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燃尽之时》 正文 又是和平的一天 和平降临的第二十个年头。一个少年抓着缰绳躺在奔驰的战马上,任这匹有些太过活跃的马在草地上撒着欢。 少年的亚麻色短发随着马儿的奔驰起伏着,上面粘上了几根干草。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在马背上“思考人生”——反正那头发也很久没有认真洗过了,再多粘几根也无伤大雅。 天空颇为澄澈,其上没有半丝云朵,更不见帝国天骑士的黑鹰张开如云巨翼。上午明媚的阳光直射在少年身上,暖洋洋地,感觉无比惬意。少年心满意足地眯着眼睛。 “修斯!” 马背上的少年眯着眼睛瞟了两眼,又眯了起来,继续着他的“沉思”。 “修斯,下来!” 少年骑手这才缓缓直起身子,脑袋依旧摇摇晃晃地,似乎还想醒醒觉——不,是从超越时空的思考中回味一下现实。 不过还没等他完全明白过来,一只戴着粗糙的皮手套的大手就拉紧了缰绳。 “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不准像刚才那样躺在马背上!”来人的手松开了缰绳,整理了一下因受力而略有松脱的手套。 “为什么不能?” “学员,你好像漏了点什么。”那人往后退了两步。 修斯的脸颊好像抽了筋一样难看,他抬起了头:“是,伯龙萧大人。请问我为什么不能这样骑马。” “我在这里站着,你却骑着马。”萧大人跨步站定,意思再明显不过。这样的肢体语言翻译过来大概就是--混蛋小子快从马上滚下来。 修斯只好从马背上乖乖翻下来,心里不住地骂。该死的,到底是哪个家伙天天跟自己说什么大贵族的公子哥人傻钱多又清闲,一天到晚只需要操心花钱和泡妞的?要真是这样,自己作为公爵次子,岂不是 “学员,等你爬过来天都要黑了。” “是,长官。”修斯被迫终止了思考,跳下马小步跑去。“我为什么不能那样骑马?” “先不谈这个问题,你父亲罗伯特公爵到边境巡视去了。” “明白,长官。”修斯啪地敬了个礼。 “你现在可以不敬礼了,也不用叫长官了。刚才那是让你别忘记纪律和礼仪。看样子你是已经知道公爵巡视的事情了?” “知道,当然知道了。”少年从头上揪下一根草,撇了撇嘴。“八成是又到阴山战区去巡视北地军务去了。也不知道北地哪来那么多事,他这个帝国元帅每天往过跑,好像阴山那头的蛮族人才是他亲儿子似的。” 修斯说完,噗地一声吹走了那根草,草叶旋转了两下,落到了地面上。 “修斯,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你哥哥” 修斯的神色黯淡了下去,萧伯龙不由得叹了口气。似乎每次自己谈到他的哥哥艾森豪尔之时,修斯都是这样--要么反应冷淡,要么充耳不闻。萧先生在公爵府当了十多年的侍卫队长,在几年前俩人天天一起“为非作歹”,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伯龙萧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自己虽然在这里当了小半辈子卫士,但终究是个外人。有些事情不该说就别说了吧。于是他将手从小胡子上放了下来,尽量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其实这次公爵大人还真的没有去北方。” “他去东南方的米兰战区了。” “米兰?那种地方能有什么事情,顶多是两拨奸商因为分脏不均打了一架。” “莱因同盟发出外交照会,要在帝国边境大规模调集军队,希望帝国方面不要过度紧张。”萧伯龙卫队长叹了口气。“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修斯明白了。 这意味着教皇儒略六世在地海中央的合约已经被撕毁,“骑士之国”兰斯洛又背信弃义地在莱茵河河曲集结重兵,准备在莱因大平原上一展锋芒。相应的,各自为政的莱因诸国也不会甘心失败--近十年来,帝国一直致力扶持其中一些伯国,公国和骑士领以为缓冲。这给了莱因同盟中的一些主战公侯们相当大的信心。 以上的知识都是修斯在骑士学院学习的时候看到或者听说的。和约还在,教宗的威严还在,和平的光辉仍旧闪耀。 今日战争降临在莱因,只不过是因为和平从未播撒于此--这是骑士学院的讲师们未曾传授的,但并非所有学员都对此一无所知。 “你明白了就好。对了,修斯,你不是说今天上午九点要到学院参加排练的吗?” “是啊,不过现在还早。”修斯大爷看了看手表。“七点五十,还早,还早着呢。” “可是我的表告诉我,现在已经八点四十五了。你最好确认一下到底是谁的表不准。” 修斯将信将疑地看了看自己的的手表--手表的秒针快要憋死了一样,无力地在表盘上轻微地跳动。刚刚还红光满面,精神矍烁,老当宜壮,总之活蹦乱跳的修斯大人的脸色忽然白了。 “看来你需要给手表上上发条。这里到学校大概有五公里,你还有”骑士看了看手腕上不断滴答着的家伙。“十五,不对,十四分钟” 没等这个害死人的卫队长说完,修斯便像脱缰的野狗一样,或者说像脱缰的疯野狗一样狂奔而去。 突然有什么遮蔽住了天空,修斯抬头望去,一声鹰唳由远及近,尖利的声音让人背后发凉。那是帝队的天骑士,他们乘坐翼展超过五米的黑鹰,穿梭往来于帝国各大军事据点之间。 帝国首都空中实行管制,天骑士在无紧要军情的情况下只允许备降城外营地,以免引起城中数百万居民的不必要恐慌。换言之,在帝国首都的天空中看到黑鹰,那就无疑说明有情况发生。 黑鹰的影子倏然划过草地,而后便消失在了高耸的建筑群间。近卫军营地响起引导降落的钟声,若隐若现又确凿无疑,里面混杂着附近市民的阵阵惊叫。 和平已经持续了二十年,已经有整整一代帝国人没见过天骑士低空掠过闹市区的样子了,他们感到惊奇也是正常现象——但其中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战火将要来临了。 d看小说就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修斯同学不和平的一天 时值夏至,对修斯这样的学院党而言,考试已经结束,接下来虽然名义上还有课程,但要准备的无非是九月份的建国年庆阅兵——校方遴选出的优秀学员将列阵通过广场。下午阅兵完后,通过见习骑士考试的学员将被授予一柄长剑与一枚校徽。据说第一,第二,第三名会由皇帝岚山亲授金,银,铜徽章。 修斯当年很是向往第一名的待遇,倒不是因为第一名的徽章是由大帝亲手戴上去的,也不是因为他觉得这是多么大的荣誉。而是因为那好大的一坨金子。可惜的是,修斯阁下后来知道了那所谓的金徽是镀金于是这片土地上又痛失一位天天向上的三好学生。当然,修斯目前也不准备进行见习骑士考核,毕竟这玩意在入学后六年以内参加都可以,今年才是第四年。 修斯抓住教室的门框,抑制住自己过高的速度。讲台上站着一名衣装笔挺的男人,修斯并不认识他。 男人看了修斯一眼,拿起了一张新的刺眼的纸比对了起来。修斯也很诧异--难道说自己进错了教室?但是里面的学生是自己认识的。那么只有一种解释了--隔壁某个班的老师脑子抽了一下。 修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猜想着这个身着讲师制服的陌生人。忽然,陌生人抬起了头,用质询的眼光扫了两眼:“修斯德罗伯特。” “是,教官。”修斯犹豫了一下。 “学员,你迟到了。”陌生人以不容置疑的严厉口气向他说。 “报告教官,还有一分钟。” 陌生人皱了皱眉头,又看了看时钟,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找到你的小组,坐下。” 修斯按照他的命令,轻车熟路地沿着第二行的过道走向属于自己的座位。他把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各小组桌子上的东西上。地形图,放大镜,圆规,铅笔他看见有不少学员紧张地胡乱翻着笔记本--只是翻翻而已,每页只停留两秒都不到。相映成趣的是那些目光呆滞的,好像石化在了座位上的学员们,他们好像是被吓傻了。 这可能是一场计划之外的作图考试。修斯心想。 他起初紧张了一下,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自己的小组有莱因人海因茨,当之无愧的“三好学生”,小组测试有他就够了。修斯这样想着,脚步停了下来。他没有找到座位,却已经来到了教室的尽头。身着蓝色衣衫的讲师葛先生抱着手臂在最后一排的过道上走来走去,皮鞋在地面上有节奏地击打着。 修斯踏上教室最后的台阶,向下张望了一下。他看见小个子诺顿挺直了腰用目光提示着自己,而那张桌子周围并无空位。海因茨正在翻阅着笔记,这并不是他的做派。海因茨在考试前从不复习,用他的话说:“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他要测试什么尽管来好了。” 不过仔细观察,海因茨手里拿着的笔记本似乎不是自己的--那笔记本又厚又大,上面还有繁复的花纹,海因茨绝对不会用这种书本。 笔记本的主人梅迪奇正对着自己,他捋了捋他最引以为傲的金发,瞟了正对面的家伙一眼,好像还轻轻地哼了一声。海因茨也把封皮竖了起来,将书本当作城墙,隔开了自己与那个学员。 看来就是那个该死的家伙抢占了自己的位置,想必他也是愿乘海因茨之便混个分数。他一直背对着自己,修斯还没有学会看背影识人的神通。“不管那是谁,能在别人的白眼里接着无耻下去也算一种境界了。”修斯恶狠狠地想道。 突然,抱着手臂四处游荡的讲师进入了修斯的视野,他指了指教室正中的空位,修斯只好服从命令。毕竟,在帝国骑士学院最大的铁则就是服从。 当他坐下后,发现形式更加不妙了。一种若有若无的敌意似乎在四周飘荡。 这时前面那陌生的,疑因脑子一抽进错教室的讲师开口了,他的声音显得很缺乏热情:“规则,注意事项都在桌子上,自行翻阅。你们有一天的时间根据手中掌握的资料与平时学习的内容拟定作战计划。开始吧。” 男人向下扫视了一下,讲师葛先生走到陌生人面前低语了两句。修斯这才注意到陌生人的制服和葛先生的衣衫有所不同--胸前的徽章不同,肩章也不同,讲师服的颜色要深一些,也多了几根金边。陌生人的胸口是蓝色的,有城墙和火焰纹路的盾形徽。现在修斯知道了,陌生人是帝国国防军作训处的军官,而并非什么讲师--当然,这并不能排除这个作训处军官脑子抽了的可能性。 “报告教官。这是演习吗?” “这是演习。”军官将手按在石板上,拿起了一支粉笔。“图上演习。” 军官在下达命令后就离开了,只留下一群低着脑袋制定计划的学员。 修斯觉得糟糕透了,一路狂奔过来,又莫名其妙地接受了一场这样的考试。不过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事情。 军官刚走,围在桌前的人就开始各自取用东西。修斯起先还颇有风度地给他们递过去,后来他发现他们取走了几乎所有的东西,就连那张什么都没写的《规定》扉页都被拿走了。他们也不着急作图或者讨论计划。只是带着一种不可理喻的轻傲看着自己,好像想在目光的对决中压倒修斯。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修斯有点奇怪。这组是“骑士之国”兰斯洛的学员主场,虽然说两个国家自古以来就合不来,但也没必要这样吧。 “学员,起来,去讲台上写。”背后响起了讲师先生熟悉的声音。 “是,长官。不过长官,这样的任务不应该以小组为单位完成吗?” “修斯罗伯特学员,艾森豪尔德罗伯特将军当初一个人完成这项任务只用了三个小时。” 修斯没再辩解,大步踏上了讲台。他看到金属的圆规在阳光下闪着异常灼目的光芒。 他下意识地朝本该属于自己的座位上瞅了一眼,怒火顿时燃烧了起来。 这个恬不知耻的杂碎。 d看小说就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点余波 就是这个家伙。在他的祖国莱因的归国邀请函上轻描淡写地画了一个淡淡的“否”。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一周有余。 当时的莱因同盟边境局势已经相当紧张,同盟一时间没有足够的中下级军官。而海因茨和这个杂碎,他们是第一批正式来到帝国骑士学院这所一流名校来求学的学生。他们的祖国希望他们尽快到同盟联军中出任军官,以减轻人力资源的压力。 但这个杂碎竟然在最危急的时刻说不。 那天,从不和人发怒的海因茨暴怒了。修斯至今还记得海因茨低沉压抑的声音。 “为什么拒绝?” 杂碎白净的脸上写满了不屑,他没回答任何问题。他的两个兰斯洛的“朋友”走了过来,杂碎的气势瞬间涨了起来。骑士之国兰斯洛自古以来就是他的祖国之敌,他们无数次越过莱因河,挥动长剑,碾碎莱因人的军队与梦想,抢掠走他们的粮食与财富,拖走美丽的女孩和反抗者的头颅! 这还不是他们恶行的全部,他们在同盟境内暗杀国君,刺杀将领,谋杀大臣。蒙之所赐,莱因数百年不得统一,尽尝分裂与弱小的辛酸。这个杂碎仗着有“朋友”撑腰,开始一步一步地逼近海因茨。 “你的母邦花钱把你送来。”海因茨没有退让,也向前走去。“就是让你在异国旅游?就是让你在此时抛弃责任?” 修斯看见有七八个有着“国际友谊先驱”精神的骑士向孤身一人的海因茨逼了过去。他终于坐不住了,修斯把右手紧紧扣在学员佩剑上,并将装饰用的流苏拨开。阳光灿烂地笑着走了过去:“真是感人的国际友谊。”修斯向面容还不算难看的杂碎笑了笑。“是吧,尊敬的敌国之友狗杂碎先生。” 对方的几人不由得愣了一下,他们虽然不太清楚修斯是何方神圣,但他们都知道修斯是土生土长的帝国人,通俗地说,就是地头蛇。他们又向周围望了望,拜他们平日飞扬跋扈好出风头所致,几乎所有人都用一种很不友善的眼光看着这群兰斯洛的骑士学员和他的“国际友人”。 总之,这场风波结束了。起码是看似结束了。当然,两波人就这样结下了梁子——话说回来,他们也就从来没看对过眼。 修斯今天也没有料到他们会用这种方式来报复自己——然说以他们的手段,未免弱智了一点,但无疑是有效的。此时这帮所谓的骑士几乎要从座位上蹦起来看着修斯出丑,那个眼神就像所谓“十里长亭,望眼欲穿”。他们的国际友人杂碎先生倒是没有嘲讽的太过火,毕竟在他身边有一群用各种眼神提醒他最好小心一点的人。 修斯不由得可怜了一下这个投靠敌人的家伙,每天伴随在来自兰斯洛的几个骑士老爷身边,终究还是要干最臭的活。自己在这几个不友善的兰斯洛佬中间不甚舒服,那这个叛徒在修斯的伙伴旁边只会更难受。 修斯瞅了他一眼,呵,果然,旁边两个人把他的手脚卡的死死的,这个叛徒只能扭曲着手脚坐在那里。尽管如此,他还是回头看着那几个兰斯洛佬。 不过他的主子可没空管他,小叛徒热切的眼神扑了个空,便悻悻地转到一边去,像一条受气的小狗。 他图了个啥。 修斯不由得想到。 时间并不多,要加快速度了。 修斯立起地图,遮挡住自己的视线,也掩蔽了他所不愿意看到的人。刚刚讲师先生告诉自己,自己的兄长艾森豪威尔——不,是艾森豪威尔·德·罗伯特将军,十年以来学院最优秀的学员之一艾森豪威尔阁下独自完成这样的任务只花了三个小时。 当然,他是长子,是兄长,是公爵爵位的继承人。 他是优秀的,他非常优秀,他的光芒盖过了任何人。 当修斯静下心来研究材料的时候,他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南边的窗户,窗外有两只云雀欢悦地鸣叫着,从天空中俯冲下来。远处的梧桐在慵懒夏风的吹拂下翻起阵阵叶浪,帝都的白塔塔尖掩映其中,似绿树波澜中的小舟。 缅阳帝国都城以南两千七百公里,大河曲。和平如钢铁狂涛中的扁舟,来自兰斯洛的领主和来自莱因的雇佣兵一天比一天多,每天聚集在大河曲的士兵都会更多一些。 但是双方都没有进攻,也没有正式宣战。双方外交官接受统帅相同的命令:拖住更长,更长,更长的时间。双方统帅都打着同样的算盘:集结更多,更多,更多的军队。 帝国陆军也不可能闲着,他们与莱茵情报分局派出了数量可观的人员,侦听,刺探任何可能的情报。他们在行动,看起来神圣和平的教皇国也在行动,异端裁判所的神职人员同样在莱茵地区活跃个不停,其巡曳四海的强大舰队也已出港,目标未知。 帝国陆军集结了百分之六十以上的主力军团驻守在易北河边境,随时准备武力干涉莱茵局势。而莱茵联邦的公侯们却将边防部队纷纷撤走——前线更需要他们。大战将至已不需要掩饰,有条件又聪明哦莱茵人纷纷收拾起金银细软,穿越国境线来到异国他乡躲避该死的战争。帝国移民局三天里办理的证件已经超过了以往一个月的办理量,公职人员被迫加班加点。而沿途的佣兵团和剪径强贼也顺带发了一笔横财,不过旅途的危险也不能阻止他们的逃亡。 相对于强盗,战争更可怕。 没有任何人再提起什么条约,那只是一张废纸。钢铁的盾牌都挡不住兰斯洛帝国的铁蹄,废纸更加不行。 缅阳帝国通过外交官喊话,如果兰斯洛帝国敢于插手缅阳帝国的势力范围,那么将“不排除武力解决势力范围归属的可能。”,同时缅阳帝国“也不保证放弃首先动用武力。” 兰斯洛帝国未予回应,同日隶属于兰斯洛帝国皇帝的外籍骑兵卫队抵达前线。 和平只是一叶漏水的扁舟,颠覆它只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 d看小说就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对弈 莱因河曲的正中有一片小岛,每当莱因河枯水季到来的时候,小岛几乎可以将河流隔断。小岛上有魔法阵,可以在雨季保护此处不受洪流侵袭。 据说这是古时的大魔导师,魔法师公会的缔造者之一斯道芬晚年隐居之所。这位学识渊博的魔导师在构筑这片土地的时候大概费了不少心思--当然,其中很大一部分都已经消失在时光的长河中。但他那用红色砂岩构成的住所却留了下来。它座落在小岛的最高处,正对河流奔涌的方向。向北而望,刚好能看到苍翠的南天山与掩映其间的莹白雪山。向南远眺,是一马平川的花语平原--地如其名,这里几乎终年盛开着各色花朵。 进入新时代后,这所别墅虽然屡次毁于战火,但每次都有人将它重建。几年前,这所别墅的所有人是兰斯洛人佛朗西斯侯爵,但是三月的时候,侯爵在春猎时不幸中箭而死。而这间别墅就一直空着,直到一个月前双方谈判代表来到此地。 “将,你输了。” 棋盘的左侧的男人拈了拈自己略显灰白的八字胡,不慌不忙地说。 棋盘右侧,持白子的男人很年轻,他托着还没有长出浓密胡须的下巴,手里不断摩挲着一个被吃掉的“兵”。好像并不承认自己的失败,他紧锁着眉头,似乎要从这死局中看出一丝胜机。最终他叹了口气,将王向后挪了一格。 持黑子的人将手从灰白胡须上放了下来,举起兵磕倒了对方的“王”。 如果以上情节发生在别的什么地方,这确实是一个正常之极的故事。可这里是两国和谈之所,对弈的二人又是和谈团队的代表,于是这盘棋在外人眼里就显得诡异了起来。他们在猜啊,那个老一点的莱因外交官持黑子,是不是代表莱因国徽的颜色呢?棋盘上的士兵相对排开,是不是代表两军对垒呢?他们之间的分界线,是不是代表莱因河呢? 不过外人们显然多虑了,两人都知道自己的任务是拖住时间,那么--既然唇枪舌剑也是拖,愉快的下棋还是拖,为什么不选择比较愉快的方式? “又输了,这么多天,我好像只赢过一局。”年轻人很是懊恼,将棋子草草地复归原位。他向隔壁望了望,两名警卫正低声聊着天。 老一些的外交官将白子摆放整齐。“我当年在喀山大学的时候,经常和精灵们切磋棋艺,水平当然不会太差。继续吗?” “不,一会再战吧。”年轻人站了起来。“你说你在喀山大学毕业?” “是。” “唔,那我们可以说是校友了。我刚毕业回国一年,就担任了和你们和谈的任务。”年轻人的脸上颇有得意之色。 “我想你一定不是兰斯洛贵族的后代。” “这话怎么讲?” 莱因的外交官缓缓踱到窗边,远望浩荡而来的莱因河,河水泛着粼粼波光。“骑士们觉得到精灵的国度学习艺术和哲学有损其气概。第二,就算有某些贵族之后去了,恐怕在毕业之后也难当大任。” “难怪我会输。”年轻人将手扶在红色沙岩上。“你说的没错,我是自由城市出身。” 接着就是长久的沉默,两人各自占据着一个窗口,沉默地欣赏着窗外的景致。不知过了多久,莱因外交团的随行武官敲了敲门,两人皆如闪电般转身。 自己的任务完成了。两人都这样想道。 见到两个人反应如此剧烈,武官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沿着墙根走过去,向他低声说:“索伦先生,私人信件。” 会客厅并不大,所以兰斯洛外交官也听见了,他有些尴尬地再次转向窗外。 “谁的?” “是奉大公命令,去帝事学院召回学员的冰风阁下的。” “关于我的儿子?” “我不知道,先生。” “谢谢了,忙你的去吧。” 随行武官消失在门口之后,莱因外交官索伦拿出了一支烟。在之前二十多天的会谈中,还没人见过索伦抽烟。索伦展开信纸,读了起来。 没过一会,他便碾灭了烟头。看得出来,碾的非常用力,以致手都在抖动。 索伦碾灭烟头,坐了下来。他随手拿起这里前主人的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如果有妹妹就好了 修斯早早地交了卷,可惜仍然比三个小时的最快记录慢了些。他花了三小时五十分钟才将部署方案呈上。 楼里的各个出口都有士兵把守,过道里不时地走过巡逻的卫队。那个作训处的军官信誓旦旦地说这只是演习,由此可见,作训处的家伙们是多么会演戏啊!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只是一场无关痛痒的考试,干嘛如此突然又如此保密呢? 行至门口,两名卫兵拦下修斯签订了保密契约--这是一份由魔法师制造的契约,只要签约者违背协定说出保密的部分,军方几乎立刻就会知晓告密者的姓名。 不过这东西似乎研发的不太成功,它并不能有效地杜绝某些签约者爱说梦话的习惯。而魔法师的能力又很少能穿透梦境。 整整一路,修斯都在想那张破地图。时值正午,卖报纸的老头提着饭盒从遮阳的亭子里走出来,亭子旁的树上有只蝉正在绿叶的掩映下鼓躁不休。树下有几个少年,他们在树荫下仰着头,向那不知收敛的声音方向尽力观察,可能是想要抓住这帝都中心的稀客。 公爵府门口的卫兵向修斯随意地打了个招呼,接着捆绑起了朽烂的木柴。因为天气热,两个卫兵的脸上全是汗水。老管家德萨特坐在凳子上,额上垂下一缕灰白的头发,头发随着他沉重的喘息起落。 “修斯,你过来!” 修斯一看就觉得没好事。不过考虑到自己还年轻,还想多活一阵,他还是陪着笑脸两股战战地走过去了。 “上次是你买的干柴吧。”老人家今天脾气出奇的好,他把手杖立在身前,看起来也没有要敲人的打算。 “是是啊。” “那你看看这些烂木头,修斯。有观后感吗?”说着,老管家随手拿起来一根木头。上面长了一串灰色的蘑菇这还不算,最顶端甚至还长了个木耳 修斯干咽了一下:“啊这个你看这蘑菇长的多棒啊,你再看这木耳据说木耳营养丰富,可以延缓衰老,使人耳聪目明,智力提升” 老管家只是坐着,似笑非笑地瞅着修斯。 “编啊,接着编。”老管家掏出烟斗。“天赋不错,等公爵回来,我得让他送你去精灵那里当演讲教授。” “” “蘑菇这么好,那要不要我把蘑菇都拔下来给你吃啊。” “” “你知不知道自己买了多少柴?”老管家点燃烟斗,站了起来。 “” “整整五吨!够烧三个冬天了!现在可好,下了两天雨,蘑菇一大片。现在你去把那些东西都收拾了!” 修斯看着堆积如山的烂木头,已经彻底傻了。 “快去!”老头拄着杖,走进了大门。修斯屁颠屁颠地开始跟着卫士把烂木头往车上搬。 门口的两个卫士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大公爵的儿子被罚这种事情了,两人很默契地各自掏出一只手套递给修斯。看样子是早准备好,就等修斯出现了。 卫士递来手套的一瞬间,还投来了看战友一样的眼神以及兔死狐悲样的神色。那个意思翻译成中文大概是这样的: “我们的好战友修斯,你又来了。” 贵族有什么好呢? 当公爵的儿子到底又有哪里好呢? 修斯一边搬运着那些散发这腐烂味道的蘑菇--不对,是木柴。一边想这个过去就想过无数遍的问题。也不知过了多久,山一样的烂木头才算运走。当然,这些远远没有五吨,毕竟仓库里存放的部分还是完好的,只是放在外面木柴挨了雨淋,其中有几百公斤彻底腐烂了。 说起这些木柴,那也是为了省钱。其他人家里通常是用煤炭或者泥炭取暖,据说甚至有奢侈之家用松木炭。然而无论是煤炭还是木炭,都要比木柴贵不少。所以至少在公爵家里,大规模的用火仍旧是用木而非煤。 两个卫兵拍了拍修斯的肩膀,帮他摘下了挂在肩膀上的木耳,转身向更衣间走去。 如果硬要说贵族比平民过的日子好,或许更衣间大一点算个理由。修斯不无自嘲地想着,整理了一下头发,树皮和蘑菇便掉下来一片。 他换了身衣服,走进了公爵的书阁。这里的藏书数目可以说是相当庞大,去年秋天统计的时候大概有三万多册。质量也很高,其中不乏历代公爵收藏的孤本,善本,手稿。只可惜种类实在不怎么完善--几乎每代公爵都曾经担任过军职,似乎也因此,战史,战场日记,战役研究之类的书就显得格外多。,哲学,魔法,音乐艺术之类的书虽然有,但相较而言少的可怜。 不过就目前看来,这是好事。修斯要找的书是馆中最多的那类。 图书馆门口,老猫卧在石像的阴影下惬意地做着白日梦,它似乎是被修斯弄醒了。老猫打了个哈欠,从地上爬了起来,翘起尾巴踱着它十几年来都未曾改变的高傲步伐从门口走过。 不过它真的老了,年轻的时候,它总会跳上石像,从图书馆的滴水嘴上攀上屋顶。修斯等着老猫走过后,才推开了图书馆的大门。 几乎整个下午,修斯都在各种摊开的书籍中度过。管家进来了好多次,把乱成一团的书籍整理好。不过后来,他似乎也厌倦了这样无休止地整理——他每放回去一本书,修斯就能拿出来两本顺带拖出一本。 阳光从西侧的小窗射入,图书馆的大门似乎轻轻地动了一下。修斯连瞟都懒得瞟一眼,估计是管家又来了。 他又打开一本书。 那是一本有些粗劣的线装书,有些纸页裁的不甚整齐。从侧面看去,书脊裸露的纸张显露出非常奇怪的颜色--一半泛黄,另一半却并非如此。 也许这是罗伯特公爵收藏的手抄本或者原稿。修斯打开褐色硬纸裁成的无字封面。 扉页是雪白的,与前半部分的泛黄书页极不相称,它的上面并没有署上作者的名字,也没有提到半点关于作者和作品的信息。 上面只有几行小诗,他们在正中,显得格外扎眼。 在懒洋洋的夏日山丘, 伴人憩睡有淙淙溪流, 远处传来低沉的鼓声, 疑是飘自梦乡的鼾声。 低沉的隆隆声响彻远近, 亲爱的朋友奔向箭雨枪林, 在身旁通过的土路上, 士兵们在前进, 却都走向死亡。 “修斯同学,看什么呢?” 修斯下意识地飞快合上书,右手在桌子上迅速抓起一本翻开的书,左手将那本线装书超桌子下掷去--多少年了,只要讲师走到身边,修斯就会在不到半秒的时间里扔下闲书,抄起课本,装模作样地“学习”。这一套动作简直轻车熟路。唯一有点瑕疵的是,现在既不上课,桌子下面也没有夹层。 砰地一声,疏松的线装书砸到了地上,他也不负众望地没找到课本。他将茫然无措地将双手摊在桌子上,愣了好一阵,然后把眼神投向侧面。 果不其然,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在旁边笑的前仰后合。她一边毫无淑女风范的大笑,还一边拢着她精心梳理过的头发,免得因为过度放纵的笑弄坏的发型,坏了她的“淑女形象”。 果然,妹妹是一种神奇到不可理喻的生物。修斯恶意满满地想道。 “笑,还笑。” 修斯憋足了劲把身体探到桌子下面,拣起了那本书拍了拍。“书都摔坏了,要让父亲知道了,还不得打死我。” “哈,那和我可没关系。”爱丽丝小步颠了两下,好像在跳舞。她今天穿着鹅黄的长裙,长裙随着她的舞步飘起一角。她跳了两步,又轻捷地绕过铜色的椅子。 “怎么样,哥,漂亮吗?” “漂亮,漂亮。”修斯头也没抬,他正焦头烂额地想把几张脱落的书页连接上去。 “你看都没看一眼,怎么可能知道!” “男人的第六感。”修斯依旧没抬头。于是一只不大的手按住了暗黄的纸张,在古旧书页的映衬下,手臂显得格外地白皙。 “别闹,你哥要是不把书弄好,非被活活打死不可。” 爱丽丝将另一只手也按了上来,把书捂的严严实实,她坐到了椅子上:“不行,你先告诉我这身衣服是不是合身。” “拜托,你哥现在很忙。”修斯深吸了一口气,“所以说,去找别人行不行?” “不行。”爱丽丝回答的干脆利落。 修斯顿时觉得独生子女是多么幸福啊! “我觉得吧”修斯装模作样地歪着头鉴赏了一阵--虽然他是真不懂,但好歹也得装成一副精通衣着搭配的样子。 “恩,据我观察,咳!”修斯站起身,将双臂抱在胸口。“裙子太长了,白色的更好恩发卡太大了,啊,还有” 修斯滔滔不绝地提了一堆意见,爱丽丝看了看她被说得一无是处的着装,似乎怔了好一阵。 “完了,完了,是不是嘴下不留德,说的太狠了” 修斯心里不停地打鼓,要是把大小姐说的不高兴了自己宁愿把那五吨木柴都搬走! 不过恐怖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爱丽丝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悦耳。 “哥,我去换衣服了,等等我啊。” 说着,她轻轻转过散落着书籍的长桌,欢快地穿过椅子,消失在图书馆门口流泻的阳光中。 d看小说就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去快乐的地方 太棒了。 太棒了! 太棒了! 修斯几乎有种三呼万岁的冲动,居然这么轻松地支走了大小姐,自己果然是机智勇敢小霸王--支走一个妹妹,这可是比屠龙啊杀神啊之类的老掉牙的英雄事迹更伟大,更艰难的任务。她要重新打扮,估计要花不少时间。这也就是说,修斯有很充沛的时间把书粘好再归位,不用担心被父亲大人发现。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大小姐今天好像很高兴,这是为什么呢? 管他为什么!修斯很快取消了这个无谓的思考。只要大小姐暂时消失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很快,书便补好了,虽然看起来补的实在连“差强人意”都很难达到,掉下来的几页歪歪斜斜地露在外面。不过好歹是补上了,而且-- “这里有那么多书,公爵大人碰这本书的概率微乎其微不对,是几乎为零。”修斯看着他的“作品”,这样自我安慰着。 他翻开书,仔细观察着修补的成果,眼神不由得看到了淡黄色纸张上的字。 真是漂亮的字啊,就是甜的发腻。 纸张上的字是飞扬的花体字,很漂亮的花体字。某些个贵族子弟喜欢用这种笔法--书写既花哨又漂亮,实在是写情书的不二选择。 不过,这种字体太难写,又太过柔美。修斯不会写,也决不想去学。 字迹很清晰也很整齐,但太花稍了,修斯辨认的非常困难。 修斯又翻到了末尾,一般地,作者会在书的扉页或结尾署名。可是他失望了--这两处都没有透露半点作者的信息,好像他有意想让自己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书结尾的字体和开头有很大差别,书写变的苍劲有力了很多,而且这些字看起来实在是很熟悉。修斯的手有些不听使唤,书页从手中滑脱了出去,他草草翻开一页。从字里行间仔细辨别着书页上记载的故事。 “英雄历一一六年的夏日” “哥,我回来啦。” 修斯把手狠狠地糊在了脸上。毫无疑问,这是修斯这辈子听到的最差劲的消息之一--不对,没有之一。 看样子下辈子也看不完这本书了。 “现在怎么样呢?”爱丽丝转了一圈,长裙飘起,就像平地上倏然绽放的白百合。而她就像那花蕊。 “恩,可以。”修斯敷衍地回答了。也许这样就能尽快摆脱这个烦人精。可是她好像并没有走的意思,爱丽丝的视线游移不定,一会看着窗外的阳光,一会又跟随着光束下金色的灰尘。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恩”爱丽丝好像有些不好开口。 “说啊。” “哥,晚上的舞会陪我去参加好不好?” 难怪大小姐今天好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又是换衣服又是换胸针的。 “不好。” “哥~” 修斯找了本书,立起来。虽然大家都知道,一本书是不能起到隔音效果的,但是如果有个屏障,装做听不见就好装的多了。 “就一次!” 修斯推开那书墙,无奈地摊开左手,用右手托着脸颊:“干嘛非要我去,我又不会跳舞。” “可是我缺一个侍卫,一个车夫还有一个仆人。” “所以你就让我又驾车又端茶还得负责在碰到心怀鬼胎的歹徒的时候演演勇者救公主的老套故事?”修斯一把拉回书墙。“除非打死我,否则我肯定不去!” “不是啦,我”爱丽丝低下头,装作在看阳光投射下的亮点,过了好一阵也没说话,似乎那剩下的半句话像风一样消失在某个角落里了。 一切就这样沉默了下来,修斯当然是乐得如此。他接着翻阅那本手稿。可惜过了这么久,他都没搞清楚那该死的手稿到底讲了些什么。好几页的内容根本连不上。 他抬起头叹了口气,却发现图书馆的那头,爱丽丝手执魔法灯,明亮的灯光把她纤细的影子拉的很长。 修斯站了起来。 “好吧,我跟你去。” 十几分钟过后,修斯穿着一副轻胸甲登上了马车--当然,是登上御师的位置。 马车缓缓向侧门驶去,尽量地不发出声音,免得被老管家听到了,又生出什么事端。毕竟,修斯大人从小就知道,老管家这人最大的特长就是没事找事。而且这样的双驾马车,不惭愧地说,修斯还真没驾驭过几次。 看起来平安无事。修斯跳下车,打开门。忽然,拐角处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好像是个人。 “别偷偷摸摸的,出来。” 拐角处的身影没动,他后面反而冒出了另一个人。来人也穿着铠甲,不过是公爵卫队的仪仗用铠甲--帝国的男士,尤其是军队出身的男士普遍喜欢穿着合身的战甲去参加宴会。和古老而繁琐的紧身衣衫不同,胸甲的穿着要简单很多,也能使得他们的身躯更加挺拔,胸膛显得更宽阔。哪怕是位身材完全走样的胖子,穿上合身的米兰铠甲同样能变得英俊潇洒--当然,是单就上半身而言。 是那个卫士,下午借自己手套的那位。 “啊哈哈我刚刚换防,现在准备出去转转。真巧啊,修斯阁下。”卫士不等修斯发问,便打起了哈哈。看来他还真不擅长掩饰。 “你身后的那位小姐不打算出来吗?” 卫士左顾右盼,尽量装得若无其事。 “不用装了,让她出来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们打算去哪里?” “可能去树宫吧。” “真的?”爱丽丝忽然从车窗里探出身子,把年轻的卫士吓了一跳。 “那还等什么,快上车!” d看小说就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长夜已至 马车轻快地奔驰在石道上,白马身上的簪缨在急促抖动。 理所应当地,拥有丰富驾车经验的卫士代替修斯坐上了御师的位置。爱丽丝在车厢里,和卫士的女友谈着各种无聊的问题。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修斯阁下在宽敞的座位上觉得气闷无比,他凑到窗户前,掀起纱帘,想呼吸一会新鲜空气。 “今天的人可不少啊。”卫士轻拉缰绳,放缓车速。帝都的香槟大道上足有毫无空隙的两列马车在相向而行。 “哪天人也不少。”修斯没好气地答道。“好像夜晚将至的时候,帝都才活了过来。” “别往外看了。” “为什么?” “粉色纱帘下探出一个男人的头颅,你觉得合适吗?” “” “修斯,你见过暗夜中的星空吗?” “当然了,现在不就看到了吗?” “帝都的夜太亮了。修斯,我还小的时候,曾经跟着叔叔四处闯荡。记得在十来岁的时候,叔叔他们的佣兵团在莱因河的平原露宿” 卫士略微倾斜身躯,好让自己的声音穿过车厢上的小窗。爱丽丝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外面令人烦躁不安的人声,车声,马声似乎不见了--他们都沉寂在莱因河沉静的星空之下。 南岸的鹧鸪又在叫了。 从北岸望去,星海倒映在花语平原的众多浅浅湖泊上,他们如此明净,澄澈。像天空之镜,像孩子观察天空的眼睛。群星闪烁,明灭。柔和的月光洒在奔流向东的莱因河上,反射出粼粼波光。天上有一条银河,地上似乎也有了一条。河风吹至,送来阵阵花香。 人们说,星星是天上的街灯。 人们又说,那是天上的灯塔。 都不对,街灯太过小气,灯塔又太过寂寥。 那些到底是什么呢? 界河北岸的人停在了山崖上,他看到无数的光,无数摇动不定的光。它们在无声地,缓慢地旋转。深蓝色的天空将大地覆压其下,对岸的天空之镜反射着清冷的光芒。 代表公平正义的天平座升起来了,他的四颗亮星冷峻地逼视着山崖上的人。 “头,我觉得你应该看看对岸而不是星空。伯爵给咱们配发望远镜可不是让你我探索星空奥秘的。” 山崖侧的巨石下卧着一个人,他被石头的阴影掩盖着,看不清面目。 过了一会儿,那人又有些不满意地低声嘟囔了一句:“老冯,还有半个小时查哨,怎么说?” “就说没任何事情。”山崖上传来刻意压低的声音。“而且我估计他今天也不会来查哨。” “那倒真是。” 石台下的人翻了个身,压断了什么东西,发出啪的一声:“我们这里离他们的营地有点太远了。据说他们正在河曲对峙呢。” “恩。”上面传来懒散的回应。 “你儿子海因茨过几个星期回国吗?” “应该是吧,我倒希望他不回来。” “他在哪来着?” “缅阳帝国骑士学院吧。” “那可不错。说不定这孩子能重振家族。”阴影下的人爬了起来。“老冯,该换班了,你去睡会吧。” 上面的人没有回话。望远镜窄小的视野里,对岸澄澈的天空之镜像是突然被打破了。一个黑影从上面走过,溅起的波澜将星空倒影割裂。 “别上来,准备信鸽,往东” 上面的声音戛然而止,半跪在阴影里的人听到一声轻微的叹息,接着是黄铜的望远镜掉落在山石上的响声。 他不敢发出声响,又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于是他从崖下的阴影中张望过去。他看到一个身着黑衣的人,那人手中提着短剑,短剑的上半部分在月光下散发着令人恐惧的寒光,下半部分却没有任何光泽。 他撒腿就跑,上面的人却不急着追击,逃跑的莱因人听到追命一般的机簧与齿轮扭转的声音。催命的声音越来越远,终于听不见了。 正当莱茵人庆幸自己拣回一条命时,他扑倒在地。一发弩箭自他后颈掼入,似乎过了很久,他才听到那夺命的破风声。 莱因河北岸,暗夜中的骑兵群尾随那踏过湖泊的骑士,将星空之镜搅的粉碎。星空倒影在水中狂躁地起伏,跳动,冲撞着。 随队魔法师念起晦涩的咒语,咒语随夜风飘动不定,像教堂里的安魂曲。随着魔法师的咏唱,莱因河上浮现出一座长桥,骑兵的铁蹄踏在其上,发出沉重的轰鸣。乌云遮盖的星空,长桥泛着淡淡银光,似是神话中通往天国的桥。 咒语的声响随夜风而去,为今夜的死者安魂。 是夜,莱茵河天险失守,曾被寄予厚望的沿线警戒哨与附近守备部队毫无反应。 敌军在渡河后经过短暂休整,缓慢而坚定地向北偏东六十度进发。其兵锋直指莱茵联邦维系远征军与本土联系的枢纽,被他们倚为泰山的要塞索恩。 然而几乎所有人都对此一无所知。 d看小说就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偶遇 马车停在如盖的巨树之下。那是一棵大榕树,它如此粗壮,以至于似乎撑起了一片深绿的天穹。它的众多气根笔直向下,插入土中,开着淡紫色花朵的藤蔓在气根间交错,织起一片奇妙的帷幕。淡紫的花朵散发着清香,在夜风中格外使人欢愉。 树间流连着夜莺,也有几只可能是魔法师宠物的猫头鹰在歪着脑袋观察着游人,点点荧光在树下穿梭,好像这绿色天幕上的群星。 修斯拉开车门,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而后像真正的绅士一样将两位女士请下来。 “据说这里使用的魔法和精灵国都是一样的。”卫士跳下车,把缰绳交给此处的侍卫。“树宫,这可是帝都难得的亲近自然的地方。” “亲近自然?这树也是后来栽的吧。” “不不不。”卫兵摇了摇头,“我看过年鉴的,上面记载说,树的历史甚至远过帝国的历史。” “难怪他们总说,佣兵公会的创始人可能是一位精灵。” “不错的,只有精灵能用魔法创造出这样的生机。也只有他们能把魔法和科技结合的这么好。”卫士牵过爱人的手,“我们要迟到了,不知修斯阁下和小姐要去哪里?” 他还真不知道该去哪里,所以半天没说出来。卫士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放弃的询问。 “那么我们先走了,玩的开心!” “你也一样。爱丽丝”修斯回头看去,只看见一只猫头鹰在一位蓝衣魔法师的肩膀上歪着脑袋看自己。爱丽丝不知道去哪里了。 “嘿!” 修斯感觉有人拍了一下自己的右肩,他赶忙转身--于是他又看见了那只猫头鹰。猫头鹰似乎很不满意这个想尽办法偷窥自己的异类,它振了振翅膀,飞到了魔法师的另一个肩膀上。 “我在这呢。” 修斯再次转身,这才看见了妹妹。他身后还有一位身穿短衣,满脸无奈的男人。男人手里拿着两串棉花糖。 “哥,你反应这么慢,怎么才能通过考试啊。” “作弊。”修斯没好气地回答。 “我”爱丽丝身后的男人说话了。“先生,您能先让我把生意做了吗?” “什么生意,棉花糖?” “她说,啊不对,这位美丽的小姐说,你会为他付钱的。” “好吧。”修斯在口袋里摸了摸,捏起了一块大铜板。 “总共两个银币,先生。” 修斯在钱袋里的手顿时就僵住了,他装模作样地张望了一下,希望找个合适的时机拒绝这该死的买卖--不,是宰人。几十步外好像有个熟悉的身影,啊,是芬妮小姐。 修斯赶快背过了身,他可不希望别人觉得他是吝啬鬼。于是修斯一咬牙一恨心,摸出了一枚金币。 摊主大喜过望,收下金币磨磨蹭蹭地开始找钱,他似乎是故意的几个铜子几个铜子地往出拿。 该死的奸商! 修斯心里骂的再狠也没用,为了不背那个吝啬鬼的黑锅,他只好说:“剩下的八个银币都是小费,不用找了。” 接下来的事情不说也罢。 一群过分热情男士几乎是瞬间就和两位年轻的女士搭起了讪。然后么然后就没修斯什么事了。不过修斯也乐得如此,免得暴露了自己不会跳舞的事实。 当然,那一群男士最后当然只有两个人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修斯找了个空位坐了下去,准备在无聊中度过这个夜晚。 邻座也有一个人,他穿着斗篷,还戴着灰色的风帽。在燥热的空气里显得多少有点蠢。他点起一根火柴,伸进铜制的酒杯里。未几,酒杯里便升起淡蓝的火焰。它安静地燃烧着,摇曳着。黄铜酒杯在烛火和酒精火焰的映照下有些诡异。 “嘿,朋友。” 那人也不说话,默默地把酒杯挪了过来。修斯瞅了瞅酒杯,淡蓝色的火焰若隐若现,悬浮在液面之上。 “这个是地火酒?” 那人恩了一声,然后突然抬起了头。是海因茨! 海因茨掀掉风帽,长叹了一口气。此时地火酒中的火焰也燃烧殆尽。海因茨拿起杯饮了一口,等放下杯时已是满脸潮红。 “矮人的酒嘛,劲就是这么大。”修斯拿起杯子也想尝尝,想想又止住了。毕竟自己还有个妹妹--舞会过后肯定有那么些不识相的风流种会腆起脸皮“保护小姐回家”,而作为卫士,车夫仆人兼哥哥,修斯的任务就是“保护小姐别让这帮人得逞”。 “海因茨,打扮的那么奇怪干什么,今天是化装舞会吗?” “冰风团长告诉我,今天天气不错。”海因茨的手指轻轻地击打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嗒嗒声,他看起来轻松的很。 这叫什么逻辑? “你看这杯地狱火。真是奇怪啊,和一般的烈酒不同,地火酒一定要点燃才能喝。否则反而和水一样。”海因茨挑了挑眉毛,右手依然在有节奏地敲打着桌子。 嗒,嗒,嗒。 嗒嗒,嗒。 嗒嗒嗒。 修斯突然懂了些什么,是秘语,他把这些内容翻译了过来。 只有一个字:看。 修斯马上就明白了海因茨是什么意思,他们能在此相遇是偶然吗?海因茨被人盯上了,对方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但十有正是来自兰斯洛帝国隐秘战线的人物。 只是他们盯着这几个学生干什么? 而且两人相遇真的是偶然吗? 修斯简单计算了一下来狂欢的人数,至少上万。偶然地聚集到了一个地方,偶然地坐在了一起,又偶然地有了状况。 这就不是偶然了。 —————— 修斯看到他的手指是藏在右侧酒杯的阴影中的,于是猜测监视者大概在右面。修斯猝然起身,向猜测中监视者的方向逼视过去。 果不其然,有一个身穿镶黑边衣服的,正在装作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离别 “先生,我是这位女士的的侍卫。家里有点事,所以抱歉,失陪了。” 修斯慌慌张张地编完瞎话,拉起爱丽丝就要走。对面的男士一脸茫然无措。 “修斯,这是什么情况!” “别问,跟我走。” “可你至少应该给我个解释!” “那好。别太惊讶,看你后面那个穿短斗篷的傻蛋。”修斯加快了脚步。“看出什么了吗?” “没有” “那就先跟我来,之后再说别的。时间有点紧,快点。” 修斯拉着妹妹疾步撞过人群,不一会就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他们很默契地跟在修斯身后走近了马车。 “怎么是这个色。”修斯背后传来梅迪奇小声的抱怨。 “还挂着粉色的纱帘。”海因茨低声说。“修斯你居然有这种爱好。” “行了,这只是跑路的工具,哪来那么多要求。谁去驾车?” “我来。” 海因茨执起缰绳,其他人迅速上车。马车先是不疾不徐地前进,而后加快速度,向帝都西城区奔去。 梅迪奇飞快地拉起帘子:“不赖嘛,还有帘子。” “是嘛,刚才是谁对我说他不喜欢这个颜色的?”修斯没好气地回答。 “不关我事。”梅迪奇坐直了一些。“不开玩笑了,刚才那些人里有会读唇术的。” “那些人?”爱丽丝在梅迪奇身边坐下来。“什么人啊。” 梅迪奇侧了侧身子,“你应该和你哥哥坐在一起,你坐在我旁边”他看了修斯一眼。“爱丽丝,你哥哥会杀了我的。” “谁要和他坐在一起!” “你哥哥不是故意搅了你的计划的。他也是担心你。”他不住地向我们的修斯大爷使着眼色,然而修斯似乎又犯了大爷脾气。他双臂环胸,大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气概。 梅迪奇挠了挠头:“那我可继续说了。那是兰斯洛帝国的人,有本地情报网的,更多是临时派来的。刚刚我不敢明说出来,他们里面有人会读唇把帘子放下来。” “天啊。”爱丽丝从车窗撤了下来,“我们后面有人。” “这算什么事,好大的阵仗。” “不清楚。不过肯定不是好事。海因茨会带我们去一个他们跟不到的地方。” “怎么甩掉这帮跟屁虫?” “不用管他们。时候到了他们自然得掉。” 沿途诡异地几乎不见人影,只能听见马蹄急速击打石板的清响。虽然仔细想想没什么诡异的,毕竟帝都西城的学府大道本来就是夜一深就不见人影。不过这种安静仍然让人发糁。 “站住!学院内部不允许御车奔驰,请下车!” 然而这声威风凛凛的命令过后却没了任何动静。过了好久才听到那个声音回答:“从侧门进。” 那个声音有气无力地,就像没吃饱饭一样。 “那些人过不了门卫这道关。” “这就算甩了?” “至少暂时如此吧。好了,准备下车。” 梅迪奇话音刚落,车子就停了下来。从窗外望去,一名身穿褐色短衣的人走上前来。虽然他穿着便衣,但有经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身上肯定还有件软甲或者皮甲--他肩上的铁叶把便服撑了起来。 “你是海因茨。”男人眯着眼睛很不友善地看着修斯他们。“他们是谁。” “是朋友。”门突然打开了,看门人背后又走出来一位穿着灰色苦修士衣服的人,他很瘦,瘦到衣服上都能看到肋骨的条纹,但声音却充满了中气。 “是朋友,请进吧。”苦修士又重复了一遍,看门人眼神虽然狐疑,却也没有继续拦阻,而是不情愿地让开了道路。 “请进。”男人的声调很平缓,不过他仍在不停地审视着这几个陌生人,显然是不信任他们。修斯能看到四面都有人守卫,有些人穿着便服,其中也有穿帝国士兵铠甲的人。事到如今,他也弄不清到底出什么事了。 穿苦修士衣服的清瘦男人热情地将美第奇拉到了一边去说了两句话,而后告诉守卫们这些“特殊的客人”可以不受约束地走动。在这之后他就离开了。 他们穿过长廊,打开一道门。里面的人都向外望了过来,搞的人怪不好意思的。 那是一间不大的厅堂,里面大概有三十来个人。他们中有一位女子,在其中很是扎眼。她身着轻胸甲,披蓝色的长披风。披风斜在她的左肩上。背后似乎有什么武器,只能看到长达一尺的柄露在外面,萤白的宝石镶嵌其上。她的银发似乎很随意地盘了起来,几束未固定住的头发像剑芒一样。 “奥托冯海因茨。很优秀的学生,我对你说起过他。” 修斯这才注意到女子身旁的人,他穿着浅蓝的教员制服。有点可笑的是,这个男人居然比旁边的女武士还低一些。他向前一步,清了清嗓子。 “兰斯洛帝国已经向莱茵同盟宣战。虽然现在没有传来消息,但各位也一定猜的出来,战事恐怕不容乐观。” “你们都是三年前作为公费生来到帝国的第一批学员,也是你们国家中选出的最优秀的青年。现在,你们的国家需要你们。三年以来,你们学习了各种战争理论与作战要领,而今天,你们将第一次踏上战场。” “阁下,注意一下时间,现在可不是开训导大会的时候。” 那位代表帝国的男士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看到女武者走到了前面。她平视着十几位学员,冰冷的夜风透过门缝,让人觉得有些寒冷。 “各位,我是冰风。” 修斯觉得时间都要被冻住了,他似乎过了好久才听到下一句话。 “时间紧迫,敌人已在行动,我们要提前启程了。” 接着就是象征性的授予毕业证书与临行演讲。场面好像非常慷慨激昂,大家还喝了壮行酒,一切都恍惚着,修斯一个在原地好好待着,滴酒未沾的人却好像痛饮了一箱伏特加,好像在做梦一样。那最好是一场梦。 等他从恍惚中清醒少许的时候,纵队已经要出发了。少年军校生们排成一列纵队,他们已经武装了起来,新配发的崭新军刀柄在夏夜的群星中闪烁着迷蒙的光。马车正在一辆辆驶出,他们仅能同几位导师告别——保密起见,他们只能见这么多熟人了。 但导师们话都不多,或许是他们职业的缘故。两队人敬礼之后就别无他言,虽然为这些少年军校生,未来的指挥官们准备了十分钟的告别时间,但这告别寂静的可怕。 他们自觉地维持着队列,场地中只有车声与马声,仅有的人声是士兵引导马车的声音。 海因茨真是个幸运儿,他还有朋友为他送别。 “这么说你要上战场了。” “你看到了,所有人都被授予了见习骑士资格。” “不给时间收拾行李吗?”梅迪奇问。 “早已经通知过了。再说,每个人只能拿一个小箱子,收拾起来很快。” “你要上战场了。”修斯抬头望向天空,无数的光点在穹隆中摇曳不定。 海因茨没有回话。梅迪奇走上前去,和海因茨拥抱了一会。 海因茨突然微笑了一下:“各位,气氛不要这么压抑好吗?我是要上战场,可不是去送死啊。” “好啊,那就开心一些。你猜他们会让你干嘛?” “守仓库,在后方‘学习战争’!好啦,干嘛闷着。我走了,就没人和你抢修斯了。”海因茨罕见地话多了起来,他一直笑着。“我要是有幸弄到了什么勋章嘉奖,一定给你们这两个没得过嘉奖的土包子看!” “好啊,一定。”修斯同他拥抱了一下。雇佣兵又在催促学员们上车了,所有车辆都熄灭了灯火,在夜色中像黑色的长蛇。 “记得有我的。一路顺风。” “别忘了我。”海因茨走了两步,回过头说。 佣兵们催的更急了,海因茨张了张嘴,没有说出来话,他转身走进队列,融入到队伍之中。 一个士官模样的人整队,而后少年们开始登车,六人一车。军校生们咚地踏上踏板,就好像被吞没了一样再也不见,修斯还期盼着海因茨能从窗口招招手,但并没有。很快六辆马车就被装满,士官挥动风灯示意准备离开。 他们将回到家乡。 他们会去往战场。 马车缓缓开动,消失在黑夜中。 —————— “我每天都在学习战争的艺术,但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要参加战争。” “甚至都没想过自己的朋友要去杀死别人的朋友。” 接着就是像夜一样的沉默。 他们的马车回到了公爵的宅邸,爱丽丝从来到回没说半句话。来的路上可能还在生着修斯的闷气。但回家的路上却非如此,她看到修斯低着头,专注地走着神。目光涣散地盯着地面。 她不是没想过安慰一下修斯,但是实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她不知道怎么想起了很早看到过的一篇童话,童话里啊,骑士都是骑着雪白骏马,身穿闪亮甲胄,英勇又钟情的。 但海因茨他刚刚成为一名见习骑士,就踏上了挽救祖国的征途。那是战场,是地狱——这两个词是萧卫队长教会自己的,他说这两个词的构成是相似的,爱丽丝对此深信不疑。 奥托冯海因茨走了。自己的哥哥修斯德罗伯特迟早也会成为骑士,是骑士就要进入军队,军队就要面对战争。固然帝国目前四海升平,似乎安然无事,但谁又能保证 “到家了,爱丽丝。” d看小说就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回家 两位回去之后已经是子夜了,门口的卫士百无聊赖地仰望着星空。他们不愧是修斯常年的好兄弟——不光时常被罚,而且还会在这时候打掩护。他们看到两个黑影走近了围墙,于是立刻从仰望星空状变成了注视地面沉思状。 可惜爱丽丝是个好孩子,还没有干过这么刺激的事情,她一直在院墙下面犹犹豫豫,四处张望,连墙上那只一直在观望的老猫都烦了。 “你快上来啊。” “喵”墙上的老猫也不耐烦地应和了一声,它拱起老腰,仿佛对这俩个挡住自己散步道路的人类非常不满。 爱丽丝左顾右盼了好一阵,坚定地摇了摇头。 “那你就等着被那个老家伙骂死吧,你来不来,不来我可走了啊。”修斯转身作势要走,然而爱丽丝又不干了。 “喂,喂,喂!” “你小声点,叫那么大声干嘛!我又不在几百米外!” 修斯赶快又转过身来,稳住下面那位开罪不得的大小姐的情绪。“我没走,我还在这,求你别叫了好吗。” 谁知道大小姐把头一别,“哼”了一声,反而更来劲了。 修斯明白,再明白不过了,这动作,这傲娇的一哼,翻译过来不就是“你来求我啊。”的意思吗? 顺便他也为自己揣摩上意的本事深深自豪了一把。 于是不管他情愿与否,都只好再翻下来,头顶的猫老爷见再没人挡着它散步,掉毛的大尾巴神气活现地一翘,一摆,趾高气扬地扭动着屁股从修斯头上走了过去。 在讨好大小姐的同时又讨好了猫主子,修斯不得不再一次地为自己揣摩圣意的本事深深地自豪了一把。 他拍拍屁股上的灰土,使劲把领子竖起来,假装自己是一名舞会上的绅士。他踱起八字步,不过踱了两步他觉得头上有什么,于是他摸了摸。 是一片树叶,于是他又把树叶放回了头顶,接着踱着他的八字步。 其实修斯自己也知道,他的步伐大概像一只横着走的短一条腿的大螃蟹或者一只蹒跚上岸的大王八——总之漂亮不到那里去,他是从爱丽丝眼里憋不住的笑意里发现这一点的。 修斯走到大小姐面前,摘下头顶的落叶并很绅士地在身前画了个圈,末了还捏了捏自己并不存在的性感小胡子,捏着嗓子叫道:“这位美丽的小姐,来跳个舞吧。” 爱丽丝终于憋不住了,噗地笑了出来,不过修斯还是能继续演戏下去的,他接着粗起嗓子来 “亲爱的小姐,您的笑容可并不淑女啊。” “那你就像一名绅士吗?” “那是自然,如假包换,你看这举手投足。”修斯又把脑袋上的树叶摘下来画了个圈儿,“一举一动充满了修养。” “” “和气质,对,贵族气质。”修斯一板一眼地讲着他从报纸上学到的新词汇。 ‘“怪不得你永远找不到舞伴,活该。” “怎么能这么说呢,你二哥可是一名帝都闻名的花花大少,抢着要当我舞伴的家伙都快把咱家门槛踢平了。” “那刚才你在哪呢?”爱丽丝饶有兴味地盯着修斯瞎编的样子。 “那当然是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抢着要当我舞伴的人把我围的水泄不通喽。”修斯继续大言不惭理直气壮地胡说八道。“好啦,爱丽丝,不就是一次舞会嘛,下次再去就行。” “不行。”爱丽丝接着扭着头撅起嘴,继续傲娇。 “为啥!” “这还要理由吗?不行就是不行。” “那我下次还当你的卫士还不行吗?” “嗯那倒是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少女忽然扬起头,用闪烁的目光逼视着修斯。修斯感觉很是慌张,他一向害怕这种看起来很认真的眼神。 “干干嘛?” 爱丽丝却笑了起来 “你是卫兵哦。” “卫兵卫兵怎么啦?” “要保护我哦,寸步不离的。哪也不许去。” “真是难伺候的大小姐。”修斯抱怨了两句,摘掉头上的落叶,扔到了一边去。树叶打着胡旋飘荡到了地下。“那我们可以从墙上翻过去了吗?” “不能。”大小姐仍旧理不直气也壮。 “为啥!” “我翻不过去。” “这种墙又没有人守卫,是个人就能”修斯指着三米多高的围墙,突然他停下了。 爱丽丝好像还真是翻不过去。“我想想啊,我记得厨房那里的围墙下面有东西,我举起来你也可以翻过去。” “不,这样我会嫁不出去的。” “没人知道!” “你不算人吗?” “拜托,我是个大嘴巴吗?我嘴很严的好吧,密不透风的那种。” “而且你托我上去,谁能保证你不往上看。” “哦!”修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你是担心这个?你哥人品很好的,你这就是不必要的担心,而且你换尿片的时候我——嘶呵好疼,你不是淑女吗你怎么踢人呢你!” “反正没人看得见。”爱丽丝看起来还觉得不解气,又是一脚上去。 “好好好我们从正门进从正门进,别碰我别碰我,我害怕。”修斯一脸滑稽怕地躲开这一脚,爱丽丝终于遂了能嫁出去的愿,满脸得意地拽着灰头土脸的修斯从正门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反正作为公爵最小的孩子,唯一的大小姐,管家可不会轻易训斥他。何况还有修斯这个替罪包顶着,她当然是什么也不怕。 就是苦了修斯,灰头土脸地被爱丽丝像拖死狗一样拖进门,还要做好被那个老不死的训斥的准备。两个门口的卫兵毕恭毕敬地向爱丽丝行礼,然后就开始堂而皇之地笑像一条落水狗的修斯。对此少公爵也真是没什么办法,只好任由他们笑去。 唯一算是运气不错的是那个老管家似乎不在,修斯捡回来一条烂命。 但当疲惫的身体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又失眠了。 海因茨也失眠了,在开往家乡与战区的马车上失眠了。 同行的5人也都没有睡觉,能看到人的虹膜反射的光在车厢中闪烁。马车摇摇晃晃让人眩晕,持续的眩晕让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在做一个清晰无比的梦。 有人在小声讨论战争,他们的观点像一群浪漫的骑士。有人在谈论家人,在他们的计划中甚至可以回家先小住几天,同心爱的女孩告别,然后再像传说中的勇士一样,在乡里的祝福,女孩的期盼中奔赴战场,改写战局。 海因茨却清楚自己没什么时间,他只期望能用自己的才能改变战局,遏制住敌人重装骑兵冲锋的步伐。 他们的观点虽然不一,但都觉得自己举足轻重。 但在大战中,他们的生无足轻重,死亦将无人吊唁 d看小说就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修斯今天睡不着 修斯睡不着,一直睡不着,木板床似乎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硬,硌的他浑身难受。月光照耀在他脸上,同样晃的他越发清醒。到处飞窜的飞蛾与蚊虫哼哼唧唧,也让人难以安眠。 修斯站起身来,试图点起灯看会书,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书里的内容好像一堆字的无意义的排列组合,他完全弄不清楚其中的意思。他归咎于喝酒没有喝舒服。 修斯跳起身来,铺展地图,借着月光观察着上面的细节。 莱茵,莱茵。 现在人所称的莱茵地区,事实上是从易北河到莱茵河之间的狭长河间地,冲积平原占据了莱茵的绝大多数地区——肥沃的冲积平原可以养活数以万计的莱茵人,他们甚至能以粮食出口作为主要外汇渠道。 但肥沃的土壤并没有产生富足的人民,莱茵地区常年饱受战乱之苦。广阔无垠,一马平川的平原不仅是农人种植作物的好去处,同样是它虎视眈眈的南方强邻——兰斯洛帝国纵横驰骋的重装骑兵一展身手的绝佳战场。兰斯洛帝国拥有世界上最优秀的战马,他们的战马高大,奔跑迅速,耐力尚可,长于冲击。仅仅依靠这一支战无不胜的重装骑兵部队,就无人敢于同其争夺大陆第一陆军强国的位置。 莱茵人想过无数破解这些恐怖的重装骑兵的战术,最后无一不以失败告终,这倒不是说这些战术无用,相反,他们给帝国骑士学院提供了相当多的战术范本以供讲授。 固然这是因为兰斯洛帝国强大,但这同莱茵人本身的弱小也是不无关系的——他们的战役构想与战术细节可以入选骑士学院这样的顶级名校之课本,就足以证明如果它们得以完全实施后看起来还是大有可为的。但莱茵地区有公爵领,伯爵领,边境侯爵领,骑士领与堂区无数,各自独立的诸侯虽然名义上组成同盟,服从于联邦议会的决定,然而实际上哪能万众一心。在历次反抗入侵的战争中,主旋律从来不是英勇奋战至死方休,从来是阴谋,背叛,漠不关心与懦弱无刚的糜烂交响曲。无数的战役构想被这些摧毁,无数胜利的机会被故意放弃。 于是他们饱尝弱小与分裂的辛酸。 大多数王公贵族自怨自艾,得过且过,但所幸还有人为她而战——面对兰斯洛恐怖的重装骑兵,与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捅出来的匕首。 修斯抽了一叠纸牌,在地图上展开,白天兵棋推演的情况还记忆犹新。帝队在易北河边境集结了十万人以上,根据同兰斯洛帝国可能的兵力对比,这样的兵力似乎可以同敌方抗衡。 但修斯推算的结论却是,如果将十个以上的军团开入莱茵境内,莱茵的道路交通设施就将无法承受运输压力,后勤补给就无法保证。这还没有考虑有可能到来的难民引起的交通拥堵。 海路固然可以保证部分运力,但无奈帝国海军没有足够经费,运输船数量不足,必须要征用民船。而且这也要保证陆军一直在海岸线附近行动——这极大的约束了陆军的机动能力,并且会错过与敌人接触的最佳时机。 突然修斯愣了一下,他注意到一个基本的细节,在推演中他们将敌人的一个重装骑兵百人队的战斗力等同于两到三个帝团大队。 在当时的推演中,这被认为是信条。这个信条是从历次莱茵人抗击兰斯洛帝国入侵的战争中得出的——他们用生命证明,在对抗全速冲锋的兰斯洛帝国骑士时,步兵方阵至少要有八到十排才能有效遏制对手的冲锋。否则就是方阵被冲溃,几百个,上千个全副武装却心惊胆裂的人被人当畜生砍杀的结局。 要结成这么大纵深的方阵,确实需要两三个军团大队没有错。 但这样算真的正确吗? 兰斯洛重装骑兵果真如计算中的那样,可以以一当十甚至二十吗? 对此没人好回答,缅阳帝国与兰斯洛帝国虽然同在大国行列之中,但双方对于对手的真正实力确实没有任何把握。双方军队的交锋次数是零。 零代表了无限的可能。虽然帝团的退伍士兵时常会加入佣兵团,与兰斯洛帝国骑士交锋,他们的评价就是帝国总参谋部评判对手的最重要标尺。然而他们的评价却很难说是客观的——毕竟,武器优秀与否不能仅仅看死的数据指标,更需要看它放在现有作战体系中的作用。军队也是同样的道理。 这种东西,应该去看一看才对,战争理论虽然是理论,却从来不是靠闭门造车就能造出来的。 有机会去莱茵看一看就好了。 修斯这样想到。 d看小说就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斗殴 修斯停了不一会,又跑了出来。门口的两个卫士正在抱着剑,歪歪扭扭地坐在门口,其中一个追债一样揪着对方的手,脸都要贴到对方的耳朵上了。 “帕尔修斯,你听我说帕尔修斯。” “好好好我听着呢。”叫做帕尔修斯的卫兵一脸嫌弃地将身体远远地挪开,并且拿手用劲地推着试图一诉衷肠的家伙。“好了拜托你不要用这么基情四射的眼神看着我,我害怕。” 不过那个眼睛放光的家伙可不这么想,他靠的又近了一些 “你听好了,玛修今天对我笑了!今天,她对我笑了!” “就这?” “嗯!嗯嗯!”他的头点的像条小狗,而后继续眼睛放光地说。“帕尔修斯,帕尔修斯,你听我说!” “听着呢。”帕尔修斯任由他摇晃着,他已经懒得反抗了,反正听这个神经病说话也有个好处——不会犯困。 “我跟你讲,玛修她——笑起来可好看啦!”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她今天还帮我擦了擦铠甲上的手印,你看,就这。”沉湎于爱情中的家伙指着自己的肩膀。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帕尔修斯继续敷衍着。“我觉得你要这么兴奋,完全可以把她娶回家啊。” “我就是这么想的!” “不,我的意思是,你干嘛藏藏掖掖的,送点东西给她,然后像爱情诗歌里讲的那样,牵起她的手,然后” “不行不行,太羞耻了,我做不到。” “那你在这里跟我吹逼就不感到半点羞耻啊。” “有吗?” 修斯这时探头探脑地钻了出来,吓的两个gay里gay气交流感情的卫兵赶紧跳了起来,此情此景倒搞得好像修斯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他反而觉得害臊了。 “我打扰了两位交流感情吗?” “不,没有——报告,没有!”帕尔修斯颠三倒四地回着话,头盔上的绳索还在荡啊荡。 他旁边的矫情鬼飞快地系紧头盔上的绳索,瞅了瞅一边站的笔挺的帕尔修斯,同样慌张地喊道:“报告,没有。” “我我不是来查工的黑心资本家,麻烦你俩不要这么紧张行吗?” “是!遵命!” “是!” 两个卫兵回以最标准的敬礼与立正。 修斯好不尴尬。 突然修斯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凑近,小声对两个卫兵说:“我看过了,老管家,睡着了。” 果不其然,两个卫兵立刻放松了下来,看来他们根本不怕修斯,怕的是不定时不定期像鬼魂一样出现在修斯背后的老管家。 “于是那个玛修是谁?” 矫情鬼闻言突然跳起来,身体绷的像一张弓,过了好久才僵硬地问道: “您您知道了?” “知道了啊。”修斯满不在乎地答到。 “什么什么时候知道的啊。” “就是刚才啊。” “您听听到了?” “全听到了。” “呜”矫情鬼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哀鸣,便面如死灰地坐了下去,仿佛嫁不出去的会是他。 “所以说呢,这位玛修小姐到底是什么人?”修斯倒是没在意他,接着刨根问底。 帕尔修斯摊了摊手:“是一位侍女,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修斯瞅了瞅旁边捂着脸一副嫁不出去样子的矫情卫兵,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兄,加油啊,起码要” 不过还没等他说出什么话,就听到远远的飘来一阵犹如刮玻璃的难听声音,声音断断续续,还能听到喘气的声响。 “这是谁家半夜搞工程设计啊,我要投诉他!” “大人,这个,这个应该是唱歌的声音。” 修斯仔细一听,还真是,从这一段像在锯木头的声响中好像是能听到什么情呀爱呀的奇怪字眼。 修斯满脸疑惑地扭过头来:“他是在唱情歌?” “应该是吧。” “为什么看你们的样子见怪不怪的啊,从什么时候就开始了。” “很早了吧,所有值过夜班的士兵都知道了。” “每天都来?每天都这个点?” “是的,大人。” 修斯豁然跳起身来:“你们知道的都这么清楚了,居然都没尝试着制止一下?” 帕尔修斯面露难色,用手敲着他的钢制头盔。 “敲什么敲,敲你的铁脑壳子就能坐在这里赶跑他了?” “大人,这真不是我们不管,你看这些周围的住户,哪个不是帝国的栋梁,哪个不是帝国的贵族——人家随便动动手指头” “那以后我在这里被谋杀了,你们的意思也是忌惮这个忌惮那个,不管喽?” “这个事情我们报告过公爵大人的,但是他也没说” “废话,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有五天在这里呆着我就谢天谢地想叫他爹了,你们指望一个局外人给你们出谋划策?” “恕我直言,修斯大人,公爵他就是您的父亲。” “这还要你提醒我?”修斯横了卫士一眼。“废话少说,这在外面鬼号的玩意,你们怎么处理,我再给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大人明鉴。” “明鉴你大爷,现在跟我出去,把他打到只要一唱歌就能想到今天屁股开花的样子,最起码也要打到他没力气鬼号!” “” “还磨磨唧唧什么,对了,还有你。”修斯指了指怂在一边的那个矫情的家伙。 “我?”矫情鬼指了指自己。 “你看看人家,你看看你。他虽然唱歌唱的像鬼哭狼嚎,但是人家起码不缺乏勇气吧——你要还是这么畏畏缩缩,玛修小姐肯定是等不到你了。” 仿佛是受到了来自公爵宅邸的神秘力量的激励,那个家伙唱歌唱的越发响亮而且还越发难听了。修斯立刻气冲冲地走出大门。 “大人,大人你要干什么去!” “我说的还不明白吗?揍他!你俩要是不愿意去,怕担责任我管不着也不会管,但你们起码要负责把我拖回来啊。” 随后街巷里就发出了“你干什么”的惊叫与乒乒乓乓的打斗。两个卫兵冲出去时修斯已经追杀那个逃跑的歌唱家超过了三个街区。 这个小王八蛋唱歌唱的一塌糊涂,逃跑倒是逃的很快,像一名职业的长跑运动家。第二天修斯鼻青脸肿地出现在治安办的办公室里,原因是有市民举报,一名疯狂的男性在追着五六个人打,严重威胁了他们的生命财产安全。 顺便他们怀疑,这个追着五六个人狂奔的家伙有精神问题。 说实话治安队的人觉得报案的人脑子才有问题——一个人该怎么堂堂正正地追着五个人打呢? 所幸打人的与被打的都是帝国骑士学院的学生,打人的是修斯,而被打的五个人都是帝国骑士学院兰斯洛籍的学员。 到了上午,校长尼古拉前来要人。而治安队也由于兰斯洛帝国的外事人员屡屡上门要人,不胜其扰,于是立刻就将人交给了尼古拉校长。 这件事终于有了个看起来合适的结尾。 d看小说就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善后处理 “修斯学员。” 坐在那里的人喝了一口水,说:“别离我那么远,稍微靠近一些,不然我可能会听不清你讲话。” 修斯磨蹭着靠近了一些。 “怎么样,被打的很疼?那就坐下,坐沙发就行。” 桌前的老头摘下眼镜,把手里的文件甩到了一边。 “小伙子挺能打啊,一个收拾五个。”老头微笑着站起了身,义肢撞的地板一颤一颤的。 “我是说真的,没有讽刺你的意思。要是那时算考试,我给你五分。” “谢谢老师。”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混乱不堪的前线 “四十天已经过去了七天,但是我们仍然毫无进展。虽然我们在开始的时候就击破了敌人在河曲的防御部队,但直觉告诉我,这应该只是他们中的一部分。但是就在现在,我们的领导者们的会议仍然没决定下来到底该怎么办。 父亲大人,您最担心的兰斯洛特暴风骑兵并没有出现在我们的视线内,但是这更加重了我的担心--您曾对我说他们是百战的劲旅,通常都作为最精锐的部队使用。如果主力不在这里,他们又会去哪里呢?领主们中有些人和我看法一样。但我不想再去会议听那一众爵爷吵个没完没了了,他们耽误了这么久,什么决定也没能做出来。而我又太年轻,说话根本没有任何分量。由其是黑山和铁山的公爵,他们似乎是成心要和我过不去。有机会我会好好教育他们的。只是现在大敌当前,我不愿意” “佛里德里希?” 听到呼唤,伏在案上的年轻人抬起头张望了过去。年轻人穿着锁甲,剑斜倚在桌前,剑格处镶了一圈银边,他的头发和胡子都是很亮丽的淡金色。 “啊,约瑟夫,我的朋友。”年轻人站起来迎了上去。“他们开会开的怎么样了?” “老样子。喝了几杯酒,拌了拌嘴。”进来的人摘下头盔。突然外面响起了一声怒骂:“你个母猪生的小崽子!”后面大概还有几句,佛里德里希没听清。 “就这样。阁下不要在意,刚刚肯定又是不知谁家的仆人吵起来了。” “不介意,我已经在这个帐篷里住了几天,习惯了。”外面的响动大了起来,有几声闷响,接着就更热闹了。不一会,外面就吵吵起了诸如:“打的好!”“打的漂亮!”“狠狠一击!”“揍他丫的”之类的喝彩或者喝倒彩。 “呵,打起来了,还挺热闹。”年轻人不无挖苦地说。“真是英勇善战的军人,在哪里也能战斗。” “说的是。” “约瑟夫,这样是打不赢战争的,我们刚刚取得了一点胜利就不再前进。各家都患得患失,踟躇不前。我们在拖时间,你知道我们的对手在干嘛?修筑防线!我们面前的那个村子,就在我们的眼底下修起了三米高的土墙,这还不算,他们还建起了木堡。”年轻人不安地四处走动着,手臂也随着话语不住地挥舞。他突然停了下来。 “约瑟夫,我有一个计划。” “什么?” “我要独自行军,那些不敢前进的一定会跟随过来。对吧!” “什么?” “我明天就带军队,扫平那个敢视我如无物的村庄!” “王储殿下。”骑士看着年轻人的眼睛,他看到里面有着熊熊的火光。他突然觉得有些胆怯。“你想过这后果没有?” “后果?我当然想过!不经会议擅自出兵,这是渝约的行为,我们会失去在联盟里的地位,甚至可能有人借机发难把我们逐出联盟。”佛里德里希暗金色的眼眸中,火焰似乎更加明亮。 “国王知道吗?” “不,我没告诉他。” “他如果听说,自己的儿子要毁了他为之奉献心血的同盟体系,王储啊,他会怎么想?” “但是如果没有统一的莱因,我们绝对无法赢得任何战争。约瑟夫,准备军队,夜半出发!” 他似乎发现,王储目光中的火焰越发强烈而炫目了,似乎暗金的眼眸都被那火光映成了朝阳的颜色。直觉告诉他,这并不该是因为扫平两个村寨而狂热的火焰。那它到底是什么?约瑟夫并未参透。王储的命令是要听的,这里数他最大,而且他未来一定会掌握大权。不过他心里在盘算,是不是应该把这个消息告诉国王。 “明天就要开战,那么夜里就要出兵”约瑟夫想了想这个有些过度激动的王储,他的决断下的有点太快,以至于让人忍不住怀疑这些决定是否真的经过了大脑。最后他放弃了把这个消息告诉国王--毕竟距离有点太远了,不管用什么交通工具都很难赶回去。理论上还有一种方式--魔法可以传递这一重要信息,但会议开了半天,现在连一个能和内地联系的魔法阵都没能建立起来。爵爷们有各种各样的担心--诸如魔法阵是否真的安全啦,是否需要长久维持这个魔法阵啦所以目前,所有联系还都得靠鸽子和人力。 不过话说回来,每天都有外出打猎或者打劫的士兵手里提着两只信鸽之类的东西--当然,按照惯例将要作战的士兵是不能外出打猎的,打劫就更不允许了。然而谁都没把什么军法当回事,偶尔还能看见军法官们围在一起吃鸽翅。消息传递的效率可想而知。不过到目前为止这种糟糕的效率看起来还算够用。 不过既然不可能再请示了,不如马上去指挥调度属于他的部队。远征军约有一万人,都是从公国各地征调来的精锐。但他们驻扎的比较分散,调度起来会费些力气。 “你个混球!” “打他,打他,打他妈的!” 约瑟夫身后吵的更欢了,各种锅碗瓢盆都叫嚷了起来。他叹了口气,执行命令去了。 d看小说就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前进! 因为莱茵军团的补给时常不足,所以士兵们出来打苞谷也就成了约定俗成的习惯。他们待在军营里是士兵,出去就成了流寇与悍匪。有人打了草谷还知道回来,有人得了便宜就再也不回来了,于是他们就成了永远的悍匪,强盗与流寇。 花语平原的小村庄小城镇不胜其扰,在里面驻扎的兰斯洛帝国士兵也不胜其扰——居民不胜其扰是因为这些流寇威胁他们的生命与财产,而兰斯洛兵只是因为这些流寇让他们睡不好觉。毕竟兰斯洛步兵再烂也是正规军,无组织,无纪律抢到了就跑的莱茵人是流寇。流寇无论如何也是打不过正规军的。 双方看起来打的有来有往,让帝国驻前线观察员约翰逊准将很是满意。然而实际上从莱茵联军突破莱茵河防线之后,整支军队就显得无所适从了。他们在原地动也不动,任由军队因补给短缺一天天地变成悍匪。而且他们不仅不觉得丝毫羞耻,甚至好像还寄希望于让这些变成匪徒的士兵带回战果,好哄得帝国观察员同志高兴起来,弄到更多的援助——为自己的家族与领地弄到更多援助。 好在敌人也适应了这一点,他们修建起围墙与壁垒,新的防线看起来一天天地接近成型。 这天清晨,一小队莱茵的士兵正在玩了命一样地跑着,他们似乎是刚经历了一场失败的突袭——看起来,这群溃兵像之前的那些人一样,八成想靠手里的家伙去捞点好处却在这里碰了壁。如果硬要说他们和他们的“前辈”有什么不一样的,那就是这群狗娘养的跑的实在快多了。他们背后是紧追不舍的兰斯洛帝国步兵,大概有三百来人。 他们本是从莱因河防线退下来的溃兵,但因为敌人的追击不力,所以不但活了下来,还在这座村子里重整了阵容,修建起三米多的土墙。 追赶的队伍虽然跑的也很卖力,但毕竟一方是为了活命,另一方只是为了几个军功,效果自然大为不同。而且,逃跑的家伙们把头盔,盾牌,剑矛扔的遍地都是,显然是除了小命什么都不要了。而追击者--为了杀敌,装备必须一应俱全。所以这样就更加追不上目标了。更尴尬的是,几百人的部队没有一个骑兵--骑士老爷不会在如此靠前的危险地域待敌,而且,现在兰斯洛几乎全部的骑兵主力都不在这附近。 “追到树林就停止前进投枪手射击!” 队列里响起稀疏的回应,旋即混乱不堪的队伍里飞出了几支投枪,投枪划出银色的弧线,戳在肥沃的泥土里。在急速奔跑中的投射当然没有什么准头可言,这一轮又射空了。 逃兵里有人拔起投枪反掷了回来,指挥官慌忙下令举盾抵挡。但那其实只是吓吓人,投枪的矛尖在触地时已经断裂,所以他们回掷的只是几根木棍。这一停顿,两拨人又差开十来米。兰斯洛指挥官显然不愿意在追击中无功而返,树林已经迫近,显然已经不宜追击。他稍微放缓了一下脚步,扶着头盔的铁沿向四周看了看。 小山毛榉林子幽静的一如既往,它们青翠的树梢在缓慢地摇曳着,树林里不时地飞起几只鸟。 军官举起自己的长剑,剑锋的光芒被树林的影子完全掩盖住了。他用剑尖指向树林:“勇士们,前进!” “前进!”和预想不同,士兵们的回应稀稀落落的,还大喘着气。好像没吃饭一样--其实他们还真没吃饭。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敌人只有几十个,而且已经溃逃了。似乎是因为进入树林的关系,溃兵的脚步慢了下来。追击者无不喜出望外,他们间的距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指挥官扬起长剑,看了一眼。按照惯例,自然应该是在重整阵形之后再缓慢靠近树林的,但是 他犹豫了一瞬,咽了口唾沫,将什么重整阵容之类的话也咽了回去:“前进!杀了他们!” “冲锋!” “杀!” 几百号人一改刚刚士气低迷的样子,吼叫着冲了上去,卷起一阵土浪。几百支长矛和长剑举在空中,锋芒在土浪之上闪烁,就像剑与矛的洪流。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壮观的景象吓到了,逃兵越跑越慢,突然消失在林间。 剑与矛的洪流瞬间停滞了,不是因为遭遇了多么坚强的防守。脚步声停下了,剑盾交击的声音也突然消失了,他们陡然感到一种恐惧。 现在,就算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恐慌 十多张各色的旗帜在弓箭手背后飘扬起来,随之,潮水一样的步兵群从其中奔涌而出。他们扛着临时制作的橹盾,攻城锤,云梯和跳桥卷向那小村庄的矮土墙。 他们把跳桥架在壕沟上,扛着云梯的攻城队踩在上面越过浅浅的沟壑,他们将云梯靠在土垒上。 土垒上并不是完全没有守卫。虽然刚刚因为指挥官的冒进和狂妄,他们损失惨重,但是如果他们肯抵抗一下,一定可以阻止这群只有简单攻城器材的敌人到兵营内的军队来援救。 然而他们被吓坏了--这些步兵大多只是临时征来的农夫,本来就谈不上什么战斗意志,现在失去了军官,没有人统带他们,更无人能提起他们的士气。大概只是有人吆喝了一声,城上的几十个人就放弃了抵抗逃回兵营。 上城的部队没做任何耽搁,打开城门放下吊桥,城外部队鱼贯而入,准备攻打敌人最后的堡垒。步兵队伍迅速合围,不去管村子里没离开的平民。 佛里德里希纵马奔入,举起剑来,突然发现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到处都是自己的人,剩下的就是没跑了的,缩在角落里看热闹的老弱妇孺。佛里德里希高举长剑,挺直身体,面前却连敌人的毫毛也找不到。背后一队骑兵都在看着他,那感觉好不尴尬。 好不容易,他才瞅到村子里好像还有一栋建筑飘着飞马旗。佛里德里希王储大人机智果断地将长剑指向那里:“骑士们,随我前进,拿下” 只是不巧,王储殿下话还没说完,一张白旗就颤巍巍地探了出来,还不住地摇着。 伟大的殿下就像被鱼刺卡到喉咙一样,半天没说出话来。 此时,一骑驰来。是约瑟夫。将军显然因为兵不血刃攻克村寨而兴奋不已。 “殿下,我们胜利了!” “真是大快人心的胜利。将军,这是你的功劳。”佛里德里希答道。他随即下马,在士兵的夹道欢呼中招手致意,走向投降的敌人。 虽然他表现的很兴奋,但心里的感觉可真是不好--自己在战场上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只是吼了两句,看了会“表演”,就被告知已经赢了。 咦?为什么会有一种大马甲的感觉? 算了,不要在意细节。佛里德里希王储接着向四周挥手致意时这样告诫自己。 不一会,佛里德里希就看到了投降的敌人。 按照他的想法,敌人这样不假思索地投降了,八成是因为兵力占绝对的弱势,不论如何死守都不能撑到援军抵达。然而他看到的场景实在有点超乎人的想象--那么一大群俘虏在空地上站着或者坐着,大概有两百多,看起来就像在田间休息一样。 “问他们谁是军官,我有问题要问他。”王储小声吩咐道。 “谁是军官!出列。”传令的人费了好大劲才喊出那句出列,这不怪他,毕竟这帮俘虏站的完全没有行列之别。 俘虏们似乎愣了一阵,推搡出了个胡子拉碴的家伙。 “你们的部队从哪里来,你属于什么阶层。” 那个家伙似乎理解了好一阵,叽哩咕噜地说了一堆。佛里德里希王储的理解能力还不如这个兰斯洛乡巴佬,扶着额头想了半天也没弄清他说的是什么。 “他说什么?” “我也没听懂。听起来好像是兰斯洛最东面的方言,还混合了萨拉丁风味。” “该死。”王储小声嘟囔着。“你会写字吗?” 各地方言可能有点难分辨,但字总归是一样的。 然而那个家伙茫然地摇了摇头。 “杀了他。你不是骑士,他们凭什么让你带队?你说谎,好啊!” 那个胡子拉茬的人顿时跪在了地上,用谁都听不懂的语言分辩着。王储已经彻底对他没了兴趣,他突然想起了村庄里还有其他居民。因为住的不是太远,所以通用语的口音差别不是太大。 但结果令人失望,老弱病残孕们纷纷表示同样听不懂这种奇怪的方言。但他们指证那个胡子拉碴的人确实是这里的军官之一,他们曾经见过这个人指挥士兵筑墙。 于是王储暂时放弃了剁掉那个家伙的想法。他对传令兵说: “去找约瑟夫将军和所有带队的伯爵。我要开个会。”腓特烈王储满面笑容地再次同士兵们挥了挥手,而后背过身去,目光阴沉地注视着约瑟夫将军。 将军脸上的笑容还凝固着,腓特烈盯的他背后发凉。 “怎么了吗,殿下。” “你看到了吗,约瑟夫。” “在下驽钝。”将军低下头颅。 “看到了吗?”腓特烈扬起头来,似乎对天空发问。“敌人是何等的不堪一击,他们有可以防守的工事,却连一个回合都没撑下来。可就是这么一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军队,竟然!竟然!竟然拖住了我们口中的精锐!是他们拖住了我们,还是我们自己在掣肘自己!” “是我们在掣肘自己。殿下,我有一个发现。” “村民指认了军官,但军官们无一例外是平民。我们问他的老爷到哪里去了,他们说不知道。但当我问起他的老爷是谁,是哪里人,有多少地的时候,他们却能一一回答。” “敌人没有骑士在这里。” “是的,殿下。” “那他们去了哪里?要赶快派出侦察兵,同时通知莱茵河岸防部队——”腓特烈突然停顿了一下。 “怎么了?” “不,不对。” “哪里不对?” “我们如此拖沓,已经造成了时间差。如果”腓特烈严肃的神情中露出了一丝恐慌。“不我想想,我想想敌人的主力兵团,有大量骑士的主力兵团,恐怕已经穿过我们的莱茵河防线了!约瑟夫将军,你经验丰富帮我想想,他们会去哪里?” “我们的后方到处都是重地,他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他们可以围攻索恩要塞,切断我们的补给基地。也可以沿着莱茵河推进,掐断我们的退路,还可以直接围攻我们的首都,或者什么都不要,将田野变成焦土!” 两人在震愕中对视着。 “报告陛下,必须立刻报告父亲。让他做好准备!”腓特烈停顿了一下,突然想起来还有什么事。“我召集了所有将领,抛开这些先不谈。我们至少该扩大战果,尽力驱逐这些阻挡我们的乌合之众,一旦敌人从河对岸绕过来,这点空间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您认为呢?” “赞同之至。”约瑟夫点了点头。 “我们调整一下情绪,这些事情,暂时不要让别人知道。我希望这次胜利能振奋军心,而不是军心大乱。” “是。” ———— 不一会,人便到齐了。梅斯爵士和欧根子爵俩人在将官队列两边,互相倚靠着,满面潮红。 “梅斯,欧根,你们两个喝多了吧。” 将官们哄地笑了。王储跟着笑了笑便沉下了脸。所有人都预感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也都平静了下来。两位喝醉的爵爷也尽量站直了些--虽然看起来还有有些摇摆。 “各位,我们攻下了这个堡垒。但这还不是全部的胜利。刚刚的战斗中,敌人的表现很差劲,因为这些步兵都是临时征召而来--士气低迷,训练差劲,缺乏统帅。这应该是我们的机会,各位没有异议吧。” 王储将手放在剑柄上,扫视了一圈。 “那么现在,我命令各位集结各自的部队。约瑟夫将军,攻击波基卡村。斯泰因,哥佛雷男爵,分别攻下高地木堡和三皇村。我将带队攻击那慕尔村。”王储手指地图上位于目前位置十公里外的一座村庄。 “奥托,带队扼守长峡,阻挡敌人从特伦托堡派出的援军。你是我们胜利的保障。”他接着点点特伦托城堡到这里必经的一处无名峡谷,狠狠地戳了一下这里。 “欧根的部队分出四分之三给奥托。梅斯阁下,带你的部下加固,守卫这座堡垒。欧根,把那个军官带回去,让几个见多识广的佣兵队长看看能套出来什么话。这次是分兵行动,但好在各部队距离不远,谨记保持联络。如果久攻不下,尽量保持围困等待增援。在进攻得手后,在长峡和阻击部队会合共同攻击特伦托堡。这样,敌人在波河这面的堡垒就可以在他们增兵前全部被扫平。各位明白了吗?” “这样不会显得太分散了吗?” “不会!惊弓之鸟,数量虽大但没什么可怕。” “可是这样,动作未免太大。” “我就是要搞个大新闻。欧根,在回去之后准备好号手,等我们凯旋。” “遵命!” d看小说就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凯旋 “那时候,我们的骑兵只是随便冲了一下,兰斯洛的狗仔子就溃散了。我们还抓了他们几百号人我带回来的那个,那个就是他们的军官。” 欧根先生坐在土垄上,和几个同是子爵的小贵族吹着牛皮。欧根虽然睡了一会,但是实在喝的有点多,所以脸色还是有点发红。 “老小子又在吹了。不过话说回来,我倒愿意跟你们出去打他妈的一仗,输掉也不可惜。” “老子都要憋疯了!哎,欧根,能不能跟你们大人说一声,让我带几个兵跟他打一仗呗。” “是啊,隔壁的佣兵团团长,这两天每天都要问我三四次是不是到了进攻的时候。我就是个小贵族,哪来的这种消息?” “你咋搪塞的他?” “一开始啊,我在那里,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呦。我跟他说啊,这事情贵族会议会讨论的咳,不过他也不是傻子,现在我们在一起每天都要骂那帮爵爷七八次--狗娘养的会议!” “狗娘养的。”一旁的几个人应和起来。 “欧根,你说你那么能打,干嘛又被调回来了?” “还满身酒气。” “咳,各位,我这不是立功了吗,当时就有点激动。碰巧手下告诉我他们找到个酒窖贪杯要命啊!” 欧根突然眯起眼睛,望向远方,似乎有一个骑兵飞驰而来。他飞快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冲号手,鼓手们吆喝起来:“都站起来,站起来!列队,把你们身上的东西都弄干净点,精神点!” 他一边吆喝一边按着剑向营门走去。骑兵下马,对着欧根说了几句。欧根回头,粗着嗓门对站的歪七扭八的号手们命令:“奏乐!” 然而他们面面相觑,似乎欧根说的是别的什么语言。他愣了好一阵才想起来自己似乎漏了什么东西。 “奏凯旋调,起!” 他们明显是听懂了,但是吹的效果嘛肺痨病人估计都比他们更有力些。 凯旋调,这本来是莱因人最熟悉的一首军乐,是莱因著名作曲家黑森为记念反抗兰斯洛帝国的起义军在花语平原的大胜所谱的一首管弦乐。两百年来,只有辉煌的胜利时刻才允许奏起这首曲子。 然而现在,大胜还不知道在哪里,这更像是这几个小贵族个人的消遣娱乐。号手们难免心中不满,嫌他们玷污了这首神圣的战歌,再加上他们效忠的对象各自不同。所以吹奏的毫不卖力,上气不接下气还略有跑调就很容易理解了。 很快,有些士兵就被这略显奇葩的声响吸引了过来,他们一边看一边指手画脚。士兵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靠在一起,不一会就站满了道路旁的空地。欧根在营门口不安地踱着步。不住地在想,那个骑兵该不会是细作,有意要打击士气吧。 他多虑了。 远方的矮岗上,似乎有黑色的烟云随风而动。 欧根死死地盯着那不起眼的山岗。 金光乍现!黑色的鹰旗出现在了山尖,鹰旗上的金线反射着夺目光华,在黑色的旗帜映衬下格外醒目。 旗下卫队走上了山岗,他们盔明甲亮,如天兵神来--他们是王储的亲卫精锐步兵,即使隔了很远,似乎也能听到钢铁战靴踏在地上的轰响。 接着是一队骑兵,之后则是长长的,蜿蜒的灰色人流。 营内的士兵似乎有点看傻了,不太敢相信眼前的事情。号手们接着面面相觑,他们有点不太确信是不是要真的认真吹凯旋调了。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但是其中仍有质疑的声音--但声音很小。 他们走的更近了。 更近了。 骑兵队里将几面旗帜挑了起来,分别是九面白色的飞马旗和一面红边的飞马旗。 那代表了什么? 九个队旗和一面将旗,也就是说,击溃或者全歼敌人九个步兵队和一个步兵团,共五千多人! “胜利!” “是大捷,是大捷!” 乐队似乎突然醒悟了过来,一声有些跑调的起调之后,号手齐奏了起来。他们吹的如此卖力,固然他们缺乏伴奏,固然号声单调无比 不,他们有伴奏! 听啊,战士们唱起来了。起先只是随着调哼哼,之后是放开声音的合唱,最后是狂澜般的声响。每一个字都让帐篷发颤,每一个音符都使大地共振轻吟。 英雄们凯旋回家乡,号声嘹亮,鼓声震天响, 万民欢腾高举鲜花,胜利的歌声到处传扬 万民齐欢腾高举鲜花,胜利的歌声到处传扬 英雄们凯旋回家乡,万众歌舞笛声飞扬 橄榄树枝和玫瑰花,缠绕在那桂冠上, 橄榄枝和玫瑰花,都缠绕在那桂冠上 英雄们凯旋回家乡,号声嘹亮鼓声响! 一曲终了,乐队沉默片刻之后吹起了另一曲。 士兵们合唱的声音低沉了下来。 远处的闪电划过重重黑云。 身后的莱因河卷起滚滚波涛。 雨落在我的脸颊上,那是母亲的泪水。 但我不能后退,身后就是祖国! 无论风霜 还是雨雪 火热的白天 冰冷的夜晚 扑面的沙尘 都不能阻挡我们前进。 合唱声渐渐变强,逐渐盖过了号声,震慑心神的声响在道路两侧的人潮中奔腾: 如果命运女神抛弃了我们, 如果我们不能回到故乡, 如果箭矢结束了我们的生命, 如果我们在劫难逃。 至少, 我们的忠骨埋在祖国的沃野上。 佛里德里希骑在马背上,不断地同热情的士兵们击掌。他走到哪里,士兵的欢呼就跟到哪里。如果不是旗下精兵簇拥着他,王储大人恐怕立刻就会被团团包围。 他手下的将领们也受到了如此待遇,包括呆在营里的欧根--子爵被他那几个朋友抬起来,扛在肩上游行。约瑟夫头上被戴上了一顶编的歪七扭八的草冠。 虽然路有些堵,而且并不平整,但佛里德里希王储实在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之感。 光荣啊! 这是何等的光荣!他是曾经不理解,为何古代的莱因帝国人将凯旋大典看的如此之重,以至于他们为此制定了专门的法律。凯旋将军为何又是对军人的最高荣誉--固然,古帝国的荣光已经不再。然而佛里德里希行走在坎坷不平的土路上,却似乎已经感受到了一千多年前,凯旋之师由洁白的大理石长道经过玛尔斯广场,再经过立柱群,一路行进到凯旋门的荣耀。人民在道路两旁欢呼,号角声响彻广场,月桂冠戴上头顶。 “我,佛里德里希,有生之年一定要在故都重走凯旋将军的道路。” 于是他将掌中的剑握的更紧了。 道路似乎已经到了尽头,四周的欢呼与歌唱声小了。 然而是不是低的太突然了一些?这不符合声学原理。佛里德里希向前望去,果然。 十来个身着华丽战甲的高大卫兵肃立两旁,他们的气势将看热闹的家伙从他们身边尽数屏退。他们的头盔镶着水晶,用金线勾出盔沿。他们的眼睛似乎都深陷在其中,在甲胄的阴影里监视着来人。 但佛里德里希的旗下精兵亦非善类,他们同样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两波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对峙着。旗下精兵虽然人数更多,又携新胜归来,但是老兵们普遍感觉,自己的气势最多能同对方分庭抗礼。 旗下精兵分开一条道路,让王储从阵中纵马而出。 这时王储殿下才发现,那群高大卫士前站着一个又老又矬,身穿红色战袍的家伙--其实他也算不得太老,只是那颗快秃的头总会给人些错觉。不过说他矬,倒是一点也不错。 他奇怪地笑了笑。 “伦巴第的佛里德里希大人,请吧。” 王储从马上翻下,取了一壶水咕咚咕咚喝净,擦了擦嘴。他将剑解下,交给身旁的卫兵,而后请那位士兵把他的水壶也交给自己。 很明显,舞刀弄枪的战斗已经过去,现在该是唇枪舌剑显威风的时候了。 约瑟夫命令属下各自回营休息,当然,参与作战的士兵倒是在营房里面接着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其他士兵纷纷将属于自己的食物分给他们,毕竟他们是唯一一支在这荒谬的时间里击溃敌军的部队,而几乎所有人都有寻求敌方主力大战一场的豪情。 但在指挥他们的领主会议那里,带领英雄们走向胜利的腓特烈王储却在饱受刁难。 约瑟夫虽然让他的士兵们都回去了,自己却在帐外一圈一圈地转,黑山公爵嘶哑的嗓音和铁山公爵弯弯绕的好像捏着喉咙说话的声音他一下就能听出来。 他们反复地谈什么“诚意”“违反会议的意志”“同整个莱茵为敌”“愚蠢的出兵”“迟早有一天会把远征军拖下深渊” 他们完全不记得,或者说刻意地忘记了残破的飞马旗归谁所有。 里面的人你唱我和,文字游戏玩的不亦乐乎,不知道的还以为一屋子座的都是什么语言教授。 支持王储的佣兵团首领们因为没有领主身份,没参加会议。与伦巴第结盟的领主们早就被派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做什么工作去了。 王储一开始还在左支右挡,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 约瑟夫没有独立领主的身份,也没有收到会议邀请,所以他只能在会场外隔着那一层帆布听着他们扣下来的各种帽子。 他倒是很想冲进去,那个又老又挫的不知道哪里来的领主,他把他的卫兵放在门口,摆明了冲不进去。 他只好搓着手,在外面转了一圈又一圈。 期间有几个相识的人路过,他们也只能拍拍约瑟夫的肩膀,陪他有没有地说两句话。 他们也清楚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那又有什么卵用。 d看小说就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要塞 “听他们说,这是莱茵最重要的堡垒。坐。”士兵抽出了一根烟,朝对面的人摇了摇。 “没看出来。”那人摆摆手拒绝了。“ “没看出来--没有就对了。你属于谁管?” “我是押送物资的。” “上这干嘛?” “没事转转。” “前面打的怎么样啊,兄弟。” “老样子。” “哦?是吗,我听说佛里德里希打了胜仗,你没听到吗?” 那人站了起来,眨了眨眼睛。 “没有。”他停了一会。“这里风景不错。” “是的,这里能看到全城,视野不错,风景就别提了。” 那人随口应和着守卫箭楼的士兵,将要塞的全貌记了下来。用不了多久,兰斯洛皇帝的手中就会出现一份地图,地图上将会标注清楚他和他的部下们探听到的一切。 他从口袋里掏出烟丝。 “你不是不抽吗?”士兵嚷嚷了起来。 “这是用来嚼的。”说着,那人将烟草吃了进去。 真他妈难吃。他想。 —————— 夜到了。 天空中的猎人座探出头来,又缩了回去。城头的士兵也试着探出头来,又缩了回去。自然,他看到的东西和过去的一个月没什么不同。不知道什么名字的鸟在外面飞。 卫兵一定相信今天的夜晚和往日一样平静。首先,前线和沿河警卫线都没有任何异常报告。其次,他也有充足的理由相信自己的眼睛。索恩要塞和其他要塞一样,外围空空荡荡,一马平川。这为要塞各处的箭塔,哨位和棱堡提供了相当好的视野和射界。 在所有莱茵人眼里,索恩都是非常安全的。但要塞并不能有效的防止内部的敌人——毕竟它设计之初就没有那个目的。防御内部人员的建筑通常被称为监狱。 在最近的几天里,兰斯洛的各色人士都在削尖脑袋往要塞里钻。而守军几乎毫无察觉。这还要感谢莱茵人自己。本来,作为边境重要堡垒之一,要塞配备有常驻守备军大约三千人。 然而这次,因为它由一个普通要塞突然变作前线与后方的物资情报枢纽,莱茵的领导层决定给它增兵。群狼佣兵团和几个骑士的私人军队同时接管了几处的守备。现在,兰斯洛的家伙们只需要换身衣服,稍微演演戏就能蒙混过关。他们都不太好意思说自己接受过什么专业训练了——明摆着,混进索恩要塞用不着任何本事。 但索恩要塞的城门有两道之多,内部还有一座城堡。一百多个火力点纵横交错。即使里应外合也很难攻克。 当然,他们也用不着以身犯险,强攻城门。混进去的人只需要把手里的水晶埋在他们认为正确的地方就足够了——这样的事确实是没有任何难度的。 猎人座头顶最亮的星暗了下去。城外,头戴金冠的兰斯洛男人骑在马上,仔细地回顾了一下整个计划。 大概是没有任何问题了。 于是他挥了挥手,身边策马跑来一位身着肥袍的老人。此人谦恭地弯下腰。不知多少人的命运在此决定。 “开始吧。” 他说。 —————— 索恩要塞守备队的新兵托尼做梦了。 具体梦到了什么,他也记不得了。不过他毫无疑问听到了梦境碎裂的声音。就像玻璃碎开。然后,他的眼前似乎亮了一下,又暗了下去。 没事的。他想。 然后是对床撕心裂肺的惨叫,但听上去却像在另一个世界,朦朦胧胧的。托尼想爬起身,一歪便从床头栽了下去。 他将此归咎于睡得不好,头脑昏沉。他的脸贴在冰冷的地上,冷的如此真实。他看到靠窗的床铺被整个掀起,床架上挂着半具燃烧的尸体。战士们在营房里四处乱窜。指挥官近在眼前,他的喊声却好像远在天边。 “不要管伤员,不要管伤员!去取武器!” “这不是演习,重复一遍” 一定是在做梦。托尼心想。 他似乎看到了几个月前从家离开的场景,妻子交给他护身符的时候——那是草长莺飞的春天 真实的疼痛不期而至,托尼却陷入虚幻的回忆无法自拔。他的头缓缓低下,血液从耳后流出,汇集在他的面前,在火焰的映照下犹如流动的琥珀。 “不,不,这只是一场梦。睡吧,睡吧。” 他缓缓的闭上眼睛,鼻子淹没在血泊里。那或许是一场永远也醒不过来的长梦。 “我再重复一遍,不是演习!回到指挥官身边!”大门的阴影中,小队指挥官挥舞长剑竭力咆哮,希望能挽回一些局面。然而等他抬起头,却发现遥远的天际,七道绚丽的光束正在逼近。 “噢,不。”他低低地骂道“该死的。”旋即他提高了嗓门:“隐蔽!隐蔽!第二轮!” 炮击短暂的惊人,也致命的惊人。第一轮炮击瞄准军队宿营区,给还在睡梦中的守军造成灭顶之灾。第二轮炮击在十五分钟后发动,七门重型魔法炮对准指挥部,前沿哨和预定集合地点发起猛烈轰炸。再次冷却装填之后,第三轮炮击对准要塞的各门,按照潜入人员的标记在每面城墙上打开一个缺口。计划很简单,和里描绘的不同。没什么奇谋。但简单就是致命。 七门毁灭者卸下水晶,尚未耗尽的魔法在炮管上的沟槽中流淌,发出暗红的余光。 两千多位步行骑士组成的第一攻击梯队开始慢条斯理地打开昨天分发的口粮——两块涂着黄油的面包和一片腌肉。计划是很有创造性的,也是计算很精确的,如果不能通过索恩,这支精锐远征军团就会在两天内陷入断粮的境地。当时决定攻克索恩,陛下堪称力排众议。当然,那也是因为他早在半年前就开始进行预先调查,他有信心依靠一次突然的进攻取得要塞。这个大胆的计划似乎还有一个诗意的名字——锤与砧。 第一攻击梯队不慌不忙地观赏着窜起火光的要塞,并咀嚼着他们的口粮。他们并不着急,因为命令就是“不要着急,让他们乱一会吧。” 在他们咀嚼的时候,要塞里守军的生命也在消逝。大量将死未死的人被扔在门口,这些会哭喊的死人在闷热的夏末之夜中慢慢逝去,医生虽然近在咫尺却无暇顾及。蚊虫与苍蝇在一边嘶嚎不休,他们誓要吸干最后一滴新鲜的血液。 医护人员人手不够,他们只能救那些看起来还能活的人。有人在混乱中被误伤——有些惊弓之鸟一般的守军将所有能看到的人都当做敌人。医院储备的药品也不足了。真正的敌人在忙于占领要塞里的各处要地,他们占领了武器库,成群结队找不到武器的莱茵战士来到这里,期望拿到属于自己的武器。然而,随即这些手无寸铁的士兵就被屠杀。 各级指挥官都不清楚敌情,已武装的士兵在盲目地调动着。东边的部队跑到西边,南面的部队冲到北面,外围部队占据核心,核心区部队派往外围。军队才是防御阵地的灵魂,但此时此刻整个要塞就像一具僵尸。 看啊,他的三魂七魄,在到处乱飞。 d看小说就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瑞达 在步行骑士做战前休整的时间里,要塞内部忙作一团。不同的指挥官发布着各种不同的命令,士兵在不同的地点疲于奔命。有的指挥官和部队走散了,有的士兵四顾却只能看到陌生而惊慌的友军与熟悉却已不再呼吸的战友。 驻索恩法师团师瑞达早已经感知到了天边魔法犹如潮汐一般的剧烈波动,他很清楚,这是威力巨大的魔法炮。他一边用意识感知并锁定波动的来源,一边在纷乱的人流中寻找一个地方。 他在找魔法控制站,这里可以——或者说是理论上可以控制要塞的数个炮台。 但瑞达来此并非为了那几个威力强大的炮台,他只是想要用用扩音魔法阵。 “我们的潜入人员会埋下制导装置,帮助炮兵精确轰炸目标” “好了,阁下,我暂时只想欣赏一下敌人尸体的气味。” 方才饶有兴致地为皇帝讲解整个计划的人低下了头,看起来很是遗憾——很明显,最精彩的内容还没有涉及。 “是的,陛下。” “敌人尸体的气味总是那么香甜。穆刃。” “在。”有些外国面孔的领主策马向前“陛下有什么吩咐。” “你手下有一个叫马丁的家伙,他总办你手下的后勤?” “是的,陛下。您” “我希望他能留在要塞里,组织整只部队的后勤——我留意过了,你们的病号比别的领主少,而且士兵的鞋都很合脚。” “敢不从命。” “要塞内部驻军很快就会崩溃,大部队没空在占领上浪费时间。把老鼠从地洞里揪出来的事交给我委派的要塞指挥官。大部队清晨开拔——现在,除了直接参与攻击的部队,全部回去休息。” “不休整部队吗?” “等打到伦巴第有的是时间休整,如果您不幸牺牲了,我准许你休整到审判日。我们是突袭,阁下,战机不等人!” 同时,城内确实如同皇帝所预料的那样,乱成一团。如果不是魔法炮的火力显得有点薄弱,那么它必然连渣都不会剩下。时值深夜,想要统计伤亡损失纯属天方夜谭,但瑞达粗略地估计了一下,至少死伤一千——伤亡不可怕,可怕的是由此而来的恐慌。恐慌在无形中传播,即使你不说一句话,不奔跑一步,恐惧的感觉还是会如期而至。 按道理说,控制台至少每晚都会有两个人执勤,但是为什么他们不去稳定士气,不去发表公告——哪怕放首歌也算——当然,不要马勒的曲子。 他走近控制台所在的建筑物时,发现四周毫无魔法波动的痕迹,八成是瘫痪了。但是也同样没有看到炮火打击的痕迹,那就排除了敌人炮击摧毁站台的可能。 瑞达心中一紧,摸了摸左手青色的风之戒,戒指在他右手的阴影中闪烁了一下。 控制台的黑色轮廓越来越大,一队败兵歪着头盔,拖着兵器冲他跑了过来。他们一个劲地往后张望着,兵器拖在地面上发出难听的摩擦声。 败退的士兵们低着头,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面前这个魔法师部队统领。他们头也不回地跑着——虽然他们背后没有追兵也没有炮火。 事实上整个要塞的士兵都是如此,在恐慌中随着人流从一处到另一处,似乎只有精疲力尽才能让恐惧从他们心中消失——不过这只是他们的一厢情愿,有的人在心理和生理的双重压力下变得神经兮兮。不断有敌人从某地打进来了的消息在传播,但是只要在哨塔眺望一下就会发现,什么都没有——敌人没有在任何一个方向发动攻击。然而在恐慌的情绪和刻意的流言作用下,却给人一种敌人从每一寸的战线上都向前推进的错觉。 溃逃的小队拖着沉重的步伐向瑞达靠近,瑞达并不想费时间在他们身上——准确的说,是一点也不想。 对方的想法也是一样的,一个魔法师犯不着他们费时间。 于是他们默契地错开了身体。本来默契能继续下去的,但是有人看见了瑞达印有要塞剪影的袖章。“败兵”弃枪拔刀,凶狠地刺向师的后心。他身后的人们也端起原本拖在地面上的武器,队尾两人跑了过来,几名士兵已然对瑞达形成了包围之势。 他们当然不是什么败兵,而是进攻方的得意之处——破坏小队。他们四处纵火,刺杀军官,散布流言。目的就是制造混乱。 瑞达的反应并不慢,他在那撮士兵出现之前就已经觉得有点不对。只是他说不出来哪里不正常而已。出于多年的职业操守,瑞达手上的风之戒已经准备了两记火球送给任何不速之客。多年的经历证明,即使是两发最基础的,连刚入门一周的学徒都能掌握的小魔法。在关键时候也是那么顶用。 瑞达甩出两发火球,直冲队首持长剑的士兵而去。他瞬间起步,跟随在火球后面,灰白的胡子在极速前进中一摇一摆地——瑞达大人今年贵庚已经五十有一,虽然对于一名师而言,这个年纪不算很老。但说他年轻是不可能的。 刚一跑起来,瑞达就感到一阵不妙。他已经多久没有这样跑过了啊,上次被追的像条狗一样,那是十二年以前?好像还是在某个龙穴。 没那个闲心胡思乱想了。 d看小说就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杀人与被杀 队首的敌人已经横在法师面前,魔法师几乎能从雪亮的剑锋中看到自己的眼睛。瑞达左手一翻,力场瞬间迸发,两颗火球陡然变向加速,拖着尾焰向敌人冲去。 铛—— 砰。 刚才还凶猛挥动长剑的敌人倒退了两步,用武器支撑着身体。他用长剑挡住了一发,但另一发他没能闪开,正中胸口。他那本来就不甚干净的外层铠甲有一块已经烧没了,露出内层做工精良的钢青色锁甲。瑞达瞟了一眼,立刻认出那是一件米兰铠甲——双层连缀,这种工艺连精灵都不会用。 敌方五个人聚拢到一起,看样子已经知道面前这个死老头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好对付。而且,收拾一个魔法师,最好的时机莫过于他没有准备的时候。现在,毫无疑问,这个糟老头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瑞达也同样感觉不好,他的对手竟然能挡下自己一击,这种事情一个普通士兵肯定做不了。尤其是那个士兵竟然挨了一发火球却只是打了个趔趄。很明显,他们受过抗魔法训练。 刚才挨了一记火球的家伙挺起身体,他似乎是队长,飞快地做了几个手势。其余四个人随着他的手势分散开来。他倚剑起身,侧后飞快闪过一人。那人将什么东西塞进了队长手里。这一切瑞达都看在眼里——瞒过一个在江湖上混了三十多年的老油条,他们太高估自己的。他们不行——就算他们五打一也不行! 瑞达脚下倏然一错,看似毫无防备的魔法师同背后突袭的对手擦身而过,他们的距离近到瑞达能看到这个年轻杀手脸上的细细的绒毛,瑞达还能看见他偷袭得手的冷酷笑容和眼中无比的恐惧之色。二者在同一张面孔上呈现,令人感到狰狞无比。 瑞达左手上的风之戒闪烁着清冷的蓝色光芒,借着这微弱的光,瑞达看到年轻人的喉头肌肉略显紧绷,似乎要喊点什么出来。幽兰的光点在瑞达掌间聚集,他挥动左手。 年轻杀手什么也没喊出来,那一击轻松地切断了他的大动脉。年轻人死命地捂着喉咙,挣扎了两下,不动了。 缥缈的蓝色刀刃消失在夜风中。他们的队长似乎在惊怒之中忘记了疼痛。 “干掉他!” 小队长似乎忘了在不必要的时候暴露自己的外地口音是违反纪律的,但他已经用不着担心这个了。他用力撕扯开手中的东西——一个魔法卷轴。魔法卷轴由魔法师事先将魔力封印入卷轴内,撕毁封印即可触发魔法。但因为封印要比被封印的魔法强,所需材料也有严格要求,所以一直价格不菲。但因为其作用巨大,却也经常供不应求。 半透明的风精灵立刻在他四周组成的无形的障壁。他奋力向前,抖动长剑,灰色的剑气立刻萦绕其间。其他三个人奔至队长身后数米,等队长抗下第一波魔法后,他们立刻从不同方向发动攻击。 瑞达刚施过法,便感觉到一阵气短。这肯定不是什么好兆头——风精灵不再听从自己的召唤,因为外面的炮击消耗了太多魔法元素。自己刚才已经算是回光返照。但他又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气数已尽,再也使不出什么大杀伤力的魔法来了。所以他只好仍旧摆出一副飘逸的样子。 当他看到自己的对手操控着自己最熟悉的魔法时,他是觉得一阵悲哀。 简直是暴殄天物。他想。 风精灵在他周围聚拢,很快便有了一块盾牌的形状,那人左手顶住魔法幻化出的风之盾,右手持剑曳在身后,身体压低向魔法师极速冲来。他的左臂将面部彻底挡住,瑞达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两只眼睛。他的眼珠里反射出阴冷暴躁的光。 瑞达翻手,露出闪烁着清冷光泽的戒指,对方下意识地慢了一些——刚才的风刃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太恐怖了。但抱着对魔法卷轴的绝对信心,他们还是冲了上来。 然而万事大吉之下的怪事就在眼前,为首的战士突然发现自己倚为泰山的魔法盾倏然失去了形状,他的耳边充满了奇怪的尖啸,就像来自地狱的鬼嚎其他的人也听见了那可怕的声音,他们还看见了魔法盾转而变成了失控的元素风暴,淡蓝色的风暴将队长包裹其中。接着它便成为了炫目的血红。风暴转瞬即逝,元素的力量瞬间蒸发殆尽。 而刚刚在前面冲锋的队长也是同样! 几个人顿时后悔起来,自己干嘛要天天学些用刀子杀人的技巧,干嘛不了解一下魔法的威力。 魔法师利用残存的一丝力量将死者的长剑弹到自己手中,他能感到自己在冒冷汗,知道自己因为力量透支而浑身发抖,清楚自己的视线都因此而恍惚不已——或者说自己正在慢慢“失明”。 长久以来,在看不见的地方,魔法就是瑞达的眼睛,他们帮助瑞达观察黑暗中的环境。但现在周围的元素消耗一空,如果其他地方的元素要补充进来,至少还得等五分钟。但对方一定受过夜战训练,微光环境下作战对他们来说像吃晚饭一样平常。 而法师还需要五分钟或者更久。这不知道够他死多少次了。 对方三人也做出了思考,魔法师的攻击距离是有目共睹的,他们同样没有退路。 于是双方都在恐惧中举起了长剑。 一个照面下来,瑞达就挂了彩——就算他一只手打一个,也没法同时应付三个接受过训练的人。 三人组起先还以为他在放水,毕竟刚才这个半老头的实力给他们带来的印象确实有些根深蒂固了。但这又不是在打比赛。他们很快从瞬间的狂喜中回过味来。森寒的杀气拢向了被围住的人。瑞达借着远处燃烧的火光,只能略微地看到金属物件摇曳不定的闪光。 “你们那部分的!” 这声音有点熟悉,但他想不起是谁了。他什么也看不见,甚至神智都有些不清了。他决定孤注一掷,用最大的声音喊:“首席魔法师瑞达,我身边有敌人!” 他的气息还没有平复,就感到一股浓烈的杀意,慌忙举剑抵挡,尖利的摩擦声过去后,他稍微放松了一些。 这一击被挡开了。 但还没等他高兴起来,肋下便传来一阵寒意,接着就是钻心的疼痛感。他失去了所有力量,缓缓地倒了下去。 然而他并没有感到今天晚上的地面多么寒冷,几只手托住了他干瘪的身体。有一只手费劲地把灯举在头顶,瑞达见到了久违的光。昏黄的魔法灯将所有人的脸映得油光闪闪。他看到面前一位年轻人戴着有护颈的铁盔,或许他是长官。 “您是哪位?” “要塞守备军第三中队长。我带你去” “不,不,不要!去控制塔。” “我们会弄好的。” “你们弄不好!让我去。” “那,费格莱因,背他。” “我自己来。”他捂着肋下的伤口,摇晃着走了上去。 中队长将控制台上的尸体翻了一下,黏着的血液把尸体和控制台粘在一起。他在翻动尸体的时候露出了难掩饰的厌恶之色,他麾下的兵们有些也下意识地躲开了。 “给我灯。” 有人将灯递了过来。他谨慎的避开地下的血泊。死者在颈部有一处致命伤,那一刀斩断了他的气管和大动脉。 “上帝啊。”指挥官迟疑了一瞬。“愿他的灵魂飞向天国。” 忽然,四周的每一块水晶都亮了起来,控制室顿时亮如白昼。 “受损并不严重,我连通他们了。” “师你的伤口” 瑞达低头看了看,黑色的血几乎浸透了原本天蓝的长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访客 “您好,打扰了公爵的安眠,在下深感遗憾。”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身穿灰色修士服的中年人脸上没有半点愧疚之色。他的脸色露出一种病态的苍白,但深陷其中的眼珠却有些让人感到不可直视——尽管由于他始终低着头,大家都看不到他的眼睛。他灰色,有些破旧肥大的修士服上只悬挂着一枚铜质的十字架。除此以外几乎没有任何关于身份的标示物,更没有寻常的神职人员代表教阶的繁文缛节。 但这个坐在那里的人,他的身份之高却是不容怀疑的。他夜闯伦巴第宫廷时,手持宗座亲笔下发的文书。他自称为教皇国特使,有权利召见本地主教并让他们叙职,而根据不成文的规矩,主教叙职之际,当地领主必须陪同以显示自己的虔诚与在宗教事务方面对教廷绝对的服从。教廷的宗教权威虽然已经衰落,但是其世俗权力却有所增强,再加之对宗教手腕的灵活运用,至今教皇国作为一个强大的世俗国家仍然雄踞大陆外海,操纵着大陆的均势。更重要的是,教皇国与莱茵同盟接壤。 所以,尽管是莱茵同盟中最大的国家,伦巴第也不敢对这个军事实力看似不太强大的国家轻慢分毫。 国王拉展衣服上的褶皱,六位当地的主教已然正襟危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但“教皇特使”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他蜷缩在椅子里,曲着脊梁,捏着手中的十字架。 “很抱歉惊扰到您的睡眠,尊敬的阁下。”他再次重复那毫无敬意的道歉,嘴角勾起一点弧度,看起来是笑。随即他板下了脸。对列位主教命令道:“叙职结束,各位可以退下了。” 几位主教在不解中唯唯诺诺地安静离开,没有人表现出不满。在他们离开后,特使用怀疑的眼光瞅了瞅大公的左右。 大公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左右退开,他的身边只剩下亲信。 来人这才摘下黑色的帽子,他站起来,伸展手臂,鞠了一躬。他黑色修士服下露出白色的袖子。 “请原谅在下的无理。异端裁判所,佛朗西斯。” 异端裁判所,在数百年前几可掌握王公贵族平民百姓的生杀之权。只要宗座授意,即使一方领主也完全可能被判处革出教门,剥夺领地乃至判处火刑的惩罚。 然而随着帝国的崛起,教权逐渐没落,异端裁判所的如上权力也就逐渐消失了。如果异端裁判所不能转型,则面临如圣殿骑士团一样被剿灭的命运。 第九任异端裁判所长官约翰做出了这个决定。 他是对的。 如今,异端裁判所以其阴影刀锋闻名于世,阴影中的天主利刃从事各种不能在正常场合中解决的问题,俨然已经成为教廷的匕首。 而这把匕首的刀刃,现在叫做佛朗西斯——第十三任裁判所长官佛朗西斯。 “我们先来看看这个。”他说道。接着左手在面前张开,在空气中画出半个弧。大厅中通明的灯火瞬间熄灭,只能看到他掌心淡淡的萤火。一切声响也几乎立刻消失,只能听到大厅正中笨重的机械钟离合器滴答的声响。 接下来,光芒的屏障出现映亮了宽广的厅堂,每一面镜子里都闪烁着光屏中的图像。 “我是要塞,我是要塞” 两位战士将瑞达从椅子上搀起来,他的手自己抖的像三秋的树叶,眸子里似乎已经能看到毒性发作的绿色。但他的声音依然沉稳坚定——虽然喉头的蠕动也已虚弱不堪。 “没有回应。” 但他已经做到了最好,要塞内剩余守军在他的广播指挥下构筑起了新的防线,也恢复了一定的秩序。 但魔法师瑞达清楚地知道,他很难走出这个房间了,刚烈的毒性自内而外撕咬着他的躯体,碾磨着他的灵魂,他已经有两次感到灵魂与脱离。对于魔法师来说,这无疑是至高奥义在冥河彼岸发出的召唤。 他对自己的灵魂施加禁锢,燃烧的铁笼将他困在目前的躯体中,但谁都明白人的力量不能与至高的奥义相抗衡。 但是他还有事情没有完成。 “你们去联系各处已经集结好的军队,放弃要塞外壁,退守内层和地下工事。我安静一会。” “您需要牧师” “不需要,终傅礼我可以自己做。” “不,法师,我的意思是他们会医术和驱毒” 瑞达闭上了眼睛,呼吸缓慢了很多。士兵们退了出去。 他也同时放弃了痛苦的挣扎,他将意识外放,将人的能力放大到极限。他感到自己似乎身处冥冥的虚空之中,但却看到了无比的真实。 要塞外,七门魔法重炮停留在繁星之下,厚重的炮身没有一点光泽。其后,数百名法师正在费力地催动魔法水晶。 之后,两千名步行骑士组成的精锐步兵方阵已经吃完夜宵,部分小队已经开始列队。清一色的米兰板甲与长剑排开,有如横亘在田野间的钢铁长城。他们的背后,担任支援队的侍从队与平民步兵队也整装待发,他们静望着,等待着,望向要塞。目光里或多或少的轻蔑证明他们有一次冲锋拿下此城的信心。 更远的地方,皇帝和他的骑士们行进在庞大队伍的前方,他们的剑锋直指莱茵腹地。 广袤的莱茵腹地,诸多城镇的居民安眠在各自家中,他们中很多人都在等待着数百里外胜利的消息。 瑞达的意识已经极度稀薄,似乎只要一阵风即可吹散——但他还有事情没有完成。他最后的灵魂之火熄灭之前,他发动了攻击。 然后,一阵微风吹过,师的遗体僵硬在控制台前,冰冷的脸颊上似乎有一丝微笑。 仅剩的数门老旧魔法炮在瑞达最后的指令下开火,摧毁了两门敌军火炮。 起先皇帝的属下们慌乱了一阵,然而几十分钟过后,在强有力的组织下,皇帝带领军队绕开索恩要塞,转向莱茵腹地的第一个城镇。 他们留下了大量无用的辎重——包括一些开始腐烂或者变硬难以下咽的食物。以及在攻城战中作用巨大的魔法炮。 毕竟,前方就是莱茵! 原地大概留下的八千到一万两千名步兵与骑士,由霍雷肖将军率领,他们将占领索恩,并把它变成一个像莱茵联军在河对岸建立的营地那样稳固的桥头堡。 如果他们能较快的拿下索恩,那么原本的城防工事将成为这个桥头堡的坚固屏障,足以保证这个昔日的联军消息物资枢纽成为难以攻克的兰斯洛后勤中转站。 即使未能完全攻克要塞,这一万人仍然可以就地扎营,建立后勤基地。兰斯洛帝国的后续部队——如果他们发现形势有利的话,即可由此源源不断地攻入,威胁莱茵联军主力侧后,使他们不敢前进攻击。即使再退一万步,莱茵联军侧后受威胁,决定放手一搏,全力进攻莱茵——波河一线。 “那就尽管让他们放手去打。” 这是皇帝的原话,据说他说话时,露出了魔性的笑容。 摆在要塞守军面前的是一个艰难的选择,撤退,保住性命,失去要塞,国家与名誉。 死守,失去生命,却未必有人铭记,对战局亦未必有所助益。 或许,他们的抵抗毫无意义。 他们的抵抗毫无意义。 “索恩要塞的防御实际上已经被粉碎,摆在您面前的是危险而艰难的局面,伦巴第公爵海因里希阁下。”异端裁判所长官将手一收,光屏化为无数光点飞散开来,诸多魔法灯发出微弱的嘭地一声,再次放出光明。“莱茵腹地的防御部队非常有限,如果不对其进行有效防御,他会攻克多少城市,天主作证,我没有底。我以最快的速度前来,就是希望提醒您,希望您早做准备。” “这是宗座的指示吗?” 穿修士服的人将无焦点的目光自右向左掠过地面,站了起来。没有回答任何问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危机的气息 “混账!白痴!” 腓特烈王储一回到自己的帐篷,便将桌子上的墨水瓶狠狠地砸了出去。 刚才在会场上,他已经无数次想这么做了。 什么他妈的狗屁会议,什么他妈的公正裁决,连条狗用尾巴上的毛想想都能看出来,就是几个老不死的贵族老爷想拿腓特烈私自出兵的事情大做文章。如人们所知的一样,莱茵同盟体系是伦巴第王国费劲心思建立起来的“较稳定”的政治同盟,在减少内斗,促进商业,降低关税方面做出了积极的努力。 但是它再怎么积极,它必然会考虑到主创国家的国家利益——比如说联盟联络处总部就设置在伦巴第首都芬奇,而关税也有抽成,更重要的是联盟约定的解释权在公国手中。 由此,几个强大的公国不遗余力地想将伦巴第从联盟主导位置上搬下来,自己取而代之——大敌当前,此种行为如何白痴不必多说。但却不能说他们短视——毕竟,他们连夺权后一百年的事情都做好规划了,这种眼光简直长远,放眼天下恐怕只有天主能做出比这更长远的预言。 腓特烈在会场上那个气啊,说实话,他早就想摔家伙走人了。但这样显得太没气度没城府,又容易授人以柄还没有什么作用。 他只好忍气吞声,忍到休息时间摔点东西解闷。 墨水瓶摔到了铠甲上,乌黑的墨汁沿着胸板流到了胫甲上,锃亮的铠甲上出现了一大团污渍,而且还在不断扩大。 他突然觉得可惜起来,挺好的一副铠甲,如果不擦一擦的话可能要生锈了。 他想挪挪窝,但却感到疲惫不堪。于是他仍旧坐在那里,看着墨水滴答在地面上。 忽然他又觉得没什么可惜的。 他想起会场上爵爷们的卫队,他们的铠甲明亮如镜,繁复花纹如波涛起伏,厚达半公分的胸板甲几可抵挡一切伤害。 他能看出来那些十二人,八人或者五人的卫队士兵们的铠甲中或多或少掺着秘银这一珍贵的金属,秘银可以大大提高合金的延展性与硬度,更使得盔甲拥有了抗魔法的能力。 可惜太贵了——一套掺有千分之一重量秘银的铠甲足够买三到五具精良盔甲。 他们还真是奢侈啊。 腓特烈长叹了一声,想躺下去,伸展一下全身的骨骼。 然而门响了。 “殿下,会议代表传唤您入场。” 传唤? 腓特烈不由得眯上了眼睛。 “让这群小学语文没混过的混蛋爵爷们换个词,去!” 利用仆人去会场做无谓的争辩的时间,腓特烈努力地平心静气,以准备好应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联盟”这个词。 同盟,同盟能打赢吗? 靠同盟能打赢吗? 这个问题现在看来毋庸置疑,同盟方面在花语平原正面战场拥有巨大的优势。但最后,这种优势能不能转化为有意义的东西? 很难说——腓特烈给了自己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即使军事上失败,兰斯洛帝国仍然可以利用各邦的野心与裂隙成功分化他们。用较小的利益以避免同同盟这一整体谈判,以此保证其核心利益不受损失。兰斯洛帝国的外交很差劲,几乎可以说是四面皆敌。唯有利用莱茵各邦这一手玩的炉火纯青——简直讽刺。 想到这里,腓特烈拿起了水壶,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他试着倒置水壶,里面一滴水也没流出来。 “滚蛋!”腓特烈抡圆了水壶,奋力砸向地面,铜水壶在地面上滚了几下,发出难听的声响。被摔瘪下去一块的水壶横躺在地上,像一个什么半死不活的玩意。 混账! 白痴! 战争? 战争只是战争? 不,腓特烈从来不信那种战争狂人的鬼话。他清楚的知道,军事——无非是政治的延伸,如果,如果军事行动不能达到政治目的。 那么这只是一场无谓而失败的杀戮! 失败的一方,因为他们的愚蠢,决不可能上天堂! 因为他们的愚蠢,令万千无辜之人失去生命。他们的愚蠢让无数人不再幸福。 他出征之时,满心欢喜地想要在初阵中击败敌人,像传说中的英雄骑士一样赢得荣誉。 而现在他清楚, 无论战斗是胜是负,他们都会失去所有的战利品。这是一场没有胜利的战争。 他们不可能胜利,绝不可能——无论再打多少次,多少年,兰斯洛总有办法胜利。 除非能有所改变! “尊敬的伦巴第王储殿下,在下奉命请您参加会议。” 盔明甲亮的骑士用非常礼貌的语句打断的腓特烈几近疯狂的臆想。 他愣了几秒,几乎不记得自己目前身在何方。 “贵族会议请您马上前去。” 腓特烈这才想起了自己要做的事情。只不过和刚才相比,一切似乎都不一样了。 刚刚他还在满脑子想着如何平息几位谋划着将小事说大的爵爷的情绪。 但现在 他戴起头盔,走了出去。 然而正当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满意时,他突然又想起来了一些什么。就像中了石化术一样,仍然保持着前进的姿势。 “大人,您怎么啦?” 他这个奇怪而不协调的姿势保持了大概三秒,任谁都能看出这个年轻人有点不正常——来请他出席会议的骑士也看出来了。 “没事,阁下多虑了。”腓特烈一边这样回答着,一边在心里骂该死。 通常情况下,王储虽然未来的王国主人,但他毕竟只是王储。一般的,还有一个人会掌握他的命运。 此人可以是王储的父亲,兄长,叔叔,舅舅甚至是养父。虽然听起来错综复杂,但其实他们都有一个统称——国王。 腓特烈王储在远征军内虽然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但仍旧需要服从于父亲的命令。毕竟他统帅的士兵皆宣誓效忠于国王。而对于外交政策的变化与动向,腓特烈王储仍然不能独断。 真是难怪有那么多王储急着做掉现任国王——这种大事不敢碰的感觉真是不好受。 就在贵族议会声讨刚刚开始的时候,腓特烈便派出天骑士将信息传达给父王,以咨询他的意见。 可是现在如果腓特烈王储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必然要给父王的莱茵同盟体系划出深深的裂痕——如果父王对此事尚不知情还可以嫁祸于人。但天骑士如果把信送到,自己则等于是忤逆王上的旨意——所谓忤逆,可以很重,也可以很轻。自己毁掉莱茵同盟,纵然有理,但父王必然大发雷霆。 想事情归想事情,路还是要走的。 腓特烈一脚重一脚轻地走向大帐,好像鞋一只大一只小一样。 “殿下留步。” 腓特烈循声望去,是约瑟夫。约瑟夫将军仍然像往常一样一丝不苟地扎紧铠甲上的所有皮带。 他永远是这个样子,哪怕在庆功他都会做好在下一秒战斗的准备,莱茵人的严谨在他身上体现无遗。 “在下奉命请腓特烈王储殿下参加会议,您是哪位?”带腓特烈进会场的骑士不无心虚地率先发问。 “王储大人的首席军事顾问,约瑟夫。”约瑟夫的声音异常沉重,他的略微低下头,盔沿挡住了阳光,阴影笼罩了他的面容。“王储有些私人事宜要处理,不知阁下可否同意略作等待。” 骑士陷入了犹豫不决的沉默中,,而约瑟夫压根没给他时间做什么迂回。他挥了挥手,身后的四名侍从便将他夹在了正中。 “看来阁下默许了。多谢。” 他转向王储,“王储殿下,请跟我来。” 腓特烈注意到他将王储和殿下两个词连读了起来,以至于发音有些不清楚。而那个“请”,发音带着明显的颤动。 带路的骑士仍然处于陷入极端被动的无措与愤怒中,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腓特烈注意到了,这意味着约瑟夫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焦灼。 而以约瑟夫的严谨,一般不会将情绪外放的太过明显。 那就是说,事情相当严重了。 至于有多么严重——年轻的,还只是王储的腓特烈心中完全没有底。 他迈开步伐走了上去,心中几可感受到战靴撞击大地的震颤。 约瑟夫将他带到一个帐篷旁边,帐篷挂着白色的麻布帘。有几名身穿白底黑十字罩衣的人进进出出。 这大概是个医疗帐篷,那些身穿白底黑十字罩袍的人可以称为医师——其实也不应该如此称呼,正确的称谓应该是神父。他们同常也拥有教阶,毕业于正规的神学院。精通以魔法医治伤者,同时也多少懂一点药理,病理。同时了解两门课程并不容易,所以这样的人无论在佣兵界还是在宫廷中,一般都有不低的地位。与之相对,社会中更多的是不通神学的医师——通常人们称呼的医师更多的指的是这类人。医师们大多坚信魔法不能完全解决问题,也不能延缓病人生命的流逝,仅仅在病人遭受魔法侵袭的时候可以有效驱散病人的不良状态。与那些“神父医生”在神学院培训相仿,医师们通常在各国的探索者同盟分部或者国立的医学院接受培训。 “您好,大师” “病人。”被称为大师的人说出了一个词,便觉得在说话时戴着挡住口鼻的纱布很不礼貌。于是他摘下纱布。“病人暂时稳定住了。” “冒昧的问一句,大师。”王储说。“伤者受到了魔法侵袭?” “恩——可以说不止如此。” “我们能进去吗?”约瑟夫问道。 “当然。” “天主保佑。” “天主保佑。” 大师又将面纱拉了上去。 “约瑟夫。” “在,殿下。” “你集结了这么多医师,没有人知道吗?” “当然有。我瞒不住的,殿下,他们在你身边布下的耳目比在敌人面前布下的还要多。我怎么可能瞒天过海。”约瑟夫的声音仍然像做报告一样,平的不可救药。 “嗤,也是。” “里面是什么人?” “一个天骑士,殿下。” 天骑士? 腓特烈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我派出去的那位,好像叫汉斯·拿骚?” “是陛下派来的。至于汉斯——天主与他同在。这位不知名的天骑士恐怕是被拦阻了。” “那干嘛要让我来,这种事情,将军应该足够自己应付。”腓特烈怀着强烈的不满说。 “殿下,请不要发脾气。国王陛下特意嘱咐过臣。他不认识我,所以——他坚持要见到王储后再开口。恐怕他现在还在担心自己是不是摔到了兰斯洛的地盘上。” 约瑟夫从一位神父手中接过两块白色的三角形麻布,将其中一块递给王储。 “但是恐怕黑山公爵就要带头来此向我兴师问罪了。”腓特烈边系着那块麻布边说。 “那也无妨。” —————— 此日,莱茵远征军才真正感受到了背后的寒气,然而他们仍然天真地以为,寒气只是一坨冰块,丝毫不知一柄长剑已悬于头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战争降临 这是一种奇怪的东西。 与之休戚相关的人里,几乎人人都曾期待着它的到来,人人都害怕他带来的灾难。有人忍受不住等待的疲倦,倒在箭雨中,剑刃下。 当然,也有人在敌人的鲜血中找到了人生的意义,他们以为自己为之而生,直到他们为之而死。 兰斯洛军队兵分三路,所经之处哀鸿遍野,这是兰斯洛战争法所允许的,也是眼下必须的——他们很清楚莱茵方面无法凑出一支军队击溃三路大军的任何一路,而兰斯洛军队在彻底剿灭莱茵同盟的渡河部队之前很难得到任何正常的补给。所以他们只能利用那些不正常的补给来维持军队的正常需求。这样亦可以削弱莱茵方面的后备兵力——毕竟,军队出于人民。 还有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杀鸡儆猴。屠杀任务由最忠实于皇帝的军队牵头,一到两个自由城市军团跟在后面收集战利品。这些跟在后面的自由城市民都是最近最不老实,违抗领主最多的那些自由城市的征召兵以及城市议会被“请”来的观礼团。皇帝要用这种方法让他们将屠杀的惨状铭记于心,无声的警告他们,如果敢于无视皇权与领主权力,那么他们的结局也许与莱茵人相同。他们的脑袋也许也会被挂在马尾巴后面,用长枪挑起来扔上乌鸦的窝。或者一排排挂在城门上,让他们散开的瞳孔虔诚地仰望上天。当然,部分比较圆的脑袋砍下来以后,当做夜间的马上休闲项目也是相当不错。不过一个脑袋只能用一次,在打完一场球赛之后,这个脑袋就会用麻布包起来烧掉,免得血肉模糊的样子伤了骑士老爷们的胃口。 当然,有些时候他们不烧掉那些已经失去娱乐价值的头颅。帝国天骑士全面出动,兰斯洛帝国大概一半的天骑士,约二百人都集结于此。天空时时有着不散的黑云,那就是三到五人一队的天骑士。 天骑士们骑着各种会飞的东西——比较常见的是一种黑色的巨鹰,牢牢地霸占着天空。莱茵羸弱的空中力量完全不能与之抗衡,而原本为了操作于维护七门魔法炮而携带的魔法师大队大部分没有随魔法炮留在索恩,而是随队前行。他们四处布阵干扰,切入通讯魔法阵内部,莱茵同盟——甚至这一片的魔法师工会与教皇国领地都与外界失去了联系,而迫于大军压境的压力,他们亦不敢有反弹的声浪或者公然重挫兰斯洛魔法师的行动——虽然说以魔法师工会或者教皇国的魔法师储备,破除这种干扰易如反掌。伦巴第公国召集军队的命令在莱茵河沿岸像蜗牛一样依靠乡里之间的联系缓慢传播着,其传播速度几乎比兰斯洛人的屠杀速度还略慢一些。 然而在伦巴第内陆地区,应召而来的人还是相当多。这些人通常有以下几种——退伍士兵,城镇民兵,志愿兵,上次未赶上出征的领主以及最精锐的一支大公亲卫骑士。 诸多坏消息之中,也有一个好一些的消息。 莱茵派去的学生终于在决战到来之前抵达了伦巴第,他们已经误期十天之久,但还是幸运得赶上了大战的最后一班车。 当然,幸运是对国王与国家而言。这支新组建的部队显然更加缺少军官,纪律一定也更差。一支较好水平的低级军官团队或许可以让他们更好地发挥力量。 然而对这些军校学员而言,命运对他们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答案尚未可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难民 在海因茨还小的时候,父亲似乎带他来过一两次芬奇——莱茵境内少有的几个大型城市之一。 他依稀记得圣马丁大道两侧的墓葬群,雕刻着墓主人生平的石板压在放置遗骨的小小“墓葬”上,而墓葬设计也颇为奇特,很多做的像座椅,等待着路人的歇息——那是古代帝国的习俗,今人已不再沿用。他们认为人死如生,应让死者接触到生者的气息,以免他们感到寂寞。在当地口耳相传的先知与智者的故事中,很大一部分都有一个情节——智者坐在墓葬上,同死者对话。 这些古代的墓葬虽然建筑的相当华美,大多以白色大理石构筑。棺椁四面通常都有栩栩如生的浮雕展现主人的伟业遗功,甚至有当年的富豪在上面建起亭子助人遮风避雨。但陪葬物品却几乎没有——不论贫富,死皆平等。 也因此,这一片墓葬顺理成章地保存了下来,几世几年,有些无知的盗墓贼打开过其中一些,但无一不是败兴而归。这一大片墓葬也就像古帝国仍在的时候那样,静静地伫立在道路两旁,等待着智者或先知坐在预留给路人歇息的地方为他们讲述世间的变化。 海因茨坐在其中一坐墓上,上面的浮雕已经风化了,或者被蓄意破坏了,只能看到上面可能有一个骑马的人。 “路人啊,旅途是漫长的,来这里歇息一下吧。 什么?你不想休息? 没有关系,你迟早会来这里休息的。 rip” “感谢你来探望我,虽然我们素不相识。 歇息够了就该上路了,旅途愉快。 rip” 海因茨将目光投向远方,晨雾正浓,前方模糊一片。 “别人都在忙,你却有这个闲功夫看墓志铭。”雇佣兵装束的男人松开皮带扣,将剑抽出来一些。左手从腰间的包里取出了一块布,抹了油,使劲地擦着剑身。 “该死,我要攒点钱,买把防锈的剑就好了。”他抬起头,看了看面前的军校学员。“剑生锈了,上次走的太仓促,忘了把血仔细擦掉。不过还不错,至少到这里为止任务还没失败。” “还有多久到芬奇?” “很快。” 佣兵注意到海因茨看自己的眼光有些不对。他笑了笑。“怎么,路上被人这样搪塞过很多次了吗?小伙子,这次是真的,你往前看。” 海因茨望了过去,只看见白色的墓葬沿着道路通向灰蒙蒙的雾气中,没有半点城市的影子。 “没看见也正常,但是真的快到了,不骗你。这雾讨厌的很,太压抑了——死者神面前皆平等——rip”佣兵似乎是为了排遣寂寞,将临近的一座墓的墓志铭大声念了出来。“rip,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海因茨老实地承认了自己的无知。 “死者安息。” 佣兵闻声而起,收剑入鞘。“团长早安。” “今天的晨雾浓重的太过了。”女子身穿蓝色的防风斗篷,风帽将头发全部盖住。剑仍然只有镶嵌莹白宝石的剑柄露在外面。那大概是一把修长的宝剑——海因茨终其全程都未能一睹峥嵘。 是啊,雾太浓了。海因茨这才发现,队伍中其他的人几乎都看不清楚了,只能看见一团团灰色的剪影——连是人是鬼都分不清。 “护送结束后,我们大概会到什么地方去。” “我只负责护送,其他的——身为佣兵,打听雇主的意图多少是有些不礼貌的。”冰风将防风斗篷裹了裹。“这两天为什么会这么冷。” “天知道。”不知名的雇佣兵插了一句。 “我们到达芬奇后,你们会去哪里?战场吗?” “我的佣兵团不接受战争业务。二十分钟后看到闪光集合出发。”冰风说着离开了。 “别跟她提战争什么的,团长大人不喜欢——我得换个词,准确的说,是很讨厌这个。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佣兵神秘兮兮地凑过来一点,压低了声音“经历过战争的人,据我所知,没有一个喜欢上它的。唔你的衣服破了。” “哪里?” “这。”佣兵摸着自己的右肘。 —————— 不久,闪光信号发出,所有人从休息的地方爬起来,清点人数后再次开拔。 芬奇的城门口有着不少士兵,门口的火盆里大概扔的是最劣质的燃油,烧起来黑烟滚滚却看不见什么火光。天已经放亮不少,晨雾也淡去许多,但天气仍然阴沉,能见度依旧不是很好。 城上的士兵来回走动,海因茨所在的队伍暂时停在了门口,负责的军官简单交代了几句,大概意思是让平民先出。随即一大队面色如土的老弱平民从旁有过。他们或背筐,或推车,或赶骡,脸上已经有了大战在即的凄惶之色。平民队伍中有几个教士挥舞着十字架招呼着他们。为了显眼,他们都穿着白色的修服,在灰暗的人流中显得极为扎眼。 “他们要去哪?” “逃难。” “逃到哪里去?” “最近的教会领地,希望神能保佑他们逃过一劫。” 遥远的皇家天文台上,伦巴第国王正在用原本用来探索天空的望远镜观察着地面的变化。佛朗西斯站在一旁,胸前的十字架泛着淡淡的银光。 “尊敬的陛下,我已经尽我所能地帮助了您。那些没有战斗能力的平民将会被送往教会领地,就像以往一样。在神的净土下,没有人敢来此造次。即使您战败,人民的损失也会降低到最小。我已经帮您在魔法干扰下打开了一个通讯窗口,现在,您的征召兵和雇佣兵正在源源不断的赶来救援。” “您的恩德我将铭记在心。” “我还要提醒您,他们或许不会直冲芬奇而来。” “为什么?” “虔诚的信徒不会说谎,仅此而已。” “那我要问阁下最后一件事。”国王将眼睛从天文望远镜上移开,注视着佛朗西斯。“佛朗西斯大人可是受宗座指示而来?”他顿了顿,“虔诚的信徒不会说谎。” “不是。” “那多谢异端裁判所的恩情,可惜我已是将死之人。”国王又将目光对准了目镜。“天主与你同在。等等,那是什么?” “兰斯洛帝国天骑士。似乎想给您一份充满怨毒的礼物。”佛朗西斯没有抬头看。“他们或许觉得可以吓住您和您的臣子。” 海因茨还在等待着进城的时候,城楼上传来了警钟的声音。钟声有些哑,似乎是因为那个工作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破铜钟有了裂缝的缘故。 一众平民再也保持不住队形,疯了一样四散跑去,冲散了两边勉力维持的教士,教士们挥舞着十字架竭力呼喊。 “老乡!快爬起来老乡!” 然而吓疯了的老乡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他们有的钻到车底下,瑟瑟发抖地呼唤着天主的救赎。有的不顾一切地扑倒在道路两侧的排水沟里,全然不管其中淤积多年的污泥。 “你们别只看着!排成人墙,让他们恢复秩序!” 军校学员们这才手挽着手连成人墙,将不顾一切四处乱窜的人推挤到道路中央。 一个女人沿着人墙行走着,他失魂落魄地在学员的空隙中张望着,她的头发散落着,目光毫无焦点。 她一直小声嘟囔着什么,像是在向天主祈祷,又不像。海因茨只听见一声类似孩子的词。 她的孩子在混乱中丢失了。 女人露出了祈求的目光,而海因茨只能选择性的视而不见。如果他从人墙中退出,大概整个队列就会被切成两截,然后他们自己非但不能阻止混乱,反而会让混乱加剧。 他横下心,目光望向远处的田野。 女人知趣地离开了,海因茨下意识地向女人刚才费尽心思张望的地方看去,除了野草与几座房屋,空无一物。 忽然,一声嘹亮的鹰鸣划破天空,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如云巨翼几乎遮盖天空,卷起的气浪几乎掀飞城墙上的旗帜。城头上士兵与军官的呐喊在上方的鹰鸣与下方的惊叫中不值一提。 “帝国天骑士!” “弓箭手!” “都给我滚下去!” 上面似乎还吵嚷了几句,最终还是没放箭——天骑士从来不畏惧地面上的弓箭手,除非他过度自大飞的太低,还得有几百个弓箭手为了伏击他埋伏在地面上。又或者天骑士运气极度不佳,撞上了某位神射手——否则,白瞎。如果箭的方向不合适,别说射落一位天骑士,飞矢连追上他都是很困难的。天骑士的速度比普通复合弓射出的箭还要快。 所以,弓箭手对天骑士的作用仅限于让他不要那么嚣张,让他飞的高一点。而刚才如果城头放箭,落地时必然会杀伤仍然乱作一团的平民。 不过还好,在众人的不懈努力下,逃难的民众终于恢复了队形,开始慢慢的向他们的临时避难所行进。大概有几十个人围住为首的修士——丢失孩子的不只有那个女人。苦修士满脸疲惫,打发两个徒弟去找人。 如果能找到,那真是天方夜谭。丢失的人比去找他们的人还多——但也不能对此有所指摘,修道院没有那么多的人手。为了给他们避难,他们中有许多人也数日未曾合眼。 海因茨望向那一堆人,没有找到那个女人。 他又望向刚才女人竭力想看一眼的田野,仍旧空空荡荡。他只看见几只不知名的鸟在杂草间跳跃了两下,扑棱着飞走了。 队伍开始移动,通过狭小的城门。 未经战事的军校学员们,几乎立刻就见到了一份礼物——一份来自兰斯洛帝国天骑士的,充满怨毒的礼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绞索 没想到吧我又恢复更新了! “我的绞索已经收紧了。来吧,来吧。” 战士蛰伏在倾颓的墙壁之间,左手持弩,右手将伪装用的破布向下拉了拉。 弩弦已经收紧,那是命运的套索。 他缓缓抬起弩,瞄准前方仍然浑然不觉的敌人——那是由两个步行骑士带队的小队,前面几个一看就是平民步兵的家伙畏畏缩缩地举着盾,惊恐的眼神不断地在废墟中移动。不知道谁的脚踩中了一块碎石,发出轻微的一声响。那个平民步兵一个趔趄,丢下盾牌就跑。而他身边的平民步兵亦是身形一滞。 多亏他身后的骑士还算有些经验,他按惯例一盾牌将逃跑的平民步兵摔翻在地,然后放下盾牌用剑指着逃兵,大声呵斥,而另外一名步行骑士则仍然举盾观察四周。埋伏在废墟中的战士不动声色地将弩箭对准了神气十足地辱骂着平民的步行骑士。 平民步兵从地上爬起来,弯腰捡起了他的装备。看来那一盾牌敲的不轻,他满脸是血却不敢擦一擦,他的同袍也对此噤若寒蝉。 战士突然有了个奇怪的想法——都是可怜人,放他一条生路吧。不过这事不归他管,他就是个放冷箭的。 而且,自这群敌人踏入这片废墟时,命运的套索就已经收紧,再也放不回去了。换句话说,他们是自寻死路。 他按下弩机,一声锐响,短短的弩箭就如一道闪电直掼毫无防备的骑士而去。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劲弩正中骑士的胸板甲,连划痕都没有留下,像一道流星一样弹向远处。 “在那!我看见他了!” “杀!” 然而他很快觉得背后一阵凉风,他下意识地一回头,便永远地失去了意识!一把战斧毫不费力地撕裂骑士薄薄的颈部护甲。链甲发出断裂的悲鸣,而骑士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了。血液将战斧和他的铠甲都染成了红色。他身旁的骑士挥剑砍去,被不知从哪里探出的长矛挡下,斧手勾开他的盾牌,长矛手撤步从他的左侧猛然刺去,但没有用。于是他转而倒提长矛,凶狠地扫向身穿重甲的骑士防御薄弱的脚踝。骑士惨叫一声,歪了一下身子。长矛手又用盾牌向前推去,骑士这才跪倒在地,用剑勉励支持着身体,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但斧手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斧手站在倒地的骑士面前,掌中的斧头顿了顿,用斧背横拍向骑士的头颅。一声的金铁交击的巨响过后,骑士剧烈的喘息戛然而止。他的头软软地晃动了两下,血自面甲的缝隙渗出。 他持剑的手松开来,一声闷响,骑士扑倒在废墟之上,血仍然从护面中不断渗出,染红了他身下的大小石块。 守卫者们向西望去,如血残阳也即将消失在地平线下,这也意味着血色的白天即将结束。安静的夜晚即将来临。 要塞之外的兰斯洛帝营地方向传来了缥缈不定的号声,这是收队回营的信号——同时也意味着,帝国的军队在索恩要塞再次无功而返,而索恩要塞的守卫者们——仅剩的两千多守卫者们,至少又能看到明日的朝阳。 在命令吹响收兵的号角时,负责进攻要塞的霍雷肖将军内心多少是有些崩溃的。 皇帝把他留下来,要他攻占这个已无威胁的堡垒。 首次攻击他们成功拿下了城堡的外围工事和最外层城墙。在核心要塞区也取得了一些进展,但因为首次进攻在夜里组织,前后进攻梯队联系不畅,进入到核心堡垒的几个小队被击溃了。 为了打击守卫部队,霍雷肖命令仅存的几门魔法炮对核心要塞进行了整整一天的炮击,炮击时间如此之长,以至于魔法炮都有两门被烧坏。从前沿哨看去,整个要塞核心堡垒几乎被打成一片废渣,只要开一炮,掀起的烟尘和碎石就会遮蔽整个天空,石头渣子的味道几乎十公里外都能闻到!要塞已经完全失去了使用价值,几乎所有地上建筑都被摧毁,此时霍雷肖将军已经不是在为了什么建立稳固的桥头堡作战,而是赌气一般将所有兵力压上,以报这几天进攻受阻之仇。 霍雷肖死活也不明白,为什么这样守军仍然不投降!为什么这样守军仍然会每天给他造成损失!现在,拜威力巨大的魔法炮所赐,整支部队几乎无法进入战场。即使进入,也会被一堆一堆的废墟分割成诸多小队。他被迫将整个要塞内层——准确说叫做前要塞内层划分成二十四个小区,每天进行逐区争夺。至于骑兵——他们怎么可能在如此环境下发起冲锋,所有骑士皆被迫下马作战,分散到各平民步兵队中去,否则平民步兵将在任何交战中一触即溃。 而远在缅阳帝国首都的学员们,此时才刚刚收到莱茵顺利夺取波河沿线的消息。关于兰斯洛帝国已经渡过莱茵河,直冲莱茵腹地而去的消息刚刚传播开——大部分人认为这个消息不过是一种恶毒却没有什么价值的谣言,他们大多不相信这是兰斯洛皇帝设下的一个套子,而今套索收紧了,构成套索的每一根纤维都紧绷了起来。 修斯同学不是不关心这个问题,但他实在是无暇顾及。他现在正面对着晴朗的天,绿色的地,昏暗的房间以及可恶的铁锁。 他被锁在家里了,是公爵下的令。虽然说,校长大人很给面子地没把修斯打架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出来,但是等公爵一见他的宝贝次子修斯那有点瘸的腿——一切尽在不言中。老元帅啥也没表示,只是像往常一样命令手下“办事”,把修斯关起来好好思考一会人生。 上午明媚的阳光恰到好处,光束从树叶的缝隙间流泻而下,在桌前投射出细碎的光斑,光点随着树叶的摇动而摇动着。修斯在百无聊赖中拿起笔轻轻点着摇曳不定的光,灰色的鹅毛笔追随着光不断摇晃。 修斯懒散地趴在书桌上——虽然说书桌设计意图本来不是为了让人趴在上面,但说实话,趴在书桌上的感觉绝对世界一流,不比在天鹅绒床垫上打滚差。当然,在天鹅绒床垫上打滚是啥感觉,修斯也是从童话上看的——童话故事里老是讲什么公主,什么王子,什么幸福地在一起——扯远了。他从来都是睡那种硬板床。 飞虫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外壳闪烁着奇妙的光泽。修斯又打了一个哈欠,不过他觉得在这样的阳光下睡回笼觉太暴殄天物了,所以仍然保持着幽怨的眼神望向窗外。不得不说修斯这里的视野很不错,可以直接望向门口,而在门口的人若非仔细观察,几乎不可能在窗口那些开着细碎的白色花朵的灌木丛间看到修斯。 门口的卫士突然行起了礼,修斯立刻将眼神投向门口——元帅是帝国重臣,目前任帝国国防委员会轮值主席,名义上是仅次于皇帝与议会的军事统帅。家里经常会来点客人——有想来疏通关系的,有想来求些职位的,还有来告状的,甚至还有想来提亲的。最后一种人最难打发。 当然,也有来处理公事的。 修斯好奇地支起脑袋,来人身材异常挺拔,所谓挺拔,指的不仅是身高比较高,更重要的是此人的气质。他胸前的轻型胸板甲呈鹰状,鹰翅张开,实际上是胸板的护肩,鹰翼上的飞羽呈现出与旁边金属不同的淡淡金色,实际上等同于轻胸甲的加固架。苍鹰双眼炯炯有神,似欲俯瞰前方群山。 这是一位帝国天骑士——先敌打击的利器之一。修斯是没想过要当一位天骑士,因为有点太难了。 修斯离窗口更近了一些。这位天骑士到此,会带来怎样的消息呢?或许是很紧急也很机密的消息,既不能用魔法传递又不能等着情报网逐层报告。 然而事实几乎令修斯大失所望。天骑士解开护颈链甲,摘下头盔,露出颇为俊朗的面容——天骑士艾森豪威尔·德·罗伯特向四周扫视了一圈,似乎看见了修斯,笑了一下。 修斯从桌前站起来,看着天骑士。现在还称呼此人为天骑士似乎已经有些不合适了,应该叫哥哥,或者将军。如果叫将军,那么无疑叫全名更好——艾森豪威尔·德·罗伯特将军,帝国阴山军区参将。 然而将军并未做任何停留,他怀抱头盔,阔步走去,很快消失在修斯的视野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梦魇 战争是人类从未摆脱的梦魇。 在列的所有人,都不只一次地想象过战争——想象过它的惨烈,他的哀痛,他的恢宏。 海因茨也想象过他的奇策,诡计,远略。 然而,在入城的一刻,他们曾经的所有想象都显得无力且苍白。他们对惨烈的所有理解都显得图样图森破。 所有人都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但人类挥之不去的梦魇就呈现在他们眼前。 更加让这群年轻人们感到崩溃的是,一切已显示的迹象都表明,他们接触到的只是噩梦的开端。 毕竟他们还没有接触真正的敌人,毕竟他们还没有真正地拿起手中的剑。 也许那个杂碎的选择真的是对的毕竟远方的帝都还是一片繁荣,一片祥和 兰斯洛帝国天骑士刚才的造访不过是例行公事,但也并非观赏大好风景的旅游行动。每次前来,他们都会带来一袋一袋的土特产来问候城市里的人。 各种各样的头颅就在他们低掠过城市上空之时被丢了下来,他们掠过地面的高度以伦巴第天文台的一半高度为基准——这个高度刚好使得人头摔的惨不忍睹而又不至于面目全非,难以辨别它曾经是一坨牛下水还是一个人。当然,就像所有的探索一样,扔头颅的最适宜高度也是经过多次失败的实验才得出的。 探索的力量果然是伟大的。 那些被抛下的家伙,有些仍然保持着死时的惊恐之色,眼睛圆睁,瞳孔散开。但整个头颅已经流干了血,只剩下死亡的苍白。这样的结局已是善终,因为有很多头颅撞在了坚硬的屋檐或者台阶上,或四分五裂,或残缺不全。仅剩的眼珠望向地面。 虽然已经形同地狱,但海因茨他们看到的其实已经是军队清理过一些的场景了。守备部队拿这些溜的飞快的家伙毫无办法,只能一遍一遍地给他们擦屁股。他们也不太敢用手拿,一方面那些血肉模糊的碎块只是看看就令人作呕,如果用手抓一抓——或许他们中会有人直接把手剁掉。 毫无疑问,这又是一个残忍暴虐却行之有效的伎俩。起先它确实吓到了首都的民众和军队——其实到现在他们也怕的要死。兰斯洛佬大概希望这能瓦解——至少是削弱敌人的抵抗情绪。 但几天下来,大多数参与收尸——准确地说是收头的士兵已经能在血腥味前面不改色,或者倒应该感谢这帮兰斯洛佬,短短的几天时间,确实不足以让这帮征召兵有什么严明纪律或者严格训练,甚至他们中有些人连正常的武器都配不上。不过至少兰斯洛佬教会了他们一条——如果战败,被俘,他们的下场只会更惨。他们的尸体也许会被整个卸开,四肢扔进火里,躯干从中剖开,营养最丰富的心肝喂给兰斯洛贵族们的猎狗,至于他们的头——像这样被丢弃到下一个城市,摔在冰冷的石道上,之后被人在恐惧中丢进火里。至于那个收尸人,他的结局也许会相同! 兰斯洛人会踩在他残缺不全的头颅上,挥舞着马鞭——看啊,奴隶! 收尸士兵用白色麻布蒙住口鼻,用枪尖挑起头颅,扔进空空的铁皮推车里,头颅在里面滚动了好一番才安静了下来。后面的士兵用钳子夹起原来可能是半个下巴的生物质。然后一行人在地下撒了些石灰,推起了铁皮车。 未几,铁皮车辘辘的声音就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地面上一片一片的石灰。 那些头颅,在记过数之后马上会被火化,以防止瘟疫——兰斯洛也正想通过这些很快就会腐烂的东西散播瘟疫,自内而外彻底摧毁敌人。 但由于收尸者不断轮换的工作,以及平民的有效疏散,大瘟疫被扼杀在萌发阶段。军营里确实有人染病,但异端裁判所的佛朗西斯调派了尽可能多的人手,大瘟疫没有在军队中蔓延开。为了防止意外,军队宿营地分散在城外,各营地间隔至少有一点五千米。除了国王,国王的护卫以及参与收尸的部队,其他部队仅限在城墙或者城墙之外活动。 至于城市居民,他们大多已经撤向附近的教皇国辖地——修道院,教堂,修会辖地,骑士团属地。不得不说教士,僧侣和神父相当尽职尽责。虽然教廷可能有诸多不是,但仁慈之心仍未泯灭。就像司空见惯的兰斯洛入侵一样,难民们第一个想到要去躲避的地方就是教廷属地,至少在这里,宗座的行政,司法权力在道义上犹如在天主脚下。可以说,如果没有这些教皇国属地的协助,以往的入侵造成的损失可能是实际数字的五倍以上。 但是这次的难民实在太多了,难民如潮水一样躲避着兰斯洛的兵锋与他们想象中的兵锋所指,自前线到后方沿途道路拥挤混乱不堪,很多修道院接纳了太多的难民,乃至口粮都难以满足一周所需。 大道拥挤不堪,有些人选择走荒僻之径,剪径强贼借机大发横财,有些佣兵团见此情景干起了护送的生意,有些则干起了打劫的生意——反正莱茵这么乱,佣兵工会也一时失去了方向,莱茵地区的树屋酒吧金币储备告罄,以他们的神通竟然迟迟送不到哪怕一笔现金。无奈之下,当地负责人甚至开起了白条。 由于运输系统几乎崩溃,至少三分之一的部队不能赶到战场,还有那么些已经接受了佣金,却想打退堂鼓的佣兵团。原本在不打败仗不死人和佣兵工会的评价备忘中犹豫不决的一些佣兵团立刻给自己找好了理由,纷纷以道路拥堵为由推迟行程。而佣兵工会给佣兵白条这件事无疑也给了他们无视佣兵工会的行为带来的巨大信心——毕竟,一个兑换不出酬金的工会等于一坨屎! 此时此刻,无论在莱茵的什么地方都充满着末日将临的凄惶,如海啸一般从莱茵河方向卷向易北河方向——可惜易北河彼侧的缅阳帝国还对此一无所知。其实也并非一无所知,有些闻风而逃的莱茵人已经抵达边境,莱茵战败的消息已经在边境传开,不过大多数人觉得这只是靠不住的传闻。莱茵经过将近二十年的发展,不应该出现这种雪崩式的败退。不过还是有人觉得不太正常——米兰军区司令员罗杰斯将军也听说了这则传言,他在罗伯特元帅不在时负责易北河方面军的防务,自然,谁也不想在自己当代职期间捅娄子,罗杰斯也是。 他立刻与情报局莱茵分局联系,但他们的回复是一线情报人员没有联系他们。 罗杰斯将军只好认为,这是敌人散布的谣言——他也听说了,早几天莱茵派来的军校学员回国的时候,兰斯洛的狗崽子们就几乎跟了一路。 所以他顺理成章地将此归咎为敌人的谣言,并不能算错误。 于是他下令,关闭易北河沿线所有口岸,仅留金沙渡口通行。 在安排好一切后,他收到了米兰市政委员会的一封邀请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战争的前奏 罗杰斯将军下如此结论尚且为时过早,莱茵远征军尚未失利,只是因为突然失去后方信息而显得慌乱。 诸位领兵的贵族鲜有地迅速达成共识,想要经过索恩要塞控制的渡口折回莱茵,至少在军队得到充分休息与补给之后再寻求决战。虽然按照约定俗成的制度,战士为他的主人尽忠作战以四十天为限,但此次由于作战尚且顺利且对手是莱茵之宿敌,是故绝大多数战士对延长服役时间不怀异议。 而在本土方向,大公爵送走了自己的子民,将军队布置在国都西南五十公里的塔法一线。他将营寨修建在两个山丘之上——修建营寨的目的不光是为了给军队一个住所,而且如果一旦战败,败军仍可退入营寨借工事死守求胜,不至一溃千里被兰斯洛骑兵追击屠杀。 军队在营寨修建水渠,将阵地东侧的河流引上营寨以保证水源。同时在预定战场挖掘工事——胸墙,拒马尖桩,壕沟。一切皆以消灭兰斯洛恐怖的重装骑兵为第一要务。 随着时间的流逝,兰斯洛天骑士的出动频率明显减少,之后几乎销声匿迹。他们似乎有意弃制空权于不顾。 不过这也正好,莱茵联军向四周撒开斥候骑兵,搜索敌军主力部队。 维特作为斥候骑兵的一员,带着他的五人小队向西北方展开搜索。 维特,四十五岁,生长都在莱茵腹地。家境还算殷实,如果肯用心翻翻族谱的话,也能找到些他和当任大公的某些亲缘关系——只是这种遗传上的关系已经在数代之后变得可有可无,既不能给他带来什么荣誉也不能给他带来什么特权。不过好在他有些手艺,是个皮匠。这份工作虽然经常弄的恶臭满身,却也让他有殷实的家境——从他能负担的起战马的消耗就能看出来他算是个富裕的手艺人。 当然,要想当上斥候骑兵,光靠有钱是不行的,必须有相应的作战技巧。维特曾经在索恩要塞当过八年的守备兵——那里正是整个莱茵地区对抗兰斯洛帝国的前沿哨,冲突与小规模战争总是不断。守卫军如果没有相应的警觉与武勇,在休战之年都有可能丧命。无论从年龄还是从战争经验上来说,维特都是一名老兵。 说实话,他并没有想到有一天还会上战场。他在当了那么多年守备兵之后,好不容易取得了在内地生活的资格。可正当他陶醉于自己的小生意时,旧日的敌人却打来了。 他和他的小队隐匿在开始变黄的长草间,探出头去观察着四周的状况。莱茵地区不产好马,这几乎是人所共知的事实。相比兰斯洛骑士的高头大马,莱茵马要矮,速度更慢,胆子更小,性格也没那么爆烈。只有一点要强,就是耐力。总的来说莱茵骑兵就是不适合冲锋陷阵,也不擅长近距离的逃跑。所以斥候骑兵总是得睁大双眼——一只眼睛紧盯敌人大部队行进的蛛丝马迹,另一只关注附近是不是有敌人的斥候骑兵。如果发现了敌人的斥候骑兵,则应该适时选择逃跑还是隐蔽——不过这两个决定都得在敌人斥候尚远的时候下,否则一旦等敌人靠近,莱茵斥候骑兵就会因为马速的问题陷入困境。 虽然敌军斥候都是些年轻没经验的侍从骑兵,但他们能调动的骑兵数量实在太大,如果不能迅速逃脱很容易陷入以一对三乃至对十的被动局面。莱茵斥候别无他法,只好不断地进行隐蔽并时时保持警惕。 此处距离伦巴第大公的营地大约四十千米,地面很平坦,能见度亦佳。维特和他的骑兵们搜索皆以五十千米为限,不再延伸搜索范围。他们在这里略加休整,之后再走一截即可像往日一样返回。他们对有所收获不抱期望,毕竟一连数日都未能见到敌军行进的痕迹,是个人都会觉得有些心灰意冷。 维特小心翼翼却又例行公事一般地将望远镜拉伸开来探出草丛,他身后的骑兵在给马匹喂黑豆,马儿咀嚼着黑豆,发出嘎嘣嘎嘣的响声。 旗语兵拉姆分开长草,将扎人的草叶从脸上弄开。他给了维特一块面包。 “老大总是那么警惕。”身后的几个士兵咕哝着,好像还有些不满一样。仿佛警惕心让他们掉了价钱。 “得啦,少说两句。一会就该回去了,去吃热腾腾的饭——该死,在外面连生火都不敢。” “平安无事,阿门。” 老维特咀嚼着口感与牛肉干有几分相似的陈面包,眯起眼睛。他额头上的皱纹聚拢了起来。 “拉姆,你眼睛还好吧。” “还好。”旗语兵拉姆不解其意。 “你帮我看看这个。十一点方向。” 拉姆接过望远镜,下意识地看了看镜身,黄铜镜身上有着流畅的雕饰,看起来是一株紫藤萝缠绕在上面。手章接触到那镜身的时候感觉异常舒服。 不过那些都不是重点。 他举起望远镜,向十一点方向看去,大概是因为逆光的原因,只能大概看到三个骑兵的剪影。 他皱了皱眉头:“自己人吧,要不要用旗语?” 但是他的长官什么都没有指示,拉姆只好用手按住信号旗随时待命。维特胡子拉碴的下巴用力咀嚼着面包,咀嚼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突然他的下巴停止了动作,他猛的咽下食物,同时迅速收起望远镜,把拉姆的头狠狠地按下去,几乎要将他的脸按到土里。 随后他示意拉姆匍匐着缓慢后退,他头都不敢抬一下,只能听见身体和草丛摩擦发出的沙沙的声音。 兰斯洛骑兵! 维特退到草丛深处之后,头枕箭壶凝神谛听。虽然有松软的腐殖土阻隔,但仍能听到地下沉重犹如奔雷的响声。 骑兵! 重装骑兵! 兰斯洛重装骑兵! 日落时分,莱茵作图参谋在地图上用红笔在营寨北偏西四十四公里处标出兰斯洛远征军及其兵锋所向。 同日夜8时许,大公命令返回的斥候骑兵连夜出动,展开密集搜索,不断报上敌军动向。 9时许,双方侦查骑兵开始接触,展开规模极小但却异常血腥惨烈的遭遇战。莱茵斥候骑兵损失惨重,但这并未阻止他们的侦查行动,他们仍然在不断出动。 次日清晨六时,兰斯洛远征军拔营起寨,以五千米每小时的速度稳定地向莱茵防御营地前进。下午时分在莱茵营寨西北修建营寨,双方士兵互有挑衅亦互有伤亡。 第三日上午十时许,双方军队从营寨中出发,莱茵方面拥有士兵五万人,以城镇民兵,警卫队,雇佣军为主。兰斯洛方面,根据掌握的情报大约在两万人左右,她赖以成名的兰斯洛赦令骑士连,兰斯洛风暴骑兵队以及外籍卫队骑兵团等精锐部队皆在其列。 胜利或失败,荣耀或耻辱,生存或死亡。 一切或非因剑而起,但此时此刻必当因剑而终! 双方都需要一场胜利,但胜利女神只能眷顾一方。 下一章,最长的一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最长的一天【1】 次日早六时,莱茵军团开锅造饭。伙食非常不错,海因茨久违地吃到了肉食——是羊肉。羊肉汤在凌晨寒冷的空气中冒出腾腾热气,淡淡膻味飘荡在碗间,虽然不能称为美味,但确实给人一种久违的温暖之感。 这是军官们的伙食,士兵们没有新鲜的肉食,只能尽最大努力弄来干肉熬汤。老维特咀嚼着他的肉,那大概是一块挺不错的肩胛肉,就是有点硬了。 当然,他不年轻,所以牙口不太好。 他恋恋不舍地咽下食物,轻轻地吹开汤上飘着的野菜,菜叶子在其中旋转飘荡。有些士兵聚在一起谈着些什么,都是反复称赞早饭美味的话语。 晨雾散去少许之后,部队在营中以行军阵列列队。莱茵军以百人队为基本组成,而百人队长当然就是军队的基层骨干。各领主拥有的部队皆按百人队数量计算,而常备军百人队的成员是几乎不会发生变化的——加入某百人队就意味着除非特殊情况,此人作为一名士兵,他的军旅生涯都要在此度过。所以常备军百人队拥有很强的向心力,可以承担许多综合作战任务。 而海因茨这帮学员们统领的百人队,却只是一群士兵的集合而已。他们不过在一起训练了不到一个月,百人队长——就是海因茨他们还是空降的,加入时间更晚。为了加强方阵抵抗能力,每个百人队都临时加入了其他部队来的老兵。他们看不起这群毛还没长全的小孩子,其他士兵也不对这些没有实战经验的指挥官抱有信心。 当然,如果有足够的相处时间,海因茨和其他的学员完全有把握也有能力成为他们可信赖的长官。 但他们相处的时间实在太短! 上帝用七天创造世界,而战争给他们的时间比上帝创造世界的时间还短暂。 奥托·冯·海因茨穿起战甲,身披百人队长的黑色披风,登上木箱搭起来的矮小演讲台。即使如此,他也只能做到与最高大的士兵视线相平。 “战旗跟在我身后,如果鄙人阵亡则跟随副队长。我会站在阵列前沿。” 是时军号自营门响起,海因茨在木箱上扫视一眼百人队的士兵。他步下木箱,手扶佩剑,自队列正中穿行而过。两侧士兵随百夫长海因茨的步伐注目致意。 “行军队列!” 号角声音再响,雄浑的音波在所有士兵的鼓膜中激荡,在他们的胸腔中回旋。 “前进!” 百人队开始缓慢移动,前排的士兵手持长盾,身穿粗糙的皮甲或者镶甲。是时仍是凌晨,太阳尚未升起,晨星在这最后的夜色中竭力闪烁着光芒。 其他的百人队自左右行进而出,再次汇集在一起,十二个百人队编成一个千人队。在短暂的整编之后打起旗帜再次出发。绵延数里的莱茵营寨中处处上演着这样的场景:涓涓细流在数次融合之后成为滔滔洪流,灰色洪流在口令与旗语的指令下从三个大门行出营寨。即使有战争经验的人也不由地睁大了眼睛——剑与矛的灰色洪流汇集成了汪洋大海,即使是最英勇善战的骑士,身在其中也将感到无比的自卑,其中之人深深地感到个人的渺小。同时,他也会因自己身处其中感到无比自豪。每个百人队都点起火把,照亮前方的路途,驱散太阳升起前最后的黑暗。火光在大地之上跳跃闪烁,若莱茵河畔肥沃富饶的花语平原再现于此。又若苍穹之上的群星倒影于人间。 固然兰斯洛是强大的敌人,纵然不消指挥官言说,众人亦知此战凶多吉少,不论是勇敢的还是怯懦的,皆有可能沉尸沙场,身首分离。但当他们置身于这剑与矛的海洋之中,任谁都会感到自己的渺小,也会感到自己的伟大。海因茨这样的新手战士更是如此。此时此刻,所有莱茵战士都相信,星之河必将朗照,花之野必将绽放。 而莱茵军团必然在这土地上胜利! 莱茵军团布阵完毕,各队掌旗官收起旗帜,肃立于排头。此时,东方的天空朝阳透过东南方的重云喷薄而出,晨曦将战场染成暗红。一队骑兵自左而右飞奔而过,所经之处,战士皆举起剑矛以为回应。剑矛举起的瞬间反射出朝霞的红光,恰如这战士的海洋中汹涌澎湃的波浪。战士的喊声如同海啸翻卷的怒号。但这不过是战争前夕的小小涟漪。 “士兵们!勇士们!” 莱茵大公和他的卫队纵马在阵列前方奔驰,大公身后的骑士手持方旌,黑色雄鹰迎风招展。 “士兵们!勇士们!” 大公高举长剑,向五万名战士组成的宽广阵列呼喊。听到他呼号的战士们报以雷鸣般的欢呼。 “士兵们!勇士们!” “残暴的敌军将他们所经之处尽数焚烧屠戮,他们嘲笑我们为不敢反抗的懦夫,他们自认为此次能同以往一样!” “敌人强大,但各位都是勇士!想想你们的农庄,你们的妻子,你们的孩子!握紧你们的长矛与盾牌,你们就是莱茵的城墙!易北河永远属于我们,莱茵河永远属于我们,莱茵永远属于我们!” “我军必胜!” “我军必胜!” 大公举剑四顾,策马从侧翼绕向本阵。一队衣着华丽的骑士自大公的护卫队分出,向战场正中央而去。敌阵亦出现一队骑士,奔向战场正中。他们互呈战书,尔后各自复命。 大公来到建立在小土丘上的指挥所,复命的骑士随后抵达。 “开始吧。” 本阵升起代表开战的红旗,红旗在晦暗不明的天色中不过像一朵暗淡的云。随后号声大作,声音直冲云霄。原本在战场上空的厚重云层似乎也被此撕裂开来,朝阳的光线骤然点亮了大地。与此同时,收到命令的各百人队扬起代表开战的红色军旗,煞时旌旗招展,若血红云霞陨落地面! 敌方兰斯洛帝团的号角声传来,遥远如来自冥河彼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最长的一天【2】 大公回到本阵,向兰斯洛军的方向望去。尽管大公本人从未疏于武事,也并非头一次同兰斯洛军队作战,却仍然感到呼吸异常地困难。 朝阳自东方升起,直射在兰斯洛士兵的身上,他们的铠甲在其中反射出粼粼银光。 兰斯洛军队的数量较少,为了摆开与莱茵军队同等宽度的阵列,军容显得没有那么厚重。远远看去犹如一柄横亘大地的长剑。而它的刃——最锋利,最坚硬的刃——就是它无往不胜的重装骑兵连队。不曾直面重骑兵冲锋的人不会明白重骑兵联合冲锋的恐怖。那似乎已经不是人类所能抗衡的力量,一排穿着达三到五毫米厚全身板甲的人,骑着同样身披钢甲的战马,手持三点七五米的长枪冲来。战马践踏土地的轰鸣犹如审判日一般恐怖,几十匹战马整齐划一的步调几能震碎人的肺腑,马上的战士抵近时发出的战吼简直能击溃人的灵魂。 所以大公虽然掌握几乎两倍于敌的兵力,却仍然选择防御。他深知自己的骑兵部队质量不足,数量也非常有限。能抗衡敌军精锐重骑兵的部队恐怕只有自己的亲卫骑兵。而其他的几支义勇骑兵和雇佣骑兵队伍,单是从装备上来看也差的太远了——兰斯洛赦令骑兵连的骑士盔甲简直都不计成本,全套盔甲都出自全人类世界最著名的铸甲工业领导者米兰城中。这些恐怖的怪物在近距离作战中可以将大多数攻击视若无物。普通的,没有附魔或者没有在铸造中加入稀矿的刀剑,除非准确插入盔甲缝隙,否则完全不可能杀死盔甲包裹的人。这与雇佣骑兵与义勇骑兵那简单的护胸板可谓天差地别——所以,大陆军事学家们普遍不愿意把重装骑兵这个略显平庸的名词套在兰斯洛骑士头上。他们在谈到这些一次冲锋就能打穿敌人数层阵列的骑兵为兰斯洛骑士或者超重装骑兵。 即使是他们的侍从骑兵,也是装备精良的战士。他们身穿链甲,手持长剑与骑枪,相对他们的主人而言算是轻装骑兵。当然,那也只是相对于兰斯洛重骑兵而言。 在兰斯洛的本阵中,皇帝的感觉也不好受。 他们和索恩要塞的联系也断了。 皇帝也了解到了在补给线被切断的时刻,莱茵联军那种孤立无援的无措之感,也深深地体会到了所谓的迷雾一般的战争。 此时莱茵河那边在发生什么?他们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决定撤退吗?他们会选择哪条路线呢?他们会不会经过索恩呢?索恩要塞的军队能不能成功拖延住敌军呢? 即便他们顺利渡过河流,兰斯洛军团大规模实施焦土战略所制造的无人区会不会削弱他们乃至击溃他们呢? 总而言之,被吸引到大河对岸的莱茵联军会不会突然出现在后方呢? 他并没有底。所以他在抵达战场的第二天就决意发起进攻,而不是将军队亮出在不断的等待与观察中寻找战机。 “穆。” “在,陛下。” “升三角旗,散阵冲击敌军左翼,反复进行试探攻击。” “陛下——”大领主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您是说,用骑兵?” “有什么不可以吗?”皇帝凝视着远方的灰色大军,头都没有回一下。 “但是陛下,军中战马已经病倒过半,虽然我们已经控制了疫情并尽力补充战马,但是” “你想说明什么?” “骑兵目前是很宝贵的资源,战马一旦倒毙就很难补充,即便有马,质量也不算优秀。其他物资我们都有办法在这片土地上搞到手,唯独战马不行。所以请陛下不要在试探敌军这种事情上消耗宝贵的战斗力。” “阁下是想要教导在下战争的艺术喽?”皇帝扭过头,似乎对穆刃领主笑了一下。穆刃的战马忽然往后退了两步。 “臣不敢。”领主拉紧缰绳。“谨遵旨意。” “那好,扈从骑兵第一,二,三连队,散阵冲锋!” 随皇帝命令,骑兵方阵侧后分离出一支队伍,他们纵马驰向莱茵军团阵前。极为挑衅地在他们面前重新列阵——他们清楚在一千米外,敌人的无谋突击够不着他们,远程武器也打不到他们,为数不多的骑兵也不可能出来拦截他们。 但在这个距离,莱茵人有充足的时间清晰地看到他们列阵准备进攻的样子。但那又如何呢?以步兵为主的军队面对灵活机动的骑兵,只会束手无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最长的一天【3】 “敌军骑兵冲锋!” “列盾墙!” “弓箭手!” 各百人队的口令声此起彼伏,莱茵军团为防御骑兵冲锋,将阵列排为三层。头排为战技娴熟的职业雇佣兵部队,被护在正中的是没有战争经验的民兵,守备队,征召兵部队。最后排则是大公最信赖的五个常备军千人队与本阵。侧后两翼分别布置两个骑兵集群准备在合适时机发动反冲锋,从侧面冲击敌军进攻部队。 如果兰斯洛方面被迫令所有的重装骑兵陷入这海量步兵的泥潭,胜利将会属于莱茵。 如果那样的话,正如大公所言,莱茵将永远属于莱茵! 当然,前提是他们不会被重骑兵的冲锋摧毁! —————— 是时兰斯洛本阵分出三队扈从骑兵,这些准重装骑兵身穿及膝的锁子甲或者仅防护胸背的板甲,头戴有护颈与护鼻的锥形盔或锅状头盔。他们的主要任务即为协助主人的战斗,所以他们通常不穿带马刺的战靴以便随时进行步下作战。他们的盾牌多为筝型,以铆钉和木条加固,可以抵抗几乎一切可能的伤害。 在领主之间的小规模战争中,这些准重装骑兵通常都会守护在领主身边。而在这种大规模会战中,他们将会被编成轻骑兵连队或者下马作为精锐步兵以辅助作战——这也正是兰斯洛帝国的软肋,他的常规步兵团队远不如骑兵团队那么强大不可战胜,所以,只要战况需要,骑士是非常有可能放下骑枪步下作战的。 扈从骑兵集结完毕,三个轻骑兵连队共计三百三十人在敌军阵列前沿展开。每个连队分成以二十人为单位的四个组与一个三十人的旗下编队,呈锥形布置。其中旗下编队掌握军旗与号令,其他组跟随军旗行动。 三个连队呈品字型展开,攻击面约有一百米宽。他们保持在投石车射程范围外数百米布阵。 莱茵军团仍然保持阵容,远远望去能看到有不少令旗在其间快速闪动。 海因茨所在的位置略微比其他人高一些,他可以看到前方长弓手与弩兵在方阵的间隙中有序跑动,弓箭手的皮帽在前方雇佣兵方阵的锥型铁盔中分外显眼。显然,谁都不想在第一次进攻中就被打出破绽,如果长时间令敌军无机可乘,那么兰斯洛皇帝很可能会在今天罢战回营。 虽然说时间拖下去,对谁都不是好事,但相对而言对兰斯洛的削弱作用比对莱茵军团的削弱作用更大一些。兰斯洛军队远离本土,完全没有准备补给线,身后又是大片无人区。固然他们通过掠夺得到了足够的物资,但时间一长必然然难以为继。如果想再通过抢掠的方法筹集粮草辎重,恐怕收效甚微,徒然分散前线兵力。 当然,物资方面的压力莱茵方面也有,而且由于恐慌导致的难民潮给粮草征调带来诸多不便,但好歹想想办法还能克服,莱茵方面的补给线也算畅通。并且此时还可能会有小股的军队不断赶到。 更重要的是,只要拖延下去,迟早他们的远征军团会出现在兰斯洛帝的后方,是时即可发动两面夹击,敌军再强大,再善战,也绝对不会有胜利的机会。 这也是兰斯洛皇帝最担心的,所以他决定速战。 而伦巴第大公则决定防守,他将抵达战场后的数日时间都用来修建营寨与工事,就是为了尽可能顶到援军抵达之日。 长矛步兵方阵前排的士兵将盾牌扛在肩上,包铁的盾尖点地蹲踞在地面上,掌中长矛向前探出一米半,长矛尾部戳进地面以为支撑。后排长矛手竖起盾牌,用长矛支撑身体并用盾牌牢牢顶住前排战友的身体,借以分担骑兵冲击时的巨大杀伤。每一位方阵中的士兵都有四件武器——他手中的长矛,他背后的战友,他们如虹的士气,以及最重要的纪律。 如此,装备较差的步兵方可有以血肉之躯同重装骑兵对撼的资本。 数个百人队合并为这样一个方阵,持剑与斧的战士在后排,一旦敌军步兵逼近,他们将会在长矛手与弓箭手的掩护下发动短促有力的冲锋——相对于长矛而言,剑这样的兵器更昂贵也更难以使用,一个壮年男子很容易就能学会短矛的使用方法,但学会如何在不伤到自己的前提下使用剑却很需要一段时间。 莱茵军团的阵中传出持续不断的铁皮鼓声,鼓声急促却有序,士兵踩着鼓点在阵列间跑动。 兰斯洛扈从骑兵先于敌军布阵完毕,为首连队掌旗官举起红色战旗。协同的两个骑兵连队亦举起战旗。其下属各队指挥官各自拔出长剑,以示准备完成。 战旗向前倾斜,指向敌军左翼。各队指挥官随之将长剑指向敌军左翼:“校准方向!” “跟随军旗!” “全军冲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最长的一天【4】 与此同时,莱茵军的抛石机也放开收紧多时的绞索,数发被点燃的油罐拖着黑色的烟幕向冲锋的骑兵飞去。油罐落地的瞬间炸裂开来,其中燃油四处飞溅,腾起耀眼的火球。 但这些看似恐怖的家伙无一命中敌军,稀稀拉拉的几台抛石机虽然看起来非常震撼,但实际效果仅限于威慑敌军,不能幻想他们能对敌人产生多么大的杀伤——当然,命中更好。 投石机操作手们用绞盘将投石机的臂缓缓拉下,再把下一发弹药放在滑轨上,其过程非常漫长而繁琐,基本不能指望这些庞然大物在敌军骑兵冲锋时发射出第二枚油罐。 “弓箭手准备!” 弓箭手已经布置在阵列前方,他们拉开弓弦,弓发出难听的吱声,数百支箭矢已在弦上。 “放箭!” 霎时数百张弓同时放开,飞矢若凌空的墙壁压向骑兵。纪律严明的雇佣军弓箭手没有观察哪怕一瞬,第一排弓箭手蹲踞在地,抽出第二支箭搭上弓弦,第二排弓箭手则举弓齐射。持续不断的箭若死亡绿海之畔让人睁不开眼的暴风雨,一遍一遍地冲刷着敌人的准重装骑兵阵列。 为首的骑兵连队虽然堪称装备精良,但依旧抵御不住集中火力的打击,锥型阵列已经出现缺口。尽管如此,他们的士气似乎仍未受到致命打击,后排未被击中要害的士兵向前靠拢。 三轮快速打击之后,兰斯洛准重装骑兵连队已经到达约五十米开外。弓箭手毫不恋战,立刻后撤。而长矛手们已经能看清敌军骑兵身上的每支箭。 为首骑兵手持飞马三角旗,左手长盾已经插进十余发箭羽。即使在五十米开外也能看到他的右肩被一箭贯穿,血液将白色的翎羽染成鲜红。 他将旗帜向前指去,后排骑兵也终于放下重木长枪,爆发出饱受箭雨考验之后的战吼。 “杀!” 战马践踏过土地,沉重的轰响自盾牌传向战士的胸膛,在他们的每一根血管中奔流回荡。 即使身处战线后方,海因茨依旧能感受到大地的震动。 “这就是重装骑兵的冲锋!” 或许海因茨在战争开始前的一分钟还有些许的犹豫彷徨,但当他听到这大地的律动时,犹豫已经一扫而空。 旁边的百人队长竭力向他的士兵们嘶吼: “热血已经点燃,你要成为懦夫还是勇士!” 双方都期待着钢与铁的碰撞,都各自攥紧了长枪与盾牌。 敌军平持长枪,飞快地加速,若草原风暴一般席卷而来。然而此时,敌军掌旗官忽然摔倒在地,连人带马翻滚了数周,带起的黑色泥土漫天飞扬。 他身后的士兵霎时阵容大乱,冲锋阵型一时间荡然无存,未遭受厄运的士兵竭力勒住战马,收住前冲的惯性。第一梯队甚至还未接敌就已经开始后撤,一切显得慌乱之极。 他们的掌旗官冲在最前,连人带马摔倒在地,骑士从马背上飞出,裹着黑色的肥沃泥土翻滚到长矛步兵方阵之前十几米外。 他的战马咴咴地叫着,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而他的主人——英勇而不幸的掌旗官大人,脸埋在土地里,手里仍然攥着战旗。战旗已经摔成两段,他手中只有一截木柄,而三角旗歪斜地插在土地里。 失败的进攻。 冲锋虽然被遏制,但是敌军并未失去战斗能力。第一骑兵连队在短暂的动摇之后立刻后撤,而第二,第三骑兵连队没有蒙受损失,也保持着秩序。莱茵军团只能让弓箭手躲在盾墙后方射箭,而长矛手们却虽然算是不战而胜,却不敢冒险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追击扩大战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最长的一天【5】 这支敌军的目的明显是试探进攻,虽然一次冲锋被挫败,但是他们并没有遭受毁灭打击。 随后,他们展开阵容,发动多次佯攻。 佯攻大概持续了一个小时,兰斯洛的三个骑兵连队撤回本阵。莱茵军团始终没有对进攻做出积极反应。 接着,两军的战线之间恢复了布阵之初的宁静。 传令官手持鹰旗,在阵列边缘来回奔驰,扬起阵阵沙尘,他们不断重复着命令:“没有指示,各部队不准擅自出击!” “各部队不准擅自出击!” 各方阵之间也在自上而下有序地传达着同样的命令,保持秩序,不准妄动。莱茵军团厚重的步兵阵列依托两块略高于地面的高地展开,左右两翼的指挥所就布置在高地顶部,以便观察战局变化以及发布与传达命令。而他们的阵列前方则布满了小坑——刚好可以容纳下一只蹄铁的小坑。阵列正中的平坦地面上甚至特意修建了拒马尖桩与胸墙。 这些庞杂浩大的工事没有一件不是为了防御敌军骑兵冲锋而设置。纵深达到十米的拒马尖桩阵不论对何种骑兵而言都异常恐怖,之后用土胚与木桩垒成了胸墙很好地防护住守卫士兵的正面。一个正常的指挥官只要在一千米外向这里扫一眼就绝对不会贸然选择突破这里,强固的工事犹如伏在沟谷间的巨龙,只将它脊梁上令人生畏的巨鳞露在外面。 同时,莱茵军团开始分析作战局势,在左翼加强部署。刚才的试探进攻可以说是莱茵军团大获全胜,因为就伤亡比而言,他们是绝对占优的。 不过也可以说是兰斯洛达到了目的。 “敌军左翼,正面都布置了相当多的陷阱。陷阱大约是一种小坑,可以绊倒马匹,冲的越快对我们来说越麻烦。坑上都有伪装,而且它们都很小,规避起来很困难。重装骑兵也不可能在那里发动冲锋,因为没有一种铠甲能保护到战马的腿,过重的装甲在那种情况下非常有可能对骑士造成更大的困境。右翼情况可能是相同的,直接进攻敌军的宽广正面对我们来说非常吃亏,即使侥幸冲破敌军的第一行阵列也绝对不可能击穿它们,反而会令我们陷入包围。” 手捧铁盔的骑士来不及掀起兜帽,就在皇帝的地图上讲解了起来。 “嗯。说到现在你还只是在谈对方的阵列如何坚固,你有什么防御薄弱的环节吗?” “有,他们的侧后没有陷阱,而且我们遭受的抵抗显然不如阵列前方顽强。由此看来,他们的第二梯队阵列是新兵。” “很好,多赛特的威廉。你的功劳足以继承你父亲的名号。” “臣只是” “我知道你是多赛特公爵的私生子,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皇帝停顿了一下。“证明荣誉与血统无关!” “是,陛下!” 很好,很好。皇帝心中这样想着,这帮莱茵人有些自知之明,没敢随便打破阵列,以免阵容扰乱之际遭受重装骑兵的毁灭性冲锋,重蹈数十年前的覆辙。他们很聪明地挖掘了工事,为此不惜选择耗费巨大人力与时间。他们显然是用寄希望于宽阔的步兵线包围并吃掉数量较少的兰斯洛步兵。为了得到一个这样宽阔,可以任意调动两翼部队进行这种规模包围战的地域,他们甚至不惜将战场放在如此开阔而又无险可守的地区。失去了步兵牵制的兰斯洛骑兵虽然拥有致命一击的能力,有纵横驰骋的机动能力,但也不可能仅凭一己之力击溃数量几乎是己方十倍的步兵。 莱茵军团骑兵数量虽然相当有限,但它们被集中布置在后方,护卫着莱茵军团两翼的侧后。一旦兰斯洛重骑兵准备突袭侧后,指挥官一定会命令他们猛攻兰斯洛骑兵集群的侧翼,然后将他们拖进消耗战的泥潭。 这个莱茵老头子还是鬼精鬼精地。 皇帝心想。 但无论如何,他已经被时代抛弃了。 人在老时总是害怕失去,故而变得谨慎而安于现状。 他的对手也不例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进攻! 皇帝向早已侍立于侧的铁穹骑士团大团长菲尔特点了点头,后者立即会意,他戴上头盔,将护鼻拉下,郑重向皇帝道别,胜利或者失败,至少有四分之一取决于他。 皇帝没有看他的大团长,他眯起眼睛,静静地看着一千五百米外那闪光的海洋。剑与矛,起伏激荡,旋转奔流。 金戈铁马,剑耀霜华,旌旗猎猎,鼓角声声,在血与火的照耀下。 绚如烟花,灿若云霞。 “士兵们!” “士兵们!” “大声告诉我,五十年前在花语平原,敌军五万我军两万,是谁取得了胜利!” “我们!” “二十年前,波河会战,敌军七万我军三万,谁笑到了最后!” “我们!” “刚刚结束的索恩会战,谁攻下了莱茵人最坚固的堡垒?” “兰斯洛万岁!” “无论是五十年前,二十年前,十年前。莱茵阻止过一次帝国的铁蹄吗!” “没有!” “那么今天——”皇帝拔剑出鞘,高举过头,剑锋反射出令人窒息的寒光。 “他们依旧不会!” “帝国必胜!” “帝国必胜!” “帝国必胜!” 兰斯洛士兵的热情终于在持久的压抑下爆发出来,气势不禁令敌方近六万士兵为之一震。 “听我号令——”皇帝拉长了声音“全军出击,破敌奏功正在此时!” 帝团的步兵阵列开始缓慢移动,他们没有准备任何的后备军,在首次进攻中便全军压上。 当然,依据战前部署,莱茵军队仍旧没有做出什么动作。他们战前只希望磨光敌人的锐气,所以两翼的前敌指挥官只被赋予防御性突击以及支援攻击的进攻权力。而大反攻,追击以及调动骑兵,后备部队的权力全部掌握在后方总指挥官——也就是伦巴第大公手中。 阵列后方的莱茵指挥部内,大公登上高台。 “大公殿下!敌军骑兵跟随步兵方阵开始向前缓慢推进。第一前敌指挥部请示是否维持目前阵容!” “维持阵容,准备接触。”大公的手紧紧握着黄铜制的望远镜镜身,手心渗出的汗水将望远镜弄的滑腻不堪。他身边的最善战的五个常备千人队队长挤在并不宽敞的高台顶部,同样紧密注视着逐渐接近的两军战线。这些经验丰富——或者说在目前的莱茵经验最丰富的军官统率着后备军。 当然,他们在这里当然不是仅仅为了随时听候指挥官调遣,那样的话只要有几个传令官待命即可。 他们还肩负着军事顾问或者参谋的工作——莱茵军队的参谋部都是临时拼凑出来的,他们和平时期的总参谋部只有几十人的规模,连处理和平时期的军队补给都有些捉襟见肘,以致目前不得不由后备军的军官来给指挥官做标图作业,制定战役计划,提供军事建议之类的事情。 伦巴第大公好歹还算有一个参谋部,而其他的一些莱茵国家的君主甚至至今仍相信事必躬亲是君王的一项美德。所以干脆就缺乏一套常备军体系。 “大公——”第一千人队队长放下望远镜,迟疑了一下“敌军步兵的数量,似乎比我们预想的要多一些。” “依你们看敌人大概有多少。”大公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 五位千人长沉默了一会。 “一万人以上。” “一万两千——” “不到两万。” “大公,我建议动用骑兵,他们的阵容很薄弱,如果步兵配合骑兵主动攻击——” “能包围他们吗?” “不能,因为我们的骑兵数量太少,只有一千多。但如果从侧后发动突袭,非常有可能打开缺口,让步兵将他们切为两段!” “没有啊——”大公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再次举起了望远镜。他将目光投向敌军骑兵——他们也分了兵,但两个骑兵集团实力都不是己方骑兵轻易可以颉刚的。他思考了一下,放弃了出动骑兵的想法。他可堪一用的骑兵就只有那么一点,如果失去了那一点机动作战的能力 他有点不敢想象下去了。 “维持原定方案,骑兵仍然不动。” 但是似乎这个千人队队长说的还挺有道理,敌方战线宽大起来确实影响到了两翼的围攻。 于是他做了一个折中的决定: “调派右翼三个千人队,配合正面部队突击敌军侧后!” 然而他并不知道,世界上有这么一句话。战争的本质是暴力,在战争中,中庸便是低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冲击 右翼三个千人队听从命令发动进攻,他们计划绕过线,从侧面突击。 这一切都被帝国骑兵第二集群指挥官菲尔特·冯·菲尔格尔看在眼里。 他密切注视着这几千士兵的步伐,从他们奔袭的散乱步伐看来,他们并没有接受过严格的训练,但也有另一种可能——地面上的凹坑虽然不会对步兵造成杀伤,但却显而易见地可以对他们的阵容与秩序造成破坏。 对此,帝国第二骑兵集群指挥官铁穹骑士团团长菲尔特没有明确的把握。 他仍旧在观望。 这些士兵的步伐似乎显得快了一些。 他们好像是越过那些陷阱了。 随后菲尔特观察到这些士兵开始整理队形,他仍然在观望——他已经被授予下属部队的全权指挥。但正因如此,他更显得谨慎。他手中有扈从骑兵15个连队,风暴骑兵连队400人,铁穹骑士团重装骑兵队,轻骑兵共1200人。合计2935人。 如此庞大的骑兵集群,不论是谁指挥起来都会显得倍感吃力。 他思忖了很久——虽然流逝的时间不过五分钟。 莱茵军团的士兵装备普遍很差,不论是精锐士兵还是征召兵,铠甲大多是棉甲或者皮甲。即使有装备稍好的士兵也会在铠甲外套一件麻布罩衣,远远望去都是灰蒙蒙一片。这一点不像兰斯洛帝国的部队,装备低劣的平民步兵部队同步行骑士,步行扈从骑士这样的精英部队泾渭分明。远远看去就能发现盔明甲亮的骑士与灰暗的平民步兵。 “各位,依你们看,这支敌军是新兵吗?” “他们中持长矛的士兵更多。”他面前的骑士团轻骑兵连队指挥官巴尔答到。 大团长的眼睛亮了一下。 好! 长矛手数量更多,这意味着他们很可能是城镇警备队,农民征召兵之类的三流部队。 所谓的长矛克制骑兵的说法,似乎是有那么一些道理,但如果持矛的士兵组织低下,一触即溃,那么不论他们装备什么样的武器,都会是一样的结局。而且骑兵一旦感到战局不利,可以立刻后撤。骑兵哪怕进攻受阻,溃败下来,只要本阵没有崩溃,他们重整阵容即可再次接战。 这些都是步兵所不能企及的。 因此,兰斯洛帝国的骑士们相信,只有骑士才能战胜骑士。骑士和步兵的战斗力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而目前的这支莱茵分遣队正处于这种状态,他们在越过障碍之后迟迟不能重整旗鼓。这样的表现无疑有力地佐证了菲尔特的观点——一群炮灰! 他将手中的魔法卷轴撕开,举在头顶,卷轴发出金色的光辉,飞向天空。 大概过了三分钟,本阵方向升起三颗红色的魔法球。 攻击指令得到许可,可以出击! 他手下接近三千名骑兵得到讯号,巴尔·斯坦雷沙向他的团长颔首致意,在得到允许后,他将带领骑士团轻骑兵连队。而整个庞大的骑兵集群也开始以铁穹骑士团轻骑兵连队为先导开始运动。 巴尔步入轻骑兵阵列,掌旗官于他左侧执掌军旗引导攻击方向。巴尔将他的的义眼功率调到最大,以致他的双眼都似乎在放射着幽幽的紫色光芒。 他清楚自己带领的战士都是自豪的勇士,带头冲锋这一荣誉的桂冠已让他们兴奋不已,此时此刻无需多言。 于是他拔出长剑,身后四百名轻骑兵随之拔剑,剑身划过剑鞘的锐响连成一片,剑光闪烁如银色闪电撕裂长空,这就是最好的演讲! 他将长剑高举过头。 “校准方向!” 先导骑兵连队将骑兵直剑放在中轴,剑尖指向敌军阵列中央。 “调整队列!” 轻骑兵连队中传来细碎的马蹄声,他们并紧阵列,将直剑收在身前,骑手之间膝盖紧紧相抵。他们的队列如此整齐,以至于阅兵仪仗队都甘拜下风——骑士团的轻骑兵相比扈从轻骑兵而言,纪律与作战经验明显更胜一筹。 至于那比阅兵仪仗队更整齐的看起来呆板之极的骑兵队列,如果有人对这种“愚蠢的”东西嗤之以鼻的话,他必将感到无比后悔。 “墙式冲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溃败 兰斯洛帝国骑兵部队如同移动的铁墙,向脱离本阵的莱茵步兵缓慢移动。莱茵步兵急忙将阵型正面朝向重装骑兵。重骑兵以散步的速度缓慢前进,扈从骑兵则于侧翼快速包抄,以便令莱茵人彻底搞不清进攻方向。 莱茵步兵们紧张地将长矛探出方阵,与重装骑兵的长枪遥遥相对。 忽然重装骑兵开始加速,他们将长枪放下,枪尖闪烁的光芒像点点星光,在黑色的铠甲背景中格外显眼。马匹还在加速,沉重的声音犹如地平线上渐进的惊雷! 钢铁长城在前进,他们还在前进,不可阻挡也不可抗拒。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莱茵千人队的军官还在聒噪不休,但前排的士兵已经双手发软。重装骑兵已冲至近前,与蹲踞做防冲击准备的步兵们相比,他们就像史前巨兽一样庞大。 “不,不,救命!”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而后整个阵列正面就开始全面崩溃,仅有一个角的步兵还在反抗——他们不是被击溃的,而是被吓的崩溃的。骑兵面对步兵本身就有天生的优势,何况这是全副武装的骑兵对阵装备低劣的步兵! 此时侧翼包抄的扈从骑兵也快速突进至溃兵中,他们在人群中杀了个对穿。没有什么能阻挡第一次尝到大战中鲜血味道的扈从骑士。斯坦雷沙几乎驾驭不住他们疯狂砍杀的冲动,只好命令他们停止,暂时整理阵容。 菲尔特·冯·菲尔戈尔在最后压阵,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果不其然,莱茵的三个千人队一触即溃,墙式冲锋的骑士团轻骑兵如一堵城墙般碾过还没有站稳脚跟的莱茵步兵千人队,他们甚至还没有展开就已经溃散。 巴尔·斯坦雷沙示意他身后的骑兵脱离接触,追击敌军部队的任务交给来自卢瓦尔的两个扈从骑兵连队。 而他所在的轻骑兵连队则放缓速度,跟在了团长率领的重骑兵连队和风暴骑兵连队旁边。 毕竟正面冲杀的任务已经完成,再屠戮这些没有抵抗能力的人,恐怕他的长官菲尔特也不会乐于做这样的事,而且追击这种事情会破坏阵容,也非常耗费体力。 这些任务还不如交给实战经验较少的扈从骑兵,让他们手上见点血。 但是随即,他就接到了菲尔特的旗语指示——骑士团轻骑兵连队左右策应承担追击任务的两个连队,务必将他们赶进莱茵军用以取水的无名河谷! 这些纪律松散的士兵几乎没有进行任何抵抗就被完全冲溃。 但这些活死人的任务还没有完结,扈从骑兵连队在左,卢瓦尔的扈从骑兵连队在右,菲尔特率领的重装骑兵在后方追赶着。他们像放羊一样,装作追击他们,时而给某些跑错了方向的家伙来上一刀。与温顺的绵羊相比,他们的脚要少两只,而手里也握着武器。 可那又有什么用。失去战斗意志的人,连猪狗都不如。 海因茨远远地望着阵列的另一头。 理论上, 从理论上来说, 按照他在缅阳帝事学院中学到的,骑兵的作用应该是突破防线,分割敌军,追击溃逃部队。 但只是从理论上来说!至少此刻,理论与实际严重不符! 兰斯洛骑兵集群从正面发动冲锋,几乎没有做任何停留,径直碾过一片混乱的步兵队列。他们所经之处,只留下被斩断的尸首与四处流淌的血液。即使相隔甚远,也依稀能听到挥动骑兵剑的兰斯洛骑兵的狂笑与被追砍戏弄士兵的哀号。 莱茵指挥部突然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在座的众人没有一个想到三千人会如此迅速地溃败下来。他们当然对敌军骑兵袭击有所准备——如果这支部队受到袭击,莱茵本阵有足够多的部队可供支援与调遣。 但是谁能预料到——就是三千头猪,敌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抓不完。 “前敌指挥部驳回总指挥部的攻击要求,他们认为没有必要。” “我”大公颓然地倚靠在望远镜地支架上。“批准。” “大公,这只是一场小的失败,我们还有部队!” “我们还有足够的部队投入战斗!大公阁下,胜利仍然会属于我们!” “虽然他们的步兵比我们估计的要多,但敌人投入的骑兵部队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多。大公阁下,这是一个好消息。” “各位,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大公重新站直了身体。 “下午,两点十五分。” 大公分析了一下战场局势,双方步兵在宽广的正面上对磨,在这一面上,只要拖下去,优势很快就会展现出来。 敌军将骑兵部队分为两支,其中一支已经击溃了自己的一个分队,他们大约是擅自行动,追赶溃兵去了,暂时不会回到战场来。 而另一支实力更加强劲的骑兵部队,一定是皇帝的亲卫部队。他们仍然在原地等候。始终没有投入战斗。 他们在等什么? 海因里希大公五十岁的人生中,有三十五年都在考虑如何应对公国最大的境外威胁——兰斯洛帝国。他深知,兰斯洛重装骑兵的可怕之处。同时也深知兰斯洛帝国步兵之羸弱。 兰斯洛帝国的战斗体系中,骑兵与步兵组成战斗体系,步兵牵制,骑兵攻击。失去其中之一,无论如何另外的也翻不起什么浪花。纵然兰斯洛骑兵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仅仅依靠六千骑兵左冲右突便获得战斗胜利。 消灭敌军步兵,这是大公唯一的胜机。 现在——只有一半的敌军骑兵还在战场上,虽然损失了三个新兵千人队,但那不值一提。大公几乎是立刻就想好了战斗部署,但在那之前他仍然要想好,该怎么阻挡敌人剩下的骑兵。 虽然他们的实力被削弱了一半,但显而易见,还有三千骑兵留下了。 而莱茵人的骑兵是多少呢? 一千出头。算上只有一匹马,别无其他像样家伙的轻骑兵们。 尽管如此,他还是命令 “骑兵分队,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敌军骑兵。” 骑兵 骑兵 只有骑兵能阻止骑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骑兵! 双方部队都在持续投入战斗,没有得到休息,当然,连饭都没吃。 他不太清楚这个兰斯洛皇帝是怎么想的,士兵饥饿又得不到休息,步兵方阵必然难以久持。莱茵人虽然也没吃饭没休息,但好歹他们有相当多的生力军——那些没有战斗力的民兵一直都在休整。他们虽然在方阵对磨的时候会因为纪律差劲占不到便宜,但在混战中却拖不了太多的后腿。 “仍然命令不准擅自出击,他们不过是希望通过不断的突袭来消耗我们。所以,固守阵地。你们几位,带领千人队但达侧翼,让民兵部队守住一线,你们在二线伺机而动。” “是!” 莱茵军团开始了新一轮的战术部署,五个常备军千人队终于开始运动,准备守卫住缺少工事的侧后。 兰斯洛骑兵在击溃突出的分遣队之后,迅速插入分遣队同本阵的间隙,挥舞着战刃将他们驱赶向无名河谷的方向。这些士兵,丢弃了自己的盔甲与武器,犹如一群待宰的绵羊漫无目的地被驱赶着。 他们中,不幸的人在冲锋中被砍杀。 勇敢的人最先战死。 剩下的人为了多活一会,疯了一样逃向没有敌人的方向。 菲尔特很了解他们的心理,所以只派出两个百人队的骑兵追杀他们。他相信巴尔也清楚,所以命令巴尔率领纪律更好的铁穹骑士团轻骑兵连队在合适的时机出现在合适的地方,将他们夹逼进兰斯洛人希望他们去的地方。 而被追赶的溃兵。 只要慢一些,他的背后就会感到钻心地痛楚—那是兰斯洛骑兵的直剑刺入身体的感觉。他们的只是砍一下,并不急着要这些绵羊的命。 他们在马上欣赏着这群下贱坯子挨刀之后的表情与加速狂奔,等到那只绵羊“忘记”了那种疼痛之后再来一刀,如此循环往复。 直到那个奴才体力不支,或者因为流血过多再也跑不动的时候,他们才会送他个痛快。不要期待兰斯洛人有什么骑士精神,骑士精神是对人的,而莱茵人——他们是猪猡,奴隶,下贱种。 这些被抛弃的士兵怨毒的眼神投向他们的本阵。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救我们? 骑兵 骑兵 唯有骑兵能对抗骑兵,他们就在阵列后方,他们到底在哪里? 得见此情此景,莱茵新兵不由得开始动摇。不过在百人队长的约束下,骚乱没有演变成溃逃。 但危险的声音已经出现了 “兰斯洛佬不把我们当人,指挥官也不把我们当人。我们不如逃走。” “我们就是一坨消耗品。” “如果我们被冲溃,他们也一定不会支援我们。” “自求多福吧各位。” 百人队长虽然弹压着士兵的声浪,但也难免有人心有戚戚。毕竟,他们也就比士兵高一级而已。 但相对于战场上的变化,这些小小的波澜不值一提。兰斯洛步兵似乎一改既有的疲软态势,非但没有被打退,反而在战线上推进了数十米。莱茵军团前线的雇佣兵部队发动了数次千人以上规模的反冲锋,非但没能突破敌人战线,反而被兰斯洛数量很少的步行骑士队打了回来。 战线反复拉锯,莱茵军团伤亡惨重,前敌指挥部不得不将一个又一个二线百人队投入战斗,试图利用预备队的优势打开缺口。但这些空有热情,缺乏锻炼与装备的二线百人队很快便伤亡惨重,开始溃退。他们向后溃逃的士兵影响了临近部队的阵容,莱茵军团最有信心的步兵集群作战竟然显得险象环生。 在接连不断的投入部队之后,前线陷入混战之中。兰斯洛步行骑士队终于被逼迫到全部投入战斗。他们在多个点进行一次突击,再次将战线推进了数米,之后两军终于陷入僵持。 莱茵军团再次在二线重新部署军队,于后备军防线之后再次于左翼集结重兵。这次他们不会重蹈覆辙,让过少的兵力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直接越过陷阱,他们计划在防线后直接列队开出,随后从侧面碾碎整个兰斯洛步兵方阵! 进攻部队接受到的命令是,不留一个俘虏! 然而正当他们部署,突出防御线的时候。 “我军后方出现不明部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天骑兵 听到如此消息的指挥官不由得脸色变得刷白。 想都不用想,那是兰斯洛帝国骑兵,他们追击那些溃逃的步兵直到将其全歼。 他们应该正在追击溃逃的士兵才对,刚才他们明明已经不见踪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军队后方! 大公颤抖着站起身子,他刚刚还以为抓住了敌人的空当,按照兰斯洛骑士惯于擅自冲锋的秉性,他们不可能! 但那黑压压的士兵就出现在他的后方,绝对不会是什么幻术! 菲尔特和他的骑兵集群快速通过无名河谷,快速迂回到莱茵阵列侧后。在很远的距离就能看到,他们拉起了蓝色烟雾。蓝色的烟雾直冲云霄,在无风的天气里向后斜拉着,将整支部队的运动方向暴露无遗。 按照那显眼烟雾的指引,大公粗略地估计了一下,敌军骑兵运动的速度至少达到了二十千米每小时——他们是在毫不吝惜马力地飞驰。 一切的一切都预示着敌军的大动作即将到来。 但大公还有机会——这支骑兵虽然数量大,但没有其他任何军队能给他们提供掩护或者支援。如果令即将发动进攻的转而拉起防线,大公就极有希望彻底击溃这支骑兵——而对于兰斯洛皇帝,这无异于是斩掉了他的一只臂膀! 然而这时,观察哨兵又喊了起来,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犹豫不决。 “我军前方出现不明物体!” 他将眼睛紧紧贴在望远镜上,然后又揉了揉眼睛,用肉眼观察了一阵——因为望远镜里的东西怎么也不像真的,那坨黑色的类似云朵的东西在不到六十秒的时间里上升了几百米,之后又在不到十秒钟内前进了几百米之多。他不得不怀疑望远镜上的标尺是不是标错了。 标尺没有错! “敌军天骑士大队向本阵极速迫近!” 他一边喊叫着一边抄起盾牌,其实现在,用不着喊的那么大声了。等到四下敌袭之声大作之时,兰斯洛天骑士群已然肉眼可辨! 正在厮杀的将士们,他们暂时停止了收割生命的行动,向天空昂首眺望。 不论是兰斯洛人还是莱茵人的军容,在二百一十一双巨翼的阴影下都黯然失色,那乌云遮蔽了天空,阻绝了光亮。厚重军容在其下恍若无物。 莱茵军人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二百余名天骑士越过他们头顶的天空,直插他们的中心。他们却没有任何办法。剑与矛难以触及这些家伙,弓箭即使能射到那个高度动能也损失殆尽,到头来散乱的箭矢反而会杀伤友军。 天骑士,这一古老的兵种,迄今为止只被用于空中侦查与反侦查,传递情报与小规模的物资投送。他们从未被赋予过突袭敌后的任务。 一者,天骑士是国家最精锐的战士,也是最脆弱的战士。他们要经过五年以上的磨练才能拥有如此资格,成为熟练的天骑士所用的时间可能是八年或者更久。由于培训周期极长,补充极为不易,所以能集结起二百余名天骑士这样的壮举已堪称史无前例。 而将这样的士兵投入地面战斗——这很有可能后无来者! 大公终于明白了,为何敌军迫近之日敌军天骑士出击次数会大量减少。 他将手搭在剑柄上,反复握攥着剑。 在周围的慌乱中,在慌乱的人们要求天骑士升空拦截的建议与要求大公暂避的要求声中。大公沉默了几许。 好大的一盘棋啊。 他似乎已经能感受到天国或地狱的召唤了,然而正因如此,他显得异常平静。 他花了十几秒钟,向传令兵发布了最后的命令,要求他告知前敌指挥部全权代理指挥。 而后他拔出剑,伴随着剑滑出鞘的啸声与兰斯洛天骑士坐骑的长鸣—— “我作为指挥官的使命已经结束,但军旗不能倒下!” 如果军旗倒下,恐怕有些战斗意志不够坚强的部队会立刻开始溃退,最终导致整个战线的崩溃。反之,或许还有一线胜机。 也许他是一位失败的指挥官, 但他不缺乏一位优秀指挥官应有的素养——不惜一切赢得胜利——哪怕代价是生命! 没有时间做更多的停留,敌军天骑士已经开始下降减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崩溃 天骑士减速,放平角度,上面放下一根根钢索。 之后的事情无人知晓,原本距离指挥部最近的几个步兵方阵刚刚被调到前线,而亲卫骑兵为了便于行动被布置到了较远的侧面。因为当亲卫骑士赶到的时候,兰斯洛天骑士已经纷纷撤离,他们没有留下一具尸体——或许他们的伤亡士兵都被运走了,也或许敌军根本没有付出任何伤亡。 他们只看到大公的尸体倒伏在军旗旁,一道伤口从前胸直通后背,当骑士们抵达时,血液还在微微的随着脉搏涌出。 他和其他军官的血液将军旗周围的土地润湿。 骑士们没有空为他们收敛尸体,原因很简单,敌军骑兵已经在冲锋途中。指挥系统已经崩溃,现在谁也摸不清到底应该怎么打。亲卫骑士队长只能根据他自己的判断——只有骑士能彻底击败骑士,他决定,用他的弱势兵力强行拦阻敌军骑兵部队的去路! “留下十五个人,守卫君主的遗体。其他的人——随我冲锋!” 稍后,逃出去的传令兵终于将命令传达到右翼前敌指挥部。他们随即升起军旗,继续指挥。 然而左翼也升起了相同的旗帜。 也就是说,这支处于逆境的军队现在竟然有了两个不同的指挥部。 本阵军旗的倒下不由得令前线将士士气大跌,虽然靠着一群从来没打过仗的热血男儿保卫国家的意志勉强顶住,但如果有谁对这种士气抱有过度的期望,那么他一定是白痴。 两个前敌指挥部需要时间来协调。 然而已经没有时间了!侧后方防线只能依靠各位百人队长,千人队长的直觉去布防。 莱茵军团百人队长海因茨发觉背后的军旗倒下之后,意识到后方防线有问题,但因为他所处的位置不能观察整个战场,他并不知道侧后有一支强大的敌军骑兵正在飞速迫近。尽管如此,他仍然做出了他所能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不光是他,几乎所有的去帝事学院学习过的“学院生军官”都根据各自的直觉做出了这样的判断——我军左翼后方防线有漏洞! 然而已经形同虚设的指挥系统已经不能指望其做出任何决定。 于是他们做出了最正确也是最愚蠢的决定——增援。 “注意我军右侧,铁穹骑士团轻骑兵连队,重骑兵连队,准备接敌。其他部队,保持速度跟上军旗。” 旗语兵将旗语转达给巴尔·斯坦雷沙。随后,两个骑兵连队呈扇形展开。 他们看到了莱茵人的追兵,只有单薄的一列,看起来只有一百多人。但他们盔明甲亮,都端着骑兵长矛,像一排稀疏整齐的防风林。 毫无疑问,他们是为阻挡他和他的骑兵冲击步兵防线而来,他们似乎希望拖住自己——在没有任何友军支援的情况下拖住敌人的骑兵,为后防线布置赢得时间。 “我问你。” “您请问,巴尔大人。”旗语兵答到。 “您愿意为兰斯洛而死吗?” “如您所见,在下身在前线。同大人一样在第一列。” 巴尔似乎笑了笑,没有回答他。而后,他转向背后的骑兵。 “我们的对手,是莱茵军团的骑士!赌上我们的荣誉,像骑士一样战斗!” 大公亲卫骑兵两翼运动开始放缓回收,很快便组成了锥形阵列。这在呈扇形布置的优势敌军骑兵面前无异于是找死的行为——即使他们能在中心突破,又有谁能杀死两翼的敌人?这样反而会让整支部队陷入三面夹攻乃至四面合围的必死境地。 但巴尔知道,自己的敌人很明显认识到了这一点。 他们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击穿拦阻的部队,从而得以直接同菲尔特大人的军队接触,打乱他们冲锋的步伐。 巴尔不愿意让他们死的毫无意义。 但他必须这么做。 亲卫骑兵连队未几便全军覆没。 他们的牺牲没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十打一的战斗是持续不了多久的,这是常识。敌人随便分出的一个骑兵队都要比他们人数更多。 轻骑兵们在坠马的亲卫骑士身边转着圈,这些不知名的骑士几乎将整个轻骑兵连队击穿,如果不是策应的重骑兵增援及时,几乎就要让他们得逞。 巴尔·斯坦雷沙策马向围在一起的骑兵们走去,骑兵们为长官让开道路。他终于看到了那位莱茵骑士,他的肋下有一道骇人的伤口,那应该是重骑兵的长矛刺穿的。 他依靠着断裂的长矛支撑起身体,勉强保持着站姿。他身旁的战马躺倒在地,无机地喘息着。骑士低垂着头,他的头盔已被打落,染血的发丝粘连在一起,垂在额头前。 “你们在干什么?” “我们在试图劝降他。” “你们觉得他的伤势还有救吗?” 刚才回答的骑兵沉默了。答案显而易见。 “勇敢的人。”巴尔·斯坦雷沙摘下了他的头盔。“各位,让开。” 围在一起的骑兵后退了几步,他们在那唯一一个活到现在的公爵亲卫周围环绕着。 “劝降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垂死的人似乎微微的抬起了头。巴尔拔出长剑,剑身沐浴在莱茵之秋的阳光下,无比耀眼。 长剑携带着风的鸣响落下。 在迅速消灭了这支威胁到菲尔特的部队之后,骑士团重新整队,再次组成冲击阵型,向敌军左翼奔去。 海因茨和他的士兵们终于在混乱的队伍中移动到后方防线,这里的情形同样令人绝望。 缺乏统一调度的部队虽然到达了正确的位置,却没法很好的展开。所有的百人队,千人队都塞成一团,盲目地挤在一起。看上去好像在围在一起取暖。 在场的军官似乎没有一个比千人队长更大。 很多新兵百人队找不到了自己的队伍,在人群中茫然地走动着。他们不认得自己的战友与长官更找不到他们。 海因茨在阵列中,他什么也看不到。 除了那攒动的人头与一根根不知应指向何方的矛。 骑兵集群分三个波次冲向莱茵步兵群。他们虽然拼死抵抗,但在第一波突袭中就露出了诸多弱点。兰斯洛骑兵集群使用着教科书一般的多波次冲锋,第一冲击波呈线状散开,寻找步兵方阵的弱点。 第二批骑兵用密集的集群冲锋或者纪律鲜明的墙式冲锋撕裂方阵。 第三批骑兵则挥起长剑,解决小股仍在负隅顽抗的士兵。 海因茨有些茫然地望着眼前奔逃的士兵。 这是个梦吧。 他是一个军官,但只是一个百夫长。 这场规模犹如史诗一般的决战,他什么也做不了。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演员——连一句台词都没有的演员。 早上的浩荡军容已经化为乌有。 这就是一场戏吧。敌人也是演员吧,他们连手都没有交过,怎么就要失败了呢? 他宁愿这是一场戏。 他抓住一个正在逃跑的士兵的手臂,那个玩命向后逃跑的士兵挨了这么一下,险些摔了个嘴啃泥。那人一把甩开海因茨的手:“你他妈的在干什么!” 他的旗手上去送了这个逃兵一个勾拳:“懦夫,你是怎么跟大人说话的?” 逃兵低下头,转瞬又抬了起来。 “主帅大人带着他的亲卫跑了!大人,大人您也有人护送着逃跑吧!” “妈的你个混蛋!”逃兵话音没落就又被揍趴在地上。“逃跑还逃出理来了!” “前线怎么样,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逃跑?” “把你的脏手从我肩膀上拿开!” “你他妈的” “你他妈的!” “大人和他的走狗!” “你个逃兵闭嘴,老实回答问题!” “你们送死不要拖上我!你这个小白脸百夫长” 剩下的诅咒他再也说不出口了,海因茨紧紧地攥着剑,剑上还留着这个逃兵的血液。 海因茨砍了这个逃兵。那人完全没准备好去死,双眼圆睁,嘴巴也张着。 “长官这有点不太合适。” “老子没空陪这种货色耗!把能找到的军旗都举起来,空心方阵!” 他的部下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快去!” 旗手如梦方醒地扔下还没死透的逃兵,任他面部朝下趴在泥土里。 还没死透的逃兵发出濒死的哼声,但没有人会管他。他最后可能是失血过多而死,也有可能是活活憋死在土地上。谁知道呢? 许许多多的士兵越过这里,有人被他的尸体绊倒了,他们咒骂着爬起来,汇入逃兵的人流,或者挤进海因茨百人队这样的空心方阵里。 海因茨和他的部队很快便壮大了起来。他们和其他没有溃败的部队汇合在一起。 不过这样他们也只有两千多人而已,这样一支拼凑出来的部队上空飘扬着各色各样的旗帜。大概有几十个百人队旗和几个千人队旗——其中还有一个常备千人队的旗帜。他们也没能挡住敌人。这些旗帜都是各队为了引起逃兵们的注意捡起来的,远远看去花花绿绿,再加上士兵的糟糕状态,就像乞丐大会一般。 “呦,全是百人队长啊。”几个方阵的指挥官们聚在一起,准备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而此时,皇帝也终于停止了他的观望。菲尔特的骑兵集群成功地将莱茵左翼重兵集群打的连连倒退,在兰斯洛步兵线和菲尔特的骑兵之间扭曲地蜷缩着,他们和中央阵列的联系已经很薄弱。但菲尔特的骑兵已经陷入肉搏,不能再希望他发挥更大的用处。 不过那都无所谓了。他完美的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现在,皇帝可以久违的向他的骑士喊出自己的心声。 “前进!胜利属于我们!” 三千余名超重装骑兵开始缓缓加速,起先马蹄声犹如天边的滚雷,随后雷声越来越近,越来越爆烈。他们化作雷鸣,向濒临崩溃的莱茵军团左翼发起致胜冲锋! 几个百人队长还没来得及开始自我介绍,就听到失魂落魄的叫喊: “长官——敌军骑兵!敌军骑兵再次发动冲锋!” 下午三时许,兰斯洛帝国赦令骑兵连,外籍骑兵卫队随皇帝投入战斗,切断了整个左翼。莱茵军左翼在前后左三面夹击之下迅速崩溃。 四时许,两个骑兵集群开始由左侧被打开的防御缺口进攻。 稍后,原本在左翼牵制进攻的步兵队列也投入到了对侧翼的进攻中。 五时,莱茵第二前敌指挥部所在的高地被夺下。 六时四十分,残余的莱茵联邦军队士气彻底崩溃。兰斯洛骑兵冲过的道路与双方步兵厮杀的战线在秋日残阳的照耀下,显得分外猩红。战场上空已有秃鹰盘旋,它们只是高高地在天空上转着圈,未敢同迎风招展的飞马争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余烬 在透着一丝甜甜的猩味的晨雾中,海因茨听到周围有脚步的声响。 他依稀记得上次醒来的时候,夜色还正浓。 当然,他也记不得自己是第几次醒来了。 躺在柔软的土地上的感觉比硬板床不知要好多少倍。既然如此,在它上面安眠后的梦境大概也会比过去在硬板床上的梦更美好。 他接着沉睡下去。 这不过是一个梦,仅此而已。 四周在凌晨的雾气中时隐时现的人影似乎也在佐证着这一点。 是日五时起,兰斯洛军团开始迫不及待地统计战果。至早六时,已统计斩首万级。伦巴第大公的头颅被砍下来,挑在已经不存在的莱茵军团旗上。他的血液沿旗杆淌下,将残破的旗帜粘在旗杆上。 旗帜上的雄鹰撕裂了身躯,粘住了翅膀,它仍旧高昂着首,却发不出一丝悲鸣。 —————— 这场在莱茵联邦意料之外的决战以伦巴第大公的死画上了句号。 莱茵联邦腹地再无可战之兵。只能听任兰斯洛帝国的军队在这片土地上纵横驰骋。 缅阳帝国此时才刚刚意识到,战争不如他们预料的那么顺利。莱茵联邦仍然不是骑士之国的对手,他们不得不再次评估兰斯洛帝国的实力,他们也需要干涉保护这片地区以维持其战略纵深。 目前唯一的赢家是兰斯洛皇帝,他用他的战术成功显示了重骑兵无坚不摧的恐怖威力,用他的残暴成功震慑住了蠢蠢欲动的城邦。接下来是他扩大战果的时间了。 而对于莱茵联邦,这次失败带来的太多。他们现在失去了盟主,可想而知联邦已不能久持。而他们的远征军目前还不知在哪片焦土上跋涉。整个莱茵陷入了可怕的权力真空——缅阳帝国只希望干涉确保本土安全,而兰斯洛皇帝志不在此。莱茵的主人只可能是莱茵人。 而教皇国——他们似乎只有异端审判官在四处活动,从他们的意思上来看,他们像是在帮助莱茵。但在外海的黑水河三角洲,仍然好像一摊死水一样,让人看不出一点暗流。 —————— 时光倒流回几个小时之前。 今夜的帝都被月的清辉所笼罩,大理石的建筑为主体的城市褪去了繁华,显得格外宁静。 夜幕之下,一切平安。 罗伯特公爵忽然睁开了双眼,他也弄不清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醒来。或许是真的老了,居然开始失眠。罗伯特叹了口气,看了看表,三点四十,还早的很,他翻身躺下,不一会又座了起来--思维太清晰了,就像用冰水洗过脸。 如果这样躺下去,说不定到明天也睡不着。他拉开了窗帘,今夜虽然只有一轮弯月,月色却是出奇地好,似是洒了一层薄霜。公爵打开了窗,又慌忙关上,现在他知道了,外面不仅月色好,而且还特别冷。 公爵打开了床头灯,又缓缓调暗。他拿起了一本厚实的平装书,《麦克斯-法金汉传》,公爵每次只要躺下看两页,睡意就会油然而生。 这睡意大多来自书的无趣,而这无聊又多半来自公爵本人对麦克斯-法金汉的不屑,公爵并不喜欢他手握重兵却偷偷摸摸的性格,同样也不喜欢他不宣而战的偷袭风范,更加不爱看这个生活不检点的将军所传扬的风流史。 人看自己所认为的无聊之物很容易瞌睡,所以,这本书很荣幸地成为了公爵阁下的催眠圣经。 但是,它今天并未如约带来睡意,公爵正在看亚平宁之战,虽然统计数据看起来并不是很漂亮,但公爵认为,这才是代表此人最高水平的一战。 “在一比一点五的劣势比例与无骑兵这样的高速兵种的情况下,能先敌打击对方,并进行高强度的迂回,包抄,使敌人产生错觉。同时扰乱对方情报体系,使对手阵脚大乱。虽然决战由于战术失误与不可抗的天气原因导致失利,但最后以步兵绞杀骑士确实展现了非同一般的头脑。 虽以战损比一比一点二结束战斗且并非胜利,但是考虑到对方的优势,对方主将图哈京大将的实力与其表现的对战役目标的锁定,战术时机的把握,此战绝对可以称为麦克斯平生的巅峰之作。” 公爵看完自己曾经写下的笔记,摘下眼镜,重重的合上了书。细细算来,已经看了一百余页,睡意不仅未能到来,反而远去了。他再次长叹了一声,刚才真不应该看亚平宁战役的,或许看风流史更容易让人入梦。 公爵熄灭了魔法灯,躺在床上向窗外望去。他听到了清洁工的扫把划过石路的声音,听到园中寒蝉颤抖低鸣的残响,听到不知何处夜枭的低吟。他看到,星河灿烂,似流光之海,浩瀚深邃。 “元帅大人,您睡了吗?” 公爵顿时就没了欣赏星空的美好心情。同时暗骂自己为什么非要傻乎乎地看什么书。门卫的习惯是有什么事叫什么称呼,有人来做客喝茶一般叫公爵。 有人来上门求他办事,门卫就会喊他大人。有人上门来提亲,门卫会毫不羞耻地叫他老爷——虽然说这个称呼公爵大人也很不喜欢,但要这个门卫改掉比杀了他还难。 当然,最麻烦的是目前这种情况。深更半夜肯定不可能有人要见他只是为了问一句“元帅你吃饭了吗?” 他不由得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反正有一点是肯定的,今天,明天,乃至后天——都别想睡觉了。 “什么事?” “我不知道。元帅大人。” 罗伯特公爵打开过道的窗户,向大门方向望去。大门是敞开的,门外有几点灯光,在灯光映照下,门外等候的人身上的铠甲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公爵轻轻合上了窗子。 他匆匆在睡衣上披了一件大衣便向门外走去。门外的人比他想象的要多,两列共二十人的士兵肃立在门口,等候元帅的到来。 罗伯特公爵身后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与收剑入鞘的声音。艾森豪威尔也赶到了,年轻人准备的速度更快些,他已经穿好制服,将佩剑挂在身上。 “你好,元帅大人。我是御卫队少校密特朗。” “你好,少校。” “你好。”艾森豪威尔已经走到近前。 “陛下请你们前去参加御前作战会议。” “作战?向谁?” 少校的腮帮绷的紧紧的,他摇了摇头。 看来是很机密的事情,不好明说? “那么,少校,带我们上路吧。” 这个少校真是不懂事,作战会议的事情没有一次不是秘密的,但也似乎犯不着对元帅保密。感情这位密特朗少校觉得自己的官威大的很? 元帅在深夜里被人带出门外,睡不好觉,却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没有——当然,加班费更没有。 车上的灯并没有打开。却仍然挂在支架上,随着马匹的行进发出令人烦躁的吱呀声。车轮碾过帝都的路面,每隔几秒钟就能感到车轮压过石板缝隙的轻微震颤,此时灯罩发出的声音格外难听。这条路他走了十几年,每一道沟壑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从这里望去可以看到历史悠久的战神殿。早在教会还没出现之前就已经存在的战神殿。当然,信奉异神——哪怕是传统神明,也是教会原则上不允许的。事实上对传统神明的敬畏之情随着旧时代的落幕就已经烟消云散了,太阳神,美神,爱神,诸如此类的神明早已经成了妇人哄孩子睡觉的故事。 然而战神殿却仍保留着。因为这不仅仅是信仰问题,更牵涉到民族荣誉问题。按照帝国的传统,每一场战争过后,都要在此立下纪念碑,祭奠死去的战士。然后封闭神殿,熄灭圣火。此地留存着近千年来战争的记录。教宗最终也无可奈何,双方妥协,在战神殿前的广场更名为圣米歇尔广场,算是表示帝国皈依天主。然而广场在后续的城市规划中被占用,毕竟在市中心的搞那么大一片无用之地是很浪费的行为。作为补偿,当时的规划者决定另修一座教堂。那座教堂在哪里,叫什么名字,罗伯特公爵也不记得了——那就说明这个教堂真是一点名气都没有。 不过,建在广场上的那条路还是以掌管战争的天使圣米歇尔命名。 车里虽然看上去干净整洁,但不知为何总发出一种霉味。罗伯特公爵打开窗户,眯起眼睛。他突然又座直了身体。 “把你那边的窗子打开,少校,车里的味道不太好。” 少校打开了窗子。 战神殿的剪影出现在左侧窗外,圣火还没有被点燃,但依稀能看到殿旁有灯光在闪烁。 而向右侧窗外望去,香槟大道却一片漆黑。 罗伯特公爵似乎已经能听到战神殿那尘封已久的黄铜大门被拉开的声音了。 马车转了几个弯,停了下来。少校刚刚打开车门,就有人疾步向次走来。 “大人,陛下已经签署第三号法令。”是一名军官,他手里托着一叠文件。“您过目一下。” “没必要给我过目。都有谁到了。” 参谋军官把抽出一半的文件塞了回去。 “陛下已经到了。京畿防卫官爱德华子爵也已经到场。其他战区长官或者代理人也在陆续赶到。总参谋部所有军官正在待命。” “了解了。” “那么元帅大人,在下告辞。”参谋军官倒退了两步,借着昏暗的灯光从怀里的文件中寻找着什么东西跑开了。恐怕他还要去找另外的什么将军。 艾森豪威尔从后面的马车上走下来。他竟然发现来给他开门的军官与他同级——都是准将。 那人稍显露骨地盯着他肩膀上的东西,然后又瞟了一眼自己的。 “请问——你是哪位,准将?”他一边毫无诚意地问着,一边那铅笔比着名单的第一行。 艾森豪威尔刚张口欲答,那位准将突然喊了起来:“哦,艾森豪威尔准将,阴山军区参将。” 准将将笔尖从名单的底端挪开:“幸会,法普将军指派你为阴山军区代理人。请跟我来。” 与此同时,易北河联合司令部代理司令官罗杰斯上将接过一份文件,他简短地扫视了一下开头——宵禁令。 他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拓展宵禁范围了,一开始他只决定在周围的六个小镇实施宵禁——当然,那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像那种边境小镇,夜生活也就没些什么。毕竟这里的男孩子们还没有夜不归宿到酒吧卖醉的习惯。 但是莱茵情报局不久知会代将军,他们提高了警戒等级,漫长的边境线有被渗透的危险。于是宵禁范围扩大到整个边境线纵深三十公里的所有市镇。 还没等宵禁令下达,那帮人又表示损失评估报告出来了。损失评估表示,现在的莱茵情报局几乎没有反渗透能力,人手也完全不够,各地都没有准备好进行临战动员。 罗杰斯不禁怀疑这帮莱茵情报局的头头们到底睡醒了没有,还是说他们干脆就是在热炕头上开的什么损失评估大会,一边喝茶看戏一边谈人生谈理想。 他们竟然要求连同米兰之内的所有易北河边境五十公里内的交通枢纽宵禁。 罗杰斯上将将鹅毛笔搭在墨水瓶上,不断的蘸水,刮掉多余的墨水,再蘸水。 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行为,实在太荒唐了。 但是如果事实真的很严重 虽然,他也不知道到底有多严重。 他将笔尖拔了出来,在纸上写下了第一个词。 “拒绝。” 罗杰斯将军的笔顿了一阵,留下一个颜色很深的点。然后他飞快的点了一下墨水瓶。 “莱茵情报局应该尽快重整态势,再尽快投入到反敌对分子的行动中来。你们应当立刻重新评估损失,整合目前剩余的资源,打通同其他情报部门的联系,以尽快认清形势。——易北河联合司令部。” 他将几近干涸的鹅毛笔塞回去,将文书递回给参谋。 一转眼已几近天明。御前军事会议仍然在持续争论。 虽然阴山军区拥有帝国唯一一个常备的骑士团,但作为与会的高级将领中最年轻的那个,艾森豪威尔只敢看着自己的那杯茶。一开始茶还冒着热气,叶片还在上下起伏,杯间还有着奇特的芬芳。 然而到现在,热气也不见了,芬芳也闻不到了。茶叶像一条死去多时的鱼,已经烂死在了杯底。当然,其他人不介意一个小小的准将没有加入辩论——因为场面已经够乱了。 罗伯特公爵也几乎没有说话,他一杯一杯地喝着茶。侍卫不得不一次次地给他添茶,艾森豪威尔只是看着他的绿水。所以根本没人管他。与艾森豪威尔相反,他不说话是因为他的态度举足轻重。帝国虽然不只一位元帅,但只有一个军部部长。而陛下签署的第三号法令又给了他相当大的权力。 公爵不得不慎重。 自二十年前起,整个已开化的世界还没有出现过如此名正言顺的战争借口。但即使有这样名正言顺的战争理由,帝国也不得不慎重。 侍卫也很疲惫,他一圈一圈地给长官们倒水,因为他们大打起来口水仗好像就特别容易渴,所以他也格外忙碌。 不过他也注意到了,那位不怎么说话的大人喝水喝的最多,这好像有点说不通。 那是因为大人们口渴还有另外几个原因,人在焦虑的时候会感觉水分流失的很快。而且他们需要思路随时保证清晰。 他发现那位大人又喝光了水,于是准备再为他添。他提起壶,却发现壶里也没水了。 “抱歉。长官。” “没关系,不用再添了。” 侍卫退了出去。这时罗伯特公爵站了起来。公爵向皇帝欠身,大帝点了点头。 “撤销临战状态,撤销宵禁令,第三号法令也停止实施。全国恢复正常生产生活秩序。” 在座的有人已经开始有些坐不住了,但他们还是得安静地听完元帅的说辞。 “我知道,近二十年来,整个世界都没有出现过如此明显的战争借口。攻击我国的同盟,杀伤我国的移民,破坏我国在外国的财产,既违反条约又不遵守战争法。我也知道在座的各位也期待着在一场大战中施展自己的才华与抱负。大丈夫自当效力国家。” “但作为军人,各位应该知道各位的将星都镶嵌在哪里。是在你们的盾徽上——国防军的各位,我们的任务是保卫国家与人民的权利。目前是秋收季节,进行全面动员无疑会很大的影响人们的生产生活秩序,而且这样大战将临的气息无疑会给社会造成很严重的恐慌。如果要动员,至少不应该在目前动员。” “一旦我国部队动员起来,我们无疑会与同为大国的兰斯洛帝国爆发一场全面战争。与超级大国进行的战争,我们可以说迄今为止一点经验都没有,而且当时在易北河畔停下扩张脚步,就是为了避免与兰斯洛帝国爆发直接军事冲突。这一点我们不应该忘记。” “兰斯洛帝国如此明目张胆的入侵行径,国际社会必然不可能坐视不理,如果此时同兰斯洛帝国爆发战争,或许他们会非常乐意看到两个国家在血流成河中走向衰落。但只要有几个国家愿意站在正义的一边,全面战争的风险就会大大下降,一旦我们获得哪怕只是道义上的支持,外交筹码即可大为增加。” “而且我们还有一个挥之不去的大麻烦。北方时刻有蛮族入侵的风险,我们必须留下至少两个军团应对可能爆发的危机。所以注定我们不可能将全部军队压往莱茵方向。如果爆发战争,我们会因为这种原因在战略部署上大为掣肘。所以应该尽力避免战事升级为帝国间直接的军事对抗。” “当然,我们在易北河沿线预先集结了大量军队。他们可以视情况开入莱茵境内,直接阻挡住兰斯洛帝队的兵锋,用剑与矛划定实际控制范围,以免他们占领太多地区。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可以争取到更多外交筹码,也可以缓慢组建更多部队而不对经济产生太多压力。总而言之,我认为,应当尽力在外交能力允许范围内和平解决问题。但不排除打一场有限战争的可能。” 说完,元帅坐下,拿起杯子,发现里面还是空的。于是他将杯子又放下了。 “那么各位谈一下对罗伯特元帅提出的意见的看法吧。” 话都这么说了,皇帝恐怕是同意元帅大人的意见的。既然罗伯特公爵和皇帝的看法一致,那么再去反对就是不识时务。何况元帅一向高瞻远瞩,他说的也很在理,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地方。所以大家做做样子,表决通过了元帅的意见。 “那么很好。在战与和的问题上已经取得了一致,我们就可以进入下一个议题了。拟定进军莱茵的作战计划和全国各地的动员时间表的总纲领,各位来谈谈吧。” 其时,第一缕阳光从宫殿顶端的窗口射入,照耀在宫殿西侧悬挂的镜子上。未几已然光辉漫堂,魔法的灯火在阳光下显得黯淡无光起来。感受到强光照射的魔法灯开始逐盏熄灭。悬浮在灯中央的水晶坠落在玻璃灯罩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帝国开始动员 鉴于莱茵地区盟友的不利形势,帝国在一周前决定开展部分动员,后备兵员补充进入预备役部队。民兵部队提前开始今年的冬季训练。同时早已经守候在边境地区的主力军团时刻准备着,准备着干预邻国的局势。 总参谋部并未预测到莱茵人居然会以如此快的速度失败。这些新的变化几乎不能套用旧有计划的任何部分,总参谋部有几十份计划瞬间就成了废纸。他们这几天都在研究,研究局势到底已经变得多么糟糕。 不过被征召的民兵预备役们可不觉得事情怎么样了,毕竟那是别人家的事,他们收到的影响也不过是冬季训练提前了几个月,并且有可能延长而已。没人觉得会打仗。 毕竟已经整整和平了二十年,为什么不能再和平二十年呢?照她们看,再有二百年不打仗也行——不,应该是更好才对。 所以他们一点也不着急。修斯虽然是罗伯特元帅的儿子,然而元帅从来不在家里说工作的事情。这倒不是说元帅守口如瓶,相反,据修斯在贵族圈里听到的八卦,他老爹年轻时是个出名的大嘴巴,还因为嘴欠和人决斗过。 当然,他不喜欢听这些,不过他对老爹的了解还真不如那些无所事事打听任何小道消息的公子哥。 修斯不知道战争的消息,完全是因为元帅整日不在家的缘故。所有军区的将军都知道罗伯特元帅是总参谋部的长官,作为长官他自然要在总参谋部待着。 当然,这也没什么不好,修斯可以随性地放飞自我,不用像别人家的小孩一样做了坏事被爸爸按在地上揍屁股。 —————— 此时的修斯正在酒吧里和外国同学们大倒苦水。全国五级动员,动员等级不高,但军队不会放过任何锻炼未来军官的机会的。 所有本国籍的军校学员都在动员范畴之内,他们被下放到民兵预备役部队的基层,去亲身学习“指挥艺术”。虽然这种操作在学员中风评很糟糕,被称作浪费时间浪费粮食,但客观的说,这很有必要。 我们不否认世界上真的有军事天才,但指挥艺术,对大多数人来说是要靠实践来掌握的。 虽然它确实很有意义,但修斯已经为此伤透脑筋了。他巴不得现在总参谋部就下来一道命令:“不好意思,罗伯特元帅喝多了,动员取消。” 修斯悻悻地看着周围几个外国学员,本国的军队当然不能交给外国人指挥。所以他们理所应当的不去了,而学院里所有的本国学生都被分配到了军队里。那正常的教学也难以为继,于是这些什么事也没有的家伙就成了真正的游民。 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爽的要死。虽然未来的军官不该树立这么没志气的理想 但修斯就是羡慕啊。 “高兴吧几位,解除动员之前你们是闲下来,彻底没有事了。” 修斯没好气地说着。 “他们给你安排了什么任务来着?” “我都说了好几次了。还是说你纯粹是想加深一下我的痛苦?”修斯拿起大啤酒杯,斜瞟了一眼梅蒂奇。“带童子军有那么好笑吗!” “没,没,我心里很悲伤的。” “笑的脸上都要开花了。说瞎话的时候稍微矜持一点。” 他把杯子里的啤酒喝光,舒爽地打了个饱嗝。 “这神奇的动员,你们告诉我童子军是干啥的——要我教育他们如何整整齐齐地排成一队唱着什么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那是你的事,我们——我们可是彻底闲下来了。在动员解除前负责照看一下小学弟,顺便替学弟照顾一下学妹——你说对吧。” “醒醒,你喝多了,我们哪里有学妹。” “话说回来,这个动员令是怎么回事。太突然了。”诺顿将身体前倾,用手肘支撑住身体。 “不知道。看通知应该只是五级动员。” “所以说这个五级动员动员出一队童子军是闹哪样。”修斯把杯子里的啤酒倒完,又打了一个嗝。“不是说好了五级动员只动员预备役吗?” “大佬们的事情,问我喽?你这样一个劲地喝,一个劲地打嗝。那帮童子军不会认为你是个酒鬼大叔吗?” “管他,反正我本来就不想陪小孩玩。你们继续,我续杯去了。” “顺便问一下。“梅蒂奇眯起眼睛。”你这么能喝——爱丽丝知道吗?” 修斯刚从座位上站起来,晃了两下。然后他把大啤酒杯扣在桌上,颓坐下去。 “梅蒂奇,你还是管住自己的嘴比较好。” “呦,不喝了啊。” “要是把我带的那一群小屁孩带坏了可不太好。把你的茶分我点——看什么看,倒一点给我啊!” 过了一阵,修斯来到了指定地点。虽然嘴上说很看不起这个带童子军的破事。但一想到能被人叫声长官心里还是爽的很。虽然他一堆同学都到了民兵部队,预备役部队。但他们去了只是当个副手。实际情况更糟糕——挂名的副手其实只有个参谋的权利。几乎在所有世界里,参谋不带长,那啥都不响,何况还是连正式职称都没有的参谋,连屁都未必放的出来。 反观自己,虽然是个童子军——然而却毫无疑问的正牌童子军大队长。至少他在童子军里能做到打嗝也算命令。那个爽啊—— 所以说,修斯还是蛮在意这个的。所以他特地找公爵府的侍卫借了一套轻胸板。毕竟给别人看的门卫穿的衣服还是比他自己的好看的多。修斯还罕见地梳了头。 然而到了地方,他才发现来迎接他的人只有三个。一个五十多岁的人,有啤酒肚,穿着不怎么新的灰色风衣。后面跟着的两个人一个戴着眼镜,一个夹着文件包。他们都戴着礼帽。当然,都不怎么新,戴眼镜的那个人他的礼帽好像还有补过的痕迹。 对方似乎是完全没有把这当回事。 “幸会幸会,阁下就是上面给我们派来的教官?” “幸会幸会,您说的没错,请问您是?” “佛朗索瓦,白教堂区的区长。” 修斯一下就懂了,刚刚还真是误会了,区长不是看不起自己,而是他也没什么太大的排场往出摆。在帝国,城市被划分成许多区,区长自然就是帝国为了方便行政设立的行政职务——不过其真实权力么——就和没有一样。区长这个名字叫的好听,其实就是一民意代表,能在市政委员会上露露脸,提提意见,代表一下所在区民众的呼声而已。至于其任命,也是非常简单粗暴,只要所在区在该区公民中投票选举出来一位就行。当然,工资是有,不过工资的数额和区长的权力差不多。至于什么灰色收入,别想了,一介民意代表哪里会有那么多人讨好他。所以他们在得到区长职务后基本还会接着干原来的行当。比如,据修斯所知,他们那片的区长好像兼职卖蛋糕。 不过,当区长倒也不是没啥好处,比如哪位蛋糕区长,他的老区长蛋糕店生意好的不得了。 “我的资料,上面应该已经告诉过你们了吧,那我就不浪费各位宝贵的时间了。” “啊。”佛朗索瓦区长声音有点上扬,好像是没听懂修斯在说什么似的。“啊是是是,教官果然是一位雷厉风行的人。那——请跟我来!” “其实呢,我真没想到,常务理事会会这么重视我的提议,几乎是立刻就给了我答复。教官阁下是帝国骑士学院来的,您毕业之后要去哪里呢?” “” “回国之后应该会有人重用你的。” “抱歉,区长阁下,我是帝国人。从祖辈开始就是。” “啊,那还真是对不起,老头子记性不太好了。”区长摘下他的帽子,拍了拍,夹在腋下。“说到哪了?啊,对,真是谢谢常务会的列位大人了。你一定要记得为我道谢。” “当然,区长阁下。”修斯心里暗想“要是真有机会的话。” “我只是写了封信,说我们区的孩子们十分敬仰保卫国家的军人,他们自发组织起来,希望能接受一下军人的熏陶。说实话我是没抱太大期望的”区长大人喋喋不休,修斯在一边啊啊地应和着,好像老海盗船长的学不会说人话的杂毛鹦鹉一样。 “原来我的事情就是你给找来的,你这个区长,事情怎么就那么多呢?”他心里想。 下午的阳光照射下来,区长一行人在不宽的街道上缓慢前进着,房屋遮挡了部分阳光,他们就在阳光与阴影之间前进,在这种变化中,修斯的脸显得时阴时晴。 与此同时,帝国总参谋部。飞翎计划的不知道第几次修改案再次被递上罗伯特公爵的桌子。 “你过来。” 参谋军官往前走了一步。 “太远了,你能看见上面写的字吗?” “报告元帅,可以。” “那就好了。你看这里,为什么这个行动日期如此靠后。” “因为据我们估计,动员初步完成需要一周,完全完成需要一个月。” “不用你提醒,我有这方面的情报。这次的动员我已经修改过了,希望你不要再以动员完成时间为依据拟定计划。而且你说的有错,这次动员半年内都不会完成。” “半年?” “不要在意到底需要多久,你只要知道,飞翎计划和全国动员二者没有任何关系。也就是说,参与行动的部队只有常备军。” “所以说,这个,这个,还有这些作战单位,全都从计划中剔除出去。顺便回去告诉制定计划的诸位,不要总是想当然地定计划,长官说的东西,多少要记住一些,别再犯这种错误了。”元帅将放在桌角的烟斗拿起来,向沙盘走去。“就这些,你可以走了。” “是,长官。” “天骑士大队部署到位了吗?” “正在转场,他们没有带任何补给物资。” “没关系,米兰的营地已经准备好了。供给其他部队的物资准备的怎么样?” “因为我们原本就在边境集结了相当多的部队,所以原本的储备很充分。只需要重新调度一下。” “很好。”公爵吸了一口烟,看上去悠然了不少。他将烟缓缓吐出。 “咳咳咳。”然而他面前的军官却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你不喜欢烟气啊。那就算了。”公爵熄灭了烟斗。“让米兰市政委员会征调的粮食怎么样了?我们的工厂目前有没有全额生产?” “不劳阁下操心,米兰承诺的粮食已经到位了百分之七十。钢铁厂正在尽力生产制造胸板甲所需的匀质钢板。我们很快就能将国家武装起来。” “恩,辛苦你了。”公爵忍不住将没有火星的烟斗塞进嘴里,烟斗在他的嘴里一翘一翘地。 国家进行战平转化的速度,真是快的超乎公爵大人的想象。虽然这项工程是他亲自主导的,但亲眼见到自己的祖国穿起铁甲,仍旧让公爵大人感到热血沸腾。 此次恢复莱茵联邦秩序的出兵威慑行动,其实还有另一重含义——展示帝国恐怖的战平转化能力与战争潜力。在世界唯骑兵论的主流思想看来,缺少精锐重装骑兵的缅阳帝国属于那种富而不强的大国。在他们看来,没有骑兵就不能先敌打击,不能占据战争主动权,不能撕裂敌方战线。而莱茵联邦那边的兰斯洛帝国一而再再而三地以弱势兵力击败莱茵军团缺乏骑兵的拥有优势兵力的军队更助长了这种观点。兰斯洛帝国对莱茵联邦长期的胜利甚至使得兰斯洛出现了这么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如果投入与莱茵联邦对等的军队,那么我们事实上已经输了。 缅阳帝国非常清楚本国的马匹不足以维持数量庞大的类似兰斯洛帝国那样的重骑兵集群,而战略物资也不能依靠进口。所以像其他国家一样,通过建立一支精锐的近卫骑兵部队来威慑敌人就显得很不可行。 既然不能在质量上有所建树,帝国高层决定,以人民为基础,组建一支精锐的以步兵为核心的军队。毕竟帝队的主要作战任务不是对抗其他大国,而且维护周边稳定以及抗击北方蛮族的入侵。在这种以防御为主的格局下,步兵的作用会体现的更明显。 而且由于步兵的维护费用更低廉,国家可以少收很多税,也可以把有限的税收用作其他更有价值的事情。而低税率无形之中促进了商业的发展,人们过的基本富足。因此,战平转化的人民基础就相对稳固。相对于某些国家从土地上被拖走,或者用强制兵役拉去打仗的征召兵而言,这样的士兵当然士气会更高昂。再加上帝国良好的工业基础与经济基础,即使是临时征召来的士兵也能在较短时间内拥有相对精良的装备。如果他们再辅以良好的训练,几乎与常备军无异。 至于步兵部队在战略机动上的不足,帝国以完备的公路网与兵站和行军仓库来弥补。这些东西可以大大减少部队因后勤原因而在军事行动上束手束脚的概率,同时密集的道路桥梁集群也给商业带来了方便。 而以上的所有,都是岚山大帝即位后所做的改进。缅阳帝国得以崛起是因为他良好的地缘政治环境——这是世界历史学家得出的公认结论,这个国家没有太过严重的外敌入侵的风险,因此可以平稳发展。然而也因此,在世界范围内,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缅阳帝国不过是一个富而不强的地区帝国,不能与其他帝国分庭抗礼。 但是缅阳帝国怎么会满足于这样一个“地区大国”的二流评价? 皇帝之所以被称为皇帝,只是因为他老子也是皇帝。 而大帝之所以被称为大帝,至少他应该具有觊觎世界的野心! 虽然说元帅和大帝都在会议与文书中不断强调,切勿同兰斯洛帝国爆发全面战争。即使要打,也应该打一场有限战争。 但他们何尝没有同年迈的兰斯洛帝国在原野之上一决雌雄的冲动? 但他们必须抑制这种情绪,因为北方的隐患一直不能根除,而目前的任务还是以维持和平稳定与繁荣为主。一旦全面开战就意味着要全面动员,不论前线战事如何,全面战争对帝国现有的工商业打击绝对是巨大的。目前的局势并没有触及到帝国的核心利益,所以冒这个风险打大仗是不符合缅阳帝国的国家利益的。 而且周边国家会采取什么行动,这暂时还不明确。缅阳帝国有一个明确的假想敌——兰斯洛,但是他却没有任何可以信赖的盟友。帝国是时候反思一下,自己近年的外交政策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帝国只是需要一片同兰斯洛帝国的缓冲带,这片缓冲带是谁来统治,是否繁荣,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还存在,这就够了。 如果帝国认为他们的实力已经远超兰斯洛帝国,那么有一天帝国出兵吞并莱茵联邦也毫不奇怪。鉴于兰斯洛帝国近几年的形势,这件事事实上已经被秘密排入议事日程。 毕竟,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 “那么——好——各位拿好自己手里的剑——跟我来——” 修斯满头黑线地带着一堆小孩做着类似第八套广播体操一样的东西。 教堂的执事啊,司祭啊,修女啊什么的,一个一个都用着赞赏的眼光观察着教小朋友做第八套广播体操的修斯大爷。 修斯觉得自己剧本没拿对。 修斯觉得自己的智商被拉低了。 当然,是被强行拉低的。 这群小孩说实话让他们用木剑都要冒风险。毕竟说是教官,然而事实上就是保姆,保姆嘛一切还是以维持和平稳定为主 反正听区长的说法,常务委员会只是做了个顺水人情,毕竟有人表示出这样的热情忽视了也不太好。索性找个无关紧要的人应付一下——想到这里,修斯就不由得冒火。 啥叫无关紧要的人啊,难道堂堂修斯·德·罗伯特居然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不过仔细想想,自己的身份,除了自己的姓氏之外确实都属于无关紧要的那种类型。 这口气他还是咽了。 怀着极大的不甘,他大声喊了出来: “跟我再来一遍——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好了我们休息一下!” 然而喊完休息的命令,他就后悔了。 休息这俩字是针对那群小屁孩的,和修斯没有半毛钱关系。 其实,用脑子想一想,多么正常啊。小孩放假了保姆就有事干了,多么显而易见的道理啊。 “叔叔,叔叔你是教官,应该知道不少打仗的事吧。” “我刚才怎么教你们的?” “是,长官大人。”小男孩把木棍往裤子上一别。“长官,请给我们讲讲打仗的故事吧!” “打仗的故事啊倒是有点遗憾,我没上过战场。不过,我有一个同学,叫海因茨,我来给你们讲一讲他的故事吧。” 修斯大爷摸着下巴,开启了他的编故事,编什么故事好呢——莱茵战场的事他一无所知。 他将手从下巴上移开,突然换上了一股苍老的腔调:“从前,有一位年轻的骑士,他叫做海因茨” 当然,故事内容,和海因茨一点关系都没有。倒是和什么巴拉拉能量拯救世界,天线宝宝征服宇宙,白雪公主与后妈的猎奇生活之类的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当然,别问我为啥会有巴拉拉能量拯救世界。膜法是可以突破时间空间与位面的限制的。 一起跟我念,伟大的膜法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