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超凶的》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建行股份】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我超凶的》作者:晏十日 文案: 外人眼里,罗让是头凶狼。 内人眼里,他就是个大狗子。 年上受x狼狗攻 日常向,治愈系~ 内容标签: 年下 搜索关键字:主角:余希声,罗让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最近有件糟心事。他,罗让,一代村草,和一个男的闹起了绯闻。 偏偏这事儿是自家兄弟惹出来的 那天,郭留连被新来的余老师留晚堂,余老师问他知道错没有,他梗脖子瞪眼睛闭口不答,余老师无奈,找出他监护人的联系方式,打了个电话过去。 “您好,我是余希声,请问您是郭留连同学的家长吗?” 对面相当不客气:“你他妈谁啊?” 罗让接到电话时正拉着一个客人扯皮,正负五块钱的事险些磨破嘴,客人愣是不肯多掏一分。 “说好的三十就三十。”客人压低声音恐吓他,“你这是黑车,自个儿掂量着办,别赔了夫人又折兵。” 罗让皮笑ròu不笑:“谁他妈跟你说好了三十?整整十七箱饮料鬼给你扛八楼去?就收五块劳务费,你去别地儿问问,哪儿都没这个价……喂?余老师啊,您看我这不是贵人多忘事,一时没想起来嘛。有什么事您说,我听着呢。”罗让把自己那部古董级诺基亚小心翼翼挪到更加可靠的右手,左手猛地探出抓住准备开溜的客人,肱二头肌倏地收紧,猛然提起这吨位至少两百的大家伙,一把按在身后小破面包车的玻璃窗上,低声道,“敢赖我的帐,活腻了吧你?” 余希声隐约听到几句“他妈”“活腻了”,但不真切,也不好多问,估计罗让还有事,就长话短说,道:“是这样,郭留连今天在学校打架了,您有空是不是来学校一趟?” 罗让本来是眉头紧皱着,听完余希声的话神色一松,乐了:“怎么着,小兔崽子输啦?您别急,我这就去学校,看我怎么收拾他。”他漫不经心地换了个姿势,把那空有吨位却疑似肌无力的大个头往下按,强迫对方弯下腰去。客人吃痛,“嗷”地嚎了一嗓子,却在余光瞥到前者裤兜里露出的折叠刀时下意识捂住了嘴,绿豆大的小眼睛咕噜一转,一秒后利索掏钱夹,哆哆嗦嗦抽出一张皱皱巴巴的五块钱纸币chā-进雨刷和窗玻璃之间。 罗让秉承一手jiāo钱一手jiāo货的诚信守则,见对方给了钱,痛快地撒了手,任由胖哥一溜儿小跑绝尘而去,自个儿捏着五块钱在窗玻璃上展展平,慢条斯理塞内兜,心情愉快地听那头的余老师说教。 声音还挺好听。 等罗让叼着五块钱一包的一品梅,优哉游哉坐上驾驶位,才找了个机会,打断余老师的话。 “您说的都对,”罗让语气诚恳,面上全不是那回事,嘴角只往一边撇,是一种显然的不屑的笑,“是是,我一定改,我端正态度。”他踩下油门,二手面包车左右晃了晃,慢吞吞地加速,发动机“锵锵”地闹起来,车屁股后面留下一串黑烟,但他习以为常,仍能面不改色地跟余老师扯淡,“打架是不对的,我们做家长的呢,要以身作则,不能使用暴力,现在不都讲究素质教育嘛,余老师您放心我都懂……诶对您就放心吧,我刚是气糊涂了,行,我马上到,您稍等……诶好,再见。” 甭管那头余老师信了他的鬼话没有,反正他挂了电话,自个儿都没记住说了啥,只是琢磨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轻轻“cāo”了一声。 “余希声?哪儿冒出来的?”他吐出一口烟,在云遮雾绕中深沉地思考,“小兔崽子班主任不是个女的么?什么时候换了个男的?” 不过他也没多在意,片刻后思绪就拐了个弯,降下碎了一角的车窗,胳膊肘搭上去,迎风看路边的风景,眼瞅着前面有一垃圾桶,取下抽完的一品梅,拇指和食指捏着烟屁股一掷,正中红心。 余希声很快意识到罗让有多不靠谱,说好的“稍等”,却让他足足等了两个钟头,才在窗前看到校门口大步流星走过来的高大男子。 看起来过分年轻了,余希声想,待他走到学校唯一一盏路灯下,看清他的脸,余希声皱了皱眉。也许一些经历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留下了沧桑的气质,刻意蓄着的胡渣也能够掩饰他的稚嫩,但余希声仍然能够肯定,他是不满二十的,这一圈胡茬搞不好是今年才冒头的。而郭留连同学呢,今年已经上三年级了。罗让作为家长,年龄对不上。 罗让的自我介绍打消了余希声的疑虑,他自称郭留连的二哥,因父母早亡,兄弟两个相依为命。 余希声观察罗让时,罗让也在观察余希声。只一眼,他就看出来了,城里来的大学生,细皮嫩ròu,眉清目秀,不用说了,是个事儿逼心软的。他打定主意,认个怂赶紧走人,万一掰扯起来,那肯定没玩没了,不划算。 “实在是对不住。”罗让满脸诚恳地握住余希声的双手上下晃动,一边想着这手真够嫩的,不知道比起村花怎么样,一边老道地弓着腰,尽量显得像个淳朴的家长,然而生就凌厉的五官让这副表情不太有说服力,“电话来的时候我在城里跑运输,来得迟了。”他口中的“城里”指桥头村所隶属的太平县,县城到桥头村有一个小时的车距。他说完又往下弯了弯腰,心说这老师真够矮的,有一米七没有?城里人竟然也有发育不良的,愁人。 罗让的理由十分正当,并且成功触发了余希声的怜惜之情,孤儿寡母……不,孤弟寡兄,生活不容易:“不着急,到了就好。你先坐,我给你倒杯水。” “不用不用,”罗让把一脸乖巧的郭留连拽到身边来,“您就跟我直说吧,这小兔崽子又犯什么事了。” 余希声给他递了个装了一半水的搪瓷杯,示意他坐下,才将原委缓缓道来。原来是今天下午,班里组织拔河比赛,郭留连笑话对班几个胖子没力气该回家找娘吃nǎi,胖子回击郭留连没爹没娘想吃nǎi只能去找母狗,几句话说不和,打了起来,郭留连把几个胖子揍得鼻青脸肿,对班班主任就告到余希声这儿了。 罗让听完眉头一竖,揪起郭留连的耳朵就要揍他,余希声赶忙拦住,郭留连“哇”地一嗓子就开始干哭,场面一度混乱,最后是余老师实在怕罗让下手没轻重,硬给拉开了,还让罗让保证回家也绝对不打孩子,对郭留连的神色也从恨铁不成钢转换成了又怜又爱。 没妈的孩子,命苦啊。 余老师心有感慨,目送兄弟两个出了办公室门,叹了口气,坐下开始备课,才写了一个字,钢笔没水了,正好有些尿意,便起身去厕所,谁知就那么巧,在厕所门外,听到两道“哗哗”水声,同时还伴着刚刚那对兄弟的对话。 罗让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得意:“哥演技怎么样?” 郭留连语气里也没了那股委屈劲儿:“那还用说?不然能当我哥?” 余希声皱眉站定,冷静听墙角。厕所里哥俩相对一笑,抖抖那玩意儿,塞回裤裆里。 罗让:“跟哥说说,今天战果怎么样?” 郭留连:“几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我让他们一个手,照样给揍趴下。哥你不知道,那几个倒霉蛋脸肿得跟猪头似的,嘴里直嚷嚷,我回家告诉nǎinǎi去,差点没把我给笑岔气了。还nǎinǎi,我去他nǎinǎi个熊。” 罗让:“行啊,有你哥的风范。”他拉好拉链,扣上皮带,洗了个手,勾着边上等他的郭留连往外走,“明天学校放假,哥带你去城里下馆子,好好奖励奖励……” 余希声:“奖励什么?为什么不说话了?” 罗让余光瞥了眼立马变乖巧的郭留连,默默在心里竖了个中指,面上若无其事,微笑道:“余老师,巧啊。” 余希声点点头:“是巧。” 罗让:“您看我这家里还有事,就不陪你多聊了啊。” 余希声微笑道:“还真得耽误您一会儿,再上我办公室坐坐?” 本来罗让还抱着侥幸心理,一听这话,得,肯定是全听见了。他也就不装相了,收起笑,脸一拉,冷冷道:“余老师,我实话跟你说,来这一趟,是看在你新来的份上,给你面子。你出去打听打听,我罗让什么作风,要换以前,知道有人骂我弟弟没爹没娘没nǎi吃,我非教他重新做人。” 余希声道:“不管怎样,打人不对,的确两方都有错,但事情是郭留连惹出来的。” 罗让:“道上讲究罪不及父母,你懂?骂人爹娘,该打。” 余希声皱眉:“这里是学校,不是你说的道上。” 罗让摆摆手:“你们老师教书育人,我尊重,但道理,放哪儿都一样。”他把这句话往外一撂,提起郭留连就想走人,却被余希声抓住了胳膊肘。 余希声态度诚恳,语气婉转:“罗让,我觉得我们应该谈谈。” 罗让不耐烦地一抬肘,丢下郭留连,才想给人一个下马威,却听到余希声那把好听的嗓音变了调,回头一看,cāo,细皮嫩ròu的余老师鼻子被他顶到,鼻血流得跟水龙头似的。 而余老师呢,伸手一抹鼻子下方,低头一看,满手的血,眼前一黑,就往后厥了过去。罗让心说这瓷娃娃要摔地上,再受了伤可不好办,忙把人给扶住了,跟郭留连两个在身上搜罗半天,勉强找出点卫生纸,把人鼻子堵住了。 郭留连看了看双目紧闭的余老师,问道:“他是晕血吧?不至于流个鼻血就晕过去了。” “八成是。”罗让不情不愿地半抱着余希声,心里觉得吃亏了,好歹他是桥头村数一数二的俊小伙儿,多少姑娘排队等着他抱回家呢,现在初抱就贡献给一男人了,“你掐他人中试试?”他对郭留连说。 郭留连用大拇指掐了一把,余希声嘴唇上方留下一个印儿,过了一会儿竟然肿了起来,红红的,就跟被人那什么了似的。郭留连唬了一跳,忙道:“可不敢再动他,这就是个豆腐做的。” 罗让:“知道他住哪儿吗?” 郭留连摇头:“只听说老师有宿舍,也没去过啊。” 那也不能在这儿耗着啊,罗让琢磨着,家里离学校也不远,先给扛回家再说吧。 说是扛,见识到余希声到底有多嫩,罗让还真没敢这么简单粗暴地扛回去,只好把人横抱起来,抱小媳fù儿似的抱回家去。真抱起来他才发现,余老师瘦是瘦了点儿,该有ròu的地方都有ròu。 村子里没路灯,罗让就指使郭留连在边上打个手电,路上碰见刚结婚的朱老三,以为他抱着一大姑娘,笑嘻嘻问:“哪家的?出门玩儿还带着小叔子啊?” 罗让瞪他一眼:“你问我,我问谁去?” 朱老三一愣,就没再说,转头走了。罗让琢磨着,不能让这人出去瞎说,毁了自己清白,就把人叫住,威胁道:“别往外说啊,这是村头小学新来的余老师。” 朱老三赌咒发誓地应了,回家后憋了半天,对自家婆娘招招手:“跟你说件事儿。”自家婆娘怎么能算外人,他跟婆娘说,也就不是往外说,他神神秘秘地,有点担忧,又有点兴奋,“那个罗让啊,跟新来的余老师好上了!” 婆娘吓了一跳:“诶哟这哪行?余老师文化人,生得又嫩,罗让一巴掌就给他打没了!你可别瞎说。” 朱老三一拍大腿:“可不是嘛!”刚结婚的人满脑子yín-yù,对着婆娘话就不正经起来,“我刚刚亲眼看见,还能有假?罗让那小子抱着余老师回家,我看哪,是把余老师给弄晕过去了,要不余老师看见我,怎么声儿都没有?” 这屋里夫妻两个说的是私房话,可架不住乡下人嗓门大,邻居给听见了。这邻居要是个闷嘴葫芦也就算了,偏偏是个管不住嘴的,家里听了一耳朵,转头就传出去了。 几个挨揍的小胖子家里一听,怒火冲天,说怪不得他们去学校找郭留连算账的时候,是余老师出面把人保下来,原来有这么个勾当在。几家约好,拿上趁手的工具,上门算账去。 正好余老师也在,他们就来个捉-jiān成双,看这两人怎么狡辩! 第2章 余希声醒时,听见外面吵得厉害,睁眼一看,周围环境陌生,锅碗瓢盆摆得随心所yù,桌角积灰,墙角有蜘蛛网,地上甚至还有只脏袜子。这显然不是自己宿舍。再仔细环顾,只瞧见一个熟悉的背影郭留连同学正趴门板上朝屋外窥探。 余希声坐起来,一眼瞥见边上擦过血的毛巾,又有点晕,忙转过头,对撅着屁股的小孩喊了一声:“郭留连。” 郭留连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紧张地竖起一根手指,发出“嘘”的声音。 外面立□□起一中气十足的吼声:“我都听见了,郭留连在屋里呢,让他出来!也让他瞅瞅,我家娃儿都成啥样了!” 余希声皱眉,知道这是挨打学生的家长找上门来了。他是郭留连的班主任,此时自然应当出面,因此坐在床边缓了缓,就站起来,走到郭留连身后,低声道:“咱们要对自己做过的事负责,跟老师一起出去。” 郭留连缩着脖子摇脑袋:“他们想揍我。” 余希声道:“老师在,肯定不让他们揍你。” 郭留连怯怯道:“老师拦不住他们怎么办?” 余希声想了想:“这样吧,老师跟你保证,除非我躺地上了,不然绝对不让他们碰到你。要是老师食言了,你就回去告诉同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们,告诉校长,让老师走人。怎么样?” 郭留连心说真的假的,但老师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也只好点头了。余希声微微一笑,拉开门,牵起郭留连的手,把他带了出去。郭留连只有一个想法,老师的手好软。 屋外七八个人聚集着,有几人打着手电,余希声被光刺了下眼睛,眯起眼适应了一会儿,看见罗让站在这七八个人前面,神色冷峻,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听见身后传来门开的声音,罗让回了头,看见余希声牵着郭留连走出来,愣了一下,心里生出几分不清不楚的异样滋味。他觉得这一幕有点……竟然有点动人。 余希声在他开口前道:“jiāo给我吧,郭留连是你弟弟,也是我学生。” 罗让没让人指使过,但眼下七八个大爷大妈级的人物堵住家门口,确实也不在他业务范围内,既然余希声都这么说了,罗让也不是不识好歹,就默默让出了一半位置,心说要是这位余老师搞不定,他再救场也行。 来的基本是挨打学生的爷爷nǎinǎi、三舅老爷之类村子里留守儿童多。余老师虽然是这学期才来的,但教学能力强,又体贴他们不识字、没文化,经常花时间跟他们jiāo流,告诉他们怎么教育孩子,因此一看见余老师出来了,几个闹得最凶的声音也小下去了。背着人传流言蜚语是一回事,当着人面,尤其是当着老一辈最看重的知识分子的面,有些话他们不敢说,也不好说。虽然心里犯嘀咕,但面上,一群家长还是摆出了尊重老师的神色。 趁他们安静下来,余希声扬起嗓门,同各位家长把了解到的情况讲述了一遍,最后他说:“小孩子不懂事,喜欢学大人讲话,我们平时得注意。这次郭留连打架,我有责任,我没把学生教育好。好在没出事。几个孩子的伤我都看见了,要养几天,回家好好补补。我身上就六百块钱,一人两百,给孩子买点牛nǎi鸡蛋。” 他把钱塞家长手心,一群人都连连摆手,老脸羞红,说这怎么好意思。别家老师都管学生要钱,到余老师这儿怎么反过来了呢? 余老师对家长们解释道:“本来这钱该罗让出。其一是打人赔钱天经地义,其二是罗让是郭留连的监护人,郭留连打人,罗让要负责任。但大家看看,”他走到罗让身边,强行把他拉到家长们面前,诚心实意道,“也还是个孩子,就今天,才跑了一整天运输回来,赚不到几个钱,养家糊口不容易。”罗让听他说出“孩子”两个字,脸都变了,显然有话要说,但余希声猛地掐住罗让手心,把他的话都给压了下去,“我是郭留连的老师,勉强也算他半个长辈,这钱该是我帮他出。” 话都被他说光了,罗让只能嘀咕一句:“去你的。” 不巧还让一个家长听见了,立马就对他说:“罗让,你要记着余老师对你的好啊。” 罗让冷冷觑他一眼,他唬得闭了嘴,拿眼神示意余希声看这孩子,凶得很呢! 余希声没看见,按着郭留连让他道歉。郭留连在他面前一向老实,中规中矩地弯腰说 “对不起”。几个大人面面相觑。手里还捏着两百块钱呢,好意思继续闹下去? 余希声笑道:“天色也不早了,大家都赶紧回家吧,夜路不好走。”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纷纷点头,客套两句,三三两两地回家了。有前车之鉴,倒没人敢去触罗让的霉头,有心想多说几句的,也被家里人拉走了。 余希声听见有人窃窃私语:“那是个什么人,别给他沾上了。你看他教出来的弟弟?要不是来了个余老师,还不定怎么样呢。” 余希声转头看了眼罗让,果然见后者脸一黑,甩开他手就往屋里去了。余希声摇摇头,没往心里去,松开牵着郭留连的手,让他回屋里去,自己在屋外站了会儿,想着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完成一次家访。 然而没一会儿罗让拿着一叠钞票出来,有五十的也有二十的,看不见整的,基本是零碎,有的沾着油污,显然都是辛苦钱。罗让把钱往余希声跟前一递,说:“拿走。” 余希声说:“你留着吧,当我谢谢你没丢下我,还把我带回家休息。” 罗让嗤笑:“你当我傻?我又不是你养的小白脸,能让你给我花钱?” 余希声道:“我也不是给你花钱,是给郭留连。” 罗让:“都一样。” 余希声摇摇头,还想说什么,手机铃声响了。他对罗让说了声不好意思,接起电话。 “余希声,我到你学校门口了,你宿舍在哪啊?” 余希声反应了一下才回答:“你……梁志开?” “是我,听不出来啦?”电话里,梁志开哈哈大笑。 余希声道:“你等会儿,我马上到。” 罗让在旁边全听见了,看见余希声的神情,他皱了皱眉。电话里传出的声音很兴奋,像是余希声的老朋友,但余希声听到后并不惊喜,反而有几分为难。 罗让这个人,不肯欠人情,刚刚余希声帮他一回,他就决定也帮余希声一回。把钱往余希声兜里一塞,罗让若无其事道:“带着钱不方便,反正家里也没事,我送你回学校。” 余希声本来就想了解一下罗让和郭留连这两兄弟的情况,见他愿意与自己同行,当下就点了头。至于那六百块钱,罗让硬要给,他就收了,大不了再找个机会放回去。年轻人自尊心强,这是他先前没考虑周到的。 罗让见他同意,回头对屋里喊道:“郭留连,我送余老师回学校,你看好家。” “好!”郭留连奔出来,对余希声挥挥手,“老师再见!下次有空来玩儿!” 罗让一听头就大了,还来玩儿,他可不愿意再来这么一出,把人抱回家不沉啊。 “赶紧走吧。”罗让有些不耐烦地说。 两人一起出了门,走了一段路才发现没带手电,路况又不好,坑多,余希声走得磕绊,罗让实在看不下去,只好过来扶住他。 余希声道:“谢谢你。” 罗让冷淡地“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余希声在他搀扶下往前走,试探道:“你弟弟跟你不是一个姓啊。”他想着也许是个敏感话题,罗让是个骄傲的xìng格,说不定要翻脸。 谁知罗让也没多大反应,就“嗯”了一声。 见他如此,余希声就有信心了,接着问道:“是商量好了,一个跟爸爸姓,一个跟妈妈姓吗?” 罗让摇头:“郭留连不是我亲弟弟,他家里人对我有恩,都没了,现在我养他,就把他当亲弟弟。” 怪不得罗让会那么护着郭留连,还说按他的xìng格,有人侮辱郭留连父母,一定要教他重新做人。 余希声道:“我道歉,一开始没了解情况。” 罗让诧异低头,正好余希声仰起头,两人目光jiāo汇,罗让心中一动,随后便是一惊,连忙移开视线。 “没什么对不起的。”罗让别过脸,“你说的也有道理,郭留连打架……是不对。我没教好他。” 余希声道:“你还小,年轻气盛是正常的。” 罗让嗤笑:“到你嘴里我都成半个孩子了,你倒说说,你是有多老了啊?” 余希声:“我今年二十二,你呢?” 罗让沉默了。 余希声:“?” 罗让松开扶着他胳膊的手,冷冷道:“我他妈二十一。” 余希声有点怀疑自己耳朵:“多少?” “二、十、一。”罗让一字一顿道,“叔叔,您可真是我长辈啊。” 余希声没想到能把人年龄看错好几岁,他本来是觉得自己眼力不错的。他只好用微笑掩饰尴尬,道:“你面嫩,我还真没看出来。” 罗让脸更黑了。他二十岁前常被说嫩,过了二十岁,脸上棱角出来了,好久没见这个字了,谁知道今天在这个比自己才大一岁的人嘴里,又听见了。 在气氛变得更为尴尬前,余希声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循声望去,才恍然,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校门口了。 罗让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校门口跑过来一个高瘦男人,戴着副无框眼镜,衣着光鲜,看得出来生活优渥,跟他们桥头村的不是一路人。 梁志开。罗让在心里念了一遍这个男人的名字,见他跑过来后看也不看自己,握住余希声的手一个劲儿的寒暄,索然无味地让开了自己的位置,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他余光瞥见余希声试图抽回手的动作,离开的脚步就顿住了。他眯了眯眼睛,看见余希声白皙好看的手被梁志开紧紧握住,红了一大片。 余希声抽不出手,暂时放弃了挣扎,扭头对罗让笑道:“你要回去了?路上注意安全。” 梁志开随意打量一眼罗让,眼底浮出轻蔑之色。 罗让不声不响走过来,握住梁志开手腕,轻轻一用力,梁志开痛呼一声,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余希声将被握得通红的手收回来,罗让看了一眼,眉头皱起,手上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 梁志开怒道:“你谁啊?还不松手?想干嘛?这有你的事?” 罗让抓着梁志开的手腕一抖,见梁志开往后跌去,便松开手,若无其事地站在余希声边上,冷冷看着梁志开。梁志开半天才站稳,抽气甩手,也冷冷看向罗让。 梁志开问余希声:“他谁?” 余希声才要开口,被罗让截住了:“你又是谁?” “你问我?”梁志开冷笑一声,把罗让上下打量了一通,感到这个年轻人站在余希声旁边的样子非常碍眼,便信口开河,“我是他男朋友,你算老几?” 余希声低声道:“梁志开,你不要乱说话。” 梁志开火大道:“你叫我不要乱说话?我坐了三个小时大巴一个小时破摩的,屁股都快颠没了,巴巴地在这等你。你倒好,带了这么个东西过来。” 余希声语气不再温和:“你说话注意点。” “我注意什么?”梁志开指着罗让的鼻子说,“我追了你整整七年,你不肯亲近我一点,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跟他好上了。你就说,他是不是你在这找的姘头?” 余希声面无表情道:“现在你这个样子,就是我永远不会答应你追求的原因。” 罗让心说城里人就是洋气,这不是搞同xìng恋嘛。不过他打定主意了要帮余希声一回,自然不能因为这点心理障碍就怂了。当下他就拉着余希声往身后一塞,把梁志开的目光用自己身体给隔绝了。 梁志开竖起眉毛:“没你的事,你滚开。” 罗让道:“我是他男朋友,要走也是你走。” 余希声诧异地看着罗让后背,罗让将手伸到背后,握住余希声的手掐了掐他的掌心,意思是这次你听我的。余希声前不久才用同样的手法暗示罗让,此时自然能领会到他的意思,想着让梁志开死心也好,就没开口否认他的话。 梁志开倒吸一口冷气,瞪着眼珠子对罗让道:“我不跟你说,你让开,我要跟余希声说。” 罗让笑了笑,说:“你再走近一步试试。”他说话时,自始至终都有一只手背在身后拉着余希声的手,落在第三者眼里,自然是两人十分恩爱的表现了。 第3章 梁志开被眼前这一幕气得半死,可罗让人高马大,挡在余希声身前,他要抢回心上人,说不定真得吃亏。他是文化人,当然不能跟这种混混一般见识,他得动脑子。于是上下嘴皮一碰,梁志开说话了,开始用离间计了。 “余希声,你也别躲人家后面。”梁志开冷笑道,“我知道你是拿他当挡箭牌,可你不能让人家挺好一小伙当二百五啊。你扪心自问,真想在这旮旯待一辈子?就算你俩真好上了,那也迟早一拍两散。” 余希声拍了下罗让的后背,罗让松开拉紧余希声的那只手,由着他从自己背后走出来,手上却还残留着那份细腻的触感。他拇指和食指搓了搓,心里想着,余老师的手真嫩。这么一想,他就忍不住看了眼余希声的脸,目光在后者还有点红的人中上落了一下,心里又想,不,余老师哪里都嫩。 余希声不知道罗让这脑袋里的官司,对梁志开说道:“你走吧,以后别来了。” 梁志开高兴了:“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敢回答吧?这位……这位小同志,你别不信我的话,你自己问问他,六年之后他还留不留这儿?他要能走他还留不留?你就问他,你看他敢不敢回答你。” 罗让心说怎么又扯出个六年后,但他疑惑归疑惑,心里牢牢记着一点,这孙子不是好人,他才不顺着这孙子的意,跟他废话呢。 罗让轻蔑地看了一眼梁志开,说:“我们俩的事,关你屁事。” 梁志开说:“你嘴巴放干净点。” “梁志开。”余希声打断他的话,“有些事我不说,不是我不知道。” 梁志开一愣:“你知道什么?” 余希声道:“你心里清楚。” 梁志开好像被抓住了马脚,整个气势弱了下来,缩着脖子,明显是外强中干的样子:“我……我不清楚。” 余希声道:“我说真的,你走吧,再闹下去,对大家都不好。” 梁志开摸不准余希声是在诈他,还是确实知道了什么,但心虚是肯定的,可又不能死心,问余希声道:“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跟他……好了?” 余希声看了看罗让,罗让冷着脸不说话,却伸出手圈住了余希声肩膀。梁志开眼睁睁看着他们亲亲密密靠在一起,心中的希望熄灭了,也不要余希声的回答了,捂着脸逃走了。 两人默默目送梁志开背影消失,在梁志开没入夜色的一瞬间,罗让触电似的缩回了手。 “你可别误会,”罗让的语速很快,“我不搞同xìng恋,我还准备攒钱娶媳fù儿呢。” 余希声点点头:“我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你是为了帮我,我不会乱说的。” “少来。”罗让发觉自己解释太快,似乎落入下风,立刻想办法找补回来,“我跟你说,今天可是我抓着了你的把柄。余老师,是你得求我,别把你是同xìng恋的事往外说,你别搞反了。” 余希声稍稍怔了片刻,便恢复了镇定:“你说我是同xìng恋,有证据吗?” 罗让往梁志开逃跑的方向撇撇头:“证据才跑,就想耍赖?” 余希声摇头:“刚才的事只能证明他是同xìng恋,不能证明我也是。你的逻辑思维需要锻炼。这样吧,我问你几个问题,测试一下你的思维能力。” 罗让警惕道:“什么?” 余希声道:“我们一定要半夜站学校大门口聊天?” 罗让:“不然呢?” “我宿舍就在附近,”余希声道,“走?” 罗让一愣,余希声就笑着问他:“不敢去?就算我真是同xìng恋,你还怕我吃了你?” 听他这么说,罗让心想也是,就跟着余希声走了。到了人家宿舍,进屋一开灯,罗让就有点不自在。余希声宿舍虽小,一应家具陈设也都老旧,但胜在整洁,而且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比他和郭留连那狗窝像家多了。 这家里没个女人不行啊,罗直男想着,把目光在余老师脸上打了个转,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琢磨娶媳fù儿的事,看人家余老师干嘛? 余希声见他神色有异,把随手关上的门重新打开,说:“别怕,我开着门,你随时能喊人。” 罗让想说“谁怕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的回击不仅没有力度,还显得他真的虚了。他一时想不出对付余希声的好招来,只能用行动来证明自己“不怕”,走过去就把门给关了。 这么一打岔罗让险些把来余希声宿舍的目的给忘了,一想起来他就立马问道:“你不是要问我问题吗?” 余希声把他带回宿舍,就不是为了测试他的思维能力,而是要多了解一些他家里的情况。村里孩子出头不容易,他能帮一个是一个。想了想,他朝屋里的小板凳努努嘴:“别急,你先坐,我先下碗面条,有点饿了。” 罗让觉得自己被耍了,冷冷甩脸色:“既然没事我先走……” 余希声说:“你也来一碗吧,这一晚你应该也没吃饭呢。” 罗让:“我不……” 余希声:“再卧个鸡蛋?我中午做了一小碗红烧ròu,现在做个汤底,怎么样?” 罗让听到“红烧ròu”三个字,感觉到自己的胃部蠕动了一下,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说:“就剩个汤底啊?” 余希声从柜子里端出一小碗红烧ròu:“嫌腻,ròu没吃。”其实他这道菜不是给自己做的,本来是要奖励给几个学生的,谁料到班上出了打架的事,红烧ròu自然就丢到脑后了。 罗让又咽了口口水,直勾勾看着红烧ròu,没说话。 余希声故意说:“你要也不爱吃,我就干脆拿去喂村口大黄了。” 罗让本来还在犹豫,你说第一次登门,总得矜持点儿吧,可余老师居然要把ròu给大黄吃你说这说的什么话他立刻不敢矜持了。 “那胖狗天天有人喂,吃不了你的红烧ròu。”罗让说,“你就……就自己吃了呗。” 余希声便懂了他的意思:“我吃不了。”他说着走到灶前,刷锅开火,“你能吃我就做了,到时候你得全吃光,不然浪费了。” 罗让在边上瞅着,心说要不搭把手,不然吃白饭,要成小白脸了。余希声却把他赶走,让他赶紧坐那小板凳上去。 “坐远点。”余希声说,“屋子小,别让烟呛到你。” 罗让觉得余老师可比自己金贵。他糙得很,当然是不怕烟的。但他嘴皮子动了动,还是默默坐那小板凳上去了。他没意识到的是,自己不知不觉就乖乖听余老师的话了。 屋里突然只剩下锅中“噼里啪啦”的声响,罗让那么大个人,窝在小板凳上等着余希声做好饭,看着余希声背影,还真觉得有点古怪,可再咂摸咂摸,又感到这份古怪之下,藏着一点默然的温情。 罗让没话找话地说:“余老师,您是晕血啊?” 一碗红烧ròu,换回一个“您”的敬语,余希声对这个结果不满意。他没回头,不答反问:“还这么生疏?” 余希声把面条、红烧ròu下了锅,盖上锅盖,回头道:“你也说了,我就比你大一岁,这么称呼不别扭?” 罗让有几分赧然,点点头:“余老师说得对。” “这就对了,以后我们跟朋友一样。”余希声说,找个小碗,打了两个蛋,等着锅开,道,“我到这里小半年,别的都还好,就看不得杀鸡宰羊。晕血这个没办法,改不了。” 罗让“嗯”了一声,目光从余希声的腰线那拐过去,投向飘出香味的锅。 锅开了,余希声把盖子拿起来,把鸡蛋倒进去,等上两三分钟,蛋白凝固了,就关了火。几乎在他关火的一瞬间,罗让站了起来,快步走过去,殷勤地接过手,对余希声道:“你歇着,下面我来。” 余希声瞥了眼他上下滚动的喉结,没说话,把折叠桌子摆出来,坐在桌边,等罗让心急火燎地盛了两碗面端过来,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才撑着下巴,笑眯眯问他:“味道怎么样?” “还有点烫。”罗让“呼噜”“呼噜”吃着面条,“不过,香,真香。” 香不香余希声不知道,但罗让肯定是真饿了。一边看着罗让吃面条,一边想着措辞,余希声开始问罗让说:“我听班上学生说,郭留连不是本地人,那你呢?” 罗让嘴里刚塞了块红烧ròu,话说得含含糊糊:“我也不是。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大概三年前吧,我们哥俩在太平县混日子,县城里房租付不起,眼看要睡大街了,有个老头子说家里两亩田没人种,要是我帮他种,免费提供食宿,他也没儿女,死了那两亩田就归我们兄弟。我们就到这桥头村来了。” 余希声算了算,皱眉道:“三年前你才十八,就出来讨生活了?没上学?” 罗让脸埋在面碗里,只露出个后脑勺,听到他的问题,摇了摇头。 余希声又问道:“你现在不是跑运输?那两亩田呢?” “卖了。”罗让把汤囫囵喝完了,就差伸舌头舔碗底了。他饱餐一顿后,放下面碗,看到余希声还满满当当的面碗,耳根倏地红了,“现在不是讲究什么……”他搜肠刮肚,好不容易找出个合适的词,“……光盘行动。” 余希声点头:“不能浪费。” “对,不能浪费。”罗让看了看余希声的面碗,语气挺可惜的,“你怎么不吃啊?快凉了都。” 余希声道:“我看见ròu就吃不下,你帮我吃了吧。” 罗让一愣,又看了一眼余希声的面碗,矜持道:“你不是说饿了吗?” 余希声道:“但我看见ròu我就饱了,我嫌腻。” 罗让慢吞吞伸出手,摸上面碗:“我也吃不下了,但是不能浪费。” 余希声看着他一点一点把面碗往自己那边挪,点点头说:“不能浪费。” 罗让把空着的面碗移到一边,把满着的面碗挪到自己面前:“我真吃了,待会儿你别又说饿。” 余希声道:“你吃吧。” 罗让便低下头,继续吃面条了。兴许是已经有一碗面条垫了肚子,吃第二碗的时候,罗让就显得从容多了。餐桌礼仪嘛,他好歹是个村草,这点体面还是有的。 吃着面条,罗让主动跟余希声聊天了:“老头子给我一口吃的,还送郭留连上学,我帮他种田,做好了打长久战的准备。谁知道半年以后老头子人就没了。朱老三问我,那两亩田还种不种,不种就转给他。我想我不能一辈子种田,郭留连同志是要上大学的。我把田转给朱老三,拿钱买了辆二手面包,进城跑运输,比在桥头村窝着好。” 余希声笑道:“看得出来,你有自己的想法。”罗让听到他夸自己,颇有些得意,不料余希声话头一转,又开始批评他了,“不过,既然你想把郭留连培养成大学生,就不能像现在这样,不但纵容他打架,自己还做了糟糕的示范。你要知道,暴力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罗让听到这里才明白了,原来之前都是铺垫,都是为了引出这段话来。不愧是做老师的,有一手啊。 俗话说吃人嘴软,罗让吃了人家整整两碗面条,那嘴巴当然软得不像话了。 “我以后改,”罗让低头认错,这次是诚心实意,“以后一定改。” 余希声欣慰点头,心想这一天的努力没有白费,于是再接再厉道:“还有一点要注意,不能说脏话。平时养不成习惯,在孩子面前也忍不住。” 罗让态度端正:“是是,这个也要改。” 余希声想了想:“另外……” 罗让头皮发麻了,心想怎么还没完没了了,红烧ròu真不是好吃的。不过幸好,一通电话拯救了他。 罗让掏出自己的诺基亚,指了指响铃中的手机:“我先接个电话。” 余希声:“好。” 余希声看着接电话动作都变得轻柔起来的罗让,感到自己的教育工作是有前途的,是有发展希望的。 这时,罗让接起电话,才听了个开头,就沉下脸,霍地一下站起来,厉声道:“妈的王八蛋,你让他等着!我这就到!上次教训没吃够是吧?!” 余希声:“……” 第4章 罗让正跟电话那头打包票呢,说现在就带人去砸了那王八蛋的车,一低头,对上余希声的目光,那湖水一般平静温柔的黑色瞳孔中完完整整映照出他这么个人,让他没由来地心里发虚,像是做错事了似的,那股日天日地的气势倏地灭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罗让低声道:“家里还有点事,咱们待会再说……对,你先等着,我一会给你回电话。” 余希声见他挂了电话,手机往兜里塞了几遍才塞进去,摇摇头,起身来收拾碗筷。罗让忙抢过去,自个儿抱去水池边儿洗去了。 余希声走过来,罗让就用余光注意着他,见他朝自己看来,又赶忙低下头继续刷碗。 余希声道:“罗让。” 来了!罗让后背一挺,全身紧绷起来。 余希声道:“你要是晚上有事,把郭留连送我这来,他才八岁,一个人待家里,你放心?” 罗让本来以为他要盘问自己,谁知他说的是让自己把郭留连送过来,本来崩着的神经就松懈了,笑道:“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出门跑运输,十天半个月不能回家是常有的,要不是最近生意不好,你今天还真见不到我。郭留连早习惯了。正好,也能锻炼他那个……独立生活的能力,余老师你说是不是?” “说的有道理。”余希声点点头,“所以你经常半夜接到这样的电话?” cāo!又他妈是个套!罗让后悔地想,真不该麻痹大意,以后得记住了,面对这位人民教师,得时刻保持警惕。他维持着笑容,说:“哪能啊?” 余希声看看他放手机那兜:“这怎么说?” “这是个例外。”罗让说,“我兄弟车让人撞了,chā香拜把子的jiāo情,你说我能不管吗?” 余希声道:“你兄弟也跑运输?” “是他带的我,没他我现在路都没上。”说话间罗让已经把碗全洗完了,在余希声示意下放进了碗柜里,在裤缝上擦擦手,才接着往下说,“我们跑运输的,车就是命根子,命根子让人撞了,谁不急?” 余希声道:“出了jiāo通事故,自然有警察同志处理,你先别急。” “不是jiāo通事故。”罗让说,“里面的弯弯绕绕你不懂。是城西那帮孙子,故意使坏撞我们城东的。” 余希声道:“你们跑运输还分了派别?” “当然了。”罗让说,“当中是关公庙,东西两边井水不犯河水,有越界的那是不懂规矩。” “那他们还来撞你兄弟的车?” “那帮孙子想抢地盘啊。”罗让道,“你说这能让吗?” 余希声道:“双方不能坐下来谈?” 罗让笑了笑,没说话,转身靠在了水池上,从裤兜里掏出他那一品梅,刚想点一支抽上,看了眼余希声,扬了扬指间夹着的香烟:“余老师?” 余希声知道他心里有事,说:“你抽吧。” 罗让点点头,都把烟叼嘴上了,看着余希声干净清秀的眉目,含在嘴里的一口烟吐不出来,下意识地取下烟转身在水池边按灭了。 余希声是郭留连的班主任,郭留连打架他能管,但罗让不是他的学生,太平城里的道道他不清楚,事关人家生计,他只能慎重嘱咐:“不管怎么样,还是尽量采用和平手段解决问题。” “知道。”罗让把烟都给收起来,掸掸水池边上的灰,说,“你放心,这些事我肯定不跟郭留连说。他得安心学习。” 余希声看了看罗让:“我能放心吗?” 他抬着头,目光中盛着细碎的光,细腻的肌肤如玉一般,修长的脖颈线条优美,说话间小巧玲珑的喉结上下滚动,吸引了罗让全部的注意力。 罗让头晕目眩,急忙抬头不再看他,视线聚焦在头顶的日光灯时,眼前却出现他的虚影。 “能,肯定能。”罗让低下头,重新看向余希声,伸出小拇指,无可无不可地笑着说,“不然咱们拉钩?” 余希声笑道:“不必了,相信你。以后的工作也要请你多多配合了。” 罗让:“一定,一定。” 两人又聊了会儿郭留连的学习情况,看时间不早了,罗让就回家去了。余希声送到宿舍门口,罗让坚决不让送了,说自己一个人回去就行。 第二天上完课,余希声让几个作业错太多的学生放学后去办公室,其中就有郭留连。给学生讲题的时候,见郭留连也在,就顺便问他,昨晚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哥有没有出门。郭留连回答说,哥哥就根本没回来。 “还以为睡老师那了。”郭留连说。 几个留晚堂的学生听他这么说,做贼似的偷偷对看一眼,“嘿嘿”笑了两声,被郭留连一巴掌拍没了。他知道这些人在笑什么,但他不信,他哥是他们村村草,跟隔壁村村花最配,才不搞同xìng恋呢。桥头村就这点不好,有点什么事就全村传遍了。就不知道是哪个不要命的在背后编他哥的绯闻,让他哥知道,非削死那人不可。他作为弟弟,肯定要坚决维护他哥的贞-cāo。 余希声听了郭留连的话不免有点在意:“你哥一整晚没回去?” 郭留连点点头。 那八成是连夜赶去县城了,余希声想,昨天自己该多劝几句,就那么放人走了,年轻人意气用事,一时冲动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心里放不下,余希声就让大家提前回家了,然后对郭留连说,要再去他家家访一次。郭留连说哥哥不一定就回来了,余希声心想就是看看你哥回来没,于是接过郭留连的小书包,带上他一起往家里去了。 郭留连一向怕老师,走在余希声边上就成了同手同脚,余希声见他实在别扭,从身上翻出一块德芙巧克力,塞给他吃了。这小孩拿到吃的了,马上放松了,这一点跟他哥是一模一样。余希声算是摸到这兄弟俩的脉门了一个字,吃。 郭留连主动说:“老师,你先给我哥打个电话吧,省得你白跑一趟。” 余希声点头,说好,郭留连就露出沾上巧克力变得黑乎乎的牙齿,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缝。 “巧克力好吃。”郭留连舌头在牙齿缝里扫了一遍,再舔干净指尖上沾着的巧克力,完了还说,“老师,以后你想知道我哥的消息,我都跟你说,比如隔壁村那个王春花,我随时报告他俩最新进展。” 余希声摸摸郭留连的后脑勺,心想孩子说什么呢,看着傻乎乎的。这时电话接通了,他注意力转移到手机里传出的声音上,不去管郭留连口中的王春花了。 但罗让的电话只接通了一瞬间,传出一声“cāo”,以及铁棍击打的背景音,然后就没声了。余希声被那一声“cāo”震得耳膜发疼,再要细听,已经只剩下“嘟嘟”的忙音,之后接连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了。 眼看快到家了,郭留连仰头望着余希声,好奇地看着他反复拨打电话的动作,眼睛睁得很大,问他说:“老师,还没打通啊?” “没有。”余希声笑道,“估计在忙。老师学校还有事,你回家乖乖写作业,老师明天再来。” 郭留连点点头,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余希声,还恋恋不舍地挥挥手,余希声皱着眉思量罗让的事,见他回头又舒展开来,笑着问他还有什么事。郭留连说没有,然后舔了舔嘴唇,余希声就懂了,告诉郭留连说,明天还给他带巧克力吃,郭留连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我不跟别人说。”郭留连很老道地说,“老师你放心。” 余希声笑了笑,挥挥手让他赶紧回家吧,于是郭留连终于能放心地回家去了。余希声目送他进了家门,转过身,面沉如水,先是又拨了个电话,只听那个标准普通话女音说“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电话仍然拨不通,他也没办法,就先收起了手机。 余希声往学校走,路上一颗心总是定不下来,想来想去不放心,走到岔路口,正好看见朱老三开着卡车准备把一车玉米都送城里去,就挥挥手把人招过来,问能不能捎他一趟。 “余老师啊。”朱老三一看是他,痛快地点了头,“行啊,上车吧。”说着赶紧停下车,探过身去把另一边车门打开了。 余希声上了车,朱老三一边转方向盘把车拐向进城的方向,一边问他:“余老师去城里干嘛呢?”他想起昨晚见到罗让抱着余老师的情景,就没个正形地调侃,“不是去找罗让吧?” 余希声一愣,朱老三见他愣住,自己也纳闷了:“真叫我说中了?” 余希声笑道:“没想到老三你能掐会算。” 朱老三摸了摸鼻子,心说余老师不能无缘无故特地进城找人,肯定是罗让那坏小子在外头有事了……诶不对,不会是罗让在外头有人了吧! 朱老三本来是自己瞎猜,结果一往这个方向跑,就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神情也越来越凝重。乡村学校来个城里大学生当老师多不容易,罗让这个不懂事的小王八蛋辜负了人家余老师,余老师一气之下回娘家了,孩子们还要不要上学啦? 朱老三认为自己想的问题很现实,心里那叫一个愁,脸上更不好看了。 余希声见他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提醒他说:“注意路。” 朱老三转头看他,神情认真地说:“余老师你放心,罗让敢对不起你,我帮你治他。”他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座椅缝隙里掏出一把水果刀,往余希声手上一拍,拍着胸脯打包票,“真要抓到他不干净了,我把他按住了,你来。” 余希声听得不明所以:“我来做什么?” 朱老三露出一个发狠的表情,手上比出一个下刀的动作:“阉了他!” 第5章 朱老三告诉余希声,他知道罗让在哪。 “肯定窝那儿打牌呢。”朱老三信誓旦旦说,“要是不在,我帮你把人找出来。到时候你也别急,”要是没在打牌,那肯定是没干好事去了,“余老师,你是文化人,你躲远点,要出手的时候喊我就行。” 余希声跟不上他思路:“出什么手?” 朱老三却以为他是羞于再谈这个话题,毕竟是人家家丑嘛,于是忙道:“不说了,不说了。” 怎么又不说了?余希声刚想问出口,朱老三话头一转,开始问起他家小孩的学习情况了,余希声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同一时刻,太平县公jiāo总站。 罗让丢下手上的铁棍,刚想说话,没由来的□□一凉,不由觉得邪门,下意识左右四顾,心说哪个孙子在背后算计爷爷呢,千万捂紧了马甲别让他的火眼金睛揪出来。 “城西帮”七八个人歪七扭八爬起来,被他目光扫到时下意识握紧了拳头,摆出防守的姿态。可架势再漂亮,下盘不稳依然白搭有几个腿抖得跟筛子似的,站都站不住了要。 反观“城东帮”,几个小年轻已经飘起来了。他们这是大获全胜啊。看“城西帮”还敢不敢抢他们地盘、砸他们的车!有人啐一口唾沫,摩拳擦掌准备走上前来,但罗让摆摆手,示意他们先别动这是先礼后兵尽管他们已经把人按地上揍了一遍。 罗让装模作样拍拍身上的灰,放下卷起的袖口,掏出根一品梅点上叼嘴里,一边伸手到兜里找打火机,一边半垂着脑袋,目光从下往上瞅着孙满所谓的“城西帮”的“头”,似笑非笑地说:“歇会儿再来?” “诶哟罗哥,你是我罗哥。”这个三十多岁的“老江湖”赶紧上前一步,识趣地凑到罗让面前,抢着用自己的打火机给罗让点着了烟,面对着袅袅升起的烟雾,笑得一团和气,“咱们这是不打不相识,今后都是朋友,还来什么呀?一会儿,就这个点,我做东,福运来大饭店,兄弟们一块儿喝一杯,怎么样?给不给弟弟这个脸?” 罗让取下齿间咬出一个牙印的一品梅,笑笑:“福运来?” 孙满竖起大拇指:“就福运来,咱们县最大的饭店,够意思吧?” 罗让“啧”了一声,在孙满紧张的注视中,慢吞吞道:“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啊。” 孙满就忙伸长脖子问罗让身后的“城东帮”:“兄弟们,你们说呢?” 短暂的沉默后,有人嚷了起来。 “不行!吴大成的车让他们撞坏了,不能就这么算了!” “就是!修车费怎么说!以后这片地,又怎么说!” 本来气氛已经有所缓和了,一涉及地盘问题,又变得剑拔弩张起来。孙满目光扫过“城东帮”精壮的小伙子们,脑门上淌下一滴汗,在喊了几声“兄弟们”均无果后,一咬牙,一跺地,高声道:“兄弟们!听我说!” 空气倏地一静,众人一齐望向孙满。孙满抹了把汗,神色诚恳道:“昨天的事,是我们城西不厚道。吴哥,”他看向吴大成,“你放心,你车该修修,最后修理费多少只管来找我老孙,我老孙欠你一分,以后不敢在这露面。” 孙满身后一个中年汉子低声道:“孙哥,要出也是我” 孙满没回头,低声斥道:“行了,别说了。” 中年汉子低下头,抹了抹眼角。其他几人对视一眼,有个年轻点的还有不服气的神色,被人拉住了。 罗让将这一切收入眼底,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后,才迎向孙满凝重的目光,说:“孙哥讲义气。” 孙满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但是”无视“城西帮”的怒目相向,罗让把烟蒂扔地上,用脚尖踩灭了,环视这一大片空地,同时拧了拧腕关节,如同休憩过后的头狼一般伸展开修长的身体,居高临下地说,“修理费不说了,从昨晚上到今天,我们城东这么多人为了这事,耗多少工夫?”他回头瞥了一眼伙伴们,“这时间,不是钱?” “是啊!时间就是金钱!”伙伴们纷纷附和。 吴大成chā嘴说:“孙哥,我的事是小事,可你看我这么多兄弟特地过来给我撑场子,一上午生意都没得做,你说这损失……”他瞅了眼罗让,见后者轻轻点了点头,就继续说道,“至少……”他一摊手,“至少得有五六百吧。” 孙满面色一变,握紧了拳头:“最近大伙儿生意都不好做……”一上午哪就亏得了五六百! 罗让打断他的话:“事是你们挑起来的,没错吧?” 孙满想了想:“罗哥,实话跟你说吧,现在这年景,大家手里都没钱,不然不至于争这一亩三分地的。咱们城西理亏是没错,你们要打要骂,咱们都认了,但钱,真没有了。” 罗让拍拍他肩膀:“我知道大家都难做,福运来我们也不去了,以后呢,你们城西稍微让点儿,就行了。” 孙满心中一咯噔:“怎么说?” “以前不是按关公庙划的道吗?”罗让说,“往后你们退一步,咱们就以火车站为界限,北广场的客归你们,南广场的客归我们,你们西北和咱们东南,以后楚河汉界,两不相干。” 孙满沉下脸,想说这让出去的可不是一步两步,北广场的客流量能跟南广场比吗?可眼下这境况,说了又能怎么办呢?光罗让一个就能打他们五个!地盘可不是靠嘴皮子说回来的! 孙满勉强笑笑:“是不是在商量商量?” 罗让也笑,笑得让人心里得慌:“你说呢?” 孙满有点不甘心,回头看看自己这儿的伤号,又没了脾气,想了半晌,摔了手套咬牙切齿:“罗哥爽快!就这么定了!” 罗让笑容变得爽朗起来,主动跟孙满握手,孙满敷衍地客套几句,忙不迭地带着“城西帮”的人走了。吴大成几个目送他们走远,忍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拍大腿仰着天地大笑起来。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这就是了! 吴大成捶了罗让一拳头:“真有你的!” 罗让嫌弃地瞥他一眼:“怎么谢我啊?”说着去掏手机,想看看有没有未接电话,却发现手机黑屏了,“什么时候自动关机了?”他喃喃自语,重新开机,见到十几个未接电话,愣了一下。 吴大成勾着他脖子说:“咱们啊,就去福运来,好好搓一顿。走不走?” 罗让发现未接电话都是一个人打来的,没心思跟吴大成贫,一把推开他:“去,先别吵,我这有正事。” “什么事啊?”吴大成凑过去,眼尖地看见一个名字余老师,“我的妈,十几个未接电话……老婆查岗啊?”他随口开个玩笑,又见罗让在给这位“余老师”回电话,便竖起耳朵凑他手机那儿偷听,却立马被推开了。 “滚。”罗让笑骂一声,吴大成刚要说话,罗让电话接通了,立刻捂住他嘴,朝他狠狠瞪了一眼,示意他老实点,“余老师?找我有事啊?你……你来县城了?就快到总站了?怎么没跟我说一声?我这……我这没事啊……没打架……绝对没有,我骗你干嘛?现在到哪了?我好去接你。马上就到?噢噢我看见朱老三那车了。行,先挂了。” 罗让望了望远处往里开的大卡车,握着手机的手心开始冒汗,也顾不得吴大成了,跑边上面包车旁边,用车的前视镜作镜子,整理凌乱的头发和衣服,看见肩膀上还有个脚印,赶紧用力拍掉。 吴大成没个眼力劲儿,追着他嬉皮笑脸地问:“真是媳fù儿来查岗?不是吧你,瞒得够好的,一个字都没透露……你别不说话,到底人长什么样,咱们该怎么称呼啊?” 罗让回头一看,包括吴大成在内,这帮王八蛋各个衣衫不整,一副流里流气的模样,简直就是一群地痞流氓。 罗让一脚踹吴大成屁股上:“你……还有你,赶紧的,都把自己收拾利落了!快点!” 吴大成白挨一脚,拍拍屁股上灰,莫名其妙道:“收拾什么啊?” 罗让抬头看了一眼缓缓开到他们身边的大卡车,没说话,就挥挥手,让他一边儿待着去。 吴大成和其他伙伴们对视一眼,都是一脑门子问号,心说这是来的哪位大佬啊,让他们罗哥紧张成这样? 卡车在他们边上一停,门还没开,罗让就在边上等着了。吴大成稀奇地瞅着罗让那殷勤的样子,琢磨着“余老师”这三个字,心想来的应该就是罗让的媳fù儿,说不定还没追上,所以才没跟兄弟们说。天不怕地不怕的罗哥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他这做兄弟的不能不帮一把,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头朝“城东帮”的伙伴们使个眼神,大家就都懂了,卡车门一开,没等车上下来那人在地上站稳了,大家伙儿就异口同声地开口了 “嫂子好!” 正伸手扶着余希声的罗让:“……” 没反应过来的余希声:“?” 好兄弟吴大成:“\\(^o^)/~” 伙伴们:嫂子怎么是个男的?! 第6章 虽然比伙伴们慢了一拍,但吴大成终究也发现了他们闹了个大乌龙。从车上下来的年轻人,虽然长得很好看,但怎么也和女的搭不上边。瞎嚷嚷什么呀?吴大成真想扇自己这张破嘴。 看向黑下脸来的罗让,吴大成想这该怪谁呢。这么大个误会,肯定得有人背锅啊。于是他回头看向他的伙伴们,平日有福同享的哥们,刚才还并肩作战的兄弟。结果……好么,全跑没影儿了。 落在最后正往自家车上狂奔的那哥们用力挥着手,说:“有笔大单子,哥几个先走一步!” 吴大成一句“等会儿”没说出口,几辆停边上的面包车已经启动了。 “嘟嘟”,这是要发车了,让他往边上站站,别挡前头。 吴大成:“……” 还大单子!我呸! “跑得比兔子还快。”吴大成咕哝着,感觉到背后“嗖嗖”而来的凉气,定了定神,转身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对罗让说,“哥你看?有……有笔大单子?我……我也走了?”他不敢正视罗让身边的“余老师”,可心里又忍不住好奇,不是媳fù儿,罗让那么紧张干吗?看样子也不像他爹啊。 罗让看他那乱飘的小眼神,就知道他又在胡思乱想,心说这帮二逼留在这儿指不定要给他惹出更大的麻烦来,赶紧滚蛋也好,就配合地说:“既然有事,你就走吧,我这儿……改天再介绍?”最后一句是对余希声说的。 余希声不知道他们背地里的官司,以为真有个大单子,心想不能耽误人家生意,点头说:“下次吧。”他向吴大成伸出手,“耽误你们时间了,不好意思啊。” 吴大成赶紧也伸出手,刚要握上“余老师”的,突然一个激灵,心说不好,有杀气!抬头一看,妈呀,罗让yīn恻恻望着他,就像在琢磨从哪儿下刀,好把他那只手剁了似的。 吴大成手也不敢握了,伸出去的手往旁边一拐,嫌热似的在耳旁扇风,讪笑道:“没事没事,其实也不耽误……” “怎么不耽误?”罗让道,挑起一边眉,“还不走?我送送你?” 吴大成悻悻道:“那就不用了。”然后在罗让眼神示意下,夹着尾巴走人了。走的时候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节粗大,满是老茧,手心黑乎乎,还沾着可疑的泥团。他恍然大悟,心说罗让这是嫌弃自己手脏啊。 就这样,几个伙伴们在十分钟之内撤离了现场,到火车站南广场汇合后,一人一盒饭,捧着蹲地上,讨论“余老师”和罗让那小王八蛋的关系。 他们就不懂了,“余老师”长得再好看,那也是个大老爷们,小王八蛋有必要护那么紧吗?多看一眼都不行?是能掉块ròu啊还是怎么的? 罗让知道吴大成那几个二逼肯定得在他背后叨叨,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干咳两声,好像这样就能把身上一股王八蛋气质咳掉似的,变脸似的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问余希声道:“怎么突然想起来进城了?要买东西,打个电话给我,我给你捎回去就行,怎么还特地跑一趟?” 余希声还没说话,驾驶位上的朱老三chā一嘴进来:“什么买东西?特地来找你的!” 罗让抬头,乜朱老三一眼:“找我?” “你再装。”朱老三道,“你说你在城里不干好事,咱们都说不动你,现在好了,余老师来管你!你要对不起余老师,桥头村一百多户,一人一口唾沫也把你淹死了。你可要想清楚了。” 罗让听得云里雾里,觉得跟朱老三说不通,回头看向余希声,小声道:“他吃错yào啦?” 余希声忍俊不禁,摇摇头,对朱老三说:“你不是还要卖玉米吗?快去吧。我找到罗让就好了,到时候自己回去,不麻烦你了。” 朱老三心想罗让这坏小子还在装,他都听见了,那帮跑运输的都喊余希声嫂子了,板上钉钉的事还能有假?难道罗让是要赖账?那可绝对不行!余老师来了以后,他儿子数学开始及格了,语文能憋出小作文了,眼看着往大学生的方向去了,这个坏小子把余老师气走了,他儿子怎么办?朱老三思量间下了决心,就是为了桥头村小学伟大光荣的教育事业,他也得把罗让这个念头掐死在襁褓里。 至于人家搞同xìng恋是不是合适……反正不是自家儿子搞,只要能把余老师留住,管他呢。 人已经送到了,朱老三就没再客气,痛快地答应了余希声的建议,一个人开车走了。他是惦记着回桥头村商量留住余老师的百年大计呢。 “先上车吧。”罗让吃了一鼻子灰,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走去车边打开了副驾门,示意余希声坐进去,然后才拐到另一头,自己上了驾驶座。 发动面包车的时候,余希声叫罗让系好安全带。罗让踩下油门,在发动机“锵锵”的声音中,笑着说没事,小县城没jiāo警管这个。余希声就不再劝,但是眼睛还看着他。罗让想问余希声找他是干嘛来了,一转头和他对上眼,在后者干净澄澈的目光下投降了。罗让停下车系好安全带,再等余希声也系好了,才重新上了路。 罗让把车开出公jiāo总站,望着前面路,问余希声道:“余老师,是不是郭留连同志又给你惹麻烦了?” 余希声道:“没有,我是看你手机关机了,正好有事来县城,就过来看看。” 前面是红灯,罗让把车停下,转头看向余希声,见他神情自然,就跟真像那么回事似的,不由笑了:“你是怕我打架吧?难为你了,还特地进趟城。”红灯变成绿灯,罗让踩下油门,重新看向前方,脸上收了笑,颇为感慨道,“余老师,你是个好人。” 余希声抿了抿唇,想这个年轻人到底经历过什么呢?二十一岁的年纪,稚嫩的肩膀挑起一个家,偶尔流露出来的老成,和那股初生牛犊的蓬勃朝气格格不入。 余希声满腔为人师表的赤忱被点燃了,他慈爱地看着罗让年轻的侧脸,说道:“罗让,有些话是我多嘴,但是我恳请你想一想。如果今天,出现任何意外,你让郭留连怎么办?他才八岁,还是个孩子。你不应该为了生计透支自己。你还年轻,还有更美好的未来在等着你。你不要做傻事。遇到问题,我们应该用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 罗让捏着鼻子喝下了这碗不太美妙的鸡汤,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余希声:“余老师,余叔叔,你别忘了,你就比我大一岁。”他的语气比起刚才已经相当不客气了,就差没直接说“关你屁事”了。 余希声抿紧了唇,知道暂时劝不动他。但没关系,他满怀希望地想,他至少还有六年,六年里,足够他引导这个年轻人从歧路回到正道上来了。 余希声思考的时候,罗让把车停在了路边一家饭店门口。“芙蓉饭店”,罗让看了一眼粉红色的大招牌,心想就这家吧,余光瞥见边上还有一小旅馆,没放心上。现在生意不好做,谁还去开房啊? “余老师,”罗让重新挂上笑容,但这回多了些虚假做作的成分,“为了感谢你的照顾,还有昨天那顿面条,今天我请你。小饭店,别嫌弃啊。” 余希声当然是要婉拒。他是党员,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是老传统。但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罗让就已经下了车,还连拉带拽地把他也拖了下来。 “这顿饭一定要请。”罗让道,“余老师是想去福运来,嫌这饭店小了?” “不是。”余希声想说别浪费钱,却再一次被罗让抢白,“既然不是,”罗让说,“走。”他不容置疑地拉起余希声朝芙蓉饭店走去,余希声踉跄两下,直接被拉进饭店按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了。 吃nǎi的力气,跟哥玩儿?罗让看着余希声红了一圈的手腕,眼神一暗,但装作不知道,抬头招呼服务员,让把菜单拿过来,在余希声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刷刷点好了菜。 等余希声说“我们还是走吧”的时候,罗让笑着摇摇头:“菜都点了,钱还没付,人家可不放我们走。”为了验证他的话的可信度,他还扬声问一个服务员,“女同志,你说是不是啊?” 女服务员早看出他俩的官司了,闻言莞尔一笑,朝余希声飞了个媚眼,说:“就是啊,帅哥,先付了钱再走啊。” 罗让本来就是想让这个服务员附和一下,没想到这女的戏这么多,刚才还“女同志女同志”喊得挺上道,这会儿就不乐意了,黑着脸道:“你先给我们拿壶热水来。” 女服务员笑着说“好”,转身拿热水去了。罗让见她转身前还要再给余希声丢个媚眼,脸更黑了,直说这家店服务态度不好,要换一家。 余希声让他别动,低声道:“我觉得挺好的,就在这家吧。” 罗让用桌上的一次xìng筷子“啪”一下捣开了包餐具的塑料膜,说:“你是不是觉得那个女服务员好看?” “我都没看清她的样子。”余希声道,“不是你说的,已经点了菜,要先付了钱再走?” 罗让脸上浮出凶戾之气:“他们敢!” 余希声看向他:“为什么不敢?” 罗让不由自主地结巴了一下:“因……因为……” 余希声追问道:“因为什么?” 罗让看见女服务员提着热水壶来了,赶紧岔开话题:“你渴不渴?水来了,我给你倒。”说着站起来,接过女服务员手中的水壶,也不坐下,站着给余希声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余希声见他想直接喝,忙道:“等会儿。” 罗让坐下,端着水杯没敢动,小心翼翼凑上前,鼻翼翕动,嗅了好几下,才笃定道:“没dú!” 余希声哭笑不得:“别贫嘴,我是怕杯子脏,让你先过一遍水,第一杯别喝。” “噢。”罗让心想自己真是机智,随随便便就把余老师的注意力转移了。他就放松下来,把水放桌上,臭显摆地说:“不是我跟你吹,真的,我鼻子特别灵,要是哪天缉dú队缺人了,我去当个警犬绝对没问题。” 余希声被他逗得笑起来:“从来都是骂人家是狗,第一次见有人把自己比作狗的。” 罗让得意道:“这说明我不同常人,是个干大事的。” 余希声点点头,问道:“所以非同寻常的你,能不能回答我刚才那个问题,为什么饭店不敢收你的钱呢?” 罗让:“……”妈的!亏大了!把自己比作狗,都没把余老师忽悠过去! 余希声疑惑道:“怎么了?这个问题不适合回答吗?” 罗让悻悻道:“不是,我刚吹牛,你听听就算了。” 余希声恍然:“哦哦,我还以为你有办法吃霸王餐。” 罗让警惕道:“怎么可能?我是那种人吗?” 余希声肯定道:“不是,绝对不是。” 罗让点点头:“必须的。”说完心里大大松口气,心想要是反应慢点儿,再让余老师捉到小辫子,肯定又是一顿说,那可把他烦死了。 正庆幸地这么想着,罗让突然发现余老师眼中含着笑意。那种笑他懂,朱老三那呆儿子坏事没做成反而吃了闷亏的时候,朱老三媳fù儿就这么笑。那是长辈怜爱而又促狭的笑。罗让懂了,余老师是故意溜着自个儿玩呢。 罗让看明白这一点,顿时就不痛快了。余老师人是好人,就是老爱拿乔,仗着比他大一岁,就把他当晚辈。他罗哥混了十多年,没让人这么小瞧过,今天不把场子拿回来是不行了。 回到“专业”领域,罗哥有经验。对付个大学生老师,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罗让控制着自己表情,把满肚子坏水藏起来,一脸正经地叫了十瓶啤酒。 余希声见他打开了啤酒盖,疑惑地问他:“你喝酒待会儿怎么开车?” “不是我喝,是你喝。”罗让道,一脸真挚的感恩之色,“余老师,我一直没有机会感谢你对郭留连的帮助,今天这杯是感恩的酒,你一定要喝。如果我不开车,酒我也是要喝的。但你也说了,开车不喝酒,我只能以茶代酒,陪你尽兴了。” 第7章 罗让盛情邀请,神情恳切,仿佛余希声不喝就是莫大的罪过。但后者并不动容,思路清晰,先是把目光从地上摆着的十瓶青岛啤酒上扫过,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能耐,然后在罗让拿起酒瓶倒酒时,一把按住自己杯口,冷静而坚决地说:“我不能喝酒。” 罗让身体前倾,皮笑ròu不笑:“真不能喝?”余光瞥到余希声抖了一下的小拇指,他心里一乐,更是打定主意要把这杯酒劝下去。 余希声一口咬定不能喝酒:“我是一杯倒。” “一杯倒。”罗让把酒瓶子往桌上一怼,“砰”一声,磕出好大的声响,酒沫从瓶口涌出来,顺着瓶身流到了桌上,“没听说过。”他笑道,“余老师不肯喝,是看不起我,看不起我不要紧,你不能看不起郭留连。” 余希声道:“郭留连是我的学生,我没有看不起他。” 罗让道:“你不喝,就是看不起他!” 余希声不理解罗让的强盗逻辑,疑惑道:“你是不是还没喝,就已经醉了?” 罗让哂笑两声,刚要说话,服务员过来上菜,连着上了六七盘,顿时把不大的桌面占满了。余希声趁机招呼罗让吃菜,还关心地问他:“饿坏了吧?” 罗让就是看不惯他这副“拿乔”的模样,才逼着他喝酒的。本来服务员一打岔,罗让说不定就放过他了,谁知道他又拿这个表情看自己。你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的,罗让想着,举起啤酒瓶就灌了小半瓶。 余希声就不懂了,不是说好开车不喝酒的吗?他不知道罗让这是气xìng上来了。 罗让以前被叫过“疯狗”,打架不要命,横下心就敢跟人拼个你死我活,这时也是犯倔了,心想你余老师这么爱教育我,我就看看你喝醉了还能不能教育人。于是罗让把剩下大半瓶酒往余希声跟前一撂,抹抹嘴,说:“你看着办吧。” 余希声没声儿了。 虽说他身份是老师,平日里大家都尊敬点,但该懂的人情世故他也得懂。罗让已经喝了小半瓶了,酒就放这了,他要真一口不喝,太不像回事。 余希声抬头看了罗让一眼,只见后者面无表情,眼中毫无笑意。不过下一秒的一个酒嗝,似乎让罗让的气势弱了三分。 余希声叹了口气,抽了张桌上摆着的餐巾纸,把啤酒瓶身上的酒液擦干净了,又把自己的餐具都用热水烫了一遍,才倒了一杯酒,看着杯中金黄的液体说:“我没喝过酒,要是醉了出洋相,不要见怪。” 罗让这才露出一丝微笑,道:“不见怪。” 余希声点点头,微微皱着眉,就像喝中yào似的,端起酒杯闭着眼睛一股脑灌进喉咙里去了。 罗让见状,心里也有点没底了。还真有人二十来岁了酒都没喝过一口?不会出事吧?有的人酒精过敏,别说一杯,一滴都能去了半条命,这他是知道的。他观察着余希声的表情,心说只要余老师有一丁点不对劲,他就立刻把人抗去县医院。 谁知道,剧本不按常理来。看着斯斯文文的余老师喝完了平生所喝的第一杯酒,整个人哆嗦了一下,随即睁开了眼睛,若有所思地回味了一番,然后就在罗让震惊的注视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罗让见他立马就要喝第二杯,小心翼翼道:“你还好吗?” “好呀。”余希声道,双手捧着酒杯,用和第一杯时完全不同的享受表情喝完了第二杯,眼神都开始发亮了,“酒,”他倒第三杯时,评价说,“挺好喝的。” 罗让:“……” 罗让看见他一杯一杯的喝酒,都快以为这青岛啤酒突然变成琼浆玉液了,好奇地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仔细品品,还是那个味,一点没变。 再看对面,余老师把杯子倒得满满的,先凑到杯沿,轻轻啜一口,再用双手举起杯子,抵在唇边,仰头一饮而尽。 罗让狐疑道:“好喝吗?” 余希声肯定地点点头:“真的好喝。”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难不成他那杯子抹了蜜?罗让想,瞅瞅自己的杯子,再瞅瞅余希声的杯子,手在两个杯子间比划了一下,说:“我们换换?” “嗯()~嗯(→)~”余希声摇了摇头,微笑着握紧了自己手中的杯子。 罗让一愣,觉得余希声不太对劲,试探道:“余老师,你醉了吗?” “没……”余希声捂住嘴巴,打了个酒嗝,然后放下手,又紧紧握着自己的杯子,生怕罗让过来抢走似的,微笑着说,“我没醉。” 很好,罗让百分百确定了,余老师醉了。 看了看桌上还没见底的一瓶酒,和地上纹丝未动的九瓶,罗让决定给余老师记下了,不是一杯倒,是三杯。 罗让就高兴了,看着余希声想,你还装得挺像,看我怎么揭穿你的真面目。俗话说得好,酒后吐真言嘛。 不过罗让也不敢莽撞,先凑余希声面前,试试他:“余老师,你看我是谁?” 余希声端端正正坐着,眼睛亮亮的,除了带点儿水雾,一点看不出喝醉的模样。见到面前有人,他有模有样地打量了一番,认真思考了片刻,微笑道:“你是狗子。” 罗让怀疑自己听错了。醉得再厉害,你是人是狗分得清吧?于是他不甘心地继续问道:“你再仔细看看,我是谁?” 余希声很听话,仔细看了看他的脸,然后确定地说:“没错,是狗子。” 罗让:“……” 罗让开始觉得,把余希声灌醉不是个好主意了。可他看看那一瓶仍有剩余的青岛啤酒,又觉得自己很冤。他都没来得及开始灌,余希声就把自己喝晕了,这能怪他吗? 罗让告诉自己,别跟醉汉一般见识,于是拿起筷子,开始吃菜了。但是醉汉都是没有醉汉的自觉的,余老师握着酒杯,微笑着打完酒嗝,肚子空了,也要吃东西了。 “我要吃茄子。”余希声对罗让说。 罗让道:“想吃就吃,没人拦着你。”说着夹了个茄子,准备自己吃。 余希声却适时地张开嘴:“啊” 罗让:“……” 余希声闭上嘴,问罗让道:“怎么了?” 罗让跟他讲道理:“你不是小孩了,想吃什么自己夹,不要让我喂。” 余希声“哦”了一声,看着挺乖的,好像也把话听进去了,可“哦”完就没下文了,就垂着脑袋,手里玩着杯子,好像被人欺负了似的。 罗让一口茄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筷子在空中僵了半晌,见余希声是没有抬头的意思了,没办法,只好说:“好了,这个茄子给你吃。”余老师喝醉酒了就这脾气?小孩似的。 果不其然,如罗让所料,听到这句话余希声就抬起了头,微笑着张开了嘴,伸出红艳艳的舌尖,卷走了罗让筷子上的茄子,心满意足地吃了起来。 罗让看了看余希声沾上酒液后显得亮晶晶的嘴唇,再看看被余希声舌尖舔过的筷子尖,心思就不在吃饭上了。都说要灯下看美人,从前他不懂,今晚,在这小饭店昏暗的灯光下,看着余老师唇红齿白的模样,他突然懂了。老一辈的说法是不错,有经验。 “余老师,”罗让一开口就发现自己声音有点沙哑,赶紧咳嗽两声,自觉恢复正常了,才继续说,“你还想吃什么?” 余希声看着桌上的菜,舔了舔嘴唇,罗让忍不住也跟着他舔了舔嘴唇,可舔完,却觉得嘴唇更干了,连带着喉咙,也干了起来。 余希声想了想,说:“还要吃山yào。” 罗让便夹了一筷子山yào给他吃。 接下来余希声又要吃豆腐、竹笋、小青菜,罗让都一一夹给他吃了。这么吃了几轮,余希声有点口渴,又倒了杯酒喝。罗让本来想拦着他,给他倒杯水解解酒,在看到他手伸向酒瓶子的时候,动作却慢了一拍,不知是出于主观因素还是客观因素地,竟然没拦得住。 眼睁睁看着余希声又喝了一杯酒,罗让收回了阻止的手,心想,这是你自己要喝的。 最后余希声吃饱了,也喝够了,拉着罗让的手说:“我困了。” 罗让手被他拉住的一瞬间心跳漏了一拍,赶忙抽回手,说:“你光吃菜了,再吃几块ròu。” 余希声摇摇头,抱紧了他的宝贝杯子,说:“我不喜欢吃ròu。” “不喜欢也得吃。”罗让板下脸来,夹起一块ròu送到余希声嘴边,“吃。” 余希声被吓了一跳,眼睛湿漉漉地看着罗让,很可怜的样子。 罗让心尖颤了一下,反复几遍地告诉自己不要心软,然后严肃道:“你这么瘦,就是不吃ròu导致的,一定要吃几块。” 余希声皱了皱眉,有理有据地说:“但是我吃ròu会吐。”说着还转头做了个呕吐的动作,证明自己话语的真实xìng。 罗让想他们俩角色是反过来了,这下变成他来教育余希声了。可他对上余希声求饶的眼神,坚持不久就败退下来,语气变得要多软有多软,不说教育了,都跟哄祖宗似的了:“乖,就吃一块。” 余希声依然摇头,还偏过头躲着罗让筷子上夹着的ròu,罗让追着他让他吃,手上一个不稳,ròu从筷子上掉下来,掉在了余希声的裤子上。 余希声低头看了看裤子上的ròu,头就没再抬起来。罗让心里一咯噔,赶紧坐到他身边去,刚低下头想看他的表情,就见到他眼中一滴泪落了下来。 余希声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哭了,一点没发出声音,但是泪水却很汹涌,没一会儿就淌满了整张脸。 罗让真的被他吓到了,声音轻柔得像在唱摇篮曲,小心翼翼地说:“余老师,你怎么了?” 余希声道:“我裤子脏了。” 罗让伸到他余希声手臂下方,捡起他膝盖上的ròu,拿起一张餐巾纸包好,放在桌上另一头,确保他看不见了,才说:“不脏了。” 余希声摇摇头:“沾到油了。” 罗让安慰他说:“回家就能洗了。”说着又抽了几张餐巾纸,给余希声抹眼泪,还说,“你把头抬起来一点,不然我擦不到。” 余希声便乖乖抬起头,让他擦眼泪,虽然止住了哭泣,情绪仍然十分低落。 余希声说:“我鼻子堵住了。” “你等着。”罗让拿了一张餐巾纸,隔着餐巾纸捏住余希声的鼻子,说,“用力。” 余希声摇摇头,接过餐巾纸,推开罗让的手,背过身去,自己擤了鼻涕,然后把脏了的纸巾团作一团,扔到垃圾桶里。 罗让看着他做完这一切,一点也不嫌弃,反而觉得……觉得……唉,不说了。 罗让继续问余希声道:“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事不能跟我说吗?” 余希声带着鼻音说:“我不想洗裤子。” 罗让道:“你就为了这个哭的?” 余希声点点头:“我买不起洗衣机,天天洗衣服,洗得好累。我再也不想洗衣服了。” 找到原因就好,罗让想。奇特的是他此时已经忘了“让余老师酒后吐真言”的目的,面对“余老师懒得洗衣服”这么个大料竟然无动于衷,反而沉浸在疑似nǎi爸的职业中无法自拔,顺口就接道:“以后我帮你洗。” 余希声道:“真的?” 罗让点头担保:“真的。” 余希声亮晶晶的眼睛便看向罗让,由衷地说:“狗子,你真好。” 罗让:“……” 罗让感觉复杂地夹了块ròu,自己吃了,问余希声道:“你为什么叫我狗子?” 余希声回忆道:“村口有条狗,叫大黄。” 罗让吃着菜,应道:“所以?” “你们真像。”余希声道。 罗让:“……” 罗让很有几分不甘心,想说那蠢狗死肥死肥,能跟帅气逼人的他比?于是忍不住道:“你再仔细看看。” 余希声摇摇头:“我已经仔细看过了。”他看着正吃ròu的罗让,说,“狗子,你多吃点,反正大黄不在。” 罗让顿时觉得嘴里的ròu不是滋味了。原来在余老师眼里,他是个跟大黄抢食的? 罗让瞥了眼余希声,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后者浓密而翘的睫毛,随着主人的动作一颤一颤,仿佛蝴蝶振翅一般。于是罗让没了脾气,多大的怒火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也许是被蝴蝶翅膀扇走的吧。 余希声往边上坐了坐,说:“你吃吧,我等你,我吃饱了。” 罗让招呼服务员把剩下九瓶酒都退了,再要了碗米饭,决定速战速决。听到余希声这句话,他不抱希望地问了句:“是谁喂饱的你?” 余希声老实道:“狗子。” 果然。罗让闷头吃饭,算是认了这个倒霉称呼。 可让他纳闷的是,郁闷的同时,他怎么还有点窃喜呢?做个饲养员是这么值得高兴的事? 罗让三下五除二吃完了饭,擦擦嘴,准备带余希声走人。但是余希声拿着杯子不肯松手,硬是以“下次还要喝酒”的理由死死霸着杯子。罗让说家里也有杯子,也能喝酒,说了几十遍,就是说不通。 好吧,罗让想,要带就带着吧。罗让认命地多付了一只杯子的钱。 余希声并没有就此消停,临走的时候,又坐在凳子上不肯起来。虽然坐姿很端正,但这里不是教室,你就是老师,也不能让你赖着不走啊。 罗让头都大了,在余希声面前蹲下,快要向他求饶了:“这回又怎么了?” 余希声微笑着看罗让,不说话。 罗让说:“你别笑,你一笑我就害怕,你直接说,什么事?” 余希声道:“我不想自己走路。” “不想自己走?”罗让道,“难不成你还想让人抱着你走啊?” 余希声眼睛亮亮的,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罗让:“cāo。”他站起身,看看周围,见没人注意,才低下头,小声道,“再不走我就把你丢这儿了。” 余希声听到“丢”这个字,眼眶就湿了:“不要丢下我。” 罗让面无表情地看着余希声,余希声就半垂着头,也不动,但是眼角渐渐红了。罗让盯着余希声的眼角,半晌一捶胸口,气道:“我怎么就这么心软呢。” 余希声小声道:“我还是不想走,我也不想一个人在这。” 罗让再一次认命了,转身蹲下,说:“上来。”抱是不可能的,大庭广众,影响不好。就背吧。 余希声爬上罗让的背,一只手拿着一玻璃杯,一只手勾着罗让脖子,脸贴在罗让后颈上。肌肤与肌肤接触的一瞬间,罗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稳了稳心神才站起来,两手伸到余希声大腿下方托住,往前走了几步,皱了皱眉,心想余老师也太瘦了,回头要好好补补。脑中才冒出这个想法,罗让就想扇自己,这是成受虐狂了吗?看他这一晚上被折腾的,以后还想继续啊。 看了眼店外停着的面包车,再掂掂后背上的人,罗让觉得今晚是回不了家了。他走出芙蓉饭店,左右看看,朝旁边开着的小旅馆走去,边走边对背上的人说:“小祖宗,我的小祖宗,你可别再添乱了。” 小旅馆前台就一老大爷,戴着个老花镜,见罗让背着个人进来,见怪不怪地说:“标准间六十,大床房八十,押金二十,身份证看一眼。” 罗让道:“怎么大床房还贵二十?” 老大爷说:“你要标准间还是大床房?” 罗让道貌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然地想,他要照顾喝醉的余老师,当然要订大床房了,就说道:“要大床房。” 老大爷一副“我就说嘛”的表情,道:“大床房就八十,住不住?” 罗让说:“便宜点儿。” 老大爷乜了眼他背上的余希声,说:“就八十。” 余希声上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感觉到罗让这里僵持住了,还是勉强打起精神来,问道:“怎么了?” “没事。”罗让说,心想要是自己一个人,在哪儿窝一晚都行,但现在背着个余老师,再出去找旅馆不现实,只好道,“好好好,就八十,你赶紧给我们开房吧。” 老大爷露出了然之色,一边找房门钥匙,一边说道:“钱和身份证拿来,加上押金,一共一百啊。” “知道了。”罗让说,然后低声对余希声道,“余老师,你在我内兜里找找,我钱夹在里面。” 余希声“哦”了一声,勾着罗让脖子的那只手伸进他衣服里摸来摸去。罗让被余希声摸得痒了,忍笑说:“别乱动,就在胸口。” “好的。”余希声说着,抓住了罗让的胸肌,问道,“是这个吗?” 罗让:“……” 罗让整个身体都绷了起来,心说不能再让余希声这么乱摸下去了,再把他摸硬了他哪儿说理去? “别动了。”罗让道,深觉还是自力更生好,把余希声往背上提了提,就用一只手托着余希声的大腿,另一只手伸到怀里取钱包,途中和余希声的手相遇了,便轻轻拍一下,低斥道,“别抓了,放我脖子上。” 余希声便收回抓着罗让胸肌的手,重新勾住他的脖子。 罗让取出钱夹,单手打开,再要单手取钱实在为难,便递到老大爷面前,道:“你看着取。”他钱夹里钱不多,不担心露财。 老大爷把他俩上下好生打量了一通,才在他疑惑的眼神中抽走了一百块钱,然后身份证也没看,就把钥匙jiāo到他手里了。 “三楼最里面一间。”老大爷说,“安静,吵不着人。” 罗让一开始没明白老大爷后一句话的意思,直到他背着余希声、拿着钱夹和钥匙转身上楼前,老大爷又叫住他,多嘱咐了一句。 老大爷说:“注意安全啊,马路对面就有卖避-孕-套的。” 罗让:“……” 罗让严肃道:“我们不是。” 老大爷笑道:“我这么大岁数了,什么没见过呀?” 罗让扬起声音:“真不是。” 这时余希声打了个哈欠,问罗让说:“什么时候能睡觉?” 罗让声音立马小了下去,温柔回答:“马上。”说完,他就知道不好了,转头一看那老大爷,果然 老大爷“哼”了一声,小声嘟哝:“还想骗我?我吃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 罗让:“我们” 老大爷笑呵呵道:“知道知道,保证不说出去。” 罗让:“……” 这是说不通了,罗让想,算了,反正误会再怎么着,也不能成真了。 罗让这么想着,却觉得背负的重量沉了许多,心情十分复杂地上了楼。 楼道里没灯,很黑,余希声显得有些不安,搂紧了罗让的脖子,说:“你能不能抱着我?” 罗让问他:“害怕?” 余希声道:“嗯。” 罗让说:“别怕,一会儿就到了。” 余希声在罗让耳边说话,还是那一句:“你能不能抱着我?” 他和罗让贴得太近了,口中热气就呼在罗让耳廓上。罗让全身都热了起来。他有点受不住了。再这么玩他真得硬了。 “好。”罗让深吸了口气,转过身,让余希声站在台阶上,自己站在下一级,等余希声站稳了,才放开手,转过身,把钱夹塞回内兜里,钥匙塞余希声手心,嘱咐道,“待会儿你开门。” 余希声点了点头。 罗让就把他抱了起来,打横抱那种。 余希声满足了愿望就乖得不得了,一只手握着钥匙,另一只手搭在他后颈上,脑袋贴他胸口。 罗让上楼的时候,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人。第一次抱这个人完全出于无奈,只想着抱个男人真倒霉,第二次抱他却在这种情况下,他醉了,黑灯瞎火,四周无人,只有他们两个,他老老实实窝在自己怀里,仿佛把自己当作了他的依靠。再想到这个人平日里总喜欢对自己充长辈,罗让心中一动,一股幽幽的火从心底燃烧起来。他走到了三楼,继续往里走,往黑暗深处走,身体变得滚烫,大脑也混沌了。 “到了。”余希声突然说话,打断了罗让的一切遐想。他如梦初醒般,茫然抬头,在黑暗中隐约看见门板上房间号冰冷的金属光泽,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罗让哑声道:“开门吧。” 余希声用藏在手心的钥匙打开了门。 一开门,罗让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灯,将余希声安置在灯光最亮的床上。灯火煌煌,照亮了黑暗。他松了口气,这才敢把门关上。灯光仿佛给了他胆子,让他驱除心中的邪念。 余希声坐在床边,双脚自然垂在地上,昏昏yù睡地低着头,然后猛地往下一点,差点栽到地上。罗让赶紧过来扶住他。 罗让都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神情有多温柔,他几乎是怜爱地问道:“困了?” 余希声点点头。 罗让不动声色地取下他抓在手里的玻璃杯,无声无息地放在床头柜上,又推远了点,让它尽量别再出现在余老师视线中,才说道:“困了就睡觉,已经到床上了。” 余希声上下眼皮都快黏到一块了,却还记着自己裤子是脏的,摇摇头说:“不行,要脱衣服。” 罗让喉结滚动了一下,松开手后退一步,对余希声说:“你自己脱。” 余希声想了想,竟然没再撒娇,照着罗让说的做了。他脱了裤子,里面没穿秋裤,于是露出两条又白又细的大长腿。罗让从没想过,男人也能有这样一双腿,皮肤细腻,几乎看不见汗毛。 余希声脱完裤子,又把外套脱了,脱完外套,还要继续脱里面的单衣。罗让不敢多看他□□的双腿,也不敢让他继续脱了,急忙把他塞被子里,哄他说:“衣服都脱好了,睡觉。” 余希声扯着单衣,困惑地看着罗让,说:“还有一件。” 罗让浑身冒汗,用被子捂住他,不让他挣扎,说:“不能脱了,待会儿着凉感冒了。” “哦。”余希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躺下闭上了眼睛。 罗让重重舒一口气,扯了张餐巾纸,抹了一脸的汗,把那张餐巾纸都湿透了。他看着余希声的睡颜,发了一会儿呆,在后者翻了个身后,身体一震,反手给自己一个耳光,重重的“啪”的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响得可怕。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他竟然对一个男人……对一个男人有了感觉。 “我还要娶媳fù儿。”罗让念叨着,捡起余希声脱下来的脏裤子放在一边,走到卫生间里,一边刷牙一边嘟哝,“我还要娶媳fù儿,我不能乱来。” 结果牙刷到一半,卫生间外传来“扑通”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罗让牙刷在嘴里都忘了拿出来,拔腿就冲出了卫生间,见到眼前这一幕差点没把满嘴的牙膏沫吞进肚里去。 余希声翻身翻过了头,连人带被子摔在地上,被子和人纠缠在一起,两条大白腿若隐若现。 罗让僵在距离余希声三步远的位置,不敢上前,不敢说话,甚至眼睛都不敢眨。 余希声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又抬起头看了一眼罗让,目光落在他嘴巴上一圈牙膏沫上,突然道:“我还没刷牙。” 罗让机械地点点头。 余希声道:“你怎么不提醒我?”说着便站起来,被子从腿上滑下来,露出只穿着上衣和内裤的身体。 余希声走进卫生间,找了半天,没找到牙刷,折回来,走到罗让面前,伸手把罗让嘴里的牙刷□□,说了句:“先借我。”就直接塞嘴里了。 罗让瞪大了眼睛,想出手把牙刷夺回来,却见余希声已经含着牙刷走进了卫生间。他追上去,保持着嘴巴周围一圈白沫的姿态,看到余希声把牙刷取出来,再挤了点牙膏上去,重新塞嘴里,刷了七八下,也把自己嘴边弄出许多白沫了。 “咕噜噜”,余希声找不到杯子,就凑到水龙头下,清掉口腔和嘴边的泡沫,再用手接了点水,把脸清洗了一遍。但他找不到毛巾,洗完脸怕有水进眼睛,闭着眼睛转身找罗让,问他说:“狗子,有纸吗?” 罗让“嗯”了一声,取几张餐巾纸出来,轻轻擦干他脸上的水珠。他睁开眼,与罗让是稍稍仰头就能亲到下巴的距离。罗让屏住了呼吸,不敢低头,视线往下飘,也往别处飘。 “谢谢。”余希声说,转身绕过他,走向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了。 罗让听到身后传来捡被子、上床的声音,手指痉挛着,微微蜷曲,无所适从。他想自己错过了什么,却又猛地惊醒,警告般地对自己说:“少他妈胡思乱想。” 一阵的声响后,身后动静小了下去,过了一会儿,甚至传来了平缓的呼吸声。余希声睡着了。意识到这一点,罗让就像过了一个关口似的,吐出长长一口气,然后努力镇定地,面色如常地往里走了几步,在卫生间的水池前,完成了刷牙洗脸等一系列上床前的准备工作。 走出卫生间的门前,罗让再一次犹豫了。他抬起脚,在卫生间与卧室的分界线上悬空,滞留了好一阵子。尽管这简陋的小旅馆里,卧室与卫生间并不那么泾渭分明,可想到他即将去往的目的地,一张大床,上面只有一条被子,里面有个半-luǒ的美人(罗直男不得不改变的一个想法是,有时候男人也能称之为美人),罗让竟然开始胆怯了。这是他自出生起从未有过的情绪,他也曾以为这辈子都不会产生这种情绪,但现在,一个绝对称不上强壮的男人,一个处于昏睡中的男人,让他产生了这种情绪。他惊疑不定,以为自己中了邪。 罗让自嘲一笑,回忆了一下那双修长白皙的腿,默默给它加了个定语:属于一个男人的。罗让对自己说:“我是要娶媳fù儿的人了,我不能乱来。”他用一个虚拟的幻想中的媳fù儿给自己打气,然后感到有了一些对抗诱惑的信心,这才走出了卫生间。 走到床边,他看了看只露出一个脑袋的余希声,看着他秀挺的鼻子,伸手刮了一下,故作轻松地说:“等着吧,看我明天怎么笑话你。” 然后他在床边,犹豫着要不要脱掉衣服再上床。他婆婆妈妈,磨磨蹭蹭,简直不像是他了。 脱吧,他一时想,脱了睡觉舒服,何必管那些有的没的。 别脱,他一时又想,余希声把裤子脱了,他不能再脱了。两个人光-溜-溜躺被窝里,明天怎么说得清?余希声会怎么想? 罗让脑海中天人jiāo战,过了许久,终于没能抵制舒舒服服脱掉衣服睡一觉的诱惑,把裤子脱了,上衣也脱了,只留下一件背心和一条短裤在身上。 这本来是思索许久的选择,但一关灯,进了被窝,罗让就后悔了。比想象中还要光-滑柔软的躯体贴上来的一瞬间,他险些受惊似的跳起来。他不敢相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余希声把上衣也脱干净了?! 现在,余希声竟然只穿了条内裤! 罗让在那紧挨自己的温热躯体的摩擦下,身体紧绷得如同石头一般。而余希声犹不自知,睡梦中不知把他当成了谁,不但主动贴过来,还搂住了他的上半身,双腿更是缠到了他的腰间。这个猜测主要是因为,罗让这个乡巴佬不知道世界上有种被称之为“大型抱枕”的存在。 罗让不需要打开灯,只凭触感就能描绘出那具美妙而诱人的躯体。他变得口干舌燥,呼吸紊乱,鼻腔滚烫,几乎流出鼻血幸好他忍住了。 罗让犹豫着要不要起身把余希声拉开,但心中一个小小的声音在骂他:“你个呆子!” “把握机会!” “还是不是男人了!” 罗让在这些声音的冲击下变得头昏脑涨,但仍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他在黑暗中小声唤道:“余老师?” 余希声没有回答,轻柔的呼吸打在他的背肌上,如同羽毛在其上拂动。 罗让声音略高起来,也更严肃:“余希声,你醒着吗?” 余希声依旧没有回答。 罗让轻轻抽了口凉气,缓缓伸出手握住余希声的胳膊,在那光洁的腕部摩挲了一下,便又收回了手。 余希声在睡梦中发出一声呓语。 罗让的声音变得有些漂浮不定:“余老师,你醒醒。” 这次喊完,他并没有等待太久,仿佛知道不会得到回应,或者说希望不会得到回应所以有些迫不及待,他将余希声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和手轻轻推回去,然后翻了个身,和他面对面躺着。 睡梦中的余希声安静地躺在那,呼吸的节奏一如既往。罗让确定了他依然在沉睡,没有醒来。罗让不知是庆幸,还是惋惜地轻叹了口气,然后伸出手,抚摸了一下他的脸庞。余希声不知不觉又把手和脚都缠到了他的身上,而这一次他没有如临大敌,他闭上眼睛体会了一番,心中生出些许怪异的感受。最让他感到难以接受的一点,莫过于他对这样的接触并无反感。 罗让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同xìng恋的可能。他十多年来一直在外面混,曾经误入歧途,跟过所谓“道上”的“大佬”。“大佬”男女通吃,也派过一个美少年来“开他的苞”。他当时只觉得恶心,当场就吐了出来,回去甚至发烧了。这也成为他身上的一个笑料。他没有想到,几年后,他会毫无障碍地和一个男人同睡一个被窝,并且重新思考自己的xìng向问题。 不可能,罗让坚持地想,我还要娶媳fù儿,我不是同xìng恋。 隐约间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让仿佛嗅到淡淡的香味,也许是余希声身上的,也许仅仅是他的错觉。但他仍禁不住低下头去,在余希声颈间寻找这香味的来源。他鼻尖碰到了对方颈间柔嫩的肌肤,倏地一惊,而后自我怀疑地睁大了眼睛。 不可能,罗让依然这么坚持地想,并且决定要试一试。他试验的方法很简单。 罗让伸出微微发抖的手,控制着自己让那该死的手别抖,然后用那只手轻轻抬起余希声的下巴,在窗帘缝隙透过来的黯淡月光的照shè下,艰难地搜寻到后者的嘴唇,然后做贼心虚地往后看了一眼,尽管他当然知道,背后是没有人的。 “余老师。”罗让最后喊了余希声一遍,然后低下头,用自己的嘴唇轻轻碰了一下他的。 然后罗让抬起头,舔了舔嘴唇,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他完了。 不,不对,他还有一个念头,罗让想,余老师的嘴真甜。 意识到后一个念头才是他的真实想法时,罗让脑中“轰”地一声,仿佛有什么zhà开了。他试图回忆起“大佬”送给他的那个美少年,回忆起当时那种恶心的感觉,但是一切都是徒劳,任何回忆起来的厌恶都不能掩盖掉他此刻的甜蜜,他想也许他得再亲一下,再试一次,于是他又亲了一下。 几秒后他又亲了一下。 然后他又亲了一下。 …… 罗让在试图撬开余希声嘴唇时回过神来,然后立刻往后退了好远,一下子滚落到地上,这一下摔得很重,他估计他的屁股已经青了。但现在不是管屁股的时候。罗让坐在地上,冰凉的地面让他清醒了很多。他看了眼床上安睡的余希声,爬起来给他盖好了被子,然后从床尾搭着的外套里,哆哆嗦嗦取出一根一品梅来,拿打火机点了好几次,都没点上。 余希声又翻了个身。 听着这声音,罗让回头看向这个漂亮的青年,他看了许久,可能有半个晚上,然后他自失一笑,把一品梅和打火机都丢床头柜上,利索地爬上床,和余希声面对面抱着,很快睡着了。 明天早点起,罗让陷入沉睡前想到,他得先出门给余希声买条裤子去。 至于更多的……管他呢。顺其自然,遵从内心的选择吧。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他晚上睡得晚,又难得睡得极沉,早上并没能像往常一样,遵循着生物钟,到点儿就醒来。他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醒来时睡得四仰八叉,不成体统,而怀中的温香软玉,早已不见踪影。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罗让闻到一股熟悉的烟味,是他的一品梅。他抓抓变成鸡窝的头发,一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四下望望,在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时,瞳孔猛地收缩。 罗让倏地爬起来,低头看看自己光穿着个背心的样子,再看看余希声衣着整齐、坐在床边、动作笨拙地抽着他的一品梅。他有点慌了,下意识想解释,可一开口,喉咙就哽住了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怂,罗让在心里骂自己,你还能更怂点吗? 余希声被烟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罗让忙伸出手在他后背上拍了几下,等他好一点儿了,用怕吓着他的声调,小声道:“你还好吧?” 余希声还是吓到了,他丢掉了指间夹着的一品梅,这让罗让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站起来。他想余希声应该发现他做过的事了,不然不会反应这么大。不知道他主动坦白,能不能换回一个原谅的机会。 然而在罗让准备坦白前,余希声抢了他说话的机会,严肃地说:“昨天我喝醉了,很多事不记得了,如果冒犯了你,”余希声说到“冒犯”这个词时,瞥了一眼罗让的屁股,才继续说,“如果冒犯了你,我愿意负责。” 罗让愣住。 余希声见他不说话,咬了咬嘴唇,神情沉痛地说:“当然,如果你不接受我的负责,我会去公安局自首的。” 第8章 罗让做好了再次被教育的准备,没想到余老师在那自我检讨上了。 余希声说:“这事怪我,我不应该喝酒,如果我没有喝酒,就不会醉,如果我没有醉,就不会把你往床上拉……” “等会儿。”罗让打断他,“你等会儿。” 余希声摆手:“不用等了,就现在吧,报警吧,你放心,我不会跑的。” 罗让严肃地说:“我觉得我们之间存在误会。” 余希声说:“我已经看见了,你不用替我隐瞒了。” 罗让有点懵:“你看见什么了?” 余希声看看他身后。 罗让回头,啥也没看见,纳闷说:“怎么了?” 余希声结结巴巴说:“就……就……” 罗让见他目光一直往自己身后飘,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后来意识到他是在看自己屁股,就撅起屁股,拗着脖子,把头扭向后方看屁股。 最后还是啥也没看见:“到底怎么了?” 余希声小声说:“你的……臀部……泛青……是我弄的吧。” 罗让一愣,突然想起昨天晚上摔了个屁股墩,顿时乐了,一拍大腿说:“我当怎么了,原来是这个。” 余希声眼眶泛红:“真是我弄的?” “不是不是。”罗让赶紧解释,说昨天不当心,从床上摔下来了,还说,“我当时以为尾巴骨都摔断了,特别疼,难怪会青了。现在看起来还很严重?” 余希声点点头。 罗让笑道:“你真能联想。” 余希声说:“我以为是我打的。” “就你?”罗让嗤之以鼻,“你那点力气还不够我挠痒痒,想什么呢你?” 余希声放松下来,轻轻呼出一口气。罗让在他旁边坐下,看着他傻乐。 余老师真好看。 余希声知道自己没干坏事后,变轻松了,脑子也转过来了,这就回想起喝醉酒之前的事了。 余希声恢复了为人师表的样子:“不是我要说你。” 罗让乐呵呵道:“你说。” 余希声狐疑看他一眼,心想今天怎么态度这么好。但是作为老师,遇到态度良好乐于听讲的,那肯定是心情高兴,更愿意讲。于是就“劝酒”这个话题,余希声对罗让展开了三十分钟的教育,通过循循善诱的方式,让罗让深刻明白了“劝酒需点到即止”这个道理。 罗让后悔死了,心想自己傻呀,刚才要是顺着余老师的误会往上爬,自己还是个受害者的身份,把人拿捏在手心里,何至于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听余老师小课堂呢。 罗让看了看时间,对中场休息的余老师说:“快十一点了,咱们去吃饭吧。” 余希声一听,颇有歉意:“耽误你生意了。” “没有。”罗让说,“今天啊,我就陪着你。余老师来县城一趟不容易,家里缺了什么,借这个机会一起买了,我就做你的搬运工,顺便给你送回去。” 余希声确实有些家用要买,但又觉得麻烦罗让怪不好意思的。罗让看出来了,就说自己正打算歇两天,最近生意差得很,然后也不管他答不答应,先带他去吃了午饭,再送他去县城中心最大的商场。 福运来大饭店和商场在一条街,罗让跟饭店保安认识,就把车停在饭店停车场。下了车,两人准备步行到商场去。走没几步,一辆风骚的宝蓝色小跑冲进停车场,“刷”一下停在他们边上。 车上下来俩人,一个戴着墨镜,一个低头玩手机,罗让一瞥眼,苹果的。他没当回事,准备绕过这俩直接走人。 谁知其中一个“啧”一声,叫道:“这不是余老师嘛。” 罗让惊讶回头,仔细一打量说话的那人,那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张不算陌生的脸。 梁志开,之前跑桥头村追余老师的那位。 罗让那天还没觉得怎么样,今天一看这位心里就不大高兴,折回来挡在余希声身前,问梁志开说:“你又想干嘛?” 梁志开瞥了眼旁边的小破面包,笑道:“怎么哪儿都有你?” 罗让想起自己为了给余老师解围扯的谎,就理直气壮地说:“我还想说怎么哪儿都能见到你呢。我是余希声男朋友,你哪位?” 梁志开笑了笑,没说话。他边上那个玩手机的男人早收起了手机,乐呵呵地看戏,这时chā-进来一嘴,说:“你不认识他啊?” 罗让道:“我应该认识?” 梁志开拿手上墨镜磕着指骨,望着天说:“陈升,你跟乡下人废什么话?乔老爷子等着我们呢。” 被梁志开成为陈升的年轻人,指指梁志开,低声道:“这位是新城梁董事长的公子,来走亲戚,我是陪他赴饭局的。” 罗让道:“没听说过。余老师,我们别理他,走了。” “余老师?”梁志开抬脚的动作一顿,审视的目光扫过罗让和余希声,道,“你们之间很客气嘛。” “不用你关心。”余希声回道。 梁志开耸耸肩:“我不关心,以后我也不会上赶着找你了,我等你来找我。”他突然走到余希声面前,低下头,小声道,“你有个同事,跟你一样是乡村定向教师,已经快满六年了吧。”定向教师,是提前批志愿师范类,学费全免,条件是在乡村学校待六年。六年过后,按理说就可以调到别的地方。 余希声一愣,罗让推开梁志开:“你别靠那么近。” “护得真紧。”梁志开往后退了两步,站稳后说,“余老师,你一向爱帮这个帮那个的,要是因为你的缘故,害得同事不能升调,你会是什么感受?” 余希声问道:“县教育局的梁局长是你什么人?” 梁志开道:“聪明。” 陈升笑道:“那是他亲堂叔。” 梁志开对余希声挑挑眉:“我等着你来求我。”然后看向罗让,比了个中指,“乡巴佬,走着瞧。” 罗让没太听懂他们之间的对话,定向教师什么意思他不知道。但他大概明白的一点是,梁志开这傻逼想利用自己亲戚的权势逼迫余老师就范。想明白这一点,罗让这暴脾气就上来了,上前一步揪起梁志开的领子,直接把他拎了起来,二话不说就要把人按在地上打。 “我cāo!” “冷静!” 在陈升和余希声叫出来的同时,原本安安静静的停车场里冲出来几十号人,一下子把他们四个围住了。 罗让看了一眼,各个人高马大,统一制服,像是专业的打手,不由皱眉,回头看向余希声,怕吓着了文文静静的余老师。余希声是没见过这仗势的,但是心理素质还不算差,到底没露出怯色。 梁志开伸出一根指尖,点点自己的脸,说:“你打啊,你朝这打啊。” 罗让见他得意的模样,问道:“你的人?” “呵。”梁志开冷笑一声,说,“还不放开?” 罗让注视他片刻,缓缓松开揪着他衣领的手。梁志开原本是垫着脚,落在地上后咽了口口水,然后挺直了腰板,拍拍领口的褶皱,双手背到身后,得意地说:“不是有种吗?怎么不敢打了?有本事打我呀,继续打呀。” 罗让朝他笑了笑。 梁志开忽觉不妙,眉心一跳,下意识想往旁边躲开,却已经来不及了。他眼前突然出现一个放大的拳头,而后眼眶剧痛,因一股巨大的冲力连连后退几步,被陈升扶住后才站稳了。 梁志开跳脚道:“你!” 罗让甩甩手,说:“就打你了,怎么了?” 梁志开捂着眼睛,对周围一圈或拿棍或拿刀的打手说:“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上?” 罗让嗤笑,对一个看起来像是小头目的方脸打手说:“没听见你们主人的话吗?要来赶紧,我们还要买东西,忙着呢。” 方脸打手道:“他不是我们的主人。我们是乔四爷的人。” “乔四爷”这三个字使得罗让面色微变。 梁志开气道:“乔老爷子叫你们出来,不就是帮我的吗?你们就看着我被他打?”他是跟陈升一起出来玩的,没想到乔四爷就在附近度假,因为跟他们父辈有jiāo情,一时兴起,就过来瞧瞧,顺便请他们吃个饭。 方脸打手道:“不是的,是乔四爷在楼上看见二爷来了,特地让我们下来请。” 梁志开道:“谁是二爷?” 方脸打手对罗让作了个请的动作,梁志开“诶”了一声,被陈升拉住手臂,梁志开看了眼陈升,没再说话。 罗让对余希声道:“你先走,我有点事。” 方脸打手说:“余老师也一起去吧。” 罗让看向方脸打手,后者面无表情。 罗让问余希声道:“你……跟我一起去?” 余希声早已经六神无主了,心想乔四爷又是谁,听起来就不好惹,怎么会和罗让这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扯上关系呢?但他面上一点都不显出来,要多淡定有多淡定,听见罗让问他,就点了点头,说“好”。 于是方脸打手在前面带路,罗让和余希声跟在他身后,穿过几十号人,走进大厅,再往楼上去。 路上余希声小声问罗让:“你以前到底干什么的?” 罗让道:“混口饭吃,什么都干。”然后赶紧讨好地笑笑,“现在改邪归正了。” 余希声见方脸打手埋头走路,就偷偷瞪了眼罗让。 罗让小声道:“你回去再教育我行吗?咱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行是行。”余希声道,“但你告诉我,你跟乔四爷有仇吗?” 罗让故意道:“有。” 余希声抿了抿唇,看了眼方脸打手魁梧的后背,咬牙道:“待会儿我拦住他,你找机会就跑。” 罗让道:“你拦得住他吗?他好壮。” 余希声想拦不住也得拦,也许明天就能看见“人民教师横尸街头,死因竟是参与乡村械斗”的新闻了。他悲壮地说:“你放心,我努力让你逃出去。” 罗让觉得他表情很好玩,就想继续逗他,说:“你看看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肌ròu,真的很壮。” 余希声的表情更悲壮了。 方脸打手忍不住回头,对罗让说:“没你壮。” 第9章 罗让有点尴尬。但越是尴尬的场合,越考验一个人装逼的实力。于是他面无表情道:“别说话,带你的路。” 方脸打手不太甘心地回了头。 余希声觉得他表情很不友善,不禁忧心忡忡。罗让不跟他开玩笑了,安慰他说:“我就是一个小角色,乔四爷可能是突然兴致来了,要看看我,看完就完了,没事。” 这话说得有理,余希声道:“你还小,乔四爷是大人物,不会跟你计较的。”要是计较就完了,外头几十号手持利器的打手呢。 罗让平时最恨人家说他“小”,但非常时刻,也只能顺着余希声的话说:“就是,我还小着呢。” 余希声很感到安慰,然后到了楼上,就看见守在包厢门口的两个中年汉子对罗让一鞠躬,说:“二爷。” 余希声:“……” 方脸打手让开路。 守门汉子对余希声说:“得罪了,规矩是先搜身。”说着就要上前抓住他。 罗让伸手一拦,笑道:“下马威?” 方脸打手道:“二爷,这是乔四爷的规矩。” 罗让道:“既然如此,恕不奉陪。” 说话间包厢门开了,正yù说话的方脸打手和两位守门汉子都闭上了嘴。穿着旗袍的女服务员走出来,对罗让和余希声道:“乔先生请你们进去。” 罗让看了眼方脸打手,问道:“还搜身吗?” 方脸打手眉毛一抖,没说话。 罗让吹了声口哨,对余希声笑了笑,与他一起进了包厢。包厢里有一扇屏风,屏风后传来水流“汩汩”流动的声响。女服务员引二人绕过屏风,来到一名老者面前,老者挥挥手,女服务员就退了出去。这位坐在桌边摆弄茶具的老人家,两鬓全白,双颊瘦削,腰背板直,看上去仍然很有力量。屏风后并无旁人,显然,他就是众人口中的乔四爷了。 “随便坐。”罗让说着,自来熟地坐下了,还倒了两杯茶,一杯是余老师的,一杯是自己的。余希声见他态度自然,神情悠闲,放了一百个心,跟着他坐下了。 乔四爷乐了,抬头看了一眼对面两位年轻人,对罗让笑骂道:“三年不见,一点没长进!还不跟我介绍介绍这位余老师?” 余希声一愣,心想自己被罗让带跑了,这么直接坐下来是不礼貌,刚要自我介绍,罗让把一杯茶推到余希声面前,让他喝。 “平常见不到这么好的茶。”罗让说,“余老师,慢慢品。” 余希声发现他话中另有深意,便不再说话。 罗让见他专心品茶了,才转头对乔四爷说:“四爷,他就是桥头村一个穷教书的,介绍什么?您不如跟我说说,怎么有兴致出来转悠了?” 乔四爷笑呵呵道:“老啦,瞎逛。倒是你,这么多年不见,和以前大不一样啦。” 罗让道:“我是一直没本事,没变过。” 乔四爷道:“没本事好啊,不然像你郭大哥,本事大了,招祸。”他看着罗让神情冷下来,笑道,“要我说,你本事也不小。郭留文有个骨血,让你保下来了?” 罗让道:“郭大哥死的时候才二十出头,哪来的骨血?” 乔四爷道:“要不就是他弟弟,你看我这记xìng,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没有的事。”罗让眼睛眨也不眨地说,“他弟弟也死了,全家都死了。刘忠义那个王八蛋,没留活口。” 乔四爷摇摇头:“罗让,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是诚心想保住郭家最后的血脉,你大概还不知道,刘忠义马上要出来了。” 罗让道:“死刑改死缓,死缓改无期,就是无期,也还有二十年,刘忠义怎么就出来了?” 乔四爷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大概有人帮他,毕竟做过你和郭留文的大哥,不是个简单的。” 罗让道:“我没这个大哥!” 乔四爷笑道:“想不想报仇?” “想,怎么不想?”罗让喝了杯茶,叹了口气,口风一变,“但我现在这样,拿什么去报仇?” 乔四爷道:“我给你三十个人,够不够?” 罗让一愣。 乔四爷微微一笑:“如果是怕郭留文的弟弟没人照顾,你可以把他送到我这里。你放心,只要你做掉了刘忠义,我就把他弟弟当亲孙子养大。” 余希声听到“做掉”两个字,感到脑中有根筋跳了一下,但看了眼乔四爷,忍住了没说话。 罗让沉思片刻,笑道:“四爷,您又忘了,郭留文家里死绝了,哪来的弟弟?” 乔四爷摇摇头,叹气道:“三年前,人人都说刘忠义手下有个愣头青,为了兄弟能不要命,送他一个外号‘二爷’。我不以为然,觉得你是有血xìng。今天重逢,没想到你的胆子已经被吓小了。” 罗让笑道:“四爷胆子大,东三省全是您的地盘,您又何必找到我?您就没有可用之人了?和刘忠义有血海深仇的是郭家,不是我罗让。” 乔四爷索然无味道:“别废话了,不敢做就走吧,白浪费我功夫。” “行。”罗让干脆利落地拉起余希声走了。 余希声不知道罗让和刘忠义有什么恩怨,但能听出来,乔四爷想派罗让“做掉”刘忠义。 开什么玩笑?现在是法治社会!这是违法乱纪的行为!是要坐牢吃qiāng子的! 但在包厢里,余希声一句话都不敢往这个方向提。不是他害怕……好吧,他真的很害怕。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对面就坐着疑似黑社会老大的“乔四爷”,饭店都让人围起来了,他和罗让双拳难敌四手,当然要“识时务者为俊杰”。 余希声这么对罗让解释自己的沉默时,罗让差点笑岔了气。此时他们已经从福运来饭店脱了身,坐上罗让的小面包,买了东西回桥头村了。 余希声问罗让笑什么,罗让回答说:“听你的意思,你还把自己算作一个战斗力?” 余希声道:“我不算吗?”他说完瞅了瞅自己的小身板,也没什么底气了。 罗让忙道:“算算算,怎么能不算?有你在,我还怕什么?” 余希声知道他在揶揄自己,不和他在这个话题纠缠下去了,问他正事:“乔四爷找你‘做掉’刘忠义,你没答应,他会不会逼你?” 罗让摇摇头:“人家是大佬,手底下多少人?不至于。”他边开车,边对余希声说,“你应该猜出来了,郭留连是郭留文的弟弟,郭留文是被人砍死的,死前我对他发誓,以后再也不混了,就带着郭留连找个小地方,把他抚养chéng rén。你想啊,我现在就是一跑运输的,能有什么威胁?人家凭什么找我麻烦?” 余希声点点头:“那就好。” 罗让笑着瞥他一眼,心想余老师真好哄,几句话就信了。真在道上混过的都知道,想退出,哪那么容易?乔四爷都找上门来了,刘忠义出来后,能不知道吗?他不会给乔四爷做狗,但刘忠义,该解决必须得解决。 不过这些事,就没必要跟余老师说了。 罗让岔开话题,对余希声说:“梁志开要找你麻烦,跟我说,我去教育教育他。” 余希声道:“我有他的把柄,他不敢的。” 罗让“哦”了一声。 之后好一阵沉默,双方都没话说了。没话题怎么办呢?一个老师,一个家长,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就聊孩子呗。 余希声道:“郭留连最近数学成绩有点下滑,你有空督促他一下。当然,我也会找他谈话。” 罗让“嗯”了一声,说:“回去我就买几套卷子让他练。” 余希声道:“也不用太多。”他想到罗让赚钱不容易,就体贴地说,“我宿舍里有份不错的练习题,你晚上来我这里拿一下吧。” 罗让点点头。 晚上,郭留连听见车到家的声音,高兴地跑出来,却看见他罗哥哥并没有像以往一样提着zhà鸡腿羊ròu串之类的零食,而是拎着一袋数学练习册。 郭留连难以置信地看着罗让。 罗让把练习册丢给他,说:“赶紧做,做完我去jiāo给余老师。” 郭留连心不甘情不愿地说:“我礼拜一给余老师不就行了?” “不行。”罗让说,“我就在家待一天,明天就走,你今晚抓紧点,做完给我。” 郭留连从来没被罗让这么管过,差点气哭了,本来想反抗来着,但罗让一记“铁砂掌”,就让他消了音。他含着两泡眼泪,拿个小板凳坐在床边,趴在床上,熬了一晚上,实在写不动了,才终于把练习册写了一半。就这样,还让他哥好一顿说。 尽管没写完,罗让还是把练习册拿走,一大清早就送到余希声宿舍了。当时才六点多,余希声打着哈欠来开门时,衣服都没穿好。 “这么早?”他睡眼惺忪地问道。 罗让一边想着余老师没洗脸的样子也好看,一边神情正直地说:“都是我们家郭留连,太好学了,一拿到练习册就喜极而泣,非要熬夜把它写完,我就想不能耽误孩子的上进心,就赶紧送过来,让你批改批改。” 第10章 罗让的话让余希声非常感动。 家长亲自上门,还不都是为了孩子?他没睡成懒觉,但没理由因为这个就生气,因而只是掩口打个哈欠,就把人请进来,边接过罗让手上的练习册,边道:“还劳烦你跑一趟。” 罗让口上说着“不劳烦”,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上次来的时候,他没在意,这次仔细一看,十平方左右的小宿舍,收拾得井井有条,家里边边角角没一处积灰的。想起余老师的“醉后失言”,他不禁又看了一眼水池边上的小桶,果然,里面有几件衣服正泡在水里。 余希声刚看了几页练习题,觉得罗让安静得有些怪异,便抬起头来,见他正瞅着自己泡脏衣服的小水桶发呆,解释道:“我一会儿就洗了,昨晚刚换下来的,不臭的。” 宿舍没有独立卫浴,那小池子淘个米洗个菜还成,真要洗衣服就够呛了,因此余希声每次都带个小桶加个水盆一起去澡堂子,洗完澡就把换下来的衣服洗了。昨天是特殊情况,晚上实在累了,就没高兴洗。没想到会被学生家长看见。余希声觉得自己这个老师做的不到位,卫生习惯不好,很是反省了一番。 罗让看着余希声忧伤的神色,心想余老师还真是不爱洗衣服。当然了,罗让也不爱洗衣服,可他没余老师那么爱干净,不用经常洗。现在天又不热,他两三天都不见得洗一回澡。不过,他答应过余老师,以后衣服都帮忙洗。虽说余老师已经忘了这茬,但他罗让绝对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信守承诺,从不含糊。 罗让道:“余老师,我这有件事要跟你说。” 余希声上半身前倾,宽大的睡衣垂下来,露出大半白嫩的胸膛,但他自己是毫无所觉的,脸上是认真倾听状,说:“怎么了?” 罗让把视线从人家胸口拉回来,冷静道:“我这两天要出趟远门,今天来找你,一是请你看看郭留连的学习情况,二呢,就是想拜托你,这几天就替我照顾一下这孩子。” 余希声点头:“你放心,jiāo给我了。” 罗让笑笑:“怪不好意思的。” 余希声忙道:“一点小忙,应该的。” “你看我也没带点儿什么。”罗让故意左右看看,然后目光在泡衣服的小水桶上定住,“要不这样吧,我帮你把衣服洗了。”他在余希声摇头前按住人家肩膀,义正辞严地说,“千万别推辞,就这么定了,不然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余希声觉得罗让这个“补偿”有些古怪,但要是自己推辞了,做家长的可能会不放心。想想不用洗衣服还是蛮开心的,但罗让真的会洗吗?他正犹豫,罗让已经拎着小桶跑了。 余希声赶紧拿着洗衣粉追上去,说:“你太客气了。” 罗让接过洗衣粉,把他推走:“你就回屋吧,我知道学校澡堂在哪。” 余希声没办法,想着回去改好郭留连做的题,把负责任的态度拿出来,让人家家长放心就是了。于是他没再推辞,折回宿舍去了。批改练习题的时候,他心里是很感慨的。桥头村村民很淳朴啊。你看罗让,他是没钱,但却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内心的感激。这件事再一次鼓舞了他,一定要把孩子们教育好,争取全部送进县城里的重点初中。他不能辜负这些忠实诚恳的家长。 罗让洗完衣服回来,见余希声坐在那张折叠桌前奋笔疾书,便没打扰他,找了几个衣架,把衣服都在外面晾好了,再出门去校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份热腾腾的早饭,有豆浆,有ròu包子和素菜包子,都包好了,才拎着重新回到宿舍。 余希声闻到香味时,罗让已经把早饭送到了他的面前。 “先吃早饭吧。”罗让说。 余希声笑道:“你不说我都忘了,你吃了没?” 罗让道:“吃了。” 余希声狐疑地看他一眼,突然凑过来,秀气的脸蛋在他瞳孔中陡然放大,把他吓了一大跳,差点从小板凳上摔下去。 余希声仔细观察片刻,摇摇头,坐回原位:“看着不像。” 罗让出了洋相,语气不大好:“这能看出来?你改行当算命的得了。” 余希声把ròu包子丢给他:“你吃ròu的,我吃素的。” 罗让道:“我不饿。” “果然没吃。”余希声瞪他一眼,把他心里的火气又给瞪没了,他觉得余希声的眼神没杀伤力,还能让人心痒痒。这时余希声又教育他,“不吃早饭能行?很伤胃的。” 罗让道:“我待会儿就走了,路上吃。你吃吧。”他语气已经完全软下来了,“还想吃什么?我再给你买去。” 余希声摇头:“你不吃我也不吃。我吃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收受贿赂。” 罗让头疼地看他一眼,心想早知道多买点了,一共才四个包子,两个ròu的,两个素的,还分给他,能够吃吗? 余希声见他不同意,只好道:“你不吃,我喂大黄去。” 招不怕老,有用就行。罗让一听余老师要把包子喂狗,顿时不乐意了,说:“行行行,我吃行了吧?” 余希声点点头,和罗让一起吃包子了。 余希声真有点饿,咬了一口,脸颊上鼓起一个动来动去的小包。他一边吃一边问说:“多少钱啊这么多?”声音含含糊糊。 罗让道:“没多少。” 余希声道:“你赚钱不容易,以后别买了。” “几个包子,能值多少钱?”罗让看了眼余希声,知道他是觉得自己舍不得吃,赶紧解释说,“我是真打算路上再吃,刚刚那是怕你吃不饱,你吃不饱,哪有力气教育郭留连啊。”反正找理由的时候,把郭留连搬出来总不会错的。 余希声道:“你买了四个,一人两个刚好,四个都让我吃了,我还吃不饱,我难道是饭桶?” 罗让心想是哦,读书人一般吃的少。他以他们这些干体力活的为标准,减了一半的分量,人家还是觉得多。看来饭量真不能比。像罗让自己,一顿早饭两个包子那就跟没吃一样。要是有人请他吃早饭只点俩包子,他肯定不跟这人处了。 余希声道:“下次别出门买了,自己做,又省钱又好吃。” 罗让听了一愣:“下次你给我做早饭?” 余希声心想礼尚往来嘛,就说:“你吃过我做的红烧ròu,还不错吧?别担心,我手艺蛮好的,做个粥啊小菜啊,不在话下的。” 罗让就觉得自己赚了,点点头,吃个包子吃出了鲍鱼燕窝的味儿,那滋味别提多香了。 吃完早饭,罗让赶着进城做生意去,余希声便没有留他,只是婉转地提醒他,不要惹事。又让他放心,一定督促郭留连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罗让一一应下。 出了宿舍,开着面包车离开的路上,罗让碰见几个同村的,一听说他早上才去了学校,都露出会意的微笑。罗让自己呢,还没搞明白对余老师到底是个什么感觉,还停留“余老师真好看想跟余老师谈人生想跟余老师谈理想”的初级阶段,可同村这些人呢,一个个表情好像比他还明白。 罗让就警告他们:“不许乱说,八字还没一撇呢。”这就一个个笑得跟他才从余老师床上下来似的。 几个人态度一致地“哦~~~~~~~~~~~~”了一声,在他打人前一溜烟儿跑了。 这时朱老三迎面走来,看见这一幕就想绕过罗让的面包车走开。罗让从车窗伸出手,一把拽住朱老三,问他:“是不是你在村里乱传的?” “去去去。”朱老三说,“不关我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罗让松开手,皱眉道:“真不是你?” 朱老三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当然不是了,你那些兄弟都喊上‘嫂子’了,你来找我?” 罗让道:“他们又不是桥头村的。” 朱老三一噎,然后边跑边说:“反正不是我。”身影伴随着尾音逐渐消失了。 “我看就是你。”罗让道,懒得跟他纠缠,开车走了。他一边暗自嘀咕“头一次跟个男的传绯闻,真他妈无聊”,一边在面包车一颠一颠的晃动中,打开了车载音响,放起了凤凰传奇的经典曲目,然后打开车窗,迎着早晨清新的山风,有节奏地按着喇叭吹口哨,愣是把个小破面包开出了敞篷跑车的气势。 偶尔有车经过,听见这辆面包车里传出的动静,都要纳闷地问一句:“遇上什么好事儿了?乐疯了吧这是?” 第11章 罗让往县城开的时候,就给吴大成发短信,让他叫上几个兄弟,到火车站等自己,准备一块儿去新城。吴大成到了就问罗让,要干什么,罗让说带他去做生意。吴大成一琢磨,做生意不能就这么去。 吴大成的理论是,先要有一股压倒对手的气势,而气势的来源之一,就是整齐划一的装备。于是他带头,给每个人买了副墨镜买了个纹身,纹身贴胳膊上,青龙白虎,十分齐整,十分有气势。 罗让说他就是闲得蛋疼,吴大成却打量了一下他,摇摇头,说哪里都好,就是发型不行,头发太长。 吴大成这么评价:“罗哥是要走日韩风格?行啊,小鲜ròu。”一句话就说得罗让不自在了。 “那你给我剪短点。”罗让坐在火车站广场外边的长椅上,让吴大成帮他修修。这货丢给他一个自信满满的眼神,拿起剪刀“咔嚓”一下,看着自己的杰作,倏地就没声儿了。 罗让当时还纳闷:“怎么了?”抬头一看,全憋着笑,下意识摸了把脑袋,豁,明显凹进去一大块。 罗让踹了吴大成一脚,后者一扭屁股躲过去,一拍大腿,说:“附近有理发店,老师傅二十年的手艺了,现在赶紧去补救,来得及。” 罗让点点头,跟他一块去理发店了。结果到了那儿,老师傅拿出推剪一个用力,本来正夸着自己手艺呢,突然就闭嘴了。 罗让就知道不对头了,朝镜子里一看,豁,谁的脑袋秃了一块? 最后老师傅非常诚恳地向他推荐“光头”这个发型。 罗让:“……” 罗让顶着光溜溜的脑袋上了车,吴大成负责在边上憋着笑,以及呵斥兄弟:“别他妈笑了!不就是像卤蛋吗?有什么可笑的!你们看我!我笑了吗?我就不笑!” 大家就默默看着吴大成。 吴大成:“噗哈哈哈。” 罗让一巴掌扇他背上:“滚蛋。” 罗让走后没多久,余希声的同事蔡有阳来敲他宿舍的门,说校长叫他们去趟办公室。两人便结伴而行。他们是学校唯二的正经师范大学毕业生,校长非常重视,经常会在空闲时找他们谈话,让他们有困难就说出来,不要有心理压力,所以余希声以为这次找他们也是像往常一样,谈谈话、说说心,却没想到,校长一上来就放了个重磅新闻。 “我给你们争取到了去红星实验小学参观学习的机会。”校长红光满面,春风得意地说,“县里经费已经批下来了,你们快去快回,现在就出发。” 红星实验小学位于新城,软硬件条件一流,即使放到全省范围,师资力量都能排上前十。如果能去红星小学参观学习,一定是受益无穷的,作为老师,没什么好犹豫的。但问题是,“现在就出发”,未免太赶了。 余希声道:“能不能缓两天?至少安排好代课老师再说。” 校长大手一挥:“有我呢,你们放心去吧。”然后不等两人反应,把装着经费的信封往余希声手里一塞,推着两人就往办公室外走,催着他们收拾完行李,骑着摩托车就载他们去县城了。 余希声跟蔡有阳两个检完票进了站,看着手上拎着的行李箱,还有些懵逼,火车到的时候,都木着脸往车上走,心里没一点真实感。 这就去新城了? 在座位上坐下来,蔡有阳松了口气,才回神似的,跟余希声吐槽说:“咱们校长,也真够急xìng子的,那摩托车坐的我都快吐了。” 余希声为校长辩解:“我们应该理解他急切的心情,他一直想为桥头村小学培养一批出色的青年教师,但碍于客观因素,这么多年都没有发展起来,这次能够申请到经费,应该是高兴坏了。” “是是。”蔡有阳说,“余老师你一直是最有觉悟的一个。” 余希声看到卖“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的乘务员走过去,想起来一个问题:“火车多久到新城啊?” “要看是什么车了。”蔡有阳说着拿起火车票,看到是K字打头的某列车,皱起眉来,“可能要七八个小时了,这趟车我好像坐过。” 余希声乐观道:“不要紧,我们出来有经费,饿不着也渴不着。” 蔡有阳把信封打开,抽出三张百元大钞。 余希声:“……” 蔡有阳:“……”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余希声道:“给校长打个电话吧,是不是拿错了?我们要去学习一个礼拜呢。” “有可能啊。”蔡有阳说,“我这就打。”他拨了校长的号码,但几声忙音后,就只听见一个女音在讲,“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靠。”蔡有阳愤怒地摔了手机。 余希声把他手机捡起来,拍拍灰,还给他:“嘘” “哦对对对。”蔡有阳小声道,“我们是老师,是老师,不能暴躁,不能暴躁。” 这时手机上来了条短信,他一看发信人,校长,险些又摔了手机。 校长是这么说的,“经费虽不充裕,但到目的地后,自有人接应,之后一应吃住,听从安排即可”。 蔡有阳:“什么意思?谁安排?” 余希声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这时又来了条短信 两人脑袋凑一块,头对头,看新收到的信息。 “校长正在努力与红星小学协商。” 然后又是一条。 “钱先省着花。” 最后还有一条。 “加油,看好你们。” 最最后还有一条。 “经费足够买来回车票,放心。” 余希声:“……” 蔡有阳:“……” 蔡有阳用口型说了四个字,“放心个屁”。余希声拍拍他,他深呼吸,再深呼吸。 “不行,”蔡有阳说,“我要去厕所洗把脸冷静一下,不然我要骂脏话了。” 余希声道:“快去吧,包我看着。” “我马上回来啊。”蔡有阳说着,怒气冲冲上厕所去了。余希声打了个哈欠,有点犯懒,想睡觉,刚眯起眼睛,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睁眼一看,蔡有阳一路小碎步地冲了回来。 蔡有阳抓住余希声胳膊:“我跟你说!” 余希声竖起食指:“嘘” “哦对对对。”蔡有阳抚着胸口,“我们是老师,是老师,要冷静,要冷静。” 余希声道:“什么事啊?” 蔡有阳压低声音:“我刚去厕所嘛……” 余希声:“嗯。” 蔡有阳比出一个巴掌,想了想把另一只手也比出来:“后面一节车厢有黑社会!至少这么多!” 余希声不敢信:“怎么看出来的?” “抽烟,纹身,墨镜,这还不是最主要的,”蔡有阳说,“十来号青壮年,个顶个的人高马大,都聚在一块儿,为首那个,长得挺帅,可剃个光头,一看就不是好人。” 余希声道:“听你这么说是有点可疑。我们别往车厢后面走就行了,厕所可以去前面那间。” 蔡有阳点点头。 余希声偷偷往车厢后面看了一眼,但只能看到一圈头顶,还有一个格外突出的脑门,锃亮锃亮,反着光。 蔡有阳让他赶紧别看了,小心招祸。他说那个“光脑门”就是黑社会老大,还说“长得俊也没用,眼神凶的咧,跟谁欠他一个媳fù似的”。 余希声问他:“为什么是欠媳fù?”一般不都是欠五百万吗? 蔡有阳说:“我是让他们给带跑了。”他说到这里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确定那伙黑社会没跟过来,才更加小声地说,“刚刚听了一耳朵,在说他们大嫂的事。你猜怎么着?” 余希声好奇道:“怎么着?” 蔡有阳咬字清晰,重音放在最后两个字上:“这伙黑社会,老大的媳fù是个男的!” 余希声一愣,道:“这么高调?” 蔡有阳道:“就是说啊。” 余希声正觉得不可思议,突然听到一个陡然扬起的声音,音色他熟得不能再熟了,介于清亮和低沉之间,正如主人的年龄一样,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 “都他妈闭嘴,再瞎几把开玩笑我真翻脸了啊。” 余希声猛地站起来,看向声音的来源,那个“光脑门”。 蔡有阳吓得拉住他:“你怎么了?别冲动!人家可不是你能……” 余希声很冷静:“你说有个黑社会老大?” 蔡有阳小心翼翼回答:“嗯,大概……” 余希声道:“抽烟,纹身,戴墨镜?” 蔡有阳:“嗯……” 余希声看着“光脑门”,最后问道:“还剃了光头?” 蔡有阳:“就在你眼前,自己看嘛……” 余希声点点头,面沉如水,朝后一节车厢走去了。 他还记得,罗让跟自己说的是进城做生意去了。 第12章 其实一开始,罗让还是很低调的。虽然他们一伙人纹了身,虽然他还是个光头,但大家本质上都是老老实实的小老百姓嘛。 事情是熊孩子搞出来的。 坐罗让斜对角的一家人,组成是nǎinǎi、妈妈和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孩。罗让上车的时候,这一家人已经坐那了。 小孩第一眼就被罗让的“光脑门”给吸引了,回头就问nǎinǎi:“那个叔叔是不是就是你说的秃头啊?” 车上一阵bào笑。 本来大家看见罗让几个,心情很有几分沉重,有的还在犹豫要不要换座位。这群人,肌ròu发达(天天搬货练出来的),胳膊上纹的不知道是什么但是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十块钱两张的纹身贴),老大还剃个光头(光头怎么了光头吃你家饭了),分明是群黑社会,谁知道会不会有寻仇的啊! 没想到横空冒出来一个熊孩子,张口就把气氛给毁了。 罗让本来觉得没什么,笑就笑呗,总比拿诡异的眼神偷窥你好。可熊孩子欠收拾这句话不是白说的,没一会儿,小孩拿了个小手电筒,能放手心那种,往罗让脑袋上照。罗让一开始没发现,还是吴大成看见他头上顶了个小红点,说怎么回事呢,罗让一抬头,对角那小孩就朝他笑,笑容很甜,要是罗让没看见他手里的手电筒,说不定还给他塞颗糖吃。 吴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成气极反笑:“这狗比熊孩子,看我怎么收拾他。” 旁边一起的小伙伴就劝,说算了算了,人家必定还小嘛。 到这时也没多大的事,可熊孩子不懂得消停,玩完红外线手电筒,又掏了个弹弓出来,对着罗让的“光脑门”就准备开shè。 吴大成一直注意着他,看见他拿出弹弓就毛了,想着也未必真敢朝人打,就暂时忍住了,没想到熊孩子还真就敢朝人脑袋上招呼。他火冒三丈,当下站起来,几步走过去,劈手夺过熊孩子手上的弹弓,凶神恶煞地高喝一声:“你他妈想干嘛?” nǎinǎi、妈妈连带着孩子,一家三口吓了一跳,熊孩子僵了片刻,嘴一瘪,哇哇大哭起来,嘴里还嚷着:“我的弹弓!我的弹弓!” nǎinǎi一看孙子哭了就急了,说:“你这人怎么回事?他才多大点!你跟他急什么!快把弹弓还给我们!”说着就起身来抢。 吴大成略抬了下手,nǎinǎi就扑了个空。老太太忙着哄孙子,那个急啊:“小孩子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快点!把弹弓还给我们!” “小孩不懂事,你们大人也不懂?”吴大成懒得跟她废话,快步走到窗边,直接把弹弓扔出去了。 这下当妈的也急了:“你知不知道那弹弓多少钱?你一个大男人,真好意思!” 吴大成理都不理她,坐回原位,突然对坐他旁边的小武说:“你还记得我们当兵那年的事儿吗?” 小武脑子活泛,一向是个机灵鬼,马上附和说:“忘不了!” 吴大成叹口气,回忆往事状:“想当年,阿三跟我们在边境上对峙……” 对面仇任接过话头:“有个傻逼,拿着弹弓想朝我们头儿脑袋上shè……” “结果呢?”小武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闭上嘴的nǎinǎi和妈妈,然后拍了拍吴大成的大腿,“大成这个暴脾气,硬说人家是打了第一qiāng,上去就给人一拳头!” nǎinǎi和妈妈的目光移向吴大成结实有力的臂膀。 仇任叹息一声:“就是这一拳头惹出来的祸,大成关了半年禁闭,后来就退伍了。” “我有点记不清了。”小武说,“这么严重?” 仇任道:“可不是,都把人打出脑震dàng来了,人大使馆都来强烈谴责了。” 小武“诶哟”一声:“脑震dàng啊!” “还幸亏是个成年人……” 俩人一起看向仍在哭闹的熊孩子:“这要换了个小孩儿……” 当妈的一把捂住熊孩子的嘴,低着头把熊孩子抱走了。 瞥了眼nǎinǎi难看的脸色,小武悠悠然接着道:“……估计要打成白痴啊。” nǎinǎi脸一沉,也起身走了。 小武“嘿嘿”一笑,还想吹逼,被罗让踹了一脚。 “少得了巴瑟。”罗让说,“还嫌不够?” 小武一缩脖子:“还不是仇任哥教的。” “诶你小子……”仇任发现罗让看他了,眼睛一瞟,“不是我,是大成哥!” 吴大成:“……” 罗让骂道:“都是你带的头!” 吴大成:“行行行,怪我!怪我!” 罗让话锋一转:“我怪你了?我是说干得漂亮。” 吴大成转怒为喜:“嘿嘿嘿。” 小武:“嘿嘿嘿。” 仇任:“嘿嘿嘿。” 罗让:“嘿嘿嘿。” 吴大成道:“要不是看一家三口都是老弱fù孺,我肯定干他了。小屁孩手上一抖,弹弓打到人眼睛怎么办?家里大人也不知道管,长大了八成又是个小武。” 小武:“cāo!” 吴大成:“嗯?” 小武语气软下来:“大成哥~干嘛那么说人家嘛~” 吴大成:“……” 仇任:“……” 吴大成向小武求饶:“哥错了,哥真的错了。开个玩笑,别当真啊。” “行吧。”小武随口问道,“大成哥,你真当过兵啊?” 吴大成道:“当过啊。” “我cāo?!”小武惊了,“真的假的?” 罗让道:“十八岁当兵,半年后选入侦察连,跟dú贩子jiāo过火。你大成哥是真材实料,我都有几招是跟他学的。” 吴大成满意点头,这话说得中听。一得意,忍不住就吹起牛来:“实话说,你罗哥那都是野路子,破绽太多,真要打起来,”他右掌成刀,狠狠劈向空气,“就这么一下” 罗让:“咱们比划比划?” 吴大成毫无停顿地接下去:“我肯定就倒了。” 小武:“……” 仇任:“……” “你们什么眼神?”吴大成道,“没见过罗哥的身手是不是?我活这么大,没佩服过别人,当兵的时候跟班长都干过架,但是你们罗哥,我服。” “你当我是天生的?”罗让笑道,“我从小……” 三人望向他。 罗让摇摇头:“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了。”一派宗师气度,带着几分往事不堪回首的怅然。 这句话给小武无限的遐想,看罗让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以前是服气,现在简直是崇拜了。 罗让道:“我想好了,要是郭留连考不上大学,就让他去当兵。” “可别。”吴大成道,“你以为当兵好啊?你看我……算了,不说了。” 小武看向吴大成的眼神也变成崇拜了。两位大哥都很有故事的样子,好羡慕哦。 吴大成想起往事,有些感慨,想转移注意力,瞥一眼若有所思的罗让,肚子里的坏水就冒出来了:“你说你担心啥?你家郭留连……不是有你媳fù看着呢嘛。” “去。”罗让道,“八字还没一撇,别往外说。” 吴大成嗅出他口风不对:“等等,八字还没一撇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觉得你真的想跟那个……那个余老师发展关系啊?” 罗让想抓抓头,结果只薅到自己的光头,有点不爽,不耐烦道:“还没想好。” 吴大成一拳捶他肩膀上:“你他妈弯啦?!” 罗让:“说了还没想好!” 小武听得迷糊,问仇任:“啥叫弯了?” 仇任道:“就是搞基。” 小武:“搞基又是啥?” 仇任白他一眼:“就是同xìng恋!你行不行!” 小武:“我行啊!我超‘行’!” 仇任:“去你的。” 小武抓耳挠腮,有点着急:“余老师就是上次来找罗哥那男的?好看是好看,可再好看也不能生小孩啊,罗哥你还是别搞基了吧。” 吴大成翘起二郎腿:“小武,这你就不懂了,现在不讲究传宗接代这一套,看对眼了,人跟狗都能结婚,更何况俩男的?” 小武郁闷:“那我以后不就有个男嫂子了?” “说得对。”吴大成道,“记住了,以后见着人,得叫嫂子。” “叫谁嫂子?” “不就是……”吴大成话说到一半,突然被罗让一巴掌扇脑袋上,差点就扑地上了。他说罗让怎么突然恼羞成怒了,抬起头就想怼人,结果看到罗让边上站着一人,一米七多的个子,瘦瘦白白,斯斯文文,不是刚刚聊的余老师是谁? 可也只听过说曹cāo曹cāo到,没听过说余老师余老师到啊。 吴大成心里一咯噔,再看罗让,早就毕恭毕敬地站起来了,本来还想问问余老师听到多少了,这下口都不敢开了。 罗让低头看着余希声脸色,心里早把吴大成几个骂了个狗血淋头,余光注意到旁边坐着的兄弟不明情况,以为有人来找事,撸起袖子就想站起来,心下又是一凉,还好吴大成使了个眼色,让小武跟仇任一起去把人都压住了。 余希声温和道:“你说做生意去了?” 罗让讪笑:“你怎么在这儿?” 余希声看了看周围,好多都是眼熟的,上次找罗让的时候见过的。他想了想,对罗让低声道:“你跟我过来。” 他就不让罗让丢面子了。 第13章 列车摇晃的车厢里,在车厢与车厢的连接处,两人面对面站着。余老师环着双臂,微微仰头,标准的“班主任の站姿”,标准的“班主任の凝视”。 好在罗让没咋上过学,对班主任没有太多恐惧,虽然被抓包有些心虚,但还能挺得住。 余希声把罗让扫视个来回,从最看不惯的地方开始,说:“你手臂上怎么回事?” 罗让顺着他目光看向自己胳膊,嚯,青龙白虎,好威风。 “买的贴纸。”对上余希声视线,罗让犹豫着伸出手掌,慢吞吞张开五指,“很便宜的,五块钱。” 余希声暗暗松口气,纹身弊处多多,他一向敬而远之。 但面上仍然板着脸,凶巴巴:“手伸过来。” “哦。”罗让伸出手。 余希声把他整个胳膊夺到怀中,强拽进卫生间,凑到水龙头下,把水开到最大,用力搓他胳膊上的纹身。卫生间的门是弹xìng的,他俩一进去,门就自己关上了。罗让不知怎么想的,顺手把栓锁一旋。chā销便伸出来,把门锁住了。 卫生间狭小,即使余希声占地面积不大,添上个高高大大的罗让,空间也变得局促起来了。罗让手又被余希声拽着,只能逼不得已、迫不得已以及无可奈何地,贴在后者身上了。 嗯,事实就是这样。 罗让歪着腰,半个身子挂在余老师背上,呆呆地看着水流淌过自己麦色的肌肤,呆呆地看着余老师白皙灵活的手指在自己小臂上搓揉。纹身一点点褪去,因为持久的搓揉而逐渐透出红色。 “哗哗”的水声中,余希声突然问道:“疼吗?” 罗让一点没感觉到疼,于是回答说:“疼的。” “知道疼就好。”余希声恨铁不成钢,“学什么不好,学人家纹身!还骗我去做生意!你这么做,想过你弟弟吗?” 罗让道:“余老师,你也去新城?” “嗯。”余希声看纹身差不多没了,便关了水龙头,从马桶边上撕一段纸,把罗让胳膊上的水珠擦掉,他边擦边说,“我去新城实验小学学习。你呢?做什么生意,要跑到新城去啊?” 罗让去新城是准备解决刘忠义的,刘忠义马上要在新城看守所释放了。但这个理由当然不能告诉余老师。 罗让道:“有个朋友,工地上有活干,叫我们过去,估计……就是搬砖扛沙包。最近生意难做,总得找出路。” 余希声道:“去工地还得先纹个身?” “假的嘛。”罗让挠挠光溜溜的头皮,说,“贴了玩玩的。” 余希声点点头,神色稍有缓和,抬头看见他的大光头,又沉下脸来。但剃光头跟纹身总是不同的,留怎样的发型似乎是人家的自由,他虽是班主任,也不该过多干预。这时他已经全然把罗让当郭留连来看了。 罗让注意到他目光,却不必他问,自己就急忙解释起来:“吴大成那个傻逼,给我介绍了个理发店,我去剪头发,直接给剃秃了。” 余希声一愣:“原来是这样。” “对。”罗让说,照照镜子,问道,“是不是很丑?” 余希声道:“还好。” 罗让知道他们文化人说话含蓄,还好就是很丑,看了一眼余老师无奈的神情,当下抑郁了。余希声便安慰他,说头发很快就会长出来的。 罗让委屈巴巴告状:“之前还有个小孩,想拿弹弓弹我脑袋。” 余希声皱眉道:“还有这事?” 罗让点点头。 余希声问道:“小孩人呢?” 罗让忙拉住他:“我跟几个兄弟教育过他了,他应该知道错了。” “那就好。”问清楚来龙去脉,知道罗让没有骗他,也没有变坏,余希声语气就温和了许多,像往常一样,令人如沐春风了。 他颇有悔意:“我出来得急,没顾得上跟郭留连说一声。” 罗让无所谓道:“他都习惯了。” 余希声望向罗让。 罗让马上接道:“我不是没办法么。”他干巴巴地笑,靠在洗手台上,声音中有些苦涩的味道,“生活啊” 余希声道:“我知道你不容易的。” 罗让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心想自己又靠机智过了一关,马上就能通关了吧。 没想到余老师的话题千变万化,下一秒就笑眯眯道:“其实你年纪也不算小,是时候找个媳fù了。”他观察着罗让神情,说,“我听你的兄弟说,以后有个男嫂子了?” 罗让在心里把小武剁成了八块,面不改色地说:“你听他们瞎说。” “哦。”余老师放心状,“所以你应该还是喜欢女孩子的?” 罗让噎住。 余希声见他神色为难,解释道:“我知道我没有立场管你的感情问题,但这件事比较特殊。”他斟酌着用词,“如果你是普通谈朋友,我一定不问。但对象是个……男孩子的话,国内大环境还是不友好的,你应该能理解。也许……你们会受到一些非难,那么我会尽可能帮助你,这样在学校里,我也能更好地应对同学们可能会有的议论。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我能了解你的情况。” 罗让勉强笑笑:“余老师,你真好。” 余希声认真倾听状。 罗让艰难道:“其实,我自己都还没搞清楚……” 余希声静静听他讲。 罗让望着他温柔而略带鼓励的目光,突然灵机一动,顺其自然地说了下去:“我一直在犹豫,纠结。”他一脸愁苦,“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是不是同xìng恋,我感到自己来到了一个岔路口,我不敢确定应该走哪个方向,或者说,每个方向都让我感到痛苦。” 余希声听明白了,罗让仍然处于青春的迷茫期,也许他模模糊糊能够认知到,自己xìng-向是与众不同的,并为这种与众不同感到恐惧,也许他只是暂时对某个男xìng有所依恋,却不知道那只是友情而不是爱情。 罗让看着余老师,光溜溜的脑袋反shè着日光,看起来像个大电灯泡,但此时此刻,即便是blingbling的大光头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不能影响他的忧郁气质。 罗让恳求道:“你能帮我吗?” 余希声肯定地点点头,问道:“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罗让喉结滚动了一下,看了看余老师淡红色的唇瓣,说:“就……先试试我……是不是……真的同xìng恋……呗。” 第14章 罗让说得小心翼翼,仿佛自己做了错事。可这件事他有什么错?xìng-向是没有错的。 余希声不由心生怜爱,怕吓着他似的,语速慢慢的,问道:“你想怎么试?” 罗让扭扭捏捏不肯说。这套动作在他身上做出来可真别扭极了,多亏这儿只有个余老师,要是还有外人在,早就恶寒得直想吐了。 余希声朝罗让招招手,伸出手来摸他的大光脑袋,但两人身高有差距,罗让只得顺势半蹲下来,单膝点地,由着余希声满怀爱意地抚慰他。 余希声柔声道:“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有中意的人了?” 罗让仰头看向余希声。多年来他曾对“仰视”这个动作深恶痛绝,谁要逼他弯下膝盖,行,要么剁了他双腿,要么,就别怪他下手太重。 现在,罗让想,如果这个姿势能让余老师舒舒服服摸他的脑袋,有什么关系呢? 你问原则? 不存在的。 罗让就是个没有原则的人,你气得牙痒痒,也没办法改变这一点。 罗让将头埋进余希声胸口,狗找食似的拱了拱,闷着声,硬邦邦地说:“我不知道。” 余希声环手抱住他后背,低头看着他锃亮的脑袋顶,仿佛看见一个情窦初开惊慌失措的小和尚。 余希声笑道:“不要紧,就算为了郭留连健康成长的环境,我也会陪你渡过这段时间的。” 罗让呆了呆,将头从余希声怀中□□,站起身,难以置信道:“我这是沾了郭留连的光?” 余希声诧异道:“他是你弟弟,谈不上沾光不沾光的啊。” 罗让黑着脸,气冲冲道:“好,我问你,如果我不是郭留连的哥哥,你还会帮我吗?” 余希声惊讶地看着罗让:“如果你不是郭留连的哥哥,你怎么会认识我呢?” 罗让一愣,所有气都消失了。他不得不承认,余老师说的有道理。 “说的也是。”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余希声松了一口气,刚才的对话很有可能会滑向“他重要还是我重要你先救他还是先救我”的终极问题,幸好他反应快,也幸好罗让……嗯……比较单纯。他没有说罗让傻的意思。他赶紧转移话题,问道:“我到底该怎么帮你?” 罗让道:“我就是想啊……” 余希声道:“你直接说,我尽量配合。” 罗让试探着说:“我想看看,我对男的会不会有感觉?” 余希声茫然:“有感觉?” 罗让注意着余老师神色,要是余老师大喊“流氓”,他也好随时逃出去。他小心地说:“对,有感觉。” 余希声不解:“感觉是你自己的,我怎么帮?” 罗让有点急了:“我得有个对象啊。” 余希声呆了呆,顺着罗让目光瞅瞅自己,沉思道:“也是,你能信任的对象只有我了。” “你看,”罗让见余老师没觉得自己耍流氓,胆子变大了一点,“就是这个意思。” 余希声点头:“你可以把我想象成自己喜欢的人。” 罗让眼睛一亮,狠狠捶了一下车厢壁,余希声投来疑惑的目光,他赶紧收敛,矜持道:“那个……” 余希声鼓励他:“现在我是你喜欢的人,胆子大一点。” 罗让心想这可是你说的:“我先亲一下你的脸,看看我会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亲密接触反感。” 余希声道:“可以。” 罗让道:“你自己答应的啊。” 余希声偏过头,把侧脸露出来,坦dàngdàng地说:“亲吧。” 罗让低下头,飞快地啄了下余希声的脸颊。余希声还没反应过来,罗让就已经缩回去了。 余希声茫然地摸了摸脸上被亲过的地方,有那么一点点湿润,跟班里孩子放学前过来亲他一口的感觉很像。 然而一抬头,却看见罗让双手握拳,激动地捶了一下空气。 余希声:“?” 罗让:“……” 罗让收回不听话的手脚,很有几分期待地看着余老师:“你觉得怎么样?” 余希声道:“不是测试你的感觉吗?” 罗让理直气壮道:“我要知道你的感觉,才知道我的感觉正不正常啊。” 余希声被他说服了,认真地想了想,道:“我觉得像是郭留连在亲我。” 郭留连? 罗让猛地僵住,如遭重击,一息之间心情大起大落,有些承受不来。 正好,这时有人在外面敲门了:“有人吗里面?” “马上好。”罗让应声,越过余希声,打开门锁,失魂落魄地往自个儿座位去了。 余希声一愣,跟厕所门口一脸纳闷的中年人说了声“不好意思”,匆匆忙忙跟上罗让的脚步,然后压着嗓子,喊了罗让一声。 罗让回头:“有事?” 余希声喘着气,一把抓住他胳膊:“怎么突然走了?” “有人催了,还不赶紧走?”罗让由他抓着自己小臂,转身继续朝前走。 余希声松开手,看着他直接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了,皱了皱眉,快步跟上去,扶着他座椅靠背,弯下腰,低声道:“有想法你说出来,我们才好jiāo流。”特殊情况,情绪不稳定,他能理解。 边上吴大成几个竖着耳朵听余老师讲话,听完差点喷笑,还好死死忍住了。 要说人家能做老师,他们只能打打工呢。把个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当小孩哄,这份功力真够深厚的了,要不是他们知道罗让是个什么样的人,还真要以为余老师对面是个xìng格敏感的小孩了。 罗让黑着脸道:“郭留连亲过你?” “这倒没有,只是打个比方罢了。”余希声实话实说,“是班上其他孩子,有一些会在放学的时候来亲一下。” 罗让听到前一句还挺高兴,谁知道接下来就得知“有些孩子亲过余老师”。 有些孩子! 不止一个! 罗让不想说话了。 没什么好说的。 他死心了。 余希声从自己学生脸上见过这种表情。不就是气自己落后了,不是第一个亲老师了吗?他早就总结出一套应对妙招了。 于是下一秒,罗让感到脸上被一个软软的东西碰了一下。而对面,小武和仇任拼命低下头的样子,实实在在告诉了他,那个软软的东西是什么。 哈哈哈! 几个小孩算个屁! 余老师可是主动亲他了! 主动! 第15章 罗让板着脸,仍然是正儿八经生气的模样。余希声不是他肚里的蛔虫,不知他心中真实想法,见他竟然毫不动容,不禁自我反省:虽说罗让xìng格还不成熟,终究是成年人了,还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不好拿哄小孩的伎俩来随便应付的。 于是余希声语气更加温柔,笑眯眯对罗让说:“这样还不够?” 余老师这一服软,罗让身上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就快化成酥糖了,可这个机会千载难逢,他不肯轻易放过,扭头“哼”了一声,心里还在洋洋得意,却不知自己像个小学生,智商降到了五十以下,脸皮厚出了三里地去。 谁知这一来却露了馅,让余希声看出他的色厉内荏,感到好笑的同时,深觉一再妥协,不但于己无利,更重要的是,会让他养成骄纵的xìng格。打一棍棒给一甜枣的道理,余老师还是懂的。 余希声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变化,直起身,冷淡道:“既然这样,我先回去了。” 罗让还沉浸在余老师对自己予取予求的美梦里,下一秒却发现情节完全不受自己掌控,呆呆转过头时,只看见余老师悠然远去的背影,连伸个尔康手的机会都没有。 罗让:“???” 吴大成:“噗。” 罗让一瞬间找到了出气筒,扭头凶狠道:“笑屁笑!” 吴大成无辜道:“我没笑。” 罗让心情极差,语气恶劣,毫不留情地说:“笑得跟猪似的,不是你还能是谁?” 吴大成耸肩:“没兴趣跟小学生撕逼。” 罗让:“……” 罗让环顾一周,发现小武仇任他们脸色都很奇怪,惊觉刚才一幕被围观了。虽然他面皮不比城墙薄多少,此时也不免耳根一热,有些尴尬。 但下一秒,他就面不改色地说:“你们懂个屁,我逗那小老师玩玩,你们还当真了?” 吴大成一脸看笑话:“你吹,接着吹。”然后掏掏耳朵,“我们洗耳恭听啊。” “去。”罗让道,“懒得跟你说。”说着就往椅背上一靠,闭上眼睛准备睡大觉。 小武壮着胆子问:“罗哥,不追过去啊?” 罗让懒洋洋睁眼:“追谁?” “余老师啊。”小武一脸“你就别逞强了”的表情,“万一人真生气了,怎么办啊?” 罗让摊手,无所谓道:“关我毛事。” 小武有点糊涂了,问吴大成道:“吴哥,你们之前说的余老师,到底是不是这个余老师?” 吴大成冷笑一声:“别管他。” 罗让再次闭上眼,神色淡淡的:“随你怎么说。” 小武一脸纳闷,还想问下去,仇任拍拍他肩膀,摇摇头,低声说:“罗哥自己有数。” 小武一愣,瞥了眼罗让神色,冷冷的,仿佛真的动了怒,不敢再乱开玩笑,迟疑着点了点头。两人便不再jiāo谈这个话题,各自闭上嘴巴。 吴大成冷眼旁观,虽然有七成把握罗让是装的,但想想要给他留面子,便没有戳穿他。 一路无话。 十二点多的时候,大家都有点饿了,便一人买了一碗泡面吃。眼见气氛因热腾腾的泡面重新好起来,小武忍不住试探道:“不知道余老师有没有吃饭了。” 罗让捞面的动作一顿。吴大成跟仇任一起看向他。安静片刻后,罗让低下头,“呼噜噜”吸面条,吃着面条,含含糊糊道:“人家还能饿着自己?” 小武也就是随口一问,听罗让这么说,回了句“也是”,就毫无心理障碍地继续吃面条了。 罗让却想起前不久在学校教师宿舍吃的那碗面条。那么香,那么大碗,有红烧ròu,还有余老师。 顿时,嘴里的泡面变得味如嚼蜡。 小武却吃得美滋滋,还有工夫开脑洞。 “等哪天我娶了媳fù儿,我就再也不吃泡面了。” 仇任笑道:“那你吃什么?” 小武抹抹嘴,转身对仇任说:“比如你是我媳fù儿啊。” 仇任配合他:“怎么的老公?” 小武皱皱眉:“我明儿出远门,你赶紧给我准备准备。” 仇任眨眨眼:“准备什么呀老公?” 小武清清嗓子,威严道:“你说呢?” 仇任抱住他胳膊:“我知道了。” 小武挑眉:“嗯?” 仇任道:“我这就去给你□□~妻~便~当~” 小武弹了下他的脑门:“亏你还记得,小~笨~蛋~” 两人眉来眼去,越靠越近,眼看就要上演十八禁,吴大成赶紧打断。 “差不多了啊。”吴大成说,“谈过恋爱么?毛还没长齐,就想着找媳fù儿了?” 小武不甘示弱:“你呢吴哥?你就谈过了?” “废话。”吴大成回得飞快。 小武神色惊讶,又问:“罗哥呢?” 罗让正回忆着红烧ròu面条,压根没管他们几个说的话。吴大成顶他一肘,不怀好意道:“别装死,问你呢。” 罗让回神,见吴大成神色戏谑,下意识道:“这还用问?” 吴大成笑得贱兮兮:“哦豁,我竟然不知道?” 罗让知道自己说没有谈过恋爱,肯定要被吴大成笑话,想想吹个牛逼又不会掉块ròu,张口就道:“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 吴大成道:“什么时候的事?” 仇任凑热闹:“男的女的?” 小武唯恐天下不乱:“能有余老师好看吗?” 罗让一看,三人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不把这个牛逼吹好是不行了。当下,他脑筋飞转,给自己编出了一个足球队的前女友,个个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于是火车到站的时候,小武几个听了一肚子故事,十分满足了。 出站的时候,小武还想继续八卦罗让的“情史”,但罗让犹豫着要不要去找余老师,没心思跟他说话,只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 这时罗让被人从身后拉住了。他心花怒放,心说余老师终于来找他了,本来还想拿个乔,转念一想余老师才生他的气,还是别了,于是赶紧转头,笑容灿烂地说:“余老师。” 对面是火车上遇到的一家三口,拉他的人是小孩的妈妈,边上还有两个穿制服的,看上去是火车站的警察,一个年级大点,一个看起来刚刚大学毕业。 罗让一愣。 “警察同志,就是他。”小孩妈妈生怕他打人似的,赶紧松开手,和抱着孩子的nǎinǎi一块儿躲警察身后,控诉道,“他还有他的同伙,丢了我家东西,还动手打人!” “怎么又是你们?”吴大成有点火大,“就一个破手电,丢了就丢了,想怎么着?” 两个警察本来不想管这件闲事,但这一家子要在车站闹起来,可够他们头大的。一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fù孺,一边是身强体壮的青年男人,即使还不清楚事情缘由,先就偏向了老弱fù孺。年纪大点的那位还在观察,年纪轻的却沉不住气了。 “怎么说话呢?”小警察脸一板,“你真丢人家东西了?” 吴大成道:“还不是她们先……” 小警察喝道:“就问你丢没丢!” 吴大成愣了一下,随即就撸袖子:“你吼我?” 小警察亮出警棍:“还想袭警怎么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老警察一把拉住他:“别冲动。” 罗让也示意小武把吴大成按住。吴大成有点上头,小武一个人差点按不住,边上其他人都赶紧过来劝。 老警察看出罗让在这群人中的特殊地位,朝罗让敬了个礼,道:“对不起同志,请跟我们走一趟。” 吴大成被三五个人拽着,只能动嘴:“凭什么?警察就能随便抓人了?” 小警察冷笑一声:“你们几个!抢人东西!还动手打人!凭什么不能抓?” 吴大成气得想骂娘,罗让警告地看他一眼,让他别说话,自己转头,问两个警察道:“请问你们有证据吗?不能光凭她们的一面之词吧。” 小警察上下扫他一眼:“还用证据?” 罗让道:“什么意思?” 小警察失笑道:“就你这样的,我见得多了。” 老警察瞪了小警察一眼,但脸上神色摆明了是赞同小警察的。 罗让气极反笑,一直克制的情绪快要bào发了:“您倒是说个明白,我这样的是哪样啊?” 老警察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年轻人的眼神变了。他悄悄按住警棍,心想也许这次瞎猫逮到死耗子,真让他碰上一条大鱼。 罗让凭借多年街头混战的经验,一眼就看出了老警察的小动作。这就是警察?什么玩意儿!袭警得判几年来着? 就在罗让跟警察对峙,气氛越来越紧绷时,突然chā-进来一个人。 “警察同志。”余希声挡在了罗让身前,“你们跟他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俩警察见突然冒出来一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有点懵逼。 罗让呆住了。他没想到余老师会以这种保护的姿态站在他身前。他甚至没想过自己会需要别人保护。 老警察不失警惕地问道:“你是他什么人?” “我……”余希声本来想答朋友,转念一想,也许在这种场合下,另一个身份更有说服力,于是他语气一拐,道,“我是他老师。” 老警察一愣:“老师?” 余希声道:“是,我教师证带着呢,警察同志要看吗?”他声音温和,长得又人畜无害,身上还一股书卷气,小警察愿意相信他的话。 “没那个必要。”小警察道,“你是老师,怎么不管好学生呢?”他回过头,想把那一家三口拉过来指证罗让,没想到却没找着人,“不是,报警的人呢?” 老警察一看就知道不对头了,敢情那一家三口还真是来讹人的。但想想罗让刚才的眼神,老警察又觉得自己的判断没错,琢磨着要不要把人带回去审一审,说不定能有意外之喜。他给小警察丢了个眼神,小警察会意点头。 余希声笑道:“看来真是一场误会了。” 小警察道:“误会不误会再说,你先让开,你学生得跟我们走一趟。” 余希声诧异道:“为什么?” 小警察懒得跟他解释,简单粗暴道:“还能为什么?看起来就不像个好人!” 这话一出,吴大成几个纷纷面露怒色,想跟小警察理论。 但余希声却已经看出来了,这两个警察就是想找罗让的麻烦。他想了想,把罗让从身后拉出来,心平气和地问道:“我的学生我了解,怎么不像好人了?” 小警察刚想说话,余希声摆摆手,打断了他,就“以貌取人是不对的”这个论题,对两位警察展开了长达半个小时的深刻教育。 最后余老师总结道:“你们是人民警察,我是人民教师,我们都要为人民服务,对不对?” 小警察连声道:“对对对,您说的对。”随后拉着心有不甘的老警察飞快跑了。 老警察怀疑自己放掉了一个在逃犯/恐怖分子/黑帮老大,很有些耿耿于怀,小警察却说:“得了吧,那家伙个头挺高,看起来也凶,可在老师面前还不是乖乖接受教育?真要是你说的那种人,能忍得了?要我说,幸好我们跑得快!你没听见老师后来又教育他以后注意个人形象?不知道又要多久!” 老警察想想是有道理,也就不再追究了。 余希声当然听不见两位警察之间的对话,而且他也顾不上警察会怎么议论他,因为他的注意力都被小武所说的一句恭维话吸引走了。 小武说:“虽然罗哥有一个足球队的前女友,但加起来都比不上你,我支持你余老师!”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余老师要理一理。 第16章 小武的话包含了两个逻辑:一,罗让有很多前女友,二,罗让现在喜欢他。 余希声放松下来。第一个逻辑就显然不成立,更何况第二个呢?罗让看起来就不是感情老手的样子。这样看来,小武只是在开玩笑而已。不远处等着的蔡有阳已经在喊他,他就不计较这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了。 余希声道:“我就不陪你们了,先走了。”说完,转身找蔡有阳去了。 众人不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绕,只看到小武说罗让有很多前女友,他就态度冷淡下来了,本来聊得好好的,说走就走了。 大家都用同情的目光看向小武。 小武受宠若惊,理了理头发:“怎么都看着我?难道我又变帅了?” 同情的目光变成了“活该”。 罗让恨恨道:“回头再收拾你!” 小武一呆,指了指自己:“我?” 罗让没理他,对吴大成道:“你先带他们找个地方落脚。” 吴大成点头:“行,你去吧。” 罗让道:“到时候随机应变,要是我这儿出了意外,你们立刻回太平县,别耽搁。” 吴大成慎重道:“知道了,你也小心。” 罗让点点头。 蔡有阳正拉着余希声盘问:“你跟他们什么关系?刚刚警察都来了,你还敢去!” 余希声避而不答:“不是说新城小学有车来接我们吗?车呢?” “刚刚打了个电话过来,让我们等五分钟。”蔡有阳道,“你先跟我说明白,刚刚吓死我了。” 余希声笑道:“怕什么?又没出事儿。” 蔡有阳道:“所以警察跟他们闲聊天来了?” 余希声见他一直追问,只好告诉他实情。 “你说的黑社会老大,是我班上学生家长。”余希声低声道,“警察为什么来我也不清楚,但那人我了解,很老实的,不会干坏事。” 余希声说完,“很老实”的罗让找过来了。 “余老师。”罗让中规中矩地喊了一声,然后警惕地看向蔡有阳。 这谁?为什么跟余老师待一块儿?姓什么?名字?同xìng恋还是异xìng恋? 余希声介绍道:“这是隔壁班班主任,蔡有阳老师。” “噢噢,是蔡老师啊。”罗让赶紧伸手,“你好蔡老师,我是郭留连的哥哥。” “你好你好。”蔡有阳莫名觉得身上凉飕飕,狐疑抬头,只看到罗让一脸灿烂的笑容,就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握完手,罗让跟余希声解释:“小武满嘴跑火车,余老师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余希声“嗯”了一声。 罗让一愣,看了看余希声脸色,的确没生气的样子,一开始心里松了口气,转念一想又有点泄气。 余老师没把小武的话放心上。 小武说的是他的事。 余老师没把他的事放心上。 余老师没把他放心上。 余希声笑道:“你的同伴呢?” 罗让无精打采道:“有事先走了。” 余希声见他突然蔫成了一颗软哒哒的小白菜,不由心生疑惑,刚想询问,被蔡有阳拉了一下。 “接我们的车到了!”蔡有阳朝一辆黑色小轿车跑去。新城小学的人把车牌号给他发过来了,所以他一眼就认出了这辆车。 余希声抱歉地看看罗让。 罗让打起精神:“你走吧。” 余希声问他:“你呢?” 罗让道:“我还有事。” “哦。”余希声点点头,“你忙吧,我走了。” 罗让勉强笑笑:“嗯。” 黑色小轿车开到了余希声身后,余希声转身直接上了车。罗让站在路边,看着那辆车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罗让低下头,用脚后跟狠狠锉了一下地面。 “靠。”他暗骂一声,觉得自己娘不拉几,便从兜里掏出他的一品梅,点上一根用力吸了一口,“不就是个男的。”他暗暗想,“除了长得好看点,有什么好处?” 这时他收到了一条短信。 “接下来一个礼拜我住在新城小学旁边的鸿雁宾馆,有空可以过来。余希声” 有空可以过来~ 罗让“嘿嘿”一笑,随即警觉地看了一眼四周,重新摆出“生人勿进”的冷酷模样。 “好的。” 他简简单单回复完,很是满意地点点头。 余老师给他发了三十个字,他回了两个字。他觉得自己真酷。 然后他弹了下烟灰,从怀里掏出一副墨镜戴上,十分“大佬”地向前走去了。 第17章 新城看守所大门缓缓打开,“大哥”在几位武警押解下走出来,守候已久的数十位“小弟”齐刷刷低下头,当先两位神色微动,踏出一步,将要开口,武警倏地举qiāng,冷喝一声:“不许动!” “小弟”停下脚步,怒目而视,武警脸色沉凝,分列大门两侧,目视“大哥”走出大门。 “大哥”留着劳改犯的圆寸,枣核脸,中等身材。十八个月的看守所生涯似乎打磨掉了他的锐气,他死气沉沉,机械地调动自己的双腿,用了很长时间,才走到“小弟”面前。 但即便如此,武警仍然如临大敌地看着他的背影。集公检法三家之力,加上拘留所内的六个月时间,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地方法院依然无法将他顺利判刑,现在只能无罪释放。他不是一般的犯人。 他叫刘忠义,和另一名人称“乔四爷”的男子,分别是当地有名的黑恶势力。而带头来接他的两位“小弟”,是他的得力干将,马鞍子和黄俊生。马鞍子管着人力公司,黄俊生则为他经营新城最大的私人会所。 马鞍子道:“刘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恭喜!” 刘忠义仰头看了看许久不见的天日,道:“有什么事,去皇廷再说吧。”皇廷私人会所,是刘忠义名下产业之一。 马鞍子与黄俊生对视一眼,均道:“是。” 到了皇廷,先吃饭。刘忠义其他一概不要,只让人烧一大碗红烧ròu,就着个大海碗,一刻钟内,风卷残云,独自吃完了所有饭菜。结束后他打了个饱嗝,马鞍子立刻把牙签递给他,他便一边剃着牙缝里的ròu,一边听黄俊生报告最近发生的事。 其中一件是:“乔四在太平县找到了二爷,据下面人说,是” 黄俊生吞吞吐吐。 外人都说,罗二爷是为了兄弟不要命,才闯出一个“二”的名号。可他们这些心腹人知道,罗二爷在刘总心里地位不一般,是当儿子养的,曾经还被他和马鞍子视为刘总的接班人。所以这个“二”,其实是刘总第一,罗让老二的意思。 刘忠义嚼吧嚼吧嘴里的ròu屑,乜了黄俊生一眼:“怎么?乔四让他来搞死我啊?” 黄俊生不敢说话。 刘忠义“嘿嘿”一笑:“小罗没答应?” 黄俊生摇头。 刘忠义道:“他怎么脱身的?” 黄俊生迟疑道:“乔四好像没为难他。” 刘忠义吐出嘴里的牙签,索然无味道:“猜到啦。”他对老对手“爱装”的xìng格不以为意,只对自己半个义子感兴趣,“你们没通知他来接我啊?” 黄俊生与马鞍子面面相觑。 刘忠义道:“哑巴啦?” 马鞍子讪笑:“刘总,您是不是忘了什么?” 刘忠义道:“你是说那小子反咬我一口?”他环顾一周,“嘿嘿,你们还记着仇哪?” 席上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刘忠义突然变脸:“干什么!造反啊要!” 马鞍子忙喊:“都坐下!刘总让你们起来了吗?!” 众人垂头落座,大气不敢喘。 刘忠义面色冰冷,一改之前的和颜悦色。 马鞍子出了一脑门汗,但擦都不敢擦,试探道:“我这就派人去太平县,把二爷接过来?” 刘忠义沉默不语。 马鞍子窥他脸色,不敢动作。 刘忠义突然怒吼一声:“还不快去!” 马鞍子拔腿就往外跑。 “不用找了。”突然出现的冷冷声音止住他的脚步。 马鞍子与众人一道,倏地僵住,而后猛然举目望向声源处。 罗让拎着两个白酒瓶子走进来。 他不要命了! 马鞍子和黄俊生心中蹿过相同的想法。但他们转过头时,却从刘忠义脸上看出喜上眉梢的神情。 刘忠义走下主位,高兴得就像见到了亲生儿子:“小罗啊!长大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罗让在他走到离自己五步远的时候,反手把白酒瓶子敲在壁角上。一瞬间,酒液飞溅,玻璃碎片zhà裂。 刘忠义倏地停住脚步。黄俊生冲上前来。刘忠义抬起手大喝一声:“都别动!” 黄俊生紧紧盯着罗让。 罗让注视着刘忠义,目光如刀。 三年前,就是这个男人,以郭留文□□为由,派人去郭家砍死了他。要不是他当时把郭留连带出去买零食,这孩子也难逃一劫。郭留文拼着最后一口气,求他养大郭留连。他抱着年幼的郭留连,连夜坐上火车,辗转各地,一边通过以前攒下的关系,向新城公安提供刘忠义的犯罪证据,扰乱他的注意力,一边找地方落脚,安顿郭留连。 他五岁被人拐卖,侥幸逃走,记不得回家的路,所幸被郭家父母收留,与郭家兄弟一起长大。两位长辈在他初中时不幸遭遇车祸,双双过世。刘忠义问郭留文要不要跟自己,郭留文为了赚钱供两个弟弟读书,没有犹豫多久就答应了。郭家对他恩重如山。他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然答应了郭留文不去寻仇,但心中早已发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他在郭留文跟刘忠义做事时,就留了一手,暗中收集刘忠义的犯罪证据,却没想到刘忠义竟然无法无天到这个地步。那年他高三,郭留文本来好好的,说要供出一个大学生来,要拼命做事,可有一天晚上回来,却yīn着脸说,以后不跟着刘忠义了。 罗让当时不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郭留文出事后,才查出来,刘忠义是造成郭家父母车祸的罪魁祸首,事后赔偿了他们两万块的那个穷苦司机,不过是替罪羊罢了。刘忠义为了防止郭留文找他报仇,就提前派人砍死了他。 罗让用了整整一年时间,终于让刘忠义进了拘留所,然而移jiāo看守所后,刘忠义的案子开始搁置,二审判决一直下不来,等到今天,竟然无罪释放了。于是他明白了,法律也不能制裁刘忠义。 罗让看着刘忠义,看着刘忠义身后的一干人等,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 “刘叔。”罗让说,“找我呢?” 刘忠义哈哈大笑:“小罗,来就来,还带酒干什么!” 马鞍子看着罗让手上抓着的半截酒瓶,玻璃破碎处闪烁着寒冷的光,忍不住想这可不像拜访长辈来的。 罗让冷冷道:“刘叔,咱们也别装了。我来,就是想知道,三年前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忠义并不知道罗让已经暗中查过,他面色一沉,道:“初中你肺炎高烧不退,是谁送你去医院?高一暑假,又是谁出钱给你去夏令营?我把你当半个儿子看,你在我这儿,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就算是现在,我的人拦没拦过你?你被人哄着跟我作对,我不怪你。郭留文是你大哥,你为他报仇,来,我人就在这里。” 罗让抿了抿唇。 马鞍子立马在边上帮腔:“二爷,刘总怎么待你,大家伙儿都看在眼里。你难道就不知道刘总的为人?他有什么理由去害郭留文?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是刘总害了你郭大哥,他为什么还留着你?” 罗让眼眶微红,哑声道:“到底……是谁?” 黄俊生沉声道:“我们帮你查。” “把你手上东西放下。”马鞍子道,“你不信我们,还不信刘总?” “啪!” 半截酒瓶子掉在地上。 刘忠义走上前,抱住罗让:“孩子,你受苦了。” 罗让浑身一震,而后僵硬地退后一步:“刘叔。” 刘忠义慈爱道:“叔不怪你。” 罗让低下头,把手上另一瓶完好的白酒递给刘忠义。刘忠义笑呵呵收下,看了看牌子,直夸罗让孝顺。 “就这点爱好。”刘忠义回头,对马鞍子与黄俊生说,“小罗心里记着我,哈哈。” 两人连连点头。 马鞍子顺势道:“刘总,二爷从小腼腆,这是跟您认错了。” 刘忠义哈哈大笑:“我看着长大的,能不知道?” 罗让低声道:“刘叔,我累了。” 刘忠义喊道:“俊生。” 黄俊生上前:“楼上二爷的房间没动过。” 刘忠义大力地拍了拍罗让的肩膀:“先去歇着,晚上咱们爷俩再好好合计合计,把小人给揪出来!” 罗让点点头,黄俊生便招来一个服务生领路,带他上楼去了。 等罗让背影消失不见了,马鞍子和黄俊生对视一眼,马鞍子凑上前来,小心问刘忠义:“刘总,二爷就这么回来了?” 刘忠义道:“小罗一身是胆,智谋不足,又重情义。我待他比郭留文待他更好,用三年时间,换回一个忠心耿耿的骁勇大将,这笔买卖值不值?” 马鞍子心说您直说罗二是个二百五不就成了?他堆起笑,竖大拇指:“值,太值了。” 黄俊生也点头道:“刘总的用人之道是很高明。” 刘忠义自得道:“论看人,我比乔四高。” 乔四还想派罗让来杀自己?明天他就认罗让作养子,气死那个老王八蛋。 马鞍子看着刘忠义得意的模样,心里却在纳闷,当年他特地jiāo代过,要留郭留文一口气,就等着看罗让与刘忠义反目成仇,好从中渔翁得利。可看今天罗让的模样,怎么像是对郭留文的死因一无所知?亏他还放了一些流言出去,竟然让刘忠义几句话就瓦解了。 果然是个二百五,马鞍子恨恨地想。 楼上。 房间里一片漆黑,罗让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把房间每一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没有出现异常的红点。这意味着房间里没有针孔摄像头。 这时他收到吴大成的短信,说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他把短信删了,拉开窗帘,在阳光的刺激下闭了闭眼,重新睁开时,深色的瞳仁冷得像冰。 他仿佛一个等待狩猎的捕食者,专心地等待露出獠牙的机会。 手机响了,来了个电话。 他接起来,情绪尚未转换过来,声音中隐隐有肃杀之意:“你好。”他说,“什么事?” 对面,余希声一愣,看了看手机屏幕,确认了一下自己没打错,才重新把手机贴到耳旁。 “罗让?”他迟疑问道,“你在忙?” 罗让一愣:“余老师?” 余希声笑道:“嗯,想起你的事,打电话问问你。” 罗让严肃道:“余老师,现在暂时不方便找你,咱们要测试我是不是同xìng恋,还是改天吧。” 余希声呆了呆。这件事虽然重要,但也不急在这一时三刻,他打电话给罗让,只是想问后者安顿好没有。 罗让见他没声儿了,想了想,更加严肃地说:“实在不方便见面,就电话里说吧,你说完,我可以体会一下心里的感受,这样就能作出判断了。” 余希声道:“说什么?” “说……”那三个字在罗让舌尖滚了一圈,终究没能说出来。罗让一想余老师跟自己说那三个字的场景,浑身的细胞都发烫了,“砰”一声脑袋重重撞在墙上,心也狂跳不止。 也许不用试了。 罗让想着,“砰砰砰”地撞起墙来。 余希声正诧异着:“怎么不说了?你要我说什么?” 罗让额头滚烫,浑身冒汗,张了张嘴,嗓子完全哑了:“就……” 余希声:“你说。” 罗让咳嗽一声:“你懂的。” “哦。”余希声觉得这三个字很简单,虽然感到奇怪,不知道为什么要自己说这三个字,但罗让都这么祈求了,他自然要答应了。 罗让期待地竖起耳朵。 不用试了,他想,等余老师说完,他就顺势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吧。 这时,余希声坚定地说出了那三个字: “你、懂、的。” 第18章 曾经,罗让觉得余老师是个聪明人,现在,他觉得自己判断失误。 当然,他要确认一下。 罗让问道:“你耍我?” 余希声道:“什么时候?” 罗让恨恨道:“不跟你说了!” 余希声忙道:“怎么又生气了?别耍脾气了,在人家工地上好好干活。郭留连不用你cāo心,我已经给校长打过电话了,他会照看的。” 罗让才不担心郭留连,他不在臭小子最高兴,不是跟胖子掏鸟窝就是找二丫跳皮筋,小日子别提多逍遥。 余希声见他不吱声,碎碎念道:“是不是工地上干活太辛苦啦?还好现在不是夏天,你就忍耐一下。不想干体力活了,回头我帮你找找chéng rén自考的资料,你试试看去考个大学。” 罗让憋着一肚子气听他说话,听着听着泄了气,小声嘟哝道:“我又不是小孩了。” 余希声笑了笑,没接话。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早给罗让定了xìng:个头是够大的了,脾气还是小孩脾气,心理上根本没成年,顶多十六,不能更多了。 余希声道:“还有那件事,急不得,慢慢来。” 罗让哼哼:“我急个屁。” “是是。”余希声道,“我的意思呢,这段时间正好咱俩都有事,等忙完这一阵,坐下来,正经商量个办法出来,别想一出是一出的,嗯?” 罗让沉默片刻,道:“其实你知道我的意思了,只是故意不肯说,是吗?” “是什么啊?”余希声笑着说,“有人找我了,先挂了啊。” 罗让道:“行,再聊。” 挂了电话,罗让丢开手机,躺倒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他想余老师什么意思呢?他隐约觉得,心上人已经懂了他的心意,知道他说的“三个字”有什么含义,可偏偏要装傻充愣,不愿意接他的话。难道避而不谈,是变相的拒绝吗? 罗让心乱如麻,拿不准余老师是大智若愚,还是的确傻不拉几,一点都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这样发了一会儿呆,他把今天的表现从头到尾回忆一遍,觉得没出纰漏,在刘忠义那里的人设初步立住了。转头看到手机,他想了想,拿过来,打开通讯录,把余老师的号码在心里记熟,然后删掉了。刘忠义不一定会查他的手机,但难保会有特殊情况。 稍后发生的事证明他的谨慎很有必要。 晚上刘忠义的接风宴上,来了不少“黑白两道”有头有脸的人物。据说刘忠义还给乔四爷去了请柬,但人家没来。 刘忠义亲亲热热拉着罗让的手,走到哪带到哪,引来不少惊异的目光。人人都知道,刘忠义栽了以后,马鞍子和黄俊生去找过罗让,想请他以“隐形少主”的身份主持大局,把刘忠义留下的摊子撑起来,但这位深得信任的罗二爷,竟然早已不见踪影,丝毫不顾“准义父”多年的栽培之恩,只顾保全自己。而据小道消息,罗二爷仿佛还落井下石了一番。 开地下赌场的范先生喝高了,想到这些隐秘传闻,忍不住取笑这对看起来情深义重的“父子俩”。尽管马上就有保安过来把范先生架了出去,但罗让的脸色还是ròu眼可见的黑了下来。 马鞍子打圆场道:“二爷不耐烦应酬,不如跟我们去玩玩儿?” 刘忠义赞许道:“找几个年纪差不多的陪着小罗。” 马鞍子笑道:“二爷怎么说?” 罗让手chā兜里,一抬下巴:“走呗。” 马鞍子便亲自在前面带路,叫上几个狐朋狗友,一块玩乐去了。 刘忠义看着罗让的背影,一身廉价衣物,有的地方已经洗得发白。“明天去给小罗买一身好的。”他冷冷道。 黄俊生忙点头应下了,又问:“要不要派人去太平县?” 刘忠义笑道:“你要查他啊?” 黄俊生吓了一跳:“我不敢。我是怕二爷流落在外,吃苦了。” 刘忠义哈哈大笑:“怕什么?查就查嘛。” “那”黄俊生迟疑,“我去了?” 刘忠义望了一眼罗让离开的方向,重重吐出一口浊气,面无表情道:“去吧!” 马鞍子很找了几个会说话的小年轻,簇拥着罗让恭维他,陪他玩牌赌钱喝酒猜拳。开始还都拘谨,后来酒喝多了,就闹起来,输了牌要惩罚,方式花样百出,直到半夜都没停。罗让手气不错,连胜了几把,好不容易输了一次,马鞍子直接把他手机抢走了。 看见是个老旧的诺基亚,一群人赶紧憋住笑。 罗让头脑清醒,却大起舌头:“都他妈笑个屁!” 众人噤声。 马鞍子没笑,扬扬手机:“二爷,敢不敢玩?” 罗让躺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乜斜一眼:“怎么说?” 马鞍子打开他手机,往桌上一怼:“通讯录上第一位,甭管男女,打过去,跟他说‘我他妈想上你’。” 大家哄笑起来:“这个主意好!二爷!你玩得起吗!” “小看谁啊。”罗让挑眉,丢马鞍子一个眼神,“你给我拨。” 马鞍子哈哈大笑,拿起罗让手机,拨了号,打开扩音器。 罗让瞥了眼手机屏幕,感觉显示的号码有点眼熟,不由纳闷,正在回忆通讯录第一个是谁呢,电话已经接通了。 “谁啊?”迷迷糊糊的声音带点儿抱怨,还带点儿清醒时绝不会有的娇气,“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啊?” 靠! 罗让勃然色变,站起来一看,分明就是余老师的号码! 肯定是马鞍子拨错了,拨到最近通话去了! 罗让眼睛都红了。除了醉酒那次,他都没听过余老师这么说话! 偏偏还有人在边上起哄:“二爷,别傻站着,赶紧说,‘我他妈想上你’。” 第19章 马鞍子是真喝多了,失了平日的小心奉承不说,一见罗让脸色难看,转身就朝大家说:“看见没,咱们二爷怂了!” 罗让正想找借口关机,听到马鞍子奚落他,心说正好,便趁此机会,抬脚把桌子踹翻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声响后,酒瓶、烟灰缸连带着摆在上头的几部手机,全部报销,碎得七零八落,残骸都不好认。其中一部,正是罗让那只诺基亚。 众人傻眼,纷纷起身,讷讷无言。马鞍子猛地一震,哆嗦一下,清醒了。 罗让冷冷看一眼马鞍子,一句话没说,转身上了楼。马鞍子急忙要追,旁边有人拦住,劝道:“恐怕在气头上,不如备好礼物,明天一早,都冷静了,再负荆请罪。” 马鞍子一愣,低头看向诺基亚的残骸,心中敞亮起来,朝那人道声谢,从玻璃渣子里捡出手机,也顾不得脏不脏的,赶紧跑街上手机维修处,押着人连夜把机子修好,同时打电话给卖手机的朋友,各个牌子的旗舰版都买了一部,最后犹觉不够,还专门托关系订了几部价值不菲的键盘手机兴许这位“隐形太子爷”就爱这种老人机呢! 因此第二天一大早,罗让准备出门锻炼的时候,被门边的不明物体吓了一跳。 马鞍子候了半个晚上,却精神抖擞,捧着个大盒子,最上头放着罗让的小破诺基亚,除了一张手机卡,几乎哪都换了。 马鞍子笑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昨晚喝高了,您别往心里去。”说着递出手上东西。 罗让并不去接,只斜斜觑了眼:“什么玩意儿?” “几部手机。”马鞍子道,“不知道二爷喜好,胡乱买的。” 罗让点头,“哦”了声,头往房间内一撇:“进来吧,正好一块吃早饭。” 马鞍子见他是愿意和解的意思,讪讪一笑,赶忙进了屋,把东西都放桌上。罗让走进来,顺手拿起自个儿的老人机,再一掀盒盖,嚯,差点亮瞎眼,手一松,就又合上了。 罗让一边给诺基亚开机,一边说:“你有心了,那些都拿回去吧。” 马鞍子搓搓手:“这怎么说,是我应该的。” “叫你拿回去就拿回去。”罗让瞥了眼未接来电,如他所料,余老师打了许多来,估计是让他吓着了,但现在也只能当没看见。他把手机收好,身体前倾,目中含有狠意,仿佛压抑很久的情绪终于控制不住地泄露出来。他对马鞍子说,“其实你说的没错,我怂,真他妈怂。” 马鞍子见他话里有话,收起笑容:“您这话我不同意,要说新城黑白两道,我头一个服二爷您。当年谁不知道,‘刘家帮’老二,十六岁独闯黑街救大哥,十七岁上擂台撂倒‘地下拳王’?那时候,谁不羡慕刘爷?兄弟酒后戏言,您不能当真!”他压低声音,“如今刘爷成了刘总,可您还是二爷!” 罗让冷笑道:“我知道,刘叔是想我打理他以前的摊子。他洗白了,我偏要给他卖命?卖命也就算了,他真能信我?” 马鞍子故意道:“刘总不信任您,还能信任谁?您是他亲儿子!” 罗让“呸”一声,道:“别说你们不知道,这两年我没少给他添堵。” 马鞍子道:“都知道是为了郭哥,谁也没法怪您。” “行了吧。”罗让道,“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郭大哥怎么就没了。这几年我琢磨着,跟刘叔混,没自己的心腹真不行。” 他拿眼乜马鞍子。 马鞍子会意道:“二爷,我愿意做你的马前卒,随叫随到!”他正愁找不到地方下手,挑罗让跟刘忠义斗,这下,刚想打瞌睡就迎来了枕头,当然高兴了。 罗让在外形象,一向是有勇无谋,马鞍子虽然谨慎,却也认为他是真心组建小团体。而接下来,他让马鞍子去盯着黄俊生,更让后者确定了这一点。黄俊生是刘忠义死忠,马鞍子觉得,罗让这是要剪除刘忠义党羽。他巴不得二虎相争,从中得利,便积极请缨,调动资源,盯着黄俊生的一举一动。他却不知道,吴大成几人已经跟黄俊生见过面,并告诉罗让,他们把该透露的信息都透露了。 黄俊生要调查罗让消失的三年,必然会找到吴大成他们。吴大成会告诉黄俊生,他们来新城是受马鞍子之请,是来保护罗让的。黄俊生自然不会相信,但必定产生疑惑,因为马鞍子与罗让并没有多好的私jiāo,罗让没有理由向吴大成提及马鞍子。所以,他会继续调查马鞍子,然后就会发现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接下来,就看这两人的本事了。 到底是马鞍子先发现黄俊生在查他,出于自保提前向黄俊生发难,还是黄俊生先查到马鞍子yīn奉阳违,心怀不轨,报告刘忠义让他裁夺?刘忠义自比曹cāo,有没有本事化这一场内乱于无形? 罗让想着,下了楼,去见刘忠义拉出来的替罪羊。据说,就是那家伙害死了郭留文,原因是嫉妒后者能够得到刘忠义的信任。 罗让十分配合地演出了一番,只差泪洒当场。刘忠义令人罗列证据,当时就把人送进了监狱,并对罗让保证,那人进去后绝对会生不如死。 之后,为了安慰“太子爷”,马鞍子又带上那帮狐朋狗友,陪着罗让玩牌赌钱喝酒猜拳。当然,这次没人敢动罗让的东西了。 在众人面前,马鞍子又给罗让郑重其事地道了歉。罗让为表接受,象征xìng地挑了个“赔礼”,一部苹果机。其他车钥匙房钥匙,全都没拿。 有人忙道:“二爷还能缺了这个?” 马鞍子也恭维道:“就是衬得我小家子气了。”一点儿看不出是跟罗让提前商量好了的。 罗让并不管他们,只是一门心思钻研苹果机。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用智能机,以前早就好奇了,奈何没钱,一直用不起。有人说他用诺基亚土,他虽然没打人,可心里一直记着。现在没人敢说他土了,他当然要抓紧时间玩会这小东西。现在,他再笨拙,人家也不敢笑话他,教他的时候还要注意方式方法。他学会了,以后就洋气了。 罗让虽然不算笨,可落在大家眼里,也着实不够聪明。最后终于把微信跟微博都下载好、注册完、登陆上了,不止罗让,所有人都舒了口气。 本来这一晚就要挺和谐地渡过了,谁知快午夜的时候,他们这层楼的负责人笑嘻嘻打开包厢门,手一招,身后十来个花枝招展的姑娘鱼贯而入。 “刘总jiāo代的。”负责人捏着兰花指,一脸妩媚笑意,“罗哥哥喜欢哪个直接挑,要是都喜欢”他捂住嘴,“哦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就一起带走~” 罗让一个哆嗦,顿时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姑娘们不知道这位“太子爷”的脾xìng,只把他当以前的客人看,一听负责人这么说,就全拥上来,把罗让给淹没了。 谁都要使出浑身解数,把“太子爷”给收入裙下! 第20章 余希声发现,罗让的电话又打不通了。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罗让在打架斗殴,这一次呢?又在干什么“好”事? 他没有吴大成等人的联系方式,只好一次又一次给罗让打电话。同事蔡有阳,见他听完公开课,回到宾馆后依然忙不停,心中疑惑,问他是不是家里出事了。他告诉蔡有阳,车站遇到的同学家长失联了。 蔡有阳觉得他大惊小怪:“都是成年人,管他呢?” 余希声想好吧,不管了,打开微信,正要刷朋友圈,却发现给他推荐了通讯录联系人,正是他遍寻不到的罗让。他一愣,想到罗让以前没有微信,突然有了,肯定是才注册的。也就是说,罗让有空玩手机,没空接他电话。 他便有一点点生气,想了想,问蔡有阳说:“你知道怎么定位人家手机号吗?” 蔡有阳吃惊道:“你不会吧,跟查出轨似的,盯这么紧?” 余希声只道:“会不会?” “我试试。”蔡有阳道,“以前好像玩过来着,你把他号码报给我。” 余希声便把罗让的手机号告诉他。 蔡有阳百度查定位的方法,又下了个专门的软件,折腾半天,出来个位置,皇廷私人会所。他疑心自己查错了,对余希声说:“我查得不准,你还是自己弄吧。” 余希声:“怎么知道不准了?” “你自己看。”蔡有阳把地址发给他,“这可不像咱们老百姓该去的地方。” 余希声看到“私人会所”四个字,皱了皱眉。 蔡有阳神情微妙:“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这地方干嘛的。” 余希声脸色淡淡:“确实不知道。” 蔡有阳“嘿嘿”笑:“不知道好啊。” 余希声板下脸:“快说,别卖关子。” “火气这么大?”蔡有阳露出“yoooooo~”的表情,“不是吧,真捉jiān哪?那个罗让你什么人啊?” 余希声并不回答,只是坐到他正对面,凛然地看着他。 蔡有阳顿时被这股人民教师的气场震慑住了:“好好好,我说我说,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心虚。”他举手告饶,而后小声道,“是这样,我有个高中同学,警校毕业后分配到新城刑警队,负责扫黄打非这一块。他跟我说,新城有几个有名的黄-赌-dú窝点,这家皇廷,就是其中之一。” 余希声霍然色变:“黄-赌-dú?” “你先别急。”蔡有阳说,“我看是查错了,你学生的家长,未必敢去那种地方。”他说着,想起罗让的模样,浓眉大眼,光溜溜的脑门,突然就拿不准了,但现在要安慰余老师,自然得往好了说,“要是你实在不放心,我拜托那个同学,让他帮你查。” 余希声坐立不安:“你不知道,罗让才二十一,随便沾上一样,这辈子就完了!” 蔡有阳见他焦急难忍,也坐不住了,心里一琢磨,确实,黄-赌-dú这三条都不是小事,当下,打了那位高中同学的电话。他高中同学听说有朋友陷在皇廷,立马表示,帮他安排一次扫黄打非行动,把那个朋友捞出来。 “本来就准备搞一次突击检查。”高中同学笑着说,轻轻巧巧掩去了皇廷老板背景颇硬的事实,“你朋友叫什么?我把他单独拎出来。” 蔡有阳意思是给罗让留个面子,就只说个姓,不提名。 余希声却道:“不用开后门,要是真抓到他,我去保!他都敢做了,还要什么面子?” 蔡有阳见他真动了气,颇为忐忑。都说老实人发火最恐怖,也不知道万一罗让被警察逮住,余老师会是什么反应?现在只能祈求那哥们长点心,别干没脑子的事了。 兴许是满天神佛都他妈在瞌睡,竟然没一个听见老蔡的祷告。凌晨两点钟,老同学通知他,说巧了,有个姓罗的,二十郎当的模样,挺精神,是个光头,大概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蔡有阳发誓,他可从来没看见余老师那副样子,都快怒发冲冠了!到了公安局,眉目含霜,健步如飞,他一路小跑,都没跟上! 隔着铁栏杆看见那个熟悉的大光头的时候,余希声险些厥过去。 一路上安慰自己,万一是巧合,万一是巧合……没想到真是罗让! 罗让本来是百无聊赖地坐地上,等人来保释自己的。他本来就什么都没做,刘忠义又立刻去找副局长了,顶多一晚上,他就出去了。要说今晚也是邪门,几个“公主”进门没多久,平时总要关照一声的扫黄队竟然就冲进了会所。如果没看见刘忠义匆匆赶来的着急模样,他都要以为这是故意给他下的套了。 他没做亏心事,心里不慌,自然能安安稳稳靠着墙打瞌睡。就是不知怎的,老有警察进来瞅瞅他,一副稀奇模样,跟看猴子似的。他不得其解,只以为这群警察没见过他这么帅的,也就没往心里去。 哪曾想,瞌睡打到一半,一个他死也想不到的人走进来了!奇了怪了,就是警察给家人打电话保释,也打不到余老师号码上,他为了以防万一,都给删了的!别告诉他,警察也拨了最近通话,把余老师给叫来了! 余希声看了眼边上挤着的姑娘们,还能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说,小武为什么会开玩笑,说罗让有十几个前女友!敢情前女友是这么来的! 余老师满屋子找棍子,罗让吓得跳起来,想解释,可周围这么多人,又不好开口,只能偷偷咽口水。 蔡有阳一把抱住余希声腰,苦劝道:“去审讯室,给你们单独一间房,别闹笑话!” 余希声抓起门后边藏着的扫把,手指紧握扫把柄,用力到关节发白,整个人气得直哆嗦:“你告诉我,在哪!” 蔡有阳忙跟老同学一块儿,把余希声跟罗让一起送审讯室里去了。 第21章 罗让躲在椅子后面,双手抱头,窥着门口,心扑通扑通跳。门打开,余老师走进来,面沉如水,手上抓着的扫把已经不见了。 “坐好。”余希声道,“不打你。” 罗让“哦”了一声,耷拉着脑袋,磨磨蹭蹭从椅子后面挪过来,屁股沾着边缘坐下了。他看起来挺老实,可眼神警惕,且没坐实,稍有风吹草动,就能跳起来逃走。 余希声恨得反手一巴掌拍在墙上,罗让心尖一颤,弱弱举手:“我什么都jiāo代,你别为难自己。”他瞅了瞅余老师红了一片的手心,瞬间忧郁了。 余希声甩了甩手,走到罗让对面坐下,淡淡道:“我只是冷静一下。” 罗让整个人缩起来:“哦。” 余希声道:“情况我已经知道了,不关你的事。那个叫马鞍子的,是本地一个地痞。你误jiāo损友,是被他强行拉过去的。” 罗让狂点头:“对对对。” 余希声道:“你年纪轻不懂事,又喜欢玩一点,走入歧途,不能怪你。” 罗让听得一愣一愣,刚才还在发火呢,怎么一转眼就不怪他了?他忐忑不安,怯生生道:“余老师,你不是在说反话吧?” “没有。”余希声勉强笑笑,“吓到你了?” 罗让狂摇头:“没有没有。” 余希声迟疑道:“你有没有……” 罗让竖起耳朵。 余希声神色微妙:“有没有……” 罗让道:“你直说吧!” 余希声:“有没有进行嫖-娼行为?” 罗让如同尾巴被火燎到一般,蹭一下跳了起来,面上惊愕至极。 余希声嘴唇发干,伸出舌头舔了舔,艰难地说:“这件事必须老实jiāo代,如果真的……做了,我带你去医院……做检查,你不懂事,不知道有的……身上有病……” 罗让忙打断他:“我没干!” 余希声脸色倏地明朗起来:“真没有?” 罗让斩钉截铁道:“真没有!” 余希声大松一口气:“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罗让委屈道:“你怎么能这样看我?” 余希声语滞,要不是这件事太严重,他也不至于问得那么直接。答不上罗让的话,余希声便转移话题,道:“你从哪里jiāo到马鞍子那样的朋友?” 这下换成罗让噎住了。 罗让慢吞吞坐下来,长叹了口气,搜肠刮肚找理由,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不说话,余老师自己脑补一番,竟然想通了。 “之前跟你说,别急别急,你没听进去?”余希声摇头,见罗让懵懵懂懂看向自己,满脸不解,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中一软,道,“我知道,你对自己不同寻常的xìng-向感到恐惧,但你要记住,同xìng恋不是病,也不是变态。这是一种很正常的现象,不需要害怕,也不值得自卑。” 罗让心说还有这好事,理由都不用找了。他又不是无可救yào的大笨蛋,当然要顺着余老师的话说:“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余希声见他老老实实的,欣慰地想,他是没看错人的,罗让虽然冲动点,但不至于干出吃喝-嫖-赌的事来,是那些坏人带偏了他。 余希声嘱咐道:“以后离那些‘社会人’远一点。” 罗让乖乖道:“好的。” 余希声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大光头,年轻人头发长得快,一个礼拜不到,已经长出短短一茬短毛,看起来青青的,摸上去有点扎手。 罗让安安分分由他摸着,还不忘告状,说马鞍子有多可恶,他都说不要了,还偏要叫那些女孩子过来,要是警察去晚一点,他就要被欺负了。 说这话的时候,余希声在给他办保释手续,他跟在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余老师身后,引起很多人的注目。众人心里腹诽,就你那块头,能让几个小姑娘占便宜? 蔡有阳跟余希声关系好,一出公安局,趁罗让去买水,当面吐槽说:“余老师,你人太好了点,小心被人骗了!” 余希声道:“我也看人的,罗让是个好孩子。” 蔡有阳不忿:“还孩子?没比你小多少吧?” 余希声笑道:“你别看他长得高,xìng情仍然如小孩一般纯真,我猜是从小没人教育的缘故,这倒不要紧。而且我看重的是他有一颗赤子之心,以后多加引导,未必不能成材。” 蔡有阳愕然,看余希声神情不像在开玩笑,忍不住想提醒他去看眼科。但这时罗让已经买好水过来了,他也只好不再继续。 本想晚上回宾馆后,再跟余老师jiāo谈这个话题,没想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在余老师去卫生间时,罗让一改低眉顺眼的模样,对他凶巴巴地说:“你是不是跟余老师说我坏话了?我都看见了!” 蔡有阳想回答“就说了你又能怎么样”,看到罗让一身的肌ròu又闭上了嘴。 罗让指指自己的拳头:“你看看我这。”再指指自己的肱二头肌,“再看看我这。” 蔡有阳被气死了,他跟余老师差不多,细胳膊细腿,没几两ròu,怎么跟罗让比? 罗让威胁道:“以后不准说我坏话!” 蔡有阳忍耐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时,余希声从卫生间回来,看到蔡有阳脸色憋屈,罗让若无其事望天吹口哨,不由疑惑,道:“你们吵架了?” 蔡有阳硬邦邦道:“没!就是我看见你眼睛被眼屎糊住了,看着难受!” “不会吧?”余希声捂住脸,忙跑回卫生间洗脸去了。 第22章 余希声脸上湿漉漉地回来,拿张餐巾纸擦脸,鼻尖上粘了一小块纸巾。罗让伸手摘掉,顺便理了理他额角湿掉的碎发。 罗让道:“余老师!” 余希声笑眯眯:“怎么啦?” 罗让严肃道:“你真好看!” 余希声呛了一下,瞥了眼蔡有阳,不好意思地说:“好了,吃饭了。” 罗让点头,见他要开饮料,说了声“我来吧”,就接过瓶子,轻轻松松打开了盖子。 看着突然沉稳的罗让,余希声很纳闷,但也为他感到高兴,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喜悦感。他想,应该是“派出所一日游”给了他当头一棒,让他成熟起来了。 这时罗让突然问道:“余老师,我好不好?” 余希声摸不着头脑地说:“挺好的呀,怎么啦?” “没什么。”罗让微微一笑,眼神得意,轻描淡写地扫了蔡有阳一眼,示威之意十分明显。 看见没?余老师亲口盖章,我是个好人! 这大概是第一个为“好人卡”高兴的成年男人吧。 希望他今后不要为今天的“收卡”追悔莫及。 蔡有阳不屑与小孩争执,只是冷眼旁观。他本以为余老师是受人蒙蔽,现在看来,呵! 一对狗男男! 三人心思各异,真正专心吃饭的可能只有余老师。余老师觉得今天的小青菜特别嫩,笋特别鲜,这顿饭吃得特别开心。罗让炫耀成功,又只爱吃ròu,跟余老师的食谱截然不同,因此也能大快朵颐,十分满足。 于是最后,只有蔡有阳是生生气饱的。老蔡暗下决心,一定要掰回一局!罗让你给我等着! 马鞍子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一个礼拜前,他还是忠义人力公司的老总,新城大佬跟前头一份,“黑白两道”都说得上话,一夕之间,先是为讨罗小二欢心,莫名其妙进了拘留所,关了一礼拜,接着出来听到手下人汇报,才知道更严重的在后头,黄俊生那个傻逼玩意儿竟然在查他! 肯定是刘忠义指使的,那老王八蛋怀疑他了! 马鞍子知道自己不干净,不管是这么多年的中饱私囊还是有意图的另起炉灶,要被刘忠义查出来了,够让他喝一壶的。刘忠义有多狠,他能不知道? 他不想成为第二个郭留文。 可怎么办? 几天后,一场恶xìng斗殴事件说明了他的选择。据目击者说,当时场面非常恐怖,大街上就冲出来一群人喊打喊杀,胳膊腿乱飞,血流成河,把路都给堵了。 罗让看到这条新闻时,正在跟黄俊生秘密见面。黄俊生吊着胳膊跛着脚,拉住他苦问,到底是不是刘忠义派马鞍子去除他。 罗让反问他:“你知道马鞍子是替刘忠义做这种事的?” 黄俊生呆住,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来见罗让。但他不敢回到刘忠义那,怕被害了,除了罗让,还能找谁救自己呢?这节骨眼上,别人为了自保躲他还来不及,只有地位特殊的罗二,还可能帮他。 黄俊生哑声道:“我怕成为第二个郭留文。”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这句话已经说明问题了。他想,罗二大概是指望不上了,他一定恨自己不给郭留文报信,他现在可什么都知道了。 然而,罗让默然半晌,竟然同意给他找个机会,让他能和刘忠义单独见一次面。 罗让道:“不能让你也含冤而死。”黄俊生向他道了一万声谢,他一言不发。 没过几天,罗让就安排好了两人的会面。刘忠义虽然最信任黄俊生,但他两个得意下属突然自相残杀,马鞍子还向他报告说黄俊生有二心,他不得不防一手,说的是只身前来,其实还带了不少人,都隐匿在外头。而马鞍子在自己的地盘见刘忠义,仍然不放心,把以前从俄罗斯走-私过来的qiāng藏在桌子底下,另外jiāo代了生死兄弟躲在隔壁,帮他守着监控,只要有异动,就立刻报警。 “我们这种人,最重要的就是讲义气。”刘忠义如此感慨时,屋外突然传来警笛声。 两人同时色变,不约而同掏出qiāng来指向对方。刘忠义大吼一声,所有人冲进来,黄俊生猛然后退,悲愤道:“你果然要害我!” 刘忠义却冷冷道:“不是你背叛在前,我会防着你?只是没想到,你会报警!” 黄俊生叫屈道:“我没有!” 两人皆是一愣,而后对视一眼,刘忠义终于失了稳重,惊愕道:“小罗?!” 这时屋外已经传来大喇叭声。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跑不掉了,众人想,看着手上的qiāng惊恐万状。这都是摆在眼前的铁证,一屋子的qiāng,会不会判死刑? 这些人,要拿起qiāng来威胁普通老百姓,或者用来内讧,那是绰绰有余,可要是真让他们去跟国家机器对抗,有几个有这胆量? 黄俊生咬牙道:“是他!我想通了!怪不得马鞍子会带人砍我,肯定是罗让在捣鬼!他是要给郭留文报仇!” 刘忠义跌坐在地,黄俊生忙去扶他,他手一挥,生无可恋地痛哭起来:“我对小罗就像亲生儿子,他却为了一个死人,要搞死我!我不要活了!” 黄俊生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叫出从前那个熟悉的称呼,“大哥,你把qiāng给我,我把你的指纹抹掉,印上我的,我替你去坐牢。”只要刘忠义不倒,他总有办法能出来,要是刘忠义没了,他也跟着完蛋! 刘忠义哭了半天,眼眶中竟然没有半滴泪水。他哭声一收,眼神yīn翳地说:“就是你要吃点苦了!” 黄俊生重重点头:“我们这种人,就是要讲义气!” 刘忠义道:“好,等风声过去,我找廖局长通个气。” 隔壁房间黄俊生的生死兄弟拿着手机冲进来,对刘忠义道:“大哥,廖局长倒了,靠不住了!” 刘忠义抢过手机,只见是今天早上的一条新闻,说新城黑恶势力猖獗,省委常委兼政法委书记下来调研,竟然被堵了足足五个小时,找当地人一问才知,前面有人在打架斗殴。书记一怒之下,直接撤了市公安局长的职,刑警大队的队长也连降三级,换上一个刚出警校的年轻人暂时担着。 黄俊生哆嗦了一下:“这次是真要严打了。”其实刘忠义这么有恃无恐,还不是仗着公安局里有后台?本来嘛,局长都是他的“好兄弟”,还有什么可怕的? 结果现在,局长下台了。 刘忠义立刻把擦干净的qiāng塞到黄俊生怀里,黄俊生往后躲了一步,qiāng掉在地上。 两人眼神都不对了。 片刻后,刘忠义从地上拿起qiāng来,环顾一周,面部肌ròu狰狞地虬结起来:“敢不敢跟着我赌一把?!” 在刘忠义一伙人穷途末路之际,罗让正跟吴大成商量下一步的计划。刘忠义背景硬,光把他送进监狱是不够的,要不然,光是故意杀人罪,就该判个死刑了,可到现在,刘忠义还好好活着。法律的武器无法制裁这个人。 到了晚上,罗让准备出门执行计划时,余希声告诉他一个消息,说那天和他一起进局子的几个“朋友”被抓了。 微信上,余希声紧张地说,要离那个马鞍子远一点,据说警察已经去逮他了。这是一件大案要案,万一马鞍子找他求救,千万不要私藏犯罪嫌疑人。 罗让觉得事有不对,立刻打开电视,没看到局长撤职那一条,却正好看到刘忠义与黄俊生等人被警察逮捕的新闻。 从画面上看,一众亡命之徒面色颓败,主持人说,今天白天我市公安捣毁了一处犯罪窝点,查获非法qiāng-支二十余只,犯罪嫌疑人刘某狗急跳墙,试图带人火并,被狙击手一qiāng打中肩膀,其他犯罪嫌疑人对非法持qiāng、故意杀人等罪行供认不讳。 而罗让从余老师那里得知,这次行动是蔡有阳的老同学带队,上头的市局局长已经被拿掉。老同学一飞冲天,直接暂任刑警大队队长。据他说,这都是运气好。 原来,前几天政法委书记的车被堵在路上后,让秘书打电话给市公安局。但市里没有收到书记下来调研的消息,接线员笑嘻嘻说,他们局长正在酒席上呢,没空理“不知哪儿来的政法委书记”,让书记小心点,乱说话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书记勃然大怒,也不调研了,让司机直接开去公安局,把整个市局的人吓傻了。 老同学说:“书记知道局长跟刘忠义是‘好兄弟’,发了大火,一听我才抓过马鞍子,觉得我是个可靠的人,就让我带头,成立专门的□□小组,我说不合适,书记就把我提到队长的位置上来,我还能说什么?咱们新城也真是逗,平日里死几个人没事,可惹到大领导,立马变天。” 罗让全程闷闷的,听完也没说话。刘忠义被抓是好事,但他总觉得不舒服,却又想不通为什么。 余希声唏嘘道:“我们的法治之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蔡有阳点头:“这就是典型的人治。” 罗让一愣,知道问题出在哪了。领导的权威神圣不可侵犯,郭大哥的命就不值一提么?他觉得荒谬,心里很难过,余老师说一起回桥头村,他也蔫蔫的,坐车到了太平县,差点忘了拿行李。 结果走到村口,平日里人来疯的大黄,竟然也一改常态,软趴趴地瘫在一棵大树下,看见最喜欢的余老师来了,也只是象征xìng的摇了摇尾巴,毛茸茸的尾巴扫灰似的在地上拂来拂去。 余希声对蔡有阳笑笑:“我说的对吧?” 蔡有阳点头。 罗让打起精神,警觉地抬眼:“你们在说什么?” 两个老师忙摇头。 罗让慢吞吞道:“余老师,你喝醉那天,跟我说了不少话。” 余希声心虚道:“我说了什么?” 罗让幽幽道:“你觉得这条蠢狗跟我很像?” 大黄听到“蠢狗”两个字,耳朵立马竖起来了,抬起头,朝罗让“汪”了一声。 罗让不屑道:“你还想跟我打架啊?” 大黄站起来,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靠!”罗让正有一肚子火发不出来呢,见状撸起袖子就朝大黄走了过去。 蔡有阳目瞪口呆,余希声却把他拉到一边,说:“他心情不好,就让他发泄一下吧。” 第23章 郭留连老远就听见朱老三的大嗓门,喊着余老师回来了,大家可放心吧!于是立马从床上爬起来,衣服都忘了穿,光着脚丫子跑到门口,探出脑袋来。 不光余老师回来了,还有他哥! 郭留连喜上眉梢,大喊:“罗让哥!” 得到的回应是一声大吼:“小兔崽子!光屁股不害臊!” 郭留连一呆,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只有一条小内裤,顿时窘迫得全身红透,转身溜回屋子里。 罗让笑骂:“这小王八蛋!” 余希声默默无言,罗让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后脑勺淌了几滴冷汗,露出懊悔神色,轻扇自己:“瞧我这张嘴!不长记xìng!” 此时两人已走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门口。 罗让信誓旦旦:“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说半个脏字!” 余希声微笑鼓励:“相信你能做到。” 于是两人击掌“盟誓”。 “Givecom five!” 毕竟在村口跟大黄打了一架,罗让有些累了,而且脸上全是汗,蛮不舒服的。给余希声拿了个凳子坐下,自己打盆水,拿一条大毛巾搭肩上,坐在盆前,把脸埋进水盆里,狠狠搓了把,再抬起头,用毛巾把脸上水珠擦干净了。 “余老师,”他把毛巾扔盆里,边搓毛巾边说,“待会儿请你尝尝我的手艺。” 余希声刚想答“好”,却见罗让丢了毛巾,反手脱了T恤,露出精壮的上半身,然后又弯下腰,准备脱裤子。他别过脸,只说了声“我去看看郭留连”,就忙进屋去了。 罗让没在意,“哦”了声,自顾自用毛巾抹起身体来。 屋里郭留连坐在床边,正忙着穿裤子,听到声儿就撒娇说:“哥,你帮我穿鞋呗。” 余希声默默蹲下身,拿起地上的球鞋,握住郭留连脚踝,给他穿起来。他手指纤长,皮肤细腻,郭留连立马察觉到这绝对不是他哥那双糙手,低头一看是自个儿班主任,差点吓尿了。 “马上就好。”余希声说着,有点艰难地给他把鞋套上了。 郭留连乖巧道:“谢谢老师。” 余希声说:“没事儿。”然后去舀了点水,凑在水盆前洗了洗手。 郭留连心想老师为什么不在外面跟他哥聊天,却跑到屋里跟他这个小孩玩?他觉得其中“必有玄机”,就“哒哒”地跑出门,想要“一探究竟”。 看到他那傻子老哥正光着身子“搓澡”,郭留连立刻懂了,“恨铁不成钢”地叫了声:“大笨蛋!” 罗让刚用湿毛巾把自己上半身擦了一遍,突然听到有人骂自己,回头一看气笑了:“小王八蛋,说什么呢?” 郭留连冷冷道:“光屁股也不害臊。” 罗让瞪眼:“你还教训起我来了。” 郭留连小声道:“猪啊你,余老师要被你吓跑了。” 罗让这才恍然大悟,忙把衣服穿上,又有点不甘心地嘀咕:“又不是没看过。” 郭留连惊叹:“哇!你们进展好快!” 罗让匪夷所思地看了郭留连一眼,赏他一个暴栗:“从哪儿学来的乱七八糟?” 郭留连摸摸头,不高兴地说:“我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嘿你。”罗让撸起袖子准备揍他,却听不远处传来余老师声音,“你又打他干什么?” 兄弟俩同时抬头,只见余希声靠在门框上,白皙的面庞被夕阳染得绯红,微微笑着,温柔得恰到好处,而又令人沉醉。 罗让一时看呆,郭留连便趁机跑到余希声旁边,告状道:“老师我饿了,我哥不给我饭吃。” 余希声摸了摸他的脑袋:“我给你烧。” 罗让赶紧抢上前来:“我烧我烧,吃什么?” “我随便。”余希声问郭留连,“你想吃什么?” 罗让已经开始刷锅,闻言回头:“你管他呢,他啥都能吃。” 郭留连不依:“我要吃红烧ròu,上次老师做的红烧ròu我没吃到。” 罗让不耐烦:“红烧ròu太费工夫,换个别的。” “你给他做吧。”余希声劝道,“这几天不在家,郭留连都吃食堂,今天放假了,就给他补补吧。” 罗让不甘心地说:“好。” 郭留连一蹦三尺高:“耶!” 罗让黑下脸:“你作业做完没有?赶紧写作业去!” 郭留连顿时垮下脸来。但这件事余希声不好给他说情,只能搂住他,好言好语地跟他讲道理,让他明白认真学习好好写作业的重要xìng。小孩子受不了大人念叨,面对老师又不能像面对家长一样甩脸色,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写作业去了。他不知道,边上勤勤恳恳做饭的兄长大人都快嫉妒死了。 他也要被余老师搂在怀里哄的。 罗让站在灶台前,生生把个韭菜炒豆腐干炒出了惊天动地的气势。 余希声无奈摇头,去给他打下手,真是哄完了小的哄老的。他说:“你们兄弟俩一个样,都爱吃红烧ròu。” 罗让神色稍缓:“你还记得我爱吃什么。” 余希声戏谑道:“怎么不记得?那天整整两碗红烧ròu面条,被你一个人吃光了。” 罗让脸红脖子粗,急道:“是你让我吃的。” “是是。”余希声道:“你注意点菜,别炒糊了。” 罗让气冲冲地关了火:“好了!不炒了!”然后拿了个盘子把菜盛出来,放在旁边的小桌子上。 余希声夹了一筷子,品尝后竖起大拇指:“好吃!” 罗让狐疑:“真的?” 余希声笃定道:“真的!” “就跟你说,我的手艺是一绝!”罗让得意起来,美滋滋地说。接下来,他更卖力了,好像要把看家本事都拿出来一样。他没看见,余老师正在他背后偷笑呢。 终于在月上柳梢时,一桌子菜都做好了。余希声照例只吃素菜,荤菜稍动两口便罢。罗让就说,光吃菜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想了半天,起身把珍藏的米酒拿了出来。 “朱老三自己酿的。”给余老师倒酒的时候,罗让跟他保证,“度数很低的,你试试就知道了。” 有了前一次经验,余希声虽然想喝,却有些迟疑不定:“我的酒量好像不太好。” 哪里是好像,根本就是非常不好! 罗让一边腹诽,一边诚恳地说:“你放心!绝对喝不醉!” 在他的怂恿下,余希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这一口让他眼前一亮。米酒甜甜的,只带了一点点酒味,比啤酒好喝多了。 他喝完一杯,对罗让说:“再给我倒一点。” 罗让就又给他倒了一杯。 就这样喝了五六杯,余老师眼神迷离起来。 郭留连看着跃跃yù试的罗让,把最后一块红烧ròu夹到碗里,幽幽地说:“哥,你想干什么呢?” 罗让吓了一跳,凶巴巴呵斥:“大人的事你懂个屁!” 郭留连道:“你知道为什么朱老三看见余老师回来会那么激动吗?” 罗让:“?” 郭留连:“因为他们都在说,罗让把余老师拐跑了!大家怕学校又要没老师了!” 罗让:“你到底想说啥?” 郭留连郑重道:“哥!我们桥头村小学最好的老师就托付给你了!你千万别惹他生气,要经常亲他,跟他好,懂吗?” 罗让先是一呆,然后就跟被踩到尾巴的大黄一样,“嗷”地一声跳了起来,抄起晾在屋外的拖鞋就要打郭留连屁股:“说!这都是哪儿学来的!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郭留连往外飞奔而去:“都是朱小宝教我的!你找他!” 罗让把拖鞋往地上一摔,气哄哄道:“朱老三!你教出来的好儿子!我非要找你算账不可!”说着就要去追郭留连。 余希声听到动静,迷迷糊糊抬起头,清亮的双眼早已蒙上一层水雾。他支着下巴,仰着头,傻傻笑了两声,打了个酒嗝,软软地看了罗让一眼,道:“你又打他啊?你别打他呀。你看我从来不打你的。”他声音也软软的,听到罗让耳朵里,像用羽毛刷在罗让心尖上一样。 罗让迟疑地看了眼郭留连逃走的方向,重新坐下来,看着余老师想,还是明天再去找朱老三算账吧。 第24章 罗让把喝醉的余老师背回了宿舍。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他很顺利地从余老师口袋里拿到了宿舍钥匙,打开了门,把人送到了床上。 宿舍床太矮,罗让又太高,想看一会儿余老师,就只能蹲在床边,小板凳都没得坐。 余老师长得好看,他知道,但他看久了,发现余老师不仅长得好看,而且耐看。视线在红润的唇瓣上打了个转,他突然跳起来,慌不择路地逃了出去。 那是他偷偷亲过的…… 罗让用力拍了下头,想把脑子里的不可描述全部拍飞,然而一巴掌下去,只让头脑更加发热而已。 他全身滚烫,仿佛所有肌ròu都开始燃烧,不知从哪里来的许多热气在身体里四处乱撞,让他想狠狠发泄一通。 他跑了起来。在寂静的深夜,沿着一条月光下的小路,往村外的荒地上跑去。他喘着粗气,不知疲倦地向前奔跑,脑中杂念逐渐消失,只有一个人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深刻。 眼前空旷荒芜,目力所及已经没有人烟。他跑到了荒地上,像从前许许多多次一样,当半夜被燥热惊醒时,独自一人在月下奔跑,在蛙声、蝉鸣和自己的喘息中,放空思绪,享受这种孤独与寂寥。他总能感到心灵飞向自然,如同一叶孤舟,驶在茫茫大海上,找不到任何寄托之所。 然而这一次,不同的是,他仿佛看见了海市蜃楼。他仿佛看见,金色余晖下,有个人对他浅浅一笑,花也沦为背景,鸟也为他倾倒。 他停下脚步,弯下腰,扶住双膝,一道道汗水从脸上淌下来,在下巴jiāo汇,滴落到干涸的土地上,洇出一个指甲盖大的小圆圈。 但他没空擦汗。他眼神没有焦距,只是茫然地望着前方,脑中一片空白。 他想…… 一道闪电划破了这片空白。 他想,他真的喜欢那个人,他要去追那个人。 “嗷!!”他忍不住吼了一嗓子,然后就转身,往村子的方向跑去。 清早,罗让捧着一束精心挑选的野花,朝余老师宿舍走去。花束五颜六色,“鱼龙混杂”。黄的野菊花,紫的酢浆草,浅绿的荠菜花。他把能找的都找来了,实在是很尽力了。 这一次,罗让决心要改变自己在余老师心中的形象,让余老师知道,自己是个成熟的男人。 看,他的品味,他的肌ròu…… 罗让信心满满地站在宿舍门口,十分绅士地扣了扣门。 里边传来慌慌张张的声音:“来了!”然后门打开,头发乱糟糟的余老师就在门后了。 余希声一觉醒来,还差十分钟就要上课了!他立马下床,匆匆准备起来。他的习惯是提前五分钟进教室,温习一遍教案,留给他的时间只有短短五分钟了。 头也来不及梳了,余希声刷完牙洗完脸,心里念着“喝酒误事喝酒误事再也不喝了”,刚拿起教案,罗让就来了。 罗让突然结巴了:“我……那个……” 余希声飞快打断他:“花是给我的?” 罗让:“嗯,漂……” “谢谢!”余希声抱了他一下,拔腿就走,“我先去教室了,你放我漱口杯里,我回来收拾。” 罗让愣愣地看着他背影:“可是我……” 余希声已经走远了:“你随便坐,走的时候帮我关个门啊!” 罗让:“……” 他在原地发了半天的呆,郁闷得要命,都想把手上的花丢了。他想,去他妈的绅士!但转念想到余老师让他把花chā漱口杯里,高高举起的手又轻轻放下了。老老实实把花放好,关上门,罗让心有不甘地走了。 在校门口,却遇见抓迟到的蔡有阳。蔡有阳神色警惕,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这么早来学校,干嘛的?” 罗让翻了个白眼,不肯理他。 蔡有阳威风凛凛道:“快说,不然我大喊一声,保安都来了!” 学校一共就俩保安,一个都六十七了,还有一个是校长兼任的,罗让怕他个蛋蛋。 他朝蔡有阳走去:“你喊啊,随便喊。” 蔡有阳评估了一下敌我形势,冷静道:“看在我们还有点jiāo情的份上,这次就放过你了。” 罗让作势卷袖子,蔡有阳拔腿就跑,并留下一句威胁:“我去告诉余老师了!” 罗让瞪大眼,他才要改变自己形象的!这家伙又要黑他!想要追上去,可蔡有阳身板虽小,跑得比兔子还快,眨眼间就不见了。罗让又不好追进教学楼里,只能半途止步。 “靠!”他一脚踢飞路上的小石子,走向村口停车的地方。做生意去,他想,不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半路上,他突然听到狗吠,循声望去,好么,辣鸡大黄打不过他,从隔壁村叫了几条狗来帮忙了! 罗让捡起地上一颗石子作恐吓状:“去你的!” 于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众狗狂吠:“汪汪汪!” 罗让丢了石子,转头就跑,拼了命甩掉一群狗,跳上面包车。 “狗都欺负我。”他觉得颜面尽失,一边踩油门一边思索对策,片刻后一拍大腿,决定了,“我去抱一窝猫回来。”他自言自语说,然后心情好多了,“我真他妈是个天才。”对付几条狗,用得着自己出马?忒掉身份。 这时吴大成打电话过来,问道:“罗哥,干啥呢?” 罗让道:“有事说事。” 吴大成道:“心情不好啊?” 罗让道:“别提了,今天一早上倒霉透了。” 吴大成“嘿嘿”一笑:“你别气了,听完我说的你准高兴。有笔大生意,咱们做好了,老婆本就到手了。” 罗让听到“老婆本”三个字,心动道:“你说。” 吴大成道:“别急,你过来就知道了。” 罗让“嗯”了一声,挂了电话,把脚下油门踩得更欢了。 走,赚老婆本去。 他狼血沸腾,却选择xìng地忘掉了一件事 老婆还没影儿呢。 第25章 吴大成说的大生意,是一桩运货的买卖。新城一家物流公司,拿下了一笔运送建筑材料的单子,中间有段路要走川藏线,需老司机带路。谁知公司食堂出了问题,原本领头的老师傅拉肚子进了医院。负责人把做饭的开了,可老师傅不能上路还是不能上路,正急得上火,吴大成从朋友那儿打听到这个事,就联系上这位负责人了。 吴大成说:“两个月时间,给这个数。”他比出一个“五”来。 罗让道:“五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吴大成道:“怎么样?” 罗让点头:“干了。” 吴大成见他同意,就跟他一起去找负责人。负责人看他俩年轻,心里打了个问号。吴大成拍胸脯打包票,说他们哥俩当年入藏跟玩儿似的,出不了岔子。负责人听他口气大,仔细聊了聊,说以前是西藏当兵的,就有点意动。又问罗让,好么,刚考完驾照就敢开车入藏了。 “也是送货。”罗让说,“小件的,开吉普车,走新藏线。” “新藏线?”负责人惊讶道,“那比川藏线还要难走啊。” 负责人见这两人运货经验丰富,总算放了点心,过了几天,让他俩跟了趟车,路上开了一段,觉得是不错,就跟他们签合同了。虽然同时还有别人跟他联络,但这二位毕竟是熟人介绍来的,车技又够硬,卖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临出发的时候,罗让给家里去了个电话,让郭留连老老实实上学,听余老师话,不要惹事。吴大成见他絮絮叨叨,jiāo代了很久才挂电话,就问他:“怎么不给余老师也打一个?” “早说过了。”罗让道,“他跟我说,会经常去我家看看,我也就放心了。” 吴大成笑道:“你是不放心郭留连,还是不放心余老师啊?” 罗让不想理他:“去去去。” 吴大成搡了他一把:“诶,你行不行啊?我他妈还以为早成了呢。” 罗让道:“你懂个屁。” 吴大成道:“我是不懂,你这婆婆妈妈的,有必要嘛。” 罗让“哼”了一声,不理他了。 吴大成也不恼,又像在跟他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地:“等这笔钱赚到手,在县城盘个店面,我那车就给自己家店送货,等生意红火了,娶个媳fù,多有面子。” 罗让听得出神,望着天上零落的星星,仿佛吴大成描述的景象就在眼前了。 川藏线是重要的物资运送通道,地面条件很复杂,经常有泥石流、山体滑坡等自然灾害。吴大成入藏的时候,走过这条线,认识路,而罗让走过新藏线,驾驶经验比他更丰富,两人配合,相得益彰。可即便如此,这段路程仍然称得上艰苦。 一路风餐露宿,罗让没空打理自己,跑完一个来回,没时间休息,又被催着跑第二趟,再一次到达目的地时,头发跟胡子已经长得像野草一般茂盛,皮肤则呈现一种红紫色,整个人沧桑了十岁都不止。 这种情况下,就算西藏天空再蓝,空气再清新,湖水再透亮,他都没精力去欣赏了。在日复一日的开车、开车中,壮丽的风景变得枯燥而惹人生厌,而持续的缺氧环境,更让他不想开口说话。他这种苦闷的心情,一直到最后一辆车上的货卸下来,才得以好转。 吃完中饭,趁休息的空当儿,他坐在住宿的帐篷前,嘴里叼一根草,百无聊赖地看着远方的牛羊。 “终于能回家了。”吴大成在罗让身边坐下,见他没反应,在他眼前挥了挥手,纳闷道,“想啥呢?” 罗让道:“你说,余老师在干啥呢?” “我哪知道。”吴大成道,“你那么想他,你跟他说啊。” 罗让道:“我说了!” 吴大成:“然后呢?” 罗让低下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拔着野草,看起来闷闷不乐。 吴大成催问:“然后怎么啦?你倒是说啊。” 罗让神色忧郁:“他说他也想我。” 吴大成不理解了:“不是,他说他也想你,你还纠结个蛋蛋。” 罗让道:“他说的是‘也想’,说明只是敷衍我而已。” 吴大成:“……” “你别拔了。”吴大成说,“这片草都让你薅秃了。” 罗让道:“我心情不好。” “懒得理你。”照吴大成看来,这货就是在作。他也不废话了,站起来拍拍灰,去别地儿玩去了。 罗让拔了会儿草,抬起头,迷茫地看向远方,心想,余老师一直跟他客客气气的,分别快两个月了,仍是淡淡的,他却越来越想起余老师的好来,每日苦苦相思,想得快要病了。 他感到挫败,疑心自己魅力不够,想起如今灰头土脸的模样,更变得不自信起来。 他胡思乱想,也不知过了多久,远远地,听见吴大成的喊声传来。 “罗让!有你的快递!” 他举目望去,吴大成正飞奔而来。他愣愣地站了起来,下意识朝后者走去,却见他激动极了,在这高原上竟然也跑得飞快。 “接着!”吴大成大吼一声,离他还有十几米的时候,把快递扔了过来。 罗让一伸手,接住了,看到寄件人的姓名,心脏狂跳起来。难怪吴大成那么激动!难怪他在这里,还会收到快递! 这是余老师寄给他的! 小心翼翼撕开塑料包装,打开快递盒子,里头却只有一方素帕,角落绣着两枝梅花。罗让把素帕拿出来,快递盒子被走过来的吴大成劈手夺过。 吴大成往地上倒了倒,一头雾水地说:“没了?” 罗让却呆呆地看着素帕上的梅花。 吴大成道:“啥意思?你俩定情信物啊?”他心里嘀咕,不说整个戒指啥的,光一手帕也太寒酸了,看起来跟义乌小商品市场买的似的。 罗让摇了摇头,道:“高中学过一首词,我还记得。”他小心翼翼将素帕放在鼻下嗅了嗅,说,“后半阙有两句是,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 吴大成:“……” 吴大成:“说人话。” 罗让微微笑起来,甜蜜道:“他说,他想我了。” 第26章 郭留连趴在教室外的栏杆上, 第二十四次叹气。 余希声路过,问他怎么了。 郭留连犹豫道:“余老师,你记得我哥走了多久了吗?” 余希声一愣, 把手上的作业本放到教室里的讲台上, 回来跟他一起趴在栏杆上,温言道:“想哥哥了吗?” 郭留连“嗯”了一声, 看着神色关切的余老师,勉强笑笑:“其实我也习惯了, 我哥老这样, 说一声有生意要做就走了, ”他哽咽了一下,然后倔强地别过脸,隐忍地说, “就是这次,走得太久了。” 余希声捧着他的头,把他的脸转回来,细心地擦掉他脸上的泪水, 柔声道:“你哥马上就回来了,别难过了啊。” 郭留连强调道:“我只有一点点难过而已,就一点点。” 余希声把他搂进怀里, 安慰说:“好,就一点点。” 放学后,余希声带郭留连回自己宿舍,给他炖了一只老母鸡吃。郭留连一开始挺难过的, 写作业的时候还忍不住掉眼泪,等吃饭的时候,啃上鸡腿了,就没心思难过了,睫毛上倒还挂着泪珠,嘴巴只忙着吃ròu,眼睛也直盯着碗里的。 余希声让他“慢点”“慢点”,却也劝不住,终于一块鸡ròu哽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噎得眼泪哗哗流。余希声给他灌了好几口鸡汤,又慢慢抚他后背,好一会儿,才把他抚顺了。 郭留连眼泪汪汪:“我以为我要死掉了。” 余希声忙道:“赶紧呸掉,小孩子家家,说什么呢?” 于是郭留连“呸”了几声。 “余老师。”重新拿起鸡腿的郭留连,眨巴着眼睛对余希声说,“要是你变成我嫂子就好了。” 余希声弹了下他的脑门,好气又好笑地说:“这是你小孩子想的吗?” 郭留连道:“你喜不喜欢我哥嘛,我哥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他一口气说了无数个好喜欢,最后长长一口气拖了许久,“……好喜欢你的。” 余希声板下脸:“吃好没有?该写作业了。” 郭留连忙摇头,见余老师没有跟他讨论这个话题的意思,只得低下头,继续啃鸡腿了。 余希声却暗暗想,不知道罗让平时都跟郭留连说了什么,把小孩子都教坏了,等他回来,要跟他讲这个问题。 说罗让罗让到。余希声才这么想,就听见外面传来动静,隐约有听到罗让的名字。他跟郭留连对视一眼,都站了起来。郭留连手里还抓着鸡腿,饭碗一丢就往门外跑。余希声怕他摔了,牵着他另一只手,脚步急急地往声音来源的方向走。 校门口,一辆大卡车停在那,一群人扛着几个大箱子朝宿舍的方向走来。余希声借着学校唯一一盏路灯看了一眼,竟然没找到罗让。 他自言自语:“难道我听错了?” 郭留连啃着鸡腿,话说得含含糊糊:“没有,我也听见罗让哥的名字了。” 余希声疑惑,又走了几步,对面的人却已经认出他俩来,为首的大胡子大喊一声:“余老师!我回来了!” 余希声目瞪口呆,郭留连吓了一跳,默默放下了啃着的鸡腿。 夜色下,这个让人完全认不出来的邋遢大胡子,几大步走到两人面前,一把抱住余希声,把郭留连挤一边儿去了。 余希声迟疑着拍拍他的肩膀,问道:“罗让?” “是我!”罗让松开手,后退几步,上下打量一通,道,“你瘦了!” 看着沧桑的罗让,余希声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时郭留连冷冷道:“你老了!” 罗让扭头看了他一眼,沉着脸,把手伸到他的腋下,一举托高,郭留连吓得哇哇大叫,罗让哈哈笑起来,把他甩了一圈,重新放回地上,说:“小兔崽子,胖了不少。” 郭留连气得跺脚:“不跟你玩了。”说着转头就往余希声宿舍跑。 余希声已经缓过神来了,见罗让这副样子,心知他受了不少苦,怕他被郭留连伤了心,忙道:“刚刚还在说你,郭留连想你想得哭了,你这次回来,有空就陪陪他。” 罗让目光炯炯有神,直直地望着他,说:“那你呢?” 余希声一愣,才要说话,后面的人陆陆续续跟了过来,另有好事者,也从村子里踱步过来,往这里张望。 一个扛箱子的人问道:“老板,东西放哪啊?” 余希声忙问:“什么东西?” 罗让道:“洗衣机、冰箱还有空调。” 余希声顿觉不妙:“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罗让理所当然道:“送你啊。” 余希声一惊,随即坚决道:“我不能收。” 罗让道:“我都听说了,这两个月郭留连都住你这,我送你点东西,算作谢礼。” 余希声不同意:“你这个礼太重了。” 罗让说:“不管重还是轻,都是我的一份心意。” 余希声却还是不收。两人正僵持,送货的工人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该进还是退,看热闹的乡亲们却已经赶了过来,打听清楚情况,都说“应该的”,说“还站着干嘛,直接送余老师宿舍去”,说话间,就拥着送货工人往余希声宿舍去了。 余希声拦住了这个,拦不住那个,又被朱老三几个抓住好一顿聊,又有些村民,觉得自己不能像罗让那样财大气粗,但送点鸡蛋送点鸭,也能表白自己的心意,于是纷纷跑回家,取了自家的鸡鸭来送给余老师。 村民人多势众,余希声委实抵挡不住,等最后所有人一哄而散的时候,手上已经拎了三只鸭子两只鸡,脚边还有一篓土鸡蛋。 他没奈何,只能好歹追上去说声谢谢。中途罗让始终一言不发,这时走上前来,接过了他手上东西,拎起地上的一篓鸡蛋,说:“走吧,只能都收下了。” 余希声一愣,跟在罗让身后朝宿舍走,心里却想,看来罗让不止是外表成熟了,做事也变得稳重许多。 他哪知道,罗让正愤愤地想着,这群混蛋,竟然抢了他的风头!今天是他给余老师送礼物的好日子,他们过来凑什么热闹!把余老师的注意力都给吸引走了! 真是够心机的! 运货工人把大件的电器放在宿舍门口就走了。余希声宿舍一共才十个平方出头,根本放不下那么多东西。鸡鸭也就算了,村民的心意,收就收了,但罗让买的冰箱洗衣机空调,不管是哪一样,他都不能收。太贵重了。 罗让对余希声的理由不以为然,一口喝完余老师给他盛的鸡汤,说:“我赚的钱不就是给你俩用的?”然后又对郭留连说,“明天哥带你去县城买几身好的,什么阿迪耐克,咱也穿大牌。” 郭留连“耶”了一声,蹦蹦跳跳去屋外刷牙了。 余希声道:“你给郭留连买衣服我不反对,给我买这些电器……我怎么能要?” 罗让“嘿嘿”一笑,解开大衣拉链,从内兜里掏啊掏,半天掏出一块小手帕。罗让说:“你别看我这样,我也是上过高中,准备考大学的。”他把小手帕展开,皱巴巴摊在桌上,露出角落里两枝红梅。 余希声怔怔地,罗让笑着把小手帕推到他面前,问道:“我算不算通过考验了?” 余希声捂住额头,不说话。罗让抓住他手,不准他挡住自己的表情,还让他抬起头来,继续问说:“这次你不会还想装傻吧?” 余希声苦笑道:“的确我隐约能感觉到一点。” 罗让身体前倾,压低声音:“所以你对我呢?” 余希声避开他炽热的眼神:“我寄东西给你,只是尽朋友之谊。” “你别想哄我。”罗让抓紧余希声的手,“你都这样回应我了,还想把我哄走。” 郭留连走进宿舍:“哥,今天我还睡余老师这儿,你呢?”他走近些,看到两人仿佛僵持住了,不由好奇,“哥?” “没事,你就住这儿吧。”余希声示意罗让松手,站起来,转身摸了摸郭留连的脑袋,“你先睡,我跟你哥有点话说。” 郭留连乖乖躺床上去,看到两个大人低声说了几句,就一前一后地出门了。听到门锁“咔哒”碰上的声音,他在被窝里的拳头悄悄握了起来。 哥,一定要给力啊! 路灯下,两个人的影子都拉长了。前一个影子转了个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却被后面的影子猛地抱住。 余希声错愕道:“罗让,你放开我。” “不。”罗让抱着他柔软的身体,手臂越收越紧,“我不管了,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我就当那块手帕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我不会再放手了。” 余希声被他两手勒着,脚后跟都离地了。“你先放手,”他艰难地说,“你这样我喘不上气。” 罗让放松了力道,嘟哝道:“那你可不准跑。” 余希声哭笑不得:“我能跑哪儿去?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啊,学校总不能搬家吧?” 罗让这才松开手。 两个人挨得很近,彼此的神情能看得很清楚。余希声本来想说许多话,在触到罗让的眼神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见罗让的时候,他笃定这是个孩子。其实罗让身材高大,面部棱角分明,怎么会是孩子呢?当时他觉得自己眼力太差劲,此时认真审视这个年轻人,才明白判断失误的缘由。 是眼神,他想,即使经历过很多苦难,这个年轻人依然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因而眼神清澈一如孩童。这双眼中永远没有世故,所以能够坦率地表白内心。这种火一般的感情毫无隔膜地表达出来,足以令人战栗。 余希声抿了抿唇。 罗让不知道他为什么沉默,慌慌张张地抱住他,又不肯撒手了。“余老师,”平时得了吧唧日天日地的“大老爷们”,像个耍赖的小孩一样,要不是自己实在太大只,说不定已经挂人家身上了,“余老师,”他无意义地重复着,呜咽道,“余老师,我好喜欢你。” 余希声心软得像棉花糖,好不容易硬起来一点点,说:“我们做朋友是很好的……” 罗让愤怒地打断他:“我不要做朋友!” 余希声环住他后背,轻抚他僵硬的肌ròu,让他放松下来:“你不了解我,我不是你想象的好人,很多时候我只是表现出来这样,你懂吗?” 罗让放开余希声,说:“世上有那么多好人,比如说接济我的老头子,比如说那个蔡有阳,可我又没有喜欢他们。” 余希声一愣。 罗让道:“我不是因为那么肤浅的理由,才喜欢你的。” 余希声忍不住道:“那是因为什么?” 这回轮到放出大话的罗让愣住了。 罗让挠挠脑袋,认认真真看着余希声,觉得他好看、可爱、端庄、大方……忍了又忍,没忍住,又一把抱住他。余希声一向督促自己为人师表、沉稳可靠的,对人对事也力求心态成熟、冷静克制,可这时,却突然有点不高兴,并且控制不住自己了。 余希声道:“所以是因为什么?” 罗让傻傻道:“我不知道,就是喜欢,很喜欢。” 余希声道:“等你想出来为什么,再来找我吧。” 罗让一呆,却见余老师用力挣脱了他的怀抱,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在原地想了一会儿,惊恐地发现,余老师好像生气了。 第27章 余希声回到宿舍时, 郭留连正扒在窗户边暗中观察,见他回来,立马钻被窝里, 仰面躺好, 紧闭双眼,假装睡觉。 余希声洗漱过后, 脱了外衣,给郭留连掖好被子, 在他旁边躺下。刚把被子盖好, 就感觉到一旁偷偷窥视的视线。一转头, 把不肯睡觉的郭留连抓个正着。余希声跟罗让有点小矛盾,但不关郭留连的事,该管是要管的。当下让他赶紧睡觉, 毕竟过几天就要期末考试了。 郭留连很是发愁,他哥好像又得罪余老师了,他看得出来的。 郭留连道:“余老师,如果我这次期末考试拿到第一名, 你就答应我一个要求好不好?” 余希声诧异地看他一眼,他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抓着余希声的胳膊撒娇。现在天很冷了, 余希声怕郭留连生病了,忙把他手塞回被窝里去。 郭留连补充道:“你放心,我不会提过分的要求。” 余希声想了想,同意了:“你好好加油, 考出一个好成绩,老师会奖励你的。” 郭留连“嗯”了一声,这才安心睡觉了。他哥不行,只能靠他出马了。 罗让买的东西送不出去,只好又从桥头村运回太平县,放在才盘下来的店里。他跟吴大成凑了整十万做本钱,开一家小饭馆,店名叫“小罗炒菜”。罗让的手艺是不用说的,吴大成又不在乎个把虚名,两人折腾半天,实在想不出好名字,只能取个人名儿。土是土了点,但他们这小县城,本来也不洋气。 吴大成奇怪的是,罗让怎么把“聘礼”又给取回来了。那天晚上不是乐呵呵的么?于是就问罗让,说你俩又怎么的了,不是成了么,还闹别扭?罗让就把那天晚上的事给他说了一遍,完了唉声叹气,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果然,恋爱中的人智商只有三岁。”这是吴大成听完之后的感想。 吴大成感到难以理解的是,余老师平时看着多好说话一人哪,没想到处起对象来也这么累。咱稀罕你就是稀罕你了,哪来那么多为什么,说不上来还生气,你说急不急人? 结果罗让听完不高兴了:“他也是心里没底。两个男人处对象,多容易被人说闲话,要是我还不是真心的,他一个当老师的,以后怎么办?” 吴大成郁闷道:“你搞错没啊?老子帮你说话,你反而发我脾气?” 罗让道:“我发脾气了吗?我是在摆事实,讲道理。” 吴大成见鬼了似的盯着他:“就谈个朋友,你看你,不是被余老师洗脑了吧?” 罗让一脸正气:“我就是要向组织靠拢,怎么了?” “我去。”吴大成噎住,抹了把脸,受不了地说,“行行行,你向组织靠拢,我可还有一堆活儿要干呢。”说着也不耐烦理他,去找刷墙的工人了。 罗让当然不能闲着。他跟吴大成分工明确,吴大成负责吊顶刷墙贴瓷砖打招牌的活儿,他就负责后厨卫生间的装修,还有桌子椅子碗筷什么的。他去家具市场转了一圈,这个也要大几千,那个也要多少多少,这么买下来那点本钱都不够装修的。他想了想,找了个木工师傅回来,他出设计图,木工师傅照着款式打就行。木材是他去淘的,料子又好又便宜,木工师傅那里按照件数给人工费。这么一来能省不少钱。 吴大成盯着人把里里外外的墙跟地面都整好了,回头一看,诶哟罗让这干嘛呢? 吴大成说:“人家木工师傅心里有数,你在旁边瞎比划啥啊?”说实在的,他信不过罗让的审美。罗让出图纸?这不是张飞捏绣花针么? 罗让嫌他嘴损,一脚踹开他:“哥当年上学的时候,那也是十项全能好不好?画几件家具,那是小意思。想当年,我画画还拿了二等奖呢。” 吴大成道:“你别欺负我没文化,有的比赛人手一张奖状,最低等级都是二等,你这个是不是啊?” 罗让被他戳破,恼羞成怒,吴大成躲开他,凑过去看了一眼图纸,狂笑不已,然后再看木工师傅的成品,说人家师傅“神乎其技”都不为过。亏得老师傅手艺好,生生把一堆小学生作品改良成正儿八经的家具。 吴大成吐槽说:“真的,光你这品味吧,人余老师就看不上你。档次差太多了。” 这可戳中了罗让的痛点,当时就差点跟吴大成打起来。好在木工师傅上了年纪,见他俩吵闹也不以为怪,乐呵呵地看一会儿,权当休息,然后到了点儿,继续做自己的正事,半点不耽搁。 因白天闹了这一通,晚上就得加班了。他俩请不起钟点工打扫卫生,都是自己上阵。别说,小饭馆面积不大,加上阁楼也就一百多平。可打扫起来就要了老命,两个大男人,干了半个晚上,才把到处都弄干净。 没办法,他们接下来要干的活儿还多着呢,除了装修,还有几张证没办下来。他们打算在元旦之前开张,最好能赶上圣诞,不能错过这两个节日。但证不是那么好办的,就算尽量走正规程序,该走的门路得走,该送的礼也要送。罗让省来省去,最后一合计,省下来的钱全部送礼送掉了。 “算好的了。”吴大成感慨,“至少没怎么卡我们。”要是工商部门或者消防那头,又或者随便哪个“有关部门”,说他们哪点不达标哪点不合格,一卡三个月,那才有的受呢。 罗让道:“圣诞节开业大酬宾,叫上兄弟们来热闹热闹。”他说的兄弟们,自然就是以前一起跑运输的伙伴了。这段时间也多亏了这些伙伴的帮忙,出力的出力,出钱的出钱,他们俩欠下不少人情。 吴大成点头:“应该的。” 罗让道:“明天我回桥头村,把郭留连接过来。” 吴大成道:“好。” 接下来便默默无言。 罗让抽出一品梅来,分给吴大成一根,自己点上一根,吞云吐雾,神情怅然。 吴大成把烟塞蓝色工装的上衣兜里,思索了会儿,问道:“不叫上余老师?” 开间小饭馆,对别人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他俩这样苦过来的,都算人生中一个重要的转折点了。平心而论,要是他自己有个女朋友,肯定也希望让她来见证一下。 当然,男朋友也一样。 罗让叹了口气,不抱希望地说:“我去试试吧。”不是他悲观,实在是余老师给他明确的指示了,想不通为什么喜欢他,就不能去找他。 罗让因为这句话,在县城里憋了个把月。干活的时候倒也罢了,可闲下来,就光琢磨这事儿了。可越琢磨,越想不出一个答案来。 他能说得上余老师的各种好,但要说就因为这些优点喜欢人家,不光余老师要生气,他自己也不认可。之前余老师喝醉酒,他先是觉得这人挺麻烦,可嘴里嫌弃几句,心里就已经觉得可爱了。余老师很好,却并不是个完美的人。可在他眼里,那些不完美的地方,因为是那个放在心上的人,也变得美好起来了。 平安夜正好在礼拜五,罗让在学校门口等郭留连,烟也不敢抽,对着车后视镜照了好一会儿,确定自己胡子都刮干净了,头发上也没头皮屑,这才有点忐忑地站在车边,手搭着半开的车门,脸色深沉地凝望远方。 不管怎么说,帅还是要帅的。也许能靠这张脸把余老师勾引走呢? 没多少时间给他多想,郭留连很快背着米老鼠书包从学校里跑出来了。果不其然,余老师也跟在他后头。 罗让摆的pose顿时僵硬起来,等郭留连开开心心跑到他面前,余老师也跟过来,他下意识就两脚一靠,从一个斜倚车门“风流倜傥”的造型,变成标准的站军姿了。 幸好余希声注意力还在郭留连身上,不停嘱咐他走慢点。 而郭留连呢,刚跑到这见色忘弟的老哥面前,气还没喘匀,就回头大喊一声:“余老师!” 余希声一愣,然后笑道:“怎么啦?” 郭留连道:“虽然还没期末考试,但我上次小测验考了一百分,你能不能先满足我一个小小的要求?” 余希声在郭留连面前蹲下来,与他平视,笑眯眯道:“你这段时间确实进步很大,老师可以答应。” 郭留连回头拉了拉罗让的衣角,罗让呆了一下,顺着他的动作走到他身边,不知道这小兔崽子又在动什么歪脑筋。 然而,他却看到郭留连拉着他,认真地对余希声说:“我的要求是,不管哥哥怎么惹老师生气了,老师都原谅他一回,给他一个改正的机会。”他说着,给余希声鞠了一躬,“余老师,哥哥嘴笨,不会说话,但是你多了解他一点,会发现他的优点的。” 第28章 郭留连说完, 安安静静等待余老师的回答。两个大人对视一眼,沉默了。虽然上三年级了,但在大人眼里, 这还是小小一个人呢。被一个孩子担心, 很应当羞愧了。 看罗让的反应就知道,这些话不是他教的。余希声拍了拍郭留连小小的肩膀, 温柔地说:“你说得对,是老师做错了。” 郭留连脸憋得红扑扑, 兴奋地拉了拉罗让的袖子:“哥!” 罗让“诶”了一声, 也蹲下身来, 难得轻柔地,将郭留连抱到腿上来。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弟弟简直就是小天使。他刮了刮郭留连的脸颊, 轻声问道:“待会儿带你去县城,想吃什么好吃的,跟哥说。” 郭留连靠在罗让怀里,抱着他的脖子问:“余老师去不去?” 罗让道:“哥不知道, 你问问?”说着抱起郭留连站了起来。余希声便也一道直起身来。 郭留连满脸期待地看着余老师,后者没办法,只好问道:“去县城有什么事吗?” “我那个……”罗让脖子后面的ròu被郭留连揪了一下, 差点“诶哟”叫出声来,但这也让他一个激灵,冷静下来,“我在县城开了家小饭馆, 明天开张,想请你去看看。” 余希声诧异:“那很不错啊,我都不知道。明天一定去。待会儿你把地址发给我好吗?” 罗让道:“要不今天跟我们一起走?我那有个阁楼,住的地方还是够的。”他说的时候还有些紧张,怕余希声不肯答应。但后者想了想,竟然没有犹豫就同意了。 上车后,郭留连凑在罗让耳朵旁边,说:“我今天立大功了,你怎么犒赏我?” 罗让正在飘飘然中,闻言大手一挥:“要啥买啥。” 郭留连握紧拳头,激动地说:“我要变形金刚的模型!要大黄蜂!” 罗让笑容僵在脸上:“……”他一直想不通,不就是个机器人,用得着那么贵吗!能吃还是怎么的? 郭留连察言观色,知道买不成了,忧伤地低下头:“算了,要个山寨迷你版就好。” 罗让咬牙:“今天哥高兴,买了!”于是花了739块大洋,给郭留连买了个正儿八经的手办模型。买的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很是ròu痛,回到店里,看到郭留连高兴得不要不要的样子,又释然了。孩子跟着他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好不容易给他买个玩具,价钱算什么呢?他喜欢就好。 罗让开始准备明天要用的东西,却看到余希声从阁楼上下来,便笑着说:“我这还有点事,你先去睡。” 余希声却问他哪里要帮忙。 罗让说:“我请你来做客,不是来帮忙的。” 余希声摇头,看到还有一堆碗没刷,就走过去拿起碗。但罗让一把夺下,把他赶走,说店里没手套,刷这么多碗,该把他手泡坏了。然后自己吭哧吭哧刷完了碗。 余希声没办法,看到有几个箱子被罗让丢在店中间,就想把它们搬到边上。结果又让罗让看见,冲过来扛走了。 之后想要拖地、抹窗户,都一一被抢着干了。看着气喘吁吁的罗让,余希声哭笑不得。本来是想帮忙的,结果成了监工似的,逼得罗让连轴转,整个效率提高了一倍不止。 余希声道:“我没有那么娇贵。” “知道知道。”罗让坐在板凳上,用毛巾抹了把汗,很不走心地回答。 余希声都不好轻易动作了,等罗让休息得差不多了,小心翼翼问道:“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 罗让道:“有是有。”然后笑嘻嘻低下头,“你看我肩膀这,怎么这么酸呢。你帮我揉一揉,兴许就好了。”他暗搓搓存了调戏一把的心思,然后没等余希声反应,就忙抬起头,说,“开个玩笑,别介意啊。”他怕余老师恼了,翻脸走人。 余希声却道:“以前我常给小姨揉脖子,特地学过一套手法,现在有点生疏了,但应该能帮你缓解酸痛。” 罗让眼睛一亮,连连点头,说着“好啊好啊”,心里美得冒泡,幻想着揉完脖子揉大腿的美好景象。 结果一分钟后,店里响起了罗让的惨叫声,吓得郭留连差点把手里的变形金刚掉在地上。他想笨蛋老哥又干啥了,这是被余老师打了不成?赶紧跑到楼梯口,一看,切,按摩啊。 郭留连远远给罗让丢了个鄙视的眼神。真没用!就余老师那个手劲,能把你怎么了?嚎得跟杀猪似的,丢人! 然而原本也这么想的罗让,已经快要哭出来了。哪能想到余老师还真是专业的呢?这每一下还真按到了点上,那种又酸又痛又麻的滋味,可真是销魂啊。 虽然要忍受一时之痛,但不得不说,专业的就是专业的,等到第二天,罗让一起床,觉得神清气爽,腰不酸腿不痛,一口气能上五楼。 吴大成是听说余老师要来,昨晚特地回自己家,没来店里。今天一大早,开车把花篮、鞭pào还有一棵圣诞树都给运过来了。他本来想叫罗让一起过来放鞭pào的,快走到后厨的时候,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轻手轻脚走过去一看,罗让穿着一套纯白的厨师服,戴着高高的厨师帽,余老师则套着围裙,给他打下手。当下一乐,也不打扰他二位,自去收拾东西了。 现在还早,要做的是把食材准备好。罗让处理大虾,余希声则负责削土豆。罗让说,余老师哪里都好,就这一点不好,闲不住。罗让的意思是嫌他太勤劳。 “请了一个小工,现在人影儿都没有。”他摇头说,“你还不要我工资,白给我干活,还不多睡会儿。” 余希声道:“看到你稳定下来了,我高兴。” 罗让偷眼瞧他:“是为我高兴,还是为郭留连?” 余希声削土豆的动作顿了顿,说:“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啦。”罗让嘟哝道,然后自嘲说,“我知道,要不是为了郭留连,你才懒得看我呢。” 余希声道:“为什么这么说?” 罗让哼哼两声:“我心里有数。” 余希声“哦”了一声,变得有点心不在焉,削土豆的时候没注意,突然把手指划破了。血才出来一丝,他腿就软了。 罗让一直注意着他,立马就发现他受伤了,忙道:“别看别看。”然后丢下手里的虾就跑过来,托住他后背,说,“脑袋靠我肩上,别看手。” 余希声闭上眼睛,声音有点颤:“给我贴个创口贴就行了。” 罗让“嗯”了一声,先托着余希声,慢吞吞挪到水池前,把自己手洗干净了,再抓着后者的手,伸到水龙头下,把血冲掉。 余希声看不见血,却仍然能感觉到鲜血从破开的口子里流出来。他眼前变得一片血红,又要往下滑了。罗让赶紧关掉水龙头,手在自己裤腿上揩干净,刷刷抓出几张抽纸按在他伤口上,让他自己按紧,这样流血的感觉要减轻一些。 把旁边的椅子用脚勾过来,罗让扶着余希声坐下,道:“坐得住吗?阁楼上有yào,我现在去拿。” 余希声点了点头,眼睛仍是闭着的。 罗让冲上阁楼,在抱着“大黄蜂”的郭留连的注视下,飞快跑到角落里,取出一个木头盒子,从里面找出棉花、碘伏跟消炎yào,然后又飞快跑下楼去。 余老师受伤了?郭留连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看了看他哥匆匆远去的背影,默默握住拳头给他哥加了个buff。一定要加油哦!这可是争取好感的正确时机! 罗让拿到创口贴,回到厨房时,抽纸已经被血染红了。余希声脸白得跟纸一样,整个人都瘫在椅子上,就快要滑下去了。罗让蹲在他面前,把他扶好,把抽纸都拿掉扔垃圾桶里去,用碘伏洗了一下他的伤口,再倒上消炎yào。 “没事,伤口不深。”罗让把手罩在余希声的伤口上,说,“可以睁眼了,现在看不见了。” 余希声半睁开眼睛,看到垃圾桶里染红的纸团,又闭上了。罗让见状,就把垃圾袋扎了起来,然后保证道:“现在真没事了,相信我。” 余希声睁眼,看了看自己被罩着的手指,道:“没有创口贴吗?” “血已经不流了。”罗让解释道,“用创口贴反而不好,一直捂着伤口,不容易好。” 余希声点点头,接受了这个理由,然后催罗让去忙自己的事。 罗让笑着说:“你能行?” 余希声坐得笔直:“我不看伤口就行。” 罗让“哦”了一声,说:“那我去忙了。”说是这么说,仍然蹲在余希声面前,一动也不动,只是微笑地看着他,眼睛亮亮的,仿佛藏着星星。 余希声不自在地抿了抿唇:“还有什么事?” 罗让把脸颊贴在他膝盖上,声音从下而上传来,有一种沉闷的感觉,但仍然能听出主人的高兴:“我说了你别生气。”他这么说时,面上有一种满足感,“我有点感谢这个小伤口。”他赞美般地叹气道,“因为它,我终于能够为你做一点实在的事了。” 余希声愣愣地,膝盖感受到罗让脸颊的温度,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而后又摸了摸他的脸颊。发型是才剪的寸头,下巴附近有一点胡茬,整个手感都是毛毛糙糙的,就跟他这个人一样。可是所有的毛糙,扎在手心,只会让人痒痒的,还会带来令人怦然心动的温暖。 第29章 快到中午的时候, 过去一起跑运输的“城东帮”兄弟们来到“小罗炒菜”庆祝开业。送花篮的送花篮,添鞭pào的添鞭pào。小武跟仇任这俩哥们,一个请了尊财神爷, 一个请了尊观音菩萨, 前者祝发财,后者保平安。 听说分工是吴大成负责跑堂, 罗让在后厨做菜,大家都很好奇, 纷纷跑到后厨观赏“张飞捏绣花针”的奇特景象。然而不到五分钟, 又全部跑出来了。 吴大成忙着摆弄剪彩的大红绸子, 见状随口问了一句,说是不是罗让赶你们出来啦。 大家面面相觑,有人咳嗽, 有人坏笑。吴大成一头雾水,把小武揪过来拷问。小武作为发言代表,认真地问吴大成,是不是以后真该改口叫大嫂了。 “这次不是乌龙了吧?”虽然用的是疑问句, 但大家的表情都很笃定。 吴大成就纳闷了,他才不在一会儿,难道已经错过了十几集的剧情?仔细回想了一下, 他慎重地说:“不清楚,你们别瞎起哄。” “哦~~~~~~”一声整齐的拖长的音调,摆明了要起哄。 吴大成莫名其妙:“到底咋回事?” 依然是小武代表大家发言:“吴哥你不知道,刚我们还没进后厨, 就闻到一股味道!” 吴大成:“?” 小武回头看了一眼大家,重重道:“没错!就是恋爱的酸臭味!” 吴大成:“!”虽然心里好奇,但作为罗让最靠谱的兄弟,他还是压抑住内心的八卦之情,板着脸道,“别整些有的没的,丢的是你们罗哥的脸。” 小武道:“不是啊,不能怪我们,不信你自己去看,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两个人之间充满了……充满了粉红泡泡,别的谁都chā不进去。哥,你新招的小工,都恨不得把自己藏水池里去了。你觉得是为啥?没眼看啊。” 吴大成:“……” 小武见他不信,马上举出具体例子用以佐证:“我跟你说,我们进去的时候,余老师坐在角落里,罗让正在炒菜,然后突然看了余老师一眼,余老师就笑了,然后罗让也笑了!那个笑我形容不出来,反正我只在我爹妈脸上见过。外人看了,都不愿意接近他俩!” 吴大成陷入沉思。 小武道:“哎呀我说得不好,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灶上噼里啪啦的,都盖不住他俩眼睛对视的时候那个电流‘滋滋’的声儿!” 沉默良久,吴大成压低声音,问道:“你说的,真的假的?” 小武信誓旦旦:“百闻不如一见!” 于是吴大成率众偷偷摸摸来到后厨门口,躲在墙后暗中观察。刚半蹲好,摆出一个老练的特工动作,准备伺机偷窥,探出脑袋,眼前却是一片黑色。 哦,视野被一条围裙挡住了。 嗯……围裙? 吴大成抬头,看到余老师站在他面前,疑惑地看着他,以及他身后的一群傻逼。 罗让甩了甩手上的水,走到余老师身边,看见这一幕,抱胸冷笑:“正事儿不干,找抽呢?” 吴大成讪笑,尴尬地挠挠头,回头一个眼神,带领大家一起站起来。 罗让道:“有事儿?” “那个……”吴大成顾左右而言他,拼命给小武使眼色。 小武机灵,笑嘻嘻道:“罗哥,吉时已到,该剪彩了。” 这是个好理由。于是一群人一哄而上,簇拥着罗让与余希声走到门口,手忙脚乱地递剪刀,递话筒,热热闹闹的,假装刚才的尴尬没有存在过。 最后剪刀跟话筒全部落到余希声手上。一开始没说过还有这个环节,他也没准备好,只是众人热情如火,拒绝实在不好意思。 余希声透过话筒的声音响起来。罗让用力地咳嗽一声,凶巴巴地环视四周。大家纷纷闭上嘴巴,听余老师讲话。 余希声打了腹稿,带着微笑,认认真真做好人生中第一次主持工作。当学生的时候,他是有过作为学生代表上台讲话的经历的。 “很荣幸,能够在这个喜庆的日子,参加‘小罗炒菜’的开业仪式!首先,请允许我代表……” 小武道:“余老师,不用那么严肃啦。” 罗让眼神杀过来,仇任忙把小武拉自个儿边上去,对余希声说:“您别理他,您继续。” 于是罗让转眼就变得笑眯眯:“仇任说的对!” 余希声点点头,然后从善如流,将自己的贺词缩短到十五分钟,在有人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的时候,终于拿出剪刀,把大红绸子给剪断了。 罗让及时地大吼一声:“好!” 打瞌睡的小伙伴倏地惊醒,机械地跟着大家一起鼓掌,却觉得这声儿也太大了点,睁大眼睛四下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小的店门口,已经聚集起了一大批路人。 路人:主持人真会说!长得真好看!莫非是专门请来的知名主持?咦好像真的有点像。谁呢?诶是不是那个谁啊!对哦是好像!天哪是那个谁!卧槽是那个谁!这店好牛逼!诶哟店名真土……说不定是返璞归真呢?小罗是谁啊?老板么?为啥他请得起这么贵的主持人?哇靠那个就是老板?真他妈帅!长得好像明星啊!有点眼熟诶。难道是那个谁谁谁?啊啊啊好像真的是!那个谁谁谁居然来我们十八线小县城开饭店!我要拍照!发朋友圈!哈哈哈我今天见到了那个谁和那个谁谁谁的zhēn rén! 小伙伴:额……什么情况谁来解释一下? 然而并没有人能跟他解释,因为即使是作为主角的罗让跟余希声,现在也有点迷茫。以前也没见太平县的人民群众这么喜欢吃啊…… 不过余希声觉得这是件好事,开饭店就是要迎四方客嘛。于是他很有主人翁意识地招揽生意,让开一条路,笑着说:“大家里面请,我们招牌菜有油焖大虾、糖醋排骨、罗氏小炒ròu……” 一围观群众激动大喊,某某某你唱一个,唱了我们就捧场! 余希声忙道,我不是某某某。 吃瓜群众根本不信,群情激昂,一齐大喊,唱一个! 眼看要乱,罗让小声对余希声说:“你随便唱一首,先应付过去。” 没办法,余希声只能先不解释,搜了一下脑海里的曲库,挑了一首适合在喜庆日子里唱的歌。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好运带来了喜和爱 好运来我们好运来 迎着好运兴旺发达走四海 ……” 完完整整唱完一首《好运来》,余希声放下话筒,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安静了。罗让最先回神,“啪啪”鼓掌,大吼一声:“好!” 众人情绪被感染,一道大吼:“好!” “再来一个!” 罗让忙接过余希声手上话筒,大声说,还想听的朋友们都进店,边吃饭边听歌! 所有人蜂拥而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排在后面的人挤在门口进不去,只能望着坐满的凳子望洋兴叹。小武一看这架势,撒腿就往外跑,跳上车火速开到家具市场,刷刷订了一批桌椅,叫人立刻运到饭店。 本来只是过来凑热闹的伙伴们,变成了临时服务员,穿梭在大堂中,跑了一天的腿。兼任店长和大厨的罗让,又多了个职位拍照吉祥物。尽管解释到最后,渐渐有人信了他不是明星,但跟一个神似明星的大厨拍拍照好像也不错,因此找他合影的人依然不少。而说好只是请到店里来吃吃饭、聊聊天的余希声,则成了特邀歌手,场地虽然简陋,人气却不受影响,店外的“站票”都不少,一度引来jiāo警同志的注意。 因为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误会,余老师在“小罗炒菜”的大堂中央,贡献了人生中第一场演唱会,演唱曲目从《步步高》,到《祝福你》、《财神到》等等,都深受广大顾客朋友的喜爱。 等到深夜,这个误会在太平县范围内解开时,却悄然在网络上引起一场激烈的论战。当晚,某娱乐大V发了一条惊天新闻。 昔日当红小生沦落至此! 配图是某人着白色厨师服参加剪彩。 大V自称是某罗姓小生曾经颜粉,看到他如此落魄,销声匿迹竟是因藏身十八线小县城开农家乐饭馆,深感痛心,哀其不幸恨其不争,评价说如果不是当年xxx事件,他又怎会落魄至此? 一时舆论哗然。 粉丝大怒,纷纷说自家爱豆明明还是超帅,哪里落魄了?这肯定是剧照!路人则表示同情,并觉得落魄一词确实用得过了,从照片上看来,罗姓小生虽然改行了,但还是挺精神的。而黑粉则冷嘲热讽,给人科普当年xxx事件,并且配上一张张罗姓小生的丑照,表示没错,他就是潦倒得一塌糊涂,丑得一塌糊涂。 而罗姓小生本人,则只用四个字和四个感叹号作为回应 那!不!是!我! 大发议论的众人定睛一看 果然不是他。 第30章 对于相对闭塞保守的小县城人民来说, 网络上的娱乐新闻并不会受到太多关注。而罗让这个主人公和他重要的朋友们,一整天都在忙于应付源源不断的客流,更不可能分出精力来玩手机、看八卦。因此一直忙到后半夜的众人, 只是在把最后一个客人送走后, 凭着一份开门大吉的兴奋劲儿支撑,简单收拾出一桌席面, 以庆祝今天的盛况,至于微博或者各大论坛上的热门话题, 别说讨论,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 罗让把最后一道红烧鲤鱼头端上桌后, 大家闹哄哄地开席了。桌上的菜大部分由白天剩下的边角料烹制,但经了“罗大厨子”的手,也别有一番风味。听说最中间的红烧ròu是余希声做的, 几个早就想搞事的哥们笑嘻嘻端着杯子酒瓶过来,要给余老师劝酒。 余希声已经下定决心不喝酒了,所以尽管明天是周日,喝酒也误不了事, 他仍然婉拒了。要是平时,这哥几个肯定给余老师面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嘛。但今天, 一是深夜了,是人脑子最糊涂的时候,二呢,是因为喝了点小酒, 已经有三分醉意。两下一凑,有个兄弟犟上了了,举着杯子对余老师说:“今天,高兴!”他有点上头,说话都不利索了,“不喝……扫兴!” 余希声正要解释,斜旁里chā过来一只手,拿走了酒杯。 “他不能喝酒。”罗让笑道,“我替他,行不行?” 那人醉眼惺忪,身体晃了晃,而后在边上人的搀扶下站稳了,定定地看着罗让,半晌大叫一声:“行!” 罗让端起满满一杯白酒,一口闷。 “罗哥就是爽快。”这位已经快要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兄弟脚下一滑,靠在了旁边人身上,却还要对罗让竖起大拇指。然后就见他一脸纳闷地说,“但是我不明白,余老师是你啥人呢你要替他挡酒?” 以吴大成为首的其他人,纷纷把目光投向罗让。 罗让看了一眼余老师,见他耳根微红,回头迎向一众闪烁期待的眼神,沉思片刻,突然大喊一声:“我醉了!”然后脸憋得通红,“啪叽”倒在桌面上,然后便再也不动了。 余希声如释重负,忙道:“你们继续吃,我先把他送到床上去。”说着走到罗让身边,抓着他胳膊搭在脖子上,把他架起来往阁楼方向带。 郭留连怕余老师一个人扶不动,想要过来帮忙,吴大成把他拦住了,冷笑两声,凉凉道:“你哥轻着呢,你余老师一个人绰绰有余了。” 郭留连仔细一看,可不是,看起来像是余老师架着他哥走,实际上呢?他哥脚步不要太稳。不过也是,他哥号称千杯不醉,这才二两白酒,怎么就醉倒了?更何况,真正醉了的人,只会说自己没醉,只有头脑清醒的人,才会说自己醉了。 在众人注目下,两人硬着头皮演完全程,到了阁楼上,没人了,双双松了口气。然后双双摔在床上。 余希声被罗让压在身下动不了,于是拍拍他肩让他起来。可他跟真的醉了似的,整个身体呈大字型摊在床上,死沉死沉,脸就埋在余希声胸口,一动也不动。余希声试着叫了他两声,结果听到他轻轻打起鼾来。 罗让跟个大石头似的又硬又重,余希声推也推不开,搬也搬不走。明知前者在装,后者深吸了口气,小声道:“你到底想干嘛?” 罗让悄悄睁开一只眼,往上偷瞄,看到余老师无奈的神情,觉得便宜占了很多了,见好就收吧。于是假装迷糊地“唔”了一声,手撑着余老师两侧直起身子来,一脸茫然地说:“怎么了?我怎么在这儿?” 余希声笑着拍他胸口一掌:“还装?快点下去。” 罗让见他不像生气的样子,胆子大起来,手肘一弯,又落回原位,脸重新贴在余希声的胸口上。只是这次他仍然支撑着自己身体,因此余希声并没有感到沉重。 罗让赖在余希声身上,余希声赶不走他,只好警告说:“我说送你上楼,却这么久不下去,又要被看笑话了。” 罗让才不在乎这个,嘟嘟哝哝说:“要不是怕你尴尬,我都不用装醉,我直接跟他们说,这是我心上人,看他们能怎么样?”他说着突然动了动耳朵,随后眼睛就亮了,转过脸,稍稍撑起身体,往前爬了一小段,跟余老师脸对着脸了,“你心跳变快了。”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余老师看。 余希声微笑着回视他,脸、脖子、露出稍许的肚子,都是粉红的,而面上的神情依然是坦然的。 罗让泄气地倒在他身边,仰头看着天花板,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余希声道:“你怎么知道努力一定有用呢?” 罗让翻了个身,侧躺着,手枕在脑袋下面,看着余希声的侧脸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特别平静。”他并不感到难过,胸口胀胀的,好像很满足、很安定。他不能说清楚这种感觉,同时为自己的平静感到不解。第一次被拒绝的时候,他生气、委屈,可这一次,这些情绪通通没有了。是他变得冷漠了吗?不,他清楚地知道,他更爱身边这个人了。 余希声喃喃:“也不知道是你太有自信,还是我拒绝得不够坚定?”这时他的神情,似乎有一些不坦然了。 而这微妙的变化,又仿佛泄露了天机,让捕捉到这一点的罗让心中一动。他一点点伸长脖子,小声问道:“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余希声飞快道:“不可以。” “脸?” “不行。” 在这样严厉的拒绝下,罗让只能再一点点把脖子缩回去。但是他很高兴。他“嘿嘿”傻笑起来,对余希声说:“你开始把我当一个男人,而不是男孩了。” 余希声从床上坐起来,说:“没有。” 罗让也一道坐起来,盘起腿:“没有你就让我亲一口。你要还是觉得我就是小孩,给我亲一口怎么了?” 余希声一时无言以对,想了半天,说:“我下去了。”这就站起来走人了。 罗让也不计较他不回答自己问题,又琢磨了一会儿,自个儿傻笑半天,往床上一歪,笑着睡着了。 第31章 圣诞之后, 很快就是元旦。眼看一天天逼近年关,罗让的小日子过得越来越有盼头。老婆虽然还没追到手,但好像很有希望。自己开的小饭馆生意红红火火, 老婆本越攒越厚, 辛苦上几年,买个房买辆车, 老婆孩子热炕头,岂不美哉? 这几天罗让做啥都高高兴兴, 在后厨抡勺带着笑, 撸袖子揍寻衅滋事的小流氓带着笑, 给城管消防送烟送酒的时候也带着笑。就连被揍得鼻青眼肿的小流氓,都要问他一句,家里有喜事啊? 吴大成臊得没眼看, 叫罗让收敛点,成天乐得跟个傻子似的,要传出去,他合伙人是个智障, 叫他这脸往哪搁? 罗让就问他,你说谁是智障呢?于是把他也揍了一顿。揍他的时候,还带着笑! 得, 真没救了。吴大成给单身的自己抹了把心酸的泪。 跟自家傻哥哥比起来,郭留连的处境就艰难多了。 今年不知怎么的,全校最好说话的蔡有阳老师,突然抓得特别紧, 从早上六点进教室,到晚上十点送走最后一个自习的学生,除了吃饭上厕所,基本就不离开教室,还总是看着学生发呆,把人看得毛骨悚然的。 本来这是隔壁班的事,郭留连挤出几滴同情的眼泪也就够了,可偏偏他们班一群人被蔡老师吓得打起了鸡血,复习得格外认真,因为生怕余老师也来这么一出,所以就极力表现得很自觉很用功。 本来这也不关他的事。可谁叫他跟余老师说了自己要考第一名呢?他是男子汉大丈夫,说的话都要做到。为了不被同班同学比下去,也只好头悬梁锥刺,拼命努力了。 郭留连不知道,蔡有阳突然这么反常,不是要盯着学生二十四小时做功课,而是想要再多看一眼孩子们。 蔡有阳跟余希声都是师范类农村定向教师,大学学费全免,但至少要在农村小学教六年的书。他今年二十八,已经待满了六年,合同到期,离职的申请书已经递了上去。如果一切顺利,也许带完这个学期,他就要跟这些孩子们告别了。 在余希声到来之前,蔡有阳是桥头村小学唯一的大学生老师。他跟余希声风格不同,经常同孩子玩成一片,感情很好,但也因此被学生家长质疑过教学能力。蔡有阳相信事实胜于雄辩,从来不多做解释,渐渐做出成绩来,也就被传统的家长们接受了。 要不是老同学在新城工作,蔡有阳真不一定会走。要说这个地方好?既穷又土,看不见好景色,到处都是荒地、劣田,还有尘沙飞舞的泥土路。要说工作值得留恋?他做小学老师,语数外全教,有时还兼任音乐老师美术老师,一年到头忙得要命,工资却低得可怜。 可偏偏就是这么个没一处拿得出手的工作,让蔡有阳心生眷恋,几乎不舍得放弃。 穷山恶水,没有养出刁民。也红过脸,也吵过架,可对他们有一分好,他们便能还你十分来。他在这做了几年老师,常有村民送来自己不舍得吃的土鸡蛋,甚至有捉了自家下蛋的老母鸡、赶着耕地用的老黄牛来的。 乡下孩子皮,不爱读书的多,可是看见老师,都甜甜地叫一声老师好,得到一块糖的奖励,就能高兴半天。逃课被逮住,会哭啼啼求老师不要告诉家长,放学回家前,会争着要老师亲亲脸蛋。后来慢慢都长高了,长大了,还会打打闹闹,可是已经会不好意思,跟隔壁低年级的弟弟妹妹打架的时候不敢还手,跟老师告别的时候没再要过亲亲,只会偷偷塞给老师一把巧克力,炫耀说是爸爸从城里捎回来的。 办公室门被推开,蔡有阳忙站起身来,胡乱擦了擦湿润的眼眶,笑眯眯看向走进来的人。见是余希声,他松了口气,不用再强撑笑意。 余希声见到蔡有阳脸上泪痕,愣了一下,转身把办公室门关好,在他对面坐下。两个青年教师相顾无言,沉默了许久。 蔡有阳打起精神,调侃道:“这地方没人来,我走了,你一个人,有的苦了。” 余希声道:“你手续办好了没有?” “校长是肯定放人的,就看教育局怎么说了。”蔡有阳想了想,“合同上都写好了,六年以后可以自己选择是否留任。教育局总不能还违约?” 余希声却没他这么乐观,皱眉道:“我心里不踏实。你要不要跟你那个老同学说一声,他是公安系统的,也许能找到关系。” 蔡有阳忙道:“不行不行,我要是跟他说了,他指不定明天就把我拎走了。他巴不得我现在就去新城,可是我还想在这儿多待一阵子。” 余希声点点头,理解他的心情,也知道那位老同学把他看得很重要,有时候遇到事就难免急躁一点。像上次,要是关系一般,能担着天大的干系,二话不说就带队去扫黄打非吗? 余希声对这件事这么关心,是因为心里有顾虑。他以前的高中同学梁志开曾经威胁说,要是不答应他的追求,就要让他同事的升职不能顺利进行。尽管蔡有阳只是打算离职,没有申请调任其他职位,而且过了这么久,梁志开可能已经回新城了,但余希声还是难以放心。不能因为他的缘故,害得两位挚友无法重聚。 期末考结束,蔡有阳接到教育局某负责人通知,要去一趟县城。为了防止梁志开捣鬼,余希声也一块去了。在教育局门口,他遇到刚从里面走出来的梁志开。这个人竟然还在太平县逗留,实在让他感到意外。 在全县城唯一一家咖啡店坐下后,梁志开意气风发地点了两杯最贵的“猫屎咖啡”,想到余希声也许会有的曲意奉承,下-半-身一阵火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余希声还没说话,梁志开先挑了挑眉,翘起二郎腿,手搭在沙发边缘,似笑非笑地说:“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耽搁人家一辈子,就认真想想,怎么求我才能让我舒心。” 在梁志开准备好好抖一抖威风的时候,他没看见,落地窗外走过来一高一矮两个人,看到他跟他身边的余希声时,睁大了眼睛,然后其中那个矮一点的,走进店里,绕开他们那一桌,坐到一个种着绿植的大花盆后边,把他对余老师的话全听进耳朵里去了。 小饭馆里,吴大成正在收拾桌上的残骸,突然看见小武跟仇任一前一后冲进店里。吴大成喊了小武一声,小武没答应,又喊了仇任一声,平时还算稳重的仇任居然也置若罔闻。这俩是一心直奔后厨,压根听不见其他声音了。 跑到后厨门口,小武对高高兴兴炒着菜的罗让大声道:“不好了!有个男人要抢余老师!” 像是要配合气氛似的,油锅里腾地蹿起一蓬火花,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罗让炒菜的动作有片刻的凝滞,而后“啪”地关上燃气灶阀门,丢下手里的铲子,回头拿了一把菜刀在手上,隔着雾一般的烟气,杀气腾腾地看向小武,冷冷问道:“谁?” 第32章 本来挺激动的小武跟仇任两个, 看见罗让这拼命的架势,吓得齐齐一哆嗦,为防火上浇油, 不敢多说话了。 小武结结巴巴地说:“别、别冲动, 先把刀放下。” 罗让冷冷道:“你觉得我会那么蠢?” 小武心想说不定,所以就没回答。 罗让冷笑道:“我不会弄死他, 我只会阉了他。” 小武抹把脸,颤声道:“大哥啊……” 罗让“哼”了一声, 把菜刀丢砧板上, 把帽子一摘外套一脱, 全塞一旁呆立的仇任手里。“前面带路。”他对小武说。 吴大成拄着拖把目送他俩出门,问说:“要不要叫几个人给你助阵啊?” 罗让不屑道:“用不着,我一个人就够了。”然后就提溜起小武的后衣领, 问了声方向,拖着小武就往外狂奔。 远远传来小武大喊:“错啦错啦!方向错啦!” 然后便见一阵旋风从门口刮过。罗让拖着小武折回来,而后再次狂奔而去。 在街拐角猛地刹住车,罗让凝神望向斜对角的咖啡店, 看到冬日阳光笼罩下相对而坐的两个人。那个已经在心里描摹过成千上百次的身影有多美好,对面笑得跟菊花似的傻逼就有多讨厌。 原来是这孙子。 罗让掏出手机递给身后大喘气的小武,报给他一串号码, 让他帮自己拨号。小武见他一门心思盯着玻璃窗里正在说话的两人,没办法,只得照做。等接通后,小武把手机放在了罗让耳边。 电话那头是新城“大佬”, 乔四爷的声音。自从老对头落马,乔四爷是春风得意,接到罗让电话,心情更加愉悦了。 “道上”已经传遍,说罗二如何隐忍如何谋划如何直捣黄龙,为了自己的结义大哥,不但一举干翻“义父”,还直接掀了人老巢。要不是传闻罗二做了公安的线人,多的是“黑道大佬”想把他收入麾下。 乔四爷以为罗让要向自己投诚,笑呵呵道:“老二,想通啦?” “我想问您,知道刘忠义是怎么死的吗?”罗让不答反问,绷直的声音让旁边拿手机的小武感到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乔四爷一窒,片刻的沉默后,干巴巴地说:“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要搞我,不要怪我下黑手。” 罗让道:“您有个小辈,叫梁志开,我跟他有恩怨。” 乔四爷松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又变得笑呵呵的:“你说志开啊?你们小孩子争风吃醋的事儿,我不管。”话里的意思是,梁志开为这事找过他,他没帮忙,保持中立,算对得起罗让了。 “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罗让笑了笑,“万一有点争执,他断个胳膊缺个腿的,您也别急啊。” 乔四爷道:“他虽然是我小辈,父亲在新城混得很不错的。” 罗让无所谓道:“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要公平竞争也就算了,背后搞小动作威胁我的人,就别怪我不客气。” 乔四爷意有所指道:“你现在也不是光脚了吧?我听说你开了家店,生意还不错?” 罗让笑道:“您知道我这人,惹急了我,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社会上流氓分两种。一是已经混出了头,人模狗样西装革履,外人见了恭恭敬敬喊一声先生或是某总。还有一种则是吊儿郎当没皮没脸,只要对自己有利,脸面可以丢,下限全没有。这种小流氓不一定能让你伤筋动骨,可有本事给你制造伤口,让你痛、让你烦。 所以大流氓可以瞧不起小流氓,但不能不把小流氓的威胁当玩笑。因为衣冠禽兽一旦披上了外面一层衣冠,就是想要正儿八经做人的。而小流氓呢?做人做狗都无所谓,只要能活着就挺满意。大流氓想得多,肯定要吃点小亏,小流氓求得少,靠着这份没脸没皮也能占点便宜。 乔四爷在思索片刻后,决定吃下这个哑巴亏,告诉罗让,他会给梁志开的父亲打个电话。他与梁父毕竟是多年的利益合作伙伴。 乔四爷是这么劝自己的。万一梁志开在他的地盘上残了废了,他跟梁家这段jiāo情肯定要断。到时候,就算把罗让抓来解恨,又能怎样呢? 罗让一早料定是这个结果。乔四爷自诩风雅,不屑与刘忠义之流为伍,打打杀杀的事情能不做就不做,这几年家业大了,更加爱惜羽毛,要不然也不会在除刘忠义的时候,找上罗让。他手底下那么多人,还找不出几个有本事的吗?还有小道消息说,四爷要挣一个儒商的雅号。不管这位“大佬”想不想挣这个雅号,罗让只知道,他虽然又被人在心里骂了一句“小王八蛋”,可事儿,已经办成了一半。 对面挂了电话,罗让接过小武拿着的手机,丢下一句“该干啥干啥”,就迈着大步,正大光明地走向了咖啡店。 小武生怕明天就能看见他罗哥上头条,压根不敢走,就蹲拐角观察着。他这鬼鬼祟祟的模样很快吸引了一个抓扒手的便衣警察的注意。 罗让推门进店,头顶的风铃叮当作响。环视一周,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余希声身上,而后“惊喜”地叫了一声:“余老师!” 对走过来的服务员说了一声,没等招呼,罗让就走了过去,自自然然地紧挨着余希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手“随意”一伸,就搭在了他背后的沙发边沿,看起来就像把他圈在怀里一样。 正说到自己第三处房产的梁志开:“……” 对转头看自己的余希声露出一口大白牙,罗让人畜无害地微笑道:“好巧啊余老师。” 不知为何,余希声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 梁志开yīn沉地看着罗让,讥笑道:“狗鼻子还挺灵。” 罗让转头瞥他一眼,懒洋洋道:“梁少爷,你屡次三番骚扰我们余老师,我大人不记小人过,都放过你了,你是不是该有点数啊?” 梁志开被他轻蔑的神情气得头脑充血,大怒道:“我跟余希声说话,关你什么事?” 罗让一乐:“你这记xìng?让我来提醒你一下,我是余希声的正牌男朋友,他的事,我有权过问。” 梁志开倏地站起来,指着罗让的鼻子大骂道:“去你妈的男朋友!你信不信我能让你今晚就去海里喂鱼?妈的!给你三分颜色,你还开染坊了!” 罗让冷笑一声,也站起来,比他高大,比他强壮,压低的声音比他更有威慑力。 “我就是开了,”他推开梁志开指着自己鼻子的手指,挑衅一笑,“你又能怎样?” 梁志开气得浑身哆嗦:“你别以为跟乔四爷有点关系,就能在我面前拿乔。我现在就给四爷打电话,看他怎么说!” 罗让摊手,无所谓道:“你打啊。” 梁志开被他一激,当即从包里拿出手机,准备给乔四爷打电话。但他号码还没拨完,自己手机先震了起来。他看到来电显示愣了一下,咬咬牙,把电话挂了。但刚挂没两秒,手机又震了起来。这次,他实在不敢再挂了。 接起电话,梁志开烦躁道:“爸,你怎么打电话过来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大,说话人的情绪很激烈。 “你现在在哪?” “我……” “立刻回来!要是今晚我还没在家看到你,以后你就不用回来了!” “可……” 梁志开一共说了俩字,这通电话就已经结束了。他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惊慌失措地回想这段时间有没有做错事。 罗让嗤笑:“还不走?” 梁志开狐疑地看向罗让,后者不用他问,直接告诉他说:“你猜的没错,是我捣的鬼。我跟你爸说,你要再不管管你儿子,我就要来管啦。你爸说千万别,这不,赶紧管教你来了。” “信口开河!” 罗让眼中露出食ròu动物大开杀戮时会有的凶光,面上所有笑意都消失不见,冷冰冰地说:“你最好听你爸的话,立刻离开这里。” 梁志开打了个哆嗦,在开着空调温暖如春的咖啡店里,却感觉到一种异样的寒冷。他想说话,声音却挤在喉咙口出不来。他想到父亲斥责他时的急切,突然心一沉,而后深吸一口气,在自己忍不住佝偻起来之前,抛下一句狠话,就脚步匆匆地转身走了。 罗让耸了耸肩,在梁志开背影消失不见后,坐回原位,刚想把手重新搭到沙发靠背上,就看到余老师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罗让:“……” 老老实实收起所有小动作,罗让一脸正直地向余希声解释,刚刚所有举动都只是为了赶跑梁志开,他绝对不会乘人之危。然后又说已经安排好了,保证梁志开不能再来找麻烦了。 余希声点点头,说:“谢谢你。” 罗让忙道:“哪里哪里。”然后心里嘀咕,余老师跟我还这么客气的? 余希声却道:“其实我本来想把梁志开的把柄拿出来,那些东西应该也足够赶走他了。” 罗让一愣,讷讷道:“我多管闲事了?” 余希声摇摇头,道:“要是我想把那些东西拿出来,早就拿出来了。” 罗让听得迷糊,疑惑道:“所以为什么一直没有拿出来?” 余希声笑了笑,说:“我刚才看见小武跟仇任路过,小武进店后没跟我打招呼,就急匆匆走了。我猜他是要去通知你,就想等等看。” 罗让有那么两三秒头脑是空白的,回过神后,头脑里zhà开了烟花,感到自己被巨大的幸福砸中了,整个人都处于眩晕的状态。他结结巴巴、想问又不敢问地问道:“你、你是专门等我过来的么?” 余希声托着下巴,打量了一下面红耳赤的罗让,歪了歪头,笑眯眯地说:“被人保护的感觉好像不坏。” 第33章 余希声的话好像按下了一个不得了的开关, 罗让脸红脖子粗,然而异常严肃地说:“我控制不住自己了。” 余希声道:“你想干什么?” 罗让道:“我想亲你。” 余希声道:“不行。” 罗让退而求其次地说:“我想抱你。” 余希声道:“也不行。” 罗让委屈地看着余希声,但后者只是笑眯眯看着他, 一点也没有被打动的样子。于是他幽幽转身, 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 喝之前罗让问余希声:“这是你的吗?” 余希声说:“是的。” 罗让说:“我喝了。” 余希声不说话,等他把咖啡喝进肚里去了, 才问他说:“猫屎咖啡好喝吗?” 罗让:“?”僵硬地把手中的咖啡杯放下,冷静地四处张望一番后, 才小心翼翼道, “这周围没看见有猫, 哪里来的……” 余希声破功笑道:“放心,里面没有真的……” 罗让:“……屎?” 余希声:“嗯。” 罗让哀怨地说:“余老师,我觉得你在玩我。” 余希声摇摇头, 突然一本正经地说:“罗让。” “在。”罗让见他神情沉重,也忙严肃起来。 余希声一脸沉痛地说:“怎么办?我觉得你很可爱。” 罗让听完呆了两三秒,而后便像一个被戳瘪了的气球一样,软趴趴倒在余希声的膝盖上。他被突然玩xìng大起的余老师玩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罗让幽幽地说:“余老师, 你也很可爱。” 余希声揉了揉他毛刺刺的脑袋,说了声“谢谢”。 罗让道:“余老师,你为什么这么高兴?” 余希声想了想:“我不知道。” 罗让艰难地翻了个身, 脚踩在地上,屁股以上的部位放在沙发上,脑袋枕着余希声的膝盖,脸朝着余希声的方向。“我知道。”他说。 余希声说:“你知道什么?” 罗让得意地说:“我知道, 是我让你这么高兴的。” 余希声失笑,然后拍了拍他的胸口:“起来,走了。” 罗让捂胸:“你偷袭我!我也要……嘿嘿嘿。” 余希声默默看着他。 罗让动作卡住,片刻后默默把蠢蠢yù动的爪子收回去,同时腹肌发力,直起身来。 两人一起去结账,而后转身出店。这时,咖啡店斜对角的墙根下,小武见他俩气氛融洽地走出来,终于放下心,敲了敲蹲太久发麻的腿脚,一瘸一拐地朝他们走去。 盯他许久的反扒便衣悄悄跟在他身后。 小武毫无所觉地走向罗让,相遇时拍了拍他肩膀,但还没来得及说话,脚踩中了一个石子。崴了脚的同时,他突然感到背后一股大力袭来,然后就天旋地转,在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就已经被人按在地上了。 小武一嗓子嚎出来:“嗷!” 罗让&余希声:“?” 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观二人组齐齐往后挪了一步,纳闷地看着反扒便衣把小武死死压在地上。 反扒便衣厉声喝道:“注意你好久了!手里拿了什么!松手!” “松松松!松了你看!什么都没有!” 反扒便衣一愣,看了看小武举到头顶空空如也的手,不确定地说:“另一只?” 小武张开另一只手,同样空空如也。 反扒便衣:“……” 罗让&余希声:“???” 反扒便衣松开小武,等他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后,板着脸问道:“为什么鬼鬼祟祟蹲在墙角?” 小武转了转被按压得酸痛的肩膀,没好气地说:“老子乐意。” 反扒便衣眼一横,小武吓得退后一步,哆哆嗦嗦道:“干嘛?” 前者冷着脸说:“我刚才一直在观察你,发现你盯上了这对情侣,在他们出门的时候,就故意撞上去,伺机下手,对不对?” 小武道:“对个头,我跟他俩是朋友!” 便衣:“???” 罗让正因为便衣的用词而心花怒放,见状乐呵呵解释:“警察同志,他的确是我们的朋友。” 便衣警察脸一红,小声说了句“又搞错了”,然后转身朝小武敬了个礼,大声说了句对不起。小武见人家态度诚恳,虽然有些郁闷,但还是原谅了这位观察能力很有问题的警察叔叔。 警察叔叔回身,重新板下脸,对罗让跟余希声说:“你们两个,公众场合注意一下,两个男人卿卿我我,影响不好。” 罗让道:“好的,我们这对情侣一定会注意。” 余希声:“……” 警察叔叔见他神色微妙,迟疑道:“难道已经领证了?”他知道有些同xìng情侣会去国外结婚。 罗让走上前,喜气洋洋握住他的手:“同志谢谢你的祝福,我们一定会尽快走完流程。” 警察叔叔听后点点头,一脸欣慰地离开了。 余希声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一脸dàng漾的罗让,心情变得很复杂。据说有的男人能从一见钟情脑补到结婚生子,看某人的神情,也不知道他都脑补到哪里了。 罗让刚把自己从脑洞里拉出来,就看见余希声无言地望着自己,忙摆手,说:“别看我,我是顺着警察同志的意思这么说的。” 余希声慢吞吞道:“哦,这样啊……” 罗让“嘿嘿”笑,试图装傻充愣蒙混过关。 余希声却不给他这个机会,说:“那你跟警察同志领证去吧。”然后转身走了。 罗让挠挠脑袋,知道自己顺着杆子往上爬得太多了,忙追上去赔不是。于是远远传来二人对话。 “还领证吗?” “不领了不领了。” “哦,不领了啊。” “要不现在不领,以后领?” 被留在原地的小武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打情骂俏的二位,你们能不能想起来,自己忘了个人在这里? 第34章 因蔡有阳还在教育局没回, 余希声跟罗让一道回小饭馆。吴大成目送二人进后厨,没多久就见平时还算勤快的小工跑出来。吴大成一问,嘿, 说是待里边儿没活干。请个小工给“老板”打下手, “老板娘”,或者“未来老板娘”, 非要抢小工的活儿。 吴大成把小工打发回家,让他白得一个“带薪假期”, 然后走到后厨门口, 朝里边儿喊:“罗让!少放点糖啊!” 罗让纳闷回:“我烧菜一般不放糖, 再说,我就不知道尝尝?” 吴大成摇头:“此一时,彼一时。你现在满嘴的蜜, 普通的甜味怎么尝得出来?” 罗让一噎,回头看了一眼笑而不语的余老师,冲吴大成“”道:“滚滚滚,就你屁话多。” 吴大成促狭一笑, 朝余希声点头致意,然后笑嘻嘻离开了。 罗让狐疑地瞅瞅余希声:“你俩这么熟?” “我不知道我跟他熟不熟。”余希声把切好的土豆丝递给他,“我只知道, 有一股好大的醋味。” 罗让眼神闪了闪,面上不屑道:“我吃他的醋?”然后把土豆丝倒进油锅里,边炒边说,“就他那怂样, 来一百个我都不放心上。”说得挺像那么回事。 余希声觉得好笑,只“哦”了一声,权作回答。 罗让默默炒一会儿菜,把手一伸:“盘子。” 余希声把盘子递过去。罗让关火,接盘子的一瞬间丢下锅铲,朝余希声欺近一步,将他压到灶台边缘,逼得他朝后弯下腰,而后凶狠地盯着他,说:“你们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联系过。” 余希声拿起盘子,挡在二人中间,柔声道:“没有。”简单的两个字,就是他的回答了。 罗让顿时就像被主人顺毛后的大狗,眼中凶光消失,眼神变得温驯老实起来。人家两个字就让他没了脾气,他却还要虚张声势地恐吓。“除了我,不准对别人这么温柔。”他威胁道,“不答应就亲你,说到做到。” 余希声感到困扰:“你知道,我是带低年级小朋友的呀。” 罗让想了想,勉强道:“好吧,对小朋友可以温柔一点。”他自觉还算通情达理。 余希声失笑,更加温柔地说:“你这么不放心,要不要天天跟着我呢?” 罗让冷酷道:“我只想把你拴在家里,藏起来,每天都只能见我一个人。” 余希声哑然,罗让放开他,自觉威胁成功,板着脸道:“怕了?” 余希声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没说话。罗让就觉得这是默认,于是大方地跳过了这个话题,不再与他为难。 过了一会儿罗让想起来,余希声说有梁志开的把柄,也不知道是什么。于是一边忙活一边询问。然而提及此事,余希声罕见地不愿开口。 “已经过去了。”他背对着罗让择菜,低着头,露出一小截白皙修长的脖颈,在冬日无力的阳光下,显得苍白而柔弱。罗让望着他的背影,模模糊糊察觉到,“过去”,对余希声来说,可能是一个禁区。 罗让张了张嘴,但在他将下一个问题问出来之前,余希声已经若无其事地开启了新的话题。既然对方如此抗拒,再问也只是徒劳,罗让只能选择放弃。对此他感到万分沮丧,而又无所适从。 晚上,终于现身的蔡有阳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教育局卡住了蔡有阳的档案,并试图说服他继续在桥头村小学工作。负责办理他离职事务的办公室主任以严厉的口吻训斥他缺乏责任心,抛下重要的乡村教育工作一走了之,问他有没有想过那些孩子怎么办。他本就心存愧疚,因此被质问得哑口无言。 余希声对他的软弱表现出极大的不认同,认为他有充足的理由要求履行条约,而高尚的道德要求并不能作为政府部门的违约理由。 罗让说,余老师说得对。 经余希声劝说后,蔡有阳有了些许底气,但想到过两天是学生回校拿成绩单的日子,就决定先把学生的事办好,再来跟教育局慢慢磨。 余希声对他“站好最后一班岗”的敬业精神非常赞赏,夸他“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认为他不愧是一个优秀的人民教师。 罗让说,余老师说得好。 蔡有阳被余希声夸得脸红,同时对余罗二人的一唱一和感到不解。这俩要不合唱一首“夫夫双双把家还”得了,要不要这么“恩爱”啊。 当晚,罗让开车送两位老师回桥头村。送到村口,二人下车,都让他赶紧回去,别耽误生意。他眼皮跳了跳,心情异常压抑和沉重,却毫无缘由。他因此不想离开,却架不住两人催促,想来想去,觉得不应该会有事,估计是自己过于迷信,便驱车回县城了。 第二天,余希声与蔡有阳一左一右,站在校门口迎接回校的学生们。拿到成绩单后,他们就能放寒假了,所以每个人都特别兴奋。 郭留连跑到余希声面前,跟他套近乎,想提前问出自己的成绩来。余老师却要保持神秘感,任他死缠烂打软磨硬泡,就如没嘴的葫芦,不说话。 郭留连低下头装可怜,但这招依然没用,于是只能可怜巴巴望余希声一眼,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学校。好在不多时,他的好朋友朱小宝也来了。 两个好朋友多日不见,隔着老远就惊喜地互相呼喊对方的名字。余希声见到这一幕,与蔡有阳对视一眼,两人都会心一笑。而在清早的校园里,这样快乐的场景到处都是。已经知道想念为何物的孩子们,看到熟悉的朋友,或是跳下父母的摩托车三轮车,或是抽开被爷爷nǎinǎi牵着的手,兴高采烈地奔向彼此,一旦聚到一块儿,便有说不完的话。 寒风料峭一片萧瑟的校园,骤然充满了活泼的气息。这片生机勃勃的景象足以让每一个老师与家长露出宠溺无奈的笑容来。 而就在这时,一个仿佛在烂泥堆里打过滚、全身散发着恶臭的男人,跌跌撞撞地从不远处走来。 余希声将目光从一个学生身上收回,掠过校门口的每一个人,突然发现这个出现得突兀的男人,皱了皱眉,下意识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 男人渐渐靠近学校,浑浊的眼珠子在眼眶中不怀好意地转动,把那些幼小鲜活的生命一一纳入眼底。 逗留的家长们一个个离开,校门口变得空旷起来,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学生背着书包往学校里走。 男人将手伸到背后,慢吞吞踱向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面部肌ròu因为太过激动而抽搐起来。 一直在注意他的余希声面色微变,悄然而迅速地朝男人走去。 雪白的刀锋亮出之时,男人如愿听到了小女孩的尖叫声。他陶醉地深吸一口气,重新感到了人生的美好。他享受这种将别人掌控在手心的感觉。 离开不久而尚未远去的家长惊恐回头,看到那个乞丐一般的男人扑向了一个孩子,一时间因为太过震惊竟然僵立原地无法动作。 即使是同样在校门口的蔡有阳,此时和小女孩的距离也太远了一些,想要救人,却鞭长莫及。 这时,离小女孩最近的余希声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 第35章 在那个衣衫褴褛、毛发虬结的男人出现之时, 这个早晨就已经注定不会平静。呼啸的西北风将空气中的血腥味吹散开来,原本祥和的校园蒙上了一层恐怖的yīn影。 余希声在千钧一发之际,抱住小女孩, 擦着刀锋, 躲开了那致命的一击。但用胳膊挡住要害时,不可避免地被砍中一刀。冬天衣服穿得厚, 伤口尚且深可见骨,很难想象如果是夏天, 又或者是正面承受这一刀, 会有怎样的后果。 余希声把哇哇大哭的小女孩按进怀里, 手紧紧捂着她的脑袋,深吸一口气,在袭击者咧嘴一笑时, 向后连退了几步。这时他才看清男人手上的利刃,一把长约四十厘米的折叠式军刀,刀锋泛出冷厉的光。怀中的小女孩吓得哭泣不止,大衣的袖子逐渐被鲜血濡湿, 沉重的黏腻感让他很不好受,这晕血的毛病让他头脑混乱,产生一种天旋地转的失重感。 余希声听到耳中鼓膜“砰砰”跳动的声音。强烈的晕眩感袭来, 他几乎倒下去。 但他不能倒。 孩子的哭泣声穿透幻觉的厚壁,让他摆脱那些可怜的软弱,变得坚强而勇敢。 “别哭了。”他开口,温柔地低声安慰, 而后轻轻抚摸小女孩颤抖的后背,说着安抚的话语,同时双眼紧盯着神情诡异的袭击者,与他形成了暂时的对峙。此时转身逃跑,无疑会将后背暴露在袭击者面前。而他如果能坚持片刻,就能等到前来支援的人们。 缩在余希声怀中的小女孩逐渐从嚎哭转为抽泣,她含着泪花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余老师。平时和气文雅的老师此时的面色是异常冷峻的,然而她却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将头埋进老师的怀里,她握紧了拳头,乖乖不动了。 袭击者背后,位于校门口另一侧的蔡有阳正悄然接近,而折返的家长尚在拼命赶回。 空气恍如一根弓弦,在对峙中越拉越紧。袭击者试图从余希声眼中找出破绽,等他露出恐惧之色时,便冲上来大笑着将军刀捅进他的胸口。但他失败了。年轻的老师眼神沉稳而坚毅,保护孩子的姿态凛然而不可侵犯。 男人退缩了。他余光注意到更多的人正在跑来,而他此行的目的尚未达成。没必要跟一个无所畏惧的人死磕到底,他可以转头另找一个目标。 然而就在转身的一刹那,他看到了悄悄接近的蔡有阳。又来一个不要命的!他胸中涌出怒气,不作他想地向前捅出一刀。一起死吧!没有小的,大的也一样!陪他下地狱吧! 余希声瞳孔骤然紧缩,看到鲜血从蔡有阳体内争先恐后地流出来时,失声喊道:“有阳!” 蔡有阳重重摔倒在地上。神色已然狰狞的袭击者猛地拔出深深chā-入蔡有阳体内的军刀,在鲜血飞溅时,把军刀高高举起,准备朝蔡有阳身上砍去。 余希声放下小女孩就要上前。 伴随着一阵惊呼,一道矫健的身影比他更快地冲了上去,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一个横踢,一脚踹中男人的肩膀。男人往旁边一跌,军刀险些掉落在地。但下一秒,他倏地发力,又稳稳握住了。 余希声看着男人对面熟悉的背影,大叫一声:“罗让!小心!” 罗让回头朝他笑了一下。 余希声捂住疯狂跳动的心脏,在短暂的闪神后,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开始打110和120。他没有理由地相信罗让能够解决那个男人,所以他没有再上前添乱,而是决定做更重要的事。 罗让背后,袭击者“啊啊”怪叫着冲上来,军刀看似毫无章法地狂砍一通,然而每一下都朝着罗让的要害。罗让连躲几下,目光微凝,感觉这个人不像他表现出来得那么疯癫,而且应当具有一定的军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素养。 将袭击者带离受伤倒地的蔡有阳后,罗让不再迟疑,改守为攻。他在让过袭击者正面一刀的同时,闪电般迅疾地伸出手,捏住男人的手腕,而后有技巧地一个用力,再猛地一抖。袭击者手腕一阵酸软,骤然失力,军刀从手中脱落。 罗让倏地伸手接住军刀,随手挽了个刀花,握住刀柄一拳击在袭击者的腹部。满眼血红的男人如虾一般弓起腰来,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跌跌撞撞朝罗让胸口撞来。罗让一个错步,跳起,同时屈起小臂,手肘猛地落下,狠狠击在男人的后颈上。 袭击者倒在地上,丑陋的身躯仿佛一摊肮脏的垃圾。终于赶到的家长们欢呼一声,而后一齐冲上来,捆人的捆人,救人的救人。 “给蔡老师止血!快!” “来了来了!” 接到电话后火速赶来的赤脚医生跳下自己的三轮车,挎着医yào包狂奔而来。 罗让看了一眼被众人围在中间的蔡有阳,而后匆匆赶到余希声身边。余希声穿着黑色大衣,手臂上的伤口并不明显,但他还是一眼就看见了。 “伤怎么样?” 余希声摇摇头:“没事。”然后微笑道,“幸好你来了。” 罗让看着他毫无血色的面庞,后怕道:“我昨天开车时就觉得心惊ròu跳,今天很早就醒了,总觉得不对劲,还好决定回来看一眼。” 余希声点点头。 罗让试探地碰了碰余希声的胳膊:“伤真的不严重吗?等医生给蔡有阳急救完,让他给你包扎一下。” 余希声道:“不用了,等救护车来,去了医院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蔡老师,他的伤比我严重多了。” 罗让点点头,安慰他说:“蔡老师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你看,你不也是因祸得福,这都不晕血了吗?” 余希声“嗯”了一声,罗让刚松一口气,就见他摸了一下手臂上的伤口,看到指尖的鲜红时,倏地眼睛一闭,往自己怀里摔过来。 第36章 余希声在病床上醒来。他看着雪白的天花板, 刚动了动,感到被子被重物压住了。低头一看,罗让安安静静趴在床边, 眼睛半闭着, 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只在闭目养神。他从被子里抽出另一只手,想去够扔在床尾的大衣, 但动作幅度才大了一点,罗让就睁开了眼睛。 罗让揉了揉脸, 用那把刚睡醒的沉沉的嗓音问道:“要拿什么?我帮你。手别乱动, 伤口再崩裂了。” “你在床边睡, 披个大衣,不然着凉了。”余希声小声说。 罗让打了个哈欠,“哦”了一声, 胡乱抓了把头发,说:“没睡,就打个盹。我给你打饭去啊。” 余希声:“打饭?” 罗让笑道:“对啊,你昏了一整天, 胳膊缝了两针,就这样,都没醒。” 余希声的记忆一点点回笼, 昏迷前的景象潮水般涌入大脑。他慌地爬起来:“蔡老师?” 罗让忙上前一步,把他按回床上:“才给你挂了一瓶葡萄糖,你老老实实躺一会儿。那么大个口子,跟我说没事, 我还没找你算账。蔡老师比你醒得还早,知道吗?” 余希声无法,只能顺着他的力道躺回床上去,想想心里实在放不下,又说:“我去看他一眼。” “别看了。”罗让说,“从急救室出来后醒过一回,现在在ICU,状态良好,医生说再观察一天,如果情况稳定,就能转到普通病房。我已经通知他家刑警队长,人说晚上就到。我去打饭的时候,顺便看一眼,要是已经到了,就跟你说一声。” 余希声愣愣的,罗让做得很周到,也把情况都告诉他了,好像不用他瞎cāo心了。 罗让弯下腰掖了掖他的被子,笑道:“能安心躺着了?” 余希声道:“其实我就受了点小伤……” 罗让直起身,面无表情俯视他,目光不容置喙。 在这样的注视下,余希声只好道:“好,我再躺一会儿。” 罗让这才露出笑容,说了声“马上就回”,转身,哼着不知名的乡村小调,吊儿郎当地走了。 余希声望着他的背影,不自觉地露出微笑,转头透过玻璃窗,看到黑胧胧的天色时,却陡然打了个冷战,笑容也从脸上褪去了。窗外树影婆娑,仿佛一头巨大怪兽的獠牙,无限延伸的辽远的黑夜便是那张巨口。这头怪兽与那男人的影像重合起来,露出残酷而癫狂的笑容,仿佛随时都会张开大口,将他吞没。 余希声一个哆嗦,将自己的视线收了回来。安静的室内,只能听到他一个人的心跳声。独处的环境把人内心的恐惧与不安都放大了,直到这时,他才结结实实感受到那种生死一线的恐怖之处。他闭上眼睛,缓慢呼吸,突然,披坚执锐的罗让闯进他的脑海,凶巴巴地赶跑了那头兴风作浪的怪兽。他一愣,抬手捂住眼睛,苦涩又甜蜜地笑了。 罗让离开病房后,原本轻松的神情立刻冷凝起来。他匆匆走到一名主任医师的办公室,对正在写病历的医生问道:“结果出来了吗?” 医生抬眼,看到是他,抬手示意他坐下:“初步检测结果,军刀上没有犯罪嫌疑人所说的艾滋病dú。”医生强调道,“而且,就算真的有,艾滋病dú在体外存活的时间至多只有两小时。除非军刀上还留有犯罪嫌疑人的体液,否则,你朋友被感染的几率是很低的。根据现场反应的情况看,这种情况已经被排除了。所以你可以放心。” 罗让紧抿着唇听完,等医生说出“情况已经排除”的时候,神情稍稍缓和,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但他仍然面无表情,只是克制地道了一声谢,随后便站起来,一言不发地朝外走去。 医生倒是理解他的心情,不以为怪,想了想,在他出门前叫住他,起身走到他身边,低声道:“有件事我想提醒你。” 罗让停下脚步。 医生压着嗓子道:“警方那边,有人跟我透露,犯罪嫌疑人的家属正在积极联系精神病院,可能要给他做精神病的鉴定。” 罗让的目光倏地锐利起来。 精神病?好借口! “那个人渣,”罗让的声音仿佛从牙齿间挤出来,“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医生摇了摇头,本想劝他冷静,但看到他铁青的脸色后,便没有说话。据说,犯罪嫌疑人在连伤两人后,被抓到派出所,仍然大放厥词,说这趟不亏,有两个老师陪他一起去死了。民警急忙审讯,犯罪嫌疑人对行凶之事供认不讳,竟然还宣称自己在军刀上涂了艾滋病病dú。 艾滋病人报复社会,闯入小学砍伤两人。这条颇有bào点的新闻引来不少媒体的关注,在记者的团团包围下,犯罪嫌疑人已经从地方派出所转移到县公安局,目前正在接受进一步的调查。 在这条社会新闻掀起不小波澜的同时,网上开始流传一段简短的视频。视频是用手机拍的,场景很混乱,总在左右摇晃。但视频中男主角帅气利落的身手还是引起了许多网友的注意。 转发过万后,有人吃瓜之余惊呼,这不是前段时间才引发粉黑大战的罗某人吗? 其他人定睛一看,纷纷附和。妈呀没想到他打戏这么好看!决定了!路转粉! 从罗姓小生出道以来,粉丝就没见过他拍打戏。猛地看见这个视频,都表示被苏到了。于是赶紧跑到自家爱豆微博下面,打滚卖萌,求问这是哪部新戏?是哪个小姐姐在片场拍的饭制? 黑子则表示,没见正脸都看不清?一定是替身!一定是炒作! 于是罗姓小生再一次引发了粉黑大战。 对此,下了夜戏刚刚回到酒店的罗姓小生本人,则在看了一眼视频后气得吐血,而后身心俱疲地转发了那条视频,微博只写了一句话 这也不是我。 接连闹了两次误会,大家笑喷之余,不禁好奇,这个神似罗姓小生的年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短短月余时间,竟然搞出了两个大新闻! 嗅觉敏锐的娱乐媒体意识到,也许又一个网红即将诞生了。当这些娱记、狗仔盯上某个人时,他们总能用各种方法查到当事人的所在,而且效率异常惊人。 因此第二天,罗让在给余希声办出院手续时,手机被狂轰滥zhà了。而在开着自家小面包车回小饭馆时,甚至被娱记堵截、狗仔尾随了。 他们本来是准备回去给蔡有阳熬点骨头汤、红枣枸杞汤之类的补补身子,哪想到会被人堵得差点回不了家。接下来几天,在接触了一轮又一轮找上门的记者后,罗让大概懂了这些人的意图。意思是他现在成了网络红人,想采访他? 余希声把微博打开,点进热搜第一名,“帅气小哥见义勇为”。他看了一眼罗让,罗让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后知后觉的两个人一起看了小视频,又翻了翻视频下面的评论,几乎都是在说“小哥好帅”“真的很像罗琪”之类的话。 对此罗让的反应是:“谁啊这?” 余希声也是个不关注娱乐圈的,闻言摇摇头,又搜了一下“罗琪”的微博,看到置顶里就有这个明星的自拍九宫格。 把罗琪的正脸照点开放大,放在罗让脸旁对比之后,余希声承认道:“是很像。” 罗让有点不爽。 余希声熟练地顺毛道:“但没你帅。” 罗让满意了。 “你准备接受采访吗?”余希声问道。 罗让道:“没时间。”他还要对付那个心心念念当精神病的人渣呢。 一旁的吴大成听了一耳朵,说:“其实我倒觉得,不如抓住这个机会增加热度。” 余希声隐约get到他的想法:“怎么说?” 吴大成放下扫把,坐在他俩对面,道:“你们想啊,现在舆论这么重要,多少案子是在网上舆论发酵之后才重视的?人家还得特地买热搜、买营销。但你们现在,正好有这么个制造舆论氛围的机会,不好好利用,对得起自己吗?” 罗让纳闷:“你是说公安办不了的事,弄到网上,让那些网民办?” 吴大成道:“不是网民,是你的粉丝!一条社会新闻的热度才能持续多久?没两个月,大家就都忘了。可要是你这个人红了,那就不一样了。你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 罗让听得一愣一愣的,跟余希声对视一眼,说:“能行?我又不是大明星。” 余希声道:“不说红不红,至少让大家关注这个案子,能给警方一点压力。” 现在他们主要要做的,就是不能让犯罪嫌疑人以精神病的名义逃脱法律的制裁。如果警方能够更愿意出力,也许能够得到更好的结果。 罗让见余希声也同意,想了想,便点头道:“我试试。” 很快,又有一家媒体联系罗让。余希声查了一下,说这家媒体算是风评不错的了。罗让便同意了他们的采访要求。 于是当天,在小饭馆里,记者、摄像机、话筒都到位了。余希声去医院看蔡有阳,吴大成回家买年货,两人都不在。罗让一个人接受采访,对着镜头的时候有点不自在。 记者:你在网上红了,你知道吗? 罗让:一开始不知道,你们打电话来,我就知道了。 记者:平时不太关注这些? 罗让:我上网不多。 记者:但是有人认为,你这段时间上了两次热搜,频率很高,不太正常。你怎么看? 罗让:我没看法。 记者:有人认为你想红? 罗让:对,我是想红。 记者:…… 记者:你第一次上热搜,是因为这家叫做“小罗炒菜”的饭店开业,第二次则是因为一次见义勇为,虽然两次情景不同,但原因好像都是一样的。 罗让:你说我像那个明星?其实是他像我。他比我小。 记者:你的意思是你比罗琪更帅,是吗? 罗让:我喜欢的人是这么说的。 记者:你很有自信。 罗让:谢谢。 记者:有人说你在蹭罗琪的热度? 罗让:对,我需要热度。 记者:你想出道? 罗让:不是。我希望大家能够关注那个小视频。它涉及到一起非常恶劣的事件。一个成年男子,因为对社会心生不满,拿着利器冲到小学校园,而当时抵挡他的只有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师。就是现在,其中一名老师还在医院卧床不起。 记者:这是你说话最多的一次。 罗让:我的目的就是这个,现在我说完了,请你向罗琪转达我的谢意。我想再蹭一蹭他的热度。 记者:…… 记者:好吧,如果见到他,我会转达的。 这段简短的采访很快被传到网上。采访的记者本以为会看到一场腥风血雨,毕竟罗琪作为当红偶像,竟然被一个素人蹭热度不说,该素人还大言不惭地表示自己就是比明星帅。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罗琪带头发了一条微博后,网上的评论完全是一边倒地好评。 罗琪V:哥,热度尽管蹭,支持你,见义勇为,很棒! 大家纷纷转发点赞。唯一对这条微博有意见的,可能就是坐在病房写作业时,从两个老师口中得知这件事的郭留连了。 从寒假作业中抬起头,郭留连若有所思地放下笔,在余希声跟蔡有阳聊天的空档,走到余希声旁边,小声问道:“罗让哥这几天都不见人影,是去找他的亲弟弟了吗?” 亲弟弟……蔡有阳看了一眼脐下三寸的某部位,“噗”地笑出声来,而后在郭留连幽幽的注视下急忙捂住肚子。 “你别把伤口笑崩了。”余希声提醒他,然后转身把郭留连抱到膝盖上,温柔地说,“你罗让哥是有其他事,不是去找弟弟了。有时候‘哥’只是一种称呼,你不用担心。” 郭留连点点头,但神色依然忧心忡忡。他想了想,抱住余希声的脖子,凑到他耳边小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如果罗让哥有其他弟弟了,你要帮他记得,我是他第一个弟弟。” 第37章 伴随着罗让热度不断上涨, “艾滋病人报复社会”的新闻搜索量同样在节节攀升,除了罗让,两位主要当事人桥头村小学的骨干青年教师蔡有阳和余希声, 分别受到了媒体的采访和关注。“最美教师”这样的溢美之词, 也一再出现在形容他们的各种报道中。 几天后,曾经严厉批评过蔡有阳的教育局某办公室主任拎了个水果篮找到医院, 热情地告诉蔡有阳,有什么困难可以跟他提。蔡有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跟自己这么熟了, 但有媒体在场, 也只能笑着点点头。 几台照相机拍下了这感人的一幕。 记者走后, 该办公室主任拉着蔡有阳说,他要离职可以再商量,但不能在媒体面前乱说话, 否则……他自己看着办。 蔡有阳恍然大悟。 余希声听说这件事后,回去告诉了罗让。两人有些感慨。 罗让嘲道:“这也算因祸得福?” 余希声苦笑:“那代价也太大了一点。” 罗让笑了笑,往后一仰,倒在床上, 双手枕着后脑勺,喃喃道:“社会啊,社会……” 余希声道:“你这几天去干什么了?神神秘秘的。你弟弟每天提心吊胆, 都快哭了。” 罗让掏掏耳朵:“他哭啥?” “哭你有新弟弟了。”余希声笑,“那个大明星,罗琪,不是长得跟你很像?还是一个姓。不多想也难啊。” 罗让嘟哝道:“我可没那本事, 找个大明星当弟弟。不过那人是挺好的,还帮我说话了。” 余希声“嗯”了一声,说:“有时间找弟弟聊聊天,说说话,安慰安慰他。” 罗让嫌麻烦:“他一小孩,怎么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还不是跟你学的?”余希声说,笑着走到床边,弯腰看他,“以前乱吃醋的是谁?” 罗让睁大眼,四处张望:“谁?谁吃醋了?” 余希声捧腹大笑。 罗让也笑,而后突然从床上跃起,猛地抱住余希声,把他按倒在床上。“不准笑。”他拉下脸,自有一番威仪。 余希声睁着明亮的眼睛望着他,嘴角仍是上扬的。没一会儿,又笑起来。 罗让道:“好,你还笑,这就不能怪我了。” 余希声笑着说:“你想做什么?”然后见他伸出手,忙道,“别,我怕痒。” 但罗让并没有呵他痒,却只是低下头,轻轻吻他。 余希声的睫毛颤了颤,伸出的手在罗让肩膀上停留片刻后,从推拒的动作改成了环抱。罗让能够感觉到这个明显的改变,心中一动,捧起余希声的脸,变换着角度吻他的唇。 两人都有些激动,长长的亲吻后,气喘吁吁地分开,如连体婴儿一般躺在床上。 “以后你就是我媳fù了。”罗让把余希声紧紧抱在怀里,压抑着兴奋,尽量让声音不发生颤抖。 余希声没说话。 罗让抱着这个心心念念的宝贝,说:“我知道,你心里藏着事。你不想说,没关系,我不逼你。但是你记住,要是哪天,你想说了,你必须第一个告诉我。” 余希声掰着他搂在自己胸前的手说:“你跟弟弟两个,真的一模一样。”他掰开了一根手指,再去掰下一根时,前面那根手指又合上了。于是他用力拍了一下这双横亘不走的大手。但手背都红了,手的主人还是不肯把他放开。他也只能妥协了。 罗让道:“这几天我去盯那个王八蛋了。他家里人想给他搞个精神病证明,把他保释出来。” 余希声道:“你别打人。” 罗让道:“我知道,要打了他们,我们反而从有理的变成没理的。我不打他们,我就让人把他们送红包的样子拍了下来。” 余希声道:“这是怎么拍到的?” 罗让得意道:“我有我的办法。” 余希声道:“取证过程也不能违法的。” 罗让道:“放心吧。” 余希声诧异道:“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啊。” 罗让把他整个人转过来,从后背贴着自己变成面对面躺着。“哪里不一样了?”罗让期待地问道。 余希声道:“变聪明了。” 罗让不屑:“我本来就聪明。” 余希声笑而不语。 罗让道:“你什么意思嘛。” 余希声道:“以前呢,有个人还跟狗过不去。” “那是因为……”罗让说了个开头,噎住,想了半天,自暴自弃道,“反正你都喊我狗子了,我就这样了,不聪明,也是你受着。” 余希声惊讶道:“我怎么会这样?” 罗让回忆:“就咱们认识没几天的时候。” 余希声冷静一想:“又是那次喝醉酒的时候?当时我到底干了多少奇怪的事?” 罗让嬉皮笑脸:“想知道?”然后点点自己脸。 余希声伸出手,揪着罗让的脸皮缓缓拉长。罗让“嗷嗷”叫,赶紧说“松手松手,疼疼疼”。 余希声依言松手,笑眯眯看罗让。 罗让揉了揉红通通的脸颊,委屈巴巴说:“余老师,你变了。” 余希声道:“你告诉我,那天晚上什么情况?去宾馆还有在房间里发生的事,我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罗让心虚道:“这个就不用知道了吧。” 余希声看了看他的脸色,皱眉道:“你说,我又不会怪你,酒是我自己喝的。” 罗让道:“其实也没发生什么……” 余希声:“那就说呀。” 罗让道:“就是我说出来,你要打我了。” 余希声一愣:“我醉了,你又没醉,你还会做什么吗?” 罗让一脸说漏嘴的表情。 余希声:“……” 余希声道:“你再不说清楚,我就真的打你了。” 罗让道:“那我说了,你不要打我。” 余希声道:“好。” 罗让小声道:“当时我为了验证自己是不是同xìng恋……” 余希声神情微妙:“然后呢?” 罗让道:“我偷偷亲了你一下。” 余希声:“……” 罗让心惊胆战地看着他的表情,生怕他把自己当成猥琐男。可他脸上没有表情,还不说话,不知道是在酝酿怒气,还是在干嘛。 罗让忙道:“好吧,我说实话,是两下。” 余希声:“……”他本来想笑的,结果罗让又来了这么一句,他便忍住了。他想看看罗让还能说出什么来。 见余老师一直不说话,罗让没办法,咬咬牙,哭丧着脸说:“好吧,我坦白,也不是两下,是好多下。” 余希声:“好多下?” 罗让哆哆嗦嗦道:“我真不记得了。” 余希声冷着脸道:“我要打你了。” 罗让:“说好了不……” 余希声一横眼。 罗让:“哦。” 余希声:“你把眼睛闭上。” 罗让颤巍巍闭上眼,说:“你轻点。” 余希声“嗯”了一声,然后凑上前,在罗让嘴唇上轻轻撮了一下。 “啵!”一不小心,唇与唇分离的时候,发出一声响。 罗让跟余希声两人带了黄豆猪蹄汤,一起去医院看望蔡有阳。推门进病房的时候,蔡有阳的老同学也在,后者站在床前,弯着腰,背对着门口,不知道在干什么。 “砰!”蔡有阳惊慌失措地从床上弹起来,跟老同学的额头撞到了。 两人一齐转过头,老同学伸手探向蔡有阳红通通的额头,被后者躲开了。 “我出去打水。”拎着热水壶,老同学冷着脸走了。 罗让跟余希声对视一眼。 蔡有阳心虚道:“来坐啊,傻站着干嘛?” 罗让想了想:“你们聊,我出去上个厕所。” 余希声道:“去吧。” 罗让点点头,转身走了。 蔡有阳接过余希声手里的保温杯,露出流口水的表情:“今天是什么?” “黄豆猪蹄汤。”余希声道,“喜欢吗?” 蔡有阳“嗯嗯”两声,迫不及待打开保温杯,余希声把勺子递给他,提醒道:“小心烫。” 余希声道:“刚刚你朋友是不是不高兴了?” 蔡有阳啃着猪蹄含含糊糊说:“没有。” 余希声笑道:“我还以为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蔡有阳突然呛到。余希声忙给他敲背,他咳嗽好一会儿,终于好了。 蔡有阳怯怯道:“我跟他就是朋友。” 余希声道:“我知道,最好的朋友对吧?你好好养伤,别让你朋友担心。” 罗让在开水间找到了蔡有阳的老同学。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陆沣。” 罗让伸手与他握了握:“你好。” 陆沣郑重道:“那天多谢你了。” 罗让笑笑:“嗨……没事,应该的。” 陆沣却道:“我欠你一条命。” 罗让面露诧异之色:“你跟蔡有阳……” 陆沣摇头:“他不让说。” 罗让“哦”了一声,看了一眼禁止吸烟的标牌,道:“去外面聊聊?” 陆沣点头:“正有此意。” 两人一道走到医院外的停车场,同时掏出一包烟。都是一愣。 罗让笑:“烟瘾犯了。” 陆沣把自己的红双喜递给罗让一根:“试试我的。” “谢了。”罗让接过,点上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老牌子就是不错。” 陆沣靠在墙上,指间夹着点燃的烟,却并不急着抽。 “今年是来不及了,一审开庭要到年后。”他突然开口。 罗让道:“我这儿盯着呢。他家里人找的精神病院副院长,我提前去打点过了。”他说着把一个U盘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陆沣,“你应该比我更知道怎么利用它。” 陆沣没接:“我不方便chā手。” 罗让收回U盘,理解道:“避嫌是吧?” 陆沣自嘲地笑笑:“有时候不知道干这行是为了什么。还有几天过年了,又出了个案子,今晚就要走。” 罗让道:“你放心,有余老师在呢,他比谁都乐意照顾你家蔡老师。” 罗让的用词让陆沣颇为舒心,因此脸上终于轻松了一些:“你跟余老师……?” 罗让乐道:“我媳fù!余老师坦dàng得很,没啥不能说的。” 陆沣掸了掸烟头上的灰,淡淡道:“蔡老师很好,不用跟别人比。” 罗让觉得他就是打肿脸充胖子,一脸“你再装”的表情:“我能正大光明地喊余老师一声‘我媳fù’,你能吗?” 陆沣动作一僵,用力将烟头按在墙上,轻飘飘道:“幼稚。” 罗让道:“你不幼稚,你不幼稚没媳fù,哈哈哈。” 陆沣把烟头扔垃圾箱里,面无表情地盯着罗让:“你说谁没有?” 罗让慢悠悠抽了口烟,说:“外人眼里,谁有谁没有,不是一目了然?” 陆沣冷冷道:“你多大?每天揣摩别人的想法,是青少年最愚蠢的行为之一。” “我是青少年,你呢?”罗让反唇相讥,“大龄、未婚、男青年?” 陆沣眉心一跳。 罗让乘胜追击:“我跟余老师不管去哪儿,人家都默认我们是一对。就前不久,还有个警察同志,对,就是你同行,说要祝我俩早点结婚呢。”他一高兴就得意忘形起来,张口就吹了个牛逼,“我跟余老师都商量好了,等有钱了,我们俩就去国外领证。” 陆沣沉默了。 罗让愈发得意洋洋:“你不知道,有时候我都为这事苦恼,怎么随便一个人都能看出我俩是一对呢?真烦!哈哈哈!” 陆沣默默看着罗让瑟,在他自以为大获全胜时,突然说了一句:“蔡老师经常会腰疼,你们多担待一点。” 罗让一愣。 陆沣重新点起一根烟,意味深长地看了罗让一眼,悠然道:“余老师的腰疼过吗?” 罗让品味了一番陆沣话里的意思,笑容消失,只能干瞪眼,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见状,陆沣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只淡淡一笑,便转身离开,深藏功与名。 第38章 蔡有阳即将出院, 时下又快过年,罗让忙着经营小饭馆,同时又得置办年货, 忙得不可开jiāo。余希声跟郭留连整个寒假都要住在小饭馆里, 而过年这段时间,蔡有阳也要来住几天, 阁楼巴掌大的地方显然不够住,而且也不方便。百忙之中, 罗让把一间储藏室收拾出来, 买张小床放进去。 但谁睡储藏室, 谁睡阁楼,一家三口有了争执。一番争论后,由余希声理出三个人的主要观点。 一, 郭留连要跟余希声一起睡觉。 二,罗让要跟余希声一起睡觉。 三,余希声要陪蔡有阳睡觉。 所以四人关系如下: 郭留连&罗让→余希声→蔡有阳 郭留连:“???” 罗让:“???” 余希声解释:“有阳身体还没恢复,需要人照顾。”然后看看郭留连, “不然,你来?” 郭留连很有自知之明地摇头。 再看罗让:“你呢?” 罗让把郭留连拎过来,一脸正直地说:“我觉得应该给孩子一个锻炼的机会。” 郭留连:“我不知道我行不行, 但我知道哥肯定不行。” 罗让给了郭留连一个暴栗。郭留连捂住脑袋假哭。 余希声头大道:“别吵了。” 兄弟俩噤声,眼巴巴望向他。 余希声沉思片刻,一锤定音道:“我跟蔡老师睡楼下,他身体不好, 不方便爬楼梯。你们兄弟一起睡楼上。” 罗让想要争取一下:“我觉得还是……” 余希声怅然叹气:“如果不是蔡老师,现在躺在医院的可能就是我。” 罗让只得把嘴边的话全部吞回去:“好吧,我跟郭留连睡。不过,还是你们睡楼上好了。储藏室太yīn暗了,不适合病人恢复。” 余希声点点头,弯腰摸摸郭留连的脑袋:“你愿意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 章 郭留连看了一眼罗让,在他哥威逼的眼神下,勉强道:“愿意……吧。” 罗让磨牙:“小兔崽子,你还不高兴了?” 余希声皱眉,刚想提醒罗让注意用词,郭留连已经嘴快地回击了:“大兔崽子,你不是也不高兴吗?” 罗让:“……”他拎起郭留连,把他按在凳子上,“啪啪”虚打了两下屁股。 余希声“诶”了一声,还没来得及阻拦,一切就已经发生了。 郭留连嗷嗷大哭,哭泣声比他哥那装模作样的打屁股声音响多了。罗让就觉得他装可怜,想把他拎到储藏室关禁闭。郭留连挣扎半晌,未果,在罗让腰间挠了挠,趁后者吃不住痒,成功脱身,“啪嗒”“啪嗒”跑阁楼上去了。 罗让追了上去。 余希声先是目瞪口呆,而后默默在一边找了个位子坐下,笑眯眯看这“兄弟阋墙”的一幕。 到了下午,三人一起去买床上用品。关于被单的选择,再一次产生分歧。余希声喜欢简单大方款,郭留连想要印有小黄人图案的,而罗让呢,则觉得过年了,该买个喜庆的花色。于是他看中印有大红牡丹的。 余希声看了一眼大红牡丹,对郭留连说:“我们猜拳,谁赢了听谁的。” 郭留连说:“好。” 于是两人猜拳,决定是米白色被单还是小黄人被单。 罗让茫然:“为什么不带我?” 余希声抱歉道:“对不起,我这次不能尊重你的喜好。” 郭留连附和:“哥,你选的太太太太土了。” 罗让:“……” 罗让气道:“好啊,都嫌我,待会儿东西别让我拎!” 余希声点点头。 罗让:“……”好没面子啊。 于是余希声和郭留连猜拳。 余希声败北,郭留连欢天喜地抱了小黄人被单回家。然后又买了许多东西。余希声从他手上接过大件的,让他拎小件的,然后去停车场找车。罗让跟在他俩身后,看着这一大一小吭哧吭哧拎东西,忍了半晌,沉着脸,快走几步,赶上去,一声不吭地接过所有包,脚下如飞地走去自家车了。 晚上,罗让一头扎进厨房做菜,仿佛因为心情低落,不怎么说话。余希声看在眼里,若有所思。用餐高峰期结束后,小饭馆歇业,罗让脱掉沾了一身油烟的外套,准备去洗个澡,走到厨房门口,却听到外头擦桌子的余希声与郭留连在说话。余希声说,东西没地方放,想要一个柜子,但今天看来看去,挑不到一个满意的。 罗让听了一愣,想到店里装修还剩下一些木材,便想去后面杂物间里找出来,自己动手做一个柜子。余希声见他从厨房出来,问要不要给他放热水,他一心琢磨着柜子的款式,没听到。 余希声以为罗让这回是真生气了,跟郭留连说了一声,让他到点了就去睡觉,然后自己钻进厨房,用剩下的食材做了一碗红烧ròu面条。 端着面条,好不容易在后门找到罗让,却看到他蹲在那,拿着个锯子“滋啦”“滋啦”地锯木头。 余希声走过去,怕突然出声吓到他,便有意走重了些。 罗让听到声儿,没回头:“你先去睡,我这还有一会儿。” 余希声笑道:“饿了没?给你做了点面条,吃个夜宵?” 罗让动作一顿。 余希声走近了一些,借着月光看了看罗让手里木头的形状,实在不知道能干什么用,就问道:“你在做什么?” 罗让把板子上的木屑拂去,不自然地说:“做个柜子。” 余希声惊讶道:“给我的吗?” 罗让闷闷地“嗯”了一声。 余希声在罗让身边坐下,将面碗递过去:“先吃个夜宵再做吧。” 罗让把木板和锯子放一边,接过面碗,埋头大吃几口,装作无所谓地说:“要是做出来不喜欢,你再去买一个。” 余希声惊讶地说:“你都做了,我还去买干什么?” 罗让咽下嘴里的面条,转头看余希声。月光下,他眼中满满都是笑意,神情温柔如水。 “等我一下。”余希声说着,回去厨房拿了一条毛巾,再过来坐到罗让身边,擦了擦他的嘴,笑吟吟道,“怎么突然傻了?” 罗让道:“我尽量做好看一点。” 余希声:“嗯。” 两人对视片刻,一点点靠近。罗让把面碗放在地上,手撑到余希声身后的门框上,低下头,与他jiāo换了一个绵长的亲吻。 跑出来上厕所的郭留连,看到这一幕,捂住眼睛,踩着猫一般轻的步子,逃回房间了。 哎呀,教坏小孩子了呢。 第39章 春节假期, 来小饭馆吃饭的人不少,甚至年前几天,还接待了几桌年夜饭。县城人到底朴实, 不讲究排场。吴大成菜没买够, 临时去菜场买,价涨得飞起, 成本太高。悻悻回来,跟罗让一合计, 他决定开车回桥头村采购。 这一来人手就很不够。余希声一个人, 要胜任跑堂的活儿, 仿佛还颇有难度。而且他还要照顾蔡有阳。但蔡有阳自告奋勇,说愿意帮忙。余希声很严厉地制止了他,并且指派郭留连将他押回房间。然后两个人在房间里玩起了游戏, 被余希声抓到,一起批评了一顿,因为郭留连当天的作业任务没有完成。 余希声一个人撑了半天,下半晌的时候, 罗让领了俩人进来。他想办法招了俩短期工,薪水日结,先说定帮工一礼拜。一开始余希声还觉得没必要, 到了晚上,人更多了,一茬接一茬,他才开始庆幸起来。 一直忙到半夜, 余希声感觉胳膊也不是自己的了,腰也不是自己的了,别说爬上阁楼,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 还是罗让把他给抱上去的。 当时蔡有阳都睡着了,郭留连就团在他怀里,听到动静,一睁眼,看到罗让把余希声抱进来,吓了好大一跳。他默默缩进墙角,看着罗让把余希声抱到床上塞进被窝,然后又下楼端了一盆热水上来,给余希声洗脚。 趁罗让去换水的时候,蔡有阳偷偷跟余希声说:“嗳,我今天才发现,罗让还蛮好的。” 余希声上下眼皮都快黏住了,闻言迷迷糊糊接道:“他是很好的。” 蔡有阳“哦”了一声,然后便看见余希声头一点一点的,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他正准备爬起来,给余希声掖好被子,却见罗让又从楼下上来了。他下意识缩了回去,躲在自己被窝里。 罗让没看他,用新接的热水给余希声好好抹了把脸,然后把他露出来的手脚都塞被子里,严严实实捂好。临走前,罗让用额头试了试余希声额头的温度,皱了皱眉,对蔡有阳道:“他可能感冒了,你离他远一点,别被传染了。” 蔡有阳点点头,心里却想,罗让的意思应该是让自己别去烦余老师吧。 这时罗让看到他怀里的郭留连,愣了一下。 蔡有阳忙道:“他就睡我这,搬来搬去再着凉了。我肯定不让他吵着余老师。” 罗让神色稍缓:“谢了。”这才端起水盆,重新下楼去了。 蔡有阳懵懵懂懂地看了看余希声,再掖了掖郭留连领口的被子,拿起手机给老同学发微信。“罗让怎么对余老师这么好?”他问。他没觉得老同学会知道原因,只是有点什么事就想跟老同学分享。 老同学很快回复:“他再好,也不会对你好的!” 蔡有阳:“……”干嘛突然激动? 老同学又回:“有我对你好就够了。” 蔡有阳:“……”他红着脸打了个“嗯”字。 第二天起来,余希声果然感冒了。低烧流鼻涕,嗓子哑得不行,头脑昏昏沉沉,手脚更是软弱无力。这下好了,还说照顾蔡有阳呢,自己都照顾不好了。 好在吴大成连夜赶了回来,把昨天余希声的活儿接了过去,小饭馆这才勉强维持着运作。要是再请一个小工,情况会好很多,但罗让跟吴大成商量了一下,舍不得这笔钱,决定咬咬牙,自己苦点,把这一阵子熬过去。 进厨房前,罗让把郭留连叫过来,对他郑重地说,现在要jiāo给他一个艰巨的任务,那就是照顾两位生病的老师。 郭留连像模像样地敬了个军礼,大声说:“保证完成任务!” 罗让用力揉了揉他的脑袋,眼神中传递出无言的赞赏。郭留连激动得小脸红扑扑的,好像自己要上战场了似的,不但跑上跑下地送yào送热水,还拿了根体温计,认认真真给余希声量体温。 郭留连肯乖乖听话,多少减轻了罗让的负担。罗让本来就不会把他拘在桌前做功课,这下就更不管他了。余希声受他照顾,又因病中精力有限,一时也忘了督促他完成学习任务。而蔡有阳呢,放了假就完全忘了自己是个老师。于是郭留连拿着罗让新买的山寨机,玩了整整一个礼拜的连连看和贪吃蛇,根本抽不出空来写作业。 等余希声病好了,最忙的时间也过去了,想起检查作业的事,把郭留连的书包一翻,嚯,作业本上一片一片的空白。再把人叫到跟前一问,古诗也不会背了,单词也记不住了,就数学还好点,知道一加一等于几。 自己作大死的郭留连,这才知道家长就是班主任会有多恐怖。在被教育了整整一个上午后,郭留连终于忍不住哭了。罗让听见之后,幸灾乐祸之余,慌忙躲进厨房继续忙活,生怕余老师教育完孩子再想起他来。 这段时间还是躲着点吧,罗让想,弟弟,别怪哥不仗义,实在是哥也有心无力啊。 新年过后。 陆沣的判断不错,年后过了一段时间,基层人民法院通知,一个月后案件一审。罗让把案件发生时的视频资料、犯罪嫌疑人的身份、背景、身体情况等等,都一一收集到位,jiāo给陆沣推荐过来的一名律师。律师肯定了罗让通过媒体发声制造舆论压力的做法,但同时提醒他,要注意把握好度,否则一旦引起公众反感,将得不偿失。 这种情况下,对于突然接到的综艺节目邀请,罗让就不太感兴趣了。但余希声看完这档综艺的流程后,却鼓励罗让去。 综艺名字叫《jiāo换人生》,每一期邀请一位当红明星和一个素人,两人jiāo换身份生活三天两夜,分别体验各自的人生。 罗让一看这节目要去京城录,就很不愿意。路那么远,还要跟余老师分离整整三天,凭什么? 罗让说:“平时我在县城,你在村子里,我想你了,随时能回去找你。你放假了,还能把你接过来。要去了京城,我想你了,怎么办?” 余希声哭笑不得:“一共才三天,想什么呀?” 罗让不高兴地拉长脸。 余希声哄道:“好了,我也想你的。但是你忍一忍,三天很快就过去了。你看啊,这期节目的嘉宾是你和罗琪啊。” 罗让眼神一变,警惕道:“罗琪怎么了?虽然他长得跟我像,但可不是我。” “想什么呢?”余希声都无奈了,“我是说,你都没奇怪过吗?又姓罗,又跟你那么像。你不是从小被拐卖吗?” “你是说,他可能是我亲人?”罗让想了想,摇摇头说,“我都在大众面前露过脸了,要他真是我家里人,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余希声道:“他比你小一岁,你被拐卖的时候,都不记得家里什么样,他能记得?” “可长辈总有印象吧?”罗让道,“当时我那么小,都能把自己名字记住,大人能忘了?” 余希声道:“可能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名字。长辈们不关注娱乐圈的事,看社会新闻,又有几个人去仔细看主角名字?” 罗让道:“你就是想要我去呗。” “去试着接触接触。”余希声劝他,“多少有这个可能,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万一是,错过了多可惜?罗琪是明星,一般都见不到的。” 罗让道:“他是明星,厉害呗?” 余希声打了他手一下。 罗让勉强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余希声柔声道:“那就去试试,就当jiāo个朋友也好,我看罗琪微博,人也挺好相处的。” 罗让臭着脸说:“可是我不好相处。” 余希声推他,笑着说:“没有没有。” 罗让想了想,道:“去就去吧,听你的。不过,你得亲我一下。” 余希声笑道:“一下?” 罗让把他压床里,凶巴巴说:“不,好多下!” 于是两个人在床上滚来滚去,亲了好多好多下,停都停不下来。 终于分开时,余希声突然想起去年的一件事。 “你柜子做好了没?”余希声道,“我等着放衣服,等好久了。” 罗让一僵,翻身坐起来:“没做好。” 郭留连“蹬蹬噔”跑进来:“早就做好了,藏在杂物间里。哥哥怕丑!” 余希声道:“领我去看看。” “不行。”罗让满脸通红,用力把余希声压回床里,然后回头对睁大眼睛的郭留连怒道,“你给我滚去写作业!不准再偷听!不准再chā嘴!” 第40章 不管罗让是多么不愿意, 余希声还是从杂物间里,找出了他做的柜子。凭良心讲,这一人高的大柜子, 不管是做工, 还是造型,都……找不出能夸的地方。 余希声沉思半晌, 终于找出一个词来,笑眯眯地说:“可爱。” 罗让:“……”够勉强的。 郭留连在手心写了俩字, 给罗让看 “丑萌。” 罗让:“……”去你的。 郭留连耸肩。 罗让破罐子破摔, 不管柜子丑不丑了, 直接对余希声道:“我给你搬楼上去?” 余希声说,先别,放在外头晒两天再说。中途买了一盒抛光精油, 给柜子打一层蜡。等整个味儿去得差不多了,再把它搬上去。然后拿来一块毛巾,将其里外仔细擦一遍。最后在柜子深处放一小包竹炭,用来防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 章 把衣服放进去后, 余希声觉得光秃秃的柜子杵在墙角,有点不好看,柜子顶上空着一片地方, 很应该利用起来。于是去花草市场买了一盆吊兰,摆在柜顶。而郭留连玩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大黄蜂手办,暂且就放在绿植旁边。之后正好有空,就又叫上罗让、郭留连, 合拍了一张“全家福”,买一个简单的相框装起来,放在床头的小桌子上。 罗让说,这样一整理,柜子都变好看了。余希声说,本来就不丑啊。罗让说,那是因为余老师爱屋及乌,他自己都认为做得不好。余希声就严肃地说,没有的事,所谓大俗大雅,这个大衣柜,有一种很质朴的美。罗让本来以为余希声是捡好听的跟自己说,但见他非常认真,忍不住对着自己的作品多看几眼,看多了,慢慢也有点信了。 围观全场的郭留连:“……”假装不知道哥嫂在互相吹捧,还是默默下楼写作业去吧。 罗让见余希声又去擦那个一尺见方的小窗户,便下楼去给他打水,半路看见窝在储藏室写作业的郭留连,想了想,走进去,温柔地叫了一声“弟弟”。 郭留连惊悚地看着罗让,结结巴巴地说:“我、我马上要开学了,这几天都在做功课,什么事都没干。” “我知道你没捣乱,别紧张。”罗让在郭留连身旁坐下,道,“明天节目组过来,我就要去京城了,你留在家里,要听余老师话,知道吗?” 郭留连被他这语气ròu麻得不行,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弱弱道:“哥,你是不是想要我干啥?” 罗让给他一个“孺子可教也”的眼神,望了望门外,见余老师没下来,这才压低声音道:“明天罗琪过来,你跟他一起睡楼下,别让他有机会上楼,知道吗?” 郭留连道:“要是罗琪哥哥想上楼,或者余老师带他上楼呢?” 罗让道:“那就看你的智慧了。” 郭留连伸出两只爪子。 罗让:“干嘛?” 郭留连理所当然地说:“我要帮你保护余老师,你不意思意思?” “嘿……”罗让揪住他耳朵,“小小年纪,懂得不少啊。” 郭留连痛得大叫,罗让生怕他引来余老师,一把捂住他嘴,没办法地说:“行行行,想要什么?哥给你买。” 郭留连一喜。 罗让道:“我松开手,你别嚷了。” 郭留连乖乖点头。 罗让便把他放开。郭留连揉了揉红通通的耳朵,委屈地看了一眼罗让,然后不好意思扭了扭身体。 罗让一阵恶寒:“你直说就是了,别作啊。” 郭留连就不扭了,低下头,小声道:“那我说了。” 罗让感觉不对劲,声音重新温柔起来:“你说呗。” “罗让哥,”郭留连看着自己的膝盖,轻轻道,“要是罗琪哥哥比我好,你会更喜欢他吗?” 罗让一愣,拍了拍郭留连的脑袋,心说这孩子脑瓜里都装了些啥,正想开句玩笑,却突然见到一颗豆大的泪珠从后者眼眶中落下来。 一时间,罗让心中百感jiāo集。 郭留连把头低得更低了。他好像不希望被罗让看见自己这个样子。 “罗琪哥哥再好,有他爸爸妈妈,还有好多粉丝喜欢。”郭留连小声说,“所以你们,就只喜欢我,行不行?” 罗让胸口一哽,想到郭留连早逝的家人们,心上袭来强烈的痛意。他将郭留连抱到自己腿上,拍了拍他的后背,说:“行。” 郭留连偷偷用衣角抹了把泪:“要是,要是你没办法,非得喜欢他不可,那也要多喜欢我一点,好不好?” 罗让道:“好。” 郭留连缩在罗让怀里,吸了吸鼻子。 等他不哭了,罗让把他放回板凳上,面无表情地说:“郭留连,你记住,我是你亲哥。以后再敢胡思乱想,看我怎么削你。” 郭留连抬头,呆呆地看着罗让。 罗让捏了捏他的脸颊,硬邦邦道:“你真是……气死我了。” 余希声擦完窗户,找了一个透明的圆肚子花盆,将淘来的绿萝移植进去。绿萝放在窗台旁边的小鞋架上,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有一半落在绿萝身上,鲜亮的绿叶与透明的水培花盆熠熠生辉,非常好看。但绿萝不能长时间承受太阳直shè,余希声就把小鞋架往大衣柜的方向挤了挤,在柜门能顺利打开的同时,将小鞋架尽可能地往里面放。空间有限,有一片叶子始终要受到阳光的照shè。余希声就将窗帘拉了拉,稍微挡一下光。 摆弄完绿萝,余希声发现,说要下去端水的罗让不见了。他走下楼,店里找不到人,就想去后面的储藏室与杂物间看看。然后就在储藏室门口,听到里头兄弟俩的对话了。 余希声听了一会儿,笑着摇摇头,没有进去打扰他们,拐了个弯,去卫生间洗了把手,然后留下一张条子贴在储藏室门口,说自己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罗让跟郭留连又说了一会儿话,让他自己写作业,然后一出门,就看见门板上贴着的纸条。把条子撕下来,罗让左右看看,挠挠头。也不知道余老师听到多少,他有点不好意思。 既然余老师出门买东西了,今天又是歇业,罗让闲着没事干,就把能洗的衣服围巾手套之类的都洗了,然后甩干,晒后门去。 晾衣服的时候,罗让接到吴大成电话,说之后几天就不来了。罗让说你不来怎么行,这里要录节目,来看热闹的人肯定多,余老师一个人能忙得过来?那个罗琪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万一是个五体不勤的大少爷,只会当甩手掌柜,还得靠吴大成撑着场面。 吴大成求饶说:“罗哥,你是我亲哥,你可饶了我吧,我不想上电视啊。” 罗让奇道:“人家都巴不得上电视,你还不乐意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吴大成幽幽地说,“你说,好歹我以前是侦察连里混的,也算是尖子兵了吧?结果被踢出来不说,还混成现在这样。我那些老战友看见了,还不得笑话我?” 罗让认为他的话有道理,但有一点很纳闷:“开业那天,咱就已经上过一次电视了,他们要看,早看见了。” 吴大成一僵,突然说不出话来。 罗让道:“行了,你不愿意过来,我也不为难你,反正上节目人家给我钱,我就去招个帮工。” “等等。”半晌,吴大成叹了口气,落寞道,“你说得对。算了,我还是去吧。帮工呢,你也得请一个。人大明星要来体验你这厨子的活儿,节目里摆个样子也就是了,摄像头一关,是个什么样可没人清楚。咱们做好心理准备吧。” 罗让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其实咱们老老实实开饭馆,做生意,赚点小钱,比上这节目踏实。要不是余老师劝我,我真不愿意去。jiāo换人生?名字挺有意思。可我听着不舒服,心里觉得别扭。” “明白。”吴大成说,“但余老师说的有道理,这个大明星跟你太像了,说不定真的沾亲搭故,要是能找到你家里人,那就值了。” 罗让道:“我是不抱什么希望。你当我就没往这方面想过?但一打听,罗大明星好像是个大领导的儿子。这样的家庭,能丢孩子吗?” 吴大成道:“原来是这样。不过你还是试试吧,说不定呢?” 罗让道:“是啊,说不定呢?”他自嘲地笑了笑,挂了电话,心里想,明天就要见到罗琪了,也不知道大明星xìng格怎么样,他得试试这人,要是个心高气傲的,会让余老师受委屈,他就是付违约金,也不干了。 罗让这里还在想着罗琪是个怎么样的人,余希声那儿,已经收到罗琪粉丝的来信了。 “琪琪xìng格很好的,余老师不用担心,就像往常一样就好了。” “余老师,你真勇敢!你是最美教师!好好教育我们琪琪吧!” “他没有干过家务活,余老师你要大力鞭策他!加油!” “琪琪很小就在剧组演戏,没有好好学习,余老师你帮他补补课吧~” “他有时候会有大少爷脾气,余老师你别惯着他。” …… 连看十几封信,都是诸如此类的话。罗让一脸费解地说:“我是不是对粉丝有什么误解?这真不是罗琪他妈写的信?” 余希声道:“先别看了,过来。” 罗让把信放下,走过去,跟余希声一起,把新买的书桌抬进储藏室,抵在墙角。不大的储藏室被一张单人床和一个书桌挤满了。 余希声再把台灯放到书桌上,对趴在床边小桌子上写作业的郭留连说:“过来试试。” 郭留连开开心心跑过来,坐在床尾,正正好,可以够到书桌,在书桌上做功课,还省了张椅子。 余希声把折叠椅收起来,笑着说:“这都用不到了。”一时没得到罗让的回应,回头一看,罗让又在那看粉丝来信了。 余希声见他神情凝重,就走到他旁边,扶着他肩膀,在他旁边一起看,看了半天,没看出不对,粉丝都很热情很礼貌啊。 余希声疑惑道:“怎么了?” 罗让忧心忡忡:“她们对我们的情况了解得太清楚了,不是说‘知己知彼’吗?我们对罗琪并不知道多少。” 余希声:“你别太紧张,我们跟罗琪又不是敌人的关系。” 罗让道:“不行,我得好好想想。”然后看了一晚上的孙子兵法。跟他一起睡的郭留连,半夜被他写字的“刷刷”声吵醒,趿着拖鞋,跑到楼上钻余希声被窝去了。 第二天,罗让将“作战计划”妥帖地放在行李箱最下面一层,天还没亮,就跟着一大早找过来的节目组出发了。他状态饱满,称得上斗志昂扬,而面上不动声色,毫无表情,几乎不说话,看起来非常的酷。 很好。 罗让余光瞥了眼紧跟的摄像头,认为自己表现完美,内心很骄傲。 摄像大哥与导演对视一眼,心里发愁。这期的片子真能有看点吗? 按照计划,罗让与罗琪在京城机场jiāo接。 为了达到一定的节目效果,罗琪被要求走普通通道。尽管戴着鸭舌帽与墨镜,罗琪还是很快就被粉丝认了出来。不多一会儿,他身边就围了一群十五岁至三十五岁不等的女生。这有一部分原因是节目组放出了行程安排,所以罗琪的粉丝一早就来机场等着了。 罗让孤零零一个人走来,镜头中,跟着的摄像等工作人员也都隐去,与对面众星捧月走来的罗琪形成了鲜明对比。 导演示意摄像将这一幕拍个特写。 罗让与罗琪在相隔一步距离时停下脚步,面对面站着,仿佛在进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来了来了!摄像悄悄把镜头推进,静静期待着这两人的jiāo锋。像罗琪这样的当红小生,面对一个酷似自己的素人,能有好脸色吗?而从流出的视频来看,这个叫做罗让的厨子,xìng格也挺强硬的。会彼此冷嘲热讽一番吗?还是仅仅冷漠对峙?节目组期待着搞出一个大新闻。 本来很兴奋的粉丝看到这一幕,也都沉默下来,担忧地看着罗琪。 罗琪摘下墨镜,默默看着罗让。而罗让,也默默回视他。 粉丝紧张握拳:琪琪,现在可是在录节目,千万别发脾气呀。 然而此时,罗琪已经看不到那些工作人员暗示的动作,也看不到粉丝关心的眼神了。他看着罗让这张与自己十分相似的面孔,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从心底涌了上来。他甚至鼻子发酸,控制不住那种久别重逢的喜悦感了。 而罗让,也已经将自己连夜赶工的“作战计划”抛到了脑后。 罗琪疑惑地看着罗让:“我们以前见过吗?” 罗让摇头。 罗琪道:“我看到你,觉得很亲切。” 罗让笑道:“当然了,我们很像。” “不对,不止是这样。”罗琪突然眼睛发亮,道,“哥,要不我们结义吧?以后我就叫你大哥,怎么样?” 罗让:“?”他瞅了瞅导演,想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台本?是不是有点生硬了…… 然而导演一脸茫然。 在场众人都是一副“诶剧情还能这么发展”的表情。 罗让见他们也都不明所以的样子,想了想,对罗琪道:“不行,你不能叫我大哥。” 来了!这回真要撕了吗!节目组重新期待起来。 只见罗让看着罗琪,严肃地说:“我有个结义的兄长,姓郭,你要跟我结义,应该叫他大哥,叫我二哥。” 节目组:“……” 罗琪激动地说:“太好了二哥!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三刀六洞,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罗让:“好!” 节目组:“……” 导演听到粉丝窃窃私语,说罗琪才拍完一部黑帮片,可能还没出戏。导演抹了把脸,心想,这能不能算今天的bào点呢? 这哥俩,不按套路来,真是愁人。 第41章 登机前, 罗让罗琪兄弟俩jiāo流了一番。 罗让:“现在店里有五个人。余希声老师你知道的,跟他同事蔡有阳老师一起上过新闻,评论称他‘最美教师’。他最好相处, 做事认真负责, 为人热心诚恳,爱好是看看书写写字, 口味呢,则比较清淡。现在学校放假, 余老师在店里帮忙, 但他胳膊受了伤, 要盯着他吃yào换yào,不能让他太劳累,不能让他干重活, 像是搬货扛大米,他做不了,别让他逞强。” 罗琪:“哥,你等会儿, 我拿个笔记本啊。” 罗让:“那倒不用,你差不多记记就行了。我是不是稍微嗦了点?” 节目组:稍微?! 罗琪:“没事哥,你说。” 罗让点点头, 继续道:“还有就是我弟弟,叫郭留连。熊孩子一个,皮得很,喜欢调皮捣蛋, 该揍揍,别客气。” 罗琪:“好。” 罗让:“另外有两个帮工,没什么好说的,一个在厨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 章 下手,一个在大堂支应。最后是我兄弟,吴大成,你要有为难的,就找他,他也是店里半个老板。” 罗琪:“行。” 罗让想了想,差不多了,喝了口水,问道:“你呢?有什么要我注意的?” 罗琪不假思索道:“我没有,我这活儿轻松,天天刷脸就成了。他们总不能让你去演戏吧,哈哈哈。” 节目组:谁说不能? 罗让:“那行。” 分别前,两人击了个掌。在场的粉丝将这一幕拍了下来,作为回击“二罗不合”的有力证据。但这张照片流传出去后,却发挥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作用。“兄弟骨科党”凭借这张照片,举起了邪教的大旗。罗让在知道这件事后,连续做了好几天噩梦。当然,这是后话了。 在罗让出发去京城时,罗琪则坐上飞机,先到新城,再从新城坐火车赶到太平县。从有记忆以来,罗琪就没坐过这么长时间的火车,一路颠过去差点就吐了。他身上没带现金,节目组又不准用支付宝跟信用卡,想吃带着的零食,刚拿出来就被没收了。 摄像师坐在罗琪对面拍他,罗琪看着镜头面无表情地说:“我饿了。” 摄像师:“……” 罗琪:“我、饿、了。” 摄像师:“……” 罗琪愤愤地瞪了一眼摄像师,环视四周,节目组工作人员纷纷移开视线,假装看不见他。 罗琪:“……” 导演提醒他:“你现在是罗让,你要以他的身份生活。” 罗琪:“我二哥出门不用吃饭啊?” 导演委婉道:“他吃饭,但不会吃比利时巧克力、日本nǎi酪芝士蛋糕和迪士尼系列棒棒糖。” 罗琪羞愤地红了脸:“你居然偷看我的东西。” 导演:“只是正常地检查。” 罗琪:“你偷吃了吗?” 导演:“我发誓,没有。” 罗琪给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然后肚子叫了一声。“为什么不能用银行卡信用卡支付宝?”他饿得发慌,从来没这么饿过。他以前演过一个饥荒年代的片子,导演老是嫌他吃窝窝头的样子不够香,现在再让他演,给他一个窝窝头,他肯定啃得比谁都快。 罗琪:“火车上不能刷卡,也不能用支付宝吗?” 导演:“不行,罗让没有支付宝。” 罗琪:“……”又气又饿,直接趴在桌上,埋下脸,不给摄像师拍了。 于是摄像师认认真真拍他后脑勺上翘起的一根毛。 到了晚上,火车终于到站。罗琪拖着有他一半高的巨大行李箱从车上下来,眼前发黑,浑身冒虚汗。他每一秒都觉得自己要饿死了,下一秒又往前走了一小步。人的潜能真是无穷的,他心想。等终于走出车站时,差点就跪下了。好在余希声和吴大成过来接他了。 罗琪本来都想好了。余老师仿佛是要重点照顾的对象,要礼貌地打个招呼。吴大成是哥们,大概能放松一点。郭留连呢,既然是罗让的弟弟,那也就是他的弟弟。 把见面流程在脑海里排演了一遍,本来是自信满满要给大家留个好印象的,却没想到,最后是这么个结果 看到余希声的第一眼,罗琪就扑了过去,握着前者的手,眼泪汪汪地说:“有吃的没?” 余希声显然被他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才道:“有个煎饼,本来是想当早饭的,现在已经凉了,要不要?” 罗琪:“要要要!” 余希声赶紧去把煎饼给他拿过来。他坐在开往店里的路上,一阵狼吞虎咽,把煎饼给吃得一点渣渣都不剩。摄像机忠实地记录下他的吃相,但他已经没空管形象问题了。 一个煎饼下肚,罗琪才觉得那种饿得火烧火燎的感觉下去了一点。抹抹嘴,看了看坐在副驾上正拍摄的摄像师,再看看驾驶位上的吴大成跟身旁的余希声,罗琪试图挽回一点颜面,矜持地自我介绍起来。 吴大成回道:“店里做好饭了,余老师下的厨,回去就能吃上。有罗让爱吃的红烧ròu,还有郭留连点的辣子鸡,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罗琪道:“现在我就是罗让,我就是爱吃红烧ròu。”然后他转身对余希声道,“余老师,你跟我二哥熟,我二哥吃不吃巧克力跟蛋糕?” 余希声道:“他不爱吃甜的。怎么了?” 罗琪忧郁道:“没什么……其实我也不爱吃甜的……” 余希声“哎呀”一声,罗琪忙问他怎么了。 “我还做了糖醋排骨,”他说,“我跟大成都不要吃的,要是你也不吃,就只能郭留连一个人吃了。他肯定吃不掉。放到下一顿,该不好吃了。” 罗琪忙道:“那我也帮忙吃吧。” 余希声道:“不爱吃就别吃,不要勉强自己。” 罗琪诚恳地说:“不是很勉强,真的。” 第42章 罗让第一次坐飞机, 还是头等舱,心里是有点好奇的。但他面色镇定,脸上不带一丝笑意, 看起来非常酷, 一点也没露出“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样子。 飞机缓缓升空,地面人与物越来越小。罗让用余光瞟了瞟窗外, 很快克制地收回目光。不多时,空乘推着餐车走来, 挨个询问是否需要早餐。轮到罗让, 他点了点头。空乘拿出餐盘, 端上一盘沙拉、一块面包、一小碟黑森林蛋糕,然后询问他要喝牛nǎi还是红酒。罗让要了一杯红酒。 空乘笑道:“祝您用餐愉快。” 罗让沉默了几秒:“这……没了?” 空乘一愣,迟疑道:“您如果还有需要, 可以再叫我们。” 罗让看了看周围,听到有人抱怨,太多了吃不掉,但他们又不想浪费。沉思片刻, 罗让道:“不用了。” 空乘微笑着点点头,离开了。 罗让吃完了甜腻的小蛋糕、拳头大的面包,食之无味地啃了一会儿生菜, 把一杯红酒全喝完了。 空乘过来回收餐具。 罗让:“这位……女士……” 空乘微笑:“您好?” 罗让:“你们就没个牛排、大虾……或者别的……ròu?” 空乘:“我们的午餐是牛排。” 罗让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空乘,美丽优雅的空乘小姐愣了愣,而后心领神会:“先生您稍等。” 罗让点点头。 空乘去找了乘务长,乘务长了解情况后, 亲自端了一份牛排过来,并且告诉罗让,有要求可以再提。 罗让得偿所愿,吃到了牛排,同时心里感慨,坐头等舱的待遇果然不一样。 下飞机前,乘务长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把罗让拉住了。 “您是罗琪吧?”乘务长不好意思地说,“我女儿特别喜欢你,所以能不能麻烦您,给我签个名?” 原来还有一层原因是明星效应。 罗让诚实道:“我不是罗琪。” 乘务长疑惑地看了看四周的摄像师。 罗让道:“我跟罗琪在做这一期的《jiāo换人生》。这三天里,你也可以把我当罗琪。” 乘务长听了个半懂,心想不管是罗让还是罗琪,要一个签名再说,也不亏。于是赶紧拿出罗琪的照片来,给罗让签名。 罗让在角落里写了“罗琪”两个字,说:“要是你女儿不高兴,把边角剪了,也不碍事。” 乘务长连连道谢,说自己工作忙,一直没空回家,这次带回她偶像的签名照,她一定会高兴的。 罗让道:“谢谢你,但是一定跟她说清楚,这是罗让代签的。” 本以为签完一张就了事,谁知出了通道,迎面跑来一群粉丝,都拿着罗琪的照片要签名。保安迅速出动,拦出了一条线。粉丝在线外挥手,喊着“罗琪罗琪”,场面非常混乱。 罗让默默看了一眼被拦住的粉丝们,一声不吭地接过罗琪助理递来的帽子和墨镜,给自己穿戴好,准备迅速离开。 导演给摄像师使了个眼色,摄像师上前,准备给罗让拍一个特写,争取抓到他脸上失落的表情。 助理急忙带着罗让往边上拐,同时小声提醒:“哥,咱们得笑。” 罗让也小声回:“明星不是要酷吗?” 助理:“可罗琪的人设是不食人间疾苦的阳光小王子啊。” 罗让打了个颤。 助理余光瞥见摄像跟上来了,急道:“哥,笑啊。” 罗让摘下墨镜,夹到衣领上,转头面向粉丝,扬起唇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粉丝集体失声两秒,两秒后,齐刷刷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 摄像师快步上前。虽然没有拍到罗让的落寞与不甘,但这一幕倒也不错。 罗让一边给粉丝抛了个飞吻,一边低头问助理:“接下来呢?要不要给她们签个名握个手什么的?” 助理道:“你看着挑几个。” 罗让点点头,信步走到一个扎丸子头的矮个儿女生面前,潇洒地拿起照片,接过助理递来的笔,大手一挥,在照片的角落里写了一个小小的名字。 把照片还给丸子头,罗让又准备如法pào制,再给长发女生签一个。但他还没落笔,丸子头跟身边几个女生突然一起喊道:“二哥。” 罗让惊讶地看着她们。 几个女生推了推丸子头,丸子头鼓起勇气,说:“二哥,你能不能给我签个大一点的啊?” 罗让:“行啊。你们知道我是谁?”还叫他二哥?跟着罗琪叫的?消息很灵通啊。 “嗯嗯。”丸子头一边把照片递出去,一边道,“二哥,你好细心啊。但我们粉丝都知道你们在做节目,这次过来,既是给琪琪加油,也是给二哥帮忙的。” 罗让茫然:“谢谢你啊,我没什么忙的。” 丸子头看了看摄像师,压低声音:“二哥,你过来一点。” 罗让上前一步,弯下腰。丸子头踮起脚尖,在罗让耳旁小声道:“虽然我们喊的是琪琪,但你知道的,这是节目组的要求,你千万别不开心啊。” 罗让一愣,直起身来,四下望了望,粉丝们都朝他笑着招招手,小声喊他“哥”,或者“二哥”。 罗让对丸子头道:“我为罗琪骄傲,他有很好的粉丝。” 丸子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脸红了。 在机场稍作停留后,罗让跟着助理上了保姆车。他与粉丝挥手告别,然后升起窗户,拿出手机,开机。助理把他今天的行程递过来。他随意地瞥了一眼,看到第一项行程,眉心一跳,立马坐端正了。把这项行程看了好几遍,反复确认后,他还是怀疑自己瞎了,得去看看眼科才行。 罗让问助理:“你帮我看看,我可能还没睡醒。” 助理不用看,倒背如流地说:“下午要去剧组拍戏,晚上参加品牌活动。” 罗让:“我?拍戏?” 助理点点头,然后把旁边一个大包拎过来,翻了半天,找出剧本给他看。 罗让一个字一个字念:“惊才绝艳体弱多病貌比潘安天妒英才的一代谋士?” 助理:“哥,这是人设。” 罗让心累地丢开剧本,道:“先不提我能不能演,你不是才跟我说罗琪的人设是不食人间疾苦的阳光小王子吗?这跟惊才绝艳体弱多病貌比潘安天妒英才是不是差得有点远?” 助理:“为了拓宽戏路嘛。” 罗让:“……” 罗让:“就不能换个动作戏、武侠片?” 助理:“你放心,就是客串,没多少戏份。”然后就催着罗让赶紧背台词。 罗让拿着剧本,难以置信自己来参加个节目,居然还要被压着“背课文”。他和尚念经一路,到了片场,假装急着见剧组导演,逃也似的丢下了剧本。 导演见到罗让,打量他许久高大英俊、目如朗星,每一根头发丝都写着“生气勃勃”四个字。 导演面无表情问副导演:“让你去找个病、弱、美、男,请问这位先生符合了哪一点?” 副导演颤巍巍道:“也许是……男?” 第43章 罗让一行人被剧组导演轰了出来。连带着倒霉的还有副导演。 “走走走, 都走。”导演说,“我这庙小,容不下你们这些大神。”显然, 作为一个有艺术追求的人, 导演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罗让气馁地蹲马路牙子上,毫无形象可言。摄像师追过来, 蹲下身拍他。罗让乜他一眼,默默转过身去, 只给他留个后背。 摄像师刚想跟着罗让转过去, 导演比了个手势, 让他待原地别动。于是摄像师蹲罗让身后,拍他散发着幽怨气场的后背。导演看了看手机里,另一组跟拍导演发来的照片:罗琪趴在桌上, 不给摄像机拍正脸。这里可以做个后期,一左一右分别是罗琪跟罗让,一个趴着一个蹲着闹脾气,配三个大字:亲兄弟。 时间飞逝, 转眼间,天黑下来,罗让还没有挪窝的意思。再过了一会儿, 星星都出来了,罗让还是蹲那不动。 摄像师已经换了三批蹲太久,腿麻,受不了。 导演冲助理摆手, 让他去问问情况。 助理在罗让身旁蹲下:“哥,咋了?” 罗让偏头看向远方:“没意思。” 助理道:“我们没跟剧组协调好,让你受委屈了。” “不是说你。”罗让瞄了眼猫在车屁股后面的跟组导演,“我是说这节目,没意思。罗琪都跟我说了,不可能让我去拍戏的,现在非要我干……你这行程怎么来的?” 助理:“节目组说,是周姐让他们转jiāo给我的。”周姐是罗琪经纪人。 罗让笑笑:“你信?” 助理瞪大眼:“不会吧,他们敢这么玩你?”他忙掏手机,“我给周姐打电话。” “不用。”罗让说,“肯定都想好了对策。打了也没用。” 助理发愁:“那咱咋办?” 罗让:“不就想看野鸡飞上高枝,却变不了凤凰?” 助理红了眼:“怎么这样?真过分。” 罗让:“你走吧,别管我。” 助理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 章 拉他的袖子,他一动不动。 助理:“可是你还要参加品牌活动。” 罗让:“不去。” 助理:“哥,总得去看看。” 罗让扭头:“反正我已经知道了,节目组想玩我,我不干。” 助理苦劝无果,没办法,站起来,转身对导演摆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导演冲他挤眉弄眼,他摊手,朝导演努努嘴,示意“你行你上”。 导演哭丧着脸,小心翼翼从车屁股后面走出来,蹑手蹑脚来到罗让身边,拍了一下后者的肩膀,同时给摄像师使眼色“千万别把我给拍进去啊”! 这导演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招人恨。 罗让就还是蹲着,不给一点反应。 导演小声道:“没有品牌活动了,接下来你只要玩就好了,咱们上车了,好不好?” 沉默片刻后,罗让蹦出俩字:“不好。” 导演见软的不行,就决定来硬的。一个眼神,招来几个工作人员,你抓左手我抓右手,齐心协力把人往车上拉,就跟拔萝卜似的。 导演给大家鼓劲:“一、二,一、二……” 大家仿佛拖头大狗似的,使出了吃nǎi的劲。罗让的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呲呲”的声音。 远远围观的剧组副导演看不下去,走过来跟罗让说:“其实哪个明星没遇到过这种事?不就是没被剧组录用嘛。你是不是玻璃心了点儿?” 罗让抬头看了他一眼,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这回,不管大家怎么拉,都不能把他拉动了。 众人将目光投向剧组副导演:“……” 后者讪讪地闭了嘴,自觉理亏,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助理再次蹲下,苦口婆心劝罗让:“哥,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先站起来,咱有啥意见回头再说。” 罗让:“我不。” 助理:“……” 罗让:“我现在是明星了,任xìng。你们别管我,都走吧。” 助理:“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罗让:“我看风景,高兴。” 助理:“……” 导演见助理实在劝不动,只好亲自上阵,对罗让利诱道:“你要是现在起来,能吃大餐、住五星级宾馆。” 罗让:“我就爱喝西北风、睡马路牙子。” 导演:“……” 导演把助理拉过来,让他去跟罗让讲继续僵持下去的严重后果。节目组不会有任何损失,导演说,吃亏的只会是罗让自己,到时候全网差评,别怪他没提醒。 助理想了想,跟导演说,这招应该没用,不如试着给余老师打个电话。 “听罗琪哥的粉丝说,余老师是罗让哥的好朋友。”助理这么解释。 导演说:“行行行,你给余老师去个电话,立刻,马上。” 助理就赶紧致电余老师。 远在太平县的余希声接到电话后,了解清楚情况,对助理说:“你把电话给罗让听。” 助理忙将手机贴罗让耳旁。罗让听出余希声的声音,耳朵动了动。 余希声带着笑意问道:“在干什么呢?” 罗让低头瞅瞅自己,叉着腿坐地上,十二万分的不雅。他慌忙爬起来,一手去拍屁股上的灰,一手去接助理的手机。“没干嘛。”他说,脑子转得飞快,信口吹起了牛逼,“就……喝点红酒,吃点牛排,开个游艇赛个车什么的。”差点没站稳,还是助理扶了一下。 余希声道:“那挺好的。我在做晚饭,准备迎接罗琪。” 罗让:“做了什么?” 余希声举例道:“有你爱吃的红烧ròu,还做了糖醋排骨,郭留连点了道辣子鸡……” 罗让嫉妒得眼眶微红,嘟哝道:“迎接罗琪……” 余希声道:“你在那受了委屈,就告诉我,我立刻赶过去。” 罗让一怔,一时间什么不痛快嫉妒心酸都没了,忙道:“不行,你伤还没好。” 余希声笑道:“可是,我不放心你啊。” “没必要!”罗让铮然道,“我还能受委屈?没有的事。你尽管放心,我这儿过得跟皇帝似的,要什么有什么。” 余希声道:“我怎么听到喇叭声?你在外面吗?” “这是因为……”罗让道,“我……吃撑了,出来走走。” 余希声道:“那好,你照顾好自己。” 罗让:“行。” 挂了电话,罗让有些依依不舍地把手机还给助理。助理试探说:“哥,能走了?” 罗让摇摇头。助理心一沉,刚想再劝,却见罗让龇牙咧嘴地蹦了两下,口中抽着气,手狠狠拍小腿肚。他蹲太久,一开始都没了知觉,这会儿麻劲才上来,腿脚跟被针扎似的,痛得脸上都扭曲了。 助理同情道:“哥,咱以后别蹲着了啊。” 罗让:“行!” 导演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一幕,做后期的时候,特地嘱咐剪辑不要把这一段剪掉。不是跟他闹吗?他让这货在全国人民面前出名。 可没想到,播出以后,他本来以为会被全网黑的罗让,却跟罗琪一起上了热搜。 热搜第一条是:罗琪吃煎饼,热搜第二条是:罗让蹲马路。 导演一脸问号:吃煎饼还能上热搜? 迷妹答:因为罗琪好看。 导演又纳闷:某人发脾气不配合工作,跟个农民工似的蹲在那儿,你们居然说能看一整天? 网友答:因为罗让好看。 导演:“……” 导演心塞地发现,被全网黑的成了他。提起他,大家都会恍然大悟:“啊!就是那个欺负两位男神的大叔!” 第44章 虽然导演被全网黑, 但那也是以后的事。如今,仍在苦海中挣扎的是两位罗先生。 太平县。 深夜十一点多,罗琪抵达“小罗炒菜”。他自下飞机后, 只吃了余希声给他的一块煎饼, 熬到这个点,已经饥肠辘辘, 就算啃馒头,也觉得香。更何况余希声手艺不错。 心满意足吃完大餐, 余希声带罗琪去挑房间。楼上楼下两个屋, 阁楼采光好, 储藏室起夜方便,共同的缺点是,面积都没他家卫生间大。 罗琪自认不算“何不食ròu糜”的人, 见到这样的居住条件,心中也有点惊讶。一个房间才十几平,在他概念里,似乎是只有拍戏时才会遇到的窘境。值得安慰的是, 地方虽然狭小,但打理得很干净,至少罗琪自己, 是挑不出毛病的。 铺着一整套小黄人被单的单人床上,蜷着一小孩。小孩怀里抱着大黄蜂,微微蹙着眉,神情凝重地睡着。 余希声小声道:“很早就睡下了。” 罗琪不禁也将动作放轻:“哦。” 余希声朝里走去:“我把他抱楼上睡。” 罗琪耳旁立刻响起他二哥的嘱咐:余老师手臂有伤, 不能搬重物。他脑中闪过这样的等式:郭留连=十岁小孩=标准体重28公斤≥一袋大米=重物 下一秒罗琪道:“别了,孩子都睡着了,就让他这么睡吧。” 余希声道:“孩子睡相不好,也许会吵到你。” 罗琪爽朗地笑道:“没事,我睡相也不好。” 余希声:“……” 节目组:“……” 罗琪尴尬地挠挠头:“我是不是暴露了什么?” 节目组工作人员提醒:“房间里提前安装了摄像头。”意思是就算罗琪不说,摄像头也会如实记录下他的睡姿。 罗琪吃了一惊,环顾四周,果然在墙上找到了转来转去的摄像头。凑到摄像头面前看了一眼,罗琪后怕地自言自语:“差点脱衣服了。”然后双手jiāo叉拉住衣服两边,作势要掀,等摄像头垂下来,笑容灿烂地说,“想看?不给。” 摄像头:“……” 累了一天,罗琪一洗漱完,倒在床上就睡。他那么大一只,不好去钻郭留连的小被子,就抱着余希声给他拿来的厚被子,胡乱盖好,就闭上眼睛了。 之前罗让想送余希声电器,买了三大件,空调冰箱洗衣机,结果余希声一样没收。因是要送人,罗让特地买了好的。后来没送出去,就便宜了自家小饭馆。冰箱洗衣机天天在用,自不必说。现在天冷,空调也是整夜开的。因此这会儿,室内很暖和,罗琪不觉得冷,就没把被子放心上。 余希声上楼前,来储藏室看了一眼。一大一小,横七竖八躺床上。郭留连的脑袋顶在罗琪腰上,罗琪的腿吊在床尾,睡裤已经撩到膝盖以上,露出让粉丝疯狂截图的小腿。 后期给余希声配了个流汗的表情。 但此时,余希声只是无奈地笑了笑,走进去,给两人重新盖好被子,最后再检查一遍,电水壶、吹风机等电器chā头都拔了,这才关上门。 余希声跟节目组工作人员一一打过招呼,上楼,将门关上,也准备睡觉。但这时,手机上显示,有一个视频通话的邀请。看了看名字,他会心一笑,起身将门锁检查了一遍,才上床,盖好被子,点下同意。 屏幕上出现罗让的大脸,惨白惨白,背景黑漆漆,是鬼片常会有的特效。 余希声:“……” 罗让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慌忙往后退了退,脸变小了点,但光线依然很诡异。“接通了吗?”他纳闷地嘀咕,同时晃了晃手机,“余老师?听得见吗?” 余希声道:“听得见。你那边是信号不好吗?画面质量不太好,有点模糊,还经常晃动。” “没。”罗让说,喘了口气,轻声道,“我现在没开灯,躲在被子里。外面有摄像头,我要假装自己睡着了。” 余希声想象了一下,就罗让那个头,趴在被窝里开视频,肯定是脑袋顶出一个包,还一拱一拱的。“光哪来的?”他问道。 罗让答:“手电筒。” 余希声又想象了一下,罗让一只手撑着床,同时拿着手机,另一只手举着手电筒,给自己打光。“辛苦了。”他肃然起敬道。 罗让:“辛苦倒还好,就是太热。你看我这满脸汗。” 余希声凑近看了看,点点头,的确全是汗。“我现在也没办法帮你擦。”他说,“你难不难受呢?” 罗让偏过头,下巴在肩膀上揩了揩汗,然后转回来,摇头说:“不难受,一点都不难受。” 余希声笑了笑,伸出另一只手,在手机上滑了几下。 罗让纳闷:“你干嘛?” 余希声道:“截屏。” 罗让茫然:“截啥?” “你等会儿啊。”余希声把自己刚截的图给罗让发了过去。图上拍摄视角很犀利,由下而上,显得罗让脸巨大,简直像个两百斤的胖子。打光也十分凶残,自带鬼片特效,而且还满脸的汗,看着怪丑。 罗让大受打击,原来自己是以这样的状态在跟余老师视频。他以为余老师暗示自己,赶紧关了吧,别去污染人家眼球了。 然而余希声却道:“觉得挺可爱的,就截了几张。” 罗让:“……” 余希声:“怎么了?突然不说话了。” 罗让嘟哝道:“余老师,你不要说我可爱。” 余希声诧异:“为什么?” 罗让道:“你这样说,我会疯狂地想亲你。” 余希声伸出一根手指,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声点,别被别人听到了。” 罗让立马变成气音,小心翼翼道:“哦,知道了。” 余希声道:“都快一点了,你也早点睡吧。” “嗯。”罗让依依不舍地说,“晚安,余老师。” 余希声道:“诶,等一下。” 罗让眼睛一亮:“怎么?” 余希声道:“我还是想说,你真是太可爱了。” 罗让耳根迅速全红,瞪着余希声,说:“你故意的。” “好了,不闹了。”余希声严肃道,“该睡觉了。” 罗让不吃他这一套了,凶狠地说:“你等着,看我回去了怎么收拾……” 余希声:“?” 罗让语气一转,讨好地说:“我、我是说,怎么……怎么亲你。” 第45章 罗让缠着余希声又说了一会儿话, 后来两人都困得撑不住,才结束视频。余希声本来要关机了,突然又收到罗让发来的一张照片。原来他趁前者不注意, 也截了一张图。图中余老师扶着额头, 眼皮微微耷拉,半张着嘴, 似乎将打一个哈欠,配字却是“我不困”。 余希声强忍困意, 翻出罗让那张截图:脸仰起, 全是汗, 鼻孔微张,因从下而上的拍摄角度,显得脸大如盘。他P上一行字:“吓死我了”, 然后发给罗让。 于是对面来了一张罗让的自拍:手撑下巴,斜躺床上。配字:你为什么偷拍我,是不是想睡我? 余希声笑了笑,摇摇头, 找出自己证件照,P上大字:爱国爱人民,拒绝黄赌dú。 一瞬间, 证件照仿佛散发出圣洁的光辉,照耀出人类灵魂的卑劣。某二顿时消停了。 表情包大战,余老师ko胜。 次日。 大清早,四周静悄悄。县城仍在沉睡中, 但也有一小部分,已经开始默默忙碌。 罗琪隐约感觉有人在注视自己,尽管意识仍想沉睡,可身体已经难受起来,被盯得脸上发痒,忍不住想伸手抓一抓。没奈何,不情不愿睁开一条缝,抱怨地挥了挥手:“谁啊?这么早……” 一双黑黢黢的眼睛进入他模糊的视野,登时把他吓清醒了。他从床上弹起来,捂胸迅速退后,眼睛从“一”变成了“O”。 “你你你……”罗琪结巴半天,终于认出坐床边这小孩,“郭郭郭留连?” “郭郭郭留连”小朋友抿了抿唇,跑到摄像师身后躲起来。罗琪发现自己的大惊小怪吓到小朋友,很想挽回,忙挤出一个笑来,下意识从睡衣口袋掏棒棒糖。“来,哥哥给你糖吃。”他自觉很亲切地说。 郭留连从摄像师身后探出脑袋,打量了一下他,似乎在思考要不要接。 罗琪笑容更加亲切,掏完左边衣袋,没糖,再掏右边,也没。他突然想起来,所有零食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0 章 被节目组没收了。 他尴尬地看了看空空如也的一双手。 郭留连伸长脖子,同他一起看了看。 罗琪悻悻开口:“那个……”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好没面子啊。 郭留连瞅了瞅罗琪神情,恍然大悟,转身就跑。罗琪尔康手伸到一半,觉得自己好蠢,忧郁地捂住脸,难过地说:“你们别拍了,让我一个人哭会儿。” 摄像师毫无同情心:“你该跟吴店长去进货了。” 罗琪:“原来你不是留在这里安慰我。” 摄像师坦白:“不是。” 罗琪:“好吧。” 他虽然还想睡懒觉,但也不愿意让吴大成久等,听到摄像师提醒,就加快了起床的动作,几分钟后,顶着头上一蓬乱发,往卫生间去了。卫生间里,余希声给他准备好了洗漱用品。他直接用就行。 正刷牙,郭留连从卫生间门口探进半个身体,两只手背在身后,似乎藏着东西。 罗琪光速漱完口,用毛巾抹了抹嘴边泡沫,回头蹲下身,力求像个长辈一般和蔼地说:“榴莲弟弟,要跟我分享什么呀?” 郭留连不回答,慢吞吞把手伸出来。小小的掌心里,是两颗大白兔nǎi糖。 罗琪惊喜道:“我一颗,你一颗,是这个意思吗?” 郭留连点点头,一声不吭,拿走了一颗糖。罗琪受宠若惊地拿走了另一颗,为表喜爱,当即拆了糖纸,塞进嘴里,还没品出味道,就赞道:“甜,好吃。” 郭留连腼腆地笑了笑,又转身跑了,仿佛很害羞的样子。 罗琪看着郭留连的背影,感动地想,这哪里是二哥口中调皮捣蛋的熊孩子,分明乖得让人心疼。他一定是把自己最喜欢吃的、唯二两颗糖分给自己一颗了吧。真是令人动容啊。 然而罗琪没感动一会儿,吃着大白兔nǎi糖的嘴巴停下了动作,对着镜头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nǎi糖甜是甜,可也太黏牙了,这没几下,一大块都黏在了牙齿上,勉强用舌头勾一勾,根本弄不下来,面前都是镜头,更不能用手。 罗琪维持着奇怪的表情,直到洗完脸,去后门找到吴大成。 吴大成见状体贴道:“你昨天很晚才睡,今天可以只在店里帮忙。” “我没事。”罗琪道,嘴巴张开的幅度很小,说话的样子怪怪的。这时,摄像机拍到他脸颊上突然顶出一个小包,但很快又下去了。 依然没能把nǎi糖舔下来。罗琪舌根都酸了,有点想放弃。可是nǎi糖黏在牙齿上好难受,而且都不敢开口说话了。被拍到怎么办?他还当不当爱豆了? 这时,郭留连拿着早饭出来了。他先把豆浆与包子递给罗琪,然后朝后者招招手。罗琪应他要求,弯腰侧耳,听他说话。 郭留连轻声道:“大白兔nǎi糖是不是超级黏的?” 罗琪点点头,微微噘着嘴,挡住牙齿上黏着的nǎi糖,用一种很别扭的方式说话:“是啊,超级黏。”声音也变得很怪异了。 郭留连便放心地笑起来,小声道:“嘻嘻嘻~黏就好~” 罗琪:“……” 他愣愣地看着前一秒还超喜欢的小天使,这一秒突然变成了小恶魔,还在他眼前扑扇着恶魔的翅膀。他一时难以接受,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直起身来,控诉道:“你是故意的!” “罗琪哥哥,”郭留连眨眼恢复乖巧,说,“你嘴巴好像张太大,牙齿上有东西诶。” 罗琪倏地闭嘴。 郭留连微微一笑,一蹦一跳地回店里去了。 石化的罗琪捧着一颗玻璃心,迎风流泪中 他居然被一小孩玩了! 第46章 罗琪一大早爬上面包车, 赶到农贸市场进货的时候,罗让也被助理叫醒了。此时刚刚五点。前一晚假装很早就睡,实际上躲被窝聊到半夜, 后果就是, 助理来叫的时候,罗让一直是这样的状态:zzZZ…… 开始助理小声喊:“哥~” 罗让:zzZZ…… 后来助理大声喊:“哥!” 罗让:zzZZ…… 最后助理掀掉了罗让被子, 让穿着裤衩的罗让暴露在了镜头下。 罗让:zzZZ…… 助理:“……” 助理推了推罗让肩膀:“哥,被人看光了!” 罗让挥苍蝇似的抬手扇了扇:“走开……”然后迟钝的脑子一个字一个字接收讯息, 等“CPU”处理结束, 陡然惊醒, 整个人弹了起来。 四五架摄像机对着他。 罗让:“!” 助理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哥,我叫你好久了,你不应, 我也没办法……” 罗让羞愤道:“出去!” “诶,好。”助理麻溜儿地小碎步离开。 罗让指着摄像师:“还有你们!” 摄像师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摄像头。摄像头点了点头。 罗让:“……” 助理在门口安慰他:“哥,咱有腹肌,不慌。” 罗让吐了口气, 裹着被子往床上一瘫,眼皮逐渐沉重:“这么早,什么事啊?” “不能再睡了。”助理忙道, “现在要去拍照,再不起床来不及了。” 罗让掀起被子蒙住头,整个人大写的“我不听我不听”:“拍什么照啊这么早……” 助理:“街拍啊,绝对把哥拍得超帅。” “我已经够帅了, 用不着。” 助理:“……” 导演捅捅助理腰:别废话了,直接拉起来吧! 助理点点头他本来也习惯了拖睡懒觉的罗琪起床。助理给罗让套上衣服,拽着他两臂,拖到卫生间,牙膏挤好牙刷塞手心,等罗让慢吞吞刷好牙,再火速递上湿毛巾。 罗让抹了把脸,转身准备走人。 助理:“哥,还没洗脸呢。” 罗让低头看看毛巾:“?” “给你擦嘴的那是。”助理说着,拿出一支洗面nǎi,同时给他使眼色:口播!口播! 罗让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隐约记起睡觉前助理跟他说的话。洗脸的时候要给赞助商做口播来着。 但……口播是什么来着? 罗让茫然。 助理在他手心挤好洗面nǎi,眼神往边上瞟。罗让顺着他目光望去,恍然大悟。于是一边在把洗面nǎi往脸上抹,一边照着提词本念口播。 后期给这一段配了字:从此,节目组再也没有赞助商了…… 接下来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但总之,罗让还是收拾干净出门了。在他的概念里,不就是去拍几张照吗,那还不简单,随随便便来几个pose不就成了? 谁知,请来的专业摄影师,不但不是娘pào,而且神色冷峻、不苟言笑,要求极其严格,每一个细节都抠到了极致。比如,拍罗让侧脸照的时候,说好偏多少度,就多少度,一度不能多,一度不能少,简直恨不得拿量角器来量一量。 罗让一直拍到十点,已经换了二十多套衣服,折腾得又累又饿。累主要是心理上,生理上当然还是不能跟厨房里的活儿比。 终于拍完,坐到保姆车上,罗让问助理有没有吃的。助理递给他一根黄瓜。罗让就喊司机在前面包子店停一会儿。 “我就买三个ròu包吃。”罗让说,“真的,不耽搁时间,我很快就回来。” 助理:“可是一会儿还要去公司学跳舞。” “好好好,学跳舞。”罗让说,“这跟吃包子有关系?” 导演chā-话道:“现在你是罗琪,就要吃罗琪平时吃的食物。” 罗让瞅了瞅那根还没他巴掌大的黄瓜。 助理恭恭敬敬jiāo到他手上,小声邀功道:“我特地给你拿了根大的!” 罗让:“……” 助理:“咋了?又不想吃啦?那正好……” “不是。”罗让飞快咬下一口,把黄瓜嚼得嘎嘣响,“我是在想,”他磨着牙,说,“黄瓜真好吃,我还能吃一筐。” 助理肃然起敬。 到了公司,罗让很快被领到舞蹈教室,跟着老师、学员一起练poppin。他哪练过这个,一个机械舞,被他跳得跟真机器人在跳似的。很多人侧目而视,窃窃私语,发出的笑声。但罗让什么人啊,他自负脸皮够厚,完全没往心里去。 休息的时候,有个男生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瓶水。他没要。男生在他身边坐下,笑嘻嘻问:“为什么不喝?” 罗让耸肩,朝助理招招手,助理屁颠屁颠跑过来,送上一瓶水,顺带还有一块小毛巾。 罗让拿着毛巾抹了把汗,回以一笑:“哥啥都有,不用。你自个喝着吧。” 男生不以为意,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把水放地上,抱着膝盖说:“你是在拍jiāo换人生吧?我听说跟你jiāo换的是罗琪,他很受女孩子欢迎的,你应该也是吧?” 助理耳朵竖起来,警惕地扫了一眼男生。问东问西,很像是别有目的。他正想提醒罗让小心,后者已经站了起来,走到一边,假装压腿去了。虽然方式够简单粗暴,不愿意搭理就干脆走开,但看了看搭讪男生难看的脸色,助理觉得这么处理也挺好。 练完舞,已经是十二点半。罗让体力倒还撑得住,但因为拍照也好,跳舞也好,实在不适合他,搞得他心很累。当然,拿到午饭后,心更累了。 罗让看着面前一锅水煮青菜,外带一根胡萝卜,认真问助理:“是我长得像兔子,还是罗琪长得像兔子?我们俩就合该吃这?” 助理满嘴油地吃着鸡腿,含糊道:“你中午多吃点,下午还要上课。” 罗让瞥了眼摄像机,偷偷掏出钱夹,抽出一张毛爷爷放桌上:“买你一只鸡腿。” 助理摇头:“咱富贵不能yín,威武不能屈。” “那就一口。”罗让妥协,“你就给我吃一口ròu。” 助理斩钉截铁:“不行。” 罗让:“……”谨记着余老师的教诲,他没在镜头下说不雅词汇,只是默默撸起了袖子。 助理缩了缩脖子,小眼神往边上瞟:“你别冲动,全国人民都看着呢。” 罗让眼神跟半个月没见荤腥的恶狼一样,绿油油的。他扫了一眼摄像师们,幽幽地说:“你说我把他们都灭口,怎么样?” 助理笑笑:“哥,菜该凉了,别想太多。” 罗让拿起胡萝卜,生无可恋地啃了起来。他无比怀念做厨子的日子。罗琪现在一定很幸福,他想。 遥远的太平县。 清晨蒙蒙亮的时候,罗琪就跟着吴大成一起去农贸市场进货。本来他觉得不就采购各种农产品吗?简单得很。结果刚下车,就被打脸。 吴大成分配给他的任务是,拿一个小本子,记下采购的农产品种类、单价、重量等,用以最后核对。 罗琪信心满满地应下。 吴大成负责选购、以及跟人家讨价还价。罗琪在旁虚心围观,等吴大成定好价了,要他记下,他傻眼了。 等等等等,那个什么菇来着……诶不对,我好像记错了,这是笋的价钱……啊谁给我个计算器,三块两毛七一斤买了三十斤抹掉零头是多少…… 罗琪很混乱。 吴大成等了他一会儿,看看时间,要来不及了,提议说,不如他们换一换,改成吴大成来确认账目,罗琪则负责把货搬回车上。吴大成一开始不愿意这样分配,是看罗琪一个大明星,估计没干过苦力活,肩上扛不住。但现在没办法,罗琪这儿已经乱了,只能让他干点不用费脑子的活儿了。 罗琪觉得给吴大成添了麻烦,朝后者一鞠躬:“大成哥,回去你随便罚我,三刀六洞,我受得了!” 吴大成:“……”他从导演那儿听说了,罗琪演黑帮片入戏太深,可也没想到,这戏说来就来。 吴大成:“罚就不必了,你把东西好好搬到车上去,就行。” 罗琪慎重点头,走到装着三十斤大白菜的袋子前,抓起袋口,背过身去,架势十分到位,猛地一用力,然后没背起来,反而腰往下一塌。 罗琪:“……”三十斤不是很轻吗?不是很轻吗?! 他大受打击。 吴大成忙跑过去:“伤到了?” “没有。”罗琪摇头,“我就是没做好准备,再来一次。”然后憋足了劲儿,心里默喊“一、二、三起”,终于将袋子背了起来。 吴大成看着他将一袋大白菜搬上了车,才稍稍放心,转身继续跟老板清账。等点完账,就过来跟罗琪一起搬。 终于将所有菜搬上车后,罗琪瘫在了副驾上,险些坐不住,滑到车底去。但活儿还没干完,回到店里,还要打扫卫生、准备食材、洗碗刷锅。 吴大成的意见是,罗琪肯定干不了厨子,他有个朋友,可以过来帮一天忙。余希声觉得,既然是jiāo换人生,节目组也安排了,那就应该让罗琪干罗让的活儿。 见吴大成有些犹豫,余希声说,他会在后厨看着。 罗琪一直记着他二哥的叮嘱,闻言立马发誓保证,绝对勤快干活儿,不让余老师受累,不给余老师添麻烦。 他都这么表示了,吴大成也不好说什么,就默认了。但转头,还是去叫了那个朋友,让他随时准备过来救场。余老师虽然厨艺能胜任,但他胳膊有伤,没法抡大勺。有备无患,他能安心点。 事实证明吴大成的考虑是很周全的。 罗琪进了厨房,点不开火,要用打火机去引一下,这就给他造成了很大困扰。他试了好几次,每次都差点烧到自己。 后来余老师给他点了火。 罗琪开始做菜。他对着菜谱,旁边还有余希声提点,但 余希声转身洗了个手,发现罗琪拿着生抽往鱼肚子上倒啊倒,诧异道:“为什么要用这么多?” 罗琪:“这酱油是不是过期了,染不上色。” 余希声:“这是生抽,旁边是你要用的老抽。” 罗琪:“原来是这样。” 过了一会儿 罗琪揭开锅,开始倒盐。 余希声:“为什么还要放盐?” 罗琪就很奇怪:“你们不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1 章 盐吗?” “不是。”余希声说,“因为你已经放过一次盐了。” 罗琪:“……” 总之,经历了如上这类事件后,罗琪第一份菜,红烧鲤鱼,总算出锅了。看上去倒是很像那么回事,鱼还是鱼,没有变成一堆碳化物,但味道么…… 余希声尝了一口,没说话,让罗琪自己夹一筷子。罗琪忐忑不安地用筷子尖蘸了蘸汁,然后舔了一口。 罗琪:“……”他连呸几下,苦着脸说,“怎么这么咸?” 余希声:“放了两次盐,又倒了很多酱油……” 罗琪:“为什么还有焦味?” 余希声看了看垃圾桶里,罗琪偷偷丢掉的焦皮。 罗琪抹抹汗,说不出话来了。 吴大成走进来,说:“练得怎么样?有客人来了。” 罗琪难过道:“虽然我很想接我二哥的班,但……我还是去跑堂吧。” 吴大成诧异地看了一眼余希声:“其实,只要能吃就行,要求不用太高。” 余希声回忆刚才吃到嘴里的味道,委婉地说:“罗琪,你觉得自己有没有进步的空间?” 罗琪很有自知之明地说:“短时间内,没有。” 既然连余老师都不能忍,吴大成想,那这手艺是真没救了。没办法,吴大成把约好的“救兵”请来,再安排罗琪去跑堂。 跑堂是个体力活,尤其是在出现明星后,客流量明显变多的时候。看着不大的地方,来回跑上几十遍甚至几百遍,那感觉就不一样了。 等用餐高峰期过了,罗琪跟大伙儿一起,匆匆吃完饭,就要继续去后厨帮忙,打下手、洗碗、刷锅、拖地、抹桌子……要干的活儿永远干不完,而且很大一部分要弯着腰。一天下来,罗琪在搬货时就已经饱受摧残的腰,彻底不行了。 他突然无比怀念以前的生活,觉得罗让哥现在肯定爽翻了。 到了晚上视频jiāo流环节的时候,罗琪只能趴床上,跟罗让视频了。节目组安排他们,互相jiāo流感受。两人看到视频前,都觉得对方过得美滋滋,等视频一开,彼此的衰脸出现在面前时,才发现,对面的兄弟比自己好不到哪去。 预定要传递正能量的视频jiāo流,变成了兄弟俩的诉苦大会。不过这俩的尿xìng是,一开始还能互相安慰,后来就变成互相嘲笑了。 罗琪听说罗让只能吃黄瓜青菜胡萝卜,哈哈大笑,得意道:“二哥你是不是傻?像我以前,枕头下、车垫里都偷偷藏着零食,饿了就能加餐,哪像你,还真傻饿着。” 罗让却道:“我再饿,也不会饿得腰疼。”他诚恳地说,“弟弟,这可是件大事,有空一定要去医院检查,千万不要那个什么……讳疾忌医。” 罗琪恼道:“你说啥?我根本听不懂。” 罗让得意挑眉:“我现在终于找到我们的不同之处了。” 罗琪:“你别说了。” 罗让偏要说:“我的腰比你好,哈哈哈。” 罗琪:“……” 罗琪恨恨道:“你腰再好,也用不到!” 罗让反问:“你就用得到?” 罗琪一时失语。 罗让意味深长道:“对不起,我还真用得到。” 一击命中,罗琪顿时残血倒地。 第47章 原定计划里, 视频jiāo流的环节,是让《jiāo换人生》的两位主角,各自对彼此人生抒发感悟, 表达这档节目的核心思想:“没有人永远光鲜亮丽, 小人物也有大幸福”。 但现在……眼看话题就要往某不可描述的方向滑去…… 工作人员面面相觑,最后一致望向导演。导演一脸“我也很绝望”的表情, 只能忧郁地望天花板了。 正好,这时吴大成回店里取落下的钱夹, 看到房间内仍亮着灯, 就走过来看看。“还没睡?”他就随口问了一句, 却收到全体工作人员“得救了”的感谢眼神。 有吴大成这句话打岔,两位罗先生终于停止了“腰好不好”的话题。罗让看到罗琪身后的吴大成,招招手, 吴大成一眼瞅见,走进房间,弯下腰,对屏幕上罗让笑道:“你干嘛呢?” 罗让还没回答, 吴大成先看见了他背后的一张合照,照片是一个少fù带着四五岁的孩子,从孩子的眉眼来看, 应该就是罗琪小时候。 吴大成看到少fù面庞时,愣了一下。 罗琪顺着他目光看去,见到那张照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罗让纳闷回头, 看见这张照片,就将它倒扣在了桌上。 “都当没看见啊。”罗让说,“我弟弟还穿开裆裤呢,给人留点面子啊。” 罗琪忙道:“没,我那时候没穿开裆裤了。”说完大窘,他干嘛顺着罗让话说啊!扯什么开裆裤啊! 之后吴大成拿上钱夹走人,罗琪罗让又聊了一会儿天,这一天就算结束了。 但吴大成回去之后却睡不着,半夜给余希声打电话,说:“我今天看到罗琪的妈妈了。” 余希声:“哪儿?” 吴大成:“照片里。” 余希声:“他妈妈怎么了?” “我越想越觉得她是我见过的一个人。”吴大成道,“要真是她,那罗琪的身份可不得了。” 余希声道:“你觉得她像谁?我周围没摄像机,你可以说。” “我当过兵,你知道的。”吴大成道,“我以前在侦察连待过几年,见过我们连长夫人。后来我听说,连长这几年高升了,肩上扛两杠四星!” 余希声想了想:“大校,正师级?” 吴大成:“可不?” 余希声:“你的意思是,罗琪的妈妈,就是这位连长夫人?” 吴大成:“我看着像,太像了。” 余希声沉思片刻:“现在在做节目,也不方便你去认亲,等过几天,再联系罗琪看看吧。” “那倒不用。”吴大成道,“我就是跟你说这么个事儿。”他又不是按程序退伍的,可别去“老班长”面前丢脸了。 余希声:“那你平常心,咱们就当不知道。” 吴大成:“行,我保证不表现出来。” 说是不表现出来,可心里藏着事儿,肯定跟往常不一样。第二天,就算是不太细心的罗琪,也能感觉到,吴大成对他的态度变客气了不少。他怪不自在的,就问郭留连知不知道怎么回事。郭留连让他把耳朵凑过来,他依言照做,忽的耳垂一痛 郭留连蹿出十来米,远远朝他吐舌头:“我怎么知道啊!大笨蛋!” 罗琪:“……”摸了摸耳垂,上面有个东西,转身问摄像师,“榴莲弟弟在我耳朵上干了啥?” 摄像师拿出一面小镜子,让他照了照。一个小夹子赫然夹在他的耳垂上。 罗琪悻悻然,一把拔下夹子,对郭留连大喊:“有本事别跑!”然后就追了过去。 郭留连心说我又不傻,转头就跑,不留神,脚下绊了一跤,摔了个狗啃泥。罗琪一看,坏了,赶紧跑过去,扶起他来,看到他鼻子上破了个小口子。 罗琪惊恐道:“怎么办?有没有创口贴?” “不知道啊。”郭留连后知后觉地拍拍膝盖上的灰,又伸手想摸摸刺痛的鼻尖,但被罗琪抓住了手。“别碰,小心感染。”他很紧张地说。 郭留连觉得他大惊小怪:“我没事,就一个小口子,你别抱着我,不嫌热啊。” 摄像师却道:“刚刚好像看见地上有个钉子。” 罗琪倒吸一口凉气:“破伤风?!赶紧上医院!”说着就抱起郭留连朝外冲去。节目组工作人员跟着他跑。郭留连一句“没看见啊”没有人听,只能徒劳随风飘散。 与此同时,连夜赶回家的罗让,从火车站里出来了。 余希声从后厨回来,看到仅剩一名摄像师,其他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叫来吴大成,吴大成纳闷,说刚还在呢,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了。 余希声就给罗琪打电话,可电话一直打不通。问旁边的摄像师,对方守口如瓶,惜字如金。两人无心干活,就坐在店门口守着。 等了许久,终于见到罗琪抱着郭留连回来。罗琪解释说,是郭留连摔倒了,他带孩子上医院了。 吴大成说那就好那就好,然后见余希声不说话,心说余老师该不是生气了吧,忙给罗琪丢眼色。 罗琪笑道:“都是我不好,跟小……小孩闹着玩,闹过了。” 余希声打量罗琪一番,见后者避开他的视线,就看向被抱在怀中的郭留连。郭留连搂着罗琪脖子,怯怯地低下头。 这一番互动把吴大成吓得够呛,他可憋不住,忙问罗琪:“你俩咋了?出啥事了直说啊,别藏着掖着。再难,有大家一起想办法,总能过去,是不是?” “没事,别老吓自己。”罗琪露出招牌爽朗笑容,说,“余老师,你别老看我,进店吧。” 余希声仍不动,却问道:“你真是罗琪?” 吴大成一惊,压低声音:“你还有yīn阳眼?是不是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了?” 余希声哭笑不得,摇头道:“我只是觉得,他不是罗琪。” 吴大成两股战战:“他不是罗琪,能是谁啊?” 余希声反问:“你觉得呢?” 吴大成一愣,突然反应过来:“你是说……罗让?不是说晚上才换回来?这才几点?” “就是。”罗琪马上接道,“我怎么会是罗让呢?不信你问我粉丝。”他朝店外围观群众抬抬下巴。 吴大成抹了把汗,试探着问边上举手机正拍着的女生:“妹子,你看这回来的,是你偶像,还是我们店长?” 妹子迟疑着放下手机,端详片刻,笃定道:“肯定是我们家琪琪,我记得他右边脸上有一颗小痣。” 吴大成松了口气,回头看向余希声。罗琪笑眯眯道:“你们看,我的确是罗琪啊。” 余希声转到他右侧,看着他右脸,沉思道:“罗让脸上,的确没有这颗痣。” 罗琪笑嘻嘻:“是吧是吧?” 包括吴大成在内,一众围观群众连连点头。 “可是”余希声语气一转,突然伸出手,几下就抹掉了罗琪脸上的痣。“罗琪”下意识没躲。 余希声转身,给大家看黑了一小片的拇指。 吴大成:“……” 妹子:“……” 没了痣的“罗琪”:“……” 一群麻雀从他们头顶掠过,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仿佛在嘲笑这群愚蠢的人类。 尴尬片刻,罗让用一只手托住郭留连,另一只手大大张开,一把抱住余希声,大喊:“Surprise!我回来了!” 余希声:“……” 众人:“……” 吴大成没眼看,太尬了这。 导演过来解围,说罗琪有事,要先走,所以让罗让提前回来。最后这个环节是节目组安排,不是罗让有意欺骗。 罗让忙附和:“余老师,你说没他们,我也没那个能耐给自己化妆啊。你看这,还有这,都是给我化的,就为了能更像罗琪一点。这身衣服,也是罗琪脱给我的。这真不是我的主意。” 余希声瞥了一眼肩上搭着的手,罗让识趣地收回去,可怜巴巴望着他。余希声笑道:“我知道了,你别紧张,我又没说你。” “哦。”罗让更紧张了。 导演又让录了一小段,之后就收工。两人一道送走节目组,就回店里了。这两天始终围在店外的人群陆续离去,一瞬间竟有种人走茶凉的凄凉感。 吴大成还觉得有点不真实。这节目就录完了?三天时间过得好快。他走进店,想找人聊聊,却见气氛诡异。余希声坐在桌边,安静地发呆。罗让在旁巴巴儿地瞅着,不敢说话。他朝郭留连瞪眼,郭留连摊手,表示无能为力,他想了想,便也缩起脖子,悄没声儿地走了。 空气渐渐凝滞,罗让终于忍不住,挪到余希声边上,挨着他,小声说:“这事儿真不怪我。” 余希声转头,有些茫然。 罗让忙道:“好好好,怪我怪我。” 余希声:“?” 罗让:“?” 余希声这才发现他还在为刚才的事耿耿于怀,对他笑了笑,说:“我是在想,你跟罗琪两人,长得真像。” 罗让以为余老师在跟自己生气,谁知道想的全不是一回事,踢了一下桌角,说:“是哦,他跟我那么像。” 余希声便很无奈,摸了摸他毛毛糙糙的脑袋顶:“又吃醋,跟你说正事呢。” 罗让就往余希声身上挤了挤,勉为其难地说:“我听着呢。” 看到他俩这架势,郭留连小大人似的摇摇头,站起身,回房间写作业去了。这叫“非礼勿视”,他刚刚学到这个词。 余希声问罗让:“昨天晚上,吴大成看到一张合照,你还有印象吗?” 罗让说有。 余希声就告诉他,吴大成说,那张照片里的少fù,可能是他以前当兵时候的连长夫人。罗让有点诧异,也没想到这么巧。余希声就问他,对那位女士有没有印象。 罗让摇头:“你还是怀疑罗琪和我有血缘关系?” “你刚刚化了妆,连我都差点没认出来。”余希声说,“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两个人呢?简直像是双胞胎了。” 罗让说:“可是我记得,我是没有弟弟的。” 余希声一愣,想说的话一下子全都忘了。 怎么会这样? 罗让抱住余希声,小声道:“我知道你很在意这件事,但现在,各种迹象表明,我跟他应该是没有关系的。”他耐心地跟余希声解释,“虽然记不清小时候的事了,但隐约还是有印象的。我记得,家里很普通,父母工作很忙,常年不回家。家里就我一个,没有再生弟弟。那时候不是独生子女政策最严的时候嘛,超生要罚款的。我们家没有那么多钱生二胎。”他笑了笑,接着说,“这次‘jiāo换人生’,我才知道明星是怎么回事。我承认,他们也辛苦。但在我们搬货、抡勺,出卖体力的时候,他们能去上几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2 章 块的舞蹈课,能请最好的老师学英语,发愁的是怎么跟上来搭讪的新人处理关系,思考的是新拍的硬照够不够完美。他们的辛苦,跟我这样的,不是一回事儿。” 罗让最后得出结论:“我跟罗琪,俩人一块玩玩儿还成,真要成了亲兄弟,算怎么回事儿?泥腿子跟大明星,看着就不像话啊。” 余希声颇有悔意:“是我心急,让你去参加节目,受委屈了。” “没。”罗让笑道,“我倒不在乎这个,我就是觉得,去一趟,开阔了眼界,蛮好。但是回来呢,咱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余希声道:“你会不会羡慕他?” 罗让玩着余希声手指,说:“我要说没有,你可能不信,但我跟你说,真没有过。以前我也想过,要是我还在爸妈跟前,就像普通小孩那样,上学、高考,进一个也许不错、也许不怎么样的大学,混个文凭,找一份工作,攒点钱,付个首付,买套房,娶个老婆,会不会比现在轻松多了。” “你说以前,”余希声转头望他,“那现在呢?” “现在啊,”罗让将手贴上余希声的,弯下手指,与他十指相扣,“现在我觉得,羡慕别人干嘛?别人想羡慕我,都羡慕不来呢。” 余希声黯然道:“但我们……不可能有孩子了。” 罗让睁大眼:“有一个郭留连,你还嫌不够?你可饶了我吧。” 余希声失笑:“你啊。” “反正我是不想再养一个了。”罗让说,“但要是你喜欢孩子,咱们去领养一个,也成。就是以后,要辛苦了。” 余希声道:“辛苦什么?” 罗让道:“你想,一人一套房子,应该的吧?就光这,咱俩得攒到啥时候啊。” 余希声愕然:“你想得真远。” “远吗?”罗让说,“郭留连都十岁了,也就是十年后的事了。” 余希声不解:“也就是?” 罗让道:“对啊。你定向教师不是六年来着……说到这个,我一直想问你,六年结束,你还留在桥头村当老师吗?” 余希声道:“我还没想好。” 罗让顿时紧张起来:“你不会跟蔡有阳似的,六年一到,就跑新城去了吧?” “不会。”余希声说,“我老家京城的,为什么会去新城?” 罗让腾地站起来:“你要回京城?” 余希声道:“怎么啦?” 罗让坐下来,沉住气,盘算道:“那就是五年以后。到时候我有一部分积蓄了,把店都jiāo给吴大成,带上郭留连,跟你一起去。郭留连要转到京城读初中,听说那边名额一直很紧张,要提前找好关系。我这几年可以先去物色店面,找一家合适的,去那儿开一家‘小罗炒菜’的分店。租金不够没关系,先找几个兄弟垫一垫。还有……” “没有了。”余希声哭笑不得地打断他,“我跟你开个玩笑,你别当真啊。” 罗让谨慎道:“真的是玩笑?” 余希声捧住他脸,笑道:“当然了。你在这,我回哪里去啊?” 罗让呆了呆,伸手把他圈到自己怀里,低头碰碰他的鼻尖,小声念叨:“咱们说好了啊。” 余希声“嗯”了一声,亲了亲他的眼睑。 罗让不放心地碎碎念:“余老师,我以前混了好多年,不懂事,现在上进了,开着这个店,拼命赚钱,虽然给不了你明星富豪的生活,但吃的、穿的、住的,这些你想要的,我都给你弄来。我是有多少,肯定给你多少。要是我一时半会儿没有,那也只是时间问题,你不准因为这个不要我,更不能因此离开,去我找不着的地方。”他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太肤浅,忙补充道,“当然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我只是向你表个决心。” 余希声道:“我明白。你去开车,冒很大风险,在高原上挨饿受冻,赚几万块辛苦钱,回来就给我买空调,买洗衣机。这件事让我很感动。还有很多事,我都记着,我只是没有说出来。” 罗让说:“你记着呢?” “我记着呢。”余希声说,“罗小二,你真的很好很好,遇到你,我很幸运。” 虽然余老师说的情话很好听,但罗让的注意力还是被他的称呼吸引走了。 “你叫我什么?”罗让掏掏耳朵。 余希声道:“你比我小,我叫你小二,还是有这个资格的吧?” 罗让义愤道:“以前,人家叫我‘二爷’,后来罗琪带头,很多人喊我‘二哥’,现在好了,你直接叫我‘小二’。你说,是不是过分了点?” 余希声拉了拉罗让通红的耳朵,说:“所以你不要怪我老觉得你没长大,你看你现在,为了一个称呼,是不是太较真了呀?” 罗让道:“这可不是简单的一个称呼,这涉及到男人的尊严问题。” 余希声道:“怎么说?” 罗让顶了顶-胯,反问道:“你说呢?” 余希声拉耳朵的动作一顿,而后两手往反方向狠狠一拧:“每天每天想什么呢?” “别别别,痛痛痛。”罗让“嗷嗷”叫了两声,没能解救自己的耳朵,灵机一动,圈着余老师腰的手顺势合拢,而后站了起来,抱着余老师就往楼上走。 余希声吓了一跳,终于放过他的耳朵,改为拍他后背,让他放自己下来。 罗让一边往阁楼方向去,一边无赖地说:“我就不放,我要让你看看,我到底小不小。” 第48章 郭留连听到阁楼门“砰”一声关上, 忙跑出来。他以为两个大人吵架了,摸上楼贴着门板偷听。房间里传来余老师一声细细长长的轻叫,而后就没声了。他有些纳闷, 正要仔细听个清楚, 却发现楼下放桌上的手机在震动。 郭留连犹豫了一下,跑下楼, 发现是罗让手机忘在这了。要不要给哥哥送去呢?他想了想,先看了一下来电显示, 见是“罗琪”, 顿时就不想让罗让知道了。 “喂”郭留连回到自己房间, 轻轻关上门,接了电话。 罗琪大笑:“二哥!我都听说了!你是一秒被揭穿啊!” 郭留连神情沉重地说:“我不是你二哥。” 罗琪:“诶?榴莲弟弟?二哥呢?让他接电话啊。” “他没空。” “为啥?现在又不是饭馆营业的时间。” 郭留连认真道:“可是他跟余老师在房间里有事做。” 罗琪语气顿时微妙:“在房间里,有事做?”他觉得自己很惭愧, 余老师多正派的人,他在瞎想什么呢? 这时,郭留连说:“对,我听到余老师叫了一声, 然后就不说话了,仔细听,好像有喘息声。” 罗琪:“……”他突然觉得不是自己想多了。 郭留连很担忧, 顾不得罗琪是“弟弟”这个岗位的竞争对手,秉着“不耻下问”的精神,向这个“敌人”讨教:“罗琪哥哥,他们是关起门来吵架吗?我以前总见他们抱在一起, 笑得很开心的,可今天余老师都叫出来了。” 罗琪觉得信息量有点大,冷静了一下,道:“你说他们……抱在一起?” 郭留连突然反应过来,他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你别说出去。”他忙道。 “……”罗琪赶紧提醒,“我不会说出去的,但是我跟你讲,你现在千万不要去敲他们的房门。” 郭留连说:“那……我哥不会打余老师吧?”他再次强调一个关键的信息,“余老师都叫了。” 罗琪满脸通红,暗自庆幸没有视频,郭留连看不到他现在的样子。“不会的。”他结结巴巴道,“你、你就待自己房间,等他们下来,再、再说。总之,不要打扰他们。” 郭留连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罗琪满手汗地挂了电话,心想,原来他二哥的腰,是要用在余老师身上啊。 楼上,罗让还不知道自己被弟弟卖了。他正憋足了劲儿,试图耍流氓呢。“我就给你看看。”他信誓旦旦说,“只是为了男人的尊严,保证不干别的。” 余希声说:“那它为什么变大了?” 罗让低头看了看“变大”的部位,无辜道:“我也不知道。” 余希声道:“你能让它变小吗?” 罗让严肃地思考片刻,摇摇头。 余希声道:“那就跟我保持三米的距离,谢谢。” 余希声坐床头,罗让坐床尾,短短距离,有如天堑。 “……”罗让失落地看着余希声。 余希声无情道:“这件事不行,我还没准备好。” 罗让眼睛一亮:“什么时候准备好?” 余希声反将他一军:“就算我准备好了,你会吗?” “这你就不懂了。”罗让摩拳擦掌,“嘿嘿嘿”笑,“咱们试试,不就会了吗?有句话说得好,临阵磨qiāng,不快也亮啊。”他说着,手就越界了,悄咪咪朝余希声摸了过去。 余希声没留神,让他抓住脚踝,一把拖了过去。 “罗让!”余希声厉喝一声,然而色厉内荏,威慑力有限。罗让手脚都缠上来,嘟哝着“就让我亲亲”,在他身上胡乱啃了起来。 余希声沉声道:“罗小二,你给我下来。”他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罗让顿时吓得不敢动。 但也不甘心放手。拱了拱余希声,罗让难过地说:“我都整整三天没见到你了。” 余希声道:“是两天半,你提前回来了。” “两天半啊!”罗让夸张道,“四舍五入就是三天,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九年没回家了,媳fù还不让我亲,你说我还活个什么劲啊。”他戏说来就来,整张脸纠结在一块,就差挤出两滴泪来,“我命苦啊,我就想跟我媳fù亲热亲热,怎么就这么难呢?” 余希声语气软下来,瞪他一眼:“你再喊,喊得整条街都知道我们在干什么。” 罗琪露出jiān计得逞的笑,蹭蹭余希声:“那你给我亲。”说着就撅起嘴,凑了上去。 余希声还有什么办法,还不是只能给他亲。没多久,脸上、脖子上就湿哒哒的,难受又恶心。 本来余希声还是比较喜欢接吻的,现在么…… “你好了没?”他头疼地说,“我身上都被你弄湿了。” 弄……湿……了…… 罗让某个会变化的部位一下子膨胀了。余希声被硬物顶到,低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说了不得了的话。 罗让笑得特别yín~dàng:“我给你看个宝贝~” 余希声推开他:“不看。” “看嘛看嘛。”罗让喘着气滚到他身边。 余希声不理他,默默背过身去。但眼尖的罗让还是发现了哪里不对。他撑起身体,目光越过余希声腰,向下瞅了一眼。 罗让:“!” 余希声恼羞成怒,抓起旁边的被子把自己挡了起来:“滚!” 罗让想了想刚才看见的突起的小包,觉得这个“滚”吧,不那么有说服力。于是他改变策略,直起身来,跪在床上,去拽余希声手里的被子。“你不看我的,那就我看你的。”他一点不嫌弃地说,“这样也行。” 余希声紧张道:“不行,你别过来。” 罗让无辜道:“我是为你好,你看你都起来了。” 余希声冷静下来,坚定道:“没有。” 罗让猛一用力,掀掉了余希声遮挡自己的被子。“看,”他戳了戳那个小可爱,“真的起来了。” 两人一起低下头,那玩意儿在他们的注视下,弹了弹,把裤裆撑起一个小帐篷。 罗让兴奋道:“原来你的也会这样啊!你再看看我的!” 余希声僵硬片刻,怒道:“你给我滚下去!” 第49章 罗让跟余希声在楼上“玩”了许久, 直到郭留连饿得受不了,大喊一声:“好了没啊!” “砰!” 重物落地的声音。 片刻后,余希声慌慌张张下楼, 脸色绯红, 嘴唇微肿,脖子上几个红印, 衣服略显凌乱。屁股后面跟着罗让,吊儿郎当, 舔舔嘴唇, 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 余希声一边系上围裙, 一边问郭留连想吃什么。郭留连看了他半天,感觉他现在有点混乱,不好意思点麻烦的, 斟酌道:“随便吧,下碗面条就行。” 余希声说好,然后走进后厨,忙活起来。罗让没像往常一样, 跑前跑后,或者打下手,或者收拾屋子。他就靠在门框上, 环抱着胸,挂着难以形容的笑,专注地看着余希声。 郭留连想了半天,觉得他哥那表情, 果然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 yín~dàng~ 余希声的红烧ròu面条水准大降。 郭留连吃着面条,偷偷观察两人。余老师没吃几口,就逃也似的上了楼。他哥呢,慢条斯理吃了一大碗,慢吞吞抹掉嘴上油,丢下一句“碗你洗啊”,就也跟着上了楼。 郭留连:“???”他看看桌上俩空碗,再看看楼上紧闭的房门,突然觉得自己很心酸。 而楼上,罗让仍在努力,试图给余老师看自己的“宝贝”。余老师屡次拒绝,无果,又被压在床上啃了一通。到了晚上,郭留连就看到他哥站在门口,求了许久,也没能敲开门,最后只能灰溜溜下楼,跟他一起挤那张单人床。 罗让究竟是大,还是小,暂时还是个迷。三月份到了,草长莺飞,正是万物复苏的时候。趁此大好春光,大家很应当努力。但生活中总有糟心事会分散人的注意力。 “艾滋患者袭击学校”的案子,直到学校开学,余希声与郭留连都回到桥头村,依然没有开庭。 蔡有阳回桥头村小学办理最后的离职手续,趁此机会跟余希声讨论了这个问题。余希声就打电话给罗让,让他有空的时候去打听打听。 这件事引起了罗让的警惕。余希声再来问他时,他只让前者安心工作,说法院都是这样,一个案子拖很久有的是,他们人证物证俱全,不必担心。但转头,他通过新城刑警队长的关系,联系了一位政法系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3 章 工作人员,询问这个案子的情况。 自从《jiāo换人生》的节目播出,罗让本人,也算有了一点名气。上网较多的年轻人,偶尔能认出他来。罗让拎着两条烟上门,这位工作人员也就愿意卖他一个人情,透露一些内部消息。 说是犯罪嫌疑人家里,乃是隔壁县城一霸,虽然在太平县影响甚微,但多少有点人脉,目前仍在努力,试图把案子压下去。 罗让回到店里,琢磨着得把事情闹大。既然法院到现在都不吭声,八成已经被收买了,想用“拖字诀”,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说实话,要不是那个王八蛋口口声声在刀上抹了艾滋病dú,要拉上两个老师做垫背,他不会盯得这么紧。但现在么……他不可能忍。 叫上两家媒体,带上一本刑法,罗让来到法院大门口。立刻有警卫过来赶人,但随即,县公安局来了两辆车。 罗让接到陆队长电话:“只能帮你这么多。” “足够了。”罗让答。看着警卫,也不说话,等他让开。 警卫看了看公安局的车,低下头,拿出手机,发短信。罗让神情冷凝,带着媒体,径直走进法院。 副院长亲自接待,热情询问罗让的诉求。罗让只有一个要求,给个准话,到底能不能开庭。副院长说能能能,依法治国嘛。他将罗让送到门口,拉着后者的手,诚恳地说,这个案子的xìng质非常恶劣,他们有些法官,胆小了,不敢办,这种情况是要坚决制止的。他还说,不日就会开庭,到时还会邀请媒体,按照国家法律法规的要求,公开审理。 罗让得到保证,却并不敢完全相信。正在想办法继续给法院施压时,在进货的路上被人堵了。 这天正好吴大成有事不在,店里又没菜了,大半夜,他把一车农产品从桥头村拉到太平县,才到县城,迎面开来一辆军用卡车,逼停了他的小面包。卡车里跳下来二三十号人,开车的是曾和罗让有过节的孙满“城西帮”的“头儿”。 罗让肋骨断了几根,满脸血地躺在地上时,孙满走过来,笑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罗哥,现在感觉怎么样啊?” 罗让用大拇指抹掉嘴角的血污,牙关紧扣,将骂娘的话咽回肚子里,猛地跳起来,给了孙满一拳头。这一下毫不留情,直接打断了他的鼻梁。 卡车上下来的人哈哈大笑,而后一起上了车。一个人坐上驾驶位,油门踩到底,朝罗让的面包车撞过去,把那辆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小破面包直接碾成了一堆破铜烂铁。 “老实认栽,要不然,”领头的踹了一脚散架的面包车,冷笑道,“下回,可就不是一辆车这么简单了。” 罗让没说话,冷冷地看着那人。那人在他的目光下打了个哆嗦,回头看了看同伴,自觉人多势众,又壮起胆子道:“看什么看?你们这种人,我见多了,不就是想要赔偿吗?我告诉你,你是被一个精神病捅了。精神病知道吗?捅了也白捅!还告到法院,请律师,请媒体?你看你这回,还有没有人肯帮你!” 罗让道:“他真是精神病?” 那人一噎,而后冷笑:“我们说是,那就是!” 罗让点头:“行。” “你放弃了?” 罗让笑着给他比了个中指。 那人冲上来,又想打他,但很快被人拖走了。“走吧走吧,时间太久了,别被人看到了。”他的同伴如此劝说。 罗让看着孙满爬起来,跟这伙人一起离开。他把每一个人的面孔记下来,将车牌号用血写在地上。他不相信,他连最基本的公道都不能讨到。 罗让本来想给吴大成打个电话,让他过来送自己去医院。但拿起手机,就接到了罗琪电话。罗琪特别高兴地告诉他,马上要到太平县了。 罗琪说:“剧组就在附近,我趁还没开工,找你玩儿。” “弟弟啊,”罗让艰难地喘了口气,对着手机说,“哥可不能陪你玩儿了。” 罗琪听出他声儿不对,问他怎么了。罗让把自己情况告诉他,然后就听到电话里,罗琪对别人说“开快点”。他提起一口气,对罗琪说:“别告诉余老师,你自己一个人过来。” 罗琪道:“我知道,哥,你跟我说话,别睡啊……千万别睡。” 罗让笑起来:“死不了。”他靠着墙壁,慢慢坐下来,碰到肩上伤口,嘶地抽了口冷气,“弟弟,哥求你件事。”他把手上的血在裤子上擦了擦。 罗琪急道:“你说!” 罗让道:“我骨头断了几根,在余老师那不好jiāo代,你想个办法,收留我一阵子。” 罗琪道:“余老师总要找你的,怎么办呢?” “他要找我……”罗让望了望灰蒙蒙的星空,笑道,“……你就说,我给他挣彩礼钱去了。” 第50章 半夜, 余希声突然惊醒,心中惶惶然。他坐起来,倒了杯水, 端起来的时候, 手一抖,杯子落在地上, 碎成一片一片。怎么回事?他心想,眼前仿佛蒙上一层不祥的疑云。 他拿起床头放着的“全家福”, 照片里罗让与郭留连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 仿佛两大护法。他安心许多, 自嘲地笑,觉得是自己疑神疑鬼。把照片放下,去拿门旁的笤帚, 准备清扫玻璃碎片,走过去的时候,手却带到了相框。相框摔在地上,像玻璃杯一样, 也碎了。 他一愣,低头看碎片下的照片,罗让的脸被划了个口子。他突然落下泪来, 毫无缘由地。他茫然地擦了擦泪,在床边坐下,弯腰捡起照片,把上面的玻璃渣拂去。 酣睡中的郭留连翻了个身, 把被子踢飞到一边。他伸手过去,将被子拉回孩子身上,脑中乱糟糟的,心很慌,却没有头绪。他有些头痛,忙把照片收起来,草草将地上的碎片归到簸箕里,躺回床上去。可经这么一遭,他却再也睡不着了。 熬到早晨六点,他起床,耐着xìng子做了早饭,如往常一样备课、上课,神游似的过完了一天,下午放学前,检查学生课堂作业的时候,忍不住一直看时间,学生问他是不是有事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心不在焉。 他皱了皱眉,对自己的工作状态不满意,索xìng提前放学。正在整理教案,准备回家的时候,教室外来了一个年轻人,鸭舌帽压得很低,戴着口罩,看不清脸。 “余老师。”年轻人压着嗓子,喊了他一声。 余希声抬起头,看了年轻人一眼,转身看了看四周,见除了郭留连,其他学生都走光了,忙把年轻人拉进教室,关上门。“罗琪,你怎么来了?”他问。 罗琪摘下口罩,脸色通红,眼神发飘。“我……”他支支吾吾道,“我来跟你说件事。” 余希声见他为难的神情,从昨天半夜到现在为止所有不祥的征兆都涌上心头。他哆嗦了一下,仿佛被铁锤击中一般,心口突然凹陷下去,空出一个可怕的黑洞。 “是不是……”他几乎是用陈述句在说,“……罗让出事了?” 罗琪瞪大眼睛,连连摆手:“不是不是!余老师,你别瞎想!” 余希声道:“你跟我说实话。”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罗琪,罗琪在这样的逼视下,早就想好的说辞,哽在喉咙口,再也说不出来了。 罗琪硬着头皮道:“我那个……剧组有个角色……正、正好适合二哥……所、所以……”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终于说不下去,只能白着脸,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 余希声心平气和道:“不要紧,你想好了,再慢慢说。” 罗琪垂下脑袋,在心里给他二哥作了个揖:实在对不住,弟弟真撑不下去了。 太平县,人民医院。 罗让躺病床上,边吃苹果,边查那辆军用卡车的归属单位。车牌号他都记着,能查的渠道多的是,百度都能搜到。他“咔嚓咔嚓”地嚼苹果,听到有人敲门,也没在意,眼皮都不抬地说:“进来。”他以为是医院护工来给他做复位,又或者是医生过来巡房。 一前一后,两道身影走进来。脚步声轻得诡异。 罗让纳闷抬头,看见走在前面的那人,登时愣住,咬下一口的果ròu,都忘了嚼。 走在后头的那人,照例是全副武装的模样,浑身上下只露一双眼睛,整个人都是大写的紧张。 罗让沉声道:“罗琪,我怎么跟你说的?” 罗琪一声不吭地给他鞠了个躬,然后看都不看他,转身就跑了。 罗让:“……” 余希声在床边坐下,拿起果盘里的苹果和水果刀,慢吞吞削起皮来。罗让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空dàngdàng的门外,心说这傻弟弟连个谎都说不好,要他何用。但收回视线,他马上变得十分乖巧,还讨好地递出手上啃了半个的苹果。“余老师,”他傻笑,“想吃苹果,我这有啊。” 余希声专注地削着皮,道:“这是给你的。” 罗让不解:“我有了啊。” 余希声面无表情道:“你不是喜欢吃苹果吗?再吃一个吧。” 罗让毛骨悚然,忙丢了苹果,去拉余希声的手。但余希声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就又悻悻地缩了回去。 冷静了一下,他说出了那句被吐槽过无数次的台词:“你听我解释。” 余希声并不抬头,只道:“你说。” 罗让怯怯地瞅他一眼,确定他不是说反话,就小心翼翼把前几天晚上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余希声听着听着,削苹果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没能继续削下去,放在一边,擦了擦手上的汁液,微微颤抖着握住了罗让垂在床边的手。 罗让不敢再说下去,用另一只缠满绷带的手轻轻扶住余希声的肩膀,柔声安慰:“余老师,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事情都过去了,你别担心。” 余希声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罗让小声道:“不想让你担心嘛。你看你现在这样,眼睛都红了。我就知道会这样……罗琪那个笨蛋……气死我了……” 余希声将他的手贴在脸上,声线紧绷,硬邦邦道:“这么大的事,我难道不应该和你一起面对吗?” 罗让忙摇头,用大拇指轻轻揩了揩他发红的眼角,说:“我就是怕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心疼。” “那你有没有想过,”余希声看了看他缠满绷带的身体,抖着嗓子说,“我的感受?” 罗让不好意思地遮了遮自己的伤处,抓抓后脑勺,嬉皮笑脸道:“这要放我以前,那就是小伤,算什么?我十六岁那年,骑着辆摩托去救我大哥,那才叫惨,被揍成了个猪头。这些人还不错,没打我脸,要不然破相了,该让媳fù嫌弃了。” 他自认为很有幽默感,但显然余老师不吃他这一套,只一言不发,扫视他的伤口,并不接话。他就一个人唱独角戏,绞尽脑汁把这一关渡过去。 最后他说得口干舌燥,余老师给他倒了杯水,看着他喝完后,沉思片刻,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站起来,对他说:“你在这养伤,我去给你报仇。” 罗让:“?” 余希声大步朝外走去。 罗让:“!” 罗让身体还被吊着,整个人跟木乃伊似的,困在床上没法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余希声一步步远去。他大喊一声“余老师”,但后者置若罔闻,几步走出房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51章 罗让一向知道, 余希声外柔内刚,看似文弱,实则强大。对学生来说, 平时他是温柔体贴的大哥哥, 出事时,却是用身体抵挡歹徒利刃的英雄。罗让曾为此骄傲, 同时也暗自心疼。但他没有想到,有一天, 被这样保护的人会变成他自己。 单qiāng匹马, 硬刚一卡车的混蛋流氓? 他几乎已经看到恋人被救护车送来医院的情景。 他给余老师打电话, 连续十几个,无人接听。看来,余老师是铁了心要去报仇了。 他心急如焚, 催命似的按铃,终于引来一个小护士。小护士急匆匆跑进来,表情明显以为他要挂了。结果却看见他好好躺在床上,登时气得鼻子都歪了。 小护士连珠pào似的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 大意是这几天病患很多,医院忙不过来,但他们不会忘记任何一个病人, 安排给他做复位的护工马上就到,请他不要着急,不要添乱。 罗让却道,他不是要做复位, 他要出院。 小护士:“……”沉默几秒,接下来又是不带停的,骂了他十几分钟,说医院最不喜欢他这样不听医嘱、就知道自己胡来的病人,又说他这个情况,一定要静养,不要作,还说如果是因为钱的问题,他可以用医保卡报销,还可以去申请捐款,说现在有很多渠道,他完全不用担心。 罗让:“……”他后悔地说,“对不起,我不要出院了。” 小护士欣慰点头,终于离开了。 罗让见她走了,松了口气,眼巴巴瞅着门外,盘算着逮住一个过路医生,让他给自己办出院。就让余老师一个人去送人头?他会疯的。 恰在这时,门口出现一个探头探脑的身影。罗让一见那家伙,气就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他猪队友,哪有现在这么多事儿? 罗让怒道:“傻蛋儿,过来。” 正观察形势的罗琪伸出个脑袋来,看了看罗让,指指自己:“叫我?” 罗让:“还能叫谁?” 罗琪小心翼翼走进房间,左右四顾,像是在找人。 “别看了。”罗让说,“余老师走了。” “走啦?”罗琪紧绷的状态立刻就放松了,“哇塞,余老师今天可吓死我了。那气场……妈呀。”他拍了拍胸脯。 罗让:“没想到吧?” 罗琪:“没想到。” “你没想到的多着呢。”罗让冷笑,“你知道余老师去哪儿了吗?” 罗琪诚实地摇头,然后委屈地说:“二哥,你对我好凶。” 罗让怒道:“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4 章 找人报仇去了!你说我还怎么对你温柔?” 罗琪还没反应过来:“报仇?跟谁?” “你说呢?”罗让把写着卡车车牌的纸条递给罗琪,“一卡车的人把我给堵了,余老师气不过,找他们去了。” 罗琪目瞪口呆,下意识道:“真男人!”然后见罗让yīn恻恻看过来,又忙改口,“不、不可能啊,你不是说刚在找这辆军用卡车的归属部队吗?他哪找人报仇去?他找不到啊!” 罗让:“万一呢?”他面沉如水,目中隐有恐惧,“我承受不起这个万一。”他哑着嗓子说。 罗琪原地转圈:“你先别急,先别急……” 罗让:“……”算了,这傻弟弟是指望不上了。到底谁更急啊这? 罗让说:“你别转了,去给我办出院手续。” 罗琪惊道:“你都这样了,还想出院?”他从怀里掏出化妆镜,放在罗让眼前,罗让看到镜子里俨然“木乃伊”的自己,毫不动容地说,“没事,你去给我办。” 罗琪:“我不。” 罗让凶道:“去不去?” “不去。”罗琪咬了咬牙,“二哥,你真不能出院。这样,我去找我爸。” 罗让一愣。 罗琪道:“你等我两个小时,我向你保证,把一个完好无损的余老师给你带回来,一根头发丝都少不了。”他说着,就转身,毅然走了出去。 罗让心中一沉,知道这回大概要欠下一个很大的人情。但那又怎样?只要能确保余老师安全,下半生就是要给罗琪做牛做马,他都认了。 反正他除了刚刚稳定下来的小饭馆,一无所有,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只有堂堂正正做人的这份尊严。 本以为罗琪要去很久,但没想到,才过半个小时左右,他就慌慌张张回来了。而且一进病房,就赶紧关上了门。 罗让以为余希声真出事了,一瞬间感到天都塌了,勉强维持面上的冷静,说:“他伤得重吗?还活着没?” “没事儿没事儿。”罗琪见他想岔了,忙解释,“余老师一点事都没有。我是被一份资料吓到了。” 罗让感觉心脏这一起一落,就跟坐过山车似的。他无力道:“我现在不想看什么资料。” “是有关余老师的。”罗琪说。 罗让诧异道:“是什么?” “刚才我给我爸打电话,跟他说这个事,他让我把人名字告诉他,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刚说余老师的名字,我爸就说,哦,是这位啊,不得了,真不得了。我爸平时特冷峻一人,能让他说不得了,还连说两次,那肯定不是一般人。”罗琪把背上包里装着的平板取出来,找到一个文档,点开,递给罗让,“你自己看看,这是我爸给我传的内部资料,你别往外说就是了。” 罗让接过平板,看到居中标题是“余希声同志内部调查结果”,登时就震了震。他揣着不妙的预感,接着往下看。略过出生、籍贯等基本信息,紧跟着就是余老师堪称辉煌的履历。以下是其中一小部分: “……三岁学琴。六岁,与小姨傅勉卿一同登上大剧院舞台,获得国内外专业人士高度评价,后随傅勉卿同志参加文工团汇报演出,并于十四岁举办个人音乐会,被誉为‘天才音乐少年’。 十四岁,xìng情大变,离家出走,创立名为‘象盟’的义警联盟,协助警方破获数起大案、要案。此民间义举,虽有一部分积极作用,但造成了相当程度的恶劣影响,在社会上起了不好的带头作用,破坏了社会的稳定、和谐。该事件引起京城警方的高度重视。两年后,陆轸同志在一间出租屋中找到他,并将他带回小姨家中。 …… 经查,经过陆轸同志的教育,余希声同志痛改前非,十六岁至二十一岁期间,老实本分,报名示范大学,签约定向教师,投身偏远地区教育工作,甘于奉献,勇于牺牲,符合党员标准,允许入党。” 罗让把这份洋洋洒洒数千字的文档看了好几遍,依然不敢确定这份资料的主人公是他熟悉的那个余老师。 罗琪觉得自己必须打醒他:“你看基本信息,每一条都跟余老师对得上,就连身份证号,都搁这儿写着呢。绝对是他,错不了。” “是重名。”罗让笃定地说。 罗琪斩钉截铁道:“不是。” “不可能。”罗让喃喃,“余老师看见黑社会吓得瑟瑟发抖,还当义警?他当年才十六。这么大事儿,媒体怎么可能没报道……等会儿,让我查一下。” 罗琪:“行,你查。” 罗让打开百度,输入关键词,看到搜索结果第一页就有当年的新闻。 “……京城警方查获非法组织,年仅十六岁的小红(化名)利用境外服务器创立网站,拉拢相关人员……该组织取道德经‘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一句,命名‘象盟’,自称义警,协助警方打击犯罪活动……” 罗琪道:“你看你看,我没骗你吧?” “也就这一条,又没其他新闻佐证。”罗让不肯相信“小红”就是余老师。 罗琪指着那句“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同情地说:“你就别骗自己了。你说这不是余老师,还能是谁?大音希声,不就是余希声吗?” 第52章 罗让很想反驳罗琪, 然而,资料写得清清楚楚,百度就能搜到新闻, “大音希声, 大象无形”这句话,俨然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无话可说, 不能不信。 罗琪将百度百科上关于这句话的释义念出来:“越是大的成就越穿透悠远,越是大的气度越包容万物。”他不禁感叹, “大音希声, 大象无形余老师志向好远大哦。” 罗让沉默。 罗琪安慰道:“我爸答应我了, 有他在,稳得很。而且他说,‘陆轸同志’这些年一直在暗中看顾余老师。这都双保险了, 肯定没事。我看啊,该发愁的是那些打你的坏人,这回,他们算是踢到铁板了。”他说着, 看了看罗让的脸色,却见后者好像在发呆,便稍微提高了音量, 说,“二哥?你没事吧!” 罗让回神,笑道:“你说余老师也不跟我透个底,我这白担心一场, 还费你跑前跑后。你先回去吧,我想休息会儿。” 罗琪打量他片刻,被他这份突如其来的平静搞得心里毛毛的:“你认真的?” “对啊。”罗让说,“你不也说了,出不了事,该怕的是那些人。你说我还杞人忧天干什么呢?” 罗琪想想挺对,而且也实在看不出罗让是真放心了还是装出来的。于是他又勉强憋出几句宽慰之语,就拿上自己东西,赶回剧组去了。 罗让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晃动的枝叶,陷入了沉思。 余希声的资料,有的部分很明白,有些地方却含糊其辞。例如“xìng情大变”,就没有写原因。再有就是“陆轸同志”身份语焉不详,他将余希声找到后带回家,并没有jiāo代对余希声的处置,而只是简单说了一句“经过陆轸同志的教育……允许入党”。罗让能从中推理出一个信息:这位“陆轸同志”一定是给余希声做了某种担保,以致于“组织上”对余希声既往不咎。 问题是,“陆轸同志”跟余希声是什么关系,愿意担这样的风险,为他作保呢?而且,余希声创立“象盟”这件事,影响不小,“陆轸同志”显然很有能量,能够在这种情况下,为他抹平此事。 不光如此,罗让想得更深一层。整份资料,通篇未提余希声最重要的两位亲人:父亲和母亲,却不断出现他小姨傅勉卿的名字。这是不正常的。从余希声多次回避关于“过去”的话题来看,他的家庭肯定存在很大问题。是父母离异,或者已经去世?这是罗让暂时无法知道的。 但他能够肯定一点,对余希声来说,十四岁和十六岁是两个重要的人生节点,十四岁发生的事,毁灭了那个少年的音乐之路,而十六岁前后,一定还发生了足以改变他人生的变故。否则,光是一直以来暗中看顾他的“陆轸同志”,就不会允许梁志开这样的人都能欺负到他的头上。 但以上这些,还都不是罗让最优先考虑的问题。再多心结,只要一直在一起,他总能慢慢开解掉。可如果遭遇强大的外界阻力,不能继续在一起了呢? 罗让对“陆轸同志”充满了警惕。尽可能查到这个人的资料后,就更加在意了。也许对一些上层人物来说,还不算什么,但在他这样的小老百姓看来,真是个很大的官了。不说别的,就蔡老师的朋友,那个刑警队长,不都比他有能量得多吗? 虽然到现在为止,“陆轸同志”还未露面,也没有任何行动表明要chā手他们的关系,但提早做好准备,以防万一,总是有必要的。 罗让想,也许有人会嗤之以鼻,但他的确只有一颗真心能够奉上。只要余老师不嫌他,他就有勇气坚持。 余老师现在在哪呢?希望他一切顺利,恳求他不要重启“象盟”。要是他喜欢平凡的生活,罗让愿意一辈子假装不知道这些事。他想:余老师,千万不要为了我,去勉强自己。 余希声倒真没有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打算。经历了一些不太美好的事情后,他认为自己变成了一个胆小懦弱的人。他只想做一个教书匠,把山里的孩子带出去。他喜欢孩子,愿意照顾他们,保护他们。 现在,他养的“大孩子”被人欺负了,他心中痛恨,便佯装强势,拿起锋利的武器,要赶走那些可恶的敌人。 余希声没有像罗让想的那样,去找那些人“硬刚”。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乡村教师而已,哪里有这样的能力呢?他能做的,只是稍微动用一些可以利用的资源,绞尽脑汁地扯起虎皮当大旗。 首先,他联系到寓居新城干休所的一位长辈,询问他那里是否有一架钢琴。他说,学校有汇报演出,他要献奏一曲,但多年不弹,手上功夫生疏了,于是想借用数日。 老人不疑有他,非常开心,得知学校正在放假,索xìng让司机过来接他,说干脆去干休所住几天,趁着正好要练习,给他们几个老家伙蹭个耳福。 余希声从善如流,欣然允诺。 坐上老人派来的车,半路上,他对司机说,要去某地驻军后勤处见个朋友,请他绕个弯子。这不算大事,他又给司机买了点烟酒,后者就挺高兴地答应了。 到了地方,他让司机在路边停下,说去去就来。在门口,点名要找后勤处某位主任,说要举报“非法使用军车”的情况。当然没人理他。但看到他坐着挂部队牌号的小轿车来,也没敢把他拒之门外,就把他带到一个接待室,让他坐冷板凳。他等一会儿,就看一眼腕表,半个小时以后,面色一沉,转身离开了。 回到车上,他跟司机说,没见到那位朋友,要去警备司令部找人。路上可能会遇到那位朋友,所以要开得慢一点。司机有些不耐烦,得到一个红包后,摸了摸厚度,又乐呵呵答应了。 没多久,刚离开的后勤处开来一辆车,追上了他们。原来,余希声要找的那位主任一直在办公室,只是不高兴出来。后来因为他一会儿看表一会儿看表的动作引起注意,就叫来岗哨问了几句。听说挂的牌是“京V05”打头,立马上了心这不是首长家属吗?再追问动向,说是去了警备司令部,登时就急了。在这儿举报不成,改去司令部找纠察了?那他们后勤处还不得扒一层皮啊!在部队待过的,都知道纠察的恐怖之处,当下不敢大意,立刻上报。上头也相当重视,这就让他来追,好悬半路上追到了。 主任气喘吁吁下了车,小跑到余希声车旁,轻轻敲他车窗,有点手足无措,不知该继续端着架子,还是应当点头哈腰这里面坐着谁,也没人知道啊。 余希声并不给他多想的机会,降下车窗,把一叠材料往他怀里一丢,就对司机说:“开车。”材料是利用小时候一个网站搜集到的,都是些有关军车的违法乱纪的事,罗让告诉他的那辆车,夹杂在其中,很不起眼。 司机见余希声面沉如水,从后视镜看了眼车外的人,琢磨着不能多管,直接就开车走了。 主任眼睁睁看着小轿车扬长而去,琢磨着这个派头,还真有可能是大领导的子女。他颇为忐忑地低头看材料,没看几行就瞪大了眼。军车私用的情况他知道,有是有的,可一直也没人说要整治,谁都不想做出头羊,那就放着呗。没想到,竟然会因此得罪了“首长的家里人”。材料里列举的事件很多,证据很齐全,他知道,肯定是有几个不长眼的招惹到刚走的那位了。问题是哪个呢?主任不得其解,回去往上一报,后勤处上下一合计,人都亲自上门了,摆明是动了真火。没看都要去警备司令部找纠察了吗?与其等纠察下来,全后勤处遭殃,还不如自己先动起来,内部彻查,把这份材料上涉及到的人、事,都给处理了。 一场风风火火的“严查军车违法违纪”行动,就此拉开序幕。整个行动持续了几个月,大风暴波及范围很广,接连几个基层干部落马。而一批私用军车、违法违纪的惯犯,则被杀鸡儆猴,该抓抓,该判判。像是依附几个“军痞”,才搭上后勤处这条线的孙满之流,显然就属于最好杀的“鸡”了。 余希声从医院离开,一共消失了一个礼拜左右,从新城回来时,孙满已经进了牢房,久久不能开庭的“艾滋病人袭击校园”案,也终于开始审理了。 开庭时,被告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只有个口吃不那么伶俐的律师为他辩护。在原告律师用有力证据回击被告“精神病人”的说法后,被告显然慌张了许多。他在庭上甚至对余希声大喊,“不想死就撤诉,否则罗让就是你的前车之鉴”。这除了让他的处境更糟糕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5 章 外,并不能起到任何威胁的作用。他显然不知道,他家里所有关系都断了,现在是自身都难保,遑论再来救他。律师告诉余希声,他们形势非常有利,一审判决结果,极有可能按十年来判。 余希声怀着轻松愉悦的心情,将一审情况告诉给仍在病床上的罗让,末了问他:“有没有想吃的,我去给你买。” 罗让拉着他手,让他先坐下,等他坐稳了,才慢吞吞道:“我觉得,你还是先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给我报仇的,不然我这心里不踏实。” 余希声笑眯眯道:“保密。” 罗让见他温温柔柔的样子,心里怕怕的,勾着他的手,说:“我以前跟你说的事,别往心里去。” 余希声好奇道:“你指哪些啊?” “就是……”罗让小声说,“那些打架什么的……” 余希声很体谅地说:“谁还没年轻过?我知道你都变好了。” 罗让松了口气:“这是你说的,以后不准翻旧账。”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们过好以后的日子就好。”余希声笑道,“再说了,我又不是警察,管那么多干什么?” 罗让听到“警察”俩字,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登时抖了抖。 余希声担心地摸了摸他的脑门,说:“怎么发抖了呢?是不是烧起来了?” 罗让乖巧道:“不知道。” 余希声用自己额头贴上去,试了试体温,纳闷道:“好像差不多啊。” 罗让道:“是吗?那可能是冻到了吧。” 余希声看了看窗外,春光明媚,一丝风也没有。他给罗让拉了拉被子,不确定地说:“现在还冷吗?” 罗让张开双臂,让余希声坐得靠近一点,然后便将他一把拥住,笑道:“这样就好了。” 余希声“嗯”了一声,任他抱着。谁叫天大地大,病人最大呢?他感觉到罗让亲了亲他的发旋,无奈地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是拿这个“大孩子”没办法了。 但他没看到,撒娇般抱着他的“大孩子”的眼中,深藏着后怕与不安 万幸,他回来了,回到我这个不值一提的怀抱中来了。 罗让感恩地想着,觉得自己是被上天眷顾的男人。为了回报这份幸运,他决定以后每天都要更爱余老师一点。 至于余希声呢,却只是在思考着,晚上要熬什么汤给罗让补身体,还有,很久没检查郭留连功课了,回去就要查了。 虽然心思有异,但相同的是,他们都觉得,自己能有现在的生活,已经是最幸运的人了。 第53章 郭留连知道他哥进医院的时候, 罗让已经能下地蹦了。余希声把他带到医院,罗让就掀起病号服,给他看胸口、肚子上的疤痕。有个地方缝了好几针, 仿佛一只多足虫趴在那, 看着很有些狰狞。郭留连吓得小脸刷白,余希声就叫罗让赶紧把衣服放下来, 然后用手捂住郭留连眼睛,让他不要看。 “该把孩子吓坏了。”余希声说。 罗让振振有词:“余老师, 这你就不懂了。咱们教育孩子, 不能一味溺爱, 适当的时候,也要给他看一眼现实的残酷。” 余希声把郭留连揽进怀里,又将罗让撩起的衣服拉下来, 笑道:“教育孩子是很好,但也不能让你这么袒胸露腹呀。一是公共场合,影响不好,二呢, 你还没好全,待会儿再着凉了,怎么办?” 余老师说得有理有据, 罗让说不出一点不对,于是就听他的话,把撩起的衣服放了下去。郭留连躲在余希声怀里,小心翼翼扭过头, 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哥的肚子。隔着一层布料,依然能感觉到微微凸起的疤痕。他瘪了瘪嘴,难过地垂下脑袋。 罗让大喇喇道:“都好了,没事儿!哥就是给你看看,其实一点都不疼。” 郭留连道:“真的?” “还不信?”罗让比比胳膊上肌ròu,“看这,还有这,你哥多壮实啊,区区皮外伤,算什么?不然你问余老师,他总不会骗你咯。” 郭留连仰起脑袋望向余希声。 余希声无奈地看了一眼罗让,摸了摸郭留连的头,说:“放心吧。” 郭留连这才松口气。然后嫌弃地皱皱鼻子,说:“哥,你身上好丑哇。” 罗让道:“屁,这叫男人的荣耀。小兔崽子,你懂个毛?” 郭留连拉拉余希声袖子:“你看罗让哥。” 余希声脸一沉:“罗、小、二,你怎么答应的?” 罗让条件反shè道:“再也不说脏话了?” 余希声看着他。 罗让忙装傻:“诶,我刚刚说什么了吗?没啊,我一句话都没说。” 余希声道:“今天晚上的加餐没有了。” 罗让哀嚎:“不会吧!” 郭留连赶紧举手:“我哥不能吃,就给我吃吧!别浪费了!” 罗让凶巴巴瞪他:“你跟你哥抢吃的,好意思?” 郭留连缩缩脖子:“是余老师不让你吃的嘛。” 兄弟俩一齐看向余希声。 余希声摊手:“熬的骨头汤,只有一人份,你们看着办。” 这句话彻底点燃两兄弟间的战火。先是光动嘴,然后都嫌对方吵,就开始枕头大战。总算还记得在医院,一直克制着。可就这样,还是差点把医院枕头打坏了。等到最后,都累趴在床上,已经不记得自己在为什么而战了。 这时,余希声把熬得浓浓的骨头汤,从保温杯里倒了出来。一瞬间,病房里那个香,直让人咽口水。罗让鼻子动了动,然后眼神嗖的一下就瞄了过来。本想冲上来,把余希声手上那碗抢走,结果慢了一步。郭留连很自觉地爬起来,捧起刚刚盛出来的热汤,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去了。 罗让很伤心。 余希声笑着看他一眼。 罗让难以置信:“你还笑?” 余希声摇摇头,从布兜里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一个大碗,而后把剩下的骨头汤倒了进去。“还有很多,”他说,“别着急。” 罗让一屁股坐起来,伸手接过余希声端来的汤,悻悻道:“又骗我。” 余希声朝碗努嘴:“尝尝看。” 罗让顾不上烫,喝了好大一口,美滋滋道:“好喝。” 余希声笑道:“喜欢就好。” 罗让“嗯”了一声,低头继续喝汤了。 加餐结束,正好,吴大成来接郭留连了。罗让身边得有人照应,再添个小孩子,未免看顾不过来,所以郭留连只能走了。吴大成见郭留连舍不得离开,想说他留下,余老师带孩子回去。但他话没能说出口。病床上那个大的,看起来比这个小的还难丢下呢。 要照顾俩孩子,余老师辛苦了。吴大成想着,肃然起敬。 郭留连跟着吴大成回去了,病房里就再没别人了。余希声收拾好用过的餐具,刚洗漱完,罗让就掀开被子,拍拍自个边上,迫不及待说:“赶紧上来。” 余希声说,他就在床边眯一会儿,不上床了。 罗让说,不行不行,一定上床睡。 余希声就问他想干嘛。 罗让“嘿嘿”笑:“不~干~嘛~呀~” 余希声正色道:“你身体还没好,不要胡思乱想,早点睡觉。” 罗让两条眉毛一起往上挑,表情贱兮兮:“我胡思乱想什么了,余老师,你说说看啊~” “我去给你倒杯水。”余希声转身yù走。 罗让一个猛虎扑食,抱住他腰,脸贴上他后背,说:“别~走~嘛~” 余希声笑着拍拍腰上的手:“好好说话。” “除非你给我亲一下。”罗让道,就是不肯撒手。 余希声只能同意了:“你先放开我。” 罗让松开双臂,让余希声转个身,然后就着这个姿势,半跪在床上,捧着他的脸,亲了很长很长的一下。 亲完,罗让面红耳赤,喘气声粗得厉害。余希声觉得不对,低头一看,嚯,裤裆上撑起小帐篷了。 余希声说:“怎么回事?” “不知道。”罗让也低头,看自己的小帐篷,“可能是……”他绞尽脑汁,找了个理由,说,“……是今天晚上的汤太补了吧。” 余希声道:“你喝的是骨头汤。” 罗让:“是哦。” 余希声顺着小帐篷支起的形状摸了摸,抬眼瞧罗让:“这里有骨头吗?骨头汤能补到它?”他怕伤到罗让,动作很轻,却给罗让带来了更大的刺激。 罗让:“!” 他不服输地伸出手,也握住了余希声的那个,然后摸了两下。 余希声:“!” 两人面面相觑。 第54章 罗让小声问:“余老师, 我们怎么办?”声音很轻,但夜更静,所以还是显得突兀, 吓了余希声一跳。 沉默片刻, 余希声收回手,若无其事说:“睡觉吧。” 罗让抓着余希声的那个, 说:“怎么睡?!” 余希声让他松手。罗让“哦”了一声,手上一滑, 把余希声的裤链拉了下来。 “……”余希声皱眉, “你……”他只说了一个字, 然后突然轻喘一声,尾音dàng开,却又在即将扬起时, 倏地收住,仿佛在极力克制与忍耐。 罗让舔了舔唇,扶住余希声腰,手上动作着, 同时小声问:“怎么样?” 余希声扬起头,喉结滚动了一下,汗水从鬓角滑落, 眼前蒙上一层淡淡的水雾,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不、不怎么样。”他如此说道,却没有推开罗让,反而搭上了后者的肩膀。 罗让望着他隐忍的神情, 抬手擦了擦他脸上的汗,直起身,叼住他的脖子,细细地舔舐、亲吻。“我继续努力。”罗让低声说,“争取……让你满意。” …… 余希声抓住罗让仍蠢蠢yù动的手,坚决道:“不行,这里是医院,那件事绝对不行。” 罗让也不强求,只是赖着他,边舔他边问:“医院不行,家里呢?” 余希声含糊道:“回家再说。” 有了这句近似承诺的话,罗让才放过他。然后两人起身,去倒了些热水,回到病房,分别把身上擦干净了,才抱在一起,睡着了。 …… 早晨八点半,余希声醒来,却找不到罗让的人。他揉了揉额头,想着怎么睡到这么迟,匆匆打理好自己,就下楼了。他以为罗让出门买早饭,或者去散步了,却没想到,罗让在办出院手续。 余希声忙去问医生,说不是两天后出院么,怎么提前了。医生无奈地回他,你们不是有急事?早两天也行,但是自己一定要注意。 余希声把注意事项记下,转身找到罗让,叫他回楼上,然后问他,为什么提前出院。 罗让冲他挑眉:“你~懂~的~” 余希声:“……”皱起眉敲了一下罗让脑门,“身体重要还是那件事重要?” 罗让正色道:“身体能慢慢养,那件事得快点干。” 余希声:“……” 罗让又道:“晚干不如早干,早干不如立刻干。” 余希声:“……” 余希声板下脸批评罗让,说他满脑子废料。他不同意,说这是关乎人类大和谐的根本命题,指向生命的终极关怀,怎么会是废料呢?这话亏他能想得出来。于是,就连余希声这样最根正苗红的人民教师,都没话反驳了。 罗让破天荒赢了嘴pào,不由更加得意,回到店里,抓住机会就拉着余希声往楼上跑。余希声先说,现在还是白天,罗让说,咱们又不是古代人,害什么臊,亮堂堂的才好办事。余希声又说,得去把郭留连接过来,罗让想都没想地说,就扔吴大成那儿得了,反正没人知道他已经出院了。 余希声还想说话,罗让已经不耐烦了,抱住余希声腰,扛起来就往楼上跑。余希声怕对他身体恢复不力,赶忙叫他把自己放下来。罗让充耳不闻,三步并两步,几下就跑上阁楼,直接把余希声丢床上去了。 余希声退到床头,罗让从床尾爬过来,大腿左右一夹,就把余希声困在中间了。“余老师,”他小声说着,低下头,含住余希声嘴,先是吸吮,慢慢变成啃咬,最后捧起余希声的脸,将他亲得气都喘不过来了。 余希声一直在说,慢一点,慢一点,罗让总是答应着,可落下的亲吻仍然如同狂风暴雨,让他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仿佛没有逃掉的可能了。 余希声想着,却突然灵光一闪,趁着罗让放过他去脱衣服的短暂间隙,说:“没……没套。”他结结巴巴地,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有的。”罗让说着,手越过他,打开床头柜,从中取出一盒杜-蕾-斯,以及一管润-滑-剂。 余希声:“……” 罗让笑得露出两排大白牙:“放心吧,我做了很多功课。”他说着,把裤子也脱掉了。 …… 正到关键时刻,罗让跟余希声都满头大汗。余希声问了好几遍,说怎么还没进去。罗让亲亲他,请他耐心点,说要做好充足的准备,才能进去。 余希声很烦躁,突然骂他:“你真是婆妈!” 罗让惊奇地看着余希声,手上动作没停,却低下头,很温柔地亲他的嘴唇、脖子和胸口,等他僵硬的身体慢慢软下来,才稍稍加重力道。“你不要急。”他用从未有过的宠溺语气说,“余老师,咱们要慢慢来呀。” 余希声颓然地倒在床上,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砧板上的鱼,只能徒劳地扑腾两下,却改变不了被人吃掉的命运。 就很烦。 罗让看他生无可恋的样子,弄着弄着,忍不住笑了出来。 余希声最后的耐心耗尽了,说:“不来了,你走开。” 罗让忙道:“别嘛,马上就好。”然后把余希声翻过来,瞧了瞧,琢磨着也差不多了,就给自己戴上套,试探着用前头戳了戳。 余希声很不喜欢这个姿势,就让他快点,早完事早拉倒。 罗让真没见过这样的余老师。哪里还像个老师,一点耐心都没有了。可他不但不恼,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6 章 觉得余老师这样子也很可爱。他心里觉得很萌,下意识又想笑,最后笑倒在余希声背上,差点软掉了。 余希声就不高兴地说:“你不行就别干了。” 罗让一惊,下面瞬间硬了起来,笔直笔直。什么锅都能背,唯独“不行”这个锅,是个男人都忍不了啊。 “你忍着点。”他说,不再犹豫,往前用了点力,一推,进去小半截。 余希声瞳孔倏地缩紧,咬住自己的手腕,一滴泪从微红的眼角滑落,仿佛晕开的胭脂一般。他疼,而且涨得难受,无意识地哼了一声,带着些微的哭腔。 于是,某个玩意儿更大了。 …… 罗让终于还是没能完全进去。余老师趴在床上,动不了,而且又不肯看他。罗让自觉理亏,颠颠儿地打了热水,给他擦身子,又想再看看那地方,却被无情地拒绝了。 罗让难免伤心,说:“这也不能怪我,又不是我想长那么大的。卡住了,我有什么办法?” 余希声面无表情:“是你技术不好。你没比我大多少。” “不是,这我就不服了。”罗让刷地落下裤链,“来来来,你自己掂量掂量,谁的更重?” 余希声面色一变,迅速移开视线,显然是再也不想看见他那玩意儿了。 罗让悻悻,拉上拉链,蹲在床头,跟余希声说:“等我再学习几天,咱们再试,好不好?” “不必了。”余希声说,“下次我来吧。” 罗让没反应过来:“你来?你来什么?” 余希声道:“你说呢?” 罗让:“……” 罗让委婉地说,这不太合适。余希声反问他,哪里不合适。 罗让想了半天,讨好说:“你那么大,跟我的尺寸不合适。” 余希声:“……”这可真是不得不接受的恭维。他无话可说了。 罗让凭着自己的厚脸皮,又赢了,于是美滋滋道:“我比较小,下次,还是我来吧。” 第55章 罗让和余希声的“上下之争”, 直到月底,也依然没个头绪。X生活的不和谐,足以成为很多人的困扰, 然而在传统意义上, 又属于“不足为外人道”的范畴。因此半个月来,两人面有菜色, 却又难以启齿,于是被人误会, 也就不足为奇了。 吴大成找到罗让, 拿着砖头书那么厚的一叠钞票, 外头用纸包着,附了一张纸条,面朝下, 夹在纸包里。 “这点钱,拿着。”吴大成说,“哥几个凑了凑,有小十万, 你先用着,不够再说。不是白给,名单都写上面了, 等你发达了,还得还啊。” 罗让摸不着头脑:“给我?” 吴大成一脸“废话不给你给谁”的表情:“兄弟们以前有难处,你出钱出力,现在轮到你了, 拉不下这张脸?你这是不给兄弟面子。” 罗让茫然:“我最近挺好,没难处啊。” “还装。”吴大成说,“这些天,你脸上写着个‘愁’字,我都看在眼里。还有,余老师每周五来,你俩在楼上嘀咕半天,下来的时候,两个都无精打采。这我都看不出来,当我是傻子啊?” 罗让一脸“你可能真傻了吧”的表情看着他。 吴大成睁大眼:“不是吧?我会错意了?你俩真没经济上的困难?” “真没有。”罗让把钱塞回他怀里,“一天天的,瞎捉摸什么呢?我跟余老师,勤勤恳恳做事,准备攒钱买房呢。你可别咒我们。” 吴大成“靠”了一声:“我这一个一个联系,我容易么我。” “谢了啊。”罗让拍拍他肩膀,“还得麻烦你,再一个一个还回去。” 吴大成怒道:“我就不该cāo这份心!” 罗让不走心地随口应道:“是是是,您老辛苦啦。” 吴大成悻悻收起钱,琢磨片刻,又跑过来,一脸八卦地说:“不对啊,既然不是钱的问题,那肯定是感情出问题了。” “我呸!”罗让怒道,“你可想我点好吧!” 吴大成费解:“那到底是啥问题呢?” 罗让说:“快,给菩萨磕俩头,让他老人家饶了你的无心之过,别把你那话放心上。” “我勒个去。”吴大成道,“没听说过啊。这么迷信?” 罗让说:“去不去?” 吴大成道:“得得得,我去,这就去。”然后走到供着的菩萨面前,双手合十,一脸虔诚道,“菩萨啊菩萨,我这张破嘴不会说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我在这里,诚心祝愿罗让和余希声两位朋友,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啊哈哈哈……” 罗让:“……” 吴大成认认真真拜了三拜。 罗让突然觉得害怕,赶紧把吴大成拉到一边。吴大成问他又怎么了,他青着脸,不肯说话。 于是这周五,余希声到店里来的时候,发现一件奇怪的事罗让居然没有一吃完饭就拉着他往楼上跑。 余希声狐疑地看了罗让好几眼,却见后者一直在回避他的目光。他心中一凛,想着罗让该是干了件不得了的混蛋事,看都不敢看他了。吃完饭,他就趁罗让去洗碗,问吴大成,这个礼拜有没有什么特殊情况。 吴大成立马来劲了,搓搓手,问道:“你是说,有没有美女来找罗让?” 余希声:“……” 吴大成想了想,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贱兮兮笑道:“美女没有,帅哥有一个。” 余希声扶额:“这一点我还是比较放心罗让的,我是想问……” 吴大成笑:“你真不想知道是谁?” 余希声下意识接:“是谁?” 吴大成:“嘿嘿嘿。”一脸“小样暴露了吧”。 余希声:“……”他感慨地长叹一声,看着吴大成跟罗让类似的瑟表情,心想终于知道“物以群分人以类聚”是什么意思了,“算了,我直接去问罗让。”他说。 “诶别啊。”吴大成忙道,“就开个玩笑,余老师你别急。”他瞧了瞧左右,确认罗让还在洗碗,凑到余希声耳边,轻声道,“是罗琪,罗琪来找他了。” 余希声一愣,想了想,问:“你知道为什么事吗?” 吴大成摇头,道:“罗琪人是不错,但跟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就担心罗让老跟他接触,心里不平衡。” “不会。”余希声说,“罗让不是这种人。” 这时罗让走出后厨,听到这句话,就问:“我不是哪种人啊?” 余希声看了看吴大成,吴大成忙摆手,示意余希声别说出去,然后在罗让眼神杀过来之前,一溜烟儿地跑了。 罗让:“……”他走到余希声面前,不开心地说,“余老师,你怎么还跟他有秘密了?” 余希声道:“我们没有啊。”他反问,“这个星期有没有犯错误?饭桌上为什么不敢看我?” 罗让眼神发飘,然后灵光一闪,义正辞严道:“余老师,咱们在谈朋友,你倒好,还像教育小孩一样批评我。” 余希声笑了笑,估摸着他也不能干什么坏事,就拉着他,往楼上走,说事情都干完了,去歇一会儿。 罗让说:“不了,我还是去看看郭留连作业写得怎么样了。” 余希声:“……” 罗让心虚道:“怎么了?” 余希声问他:“你什么时候这么有觉悟了?” “觉悟?”罗让挺挺胸膛,“一直有的,好吗?” 余希声摇头,说:“果然还是不对劲。”他沉下脸,“坦白从宽……” 罗让接道:“……牢底坐穿。” 余希声:“……” 罗让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顺嘴了。” 余希声拿他没办法,拉着他一人搬一张小板凳,坐到门口看星星。然后等他放松下来,问他:“罗琪来找你了?” 罗让“嗯”了一声:“他说来看看我,但好像心里藏着事儿,我问他,他又不说。” 余希声皱了皱眉,心想会不会和罗让家里人有关呢?但罗让之前已经分析过,觉得不可能,他就不想再草率地提出来,怕让罗让产生希望后,再被打击到。有句话叫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是很有道理的。 “管他呢。”罗让道,“我看也不是什么大事。” 余希声点点头。低头看了看时间,也不早了,就问罗让去不去睡觉。 罗让吓得站起来,不自在地退后几步:“我、我今天跟郭留连睡。” 余希声怔住:“也……可以。” 罗让见他失望,忙拉住他,说:“余老师,今天是特殊情况,我、我下次还是要跟你一起睡的。” 余希声耐心道:“什么特殊情况,能不能告诉我呢?” 罗让见他语气温柔,很不好意思,不由自主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他赧然道:“就、就是……唉,都怪吴大成那傻逼……” “注意措辞。”余希声说。 “……”罗让讪讪道,“都是吴大成,跟菩萨说祝我们早生贵子……我还不是担心你?” 余希声茫然:“担心我?” 罗让道:“你说……万一成真了,那可咋办?反正……我跟你睡,肯定……忍不住要睡你,你可想好了啊。” 余希声:“……” 余希声失笑,佯怒道:“你还是担心自己吧!” 罗让一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屁股。 第56章 罗让看见余希声笑,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动作实在有失“上面那个”的体面。余希声抓住了他的把柄,却只是笑而不语, 罗让就很气, 莫名有种“输了”的感觉。因此他不服气,抓住余希声, 把他里外啃了一顿。 第二天,看着满脖子红痕, 根本无法出门的余希声扶额叹气。他为什么要跟罗让这样的单细胞生物计较?一时的输赢又能怎样, 惹到这条大狗, 还不是自己吃亏。 仔细一想,自从跟某人在一起后,他也越来越幼稚了。放在从前, 他也许会为了照顾对方情绪,装没看见,可现在,他就忍不住嘲笑对方了。 他很是郁闷地捏住熟睡中的罗让的脸颊, 说:“还不起床?” 罗让眼皮一抖,没睁眼。 余希声晃晃他:“罗、小、二,我现在这样, 怎么下楼做早饭?你要让郭留连饿肚子啊?” 对罗让这个经常卖弟弟的家伙来说,用郭留连来威胁他,似乎并不管用。他只是咕哝几句,就继续“zzZ”了。 余希声才想问他在说什么, 他的手机突然响了。看了看来电显示,余希声微微蹙眉,接起电话,道:“罗琪?” 对面一愣:“余老师?我、我……”突然结巴起来,想问又不敢问地说,“……我没、没打扰你们吧。” 余希声道:“没有,我们都起床了。” 床上,罗让打两声呼噜,实力证明,他还没起。 罗琪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又……” “又什么?” 罗琪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他都不好意思告诉余老师,有一次打电话过来,是郭留连接的,郭留连告诉他,哥哥和余老师在床上“忙”。 余希声见他怯怯的,就不再为难他,轻轻巧巧转移了话题:“对了,你打电话来有事吗?” “哦对。”罗琪赶紧将这通电话的重要目的告知余希声,说他家老头子马上要来他的剧组探班,可能路过太平县,就顺便来看看。他提前打个招呼,以免老头子突然到访,显得唐突。 余希声听完,看一眼装着装着真睡过去的罗让,走出房间,顺手带上门,边下楼边问:“你爸爸认识我们吗?” 罗琪道:“我正纳闷呢。按理说,也就上次罗让住院,我跟他提了一嘴。不知怎么的,我爸就把罗让这名字挂嘴上了。这次有空,非说要过来拜访。兴许这就是缘分吧,嘿嘿。” 余希声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等罗琪挂了电话,陷入了沉思。罗琪父亲的态度,能不能意味着某种他期待已久的可能呢?他深知无父母的苦楚,因而一直希望罗让能找到家人。他和郭留连再体贴,总不能替代父母的作用。罗让对自己的过去轻描淡写,仿佛那些苦难不过是人生的调味剂。可余希声光是想象,都能知道幼小的他在陌生城市讨生活会有多少心酸与无助。 余希声本想等罗让起床,就把这件事告诉他,但后来一忙,就暂时搁下了。等他再想起来,却又犹豫不决了。他想,罗让知道后会不会徒劳地添一份心事,最后却又收获一份失望呢? 踟蹰间,又过了月余,罗让只当他在纠结“上下”的问题,每天研究菜谱之余,又多看一本书,就“人类大和谐”这个伟大的题目,进行了很好的学习,每个周五,都要找余希声验收一番学习成果。一段时间后,罗让渐渐找到窍门,总算能顺利一些了,于是更缠着余希声,要把先前“欠下的”都补上。 这天晚上,罗让正打算一鼓作气,攻下堡垒,突然有人来敲门。罗让本打算不管他,余希声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赶紧推开他,催他穿衣服、下楼开门。罗让没办法,趿着拖鞋,不情不愿走到门口,隔着门板问:“谁啊?!” 敲门人听声音已不年轻,但仍中气十足:“你好啊!我是罗琪的父亲,罗传正。你是罗让吗?” “我是啊。”罗让一头雾水地打开门,果然看到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个小伙子,看起来像是保镖一类的人物。 罗让想说罗琪他爸貌似级别不小,他是不是意思意思弯个腰什么的……但自称罗传正的男人,见到他后意外的热情,上来就握住他手,把自己和家里情况都介绍了一遍。 罗让有点吃不住,看向罗传正身后那小伙,用眼神问他怎么回事。小伙给他一个无奈的眼神,仿佛在说我们首长一般不这样。 罗让把罗传正请进店里,关上门,耐着xìng子问:“您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罗传正笑呵呵道:“就看看你。”然后就真的不错眼地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7 章 着罗让看,好像要把他每一颗痣的位置、每一根头发丝的形状都记下来似的。 罗让:“……”有点惊悚。 罗传正也意识到自己唐突了一些,但他有些问题亟待确认,实在顾不上说那些客套话。他把罗让仔仔细细看了又看,心跳越来越快,忍不住拉住罗让的手,问他是哪里人,今年多少岁,父母还在不在。 罗让隐约察觉到罗传正的意图,态度端正了起来,老老实实说:“我五岁的时候,就被人拐了,我不知道父母还在不在。” “对对对,五岁,是五岁。”罗传正坐不住了,身体前倾,抓着罗让的肩膀,目光热切地看着他,“你还记得你的名字,这是你的父亲给你取的,你记得,对不对?”他手上十分用力,五指几乎嵌进罗让的肩膀里,“对上了,都对上了。我就说,怎么可能有这么像的人,怎么可能有?” 罗让仍有些糊涂。他仿佛明白了罗传正的意思,但又仿佛不明白。他如做梦似的,呆呆道:“你在说什么?我……我是……可……”他结结巴巴地说了半天,脑中一团乱,最后只有茫然地说,“我记得,我没有弟弟啊。” 罗传正的泪顿时就落了下来。他抱住罗让,拍了怕他的后背,心酸道:“我的孩子……你的确没有弟弟啊!”他感受到罗让的僵硬,不舍地松开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罗让的脸颊,痛苦地说,“罗琪……罗琪是我带你出去玩的时候,救下的孩子。我救了他,救了很多孩子,可是我忘了你。你一个人在游乐园,你能怎么办呢?我把整个京城翻了一遍,可是哪里都找不到你。公安局的同志把罗琪领到我们面前,他跟你那么像,简直是孪生兄弟。你妈妈跟我,都不知道拿罗琪怎么办才好,最后你妈妈说,也许这就是上天的安排,他把你从我们身边带走,还给我们一个一模一样的罗琪,我们就把他当亲生孩子,养着吧。”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个曾经勇斗人口贩子,以身中数十刀为代价救下一车小孩的中年军人,在罗让面前泣不成声。他哽咽地说:“我恳求你原谅我,恳求你,让我为曾经的不负责任赎罪。” 罗让仍是呆呆的。他想,他在做梦吗?一定是吧。他说:“还、还是再确认一下吧,做个DNA鉴定,或者别的什么……我、我不知道,我有点乱,你先坐会儿,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 罗传正忙抹了把泪,道:“好好好,你慢慢想,不要着急,我就在这里等你想好。” 一旁,他的警卫员目瞪口呆地看完了全程,这时才恍然大悟难怪首长前几天,一直在看《jiāo换人生》这档节目。 这还真是……jiāo换人生啊。 第57章 罗传正认定罗让是自己走失的孩子, 但罗让却没有一点真实感。老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 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他凭什么和罗传正这样的人有血缘关系呢? 一向拽上天的罗让, 在这件事面前,没有一点自信。余希声就鼓励他, 夸他,说他勇敢、善良、英俊、高大, 跟罗传正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罗让这样厚脸皮的人, 都让他说得不好意思了。然后他跟罗传正去作亲子鉴定的时候, 心态就好了很多。 是也好,不是也好,反正他有余老师呢。他跟余老师小日子过得美滋滋, 再认回父母,也就是锦上添花,实在不足为奇的。 但他这么想,别人却未必这么看。他罗让呢, 本来就是个街上混混的小流氓,后来走了大运,被大流氓看上, 当干儿子养,但日后的前程呢,也顶多就是个大流氓了。可现在不一样啊,横空冒出一个京里大官, 说是他爹。小流氓摇身一变,成了货真价实的太子爷。你说这凭什么呀? 罗让是某官员私生子的流言,在左邻右舍间悄悄流传起来。吴大成就很气,跟罗让说了,可后者一反常态,听完只是默默无言。他觉得奇怪,又去找余老师,可余老师心不在焉,只是跟他说些“谣言止于智者”的大道理,并不表现出多少愤怒。吴大成就想不通,觉得这两人有点傻,这都有靠山了,还忍个屁,直接把造谣生事的人逮起来,揍一顿,看谁敢反抗。 吴大成愤愤不平的时候,罗让正想着心事,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抽出来,就听到这么一句,于是嘲笑道:“那天是谁,刚走进店里,看见罗……罗琪他爸,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撒腿就跑啊?” 吴大成老脸一红。他以前在罗传正手下当过兵,走得不光彩,乍一看见昔日的“首长”,能不吓尿吗? “我去瞅瞅还有米没。”他就跟没听见罗让的话似的,嘟嘟哝哝地说着些零碎的事,一副很忙的样子,脚底抹油溜了。 罗让哈哈大笑。 余希声从楼上下来,左手拎着装衣物的包,右手牵着郭留连。又到周日,他该回桥头村了。这本来是每个礼拜的惯例,但郭留连却能感觉到,今天,两个大人都有心事。 罗让收了笑,站起来,上前接过余希声手里的包,掂了掂,问:“东西拿齐了?” 余希声“嗯”了一声,握着郭留连的手紧了一紧。郭留连抬头,看了看他,有点迷惑,但隐约又能明白一点。他觉得余老师跟他一样,并不想在此时离开小饭馆。罗让哥的爸爸从京城找过来了,他们都应当为罗让哥高兴的,可……罗让哥会因此离开太平县吗?他的爸爸、妈妈都在京城,他不可能不想去吧。 郭留连想得怕极了,不由自主地往余希声身上靠了靠。他想从余老师那里借来一点胆量,把脑海中那些骇人的场景都赶出去。然后他看了看沉默的余老师,又想,他们两个,也是罗让哥的亲人了吧。那么二对二,也许他们不会输呢? 郭留连承认,他是很自私了。他一点都不想跟罗让哥分开,所以很坏地把自己和罗让哥的父母放在了对立面上。 店内寂静,仿佛流转着难言的伤感。 罗让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用小拇指勾起桌上的钥匙,转身看余希声:“我送你回去?” 余希声点点头。 之后一路无言。郭留连坐在后座上,看到前排两个大人挺得笔直的后背,偷偷歪头看了一眼他们的表情。罗让仿佛全副身心都专注于开车,两眼平视前方,却莫名让郭留连觉得是心虚,仿佛连看余希声都不敢。余老师惯常带着温和笑意的脸上,一丝笑意也没有,嘴唇抿得紧紧的,眼神恍惚得厉害。 郭留连缩回了脑袋,垂到胸口,感觉到眼眶湿润了起来。他怯怯地缩起肩膀,很小心地擦掉眼角的泪水。他知道,现在不是他任xìng的时候了。等到DNA鉴定结果出来,他就要接受罗让的选择了。 从头到尾,郭留连都没有想过跟着罗让一起去京城的可能。他想,他和那些人无亲无故,谁会愿意养他这样一个拖油瓶呢?虽然他自认还挺聪明,也能干很多家务活,但人家家里那么厉害,应该也不缺保姆什么的。 车载音乐一首接一首地循环播放,却怎么也冲不走车内弥漫开来的凝重气氛。罗让在半道上突然停下车,恼恨地换歌,说这都什么玩意儿?他换了一首又一首,最后换完一个轮回,仍觉不满意,只能气恼地关了音乐。 背景音突然消失,一时安静得可怕。 罗让手机一响,收到罗传正发来的照片DNA鉴定结果出来,判定两人为亲子关系。紧跟着,罗传正的电话就来了。 一切顺理成章,却又那么猝不及防。罗让像是捧着个烫手山芋似的,一哆嗦,手机从手心滚落,掉在了正副驾驶位中间的缝隙里。 来电铃声仍坚持不懈地响着。 罗让抿了抿唇,看了看余希声,竟然不敢伸手把手机捡回来。最后还是余希声将手机从缝隙里掏了出来。 “接吧。”余希声说,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笑,“这是你爸爸的电话,你怕什么?” 罗让紧张得咽了口口水,说:“我、我没怕。” 余希声就把电话接通,递给了他。 罗让:“!” 余希声朝他做口型:“别怕。” 罗让耷拉下脑袋,将手机贴到耳边,小声道:“喂?” 对面传来的却是女声。“你……你看到了吗?”她迟疑着,像是怕吓到罗让似的,小心翼翼地说,“你看到你爸爸发给你的照片了吗?” 罗让一愣:“您是?” 温柔的女声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后小声啜泣起来。她克制着过于激动的情绪,喊了罗让一声,然后难为情地自我介绍,说:“我……我是你的妈妈呀。” …… 罗让挂了电话,呆呆地坐在驾驶座上,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把DNA鉴定的结果看了一眼。余希声就在旁边笑着说,都看好几遍了,错不了。罗让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踩油门、打方向盘,继续往桥头村开。天色已经不早了,再耽搁就来不及赶回去了。余希声看着罗让的反应,若有所悟,接下来暗暗调整了表情,将所有的忧愁与担心,都收到心里最隐秘的地方,妥帖地藏了起来。 到了村口,三人一起下车,往罗让和郭留连家里走。走到一半,罗让叫郭留连先回去,拉上余希声,让他陪自己去村外荒地上走走。 余希声欣然领命,走到人烟稀疏处,主动抱了抱罗让。“高兴吗?”他笑着问。 罗让却皱着眉,说:“余老师,你别笑了。” 余希声一愣。 两人分开,心照不宣地沉默下来。罗让拉着余希声手,继续往前走,越过一个小土坡,来到一口周遭长满杂草的小池塘前。说是池塘,却实在勉强,只有浅浅一汪水,像面小镜子,倒映着月亮的影子。 罗让弯腰拔了几根野草,做了个小草环,递给余希声。余希声伸出手,罗让便握住他的腕子,将草环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余希声:“……” 罗让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松开余希声手,仰头望了望月亮,说:“以前,我有心烦的时候,就会来这里看看天。人少,清净,很多事就能想明白。” 余希声说:“罗让,我知道你有心事,我也知道,你知道我有心事。”他的话拗口,但罗让听明白了,他看了看罗让的表情,见他是愿意听的样子,方才继续道,“你不用为难,也不用为了我,放弃任何东西。” 罗让沉默片刻,道:“刚……刚那个……”他打了个磕巴,才定下对那位自称他妈妈的女士的称呼,“那个姚璐女士,说过几天要来。” 余希声道:“很好啊,具体什么时候?” 罗让皱眉,加重了语气说:“余老师,我是说,他们要过来。也许,也许他们会让我跟他们走。” 余希声点头:“我听明白了。” 罗让面上有了些恼意:“余老师,你这么豁达,意思是我走,你也无所谓吗?” 余希声道:“无所谓啊。”他戳了戳罗让的胸口,说,“我一直在这里,你走去哪,不都带着我?” 第58章 罗让捉住余希声的手, 心里暖得发烫。他想回应几句情话,显得应景,可憋了半天, 愣是一句话都想不起来。高中也背过不少诗啊, 怎么就全还给老师了呢?他万分庆幸地想,幸好余老师给他寄手帕的时候, 他读懂了手帕的意思,要不然, 现在可不就没他的事儿了吗? 罗让突然有点委屈, 眼神变得可怜巴巴起来。 余希声哭笑不得, 说:“又怎么了?” 罗让说:“你以后要跟我表白,都要像现在这样,直接跟我说, 不准再用手帕什么的暗示我,万一我没懂,或者误解了,那可就亏大了。” 余希声说:“我以后为什么要跟你表白?” 罗让:“诶?” 余希声笑:“你想得美。” “你……”罗让就很气, “那……那我天天跟你表白,烦死你。” 余希声道:“好啊,欢迎来烦我。” 罗让:“……”就觉得自己很傻。他没法子, 嘴皮子斗不过人家,只好“用身体征服”。他低下头,啃起了余希声的嘴巴,开始很用力, 后来就变成了小狗似的舔舐。 余希声忍住没笑,以免罗让恼羞成怒。 “汪!”突然一声狗叫。 罗让和余希声分开,两人四下张望,看见小池塘前,蹲着一只大黄狗,眼神不善地盯着罗让。是村口那只大黄,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了。 罗让不甘示弱道:“你干嘛?看不顺眼啊?” 大黄:“汪汪!” 罗让:“你叫啊,叫再大声也没用,余老师就是我的,我就要亲他,哈哈哈!” 大黄:“汪汪!” 余希声:“……” 他默默看着吵起来的一人一狗,心想,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智障儿童欢乐多? 以前他老把罗让跟郭留连一样看待,觉得一个是大孩子,一个是小孩子,现在看看,真是委屈郭留连了。罗让这样的,也就跟大黄差不多了。 好不容易等他们吵够,回去的路上,罗让还要在余希声耳边嘀咕,说要逮只凶一点的猫回来,跟大黄“猫狗大战”,让它吃吃苦头,没时间再来招惹他们。 余希声摇头,说:“你们‘二狗相争’,已经很大场面了,还要‘猫狗大战’,这村子都要被你们掀翻了。” 罗让愤怒地说:“余老师,我不想做狗,你必须给我做人的权利!” 余希声:“比如说……” 罗让跨前一步,满脸“你懂的”:“嘿嘿嘿……” 余希声一巴掌把他拍回去,说:“别想了,明天我要上课。”说着加快步伐往宿舍走去。 罗让跟在余希声屁股后面,笑嘻嘻道:“我就蹭蹭,别的什么都不干。” 余希声头也不回。 罗让说:“我发誓!” 余希声走到宿舍门口,对罗让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8 章 :“赶紧回家,陪郭留连去。” 罗让震惊地说:“咱们才处多久,你就要跟我分居?” 余希声不想理这个戏精了,打开门,就走进去。罗让就准备顺势挤进来,余希声抵着房门,说你不回去,郭留连一个人在家怎么办。 罗让一副“为孩子着想”的模样,正儿八经说:“这是锻炼孩子独立生活的能力。” 余希声看着罗让发绿的眼神,有点头疼。兴许是今晚月色好,大狗子变身成了狼人,满眼都是想吃ròu的饥渴,要是真把他放进来,可有的自己受了。于是他坚决不退步,沉下脸,佯怒地看向罗让。 罗让不想惹他生气,悻悻然松了手,说:“那……最后亲我一下,我就走了。” 余希声狐疑道:“真的?” 罗让拍胸脯:“言出必践,我可是君子!” 余希声半信半疑地放松了力道。罗让眼睛一亮,冲进来,抱起余希声,把他抛到床上。余希声摔了个七荤八素,一脸懵逼地看着天花板。罗让往后一抬脚,把门踹上,扑在他身上,得意地说:“没想到吧?” 余希声:“……” 罗让舔舔他的锁骨,然后意犹未尽地抬起头,不错眼地盯着他,说:“我就跟你说句话,说完就走。” 余希声苦笑道:“我都不知道能不能信你了。” “必须能。”罗让抓着余希声手,将手指慢慢缠上去,说,“余老师,我想好了,如果罗……他们要我去京城,我就去看一眼,看完就回来。你在这里,我就哪里都不去,好不好?” 余希声一愣,抬手摸了摸罗让的脸颊,感受着罗让带给他的温暖,笑着说:“好啊。”他相信,罗让此刻的承诺是出于真心,但他也不认为这份承诺有多少践行的可能xìng。罗让看到亲子鉴定结果时的失态,他都看在眼里。虽然嘴上不说,但罗让多在意找到父母这件事啊。为了他,放弃与父母的天lún之乐吗?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份重量,但如果因此让罗让陷入选择的痛苦,还不如由他来做出最好的决定。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是余希声一贯的原则。他看似温和,但一直很有决断力。 姚璐女士没能来成太平县,因为罗传正带着两张机票,又找上门来了。“回家吧。”罗传正是这么说的。 罗让心中觉得太平县桥头村的两间陋室才是他的家,但对于罗传正的说法也没有反驳。他就像说好的那样,跟余希声打了个招呼,让吴大成看好店,自己轻装上路,跟着罗传正上了去往京城的飞机。罗传正见他没拿行李,也没多想。姚璐天天在家说,要给他买衣服买鞋子买这个买那个的,他以前那些东西,不带也罢。 罗传正犹如老来得子的父亲一般,对罗让嘘寒问暖、有求必应。罗让虽然不习惯,觉得ròu麻,但到底受父子天xìng的影响,能够感觉到罗传正对他的爱护,心里也是暖烘烘的。 罗传正说,他妈妈,也就是姚璐,本来是要一起过来的,但又想着亲手做饭给他吃,一时抽不出身来。 罗让礼貌地说:“谢谢你们。” 罗传正一愣,有些别扭地说:“罗让啊……跟爸爸妈妈,不用这么客气。” 罗让不自在地“嗯”了一声。 罗传正叹了口气,心想慢慢来吧,人都找到了,以后有的是时间相处,不急在这一时。他又想,都说母子连心,也许见到妈妈,罗让的感觉就不一样了。于是下了飞机,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催着司机快一点,再快一点。 姚璐早晨四点就起床,忙到中午十二点,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保姆想搭把手,让她推开了。罗让长这么大,还没吃过妈妈做的菜,她想来就伤心,哪里还愿意别人chā手呢? 勉强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她做好饭,就在门口等待,站得腿都麻了,远远看见小车开过来,急忙走过去,半路上脚下绊了一跤,跌在路中央。 车上下来一个英俊高大的年轻人,匆匆走来,将她扶起来。她呆呆地看着年轻人的面庞,熟悉的眉眼,熟悉的气质,活脱脱就是罗传正从前的模样。 姚璐抱住罗让,泪如涌泉。 这还用亲子鉴定吗?她看第一眼,就知道他是谁了。她可怜的孩子,这些年在外头受了多少苦哟。她是想都不敢想。 罗让感觉到肩头的湿润,迟疑着伸出手,轻抚姚璐的后背,轻声道:“您……还好吧?” 姚璐听到这个“您”字,心下一阵酸意,抬头看向罗传正,却见后者也只是无奈地摇摇头。她难过地搂住罗让,理智上能够理解罗让的不亲近,情感上却不能接受。她强忍着伤心,擦了擦泪,拉着罗让往里走,说不知道他爱吃什么,就各样都做了一些。 罗让当然受宠若惊。姚璐的手纤长白净,听说是文工团的,想来寻常是不干这些家务活的。要给自己做这么大一桌菜,实在辛苦她了。他在姚璐的注视下,风卷残云一般将桌上的菜一扫而空,最后撑得路都走不动,还要夸说:“好吃。” 姚璐紧张的神色终于舒展开来,说:“你喜欢吃,我以后天天给你做。” 罗让一愣。 罗传正见他们气氛正融洽,提醒姚璐说,孩子吃多了,带他去散散步,消消食。姚璐觉得这个主意实在不错,忙问罗让愿不愿意。罗让看了看时间,点点头,站起来。姚璐小心翼翼走到罗让身边,挽住他的胳膊。罗让装没看见,手往裤兜里一chā,由她挽着。 两人顺道带上家里的德牧,溜达到附近的小公园。姚璐逢人就打招呼,有人见到罗让,挺纳闷,她就特自豪地介绍,这是她最最亲的儿子。 女主人莫名其妙的骄傲引得牧羊犬转头看了好几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女主人这么高兴,它也就高高昂起头,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 罗让心里感慨,同样是狗,看看这条,再看看他们桥头村那只大黄,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他把这只大狗拍下来,发给余老师看,跟他吐槽狗与狗的不同。 这一天的中午,余希声如往常一样,辅导完学生,就回到宿舍继续备课。没一会儿,就收到罗让发来的照片。罗让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什么都要赞叹一番,拍了桌子椅子天花板也就算了,还把卫生间都拍了一通发给他。 余希声看得有趣,回了几个表情,罗让却没了信儿。余希声很能理解,估计他现在正忙着与家人相处,也就没有打扰他。 上完下午的课,余希声习惯xìng地拿起手机,看看有没有消息。蔡有阳倒是发来微信,问他最近怎么样,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通知了。 这还是第一次,这么清净。要是以往,罗让下午闲的时候,一定已经发过来许多消息,不是吐槽上午的客人太奇葩,就是撒娇要他去县城陪着一起睡觉。 余希声笑着敲敲自己脑袋,奇怪地想,以前不都习惯了吗?这样没有人找,一个人的生活。 他没有发短信、也没有打电话给罗让。他不是不想知道罗让与家人相处得好不好,但他不想在此时出现,打破他与家人相处的美好。他不希望因为自己,影响罗让的决定。 晚上回到宿舍,他一边批改学生的作业,一边想,如果罗让在京城住下了,他省一点,每月去一次京城,仿佛也不是不可能。 他想着今后的异地生活,有点没心思工作,就换了衣服,洗漱好上床,想着明早早点起床,把剩下的作业改好。 但上了床,却又睡不着。屋外的风声显得格外闹人,不知名的昆虫仿佛就在他耳边鸣叫。而外界愈喧闹,他心中就愈感孤寂。 今天怎么了呢? 他坐起来,打开灯,愣愣地看着床头的合家福。 余希声不得其解。 时间如水一般,慢慢流逝了。他看了看时间,竟然已经到了凌晨三点。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敲门声。 谁?他想着,走下床,打开门。 罗让站在门口,发梢仿佛挂着露水。 他披星戴月,笑着说:“我回来了。” 第59章 余希声还没来得及惊讶, 罗让已经一把抱住他,又重复了一遍:“余老师,我回来了。” 余希声呆呆地“嗯”了一声, 伸手回抱了一下, 迟疑道:“你看完了,就回来了?” “对啊。”罗让理所当然地说, “上次不是说好了,看一下就回来。我中午吃完饭, 还陪姚女士散了会儿步。你看到我给你发的那只狗没?就他们家养的。威风吧?跟咱们那大黄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两人说着一起进了屋。 余希声耳中听着他说话, 脑子却一直没反应过来。在他心里, 罗让还是个会撒娇的大狗子。他半开玩笑地告诉自己,他是君子,言出必践。余希声以为, 他只是像以前那样,随口吹嘘而已。 余希声突然打断喋喋不休的罗让,轻声道:“对不起。”他错误的评价了这个男人,他想。 罗让正急着把自己见到的稀奇事告诉余希声呢, 冷不丁听到一声道歉,还有些纳闷。转头看看,没找着郭留连, 恍然大悟道:“你是不是把郭留连赶回我那屋去了?这小屁孩早该让他一个人适应适应。他气你了你就告诉我,还说什么对不起啊?” 余希声见他误会,笑了笑,却也不解释, 只道:“郭留连去找朱小宝玩,顺便睡他家了。你弟弟乖得很,怎么老是欺负他?” 罗让别扭地说:“怎么就我弟弟了?” 余希声道:“好,是咱弟弟,满意了吧?” 罗让蠢蠢yù动:“不满意。你过来,求我原谅你。” 余希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又在想什么花样?” “我没有。”罗让说,“我就是好久没见你了,想跟你亲热一下,你打我干嘛?” 余希声道:“我刚没用力啊。” 罗让夸张地说:“还没用力?我都让你扇蒙了。” 余希声扶额:“这下有把柄在你手上了。要我干什么,你说吧。” 罗让就笑得很猥琐,一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模样。 余希声就很无奈:“你每天都想这件事,不累吗?” 罗让用他那口音极重的Chinglish说:“我这么死撞,怎么会累?你每次都让我憋着,才要憋出病来好吗?” 余希声看了看时间:“都三点半了,我六点要去教室开门,你来得及吗?” 这真是个好问题,一下子把罗让难住了。他身为一个男人,难道要说“来得及”吗?可是既然“来不及”,不就只能继续憋着? 罗让仰天长叹:“余老师,还是你的段数高。” 余希声笑道:“我这是‘兵不厌诈’。” 罗让心塞道:“行吧,但是我饿了,你得给我整点吃的。” “想吃什么?”余希声说。 罗让随口道:“就红烧ròu加面条吧。” “巧了。”余希声说,“正好今天中午给郭留连做了红烧ròu吃。” 罗让嚷道:“合着我每次都吃郭留连剩下的?”然后就跟在余希声屁股后面,敦促他用心做面条,以弥补这一点。 他表现得还挺嫌弃,等面条上来了,“呼噜噜”一顿胡吃海塞,顷刻间一大碗面条就下了肚。 余希声问他怎么样,他抹抹嘴,满足地靠在椅子上,摸着自己吃得圆溜溜的肚子,说:“还是熟悉的味道。” 余希声见他摸肚子,皱了皱眉,撩起他衣服瞅了一眼,犹豫地说:“你是不是胖了?” 罗让一惊,赶忙站起来,掀开衣服下摆,惊悚地说:“我的腹肌呢?” 余希声看了半晌,遗憾道:“好像没了。” 罗让:“……” 余希声起身收拾餐具,顺手拍拍罗让肩膀,说:“当厨子,迟早的事,别难过啊。” 罗让眼前浮现出那些厨子大腹便便的模样,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然后就想出去跑步,把肌ròu锻炼回来。 余希声好不容易把他拉住,把手机怼他眼前,问他现在都几点了,还睡不睡觉了。罗让没办法,只好暂时躺下,但还是满脑子锻炼的事。想太多的后果就是,他到四点多才睡着,然后就睡得跟猪似的,五点半,就成功用呼噜声把余希声吵醒了。 余希声跟罗让同床共枕许久了,还没发生过这种事。他坐起来,因为睡眠时间太少,脑袋有点疼。但看到桌上放着的作业本,他突然想起来昨晚还有没做完的工作。他无奈地捏了捏罗让的鼻子,然后起身,稍微收拾一下,拿起作业本,提前去教室了。 罗让“zZZ”持续了很久,将近中午的时候,才被自己来电铃声吵醒。他迷迷糊糊捞起手机,放耳边道:“谁啊?” “我。”是吴大成的声音,语气听起来紧张极了,“罗让,罗二哥,你现在在哪呢?” 罗让下意识道:“还能在哪?家啊。” 吴大成道:“哪个家?” 罗让:“家还能几个,就余老师这呗。你问这个干嘛?”他突然警觉起来。 “你还好意思问我。”吴大成叫苦道,“我的好二哥哟,你昨儿不是去京城认亲了吗?怎么今天就已经回桥头村了?老首长电话打到我这里,让我问问你,是不是对他们夫妻不满意,让你有意见就直说。你说说你,那是你亲爹妈,你就把人往那一撂,合适吗?” 罗让此时已经完全清醒了,听完吴大成的抱怨,奇怪道:“我是提前订好机票的,走的时候都跟他们说清楚了,他们没听懂吗?我再跟他们说一遍。” “等等。”吴大成觉得不妙,忙叫住罗让,问他想说什么。 罗让坦dàngdàng地说:“就告诉他们,有空就会去看他们啊。” 吴大成:“……” 吴大成干笑道:“罗二,你就没想过回去?” 罗让皱眉,声音沉下来,道:“回?我的根在桥头村,要说回,也应该是回这里。” 吴大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9 章 急道:“但他们是你……” “我知道。”罗让打断他,郑重道,“他们生养我的恩情,我一定会还。但这么多年的分离,我和他们的感情还需要慢慢培养。再者,我去了,罗琪怎么办?” 吴大成沉默下来,片刻后道:“我承认,你说的这两点都是现实的问题。但我觉得,这都是其次。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为了余老师?” 罗让道:“是。” 吴大成难以置信道:“你疯了?哪怕不是为了认亲,你能有这个机会去京城落脚,不比窝在这破旮旯强?等你在那站稳脚跟,把余老师跟郭留连接过去,不是皆大欢喜吗?” 罗让摇头道:“你说的是最理想的情况,但谁知道我要多久才能稳定下来?就算我稳定下来了,到时候已经跟余老师分开那么久了,谁来保证我们之间的感情不变质?我不是对余老师没信心,也不是怕自己意志不坚定,但我拒绝这种不必要的考验。就算决定去京城,也要等我们商量好了,一起去,而不是我一个人前往,却将他丢在这里。” 吴大成一时无言以对,悻悻道:“你想得比我深。那你问过余老师的意思了吗?” “他的xìng格你还不清楚?”罗让道,“既然我们一起离开是最好的选择,他为什么会提都不提?我如果开口,他也许会同意,但我不希望这样。我说过,要给他最好的,但如果我连他想要的是什么都不清楚,又怎么谈得上给他想要的一切?” 吴大成听得牙酸,都不想再跟他聊了。所以他一个单身狗,为什么要关心这对同xìng恋?! 想到老首长的嘱咐,吴大成只得压下心中的郁闷,道:“你说的有道理,余老师一看就是那种愿意奉献的人,他想把桥头村的教育事业搞起来,一时半会儿还真不能走。” 罗让“嗯”了一声,心中却想,这是一部分理由,但也许,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比如说,余老师在京城有不想见的人,不想回忆的过去。 罗让想起曾经看到的那份资料,皱了皱眉。 吴大成最后道:“你一定想好了,该告诉老首长的,早点告诉他,多跟他商量商量,毕竟是你父亲,总会体谅你的。” 罗让才想说话,突然听到敲门声,就匆匆跟吴大成说了声再见,然后把手机拿在手里,起身去开门了。他以为是余老师回来拿东西,还没看清来者是谁,就笑着说:“才发现忘记带上我啊?” 门口,和余希声有着相似眉眼的男人摘下墨镜,挑剔地打量他一眼,傲慢道:“你就是罗让?” 罗让收起笑容,诧异道:“你谁?” “陆轸。”男人简短地说。 罗让一愣:“你是陆轸?” 男人同样一愣,突然收起所有的傲慢,有些急切地说:“希声跟你说起过我?” 罗让道:“没。你来找他吗?他去上课了。” 陆轸瞬间恢复了刚才的模样,冷着脸说:“我就是来找你的。” “哦。”罗让看出他来者不善,但看在他仿佛是余老师长辈的份上,还是让出路来,礼貌地询问,“要进来坐坐吗?” “不用了。”陆轸冷淡地说,“我来就是通知你,回你的罗家去,不要再缠着希声。” 罗让反应了一会儿,怒极反笑:“你是不是还应该甩我几百万啊?就这么干巴巴的威胁,不符合您的身份吧?” 陆轸道:“你不用讽刺我,我只是奉劝你,为了希声好,就离开他,现在,立刻。” 罗让笑容消失,面无表情道:“就凭您一句话?” 陆轸摇摇头,道:“你昨天回罗家认亲,圈子里已经传遍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连夜赶回,但我知道消息后,就立刻赶了过来。我以前对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不可能了。你们成不了,早分早好。” 罗让冷冷道:“您是以什么身份来对我说这样的话呢?” 陆轸一噎,突然重新戴上墨镜,仿佛在掩饰某种尴尬似的,说:“我是……”他推了推镜框,语气虚浮,有气无力地说,“你就当我是他的叔叔吧。” 罗让看出他的心虚,眯了眯眼,突然冷笑一声,道:“好,陆叔叔,看在你年纪比我大的份上,我这么叫你。敢问,您既然这么关心余老师,他受伤的时候,您在哪里?他想家的时候,您又在哪里?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您却连和他的关系都不敢说。这就是您理直气壮拆散我们的底气来源吗?” 他面上很自信,实际却捏了把汗。他对余希声过去的认知仅限于那一份资料,他只是从陆轸的表情推断,他和余老师的关系绝不是叔侄那么简单。但他不能确定。 陆轸道:“他把以前的事都告诉你了。” 罗让道:“我们之间从没有隐瞒。” 他松了口气,意识到自己猜对了。既然不是叔侄,而又有这样相似的眉眼,那么很有可能是…… 罗让道:“还是进来说吧,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陆轸将遮挡的墨镜摘下,叠好,放进衬衣口袋里,叹了口气,说:“我进去,他会不高兴的。你挑个地方吧。” 罗让点头道:“可以。” 两人走出学校,在一小片麦子地边上,陆轸给罗让讲了一个故事。 有一个男孩子,从小衣食无忧,娇生惯养,他自己又聪明勤奋,所以小小年纪,就取得了一些了不起的成就。他的前途本是一片光明,谁知,到了十四岁这个坎上,突然得知自己隐秘的身世。 男孩子自以为的养母其实是他的小姨,而他的亲生父母只是因为一场一夜情而结合。母亲发现自己怀孕,却没有告诉父亲,而是偷偷将他生下来。养了几个月,险些被人发现,为了自己和家族的名誉,就决定放弃他。小姨将他捡回家,抚养到十四岁,与一名男子陷入热恋,但对方提出,如果要结婚,绝对不能带着小拖油瓶。 小姨对他说,回你自己的家去吧,母亲也好,父亲也好,回去吧,不要留在我这里了。 男孩子很迷茫,其实他能去哪里呢?父母已经各自成家,他难道要去破坏别人的家庭吗?他一时义愤,决定做出一番事业,让放弃他的人都大吃一惊,后悔不迭。 小姨发现他走上歪路后,非常伤心,觉得是自己害了他。但她想不出办法阻止他,只能找到他的父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他。父亲大吃一惊,立刻放下手头的事务,拜托公安系统的朋友找到他,并且利用自己的权力,将游走在犯罪边缘的他保护了起来。 男孩子的父亲做错了一件事。他跑去母亲家里,质问她为何隐瞒自己。母亲大吃一惊。因患抑郁症而常年寓居山上的她,并不知道妹妹的养子就是自己的孩子。她是一个精神脆弱的女人,以为此事已经人尽皆知,惊惶中逃下山来,想要把男孩子带走。小姨及时赶到,却与姐姐起了争执,姐姐失手将她推倒在地,却没想到她有孕在身。躲在房间不肯见人的男孩子,听到动静后跑出来,看到的就是小姨倒在血泊里,母亲凄厉尖叫的一幕。 小姨一尸两命,母亲彻底变疯。男孩子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他从此再也没碰过心爱的钢琴,转学到普通高中,将所有的才华掩盖起来。后来他参加高考,以能够录取重点大学的成绩,填了较低一档的师范学校。他的父亲鞭长莫及,无法时时看顾他,劝他从军,在军队系统中,他的父亲还有些许照拂于他的能力。但他因为小姨的意外,拒绝他父亲的任何好意,他父亲没办法,只能暗中给予一些帮助。 陆轸苦笑道:“罗传正同志是一个非常保守的人,他不会接受你们的关系,而我现在不能和他翻脸,所以我劝你离开他,这对你对他,都好。” 罗让却道:“对不起,我不会这么做。” 陆轸道:“你是一个好孩子,我不想用非常手段逼你离开。” “你可以试试啊。”罗让无所谓道,“随你怎么说,我不会走的。” 陆轸面色一沉,隐含怒意:“你想过没有,罗传正知道这件事会做什么?” 罗让失笑:“我还真想知道。”他说着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陆轸一呆:“你……” 手机里传出他熟悉的声音,记忆中总是非常严肃的老对头声音亲切得不得了:“罗让啊,找我什么事啊?” 罗让把扬声器打开,对罗传正说:“有件事我忘记告诉您,我和余老师在谈朋友。” “谈朋友?”罗传正一愣,“余……余希声?”他语气变了变。 罗让说:“对,我很爱他。但今天陆轸叔叔找过来,让我离开余老师。您不会像他一样,也棒打鸳鸯吧?” 罗传正沉默片刻,道:“陆轸在哪?让他接电话!” “……”陆轸道,“罗传正,你不要太过分。” 罗传正没想到他就在边上,也是一噎,然后立刻理直气壮道:“你欺负我儿子,我还要给你面子啊?老东西,年轻人谈恋爱也要管,有毛病!” 陆轸:“……”他把罗让手机夺过去,关掉了扬声器,走到远处,对着手机怒道,“你才有毛病!我还不是怕你这个老古董搞事情……” 罗让看着陆轸跟罗传正对骂起来,耸耸肩,心想,果然,长辈的麻烦,就让长辈去解决吧。 第60章 正文完 余希声回到宿舍, 发现罗让还躺在床上睡大觉。他把窗帘拉开,让阳光照进来,叫罗让赶紧起床。罗让一伸手, 将他拖到了床上, 眼睛仍闭着,嘴里嘟哝道:“再陪我睡会儿, 刚累死我了。” 余希声哭笑不得,推了推他胸膛, 问说:“睡了一上午, 还喊累?” 罗让心说艾玛, 差点说漏嘴了。然后脑子一转,转移话题道:“中午吃啥?” “吃了睡,睡了吃。”余希声捏住他的鼻子, “真成猪了。” 罗让呼吸不过来,睁开眼,双手捧住余希声的脸,撅起嘴, 肚子一拱,把嘴巴送上去,咬住余希声的。 两人憋了很久的气, 仿佛在比赛。最后余希声肺活量不足,遗憾败北。于是并排躺在床上,双双大口喘气,满脸通红。过了一会儿, 翻个身,面对面,凑近接吻。 罗让低声说了很多遍“喜欢你”,余希声先是听着好玩,后来收了笑,摸摸他的头,问说:“今天怎么了?” 罗让摇摇头:“就是觉得我们能走到一起,真是很奇妙的缘分。” “是啊。”余希声也有点感慨,“也许我们曾经为命运的不公感到愤怒,但现在,我们都应该感谢他。” 罗让紧紧搂着余希声说:“余老师,我要谢谢你。” 余希声道:“谢我?” “嗯。”罗让想把准备好的长篇赞美诗念给余希声听,在后者身上蹭了蹭,然后某个部位就颤巍巍地起立了。 两人面色为之一变。 余希声伸出手,抓住某个蠢蠢yù动的作案工具,说:“这就是你要谢我的原因?” 罗让平时脸皮有多厚,这时就有多臊。他闷声闷气地说:“你能听我解释吗?”他垂头丧气,下面却一点不理会他的沮丧,愈发兴致高昂。 他不禁骂那玩意儿,成天精-虫-上-脑,害他连玩浪漫的机会都没有。 这时余希声道:“其实我想说……今天下午,我和其他老师调休了。” 罗让整个人一震,倏地睁大眼 余老师的意思是…… 哦天,感谢他那不争气的东西!他喜欢这种精-虫-上-脑的感觉! 余希声道:“现在的问题是,你有套吗?” 罗让喜滋滋道:“有啊。”说着,起身掀起床垫,从下面翻出一盒那啥来。 余希声:“……” 罗让“嘿嘿”笑:“早就藏好了。”他摩拳擦掌,“余老师~我们~来玩吧~” 余希声突然有点后悔:“你冷静。” “行。”罗让说着,一个饿狼扑食,跳上了床。 …… 宿舍的小床“吱呀吱呀”摇了一整个下午加晚上。 …… 过了几天,余希声给罗让打电话,让他周末陪自己去一趟新城公墓。“看望一个长辈。”余希声是这么说的。 罗让答应了,然后去买了一些东西,像是纸钱什么的。他觉得这位长辈,应该就是余希声的小姨,那位叫傅勉卿的女士。他隐约知道余希声的意图了,于是买祭拜物品的同时,又去买了一个东西。 罗让在余希声的指引下,驱车来到公墓。山上刚下过雨,空气清新湿润,有股淡淡的泥土气息。他们小心翼翼避过水洼,走过蜿蜒的小路,在群碑之间,找到了那座小小的墓碑。 傅勉卿之墓。 只有很简单的五个字。 余希声告诉罗让,这座墓从京城迁来,墓主人是抚养他chéng rén的小姨,他很长时间里唯一的亲人。 罗让将花环献上,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余希声将他拉着,又对墓碑说,这是自己决定携手一生的恋人。“树yù静而风不止,子yù养而亲不待。”余希声道,“请您原谅我,也请您接受我们,祝福我们。” 罗让跟着道:“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余老师。” 余希声怅然地看着墓碑,许久后,哑着嗓子,轻轻道:“走吧。” 罗让却道:“余老师,今天还要小姨见证一件事。”他转过身,面向余希声,从兜里掏出两枚金戒指,一枚递给余希声,一枚自己拿着,然后拉起余希声的右手,将金戒指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余希声怔怔看着戒指,抬头望向罗让。罗让伸出左手,紧张而又期盼地看着他,目光热烈。 余希声抿抿唇,垂下眼,握住罗让的左手,将自己手上那枚金戒指也套到了罗让的无名指上。 山风吹拂过树林,卷走零星落叶,带来早春的鸟语花香。沉默伫立的墓碑前,两个年轻人紧紧拥抱,在天上的长辈见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0 章 下,jiāo付出彼此最郑重的承诺。 我将与你共度此生,至死不悔。 完 第61章 番外一:家庭关系(1) 罗传正放下电话, 凝眉不语。姚璐站在楼梯口招呼他,喊他上楼收拾东西。说好了明天去见儿子,老头在这儿傻站着干什么呢? 罗传正好一会儿才回头, 抬头望了望姚璐, 眉头皱得更深,三道纹路仿佛岁月刻下的川字。姚璐心一软。老头老头, 终于把他喊老了。 她走下楼,牵起罗传正的手, 把他拉到桌边坐下, 给他倒了杯水, 等他喝了一口,才温柔地问道:“怎么,上面又来命令了?” 罗传正摇头。 姚璐说:“你要走, 我不拦你。我可以一个人去见儿子,你放心。” 罗传正一愣,想起从前许多事来。那些年,上面一句话, 他说走就走,对她,对这个家, 亏欠得厉害。她总是说,“你放心。” 罗传正道:“不是我,是罗让。他刚刚打电话给我,我开始没想明白, 现在反应过来,应该被他利用了。” “儿子给你打电话了?”姚璐突然变了脸色,“为什么不叫我?” 罗传正呆了呆:“你不是在楼上收拾东西吗?” “你真是!”姚璐气得转身要走,“拎不清轻重的!不跟你说了,我走了。” 罗传正吓了一跳,无意识地端起水杯,准备喝口水冷静一下。老婆突然翻脸,是他没有想到的。 谁知姚璐劈手夺过他手上的杯子,恨铁不成钢地说:“还有空喝水,走了,上楼收拾东西了!” 罗传正悻悻地“诶”了一声,跟着姚璐上了楼。拾掇了几件衣服,姚璐突然想起罗传正没说完的半句话,就问他:“你刚刚说什么?怎么就被儿子利用了?我警告你啊,要是你编排儿子坏话,今天就睡书房,不要进卧室了。” “我……”罗传正心里暗暗叫苦,但老婆面前,只能把委屈压下来,解释说,“你误会我了,真的有件不得了的事情。我慢慢说,你不要急啊。” 姚璐“嗯”了一声,一副没放在心上的样子。 罗传正只得尽量讲慢一点。说一段,就看看她的脸色,同时分出一小片心神回忆年轻时学过的急救措施。要是姚璐受不了,他也能及时应对。 罗传正告诉姚璐,罗让跟余希声在一起了,他打电话告诉自己,陆轸以“罗传正肯定不会同意”为理由,找上门,要求他离开余希声。 罗传正道:“当时陆轸就在边上,我心想,他不肯担上‘棒打鸳鸯’这个罪名,凭什么甩给我?” 姚璐了然:“所以你就跟他吵了起来,然后跟罗让保证,你这个当爹的绝不干涉儿女的情感问题?” 罗传正:“……” “儿子都谈朋友了,你还不早告诉我。”姚璐有些嗔怪,然后又急急忙忙道,“明天不能空手过去啊,我得去找找有什么首饰能送给人家小姑娘……余希声是吧?她喜欢什么样的,你再打个电话,问问儿子啊。” 罗传正慢吞吞道:“余希声他……” 姚璐:“她怎么了?” 罗传正:“他是个男的。” 姚璐:“?” 罗让右眼皮狂跳不止,心里慌慌的,忙去拜了拜菩萨。吴大成听说后连连冷笑,说他这纯粹是心虚。 “自打上次从京城回来,你哪天正经干过活?”吴大成气得要跳脚,“先头两天去找余老师也就算了,现在回来了,成天傻乐,不是在思-春就是在思-春。罗二哥,你这‘小罗炒菜’的金子招牌,就快砸自个手上了,你知道吗?” 罗让说“呸”,他就没这块招牌。 吴大成扶额:“咱能不能上点心?你要想投奔爹妈当大少爷,那另说。干一行爱一行,有点职业道德,行不行?” “行行行。”罗让说,“我这不是……调整状态吗……嘿……” 吴大成摇头:“看见没,这就又乐上了。”他琢磨片刻,灵光一闪,狐疑道,“兄弟,你这反应,莫非是刚上三垒,处-男开-荤,乐不思蜀?” “什么玩意儿?!”罗让臊得一蹦三尺高,一溜烟儿跑回厨房勤勤恳恳干活去了。 吴大成一瞅他这反应,心里还没数?当下耸肩,心说既然如此,那是该好好乐上几天。难为这孩子,奔三的年纪,终于吃上第一口ròu。这能不兴奋吗? 吴大成很理解,冲后厨喊了一声:“知道你腰用力过度了,歇会儿吧!改明儿我去招个厨子回来!” 罗让恼羞成怒,探出脑袋骂道:“滚蛋!我腰好着呢!还能大战三百回合!” “是嘛!”吴大成勾勾手指,“你过来,我瞅瞅。” 罗让丢下抹布就走了出来,撸起袖子道:“今天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绝世公狗腰!” 话音刚落,有人咳嗽了一声。 罗让一愣,转头看向门口。罗传正跟姚璐一道站那,风尘仆仆,满面尴尬。 罗让:“……” 吴大成整个人哆嗦了一下,条件反shè地立正、敬礼:“首长好!” 罗传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非常勉强地点了点头。 然后就没人说话了。罗传正跟姚璐两双眼睛盯着他,充满了打量与怀疑之色。 吴大成头皮发麻,瞥了罗让一眼,见他完全没有救场的意思,决定单方面断jiāo一个小时。“要不……”他颤巍巍道,“我就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罗传正立刻道:“你走吧。” 吴大成点点头,忙不迭地从后门跑了。 罗传正看到他熟练的逃跑姿势,脸色更黑了。偷偷摸摸,他心里评价,不成样子。 罗让把一个角落打扫出来,招呼两人坐下,倒了点茶,拿了盘小点心,装作已经忘记刚才的尴尬,笑嘻嘻道:“您二老怎么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提前去接啊。” 姚璐勉强笑笑:“我们本来早就要来了,这是在家耽搁了几天。” 罗让把点心推到姚璐面前,请她尝尝自己手艺,然后若无其事地说,既然忙,就不要来了,他有空就会去看二老的。 罗传正道:“我们不忙,倒是你!” 姚璐一拍罗传正,罗传正把后面的话噎了回去,脸色憋得铁青。 罗让心里一突,乖乖坐好,虚心求教:“我怎么啦?” 姚璐拉着罗让的手,犹犹豫豫地说:“你跟那孩子……又是什么关系啊?” “谁?”罗让还没反应过来。 “就是吴大成。”罗传正脸色很难看。 罗让摸不着头脑,纳闷道:“就……朋友呗,还能怎么着?” “你说呢?”罗传正愤怒地说,“我和你妈商量了好几天,决定不干涉你的恋爱自由。你喜欢一个男人,也就罢了,可现在呢?跟吴大成在店里,公然调-情!作风极坏!影响极差!” 罗让:“……” 罗传正越说越气,一怒之下拍案而起,随便从旁边抄起一根棍子就想揍罗让。他是习惯了“棍棒底下出孝子”的,当年罗琪也没少被他教训。 罗让先是一个激灵,习惯xìng想去找个武器跟“敌人”对殴,但下一秒反应过来,艾玛对面是他爸,不是别人啊! 强烈的求生yù刺激下,罗让脱口喊道:“爸爸!别打我!” 罗传正听到这一声“爸爸”,手一哆嗦,棍子就掉在了地上。姚璐气得拧他一把,心想,她说怎么没几句就动手了,本来还准备拦呢,没想到啊没想到,老头居然是在打这个主意!太狡猾了! 第62章 番外一:家庭关系(2) 罗传正瞪着罗让, 怎么也下不去手了。罗让悄悄嘘一口气,暗想总算逃过一劫。一转头,却看到姚璐眼巴巴瞅着自个。 额…… 他挠挠头, 试探地叫了一声:“妈……?” 姚璐扑上来搂住罗让, 喜极而泣。后者手足无措,僵硬地拍着亲妈的后背, 同时向亲爹投去求救的眼神。 亲爹给他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罗让一呆,感受到渐渐湿润的胸口, 头疼起来。他安慰说:“妈, 你喜欢听, 我就天天这么叫你。妈,你可别哭了,再哭我爸的心都要碎了。” 罗传正重重地咳嗽起来。 姚璐破涕而笑, 抹抹脸上的泪,说:“你呀,还打趣起我们了。” 好容易把大喜大悲的亲妈搞定,又颇费了一番嘴皮子功夫, 罗让才让二老相信,他就是嘴贱,跟吴大成是单纯的损友关系, 绝对没有不纯洁的男男关系。 姚璐听他这么一说,就放心了,对罗传正说:“我就说儿子不是这种人,你看看你, 冤枉儿子了吧?” 罗传正自觉地背锅,完全不提姚璐同样误会罗让的事实。“是我不对。”他笑了笑,坦然道,“我承认错误。儿子,爸爸向你道歉。” 罗让受宠若惊:“不,不用,我都没往心里去。” 罗传正和蔼地说:“我听说,每周五余希声都会来这里,和你一起过周末。你看,我和你妈正好有空,不如就在这个周末,一起吃顿便饭,你觉得怎么样?” 罗让才放下的心立马提了起来。鸿门宴啊这,他心想,面上笑嘻嘻地说:“是不是太着急了?等我先跟他打个招呼,做做准备。” 罗传正一听这话就觉得是在敷衍,当下不高兴了,收了笑,皱眉说:“家里人见面,要准备什么?” 罗让一噎。 “小孩子害羞的嘛。”姚璐见气氛变差了,忙打圆场,“儿子,没事的,我和你爸就是想看一眼,不说给你把关,至少让我们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后总要来往的,有机会坐下来聊聊天喝喝茶,也是好的呀。” 罗让勉强笑道:“是这个道理。”他瞅瞅罗传正的脸色,琢磨着至少做个样子,就说,“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要是他有空,这周末一起吃个饭。” 罗传正这才满意地点头。 罗让走到店外给余希声打电话,告诉他这件事,又跟他说,不来不要紧,他就跟两位长辈说,余老师工作太忙,实在来不了。余希声想了想,却说,他还是过来一趟好了。 “总要让他们把儿子放心地jiāo给我啊。”余希声是这么说的。 罗让就问他,儿子的儿子都jiāo出去了,还在乎一个儿子吗? 余希声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听懂后发现他又耍流氓,直接把电话挂了。 罗让就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声傻笑。 罗传正和姚璐见他久久不回店里,出来找他,结果看到他躲在墙角对着手机痴汉。罗传正对姚璐说,余希声把儿子的魂都勾走了。姚璐说,他想跟余希声打对台戏就自己去,她才不做恶婆婆。罗传正说,要能试出余希声的真xìng情来,他做恶公公也无所谓。 两人就谁唱黑脸、谁唱白脸这个问题达成了共识。 结果真到了周末,他们压根就没有发挥的机会。罗让一大早把他们带出去逛街,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度过了周六的上午,中午回到店里时,余希声已经在了,还做了一桌子的菜。 他们还没来得及惊讶,郭留连从房间里跑出来,抱着他们撒娇,喊“叔叔阿姨”。 罗传正和姚璐都知道这孩子的来历,看到他喜欢得不得了,又是摸又是抱,让他喊“爸爸妈妈”,不要喊“叔叔阿姨”。 上了桌,话题就是围绕孩子。余希声年纪不大,育儿经不少,听得姚璐连连点头。罗传正说好要唱黑脸的,可总不能在老婆兴头上拆台吧,所以只能不说话。但就这样,余希声还能不动声色地关照到他,还看出他有多年的胃病,跟姚璐分享了保养肠胃的方法。 回到宾馆,姚璐对罗传正说,她对这孩子没法挑剔,xìng格太好了,正适合罗让那个急脾气。 一开始是罗传正担心姚璐接受不了,现在反而是姚璐来劝他了。 “儿子没说过自己的苦,但我们能不知道吗?”姚璐说,“他能有这么贴心的人在身边,是他的幸运,也是我们的幸运。” 罗传正承认余希声温柔体贴,但又提醒姚璐:“毕竟是个男人。” 姚璐说:“我们不是还有罗琪吗?罗让喜欢什么样的,就随他去吧。” 罗传正听到罗琪的名字,心情复杂起来。 姚璐见他沉默,握住他的手:“这几天,罗琪联系过你吗?” 罗传正摇头:“比起罗让,罗琪更令人担心。”他说,“罗让自己稳得住,身边人也明白事理,不会主动生事。罗琪还不成熟,jiāo的朋友都是圈子里的,我怕他被别人蛊惑,走了歧路。” 姚璐听他说得严重,不寒而栗:“罗琪会心态失衡吗?我们都没顾上照顾他的想法。我实在太心疼罗让了,只想把所有能给的都给他,可偏偏他不要。现在想想,罗琪该有的那一份,总要留给他的。” 罗传正叹气道:“就怕有人不知足啊。” 小饭馆里,余希声和罗让早早上了床。余希声对罗让说,总让长辈睡宾馆不是办法,这几年要抓紧一点,攒钱买套房子。 罗让觉得很有道理,翻出计算器,开始算账。小饭馆生意红火,可这么长时间,竟然刚把成本贴上。 余希声又安慰他,赚钱还是要慢慢来,不要着急。 罗让嘟哝:“好话坏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完了。” 余希声说:“我想着能不能接点兼职做。” 罗让扑倒余希声:“余老师,你这么会说,嘴皮子一定很厉害。” 余希声见他满脸“饱暖思yín-yù”的模样,就知道他没在想正经事,试图推开他:“没你厉害,行了吧?” 罗让钻进被窝里,身体往下滑,含含糊糊道:“我不厉害,所以我要练练。” 随着水声响起,余希声突然像砧板上的活鱼一样,猛地向上弹了一下,随后又落回床上,整个人都软了。 这下,余希声也没工夫去想正经事了。 第63章 番外一:家庭关系(3) 片场, 罗琪发着呆,揪着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1 章 。 去,不去, 去, 不去…… 突然后背一沉,谁压在了他身上。他郁闷地摆了摆, 没好气地说:“我烦着呢,别闹。” “罗琪。”背后人笑嘻嘻说, “是我呀。” 罗琪回头瞥了一眼, 跳起来:“陈升!你怎么来了!”一个没注意, 后背“吻”上人家下巴。 陈升“诶哟”一声,叫得挺惨烈,罗琪吓了一跳, 陈升揉揉下巴,安慰他说没事。 “知道你最近烦。”陈升四下望了望,没见到罗琪的经纪人,赶紧把背着的包撂地上, 偷偷摸摸取出里边藏着的zhà鸡块和烤羊ròu串。 俩人面对面蹲下,罗琪抱着垃圾食品狂吃,狼吞虎咽的同时不忘拍拍陈升肩膀:“还是你懂我。” 陈升嘴角一撇:“什么呀, 圈子里都知道了,你家老头从乡下找回他亲儿子了。我猜你这两天过得不如意,赶紧过来看看你。” 罗琪耳尖一动:“你们消息挺灵通啊。” 陈升道:“我听说就是你那罗二哥?这事儿闹的……真够玄幻的。你现在怎么想的啊?” “不知道。”罗琪忙着啃zhà鸡,都没工夫回话, 嘟嘟哝哝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呗,还能怎么着?” 陈升道:“别怪我没提醒你,那个罗让可不是好惹的。” 罗琪一愣,抹抹油腻的嘴巴:“你认识他?” 陈升摇头:“我不认识,但我兄弟梁志开,跟他有过节,结果你猜怎么着,差点被他整死。这家伙,锱铢必较,你小心他看你这个养子不顺眼,心里不平衡,想办法来搞你。” 罗琪满头冷汗道:“不至于吧,我二哥不是那种人。” “还叫他二哥呢。”陈升说,“你可长点心吧。” 罗琪点头:“大不了我注意点就是了,他还能主动害我啊?” 陈升见他不放心上,犹豫了一下,就没继续说下去,陪着他吃完zhà鸡和羊ròu串,背上包就走了。罗琪望着他的背影,思索片刻,给罗让打了个电话。 “是我,罗琪。”他说,“二哥,你认识陈升跟梁志开这俩人吗?” 罗让忙着炒菜呢,随便想了想,说:“有点印象,怎么了?他们欺负你了?二哥带人给你撑场子去。” “没没没。”罗琪说,“我就那么一问。”然后他一点没停顿地,把陈升来找他的事告诉罗让了。 罗让下意识要“呸”一“呸”这破坏他们兄弟感情的王八蛋,想到自己在炒菜,好歹忍住了。“他哪儿呢?”罗让说,“我非揍他个满头包不可,这臭嘴,太坏了。” 罗琪说:“别啊哥,他是我朋友,说不定真是为我好呢。” 罗让拿这傻弟弟没话说,想了想,道:“行,咱给他一个机会。要再有下次,我可不客气了啊。” “你放心吧。”罗琪打包票,“要是他真有挑拨我俩的意思,我这儿就给他解决了,都不用二哥你出马。” 罗让道:“不愧是我弟弟,就得这么干。”他关了火,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边盛菜边说,“对了,老头前几天念叨你呢,还有姚女士,也想你了。你有空给他们打个电话呗。” 罗琪却没立马答应,突然结巴了起来:“再、再说吧。”他有点不情愿似的,这让罗让很不理解。 罗琪说:“二哥,他们再问你,你就说,我在剧组好着呢,就是忙,没空打电话。” 罗让茫然:“你跟我这不是打电话吗?” “靠。”罗琪郁闷,“总之就是这样,我先挂了啊。” “等会儿……”罗让还想再讲几句,对面却已经传来了“嘟嘟”的声音。他没想明白,心说这三人怎么这么别扭,回头就找余希声吐槽了。 余希声想了想,跟他解释说,两位长辈一方面对亲子有所愧疚,一方面又担心养子心怀芥蒂,一时不知道如面对养子,但又割舍不下近二十年血溶于水的亲情。而罗琪呢,则自认为身份尴尬,不想给养父母增加心理负担,所以干脆选择不出现。 罗让听得脑仁疼,直说他们仨太纠结。余希声就鼓励他,给两边搭个桥牵个线,把双方的心事给化解了。 很多事最重要的是沟通,一旦jiāo流不及时、不到位,就可能造成误解与矛盾,如果不去疏导,矛盾非但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反而会越来越严重,累积到某个临界点后,很有可能突然bào发,到那时,就不是简简单单把事情说开,就能解决的了。 余希声如此劝说罗让。 罗让顿时感到肩上的担子很重,连着几天都很苦恼,差点都便秘了。 罗琪一边为怎么面对罗传正夫fù而发愁,一边在心里祈祷陈升是个好人,提醒他就是为了他好,没别的意图。 结果到了他杀青那天,陈升又来了,还带着个刚出道的小明星。小明星曾经是练习生,在罗让做《jiāo换人生》的节目时,曾跟他一起学跳舞。 “当时他一听你名字,脸色就变了。‘就那傻逼,也配跟哥长一样的脸?’他就是这么说的。”小明星绘声绘色地模仿道,“他还说,‘要换了哥,早红出亚洲,走向国际了。他也就命好,投了个好胎,要不然……呵呵。’对,他最后还冷笑了两声,听得人心里得慌。” 罗琪目瞪口呆,心说这台词编得……还真是他二哥会说的话。 陈升以为他受了打击,拍拍他肩,道:“现在知道了吧,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可想好了,是坐以待毙,还是先下手为强?” 罗琪忧伤道:“我……听你的好了。” 陈升就跟他亲兄弟似的,热心地出谋划策起来。罗琪忍了又忍,终于忍到他走,然后就给罗让打电话,怒气冲冲道:“二哥!那陈升真是个坏人!咱们得想个办法治治他!” 第64章 番外一:家庭关系(完) 陈升给罗琪出主意, 罗琪为表感谢,要请他吃饭。上了罗琪的车,过了好一会儿, 陈升发现不对劲。怎么是往太平县开了呢?他抱着一丝侥幸心理问罗琪, 去太平县要干什么。罗琪严肃回答,找他二哥。 陈升:“……”他简直难以置信, “你把我卖了?” 罗琪毫无羞愧之意地点头,心说你都要搞我二哥了, 还一副为我好的样子, 我才不稀罕咧。 陈升痛心疾首:“我跟你这么多年的兄弟, 就比不过你那才认识几个月的二哥吗?” 罗琪见他这么难过,觉得自己是不厚道,想了想道:“可能你是为我好吧, 但你找人挑拨我们,我忍不了。这是你做的不对。” 陈升嚷道:“是那个小明星找上我的,关我毛事!” 罗琪摇头:“你平时从来不搭理外人的,如果是他找你, 那他根本见不到你。” 陈升一愣,然后认认真真端详了罗琪好一会儿,有点服气了:“平时看你傻乎乎的, 原来心里都明白。” 罗琪立马得意:“我这是大智若愚,专蒙你这种二傻子。” 被罗琪说是“二傻子”,陈升整个人都郁卒了。他确实是受梁志开的请托,给罗让制造些麻烦, 这锅他还真没法甩。要说为罗琪以后着想?就算他真存了这份心,可说到底,人家家里事儿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陈升也懒得问罗琪罗让这哥俩准备怎么对付他,胳膊往后一折,后脑勺枕着手掌心,眼睛一闭就睡起觉来了。等车停下来,他做好要挨打的心理准备睁开眼,却见车还没进县城,就停在省道上。 陈升转头看向罗琪,一脸茫然。 罗琪不看他,扭头望窗外,沉重地说:“你还是走吧。” 陈升:“?” 罗琪道:“我对不起我哥,我会向他负荆请罪的。” 陈升:“???” 罗琪幽幽地瞥了他一眼,意思是你怎么还不跑,目光中充满了自我牺牲的决心。 陈升不得不承认自己有被感动到,但…… “我跟你一起去见二哥,顶多被打一顿,可要是在这儿下了车,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光靠两条腿,走到猴年马月去啊!” 罗琪恍然大悟:“是哦。”然后很高兴,“好吧,你只能跟我一起了。看在咱俩这么多年jiāo情的份上,我会给你说情的,放心吧。” 陈升无力道:“你还真想看着我被揍啊。” 罗琪迟疑:“我、我可以不看的。” 陈升:“……”拍拍罗琪肩膀,服气道,“你赢了。” 罗让在社会上混了很多年,满嘴跑火车是常有的,一言不合就动手也是常有的。可他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为了人家几句话就把人揍个满头包,这也就是嘴上说说,最后还是要以理服人不是? 不过罗让自认嘴笨,大道理不会讲,小道理讲不清楚。所以这活儿,得请余老师出马。余希声承认自己有“好为人师”的毛病,此时也就不得不揽下“教育陈升”的重要任务。 陈升早见过他,知道他是梁志开求而不得的“那一位”,见劳动了他,也就不好摆张臭脸,勉强作出洗耳恭听的模样。他哪知道,这位余老师还真能拿着鸡毛当令箭,说了他整整一上午。 终于熬到中午,店里忙起来了,陈升赶紧起身告辞。余希声倒还客气,留他吃午饭,但他哪敢再留,头都大了。随便找了个借口,他就脚底抹油开溜。 对此余希声深表遗憾。 罗琪佩服得五体投地,感动地说,余老师又把一个误入歧途的青年带回了正道。 罗让拍拍他肩,说他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罗琪诺诺称是。 罗让就拎着一尾活蹦乱跳的鲤鱼丢给他,说现在第一要学的,就是怎么杀鱼。 罗琪傻眼。 余希声无奈摇头,见罗让真开始指点罗琪“杀鱼之术”了,忙转身上楼了。他还是见不得血,没办法。 罗让见余希声回到楼上关了门,把鲤鱼一丢,将罗琪拉到角落,鬼鬼祟祟地问起话来。“陈升跟你说什么了没?”他语气有点凶,“比如梁志开,闹这幺蛾子,想干什么?” 罗琪皱眉:“二哥,你故意把余老师吓跑的啊?” 罗让“嘘”了一声,紧张地左右瞅瞅,然后回头对罗琪警告:“不许告诉余老师。” 罗琪说:“哥啊,你问梁志开干啥?还得瞒着余老师啊。” “你还不知道?”罗让小声说,“梁志开高中的时候就在追余老师,余老师瞧不上他,他就耍yīn谋诡计,想逼余老师就范。” 罗琪一惊:“还有这事?我找他去!” “不用。”罗让一把拉住他,“这是哥的事儿,还用得着你出面?人早被我揍过了。我倒不是怕他卷土重来,就是不愿意再让余老师见到他。这都有我了,还能让他再污染余老师的眼球?” 罗琪点头道:“回头我探探陈升的口风,要是梁志开还想来烦余老师,咱就削他!” 罗让说:“行。” 兄弟俩对视一眼,“嘿嘿”一笑。俗话说了,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嘛。他们兄弟俩凑一块,还怕谁? 你别说,还真有他俩都怕的人。 中午忙完,罗琪把遮脸的棒球帽摘了,开开心心坐下吃饭。没吃几口,外面走进来一人,高高大大,身材挺拔,头发呈铁灰色,显得人硬朗又精神。 罗琪登时呛住。 罗让本来是坐在正中央的,抬眼看见来人,就默默端着饭碗起身,坐到余希声旁边去了。终于来了。他跟余希声对视一眼。 罗琪登时明白了,敢情今儿个“教育陈升”是其次,“教育罗琪”才是主菜啊?他满脸哀怨地望着罗让,眼中写满控诉:哥你说你就羞不羞吧! 罗让低头专心吃饭,表示自己“啥都看不见”。 罗琪:“……” 罗传正在中央主座上坐下,看了看罗琪:“吃着呢?” 罗琪艰难地咽下嘴里的ròu,点点头,挤出一个笑:“您怎么来了?” 罗传正眼一横:“翅膀长硬了是吧?叫你回家不回,打你电话不通,非得把你请到这,才能见你一眼。你是知道我要退休了,闲得很,是不是啊?” 罗琪忙摇头:“不是不是,我就是拍戏,忙嘛……” “拍完就回家!”罗传正很强硬。 罗琪想说自己真的很忙,没有空回家,但看到罗传正不允许反驳的模样,只好委委屈屈地“嗯”了一声。 罗传正见他眼里有泪光,面色僵硬地瞪了他许久,教训的话在舌尖打着转,“男儿有泪不轻弹”“男人流血不流泪”,这些话终于没有说出口。 罗传正生硬地说:“你妈想你了。” 罗琪一愣,眼圈慢慢变红了。 余希声拉了拉罗让的袖子,罗让会意,跟着余希声一道,悄悄离了席,上楼去了。两人把耳朵贴门板上,先是听到罗琪小声解释不打电话不回家的原因,后来又听到罗传正训他有功夫跟狐朋狗友胡闹,却没空看看他们。然后罗琪安静地听了很久,最后才小声地问了一句:“爸爸,你对我失望了吗?” 罗传正冷静回答:“没,我不失望,你永远是我儿子。” 罗琪就松了口气。 罗传正却继续说,罗琪身为他教出来的孩子,却因为一点点小事不自信,很没有他的风范。 罗琪听这话风不对,蹭地站了起来,眼睛滴溜溜转,随时准备开溜。 结果罗传正抄起小棍子,对罗琪说:“你过来。” 罗琪:“……” 罗让和余希声听到楼下传来罗琪的惨叫,摇了摇头,对视一笑。 这对父子啊…… 随他们去吧…… 罗让亲亲余希声,小声道:“他们父子的事儿解决了,咱们夫妻的事儿,是不是也该解决解决了?” 余希声推开他:“你爸就在楼下!” 罗让蹭着他,不要脸地说:“来嘛~” 然后过了一会儿,本来趴在板凳上抽泣的罗琪,就听到楼上传来奇怪的摇晃声了。 罗琪:“???” 罗传正:“……” 父子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2 章 人对视一眼,脸色都涨得通红了。 罗琪摸着屁股想,现在,余老师的屁股也痛了吧。这么一想,他就感到得到了一些安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屁股痛和“屁股痛”,是截然不同的体验。当然,这是以后的事了。 番外一完 第65章 番外二:小吵怡情(完) 余希声和罗让第一次吵架, 是因为一套西装。罗让不小心把西装外套弄脏了,余希声嗦了很久,说是要送到干洗店洗, 又麻烦又费钱。罗让开始听了不吱声, 久了也有点恼,回嘴说自己手洗就是了, 用不着送店里。 余希声拎着皱巴巴的西装,恍然大悟:“以前你都直接扔洗衣机啊?” 罗让说:“我又不知道, 我洗的时候, 你也没跟我说啊。” 余希声登时闹了个大红脸。他十八岁前, 从没做过家务,十八岁开始上大学,突然什么都要自己干, 很长时间不适应。他实在不喜欢做这些事,却又不得不做,烧饭拖地倒也罢了,洗衣服真是令他深恶痛绝。后来罗让把这活儿都揽到自个身上了, 他一双手就没再泡过水。对罗让来说,这是不公平的,余希声想着, 就说:“以后我来洗一部分好了。” 罗让知道他很讨厌洗衣服,听他这么说,就觉得他是在跟自己赌气:“余老师,”他不太高兴地说, “咱们一码归一码行不行?” 余希声就不懂了:“我说什么了吗?”他觉得罗让肯定是钻牛角尖了。 罗让停下手上的工作,严肃地说:“你一定要这么跟我说话吗?” 余希声无奈:“……”把西装放下,问罗让,“你想要我怎么说话,可以直接告诉我的。” 听听这语气!果然是在赌气了!罗让深吸一口气,认输道:“行,是我错了,我现在就把衣服拿去洗,保证跟干洗店洗出来的效果一样,这样你满意了吗?” “你问我?”余希声不解,“这不是你的衣服?” 罗让同样不解:“你一定要跟我分这么清楚?” 余希声噎住:“……” 罗让干瞪眼:“……”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心虚了! 余希声说:“我觉得你需要冷静一下。” 罗让提高音量:“我超冷静!就现在,我跟你说,从来没这么冷静过!” 余希声:“……”没再说话,一声不吭地上楼去了。 郭留连听到动静,从房间里跑出来,罗让就朝他吼,让他回去写作业。 郭留连说:“你迁怒我。”然后转身走了,边走边说,“再见,笨蛋哥哥。” 罗让顿时感到众叛亲离,仿佛有一阵秋风从头顶吹过,心头涌起无限萧瑟之感。他耷拉着肩膀,隐忍着怒气,抱起自己的西装,扔进大盆里,搬到后门,一点一点用手洗掉污渍,拧干的时候都不敢用力,就这样小心又小心地洗完了衣服。 把西装挂出去后,罗让甩甩手上的水,把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揩了揩,然后走到楼梯口,抬头望望阁楼的门。他拄着拖把,佯装打扫卫生,实则竖着耳朵听楼上的动静。 楼上静悄悄的,不知道余老师在做什么。 罗让沮丧地垂下头,不得不承认,刚刚的态度是有点差。他怎么突然就着急了呢?不就是被念叨几句,他这两年还听少了吗? 他想,怎么办,要不要去道歉? 他的腰被一个小而柔软的物体戳了戳,回头一看,郭留连站他身后。郭留连说:“哥哥,去承认错误吧,老师不会怪你的,勇敢一点就好了。” 罗让大窘,脸红脖子粗地说:“哥还用你教?” 郭留连摆出“那你倒是快去做啊”的无奈脸。 罗让只好说:“你看着!”转身“嗖嗖嗖”就上了楼。可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突然就怂了。他犹豫地看了看门,手抬起来又放下,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却见郭留连还不错眼地盯着他。他心里暗骂一声“小机灵鬼”,为了维持兄长的脸面,只好壮起胆子,抬手敲了敲门。 里头没反应。 他一愣,心说余老师真要跟他冷战到底?“夫妻”两个闹矛盾,那也要关起门来解决的嘛。把他关门外算怎么回事?他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于是理直气壮地推开了门幸好,门没锁。 用眼神制止想上楼一探究竟的郭留连,他把门轻轻带上,转身就想找个键盘或者榴莲什么的。反、反正也没别人了,他低个头,服个软,家和万事兴,岂不美哉? 然而回头一看,他愣住了。余希声伏在桌上睡着了,胳膊下面压着本笔记本,密密麻麻写着很多数字。他走过去,轻轻抽出来,翻了几页,发现本子上记着这两年大大小小所有账目。 他坐下来,认认真真从头看起,将几十页的账目浏览完毕,感到手臂沉重,几乎抬不起来。 两年前,他们商量好,要攒钱买房。于是节衣缩食,起早贪黑地干活。为了做夜市生意,罗让常常忙到凌晨两三点,早上六七点,就又要起床了。余希声的身体不如他好,承受不了这样高强度的体力劳动,他也从来不许余希声太劳累自己。没想到,在他没看到的地方,余希声接了很多文章翻译、网络教学的活儿。这些进项,在笔记本上都写得明明白白。 而出项上,郭留连穿的用的肯定不能少,剩下的大头,都花在罗让身上了。罗让粗心,一直没把这些琐事放心上,今天看到账目清算,才知道余老师对他有多大方,对自己又有多抠门。 罗让刚洗完的那套西装,是他生日的时候,余老师送他的。他就说余老师怎么对一套衣服那么紧张,原来光那一身就花了人近三个月的工资。 罗让把笔记本收好,站起来,弯下腰,一手托住余老师的腿弯,一手扶着他的肩膀,将他抱起来,轻手轻脚送到床上去,脱掉他鞋子和外套,再给他盖上被子。 罗让把余希声的外套挂起来,发现袖口已经磨破了,内衬也有补过的痕迹。他怔怔地看着那道蜈蚣似的伤口,突然扇了自己一巴掌。 就你会说!瞧你这张臭嘴! “啪!” 响声惊醒了余希声。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转了转头,看到傻站在床头的罗让,下意识往床里边一滚,让出一半的位置。 “上床睡吧。”他说,声音又渐渐小下去,显然是困极了,“明天还要早起呢,别折腾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罗让半边脸红着,说了声“好”,却只在床边蹲下,看着余希声发呆。 余希声很快又睡熟了,睡容沉静而美好。罗让看着看着,伸出了手。余希声睡得脸红扑扑,还有点烫,摸着手感极好。罗让忍不住身体前倾,凑上前“啾”了他一下。 “喜欢你。”罗让无意识地,看着余老师的脸,这么说了。 原来真的会每多看他一眼,就多喜欢他一点。罗让想着,都有点不敢看余老师了。他怕看太多,他就控制不住内心的喜欢,直接zhà成天上的烟花了。 可是,为了全世界最好的他,变成烟花也没什么不好。 这么想着,罗让就又高高兴兴地看着余老师发呆了。然后真的,他就觉得自己更喜欢余老师一点了。 所以说,小吵怡情,还是有道理的呀。 番外二完 ------------------------------------------------------- 访问小说分享者(建行股份)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36609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