文昌杂记》这名字听起来莫名觉得高上大,而且技术说明也清楚,他把直秀前面给的农书也翻出来,写了一篇发展经济的文章,直接跑去见家主宗城了。 到了晚上,二宫先生喜气洋洋地回来了,毕竟是宇和岛藩的内政,他也没详细说藩主的指示,只是出具了藩校明伦馆的“教授”聘书,直秀心说你这是不把豆包当馒头啊,也行吧,毕竟人工养殖珍珠无核的需要一两年、有核的需要四五年,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佐贺开始给的聘书是“讲习”,宇和岛的“教授”毕竟还高一级不是,于是直秀痛痛快快地接受了。 这个“教授”也是糊弄人的,不用讲课,就是个身份,希望直秀多来宇和岛指导珍珠养殖,对直秀提升名声有好处,其它的好处不多。二宫先生也有点歉意,他问直秀还有啥特殊要求没有。 “直秀恭为洪庵先生弟子,有一事相求”,折腾了好几天,现在就是图穷匕见的时刻。 “请讲。” “西博尔德先生在扶桑遗留一女,名为ine,听闻为先生收留,先生仁厚。直秀请先生赐给ine苗字。” 一席话说的二宫先生脸色红白不定。 西博尔德被驱逐出境后,因为兰国规定殖民地的混血子女不能带回国内,所以他把扶桑妻子和女儿都留在长崎。——不但兰国有这个规定,当时欧罗巴大陆各国都有类似的规定,讽刺的是,土著民可以作为奴仆带回国内,但混血子女却不能踏进国内一步。 德川幕府规定,混血儿发现后就会被当场处死,但因为兰国、中华、高丽是幕府的海外贸易方,所以对这三国的混血儿网开一面,中华、高丽后裔在扶桑,因为面貌、肤色、发色相同的原因,基本上没受到歧视,而兰国混血因为外貌不同受到了很大的歧视,“红毛鬼”是普遍的称呼——即使发色不是红色也被这么称呼。民间把邪恶、灾难、疾病与混血儿联系起来,导致混血儿普遍没啥好下场。 文政十三年(1830年),作为西博尔德的学生,二宫敬作收养了时年四岁的ine,在西博尔德被驱逐出境的前提下,他在当时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直秀对此是很钦佩的,这也是他来拜访二宫的原因之一——最起码道德上是不错的,值得结交。 二宫先生脸色红白不定,学会变脸绝技的原因一是惊,二是惭愧。惊的是他秘密收养ine冒了很大的政治风险,幕府可以因此而治罪于他,没想到这个大秘密被直秀当着村田和直秀两个学生的面挑明了;惭愧是因为他在宇和岛藩之前混的也一般般,伊达宗城没接任家主前,他为了避免风险,并没有将ine正式收为养女,什么意思呢?就是他收留了ine,但并没有将自己的苗字“二宫”给予她,ine目前用的是母亲的苗字“楠本”,而ine根本不是楠本家的人,苗字是非法的,因此她实际上是没有正式武家女身份的,二宫心里觉得愧对老师。 按历史轨迹,明年他就会把扶桑名字为“楠本稻”的ine送到西博尔德的另外一个学生石井宗谦处学习妇科医术,七年后ine与石井宗谦未婚生女,当时社会风气保守,ine带着女儿回到长崎行医,之后生活困苦不堪,是现在的村田永敏未来的大村益次郎受二宫先生嘱托将ine重新带回宇和岛,二宫先生在愧疚之下将医术倾囊相授,ine成为当时著名的妇科圣手,最后还成为扶桑皇室御医。 这是当时流传甚广的故事,但还有一些心酸的事情很少有人知道。ine终身未婚,她给女儿起的名字是“tada”,扶桑语是免费的意思,再加上ine终身未婚,因此有人推断石井宗谦是采用了不道德手段得到了ine。 更为凄惨的是ine的女儿,因为“tada”的含义过于让人心酸,后来改名为“高子”,因为没有正式父亲,她也继承了外婆的姓“楠本”,因为貌美,被好事之徒称为“幕末第一美女”。 高子十三岁前一直由外婆抚养,十四岁嫁给了三濑诸渊,第二年丈夫去世。之后可怜的高子竟被医生片桐重明凌辱,后生下一子,取名楠本周三。高子本来也在学医,经过此事,中断了学习,所幸的是后来她与医生山胁泰助结婚,生有三个女儿。 本来ine是因为混血的身份会拖累女儿,才把女儿交给母亲抚养,但没想到女儿和自己一样命运多舛,老年时ine在女儿家渡过了余生。 都说儒生道德高,直秀觉得是屁话,ine是混血儿,一生波折还连累了女儿,歧视混血儿的政策是幕府定的,而幕府以儒学为尊,这样的儒学不要也罢。或者有人说欧罗巴大陆此时也歧视混血,所以当时的宗教文化和儒学一样不文明,但比烂只能说明一样都是下三滥。 二宫先生从后屋招呼过来那个一直用手巾包头的女儿,“养而不周,吾之过也。从今之后,汝名为二宫稻。直秀君为证,亦请多多照拂”。说完,父女二人抱头痛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五十二章 套路 二宫父女哭罢,二宫稻又正式向直秀拜谢,直秀觉得很不好意思,其实风险什么的都是二宫敬作先生承担的,只是人吗,有时候顾虑太多,需要外部推动一下,希望ine能脱离原有的生活轨迹,只是现在直秀实力不够,否则也无需二宫先生如此为难。 二宫稻痛哭流涕的时候,头巾脱落,露出一头亚麻色的长发。在游玩的时候,虽然她高鼻深目,但当时是一头黑发,人生百样各自面貌不同,直秀怀疑过她是ine,但却不敢确定,此时看到介于红色和黄色之间的头发,才恍然大悟,当时她肯定是染黑了头发。 直秀动动嘴就让二宫先生承担了风险,他也有点过意不去,虽然给了农书、珍珠饲养等技术,但今天是二宫稻正式被收为义女的日子,总还要送点礼物吧。给钱太失礼了,一般的礼物又不太适合,直秀是真的挺同情ine的,这份同情中还隐含着他对现在的社会现状的不满,当然直秀自己是没感觉到这一点,看到二宫稻亚麻色的长发,他终于想到了合适的礼物——染发剂。 人类爱美之心从未停息,染发在很早的时候就出现了。公元前1500年左右,古埃及人发明了将白发染成黑色的染发剂,之后古罗马人和古希腊人从植物中提取了液体来染发——付出了的代价是容易中毒。后来,他们发现了相对安全的黑色染发剂——发酵后的水蛭能够将头发染成黑色长达2个月之久——味道就别提了。 公元前300年,罗马帝国强制性所有的卖身女将头发染成黄色,同时代的高卢人和撒克逊人会将头发染成各种鲜艳的颜色来在战场上恐吓对方,这些历史记载说明染发剂在古代很普遍。 中华历史上染发剂出现的也很早。第一个被正式记录在史书上的染发人物是西汉的王莽(公元前45年—公元23年),《汉书王莽传》中记载他“欲外视自安,乃染其须发”。 古代染色剂种类很多,但效果一般。欧罗巴除了发酵后的水蛭可以染黑发外,还有其它的染色剂:橘红色染色剂——用散沫花的热水提取物可将头发染成橘红色;黑色染色剂——是用浸醋的铅梳子梳理头发使其变黑,或者用羊脂和植物灰汁混合将白发染黑;淡棕色染色剂——用胡桃染料将头发染成淡棕色;黄色染色剂——用春黄~菊染料将头发染成黄色。总之,只要是染料,欧罗巴人就敢于往头发上整。 古代中华因为发色的原因,开发的都是黑色染发剂,例如“(白蒿)长毛发令黑”、“生油渍乌梅,常用敷头良”、“黑椹水渍之,涂发令黑”、“以盐汤洗沐,生麻油和蒲苇灰敷之”等等。到了宋、明两代,新出现的黑色染发剂更多。 人工合成的染发剂起始于1856年,当时英吉利有机化学家霍夫曼的学生,十八岁的williamhenryperkin在研究疟疾药物时,意外发现了第一个合成染料mauveine,后来霍夫曼从这个合成染料中提取了变色因子对本二胺,它是现代染发剂普遍应用的中间体。 1907年第一个商用染发剂出现,佛兰西人欧仁舒莱尔创造了第一个用于商业目的的化学染发剂aureole——欧仁舒莱尔是著名的欧莱雅集团的创始人。 染发剂革命性的改变发生在1950年,米国伊卡璐公司的老板lawrencegelb和他的妻子janeclair发明了不漂洗头发就能让成功染发的染发剂“missclairolhaircolorbath”,方便女性在家就可以自己染发,这项发明在当时轰动一时——这款染发剂是泡泡染发剂的雏形。 黑色染发剂也随中华医书传入了扶桑,但此时扶桑的染发剂都是一些摸索出来的“偏方”,伤害发质不说效果也一般,不是过于油腻就是时间不持久,总之问题多多。 直秀送给二宫稻一副后世何首乌染发剂的方子,何首乌、青黛、白芨、姜片和干松,青黛与何首乌经熬制可以生成一种胶状的黑色染剂,白芨是用来固色的,姜片和干松可以对头发起起到护理的作用,而且成品有芳香的味道。 直秀叮嘱二宫稻这个方子千万保密,“缓急之时可以出售救急”——后世成熟的染色剂配方,放到这个年代真的可以挣不少钱。直秀没想到的是,二宫稻从此顺风顺水,没有靠出售何首乌染色剂救急,反而是二宫先生和直秀后来联手贩卖发了一笔大财。 经过此事后,双方关系变得更加亲近,二宫先生请直秀无论如何翌年也要再来宇和岛做客,本来直秀就有此意因此爽快地答应了。 从宇和岛至大坂再坐船到土佐高知,霜月(十一月)一日直秀四人在土佐浦户湾高知港下船。不同以往,以前直秀到各藩拜访名人大都是有“介绍信”的,但直秀认识的名人在土佐这边都没有啥关系,说白了四国这个偏僻地方还不如九州岛繁华,平时没人关注这里。 虽然萨摩藩的世子岛津齐彬是土佐新任藩主山内丰熙正室知镜院的兄长,但直秀现在还没搭上齐彬的路子,所以这次来土佐,直秀也只能看一步走一步了。 翌日,直秀去高知城下的带屋町向吉田家府邸投了名刺,吉田东洋现在是郡奉行恰好不在家,直秀只好留下几本书和旅笼的地址后扫兴而归。 现在武士游学,并不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一般在各藩的治所还比较安全,如果去乡下等偏僻地方,一个是时代所限治安不好;第二个是外藩武士到本藩四处乱走基本上被怀疑为刺探情报,接着就是各种刁难,专治“不服”。 直秀只好老老实实在土佐藩高知城的城下町活动。对此村田永敏和虎之助、学次郎是无所谓的,跟着直秀东奔西走虽然很有意思,但旅途也很劳累,能歇几天也是好的。 终于有一天,吉田家的仆人请直秀去见吉田东洋大人——吉田家本身是土佐藩上士家格,东洋还是郡奉行,土佐一共才七个郡,因此这个“大人”最起码在土佐还是名符其实的。 一见面直秀就被震住了,倒不是吉田屋敷多么华丽,而是吉田东洋“顶风作案”,一身华服,也不知道他公开违反土佐节俭法令这个郡奉行是怎么当上的。 毕竟是南海偏远地方,庭院虽然蛮宽敞别致的,但和江户贵人屋敷完全没法比,就是吉田一身绸缎确实比较醒目——吉田东洋身材高大,面容棱角分明,内穿绢衣,外罩绯色的丝绸纹服。直秀觉得他很烧包,扶桑历十一月,相当于后世的十二月或一月,扶桑是有类似夹袄的衣服的,但东洋没穿,光穿单薄的丝绸他不觉得冷么? 这次正式见面前,直秀投递的名刺只写了“江户御家人”的身份——直秀不敢写佐贺兰学寮指导、宇和岛明伦馆教授的名头,因为吉田东洋为人刚硬,不怎么为别人考虑,万一这位大爷四处宣扬被幕府知道了,直秀还真不好解释为啥他作为藩臣和外藩勾勾搭搭。想到此处,直秀也觉得自己过去有些张扬,之后这些外藩身份还是不用的好。 这次会谈的气氛很怪,往日拜访名人虽然谈不上直秀“虎躯一震,对方纳头便拜”,但会面气氛还是比较缓和的,可在东洋这,村田和直秀的两个学生因为身份的原因被挡在门外,只有直秀一人进了大门,见面后东洋也一直版着脸,因此直秀问好之后也不知道该说啥。 “书籍甚佳,于某大有裨益。” “如此甚好。”直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正对方表示送的书籍挺有用,直秀也只好表示“我知道了”。 双方对视无语,这个吉田官兵卫元吉名不虚传不太会客套,也可能是自己御家人的身份太低人家不愿意多谈,直秀还真怕就这么结束被请出去,赶紧直说自己准备在高知的私塾教书。 吉田官兵卫脸上终于有了变化,“对面这个江户来的家伙是傻瓜么?名刺上说他是游学,御家人的身份还在,跑到高知办个私塾,真当现在的武士上下级关系不存在啊。幕府知道了,还不把他抓起来勒令切腹谢罪。”他这么想着,看直秀的眼神就开始不对起来。 横的怕愣的,对面这位可不是个好脾气的,直秀还真有点怕吉田发狂导致场面难堪。 吉田的名前是元吉,号是东洋,官兵卫是吉田家家主的通称。 吉田元吉十八岁时拔刀砍了家仆,武士特权除了苗字带刀还有对“无礼”平民的“斩舍御免”,也就是说杀平民免罪,但江户幕府承平已久,说是“斩舍御免”,但在一般情况下,无故杀平民破坏武士形象不说也容易造成社会动荡,所以必须有个冠冕堂皇的说法,但土佐藩厅问吉田因为啥动的手啊,这位一言不发,因为吉田是“上士”,而土佐山内家治政又比较粗鄙,最后此事不了了之。 未来的1855年,当时吉田元吉是土佐山内家的“参政”——参政是土佐藩藩厅的头领,地位相当于幕府的首席老中,结果在江户参觐交代的期间,因为藩主的亲戚、幕府的旗本松下嘉兵卫摸他的头,当时这是非常失礼的行为,他把松下嘉兵卫打了个头破血流,因此被免除了职位并且家禄被没收大半。 旗本松下嘉兵卫平时就比较“诙谐”,喝点酒容易上头,喜欢乱开玩笑。当时同席的另外两个与土佐藩有亲属关系的幕府旗本也被嘉兵卫戏弄了,但这两位一笑了之,只有吉田跳出来暴打嘉兵卫。 也不能说吉田打人不对,很多人都对嘉兵卫的戏弄不满,但一般的处理方式要么是置之不理,此时嘉兵卫并不会太过分,或者是辞严色厉呵责,嘉兵卫也不会翻脸,总之,嘉兵卫有点二皮脸的意思。 土佐山内家在幕末与幕府没啥亲密关系,全靠与旗本联姻保持亲近,作为山内家的“参政”,把跟本藩亲近的旗本打个头破血流,基本上可以认为吉田政治不成熟——不过当年发生了“廷臣八十八卿列参事件”,朝野有不少人反对幕府的开国政策,吉田和赖三树三郎、藤田东湖等反对开国的人士交好,也许是借此表达对幕府的不满?历史的阴影太多,实在是不好分辨。 直秀怕吉田东洋发飙,他进一步解释说,他听说吉田办了个私塾,他游学游的囊中羞涩希望在吉田办的私塾中担任老师挣点路费。 “原来是误会,对方不是要办私塾。”吉田官兵卫今年二十八岁,虽然没有离开过土佐,但他能当上处理民政的郡奉行也不是个傻瓜,反正他是不会直接赠给直秀路费的,同时他也挺奇怪,因为在此时吉田根本没有开私塾做塾主——日后吉田是打人被免职后才开办了“少林私塾”,一边研究学问一边教导学生积累势力,对此直秀是记错了,误以为吉田现在就开了私塾。 吉田听了之后沉吟了一会。他对陌生人直秀有没有路费、能不能回家一点都不关心,但这位的虚荣心或者自尊心很强,直秀大老远地送书上门他还是挺满意的,毕竟这说明他声名在外么,说起来直秀还是第一个慕名来访的外地武士,另外他也觉得开私塾是个好主意,此时有名望的学者要么在藩学校任教要么开私塾,反正没有一群弟子感觉说话都不硬气。 “要么开个私塾”,吉田以前不开私塾的原因是他嫌教学生麻烦,他对自己的学问还是比较自信的。考虑之后,吉田对直秀态度温和了一些,他对直秀说“我确实最近有开私塾的打算,但并没有招老师的想法,如果你想教书,不如你自己在高知办了私塾得了,我给你批个条~子”。 吉田作风很刚猛,直秀是幕臣,他下意识地不愿意沾惹,既不愿意送路费也不愿意把直秀招为私塾老师,以免惹上什么流言蜚语,至于直秀办私塾,估计挣笔路费就滚蛋了。至于直秀怎么向幕府解释,关他什么事?有人问起来他也有得搪塞,“总不能看着幕臣流落南海回不了江户吧”。 直秀赶紧答应,拿着吉田的手书就离开了。吉田还是年纪轻没受过什么挫折,终于被直秀成功套路了——吉田觉得直秀挣到钱就回江户了,直秀觉得《三国演义》吉田是白读了,最起码“刘备借荆州”这回他没读懂,直秀可是准备在土佐圈一批学生的,最起码直秀未来会断断续续在高知待个两年左右。按直秀的经验,对这种上门送书要路费的事情,要么装糊涂干脆不管,要么快刀斩乱麻直接上奏藩厅,走程序正义这条路,剩下的处理办法都有后患。 欺负老实人有罪,直秀也不是真想坑吉田东洋,当然他也坑不到,土佐这帮武士,不管地位高低,着急起来就拔刀相向。吉田的条~子能帮助直秀在土佐国打开局面,等直秀在佐贺搞三搞四的时候,起码也是十年后了,按直秀的规划,对吉田的仕途还大大有利,总之,按直秀的概念应该不算套路算双赢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五十三章 龙马的黑历史 自己挖坑自己埋,直秀跑去哭穷套路了吉田官兵卫,结果临到办私塾的时候,直秀就抓瞎了——他跟吉田说自己没钱,结果办私塾总要场地吧?买屋敷也好租屋敷也好,都要花一笔钱,如果被吉田知道了都不是回事,所以呀,骗人总要付出代价,直秀下定决心以后尽量少骗人。 直秀发动村田永敏和两个学生,大家集思广益怎么才能不花钱找到房子开私塾,永敏三人根本就没被允许进吉田宅邸的大门,憋了一肚子气,听到直秀讲述装穷套路吉田后,三人哈哈大笑,既笑吉田上当了又笑直秀自己找麻烦。 笑够了之后,大家顺便盘账。永敏是大管家,大家的旅费都由他保管,他手里还有大概四十多小判金和几贯铜钱,这些钱足够大家回程了,但如果再在土佐停留下去,钱还真有些紧张,所以还真要在土佐高知挣点钱。 大家知道直秀手里有不少好东西,可以用来换钱,但直秀表示现在大家在高知没名气,好东西只能贱卖不合算。直秀是主事人,他坚持通过私塾挣钱,大家也只能按这个思路想办法。永敏表示“这事吧,先要找个有钱的豪商,然后再见机行事”,大家表示赞同。 四个人分开打探消息,没过两天,才谷屋的小少爷九岁的龙马脱颖而出。 才谷屋坂本家是高知城下町有名的富商,当代家主是坂本八平直足,开着土仓(当铺)、酒屋(酒坊),据说还垄断了土佐乃至四国岛的清酒生意。龙马是坂本家的次子,以寝小便(尿床)和泣き虫(爱哭鬼)而闻名城下町——嘲笑富商是此时的风俗,江户町民以嘲笑武士和富商为乐,作为乡下地方的土佐等级意识更严格,所以只好以嘲笑富商为主。 直秀来土佐前就把注意打到了龙马的身上,但真没想到作为“维新三雄”、“维新前三杰”之一的龙马还有寝小便的毛病,周岁八岁的孩子还尿床,妥妥的黑历史啊。 一般小孩在1-1.5岁时,尿床现象已大大减少。但有些孩子到了2岁甚至2岁半后,还只能在白天控制排尿,晚上仍常常尿床,这依然是一种正常现象。大多数孩子3岁半或4岁后夜间不再尿床,但是如果4岁以上还在尿床,且次数达到一个月两次以上,那就不正常了。 尿床有些是因为疾病,例如大脑发育不全、脊柱发育不全等,有些是因为精神因素,例如受到惊吓、疲劳过度、突然改变环境等。反正打骂是不解决问题的,越是打骂孩子越是给孩子造成压力,反而使孩子更容易出现尿床。 直秀没听说成年后的坂本龙马有寝小便的传闻,作为幕末名人的龙马如果有这毛病早就传遍四方了,想象一下,别人去拜访龙马的时候,“嚯~,您又在院子里晒被子呢”,画面太美。这样说来,龙马不是因为疾病的原因,而是因为精神因素或神经发育缓慢,这个疾病的治疗直秀擅长啊,他前世也是个尿炕精,久病成良医么。 第二天一早,直秀四人带着三个豆包去上町拜访。 坂本家既是豪商,又是武士,这点比较特殊——因为土佐山内家的财政一直有问题,所以山内家明码标价向豪商出售武士的身份。也不仅是山内家这么干,江户时代末期,各藩财政都不好,别的诸侯家同样这么干,例如长州毛利家的白石正一郎也是豪商拥有武士身份,萨摩藩为了还金五百万两的天价欠账,家老村田清风也承诺不要欠债的商人可以获得武士的身份。 山内家特殊在,其它藩还羞羞答答地以“才干”、“功绩”作幌子,山内家卖武士身份几乎就是明目张胆了,不但明码标价,还创造出武士身份转账的新业务——交给藩厅一笔钱之后就可以购买“乡士”身份或者从其他乡士那里转让“乡士”身份。商人送儿子给武士当养子获得武士身份,是幕末的普遍现象,但这种操作方式是儿子继承了原有武士的家名苗字,土佐这里是直接转让“乡士”身份,自己是新成立武士家族的一代目,这就厉害了,儿子当武士那有自己当武士舒服,简单粗暴,大家都喜欢。 其实直秀他们搞错了,才谷屋坂本家确实是富商,但坂本八平直足是才谷屋的武士分家的家主,富商本家的家主是八郎兵卫。但坂本家的本家和武士分家是两头蛇的关系,本家是商人,分家是武士,本家靠分家获得政治资源,分家靠本家的金钱维系地位,两家互相支持,甚至两家的庭院都是连在一起的,本家门朝南,分家门向北。 因为武士的身份高于商人,所以很多外人认为认为武士直足才是才谷屋的真正的支配人。实情也差不多,开创武士分家的坂本兼助直海是当时的长子,而且才谷屋乡士分家的家主可以相当随意的处置才谷屋本家的财富。 坂本家主直足长于弓枪、精通和歌,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听说外面有四位武士拜访,他就让仆人请了进来。奉茶之后,直秀出示吉田东洋的手书,说“我要开私塾,找您借个房子做课堂”,直足听后就有点不高兴。 坂本家虽然是下级乡士,但作为豪商,也不是没有跟脚的,坂本家和家老福冈家过从甚密,吉田东洋虽然是郡奉行,但吉田做人“刚直”,和几个家老关系都不好,所以这个面子还真不好给。 “在下为兰医,擅长小儿科寝小便”,这时候直秀才道出本意,“我给你儿子治疗尿床,你借个房子给我做教室”,双赢么,妥妥地。 坂本直足转怒为喜,还有点不好意思。作为豪商,八面玲珑是必须的,他真不愿意得罪手段毒辣的吉田东洋,有个这个借口就好搪塞家老福冈家,另外他也确实对龙马比较头痛。 龙马出生的时候,因为背部有漩涡状的如马的胎毛,古代把这叫生有异像,因此直足对龙马寄以厚望,给他取幼名为龙马,来自中华唐代诗人李郢的《上裴晋公》中“四朝忧国鬓如丝,龙马精神海鹤资”的诗句。结果这个孩子越长越歪,不但是个爱哭的鼻涕虫“泣き虫”,他还寝小便尿叠敷,为这坂本家没少受武士和街坊邻居的嘲笑。古时扶桑面子大过天,没看动不动就切腹谢罪么,坂本家是直足的父亲八郎兵卫直益花钱买的武士身份,本来就不受待见,因此直足对龙马的疾病颇为困恼。 “若能医好小儿之疾,坂本家愿助直秀君一臂之力”,能治好尿床咱们再谈租房子的事。 “君子一诺,驷马难追”,直秀对治疗小儿尿床是有把握的,因为他自己在前世就得过这个病! 八岁的龙马长得粉状玉嫩的——没办法家庭条件太好,直秀看了也大为喜爱。接着直秀天天跑到坂本家对龙马进行排尿中断训练、忍尿训练,也嘱咐家人定时让龙马起夜,本来龙马就没啥身体疾病,聪明的小孩神经发育缓慢,而且龙马颇为敏感,别人对他一凶脸,他晚上就吓尿了,但直秀不一样啊,他对未来名人龙马爱护还来不及,天天带着他玩,当然也不敢让他白天太兴奋,总之,龙马跟着直秀算是过上了好日子,没人凶他而且对他的奇思妙想给予肯定,还带他读书,寺子屋的孩子都欺负他,直秀对他好温柔的,这样过了半个月,龙马的寝小便一次没犯,而且也不太爱哭了,龙马家人对此大为惊喜。 “直秀桑,君之私塾欲在何处?”某天,坂本家主直足找直秀准备付治病的报酬,“你准备把私塾建在哪里啊?我好准备”。 其实直秀准备开的学校是寺子屋,不是私塾。私塾一般是针对有基础的学生,而寺子屋提供类似现代的小学教育。为啥不愿意开高大上的私塾呢?因为直秀看不上土佐现在的年轻一代。 藩主山内家是土佐的外来户,本来土佐在安土桃山时代是长宗我部家的领地,结果在德川幕府建立的时候站错队了,在关键的关原之战参加了西军,被德川家康带领东军打的落花流水,战后被剥夺了领地土佐国,改交由德川家功臣山内家统领。山内家到了土佐之后,将原来的长宗我部家武士通通贬为下级武士,“你们熟悉本地,都去能发挥大家优势的地方(农村)吧”,结果造成山内家的武士集团“上士”和原长宗我部家的武士集团“下士”之间严重对立。 土佐山内家是江户时代藩对农村控制最严格也是最不严格的藩国,“最严格”是指土佐藩的藩厅对农村施政极其粗暴,对来自下士的意见基本不理睬,“最不严格”是指农村的武士集团“下士”对土佐藩极其没有归属感,幕末脱藩最多的诸侯中就有土佐藩。 上士和下士之间的割裂,导致出现了土佐藩教育上的大失败。上士有良好的读书条件,出现学问人的几率高,但因为人数稀少加上家庭条件太好,不读书照样有重要职务等着继承,所以现在上士家庭出身的十几岁孩子在未来没有太成材的;而土佐下士中同年龄的孩子大多读不起书,加上上士的饱学之士也不收下士的孩子做学生,所以土佐现在的年轻人是“垮掉的一代”。 因此如果直秀想培养人才,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基础教起,但提供初等教育的寺子屋格调太低,他只能办私塾,直秀私塾的招生对象是十岁以下的孩子,放在此时也算是奇闻了。 奇闻就奇闻,直秀对此是满不在乎的。他和坂本家家主直足沟通,把私塾的地址放在了普通町民居多的大膳町,而且他也和直足说明私塾针对小儿。坂本家作为豪商,在大膳町搞间屋敷还是比较容易的,尤其是直秀说只招收小儿,直足更开心,龙马在寺子屋老受孩子们的欺负,放到直秀的私塾岂不是美滋滋,因此两人一拍即合,直足赶紧去准备屋敷。 霜月(十一月)二十五日,直秀的私塾“水木书塾”正式开业。因为直秀的小名桦男有“木”,而村田永敏、中村学次郎、竹前虎之助的苗字里都有“木”,加上高知城附近就是土佐海湾有“水”,所以私塾取名“水木”。本来永敏认为直秀的苗字是“堀”,为表示尊敬塾主,可以取名“土木”,但直秀以他不姓陈而予以拒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五十四章 两只狸猫谈生意 “水木书塾”开业后有塾主一名、讲习三人,学生一人,直秀是塾主,村田永敏、中村学次郎、竹前虎之助是老师,独苗学生是坂本龙马。在后世可以自称精英教育,但此时还没有这么好的修辞,只能说凄凄惨惨大猫小猫三两只——当然在扶桑这叫“爪の垢”、“雀の泪”,表示数量太少了。 无论如何,直秀一行人算是在土佐高知有了正式据点,虽然气候冷点、屋敷差点、晚上冻点,但点了火盆、盖了厚被子还是能将就下来的。高知靠海,冬季温度可能到达零下几度,但一般白天还是十几度,不像土佐国的北部山区,那里冷得厉害。 坂本家为了感谢直秀,租给直秀的屋敷状态不错,还给配了简单的炊具、家具和被褥,租金很低,每月才一贯铜钱,算是半租半送——此时2间4块半大小的简陋房屋年租也要两金,相当于月租一贯。 等学次郎送坂本父子回家后,永敏和虎之助坐在客厅盯着直秀看,为啥?因为每月二十五日发薪水,直秀的两个学生每月一金,永敏每月一金加三贯铜钱,这个月发过薪水之后,大家手里就只有不到四十枚小判金了,路费还够,但年终奖就悬了。 如果要赚钱的话,直秀收的学生是小孩,现在扶桑寺子屋的老师平均的年收入是金五两,分摊到四个人头上,好么,年薪一金一千五百文,如果直秀他们真没钱了,要攒够回江户的船票钱不吃不穿也要四年。况且这都快蜡月了,短时间内直秀到哪里找学生? 没办法,只能摁住坂本家这只羊继续薅毛。 土佐国在未来维新后改名叫高知县,全县森林覆盖率达84%,居全县第一位,翻译成人话就是此地多山,是著名的经济拖后腿县。高知县经济产值中第一产业为约为12.8%、第二产业为22.3%、第三产业为64.3%,基本靠旅游业为生。唯一的亮点是水产搞的不错,山产品如香菇、木炭、竹材等很出名。传统工业以窑业、土石业等基础素材型产业为主。 直秀来土佐之前就考虑过,如果搞经济应该发展啥,为此想了个焦头烂额。 交通不便,土佐又偏远,搞旅游业在这个时候就是空想;而现在还没有人工制冷技术,渔业也有瓶颈;至于农业,提高产量还是有意义的,但耕地总面积不大;林业发展倒是蛮有前景的;工业么,现在谈这个还早一点,未来直秀是准备把土佐扶植成精密加工的中心的。 摇了摇头,直秀把思路拉回到拿什么才能从才谷屋换钱的问题上。 才谷屋最重要的生意是清酒的生产和批发,如何酿酒直秀倒是知道一点。 “清酒是神的恩赐”,清酒在扶桑非常受欢迎,再加上土佐民风好酒,武士和平民没事都喜欢喝两口,所以才谷屋的清酒生意很好,也有自己的酒屋(酒坊)。 清酒的名字是为了与“浊酒”区分。浊酒是扶桑最早出现的口嚼米酒,直到后世很多偏远地区的神社还用口嚼酒敬神——口嚼酒是米酒和酒糟的混合物,喝一口满嘴碎渣,简直了。 因为口感太差,古代酿酒师在酒中加入石灰,等渣滓沉淀后只取上层的酒液,为了和浊酒区分,取名为“清酒”。可是加了石灰沉淀过滤后,渣滓是没了,但口感还是不好——因为石灰水涩的不行。 平安时代(794年-1192年),中华黄酒的酿造方法“曲制法”传入扶桑,人们用酒曲发酵来酿酒,并且将原料从粗精米换成精白米的方式,制出的清酒不但清澈透明而且米香浓郁,从此清酒才在民间流行开来。 清酒虽然是白酒,但度数却只有14-16度,与葡萄酒相仿。后世有的电影电视中,常常把清酒热了再喝,其实这是由烧酒的喝法导致的错误方法,喝上等的清酒是不建议加热的。 清酒等级由高到低分成“大吟酿”、“吟酿”、“纯米酒”、“本酿造”、“普通酒”五个等级,喝“纯米酒”等级以上的清酒,以零下2度为宜。 1740年,神户“滩”地区的酿酒师用水车制作精米,提高了清酒的产量。 未来的1848年,“滩”地区的酿酒师在实现高级清酒的量产化的同时缩短了发酵时间。 1908年,扶桑开发出最初的竖形精米生产机器。 1909年,大藏省酿造实验所根据促进酵母发生作用的生产工艺“山卸”,开发了“山卸废止酛”制法。 1910年“速酿法”出现,之后迅速在酿酒家普及。采用速酿法酿成了高精米度带水果香气的酒,被称为“吟酿酒”。大大丰富了清酒的风味。 虽然有些工艺现在做不到,但还是有些工艺能提前开发出来的,例如竖行蒸笼、发酵末期酒精的添加、生酛酿造法、山卸废止酛、速酿法。 唯一的问题是才谷屋坂本家能否接受新工艺。现在的手工业者“职人”对工艺采取非常保守的态度,除非是大匠,一般人提出工艺改进只会收获劈头盖脸的呵斥,所以如果直秀直接提出来估计会收到几声“呵呵”。 当然直秀鬼精鬼精的,他还准备了另外的大招“果酱”、“软糖”和“果冻”。 果酱,顾名思义就是水果做成的酱,果酱的西方名称是“jam”,起源于英吉利国古代方言中的词语“cham”,意思是“咕唧咕唧的嚼”。 从远古时期人们就开始用糖来保存水果,东方的成果是果脯和蜜饯,西方的成果是“果酱”。 在公元5世纪后期到15世纪中期的中世纪,欧罗巴大陆的“果酱”是指加糖的甜点、熟食或者蜂蜜、糖果、蜜饯等,真正现代意义的果酱起源于14世纪,当时的欧洲宫廷贵族开始将几乎所有种类的花朵与水果加糖做成果酱,但好多都仅仅是糖渍而已。 18世纪,英吉利柑橘酱“marmalade”开启了现代果酱的历史,之后迅速风靡欧罗巴,源自英吉利方言中“cham”的“jam”一词成为果酱的正式称谓。 果酱传入扶桑的时间不详,但大面积流行起源于1925年,当时的丘比株式会社开始大量制造果酱。 至于软糖,在世界各地出现的时间都比较早。佛兰西式水果软糖是一种传统的法式糖果,历史相当悠久,早在10世纪就出现了。而中华软糖的代表是麻团糖,早在唐朝(618年—907年)就出现在常州。 作为现代软糖始祖的“sugus”,1929年诞生于瑞士。 至于扶桑软糖,则起源于羊羹。羊羹在中华古代是羊肉羹汤冷却凝结后的产物,但于唐朝传入扶桑后,被僧侣魔改,制作材料变成了面粉、葛粉、豆粉等材料,属于淀粉胶体类的软糖。天正17年(1589年),在和歌山开业的骏河店的店主冈本善行右边卫,用石花菜制作的琼脂替代淀粉胶体,并将形状定为长方形。至于羊羹算不算软糖,从材料和形态上看应该算软糖,但有人坚持认为羊羹应该归属于和果子。 果冻也是软糖的一种。 关于果冻发明地,英吉利、佛兰西和米国人对此颇有争议。英吉利人说英吉利传统食品布丁是果冻的始祖,1874年hartley‘s就开始生产和销售果冻;但佛兰西人说英吉利布丁最早是水果和燕麦粥的混合物,在18世纪英吉利布丁的原料是蛋、牛奶以及面粉,最早的果冻应该是佛兰西木匠pearlewait在1897年在他的家乡勒鲁瓦发明的;米国人宣传果冻的正式形成是geneseepurefoodpany在1902年的功劳,它所生产的“jell-o”果冻畅销世界。 对此,直秀微微一笑,大家别争了,有啥好争得,反正今年1844年果冻已经在扶桑土佐出现了。 现在是霜月(十一月),收获的水果都已经开始干瘪了,但直秀不在乎,反正也只是调味用。 著名的大柑橘土佐文旦现在还没培养出来,但伊予柑在整个四国岛都被广泛种植。直秀用伊予柑、羊羹的原料琼脂、黑砂糖、白醋分别制作了果酱、软糖和果冻,翌日一大早拿着成品就去坂本家要钱。 坂本直足和小龙马一看老师来,赶紧欢迎——太客气了,这是来接龙马上学啊。 “感谢足下的照顾,在下一行人准备暂时离开,小小礼物,不成敬意”,直秀假惺惺地拿出了三个豆包和果酱等手信。 “直秀君不要沮丧,以先生的才具,私塾兴旺指日可待”,直足当时一愣,接着就反应过来了,这便宜老师看情况不妙要跑,虽然四个老师陪一个学生读书惨了点,但你也不能第二天就跑路啊,这也太——太情有可原了。 龙马和直秀等人关系处的不错,听到老师要回家,小嘴一扁,就要开始下雨。 直秀趁机打开礼盒,把好吃的灌了龙马一嘴。龙马是家中幼子,俗话说小儿子大孙子,受宠的很,家主直足也不见外,赶紧陪着哄。龙马吃了一会就多云转晴了,好吃,没吃过,得让姐姐尝尝,他把姐姐乙女也拉上一起吃。乙女是个小胖丫头,挺馋的,不一会三个豆包就要被两孩子吃完了,直秀在一边着急,赶紧引导龙马给直足吃了一点。 直足本来还在一边琢磨,直秀这个江户佬不是没钱了么,不是要开私塾挣钱么,怎么突然上门告别,这是怎么个意思。结果他吃了几口,注意力就转移了,说实话才谷屋挺有钱的,直足也是吃过见过的,不会轻易大惊小怪,但直秀拿出来的他真没见过,吃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果冻这玩意对小孩子风险不小,直秀让两个学生注意两个孩子,然后就继续回头和直足扯皮。直秀表示“这天气也冷了,新年也快到了,我们得赶紧赶路回家过年,您别担心,过完年我们再来”。 直足这个气啊,我找个大屋敷给你做私塾,还给您配齐家具,收拾一遍我容易么,唔~,挺容易的,都是仆人干的活,但你头天开张第二天跑路也太说不过去了。 一大一小两只狸猫开始扯皮——四国岛上没狐狸,据说被本地的妖怪军团狸猫打跑了。扯了半天,直秀坚持要走,直足也没办法,之后让人拿出五枚小判金作路费,按说这就算挺大方的了,礼金相当于普通寺子屋老师一年的收入。 直秀毫不客气的收下了,还嘱咐直足好好照顾屋敷,“明年我还回来呢”,把才谷屋的大老板气了个半死。 “先生,什么时候走啊”,龙马不知道从那里找来的和果子,抹上果酱吃的正开心,听过老师要回老家赶紧问。 “翌日一早。老师不在,小龙马要乖乖地听爸爸的话。” “明天走的时候别忘了来接我啊”。 听到这句,直秀哈哈大笑,老师没白疼你;直足气的面色发青,好么,儿子要跟先生跑了,这算什么事。 乙女也在一边助攻,“弟弟你回来的时候,多带些这些甜甜的好吃的回来”。 直秀看火候差不多了,他开始跟直足勾搭,他表示这些小食是江户喜事重屋委托他开发的,配方保密,所以要吃只能等他回来了。 直足看女儿、儿子如此喜欢这些小食,商人的本性终于开始发挥作用。他又仔细品尝了一遍,觉得可能会有商业前景,毕竟黑砂糖是挺贵的,但加了黑砂糖之后的小食更赚钱,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油盐酱醋茶,或者烟酒糖茶,这都是大宗商品,他自己的才谷屋垄断了土佐的清酒生意,他当然知道杂货的利益不小,虽然小食的价格高可能买的人少,但架不住富人多啊。 直足希望买下配方——此时是没有专利权的,全靠各家严防死守,如果泄露了商业秘密,那~,那也只能接受了,其它啥招都没有啊。直秀和他磨叽了一会,一口咬定不能违背承诺,但可以授权给他在四国岛经营,至于其它地方,到时才谷屋可以和江户喜事重屋商量。 这时候,只要不是自己作死,豪商的信誉是极好的,有了初步意向后,直秀大致介绍了生产工艺和原料配比,这些都挺简单的,直秀也说如果嫌琼脂价格贵也可以用豆粉来制作软糖和果酱,至于果冻,这玩意还是用琼脂制作比较好。 直足比较担心长期保存的问题,直秀没办法又奉送了简易罐头的做法,陶罐加热后蜡封,直足眼睛一亮,但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含糊过去了。最后的结果是直秀以一百小判金的价格授予才谷屋在四国岛的果酱、软糖和果冻的专卖权,分两次付款,现付五十两,翌年年底如果生意不错再付五十两——条件合同,也行吧。 龙马听说自己家也能做这些好吃的,也就不再嚷着跟直秀回江户。 直足赶紧把直秀一行人送走,回头就组织店伙开始生产,时不我待,道理大家都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五十五章 殿样堀直秀 走出大门后直秀突然懊悔,他重重地拍了一下大腿。 “我也觉得钱要少了”,虎之助在一旁早就按捺不住了。 “我是忘了说清酒的事”,直秀斜睨虎之助,学次郎在一旁微笑,永敏沉思中。 为庆祝薅毛成功,晚上四人回到水木书塾大吃大喝。之前为了装穷装的像一点,这个月过的很是凄惨,除了直秀给龙马治病有时能混上一顿吃喝,剩下三位天天吃旅笼的饭菜,大根(萝卜)加鲣节煮的汤,或者渍物加味增汤,豆腐没有、菜油少放,再拖几天三个学生就要分行李了。 土佐的美食首选皿钵料理和拍松鲣鱼肉。 皿钵料理是一种大凉盘,在大盘内摆满了生鱼片、烤鲣鱼、青花鱼及梭子鱼做的寿司,以及各种时令菜,颜色鲜艳,味道鲜美。 “拍松鲣鱼肉”的做法是先将鲣鱼的骨刺剔除,然后切成三片放在火上薰焦,之后用菜刀拍打鱼肉。 但冬天吃凉盘有点怪怪的,错过了秋季洄游的鲣鱼又很贵,所以只能吃金目鲷。作为红肉鱼的一种,未来的名贵食材“真金”现在还真是便宜。 直秀也馋很久了,又买了一些闻起来像酸菜的渍物,回来一人一个酸菜鱼锅,配上本地的清酒,大冬天里美的很。 第二天爬起来,直秀又去了趟坂本家,把坂本直足都给气乐了,“这位先生到底走不走啊”。直秀表示原来是准备一早上路的,但思前想后,收了钱也要提供服务啊,“你赶紧地,快点做果酱、软糖和果冻,没啥问题我就真走了。另外还有一点点小事,那个啥,你能不能帮我找个去大坂的商船” 一行人等直到霜月底才离开高知,之后在大坂分手,永敏回长州、直秀三人返回江户。 等到了江户已经是蜡月二十日了,恰好到了岁暮之贺的时间,直秀也准备抓紧时间在去拜访师友。 直秀刚到家,舅舅竹前太郎就通知直秀,他原来的上司让他尽快去一趟,直秀赶紧换了身衣服赶去上司家。献上礼物之后,上司大野左兵卫拓真笑了,直秀当时就震惊了——出了啥篓子。 幕府等级森严,大野是御家人谱代,直秀是直属他的二半场,大野可能对其她的二半场保持表面的客气,但这厮对直属手下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直秀这两年殷切送礼,他对直秀还一直不冷不热的——大野并不知道直秀给将军世子看过病,此事直秀一直没宣扬过,亲友中只有舅舅知道,几个亲密街坊都只知道直秀进过江户城给贵人看过病,但贵人是谁他们不知道。当然,在幕府高层消息漏得像筛子一样,江川坦庵、小栗忠顺等大身旗本都听说过。 “直秀啊,我平时待你怎么样”,这还是上司第一次称呼直秀的名前,以前都是“堀”来“堀”去的直接称呼苗字。 “大人待我恩重如山,直秀——” 大野左兵卫摆了摆手,“手留役的大人给了一份手形(公文证明),让你到御曲轮内的阿部伊势守宅邸伺候,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么?” “属下愚钝,惶恐不安,这两年都在四处游学,可能做错事情了吧。” “你再好好想想”,大野恨恨地想,“你要是真做错事情就好了,老子第一个把你绑去邀功”。 “想不出来”,直秀装模作样地想了半天才回答。 之后大野左兵卫还要留饭,直秀面带惶恐地婉拒了,留下大野一人在那里沉思。 第二天,直秀没敢带刀就换了一身崭新的“继裃”,一大早就跑去吴服桥门外面等候,等一开门验过手形就进了江户外城,向阿部伊势守宅邸的卫士奉上手形后,没多久里出来一位武士,让直秀下午再来,直秀赶紧告退。 下午直秀早早地来到阿部伊势守宅邸外等候,卫士验过手形后也没赶他走,但也没让他入内。寒风凛冽,直秀还不敢哆嗦,只能轻轻地跺脚,所幸今天没下雪。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远远地一行人护着一辆轿子“驾笼”过来,直秀赶紧远远地贴边鞠躬站好,所幸这次的驾笼进了阿部伊势守宅邸。 直秀又等了好一会,估计阿部伊势守已经休息一阵了,他赶紧重新递上手形,过了好大一会,有仆人出来引直秀入内,七转八转到了一个小院落,直秀等在外面,一会仆人回来示意直秀可以觐见。 直秀冻得手脚麻木,哆哆嗦嗦地脱了木屐躬身进入屋敷,一进门就大礼参拜,“御家人堀直秀叩见大人,祝大人圣体康健”。 过了一会,直秀听到“起来吧”,赶紧爬起来,低头规规矩矩跪好。 接下来,直秀听到有人温言问自己游学的情况,他小心回答,总之“大坂很好,长崎很好,天领很好,不是一般地好;关西很穷很差,九州岛和四国岛都是乡下”。 上面有人轻笑了几声,然后温言抚慰了直秀一番,说直秀游学还是有进步的,希望直秀能继续保持,学成后为幕府继续效力。 “哈伊”,直秀赶紧大声回答,又做感激涕零状,他不敢抬头,怕阿部伊势守看不出自己的奴才样,想用袖子擦眼泪但觉得有些过了,正在犹豫,就听到有人说“可以退下了”,他赶紧再次大礼参拜,听声音上面的贵人离开了,他才站起躬身后退出门外,出门后刚想长出一口气,肩膀上就被拍了一下,直秀赶紧束手躬身。 结果拍他肩膀的是阿部伊势守的近侍,近侍温言抚慰了他一番,直秀赶紧献忠心,表示“今天听了伊势守大人的纶音,胜过自己读书十年”,近侍哈哈大笑,直秀赶紧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礼盒,表示“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近侍打开看了一眼,直秀心说真不客气,礼盒里是一柄名贵的和扇,和扇下面是直秀昨天换的一枚大判金。 “大人赏你的”,近侍随手递过来一个木盒,然后扬长而去,直秀双手捧着盒子赶紧跟着仆人出府邸,路上直秀看四周无人,赶紧掏出一个小口袋,“长崎风物,敬请鉴赏”,仆人毫不客气地收下了,之后到了门口,直秀给门卫鞠了躬,“今天直秀打扰各位了,礼盒里是大人赏赐的珍品”,引路的仆人做了口头证明,门卫检查了直秀双手呈上的木盒,打开看了一眼把盒子还给直秀。直秀赶紧把装了小判金的小口袋拿出来放在盒子上,请门卫再次检查,门卫笑了一下,收了礼物,挥挥手就把直秀放出来了。 直秀回到新宿町的家中,又冷又累,刚休息了一会,屋敷外又来了一位带侍从的武士,迎接进客厅后,武士给他了一份新的手形,让他翌日再到御曲轮内的评定所听命,直秀赶紧又拿出一个小口袋,武士收下后掂了掂,“总算没白跑一趟”,之后扬长而去。直秀看了手形也没看出啥来,除了相貌描述,只写了某年某月某日某人奉命到某地待命。 没办法,第二天一大早,直秀穿着继裃——不穿不行,裃是幕府中下级武士的制服,又赶到江户城外,等吴服桥门开门后验过手形走到评定所外待命,所幸评定所有廊,直秀可以坐在廊内等候,多少可以避避风。 等到快中午,有人引着直秀进了评定所的一间屋子,老三样,大礼觐见,说点祝辞,然后规规矩矩地跪着听指示,上面有人轻笑了一声,直秀觉得声音非常熟悉。 之后有人高声朗读了幕府的旨意,直秀冻的不行也没听清,估计是“奉天承运,皇帝召约”之类的,骈四俪六一大堆,直秀也没听的太懂,后来终于听到一句“御家人堀直秀世代忠义,特赐知行三十石”,之后是一堆什么“望不负恩义,继续尽忠”之类的,直秀只觉得血往头上涌、耳中嗡嗡作响,过了一会旨意读完了,有人让直秀谢恩,直秀赶紧土下座叩首三次,他也不懂幕府礼仪,反正据说见皇帝要三拜九叩,他三叩首总没毛病。 接着有人端过来三盘东西,一盘是文书,估计就是传说中的知行状,一盘是一把长刀,另外一盘是一件衣服,估计是普通旗本穿的长裃,直秀双手过头接过来,放到身侧,赶紧继续叩首谢恩,嘴里还不忘“大恩大德,堀家粉身碎骨不能报答”。 “望汝勿忘今日所言”,上面的人哈哈大笑,直秀越听越熟悉,但他真不敢抬头看,万一失礼,到手的旗本身份飞了怎么办? 过了一会,有人说“大人已经离开,直秀殿可以退下”。直秀也不敢在江户城内带刀,就抱着三样东西出了评定所,一个穿着白衣勤的武士跟着直秀出来,连声恭喜。 “殿样”是对二百石以下旗本的称呼,直秀听了笑的嘴都合不上,他还保持着一点清醒,赶紧找个偏僻地方奉上两个钱袋,并询问尊姓大名,那个武士叫矢田干太,他连声推辞,但直秀执意要给,矢田也就顺势收下了,之后他把直秀送出了吴服桥门——没办法,直秀抱着长刀,虽然御曲轮内在三之丸以外,但也在江户城的外城护城河内,戒备非常森严。 说实话,直秀就搞不明白,为什么未来的大老井伊直弼不住在戒备森严的御曲轮内?因为一般当选的老中都会搬入御曲轮内,但井伊直弼都当了大老还住在江户城外,虽然住宅离外城城门樱田门外不远,但井伊你也想想你干了啥?安政大狱杀的人头滚滚,搬个家保安全啊。 送出吴服桥门后,矢田干太轻声嘱咐直秀,请他蜡月二十五日到故人小栗殿府邸一行,直秀恍然大悟,今天给他颁旨的正是公方样亲卫小栗忠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五十六章 祸福相依(上) 出了江户城,直秀长出了一口气。按道理来说,册封旗本是大事,应该先由奏者番对将要晋升的人进行武家礼式的教导,如果再重视一些,就是由“高家”出面进行礼仪培训。 高家是旗本的一种。因为各种原因有的大名会失去领地,幕府为了收买人心,将其中历史悠久、“血统高贵”的“名门”后代册封为“高家”,平时负责掌管幕府的仪式和典礼。高家的俸禄普遍不高,石高一般只有五百石至三千石,但地位很高,这和高家掌握礼仪的权利有关。 儒学的三大核心是“礼治”、”德治”、”仁治”,礼制中包含了仪式,“失礼”在江户时代可是大事,幕府早期时候甚至有大名因为“失礼”而被没收领地“除国”的,至于武士,因为“失礼”被逼的切腹谢罪的倒霉鬼比比皆是。 扶桑三大复仇事件中的“赤穗四十七人义士”,起因就是赤穗藩大名浅野长矩被高家吉良上野介坑了:吉良不给浅野做礼仪教导,导致大名浅野接待皇室敕使时失礼,结果浅野羞怒之下拔刀砍伤了高家吉良,因在大殿行凶“失礼”,浅野被幕府勒令切腹谢罪并没收领地,赤穗藩就此除名。之后才发生了四十七人义士复仇杀了高家吉良上野介全家老少的事件。 直秀哪里懂得什么礼仪,幕府又不派人教他,如果不是手里捧着“知行状”顺利出了江户城,他都怀疑是有人在故意陷害他。 这里面一定有故事,估计只能在小栗忠顺那里才能得到解答。另外小栗只是将军亲卫,怎么是他颁发旨意,他不够资格啊,难道他升官了?搞不懂、搞不清楚、搞不明白。 旗本的身份可不一般。 幕府直属的武士广义上说只有两种身份,旗本和御家人,可以简单类比在编制人员和合同工,旗本就是有正式编制的那个。 武士的特权有苗字带刀、“斩舍御免”和免除苛捐杂税及徭役——当然兵役是肯定要服的, 比御家人身份更高级的旗本,专属特权主要集中在两点:知行状赋予的世袭罔替身份和“御目见”的权利——御目见就是旗本可以申请当面觐见幕府将军,或者给尊贵的将军写个信也行,说得明白一点,旗本是将军的直属手下,理论上从政治角度看旗本和大名的身份是相同的。 但实际上,只有高级旗本才能和大名的待遇一致,中下级旗本尤其是两百石俸禄以下的下级旗本更多的是身份上的荣耀和政治上的特权,并没有直接拜见将军的权利。实际上在德川幕府中后期,只有俸禄500石以上的旗本才有拜谒将军的资格,这些旗本还有个非正式称号叫“直参”。 御家人谱代的俸禄普遍都是二百石左右,比直秀这种三十石的旗本、胜海舟四十一石的旗本俸禄都高,那么旗本的特权体现在哪里呢? 除了有编制和合同工的区别,简单说来旗本是官、御家人是吏,幕府职位“役”中的很多岗位只能由旗本担当,或者说旗本可以当主官,说一不二、大权独揽,御家人只能当师爷、当下属。 未来的1860年,幕府锁国后的第一次海外外交活动——“咸临丸访美”时,旗本胜海舟和御家人谱代中岛三郎助起了争执——据说是争当咸临丸的乘组头取(舰长),结果胜海舟轻松胜出,这充分体现出旗本对御家人的身份碾压。 德川幕府建立时号称“旗本八万骑横扫天下”,去掉扶桑传统的虚张声势,根据后世的一份幕府文件,在1722年旗本的数目约为5000多人,高级御家人——御家人谱代约为17,000人,这些人控制着十倍以上的低级御家人为幕府工作。 到了幕末时期,据说当时幕府有一万三千左右的旗本和七万多的御家人谱代,当时的幕府为了应对危机拼命封官许愿,官帽子满天飞,例如新选组的近藤勇、土方岁三都由浪人被提拔旗本并身居要职。 现在是弘化元年(1844年),估摸着旗本数量在七八千人左右——江户时代承平已久,1722年之后的大身旗本等人给次子、三子、小儿子谋个旗本职位怎么啦,谁敢放屁?其实,江户时代后期的幕府经济压力,有相当一部分来自人数膨胀导致的武士俸禄增多,这和北宋“冗兵”、“冗官”、“冗政”的现象很相似。 直秀现在顾不得幕府将来怎么样,堀家成了旗本,对直秀的未来发展好处多多。虽然直秀不能在江户横竖踢飞脚,但在一般场合,直秀也算个人物了,最起码下次到土佐高知见到了吉田东洋,这个呆鸟如果不在廊下相迎、胆敢坐在客厅里干等,直秀就敢当面喷他一脸——考虑到吉田的暴脾气,当面喷一脸就算了,但直秀跑到高知城告状,大名山内丰熙就得让吉田给直秀当面道歉。 直秀哼着小调抱着东西回到了新宿町,两个学生正在堀家屋敷等消息。直秀被叫去江户城,因为不知道原因,竹前家和中村家都提心吊胆的,竹前太郎是直秀的舅舅,中村正一是直秀的公公(岳父),虎之助和学次郎是拜过师的正式学生,直秀犯点事这两家都跑不掉——当然,两家都只是担心倒是没有太害怕,因为直秀平时不是招惹是非的性子,俺真不是那种人。 两个学生看直秀哼着小调回来了,不再是前两天冻的面为之青的倒霉样子,判断没事了可能还有好事,两个人赶紧上前帮直秀拿东西。脱了木屐进屋之后,学次郎倒茶、虎之助扒拉火盆,直秀看两个学生眼巴巴地可怜样,他就慢慢喝了一口茶。 “咣铛~”,带着冷风,英子冲了进来,“怎么样、怎么样?” 这回直秀就老实了,英子是收了婚书和彩礼“接纳品”的未来老婆,为了安全起见,必须老老实实交代,况且英子看样子非常着急,还是不要主动作死的好。 “好事,大好事,除了縁结(结婚)比不了,比其它事都好”,英子的手冷冰冰的,直秀赶紧换双手握紧。 英子先是脸红,又白了直秀一眼,直秀看了大乐。 “咳咳咳”,英子把手抽走了,两个没眼力见儿的学生在一边太碍眼了,这年头风气保守的很,拉拉小手都只能在私下里进行。 直秀赶紧把两个学生赶走,让他们请各自的老爹来议事,另外让虎之助顺路带胜五郎和隼人先到竹前家继续住两天。 人都走了之后,直秀继续充当暖宝宝的角色。期间英子追问直秀到底发生了什么好事,“总之要尽快縁结”,直秀几句话就把话题跑偏了。 中村正一很快赶来,他所在的小仓库早就放假了;竹前太郎所在的是负责警戒的大番组,越是节日越忙,所以暂时只有中村一人到来。直秀打发两个学生回家帮忙,自己陪中村喝茶闲聊,英子回家给直秀拿早准备好的午饭。 中村听学次郎说直秀拿了一把佩刀和新衣服回来,他心情就稳了,估计是直秀干了什么好事被嘉奖了。但直秀这两年四处求学,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得的嘉奖,直秀不说,中村平时深以养气为荣,为保持高人形象也不方便开口问,两人开始天南海北地闲聊。 舅舅竹前太郎放心不下,下午就请假提前跑回来,进屋一看,中村和直秀兴高采烈,小酒喝着、小菜吃着,放下心来,骂了一句,让英子赶紧上酒上菜。 等英子忙完,直秀请她也就坐,这才把事情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期间自然省略了自己的各种丑态。 昨天直秀冻了一天,回来哆哆嗦嗦地只说阿部伊势守赐予了自己一把扇子,老中赐扇是很荣耀的事情,但今年特殊,幕府上层动荡不安,竹前和中村唯恐直秀被卷进去——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的事情不要太多。 流言说阿部伊势守和首席老中水野有矛盾,两人面和心不合:水野式部少辅是去年免职的,据说今年官复原职的时候,阿部伊势守明确表示反对——江户武士太多了,关于上层的流言层出不穷,流言是江户市井的一大特色。 而且今年老中土井和江户南町奉行鸟居两位大人都被免职了,据说是水野大人发力的结果,这个时间点,小胳膊小腿的老老实实就好,千万别跳出来蹦哒。 听到直秀成了旗本,舅舅竹前放声大笑,笑着笑着居然哭了起来,“真想让自己苦命的妹妹和妹夫亲眼看看啊”;公公中村拈杯不语,英子赶紧凑到他耳边嘀咕了几句,他也开始微笑,后来终于开始拍大腿大笑不止,女婿成了旗本,小狗望星星,做梦都没梦到啊。 舅舅竹前陪直秀给父母和祖先上了香,把赏赐的长刀供奉好,三位家主开始翻来覆去地看知行状,最后还是英子劝说,“知行状太珍贵了应该好好收起来”,三人这才作罢。 “直秀能有今天,都是亲友的帮忙”,等大家激动的情绪慢慢平复了,直秀郑重地给在座的众人行礼,连英子都没放过,大家赶紧还礼,旗本老爷的大礼,难得难得。 “今后的事暂时搁置,目前有几样大事需要两位叔叔帮着参详”,直秀对家格提升还是蛮警惕的,寒门骤贵,处理不好就成祸事了。 直秀认为目前最主要的几件事是: 一是赶紧弄清楚自己这个旗本是怎么来的,该感谢谁——知恩图报是愿景,最起码先表示下感谢,以免好感变恶感、助力变阻力、现场出车祸。 二是新年马上到了,正月是登城拜谒的时候,过完新年自己肯定要再进一次江户城,第一次参与武士登城这样的重大活动,千万别“失礼”,到时出丑导致还没捂热乎的旗本位子没了,那可就乐子大了。 三是直秀成了旗本,这以后的奉公(工作)怎么办?新上司是谁?说起来,直秀一肚子怨言,这幕府和前世的大公司一个鸟样,对新员工极度不友好,上面的人觉得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mmp,我是新员工,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做?不会问么?问谁,总要先告诉我问谁吧。 四是身份变了,和以前的亲朋好友要如何处理好关系。直秀这几年结识的人不少,作为新晋旗本,还是小心谨慎地好,“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有怨”,能不占便宜的人难找,能看得别人好的人稀少,风评很重要,东亚文化下智商可以没有、情商一定要管饱,否则处处碰壁、徒生烦恼。 竹前和中村听了觉得直秀果然少年老成,堀家兴旺发达就在眼前;英子听了彩目闪闪,觉得自己果然没看错,自己好眼光、好手段,这个老公找的好,英子呱呱叫。 商议了半天,“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三人一致同意需要谨慎从事,列了条目若干、准备若干、计划若干,其实就是先封锁消息再赶紧打探消息,该送礼就赶快送礼。 今日已是蜡月二十二日,在没见到江川坦庵先生和小栗忠顺殿之前,多动多错、少动少错、不动不错,统一思想后,对街坊邻居、亲朋好友只准备偷偷通知枣屋四大家主的另外两人,对其他人先保密。 直秀又主动补充了一条,正月英子元服后赶紧“縁结”(结婚),仪式简单办理就好,以免夜长梦多。英子听了大为感动,“果然是我眼光好”;中村正一心说,“读书果然有用,我饱读诗书看人真准,”;竹前太郎心想,“找个知道跟脚的也好,新晋之家,稳妥为上”。 大局已定,各回各家,只留下英子帮助直秀收拾残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五十七章 祸福相依(下) 英子手脚麻利,在直秀帮忙下,很快锅碗盘碟就收拾的干干净净,直秀心里美美哒,看样子婚礼是“缘结び”不是“に匹敌”——是哪个也把婚礼称呼为“匹敌”,吓死狗了。 这两天风云变幻,小情侣没有时间常聚,英子抱了一肚子的委屈,两人拉着手在油灯下说话,开始是直秀讲述后来是英子漫说,不同的人生慢慢地融合成一个,朦胧的光线映照着充满憧憬的容颜。 二十三日一早,直秀在英子的帮助下整理了礼物,让两个学生跑去该送信的送信、该送礼的送礼。浦贺奉行所的中岛三郎助、长崎目付所的松前太郎、象山书院的佐久间、宽永寺的秀念、江户三大道场、试卫馆老爷子近藤周助、浦贺料亭喜次郎、喜事重屋宽太、车善七等等,对这些人直秀请两个学生代为拜年,并转告“之后直秀一定上门拜访,最近公事繁忙,多请原谅”。 直秀先跑去江川坦庵先生的江户府邸,结果被告知坦庵先生在韮山还没回来。说起来,坦庵先生先生这两年待在江户的时间比待在伊豆韮山的时间长得多。 天保六年(1835年),35岁的江川英龙接任家主。江川家出自大和源氏江川流,是从镰仓时代(1185年—1333年)延续不断的名门,在江户时代依然显赫,是德川幕府仅有的四大世袭代官家族之一,代代都是伊豆韭山代官。 江川出仕后,除了伊豆,还兼领相模、甲斐等四国天领代官,一时之间颇为显赫。但时运不济,席卷扶桑的大饥馑天保凶作(1833年—1839年)搞的他焦头烂额,另外1837年在甲斐发生了“大盐平八郎余党”的一揆暴乱,同年米国莫里森号闯入相模国浦贺要求通商被大炮击退,这些都发生在江川的代官领地内,对他的指责一时不绝,所幸江川家根深蒂固,平安过关。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幕府将军的人选变更导致了政治风波,很快就波及到了江川太郎左卫门。 天保八年(1837年)4月,德川家庆就任第十二代幕府将军,上代将军家齐退隐成为大御所,家庆的老师水野忠邦开始掌握大权,天保十年(1839年)水野成为首席老中,开始进行天保年间的最后一次天保改革。 江川太郎左卫门作为著名的兰学者,天然是幕政改良的支持者,首席老中水野颇为赏识他,没想过动江川。但不拍没好事,就怕没好人,鸟居耀蔵是水野的心腹,他是大学头林述斋之子,笃信儒学,对兰学十分厌恶,对著名兰学者江川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本来鸟居和江川虽然互相看不顺眼,但役职不同也找不到机会掐架。但在天保九年(1838年)十二月,幕府为了防止南蛮船侵入扶桑沿海,命令鸟居和江川联合测量江户附近海岸和加强警戒工作。在工作过程中,鸟居和江川龌蹉不断。 先是江川找了“尚齿会”的一群兰学者做助手,接着是鸟居找茬,在巡视海外的伊豆七岛之时,尚齿会渡边华山推荐了两名兰学者随行,但鸟居不准,而与渡边华山私交甚好的江川英龙绕过他直接向老中水野忠邦请示,还得到了批准,从此鸟居和江川的矛盾公开化。 天保十年(1839年),在联合任务结束后,鸟居和江川分别向老中水野忠邦提交了工作报告,鸟居是儒学者,那里懂得什么测量和炮台“台场”,更别说大筒和铁炮了,报告写的一塌糊涂,老中水野公开对江川的报告予以充分肯定,鸟居恼羞之下派人诬告兰学者去海外的伊豆七岛是为了勾结南蛮人。 于是“蛮社(洋学党)之狱”事件发生,幕府在渡边华山的私人笔记中找到了对幕府的诸多不满言辞,因此兴起大狱,结果是包括渡边华山、高野长英等二十余人被逮捕,小关三英“畏罪”自杀。 受蛮社之狱之累,负有“失察”罪责的江川被剥夺了五国代官的官职,最后他只剩下了世袭的伊豆韭山代官。江川家族是传承了六百余年的名门,根基深厚,这点挫折不算啥,江川一怒之下,经常请假不去韭山,在江户开私塾厮混。他于天保十二年(1841年)从高岛秋帆处学了西洋炮术和军制,天保十三年(1842年)高岛因“私蓄党徒,图谋不轨”被鸟居耀蔵等人逮捕,江川坦庵索性广召学生,开始公开讲授西洋炮术和军制。 他的私塾取名为江川塾,别名绳武馆,直到幕末,绳武馆培养的学生近千人,其中较为著名的有佐久间象山、桥本左内、木户孝允、中村熙光、大山岩、大鸟圭介、伊东祐亨、本岛藤太夫等人。 直秀之前能拜师坦庵先生,除了邻居中村正一是坦庵先生的远方亲属的原因,也和江川塾广招兰学学生有关。 今年鸟居耀蔵被免职了,坦庵先生高兴之余,对仕途又热衷起来,这不,蜡月二十三日还在韭山操劳公务——直秀心中哀嚎,“老师啊,你这完全搞反了,升官发财要在江户多和贵人亲近啊,靠工作努力完全是南辕北辙、徒劳无功啊。” 直秀也不知道坦庵先生啥时间回江户,他也不敢问,于是只好跑到另外一个老师伊东玄朴家去拜访。师母伊东夫人也是头铁的很,坚决不回佐贺那个乡下地方,带着孩子在江户过得很是滋润,直秀老老实实交代了老师在佐贺的所做所为,奉上家书,结果师母表示前几天佐贺藩的船已经送来了新的家书,直秀只好告罪。 蜡月二十四日,坦庵先生依然没回江户,直秀又白跑一趟。他只好去拜见胜义邦,此时的胜义邦还在永井青崖的私塾苦读兰学,二十一岁依然赋闲在家、一事无成,胜义邦酒色风流,胜家现在的底子快耗光了,见状直秀赶紧偷偷地往礼盒中塞了一枚大判金。一枚大判金价值十枚小判金,相当贵重,这本来是直秀准备献给坦庵先生的谢礼——直秀觉得自己升官可能是坦庵先生推广农学报功时捎带了自己一笔,不过提升到旗本也太夸张了。 “承蒙教诲,之后直秀感悟良多,最近有所得,特来拜谢”,瞎话说的好,多巴胺可以拯救世界。 烧冷灶的效果非常好,胜义邦对直秀非常热情,不顾旗本的矜持,非常热情,欢迎直秀常来交往。“我懂~”,直秀露出神秘的微笑,这位可是能把妹妹嫁给老师的人,拉关系绝对是一把好手——当然,佐久间象山风流倜傥,也是一门好姻缘。 直秀没敢瞎跑,在扶桑桥又买了几样礼物——这是为去小栗府邸做准备,接着就回家仔细推敲明天的说辞。 白瞎了心思,二十五日一到小栗府上,直秀还没问小栗忠顺就倒豆子一样把事情说了个底掉。 原来,今年伊豆获得了大丰收,伊豆多山少地,石高只有七万石,这还是代官江川家世代重视农学的结果。靠着《堀式农术》的金肥技术,尤其是冬季沤肥,再加上稻田养鱼、甘薯和土豆的种植改进、独轮车推广的加成,今年伊豆风调雨顺,石高达到了八万多石,增产一成半,代官所的报告送到江户城后引起了轰动。别小看一成半,在农业为主的江户时代,只要不减产就是好事,增产个半成就能得到表彰,增产一成半是相当不容易的事。 江户时代农学很发达,金肥用的很广,江户到处都是收金肥的小贩,每家每天都能卖个一文两文。江川家世代推广农学,金肥在伊豆早就广泛应用了。 金肥至多能增产二成收获,可这两成收获是理论上,实际里面的说道很多。《堀式农术》把后世总结的金肥沤肥和施肥方法说了个底掉,除了没有温度计导致温度无法控制外,书中把平地式、半坑式及地下式三种沤肥方式说得详详细细,把随季节等条件不同如何沤肥和施肥说得明明白白。尤其是冬季沤肥,这个能说清楚在这个时间点可不容易。 另外高温沤肥可以添加大量的稻草,这提高了肥料的总量,至于土氨水更是神迹。 加上独轮车节省了人工,又变向增加了人力投入,稻田养鱼也是完整的一套新技术,经过两年的尝试今年才大力推广。代官江川太郎左卫门盯得紧,甘薯和土豆也在多山的伊豆加以推广,这才有了一成半的增收。 幕府今年很闹心,南蛮船闯入海域的次数增多,加上幕府首席老中水野忠邦的“王者归来”带来的人事动荡,造成朝野各种谣言满天飞,伊豆奉行所的报告给了一个转移视线的大好机会,加上对江川家的补偿心理,幕府决定好好表扬一番——鸟居耀蔵倒台了,那么对他的对头江川太郎左卫门怎么也要表示表示,平衡的艺术永远不过时! 借着这股东风,江川报告里给直秀的请功也顺利通过。而且因为还活着的著名农学者佐藤信渊、大藏永常、二宫尊德等人都是平民学者,幕府一看直秀是个御家人,御家人怎么了,下级武士也是幕府的武士,自家人妥妥地,别赏金了,太俗了,听说还是江川的弟子,江川的官太大不好升,给直秀升个级好了,由二半场提到御家人谱代吧。 是的,幕府最初没想把直秀提拔成旗本,旗本这个尊贵的身份怎么能给不是名门的人,御家人谱代就是大恩大德了。但没想到报告交到几个老中的评定会上,又起了波折——江川家也不是没仇人的,鸟居耀蔵虽然倒了但派系还在,为了这个小事扯皮了半天,首席老中水野忠邦复职后很少管具体的事,最后还是阿部伊势守点了一句,“西丸样最近贵体甚安”。 在座的各位老中都是消息灵通的——不灵通的也当不了老中。阿部一提西丸样御体甚安,大家心里就是一顿抱怨,“还是阿部伊势守伶俐,这个堀直秀就是给世子看富贵病的堀直秀啊,唔~,江川最近长进不小,知道挖坑害人了。” 既然此人治好了世子的富贵病,那么反对提升他,其中的风险可是不小。 世子今年二十一了,御所今年五十二,这说不定那天就换领导——在这个平均寿命是四十岁的时代,此事不可不防。 况且十二代征夷大将军家庆的身体可比不上老爹家齐,家齐活了六十八岁,可谓高寿,而且家齐身体贼好,多子,有儿子二十八、女儿二十七人,而本代御所家庆只有家祥一个儿子活到成年,怎么想起来,唔~,不可不防。 一反应过来,刚才反对提拔直秀的老中立刻提议奖赏直秀知行三十石,接着全体通过,至于直秀不是名门之后,小事情啦,幕府向来唯才是举,只要有功不吝提拔! 小栗忠顺今年才十七岁,谈论这些八卦的事情眉飞色舞,一点也看不出他平时是个非常刻板的人,当然,直秀也是旗本了,虽然石高少点,但大家都是旗本,有点身份差异也是内部的事情,说起来直秀也该了解一下内部的花花草草了。 至于为什么颁旨的人是小栗而不是平时的奏者番,这和幕府没派人专门教直秀礼仪是出于同样的原因。 无名小卒直秀被提拔成尊贵的旗本,知道的人一多,肯定问“为啥呀、凭什么呀”,如果说是因为农学上的功绩,那么就有人问“多大的功绩呀、御家人谱代它不香么?”总不能解释说这小子给西丸样治过病,这么一说,事情就更热闹了,世子得的啥病啊?谈论御所的家事,没事也有事了。而且因为治病就提拔成旗本,也有点家事大于幕府事的赶脚。 况且高家和大身旗本里颇有一些倚老卖老的家伙,如果纠缠“直秀不是名门之后”不放,非要给自己“功勋卓著”的小儿子弄个旗本的身份,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老中们都是经验丰富的,一合计,赶紧和将军的秘书“侧用人”沟通,“是这么这么一回事,这个册封咱就简单处理,找个人办了就得了”,侧用人是将军的私臣,一听乐了,“就这么着吧”,回头一打听,“谁认识这个堀直秀啊”,小栗忠顺不明所以,说“我认识啊”,结果这个任务就落到他身上了。 小栗莫名奇妙,侧用人怕他误事——还指望小栗告诉那个好运的小子不要大肆声张呢,就把前因后果讲给小栗听,小栗立马目瞪狗呆,反正烫手山芋交出去了,侧用人笑着就走了。 事情就是如此,直秀升为旗本,只能说走在路上都能捡到狗屎吃——走了大运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今天更新会很晚,别等了,谢谢 今天,关于父亲的病,家人有些着急——其实真的沟通挺难的,成年人各有各的为难。 大家都想尽力,钱、精力、情绪特别是抱怨,生活不易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五十八章 花钱如流水 在小栗忠顺府上,直秀大有收获,不但知道了升为旗本的原因,还听到了不少高层的八卦,真是“活到老学到老,还有三分学不到”啊。 等小栗兴致稍歇,直秀赶紧请教自己现在应该算哪位大人的属下。 之前直秀属于寺社奉行下属的寺社役,上司是御家人谱代大野左兵卫拓真。作为低级御家人二半席他平时只跟大野打交道,大野让他打犬他不敢撵鸡,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上面有啥命令都是大野直接传达给直秀等属下,可怜直秀出仕后就被发配到将军家庙宽永寺做守卫,至今他连寺社役的大门往哪个方向开都不知道。 连直秀游学都是“非法”的——以他的身份只能请短假,“停薪留职”对二半场来说就是白日做梦!二半场如果想请长假只有退休“隐居”一条路,处理的方式是让儿子接替家主和职位。这算好的了,二半场家格的武士身份和职位“役”可以世袭,更下一层的御家人“抱席”,武士身份和职位“役”不能世袭,在职的时候万一生病或有事也不能请长假,连家人或者他人代为奉公都不行,抱席请长假按长期“旷工”处理,直接开除——苦逼的不行。当然,如果上面有人说话或者钱送到位了,只要不太过分,一切都可以商量。 游学之前拜托了旗本小栗忠顺出面,人情社会么,特事特办,年轻属下要提高自身素质,游学是好事,只要停发俸禄就不违规——大家不要太惊讶,有关系真的什么都可以灵活处理。 小栗忠顺告诉直秀,按常例直秀升职后,老中评定会的决议会一级级传达下去,寺社役会安排一份新工作给直秀,但各位贵人都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决议里写明对直秀“另有任用”,直接把直秀打发到小普请组了——小普请组是“若年寄”下属的机构,头领是三千石的小普请支配,专门负责管理“离退休人员”,这些“离退休人员”的家格都是旗本或御家人谱代。 小栗对直秀算是上了心的,他告诉直秀,你直接去找“小普请支配组头”堂本半兵卫圭太,贵人们的意思是你今年就别在江户晃荡了,太惹眼,给你再开一份游学手形,避避风头再说——直秀心说“我干了啥缺德事要避风头啊”,不过直秀确实还要游学,他的偶像是胜海舟。 下级旗本胜海舟堪称苟王,他从1838年苟到1853年,从十六岁开始在家待到三十一岁,俸禄照拿,平时养望,一出仕就是“异国应接挂附兰书翻译御用”,到1868年干到幕府军事总裁,十五年里走到了大多数人一辈子走不到的职位,厚积薄发,实属我辈楷模。——胜海舟哭晕在厕所,我也不想啊,靠山御三卿一桥家家主庆昌十四岁就死了,作为伴当,我没被逼刨腹就算祖宗保佑,哪里还敢冒头。 至于登城拜谒,小栗说你到时跟着上司堂本,小普请组塞满了各种失意倒霉鬼,不说话没人注意你——不登城是不行的,伪冒生病是自己找死,把刀把子往别人手里送,只要有人找茬就是实捶。直秀心说,幕府这些人把聪明伶俐都用到这方面了,难怪幕末的时候被外样大名和皇室搞的不要不要的。 小栗忠顺今年虚岁才十八,正是好为人师的年龄,平时作为将军亲卫“御小姓组”的一员,因为老瞎说大实话,被排挤的不要不要的,憋了一肚子的高见,今天给直秀指点江山,高屋建瓴、高瞻远瞩、高风亮节、高谈阔论……,高深莫测、高山滚鼓,嗯,好像说多了,“此中有深意,自去揣摩”,他长叹一声,挥手把直秀赶走了——多说无益,可怜自己满腹才学无法展示,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有人说“对你最好的人不一定是最喜欢你,可能是因为在你身上投入太多”。直秀和小栗忠顺交往了快三年,平时直秀虽然恭敬,但小栗的家门高贵,上杆子巴结的人不要太多,在交往中小栗好奇和排遣寂寞的心思多一些,后来帮直秀取得了游学批准,从风车开始直秀有所回报,这次小栗又给了直秀很多恩惠,直秀也成了旗本,身份不再天差地别,不知不觉间小栗开始把直秀这个同龄人当做自己的朋友。日后两人携手排除险阻做了不少大事,蝴蝶翅膀从这时正式开始起作用。 直秀顾不上被小栗撵出来,他想知道的都大概知道了,回堀家屋敷取了礼物直奔新上司堂本家,赶到时已经接近黄昏了。按道理,在黄昏拜访是有点失礼的,主人是留客人吃饭还是不留如果留吃饭,赖着不走怎么办?但选黄昏这个时间点送礼就是妙招——这年头没路灯,晚上拍门迎面来的不是问候是太刀,黄昏时就比较好了,送礼不太容易被人发现。 堂本半兵卫圭太正在家里养气,快过年了,为了收入起见最近要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作为俸禄三百俵的小普请支配组头,虽然手下都是一群过气或者受气的家伙,其中脾气又臭又硬的人很多,但无论如何,事情少是一大优点,天天啥事没有,早早放班它不香么,到吉原游廓找个花魁,喝喝茶、听听三味线、摸摸小手,真是好享受,唯一的不足就是费钱。说到钱,哪个新人堀什么秀怎么还没上门拜访,虽然有人打过招呼,但规矩就是规矩,难道非要老夫拿出手段来不成? 仆人进来禀报有客堀殿来访,“总算来了”,堂本赶紧有请。 “一点外地风物,请大人不吝鉴赏”,直秀规规矩矩地给新上司见礼,之后奉上礼物。求人办事就别磨磨蹭蹭地,等要告辞的时候再拿出礼物,这要碰上性子急的,白找罪受,何况自己作为新晋旗本,“粗鲁”就是最好的护身符“御守”。 堂本看到华丽的礼盒笑的合不拢嘴,“太客气了、太客气了”,下属第一次上门肯定能捞把狠的,但他之前看直秀穿了一身木棉,心里还有点忐忑,直到看见礼盒的华丽外观才放下心来,“这是个懂事的”。 直秀恭维了堂本几句,就直接提到了正月登城拜谒的事,堂本大包大揽,说到时跟着他大可放宽心。登城拜谒是正月里江户武士的大事,但旗本和御家人谱代人数众多,一直待在江户的定府大名也不少,所以只能分批觐见公方样,至于低级御家人,到自己的直属上司府邸或者平时奉公的地方听听传达的旨意就可以了,没看这办正事正忙么,别添乱。 直秀赶紧又掏出一个礼盒,表示这是感谢大人教导礼仪的谢礼,这个是传统,不用推让,所以堂本大气地收下了,他给直秀详细讲了礼仪,总结起来就是排队进江户城,然后排队进入执政所“表”,之后排排坐在“表”的大厅里恭听新年旨意。 因为堂本统领的小普请组里除了他都是一些下级旗本,根本不受重视,所以大名和大身旗本去“二之丸”,他们去“三之丸”的表,公方样根本不会来,就是奏者番大人过来颁发旨意顺便讲讲话,给大家鼓鼓劲,参觐交代后贵人可以喝喝酒搞点节目,他们就只能赶快完事、赶紧离开——下一波人还在寒风里等着进大厅呢。 因此,别人怎么做,直秀跟着做就好,人数众多礼仪也比较简单,只要别出头、别乱说话、别当场摔倒、别搞滑稽就好,当然对衣着和发式有要求,这个也比较简单,总之,堂本用的时间不长就把礼仪金挣到手了。 直秀再次确定登城拜谒日子之后,赶紧告辞,多作多错,上司跟你客气千万别当真,堂本笑眯眯地送直秀到廊下,直秀鞠躬告辞。 出了门直秀才发现刚才太紧张,忘了把手形、家谱和自己的能力、经历介绍给堂本。这样的话,刚才堂本怎么判断出自己就是自己的,靠衣服么还是靠太刀的外形? 幕府赐予的太刀太贵重,自己没敢带出来——赐刀和知行状一样重要,赐刀丢了有可能造成身份不保,所以平时大家都不敢带,身上的太刀都是后来各自买的。 今天自己也没穿幕府赐予的长裃——这个是专门拜见将军时穿的,平时用不上。因为时间太紧,新的礼服裃还没作好,直秀只好穿了一身原来的继裃,难道是堂本认出了堀家的家纹?堀家出身低,祖上定的家纹好认、简单,类似“小”字,就是没有下面那一勾,如此说来,堂本半兵卫圭太还是个做了准备的细心之人?如果堂本知道直秀的想法肯定捧腹大笑,“你想多了”,上门的骗子“欺诈师”会见面就拿出价值不菲的礼物么? 和上司见过面,直秀才安定下来——找不到自己的归属衙门,总有点心惶惶的感觉。 不过,心安之后就是心痛,升官的同时这钱也花的如流水一般,阿部伊势守的近侍收了大判一枚,给小栗殿那里又送了大判一枚,上司堂本这里收了大判一枚,礼仪谢礼又送了大判一枚,加上给各个关节的门包和其它各色礼物,不但把游学剩下来的二十多枚小判花干净了,连今年枣屋组的分红也花的差不离了。 之后自己还要给江川坦庵先生一份谢礼、再托小栗殿给阿部伊势守一份重礼,这年关过不下去了,下级武士的俸禄真是不够花的——其实直秀也知道现在是特殊时期,但感叹还是要感叹的,没听过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么?反正年年薅羊毛也成习惯了,明天就上纪伊国屋去找利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凌晨才能更新,等明天早上再看吧,祝好 总之很抱歉,从中午开始查了一天的手术方案和医学知识,晚上开始头疼,进度极差。 非常抱歉,凌晨才能更新,等明天早上再看吧,祝好。 ps:我会尽快调整状态,感谢书友的关心,多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五十九章 春风得意 天保十四年(1843年)直秀以麻将和小磨香油总计一千两小判金的价格将技术独家转让给利八的纪伊国屋,当时的支付方式约定为三次付款,首付四百小判金,一年后支付三百,第二年支付最后三百。可这临近年关,二期款项三百小判金还没送来,纪伊国屋发生了什么事,带着义妹跑路了?没听到风声啊。 直秀手里是真没钱了,他等不起,只好跑去纪伊国屋催债。利八的生意越做越大,纪伊国屋买下了左邻右舍的店铺,虽然还赶不上整整占了一条街的吴服店三井越后屋,但也称的上是附近的大店了。 纪伊国屋最早经营的是油和黑砂糖,顺便也卖些和果子、唐果子。后来利八和直秀勾搭上了,纪伊国屋开始经营搓衣板、麻将、小磨香油、十三味唐辛子、五味唐辛子和风车磨坊“粉屋”,靠着搓衣板扬名,靠着麻将暴富,靠着杂物稳定根基,靠着粉屋延展脉络。 利八做的风生水起,他这个上门女婿现在已经接替义父成了纪伊国屋的“支配人”。直秀到利八的新宅邸没找到他,只好跑来店里堵他,通传之后,利八亲自出门迎接。 一落座利八就连声抱歉,原来利八好死不死听了直秀之前特许连锁店的建议,今年生意扩张的太快,结果遇到了常见的问题——人材短缺和现金流紧张。 幕府特许经营权厉害啊,风车建设的特许的经营范围打底就是一国、一郡,而且幕府很矜持、贵人们也好说话、大名也看淡名利、豪商人们也不贪婪,自从知道粉屋除了磨制面粉也能碾米之后,感兴趣的人就多了。 先是幕府直属领地“御领”的豪商们闻风而动,纪伊国屋还是身小力弱,只拿到了伊豆、武藏国两国的风车建造特许和经营特许,其实也不小了,两国加起来也有九十多万石的领地上,这是小栗家和江川家合力的能力极限了——这还是趁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动手早的结果。 虽然不知道风车到底比水车好在哪里、有多大利益,但赤果果排排做,这个觉悟是人人都有的,各家豪商找到自己的主子,有没有用,先把位置占上再说,因为工艺掌握在纪伊国屋手里,仿造的风车它不灵啊,所以纪伊国屋通过出让工艺,这次吃了一块大饼,后来的豪商们就很少有拿到一国特许的了,都是一郡一郡地拿,幕臣也不是傻子,从江户的中枢到各地的奉行、国代官、郡代官,大家都待价而沽,这个事情大家要商量着来不是? 今年是弘化元年(1844年),风车还没流行起来,之后的两三年里,风车的特许建造权和经营权在御领、谱代大名、外样大名的领地内引发风潮,这是当时动力短缺造成的——水力机械不发达而农业牲畜只有数量较少比较珍贵的牛。 江户时代后期农业的总石高大概是3000多万石,但架不住诸侯不老实加上刁民太多,大家都虚报、瞒报,农民怕上报的石高多了后田租跟着增长,各地大名怕石高多了增加兵役和各种幕府摊派,所以这时候的登记的石高总量“表高”数目只有2600多万石。 丰臣政权在天正十年(1852年)发起全扶桑范围内的太阁检地,当时的表高是1800万石,德川幕府在庆长至元和年间(1596年—1623年)发起庆长检地,当时的表高是2200多万石——石是产量单位,不是面积单位,而且石高是折算成稻米的产量。 德川幕府的早中期,幕府御领是398万石,亲藩大概有260万石,谱代大名有670万石,外样大名大概有980万石。 幕府的直属领地叫御领,也有称呼天领的,但名义上幕府上面还有天皇,所以“御领”是官方称谓,天领是幕臣、幕民的私下称呼。 之后,早期的幕府想尽一切办法消弱外样大名和家臣的领地,直到幕府中期的八代将军德川吉宗(1716-1745年在位)时,大名领地和家臣领地的版图才相对稳定下来——不是幕府不想搞了,实在是反弹太大,各地的失业武士“浪人”纷纷玩“天诛”,农民纷纷玩“一揆”,当时又赶上江户时代四大农业饥荒的享保凶作(1732年),当时全扶桑饿死百万人以上,人吃人的现象普遍发生,大家表示德川幕府吃枣药丸,当时的幕府是靠向外样大名收取额外的进贡米才稳定下来,之后大家觉得无事赛高,减封什么的就不要大面积、经常发生了,平时喝喝花酒、打打猎、看看能剧它不香么。 到了现在,随着农业技术的发展和填沼泽地、开荒及山地开发,还有一些倒霉大名的领地被减封,幕府御领的石高已经达到680万石左右,其中约260万石是旗本的领地,但大部分旗本领地也交由幕府的代官管理——旗本领米领钱就完了。 幕府御领的石高增长了,亲藩和谱代大名领地的石高也有所增长,但增长更迅速的是外样大名领地的石高,为啥? 扶桑约75%的面积属山地丘陵地带,山间盆地及平原很少,最大的平原是江户附近的关东平原,面积约13,000km,其他规模较大的平原包括浓尾平原、大坂及京都附近的近畿平原、本州东北部的仙台平原,以及虾夷地西部的石狩平原。 石狩平原现在还没怎么开发,仙台平原属于诸侯仙台伊达家,剩下的大平原和出产高的小平原都被幕府、亲藩和谱代大名占了,外样大名的领地好多都是山郊野岭或者沼泽地——开发潜力大。 御领、亲藩和谱代大名的领地原来的开发度就比较高,幕府早期外样大名的领地开发度比较低,随着二百多年来的不懈努力,外样大名领地的开发度上来了,而且外样大名为了生活拼命开发土特产“国产”——只有开发国产才能勉强生活这样子,到了此时,按实际的石高计算,外样大名的份额已经从早期的40%增长到现在的56%,到了幕末,九州岛、长州的外样大名走私成风,外样和幕府系的力量对比有人说已经达到了7比3——当然这个数据有待商榷,但外样大名的力量不断膨胀是肯定的,何况在经济版图里占据了重要地位的商人后期大多都与幕府离心离德,自然幕府的控制力下降。 此时的大豪商多在幕府御领内讨生活,纪伊国屋就是其中的后起之秀。拥有伊豆、武藏国两国的风车建造特许和经营特许的纪伊国屋,现在发现在人力、资金和人脉上面临严重不足。 江户时代商人学徒一般都是商家自己培养的,召十岁左右的孩子进入店铺学习,之后经历“丁稚”(小伙计)、“手代”(领班者)、“番头”(掌柜)成为骨干。纪伊国屋前期的人力积累赶不上利八的一飞冲天,临时招募的伙计一个是不放心,二一个是也招募不了多少。 另外,造风车的产能是一方面,现金也面临困难——虽然杂货尤其是麻将的现金流很好,但杂货也在扩大生产,真金白银利八一时也拿不出那么多。 同时,各地的地头蛇不配合也让人头疼,现官不如现管,就算郡奉行给小栗家和江川家面子,底下的人尤其是农村的地头和庄屋,阴奉阳违你还不是要一一打点。 利八也是个猛人,听说过直秀的特许连锁店的玩法,他直接和各地的商人和农村的地头和庄屋搞起联合开发,纪伊国屋出技术,地头蛇出资金、人力、土地,反正特许状是有年限的,先搞起来再说。通过大宗采购,利八开始进入大米商的领域,控制了一部分市场和流通后纪伊国屋对地头蛇的掌控力大大增强,一套组合拳下来,利八可就抖起来了。 岁暮之贺,腊月二十到年末这段日子里,各地的商人和地头蛇到江户拜访靠山之余,都要到利八这里走一趟、拉拉感情,最起码风车先建我那,早运转早收钱啊。以前新年前利八都是各处拜山头,这回他也是不大不小的山头——最起码成了商人里的一个山头。 扶桑没有握手礼,利八天天鞠躬,腰早就不行了,嘴皮子也磨破了,喝茶喝的虚肿,反正直秀看到利八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副疼并快乐着的鸟样,不过精神还阔以,看得出是虚火上升。 利八还真记得三百金小判这回事,他现在也算小栗家的心腹了,听说了直秀升为旗本,所以准备亲自上门拜访直秀以表重视,但没想到今年客人这么多,生生地给耽误了——连年前盘账都没搞完。 拖到蜡月二十六,没想到直秀直接上门了,利八赶紧把直秀迎进去,本来他现在是豪商并且背靠两家大身旗本,本来想抖一抖,没想到直秀也草鸡飞上枝头,旗本怎么说也就算将军直属手下,身份又隐隐压了他一头。 利八熟稔直秀的秉性,这位新晋旗本也是视钱财如粪土的人物——就是把粪土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他赶紧拿出金票了帐,完全把直秀“不着急”的说法当放屁,不着急能亲自跑到我这? “我这有新品上市”,直秀看利八有点心不在焉,他就给利八拱拱火。 “新品~”,利八心里是猫抓式的难受,现在是真心忙不过来了。他知道直秀扶持喜事重屋的宽太做生意,盐渍鲱鱼籽、花生酱、薯片、薯条火遍江户,虽然仿造的人多,但喜事重屋的名头也立起来了。小生意利八现在有点看不上了,衣食住行,利八现在就快有大米商、大粉商的地位,但他又怕直秀真拿出点像风车这样的大杀器把他甩开,再说麻将等杂货利润很高,他也舍不得放手,总之,心情非常负责。 直秀也不敢步子迈的太快扯到蛋,他只是想维持与利八的关系,上次盐渍鲱鱼籽等没和利八合作,但有风车、十三味唐辛子、五味唐辛子分润给纪伊国屋,大头还是利八的。但这次果酱、软糖和果冻直接给喜事重屋,利八啥都没有,直秀怕他有想法。 利八听了直秀的介绍,长出了一口气,有点失落,一个是果酱、软糖和果冻明显是暴利新品,但喜事重屋从纪伊国屋进砂糖,也算分润了利益,况且他最近有个新想法、小意思,他也顾不上了。 利八生意做大了之后,资金寸头掉不开,所以他最新的计划是进入现在的金融业“两替商”。 “两替商”以金、银、铜钱三货的兑换为主业,分为“本两替”和“肋两替”,前者规模较大,可以经营钱票汇兑业务,后者规模小,只做钱币兑换。 德川幕府虽然统一了货币,但为了增收,幕府经常制作各种劣币,发行的金币、银币和铜钱种类繁多,各种换算非常麻烦,兑换比例时常变动,于是两替商应运而生。 就说江户流行的金货和铜货,不谈各种货币之间的兑换,光金币和铜钱的兑换就愁死个人,一枚小判金换多少枚铜钱,虽然官方有指导价,但民间根本不认,一是各种小判金的含金量不同,而且不同时期的同一种小判金的含金量也有可能不同,坑爹坑的厉害,铜钱也有同样的问题。另外江户作为此时的三都之首,民间使用铜钱的数量很大,造成小判金和铜钱的比例每天都有变动,水过地皮湿,两替商光靠价格变化积少成多盈利就很是不少。 当然,利八除了垂涎两替商的暴利,他还想做钱票汇兑的生意,拿别人的钱做自己的生意,这是多么可喜的事! 你还别说,后世扶桑的三位一体的财团模式就是利八发明的。另一个世界里,利八因缘际会成了三井阀的大掌柜,他在放贷这种简单粗暴的金融模式上发明了入股,以银行为核心,发展商社和工厂,把产业、商业和金融紧紧地捆绑在一起。 凭什么说利八发明了财团模式,现在的三井阀不是也有本两替、纺织工场和销售店面“吴服店”么?这是因为利八更进一步,未来在利八的领导下,三井阀大量参股——不是控股关联企业,一般参股从一成到三成不等,除了核心企业外不追求绝对控股权,产业、商业和金融资本高度融合,财团模式下这些参股企业联合靠规模形成了原料垄断、市场垄断和资金优势,民间称“扶桑的财团,财团的扶桑”,意思是所有的财团联合起来控制了扶桑的全部经济领域。 那个时候,利八被称为“三井中兴之祖”,什么经营之神之类的称呼不要太多,当然过世的利八听不到了,不过如此荣耀,也算名留青史了——而这是此时地位还很底下的商人利八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六十章 到底差哪了 得到了利八的谅解,直秀就可以安排喜事重屋独立制作果酱、软糖和果冻,另外最重要的是三百两金票到手,给阿部伊势守和的坦庵先生的重礼终于有着落了。 “升官发财,我看是升官破财”,直秀靠走位风骚当的旗本,但这谢礼也省不下。本来他想送阿部伊势守金一百两、坦庵先生金两百两,但路上的寒风一吹,他就老实了——长崎兰国商馆买书要钱,缘接要钱、过完年游学要钱,土佐高知的水木书塾办学花费预计也不少,送不起啊。 直秀先回新宿,再带着两个学生去换判金——接近新年,江户的盗贼“小僧”泛滥,不得不防。之后到小栗家留了信和礼物,之前两人说好了,因为直秀无故不得登城,只能拜托小栗殿转交礼物给住在辰之口的阿部伊势守,礼物除了一些贵重礼品还有两枚大判金。 之后,直秀又拎着包裹去了江川坦庵先生府邸,结果是江川先生的儿子英敏出面接待的,只能说点闲话、留下礼物,这次又扑空了。 又跑了几次,蜡月二十八日上午,直秀才终于见到了坦庵先生。其实坦庵先生二十二十六日就回到了江户,但因为四处走访拜望幕府高官,基本上从早喝到晚,直到现在才略微得暇。 “直秀叩谢师恩,感激不尽,大恩铭诸肺腑”,直秀是真心感激坦庵先生,他出身低微,能得坦庵先生的青眼,这都不是祖坟冒青眼了,这是浓烟滚滚、红光冲天啊——他也不知道坦庵先生在奉行所报告里写了啥,按道理说江川手下还有町奉行、郡奉行、地头等一大堆手下,升官发财也要排队,但根据小栗忠顺的说法,坦庵先生把自己排到了请功名单的第一位,这太不容易了,坦庵先生也不怕手下闹意见造反? “起来吧,莫要做小儿女态”,坦庵先生待直秀一向亲近。接下来,坦庵先生批评了直秀几句,无非是针对前两天留下的礼物有三枚大判金,说些“过于破费”的话——坦庵先生和小栗殿是当时少见的君子,律己甚严,很少收贵重的礼物。 接着,坦庵先生夸奖直秀这回送来的兰书质量很好,焦炭、防火砖、水泥、红砖、青砖等都很实用,其它兰学价值也很高——江川私塾“绳武馆”向来有收藏兰书的习惯。 听了坦庵先生的话,直秀吓了一大跳,他赶紧试探“先生,可惜《王家莱克铸炮厂火炮铸造法》依旧未曾入手”。 坦庵先生也表示遗憾,直秀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看样子,上次兰国商馆江户参府时坦庵先生没有搞到这本书,希望今年也搞不到,为什么直秀会这么想?因为制造反射炉太花费时间和金钱了,风险太大。 未来佐贺建造反射炉,从1850年到1852年间,据说第一座反射炉就连续修改设计十八次后,结果还是失败了,之后又连续建造了五座才最后成功,期间大铳制造方的首席本岛藤太夫扛不住都准备切腹谢罪了,还是家主肥前的妖怪锅岛齐正主意正,让本岛藤太夫坚持住,这才成功。总计花了多少钱呢?民间传说是黄金五万两! 同期,江川坦庵也在韭山建造反射炉,这是幕府的官方项目,搞了多久呢?从1850年干到1857年才成功,建造的中途,坦庵先生就于1855年病死了,江川家继承人江川英敏接任继续建造。而且建造出来的反射炉质量也一般,到1864年就中止使用了。 至于为什么佐贺建造反射炉成功后不将技术移交给幕府,一是佐贺的反射炉建造的也不是太好,很多经验是靠蒙的,说不清楚具体细节;二是幕府和坦庵先生抹不开面子向佐贺藩求助,当初佐贺建造反射炉之初专门派人到坦庵先生这学习,结果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佐贺先于韭山建造成功。坦庵先生累死之后,佐贺藩立即派人到韭山吊孝并进行技术支援——佐贺最后还是共享了技术。 根据直秀分析,佐贺建造反射炉的优势在于,除了当时以本岛藤太夫、杉谷雍助为首的精炼方七杰牛皮外,佐贺藩上下一心也很重要,而坦庵先生的兼职很多,精力分散,例如“江户台场”就是坦庵先生同时主持修建的,这一分心啥也不好干啊。 另外,佐贺还占了地利。扶桑的大煤矿分布在九州岛北部、虾夷地西部,佐贺藩用的是高岛煤矿产的优质石炭,而韭山用的是关东平原北部煤矿所产的石炭,质量和高岛煤矿的优质石炭根本没法比,杂质太多,炼出来的焦炭供热效果很差。 另外两地的铁矿石来源也不同,佐贺藩比较机灵,一开始就用的是本州岛“中国地区”的优质铁砂,根本没用九州岛的劣质铁砂,而韭山在后来才发现铁砂的问题,转而使用南部藩的优质铁砂——劣质铁砂中的磷、硫含量较多,炼出的铸铁质量较差。 解释就是掩饰无能,反正未来江川坦庵先生在建造反射炉上结结实实地栽了个大跟头,基本上可以说晚节不保、名声尽毁。 直秀不想让自己的老师重蹈覆辙,所以除非他参与,否则他不能让坦庵先生开始建造反射炉。可直秀压根不知道,坦庵先生把建造反射炉的任务是默认交给他的。 坦庵先生今年已经四十四岁了,自认虽然不能说是年老体衰,但已经感觉到精力大不如以往,而他最得意的兰学学生佐久间象山,对治政和军制的兴趣更大一些,所以他把兰学实务的希望寄托在直秀身上——毕竟不是每个兰学学生都干玩金肥的,味道有源而独特,能坚持出成果这就是务实啊;另外风在扶桑被视为灾难的象征,只有直秀“大胆”把他用为动力,还成功了。自古成则官军败则贼寇,干不成是鲁莽猪突,干成了就是胆大心细——挂逼自带光环不解释。 直秀有很多话要和坦庵先生讲,却不知从何说起。 首先,坦庵先生在政治上有些天真,“干大事而不惜身”,这个倒是没错,但也分环境的吧,上下团结,干了能出成绩还可以,如果上下存疑,拖后腿的辣么多,“干大事而不惜身”就直接等同于“不惜身”,凉的快啊。但直秀这个身份,低级旗本,议论天下在这时保守的风气下是不是显得太“猖狂”了?所以不能说,只能事前“拖后腿”——千万别开始干啊。 其次,坦庵先生是直秀能接近的身份最高的幕臣了——小栗忠顺还没接任家主,只能在公方样身边打酱油。之前,直秀通过坦庵先生推广先进的农业姿势,今年又通过坦庵先生推广风车,现在离第一次黑船来访还有八年多一点,这段时间能通过坦庵先生弥补哪些差距? 扶桑和欧罗巴各国对比到底差哪了?德川幕府锁国期间打退了多次外国军舰和武装帆船,怎么这次在1853年突然就跪了?难道是1853年之前幕府出了什么大问题? 真没出什么大问题,现在到1853年之间扶桑和幕府基本上是平稳发展,没有大动荡。英吉利中华的广州之战发生在1840年-1842年,过了十几年扶桑已经从开始时的担惊受怕中缓过来了,清酒照样喝,能剧照样看,吉原游廓依旧繁荣,太平梦还没醒来。 那么到底差哪了? 其实就差了个轮子——以前闯入扶桑海域要求开港的都是风帆战舰,而黑船来访的四艘战舰里有萨斯凯哈那号巡洋舰、萨斯凯哈那号巡洋舰,这两艘战舰是外轮式快速帆船。啥意思?也就是这两艘船是蒸汽风帆战舰,装了明轮之后机动力大增,可以在江户湾搞事了。之前的风帆战舰机动性主要看脸,风向、风速合适机动性好,如果老天不给面子,航行缓慢的话,在江户湾的狭窄入口——浦贺奉行所的炮台“台场”那里讨不到好处。 当然,双方火炮的差距也越来越大。自从1784年英吉利人亨利考特发明了反射炉后,欧罗巴的铁炮性能逐渐超过了东方的青铜炮。 火炮的性能取决于炮口的尺寸,炮口尺寸代表了射程和威力——这句话是错的,或者至少不是完全正确,火炮的性能有射界、射程、威力、射速和耐用性,而这些是由火炮的材质、结构设计、发射—药、炮弹药、炮弹结构设计等决定的,说人话就是钢材的性能好不好、膛线拉的合不合理、炮管做没做筒紧、炮膛光不光滑、炮闩好不好、制退复进机有没有、尖头炮弹研究出来了么、是不是开花弹、发射—药用的是什么、炮弹药用的是什么——对19世纪的火炮谈这些足够了。 1774年,英吉利人威尔金森(全名约翰威尔金森)发明了较精密的炮筒镗床。次年,他用这台炮筒镗床镗出的汽缸,满足了瓦特蒸汽机的要求。为了镗制更大的汽缸,他又于1775年制造了一台水轮驱动的汽缸镗床,促进了蒸汽机的发展。从此,机床开始用蒸汽机通过曲轴驱动。 1799年,ec霍华德制造出雷酸汞。1814年,雷酸汞开始被用于制造火帽,成为最早被人们发现的引爆药。 1803年,英吉利炮兵中尉shrapnel发明的榴霰弹(开花弹)出现在战场上,提高了火炮威力。 1823年实用的爆破弹舰炮“轰击炮”,由佛兰西将军henri-osephpaixhans发明。 1836年,英吉利的“阿基米德号”在试航中发生了意外,受到了启发的造船师发明了螺旋桨。1842-1843年,瑞丁发明家约翰埃里克森为米国海军建造了世界上第一艘以螺旋桨驱动的军舰——炮舰“普林斯顿”号。到1860年,螺旋桨在海船上已经是一枝独秀。 1846年,撒丁王国的少校卡韦利造出了一种在炮膛内刻有两条旋转来复线并使用尖头柱体定装炮弹的后膛来复线式火炮,使火炮技术有了变革性的飞跃。 19世纪40年代,蒸汽螺旋桨战列舰“皇家君主”号不再有桅杆和风帆,120门火炮也缩减到了5门,这艘外形奇特的混合型战舰成为现代军舰的起源。 到1850年,风帆战舰,开始让位于混合动力的风帆兼蒸汽战舰。 1854年克里米亚战争期间,英吉利武器设计师阿姆斯特朗设计了一门试验性质的3磅后装线膛炮,立楔式炮闩出现了,从此后膛炮开始逐渐替代前膛炮。 1856年英吉利人贝斯麦发明了底吹酸性转炉炼钢法,这是近代炼钢法的开端。 第一艘铁甲舰佛兰西的“光荣号”铁甲舰于1858年建造,1859年11月24日完工,1860年8月服役,这为日后各国铁甲军舰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1873年独乙国的克虏伯公司开始给火炮加装被套(即筒紧炮身),从此克虏伯大炮身价倍增。 1897年佛兰西人莫阿首创了水压气体式制退复进机,火炮从架退时代进入了管退时代。 1888年诺贝尔发明颗粒状无烟火药,之后无烟火药被用作枪炮的发射炸药。之前发射—药都是在黑色火药基础上经过水汽钝化后制成的栗色火药。 但现在时间还早,1853年米国黑船还是外轮式木制混合动力帆船,舰炮大多还是前装滑膛铁炮,可以发射实心炮弹、开花弹、链弹和霰弹,有效射程从0.5千米至3千米之间,最佳射击距离在1千米之内。随船带的康格里夫火箭射程最远可达4572米。 青铜炮的最大射击距离是5千米,有效射击距离也是1千米之内。 所以黑船来访时,幕府的炮台“台场”不是没有还手之力。后来1863年英吉利战舰炮击鹿儿岛,虽然萨摩藩损失惨重,但英吉利旗舰舰长被岸炮击毙,英吉利一共死伤60人,鹿儿岛死了9人,据说当时的交战距离也是一公里左右。 但幕府承平已久,武备松懈,青铜炮是泥模制造、炮管杂质多、气孔气泡多,发射—药硝量过高、杂质过高、颗粒粗糙,估计第一次黑船来访的时候大炮情况比不上后来的萨摩。 其实这些只是表面上的武器差距,真正的差距是:第一次工业革命结束了,随着1840年前后英吉利第一个完成工业革命,佛兰西、米国等主要工业国家相继在19世纪中期进入工业社会,实力大大膨胀,与东亚的农业文明开始形成代差,简单说,打起来不怎么费劲了。 此时扶桑的重工业几乎没有,采矿业还很原始,尤其是煤矿没有发展起来,轻工业除了几家水力纺织工场,其余的都是手工业,火车没有,大船不让造,牛少马小,至于机械工业更是凄惨,直到1856年扶桑才引进第一台机床——毛斯德雷脚踏车床。 硬件上几乎不能说是一穷二白,这是全白,啥都没有。至于软件,科学技术的发展停滞不前,阶层流动性和人力流动性被禁止,人治是主要的社会治理方式,采用不定时制的社会没有准确的时间观念,社会风气保留,儒学者还在宣扬父子君臣那一套,教育极度落后。 后世有人洗地说江户人口的识字率是40%,可江户城里的武士及家庭占了人口的将近一半,怎么算的话,江户的武士家庭成员中有最少20%以上是不识字的!再考虑到江户的商人和町人的识字率很高,这样算起来,江户的武士家庭成员中的不识字率更高,可能摸到35%!江户是此时最繁华的城市,武士家庭成员还有20%-35%是文盲,那么占扶桑人口80%的农民,生活还不如武士,估计能有10%的识字率就不错。 到底差哪了?几乎无言以对,那里都差,全面差距啊,云泥之别。但绝境反而激发了直秀的凶性,“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大丈夫必有所为,这是直秀的决心和信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六十一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 江川坦庵先生的行市最近大好,和以前门庭冷落的时候大不一样,才和直秀说了会话就又有人来访,见此直秀赶紧起身告辞——有啥事年后再说好了。 该办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心情一放松,这新年的快活气息就突然涌现出来,直秀一路哼着“在土佐的高知播磨屋桥看到少爷买了发簪……”回到了家里。 蜡月二十八日,打糕蒸馍贴花花。扶桑和中华风俗相通,今天也是装饰镜饼的好日子,家里面英子正指挥着仆人忙里忙外地挂正月饰和准备御节料理。自从直秀回来,英子也跟着担惊受怕,大悲大喜之余有些精神萎靡,现在看起来是又精神了。 自从直秀父母病故,堀家就算正式破败了,当时直秀被发配去公方样的家庙宽永寺做守卫,仆人也因为没事干而被辞退了。现在英子带着中村家的仆人前前后后忙忙碌碌的,直秀看着就想乐。 “旦那样您回来了”,英子贤淑地拿来一双足袋给直秀换上。脱下冷冰冰的木屐,换上一双热乎乎的足袋,真是舒服啊——英子贤妻良母妥妥地。 “没想到我这就五十岁了”,也不知道是哪里的脑筋搭错了,直秀居然吐了一句槽。 “哈~,武士老爷漫才说的真好啊”,英子恢复了武家女的本色,给了直秀一个白眼。 吐槽来自扶桑的双人相声“漫才”,意思是讽刺挖苦。直秀刚才说自己五十岁了,这是镰仓时代的一个梗:以前镰仓时代(1185年—1333年)时,当时的幕府规定只有冬天才可以穿袜子,平时不准穿,但贵族老爷和五十岁以上的人可以不受限制,这叫“足袋御免”。到了江户时代,木棉(棉花)多了,这条法令早就废止了,直秀这是开了个玩笑。 前两天胜五郎和隼人被家人接回上石原村过年去了,现在堀家屋敷又只剩下直秀一个光杆,啥事没有,他就跟着英子转来转去,事情太多,英子嫌他碍手碍脚,赶了几次终于把他赶走了。 现在也没沙发,想学习一下葛大爷的先进姿势都不行,直秀这么大的人也不好意思瘫在叠敷上,只好把手肘放在四方座卓上发呆——今天他不想看书,啥都不想干。迷迷糊糊间他就睡着了,直到英子把他推醒。 原来今天是枣屋四家主年前聚会的日子,英子让直秀早点去竹前家,别失礼。直秀拿热手巾擦了擦脸,穿上英子拿给他的草履,又拿上礼物,这才出发。 到了竹前家,发现四家主都在,直秀赶紧告罪。 “英子呢?没和你一起么。”舅舅竹前太郎打趣他。 大家笑了一阵,原来似有似无的尴尬不见了,这才开始议论正事。 自从直秀牵头成立了枣屋组,这两年枣屋组发展的还是蛮好的,今年每家又分了三十多两金——但这笔钱直秀前两天早就花光了。 穷也是过,富也是过,以前没钱的时候街坊邻居互相接济,现在有钱了,大家想的是给子女安排个好去处,长子好说,接替家主的职位就好,女儿也好说,有钱陪送嫁妆了,找个好女婿不难,但次子、三子怎么办?与力金一千,同心金二百,钱不够啊。 枣屋组做的毕竟是内职,名不正言不顺,没法做大,大家不想再过以前的穷日子,就把宽太推举出来当了“喜事重屋”的“支配人”(经理),拿枣屋组各家的积蓄出来做生意,平时各家的孩子也去帮忙。 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枣屋组各家没想着发大财,所以喜事重屋今年的发展还是不错的,盐渍鲱鱼子、花生酱、薯片、薯条虽然仿造的人多,但最开始的时候还是积攒了一波人气,尤其是江户讲究老店名食,喜事重屋算站住脚了,而且有各家照拂,也没有什么不开眼的敢去打秋风。 至于扫街的生意,走街串巷虽然辛苦,但也收拢了一批行脚商,统一挑着有喜事重屋标记的担子,也慢慢在江户打开了局面。因为喜事重屋的利润来自大量采购的价格降低,对行脚商没有盘剥只有好处,很多行脚商人也喜欢挂靠在喜事重屋下面,毕竟有个依仗,现在也有个一百多人,看得出前景不错。 不做不知道,一做吓一跳。商人虽然辛苦,做好了,挣的可比普通的足轻多的多。枣屋组很多家里的次子也动了心,过完年喜事重屋准备再开两家分店,“番头”(掌柜)的人选都定下来了。 直秀把记录果酱、软糖和果冻的做法交给中村正一,因为这些新品有一定的工艺要求,所以短时间不怕仿造,前景应该更好一些。 直秀现在的身份算是枣屋组的指导,提供一些新品和经营上的想法,平时的琐事他是不管的。 “腊月前几天,佐贺锅岛家的商人交给喜事重屋一条客船和一封信,船找了个地方闲置着,不知直秀你有何打算”,中村正一也挺纳闷,直秀搞了这么一条帆船做什么——这年头远途海船客运是被官方限制的,短途客运么?一条船能干什么。 “辛苦叔叔和宽太了,这条船是我买的,挂在喜事重屋名下,您把相关文书办一下,到时花费从我名下扣除,过了新年船有大用”,直秀解释了一下,但具体的用途却没说。 自从开了喜事重屋之后,枣屋四家主学到了新姿势,对自己人起早贪黑做止泻散有些看不上了——劳作是个很开心的事,尤其是看别人劳为自己赚钱的时候。 直秀趁机说翌年止泻散就不方便再专营了,过年后转让给几家医馆就好,转让金归枣屋组全体所有,但千万别落下伊东玄朴先生的医馆。对此,四家主一口应承。 都是好事,所以谈的就快。正事说完了,枣屋四家主就把话题转回到直秀身上。 大家最关心的是英子和直秀的婚事。婚姻还要上报幕府承认,本来去年直秀已经拿到了寺社役的承认,但这不是换衙门了么,还得走一遍形式。大身旗本的婚配是一定要幕府承认的,中下级武士就是走个形式,一般不会有人刁难,上报了一般都能得到承认,但不上报还真不行。 其次,就是一些油盐酱醋的琐事,什么为了武士的体面建议直秀要尽快雇个仆人啦,已经成了殿样怎么也要养匹马吧,幕府会不会发个新屋敷啊,新役职是哪个衙门的,反正都是对未来的美好憧憬,直秀不好败坏大家的兴致,只好附和敷衍,总之,生活就是这个样子,对未来有美好希望是好事。 时间过的飞快,扫墓之后就是新年到来,直秀照例在英子的照顾下吃了荞麦面和饺子,听了一百零八下钟声,祈求祛除一百零八种人世间的烦恼。接下来带着两个学生看了“初日朝阳”,到浅草寺“初诣”,进行掷铜钱、神前许愿、抽“御神签”、撞钟和求取护身符“御守”,并在木片或纸片做的小绘马上写下新年祝福,然后悬挂在寺庙内。 英子半撒娇半强迫让直秀写了了“直秀和英子永远在一起”,两个同样内容的小绘马挂在寺庙内,她高兴地仿佛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 这次在正月初二夜的初梦里,直秀梦到了前世的父母亲人、这世的父母和英子、他一起说笑,早晨起来后发现泪水洒满了枕头,扶桑视死如生的理念重未如此打动他的心弦——快乐的活着,就是对亲人最好的思念。 到写“初笔”的时候,直秀强迫英子也写,但最后他也没看到英子写了什么,直秀写的“天付良缘”倒是被她好好地收了起来。 正月初七七草节这天,直秀起了个大早,跑到上司堂本半兵卫圭太的宅邸,跟着他进了江户城登城拜谒,这次总算是进了江户城的内城,在三之丸的执政所“表”里,跟着大家一起听奏者番大人“唱歌”,虽然人多离的远听不太清,但抑扬顿挫、婉转曲折还真挺好听的。 之后,一组组武士出列参拜,轮到堂本统领的小普请组时,大家集体向代表公方样的奏者番大人参拜,说了一些商量好的祝辞,离开表时还有人给每人发了一个锦袋,里面是一些小礼物。 至此,登城拜谒就算结束了,直秀感觉还不错。 没有想象中乱糟糟的样子,大家都很和气不是很严肃,没有网文里的蛮横无理的人到处找茬,也没有电影里大家规规矩矩不乱动的木偶场面,直秀的同僚都很放松,小声说话也没有人管,只是小姓组的武士看场面有点乱就用刀鞘敲三下地板,大家听到了就收敛一下,但过一会就又嗡嗡嗡了。 在江户城里还遇到了不少贵人的行列,在道路两旁等待的时候,行列前面的近侍还和大家说“辛苦了”,直秀对此感觉不坏。 出城之后,大家散场各自回家。直秀喝“七草粥”的时候,把大场面说给英子听,英子咯咯直笑,直秀没搞懂笑点,但这不妨碍他继续绘声绘色地讲解当时的所见所闻。 “大正月”就这样热热闹闹地过去了,因为新年前直秀让两个学生给不少亲朋好友拜的年,所以从正月初八开始直秀挨个登门拜访——如果连相处的时间都没有,那么情谊又如何谈起呢? 正月十一日的开镜日,直秀、英子和虎之助、学次郎一起把镜饼“御年玉”掰开吃掉,分享了年神的魂灵,又收获一年份的力量。直秀不管那么多,只要这天来堀家屋敷的孩子,每人除了年糕外都发给“御年玉袋”,里面的压岁钱数量是年龄除以2再乘上10枚铜钱-直秀的念头终于通达了。 英子终于等到了正月十五日,她在今天元服,元服之后,英子就可以嫁人了,好开心!好快乐!好喜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六十二章 合卺而醑 元服对英子的意义非常,元服代表正式成人,从受父母保护的孩童变成可以承担责任的成人——最重要的是元服后才能嫁人! 冠婚葬祭是此时扶桑人的人生中的四件大事,元服、缘结、葬式、祖先祭礼,对此马虎不得。 扶桑仿照中华古礼,元服多选在甲子、丙寅吉日,特别以正月为大吉,在男女十五岁到二十岁之间举行元服仪式。。 中华“笄礼”日在三月初三的上巳节,流传到扶桑后,“冠礼”、“笄礼”合为“元服”,上巳节成了女儿节“雏祭”,专门用来庆祝和祈求女孩幸福平安、健康成长。 英子的元服本来定在去年,但因为直秀的缘故推迟到今年——这时候婚姻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有贵人家看上英子,不元服还能拖延,元服了就不好拒绝。 但订婚可以提前进行,指腹为婚,孩子没出生两家就可以约定互为亲家,所以去年三书六礼的缘结准备就走了大半——毕竟英子长得十分明丽,直秀也怕节外生枝。 正月十五这天,主人中村夫妇盛装出席,正宾是竹前夫人花子妈妈,正宾的助手赞者是小岛夫人,主持仪式的赞礼是中岛夫人,侍者“摈者”、“执事”和弹三味线的乐者是英子的好友,观礼的宾客都是邻居女宾,其中混杂了一名男人——直秀坚持要参加,英子假意推脱之后也同意了,好日子里有心爱的人,把美丽和快乐都展示给他看! 直秀还是第一次参加女儿元服,看的津津有味。 开始时,伴着三味线的乐声,主人将正宾和观礼者迎入进入客厅落坐。 “今日小女元服,有请各位师长亲友观礼”,中村正一作为家主先施礼,等大家还礼后,“赞礼”中岛夫人宣布元服开始,接着英子穿着常服“小纹”、梳着简单的垂发出来给大家见礼。 正宾竹前夫人高颂“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然后她跪坐着,在“赞者”的帮助下为英子梳头并加发笄,将英子的发型改成大垂发,前面的头发向两边蓬起,脑后结成一个发髻,长发绑在一起直垂——直秀心说这不就是长马尾么。 新发型梳好后,正宾回座,赞者中岛夫人为英子正了正发笄,然后英子给观礼者行礼,大家回礼。之后英子又退回其它房间,过了一会她又换上中振袖的和服重新出场。 中振袖可比常服“小纹”漂亮多了。小纹是印着碎小花纹的和服,比较朴素,“振袖”是长袖的和服,和服上的装饰图“绘羽”可拼成一整幅大图案,直秀看了半天,图案好像是一副仙鹤牡丹图。 刚才的小纹是棉布,这次的中振袖是丝绢作成的,上面除了家纹还有刺绣、缀螺钿、烫金、引箔等特殊工艺,英子本来就长得十分明丽,换上华丽的振袖后把直秀看得目瞪狗呆,差点就流口水了。 振袖,按袖兜的宽大程度分成大振袖、中振袖和小振袖,是未婚女子的专用礼服,只有在非常隆重的场合才会穿,比如元服时穿中振袖,缘结时穿大振袖,结婚之后的女子礼服就变成了留袖。 英子第一次出场换发型在元服中叫“一加”,这次出场叫“一拜”。英子慢慢围着客厅走了一圈给大家展示美丽,然后面向父母,大礼参拜,表达感念父母的养育之恩。 英子跪在父母面前,中村正一和樱子夫人分别说了一些感怀的话,总之是一些嘱托和期望,英子静静地听着,一点也看不出平时的活泼,听完之后,回答“儿虽不敏,敢不祗承”,再次给中村夫妇施礼。 之后,英子转过身来,先向正宾、“赞者”施礼,再给观礼者施礼,之后向“赞礼”、“摈者”、“执事”、“乐者”施礼,大家都微微点头示意。 接着,英子退到父母身后坐下,中村家主正一宣布“元服已成,多谢师长亲友观礼”,中村一家再次施礼,观礼者共同还礼,元服至此完毕。 英子的元服仪式是比较简陋的,据说贵人家里的元服,分成迎宾、观礼者就位、开礼、元服者就位、宾盥、初加、一拜、二加、二拜、三加、三拜、置醴、醮子、字笄者、聆训、笄者揖谢、礼成十七个步骤,连衣服都要换三次,真是不敢想象的大场面。 仪式结束,中村正一和直秀结伴离开,留下一群女子自己欢乐。翁婿二人对视一笑,勾肩结伴去找枣屋其他三位家主,孩他娘都来观礼了,大家赶紧寻乐子去。 黄昏时候,英子换了小袖来找直秀,帮他煮了小豆粥祈求无病无灾,烧了“正月饰来祛病消灾,把年糕做的五谷挂到庭院的树枝上,进行五谷丰登的祈祷,顺便烧了初笔请岁徳神带走,保佑愿望实现。 然后英子就问直秀今天观礼感想如何,直秀从滔滔不绝到搜肠刮肚只用了两盏茶的时间,最后在英子温柔如大海的秋波下,交出了账本、金票、金货和铜钱,顺便汇报了新一年的打算,其中缘结被英子划了重点。 第二天,直秀早早地跑去新上司堂本半兵卫圭太的府邸,奉上游学申请书和缘结请求书,堂本表示“新年刚过就开始忙碌,你说我一个管离退休的小普请支配组头我容易么”,直秀赶紧嘘寒问暖、溜须拍马,最终,看在礼物的份上堂本答应尽快去一趟江户城。 十几天后的如月初三,堀家屋敷人声鼎沸,原来今天就是直秀和英子的合卺之喜。 合卺而醑,读作“héjinéryin”,卺是古时举行婚礼时用作酒器的瓢,合卺而酳就是新婚夫妻喝交杯酒。在婚礼上“共牢而食,合卺而酳”,代表新婚夫妇从此在一起生活,象征今后同甘共苦、荣辱与共。 江户时代的结婚仪式也类似中华的三书六礼:三书是聘书、礼书和迎亲书,而六礼则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其中纳采是求婚,问名是请教女子的姓名,纳吉是占卜生辰八字是否合适,纳征为交纳彩礼,请期是男女双方确定迎亲日期,亲迎为迎接新娘。 直秀对神道不感兴趣,对和尚敬而远之,因此缘结采用的是此时普遍的人前式——神前式和佛前式要不起、搞不起。 因为时间仓促很多亲朋好友不好调整时间,加上直秀被小栗代表幕府警告过最近要谨慎从事,所以缘结仪式来的人不多,规模也不大。 本来直秀不想请上司堂本,结果“公务繁忙”的堂本表示他一定抽空参加,直秀看他在那里苦思冥想“当不当主宾,该收多少谢礼”太费劲,就直接告诉他直秀的老师是主宾,以免这位爷出什么幺蛾子。 其实,玄朴先生还在佐贺,坦庵先生已经去韮山奉公了,是江川英敏代替父亲作为主宾。 江户时代也有花轿迎亲的风俗,不过中村家和直秀家是邻居,而且扶桑没有放鞭炮、跨火盆等说法,所以两家一合计,缘结当天,直秀把英子早早背到自己家,也没人看见,虽然不符合常理,不过英子高兴赛高! 堀家屋敷不大,人不多也塞不下,如月天气不怎么暖和,庭院里待客是肯定不行了,于是直秀把缘结的客人分为三处,重要的男宾在堀家,其他男宾去舅舅竹前家,女宾都去公公中村家,反正离的近,到时直秀和英子四处敬酒也不会冷落了大家。 司仪“赞礼”由邻居江户町同心中岛黑夫担当,他是市井之间混出来的人精,啥场面都能应付。 婚礼的“婚”本为“昏”,中华古人以黄昏为吉时,女子为阴,黄昏是“阳往而阴来”,黄昏时举办婚礼,符合迎阴气入宅的说法。扶桑的婚礼受中华文化影响,同时也保留了本地的一些风俗,所谓的良辰吉时,也就不限于黄昏了。 舅舅竹前太郎作为男方总大将,招待江川英敏、小栗忠顺等客人入座,等重要客人到齐之后,就示意中岛黑夫开始仪式。 中岛黑夫唱声后,三味线声响起,直秀和英子盛装出场。 花婿直秀从屋敷后面的房间走进客厅,花嫁英子被搀扶着从庭院进入客厅,今天她一身白无垢,带着“棉帽子”,一手拿着扇子,一手打着和伞。 白无垢,顾名思义,是从内到外全是白色的和服,由打褂、褂下、腰带、布袜组成,打褂是宽袖长外套,上面有暗纹或白色刺绣等其他装饰,打褂里面的褂下与振袖中的小袖样子差不多。 打褂是所有和服中单件最厚最重的,一般在3.5公斤以上,后世被很多妹子戏称为“棉被”。 “棉帽子”不是真的棉帽子,是一种巨大的圆形兜帽,遮住新娘“花嫁”的发型和额头,代表“只留给新郎看”的意思,同时也表示新娘会抑制脾气,代表顺从之意。 新娘手里拿的扇子叫做“末广”,寓意道路越走越宽。 赞礼先简单介绍了直秀和英子的双方家庭背景,又说了直秀和英子的好话,然后宣布仪式开始。 直秀和英子先向供着祖先位牌的佛坛行礼,接着向双方父母行礼——舅舅竹前太郎夫妇代替了直秀的父母,然后依次给主宾、观礼人行礼。 接下来是“三献之仪”,又叫“三三九度之盃”,一共有三个红色的酒盃,每个酒杯都要花婿花嫁互相传递分三次才喝完,前两次都是略略沾唇,最后一次才把酒喝干。第一杯是花婿先喝一点再递给花嫁,花嫁喝一点再递给花婿,之后花婿一口喝干;第二杯从花嫁开始;第三杯再从花婿开始。花婿花嫁喝完后,主宾、观礼人要陪酒一碟子。 三献之仪象征这段姻缘合天、地、人之好,九度交杯,有着白头偕老、长长久久的好兆头。三是扶桑人最喜欢的吉祥数字,但九在扶桑的发音里和和“苦”相似,所以“三献之仪”是比较讨喜的叫法。 最早的人前式缘结在三献之仪后就成功完结了,但现在还有仪式要进行下去。 接着直秀和英子一起朗读婚约书,表示双方患难与共、互相扶持、白头偕老之意。 婚书读罢,赞礼请主宾江川英敏祝辞,江川英敏代表直秀的先生江川坦庵表达了对婚姻的祝福。之后,赞礼又请双方家主祝辞,竹前太郎比较粗鄙但词真意切,大家听的连连点头,中村正一用词温言,但大家反应一般,因此竹前太郎甚为得意。 祝辞结束之后,直秀和英子又给大家见礼,之后两人退场,仪式就此正式结束,宴会开始,酒菜上来后大家开始吃吃喝喝。 英子把白无垢换成大振袖,又和直秀出来给重要的宾客敬酒,现在没有闹酒一说,花婿花嫁恭恭敬敬,客人的态度也很严肃庄重。敬过酒后,英子就去女眷所在的中村屋敷招呼亲友,而直秀赶快到竹前家给其他客人打招呼——人家专门跑一趟,观礼看不到总不能连面也见不着。 等直秀回来的时候,堀家屋敷里喝高了的竹前太郎正在笨手笨脚给大家表演民间舞蹈“住吉踊”,小栗忠顺看的哈哈大笑——直秀出于礼貌给他发了请帖,没想到小栗居然请假来参加,对此直秀有点小感动。 江川英敏看直秀回来了,就和直秀告辞——他不太适应这里的气氛,江川英敏告辞,小栗忠顺也不好再留下,只好和江川结伴离去。这两人一走,大家都松了口气,于是开始大声说笑、开怀畅饮。 一直闹到晚上,三处酒宴才结束,直秀把大家都送走才回来见英子,女性亲友这边结束的早,英子早就回来了,她也累了一天,但还坚持着没睡。 直秀哑然失笑,缘结一天闹下来,小夫妻累个半死,就为了客人和亲友高高兴兴,总感觉哪里不对。 英子要服侍直秀擦身洗脚,直秀拒绝了说自己能行,他让英子赶紧把妆卸掉,剃掉眉毛就够扯得了,白-粉敷面也行吧——据说可以避免在漆黑的夜里找不到老婆,黑牙是什么鬼? 英子听直秀吐槽过黑牙,她也颇以自己的整齐牙齿为傲,只是剃掉眉毛、白-粉敷面和涂黑牙齿是风俗,今天是大日子,所以不得不为,现在听直秀这么一说,她高高兴兴地去卸妆——直秀之前夸奖她天生丽质,所以英子不会怀疑直秀嫌弃她。 英子回到寝间,看到直秀目光灼灼,不禁娇羞满面,岛田髻解开后黑发如瀑布垂下,她微微俯首,“服侍不周,请郎君多多体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六十三章 左右为难 画眉之乐,不足以为外人道也。 翌日,直秀神清气爽、踌躇满志,一时觉得世间无难事。 “先生,你不爱我了”*2,胜五郎、隼人跑来抱怨。当年胜五郎十岁、隼人九岁的时候,直秀对他们在上石原村的家人多有恩惠,所以直秀辞掉宽永寺守卫的时候,顺手把他们拐回江户——毕竟大牛找不到的话,小牛也是牛啊。 今年胜五郎十二岁、隼人十一岁,在江户时代十岁就可以出来做店铺小伙计或者职人学徒了,所以两个孩子也有点着急——我们也长大了,能帮忙了。 直秀前两次游学都没带他们,毕竟年小体弱,万一水土不服生病了怎么办,现在他们年龄也大一点了,自己的徒弟还是带在身边为好。听到先生答应一起出发游学,两个孩子欢呼一声就找师母英子炫耀去了。 “同去,全家一起”,在英子正义的目光下,直秀还是挺识时务的。 游学这么大的事,在堀家做决定非常简单——直秀是家主,英子是主母,那潇洒的旅行想走就走。而胜五郎和隼人两家人现在不缺钱了,对两个孩子的前程更加看重,前几天送他们回来的时候,转弯抹角问直秀啥时候给孩子们举行正式入籍的家臣仪式,这就算把孩子正式放手给直秀了,因此直秀对他们的安排也是一言决之。 至于虎之助和学次郎,一个是直秀的表兄弟,一个是妻弟,在直秀升为旗本后两家也是放一百个的心。 游学许可是和婚书承认一起到手的,万事俱备,直秀昂昂然准备继续出去浪,结果小栗忠顺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的“惊喜”。 小栗出仕很早,十六岁就成为公方样的亲卫——江户时代以灵魂为年龄,从母胎算起,也就是说平时计算年龄是按虚岁的。今年小栗十九岁了,可怜他一直待在江户,连老家上州权田村都没回过,去过最远的地方是伊豆韭山。 这本来没有什么,可架不住直秀一趟趟地拜访,“江户外面的世界好像也很精彩哟”,小栗萌发出“扶桑这么大,我想去看看”的想法。 小栗忠顺属于那种“下定主意后牛都拽不回来”的人,小栗家主忠高本来想今年给他运作个役职,当个小官锻炼一下,但在小栗忠顺的坚持下忠高万般无奈只好同意,唯一的要求就是找个同伴,于是直秀上门辞行的时候被同行。 对被同行,直秀是颇为苦恼的,小栗忠顺就是位爷,还是脾气比较古怪不好伺候的一位爷。但除此之外小栗没啥坏毛病,欺男霸女这事他做不出来,至于旅途中的艰辛,直秀带着爱妻,怎么能艰辛?当时向佐贺要船的时候,直秀就做好了打算。况且,小栗家的牌子还是很大的,家主是现任的远国奉行,只要不跳到德川御三家的家主面前,到那里都有奉承。 最重要的一点,德川幕府倒台的时候,高层都是一些不食人间烟火的主,如果这次小栗能见识见识世情,最起码以后的执政作风不会像历史上的那么严苛了吧。 关键是直秀也没有左右为难的余地,作为新晋旗本,老牌的大身旗本和你同行是给面子,还敢闹成敬酒不成吃罚酒? 如月十一日一大早,直秀拖家带口六人和小栗及随从两人,一大帮子人上船从江户凑上船出发游学。 直秀的客船是单桅渔船改的,本来空间就不大,上面还有四个船工,一个船头、两个操帆手、一个舵手,加上游学行列九个人,挤了个满满登登,船头心说,“老爷们就作吧,我看你们晚上怎么睡”。 这些船工是直秀通过喜事重屋雇来的。最近直秀指导喜事重屋制作果酱、软糖和果冻,支配人宽太对他巴结的很,江户湾的渔业颇为发达,他早就找了六名船工待命——反正钱是直秀出,不用考虑节省。 这还没出发,船上的两名水夫就被赶下船了,船头很不快,但收钱的手在下给钱的手在上,他只能乖乖从命。 小栗以往只坐过游船,第一次出海很是兴奋,虽然没有大呼小叫,但还是赋诗好几首,直秀让两个学生敷衍他,自己陪着亲亲老婆英子。 英子是第一次坐船,可怜以前家贫连游船也没上过。据说运动神经越好的人第一次上船就越容易晕船,不知道真假,反正英子上船后吐了个稀里哗啦,浦贺奉行所的与力在巡检的时候,拿着寺庙开的证明“寺请”,看了半天也判断不出来这个披头散发、口眼歪斜、面色苍白的疯婆子是不是本人,幸好直秀通过开料亭的喜次郎已经提前打过招呼,英子又粗手大脚的不像贵女,最终还是顺利出了浦贺水道。 夏秋之时,季风从海洋吹向扶桑,冬春季的时候,来自大陆的冷风吹过扶桑。北风助力,客船一日就到了韭山,小栗对此大为惊奇,上次从陆地来伊豆韭山的时候可没这么快。 江川的代官屋敷后世叫“江户邸”,大有名气,号称扶桑最古老的邸宅建筑,这回直秀如愿以偿顺利入住,他心里颇为得意,放后世朋友圈点赞最少三位数。 到韭山是年前直秀就和江川坦庵先生说好的,坦庵先生对焦炭、水泥、红砖、青砖、耐火砖这些颇有兴趣,直秀作为学生必须得来现场演示一番。 材料是早就备好的,不是大规模制造,只是尝个鲜,作为地头蛇,这点困难对江川家来说不值一提。 早春农活不多,江川父子、小栗和直秀等人就开始每天玩泥巴。 水泥的技术含量不高,石灰、粘土一起烧,烧生石灰的职人很快就搞出成品,至于熟料磨粉,老爷们是不参与的。 烧砖头就比较有意思了,粉碎粘土、掺煤粉、压模,直秀亲自上手,大家也不好意思干看着,口罩那么小不不练,或者搞搞医学,好的如同玄朴先生、洪庵先生,搞搞医学,这病人是捏在医生的手心里的,敢明确反对的不多,务虚的兰学者讲讲外国风物,幕府锁国大家也没法证实,安全的很。 可坦庵先生喜欢搞炼铁炼钢、制造铁炮和大筒、修个炮台“台场”,这玩意成不成功非常容易检验,总之,搞工业化它真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事,就算把伊豆国算上,这财力、人力都不行。 未来的佐贺搞兰学搞的轰轰烈烈的,后来反射炉建成了用不起,船厂造好了用不起,还不是想转让给幕府。 号称“三百世子无人能及”的岛津齐彬,搞的集成馆事业号称扶桑第一等,包括冶铁反射炉、熔矿炉、给大炮开穴用的钻孔盘、玻璃工厂、锻造厂、蒸汽机关制造所、金属细加工所、造币所、造船所、纺织工厂等等,等齐彬病死,因为耗费太多,萨摩藩上下还不是对集成馆冷处理,要不是萨英之战打醒了岛津久光,集成馆就彻底凉了。 坦庵先生搞兰学就像汽车没刹车,越来越快,最后停不下来必然出车祸。要是能劝,直秀早就说了,就因为劝不动,所以直秀只能推动坦庵先生的兰学事业,但这也不是回事,烈火油烹,烧不动的时候事情就无法收拾了。 所以直秀准备给坦庵先生画个圈,您就在圈里折腾好了,最起码有个兜底的,免得一跤跌进太平洋。 有了水泥和砖头,最起码御台场炮台是能修起来——未来黑船来访后幕府吓坏了,投了约七十五万两黄金要在江户湾建造十一座台场,总经费占了幕府全年收入的大约两成,结果到坦庵先生累死也只修成了五座,主要延误原因是从伊豆半岛开发巨石太难了,道路太差也不好运输。这回有了砖头、水泥,虽然没有钢筋导致结构强度不够,但钢筋实在来不及开发的话,咱先弄个砖堡,后面慢慢再说,实在不行贴石片好了。 直秀怕坦庵先生奇思妙想再放大,他还给坦庵先生留了两个坑。 一个是煤矿,他跟先生说关东平原的煤质太差,推荐了常磐煤田,位置在现在的福冈黑田家领内,维新之后东京地区使用的煤炭几乎都是出自常磐煤田,那现在开始开发也没啥不好不是。 其实未来的高岛煤坑、端岛煤坑、松岛煤矿、三池煤矿都能出产沥青煤,比常磐煤田的煤质更好,但一个是在海岛上不好开发,另一个是幕府非常喜欢御领,也就是这个好直接归我吧,这些煤矿都在佐贺藩领地里,熟人毕竟不好下手不是。 至于虾夷地那几个优良煤矿,直秀得给自己留着啊。 坏心眼的直秀为了确保幕府对福冈黑田家下黑手,还给坦庵先生演示了蜂窝煤的制作,秸秆粉和劣质煤配合,燃烧充分省柴火。 蜂窝煤据说是由二十世纪中华德州一位名叫王月山的伙夫发明的,也有人考证说是二十世纪中期郭文德发明的,反正都是在中华德州,对外地人来说没啥可争的。 直秀向坦庵先生千叮咛万嘱咐,这蜂窝煤好是好,室内使用千万注意,有致命气体产生,多开窗多放气,坦庵先生大手一挥,这么多烟尘,室内使用谁用这个,都用木炭好了。直秀气了个倒仰,最后还是江川英敏解围,保证传播蜂窝煤的时候郑重说明此事,不能败坏了江川家的名声,直秀这才放心。 第二个大坑是马蹄焰池窑,这玩意在后世一直在用,长寿性的,绝对值得研究。直秀只给留了图纸,估计够坦庵先生玩个一年半载的,省得他老想上大项目。 再次上船的时候,人员精简成十一人,堀家六人,小栗及随从两人,保留船头和一个操帆手——虎之助、学次郎和小栗随从藏八、权六在这一个多月没少被操练,马马虎虎也能当水夫用了。反正沿着大陆线走,也不跑外海,没问题的,嗯,没问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六十四章 大开眼界(上) 直秀一行人在伊豆三郡待了一个多月,闲暇之余众人走遍了山山水水,伊豆的温泉、瀑布、早樱花看了个饱,英子十分快活,小栗忠顺也不再整天版着臭脸,直秀顺便刷了个新婚旅行的新成就,皆大欢喜。 辞别了坦庵先生,众人于卯月(四月)四日来到大坂。 “吾侯君久矣。” 难得听到村田永敏这木头疙瘩抱怨,问过缘由之后,大家不禁捧腹大笑。原来绪方洪庵先生在大坂名声渐著,来求学的人络绎不绝,适适斋塾日渐拥挤,按永敏的话是“睡觉时连翻身也要几个人一致行动”。 “怎么不寻个旅笼,非要在此受罪?”直秀觉得挺奇怪的,他给永敏年金、程仪都是富裕的,怎么他非要受罪? 永敏黝黑的脸上透出红来,直秀心说这里面有故事啊。 见到洪庵先生才真相大白,原来村田比约定时间提前到了适适斋塾,他穷惯了,了解到可以白住之后就开始蹭住。恰好赶上适塾的上一届塾头学成离开,学生们选新的“学生会长”,因为这届学生没有能服众的人选,好事之徒们纷纷支持新来的长得面带异相的村田,“选举事故”导致村田成了塾头。 村田是大有内秀之人,做了塾头之后,把各项事务安排的井井有条,众人颇为赞许,他从小到大从未得到过这么多人的喜爱,官瘾发作,即使晚上挤的难受也不肯出去找旅笼。 说实话,直秀还真有点怕,历史上永敏和洪庵先生大有师徒情谊,自己养的牛不会就这么被拐走了吧?私下里和洪庵先生一沟通,这才放下心来,洪庵先生对村田评价很高,但不知道是何原因,他就是在医术上难有长进,洪庵先生对此也颇为苦恼。 这个原因直秀知道啊,但他不会告诉洪庵先生,不是藏私,是话不好出口,容易引起误会——别人学医是先生教什么就记什么,唯恐有遗漏,村田是先生教什么他就怀疑什么,因为这位大爷成长的经历,他养成了独立思考的习惯,给他上课一是要博学不能被他轻易问倒,二是要细心不怕麻烦,可忙碌的洪庵先生哪有这个兰国时间。 反正扶桑也不缺一个笨医生,村田永敏还是做天下军师的好。 直秀先陪洪庵先生交流了兰学心得,之后带着老婆和碍眼的小栗好好逛了一番大坂。大坂是商人的城市,到处都是人群,小贩、艺人随处可见,在江户只有浅草比的上。 直秀还特意带大家参观了堂岛米会所,江户的幕府武士一向自高自大,把江户之外都看作是穷乡僻壤,小栗见到了一众商人争抢“米切手”(米券)的狂热场面,大为惊骇,对直秀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今知之矣。” “这算个屁”,直秀心说今天就是给你提个醒,你要是知道两百年后财阀掌控扶桑不吓得屁滚尿流才怪。 爽够三天,大家启程去土佐高知。 一见到坂本八平直足,直秀就连声告罪,直足气得直哼哼,本来想给小儿子找个好先生,可怜“学区房”都是半租半送的,结果这小先生忒不靠谱,蜡月上旬走的,四个月后才回来,就是种大根平时也要抽空浇浇水吧。 但自己的这个傻儿子胆小怕事,交给别的先生还真不放心,自从上次直秀带过龙马几天后,龙马就不愿意再去别的私塾了,这不,大膳町的楠山庄助先生也说龙马在学堂里受欺负,建议另寻良师。 况且,这个江户子是有真才实料的,上次提供的果酱、软糖和果冻生意,才谷屋商人本家的家主八郎兵卫对此极为兴奋,反馈说如今软糖大受欢迎,正准备等果物收获后再狠狠赚它一笔。 “来都来了”,直足呻吟一声,最后的商谈结果是水木私塾重新开张,一共是三个孩子龙马、胜五郎和隼人,加上龙马的三姐乙女也不时跑去找师母英子玩耍,算三个半学生吧。 对直秀教书,小栗忠顺是不在乎的,他就是出来散散心、开开眼界。但跟着直秀听了几天课,他也郑重起来。 直秀从长崎兰国商馆买了两回书了,佐贺兰学馆加上师徒四人的魔改翻译,把数理化和自然百科的基础书籍都凑齐了,在锁国的此时,放大的效果非同一般。 九九歌(九九乘法表)、鸡兔同笼扶桑有了,可《100个著名的初等数学问题》见过没?阿基米德的牛和艾萨克爵士的牛它不香么?当然是有点,肯定是超纲了,但高斯小王子的直尺圆规画正十七边形多酷啊,想帅就学数学好了。 小孩子的好奇心是无止境的,直到父母扼杀它。两小儿辩日,圣人都摇头的问题,在直秀这里讲的清清楚楚,天为什么是蓝的、水为什么往低处流,谁不想知道? 直秀小时候被老师坑的不要不要的,轮到自己当老师了,那是花样百出,今天做个数字游戏有奖励,翌日来个看图识字大象,见过没? 直秀这两年东奔西跑、四处流窜,对虎之助、学次郎和便宜徒弟村田永敏的教育也时断时续,趁这个机会搞个培训班好了,谁学好了谁去教三个孩子,没学好的给我老老实实抄书,一百遍啊一百遍。 小栗忠顺眼光是有的,他觉得直秀现在不光是鬼点子的问题,这小子私货很多啊。他带着两个随从也老老实实地跟着学,直秀连永敏这个“逆徒”都能忍受,再加上三两个学生不在话下,另外有船头、操帆手打杂,直秀也把英子骗上船——直秀对她说女先生多美啊,英子深以为然,带着乙女一起听课。 乙女十五岁了,天天不着家,坂本家家主直足有点害怕,不怕乙女出事,这怪力女十五岁就长得膀大腰圆,长得也一般,平时没人敢惹她,可这天天跑去陪弟弟,瓜田李下的流言蜚语也受不了啊。 直足跑来跟直秀转弯抹角地说了担心,直秀也不得不应酬。 说起来,坂本家对直秀挺仗义的,免费在院子里又搭建了两个小木屋增加床位,免得直秀一行人住的局促。直秀对此非常承情,这该死的木头拉门“障子”它不隔音,有个独立的小屋……嘿嘿嘿。 “您看直秀我像先生么?”直秀的身份也不能老瞒着,晚说不如早说,直秀早就想摊牌了。 “你就不像正经人”,直足心里mmp。 直秀也没指望回答,他直接把自己的过所手形拿出来,直足看了大吃一惊,幕府的旗本?他还真有点怕,作为商人出身的乡士,坂本家是靠抱着家老福冈宫内的大腿生活的,他听多了幕府密探的传说,心说祸事来了。 直秀一行人成分复杂,两个水夫拿的是江户喜事重屋的行商证明,村田永敏拿的是长州毛利家的游学公文,直秀和两徒弟拿的是幕府发的过所手形,英子拿的是巡礼的寺庙证明,小栗忠顺最牛,拿了几份身份证明,一份是幕府批准的旗本出行证明,还有几份是空白的,他家是大身旗本,自己有封地,想写啥临时往上写,印章随身携带,还他娘是真的——大身旗本了不起啊。 这次在高知码头出示给关所的就是小栗家的公文,几个武士带仆役到南海游玩,关所武士看小栗一行人气度不凡、打扮入时,最重要的是看起来有钱,不像是来闹事的,就放行了。 “莫怕莫怕”,直秀安慰直足,我们一行人就是来玩的,玩够了就走,不是隐者密探。 “说是说,做是做”直足心想人心隔肚皮,我回去就上报。他也顾不上女儿了,找个借口就告辞溜了。 直秀能理解,幕府的巡见使可不是什么好打发的,逮着大名尤其是外样大名的错处幕府就是一顿毒打,恶名远播。因此,他找小栗商量,身份暴露了,你看咋整? “小事一件”,小栗清楚土佐山内家的底细,山内家是靠审时度势上位的,当年著名学者赖山阳写了一首诗来形容土佐山内家的首代家主山内一丰: 咏史绝句十五之三(山内一丰) 隔离儿女生死关, 际会风云向背间。 一条笠系八行字, 搏得海南千里山。 啥意思呢? 丰臣政权末年,敏锐的山内一丰预料到天下即将再度易主——也就是说他早就看出首代将军德川家康有不臣之心。而此时的他的夫人千代,被扣留在丰臣一方作为人质。丰臣一方派人威胁千代,逼迫她致书一丰劝他投奔西军。而千代表面送了劝降书给一丰,实际上在信使的斗笠细绳中还暗藏了一封密信,信中说不要顾忌妻儿,大胆地追求事业吧,这就是有名的“笠の绪の文”。 一丰多敏锐啊,拿到信就将之原封不动交给家康。当时德川家康属于反叛一方,部下里的很多大名都有人质在丰臣一方手里,人心浮动有可能作鸟兽散,家康对此非常忧虑。 山内一丰在军议上首倡进攻,他表示相对于“大业”儿女私情不算什么,德川家是天命所归,为了表示忠心他还把自己的居城献出来做前进据点,当时把家康感动坏了,作为榜样大加颂扬。 开完会,家康还把一丰单独留下,潸然泪下,赞扬一丰的忠节“犹如树木的中心”,其它众人只是“枝叶而已”。枭雄也是人,在大战前的关键时刻,山内家作为丰臣家的早期家臣第一个公然反水,意义重大,不但给德川家造了势,也承担了巨大的风险,决战前夕,就是一根稻草也是弥足珍贵的,何况山内家的表率稳定了军心,功劳大大滴有。 决战获胜之后,家康迅速分封功臣,山内家作为首功后从挂川六万七千石转封为土佐十万石——其实大家都知道土佐一国作为四国岛最大的令制国不止十万石,果然,庆长十年(1605年)山内家检地之后向幕府申报土佐为二十万石。 赖山阳的诗句“一条笠系八行字,搏得海南千里山”就是对山内家善于把握时机的赞叹。现在幕府权威仍在,所以小栗忠顺认为山内家不会对幕府旗本做什么危险动作,别怕,没大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六十五章 大开眼界(中) 小栗和直秀等了一下午,一个来拜访的人都没见着,两个人对视一笑,这是自视太高,其实人家土佐藩根本就没把直秀这个旗本当豆包啊。 但实情并非如此,坂本八平直足匆匆忙忙跑去家老福冈宫内府上,难得福冈今天没醉醺醺的,坂本家是福冈的钱袋子,面上轻视但其实很受重视,直足见到福冈把经过这么一说,福冈立马精神了。 “确实是吉田那家伙给开的私塾文书?” “千真万确啊,大人。”直足心说这口锅得给吉田东洋扣瓷实了,光靠坂本家小胳膊小腿的实在承受不起。 福冈微微一笑,“这事你就别管了,我自有主张。” 直足只好留下礼物回家,路上边走边琢磨,“这家门不幸啊这是,本来近年才谷屋的主业清酒生意就不太景气,寄予厚望的小儿子又越长越令人失望,这回还参和进幕府隐者的麻烦里。哎,商人出身的武士家族就是个便盆,贵人着急的时候找你,等用完了又立即嫌弃腌臜。” 直足拿不准家老福冈打的什么鬼主意,反正没好事,福冈大人一向看不起吉田大人,用足指想也能想明白,这回是要趁机给吉田大人一个难堪——可怜坂本家夹在中间分外难受。翌日,直足又跑到私塾拜访直秀。 “大人呐,直足有眼不识泰山,以往多有懈怠得罪之处,大人大量,请勿见怪。”直足上来就是几个土下座,还把礼物一个劲地往直秀身前推。 “哎呀,不必如此,不必如此”,直秀看傍边的小栗一个劲地撇嘴,估计是嘲笑自己仗势欺人,他也挺过意不去的。 直秀知道土佐的乡士现在挺难混的,地位低不说还受歧视,坂本家又是商人出身,平时更加谨小慎微。来土佐是收拢人气的,不是来砸场子的,直秀知道无论如何也要给坂本直足吃个定心丸,否则这家伙恐慌之下还不知道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上回山穷水尽之时,坂本家援手之德不敢忘怀,这样好了,直秀不才,龙马伶俐可爱,入我座下为弟子可好?” “大人过于抬爱了”,直足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我都说了啥,这牵扯越来越大了。” “就这样吧”,小栗在一边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他见不得这些丑态——本来相互之间处的挺好的,直足文武双全,平时交谈有趣的很,现在这样极其不爽利。 “就依忠顺殿说的办。”直秀宣布这事就这么定了。 最近直秀和小栗的关系突飞猛进——小栗出来玩的甚爽,自觉不但开了眼界,而且直秀这个同龄人也让他第一次有了朋友的感觉,以前的伴当身份地位太低,奉承话听多了年轻人也恶心。 至于私下里的衣食住行,直秀也给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什么好吃吃什么,什么好玩买什么,连随从藏八和权六作为经手人也得了直秀不少好处。 直秀看直足脸色不好,明白他作为土著顾虑太多,根本没反应过来。 “忠顺殿,拜师礼我想请本地的吉田大人来观礼,你看如何?” “可。”小栗心说今天每个人都怪怪的,“你收弟子爱请谁请谁,问我干什么?”莫非周围这些人都是傻子?平时看起来不像啊。 直足智商终于上线了,“堀殿样挺尊敬这位啊,旗本的上面是什么?搞不清,但肯定也是位大人啊。如果请吉田大人来观礼,那再出啥事都是吉田大人承担了。至于坂本家,破费一大笔是肯定的,但破财免灾啊”。 “也不知道你在图谋什么”,等直足心满意足地告辞走了,小栗的牢骚终于出现了。 小栗家是大身旗本,家格很高,家主的官位是正六位下的“上总介”。 扶桑的大人物身份很多,有官、役之分。官是扶桑皇室小朝廷赏的,役是德川幕府封的,因为此时的小朝廷没啥威信,所以幕府高官的官位获取一般就是上奏一下,走个形式,小朝廷作为橡皮图章表示同意,得到官位之后人也不用去京都的小朝廷表示感谢——现在的幕府禁止大名和手下旗本直接和小朝廷打交道。 幕府封的“役”也有被分成“役”和“番”的内部说法,“役”是文职,“番”是武职,但平时大家还是普遍称呼幕府的官员为役人。 小栗家本代家主承担的“役”职是远国奉行,作为幕府的高职位参与治政。 德川幕府建立之初,庆长十八年(1613年),幕府就颁布了《公家众御条目》、《敕许紫衣法度》。后来于元和元年(1615年)德川家攻陷大坂城,消除了丰臣政权最后残留的据点,又逼着扶桑皇室的小朝廷同意了《禁中并公家诸法度》,规定皇室的权力仅限于改元、叙位、任官等,将“大政委任”幕府。 其中,第一条就是“天子诸艺能之事,第一御学问也。不学则不明古道,而能政致太平者末之有也。”意思是天子的主要任务是研究学问,治政这回事您就别操心了,由幕府代劳多省事啊。 另外还在第七条规定打了补丁,“武家之官位者,可为公家当官之外事”规定武家的役值和公家的官位有区别,武家担任的只可能是朝廷的虚衔,朝廷不能用加官爵来控制武士。 而且第四、五条规定是“虽为摄家,无其器用者,不可被任三公摄关,况其外乎?”“器用之御仁体,虽被及老年,三公摄关不可有辞表,但虽有辞表,可有再任事。”这是幕府为未来干预朝廷的核心人事留下的伏笔——幕府完全可以用“能力不称职”为理由要求朝廷任命自己选中的人选或辞退不配合的人选。 第十一条规定:“关白、传奏、并奉行职事等申渡仪,堂上地下辈,于相背者,可为流罪事。”该条规定是说,幕府的命令和小朝廷的命令具有同等的地位,朝廷的公卿如果不遵守,一样可以被治罪。 通过《禁中并公家诸法度》,德川幕府彻底控制了小朝廷,家康自己都说“德川家任国家之重,由根柢观之,尊王与崇霸二义无所抵触”。 可家康没想到,忽悠别人的同时也把自己人忽悠瘸了,御三家的水户藩在“尊王”的学说上越走越远,最后给了小朝廷在幕末翻本的机会。 幕府掌管大政,那么小栗家的远国奉行在版图中处于什么地位呢?类似中华的封疆大吏。 中华的朝廷是三院六部制,明清有了内阁或者军机处,德川幕府的内部架构也差不多,但作为分封制的扶桑,形成了内朝、外朝和诸侯共治天下的特殊局面。 内朝就是将军的侧近,类似明朝的司礼监,但不用净身——这个算是扶桑的一大亮点,净身太不人道了。 幕府的各项法令和决定也需要文书流转,需要将军盖章同意,作为首领的将军拥有一票否决权,甚至将军还可以指派侧近去关注、干涉甚至直接执行某项特殊命令。御侧御用人、御侧众、儒者、奥诘儒者是内朝的骨干力量。 其中御侧御用人是在谱代大名中选拔;御侧众是谱代大名和大身旗本两者出身的都有,外样大名很难插足;儒者、奥诘儒者是一些儒学者,出身一般也都是武士,就算不是也提拔成武士了。 外朝是幕府的正式官僚机构,由江户官和地方官组成。江户官就是中枢机构,核心是类似内阁或军机处的机构叫老中评定会——类似宰相的大老位于老中之上,但不常设。 老中定员4-5人,任职资格是二万五千石领地以上、二十万石以下的谱代大名,任命由内朝和外朝pk——有的人选是众望所归,有的是内外pk,也有内内pk、外外pk、内内外外混合pk。 首席老中是老中的头领,胜手方老中“胜手挂”因为权利大被视为实际上的次席——胜手挂专管财政与农政者,是勘定奉行的直属上司。 老中的助手是若年寄,定员3—5人,任职资格和老中差不多——若年寄本身就是老中的后备役。 老中、若年寄组成的“军机处”之下就是扶桑的“三院六部”。 中华的三院是翰林院、理藩院和都察院。 因为家格制,“翰林院”在幕府是没有的,只有一些高层弟子到将军的侧近众里面去混资历,也算翰林院的一种扭曲方式好了。 幕府的武士家格实行世袭制,没有科举一说,德川幕府承平已久,基本上生下来是什么身份一辈子就是什么身份,幕府根据家格来任命武士的役职——所以幕末的时候,所谓“提拔人才”就是要求不再按家格任命职位。 八代将军德川吉宗(1716-1745年在位)给家格制开了一个小口子,规定家格不够的话可以临时提拔为某职位,并配发役高来保证官员不失体统——如果离职的话,役高自动取消。但实际上,这个改良变成了将军及上层武士给自己的亲信、亲属谋取利益的借口,“器用”这种东西怎么判断?当然是“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 至于处理外交的“理藩院”,因为幕府实行锁国政策,所以扶桑理藩院就是长崎奉行所,兰国、唐人、高丽人有啥事找长崎奉行就好,长崎奉行处理不了再上报老中。等再过几年,西洋诸国都不去长崎找罪受,纷纷闯关江户湾,幕府又设置了海岸防御御用挂,简称“海防挂”,专门负责外交、国防事务。 等黑船来访后,发现海防挂啥也防不了,于是撤销海防挂,设立了隶属于主管外国事务老中的外国奉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六十六章 大开眼界(下) 扶桑的“都察院”是以大目付为首的各种目付组成,其中大目付直属老中,目付直属若年寄,大目付负责对皇室的小朝廷、诸侯、高家和大身旗本进行监督和举报,下一级的目付负责监督普通旗本和各级御家人,属下专治巡视和刺探的是巡见使、隐者等。 中华三院六部的六部是吏、兵、礼、户、刑、工,幕府对应的机构如下: 吏部这么高上大的东西不适合扶桑,幕府用人全靠提名,做到了内举不避亲,役职候选人靠内外共举,够资格的都可以提名,高层役职和重要职位拍板靠将军和老中,中下级职位靠上层拍脑袋。 至于外举不避仇,反正肉烂在锅里,大家相爱相杀两百多年,谁还没有两个死对头。 扶桑的兵部比较复杂,因为分封制,幕府有自己的部队,诸侯有自己的部队,幕府的旗本也有自己的私人部队,只有御家人哭晕在厕所。 幕府的直属部队分为大番头组、新番头组、御小姓组、御书院组、留守居组和各地代官的直属部队,以上都是常备军,上下都是幕府的旗本和御家人。 幕府大番共十二组,驻扎在江户,受老中和若年寄直接指挥,每组包含番头一名、组头四名、番士五十名、与力十名、同心二十名,加上足轻每组总兵力约四百,十二组大番总兵力约五千人——直秀街坊邻居的祖上都是大番组成员。 新番头组是将军的出行护卫;御小姓组顾名思义是将军的亲兵“小姓”——小栗忠顺赫然在列;御书院组负责守护将军人身安全,类似中华的大内高手;留守居组负责江户城的警备,类似中华的皇城警卫。 各地的御领,也有部队。 除了常备军,后备军是全体幕府武士,既然被称作武士,那如果幕府有事,所有的旗本和御家人都有责任上阵。 因为没有科举,而且皇室的小朝廷也举行祭祀活动,因此幕府的礼部就萎缩成高家、奏者番、诘众和官学。高家是一种特殊的旗本等级,多是失地的有名大名后代,奏者番和诘众是大名,一般作诘众的大名其领地石高相对较低。 幕府官学是昌平簧,也称昌平板学问所,除江户本校外,还在御领各地设有分校,如长崎的明伦堂、甲府的征典馆、骏府的明新馆、佐渡的修教馆、日光的学问所等,本校、分校都以儒学教育为主,由本校派遣教师授课,五代将军纲吉命林罗山的三代孙林凤冈为昌平簧的大学头,之后由林家世袭主持这所学校。 有趣的是,幕府官学昌平簧不但对各大名的藩学所没有直接管辖权,对御领内的民间学校寺子屋和私塾也没有直接管辖权。 另外,扶桑的“礼部”还包括天文方、书物奉行所及天文方下属的蕃书和解御用所。未来幕府开国后,又成了洋学所、开成所、语学所等学术机构。 扶桑的“户部”由勘定奉行和勘定吟味役为首的武士组成,人选一般从大身旗本中选拔。勘定奉行定员四人,两人为胜手方,两人为公事方,胜手方负责管辖财政与幕府直辖领地,统领御领的郡代、地方代官和藏奉行。 其中比较有趣的是公事方,公事方专门负责诉讼事务,这和御领的奉行所除了民政也管诉讼有关。 勘定吟味役定员四至六人,同样分胜手方和公事方,官员也是旗本出身,职责和勘定奉行一样,可以看作是勘定奉行的助手,但主要负责审计工作,归老中、若年寄直属。 有趣的是,扶桑因为分封制,导致民间户籍管理混乱,详尽的户籍管理反而要依靠寺庙,形成了“寺请制度”,也叫做“檀家寺请”,生老病死、婚丧嫁娶、旅行、搬迁都要寺庙开证明文书。至于其中是否有借助佛教来抑制起源于皇室的神教之意,这个就属于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了。 扶桑的宗教势力强大,幕府对此专门设立了寺社奉行,管理御领的寺社,下属手留役、寺社役和检使,并且在御领各地的奉行所也设置了寺社奉行。 寺社奉行和勘定奉行、江户町奉行合称三奉行,在老中、若年寄属下的文官中居首,其中寺社奉行从任过奏者番的谱代大名中选拔。 类似工部的幕府机构是由下三奉行领导的,下三奉行是作事奉行、普请奉行和小普请奉行,下面各有手下,作事奉行负责营造修缮等事务,普请奉行负责城池修筑与河道疏浚,小普请奉行负责将军家庙的宽永寺、增上寺修缮相关事务。 进行重大工程时,幕府通常下令由诸侯助工役,称之为“手伝普请”,这和幕府有事要求的出兵相助及参觐交代构成了诸侯对幕府的三大义务。 幕府是没有所谓的“刑部”的,民间的民事诉讼和刑事诉讼都由各地的奉行所直接审理,一般不接受上诉,重大案件交由评定所审理。 评定所负责幕府所属的旗本、御家人的诉讼,以及不同身份阶层之间的诉讼,例如江户町民、僧侣、武士之间的诉讼,是幕府的高级法务机构。 评定所直属于将军,一般主审官员由一名老中或若年寄,再加上一名寺社奉行、一名勘定奉行公事方、一名江户町奉行组成。 至于大名和各藩之间的争执和纠纷,就需要由幕府的老中评定会决策,再由将军最后拍板。 幕府的中枢机关基本上就这些,谱代大名组成的老中评定会高高在上,而大身旗本担任的各奉行和各番头掌握实际权利,御三家、御三卿和德川亲藩“御一门”负责捞好处和打小报告,监督老中评定会运转的怎么样,听到什么消息就跑到将军和大奥哭诉,“这德川家吃枣药丸啊”。 至于外样大名,幕府役职屁也吃不到,只能老老实实地手伝普请、出兵相助和参觐交代,平时时刻准备着被幕府找茬。但作为属下的福利就是出了事情可以向幕府求助,借粮、借钱和借兵,挨了邻居的欺负也可以到江户哭诉,幕府肯定管,至于结果不好说——伊达全歼友军不是也屁事没有。 也不是没有例外,一些外样大名甚至外样大名的手下也成了幕府高官,但结果都不怎么美妙。 例如元禄二年(1689年),土佐新田藩的藩主山内丰明备受当时将军德川纲吉的信任,被提拔为若年寄,之后纲吉要继续提拔丰明为老中,丰明扛不住幕府内外的压力而坚决推辞,纲吉大怒,土佐新田藩就此废藩。 江户作为将军驻跸之地,江户南北町奉行的权利很大、地位很高,类比宋朝的开封府尹,从大身旗本中挑选,由老中评定会管辖。 至于幕府的地方官,有远国奉行、国代、郡奉行、地方代官等等,除了京都所司代、伏见奉行、大坂城代、大坂定番、大坂加番等是由谱代大名或御一门担任外,其它重要役职都是由旗本担任。 德川幕府早期的时候,一些国代也由谱代大名担任,但后来比例渐渐降低,旗本成了国代的主要人选来源。 幕府早期一直想方设法削减外样大名的领地,结果除了基本盘——关东平原、浓尾平原、近畿平原和东海道一带外,零零碎碎又在扶桑各地搞了不少小块地盘,江户中期幕府的郡代与领代加起来有四十七国一千二百多个。 幕府由旗本担任的各种代官里,就属国代和远国奉行最为尊贵。旗本担任过远国奉行后,再往上就是勘定奉行和江户町奉行,所以小栗家属于一等一的旗本家族。 德川幕府早期和中期,皇室的小朝廷和外样大名被压的透不过起来,当时幕府内部的明争暗斗仅仅是发生在将军侧近的内朝、以老中为首的外朝之间和各自内部之间,因为扶桑没有宦官,谱代大名和大身旗本经常在内朝和外朝之间来回转换,所以也可以看成是谱代大名和大身旗本组成的各个派系之间的内斗。 德川亲藩“御一门”有时还能捞个好役职,御三家、御三卿就只能干看着,只有在将军绝嗣的时候才能爆发一把,从分家家主过继成将军,然后一大堆原来的家臣鸡犬升天。 江户城的大奥,作为将军的老妈和老婆们,有时候也起到不可思议的作用,枕头风很厉害,或者因为作为与忠并列的孝,老妈的话不听不行,就起码装装样子,因此很多谱代大名和旗本也走大奥的路子上进,普遍认为能不得罪坚决不得罪大奥。 尤其是在将军绝嗣的时候,大奥往往爆发出令人侧目的力量,一句“选出来的西丸样怎么也要我看好吧”,将军都要绝嗣了,作为老婆、老妈的话,在此时说出格外引人同情,违背的话人情天理都说不过去,因此往往达成一票否决的效果。 幕末的时候,外部压力造成幕府内部斗争更加激烈,谱代大名和大身旗本组成的各个派系各自寻找外援,有的寻求实力强大的外样大名的支持,有的寻求皇室小朝廷的支持,同时大身旗本和中下级武士的矛盾也越来越大,江户时代末期的幕政争斗就是个大漩涡,从谱代大名和大身旗本开始,把扶桑的上上下下都卷入进来,最后里外一起把幕府这条大船凿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六十七章 云泥之别(上) 为了甩锅给吉田东洋,直秀承诺邀请吉田东洋参加龙马的拜师礼,于是第二天直秀就拉着小栗等人一起出门去东洋府邸拜访——为啥这么多人一起出门?当然不是光为了拜访吉田,菖蒲节要到了,需要大肆采办节日用品。 皐月初五的菖蒲节,又叫子供之曰,源自中华的端午节,是幕府承认的重大节日,在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挂鲤鱼旗来为家里的男孩子祈福,而且还要吃檞叶糕,装饰菖蒲驱邪、洗热水澡“风吕”。 私塾的男孩子除了龙马还有胜五郎和隼人,另外英子也很上心——挂鲤鱼旗还有求子的意味,虽然小夫妻新婚不久,但英子早就规划好了,一姬二太郎,妥妥地。 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带屋町,路上遇到了很多行人——大家都兴高采烈地准备过节。 上个月直秀一到高知就去吉田府邸拜访以表“感谢”,但当时吉田东洋还在安艺郡奉公,扑了个空,这次才终于见到本尊——作为郡奉行,吉田在菖蒲节必须回来给藩主贺礼。 正如直秀的预料,仆人拿着名刺通禀之后,吉田这次亲自出门迎接。 “久违芝宇,时切遐思”,这种“好久不见,非常想念”的话,古板的吉田是说不出口的,憋了半天,只憋出了个“请”字。 小栗忠顺一看就高兴了,他倒不是想借机发作,他没病,地头蛇的概念出门时他老爹也拼命灌输过,他就是从未看到过比自己还木讷的主,“可以的,这趟没白跑”。 直秀和小栗跟着吉田进了正厅,其他人自有吉田的陪臣招待。 “小栗殿,这位就是山内家的吉田殿,博学多才、文武双全”,因为名刺上只写了旗本直秀携友人来拜,所以直秀还得给两边介绍——扶桑的等级观念非常之强,只能向地位高的介绍地位低的。 吉田一听,mmp,这坑是越挖越深啊,就是一个私塾许可的问题,搞的自己狼狈不堪——幕府是分封制度,外样大名的家臣不经藩主许可和旗本勾勾搭搭,是当时的大忌。 三人开始尬聊,直秀先解释说去年自己在土佐落魄,幸亏吉田援手,搞的吉田很尴尬——除了文书真没帮上啥忙,但吉田私下里有求于直秀,所以不得不应付着。 直秀在菖蒲节举行龙马的拜师礼,邀请吉田观礼,但当天吉田要登城,所以吉田无法参加只能表示恭喜。 “愚弟子年幼,缓急之处还请吉田君照拂”。 “可”,吉田答应下来之后趁机提出了要求,他邀请直秀到安艺郡指导农学。 原来去年直秀送给吉田的农书在今年才得到重视——去年直秀来高知的时候,秋收都结束了,吉田拿到农书之后,只随便安排“手代”找人研究。 之后幕府公开表彰伊豆国的农业丰作,推广农学的时候专门提到了《堀式农术》和《堀式稻田产鲤》,此时幕府对农学有推进、示范的带头作用,有点什么好东西都要分享给诸侯,因此吉田拿到藩厅的文书之后把两本书翻出来仔细研究。 反应过来之后他一拍大腿,写书的人我见过,当时给糊弄走了,可惜!好不容易等到直秀回到高知,他急着想召见直秀,如果直秀今天不来吉田也会让人请直秀前来。 但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意外,直秀的第一次名刺里身份是御家人,这次刚回高知时留下的名刺是江户武士,可这次上门的名刺里挑明了身份,旗本堀直秀。因为重视直秀,吉田读名刺读的很仔细,当时就被雷到了——这官升的也太快了吧。 直秀早就想深入农村结交乡士,终于盼到了机会,一口答应了邀请,双方约好节后一起出发。 事情办完之后,终于可以采购节日用品,鲤鱼旗、檞叶糕,菖蒲叶是必不可少的,前一段时间,采购家用、收拾屋敷、做教学用具和备课、讲课,忙得团团转,过节的准备拖呀拖,一直拖到了现在。 高知城下町不大,还比不上后世的中华县城,繁华之处也远远不如,大店铺都集中在本町筋一丁目,类似江户的扶桑桥附近,是最繁华的商业地带。 鲤鱼旗是用布或绸做成的空心鲤鱼,分为黑、红、青蓝三种颜色,黑色代表父亲、红色代表母亲,青蓝代表男孩,青蓝旗的个数代表家中男孩的人数。 一群人正在挑鲤鱼旗,忽然外面人声吵杂,店里的伙计都跑出去看热闹了,闲着也是闲着,大家跟着小栗出去看热闹。 出店门就看见一名武士正在拔刀,直秀看对面跪着的有三个孩子,他赶紧呵止。 “放肆!” “混蛋,是谁在说话。” 武士的凶狠目光射来,周围人群忙不迭地散开,他一眼就看到了领头的小栗,微服私访的小栗特意穿的木棉衣服,但居移气养移体,一看仪态就是大人物,何况两个狗腿藏八和权六已经拎着刀跳了出来——这两个家伙是特意挑出来的护卫,身材非常结实,虽然矮了点但是横啊,就差小栗发话就要开始砍人了。 直秀很排斥这种武士当街动刀的风俗,另外这也不关小栗的事,是自己非要插手,所以他赶紧出头。 “蠢货,忘记上回你怎么向大人保证的么?!”六尺高的直秀严肃起来,非常有压迫力,拿刀武士的两个随从赶紧上前把主人拉住。 跪着的人里有个商人,他看见事态有了转机,赶紧爬起来向小栗解释缘由:原来,一个孩子跑到他开的馒头店偷吃的,被他的儿子长次郎发现,长次郎追出来后,偷馒头的孩子撞倒了路过的一名乡士的孩子,带孩子来买东西的足轻大怒,加入追捕的行列,结果偷馒头的小贼又撞到了这位上士大人的身上,上士大人这才拔刀要教训众人。 商人说的避轻就重,现在平民冲撞武士是失礼在先,武士是可以教训平民,但直秀觉得这个“上士大人”未免有些小题大做,拔刀是准备砍人吧?他看跪着的人里还有一位带刀的,可能是那个被撞倒孩子的乡士,另外几个孩子吓的哇哇大哭,场面十分难看。 “留下几个人陪我去奉行所”,直秀这么一说,人群立刻散掉了——死也不进奉行所,商人和平民哪里敢参和武士老爷的争执。 “在下是御家旗本堀直秀,街上有碍观瞻,嗯——,有什么事到馒头店里说一说”。 直秀亮出身份后,不服不忿的持刀武士也老实了,人数太多,直秀就让武士、乡士进了馒头店,小栗不声不响地也跟了进来。 馒头店不大,这时没有椅子,馒头店的老板借了三个木桶,直秀、小栗和武士坐下来,乡士老老实实地跪在一边。 “阁下仪表非凡,尊姓大名啊”,直秀先安抚一下武士。 “在下是山田忠兵卫广卫,山内家的武士”,山田看直秀以礼相待,也不再是一副气愤不过的样子。 “平民这个样子实在是不像话”,直秀没什么立场参和土佐藩的内部事务,但如果直秀向山内家主提起此事,说不定山田也要因野蛮被呵斥和处罚,毕竟在旗本面前拔刀这事可大可小,拔高了说成是丢了山内家的脸面也不是不行。 直秀让几个孩子和大人给山田赔礼道歉,馒头店的老板也拿出了赔礼,山田没好意思要,问清了直秀的落脚地点就告辞走了。 山田一走,那个被撞倒孩子的乡士冈田义平就给了儿子一个大耳光,看的直秀直翻白眼。 “冈田君——” “小人在。” 直秀问了问冈田的情况,他自称是为了过节带孩子来城下町买鲤鱼旗的,没想到恰好遇到这事冲撞了上士。 一边的小栗忠顺早就按捺不住了,他询问冈田没他什么事为什么也要跪在泥地里,冈田吞吞吐吐地说了一番话,把小栗听的目瞪口呆。 本来“无理讨”是武士的一项特权,对无理冒犯的平民,武士可以拔刀就砍。但山内家更过分,因为是外来户,所以对下级武士更加严厉,规定谋反的下级武士,即便被上士当场处死,上士也不会被追究责任。 这条规定本来针对的是本乡本土的原来的长宗我部氏遗留的家臣“乡士”,怕乡士平时找茬挑衅。 可天保凶作这些年来,山内家厉行节约,武士的收入也受到影响,藩政用“半知”、“减知”的办法克扣禄米,导致山内家的直属武士也憋了一肚子的火,尤其是前两年土佐藩换了新家主,十三代藩主山内丰熙启用虎鱼组推行改革,受到了保守家臣团的普遍抵制,高知城的城下士把怒火发泄到下级武士和平民身上,当街拔刀的武士越来越多,现在变成了上士没事就挑衅乡士。 冈田是个粗人,对此一知半解,但磕磕巴巴地也把意思说清楚了,直秀附耳跟小栗解释详情,小栗从生下来就锦衣玉食,天保凶作他知道闹的很厉害,江户也萧条了很久,据说农夫饿死了不少,但对整个社会的影响他根本就不了解,从来没想过有武士迁怒于人这回事,听了之后他立马沉默不语。 直秀暂时顾不上小栗三观碎裂的事,反正迟早要碎裂的——幕末各种折腾,早碎裂比晚碎裂好。听到冈田义平这名字他就精神一震,赶紧把乡士的孩子叫进馒头店询问姓名,老天保佑正是“以藏”,香我美郡岩村,错不了,这个瘦瘦小小的孩子就是幕末四大人斩的冈田以藏宣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六十八章 云泥之别(下) 本来直秀打算找个名目去香我美郡岩村,这回省事了。对四大人斩,直秀是又惧又怕的,这四位武艺高强、神出鬼没,如果把别的搞天诛的武士战斗力看作是一的话,这几位就是十,运气还贼好,往往能完成匪夷所思的刺杀。 直秀以后是要搞开国的,到时肯定也是人人喊打,正常的刺杀可以提高警戒来预防,可这四位,走在路上都能偶遇,属于挂逼一类的神人,防不住防不了。 直秀看着以藏就差流口水了,这位可是能一打四的猛人,他扭扭捏捏地跟冈田义平说,我看这孩子骨骼清奇、眉清目秀的,要不给我做个学生。 冈田义平看了看自己又黑又瘦的长子,陷入了大波的沉思。 直秀一看,旗本的牌子还是不够硬啊,只能放大招。 直秀说“我在高知开了个私塾,管吃管住,包分配也不是不能商量”,冈田义平一听就说不行,“你得加钱”,最后双方达成一致,小以藏成了直秀的学生,但直秀每个月要给冈田义平三贯铜钱作为小以藏的“误工费”。 小以藏是长子,以后要继承家业的。冈田义平这次带他来高知,就是想给以藏找个门路,十岁的孩子可以做低级茶人或者小姓服侍高级武士,可冈田家里穷,作为乡士没啥门路,以藏长的不好看又比较腼腆,偶然认识的几个上士都看不上,而家里好不容易积攒的钱又因为买礼物花了个精光,什么“过节带孩子来城下町买鲤鱼旗”,就是个说辞而已。 这次得罪了上士山田忠兵卫,冈田义平心里惶恐,这才事后给了小以藏一个大耳光,没想到居然引起了直秀的同情,直秀是御家旗本,自己的儿子如果能做旗本的家臣,那真是祖上积德行善,至于乡士的身份,从今天的遭遇看来一钱不值。 听到直秀说要收小以藏做学生,冈田义平不是沉思而是懵懂,以藏和他一个德行,大字不识几个,他的沉思是在想是不是哪里搞错了。结果直秀说要给钱,冈田反而清醒了,自己的儿子长的不行吃的还多,至于乡士的家业去他妈的,有御家旗本看上怎么也要搏一搏。本来钱是不能收的,但家里这么穷,拒绝的话到嘴边可怎么也说不出口,另外不收钱怎么和孩子他娘说,带点礼物回去孩子他娘才能放心。 冈田义平毫不客气地收了半年的报酬——三枚小判金,抹了抹眼泪——实在止不住,转身又给了小以藏一个大耳光,让他好好听先生的话,“让干啥就干啥,跑回家家里也再给送回来”。 冈田走了,小以藏攥着父亲留下的一枚小判金茫然失措,直秀赶紧把人都叫进馒头店,英子拉着小以藏的手安慰,胜五郎、隼人也在一边帮腔。 “我也能去私塾么?做什么都可以,只要管饭吃”,一不注意,偷馒头的孩子也跟了进来。 馒头店的老板赶紧给直秀解释,偷馒头的孩子名叫由荣,今年十一岁,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两岁时父亲去世,之后母亲改嫁,由荣被街尾开豆腐店的亲戚收为养子,后来亲戚有了亲生儿子,由荣渐渐被忽视,磨豆腐很累,由荣吃不饱就四处偷东西吃,街上的商人都知道。 这时,豆腐店的老板也蹭进门来,支支吾吾地跪下道歉,然后准备拉由荣离开。 “我不要钱、不要钱——”由荣死抱着门柱不放,一时之间豆腐店老板也拿他没办法。 “咳”,直秀咳了一声,英子拉着以藏的小手,正眼巴巴地看着直秀,这人设不能崩啊,这刚收下了以藏,反正一个也是养,两个也是喂,都收下好了。 直秀给了豆腐店老板金三两,让他写了文书,从此由荣就算是水木私塾的人了。 期间豆腐店老板还想涨涨价,结果被赶来的才谷屋八郎兵卫呵斥了一顿,“半大的孩子,干不了什么重活还能吃,你想清楚了再和武士老爷说话”。 不知何时,馒头店门外又聚起了一群人,大家七嘴八舌地埋怨豆腐店老板,嫌他平时虐待小由荣,结果今天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说得豆腐店的老板赶紧留下文书抱头鼠窜。 英子到才谷屋的吴服店给几个孩子订做了几套新衣服,老板八郎兵卫也赠送了自己土仓里的几套过期的典当衣服,还和馒头店的老板帮着直秀买好了节日用品,四个孩子一人拎着一个鲤鱼旗,大家这才浩浩荡荡地回家。 “拜见老师和师娘”*5,菖蒲节这天,水木私塾举行了拜师礼,胜五郎、隼人、龙马、以藏、由荣正式成了直秀的弟子——胜五郎、隼人以前没有正式拜师直秀,听说还有拜师礼这回事,两个孩子吃味跑去找英子撒娇,英子答应他们可以一起拜师。 对此小栗忠顺觉得过于儿戏了,收弟子怎么能这么容易——此时正式拜师的弟子和老师之间关系非常亲密,未来的吉田松阴偷渡米国不成,除了自己入监,他的老师佐久间象山也吃了幕府的排头。 直秀没法和小栗解释,他本来就觉得现在的规矩太多,但这话没法跟小栗明说,只好以孩子可怜为由搪塞,小栗懒得理他,直秀却意外收获了英子的奖励——这波不亏。 坂本家对龙马拜师非常重视,龙马的父亲直足、哥哥直方、姐姐乙女和本家家主八郎兵卫都参加了观礼。 根据《礼记》、《弟子规》流传下来的拜师礼,包括正衣冠、行拜师礼、先生训讲、净手净心和开笔礼等五个步骤。 “先正衣冠,后明事理。”直秀是一直反对仪表邋邋遢遢的,但对衣冠禽兽也不得不防,直秀给五个孩子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讲了衣冠禽兽的故事,从中华大明的官服讲到明代凌濛初的《二刻拍案惊奇》,虎之助、学次郎赶紧阻拦,没看边上坂本一家子脸都扭曲了——小栗和村田倒是觉得讲到一半颇为可惜。 拜师礼要先拜祖师,私塾是兰学馆,直秀没办法,只好写下“艾萨克爵士”五个大字挂在木屏风上,开了历史先河。 给祖师九叩首、给老师三叩首,直秀本能地反感这些繁琐礼仪,让五个孩子给单行个礼就糊弄过去了。 拜完先生,学生要向先生赠送六礼束脩,分别是芹菜(寓意为勤奋好学,业精于勤)、莲子(莲子心苦,寓意苦心教育)、红豆(寓意红运高照)、红枣(寓意早早高中)、桂圆(寓意功德圆满)、干肉条(以表达弟子心意),现在的扶桑只有水芹菜,桂圆还是萨摩岛津家八代家主重豪(1745年—1833年)引进的——难为坂本家居然能搞到,肉条是没有肉条的,只有鱼干,鱼肉也是肉,挺好的。 胜五郎和隼人跟着直秀和英子的时间最长,知道束脩什么的在老师眼里就是狗屁,但以藏和由荣不知道,急的两个孩子直哭,还是经过英子劝说,先记账等长大了再说,两个孩子才放心心来。 直秀觉得这样不好,让两个水夫带几个孩子打了几条鱼,征得坂本家同意后,把礼物放在一起算大家的,龙马也由此和孩子们的关系更好了——毕竟他的礼物最多,算在一起后吃亏,孩子们因此都挺感激他的。 在行拜师礼之后是先生训讲,“入我门来,吉凶莫怨”,直秀真想说这句话,但考虑到大家的承受能力,还是别作。门规是没有门规的,赐号也太早,而教育学生尊师敬道、做人清白,考虑到直秀在未来大概率要作二五仔和保守的幕府发生冲突,清白是清白不了的,至于尊师敬道,“吾爱吾师,但更爱真理”,这个成么? “三思而后行,行而不悔”,这是直秀对孩子们的正式训讲——以前虎之助、学次郎拜师的时候,直秀还装模作样,现在就完全放飞自我了,小孩子听不明白,观礼的众人听的直咧嘴。 净手净心,是学生将手放到水盆中“净手”,正反各洗一次后擦干。净手净心的寓意是净手净心、去芜存菁,能在日后的学习中专心致志、心无旁骛。 开笔礼是拜师礼的最后一道程序,包括朱砂开智、击鼓明智、描红开笔等。 “朱砂开智”就是先生在学生眉心处点上一颗红痣,因为“痣”与“智”同音,寓意学生从此开启智慧、目明心亮,日后的学习能一点就通。 “击鼓明智”来源于《学记》的“入学鼓箧(qiè),孙其业也”,意在通过击鼓声警示,引起学生对读书的重视。 “描红开笔”就是学生在先生的指导下,学写人生的第一个字,这个字往往笔画简单,却蕴含着深刻的含义。 一般收入室弟子,正衣冠、行拜师礼、先生训讲就可以了,但五个孩子还小,直秀顺路把净手净心、开笔礼也加进来,虽然繁礼冗节是直秀所反感的,但只要不搞思维压迫,有些礼仪孩子们玩的开心,何乐而不为。 拜师礼结束后,直秀和学生们一起感谢大家前来观礼,之后大家该干嘛干嘛,今天可是过节啊。 “慢走”,坂本一家心满意足正准备离开,直秀出声把坂本家的两位家主留下了。土佐经济差,豪商本来就不多,才谷屋作为土佐三大豪商之一,直秀需要和才谷屋互相扶持。 直秀问起才谷屋最近的生意如何,八郎兵卫摇头苦笑。 才谷屋的生意主要是三大块,土仓(当铺)、酒屋(酒坊)和吴服店,世道从天保凶作一直到现在才有所好转,但赖以起家的酒屋生意却不见好转、越来越差,八郎兵卫和直足父子商量过,准备大力发展土仓的武士贷生意,但这些就不必和直秀讲了。 其实他不说直秀也知道,坂本家就是因为武士贷才破落的——武士贷是贷款给武士,幕末社会动荡、经济濒临崩溃,贷款给武士就是丢钱到太平洋,丢钱还能听个响声,武士还不起钱可是要恼羞成怒砍人的,做武士贷生意就是自取其辱,自找不自在。 “大人有什么吩咐,才谷屋一定尽力”,八郎兵卫以为直秀和其他人一样要打秋风伸手要钱。 “滩五乡的清酒越来越多了吧?”直秀不是想跟学生家人要钱,他是想帮忙。 “大人明鉴万里。” “龙马是我的学生,有些东西便宜你们了”,直秀掏出一叠纸,里面写的是清酒改进工艺,包括竖行蒸笼、发酵末期酒精的添加、生酛酿造法、山卸废止酛和速酿法。 未来的1848年,“滩”地区的酿酒师在实现高级清酒的量产化的同时缩短了发酵时间,之后,滩五乡的清酒打垮了很多酒商,包括土佐的才谷屋。 才谷屋从四代起家,传到龙马这一代是九代,代代做酒屋,家主八郎兵卫是酿清酒的行家,识货,拿到手里一看,就激动不已。 小栗忠顺坐在一边看热闹——反正没人敢赶他他就一直坐在那看戏,他一看八郎兵卫的反应就觉得里面有故事,他伸手把纸拿过来,看了又看,但没看懂。 “有用?”想问就问是小栗的风格。 “叹为观止”,说罢八郎兵卫看了直秀一眼,如果是真的,才谷屋有信心重夺四国岛的清酒一位,如果是假的——看起来不像,神户滩五乡是扶桑的清酒名产地,才谷屋也派人前去打探过,虽然具体细节搞不出来,但有些工艺和直秀的描述非常吻合,而且有的工艺闻所未闻,也不知道武士大人是从哪里得到的。 小栗又拿起纸来看了一下,他点着其中一竖字问直秀为什么要用水车制作精米,用风车不行么?他不问直秀也想说,他跟小栗说,风车工艺已经卖给利八的纪伊国屋了,不能失言。 风车的生意让小栗家和谱代大名、其他大身旗本交换回来不少利益。清酒是比风车还大的生意。小栗忠顺看土佐大酒商才谷屋给直秀背书,他忍不住也参和进来,他说风车不成问题,但直秀要把这些工艺转给纪伊国屋一份,直秀满口答应,八郎兵卫也说他可以跑一趟江户,和纪伊国屋利八好好谈谈合作。 三家皆大欢喜,至于风车,让才谷屋找利八谈好了,虽然风车是直秀拿出来的设计,但他是纸上谈兵,建造实用的风车最好还是找纪伊国屋帮忙。 直秀送走坂本两家,坐在那自己沉思,神户地区以四样东西闻名后世,清酒、珍珠的人工养殖、和牛和水稻良种,前两样自己都提前拿出来了,后两样是否就在土佐搞出来?毕竟吉田东洋的执行力还是相当不错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六十九章 蝇营狗苟 皐月初六,郡奉行吉田东洋和家老福冈宫内联袂来访,名刺一递进来,直秀就乐了——这两位平时不对付,高知城下人尽皆知,这是怎么凑到一块的? 原来昨天高知城里发生了一系列让人眼花缭乱的故事。 昨天菖蒲节是土佐上士登城给藩主贺礼的日子,土佐山内家两代家主都在,贺礼过后家主宴请重臣,席间就出了乱子。 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别看土佐国偏远,但勾心斗角的事一样也不少。 十二代家主丰资的亲生儿子都没能长大成人,他只好从分家过继丰熙接任山内家十三代家主。 隐居的老公丰资本来就不是自愿退位的——天保凶作之后土佐山内家财政恶化,无论是家中直属的上士、农村的乡士还是领民,没有不骂的,丰资搞了十几年的节俭令和农政,啥起色也没有,丰资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天天一堆破事搞的自己连喝花酒的时间都没有,他一怒之下将家主的位置传给了丰熙。 可怜丰熙,他上台就背负着振作藩内经济的重任,但几个主要的家老都不配合,“老藩主都管不了我们,你算什么?” 按道理,丰熙作为一国之主,对不服的手下应该是生杀予夺的,但实际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首先,坑爹的幕府规定各大名都要参觐交代,也就是轮流到江户配合将军治理大政,说白了就是幕府不放心,把各家大名都放到眼皮子底下监视起来。 宽永十二年(1635年),三代将军家光修订了《武家诸法度》,明确了“参勤交代”的内容,其中规定:大名必须两年一次到江户参拜将军,并且要在幕府执勤一年,正妻、世子常年要生活在江户,家中重臣也要分批陪同诸侯前往江户。 算上花在路上的时间,大名在领地待的时间很短,例如山内家,家主两年才能在领地里待九个多月,所以藩政基本都落入到一门众和几个家老手里。 高中级武士的家格和俸禄是世袭的,不能说没收就没收,不然这些武士弄点乱子再跑到江户告状,幕府一个“领内不靖”的呵斥,弄不好家主就被隐居了。 本来,各藩都是这个鬼样子,很多藩的内部都分成江户派和本地派互相争斗,丰熙只要徐徐收拢人心,作为家主自然有人投靠,但丰熙年轻气盛,提拔了中层武士组织的虎鱼组来和待价而沽的家老们对抗。 原本丰熙有大义的名分,压制家老还是不成问题的,可他没哄好隐退的老藩主丰资,本来丰资让出家主是准备支持丰熙改革的,可这权利一放下丰资的心态就起了变化,被几个家老挑唆,逼着丰熙罢免了虎鱼组的几个骨干,最后丰熙的新政不了了之。 丰熙改革不成但还是家主,实权虽然被几个家老架空,但他还是能做事的,他又扶植了几个心腹,挑头的就是吉田东洋。 土佐国两代家主在天保年间改革的主要措施都是紧缩财政、禁止农民经商、严禁商人买地,吉田东洋作为郡奉行在安艺郡推行政令,手段粗暴、民怨愤腾,这就给了几个家老攻击的借口。 吉田过完节就要回安艺郡了,停留在高知的时间不多,所以在席间他就向丰熙禀报了有幕府旗来高知的事情——他不禀报不行,直秀的私塾许可是他写的条~子,摘不干净。 几个家老趁机群起攻击吉田,什么交接幕臣心怀不轨之类的大帽子可劲地往上扣,另外安艺郡那些破事也都翻出来了,只有家老福冈宫内暗暗叫苦,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吉田卿,你仔细说说详情”,果然,丰资、丰熙一听到有两个旗本游学到本地,顿时两眼放光,山内家是靠知情识趣才得了土佐国这么大的地盘,不过一直没搭上什么幕府高层,这天上掉下来的机会,把握好了,朝中有人好做官,到时再从幕府借它个金十几万两岂不是美滋滋? “臣对此到倒是也略知一二”,福冈宫内赶紧截胡——麻将这两年风靡扶桑,截胡也成了流行语。 福冈宫内先把直秀和坂本家的渊源说了一通,因为坂本家是福冈的属下,他先把自己摘干净,然后他拿出直秀一行人在码头关所的登记信息,随后根据手形里的领地名称和小栗的苗字,一通操作把小栗家大身旗本的身份给扒出来了。 “嚯——”,山内家看到大鱼之后就准备立即下手,立马要邀请两位旗本到高知城里一序,福冈宫内见状赶紧劝说,幕臣结交外藩传出去不好听,这事得从长计议,我和吉田先去探探路,于是这才有了这次的拜访。 直秀把人请进来,谈了几句发现福冈拐弯抹角地往小栗身上扯,他就赶紧把小栗请过来,这事不该他作主,是好是坏都是小栗自己的事。 今天私塾放假,小栗正和村田永敏等人闲谈,别看村田平时不善言谈,但他一说就是干货,颇得小栗喜欢,学次郎和两个狗腿在一边帮腔,几人谈性真浓。 虎之助过来请小栗,小栗挺烦这些迎来送往的破事,但直秀有请,他也捏着鼻子过来应付。 吉田东洋冷眼看福冈如何勾搭,福冈先说了些仰慕的话,小栗不置可否,这奉承话他在江户都听腻了,土佐乡下地方水平不行啊;福冈看话不入港,又转进到风雅之事,小栗性情粗暴,幕臣组织的风雅聚会都不愿意请他,他也因此颇为鄙视所谓的风雅之事,茶道、插花,具体的细节小栗知道的也不多,过了没多久就又冷场了。 直秀作为主人,只好说些调和的言语,之后和吉田再次确定了出发去安艺郡的时间,福冈只好悻悻然跟着吉田告辞。 “蝇营狗苟之辈”,等人走了小栗就对直秀抱怨。 “鸡鸣狗盗,缓急间也能成事,大丈夫应有容人之量”,直秀趁机给小栗灌鸡汤,小栗撇了撇嘴,扬长而去。 翌日一早,吉田东洋带人过来汇合,直秀把学次郎、孩子们及水夫留下,和小栗带着其他人出发。 吉田的队伍里还多了一位山内家的武士——山内丰信。家老福冈宫内回到高知城禀告,他不说自己不太受欢迎,他只说确认过了,小栗确实是大身旗本上野介小栗忠高的公子,那个旗本堀直秀对小栗殿百般奉承,估计是个普通的旗本,为了更进一步,家主不便出面的,能否安排个一门众去拉进关系。 藩主丰熙一听大喜,确实是条大鱼,而且难得平时一问三不行的福冈宫内如此知情识趣,他就安排自己的亲弟弟丰信参与此事。 丰熙出身在山内分家,亲身父亲是丰著,丰信是他的血亲弟弟,今年十九岁,和小栗忠顺、直秀年龄相仿,隐退的老公丰资也觉得上进的路子还是攥在自家人手里好,他出言肯定,这事就定下来了。 山内丰著因为偏帮亲儿子丰熙,这一年来被打压的不行,丰信也被几个家老压制,目前赋闲在家,听到这个消息,他大喜若狂,赶紧和吉田东洋了解了一下小栗和直秀的喜好,结果兜头被泼了一盆泠水。 丰信是土佐著名的花花公子,平时风流倜傥,琴棋书画都有涉猎,结果吉田告诉他,这两个江户来的旗本,别看年纪轻轻,但成熟稳重,我派人打听过了,除了吃没啥爱好,对了,兰学你懂么?人家爱好这个。 丰信听了哀嚎,兰物这玩艺贼烧钱,土佐玩这个的少。 山内家紧急给吉田调济了几匹马,江户平时只允许二百石以上的武士乘马,英子没玩过,她架笼也不坐了,招呼直秀给她牵马,玩的不亦乐乎。 在伊豆韮山小栗就看出英子在堀家地位非凡,但一路上英子把他照顾的舒舒服服,对他也非常尊敬,他也就容忍了英子的各种出格之举,毕竟路上不能贸然得罪给饭吃的人。 至于山内丰信、吉田东洋,他们搞不清楚英子的出身,也不便贸然发声反对,旗本的夫人说不定是哪位大人的爱女,装看不见得了,省得意外得罪人。 但英子也没欢乐多久,随着离开高知,路上见到的行人和路边的农夫看起来穿戴越来越差,路边的房子也越来越破败,英子骑在小马上也没了兴致。 “韮山之民与此大不相同”,小栗有疑惑就问直秀,也不顾及边上山内和吉田的脸色。 直秀轻声跟他解释——不解释这位爷闹起来场面更难堪,幕府掌握着扶桑的金银铜三货的大矿,又通过以三都为首的大商人控制了经济命脉,御领又是一些出产丰盛的好地方,所以领民的负担就比较低,农夫的田租一般五公五民就到未来吉田搞藩政改革搞的不错,但多添把手何乐而不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七十二章 岩崎老爷 扶桑镜梦卷一初试啼声第七十二章 岩崎老爷自从和直秀谈过话后,小栗就不再管直秀和吉田之间的勾搭。 之后,直秀又给吉田讲了良种选育的道理此时扶桑也有良种选育的传统,但苦于没有理论指导,只能靠运气,另外水稻和牛的良种选育,如果靠民间投入,投入少见效极慢,更别说受地域所限,在小面积内筛选良种,基本没啥搞头。 奥斯马加的大德鲁伊孟德尔1865年秋才发布论文植物杂交实验,而基因学的正式建立要等到1910年米国科学家摩尔根发现连锁交换定律,直秀提前半个世纪拿出的基因学说却在吉田这里碰了壁。 吉田倒不是不信直秀,而是因为一个千古难题没钱。 吉田跟直秀说,土佐藩财政紧张,没钱投入,所以很多事情不能做,即使勉强做了也是人亡政息。 “你听说过安利,呸,众筹么”直秀跟吉田解释这良种选育确实风险较大,搞了不一定出成绩,但搞出来功在千秋,实在不行请民间的豪商、豪农集资怎么样 吉田一个劲地摇头,小栗也偷偷告诉直秀,献良种的老农获得的幕府奖励是金三十两,至多不超过百两,至于专利权是啥从没听说过。直秀听了直咧嘴,现在的一个木工干好了在江户一年也能挣二十五两,而搞良种筛选培育怎么也要搞个十几年,一年金几百两,结果金几千两换回三十两,这回报率也太差吧,没法搞。 吉田也解释说,众筹是不可能众筹的,以前土佐鼓励豪商、豪农开垦荒地,可最近几年土佐搞藩政改革,把商人、豪农开垦的新田或者没收或者分给无地的农夫,现在想再筹钱只能靠摊派靠明抢。 直秀一琢磨,这剩下的选择不就是找有靠山的豪商或者有背景的豪农,感情只有走垄断特权这一条路 一边的山内丰信听的头晕目眩,他以前一直以为土佐财政不好是因为各地奉行、代官或者贪污受贿或者能力不行,但现在发现事情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但怎么解决把地还给豪商豪农,那没地的农夫怎么办他也迷惑了。 直秀问吉田那水泥和盐场还搞不搞吉田说搞,一定搞,海边的荒地不值钱,他可以找豪商投入。直秀提醒他,盐场分成好多蒸发池,必须配风力的水车,可以找才谷屋合作,吉田一口应承下来直秀觉得吉田可能误会他和才谷屋有勾结,但解释是越描越黑,由它去吧。 因为良种的事情,搞的直秀有点 情绪低落,吉田和山内也看出来了,于是山内建议请小栗和直秀在安艺郡游览一番,直秀顺势应允下来。 留下虎之助指导烧制水泥,一行人开始游山玩水。 “我是岩崎弥次郎,是武士老爷,你们这些贱民再不老实我就砍了你们”一个醉醺醺的男人站在路中嘶吼,傍边局促不安地站着一个女人和孩子。 “还不快把他拉到一边去”,山内丰信觉得很丢脸。 “无妨无妨,喝醉酒的人敢于和妖怪交易”,直秀赶紧出言化解。 山内想尽早离开,但吉田坚持要过问,所以大家也跟着去看热闹。 “我父亲醉酒说大话,惊扰了贵人,实在抱歉。如有处罚,弥太郎愿意代父亲承担。”在庄屋的屋敷里,醉鬼吓得说不出话来,他的儿子却挺身而出。 庄屋作为井口村的村长,已经把来由说的一清二楚醉鬼叫弥次郎,因为他父亲卖掉了乡士的身份,所以弥次郎失去了武士的身份,弥次郎对此跟耿于怀,喝醉了之后常常拉着人让大家叫他“岩崎老爷”,因为弥次郎生性吝啬刻薄,村民往往借机嘲讽他,今天这样的事经常发生。 “送到奉行所关押起来”,吉田东洋最重体统,听了之后非常不悦。 这把边上畏畏缩缩的妇人吓哭了,她拉着孩子磕头求饶。“老爷开恩,老爷开恩呐”。 “罚金可否”直秀不得已发声劝阻因为英子最见不得这个,她正在一个劲地拉直秀的袖子。 “可,罚金十两。”吉田随口就改了判决直秀最近又给吉田建议学九州岛种早稻,在海滩、河滩养鸡、鸭子和白鸟鹅,还承诺找人包销,算起来吉田前前后后欠了直秀不少人情,另外弥次郎没有带刀,在村子里酒后自称武士这事可大可小,吉田借机卖了直秀一个人情。 英子看醉汉一家的衣服也不像有钱的样子,她“偷偷地”塞给妇人一个钱袋,大家也装作没看见,交了罚金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庄屋把房子让出来请大人们居住,并赶紧招呼家里人准备酒菜。今天吉田卖了直秀面子,直秀平时不怎么喝酒,但这回就只好放开酒量陪大家说笑,一直喝到月上梢头。 喝的头晕,直秀只好跑出来放水,冷不丁发现院子外面跪着一个人,吓了他一大跳。守卫赶紧跑过了跟直秀说这是白天那个孩子弥太郎,想求见奥樣,赶也赶不走,弥太郎也 不大喊大叫,守卫也就由他去了反正是不会给一个乡下孩子通传的。 直秀一听找英子的,他就把孩子叫进了院子。 原来弥次郎当时吓得六神无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回家之后就逼问老婆美轮钱是哪里来的,美轮说贵人给的,弥次郎当然不信,于是他就开始动手,直到儿子弥太郎再三作证这才罢了。但弥次郎又起了歪心思,出门打探后听说贵人在村长在留宿,他逼着老婆找贵人求情恢复他乡士的身份,美轮被气的哭哭啼啼,但弥次郎依旧不肯罢休,孩子弥太郎这才跑出来希望拜见英子夫人。但弥太郎不知道英子的名讳,武士不替他通报,他就只好跪在院子外面。 “我是堀直秀,白天给你母亲钱的是我夫人。弥太郎,你想恳求我做什么”直秀笑嘻嘻地看着弥太郎,看这个孩子说什么,如果是恳求恢复武士身份,凭岩崎弥太郎这个名字,直秀也肯帮忙。 听了直秀的话,十二岁的弥太郎的心嘭嘭的跳,他知道这是大好的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看自己怎么说。从小父亲就不省心,母亲又懦弱,自己随祖父读书习字,最喜欢读史,梦想自己有一天也能名扬四海,私下里不知多少次痛恨自己生在这样的家庭,但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准备好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请大人开恩,帮助岩崎家恢复乡士家名,弥太郎为大人赴汤蹈火不惜此身。”这样的话,有用么月光照在直秀的身上,跪在地上的弥太郎突然失去了信心。哭么,哀求么,自己看到身边多少村民苦苦哀求,但勘定方和足轻们依然拿走了他们最后一点米、最后一件衣服,就是对自己一直和蔼可亲的祖父,在面对穷苦病人家属的苦苦哀求时,依然是冷冰冰地拒绝了医治的请求。 白天大人们的威严模样突然涌现在弥太郎的脑海里,一言就可以定自己家的生死,野心在这一刻突然在弥太郎的胸膛里燃烧起来,“我要出人头地”,这个想法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 “弥太郎”他鬼使神差般地想到了一句话,但刚说出开头,就被直秀摆手打断了。 “我在高知有个私塾,有兴趣的话随我读书吧。明天我上门拜访,现在回家吧,别让母亲担心。”直秀递给弥太郎一枚小判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弥太郎长大了嘴,攥着小判金,愣愣地看着直秀走回到屋敷里。 “走运的小鬼”,护卫把弥太郎赶出门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七十四章 金蝉脱壳 扶桑镜梦卷一初试啼声第七十四章 金蝉脱壳计划没有变化快,叶月时,小栗忠顺在高知再也呆不住了,结果大家刚到宇和岛,英子就被二宫敬作先生查出有孕在身,至此直秀的游学中止,他陪英子在土佐养胎,小栗则带着村田永敏、学次郎和两个狗腿继续游学西国——为了旅途方便小栗把船也开走了。 因为二宫敬作先生专门派了稻子贴身照顾英子,所以英子在土佐过的舒舒服服地,而且私塾里孩子多平时很热闹,英子倒也没有着急回江户。 直到神无月的月底,小栗才带人赶回了高知,一见面就大呼痛快,直秀没搭理他,打发大家赶紧去洗风吕,好好休养有事明天再说。 翌日一早,精神焕发的小栗就拉着直秀炫耀各种礼物和旅途经历,原来村田这个木头把直秀在西国的人脉全部卖给了小栗,导致小栗此行十分得意。 按直秀的嘱咐,村田永敏先到九州岛中津的奥平藩拜访了福泽夫人。 上一次拜访还是两年前的事情,当时直秀给福泽家留了金二十两,但福泽家有两男三女五个孩子,估计不够用,去年旅途时间太紧,直秀又请伊东玄朴先生送了一笔钱,也不知道现在福泽家过得如何。 据学次郎介绍,阿顺夫人持家有道,拿了钱之后并不坐吃山空,她组织全家做内职,加上直秀的补贴,日子过得比以前好多了。 这次村田代表直秀上门,福泽夫人感谢之余无论如何也要让他们带上小儿子谕吉,让谕吉来给直秀帮忙。 直秀听到这里大喜,国民教育家谕吉橙卡入手!他赶紧让小谕吉过来拜师,而小栗在一边大笑,原来谕吉被他在路上早一步收作学生了,小栗安慰直秀说谕吉也可以在水木私塾读书,气的直秀七窍生烟——辛辛苦苦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辛亏谕吉对直秀非常恭敬,说谨尊母命平时会为直秀效力,直秀这才转怒为喜。 之后他们又去了长崎,小栗走了长崎奉行的门路,把兰岛和唐人屋敷看了够,唯一的遗憾是兰国军舰palembang号已经离开无法参观。 在佐贺,伊东玄朴先生已经辞职回了江户,接替他兰学寮学头的是玄朴先生的弟子杉谷雍助,杉谷得知直秀不能来访非常遗憾,对小栗一行人也非常欢迎,还领着众人参观了佐贺的兰学进展。 小栗说到这里还拿出了一个不规则的玻璃瓶,说这是他亲自吹气制造的——直秀全靠功力深才忍住吐槽的欲望。 学次郎补充说,杉谷拿到了直秀特意送去的搅炼炉工艺,对此赞不绝口——虽然杉谷和本岛藤太夫已经合作开发出了搅炼炉,但听了直秀的法子,换用柳木棍替代铁棍之后,“熟铁”的质量明显上升,这才是本岛藤太夫同意大家去宝贝的玻璃工场参观的原因。 离开佐贺后,他们又去了熊本和鹿儿岛。 横井小楠先生的四时轩大有起色,小栗还在小楠先生的邀请下给学生们讲了几节课,颇受众人欢迎。 而鹿儿岛的西乡隆永因为农学上的成绩已经被征辟为手代,当地的郡奉行迫田太次右卫门利济颇为看重他。大久保正助也已经元服,现在的名讳是大久保利济,正在藩学造士馆苦读。 小栗一行到了鹿儿岛之后,以西乡、大久保为首的精忠组少年带他们游览了终日浓烟滚滚的樱岛和一个月下三十五天雨的屋久岛,小栗哪里见过这些,啧啧称奇之余每天喝本烧酒喝的晕晕乎乎,莫名奇妙地和大久保成了好朋友。 直秀心说大久保治政严苛、小栗做事凶横,你俩相互看对眼一点都不奇怪! 小栗还想去那霸看看,但算了算时间有些来不及了——其实是萨摩藩不搭理他,只好抱憾从长崎、下关回高知。 “为何不从鹿儿岛直接回高知?”直秀很奇怪他们的回航航线,学次郎解释说因为船头不肯,他们每次航行都是找船同行以避免风险,鹿儿岛到高知的航线没有商人跑,所 以为了安全只能原路返航。 小栗估计在江户被管教的很严,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能做,这次九州之旅直秀不在他大权独揽,放得很开,回来后整个人都开朗了不少,脸也晒红了,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当天夜里村田和学次郎偷偷前来禀报,他们趁小栗在长崎游玩之时,私下里到中村田一的兰医馆取了新到的兰书,包括《王家莱克铸炮厂火炮铸造法》在内一共十一种。算上前两次,直秀原来订购的三十一种图书全部到手。 村田说藏八和权六可能对此有所察觉,毕竟船上突然多了很多书,但小栗呵斥两个随从少管闲事。 直秀听了微微一笑,让村田和学次郎且放宽心,他和小栗之间对此早有默契。被直秀怂恿的小栗背着两人偷偷从唐人屋敷订购了《海国图志》五十卷,这我能告诉你们么? 霜月月底,直秀给私塾的学生们和弥次郎一家放了假,先送福泽回中津,然后再回江户——英子已经开始显怀,稻子放心不下,在宇和岛和二宫先生打了招呼,跟大家回了江户。至于永敏,得知直秀做了旗本后,他以家臣首席自居,今年也不回乡了。 蜡月中旬回到江户之后,亲戚邻居对英子妊娠大呼小叫,直秀总感觉大家比自己还要紧张,对此英子大发雌威,直秀哄了好久才被放过。 拜访上司、两个老师、亲朋好友、生意伙伴,年前直秀忙得焦头烂额,幸好永敏和两个学生帮忙才算顺利渡过难关。 新年后英子大腹便便行动更加不便,所以直秀今年的游学计划算是泡汤了,而小栗也被他父亲忠高逼的当了御目付役助,开始了他的官员生涯。 令人不解的是,在不能出行的情况下,直秀坚持继续开办土佐的私塾,无奈之下,村田、虎之助、学次郎带着胜五郎、隼人奔赴高知,只留下直秀、英子、稻子留在江户。 直秀一人在江户没啥正事,只能以兰书翻译为乐,平时陪英子解解闷、散散步,过的很是逍遥。 玄朴先生当了两年佐贺兰学寮的学头,也不知道是伊东夫人的压力还是终于明白佐贺藩只对兰学的”实学”感兴趣,反正他是老老实实地离开佐贺,跑回江户做他的名医、开他的象先义塾。 枣屋组也趁机把止泻散的制作方法卖给了玄朴先生,从此做直~销的喜事重屋成了枣屋组额外收入的主要来源。 利八的纪伊国屋作为米面糖油酒的问屋和搞金融的两替商也逐渐成了江户新晋的大商家。 高知才谷屋的清酒产量和质量获得了很大的提高,以土佐鹤为名的清酒也通过纪伊国屋和喜事重屋在江户传播开来。 只有江川坦庵先生空欢喜一场,自从去年水野式部少辅再次辞去首席老中的职位彻底归隐后,虽然死对头腹蛇鸟居耀藏被追罚交由丸龟藩主京极高朗看管,但幕府仍然没有提拔他,直秀只好上门宽慰老师,说些酒香不怕巷子深之类的废话。 弘化三年卯月,英子顺利地诞下了一子,名字取为福太郎——名字是之前就商量好的,直秀绞尽脑汁想了十几个男孩名字和女孩名字,结果英子一眼就看中了福太郎和福子,希望孩子平平安安、幸福快乐地渡过一生。 江户时代医疗水平差,孩子夭折的比较多,因此孩子出生也没有什么正式的庆祝,只是几个亲属邻居凑到一起喝杯酒、开开心。 直秀之前给孩子准备了摇篮、风铃、木棉玩偶等,结果小孩子平时依然哭闹不休,好在请的乳母很有经验,加上稻子四个人一起总算能照顾过来一个小祖宗。 梅雨季节过后,坦庵先生邀请直秀到韮山帮忙。直秀之前提供了兰书《王家莱克铸炮厂火炮铸造法》,当时坦庵先生就要直接建造反射炉。经直秀反复劝说,坦庵先生同意先从搅炼炉做起,这次叫直秀前往韮山,估计是搅炼炉已经建造成功了。 果然,直秀在韮山看到了成功的搅炼炉出熟铁。坦庵先生又提出要建造反射炉,直秀这次没了借口,只好老老实实帮坦庵先生做规划。 因为高岛煤坑、常磐煤田现在的石炭产量有所提高,直秀也觉得建造反射炉事不宜迟,他觉得自己不用像佐贺花五万两黄金那么多,但考虑到运费和成本,最后他还是给出了金四万三千两的预算。 叶月,老中评定会给出了答复,“不行,没钱”,但作为补偿,将江川太郎左卫门提拔成勘定吟味役胜手方,意思是江川你别整天想搞个大的,管了财政你就知道难了。 直秀听闻之后勃然作色,黑船来访之后幕府建造江户湾御台场的预算是金七十五万两,这是宁可亡羊补牢也不肯未雨绸缪啊。最后还是坦庵先生劝说直秀,“我做了勘定吟味役,怎么也能搞到四万两,到时我们再发起建造提议”,直秀苦笑之后没了言语——前年江户城本丸被烧毁,幕府重建花了一大笔钱,今年又有米国军舰强闯浦贺,幕府有钱也只能修台场、造大筒,四年后才能有钱造反射炉,看来自己这只小蝴蝶还是翅膀太小,改变不了大事走向。 直秀回到家里,仔细考虑后觉得只有跳出棋盘外才能找到应手。但如何出国呢?上书幕府要求派人去兰国留学?这是最好的办法。 结果他的建白书根本找不到上呈的途径,上司堂本半兵卫圭太看在直秀一直殷勤的份上,劝他“莫要多事,大人自有考量”,直秀还想坚持,但堂本直接就把直秀轰出了家门。 直秀找到坦庵先生和小栗忠顺,小栗说坦庵先生刚回中枢不便在此时生事,由他处理好了——小栗是御目付役助,是御目付的助手,也在江户城里奉公,机会多的是。 长月终于得到了答复。小栗找机会将直秀的建白书呈给了首席老中阿部伊势守,结果却莫名奇妙——阿部伊势守将小栗调为长崎目付役助,将直秀的建白书随同任命书一起送给小栗。 说是惩罚吧?长崎目付役助确实低于御目付役助,但作为惩罚一是没有书面批评也没有正式的建白书批复,二是长崎是兰国与扶桑的贸易地,小栗明显支持与兰国加深交往,调到长崎不是鼓励他么? 天恩难测,直到小栗给老爹忠高去信才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来,阿部伊势守是用了个默许的法子,“你们自己去搞,出事了我不认,搞出成绩咱们再说”。 小栗忠高在信中大骂小栗“交友不慎、胆大妄为、不知深浅”,还让小栗先不要赴任,一切等他与中枢大佬沟通之后再说。 小栗和直秀都是大胆,直秀表示既然首席老中默认了,如果小栗不退缩的话,直秀就敢偷渡出海。万全起见,兰国是不能勾搭的,以免有人上纲上线,而中华商船是民间人士,可以从中华商船身上想办法。 小栗性情强硬,最讨厌别人小瞧他,他跟直秀拍胸脯承诺船包在他身上。 直秀回家跟英子商量,英子听了嚎啕大哭,一孕傻三年,她现在正是敏感的时候,无论如何也不放直秀离开,最后没办法,直秀只好答应英子一同前往海外,但福太郎太小,只能留给英子的父母照顾。英子舍不得孩子,也舍不得丈夫,最后直秀确实放不下英子,强拉着英子离开,而二宫稻子被瞒着鼓里,留下来照看福太郎。 弘化三年霜月,旗本堀直秀夫妇、弟子竹前虎之助、中村学次郎在长崎外海失踪,因私自出行,船头、水夫皆不在船上,怀疑是风暴中遇难。江川家、小栗家上述其功,幕府恩赐堀直敏继承家业——福太郎元服后为堀直敏。 与直秀交好的众人闻之无不叹息,玄朴先生提字衣冠冢碑文“堀氏家主讳直秀,少年聪慧,性情淑均,与之交往常有所得,惜乎天不假年!” 而此时,直秀一行四人已经搭上了香江到米国纽约的客船,正行驶在通往夏威夷的路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一章 初归 扶桑镜梦第一章 初归嘉永二年叶月,长崎户町的千人番所,远处大海黑云翻滚,明显是风暴来临的预兆。 “小栗大人真是好兴致”,福冈黑田家的番头小心翼翼地招呼小栗忠顺,这样的天气看大海,江户子真是奇怪。 小栗回头看了一眼番头,他这两年多威严日盛,番头赶紧陪了个笑脸,这位爷可不好伺候,不但江户城里有靠山,而且九州岛上的熟人还贼多,虽然是目付役助,但权势比目付大人也不差,伺候不周可不行。 “船!” “两只船!”接过村田永敏递过来的远眼镜,小栗也在远处怒海狂涛中发现了两处白帆。他一挥手,就带着大队人马去了码头。 长崎到处响起了示警的太鼓声和钟声,满眼一片慌乱,码头处也聚集了不少足轻,为首的奉行所与力与小栗打过招呼后继续忙碌。 因为幕府的《燃料淡水供给令》允许给遇难外船提供饮食、燃料,所以长崎外围的台场只鸣了几声炮作为警告,而两艘西洋船听到炮声就在港外盘旋起来,只放了一艘小船划向港口,奉行所也顺势派了船出海查看。 “是唐人”,足轻们窃窃私语,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虽然两艘船不像普通的唐人船更像南蛮船,但既然上岸的是唐人,那么今天就是虚惊一场。 果然,经出海船只察看后,大人让两只唐人船先后入港,等船帆被运到岸上后,町人们开始出现,都在谈论这次来的是哪家船主、运的是什么货,怎么唐人屋敷的商人还没出现,混乱之中谁也没有发现小栗的随从中多了三个人。 “大胆狂徒,竟敢私自出海!” 换上吴服的直秀、英子、虎之助跪坐在下面一声不吭,这点下马威对三个人来说一点用都没有,米国也不是真的金山银海,大家在外面见多了风雨,看到这样的场面,有些熟悉也有些好笑。 奉行所的与力喊了半天,见下面的人毫无发应就有些羞恼,正要发怒,这时目付所的松前太郎凑上前来耳语几句,与力老爷立即换了一副笑脸,还让人赶紧拿三个円座出来。 直秀道了谢,心想这个与力是个没眼色的,没看长崎奉行和目付都还没出面,这个蠢货直接跳出来不知道是谁的指示,或者就是干脆本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精神想捞点好处? 结果一直等到晚上也没人出面,最后奉行所的人领着三人去了一处庭院休息,期间陪同的松前太郎偷偷告诉直秀,“且耐心等候”。直秀想了一下后世约翰万次郎的遭遇,万次郎回扶桑之后整整被关了两年,自己不会也这么衰吧?至于私自出海被砍头?考虑到这两年对幕府的供奉,砍头肯定是不会的,刨腹也不可能,就是别被冷处理关的太久就好。 直秀这边胡思乱想,小栗却在奉行所头疼欲裂,要不是他早有准备,直秀也未雨绸缪,今天还真不知道直秀能落什么下场。 弘化三年霜月直秀私自出海,当时得到了首席老中阿部伊势守的默许,但默许这种方式对上司非常友好,对下属可就坑爹极了,比如现在, 长崎奉行井戸觉弘和目付大人看了货物明细书后两眼放光,死咬住幕府“扶桑人不得出海,在海外者不许回国”这条规定不放,把前面收礼时放的屁忘得一干二净。 这两年这两个家伙没少从自己这里捞好处、抢功劳,平时笑眯眯地,结果黑眼珠见不得白银子,这时又露出獠牙来想多吃一口。 月,应该没错,直秀说按西洋的什么格里高利历就是这么算的,直秀带着老婆和学生跑路,害的自己提心吊胆还差点被老爹断绝父子关系,结果第二年直秀就开始托唐人船往扶桑送好东西。 想到这里,小栗又看了奉行大人和目付大人一眼,吃拿卡要,直秀算把这帮人看透了。 翌年秋季,直秀第一次送回扶桑的是地图、报纸、书籍、风说书和一些西洋小玩意,因为自己毕竟是目付的役助,绕不开上司,而目付又在名义上是协助奉行,虽然大家都知道目付实际上是监视奉行,但潜规则之所以叫潜规则就是明面上说不通,只好功劳人人有份,礼物也分润出一些来,之后老中评定会的褒奖也主要落在两位大人身上。幸好自己出身大身旗本、做过将军小姓,老爹又是远国奉行,才不至于被两个老狐狸吃干抹净。 去年秋季,直秀折腾出好大场面,满满一只西洋船送回来的蒸汽罐、机床、书籍和一些货物,当时入长崎港的时候动静可是不小,如果不是船头摩根说自己是米国大亨范德比尔特的属下,兰国商馆的人也证实船头出示的报纸上写明范德比尔特是米国的大人物,类似老中大人一样能影响米国大政,摩根一船人就别想轻易离开长崎。 当时自己的羽翼初成,联合江川家等大身旗本暗中控制了关东的大宗石炭采购,因此长崎御番的福冈黑田家、佐贺锅岛家很配合自己,在目付所的同心松前太郎暗中帮助下,自己终于和目付建立了攻守同盟。 直秀又是个聪明人,嘱咐船头摩根只和自己打交道,这才以“小栗大人雅量非常”、“货物换淡水燃料”的名义把主要功劳按在自己头上。当然,兰国商馆提出了抗议,认为这是变相的与米人通商,但奉行和目付以“通商怎么能只要淡水燃料不要钱”的理由应付了过去,私下里的货物发卖这两位挣了一大笔,而且老中评定会也认为蒸汽罐、机床、书籍“虽然无用但毕竟开了眼界”,给予了明确肯定——毕竟这种外夷宾服的事件大大涨了幕府的脸面。 小栗从直秀的信纸中知道他要回来,但没想到排场搞的这么大,两船货物,还有一只西洋船是要献给幕府的,本来看在这么多货物的份上,奉行和目付少不了好处,应该很好说话,可知人知面不知心,奉行井戸觉弘突然改口这个小栗还能理解,毕竟今年井戸就要转为它任了,临走前怎么也要捞把恨的,可目付大人也改口,这个就有些趁人之危的意思了。 一下午,奉行和目付就絮絮叨叨地说什么“扶桑人不得出海,在海外者不许回国”,也不召见直秀问话,至于直秀上书里写到“侥幸逃脱海难,流落荒岛遇米船搭救,辗转回国”,两人对此嗤之以鼻,明摆出一副千山千水、老子也是吃过见过的 样子,一起反复研究货物明细书,平时一见面就不对付的两人竟然好的像多年老友,把小栗恶心坏了。 但这种分肥的事情,谁先口谁就多输,小栗这几年也算历练出来了,他拿出搜缴的直秀随身折扇把玩,把落款“水野学聚轩”晃来晃去,但两位大人是下定决心要大咬一口,反正这回落到我手里了,好处不够别想脱身。 三个人扯皮扯到月上梢头,啥正事也没干,光研究货物明细书和从船上拿来的精美礼品了,最后还是奉行所的手代提醒才因为“诸位大人太过辛苦”而散场,直秀的事嘛翌日再议。 “太晚了,不如喝两杯解解乏”,小栗准备分头击破,他跟着目付准备私下交易。 “有好酒?” “属下搞了几瓶六年的土佐鹤,一直舍不得喝,请大人帮助鉴赏”。 看到平时桀骜不驯的手下这么乖,目付很开心,他也知道不能过于得罪小栗,毕竟两家长崎御番都支持小栗,奉行和自己的屁股哪里不干净人家恐怕知道的一清二楚,撕破脸历来是为官的大忌。 况且他也知道小栗搞的这些与阿部伊势守有些干系,毕竟幕府的风言风语里有很多都是真的,但首席老中也不是毫无破绽,不然这个目付的位置就应该是小栗的!活马取眼、雁过拔毛,自己只要掌握好分寸,大咬一口还是没问题的。 小栗反复与目付和奉行勾搭、商谈好处,最终还是西洋人船头的话成了最后一根稻草,“吾等是米国大船行,我国于香江即有战船,货主虽然是你们扶桑人,但商业讲的是信誉,如果货主不出面谁也别想再登船卸货。” 看南蛮人发横,奉行和目付终于软下身段,毕竟四十多年前的长崎奉行松平康英就是因为西洋人闹事才在任上刨腹自杀的,何况这也压了四、五日了,大家都预定了不少好处,万一鸡飞蛋打又是何苦来哉。 意见统一后,奉行和目付联合上书老中评定会,“今有前旗本堀直秀于海外归来,海难离散,万苦归国,恳请母邦收留,拳拳之心,赤子之意,言辞切切,闻者无不落泪。属下等不敢擅专,特上奏枢机明鉴专判”,当然最重要的是货物明细书——这些货物都是直秀免费进献给幕府的,但不能在文书中体现。 如果老中们豁免了直秀的出海归国之罪,当然是因为幕府宽宏仁厚;如果治罪直秀,当然也是治病救人为后来者戒,把货物明细书写上,万一民间有人误会怎么办? 但货物明细书中的一万枚墨西哥银币和贵重的小礼物如骨瓷都消失不见,其中的五千银币在长崎就瓜分了,奉行三千、目付两千、小栗一千,三人看好的礼物也拿到手了,等以后货物发卖还有好处。剩下的银币和礼品由小栗忠顺亲自押送到江户,按照三人商量的名单逐家奉送,这么少见的南蛮物当然要请中枢的各位大人们帮助判断一下好坏。 小栗出发前让松前太郎给直秀带了话,“月に群雲、花に風,好事多磨,吾弟勿忧也”,直秀听了苦笑,自己比小栗还年长了一岁,这“吾弟”是从何说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二章 阴私诡谲 扶桑镜梦第二章 阴私诡谲长崎奉行定编两人,一在府一在国,今年轮到大屋明敬在府江户。这天大屋正在江户城混日子,突然间收到无数的宴席邀请,但他以今晚早有安排而一一婉拒了。 自从长崎飞书密报前旗本堀直秀海外归来,大屋就有点烦恼——倒不是为直秀担心,而是他觉得这长崎奉行虽然是个肥差,海外贸易可以上下其手,但烂事也忒多,不时就有南蛮船闯入长崎要求通商,虽然这两年消停了许多,但米国捕鲸船又不时在扶桑海域出现,失事后还要处理,有机会自己还是早日转任它役为上。 不过今天他情绪很好,因为长崎奉行所的船今天入港,手下人已经偷偷禀告说礼物已经送到自己家中了,夫人非常满意。明天的风明天才吹,今天且逍遥好了。 到家一看,果然不出所料,目付役助小栗忠顺已经恭候多时。虽然今年是井戸觉弘在长崎当值,但事情也绕不开他大屋明敬,任他们在长崎如何风光,但好处还是要留一份给自己,否则,哼哼。 大屋看过礼单才接见了小栗,两人寒暄过后逐渐进入正题,小栗想通过他了解一下中枢的风向,大屋明敬也要了解下此事的详情,以免不小心被井戸等人坑了。 目前的老中评定会有五人,以阿部正弘为首席,戸田忠温、牧野忠雅、松平乘全、松平忠优等人都是前老中首席水野开始失势后提拔的,五人中有两位亲藩,也是近年来难得一见的景象。 小栗家也是大身旗本,在江户根深蒂固,有些事情他自己就能打探到,告诉他一些消息也无妨,何必枉做恶人。 堀直秀海外归来的事情比较简单,明面上就是“因海难流落海外,如今归来”,陪同的米国船也明确承认只是帮助送货,并无开港贸易的请求,事情性质非常清楚,因此长崎奉行和目付第一时间派船给江户送信,告诉各位大佬没大事,但对民间依然封锁了消息,宣称是正常的唐人货船入港。 本来这事处理起来非常简单,“出海者死,归国者亡”,可因为堀直秀是幕府旗本,法理上是公方样的直属武士,所以怎么处置必须由将军亲自决定。 老中们和大目付、目付都对此不以为然,接到信后几位目付意见一致,让堀直秀刨腹谢罪即可,但随信而来的货物明细书却引发了震动,长崎方面表示“货物琳琅满目,价值巨万,还在清点估算”,大佬们顿时来了兴趣——幕府向来有罚金抵罪的习俗,能让见多识广的长崎奉行、目付说价值巨万,这怎么也要黄金万两了吧? 以前海外归来的都是一些水夫、商人,一向都是斩首了事,这回是旗本还有钱,这事有点意思,值得琢磨。但私下里大佬们的口风没变,依然表示祖宗家法不可违,只是等长崎方面上报详情再请示公方样将此人明正典刑。 小栗听大屋说完,长出了一口气,这几年他老爹忠高非常疏远自己,导致信息不畅。白天上呈公文、交接货物,之间偷空找了江川坦庵先生,但坦庵先生是勘定吟味役,得到的消息毕竟不如专管的长崎奉行大屋来的准确翔实。 当年堀直秀海难失踪后,小栗上书 为堀家述功,这件事早就被目付们翻了出来,因此大屋早就磨刀霍霍,准备从小栗这捞把狠的。 小栗这厮倒也识趣,献上的礼物光精美的墨西哥银币就送了三千,其它贵重礼物若干,夫人正带着侍女赏玩,还嘱咐自己能帮就帮一手,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这礼物和吃饭一样,那有够的时候,且看老夫手段如何。 小栗看大屋小眼闪着金光,他就知道这笑眯眯的家伙没憋好屁,但小栗胸有成竹,他觉得直秀这回的功劳和货物足以自救。 小栗先呈上了直秀的《西洋风说书》,大屋看了啧啧称奇,里面好多秘闻,真是大开眼界。 直秀的《西洋风说书》到底写了什么秘闻呢? 第一桩秘闻就是文化年间的桦太旧事。文化元年,扶桑和鲁西亚在桦太开始频繁冲突,直至文化十年才终于达成和睦协定。当时幕府吃了大亏,将虾夷地和桦太的管辖权从松前藩收回,调集了会津保科容众和仙台伊达周宗的六千藩兵戍守虾夷地和桦太南部,期间军民死伤惨重,但不知为何,气势汹汹的鲁西亚突然提出议和,直到今天才解开疑惑。 原来,文化九年佛兰西皇帝拿破仑统领十二国联军五十七万大军远征鲁西亚,鲁西亚在合战中接连失利,连都城莫斯科都丢了。打的好,打的妙,可惜后来鲁西亚坚壁清野居然绝地逢生了,可惜可叹。 “为什么兰国商馆不曾禀报此事?”大屋看到这里,突然问小栗忠顺。 “斯时兰国亦被佛兰西灭国,出岛乃其海外孤岛,交通信息不便。”小栗心说,这两年我送回江户的书籍您老这是没研究啊,您平时都忙啥? 大屋又读到天保十一年欧罗巴霸主英吉利联合佛兰西压制鲁西亚,签订了《伦敦约书》,禁止鲁西亚军船向西,他不禁哈哈大笑,所谓远交近攻,邻国鲁西亚的仇敌越多越好。 接着他又读到近年来的米墨之战、米国加利福尼亚国淘金潮、巴尔干半岛泛斯拉夫主义之乱、欧罗巴职人一揆蜂拥、英吉利允许民船直航中华等等,大屋一边读一边发出各种感叹,摇头晃脑颇为幸灾乐祸,而小栗在一边心急如焚,夜色已深,什么时候才能开始谈正题! “小栗殿,这些还不够啊。”不知过了多久,大屋突然刺了小栗一句——捞朋友就得下厚本啊。 “还有西洋新式大筒数门、铁炮若干、工具若干,予我幕府大有裨益。” “依然不够。” “两只船所载货物,初步估算值金十万两有余。” “不够,如求活命足矣,若求功赏则不然。” “请大人赐教”,小栗精神一震,他毕竟年轻,对幕府枢机了解对不多,老爹又不肯帮忙,江川坦庵先生也不是个伶俐的人,因此他想到的法子就是以功抵过——虽然他眼界渐开,对“出海者死,归国者亡”颇为不以为然,但幕府的固执他很有感触,从出生到现在,言必谈忠义,动则祭出规矩,他也对难处有所估计。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唯名分不可轻予。堀直秀谋划以军国重器、海外风说书自救,也算高明;小栗殿能说动长崎诸人,伪作唐人来船,可算谨慎。高明尚可,但若无谨慎,堀直秀必死无疑。” 小栗觉得大屋明敬是大言欺人,虚张声势这几年他在长崎见多了,不知不觉间神色有些异样。 大屋看小栗不信,他讲出了一番道理,把小栗吓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大屋作为长崎奉行,本身就有监察九州岛大名的职责,在他看来,“出海者死,归国者亡”最大的用处是防止九州岛和西国的外样大名通过海外贸易壮大实力,至于开国锁国他是不在意的,祖宗家法只不过是大家互斗的借口,如果幕府能控制海外贸易,那么开国也不是不行。 但幕府的根基在关东八州、东海道和畿内,九州和西国的外样大名有地理优势,因此在没有万全之策的时候,坚决要禁海,一点借口和口子都不能留。因此如果堀直秀是大张旗鼓的回来,那幕府只有一个决定,杀无赦! 但小栗一番操纵,虽然说不上滴水不漏,但大体上过的去,下午在江户城的时候他就仔细看了小栗呈上的公文,堀直秀带回来不少军国重器,只要有一点理由,幕府就不会斩杀他——毕竟这两年南蛮船不断叩港,而兰国商馆又以扩大贸易为借口要挟,一直不肯提供新式西洋武器,现在西洋的坚船利炮变成了幕府上下的心病,堀直秀带回来书籍、工具和样品绝对是天大的功劳。 但是这个功劳绝不会落到堀直秀身上——毕竟旗本出海无视禁令是个洗不掉的黑点,因此这个功劳未尝不能有我大屋一份。虽然今年是井戸觉弘在长崎当值,但只要自己能让这个事情顺利落地,各位老中大人和大身旗本们也不是瞎的,肯定也能看出我大公无私、保全人材,于自己的前程大大地有利。 但如果自己从中作梗,好事变坏事,老中们法眼如炬,自己难逃公道,可恨自己今年在府,只能看着功劳被井戸觉弘捞走——说起来井戸也是个明白人,配合小栗封锁消息,公文上也明显体现出态度,奸猾之徒太多,为官不易啊。 大屋给小栗讲解了紧要之处,尤其提醒小栗坚决不要多事,一口咬住“堀直秀因海难流落海外,如今归来”,这是以退为进的上策,小栗也连连点头,毕竟算上大屋,已经是四个人跟他这么说了。 井戸奉行、目付大人如此说,直秀也叮嘱松前太郎告诉自己,“若小栗君为直秀仗义执言,则直秀生死未知,若小栗殿袖手旁观,直秀反而有一线生计”,其实这些道理小栗自己也懂,但却没有大屋明敬今天说的这么透彻,隐秘从事,简单明了,就是一个旗本海难归来,心怀故国,破家请罪,看在军国利器和这么多货物上,只要不为外人知晓,幕府怎么也会放直秀一马。 小栗非常感激大屋明敬,承诺这回的好处自己一文不取,全部转送大屋,而且以后大屋大人有何吩咐必然尽力而为。 大屋把小栗送走,看着小栗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后生可畏”,他对小栗忠顺的话一个字都不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三章 尘埃落定 扶桑镜梦第三章 尘埃落定长崎奉行大屋明敬压根就不相信小栗说的一切——小栗是弘化三年当的目付役助,比自己还早两年到长崎,到任的当年其好友堀直秀就假借海难出海,这事小栗绝对脱不了干系。 况且,这回堀直秀归来,明面上的货物就价值金十万两,其中必有蹊跷,难道南蛮地界遍地黄金,三年能捡到如此财富?岂有此理。 传说上任首席老中水野式部少辅曾派人私下出海,为的是打探英吉利中华广州之战的详情,长崎心腹飞书密报堀直秀曾被首席老中阿部伊势守赐扇,再想想小栗忠顺又是公方样的小姓出身,这一切的遮遮掩掩下不过是前人故伎罢了,也就骗骗哪些局外人。 大屋明敬哼着小调踱回屋敷,准备去看看礼物开开心——宦海诡谲,步步惊心,老夫今天也不曾落到下风。 翌日,围绕直秀归来,江户城里开始热闹起来。 直秀出海归来,事发地在长崎,又涉及到米国商船,主管海外事的长崎奉行所及目付所的意见最重要,但直秀是旗本,因此负责监察旗本的目付也要参与进来,看里面是否有是非曲折,直秀原来所属的衙门小普请组也要出人,以备大佬们询问此人过往。 事情看起来比较清楚,长崎奉行所和目付所呈上来的文书意思相同,就是“某旗本因海难流落海外,如今归来请罪”,但议罪的时候各位大人却各有意见、争执不下。 老中们花了几天才把文书传阅完——没办法,直秀的自述书、海外风说书、货物明细书巨长无比,老中们都是老奸巨猾之人,没摸清楚情况谁也不会轻易表态。 调查关节后,其他老中都怀疑这是首席阿部伊势守搞出来的手尾,毕竟这是一股熟悉的味道,对此几位大人都有些埋怨——偷偷出海偷偷回来这不好么?非要搞的这么正式! 首席老中阿部伊势守以长袖善舞著称,但他这次也有些挠头——阿部是默许直秀出海的,这几年南蛮船多次叩关,兰国皇帝几年前也提醒幕府再不开国恐怕有刀兵之劫,因此他就随意下了一步闲棋。 至于直秀能否出海、是否能活着回来,他根本没考虑过,阿部觉得小栗、直秀都是精明强干之辈,此事或许有意外之喜。 至于直秀回来之后如何?如果小辈们处理的好,自己就顺水推舟,卖个人情保全两人;如果事情闹大了,恰好可以甄别大势和风色,区区两个小辈就算牺牲了也不可惜,自己完全可以左右逢源掌控局势。 前两年小栗搞的风说书和蛮人献宝,姿势新颖,对此阿部还蛮开心的,私下里也让人温言抚慰了小栗一番。但这次直秀带回来的风说书、军国重器、财宝很多,轻易牺牲未免会引发风言风语,这它么眼瞅着火就要烧到自己身上了。 长崎奉行所把干系推的一干二净——没动刀动枪,不曾引发骚乱,消息已经封锁了,转头来了个“上奏枢机明鉴专判”。这事是那么好专判的么?本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但直秀手面豪奢,一出手就是金十万两的货物,处理不好就容易落下一个“刻薄寡恩”的名声,看起来这人自己 还必须保了。 其他四位老中和阿部共事已久,阿部平时是油浸泥鳅滑不溜手,做事滴水不露,但这次可容不得这位首席腾挪,老中戸田忠温表示祖宗家法不可违背,下面的目付提议让堀直秀刨腹谢罪,我看这意见可以,谁支持谁反对? 做到老中,就是山头。除了松平忠优,其他四人做过寺社奉行,大家还协手打倒了意图向所有南蛮船开炮的水户藩主德川齐昭,堪称合作愉快,可那又怎样?大家都有亲朋好友、门生故吏,有好处怎么也要分一分。戸田也不是一定要反对阿部,犯不上,他就是想看看阿部葫芦里到底是什么药,如果准备革新幕政或者推广兰学甚至开国,大家可要好好说一说。 治政就是交换后的妥协,明面上的决定其实私下里早就沟通好了。但这次真不是,阿部没想到直秀搞了个大场面,对此他颇有些措手不及。 他是不肯轻易出头的,况且他也防备其他老中准备借此生事。阿部性情宽和,一向与人为善,一般不会做出太过激烈的决定,但这次几个老中都怀疑他想搞大事。互相怀疑之下,这气氛越发微妙起来。 阿部仔细读过直秀的自述,发现里面没有提什么开国之类的主张,就是一份干干净净地请罪书,没有挟功自傲,文字也很谦卑,甚至没有说什么求饶的话,通篇都是这两年的海外经历,对于自己的下场直秀好像完全不关心。 阿部本来对直秀搞出这么大场面是很恼火的,但看了直秀的自述书后,觉得小辈颇为晓事,没有攀扯任何人,也没有说海外兰学兴盛幕府需改革之类的混账话,对带回来的军国重器和书籍也只是献上而已,至于这些货物的后继安排提都没提,一副束手待罪的乖样子,因此阿部心中还是想保全直秀的。 但让阿部跟其他老中说,“我没任何想法,风照样吹,以前咋样以后就咋样”,可这它么谁信啊?你的人搞回来一大堆兰书、兰物,价值十万两黄金,下了这么多本钱不搞事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现在阿部最想做的就是取信于各位老中,“我真没想搞事”,可这难度颇为不小——幕臣高层都是儒学者、神佛信徒,对兰学和切支丹颇为警惕,看来堀直秀要受些委屈了。 另一位老中牧野忠雅对直秀带回来的书籍和军国重器大有兴趣,他拿几样的名字问过蕃书和解御用所和江川太郎左卫门,大家都说这些是西洋人的不传之秘,表示兰国商馆甚是可恨,一直百般不肯提供,牧野备前守您问这些是准备干啥? 干啥?老子手里有实物,准备大干一场!但搞兰学颇为靡费,另外几位老中是否支持?最好不要节外生枝才好。 因此,当戸田忠温表示想废了直秀之后,牧野忠雅表示废不废的再说,先谈谈这些军国重器和书籍这么处理?是不是赶紧从长崎运回江户来,之后发给下面让人研究下。 楼就此歪的不成样子,几位老中为了货物分配权开始明争暗斗——大家还都是识数的,知道最近今年叩港的南蛮船越来越大,海对面的巍巍大物——中华都已经跪了一次,因此革新还是要革新的,好东西到了 幕府手里怎么也要研究研究。但千万不能搞出大动静来,毕竟不少守旧的幕臣听到兰学两字眼睛就红了——它么的做点事怎么就这么难? 为了后继的货物处理,开了几次碰头会,几位老中从风轻云淡吵成肝火上升,无非为落到谁手里争执,至于直秀的死活,大家早忘到脑袋后面了。 最后还是将军亲自过问——公方样不得不过问,因为小栗把礼物送到大奥里了,会说话的鸟、会唱歌的机器、薄如蝉翼的骨瓷、千奇百怪的首饰“装身具”、香水和化粧品等等,公方样天天被一群女人围着要东要西,所以公方样发话,你们商量出结果没?商量好了就赶紧把货都运到江户来——磨磨蹭蹭不像样! 同时,这几天以小栗为首的长崎诸人在各处贵人府邸到处出没,“区区长崎土特产,请大人笑纳”。大奥、西丸、御侧御用人、老中、若年寄、大目付、目付等等,只要是能说上话的,通通雨露均沾,反正花的是直秀的钱,长崎奉行、目付搞了个普天同庆,只要记得名字的通通有礼,毕竟礼物不在大小,送的就是个情义。 如今江户城的贵人们,如果待客没有雪茄“叶卷”、咖啡、巧克力,出门身上没有一个西洋精致玩意,自己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 于是长崎的几位旗本最近在江户名声大涨,众望所归之下估计不久就有大用——反正大家都这么说,毕竟收了礼物后就转头骂娘,一般人对此还真抹不开脸。包括公方样近侍的儒者和奥诘儒者,以前一提到长崎就是数典忘祖的一顿乱骂,最近也都消停了许多,下午在江户城就纷纷不见了踪迹——据说最近吉原来了不少生客。 收到公方样的问询,几位老中恍然大悟,拿着货物明细书争个屁,应该是东西到手再谈怎么分。 但这回轮到首席老中阿部伊势守不干了,货物启运那人怎么办?长崎奉行所还等着答复呢。最后大家快刀斩乱麻,“堀直秀交由江川太郎左卫门管束”,至于江川是把直秀送到无人岛还是在韭山好吃好喝地养着,关我屁事,分东西要紧,这次首席阿部颇为退让,宝物人人有份,难得赶上一回皆大欢喜。 折腾了小一个月,小栗这才返回长崎,江户行文中这件事就当成唐人船正常来访——至于为啥唐人还送了一只南蛮船给幕府?唐人愿意! 直秀这次归来带的是两只飞剪船,帮助送货的是一艘五百吨的货船,另外还有一艘几十吨的小船,收到江户的命令后,大船离港,小船和其它送货的千石船浩浩荡荡开往江户。 船只出港时,送行的长崎奉行井戸觉弘泪眼婆娑——他倒不是跟直秀处出交情了,而是江户这次太狠了,把大部分的货物都调去江户。幸好自己敏锐,早早地和目付商量,私下里扣留了一批镜子和其它精致的小玩意,这些压根就没上报,不然这次就亏大了。 嘉永二年神无月,直秀终于看到了阔别三年的富士山,依然是皑皑白雪,但自己却依然见不到儿子福太郎,虽然韭山和江户相距不远,但受幕府“谨慎处分”,自己、英子和虎之助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韭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四章 奇巧淫技 扶桑镜梦第四章 奇巧淫技直秀在韭山受“谨慎处分”,但平时日子还过得去。 负责看管直秀的江川坦庵先生现在兼任勘定吟味役,是掌管幕府财政的勘定奉行的副手,平时事务繁忙,只从江户匆匆返回过安一次,安慰直秀稍安勿躁,并嘱咐儿子英敏一定好好照顾直秀。 所谓“谨慎处分”,类似闭门思过,就是不能随便接见客人、不能四处乱走在公共场合出现、不能参与政事,但在江川英敏的纵容下直秀还是能在韭山干点事情。 最早的时候直秀和英敏有些龌蹉,起因是直秀被坦庵先生说成为“别人家的孩子”,但随着英敏年岁渐长,他也逐渐理解了自己父亲在幕府中孤立无援的窘迫,因此对能帮助自己父亲的直秀也渐渐有了认同。 江川英敏自幼随父亲修习兰学,目前正在韭山改进搅炼炉,虽然自家的绳武馆里兰学者众多,但因为接触不到西洋的最新学说,所以进展依旧缓慢。 扶桑的炼铁技术受中华影响很大,但不知道是何原因,扶桑并没有得到中华的竖炉炼铁技术,一直是块炼铁。 所谓块炼铁是与铸铁对应的称呼,扶桑的块炼铁工艺说的简单点就是木炭和铁矿石一层层放置然后一起煅烧,炼出的铁是鉧铁和铣铁,因为烧出的铁呈现为固体块,因此被称为“块炼铁”。当然,在扶桑的名称不是块炼铁法,被成为鉧押法和铣押法,通称为“踏鞴制铁”——其中的踏鞴就是扶桑对脚踏风箱的称呼。 块炼铁质量参差不齐,需要仔细分离所得物,其中杂质少的部分通过大量锻打后才能使用。 纯铁的熔点是1535°c,踏鞴制铁属于低温炼铁,基本上得不到钢,通常的“玉钢”其实就是杂质少一些的生铁。 踏鞴制铁效能比极差,投入8吨砂铁、13吨木炭,只能得到1.5-1.8吨的铁,而且这些铁的质量还参差不齐,因此江户时代的铁产量很小——武士刀极贵和农民用铁皮包的农具是有其原因的。 直秀偷偷出海前,佐贺藩和幕府韭山奉行所已经开始搅炼炉的实验,也就是开始尝试铸铁工艺,但两者的工艺有很大区别。 佐贺藩走的还是西洋反射炉的路子,通过马蹄焰窑、焦炭、耐火砖融池、风车带动的风箱来熔炼铁矿石,同时通过窑法,铸铁需要在地下埋个一两年,暂时还没有排上日程。 高炉点火出铁后,坦庵先生老泪纵横,毕竟他把自己的前程都压在了上面——黑铅的调集甚为不易,而大宗石炭和南部铁砂的调集更是引发了朝野关注,又是他坚持让直秀“待罪立功”参与此事,这一年下来基本上耗费光了江川家历年积攒下来的所有人情,中途小高炉坍塌之后,江川在江户城不能说是人人喊打,但也是度日维艰,他在江户城再也待不住了,称病跑回韭山天天和直秀一起忙碌。 直秀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按前世的经验看,韭山反射炉搞了七年,第五年江川坦庵先生就病死了,如今这才一年不到,怎么搞的压力这么大? 其实这件事完全怪直秀自己,他去年归来时带回来大量军国重器、书籍、良种和兰物,提前引爆了幕府的内部冲突。 原本坦庵先生开始建造韭山反射炉时,因为黑船还没来,幕府没有紧迫感,并没有给坦庵先生很大压力,可直秀归来后,幕府高层对海外诸国有了更新的了解,对国力上的差距虽然半信半疑,但报纸和书籍逐渐翻译后,这些信息得到了验证,以阿部伊势守为首的老中们就坐不住了。 另外直秀带回来的大筒和铁炮经过演示后也让众人大为吃惊。 康格里夫火箭尾部装上三只倾斜的稳定螺旋板后,居然能打到一扶桑里之外,一扶桑里是约为3927米,幕府在品川台场的大炮也打不到这么远,按试射的番头的 原话,“此南蛮物甚为可怖,如蛮船于海上发射,我军束手无策,唯有坐看江户化为火海”。 而大筒、铁炮的发射速度、射程和威力也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幕府常备军的大番头、组头们经过讨论,上奏“军器不如,唯精忠可胜”。老中们一听就明白了,这它么是完全打不过啊,现在你们喊“唯精忠可胜”,到时作鸟兽散跑得比兔子还快,我们能拿尔等如何? 因此炼铁成了老中们最关注的事情,台场都放在第二位,毕竟大筒打不着要台场何用? 因为老中们将资源和精力往韭山和兰学推广上倾斜,由此引发了幕府很多人的不满,公方样的顾问“儒者”曾经当众说,“南蛮禽兽之国也,穷兵黩武,不久自灭”,并拿直秀带回来的报纸举例,“嘉永元年,彼欧罗巴一揆峰起,诚不修仁德之故”。 对于海外入侵,很多谱代大名和旗本都认为,“扶桑雄踞海外,与南蛮诸国路途遥远,大兵出行,靡费甚巨,况民风言语不同,彼獠出兵何益?今外船频来,不过求通有无而已”。言下之意,扶桑和欧罗巴这么远,不能有大敌入侵,几只船的骚扰,不过是希望通商罢了,不用如何担心。 而且幕府的很多武士都认为,这次拿到的大筒和铁炮,应该是偶然现象,类似扶桑的名剑一样,属于不能量产的神兵利器,要不然兰国和我们交往这么多年,怎么不见兰国人卖给我们。 对这些杠精,连兰学旗帜江川坦庵先生都不愿意反驳——如果你说兰国人现在衰弱了拿不出这些好东西,那杠精们非要你拿出证据,天可怜见,到哪里寻找证据?现在与扶桑通商的欧罗巴诸国只有兰国,而兰国人自大惯了,肯定不会承认自己衰弱了,就算兰国人承认,这批杠精又会说这是“蛮人狡计,别有用心”。反正这些人连试射现场不愿意去,光靠脑洞就能想出神兵利器这招,你有啥办法? 对于兰物和兰学,现在形成的主流看法是“奇巧淫技”,认为我们以前是没注意,注意到了很快就能学会,哪啥,佐贺不是开始制作玻璃和镜子了么,这充分证明我们扶桑人心灵手巧,想学很快就能学会。 对此,坦庵先生左右为难,有时恨不得高炉和反射炉不成功,因为成功后不就说明兰学、兰物不难么。对此,几位老中,包括戸田忠温都安慰他,“彼辈惯会浮言浪~语”,这些人吹牛吹习惯了,你别在意,好好干自己的事。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高炉炼铁和反射炉都大获成功,坦庵先生对此非常满意,他用诗句鼓励直秀,表示你别灰心,现在有成绩了,幕府一定会大力提拔你。 果然,目付跑来审查了产量和运作情况后,将直秀带回了江户,但让直秀没想到了是,提拔是提拔了,可直秀被封为两百石的白主代官,并要求即日赴任,可白主在哪啊?白主在虾夷地以北的桦太岛南部,是直秀的爷爷堀直信战死的地方,自从文化十一年以后归松前藩代官,幕府已经三十六年没派人去过了。 直秀一副与狗发生亲密关系的模样,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去桦太岛哪个冰天雪地的地方,不是听错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五章 亲朋故旧 扶桑镜梦第五章 亲朋故旧“桦太”是扶桑的民间说法,文化六年幕府为了攀扯桦太岛和扶桑的渊源,改称名为“北虾夷地”。 而白主是在北虾夷地南部海岸设置的集市,是扶桑此时的最偏远地区,比幕府经常流放犯人的伊豆七岛和桦太还偏远,据说如今连松前藩的武士都不去那里奉公,只有扶桑商人在当地经营。 直秀被发配到北虾夷地的原因是他自己作的。 在直秀给幕府的风说书中,详细介绍了此时的海外诸国动向,其中特别写明了鲁西亚皇帝于于弘化四年任命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穆拉维约夫为伊尔库茨克和东西伯利亚总督,此人是皇帝亲信,上任之前皇帝嘱咐此人“对善于听话的人,不用多费口舌”——言下之意是让穆拉维约夫放手大干一场,而大干一场的对象不用说只能是邻近的中华和扶桑。 而且直秀说此人“好大喜功、果于杀戮”,恐怕于北方不利。 本来幕府近几年就收到了鲁西亚船多次在虾夷地和陆奥寻衅挑事的报告,这回和直秀的消息一验证,老中们顿时信了八分——剩下的两分是怀疑直秀怎么知道鲁西亚皇帝和亲信之间的隐秘的谈话? 但转念一想,江户城也不是这样,为了防止有人窃~听,老中们常常用手指在桌子上的积灰上写字笔谈,因此信息泄露一点都不奇怪——越是隐秘的事情传播的就越广。 恰好福山松前家的新家主松前崇广到江户城参觐公方样,于是各位老中找他核实情况,松前连声附和“诸位大人真是明察秋毫”——松前福山家实力弱小,被鲁西亚人和南蛮捕鲸船欺负的不要不要的,基本属于躺倒任嘲的状态,一看幕府关注了,这还不趁机说明困难,弄点补助“手当金”啥的。 老中们嘱咐松前回去赶紧建城——松前家以前不够资格,在福山建的是馆,防御力不行,这回幕府允许松前家建城。 崇广是松前家不世出的英主,一看幕府只有口头支持,这可不行,他苦苦哀求之下,老中们同意给“手当金”三千两,然后就死活不松口了。松前又磨了几次,老中们敷衍他“日后再说”。 松前被糊弄走了,但过了不到一年,他发信询问,已经是“日后”了,各位大人看在幕府的份上给点援助吧,恰好此时目付把直秀从韭山给拎回来,正撞到风口上。 江川太郎左卫门在韭山搞高炉和反射炉,本来就惹的满城风雨,好多人在一旁等着看笑话,可没想到江川居然搞成了! 炼铁大成功这个是治政正确,聪明人不会在这上面做文章,反对兰学的这帮人思前想后,最后把直秀这个棋子放到棋盘上了。 直秀为了提高扶桑的实力,归来时带来很多货物,老中们也确实领情,低调处罚了直秀,但老中们也不会替直秀遮掩——风险太大了,违反禁令涉及到幕府的脸面,所以罚是必须罚的,轻一点就算恩德了。 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越来越多的谱代大名和旗本知道了这件事,虽然明面上不能推翻老中们的决策——毕竟公方样也同意过了,但毕竟此事合情不合理,属于小尾巴之类的,对他人可能无所谓,但对直秀就一揪一个准。 这个弱点不用起来太可惜了,因此江川炼铁大成 功怎么赏我们不管,但这个堀直秀我们得好好说道说道。 交换利益之后的妥协,是治政的奥义所在,况且进一步退两步,老中们也不是一条心,打压一下直秀,给江川这帮人泼点冷水也是用人之道。 直秀一直抱着“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的想法——没办法,现在是拼投胎技术的时代,有才干是病得治。因此他对外连坦庵先生、小栗忠顺都没说实话,只是说自己在海外侥幸发了一笔财,偶然学了一点工艺,所以老中们确实也没把直秀当回事,随手就给卖了。 松前家一直叫苦要求支援,但这几年光景也不好,幕府也没有余粮啊,所以幕府准备派人到虾夷地去,给以精神上的鼓励——这是扶桑的故伎,当年德川家康被军神武田信玄在三方原打的屁滚尿流,大哥织田信长派了个家老带了三百兵,屁用不当,但德川家也挑不出理去,只能打掉牙齿肚里咽,因为织田家的这个家老战死了啊,礼轻情意在么。 老中们打的一手如意算盘,结果不响——旗本中一个愿意去虾夷地的都没有,本来大家听说有出差名额还挺踊跃的,毕竟上使到当地吃点、拿点、玩点,不但能搞搞亲民还能混个资历,可一听是常驻,大家赶紧闪了,五年才能回来一次,任满搞不好再来五年,听说当地冬天的雪比人高,敢去的人不要命啦。 直秀就是赶上这个点回的江户,他一出现,老中们的眼前一亮,得,就是你了,于是直秀的石高从三十石的升为两百石,但是被自愿去北虾夷地。 直秀有苦说不出,因为当时的风气讲究“一所悬命”,意思是“拼命守护从祖先手中继承下来的领地”,翻译成人话就是“石高是传递给子孙后代的,只能多不能少,谁敢减知行我们就跟谁玩命”,而涨知行是绝对地给脸,谁也说不出啥不是来。 直秀玩命地推辞,“我也没做啥贡献,配不上赏赐,您看这次就算了吧,北虾夷地也不用去了吧”,当时就把宣旨的奏者番大人感动坏了,这年头淳朴的还要看下级武士,你看这个人听说涨知行眼泪都流出来了。 奏者番留下文书就回去复命了,直秀在江户还没待够三天,就得赶紧准备上任。 因为五年才能回来一次,所以和一般旗本到外地上任不同,幕府特许直秀可以带儿子留下但可以带老婆上任——本来老婆也要留下做人质的,可如果五年见一面,这人质好像也没啥份量了。 英子和儿子福太郎分别了四年,在海外的时候不知道流了多少次眼泪,结果回来还被困在韭山,咫尺天涯更闹心,这回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反正幕府这是恩典不是命令,老婆不去也没啥。 但其他人却不好安排。 直秀和英子失踪后,村田永敏从高知跑回江户,主公不在了,他是首席家臣,必须担起责任来——至于水木私塾,吉田东洋看着不错,接手继续开办下去。 二宫稻是英子的手帕交,特意留下来照顾福太郎的,所以福太郎一岁元服成了家主后,堀家事务全部靠永敏和稻子支撑。 人说树倒猢狲散,但小栗忠顺和坦庵先生两个大身旗本力挺堀家,所以直秀攒下的一摊子还在。 胜五郎、隼人、由荣都提前元服了,成了堀家家 臣,弥太郎、以藏也挺有义气地跟着回了江户,村田永敏按直秀失踪前的吩咐也把他俩收作了家臣。 元服后,胜五郎更名堀直刚,隼人是堀直义,由荣是堀由荣,弥太郎的忠义感动了吉田东洋,恢复了岩崎家的乡士身份,他现在叫岩崎弥太郎,以藏元服后称为冈田宣振,至于其他学生,人家自有爹妈在,都留在了土佐,只有小龙马闹着跟了回来,成了堀家的家臣坂本直阴——因为不放心,姐姐乙女随行照顾他。 堀家屋敷里大猫小猫加起来十口人,虽然枣屋组依旧给堀家分红,但加上堀家俸禄后,家用也不够用,虽然直秀走前给留了一笔钱,但村田永敏还是开了一家私塾补贴家用。但出人意料,翌年小栗家开始逐年给崛家送钱,害的大家白担心了一场。 虽然幕府开恩让年幼的堀直敏继承了家业,但此时的幼儿夭折率很高,出点意外,堀家就没了,因此很多街坊劝说竹前太郎、中村正一拿出长辈的决断来,就算不给堀家换家主,也要给堀直敏收个义子之类的以免万一。别笑,这年头旗本的家格很高,给两岁的孩子当义子没啥好笑的,万一梦想成功了,岂不是美滋滋。 村田永敏和几个孩子拿出刀来,表示少主绝不会出意外,你们想屁吃呢,这才打消了旁人不必要的想法。 竹前太郎、中村正一虽然觉得直秀离开前的话好像暗示了什么——毕竟孩子还小的时候,夫妻一起出游总觉得有古怪,但依然疑神疑鬼,毕竟虎之助、学次郎是和直秀、英子一起失踪的,儿子生死未卜,难免心有芥蒂,但福太郎是两家血脉,因此平时还是很用心地关照崛家。 枣屋四家主的另外两人,小岛茂、中岛黑夫就没这么多心思,毕竟江川家、小栗家都很看重崛家,另外血浓于水,竹前太郎、中村正一也是崛家的亲属,因此枣屋组给崛家的分红一直没断。 村田永敏看枣屋组还可以,这才拿出了直秀留下来的救心丹的配方——毕竟远亲不如近邻,况且自己之前也应允过,直秀也怕自己和英子出意外挂了,到时福太郎没个着落。 枣屋组现在的精力全部投入了喜事重屋,毕竟来自土佐的国产增多,再加上原来的生意和救心丹,喜事重屋发展的很好——有盼头人就不会起那么多的歪心思。 考虑到直秀的遗泽,枣屋组还把枣屋让出来给村田做私塾,当然作为交换,枣屋组的孩子就不用交束脩了。 宽永寺的秀念和尚、象先义塾的伊东玄朴先生也经常来看望福太郎,两人表示有事尽管张口——直秀出于谨慎,对两个人的暗示不那么明显,所以这两位是真心诚意地关切。 直秀从韭山返回江户时,目付知道因为炼铁大成功老中们会赦免直秀的谨慎处分,不然把直秀从韭山拎回江户干嘛?因此他只是派足轻监视直秀闭门不出,并没有将直秀投入传马町监牢——做目付的都是锦山添花的老手,这点顺水人情还是能作主的。 结果,直秀被押送到江户城后,得了个即日赴任北虾夷地的命令,于是直秀赶紧四处拜见各位亲朋好友,毕竟都四年没见了,而这趟奉公又是五年,再不见可能都见不着了,自己失踪的时候大家可都对崛家颇为照顾,这么大人情不还可不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六章 提前做好甩锅的准备 扶桑镜梦第六章 提前做好甩锅的准备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草木易为春。直秀升为两百石的旗本之后,是枣屋组四大家主最先联袂拜访。 按理说,直秀以前从御家人升为旗本之后,幕府就应该给他换个屋敷,即使没有新屋敷也应该批给直秀一块地,让崛家尽快搬到旗本居住地,但这个要直秀亲自去申请。而当时直秀顾不上这个——黑船来访的阴影越来越大,尽早积蓄实力才是正道。 之后直秀又玩失踪,村田永敏执掌家政,他人生地不熟,觉得多年来的街坊邻居有事能照应一二,所以也没有多事。 因此,崛家作为二百石的旗本还住在新宿町这个下层武士聚集区。 直秀从江户城受封回来后,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了英子和各位家臣,毕竟大家担惊受怕了很久,现在可以松一口气了。 结果还没等直秀去拜访舅舅竹前家、公公中村家,枣屋组四大家主就自己跑来了。他们早就想前来拜访,一看到警戒崛家的足轻撤走了,又听到崛家屋敷里传来一片欢呼声,再也按捺不住,直接跑来打探消息。 直秀是这几家人看着长大的,两百多年的世交,大家感情很好。另外,现在喜事重屋是各家的心头肉,生意全靠江川家和小栗家看在直秀面子上照应,大家也想打探下消息,别出什么意外才是。 直秀感谢大家在自己不在时对崛家的照顾,犹豫了一下,就把自己升为两百石的消息公开了,毕竟大家迟早要知道,另外直秀日后的计划也离不开街坊邻居的支持。 听到直秀晋升的消息,四位家主喜形于色——开办枣屋组、喜事重屋这一路下来,十八家和崛家的牵扯太深,早就是一损皆损的关系,这回直秀做了二百石的代官,大家岂不是一荣皆荣。 因为目付的要求,直秀对外只能声称“流落荒岛,被过路船只救回”,中间到米国的事情万万不能泄露。 四位家主也不关心细节,人回来就好,跟直秀委婉地表示这几年如何紧张崛家后,四人把话题一个劲地往直秀的新任命上扯。 毕竟竹前家、中村家是崛家亲属,好处肯定少不了,可小岛家、中岛家及另外的街坊邻居万一被忽略了怎么办?直秀只好表示忘不了大家的情义,等从上官勘定奉行处拿到具体公文后,具体奉公事宜还要大家帮衬。 正在热议北虾夷地的白主能否开展渔业的时候,江川坦庵先生带人来了,四家主只好起身告辞。 坦庵先生作为勘定吟味役,是直秀所任白主代官的直属大领导,直秀正准备晚上跑去探听消息,结果坦庵先生自己来了。 旗本名义上是公方样的直属手下,所以家格提升这种事不能由老中一系的行政官员颁布旨意。 高家、奏者番、诘众、御侧众都是负责传递公方样命令的,直秀从御家人晋升旗本的时候,颁布旨意的小栗忠顺,就是临时任命的御侧众,而这次他成为二百石的旗本,从此在幕府大大小小也算个人物了,因此是奏者番传递的旨意。 而直秀作为远国代官,平时的奉公是归属勘定奉行一系官员管辖。 正愁没有头绪,坦庵先生亲自前来解惑是再好不过。 行礼、奉茶后,坦庵先生扭扭捏捏地不说话,直秀也不敢冒犯,于是两人相对无言。 “嗯~,那个,真是对不住了。”坦庵先生先给直秀到了个歉,然后才说明了来意。 原来韭山炼铁成功,坦庵先生列了一大串功臣名单,老中们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百里之外,勘定奉行们是调度物资之功,江川英敏是得力助手,之后是手附、韭山作事奉行、与力等的尽心竭力,剩下的才是崛直秀、佐久间象山、胜海舟等人赞画有功。 因为直秀和坦庵先生说过最近不想出风头,因此坦庵先生在公文里虽然说直秀不可或缺,但并没有详细提及直秀的作用。对此坦庵先生觉得江户城各位大佬自能体谅,我们搞了很久都没什么大进展,直到直秀参与后才搞成,目付也来调查过了,所以直秀的功劳谁也抢不走。 但是坦庵先生没想到大佬们对直秀重视不够,觉得直秀是起了作用,但未必多有用,内部倾轧之下一脚把直秀提到北虾夷地去了。他据理力争,才给直秀挣了个二百石的俸禄,但也只能到此为止——有人阴阳怪气地说,就算堀直秀是你的门生,也不能这么夸大其词吧,事情都是众人做出来的,难道堀某是三头六臂的妖怪,一个能打百个不成? 关于炼铁的工艺如何重要,和这些老爷根本解释不清,而直秀唯恐人去政息,在米国时就把工艺用扶桑文写的清清楚楚,但他也不好署名,伪做翻译的西洋书籍献给了幕府,因此大佬们说照猫画虎,这有什么难的,因此坚决不肯更改主意,但为了安抚江川,给他加了个海防挂的役职——此时的海防挂可以参与外国事务和海防,算是幕府的高级顾问吧。 坦庵先生自己升官,但学生却被发配远国,因此觉得分外不好意思,于是主动跑来解释。 扶桑现在的环境,直秀巴不得到远国奉公——虽然他没想到去北虾夷地那么远。按直秀的最新计划,他做了三种打算:如果自己能执掌一地的话,那是最好,没人掣肘可以大展拳脚,但这基本是做梦;如果幕府能给坦庵先生更大的权限,跟着坦庵先生做事也行,但他对此深表怀疑;而保底的打算是,韭山搞一摊,佐贺搞一摊,土佐的吉田东洋搞一摊,宇和岛的二宫敬作撺掇伊达宗城再搞一摊,萨摩的岛津齐彬明年上位再开一摊,剩下还指望横井小楠先生能不能提前奋起,在肥后开个分基地啥的。 至于小栗忠顺,他老爹忠高还在位,阻挡了他上升的途径,啥时候能掌权不好说。而吉田矩方,在长州那个扭曲的地方,直秀还真不看好。 现在被发配到北虾夷地,直秀觉得也行吧,毕竟鲁西亚最近几年就要在北方大举扩张,但东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约夫手里没啥资源,一千的常备军、五艘木头战舰,只要他不发疯搞全民皆兵,直秀开点挂还是可以掰一掰手腕的。 当初他回扶桑前留了一手,按约定学次郎从米国派的船现在已经快到长崎了,那这次蒸汽船带回的物资也别玩蛮人献宝那套了,直接补给自己好了。 想到这里,直秀跟坦庵先生仔细了解了一下自己白主代官的任务。 说起来,坦庵先生就摇头叹息。现在东南季风已经基本结束,马上是北方季风,让直秀去北虾夷地,估计到时港口都冻上了,完全是送死。 “未必如此”,直秀赶紧和坦庵先生解释,幕府里有能人啊,根据洋流和季风,现在走江户和奥州之间的东海路确实是死路一条,但通过江户到大坂的南海路、大坂到长崎的西海路,再走从下关到虾夷地松前的北海路,虽然绕了一大圈看似走了远路,但在西北季风和扶桑海暖流下完全可行。 而且北虾夷地还有两个多月冰封港口,抓紧时 间的话,最起码船到松前还是不成问题,至于白主的话,也未必不行。 “此事果然属实?”坦庵先生觉得这确实像幕府的一贯作风,给下属订个高目标,需要走狗屎运才能完成,但达不到的话下属也找不到借口,毕竟看起来努努力还能达到。 直秀赶紧拍胸脯给老师保证,说自己的爷爷就是在白主战死的,自己的父亲也是幕府最后一批撤离白主的同心,白主那地方自己熟悉,是吧? 坦庵先生吧嗒了一下嘴,觉得大佬们肯定是调查过直秀的背景才下了这个命令,但心思用到这上面,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知道这命令不是让直秀送死后,坦庵先生才给直秀透露了白主代官的任务: 首先,直秀是去支援松前家的,不能违背当年德川家和松前家约定的“虾夷交易制度三章”,一、松前家负责管理扶桑与当地人的贸易,二、松前家负责非法贸易的监视和惩罚,三、松前家是对虾夷地有镇护的职责,可以不经请示对土著动兵。 其次,白主代官的职权范围就是白主附近,北虾夷地的南部,代官是地方官员,因此直秀的主要任务是看看北虾夷地南部的土著有什么异动,顺便了解下鲁西亚船是否经常入侵——这是扶桑最北方的奉行所,可以了解到北方的实际情况。 至于一般代官需要管民政、管诉讼,还要上缴赋税,这个幕府倒没做要求,五年一任,在任期内直秀自给自足就得了,赋税全免了,还准备给直秀金一千两的启动资金,外加白送一只船——直秀带回来的飞剪船,幕府已经在浦贺奉行所仿造了两只,这只老船没啥用了,直接送给直秀上路好了。 至于水夫,幕府的水军谁也不愿意去白主,幕府只好允许直秀自行招募,连向导都没给派一个。 坦庵先生怕直秀第一次做代官不知里面的关窍,他给直秀讲,““虾夷交易制度三章”中可利用的空子很多: 第一条松前家掌握扶桑与当地人的贸易里就有空子可钻,当时规定是“交易前需报告松前家”,商人对此当然没办法,只能老老实实遵守“场所请负制”交交易税“运上金”,但你作为幕府代官,你只要行文要求通商,松前家也只能捏着鼻子同意——毕竟幕府要求自负盈亏,当地又不能种米,所以代官所只能靠贸易。所幸白主代官所能管的只是白主附近,利益不大,松前家估计能认,不然幕府一纸公文要求松前家供应白主代官所物资,松前家更闹心。 至于第二条和第三条,是用来甩锅的,发生啥事都跟白主代官所都没关系,毕竟松前家对虾夷地负全责。白主代官所这个名字起的秒,没事的时候,可以按扶桑以驻地代表地区的说法,对整个北虾夷地指手画脚,出了大事就光拿白主一地说事,缩回白主这个小地方——反正白主丁口估计不到几百,能出啥大事? 出事找松前家,没事捞好处,坦庵先生先生恨不得把江川家几百年摸鱼的经验都倾囊相授。 最后江川先生还提醒直秀,一所悬命,代官无故不能离开所在地,无论发生什么事,到了白主之后没有幕府的命令千万不能离开北虾夷地,除了这点,你在任上可以随意折腾——对了,也不要被鲁西亚人抓走,人来我走,地又拿不走,保命要紧。 嘱咐完了,江川先生叮嘱直秀明天早点来江户城拿公文,毕竟拿了勘定奉行一系的公文才能取船和做各种准备——既然推不掉这倒霉差事,还是尽早上路的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七章 轻舟简从 扶桑镜梦第七章 轻舟简从翌日,直秀带人一早等在吴服桥外,等江户开城后,验过手形就赶紧入内。 算起来,给西丸样治病、晋升旗本、新年登城参拜、增加家禄,加上这次,已经是直秀第五次进入江户城了,但随行的村田永敏和竹前虎之助却是初次进入这天下瞩目的地方,竹前虎之助一个劲地哆嗦,害得直秀不停和守卫及巡卫解释,“这不是疫病,首次入城难免战战兢兢”,而村田永敏就好多了,他平时面无表情,现在也神色不动。 路上来往的人群都对直秀一行人微笑,直秀也微微鞠躬示意,但从樱桃门到大守门遇到的微笑致意的人很多,考虑到直秀现在还是默默无闻的状态,这有点不对劲啊。 回头几次后,直秀终于发现虎之助早就不哆嗦了,但不知何时,永敏和他一起顺拐走路,也不知道是谁学谁,这脸也丢的太大了,气的直秀拿扇子敲了几次两人的头,这才扭转过来。 其实只有进了大守三之门后,才算正式进入江户城,之前的都是御曲轮内,也就是护城河内,算是江户城的外城吧。 过了大守三之门前的下马桥,戒备明显森严起来,守卫的数量和气度都明显和外城不同,永敏和虎之助也被挡下不准入内——其实,大名和重要幕臣都可以带随从入内城,但守卫欺负直秀只是两百石的代官,给了他一个小小的下马威。 守卫看直秀面生,验过公文之后派人引路,直秀长出了一口气,他还真不知道勘定所在哪里,这可帮了大忙了。 江户城里分本丸、二之丸、三之丸,各有“表”、“中奥”、“奥”——“表”是幕臣的办公场所、中奥是公方样的官邸、奥是公方样的私邸,至于西之丸,属于世子“西丸样”和隐退的将军“大御所”的地盘,至于著名的神秘之地“大奥”则是本丸“奥”的敬称。 二之丸是副城、三之丸是副城的副城,面积都很小,相当于辅助设施,如果本丸忙不过来,就把人安排到二之丸、三之丸去,例如上次的新年登城拜谒,就将直秀在内的小普请组倒霉蛋一起被安排在三之丸拜谒。 勘定所作为重要机构,和老中、若年寄办公的御用部屋都在本丸的表区,但勘定所人太多,所以内城和外城都有办公场所,不过四位勘定奉行和六名勘定吟味役日常都在内城办公。 勘定奉行下属勘定组头十二人,还有支配奉行九十人、勘定二百五十人,这么多人,直秀也不知道找谁,所幸在小房间没等多久,就有人前来招呼。 直秀这个白主代官来源诡异,因此勘定奉行和勘定吟味役收到风声后都不愿意沾染,而坦庵先生要避嫌,因此安排了一个倒霉的勘定组头负责接见。 这位组头倒也没有恶声恶气,面无表情地敲打了直秀几句,无非是“谨慎”解除后要小心做事,然后把几份公文塞给直秀就扬长而去,把直秀一肚子的话都憋在嘴里,幸好坦庵先生派了个勘定帮助解释,直秀这才搞清楚到哪里领钱和装备、以后到了虾夷地要干什么。 直秀兴致匆匆的赶来,以为会有大佬鼓励几句,最起码也会有人叮嘱一二,什么盯紧松前家、注意鲁西亚人的动向之类的,结果大失所望,勘定所根本就没把白主代官放在心上,白瞎了老中们的一番谋划。 直秀出了大守三之门,过了下马桥,看见永敏和虎之助两个倒霉蛋还在路边做泥胎木像,挥手示意两人回家,一路上大家沉默不语,来时的兴致勃勃完全两样。 直秀也曾被社会按到递上反复摩擦,但骨子里他对幕府没啥敬意,都是两个肩膀抗着一个脑袋,我自己出力吃饭,谁也不欠谁的。 他还曾多次想过偷偷回中华,尤其是在米国的时候,但看看英子,想想在江户的孩子,他就慢慢打消了这个年头,毕竟此世的亲友都在扶桑,而且这么多年下来,他也习惯了堀直秀这个身份。 尤其是只要一想到回中华,他 就莫名奇妙地感到巨大的危险——完全不解释。 直秀对水晶宫不感冒,人生理想就是开开心心、吃饱喝足能做点研究就好,但幕末实在太可怕了,据说开港后,江户一半人得了外来疾病,而且民不聊生几十年,崛家作为幕府的武士家族,下场可想而之。 最开始直秀的打算是两边讨好,先混过幕末风暴再说,但当时的生活条件太差,他也怕欺男霸女这种狗血情节落到自己头上,所以他就动了动——可没想到草绳后面是头牛,各种纠缠越来越多,走了第一步,之后停不下来了,老师、学生和亲朋好友一起,逼得他不得不继续走下去。 另外,直秀也不想骗自己,两世为人,他心里的野望再也压抑不住,闲暇之时,各种念头时刻翻涌,如野火一般时刻翻腾。但他也是识数的,未来怎么样谁也说不好,就现在这个医学条件,弄不好一场感冒他就去另一个世界了,想太多了都是白扯。 这次勘定所之行,他也没抱啥希望,毕竟都被发配到北虾夷地去了,还指望啥牛车。但该有的情绪还是有的,受了冷落后直秀真想仰天畅销,“这幕府吃枣药丸!” 回到崛家,直秀赶紧把任务分配了下去:奉行所给了他一千两的三井扎金票,也批了几把铁炮、弓刀,还还给他一艘飞剪船,这些要赶紧领出来,另外出发之前还要采购物资、雇佣人手,得抓紧时间办事。 另外亲朋故旧该拜访的也要拜访,拜访不了的也要送上礼物赔罪——毕竟又是五年不在江户。 所幸,崛家现在光家臣就有八个,枣屋组也热心帮忙,事情虽然多,但分下去后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直秀先去拜访了伊东玄朴先生,先生五十一岁了,此时就算高寿,玄朴先生见到直秀后老泪纵横,象先义塾弟子三千,能继承他衣钵的学生很多,但亦师亦友的就这么一个! 场面搞的很是尴尬,最后还是玄朴先生先恢复情绪问起了直秀的过往经历。直秀有事在身,只好长话短说,把这几年的经历大略讲诉了一边。玄朴先生从坦庵先生处了解过一些,这次只是想听直秀亲口说说细节,彼此多相处一段时间。 除了拜访,直秀也有求于人,谈话最后,直秀讲了白主代官的事,恳请老师派一名弟子随行——出远差不带医生可不行。 玄朴先生沉吟片刻,提出了一个人选,当时把直秀吓得不轻。 玄朴先生推荐的是高野长英——“蛮社之狱”的主役,本来他被幕府抓起来了,但前几年趁火灾又跑掉了,去年他偷偷溜回了江户,因为高野和玄朴先生都是兰国人西博尔德博士的弟子,所以两人私下里多有来往。 直秀怕有人认出高野长英,但玄朴先生说高野已经毁容了,问题应该不大,高野的行事比较高调,对此玄朴先生非常担心,坚持让直秀带走他,直秀只好答应。为稳妥起见,两人商定高野在登船的时候才出现,至于玄朴先生如何说服高野,直秀就不管了——这也管不了,高野没被抓之前,行事高调,直秀觉得高野要么是书生气要么是不知轻重,心里其实不太待见他。 除了玄朴先生,直秀真没时间拜望他人——时间紧迫事情太多。 离开象先义塾,直秀急忙跑到浦贺奉行所接受船只,交接的人却是熟人中岛三郎助。 原来幕府下令仿制飞剪船,将这个任务派到浦贺奉行所,因为中岛对船务熟悉,奉行就将任务又派发给了中岛,而中岛不负众望,一举仿制成功。 中岛和直秀的关系其实很一般——虽然直秀给中岛治过哮喘,但每次都是直秀主动登门拜访,基本上属于直秀硬舔,枣屋组的中岛黑夫有个弟弟喜次郎在浦贺开了一家料亭,平日还靠中岛三郎助照顾,至于其它的交往很少。 但这次见面,中岛三郎助明显热情了不少,直秀也不知道是因为好久没见还是自己两百石的旗本身份起了作用,反正 终于把中岛这块石头捂热了。 中岛三郎助对飞剪船赞叹不已,直秀看他确实对西洋船很感兴趣,指点他到蕃书和解御用局一行——直秀带回来的大批西洋书籍都被幕府送到此处。 中岛三郎助是二百俵的御家人谱代,跟高层离的还远,不知道船是直秀带回来的,他对直秀盛赞飞剪船设计精巧、速度喜人,而且风帆是两截分割的布局,可以直接从甲板上收帆,大大减少了人手数量。 但谈到人手,中岛三郎助就面露苦涩,原来听说要去北虾夷地,船上的水夫们通通抱怨,议论说这是送死,因此集体生病了,因此直秀只能接收一只没有水夫的空船。 因为是幕府的命令,水夫们也不敢太过分,直秀、中岛和他们商谈的最终结果是,水夫们同意送直秀到长崎后下船,可以给直秀训练新的水夫,但白主是无论如何不会去的。这批水夫属于浦贺奉行所的水军,内部盘根错节,直秀也不好得罪,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因为飞剪船属于南蛮船,为避免民间骚动,是不准在江户港停靠的,因此直秀只能雇船将准备的货物运往浦贺装船。 奉行所给的几把铁炮、弓刀,直秀真心看不上,但又不能不带,这属于后世的“固定资产”,弄丢了还挺麻烦,因此和棉衣等货物一起装上了飞剪船。 期间,亲朋好友纷纷前来拜访,并尽其所能地给了一些帮助。 枣屋组的邻居看直秀发达了,纷纷上门推荐人选给直秀做下属,但直秀表示只收枣屋组的适龄孩子,承诺建立起白主代官所之后,提拔良才为与力,对此邻居们奔走相告,毕竟白主代官所是天领,直秀不可能永远任职代官,到时孩子跟随直秀回来就是响当当的与力老爷,弄不好搞个御家人谱代家格,实在是可喜可贺。凑了又凑,不怕死的熊孩子很多,直接送了六个过来。 佐久间象山、胜义邦也联袂来访,胜义邦还表示要跟直秀一起出发,但考虑到他今年的私塾刚开业,结婚也没几年,直秀还是委婉地拒绝了。 宽永寺的秀念也表示要跟直秀同行——原来,宽永寺老住持去西天礼佛了,秀念作为老主持的弟子颇受排挤,直秀只好答应他,今年旅途太危险,翌年如果他还想来那就来吧。 纪伊国屋利八、喜事重屋宽太很殷勤,主动帮助直秀采购货物,并提出翌年一定派船去白主,开拓新生意的意愿很强,对此直秀表示欢迎。 试卫馆老爷子近藤周助也跑来问候,还推荐了弟子井上源三郎随行,这次直秀一口应允,毕竟新选组井上源三郎的淳厚是出了名的,就此一张兰色人物卡入手。 浦贺料亭的喜次郎不但登门拜访,还在浦贺当地帮助忙前忙后,直秀表示承情,白主以后的渔产也算他一份。 秽多头弹左卫门、非人头车善七、松右卫门也扭扭捏捏地上门——直秀现在是两百石的旗本,派学生送礼给他们是天大的面子,几个人不敢不来。三个人还备了一份重礼回谢,直秀没收,还给几人留了一笔钱,拜托他们组织些秽多、非人,准备翌年移民北地白主。 直秀出海前一直拜托他们照顾高岛舜臣茂敦,双方有交情,算是直秀的贫贱之交,直秀又答应每移民一壮丁给他们金三两,随行家属也算钱,不分男女老幼,减半支付。因为直秀答应给移民“百姓”的身份,三人觉得秽多、非人中应该有动心的,因此满口答应帮忙。 这次英子死活要留在江户照顾儿子,直秀只好把村田永敏、二宫稻、坂本直阴、乙女留下帮忙。 嘉永三年叶月月底,直秀乘船从浦贺正式出发,随行的有竹前虎之助、堀直刚、堀直义、堀由荣、岩崎弥太郎、冈田宣振、井上源三郎及化名三山郎的高野长英及枣屋组六个少年,带着几把铁炮、弓刀,区区十五人慨然奔赴未知的北地,就此引发了幕府北地开拓的大篇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八章 君择臣臣亦择君 扶桑镜梦第八章 君择臣臣亦择君飞剪船又名飞剪帆船、飞剪式帆船,是一种高速帆船,起源于米国。1845年1月,由船舶设计师约翰格里菲思设计的"虹"号下水,该船具有飞剪船的标志空心船首,公认为是世界上第一艘真正的飞剪式帆船。 飞剪船比辩才船快多了,辩才船从江户到大坂的平均时长为十二天,最快的记录是六天,但即使直秀在伊豆下田港补给一番,飞剪船依然在第二天下午到达了大坂。 按理说,直秀应该直航长崎的,但在大坂停留有他不得已的原因。 直秀的跟脚太浅,日后还需要仰仗适适斋塾给他输送兰学学生,而且绪方洪庵先生待他不薄,出远门之前拜见一下也是应该的。 除了留下监督化名三山先生的高野长英的属下,直秀把剩下的人都拉出来见见世面。 搬到书町的适适斋塾比以前在瓦町时气派多了,学生能有上百人,但洪庵先生不在——去年洪庵先生在古手町开设了“除痘馆”,平时在那里推广由兰国商馆传入扶桑的牛痘种痘法。 接待直秀是塾头桥本纲纪——桥本是越前藩的医官之子,去年慕名到适适斋塾学习兰学,因为天资纵横,因此被推举为塾头。 十七岁的桥本,看起来一幅文弱的模样,但甚是健谈,对着二百石的幕府代官也不落下风,到洪庵先生闻讯回来的时候,直秀已经和桥本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了——当然,直秀是装的,他知道桥本非常敬仰中华的岳武穆,于是搞出了《武穆遗书》这样的噱头,结果桥本顺利地入了查先生的坑。 洪庵先生和直秀有将近四年没见了,见面之后扼腕兴嗟,在幕府的禁口令下,直秀只好含含糊糊地介绍了过往。谈话时洪庵先生对直秀白主代官的宦途很是担心,直秀只好好言宽慰,而洪庵先生表示翌年一定派学生去白主帮忙,最终宾主尽欢而散。 直秀没怀好心眼,在长崎途中他还特意在下关停留,让白石正一郎转交给吉田矩方的邀请信——估计吉田已经开始游学了,作为天涯海角的白主不来看看岂不是可惜。至于长州这帮人材怎么狐疑吉田和幕府的关系,对此直秀表示看热闹的不怕事大。 长崎有人盼直秀盼到望眼欲穿,这个人不是小栗忠顺,而是学次郎派来的米国船头约翰,他在长崎已经混了快二十天了,长崎奉行大屋明敬天天派人催他赶紧离开,他和小栗一直等不到直秀派人前来,已经开始准备再玩一次蛮人献宝的把戏了。 在目付役助的位子上混了几年后,小栗终于在今年被提拔成长崎目付——因为直秀归来,隐患终于化解了,他老爹忠高也和儿子和好如初,发动关系,加上小栗这几年往江户送礼送的勤,所以小栗被破例提拔为长崎目付,二十四岁就步入幕臣的准高层,一时颇引人注目。 长崎现在乱的很,米国船赖着不走,奉行大屋明敬的压力很大,上报给江户城后还没得到回复,虽然他怀疑这事跟小栗大有关系,但毕竟抓不住把柄。兰国商馆的甲必丹天天骚扰,认为幕府绕开兰国和米国有勾搭,这事他会向江户城的公方样抗议,而今年当值的长崎御番是佐贺藩,几个番头也表示,米国船没事冒黑烟不是什么好兆头,可能在准备什么大型法术,还是尽快赶走米船才好。 直秀入港后,先与小栗接上了头,沟通消息后两人分头行事。 直秀拜见了长崎奉行大屋,表示自己去北虾夷地赴任前,需要在长崎停留一段时间操练水夫。大屋一直认为直秀是阿部伊势守的狗腿,看到去年才回来的直秀一跃成为代官,更是肯定了此事,因此表示我懂,暗示直秀在可以在长崎多呆一段时间,再过一阵子到了冬天,找个船只损坏的名义,就不用去北虾夷地那个鬼地方了。 大屋已经走通了关系,新年之后他就转任它役,只要今年太太平平,长崎这个地方再发生啥鸟事也赖不到他身上。 果然,直秀刚走,米国船头约翰就通过奉行所与力上报,说 船只蒸汽罐坏了需要修理,还要再停留一段时间,打扰地方很不好意思,愿意赔偿礼物若干。 大屋对此早有预料。米国船刚入港的时候,他就让人试探——幕府在直秀归来后已经能分清楚南蛮诸国的旗帜。果然不出所料,米国船头同意奉行所上船验看,虽然还是不让详细检查,但比以往叩港的南蛮船有礼的多,而且还主动送了一些贵重礼物,又压根不提什么通商的要求,他当时就断定这又是一次蛮人献宝的套路。 临走前能再捞一把油水和功绩,对此大屋大感欣慰,立刻把小栗请来,这次可算能拿大头了,自然需要好好筹谋一番,至于兰国商馆的甲必丹,好言抚慰就是,所谓刀切豆腐两面光是也。 归来前直秀跟学次郎约定,每年秋季都会有米国船“遇风暴到长崎避难”,借此机会内外勾连。 他也挺担心学次郎一个人在海外的,虽然在米国是范德比尔特家族吃肉、直秀跟着喝汤,狐假虎威,但万一老虎要吃干抹净怎么办? 小栗作为目付所的头领,安排约翰和直秀私下见了一次面,从约翰口中,直秀得知米国诸事皆顺,范德比尔特作为米国首屈一指的大船头,去年开通了东海岸到加利福尼亚的航线,借着加州淘金潮大发其财,而直秀作为小股东的新式蒸汽船厂、炼铁厂也蒸蒸日上,两段膨胀蒸汽机的研发也很顺利。 而当初范德比尔特家族看不上,只入了一部分股份的小生意,卫生巾、乳罩、茶包都快卖疯了,脚踏式缝纫机上市后,前景也被广泛看好。 对此直秀给学次郎写了一封信,因为米国万事都要依靠范德比尔特家族,所以可以考虑转让大部分股份,只要保证现金流和保持一定影响就好,后面的经营重点是米资设立在香江的远东贸易公司,另外独资的小船队也要分离开来,单独在米国注册远洋海运公司。 直秀负责小团队的全局操纵,剩下的人包括虎之助都被直秀赶到飞剪船上做水夫——毕竟后面的海路就要自己走了。 期间借着操练的名义,直秀带船跑了一趟熊本和鹿儿岛。长崎奉行所、目付所有监视九州岛的职责,因此在新任徒目付松前太郎老爷的陪同下,直秀把想干的事基本干成了。 小楠先生的学说越发圆润成熟,儒学、农商学、兰学并重,对藩内民生、经济的提升做了不少贡献,内坪井的四时轩也因此声望日隆。 至于直秀关注的河上彦次郎,虽然弘化二年的直秀二次游学和弘化三年的小栗忠顺游学都没能拐走这个萌萌哒的小正太,但似乎跟着小楠先生学习的效果也不差。 之前直秀给彦次郎送了三次钱,后来河上家跟着小楠先生学以致用也发了点小财,因此彦次郎一直没有出仕,河上家的家主河上源兵卫也开开心心地继续做他的足轻。 直秀上门诚恳请求彦次郎出仕崛家,小楠先生也以老师的名义劝说,已经元服的河上玄明经家主河上源兵卫同意后应允转仕。至于转仕的手续,在徒目付松前太郎的过问和小楠先生的协助下,不值一提。 但在鹿儿岛,直秀恳请大久保和西乡转仕时,他却遇到了困难。 萨摩岛津家这两年动荡不安。 随着萨摩藩十代藩主岛津齐兴的老迈,围绕世子的位置,岛津家内部展开了一番腥风血雨的争斗。 岛津齐彬虽然贵为世子,但跟着重爷爷岛津重豪长大的齐彬,一直得不到老爹齐兴的信赖。虽然齐彬“聪明英武,决断非常”,在江户有“三百世子无人能及”的偌大名声,但因为他和岛津重豪很相似,都喜爱兰学并且勇烈,年长的家臣们都担心齐彬当家主后萨摩藩会重蹈重豪时代入不敷出的窘迫局面。 而相比齐彬,家主齐兴更喜欢宠妾由罗所生的儿子忠教。忠教虽然过继为岛津一门家笔头家老忠公的婿养子,但熟读儒学和扶桑国学的忠教无疑更符合讨厌兰学的家主齐兴的期望。 随着家 老调所广乡的去世,支持齐彬的家臣团和支持忠教的家主齐兴一系的矛盾开始激化。 作为力挽狂澜的家老调所笑左卫门,因为挽救了频临破产的藩财政,在上层武士中享有巨大声望,当然,因为他施政严苛,中下层武士的怨言也不少。 嘉永元年蜡月,因为密贸易和私造劣币等事,幕府在江户诘问岛津家主齐兴、家老广乡,幕府掌握的资料很齐全,其中岛津家和唐人的私下贸易证据确凿,因此调所自杀谢罪。 消息传回鹿儿岛后,很多人都认为幕府掌握如此多、如此翔实的证据,肯定是有内鬼,于是民间流传是齐彬一系出卖了调所广乡。 恰在此时,岛津齐彬的第四个儿子笃之助病死。民间流言说是由罗夫人和儿子忠教使用咒术导致。在笃之助死后,齐彬的所有儿子都夭折了,齐彬一系的武士因此骚动。 接着,有人举报齐彬一系的三名中级藩士近藤隆左卫门、山田清安和高崎五郎右卫在策划暗杀由罗夫人以及久光一系的家老岛津久德等人。 以此为借口,家主齐兴一系开始清洗齐彬一系的武士,被举报的三人和另外三人被勒令切腹,五十余人被勒令流放或蛰居。此事株连甚广,期间有很多武士纷纷脱藩逃离,其中也波及到了西乡家和大久保家。 大久保家的家主大久保利世因为与齐彬一系的武士过从甚密,被勒令流放,儿子大久保利通也被革职回家。 以西乡家、大久保家为首的“精忠组”,掌握着十三味唐辛子、五味唐辛子的生意,一直被人眼热,借此机会,藩厅将其收为专营,极尽压迫,无奈之下,精忠组将生意转给了藩厅指派的商人。 直秀到达鹿儿岛时,正赶上此事的余波,他借机苦劝西乡隆永、大久保利通等人转仕崛家,并承诺有机会一定将他们推荐给幕府。 “当今之世,非但君择臣,臣亦择君矣!”直秀用伏波将军与光武皇帝的话来劝说,但效果在两人身上却截然不同。 西乡家只是失去生意,并没有其它损失,隆永还在郡里奉公,因此他认为月亏则盈,事情还有转机,作为武士应该秉承忠义,不但拒绝了直秀的邀请,还劝说他人忍耐。 而大久保则不然,父亲被流放后,自己丢了差事,唐辛子生意的内职又没了,全家顿时陷入坐吃山空的困境。况且,此前因为他的名前“利济”和郡奉行相同,被迫更名“利通”,年轻的大久保对此甚为愤怒。经历过这些,二十一岁的大久保对权利燃起了无法回头的野望,他不顾隆永的阻拦,一口答应转仕崛家,但提出条件:要将体弱多病的父亲从流放的岛屿上接回来,带着母亲和三个妹妹全家一起离开。 机不可失,明年齐彬绝地翻盘后,直秀就很难引诱他们离开了,虽然西乡和其他人故土难离没指望了,但大久保是不世出的英才,只此一人就能说不虚此行! 大久保利世不过是藩内琉球馆的区区一名普通下级武士,长崎目付所的徒目付松前太郎到萨摩藩厅随便找了个借口,萨摩藩厅就开了免罪和同意转仕的文书——毕竟萨摩藩密贸易的屁股还没擦干净,为了一个小人物得罪长崎目付所的徒目付和二百石的代官完全无此必要。 因为时间来不及,在取得大久保夫人和利通的同意后,直秀先带一家人回长崎,利通和直秀北上虾夷地,大久保夫人和三个妹妹明年随小栗忠顺回江户崛家。而家主大久保利世从流放岛屿回来后可以到长崎目付所找松前太郎去江户。 事情完结,直秀开船返回长崎,和小栗软硬兼施,逼迫船头和少量水夫随行,怕出问题又找了个熟悉北海路航线的向导。直到一切就绪,这才于嘉永三年长月十六日起帆出海。在直秀出海不久,米国船头约翰也拔锚离开长崎。 在云朵的注视下,一艘白帆如云,一艘黑烟滚滚,两艘船一前一后驶向了东北方向的虾夷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九章 初到虾夷地 扶桑镜梦第九章 初到虾夷地由于直秀船上还有向导、水夫等外人,为了避嫌,北上的两艘船相隔甚远。 米国船头约翰带的是风帆蒸汽混合动力船,现在两段、三段膨胀船用蒸汽机还未出现,此时蒸汽机的效能极差,远洋航行根本烧不起煤,所以还是以风帆动力为主。 船头约翰和领航员都不熟悉扶桑北部海域的水文,因此直秀早就让虎次郎携带资料私下在长崎混上了米船,有了相对准确的地图,近海航行对远洋船只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相对米船,飞剪船的航行反而更加困难。原来配备的水夫大都留在长崎,而直秀等人虽然经过简单训练,但往往顾此失彼,此时鲸海的风浪不小,千辛万苦后终于在长月二十八日赶到了松前。 福山松前家家主崇广接到禀报后大吃一惊。 此时码头聚集了不少闲人——冬季将至,平时散在虾夷各地的武士和商人们都返回松前过冬,正是松前最热闹的时候。听说有幕府的南蛮船入港,大家都跑出来看热闹。 长途行船的滋味颇为酸爽,直到福山馆晚宴的时候直秀也没缓过来,只好硬挺着和松前家周旋。 因为一行人里只有直秀是旗本,剩下的都是崛家家臣,身份不够,因此晚宴时只有数人出席,松前家主为主、两个家老陪同,直秀为客,胜五郎和隼人坐在直秀身后,负责看直秀如何吃饭。 下午时候,松前家上下人等将幕府给的文书看了又看,也没看出花来,到现在依然十分委屈——我们需要的是手当金之类的补贴,不是让你们派个大爷过来。虽然最近虾夷地的南蛮船很多,但都是来捕鲸的,鲁西亚人的军船虽然来抢了几次,但都是偏远地方,受损失的是商人。 是不是去年家主到参觐交代的时候将事态吹嘘太过,然后过犹不及? “崛殿样舟船劳碌,本该尽早休养,但涉及大事,还请优容。”两个家老都是松前家的一门众,怕家主贸然出言搞的没有周旋余地,因此主动和直秀探听白主代官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幕府给松前家的公文“微言大义”,聊聊几行,让松前家配合直秀在白主的奉公,但松前家把字都拆开了,也没看明白到底要干什么。 其实直秀也不明白——勘定所像送瘟神一样把他给草草打发了,好多关节还是坦庵先生指点的。 所谓城府,就是不和人轻易说正事,坚决不让别人抓到小尾巴。 直秀哼哼哈哈地应和,说些“还请拜托”之类的废话,兜了半天的圈子也没有谈及实际内容。 “不知崛殿样对虾夷交易制度三章有何高见?”松前崇广才二十二岁,作为新任的万石大名、虾夷地的共主,有些不耐烦了,直接出言询问。 “直秀谨遵御律,不敢稍违。”虾夷交易制度三章是幕府和松前家的约定,没有明确指令,直秀作为代官是不敢逾越的。 两个家老看家主一出手就占了上风,赶紧 趁火打劫,跟直秀诉苦,当地蛮人如何野蛮、鲁西亚盗贼如何粗暴、正在修建福山城之类的,言下之意就是没钱没人,免得直秀大开口。 直秀为了保持白主代官所的独立性,还真没有搜刮的意思,但北虾夷地荒凉的很,确实也离不开松前家。 酒席之上,直秀和两位家老口头约法三章: 一、白主代官所如需支援,松前家所费人力、物力,直秀需同松前家一起联名禀告幕府——这条是松前家怕直秀狮子开大口没事就占松前家的便宜。 二、大事双方相互通告——这条是防止直秀在背后打松前家的小报告,但通报地方情况这本来就是白主代官所的职责,松前家干涉不了,因此以这个名义达成默契,最起码松前家知道直秀报告什么能提前准备。 三、若外敌侵入,双方合兵对外——这是松前家怕直秀浪死了,然后幕府借故追究。有这一条,最起码到时有个说法,“不是松前家不照顾直秀,实在是形式如此”。 但在白主代官所的管辖范围和管辖内容上,双方争执不下——这本来就是幕府有意为之,直秀不可能将其明确化。 最后,直秀退了一步。 本来根据虾夷交易制度三章,松前家独占虾夷地和北虾夷地的通商之利。但松前家和其他大名家不一样,其他大名是“领有”领地,而松前家是“镇护”此地,字面上好像没啥不同,但实际上,幕府从未承认松前家是虾夷地和北虾夷地世袭罔替的领主,仅仅是让松前家代管。 因此,虽然幕府没有让松前家上缴财物,但松前家每次参觐交代的时候都献上大批礼物——代管的地方毕竟不是松前家名正言顺的地盘,虽然虾夷地是蛮荒所在,但松前家每次都得意思意思。 文化年间,幕府和鲁西亚人交兵,幕府曾以陆奥国伊达郡梁川九千石的领地的代价,将西虾夷地被划为了幕府的御领。后来双方议和,幕府撤兵后,将西虾夷地又交给松前前“镇护”。 说实话,直秀也没搞懂幕府设立白主代官所的用意。他估计是投石问路,如果白主代官所经营得力,那势力肯定要扩张,虾夷地不好说,但北虾夷地肯定跑不了。 因此,直秀在口头上也不能推让。但毕竟这事有点理亏,设立了白主代官,幕府也没按旧例给松前家补偿——估计是不好给,给多了,幕府现在没精力和金钱管虾夷地和北虾夷地;但给少了,以后再扩张的话,显得幕府居心叵测,没事就惦记松前家的利益,因此所幸一点都不给,葫芦官判葫芦案,难得糊涂。 直秀不能给松前家落下口实,但手里没筹码,没咒可念,之后含含糊糊地跟松前家说,白主代官所初立,暂时将精力放在白主一带。至于北地商人嘛,献给金钱也是一片好心,言下之意是对商人运上金松前家和白主代官所各凭手段,谁能收上来是谁的本事。 虾夷交易制度三章规定的是松前家负责管理扶桑与当地人的贸易,坑爹的是,没 说扶桑人的贸易归松前家管理,比如扶桑商人在北虾夷地打鱼,根本不在规定之内。按理说这事归当地领主管理,以前松前家在此一家独大,因此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横插进白主奉行所之后,这事就难办了,你说有人在白主附近捕鱼,人家没和当地土著做贸易,松前家对此不好插手,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白主奉行所收钱。 “祝殿样一帆风顺”,松前崇广似笑非笑地看着直秀,他认为直秀就是个棋子,跟直秀较劲屁用没有,反正如果白主代官所就是来松前这点人,别说开拓了,弄不好哪天蛮人暴动,白主代官所上下被人一锅端了都有可能。 由着眼前这位崛殿折腾,折腾够了,江户的大佬就知道虾夷地这地方穷山恶海刁民多,以后就不会折腾了。 按照扶桑的传统,本来事情应该反复试探几回,各自的手下互相谈个大概,然后才是大佬出场定乾坤,但直秀在酒宴前就声明“幕命在身,公文送达后需马上赴任”,因此席间大家抓紧时间谈个大概,不然直秀真跑路了,这事就夹生了。 翌日,直秀在松前家配合下往船上装了不少木柴,引得松前町人无不哈哈大笑。他们倒不是笑木柴,马上冬天了,白主那个鬼地方,生火取暖都冻死个人,装木柴是再正确不过的事。但你如果真认真做准备了,就不会这个时节来虾夷地,夏天干什么去了? 消息传开,松前藩上下无不轻视,认为幕府的武士老爷们想一出是一出,弄不好这个崛殿就是个倒霉蛋,幕府有人恨他不死,这才这么折腾他。 至于留在此地的商人们,虽然不看好直秀,但纷纷写信,准备将幕府插手北虾夷地的事告诉各自本店的番头和支配人,“北地的天要变非变,还是小心为上”。 勘定所给了直秀金一千两的开拓经费,实际上这点钱似够非够:如果直秀就是领人在白主混个五年,没事欺负欺负当地土著和外来商人,那这钱勉勉强强可能还有点富裕;如果直秀在白石站住脚之后要大展拳脚,那就必须继续和江户哭穷,到时直秀不低头不行。 翌日直秀拿钱买了木柴和一些补给,因为是给现钱松,前家也没刁难,就是此时的条件太差,货好买船难装,折腾了很晚才完成,直秀只好拖延到第二天出海。 松前家在面上做的很大气,给直秀派个向导船,但这次说什么原本的船头和水夫也不走了,死也要死在松前,最起码还能把骨灰送回江户,白主那个鬼地方,谁也别想骗我们去。对此直秀也没办法,留给他们一笔手当金后带人出海。当时场面很凄凉,围观的人都给予同情的目光,“看这些年轻的江户武士,风华正茂,就这么去了”。 嘉永三年神无月初一,直秀用了一个月零几天赶到了白主,不算在各地的停留时间,仅仅半个月就经南海路、西海路、北海路从江户赶到了白主,不经意间创造了扶桑的航海新纪录,只是当时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个记录的意义所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十章 草台班子 扶桑镜梦第十章 草台班子地球的小冰河期始于13世纪,在17世纪达到巅峰,并最终在19世纪前期减缓了活动趋势。因此,此时的北虾夷地比后世的气候要寒冷的多。 白主在宗谷海峡北侧——“宗谷”是土著阿伊努人词语,意为“有岩石的镇”。宗谷海峡是南北暖流和寒流交汇之地,鱼资源很丰富。而且白主所在地附近有小块平地,因此算是小小的宝地一个。 直秀到达白主的时候,此地刚刚下过一场小雪,但海里还没有大块浮冰。 白主是一处简陋的集市,土路泥泞不堪,只有一个小小的简陋码头、十几间木屋和几十处窝棚。 寒冬将至,“场所请负制”,也就是给松前家交了钱负责此地贸易的商人早就跑了,估计是到松前过冬去了,只留守几个看护渔具、房屋的守卫和阿依努仆人。至于平时给商人打工的阿依努人,因为没活干也都回部族去了。 直秀上岸后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凄凉的景象。 在附近巡视一圈后,直秀大发脾气,命人将所有外人通通赶走。 “代官大人下令征用屋敷过冬”,直秀的家臣们如狼似虎,将留守的人赶上了松前家的向导船——能在北地混的护卫都不是良善之辈,但看看武士们手里的铁炮,最后还是屈服了。 松前家的人看着直秀作威作福,颇为不以为然,这个下船威有个屁用,人都赶走了,我看你们怎么过冬! 松前家的武士想留下几个人帮忙,直秀也没答应,在催促之下,向导船也离开了。松前家的人也能理解,白主冬季尤其荒凉,白茫茫一片真干净,任谁看到自己领地是这个鸟样一时之间也接受不了。 留下的都是自己人。跟随直秀到白主的,除了三山先生,都是直秀的亲近之人,多多少少都受过他的恩惠,而且都是写了誓纸的崛家家臣,虽然情绪低落,但也在大久保的指挥下开始整理物资和卸货——至于直秀,将事情委托给大久保之后就找了间屋子睡觉,看起来一副心丧若死的模样。 到了晚上,木屋倒是都简单清理了一遍,但货只卸了一点点,晚餐的时候大家情绪不高,围着火塘沉默无语,看不到一点初到松前时的兴致。 只有直秀例外,他下午休息了一阵,此时精神勃勃,一个劲地夸饭菜做的好。 因为远程航海忌讳带女人,而在松前的时候,直秀也禁止雇佣本地妇人,所以一路上的饭菜都是胜五郎、隼人和由荣掌厨——胜五郎、隼人秉承崛家传统,精于庖丁之术,而由荣因少时经历,对食物有一种莫名的执着,一路上大家都是吃三个人做的伙食。 虽然白主的第一餐看的出来是下了功夫,干菜味增汤、盐渍鲱鱼子、海物渍物、荞麦面,还配有船上不让喝的土佐鹤清酒,但大家依然提不起精神来,误信人言,被误人子弟,这事挺急的,谁能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 大久保准备发声,但被直秀抬手制止了,他又自斟自饮了一杯酒,直秀这才开始了白石代官所的第一次正式宣讲。 “诸君皆良才,随直秀至北地,足见忠义”直秀说完,低头深施一礼。 “主上言重了,本份而已。”家臣们七嘴八舌地发话和还礼。 “直秀前来白主,身兼重任,自不能毫无准备。今夜诸位看直秀手段,日后直秀静观诸位大展所长!”直秀语音清冽、激昂,说罢起身推门而出。胜五郎、隼人早有准备,拿起火把紧紧跟上,余人鱼贯而出。 到了码头,扒开遮盖、泼了热油,直秀亲自将白天堆好的三堆木材点燃,夜色之中,火光冲天而起,见此大家的精神都为之 一振。 “弥太郎、宣振留下看守,余者随我回去饮酒。”看到此场面,大家面面相觑,就这?豪言壮语之后就给我看这个?只有大久保在火光阴暗之间若有所思。 回到屋敷里,大家更吃不下饭了,直秀劝了几回酒之后,看众人心思不定,挥手放大家各自回去休息。 到了凌晨,船上带来的十几只犬狂吠不已,众人赶紧拿着铁炮出来查看。只见码头处影影约约有人来回走动,正慌乱间,大久保高声招呼,“主上让诸位去码头帮忙。” 原来,虎之助带着米国船头约翰等人,在白主附近水域等了几天了,好不容易看到暗号,赶紧起锚,但怕夜间出意外,直到凌晨天亮这才靠港。 弥太郎、宣振提前受了直秀嘱咐,看灯光以三为组不断闪亮,这才叫醒了直秀,等大家赶到码头的时候,米船船员们已经开始卸货了。 船长约翰非常担心,他听虎之助说白主这里不久就会冰冻封港,因此恨不得早点卸完离开。 虽然外人都被赶走了,但直秀也不敢大意,毕竟和人和阿依努人时有冲突,如果在卸货的时候被人突袭那场面太美不敢想象,另外米船船员都比较劳累,还是先休息一下为好。 白主的码头非常简陋,什么吊杆之类的全都没有,冬天也不好动工,直秀和约翰两帮人经历了一拨艰苦的施工后,卸货的速度才快了起来。 蒸汽风帆混合动力船也是第一次远航,为防止意外,几百吨的载重量在米国就没有满载,到香江、长崎卸过货,现在船上只有几十吨的物资。 但就这几十吨的物资,两帮人整整干了五天才卸完,期间老天爷给面子,只下了一场雪,不然时间还要往后推,气得直秀发狠,立誓明年一定将吊杆和木轨道建好,再也不受这个罪。 卸完货后,船长约翰赶紧带船离开,直秀比较担心,劝他们春天再走,约翰说以前他带捕鲸船来过这一带,而且船在长崎补了煤,无需担心,船员们也对三倍的工资非常满意,士气有保证,所以了。 直秀带人送走了米船后,接着开了白主奉行的第一次评定会。 第一件事都是封口令。和长崎不一样,直秀要在白主再玩一次蛮人献宝的把戏,江户幕府非疯了不可。 出乎直秀的意料,他觉得幕府权威仍在,这次的密贸易很多人会想不通,内部难免一番口舌,但经过私下沟通,实际上大家对此接受度很高,按众人的话说,“白主如此荒凉,幸亏主上神通广大,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也是,吃过和见过真不太一样,到了白主后,大家都有些惶恐,来之前志高万丈,到了一看,完全和想象不一样,就说晚上取暖吧,屋里燃着火盆都冻得睡不着。 而取水更是艰苦,唯一的一口井,还它么冻上了,而根据离开的商人守卫的说法,这是一口咸水井,平时也不能喝,是早期的失败尝试。现在附近的河流也冰冻了,直秀等人喝的水,都是破冰取水。前两天下了雪,干脆大家就取雪化水,真别说,比破冰方便多了。 上了大自然的课后,大家都觉得米船给的物资不但是燃眉之急,而且是立身之本。再说,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大家一是搞不清楚直秀和米船之间的勾当,到底是幕府的暗手还是直秀神通广大,反正就算出了事也是直秀先切腹,估计大家最可能的结果还是流放,但还能找到比白主还荒凉的流放地么?想不出。 另外,江户时代的忠诚链也是以各家为主,所谓主上的主上不是我的主上,也就是说崛家家臣首先应当效忠家主直秀,至于幕府,那是直秀的主上,怎么效忠幕府是直秀应该 考虑的,家臣们只需要考虑崛家的利益。 告发密贸易是有钱拿的,可以拿到贸易者身家的三成到五成,但这是针对百姓、町人,不是针对武士,告发主家的武士为当世所不容,就算是幕府也不能公开提拔告密者,不然键屋之辻决斗事件、赤穗四十七人义士就不会这么有名了。总之,武士出首反叛主家,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初步消除了密贸易的隐患后,剩下的时间就是排排坐分果果。 大村益次郎作为家臣首席,这个位置谁也撼动不了。那剩下的好位置,就是白主奉行所的役职了。 在座的都是崛家家臣,就算担任了奉行所的役职也是所谓的私臣公用,但毕竟权柄不是虚的,直秀已经是二百石的旗本,再升一步,五百石就可以被称为大身,大身旗本的家臣也是响当当的,到时做个家老次席岂不是美滋滋。 幕府法度中每个代官所驻有三十人左右的文员、守卫,这些奉公人除了原本的俸禄,还有补贴“手当金”和口粮“扶持米”,另外平时可以在领地作威作福,额外的收入也不少。 白主奉行所和其它代官所有所不同,一般的町奉行是管城市的,代官所掌管农村,但白主奉行所更类似幕府此时的远国奉行,虽然小了点,但全权负责白石甚至北虾夷地,因此文武兼备、职位很多。 首先,直秀提拔大久保为白主町奉行,岩崎弥太郎为与力,掌管奉行所的商业、渔业及白主一地的民政。 至于代官下面主管农业的手附,没听说白主有农田,这个位置暂时搁置。 之后,竹前虎之助被任命为奉行所番头,堀直刚、堀直义为组头,掌握武力。 冈田宣振为小姓组组头,掌握内卫。 井上源三郎为勘定方头,掌握奉行所的财务。 河上玄明为大管家侧用人,兼任茶头,掌握后勤。 化名三山先生的高野长英为医官——这位一直被直秀提防,到白主后,直秀以准备药物为名勒令他闭门不出,在米船走之前,连吃饭、排泄都在屋内进行。但三山先生自从到了白主,反而放松下来,不再拉着人聊什么西洋社会,极为配合,甚为反常。 至于枣屋组六少年,都先分配给竹前虎之助做番士,负责警备。 “那我呢?”剩下的堀由荣很委屈。 “你的职责最重要,事关大家的生死。” 由荣一听就精神了,结果直秀任命他为厨房管事,负责给大家做饭。由荣一听也行,他小时候饿怕了,一直也没觉得男人进厨房有什么不对。 远国奉行手下的文役除了町奉行、勘定奉行还有寺社奉行,但这个役职是江户的寺社奉行一系派人来担任,白主这里都是野人,没寺社,因此江户也没派人。 另外,一般的远国奉行都有江户派的目付挟制监督,但估计是看不上白主,江户也没派人。 分配役职后,众人精神大振,就连枣屋组六少年也觉得以后再有好事就该轮到自己了。 此时,在白主只有直秀一群人,草台班子计有直秀、竹前虎之助、堀直刚、堀直义、堀由荣、岩崎弥太郎、冈田宣振、井上源三郎、河上玄明、大久保利通及化名三山先生的高野长英及枣屋组六个少年,共计十七人。 日后崛系发扬光大后,内部也分成了枣屋组、门生组、西洋组、客卿组、私塾组、风车组、文士组、武功组、地方各组等等交叉复杂的派系,但其中白主奉行所的元老组,作为直秀起家的部属,占据了很多重要职位,无疑是总体实力最强大的一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十一章 说易行难 扶桑镜梦第十一章 说易行难“人不能闲着,闲着就要出事”——对此直秀是不赞同的。 有个著名的小故事:有人劝渔夫努力打渔,等盖的起别墅就以悠然晒太阳了,结果渔夫把眼一瞪,“我现在就在晒太阳。” 直秀的想法也类似,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当然要选择适合自己的活法。 直秀信奉“正确的方向在努力之前”、“磨刀不误砍柴工”、“效率比磨时间有效”、“兴趣是最好的动力”,因此安排好役职后,直秀让大家各自为政,小事不用汇报,平时爱干啥干啥。 其实直秀比白主现在的其他人都要着急,但急也没用,拔苗助长、打鸡血,很容易就把路走歪了——眼前无路想回头,到时啥都晚了。 其他人并不知道鲁西亚人从今年开始大举在乌龙江下游扩张——按后世的记录,今年8月鲁西亚人在庙屯建立了哨所和驿站。另外去年1849年,“贝加尔”号军事运输船还侦查了桦太的东岸和北端。 虽然这样,但能怎么办?唯一能做的就是干看着——管不了的事情就不要管。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口吃,呼天抢地没用,只有踏踏实实做好自己的事,咬人的狗不叫,有帐不怕算,积蓄够了到时大家真刀真枪地干几场,比啥都强。 三天后,直秀把大家聚集起来开评定会,都说说,这几天有啥新想法。 按役职高低,大家开始轮流吐苦水。 大久保首先发言,谈了白主町的未来规划。作为町奉行,他的思路很简单,搞钱、搞人、搞建设。 大久保虽然不知道虾夷地渔场是世界第一渔场,但他知道此地渔业大有可为。听直秀说过白主奉行所和松前家达成默契,谁能捞到算谁的,因此他准备大举引入商人。 但他之前在鹿儿岛涉及的大都是郡奉行所的农事,因此部分计划有些想当然,对此直秀也没立马开喷,毕竟得是人都得有个成熟期么。 至于丁口,大久保赞同直秀之前吸引秽多和非人的规划——毕竟白主偏远,正常人脑袋没坏就不愿意来。 至于白主修路、修码头,还要看钱、人的情况,急也急不来,但大久保野心勃勃地画了草图出来,直秀仔细看了看,这不就是小号的鹿儿岛么。 接下来,番头竹前虎之助大谈特谈了他的二百人计划。 从江户出发的时候,幕府给了几支铁炮和一些刀枪、弓箭,但这些早被勘定头井上源三郎放到仓库里吃灰去了。 凭良心说,幕府给的武器其实不差,铁炮是前装滑膛燧发枪,老式的火绳枪一只也没有,刀枪、弓箭的质量说不上好但保养的也还行,但就怕货比货,米船留下的军械可比幕府发的好多了。 直秀在米国的时候,靠范德比尔特家族的面子,成立一家做远东军械生意的商行。说起来,现在米国对移民相当友好,直秀请范德比尔特家族帮忙,让英子、虎之助、学次郎都入了籍,一系列骚操作都挂在三人名下。作为首屈一指的船业大亨,纽约范德比尔特家族的能量相当大,直秀等人狐假虎威颇为得意——当然,直秀也把炼铁、蒸汽机等重大利益都让出去了。 直秀海外归来后献给幕府一批最新的军械,除了前装滑膛炮外,还有改进过的霍尔m1819后装燧发枪、斯普林菲尔德m1842前膛枪击发式步枪,尤其使用带火帽的纸质或亚麻弹壳的夏普斯步枪,作为后膛来复枪性能更为优越。但这些宝贝,幕府连毛都没给直秀一根。 幸好,这次米船送来的货物有最新的军械,后膛来复枪夏普斯1848三百支、柯尔特-帕特森转轮手枪六十只,还有一些军服、皮靴、帐篷等军备用品。这些本来是直秀准备以蛮人献宝的方式送给幕府改革军制用的,但计划没有变化快,突然之间直秀成了白主代官,于是这些军资还是送到北地来好了, 毕竟自己优先么。 按照历史,应该是米国人毛尔斯在1851年发明了金属壳枪弹,但这次是直秀抢了先,独资的爱迪生实验室抢先研究出来并注册了专利,米国为了鼓励发明,专利的保护年限达到了二十二年,比欧罗巴大陆普遍的十四年长的多,估计这次能大捞一把。 扶桑现在的条件太差,直秀只能将米国作为孵化地,他也不敢资敌太过,重要科技都计划只提前两三年拿出来,但毕竟此时科技和工业工艺已经开始爆炸式进步,直秀也只是知道大概情况还要组织人“再研发”,能否抢先也未可知——“成亦欣然,败亦可喜”,总之,抄袭者抄到就算赚到! 虎之助拿到配置金属枪弹的这批武器后,意气风发,野心勃勃地制定了个两番组计划,仿照幕府的常备军大番,每组设“番头”1人、“组头”1人、番士50人及足轻30人,而他自己,则顺理成章地升官成了大番头。 “马鹿”*2,町奉行大久保和勘定头井上源三郎都在心里大骂,大久保心说到明年底白主能有两百领民老子就谢神了,井上心说奉行所的财政吃枣药丸,老子是不是该偷偷做点花账,毕竟人都得有个长远打算不是。 人多屋小,大家坐的挤挤挨挨,直秀听到源三郎嘟囔“俺おれ”不禁会心一笑,“老子”这种俚语全世界的语言里都有,和“”有异曲同工之妙。 虎之助看直秀没什么反应,就自己坐回去了,他也知道这是狮子大开口,但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总有个商量不是?——可怜直秀没事就给身边人灌输汉学、洋学,但大家好的没学多少、下三滥的东西学得贼溜。 “咳咳,诸位且听在下一言”,井上源三郎作为勘定头,不敢再让大家畅所欲言了,作为投奔崛家不久的家臣,当上勘定头后他很心虚,虽然直秀给勘定头的职责只类似后世的出纳和仓库管理员,但源三郎知恩图报,觉得自己有义务把钱物管好。 井上源三郎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言下之意是各位别浪,家底就这么多,请看菜吃饭,长得美就准备想得美,这在白主是行不通的。 米面粮油、柴米油盐酱醋茶、烟酒糖茶,总之源三郎翻来覆去抱怨白主这地方所有的粮食和日用品都要从外地输入,钱很快就会花完,大家赶紧想点实际的,别在这万八吹牛皮。 对此大家表示赞同和理解,表示“肯定要解决”,但直秀觉得不对劲,都看着我干嘛? 幕府给了金一千两,打包价,五年内可劲花,理论上花光了幕府也不会再给。但直秀觉得如果公文漂亮点、态度悲切点、言辞阿谀奉承一些,估计再要个三五百两还是不成问题,但按惯例再加五百两就到头了。 这些第一批跟随直秀的,直秀多少还要给些优待,穷海恶水的,虽然包吃包住,但一人一年怎么也要给个金二十到三十两,再加上逢年过节给点手当金、发点米面粮油,等永敏、龙马、乙女一来,金一千两就只够一年的家臣俸禄,算起来大事有点不妙啊。 “奉行所还有多少钱?” “公帐里还余金三百余两。” “奸贼”*2,利通和虎之助异口同声讨伐源三郎。 可有帐不怕算,随着源三郎一笔笔地计算,大家都沉默了。 首先是安家费,外人视为卖命钱,这个必须在登船前发下去。直秀一视同仁,给每人金二十两,大久保特殊,他举家想从,直秀刷毛喂黄豆,给了五十两,在座的十六位家臣,总计三百五十两。 其次是物资花费,柴米油盐酱醋茶等等,再算上冬衣、被褥,三百余两多么?光十金一坛子的名酒土佐鹤直秀就带了十坛,真的不多。 再算上在韭山、长崎买了十几条猛犬,一路上在各个港口的消费,而且到白主后直秀就发了第一个月的俸禄,现在源三郎 手里只有一百三十一枚小判和六百余贯铜钱。 源三郎说完后,满座哄然,大家议论纷纷,直秀听大家意思好像是要分行李,这也太过分了吧。 以虎之助为首的直秀门生们都保持了冷静,毕竟他们和直秀更熟悉,知道直秀喜欢直道曲行,肯定还有底牌。 “有公库,必有私库,私库存金几何?”大久保作为町奉行,最关注财政,他觉得直秀连密贸易都干的出来,不可能就面上这点钱。 河上玄明为侧用人,是直秀的私人大管家,他看直秀点头,就把直秀的家底都捅了出来。 “小判金三百,鹰洋一万枚”。 河上玄明说完,大家鸦雀无声——倒不是被数量震住了,而是大家都不知道鹰洋是啥玩意。 “鹰洋是西洋银币,一万枚相当于小判金一千两百到一千四百枚”,直秀只好出言解释。 三百小判金是这次长崎蛮人献宝中小栗忠顺分给他的私帐,毕竟蛮人老献宝也献不起,在给幕府的礼物之外,长崎奉行、长崎目付和米国船头约翰也合伙贩卖私货,小栗看直秀要去北地,提前支付了一笔钱给他。 至于一万枚鹰洋,则是直秀从米船上扣下来的,是香江贸易所得的一部分,直秀缺钱,直接就留下了,船头约翰表示镇定,boss学次郎提前嘱咐了,直秀想拿就拿。 听说公库、私库加起来还有近两千枚小判金,在座的众人都表示情绪稳定,然后接着讨论这笔钱该怎么造。 “大事不好了!”台所头由荣等了半天也没轮到他,一怒之下,他喊了一嗓子。 毕竟是管厨房的人,由荣一喊,大家还真得听。 原来,由荣这几天累坏了——虽然虎之助安排枣屋组的六个少年帮厨,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摸鱼的人很多,因此把由荣累得摔耙子不干了。 由荣表示,要么正式安排人手给他,要么除了直秀先生,其他人的饭菜他就不管了。 众人哄堂大笑,要不是由荣也是正式拜过师的家主门生,由荣立马就得被当场暴打一顿。 但直秀没笑,新官到任三把火,他等了好久才得了这个机会,因此他趁机宣布,由荣说的对,如果不给由荣分派人手,那大家真的要自己下厨。 直秀的学生们还好一些,毕竟老师是个贪嘴的,跟着直秀他们都学了几手,但剩下的都是光会吃不会做的武士老爷,一时之间群情激奋。 折腾了半天,直秀和大家约法三章: 一、不劳者不得食。白主筚路蓝缕,大家要共克时艰,所以都得学会做饭——作为补偿,只要仓库里有的,爱吃啥吃啥。 二、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各组都要学会做预算,这个月底把明年的预算报上来,每月底调整预算,除了食物和日用品,把公事也纳入进来,没预算就没钱、没货、没枪弹。 三、按时奉公。上午各组爱干啥干啥,但下午统一讲学或讨论,大家轮流讲讲各组的规划,每个人都要讲,集思广益,看看这个冬天大家要做什么准备。 而且直秀还给大家制订了休息制度。除了逢年过节外,幕府是一五休息,逢初一、十五、二十五修沐,而白主奉行所也是一五休息,不过是初一、初五、十一、十五、二十一、二十五,一个月修沐六天。 对此大家表示强烈拥护,毕竟每个月多休三天,好事来的。 评定会结束后大家一哄而散,负责警戒的守卫自有人通知,只有医官三山先生到处追问,“会上说了啥?” 直秀虽然把他从小黑屋里放出来,但评定会这样的内部活动,依然不让他参加。对自己被直秀排除在外,老先生表示强烈不满,私下里准备搞事抗争一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十二章 草野遗贤 扶桑镜梦第十二章 草野遗贤事情分派下去,直秀反而更忙了。 屁大点的小事,几个组也争论不已,唯恐别人多吃多占,最后直秀只好宣布每逢初九、十九、二十九大家公议,对争执不下之事,人多者胜,平时有什么事,憋着! 现在白主十七人里光虎之助统领的番组就有九人,天然占了多数,虽然在直秀面前不敢太过放肆,但依然风光无限,在公议中占了很多便宜。 大久保等人多次建议应该是各组的头领才能参与表决,于是直秀又改成两步表决制,诸事共议,全体决策后,再由各组头领二次表决,几次风波后,形成了白主奉行所的决策制度。 此事带来的后果就是几个光杆组头身价看涨,连管厨房的由荣也在各方拉拢下成了人物——毕竟他作为组头能在最后参与决策。 只有医官三山先生依然连评定会的旁听都无法参与,被众人排斥在群体之外。但一共才十七个人,他的消息也颇为灵通,对各项决策结果大加议论,尤其是对直秀提议全体通过的双历制和西洋时刻大为激赏。 效仿中华,扶桑在贞享元年发布了“贞享历”,这是扶桑的第一部也是最后一部历书。 直秀忍了很久,他倒是对农历历书没啥意见,但他对现在的不定时法意见很大——扶桑不定时法将日出到日落的期间、日落到日出的期间各等分为六个时辰,随季节不同时辰长短不一,时间不等分你敢相信。 时代不同了,世界这么大,闭门造车没前途。 恰好米船上有准备献给幕府的怀表,直秀直接扣下了二十块怀表,顺便将船上的日历也顺了一本,加上学次郎特意送回来的各种度量衡工具、六分仪、天文望远镜和《不列颠星空志》、《英吉利天文年历》,白主奉行所从此有了相对精确的时间、日历、经纬度测量和西洋度量衡。 作为奉行和家主,直秀对评定会的各项决议都无条件支持,但毕竟身份不同,他提议采用西洋时间、日历、经纬度和西洋度量衡,大家也都给予了支持,毕竟除了什么格里高利历书之外,其它还都挺方便的,而且是和洋并行,就不行家主有个爱好啊——其实大多数人还是看重银怀表,这个是西洋玩意,贵重的很,通过决议就能每人发一块,傻子才反对。 化名三山先生的高野长英也被硬塞了一块怀表,他打听到白主奉行所要并行和历和西洋历后,老泪纵横、情绪激荡,赶紧四处找直秀,准备一叙衷肠。 现在已经是西洋历月下旬了,白主先后下了几场大雪,直秀不放心船,正在码头巡视。 白主所在地是宗谷海峡北侧,南方黑潮北上的暖流和南下的寒流交汇于宗谷海峡,西北方的鲸海北部海面已经冰封,但宗谷海峡受暖流影响只有大块海冰漂浮,锋利的浮冰对木船的伤害很大,直秀放心不下,基本每天都要到码头查看情况。 北虾夷地气候寒冷,有时冬季继续积雪可达四米,此时的积雪虽然没有那么严重,但行走之间也多有不便。 高野长英穿着靴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但内心如火。 “幕府可是要于北方开港?”在码头见到直秀后,高野大礼跪拜,在雪中颤抖地询问。 “无理!”冈田宣振上前准备驱赶,直秀抬手制止了他。 “起来讲话。” “开港乃高野平生夙愿,愿效犬马之劳。”四十七岁的高野,发髻散乱,寒气凝结之下须发皆白,看到毕生的愿望就在眼前,他跪在雪地里不肯起身。 “下跪之徒也配谈开港”,直秀拂袖而去。 高野跪在雪地里放声大哭,惊起林中飞鸟无数,近侍冈田宣振今年才十六岁,是乡士出身,最见不得这个,他低声出言恳请直秀,“殿样——” “以藏,我们相识多久了。” “得蒙殿样收留,弘化二年,不,是1845年宣振拜入先生门下。”冈田宣振,幼名以藏,在十一岁的时候,父亲带他到高知,想给小以藏找个前程,但无果。之后因为小由荣偷馒头被店家的孩子追打,由荣在街头撞倒了以藏,以藏父亲追打时又冲撞了土佐上士山田忠兵卫,当时山田拔刀相向,危急之时是直秀和小栗忠顺出面救下了众人。 因为救命之恩,以藏对直秀很感激。之后直秀以旗本之身正式收他为弟子,教他读书写字,还以各种名义补贴冈田家家用,因此当1846年直秀“海难失踪”后,他在父亲的支持下毅然跟村田永敏回到江户,做了崛家的家臣,期望能够报答直秀的恩情。 而1949年直秀归来,之后不到一年升为二百石的代官,家威大振,冈田也觉得自己果然没有跟错人。到了白主之后,自己又被任命为小姓组组头,一跃成为重要家臣,自然更是忠心耿耿。 冈田的心思淳朴,幼年的经历使他极度缺乏安全感,而直秀在他面前一直以无所不能的形象出现,因此冈田对直秀非常信任、依赖。直秀说和洋历书并用,从此他就只用洋历书,算是直秀的铁杆部下。 “这位三山先生,说起来还是我的师叔,但师叔他就不坑人了么?宦途险恶,以藏以后不要轻信于人,须知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失身。” 直秀和以藏回去了,高野在码头哭了一场,时间长了意兴阑珊,他自己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返回自己的木屋。 高野长英出身陆奥国,少年得志,17岁时在江户就学于兰方医杉田泊元和吉田长淑,出师后作为兰医颇有名声。 后来他又到长崎游学,加入了兰国商馆军医西博尔德的“鸣龙塾”,因为成绩优异,西博尔德授予他“doctor”的称号。本来,作为一代神医,就算称不上前程远大,高野也称的上是受人尊敬。 但高野的人生经历在1828年拐了一个急弯。 1828年西博尔德事件爆发。兰医西博尔德回兰国的时候,风暴导致船只在长崎港口触礁损坏。随之,幕府在船上发现扶桑地图和其它违禁品,最后西博尔德被驱逐出境,而西博尔德的学生们和与西博尔德交往过的兰学者们也受到了幕府的处罚。 高野当时在熊本、大分、广岛等地四处躲藏,但他笔耕不辍,于1832年完成生理学著作《医原枢要》以及临床医学的《居家备用》。 风声平息后,高野回到江户行医。 1837年米船莫利逊号闯入江户湾的浦贺要求通商,遭炮击而退走。当时高野长英 以民间名士的身份给幕府上了建白书,力主开港通商,加上高野平时也在市井之间对幕府锁国政策大加嘲讽,因此幕府上下对他都很恼火。 1839年“蛮社之狱”时间爆发,当时鸟居耀藏等人告发尚齿会“诽谤幕府,图谋不轨”,结果渡边华山、高野长英等二十余人被逮捕,小关三英被逼自杀。 高野长英本来被判终身监禁,但没想到1844年监牢失火,于是他趁乱逃走。四处流浪之后,1849年他又返回了江户,今年如果不是伊东玄朴先生帮忙,按历史轨迹,高野被幕府发现之后自杀身亡。 原本高野并没有离开江户的打算,但玄朴先生劝他,“你一生为兰学奔波,但效果寥寥。你看人家直秀,除了发明止泻散、救心丹、富贵病医治方法,人家还往蕃书和解御用局塞了几百本兰书,炼铁、洋灰水泥更是大行其道。你的路不能说走错了,但为啥不能和人家学学,推广兰学的时候还升官发财。” 高野受激不过,这才化名登船。他以为自己见多识广、医术精湛,肯定立马能成为座上宾,到时直秀对自己不说是言听计从,也必须躬身请教,可一直到了白主,直秀都没把他当一盘菜,别说躬身请教了,连评定会都不让他参与。 高野后半生颠沛流离,亲朋师友受他的牵连倒霉的不少,他满心在直秀这里大展拳脚、咸鱼翻身,结果好像又要成一场空,因此精神上受了刺激,成天幻想直秀能立马重用他好一展所长,因此看到直秀要求和洋历书共用,他再也按捺不住,跑到码头上准备和直秀好好谈谈。 其实直秀对高野长英还是蛮尊敬的,毕竟是兰学的大前辈,从西博尔德博士那论起又是自己的“师叔”,而且高野对医学、地理学都有所建树,但就像直秀和以藏说的,“师叔他就不坑人了么”,高野一张口就是“开港”,能开港直秀还用跑到北虾夷地来? 闲置高野、欲扬故抑,这种人心鬼魅的手段直秀玩不起,白主就十七个人还搞这些?哪天被鲁西亚人一锅烩了就成笑话了,所以每个人力都必须珍惜使用。直秀私下里干的“坏事”,但干的越多直秀就愈发谨慎,江湖越老胆子越小,直秀还在考虑怎么和高野沟通,但初到白主千头万绪,因此耽搁了。 今天的事,直秀挺恼火的。虽说要尊重大家的选择,年轻人激昂向上挺好,老年人激昂——这个也挺好的,可您一张口就是“开港”,您坐小船不划桨全靠浪,我直秀还有老婆孩子呢,这种事能做不能说,哎,小的、老的都不省心——其实直秀自己没有察觉,他顺风顺水惯了,最近颇有点自得自满。 所幸直秀三观长于后世,人心没全丢去喂狗,回到屋敷后让由荣准备了一罐热汤,他亲自给三山先生送去。 高野长英风雨半世,也没那么脆弱,只是推广兰学和开港是他精神寄托,有点癔症了,回到木屋,他也有些后悔,怎么脑袋一热一开口就是“开港”,失策失策。 直秀送汤进来,高野经过折腾这回稳当多了,施礼谢过,直秀嘱咐高野赶紧喝口热汤暖暖身子,高野也拿出漆碗,请直秀也喝点,“这汤不错,由荣手艺挺好”。 两人一边喝着汤,一边随口闲聊,话题逐渐转移到捕鲸和虾夷地北方上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十三章 风雪欲来 扶桑镜梦第十三章 风雪欲来扶桑民间流传着这样一句俗语:“一頭捕れば七浦賑わう”,意思是捕捉到一头鲸鱼七个渔村都会热闹起来。 扶桑捕鲸的历史很长,江户时代以“鲸组”为名,各地商人组建了专门捕鲸的渔业组织,相互之间独立,以传统的“网取法”为主捕捉黑露脊鲸和抹香鲸等。 各地捕鲸都很普遍,但受此时的条件所限,规模并不大,而且在虾夷地、北虾夷地没有鲸组——可能是因为这里渔业资源丰富,不需要冒着风险捕鲸。 三山先生对鲸鱼和捕鲸都很熟稔——在西博尔德开的鸣龙塾求学时,他的“博士论文”题目就是“鲸鱼与捕鲸”。 鲸肉可食用,鲸骨和鲸须是手工品的原料,鲸血可入药,鲸鱼脂肪熬的油可作灯油,有的地方还用鲸油在田地里除虫。 甚至,有可能在抹香鲸体内发现价值连城的龙涎香。 目前白主奉行所的人太少,因此直秀只能考虑一些高风险高收益的生意。直秀和三山先生从鲸鱼如何分类、如何捕获开始,一直谈到肉如此存储、油如何熬炼、事后如何贩卖,甚至谈到龙涎香是整块出售还是分割出售。 汤早就喝完了,但直秀的谈性正浓,现在白主的诸人里,除了虎之助,只有三山先生见多识广能跟得上直秀天马行空的思路。 但后面的谈话有些谈不下去了。 谈到捕鲸,就不能不说地理,而谈到北虾夷地的地理,又绕不开一个人——间宫林藏。 间宫林藏是扶桑第一个完整勘查了北虾夷地的人,与人和著的《东鞑纪行》和《北夷分界余话》两部书详细描述了此地的地理和风土人情. 而间宫林藏又是西博尔德事件的导火索。当年西博尔德回兰国前托高桥景保送给间宫林藏一个包裹,里面装的是礼物和一封信,间宫林藏将包裹上缴幕府,引起了幕府的警惕,之后才引发了西博尔德事件。 间宫林藏和很多兰学者不同,亲历了1806年的择捉岛沙那会所事件,当时他被入侵的鲁西亚人打成重伤,因此他一生都保持着对西洋人的警惕。 但高野长英一辈子没吃过外国亏,力主开国,因此以“告密者”来看待间宫,话里话外充满了怨怼之意。 对早一辈人的恩怨,直秀也不便置评,毕竟他家里还藏着西博尔德的女儿稻子呢。 “请先生下午参加直秀的讲学,题目便是《西洋诸国如何对待扶桑》”。 之前评定会和下午的讲学及讨论,都不准许高野参与。这次能参与讲学,也是一大进步,高野的精神为之一振。 白主现在是寒冬,除了上午各自规划明年各组的工作、下午参加直秀组织的讲学和讨论外,诸人无事可做,因为讲学和讨论人多热闹,因此大家的兴趣高。 下午的讲学和讨论,类似私塾运作,除了直秀偶尔讲学外,平时大家自行组织,以讨论工作和在一起学习西洋书籍为主,偶尔也有人想试试讲学,直秀都给予支持。 午饭时收到直秀讲学的通知后,下午两点大家都提前到场——说起来有了怀表就是方便,以前约个时间都是以上下午为时间单位的,现在有了怀表,时间精确了很多,再也不会出现一会一个不断进场的糟心局面。 儒学学多了,很容易形成天下观,看谁都是蛮夷。而江户时代更草蛋,扶桑自己都不算一个真正统一的王朝,但受所谓国学的风气影响很大,称西洋人为蛮人,也就是通商的兰国人受到了点优待,其他通通都是蛮夷。 算起来,幕府一共只跟两个半国家建交,高丽、兰国和琉球,也不知道哪来的雄心万丈。平田笃胤在《扶桑书纪》中强调扶桑是神国,扶桑最优越,皇室万世一脉、无与伦比,佐藤信渊在《宇内混同秘策》中提到“海外雄飞”,妄图吞并世界,怎么想的,凭脸大么? 在小栗忠顺的操纵下,卷版本的《海国图志》避开了长崎奉行所书物改役的审查,因为“发人所未发,言人所未言”,在扶桑迅速流传开来。 而箕作省吾、箕作阮甫在年所著的《坤舆图识》、《坤舆图识补》,不知为何,也由幕府私藏流传到民间。 通过这几部书,很多武士和学者都对海外有了初步认识,思维冲击之下不免产生了各种想法。 直秀从小栗那里搞了一套,和学次郎这回捎来的书籍放在一起,平时让大家研读。直秀在土佐的私塾就公开教授兰语、英吉利语和佛兰西语,之后村田永敏在枣屋一脉相传,除了大久保和三山先生,大家都看得懂以英吉利语为主的西洋书籍 ,但毕竟阅读起来困难,不如《海国图志》等书更好懂。 下午准时开讲,直秀先让大家发表讲讲对诸国的看法。 白主位于北虾夷地,迟早要和鲁西亚人打交道,因此直秀平时没少给大家灌输西洋诸国的知识,但毕竟时日尚浅,大家的看法也千奇百怪。 以大久保为首算一派,包括河上玄明、枣屋组的六个少年,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打交道可以,学习西洋技艺也应该,但要深加提防。这些人还想不到开国那么远,只是支持做贸易,但防备心很强。 另外一派是直秀的脑残粉,以虎之助为首,井上源三郎和直秀的几个门生,表示家主说啥是啥——井上源三郎是勘定方,与米船交接财物,是天然背黑锅的人选,对此他也表示认命了。 只有岩崎弥太郎自成一派,他主张天理皆然、人心必有相似之处,大家互通有无没啥不可以的,但他认为现在幕府禁止和外国交往,一切还是小心为上。言下之意,弥太郎是支持做贸易的,甚至有把生意做到海外的想法。 三山先生是旁听生,没有发言权,但在弥太郎发言的时候,他不时颌首,立场非常明显。 直秀接过话题,先讲了中华古时的丝绸之路和两宋时期的海外贸易,甚至延续到此时的东北丝绸之路,又简单描绘了欧罗巴大陆的大航海时代和幕府锁国前后的海外贸易。 诸人听了很是激动,尤其是听到之前扶桑商人遍布东南亚时,更是惊诧莫名,没听说过啊,还有这事? 接着,直秀讲了著名的牛皮故事,佛朗基人以一张牛皮骗走蚝镜,兰国人以一张牛皮立足夷洲,欧罗巴人以一张牛皮开始殖民米洲。有的人闻之大笑,更多的人若有所思。 接着话题沉重起来,直秀讲了黑奴贸易、英吉利人倾销福寿之药、印第安人的好客引发的悲惨结果,特别是天竺平原的白骨之路、孟加拉阿米康德被愚弄的故事、米国的西部屠戮和佛兰西在阿尔及利亚的暴行,引起了大家的普遍叹息。 直秀又谈起近年来英吉利和佛兰西在亚洲的扩张,在天竺和东南亚灭国无数,残存各国无不战栗匍匐。 “无一例外?”三山先生再也忍不住了。 “无一例外。” 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三山先生有些失魂落魄。 “可同比于 和人和阿依努人。”直秀有些不忍,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这么惨,不信看看虾夷地的阿依努人,还不是被我们折腾的不要不要的。 大家自从知道要到白主以后,恶补了土人——阿依努人的情报,虽然大家都说什么仁义泽被的屁话,但到了松前,听听市井之间的言谈,再到白主,看看土人仆从的模样,就知道这些全都是假话。 如果说直秀之前讲的,对此大家还半信半疑,但一类比和人和阿依努人,连三山先生都被说服了。 “为何古今差异如此之大?”大久保半通不通,他心里隐隐约约有个答案,但不敢相信。 “米国有句俗语,如果篱笆扎的好,周围都是好邻居。” 大家深以为然,这它么全世界都是弱肉强食啊。 “兰国商馆一直敦睦友善,可见未必都如此残横。”三山先生还是不死心。 好问题!直秀还真怕恐惧之下搞出一帮唯力至上的暴徒。他开始大谈特谈文艺复兴、宗教改革、科学进步、国际公法、启蒙运动、废奴主义,推荐大家阅读《论法的精神》、《国际法原理》、《君主论》、《论宗教的宽容》和《政府论》、《哲学通信》、《社会契约论》、忏悔录》,这些书都是前些年直秀从兰国商馆淘来的,早就翻译成和文,但不敢公开,只在私下里流传。 直秀说欧罗巴自从拿破仑皇帝退位以来,欧罗巴各国民间交流渐多,民意不太好操纵了,因此战乱平息,可见与外国交往,一是自己拳头要够硬有自保之力,二是要加强民间交流,避免被污名化,三是要注意国际法,不要被人找到借口围攻。 说的太多就会造成认知障碍,人脑就是这么运作的,什么朝问道夕死可,都是抒情艺术,听到太多新鲜事务,是个人就会犯困,这是人脑的运行机制,无人可以避免。 大家听的有点瞌睡了,直秀只好草草结束,但在最后,他还是略略提起了西博尔德博士的近况——西博尔德来扶桑的时间早,学问好又培养了大批学生,而且西博尔德事件大有争议,所以他是扶桑西洋化的一个符号标记。 直秀说西博尔德博士已经出版了他的三部曲《扶桑》、《扶桑动物志》、《扶桑植物志》-其实巨作《扶桑》是1832年编著的,但另外两本书是以论文的形式陆陆续续发布,到今年1850年还在继续。 另外,直秀讲西博尔德博士建立的博物馆在欧罗巴大受欢迎,而且西博尔德对认为扶桑野蛮的观众大加驳斥。 “那何等人物喜读此书?”三山先生听了之后回了点血,又精神一些。 直秀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告诉他,民众就是好奇,而真正感兴趣的人里,除了博物学家,就是外交官、军人和商人。最近几年西洋诸国来叩港的船只,很多都是受了西博尔德书籍的影响,另外因为幕府锁国,各国已经开始准备用坚船利炮撬开扶桑的大门——尤其是鲁西亚人,说不定已经在路上了。 以前三山先生不明情况还抱有天真,但经过直秀对西洋诸国的介绍,他对扶桑开国是否能落得好结果深表质疑,听了之后丧心落魄。 直秀安慰他幕府对此已经有所准备,他好好在白主做事,也算是尽了一份心意。至于西博尔德博士,做的事情是好是坏已经不重要了,没有他,可能还有东博尔德、南博尔德,总之弱小就是原罪,看开点吧。 直秀讲学过后,对诸人的刺激很大,番头虎之助提议全体练兵,大家皆表赞同,这是白主奉行所上下达成一致抵抗鲁西亚的开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十四章 不速之客 扶桑镜梦第十四章 不速之客冬季全体练兵也不是那么好练的,第一个挑战就是寒冷。 先从鞋说起。扶桑此时的鞋只有木屐和草鞋,也有人在草鞋上面缝布面的,至于靴子和布鞋,哪是啥玩意?没见过。 那到了冬天怎么办?靠足袋。足袋就是扶桑的袜子,最早是用皮革制成的,战国桃山时代后,木棉广泛种植,足袋开始用棉布缝制,因此普及起来。 扶桑诸岛四面环海,又受暖流影响,因此冬季扛一扛总能过去,但本州岛东北部和山区怎么办?一是靠猫冬,大批农民在冬季跑到相对暖和的地方去打工,二是靠草,将干草塞进草鞋或足袋里,冬天平时不出门,也能将就对付。 幕府的《生类怜悯令》和民间茹素的习惯,导致皮革稀少,也是皮靴没有发展起来的原因。至于布靴,有厚厚的足袋还要啥布靴。 至于冬衣,现在流行的是两样法宝——半天和厚胫巾。半天就是扶桑棉袄,厚胫巾类似无裆的半截衬裤,套到腿上也挺暖和,如果两样都没有,那多穿几件衣服吧。 手套是没有手套的,平民将双臂合拢,手揣在袖子里,武士就好多了,有手甲——手甲本来是盔甲的一部分,类似手套,护手效果极好。 专用的围巾也很少见,但有些聪明人将长毛巾围在脖子上,拉风又保暖,必须赞一个。 至于帽子就坑爹了,除了僧人,大家都留长发。女士要好一点,长发下垂可以包个头巾啥的,男子的脑袋上都的话不能全信,很容易被坑的尸骨无存。再说钱屋的人都被赶走了,这时也没个对景的人。 直秀让由荣给大头上饭菜,看大头吃的狼吞虎咽的,确实是饿了,但万一这货平时就是个大肚汉呢?唔,不可不防。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钱屋在白主的运上屋,除了宿舍、仓库、工场,还有一间小黑屋监牢,大头吃完饭就被扔进小黑屋,直秀怕他冻死了还给了一床被褥。 至于怎么解救大头一家,是否出兵,这些都得等天亮了后再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十五章 初阵 扶桑镜梦第十五章 初阵第二天吃过早饭后,大家又把大头拎出来仔细盘问,按大头的说法,他的部落在白主东北方,靠海,夏天的脚程大概是两天,直秀约么是公里左右。人数嘛,整个部落大概不到百人,成年男子三十人左右,反正大头嘀嘀咕咕算了半天也没算清楚。 至于武器,和人一向禁止向阿依努人提供武器,因此部落以长矛为主,弓箭只有五副,火器是压根没有的。 大头所谓的救命,其实只是想请直秀给他点酒,他好回去和首领求饶。酒,尤其是芋头烧,在部落是好东西,到时再借和人的名义狐假虎威一番,估计首领就能发还一部分粮食,这就是大头的打算。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等大头被带下去,虎之助等番组众人按捺不住,都想趁机出去耀武扬威,但大久保等人坚决反对,认为就这么十几个人,分兵是大忌,冬季出兵,更是不知死活。 吵的直秀头疼,他只好让大家先回去该干啥干啥,他自己坐在屋里思量轻重:大头的遭遇无足轻重,但是否借机立威他还没想好。 大久保说的对,分兵和冬季出兵都不是什么好事,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时不待我,大头部落实力很差,出去练练兵也不是不可以。 鲁西亚人今年已经在乌龙江口的庙屯建立了哨所和驿站。为了稳妥起见,1853年黑船来访之前,或者1854年黑船再次到来之前,自己肯定要把鲁西亚人在北虾夷地和乌龙江口的钉子都连根拔掉。年克里米亚战争爆发,到时鲁西亚人无暇东顾,这个机会错过了就再也不会有了。 从这个角度看,今年练练兵也不错,虽然人少,但番组拿的是后膛来复枪和转轮手枪,压制三十人的冷兵器队伍应该是毫无问题,有大头这个带路的,也不怕走丢。 “呯、呯——”几声清脆的枪声传来,直秀赶紧拿铁炮出门查看。 不知何时,河上玄明已经爬上了屋无人战死,只有两个人在雪地里崴了脚,三山先生检查处理后,表示问题不大,休息几天就好了。 由荣是最后前来禀报的——原来他去数狗了。平时十二只狗都是由荣喂养,感情很好,这次群狗个个带伤,还被咬死了两条,因此由荣特别伤心。 休息了一会,直秀和虎之助确认派了警卫,这才下令,暂时不要打扫战场,先把大头放进来,帮助提审俘虏,这它么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俘虏还没到场,大头一副呆呆傻傻地模样,跪在那里一个劲地流眼泪。番组的人刚刚见了血,脾气正是暴躁的时候,上去就踹,直秀赶紧制止,顺便让河上玄明记得提醒自己,战场综合症,这心理疾病得赶紧治疗,否则容易向社会毁灭人格发展,变得除了杀和操别的都不在乎。 直秀让人递给大头毛巾,温言问他是怎么回事。 果然,这些人都是大头部落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袭击奉行所。 直秀单独提审了几个俘虏,这才搞清楚事情原委。 原来,大头是晚上逃跑的,但第二天早上就被发现了。据俘虏说,部落首领并没有逼死大头一家的意思,只是看大头不顺眼要恐吓恐吓他,所以首领一早叫人去找大头,到时大头认个错,大家乐呵乐呵,就会还一些粮食给他。 可没想到大头跑了。部落里的众人聚集起来讨论,都觉得大头是去找和人告状去了。和人平时没少欺压这些人,说着说着,大家的火气越来越大。 给和人帮工的人不少,而且每年和历新年,和人都要求部落里的少女前去白主陪酒,大家都知道冬季白主只有两个和人和两个阿依努仆人,群情激奋之下,有人提议,与其等夏天和人人多了后惩罚大家,还不如就此干掉留守的和人,到时谁也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 这事本来是首领挑起来的,群情激奋之下,首领就带了十四个人出发。他们带了两架狗拉的雪橇,虽然大多数人也是步行,但也比大头来的快多了,大头在雪里跋涉了两天两夜,但虽然部落的人在中途休息了一晚上,还是在今天上午赶到了白主。 首领认为和人没有防备,大家一拥而上就完事了,但没想刚摸到窝棚处,就引起了狗群的狂吠,后面出现的和人越来越多,而且铁炮也比以往厉害的多,到最后大败亏输,十五人折了八个,连首领也被打死了。 直秀让番组的人带着俘虏打扫战场,把尸体也收回来,不然春天闹起瘟疫来,后悔都来不及。 等大头和俘虏都被带走了,各组的组头开始商讨如何处理俘虏。 此时风俗极其野蛮,武士对无礼的平民“斩舍御免”,连自己人都能砍,何况是阿依努人俘虏。因此有人提议斩草除根,但这里大半是直秀的学生,受直秀的影响都不同意这种狠毒的办法。只是就这么放走也不行,太便宜他们了。商量了半天,也没拿出办法来。 萨摩岛津家对岛民的政策很残酷,大久保受此影响,最后提议让七个人抽签,抽出两个人送死,剩下的人留下也是浪费粮食,直接打发走让他们滚蛋。 “无论多么光明的行为,只要沾上无辜者的血,便会逐渐黑暗。”多年下来,直秀已经见识了这个时代的残酷,但滥杀的行为,他还是做不到。 “同伴身死,可有怨怼?”直秀等俘虏收拾完战场,在雪地里问他们的想法。 “战死是回归天神的怀抱,得以永享安宁。”大头翻译同伴的话后,在场的和人无不震动。武士讲究的就是生死无悔,因此众人对阿依努人的恶感大减——毕竟直秀一伙人毫发无伤。这些人干脆磊落,很对由荣的脾气,连由荣也开口向直秀求情。 经历过生死,直秀暂时打消了带人耀武扬威的想法,吩咐大头和剩下的阿依努人将尸体运回去,如果生活困难,可以搬到白主来居住。 可没想到,这些阿依努人当着直秀的面,将尸体推入冰海,并唱起了祖辈相传的歌谣,苍凉的歌声回荡在群山之间,这些阿依努人互相搀扶着离开了白主。 大久保示意要留下大头,但直秀微微摇头——“帮一时不能救一世”,大头如果不回部落,恐怕家人难保,但直秀是不会为了一个阿依努人再大动干戈了,今天的血流的够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十六章 未雨绸缪 扶桑镜梦第十六章 未雨绸缪阿依努人离开后,直秀还有手尾要处理。 这一战大获全胜,大家毫发无伤,但勇敢的狗狗个个带伤,而且还死了两条。冬天土地冻的硬邦邦地,由荣只好点了个火堆将两条狗狗送走,直秀指定了一个木屋做忠义祠堂,让由荣立位牌供奉。 战后尽快举办仪式能大大消除战士对杀戮的厌恶心理,而且也是一个相对温和的回顾过程,果然,大家自发帮由荣忙完后,脸上的表情不再那么肃然。 白主奉行所的番组和此时幕府和诸侯都有所不同,在人员素质上,白主诸人包括番组成员都有一些学识,不必非要通过征战晋身,因此对世界和人生思考的更多一些,相应战场综合症的反应也更大。 直秀宣布翌日再统计功劳和总结合战教训,让大家先休息恢复,同时他一个一个地叫人过来谈心。 对第一次战斗后的想法必须重视,第一次会形成固有印象,如果处理不好,战士的想法会向两个极端发展,有的战士会厌战甚至讨厌他人,有避世的年头,翻译成人话就是会发生社交障碍;另一个极端是轻视生命和人生,陷入空绝之道——刺激太大了,从此蔑视自己和他人的人生,形成自毁倾向。 直秀一个人一个人地谈过去,出乎意料的是,可能态度温和和一对一的缘故吧,每个人都很放松,谈的最多的不是战斗的血腥,而是絮絮叨叨讲自己童年时的经历、家庭教育和对未来的期望。耗费的时间出乎意料的长,甚至需要直秀将战斗总结推迟到第三天。 由此也形成了白主奉行所的传统,战斗结束之后,每个人都要尽快找一个自己信任的人进行心理医疗,其实战场综合症拷问的是个人内心,只要有人耐心听,基本都会缓解——当然,参与普通社会生活是更为有效的办法,但现在不是没那个条件么。 最后,直秀也找三山先生谈了谈,尽管老先生并没有参与战斗——因为直秀没发给他武器。三山先生表示,风波他经历的多了,血腥不会影响他,殿下您想多了。 第三天,合战总结会终于开始,经过大家的总结,教训和经验都还是蛮多的: 一、警戒不利——袭击者一直摸到窝棚才被发现。 二、过于紧张——番组一直呯呯嗙嗙地放枪,但他们自己也承认是胡乱开枪。 三、兵法有问题——七大兵法流派的书大家也读了不少,但小股人的突袭战和书上讲的完全不一样,尤其是对铁炮的使用,过于保守。虎之助全程没发声,大家都不知道他和直秀留过洋,但他自己知道啊,他特意学习过西洋兵法,这次他的指挥问题很大。 大久保还建议修建堡垒,他不敢逾制建城,但他认为明年无论如何先修个馆出来,有堡垒就不怕突袭了——直秀心说,大久保是没见过西洋大筒,见过之后难道提前十七年开始建造五棱郭? 至于经验也是很多的,首先,两次都是狗狗先发现敌人——养狗是养对了;其次,这西洋铁炮甚是爽利,打的快且准;另外,三层防御需要保持,冷兵器的战场纵深到火器时代依然有效。 直秀也没指望这么简单就能培养出军神,反正只要不断总结和学习,总能打出一只铁军。 打输了要有人你这和人血脉是从哪代传下来的,让我算算,弄不好咱俩还是亲戚呐。 大头因为容貌没少被同伴排挤,非常敏感,他不知道直秀在考虑自己家爷爷的经历,以为直秀是盘问他的跟脚。 “小人没有父亲,母亲也是纯粹的乌塔里人。”乌塔里是阿依努语伙伴的意思,因为和人非常歧视阿依努人,因此土著民不喜欢“阿依努”这个说法,大头这是说漏嘴了。 直秀长出了一口气,这人也不是自己爷爷的锅,然后感觉有点不好意思。这大头算是第一个本地投奔者,虽然引来了袭击,但奉行所迟早要与阿依努人争斗,早打也是打晚打也是打,这也没什么。算大头走运,今天就拿他开个利市。 “大头,你愿不愿意做白主的领民?” “啥?”大头没明白直秀的意思——松前家是禁止和人和阿依努人通婚的,混血也不能成为和人。 “还不感谢大人赐名。”大久保在一旁助攻了一句。 听到“感谢大人”,大头明白过来这是好事,他慌慌张张地给直秀磕了一个头。 “从今日起,汝名为助太郎。以后好好做事。”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仁慈。”这回大头听明白了,他连着给直秀磕头——这次部落因他死伤惨重,他被逼拖家带口投奔直秀,但阿依努人的身份是他的心结,其实内心很是担忧,脱离了部落的庇护,就是无根的草、离树的叶子,会落的什么结果,他完全不知道。 边上的部落首领对和语基本不通,他看大头和直秀说了很久干着急,他拉了下大头,大头跟他解释,“从此我就是老爷的人啦。” 部落首领听了也没办法,换了个笑脸恭喜大头,然后让大头继续翻译。 这次阿依努人带来一些毛皮做礼物,还送了两个少女陪酒,希望直秀老爷收下。 毛皮可以收,但少女是万万收不得的——容易召来天打雷劈。直秀收了礼物,送了些由荣烤制的面包和一点芋头烧、粮食。 对此,大久保暗暗点头,狼多肉少,家主很有远见。 四个阿依努人千恩万谢地走了,直秀把大头一家安排给由荣帮厨,私下嘱咐由荣小心点,食物里别多了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应该不能,可万一呢。 大头一家五口,儿子13岁,两个女儿一个10岁,一个7岁,长得都是和人模样,希望以后顺顺利利地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十七章 喜中有忧 扶桑镜梦第十七章 喜中有忧由荣是一包欢乐的性子,在助太郎一家曲意逢迎下,很快就接纳了他们。 白主的冬季相当枯燥,一群人过了和历新年之后,就变得懒懒洋洋的。所幸,虎之助知耻后勇,每天逼着全体晨练;直秀和大久保也想了很多花样,逼着大家学习,总算没让大家继续颓唐下去。 1851年的春天积雪不多,因为以前的和人不许阿依努人在附近渔猎,所以猎物很多,鹿啊、狼啊、野兔什么的打了很多,有一次还在海边发现了一群海豹,但肉很肥,不太受欢迎。 不知不觉之间,海峡北岸的浮冰减少了,此时大家才恍然察觉春天来了。 飞剪船是白主奉行所现在最宝贵的财产,很受重视,大家合议起了个“白主丸”的名号——大久保反对说万一出事不吉利,但直秀说沉了再建,好男儿百折不挠。 经过一冬天的摧残,白主丸有点漏水,大家七手八脚地堵上了,但进一步的维护却没有条件,只能等过一阵开到松前的船工场再说。 附近的阿依努人部落也陆陆续续地派人前来,总计有四家,都表示今年还啥时候开市集、还开不开工了?大久保一一好言抚慰,“别着急,开工是肯定开工的,先等雪化了再说。” 千盼万盼,最先来的还是钱屋的商人。 去年直秀把留守的护卫赶到松前去了,钱屋的商人将此事告到了松前家的藩厅,但松前家表示“谁赶你走的,你去找谁,不管老爷我的事”,至于运上金么?嘿嘿,对不起,概不退还,但松前家武士私下里表示,你们大胆去闹,松前家支持你们。钱屋商人无奈之下只好忍气吞声。 听说有船到来,大家都跑出来看热闹。 用远眼镜看到辩才船的船帆上有加贺梅钵的印记,虎之助长出了一口气。 “加贺前田家的水军,小心戒备。” 船只靠岸,水夫上岸接受检查,而番组上船搜查过后,也表示无异常,直秀看没事,就自己先回木屋了——近来,他鼓动大家学习阿伊努语,正和几个人编辞书编的不亦乐乎。 大久保和商人谈过之后过来禀报,直秀把几个组头都召集起来,大家都听听怎么回事。 钱屋的大老板五兵卫号称是此时的首富,本身还是加贺前田家的御手船御用主附,作为百万石前田家的红人,不能与一般的商人相提并论——没看钱屋的商船居然挂的是前田家的家纹。 钱屋这次过来的是虾夷地和北虾夷地的支配人半兵卫。 半兵卫一见面就向大久保郑重道歉,表示自己今年刚上任,前任做事鲁莽得罪了大人请多多原谅。而且压根就不提什么松前家,表示钱屋在北地经营多年,实力不下于近江商人的两滨组,希望能在奉行所继续效力,并献上了很多礼物。 礼物里有各种日用品,包括酒、米、干菜、味噌、酱油和浮世绘、盆景,虽然价值不高,但看得出是用了心的。 既然钱屋的态度放的很低,大久保也好言抚慰,表示钱屋可以继续在白主经营,今后运上金不再收了,只交十抽一的商税就可以。另外,奉行所占用的工场和渔具等也可以归还,但木屋什么的,奉行所就征用了,其价值在以后的商税里扣除。 如果钱屋要新建木屋,必须按照奉行所的规划建造。而且,征用土人做工, 也需要遵守奉行所的法令,不得苛待。 半兵卫表示大人英明,提出希望独揽白主的生意,对此大久保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命脉岂能操之于人手。 半兵卫对此也没说什么,就此退下。 作为町奉行,大久保早就被直秀附以专断之权,除了各项法令需公议批准外,其它事情他可以一言而决。大家听了大久保的汇报,没啥意外事发生,于是就散会各忙各的了。 半兵卫带人在白主晃悠了几天,看过番组的操练,对新式铁炮和短铳很感兴趣,也试图和众人搭话,但大家都依照条令不予理睬,只有弥太郎天天和半兵卫逗心眼玩。 和历弥生月西洋历四月中旬,另有三支商船入港,白主顿时热闹起来。 去年直秀在松前委托松前家和商人分别向长崎、江户送信报平安,小栗忠顺接到信后,派人给纪伊国屋利八下了严令,要求弥生月必须有船到白主。 而枣屋四家主也同样让喜事重屋的宽太做好准备。直秀升为白主代官后,小栗家和江川家合力抬举竹前太郎和中岛黑夫,竹前太郎已经是大番组的与力,而中岛黑夫也升为江户町的与力。枣屋组也有子弟跟直秀到了白主,其中就有宽太的弟弟,因此上下都很齐心,早就做好了准备。 坂本龙马也让樽驳船带信给父亲和叔叔,才谷屋在四国之外的酒生意全靠小栗忠顺扶持,因此也凑了回热闹。 利八也算下了本钱,除了一船的粮食、种子和日用品,还正式委任了北地的番头佑三郎到白主开设分店,随船还带了两个木工,携带了大量工具。 而喜事重屋和才谷屋的船上都是人。 枣屋组替直秀招了不少人,包括十几名水夫和秽多头、非人头帮助招募的十几户流民。 随船而来的还有土佐高知的直秀学生。 土佐现在是山内丰信当家作主。 1846年丰信陪着小栗忠顺、直秀在安艺郡和吉田官兵卫元吉一起搞盐田,就此正式介入藩政。才谷屋背后是保守派家老福冈宫内,而吉田官兵卫代表了上士中的进取一派,直秀的水木私塾又招收了很多乡士子弟,丰信和这三波势力交好,自身又是山内家家主丰熙的血亲弟弟,因此在藩内非常超然。 1847年家主丰熙急病身故,由其子丰惇继任,但不久丰惇也身故,丰信就此上位。上位期间,丰信拜托小栗家塔上了幕府老中首席阿部伊势守,过程有惊无险,因此欠了小栗忠顺的大人情。 直秀和小栗忠顺都曾写信给吉田官兵卫,请他组织水木私塾的弟子到白主帮忙,吉田在请示过丰信后,询问私塾弟子们的意见。 吉田因为安艺郡民生大有改观,现在已经升任高知町奉行。为了还直秀人情,他鼓励学生们去白主看看,“实在不行还可以回来嘛。”当然,愿意转仕的他也可以帮忙。 虽然私塾秉承直秀的风格,上士、乡士子弟都可入学,但此时山内家的风气依然没啥大改进,上士继续歧视乡士,只是在吉田面前收敛伪装而已。很多乡士子弟都知道坂本龙马已经正式入仕了崛家,好多人也曾和直秀学习过,知道直秀人品不错,再考虑到直秀开的俸禄确实很高,那去北地看看?因此土佐也凑了七个少年武士来北地。 算起来,这次一共有六十多的移民 ,再加上三艘船上的二十多个水夫,顿时白主一片忙乱。 按照之前的预案,大久保组织新来的人先洗热水澡、换衣服,医官三山先生也挨个检查。总算有新人来了,各组头纷纷站出来组织大家干活,木屋不够用了,渔业工场和窝棚都打扫出来居住,林林总总,忙了几天才安顿下来。 钱屋支配人半兵卫看有新人到来,也不再矜持,帮忙安顿人口后,找大久保确定钱屋会继续在白主经营。 大久保这次又拿出订金让半兵卫帮助运两百石粮食过来,半兵卫满口应承,说马上去办。 三艘商船的水夫休息几天后,准备返程。但直秀让他们再等等。 大久保派弥太郎带艘船去找松前家购买粮食,直秀带着剩下的一艘船和白主丸出海捕海豹。 此时宫古海峡之内还时有小块的浮冰,向西的北虾夷地西岸受黑潮暖流影响倒是不结冰,可哪里没有海豹啊,北虾夷地中部和北部的东岸倒是海豹的栖息地,可北海北部现在依然结冰,东部近海的浮冰依然很多,出海不到半天直秀就垂头丧气地带人回来了。 前一阵子打了几张海豹皮,直秀让商船带回去作样品,说和历六月水无月来白主,这玩意要多少有多少,船头和水夫们也不敢笑,扭捏地收下了。 没过几天,弥太郎回来,他禀报松前家要的价格倒是不高,但给的粮食不多,说是还要等夏季商船来送米,要三百石只给了两百石,直秀和大久保对此不置可否,此事就这么算了。 直秀给船头、水夫们都发了手当金作谢礼,然后让堀直义跟船回江户向幕府报告,三艘商船就此空船返回。 纪伊国屋的番头佑三郎表示可以顺便在松前采购一批货,直秀直接告诉他,两滨组和钱屋掌控了松前的大部分贸易,别痴心妄想了,佑三郎只好灰溜溜地带着两个木工继续盖房子。 “都打欠条不好吧。”井上源三郎看船走了,私下里跟直秀嘟嘟囔囔。 利八送来的货,直秀一点没动,都交给了佑三郎,表示如果奉行所需要会付钱购买,剩下的货让他留着和阿依努人做交易;至于喜事重屋主要送的是人,招募流民的钱是喜事重屋垫付的,加上水夫的安家费和海运费用,大概是金四百九十两左右;而才谷屋的海运费用是一百四十两,七个少年武士的安家费是一百四十两,总计金二百八十两。 对此直秀一个铜钱也没付,给喜事重屋、才谷屋带了两张欠条就算了,看得井上源三郎直咧嘴,觉得丢了面子。 “就算不付这两笔钱,账上还有钱么?” 井上源三郎仔细算了一下,如果不是大家都把俸禄挂在账上—主要是没地方花,那库里的小判金还真不够,因此他也不言语了。 来的移民和水夫,虽然是奉行所包吃包住,但平时也要发月俸,对此井上源三郎愁的不行,直秀让他直接发鹰洋,先过了眼前的难关再说。 更让直秀闹心的是,大久保利通收到了他父亲的家信,本来大久保利世到江户一家团圆是好事来的,可今年正月岛津齐彬继任家主,也不知道信里说没说这事?如果说了,会不会有意外发生? 直秀一直没敢问,今天好不容易把商船送走了,他长出一口气,准备晚上找大久保谈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十八章 大久保的野望 扶桑镜梦第十八章 大久保的野望等三艘辩才船离开,直秀这才找大久保谈心。 其实,隔绝小半年的大家都收到了家书,直秀也问过,大家家里大都没什么事,只有大久保的家书比较闹心,大久保利世是岛津齐彬的铁杆,齐彬这一上位,他不会鼓动儿子回鹿儿岛吧? 大久保最近忙的飞起,对新到移民的衣食住行都要管,总算直秀又给他派了新手下,各组也全力协助,这才勉强应付下来。 晚饭时,两人见面。狼吞虎咽后,一边喝茶直秀一边试探。 兜兜转转,直秀把大久保家在江户的生活问了个遍,但还不肯结束谈话。大久保也一直笑眯眯地应付,说起来,江户可比鹿儿岛繁华多了,风气也相对开放,妹妹们过得很开心,连老爹的身体在玄朴先生的悉心调养下也好多了。 “哪个,哪个,听说萨摩守要换人,正助有啥消息啊。”最后还是直秀先提起话头,而且少见地称呼大久保幼名表示亲近。 “利济不曾关注。” 其实大久保挺腻歪直秀最近的试探:自从接到家书,直秀就不断让人试探,而且商船离开之前,直秀经常躲避自己。事务繁忙,大久保乐得如此,少见面还能多干点事,他其实颇为享受町奉行一言九鼎的地位,自己想怎么干就怎么干,看着白主一点点地变化,很有成就感。 既然如此,他爽快地和直秀承认,他老爹还真提起了岛津家可能换家主的事。据说公方样家庆在和历二月初诸侯登城的时候送了岛津家主齐兴一套茶具,前面岛津家密贸易和私铸银货的屁股还没擦干净,收到茶具后,齐兴知道这是幕府暗示自己退位。 但大久保不知道的是,不久之后,齐兴还真的痛痛快快地将家主的位子让给了齐彬。 其实齐兴今年六十一了,身体不好早就不想干了,他本来想扶持小儿子忠教,但没想到由罗骚动越闹越大,已经开始动摇岛津家的根基。 两年前,密贸易和私铸银货事发,家老所笑左卫门自杀谢罪,当时谣言满天飞,齐兴当时也怀疑是齐彬一系告发的,毕竟“凶手就是受益者么”。恼怒之下,他示意手下发动针对齐彬一系的打击。 齐彬一系对忠教的生母侧夫人由罗一直不满,认为是由罗一直在撺掇家主换世子,至于是否谋划刺杀由罗、忠教母子,这事真假难辨。 齐兴就是想收拾一下齐彬一系,可没想到另一个儿子忠教也不是省油的灯。忠教一系借着由罗骚动的名义大肆排挤异己,两家老去位,六武士切腹,五十多人流放,很多中下级武士也受到了压制,因不满而脱藩逃走的人越来越多。 两个儿子没一个省心的,对此齐兴一时间心灰意冷,因此幕府一施压,岛津家主齐兴顺水推舟,干脆地将位子让给了齐彬。 江户的小道消息向来是满天飞,大久保的父亲利世听到茶具的传闻后真的动了心,故土难离嘛,以前是没办法,但现在敬慕的世子齐彬要上位,他还真动了回鹿儿岛的想法。但这个想法迅速被夫人福子镇压了。 虽然江户比鹿儿岛冷多了,但福 子夫人过得可比以前舒服得多。 以前和西乡等邻居做内职,钱是有一点,但都是辛苦劳动得来的,而且大久保家在鹿儿岛的地位很低——岛津家的低级武士极多,一部分是因为幕府成立后岛津家被减封到两国,地方小了但武士数量没变,比例自然就高;另外一个原因是岛津家采取类似府兵制的军制,在桃山战国时,有几亩地能配置起武器的农民跟着家主出几次阵就变成了乡下武士。 去年冬天,直秀一行人从松前到白主时,委托人给江户捎信报平安,利通的家书到了之后福子夫人非常欣慰,儿子信中说家主属意他做町奉行,这可比老公起前干的小会计强多了。 因此利世一透露想回鹿儿岛的想法,福子夫人就数落他忘恩负义:利世是大久保家的家主,因此到了江户后,崛家主母英子就按直秀信中交代的把他聘为崛家的勘定头,帮助首席家臣村田永敏掌管财物。 而且,枣屋组也吸纳了大久保家,作投资比自己亲自劳动那是爽多了,加上直秀给的安家费和俸禄,大久保家过得也比在鹿儿岛好——只要有钱,江户啥买不到? 英子和直秀一起出过洋,行事很大气,平时组织枣屋组的夫人、女孩们读书、学妇科医术,福子夫人还指望三个女儿学成后嫁个好女婿呢。 大久保家平时就是英子夫人掌权,她警告丈夫,“回鹿儿岛,好主意欧~以后你自己一个人在外,要多注意身体。江户和鹿儿岛这么远,你三五年回来一趟就可以了。” 大久保没有和直秀详细说这些家事,但他只告诉了直秀一件事,直秀听后就放心了。 原来,大久保准备把名前改回”利济”,毕竟以前是避讳上司的名字,但现在都改仕了,那再改回来好了。 直秀听了大喜,这才是聪明人做事的样子——表面上看是改回原名,但实际上是坚决表态。 直秀赶紧拿出地图,给大久保画大饼。 你看看,这东面是渔场,西洋历六月就可以捕鲸,再往上是海豹岛,几千件毛皮毛毛雨了,不过要七月才行。 至于西面,西北不远就是北虾夷地的大平原,如果全开发出来,至少有二十万石。什么,能不能种稻米?也能,不过估计要筛选种子。 再往西,北虾夷地的南部西岸冬季不结冰,可比白主强多了。而且,海对面的岛屿听说产金子,要不哪天咱俩一起出看一看? 顺着北面的乌龙江口向东,沿河可以到达瑷珲、卜奎、阿勒锦、吉林乌拉,可以和唐人做贸易,到时还不爽的飞起。 一席话把大久保气乐了。 其实,大久保真不知道直秀有多担心他跑路回鹿儿岛——这里面有个信息不对称的误会。 这次来的商船在海上走了大约两个月,离开江户时,萨摩藩主齐兴刚收到将军的茶具,正是是谣言满天飞的时候,因此利世给儿子的家书里并没有劝儿子立马离开,只是试探了一下,但直秀知道齐彬是上位成功的,因此两个人对同一件事的重视程度不同。 最近直秀 一直躲着,大久保着急啊,作为町奉行,他已经把人初步安顿下来,但下一步怎么办,他得和直秀商量。 前面直秀派人试探,他以为直秀是担心他搞不定甚至撂挑子,他觉得必须和直秀谈一谈了,英雄不怕出身低,白主地方虽小,但也是一块容身之地,何况离江户辣么远,天高将军远,正是大力搞密贸易的好地方——自从上次米国商船留下大批物资后,大久保就成了密贸易的拥趸。 听直秀讲了半天大饼,大久保觉得直秀这是心虚了——他听人说直秀带人出海捕海豹,结果毛都没捞到一根。 “且听大久保一言。”大久保累了一天,直秀的废话又贼多,还和目前在忙的事务相距太远,他听的有点头疼了。 接过话头,大久保倒豆子一样说了个爽。 移民都初步安顿好了,没有木屋住也有窝棚容身。 而且,这批移民的身体素质不错,估计是经过初步挑选的。生病的也不多——海上死了几个人,但水夫们处理的比较果断,到了白主之后,经过休养,现在基本上都能做工了。 大家都在拼命盖木屋——大家先结队去附近伐树,拖回来的木材由纪伊国屋的木工组织进行初步加工,经过简单烘干后就开始盖房子。就这条件,没办法。 大久保说这些人总不能一直盖房子吧,之后怎么办? 大久保是这么考虑的:人力宝贵,对商人组织的打渔什么的,和民就不要参与了。和萨摩藩一样,白主也搞藏兵于民——军务训练之余,奉行所自己种地、自己打渔、自己经商。要不是离不开商人的渠道和船只,大久保恨不得立刻赶走商人自己把一切都干了。 在移民来之前,奉行所内部讨论,武力保全自己优先,对新来移民先吸纳一部分进番组,再有多的就吸纳进各组,还计划成立集中的育儿所和乡学,成年男女都得出来务工,人还没来一家老小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可人到之后,大久保的心思就发生了变化。 凭啥优先番组?按时参加训练不就行了,生产优先啊,现在代官直秀都给商人打欠条了,都不事生产的话,在秋天米船来之前,大家都得饿死! 饿死不至于,最起码库里还有一万枚鹰洋呢。直秀明白,这是大久保提前来下套,划分权利从此时开始。 但直秀觉得大久保说的有道理——大家在移民来之前做了很多计划,看起来很美但实际效果一般。就拿建木屋的事来说吧,如果没有利八送来的木工和工具,估计直秀现在正领人在掏土窝子呢,住是能住,可也忒土了。 因此,直秀让人通知大家明天上午开会,这些新移民到底怎么安排,关系到奉行所成败,大家先内部商议一下。 消息传开后,各组头不顾天色已晚开始四处活动,好几个都准备和直秀好好谈谈。“难道我直秀老爷就不用睡觉了?”熬到晚上十点,直秀再也扛不住了,他把讲学的黑板挂在门外,上面写着“晚八点后谢绝来访”,然后谁敲门也不开,这才刹住了这股歪风邪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十九章 勾结 扶桑镜梦第十九章 勾结第二天早饭之后,众人提前聚集起来,纷纷议论新来的人手该如何分配,直秀一看,人都齐了,也别等整点了,宣布会议提前开始。 虽然经验不多,各组头也明白自己的手下越多越好,在大久保正式提出藏兵于民的想法后,现场一片混乱。 以虎之助为首的番组当然不同意,前面说的好好的要先扩充番组,现在要反悔,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但是面对奉行所现在的财政困难,番组也拿不出好办法。 最后,还是直秀和稀泥,大家这才勉强达成一致。 番组还是要优先扩大的。移民中有二十四个壮年男子,全部编入番组,加上土佐来的七个少年武士,番组共计四十人,恰好可以分成四组。 冈田宣振上次突袭战表现不错,这次从小姓组组头转为番组组头,和虎之助、胜五郎、隼人各领一组。 但是番组每月要派一组听町奉行大久保指挥,大久保让干啥就干啥,剩下的三组除了军务也要配合各组参与各种建设。 宣振的小姓组组头,转由侧用人河上玄明兼任。 至于后勤,这次全部转给勘定头井上源三郎和厨房管事由荣,十七个女人和助太郎一家都归属其下,负责财务、仓库、大食堂、幼稚园等等。 其他组不变——其实只剩下医官三山先生啥也没捞到。 大久保这次又把农业捞到自己名下,将町奉行和手附合二为一,成了役职的第一人,名义上又能管理番组的一组人,占了便宜之后他心满意足,就此偃旗息鼓。 其它各组也都有收获,只有虎之助不甚满意,他觉得水军也应该归番组管理。 喜事重屋这次送来十二名水夫,其中还有几名是原来的浦贺水军骨干——这些人因为儿子大了只好从水军引退好腾位子给孩子,隐居之后作为武士不能经商而赋闲在家,因此被枣屋组的人以重金吸引过来。 这些水夫最近操练飞剪船有模有样的,虎之助看了非常眼馋。 “你想多了”,直秀表示这就是奉行所的商船,归自己直接统领,至于水军,等有战船再说吧。 会议最后,直秀宣布白主奉行所的乡学正式成立,他自己做学头,平时各组要抽人过来讲课,学生嘛,不仅限于孩子,所有人都要参加,共同进步嘛。 会议开完,直秀亲自向领民宣讲。 这次移民的都是原本的秽多和非人,来白主前的地位连平民都不如,平时多受歧视,结果这次因为家家都有人当上足轻而一跃成为武士,顿时欢声一片,至于直秀担心女人出来务工和条件不满意,根本没人在乎——这些移民是经过挑选的,来白主不是为了讨口饭吃,完全是为了投机以便翻身。 很快到了西洋历五月初,白主的夜间温度终于稳定在摄氏零度以上,除了继续建木屋外,岩崎弥太郎也领着大家开拓了几片荒地,除了土豆、大豆和麦子等粮食外,还种了不少蔬菜——菜干虽好,但大家想吃除了野菜之外的青菜都想疯了。 钱屋的半兵卫也回来了,不但带回来二百石粮食,还带了三艘渔船二十几个人,继续在白主捕鱼和做贸易,但在招募阿依努人帮工的时候遇到了困难——因为直秀和大久保也疯狂招人打渔和做各种建设,给的待遇还贼好,一人帮工全家都给你安排的妥妥地,窝棚早就废弃了,统一发木屋,女人也可以安排干活,孩子还能上学。 所幸奉行所这边的名额有限,钱屋半兵卫咬牙提价后也招到了一些人手。 但钱屋原本暴利的交易做不下去 了,纪伊国屋的佑三郎死活不同意双方联合定价,而且佑三郎得到大久保的同意开始卖小刀,质量好价格低,附近四家的阿依努部落就没有再来钱屋做交易的。 就在半兵卫垂头丧气准备离开的时候,町奉行大久保让人请他过去叙话。 谈话之间,半兵卫不无抱怨,这商税的税率虽然低,可生意不行啊,如果打渔的话,哪里不行非要到白主。 钱屋在北地的生意很大——近江商人的两滨组基本垄断了虾夷地的贸易,而北虾夷地则是钱屋的地盘,至于千岛列岛,那里是大渔场,松前家也不是傻的,两家基本平分,谁也不能长期占上风。 之前直秀告诉过大久保,钱屋在北地势力很大,而且私下里还跟鲁西亚人勾结,因此大久保也不敢小暌半兵卫——毕竟白主只是钱屋的一个据点,大部分实力还隐藏在水下。 “造船的生意钱屋做么?”大久保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要求。 半兵卫听了之后有些犹豫。 钱屋为了躲避幕府的追查,偷偷地在各地私建船厂,有很多船只不在加贺前田家的名单上,最近本店意图搜收缩密贸易的规模,不但北地的船厂要撤走,很多大船也要处理掉。 扶桑这么大,伪造文书容易的很,卖几只船给白主奉行所也行,但半兵卫消息灵通,据说代官大人给相熟的商人都打了欠条,这奉行所的实力不行啊,船卖了收不到钱怎么办? 大久保是何等敏锐的人,他看半兵卫犹豫,这是他手里有船但有其它顾忌啊。略微试探之后,发现半兵卫是担心奉行所无钱付账,他赶紧让岩崎弥太郎把钱拿出来。 奉行所还真有钱,小判金花没了,鹰洋还有一万枚呢。铸币权在幕府手里,这些银币不好带回江户、四国流通,但在北地花花还是不成问题。 财政窘迫,直秀和几个组头私下开了小会,他让大家放心,只要白主奉行所不被鲁西亚人灭掉,密贸易和银币流通根本不算事,只要不被幕府抓到实锤,这些都可以赖掉,抢鲁西亚人的,遇难蛮船给的,只要不说是天上掉的都没事——其实钱屋也是背黑锅的内定对象。 当然,在会上各组头表面点头但心里都不信,大家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井上源三郎,毕竟真到了危急时刻第一个扔出去就是他。 迫不得已,直秀把话说透了。 “大家要有大局观啊。”幕府抓密贸易的原因是什么?一是防止切支丹教死了复兴,二是怕内外勾结不利于幕府。咱们是根红苗正的自己人,而且你们的家主和海外藕断丝连这高层谁不知道啊,不用避嫌,压根没用,再怎么洗身上都是黑的。 现在幕府任命直秀为白主代官,打发的远远地省得看着闹心,但为啥不把直秀在江户就办了?尚齿会当时据说有兰学者将近百人,高岛秋帆弟子党徒将近三百,手里还有西洋火器和大筒,该办不也办了,也没见这些人翻出什么浪花。 咱也是有跟脚的。老中首席阿部伊势守,不,阿部大人已经升官做从四品的侍从了,是阿部侍从大人,他老人家就是咱们的总靠山啊。 各组头有气无力地用眼白表示反对,您咋不说公方样看好你呢?反正都是吹,一步到位好不好。 大家最开始上直秀这艘贼船的原因是多种多样,除了师生关系,更多的是看好直秀两百石旗本的身份,当然,直秀平时的口碑也不错,和大身旗本小栗家、江川家的关系也挺亲近。 但自从到了白主之后,这米国商船也来了,洋枪洋服也用上了,说不担心那是骗人的——只是白主偏僻,想多 了也没用,总不能自己偷偷冬泳游回去吧,那就干脆了,犯事是以后死,偷跑是现在冻死,是人都会选,再说岛津家不也是死了个把家老就把密贸易糊弄过去了么。 直秀看大家依然不信,只好半真半假地交了底。 “我是海难回来,这个大家都知道吧。” 家主的事大家能不知道么,大家点了点头。 “近一年来江户多了很多洋玩意,幕府也拿出了很多新兰物,这个没错吧?” 除了大久保和河上玄明,大家又点了点头——现在江户你要不带个怀表、身上没个西洋鼻烟壶啥的,都不好意思自称风流倜傥。另外,幕府天天琢磨着仿造洋枪、大筒,武藏国德丸原过一阵子就呯呯嗙嗙地演练,江户闲人去看热闹的多了。 “大家算算时间。” 大家一想就明白了,这些洋玩意和直秀有关联啊——如果想不到,腰里的短铳也硌得慌啊。 “我因海难被谨慎,凭啥一年后就脱罪还做了白主代官。” 不是凭韭山炼铁的功绩么?这个大家平时没少考虑,直秀这个代官的来历确实蹊跷——炼铁靠匠人,但大匠再牛,也没听说能怎么样的,二宫尊德号称农圣,幕府也只给了个“御普清役格”,就是享受高级武士待遇,但也没捞到个旗本啥的当当。 再说,韭山炼铁的主持人是勘定吟味役江川太郎左卫门,这么想的话,直秀的白主代官任命还真有些诡异。 话说多了有罪。提点到这个地步,再考虑到长崎目付小栗忠顺和直秀过从甚密,大家终于有点相信直秀和老中首席阿部侍从有点关系了。 但其实这些都是表象,真正让直秀平安无事的还是形式和功劳——光归来的那次,直秀明面上就献了金十万两的货物,而且洋枪洋炮、机床、书籍这些,幕府花钱都买不到。 如果再早个几十年,直秀可能还是难逃一死或者流放荒岛,但近年来西洋船排着队叩港,数量越来越高、时间间隔越来越短、船只尺寸越来越大,说幕府不慌是骗鬼的,隔壁唐人都跪了,幕府能不害怕么。 现在直秀成了一个标志,幕府上下不少人都看他不顺眼,但老中和高层真不能让直秀轻易倒下去,如果直秀倒了,以后的法令要转向了怎么办?直秀就是个药引子,等以后真有什么动作就拿他出来说事——你看,我们早有预谋,不信,当年我们安排崛直秀如何如何。 本来,这个药引子是江川太郎左卫门,所以坦庵老先生以前折腾了一辈子,把跟着他的兰学者坑的不要不要的,但老先生自己啥事没有,最多就是闲置。 开过小会后,大家一致决定放手大搞,鹰洋什么的该花就花——其实不花也不行了,仓库里只有西洋银币,不花鹰洋奉行所就得关门了。 岩崎弥太郎带人把一箱子鹰洋拿出来,钱屋半兵卫这才放心——别人拿鹰洋没地方花,钱屋做密贸易的,鹰洋见的多了,实在不行给蛮人换东西好了。 半兵卫问清楚大久保要什么样的船,收了订金之后就离开准备去了。但在半路上,他越想越不对劲,大久保怎么来的鹰洋?难道是有其它做密贸易的商人失了风,可这西洋银币怎么到了白主,想不通啊想不通,这事还是尽早禀报本店为好。 至于告发白主奉行所,他想都不敢想,钱屋自己存的鹰洋更多,屁股不干净,说起来倒是搞清楚奉行所的底细更为重要,查清楚了看看能不能拿捏一二,最起码在白主开个密贸易据点啥的,现在偷偷摸摸地做密贸易太它么委屈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二十章 西巡东狩 扶桑镜梦第二十章 西巡东狩在买到新船之前,奉行所只有一艘船,白主丸经过一冬天的折磨,还有点漏水。 “赶紧地——”直秀打发勘定头井上源三郎带人去松前船场修理,顺便采购点油盐酱醋茶之类的,而他自己则跑到乡学教书。 东亚文明对孩子的教育历来是极为重视的,新移民对孩子能上学非常开心,而帮工的阿依努人也觉得这是很大的德政——所有人一点也没怀疑过直秀的用心。 但是,相对孩童,成人对读书就有些谨谢不敏了,反正新移民的男人们宁可被虎之助操练的要死也不怎么愿意来学堂,反倒是妇人们喜欢来,可没事就借故找直秀拉拉扯扯,看样子心思也不在学习上。 有句话说的好,“都是吃苦为啥不努力读书呢?因为学习的苦需要自身努力,而生活的苦你不用努力,它自己就找上门来了。”恶意满满啊。 最后逼的直秀没办法,只好采用佐贺藩的办法,学不好罚俸禄,屡教不改的降职——足轻你们也别干了。关系到武士身份,大家这才重视起来。 至于妇人们,三山先生有办法,他建议学的好的可以提拔为管事,另外他让直秀把解闷用的传奇和画本都拿出来。江户时代的町民娱乐很丰富,有很多浮世绘的画图和“浮世草子”,尤其是浮世草子,是当时的通俗文学,非常受市民欢迎,著名的有《好色一代男》、《好色五人女》、《扶桑永代藏》、《世间胸算用》等等。 没想到,当传奇和画本拿出来后,移民的学习热情异常高涨,这和后世通过电影学外语有异曲同工之妙。 直秀之所以这么重视读书,除了素质培养外,还因为移民都是秽多和非人。 秽多是从事“不洁”劳作的人,例如屠宰、制革、行刑、拾荒、丧葬等,非人则多是乞丐、算命先生、街头卖艺人和下等仆役。因为平时受社会排挤,这些移民的思想和观点有些扭曲。 不出意外的话,奉行所以后的移民中很多都是这种人,直秀可不想以后坐在火药桶上,所以必须多读书! 忙忙碌碌中五月很快就过去了,而井上源三郎也怒气冲冲地带着修好的船回来了。一回来,井上源三郎就和直秀诉苦。原来,他在松前没少受松前家和商人的气。 受委屈的根本原因是没钱。 奉行所仓库早就没有小判金了,而鹰洋无论如何也不能在松前明目张胆的花。源三郎带去松前的只有商税得来的毛皮,但在北地谁还稀罕臭哄哄的皮子,因此价格被压的极低,连修船的钱都不够。 见此源三郎只好拿出直秀的手书找松前家借钱。松前家倒不是不借,一共金两百两,数目不大,但难免对源三郎冷嘲热讽,言下之意,幕府老爷还是回温暖繁华的江户去吧,这北地苦寒,只有松前家的健儿才能经风历雪。 源三郎是个好脾气的,借钱的手在下,给钱的手在上,这气也不是不能忍。但随后水夫和随从又在市井争斗中吃了大亏,被打的鼻青脸肿。 和鹰洋一样,奉行所的后膛来复枪和转轮手铳目前还不能出现在松前,因此源三郎一行都带的是太刀和打刀。结果源三郎一行在游女街被人挑衅,动起手来后因为疏于训练,被人打的落荒而 逃,因为这事丢脸所以也无法向松前家诉讼,所以只能憋了一肚子气回来。 源三郎避轻就重狠狠给松前家上了一顿眼药,直秀听得哈哈大学,“小儿辈玩闹,井上君无需挂怀。”源三郎不敢说他自己也在游女街被打了,只好怏怏告辞。 船修好了,直秀赶紧带番组勘查周围的海域。 北虾夷地是黑潮暖流北上和寒流南下的交汇之所,而且季风也很有特点,西洋历11月至翌年3月为冬季风时期,常见西北风,6月到9月是夏季风时期,盛行西南风,至于其它时间,风就随便刮刮,什么风向都有。 现在是五月底,白主西北的鲸海冰面已经解冻,直秀一行四处验看,走走停停,直到六月初才到了乌龙江口的庙屯。 庙屯的地理位置很重要,但规模不大,直秀估计只有一百多间木屋,至于人数不知道——因为直秀压根没有上岸。 初到新码头最重要的就是水文情况,没有引导船的情况下一般需要派小船测量。直秀他们还在测量的时候,岸上就响起了枪声——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一群鲁西亚人,对着白主丸不停的放枪。 私自测量水文一般代表敌意,正常通商的做法是先让小船上岸然后找人引导大船入港。 坏心眼的直秀让水夫挂的是米国的星纹旗,但鲁西亚人不管这套,看有人私测水文就开始放枪警告。 等小船狼狈逃回来之后,直秀指挥船只靠近岸边,与鲁西亚人对射。 番组用的是后膛来复枪,打的既准又远,而且发射速度快,又在船上居高临下,打的拿前装滑膛枪的敌人哇哇大叫,但好景不长,鲁西亚人推出了一门小炮,见此直秀只好向下游落荒逃走。 逃的远了之后,大家哈哈大笑,十分快活。 这次算是小胜一场,大船、小船都没有被击中,也没有人受伤,但目测打倒了七八个鲁西亚人,算是占了便宜。至于擅开边衅,有直秀作主,没人想到这一点,反正打完了跑就是了。 至于此地为什么出现鲁西亚人,船上根本没人关心——除了直秀和组头胜五郎外,大家都不懂,他们还以为这里就是鲁人领地呢。 六月七日,直秀带船返回了白主,发了赏赐之后让大家保密,说这事要上报幕府就是大事,说不定引出什么风波,但咱们不说不承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就那么回事。 番组足轻和水夫哪里管那么多,以前说鲁西亚人如何如何厉害,靛脸朱眉,身高过丈,如同妖怪一般,这次看来也是夸大其词,至于保密,无论如何也是保不住密的,一是没有这个意识,二是水夫都是招募来的,满两年就回江户了,凭啥替你保密。 没到三天,此事奉行所上下都知道了,与喜欢八卦的领民不同,各组头都有些愁眉苦脸,一共八十多人四十多武士,如果把鲁西亚人召来那还不是一顿毒打,弄不好就全体成佛了。 直秀一边辟谣,说只是跟土人——费雅喀人起了一点误会,一边跟各组头解释,我挂的是米国旗,一会半会不会找到白主来。 各组头没办法,只好一边狠狠操练军务,一边盼着新移民到来。 直秀休 息了两天,接着又带船出去浪,西边走完了,还有东边没去呢。 大久保也劝不了,只好让虎之助随行,偷偷嘱咐他,“现在根基未稳,切勿轻动刀兵。” “铁炮不算刀兵”,虎之助满口应允,但心里恨不得遇上敌人再打一场——相对大久保,他更相信直秀的判断,鲁西亚人现在的重心在欧罗巴大陆,暂时顾不到这边,而且鲁人在北方一共才一千常备军,派个三、四百人到白主,上岸了他还真没放在眼里——虎之助现在是彻底搞明白了滑膛枪和后膛来福枪的差距,他认为以一敌十不算夸张。 至于战船上的大筒,他倒是挺担心,但算算时间,学次郎应该派船出发了,过两个月白主也有大筒了,岸防炮对船炮,这个肯定能占上风。 第二次出海倒是没让各组头担心多久。前后没几天,直秀就回来了,不但没有遇见外敌,还带回来不少海豹皮。 原来这次直秀西行绕过海岬后继续北上,终于发现了海豹岛。虽然此时北虾夷地还没正式进入夏季,但海豹岛上的海豹还是很多——其实是海狗,但除了直秀大家都分不清海狗和海豹的区别,直秀也懒得纠正。 “恐怕不下十万只!海豹们挤的密密麻麻,看到有人来,这些傻子都不知道跑的。”虎之助跟大家吹嘘。 直秀心说,海豹岛一共才多大,岛长1.6公里,宽850米,如果有十万只的话,先别说站不站的下,这么多海狗吃什么才能活下来,土么? 其实这是直秀误判了,后世海豹岛是北太平洋海豹最大的栖息地之一,在夏季高峰期有八万多只海豹,弄不好在此时的高峰期还真有十万只。 大久保和井上源三郎愁钱都愁坏了,这只出不进谁受得了。听说有十万只海豹,那打个对折的对折,两万只总是有的吧,虽然近年随着虾夷地的供应增多,皮毛降价了,但那是鹿皮,海豹皮毛依然是抢手货,也不知道两万张海豹皮卖不卖的动,要不然卖给兰国商馆一些? 大家总算看到了挣钱的门路,一致要求直秀带船再去抓海豹,但直秀表示再等等,现在只有一艘船,效率太差。 原来这次去抓海豹遇到了不少问题,主要问题是北海中的大块冰块虽然减少了但还有,而且捕猎太浪费了,天气热肉类根本无法保存,直秀带的那点盐两天就用光了,最后有人提议只留皮不留肉。对此,直秀很反感,坚决否决,因此提前回来了。 听直秀这么说,各组头都有些不以为然,但把肉丢弃了确实也不好,因此大家总结了一下,妨碍捕猎的原因第一是流冰、第二是肉的保存、第三是人手不够。 对此,大家很快拿出办法,流冰最好解决,再等一段时间天气更热了流冰就没有了,至于肉的保存,盐不够了可以烟熏火烤啊,马上派人到附近的海岸建立定居点,看看附近有没有阿依努人部落,肉不要钱白送,这总行了吧。 至于人手不够,这个真没办法,总不能带钱屋的渔船去——要是带钱屋的船去过一回,那半兵卫以后肯定就自己偷着干了,万万使不得。 说起来,堀直义随商船离开也约莫两个月了,这啥时候才能带新人回来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二十一章 欣欣向荣 扶桑镜梦第二十一章 欣欣向荣“实在是失礼!”船头的隼人连打了几个喷嚏,他赶紧和傍边的秀念大和尚道歉。 “佛祖保佑。”秀念笑吟吟地反过来宽慰隼人,毕竟这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何况隼人最近又在江户吃了不少苦头,因此在船上大家都很照顾隼人。 隼人是西洋历四月中旬离开的白主,所在的船队当时沿着虾夷地东岸南下,接着走东海路,沿途顺风顺水,只花了二十几天在五月上旬就到了江户。 而到了江户之后,隼人的苦日子就开始了。 自从把公文提交到江户外城的勘定所后,他就陷入了漫长的公事等待之中。 勘定奉行、勘定吟味役之下依次是勘定组头、支配奉行、勘定,上次交代公务给直秀的组头小仓利家大人连面都没露,只有一个勘定叫井上右卫门的出面敷衍他。 爱哭的孩子长得快,直秀给隼人的交代就是到江户叫苦叫累要援助,因此隼人天天跑到勘定所扮可怜、等消息。 也不能说只有井上一人接待他,平时也有不少人来询问,开始时隼人搞不清楚这些人的跟脚,耐心回答各种匪夷所思的问题,例如“白主的冬雪有没有一丈三尺”、“土人的妇人是否鼻高肤白”之类的。后来隼人发现这些人有的甚至都不是勘定所的,大家完全是过来听物语取乐。 隼人极有耐心,发现之后也没翻脸,主动和这些人讲起白主的一草一木。但整个冬天都没啥好讲的,除了阿依努人的那次突袭和几次打猎外,都是猫在木屋里活动,听多了寥无新意,没过几天,就连听物语的人都没有了。 直秀在公文里写得极为凄惨,到了白主之后发现治下一个和民都没有,要啥没啥,吃不上喝不上,阿依努人还桀骜不驯,因此他请求勘定所给人、给钱、给船、给武器,就差写上“号呼而转徙,饥渴而顿踣”了。 因此勘定所上下都认为白主奉行所就是个乐子,见过惨的,没见过这么惨的,堂堂代官看样子马上就熬不下去了。尤其是直秀给商人打欠条的事情不知道被谁传进了勘定所,大家更是欢乐,立马重新聚集了一群人听堀直义讲物语,但没坚持多久,这群人又消失不见了。 隼人天天到勘定所等回复,到最后连接待他的勘定井上右卫门也烦了,胡乱找了个理由大骂了隼人一顿,对此隼人也没啥好办法,只好请右卫门到吉原去了一次,这才探听清楚原委。 原来,传闻很久之前上面就有人给勘定所递话,暗示要晾着白主奉行所,我不去找你,有事你也别找我。而此时直秀的老师江川坦庵先生正在韭山铸大筒,所以勘定所里暂时没人替白主说话——组头一看公文里没写啥“大事”,只是被土人突袭一场,崛直秀还活着,那就先这样吧。 隼人觉得勘定所指望不上了,他赶紧回去禀报主母,看能有啥别的办法。 英子自从收到了直秀的家信,就开始收拾行装。她安慰隼人不要着急,直秀对这样的局势早有预料。 虽然直秀给才谷屋和喜事重屋都打了欠条,但两家都表示这点小钱毛毛雨无所谓,会继续支持直秀——才谷屋方面是龙马表的态,他说才谷屋的清酒 和芋头烧生意越来越好,这点钱不算什么。 但才谷屋的本店在土佐高知,今年是否还派船去北地,这个暂时还没有消息。 喜事重屋的背后是枣屋组,大家现在利害相关,四家主表态坚决支持直秀,等隼人回白主的时候照样派船随行。 因为直秀现在放开了口子,表示来的人越多越好,枣屋组各家又从亲朋好友那里凑了十几个少年,都是次子、三子啥的——没办法,贫穷的武家弟子也不好着找事做,到北地搏一搏,说不动黄土变黄金! 至于纪伊国屋利八,更是财大气粗,他承诺派船再次北上,按他的话说,米面粮油酱醋茶这些,都交给他好了,钱不钱的无所谓。 而江川坦庵先生那边,村田永敏已经赶去韭山求助,估计这两天就会有结果。 隼人是英子照顾长大的,关心则乱,怕英子小看了白主的困难,委婉地提醒了两句,但英子极具豪气,表示一切都安排好了,妥妥地,放心就是。 让隼人没想到的是,宽永寺的秀念法师和象先堂的伊东玄朴先生收到直秀的信后也准备组织一批人北上。 寺院的旦那场是非人和秽多的工作场所,这些人平时受到宽永寺的庇护,日子比同伴过得安稳。 但这次秀念大和尚和住持摊牌了,表示自己要去北地发展,要求住持支援。 秀念是前任住持的亲传弟子,新任住持巴不得他早点滚蛋,听说秀念要走,一百个欢送,带些人是应该的,谁敢不去就别怪佛爷翻脸显神通! 而伊东玄朴先生则是去年应允了直秀,这次派个两个学生履约。 没过几天,从韭山回来的村田也带来了喜讯。 坦庵先生对直秀抱有内疚,总觉得这个学生对自己帮助很大但却被自己连累了。去年直秀走的匆忙,他事务繁多没给什么具体支援,所以今年一早他就准备好了。 坦庵先生毕竟是幕府的勘定吟味役、海防挂兼韭山代官,妥妥地实权派,他报废了两条战船,准备低价处理给直秀,甚至没钱先欠着也行,另外,他还从石川岛的浮浪民收留所“入足寄场”索要了三十名壮年男子,又从自己的私塾绳武馆指派了几名学生去白石。 至于直秀信中索要的机床、铸铁、三十只滑膛燧发枪和黑色火药,他也准备好了,他走勘定所的路子批给白主代官所,公事公办,稳稳当当——直秀是江川的得意门生,老师给学生搞点福利谁也说不出啥来。 另外新任的韭山炼铁所头取胜义邦非常得力。虽然小高炉因为原料和燃料供应不足没有达到设计的产能,但也运行平稳,而且胜义邦在火器制造和机械上颇有天分,机床也在年后仿制成功了,因此给直秀一些完全不成问题。 坦庵先生抽空回了一趟江户,在他的干预下,除了战船和钱之外直秀的要求基本得到了满足——按坦庵先生的话说,战船太敏感不能给,钱嘛,拿了之后就是把柄,也不能要,总之,务实为上,实在的便宜占到了就好。 而且他还帮秀念和尚拿到了寺社奉行所的公文——如果没这玩意在白主建造寺庙是非法的。 和历卯月西洋历六月中旬,北上白主的船队再次出发。 这次崛家主母英子又把福太郎丢给请父母照看,崛家剩下的几人除了福太郎外这次全部北上,连二宫稻子也没落下。 虽然坦庵先生半卖半送了两艘船,但加上纪伊国屋、喜事重的船也不过是四艘,而且还装载了一些货物,这次人比上次还多,完全装不小,最后又雇了一艘长跑东海路的商船,这才浩浩荡荡地沿东海路北上。 盼星星盼月亮,直秀终于在西洋历六月底见到了英子一干人等。 小别胜新婚,何况这都分别十个月了。等第二天直秀神清气爽地出门,才恍然发现白主又变成了一个大工场——没办法,木屋虽然一直在建造,但领民增加的更快。 因为海豹岛的发现,这次大家一致同意新来的壮年男子全部编入番组,好尽快成立水军去捕猎。 直秀将新人和老人混编,除了原来的4个陆上番组之外,又新成立了2个陆上番组、1个町火付盗贼改组、4个水军番组,还是1个番组10人,奉行所总计11个番组110人。 对于水军番头,直秀早有人选,可因为这个人一直没到,所以直秀只好亲领水军。另外还缺7个组头,直秀让原番组的人一起公推出了6个人选,另外1个名额给了这次绳武馆来的学生——坦庵先生的面子还是要照顾滴。 直秀考虑再三,将堀直义转为水军一组的组头——土方岁三在后世的宫古湾海战打了败仗,这回给他个雪耻的机会。 至于军械,鉴于人多是非多,直秀这次不敢再乱发后膛来复枪了——新来的人领了武器之后说丢了,结果过了几个月出现在江户,那这事就大发了。 他把燧发枪凑了四十只出来,剩下的人先拿刀枪弓箭凑活凑活吧——直秀准备下个月就假装自制后膛来复枪成功,但金属弹壳的火帽这个怎么办?相关的化学品现在整个扶桑都不能自产。另外其它的漏洞也很多,例如军服之类的,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自己又没反幕府,等日后白主实力强大了这都不算事。实在不行,自己就只能出海逃亡了。 将老婆安排好,然后直秀直接带着白主丸和新来的五艘船奔向海豹岛。 七月初的流冰已经少了很多,而这段时间助三郎也联系上了当地的部落,在附近的海岸定居点开始准备大量的木材。 除了三个番组留守外,白主奉行所的其它番组倾巢而出。整个七月,他们都在海豹岛疯狂捕猎,最后获取了将近两万张毛皮,狩猎后期整个北虾夷地西南部的阿依努部落都参与进来,总计近千人在岸上辛苦劳作,六艘船不停地运输,这才保存了大部分的肉类。 至于毛皮,暂时只能简单清理,等运回白主后再在附近的温泉里慢慢用水鞣法处理。 期间,阿依努人和白主奉行所的人发生了数起冲突,但番组的铁炮提前演示过,表现异常犀利,再加上直秀早早用肉的配额比例不同分化了各个部落,最重要的是各个部落平时也不齐心,能白拿肉走没啥大矛盾,所以到最后还是有惊无险地结束了这次大狩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二十二章 坡上推车 扶桑镜梦第二十二章 坡上推车“人生真是艰难啊~”直秀发出一声叹息。 西洋历八月初是白主温度最高的时候,碧蓝的海水一次次调皮地冲上海滩,又匆匆忙忙地退回去。 几只鹰隼骄傲地翱翔在白云之间,如同君王一样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英子看着老公惫懒的样子,欢快地笑出声来,这是累坏了,毕竟忙了整整一个七月。 她看了一眼负责警卫的彦次郎和龙马,两人见状把目光赶紧转开。 “觉得倦了就休养一阵。”英子轻轻拉着直秀的手说。 七月白主奉行所一共收获了大概两万张毛皮,还有大量的肉制品。但直秀只对外宣称获得了三千张毛皮,这是准备在扶桑内部贩卖的数目,另外的大头,直秀准备让米船送到香江去——中华和欧罗巴商人都很青睐海豹皮,但在米国不行,野牛太多了导致所有的皮毛都卖不出价。 此时白主只有两百人,一年的俸禄和各种开销还不到金五千两,而这次整体收益算大概能折合天保小判六万枚,一举摆脱了入不敷出的窘迫——当然军费另算,这方面主要靠学次郎在海外支援。 钱财的问题初步缓解了,但摆在眼前的其它难题就再也不能视而不见,用两句话概括就是“白主奉行所的远景是什么,怎么实现?目前的困难有哪些,怎么解决?” 海外归来的时候,直秀意气风发、雄心万丈,也是嘛,米国的大江大海都闯过来了,自己又知晓大势走向,就算不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也应该是闷声大发财的模式才对。 之后,自己一年脱罪,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到北地,直秀当时觉得也还阔以,毕竟天高幕府远,可以大展拳脚。 但真到了北地,好多没想到或者没重视的问题一簇簇地往外冒,真把直秀为难够呛。直秀是触底反弹、越挫越勇的性子,一直强撑着,还不停给大家鼓气,但他自己心里却一直嘀咕。 这回财政问题初步解决了,直秀不得不正视奉行所和自己的处境。 按直秀最早的规划,对内先大力发展渔猎,然后开始上煤炭开采和炼铁,等种田到一定规模,有了科技代差还不是横扫一大片;至于对外么,两段膨胀船用蒸汽机成熟前一切欧罗巴国家都是纸老虎,神风可不是开玩笑的,对孤悬一角的扶桑来说,季风就是最好的武器,只要有个十年左右,把后膛炮搞出来,自守还是可行的。 至于怎么对待幕府?毕竟现在还不是开国之后经济凋敝、万民皆反的时候,人心还在,但自己也没有开幕的想法,到时候做个权臣也就算了,等全民普及教育后,自然有志士再进一步。 长得美想得美。可到了白主之后,直秀才发现手里的剧本拿错了。 光移民这块就费了老鼻子劲。没有幕府的支持,耗子搬家一股一股的折腾,这大半年了才两百多人,而且基础设施也搞的贼慢。 虽然大家都是一副“直秀你真有办法”的赞赏脸,可直秀经历了后世的大建设,可真料到没有大型工程机械会这么难! 人数不够,说啥都是白扯。 而且,直秀终于觉察到人素质问题的重要性。 谁说江户时代的教育普及度高的?站出来我 不打死他。除了武士外的这些移民,别说识字了,连数也只能数到二十,左右不分就不说了,平时吩咐个啥事理解力差的要死,点了半天的头,但一干就错。 直秀是坚决反对体罚的,但不体罚真的不行,做事效率太差。经过激烈的争吵,直秀最终还是坚持不体罚,但这教育的支出就上来了,现在五天一修沐,四天奉公最少得有两天补教育。而且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如果见效最少要两三年。 此外,更头疼的迫在眉睫的有两件事,一是怎么处理和幕府现在的关系,二是1853年克里米亚战争爆发前怎么应对鲁西亚人的步步紧逼。 虽然上下尽力遮掩,但白主露出来的破绽太多了,幕府如果真要较真,一抓一个准。 后膛枪、短铳、铜弹壳,军服、马靴、皮鞋,还有鹰洋,这一样样的东西,浑身是嘴也脱不了罪。 更草蛋的是,明年鲁西亚人就会大举进入北虾夷地,到时白主肯定也跑不了,虽然敌人弱鸡,没有战列舰,只有6艘风帆木制战船,但白主连弱鸡都不如,一艘战船也没有啊。 申请战术指导?就幕府水军现在这个熊样,能指导个鬼。 战略转进?倒也不至于,守住白主还是可能的。没有蒸汽动力辅助,鲁西亚人肯定不敢去江户和长崎转悠,这样的话,最可能出现的场面是:鲁西亚人剽掠本州北方的同时,一直封锁白主港口,这不是躺倒任嘲了么?真要出现这种情况,直秀能憋屈死。 但直秀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办法来。 幕府指望不上,其它势力也不成——米鲁之间现在恋奸情热,两个家伙勾搭在一起抵抗英吉利;而英吉利还在和天竺大陆的土王和唐人较劲,眼光还没放到扶桑,或者说不怎么关注扶桑;兰国早就破落了,指望谁也不能指望它;至于佛兰西,一直琢磨怎么在交趾和安南偷鸡。 而且,直秀凭啥能操纵大国?他连幕府都搞不定!还想别的有的没的,心真大! 所以,直秀这才在英子面前抱怨“人生真是艰难啊”。 直秀和英子在海边晃悠了一天、二天、三天,终于下定决心。 正如俗语所说,“坡上推车,不进则退",不是敷衍幕府快敷衍不下去了么,那干脆走拥兵自重的路子,敷衍不管用的话,砂锅大的拳头见过没。 对鲁西亚人防御不好使,那主动进攻怎么样?毕竟它的主方向在陆地,提前把它在陆地的钉子都拔光,看它怎么办 这时江户的商船都已经返航了。 在大久保的安排下,船头、水夫各有赏赐,他们离开的时候个个都喜气洋洋,看样子下回还肯再来。而且,勘定头井上源三郎还让三艘商船带回去三千张毛皮,虽然没处理好,但价格相对便宜啊,这是给纪伊国屋、喜事重屋、才谷屋的,除了还欠账之外,剩余的都订了各种货物——现在白主有钱了,就是这么豪爽大气! 同时对坦庵先生、小栗忠顺等一干亲友,也各有馈赠。 商船走了,直秀开始大刀阔斧地搞内政——方向有了,那下面的安排就好办了。 直秀第一刀就砍在了乡学上。 他找三山先生密谈过后,将其提拔成乡学大学头,役 格与大久保的町奉行相同。 三山先生是高野长英的变名,如果说直秀是作死的边缘试探,那高野长英就是一直作死! 这事找别人都不靠谱,只有高野长英敢干能干!高野正式上任后,改革学训,大声疾呼“科学有证伪性,不让反驳和质疑的都是伪科学”,就此一举掘了儒学的老根。 要不怎么说经历也是一种财富呢,高野一辈子都被幕府翻来覆去的折腾,本来他都绝望了,但直秀跟他说“开拓”,老爷子的思维一下子就升华了,而且直秀支持“一切都可论证”,这太和高野的心思了,他把佛兰西启蒙思想奉为圭臬,拼命地在乡学里灌输——直秀怕他走火入魔,赶紧提醒他“不让反驳和质疑的都是伪科学”。 和识字、数理化不一样,这哲学嘛,门槛贼低,不管读没读过书,谁都可以说两句,因此大受欢迎。 新移民的身份在原来连平民都不如,这一听到生来平等,和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与之相对,比较有趣的是,原来的武士们却对此不以为然。枣屋组推荐来的、土佐来的、绳武馆来的,包括试卫馆来的井上源三郎,这些人对启蒙思想不说冷嘲热讽吧,最多也是不支持不反对。 能来白主的,除了直秀就没啥好出身的,都是下级武士或者乡士,平时一个个提起门第之见就破口大骂,但如今却对彻底破除门第之见不赞同。 对此,直秀让高野专门组织个研讨,想知道这些人脑袋瓜子到底咋长的。 结果充分议论完后,这些人发现有才干的、有资历的甚至有钱的还是能占便宜,启蒙思想只是废除了“斩舍御免”和“当街跪拜”等陋俗,这些人也开始大声疾呼表示支持。 最有趣的是秀念和尚。秀念来白主,其实就是图个爽快——秀念不缺钱,老住持取经之前留了一大笔钱财给他。在他看来,白主这五年内都是直秀说了算,他开个小庙,高兴了在白主待着,烦了就回江户或者其它地方游玩,既帮了直秀的忙又兼顾了自己的私,双赢来的。 但这次直秀发疯了,给了他几本禁书,都是切支丹新教和研究原始宗教的神学书籍,他看来看去,一不小心就陷进去了。 宽永寺的宗派是天台宗,观点特别灵活,认为神佛同体的天台神道就是从天台宗分离出去的。 终生平等和生来平等,好像也没啥差别,秀念和尚没事就去听三山先生讲启蒙思想,他真觉得挺有趣的,别人搞神佛同体、儒佛合一、三教合一,莫非机缘到了,我秀念能不能搞了四教合一? “称宗道祖,是大丈夫所为,是比当皇帝还爽利的事业!” 直秀看秀念心动了,他赶紧拍胸脯保证,“兄弟你大胆地往前走,一切有哥哥力挺!”。 但创立宗派是天大的事,秀念依旧不能痛下决断。对此,直秀又添了两把猛火,一是切支丹新支长老可以娶亲生子,二是直秀承诺只要直秀还当权得令,寺庙就是私产。这下点中了秀念的死穴,他对宽永寺的变故耿耿于怀,就此上了直秀的贼船。 但思维这个东西吧,光说没用,哲学研究深了也不是普通人能玩的转的,直秀认为要把白主所有人彻底拉到近代化的大船上,那还得靠数理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二十三章 华而不实 扶桑镜梦第二十三章 华而不实大部分人的想法都会受到日常生活的影响,要在此之上超脱,只能靠知识。 白主现在就是个兵站,想要真正改变这些人的想法根本不可行,时间长了只会整出一些空想家来。没有工业和工厂,超脱儒家和神佛的思想大部分都会坚定地回到原轨迹,只有一条途径例外,学习数理化。 数理化追求逻辑和合理性。 数学可是唯一号称能脱离现实创造新世界的科目,而且数学好的人特别理性,不好忽悠。 而物理中的天文学也很犀利了,任谁看到月亮上的环形山,基本上什么高天原之类的想法就破灭了——宇宙之广大,使自吹自擂者显得特别渺小。 化学也不含糊,合成新物质,这就一条,神创说就被打得遍体鳞伤、摇摇欲坠。 但想多了也没用,直秀盼望的物理、化学仪器和试剂都没到——米国商船今年还没来呢。 但不管如何,乡学不能变成一个嘴炮学校,直秀、村田永敏抓着这些年带出来的学生,坚持教学,数理化一刻都不能放松。 天高江户远,白主也没有什么有声望的儒学者,直秀干脆在乡学推广白话、简体字和标点符号。 对于白话,奉行所从上到下都是欢迎的,之乎者也挺好的,但毕竟沟通不便,不是每个人从小都能饱读诗书的。 三山先生想的更远,这三样推广开来,出师的学生天然就是儒学者的敌人,此计大妙。 直秀在乡学里兴奋地折腾,可町奉行大久保可兴奋不起来,因为阿依努人把他折腾地要死。 原来,七月时附近的阿依努人部落都从奉行所大狩猎中受益匪浅,虽然累了一点,但收获了大量的肉类,有了足够的食物,还给和人打啥工,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 于是,八月初各部落头领和萨满都把人叫回去了,大久保还不好阻拦,因为奉行所的告示牌“高札”上明明白白地贴着布告,“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一视同仁,阿伊努人去留随意。” 直秀早就知道好制度胜过多操心,而且大久保这货是有“后科”的——“兴一善不如除一恶”,这位爷是“牛人”,双重意义的,做事牛掰,治政风格也像牛一样犟的不行,一着急就下狠手,所以他早早就把各项法令发布了,让大久保只能在圈里蹦哒。 白主现在和人有两百多,帮工的阿依努人也有一百多,比例相当不小,因此阿依努人这一走,奉行所的各项工作顿时缓慢下来。 钱屋的商人也跑来向大久保诉苦,因为有奉行所的法令,钱屋众人只能干看着阿依努人理直气壮地跑了,渔业及鱼类加工算是彻底停业了——这么多年下来,和人在北地除了技术工种早就不干体力活了,帮工都跑了,活自然干不下了。 以大久保为首的各组头都找直秀,自从白主有了十一个番组后,这些人都膨胀了,觉得给钱做工天经地义,自己又没欺负土人,这事不能这么算了,但直秀一句话就把他们都噎回去了。 “有契约么?” 这个真没有。以前阿依努人是主动投献,北地苦寒,给商人打工能换回大量的粮食和杂货,赶都赶不走,而且松前家在白主完全放手,商人就是此地的天,说啥是啥,要契约干嘛,浪费纸么? 至于大久保等人,想法和商人一般无二,所以阿依努人一直是在打黑工!这回人都跑了,大家才发现讲理讲不通。 直秀一直强调“守信”,所以这些人找了直秀几次都被挡回去了。而且直秀安慰他们说,阿依努人过一阵子自己就回来了。 正如直秀预料,八月下旬,阿依努人陆陆续续地都回来了,而且回来的人数还比以前多。 原来,部落是得到了大量的肉,但这些帮工的阿依努人回部落后,发现日子还没白主过的舒坦。 自从和人来到北地,阿依努人的生活模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原来的时候,集体渔猎和采集食物,分配基本上是按人头平均的,但和人到来后,虽然克扣,但还是干的多的帮工拿的就多,而且给和人帮工的收益比待在部落里高,平均那一套自然就搞不下去了,自然而然就成了出力的和有力的多分配。 部落获得的肉和在白主帮工的人没啥关系,因此分配的少,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些帮工的阿依努人自然不满,平时吃着我们辛苦挣来的粮食,现在排挤我们,没良心! 自从有了白主奉行所之后,帮工阿依努人的报酬和饮食及居住条件明显好了一大截,而钱屋为了留人也提高了福利,相比之下,部落的生活水平就差的多了,虽然以渔猎为主,但部落里也不是天天能吃到肉,小日子很是艰苦,要不是这样谁愿意跑去给和人帮工。 而自从有了“大头”助太郎的例子,帮工的阿依努人看和人也没欺负大头一家,自然有人把老婆孩子带到白主去——两地分居天理不容! 阿依努人帮奉行所盖了不少木屋,奉行所也对帮工的阿依努人很好,基本上象征性地收一点钱就让他们租住。 直秀又是个坏心眼的,乡学也收纳帮工的小孩,不但没有束脩,还包吃,伙食比大人还丰富,因此阿依努人都把孩子送去占便宜。 而且,奉行所缺人缺的厉害,阿依努人的女人也能轻易在勘定头井上源三郎哪里找到事做,洗洗涮涮或者帮厨,混吃混喝还能再拿一笔钱回去。 三山先生的医馆也是一视同仁,收的钱也很少,阿依努人有个头疼脑热的终于不用再硬挺了。 而且,白主有两家店铺,钱屋和纪伊国屋开的,啥杂货都有,从吃穿用到小孩玩具,琳琅满目,而且纪伊国屋的佑三郎信了直秀培育市场的鬼话,定价实惠,真的很便民。 这么一对比,在白主帮工的阿依努人更不满意,于是和平时在部落留守的人大吵大闹,搞的各个首领头疼无比,怎么都有了肉吃还吵架? 而且,人类的肠胃决定,全肉食是不行滴,于是过了没几天,大家都发现粮食它也挺好吃的,而白主的菜干更好,比野菜还好,量大管够,还不用费力出去采摘。 于是,在原来帮工一群人的坚持下,阿依努人又返工了。这还不算,部落能吃饱了之后,很多人没事干,吵架的时候听同伴说白主的日子如何如何好,也想出去看看,于是一同去。八月底的时候,白主的阿依努人比以前还多,奉行所也恢复了正常运转。 这时,钱屋的北地支配人半兵卫再次拜访白主。 上次大久保托他收购商船,半兵卫含糊答应了,这次他是来交货的。 钱屋在加贺金泽的本店终于给 他发来了指令,表示可以将北地的商船转卖给白主奉行所一部分。 其实半兵卫早就想卖了。 钱屋在北地的生意分三大块,一是渔业及与土人的毛皮交易,二是松前家的商贸,三是密贸易。 松前家的商贸份额一直就这么大,还要与两滨组竞争,油水其实没多少。而密贸易,这几年越来越差,更是一块鸡肋。 钱屋在北地的密贸易对象是鲁西亚人和鲸海沿岸的野人部落。 这几年,鲁西亚人根基渐渐稳固,和米人来往也很频繁,钱屋的粮食啥的根本没有销路,而且鲁人翻脸无情,主动跟鲸海沿岸的野人部落搞起了贸易,因此钱屋的密贸易一落千丈。 更要命的是,自从萨摩藩的调所广乡大人死后,密贸易的链条断了一大块不说,而且幕府还在严厉追查谁在北地和调所大人合作。 自从亲近钱屋的前田家家老奥村荣实在八年前死后,其对手黑羽织党逐渐得势,导致钱屋本店的压力越来越大,现在各地的势力都在收缩,按本店来信中的口气,北地的密贸易也可能要放弃。 如果放弃密贸易,那钱屋在北地的密贸易商船、秘密船厂也没有保留的必要,走一步看一步吧,想起来就头疼的要死。 半兵卫的到来让大久保很开心。钱屋在北地根生蒂固,不是其他商人短期内可替代的,现在奉行所对钱屋的依仗颇多。 半兵卫这次带了两条千石的辩才船要卖给奉行所,经水军检查,状况都是良好,因此大久保爽快地收下了。 半兵卫主动提出用皮毛抵账。奉行所大狩猎的消息瞒不住钱屋在本地的人,岩崎弥太郎和半兵卫讨价还价一番后,双方达成了协议。 另外江户路途遥远,从江户送粮食和日用品到白主不是长久之计,大久保请钱屋帮助采购这些,半兵卫正愁生意难做天上就掉了一块馒头,而且奉行所是以千人的规模来计算数额的,可以算是一块美味的馅馒头了,他赶紧承诺下来。 另外大久保还委托钱屋帮助招募流民,一个流民金十两,带家属也可以,壮女一个金五两,这些都是给钱屋的酬劳,流民到白主之后奉行所自然有妥善安置。但要求身体强壮且无疫病,经医馆检查不符合要求的不算钱——大久保做过一段时间的内职,有和商人打交道的经验,提前把想到的漏洞堵死了。 “来了也是足轻?” 大久保瞪了半兵卫一眼,想屁吃呢?以前缺人没办法,但现在白主有了十一个番组,不会再有这种好事了。 “打渔种地盖木屋。”但大久保暗示半兵卫,有手艺的职人和有经验的老农价格可以翻倍,这是挖各家诸侯的墙角,不好明说。 半兵卫知道整个扶桑西岸,尤其是本州岛北部,农民和町人的二子、三子都不好讨生活,因此招募新人完全不成问题,虽然白主在北虾夷地,但招募的时候他不说,谁能知道?因此一口应允,他脸上的麻子都兴奋地发起光来。 大久保看钱屋很是配合,非常开心,破例让弥太郎请半兵卫吃了顿饭,以表鼓励。 收了钱屋的两条船后,奉行所的船只数目达到了五条,但直秀心仪的水军番头还没消息,他心中十分烦躁,没事就到码头眺望,盼着米船早日到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二十四章 合纵连横 扶桑镜梦第二十四章 合纵连横可盼来盼去,米船没到而萨摩和佐贺的船却先到了。 原来,收到公方样茶具的岛津家十代藩主齐兴终于扛不住退位了,继位的齐彬之后也终于回到了鹿儿岛。 相比弟弟忠教的很辣,齐彬上位后虽然对由罗事件“拨乱反正”,但却没有对忠教一党赶尽杀绝,加上萨摩藩上下早就对动荡厌烦了,因此鹿儿岛的局势迅速稳定下来。 而齐彬也不出所料地开始推行兰学产业,这就是未来大名鼎鼎地“集成馆诸事业”。 齐彬是出名的“兰癖大名”,未当上家主前就宣扬“富国强兵、殖产兴业”,当上家主后还向自己的好友、此时的首席老中阿部侍从上建白书,提出“此时西洋诸国东迫,乃前所未有之变局”,建议幕府革新治政,“第一に人の和、第二に軍事の強化”,说白了就是要团结上下、加强军备。 他回到鹿儿岛之后,开始积极为集成馆诸事业做准备。 而此时兰学产业最为著名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幕府在韭山的炼铁所,而另一个是与萨摩同在九州的佐贺诸方。 去年韭山成功建立了小高炉和反射炉,当时轰动了扶桑。佐贺紧随其后,在今年也建成了高炉和反射炉,并成功地铸造出铸铁大炮,由此一跃成为天下强藩。 其实,在直秀的帮助下佐贺先建成了玻璃工场,期间佐贺做了技术积累,应该早就能研发出反射炉。 但成也萧何败萧何,玻璃工场实在是太赚钱了,佐贺切子已经和陶瓷器“有田烧”、白蜡、石炭成为佐贺的四大财源,佐贺毕竟只是一个藩国,精力分散之下,直到幕府在韭山正式启动炼铁大建设,贪财的锅岛齐正才反应过来。 但佐贺一开始的路子就走歪了——佐贺一直走的是用反射炉直接炼制铁矿的路子,再回头研究小高炉遇到的困难很多。所幸家主齐正的继室夫人笔姬,来自御三卿的田安家,而且齐正本人和近江彦根藩主井伊直弼交好,井伊是谱代大名中的名门,幕臣的最高职位大老就是由土井、酒井、堀田、井伊四家独占,因此一番交涉和重礼贿赂后,幕府同意佐贺派人到韭山学习,这才在今年和历五月建成了小高炉和反射炉。 齐彬一直有大炼铁的打算,听到佐贺藩的消息眼睛都红了,一方面在私下里大骂内斗误藩,一方面赶紧在鹿儿岛启动相应建设。 齐彬回到鹿儿岛后,启用了不少新人,西乡隆永也赫然在列。与直秀的原来世界不同,西乡提前三年就进入家主齐彬的视线——西乡因为推进农学在鹿儿岛小有名气,而且家有余财,提前建立了“精忠组”,在年轻武士中潜势力很大,并且受直秀影响,西乡对兰学也有一定的研究。 在由罗事件中,齐彬一派人才多有凋零,年轻的西乡因此崭露头角。 得知家主有意建造高炉和反射炉,西乡赶紧上书,造炉子的人我认识,殿下要不要了解一下? 此时,直秀的名声未彰,只有幕府的高层和个别有心人才了解直秀在韭山炼铁建造中的作用,而且因为现在的风气,对匠人不重视,到底直秀发挥了多大作用,只有坦庵先生父子和一些实际参与的人才清楚。 但好死不死的是,直 秀在去白主之前专门到鹿儿岛延揽西乡和大久保,当时为了取信两人,直秀漏了一部分底,西乡和直秀认识七八年了,自然有所判断。 按齐彬的本来计划是走好友首席老中阿部侍从的路子,但交情归交情,幕府能否将军国重器之术传授,实在不好说,希望很渺茫。 看到西乡的上书,齐彬赶紧把他叫过来,仔细了解了一下后,齐彬觉得两条腿,不三条腿走路更妥当,因此在幕府、佐贺之外,他安排西乡带船北上。 自从两年前家老调所笑左卫门死后,与北地的联系中断,萨摩的密贸易就此断了一条腿,这回也趁机看看有没有机会补上。 而和萨摩商船前后脚到来的佐贺也抱有近似的想法。 说起来,佐贺和直秀渊源颇深。 佐贺的五大经济支柱,有三样和直秀有关系。玻璃工场是直秀直接带人兴建的,石炭产业也是因为玻璃工场和蜂窝煤兴旺起来的——蜂窝煤是直秀提醒老师江川太郎左卫门在关东推广兴起的,而新兴的炼铁,和蜂窝煤一样,根据从韭山求学回来的本岛藤太夫和杉谷雍助描述,和崛直秀也大有干系。 而且直秀还曾经是兰学馆的指导,佐贺有直秀的不少学生,风车组就是其中的代表。 锅岛齐正对此甚为后悔,他觉得亏了,早知道和直秀更亲密些,说不定能提前捞到不少好东西。 炼铁大成功,佐贺最近除了伊王岛、神ノ岛台场建设外事情不多,提起台场建设齐正又发现起了大作用的水泥、砖头也是最早由直秀帮佐贺生产的,因此齐正让杉谷雍助领队,带风车组的几个人北上白主,出发前嘱咐杉谷,“如果能发现什么商机或者直秀能提供什么好处,那风车组这七个人可以留在白主给直秀帮忙。” 齐正打的是借鸡生蛋和空手套白狼的主意,风车组这七个人他是准备回收的,反正幕府代官里除了四家之外都是临时役职,等直秀从白主调走,这七个人也锻炼出来了,正好回佐贺一展所学。 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来了。 直秀自有密贸易的渠道,除了眼馋风车组七个人外,他暂时对萨摩和佐贺无所求。但抱着大同的想法和长远的打算,直秀还是热情接待了两拨人。 所幸两家到白主的时间只隔了一天,因此直秀一勺烩了,也没浪费更多时间。 直秀捏着佐贺的痛脚——佐贺和兰国商馆勾勾搭搭那点事,小栗忠顺早就发现了,小栗知道后自然告诉了直秀,因此直秀不怕佐贺随随便便告发自己。 而西乡的人品现在还是比较坚挺的,还没到幕末风暴时黑化的程度,只要能给萨摩藩点好处,他还是能替自己保留秘密的。 时间宝贵,直秀快刀斩乱麻,很快就把两家打发走了,风车组七个人也顺利被留下来。 佐贺贪财,啥都想要,直秀也没想隐瞒,直接展示了后膛来复枪夏普斯1848,杉谷雍助和直秀有同门之谊,他也是伊东玄朴先生的弟子,因此杉谷表示大大地好,这些兰国商馆可没有啊。 直秀也没解释来历,只是嘱咐杉谷保密,然后将制造工艺给了杉谷,至于能否精密加工和造出相关的化合物,这个就看佐贺自己的本 事了。 杉谷估算了一下,觉得难度很高,请直秀给点样品,对此直秀直接拒绝了,以前给佐贺那么多好处,也没见佐贺有啥真正的回报,现在直秀有点地位了,还想和以前一样占便宜门都没有。 杉谷是个懂事的,表示白主百业待兴,佐贺可以和白主通商,直秀也没客气,什么都要,尤其是铸铁,表示货到了再说,因为直秀给钱,这是正常贸易,所以杉谷一口答应,表示自己早回早来,到时无论如何,样品请给一些。 至于西乡隆永,他觉得不好意思,因此非常好说话。 大久保现在是大权在握的町奉行,直秀当时延揽两人的承诺确实是真的。而西乡能有今日,直秀的帮助很大,所以隆永觉得自己在直秀最困难的时候没帮上忙,还劝阻精忠组的人跟直秀北上,这事做的有点不仁义。 但藩命在身,隆永扭扭捏捏地还是张了口。 算起来,萨摩比佐贺狠多了,佐贺来的时候带了七个人,萨摩没带人不说,要的还比佐贺多。 除了炼铁的工艺,隆永也看上了后膛来复枪,而且他还要求直秀帮助重建萨摩藩的北地贸易。 萨摩藩以前的北地密贸易比较有趣,虽然叫密贸易,但交易对象是以钱屋为首的商人,萨摩从那霸换取唐人的丝绸、中药、染料和其它货物,然后和虾夷地换取俵物再卖给唐人。 裱物就是干制的海产品,如干海参、鱼翅和干鲍鱼。 对此直秀非常奇怪,萨摩藩自己交易就可以了,找我干嘛?马老爷说干掉中间商才能赚大钱,这个道理很简单啊。 隆永苦笑,哪有这么容易,首先,萨摩藩没法解释唐人特产的来源,其次,主要的合作方钱屋在调所大人死后就中断了萨摩藩的合作,而两滨组和幕府关系深厚,萨摩藩不敢勾搭。 听到这里,直秀气笑了,“两滨组和幕府关系深厚,那我身为幕府代官,不是应该立即告发么?” 西乡也笑了,此时大久保在座,大久保也笑了。直秀心说,利济你这个不靠谱的,到底和西乡说了啥? “兄远走白主,所图深远。萨摩无反意,自保而已。”西乡和直秀交往很早,他早就看出直秀想改变现状,而且是大改,但这是幕府绝对不能允许的——因为变动太大,幕府没这个动力和魄力。 直秀虽然没有和西乡明说自己在海外还留了几手,但西乡以己度人,猜也能猜的到。 这也怪直秀自己,当时为了拉拢西乡和大久保,直秀不顾风险,透露了自己“海难”之时曾求学海外。当时是为了增加筹码,虽然没有细说,但也隐隐约约暗示自己在白主不是白手起家,埋下了今天的祸根。 本来直秀应该立刻大怒、拔腿离席的,这利用朋友的弱点西乡也太不仗义了。但直秀很喜欢西乡,这位在维新之后,试图做个好人,结果犹犹豫豫把自己的性命都送掉了,本质上是个理想主义者,所以直秀也不愿意拿权谋那一套对待西乡,他还准备等齐彬挂了收服西乡共谋大业呢。 西乡看直秀没发怒,他也惭愧地不行,大礼参拜,之后说出了一番话来,最终将直秀和大久保都说服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二十五章 西乡的弁舌之术 扶桑镜梦第二十五章 西乡的弁舌之术西乡隆永在上书岛津齐彬的时候,就想过如何与直秀达成协议。 对于军国大事而言,个人情谊不过是块垫脚石,西行觉得直秀没有那么蠢,会毫无代价地把炼铁工艺送出来。 西乡唯一可恃的只有白主百废待兴,人钱物,总有一样是直秀需要的,而且他对新任家主有信心——齐彬“聪明英武,决断非常”,在江户有“三百世子无人能及”的偌大名声,而且齐彬一回到鹿儿岛就公开宣称“米盐棉铁乃一日不可缺之必需品,应大加殖产”,萨摩藩有钱,以家主性子,说不定掏钱就能把直秀拍服了。 但西乡到了白主发现事情好像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市井间传闻奉行所搞到了几千张珍贵毛皮,如果是真的那直秀就未必肯冒这个风险。 他找大久保私下询问,大久保肯定了这种说法,并且大久保对西乡不太满意——直秀对两家都有大恩,你不转仕也就罢了,还阻止精忠组其他人来白主,基本上算撕破脸了,今天你来白主还想得到炼铁的大秘密,有点过分了吧。 西乡在大久保处受到了冷遇,但他可没灰心,西乡是阳明学徒,向来信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继续耐心寻找机会。 当他发现后膛来复枪的时候大喜,因为直秀虽然给他看了,但要求保密,西乡觉得这里面肯定有故事。他倒不是想以此拿捏直秀,什么仇什么怨啊,直秀待他和以前一样热情,再说告发直秀对萨摩和自己也没好处——感情你大老远地从天南跑到地北,就是为了抓朋友的痛脚,对此幕府不得琢磨琢磨这里面的故事,为啥翻的脸?名声毁了不说,萨摩的动机也很可疑。 当然,西乡如果本着损人不利己的想法,偷偷散布谣言,也能给直秀添乱,但西乡还真没这么闲——本来有机会得好处的,就为一时之快干这个缺德事,智者不为也。 所以,西乡思前想后,终于从过去的交往中找到了突破口。 直秀曾经和他说过,扶桑时人只有天下观没有真正的世界观,一切以扶桑为中心和现有情况来考虑问题,多有偏颇, 什么是扶桑的天下观呢?直秀没有明说,但言下之意,就是说扶桑以自己的认知去圈套他人,根本不适合,直秀当时说“人有百样,国有不同”,别人爱干什么是人家自己的事,我们管好自己就得了,没必要非装大个。 而且直秀对扶桑国学嗤之以鼻,认为古学的“情”是对的,什么“扶桑心”之类的就开始走偏了,而源自古学的国学派更是缘木求鱼、妄自尊大,摊开世界地图,扶桑就是一个几个小岛,说什么八纮一宇,令人笑掉大牙。 说实话,西乡对此是有些反感的,他觉得直秀过于轻狂,但当时直秀和西乡、大久保已经交往一段时间了,平日里直秀为人很正派,读书刻苦,做事认真,平等对待他人,连对仆人都很客气,而且从不去花街鬼混,虽然花钱大手大脚,但也不是奢靡,衣服也很简朴,就是好吃。 因此西乡认为直秀可能是少年得志难免张扬,或者是有倾奇者的想法——扶桑的倾奇者是与世人看法不同的一些人,衣着、行为、言语都迥异常人,借此表达对现实的不满。 西乡素来以宽厚著称,很能容纳他人的意见,而且当时直秀的一些见解也不乏真知灼见,因此西乡对直秀的奇谈怪论也只是付之一笑。 但到了现在,直秀已经是幕府的白主代官,那他的一言一行可不能 当玩笑对待了。所以,当西乡考虑直秀到底想在白主做什么的时候,他就把以前的事情都想起来了。 去年在鹿儿岛延请西乡和大久保的时候,直秀只说要在白主奋发建立一番事业,重点是抵抗鲁西亚人的南下侵占,但西乡在白主看到的可不仅仅是这样: 首先,白主的女人也和男人一样工作,这还罢了,但白主明目张胆地任命女役,直秀是在奉行所的大饭堂里招待的西乡,当时西乡亲眼看到一个妇人呵斥一名足轻浪费食物,当时足轻的脸都涨红了,但还是规规矩矩地听训,西乡看直秀等人习以为常,他当时就觉得不对。 扶桑男尊女卑惯了,而且那女人亲自做事,肯定也不是哪家的贵女,胆敢呵斥足轻,要在鹿儿岛早就被砍了。 另外,西乡发现白主不讲尊卑。最明显的是,满街的土人大摇大摆地走动,偶尔撞上和人也是说一声就算了,西乡可是从大久保那里知道白主全民皆兵的,看样子明显不是土人蛮横无礼,而是平时就这么相处。 同时,直秀作为代官出行,也没有人跪拜,最多就是把路让出来,不让路的话,直秀一般会等,当时西乡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礼贤下士的精要就是让人知道这是破格待遇,这搞的习以为常是什么鬼? 其实这还是直秀有意控制西乡行动范围的结果,如果西乡进了乡学,当时就能发现乡学虽然没有彻底撤销儒学,但基本上不讲了,现在完全是兰学当道。 总之,结合直秀以前的言行,西乡觉得直秀这次所谋甚大,至于是不是有反意,西乡倒没怀疑,总共几百人的地方,还能翻出天来? 既然直秀在白主不怎么本份,那么转让炼铁工艺就不是不能谈,只是条件而已。 对此,西乡给直秀和大久保分析了利弊,而且也承诺了好处。 首先,萨摩和白主是友非敌。 白主既然搞全民皆兵,还锐意进取,那肯定是对鲁西亚人持强硬态度了。 白主在最北,萨摩在最南,同病相怜,都是抗击西洋人的第一线,因此互相扶持也在清理之中——西乡这是在挑拨离间,他的未表之意是暗示幕府也不是全力支持白主,都是继母养的,大家抱个团好了。 其次,萨摩藩也不是偷偷琢磨啥坏点子,就是西洋人老来骚扰,想自保而已。 白主的后膛来复枪还不能自产吧?幕府开没开始仿制,这咱就不问了,但就算幕府仿制成功了,能给白主都少?恐怕鲁西亚人大举进犯的时候,白主也拿不到吧? 西乡还真说到点子上了,去年直秀把所有的新式火器都扣留了,一点也没给幕府留,而且制造工艺也没献给幕府——因为米船商人不好说啊,怎么说?说仰慕扶桑文化,特意进献新式火器之法?米人无故进献重宝,普通货物还能是希望通商啥的,献新式火器,也还行吧,算投其所好,但进献新式火器的详细制造方法,这个就太离谱了,编也没这么编的。 西乡不知道幕府没拿到制造方法,但他的意思是,幕府靠不住,不如今天你给我制造方法,明天我给您补充武器,这不挺好的么。 至于,重开北地贸易,西乡还真没抱指望,白主屁大点地方能收集多少裱物、卖出多少唐人特产,要合作也是找北地的地头蛇松前家,但齐彬刚上位,前任家主因为密贸易隐退的,无论如何也是不敢立马重蹈覆辙的,和白主合作,更多的是给白主 输送物资,纯粹的送好处——干送好处白主肯定犹豫,还不如借着贸易的名义,又好听又把事情办了。 其实,就算西乡的弁舌之术不怎样,直秀也会把炼铁工艺和后膛来复枪的制造方法送给萨摩,直秀恨不得扶桑现在全部都大搞兴产殖业,怎么会吝啬不给呢 直秀不想搞个人争霸,基本上抱着扶贫的态度,只要能搞的都可以搞,欢迎之至!但扶桑现在真没几个靠谱的,幕府这一边,除了幕府外,谱代大名大都没啥实力,况且给了幕府就相当于都给了,幕府自己会扩散,比直秀偷偷摸摸搞强多了;至于外样,有实力的数来数去就那么几家,直秀总不能把图纸扔到人家院子,不,城墙里吧?白送肯定不行,直秀只能找机会送出去,说起来心累的不行。 假模假式的,直秀还索取了一些条件,大久保也在一边帮腔,最后,西乡答应以金三千两的代价换得炼铁工艺和后膛来复枪的制造方法,同时,除了现金之外,萨摩藩在三年内在北地只能和白主一家做贸易,每年不少于三艘千石船的货物,至于今年,时间来不及了,一船货好了。 但和佐贺不同,直秀死活不同意西乡把图纸先拿回去,连西乡写了誓纸都不行——大久保把西乡的誓纸先收好,接着翻脸不认帐,说不见小判金没得谈,西乡只好灰溜溜地赶紧启程回鹿儿岛,行不行让家主决断吧。 但佐贺和萨摩两家都不是空手回去的,大久保以奉行所的名义作保,钱屋赊给了一些皮毛、鱼干和盐渍鱼子,至于纪伊国屋,这么危险的交易,它还是不要参与了。 另外,直秀作主,又赊给每家一百张海豹皮,承诺下次来的时候可以购买几千张,以此显示肌肉——白主奉行所还是有钱的,和我做生意要有信心。 杉谷雍助回到佐贺后得到了家主齐正的抱怨,齐正倒不是不满意,只要能挣钱他就开心,挣的越多越开心,只是直秀太缺德了,后膛来复枪的制造方法真倒是真的,可很多地方很简陋,当时直秀以尽早通商为名义赶走了杉谷,在船上的时候,杉谷就发现图纸在关键之处有些含糊不清,但佐贺藩毕竟一分钱没掏,七个人也只是留下做客将帮忙,所以他知道这次佐贺真要破点财了。 抱怨过后,齐正安慰了杉谷一番,“便宜不好占”,赶紧凑齐货物然后再跑一趟,这次多去几个人,搞清楚制造工艺再回来,也有可能是直秀他们也不懂。 “但如果直秀他们真懂呢?” “那就问问他到底想要啥条件?”齐正对手下这帮武士失望极了,干事还行,人情世故差的太远了,可惜白主太远,不然自己拿着算盘和直秀之间来场龙争虎斗,肯定精彩至极。 和杉谷不同,岛津齐彬对西乡赞不绝口,对此西乡很惭愧,表示都是口头协议,其实啥也没办成。 “本来这种隐秘勾当就需要谨慎,如果崛直秀真给了图纸,我还不敢用呢,谁知道是真是假。”齐彬为人很大气,表示金三千两相对炼铁和后膛枪不算啥,“赶紧地,把工匠叫上,西乡你辛苦一些,再跑一趟,岛津家的兴旺就担系在你的身上了。” 在佐贺和萨摩两伙人离开不久,米船终于入了白主港,领头的依旧是约翰,但这次来的船多,两艘蒸汽风帆混合动力船加一艘威风凛凛的捕鲸舰。 一见面直秀就抱着捕鲸舰的舰长哈哈大笑,“朝思夜想,直秀盼君久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二十六章 传奇人物 扶桑镜梦第二十六章 传奇人物米船领队名叫约翰,而这次同行的捕鲸船船长也叫约翰,不过一个是约翰.布莱恩,另一个是约翰˙蒙。 但约翰˙蒙是扶桑人,和名是万次郎,他就是直秀朝思暮想的水军番头。 万次郎是因海难流落在米国的扶桑人——但和直秀不同,万次郎是真的遇到了海难。他本来是土佐中滨村的贫苦渔夫,天保年),仅仅15岁的万次郎在渔船帮工,但不幸遇到风暴,破损的船只经过五天漂流幸运地被海浪冲上了荒岛,更幸运地是在143天后被路过的捕鲸船救起。 和直秀这个挂逼不同,前半生的万次郎是真正的位面之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被捕鲸船救起不久,聪明果断的万次郎就被船长收他为义子,并且将其带回米国和孩子一起抚养,并供他上学——和万次郎一起被救的还有其他四个渔民,这几位被船长留到夏威夷岛自谋生路。 1844年万次郎以优异成绩从学校毕业,继续从事捕鲸业,期间万次郎成了大副。 当时的捕鲸船可是高风险行业,受航海技术和船只建造水平所限,捕鲸船失事的几率非常高,而且当时海盗比较猖獗,捕鲸船和海盗之间经常发生战斗,所以捕鲸船上的船员都是暴躁的好水手,万次郎一个外人能被一群米人推崇,由此可见此人的不凡。 因为幕府的锁国法令,“海外归来者死”,所以万次郎也不敢回扶桑,就这么在捕鲸船上干了几年——不能回扶桑的另外一个原因是海路不畅,因为幕府锁国,根本没有客船往来于扶桑和米国之间。 之后万次郎的经历更加传奇。 1849年万次郎回到了麻州,然后他决意回扶桑。 在直秀原来的世界里,万次郎又一次显示了他无以伦比的天赋和运气。这位小哥听说加利福尼亚淘金潮比较好赚,于是他带了几个人去淘金,结果发了大财。 当时淘金的人很多,但发财的比例却不是那么高,有人不是总结了么,淘金中真正发财的路子是卖水和卖牛仔裤。 但万次郎就是那一小撮幸运者,不但在当时鱼龙混杂、疫病盛行、随时爆发冲突的淘金热中幸存,而且赚的钱居然能买的起一艘捕鲸船! 据后世的一份资料,1847年间,太平洋上一共有八九百艘捕鲸船中,米国占了七八百艘,总投资约两千万美元,年获利约一千三百万美元。 按这份资料,一艘捕鲸船加上上面的渔具,平均价格是2.5万美金,折合天保小判金约6400枚。 这时的2.5万美金可是一笔巨款,“钢铁大王”安德鲁卡耐基在1853年入职宾夕法尼亚州铁路公司西部管区主任的私人电报员兼秘书,每月薪水才35美元! 如果万次郎的故事到这里结束,绝对是一篇励志文,但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1851年,万次郎乘坐自己买下的捕鲸船回到了那霸,接着被萨摩藩扣押,因为万次郎献给幕府世界-通览、万国舆地图及西洋书籍数十卷,1853年被幕府下令放回家乡。 至于那艘捕鲸船,据说万次郎送给了在米国抚养他的义父一家。 1853年黑船来访,幕府想起了去过海外的万次郎,以普请役格启用了他,从此万次郎成为了武士,更名为中滨万次郎。 在被萨摩藩扣押时,应岛津齐彬的邀请万次郎在鹿儿岛教授英吉利语和西洋帆船建造,成为幕府武士后,开始时万次郎在江川坦庵手下翻译西洋书籍,后来又在传习所教授航海术,维新后成为开成学校的教授。 万次郎曾经翻译过很多西洋书籍,还编撰过词典,而且幕府的第一艘西洋帆船凤凰丸,也是万次郎指导中岛三郎助主持建造的。 幕末风暴中万次郎也是攘夷人士的重点刺杀对象,对此万次郎表示mmp,其实因为身份的原因,万次郎在幕府没有得到啥重用,就是一个工程师兼翻译人员,因此被刺杀完全就是无妄之灾——当然,万次郎是个大嘴巴,平时也没少鼓吹支持开国啥的,所以也不能说是完全无辜。 和不太重视万次郎的幕府相比,直秀可是在万次郎身上寄以厚望——这年头能当捕鲸船大副的都是高端人才,又是野生留过米国的,如果轻易放过简直是天理难容。 因此,直秀很早就伸出了小手——1845年直秀和小栗忠顺在土佐和吉田东洋、山内丰信打成一片的时候,直秀就拜托吉田和才谷屋照顾万次郎在中滨村的母亲和体弱的哥哥。 1847年直秀在米国时,早早地找到了在麻州的万次郎养父霍伊特菲尔德一家,但当时万次郎在捕鲸船上没见着,后来万次郎听说有同胞来拜访过,特别激动,主动跑到纽约见了直秀,直秀在“不经意间”提及万次郎在土佐的家人,当时万次郎就震惊了,但当时万次郎合约在身没法加入直秀的队伍——可能也和直秀初到米国混的不咋地有关系。 但1848年,直秀初步站稳了脚跟,万次郎的合约也到期了,在直秀的邀请下,万次郎成了直秀的得力助手。 1849年直秀回国时,当时万次郎受直秀的委托正在船厂督造蒸汽船,正是关键时刻腾不出身来,因此双方约定,直秀先回扶桑探路,等直秀安稳了再通知万次郎回来。 本来,万次郎是计划去年回来的,可直秀一走,在米国只剩下学次郎和万次郎两人,期间忙得不可开交,所以一直拖延到今年万次郎才回来。 万次郎这一回来,直秀就可以把水军这一摊子都甩给他,但万次郎不愿意,他准备先回土佐探亲。直秀一直委托吉田东洋照顾万次郎家中,跟万次郎说家里都好,今年肯定放你回去,但无论如何你先帮我一个月,好说歹说,加上万次郎在扶桑啥门路没有必须依仗直秀,最后万次郎才答应直秀先留在白主一个月。 直秀为啥要留万次郎呢?人家十年没回家,怎么也要先让万次郎回家看看吧。实在是因为时间不凑巧,此时是九月初,是北虾夷地的夏季尾巴,恰好是在虾夷地东北的知床半岛捕鲸的好时候,而且此时也是北虾夷地海豹岛上海狗聚集的尾声。 如果光靠学次郎在米国输血,毕竟不是长远之计,白主奉行所必须有自己的支柱产业,暂时白主的出产就靠海豹和鲸鱼,好时间只有七八九三个月,错过了就得等下一年,所以直秀也是逼不得已。 米船来了,直秀就把码头封了,以勘查石炭矿的理由将钱屋、纪伊国屋的商人和新来的佐贺风车组七人都打发到北面探矿,剩下的都是自己人,赶紧卸货,然后连米船上的水手一起算上,兵分两路,一路到知床半岛捕鲸,一路继续到海豹岛发财。 虽然扶桑从古至今一直在捕鲸,但在虾夷地和北虾夷地,捕鲸还是个 新鲜事,所以万次郎在整个九月收获满满,猎物里长须鲸、抹香鲸和座头鲸都有,唯一遗憾的是,一直没有发现龙涎香。 而海豹岛也是同样的情况,按照直秀那个世界的历史,鲁西亚人是在1852年才发现海豹岛,之后大肆捕猎,在1852-1855年捕杀了十万只海狗和海豹,这回直秀抢到先手,占了大便宜。 唯一的问题是鲸鱼熬炼和肉类保存需要大量燃料,所幸米人约翰按直秀的嘱托在那霸装了不少煤炭和食盐,再加上经过上次捕猎,白主奉行所和阿依努人部落也积累了经验,大久保也一直在囤积木材,总之,虽然磕磕绊绊,但第二次大狩猎依然大成功。 万次郎带人捕猎了不下十几条鲸鱼,直秀在海豹岛也收获了一万多张毛皮,肉类更是堆积如山。 除了物理化学仪器、化学品和各种试剂,米船还带了宝贵的蒸汽机、机床、军械和良种等等,所费不菲,但这次终于见到回头钱了,鲸油和海豹皮在此时绝对是硬通货,在香江非常受欢迎,米人约翰很开心,表示可以常来——此时船员们在贸易中是有提成的,以前直秀和学次郎给他们发补贴,毕竟不能太高,但提成可是无上限的,约翰私下估算了一下,这下老子要发。 本来约翰还有一点意见,因此这次学次郎单独派了另一艘货船去了长崎,约翰知道在长崎可以和小栗大人搞密贸易,有油水可捞——此时船员夹带一些私货是公开的、合理的,而来白主就是干送货。 但没想到能搞到这么一大笔生意,乐得约翰一天到晚合不拢嘴,船员们也和他一个傻样——除了正常的提成,直秀把他们夹带的私货也高价收购了,而且允许他们带私货回去,加上货物的提成,里外里真是赚翻了。 直秀又跟约翰再次确认送去长崎的货物名单,约翰翻了个白眼,“清单不是给过你了么”,但老板最大,约翰只得再重复一遍: 首先,补上了上次直秀扣下来但原本计划给幕府改革军制的军械和军需,计有后膛来复枪夏普斯1848三百支、柯尔特-帕特森转轮手枪六十只,还有一些军服、皮靴、帐篷等军备用品。 其次,也把后膛来复枪的制造工艺和一些相关化合物、工具送给了幕府。 另外还有一些幕府要求的军械和其它货物。 但其它特殊的货物就没有了——直秀已经在白主发展了,学次郎当然侧重支援这边。 而且这次可不是蛮人献宝了,经过两次的献宝,在小栗忠顺的帮助下,终于打开了局面。 在上次献宝时,长崎奉行和长崎目付小栗忠顺就代表幕府答应米船以后可以用唐人名义进行贸易——毕竟唐人贸易也是幕府和民间唐人的事情,和米人做民间贸易怎么了?这是前人故智。而且幕府吃到甜头,主动要求了很多敏感的货物,例如军械啥的,这是幕府有求于人,所以特事特办。 至于兰国商馆的抗议如何安抚,小栗不会跟约翰说,约翰也不关心。 现在,按直秀嘱咐,学次郎开办在香江的商行也有了一定的实力,不光有洋货还有米国在米墨战争中淘汰下来的大量军械,完成幕府的订单完全不在话下。 直秀长出了一口气,白主这里还一堆的烦心事呢,帮幕府也只能暂时帮到这一步了,是好是坏,看幕府自身的努力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二十七章 锄头挥的好,没有挖不倒 扶桑镜梦第二十七章 锄头挥的好,没有挖不倒十月初,米船拔锚起航,直秀长出了一口气——压力太大了,奉行所内的商人好打发,但松前家自从五月开始,经常派船借故拜访白主,直秀很担心松前家坏事。 五月初,勘定头井上源三郎曾经带人去松前修船,而且还从松前家借了金两百两,——这笔钱直到八月初才用海豹皮还上。 在这之前,松前家武士来到白主都非常趾高气扬,而白主的私密事情很多,每次松前家来访,奉行所都是一顿鸡飞狗跳的景象——狗是直秀来时自带的,鸡是四月中旬纪伊国屋等三家商社的商船捎来的。 第一次松前家来人,大久保嘱咐大家把军械收好、平时的西洋衣服都换成吴服,大家都少出来走动,然后大久保找了个借口和松前家立马撕破了脸。 源三郎一伙人上次去松前不是被人打了么?大久保照方抓药,你瞅啥,瞅你咋地,让源三郎带人把松前家的来人也痛打了一顿,然后他出面名为安慰实际好好奚落了松前家武士一番,于是松前家武士只好含恨离开。 之后,松前家不死心,又多次拜访白主,但每次都是刚到就爆发冲突,然后大久保以安全为由迅速将他们撵走。 造成的后果很严重,松前家武士倒是不怎么愿意来了,但白主奉行所的人也不敢随便去松前了——到松前也得挨打啊。 反正自从八月初井上源三郎到松前用海豹皮还钱之后,两家颇有老死不相往来的劲头。 但毕竟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说不好什么时候,松前家就又有船来访,所以直秀非常担心米船被发现——虽然可以抵赖,但毕竟现在实力还小,被抓了实锤还是很头疼的,因此直秀愈发愤恨幕府的锁国政策。 三艘米船都走了——直秀本来想留下捕鲸船的但思前想后还是没敢,白主奉行所上下都松了口气,虽然知道纸包不住火,这事迟早得露馅,但明天风明天才吹,以后的事发生了再说。 有时候直秀也挺好笑的,直秀看不起的分封制或者家族制反而帮了直秀不少忙——手下人齐心的原因是所有奉行所的人现在基本都是崛家的家臣。 按幕府法度,各地御领的奉行所都是有编制限制的,白主奉行所是按最低标准来的,勘定所允许白主有30人左右的正式役员。 当时在江户的时候,直秀据理力争,说30人那行啊,别说蛮人入侵,土人就能把自己收拾了,但勘定所根本不搭理他,最后还是老师坦庵先生帮忙,特别在文书中注明崛直秀可以在北地自行招募若干人手自卫,若干就是没规定具体数目,但无论多少,这部分人手的俸禄幕府是不管的,也就是不能占正式编制,总之勘定所的态度是:一共就给你金一千两,三十个编制,其余的你自己在白主随意折腾好了。 按道理说,直秀是两百石的旗本,可以招募一些家臣,但实际上家臣也是有名额限制的,要不然旗本随便册封家臣,那武士还不是满天飞。 勘定所在文书里留的这个口子,其实很严谨,按直秀的家格,搞二十个家臣,加上奉行所的三十个名额,剩下招一些农民兵,如果一带十的话,直秀在白主差不多能拉起五百人的队伍,相当可以了,一般的小冲突都能应付——勘定所默认五年内白主起来纽约可比白主强多了,现在白主男多女少,平时狗屁倒灶的事没少发生。 本来替代虎之助番 头的最佳人选是村田永敏,但平时“逆来顺受”的村田坚决要去米国,搞的直秀一头雾水。 还是英子了解内情,跟直秀解释,原来二宫稻和村田永敏好上了。 二宫稻作为英子的手帕交,又是直秀夫妻出海时的托孤之人,在崛家地位很高。听说米船要走,二宫稻提出要出海寻父,这个直秀真不好拒绝,只能同意。 西博尔德离开扶桑是在1829年左右,当时稻子只有三岁,她重小受尽了困难,对父亲的幻想十分美好,一直拖到现在二十五岁都没有缘结,未曾不是对寻父抱有幻想。所以这次二宫稻提出去米国,直秀夫妇只能祝福她心想事成。 但没想到这是一个买一送一的生意,村田永敏听说稻子要走,内定的番头都不要了,跑来恳求直秀,说无论如何也要送稻子一程。 没到到你个疏眉细眼的,居然也叛变了,你这么干,村里的小芳,不,琴子知道么? 村田永敏因为结识了直秀,所以没在1850年回家乡继承父亲的医馆,自然也没有和青梅竹马的琴子结婚。而且直秀等人出海后,崛家是村田主外稻子主内,互相依靠,不知不觉间两人互生情愫。 村田不在意稻子的身份和长相,当然不在意了,现在稻子是名正言顺的二宫家武士之女,而且不谈审美习惯的话稻子长得非常漂亮,而稻子也喜欢村田沉稳靠的住,如果直秀没回来,估计两人可能就成家了。 直秀琢磨了一下,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次婚,村田是未来的大将,留下心结可不行,而且出去看看也好,于是村田也上了米船。 那谁来担任番头呢?直秀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亲任番头的结果可能不太美妙,所以他又把隼人堀直义从水军调回了陆上番组,土方岁三毕竟还是得到过历史验证的,算是个可靠人选。 万次郎正式出任水军番头,不出意料,他更名为中滨万次郎,在回土佐探亲前成了正式的武士——直秀给万次郎编造的履历是海难被搭救到了北地,好不容易才投入直秀麾下,至于其它细节,为什么多年不给家里写信之类的,让万次郎自己头疼去吧。 町奉行还是大久保——现在白主刚上轨道,直秀还不敢让大久保也出海去浪。但直秀把岩崎弥太郎送出去了,这位未来的首富,商业素质是一流一的,白主就这么点事情,大久保和岩崎两人的豪华配置有浪费的嫌疑,他还是去米国帮虎之助好了,随便学点东西、开拓开拓视野。 侧用人河上玄明天天跟着直秀也是浪费了,这次调入水军,帮着万次郎弹压刺头。至于侧用人制度,被直秀彻底废止了,省得日后勾心斗角。 由荣也别天天和厨房打交道了,毕竟是自己的学生,也得给他谋个前程,调到大久保手下做个与力好了——由荣豪爽淳朴,可能因为性格类似,在阿依努人中享有很高的威望,帮着管理阿依努人正合适。 剩下的职位不变,勘定头还是井上源三郎,三山先生一身两职,乡学大学头兼任医馆头。 白主现在人多了,出现了一些小组头,例如幼稚园啥的,这些都被直秀安排给大久保和井上源三郎两人协商,算是一种内部平衡吧。 除了虎之助、村田、稻子、弥太郎外,直秀还让龙马和他的姐姐乙女同去米国,直秀对龙马寄以厚望,所以希望尽早培养起来。 此外,因为隼人堀直义成了陆上番头,直秀也不得不把胜五郎堀直刚打发出海,毕竟两人资历相当,胜五郎万一对隼人有点想法,到时有意捣乱或者阴奉阳违就不太好了。 还有秀念大和尚,在白主待的有点厌烦了,在直秀的勾引下,他也随船访米——这外国和尚念的啥经,去见识一番也好。 虽然因有人访米导致各组头有了一些变化,但上位的也都是跟着直秀的老人,所以评定会还是很快达成了共识,大家一致同意在十一月下雪前集中精力办几件大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二十八章 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 扶桑镜梦第二十八章 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时不我待,白主众人决定抢在十一月下雪前做几件大事,好为明年做好准备。 第一件大事当然是抢地盘了——但白主现在人太少只能提前做一些准备,正式抢地盘还要等明年才能开始。 大面积开发高纬度寒冷地区的条件是耐寒农作物、充足的能源以及大量的物资和人口,直秀到白主也将近一年了,经过实践他不得不承认,北虾夷地只能是块踏板,经营重点终究还是要转移到白主南边的虾夷地。 松前家的虾夷地和北虾夷地虽然只隔了一道海峡,但气候有很大的不同,按后世的说法,虾夷地是温带海洋性气候,12月到翌年3月有积雪,而北虾夷地属于寒温带海洋性气候,冬季在北部是11月到六月,在白主所在的南部地区冬季是11月到四月。 相对来说,虾夷地可比北虾夷地的气候好一些,大面积种植粮食和发展畜牧业还是可行的。 直秀现在盯上的是两块地方,一块大,一块小。 小地方是白主对面的宗谷,也就是后世的风之城“稚内”。稚内港没有冰封期,以后有了蒸汽船之后,在冬季西北季风影响下依然可以通航,而白主港口的冰封期是11月底到3月,期间无法与外界联系,太不利了——当然,北虾夷地西岸也有不冻港,但相对宗谷位置更加偏远。 被直秀盯上的大地方是现在的东虾夷地,范围是虾夷地的东北部,冬季虽然因为港口冰封期和北海南下流冰也通航困难,但资源丰富啊。 直秀只所以老老实实到北地来当代官,就是因为他知道虾夷地和北虾夷地的矿产丰富,可以作为小型工业基地——北虾夷地石炭丰富,而东虾夷地更是有露天的大石炭矿,至于铁矿么,松前家严密控制的渡岛半岛和石狩平原倒是砂铁矿产量挺多的。 而且东虾夷地有三块不小的平原,可以用来种植粮食和发展畜牧业——粮食自给腰杆子才能硬起来,而牛在一段时期内还是耕地的必需品,马是作战需要,都轻忽不得。 直秀把地图拿出来,和大家详细介绍了北地的矿产分布和地形,对此大家见怪不怪,认为是直秀从幕府搞出来的秘传。 知道这些地方的优势后,众人都垂涎三尺,觉得松前家暴殄天物,搞,一定要搞,内部统一了意见。 但土地不会自己跑来,那如何才能把手伸进松前家的地盘?。 目前,松前家紧密控制的不过是虾夷地南部的渡岛半岛再加上西部石狩平原的一部分,其它地方都是靠商人来经营——在这些地方很少有松前家领民和武士的存在,最多不过是有一些税务所存在,所以有不少空子可以钻。 硬来是不行的,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幕府绝不会将虾夷地交给白主奉行所——但如果白主奉行所实力强了,幕府肯定也不会放心直秀,弄不好就把直秀调走了。 这事虽然不好办,但难办也得办啊。 而白主各组头和直秀共同想出来的办法就是掺沙子。松前家现在玩的不是场所请负制么,按照这个制度,我们找个商人把要占的地方都承包下来,签它个十年八年的,这不就是事实占有了么。 早知三日事, 富贵一千年。直秀记得四年后的1855年幕府将把大面积的土地划归御领,归箱馆奉行统领,只给松前家留下了目前紧密控制的地盘,所以理论上签个四年或者五年的承包契约就可以了。 但坑爹的是,幕府设立箱馆奉行后让各大名协防北地,到时候和松前家签的契约估计要作废,那时怎么办才好? 算了,为了有个大义名分,保险起见契约还是签九年时长好了,而等到1860年樱田门事件爆发幕府大佬井伊直弼挂了,幕府声望大跌,到时北地争端只能靠实力说话,契约就不好使了。 确定了抢地盘的方略,下一步就是找几个商人出面和松前家谈。 涉及到挖坑害人,纪伊国屋、喜事重屋和才谷屋就不适合赤膊上阵了,本来和松前家关系深厚的钱屋是最合适的,但奉行所对钱屋的掌控力不够,而且别人不知道直秀还能不知道,钱屋今年就要被幕府查封,因此选钱屋是万万不可的。 活人还能被尿憋死,直秀提议索性泡制几个商人出来,大家开始觉得不靠谱,但仔细一想,这事还真行。 松前家一向是商人作风,认钱不认人,虽说两滨组、钱屋势力雄厚,但没钱没交情,只要钱拍够松前家也不傻总不会把钱往外推,而且两家都是关注的渔业和皮毛贸易,实在不行走承包土地的方式也能插进一腿。 另外,推几个商人出来也是奉行所的自保之道。 现在的狩猎和开发都是挂在奉行所名下的,哪天幕府真把直秀调走了,一番心血都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而如果把产业挂在商人名下,那幕府拿到的不过是一张空壳——幕府当然可以翻脸,但不是还有兵乱这招么。到时白主动荡,崛君不出,奈白主何?直秀开发北地,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没好处翻脸的成本太高,也算是稳固了直秀的地位。 思路一打开,大家觉得这事可行,于是就剩下一个难题,到底谁去做商人? 此时商人也可以苗字带刀,铁炮宗师高岛秋帆不就是这样么。现在,幕府和诸侯的麾下都有不少大商人如此行事,一边赚钱一边还是武士。因此大家对做商人也不是特别抵触,当然前提是做豪商。 可问题是,苗字带刀得有家主啊,如果这个推出来的商人还是直秀的家臣的话,傻子都能看出来有问题。而且,如果松前家知道这个商人是崛家的家臣,万一起了警惕,契约签不了怎么办? 也有人提议,那就不让松前家知道好了,此人不说松前家怎么能知道?直秀苦笑,松前家不是傻的,当代家主松前崇广也是人杰,推出来的商人没有一个稳妥的跟脚肯定不行。 江川坦庵先生和小栗忠顺都是幕臣,从各方面考虑都不适合蹚这个浑水,而直秀有联系的大名里,佐贺锅岛齐正比猴都精骗不了,萨摩岛津齐彬和宇和岛伊达宗城面都没见过,交情不够,思前想后还是土佐的山内丰信比较合适,一是直秀勉强和山内丰信算是“布衣之交”,两人没发达前就有交情,二是山内丰信上位欠了小栗忠顺和坦庵先生的人情,而且山内家在幕府内没啥根基,估计能卖个面子——直秀也不坑他,准备和松前家签了契约后就立即将商人转为崛家家臣,提前将山内家洗白。 除了龙马之外,直秀 还有七名出身土佐的手下,都是原来他在高知私塾的学生,听说老师当了代官,这七位春天就来投奔了。 其中和直秀关系比较亲近的是近藤长次郎,就是由荣偷馒头然后撞人引得山内家上士当家拔刀事件中馒头店老板的儿子,他后来也加入直秀的私塾读书,这次到了白主表现不错,已经是个番组组头了。 直秀对长次郎有救命之恩、师徒之谊,而且又是长次郎由町人升为武士的恩主,所以可以托付大事。 作为番组组头,长次郎是有资格列席评定会的——这是直秀为了防止两个番头专权特意找借口规定的,而且这些番组组头都亲身参与了密贸易,也算是交过投名状的。 长次郎很敏锐,他刚才仔细听了,明显这个商人以后的地位非常高,虽然不能再在奉行所担任役职但掌管的实力和名义非同小可,属于直秀隐蔽在暗处的重要棋子,因此他主动提出担当这件事。 直秀和长次郎挑明,第一,这个事情有风险;第二,以后他不会大权独揽,还会有人转入商会,而且直秀还会派遣支配人掌握商会的一举一动,他就只是个脸面。 对此长次郎反而放心了,他知道自己现在还才具不足,真要全压在他身上他可能还承担不起,但作为馒头店出身的长次郎想的很清楚,富贵险中求,要想在直秀这个小团队脱颖而出,自己出身低必须有大功才能上位——直秀不知道,他交接米人做密贸易和两次大狩猎把属下都震住了,大家对他的信心比直秀自己还足。这些属下出身都很低,但野心都不小,知道以自己下级武士的出身只有跟着直秀才能鱼跃龙门,都希望直秀能更进一步,好跟着升官发财。 人无害虎意,虎有害人心。松前家对直秀还真没什么太大的歹意,但利益有了冲突必然有此结果。 南扩之后是北上。 鲁西亚人今年已经在庙屯建立了驿站,明年就会在乌龙江江口的北岸建立冬营地。之后水陆并进,步兵会登陆北虾夷地西岸,而战船会勘测沿岸,到时肯定会“拜访”白主。 俗话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明年六月到八月奉行所和鲁西亚人必有一战,所以今年就要做好准备。 乌龙江口的结冰期是十一月上旬至翌年五月下旬,现在是十月初,大家一致同意派两艘船北上庙屯附近勘查。 直接勘查是不行的,见面就得打起来,只能通过当地的居民,因此前阿依努人大头助太郎再次出场——乌龙江口的当地居民语言和阿依努人语言相近,而且部分部落就是阿依努人。 大头助太郎自从归化后表现积极,但立功却不多——给钱屋帮工的阿依努人不少,初通和语的人也有几个,因此几次联系各部落大头虽然表现突出但并不是非他不可。 而助太郎在归化后才发现白主奉行所就他一家是平民,虽然奉行所废除了各种礼仪,但他自己觉得不靠谱,一心想变成武士。 直秀承诺助太郎,只要这回和沿岸部落搭上关系,无论能否探听到庙屯的防御地理都提拔他做武士,助太郎大为激动,表示完不成任务他就不回来了。 直秀听了一笑了之,天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二十九章 杀手锏 扶桑镜梦第二十九章 杀手锏十月初的奉行所评定会,除了决定为南扩北上做准备外,还对今年的分配方案做了表决。 直秀一行人是去年十一月初赶到白主的,到十月底就接近一年了。 跟随直秀到北地的骨干是直秀的学生和友人,但更多的奉行所成员是原本的流民。《孟子》卷五《孟子滕文公上》说“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 未来,亚伯拉罕马斯洛于1943年提出马斯洛需求层次,将人的需求从低到高依次分为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五种需求。 直秀清楚地知道,大家包括自己,不能靠野心或恐惧来控制,人性如此复杂,方方面面的需求都要考虑到,只有这样才能维系白主奉行所的凝聚力。 奉行所成立快一年了,光有身份提升不行,还需要来点别的——分房子、分钱和表彰。 分房子好说——除了两次大狩猎期间外,白主的木屋建设一直没停下来,现在白主的木屋已经超过两百间,足够分配了。 分钱么,奉行所的现金流倒是转正了,但手里的金货、铜货都很少,大额货币只有鹰洋——当时没办法,奉行所手中的现钱只有鹰洋,为了取信于人发出去不少,主要接受者是帮工的阿依努人。 但现在奉行所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再让鹰洋流通的——毕竟是个把柄,这次米船带来了印刷机等物,直秀以纸币高价回收了大部分鹰洋。 期间阿依努人多有抱怨,但奉行所的羽翼已经初步丰满,而且信用也初步建立了,当白主发布法令只使用纸币“白主札”后,阿依努人最终还是用鹰洋换取了纸币——当然,私下里也有人将鹰洋藏起来的,但奉行所控制了物资流通,还是顺利回收了大部分。 白主毕竟是个小地方,居民现在也都是奉公人,除了初期有些动摇外,纸币白主札还是顺利地流通起来——此时各藩为了应对财政不良,多多少少都发行了一些札,算是纸币的雏形吧。 白主札是金本位,虽然奉行所没有足够的金币,但直秀坚持金本位,只不过现在兑换的时候给的是物资,但计量单位还是以金多少两来估算。 因为白主札的存在,分钱的问题也解决了——毕竟仓库里存着大量的毛皮,直秀又坚持白主札可以随时兑换物资,甚至承诺以后可以直接用白主札换黄金,所以大家拿纸币也还算放心。 至于表彰么,做一些感谢状,公开在大家面前表扬几句,发点物质奖励,其实是惠而不费的事情,但效果非常突出。 评定会后,奉行所迅速把房子和白主札发下去,而且言明以后四月、十月每半年一次发补贴手当金,奉行所是大家辛苦建立起来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但具体的收入账目,私帐是密贸易,公帐是除了密贸易外的收入,对于这两者,直秀都是不肯公开的,只给几个重要人物通报个大概——对此,直秀也不用解释,大家还没普遍养成查账的胆子和习惯。 发放福利的同时,表彰状也同步发了下去,贡献大的直秀亲自发放,还当众慰问和颂扬几句,贡献小一些的由各组头发放,效果相当之好。 白主一共才两百多人,能拿到表彰状也不过是三成左右,三天就处理完了,之后,大家的士气面貌明显不同,算是奉行所的一次成功的大团建。 本来北上和南下的船只早就要走,但直秀坚持活动之后再出发,因此耽搁了几天,活动一结束,中滨万次郎和近藤长次郎乘坐白术丸南下土佐,而堀直义、大头助太郎带两只船北上庙屯。 奉行所现在一共五条船,除了最早的白主丸之外,在钱屋买了两条辩才船,另外坦庵先生帮助搞了两条旧战船。走了三艘船后,剩下的两艘也别闲着,一艘船去勘查南部虾夷地,另外一艘船留在白主训练——为了明年的大战考虑,直秀要求陆上的番组也适应水战,总不能坐个船都吐个稀里哗啦吧。 这天直秀正在码头看训练,结果一艘挂着丸十字纹的货船突然出现在视野里,原来是西乡隆永按约定前来拜访。 隆永上次来访是八月底,现在是十月中旬,按现在辩才船的每天80公里的速度计算,这是回到 鹿儿岛后又立马出发,岛津齐彬果断的名声还真不是谣传。 上次直秀和西乡达成协议,除两处通商外,另以金三千两交换炼铁工艺和后膛来复枪的制造方法。 西乡回到鹿儿岛后,立即向岛津齐彬汇报了此事,但直秀没给样品也没给工艺书,空口无凭,西乡很是被岛津家的家老们刁难了一番。 齐彬上位后,虽然没有大肆清算他弟弟忠教一系,但也对这些人做了一些打击,像原家老调所广乡的后代就降了家格,而作为一门众笔头家老的重富岛津家主忠教也主动退让,经常称病不出,即使这样,今年才上任的齐彬依然觉得有些掣肘,所以他才大力提拔新人。 西乡虽然平时话不多,但关键时刻言辞很是犀利。 他虽然没有拿回关键物品,但也不是空手回来的,为了建立贸易关系,奉行所提供了一些皮毛和海物,特别还有一百张上好的海豹皮,这些东西西乡一分钱没花,都是赊账。 “白主诚意正心,献上海豹皮百张作为家主上任之贺礼。”其实这些不是贺礼,直秀一个幕府旗本给萨摩藩主献什么贺礼,另外他和齐彬也没啥交情,但西乡面带忠厚却很灵活,他直接就把这些当贺礼了。 西乡路上有过算计,他觉得两边最大的问题是之前没打过交道没有互信的基础,因此他准备两边都忽悠一下,反正以后的联系人也是他自己,真达成了交易,想必直秀也不会在乎一百张毛皮,大不了他自己把钱补上就得了。 另外,除了这些直秀还给了他一个杀手锏,但这个就不能当着家臣面说了。 此时风气很奇怪,好面子胜于实在好处,果然,听说直秀有礼物,岛津家臣们的脸色就缓和了,言辞也不再那么激烈,但还是对交易有所担心,虽然这些人没听说过钓鱼执法,但三十六计的引蛇出洞他们还是知道的。 西乡捏着鼻子和这些家中重臣周旋,他暗暗觉得直秀和大久保有先见之名,如果没有给他杀手锏的话,恐怕自己就就会被这些人逼的承诺军令状,虽然他对两家贸易的前景看好,但自己是家主提拔的人,立军令状恐怕有些坠了家主的威风。 齐彬觉得这些老臣有些暮气,心中更打定主意要革新治政,听了一会,他觉得西乡说话还是有些不到位。 “咚咚咚”,在齐彬的示意下,小姓用刀鞘轻轻磕了三下地板,众臣安静下来。 “韭山、佐贺进展如何?” 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都知道家主齐彬是在问炼铁的工艺的获得,大家一下子冷场了,谁也不敢回答。最后,还是负责跟踪此事的家老表态,表示有一些进展,幕府表示可以考虑,佐贺也表示可以互通有无。 齐彬气的直乐,什么叫有些进展,幕府方面连条件都没说根本就是婉拒了,而算盘大名锅岛齐正虽然是齐彬的亲属,但同在九州,两家有竞争关系,说是可以,岛津家派去的人至今没学到真本事,连工场都不能随意参观。 锅岛家主齐正的母亲是鸟取藩松平相模守池田治道的女儿幸姫,与齐彬的母亲是亲姐妹,但涉及到炼铁这样的大事,锅岛家上下都不肯通融,齐彬还真不好就此指责齐正。 谁有都不如自己有啊,如果可以,别说是金三千两,就是一万两,三万两,齐彬也愿意掏,可幕府和佐贺的表态明显就是拒绝,没的谈。 齐彬知道,也不是真的没得谈,只是价码和时间问题。 现在各地都在建炼铁炉,水户藩、鸟取藩、南部藩都在行动,而且据说幕府也准备在江户附近再建一座炼铁场——毕竟江川家是世袭的韭山代官,有些事情比较微妙。 齐彬觉得以算盘大名齐正的秉性,就算没有自己和他的亲属关系,只要利益足够,锅岛家也会转让炼铁工艺——毕竟幕府也可能转让,转让晚了就占不到便宜了。 而幕府那边,自己的正室是御三卿的一桥家嫡女,老中首席阿部正弘又是自己的好友,既然自己上位时阿部侍从肯帮忙,那继续支持自己也是顺理成章的是,因此谈下来的希望也很大。 估计和佐贺的顾虑相同,幕府也会担心佐贺抢先转让占到便宜,虽然幕府可以要求佐贺和幕府保持一致,但如果有人私下泄露怎么办?江户时代二 百五十年了,各家武士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技术源头又是西洋诸国,保密是不可能保密的,时间长短而已。 因为直秀的乱入,扶桑兰学的发展比原本顺利一些。 直秀曾经通过兰国商馆获得了三十几本极具价值的兰书,翻译成扶桑文后,在佐贺兰学寮、江户坦庵先生的绳武馆和玄朴先生的象先义塾、大坂绪方洪庵先生的适适斋塾、肥后横井小楠先生的四时轩和土佐直秀、村田永敏自己的私塾都有传播,而同时西乡隆永、大久保利济也在鹿儿岛的青年武士中传播兰学,尤其是直秀将农学做为兰学的一部分,极大地扩大了兰学的受众范围。 之后直秀从海外回来,幕府获得了大量的兰学书籍,虽然幕府只是推行其中实用工艺部分,但在韭山炼铁成功后,兰学的声势大涨,到蕃书和解御用局抄书的各家武士明显增多。 同时,迫于米船的竞争,兰国商馆也放松了书籍限制。 现在和以前相对,兰学者获得西洋书籍容易多了。齐彬就曾托关系访问过蕃书和解御用局,继位后他也派了不少人手去此地抄书。 鉴于兰学“兴盛”,齐彬觉得幕府和佐贺对炼铁工艺封锁不了多久,但毕竟早一步拿到早一步发展,齐彬在私下抱怨父亲齐兴误事的同时,对此事更加热切。 西乡回鹿儿岛后先私下拜见了齐彬,关于炼铁工艺转让,相对江户和佐贺白主的优势很大。 一是明码标价。而且齐彬也从其它渠道证实了两家的炼铁都有直秀的参与——韭山的坦庵先生是唯恐别人不知道直秀的功劳,而佐贺虽然遮遮掩掩,但毕竟两家有亲属关系,岛津家还是探听到佐贺曾经派人到韭山学习,虽说弟子不必不如师,但毕竟老师还是保险一些,因此直秀的身价看涨。 二是直秀有办法解决齐彬的心腹大患。 齐彬的心腹大患是无后——他生了四个儿子都死了,虽然还有三个亲生女儿但无法继承家业啊。对此,齐彬一系忧心匆匆。 隐居的大殿齐兴建议齐彬收弟弟忠教的儿子做养子,齐彬对此非常愤怒,难道自己千辛万苦得到的家主之位要让给仇人之子么?但关系到岛津家的存亡,齐彬必须立世子,虽然齐彬一直在以各种借口拖延,但没儿子就是没儿子,齐彬和正室夫人恒姬私下里多次流泪,但对此一筹莫展——笃之助是齐彬的第四个儿子,夭折的原因据传闻是弟弟忠教的诅咒。 而西乡拜见齐彬时,先说的不是炼铁和贸易,当时第一句话就是“崛氏有西洋秘术,有助产子。” 自从决定和崛家勾搭后,齐彬把直秀查了个底掉,直秀曾经给将军世子“西丸样”家祥医治富贵病的事情也被翻出来了,由于直秀有偏方医的名声,齐彬还真有些相信,听了之后大喜过望——现在就是一根稻草,齐彬也愿意捞上来看一看。 齐彬是文化六年生人,至今也不过四十三岁,生儿子还是有希望的,平时也没少努力。 样品不给,医书直秀可给了。 直秀老婆英子在米国主攻的就是妇产科医学,在直秀的帮助下,排卵期和男子保健之类的也没少研究,离米时英子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医生了。 当时医生的资格好拿,除了科班出身,各种民间医生层出不绝,直秀使了钱,妇产科是专科,当时医学水平还未如后世这般发达,英子和二宫稻学习过有真材实料,直秀又拿出后世烂大街的卫生要求、排卵期计算、运动安胎术等,因此英子很快出名。 铅字威力又一次发挥了作用,齐彬看到西乡献上的西洋书籍和扶桑书籍都有,觉得此事异常靠谱。 所以,不管西乡和重臣们说啥,齐彬已经提前下定主意和直秀合作了。 西乡胸有成竹,所以一直不肯在众人面前立军令状什么的,最后,岛津齐彬不耐烦了,发话说既然其它途径指望不上,那先和直秀交易好了,风险虽然有但总不能不做事吧 于是,西乡带了一船货北上,同行的除了充门面的商人、精通炼铁的大匠还有齐彬信任的兰医。 而鹿儿岛的船到了没多久,佐贺和其它各家的船只也相继入港,然后白主又是一番鸡飞狗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三十章 佐贺的疑虑 扶桑镜梦第三十章 佐贺的疑虑十月中旬,萨摩商船赶到了白主,而佐贺家的商船也于前后脚到达。 和萨摩藩不同,直秀与佐贺藩的渊源颇深:直秀的老师兰医伊东玄朴先生是锅岛家的家臣,曾担任过佐贺兰学寮的学头,当时直秀也曾做过兰学寮的指导,并且还帮助佐贺建立了玻璃工场,在直秀未出海前两家颇有往来。 而佐贺藩也投桃报李,在八月时让杉谷雍助率队来访,讨论如何合作,杉谷走的时候还留下了七个人,都是风车组直秀以前的学生,但当时两家的生意还没有正式谈拢,所以这些人的身份还是客将。 因为他们的身份比较尴尬,而白主的隐私事务很多,在九月米船来访前,这些人和商人都被奉行所赶到白主北方勘探石炭矿去了。这群人直到最近才回来,但收获不小,发现了大大小小几座露天矿场,而且因为附近的阿依努人部落在两次大狩猎中都得到了好处,所以探矿队也没遇到啥危险,只是探矿过程中辛苦了一些。 直秀其实很看重这七个人——这些人对兰学有一定的研究,在佐贺也有一定的实践,而且又曾经是直秀的学生,在公私两面都很有优势。 但直秀又不肯让佐贺这么容易就给自己掺了沙子,搞的现在只能让这些人在乡学教书打酱油。 佐贺藩这次来访诚意很足,见面之初就传达了家主锅岛齐正的意见:只要直秀肯详细讲解后膛来复枪的制造方法,除了承诺通商外,前面留下的七个人也可以转成直秀的正式家臣,甚至如果直秀有其它的要求,也可以谈。 讲解?一提起讲解,直秀就满脑门子官司。 前面刚到的萨摩商队,直秀就和相关人等讲解的天昏地暗、头晕目眩。 和西乡隆永一起来的除了商人,还有铁匠和兰医。商人好办,交给大久保接待,据说已经化装后和钱屋商人到松前考察市场去了,但铁匠和兰医,就只能是直秀亲自接待。 西乡对炼铁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说起来虽然有点埋汰人,但如果实话实话这就是事实,而跟来的大匠则是谈起兰学就一脸茫然,底子太差。 而直秀这边也很凄惨,曾经参与韭山炼铁的虎之助派去海外了,中滨万次郎回土佐探亲了,有实践经验的只剩下坦庵先生绳武馆的几个人,虽然白主做点出格的事还能以幕府保守顽固迫不得已来解释,但明目张胆泄露机密、勾结外藩就是另一回事了,所以直秀只好亲自出马,拿出一堆书籍让西乡等人先补课。 萨摩这些人的态度倒好,天天认真学习,等直秀来讲解的时候能提出一大堆问题,但往往一个问题又引出另一个问题,直秀不堪其扰,最后决定,也别管什么原理了,就按我说的干,不要问为什么,只问怎么干。这样安排下来,学习进度才快了起来。 同时,来的兰医也因家主齐彬求子心切,唯恐有负重托,导致他对过程和原理都询问的非常仔细,而英子贵为代官夫人,贵贱有别再加上男女有别,相处时两边都很痛苦。这种事情涉及到岛津家的根基,直秀不敢慢待,有空就跑去给两边解释和翻译,也是异常头疼。 最后还是白主的医官三山先生看不下去了,表示信则灵,医书上也没让服什 么特殊的药物,完全是日期计算、身体养护锻炼之类的,你就问清楚怎么操作好了,言下之意爱学学不学滚。 萨摩来的兰医不服,提出了几个案例,想难为难为三山先生和英子,但三山先生是西博尔德的学生,扶桑目前最正统的科班兰医,如果不是被幕府通缉而四处逃窜,名声未必在作为三大兰方医的玄朴先生之下,而英子除了跟二宫稻学习过,还在米国正式上过医学院,加上直秀给开的金手指,专攻妇科和育儿,造诣匪浅,两人怼的萨摩兰医开始怀疑人生,直秀这才脱离苦海。 现在佐贺又要直秀详细讲解后膛来复枪的制造方法,虽然听讲的是以本岛藤太夫、杉谷雍助等专业人士,但直秀还是有点肝颤。 为啥呢?原理相对好说,佐贺这些人暂时问不出什么精深的问题,逻辑能圆上、道理听着是那么回事就好了,可其中加工涉及到机床和化工,这事就不好办了。 在原本直秀的世界,直到1856年扶桑才引进第一台机床——毛斯德雷脚踏车床。如今虽然胜义邦等人在韭山逆天,根据直秀带回来的机床仿制成功,还送来白主向直秀炫耀,但对直秀来说毛用没有。 加工军械的机床,需要稳定的动力,韭山炼铁所可以靠直秀带回来了的蒸汽机带动机床,但白主不行——倒不是没有机床,直秀特意让米船捎回来的机床和蒸汽机就在仓库里,但现在缺石炭,蒸汽机根本开不起来。 九月米船倒是留下的一些煤炭,但都在大狩猎中都熬制鲸油和加工肉类了,当时就不太够,还用了很多木柴。另外领队约翰还要留下一些防止意外,虽然可以在那霸加煤,但远洋航行不谨慎可不行。 白主的石炭矿还是最近佐贺风车组的武士勘探的,根本没来得及挖掘,所以石炭在白主是紧缺货物。 直秀早知道这些,他用后膛来复枪的制造就是想引诱佐贺和萨摩发展炼铁、化工和机械制造,因此他私下做了准备,一切都是为了今天。 他把本岛藤太夫、杉谷雍助等人拉到工场,看了看机床,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演示到此为止。其实以白主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制造后膛枪和铜弹壳,甚至连火药都无法生产,甚至蒸汽机都不能拿出来——因为幕府还没有仿制成功,直秀无法解释来源,所有这一切实际都是蒙人的。 本岛、杉谷当场哗然,彻底不干了。 “后膛来复枪好不好用?”但直秀胸有成竹,对此早就有预案。 “极为犀利。”上次直秀虽然没给样品,但杉谷还是亲手放过几枪的,没有亲身体验,他也不敢和家主汇报啊。 “佐贺以炼铁成功而一跃成为强藩,但也不是一蹴而就怎么简单吧?” 本岛、杉谷不得不又点点头。 “后膛来复枪和铜壳弹是西洋最新技巧,不是那么容易制造的。” 对这点,佐贺两武士点点头又摇摇头,表示服气又不服气——服气的是,他们承认这两样是好东西,制造也很困难,不服气的是直秀把他们骗到北地来,不能制造白主拿什么和佐贺交易? 直秀压根没有戏耍佐贺的心思,他把两人请回到自己的木 屋,详详细细地介绍了基础工艺和加工方法——上次给的是结构图和化合物的反应式,至于怎么制造,语焉不详,一笔带过。 其实,光是后膛枪的话,完全可以手工制造,就是拉膛线麻烦了点,但也不是毫无办法。佐贺拿到设计后也曾经组织人讨论,大家得出的结论是,这个太厉害了,如果纯手工制作的话,一年佐贺也造不出几只,而且根本造不出火帽,枪造出了也没用,这才决定让本岛藤太夫跟着杉谷雍助再去一趟白主,白主既然有实物,那是怎么制造出来的呢?难道幕府现在厉害的这种程度,没听说啊。 直秀把前前后后给两个人捋了一遍,两个人倒是明白直秀确实是没有藏私,说的条理分明、纲举目张、清清楚楚,但他们当场就泄气了,这需要蒸汽机、需要机床、需要化合物,看起来完全没戏啊。 轻易得来的未必没有好东西,但更多美好的事物需要经过艰苦的努力才能得到,成就和幸福也同样如此。 “外国人にできて、われわれにできないはずはない。金は惜しくない。研究を重ねて必ず成功させよ。”直秀试图用言语鼓励两人振作起来。 本岛和杉谷听了直秀的话大惊失色——这句话的意思是“外国人能有,我们也能有。钱并不可惜,只要努力反复研究,就一定能成功。” 原本,这句话是直秀原本世界里佐贺家主锅岛齐正鼓励本岛等人努力建造反射炉时说的话,当时反射炉反复失败,耗费大量钱财而看不到希望,家臣们都丧失了信心,本岛藤太夫准备自杀谢罪,齐正为了鼓励大家说了上述的言语,最终佐贺在扶桑第一个建成了反射炉。 但在这个世界里,因为直秀的原因,第一个成功建造小高炉和发射炉的是江川坦庵领导的韭山炼铁所,而佐贺则慢了一步,但因为底子厚,加上能到韭山学习的原因,佐贺的炼铁建造很顺利就完成了,因此不用家主齐正特别鼓励。 听到这番话,本岛和杉谷大惊失色,这是因为直秀在话语中完全抛开了门户之见,暗示扶桑人应该作为一个整体团结奋进,这在此时是非常难得的。 本来佐贺一方对交易非常警惕,只是因为和直秀有多年的交情才能勉勉强强进行,但一直搞不懂直秀的立场,对合作从上到下都抱有疑虑——难道直秀想自立或者坑害佐贺?但白主地小人稀,根本看不到自立的希望;而之前直秀也确实帮助了自家很多,找不到直秀坑害佐贺的动机。 也许是幕府的命令,但幕府和直秀能从这里面得到什么? 佐贺虽然搞点小动作,但大体上很恭顺,而且石高并不是最多的外样大名家,幕府完全没必要如此费事——此时幕府威望很高,如果直接开搞佐贺一点反抗余地都没有。 但今天听了这番话,本身就是开拓者的本岛和杉谷觉得有点明白了,佐贺是长崎御藩,对直秀一直表示出来的对西洋诸国入侵的担心甚为赞同,对比刚才的话,原来直秀这是心怀天下啊! 至少在这一刻,在座的三人,包括佐贺的本岛和杉谷以及町奉行大久保,都能感到直秀的诚心正意,因此大家都俯下了身子,郑重地给直秀行礼,人杰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三十一章 根基渐稳 扶桑镜梦第三十一章 根基渐稳虽然直秀平时在乡学也宣扬此时是千年未有之变局,但白主现在实力所限,直秀还真不敢公开说“外国人能有,我们也能有”这种话——空口无凭是会被人轻视的。 这是直秀第一次在人前公开表示自己的治政思想,获得的效果相当不错,因为佐贺是走在改革前排的,而本岛和杉谷又是实际上的冲锋队,因此深有感触、深有共鸣。 理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既然大家都同意难也要造,那就需要仔细规划:到底应该如何制造?蒸汽机、机床可以向幕府申请从兰国采购,而铸铁和钢佐贺勉勉强强可以自产,铜在此时的扶桑也还算富裕——因为没有工业化导致铜的用途还少,至于火帽的化合物,直秀建议购买或自制。 1800年,英吉利人爱德华霍华德公开了起爆汞的制作方法和性质,制法也不难,在魏源的《海国图志》中就有相关记载,只是成本高了些。 此时扶桑化工业一穷二白,直秀建议佐贺前期还是想办法走兰国购买为上。 而且也不是只有汞盐这一条路,也可以考虑购买或制取洋硝。 1830年,佛兰西国的索利亚和独乙人坎默洛对火柴进行了革新,用黄磷、硫磺和氯酸钾混合原料制成现代火柴,作为原料的洋硝也因此成了工业产品,应该可以买的到——洋硝这玩意没有天然的,只能外购。 直秀只所以勾结佐贺、萨摩,就是因为这两家都和直秀一样,有稳固的密贸易渠道,有办法从海外偷偷采购机械和材料。 佐贺是长崎御藩,长崎附近的港口好多都是佐贺藩的领地,从很久之前兰国商馆和佐贺就开始私下做贸易。 而萨摩藩更厉害,萨摩受幕府委托遥领那霸,而那霸在1844年被法兰西战舰逼迫开港,之后很多西洋商船都将此地作为航线上的中继站,萨摩的密贸易都快做成明贸易了。 另外为了方便佐贺,直秀还向本岛和杉谷透露,简易机床幕府已经仿制成功了,蒸汽机估计也快了,佐贺也可以向幕府求助。 直秀还和他们开玩笑,要不要比一比,对于仿制后膛枪,韭山、佐贺、白主看谁能先成功,对此本岛和杉谷报以微笑——明显不看好此时还很弱小的白主。 最后,直秀痛痛快快地给了佐贺两只后膛枪和一点化合物,让他们回去仔细研究。而佐贺投桃报李,也出示了藩厅的文书,让七个风车组学生正式成为了崛家家臣。 至于贸易方面,佐贺有石炭、钢铁、陶瓷等名产品,白主有海豹皮和钱屋帮助搜集的海货,双方互通有无,都很满意。 一番辛苦后,佐贺诸人于十月下旬满载而归,但可怜的直秀也闲不下来,还要应付其它事情。 相比佐贺,萨摩的进度就慢了很多,育子秘术还好,炼铁和仿制后膛枪的学习进度就慢了很多,直秀听说西乡曾多次跟萨摩众大吼“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但底子差不是短时间可以弥补的,光吼没用。 对此,直秀和大久保曾多次劝说西乡,“实在不行就先实践吧,边干边学”,意思是到此为止赶紧滚蛋,但西乡坚决不同意。 等佐贺走了之后,直秀再也忍耐不住,暗示“别的不谈,育儿秘术总要尽早送回去吧”,西乡这才不情不愿地带人离开,只是来的时候意气风发,走的时候未免有些神情苦涩。 虽然工艺学习不顺利,但两家的商业交易还是很成功的,萨摩用砂糖、烧酒、萨摩芋等货物交换海豹皮和钱屋的海货,皆大欢喜。 更为重要的是,萨摩为交易工艺提供的三千枚小判金补充了奉行所的流通资金,也稳定了纸币白主札的信用。 在未来维新政府成立后,白主和两藩勾结的事情终于泄露,在当时引发了一场不小的民间风波,骂白主吃里扒外和骂萨摩、佐贺狼子野心的人很多,但就算是反对者,也必须承认三家和幕府几乎同时开启了扶桑近代工业的序幕——当然,也有一些原本的幕府武士对此有异议,坚持认为1850年幕府韭山炼铁成功才是真正的工业建设序幕。 但在此时,三家根本没想到未来会造成重大影响,他们只不过是预感到了时代大潮的来临,为风暴到来而战战兢兢地提前做准备而已。 在直秀全力与萨摩、佐贺众人周旋时,大久保等人也没闲着,纪伊国屋、喜事重屋的商船又来了,而且带来了更多的移民和货物。 原来,在八月初大狩猎后,纪伊国屋、喜事重屋的商船兼程赶回了江户,带回去的几千张海豹皮引发了巨大的震动。 纪伊国屋的利八已经是声名卓著的豪商了,平时喜怒不形于色,但听到了手下的禀报也是大吃了一惊。 利八是受靠山小栗家的指派才帮助直秀的,当然也存了讨好江川家和崛家的心思,但按他原本的打算,一年支援的花费不能超过金一千五百两——他对直秀倒是有信心,但对白主却不以为然,认为穷乡僻壤,直秀就是去白主镀个金而已。 今年与白主的第一次通商也完全验证了他的看法,白主根本入不敷出,一直昂昂然的直秀也低了头,被迫给喜事重屋、才谷屋打了欠条,虽然直秀说纪伊国屋的货物在白主肯定是明码标价售卖,但这个利八懂,借口还不好找吗?直秀过几次生日啥都有了,到时要个奉献金之类的,纪伊国屋肯定是摊派的大头。 但本着雪中送炭的投机想法,利八还是派出了第二次商队,但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次运回来一千张海豹皮,价格也是半卖半送只要每张一金,考虑到纪伊国屋的货物确实没有被征用,那这就是没陪本还赚了一笔,真奇怪。 利八知道北地的渔业和毛皮贸易发达,但直秀初来乍到,应该搞不过松前家,能维持下来都能让人高看一眼,这还发了财,真是好手段! 回来的手下也“夸大其词”,说白主奉行所对外宣称只搞到了几千张海豹皮,但当时俺们也去过海豹岛,铺天盖地地都是海豹,怕一次不是搞了几万张! 利八对此半信半疑,赶紧给在长崎的恩 主小栗忠顺送信,同时也联络喜事重屋的宽太,一是毛皮生意大家要共进退才好,另外是既然不赔钱,那白主贸易的贸易规模要继续才是。 如果说利八是收获了意外之喜,那枣屋组就是喜出望外了——崛家是枣屋组的根基,因此即使喜事重屋根基还弱,大家依然咬牙支撑,但如果一直赔本卖吆喝,枣屋组内部起龌蹉是迟早的事。 这次一千张海豹皮到手,枣屋组满天的阴云都散了,大家纷纷庆幸自己有眼光,没压错宝。因此对直秀继续移民的要求完全没意见,等秋收结束,江户到处都是流民,人多的是。 何况,秽多头弹左卫门和非人头车善七、松右卫门经常上门询问第三批移民啥时候出发——前两次移民这三个人赚了金几百两的仲介料,而且他们听水夫说移民到了就当上了武士,生活也有保障,要不是这几个人生活一向富裕,他们恨不得亲自前往。 但这次枣屋组的架子端起来了,前面两次是求人,现在嘛,是互利,所以跟这三人说,放心,给你们的辛苦费不变,移民的生活继续有保障,但足轻的身份还是不要妄想了,前面缺人是好机会,以后就是选拔制了。 选拔也行啊,原以为到北地是拼命,既然不是拼命,那啥都好说,弹左卫门和非车善七、松右卫门这回玩了把大的,前面每次都是五十多人,这次一下凑了一百多人。 喜事重屋的宽太怕出问题,亲自查验,玄朴先生的医馆学生都说确实都是身体健康没啥隐疾的,他还不放心,转头跟秽多头、非人头说,你们可不能上船的时候突然张冠李戴搞狸猫换太子,辛苦费这次我只能现付一半,另一半等白主方面确认了再付,几个秽多头、非人头也同意了——毕竟是个长久买卖,而且现在消息传开,不光是秽多、非人,连离家谋生活的农家子听说能当武士也有找上门来的,移民来源完全不是问题。 有钱好办事。因此纪伊国屋、枣屋组又组织了五艘商船北上,装满了货物和移民。到了白主之后,货船又装了一些皮毛、肉干、鲸油返航——货船没装满,这点货物还是直秀特意留下的,其它的都让米船带走了,那边卖的价钱高。虽然如此,但货船依然有赚头。 船走移民留,所以直秀和萨摩、佐贺交流工艺的时候,大久保正忙于安置这批人。 有人斯有土,有土斯有财。大久保作为町奉行,平时管的都是商人和阿依努人,对此心里郁闷了很久了,这次终于见到直属于自己的平民,异常高兴,疾病检查、房屋分配井井有条,但安顿下去之后,大久保却发起了愁,白主只有春天开垦的一些菜地,这些领民总不能干吃饭不干活吧? 其实,在这之前,奉行所定了预案,第三批移民来了后,番组专注军务,原来的盖房子、修路、种地之类的杂活都转交给新移民,但问题是得有人做头目啊,新移民大多都是生手,精通街头卖艺和杀鸡宰鸭的多,手艺技能都点偏了。 大久保问直秀这些人怎么分配,直秀让大久保等等再说,这一等就等出了大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三十二章 首富 扶桑镜梦第三十二章 首富目前在白主常驻的商人只有两家,一是在北地根深蒂固的钱屋,二是跟直秀来的纪伊国屋。其中,钱屋采集渔获、与阿依努人贸易,并且向奉行所转让商船、帮助采购各种物资,什么都能干也什么都敢敢,相比之下纪伊国屋就逊色多了。 西洋历十一月初,钱屋在北地的支配人半兵卫突然紧急求见直秀,说是有要事相商。 半兵卫作为大商人,平时非常稳重,况且钱屋对白主很重要,支配人坚持说有要事相商,大久保也不便阻拦,于是他陪同直秀接见了半兵卫。 钱屋的老板是五兵卫,人称此时的扶桑首富。虽然幕府明文规定商人的地位低于武士,但因为商人掌握着商业和流通,具体的实际地位还要看个人的实力,有很多豪商连幕府高层也不得不重视,例如掌握金融的两替商十人组,特别是三井组、小野组、岛田组等。“大坂商人一怒,天下诸侯震动”,说的就是这种商人实力膨胀的情况。 钱屋五兵卫是加贺藩前田家的“御用金用达方”、“御手船御用主附”,掌握着前田家的经济和海运命脉,除了自身的实力外,背后还站着百万石前田家这个庞然大物——幕府对前田家优容有加,世代通婚,前田家享有幕府准亲藩的待遇。 钱屋的北地支配人有要事相商?平时半兵卫虽然态度恭谨,但在生意上寸土不让,白主奉行所其实还隐隐处在下风,能有什么要事连町奉行大久保都不能说,非要求见直秀? 见面之后,半兵卫大礼参拜后却一言不发。 “旅途劳顿,辛苦了。”现在直秀也把礼贤下士这套玩的很熟练。 “请御前样开恩,看在钱屋一向恭顺的份上施以援手,大恩大德永世不忘。”半兵卫看直秀温言抚慰,咬咬牙就把实情交代了。 原来,半兵卫是从津轻氏的弘前町赶来白主的,他正在弘前打理钱屋的生意,忽然接到金泽町本店的传书,通知他立刻收缩北地的经营,准备应变。 至于原因嘛?是有人向藩厅告发钱屋在“河北泻新开工程”中有投毒**。 江户时代,幕府和诸侯都鼓励民间进行填海造田、填湖造田,一般都会承认造田者对土地的耕作权和经营权,而且有一定的税收减免——这项工程也属于此类。 钱屋出手必然不凡,这项工程非常浩大,期间和原来在此地生活的渔民发生了多起争端。 一般这种情况,就是主持造田的商人承诺给予渔民等原本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一些钱物补贴和工作机会,因为造田需提前获得藩厅的批准,并且钱屋平时也很重视在藩内的声望,一般给的补偿不差,所以钱屋也没料到会起什么风波。 有人出首告发钱屋派人向湖里投毒,虽然本意是药死渔产赶走渔民,但没想到有渔民服食死鱼中毒身亡,舆论一时沸腾。 本来遇到这种事就是罚钱,当然主事的人也会受到藩厅的惩罚,以钱屋在藩内的背景应该不会伤筋动骨。但这次完全不一样,有“人持组”家格的多名重臣跳出来要求严惩钱屋。 前田家的家臣大致分为四格,人持组头、人持组、平士、足轻。 其中人持组头只有八家,号称加贺八家,类似其它藩的家老,负责管理加贺藩的政务。而七十余家的人持组格也是家中的重臣,基本上都是千石以上的武士,类似其它藩的上士,数量众多的平士和足轻就是中下级武士。 钱屋最大的靠山是人持组头的奥村荣实,当时奥村和长连弘分别是藩内的两派首领,奥村是儒学派,长连弘是黑羽织党,一派主张重农,一派主张重商。 钱屋的老板五兵卫本来和黑羽织党渊源颇深,他的老师和智囊是大野弁吉,而大野又是著名学者本多利明的学生。 本多利明,曾经在加贺广泛讲学授徒,强调“自然治道”的经世论,认为“当下君主已不可再靠贡租生计, 内外贸易,当成为幕藩的真正依存”,是和横井小楠先生一样的重商主义者,曾经上书幕府,建议采取扶持商业、开发虾夷地。 但阴差阳错,钱屋五兵卫投靠的不是重商的黑羽织党而是奥村的国学派——其实是五兵卫看奥村荣实势大,他就主动投靠了奥村。 但人有生老病死,奥村在天保十四年去世了,之后黑羽织党势力大张,但钱屋见风使舵,黑羽织党看钱屋实力雄厚,也轻轻放过,这些年的生意也没受到太多影响。 怎么这次属于黑羽织党的重臣咬着投毒**不放呢? 半兵卫是钱屋主家的支系,平时深得家主的重视——不然也不会被派到北地做支配人,掌握密贸易。 送信人也是家主的心腹,他偷偷告诉半兵卫,钱屋使了重金得知此事背后是江户施压,认为钱屋是萨摩藩密贸易的合作伙伴,要借此整肃钱屋。 半兵卫听了之后愁眉苦脸,两年前萨摩岛津家的家老调所广乡因为密贸易泄露自杀,这把火终于还是烧到了钱屋身上。 岛津家连家老都保不住,前田家也没道理保全一个商人——虽然这个商人对藩经济很重要。 “天保旧事中钱屋出力甚多,家中应该还有人体念旧情吧?”半兵卫还有一定的侥幸心理,他说的旧事就是钱屋五兵卫和家老奥村荣实的合作基础,也是钱屋能得到前田家优待的原因。 半兵卫口中的旧事就是天保凶作(1833年至1839年)期间钱屋对松前家多有贡献。当时,天保凶作席卷扶桑各地,松前家也不能幸免,是钱屋五兵卫说服当时的治政家老奥村,扩大商贸,用利润从外地购买了大量粮食,这才让前田家没有大的动荡出现——这也是重农的奥村为什么会支持钱屋的原因所在。 “钱财乃祸患之源啊”,送信人苦笑,原来据与钱屋交好的家中重臣反馈,幕府暗示前田家:钱屋罪证查实后,各地的分店由幕府查抄,而钱屋在加贺的资产由前田家接手,到时前田家再奉上一笔献金,密贸易的事情幕府就不再追究。 相比鹿儿岛岛津家的家主隐居、家老刨腹,这条件是相当宽大了,据说家主齐泰已经动了心,而原本有保全钱屋之意的黑羽织党也转变了立场,主动跳出来对钱屋发动了打击。 钱屋五兵卫有扶桑首富的名号,家产据说有金三百万两,光田产在明面上就有八万五千馀石之多,这还没算上私下里通过他人代持的隐田!各地的分店最多时有三十四处,这里的分店可不是运上屋这种打渔和贸易的规模,扶桑一共才六十六个令制国,钱屋的分店覆盖了大半。 而且除了商业和田地,钱屋还有自己的造船工场,手下的大小船只两百余条,其中作为现在最大规模的海船“辩才船”就有二十余艘——半兵卫知道不止这个数字,比如做密贸易的辩才船就重来没有正式登记过,都是变名伪装,也就是几艘船共用一个名字。 如此多的财富谁看了不眼红?通过孝敬收上来的肯定没有明抢来的多啊!前田家上上下下都摩拳擦掌,准备和幕府分食钱屋。 “他不仁我不义——”半兵卫眼中凶光闪烁,他手里可是掌握着密贸易的私兵,而且钱屋在虾夷地和北虾夷地是仗剑行商,收拢起来大概能凑出大几百的伙计和浪人。 “晚了”,送信人一看就知道半兵卫在想什么,他告诉半兵卫,前田家已经派兵监视了钱屋相关人等,尤其是伙计的家属,都有武士上门警告,町民的五人组也开始监控家人的出入,明显是早有预谋——在萨摩家事发两年后才开始动手,肯定是提前做了大量准备。 半兵卫对此嗤之以鼻,他跟着家主做了多年的密贸易,纵横鲸海,也没看到幕府和前天家有啥了不起。 “家主还有密信给你”,送信人又叹了口气,拿出另外一封信来——快八十岁的家主五兵卫真是人杰啊,对半兵卫的反应早有预料。 “外 人不可信,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不可久。” 半兵卫看到信中所写放声大哭,他一身的本事,牟舌、算术、经营、地理、造船、航海、剑术无一不精,手下也有数百人,为前田家和钱屋出生入死,可就因为不是武士,这半生功业一朝化为流水。 他哭了半天,问送信人下一步怎么办?送信人说家主吩咐过,树倒猢狲散,北地的一切由你安排:大家把钱和货物能分的都分了,估计几年后风声就过去了,如果那时钱屋若是还在,愿意回来的本家欢迎,如果钱屋不在了,那各有因缘,希望大家忘了钱屋好好谋生就是,至于半兵卫,回不回金泽町由他自己决定,但有一条,绝不能北投鲁西亚,青史彪彪,钱屋做密贸易是迫不得已,但决不能引狼入室! 半兵卫一听,胸中怒火再也压抑不住,家主快八十岁了,依然杀伐果断,肯定是确认过了前田家的态度,不等对方正式发动就决定断尾求生。 可家主做错了什么?作为商人,就算密贸易违禁,可前田家受惠匪浅,况且家主也曾劝说前田家上书幕府通商海外,钱屋愿为开路先锋,肝脑涂地也再所不惜,但前田家以“兹事体大,非贱民所能闻”呵斥了家主,恨此生为町人! 现在幕府和松前家还没有正式发动,半兵卫根据本店的指示,匆匆给北地各分支下了收缩的命令,钱屋有很多人并未参与密贸易,估计事后可以脱身,但被扒下一层皮是免不了的,但参与密贸易的人也有不少,这些人的下场才是半兵卫最关心的。 北地各分店的人按自己的指示,会先后返回金泽町,可参与密贸易的这些人,都是一些桀骜不驯之徒,如果真按家主所说的四处藏身,恐怕迟早会被人发现,到时肯定会连累本家,另外半兵卫也舍不得北地的基业,还抱有一些幻想,觉得事情未必会如家主预料的那么差,可能还有转机,所以他思前想后,想到一条生路。 就算家主不说,半兵卫也不会拉着人投奔鲁西亚,虽然只到了北地两年,但鲁西亚人的态度半兵卫算是看明白了,完全就是弱肉强食,好几次鲁西亚人在交易的时候都准备动手明抢了,全靠钱屋护卫凶悍和自己的巧言才避免冲突。 但包括松前家、津轻家这些北地大名,半兵卫都看不上,武备松弛不说,治政也非常粗暴,藩扎泛滥,民不聊生,而且也没有什么雄心大志,属下连像样的商人都没有,都是靠专卖生存的【】寄生虫。 但其中的一家与众不同,虽然钱屋一直没法建立深层关系,但气势迥然,钱屋其实也能算是北地一霸了,但和这家打交道时重来没有占到过什么便宜。 半兵卫看上的就是白主奉行所,虽然直秀天天搞什么保密,但钱屋留在白主的商人和护卫还是能看到很多事情,最起码白主军械犀利,这是能感受到的,另外白主虽然没有什么严刑峻法,但秩序井然,虽说不让钱屋欺压阿依努人,但也没有武士来欺压钱屋。 而且最重要的是,白主非常守信,和钱屋的交易重来没有强卖钱买,就算有的时候下达一些莫名奇妙的命令,但事后也都有补偿——这里指的是九月米船来访时,直秀把钱屋所有人赶到北面去探矿,渔业停了,但直秀在事后给了几个石炭矿的专营权作为补偿。 虽然白主奉行所是幕府的人,但官兵抓贼是天经地义之事,半兵卫和钱屋上下也没啥怨恨——他们现在最怨恨的是前田家,认为前田家过河拆桥,完全不讲忠义之道,配不上武士的称号。 半兵卫觉得崛直秀肯定要在北地大展拳脚,虽然钱屋要倒了,但钱屋留下来的人手、船只和钱财货物肯定能吸引他的注意,凭着这些未必不能被白主收留,或许可以向幕府缓颊一二,而且幕府和前田家肯定不是一条心,就算缓颊不成,如果能投入幕府,自己日后未必没有报复前田家的机会! 想是这么想,但半兵卫也没啥大把握,被逼到这一步,为了家主、为了自己、为了手下,也只能舍身一搏了!成败在此一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三十三章 奉行所有了第一个分领 扶桑镜梦第三十三章 奉行所有了第一个分领其实,半兵卫也没想好到底应该怎么说——来白主之前他是准备和盘托出的,但路上越想越不靠谱,但来都来了,也没有更好的选择,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请御前样开恩,看在钱屋一向恭顺的份上施以援手,大恩大德永世不忘。”见面之后,钱屋半兵卫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先试探了一下直秀的态度。 “哎呀,哎呀,太客气了,钱屋是北地商家巨擘,不必如此,不必如此。”直秀赶紧作势让趴着的半兵卫起来。 半兵卫就那么趴着,给直秀遍了一套瞎话,无非是钱屋遭小人陷害,导致目前在前田家遇到刁难,请直秀帮忙求情。 “这权中纳言大人,我也无缘拜见啊,这实在是令人为难。”直秀话语中的权中纳言指的是现在加贺前田家的家主齐泰。 要是平常遇到这种场面,半兵卫就应该呈现心意了,当然不会粗俗地拿出礼单来说我要献上什么什么之类的,一般是继续恭维对面的武士大人几句,然后告辞离开,留下礼单给小姓等侧用人,如果直秀确实有意帮忙的话,自然有人上门找半兵卫收礼;如果没有下文,那就是婉拒了,大家都保留一些体面。 可现在不是平常啊,让直秀一个二百石的代官去给从二位的百万石大名写信,无缘无故的,商人也不敢这么想啊。 半兵卫咬了咬牙,开始介绍钱屋在北地的详细实力: 虾夷地南部的渡岛半岛和西部的石狩平原是松前家严密控制的地区,钱屋只在松前町设了店铺,做老老实实的生意; 东虾夷地被松前家分成七十八个部分,按场所请负制承包给商人,但这些地方近江商人的两滨组大占上风,钱屋只有在海滨有三处运上屋; 在知床半岛与云雾四岛之间是著名的产渔地,大大小小共有十七处渔场,钱屋占了偏北的七处; 而在北虾夷地,包括白主在内,钱屋共有九处运上屋,但都分布在南部和西部; 钱屋在北地的总人数大约在七百人左右,现存辩才船三艘、小渔船将近六十艘,钱货若干。 直秀和大久保听的津津有味,反正两人都不准备掺合钱屋在加贺的破事,听了又不能怀孕,怕啥。 “钱屋准备离开北地,除了辩才船和人外,剩下的所有这些都愿意献给殿样。” 直秀一听就站起来了,你说啥?当我傻的,这些运上屋什么的,都是你钱屋和松前家之间的勾当,给我我也拿不走啊,太没诚意了。 而半兵卫也有点后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这么说,可能是为了虚张声势吧,或许,或许自己还盼望直秀贪心,万一白主奉行所和松前家发生冲突,到时钱屋的浪人护卫就是直秀不得不依靠的力量。 “神也会原谅商人的言过其实”,半兵卫看直秀要走,他赶紧把话又圆回来了。 “无礼!早就听过钱屋在北地有不轨之事,现在看未必是空穴来风!”大久保在一边帮腔——他是核心人员,直秀怕自己人被钱屋坑了,早早就跟几个组头吹过风,钱屋可能和鲁西亚人有勾结,大家还是小心为上。 半兵卫现在有点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他听大久保这么说,以为白主奉行所是幕府对付钱屋的棋子,下意识地伸手摸刀,但却摸了空——刀在进门前就被番组的人收走了。 直秀看半兵卫的神色和动作,心里有了谱,莫非钱屋事发了?算算时间也应该差不多了。直秀早就垂涎钱屋在北地的势力,不管咋说,人家在此地摸爬滚打了二十几年,破船还有三千钉,吃了钱屋在北地的精华不无小补。 “慢慢说,天塌不下来,船到桥头自然直,钱屋一向恭顺,自然逢凶化吉。” 半兵卫半信半疑,他真心觉得直秀不像是专门来北地对付钱屋的,否则他压根不会来白主自寻死路 ,但羞于启齿的是他的理由很诡异,只是自己下意识地感觉不会出事而已——半兵卫出生入死好多次,有好几次都是靠感觉逃出生天的,再说,绝地求生,就算是一根稻草也要捞住啊。 经过一番试探和折腾,半兵卫也不愿意再绕圈子了,他和直秀说,钱屋大部分人手都要回加贺金泽,留下一部人白主能否收留,这些人以店伙、船匠、浪人为主,如果直秀能收留的话,他可以再多留一艘辩才船,渔船、财货什么的,直秀要也可以给。 投降输一半,不过这里面风险很大,一是幕府以后追究起来,干系不小,二是松前家也不是泥胎木像,钱屋突然跑了,运上金找谁要啊? 但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直秀和大久保以前都和钱屋提过,要半兵卫帮助招徕青壮移民,而且表示只要不是十恶不赦之辈白主都欢迎,为的就是今天,自然不肯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直秀亲口作保,钱屋留在白主的人都是自己人——直秀准备让这些人都成为崛家的家仆,都成签长契的仆人了,还能不是自己人么。 半兵卫觉得留下的这批人都是密贸易的参与者,回到金泽也没啥好下场,流落四方也不会老老实实地,一时不好说,但时间长了这些桀骜不驯之徒绝对会犯事,到时一定会拖累钱屋,所以捏着鼻子认了,说这事交给我,回头让这些人都签奴仆契约。 他特意提醒直秀,有一技之长者不可久为奴仆,直秀满口应承,说你看我这里流民都能做武士,不用怕,只要好好干活,很快就可以出人头地。 到现在半兵卫也有些觉悟了,直秀一开口就是奴仆契约,完全不像是正常招徕人手的样子,要么是有人失了风,要么是直秀从幕府那边得了消息,这是趁人之危准备一口吃饱啊。 但形势比人强,他看多了世间百态,觉得直秀私心甚重,就算幕府日后追究,直秀也不会轻易把人交出去——这些人除了彪悍的护卫就是船匠、水夫,店伙也个个精明强干,这些人对白主都有用。 半兵卫现在对什么忠义都不敢相信了,只相信利益,他为了抬高这些人的身价,又加了一块利益——钱屋在北地私设船场,索性这次也交出去好了。他跟直秀说,在北虾夷地西岸的真冈,钱屋为了修船方便建了一个船场,设施颇为齐全,可以造千石的辩才船,贵殿样感不感兴趣? 直秀当然感兴趣了,他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虽然大家没有点破密贸易的事,但彼此都有所觉悟,既然这样,很多事情都好谈了。 “钱屋恭谨,这私人物品诸位就保留吧,但刀弓火器这些必须交上来。而且吉人自有天相,钱屋也可以在真冈留一部分人,一方面帮助看护船场,一方面也可以等金泽消息确实了再做下一步打算。” 半兵卫喜出望外,他不是没想过等一段时间看看风声,但他的父母子女都在金泽,他肯定要回金泽,而钱屋各地大撤退后,众人无首肯定人心大乱——如果不乱的话更可怕,不是想扯旗反叛就是要向松前家输诚,所以之前他否决了留守一部分人的计划。 这次直秀主动提议,那留守的人因为有白主奉行所这条退路应该能坚持到明年,到时如果是虚惊一场,那就万事大吉,虽然透露给直秀不少隐私,但也不是没有办法挽救——要么付钱要么付铁,钱屋纵横鲸海多年也不光靠信义,直秀胃口太大就联络鲁西亚人到白主也不是不可以。 半兵卫眼神闪烁、脸色阴晴不定,直秀和大久保相视一笑,奉行所是不肯留下隐患的,给两条路自然是为了分化和区分,肯来白主的多半都是存了安稳下来的想法,好吸收转化,而留在真冈的,忠心钱屋也好不甘寂寞也好,等钱屋在金泽的消息确定,还不投靠白主的就去死好了。 半兵卫为了确保后路,反复恳请之后,大久保以町奉行的名义开具了文书,内容是“要求流民众在真冈过冬,等明春白主奉行所自然会去 统管云云。” 钱屋这次是下了大本钱的,留下了钱屋自己绘制的地图和海图,除此之外,还承诺留下一部分货物、一艘辩才船和全部的渔船,这些会随愿意来白主的人一起,至于金钱,直秀没要,表示钱屋正是困顿之际,留下防身好了。 半兵卫千恩万谢地离开了,等他走了,大久保摇了摇头,直秀对他笑了笑,两人都觉得钱屋这个北地支配人格局太小,首鼠两端可不是做大事的料子。 这次捞了不少东西,吸收了不少有用的人材,而且还开了一处分领真冈,算是天降横财,可喜可贺。 西洋历十一月底白主的港口就冰封了,赶在这之前,几路人马总算都按时返回,让留守的众人常出了一口气。 最先来到的是钱屋投诚的人,虽然钱屋在北地共有七百人余人,但实际上到白主的只有三十六人,半兵卫大才没有但小手段很多,直秀从这些人嘴里只能问出个大概,好像钱屋直属的人员大部分都回加贺金泽了,做护卫的浪人有三四百人都和往年一样,要么乘船回家乡过年,要么得到特许都可以撤回松前过冬,至于剩下人手的下落,这些人也说不清楚,反正半兵卫捎给直秀的话是还有百人左右在真冈替奉行所看护运上屋。 至于许诺的渔船也成了笑话,一条都没到白主,具体到哪里去了这些人也不知道,还好这三十六人是坐一艘辩才船来的,船上有些杂货,还有人偷偷禀告直秀半兵卫在船上藏了小判金三百枚,这是特意献给直秀的。 直秀哭笑不得,有总比没有强,何况这三十六人都还不错,除了十几个精悍的浪人外,有二十多人都有一技之长,包括两个造船的大匠、七八个操帆手和舵手、十几个精通算术的店伙,都是奉行所急需的人材。 之后南下和北上的船也都回来了: 中滨万次郎和近藤长次郎乘坐白术丸南下土佐,在高知町奉行吉田官兵卫的关照下,两人都心愿得偿: 中滨是衣锦还乡,见到老妈和哥哥自然是一番抱头疼哭的景象,走的时候他还给哥哥捐了一个乡士。 而近藤长次郎也顺利从吉田那里弄回来一个商人的身份,就是吉田要求明年土佐也会派一个御用商人到北地发展,要求直秀关照,也不知道是山内家主丰信的授意还是吉田自己的主意——反正直秀无所谓,来北地的商人越多越好。 堀直义、大头助太郎也是收获满满,北上庙屯的两只船上装了不少少女——对,直秀知道当地部落很穷,有点毛皮之类的也换不到什么东西,索性直接用滑膛枪、粮食、烧酒换人。 本来直秀没抱啥指望,但助太郎这次为了能当上武士超长发挥,准备了一套歪理邪说,找到部落首领就问我们的货物好么? “好!”能不好么,直秀为给鲁西亚人添堵,抱着赔本卖吆喝的想法在做生意。 “拿这么好的东西换女人能亏待得了她们么?” 也不知道沿岸的部落首领是咋想的,反正是信了大头助太郎的邪,在两队水军番组两队路上番组的见证下,双方都很满意——部落女多男少,而滑膛枪是米墨战争后淘汰的,价格极低,大家都觉得占了对方的便宜。 来的少女有阿依努人,更多的是费雅喀人,直秀全部交给老婆英子统管,这才避免了一场大型的血腥斗殴。 而勘查东虾夷地的船也回来了,虽然没有啥突出成绩,但也算认了认路、熟悉了一下航线。 十月中旬来的第三批移民有一百多人,大久保按直秀的指令,一直没有正式分配,只是跟着干杂活和到乡学里扫盲识字。直到这时,直秀才开始安排这些人的正式归属。 通过一系列的调整,奉行所开始正式搭建民政,把白主从大兵站转为正常的领地,其中一些措施的影响非常深远,甚至超出了规划者直秀的预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三十四章 于无声处有惊雷 扶桑镜梦第三十四章 于无声处有惊雷白主经过几次移民,不算商人的话,现在的人数已经达到了366人,其中有成年人274,男女比例大概是2比1。 此时一个村子是四百人左右,如果愿意的话,直秀终于可以自称村长了。 其实白主现【】在也只能算个村子,而且是个奇怪的村子——不到400人就有11个番组110名武士,更不用说所有人都靠奉行所提供工作。 这是前期担忧的结果——大家怕鲁西亚人突然出现、怕阿依努人袭击、怕松前家挑衅,所以一直堆积人力在军备上。 按幕府在1649年发布的《庆安军役令》,幕府召集军势的时候,1000石的旗本出军役21人,万石的藩主出兵235人,10万石的大名出兵2155人,以人数计算白主相当于不到四百石的领地,这样比较,110人的武装绝对是丧心病狂、穷兵黩武。 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奉行所现在的年收益大概是金十万两——主要靠海豹岛的皮毛,加上学次郎的海外支援,虽然近代武装组织的建设成本很高,但白主建个千人番组还是没啥问题的——当然鉴于现在物资匮乏,一千人的武装也就是极限了。 如果奉行所真这么干,无疑是自寻死路。 当组织的规模大了之后,如果结构不合理,光正常活动就能把自身压垮了——人多想法多,没有稳定的经济结构和社会秩序,白主这群人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光靠武力的话,最后就会变成了一个吞噬血肉的怪兽,到最后一定会玩火**,到时垮塌的速度绝对出乎想象之外。 其实现在就已经有了苗头,国小易出亲民之君,直秀天天四处走动,但出工不出力的现象也时有发生——移民虽然很珍惜武士的身份,但“聪明人”哪里都有,靠奖惩制度毕竟有天然缺陷,各组头也是人,关系好、顺眼的自然受到优待。 而且,如果问题的根源得不到,那任何“英明神武”的办法都是扯淡,只能勉强糊弄而已,比如白主现在的性别比例失衡,对此奉行所也只能睁一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强迫,你情我愿的不是很正常么。 现在的时间点,是解决隐患的好时机,一是奉行所有了初步的规模和实力,二是总人数还少,调整比较容易,现在的骨干都是直秀的门生和故旧,内部协调比较容易达成一致。 既然想调整,自然要开评定会了。 到北地之后,白主逐渐形成了公议加共议的决策制度。 公议是所有人都能参与的露天大会,奉行所有啥大事都聚众征求意见,现在天冷了,地点就改在秀念大和尚的寺庙里——其实就是一间附带大木棚的木屋。 秀念大和尚到了北地之后,因为是宽永寺来的名门高僧,卖相又好,非常受欢迎。大家提议给他建一座道场,直秀也觉得平时当个礼堂挺好的,所以大力支持——如今秀念虽然出海了,但他把带来的两徒弟留在了白主,平时维护的不错。 而共议就是收集公议的意见后,直秀和各组头再进行权衡,最后得出决策。 比较有趣的是,白主人力一直紧张,因此各家的妇人也不得不出来工作,和男人一样有了收入后,她们在家中的地位大涨,再加上奉行所男女比例失衡,白主妇人们过的日子和别处大不相同。 特别是英子到了之后,她强迫直秀通过了妻子也能发起和离的法令,受此事启发,妇人们积极参与治政,紧紧团结在领主夫人的周围,颇是通过了一些禁止家暴之类的法令,男人们对此怨言很大,但领主就是个老婆鬼,再加上流民妇人中的健硕之辈颇多,在家中真打起来结果也不好说,最终也只能这样了。 将近三百人凑到一起,其中还有一百多战斗力爆表的妇人,现场情况可想而知。但此时已经是西洋历十一月下旬,白主码头已经冰封,之前该做的各项准备也告一段落了,左右无事,所以奉行所也由着大家闹腾。 议题中首当其冲的就是生活不便。 在十月的时候,奉行所发了一大笔福利下去,除了房子、物资还有一笔钱,但有钱也花不出去啊——现在白主的物资在多方筹备下很充沛,但这些都是奉行所自用的,统筹规 划不外卖,能购买额外所需物品的商铺只有两家,钱屋和纪伊国屋,钱屋还没停业了,找谁说理去。 妇人们抱怨杂货缺乏,连个新鲜样式的簪子都买不到,衣服就更别提了,除了自带的吴服外,要想穿新衣服就只能买布自己做,平时忙得要命,哪有哪个西洋时间——为了便于管理,奉行所实行西洋时间,大小组头靠怀表,各家各户靠纸制的日冕。 男人们也抱怨,工作之外白主根本没啥玩耍的地方,除了钓鱼就是打猎,连喝酒的地方都没有——白主实行一五休息制,一个月能有六天假期。 “你是想喝花酒吧?连你的狐朋狗党一起,老娘陪着。”提意见的男人立刻被一个壮硕的妇人追打,场面十分快活。 话糙理不糙,这些事情虽小但却很重要,大家感同身受,提了不少解决办法出来,例如多找几家商人来白主啊,或者直接许可阿依努人可以在此地开店之类的。 白主现在的武力相对强盛,所以这个冬季也没依照北地传统赶阿依努人回部落,有很多帮工的阿依努人依然留在白主,有的还把老婆孩子接过来了——今年奉行所一直盖房子,建成的木屋很多,而房子没人住坏的很快,所以大久保就以低廉的价格租给他们,还省得派人打扫维护了。 但住可以,开店不行。奉行所为了防止本地部落做大和意外纠纷,禁止阿依努人拥有店面,也就是露天摆摊可以,正式开店不行。 “阿依努人可以在本地开店,新的商人也正在找。但为啥我们不能自己开店啊”直秀和各组头讨论后,让人宣布了新决议。 听到后面的一句话,嗡的一声,现场一片混乱。 移民中虽然没有商人,但秽多和非人中做小买卖的也不少,幕府法令禁止这些人种地,这些人除了做一些“不洁”的工作外,从事街头卖艺、拾荒、屠宰等事务的也不少,尤其是宽永寺秀念带来的一拨移民,依仗寺里和尚的庇护,之前在庙町公开从事小买卖,好多人手艺非常不错。 “我当家的是武士,我能开店么?”本来白主的风气就比较开放,加上人多势众,有个妇人大胆地站出来问。 “可以。就是你当家的愿意开店也行,可以一直保留足轻家格。” 全民皆兵的弊端很多,随便举一条,不是每个人都是好战士的,另外番组平时的管理粗暴严厉,有些人也适应不了。奉行所早就想清退一些人了,但以前情况不允许——人那么少,是个萝卜大根就得当盘菜,另外人清退了怎么安排,白吃白喝养着么? 趁这个机会,将一些人转为商人也算是解决了隐患,但白主现在还不能太浪,保留武士家格的条件就是商人也得当预备兵,每月要抽三天参加训练,另外每季度集中训练十五天——但奉行所也不白嫖,参加训练有钱拿,参与军势有手当金,万一有意外也有抚恤。 听了奉行所的解释,现场一片混乱,听说能保留武士家格,有些人真的动了心,但生意也不是那么好做的,本钱、人手、货物、场地缺一不可。 这时,大久保又出面承诺,如果生意做起来,各家店铺可以委托奉行所购买货物,愿意自己去外地购买的,奉行所也可以提供船只帮助运输。至于本钱,如果不够的话,可以向家主借贷——直秀和各组头想利用商人的掩护,将奉行所变成一张空壳,这样的话,就算幕府新派来代官,也无法一锅端走大家努力得来的积累,所以借贷的对象无论如何不能是奉行所。 本来,近藤长次郎已经在土佐建立了虾夷家乐屋,是最好的托,但为了在明年忽悠松前家承包土地,最近他不便露面,所以是大久保出面保证货物运输。 直秀和奉行所的信誉一直不错,何况所有的领民都是崛家的家臣,做商人也逃不掉这层关系,因此现场反应热烈,当即就有人想登记报名——这个属于细务,大久保让大家会后到奉行所办理,下面还要赶紧继续开会。 而众人不知道的是,奉行所准备拿出今年收益的一大半作为本金,以后的收益也挂到虾夷家乐屋的名下,奉行所所有的人都会在其中分红受益——尤其是直秀和各组头,都在商会中占了大量股份。 接 下来的重要议题就是制度修订。 说起来,白主平时的管理非常简单粗暴,小事找组头,大事找直秀,遇到重要的争执就上九日、十九日、二十九日的评定会,整个奉行所根本就是个草台班子。可奉行所继续壮大的话,这样肯定不行,而且明年六月后白主和阿依努人必有一战,到时可能啥都顾不上,趁此机会,还是把组织形式搞的严密一些好。 首先,正式成了町的五人组。 江户时代的市民被称作“町人”,包括商人、手工业者和雇工,住在名为“町”的街区,平时由“町年寄”领导,各家还要组成互助的“五人组”。其中,町年寄一般由民间推举,但要经町奉行所认可,期间的奥妙很多。 本来白主全民皆兵,有啥难事各家多数会找组头求助,实在不行不是还有家主直秀嘛——直秀好说话,领民也愿意和家主搞好关系,所以没事诉个衷肠啥的挺普遍,男找直秀、女找英子,在白主这挺普遍的。 原来二百多人的时候还行,但现在将近四百人,以后到了千人怎么办?直秀、英子根本见不过来,所以未雨绸缪,还是提前把民间组织建立起来的好。 对此大久保举双手赞同,他是町奉行,结果很多事大家不找他直接找直秀,他对此很是吃味——大久保权利心很强,和直秀提过几次了,“各司其职”才是正路。 除了大久保,各组头也对此深表忧虑——领地就这么点人,直秀勤快一些,两天就能见个遍,虽然直秀告诫自己要放权,但他除了教书没啥正事,经常有人主动来请示,直秀也不好不管,因此基本上各组头经常私下吐糟,“直秀神出鬼没哪里都有”。 因为各组头都是直秀的门生故旧,所以暂时还没激发出什么矛盾,但英子也劝谏过直秀,“夫君收拢英才不易,还是要让这些人大展拳脚、尽施胸中抱负才是”,言下之意就是直秀手太长了、不专业,英子说啥直秀都觉得有道理,但这番话确实提醒了直秀,幕府不就是这个鸟样,啥都管结果啥都管不好,自己可不要走上幕府的老路。 因此直秀这次正式分权。 让大久保建立总务组,不再仅限于町奉行的职责,大体上按照日后的内阁16部门和1个独立机构搭建——当然,有些职责此时还没出现,所以只是类似而已,另外人数也少,兼任的情况比较多。 勘定头井上源三郎算是正式划分到大久保手下,但源三郎和大久保一样,知道自己在直秀这伙人里根基不深,发现职权没有变化,也依旧可以参加组头的评定会,所以也坦然接受。 番组也做了改变:在直秀和两大番头之下,各番组头之上,成立军令组、训练组、战略战术组和军备组。 另外,仿照幕府的最高法所“评定所”,直秀单独成立了“法评定所”,将诉讼管理从町奉行的职责中剥离出来,首任所头是英子。对此大家都表示没有异议,一是因为直秀平时没少讲西洋的官府组织,二是大家也觉得有个能独立说理的地方挺好的。 唯一有争议的部分是目付组。 按照原来各组头的意见,理应成立目付组作为耳目,但被直秀一票否决了,他觉得这东西是双刃剑,人不是兵器,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到时刀剑有了想法那乐子就大了。 但信息分析还是要有的——最终在总务组、番组、法评定所之外,成立了风说组,直秀亲领,配了两个人,不出外勤,只是收集各组的信息,然后做个分析而已。 此时的领民都很淳朴,共议上的决定在公议会上波澜不惊,大家啥意见都没有——老爷们决定的事,通晓一声就是了,谁还敢炸毛不成。 这次大评定会后,奉行所的经济实力将隐藏在商会之下,而权利被分摊给众人,跟着直秀到白主的这些人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权利,有了保障和发展空间,加上未来商会的分红,大家的利益紧密地捆绑在一起,这些构成了制度上的向心力。 因为直秀的权威,在无声无息之间,奉行所的架构完成了大调整,但在当时,只有大久保等有限几人才能模模糊糊地感受到此事的重要性,而大多数人认为与己无关,并没有真正关心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三十五章 火并 扶桑镜梦第三十五章 火并北地的冬天是寒冷而漫长的,但不同于前一年的枯燥,这个冬天白主很热闹。 热闹的原因来自各种商业的兴起,衣食住行,奉行所把一切能外包的都分包了,比如,原来的大饭屋就分成了七八家供饭——虽然粮食、干菜等都是奉行所提供的。 效果非常好,自己干和给奉行所干,完全是两回事,就以饭屋为例,用心之下不光饭菜好吃了,而且花样也多了起来。 本来移民中就有很多有手艺或有办法的人,前期集中管理显示不出来,这次放他们单干,这些人大展所长,各种小物件一下子冒出来好多,比如直秀手里的这个木簪子,造型就蛮别致的,虽然雕工很一般,但簪头的飞鸟造型很是生动。 白主从南往北,分成码头区、工场区、商业区、公共区、住宅区和营盘,直秀和英子现在就在商业区闲逛——大久保早就规划好了,但原来只有两家商人,冷落的很。 直秀把簪子递给英子,转头掏了三十八文铜钱和店铺老板,店主不敢不要,只好一直在那里尬笑。 这是一家江户时代后期才开始流行的十九文店铺,类似后世的十元店,虽然名字叫十九文店,其实里面各种价格都有,不过是按价钱分堆摆放而已——这里的货物大部分都是奉行所原来仓库里的,少部分是本地生产的。 “旦那生意还好吧?”旦那是对店老板的称呼,尤其特指店铺的土地房屋都是自身拥有的店老板。 “托殿下和夫人的福,生意兴隆啊。” 直秀一听就是假话,因为奉行所提供的货物价格很透明,而且白主没有什么专卖权的说法,谁想做生意或者做哪门生意都很自由,因此竞争激烈,导致店铺的利润一般都很低。 只有等这些家伙找到新的进货渠道后,这种情况才能改善,但因为奉行所提供了很多便宜条件,房款和货物都可以低息赊欠,运上金、卫生费啥的前两年全免,赔不了钱倒是真的。 而且,现在就敢开杂货铺的,都是一些有想法的人,不是有手艺能对材料进行深加工就是能找到一些特色品,比如这家店铺,就是和阿依努人关系很好,能弄到一些他们的手工品。 直秀、英子带着护卫在商业区转了一大圈,觉得气氛还行,虽然物品种类不多,但逛街的人不少,尤其是几家居酒屋,坐的满满的,居然还有人在里面表演才艺。 直秀陪英子逛了整整一天——他马上要出远门,而英子最近情绪不太好,从新年之后就特别思念儿子,今天他是特意陪英子散心。 第二天是1852年4月6日,直秀、水军大番头中滨万次郎、陆营大番头堀直义带着四个番组出发,白术丸和两艘战船威风凛凛地驶向西方。 四月的宗谷海峡还有一些流冰,但只要注意问题就不大,一行人顺顺利利就到了真冈——这里是北虾夷地西部,是北地位置最北的运上屋,也是钱屋的密贸易据点。 上次钱屋半兵卫说这里有个秘密船场,能造千石船,直秀早就想过来看看了。 船还没到码头,就有人在岸上窥探,等船只靠港之后,在直秀亮出崛家的“小”家纹旗帜后,果然有人前来拜见。 逃到白主的钱屋伙计说这里有一百多人。直秀对这些从事密贸易的亡命之徒不敢大意,按着预案,中滨万次郎和堀直义各带两组人,堀直义上岸列队,万次郎领人在船上戒备。 随直秀 前来的还有原来钱屋的人,两名大匠下了船不久后就骂骂咧咧地回来复命。 “禀告老爷,现在有点小麻烦。”原来钱屋的人现在都是签了卖身契的崛家仆人,因此称呼直秀为老爷。 “什么麻烦?”早就知道,便宜没好货,根据战略战术组参谋的推断,这些钱屋的亡命之徒只能打顺风仗,现在钱屋要倒了,肯定会发生内讧,能不好火并都有可能。 果然不出所料,真冈这些人还真发生了火并,但情节相当婉转复杂。 原来,钱屋半兵卫心狠手辣,在北地钱屋从事密贸易总计有一百五十余人,其中他只挑选了心腹返回加贺金泽,对剩下的人,他采用欺骗的手段,说钱屋在加贺被人诬告,北地的生意要暂时收缩,可以去白主躲避也可以在真冈等消息。 有三十六个老实孩子去了白主,剩下的一百多人都被半兵卫集中在真冈。 前面这些直秀都了解,但后面发生了什么他可不知道。 等人员集中后,半兵卫先是发表了一番忠心耿耿地演说,表示钱屋树大根深,是前田家的股弘之臣,现在只是遇到了小人,一定能渡过难关。 但当天夜里,他就带人血洗了真冈,把平时桀骜不驯的、可能不稳的全都除掉了,而借口是这些人准备卷款出逃。 因为前面半兵卫说的大家热血沸腾,接下来的酒宴上他又挨个抚慰,前途未赴,大家担心之余都喝的醉醺醺的,因此被半兵卫轻松得手。 十成里去了三成后,半兵卫带着二十多个心腹返回真冈,而留在白主的多是一些船工、水夫和守卫,同时为了防备意外,半兵卫连一艘船都没留。 本来到此事情就应该这样告一段落,可最后半兵卫连船都没留,引发了这些人的恐慌。在漫长的冬季里,缺少有名望的首领,这些人自然而然分成了几派,二十多人的船工、水夫是一派,十几个忠于钱屋的守卫和部分水夫是一派,另外一派有二十多人,都是浪人出身的守卫,觉得钱屋要抛弃他们,整天耍酒疯,红着眼睛到处找人打架。 大部分船工和水夫相对老实一些,因此在平时被另外两伙人欺压,但忠于钱屋的守卫知道离不开他们,所以态度相对温和一些,而另外一派就经常找他们的麻烦。所幸半兵卫留下的物资足够,而且附近有个阿依努人部落,另外两派的人经常去部落发泄,这才勉勉强强维持下来。 因为船只都被半兵卫带走了,船工和水夫逃也逃不掉,所以这些人老老实实呆着原地,直秀他们到的时候,见到的就只有这些人,另外两伙人自从上次去阿依努人部落后一直没有回来。 “乌合之众!”中滨万次郎和堀直义战战兢兢,下了十分的小心,却碰上了这样的结果,难免有些生气。 “前人之鉴,后人之师。诸君应该考虑怎么保持组织的凝聚力才是。” 训斥完番组,直秀转过脸就笑了,钱屋留下的人不少,在来的船上他还在琢磨参谋准备的分化方案,现在这种情况就简单多了,做事真是还要靠同行衬托才行啊。 “钱屋家主五兵卫已经入狱,不想死的赶紧投靠白主奉行所。”钱屋资产丰厚,直秀知道这次钱屋上下是在劫难逃,因此他毫不客气地收编这些船工和水夫。 有以前北地支配人半兵卫的留言,加上原本同伴的劝说,大兵压境下这些人痛痛快快地签了卖身契,尽入直秀掌握。 下面就是如 何对付这些护卫,但方法在预案里没有啊,谁能想到对手会内讧到连驻地都不要了。 中滨万次郎、堀直义和随军的组头、参谋临时商议了一个方案,直秀看后觉得可行,那就这么办吧。 到了晚上,番组点起了一个大火堆,随后大家该干嘛干嘛去了。 可左等右等,又过了两天,直道第三天上午这两拨人才赶回来——但番组觉得应该是晚上就到了,昨晚军犬叫了一夜,可能就是这些人在窥探。 两拨人各派出使者跟奉行所的大队人马交流,结果发现是半兵卫提过的白主奉行所,他们这才进入驻地,但手握军械,神情非常戒备。 直秀瞅着就腻歪,也许钱屋纵横鲸海的时候,这些人还是令行禁止的敢战之士,但现在丧失靠山后,接着又丧失了信念,他们已经完全堕落成一群匪徒了,就算手里拿着军械,也只是装个样子,完全丧失了原来的战斗力——也许只有面对弱者时,这些人还能假装努力一把。 直秀懒得出面,结果是堀直义劝降了这两伙人。 番组上下都以这群人为耻,自然不会好好对待他们,要求对方全体放下武器,老老实实等着发落。 因为对峙时对面还是采用老式军阵,列队待战,非常好查人数,大番头堀直义发现狗头个个都在后,立刻鸣铁炮示警,本来还想着要费一番手脚,结果这些人老老实实地束手就擒,简直是大跌眼镜。 对此直秀更腻歪了,没鸣铁炮之前,这两伙人唧唧歪歪的,相互攀比着提了好多条件,期间把自身吹捧的无比高大,恨不得说自己是东国西国两无双,反正白主奉行所只要肯招纳他们,对付松前家是小菜一碟,就算对付鲁西亚人也问题不大。结果一听到铁炮响起,两伙人争先恐后地投降,这反差也太大了。 虽然挺恶心的,但无缘无故也不能大开杀戒,直秀捏着鼻子接受了这些人的投诚,可怎么处理他们呢? 带回白主吧,一粒老鼠粪坏了一锅汤,留在真冈吧,实在是不放心,送到松前或者别的地方,这些人又知道钱屋的底细,是后患,总之,无比闹心。 直秀问过留守的船工和水夫,真正凶顽的都被钱屋半兵卫离开前除掉了,剩下这些货色,都是遇强则弱遇弱则强的货色。 还是不死心,直秀又让人分别审问,有没有在阿依努人部落干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有就明正典刑、杀一儆百,结果问了一圈下来,因为此地的阿依努人相对凶狠,钱屋一直以来不敢过于欺压,普通欺男霸女的倒是常见,但当地人闹的厉害了他们也知道退让,所以丧尽天良的事情还真没有。 但欺男霸女也不行啊,直秀组织了个临时的法评定所,又仔细审核了一圈,挑了两个平时最嚣张的倒霉蛋,审批之后拉出去行刑。 在随后的岁月里,尤其是白主最困难的几年,奉行所一直没有放松对这些人的管制,但出人意料的是,这些人投奔奉行所后,大部分都兢兢业业,就算是上阵也勇往直前,等白主席卷北地之后,不少人还积功升为组头,对此直秀很是莫名奇妙了一番。 奉行所上下也对此深感困惑,特意调查过,结论是“文明环境中人人文明,野蛮环境中人就蜕变成了野兽,所以,从大数字上看,环境对人的塑造起决定作用。” 当然,这些后事现在没人知道,此时这批人还在管制下辛辛苦苦地修船,为六月份与鲁西亚人的大战做准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三十六章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扶桑镜梦第三十六章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钱屋北地支配人半兵卫曾经向直秀吹嘘,真冈的船场可以造千石船,但直秀发现其实完全不是这回事。 确实,真冈的船场曾经造过千石船,但那是几年前的旧事,自从萨摩藩事发后,钱屋也收缩了密贸易的规模,近年来很多人手和物资被抽走,船场现如今只能造渔船而已。 虽然早有预料,但直秀和中滨万次郎依然很失望,看样子只能按投靠过来的两名大匠所说,重新积累、建设船场,所幸钱屋之前建造的船坞和工具、木料都在,也不算白跑一场。 直秀这次带了三艘船到真冈,木船经过冰封期多多少少都有些破损,以前只能到松前去修理,这有了自己的船场就方便多了。 真冈在后世号称不冻港,但其实每年1月到3月中旬有冰冻,需要破冰船才能通航——这在北虾夷地就算好的了,再往北的鲸海,陆地和桦太岛之间的大海都能结冰供人通行,从十一月上旬到第二年的五月下旬有长达半年的冰封期,你敢信。 按照发展轨迹,世界上的第一艘破冰船是由鲁西亚人设计、英吉利人建造的“叶尔马克”号,要等到1899年了。 破冰船远水解不了近渴,白主要更好的通航港口,只能图谋未来拥有万吨级泊位的宗谷港——这是直秀自己的锅,他真心以为北虾夷地有完全不冻港,但到了北地才发现自己记错了,乌龙搞的贼大,早知道这样他在江户就拼命运作到クスリ场所当代官了。 千金难买后悔药,现在只能尽力补救。 直秀在真冈一直待到五月上旬才返回白主,期间不但将奉行所的2艘战舰、3只辩才船加上白主丸修理完毕,还协助新上任的真冈町奉行岛团右卫门初步理清了政务:真冈就像以前的白主,完全是个兵站,水军留了一组,陆上番组留了两组,战船留了一艘。 新任分领町奉行岛团右卫门是佐贺风车组的成员,对他的任命勉勉强强算是“众望所归”吧。 今年三十一岁岛团右卫门的能力是没问题的,为人多谋善断,而且精通兰学,他的出身、威望也够,但奉行所内部对团右卫门的任命也不是没有反对的声音。 白主奉行所的骨干都是直秀的门生故旧——故旧很少门生一大堆,而门生又来自三部分,枣屋组、土佐私塾和佐贺风车组。 这里面,枣屋组的少年自觉和直秀关系最为亲近,但他们学问底子最差,虽然出的组头最多但还没发现有特别突出的大才;土佐私塾的学生兰学水平较好,但平均年龄小,缺乏主见和经验,其中表现突出的是今年才十五岁的近藤长次郎;相对前两者,佐贺兰学组虽然和直秀关系较远,但因为年长的原因优【00ks】势很多,而且这些人都参与过佐贺的兰学产业实践,因此虽然来的晚,但风车组出身的武士在奉行所的上升势头很快。 风车组是直秀在佐贺兰学寮时教授的学生,在直秀的“八幡小路之讲”后因为对兰学的喜爱而成组,最早有十七人,领头的是佐野荣寿、岛团右卫门和副岛次郎。 这些人在佐贺行事甚为激进,对藩学弘道馆的儒学教育非常不满,私下里经常发表些惊世骇俗的言论,因此被佐贺藩踢到北地来——直秀你做的孽,你自己收拾好了。 岛团右卫门是这里面最激进的一个:18 44年二十三岁的团右卫门继任家督,曾经做过家主锅岛齐正的外小姓,但因为当众对弘道馆大学头“出言不逊”导致双方在评定会上互殴,之后他被齐正下令隐居。 去年团右卫门和风车组的另外六个人一起被送到直秀这边来帮忙,在佐贺和白主达成协议后,他也和其他人一起成了崛家的家臣。 可在佐贺惊世骇俗的言论,在白主根本不算个事,岛团右卫门在奉行所如鱼得水,因为实力够逐渐获得了上下的认可,这次更是出任了重要役职——分领町奉行。 岛团右卫门文武双全,而且富有人格魅力,直秀把真冈交给他很放心。 真冈的事情告一段落,但如何与幕府和松前家打交道却成了新的为难之事。 去年是堀直义到江户奏报奉行所的情况,但今年堀直义已经是陆上番组的大番头,结果导致新的使者人选迟迟选不出来。 考虑到图谋松前家代管的东虾夷地和白主日后的发展,不好好巴结在江户的幕府各位大老爷可不行,因此奉行所准备在今年给幕府献上一份重礼,包括一千张海豹皮和北虾夷地特产的名贵水獭皮三十张,务必让幕府感到奉行所上下的赤忱忠心。 这么重要的使命当然要派得力的人选,可村田永敏、虎之助、胜五郎、岩崎弥太郎、龙马这些人去年就去海外了,剩下的得力人手在白主现在是一个大根一个坑,事到如今居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本来之前预定的是大久保,可因为纪伊国屋、喜事重、才谷屋和土佐吉田东洋派来的商船都到了,大久保一时之间居然难以脱身。 这可把直秀气坏了,一回到白主他立刻找大久保谈心。 “诸葛武侯治政如何?”事情不能再耽误下去,没说两句直秀就转入正题。 “武侯一生谨慎,利济远不能及。然治大国如烹小鲜,如之奈何?”大久保知道直秀对自己不满意,但他也没办法啊——直秀之前到处指手画脚,大久保烦的不行,可轮到自己大权独揽后,大久保才发现自己也得这么干,不怎么干不行。 奉行所上下就没啥有经验的施政人才,加上气氛宽松,任何一个决定都得吵上半天,大事小情往往需要一个有权威的人出来拍板。大久保作为首席文官,他也委屈得不行,不是我想怎么干,条件它不允许啊,大家都来找我拍板,我能怎么办? “你也乐在其中吧?”直秀用了洪荒之力才压下这句吐糟。 最后直秀和大久保勉强达成一致,奉行所继续放权,反正有预算和预案,大差不差就让各组头自行决定,就算有差错也认了——白主就这个条件,迟早要锻炼人材,那就从现在开始好了。 英吉利人劳伦斯曾经说过,工作具有时间上的填充特性。啥意思呢,就是你只要想干,总能发现工作中不完善的地方,多少时间都不够用!以前直秀还不觉得,但到了白主之后深有体会,抓大放小、举轻如重,这都是逼出来的,世事没有如果,完美的计划和准备很难达到,所以工作是做不完的,只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沟通完毕,大久保立刻出发前往松前和江户,去松前是为了明确两家的关系,去江户是为了提高白主奉行所在幕府的地位——直秀不能擅自离开领地,大久保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随同大久保一起去松前的还有近藤长次郎和土佐商人富太郎。 之前近藤长次郎通过吉田东洋搞了一个土佐商人的身份,这次以家乐屋支配人的身份去松前承包土地和渔场。 而富太郎是土佐藩的御用商人,是新成立的土佐桂滨屋明面上的老板。 土佐这几年商业发展的很快,尤其是才谷屋的清酒、芋头烧已经垄断了四国市场,在扶桑各地也开始扬名。 高知原本有三家土豪,除了才谷屋还有柜屋和播磨屋。这两家豪商眼瞅着才谷屋发了大财,也动了心思,通过鼓动背后支持他们的上士家族,出资成立了土佐藩的官营商会“桂滨屋”,以便和实力越来越强的才谷屋抗衡。 去年,也就是西洋历1851年,幕府下令恢复了原来的商人行会组织“株仲间”,打开了各藩商业流通的限制。 株仲间是不同货物批发商“问屋”组建的行会,各类株仲间垄断了各种货物的流通权。以前是幕府对御领内的大城市商人发放此特权,用来控制扶桑的货物流通,大坂二十四组问屋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根据株仲间制度,各藩之间的交易只能通过株仲间进行,相互之间进行直接交易时往往受到幕府的各种限制和打击。 但在“天保凶作”期间(1833年至1839年),席卷各地的农业大歉收导致物价飞涨,朝野上下普遍认为是株仲间的商人在其中推波助澜,而且各藩为了自救,开始不顾幕府法令自行通商,导致株仲间制度名存实亡。 在舆论的压力下,主持天保改革的老中首席水野式部少辅下令解散株仲间,规定:各地物产在运往江户、大坂等城市后,不必再通过株仲间交易,允许庄屋、豪农等从事本地商业。法令下发后,各藩纷纷效仿,各地商业活动迅速增多。 天保凶作已经过去了十余年,幕府和各藩的经济大为好转,为了掌控商业,去年幕府又恢复了株仲间制度。但已经放开口子的制度想完全恢复谈何容易,现在各藩背景的商人实力大增,株仲间的成员中增加了很多新面孔,发出的声音也不再是唯幕府为是。 桂滨屋就是土佐山内家为了应付株仲间制度而成立了的商会。 为了重建大商人垄断的局面,各类株仲间不得不接纳这些有藩国背景的新成员,因为不接收不行,这些御用商会基本都是各藩的影子,你不接收,他们就如之前一样相互直接交易,而如果强力压制,又因为对方人多势众,不撕破脸根本压制不住——此时以阿部侍从为首的幕府老中已经感受到西洋诸国的压力和内部的暗潮汹涌,对和所有诸侯撕破脸根本不予考虑。 难怪后世有人认为,1851年新成立的株仲间,不但没有如幕府预期的重建以幕府为中心的经济秩序,反而使各藩得到了参与扶桑经济的机会,幕府之衰败由此而始。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土佐桂滨屋作为土佐藩的触手,这次到北地是来看看能否找到新的商机。 至于桂滨屋和家乐屋为什么不单独去松前而是和大久保同行,这是大久保的主意,本来两家和松前家也没啥渊源,冷脸贴热屁股也就那样,而根据大久保给他们出的绝户计,两家和白主奉行所一起去松前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益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三十七章 天底下哪有无主的利益 扶桑镜梦第三十七章 天底下哪有无主的利益自两年前的11月直秀等人到了北地之后,白主奉行所和松前家的龌蹉不断发生,从表面看,来自奉行所的原因更多一些——因为密贸易和其它隐私,奉行所极力阻挡松前家武士到白主,因而采取了很多手段。 对此,奉行所内部也有过讨论,从长久看,到底如何处理与松前家的关系,以对抗为主还是以联合为上? 北虾夷地条件很差,奉行所实力弱小,连初具规模的评价都有些夸大,因此拉拢松前家看起来是比较明智的选择。 这种看法也不是没有基础的,毕竟松前家主崇广一系的态度并非彻底敌对,之前直秀向松前家借钱、寻求帮助等都得到了安排,虽然打了折扣吧,但毕竟大差不差都给了,大家面子上还都过的去。 但进一步谈到怎么拉拢,大家却拿不出办法来。 海豹岛是奉行所现在最大的收入来源,这个肯定是不能让的,一让之下不说松前家得寸得尺、鹊巢鸠占,就是松前家把消息泄露出去奉行所也受不了——每年三万多张的海豹皮,得利将近十万枚小判金,幕府知道了一定要疯啊,虽然具体数目在白主也只有几个重要人物才知道,但市井之间也不是没有传闻。 况且齐大非偶,松前町号称8000户3万人,当然水分是大了一点,但松前町常驻人口超过一万、松前家领民超过四万是无疑的,白主、真冈加一起现在还不到五百人,怎么可能受到平等对待。 尤其是今年的南下方略已经定下来了,宗谷和东虾夷地都是奉行所要谋取的目标,这两虎竞食,对抗的基调已经定下来了啊。 最后还是直秀说服了大家:毕竟天底下哪有无主的利益,就连北虾夷地不是还有阿依努人、费雅喀人么,而且这么个苦寒之地,鲁西亚和扶桑还不是都惦记着,所以争斗是免不了的。 但争斗也分程度,松前毕竟和鲁西亚人不同,白主和松前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合作。 作为白主使者的大久保,此刻就正在和松前家的一门众家老谈论此事。 “本地苦寒,但地力尚佳,种植、畜牧大有可为。” 接待大久保的是松前家老松前广忠,他对此不置可否,松前家确实也在组织领民垦殖,但气候、道路、水力、牲畜、工具、种子啥的都制约了这方面的尝试,犹为重要的是,坐着分钱它不香么,松前家被称为无石高之大名,就是因为全藩上下都以商业为主,最早是家臣团分守各地进行渔猎和贸易,现在是场所请负制,只要看着商人干活然后就能坐地收钱,你提种地,那种辛苦不是要了武士老爷的命。 后世的虾夷地是扶桑第一产粮区,稻米、土豆、麦类、豆类的产量都相当之高,甜菜、亚麻也有大量出产,从植物中提取的香水非常有名,同时畜牧业也很发达。 白主奉行所去年雇佣一些阿依努人种地,虽然人力不够导致产量不高,但一些种植经验还是积累了下来。 松前广忠是松前家富有学识的武士,是现任家主崇广的心腹,他虽然认同大久保的建议对松前家固本培元很重要,但无奈现在松前家没有实施的条件,所以他只能不置可否。 “奈何福山城耗费甚大,此事虽好,恐怕只能勉强为之。” 原来,松前家主崇广在1849年继位不久就接到了幕府的命令,要求将原来的居城福山馆扩建成福山城。 虽然新建堡垒对松前家长期统治的稳定有帮助,也有利于幕府要求的抵抗鲁西亚人,但现在建城它花费大啊,福山城耗用了松前家大量的人力、物力,这也是为什么白主奉行所变相为难松前家武士而没有发生更大摩擦的原因——松前家现在全力筑城,有些事情暂时顾不上了。 其实对大久保的拜访,松前家原本是要冷落处理的,“我们支援了他们那么多物资,但白主奉行所对我们可不友善啊。”——说的好像白主没给钱似的。 但松前家主看了礼单后,坚持要家老广忠亲自接见大久保,因为他从礼单上看到白主还是相当有诚意的,况且下面家臣团对白主的敌意也不是完全出于一片忠心。 桃山时代,虾夷地共有道南十二馆,松前家当时也不过是其中的一家,后来阿依努人反抗攻破了十二馆中的十馆,幸存的松前家才顺势成了虾夷地的领主,虽然多年互相联姻,但松前家的权威并不像其它藩的主家一样稳固,这也是松前家一直对幕府恭谨的原因——挟幕府之威稳固领内是本家的一贯策略。 果然,大久保和松前广忠一见面,就对从前的龌龊表示歉意,“势弱则常有防备之心,手下过于莽撞了。” 松前广忠听的心有戚戚然,我们松前家在虾夷地也不容易啊,家臣团桀骜,阿依努人不肯老老实实干活,商人奸诈,你们幕府还时不时来插一脚,两家起龌龊确实是难免的,但说的虽然有道理,但你白主奉行所咋不撤走呢?骗鬼啊。 大久保表示,为了两地和睦,白主会补偿一部分利益——当然,这个不能明说,大久保原话是“互相扶持”,但看了礼单和其它建议,广忠心里也明白白主这是想改善关系。 除了农学书籍,大久保还带来一些良种,并且注明这些良种可以从哪里获得,表示白主完全没有要挟之意。 而且最重要的是,白主提供了火山灰洋灰和砖石的制作方法,同时表示如果需要,也可以介绍松前家到韭山前去购买洋灰,数目只要不是太大就完全没有问题。 按原本的建造计划,福山城最大的开销来自大量石料的开采和运输,但有了洋灰和砖石,好些地方就不用巨石建造,虽然整体防御力下降了,但省钱啊,况且防御力也没下降多少,靠海的一面必须用巨石,那靠山的地方用巨石确实有些浪费。 松前家虽然在偏僻的北地,但历代家主从来都很开明,近几代家主也是兰学的拥趸,对幕府这些年来大力发展兰学有所了解,这洋灰、砖石确实在近年来大为流行,特别是各家建炮台台场时用的颇多。 但虽然好用,幕府却严守配方,松前家求了几次,幕府只答应平价供应,却一直不肯派人指导如何制造,这次大久保提供了制造方法,如果是真的,那诚意确实满满。 除了这些好处,大久保还暗示松前家,北虾夷地极其偏僻,白主奉行所离不开松前家的支持,但限于职责所在,松前家在北虾夷地搞场所请负制肯定是不行了,但在生意上大家可以共同控制物价,避免被外人占了便宜。 白主奉行所收获了大量毛皮的事情,松前广忠也有耳闻,这也是他亲自出面接见大久保的原因,既然压不住了,自然要谈合作了。 “海豹岛能否分享?”松前广忠不知道白主奉行所到底在毛皮上有多大收益,但无疑是很多,因此他试探看能否也分一杯羹。 “何必局限于一地,北虾夷之东北,海豹聚集之地甚多,白主欢迎各家商人前去开发。”海豹岛是现在奉行所的命脉,一点都不能让,但其它海豹聚集地,直秀还知道几个,这个是可以共同经营的。 1635年,幕府发布“大船建造禁止令”,禁止各家诸侯建造超过500石的大船,水军民用都不行,其后的千石辩才船是各地商人和诸侯合力才撕扯出来的口子。 因此,松前家领地虽然靠海,但战船也都是小船,水军实力也就那样,而且又不能真灭了幕府的奉行所,此时听了大久保同意商人前去开发,也只能同意,总比没有强。 直秀刚到北地时也松前家达成了几项口头协议,包括: 甲、白主代官所如需支援,松前家所费人力、物力,直秀需同松前家一起联名禀告幕府; 乙、大事双方相互通告; 丙、若外敌侵入,双方合兵对外。 最后一条是:对商人的运上金,松前家和白主代官所各凭本事收取。 既然现在大久保明确放开了口子,广忠就需要代表松前家把这个事情落实了。 “运上金几何?” “白主商税十抽一,除此之外别无要求。”这是直秀为了吸引商人定的政策,但一直没啥大用,到现在也只有亲近的商人才来白主做生意。 广忠一听可以啊,这比自己 家要的少多了,在虾夷地商人除了运上金之外还要交手当金等各种名目的税收,如果白主十抽一,那松前家完全可以再从去北虾夷地的商人身上刮一层油下来,至于风评和抱怨,那玩意是能吃么还是能换钱,武士老爷怎么会放在心上? 一番勾搭之后,广忠觉得白主上下也不是完全忠于幕府,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既然这样,大家的合作就有了坚实的基础,但他也不能擅做主张,见过大久保之后赶紧找家主崇广汇报。 广忠觉得白主知行十抽一的商税有点傻,但家主崇广可不这么认为。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江户所谋深远啊。”崇广一直认为直秀就是幕府丢出来的棋子,肯定是到北地另有阴谋,不是针对鲁西亚人就是针对自家。 但到手的好处总不能推出去,而且他对白主现在变成啥样也很好奇,于是顺水推舟同意了广忠和大久保商量的结果——无非是白主从松前购买货物,松前家对白主进行一定的军势支持之类的,本来幕府行书也要求松前家这么做,无非是白主不放心特意来交好,以免松前家出工不出力罢了,可以理解。 大久保成功缓和了白主和松前的关系,之后就乘船去江户了,而一起到来的长次郎却继续留在松前开始上串下跳。 此时大商人行商必须打通关节,所以长次郎频繁拜访松前家的重臣也是应有之意。但各家都没给他好脸色看,连带土佐御用商人桂滨屋的支配人富太郎也受到了冷落。 家乐屋长次郎、桂滨屋富太郎是和大久保的船共同入港的,说和白主没关系谁信啊。 本来应该连门都不让这两个人进,但松前家上下以经商为荣,这和一向的家风不符,所以看在礼物的份上,重臣们大都接见了长次郎两人,但脸色不虞是普遍的,几个暴躁的家臣还在会客半途就把他们赶出门外,“这北地的生意也是你们能惦记的!” 富太郎是吉田东洋悉心培养的,城府很深,看长次郎不着急,他也不动声色,反正土佐的意思是跟崛直秀共进退,白主的采购生意已经谈成了,运上屋也可以开设,那在松前就好办了,能捞到好处可以,捞不到也能接受,况且如果和当地武士老爷关系不和睦的话,捞到做生意的机会也不一定是好事来的。 本来按松前家上下的统一想法,这两家和白主有关系的商人越早滚蛋越好,但到了五月中旬,家中风向改变了,虽然还有人坚持不和这两家做生意,但形势它不允许啊。 和松前家合作的商人大大小小有几十家,其中以近江商人的两滨组和加贺的钱屋最为有力,但不知怎么搞的,今年钱屋的北地支配人半兵卫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往年的西洋历四月,是松前町最热闹的时候,来来往往的商人不断,都是来拜访松前家确定今年形势的。 场所请负制下,交纳运上金的商人承包了松前家控制力较弱的地区,虽然一般是蜡月交纳运上金,但和历三月或四月的时候松前家也有一笔保证金入手,否则的话,年底时商人突然跑了怎么办? 可今年一直拖到现在,钱屋的主事人都没出现,而留守的小伙计一问三不知,之前两滨组的商人就向松前家禀告,“钱屋的主人五兵卫已经被抓了,我看钱屋要完”,当时松前家还半信半疑,毕竟同行是冤家,不能被狡猾的商人骗了,可拖到现在,估计这个事情是真的,钱屋的首批货船没到不说,经检查钱屋的得力人手也都提前跑了,只留下一些小伙计和大批被蒙在鼓里的护卫。 虽然钱屋和松前家的账目是清楚的,谈不上什么卷款而逃,但这也不行啊,一般场所请负制的契约是三年或五年,而钱屋和两滨组都是十年的长契,这突然不告而别可太坑人了,别的不说,如果钱屋真跑路了那今年的运上金肯定要下滑一大截。 虽然两滨组的商人表示可以接收钱屋所有的份额,但松前家上下都不肯让两滨组一家独大,所以引入新的商人变成了刻不容缓之事,于是家乐屋和桂滨屋就又回到视线之内,而且这时家老广忠也跳出来一顿分析,认为“虽然这两家肯定和白主不清不楚,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三十八章 战前 扶桑镜梦第三十八章 战前对于为何允许家乐屋和桂滨屋参与场所请负制,松前广忠说出了一番道理,连家主崇广都被说服了,赞扬他“老成谋国”。 那广忠到底是怎么说的呢?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形人而我无形,则我专而敌分。且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若入吾彀中,则成败操于吾手。”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意思是说这两家商人如果在松前家有了利益,恐怕就不会全力帮助白主开发北虾夷地,这不是好事么? “形人而我无形,则我专而敌分”,这是引用《孙子虚实篇》中的话,啥意思呢?就是不要拘泥于形式,要想办法分散对手的力量。这和上一句的意思基本一样。 至于后两句,是说我们松前家现在对白主啥都不知道啊,以前钱屋在的时候就吞吞吐吐地说不清楚,钱屋势大,背后是和御三家平起平坐的亲藩前田家,但新来的这两个商人还不是任我们拿捏,土佐山内家,外样大名,我们松前家是旗本格升为的大名,差不离可以算谱代了,前田家我们惹不起,但你一个四国的土鳖还惹不起? 如果能够顺势找到崛家的一些把柄,那做梦都笑醒了——白主现在仗着是幕府的代官所和松前家如何如何,可代官是能换人选的,如果手里有了崛直秀的把柄,那还不是要他圆就圆、要他扁就扁。 松前家臣团脑补了很多故事之后,都觉得之前拒绝家乐屋和桂滨屋真是失策,完全是被其他蠢货影响了,这不但不能拒绝,甚至应该大大地分给他们一块份额才是。 钱屋原有的地盘,包括东虾夷地的三处、北虾夷地的九处和云雾四岛北部的七个渔场,加在一起一年大概有金三千五百两左右的运上金上缴——各种商税另算。 但这些不能全给家乐屋和桂滨屋啊,商人消息灵通的多的是,钱屋倒了,除了两滨组等原本的商人虎视眈眈,还有几个新商人也跑来松前凑热闹,所以最终桂滨屋只拿了东虾夷地一处靠海的运上屋加一处渔场,而长次郎的家乐屋经过其它商人交换,拿了东虾夷地的一处海边运上屋和四个内陆运上屋,却一直没有参与宝贝渔场的争夺。 至始至终,松前家都对与白主不清不楚的这两家商人保持警惕,在这次承包地大调整中,对靠近北虾夷地的地盘,除了一处渔场外,包括宗谷在内的北部运上屋,一处都没给这两家。 但坑爹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钱屋原来在北虾夷地的九处地方,根本没人要,因为位置不好不说还面临双重管辖,弄不好钱要交两份,一份给松前家,一份给幕府的白主奉行所,所以谁想要谁拿走好了,我是不要。 松前家鼓动各家商人北上,但没有一家答应,这些商人都是豪商在北地的分店支配人,松前家也不好过于压迫,最后只好动员自家的家臣北上。 但各个重臣都找借口不予理睬,什么父母在不远游之类的,装病的,甚至有家臣要求主家倒贴钱给他们,等家主崇广同意贴钱之后,这些人又表示去的只能是小儿子大外甥之类的,把崇广气了个半死——这些人都是各家的分家,有的甚至连分家都算不上,好多人连正式的武士都不是,编制哪里这么好给,但松前本家的也没有愿意到北面受苦的,小弟不给力,带头大哥工作不好干啊。 之前家乐屋和桂滨屋也对这些地方毫无兴趣:因为如果白主实力强,那这些地方就不用找松前家谈,而白主实力不强,那这些地方松前家也不会给他们,因此早早断了念想就是。 最后还是松前家老广忠出 面,压迫两家商人必须承包者九个地方,否则别的运上屋也别要了。 别看平时说商人无义气,但真耍不要脸,还得说武士大人厉害啊,最终家乐屋以半价承接了八处,又多要了一处渔场作为交换。 至于钱屋的白主运上屋,长次郎坚决拒绝交钱,这地方要还给松前家交钱的话,傻子都不干啊。 交易达成,广忠暗暗谋划如何折腾这两家新人,但面上还是比较和煦,要求这两家赶紧交预约金并尽快赶到各运上屋开工,不要影响了“领民”的生计——这时候阿依努人就不是土人啦,又变成了松前家奉公守法的领民。 虽然没拿到宗谷,但长次郎也不着急,他在松前町大肆招人,把原来钱屋的伙计和护卫雇佣到手近两百人,这才和桂滨屋的富太郎开始商量如何开发手里的运上屋。 在长次郎在松前做生意的时候,白主却沉浸在一片欢乐之中——原来白主,不,崛家又收了42名家臣。 之前白主人少,来的流民只要表示服从统治,那立地就是见习足轻,再经过三个月的训练,只要识字勤快、干活不偷懒,那就去了见习两字,正式成了武士老爷。 但从去年的10月后,就再也没有这种好事了,当时新到的百多名移民中的壮年男子,都是以平民身份为奉行所工作。虽然福利待遇差不多,白主也没有啥平民给武士跪拜的规定,但武士是老爷的观念深入人心,这些人日夜盼着也能成为武士。 直秀去年十一月借着放任大家经商的机会,从番组里请退了一些人,又从新移民中选拔了一些补进队伍,更新了基层番组的人员。补进番组的新移民,只要能熬过训练自然成了足轻,但其他新移民却愤愤不平,平时他们也参与了军势训练,也是预备足轻,而且平时活也不少干,为啥足轻有他没我? 而且钱屋第一批投奔直秀的有三十六人,都是有一技之长的船匠、店伙和护卫,现在都是崛家家仆,这些人也平时没少跟直秀提及,“老爷,要提拔也要先提拔自己人啊,就算不论亲疏,我们这些人也更能给老爷带来财富不是?” 按原本直秀的想法,是个人都给弄个武士身份,到时足轻满天飞,大家都是苗字带刀,不是挺好的?但包括各组头和前面提拔的足轻都表示反对,“没有功劳不可提拔为武士,赏罚不公乃取祸之道。” 取个狗腿,但直秀也知道传统观念的厉害,自己羽翼未丰之前还是老老实实做人的好,但白主缺人这点大家也都同意,所以商量后决定只要满足以下条件就可提拔为足轻: 首先要识字,不用能吟诗作赋,能认识和书写常用字就可以。 汉语号称世界上最复杂的语言,常用汉字才2500,扶桑语如果能会2000多个词语,基本上交流就不会遇到障碍,直秀发了狠,后来的人,包括前面的人,不会2000词语全都滚出番组。 结果就是乡学举办的各种识字班爆满,民间也有开识字班的,算是开了后世补习班的先河,同时看图说话的画本满天飞,因为孩子的学习力更好,白主又是免费的五年幼儿教育,因此各家大人找自家孩子补课的比比皆是,一冬天都如此。 英子也出来凑热闹,逼直秀和各组头通过了姬武士的选拔条件,结果广大妇人也热切起来。 可以做足轻的第二个条件才是军势技能,第三个条件是贡献,只要认真劳作的都算对奉行所做出了贡献,连在街边卖艺也成,只要提供有正式的谋生手段、没有作奸犯科的记录都成。 考虑到奉行所全民皆兵,不参加番组的成年男女都要接受军势训练,加上姬武士的规定,那就是任何人都有机会做足轻,看起来和原来直秀全民皆武士的想法好像也差不多——其实还是有差距的,在其它职业的综合福利超过武士待遇之前,谈全民苗字带刀真的不太现实,否则很容易削弱番组的战斗力,这就是穷兵黩武时期的特性,要靠更多的特权来维持战斗力。 能做武士老爷激发了移民的努力,包括原来钱屋现在是崛家家仆的人们也拼了命学习,最终公议通过四十二人可以成为足轻——这些人不必非参加番组,做商人或干别的一样可以享有足轻身份。 奉行所的足轻没有斩舍御免、要求平民跪拜等权利,但特权还是不少的,比如四月、十月两次的分红,还有房屋的优先分配及减免费用,以及向崛家借款的份额增多等等权利,因此这四十二名新武士当众喜极而泣——家格提升到哪个时代都是重要的奋斗目标和重大成就。 既然别人能,我也能!剩余的平民移民都暗暗下定决心——就算自己不行,老婆、孩子也有希望啊,尤其是奉行所对妇人和孩子的考核要求比较低,反正在这方面动心眼的人不少。 接下来,直秀和英子又主持了十几对新人的婚礼——去年十一月,堀直义和大头带队北上和部落贸易,带回来三十多个少女,当时被英子统一收下做医学学生,虽然还没出师,但白主男多女少,舔狗们功力非凡,还是有不少少女落入了情网。 这些新人一起举行了婚礼,秀念的徒弟代表神佛给予了祝福,直秀和英子代表世俗表示了支持,虽然条件简陋,但新人们和全体领民都很开心——新家庭不但是个人的幸福港湾,也是群体延续的希望。 大头,不,崛志远——他上回回来后就被提拔为武士,直秀赐名志远,崛志远在婚礼之后鬼鬼祟祟地找到直秀,说有要事禀报。 “附近的阿依努人也有想当领民的,请大人考虑,最起码适龄女人有不少。” 凡事都怕琢磨,崛志远当了崛家家臣之后,努力思直秀所思、想直秀所想,他觉得直秀既然对阿依努人和和人一视同仁,那肯定是想收复这些人,另外直秀都肯收留部落女子,那肯定是对男多女少有所忧虑,因此他早就想急家主所急了。 但因为松前家以前禁止和人和阿依努人通婚,他怕马屁拍到马脚上,万一这些部落女子是主子给自己留的,那不是找死么?因此直到今天,他看部落女子作为正妻结婚,这才提出了忠心进谏。 其实在大头之前也不是没人提过,英子、大久保、白鸟由荣等人都提过,但直秀一直压着不行动,一是和人当时数量太少有反客为主的危险,二是信誉未立做起来事倍功半。 既然大头已经当了武士在前,今天部落女做了正妻在后,那这件事就可以做了。不过做这件事之前,直秀要大头通知所有想做领民的阿依努人,最近白主要打仗,打大仗,想做领民甚至想做武士的男人必须随军出行——不付出哪有回报,这些首批投靠的阿依努人直秀以后有大用,所以必须提前鉴别成色。 大头对此毫无异议,甚至提议再多磨练几次,被直秀骂走了,“赶紧去办正事,限你三天办完此事!” 等大头走了,直秀又一个人仔细揣摩,以一百五十正兵攻击彼罗夫冬营地和庙屯是否可行?打不打的赢?代价如何?这起兵借口怎么找?万一幕府追责擅开边衅怎么解释?如果鲁西亚人恼羞成怒,战船打到白主来怎么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三十九章 没想过硬碰硬 扶桑镜梦第三十九章 没想过硬碰硬“噶珊达,起兵可是大事,你可想好了,就算这次胜了,等我们一走,鲁西亚人肯定报复,所以战后沃依德屯老少恐怕要迁移。”崛志远向当地头人扎拉西翻译直秀的话。 “大人高义,但不报此仇,全屯老少咽不小这口气啊。” 沃依德屯是乌龙江口左岸赫哲费雅喀人的聚集地,在庙屯的上游,彼此距离不远。而扎拉西是当地的首领“噶珊达”。 一提起鲁西亚人,扎拉西和周围的同伴无不咬牙切齿。 去年冬天沃依德屯刚被鲁西亚人狠狠地祸害了一番,连首领扎拉西也被抓走了,直到最近才被放回来。 鲁西亚人在附近地域的统治手段非常粗暴,经常打着交易的旗号进行抢劫,甚至有时连借口都不找,看上啥抢啥,侮辱妇女的**更是经常发生,因此在1850年之后,鲁西亚人和当地部落的冲突时有发生。 在上次奉行所和部落的贸易中,滑膛枪卖了几十支,就是附近几个部落在为冲突做准备。 虽然有了准备,但去年冬天,这几个村子还是遭了灾。 以沃依德屯为例子,最早是庙屯的鲁西亚士兵来抢了一遍,当时扎拉西的老婆和妹妹都被侮辱了,部落献上了好多东西才被放过。 但没想到的是,不久之后另一伙鲁西亚人又来糟蹋一遍。本来赫哲人部落就比较穷苦,遭到第二次抢劫无论如何也忍不住了,扎拉西带人反抗,用滑膛枪打死了几名骑兵,但寡不敌众,最后还是被打败了,战后不但被当场杀了十几男人作为惩罚,扎拉西一家也被抓走,敌人离开的时候还顺手把几栋木屋烧了。 经此大难,沃依德屯连口粮都不够了,只好四处派人求救,但周围的部落更是凄惨,有几个二十户左右的小部落竟然被全屯杀光了。 沃依德屯这个冬天过的凄惨无比,有好多老人和孩子活活饿死,而扎拉西在庙屯也被整整折磨了一冬天,直到前一阵子才被放回来,要求他回来准备财物赎回家人。 直秀带人到了沃依德屯后,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凄惨的景象。本来这次北上的奉行所战士战意并不高,只是因为直秀和各组头的威望才来打击鲁西亚人,但耳闻目睹鲁西亚人的暴行后,都纷纷要求直秀立刻出兵讨伐暴徒。 直秀到这里是为了召集内应,先探察一下鲁西亚人的动静,之后好攻击鲁西亚人,结果准备好的礼物还没拿出来,赫哲人就纷纷要求直秀帮他们报酬——沃依德屯的少女也有嫁给白主士兵的,两家算是亲属,有这层关系赫哲人才开口恳求帮助。 赫哲人就是不提这个要求,直秀也得打啊,但根据现在的情况,原定的计划需要修改一下。 今年攻击鲁西亚人在乌龙江口的据点是奉行所早就定好的计划,而六月是经过讨论后的合适时间点。 突袭乌龙江口的时间窗只有一个月,直秀必须抢在六月底之前将鲁西亚人的两根钉子拔掉——乌龙江口五月初解冻,鲸海北部海峡五月底冰封消失,北海六月底可通行。 如果不在六月发动,其它时间就可能遇到来自堪察加半岛来的炮船,那就糟糕了。 为了必胜,这次白主奉行所几乎 倾巢而出:宣布紧急状态之后,原来11个番组里只留下了2个番组守家,其它4个水军番组、5个陆上番组加上新编的6个番组共计160多人乘坐五艘船北上。 说起来,这是奉行所第三次造访乌龙江口了——第一次是1851年6月上旬直秀带队勘查情况,第二次是1851年十月堀直义、崛志远与沿岸部落通商。 此时鲁西亚人在乌龙江下游的势力不大,只有两个常设据点,一个是1850年8月在庙屯建立的尼古拉耶夫斯克哨所,另一个是江口湾北岸的彼罗夫的冬营地,而且除了几只小船没有水军——此地的贸易额太小养不起大船。 根据赫哲人的情报,鲁西亚人在庙屯有近200人,骑兵、步兵都有,而彼罗夫冬营地的消息就不清楚了——其实赫哲人连冬营地在哪都不知道。 奉行所番组乘船北上的时候,江口冬营地和庙屯都有人探查,所以行踪早就暴露了,但这也是原本计划的一部分。 本来就没想着攻坚硬碰硬,直秀好不容易培养的家底,他怎么舍得? 原本的计划是引蛇出洞或者浑水摸鱼: 找几个赫哲人到庙屯告发有商人来做贸易,估计贪婪的鲁西亚人肯定会出兵掠夺——只要让五艘船空船离开,鲁西亚人肯定会到各个部落扫荡一番。 如果引蛇出洞不成,直秀准备让大家假扮赫哲人夜袭庙屯,反正鲁西亚人少,只要情报细致,肯定也能让他们吃个大亏,但这浑水摸鱼就远远赶不上引蛇出洞的计划好。 原本计划的漏洞在于怎么才能找到一个稳妥的落脚地和怎么让赫哲人去告密,但没想到鲁西亚人在此地倒行逆施,这两个问题没费劲就解决了。 直秀害怕沃依德屯这些人因为仇恨太深导致表演过于用力,和参谋及番组头又把计划重新修订了一遍,这才开始执行引蛇出洞的方案。 扎拉西带着大头崛志远等人到附近的屯子做生意,用直秀带来的鹰洋、滑膛枪、酒、粮食等货物交易少女——附近的屯子也都被抢了两边,现在啥都拿不出来了,只能是这么个交易方式,而屯子里的首领全家也有被抓走的,所以交易完毕,自然会有人去庙屯赎人,不怕鲁西亚人不知道。 因为有船只帮忙,扎拉西等人的劲头又足,所以很快完成了与附近特林屯、彪尔郭屯等地的交易。 直秀很坏,他在之前就做好了准备,让几个阿依努人冒充西洋人——本来阿依努人五官就像欧罗巴人,鼻子高五官突出,再加上发型、西洋军服、怀表,然后嘴里胡说八道些谁也听不懂的话,这些部落人怎么能分辨的出来。 扎拉西演技炸裂,遇到放回来的头人就回忆一起在庙屯受罪的日子,碰到人还没放回来的部落就详细讲诉对方首领在庙屯如何受尽折磨,总之,超额完成了任务,据回来的崛志远报告,有几个部落没等他们走就派人去庙屯赎人了。 计策得售,直秀让人赶紧把船都开走,路上务必到庙屯挑衅,好让鲁西亚人放心大胆地出击。 这事直秀交给了水军大番头中滨万次郎,大风大浪都见过的万次郎,肯定做的毫无破绽。 而直秀、堀直义带着剩下的一百多人埋伏在沃依 德屯附近,准备鲁西亚人来多少就消灭多少。 沃依德屯、特林屯、彪尔郭屯是附近最大的三个屯子,都能藏兵,而直秀只所以选择沃依德屯,是因为此地的地势最好——沃依德屯建在一个乌龙江左岸的一个突出部上,有一个天然的小码头,更妙的是西面有座小山,形成了一个半月形的地势,对手只能从西面发起进攻,逃跑的时候也只有山下南北的两条路。 但这个时代就是不好,没空军不说,步话机也没有,所幸还有消息树可用,可以砍一棵山顶上的树通知大家鲁西亚人来了。 果然,6月21日,万次郎走了七天之后,鲁西亚人终于出现了。不过,这群强盗相当谨慎,总计120多个骑兵,居然还分派出了十多人的先遣队。 原本沃依德屯大多都是窝棚,木屋只有几间,可这几间木屋也在去年冬天被鲁西亚人放火烧掉了。好在奉行所番组到来后,又搭建了不少窝棚——不建不行,此时天气虽然在冷度以上但还是很冷,原来的窝棚数量不够。 为了方便建造,此地的窝棚都是圆锥形的,大木头加草和树枝,根本没有窗户,这种建筑根本不适合巷战。 所幸这时候也没有坦克、装甲车、自动和半自动武器,而可怜的鲁西亚人就连手榴弹也没有——17世纪中叶,欧罗巴各国的部分精锐部队中配备了手榴弹,使用这种弹药的士兵称为掷弹兵,但到了19世纪,火枪打的越来越远,手榴弹居然一度受到冷遇,直到9104年的扶桑鲁西亚之战它才重新获得了重视。 手榴弹的技术要求不高,上次米船来的时候给白主送了几十箱过来。 除了手榴弹,番组里还有二十几把霰弹枪和一些柯尔特-帕特森转轮手枪,这也是近战的利器——这些转轮手枪还是前膛装药的,但这年头有就不错了,还要啥自行车。 直秀知道手底下这些士兵训练不足,也没有战场经验,所以特意用武器和战术弥补。 这世上最幸福的事情之一就是我有而对手没有,而同样幸福的事情是遇到敌人有猪队友——先遣队居然没怎么侦查就大摇大摆地进了屯,也不知道是勇敢还是没脑子。 等鲁西亚人的先遣队大半进了村子,顿时枪声大作,十个人里只有落在最后的两人幸免,这两人马术非凡,居然迅速掉头跑掉了。 其实这是计划的一部分,如果先遣队全灭那结果就有些惊秫了,跑掉几个才正常,部落么,打起仗来都这样,不能让战斗力显得太高。 一部分原住民已经上船了,剩下的青壮大部分被埋伏在森林里——毕竟战斗力堪忧,但小部分被直秀留在村子里。这时就是他们发挥的时候了,只见一群赫哲人冲出来冲出来大喊大叫,还有人试图追那两个逃兵。 剧本真没有追逃兵这段安排,扎拉西赶紧出来大声呼喝,这群人才又躲藏起来。 直秀通过窥视孔用望远镜张望,仔细观察敌人的下一步反应。 按装束区分,敌人好像是两拨人,排头的也是两人,在望远镜中这两人好像还发生了争执。 过了一会,争执好像结束了,直秀赶紧祈祷,这群人可别见势不妙就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四十章 全军尽墨 扶桑镜梦第四十章 全军尽墨跑是不可能跑的,鲁西亚人在此地哪里吃过这样的大亏,就这么跑掉的话,面子还要不要了——这些强盗兵作威作福,膨胀得不得了。 直秀以为这些人会下马,但意外的是,没人下马,这些人居然找了些干草和树枝,好像在做火把。 直秀差点没笑出猪声,这窝棚和木屋不一样,虽然在木头上也铺些干草和树枝防风,但里面非常潮湿,点火可能有点费劲。 况且奉行所是有战略战术组的,这次北上既然是倾巢而出,这些参谋自然也都随军参战,他们的推演里也考虑到火攻,所以这几天大家往窝棚外面涂了不少泥巴,火攻肯定起不到敌人想要的效果。 其实对面的鲁西亚人也知道火攻可能效果不佳,但他们能怎么办? 直秀没看错,鲁西亚人确实分两伙人,纯粹的路西亚人有45人,领头的就是庙屯哨所的负责人奥斯托夫斯基中尉,而另外的75人隶属于哥萨克骑兵军官列米希。 此时,鲁西亚人还没有打通整个乌龙江流域的航道,因此对乌龙江口投入不多,但东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约夫对此地非常重视,调了半个步兵连90人、一个哥萨克骑兵连骑兵连100人以及部分水兵及一些移民驻守在庙屯的哨所和彼罗夫冬营地。 奥斯托夫斯基中尉是贵族,而列米希是被视为雇佣兵的哥萨克人,两者的矛盾很深。奥斯托夫斯基认为哥萨克人都是一些粗鲁的下流胚,从不认真服从命令,而列米希认为前者是个小白脸,只会指手画脚和克扣军饷,把所有的辛苦活都丢给哥萨克骑兵。 两人经常对着干,比如去年冬天的“领地巡视”,第一次是奥斯托夫斯基组织的,第二次则是列米希下达的命令。 这次出兵也同样是充满了争执。 中滨万次郎的工作完成的相当好,在行船经过庙屯的时候,他让人对着岸上放枪,还特意让假扮欧罗巴人的阿依努人在船头撒尿,在鲁西亚人拖出六磅炮之前就逃之夭夭了。 在19世纪前期,米国捕鲸船不但骚扰扶桑,同时也骚扰远东的鲁西亚人领地,曾经有捕鲸船因为缺少燃料而抢夺堪察加半岛上的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炮台的记录——可能是为了表达对鲁西亚人向来对外国船只收取高额费用的不满吧。当然随着鲁西亚和米国之间的外交关系加深,这种事情已经基本消失了,现在米船可以正大光明地在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补给。 可好死不死的是,去年6月,直秀带着白主丸冒充米船,在庙屯的河面航行时从船上打死了码头上的几个鲁西亚士兵,新仇旧恨加起来,庙屯哨所的负责人奥斯托夫斯基中尉气得火冒三丈,但干生气没办法——哨所现在根本没有大船,因此无法追击。 没想到过了几天,居然有部落前来赎人,还提供了之前逃跑的欧罗巴人的消息,说这些人是来与各部落做交易的。 扶桑船只和欧罗巴船只的样子相差很大,但领头的白主丸确实是米式的飞剪船,挂的也是星纹旗,出于自高自大的心理,鲁西亚人早就认定了这是米国人在捣鬼——奥斯托夫斯基是贵族,听说过米国人疯狂向阿拉斯加移民导致当地常有矛盾发生,再说不是米国人谁敢在远东挑衅伟大的鲁西亚。 哨所长官奥斯托夫斯基中尉是此地唯一的贵族,也是东西伯利亚总督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穆拉维约夫任命的庙屯最高长官,他决定一定要出这口气,米人跑了,那和米人交易的部落一个都不 能放过。 但出于谨慎考虑,读过军校的奥斯托夫斯基决定等两天再出兵,以免米船突然返回,但哥萨克骑兵头领列米希完全不同意,要求立即出兵,因此两人又是一番争执,最后奥斯托夫斯基拿执行军法来威胁才压制住了对手。 等到了沃依德屯,两人的矛盾彻底爆发。 因为之前在庙屯耽误了几天出兵,附近的屯子发现去赎人的人自己都没回来,感觉事态大大不妙,考虑到鲁西亚人以前的作风,加上沃依德屯头人扎拉西之前来做生意时的提醒——如果赎人不成恐怕鲁西亚人是真起了杀心,加上去年冬天几个小屯子被的事实,因此纷纷逃亡,导致鲁西亚人在之前的几个屯子都扑了个空。 对此,列米希非常不满意,对奥斯托夫斯基冷嘲热讽,认为他只会吹牛不会打仗,对他的命令更是连样子都不装了,完全不在意;而奥斯托夫斯基则认为这都是哥萨克骑兵凶名在外,导致遍地没有良民,根本不是自己的锅。 等打起来,两人开始公开争吵。 最开始的十人先遣队是哥萨克骑兵组成的,其实一直都是这样,送死的任务、艰苦的任务都是哥萨克人先上,但因为前面屯子的经验,这次先遣队没有像之前那样谨慎,大大咧咧就进了屯,结果大半被打死,只有两个人落荒而逃。 人们愿意相信自己内心深处想相信的事实。赫哲人出来表演一番,轻视部落的哥萨克指挥官列米希就信了,暴跳如雷,准备全军压上给对手一个深刻教训。 但奥斯托夫斯基中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尤其是这次部落使用的居然是火枪——去年就有一群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商人交易给几个部落一批滑膛枪,今年又有米人交易滑膛枪,对此他总觉得有些战场迷雾存在,仔细考虑过后,他要求全体下马慢慢逼近目标。 听了奥斯托夫斯基的话,列米希暴怒,“俺们哥萨克人生在马背上死在马背上,你要步兵向前,好啊,请你带队上前,我来压阵。” 重来都是哥萨克人啃骨头鲁西亚人吃肉,奥斯托夫斯基当然不肯让自己人先挨铅子,但哥萨克人死活不下马,加上前面死了几个人之后列米希更加暴躁更加难以说服,最后只好大家一起骑马围攻沃依德屯——谁下马谁先上,因此无人下马。 但奥斯托夫斯基毕竟是上过军校的老爷,他让手下收集干草做火把,加上原本队伍里带着的火把材料,他准备放火把人逼出来。 但沃依德屯本来就是个三四百人的大部落,窝棚有近百间,加上奉行所后盖的几十间,占地面积颇大,虽然鲁西亚人冒着零散的枪声扔了不少火把进屯,但这火一直烧不起来,还有几个人被打下马来,于是还没等贵族老爷重新下令,一向勇猛的哥萨克骑兵就冲进了屯子里。 等大队人马冲进去,才发现大事不妙,本来屯子里的泥路就坑坑洼洼地,但路上又不知何时挖了很多小坑,而且越往里路上横七竖八的树木越多,哥萨克骑兵向来喜欢用马刀,但在这个敌人预设的战场马刀根本没用,随着阵阵地枪声,很多人被打落马下,后来哥萨克人也顾不得什么马背民族的传统了,跳下马砍人,但冲进窝棚的很快就没动静了,沃依德屯像个沼泽地一样拼命吞噬着闯进来的生命。 “撤退!撤退!”哥萨克头领列米希不亏是老军头,枪林弹雨中不但没死,居然还领着人往回冲,但原本不好走的道路加上后面的死人死马以及失去主人而到处乱串的惊马,想走可不那么容易, 因为前面直秀嘱咐过不要先不要打军官,列米希才坚持到现在,但他冲的过深了,在撤退的途中终于被从马上打倒。 火把导致的烟雾和发烟火药导致的烟雾混合在一起,整个屯子里都有些雾气蒙蒙。 原本奥斯托夫斯基中尉领着自己的四十多个人在外围打酱油,但过了一会,他听到哥萨克人的呼喊声越来越大,他也忍不住带人往里冲,可您老人家倒是带队下马啊,他一着急把这事忘了。 赫哲人的屯子里是没有栅栏这些东西的,一百多间窝棚之间,马匹可以随意乱串,虽然是窝棚,但最高处也有一人多高,加上烟雾缭绕,在马上也看不清楚具体情况。 进攻敌人的预设工事是没办法才做的事情,鲁西亚人这次重蹈了哥萨克人的覆辙,总算前面死的人太多,所以鲁西亚人冲到一半就觉得不对,赶紧掉头跑路。 和马背民族哥萨克人不一样,鲁西亚人里马术精通的很少,虽然现在军役要求参军的必须是纳税人家,但鲁西亚农奴还没废除呢,好多偏远地方都是让农奴顶缸参军,而且东西伯利亚这个破地,能到这个倒霉地方的都是倒霉蛋,大部分人都是到了庙屯才学的骑马,平时赶路还成,真要马背作战,这真是要了命了。 而且,鲁西亚在东西伯利亚根本没啥敌人,基本上都是治安战,和本地部落为敌,军械都是前装滑膛枪,马枪是啥好多人没摸到过,哥萨克人好歹还有把马刀,而普通鲁西亚士兵骑在马上用加装刺刀的前装滑膛枪,基本上回到了中世界的状态,说起来来不如中世纪骑兵的战斗力,因此死的更快。 局面大崩坏,有的直接往前冲,跳进乌龙江逃生,有的往回冲,和挡路的自己人动刀子,场面混乱至极。 其实,奉行所的后膛来复枪在这种战场上威力还是不够,但躲在窝棚里抵消了骑兵的优势,而霰弹枪和六轮手枪发挥的更好,在狭窄空间对手基本没有还手之力。 而且屯子里进行过工事建造,又进行了几次演习,一开始可能大家还有点手忙脚乱,但打过几枪之后大家的感觉就来了,直秀这边还有观察哨和精干的突击组,鲁西亚人终于局势坏到不可收拾。 骄兵必败,这伙强盗本身就因为军纪削弱了战斗力,在战场上又把能犯的错误都犯了遍,后果可想而知,当屯子里的枪声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一百二十人左右的鲁西亚士兵,跑出去的机灵鬼不过十几个。 有勇气冲到江里的有七八个,此时春讯水流湍急、温度也不高,估计一个也活不下来,而跑出村子的仈ji个,还要遭到埋伏在树林里的两组人伏击,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按照训练,大家开始组队给敌人补枪,第一次上战场,这表现就算相当好了——其实直秀想差了,奉行所在海豹岛疯狂捕猎,这些人早就得到了锻炼,而现在不是后来的文明社会,这些人对杀戮没有直秀想象的敏感,因此大家反应轻的多,战后直接吐出来的相当之少。 这场战斗的时间其实不长,从上午十点多开始到下午两点不到就结束了,真正激烈的战斗不到一个小时,收拾战场后发现鲁西亚人死尸一百一十二具,俘虏一人,生死未卜的七八人——被逼骑马跳江的,而奉行所战死两人——打嗨了跳出工事的,负伤的也没几个,赫哲人倒是死了四个——两个是在屯子里死的,另外两个是伏击中被马撞死的,受伤的也很少。 总之,这次白主大获全胜,鲁西亚人一败涂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四十一章 冒险家的时代 扶桑镜梦第四十一章 冒险家的时代沃依德屯之战结束了,直秀对胜利毫不意外。 有利的条件太多了,先进的武器、严格的训练、合理的战术和预设的战场,更重要的是,只要有公平的机会,为美好未来而奋战的人总是能打败强盗。 对直秀而言,比战斗更为困难的是在开战前如何说服大家打这一仗。 白主奉行所毕竟只有几百人,对着鲁西亚这个庞然大物,直秀说打其实没几个人真心支持他。 首先是打不打的赢的问题。 扶桑上下一直说神风什么的,说天佑什么的,说武士向死而生什么的,其实是因为和人对自身情况很了解,国小力弱,靠实力恐怕靠不住,所以只能期待奇迹。 而白主上下聚集了此时对世界了解最多的扶桑人——乡学里有大量的相关书籍,直秀这群人又一直研究西洋学问,而越是了解就越能体会到其中的差距,有欧罗巴宪兵之称的鲁西亚帝国和白主奉行所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地之别。 对于这种出于了解而产生的恐慌,即使直秀讲了很多这个泥足巨人的弱点,比如武器落后、官兵上下不和、战术落伍等等,都打消不了大家的担忧。 这时就体现出去年六月直秀探察庙屯的先见之明,虽然当时是隔着河水交手,但毕竟是实打实的冲突,当时鲁西亚人使用的确实是前膛枪,滑膛不滑膛的不知道,但当时番组毫发无伤还打死了几名敌人,这些都佐证了鲁西亚人军械落后的说法。 而上次堀直义、大头与部落贸易时打探的情报,也从侧面证实对手人数确实不多。 大家仔细考虑了自己手里的先进西洋军械和其它实力,对照情报,按照参谋推演的结果,赢面确实较大。 但能打赢乌龙江口的敌人,不代表能打赢堪察加半岛的东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约夫手中有大约一千常备兵和六条炮船,尤其是炮船,对没有正规战船的白主威胁太大了。 对此,直秀认为白主肯定能守住,炮船是有威胁,但并不是不可战胜。 根据原来世界的资料,现在的鲁西亚舰队正式名称为鄂霍次克海舰队,从1849年开始母港是堪察加半岛的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港,拥有炮舰2艘、武装运输船4艘、小帆船5艘。 幸运的是,鄂霍次克海舰队从成立开始就没受到过重视,一直只是维护鲁西亚远东沿海安全和保护商船,经费一直短缺,导致很多船只都年久失修,武器也很落后。 船上装备的都是老式前装滑膛火炮,轰击炮,也就是著名的佩克桑炮一门都没有,而且打的是还是实心炮弹,最佳射程500米左右、有效射程在一千米五百米左右,奉行完全可以与之一战。 白主现在拥有的火炮是四门大名鼎鼎的米式3英寸线膛炮,这种炮不但轻便而且安全,命中率也相当高,唯一的问题就是还是前膛装弹。 本来ordnance炮应该在1861年6月25日才通过米军测试,但直秀提前在米国把它研制出来了,中滨万次郎之所以晚一年归来就是因为这个宝贝。 它的工艺主要采取空心铸件工艺,重点是先使用机床将五层铁条缠绕在芯轴上。 ordnance炮标准的身管重量为820磅,在使用1磅发射~药时,以10度仰角发射9磅榴弹最大射程可达到了2788码,以20度仰角 发射时射程可以达到3972码。 因为船身摇晃和防护程度不同,导致舰炮在与炮台的对射中处于不利地位,加上3英寸线膛炮具有射程、炮弹种类和精确度上的优势,这才是直秀不惧鲁西亚战舰的原因。 而且,东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约夫未必会派船进攻白主——消息欺骗是一个原因,奉行所一直打着米船的旗号招摇,但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穆拉维约夫并未得到过对外战争的正式授权,也就是说,对他发出的攻击扶桑领地的命令,舰队不一定服从。 自从1492年8月3日哥伦布率领3艘用女王卖首饰建造的帆船而发现米洲以来,欧罗巴诸国的对外扩张中出现了无数的冒险家,他们带着几百人就敢攻打城市,统帅几千人就敢与一个土著国家开战。 从征服者埃尔南科尔特斯到掠夺者皮萨罗,这些所谓的将领往往没有得到授权就攻取和毁灭,这种自作主张、干了再说的风气一直延续到现在。 探察乌龙江口的涅维斯科伊船长实际上也没有得到官方授权,他只是获得了海军总参谋长缅希科夫的支持而已,而缅希科夫这个决定并没有上报皇帝,所以探察乌龙江口对鲁西亚来说实际上是一次内部非法行动。 在涅维斯科伊之前,鲁西亚有过对乌龙江口的探察,结论是“大船无法通行”,因此尼古拉一世曾经决定“甚为遗憾,阿穆尔河既无用,则阿穆尔河问题权且搁置不议”。之后,外交大臣涅谢尔罗迭通知负责远东地区的俄美公司总经理佛兰格尔海军上将,“阿穆尔的问题应当永远已经结束,而全部来往能够引起唐人和鲁西亚关系不愉快的文件应秘而不宣。” 支持考察的海军总参谋长缅希科夫曾告诉涅维斯科伊船长:如果被发现,就答复“船只是被急流和此地常刮的大风吹到阿穆尔河口湾的”。 而在涅维斯科伊1849年勘查到乌龙江口有深水航道后,特别委员会虽然在皇帝的干预下没有处罚他,但也没有给予他任何奖励,1850年2月3日尼古拉一世批示“在鄂霍次克海西南岸附近建立冬营,以便于与基里亚克人进行贸易,但是无论如何不得涉及阿穆尔河及河口湾地区”。 但由于东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约夫的劝说,后来尼古拉一世推翻了特别委员会的决议,并授予涅维斯科伊勋章,表示“鲁西亚的旗帜不论在哪里一经升起,就不能再降下来”。 随后鲁西亚在乌龙江和桦太的一系列扩张,都只是东西伯利亚总督和这个船长的冒险活动导致的连锁反应——当时的大臣们受斯拉夫风潮影响,多数倾向于向欧罗巴的巴尔干半岛扩张,他们对东方的苦寒之地并没有多少兴趣。 在1856年克里米亚战争结束之前,直秀的对手仅仅是鲁西亚的东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约夫,而在1853年6月21日尼古拉一世下令入侵多瑙河流域之前,白主只要不进攻鲁西亚在远东的领地,只要不过分刺激泥足巨人的神经,面对的敌人就只有穆拉维约夫手下的一千常备兵和六条炮船。 面对穆拉维约夫这个冒险家,白主只有斩断他的野心,才能获得四年的宝贵喘息期,这才是直秀认为非打不可的原因。 而提到这些疯狂的冒险家,明年黑船来访的主角,米国准将马休佩里也是其中的一个——明明出发前给他的命令是不准挑起战争,但他竟然以战争恐吓幕府从而攫取了巨大的利益。 只所以出现这么多的冒险家,主要原因还是通讯不畅,后方的大部分信息基本来自前线的反馈,那还不是说啥是啥——只要打赢了,占到了便宜,一切都好说。 作为白主奉行所一代目和家主,直秀具有很高的威望,因此他也有做冒险家的资格。 打的过,能抗的住之后的报复,所以大家勉勉强强同意开战。 至于幕府的追责,和向鲁西亚人开战比起来,对此大家反而不那么担心,原因在于: 一是因为白主违禁的事情太多了,多一条少一条没啥大区别,何况天高公方样远,唬弄唬弄就混过去了,实在不行不是还有直秀顶缸么; 二是白主上下都有搞事的倾向,对能参与到这种惊天动地的大事中,这些人都很兴奋,觉得自己好像在见证历史、创造历史——奉行所上下,除了直秀没有一个是在幕藩体制下出人头地的,所以大逆不道的思想很是有些市场,鲁西亚人的风评也太坏,在扶桑打鲁西亚是一种治政正确; 而且这些番头、组头隐隐觉得:如果白主能打败鲁西亚人,那幕府恐怕也拿白主没啥好办法。 搞定了骨干,直秀对普通足轻采用了另一种手段——哄骗,“这次北上是练兵,鲁西亚人迟早南下,大家要早做准备。” 当然,足轻里面也有机灵的,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但他们的视角和情报不够,想破头也想不出所以然来,自然无法坚定抗拒组头的命令。 等沃依德屯之战结束后,因为奉行所大获全胜,所有的问题和怀疑都自然消失了——最起码暂时消失了。 大家都兴高彩烈地打扫战场、整顿军备,而直秀带着伪装成米人的阿依努人审判俘虏。 开战前下达的命令是格杀勿论,本来是不应该有俘虏的,但这个俘虏有些特殊,他是个神甫。 随军带神甫是欧罗巴的习惯,鲁西亚人也不能免俗。这个神甫在逃跑的途中被赫哲人抓到,因为当地人是泛神论者,对自然、神祗都有崇拜,去过庙屯的赫哲人抓到他后不敢杀害。 战斗的时候不能留手,但绑起来的敌人也不能随意处置,否则会造成错误的影响,所谓杀俘不详,就是容易造成士兵们对本身立场的正义性有怀疑,进而破坏组织的公信力。 抓了就抓了吧,可以进一步确认敌军情况。 既然认定鲁西亚人是大敌,白主的有心人都在学习对手的语言,但最流利的还是直秀,因此他亲自负责沟通。 这个神甫叫彼得,是个邋遢的中年人,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因此直秀一恐吓,他就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自从1850年8月建立尼古拉耶夫斯克哨所后,东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约夫对此地非常重视,一共派了半个步兵连90人、一个哥萨克骑兵连100人以及部分水兵及一些移民驻守在庙屯哨所和彼罗夫冬营地——其中冬营地有25名哥萨克和十名水兵。 虽然鲁西亚强盗非常残暴,但对神甫却尊敬的不得了,所以彼得对了解的情报很多。 根据彼得所说,参谋们计算了一下,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庙屯还有45名步兵和十多名民间冒险家——其实就是兼职强盗的商人,另外冬营地的35名士兵也可能撤到庙屯,加起来接近百人,打起来还真的有点费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四十二章 真的放他走么 扶桑镜梦第四十二章 真的放他走么审讯结束,接下来俘虏的处置倒成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杀俘不详,肆意杀戮会破坏根基——直秀可不想白主最后变成披了一层文明皮的怪物。 神甫彼得的风评不错,他在庙屯时经常劝解鲁西亚士兵不要过分欺压赫哲人,而且他被俘后有问必答,结果如何处理他就成了一个有争执的问题。 妇孺是一条红线,而更进一步的规范约束是战争法和战争罪,相关国际共识是起源于后世的《日内瓦公约》和《海牙公约》——1864年和1909年日内瓦第一和第二公约,1899年和1907年两次《海牙公约》。 如今俘虏的处理,只能依据法律上的正当程序原则——这个早就已经有了,十四世纪英吉利王国就确立了正当程序原则,这个原则又源自1215年英吉利《自由大宪章》中的“非经国法判决,贵族不被追究责任或被加以损害”。 法评定所是白主的审判机构,在军中也有分支。 本来彼得可以逃过一死,但直秀作为公诉人向他提出了两个问题:作为随军神甫,彼得是否有辞职的权利?如果有,多次劝阻暴行不成后,为何不主动离开? 彼得辩解说他已经尽力了,一切结果都是神的安排,但裁定人员一致反对他的说法,认为他多次目睹暴行而没有离开,考虑到彼得有安抚军心的职责,陪审人员和法官团一致同意彼得犯有同谋杀害平民和同谋虐杀罪,应判处他死刑。 扶桑此时是没有严密的法律制度的,《禁中并公家诸法度》、《武家诸法度》和其它一系列法令,如《一国一城令》、《宽永令》、《大船建造禁止令》,这些更像是治政规定,后世认为江户时代更重要的两部法令是《庆安御触书》和《江户町中定目》——前者针对御领内的农村,后者适用于城市,是江户时代最重要的基本法律。 但在很多诸侯领地甚至部分御领中,这两部法典并没有得到普遍推行,例如有的藩参考《大明律》制定了自己的法令,同时扶桑上下对法制还是没有概念,人治压倒法令。 针对旧的体系,白主力行革新的路还很长,但正如今天的审判一样,无疑会令内部人群更加认可奉行所——文明是比刀剑缓慢但更有力量的体系。 审判结束后,陆上大番头堀直义默默地跟着直秀巡视沃依德屯,巡视结束后他突然说了一句,“如果审判结果是放彼得离开,真的放他走么?” 之前奉行所骨干讨论中就有人建议“鲁西亚人一个都不能放过”,理由是:白主在没有幕府命令下攻击鲁西亚人,应该在实力弱小前能瞒多久就瞒多久,人证终究是个实锤,所以应该格杀勿论。因为“不能开此恶例”,在直秀的说服下大家放弃了这个想法,同意“在战斗中不留情,在战后~进行审判”。 现在堀直义说出这样的话,直秀一点也不惊讶,虽然今年十八岁的隼人是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学生,但在环境的影响下,有唯胜是图的想法一点也不奇怪,就连直秀自己也在战前动摇过,毕竟如果幕府和鲁西亚人两面夹击,那目前还弱小的白主肯定分崩离析——甚至打都不用打,幕府只要派人呵斥并且下令所有人不得与白主通商就可以了。 “今天我们杀俘,明天就可能杀妇孺,到了后天,如果逼不得已可能就会杀友、杀妻、杀子。” “但我们不杀别人,不代表别人不杀我们。”堀直义才十八岁,虽然少年得志 ,但还没有成熟,还不是哪个在绝境中依然拒绝对百姓横征暴敛的大总统,依然对世界和人生有很多恐惧感。 “无力难为善。可以一时退让,但必须是为了实现日后更好的目标,男子汉的路不好走啊。还有,攻击庙屯的时候,那个俘虏的情报不能偏听偏信。” 说起下面的战斗,堀直义暂时把困惑都抛出脑外,他赶紧跟着直秀找参谋确定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去年十月,堀直义、大头冒着遇到鲁西亚战船的风险和各部落通商,曾经确定过庙屯的情报,但几个部落说的情况有些矛盾,到底是一百人还是二百人甚至更多,他们根本说不清。 但当时沃依德屯头人扎拉西就有反抗鲁西亚人的心思,他的情报最多也最详细,这也是奉行所把预设战场放到沃依德屯的原因之一。 原来的方案是以重金和免费迁移屯民为代价换取扎拉西的配合,但鲁西亚人自己把事情搞砸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群强盗为暴行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按照原定计划,引蛇出洞成功后,如果奉行所损失不大,就会继续攻击敌人在庙屯的哨所和江口北岸的冬营地。 但原本的计划里有雇佣仇视鲁西亚人的当地人补充力量的备案,可现在附近的几个屯子人都跑光了,现在只能从沃依德屯召集人手,但扎拉西等人能答应么? 事实证明,做人还是留一线的好。 沃依德屯上下都表示全力支持直秀等人,一个是因为大胜的激励,另一个原因就是鲁西亚人做事做的太绝了。 之前扎拉西被抓到庙屯关了一冬,在被放回来之前,他去找相熟的庙屯居民借贷——被抢劫多次后,部落其实啥都没有了,只能找外人帮忙。 但他发现,原来居住在庙屯的原住民十室九空,常驻庙屯的唐人商人里,只要敢在冬季留下的,都已经被杀光了,原居住在此地的部落民,也只剩下一些老幼,大部分青壮年都被鲁西亚人找借口杀掉了。 其实,这是鲁西亚人的故伎——在一个地区建立哨所后,将附近的人都赶走好保证安全性,本来也不会开始就做的这么狠,但东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约夫陆续派来了两百多名士兵后,局面就不可收拾了。 哥萨克骑兵的军纪本来就不好,甚至可以说在远东基本没有军纪,在他们肆意妄为的刺激下,全体鲁西亚人都进入到暴行狂乱中。 像沃依德屯等外围村子还好一些,毕竟还需要他们进贡食物和毛皮或者提供人力,所以鲁西亚人对他们其实还是留了情的,但作为哨所所在地的庙屯,上面要求清空原住民为移民腾地方,所以暴行更甚。 经过这番遭遇,扎拉西看的很清楚,大家根本没有活路,他回部落后,本来是准备老婆孩子不要了,储备些食物后大家就赶紧跑的,但没想到遇到了直秀等人。 上次堀直义、大头行商比较公平,算是积累了一些信任。直秀带这么多士兵到沃依德屯,做了十几年头人的扎拉西早就看出来不对,但直秀要打鲁西亚人,他肯定是举双手双脚赞同的,所以鼎力相助。 但谈到下一步要进攻庙屯,扎拉西开始却有些犹豫。 赫哲人以渔猎为生,从生活中获得了战斗经验,在沃依德屯埋伏敌人是一回事,但攻坚敌人的老巢则是另外一回事。赫哲人以勇敢自居,但经过鲁西亚人的暴行和这次大战的洗礼,他们对火器有了敬畏,觉 得以后没火枪根本无法反抗。 原本屯子里只有三百多人,被鲁西亚摧残后,只剩下不到三十名成年男子——因为生活水平和卫生条件,当时儿童大量夭折,长成一个青壮年,就要对应有2.3倍的儿童数量,非儿童的人口比例为总数的30%左右,但赫哲人部落更残酷,老人更少。 扎拉西一是怕丁口再有折损,二是怕打不过,同时也怕壮丁走后被附近的部落偷袭或者被鲁西亚人袭击——北地的生活艰辛的很,各种威胁都有。 但他不敢不答应,因为直秀在战前答应他可以把部落全部迁走,这是沃依德部落上下的最好结局了——如果靠自身迁徙,物资缺乏下老弱最少死一半。 经过这场战争和前面的谈话,堀直义好像一天之间成熟起来,当然也不能说他以前不成熟,只是现在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厚重感。 陆上大番头堀直义通过崛志远向扎拉西承诺,鲁西亚人的火枪可以给部落留五十只,出兵可以减少到十五人,但这个条件不予许更改。 而且,虽然附近的屯子逃亡了,但肯定跑不远,他给扎拉西三天时间召集人手,条件是:个人参加的可以发火枪发粮食或其它物资;如果是部落,百人出七人可以和沃依德屯一样被船迁移到别处谋生。 堀直义明告诉扎拉西,这次进攻庙屯,赫哲人不会被安排到前面冲阵,但也不会轻松,要挨个屋子搜索漏网之鱼,伤亡肯定比沃依德屯之战要高,不参与绝不勉强。 沃依德屯是只能和直秀等人一条路走到黑了,听到这番话,扎拉西不再犹豫,答应下来后立刻派人四处找人——人越多伤亡比例越小,这个朴素的道理扎拉西懂。 有地头蛇帮忙就是好,特林屯、彪尔郭屯本来也没跑多远,只是躲在附近的山林里——他们的粮食也一样不足以支撑迁徙,加上之前漏网的几个小部落,居然又凑出四十多名战士。 战士多是好事,但随之而来的是人口增多。 各个部落都被鲁西亚人吓坏了,都计划迁徙,因此陆陆续续到转移到沃依德屯,赫哲人总数尽然破千,现在的温度还好,六月底已经算晚春,找个干地可以凑合着住,但吃的问题怎么解决? 所幸上次鲁西亚人人人骑马,当时被打死了五十多匹,受伤的也有二十多匹,被抓到五十多匹,直秀下令把伤马全部杀了,和死马一起当粮食。 奉行所之前根本不养马,一是扶桑马小直秀看不上,二是也养不起。 这次保留了五十多匹战马,还是堀直义等人坚持——按直秀的想法,以后是海战为主陆战为辅,机动全部靠船只,养马无用。但堀直义等人说这批战马比较高大,可以用来种地,直秀觉得言之有理。 期间,6月24日中滨万次郎带船返回。 沃依德屯和庙屯之间大概有50多公里的路,计算各方面的时间,直秀和中滨万次郎约定十天内返回。如果这段时间鲁西亚人缩在庙屯,那直秀就只好撤退了,毕竟必须打不意味着蛮干,以后还可以找机会嘛,但那就被动多了,搞不好乌龙江下游就得任由鲁西亚人横行。 6月25日所有士兵登船,除了武器弹药和三天的补给,其它物资全部留在沃依德屯,扎拉西带人留守。 当日下午,白主的148名正兵和赫哲人六十一名战士,悍然对庙屯的鲁西亚人哨所发起了攻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四十三章 硬碰硬 扶桑镜梦第四十三章 硬碰硬赫哲人以渔猎为生,和白主一样养狗不养马——鄂伦春马在乌龙江中上游部落中被饲养,用于狩猎和运输,而乌龙江口这一带都是赫哲人,因为侧重渔业,所以养马的很少,至少江口附近的几个部落没有养的。 其实鲁西亚人也养狗,但它们在与附近部落的冲突中伤亡殆尽——人有武器代差狗可没有,赫哲人的猎犬在狗狗之间的冲突中大获全胜。当然,主人被打败后,这些勇敢的狗狗们也大多被杀掉了。 进攻庙屯的队伍中还有20多条这种勇敢的伙伴,其中十只是奉行所的军犬——因为狗狗们比人类警觉的多,所以白主一直有饲养军犬的习惯。 庙屯是附近数百里的交易地所在,以前,除了附近的部落,还有桦太北部的费雅喀人来此地用皮毛换取唐人的货物。 按之前获取的情报,鲁西亚人在庙屯还有45名步兵和十多名民间冒险家——其实就是兼职强盗的商人,另外冬营地的35名士兵也可能撤到庙屯,加在一起接近百人,而直秀这边有148名正兵和赫哲人六十一名战士,大约2比1的人数,白主的优势很大。 最早的作战计划是两路夹击,从沃依德屯出发的番组,从西向攻击好配合主力的登陆作战,而且发动进攻的时间是凌晨,最好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但这个计划异想天开的成分太多: 大家都不会骑马,现在是春天也不能利用雪橇,而沃依德屯和庙屯之间大概有50多公里的路,强行军是一天,正常行走要一天半,所谓的分进合击很有可能被对手各个击破——按照现在的火力投放密度,几十人的队伍在行军中被骑兵冲击非常危险。 而将凌晨作为攻击的时间,这个更加想当然——从船上登陆耗费的时间足够敌人反应过来,当然,提前进攻的思路是对的,这次换成白主攻击有工事的敌人,如果拖延到晚上,很容易被敌人跑掉或增加不必要的风险。 而且凌晨进攻,船只就必须在半夜出发,夜晚行船也有一定的危险。 "以正合,以奇胜",这个思路是对的,但不能过分苛求,这次既然我方在兵力上占据优势,那就不需要过分追求奇谋。 凌晨出发,船只顺流而下,终于在接近十二点时到达庙屯。 果然,鲁西亚人早有准备,居然把一门六磅加农炮拖到了码头,正严阵以待。 但没人说过登陆一定要在码头啊,战斗首先在庙屯西边打响。 正常的军势据点,要把附近的树木砍光,就是为了防止敌人借树木掩护发动进攻甚至奇袭。鲁西亚人确实把附近的森林烧的烧、砍的砍,但这个年代森林太多太密集了,屯子外稍远一点就到处是树林,鲁西亚人清理的并不干净,只把道路两边和屯子一里之内的森林大概清理了一下。 奉行所的大队人马早就在离庙屯大约五公里的地方借着森林掩护下船了,码头上鲁西亚人看到的船只是用来吸引注意力的。 登陆和靠近庙屯的时候,大家一直担心被哥萨克骑兵发现,但令人奇怪的是,鲁西亚人并没有派出探察战场的骑兵。 其实,这也不奇怪,鲁西亚人的军事素质一直受到诟病,只有中高级军官才能得到一定的培养,对下级军官和普通士兵的要求就是勇敢——子弹是懦夫,刺刀是好汉。 在庙屯哨所,上过正规军校的只有身为小贵族的奥斯托夫斯基中尉,不过这位也 没参加过什么大战,而且还在之前的沃依德屯战斗中被打死了。 沃依德屯之战发生在6月21日,确实没有人能逃回来报信——乌龙江口的江面不宽,大多数地方只有几百米,跳江的几个鲁西亚人里没有什么潜泳健将,确实都阵亡了。 但这些人也不是没有贡献,居然有一匹死马和一些衣物漂到下游,被在码头上执勤的士兵发现。有死马不代表发生了什么事,但结合中滨万次郎带船再次经过,鲁西亚人彻底蒙了。 这时留守的鲁西亚步兵和哥萨克骑兵之间又爆发了内讧,奥斯托夫斯基中尉留下的副手要求哥萨克骑兵前去探察,但被拒绝了,理由是“哥萨克人是天生的骑手,首先不可能被打败,其次有什么不利消息肯定有人回来报告”。 哥萨克骑兵军官列米希在出兵前就把冬营地的属下叫回了庙屯,冬营地要啥没啥,而庙屯物资丰富还有平民可以祸害,正好打着集中兵力的幌子让手下回来享福。 这些哥萨克人在冬营地受了不少罪,到了庙屯说啥也不肯再出去受罪,死活赖在哨所不走,连巡逻也非要挑缓和的下午才肯行动。 但大哥莫说二哥,鲁西亚人的步兵也是军纪涣散,中尉走了后他们也是放飞自我,还是在留守军官的拳打脚踢下才把唯一的一门青铜炮拖到码头。 按理说步兵和哥萨克骑兵应该紧张的,但这个冬天他们把附近的居民祸害了个够,酒也没少灌,因此无论如何也紧张不起来。 当奉行所士兵以散兵线突击的时候,虽然有鲁西亚人放枪,但一个也没打中——前膛滑膛枪射速慢、射程近和不精准的缺点暴露无疑。 但奉行所的士兵可不是吃素的,火力射手没有,精准射手也就是猎兵已经培养出来了。 未来的1853~1856年的克里米亚战争后,欧罗巴诸国开始采用线膛枪炮来替代摈弃滑膛枪炮,建立蒸汽战船替代纯风帆战舰,陆海军战术、工事建造、后勤保障、医疗等方面都有创新,这其中也包括正式组建狙击手。 而对直秀来说,不用经过战争的残酷洗礼,这些先进的思想已经在白主成军的时候灌输了下去。 鲁西亚人的主力集中在哨所和码头,没有提前派出骑兵做战场警戒,甚至骑兵都没有及时出现在战场上以便压制对方的侧翼,武器不给力、战术又落后,因此庙屯西部的十几名士兵连拖延时间都没做到,被奉行所和赫哲人的联军一鼓作气冲进来。 其实直秀最担心的是哥萨克骑兵的冲击,没有连发火器的冲锋部队在开阔地受到骑兵的侧击就是一场灾难,所以现在冲进庙屯,直秀长出了一口气,这次稳了。 按照事先制定的计划,精准射手纷纷占据制高点——庙屯除了鲁西亚哨所和永宁寺外没啥高大建筑,但在普通屋顶也有居高临下的优势,战术就体现在细节之中。 这场战斗的关键是够快够猛,在对手反应过来之前尽量消灭对方的有生力量。 庙屯本来就没多大,所以当联军冲入屯子的时候,受到了来自哨所和码头两个方向的夹击,更危险的是,哥萨克骑兵也出现在街道上。 让直秀哭笑不得的是,鲁西亚人居然在道路上以阵列线缓慢前进,散兵线在拿破仑时代就出现了,敌人这是在搞毛? 由赫哲人搜索房屋和联络居民,由番组士兵接战正面之敌,就像打鸭子一样,在线膛枪和手榴弹的攻击下 ,排成阵列的鲁西亚人坚持了没多久就因为伤亡过大而一哄而散。 哥萨克骑兵只有二十多,在狭窄的街道上完全发挥不出来骑兵的优势,很快就被霰弹枪、转轮枪加线膛枪打的屁滚尿流,唯一的遗憾是不能将他们完全留下。 占据优势后,奉行所迅速封锁了哨所四周,然后开始清缴没来得及进入哨所的敌人。 坏事做多了真的不好。在赫哲人的大喊大叫中,庙屯的居民不分老幼都出来帮忙,躲在各处的鲁西亚人纷纷被发现然后消灭,很快整个庙屯就只剩下哨所里还有鲁西亚人。 说是哨所,其实是包括主建筑、兵营、驿站、货仓等的建筑群。 尼古拉耶夫斯克哨所是1850年8月建的,现在是1852年6月,因为冰封期的缘故,鲁西亚人对庙屯的建设期其实只有一年多,因此建筑群主要还是木制结构,围墙倒是石头的,但完全称不上什么军势堡垒。 战斗打到现在,只要拿下哨所就可以宣布彻底胜利,一锤定音的时候就该火炮登场了。 对鲁西亚人留在码头的六磅加农炮,直秀根本看不上,因为白主有更好的东西——大名鼎鼎的3英寸线膛炮。 其实在米墨战争中还有一款利器,m1841式山地榴弹炮,口径4.62英寸的炮管可以发射与普通12磅榴弹炮相同的炮弹,而且贼轻便,是前装滑膛炮的经典之作,仅次于后来出现的m1857型拿破仑炮。 但为了更美好的未来,直秀等人累死累活搞出了3英寸线膛炮。从船上拖下来的线膛炮到位后,哨所大门迅速化为乌有,围墙也被轰开了几个大口子。 联军稳扎稳打,迅速在围墙上布置射手,打退了敌人的几次反冲锋。然后在大炮和手榴弹的配合下一个一个清除木制建筑。 期间,鲁西亚人还搞了几次战术袭击——把囚禁的本地人放出来,然后他们躲在后面冲锋。但这套战术很好破解,本地人听到赫哲人战士的叫喊后迅速“趴下”,反倒让敌人损失了不少兵力。 留守庙屯的鲁西亚人总计有一百人左右,在外面被打死了一半以上,在哨所里又被打死了二十多人,至此大势已去,到现在坚守的只有十几个人了。 打到现在,他们再也打不下去了,摇着白旗要求投降,因为敌人手里还控制着不少原本被抓走的本地人,因此直秀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但有些联军内部的赫哲人战士和部分庙屯居民对此非常不满,认为这些强盗恶贯满盈,不配投降。 投降之后,大家赶紧打扫战场,希望抓到漏网之鱼。但前面已经清理了一遍,哨所里的敌人也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投降的,真没发现啥漏网的。 经过俘虏的口供,其实庙屯一共才87人,包括45名步兵、25名哥萨克骑兵和17个“平民”——10名水兵坚守冬营地,并没有来庙屯。这87人里被俘虏了16人,战死了68人,有三名哥萨克骑兵下落不明,据本地人说是骑马逃跑了。 相对鲁西亚人,联军这次的损失微乎其微,奉行所只有几个人负伤,并没有战死的,赫哲人战士也死伤不到十人。但遗憾的是,本地居民战斗中过于勇猛,死伤了十几个人,其中还包括几个妇人和孩子。 哨所被打下来后,中滨万次郎马上带船去袭击冬营地,但不出意外扑了个空,冬营地已经被烧毁了,而鲁西亚人不知所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四十四章 时间怎么也不够用 扶桑镜梦第四十四章 时间怎么也不够用庙屯战斗结束后,直秀组织人迅速对俘虏进行了审判——不尽快进行,这16个强盗还留着过年么。因为证据确凿,这些人都被判以战争罪,然后以生命为暴行付出了代价。 期间,奉行所真的没做什么手脚,当几个最恶名昭著的暴徒被判以死刑后,这几个人把剩下的鲁西亚人都拖下了水——这伙强盗到了乌龙江口后几乎把坏事都做绝了,绝对没有无辜的。 一边审判俘虏,一边大家忙于新的任务——大撤退。 沃依德屯有九百多赫哲人,庙屯居民加上从哨所黑牢中解救出来的也有近两百人,加上奉行所的士兵和水手,总计一千三百多人,这么多人要运走但只有五条船,难度不是一般的高。 其实慢慢运问题不大,但关键是不能慢慢运。 现在是西洋历6月26日,北海在七月就可以通航,因此最早7月中旬最晚8月初,鲁西亚人的补给船和战船就会到来。而从庙屯到白主,最快的飞剪船来回一趟也要7天左右,更慢的辩才船可能要20几天甚至更多。 狠狠心,可劲地塞,五艘船一次只能运走四百人左右,所以这次可能要正面迎战鲁西亚人的水军,这可是不符合原定计划。 计划不如变化快。 原本奉行所的计划是:6月结束前打败鲁西亚人,然后一次性撤离。 至于部落迁移,原本只考虑到沃依德屯的居民,而且是帮助他们向上游迁移,用船送个一两天就可以了。就算有人愿意跟着回白主,那也只针对庙屯的老幼,塞个百把人也能将就,人再多的话,可以考虑分段撤离——先将人送到南面的沿海地带,然后慢慢往白主运。 反正鲁西亚人最早7月中旬到庙屯补给,按原计划这个时间窗口还是可以的,可现在人数比预计的增加了三倍多,当然是一团乱麻了。 啥也不别说了,赶紧一边开始启运一边开始分流。 从第二天开始,白主丸先南下建立临时据点,其它的船只返回沃依德屯开始运人,直秀下令:除了粮食和军械以外,所有的物资都可以不要。 战前,头人扎拉西被留在原地守卫物资,为了回报他和沃依德屯人的支持,这次撤退优先他们,但扎拉西必须留下协助番组疏导人群。 原本被鲁西亚人扣押的所有头人家属也一并被放了回去,直秀本意是让这些头人多一个选择——跟奉行所撤退有啥好的,到哪你们也不知道,未来怎么生活也没保证,赶紧顺着大江向上游逃命去吧。 以前奉行所招人可费了老鼻子劲了,光仲介料就是每人金三两,还要承诺包吃包住等条件和许诺光明未来,但这次反过来了,大部分的赫哲人无论如何也要跟奉行所一起撤退,卖身都行。 鲁西亚人可把他们可祸害的够呛,而直秀他们打败了穷凶极恶的鲁西亚人,明显是再粗不过的大腿,而且番组的军纪维持的很好,这些人觉得跟直秀他们走肯定错不了。 等沃依德屯人一开始撤离,这个印象立刻就被加深了 ,说什么前途未赴,那扎拉西的人为啥争先恐后的上船。 任凭扎拉西如何解释,什么沃依德屯是战场,这里是鲁西亚人首要的报复对象,大家一概不信,鲁西亚人啥德行我们还不知道么,是不是战场都得被报复,谁留下都活不了,扎拉西大哥,你可不能忘本,从祖上算你我都是一家人,无论如何,你得帮忙把大家都安排上船。 越解释越乱,这时船只已经离开了,直秀下令,如果愿意跟船撤退的,都一起走陆路去庙屯,结果大部分人都愿意去庙屯,只有一个小部落愿意顺河而上。直秀大喜,给了这个不到百人左右的小部落五匹马和不少物资,希望能起到带头分化的作用,“顺着江往上走,听过上游不但猎物多还产金子,骗你不是人。” 可能是东西给多了,这个小部落还没离开沃依德屯就起了内讧,头人被打的头破血流,剩下的人一致表示,“东西不要了,我们就是要跟你走。”真坑爹啊。 倒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离开,也有些人故土难离,准备留在本地。但这不是坑人么,鲁西亚人啥德行是人都知道,直秀只好宣布要走整个部落都走、要留整个屯子都留,反正不能把这些人留下给强盗祸害。赫哲人的部落观念很强,最终的结果是多数战胜少数,所有人都跟直秀他们走。 到了这个地步,还有啥可幻想的。走,都走,番组在途中建立落脚点,所有人的浩浩荡荡、扶老携幼赶往庙屯。途中非常辛苦,道路是野路,两边的山岭、森林还有黑熊、狼啥的野兽出没,所幸迁移的人多,互相帮助之下倒也没出什么大乱子。而且上次沃依德屯之战缴获了五十多匹高头大马,有马儿帮着运输物资,省了很多力气。 同时伤员和部分老幼也可以坐船去庙屯——大船走了,但独木舟还有一些,赫哲人对渔猎很熟悉,庙屯也不远,顺流而下倒也问题不大。 直秀怕出乱子,将人群分成几拨先后出发,直到7月2日最后一拨人才到了庙屯。这时,船队已经运了好几拨人走了——为了发挥最大效力,中滨万次郎把船队拆开了,快的快走、慢的慢走,总之不能停下来,给我往死里干。 攒了快两年,奉行所一共才六艘船,白主丸、2艘战舰、3只辩才船,大久保去江户带走的是战舰——因为战舰比辩才船的吨位还小,这也就在幕府的“大船建造禁止令”下才能发生这样奇葩的事情,战船的载重量不能超过500石,而千石以上的辩才船反而因为得到特许令可以建造。 反正啥扶桑战舰也打不过西洋炮船,所以直秀宁可带辩才船北上,多少还能多装点东西。 这些船里,辩才船的航速最慢,白主丸最快,因此万次郎把它们分开航行,以便获得最大收益。 另外,这里面有一批人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钱屋的人投靠直秀之后,一直作为崛家的奴仆存在。这次北上,直秀特意把其中的战士和水手都带上了,本意是让这些家伙投个名状,别整天琢磨着跑路之类的。但这批人都是钱屋做密贸易的老手,不但颇为熟悉鲸海北部海况,而且其中的好 水手相当之多。有了这些人的帮助,除了飞剪船外,其它船都可以昼夜航行——如果月亮比较亮的话。 西洋历6月29日是中华农历十五,同时扶桑的梅雨季节是随着太平洋季风北上到来的,要到8月才能到达鲸海北部——这次算直秀走了狗屎运,他考虑过季风和梅雨,但真没考虑到月亮的变化。 在鲁西亚人赫赫凶名的威胁下,船头和水夫拼命运输,赫哲人也非常配合,老老实实携带随身物品有序上船,到了7月5日,庙屯之战后的第十天,不但将一千一百多赫哲人和一半的番组战士送走了,而且连物资也被运走了一部分。 这个结果是直秀、万次郎和大家都没想到的,原本直秀以为7月10日之前能把人运走就不错了,现在彻底彻底放下心来。 7月9日,除了永宁寺,直秀一把火烧光了庙屯,然后带着所有人离开。当在江口驻守冬营地的两个番组上船后,所有人大声欢呼,“万胜!万胜!”——离开江口后安全性大增,茫茫大海中鲁西亚战船哪能那么容易找到我们! 临时据点在江口南面大约200公里,直秀乘坐白主丸先行离开,行百里者半九十,下面还要组织大家从临时据点撤到真冈,然后再从真冈撤回白主,这一千多人人吃马嚼的,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直到7月底,大部分人员才撤到真冈,但运输依然在继续,但这时直秀已经带了一半的番组回到了白主备战。虽然人的价值是无法衡量的,但在残酷的19世纪,你不取舍现实会替你做决定。 真冈好一些,直秀把3英寸线膛炮留在了真冈,再说即使打不过,大家可以逃往内陆;现在最危险的是水军和留在临时据点的战士,如果遇到鲁西亚人的炮船,唯一能做的就是逃命——除了白主丸,其它海船基本逃不掉,能冲滩就是命好。 水军大番头中滨万次郎在与直秀分别的时候,他低声对直秀说,“大船!白主一定要建大船!”直秀对此默然无语,两人交换佩枪后洒泪分别。 直秀回到白主的日期比原定日期晚了几天,英子和留守的众人很是担心,直秀回来后也顾不上安慰英子,下船之后立即宣布白主封港,所有外来者立即离开。 在直秀离开的这段时间,佐贺、萨摩的商船已经来过,给白主补充了一些粮食、石炭和其它物资——但他们基本上是空船回去的,十月才是双方的大额贸易时间。 钱屋倒了之后,白主没有新商人来访,除了原本的几个自家商人,只有松前家的战船曾经前来拜访,大久保不在由英子和各组头作主,大家以“代官大人出去探察因此恕不接待”为由拒绝船只入港。之后松前家的船只继续东行,估计是去找海豹岛了。 到了8月初,去江户的大久保依然没有返回,鲁西亚人的炮舰也没有出现,但米船依约入港——两艘蒸汽风帆混合动力商船、两艘捕鲸船和两艘蒸汽内河战舰。 直秀抱着从船上走下来的学次郎哈哈大笑,英子在一边抹眼泪,出海六年分别三年的弟弟总算回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四十五章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扶桑镜梦第四十五章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学次郎是邻居大叔中村正一的儿子,直秀妻子英子的弟弟,年龄比直秀小三岁。1846年12月,在时任长崎目付役助小栗忠顺的帮助下,直秀夫妇、虎之助、学次郎四人一起偷偷出海。但直秀等人于1849年归国,学次郎老哥一个却被留在米国打理生意。 三年没见,学次郎蓄了须,一身黑色的丝绸洋服、高高的礼帽、镶金的手杖、锃亮的皮鞋,怎么看都是一位风流倜傥的绅士——24岁的学次郎已经是个成熟的男子汉了。 但弟弟总是弟弟,英子早就把直秀推到一边然后自己拉着学次郎的手嘘寒问暖,完全看不到学次郎一脸尴尬。 每次米船入港对白主来说都是天大的喜事。 奉行所虽然管幕府叫爸爸,但这个爸爸跟假的一样,要点啥支持极其费力——恐怕是个后爹;相比幕府,米船就豪气多了,基本上要啥给啥,因此白主上下对米人非常亲切,码头现在和过节一样热闹。 直秀也很开心,学次郎回来之后是能承担起工业殖产的重任的,而两艘蒸汽内河战舰则能大大强壮白主的水军力量——虽然只是几十吨的小舰,但全铁构造加上二段膨胀蒸汽机和螺旋桨,无疑是此时的巅峰之作。虽然火力差了点,只有一门3英寸线膛炮,可打的远啊,在海峡和大江里绝对不容小窥。 直秀越看战舰越开心,拉着学次郎就准备开聊,但英子发话了,“有事晚上再说,旅途辛苦,学次郎你跟船长和水手们先去休息。” 到了晚上,白主大摆筵席,招待远方来的客人。席间,直秀找了个借口就溜了,留下其他人招待客人,自己和英子一起跟学次郎密谈。 “学次郎你结婚了么?没结婚有钟意的姑娘么?这次你是回来了,但她怎么办?” “米国的生意怎么样了?大靠山米国大富豪范德比尔特的支持力度如何?虎之助他们在米国还适应么?” 直秀英子两公婆七嘴八舌问个不停,学次郎只好挠着脸一一回答。 当时大家都回了扶桑,只剩下学次郎和约翰万次郎两人支撑大局,后来万次郎也走了,学次郎在米国一人很是辛苦。 直秀身上有挂而学次郎没有,但依靠直秀留下的指点,他也做的很是像模像样。 靠山米国大富豪范德比尔特的船舶制造和航运业越做越大,已经成了举国公认的“船长”,不但开通了东海岸到加利福尼亚的航线,借着加州淘金潮大发其财,而且最近几年又看上了铁路的生意,积极购买纽约附近的铁路公司。 他的儿子威廉继承了老爸的商业智慧,有意在运输业之外大展拳脚。 学次郎按照直秀的嘱咐,将卫生巾、乳罩、茶包、脚踏式缝纫机、牛仔裤等生意交给了范德比尔特家族,威廉以这些产品为龙头,已经初步建立了一个集制造、流通和销售一体化的商业帝国。 当然,直秀他们也没吃亏,不但取得了大量的现金给白主输血,还在范德比尔特家族的支持下,继续发展发明实验室、蒸汽机制造、铁船制造、炼铁厂和军工,虽然规模小,但通过技术授权也捞到盆满钵溢——范德比尔特父子对不能垄断的行业兴 趣不大,只在里面占了少量股份。 而且,范德比尔特家族最近终于成立了自己的银行——范德比尔特银行,深刻体验到了金融的魔力,父子对直秀当初的建议非常感激,通过学次郎邀请直秀到纽约一行。 直秀哪里有米国时间去纽约,只能婉拒范德比尔特父子的好意,写信让船队返回的时候捎回去好了。 另外学次郎告诉直秀,他在香江建立的米国洋行最近越发红火,已经在东南亚和东亚的商人中建立起了信誉,不但从米国源源不断贩运商品进行销售,白主的海豹皮也成了极受欢迎的货物。 香江的商行是白主发展的重要一环,除了正常的商业,还兼具着收集远东信息的重任,现在的经理是约翰.布莱恩,就是以前常跑白主的米国船长,为人精明强干,现在已经是直秀他们的重要合伙人之一了。 据布莱恩收集的情报,自1849年英吉利王国废除航海条例以来,民间商人积极参与亚洲航线,导致大不列颠对远东的关注明显增多,最近英吉利人和贡榜王朝的摩擦很多,估计两者之间可能要大打出手。 “哪里是摩擦,明明是正式开打”,直秀偷偷吐了个槽,达尔豪西伯爵在今年4月5日发动战争,年底就把贡榜王朝打趴下了,下缅甸从此成为英吉利人的殖民地。 再过几年,佛兰西攻占印度支那,英吉利人击败了天竺大陆的起义,然后两家合力打败了中华,这是欧罗巴强国在完成工业化后的大扩张,历史大浪潮来的。 所幸远东各国还没听过“抵抗不了就闭眼享受”这句话,大家多多少少都抵抗了一下,这也是直秀原来的世界里扶桑能苟住的原因——前面一大推兄弟都跪了,最后到它这里,吃跑的强盗们看不起这点残渣剩饭,觉得差不多就行了,导致扶桑死里逃生。 说起世界局势,这两年发生的事情还真不少。 1850年,澳洲淘金热——这次淘金热被认为是对欧罗巴诸国的一剂强心剂。 1850年前后,欧罗巴各国经济疲敝、各种风潮迭起,同期,撒丁王国谋求独立,独乙各强邦谋求联合,英吉利内部风雨飘扬,佛兰西内战,泛斯拉夫主义高潮导致鲁西亚人对多瑙河流域虎视眈眈,同时这个北方大国还一直念念不忘收回东罗马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 这时发生的澳洲淘金热被后人视为一次成功的环太平洋经济活动,也将欧罗巴诸国的目光重新引向了外部。 这一年还是圣地之争的开始。 佛兰西的拉瓦莱蒂侯爵去君士坦丁堡要求对圣地教堂拥有保护权,这是对以东罗马帝国继承人自居的鲁西亚的重大挑衅,这件事和泛斯拉夫主义的兴盛一同被认为是未来1853年克里米亚战争的导火索。 到了1851年,值得一提的有两件世界大事:第一届世界博览会在伦敦成功举办,佛兰西的路易拿破仑波拿巴发动政变成功。 1851年5月1日,第一届世界博览会在英国召开。以前不是没有类似的博览会,但从参与的国家数、规模和影响力来看,这届博览会才被共认为真正意义上的“世界博览会”。 展会最著名的建筑是水晶宫,长约563米,宽约138米,高约30.5米,用了4500吨钢材和面积为10万平方米的玻璃,整个建筑美轮美奂,而工期仅仅只花了9个月。 展品来自十几个国家和英吉利的各大殖民地,包括大量的工业产品,如新式蒸汽机、纺织机、轮船、牵引机、起重机、收割机和各种工业品,甚至还包括一块24吨重的煤块! 博览会总计有一万三千多件的展品,吸引了六百多万参观者,其中包括上百万的游客。 当时的《泰晤士报》评价说,“创世以来,全世界各族群第一次为同一目的而动员起来”,但实际上这是大不列颠向世界展示维多利亚女王的辉煌时代,“一个工业、军事、经济高度发展的帝国”。 说起来,这届博览会也有直秀的痕迹,他主持发明的凤凰牌脚踏缝纫机获得了高度的评价,被认为是工厂和家庭缝纫的必备品——因为merlin这个发明者的名字,居然还被英吉利人认为是自己的发明。 与第一届世界博览会相比,路易波拿巴在佛兰西发动的政变则充斥着狗血,这个1848年民选的议员、总统,在1851年发动政变成功,利用修改宪法延长自己的总统任期——直秀还知道就在今年1852年的12月,这位波拿巴会建立法兰西第二帝国,然后自称皇帝。 而在世界潮汐的翻滚不休中,1852年中华金田村的一揆现在还是无人注意到的一朵小小水花。 谈论完世界大事,直秀终于向学次郎问起去米国的一干人等过的如何——不是不关心,是一开始学次郎就告诉直秀,这些人过得不错,所以大家才先谈正事。 去年,白主派了一大批人去米国,包括虎之助、村田永敏、二宫稻、岩崎弥太郎、秀念大和尚、龙马和他的姐姐乙女。 虎之助算是故地重游,适应的最好,他、学次郎、英子当时都入了米籍,是公司的三个大股东,在学次郎的努力帮助下,接手生意很顺利。 二宫稻一直想去欧罗巴大陆的兰国,但在学次郎出发前都还没成行。 永敏、弥太郎、龙马和乙女都已经开始上学,平时也帮助虎之助管理生意。 秀念大和尚最爽,神学院也去,教堂也去,烟花之地也去,完全地放飞了自我。 但对这些人,按照直秀的嘱托,学次郎都没有透漏内情,只是说这些生意是帮助范德比尔特家族打理的——最初直秀就将各个公司之间的关系设计的错综复杂,不是几个核心的股东,外人根本搞不清楚里面的内幕。 直秀不是不放心这些人,但“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几事不密则害成”,既然大家知道了也没什么另外的好处,那当然还是保密为上。何况,以后白主会派更多的人留学,幕府和诸侯的家臣也可能参与其中,所以现在就要做好信息隔离,以免不经意间露出马脚。 英子在一边等的心急火燎,虽然她也是大股东之一,但相对公事,她更关心自己弟弟的终身大事。 “你和范德比尔特家的小公主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了?快说快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四十六章 此消彼长(上) 扶桑镜梦第四十六章 此消彼长英子提到的小公主,是老范德比尔特夫妇的小女儿,和学次郎年龄相仿,当年和学次郎的关系很亲密——直秀、英子在米国时是她家的家庭医生,经常带着学次郎出入,而作为神秘的东方人,学次郎当时很受女孩子们的欢迎。 “齐大非偶。” 听回答就知道恋情并不顺利。 学次郎强打精神解释了几句,对此直秀和英子不好多问,反正大概意思是人家看不上学次郎。 范德比尔特家族是美国船舶制造和航运业的巨头,他家的小公主从小锦衣玉食,养成了骄纵刁蛮的性格。她开始时和学次郎处的还蛮好,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范德比尔特家族的财富越来越多,导致她在纽约社交圈子里的地位越来越高,脾气也越来越大,而学次郎整天忙于生意和学问,大家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最后两人只好分道扬镳。 “那这两年你没找到合适的女孩么?”英子继续关心弟弟。 直秀觉得老婆的唠叨完全没必要,你看这小子人模狗样的,年少多金又没有长辈在身边约束,鬼知道这家伙在米国欠了多少风流债! 其实,学次郎还真的不是直秀想象的那样——每天忙的要死,学次郎哪有时间经常去鬼混。 英子絮絮叨叨了一晚上,还是直秀提醒,她才放可怜的弟弟去休息。 “大丈夫何患无妻”,直秀送学次郎出门的时候安慰了一句,学次郎听的直翻白眼,这个姐夫也是不靠谱的,你自己被我姐姐管的死死的,有啥脸在这里吹牛皮。 学次郎看直秀之后欲言又止,他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知道直秀担心什么,肯定是怕因自己的感情波折影响和范德比尔特家族的合作关系。 “不用担心,船长知道后将她大骂了一顿,和我们的合作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原来,俗称“船长”的老范德比尔特真的没有太在意这件事——他是老派的作风,坚信“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几年来直秀一伙人对范德比尔特家族贡献甚大,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背景原因,家族未必能像现在这样将这伙羽翼渐丰的东方人紧密拉拢在自己身边,因此老范德比尔特其实更多的是对小女儿很失望,认为丧失了一个加深关系的机会。 老范德比尔特精明且目光远大,但在他的一大堆孩子里,只有儿子威廉继承了他的才干,其他的孩子都沉迷于时尚和玩乐,因此这段失败的恋情被他认为是咸蛋小女儿的又一次任性。 范德比尔特性格强硬、固执,但被公认“一直是一个珍惜名誉并且说话算数的人”,“他说到做到,承诺、恐吓和威胁都言出必行。” 因此,既然“船长”对学次郎说不用在意,直秀也放下心来。 但在小舅子兼学生失恋的时候,考虑失恋是否影响生意,这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因此直秀搜肠刮肚地想怎么掩盖过去,欧~对了,还真有一件大事忘了问学次郎。 “放心好了,你说的这件事从去年开始宣传,今年已经引发了轰动,一定能让鲁西亚人吃个大亏。”学次郎得意样样地回答——能够成功操纵北米的舆论,作为幕后的黑手,他对此非常自豪。 “愚蠢、短视,和下等人一样毫无远见!”如同心有灵犀一般,独自一人的鲁西亚东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约夫正在总督府为此事大发雷霆。 在今天的会议上,穆拉维约夫遭到了各方的阻击,往日的亲密盟友要么反对他要么默不作声,这是自1847年9月他担任总督以来重未发生过的危机**。 其实,除了东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约夫还管理着鲁西亚的伊尔库 茨克省。 东西伯利亚总督下属的鄂霍次克和堪察加两个滨海行政区在乌龙江下游流域的东北方,而伊尔库茨克省在乌龙江上游,因此穆拉维约夫朝思暮想的就是通过河流将两块领地连在一起,并且为帝国找到东部的出海口。 这是万世不移的功绩,如果真的能完成,自己将成为和先辈并肩的伟人,并且能一跃成为鲁西亚炙手可热的权臣。 本来,根据1846年“康士坦丁号”巡航舰对乌龙江口的勘探结论,“江口不仅不能航行舰船,而且连吃水浅的小艇也无法通行”,这个梦已经破碎了,但1849年勇敢的涅维尔斯科伊船长重新点燃了希望——“贝加尔号”运输船的勘查结果推翻了之前的结论,明确证实乌龙江口有深水航道可以通行大船! 之后的一系列发展如同美梦一样激动人心,皇帝认可了自己的建议,不顾大臣们的反对,私下授权自己和涅维尔斯科伊船长对乌龙江流域进行勘查。 1850年,东西伯利亚总督府在乌龙江口建立了尼古拉耶夫斯克哨所和彼罗夫冬营地。 1851年,涅维尔斯科伊船长完成了乌龙江口附近、库页岛北部和鞑靼海峡的初步勘探。 本来,今年自己就可以派哥萨克人登陆库页岛西岸,同时涅维尔斯科伊船长也会完成对整个岛屿的勘探。等1853年,自己就会替皇帝将整个大岛攫取在怀中,同时自己也一定能打通整个乌龙江航道,将帝国在西伯利亚的领地用大江为通道紧密联系在一起,从此鲁西亚将获得太平洋上的出海口,好一番丰功伟绩! 但今天,原本的亲密联盟正式分崩离析,美梦看上去显得遥不可及。 “我不允许!皇帝不允许!帝国的远大未来也不允许!” 可惜自己的激昂演讲只能收获讽刺和反对,这是一场怎样的大败啊,现在想起来依然痛彻心扉。 东西伯利亚有三大一小四股势力,总督府、鲁米公司、民间势力和鄂霍茨克区舰队。 鲁米公司是1799年皇帝保罗一世特许的殖民公司,管辖地区一度包含现在的东西伯利亚和北米的阿拉斯加等地。但随着对西伯利亚控制的加深,帝国在20年代设立了西西伯利亚总督辖区和东西伯利亚总督辖区,鲁米公司的直接管辖范围被缩小为北米地区。 树老根深,作为皇帝和众多大贵族投资过的公司,多年经营下来,鲁米公司依然在东西伯利亚存在巨大的影响力。 至于民间势力,因为总督府领地实行军管,民间势力中不在自己掌握之中的只有大大小小的商人,但这些商人背后站着无数的贵族,潜在势力不容小暌。 这些商人和鲁米公司多年合作,么的,只顾着趴在帝国身上吸血,完全没有一丁点远见。 三大一小四股势力中的小势力是鄂霍茨克区舰队,本来舰队应该全面配合自己这个总督的工作,但作为技术兵种,水军的独立性很强。虽然自己捏着港口、船厂和补给,真要管一定能让这些臭水手服服帖帖,但因为要顾忌皇帝的想法,封疆大吏不能对军方掌握太深,所以自己依然放纵舰队使其有一定的自主性。 但万万没想到,今天这些人居然联合起来反对自己,真是见了鬼了。 本来,自己攫取乌龙江流域和库页岛是符合这些人利益的。 自从二十年代以来,鲁米公司的经营每况愈下。 从贸易的大头——毛皮交易来说,1797年—1821年,鲁米公司每年平均从北米地区运出五万多张毛皮,但自进入四十年代后,已经下降到每年1.7万张,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 而且价格也下跌了不少,北米野牛皮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自从米墨战争胜利后,米国将领土拓展到太平洋,鲁米公司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 因此,自己积极拓展远东的领地,以鲁米公司为首的商人们原本是大力支持的,他们都希望能找到金矿或者新的毛皮产地。 同时,寻找东出的出海口,对提高水军地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对此鄂霍茨克区舰队上下也是欢迎的。 可最近发生的两件事,将这个本来坚固的同盟砸的粉碎。 首先是乌龙江口的哨所和彼罗夫冬营地被烧成白地。 鄂霍次克海六月解冻后,两艘补给船和涅维尔斯科伊船长的“贝加尔号”运输船准时出发,于7月15日到达了乌龙江口。 想到这里,东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约夫破口大骂,“酗酒的下流胚子!不听指挥的没脑子野蛮人!” 他骂的是哥萨克骑兵,本来按照穆拉维约夫的指令,乌龙江口一带对土著民应该以安抚为主,原因很简单——东西伯利亚的粮食不能自给!所以必须从土著民甚至唐人那里交易粮食。 可这群牲口,军纪涣散,动不动就明抢,高兴了杀人放火,不高兴还是杀人放火,雇佣兵就是一群混蛋! 但其它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大臣们混蛋!固执的贵族混蛋! 自己多次向皇帝和大臣们要求移民,但根据该死的农奴制,政府要求移民必须具备迁移证,可贵族老爷怎么会同意手底下的农奴流失,同时帝国财政又不好,无法给穷人提供补贴,因此东西伯利亚的移民数量一直上不来,后果就是耕地面积不够、粮食不能自给。 哥萨克雇佣兵的军饷一直不能按时发放,但你们知不知道,如果一直靠杀人放火,一万年我们也无法在乌龙江下游站住脚! 穆拉维约夫又灌了一大口伏特加,任由自己的思绪纷飞。 补给船先是发现冬营地被烧毁,等赶到哨所之后,又发现当地也被烧成一片废墟。哨所和冬营地一共有半个步兵连一个哥萨克骑兵连,加上十个水兵,是二百人的正规军,居然都不见了——为了防疫,所有的尸体都被掩埋了;而逃跑的三个骑兵和十个水兵,此时还在北上逃亡的路上。 此时,鄂霍茨克区舰队的主要对手就是捕鲸船和海盗——海盗看不上穷苦的远东,但喜欢针对捕鲸船进行抢劫。本来,这次出航没考虑到什么风险,所以补给船队中只有武装运输船。 针对下一步怎么办?三名船长爆发了激烈的争执。 涅维尔斯科伊船长坚持一边上岸侦查,一边分兵向上游和海洋搜索。但他的建议遭到了明确反对。 涅维尔斯科伊作为外来派本来就不受待见,而且他还推翻了原来鄂霍茨克区舰队对乌龙江口的勘查结果,大大地扫了舰队上下的脸面,虽然他的军衔最高,但另外两名舰长认为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回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报信——他们的理由也很强大,运输舰就应该做运输舰的工作,及时通报信息才是尽职,只有长官应该把握全局。 简单侦查了现场后,两艘船扬帆返回堪察加半岛,涅维尔斯科伊带着“贝加尔号”往上游勘查了一番毫无所获后,也赶紧掉头追前面的船——他是有不服从命令的前科的,如果回去晚了被同事下黑手,到时悔之晚矣。 等三艘船回到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后,因为保密意识不够,哨所和冬营地失陷的消息不胫而走,引发了上下的大骚乱。 东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约夫一边派兵抓捕“造谣者”,一边召集相关人等开会应对危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四十七章 此消彼长(下) 扶桑镜梦第四十七章 此消彼长为了应对哨所和冬营地失陷,穆拉维约夫召集的是东西伯利亚总督府会议,最初的与会者只有总督府的行政官员以及军方。 穆拉维约夫是鲁西亚大贵族出身,他的父亲曾担任过省长、御前大臣和枢密官,他自己上过皇家贵族军事学校,当过宫廷少年侍从,后来以军官身份参加过多场大战,光辉的履历加上皇帝亲信的标签,导致他在总督府的威望一直很高。 会议一开始,穆拉维约夫就将此事定义为无耻之徒对帝国的挑衅,要求立刻布置军力和战船赶去乌龙江口,对敌人进行坚决的回击。 “敌人是谁?”在座的官员们面面相觑,觉得总督暴怒之下有些丧失理智,但看到少壮派的官员们都被刺激得眼睛发红,只好在这种形式下闭嘴为妙。 作为方面大员,四十三岁的穆拉维约夫一点也没有失去理智,作为以胆大心细著称的老练政客,他从这件事里敏锐地闻到了不详的气息,搞不好这就是一场灾难的开始。 鲁西亚的扩张有三个方向可以选择:欧罗巴的多瑙海流域及君士坦丁堡、中亚和远东,而远东是最不受重视的地区——因为经济原因,帝国和贵族无法在远东获得超额利润,所以他也很难得到帝国的支持,光是皇帝重视有个屁用,扩张还不是要人、要火枪大炮战船、要钱和物资。 在直秀原来的世界,鲁西亚在远东扩张的两个标志人物,穆拉维约夫和涅维尔斯科伊都在几年后受到了冷遇。 主持勘查乌龙江和库页岛的涅维尔斯科伊船长,虽然被民间称为伟大的探险家和英雄,但他于1856年被停职,回到圣彼得堡后被安排从事学术研究。 而为鲁西亚攫取了大片土地的穆拉维约夫总督,则被迫于1861年退休。 穆拉维约夫的结果还比不上涅维尔斯科伊船长,后者经蹉跎后平步青云,最后爬到水军上将的高职,而前者继续被打压,最终被迫于1868年55岁时移居国外的paris,从此淡出了鲁西亚政坛。 两者的倒霉原因明面上都是因为违反圣彼得堡的禁令,“私自勘查及进入乌龙江及河口湾地区,从而开启了远东的大冒险。”但实际上,这是坚持向欧罗巴扩张的贵族们对皇帝及其心腹的反击,“帝国的精力有限,必须将有限的人力和财力用到更珍贵的地方”——在哪个方向扩张,影响着相关人等的重大利益,因此而引发的内部争斗非常之激烈。 察觉到这一点的穆拉维约夫,到任后积极发展与鲁米殖民公司的关系,希翼能借此获得其背后贵族们的支持。 他给以鲁米公司为首的商人们画了一个大饼,乌龙江口和库页岛的开发,很可能找到金矿或者新的毛皮产地,鼓动这些商人及背后的贵族对在远东的扩张寄以厚望。 但哨所和冬营地的失陷,无疑给大家敲响了警钟,远东的扩张可能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因此,穆拉维约夫总督在会议开始就将此事定义为“这是对伟大帝国的挑衅”,希望将大家的目光引开,从而忽略其中的风险,而他借此机会加大投入力度,到时木已成舟,“what‘sdobeundone”,这些人上了船再想下船就没那么容易。 穆拉维约夫的打算很好,执行力也不差,但人总能靠拽自己头发离开地面,定下来要报复、要反击,虽然敌人是谁都搞不清楚,但人力和物资总要凑出来吧。 司库官首先表示很为难,鄂霍次克和堪察加两个滨海行政区的财政一直不好,想做点事全靠来自圣彼得堡的补贴,前面哨所和冬营地的维护已经填进去不少,现在两者都失陷了,光抚恤就让人头疼,再加大投入,这个钱财和物资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拿出来的。 穆拉维约夫对此不屑一顾,抚恤算个屁,老子派人在乌龙江口建立哨所已经违反了圣彼得堡的命令,现在人没了,以后官司有的打,弄不好失踪的士兵连抚恤都拿不到,因此先别管抚恤金了,反正今年对哨所的补给还在运输船上装着呢,先把人派过去再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头疼好了。 其实穆拉维约夫总督不知道,本来在今年,也就是1852年,他的远东扩张计划将得到大大的进展——在勘查库页岛的时候,涅维尔斯科伊船长在库页岛东岸发现了多处海豹、海狗栖息地,这将会带来巨大的商机。 光以海豹岛一处为例,1852年-1855年的四年里将收获超过十万张毛皮,光这个小岛的毛皮年产量就是鲁米殖民公司在北米收获的1.5倍。这些毛皮的税金将大大充实东西伯利亚总督府的金库,而毛皮贸易的利益将使总督在圣彼得堡获得很多支持。 白主奉行所从去年就开始对海豹岛进行狩猎,而穆拉维约夫总督对这个阻击还不知呢。 司库官被摁住了,但还是有人 继续跳出来,而且一跳出来就是两个。 穆拉维约夫吸收了上次的教训,要求鄂霍茨克区舰队派船驻扎在哨所,但一向配合他动作的舰队指挥官这次却表示反对。 理由冠冕堂皇堂皇,根据命令,鄂霍茨克区舰队的职责是“海岸巡逻以保护沿海领地的安全和商业的正常进行”,而乌龙江口并不在原定的守护范围之内。 穆拉维约夫听了七窍生烟,以前去给哨所补给的时候你怎么啥屁都不放一个,现在想起来不在守护范围之内,骗鬼啊。 穆拉维约夫和鄂霍茨克区舰队的上司,时任鲁西亚水军参谋总长的亚历山大缅希科夫同是尼古拉一世的亲信,两人在远东扩张和寻找东部出海口上有默契,在缅希科夫的暗示下,鄂霍茨克区舰队对东西伯利亚总督的相关命令一直很配合,但今天舰队指挥官突然跳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穆拉维约夫对舰队指挥官软硬兼施,本来他作为总督就可以要求舰队配合,但违反禁令还强压对方执行,这里面冒的治政风险太大了,智者不为,因此他又重新强调了东部出海口的重大意义,但往常一试就灵的理由这次不管用了,水军指挥官哼哼哈哈地就是不肯答应派战船常驻。 其实,派战船常驻哨所真的不是一个好决定,当地没有船厂和炮台,码头又被烧毁了,而且鞑靼海峡五月解冻、鄂霍茨克海六月解冻,整个舰队只有炮船2艘、军势运输船4艘、小帆船5艘,分兵的话,力量更为弱小,万一爆发战斗,失利的话舰队指挥官确实无法交代。 况且,指挥官怀疑要面对的对手很可能是英吉利人的远东舰队,因为附近确实也没有别家的战船,哨所建立后就没见过唐人的战船,扶桑水军是弱鸡,因为锁国没有远洋舰队,佛兰西和米国的舰队也有可能,但最强大的还是英吉利人的远东舰队,如果真打起来的话,没有炮台的支持,自己的舰队肯定一败涂地,而对手将乌龙江口堵住,跑都没地方跑,因此派船驻扎当地绝对不是理智的决定。 穆拉维约夫总督暗示将向缅希科夫总长写信抱怨,但舰队指挥官依然油盐不进——穆拉维约夫不知道,缅希科夫水军上将根据尼古拉一世的指示正在备战奥斯曼帝国,已经写信要求鄂霍茨克区舰队“谨慎从事”。 舰队搞不定,穆拉维约夫只好回头安慰跳出来的另外一方。 哥萨克骑兵是雇佣兵,理论上并没有太多的权利。但力量就是力量,在鲁西亚在远东的开拓中,哥萨克骑兵是开路先锋也是廉价的炮灰,人数众多的他们不容无视。 本来哥萨克骑兵并没有统一的组织,只是鲁西亚军团的附庸,因此各个连队之间并不是一个整体。但这些人毕竟是一个人种,相互之间经常抱团取暖。 这次列席的哥萨克骑兵军官就跳出来说了一番和报复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穆拉维约夫总督还没决定派哪个骑兵连队出发,但就有哥萨克军官出来闹饷——作为雇佣兵他们的待遇很差,军饷经常延误不说,有时还需要自己筹饷,也就是鲁西亚人以允许他们抢劫的方式发军饷和赏金。 这次一个骑兵连不见了,哥萨克人愤怒是愤怒,但开拔前不给钱可不行——前面的兄弟被骗了,现在生死不知还没领到钱,吃一堑长一智,说别的都没用,这次出兵前一定要把军饷和赏金不足,不然老子不伺候了。 穆拉维约夫鼻子都快气歪了,这些兵痞因为没有升迁的希望,所以不怕上官,唯一关注的只有金钱,但你一个小小的雇佣兵头目,谁给你的胆子跟总督叫板! 想到这里,穆拉维约夫突然觉得不对,作为总督他的权利非常之大,平时很少有人敢和自己唧唧歪歪,今天的会议有问题,一定有人在后面捣鬼! 恰好此时,侍从进来报告,外面有鲁米公司的代表和本地的大商人头目请求觐见。 穆拉维约夫趁机宣布散会,让所有人先按照总督府的决定去做准备——穆拉维约夫准备私下里单独找反对者谈判,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分别击破这些人的反抗。 和预想的一样,果然没什么好事,鲁米公司的代表一见面就要求东西伯利亚总督府对阿拉斯加进行支援,另外还宣称要减少在本地的商业投入,一旁的大商人头目也跟着大声附和。 如果说哨所和冬营地的失陷是打击了总督府及穆拉维约夫个人的威信,给穆拉维约夫的远东扩张计划带来变数,那鲁米公司及商人的表态就是对计划的釜底抽薪——穆拉维约夫全靠这些人维持财力和获取圣彼得堡的支持。 虽然没听过“每临大事必静气”这句话,但穆拉维约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听取鲁米公司这么做的原因。 鲁米公司的代表非常得意,自己把理由都倒出来,谁支持谁反对,不支持的都是瞎了眼、蒙了心。 原来,自从1850年之后,北米地区就流传着阿拉斯加有大金矿的传言。 自1848年兴起的加利福尼亚淘金潮还方兴未艾,在1850年又兴起了澳洲淘金热,整个西洋诸国都充斥着什么傻小子一夜暴富的传闻,所以在最早的时候,阿拉斯大金矿的传言被掩埋在无数类似谣言中,并没有得到重视。 但1851年,米国的报纸开始广泛刊登各种关于阿拉斯加金矿的消息,“在阿拉斯加土著妇女的脖子上都挂着金项链!在那里天然金块暴露地表,俯拾可得。” 阿拉斯加是鲁米公司的特许经营地,传统商业是毛皮和渔业。听到金矿的传闻后,鲁米公司做了“详尽”的调查,金矿确实有,但零散的金矿并不值得投入重金开发。 可没想到,1851年冬天,一则新闻迅速发酵,一只从阿拉斯加回到了圣弗朗西斯科的米国探险队,向公众展示了重达33磅的天然金块,并表示这是从阿拉斯加的黄金河获得的,“一条河里都是金子啊。”此事引发了全米国的轰动。之后,无数的探险者和淘金客抱着美梦涌入阿拉斯加。 原本就有不少米国的捕鲸船和偷猎者到阿拉斯加和鲁米公司抢生意,现在又加上无数的淘金客,导致各种冲突不断发生。 但鲁米公司表示完全不怕,因此这次和以前不一样,阿拉斯加是真的有大金矿,而且在各地都有发现。 最大的收获就是鲁米公司根据探险队的秒速在阿拉斯加南部发现的大金矿,经初步勘查,金矿分布在长约160km、宽约5~8km的地带内,经评估可以开采一百年以上,对此鲁米公司上下欣喜若狂,都顾不得痛骂上次探矿的伪专家了,赶紧派人向圣彼得堡禀告好消息。 作为与阿拉斯加最接近的鲁西亚领土堪察加半岛,他们当然也没忘记派人到这里寻求支持。 "咦,这是什么?金子!黄黄的、发光的、宝贵的金子!不,天神们啊,我不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信徒;我只要你们给我一些树根!这东西,只这一点点儿,就可以使黑的变成白的,丑袭的变成美的,错的变成对的,卑贱的变成尊贵的,老人变成少年,懦夫变成勇士。" 伟大的莎士比亚对金子的描述永远不会过时。鲁米公司对金矿的描述激发了堪察加半岛上所有大商人的热情,纷纷表示要购买股票甚至亲自去阿拉斯加发财。 同时,鲁米公司的代表也私下找上了鄂霍茨克区舰队的指挥官,要求他支持向阿拉斯加地区派战船的决议。 鲁米公司的上一任总经理是佛兰格尔海军上将,虽然他已经返回了圣彼得堡,但在1840年-1849年担任总经理期间,佛兰格尔在远东和阿拉斯加打下了深厚的根基——作为当地最大的商人集团和曾经的海军上将,做到这点轻而易举。 靠着佛兰格尔的影响,更仰仗在人类社会最具有影响力的金子的劝说,鄂霍茨克区舰队上下都表示坚定支持帝国在北米的一切合法行动。 在直秀原本的世界里,阿拉斯加淘金热爆发了多次,第一次是在1880年,第二次发生在1897年,多地多次发现金矿。 直秀和学次郎提前引爆了淘金热,在加利福尼亚淘金潮和澳洲淘金热的预热下,引发的热情简直不可想象,成千上万的人从海上和陆地前往阿拉斯加,鲁美公司对此素手无策,因此恨不得把鄂霍茨克区舰队整个端走——你说改称阿拉斯加舰队怎么样? 听完鲁米公司代表的陈诉后,穆拉维约夫总督只能屈服,他完全能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不光东西伯利亚总督区,整个西伯利亚总督区和整个帝国,都会加入这场狂欢,所有能调集的人力和战船都会络绎不绝地冲向阿拉斯加,谁想阻挡都会被碾压成粉末,因此他立刻表示了对鲁米公司的支持,“总督府会尽一切力量配合。” 会后,涅维尔斯科伊船长求见了总督,但两人对此毫无应对之策,涅维尔斯科伊船长表示他会继续执行皇帝的密令,坚决完成对乌龙江流域和库页岛的勘查,但穆拉维约夫总督对此持悲观看法,他认为谁也不能阻挡淘金潮,连皇帝也不行。 但他愤愤然地对船上说,“金子不能拯救一个帝国,只有广阔的领土才可以!帝国已经永远丧失了在远东的发展机会,帝国水军已经永远失去了唾手可得的东部出海口!” 正如总督所预料的那样,涅维尔斯科伊船长在回自己的“贝加尔号”的路上时,就收到了鄂霍茨克区舰队的紧急命令,要求他立刻带船前往阿拉斯加待命,涅维尔斯科伊据理力争,表示自己负担有水军的特殊使命,但舰队指挥官援引特殊情况下的授权命令,当场解除了涅维尔斯科伊的职务,不久之后,“贝加尔号”和其它船只一起出港驶向了黄金之地阿拉斯加,带走了穆拉维约夫总督的一切希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四十八章 日子还要继续 扶桑镜梦第四十八章 日子还要继续直秀并不知道遥远的堪察加半岛上发生的事,此时白主上下还在担心鲁西亚的炮船来袭——双方隔空交手,都不知道做哪一步是对的,反正能做就多做一点,积累下来总是好的。 此时已经是八月初了,因为奉行所所有能动的大船都调去运输了,临时据点和真冈啥情况,奉行所两眼一抹黑。 直秀带兵北上导致奉行所大量事务积压,目前手头上最要紧的有四件事: 首先,还是从庙屯撤离的人群运输问题,需要赶紧把人安置下来,否则等到11月北地就下雪了,到时如果住的木屋不够或者吃喝穿缺乏,那乐子就大了。 其次,近藤长次郎的家乐屋正嗷嗷待哺,5月份好不容易从松前家骗来的几块地,也不知道经营的怎么样了?估计是一塌糊涂——缺钱少人,能干成啥。 第三,白主内部的建设。 突然多了一千多移民,房子够不够啊?肯定不够。另外粮食、衣服等物资啥的也都是挑战。而且原本的建设计划也要调整,如农田开发和石炭开采,这些进展也不尽如人意。 最后,米船来北地除了送物资外,还肩负着狩猎的重任,奉行所的财政全靠狩猎,现在8月初了,到底是什么章程,需要早下决断。 但无论做什么,都还要先考虑鲁西亚炮船的威胁,到底你们还来不来,做事拖拖拉拉的,真耽误事! 而且按照之前的计划町奉行大久保在10月初才能返回,现在缺了这员大将,奉行所有点玩不转了——有些人在的时候你不觉得他有多重要,等失去他时才发现人家多牛掰。 面对这么多问题,奉行所紧急召开了评定会,快刀斩乱麻,针对目前的情况迅速拿出了决议。 中村学次郎暂时替代大久保的工作,临时代理町奉行,先把内政抓起来。 之后所有米船西进,人是最重要的,优先把人都接回来。 风险是有的,但直秀觉得问题不大,按时间计算,现在遇上的最可能就是给庙屯补给的武装运输船,而炮舰么,虽然算往返时间也可能到达,但对手应该搞不清楚是谁袭击了哨所,在茫茫大海中不太容易遇上,反而是白主这个固定靶子比较危险。 来就打呗——船是人家的,你还能帮人家规划行动,听到兔子叫你还不种黄豆了。 至于家乐屋和土佐桂滨屋在虾夷地的经营,只好听天由命,既然人家没跑回来求助,那你得相信别人,说不定近藤长次郎突然加了技能点,或者爆发了什么天赋之类的——别说他人了,这些话连直秀自己都不信,但事情有轻重缓急,北虾夷地一团乱麻,那虾夷地的事情只能先缓缓了。 等直秀到了真冈,发现水军在中滨万次郎的领导下干的真不赖,居然把大部分人都运回了真冈,已经开始起运物资了。 多了六艘米船,运输的速度大大加快。 辩才船和战船速度太慢,还是专跑真冈和白主吧,其它船只一次就将剩下的人和物资都运了回来——在庙屯时就将不必要的物资都丢弃了,所以剩下的主要是留守临时营地的两组人和五十多匹缴获的战马。 扶桑马个子过于矮小,而远航运马的成本又太高,所以番组上下都对这些马视若珍宝,根本舍不得丢弃。 等所有人撤回到真冈,直秀终于把心放下,现在就不怕鲁西亚的炮船了,毕竟打不过还可以往内陆跑么。 在奉行所的规划里,真冈以后就是个军势据点,民政方面平时最多就打打鱼,所以这次大多数人都要撤走,岛团右卫门这个町奉行做了才没几个月,这次也一并撤回白主——幸好直秀告诉团右卫门另有重用,倒是没搞出什么抗议啥的幺蛾子出来。 真冈到白主的距离就近的多了,在8月13日整个大撤退基本完成,整整两个月的北上行动胜利结束。 期间,奉行所出动正兵一百五十人,战死两人,友军赫哲人部落和庙屯居民损失了二十多人,而战果相当辉煌,对手鲁西亚损失了半个步兵连队和一个骑兵连队,只 有三名哥萨克骑兵和十名水兵逃出生天。更重要的是,哨所和冬营地被连根拔起,大大延缓了鲁西亚人对乌龙江口的侵占计划。 但后人推演这段历史的时候,普遍对1852年的庙屯之战评价不高,认为这是一场浪战,风险大、收益小,完全没必要,“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穆拉维约夫总督及鲁西亚帝国只所以缓和了在远东的侵占步伐,从根本上说是受到了阿拉斯加淘金热的影响。 这种评价直到后来崛直秀和穆拉维约夫的私人日记被公开才被推翻。 穆拉维约夫总督在日记中写到,“尼古拉耶夫斯克哨所和彼罗夫冬营地的丧失,证明远东的进一步开发并不是毫无风险的,尤其是人员的损失,给其他贵族提供了攻击东西伯利亚总督府的借口。如果没有此事,即使阿拉斯加淘金热如期发生,我依然有信心可以保留一部分力量对远东进一步开发。但一切都是神的旨意,这一件现在看起来的小事,却是当时局势改变的重要砝码。” 而崛直秀的日记里同样对庙屯之战评价很高: “优势是不断积累而来的。看起来,当时白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石炭矿、炼铁厂、工厂和移民都是当时的重中之重,但我坚持庙屯之战的原因很简单,再艰难的事业也需要第一步,攻击哨所虽然会带来鲁西亚人的报复,但无疑会打乱对手的节奏。”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我们没有准备好,但同时敌人也没有准备好。因为斯拉夫主义的泛滥和鲁西亚一贯的贪婪,克里米亚战争一定会爆发,那在这之前对敌人触角的攻击,无疑投入小回报高——穆拉维约夫总督的决定会因为这次失败而引发质疑,在全力准备在欧罗巴的战争时,这种质疑会被无限放大。同时考虑到东西伯利亚总督府和鄂霍茨克区舰队当时的实力,报复只会被局限在北地,因此完全可以一搏。 “但这是弱小者的虚弱反击,取胜的根本奥义不在于此,而在于自身强大的实力、精心的谋略和灵活的外交。玩弄冒险的人最后一定会被冒险玩弄,慎之慎之。” 白主的北上之战结束后,其它各项日程也提上了案头。 这时,焦头烂额的近藤长次郎终于回到白主求助。 今年五月,家乐屋从松前家高价拿下了云雾四岛的一处渔场、东虾夷地的一处海边运上屋和4个内陆运上屋,还有钱屋原来在北虾夷地的八处地方。 但除了奉行所提前支援给他的几名帮手、一组水夫和两千枚小判金,长次郎连船都是蹭土佐桂滨屋的,好在富太郎之前得了吉田官兵卫大人的指示,对长次郎有求必应,他这才勉勉强强应付下来。 长次郎在松前町大肆招人,把原来钱屋的伙计和护卫雇佣到手近两百人,然后分批送到东虾夷地的五处运上屋,该打渔的打渔、该打猎的打猎,只是贸易还是做不了——因为他手里没船没货物。 原钱屋北地支配人半兵卫返回金泽的时候,只是把渔船藏起来了,但渔具和其它工具啥的没动,将被埋的渔船挖出来,加上原来的钱屋伙计和护卫对业务熟悉,三个月里,长次郎勉勉强强算是把这五处运上屋运作起来了。 云雾四岛的渔场他委托给土佐桂滨屋经营,而北虾夷地的八处运上屋,他根本顾不上,只能便宜当地的阿依努人部落了。 因为长次郎知道,在八月份米船要来白主肯定封港,所以他回白主时虽然借的是桂滨屋的船,但水手都是奉行所自己人——这在当时还引起了富太郎的怀疑,以为他穷疯了,要偷袭别家的运上屋,搞的长次郎非常之狼狈。 直秀回来后,学次郎跟直秀讲了长次郎的各种吐槽,直秀听了哈哈大笑,这不是没办法的事情么,现在奉行所可以解决此事——赶紧兵发宗谷,以后米船都到宗谷躲着,白主从此干干净净,再也不怕人查。 长次郎听说此事后非常懵懂,他和桂滨屋倒是想承包白主斜对岸的宗谷来的,可松前家很警惕,连参与的机会都没给。 直秀嫣然一笑,知道你拿不到,所以我另外请托别人了。 原来,去年直秀就让人给纪伊国屋利八捎信求助,钱屋要倒了,无论如何你也得帮我把宗谷拿下来。后来利八找了个托,这次出高价把宗谷拿到手,就等着直秀去接手了。 “这样不会连累纪伊国屋吧?”长次郎觉得奉行所和松前家面和心不合,一旦发生争斗这里面的风险不小。 “你放心好了,利八这家伙机灵的很。”直秀之前明确告诉利八这里面的门道,他相信鬼精鬼精的利八一定能将纪伊国屋摘除的干干净净。 除了宗谷,奉行所还准备开发白主西北部的平原地区——随着奉行所的壮大,很多隐私之事越来越不好隐藏——其实也隐藏不了,但现在没有录像机,照相机虽然有了,但北地还没人有这新鲜玩意,所以只要没抓到实锤,口舌官司有的打。 大部分人员已经收缩回白主,而且白主有两艘蒸汽内河战舰,虽然它们不如在大江里犀利,但在海峡依托岸炮也犀利的很,因此直秀现在反倒是盼着鲁西亚炮船来了——早打早利索,我这还有正事呢。 大部分新来的阿依努人开始陆陆续续地迁往“丰原”——奉行所对西北平原之地的称呼,而两艘捕鲸船也开始到知床半岛附近捕猎,这个耽误不起,鲸鱼八月回到北地十月就返回南方了。 至于长次郎,又履行了一遍程序,重新成为崛家家臣。直秀和官兵卫早就商量好了,家乐屋在松前家骗到地后长次郎就回归崛家,以免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连累了土佐。 家乐屋实际上是直秀等人的物业,一是为了欺骗松前家,二是防止直秀的代官职位被免职到时大家落的一场空,因此长次郎只是名义上的店主。这次长次郎正式回归后,奉行所给他补充了两艘辩才船和大量人手及钱物,让他回东虾夷地好好经营。 在剩下的8月里,白主千呼万盼,但鲁西亚的炮船依旧没有出现。 既然敌人不来,那也再等了,其它计划还得执行。 8月底,原真冈町奉行岛团右卫门带着原真冈船厂的人手前往宗谷,基本可以看作是全年不冻港的那里会变成奉行所的水军基地。 而中滨万次郎的水军跟米船一起赶往海豹岛,继续今年的大狩猎。 到九月底,奉行所又收获了两万多张毛皮和大量干肉——因为新接纳了一千多赫哲人,人手充足,这次肉类全部被保存下来。 等九月底米船离开的时候,大家都乐呵呵的——能不乐么?两万多张毛皮就是六万多枚小判金,折合约二十四万美元。 同时两艘捕鲸船的收益也很惊人。 1847年平均每艘捕鲸船的造价是2.5万美元,但平均年收益高达1.6万美元,刨除哪些倒霉鬼,收获丰富的捕鲸船一年就能回本! 而这次到北地的两艘捕鲸船收获更大: 首先,知床半岛是著名的鲸鱼聚集地,而这里以前没有捕鲸者,在没有竞争对手的情况,两艘船疯狂作业。 其次,别的捕鲸船还需要处理收获,而这两艘捕鲸船只要将打到的猎物交给其它船运回白主处理即可,可以全身心只管捕猎。 而且,这次捕鲸船都装了捕鲸炮,内置爆炸物的捕鲸铦不但射的更远而且伤害更大,弹开的钩子可以牢牢抓住猎物,捕猎的对象也不再局限于游速较慢的对象,堪称是捕鲸神器。 最终收获经船上的会计估算,两艘捕鲸船的收益虽然赶不上毛皮收益,但也达到了惊人的数目——超过9万美金。 四艘米船满载离开了白主,此时已经是九月底了。 腾出手来的白主水军开始拜访从松前家拿到的8个运上屋,渔具啥的就别指望了,估计早被阿依努人拿光了,但考虑到未来,还是要和这些阿依努部落建立联系——奉行所缺人缺的厉害,来者不拒。 十月初的时候,奉行所的番头和组头们都认为鲁西亚炮船出现的机率大大降低。十一月鲸海北部和北海开始结冰,再考虑到航程耗时,这么看,等熬到十月中旬,白主就彻底安全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四十九章 规矩 扶桑镜梦第四十九章 规矩十月初,在江户滞留很久的大久保终于返回了白主,直秀在码头上看到他面带郁色,觉得不应该啊,我是让你给人送钱去的,这还能受了委屈? 5月上旬时,大久保离开白主经松前前往江户,船上装了整整一千张海豹皮和二十件珍物。 啥东西能称的上珍物呢?水獭皮。长两米宽一米的黑色水獭皮是北地的著名特产,当初由松前家献给初代将军家康时获得了盛赞,据说当年曾抄到百金一张,但经过二百多年的捕杀,这种巨型水獭早已消失不见了。 去年在海豹岛大狩猎时,阿依努人部落感激奉行所分肉给他们,特此进献了二十张,算是意外之喜。 因此,当六月大久保进献水獭皮时,在江户颇是引发了一些轰动。 一年前堀直义代表白主奉行所向勘定所汇报工作的时候,只有一个勘定叫井上右卫门的出面敷衍他,而且经常有一群八竿子打不着的武士找他取乐。但这次大久保的待遇就相当好了,奉行所的的文书和进献物明细书交上去后,第二天就获得了勘定组头组头小仓利家大人的接见。 勘定所的役职按大小顺次为勘定奉行、勘定吟味役、勘定组头、支配奉行、勘定,大久保只是崛家家臣,而崛直秀也不过是二百石的旗本,因此组头小仓利家亲自出马,算是破格待遇了。 大久保在勘定所向小仓利家恭恭敬敬地汇报了白主奉行所现在的情况: 丁口总计五百一十,壮男211名,妇孺299人——没有计算真冈的钱屋余孽51人,虽然居住点仍仅限于白主,但活动范围已经开始从白主向整个北虾夷地辐射,不过仍然局限于北纬50度以南。 刚说到这里,小仓利家就“哎呦哎呦”地叫起来——他对什么经纬度一窍不通,听了就头疼。 大久保见此,赶紧拿出地图,准备给上官仔细讲解一番。 “些许小事,不必详细禀报了。”小仓赶紧摆了摆手,弹丸之地,有啥可听的,无非是叫苦叫累,然后向勘定所要这要那罢了。 “鲁西亚人可有骚扰?”这句话小仓是捏着鼻子问的,他唯恐听到什么麻烦事,但大佬发话,他不得不问。 “暂无,但夏季之时,西洋捕鲸船时有出现。依《燃料淡水供给令》,如停靠白主,奉行所依令供给,之后令其速速离开。此事文书中有详细记载。”这个米船出入白主,想瞒也瞒不住,所以直秀等人商量后,在历年文书中提前打了埋伏,希翼大事化小,以免被人抓住痛脚一点反抗机会都没有。 ”咳咳~”,勘定组头大人突然咳嗽了两声,一旁陪同的支配奉行和勘定立马站起来躬身退出。 大久保见此莫名奇妙,他倒是不紧张,因为如果白主密贸易事发了,应该是一群如狼似虎的足轻闯进来,这随从退出去,明显是有秘事相谈。 可出发前直秀明确告诉他,江户官员中只有江川坦庵先生可依仗,连小栗家的人不出示小栗忠顺的手书也不可相信,这位小仓大人作为主管上官也被特意提到过,“非敌非友”而已,这是要干嘛? “这次白主送来的毛皮数量不对啊,和代官文书中颇有不一致的地方。” 大久保听了愕然,我昨天刚提上去的文书,今天来勘定所听答复,毛皮还没下船入库呢,这数量你咋发现的不对?莫非您老人家有传说 的千里眼? 他不顾礼仪,猛抬头看到小仓利家正似笑非笑地斜睨着自己,立刻恍然大悟,它么的这是公然索贿啊,没想到勘定所的武士如此大胆! 其实,组头小仓利家心里很埋怨的很,这白主奉行所特立独行不好搞啊,虽然连郡奉行管理的石高数都比不上,但待遇非常特殊,不但勘定所里有江川太郎左卫门大人关照,听说老中首席阿部侍从大人也挺关心。 身为勘定吟味役的坦庵先生关心,是因为师生之谊。 而老中阿部关心,则是被逼无奈。 自从直秀从海外归来之后,其他几个老中都认为这是自己的暗手,导致崛直秀莫名奇妙就成了“自己人”,但看在直秀带回来的重多宝物和书籍的份上,他也捏着鼻子认了。 后来江川坦庵又力争直秀在炼铁大成功中居功为首,儒学派为了打压兰学领袖江川的势头,搞了个分花摘叶、明升暗降,将他的学生崛直秀远远发配到北地。可作为“自己人”,老大不得关心下,打发可以打死了可不行,不然别人还以为自己一系失势了呢,因此只要有白主代官所的消息,他必然让手下过问,结果做实了“崛直秀是阿部大佬自己人”的说法。 因此,勘定组头小仓利家也是迫不得已才在勘定所公然向大久保利济索贿——昨天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把黑水獭珍皮的事情泄露了出去,今天有好几位大人“若无其事”提起了初代公方样对此毛皮的赞誉,因此自己必须搞几张给大人们做孝敬。 至于为啥不顾体面在勘定所里谈,这还不是被逼的——白主奉行所上面有人,说不定下手晚了连毛都捞不到一根。而且据手下的井上右卫门说,这白主奉行所上下极为悭吝,上次请客到吉原连个花魁都没找,说不定也找不到能私下勾搭的机会。 其实这真是冤枉。 吉原的花魁为了自抬身价,往往挑选客人,崛直义一个陪臣,急切之间哪里能找到门路请花魁。再说了,井上右卫门只不过是勘定所的一个小小勘定,崛直义傻了才请花魁陪同。 井上右卫门向小仓利家汇报吉原的“糗事”,本来只是故意讨好上司,添油加醋好博小仓一笑,但小仓作为勘定组头,平日里各代官所派人到江户,对他恭恭敬敬、有求必应,所以他真觉得去吉原没有花魁作陪是件反常之事,居然信了“白主奉行所上下悭吝异常”。 白主也不是不明事理,早就对此有所准备——带来了的是一千张海豹皮,但在文书中只写了八百张,剩下的两百张,如果有人要就送上去,没人要也没准备拿回去,直接以损耗的名义入勘定所的库,相信大人们自有安排。 大久保提了两百张损害的事情,可小仓大人对此不置可否,江户金山银海,这点毛皮只是皮毛而已,老爷都不在乎——其实都给自己也不错,但问题的关键是海豹皮么?是价值百金的水獭珍皮好不好! 但水獭珍皮这个真没有,白主也是机缘巧合搞到手的,而且为了防止被哪位大人随手眯下,特意在文书中注明“类庆长珍品,长一间宽三尺”。这也是信息为什么传播的飞快的原因——写的清清楚楚,勘定所的高人又很多,那还不传的沸沸扬扬。 大久保终于搞懂了小仓大人要什么,可他真法子变出多余的来,于是他试探着问,“要不我把文书要回来改改数目?” 小仓利家拂袖而去,“一字 入衙门,九牛拨不回”,我看你这个町奉行也是假的,不明事理,这白主奉行所吃枣药丸! 大久保被晾在当场,之后立刻有人进来把他赶走了,还阴阳怪气地说,“做事最重要的是守规矩,规矩,懂么?” 说起来,这也是白主上下历练不足,大家以为这水獭珍皮送上去,文书也没说送给谁的,那有本事的大人自然能得到,但完全没想到的是,有大人的手下自己给自己加戏,非要额外在沙子里榨出油来,导致“打不成狐狸,反惹了一身骚”。 之后,大久保在勘定所的待遇急转直下,上次崛直义还能有小官井上右卫门出来敷衍,可大久保这次就只能每天干坐着,根本无人理睬——货物倒是马上入库了,可经手人骂骂咧咧的,塞钱也不收,所幸白主做事踏实,皮毛保养的甚好,倒也没被跳出什么大错来。 大久保每天上午到勘定所报道,中午回家,就这么一天一天的消磨。但他也不觉得麻烦,因为直秀提前跟他讲过,“白主就是个后娘养的,直秀无能,请利济兄多多包涵。万事受了委屈,等回到白主,直秀一定当面赔罪。”家主都这么说了,大久保还能怎么办? 再说了,大久保对现在的情况很满意——不是满意在勘定所受的气,而是他今年才二十三岁就身居“高位”。 好吧,白主町奉行算不得什么,崛家首席家臣也算不得什么——村田永敏出海了大久保自然是文臣首位,但白主的内政确实是大久保一手掌握,尤其是去年十月改制后,除了番组不便插手外,大久保在白主一言九鼎,白主虽小英杰不少,看到“群雄群雌”束手听命,白主一点点地变大变好,成就感真是爆棚啊。 而且,直秀也不是只谈情怀的主公,光分红大久保在过去一年就有金一千两之多!这还没包括原来的俸禄——直秀是两百石的旗本,所以给家臣的名义俸禄不多,大都是三十石、二十石之类的,但日常的手当金补贴很高,像大久保这个级别的,每月的手当金就有二十两之多,其它各种福利也是名目繁多。 虽然发的都是白主札——因为缺乏金银奉行所自己搞的纸币,但完全可以兑现,大家给家里寄钱可以通过两替商纪伊国屋,白主札交给纪伊国屋在北地的番头佑三郎,佑三郎开出对应数目的金票,家人可以到江户、大坂、长崎等地兑换,如果嫌麻烦,例如在土佐高知,也可以找才谷屋兑换,才谷屋认可纪伊国屋的金票,完全没问题的。 现在大久保一年的现金收入就有金1258两,完全比得上两千石家禄的武士,因此受点委屈怎么了,爷完全不care。 就是突然冒出来什么猫三狗四的人出来比较烦,说是这个守那个介的旗本家臣,总之就是要搞点水獭珍皮。对此大久保都一一笑脸相迎,表示“这也是偶然得来的,现在真没有,以后也不能保证”,但欢迎大家到白主莅临参观,除了水獭珍皮,其它毛皮在北地还真不是个事。 伸手不打笑脸人,大久保恭恭敬敬、客客气气,除了少数人骂骂咧咧翻脸之外,大多数人都表示“以后会派人到白主去,大久保你可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大久保当然拍胸脯保证,“别人也就罢了,大人您的事,在下一定放在心里,怎么能忘了呢”。 日子就这么过去了十几天,但突然有一天,大久保接到仆人送来的两张名刺,有两位大人让他立即上门拜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五十章 品川台场 扶桑镜梦第五十章 品川台场六月下旬,迁延稽留在江户的大久保突然接到了两位大人的通知,要求他登门拜谒,对此他喜出望外。 这两位大人都是白主奉行所的大靠山,一位是勘定吟味役兼海防挂江川坦庵,另一位是新任幕府御目付小栗忠顺。 在大久保到了江户的首日,他老爹大久保次右卫门利世就替公务繁忙的儿子跑到两家递上了拜帖,等两位大人有闲暇利济立即前来拜访——理论上应该大久保亲自上门的,但次右卫门一见面就告诉他两位大人都不方便,坦庵先生在品川修建台场,小栗大人也在那里帮忙,闲人一律谢绝拜访。 大久保一家自从跟随直秀以来,一直顺风顺水。儿子在一开始投奔时就被许诺为町奉行,超过了老爹以往在鹿儿岛一辈子的努力。 而次右卫门夫妇也不赖,利世被任命为在府家宰“茶道头”,负责崛家在江户的一干事宜,而麻利干练的福子夫人也和家主夫人“奥样”英子一见如故,去年英子去了白主,临行前让福子夫人做了“若旦那样”福太郎的奶妈——6岁的福太郎早就断奶了,所谓“奶妈”就是监护人的意思。 幕府命令直秀重新出仕,那小福太郎自然又把家主的位置交还给老爹,重新过起了混吃混喝的好日子,福太郎也快到了“七八岁,狗都嫌”的时候,成天追猫打狗淘气的很,但“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只要行事酷似英子的福子夫人一出现,他就变瞬间变回了乖孩子。 大久保的大妹,也在英子的介绍下成了直秀表哥弥彦的夫人。 弥彦是直秀舅舅竹前太郎的长子,就是虎之助的哥哥,名前为“猪之助”,通称“竹前太郎”——没办法,竹前家在成为武士前世代都是农民,当了御家人之后家主的通称没法带个某兵卫某卫门啥的,只能将“太郎”作为家主的通称。 竹前家虽然居住在新宿町,但现在也是御家人谱代的家格,和崛家一样,不舍得老邻居所以没搬走。嫁到竹前家,次右卫门夫妇很满意,根据幕府法令,婚姻要门当户对,嫁到旗本家肯定是不成的,那嫁给御家人谱代就是最好的结果了——直秀和英子比较特殊,在直秀升为旗本前就和中村家有了婚书,之前也在幕府登记在册,所以要不说英子命好呢,白捡了一个旗本女婿,直到现在,中村正一夫妇都得意洋洋。 直秀舅舅竹前太郎当了御家人谱代后心满意足,去年已经隐退了,弥彦,开花弹就麻烦了,所以只能先买。 “fakeita”,先吹出去然后再制造出来。直秀在1849年归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吹3英寸线膛炮,幕府上下对此将信将疑,而坦庵先生也没想过自己的学生会骗老师,所以新的御台场计划都是按3英寸线膛炮来设计的,这种炮身管重量为820磅,折合不到四百公斤,加上炮架也没多重,便于移动,所以更坚定了坦庵先生造小炮台的信念。 就是这种居国必备的工具哪里能买的到呢?直秀跟他说小栗忠顺自有办法,坦庵先生知道自己这个学生向来不说大话,因此居然信了。 1850年直秀去白主之后,勘定吟味役兼海防挂江川太郎左卫门向老中们进言,要求启动御台场计划,总计花费黄金十万两,而老中们询问当时的长崎奉行及目付后,认可了这个计划。 这个计划的核心就是3英寸线膛炮真的能打3600米,所以没见到炮之前只能修沿海道路和兵站。 1851年八月底咸亨洋行将六门线膛炮送到长崎,九月在老品川台场演示过后,老中们才正式批准了御台场计划。 不批准也不行。为啥? 因为咸亨洋行的风说书里提到米国的东天竺舰队指挥官奥雷克将军可能要被免职了,而原因就是推动米国与扶桑的外交不利。 奥雷克将军曾经接到过米国国内的指令,要求他逼迫扶桑开港,但将军要求3艘一等蒸汽战舰加入麾下才能造访扶桑,而申请的船只迟迟不到位,所以他一直没有采取进一步行动。 米国大人们对此非常愤怒,据说要派佩里将军接替东天竺舰队指挥官的职位。而佩里将军早在1851年提出的一个远征扶桑的计划书:带着三艘以上的大型蒸汽船,大口径的火炮和爆破弹是必须的,必要时加以恐吓扶桑人或干脆摧毁他们;同时,大棒与胡萝卜齐下,态度上要友好;鉴于扶桑的拖延策略,要避开长崎直插扶桑的心脏江户。 鉴于咸亨洋行的一贯“恭敬和顺从”,风说书到达江户后引发了老中们的惶恐,这米国人在太平洋上咄咄逼人,弘化三年贝特尔准将就带船闯过浦贺,劫掠过下田,这怎么没过几年还来啊。 现在和以前还不一样,以前闭起眼睛可以装看不见,可现在咸亨洋行的风说书和兰国风说书里都说的清清楚楚,米国与中华的贸易额逐年增加,在北太平洋的捕鲸船也日益增多,人家对太平洋航线看重的很,看样子不达目的是不肯罢休了。 米国水军有那什么蒸汽罐子炮船,能打好远的轰击大筒,真把船开到了江户怎么办?所以这3英寸线膛炮必须得买,还有御台场必须得修,江川哪,你辛苦一下,就住在工地上好了。赶紧修炮台,快点,磨磨蹭蹭地不像样子! 可怜的坦庵先生也不敢吐槽,只好加班加点地干活,根据老中们的命令,“除了过年,你就不用回家了,要啥让家里人给送到工地去!” 总算这次修的是数十个小炮台,又提前准备了不少铁条、水泥、砖头、土砂。而且江川按照直秀的说法,巨石什么的真愿意搞可以在主体完工后再追加,人工岛愿意建可以慢慢建,总之,先把架子搭起来。 紧赶慢赶,而且作为御目付的小栗忠顺也帮了点忙——虽然小栗是在嘉永五年四月后才作为监督加入进来,但好的监督能给施工方减少很多困难,最起码小栗懂行,不会胡说八道扯后腿。 终于在西洋历六月下旬,御台场通过了幕府组织的大检收,虽然巨石什么的愿意的话还可以继续安装,人工岛需要的话还要再建,但整个御台场基本竣工,可以进行操练演习了。 公方样得到消息后大喜,接见江川太郎左卫门时赏赐了名刀,还称他为“御满足之御事卿”——就是“让我满意的能干事的家臣”。 这两位兴高采烈地回到家中,这才发现白主奉行所的大久保等着拜谒,这是自己人来的,赶紧请来相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五十一章 大久保崭露头角 扶桑镜梦第五十一章 大久保崭露头角随着品川台场的大体竣工,嘉永五年皐月中旬,江川坦庵先生和小栗忠顺终于接见了白主奉行所的大久保。 因为想了解直秀和白主的最新动向,两人索性在坦庵先生的府邸共同接见大久保,也免得后面再往复沟通。 因为台场购大筒的事,小栗已经向坦庵先生透露了米国咸亨洋行和直秀关系匪浅,加上近年来幕府兰学事业的发展和直秀密切相关,加上对鲁西亚南下的担忧,这两位也想一起听听直秀让人捎来哪些信息。 “利济你来了,怎么不早早找我。”小栗曾经游学到过鹿儿岛,当时是西乡隆永和大久保两人出面接待的,当时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因此他一见面就埋怨起来。 “两位御前样安好,小栗殿别来无恙。”大久保先俯身给两位幕府高官行礼,然后才向小栗问好——这可和七年不一样了,当时自己才十六岁,正意气风发,自觉“天下无不可为之事”,对大身旗本的儿子也能持平常心,现在经过父亲被流放、全家转仕和北地创业,这才明白“生下来没有那以后也很难有了”,所以小栗和他客气他真不敢过于放肆。 接下来大久保又恭喜了两位大人在御台场上的功绩。 这件事是近期江户的风头浪尖,幕府有意扬威安定人心,检收通过后许可町人前去围观。大久保父子也去了。他和别人不一样,一眼就认出了3英寸线膛炮,所以对炮台的低矮并不惊诧,反而对通过交通线灵活调集兵马抵抗的方案赞不绝口,认为整个台场方案经济实用,所以这番赞扬是诚心实意的。 另外,大久保也稍微提到自己曾经到两位大人府邸拜访,但可惜“两位大人整日里在台场操劳公事,无缘拜谒”,委婉地回应了小栗的抱怨。 坦庵先生和小栗能感受到对大久保台场的真心赞赏,因此十分开心。 小栗和直秀一直保持着通信,他对白主的事情有所了解,因此向坦庵先生介绍,“大久保天资聪敏、勤奋好学,而且直秀北上白主的时候单独到鹿儿岛延请利济,后来委以町奉行的重任,其才由此可见一般。” 坦庵先生已经五十二岁了,愈发爱惜人才、愿意提携后辈,加上面前这个人又是小栗的旧识、直秀的心腹,因此他看大久保十分顺眼,特意让他讲讲对台场的看法。 能在两位大身旗本和兰学前辈面前高谈阔论,大久保十分激动——白主乡学里也经常有讨论,但大久保自恃身份,往往不能畅所欲言。 他唯一能畅所欲言的对象就是直秀。可虽然直秀很是收敛,但大久保往往喷不过,倒不是当面受辱,而是直秀一直笑眯眯地赞扬他说的对,可大久保回去之后常常发现,直秀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往往回味无穷,对比之下,自己的见解粗糙浅显,这就扎心了——虽然能有所得,但这挫折感是怎么回事? 白主为了培养各番头和组头的大局观,常常让参谋推演攻防战,除了白主如何防备鲁西亚人外,也曾推演过江户湾的攻防。大久保将以前的推演场景回顾了一下,侃侃而谈。 “世人都以台场高大坚固为上,其实不尽然。” 大久保先赞扬了品川台场灵活防御的思想,然后解释了自己支持的原因。高大坚固的炮台当然好,但也要量入为出:一是费钱费力而且耗时绵长,二是防御面积的问题——江户湾这么大,总不能处处建台场吧,就算能修的起,但扶桑这么大,敌人在其它地方登岸怎么办?所以这里面涉及到一个权衡轻重的问题。 况且不能光看大小,以3英寸线膛炮的射程和开花弹的威力,小炮台也可以起到牵制敌人的作用。 但随着船只越来越大、大筒射距越来越远,大台场的兴建难以避免。更好的办法是造大船,大船就是移动的台场,“敌可来吾亦可去”,进退自如,这才是省钱省力的法子。 坦庵先生和小栗听到3英寸线膛炮的射距,就确定大久保确实是直秀的心腹——这种机密要务,连幕府的很多武士都不能得闻。 “大船建造非是一日之功,利济对御台场有可补缺之策?”扶桑叫别人的名前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但一种情况除外,就是长辈或上司称呼自己的名前,这是表达亲近的一种方式。 坦庵先生觉得大久保确实不错,有些才干,但大久保说的这些他们都考虑过了,虽然能说清楚里面的门道也算是有见识,可值得直秀特意延请的人总不能就这点本事吧? “浦贺水道为江户湾之锁钥,虽然蒸汽船进退自如,但也不是全无对策。” 听到这里,两位旗本都坐直了身子——前面台场的计划是和直秀讨论过的,大久保可能听直秀说过,所以讲的头头是道不足为奇,但浦贺水道的防御计划是后来小栗忠顺新提出来的,作为品川台场的重要补充,除了幕府的老中们外,知道的人很少,如果大久保能提出什么新颖的方法,那面前这个人可就超脱了一般干才的范围了。 浦贺水道长20km、平均宽度11km、最窄处9km,建台场根本打不到按中轴线航行的船队,所以在最初坦庵先生的御台场计划里并没有涉及到。 只是当去年年初幕府征求长崎方面的意见时,作为长崎目付的小栗提出了一个补充方案,坦庵先生看到后赞不绝口,最终老中们也同意将此作为品川台场的补充。 因此两人都想听听大久保说的浦贺水道方案和小栗忠顺的有啥不一样。 “炮烙之术古已有之,西洋诸国自十八世纪以来使用水雷,两者殊途同归,如今大可一试。” 炮烙是扶桑战国时期海贼和水军广泛使用的武器,就是油罐和火药罐之类的,用来烧毁敌船,而水下武器水雷在十八世纪以来以机械触发的木桶形式出现。 大久保详细解说了自己的方案,就是在狭长的浦贺水道中轴线布雷,然后用两侧的炮台攻击敌船。 坦庵先生看着小栗直乐,意思是你能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到,这回牛气不起来了吧。 “惜乎水雷不堪大用,此计漏洞颇多啊。”机械触发的水雷要么敏感要么不敏感,敏感的等海浪一大就容易引爆,不敏感的更差,船撞上 去都引爆不了,根本没用。而且现在的密封技术不过关,时间长了水雷就进水了,彻底完蛋报废,所以不被重视。 大久保也知道这些,所以他也赞同小栗忠顺的看法,但他认为,最新的电解液触发锚雷比较可靠,而且虽然水雷不能作为常规方案,可“缓急可用”,作为奇计说不定能立奇功。准备不嫌多,如果来得及的话,在浦贺水道布雷还是一个比较吸引人的方案。 听到大久保说出“电解液触发锚雷”,在坐的两位幕臣相视一笑,按直秀的话说这叫“实锤”,白主奉行所果然和西洋人藕断丝连,连最新的武器都知道。 锁国是幕府大政,他们和直秀的书信往来都比较谨慎,都是一些泛泛而论,关键的情报都是靠心腹口头传递,以免被政敌抓到把柄。但口头传递常常造成鸡同鸭讲的效果,而且很多事情也说不清楚,这次的大久保是白主町奉行,档次够,看来可以痛快地交流一次。 “多年不见,利济也大有长进啊。直秀的书信呢,还请拿出来一观。”小栗对大久保的表现很满意,因此让他赶紧把直秀的书信拿出来,正事要紧,扯闲话到此为止吧。 其实,水雷布防也是白主参谋的集体智慧,但还没等大久保澄清,会谈就转入下一个环节,大久保赶紧把信呈上——他一见面就被小栗调侃,居然把书信这回事忘在脑后,这真是大大的失礼、失策。 直秀给坦庵先生和小栗的书信内容差不多,仅仅是侧重点有所不同罢了。 西洋历五月初,纪伊国屋和喜事重的商船到白主,给直秀捎带了两位师友的私信,当时直秀忙于出兵前的准备,回信的内容比较简单,只是简单恭喜了即将转任的小栗和问候了坦庵先生的身体情况。 这次大久保带来的书信就详细的多。 直秀在信中提醒两人,西洋诸国对扶桑“垂涎三尺”,尤其是米国,随着与中华贸易的增多和捕鲸事业的发展,最近几年很有可能有大动作。 信里充满了直秀对师友的担心。 他劝坦庵先生急流勇退,认为老师为公事和兰学操劳了一辈子,该做的都做了,还是将事业放下,让世子英敏出来锻炼为好。 至于小栗,他写到,“宦海唯艰,别人只看到你年少位高,哪里能替你担当风险”,他劝小栗不要逞强,最好先休养一两年再说,毕竟老大人还在么,二十六岁休养两年也不耽误以后的前程。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到白主一行,白主准备大力启动内政,石炭开发、炼铁、铸造、造船都准备开始了,这才是希望之所在。 看完信后,坦庵先生和小栗面面相觑,他俩怎么也没想到看到这样一封信——以前的信里,除了彼此之间互相鼓励外,直秀往往请两人帮忙,要人、要物、要这要那,但这回画风倾奇,充满了对师友的关心,对物资啥的一句没提,这是看开了还是怎么了,不会是拿错信了吧? 拿错信是不可能的,于是两人赶紧相大久保询问,“直秀和英子身体还好吧?最近白主发生了啥大事没有?他特意嘱咐过你什么事没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五十二章 天灾人祸 扶桑镜梦第五十二章 天灾人祸“家主及夫人身体康健,白主欣欣向荣,至于叮嘱,殿下倒是特意提到过三件事。”大久保感概不已,因为从勘定所受尽了冷落,他还曾经担心过坦庵先生和小栗忠顺对白主的态度,现在看完全是自己胡思乱想,从两位大人的关切看明显与直秀的交情非同一般。 “哪三件事?”坦庵先生关心弟子,赶紧追问。 “两急一缓。第一件事是鲶神翻身。” 鲶神翻身,又称鲶祸,是江户时代对地震的说法——当时人们对地震的原理不明,就把它神话了,最流行的地震神话是鲶鱼引发地震:按照神话的解释,鲶鱼背负着扶桑诸岛,因此它身子一动就会发生地震。 谈到鲶祸,两位大身旗本有点坐不住了,因为鲶祸往往带来火灾,扶桑的房子都是木制结构,江户平时火患众多就够麻烦的了,这鲶祸一来岂不是要火上浇油。 大久保对这两位的反应有些不满意,这明显是低估了地震的危害程度,因此他仔细介绍了直秀当时在乡学的讲学——直秀也没办法,虾夷地和北虾夷地也都在环太平洋地震带上,马上进入扶桑的地震高发期,这不提醒根本不行。 宽敞的屋敷回响着清朗的声音,从此白主奉行所以另类的方式开始介入幕政。 “治乱成败,江户鲶祸约以二百廿年为一循环——百廿年反覆,继之百年安稳。”大久保指出,大概以二百二十年为一周期,在一百年内地震频繁发生,之后大约有十年的过渡期,也就是小地震不断,然后是约一百年的平静期。 这次根据白主方面的“推算”,地震的百年高发期又来了——上次的平静期是宝永七年—天保十一年,这次从天保十一年开始,又是大约百年的不平静。 德川幕府是庆长八年正式建立的,至今已经是第二百五十个年头,自然对1703年至1710的元禄大地震有着详细记载。 “咦~”,坦庵先生掐指一算,这不对啊。 “天明饥馑的鲶灾是西洋历1782年前后,这和你所言不符啊。” 大久保长出了一口气——当时直秀讲地震的原理和江户地震周期时,引起的震动非常之大,即使直秀是代官也被诘问的满头包,所以他非常清楚地记得直秀当初的回答。 “天不容情,扶桑多难。”大久保继续解释,这回他也不敢装x了,原原本本地转述直秀当时的说法。 直秀当时说,扶桑诸岛位于环太平洋地震带,是几大板块的交界处,因为板块的挤压,所以多发地震——至于六大板块,大久保也记不清了,反正意思领会到了就可以。 所谓220年的周期,指的是以江户为中心的地震统计,至于其它地区的地震,扶桑哪年不发生几次,所以天明饥馑时地震发生是正常的,属于意外**,只有江户发生地震才应该计算在内。 “欧~~”坦庵先生和小栗发出意味不明的感叹,搞的大久保羞愧难当——其实他对直秀说的也是将信将疑,但架不住直秀给了时间表啊,这东西真假几个月之后就能鉴别了。 “翌年和历二月,豆相参远地大震。函根足柄诸山崩,小田原城坏。” 听到这里,两位幕府高官面面相觑,这时间点都给出了,不像是信口雌黄。 但这还没完,大久保索性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条,大声读到“1854年7月近畿诸国地大震,1854年12月东海、东山、南海各道的大地震兼海啸,1855年11月江户大地震。” 俗话说,报喜不报忧,大久保曾经劝过直秀,这地震一说犹未可知还需谨慎——其实就是委婉地说无凭无据还是不要四处宣扬的好。但直秀坚持,他说“人贵自持”,啥意思呢?就是人应该坚定信念,直秀说我既然知道要发生这样的大灾害,怎么能不提前告诉大家呢?是对是错,明年春天看伊豆、相模有事没事不就清楚了么。 而且,大久保你不传达,我就自己跑到江户去宣扬。 大久保看直秀如此固执,所以才不得不将此事告知坦庵先生和小栗——他也觉得万一如期发生了地震然后自己又没说,这罪过可就大了,但他坚持不让直秀写信,由自己在私下谈话提起,保留一定的回旋余地。 坦庵先生看大久保神色端正,不像是开玩笑,于是赶紧让大久保把纸条递过来。 结果大久保递上了两张纸条,还有一张是给小栗的,把坦庵先生气乐了,“这是有多不放心我啊。” “还有纸条么?”小栗就是随口一问,结果大久保老老实实地回答,“家严也收到了。” 见到这样的阵势,两位大身旗本都重视起来,这明显是直秀把自身声望都压在上面了,无论如何,自己回去都要找人查一查,最近几年的鲶灾是否明显增多,还有翌年春二月也得小心——伊豆是江川家世袭的代官领地,不重视不行。 两急一缓,直秀交代大久保转达三件事,第一件就这么耸人听闻,那另外两件怕也是非同小可。 这谈话实在是吃不消,还是先休息一下的好。 三人密谈,扈从和仆人都退下了,小栗站起来,走到门口让仆人赶紧换茶和拿和果子来。 休整了一会,谈话继续。 另外一急就是米船来访的应对。 直秀明确让大久保告诉两位师友,这次米船肯定来,今年不来明年必保。而且明年来的米船提督很有可能是佩里将军,此人是个自大狂、战争贩子,面带忠厚但不怀好意,必须严加提防。 到了现在,虽然小栗和老师都还不明了咸亨洋行的米船和直秀的真实关系,但知道两者有所勾结是肯定无疑的了,而且事关重大,直秀也不藏着掖着,把自己的想法通过大久保来了个竹筒倒豆子。 直秀认为,虽然这两年坦庵先生大力推进兰学事业,但无奈前期欠账太多,所以现在还是力有未逮。 说到这里,大久保偷偷查看坦庵先生的神色,发现他并没有不愉之色,反而点头以示赞同。 于是大久保继续:所以,这次米船来访,能不打最好,可要打就一定打赢,然后再和谈以争取喘息之机。欧罗巴诸国一定会在1853年后开打,只要坚持到1853年5月,那西洋诸国的目光就会重新回到欧罗巴大陆;到了1854年春天,战事扩大,扶桑就可以喘口气,而且届时《建邺约定》届满十二年,西洋诸国的注意力就会集中到中华的身上,作为远东的小弟,扶桑只要不跳就没人关注。 至于米国,蓄奴论者和反对蓄奴论者的争执由来已久,其国内部冲突越来越大,武力争斗已经初见端倪,只要幕府继续拖延,最起码在1858年之前还能平安无事。 小栗忠顺曾是长崎目付,坦庵先生是现任海防挂,都对海外的形式有所了解,而且这几年咸亨洋行不但提交了详细的风说书,还拼命往扶桑送报纸和相关书籍,所以两人对直秀的预见相当赞同。 两人都觉得即使一次、两次打胜了外船,但与大局无补,直秀这套猥琐发展的思路才是老成谋国之言。 直秀当然不会光指手画脚,他建议为了应对日后的通商谈判,现在就需要做准备,这个与西洋诸国交涉的位置费力不讨好,但非常重要,建议坦庵先生或小栗两人商量,是否由两人之中的某人出任,以免被其他清谈之辈误国。 听到这个建议,两位位高权重的幕臣有些心动,他们最近忙于台场建设,确实没有考虑这么远,这“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既然开国必不可免,那现在开始准备也是正论。 他们点点头,表示这条无异议,大久保你继续。 两急一缓,谈到这“一缓”,大久保有些吞吞吐吐,毕竟这件事与九州萨摩国也大有干系,连他自身都有所牵扯,事关重大,实在是不好谈。 他先道了个歉,然后起身巡察四周,确保没有人靠近偷听。 经过今天这番交谈,坦庵先生和小栗对大久保的印象很好,认为他是个稳重踏实、富有才干的后起之秀,所以也没觉得他失礼,反而对下面要谈及的事情起了好奇心——真说起来,鲶灾的预言耸人听闻,开国更是违反了幕府的传统,可以称之为大逆不道,前两件事也没见你这么谨慎,接下来你到底要谈什么重要事宜? “朝廷可能有异动!” 果然是石破天惊的话语,但今天两人震惊了多次,所以也兴奋不起来了,只是肃容听大久保的诉说。 “嘉永四年春三月,朝廷赠和气清麻吕正一位,赐谥护王神。” 就这事,没啥呀,封神是在京都的小朝廷常干的事,理论上说,殿上人,也就是朝廷敕命的从五品官员以上都是登了神籍之人,去年给一个死了一千多年的古人加 官封神怎么了,不过是小朝廷一贯吸引注意的手段,没啥大不了的。 “请两位贵人仔细想一想此人在世的时候干了什么大事。” 他干了什么,不就是平定了藤原仲麻吕之乱和建造了平安京,还有编撰了《民部省例》、《和氏谱》以及在摄津河内川治水嘛。 “《天国立嗣,要归皇族》”,大久保看两人没反应过来不得不提点了一句。 听到这八个字,坦庵先生和小栗神色都为之一震——当时有人要篡位,但经和气清麻吕大力传播这八字神谕才粉碎这场宫廷政变。如果要这么说得话,京都的小朝廷给此人加官封神可就有点意思了,明显是宣扬扶持皇室,这是又不老实起来了。 小栗忠顺前几年都是在长崎,感受不是很深,坦庵先生盯着大久保一字一句地说到:“近年以来,韭山领内御荫参、抜参屡禁不止,鹿儿岛可有此事?” 大久保苦笑着点点头,如果不是直秀提醒,他根本就没注意到,但回想起来,大君故居在萨摩国也有,鹿儿岛神道连绵不断,确实有卷土重来之势。 啥叫御荫参和抜参呢? 伊势神宫作为扶桑的天下第一神社,和人以到此神社参拜祈福为荣,有“一生必须去一次”的说法。 而伊势神宫每20年举行一次“式年迁宫”,也就是神宫本殿每隔20年进行一次搬迁重建,这段时间前后更是参拜的高潮,民间将在这个时段参拜叫“御荫参”。 但是江户时代幕府和各藩对领民流动颇有限制,所以很多平民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就偷偷跑去参拜,这种行为被称为“抜参”。 因为御荫参为处于苛法束缚、生活艰辛下的人们提供了短暂而珍贵的欢愉和慰籍,所以禁而不绝,最后幕府和各诸侯只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事就由它去吧,沿途的关所也对此网开一面。 在江户时代后期,这种参拜的人数越来越多,在御荫参的高峰期一年居然有近两百万人参与。 “伊势神宫护佑扶桑,御荫参无可厚非吧?”小栗忠顺对两个人的反应有点奇怪,觉得有小题大做的嫌疑,于是发挥自己的优点-不懂就问。 “嘿嘿~”坦庵先生的腮帮子抖动了几下,两眼放空回忆起旧日的亲眼所见。 天保元年,西洋历1830年,御荫参声势尤为浩大:当时人们载歌载舞走在大街小巷及各处道路上,什么礼让武士的平时规矩完全被丢弃在一旁。走饿了,人群就闯进豪商豪农的院子要求提供饮食,不给就自己动手抢夺,还将主人家砸个稀巴烂——就连平日里威风凛凛的武士也不能幸免。 期间法令废驰,幕府和各诸侯都束手无策,只好听任这些人为所欲为,所幸御荫参二十年才一次,过后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但这两年的御荫参又开始风行,到处可见兜售符箓的神官御师。 坦庵先生不但给小栗讲了御荫参过往的事迹,还提醒小栗不可掉以轻心:虽然自本朝幕府建立以来,京都的大君重未到伊势神宫参拜,但神宫的神官人选牢牢被小朝廷掌握,说起来,近年国学派的兴起和神道的复兴彼此呼应,明显是来势汹汹。 而且奈良的佛寺住持中很多都是大君族人,附近的十津川虽然是御领,但乡士多心向小朝廷,骚乱时有发生。 尤其,此时是米船来访扶桑开国的前夕,如果小朝廷势力大涨,然后再横插一脚,那幕府可够难受的。 目前扶桑是佛学昌盛的时代,有“临济将军,曹洞土民"的说法,所以幕府对寺庙的监控更严格一些,但经大久保提醒,作为御目付的小栗准备向上官大目付禀报,要求寺社奉行派检使进行相关调查。 其实直秀对宗派是没有偏见的,但正如横井小楠先生后来所说,“日后会拿弓箭射自己君父的思想”,近代化革新就够艰难的了,不需要一群偏执的自大狂来捣乱!不听他的意见或者不按他说的办,就给你先扣个大帽子然后百般辱骂,甚至用刀剑威胁,完全没有一点科学的证伪精神。 因此,直秀让大久保先给神道上点眼药水,免得这些家伙老出来坏事。 至此,两急一缓全部说完了,这时天色已晚,坦庵先生留两位后辈用餐,席间一派融融之乐,可席间大久保一不小心又说走嘴了,差点引发了两位幕臣的愤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五十三章 阿米姑娘的一生 扶桑镜梦第五十三章 阿米姑娘的一生在当天的密谈之后,大久保被坦庵先生留下用饭,席间聊闲话时提到了周防孝女阿米。大久保是把这件事当做一个趣事来讲的,没想到惹了坦庵先生好大的不开心。 阿米姑娘是长州藩的一个贫民女子。 六岁丧母后父亲养活不起她,就把她托付给了妻子的兄弟。阿米十二岁时,因为父亲患病回到原来的家中。为了给父亲看病和维持家用,十二岁的阿米白天给人舂米,晚上纺纱织布,经常干到深夜。因为贫穷,所以夏天买不起蚊帐冬天生不起火。 她的父亲觉得这样太拖累女儿了,因此多次想要投河自尽,但都被人及时发现救回来了。阿米好言开导父亲,就这样,父女之间相依为命。当父亲死后,阿米也没有嫁人。今年和历三月,六十二岁的阿米一个人走完了孤独的人生。 长州毛利家和幕府都对阿米进行过多次表彰,阿米死后更是以节女的身份被广为传扬。这件事被商人们传到了白主,然后在乡学讨论的时候引发了争议。 白主实行的是普遍教育制,而且男女皆可入学,连还没归化的阿依努人孩子也可以到乡学免费学习。 奉行所不禁言路,希望能培养大家独立思考的习惯,也是为了能在萌芽阶段发现一些问题并加以解决。 于是,有一天,某足轻就提到了阿米的事迹——没办法,白主太闭塞了,江户的风闻必火。他高声赞扬了阿米,认为阿米深守妇道、节义无双,本来这也没什么,可恰巧大厅里还有一组妇人,她们听到了表示坚决反对。 按照她们的说法,阿米独立照顾病弱的父亲是长州藩的不仁,你看,白主有病就可以看——虽然收钱,但贫穷的阿依努人来看病,三山先生都是少收或者不收,搁白主阿米就不会这么可怜。 本来歪楼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没啥大不了的,但当时那个足轻嘴巴贱,回了一句,“作女儿的在家就应该孝顺父亲,嫁人就应该孝敬夫君。” 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当时就被一群妇人喷了个满脸花,他还不服气,说不过就想动手。北地的妇人都是经霜卧雪的,白主人少,孩子统一在幼稚园抚养,妇人也要出来劳作,因此个个身强体健,一动手这位就被群殴被打趴下了。 白主和其它地方不一样,有了纠纷不找奉行所,讲理的地方是法评定所,所长是领主夫人英子。所以这个足轻最后也没落到好,因为先动手还被罚了金——禁闭倒是免了,因为他没占到任何便宜,先动手还被爆锤了一顿。 此事传开后,白主顿时分成了壁垒分明的两派,不,三派,一派是两百多壮男,对手是一百多妇人,两不想帮的是孩子们。 壮男们都表示这还有天理么?还有法令么本来白主男多女少就导致妇人们比较们比较嚣张,现在居然还动手打老公,这日子没法过了。 妇人们集体抗议,说你们还有良心么?还讲不讲道理?大家一样做事,你有俸禄我也有收入,凭什么拿一样的钱回到家中我还要伺候你?你们一回家就躺下当老爷,衣来张口、饭来伸手,你看看人家代官大人,平时是怎么对待领主夫人的。 直秀无辜躺枪,但看着笑嘻嘻的英子连个屁都不敢放。但白主人少事多,每天吵架也不是个事,因此他只好召集大家共议此事。 什么事都讲个适度,或者更明白点,别说那些忽悠人的屁话,自己做不到就别说别人。直秀原来的那个世界,半边天的地位很高,所以他重来都知道轻重,从不越雷池一步。到了扶桑之后,他发现儿子的地位居然比母亲还高,对此他已经忍耐很久了。 但孝是儒家的核心思想之一,直秀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最起码白主的下一代长大之前他还不敢掀盖子。 所以,直秀绕了个弯子,他招来两个七八岁的孩子来解决此事。 他介绍了阿米婆婆的生平后,当众问两个孩子,“阿米婆婆可不可怜?” 答案当时是“可怜了”。 接着又问,“如果你遇到阿米婆婆怎么办?” 答案是“接到自己家里来住。” 最后的问题是“你觉得阿米婆婆要是到了这里,嫁人的话会不会打老公?” “当然要打了,爸爸每个月早就把他自己那份钱花光了,都是妈妈挣钱养家!再说,妈妈让我们到幼稚园使劲吃肉,在家里都把好吃的留给爸爸,打他就是爱他。” 顿时哄堂大笑,这明显是妈妈平时跟孩子顺嘴唠叨的,不过也是真事,奉行所的男人们都忙忙碌碌的,所以,家里的账目都是在乡学识字后的老婆在管,这管账的颠掉黑白是蛮正常的嘛。 至于好吃的都留给丈夫,这也是真事,幼稚园全免费,吃的还贼好,所以大人都鼓励小孩子们多吃,好给家里省钱。 本来白主就是男多女少,有老婆的走到哪里都被高看一眼,而且妇人们都出来做事,真正胡搅蛮缠的很少,夫妻之间关系多半都非常融洽,所以关于阿米姑娘的争执实际上还是起哄架秧子的比较多。 而且大家一起闹腾的原因还有一个,这些人来白主前大都是贱民,这好日子没过两年,对阿米婆婆的遭遇很有体会,闹腾的原因就是要让直秀出来给大家安安心,希望阿米的遭遇千万不要在白主发生。 直秀也隐约体会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聚众公议,以安大家的心。 在大会的最后,直秀提到,“大凡以利及人,即是仁之用。所以大家一定要多提建白、努力工作,只有白主好了,阿米婆婆这样的事情才不会发生。” 大久保提这件事,是想从侧面说明现在白主男多女少,希望作为勘定吟味役的坦庵先生能注意到,然后他能帮白主想想办法。他的母亲福子夫人精明强干,把丈夫管的乖乖的,所以他一时没有察觉到这里面有问题。 小栗忠顺和直秀、英子夫妇一起游过学的,见过直秀对英子的殷切,他也刚刚缘结不到3年,对夫人道子也很体贴,所以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坦庵先生是老派人物,虽然浸淫兰学多年,但骨子里还是“父父子子君君臣臣”那一套,原本直秀勾结米国商人咸亨洋行他就有些不痛快,但因为多年来的遭遇,他也能明白不勾结不行——幕府里的守旧人物太多,一提兰学啥正事都能给你搅和黄了,所以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但“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丧从子”这点他是绝对认可的,当然坦庵先生和夫人相敬如宾,他也没觉得这条有啥不对——江川家世代为韭山代官,深入民间是家风要求,世道如此残酷,柔弱的女子不依仗男人怎么生存? 而且这还不是他生气的原因,白主男多女少,女人也要从事军势训练,还要出来做事,他多少能理解发生这件事的原因,但听到直秀说“大凡以利及人,即是仁义之用”,他再也按捺不住,这才发火,让大久保“住口”。 为啥呢?按直秀的话说这句话颠覆了坦庵先生的三观,按此时的话说,这句话“有违圣人本意”。 儒家圣人是怎么定义“仁”的呢? 樊迟问仁。子曰:爱人。 子曰: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 子又日: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 啥意思呢,孔子说:仁,就是爱护别人。仁者,是自己要站起来同时也让别人站稳、自己要有发达也让别人过的好的人。君子厚待自己周围的人,那么普通民众就会效仿;只要传统不遗失,民众就不会偷盗。 作为幕府官学昌平黉出来的高材生,坦庵先生虽然醉心于兰学,但骨子里还是相信上面的说 法。可大久保转述直秀的话,“大凡以利及人,即是仁之用”,这捅破了老先生多年以来的担心和疑问,所以他才反应这么大。 孔子的“仁”是从道德着手,而直秀的话是从效果出发,关键结合坦庵先生多年的经历,他还觉得直秀好像说的更有道理,这它么的就糟心了,感情自己这么多年都做错了?不可能吧,也许,大概,或许…… 抛开直秀参与的事不算,坦庵先生作为韭山代官,在领地里开发水利、推广农学,嫁接果树和大力推逛面包以更好地利用麦子都是他的功绩,这些都可以说是坦庵先生践行“仁”道的表现。因此,仁者爱人好像是对的。 可在直秀的帮助下,他干了些啥呢? 堆积农家肥、稻田养鱼还好一些,后来推广风车、搞蜂窝煤、晒盐、制造水泥和砖石以及炼铁,这些可不是单纯的爱人了,江川家从中渔利不少,江户谁不知道江川家富贵逼人。从后来这些商业和生产来看,哪怕就算自己没按好心,这些也确实是对民众和幕府大有好处的事情。 由此可见,就算不从道德出发,那仁也可以达到。 这还不算啥,如果考虑到近年兰书里对经济的描述,西洋诸国尤其是米国,商人的位置极高,以前还可以说是因为他们掌握了大量钱财——幕府也有这样的大商人,自己的好友,铁炮达人高岛四郎太夫不就是这样么,自己将其称为义商,可如果从直秀这句话推断的话,西洋商人的地位来自行“仁道”——“以利及人”,反而显得更合理一些,所谓“有付出就有回报么”,仁者无敌,功绩到了自然地位就上升了。 坦庵先生想的还更深入一些:他做了多年代官又深查民情,可谓是经历了千山千水而世事洞明的智者,他都过了知天命的年纪,自然有时也会反思自己的一生和反思幕府的所作所为,特别是想起天保凶作时他平定的一揆,真的是“天生贵胄”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没有一点道理么? 晚宴上看兰学后继有人,坦庵先生就多喝了几杯,念头发散的厉害。 既然在西洋商人可以因为“以利及人”身居高位,那随着兰学的推广,以往卑贱的商人岂不是要翻身,那幕府岂不是要垮台?幕府垮台了,江川家怎么办?欧~我家也是豪商,只不过平时是披了一层皮而已。 但是,幕府垮台和自家以后以商人的身份自傲,这两件事他无论如何一时也接受不了,想想就头疼。 大久保被江川大人一声“住口”搞的心惊胆战,小栗忠顺也等着坦庵先生继续发火呢,可两个人等了半天,只看到坦庵先生在哪里发呆,这是什么鬼操作?没见过啊。 小栗跟坦庵老先生不一样,他一向信奉“以力服人”,“仁”是啥玩意,能吃么?所以他对直秀的说法毫不在意,“以利及人”这不挺好的么,给别人好处还不能算仁者?要求也忒高了吧。 所以他搜肠刮肚想了半天,憋出了一句,“‘大凡以利及人,即是仁之用’,这句话好像是横井小楠先提出来的?” 横井小楠作为九州名士,名声不小,而且这位是最近的风云人物,听说要把兰学和朱子儒学统合在一起,因此坦庵先生专门了解过他。 “原来是这个大胆狂徒,直秀都被他带坏了,大久保你回去要好好劝劝他,这种不周密的言论听听就罢了,绝对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宣扬。” 借着小栗递过来的梯子,老先生哧溜一声自己就过了场——不然呢?大骂自己被发配到北地的爱徒和好帮手,人家在白主干的辛辛苦苦,幕府还不闻不问,再说了,自己也没几年好活,等闭眼了,爱咋咋地,徒弟赢了江川家必然还是名门,而徒弟输了,嗯,我看这幕府再这样下去,阻塞言路加上英才不能出头,吃枣药丸。 “喝酒喝酒,老头子火气大,年轻人别放在心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五十四章 煎熬的大久保 扶桑镜梦第五十四章 煎熬的大久保自从大久保拜见过江川坦庵先生后,来新宿町崛家屋敷打秋风的武士数量渐渐少了,即使有,也客气了很多,而且大都是希望引荐商人给白主奉行所的,大久保纳闷之余就去请教父亲次右卫门,最近发生了啥,为啥大家对我友好了很多?难道我变帅这件事终于被发现了? “你最近去勘定所等消息,就没人告诉你么?你现在扬名了。”次右卫门听了哈哈大学,他和福子夫人早就知道了,还以为儿子早知道了,所以一直没提这茬-扶桑传统,在家里要对儿子狠狠鞭策,以免他骄傲自满,只有外面才是炫儿子的正确场所。 原来自从上次会谈之后,坦庵先生有机会就替大久保宣扬,“兰学新秀,聪敏异常”——先生是兰学巨擘,大久保自然在兰学者这个圈子出名了。 出名之后,登门求学的武士和邀请大久保去赴宴和讲学的人逐渐增多——毕竟兰学近年来声势大震,据说连官学昌平簧都要开设兰学课程,虽然有林大学头出面特意澄清,“此事子虚乌有,昌平簧乃朱子道场,岂容杂学玷污”,但兰学声势之盛可见一斑。 但大久保心里装着事呢,于是都一一婉言谢绝了。但有两个邀请,他谢绝不了,因为邀请来自土佐山内家和宇和岛伊达家——山内家对白主支持甚多,面子不能不给;而宇和岛藩的二宫敬作是家主直秀的师叔,来自长辈的邀请也不便拒绝。 宇和岛藩虽然和白主奉行所没有贸易来往,但世子福太郎的第一任乳母是二宫稻,身为藩主侧近的二宫敬作是稻子的父亲,而且从直秀的另一位老师伊东玄朴先生那边别算,二宫和玄朴先生是同门师兄弟,应该算直秀的师叔,所以收到二宫先生的邀请后大久保按时赴宴。 二宫敬作是在宇和岛藩的中屋敷招待的大久保。 他和玄朴先生一样,都曾师从西博尔德博士,是著名的兰医,算是兰学的大前辈,他这次是随藩主到江户进行参觐交代。 见了面之后,二宫先生很是惭愧,连连跟大久保道歉。 道歉当然不是因为这么晚才邀请大久保——大久保是幕府奉行所的町奉行,公事上两家扯不上,而论私人交情,二宫先生和大久保素不相识,不邀请是正常,有啥可道歉的。 二宫先生道歉的原因是直秀一直邀请宇和岛派商船北上,但二宫敬作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商人去白主。他表示宇和岛和自己从直秀那里受惠匪浅,希望大久保向直秀转达自己的歉意。 弘化元年直秀游学的时候到过宇和岛,教授过二宫先生人工养殖真珠的技术——当时二宫先生转头就把这项技术献给了刚刚接任家主的伊达宗城,借此混了个好位置。 经过近八年的发展,宇和岛的真珠生意已经打响了名气。这个年代还没有“养殖的珍珠不如天然的好”这种言论,加上受直秀指点,“珍珠粉养颜”这样的观点满天飞,手握独家生意的宇和岛自然赚的盆满钵满。 水涨船高,二宫先生的地位也越来越高,饮水思源,他一直想找机会回报直秀,但宇和岛和北地在生意上没啥互补的,两地都渔业发达,总不能互相之间交换鱼干吧?“喏,你尝一尝,宇和岛的鱼干咸,白主的鱼干么,也咸,不过用心品尝风味不同欧~”——保管被别人当傻子看。 至于白主急需的石炭和稻米,一是宇和岛的产量不高,二是运到白主这运费算上去不合适——从这点看,还是双方关系不够深,土佐的才谷屋一直往白主送这送那,人家说啥了么。 但是,直秀叮嘱过大久保,二宫敬作先生是个老实人,藩主伊达宗城据说人品也不错,而且宗城是少有的兰癖大名,和鹿儿岛岛津齐彬关系亲密,正室还是佐贺锅岛齐正的姐姐,必须拉拢,所以大久保对二宫先生很热情。 两人拼命需找做贸易的方式,最后达成协议如下:白主派商人到宇和岛采购真珠和销售特产,宇和岛派人到北地捕鱼。 谈完了,两人都有点尴尬:二宫先生认为白主那么点人能采购多少真珠啊,而且这养殖技术还是对方给的,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大久保的尴尬在于,宇和岛看隔壁土佐卖毛皮挺眼热的,但白主必须保证才谷屋在四国的专卖权,所以只能拒绝。 万事开头难,目前先这样吧。 相比与二宫的尬聊,大久保和土佐家老吉田官兵卫元吉的相处就愉快多了——虽然两人也没见过面,但土佐和白主的关系多好啊,才谷屋、桂滨屋的生意做着,而且还有不少原来土佐出身的武士在白主出仕。 吉田官兵卫和二宫先生一样,也是随家主到江户进行参觐交代,结果他突然听说从白主来了个兰学的后起之秀,这可得见一见才好。 吉田官兵卫和直秀结识的很早,直秀以前在高知町的私塾就是他帮忙建立的,他的仕途发展和直秀大有干系,加上家主山内丰信要他尽量加深与白主的关系,因此他对大久保非常热情,以致于仆人们纷纷侧目——老爷平时讲究威仪的很,这叫大久保的什么来头? 吉田的风评是“伟岸峻峭”,实际上就是不太瞧得起人的委婉说法,他和大久保、小栗忠顺都是一路货色,别人没点真材实料他连眼皮都不夹对方一下。 但王八看绿豆,他和大久保没聊几句就觉得投机,要不是身份的差异和矜持起了作用,两人差点当场拜了义兄弟。 吉田官兵卫本来就是山内家的上士,因为和现任家主丰信结识的早,而且自身又是丰信的亲哥哥十二代藩主丰熙的心腹,所以在丰熙父子死后顺理成章地成了丰信的臂膀——嘉永元年丰信上位不久,就将官兵卫由安艺郡奉行提拔为高知町奉行,今年又升他为执政家老掌握藩政大权。 和直秀原来的世界不同,因为直秀的出现,丰信、官兵卫通过才谷屋和殖产兴业拉拢了以家老福冈宫内为代表的藩内上层势力,大家一起赚钱,那还不其乐融融,现在土佐山内家的上层武士清一色都支持丰信,因此根本没给退隐的十一代藩主山内丰资任何插手藩政的机会,所以现在山内丰信在土佐说一不二。 同时吉田官兵卫的日子也美的很,他和幕府御目付小栗忠顺是好友,所以这次来江户也没有不开眼的幕府旗本敢戏耍于他。 春风得意的吉田官兵卫在江户如鱼得水,认识了不少名士。因为他和大久保谈的投机,因此一定让大久保参加他和这些名士的聚会。 大久保心里揣着事呢,哪里有心思参加什么文人雅士的聚会,对和一群陌生人互相吹捧完全不感兴趣,于是婉言谢绝了。 此时是和历五月西洋历7月初,按原定计划,白主北上攻击鲁西亚人的结果已经尘埃落定了,到底胜败如何、后面鲁西亚人会不会报复,这些都在大久保的心里装着,他能安心么。 况且,直秀视他为无双国士,这次派他出使江户就是为了专门保全他,大久保对此十分感动。 本来,直秀安排夫人英子以看望儿子的名义一同去往江户,但英子拒绝了,她说:“一所悬命。夫君和大 家在前面拼命,我怎么能舍弃大家逃跑呢,一定要生死与共才对。” 大久保听了之后也想留下,但直秀坚持让他走,理由有两个: 第一、这次北上经过前期的周密筹划胜算很大,但后期对手的报复不可不防,大久保你到江户去仔细看看幕府在江户湾到底准备的怎样,别被人偷袭了才是; 第二、合适的人做合适的事情。 战场争锋我直秀比较适合,但方略规划方面还是大久保你比较精通。万一奉行所失利甚至白主都守不住了,后面的残局还要你来收拾——直秀跟大久保交了底,海外的事业会委托给学次郎和虎之助,他们会继续支持你,而你除了要做好白主的抚恤工作,还要利用好这股力量,投奔小栗忠顺也好,回鹿儿岛也罢,总之,殖产富民、强兵自守的重担就交给你了。 “村田有些天真,龙马年龄还小,两人现在又都在海外,万次郎与我共赴国难,环顾左右,唯君大才可托以重任,为扶桑计,请大久保君善保此身。” 当时直秀都把大久保说哭了,大久保也觉得自己的才干不在领兵作战上,那到江户预备万一舍我其谁? 所以,他到江户是有秘密使命的,现在他度日如年,天天盼着白主方面送来最新的消息——但直秀和他的约定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最早西洋历9月,最晚不超过10月,那时才能有船到江户通报信息。 此时是七月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三个月,大久保只好耐着性子等,不过情绪难免受影响,因此他才懒得出门应酬不相干的人。 等啊等啊,不但没有白主的消息,连勘定所也迟迟不给任何答复,大久保心急如焚,嘴唇上的大泡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结果盼来盼去,和历五月下旬盼来了两个坏消息。 第一个是江户城起了一场大火,将西丸样,也就是将军世子的住处烧了个一干二净。 第二个消息是鲁西亚船居然叩港下田。 这是大久保去坦庵先生府上问候的时候了解到的,当时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可这时间不对啊,根据白主的推断,就算鲁西亚人报复也多半是在西洋历8月或9月——难道算错了?这兵事险恶也说不定。 坦庵先生看他神色不对,安慰他说,虽然下田台场还没有装备新式西洋大筒,但这次来的是商船,以送扶桑漂流民的名义要求通商,已经打发走了。 大久保也不顾嫌疑继续追根问底,“这商船是从哪里来的?” “问清楚了,来自中华松江。” 大久保一听就放下心来,这方向不对,从北面来的鲁西亚人才是兴师问罪的。 坦庵先生见他忧心国事甚是欣慰,还邀请大久保到浦贺水道的台场工地上去看一看,大久保为了不给坦庵先生惹麻烦,最后还是没去。 于是大久保继续等待,等了一个月,他终于等到两个新消息。 和历六月下旬,幕府突然开始武装刚修好的江户湾台场——大久保知道,这是咸亨洋行把大批的3英寸线膛炮送来扶桑了。 几乎在同时,幕府突然任命了一大批海防挂,其中有筒井、堀、永井、岩濑、大久保等一大堆大久保不知道的大身旗本不说,居然还包括水户的老藩主齐昭,顿时惊呆了江户一大批人——这是咋了?难道是大批南蛮人打过来了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五十五章 两封风说书引发的大讨论 扶桑镜梦第五十五章 两封风说书引发的大讨论和历六月下旬江户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个是幕府突然任命了一大批海防挂,另一个是御台场突然封闭——据町民说开始运进大筒,也有足轻开始演练。 对于后一个消息,大久保知道的比普通町民更多——枣屋组的祖上都出身于幕府常备军“大番组”,现在也有大半依旧在大番组奉公,所以消息灵通的多。 这次幕府是下了本钱了。 原本幕府的陆上常备军“定番”是“三番组”或者“五番方”——三番组是主力,由“大番组”、“书院番组”和“小姓番组”组成,五番方是在三番组之外再加上新番和小十人番——其实还有一个“御徒组”,但因为主要是御家人组成,所以不受重视。 这次居然要在大番组之下新成了“台场组”,从五番方抽调精兵良将为骨干,招收武士子弟,日常以操练大筒为主,平时驻守在御台场附近。 大久保之前没关心过这方面,收到消息后惊愕万分,“这台场都建好了才想起建番组”,好比要吃饭了才想起种稻子,这未免有些过于搞笑了吧。 他于傍晚赶到江川家府邸,恰好遇到御目付小栗忠顺也在,坦庵先生知道大久保思虑周密,也让他一起参与议事。 幕府的海防挂原来只有江川太郎左卫门一人,说白了这个位置就是安置坦庵先生的——老先生一直醉心海防,而老中们为了安抚做出重大功绩的江川,所以给了他这么一个位置。 海防挂可以参与外国事务和海防,算是幕府的高级顾问。 江川先生在1850年上任海防挂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推动御台场的建设,结果老爷子对此过于投入,居然台场建完了才发现自己被人暗算了。 而小栗忠顺是今年和历四月才回到的江户,他从长崎目付转任御目付,刚上任没几天,而且上任后就被打发到工地监督台场建设,所以他也没察觉到其中的暗流——至于小栗的老爹忠高,虽然多次来信提醒两人,但因为远国奉行忠高身在外地,掌握的的信息不全面,而且父子之间近年关系才缓和,因此小栗也忽略了父亲的提醒。 结果就是,这次幕府的役职大调整大大打击了江川和小栗一系。 事情的起因是来自两封风说书——一份来自咸亨洋行,另一份来自新到长崎的兰国商馆“甲必丹”库尔求斯。 在两份风说书中都提到了一件大事,那就是米国战船肯定要来了。 甲必丹是兰国商馆馆长的别称,库尔求斯就是新任的甲必丹。他于今年和历六月中旬乘兰国商船到了长崎,到了之后他就立即向相关的幕府官员通报了这件大事。 结果还没等今年当值的长崎奉行大沢安宅和长崎目付商量出结果,咸亨洋行的商船也入港了,提交的风说书对此事描述的更加详细,而且还提供了可能出现的米船数目和规格,这下子好了,也别考虑了,两份风说书异口同声,这肯定是真的了,还是赶紧禀报江户吧。 自从直秀从海外回来后,幕府对兰学的态度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以前兰学倾向于干说,实物很少,连得到的兰书都是靠脸——通商多年的兰国人不知道是顾忌深谙儒学的幕府官员看法还是不上心,提供的兰书东一块西一块,完全不成系统。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兰国商馆,幕府从未做具体要求也 是原因之一。 但自从直秀归国带来大量实物和书籍后,咸亨洋行也继续保持输入,直秀和学次郎都是从扶桑的角度出发,送回来的东西实用性和系统性很高,因此幕府对兰学的兴趣大增。 就拿船只建造来说吧,虽然幕府依然没有放开“大船建造禁令”,但根据直秀带回来的飞剪船,幕府建造了几艘作为高速通信船使用,同时制造方法也渐渐流传到各藩和民间,虽然没有完全取代辩才船但几年下来数量也不少了。 这次就是飞剪船送的信,在五天头上信就摆到了老中首席阿部侍从的案头。 接到坏消息,阿部大人当然是不开心了,遇到不开心的事当然要分享给同僚了,于是他赶紧把老中们和相关人等都召集起来,大家集体商议如何处置。 此时,风说书还是幕府机密,连谱代大名和幕府自己的远国奉行们都不得予闻,但江川太郎左卫门是海防挂,所以他也看到了风说书,但最开始的议事只有老中们参与,坦庵先生资格还不够。 但很快坦庵先生就加入到讨论之中,御目付小栗忠顺也被卷了进来——这是因为讨论不可避免的扩大化了。 原来,老中们一个个都是经历了千山千水的老奸巨猾之辈,当然不肯轻易表态。可没结果不行啊,公方样也得到了消息,天天派人催赶紧拿出意见来,所以既然大家都不说,那找敢说的人来说,于是老中们就把风说书发放到了下一级,也就是若年寄、大目付、三奉行、长崎奉行、海防挂这个层次。 可下面这些人也不是干吃饭的,依然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初听非常有道理但仔细听啥决策也没有。 只有江川太郎左卫门大声疾呼,“我们到底要讨论啥?通商与否可以再谈,但赶紧把米船运来的大筒及其它军械运到江户来啊,别耽误正事啊!” 结果坦庵先生话音未落就挨了一顿排头,大目付堀利坚出面呵斥,“那是米船么?明明是唐人船!江川你有点治政敏感性好不好。” 虽然坦庵先生被骂了一顿,但提议却通过了,确实,会要开,但大筒不能不运,于是在府的长崎奉行牧义制赶紧给在国的长崎奉行大沢安宅去信,“风说书收到了,辛苦了。但后继的事宜大佬们还在商量,那啥,你赶紧把唐人送来的货物送到江户来。” 老中们不肯表态,可下一层的役官有样学样也不肯出头,江川太郎左卫门倒是想说,但事关重大,他又刚刚被大目付堀利坚抓到错处喷了一顿,所以他也不便再高谈阔论了。 现任的公方样是德川家第十二代征夷大将军家庆,这位公方样命不好,老爹是著名的长寿将军家齐,家庆熬到天保八年四十五岁才接任将军,这还不是老爹看他岁数大了可怜他,而是当时的局面太坏,把他推出来开国为上,只是认为御台场作用有限,真打起来可能还是有风险,江户虽说不至于化为一片火海但也肯定大受损失。所以最好的法子还是尽快发展兰学产业,等自身壮大了那要战要和都可以。 但这些话说出来被众人大加嘲讽,这品川台场是江川主修小栗监督的,修成了还说不成,那干嘛还要修啊。 坦庵先生被气得眼冒金星,幕府就这条件,没钱没大筒没大船,老夫辛辛苦苦修台场,这还修出错来了。 索性老中们还是比较体谅江川,安抚了他几句,但对他和小栗的观点不以为然,“发展兰学产业不需要时间啊,米船翌年就来了,就像从二楼滴眼药水一样,远水完全解不了近渴么。” 但江川太郎左卫门提到了造大船,这让大家想起了一位名人,他就是水户德川家的大殿样齐昭,这位可是很早就提议解除“大船建造禁令”的著名人物,而且一直坚持增强海防。 现在参与讨论的老中和役官都是德川家的亲藩大名、谱代大名和大身旗本,开国通商关系到德川家的大政,如果没有股弘御三家和御三卿的代表参予,这也有些说不过去。 于是以大目付堀利坚为首,要求延请德川齐昭入城议事,老中首席阿部侍从表示同意,齐昭也很快到来并发表了高明的言论,但齐昭的迅速到来引起了在场很多人的警惕——齐昭是水户的上代家主,至今还背着“强制隐居”的处罚,如果非要御三家和御三卿的代表表态,那水户当代家主庆笃也已经二十一岁了,同样也在江户定府,为何这次非要齐昭不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五十六章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扶桑镜梦第五十六章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水户前藩主德川齐昭的出现,引发了参与风说书讨论的幕臣的普遍猜疑。 齐昭一向与公方样家庆不睦,有传闻齐昭私下对心腹评论家庆为百无是处之人,而家庆也对这位作风强硬的御三家大名一直保持着警惕,认为其“野心昭著”。 德川齐昭被后世称为始乱天下之人,这位德川家的亲藩大名亲自开启了幕末德川家大乱斗的序章,而他所在的水户藩长期推行的水户学说也发展成为幕末尊王攘夷的旗帜,导致了大批倒幕人士的出现。 齐昭从继任水户藩主时就不走寻常路。 文政十二年,水户德川家八代藩主齐脩突发急病去世,当时家中重臣想要拥护时任将军家齐的儿子恒之丞继承水户德川的家主之位,但当时三十岁的齐昭挑动领地内的武士和领民闹事,最终幕府拿水户藩没办法,只好听任齐昭继承了死去兄长的家主之位——恒之丞就是德川齐疆,后来成了御三家中的纪州藩第十二代家主,在位时间是1846年-1849年。 上任之后,齐昭知道自己不讨幕府的喜欢,没法如其它御三家一样占幕府的便宜,只好努力自力更生:他积极改革藩政,建立了当时最大的藩校弘道馆,提拔了大量的下级武士参与藩政改革。 天保饥馑(1833年至1839年)时,齐昭的动作还小一些,只是全领检地、刷新吏治和缩减藩厅的开支。 天保八年七月,齐昭提出了四义的口号,要求实行“经界的义”、“主著的义”、“学校的义”、“总交替的义”。 1838年,水户藩建造了战船“日立丸”,但因为超过了五百石的载重而违反了“大船建造禁止令”,被幕府勒令拆除。 自1839之后,齐昭胆子越来越大,他对藩政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其中包括: 1839年的农业改革:禁止商人经营土地,打击豪农,扶助自耕农。 1840年的德政令:免除藩厅和武士对商人的欠款,并以赐予武士领地的方式缩减直属人员编制,减少藩厅的直接支出。 1841年扩建藩校,改名为弘道馆,积极培养人才。 1843年大批没收领内寺庙的特权领地,同时扶助神道以压制反弹。 同时他积极进行军势革新,以“追鸟狩”名义训练藩兵,同时对幕府的一系列法令提出了质疑,例如要求废止“大船建造禁止令”、开拓虾夷地和破格提拔人才,而且上书公方样要求缩减大奥的开支和没收寺庙的特许领地。 1843年,幕府鉴于英吉利中华南海之战的结果,为了缓和与南蛮各国的关系,撤销了文政八年的《异国船驱逐令》,发布了《燃料淡水供给令》。对此齐昭火冒三丈,上书公方样,要求取消此法令,并且在全扶桑广修台场对所有出现的南蛮船进行打击。 当时正是幕府天保改革的关键时期,当时的首席老中水野忠邦在6月和9月两次发布《上知令》要求调换封地,准备将江户周围10里、大坂周围4里范围内的所有非幕府直领的土地收回,对原有领主包括谱代大名和旗本补偿以偏远地区的领地——一日里折合大约3.9公里。 《上知令》一经发出,幕府内部就分裂了,包括时任老中的阿部正弘在内的大部分谱代大名和旗本都忙于攻击老中水野,所以德川齐昭众多言辞激烈的上书也没得到关注。 天保14年9月,原老中首席水野被罢免,之后被视为水野治政盟友的德川齐昭顿时成了众矢之的。 弘化元年,幕府以水户藩“铁炮齐射**”以及之前水户领内的佛信徒骚动为由,强制齐昭隐居、同时被命令“谨慎”,水户德川的家主之位被交给了齐昭的嫡长子庆笃——“铁炮齐射**”就是水户藩兵大规模演武,当时这种事需要预先征得幕府的许可。 但因为齐昭之前在水户藩的革新颇有成效,而且他精力充沛而且敢于发表对幕政的批评,同时齐昭又是御三家之一的家主,因此影响力非常之大,被时人称之为“贤侯”,有很多 迷弟,例如松平庆永,作为福井藩的藩主,他在1843年夏季回越前入国亲政之前特意向齐昭请教如何处理藩政。 齐昭倒而不僵,不但在水户藩内继续拥有大批支持者,而且在幕府内部也有不少同情者。 而1845年成了首席的老中阿部正弘终于体会到了前任水野忠邦的痛苦,当时水野内焦外困,外部有南蛮船不断叩港,而且外样大名尤其是西国大名实力不断增长影响日渐扩大,而幕府内部又是一个烂摊子,财政千疮百孔不说,幕臣还各行其是,虽然大家合伙打倒了手段激烈的水野忠邦,但之后就忙于内部的争权夺利,啥正经事都干不了,幕政根本没有什么明显的起色。 看着是一团和气,其实是一片乌烟瘴气,现在还不如水野在位的时候呢,因此包括公方样家庆和很多锐意革新的谱代大名、大身旗本都开始或多或少地对他表示了不满之意。 不是有句话是那么说得么,“内无忧患,外无强敌,国恒亡”,加上隐居的德川齐昭不断给水野写信,深刻探讨了自己的“过失”,表达了对水野老成谋国的敬佩,因此阿部侍从又将齐昭作为一枚重要的棋子放到了幕政的棋盘上。 幕府内部有以御三家、御三卿为代表的亲藩和谱代大名、大身旗本等势力,这些势力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并不是完全以出身结党,彼此之间相互勾连,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1845年成了首席老中的阿部正弘愕然发现自己成了老中们隐隐针对的对象,因此他急需给持保守态度的老中和幕臣们竖立新的目标和对手,所以他开始激活德川齐昭和江川太郎左卫门。 江川太郎左卫门是兰学代表,在以儒学为尊的当下自带挑衅光环,加上阿部确实需要耿直的江川出来做实事,所以1846年阿部提拔他为勘定吟味役——在直秀原来的世界,江川要到1853年黑船第一次来访才重新获得重用,但现在因为直秀的出现,江川家和小栗家结盟,而且功绩也比原本耀眼的多,所以提前获得了重用。 同时,阿部正弘也开始解除齐昭的处罚,为齐昭复出做各种准备。 1846年齐昭被幕府解除了“谨慎”的处分。在藩内人望很高的齐昭迅速联络原来的亲信和心腹,在1849年已经重新掌握了藩内的大权。 接替齐昭做家主的庆笃当时十八岁,从小到大受到齐昭的严厉教育,对父亲非常畏惧,没有家主的帮助,所谓的门阀派家臣根本不是多年苦心经营的齐昭一系对手,这些家臣只好向幕府求助,但有首席老中阿部在中枢的压制,这些人根本翻不出什么浪花,于是齐昭又开始活跃起来——但是齐昭依然不能公开参与幕政。 直秀于1849年从海外归来,1850年江川在韭山获得了炼铁的大成功。在江川耀眼成就的刺激下,保留的幕臣们终于改变了态度,乘此良机,首席老中阿部提拔了一大批相对进取的幕臣——兰学的基本盘很小,这些被提拔的幕臣都是儒学背景,但态度相对进取,支持幕府进行进一步的革新。 幕府二百年来内部联姻不断,这些新提拔的幕臣背后有很多亲友,得到这些人的支持,阿部的基本盘扩大了不少,让齐昭复出的条件基本成熟。 其实,首席老中阿部对齐昭没啥好印象——阿部正弘是在1841年御台所德川家齐去世后暂露头角的,成名之战是干净利落地妥善处理了大奥与僧侣的“私下交往**”。 1841年御台所家齐去世后,大奥与僧侣的“私下交往**”被发现,当时担任寺社奉行的阿部,在初步调查后快刀斩乱麻,经过草草审判后将僧侣日启、日尚处决,把事态控制在极小范围内,很好地维护了幕府的名誉,他因此获得了十二代将军家庆和大奥及高层幕臣的好感,自此踏上了飞黄腾达之路。 阿部和大奥及佛门交好,而德川齐昭不但公开与佛门交恶而且还曾经对大奥的花费指手画脚,因此阿部个人对齐昭谈不上任何好感,但形式如此,阿部不得不用曾经当过御三家家主的齐昭来牵制保守的亲藩大名势力和团结倾向于进取的幕臣。 御三家和御三卿向来是德川家亲藩的代表。 御三家是尾张、纪伊和水户三家,御三卿是清水、一桥和田安。 当时御三家 和御三卿中,包括水户都处于新老交替、青黄不接的窘境中,所以齐昭才能作为有分量的盟友对象脱颖而出。 尾张德川的两任家主德川齐庄、德川庆臧相继去世,和水户藩齐昭继位的形式类似,之后家臣团反对外来的养子继承家主之位,所以新藩主德川庆恕是支藩高须藩的藩主,刚上任的庆恕还面临着家臣团的内斗,根本没有精力参与幕政。 纪伊德川家更惨,两任家主德川齐顺、德川齐彊暴病去世后,新上任的德川庆福现在还是个小孩子,也指望不上。 御三卿之一的清水家原本是有家主的,但原来的家主就是还是孩子的德川庆福,现在已经成了纪伊德川的新家主,所以清水现在是“明屋敷”的状态——所谓明屋敷是御三卿的特有现象,就是家主空缺。 御三卿和其它所有大名家不同,领地都是十万石,而且分布的零零散散的,平时都是幕府在直接管理,同时御三卿的家臣一般也被视为幕府的直臣,所以有没有家主都没啥大问题,“明屋敷”现象经常出现——老中首席阿部还不知道呢,这次清水家“明屋敷”的状态将一直持续到1866年。 除了水户,幕末御三家和御三卿的厄运不断,御三卿中的另外两家,一桥和田安也没能逃脱厄运。 田安本来最安稳。 三代家主德川齐匡在1848年逝世,享年69岁。但齐匡在1836年就因为体弱多病被幕府下令废嫡且被隐居,由养子齐庄继承家主之位。可能是嫌田安家石高太少吧,身为当时将军家齐的第十二子,齐庄居然在1839年跑去尾张德川家做家主去了。 讽刺的是,接任齐庄的庆赖是隔代家主齐匡的亲儿子,后来一直活到1876年,享年49岁,同父异母的哥哥松平庆永活了63岁,两人的老爹齐匡享年70岁,寿命都超过了于36岁去世的齐庄,真不知道当年幕府“体弱多病”的说法是怎么来的。 1845年庆赖十八岁,1852年他二十五岁,按理说可以以御三卿家主的身份参与幕政,但奈何他年纪比德川齐昭小很多,而且传闻为人过于随和,在人望上差的也不是一星半点。 老中阿部的眼光最后看向了一桥德川家。 一桥德川家六代当主庆昌,1837年继位,结果不到一年年仅14岁的庆昌就死了——曾任韭山炼铁所头取的胜义邦是庆昌当时游玩江户的伴当,受此牵连,胜义邦一直得不到出仕的机会,直到1850年韭山炼铁成功才被江川坦庵先生举荐出仕。在直秀的世界里,胜义邦更惨,要等到1853年黑船来访时才因为提交的《海防意见书》被授予正式的役职。 庆昌死后接任他的是庆寿,可二十五岁的庆寿也在1847年去世了,一桥家又没了家主。 八代家主德川昌丸继位,当时年仅两岁,结果昌丸于1847年9月又不幸去世。接替昌丸的一桥德川家主之位的是庆喜,庆喜是水户老藩主齐昭的第七个儿子。 一桥家被外界认为是“御三卿”之首,第十一代将军德川家齐就是出自一桥家。而此时的西丸样将军世子家祥的身体一向不好且无子,因此针对庆喜继任一桥家一事在幕臣之间传言很多,普遍认为庆喜是公方样家庆的后手,如果世子家祥万一有了不测那庆喜很可能就任将军之位。 因为德川齐昭和当代公方样家庆的关系一直不睦,所以在1847年庆喜出继一桥家时又不少人大跌眼镜。 对此,首席老中阿部认为是两者关系缓和的象征,加上1846年齐昭被幕府解除“谨慎”处分时公方样家庆也没有阻拦,于是他坚定了拉拢齐昭做盟友的信念。 而且,齐昭参加风说书大讨论也提前请示过公方样,当时公方样开始坚决不同意,但后来在大目付堀利坚的劝说中转变了态度,这才是作为水户隐居大殿齐昭能在讨论会上出现的原因。 但为何一向讨厌齐昭的公方样怎么会转而同意他公开参与幕政呢?阿部了解到内情之后,不禁对大目付堀利坚的说法拍案叫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五十七章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扶桑镜梦第五十七章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出于拉拢德川亲藩势力和部分锐意革新幕臣的考虑,首席老中阿部侍从正弘,向公方样家庆递交了建议书,准备请水户上一任家主齐昭参与风说书的大讨论。 当代公方样家庆和德川齐昭和的关系一直不睦,但在1847年齐昭的儿子庆喜出继一桥家,代表两者关系有所缓和,即使如此,首席老中阿部依然对此事的结果非常担心——但幕府现在内部分裂,无法形成统一的有力意见,阿部只好将齐昭视为解决问题的良药,因此硬着头皮请示公方样。 平时,对于大部分来自老中评定会的公文,只要和服侍将军的御侧御用人打过招呼,老中们的提议基本上就能获得通过,但这次事关重大,所以阿部亲自跑来聆听公方样的意见——毕竟这是违背了公方样家庆的一向感情倾向,谨小慎微的首席老中不敢大意,亲自出现以免给小人进谗言的机会,也防止造成公方样对自己产生不利的看法。 果然,在看了关于申请齐昭出席讨论会的奏章后,公方样家庆沉默良久,最近身边的御侧众拐弯抹角地说了不少,都是关于御三家和御三卿的话题,什么“人丁稀薄令人担忧”或者“本家羽翼稀薄导致中枢权柄旁落”之类的,现在看来这些人都是为了今天齐昭的事提前做铺垫。 虽然基于这些原因,自己在六年前就解除齐昭的“谨慎”处分,但一想到这个桀骜不驯的家伙的样子——允许齐昭参与幕政后这家伙又会口沫四溅地在大评定会上喋喋不休,实在是开心不起来。 首席老中阿部等了许久,最后听到从上面传来一句轻飘飘的话语,“有了齐昭,那大政就不要我继续操心了吧。” 这句话明面上是赞扬齐昭,但阿部岂能听不出其中的诛心之意,这是提醒自己齐昭可能乱权啊。但等阿部抬头时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小姓喊了一嗓子,然后公方样就自行退席了。 虽然诸侯对这位公方样评价不高,有所谓“生活于爱好里的将军”和“怠政”的说法,但阿部知道,这只是错误的印象——家庆四十五岁才接任幕府将军,多年养成了韬光养晦的习惯,轻易不发表意见,但能支持自己的前任水野式部少辅两次发布强硬的“上知令”的人,怎么会是“愚昧”之人!其实这些年的大政还是牢牢掌握在公方样的手中。 阿部是不肯冒着公方样不开心的风险做事的,策划受挫,一时之间他束手无策,只好在御用部屋里闷闷不乐。 其实这次申请“允许齐昭参与幕政”,阿部花费了好大的力气,不但从侧用人和御侧众中寻求支持,还提前说服了与齐昭不睦的老中们,也和几位大目付打好了招呼,结果是一场空欢喜,真的半途而废的话,那自己期望大幅革新幕政的想法又不知何时才能启动,实在是好事难为啊。 大部分的老中和若年寄此时都不在御用部屋,这是因为自己向他们透露了革新幕政的方案:齐昭出山后,肯定要整顿武备、革新经济。这些人是提前勾连去了。 这些人看了风说书也知道幕政不改不行了,而齐昭只是一柄开路的利刃,幕政调整后权利肯定要重新分配,而根据幕府的架构,齐昭虽然清贵但幕政的核心还是老中评定会,这好处大部分还是会落到以老中、若年寄为首的各系头上,所以不提前准备可不行。 想到此处,阿部侍从微微一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以大目付、御目付为首的幕臣早就做好了准备,“你们争去吧”,我只求能平安渡过翌年这场大风波就好。 但转念想到今天计不得售,他就又重新面无表情了,“哎,好事难为啊。” 这时突然有人通报,“堀利坚大人驾到。” 堀利坚进了御用部屋之后,扯了几句公事就告辞了,谁也没注意到:堀大人放下茶碗时,有一根手指上指,之后又在茶几上轻点了几下,当时阿部侍从注意到后,以眼神询问,堀利坚大人还轻轻颌首。 堀利坚走后,阿部长出了一口气,公方样改变了主意,那后面这场能乐可要唱好了,但他也很好奇,不知道堀利坚怎么说的才能劝得公方样回心转意。 大目付、御目付都是幕府的重要耳目,负责监察幕臣和所有大名,明面上大目付归老中支配、御目付归若年寄支配,但实际上,从人选 到经费都有定例,他们就是公方样在幕府安插的心腹,连老中都在他们的监察对象中。 如果这些人的坚持反对,那老中们提交的建议也不能得到公方样的认可,只不过大目付、御目付平时不肯轻易出手罢了。 这次幕政革新,大目付、御目付终于表露出态度——这些人对近年来的幕府局势非常不满,认为近年来幕政暮气沉沉,这样下去吃枣药丸,所以早就和首席老中阿部等人达成了默契。话说回来,如果搞不定着这些人,阿部和诸位老中肯定也不会提交允许齐昭出山参预幕政的奏章。 那堀利坚到底是怎么说的才劝的公方样家庆回心转意的呢? 其实,家庆也知道目前幕府风雨飘摇的现状,不然之前赦免齐昭谨慎处分和让齐昭之子庆喜继承一桥家干什么。 但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一回事——家庆真是对齐昭腻歪透了。 文政十二年齐昭继任水户德川的家主,而三十七岁的家庆还是老爹家齐淫威下的万年世子。 虽然齐昭也不讨十一代幕府将军家齐的喜欢,但架不住家齐经常拿齐昭来说事,类似别人家的孩子,给家庆造成一次又一次的暴击。而且齐昭也能折腾,水户干了点啥都恨不得昭示天下,衬托得比齐昭还年长七岁的家庆非常无能。 齐昭号称文武双全,自创了“神发流炮术”、“常山流薙刀术”等兵法流派,还经常写出轰动一时的文章和和歌、绯句。而且因为容貌出众,在传闻里齐昭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风流藩主,相关的艳遇故事三天三夜都扯不完。 好不容易,家庆在天保八年当上了征夷大将军,而且在天保十一年熬死了年迈的父亲家齐,彻底掌握了幕府的大权。 但家庆的老师水野忠邦主持的改革在天保十三年彻底失败,虽然水野在弘化元年重新复出,但颓势已成,一年后就被政敌抓住把柄彻底隐居了。 至此,已经五十三岁的家庆彻底心灰意冷,将政务托付给以阿部正弘为首的老中们,等闲事宜再也不过问。 这时齐昭因为意见过于激烈而被视为老中水野的治政盟友,也在弘化元年被强制退隐将家主之位交给儿子。 家庆和齐昭再也见不到面,远香近臭,时间长了,家庆对齐昭的印象也有了一定的改变。 到了弘化四年,一桥家两位家主先后暴毙,公方样家庆愕然发现德川主家和御三家、御三卿等重要分家凋零的不成样子,只有水户德川一枝独秀。 家庆自己亲生的孩子相当多,但这时十二个儿子居然只剩下了家祥一根独苗,而且家祥自幼就身体不好,选来选去他只能让齐昭的七子继承了一桥家,并特赐名前为“庆喜”。 到了这个地步,什么个人恩怨都不重要了,德川本家和重要分家里只有水户人丁茂盛,所以需要加以扶持以防万一——而且庆喜聪明伶俐、言辞也讨喜,相信在自己身边长大后会和他那个讨厌的老爹大有不同。 在这种情况下,万一遇到大事那齐昭重新参与幕政看来是必不可免的了,公方样家庆在日常也流露出这个意思,所以这次风说书商议才有人提出让齐昭参与。 但事到临头,家庆又有些后悔了,别人不知道但他自身清楚,自己六十岁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可小自己七岁的齐昭听说依然精力充沛,那他参与幕政后如果又搞出胆大妄为的事情来,自己未必能压的住,所以他才对老中首席阿部说出了“有了齐昭,那大政就不要我操心了吧”。 一向善解人意的阿部果然没有纠缠,但公方样家庆回头却有些后悔,于是他就把大目付堀利坚唤来,想再听听心腹的意见。 如今大目付有深谷盛房、堀利坚、池田长溥三人,其中堀利坚最得家庆的信任,不为别的,堀利坚曾经作为大坂町奉行一日内讨灭过大盐平八郎之乱,称的上是“有为之臣”——其实堀利坚在当时颇为狼狈,但家庆不知道啊。 拜见后,堀利坚详详细细地诉说了目前风说书议论的情况,认为现在需要强有力的人站出来推进决策。其实老中阿部等人已经有了决断,准备整顿军备和刷新幕政,但如 果老中们冲在前面就没有腾挪的空间——自古革新必有弊病,动则得咎,恐怕日后的舆论会归罪于幕府中枢。 公方样虽然高高在上,但实际上是孤家寡人,谁也不能相信,所以家庆很少给出明确意见,但这次他不得不发话了: “奏章中提到齐昭,可其人行事激烈,恐怕江户自此多事矣。” 堀利坚听公方样的语气中对齐昭的态度有所缓和,只是还有一些担心,于是他劝谏道: “传闻水户权中纳言于往时大有不同,据说所言颇为老成持重。” 只有江川坦庵先生这样的老实人才觉得在讨论时发表意见有用,其实老中、若年寄和大目付等人早就私下交换过无数次意见,在奏请让齐昭参与风说书讨论之前,这些人还专门上门问过齐昭的革新举措以免事情不在掌控之中。 因此,堀利坚把齐昭的意见和老中们要采取的措施跟公方样又详细解释了一番,之前老中阿部也介绍过,家庆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比较吻合,没发现什么疏漏。 但他还是担心齐昭不受控,因此又转弯抹角地询问堀利坚的看法。 大目付堀利坚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而且他也不敢保证齐昭不出状况,所以他从另外的角度劝说家庆: “凡事宜早不宜迟。” 堀利坚仔细跟齐昭讲解,如果米人真的大举来犯,根据今年得到的情报,恐怕不能像以往那样“善了”——意思就是过去可以拖延,但现在西洋诸国船坚炮利,恐怕拖不下去了。 所以整顿军备、刷新幕政必不可免。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作风强硬的齐昭无疑是最好的人选,既可以凭借御三家的身份和以往的威望压制物议,又可以替幕府受过背锅。 至于您担心的齐昭借此势力大增,这不是有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么,老中是在二万五千石领地以上二十万石以下的谱代大名中选拔,齐昭无论如何也做不了老中,水户武士也做不了幕臣更不能占据什么有力的役职,所以大可不必过于担心。 而且,“凡事宜早不宜迟”,如果齐昭有什么野心还是让他提早暴露出来的好,您现在还在位,加上我们这些忠心耿耿地手下,早发现还能让他翻了天去——当然,堀利坚不敢说“您现在还在位,万一拖延下去您挂了就麻烦大了”这种话,他说的是“圣主在朝群小辟易”。 但家庆做了公方样十几年征夷大将军,自然能领会到这层意思,他觉得言之有理,儿子家祥身体不好是指望不上了,自己也六十了,与其等到儿子上位时齐昭跳出来指手划脚,还不如在自己任上就将此事解决掉。 但家庆还是没有公开表态,他准备再好好与御侧御用人为首的身边体己人再商量一下,但他以“一贯奉公”的名义赐给了大目付堀利坚一把名刀,其中的倾向自然不问可知。 其实,幕府上下对这次整顿军备和刷新吏治早就达成了共识,将军侧用、老中、若年寄、大目付等人和齐昭早就勾连好了,就等着公方样家庆点头。 果然,第二天侧用人就亲自通知首席老中阿部侍从,齐昭参与评定这事准了,赶紧动手。 和历六月中旬长崎将两封风说书送到了江户,和历六月下旬齐昭获准参与了评定会,期间只经过了十几天的时间,看起来和幕府往常拖沓的作风大不相同,但实际上,幕府经过这几年的兰学大发展和对西洋诸国的了解不断加深,各方早就密集勾连,立场也趋近一致,这两封风说书不过是在临门之处推了一把而已。 齐昭参与风说书评定会后,果然不负众望,在整顿军备、刷新幕政上都提出了鲜明的建议,在此建议上老中们迅速拿出方案,公方样家庆也欣然批准,之后老中、若年寄、大目付和齐昭等人各有所得,一时之间幕府上下人人欢喜,对此大加颂扬,但之前忽略了时局的坦庵先生和刚回江户没几个月的小栗忠顺都受到了相当程度的打击——役职倒没什么变化,但手里的权利被收回了不少,职权范围大大缩小。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是小栗在与坦庵先生、大久保利济密谈时说得牢骚话,当时被就坦庵先生辞言令色地呵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五十八章 励精图治(上) 扶桑镜梦第五十八章 励精图治“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是小栗忠顺对幕府决议的嘲讽。 正如他所说,风说书评定会后,一直冲在兰学发展最前方的江川坦庵先生,不但丧失了在兰学产业发展上的主导权,而且连海防挂的权利也被分走大半。 而小栗忠顺也基本丧失了在长崎贸易中的超然地位,沦为幕府普普通通的一名御目付。 事情还要从水户藩隐居家主德川齐昭参加风说书评定会开始。 齐昭在评定会上果然不负众望,他鲜明地提出了“兴武家之勇略,御敌于江户湾之外”的观点,具体要求就是:在品川台场基本竣工的基础上,加大对浦贺水道两侧的警备。 身为海防挂的江川太郎左卫门,当然出口表示反对,坦庵先生根据从前向老中们奏报的策划,表示“因浦贺水道过于宽阔,故难以封锁”。但齐昭认为,“事在人为,关系到幕府百年安危、千年大计,有困难要克服,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解决。” 接着,有人提出,“江川你不是提出过用水中炮烙封锁水道的方案么,再优化一些不就行了。”——其实这个方案是小栗忠顺在长崎目付任上提出来的,但不知道此人为什么把这个按到了坦庵先生头上。 坦庵先生还要辩解,但现在大家的情绪都被齐昭引燃了,“兴勇略、御敌于门外”,听起来就带感,不愧是一向以强硬著称的贤侯,于是根本没人愿意再听江川的“絮叨”。 接着,齐昭又提出了收集敌情、兴建海防、改革军制、整顿武备、废止大船建造令、广开言路登用人才等建议,在座的众人不时出声附和,一时之间局面完全被齐昭掌握。 而且,齐昭还提出,“为了防止幕府在与南蛮人争斗时有人坐享其成,应该发动诸侯协防,尤其是西国外样大名,一定要让让他们多出兵多出钱粮”。 这番话深得在座幕臣的欢心,都在心里暗暗称赞齐昭,“多年不见,愈发长进了”,现在的提议听起来非常顺耳—隐居前的齐昭认为“为了减少幕政支出,应该缩减幕臣数目和采取大节俭”,还曾经抨击将军后宫“大奥”的开销过于奢侈。 在直秀原来的世界,除了希翼革新幕政的旗本和老中首席阿部一系,支持齐昭参预幕政的还有越前松平春岳、萨摩岛津齐彬和宇和岛伊达宗城等外样大名。当时齐昭受人恩惠,所以事后手下颇为留情,在要求各地诸侯向幕府“献金”的同时,也给以了回报,让外样大名获得了不少治政权利和其它好处。 但这次齐昭复出,并没有获得诸侯的鼎力相助,所以他也没给这些人留什么好处,提出的建议自然更有利于幕府,因而也更容易引发在座的幕府重臣们的共鸣。 有齐昭冲在前面,把日后可能引发后患的锅都背了,加上评定会之前几位主要的重臣都提前沟通好了,所以会上迅速达成一致,接着老中们上书公方样,说“经过臣等细心研究,准备这么这么应对米船来访”。 坦庵先生和小栗忠顺虽然在评定会上有所察觉,但等公方样批准后发布的公文还是让两人大吃一惊。 公文里到底说了啥呢? 首先,对原本的江户湾防御计划做了重大调整,原来是品川台场为主、浦贺水道为辅,这次防御的优先级发生了变化,浦贺水道变成了主战场,只有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考虑在品川台场决战。 其次,在原本勋亲四家戍房、总的的基础上,又召集了五家 诸侯协防武、相海岸及要冲之地。 在直秀原本的世界里,有人认为“黑船来访之前,明明兰国提前警告了幕府,但迟钝的幕府毫无准备”,其实这个观点有待商榷。 当时,在1852年也就是黑船来访的前一年,幕府就召集了勋亲四家戍房、总,加上原本幕府的常备军势,确实是做了准备的,但因为多年锁国导致幕府上下对西洋诸国不了解,低估了米船的威力,这才造成了后来被动的局面。 当然,兰国也不是啥好人,从未系统地提供科技和信息给幕府,但考虑到这是两国之交,既然幕府不积极,那兰国商馆待价而沽也是正常现象。 原本戍房、总的勋亲四家是彦根藩,川越藩,会津藩,和忍藩。 这次增加的五家诸侯是长州毛利氏、熊本细川氏、冈山池田氏、鸟取池田氏和德岛藩蜂须贺氏——本来也有人提议召萨摩岛津氏协防,但老中们考虑到岛津地处扶桑的西南第一门户,到江户的外船肯定先经过萨摩,因此岛津家的压力相当之大,所以将此议搁置了。 有趣的是,说老中们眼光好吧,确实,勋亲四家在以后的幕末风暴中一直坚定地和德川家站在一起,在大势碾压下最终都搞的灰头土脸;但包括萨摩在内的后面六家,未来陆陆续续都站到了幕府的对立面,尤其是长州和萨摩,是尊王攘夷的两大旗帜。 所以后人戏称这届老中们,尤其是阿部侍从,认为其人“慧眼如炬”,第二批的忠心确实没有第一批来的稳当。 以上都是专门针对米船来访做的布置。 在这之上,深谋远虑的老中们又推动了对日后影响巨大的革新——当然,米船还没到因此不一定确保能来,说不定神风又起敌寇自灭,故而这一大堆革新都挂着“试行”的名义。 试行法令的第一条就是“兴建海防,革新军制”。 按“兴建海防”的要求,所有的沿海大名都需在领内的沿海地区修缮台场——其实随着南蛮船不断出现,很多大名早就这么干了,但这次是幕府正式要求。以前修台场修的太好可能被呵斥,“是不是别有居心啊?”现在是修不好才会被骂,“怎么地,准备勾结南蛮鬼佬啊?” 可光修台场没大筒也不顶事啊,幕府一直控制各大名家的军备,制造、购买和出售铁炮、大筒都要提前向幕府申请,这回,当然还是不能放开了,但法令中暗示“合理的请求一定会批准,别担心了,这次真的不骗你们”。 另外,一直饱受诟病被视为自废武功的“大船建造禁止令”也开始松动了—幕府宣称大家可以开始研究如何造大船,但能不能造大船等明年秋天再说。 这时幕府重臣们还抱着侥幸之心,如果翌年米船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那造大船可以缓一缓——扶桑是岛国,有了大船之后诸侯相互之间的勾连就容易多了,到时一是不好控制货物流通,二是不安全,如果有反贼从海上进攻江户、大坂,那幕府不是搬石头砸自己脚么。 兴建海防是幕府对全扶桑的要求,而革新军制是幕府的内政。 首先,在大番组之下新成立了“台场组”——从五番方抽调精兵良将为骨干,招收武士子弟,日常以操练大筒为主,平时驻守在御台场和浦贺附近。 其次,幕府准备新设“讲武场”,位置在筑地铁炮洲,计划向幕臣及其子弟讲授武艺和西洋炮术,设立大学头两人,由大番头和御书院番头兼任,头取为绝世剑 客男谷精一郎。 讲武场网罗了众多名家高手做讲习,有心影流的男谷信友、心形刀流的伊庭八郎及其弟子三桥虎藏、一刀流的近藤弥之助、北辰一刀流的井上八郎、镜新明智流的桃井春藏和柳刚流的松平主税助等一流剑客和自得记流高桥泥舟等枪术高手,弓术和搏击的讲习也有名家担当。 这里的枪术是指的传统木枪刺杀之术,铁炮和大筒的教授由幕府铁炮方井上左太夫担任。 坦庵先生和小栗忠顺对此非常不看好——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搞剑术、枪术、弓术和搏击有啥用?一大堆名家凑在一起可以开个兵法盛会了。 而且,铁炮方井上左太夫的任命也大有问题。 井上家世袭幕府铁炮方的役职,对西洋军势认知有限,他最推崇的两条兵法是“三段击”和“白刃讨取”。 三段击传自战国桃山时代,都是二百多年前的战术了。 而白刃讨取更扯,你一个教授别人铁炮和大筒的,推崇冷兵器近战战术,不知道是为了附和大家还是真心这么认为,反正一个不务正业的名头是跑不掉的。 而且,这个井上左太夫颇为嫉贤妒能,当年“蝮蛇”鸟居耀藏搞倒高岛四郎太夫的时候,此人就上蹿下跳——井上曾大肆宣扬高岛的西洋军阵是“近乎儿戏、包藏祸心”,极尽诋毁之词。 小栗忠顺认为,即使不将声名卓著的高岛四郎太夫请回来,那也要让精通铁炮和大筒的兰学巨擘坦庵先生参与才是——小栗早年在直秀的建议下曾经向坦庵先生学习过铁炮,深知江川之能。但幕府上下提都没提,就好像江川先生突然消失了似的。 而最让小栗不满的是,讲武场的任命中提到了一大串的教授、讲习,这事明显筹备了不是一天两天,但之前他和坦庵先生根本没有收到任何风声,所以这是蓄谋已久将两人排除在外。 “试行法令”的第一条是“兴建海防,革新军制”,接下来的第二条是“重视风说,知己知彼”。 倒也不怪小栗忠顺多心,这第二条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自从1846年小栗成为长崎目付役职、1850年成为长崎目付以来,早期有直秀等人的来自米国的支持,后来有咸亨洋行的帮助,小栗给幕府提供了大量真实详尽的信息,获得过公方样、大目付和多位老中的赞扬。 即使今年他转任御目付,但他依然掌控着风说书的管理。 但这次,幕府新任命了几位御目付,如堀利熙、永井尚志、岩濑忠震、大久保忠宽等人,在这些人的建议下,风说书由大目付直接管理,小栗虽然还能看,但基本上也只能看看罢了。 对此小栗忠顺非常恼火,除了咸亨洋行的风说书,兰国商馆和唐人的风说书,都是在小栗任上整顿过才变得缜密翔实起来的,他自认居功甚伟。 而且,为了避嫌,他对新任长崎目付的人选根本没有置喙。 这次鸡飞蛋打,整个渠道都被一锅端了,小栗从此在风说书一事上被边缘化了,他对此非常难过,认为幕府过河拆桥,完全不考虑自己的感受。 剩下的几条“试行法令”,在小栗看来也“招招不离后脑勺”,力求减弱坦庵先生在兰学产业上的影响,他就不明白了,为啥江川先生和他辛辛苦苦好多年,幕府就这样轻易将两人的多年成果拿走,就不怕两人心灰意冷甚至有所反弹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五十九章 励精图治(中) 扶桑镜梦第五十九章 励精图治其实不怪小栗恼火,在风说书大评定之后的幕府“试行法令”中,除了“兴建海防,革新军制”、“重视风说,知己知彼”之外,还有很多举措伤害了江川坦庵先生的利益。 如果说前面这两条法令是将江川、小栗边缘化,那后面几条就是**裸地开始剥脱原本属于坦庵先生的权利。 为什么几方要联合起来欺压坦庵先生呢? 其中一条是因为坦庵先生是公认的兰学首领,招人恨呐——武无第二,文无第一。兰学者经常和儒学者争论,相斗无好口,自然各种帽子满天飞,尤其是兰学者说儒学者“百无一用是书生”,这真是撅了儒学者的肺管子。 幕府官学昌平簧只教授朱子儒学,幕臣大半都是从昌平簧或其分校修行过的,所以在朝野之中的辩论中儒学者一直大占兰学的上风。 但花无百日好,最近几年兰学大昌,深受儒学熏陶的幕臣在幕府竟然压制不住兰学旗帜江川太郎左卫门。 本来江川将农学也划到兰学里后,儒学者就节节败退——农学一向被视为儒学的杂术,到底属不属于儒学还有待商榷,但扶桑此时以农为国本,兰学既然能拿出金肥冬季发酵、神仙水、稻田养鱼、独轮车、风车、果树嫁接插阡和更好的育蚕和牲畜育种方法,那儒学者自然只能干看着不敢发声。 而且最近几年,兰医和汉医之争愈发激烈,在这方面汉医节节败退。 医术和儒学兰学的学术之争怎么搅合到一起了呢?因为学和医不分家,汉医往往都是儒学者,兰医更过分,全部都是兰学者。 当时天花、麻疹和水痘被称为“人生の役三病”,被认为是不治之症。可这兰学就是能折腾,居然可以根治天花。 汉医也有治理天花的人痘之法,但风险很高。 1796年英吉利人詹纳在人痘接种法的启示下,发明了牛痘接种法。1842年,撒丁人内格利医生又提高了疫苗的安全性,并且发现了大规模生产疫苗的方法。经过兰医中村凉庵、楢林荣建等人在扶桑的不懈努力,如今种痘馆虽然不能说到处都是,但也普及开来,特别有名的就是伊东玄朴先生在江户、绪方洪庵先生在大坂的种痘馆。 嘉永2年11月7日,绪方洪庵在古手町开设了“除痘馆”,而几乎在同时,玄朴先生也在江户自己的医馆里开始大规模给人种痘。 民间谣传种牛痘会导致孩子变成妖怪,甚至会长出牛角来,但父母爱护孩子的决心不是谣传能阻挡的,在玄朴先生、洪庵先生给自己的孩子种痘后谣言不攻而破。 真的假不了,虽然此时的牛痘术依然有一定的风险,但町人依然趋之若鹜。 而且,近年来兰医对“人生の役三病”的麻疹和水痘也有新办法,通风、消毒、隔离降温和外敷,效果相当不错。消毒也就罢了,去外邪么,可通风就和汉医的防“风邪”相抵触,偏偏通风的效果还真不错,于是汉医大败亏输。 治病救人,好医生在哪个时代都被普遍尊敬,有洪庵先生、玄朴先生两块金字招牌,兰学的形象在世人眼里大为好转——本来就是因为不了解产生的误会,深入了解后误解自然消除。 民间如此,儒学者也就认了,毕竟泥腿子崇利,难以领会圣人之道的奥妙,可这幕臣代官和诸侯各家是怎么回事? 江川在韭山还搞出了水泥、蜂窝煤和大炼铁,这些都是利国利幕府之事,就算捏着鼻子也得说好。 如果只是江川一人倒还罢了,毕竟江川头铁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九头牛拉不回,正常人都不会想和江川争论兰学的优劣,但兰学现在已经蔓延到全扶桑了,再不管不行了。 看着韭山年年丰产,关东各地自然有样学样——吵架归吵架,这粮食多了、物产丰盈,从代官到庶民都受益,拦都拦不住,再说谁肯拦啊,涉及到自己的钱袋子,连幕府老中都认了,推广还来不及谁敢多事! 佐贺就不说了,挨着长崎太近兰学盛行,早几年就靠制玻璃发了大财,现在也炼铁成功开始铸大筒赚钱,锅岛家主是著名的算盘大名,未必能考虑长远,搞兰学就是为了发财,日后家臣目无尊上自然有苦头吃。 可萨摩和土佐是怎么回事 啊噢,萨摩的新家主是岛津齐彬,著名的兰癖大名,是跟曾爷爷重豪从小长大的,所以鹿儿岛大兴兰学产业也不奇怪。 佐贺、萨摩如此,但你个浓眉大眼地土佐山内家和宇和岛伊达家是怎么回事? 嘉永元年,山内丰信继承家主之后,无声无息之间搞出了好一片产业。 据说丰信有个叫吉田官兵卫元吉的手下,非常厉害,农商并举: 他扶持壮大了原本的土佐酒业,现在高知和神户滩五乡并称为扶桑的两大酒国,土佐鹤现在一金一壶,这钱挣海了。 同时,土佐那都是山海的地方连平地都没有几块,现今居然以稻米良种出名,每年拿卖出良种的钱来买进普通稻米,听过在安艺郡那个穷地方,过去只能啃芋头的山民居然夜能偶尔吃上大米了,真是见了鬼了。 闷声大发财听过没?有钱了要低调啊,不怕幕府上门要求手伝普请啊。 可这个吉田官兵卫偏偏大肆宣扬,唯恐别人不知道土佐的美酒好、良种收益高,还经常让商人推销新品,说什么土佐最近培养出了新的良种牛,吃的多干的多,不想配种的那都不是好农民。 你听听,稻米和耕牛的良种是什么“杂交”搞出来的,听名字就不是什么正经路数。而且为了推广良种耕牛,吉田还号称可以“人工授精”,买一头种牛可以向多头母牛传种,牛累了可以人帮忙——人怎么帮忙,听着就荒诞不经、有伤风化! 土佐边上的宇和岛伊达家也不让人省心。 伊达宗城脸长得像马一样长,看着就不像个正经家主。 果然,今年传闻宇和岛的真珠也是人工养殖的,据说是家中最受宠的出身兰医的侧近二宫敬作之作——为了一点点利益,居然强迫母贝产珠,有伤天和,不,大伤天和啊,等着瞧,以后一定有报应! 关东、九州和四国都已经不是一片乐土了,其它地方也有样学样,山阳道的长州毛利家、北陆道的加贺前田家、东山道的仙台松平家和盛冈南部家,都计划建反射炉,据说兰学者出身的家臣大为吃香。 在这种兰学大泛滥的情况下,儒学者们再也坐不住了,以昌平簧世袭大学头林家为首的儒学者也参与了这次风说书评定背后的交易。 尊师重道也不仅仅是说说而已,不但公方样要听宿儒的讲课,而且幕府将军身边专门有儒学者作为顾问。 人制的江户时代,幕府和诸侯各家其实都是两套体系并重:以老中或者家老为首的幕政、藩政体系和以家主为首的侧近体系,因为幕政、藩政最终都要取得将军或家主的许可,所以家主的侧近借此获得很大的治政权利——往好了说是帮助家主补缺查漏,看看老中或家老们有没有考虑不周的地方;讽刺的说法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幕府将军身边有御侧御用人、御侧御用取次、平侧众、儒者和奥诘儒者等人,这些人相当于公方样的私人秘书和顾问——其中前三种由谱代大名或大身旗本出任,儒者由林大学头一门垄断,奥诘儒者就完全是由出名的儒学者担当了。 这次以风说书大评定为由进行的幕政革新,后面分肥的人除了以御用人、老中和齐昭为首的亲藩和谱代大名、以大目付和两奉行为首的大身旗本、以大番头为首的军势幕臣,还有以“儒者”林大学头为首的儒学者,不然“试行法令”哪里能通过的如此迅速——如果不是长期以来的勾连,通过个鬼啊,这些人早就吵翻天了,没个一两年的争斗啥结果也不会有。 打不过对手就加入他们,错了,不是这句,是“为我所用”——儒学者的算盘打到了兰学者 的根基上。 儒学者掌管着官学昌平簧,只教授朱子儒学,但兰学者们也不是没有官方机构,这个机构就是“蕃书和解御用局”——这是在幕府天文方之下的机构。 1811年高桥作左卫门景保作为天文方奉行上书幕府,申请建立收集、翻译和整理兰书的机构,蕃书和解御用局于是正式成立。 高桥家身为幕府的大身旗本,景保是在坦庵先生之前的兰学首领,结果1828年西博尔德**爆发,幕府在兰国商馆医生西博尔德的行囊里发现大批违禁品,其中就有高桥景保提供给给西博尔德的扶桑地图,因此高桥被下狱,不久他死在狱中。 西博尔德**之后,身为韭山代官的江川太郎左卫门接过高桥的旗帜,成为了新一代的兰学首领。 1839年“蛮社之狱”爆发,蛮社之狱又称“洋学党之乱”,江川被以“识人不明”、“失察”等罪名被打翻在地,除了世袭的韭山代官外其他役职被剥夺了个干净。 但兰学者的圣地“蕃书和解御用局”居然安然无恙,虽然也被多次审查,但毕竟幕府还要靠它干活,所以幸免于难。 内有蕃书和解御用局,外有坦庵先生的绳武馆、坪井信道的“日习堂”、玄朴先生的“象先堂”、佐久间象山的“象山书院”等,这些兰学场所在林大学头等人看来十分碍眼,但私塾不好封禁——这些兰学者名气相当大、学生特别多,而且背后都有人支持,但蕃书和解御用局我还能拿你没办法? 趁着这次革新藩政的机会,儒学者将蕃书和解御用局“为我所用”:将蕃书和解御用局更名为“洋学所”,除了原本的职责外,还计划对幕臣及其子弟进行讲学,学头为大久保忠宽,大学头由官学昌平黉的林大学头兼任。 借口么,自然是这次“试行法令”的第三条,“整顿纲纪,重塑士德”。 这条是说如今幕府遇到困难,不是因为以前的法令有错误,而是执行法令的人出了问题,现在风气败坏,有的幕臣昏庸无能甚至学了一些歪理邪说就胡搞,溯本清源,要求幕府的武士都重视起来、加强自身的修养。 幕府每次重要的革新都会发布这样的条令,例如首席老中水野忠邦主持的天保革新就曾要求,“矫正风俗”,“上下遵守古俗”,武士更要“严守士德,勤习武艺”。 按照林大学头的说法,兰学里有一些还是可以借鉴的么,这次将蕃书和解御用局更名为“洋学所”,除了原本的职责外还计划对幕臣及其子弟进行讲学,这是好事,但也要把关不要混进一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那谁来把关呢?自然是“道德之士”——也就是我自己了。 打着“为你好”的旗号,林大学头兼任了洋学所的大学头,还抽调了昌平黉的部分教授、讲习进了洋学所。 整个江户谁不知道,幕臣中江川最精通兰学,因此这大学头之位舍坦庵先生其谁?结果却是林大学头兼任,林家世代都精研朱子儒学,和兰学水火不相容,真难为他这次居然舍下得脸。 本来坦庵先生身为海防挂,虽然蕃书和解御用局是天文方的下属机构,但毕竟是研习兰学书籍的,所以他对蕃书局的影响很大,经常往里面塞人,也经常从里面调一些人支持自己的工作,例如修台场搞勘查之类的,但这次没戏了,洋学所被单独拉出来,还归林大学头管,以后坦庵先生只能和小栗对风说书一样,看看就得了,想指手划脚,门都没有。 这一手玩的很漂亮,以前江川靠蕃书局培植羽翼,这次被林大学头掌握,那以后洋学所的学生肯定要认林大学头这个先生啊——釜底抽薪,果然不凡。 但江川太郎左卫门这几年勤勤恳恳,不但有苦劳还有功劳,为啥老中们坐看江川挨整不说话? 还是一句老话,“财帛动人心”——别的还好,韭山炼铁所的利益太大了,幕府从上到下就没有不眼红的,众怒难犯,所以这次没人敢为江川发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六十章 励精图治(下) 扶桑镜梦第六十章 励精图治韭山炼铁所的利益太大,结果在这次幕政革新中被盯上了。借口就是接下来的“试行法令”是第四条,“整顿军备”。 这条更狠,洋学所更迭还只是断了坦庵先生以后的人才来源,“整顿军备”就是直接夺权抢人——幕府打着整顿军备的名义,将江川现在管辖的韭山炼铁所一分为三。 韭山炼铁所有一座小高炉、两座反射炉,虽然因为原料的问题无法全力生产,但一年的产铁量也在27万贯以上。 因为在此之前,产铁都是私人作坊式的生产,因此幕府重未统计过生铁的产量,但扶桑缺铁是无疑的,刀贵重到要当传家宝看待,农民大量使用贴铁片的农具甚至全木制工具。 因此韭山炼铁大成功后,幕府获得了很大的利益。但同时幕府也为韭山炼铁所付出了大量的精力和代价。 扶桑缺铁,不仅仅是工艺落后,铁矿匮乏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韭山炼铁所得铁砂仰仗于山阳道八国和陆奥国的供给,虽说卖铁砂给幕府有钱赚,但挖矿占用了各藩大量的人力,危险也时有发生,各藩赚了钱也不会将大头分给矿徒,所以一揆频发。幕府家大业大,用钱的地方很多,因此只好以生铁补偿,但这下可坏了,这些藩觉得自己辛辛苦苦挖出来的矿石,只换回来少量的生铁,明显被幕府赚了大头,因此心里不平衡,都憋着劲准备自建炼铁所。 铁和盐一样,都关系到民生,幕府不好在明面上阻挡,只好使用各种盘外招安抚,什么役职啦,表彰啦,放松压制啦,总之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而且,为了韭山炼铁所,幕府筹集了大量的千石船做运输,一艘千石船运130吨的铁矿,而一斤铁矿又不能出一斤生铁——杂质不算了,再加上大量原料如石炭的运输、前期的投入和大量人力的筹集,幕府这次确实是下了血本了。 但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得利的却是江川家——倒不是幕府没得利,炼铁所出来的生铁都是幕府统一分配,但作为经营者江川坦庵先生有很大的话语权。 就拿原料来说吧,江川说不行,那一船货物连船都不用下,只能拉回去——想倒海里可韭山奉行所不让啊。而且生铁的分配也是个大问题,勘定方决定了份额,可万一赶上几家同时提货,那先给哪家还不是江川说的算。 另外,这生铁也有好坏之分,至于好坏还不是由着江川自己说。 所以,坦庵先生靠着炼铁所很是扬眉吐气,幕府上下无不为之眼红。 坦庵先生也知道“满招损谦受益”,这么大利益掌握在自己手中不合适,因此去年他就向幕府提议,在横滨村或者久里浜村建立新的炼铁所,当时勘定方也同意了,计划建立横滨炼铁所。 江川为了表示支持和示人以无私,他没有让自己的儿子英敏参与,不顾身边人的反对,转而推荐了胜义邦负责此事——胜义邦是韭山炼铁所头取,精通炼铁,是坦庵先生依仗的大将。 “试行法令”第四条是“整顿军备”,坦庵先生原以为这条主要是生产和储备武械,那些烂刀枪和腐朽的弓箭、铁炮、大筒和甲胄啥的赶紧替换,但没想到除了这些之外,幕府要再建第三个炼铁所,位置就在久里浜村——幕府这次将久里浜改名为横须贺。 建就建呗,但幕府让川路圣谟负责筹建这两个新的炼铁所,对此江川还 无法反对,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因为川路和他交情不错,同时他属下胜义邦也被任命为新炼铁所的首脑,而江川家的世子英敏成了韭山炼铁所的新头取。 川路圣谟是这次革新中新提拔的勘定奉行兼海防挂,但之前熟稔兰学的川路和坦庵先生交好,而且,虽然横滨炼铁所还没开工,但胜义邦这次也被正式任命为横滨炼铁所头取——胜义邦不但曾是坦庵先生的属下,也是坦庵先生弟子佐久间象山的弟子,因此算是给了江川好大的面子。 同时,幕府将韭山炼铁所得新“头取”的役职给了江川的儿子英敏。 这里里外外谁不能不说江川家占了便宜。 可怜坦庵先生拿了面子丢了里子,横滨炼铁所他是准备等建好就让出去的,可没等他谦让,幕府就拿走了,而且还准备再新建一个炼铁所——江川对新建炼铁所没意见,可人手不够啊,懂兰学的人不少可精通炼铁的不多,横滨炼铁所在筹备阶段就从韭山抽了不少骨干走,等开工时又要抽一批人走。 加上后面新的炼铁所也要抽人,眼瞅着韭山就开不了工了——横须贺炼铁所虽然只是开始准备,但也要精兵强将参与,整个幕府就一个开工的炼铁所,不从韭山抽人还能从哪里抽? 可本来韭山炼铁所的原料供应就勉勉强强,为应对横滨炼铁所的开工已经要求各藩加大开采力度了,再建一个炼铁所的话原料更不够了,原料不够加上人员流失,隶属于坦庵先生控制下的韭山炼铁所前景大为不妙。 可能是考虑到坦庵先生比较忙吧,接下来的“试行法令”第五条继续给江川减压。 坦庵先生现在身兼三役职,韭山代官、勘定吟味役和海防挂,他忙不过来,平时只能将韭山的治政交给儿子英敏和家臣;而在勘定吟味役这边也不大管事,真正关注的只有两个炼铁所,还都托付给胜义邦了;至于海防挂,他也就是个顾问的角色,平时只出点意见和建议啥的,真正的工作是盯着御台场的建设。 御台场本来分为品川和浦贺水道两部分,品川台场已经基本竣工了,但浦贺水道两侧的施工才刚刚开始——根据最新的调整,浦贺水道两侧的台场数量有原本的六座增加为二十四座,而且道路和兵站都要重新修建。 “试行法令”的第五条是“广纳英才”,意思是多提拔能干的人。 老中们果然言出必践,一下提拔了很多人,尤其是海防挂,一下子增加了八个,领头的是水户老藩主齐昭,接下来包括筒井、川路、水野、堀、永井、岩濑、大久保。 加上江川,一共九个海防挂,以前江川当海防挂的时候就没啥实权,这七个新任海防挂现在和江川一样没事干,所以都盯上浦贺水道两侧的台场建设了——台场属于海防的一部分嘛,坦庵先生本来就对新方案不太满意,索性~交给这八位负责,皆大欢喜好了。 以上就是“试行法令”的全部五条内容,“兴建海防,革新军制”、“重视风说”、“整顿纲纪,重塑士德”、“整顿军备”和“广纳英才”,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莫名其妙的一番操作就将江川坦庵和小栗忠顺手里的事务剥离了大半,所以小栗才吐槽“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但坦庵先生听了大怒,辞言令色地呵斥了小栗,“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怎么能有这种不满的想法?” 一边的大久保没有门路了解内情 ,根据前面小栗的抱怨,他觉得小栗说的没错啊,因此神色流露出一丝不以为然,结果恰好被坦庵先生看在眼里,于是老先生借给大久保解释开解小栗。 坦庵先生和大久保说,这事你不能光顾着自己,幕府这么做大有深意。 首先,江川家和小栗忠顺加在一起都不配幕府专门开评定会处理。 一个勘定吟味役兼海防挂,一个御目付,值当御三家的家主、老中、大目付和一大堆重臣联手应付么?想想就不可能。 所以,这次就是被误伤了。 你看这五条法令里,很多都是关于备战翌年米船来访的,都和海防及外事有关,所以我身为海防挂、小栗身为前长崎目付,绕都绕不开啊。 至于炼铁所,确实也是军备的一部分,再说英敏和胜义邦都出任了头取,总不能三个炼铁所的首领都出自老夫门下吧。 至于浦贺台场,新方案本身就是水户权中纳言大人提出来的,人家关心有什么不对? 至于新任命了八个海防挂,米船来访这样涉及幕府安危的大事,多几个人参预才是老成谋国,老中们做的对!唯一可以指摘的,就是应该将你小栗忠顺也加上,这个我去说,你在长崎目付任上多有贡献且熟稔海外,不做海防挂可惜了。 况且,这次也不是光新增海防挂,大目付新任了筒井政宪,勘定奉行换了三个,川路圣谟、松平近直和水野忠德,御目付增加了四位,堀利熙、永井尚志、岩濑忠震、大久保忠宽,所以说这次是幕府上下一心准备应付大敌,跟你我关系不大。 而且这些人都是一向的有为之士,就拿川路来说,精明强干又博览兰书,历任勘定吟味役、佐渡奉行、奈良奉行和大阪町奉行,论资历来比你我强的太多。 有这么多精兵猛将参与海防,我高兴都来不及,哪里肯抱怨。 至于林大学头接手了洋学所,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如果公方样身边的儒学者不趁机跳出来反而才奇怪,而且老中们也不糊涂,不是在大学头之下任命了大久保忠宽为学头么?而且蕃书和解御用局又不是江川家的,老夫不是还有绳武馆么,兰学者有的是! 说着说着,坦庵先生就面向小栗忠顺了,大久保也不敢吱声,这样的幕府秘闻能让他听听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坦庵先生继续劝说小栗,“现在汝家有两位重臣,家主是远国奉行,你年纪轻轻又是御目付,这是幕府的殊宠特恩,小栗家前途不可限量啊,我看以后你的成就不会输于贵祖上”——小栗忠顺的父亲忠告是养子,忠告的亲生父亲是曾任勘定奉行的中川忠英。 小栗被江川说的面红耳赤、惭愧不已,而坦庵先生转头又对大久保说了一番话: “愚平生弟子三千,得意门生唯有两人,其中一人便是直秀。汝为直秀手足,又是崛家外戚,今日肺腑之言须一字不拉转告直秀。” 坦庵先生让大久保听了这么多秘闻,就是想让他给直秀带几句话,作为老师,他对直秀的感情可比直秀对他的感情深多了,坦庵先生觉得小栗生气了不过是发几句牢骚,甚至当面顶撞贵人,也就这个程度了,而直秀这个家伙,可是敢偷赴海外的,所以必须多叮嘱几句——一是让直秀不要为师友担心,二是趁机让直秀看开点,别因为被发配到北地就对幕府和老中们怀恨在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六十一章 弄巧成拙 扶桑镜梦第六十一章 弄巧成拙幕府颁布的“试行法令”将坦庵先生和小栗忠顺手里的事务剥离了大半,小栗对此非常不满,坦庵先生在密谈中劝诫了他,并趁机让大久保给直秀传话。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何不利之有”这是坦庵先生的原话,借《周易系辞下》中的名句要求直秀忍耐,另外坦庵先生也承诺他会替白主奉行所美言。 这次谈话一共有三人参与,按地位高低依次是身兼韭山代官、勘定吟味役、海防挂三役职的江川、御目付小栗忠顺和白主町奉行大久保利济,但有趣的是,日后三人最高役职的高低完全颠倒了个,真是世事难料啊。 但此时大久保在幕府还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物,连幕臣的正式身份都没有,只是崛家的私臣,所以能参与这个层次的密谈,他有点激动,说不上受宠若惊,但也差不多了。 因此大久保绞尽脑汁想帮两位重臣的忙,作为白主文臣之首,他对直秀的北地规划了如指掌,因此很快他就想出了一个法子: “韭山炼铁所以后可以专注炼钢。” 按大久保的想法,对幕府高层调整他不了解内情,所以最好还是不要胡说八道,但对于内政,他还是比较有信心的,直秀为了在北地建炼铁所特意提过钢和铁的区别,他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 百炼成钢,而且扶桑一直把某种锻刀的优秀材料称为玉刚,所以坦庵先生一听就来了兴趣,让大久保仔细说说。 钢和铁的含碳量标准,这时候还没有确立,而且此时的反射炉技术还很原始,没有煤气、天然气这些高燃烧值的燃料,工艺也比较简陋,因此靠反射炉是很难直接练出钢来的,但直秀为了激发士气,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嘛,所以当时他表示先炼铁后炼钢,顺口就吹了个气泡给大家。 白主至今没有啥正经兰学产业,所以大久保对工业也没啥清晰的概念,直秀信口开河的话他居然信了,而且还郑重地转告给坦庵先生和小栗忠顺。 煤气公司第一次出现,是1812年在英吉利,之后迅速普及到西洋诸国,坦庵先生也对此有所了解。但用煤气炼钢,他还真没想过——扶桑如今的兰学就是对世界亦步亦趋,很多地方唯恐遗漏,搞创新,借两个胆子都不敢啊。 所以听了大久保的解释,坦庵先生将信将疑,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没听有西洋人搞过啊,而且直秀也没提过,这能行么? 直秀当时只所以没提,是觉得步子不应该迈的太大以免扯到那啥——坦庵先生是坐言立行的性子,有时比较激进,直秀怕先生冲的太猛~撞破头,所以故意没说。 但百密一疏,直秀在大久保出发前叮嘱他这不能说那不能讲,重点放在了与鲁西亚交兵和与米船的密贸易两件事上,结果把这事忘了,白主的秘密太多,结果这次就失脚了——大久保把炼钢的事告诉了坦庵先生。 幸亏直秀这两年都在北地,坦庵先生觉得直秀在打鱼摸虾的时候不可能真搞出什么炼钢的法子,最多就是个设想,所以他也没真信,但这件事被他牢牢记在心底。 另外还有一个坦庵先生没有勇于尝试的原因,那就是炼钢出来干什么呀? 现在的大筒材质都是青铜或铸铁的,那钢练出来用来铸刀?可铁炮打的越来越远,铸刀有啥前途,用来卖给西洋人么?——坦庵先生毕竟没有深入参与扶桑与兰国的贸易,他光知道扶桑刀可以卖到海外去,但这个份额有多少,他根本不清楚。后来,白主还真卖了 相当多的扶桑刀具到海外,算是发了一笔小财。 尽管大久保的提议不靠谱,但毕竟也是一份心意,坦庵先生很是欣慰,因此特意嘱咐大久保在江户多参加些名士的聚会,除了了解最新的动向,也替直秀和他自己积攒些人脉,好为日后做些准备。 坦庵先生这时已经动了将直秀调回江户的心思,可幕府有条规定,为了让代官更好地了解领地和发展经济,普通代官要在一地任满十年才允许调动,所以直秀调离白主的难度相当之高,因此坦庵先生没有明说。 大久保听了非常感激,这是因为坦庵先生又说允许他用江川弟子的身份参与聚会,这无形之中太高了自己的身份——江户龙蛇混杂水太深,他作为普通旗本的家臣,很多人连用眼皮夹他都不夹他一下,更别说邀请他参加什么聚会了。 看坦庵先生和小栗好像还有机密要谈,大久保赶紧告退——今天收获不错,知足常乐,现在自己还资格更进一步,不告辞等着过年呐。 说来也恰,几天后还真有人上门拜访大久保,邀请他参与名士聚会,而且这个人还是直秀的老熟人。 此人乃是长州毛利家的天才兵法家,苗字吉田,名前矩方。 吉田矩方是直秀的老熟人了,在天保十四年直秀第一次游学时两人结识,之后两人就没见过面,但直秀出海前一直给吉田捎各种兰书,而吉田也通过给下关的豪商白石正一郎留信的方式表示感谢,算是直秀一个不远不近的朋友吧。 吉田比直秀小四岁,因此直到嘉永三年二十一岁才开始游学,当时他先游历了九州,虽然直秀当时为去白主做准备也在九州,但两人行程不同最终无缘相会。 大久保和吉田虽然没见过,但通过直秀都知道对方,所以吉田的拜访也不算唐突——按扶桑的传统,如果相互不认识,那就需要一个熟悉双方的仲介人来引荐。 两人见面之后,吉田先问候了直秀和大久保一家的身体状况,接着话题一转就邀请吉田参与一场名士聚会。 吉田和大久保一样名声未显,所以大久保很好奇他能参与什么样的名士聚会,别是什么歪瓜裂枣的聚会或者是吉原大冒险,所以还是弄清楚好一点。 据吉田自己说,他这也是受了老师佐久间象山的提携,所以才能参与这次聚会,至于来邀请大久保参加,也是来自老师的安排。 佐久间象山出身松代藩,在江户开有兰学馆“象山书院”。他深受老藩主真田幸贯的赏识,在幸贯担任幕府老中时时曾受命研究海防,在天保十三年就提出了著名的《海防八策》,其中有“海防之要,在炮与舰,而炮最居首”的见解。 佐久间曾经向坦庵学生学习铁炮等兰学,在韭山炼铁所的建立过程中也曾以客卿的身份出现,所以不是外人。 坦庵先生曾经在人前称赞大久保“兰学新秀,聪敏异常”,因此在兰学者这个圈子大久保也不算无名之辈,本来江川先生是准备亲自介绍大久保给兰学者的,但风说书评定会的风波一起他就顾不上了,现在“试行法令”出来了,坦庵先生避嫌还来不及,因此将“带大久保进入名士圈子”这个任务交给了佐久间。 既然不是外人,那大久保对聚会的邀请自然欣然应允,表示会按时赴会。 嘉永五年文月十五日,大久保跟着佐久间象山参加了江户名士间的聚会,这是大久保第 一次涉入名士的圈子,他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人、谈到什么话题。 聚会在私家府邸举办,主人是安井息轩——著名的儒学者,官学昌平簧的教授。 大久保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聚会,他小心翼翼地模仿佐久间的一举一动,唯恐被别人轻视。 但事实证明大久保过于谨慎了,主人安井息轩很好客,客人们都很随和,现场也没有啥侍女和乐师,就是摆了一些茶几和円座,有酒有茶有果子和小食,大家三三两两地散坐着,微风习习,众人随意聊天、下棋,悠然自得、非常惬意。 和佐久间象山一起来除了大久保利济和吉田矩方,还有胜义邦和宫部鼎藏——宫部和吉田是好友,两人一起在江户游学。 胜义邦好像是这里的常客,他给大久保介绍了其他几位客人,而佐久间早就拿了一杯酒找主人聊天去了。 今天出席的名士相当之多,藤森弘庵、盐谷岩阴、吉野金陵等人都来——这三位都是大有名气的儒学者。 过了一会,胜义邦也找人闲聊去了,角落里只剩下大久保、吉田和宫部三人大眼瞪小眼,这三人被众名士的名头所摄,只好小声谈论些故乡的风物,其实都心不在焉,竖起耳朵偷听各位名士都在说啥。 明明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怕啥来啥,没多久一位叫银次郎的年轻人就请三人到屋敷中间去,说主人想把三位引荐给大家。安井息轩是成名已久的大儒,能由他亲自引荐给众位名家是再好不过的事,于是三人赶紧起身。 安井在大家面前把三人一顿夸赞,说大久保是兰学后起之秀、吉田是山鹿流兵法的嫡系传人,宫部也是熟谙国学的九州俊才,难为安井老爷子第一见面就把三人的根脚摸的清清楚楚。 有主人暖场,新人再谦逊一番,眼看着这次就算顺利过关了,可没想到异峰突起,旁边有人突然发声,“既然是才俊,且容东湖考较一番。” 大久保和吉田同岁,都是二十三,宫部年长些,三十二,但满屋子都是年长的名士,说话这位看起来也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了,而且他坐在主人身边,气度俨然,明显地位很高,所以考较就考较好了,只是回复好了不免一日成名,答对差了马上名声扫地,所以三人都是神色一肃。 “多事之秋,追慕大楠公忠义,试吟诗以纪之。” 大久保一听题目就懵了,大楠公是谁,没听说啊,于是他偷窥身边的两位小伙伴,结果很闹心。 先是吉田昂然出声: “东海大鱼奋鬣尾,蹴起黑波污黼衣…… 北向再拜天日阴,七生人间灭此贼。 碧血痕化五百岁,茫茫春芜长大麦。 君不见:君臣相图、骨肉相吞,九叶十三世何所存。 何如忠臣孝子萃一门,万世之下一片石,留无数英雄之泪痕。” 接着宫部也吟了一首: “海甸阴风草木腥,史编特笔姓名馨。 一腔热血存余沥,分与儿曹洒贼庭。” 这两人吟诗完毕,大久保就惊呆了了!他倒不是惊叹于两个小伙伴的才华——这两首都是诗人赖山阳的大作,吉田和宫部最多也只是记性好而已,才华谈不到,但大久保听到诗句想起了“大楠公”是谁,所以他就震惊了,在大庭广众之下居然有人公然要求吟诗纪念“大楠公”,这不是想公然造反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二 锋芒初露 第六十二章 天下的名士 扶桑镜梦第六十二章 天下的名士在名士聚会上,有人要求吟诗凭吊“大楠公”,开始时大久保并没有想起大楠公是何许人也,但吉田矩方和宫部鼎藏连续吟了赖山阳两首名作,大久保反应再慢也想起此人是谁了。 大楠公就是南北朝时期的楠木正成——这位与战国末年的真田信繁、源平合战的源义经并称三大末路英杰,不过世人多称之为楠正成或楠公,难得吉田居然一听到“大楠公”就想到了此人。 既然称呼楠木正成为“大楠公”,那这位自称“东湖”的肯定是水户两田的东湖先生藤田虎之介了,水户学说对楠木推崇异常,难怪他会出这样的题目。 自从从坦庵先生和小栗那里知道德川齐昭出任海防挂后,大久保就让老爹帮忙搜集水户的信息,因此对藤田东湖有所了解。 吉田和宫部吟诗完毕,旁边的人催促大久保继续,所以他也没时间想得太多,只好也吟了一首诗: “殷勤遗训泪盈颜,千裁芳名在此间。 花谢花开樱井驿,幽香犹逗旧南山。” 众人一听,拍手叫好,倒不是这首诗压过了赖氏的两首名作,而是这首诗没听过,明显是新作。 得了彩头,大久保反而心中一凛,刚才他就觉得这个题目不对,有非议幕府的嫌疑,只是有人催促他只好赶紧吟诗,这吟完了,他心中越发不安。 楠木正成是谁啊,是危难之际挺身而出辅佐京都小朝廷的英豪,是推翻镰仓幕府的大功臣,后来又为反抗室町幕府的建立而战死,一生都在与武家也就是征夷大将军做对,这个题目很可能别有用心。 水户学说素来有尊王的说法,齐昭继位家主之后,水户学者经常抨击幕府不敬朝廷,本以为齐昭这次复出会收敛一些,可作为左右手的藤田东湖在名士聚会上以“大楠公”为题目,无论这里面是否是另有深意,但自己可不要为直秀招祸。 想到这里,大久保朗声说到:“此诗为仆友所作,在下另有拙作请各位大家指正。” “一生功绩若浮樱,丈夫慷慨自睨雄。 呜呼忠臣何足论,万川入海棹头东。” 这首诗吟罢,全场鸦雀无声,连远一点的下棋和闲聊的人都转身看过来,大久保当时就懵了,这首诗是他临时憋出来的,自己知道自己啥水平,完全说不上什么工整对仗,现在的场面显示自己肯定又搞出马脚来了,真是倒霉啊! 这次大久保为了与武家的反抗者楠木划清界限,所以草草写了一首诗: “一生功绩若浮樱,丈夫慷慨自睨雄”的意思是“一辈子干了啥都不重要,男子汉大丈夫做了啥自己有数就行了”; “呜呼忠臣何足论,万川入海棹头东”,这句话和上句话是一个意思,“别人怎么评价都不算啥,最后还不是所有人都要往东来”——江户在关东,这句话是给德川家溜须拍马、洗脚捧靴子,意思是任你豪杰了得,最后还不是都要到江户朝拜,言下之意,德川幕府和一代目家康公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可是楠木正成所处的时代距此时已经快五百年了,虽然民间仍有传说,但毕竟年代久远,最近把楠木炒起来的正是水户学的鼻祖德川光圀,就是民间称之为水户黄门的那一位——光圀是水户德川家二代家主,官职是权中纳言,扶桑朝廷喜欢效仿中华,中纳言在唐朝时对应的官名是“黄门”,因此光圀被称作“水户黄门”。 元禄三年德川光圀在凑川重金重建了楠木正成的坟茔,碑文是“呜呼忠臣楠子之墓”,大久保少时家贫,这一世在十四岁又被直秀引诱兼修兰学,因此对这段旧事不太了解,他光听人说“呜呼忠臣楠子”,但并不知道出自水户二代家主光圀。 “呜呼忠臣何足论”,大久保一竿子就把水户学说的祖师光圀给撅了,所以在场的人都安静下来,快看快看,一直期待的大场面来了,藤田东湖这几年风头不小,看他如何应对这打上门来的愣头小子。 藤田东湖1844年跟随齐昭一起受了处分,被没收了田禄邸宅,“禁闭”不让出门,但随着1846年齐昭被解除“谨慎”,1849年藤田复归藩政,之后他一直为齐昭重新参预幕政而奔走,虽然藤田人缘不错 ,但话说多了难免得罪人,所以这里想看他热闹的人也不少。 藤田一向以直言快语、豪爽大度的面目示人,但被一个后生晚辈在诗句中嘲讽二代家主说错了,主辱臣死,当场拔刀砍人都是正常的。 这时就看出仲介人的重要了,大久保是佐久间象山带来的,佐久间自然要出面调和,他赶紧给藤田东湖行了一礼,然后说: “万川入海棹头东。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为师为将为相一完人,除水户黄门孰能当之。” 儒家有三不朽的说法,“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 佐久间作为老江湖,直接将大久保的“万川入海棹头东”指认成是推崇德川光圀,意思是光圀叹息楠木“呜呼忠臣”,但世人都忘了,“呜呼忠臣何足论”,位于东面的水户有个更牛的人,那就是水户黄门啊! 佐久间这个说法非常有意思,从三不朽来看,德川光圀确实强于楠木正成——楠木最后兵败身死,传到现在也听说有啥学说和著作流传,充其量就是“立德”,“立功”就有些勉勉强强。 而水户黄门在民间传说里类似中华的包拯,经常微服私访惩治贪官污吏,真按传说计算,他整治了几百个幕府代官,按数量算把上下几十年的代官一锅端,那立德和立功都是“确凿无误”的。 立言么,这个肯定称得上,水户学说的经典《大扶桑史》,就是由光圀开始组织编撰的,这立言也是名符其实。 况且,“为师为将为相一完人”,这话说的多好听啊,年长的光圀经常规劝当时的将军,称之为帝师不为过,为相一说也没说错,整治了几百个幕府代官你说他不对幕府治政指手划脚谁信啊,就是为将差了一点,当时世道比较太平,最多就是平定了一些农民的一揆,但扶桑几百人就能称之为合战,这为将一说也不是全无道理。 “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为师为将为相一完人”,这评价传出去,水户面上大大有光,而且按佐久间的说法,大久保不是否定“呜呼忠臣”的说法,是替水户黄门委屈——人们只夸楠木但把夸楠木的光圀给忽略了,再加上之前佐久间在说话之前还给自己行了一礼,藤田东湖想到这里,脸上的肉也不跳了,眉眼都舒展开来。 这时候主人安井息轩也出来圆转——大家愿意来安井宅邸,就是因为老爷子为人宽和,这群名士个个伟岸峻峭,谁还没点脾气,吵起来上头动手互殴的时候都有,只有安井这个老好人才能劝住大家。 “后生可畏,不过学无止境,以后大久保还是要多向前辈请教才是。”这句话既肯定了大久保,又不动声色地捧了藤田东湖和在座的各位,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其实安井对佐久间的解释不以为然,棹头东就是称赞水户黄门呀,那水户东边还有仙台,仙台之东还有虾夷地呢,何况杜工部有诗“巢父掉头不肯住,东将入海随烟雾”,“尧以天下让之,不受,隐居聊城,放牧为生”,说不定大久保这个年轻人是讽刺众人名利之心太重呢,当然,大家眼睛都不瞎,这个年轻人多半是恭维德川家,但我就爱胡思乱想怎么滴? 安井是儒学大家,偏重考据,对水户学胡编乱造扶桑史早就身怀不满,但藤田东湖确实是个另类,东湖为人爽直大方是出了名的,风度翩翩,和兰学者佐久间象山一样,虽然言论和大家不同,但往往对时事鞭辟入里,在座的名士没有不喜欢喷人的,所以虽然学说不同,但大家彼此意气相投,所以他才出面调和。 说起来这也是幕末的一大怪事。 水户学说的根本《大扶桑史》真的是胡编乱造啥都敢写,什么民间传说、奇谈怪论、私人笔记和个人臆测都被堂而皇之地编进去,所以水户学说在学者之间没啥市场,除了水户藩外都是在下级武士和豪农豪商中流传,这些人不讲究啥合理性,爽就够了——当然,好多人拿水户学说的“尊皇”当旗帜,至于是否深入研究和心里到底信不信就是另外一说了。 水户学说属于国学派,否定儒学、佛学和兰学,推崇扶桑本土的和心和神道,但因为藤田东湖、户田忠敬等人的人格魅力高,这些人居然和当时很多的儒学者、兰学者关系非常好,往来十分密切,这也是当时的一大怪现象。 后世有人 认为,这可能是因为当时大部分学者都批评幕府所以同仇敌忾、惺惺相惜——德川幕府的治政太奇葩了,唯门阀论,基本上按出身任免役职,这一出生就落在终点太招人恨了,官学昌平簧的大学头是林家世袭的,幕府的各个役职也都是按出身门第分配的,学者、下级武士和豪农豪商能不有意见么。于是在一起凿沉幕府这样件事没完成之前,大家达成一致意见“先不要内斗”。 反正主人安井出面后,大家哈哈一笑,这场风波就这么过去了。 大久保死里逃生,赶紧溜到一边,过来一会,吉田和宫部也灰溜溜地回来了——这两位都是新人,包括藤田东湖在内没啥名士愿意答理他们。 吉田是个敞亮人,觉得受冷落是自身名气不够的原因,但宫部鼎藏就有些忍不住了——他觉得大久保得罪了藤田东湖,而自己是和大久保一起来的所以受了挂落。宫部是熊本藩山鹿流兵学讲习,熟谙国学和神道,因此他就和大久保比起学问来。 要真动手,宫部一个能打大久保三个,但纸上谈兵,宫部十个也赶不上大久保,于是这场面就好看了:国学和神道,大久保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谈兰学宫部也所知不多,两人只好谈兵法。 扶桑的兵法包括个人搏斗和军势,个人搏斗要动手,而这是聚会肯定不合适,于是两人就谈军势。熊本藩是长崎御藩,白主奉行所是北地屏障——直秀自封的,虽然两者都没打过什么仗,但说起来两边都是头头是道,过了一会居然围上一圈人听这两位辩论。 作为名士,当然要关注局势,最近的风头就是“攘夷”——幕府提拔了这么多人,又发布了“试行法令”,自然要找个由头,不敢说米船要来了只能打起了攘夷的旗号,说一切都是为了防止西洋诸国的骚扰。 风头既然是攘夷,自然名士们都关心此事,看这大久保和宫部空对空说的口沫四溅,但干说分不出高下啊,于是就有人撺掇两人谈论御台场——这个好,大家都实地看过,说的对错与否有参照物立马可知。 御台场现在又出新花样了,品川台场都基本竣工了,想改也改不了了,但浦贺水道两侧不是还在建么,坦庵先生放手后,剩下的八位海防挂都扑了上去,将江川的原方案改的面目全非。 大久保是江川的“弟子”,藤田东湖是齐昭的心腹,前一个方案是江川的手笔,现在的规划有齐昭的赞划,好么,提出评论御台场的这位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但吃一堑长一智,大久保今天上过一回当了,因此无论如何也不肯入彀,但总要有个交代吧,于是他把双手伸出来给宫部鼎藏看,这是怎样的一双手啊,皮肤上到处都是疤痕、手上还有许多老茧——白主基业初创,直秀都亲自上场,所以大久保也经常身体力行,尤其是前两年物资不齐备,所以大家手上都有冻疮,而大久保出身自温暖的鹿儿岛,保养不当,所以手上疤痕斑斑。 宫部在肥后细川家的地位也不高,只是几十石的兵法讲习,但长年习武也没把手搞成这个样子,但他纳闷,这是啥意思,把手给我看,说不过我要当场较力啊? “大久保愚钝,学识浅薄,平日里虽觍为奉行,其实无非劳力而已,这场辩论是在下输了。” 大久保服输,热闹自然看不下去了,于是旁观的人一哄而散,不过有人在离开的时候好心劝了大久保一句,“为政者广开言路、任贤使能、调和阴阳。’手足胼胝、面目黎黑、役身给使、不敢问欲’,事倍而功半也。” 这人是劝大久保,“不要啥事都自己上,群策群力不香么。”这是好话,所以大久保只好肃然答谢——但他心里对此不以为然,你说的轻巧,事情哪有这么容易做。 本来大久保对白主奉行所的前途颇为担心,地方偏远人还没几个,只是直秀以国士相待,言听计从而且待遇还贼好,所以他只能尽力相助。 因此这次奉公来江户,大久保心底抱了好大的期望,甚至想通过联络将直秀调离北地——幕府身负天下之望,必然能者甚多,江户为三都之首,自然卧虎藏龙。可经历了两个月,他有点失望了,幕府内部掣肘甚多,民间的名士也有空谈的嫌疑,这还不如白主呢,最起码欣欣向荣、喜笑颜开,这些在江户看不到,米船将来,这天下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三 暴风骤雨 第一章 上喜撰唤醒太平梦 扶桑镜梦第一章 上喜撰唤醒太平梦嘉永六年六月八日,浦贺凑的人群愈发多了起来,路边临时搭建的水茶屋也是鳞次栉比,和江户不同,这些水茶屋没有用芦苇围起来,娇媚的卖茶女也无人关注,茶客们都扯着脖子看远处的海面,窃窃私语的也不是什么风花雪月,而是黑船、南蛮鬼之类的。 吉田矩方无心喝茶,一边不时眺望海面一边等先生佐久间象山做出决断。 水无月三日下午,浦贺港外突然来了四艘怪船,高大巍峨不说,其中两艘居然冒出滚滚黑烟,在黑色的船身的衬托下,如同佛经中的地狱突然降临到了人间。 见到这样的情景,浦贺自然一片大乱,这都好些年没有南蛮船出现了,没想到今日又逢此厄难。 但也不能干看着啊,浦贺奉行户田氏荣大人和副手井户弘道一边让人骑快马向江户城奏报,一边准备派出小船进行警戒和询问——和超过一丁之长的西洋船相比,浦贺水军的大小船只都只能称之为小船了。 最后,这个与蛮夷打交道的苦差事落到了与力中岛三郎助的头上,原因嘛,一是中岛精通兰学,仿制飞剪船就是他奉命督导的,幕府最近的大船建造筹备也是中岛负责实务,他对西洋诸国了解的最多,他不去谁去;二是中岛是和南蛮人对阵过的,天保八年七月米船莫里森号来寇,中岛指挥台场发炮,也算是经历过大场面了。 中岛被上官点名道姓,只好慨然前往,他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十六年前莫里森号叩港时,他才十七岁,所以出身牛犊不怕虎,当时啥也不懂,这十年来苦读兰书,算是明白了此中的深浅——中华英吉利广州之战后,哪个听到的不害怕,没见幕府隔年就撤销了《异国船驱逐令》代以《燃料淡水供给令》,今时不同往日,这次恐怕难以善了。 西洋船是将近傍晚出现的,浦贺奉行所又经历了一番运筹帷幄,等中岛登上米舰天都黑了——这也里面也有通译的“功劳”,也不知道是海上风大还是怎么的,双方居然无法顺利沟通,下午西洋船出现已经通过旗帜鉴别出是米船,可自己和两个通译崛达之助与立岩得十郎用英吉利语喊了半天也无人搭话。 中岛三郎助郁闷,萨斯喀那号上的米军东天竺舰队提督佩里也很郁闷。 首先,这是军势远征啊,晚上接近敌船明显意味着敌意,自己已经下令全体戒备,一有不对立即开炮。 其次,有人大喊大叫,这是要搞毛,远航还不容易到达目的地,上下都累个半死,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不行啊? 最终,他觉得自己遇到了常说的战场迷雾,之前的判断和准备都有些问题。 起先,佩里被米国水军认为是扶桑通——他在1851年就提出的一个远征扶桑的计划:带着三艘以上的大型蒸汽船,大口径的火炮和爆破弹是必须的,必要时加以恐吓扶桑人或干脆摧毁他们;同时,大棒与胡萝卜齐下,态度上要友好;鉴于扶桑的拖延策略,要避开长崎直插扶桑的心脏江户。 因为前任奥雷克将军迟迟打不开扶桑的局面,1852年3月佩里替换奥雷克成了东天竺舰队的提督,millardfillmore大统领授予他亲笔国书,并交给佩里三个任务:此去扶桑,为了米国航海和商业的需要,需让其提供避难港、补给港和通商港口。 考虑到此任务的难度——佩里出访前西洋诸国曾经多次与扶桑交涉开国开港,其中鲁西亚7次、英吉利11次、佛兰西2次,米国自己是11次,米国对佩里的训令是“应以诚恳的态度,向扶桑人说明开国的必要以及米人并无传教之意,且米人与英吉利人毫无关系。但如扶桑态度顽固不肯订立商约,即以武力为后盾,表示强硬,不堕国威。” 不堕国威的意思就是“可以开战”,这很符合佩里的心思——他出身水军世家,老爹曾是私掠船长,后来才归顺了水军,老哥也是著名的硬汉提督,他自己也以桀骜不驯著称,所以他之前的方案里就提出“必要时加以恐吓扶桑人或干脆摧毁他们”,这上司及政务官们明显是支持自己的嘛。 结果夜长梦多,1853年新大统领franklinpierce上任后风向变了,上司派船到香江传达了新的指示,“我国水军的任务是保护通商,至于宣战与否,那是议会的权力”,这就还不算,自己要求的大舰队增援完全落空,上司 的意思是“啥都没有,就东天竺舰队这点家当,你看着办”。 佩里倒是没有火冒三丈,对于没有增援他早有有所预料,他可是号称“米国水军蒸汽船之父”的人,之前也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1837年佩里督造出米国水军的第一条蒸汽船“富尔顿号”,同年晋升为海军上校,1841年他又成为同水军基地的首领。 因此,对于米国水军的现状他一清二楚,佩里曾经自嘲说“米国水军日薄西山,在各国大肆发展新式战船的时候,我们居然连十艘蒸汽大舰都拿不出来”。 冒险家的血液在佩里的身上流转,因此虽然增援没有了、指令也不允许他开战,但他依然计划完成让扶桑开国开港的任务,希翼刺激在太平洋航线上发财的商人们支持水军的大举扩张,而自己也能因为打开“最古老之国”的大门的荣耀成为米国英豪!所谓“最古老之国”的说法来自于西博尔德,这位兰国医生回到欧罗巴大陆后写了恢宏巨作《扶桑》,因为受了水户学说《大扶桑史》的影响,这位在书中称扶桑为“最古老之国”——水户这帮学者拼命往自己身上贴金,将民间传说的内容堂而皇之地写到书中,伪造了自从开天辟地以来扶桑皇室就存在的历史,这还能不是“最古老之国”么? 水户这些人自己信不信不重要,反正西博尔德是被忽悠瘸了,就算是十分之一,那扶桑的历史长度也够吊打其余所有国的——当然也可能是西博尔德学到了,用水户学者的故伎忽悠当时欧罗巴人,这也说不好。 坑爹啊,佩里看到扶桑船上有人大喊大叫就想起了西博尔德,花了2万美元从这位手里买到的地图根本就没啥用——也不能说完全没用,但漏洞百出,就拿这眼前的浦贺水道来说吧,如果不是地图有错误的原因,自己的船队能将近傍晚才到这里么。 而且“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不只西博尔德一位,船上还有一个! 佩里提督抱怨的是船上的通译卫三畏——虽然是个中华名字,但这位是实打实的米人,原名是威廉姆斯,41岁的威廉姆斯是鼎鼎大名的中华通,而且号称精通扶桑语。刚才威廉姆斯出面和小船上的扶桑人喊了半天,但对面的人居然听不懂他的扶桑语!这是何等的法克! 好在,扶桑人还是靠谱的,见自己的英吉利语不奏效,开始用兰语交流。 佩里提督出使前做了很多准备,船上就有兰语通译波特曼。 扶桑通译和米人通译用第三国的语言谈的挺好,过了一会,中岛三郎助终于获准登上了米船。 但坏事做多了是有后果的。 1846年米国东天竺水军提督詹姆斯贝特尔到浦贺要求与扶桑建立交往,当时幕府耍了个诡计,故意让一名武士找机会羞辱了贝特尔提督一次,贝特尔当时觉得公事重要就没有当场发怒,结果一下子让幕府藉此探到了底线,幕府拒绝了贝特尔的请求,而当时63岁的贝特尔提督过了两年就挂了,据说是对在扶桑受辱耿耿于怀,生生被气死的。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和水军史上的奇耻大辱,佩里提督对扶桑的印象极差,为了防止再次中计,这次他加上了一百倍的小心。 中岛三郎助没上船前,米人表示只和幕府高官谈,你还是哪来回哪去吧。中岛灵机一动,说自己是浦贺副知事,这才登上了米船。 但中岛上船之后佩里提督也没出面,只是让手下出面告诉他,“我们是米国的使者,带来了大统领的国书,赶紧让幕府高官出面接收,限期三日,过期作废,不是,过期恐有不忍之事发生。” 中岛赶紧解释,他不敢说米人搞错了,只好说“这里面恐怕有误会”,“按扶桑惯例,你们得去长崎,那里才是接受各国国书的正式所在。” 自从中英南海之战后,幕府对外国来使一贯采用“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态度,尤其是对自己跑到江户湾的,先哄到长崎去,然后书信来往几个月,这招很好使,一般人扛不住自己就走了。 佩里提督在1851年提交计划时就指出,扶桑一贯采取渣男,不,拖延的战术,因此不能在长崎谈,一定要在江户湾谈,只有大兵压境扶桑人才肯坐下来认真谈。所以中岛这条故伎不得售,米人再次强调了“三天”的期限,然后就要把中岛和通译赶下船去。 中岛苦苦哀求,表示三天这消息还送不到江户城呢,贵 人如何能从江户还要赶到浦贺!米人不听,只表示会“酌情”考虑一二,然后就将扶桑人等都赶下船了。 无奈之下,中岛只好回去向浦贺奉行户田氏荣大人和副手井户弘道大人汇报,两位大人不敢擅做主动,只好继续派人向江户请示。 其实,幕府在去年风说书大评定会都开了,早就作了相关指示,按理说两位大人照做就是。 可坑爹的是,评定会开的太早了——现在是嘉永六年六月上旬,评定会是嘉永五年六月下旬开的,这相隔了快一年,自然情况有所变化。 为了应对这场百年未有之危机,幕府一下子新任了八名海防挂,加上原来的江川太郎左卫门,好么,打两桌麻将还富裕一个替补呢。 人多力量大,九个海防挂没事琢磨来琢磨去,弄出了应对米国来使的十三个大方案和四十二条应对,将各方面考虑的无比细致,幕府感觉这把稳了,下令户田氏荣、井户弘道依计行事。 户田和井户开始没觉得这有什么,反正天塌下来有大个子顶着,九个海防挂平时常有人在浦贺晃悠——一是等米船来,二是操练人马,三是督造浦贺水道两侧的台场。 可要不说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呢,改了方案的浦贺台场工程量大增,结果导致到现在还没建好,月初是幕府的大朝会,原本在浦贺晃悠的几个海防挂也跑到江户开会去了——不去的话一个是不合适,二个是容易被他人将台场延误的盆子扣到自己身上。 这米船也会赶时机,偏偏挑六月三日到来,大佬们都不在,户田和井户看着十三个大方案和四十二条应对面面相觑,当时好像挺清楚的,米船强则如何如何,米人可欺又如何如何,现在把纸张都翻烂了,这两位也没找到该怎么办——不给一线权限、光给一大堆细致无比的指令就是扯淡指挥。 鸡多不下蛋,人多光捣乱。数字九在扶桑语言里和“苦”相似,“苦”海防挂搞出来的方案让浦贺奉行户田和副手井户叫苦不迭,所以只好派人请示,没指示这两位也不敢擅专——这么多海防挂里面有支持见面就开打的,也有要求老成持重的,反正户田和井户怎么干都是错,得了,这事你们先做好决定,我们哥俩坚决服从。 中岛骗米人说从浦贺到江户要三天,其实这是正常人步行所需的时间——还不是紧赶慢赶,实际上加急文书六月五日一大早就到了江户城里的老中手上,老中们赶紧召集会议,狼真的来了,大家说怎么办? 事到临头,纸老虎现了原形,以前的千条妙计现在看都是空想,现在要拿出主张来,大家都傻了眼——这次可不是空对空了,谁的意见被采纳之后可是要执行的,到时有个啥不良后果可是要算后账的,因此集体沉默。 老中们一看鼻子都气歪了,于是点名要求发言。但在座的都是千山千水的老江湖了,扯点漫无边际的话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反正说了半天之后,你品,你仔细品,啥实际的也没有。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如此,最起码这九个海防挂还是给力的,但这几位的内部意见都不统一,老中们听了半天也没法决定打还是不打,最后首席老中阿部侍从拍板,“做好一切准备,务必做到打就打出威风,当然不战而屈人之兵也是好的,毕竟幕府慈悲为怀,不是,仁义宽大么。” 会后决定,九个海防挂一个不留都去浦贺现场,平日里你们都挥斥方遒的,好像不听你们的都是多大的损失似的,这回看你们的,“灵机决断”,这个重任就托付给你们了——大锅扣的严严实实的。 而且老中们找了一些“大家”去浦贺探察虚实,佐久间象山作为提出过《海防八策》的名人也在此列,因此他和学生吉田才会出现在这里。 吉田矩方和先生六月七日晚上就赶到了,但今天在岸上拿千里眼看了半天,佐久间一直不发一言,也没抓紧时间赶回江户去,反而从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的水茶屋中挑了一间,带着学生们喝茶来了。 吉田对此非常不理解,但想必老师必有深意,那就等着吧。过了良久,佐久间唱了两句狂歌,“泰平の眠りを覚ます上喜撰、たった四杯で夜も眠れず”。 “上喜撰唤醒太平梦,喝上四杯便再难眠。”吉田听了顾不得赞叹先生的才华,他机灵灵打了个冷颤,一时间千头万绪涌上心间,居然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三 暴风骤雨 第二章 阿克琉斯之踵(上) 扶桑镜梦第二章 阿克琉斯之踵佐久间象山等人查看过米国黑船后,于嘉永六年六月十日返回江户向幕府做了汇报,但这时黑船事件已经接近尾声了,佐久间和其他名士的奏报已经无法影响幕府的大政——但黑船离开后,这些奏报还是发挥了一些作用。 原来,六月九日,幕府已经在横须贺接受了米人的国书,双方可能发生冲突的可能性大大降低,米船已经准备返航了。 之前。浦贺奉行所的前后两封加急文书是六月五日一大早到的江户城,之后幕府召开了紧急评定会,决定将全体海防挂全去浦贺“临机决断”,而这些海防挂在六月七日陆陆续续赶到了浦贺——这些贵人没敢走海路,一是帆船行驶靠老天帮忙,不顺风的话耽误了事可是临阵畏缩的大罪,二是万一在港外被米人抓到了,岂不成了天大的笑柄。 九位,不,是八位海防挂——水户老藩主齐昭没来,委托了藤田彪代理他,这些人陆陆续续到了现场之后就开始询问详情,因为是陆续到来,每位到了之后都要求浦贺奉行所重新奏报详情,因此将奉行所上下折腾的屁滚尿流。 根据奉行所的奏报: 六月三日黄昏四艘黑船到来,当晚与力中岛三郎助冒充浦贺副知事上船交涉,结果就是米人要求“三天内接受国书,逾期恐有不忍言之事”。 四日,米人放下数艘小船,开始测量近海。见此,户田氏荣派出水军前去阻拦,但米人有恃无恐,仗着背后大船的防护继续行动。 六月五日,也就是黑船到来的第三天,米人将测量范围扩大到整个浦贺水道,最远居然到了观音崎——此地是浦贺水道的北端,再往里就是江户湾内海了。 六日、七日两天,米人果然进入江户湾内海,浦贺上下大哗。 当时浦贺有几方势力,幕府的奉行所、浦贺水军、“台场组”和彦根藩的助役藩兵。浦贺水军和台场组的组头表示要打,彦根藩的家老中立——你们做决定好了,反正我们是陆上军势只能摇旗呐喊,但浦贺奉行户田氏荣认为没有幕府的明确命令不可擅开边衅,还派出与力和同心监视水军和台场组的一举一动。 户田氏荣是这里身份最高的,又是正管浦贺水道的浦贺奉行,因此他的建议占了上风。 听到这里,代替齐昭来的藤田彪大怒,怒斥户田“软弱无能、贪生怕死”。 如果齐昭在此,户田肯定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但齐昭没来那他户田可不怕,“藤田彪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水户陪臣,也敢如此放肆。”于是双方互相谩骂,差点当场动手。 不过局面很快得到了控制,事关重大,几位海防挂是前后脚到达的浦贺,所以后来的几位把双方劝住了,“都是为了国事,何必弄的如此难看,传出去平白污了御府脸面。” 老中们可是赋予了海防挂“临机专断”之权,所以现在轮到这几位坐在火山口上了,到底怎么干必须拿出主意来,不然再耽误下去说不定黑船就开到江户去了,到时候惊扰了公方样大家都是死罪。 大家一合计,这次米人来者不善、与往者大为不同——别的外国使者都好忽悠,拖下去或者骗到长崎就行了,这次的米使杀伐果断,说三日就三日,六月三日到,然后六日就开始闯入内海,看来这不给个明确答复是不行了。 想到这里,大家赶紧问户田,这三日期限要到的时候,你当时怎么和米人怎么说的,这么搞的如此狼狈 户田氏荣说,“我也知道三日期限太扯淡,当时就让中岛解释这根本不行,然后五日、六日我都让人再次登船缓颊,可米人野蛮根本不理我呀。” 黑船到来的第二天,四日,户田和井户就觉得大事不妙——因为米船当天开始测量浦贺港附近的海域,明显是为了给登陆做准备。当时哥俩就合计了一下,指望江户三天回信不现实,那能不能强硬一下开两炮吓吓米人? 可这次神秘主义出来害人了。 原来,浦贺水道两侧的台场因为盲目扩建到现在还没完工,但海防挂们也知道事关重大,所以没完工也把大筒布置上了。 除了原有的青铜炮外,从咸亨洋行买来的3英寸线膛炮也拉到了台场,而且米船好死不死,恰好停泊在线膛炮的射程之内——佩顿提督倒是蛮小心的,泊地远离了炮台,但他是按英吉利中华南海之战的经验来估算扶桑炮台的射距,完全没料到对方还有3英寸线膛炮这种大杀器。 而且,还是托咸亨洋行的福,浦贺水军也配备了最新式的电解液触 发水雷。 3英寸线膛炮和电解液触发水雷是前面台场组和浦贺水军要出击的底气所在,不然,面对巍巍然如山岳的黑船哪个能鼓起勇气开战。 可神秘主义害死个人啊——除了有限几位组头和炮手外,连大部分炮手都不知道3英寸线膛炮到底能打多远。 这是因为幕府出于保密心理,对外对内都封锁了消息——百姓当然不需要知道具体参数,反正只要知道幕府威武雄壮就可以了,但为啥要对内封锁消息呢? 这是专门针对兰国商馆所为。 兰国为了与幕府通商承诺“永不传教”,而且为了表示恭敬对将军和幕府官员采用了扶桑礼仪。本来这是兰人的变通之举,可没想到的是,幕府内部由此认定兰国“寡廉鲜耻、不可信任”——扶桑锁国久了,未免有些自高自大,没事拿兰国商馆找乐子竖立信心。 而且兰国在“卑躬屈膝”的掩护下,确实也没少占幕府的便宜。 兰国商馆的甲必丹,也就是馆长,历年以来都试图扩大贸易额——早些年还干出了以别国商船冒充兰船、倒卖扶桑小判金,还有什么与佐贺藩密贸易之类的,阴私之事不胜枚举。 其中,文政十一年西博尔德事件就是最好的例子,当时幕府在西博尔德回国时发现其行囊中有明文严禁输出的扶桑地图。 在直秀原来的世界,为啥黑船来访给扶桑造成的震动如此之大?因为幕府没认真准备啊。 至于为啥没认真准备? 1852年兰国商馆新上任的甲必丹库尔求斯就给幕府提了醒,“米人欲以明年来请贸易。即急之将有战。”。 但好死不死的是,库尔求斯在通告米船要来的同时还干了一件事——他向幕府提出要求改约,建议幕府扩大与兰国的商业份额,同时给予兰国更多特权。 幕府接到库尔求斯的风说书后将信将疑,觉得“米船将来”这是不是兰国人为占便宜杜撰的借口呢?于是老中们要求两位长崎奉行确认兰人信息的准确性。 可这两位长崎奉行哪有其它的渠道来确认,除了兰人只有唐人来长崎贸易,也不知道是唐人说的还是这两位奉行看兰人不爽,也可能是嫌库尔求斯多事,这两位的上奏中将库尔求斯的提醒贬的一钱不值,“危言耸听以谋私利”。 人总是倾向相信自己希望的结果。 于是幕府就把“米船将来”这事放在一边不管了——也不是完全不管,“家庆使勋亲四家戍房总,筑炮台于大森”。但这个决定有人认为是接到兰国风说书之前幕府的决定,到底是真是假后来完全说不清了。 在直秀乱入的这个世界里,兰国商馆的处境也没好到哪里去。 嘉永三年,在当时长崎目付小栗忠顺的帮助下,直秀势力下的米船开始用唐人的名义与幕府开展贸易。 与兰国商馆相比,咸亨洋行就显得真诚太多了。 咸亨洋行不以盈利为目的——另外有当时学次郎给的补贴,因此和幕府没有任何冲突之处:船长、水手到了长崎之后恨不得立马离开,货物价格也特别实惠——要不是怕过于殷勤导致幕府起疑心,直秀和学次郎恨不得白送。 最重要的是货物、书籍和风说书都是想幕府之所想、急幕府之所急,什么最新军械、最新兰书、最新消息,一股脑地送过来,主动姿态一览无余。 幕府也曾经怀疑过,为啥咸亨洋行这么好,但三年来对方的态度一直如此,加上小栗忠顺帮助斡旋,“哪里还没几个唯利是图的傻子,想放长线掉大鱼呗”,幕府也就信了,还专门批评了小栗,“对义士不可如此轻慢”,主动给咸亨洋行开了方便之门,生丝、丝绸、茶叶、瓷器你们想要啥给啥——结果整体算下来,咸亨洋行竟然还有的赚,简直出乎直秀等人的预料。 相比咸亨洋行,兰国商馆未免要求的太多,所以幕府对兰人更加不满意,即使兰国商馆提交了“米船将来”这样的重要信息,幕府还是提防兰国收到相关情报后出卖自己,因此对3英寸线膛炮和电解液触发水雷的信息严守机密——兰人并不是总待在出岛,正月时一般会到江户朝拜公方样,到时走漏了消息也有可能。 虽然幕臣都是武士,职位都被叫做役职,但其实内部也分为番役和役职两种,番役就是武职,狭义的役职就是文职。 疑邻盗斧,出于保密心理水军和台场组的组头都不肯将实情告诉浦贺奉行户田氏荣,而户田见米船势大自然不肯轻易开战。 神秘主义 害死个人啊,户田既然不肯开战,那派去交涉的使者自然硬气不起来。 上次中岛三郎助冒充的是浦贺副知事,这次增派的与力香山左卫门冒充浦贺知事——也就是浦贺奉行。 六月五日、六日,香山和中岛屡次登船,向米人恳请“宽限时日、约束手下”,香山以浦贺奉行的身份指责米人不守规矩——在幕府没有明确作答前就派人测量水域,可佩里提督这次是准备将流氓行径进行到底了,他让副官出面作答,“米人守的是米国的规矩”,我就测量水域怎么了? 而且这次米人撕破了脸面,也不提什么“恐有不忍之事发生”了,直接表示,“如果没人出面接受国书的话,就要将船开到江户城去。” 佩里的态度日趋强硬,这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个扶桑的秘密,这个秘密在7月12日得到了初步验证,在7月15日被佩里确信无疑,为佩里第二次叩港确立了成功的信心。 香山和中岛两个与力回复米人的威胁之辞后,浦贺奉行户田彻底抓瞎了——如果黑船出现在江户外海,那肯定是全城大乱。这点很容易推断,因为浦贺就是例子,虽然附近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但本地的居民扶老携幼的跑路。因此,他立刻派人向江户禀告,建议江户准备备战。 信使在六月六日傍晚出发,八日到了江户。 收到户田的告警信后,老中合议,然后下令敲响了江户城里的太鼓和各处的铜钟——为了平时报时和预防火警,公方样居城也就是江户城里设有太鼓、城外的扶桑桥本石町设有大钟,这两处敲响后,按例江户各处寺庙的钟鼓齐鸣,宣告江户进入非常时刻。 自从六月五日江户城收到第一封告警信以来,尽管幕府上下一片慌乱,但民间还是比较安定的——虽然有各种流言传出来,但江户已经两百多年未曾经历战火了,大家还是镇定的很。 但幕府六月八日钟鼓齐鸣宣告江户进入非常时刻,顿时引发了广大町人的惶恐,尤其是当幕府下令各藩在江户的武士都全员戒备,并且各町的街道上开始出现大番组顶盔掼甲的武士身影时,局面一时之间几乎无法收拾。 很多町民相信了南蛮战船将要袭击江户的消息,江户都是木屋极易发生火灾,为了避免在战斗中受到波及,和浦贺一样,街道上开始出现了逃亡的人流,不准备逃走的町民也开始涌入寺庙和神社,开始昼夜不间断的祈祷。 在没有直秀的世界,这种恐慌更加严重——幕府当时准备不足,情急之下要求所有在江户的藩都出兵协助,而且征集町民加入防御活动,乱上加乱,当时的情况如同末日到来一般。 但现在因为品川外海的台场已经建好了,而且在勋亲四家之外又召集了外样五家戍守江户附近,所以局面很快得到了控制,町民都躲在家中或寺社之内,街面上一片空寂,但毕竟没有闹出什么乱子来。 但老中们还是头疼的很,因为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次公方样家庆也病倒了,幕府群龙无首,一时之间难免手忙脚乱——六月五日第一封告警信到江户,这么大的事必须禀报将军,当时家庆恰好身有小恙,结果六十一岁的老人听到坏消息后急火攻心,第二天居然一病不起了。 这也是齐昭为何没去浦贺的原因,本来家臣们就不愿意齐昭贸然去顶雷,等得知公方样病情严重后上下人等都认为齐昭更不能离开江户,这万一发生什么不测之事或者惊喜怎么办? 东丸样家祥身体一贯不好,而主公的亲生儿子庆喜现在是一桥家的家主,十七岁的庆喜聪明伶俐十分受将军家庆的喜爱,万一,我是说万一,如果公方样觉得世子家祥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刻无法担当重任,那出身水户的庆喜不就有机会了么?而且万一将军家庆病的说不出话来或者干脆薨了,那下任将军由谁担任可就要好好说道说道了。 对此老中们也很惆怅,公方样一病不起的事情本来是机密,可大奥保守不住任何秘密,这件事很多就传到了外面,齐昭以守护公方样的名义赖着不走,老中们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万一将军家庆真的不行了,齐昭作为御三家曾经的家主和德川分家的长辈,世子继位还真的要齐昭带头表示支持。 公方样病重,江户的大佬们各怀鬼胎,可把在浦贺的海防挂们坑的不清,六月七日八位海防挂加上水户藩藤田彪、浦贺奉行户田氏荣经过彻夜争论,终于对是否接受米人国书做出了决定——这项决定从此改变了扶桑未来的走向,但在当时却显的没那么重要,因为不就是接受一份国书么,之前也不是没接到过,规格没这么高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三 暴风骤雨 第三章 阿克琉斯之踵(中) 扶桑镜梦第三章 阿克琉斯之踵是的,经过昼夜讨论,六月八日黎明时分海防挂们决定接受米人国书,原因嘛很简单,因为幕府存在一个天大的弱点——幕府的弱点多了,但被海防挂们共同认可的弱点此时只有一个,而且米人佩里提督也隐隐约约猜到了这一点。 7月10日,佩里派出的勘测船到达观音崎附近——再往里就是江户湾内海了。当天,香山左卫门以浦贺奉行的身份登上了萨斯喀那号,要求拜见佩里提督,但佩里依然让副官出面接待。 香山此行露出了一个破绽,米人倒是没怀疑他是假冒的浦贺知事,而是香山的突然出现给佩里提了醒,为啥浦贺知事突然出现而且言辞之间非常激动,我们都干了啥? 这么一琢磨,佩里和其他人都有点明白了。 佩里一开始的计划就是不跟无关紧要的幕府官员在长崎白白耗费时间,直接在对手的“都城”江户附近谈判,以免又被扶桑人用拖延战术打败——对扶桑的皇室和幕府将军之间的大小君关系,包括兰国人在内,此时西洋诸国就没一个人能搞明白的,连西博尔德都糊涂,因此佩里认为幕府就是封君,还把江户认作了扶桑都城。 之前佩里就对都城江户非常重视,而和历六月五日,香山第一次登船后表现出异乎寻常的激动,对此佩里迅速反应过来,认为这是因为自己的勘测船靠近了江户湾内海。 但到底是不是呢?还有待验证。 于是第二天,他让勘测船继续向内海前进,果然香山左卫门又再次出现了,而且表达出更大的愤慨。 至此,佩里已经基本确认了,但为了进一步验证,7月12日佩里让勘测船又往前一些,果然香山左卫门又来了,这次他几乎是声泪俱下了,苦苦恳求米人再多忍耐一下,“答复马上就来”。 于是,佩里提督终于确定,扶桑非常担心自己闯入江户湾。那江户湾里有什么值得如此担心的?佩里和身边的人只知道一样东西,那就是扶桑的“都城”江户。 佩里高兴坏了,他对副官宣称,“我方掌握了致胜的关键,因为现在已经发现了对手的阿克琉斯之踵。” 阿克琉斯是《荷马史诗》中的一位英雄,他刀枪不入、战无不胜,但唯一的弱点是他的脚跟,后来被敌人发现了这个弱点,然后阿克琉斯就战死了。 佩里认为扶桑的“阿克琉斯之踵”就是江户,只要他表现出对江户的威胁那么对手肯定会让步。 事实证明佩里提督没有猜错,江户确实是幕府此时最大的弱点,几位海防挂就是因为担心江户遭受炮击才答应接受国书的。 当然,过程也没这么容易。 和历六月七日,几位海防挂为是战是和吵了一晚上。 此时幕府一共有九位海防挂,除了德川齐昭之外都到浦贺了——齐昭虽然没来,但心腹手下藤田彪做代理也来了。 这九位海防挂位高权重,除了兼任海防挂外,按本身役职从高到底是,水户老藩公齐昭、大目付筒井政宪、勘定奉行川路圣谟和水野忠德、勘定吟味役兼韭山代官江川英龙,剩下四位的最高役职都是御目付,包括堀利熙、永井尚志、岩濑忠震、大久保忠宽。 这九位名声和才干都很显著,而且除了齐昭外都对兰学有一定的研究——别误会,对兰学有研究的不一定是兰学者,这里敢公然自称兰学者的还是江川坦庵先生独苗一个。 被任命为海防挂后,这些人可以接触到幕府得到的风说书等机密,因此这一年下来,就算不了解的也了解了——包括原本的棒槌藤田虎之介,他也通过齐昭接触了大量的西洋信息。 这些人最关注的是西洋诸国与中华的约定,等真看到之后无不面如土色——密约当然他们开不到,但公约的内容西洋诸国报纸都要报道,学次郎在米国只要花钱自有学者主动帮忙搜集和分析。 别看水户学说平日自催自擂,但连藤田都觉得扶桑可能比不了中华,这万一开国,恐怕结果更为惨不忍睹。 连藤田都这样,其他八位海防挂包括坦庵先生就更担心了。 可既然大家都担心,为啥还同意接受米人国书呢? 因为越担心越得接受——佩里认为扶桑的“阿克琉斯之踵”就是江户,海防挂们虽然不知道“阿克琉斯之踵”是啥,但“江户是敌攻而我必救之处”这个意见是统一的。 浦贺水道两侧的台场没建好,可品川外海的台场不是基本竣工了么,这还怕? 当然怕了,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谁敢保证江户能在战火中安然无恙?江户可是德川家的大本营,如果江户真被打烂了,恐怕德川幕府有倾覆之危——就算不倒台,但威望大跌是难免的,想必天下诸侯也会蠢蠢欲动,搞不好又如战国桃山时代一样开启又一次的乱世。 因此除非有全胜的把握或者遇到逼不得已的情况,否则开战是不可能开战的——这点连藤田彪都不敢否认。 那有全胜的把握么?没打过谁知道。再说了,你打赢这一次,下一次米人再来怎么办?就算米人不来,英吉利、鲁西亚、佛兰西,哪一个是好惹的。 那3英寸线膛炮和电解液触发水雷是神兵利器,可奈何幕府自己造不出来啊,万一打光了可就只剩下干瞪眼了,到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想都不敢想啊。 没有全胜的把握,那现在是否是“逼不得已的情况”呢? 谈不上吧,这米人这只说递交国书,国书里到底写的啥谁也不知道?要真如咸亨洋行说的就是“要求提供避难港、补给港和通商港口”,我看这也没啥。 “谁说没啥?!”结果这位海防挂话音未落,立刻跳出来好几位表示反对,但不久这几位就自己打起来了,因为有的人提议“保持原样最好”,结果遭到了集体嘲讽,“你长得美想的更美,这四艘黑船气势汹汹,难道是到扶桑打酱油来的?!” 参加商议的除了八位海防挂、一位代理,边上还有一直在装哑巴的两位,这两位倒霉人士正是浦贺奉行户田氏荣大人和副手井户弘道。 一开始,这两位还挺沉稳的,锅甩出去了,看剧还不好?——谈不上幸灾乐祸,毕竟全场就他哥俩官小,干好了功劳是别人的,干不好了这第一口锅就得扣到他俩脸上。 但看来听去,这两位觉得有点不对劲,几位海防挂大人好像吵起来了,于是这两位只好出来解围,虽说身份低有点尴尬,但也不能看着上司吵不是 ——就算能看着上司吵,也好歹要出个结果啊,这眼看天就亮了,难道大家睡一觉再继续吵?人家米人可不惯着你,说不定没吵完黑船就开到品川外海了。 再说了,虽然户田和井户现在役职低点,但这两位也是大身旗本,真论起来和在座的身份都一样——水户的藤田虎之介除外,他是陪臣,如果不是挂着齐昭的名义大家都不会搭理他。 “咳咳,之前不是有十三个章程和四十二条应对么,要不要参考一下?” 听了户田和井户的话,在座的都闹了个大红脸——哪壶不开提哪壶,当时九个海防挂争斗不休搞出来这么一大摊东西,因为每个人都往里面拼命塞私货,只关注自己的意见是否在里面,别人的意见谁在乎?所以他们居然都没仔细看过全部。 吵了半宿也累了,喝口茶休息一下也好,所以大家散开以查资料的名义小憩一下。可无心插柳柳成荫,户田和井户既然这么说那肯定是有所指,居然真有一条符合现在的情形。 这条写到“如果需要左右为难、争执不下的时候,建议使用缓兵之计,不妨看看米人到底想干什么,然后再做决定”。不知道是哪位天才写的,居然挺合适。众人恍然大悟,米人老说国书国书的,这到底国书写了啥,居然至今没有人知道。 原本是想拖到米人粮草饮食耗尽,但现在拖延不下去了,不妨先问问国书的内容,如果真的如同中华哪样,打也就打了。 户田和井户这哥俩听了直咧嘴,“各位啊,之前汇报过了,我们不敢决定是否接国书,所以没正面问里面写了啥——怕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可侧面也打听了,米人称他们的提督佩里公然声称’不接国书前不会透露国书内容’。” 看来真得接国书了,不然贸然打起来无法向幕府交代,想象一下: 如果公方样和老中大人问起来,“因为什么打起来的啊?” ——“因为没接国书。” “那是因为国书里面有为难乃至过分之处么?” ——“不知道啊。” 这不成了狂言了么——穿插在“能剧”中的“狂言”以滑稽的对白著称。 但接国书意味着必须给回复,万一那个米人提督佩里再要求“限期三日回复”,那乐子就大了,所以香山左卫门你再跑一趟吧,给米人说“公方样身体不适,只能翌年给答复。如果行就接国书,不行那就——,那就再回来商量。” 本来这个决定也没这么容易通过,反正水户的藤田虎之介是坚决反对,表示接国书就是妥协,但这次没人搭理他,崽卖爷田不心疼,这打起来又不是在水户,你当然装大个了。 剩下的八个海防挂里,以大目付筒井政宪地位最高、勘定奉行川路圣谟声望最高、勘定吟味役江川英龙在海防挂中的资格最老,这三位都表示“继续拖延也好,真要动刀兵也好,反正先把国书拿来看看才是老成谋国之道”。 这三位都这么说了,剩下的五位也觉得是这个道理,所以就这么决定了,赶紧回去睡觉,明日,不,今日买定离手一翻干瞪眼,就这样吧。 和历六月八日,西洋历7月13日,与力香山左卫门又冒充浦贺奉行登上了萨斯喀那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三 暴风骤雨 第四章 阿克琉斯之踵(下) 扶桑镜梦第四章 阿克琉斯之踵每当爬上如同“海上之城池”的黑船,香山都觉得自己又渺小了不少。和历六月八日,这次他又没见到提督佩里,交涉中香山称,“公方样有恙。事体极大,非可辄变。宜以明年来长崎待报。” 米人请示佩里提督后确认,“可。国书请直达大君殿下。”——其实扶桑皇室才称大君,佩里在这里把称呼搞错了,米人的大君指的是幕府将军。 但佩里坚决不同意在船上递交国书,也不同意在浦贺递交——浦贺附近炮台林立,他怕遭到扶桑人的伏击,他让副官和香山商讨,最终选择了横须贺. 小渔村久里滨因为幕府要建第三座炼铁厂已经改名为横须贺,但因为精通炼铁的专业人才不够,此地只是平整了土地、修建了简易码头,别的啥都还没建起了。 佩里的助手选择横须贺是因为这里虽然属于江户湾内海,但位置非常靠近浦贺水道,算是敏感而又不那么敏感的地点,而且这里离浦贺较近,方便了扶桑人;同时水文条件较好,地势又相对开阔有助于米人避开伏击。 香山左卫门听了米人同意“明年来长崎待报”就非常开心,这是往后推了一年啊,明天的风明天再吹,佛祖保佑,总算暂时躲过了这一劫难——至于翌年怎么办?到时再说呗,我又不是真的浦贺奉行,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香山带着通译喜气样样地回到岸上,一字不改地汇报了米人的答复,结果,一听到提督佩里居然答应了“明年来长崎待报”,其中几位海防挂又后悔了,觉得米人色厉内荏,再拖延几天,没准粮草饮食不济米人自己就走了。 听了这些嘟囔,大目付筒井政宪、勘定奉行川路圣谟、勘定吟味役江川英龙气了个倒仰——这三人是当时挑头拍板的,此时未免有些同病相怜、惺惺相惜。 其实这三位意见并不一致: 筒井政宪认为“最好拖过去,实在拖不过去开国可以开港不行”——所谓的开国就是就是正式建立交往,包括允许避难港和补给港,而开港就是通商; 而川路圣谟则倾向于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典型的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 坦庵先生则开明的多,他觉得国书中不会有好条件,而如果国书中的条件太差,那肯定要做过一场——即使打不赢也要打出气势来,别让米人小觑了,然后必然开国开港。 这是因为他读过马尔萨斯的《人口论》,加上得意门生直秀也跟他说过,扶桑现在是存量竞争,无论如何努力也就这么多物产,根本问题无法解决。如果不开国,内部就是一潭死水,折腾半天是一潭臭水,啥也不当。 对此坦庵先生深以为然,认为如今西洋科学日新月异,必须开国求存——至于开港么?他也不看好,按直秀的话说,农业国和工业国做贸易天然吃亏,而且扶桑的物产远远谈不上丰富,一旦开港必然物用日蹙、物价飞涨,最好有个缓冲期才好。 这三位本想大袖一挥不管有人发牢骚就回去休息了,但毕竟都是千山千水老成之臣,三人同时想到了一个问题,赶紧询问香山和随行的通译: “按你们的经历,这米人信义如何?” 香山和随行的通译一听,这是怕上当受骗啊: 万一到了横须贺递交国书当天,提督佩里翻脸不认人,说“当时我没答应明年到长崎等消息啊,三天内必须给答复”,那可就彻底坐蜡了。 或者这一大堆幕府高官都去了现场,万一提督佩里说“我看诸位风仪不错,跟我上船回米国吧”,现场来个卷包会,那也不行啊。 因此香山和通译哪里敢拍胸脯担保无事,只好含含糊糊地说,“今次米人蛮横,至今尚未失信,不知未来如何”——可不是么?说三天必须给答复,“不然恐有不忍之事”,结果第三天没收到答复人家就开始测量江户湾了。 诸位海防挂看手下无法保证,仔细一想,事到临头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至于再搞个十三个章程和四十二条应对,想都不要想——昨夜一晚没睡,真搞不去来。所以,去休去休,还是补觉是正经,于是四散而去。 和历六月八日,虽然香山左卫门已经出面答应接收国书,但米人的勘测船还是依旧测量了一整天。 比这更过分的是,和历六月八日上午,米船竟然公然发炮!几十门大炮居然各自空鸣了十数次! 一开始附近台场的组头非常紧张,差点下令开炮还击,但过了一 会发现岸上各处毫发无伤、海里也没见水柱出现,这才发觉是空炮。但空炮也是鸣炮,其中的恶意扑面而来,于是他紧急赶往浦贺奉行所听候命令,到底打不打? 米船鸣炮后浦贺人荒马乱,等组头赶到奉行所依然没有平息,到处是哭爹喊娘的景象,甚至还有地方失火了。 所幸八个海防挂、两个奉行都不是吃干醋的,赶紧命人弹压,说这是“空炮”,但町人可不信这个,空炮?那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再说这回是空炮,下回难免不是实炮,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愚者先跑为敬! 几位海防挂气急败坏,一边命人继续弹压一边让人喊浦贺奉行、水军组头和台场组头前来议事——这几位早就往这里赶了,因此很快评定会又开起来了,筒井政宪、川路圣谟、江川英龙这回也不谦让了,三人经过简短沟通要求组头回去备战,但没有接到三人的手令不准轻举妄动——毕竟这是空炮,没有造成直接伤亡;同时,让香山左卫门再次出面,赶紧问问米人搞什么鬼,这种阵势可吓不倒我们,打错算盘了吧?! 可怜的香山早有准备,幕府要求身份不同的武士要穿不同样式的衣服,这几天他借的衣服不只一套了,都老老实实地让仆人背着,走到哪里带到哪里,有备无患么,这不,又用上了吧。 一番忙碌,香山又带着通译登上了萨斯喀那号,因为来了太多次,彼此都是熟人了,不用香山罗嗦,自然有人出面接待。 香山又气又急,大声指责米人“言而无信、有失体统”,结果得到的答复却是“今日是米国建立日,鸣炮是水军传统。但没想到居然引起了这么大的风波,实在是无心之失”。 说到这里,在场的米人无不哈哈大学,揶揄之情根本不加丁点掩饰。 香山本来是个小心谨慎的性子,但这回也气坏了,往常他为了显示身份,都用扶桑语说话然后再让通译翻译成兰语,但这次他直接用兰语怒吼,“汝炮利吾炮不利呼!” 但喊完香山就后悔了,虽然他自称是浦贺奉行,但实际上他是个假货,自己就是个与力而已,浦贺奉行所与力十二骑,平时算个老爷,但现在就是个屁,八个海防挂都在奉行所,怎么也轮不到自己出面来硬的! 米人看香山颇有懊悔之色笑声更大了,香山也不敢立即服软,他不知道什么叫人设,但也能明白此时说了软话后面的局面可就再也无法收拾了,只好带着通译“怒气冲冲”地下了船。 通译倒是个实心肠的,刚才光顾着盯着米人说啥了,一点也没发现香山的异常,回到小船后对香山十分敬佩,简直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在回到奉行所之前他没住嘴地夸赞香山,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多年来今日方见香山殿样的真颜色”。 香山左卫门哪里有心情注意通译说啥,他满脑子的官司,刚才在船上如果不是顾及娇妻幼子,他真想“噗通”一声跳到水里,来个一了百了! 可毕竟已经上了岸,还是再想想怎么回复各位大人才是,想到这里,香山看了一眼通译,“也不知道现在掐死这位还来不来得及?” 到了奉行所之后,香山也豁出去了,原原本本把事情说了一遍——他不豁出去不行,通译在船上把自己的义行大肆宣扬给水夫,临时改口来不及了。 香山说完把眼一闭,来吧,不就是刨腹么,看在自己最终没有坠德川家雄风的份上,儿子长大后肯定有役职,虽然肯定足高没自己多,弄不好御家人谱代变二半场,但好歹有个着落不是。 “难得难得,今日居然亲眼见到一位忠义之士。” 没等到意料中的处罚,香山反而得到了在场诸位大人的赞扬,他一时摸不清这是不是反话,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地跪在下面。 这当然不是反话了,在座的所有人,包括八位海防挂、一位水户陪臣、浦贺正副奉行,如果真要这么忍了,恐怕日后一位都跑不掉!轻则呵斥,重则减封,刨腹也是有可能的。 因此大家把香山狠狠夸奖一顿,然后让香山再回米船去。 “我懂,不就是道歉么?虽然平时户田和井户两位大人待人颇为和煦,但毕竟身份天差地别,只要上官不满意立即道歉肯定没错。”香山表示“我准备好了,到米船现场表演刨腹也可以”。 但出乎意料,诸位大人只是让香山邀请米人观礼,“你们不是米国建立日鸣炮是传统么?我们扶桑非常好客,你们鸣炮我们 也陪着放几炮,主随客便么。但因为大筒弹珍贵,每门线膛炮只能鸣三响,同时空包弹太没诚意了,我们实弹鸣炮,你让米船离远点,不然崩到了算谁的。” 香山左卫门已经看开了,啥都行,除死无大事,死都不怕干啥不行?于是老哥又换上衣服,屁颠屁颠地带着通译回到了萨斯喀那号。 因为明天就是递交国书的日子,佩里提督已经让手下除了值班的都好好休息,但香山又来了,米人好奇之余还是在甲板上聚集了一大堆人,连佩里都有些后悔了,“莫非玩过火了,这扶桑人恼羞成怒准备开战。不过这也太讲究了吧,居然知事亲自过来通知——派个手下来就行了,你过来宣战也不怕被扣住么?” 但佩里转念一想,“莫非这位来是为刚才的豪言壮语道歉的。那可就有点恶心了。” 结果扶桑知事上船之后,一改往日的小心谨慎,不卑不亢显示了不一样的风度,还让米船起锚退后,因为“奉行所主随客便也要放几炮——有好事大家一起庆祝么”。 顿时萨斯喀那号上下都轰动了,连厨师都跑出来看热闹,米人欢声笑语不断,“看这扶桑人一本正经的样子,居然让我们起锚退后,说什么炮能打到这里,太好笑了,这个笑话我能在船上讲一年,下船了我能讲一辈子。” 和水手们不同,佩里和诸多下属都没笑,毕竟扶桑人是留在船上要一起观看的,疯子才能开这样的玩笑——既然香山看起来没疯,那很有可能这就不是玩笑。 但佩里提督认为这可能是扶桑人要放康格里夫火箭之类的,为了稳妥期间,他亲自出面询问了细节,但幕府保密信息做的好,香山一问三不知,佩里考虑再三,还是命令大家拔锚起航——毕竟小心无大错,扶桑人真要闹笑话,自己还可以回来;但如果是真的,自己可就变成笑话了。 而且他还这样想,“虽然自己从一开始就准备’万一不顺利违反指令也要开战’,但那是以决定能打赢为前提的,现在出现了变数,作为老将自己可不能将一世英名和佩里家两代的名声都意外葬送在这个陌生的国度。” 恰好此时,浦贺外海风小,佩里只好下令两艘风帆蒸汽混合舰点燃锅炉,这个年代蒸汽锅炉一旦熄火再点燃并达到运行状态要耗费几个小时,因此水手们都不理解为何如此郑重其事,但佩里声望很高,命令还是不折不扣地执行下去了。 说来也怪,等两艘混合动力战船的蒸汽锅炉达到正常运行的状态后,居然起风了,简直是白忙活了一顿。 四艘黑船缓缓退向了南部海域,按照扶桑知事的要求,米船向外退了1海里左右——原本米船的泊地大概里浦贺港有13链,这是考虑到船上的轰击炮发射开花弹的射程约为15链,而扶桑的老式青铜炮最远距离应该是8链。 现在米船的位置离浦贺港大约是23链,这时香山和两个通译崛达之助、立岩得十郎开始挥舞印有葵纹的旗帜——本来米人是不准他们带旗帜上船的,但佩里提督亲自发话同意,因此也就通融了。 浦贺水道两侧的台场因为盲目扩建导致大部分都没有建好,但浦贺港附近原来就有五座老台场,改建没完成但是凑合能用,所以这次就立功了。 幕府一共从咸亨洋行手里拿到了四十门3英寸线膛炮,其中二十门布置在了品川台场,二十门布置在浦贺水道两侧,这次黑船到来后,台场组头凑了十门到浦贺港附近。 八位海防挂、一位水户陪臣、浦贺正副奉行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见到米船停在海面上,又有三人按约定开始挥舞旗帜,他们觉得差不多了,于是下令开炮,顿时原本黑船的停泊之地溅起个个水柱。 凭心而论,幕府炮手的水准不算高明,有几发都不知道打到哪里去了,而且装药速度也明显偏慢,水柱也没多高,但这不影响浦贺港的人群发出阵阵欢呼声,香山三人更是兴奋地举着旗帜在米船甲板上跑来跑去。 佩里已经提前从香山这里知道一共三次齐射,所以等炮击结束后他就让人制止了扶桑人的奔跑,顺便把旗帜也收缴了——香山和两个通译都是怂蛋,只是嘟囔了几句就顺从了。 但佩里发现这些扶桑人不再躲避自己的眼神,他立刻知道,自己扶桑开国的使命恐怕遇到了意料之外的困难——即使自己了解到对手的阿克琉斯之踵之所在,可现在能不能射中成了一个疑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三 暴风骤雨 第五章 开门缉盗(上) 扶桑镜梦第五章 开门缉盗嘉永六年六月九日,横须贺的小码头热闹非凡。原本莫不经传的小渔村久里滨自改名横须贺后,就聚集了不少职人为炼铁所的筹建劳作,今天横须贺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遇到南蛮人登岸,此地一时成为局势动荡的中心。 为了不失体统,闲杂人等早就被勒令闭门不出,因此当米人登陆的时候,码头上只有香山左卫门率人前来迎接。 横须贺是天然良港,但米人的两艘蒸汽船却并没有靠港,而是放下数艘小船划向岸边。 与力香山和通译崛达之助面面相觑,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就干看着三十多米人划船上岸。 按照佩里提督的原计划,他是准备登陆个300人的——人多气派不是?另外他还准备大张旗鼓、荷枪实弹、盛装列阵,这样肯定会让没见过大场面的对手大吃一惊! 但昨日的炮击让他改变了的想法。 昨天扶桑的浦贺知事上船请自己观礼,结果竟然出人意料,扶桑台场的大炮能打到13链这么远! 后来跟据萨斯喀那号的大副肯蒂确认,有几发开花弹居然打到了15链左右,但有效射程和最大射程不是一回事,所以姑且认为扶桑的大炮和自己船上的轰击炮射距相近好了——毕竟,这里就是个封闭的岛屿部落联盟,怎么可能出产超过轰击炮射距的武器,肯定是兰国商人卖给他们的,而能卖的肯定不是最好的东西。 既然是兰国卖给扶桑的武器,那数量肯定不会太多,而且规格也不会太好——西洋诸国虽然没有什么武器公约,但不能往殖民地和未开化地区输入先进武器是约定成俗的。 “但也有可能未必如此”,佩里转念一想,本来不准向印第安人提供火枪是铁律,但如今米国的部落民还不是拿着滑膛枪而不是拿着可笑的弓箭和斧头到处袭击西部开拓者,兰国商人一向唯利是图,干出啥出格的事情来都不奇怪——欧罗巴诸国嫉妒兰国独占扶桑贸易,因此私下诋毁的话可没少流传。 小心无大错,因此佩里将300人的登陆军团改成了30人,也不肯让船只在码头靠岸,两艘驶入江户湾内海的蒸汽船也不熄火,炮位上的水军也是整装待命、随时准备应变。 虽然私下如此紧张,但上岸的这30米人还是表现的非常强硬,不但在上岸前鸣了13响礼炮,上岸后的卫队在滑膛枪上也插上了铳刺,排列的整整齐齐。 米人打起了两面旗帜,在佩里提督带领下,踏着鼓点整齐前进。 这一幕确实震撼了前来迎接的浦贺奉行所及彦根藩的武士。 奉行所武士的平时职责是检视所有进入江户湾的船只和管理周边的民政,基本都算文官来的,看着米人着装整齐、人高马大,这和平时见到自己先矮了半截的商人、船头大为不同。你看看,这米人“击鼓而进”,队形“聚而不散”,明显是强兵么! 和奉行所这些外行不同,彦根藩的武士多少看出了一些门道。 首先,这些铁炮足轻的服饰、武器非常统一,这说明对手的组织程度相当之高。而且他们脚上穿的亮闪闪的是啥?通译说“短的是皮鞋长的是皮靴”——这是多富裕加败家才穿这个! 因为提前一年接到通 告,戍守三浦半岛的一千彦根藩都是精挑细选而来的,其中不乏名门之士,但别说名门之士了,连家主大人打仗不也得穿草履!这锃亮的皮鞋、皮靴,看起来委实可惊可怖——米人家里肯定有金山银海! 其次,这米人身材实在健壮! 看起来个个都身高六尺左右,而且个个膀大腰圆,虽然比不了力士,但力士也没这么高啊,到时白刃战打起来我方肯定吃亏!——扶桑一尺大约是30.3厘米,米人水兵还真不是个个都180厘米这么高,但此时扶桑的经济差、生活水平低,再加上茹素的习惯,因此造成普遍的营养不良,男子平均身高才1米55,因此看到米人普遍比自己高一头,这些人自然高估了米人的身高。 而且对手的相貌实在有些吓人,朱脸、鹞鼻鹰目不说,这蓝眼珠是怎么回事?还有,不仔细看不知道,这赤发和黄发也有,如同传说中的食人妖怪一般,看着就让人两股战战,没看平时趾高气扬的几位番头都不说话了么。 幕府锁国百年,扶桑仅有的“外人”兰国商馆的职员也被勒令限制居住在长崎出岛,所以普通武士和平民一样都没见过西洋人,因此对米人也抱着因未知导致的神秘感和畏惧感。 而且扶桑民间流传着很多南蛮人的奇谈怪论,什么生食血肉了、吃小孩了不一而足,同时幕府为了增加自己锁国的正当性,也纵容甚至助涨这种风气,结果今天遭受了恶果——奉行所和彦根藩的武士第一次见到米人,都被吓到了。 装备精良、身材魁梧、面目可怖加上行进的队伍整齐,尤其是最后一样,扶桑兵法推崇“其徐如林,不动如山”,因此连彦根藩的武士都默默无声地看着米人前行,再也不大呼小叫了。 江户时代承平已久,即使是职业足轻,也就是番组的武士,真正上阵的都很少,平时操练武艺之余根本没机会上战场,因此,除了个别胆大妄为拿平民试刀的武士见过血,大多数的武士都靠吹嘘显示武勇。 相比之下,米人的水军就好的多了——一是远洋航行锻炼人,二是东天竺战船队也多少打击过海盗,加上近代以来西洋诸国都以操守条例严格训练兵士,所以双方气势明显不同——米人不过三十余人,码头上迎接的扶桑人有一百多,甚至其中还大半是彦根藩的精兵,但在气势上却是米人大占上风。 等到达目的地后,佩里提督带着下属走进了扶桑特有的“阵”——用布幔围起来的类似帐篷的指挥所——倒不是扶桑一方不想在大屋子里接待,而是横须贺之前就是个小渔村,筹建炼铁所也进度不佳,没啥高大建筑,与其让对手嘲笑简陋,还不如军阵显得正式些。 等佩里提督进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四张椅子和一张桌子,对此他微微吃了一惊,因为根据之前收集的资料,扶桑是没有高脚桌子和椅子的——这些桌子和椅子是浦贺奉行所从附近的寺庙里搜集来的,是为了符合米人的习惯特意准备的。 两位大名户田氏荣、井户弘道上前迎接,鞠躬行礼,佩里和属下也脱帽致敬——户田和井户根本不是什么大名,但佩里要求接收国书的必须是江户城里的大人,因此这两位就冒名顶替了。 按说现在浦贺有八位海防挂,原本无需如此,但几位海防挂一合计,决定让这哥俩出面接待——倒不是为了安全起见,因 为之前登船观礼的香山左卫门也不是光挥舞旗帜去了,他还肩负着一项重要使命,也就是商量接收国书的细节,包括随行人数、步骤,这次洽谈的结果导致几位海防挂无需出面交接国书。 当时是和历六月八日,当天香山已经登黑船一次商量过如何交接国书,但这不是米人鸣炮了么,因此海防挂们起了警惕之心,要求将上次模糊的细节都清晰化,尤其是再次申明““公方样有恙。事体极大,非可辄变。宜以明年来长崎待报”——米人无故鸣炮,各位海防挂都心有不详的预感,觉得米人可能也不光是表现出来的蛮横无理,可能也心怀鬼胎,“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么。 观礼完毕,佩里提督就消失了,接待香山的依然是副官亚当斯,两人约定了细节,对于扶桑方面主动提起减少上岸的米水军人数,亚当斯开始时还假作不同意,但香山坚持他不久也顺水推舟答应了;而香川也对米人再次承诺“宜以明年来长崎待报”感到满意,因此本次会谈气氛很融洽,和前几次香川单方面让步大有不同。 三英寸线膛炮的出现改变了很多事,佩里和米人变得谨慎了许多,不再坚持在洽谈中全部占上风,而香山左卫门也大胆了很多,言辞也不再是一味的恳求和妥协。 回到岸上之后,机灵的香山汇报了米人态度的转变,海防挂们无不拍手庆幸,觉得冒险开炮绝对是走了一步妙着,下面出面接待的人选就又换成了浦贺奉行户田氏荣及其副手井户弘道。 米人的佩里提督坚持交接国书的必须是江户的贵人,因此既然海防挂们在浦贺现场,自然是首当其冲的人选——户田和井户傻了才往前冲。 但原本海防挂们就不愿意出席这次的仪式——万一现场佩里提出什么意外的要求怎么办,治政风险太高了!但户田和井户以“谁役职高谁负责”的理由坚决不出头,这些人也没啥好办法。 况且也不是所有的海防挂都不愿意出面,江川坦庵先生就对和米人见面非常有兴趣,而且水户的藤田虎之介也在一旁跃跃欲试。 江川还罢了,可水户上下素来要求幕府恢复《异国船打払令》——看见南蛮船二话不说就开炮,这藤田万一在现场搞出什么幺蛾子来,大家都要受连累。 藤田代理的是水户老藩主齐昭,现在齐昭不在大家平时冷落藤田也就罢了,这次接待如果有海防挂出面,人家藤田提出也想去看看,这没理由拒绝啊——你们去的我去不得?所以干脆大家都不去,既规避了风险又杜绝了隐患。 米人登陆的人数变成了原本的一成,而且态度又有所转变,户田和井户这哥俩一合计,“就赌这一铺好了”——本来他俩是无论如何都要出席的,有啥黑锅都跑不掉,谁让这两人役职底呢。但听香川这么一说,米人态度有所缓和,那挑头出面就变得有利可图了,风险一样但出头不但能让八位海防挂欠他们个大人情,万一此事平平安安过去也是一份功劳。 因此这两位就答应了出头。 于是佩里见到的两位大名就是浦贺奉行户田氏荣和副手井户弘道——从开始与力中岛三郎助冒充浦贺副知事开始,接下来是与力香山左卫门冒充浦贺奉行,最后会面时户田和井户又冒充幕府的大名,佩里要知道扶桑人的这些骚操作非当场气死不可。 既然人已经到齐了,那国书递交正式开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三 暴风骤雨 第六章 开门缉盗(中) 扶桑镜梦第六章 开门缉盗嘉永六年六月九日上午十时一刻,米人和扶桑的国书交接正式开始。 本来扶桑计时用的是不定时制,不定时制的时钟贵的要死,连普通的武士也买不起,所以通常大家要听报时的钟声或者鼓声才能知道准确时间,但近几年来江户流行起西洋时钟和怀表——原因当然是因为输入的多了导致价格降低,民间也流行不知道从哪里传开的日冕。 唯一对此抱怨的就是敲钟人——因为报时钱不好收了么。 浦贺奉行所作为拦路抢劫的,不,作为检视所有江户湾往来商船的机构,自然有商人献上这等新鲜玩意让老爷们仔细研究。这次不就用上了么,这次与米人的交代中,这怀表确实是双方约定时间的利器,而且还研究出其它结论“金表比银表准、银表比铁表准”——至于原因是否是因为价值越高的表制作更为精良,这个不必深究。 这次国书传递中出面的双方包括: 米人方面是佩里提督、副官亚当斯、大副肯蒂、兰语翻译波特曼、兰语翻译威廉姆斯及水兵若干; 扶桑一方是大名户田氏荣、大名井户弘道、浦贺奉行香山左卫门、两个通译崛达之助和立岩得十郎,以及奉行所武士若干、彦根藩番士若干。 本来扶桑方面就是以上这些人,但在海防挂江川太郎左卫门的坚持下,增加了医官一人、乐师两人。 在三味琴清幽纯净、质朴悠扬的乐声中双方入座,但椅子只有四把,桌子两侧一边两个,所以入座的米人只有佩里提督和亚当斯、扶桑方面只有户田和井户——这也是八位海防挂不愿意来的原因之一,单以海防挂论大家身份相当,如果参加的话谁坐椅子?但如果只推选两人参加,这没出面的被出面的坑了怎么办?就算没被坑,回到江户公方样和老中问起来,为啥你们六个没去,这也解释不清啊。 看到两位大人入座,香山带着两个通译老老实实跪在一边——倒也没跪在泥里,奉行所的同心连夜带上在地面上铺了一层木板,还贴心地在木板上还铺了一层草席。 可这三位跪下之后就发现坐蜡了——因为米人的随员没有跪坐的习惯,佩里没发声这些米人就都站着,这一站一坐上下分明,于是哥三又在户田和井户杀人一样的目光下站起来了——在没有直秀的世界里,扶桑方面不但没有医官、乐师出席,这哥三也是从头跪到尾的——当时扶桑的两个头目户田和井户满心慌乱哪里还顾得及这些细节。 之后,两方大眼瞪小眼,愣是半晌没说话——双方是约定了会面的细节,但谁先说话这么细致的事情哪里能考虑的到。 “终于轮到我出手了”,通译崛达之助硬着头皮打破了沉默,干巴巴地用兰语询问米方,“贵国国书何在?”——他不出面不成,这里他役职最小,在扶桑不让上官尴尬是下属的天职所在。 佩里提督示意手下将随行的箱子打开,两名黑人水军取出国书,并将其放在桌子上提前打开 摆放的漆盒里,至此这次国书交接正式开始——米国陆上军团此时很少见黑人,但水军就没那么多讲究,毕竟远航有风险能找到合格的水手就不错了,挑选的余地不大。 翻译波特曼用兰语说明,这是米方大首领millardfillmore的亲笔书信,为了防止扶桑方面看不懂英吉利文字,接着黑人水军又呈上了兰语版本和唐人语版本的国书副本。 扶桑两位大名目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连点头都没有,佩里等人莫名其妙,他们不懂但也不方便问——万一这是扶桑对外国使者的什么礼仪要求呢,反正东西当面给你了,其它的都不重要。 于是,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米方继续呈上了佩里的委任状以表示身份,然后是佩里给扶桑“大君”的亲笔信——佩里的大君指的是幕府的将军,至于通译则含含糊糊地翻译成公方样,这也算错有错着吧,至此幕府将军除了“上样”、“公方样”、“御所”、“大树”之外也有了“大君”的称法,而原本的“大君”扶桑皇室从此也被称为“太君”。 接着继续拿出来的是以上的兰语版本和唐人语版本的副本,期间扶桑一方除了通译崛达之助说话外,其他人继续保持不动和沉默无声。 接下来,佩里又让人拿出各种礼物——要不怎么一开始是从箱子里拿的国书呢?米人带来的东西多了。 这些礼物包括葡萄酒、香槟、香水、望远镜等等,其中比较特殊的是两柄短铁铳。期间翻译波特曼不断讲解,向通译崛达之助粗略解释了名称和用法,防止扶桑大君万一把香水当酒喝了遭遇不测。 期间佩里仔细观察,他发现,崛达之助对以上物品并未表现出惊讶,尤其是对短铳也没多问,因此他断定“兰国与扶桑交往密切,两者之间利益非小”。 等物品交接完了,扶桑的两位“大名”依然一言不发、一动不动,现场一时非常尴尬。 佩里也没在意,根据以前去过中华的米国使者和商人的经验,这些封闭国度的人和外国使者打交道时经常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举动,所以他也没往深处想,第一次见米人这两个大名异常害羞也有可能。 但佩里是不肯如此罢休的,你不说话我也有办法交流——他开始夸夸其谈,“请修好、互市二事。我联邦产黄金、白银、铅汞、珠玑及天然珍异之产、人工奇巧之物。扶桑亦富物产,相贸易必有大利。试行之或五年、或十年,即不利则罢~市。加理科尼亚,我一大都会,驰火轮船则十八昼夜而到扶桑。或帆或轮,航太平洋而至中华者,及捕鲸船之近扶桑北部者,时遭飓坏船,愿救恤之。我火轮船颇费石炭薪水,然不得多载,愿给其匮乏,我当报以金银。” 佩里接到的任务是在扶桑建立避难港、补给港和双方通商——大首领fillmore的信中当然不能说的这么详细,那多掉笔格啊,所以佩里不但写了封亲笔信,还特意在此解释来意。 但他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因此扶桑的两位“大名”居然听着听着就笑了, 佩里敢拿脑袋担保“这绝不是扶桑人听说通商高兴的”,他知道扶桑锁国的意愿非常坚决,至今通商的除了兰国还没有哪个国度能例外,因此他很纳闷,“你们怎么笑了。” 佩里转头一看,除了“大名”,浦贺知事和通译也笑了,更过分的是,连那个拿着药箱的医官也笑了,好么,除了两名已经停下弹奏的女士,这没顶帐篷里的扶桑人都笑了,佩里赶紧问翻译波特曼及威廉姆斯,“你俩确认一下,确实没翻译错啥?” 波特曼觉得我没翻译错啊,但他也有点懵懂,于是和威廉姆斯确认了一下。别看之前威廉姆斯说的扶桑语扶桑人听不懂,但人家确实是语言大师来的——威廉姆斯自称最精通的除了母语英吉利语就是唐人语,唐人副本就是出自他之手。 威廉姆斯听了之后露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我是说我精通唐人语和扶桑语,好吧,略知扶桑语,但我可重来没说过我精通兰语,要不,波特曼你用佛朗基语再说一遍,我在濠镜待过,因此对佛朗基语也有研究。 波特曼气得两眼发黑,他只好向通译崛达之助询问,“因何发笑”,我是说错啥了么? 首先发笑的不是崛达之助,他是看香山左卫门发笑他才笑的,而香山左卫门是看两位上官发笑他才笑的。香山低头向户田氏荣和井户弘道请示,井户看户田对自己微微颌首,他这才嘱咐香山: “照实说,但也要估计米人颜面。” 香山得了上官许可,酝酿了一下言辞,让崛达之助翻译把谜底揭开了: “加理科尼亚到扶桑路途非近,季风、洋流复杂,即使蒸汽舰也不可轻渡。君之行,不也是经太平洋航线而来么?”——崛达之助身份不够,得到的信息不全,所以他误以为佩里是从太平洋航线来的,其实佩里走的是好望角,两条航线完全是南辕北撤。 但佩里顾不上这个,他一听到翻译说“咱们露底了,扶桑知道蒸汽舰还不能直航”,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它么的兰国人,没一块好面包,为了阿谀奉承好多赚点财富,居然将什么实情都告诉扶桑人!” 翻译波特曼也不是光看着,他刚才提醒佩里,“大名”说话简短而通译的话较长,明显连“浦贺知事”都知道“蒸汽舰还不能直航”,因此佩里才深为担忧,连港口城市的“知事”都知道了,这扶桑人真不淳朴!看这样子,以往一张牛皮大的土地是要不到手了。 其实,不但香山知道,两个通译崛达之助和立岩得十郎也知道什么太平洋航线啥的,但他俩也是刚知道——原来八位海防挂到了浦贺后,为了消除大家的恐慌,专门给大家普及了一下信息,别怕,其实米人是这样哪样滴。之后人们互相传播,尤其是米船的信息在浦贺最抢手,人人都感兴趣,所以两个通译也听说了,而香川作为冒充的浦贺奉行,更是把这些信息牢牢记在心中。 牛皮吹破了,但佩里提督不愧是能被大首领托以重任的人物,他冷冷一笑,说出一番话来,在场的扶桑人等一下就也笑不出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三 暴风骤雨 第七章 开门缉盗(下) 扶桑镜梦第七章 开门缉盗米人提督佩里信口开河,结果被现场抓包,但他不慌不忙说出了一番话扭转了局面: “今日蒸汽舰不能,明日未必不能。太平洋航线虽耗时,船竟能及。且扶桑比唐人如何?” 佩里说,“蒸汽舰十八天来不了不要紧,但今天不行不表示永远不行。你们既然知道有太平洋航线,那大批战船走这条航线不久得了。而且唐人都开国开港了,你扶桑能逃的掉么?” 听了佩里的这番话,扶桑众人心中震动,但好在前面两位“大名”就一直高冷没答米人的话,所以应付起来非常简单——继续装哑巴就是了。 “明年四月或五月来长崎待报,事不睦终不结。”反正已经撕破脸了,佩里又继续威胁,“明年不给个说法,这事没玩。” 因为两名“大名”一直不肯发声,而佩里因为有所顾忌也没有说太多狠话,这次会面就这样草草结束了——户田和井户看佩里说完狠话之后良久不做声,就示意香山左卫门赶紧宣布会面结束,通译翻译后佩里表示认可,这两位大人就站起来,鞠躬之后溜之大吉,一套~动作下来如同行云流水一般。 整个正式会面从佩里就座到结束,一共也没过去三十分钟。 佩里和米人看到宽幅大袖的扶桑贵人跑的如此之快,好笑之余也暗暗警惕,“这陆战一定要谨慎,扶桑人个子虽然不高,但动作迅速,看起来不好对付啊。” 本来,扶桑这边还安排了其它一些活动——两位大人走了,香山还在啊。 但刚才的事让香山也警惕起来,“千万别多事”,因此什么瓜果梨桃之类的也别端上来了,通通给米人打包带走,甚至江川大人提醒的回礼也别演示了,同样让米人直接带走好了。 于是在三味弦的乐声中,香山似挽留实催促,将佩里一行人送到阵外,但佩里一行人完成了递交国书的任务后心情大好,居然在横须贺码头流连起来——说起来米人也是老手了,对开国没这么容易也有所估计,再说了,国书送到了就算第一步胜利。况且在扶桑之前咱们不是逼着那霸王国通商了么,怎么也不能说此行一无所获,日子长着呢,大家走着瞧。 而且,扶桑人送了一些水果和礼物,礼物还好说,这水果在远航时可是好东西,所以大家也要等水果运上船才能离开。 刚才只有提督佩里和副官亚当斯坐着而且有茶——但两人为了防止意外茶也没敢动,其余米人都挺直身躯站着,很是辛苦,因此会面结束后佩里也不再约束下属,没参与运货的米人都散开了在码头附近闲逛,有的还捡起贝壳与小石头扔向海面,一时之间居然显得宾主很是融洽。 香山左卫门心里暗暗叫苦,但只能面上带笑陪着,但尬聊尬聊一定尴尬,说了几句他就没话说了,正在着急之际,他看到扶桑医官拿着药箱走上前来。 要是一般人往前凑,香山早就开始呵斥了,但这位医官不简单,是海防挂江川大人带来的,香山只是个小小的与力,哪里敢随便招惹贵人的侧近,于是只能干看着,心里盼着别出啥事。 医官上前之后,用兰语通报来 意,原来他是给佩里看病来了。 翻译波特曼抬手就要赶他走,但佩里刚才情绪激荡确实感到有些不舒服,所以他让医生进前诊断,不过他可多了一个心眼,要是此人要求他吃些莫名奇妙的东西立马赶走——天竺圣水的大名此时就广为流传了。 上前的医生正是伊东玄朴先生,坦庵先生最近身体不好,现在这两位交情很好,所以玄朴也跟着来浦贺了,至于到横须贺则是机缘巧合——因为江川先生坚持会面的时候必须有医生在场,所以玄朴先生庸此重任。 江川先生坚持配备医官倒不是怕当场打起来,扶桑这边所有的铁炮足轻都没装填黑药,使刀枪的也被要求没有浦贺奉行户田的命令“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这配备一个医官是怕现场有人中暑或者突发疾病——米人真发病倒在现场,那才是百口莫辩,未来再因为这个引发战火,更是冤枉哉。 况且就算米人没病,难道不会装么? 江川这么一分说,其他几位海防挂都拍手称善,姜还是老的辣,这种事确实不可不防,必须配备医官,务必要让米人找不到任何借口才是。 伊东玄朴先生学了一辈子兰学,也想借此机会见见米人,因此老爷子自告奋勇来了横须贺——别的医官躲都还不及,玄朴先生顺利得偿所愿。 他在“阵”里就发现佩里多次用手捂胸口,但当时没敢多事,这时佩里还在码头上逗留,玄朴先生再也按捺不住——当年学医时,西博尔德先生身体好没生过病,因此虽然自己至今医千治万但还没治过一个西洋人,今天就开个张好了。 经过玄朴先生的诊断,佩里提督面有红斑时常低热,这是得了风湿热,而且病情不轻,已经开始进入心力衰竭和绞痛的阶段了。 佩里听翻译说“风湿热”就信了大半,之后扶桑医生将病情说的分毫不差,他就信了,不过这也太鸡神奇了吧,来扶桑还能遇到好医生? 伊东玄朴虽然会兰语,但除了开始用兰语打招呼外一律用的是扶桑话,通译崛达之助看佩里不信有点替玄朴先生报不平,他用兰语说“玄朴先生乃扶桑三大神医”——他给玄朴先生自动生了个级,把江户、兰医都去掉了,反正修饰词不重要不是。他不知道,日后扶桑出了位神通译,居然引发了英吉利人和萨摩岛津家的大战。 任佩里提督纵横万里但病人在医生面前天然矮一节,再听到扶桑通译这么一吹嘘,他也放下架子认认真真地求医,结果就是玄朴先生送了他一瓶治标不治本的救心丸——晚期风湿热到了后世都没啥好办法,只能靠养。 佩里拿到药之后没敢当场服用,但后来他在海上发病,当时实在难以忍受,他就抱着万一的想法吃了一丸,也不知道是安慰剂起了作用还是药真的好,居然转危为安了,因此佩里专门托人到江户购买,从此扶桑救心丸享誉米国。 但这些都是后话,等玄朴先生看过佩里的病后,水果、礼物啥的都运走了,小船也回到了码头,香山左卫门热泪盈眶地将佩里一行人送上船,“诸天神佛保佑,祖宗有德,这关终于过去了。” 这次香川高兴的太早了。 嘉永六年六月九日上午国书递交完毕,结果下午佩里又出了一记重拳——“密西西比号”继续带着小船一路向北勘查水域。 为了保持戒备,浦贺水军一直有小船跟随米国黑船,但“密西西比号”是蒸汽风帆混合动力船,当时风向不对,小船是拼了命也跟不上啊,只好赶紧把消息送回来。 于是在浦贺的所有海防挂都傻了,这米人真是不讲信义,当时提交国书的时候虽然没有说明,但国书都递交了,你不是该走了嘛。这次可没人敢再说什么“粮草饮食清水耗尽,米船自退”的大话了。 可怜的香山左卫门与翻译崛达之助再次出发,但佩里避而不见——其实佩里真没在萨斯喀那号上,他亲自改乘“密西西比号”继续测量江户湾。 第二天六月十日一大早,天色蒙蒙亮,香山一大早就到了黑船的锚地——除了“密西西比号”,三艘黑船依然停留在浦贺附近。但佩里没回来,所以香山再次扑空。 但根据追踪“密西西比号”的小船禀报,“密西西比号”最远曾到达川崎附近——浦贺水军为了追踪黑船,把所有的船只都派出去了,所以信息通畅了不少。 浦贺在江户湾门口,内海西岸依次是横须贺、横滨、川崎,川崎再往前就是江户的品川港,这事情大发了,八位海防挂和两位正副奉行听了无不震怖。 六月十一日香山再次交涉才见到了佩里。见面之后,香山严词谴责了佩里的行径,这时四艘黑船已经到了湾口附近的猿岛——佩里将此岛命名为“佩里岛”,他就在佩里岛上接见了香山。 佩里对香山的愤怒视而不见,他自称“毫无恶意”,此时佩里已经十分确定江户就是扶桑的“阿克琉斯之踵”,但一是畏惧扶桑从兰国购买的大炮,二是黑船只有四艘兵力有些单薄,另外唐人国度此时有大乱,佩里出发时就承诺及时回去保护米商和侨民,因此此时还不是动手的良机。 佩里跟香山左卫门解释说,这只是“无伤大雅的游戏之作”,为的就是提醒扶桑“明年对国书的答复要郑重、慎重”,香山对米人的做法终究无可奈何,只好忍气吞声承诺一定会郑重奏报幕府。 吃一堑长一智,这回佩里说啥香山都不信了,他非要跟着佩里一起行动,佩里在猿岛他就在猿岛,佩里晚上回到萨斯喀那号,他也试图登上萨斯喀那号。米人提督佩里拒绝香山登船,香山就赖在扶桑小船上不走,佩里好笑之余也怕夜里小船出事香山出意外,只好让香山和通译登船。 一夜过后,终于到了和历历嘉永六年六月十二日,西洋历1853年7月17日,此日江户湾内海无大风,两艘蒸汽舰护着两艘风帆舰缓缓离开浦贺水道,一路向东南驶去。 香山在小船上、海防挂们在岸上用千里眼目送四艘黑船离开,至此第一次黑船来访彻底完结,参与的众人无不被折腾的精疲力竭、神魂颠倒。 但如同一个石子被投入水中,黑船虽然走了,但其引发的涟漪不断扩散,从江户一直扩散到扶桑各地,最终引起了一场巨大的风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三 暴风骤雨 第八章 直秀,你的事发了 扶桑镜梦第八章 直秀,你的事发了1853年8月25日,白主码头上一片混乱,两百多名衣衫褴褛的流民正陆陆续续从船上登岸,虽然有奉行所的役员疏导,但因为口音等问题,这些初来北地的人还是四处乱串,搞的现场一片人仰马翻。 8月、9月原本是白主的封港期,但自从今年奉行所开枝散叶后,封港期也正式取消了,现在白主的宗旨是来者不拒——商人随便来,各诸侯的水军肯来的也欢迎。 “码头风大,加上舟车劳顿,还请小栗殿入内休养才好。”直秀笑眯眯的对好友小栗忠顺说。 “且慢,还是容我细细观赏,这化外之地的风物与江户大有不同。”但小栗版着脸,话里夹枪带棒,看不出一点故人相逢的亲近。 “在船上还好好的,怎么一见面就弄成这样。”随从谕吉暗暗着急——直秀是福沢家雪中送炭的大恩人,上野介是自己的恩师,但他搞不清小栗翻脸的原因,所以也无从劝解只能干着急。 “咄!大胆崛直秀,你的事发了,还不束手就擒!”还没等谕吉想出办法来,从他身后窜出两人,手舞足蹈地大喊大叫。 听这两人这么一喊,两边的人愣了,小栗忠顺这边没啥反应,但直秀这边乐子就大了,因为平时坏事干多了一听“事犯了”,有的扑到直秀身前保护,有的人居然把短铳都掏出来了,白主番组的足轻也闻讯持铁炮围了上来,气氛十分紧张,本来嘈杂的码头很快安静下来。 “都滚蛋!”直秀摆手让大家该干嘛干嘛去,但虽然铁炮都收起来了人群依然围在四周。 那两个人一跳出来直秀就认出来了,这不是小栗老爸忠高给他安排的两个狗腿子藏八和权六么,手舞足蹈、挤眉弄眼,滑稽的不得了,错不了。 如果幕府真要抓捕自己,就算大意了不派兵船,但有熟悉自己的小栗出面,肯定也不会疏忽,足轻总要派几组吧,这轻舟简从的,肯定又是这两个活宝在搞笑! 小栗气得面色铁青,在船上他就压了一肚子火,但现在他是幕府重臣,城府也历练出来一些——所以学生谕吉没看出来,在白主一上岸他就又发现了蹊跷之处,两个家臣这么一咋,虽然直秀没露出异样,但白主这些人的反应他还没看明白么,这白主已经不属于幕府了!直秀到底想干什么? 藏八和权六两个逗比也麻爪了,就那么举着手拗造型,小栗过去赏了一人一脚,两个人委委屈屈地跟着少主,边走还边嘀咕“不是你让我们干的么”,气得小栗又回身骂到“嘟囔些什么,收声!” 小栗直接顺着街道往前走,直秀等人跟在后面,码头上的人一看没事了,又恢复了吵吵嚷嚷的局面。 和小栗一起来白主的都是他自家的武士、中间和小者,这些人也搞不懂发生了什么,见少主大发雷霆之后默默地跟上,而白主迎接的,除了直秀、町奉行大久保、与力由荣还有一组足轻,这组足轻也跟在后面,两伙人面面相觑,咱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说敌对吧,明显双方的首领关系匪浅,说友好吧,刚才又是那种场面,得了,不清楚先这么混着吧,别让大人把火撒到自己身上就好。 越怕事越来事,江户来的这些人越走越不得劲,倒不是道路不好,而是走了一段路后,这些人也发现不对了。 刚才在码头上因为人多没注意,这离开码头走进工场区就发现越来越多的奇怪之处,先说说身边这些北地足轻吧,居然没有一个是穿着吴服的,斗 笠、上身是奇怪的短衣服、皮制的腰带、奇模怪样的筒子,至于脚上,老天爷,居然是皮制的草履,可这还算是草履么?往来的町民的穿戴和发式也千奇百怪,这里是白主?北地真奇怪! 小栗也不听手下嘀嘀咕咕些什么,他进了工场区之后,挨个闯进去仔细查看,因为直秀和大久保示意所以也没人敢拦他,但除了谕吉、藏八、权六外其他外人都被拦在外面。 直秀陪着小栗一间间工场看下去,但无非是一些渔产、毛皮、肉类、木器和生产,很快小栗就不看了,他转身问直秀,“工厂在哪里?” 直秀笑嘻嘻地回答“白主北部”。 小栗向北眺望,果然看到几股黑烟直冲天而起,他转身想扯一匹马,但愕然发现,随行的只有两辆马车——咦,马车,上面还装着自己带来的礼品,然后一大堆人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他咬了咬牙,低声对直秀说“先安顿这些人,然后你一五一十把这几年的胆大妄为之事说清楚,不得隐瞒、遗漏!” 白主现在也是一两千人的町了,安顿小栗带来的十几个人轻松无比,这些人在海上漂了很久,小栗让他们休息他们也不愿意多事,一个个吃喝完毕就都找周公寻梦去了,只有谕吉、藏八和权六三个还随身服侍。 白主这边也只剩下直秀、大久保和出使江户又跟小栗一起回来的泽村惣之丞。 小栗看了看左右,除了自己的心腹就是直秀的爪牙,他长叹一声,“直秀你做的好事!” “不敢请耳,固所愿也。” 小栗一听气了乐了,这是《孟子.公孙丑下》里的名句,孟子在齐国想辞职,齐王问他,“咱们一起处的挺好的,走啥走?”孟子说了上面这句话,“我以前不敢说,其实这就是我的心里所想——哥早想溜了。” 直秀用这句话想表达啥意思呢? “我它么早就想这么干,只不过是一直没有机会而已。” 直秀直言不讳,但小栗反而不生气了,眼前这个人,是自己少年时结交的朋友,多年交往下来,彼此还能不了解么——直秀说的对啊,他是一直想改变些什么,所以白主发生了什么事都不奇怪! 在没有直秀的世界里,小栗忠顺是1843年十七岁出仕的,但直秀出现后,莫名奇妙,小栗在1841年就当了公方样的小姓,1842年因为直秀治好了西丸样家祥的脚气病,小栗好奇之余让商人利八将直秀叫到家里,于是两人结识。 直秀比小栗年长一岁,年纪相仿,但两人身份悬殊,一个出生在锦衣玉食的大身旗本家,一个是父母双亡的幕府低级武士二半场,本应见面后就再难相逢,但后面因缘巧合之下两人却成了朋友——直秀表示坚决反对,“没啥因缘巧合,我巴结的好辛苦的!” 1844年因为直秀“发明”的米式风车,小栗家和江川家结盟。 到了这年年底,直秀成为幕府三十石的旗本,当时颁发知行状的正是还在做将军小姓的小栗忠顺,至此,直秀正式入了小栗家的眼底,被当做小栗忠顺未来的帮手培养。 之后的1845年小栗和直秀一起游学,期间发生了很多故事,之后两人的关系才突飞猛进,这时小栗才真正将直秀当做自己的朋友。 1846年小栗替直秀上书要求游学海外,结果老中首席阿部侍从虽然没允许但给了个方便,他将小栗提拔成长崎目付役助, 之后胆大包天的小栗帮助直秀出海。 1849年直秀归来后因为献宝有功被从轻发落,“谨慎处分”在韭山。但第二年。因为帮助坦庵先生在韭山炼铁大成功,直秀被升为家禄二百石的旗本,之后被发配到北虾夷地白主做奉行,当时小栗是长崎目付,在直秀赴任前还帮直秀做了各种准备。 虽然直秀比小栗大一岁,但小栗一直以兄长自居,他家里规矩甚严,因此他将直秀视为自己人生的另一种可能——直秀做的事往往是他不能做或者不敢做的,因此小栗支持直秀的同时也满足了自己的愿望,如果自己生在直秀那样的家庭里,可能直秀的路就是自己要走的路。 当然,两人之间的相性也很高,直秀好学而且律己甚严,外圆内方,小栗对此也很欣赏——他是做不来直秀这种人的,小栗自己直来直去惯了,但他能理解直秀为何这么做。 两人之间也不光是交情好,小栗能从长崎目付役助升为长崎目付,之后再升任御目付,这里面直秀也是帮了大忙的,但对这些小栗从不放在心上,他觉得这些都不算什么,因为以他的家格来说,老爹忠高只要一隐居,小栗直接就能出任御目付这样的役职! 小栗真正看重的是,他自己做的事一点一滴地改变了幕府和扶桑——自从直秀打开他的视野以来,小栗经常在睡梦中惊醒,梦到山岳一般的南蛮炮船将眼前的一切炸得粉碎,但和直秀一起努力,这种梦越来越少,他觉得总有一天这个噩梦会彻底消失不见。 但今年梦里的情形出现在现实之中——虽然黑船到来的时候他正在东海道巡视赈灾的情况,等他赶回江户黑船已经离开了,但坦庵先生给他出示的相片险些让他喘不过气来,就是这个,梦里出现的南蛮炮船和相片里的黑船一模一样! 小栗当然不懂这是人体生物脑的特性——常常觉得有些事物见过、有些情景似曾相识,他当然就懵懂了,发生了啥,为啥我以前会梦到黑船? 小栗性格强硬,他幼时顽劣,“愚昧且顽劣”,气得他老爹忠高常年念叨“家门不幸”,但忠高怎么管教也无济于事,是小栗读了书、见了世面才慢慢自己好起来的。但这次他真的怕了,偷偷跑到寺庙里去求签问卜,好死不死,抽到了一个“贵人相助,逢凶化吉”的上签,结果小栗顺手将庙里的和尚暴打了一顿。 “贵人相助,助你个腿,老紫一辈子都强颈,做事全靠自己!如果抽签有用,扶桑四十七万一千八百四十寺,米人黑船还能打上门来?!” 和尚抱着小栗扔给他的小判金嚎啕大哭,“我又没求你来问卜,你说抽签没用,你倒是别抽啊!抽了上签还打人,这日子没法过了。” 打完了和尚,小栗出了胸中这口恶气,他琢磨,仔细琢磨,“怎么靠自己啊?” 以前他虽然也努力做事,但毕竟年轻,觉得无事不可为,这幕府不是一天天变好了么,但黑船这一来,一向以精明强干著称但小栗居然感到深深的无力——“力挽天倾”,说的容易啊,哪个谁,自己来试试看! 这时恰好遇上直秀被幕府升官需要有人出使白主,他就自告奋勇接了这个任务,要求客串一把“使番”,白主路途遥远还偏僻,就算有油水也没人愿意去啊,再加上小栗最近风头甚猛,因此也没人跟他抢,跟着白主派到江户奉公的泽村惣之丞,小栗就来了。 他到白主是为了寻找一个答案,可小栗到底能不能找的到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三 暴风骤雨 第九章 升官可不都是好事 扶桑镜梦第九章 升官可不都是好事和历嘉永六年七月下旬,小栗忠顺以幕府“使番”兼“御目付”的身份来到了白主,一见面就对直秀发了一大通脾气,其中原因既有对白主“化外之地”不服管教的不满,也有他自己对幕府及自身未来的担忧。 在私会时,直秀对小栗忠顺直言不讳,通过“不敢请耳,固所愿也”表露出对幕府抱残守缺的不满,小栗听了之后反而冷静下来,因为黑船的到来让他和很多高级幕臣一样有“当世乃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感触,但怎么改?革新之后未来会怎样?这两个问题是没有明确答案的,因此人人都有些惶恐,所以直秀革新的迫切心理他能理解。 下榻休息之后,当天傍晚小栗参加了直秀举办的家宴,就他们两人,由直秀的夫人英子亲自服侍——小栗的随从被安排在别处招待。 英子和小栗的夫人道子是手帕交——为了照顾儿子福太郎,英子来白主前曾在江户待了一年,当时小栗在长崎奉公,英子和道子往来密切。另外和直秀结伴游学时,当时小栗多蒙英子照顾,三人是老交情了,席间一个外人都没有,所以气氛非常缓和,直秀对小栗说了很多心里话。 “国与国之间以力为尊,弱小就是原罪,因此在没有自保之力前,一切安抚和缓和都是妄想。”——小栗已经向直秀通报了黑船来访的消息。 对此小栗点头表示同意。 “远水不救近火,二阶之药难医眼疾,军国重器和西洋产品开始可以买,但从固本培元考虑终究还是要大肆建造兰学产业。” 小栗再次点头。 “欲自建产业,除法令、钱物外还需人才、工友,而十年树木终身树人,虽说’一树百获者,人也’,但耗费心血犹大,且需移风易俗。” “移风易俗,这就是你在白主推行短衣髫发的原因?” 说到这里,小栗这个气啊,他来白主前设想了一下白主的情况,就算离开浦贺的黑船出现在白主——这个真不可以,就算有长崎贸易的米船出现在白主,他也能忍——虽然肯定要大发雷霆一番,但上岸一瞧,码头上足轻都是洋服、町人都是短发、短褂、裤子,他真是忍不了了,幕府武家诸法度要求“上下有别”,对服装、发型等都有要求,这被视为“法理”,此乃幕府之根基,是万万不可违反的! 小栗越看直秀的短发越生气,摘掉斗笠之后,月代也没了,发髻也不见了,和寺里的和尚一样,你咋不点几个戒疤,自称法号什么院呢,真想反手把碟子扣到直秀脑袋上。 “长袍广袖、蓄发高冠,无益劳作且有碍卫生。” 听到这里,小栗忠顺沉默了,因为江户也有一位幕臣公然髫发,而且还是奉命如此,这位就是江川太郎左卫门——坦庵先生常跑炼铁厂,老先生特别喜欢亲自观察火候,因此头发和衣服被烧了几次,他一怒之下向幕府请求允许炼铁所的人员通通留短发穿短衣,“不然这活没法干了!”有成就嗓门自然大,老中们只好捏着鼻子同意了。 而卫生的说法也有来历,最近几年名医伊东玄朴先生提了好几次,说短发不生虱且易洁防疮,町奉行当然不肯听他胡说八道,但民间的医生本来就特许不留月代不结髻,听了玄朴的宣称,好多兰医都偷偷摸摸地把长发剪短,问起来就说是发质不好长不长。 人生在世谁能不得病。奉行所的与力和同心都不愿意得罪医生,所以对此睁一只闭一只眼,以致越发泛滥。 看小栗无言以对,直秀可没敢得意,人家小栗不是真关心这个,这位幕臣只是担心“白主成了’化外之地’,万 一以后不服从幕府法令产生乱子怎么办”。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既得其利,必有其弊。”直秀表示担心这个没用,又要马儿跑还想少吃草,天下哪有这样的美事? “既有其弊,必得其利。”小栗也不纠结这个,白主天高将军远,自己当看不到就得了,这些都是小事,来之前他怕看到白主一副荒村野岭、民不聊生的破败模样,但现在看起来发展的还好,那自然就要继续压榨直秀了,自己可是带着使命来的。 他把脸一版,“旗本崛直秀接御旨!” 直秀赶紧屁滚尿流地爬起来,他和小栗私宴,当然他是主位小栗是客位了,但接旨就不能这么干了,他得爬到使者的下首才是——当然小栗也得站起来再转个身。 小栗从随身带的小箱子里拿出卷轴,洋洋洒洒地说了半天,直秀的古文不太好,没听清楚,但大概意思明白了,这是要发啊,自己升官发财死老婆,呸呸,是升官发财有特权,这事闹的,这旨意早拿出来啊,吓得人家小心肝噗通噗通的。 据小栗介绍,这是特旨,一般的幕府法令是老中们提交公方样同意后发布,但这份旨意是公方样主动提出来的,老中们也没多嘴反对,算是殊荣了。 在旨意中按惯例表扬了直秀一番,什么赤胆忠心啦,精忠报国了,长期任劳任怨了,然后将崛家的俸禄提升为六百石,也将他代官的职位提拔成奉行,役高千石、役料千俵,私人领地就设在白主——御领好珍贵的,直秀你就在白主划片地好了,多划拉点我们也装看不见。 而且还给直秀发了个官职,所谓京都的官职、江户的役职,扶桑一直是两头治政,比如小栗忠顺的官职是上总介、役职是御目付,这次直秀也捞到一个官职。 德川幕府成立后,将军独揽大权,幕臣接受官职不用到京都去拜谢,而且这官职也不是皇室给的,幕府想任命谁官职通知京都一声就完事了,被任命的人也只要感谢幕府就行,对京都的小朝廷连咸鱼都不用送一条。 但扶桑皇室流传千年,在传统的影响下,有了官职也是一件美事,直秀这次得到的是“伊豆介”,正六位下,和小栗的“上总介”平级。 但伊豆国在东海道,江户附近,白主在北虾夷地,这天南海北的,怎么给了这么一个官职? 小栗知道崛家跟脚浅,直秀就是个土包子,他跟直秀讲,这虾夷地在京都小朝廷那里不算扶桑的地——五畿七道里就没有虾夷地,当时就把直秀吓了一跳,“那我现在归谁管,难道被出国了?” 小栗仰天大笑,这朝廷的官职都是古制,当时虾夷地还是阿依努人的地盘,所以没有被计算在内,连现在松前家的家主历来都是志摩守之类的,如今的家主松前崇广就是伊豆守,和你一样,按官职论都应该在伊豆半岛待着。 好吧,官职就是个称呼不重要,这白主奉行和白主代官有啥区别? 区别大了!以前白主这些人喜欢自称奉行所,其实完全错误,应该自称代官所才对。 经过讲解,直秀恍然大悟,这代官可大可小,但奉行也可大可小,比如大久保就是白主町奉行,在江户屁用不当,但加了地名奉行就抖起来了,白主奉行是幕府新设的远国奉行之一,理论上和长崎奉行、浦贺奉行一样,属于方面大员,这待遇、职责和编制都与代官大不相同。 幕府明文规定,每个代官所只能有30人左右编制——连门卫和仓库守卫都计算在内,而直秀这个白主奉行,下属可以有与力十二骑、同心五十人,编制一下子就扩大了一倍 多。 而最重要的是,以前白主的役职都是临时的,也就是所谓的抱席,干到老就人走茶凉——儿子不能继承役职,这次幕府开恩,与力十二骑、同心五十人都是可以世袭的二半场,俸禄一个是三十石、一个是二十石,如果有人立了大功,那提升为御家人谱代也不是不能商量。 说到这里,小栗瞪了直秀一眼,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之前白主代官所倒是报上来过名单,可除了直秀外的三十人都是内与力、内同心,一个正式的幕臣都没有!要搁在别人头上这就是大罪,一个居心叵测的帽子保管扣的你严严实实不透气! 但朝里有人好做官,白主代官所的任命书是直秀老师江川坦庵先生找人写的,时任勘定吟味役的江川将文书安排的明明白白、天衣无缝——虽然文书字数不多,但其中有一条“役职人选酌情处置”,因此只要白主代官所的人头不超额直秀全都任命自己的家臣没毛病! 但这次白主被提拔成远国奉行后,这个便宜就没有了,虽然白主啥样江户也不知道,民政依然是“酌情处置”,但编制要求就严谨起来,虽然没有明确要求白主的役员都得变成幕臣,但把待遇开出来,就不信没人动心!——二半场是可以世袭的,崛家的大部分家臣可没有这个保障! 小栗知道这里面的花样直秀肯定懂,他看直秀脸色没啥大变化,接着又抛出了一个坏消息——白主奉行所的奉行编制为两名,暂时是一正一副,这个任免权在幕府,虽然这次没有“奉行并”上任,但以后肯定得有,白主绝对不能成为崛家的私领! 直秀继续不动声色——之前他仔细查看了文书,看完他就笑了,这些手段他完全不在乎,因为最关键的任期没变! 在天保年老中首座水野忠邦革新规定,要求代官十年一任——这是防止某些人不用心或者捞一把就跑,本来直秀听到自己成了远国奉行十分担心,这奉行一般是两年一任,奈奈的,自己是1850年上任的,今年1853年,就算自己干的好,再连任两次就到头了,最晚1856年自己必然离开白主,可六年时间太短了,人走政息,估计白主的一番事业未来难免经受波折。 可直秀仔细一看,公方样的旨意比较简短肯定不会提到这个,但跟着旨意来的文书清清楚楚地写明要直秀在白主待满十年,也不知道是哪位亲这么给力! 所以直秀一点也不担心,只要自己还在奉行这个位置待着,谁来都没用! 直秀已经通过建立商屋把毛皮和各种赚钱的生意都转走了,白主奉行所现在就是一个空壳,没钱谁来也不行,比如大久保吧,作为町奉行他就是个内与力,也就是崛家的家臣,在幕府那里其实连正式编制都没有,役职带给他的名义收入是30石,实发一年18枚小判金,但大久保去年在商社的分红折合大约1500枚小判金,相当于2500石的大身旗本,江户来个人你说大久保是听直秀的还是听他的?只要会算帐肯定是听直秀的啊。 小栗也觉得这些手段有些蠢,如果提防直秀还写啥“要直秀在白主待满十年”,但他从头也没想过直秀会愿意在白主常待,也没想过直秀能搞啥幺蛾子出来——白主现在有一千多人,在江户就是一个町的人口,能搞出啥来。 他一直防备的不是直秀对奉行所相关的要求不满意,而是怕直秀失望,他觉得直秀肯定是朝思暮想想尽早回江户大展身手,这白地又穷又破,说不对啥时候鲁西亚人就打过来——见过黑船的照片后,小栗对白主的未来十分不看好,易地而处,他觉得这白主就是个坑,而且贼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三 暴风骤雨 第十章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扶桑镜梦第十章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幕府将崛家的家禄提升为六百石,也将白主代官改成白主奉行,其役高千石、役料千俵,公正地讲,这算给了面子又给了里子,所以其它的一些要求也无可厚非——其它的远国奉行所也是这样要求,并不是独此一份。 让小栗忠顺不满意的是,公文要求“直秀在白主待满十年”,这就太荒唐了,现在真是用人之际怎么能让直秀在北地闲着,但这话他没法说,因为这事是他做的蜡,说起来太掉面子。 原来去年大久保利济出使江户,当时向坦庵先生、小栗忠顺提起了三件事,其中两急一缓,两急是大地震和黑船来访,一缓是京都小朝廷有异动。因为没法解释消息来源,所以直秀没有上报幕府,只是让大久保转告了师友。 事后坦庵先生和小栗仔细推敲,觉得事关重大必须上奏,江川自己就是海防挂,所以黑船来访可以不说,但“地大震”和“小朝廷有异动”有异动这个必须说,可怎么说呢? 小朝廷的事好办,两人谁说都行,只要将最近民间的“御荫参”和“抜参”的情况如实描述就够了,可“地大震”这玩意实在不好开口——说自己做梦梦到的?凭啥是你做梦梦到,别人不行么?如果讲真凭实据,如果有真凭实据直秀还用转弯抹角,直接上报不久得了? 两人一合计,得了,暂不上报,先在民间把这个事传播出去,这么大的事情就算没有真凭实据听到的百姓和町民也会将信将疑,各家肯定也要做些准备,如果幕府不重视,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江川和小栗两家都是根深蒂固的名门旗本,门生故吏甚多,手下的商人生意也做的蛮大,所以没过两个月,三河、远江、伊豆、相模各地纷纷有议论,说明年二月有大地震,如此消息终于传到幕府的耳朵里。 这四个地方属于东海道,大部分属于御领和亲藩及谱代大名的领地,是幕府的根基所在,因此听到民间的议论后幕府不敢大意,老中们让相关幕臣开会拿出办法来——要是谣传别的地方有地震可以不理,但这东海道位置特殊,你不管的话万一真出事,无数人扑上来咬死你! 这民间消息,除了直管各地的奉行、代官,负有监察之责的目付也责无旁贷,因此小栗作为御目付也参与了会议。 扶桑诸岛自古就多地震,一般小震大家都当它没有,照样该干啥干啥,但这大地震么,是个扶桑人都会恐慌,元禄年间的大地震可就发生在东海道一带,据说海啸夺走了十万人的生命,因此大家一听就很紧张,所以集体同意,“不管真假一定要做好准备。” 为了表达重视,幕府不但给东海道的大名、奉行和代官都下达了命令——民间传言不好明说只好要求各地提前做准备,还让派了御目付进行监督——这位御目付就是小栗忠顺。 当时坦庵先生和小栗在江户都被排挤的够呛,所以小栗也愿意到各地去干点实事,再说了,这谣言是自己造的,自己挖坑埋自己,含着眼泪也得好好干啊。 嘉永六年春二月,豆相参远地大震。函根足柄诸山崩,小田原城坏。 这次地震按后世的级别不到八级,也就是六七级的样子,但破坏力依然很强,房屋倒塌、地面开裂,而且扶桑都是木屋容易引发火灾,唯一侥幸的是没有引发海啸。 震前各地都骂骂咧咧,震后自然对幕府一片颂扬之声。 而且因为小栗坚持在二月做好准备,自然“果断”、“有勇有谋”等名声不要钱似的拼命往塔身上刷——时间点幕府在公文里没法要求,这次信了民间传言,下次怎么办?所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小栗就是专门干这个的,对了是幕府英明神武,错了就是小栗弄权误事。 这次 地震因为时间判断准确、准备充分而比以往损失小的多——这个是小栗的功劳,他向来对谁都不辞颜色,在公方样面前做小姓的时候,只要你敢问他就敢喷,这次他逼着各地的负责人写保证书,如果地震没有如期发生估计小栗就得去白主找直秀作伴了。 因为小栗干的好,公方样亲自召见了他,称赞他为“吾家之麒麟儿”——小栗家是德川家的旗本,所以将军称“我家”,倒不是因为其它不可描述的原因。 但有人的地方就有人说怪话,再说小栗心直口快得罪的人不少,恰好他当小姓时得罪了一位奥诘儒者,人家十几年来都记得这茬呢,于是这个人说“适其时而得其地,不可过誉而伤德”,啥意思呢?这个人是说“小栗就是赶上了,有功绩不假,但’麒麟儿’就是扯淡了”。 小栗一听就怒了,“这事你清楚还是我清楚?”因此他要求单独向公方样禀告内情。 这也就是小栗的人设发挥了作用,他平时就不太顾及人情,想啥说啥,经常有惊人的举动,换个旁人,“你谁呀,想单独跟将军说话,够资格么?”但小栗没事,他当小姓的时候就经常做这样的惊人之举,他也不是不懂规矩,就是你让他发言,他就捅娄子,别人不敢说的他张口就来,将军家庆还就吃这一套,认为小栗有其他人没有的“忠心”——可不是么,谁敢和公方样说实话,得罪人啊。 有大地震而损失不大,幕府还收割了一波声望,这是近年来难得的大好事,因此将军家庆还真想听听有啥内情。 小栗都憋疯了,提前几个月预测地震这事谁信?他要求各地二月务必做好准备也是手心里攥了一把汗,只是做就做好、做到极致是小栗的信条,他也是硬着头皮上的,这事情做下来了,他开始琢磨着直秀不是啥妖怪变的吧? 坦庵先生说这是兰学的功劳,小栗嘴上没反驳但心里认定不是,兰学要能干这个,他把自己的手吃了!后来他专门问过直秀,直秀也没法解释,就说自己在米国见到一位奇人叫尼古拉特斯拉,堪称兰学巨擘,送了自己一架地震仪,自己回到扶桑就实验了一下,这些都是当时的实验结果。 小栗自然不肯相信,让直秀把那啥地震仪拿出来让他好好瞅瞅,直秀说在长崎就丢了,此事就成了悬案——当年直秀归来时,小栗任长崎目付役助,在他的帮助下奉行所并没有仔细搜直秀等人的身。 当然,公方样家庆召见小栗时这件事还没发生,小栗也搞不清楚直秀这么知道的,但他觉得事关重大,必须得跟谁说说,恰好赶上有人说他走了狗屎运,他热血上头就把这事跟公方样说了。 将军家庆本来认为自己可能听到一些神鬼之事,但没想到造谣这件事是小栗干的——小栗还算留了一份谨慎,没把江川坦庵先生也扯进来。 “你直接跟我说不久得了,搞些民间传言,犯禁啊。”家庆摇头叹息,正想顺嘴再敲打小栗一番,结果一低头看到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左眼写着“不信”,右眼写着“骗人”,完蛋,忘了下面跪着这位是个直肠子,有些手段用不上。 “算了,饶你一命,下次别这么干了。另外这直秀是何处名山哪座古刹的大德啊,怎么不召进江户城?”其实将军家庆想的是这等妖人为我所用还罢了,怎么能流落在外面呼风唤雨呢?赶紧给我抓到眼前来看着。 小栗一听,公方样这是误会了,漏听了一个“崛”字,他老老实实地禀报“这个人就是咱们家的,现在在北虾夷地啃鱼干呢”——小栗如实禀告,一是憋的难受,二是他也不想再偷偷摸摸在民间散布谣言了,三是他和坦庵先生都想把直秀调回江户来。 可将军家庆一听,心里就是一惊,史书上有不少这样的事,和尚倒还罢了,这武将如此真 是可惊可怖,“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这些人往往出生在末世,带来的常常是腥风血雨,因此他对直秀动了杀心——德川家没直秀照样过,如果直秀投了别家或者自立那肯定会搞出什么大事来。 小栗等了半天也没见公方样说话,他以为公方样是琢磨崛直秀是谁呢,他赶紧说,“崛直秀就是给西丸样治病那个。” 家庆一听就是一愣,他一辈子生了不少儿子,可夭折的很多,目前膝下只剩下世子家祥一人成年,舔犊情深,因此对家祥的事情十分关心。 世子家祥自幼体弱多病,当年御医都反对直秀入城给家祥看病,是自己派人查探过用了手段才让直秀入城的,家祥也不负众望,经过直秀治疗后身体大有起色,这算是自己的一件得意之事,因此记得很清楚。 “这个直秀就是哪个直秀?”不过做大事不能有妇人之仁,此人还是杀了好。 “正是此人,而且忠顺给西丸样献的药方也是出自此人之手。” 小栗说的是世子家祥的铅中毒一事,当时将军后宅大奥里的女官都削眉、粉面、黑齿,少年武士也有涂粉的,这妆扮且不说,可这涂在脸上的粉问题就大了,按后世的说法含铅量太高! 当年直秀给世子家祥看病的时候就发现,家祥体弱除了脚气病之外还有可能是铅中毒,这个倒不是直秀医术好——他就一蒙古大夫,这个是后世论坛上的传闻,而且也很好判断。 神经衰弱是铅中毒早期和较常见的症状之一,表现为头昏、头痛、全身无力、记忆力减退、睡眠障碍、多梦、易怒、没有食欲、性格改变,结果直秀一问,世子家祥一样都没落下,实锤了! 当时直秀就懵了,这铅中毒的特效药他现在到哪搞去?于是他只能让家祥减少手口接触、少食咸鱼、注意饮水、多吃些含钙高的食品,隐晦地提出少抹粉、少接触抹粉的女官——不敢明说是因为说不清而且得罪的人太多。 直秀当时也没啥更好的办法,但后来他和小栗的关系好了之后,他把此事告知了小栗,小栗一听就急了,这铅中毒其实扶桑和中华的医生早就有所总结,只不过是不知道原理罢了,于是小栗找机会就把这事告知了世子家祥——他是小姓出身,虽然不得他人喜欢但公方样和世子都对他很是亲近。 家祥身边的人又将此事告诉了将军家庆,家庆一听就怒了,早就知道死儿子和老夫的所作所为没啥关系,绝对不是坏事干多了有报应!他立即传令,抹粉我不管,但谁敢抹粉做饭菜、抹粉接近我们父子俩谁就死! 果然,世子家祥从此不但身体大为好转而且脾气也变得正常多了,可惜直秀见到家祥时家祥已经19岁了,中毒太深了,因此只能缓解不能医治。 因为此事不便宣扬,说自己人把西丸样毒成这样,太丢人了!因此公方样家庆也没亲自过问过小栗,直到这时才知道都是直秀的功劳。 将军家庆仔细想了想,这直秀还是等等再杀比较好,于是他给直秀升了官,但为防止意外要求直秀在北地待着别回江户——这地震都出来了,你回来还不召唤陨石啊!但他派小栗到白主去问问直秀,这地震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还知道啥偏方怪病,生儿子的法子有没有,都给我交出来! 所以,当时黑船刚走,小栗忠顺到处视察赈灾现场也刚回来,但他直接被打发到白主来了——这差事是他自告奋勇,但其实也是公方样家庆的有意安排。 小栗在船上也琢磨过味来了,这预测地震不是啥好事,妖人来的,所以直秀要在白主待十年都是自己的功劳!因此宣旨完毕,他眼巴巴地看着直秀,你可别发脾气啊,这事不怨我,要怪还是你自己作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三 暴风骤雨 第十一章 人少钱多速来 扶桑镜梦第十一章 人少钱多速来和历嘉永六年七月下旬,小栗忠顺以幕府“使番”兼“御目付”到白主宣旨,从此白主由代官所变成奉行所,直秀也从二百石的旗本变成六百石的旗本,役职也成了千石的远国奉行,一跃而成幕府“重臣”——当然直秀认为自己这个重臣基本处于爹不管妈不问的状态,凄凉的很。 小栗此行有三方面的任务,公方样命令他搞清楚“直秀是怎么做到预测地震的”,而老中们和大目付则要求他看看鲁西亚人在北方是否有异动,顺便看看白主发展的怎么样、能不能在北方防御中发挥效用,而他自己则是对开国有些顾虑需要听听直秀的看法。 因此,第二天小栗借正式颁旨的机会仔细观察了一下——昨晚宣旨是非正式的,相当于好朋友提前打个招呼,公方样的旨意当然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颁布才行。 说是大庭广众,其实也不过是找个大一点的屋子,让奉行所的重要役员都旁观一下,借此让他们感受一下幕府的威仪和恩德罢了。 不出小栗所料,听到崛家增加了四百石的家禄和直秀有了小朝廷的官职,下面跪拜的崛家家臣都发出赞叹的声音——德川家两百多年积累的威仪和小朝廷千年的名声还是深入人心的,接着小栗又宣布白主成了奉行所,旁观人的人更是兴奋,这是熬出头来了啊。 但小栗忠顺知道过几天这些家伙就不一定这么开心了,因为名至而实不归: 直秀的家禄现在是六百石,以前是二百石,看起来多了,可以前是崛家从幕府领米,现在直秀被赐予了白主的封地,崛家反而要每年上缴两百四十石稻米——领地都实封给你了,俸禄当然是自理了,上贡也是必须的。 其实这两百多石稻米直秀也不用出,白主奉行是千石的役职,而直秀家禄才六百,这差价是四百石,按道理幕府应该给直秀补上这个缺口,四百石实发也就是两百四十石稻米,所以这一进一出恰好相抵——这可不是巧合,有聪明人计算过。 现在白主能从幕府拿到的收入是两笔,一个是役料,另外一个是御家人的扶持米。 “白主奉行役高千石、役料千俵”,俵就是米袋子,一般幕府的一俵大概是一石的六成左右,役料千俵就是白主奉行所每年的经费,不够的话你自己想办法,反正幕府就给这么多。 至于与力十二骑、同心五十人,按照与力三十石、同心二十石计算,折合米一千三百余俵,这个计算就更复杂了,如果这些人从直秀的家臣都转为幕府的御家人,那这米是幕府出,如果有人还继续保持内与力和内同心的私臣身份,那这笔钱直秀自己出——当然,直秀可以从役料里出,或者从奉行所管辖之地搜刮,反正名义上幕府是不管的。 但江户里白主这么远,运米或者运钱来太扯淡了,所以白主奉行所御家人的扶持米还是在当地发,白主不产米那就发钱,这笔钱从奉行所每年要交纳的供奉里扣——奉行所是管理领地的,既然是御领难道不应该向幕府上缴收入么? 御家人的扶持米由白主奉行所发,之前提到的役料千俵同样如此,整个算下来,相当于幕府画了个豆包,奉行所自己做这个豆包再给自己吃,而且不只如此,白主还要多做几个豆包上缴幕府——这种变化是因为勘定所突然发现白主有钱了。 三年前直秀被任命为白主代官的时候,幕府给了一条船——直秀从海外带回来的白主丸、三井扎金票一千两、几把铁炮、弓刀,当时交代的很清楚,五 年之内幕府不会再拨款给白主,同时白主在此期间也不用上缴收入。 可如今老中们后悔了,明显当年判断有错误,去年白主主动上贡了八百张海豹皮和北虾夷地特产的名贵水獭皮三十张——其实是一千张海豹皮,有两百张被勘定所要走私分了,这些毛皮折合黄金八千余两,而今年白主又上贡了千张海豹皮折合金五千两,就按金五千两计算,四公六民,这白主当于一万二千石的领地,况且以己度人,白主总不会把收入都交上来,最起码贪一半,这北地雪坑其实是个金洞啊! 因此这才有了代官所变奉行所一事——公方样当然可以提拔家臣旗本的俸禄,但奉行所属于民政,这是老中们在管,因此这次实际上是将军给了直秀家禄和官职、老中们借机把白主纳入了正常管理。 本来勘定所给的白主石高定额是两万五千石,但老中们一看就怒了,“蠢成这样没法医治了”,这北虾夷地以前一直是委托松前家代管,你给白主定个两万五千石,那按惯例需要对松前家赏赐领地进行补偿,两万五千石的石高你说给松前家多少合适? 回去后几个勘定奉行一合计,那抹去了零头好了,定个五千石的石高,同时免去白主的米供,要求其每年进献特产——海豹皮一千五百张,这个方案怎么样? 其实从去年起勘定方就盯上白主了,但当时幕府上下都在准备如何应付米船来访,而且勘定吟味役坦庵先生也为学生搅合——勘定吟味役虽然是副手,但有个重要的权利,勘定吟味役不签字勘定奉行的公文就无效,再加上勘定所的各位大人也没想好,到底是让直秀私下里多送点毛皮好呢还是把白主的石高定得多点好,所以这事都拖延下来了。 但这次明显拖延不下去了,赶紧再定个数量好了,公文呈上后老中们一看“五千石的石高”、“每年进献海豹皮一千五百张”,大笔一挥,将石高改成三千、海豹皮数量改成两千张,就这么着吧,如果白主有困难不是还可以叫么?不叫谁知道白主到底收入了多少。 因此小栗忠顺知道这次自己实际上是给直秀放血来了,“给钱的手在上,拿钱的手在下”,当年幕府只给了金一千两,这次要这么多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但他是使番,为难也是出面的自己为难,所以他一边在心里骂勘定奉行坑爹,一边也知道自己的腰杆子不硬,对白主不太出格的事情也只能装看不见——总不能压榨别人的时候还同时骂别人做的不对吧? 所幸,昨天晚上直秀给他交了底,说白主特产颇多,这些上缴可以支撑,既然领头的直秀都答应了,想必下面也不会出啥乱子,所以今天小栗公开宣旨的时候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也淡定的很——就是他心里活动的比较厉害,感觉这为政之道实在是高深莫测,自己要学习的地方还是太多! 当众宣旨结束,剩下的几天小栗就带人在白主到处走动。 虽然那什么地震仪是丢了,但好歹有个搪塞不是,而且英子也给了他一本《育儿秘术》,如果真有用,想来公方样也能满意——将军的儿子就剩下西丸样家祥一根独苗了,而世子光开花不结果,连个公主都没生出来,所以真能生个儿子出来小栗敢打赌直秀的前途不可限量! 白主就是个巴掌大的地方,充其量就是个大点的村子,因此不到三天小栗就走遍了。 看完之后,小栗是既放心又失望。 放心是因为他知道米人的咸亨洋行和直秀是有所勾结的,他怕到白主一看, 嚯,街上走的是金发碧眼的西洋人,码头上停靠的是黑烟滚滚的南蛮船,那他作为谱代家臣,和直秀的交情再好也得上报,立马好事变坏事,这新鲜出炉的白主奉行伊豆介立马就成了反贼一名——光想想就觉得讽刺。 失望是白主可看的就是军械和几间工厂,他都转过了,也就那样: 军械么,就是几门3英寸线膛炮、两三百只后膛来复枪、短铳几十只、水雷若干,这些虽然违禁,但幕府让直秀是工厂,其实也简陋的很: 制衣制鞋厂唯一可说的就是用了西洋的缝纫机,冒黑烟的几家工厂就是一个水泥厂、一个小炼铁所、一个什么煤气厂还有一家军械厂,看的出来都是新建的,基本都在试运行,哪个煤气厂更搞笑,说是生产煤气其实就是生产焦炭,也不知道这“气”字从何而来。 看完之后,说实话小栗很失望,冒着天大的危险勾结米人就搞了这些乱七八槽的东西出来,看样子直秀这几年光想着怎么捕猎海豹赚钱了,发展兰学产业是指望不上他了,还是需要江川坦庵先生和自己在江户大展拳脚。 既然犄角旮旯都看过了,那逛逛街市也是好的。 小栗忠顺走在路上,越看越满意,现在看,这白主的地还是幕府的御领么,虽然衣着奇特、发型怪异,但满大街的都是和人么——不对,这满眼望去,鹰鼻鹞目的阿依努人也不少啊,而且更多的是矮小健壮的什么赫哲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三天光琢磨直秀这点家当了,居然忽略了白主现在的丁口结构,自己真是失策失策——小栗也无法埋怨直秀,直秀和大久保之前就说要给他仔细讲解白主的情况,是他自己说“让我自己来”、“亲眼所见方为事实”,结果就是人家没瞒着你但你自己非不听。 见小栗询问“赫哲人怎么这么多”,直秀也害怕幕府一点准备都没有,所以他就一五一十地跟小栗说了,白主去年将鲁西亚人在乌龙江口的据点都拔了,顺便运回来一千多赫哲人。 小栗一听运回来一千多人就知道自己想差了,根本不是鲁西亚人骚扰白主而是直秀发兵主动袭击别人! 第一天夜宴的时候,直秀就跟小栗说白主和鲁西亚人有冲突,但小栗听直秀说没吃亏所以也没细问——当时要谈的事情太多,直秀还追问黑船之后江户的情形,哪里有时间说这个。 而且小栗也回想起来了,去年大久保在江户就含含糊糊地表示“鲁西亚人可能在秋季南下,甚至袭击浦贺”,今年泽村惣之丞也表示“米人的黑船来了,那鲁西亚的炮舰还会远么”,加上白主曾经上报说巡视北虾夷地多次,这里面的水现在看起来浑的很啊。 这鲁西亚人一直是幕府想象中的大敌,文化年间双方还在虾夷地兵戎相见,现在米船来了,小栗非常担心鲁西亚人南下,因此一听就再也不逛了,你俩赶紧和我回奉行所,把这里面的事情好好讲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三 暴风骤雨 第十二章 约法三章 扶桑镜梦第十二章 约法三章嘉永六年六月的米国黑船来访,对扶桑的影响非常之大,按欧罗巴诸国的说法,“小心翼翼精心保管的木乃伊,在接触到空气之后迅速腐朽损坏了”,而当时的扶桑和幕府上下并没有这个认知,只是沉浸在举国若狂的氛围里,而风暴的中心就是将军驻跸地江户。 如同自然界的风暴眼一样,尽管在江户幕府和市井的议论日趋热烈,但反而是远离江户的地方反应更为直接,就如同白主的小栗忠顺和直秀现在这样。 在讲解过沃依德屯伏击战和庙屯之战后,小栗开始亢奋起来,“鲁西亚人没有报复?” “至今还没有。而且今年春天在庙屯也没有见到鲁西亚人的踪迹。” “按你的说法,这鲁西亚人明显是色厉内荏啊,谁能想到他们在北地只有一只小小的战船队,七艘对吧?今年如果是鲁西亚船闯江户湾就好了。可惜,甚为可惜。” 看着小栗眉飞色舞的样子,直秀、大久保和福沢谕吉三人面面相觑,面前这个少年有为的幕府重臣是得了癔病吧,直秀明明说的是依据鲸海北部及北海的冰封期进行的偷袭,而且对手还是小股人马,这有啥可高兴的——对手是庞然大物,损失不到两百人,一根毫毛而已。 吧唧了几下嘴,小栗终于从各种幻想中挣脱出来,这是因为直秀将一个地球仪怼到他脸上,看着大大的一个圆球上一个小小的扶桑,说是个小点有些埋汰人,说一小旮旯恰如其分,顿时他啥豪情壮志都没了。 接下来,直秀给他仔细分析了一下形式,今年鲁西亚就会入侵多瑙河流域,接下来就是克里米亚战争,这场战争只要一开始鲁西亚人就无暇东顾,同时北米的阿拉斯加爆发了淘金潮,也牵扯了其精力,所以正常的话,3年内鲁西亚人应该对幕府构成不了太大的威胁。 小栗听的眉开眼笑,拿着地球仪一顿比划,他倒不是完全相信直秀,但好话人人爱听,再说直秀是个妖人,在牛皮没吹破之前还是比较有说服力的。 “但是”,一听直秀说“但是”小栗就牙疼,这好话说完就轮到坏事了,直秀告诉小栗,鲁西亚人在北面没大船但西面有啊——“鲁西亚皇帝在听到米人要来扶桑的消息后,派战船从欧罗巴启程,算算日子,鲁西亚人的船只可能已经到长崎了。” 看到小栗担心的样子,直秀告诉他别怕,这鲁西亚人和米人不一样,米人的太平洋航线需要扶桑做避风港或补给站,鲁西亚人没啥生意要用到扶桑,挑事的都是一些野心勃勃企图建功立业的贵族,所以后劲不足,只要拖下去即可——克里米亚战争打起来鲁西亚人自然就消停了。 限于科技水平,当时的地球仪就是个大概,很多地方都有错误,直秀这个地球仪也一样,底子是从米国来的,直秀就是把鲸海北部更新了一下。 小栗瞅了半天,问直秀“鲁西亚人到底在这个什么西伯利亚能发动多少兵马?” “两万人,马匹另算。”——扶桑此时有个习惯,经常把战马也算进战力里,有的还把一匹马计算成两个足轻,所以直秀必须解释清楚。 听到两万人,小栗倒吸了一口冷气,直秀刚才给他介绍山川地理,特意说明了季风、洋流和冰封期对北虾夷地地的影响,所以小栗一听就急了,间宫海峡在冬季可是整个冰封的,这两万人踏冰就能上了桦太岛,白主男女老幼加起来才一千多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吟完定场诗,直秀继续给小栗解释,只有鲁西亚人疯了才会这么干——光后勤就能拖死它,而且北虾夷地是东西两条山脉,即使上了岛也不打不到白主来,白主在中南部,恰好被两条山脉挡的死死的。 而且堪察加半岛也拿不出这两万人来,鲁西亚真 要大兵压境,得从伊尔库茨克省出兵,这一路穷山恶水的,走陆路十停得去个七八停,走水路这乌龙江中下游可还是唐人的——直秀这是给小栗解释为啥他要出兵庙屯。 “唇亡齿寒么,我懂。”小栗忠顺琢磨了一下,“难道不能携手唐人共抗鲁西亚么?” 一旁的大久保有点不耐烦了,好奇宝宝是吧,因此他来了一记狠的,“若高丽使者渡海前来,邀约扶桑共抗西洋,幕府如之奈何?” 小栗忠顺一听秒懂,“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所以这远东国度锁国的非常多,以己度人,西洋人多次跑到扶桑来说我们通商吧,幕府以前是一个字“滚”现在也是一个字“拖”,所以联合是不可能轻易联合的。 直秀在一边急了,大久保你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是吧,我还指望好朋友小栗回江户给我拉幕府的赞助呢,因此他赶紧递了个梯子,“要谈,这个思路好,今年太晚了,明年一定派人去拜访唐人将军。” 事关重大,小栗才不管别人怎么看,他沉思良久,低头向直秀拜了一拜。 直秀当时就惊了,他赶紧还礼,自己这位好友不会让自己兵发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吧,这个直捣敌人老巢确实爽,可惜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家国多舛,正是豪杰奋勇之时。今日与吾兄约法三章,望勿相负。” 过去两人交往,其实小栗的态度一直高高在上,只不过直秀是挂壁,所以也没吃亏,算是打了个平手,但今天小栗称呼直秀为“吾兄”,这态度可不是一般的恭敬,想必下面的“约法三章”没一件是容易做到的,但这些年来小栗对自己恩惠甚多,因此直秀不顾大久保频频使眼色,正容相待,准备如果要求不太离谱就答应了。 “西洋人不得久居白主,咸亨洋行需全力扶助幕府,直秀你不得加害幕臣。” 说完,小栗忠顺紧紧盯着直秀的眼睛,你我相交一场,到底交情是深是浅就看这一次了。 直秀听了以后,觉得人家的要求还是比较有分寸的: “西洋人不得久居白主”,这条要求是让直秀别过分勾结外人,不得久居的意思是住几天、住几个月甚至一两年都行,但你不能抛下幕府和外人结盟,连时间都没限制,这条其实不过分。 第二条“咸亨洋行需全力扶助幕府”——人家小栗忠顺也不是白吃这么多年大米饭的,虽然没有真凭实据,但你白主仓库里的铁炮和大筒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而且你白主对西洋诸国的信息比幕府还及时全面,肯定是有外人支持,联系到白主和咸亨洋行的种种诡异之处,傻子都知道有问题。 说起来这几年米人的咸亨洋行想幕府所想、急幕府之所急,地位在江户不断提升,幕府现在已经有点离不开它了。 就拿铁炮大筒来说吧,兰国商馆要么推辞要么提供的都是些疲敝之物——兰人说“我冤枉啊,送来的不能说是最好的吧,但也不是最差的,总比你幕府的东西好啊”,但“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咸亨洋行提供的都是直秀等人苦心孤诣搞出来的最新款,两边放在一起比较,知道内情的幕府役员就没有不骂的。 而且咸亨洋行的要价非常之低,兰物的价格平均是兰国商馆的一半,军械的价格更是只有对手的两成。 这新人比旧人强多了,要不是咸亨洋行是商人而另一方代表一个国度,幕府一直担心咸亨洋行干不长久,否则都有停了兰国商馆贸易特许的心思。 俗话说“看破不说破,看透不点透”,小栗忠顺真是幕府的大忠臣,这种事装糊涂就好了——直秀勾结咸亨洋行难道还能少了他一份好处,说破了平白多担一份干系。 第三条“不得加害幕臣”,白主无法无天的,这是小栗特意给直秀加了个镣铐。 别人不懂小栗可是 做过长崎目付的,和兰国打交道的时候多了,这西洋兵马对阵扶桑武士,说以一敌十小栗都敢信,历数幕府和诸侯,他觉得就长崎御藩的佐贺锅岛家能和白主比一比,其它的恐怕都是样子货——这里面包括幕府的常备军大番组,小栗做过小姓,对同僚还能不了解么,一个个吹的山响,抱着什么家传秘技不放,这都什么年代了谈秘笈,说落语么。 直秀以少胜多——其实白主是以分叶摘花之计让对手分兵两处,而且还伏击、偷袭花样百出,但扶桑兵法还就推崇这个,打赢就是道理,以前小栗专门查过,文化年间扶桑和鲁西亚又不是没对过阵,十打一还被打崩的例子可不少,虽然春秋笔法一带而过,但瞒不过明白人,所以小栗对白主的战斗力十分看好。 况且他和直秀交往多年,对直秀的脾气十分熟稔,鲁西亚人最多能动员两万人,那直秀一定会千方百计搞个一万四足轻出来,虽然小栗不知道直秀想怎么搞,但他能肯定搞不出这些足轻直秀肯定睡不好。 可如果直秀有一万四西洋兵,那幕府要动员十万人才能压的住,太平年间这不算事,可关键是现在不太平啊,万一直秀想不开,那还不闹个天翻地覆啊。 所以必须未雨绸缪,小栗准备回江户就跟幕府申请派人到白主掺沙子。 但这人到了北地,根基全无还不是任凭直秀搓圆搓扁,一个暴毙或者失足落水而死,来两个死一双,屁用没有,因此必须提前打好招呼,小栗相信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也看在白主离不开江户扶持的情况下,直秀承诺了,这来的人就不会出意外。 “西洋人不得久居白主”、“咸亨洋行需全力扶助幕府”、“不得加害幕臣”,直秀沉吟了一下,扣字眼没意思,深浅双方心知肚明,因此他一口答应了下来。 在场的一共四个人,除了小栗、直秀还有大久保利济和福沢谕吉,这两人在一边都看傻了。 福沢谕吉今年十九岁,他十一岁就拜小栗忠顺为师,跟着小栗东奔西走也是吃过见过的,但他今天还是被震惊了,御目付对远国奉行,一个擅开边衅把鲁西亚人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另一个直接同意对方可以搞密贸易但不要搞的太过分,这重臣之间玩的真花,真是活久见啊。 谕吉光顾着感叹了,可二十四岁的大久保不干了,这白主可不是直秀一人的事业,多少人都拎着脑袋跟直秀冒险,因此他在边上补充了一句: “咸亨洋行为米人所开,崛殿尽力而为;外人如不害殿下,白主亦不害人。” 大久保说完后,本来挺严肃的两人都被逗笑了,“承诺就是用来违反的”,这“约法三章”一提出来,小栗和直秀的交情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以后相处时,治政盟友的考虑要排在朋友之前,而且空口无凭,两人都要调集力量保证对方守约,所以大久保说什么“尽力而为”和“人不害己,己不害人”屁用不当——没有实力这约法三章根本无法保证,而有了实力自然是你好我好。 因此小栗理都没理大久保,他见直秀答应的痛快,也把自己的条件亮出来了,“嘉永五、六年,有西洋海匪寇北地,白主代官奋起反击,将士用命、百姓亦踊跃相助,缴获甚多。” 就这么轻飘飘的一段话,就将奉行所与鲁西亚人之前的争斗和西洋军械及器物都洗白了——当然也不算全白,如果直秀扛不住鲁西亚南下则万事皆休,但只要不是山穷水尽,白主就可以拿御目付小栗的这句话做盾牌:是和鲁西亚人打过仗,但这是反抗入侵不是擅开边衅;奉行所是有些西洋军械及器物,可这是缴获来的,啥,密贸易,你哪个眼睛看见了,胡说八道小心我告你啊。 当天晚上,直秀和小栗两人喝的酩汀大醉,直秀二十八、小栗二十七,两人彻底和过去告别,从此扶桑少了两个热血弱冠、多了两个翻手为云覆手雨的枭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三 暴风骤雨 第十三章 冰山的全貌 扶桑镜梦第十三章 冰山的全貌嘉永六年七月底,幕府使番小栗忠顺在视察后迅速离开白主,整个行程没超过七天,但影响非常深远,至今白主以远国奉行所的身份正式登上了幕末的大舞台,一跃成为和虾夷地的松前家并立的北地两极。 可怜的泽村惣之丞,出使完江户又要继续带着白主丸护送小栗去松前,之后还要再送他回江户——因为“大船建造禁止令”,幕府也没有大船,千石货船速度又慢,小栗离开江户的时候是征用了纪伊国屋的四条辩才船北上,但他归心似箭,所以航行缓慢的四条商船他也不管了,让直秀派白主丸给他。 泽村惣之丞是真心不愿意再去江户,倒不是怕累,而是小栗和直秀串通,捏造了过去两年里鲁西亚人多次入侵的“事实”,这次小栗作保,那幕府肯定仔细过问,这被查问的倒霉差事就落到自己脑袋上了。 虽然白主之前未雨绸缪,在历年公文里都写了有几次南蛮船骚扰,但结果都是顺利驱逐,而且自身损伤甚微,但这次不一样,白主要正式洗白,将部分西洋军械及器物公开,所以难度不小,所以泽村必须把口供先背熟了别给小栗添乱——小栗是御目付,一般情况下作为监察官他认定的事实幕府就得认,但幕府万一不认反而说白主之前的奏报轻描谈写、隐瞒事实这么办?所以小栗这个背书也是冒了风险的。 小栗怎么搞,直秀关心但不担心——担心也没用,只是在上缴的十几条滑膛枪、几台缝纫机之外,从库房里提了三千枚小判金装上白主丸,而且还给在江户的纪伊国屋利八写信又借了两千两黄金,这些都是咨询费——考虑到白主只是展露小部分实力,所以五千两金不少了。 送出去五千两黄金,那实际上白主有多少家底呢? 直秀和大久保都没和小栗说实话,因为事实非常惊人,经过三年的苦心经营,尤其是今年的扩张,白主虽然人口还是短板但其它方面发展十分迅猛: 1850年11月初,直秀带着一条船和十六个同伴到达白主。同时,米船鹦鹉螺号也在船长约翰.布莱恩的带领下尾随而至。 要不是米船送的军械,直秀和小伙伴当年就得在阿依努人部落的突袭下全灭。而且直秀还从米船上得到了一万枚鹰洋,当时幕府给的一千两金只剩下了一百三十两和六百余贯铜钱,没有这些鹰洋支撑第二年夏天白主就得当场破产。 1851年4月,江户的纪伊国屋在小栗忠顺的命令下、喜事重屋在枣屋组的要求下、土佐高知的才谷屋在龙马的恳求下,给白主送来了第一批移民和大量物资,但当时白主仍然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当时窘迫到什么程度呢?勘定头井上源三郎在5月到松前修船时曾在松前家武士的冷嘲热讽下借了金两百两。 这种凄惨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当年的7月才结束,在当月的海豹岛大捕猎中获取了将近两万张海豹皮,折合小判金6万余枚,从此白主的财政才扭亏为盈。 1851年九月初,米船再次来访,当时在知床半岛捕猎了十几条鲸鱼、在海豹岛也收获了一万多张毛皮,相当于又收获了小判金4万余枚——其中白主占了3万左右。 但赚的多花的也快,最重要的是扶桑市场太小,大部分毛皮只能委托咸亨洋行出售,所以当年得不到现金,白主依然还是纸面富翁,当时白主发行纸币白主札回收鹰洋,还是靠直秀讹了萨摩藩金三千两做本金。 但这三千两黄金也没留下,1852年5月家乐屋长次郎到松前藩按“场所请负制”承包运上屋,把这三千两也卷走了,幸好当时没人挤兑白主札,不然好不容易回收的鹰洋就又要出场了。 在扶桑市场,白主一直是略微出超,也就是挣不了什么钱,这是因为白主的拳头产 品是毛皮和鲸油,这些货物在扶桑的市场有限所以挣不到大钱,奉行所就是拿这些来抵账日益增多的粮食、生铁、杂货及日用品输入。 而且为了鼓励一向支持白主的几家商人,奉行所让利的幅度相当之大,这也是白主在扶桑赚不到钱的主要原因之一。 等白主的仓库真正有了钱是在1852年9月之后,当时咸亨洋行的船再次出现,结余了以往的账目和本次购物款项后,咸亨洋行应该给白主24万美金也就是大约6万枚金小判,但米人到哪里搞扶桑的金小判去,因此根据之前的约定,提供了大约22万枚鹰洋,重约5.9吨。 小栗忠顺看到的炼铁所,其实以前就是铸币所,直秀等人偷偷把鹰洋融了铸成幕府的丁银,因为扶桑的金银比是1:5到1:6之间,而海外的这个比值是1:15,白主用银来换金,然后通过咸亨洋行再兑换成鹰洋,利润十分可观,堪称暴利!——这个金银比的重大差异在直秀1949年归来的时候已经提醒过幕府了,但不知为何幕府没有任何明显的动作。 但因为干了还不到一年,白主和别的地方贸易量也不大,而且为了不露马脚在大宗交易时还是易货为主,所以至今吸纳的黄金还不多。 1852年9月,通过捕鲸和猎杀海豹,白主又收获了相当于7万枚金小判的利益。 两艘捕鲸船挣了大约9万美金,其中白主分了一半,大约1万两黄金。 同时还收获了两万多张毛皮,这是6万多枚小判金,绝大部分都落入白主的口袋——以前白主船少必须依赖米船捕猎海豹,但此时白主有了1艘飞剪船、2艘战舰、3只辩才船,所以米人就只能挣个人工费辛苦钱了,当然咸亨洋行收购了大部分毛皮,日后贩卖自有丰厚利润。 当时,白主账目上结余九万两千余两黄金——本来结余了十三万两,可白主养的人多,比如大久保自己一年就要拿个一千五百两,直秀比他还多,再加上各种货物输入,所以耗费惊人,另外白主买了两艘蒸汽内河战舰,虽然吨位小但一艘也是八千两金。 至于其它方面的收入,因为人少,北虾夷地的渔业在钱屋撤走之后就萎靡不振,还是去年苦心经营下才有了起色,但也挣不到啥钱,1852年勉勉强强算打了个平手,落下来的就是渔具、渔船和运上屋。 至于商业交易,白主一直是十抽一,而且为了鼓励输入,运进来的货物一个铜板的税都不收,而以前输出的货物也收不到什么税——占大头的毛皮和鲸油都是奉行所的,自己抽自己的税?没听说过。 农业么,白主鼓励开垦荒地,不但免除了十抽一的地租,有时还得提供廉价的种子、免费提供耕地的马匹,还得派人指导,因此每年还要往里贴钱。 到了今年,也就是1853年,白主的商业才繁荣起来。 大久保和直秀算过细账: 家乐屋在东虾夷地的一处海边运上屋和4个内陆运上屋,这个还要持续投入,尤其是石炭的开采,总体上怎么也要补贴个三四千两黄金才能堵上这个窟窿,不过这个钱要家乐屋自己出——家乐屋没钱就跟广大股东融资好了,但抽税也别指望了,能抽个一百五十两?也就这样了。 北虾夷地的开发,如今是以奉行所的领民为主,只能抽点商税,十抽一能搞个四百两金就差不多了——这里面还包括小石炭矿的一百两税金。 至于农业,估计今年秋收后在产量上能自给自足,这个一个重大的成就。 以前白主是靠着咸鱼干、海豹肉干加输入的粮食自己发现了一个金矿,扣除开采费用后一年可以收入相当于14万枚天保小判金,因为利益重大这个金矿还是官营,这样白主一年的年收入可以达到152,341金,但是因为还没正式开采,所以不能写入预算案中。 对此大家纷纷恭维直秀,“这有什么不能写的,先生做事谁敢质疑。”仿佛刚才群情激奋的是另外一群人似的。 于是预算案顺利通过,其中各部分占比:教育8.7%、医疗3.6%、军势59.0%、奉公人俸禄4.1%、行政费用0.2%、基础设施建设4.3%、上缴幕府9.5%、补贴农业1.3%,备用金占比9.1%,总计78,585枚小判金。 之后备案的预算案是152,341金,商税5.8%,农税0,特别收入94.2%。 当时白主的结余是7万2千两黄金,即使直秀的金矿泡汤,还是刚好能覆盖掉其中的差额7万两——不过到时直秀的威望动摇,白主未来的走向就不好说了。 按照1853年初的预算,不算民间收入,按天保小判金计算,白主奉行所一年收入152,341金,一年支出78,585金,年初领民为2900余人——其中原和人801人、原赫哲人1100多人、原阿依努人1000人左右,常备军180人,预备军1400多人,到年底蒸汽内河战舰会达到4艘,因此小栗忠顺在白主看到的只是冰山的一角! 而且幕府估计的白主相当于两万五千石的石高更是差的离谱,白主的发展畸形,按人口算只是三千石的领地,但按经济算,白主相当于38万石的大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三 暴风骤雨 第十四章 到了自由翱翔的时刻 扶桑镜梦第十四章 到了自由翱翔的时刻嘉永六年秋风月中旬,风尘仆仆的小栗忠顺刚赶回江户就听到了一个噩耗,德川家第十二代征夷大将军家庆居然薨了! 身为世代效忠德川家的旗本和被家庆信任的幕臣,小栗听到消息后大惊失色,这,这是怎么回事?我离开江户之前还觐见过公方样,虽然主上身体不适,但看起来精神还是好的,怎么突然就离世了? 原来在米国黑船离开的第十天,和历六月二十二日,将军家庆因病情加剧突然去世——尽管在这之前的家庆就有病在身,但一直到临死前的几天依然可以接见臣子,所以广大幕臣根本没有意料到这一点,这其中就包括老中首席阿部侍从。 公方样家庆本来已经六十一岁了,在这个年代就算高寿,去世也不奇怪,但这次据说又是御医出了问题,好像又误诊了,听说阿部大人把好几个御医都抓起来了,但到底是不是这个原因,谁也说不清。 过世的公方样算是解脱了,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面对眼前的难题。 本来,在黑船离开之后,受到极大震动的幕府立刻开始了内部的讨论,米人提督佩里声明翌年他会到长崎接受幕府对国书的答复,那我们应该怎么答复呢? 除了兰国,之前西洋诸国的历次来访都被幕府婉拒了,甚至对使者带来的国书也看都不看,但这次迫于无奈接受了国书,如果一口拒绝的话,米国蛮子会不会动武呢?——十一年前的中华英吉利南海之战殷鉴不远,一旦动武结果可未必能如人所愿啊。 其实,幕府现在的处境可是比直秀原本的世界好多: 首先,因为咸亨洋行和兰国商馆互相佐证,幕府并没有将米船来访的警告当成是夸大其词,因此提前做了一些布置,既避免了措手不及,幕府中枢也没有因疏忽受到朝野各方的指责。 其次,品川台场在第一次黑船来访前就建好了——尽管浦贺水道两侧的台场没建好,而且配备了西洋大筒,因此面对黑船闯入江户湾,虽然幕府很惊慌,但毕竟还是有防御的手段——法真没啥支持者,可现在小栗发现两个月过后风向大变,原本支持继续拖延或者有限开国的幕臣数量大大减少,支持齐昭意见的人越来越多。 小栗当然觉得这是无谋之勇,但他只是个出使北地回来的“使番”,就算加上他御目付的身份,也只能在决策幕府大政时敲敲边鼓,大主意还是要老中们拿,那老中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倾向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三 暴风骤雨 第十五章 狼狈为奸 扶桑镜梦第十五章 狼狈为奸嘉永六年秋风月中旬,巡视过北方的小栗忠顺一回到江户就发现大事不好——将军家庆居然薨了,然后水户老藩主齐昭声势大涨。 他是属于和齐昭一伙人不对付的,因此小栗赶紧跑到江户城去复命,顺便探听一下风色。 御目付这个职位充满了幕府特色,明明是将军的心腹和爪牙,但名义上的上司却是老中的副手若年寄,实务上又归大目付统筹,平时还有权向公方样申请觐见或上奏秘折,可能这就是“位卑”而权高的代价吧——都怕可以隐秘行事的目付这一系的人搞事。 小栗先跑去见了当值的若年寄大人,表示使命完成的不错: 松前家的城筑造好了,背靠山势,除了本丸、二之丸和三之丸外,还有有楼橹六座、城门十六个、台场7座,看起来气势不凡,是抵御鲁西亚人和其它南蛮船的重要依仗——因为直秀的帮助,松前家自产和购买了大量的石灰、水泥和青砖,因此提前一年多完工。 而且松前家的态度也保持了一向的恭谨——幕府建立白主奉行所,虽然没有明说,但实际上就是将整个北虾夷地都划出去了,不然为啥这次特意补贴了松前家三千石的领地,家主崇广对幕府的旨意表示欢迎,表示“有幕府的直领奉行所在北地,自己睡觉都香了,再也不用担心南蛮人打过来了”。 若年寄大人一听,这不是松前家说反话吧,小栗赶紧解释,我觉的不像,听说白主奉行所在松前町持续购买了大量的货物,其中松前家的家臣们攫取了大量的利益,因此虽然有反弹但不是主流。 “还是缺了历练啊”,当值的若年寄大人没有当面指出荒谬之处,但心里对小栗的说法嗤之以鼻——两虎,不,虎犬竞食,怎么会没意见,只不过幕府势大,松前家没办法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罢了。 其实若年寄大人真想错了,虽然不是完全错误但差的也很远,原来松前家上下确实是对白主耿耿于怀,觉得“卧榻之地岂容他人鼾睡”,但现在已经不是这样了,最起码主流态度对白主温和了不少——即使还谈不上喜欢,但最起码勉勉强能合作了。 为啥态度变化如此之大? 之前松前和白主虽然没有正式开战,但两家的家臣一见面可是经常切磋拳脚的,现在关系却缓和了,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这就要从去年春季大久保代表白主拜访松前说起了。 当时,白主为了缓和和松前家的关系,提出了不少补偿条件,其中除了火山灰水泥、青砖的制法外,还主动提出要帮助松前家发展种植、畜牧,而且白主也欢迎松前的商人前去经商。 松前家是从道南十二馆抱团发展起来的,内部派系很多,因此松前本家虽然贵为诸侯,但绝不是什么强势大名——虽然最近几代家主一直在收拢权利,但幕府都没做到的事,凭啥你松前家能行? 因为内部不齐心,因此对白主强硬从来不是松前家的首选——白主弹丸之地,可后面是幕府这个庞然大物啊,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打不起打不起。 因此在白主主动表示亲近后,以家老松前广忠为首的家臣意见占了上风,家主松前崇广拍板,“啥也别说了,捞实惠是正经。” 当时还发生了一点波折。 虽然白主严密封锁,但因为前期参与的人员来路复杂,海豹岛的消息还是走漏了,松前家虽然不知道白主的具体收获,但数量巨大是无疑的,即使大久保和松前家老广忠约定海豹岛归白主独享,可这钱帛动人心,听说白主允许松前的商人通商后,各路人马一齐北上,发财去也。 在这里,直秀等人必须感谢幕府,因为“大船建造禁止令”,松前家没有啥像样的大船,而当时的千石船也是要幕府特许才能建造的,所以松前家和各路商人一共也凑不出几条大船,因此北上寻找海豹岛最终也无疾而终——废了好大劲,毛都没捞到。 想想也是,北虾夷的探察还是幕府派间宫林藏等人完成的,海豹岛也不会跑,几百年的时间里松前家没发现,这自然是有其原因的。 虽然这次北上的各路人马有个方向,但因为白主当时封港——直秀带了大队人马去拔除鲁西亚人的哨所去了,不封港不放心老家啊,因此松前各家也没找到内应,在茫茫大海上搜索一番后,粮食吃的差不多后也就只好垂头丧气地返回老巢了。 其实即使白主不封港,这些人也找不到内应——海豹岛可是白主的内幕,见过海豹岛的无一不是白主的骨干,剩下的是咸亨洋行的米人,其他人只知道在东北方,具体位置嘛,都说了东北方,这还不够清楚么! 等这些人回到松前町后,自然是大骂白主背信弃义,顺便把出面谈判的家老松前广忠骂了个狗血喷头。 但后来这些人发现,咦,原来不用出门找海豹岛也能赚钱啊——直秀从乌龙江口搬运回来一千多人,又整合了附近的阿依努人部落,这人吃马嚼的,自然需要大量物资,而来白主的几家商人里,最近的出发点是江户,往来相当不便,因此白主自然要从离的近的松前町采购物资了,付账的自然只能是海豹皮,物资贩卖赚一笔,出售海豹皮又能赚一笔,两面赚钱,因此松前町的各路商人赚了不少。 但白主毕竟人口基数不多,而且为了控制相关信息,白主也不能在松前町采购太多,所以松前町的商人虽然赚了钱但数量其实不大。 真正让松前家上下态度转变的反而是原本没报啥期望的种植——火山灰水泥、青砖的制造是专营,而且规模不大,而且全都用来建造松前城了;畜牧嘛,技术白主是给了,可原本松前家的牲畜基数太小,加上没看重也没推广,所以短时间也显示不出啥明显效果来,但种植却实实在在给松前家带来了一个巨大的惊喜。 糖在江户时代是奢侈品。 因为气候原因,产糖的甘蔗只有四国、九州和那霸有种植,大部分砂糖产量都被萨摩岛津家占据,而为了牟取暴利,岛津家严格控制价格,因此砂糖的价格居高不下。 扶桑民间为了吃口甜的,只能用麦芽糖替代,可这玩意耗时、耗钱,所以连一般的武士从年头到年尾也混不上几口糖吃。 这次白主给了甜菜种子,家老松前广忠半信半疑地种了一些,结果收获后按白主的指导书熬出糖来之后,顿时引发了轰动。 说起来,松前家也够废的,虽然有这样那样的先天不足,但发展了几百年才凑了四万多丁口,也是进取心严重不足——松前家表示反对,没有高产作物、煤和机械,你行你上啊。 家主松前崇广看着 家老广忠进献上来的糖稀眼睛都直了,据说萨摩藩每年从砂糖上的收益可是以百万两金计算的——其实这是谣传,当时幕府一年的收益才不过四百多万两天保小判,萨摩藩何德何能如此赚钱?不过是民间以讹传讹罢了,不过岛津家确实赚了不少。 “北地能产糖?那我们以前辛辛苦苦捕鱼、狩猎、种地和压榨阿依努人干啥?方向完全搞反了么,啥也别说了,赶紧让人问问白主还有种子么,有多少收多少,以后咱松前家就全体种甜菜了!” 因为糖在此时的特殊地位,甜菜种植带来了巨大的利益,这才是松前家和白主关系缓和的原因——因为这个,家老广忠还专门跑了一趟白主,准备和直秀订了个攻守同盟,“甜菜种植只能局限在虾夷地和北虾夷地,双方不能主动扩散。” 直秀表示,您说晚了,这甜菜种子是从伊豆韭山来的——其实是直秀让咸亨洋行主动提供给幕府的,小栗和坦庵先生近水楼台先得月而已,“我也想保密,可实力不允许啊。” 松前广忠闹了个大红脸,问直秀还有啥特产作物,不能产糖能产别的也好啊,直秀就给他安利了一下马铃薯和啤酒花。 说起来奇怪,虾夷地是扶桑日后第一的产量区,这水稻没发展起来还可以推到水利设施不足、没有良种上,可你的家主松前崇广可是号称精通兰物的,马铃薯没推广可说不过去。 而且虾夷地居然有扶桑唯一野生的啤酒花,数量还不少,这也没发现——哎,扶桑喝清酒,算你过关好了。 广忠对啤酒花无爱,啤酒是啥,南蛮人的另类马尿么,不过这马铃薯确实是大杀器,听直秀说产量很高,这得回去试试——武士自然不会吃这等下贱食物,但领民和阿依努人可以以此为生么,别再成天喊吃不饱把大家心情闹的都不美丽了。 因此,松前和白主现在的关系大为缓和,尤其是嘉永六年,直秀开了不少分基地,把违禁的物品都藏好之后,松前家的商人也能大摇大摆出现在白主了,于是关系更加正常化,两家虽说达不到狼狈为奸的地步,但如果白主支持的炼铁所能在松前建成的话,估计也相差不远了。 反正不管原因是啥,总之,松前家在听到小栗宣布的三千石领地换白主奉行所成立后,表示自己很镇定,“江户棒棒哒,陆奥国伊达郡梁川这地方我们松前家熟悉,以前不就置换过么,老地方了,放心好了。” 米船来访、大敌当前,小栗和当值的若年寄大人都没太在意,反正松前家没当场闹起来就行,反而是白主现在到底是啥样,若年寄大人十分感兴趣。 幕府可是在享和、文化、文政年间亲自下场经营过虾夷地的,当时鲁西亚人大举南下,幕府没办法只好迎击,最后还是佛兰西皇帝拿破仑给力,大敌打进了鲁西亚腹地,两家这才握手言和,然后幕府才能全身而退。 据说当年在北地的经营非常辛苦,穷山恶水加上阿依努人十分“野蛮”,幕府废了老鼻子劲也折腾不出啥成绩来——如果经营的好就不会又让松前家代管了,这直秀据说只带了十六个属下北上,其中半大孩子还有不少,居然站住脚了,还收获了大量的海豹皮,江户对此抱有兴趣的不少,大家都想知道,这崛直秀到底是真有本事还是走了狗屎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三 暴风骤雨 第十六章 小栗,你变了 扶桑镜梦第十六章 小栗,你变了小栗忠顺回到江户后,立即向幕府汇报出使情况,当值的若年寄大人向小栗忠顺询问白主到底怎么样啊、直秀这个人你怎么看。 “亡命之徒啸聚,伊豆介又肯礼贤下士罢了。” 若年寄大人一听就乐了,这话可以拿出糊弄旁人,可在我面前说就说你的不是了,你小栗和崛直秀好的如同共穿了一条袴一般,前几年儒者称呼江户英龙、你和崛直秀是“兰学三剑客”,哎呀,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在北地勒索不成然后反目了?这是有内情啊,真想好好问一下。 小栗这么干当然有他的理由,以前他和江川坦庵先生一直想把直秀调回江户来,所以一有机会就吹捧直秀,但现在形式不是变了么,公方样家庆赶在去世前授意老中们出了一道旨意,在提拔直秀为远国奉行的同时让他在白主“奉公十年”,所以好话说的再多也不能直秀弄回来了,自然也不用继续鼓吹直秀了。 而且,这次到了白主,小栗虎躯连震了好多下,直秀不但移风易俗、勾连手下,而且还胆大妄为地主动攻击鲁西亚人的据点,这回来还不赶紧切割啊——不赶紧撇清,多大的帽子也得被直秀连累掉了。 当然,小栗和江川就算想撇清也是不可能的,一个是授业恩师,一个是外界认为的靠山,除非这两位出首告发直秀,否则根本逃脱不了关系——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真当别人都是傻子啊。 不过小栗说白主和直秀“亡命之徒啸聚,伊豆介又肯礼贤下士罢了”,这到不是假话,跑到领地之外主动进攻鲁西亚,说白主这些人“亡命之徒”都是轻巧,胆大包天才合适;而直秀夫妻的所作所为,说“礼贤下士”不贴切,说同甘共苦才精准! 住的是普通木屋,穿的是平常服饰,吃的也没啥特殊的,自己能动手也不要别人服侍,打仗也亲自上,据说夫妻俩还常常亲民,这不是同甘共苦啥才是。 同甘共苦看上去好像没啥,可明白人才知道这里面的可怕。 《史记孙子吴起列传》有这么个故事,说吴起爱兵如子,曾经给生病的小兵吮背上的脓疮,结果士兵的母亲听到了不但不高兴反而大哭。真不是感动的,而是这位母亲害怕了——以前吴起替她当家的吮过疮,结果孩子他爹打起仗来“战不旋踵”,只知道前进不知道后退,“遂死于敌”,这次吴起又给儿子吮疮,恐怕儿子感恩之下也会死战,孩子死定了! 这吮痈舐痔是听起来恶心,但威力大啊——礼贤下士不过是给下面机会和尊重,这同甘共苦真做到了可不得了,礼贤下士、推衣解食、同甘共苦是一步步递进的,从部分赐予到共享,这程度不一样啊,为别人打仗和为自己拼命能一样么! 但这些就不用给大人们说了,一是没必要,二是图啥啊,人家直秀老老实实地在最北面抗击鲁西亚人,咱帮不了忙也别捣乱不是。 说实话,从白主回来以后,小栗忠顺是真觉悟了,他跟江户这些大人已经有了深深的隔阂: 幕府在去年实行的一系列新政,之前看起来还是像模像样的,可现在,小栗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 别看大家都说这是“千年未有之变局”,可这觉悟到底还是差了很多——就说歌舞升平和歌功颂德吧,在江户就没停过,这都火烧房子里,大家还是上点心吧。还以为这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年代啊,乱世之中白骨累累,骨肉都免不了相残相食,德川 幕府之前的战国就不是这样么,“乱世之中,道义乃无用之物!”在不努力,以后大家的子孙能活着就是好命! 直秀还真没给小栗灌输啥,教人上进天打雷劈——这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全靠自己悟,但大量事实摆在眼前,小栗不信也得信啊。 触动主要还是自赫哲人——直秀为了说明出击的必要性,将鲁西亚人的暴行详细说明了一下,原意是告诉小栗,“这我不打他他要打我啊,所以我要先下手为强。” 本来小栗对此真没啥感触——御领的百姓和町民的生活还是不错的,江户更是繁华之所,小栗忠顺又是出身在锦衣玉食之家,说起来这辈子唯二体验民间疾苦的时候,一次是最近的赈灾,另一次还是当年直秀领到他到安艺郡扶吉田官兵卫的贫。 小栗是犟头,直秀说了之后他又好死不死他找了几个赫哲人询问,“这鲁西亚也是西洋大国,行事真如此残暴?”——赫哲人来白主也一年了,言语半通不通,但自有通译帮忙,这些人家是由实证的,再说不信通译可以看实物么。 阿依努人宁可跟着直秀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北虾夷地,也不肯留下被鲁西亚人祸害,自然是有原因的。 “你说残暴?说错了吧,我看是灭绝人性才对”——几个赫哲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过往,讲到激动处有的还把衣服脱了,这是刀伤,那是鞭子抽的,缺手的也是鲁西亚人干的,这就算幸运的了,毕竟好歹还能熬到今天,有的部落可是全部死绝了的,我们部落被杀死、冻死、饿死的,几乎每户都有啊,称当时为人间地狱也不为过。 文字、语言、实物,这传递的信息量和感染力确实不一样,小栗当时就震惊了,这它么西洋人真登上了扶桑土地,会不会发生这样的惨事? 对此小栗可不敢担保不会发生——在别的地方干了凭啥在扶桑不能干?用脚趾头想,也能理解这完全有可能么。 说实话,小栗就算是幕臣中最了解西洋的那一拨人了,但他对江川坦庵先生和直秀一直以来的忧虑其实还是不能完全体会——坦庵先生担任了多年的韭山代官,是靠深厚的阅历才体会到了深刻的危机,直秀是直接开挂,而二十七岁的小栗是完全靠自己悟,所以有时他觉得坦庵先生和直秀过于激进,有点大言欺人的意思,但大家是一路的,所以他只是一直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但当时赫哲人给他上了一课,这弱者无依的道理他算彻底懂了,所以小栗忠顺在回江户的船上就想明白了,虽然打不过西洋人,但这制铁、铸铁炮和大筒、造大船是必然要实行的——早不能一辈子技不如人挨欺负吧,而要这么干,首先就要开国,全指望咸亨洋行和兰国商馆既不现实又不稳妥。 幕府在去年实行的一系列新政,之前看起来还是像模像样的,但现在看,还是步子太小、胆子不大! 因此当值的若年寄大人问起白主和直秀来,小栗只是草草应付了帐——他觉得跟这些人干费唾沫说了没用,不但没用反而可能弄巧成拙,这些人就只配拉后腿! 但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看上司有意垂询,小栗就把自己在白主所见所闻挑能说的张冠李戴讲了一遍,若年寄大人听的到是眉飞色舞: 听到白主附近的“阿依努人”被鲁西亚人祸害的不清,老大人还“诶哟哟”为之惋惜;听到白主打退了敌人多次骚扰,他还感慨了一番,“仁者无敌。鲁西亚不讲忠恕之道, 虽能强横一时,日久必败。” 小栗也不敢当面反驳,心说白主拿的是西洋最新的军械,而据直秀说鲁西亚人的铁炮在西洋诸国也算落后的,这最新的打落后的,期间直秀还狡计百出,实际上是人多打人少,这打不赢才怪了,事实和您说的“仁者无敌”完全是两回事! 废了一番劲才糊弄完上司,之后小栗一溜烟地跑去觐见新任的征夷大将军家祥——其实家祥还不能算正式的征夷大将军,因为这征夷大将军的头衔可是皇室封的,至今京都小朝廷还没正式下达旨意哪,但幕臣哪里管这些,让你下旨是给你面子,你敢不同意?所以江户早就以公方样来称呼原来的西丸样家祥了。 但事与愿违,不但没有见到新任的公方样,小栗忠顺还闹了一肚子气。 其实小栗算不错了,家祥还在守孝期间,御侧御用人大人亲自接见了小栗,还抚慰了他一番,说旅途辛苦了,“这么远的海路,能活着回来就算老天保佑;白主那穷乡僻壤的,想必也没啥特产,回来就好,好好在江户休整一下,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小栗你是大御所亲口称赞的麒麟儿,以后要更加努力奉公才是。” 这些都是好话来的,可小栗认为,这时公方样家祥就应该多出面接触老臣——小栗认为自己就是老臣,这刚上任,即便在守孝期或者体弱多病,新任公方样都要尽量团结人心才好——威望是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有资格拜见将军的都是幕府的重臣,就算出来说说话也显示了自己对臣子的重视啊,虽说我出使的地方是白主那等偏远地方,可提升崛家俸禄是将军的家事,白主好歹是远国奉行所,你不出面过问一下真的好么? 主上迟钝,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看来自己要加倍努力,千万别让外人趁御所新旧交替之际占了便宜才是! 小栗一边摇头叹息一边返回了目付所——这里是目付们办公之地,出使回来了他也要来报个平安,顺便看看有啥新差事。 大目付负责监察京都的小朝廷、诸侯、大身旗本、高家,并且负责督察幕政——其实就是盯着老中为首的幕府重臣,防止这些人懈怠或者胡搞。 而御目付则是盯着下一级的幕臣,顺便帮着大目付处理一些实务——比如大目付觉得哪家诸侯有小动作,巡见使就出马调查,这巡见使往往就是由御目付担任。 御目付平时也不是干吃饭不干活,手下还有一堆的徒目付、小人目付,幕府那么多事,真实心任事的话,事务多了去了。 小栗忠顺从长崎目付转任御目付后,开始接的差事是监督江川太郎左卫门建造御台场,但御台场没建完小栗就自告奋勇去监督备灾和赈灾了——品川台场修完了后,虽然浦贺水道两岸的台场没修完,但小栗对海防挂们乱改自己的方案很生气,所以提前跑路了。 这赈灾干的七七八八,结果他又被上任公方样任命为使番,去北地转悠了一圈。 这次回来,不知道又被委任啥倒霉差事,所以必须回目付所探听一下,这公方样刚换人,翌年米人的黑船还要再来,正事还忙不过来,太离谱的差事自己可不做! 结果小栗一到目付所就被当值的大目付堀利坚召见,一见面堀利坚就问小栗,“你听说了么?” “啥就我听说了么,难道幕府还另外派人到北地转了一圈,甚至发现了直秀诸多不轨之事?”小栗心里有鬼,当场汗就下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三 暴风骤雨 第十七章 见兔顾犬 扶桑镜梦第十七章 见兔顾犬和历嘉永六年八月中旬,御目付小栗忠顺从虾夷地回到江户,在交接完“使番”差事后,他被大目付堀利坚召见。 一见面,堀利坚就对小栗进行逼问,而小栗勤于幕事,回到江户只到家换了身衣裳就匆匆忙忙来交卸公务,因此对最近发生的大事都不清楚,只知道公方样去世了,但这事全江户都知道,因此大目付肯定不是问这个,心虚之下还误以为自己出使北地有了啥纰漏,当时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没办法,直秀在北虾夷地干的“坏事”太多了,被实锤就死定了。 但其实这只是一个误会。 “多事之秋啊,可恨鲁西亚人于此时来长崎通使。”大目付堀利坚看小栗忠顺的反应,还以为他也知道了——黑船来访之后,高层幕臣对西洋诸国出使扶桑的事情很敏感,幕府也放松了以往对此的钳制,因此小栗作为御目付知道了也不奇怪。 小栗一听跟直秀无关,刚想长出一口气,但马上反应过来,这也不是啥好事来的,前门拒虎后门进狼,米人黑船来一次把大家折腾的欲仙欲死,这鲁西亚船只又来,还不得再扒一层皮? 于是,小栗含含糊糊地说了解一点,但不知内情。 听他这么说,大目付堀利坚就絮絮叨叨地介绍了原委。 米人黑船是和历六月十二日走的,之后幕府派人通知了长崎奉行水野忠笃,要求他提高戒备。但怕啥来啥,和历七月十八日鲁西亚特使普嘉廷带领四艘风帆战舰突然出现在长崎。 简单交涉后,当值的长崎奉行水野忠笃不敢怠慢,赶紧让人给江户送信,而鲁人特使就待在长崎等回复. 让诸国使者在长崎交涉,这是幕府惯用的套路。 在中华英吉利南海之战后,幕府取消了《异国船打払令》,代以《燃料淡水供给令》,反正遇到西洋诸国的使者一律打发到长崎来,然后告诉别人从长崎到江户往返要三个月,你能等就等,不能等可以下次再来。 你还别说,这一招虽然猥琐了一点但挺管用,糊弄走好几波使者了。 可估计这次拖不下了,长崎奉行水野忠笃特意提醒在江户的各位大人,“鲁使意志甚坚,且此行携战船四艘”。 为啥水野要提“战船四艘”呢? 这是个老梗: 首席老中阿部侍从掌权后,为了应对外来威胁,他多次提议大兴海防,因为投入力度比较大,幕臣和诸侯都不想干,有这个钱喝点花酒或者发点手当金不香么,所以幕臣们就迂回了一下,“这事关重大,我们搞个调查研究好不好?” 因为人多势众,阿部也只好捏着鼻子同意了,可这调查的最终结果十分坑爹——根据细致的总结分析,这异国船同一次来的不超过两艘,所以不需要大张旗鼓,大家只要多建几座台场、平时注意防范就可以了。虽然没有明说,但言下之意就是阿部大人您小题大做了。 当然阿部可以让人反问一句,“万一以后人家多来几艘大船呢?”,但这不是以八面玲珑著称的阿部大人的风格——他不肯和大家硬说,这联手鲁西亚人抵抗米人到底靠不靠谱?” 原来,北地的白主和松前对抗鲁西亚人南下的第一道防线,大目付堀利坚觉得小栗刚从那里回来,应该比较了解鲁西亚人,加上小栗曾做过长崎目付,是幕府里著名的南蛮通,所以他想找小栗分析一下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孰人进此言?可立斩此人之头以谢天下!” 小栗一听就怒了,表示这个法子太离谱了,赶紧把这个罪人杀了吧。 然后他给堀利坚分析了一下利弊。 首先,这就是个馊主意,先不说鲁西亚人能不能同意和幕府携手对抗米人,也不谈两家一起打不打的过,这请神容易送神难,这都没考虑到? 再说了,这鲁西亚人能白做事,还不是要开国开港?这不是前门拒虎后门进狼么。就算见兔顾犬、病急乱投医,那也不能想一出是一出啊。 堀利坚讪讪而笑,解释说,“有人提议,我觉得这个主意也比较离奇,但是人家说,米人是胁迫,联合鲁西亚是我幕府主动,所以其中的意义大为不同。” 小栗差点没气死,这主动和被动要来有啥用?不过就是个名声好听,实际上还不是把祖宗家法打个粉碎,当然,应该打,可也不是这么个打法吧。 但他转念一想,说起来这大义或者名声,幕臣里还真有不少在意这个的,估计这也是大目付动心的原因——不动心能问是否可行么。 于是,小栗大起警惕之心,他知道讲道理很难分出对错,人家堀利坚也不是听他讲道理的,人家是问是 否可行,也就是两家合伙能不能打赢。 于是小栗平心静气开始给堀利坚分析,“这鲁人啊,其实有三不可”: 首先,鲁人就没啥实力,最起码在扶桑附近没啥实力。 之前直秀怕江户这群人卖队友——万一出于恐慌或者啥想不到的原因,幕府直接把北虾夷地划给鲁西亚,那自己这帮人不就在白主白干了么,所以他让咸亨洋行在风说里把诸国的形式和鲁西亚人的实力说的清清楚楚。 “鲁人东北方的鄂霍茨克区舰队只有运输船四、小艇二、小帆船五,这您知道吧?” 堀利坚点头,还从几案下掏出几本书,正是历年来的咸亨洋行提交的风说书。 小栗一看,人家是有备而来,挺好,省得自己多费唇舌,他把关于军械的风说书打开,指出鲁人水军只有帆船没有蒸汽舰、只有实心弹没有开花弹,而且大筒也是落伍的,和书中米人水军一对比,这实力差距大了。 “你说的挺好,业务挺熟悉的,但长崎鲁使不是还有四大艘船么?据说来自欧罗巴。不管战力如何,我幕府可是一艘大战船都没有的。”堀利坚表示我也不是吃干饭的。 “大人英明。”虽然关注的方向不对,但小栗对什么扶桑幅员辽阔,这一对比多闹心啊,所以很多幕臣都不看地球仪,甚至还有建议销毁所有地球仪的,所幸老中们还比较理智,死活没同意。 堀利坚比较了一下两条航线,确定小栗没说大话,不过他有个疑问: “这米人为啥不直航扶桑啊,非要绕个圈子到香江?” 对此,这位大目付其实是很不满意的,“非要绕个圈子,看不起扶桑么?” 小栗对此表示淡定,幕府锁国,这远洋航行彻底废了,所以大部分幕臣对季风、洋流啥的都没有概念,堀利坚这么问一点都不奇怪。 等解释完毕,堀利坚表示遗憾,“原来自古相传的扶桑神风是这么回事,蒙古人果然是笨蛋!” “而且,这鲁人和米人关系亲近,不一起入侵就算天佑了。”这楼都歪到不知哪里去了,小栗赶紧给拉回来,他解释了米人建立国度的经历,表示米人和鲁人现在隐隐联手抵抗英吉利人,所以他们互相打起来的可能性基本没有——您就别光想美事了。 而且小栗还从风说书里找到了关于克里米亚战争的预测和分析,他告诉堀利坚,鲁西亚人很快就会在欧罗巴和英吉利、佛兰西打起来了,人家有自己家里的麻烦要解决,没精力分心帮助幕府。 堀利坚听了之后既可惜又庆幸,可惜是联鲁抗米是彻底泡汤了,庆幸是如果真这样的话那鲁西亚使者不难打发,但他心底对一件事耿耿于怀,几乎达到了不问清楚睡不着觉的程度,因此他直接问小栗: “咸亨洋行不可谓不恭顺,急我所急、想我所想,且手段高妙、言无不中,汝为米人,所图何物啊?” 咸亨洋行与幕府通商是小栗忠顺在长崎目付任上一手操办的——咸亨洋行一直表示除了小栗大人我谁都不信,现在咸亨洋行对幕府越来越重要,可这米国商人凭啥对幕府这么好?总要给个理由吧。 大目付堀利坚突然这么一问,一下子把小栗问住了,难道照实说咸亨洋行与直秀关系匪浅,可这交通海外不是自寻死路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三 暴风骤雨 第十八章 狐疑不定(上) 扶桑镜梦第十八章 狐疑不定大目付堀利坚逼问小栗忠顺也是逼不得已,这咸亨洋行的跟脚简直成了幕府重臣的一块心病,不问的话他连自己都说不过去。 原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咸亨洋行对幕府的帮助越来越大——本来,为了维持对外界的了解,幕府在西洋诸国中保留了兰国作为通商对象,但兰国商馆与扶桑交往的目的是一直通商而不是扶持,而咸亨洋行是直秀一伙人专门用来扶持幕府的,所以在黑船的到来后,幕府愕然发现咸亨洋行竟然成了必不可少的角色,但同时也引发了大量的疑虑和担心。 在老中们的要求下,目付所重新回溯了与咸亨洋行打交道的过往: 嘉永二年八月,旗本崛直秀从海外归来,除了自购的一艘西洋木船,随行的还有一艘米人帆船——这是咸亨洋行第一次正式出现在扶桑,当时名义上替崛直秀送货,并没有和幕府发生什么直接关联。 但嘉永三年,咸亨洋行的船只又出现在长崎,在新任长崎目付小栗忠顺的操作下,又玩了一回蛮人献宝,这算是开始与幕府打交道——但当时还谈不上交易,当时幕府只是收下了礼物,给咸亨洋行的回报仅仅是燃煤、淡水和其它一些补给。 所谓的“又一回蛮人献宝”,是指以前发生过一次。 在嘉永元年,曾经有米船来长崎,据说是什么米人首富范德比尔特的船只,当时船头摩根和时任长崎目付役助的小栗忠顺“一见如故”,而且摩根接触了扶桑文化后发现其“博大精深”,所以献上大量南蛮物。 当然,幕府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收西洋人礼物的——“这不花钱的才是最贵的”,道理大家都懂,可奈何米人卸下货物就溜了,这不收也收了,何况人家根本没提通商或者其它条件,因此此事就不了了之——其实是当时的长崎奉行、长崎目付贪图财物,小钱他们看不上,可当时是价值上万两黄金的南蛮物,而且都是没成本的,发卖时大可上下其手。 而幕府轻轻放过此事的原因在于,米人不但献上了财货,还有一些蒸汽罐、机床、书籍,这些都是可以借此了解外界的一些好东西,而且米人都走了,何必大惊小怪——等下次米人再来的时候自然知道葫芦里卖的到底是啥药,而且出了问题自然会找经手人的后账。 可这范德比尔特家的船以后再也没出现过,对此幕府长出了一口气——怕其中有毒饵,但又有点遗憾——毕竟有唐人贸易的例子在前,打着民间贸易的幌子再另开一个了解外部的渠道也不是不行。 当然说是这么说,等米商真提出要民间通商估计幕府内部又是一番龙争虎斗! 真正的变化都是慢慢积累的——一点点的改变,等发现时再惊讶就晚了。 既然嘉永元年蛮人献宝的事情有过一次先例,那嘉永三年咸亨洋行的献宝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而且这次幕府的态度也积极的多了。 原因要归咎到直秀身上。 前一年直秀回来的时候,献上了价值十万两小判金的货物,除了大量琳琅满目的洋玩意,还有大量的书籍、军械,这些大大拓宽了幕府的眼光,同时也积累了危机感 ——原来南蛮人现在这么猛了啊,难怪八年前唐人被英吉利打的大败亏输! 尝到了甜头,因此不少人提议是不是能在兰人、唐人之外再搞个风说书来源啥的。 更重要的是,直秀在风说书给老中们刷新了一个观念,那就是商人是商人、国度是国度,不是每个商人都关心治政的,只要有大钱赚,敢于铤而走险的还是不少滴。 老中们一琢磨,确实是这个道理,扶桑有密贸易、唐人有私商往来长崎,这天底下的人心一致,所以确实不能一概而论,因此米商献宝可能就是为了能参与贸易——我扶桑地大物博,垂涎三尺的南蛮商人自然有的是。 因此有了铺垫后,嘉永三年咸亨洋行献宝顺利进行。 当时小栗提议“让咸亨洋行冒着唐人的旗号做交易”,对此老中们挺淡定的,聚在一起讨论,“这事靠谱么,如果没啥问题咱们试行一两年?”——小栗忠顺敢于上书是因为他主意正,觉得只要有利于幕府能有啥大不了的,最多自己回家啃老米饭去。 但大部分老中觉得没啥,可有一人着急了,着急的这个人就是老中首席阿部侍从! 老中阿部为啥着急?还能因为啥,脱离了掌控呗。 小栗忠顺是他一手提拔的,弘化三年他指使下属将小栗提拔为长崎目付役助,嘉永三年又是他一手把小栗推到了长崎目付的役职上,但他可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 当年他提拔小栗忠顺到长崎去,其实是默许小栗帮助崛直秀前往海外——这是有先例的,据说自己上一任的首席老中水野忠邦派人去过海外,虽然没有抓到实锤,但幕府内的一些隐秘资料都暗示这一点是真的,所以凭啥水野做得我阿部就做不得? 而且小栗和崛直秀两人在之前干的都不赖。 弘化四年开始,小栗就源源不断地提供海外风说和各种书籍给幕府——小栗虽然是长崎目付役职,但他是大身旗本出身,所以立的功劳多多少少还是能留给自己一点的。 接下来的蛮人献宝,不管是小栗碰上了还是另有内情,这都不重要,反正幕府捞到实惠、自己没有风险就行。 然后是直秀的大手笔,奉献了十万两黄金的南蛮物、周密严谨的风说书和大量书籍、读卖,还有数量不少的军械,都说明当年自己随手下的一步闲棋眼光卓绝。 当然自己也奖励了两人,直秀脱罪并被提拔为二百石的代官、小栗被升任为长崎目付。 如果事情到此为止就称的上完美无缺,可这小栗忠顺又搞出了蛮人献宝,还提议“让咸亨洋行冒着唐人的旗号做交易”,这它么的口子越开越大,是不是不闹出事情来不算玩啊? 现在老中们都以为小栗是自己的心腹,可实际上这个小栗就是个莽撞之徒,自己让人暗示他在长崎目付任上把以前的手尾料理一下,就此收手就完了,可他倒好,又搞出来蛮人献宝的事情,还准备长期通商,这是脑袋坏了么?!——从这时起,老中阿部开始与小栗逐步切割。 但老中们纷纷表示,“小栗提议‘让咸亨洋行冒着唐人的旗号 做交易’是另开蹊径的好事,两个长崎奉行也都赞同,这个事就这么定了吧”,自己作为小栗的“靠山”能说啥? 说不行总要有个理由吧何况转弯太急容易伤到腰,既然其他老中提议可行,因此老中阿部也只能顺水推舟答应了。 事情的发展证实了老中们确实没看错: 嘉永四年,咸亨洋行提供了六门线膛炮、后膛来复枪夏普斯1848三百支、柯尔特-帕特森转轮手枪六十只及军械,而且这还不是幕府要求的——奇葩的幕府和兰国商馆交易多年,居然主要是普通的易货贸易。 期间兰国商馆也曾多次推销西洋军械,但幕府不太热心,只是购买了少量做研究,理由居然是“徒糜钱财”——幕府一统扶桑,军备只要比诸侯好就行了,买了最新西洋军械也没有用武之地啊,这个理由把兰国商馆上下气得直喷血。 说实话,幕府对这批军械其实是拒绝的,十分担心咸亨洋行别有用心——即使咸亨洋行解释说你用的上,包括米国在内的西洋诸国就快出现在扶桑了,奈何幕府上下都认为“这么多年都平安过去了,你不要大言欺人好么”。 所以幕府只付了六门三英寸线膛炮的钱——这是勘定吟味役兼海防挂江川太郎左卫门坚决要求订购的,涉及到御台场计划,而保护江户是绝对的治政正确,这钱不出不行!但其它的军械,幕府坚决不付账。 所幸咸亨洋行也挺上道,表示这些都是礼物,免费的,拿去玩好了。 可被当做样品的线膛炮被紧急运到江户后,老中们大吃一惊! 经过试射后,三英寸线膛炮居然真的能打近一扶桑里,而自家的大筒最多只有三成射距,这洋人的火器经过这么多年的变化竟然如此犀利! 前倨后恭就是说幕府这群人的,老中们赶紧派飞剪船到长崎,对咸亨洋行的人说,“线膛炮再给我来四十门、那什么新式电解液触发锚雷来一百个,爷有钱,那啥其它的军械也别免费了,钱照给,开价吧。” 事到临头,幕府反而开始担心咸亨洋行坐地起价或者拿不出这么多货来——这个不是没有先例的,兰国商馆和唐人有时就爱怎么干。 结果咸亨洋行的头领邪魅一笑,表示那怎么行,我们是正经商人,不但价格不变,而且说免费就真不要钱。 结果反而是幕府觉得更加不安,怕出啥纰漏长崎临时组织了一批生丝低价卖给了对方。 嘉永五年,咸亨洋行依约入港长崎,四十门线膛炮、一百个新式电解液触发锚雷一个不少,而且配给的弹药也足够,长崎奉行这回是真服气了——不服气不行,人家不但如数交货,而且去年就把制造工艺啥的也都给了,幕府研究了半天只能承认自己造不出来,虽说店大欺客,可这客大也能欺店不是。 而且咸亨洋行提交的风说书可比兰国商馆的风说书牛多了,今年兰国商馆只是告诉幕府米人要来,这咸亨洋行居然把米人提督的履历、可能的航线、舰船参数、军械详情都描述的清清楚楚。 因此幕府只能表示“我服了,你到底什么来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三 暴风骤雨 第十九章 狐疑不定(下) 扶桑镜梦第十九章 狐疑不定嘉永五年,幕府就有意盘查咸亨洋行的跟脚,当时是由长崎奉行出面进行询问。 咸亨洋行也知道这米国商人出卖米国战船队的消息引人质疑——说为了钱吧,这价格比兰国商馆还低,所以根本说不过去,但现在是卖方市场,我就不说你能把我怎么滴? 兰国近些年确实没落了,这些新式军械幕府幕府也曾问过兰国商馆,“贵国能提供么?”可兰国商馆的表现实在是让人沮丧——商馆的甲必丹居然想买一些样品回去研究。 当然兰人甲必丹说的很隐晦,表示这没跟脚的商人做事不靠谱,我帮你运回兰国研究一下质量如何——可你现场不能研究啊,还要大老远地运回兰国去,骗傻子呢。而且你还表示不能白拿可以出钱,这就露馅了知道不! 但咸亨洋行的经理是约翰.布莱恩,老约翰要求对扶桑方面客客气气的,既然佣金、福利挺好,那底下人的自然照办——谁还能和钱过不去啊。 于是出面的咸亨洋行头领自然没有拿捏幕府的意思,面对长崎奉行的询问表示我们看重的还是长久的信义——当然对扶桑文化的仰慕也是极其重要的原因,所以价格么就这样,我们自有经营之道——言下之意钱还是能赚到的而且不少;风说书嘛,有帮助就好,以后也会继续提供;至于跟脚么,日后该请大人知道时就自然会奉告,现在时机未到,您就先把我们当成米人义商好了。 这时是嘉永五年初秋,公认与咸亨洋行“熟稔”的小栗忠顺已经被调回江户做御目付去了——老中阿部表示这是我干的,长崎奉行、目付都不知道这里面是否有什么意外勾当,只能尬笑,“别在意,我们就是顺口问问。”——这时候,咸亨洋行的地位已经相当高了,幕府出面接待的虽然还是奉行所的与力,但长崎奉行也要出来露几面了。 但搞不清楚咸亨洋行的底细已经成了幕府很多人的一块心病,当值的长崎奉行大沢安宅向老中们写信抱怨,“这咸亨洋行到底啥来历,瞒着别人我不管,可我作为长崎奉行都不知道底细,这奉公怎么干?难道真要我低声下气讨好一介商人?” 但其实老中们和大目付们也冤枉啊,谁知道这咸亨洋行是从哪块云彩掉下来的,仿佛中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尊大神——首席老中阿部侍从的身影,所以大家转弯抹角地向阿部侍从请教,结果却啥也没问出来,大家纷纷称赞“到底是首席,这胸中有山河之险”——不是啥好话来的,是讽刺阿部吃独食、搞小算盘。 但老中阿部也是有口难言,自己把小栗忠顺明升暗调为御目付,本来没啥,可好死不死赶上幕政革新,小栗和江川两人不但毛都没捞到一根新的,原本的职权还被分出了大半,现在小栗见面就和自己打哈哈,啥也问不出来。 其实当时小栗忙于备灾,因为他把自己的名声和前途都压上去了,所以天天到处跑,好不容易回江户一次哪有时间和阿部大人猜哑谜。 而且小栗效忠的是公方样,直属上司是若年寄,如果若年寄直接问小栗,小栗怎么也要给个交代,但首席老中阿部问小栗的时候云山雾绕的,“这咸亨洋行最近如何啊?”直 肠子的小栗觉得这事不是已经不归我管了么,因此他一句话就我说的对不对。” 小栗虽然觉得别扭,但你别说,这意思还真是这个意思,于是点头称是。 大目付堀利坚看小栗赞同自己,非常得意,“这西洋学也没啥了不起么,不脱俗窠”,转瞬之间他又想起一件事,赶紧嘱咐小栗: “你日后若再遇到这米奸,不,义商咸亨洋行,告诉他们,复国需坚忍不拔,甚至几需要代人的努力,所以切勿轻举妄动。但无论怎样,只要他们努力报效,在扶桑永远有他们缓急所需的落脚之处。” 小栗一听就明白了,这是发现对方好像好欺负,于是就随手画了个大饼给人家,而且担心惹恼英吉利人和米人,还特意嘱咐对方不要惹事,好么,只占便宜不吃亏是吧。 但毕竟堀利坚也没乘火打劫,多少还意思了一下,也就是承诺如果咸亨洋行落难了,可以如同兰人一样在幕府这得到一个庇护之所,所以小栗也说不出啥不是来,只好点头称是。 看一向“桀骜不驯”的小栗在自己面前“俯首帖耳”,大目付堀利坚心怀大畅,他顺手给小栗喂了一口和果子: “这回复鲁西亚使者的人选还没定下来,如果你有意的话,不妨走动一二。” 小栗忠顺听了赶紧施礼叩谢——这幕府凡是重大举动,必有目付随行监督,堀利坚既然这么说,那就是表示支持自己出行,自己刚才一直忧心其他幕臣不知深浅被鲁使讹诈,这如果自己能亲自到场,当然是好事,所以必须感谢。 电光火石之间,小栗还想到了一件事: 黑船来访时,目付所也有人出面,但这到浦贺的九位海防挂里居然有一位大目付和四位御目付,数目超过了一半,因为当时这些目付都挂着海防挂的头衔,所以小栗从未多想,可这次大目付先是问起能否联手鲁人,继而鼓动自己先往长崎,老实说,这可违背了目付只监察不主动插手的一向作风,莫非…… 小栗抬头看了一眼堀利坚,只见这位大目付对自己微微点了点头,小栗忠顺恍然大悟,脑海中闪过坦庵先生对自己说过的话,“革新百端,岂是专为你我二人”,可怜自己到现在才想明白: 公方样虽然今年才过世,但幕府去年就开始一系列试行法令和役职调整,明显是有人提前布局,江川当时就已经看穿了,但估计是不屑这些人的争权夺利或者怕自己多嘴,就没有明说。现在公方样过世了,自己和老爹都是幕府重臣,所以这些人也开始公开争取自己站队了——身为大目付的堀利坚作为顶级幕臣自然也要有所动作。 想到这里,小栗不免有些心灰意冷——正事干不完还有勾心斗角的心思?他向大目付拜了一拜就默默离开了。 看小栗的神色,堀利坚就知道年轻人心里已经明白了但还有些怨怼,他微微一笑,“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你老爹忠高可比你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他早就有所准备,不然有你小栗受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三 暴风骤雨 第二十章 飞书召还 扶桑镜梦第二十章 飞书召还1853年10月初,送使番小栗忠顺的泽村惣之丞终于回到了白主,在见到直秀和大久保后放声大哭,把两个人吓了一跳。 本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可仔细一问,两人啼笑皆非,原来泽村扛不住了,他从从今年4月出使以来,在江户和白主之间奔波了两个来回,中途只在家中待了不到七天,后宅起火了——刚才在码头上,泽村夫人威胁他再不着家就“和离”! 和此时的其它地方相比,白主的风俗大为不同: 法评定所的掌管人是直秀的老婆英子,在她的推动下,白主妇人的地位非常之高,她们是可以主动提出结束姻缘的,而且坑爹的是,和离可以分家产分孩子——到哪说理去。 别处女人被撵回家,好的只能把嫁妆带回去,不好的就是两手空空,至于孩子的归属更是别想,这是由于此时妇人只能依托丈夫而生活造成的,可白主不一样啊,因为人力匮乏,女人也要抛头露面做事,挣的钱未必比男人少,加上英子夫人推波助澜,领主大人又是个耳根软的,所以日积月累,这和离也堂而皇之地在去年加进了法令之中。 男人们也不是没有反抗过,奈何这心不齐啊——白主女少男多,有老婆的就算有意见也不会明说,否则老婆一怒之下跑了怎么办?而没老婆的,反对和离是不是不想缘结了!所以真敢站出来的不多,反抗自然以失败告终。 对此,白主奉行所的高层是乐见其败的,为啥呢,因为缺劳力啊——壮女要出来奉公甚至参加军势训练的地方,你压制人家干啥,自断一臂啊? 虽然和离是“好事”,但这次却让泽村惣之丞为了难,老婆不让他离家太久,可他作为白主的使番身不由己啊,可能这次还要立刻返回江户去,好不容易出人头地了,结果后院又起火,真是人生悲剧啊!所以他才在直秀和大久保面前失态。 泽村也只是一时心情激荡,哭完了就后悔了,但后悔药没地方卖,他只能收拾心情把出使的结果向两位大人汇报。 原来,泽村顺利地把御目付小栗忠顺送回江户之后,他就到勘定所上缴毛皮——幕府将白主代官所提拔为奉行所,同时还要求每天上贡两千张海豹皮,虽然没明说今年要补缴,但白主哪里敢赖账,自然老老实实地上贡来了。 泽村惣之丞在今年五月上贡过一次毛皮——当时幕府没要求是白主主动上贡的,所以他也是熟手了,可顺利交接完货物后,勘定所却转交给了他一份封口的文书,要求他立刻返回交给白主奉行。 此时惣之丞已经知道公方样家庆薨了,因此勘定所有命令给家主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他不敢怠慢,赶紧跑去江川家和小栗家打探消息——这幕府到底想让家主直秀干啥? 结果坦庵先生告诉他,幕府要直秀回江户觐见,一是新任公方样家祥的继位大典需要身为远国奉行的直秀参加,二是幕府要征集直秀对黑船来访的意见,顺便也要听他讲讲北地如何才能抵御鲁西亚人。 本来,幕府的外事大权掌握在小部分幕臣手中,就老中、大目付、若年寄、海防挂、长崎奉行及相关人等得闻,可米人的黑船一来,打破了这个惯例——人家都大摇大摆地到了浦贺甚至进了江户湾,江户都为之震动,而且还有不少人亲自跑去浦贺看西洋船,再搞封锁就显得可笑了: 一是事关重大,关注的诸侯、幕臣颇多; 二是翌年米人还来,到时一个处理不好,搞封锁就意味着背黑锅。 所以和历七月一日,老中们下令将米人国书译本分送各藩大名和重要幕臣征询对策——本来黑船来访之后,朝野之间就议论纷纷,消息一经传出,更是如火上浇油一般,顿时如狂如颠! 其实老中们送的是密信,也就是暗中行事,而且也不是所有大名和幕臣都得到了询问,可不知道是谁走漏的消息,到了此时,也就是八月中旬,连江户的市井之间也知道翌年黑船还要入寇,而且越传越夸张,此时已经有人说“翌年南蛮人兵船百艘战将千员带甲数万入寇江户”了,到了这个地步,再保密无疑是助涨谣言,所以老中们索性向所有大名和重要幕臣宣布了米船来访的内情,而且要求大家提供建议。 本来老中们想的是这回大家知道内情了,然后谣言就自然平息了,可他们没想到,因为关系到江户的安危,大家都对如何应对产生了兴趣,民间有很多人写了建白书,有门路的托关系找路子递交上来,没门路的就跑到茶屋甚至路边宣扬,一时之间参与的人更多了。 但毕竟不传夸张的米人数和战船数了,恐慌的情绪得到了缓解,幕府也就由它去了——毕竟这言路一开,诸侯和幕臣们参与的人数多了,各种意见都冒了出来,内部都快打起来了,那还有闲心管市井之间议论写啥。 在江户议论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去远方的信使还在陆续出发——没办法,要通知的对象太多了。 本来,作为远国奉行所和北地屏障的白主应该在首批通知,但因为路途遥远再加上不受重视,结果一直拖到了泽村惣之丞突然出现还没人去,得了,也别另外派人了,你自己把通告拿走好了。 泽村听了坦庵先生的话就是一愣,赶紧回复: “上总介小栗大人到了白主,已经将建白书带回来了,关于黑船来访和抵御鲁西亚人的意见都写在里面,这勘定所是不是搞错了?” “还有关于回来觐见公方样登临大位,上总介大人不是说奉行大人要在白主待满十年么?也劳请御前样大人帮助确认一下。” 江川太郎左卫门一听就怒了,作为勘定吟味役,他十分关心白主的情况——自己的学生在那嘛,勘定所有关白主的公文他都亲自过目,可这次居然出现这样的纰漏! 坦庵先生不是因为出错而发怒,而是对自己和最近的幕政都十分不满,出错是小事,可这是幕政混乱的明证——公方样家庆离世后,齐昭一系趁机发难,老中们大失方寸啊,大御所你看看这好好的幕府都变成了什么样子! “乱作一团”,这就是坦庵先生最近的感触。 和历六月十二日,米人黑船离开。 之后大部分的海防挂都回转江户,只有坦庵先生在浦贺奉行所多待了五天——他怕米人杀个回马枪,所以特意多留了几天。 就因为多待了这五天,等他赶回江户时小栗忠顺已经启程去白主了,虽然小栗给他留了口信,但也只是大概,所以坦庵先生只知道崛家升了俸禄、白主变成了奉行所,公方样给直秀的旨意他无缘得知,而勘定所的备案公文里只有白主奉行所的编制和年贡的细节,因此十年之约他也是第一次听闻。 直秀是江川寄以厚望的衣钵传人,在此风雨飘摇的用人之际,怎么可以在白主蹉跎十年!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至于向相关诸侯和幕府重臣征求意见,这是和历七月一日才下的命令,所以坦庵先生也并不知道小栗曾接受老中的命令向直秀询问意见。 可自己不知道也就罢了,泽村惣之丞从勘定所拿到的封口公文可是出自若年寄的命令,可见若年寄也不知道之前小栗忠顺受命去白主有询问之责——坦庵先生确信直秀是个相当谨慎的人,没有幕府的命令他绝不会主动献上建白书。 因为自己是海防挂,所以若年寄还专门征求过自己的意见,关于米人的国书,需不需要崛直秀的建白——即便成了 远国奉行所但幕府很多人依然不重视白主,自己当然说需要了,当时顺口一问,还得知了直秀要回江户参加新任公方样继位大典的消息,自己有快三年没见到直秀了,当时还很开心。 可现在看这不就是个笑话么? 中枢发出的命令前后矛盾,幕政混乱可见一般! 想到这里,坦庵先生带着泽村惣之丞夜闯小栗家府邸——也不知道是路途劳顿还是气的,反正小栗忠顺刚回江户就病了,坦庵先生之前去探望过一次,当时小栗高烧的不省人事。 今天小栗已经好多了,最起码能见客,所以坦庵先生仔细询问了小栗出使的情况,也确认了十年之约的由来,听完之后坦庵先生本来想发火,可看小栗这个病恹恹的样子也发不出来,他只是埋怨小栗“过于憨直了”,小栗苦笑,说出了江川不能反驳的理由: “豆相参远的地震,我们两家还能派人造谣提醒,翌年近畿诸国、东海、东山、南海各道的地震我们怎么办?我只能求助于大御所啊。” 坦庵先生也只能苦笑,“直秀这个妖孽,随他去吧。至于若年寄大人这封公文,我们也别出头了,让白主自己想办法处理好了,万一混过去直秀不就能回江户了么。” 泽村惣之丞和去年出使江户的大久保利济不同,大久保是小栗忠顺的旧友,而且还是直秀亲故茅庐请出山的,又是白主的町奉行,妥妥直秀的心腹,所以坦庵先生和小栗有很多话不用避讳大久保,但泽村是新冒出来的,所以他俩谈话时泽村只能规规矩矩地在院子里站着。 坦庵先生把泽村叫进来,对他说,“这封信你照直送回白主,怎么处理让直秀自行决定。” 另外坦庵先生还给泽村讲解了最新的江户动向,就是依然乱成一锅粥,是战是和众说纷纭、各执己见,现在鲁西亚人在长崎出现,更是火上浇油,估计怎么也要等各地诸侯的建白书呈上来才会有结果,时机么,估计是九月。 泽村跟着坦庵先生白跑了一趟——原来咋办现在还咋办,心里说“你们江户人真会玩”,于是第二天就赶紧启程赶回白主。 直秀和大久保边看文书边听泽村惣之丞的汇报,等他汇报完了,两人好言抚慰了惣之丞一番,然后让他赶紧回家灭火,至于派谁出使稍后再说——鲁西亚人出现在长崎是新情况,既然问到直秀头上,那风说书还是要交一份的,泽村也是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估计白主无论如何还会马上派人前往江户,所以他才为难。 等泽村离开了,大久保皱了皱眉,他对直秀说: “泽村平时聪明果决,可现在看起来心性不佳啊。” 泽村一哭,把大久保腻歪坏了,他是枭雄本性,儿女情长素来不怎么放在心上,所以对泽村的评价一下子拉低了不少。 直秀微微一笑,“利济你是天生的英才,无需打磨便光华夺目,但有的人啊,要长时间的培养才能发挥出才能,但毕竟这才是常态么。” 说完,两人就凑在一起研究到底直秀该不该去江户参加新任公方样的继位大典——按道理说应该去,最起码混个脸熟,缺席就有点过于轻佻了。但不去有不去的原因,明年5月白主和鲁西亚在乌龙江口有一场大战,直秀去江户如果立马返回的话,白主冬季冰封港口,那只能明年4月返回,现在是10月初,七个月不在的话,可能啥事情都耽误了。 所以直秀到底去不去江户呢?真头疼啊! 最后直秀拍板,拖一下,让使者到江户禀报大御所的十年之约,无论如何,先保证乌龙江口这一战!天与弗取反受其咎,错过了这个机会,白主以后可能死无葬身之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三 暴风骤雨 第二十一章 胜之不武 扶桑镜梦第二十一章 胜之不武“开火!” 随着一声大吼,两颗9磅榴弹先后炸响在彼罗夫冬营地里,接着几十条身影一跃而起,从三面同时向着营地狂奔。 不多时,激烈的枪声响起,和人喊、马嘶、狗叫混杂在一起,在黎明时分听得分外清晰。 彼罗夫冬营仅仅只有两间木屋、一个马棚,虽然围着一圈木栅栏,但连哨楼都没见一个,说是营地,其实根本没有啥防御功能,所以白主的三十名番士一拥而入后,战斗就很快结束了,十名哥萨克骑兵大部分战死在屋子附近,只有两个疑似为哨兵的,连人带人倒在在大门内侧。 指挥官冈田宣振嘿嘿一笑,“头功到手!炮组还打的挺准的,我冲锋的时候还想,炮打偏了老爷就出师未捷我先死了。” 说到“死”,他赶紧呸呸了两声,“口误口误。” 说实话,冈田觉的这仗打的没啥意思,人一冲呯呯嗙嗙还没打几枪、手榴弹也没扔几颗这就结束了,根本不过瘾! 按他的想法,这炮就不用运下船,自己一个冲锋营地肯定就拿下了,只要这么这么打。 冈田站着发呆,可番士们可没闲着,把火扑灭后组头过来请示冈田,然后派出哨兵,接着两组步卒开始休息,一组步卒去帮炮组警戒——两个炮组还要再把线膛炮搬回辩才船上去。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四艘蒸汽船拖着三艘辩才船慢吞吞地驶进了乌龙江口。 冈田赶紧带人登船,临走前他对留守彼罗夫冬营地的组头说,“精神点,别像鲁西亚人一样蠢——船靠岸了都不知道,居然让敌人摸到营地附近。而且马都留给你了,打不过就跑,没啥丢人的。” 组头大声说是——但他没说自己和九名番士都不会骑马。 蒸汽船拉着辩才船北上,不久乌龙江口又恢复了宁静,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 今天是1854年6月22日,这回直秀又带人悍然北上,准备再次攻击庙屯。 为了这次行动,直秀不但称病没去江户朝觐新任公方样,而且还在去年提前派人做了两次侦查——为了不引起鲁西亚人的警觉,白主水军在整个1853年都没有攻击庙屯,只是两次派人从江口附近登岸,然后徒步80公里前往庙屯侦查。 从庙屯到乌龙江口连人烟都没有,更别说道路了,幸好派出的人精明强干,这才顺利完成了任务,让白主对庙屯和彼罗夫冬营地有了大致的了解。 1852年6月,直秀亲自带人拔除了鲁西亚人在乌龙江口的据点——尼古拉耶夫斯克哨所和彼罗夫冬营地,之后白主全力收缩准备应付鲁西亚人的报复。结果当年并没有鲁人的战舰南下,而白主也没派船北上探察庙屯的情况。 但1853年的两次侦查结果显示鲁西亚人真是死性不改,乌龙江口又出现了他们的踪迹: 这次来的人更多,而且全部都是士兵没有平民,按估算很有可能是又调了1个步兵连180人和一个哥萨克骑兵连骑兵连100人,而且大部分都集中在庙屯,江口的彼罗夫冬营地变成了观察哨,只有十个哥萨克骑兵驻守。 另外还出现了两艘蒸汽船——根据 推算,一艘是蒸汽风帆混合动力战舰,但不大,只有几百吨,估计是实验型号;另外一艘是汽船,也就是纯粹的蒸汽商船。 鲁西亚人真下本啊! 要知道鲁西亚东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约夫手里总计才有一千左右的常备军,上次被白主消灭了大约177人,这次又派来280人,其它地方不要了? 不过大家转念一想,穆拉维约夫总督肯定是把一些移民强制为兵了——白主自己不也经常这么干么,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而这两艘蒸汽船的出现就难得了。 鲁西亚在欧罗巴各强中,向来以科技落后著称,而东西伯利亚更是因为远离欧罗巴大陆而被视为鲁西亚的穷乡僻壤,估计穆拉维约夫总督是使了吃奶的劲才弄到了这两艘船。 既然对手如此重视,那白主肯定是要继续攻击了,反正直秀说扛过1854年这一波,至少到1858年前鲁西亚人都不会南下,而且如果打的狠,说不定还能往后推延几年。 现在白主的日子过的好了,但以前大部分人都是穷怕了的,危机感很强,觉得既然迟早要打自然是先动手为强!——知道鲁西亚是庞然大物的人都是直秀的死党,不知道的自然也不会害怕,居然没有多少人对出兵提出异议! 可能大家都淡定的很吧,鲁西亚人么,上次打过,没费啥劲就打趴下了,而且家主亲自领军,肯定是有把握么。 因此直秀又顺利地把全部家当都拉出来了,好不容易凑的四艘蒸汽船和四艘辩才船一艘没拉,常备军180人全都来了,算是倾巢而出。 好在彼罗夫冬营地初战告捷,一个哥萨克骑兵都没跑出去,否则万一放跑了大鱼岂不是非常遗憾——现在蒸汽舰就是这么悲催,在短距离内速度没有马快。虽然侦查结果显示冬营地和庙屯之间没有道路,可万一有呢?碰上个马术大师,那不就抓瞎了。 现在好了,现在是早上4点多——乌龙江口属于高纬度,六月份早上3点多一点就出太阳,江口到庙屯大约80公里,蒸汽船拖着辩才船要大约11个小时才能到,也就是正常的话是下午三点多到庙屯,到时看能不能真的抓到大鱼。 航行途中,番士们都没有游山玩水的兴致——大战在即,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虽然两岸的景色不错,但大家都抓紧时间检查军械,但时间一长,在阵阵流水声中,吃过午饭后大部分番士们都靠着船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组头们挨个唤醒了众人,大家赶紧分批洗脸,就着热汤吃饼干,这精神一点、肚子不饿,打起仗来就厉害一点——命是自己的,谁都不想出事。 这时船速降低,有三个穿的花花绿绿的人游上传来,这是十几天前派出的侦查番士,等他们汇报完情况,大家拍手相庆,庙屯的两座炮台还是两个高一点的土堆,上面也依然是木棚,完全没变化。 但也不是没有一点坏消息,原本停靠在庙屯的两艘蒸汽船不见了,侦查番士说十天前他们赶到庙屯附近,然后就发现它都们消失了,一直到两天前他们离开都没出现过。 大家听了很遗憾,因为此时蒸汽船如果熄火后再启动至少要一个小时,如果不是水管锅炉的时间 更长,所以如果熄火的蒸汽船被攻击,那后果可想而知。 大鱼跑了,直秀吧唧吧唧嘴,那能怎么办啊,只能接受。 他召集主要指挥官确定作战方案,之后参谋们拿着确定的战术计划到各个船上和组头们确认,然后组头们再和番士宣布各自的任务,等一切搞定后,全体船只再次加速起航。 蒸汽船轰隆隆地前进,在6月22日下午3时7分,在千里筒中终于可以清楚地看到了庙屯码头,这时四艘蒸汽船纷纷解开缆绳继续前进,而辩才船则不再前进——战斗马上就要打响了。 现在的战事指挥官是水军大番头中滨万次郎,他指挥着四艘蒸汽舰围攻鲁西亚人的两座炮台。 白主蒸汽舰上配备的是3英寸后膛炮,发射10磅实心弹和9磅榴弹,而鲁西亚人炮台使用的火炮型号未知,估计是6磅和12磅滑膛加农炮,发射的也可能只是实心弹。 战局一开始就是一边倒,鲁西亚人的火炮只能打500米到1000米左右,而蒸汽舰则可以在两千米外发射榴弹,因此很快那两个土台子上的木棚就着起火来,还不时有殉爆发生,估计是有弹药起火了。 看到两个木棚彻底倒坍,中滨万次郎立刻要求各蒸汽舰向码头区齐射。 这尼古拉耶夫斯克哨所也不知道是啥原因,搞的啥正经工事都没有,很快各处的木屋就着起火来,等码头附近化为火海后,中滨要求各蒸汽舰继续发炮,于是更多的地方开始冒火。 鲁西亚人倒是相当勇敢,开始时还有人跑到岸边放枪,但滑膛枪的射程就是个悲剧,等码头附近被烧成一片火海后这些人也消失在浓烟之中,不知道是战死了还是撤退了。 其实现在9磅榴弹的装药是黑色药,威力并没有后世那么大,但毕竟也是军械来的,而且鲁西亚人光挨打不能换手,这谁受的了,直秀用千里筒看到已经开始有人骑马逃跑了。 从开炮算起,整个战斗过程大概不到一个半小时,战斗已经算基本结束了。 这时,中滨万次郎才让人摇旗致意,2艘蒸汽船开始重新拖拽辩才船,陆上番组开始登陆收拾残局。 按照事先的计划,他们迅速在码头开辟出一片安全区,在搭建了简单的工事后,火炮很快从船上被运下来。 虽然没有敌人进行反攻,但炮组依然打的不亦乐乎,本来庙屯两年前已经被彻底破坏过一次,这次新建的房屋并不多,蒸汽船已经轰了几遍,炮组这又开始发飙,于是漏网之鱼也难逃大难。 水军已经停火了,但陆上大番头堀直义指挥着炮组继续肆虐,直到目光所及的所有地方笼罩在烟雾之中,他才下令停止攻击。 鲁西亚人居然没有组织一次反冲锋,这非常奇怪,是军势素质不行还是指挥官比较理智,这个疑团可能要保留很久了。 这场靠着先进军械“胜之不武”的战斗就这么草草谢幕了。 但是,庙屯之战虽然已经结束,但战争还要继续——因为东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约夫正带着大部队沿河而下,其中包括800名步兵、100名哥萨克和1支炮兵分队!这才是直秀真正念念不忘的大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三 暴风骤雨 第二十二章 摧枯拉朽 扶桑镜梦第二十二章 摧枯拉朽1854年6月22日下午,白主以四艘蒸汽舰作为主力,击溃了鲁西亚在庙屯的驻军。 接下来,陆上番组开始进一步修建工事备战——因为仗到这里实际上才进行了一半,后面还有鲁西亚的大队伍正顺乌龙江而下呢,而且鲁西亚人在庙屯的驻军其实没损失多少,大部分都逃跑了,如果对手聚集残部再来个夜袭啥的,这不做防备可不行。 可鲁西亚为啥要在此时组织大队伍前来庙屯,是东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约夫死相不改非要占据东部出海口么,不是说圣彼得堡的很多大贵族反对在欧罗巴局势紧张的时候再挑起远东的争端么? 其实这两者不矛盾: 随着欧罗巴大陆事态的严峻化,鲁西亚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对的——在直接对手奥斯曼帝国身后的支持者终于主动登场,这就是英吉利和佛兰西两大豪强。 1854年1月4日,两大豪强的25艘战舰进入黑海为奥斯曼帝国的运输船队护航,虽然没有正式宣战和交战,但事实上已经是军势介入了。 2月6日,鲁西亚宣布与英吉利和佛兰西断交。 2月10日,尼古拉一世在圣彼得堡接见了英吉利使团,之后双方彻底谈崩了——战争的脚步继续逼近。 2月21日,鲁西亚宣布与英吉利和佛兰西处于战争状态。 同时,尼古拉一世和大臣们仔细研究地图才发现,在欧罗巴大陆之外还有一处可能的战场,那就是北米的阿拉斯加——它与英吉利在北米的殖民地魁北克接壤。而如果对手派舰队攻击阿拉斯加,那会不会顺手袭击临近的堪察加半岛及太平洋滨海领地呢? 唔,不可不防啊。 其实这种担心是有道理的,在这场战争中,英吉利和佛兰西后来确实袭击了堪察加半岛,但原因和鲁西亚人想的完全不同——英吉利方面是担心鲁西亚人从堪察加半岛南下攻击自己在远东的商队,所以才攻击了堪察加半岛,并不是因为想攻击阿拉斯加而攻击堪察加,这就是典型的麻杆打狼两头害怕,双方在战争的阴影下都放大了恐惧。 在这种担心之下,圣彼得堡同意了东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约夫的大补给计划,但给他头上套了两个铁箍,一是沿着乌龙江而下时不准挑衅唐人——总不能和全世界都开战吧,二是大补给需要的人力物力你自己筹集。 其实这第二条也不是有意为难穆拉维约夫,主要是此时鲁西亚的精华都在欧罗巴,和遥远的西伯利亚之间交通不便,想补给太困难了——当时西伯利亚没有铁路,只有一条西伯利亚驿道,不但遥远而且路况极其糟糕。 从圣彼得堡到东西伯利亚重镇涅尔琴斯克的驿道,全长约为7千多公里,“春天泥泞,夏天积水,冬天坑洼”——后世的著名作家契诃夫曾这样描述西伯利亚驿道:“这可能是世界上最不像样的道路……极难行走,但却很长。” 现在又是冬季,加上高原行军,估计步兵还没走到呢,路上就得损失三成,这谁受的了——至于夏天补给,那等夏天再说么,我们在欧罗巴被群殴谁知能打成什么鸟样子? 另外,穆拉维约夫还真能自己搞到补给——因为他官职全称是伊尔库茨克和东西伯利亚总督,除了堪察加半岛和鄂霍茨克地区,他还管理着远东的伊尔库茨克行省,此地是乌龙江上游地区,大概从1652年开始殖民开发,矿业比较发达,总之,他还真能抽出一些力量来支援堪察加等滨海领地。 其实,穆拉维约夫总督一直念念不忘他的帝国太平洋出海口计划——皇帝尼古拉一世私下里也支持他,所谓对太平洋滨海地区的大补给,他是担心英吉利和佛兰西的舰队来袭,但同时他也想趁机证明通过乌龙江能把帝国的远东地区联系起来,不然他干嘛特意提前做了那么多准备——鲁西亚的船业落后,三艘蒸汽船是他费劲辛苦才搞到手的,为的就是打通乌龙江流域。 在没有直秀的世界里,穆拉维约夫主持的1854年远东大补给顺利完成了,而且进行了4次沿乌龙江主干路的航行,充分证明了他的眼光和乌龙江对帝国的重要性,当鲁西亚在克里米亚战争中惨败后,终于将目光移到远东,从此开始了持续不断的扩张。 但直秀既然出现了,穆拉维约夫的大补给计划自然受到了巨大的挑战。 6月22日下午庙屯之战结束,等到晚上八点半,已经可以明显看出今天晚上月色很好,而且雾气也不浓,因此白主的四艘蒸汽舰拔锚起航,主动向上游迎击路亚人的船队——自己当老大就是这点好,不用详细解释消息来源,一句咸亨洋行的密保就把属下的疑问都打发了。 至于为啥不怕溃兵提前警告鲁西亚补给船队,当然是因为科技的力量啊——虽然白主的蒸汽船跑的没有马快,但这是指彼罗夫冬营地到庙屯只有80公里的情况。马这种动物,不能长期高速奔跑,一天至多200公里就差不多了累垮了,可蒸汽船不会累啊。 参谋估算过了,鲁西亚补给船队的速度大概是每天128公里,按6月25日到庙屯计算,至少离此地还有300多公里,考虑到这附近都是荒山野岭没正式道路,就算哥萨克骑兵的运气逆天也要一天多才能见到补给队——按晚上也能赶路算,而白主蒸汽舰的航速是八节,24小时能跑356公里,就算逆流慢一点,但蒸汽舰晚出发一样能赶到前面,所以误不了事。 再说了,这蛮荒之地,鲁西亚人就算提前接到警告,也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掉头北上,那白主还不会继续追啊,七十多艘小船能跑的掉吗;二是鲁人就地下船,可在这种地方下船,补给带够了?没带够可就乐子大了,靠打猎能支撑几天。 所以只要毁掉鲁西亚人的蒸汽船,此行就算成功圆满,毕竟按白主现在的实力,也只能从旁边牵扯而不能刚正面——捣乱可以,想完全阻挡实力还不允许。 水军大番头中滨万次郎也理解这一点,所以他也同意毁船为上的方略。 但在他率船队离开前,直秀还是特意叮嘱了一番: “人在船在,船在则大势就在我一方,务必不要贪功。” 万次郎心说“这还用说”,但他对直秀不跟去捣乱还是比较开心的,因此昂昂然出发了,“建功立业就在今日!” 其实直秀还是放心不下,因为这次在庙屯没堵住原本发现的两艘蒸汽船,那艘汽艇还罢了,可有一艘风帆蒸汽混合动力战舰,这要是也提前北上接应补给船队去了,到时肯定还有的打。 不过担心也没用,直秀只好带着其他人开始登船撤退——水军败了,白主是守不住得,110多番士加44名水手,对上800名步兵、100名哥萨克、1支炮兵分队和200多溃兵,1打8,不好搞啊;而且辩才船是风帆动力,在江道上动力不足,可能到时跑都跑都跑不了,这种情况想想就头皮发麻,所以直秀等人只能先撤离。 6月24日上午8点左右,中滨万次郎带 着四艘蒸汽舰赶上了撤退途中的辩才船队,此时直秀他们将将赶到乌龙江口附近。 看四艘蒸汽舰毫发无损而且水军个个喜笑颜开,谁都知道这是大获全胜了,也不知道谁带的头,欢呼声此起彼伏,惊起了两岸飞鸟无数。 原来,万次郎连夜北上,终于在第二天的下午一点半左右堵到了补给船队。 因为蒸汽船的浓烟,白主水军提前暴露了行踪,当时首先遇到的是鲁西亚人的蒸汽风帆混合动力战船。 当地的水面大概有400米宽,但中滨万次郎并未与敌舰缠斗,他命令四艘蒸汽舰分两个梯队边打边退,花了半个多小时才迫使对手弃船。然后白主水军抵近用实弹才将这艘混合动力战船打沉。 之后就是一路追击。 敌人的反应也很快,等白主的蒸汽舰见到鲁人的大船队时,对方已经基本登岸了,但射距又一次成了对方的致命伤,炮兵分队很快伤亡殆尽,黑色药也纷纷殉爆,剩下的敌人都躲进了两岸的树林,来不及带走的物资也被九磅榴弹付之一炬。 但直秀提到的两位两艘蒸汽船已不知去向。 万次郎考虑过后下令继续向上游追击,他所料不差,四个半小时之后,下午七点左右,白主水军终于追上了两艘蒸汽货轮,之后的结果不言自明——战船打货船那还不容易,摧枯拉朽,很快两艘木船就浓烟滚滚了,之后同样被实弹送入江底。 此时天色还没黑,万次郎宣布胜利后迅速返航。 当天晚上同样是明月当头,万次郎一路狂追,经过二十多个小时的航行终于在乌龙江口附近赶上了辩才船队。 等接到彼罗夫冬营地的十名留守番士后,八艘船立即南下——见好就收,打完了就撤。 这次北上攻击,白主一共出动了四艘蒸汽舰、四艘辩才船,同行的有一百八十人的常备军和四十四名水夫,战果和战损如下: 直接战果包括,攻克了一座营地——彼罗夫冬营地,拔除了一个哨所——尼古拉耶夫斯克哨所,击沉了一艘混合动力战舰和两艘蒸汽货船,击沉小船若干——因为要追击蒸汽货船,水军对七十多艘小船并未大肆攻击,击毙敌人数目不详——能算清楚的就是彼罗夫冬营地的十个哥萨克骑兵、庙屯的三十多具尸体和一个鲁西亚人的炮组,其它战果相当模糊。 更重要的是战略目的达到了,总督穆拉维约夫的大补给计划基本泡汤——没有蒸汽船,通过乌龙江补给的速度将大大降低,就此取消了也说不定。 至于穆拉维约夫,直秀相信这个坚忍不拔的强盗头子一定能走出荒野——来日方长,大家以后还有的斗呢。 唯一比较遗憾的是,在庙屯没有发现鄂霍茨克区舰队其它船只的踪迹——其实直秀是有些贪心了,想想也不可能,此时鲸海北部的冰封期还没完全结束呢,既然去年十月没出现,那现在出现的可能性很小。 至于战损,微不足道,无一人伤亡,就是耗费了一些弹药和石炭而已。 因此本次出征又是一场大胜! 而且直秀还准备在今年八月再玩把狠的,到时英吉利和佛兰西的联合舰队会攻击堪察加半岛,自己是不是也趁机加点猛料? 当直秀沉浸在对未来的无限遐想时,船上的番士却憧憬着尽快返回白主、尽早见到亲人,蓝天碧海中,八艘船带着梦想和希望驶向了南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