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皇帝》 第一章 风流 此开卷第一回也,作者自云。 宋人辛弃疾有词道:“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看官:写小说便写小说,何必在此故弄玄虚? 说来也是无奈。 开头很重要,可作者君才疏学浅,不得已只好拾人牙慧,模仿前人大作。《三国演义》开头可谓经典,以一首明代词人杨慎的《临江仙》做引,道尽三国风云。 这首《永遇乐·京州北固亭怀古》与《临江仙》作用是相同的。 作者君有自知没办法像罗贯中大神一样,将词中历史变迁,王朝兴衰之意描写的淋漓尽致,遂只取其‘风流’二字,与各位看官评说。 风流有多种。 才子之风流,如宋玉者——摇落深知宋玉悲,风流儒雅亦吾师;浪子之风流,如李白者——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枭雄之风流,如黄巢者——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帝王之风流,如赵匡胤者——须臾走向天上来,赶却流星赶却月。 此书名为《我真是皇帝》,顾名思义,所写的便是这最后一种。 心怀万钧城府,深谙权谋之道,与各方势力博弈于朝堂之上,将群臣玩弄于鼓掌之间,岂不风流?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后宫三千佳丽,任之挑选,岂不风流? 雄才大略,富国强兵,争霸天下,叱咤风云,岂不风流?开疆拓土,名垂青史,岂不风流? 一言可兴一民族,建立华夏中央之国,影响后世,岂不风流?高处不胜寒,放眼天下,只我一人,因找不到对手而寂寞,岂不风流? 遍观史书,有此风流之帝王者有几人? 千古一帝秦始皇可堪风流,大汉天子汉武帝可堪风流,开皇之治隋文帝可堪风流。 贞观长歌唐太宗可堪风流,绝代女皇武则天可堪风流,千古仁君宋仁宗可堪风流,世界之王成吉思汗可堪风流,一代布衣明太祖可堪风流。 余者,或有成就,若论风流,还是稍逊一筹。 俱往矣! 正如辛翁所言,风流总被风吹雨打去,观史,读演义,听歌,看电视,每每看到这些风流帝王被岁月带入黄土,心中的惋惜便无法自己。 午夜梦回之时,突发其想,与其遥想历史,在那些冰冷的文字上去寻找他们的一鳞半爪,不如将他们一生的事迹,揉碎了,嚼烂了,再由自己来重新组合以抒心中苦闷之情。 遂有此书。 正如曹雪芹所言:“今风尘碌碌,一事无成。...我实愧则有余,悔又无益,之大无可如何之日也,当此日,欲将已往所赖天恩祖德,锦衣纨绔之时,饫甘餍肥之日,背父兄教育之恩,负师友规谈之德,以至今日一技无成、半生潦倒之罪。 虽今日之茅椽蓬牖、瓦灶绳床,其晨夕风露,阶柳庭花亦未有妨我之襟怀笔墨者。 虽我未学下笔无文,...亦可使闺阁昭传,复可悦世之目,破人愁闷,不亦宜乎?” 作者君如今的情景,与曹雪芹所言何其像也? 曹雪芹凭一本《红楼梦》名传后世,作者君自知连他的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只希望这本‘一家之言’能搏各位看官一笑。 如此,便心满意足。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谁坑了谁 “陛下——” “陛下是谁?是在叫我吗?咦,不对啊,我为什么还有记忆?” 刘邦胡思乱想着,脑袋传来一阵剧痛,疼痛仿佛刀子,将虚无划开一道口子,渐渐有了光,刘邦缓缓睁开眼睛。 “陛下醒了,陛下醒了。” 耳边传来的声音,忽远忽近,时而像飞机起飞时发出轰鸣,时而又像是夏日蚊鸣,听不真切,如潮水一般,不断涌来的眩晕感让刚恢复一点意识的刘邦又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许是在某个不知名的午后,他终于再一次苏醒,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巨大的纱帐。 纱帐隔绝了视线,外面好像有很多人,他用尽全身力气,缓缓坐起,随口抱怨了一句“法克——” 话音刚落,纱帐被人拉开,一张陌生的人脸出现在眼前,那个人看着他,表情诡异,刘邦也看着他,两人的目光交汇,那个人突然尖叫一声“陛下醒啦!” 刘邦感到莫名其妙,随后,他的脑子好像卡了一下,足足过了好几秒,才恢复运转“这是在哪?” 房间很大,四周摆设着木头家具,造型古朴,床头放着香炉,烟雾袅袅,刘邦懵了,因为他没看到白墙,玻璃窗,没有任何现代的东西,他隐隐觉得,自己身上好像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当很多身着奇装异服的人出现在自己眼前,高呼万岁时,他才反应过来——他穿越了,而且还是传说中的‘魂穿’,更重要的是,他成了皇帝! “嘿嘿——”刘邦笑了,嘴角不停地抽搐,眼泪不受大脑控制,不要钱地往外流。 他本来是21世纪,一个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小职员,公司组织全体员工去海南度假,结果在海边,公司老板的姘头落水,他不得已下去救人,那该死的女人救上来了,他自己却被人头上狠狠踹了一脚,不醒人事。 “不会游泳就别下水,就为了穿比基尼勾引老板!”刘邦十分愤怒“这也就罢了,你别穿高跟鞋啊!” “罪臣林清徐教女无方,误伤陛下龙体,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有人说话。 刘邦指着他,张了半天嘴,却什么也没说,他其实是想确认一下,自己真的是穿越了,而不是被人恶搞,但话到嘴边,他又没勇气问出来。 “陛下,尚书大人教女无方,险些害陛下...按律当诛九族。”又有人说话。 “臣附议...” “臣附议...” “陛下,尚书大人虽有失责之罪,但看在他为大渝,兢兢业业,夙兴夜寐,日夜操劳的份上,还请陛下从轻处罚。” “哼,伤了陛下龙体,这是小罪吗?不重罚何以振国威?” 刘邦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台下就吵成一片。 “太后驾到——”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 人未到,声已至“皇帝刚醒,尔等便如此聒噪,成何体统?” 刘邦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女人,皮肤润滑白皙,脸上虽有皱纹却仍不失妖艳,凤眸清冷如水,这是一个威严的女人,威严的女人自然要有与她气质相搭大的穿着——镶金白凤朝服,裙摆拖地,头上的鎏金首饰灿灿发光。 她从外面走进来,然后坐在床边上,替他擦脸上的泪水“季儿,母后在这里,你别怕。” “母后——”刘邦一头扎进了女人的怀中,这不是他的本意,而是身体习惯性的动作,那个很有气质的女人抚摸着刘邦的头,对下面的那些人说道:“御医说只要醒转,就无大碍,现在皇帝醒了,你们就下去吧,林尚书之罪,日后再议!” “臣等告退。”一干人呼啦啦走出大殿,太后摸着刘邦的脸,一脸宠溺“季儿,你刚醒,不宜说话,好好休息吧,一切都有母后。” “你们好生侍候皇帝。” “奴婢遵旨。” 说罢便起身离开,大殿之中瞬间安静了,刘邦呆呆地躺在床上,脑子乱成一团,此时,他已经确认了,他真的穿越到了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熟悉是因为,这里很像前世的古代,用的同样是汉字,而且是很好认的隶书!虽然,在这里可能不叫汉字,但这并不妨碍读写,有一样的文字,就会有一样的语言,这是文化发展的定理,这里所说的官话虽然和南京方言有点差异,但也不是很大。 “好在穿越到了皇帝身上,要是太监,可就惨了!”他又悲又喜,泪水不由自主地又往外流。 刘邦一边哭一边笑是应该的,不如此无法表达他此刻的感受,他静静地听那个叫王忠的小太监给他讲述,关于刘邦的事迹。 ... “大渝虽已经衰落,但金陵却仍不失当年风采,气势恢宏,令人心畏。”金陵城外,一老一少,从远处闲步而来。 老的那位,身披素衣,些许是知晓此时多雨的缘故,背后挂着一顶斗笠,手扶木杖,和往来其间的行人百姓没有区别。 但年少的那位,剑眉星眸,长发如墨,身着白衫,怀中还抱着一柄宝剑,气度不凡。 两个气质截然相反的人结伴同行,引来无数诧异的目光。 听闻老者言语,青年却撅起嘴,有些不屑地说道:“太阳虽亮,奈何已近黄昏,这里哪里还有半点当年始皇帝横扫六合,一统八荒的气概?”老者微微一笑,也不反驳,两人进了城,找了一个最近的茶馆歇脚。 “小哥,话说这金陵城有何有趣的奇闻异事啊?”老者一边解下斗笠,一边问道。 茶馆小二年纪不大,行事却很老练,他给客人递上茶壶,倒上茶水道:“看二外打扮,不是本地人吧。” “哈哈,正是,老朽一介闲人,和徒儿四处游历,早就听闻‘天下龙气九分,金陵独占其三’的美誉,今恰巧路过,故而便想前来一睹其风采。” 茶馆小二放下抹布,利索地收拾东西,听得老人夸金陵,也不免有些骄傲,他扬了扬眉毛道:“那是,不过说起这奇闻异事,倒还真有,就看二位敢不敢听了。” 白衣青年冷哼道:“这还有什么不敢听的,难道听人说句话还犯法不成?” “我说的——可是住在那里的大人物。”茶馆小二压低声音指了指东方,老者听罢哦了一声“那是皇城吧?” 老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快点说吧。” 茶馆小二见没唬住,便有些无趣,他靠在梁柱上,从腰间掏出一撮瓜子边嗑边说。 .... 不管史书怎么写,在百姓的心中,先皇刘跃是一个十足的昏君。 他好大喜功,爱好奢侈之物,登基第一年便大兴土木,筑造新皇城,民怨熊熊,但好在朝中有宰相言煜,朝外有大将魏无忌,大渝虽风雨飘摇却也没出什么大乱子。 但好景不长,十年前,年近九十的言煜终于支撑不住,在那年的冬天一命呜呼,朝中大权被以柳俊丞为首奸臣把持。 好色的刘跃皇帝终于按捺不住,次年便在民间大选,挑出佳丽填充后宫,夜夜笙歌,从此君王不早朝。 奸臣乱党肆意妄为,魏无忌被罢免,朝中忠良尽皆贬谪,朝堂乌烟瘴气,本就对大渝虎视眈眈的梁国趁机纠集南楚,北秦。 三国联盟,四十万铁骑直逼大渝边境。 对军事一窍不通的刘跃皇帝轻信柳俊臣的话,派出比他还一窍不通的程广利统领大军前去迎战。 结果...可想而知。 大渝一败再败,万般无奈的刘跃此时才想起被他罢免的魏无忌,于是重新启用,但大势已去,无论魏无忌再怎么精通韬略,也是无力回天。 但也亏得魏无忌,才保住雁门关不失,否则今日,大渝能否存在都未可知。 后来,刘跃派出使者与三国签下了丧权辱国的城下之盟,除去云州,夏州,豫州,谷山郡,河西郡以外的其他六州十郡尽被三国瓜分。 堂堂大渝,诸国之首瞬间沦为实力垫底的小国。 民愤汹汹,刘跃不得已杀了柳俊丞以谢天下,但事已至此,即便把柳俊臣祖宗十八代全都从坟里刨出来,鞭尸啐骨也改变不了什么。 俗话说的好,红颜祸水,色是刮骨刀,半个月以前,被酒色掏空身体的刘跃皇帝嗝屁了。 就在大家都以为噩梦终于结束,松了一口气时,宰相,御史大夫,皇后三人共同请出遗诏,打开一看,都傻眼了。 上面明明白白写着由嫡长子继任皇位,谁呢?刚满十二岁的刘邦。 就这样,刘邦登上了皇位。 ... “都说儿坑爹,怎么到我这就变成爹坑儿了?”听罢王忠的讲述,刘邦心中已经在问候他的祖宗十八代了——无论他愿意与否,一切都已成既定事实,他不能不了解,他的前身,以及他现在所处的环境。 “王忠——” “奴婢在。” “你去给我——呃,给朕把疆域图拿来。”虽然王忠已经提醒过他很多次,要自称朕,但他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拿来疆域图,上面的文字虽然有些认不全,但黄河与长江的轮廓他还是很清楚的,“平行空间吗?”刘邦心道。 这是目前他所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一段历史只要有一小段发生改变,接下来的历史就会变得面目全非,但刘邦现在没功夫去关心到底是哪段历史出了问题,因为他看到—— 在这张疆域图上,各个势力分布标注的十分清楚,面积最大的是北秦,顾名思义,在地图的北方,从阴山以北直到地图的尽头,都是它的势力范围。 草原是游牧民族的天下,这个叫北秦的帝国让刘邦想起了前世汉朝时期的匈奴! 其次,是西戎,那个地方,在前世叫做西域,不过令人惊讶的是,这个名为西戎的国度竟然还包括西藏高原的大半部分,也不知道那些蛮子是怎么办到的。 大梁与南楚面积差不多,也是与大渝相接的两个国家,梁在北面,其势力范围,按照前世的说法,那就是整个中原,古代能够占据中原的王朝都以华夏正统自居,从这一点来看,偏安一隅的大渝倒成了蛮夷。 大渝在这些势力当中,国土最少,实力最弱,犹如一只待杀的绵羊。 “次奥,不会吧?”刘邦瞬间感觉菊花凉飕飕的。 “得到大渝皇帝首级者,封候加爵!”然后一群人挥舞着刀剑想自己扑过来,这副场景顿时让刘邦打了个哆嗦。 刘邦觉得,人间已经不适合他生存了——这尼玛到处都是坑啊。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皇帝是小三? “谁都知道刘邦不适合继承皇位,但无奈是先皇遗诏,也只得遵从。” 茶馆小二啧了啧嘴接着说道:“话说这位新皇,年龄虽然不大,心智痴呆,但行事风格却尽得先皇真传,我听说啊,他六岁的时候就偷看宫女洗澡,八岁的时候强抢民女,十一岁——” 茶馆小二说到这突然停下了。 “他十一岁干什么事了?”老者喝茶不语,青年男子却不耐烦了。 “十一岁啊,他已经妻妾成群了,哈哈....”茶馆小二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那白衣青年却切了一声淬道:“无趣...” 老者放下茶杯淡淡地说了一句“大渝竟然堕落至此吗?” 茶馆小二吃完瓜子,拍了拍手叹道:“哎...谁说不是呢?你别看现在这金陵城热热闹闹,繁华似锦,实际上啊...大家都很不安呢。” 白衣青年奇怪道:“这是皇家的事,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呢?” 茶馆小二瞥了他一眼“怎么不关?如今谁都知道,这大渝早就不是当年的大渝了,指不定哪天就会有人打进来,王公国戚有人保护,我们这些老百姓又该往哪里逃呢?” 茶馆小二往他们的水壶里添满了水,还送给他们一盘瓜子“反正啊,我是想好了,要是一旦打起来,我就去江南。” “江南?那里面对南楚,也不是很安全吧?” “不会的,南楚不会打过来的。”茶馆小二的话语看似随意,却有一种从内心深处散发的自信。 白衣青年冷笑一声,对他这种说话的方式有些不满“有话就直说,拐弯抹角的。” “哼,你懂什么?”茶馆小二不甘示弱,瞪了他一眼,不再回话。 老者哈哈一笑,抬起头看着外面的骄阳轻声道:“赵王吗?” 白衣青年没有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小哥,继续说啊,你之前说这位新皇十分好色,该不会没有下文了吧?”老者道,小二嘿嘿一笑“怎么会?接下来发生的事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天下奇闻。” 新皇虽然好色,但好在有太后娘娘约束,为了不让陛下沉迷于女色,娘娘硬是将皇帝周围的所有宫女全撤了,都换上太监。 但毕竟是一国之主,九五之尊,身边没有女人也说不过去。 于是娘娘下旨在众大臣府中找寻良人,为陛下挑选皇后,三天前,选后仪式结束,林尚书家的小女儿被选中。 老者问道:“嗯?你说的林尚书是林清徐吗?” 茶馆小二点头“正是,说起这林尚书,这整个金陵城没有不服的,大家都说他是文曲星下凡,万中无一的好官呢。” “林清徐学富五车,腹中自有经纬,的确算得上是当今为数不多的治世之能臣。” 老者眼神平静,犹如一泓清泉,听到林清徐三个字时,也不由泛起一阵波澜。 “原来林大人在蜀中也是大名鼎鼎啊?” “蜀中?”白衣青年惊愕。 小二得意道:“南楚地远,且边塞关紧,寻常人等根本不可能进入,其他几国亦是如此,但闻二位所言,似乎也不太像大渝人士,惟有蜀中国,与大渝交好,你们才能来到这里,我说的对吧?” “对什么?我们只是——” 白衣青年刚欲反驳,老者开口打断道:“金陵果然不一般,就连茶馆小哥也有如此见识,不错,我们正是从蜀中过来的。” 茶馆小二朝白衣青年挤了挤眼睛,满是得意。 “小哥,你继续说。” “不只是林大人,其实啊,说起林大人的小女,那也是金陵城赫赫有名的才女啊,十里不同巷,竹舟少一人,这句诗听过吧?我告诉你们,这可是林小姐五岁时作的。” 老者摸了摸胡子“嗯,五岁之作便能将金陵的特点描绘的如此生动,也不愧才女之称。” 白衣青年却颇为不屑“小孩之作,也能算的才女?” 茶馆小哥怒道:“有本事你也给我写一首啊,我告诉你,林小姐在我们金陵人心中,那就是万中无一的才女。” “鞅,不许再打断。”老者沉声说道。 “是——” 青年说罢瞪了小二一眼,便转身去看外面,不再理会他。 “这金陵城中,不知有多少青年俊杰都想一睹林小姐的芳容,更别提想娶她的人,就是用金陵城中所有的船载,恐怕都不够哩。” 茶馆小二叹了口气,看起来有些忧郁“但谁都知道,林小姐和秦公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们呀...也只是想想而已。” “哦?不知这位秦公子是?” “秦天霜,秦公子,那也是一位百年难得一遇的才子,五年前,赵王离京时曾举办了一次文会,当时,林小姐,还有众多青年人杰都参加了。 本来,大家都以为林小姐会夺得文会头名,但谁也没想到,秦公子竟会写出一曲蝶恋花,就连赵王都当堂喝彩。 自那以后,秦公子便与林小姐并称为金陵双才,两人惺惺相惜,暗生情意,彼此写出了不少传情的佳作。 郎才女貌,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会成亲,成为一段佳话,可谁知....” 小二咬牙切齿道:“新皇竟为了自己的私欲硬要拆散他们...” 老者皱眉“啊?还有这样的事?” “是啊,选后仪式结束后,新皇依制去林尚书家谢礼,再与林小姐见面时,被林小姐用花瓶砸破了头。” “什么?”老者惊呼。 “是啊,谁也没有想到...林小姐不止是才女,而且还是一位不屈于权势的烈女,宁死不从。”茶馆小二表情恍惚,似是十分向往。 老者深吸了口气“简直是——胡闹。”最后两个字,他放轻了声音,只有他自己才听得到。 茶馆小二正闭目憧憬时,突然街道上传来一阵阵锣声。 “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人着急忙慌地从外面跑进来,喘着粗气道:“林小姐...林小姐...她要被砍头了” 茶馆小二抱住他的肩膀,那表情就好像是自己的亲娘被人抓了一样“你在骗我对不对?” 那人哭丧着脸,几乎就要掉下泪来,他跺了跺脚“哎呀,我骗你干什么,官府都已经贴出告示了。” “啊?”茶馆小二双眼一翻,竟晕了过去。 老者叹了口气,拿起斗笠“走吧。” “去哪?” “尚书府。”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杯酒千年 王忠发现主子变了,可他又不知道究竟哪里变了,这种诡异的感觉令人发狂——因为未知所以才恐惧。 刘邦察觉到了他的情绪,知道是自己表现出的反常引起了别人的怀疑,他心中凛然“这样可不行,得赶紧弱化自己的个性,说话,吃饭,走路,睡觉,这些都必须改。” 怎么改?别无他法,照猫画虎,有一学一,有二学二吧。 “王忠” “奴婢在。” “你是不是觉得朕变了?” 跪在地上的王忠,脸色难看,额头的冷汗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奴婢,未曾觉得。”刘邦冷哼一声“撒谎,不过,你没感觉错,朕的确变了,朕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一个白胡子老爷爷,他带朕去了好多地方,教朕学了很多东西,他还对朕说,你对朕怀有二心!” 王忠听得这话,顿时被吓的是魂不附体,他丝毫不怀疑刘邦说的话,那个白胡子老爷爷那定是神仙啊,也只有神仙才能让一个人在一夜之间就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皇帝这是受了天启啊——只有身怀大气运的君主才会得到神灵的启示,但自从三皇五帝之后,就没听说过谁真正表现过神迹的,没想到今日竟然被他给碰到了。 “陛下,奴婢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 古人很虔诚地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从这方面入手,以神之名,要搞定一个小太监应该没有问题,事实也确实如此,恐吓攻略很成功!刘邦哦了一声道:“那你是说,那位白胡子老爷爷说错了吗?” 王忠点点头,接着又摇头,开玩笑,谁敢说神仙错了?看他已经被吓的不成人样,刘邦觉得差不多了,他咳嗽一声压低声音道:“老爷爷说你对朕,有二心他老人家一定没说错,不过,念你尚且年轻,还没做出对不起朕的事,朕也就原谅你了,起来吧。” “谢陛下,谢陛下——”王忠擦着汗水,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刘邦勾了勾手,将他叫跟前道:“朕梦游天庭,天帝请朕喝酒,一杯千年,朕足足喝了二十七杯,酒醒之后,朕就有些不太记得以前的事了,你给朕好好说一说,朕从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王忠敬畏地看着刘邦,这就是神迹啊!一杯酒就是一千年,陛下喝了二十七杯,那就是两万七千年,天啊,难怪陛下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足足两个时辰,刘邦终于弄清了他的过去。 “我竟然是被自己的老婆砸死的?”刘邦一脸愕然。 凭什么? 这场选婚从头到尾都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啊——仪式是太后召开的,人选也是太后决定的,为什么到最后挨黑砖的却是我? “堂堂的皇帝,竟然成了阻碍别人幸福的小三,真是岂有此理。”已经入戏很深的刘邦顿时就红了眼,他对王忠吼道:“那个秦天霜是谁?” 王忠吓得趴到在地哆嗦道:“是大渝十才子之首,和林嫣并称金陵双才。” “什么十才子,双才子,好不容投一次胎,成了一个即将面临灭亡国家的苦逼皇帝不说,还莫名其妙成了小三,不——那个秦天霜才是小三,他给老子带了绿帽子,老子上辈子逆来顺受不说,这辈子成了皇帝还要忍?叔叔可忍,婶婶也不能忍!” 刘邦咬牙切齿道:“秦天霜,老子要弄死你,把你碎尸万段。”说罢,他看着王忠“你信不信?” 王忠小鸡啄小米一样,他怎么会不信?天帝都请主子喝酒,那是什么概念,区区秦天霜,敢惹神仙,哼——他死定了。在王忠的心目中,他的主子已经是和天帝平起平坐的神灵了。 没有天庭,没有天帝——就算有,那也不是真的,他喝的那二十七杯酒,实际上就是他上一世活的时间。 他也不是神仙,因为神仙没有烦恼,但他现在很头疼。“秦天霜,林嫣,林清徐,太后...”对于这些人他根本就一无所知啊,而且听王忠说,他是半年前才登基即位的,现在朝政大权由太后与四位辅政大臣把持,自己这个皇帝压根就是个傀儡。这也难免,毕竟谁也不会真正将一个国家交到一个心智还未成熟的孩童手里。 然而,这对他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要知道,中国的历史是一部被血与火浸染的历史,无数人为了争夺那个至尊之位,尸积如山,血流成河,这其中有男人,也有女人。 芈月,武则天,慈禧太后,这些女人很有名气,家喻户晓,她们很风光,但蜷缩在她们恐怖阴影下的那些皇帝们就很可怜。 刘邦很不幸,她的生母,当今的皇太后,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 林府。 “老爷,我求求你了,救救嫣儿吧,我们可就这一个女儿啊。”一穿着讲究的贵妇人哭泣不止。 身着官服的林清徐在屋内踱步,听到哭声不耐烦道:“救?我何曾不想?可你看,嫣儿,她都干了些什么,说轻点,是误伤陛下,说不好听点,那就是...弑君之罪啊!” “嫣儿她才十七岁,你忍心就这样看着她送死吗?老爷,你去求太后放过嫣儿吧。” 林清徐抱住贵妇“夫人呐,你可知嫣儿此次犯下的罪足以诛我林家九族吗?太后开恩,才不究我林家之罪,你让我有何脸面再去求太后?” 贵妇抬起头“你不去,我去,我去求赵王,对,赵王曾给我们一封手帖,他肯定会救嫣儿的。” 说着,她便擦拭眼泪,在书架的一个暗格中取出一封信,拿上便要出门,林清徐一把拉住她“你给我站住,这东西什么时候藏在家里的?我不是让你烧了吗?” 贵妇不言,只是流泪不止,林清徐大吼道:“说啊,为臣者,忠君报国,我是陛下的臣子,却藏在赵王的手书,这是什么,啊?谋逆知道吗?” 林清徐一把抢过手书,放在灯盏之中便要烧毁,却不料被贵妇从后面抢在手中“你不救,我去救,就当嫣儿没有你这个爹。” “你为刘氏,为大渝做了这么多,谁看见了?先皇吗?太后吗?还是那个痴傻的孩皇帝?” “啪...你混账!” 贵妇的脸颊上现出一只红手印,贵妇愣住了,紧接着她将手书扔在林清徐身上,哭着跑出门。 林清徐看着那封被烧了一角的手书,不由瘫坐在地上。 “老爷,有人求见。” “不见。”林清徐心正烦随口说道。 下人道:“那人说是你的老友,赴约而来。”林清徐神情一震,收起手书推门而出。 外面月光如银。 林清徐打开大门,只见一老一少正站在门外,林清徐笑道:“无涯大哥,十年不见,你的样子竟是没有半分改变。” 老者呵呵一笑“你却是变了许多啊,想当年,徐老弟美髯飘飘,白衣负剑,犹如谪仙下凡,无数人为之倾倒,可如今...黑发却已染上白霜...” “岁月无情人已老,无涯大哥,里面请。” 三人在正厅坐下,林清徐问道:“这位想必就是灵韫贤侄吧?” 白衣青年抱拳道:“晚辈魏鞅见过林前辈。” 林清徐感慨道:“想当年,无涯大哥,我,还有你父亲魏思远三人有幸相识,易趣相投,遂在云州天隐寺结为异性兄弟,发誓为万世开太平,谁知...哎。” 魏灵韫道:“家父生前也时常和我提起当年与前辈的事迹,令晚辈钦佩不已。” 林清徐摆摆手“思远兄若见你已长成七尺男儿,泉下定会欣慰不已,白驹过隙,无涯大哥,我们都老了啊。” 无涯笑道:“往事不提也罢,徐兄想必知道我带灵韫来金陵的目的,灵韫,你自己说吧。” 魏灵韫道:“林前辈,家父临终嘱托我,我成年之后,让我来金陵辅佐大渝皇帝,这是父命,灵韫不敢不从。 但灵韫自负也是有一腔抱负的人,绝不可能在无救之人,无救之国身上浪费时间,还请前辈见谅。” 林清徐叹道:“良禽择木,贤臣择主,我又怎么能怪罪于你,如今这大渝朝堂...污浊不堪,哎...” 无涯道:“是啊,君主不思进取,朝堂被一些玩权之辈操持,像徐兄有如此之才的人尚且不能独善其身,也需参与争权才能为这个国家,为百姓尽一点力,更何况其他人呢?” 林清徐情绪低落,过了许久才道:“知我者,无涯兄也,今日小女惹下大祸,恕为兄不能设下酒宴,替两位接风洗尘,还请见谅。” “哎,你我兄弟何必如此客气,徐兄之事我已有所耳闻,不知徐兄该作何应对?” “无涯兄”林清徐从袖中掏出那封手书,无涯接过看了看道:“徐兄若非真想——” 林清徐摇头“这是内人私自留下的,我先前并不知道,刚才,她想用这封手书去求助赵王,被我拦下了。” 无涯正容道:“依兄之见,此事,就连赵王恐怕都无能为力,为兄虽不问朝堂中事,但并非那等耳聋之辈。 先皇驾崩,新皇尚且年幼,明面上,君权一分为二,太后占其一,霍政占其一,徐兄虽不是太后一方的人,但皇后人选却是太后选定的。” 林清徐点头“是啊,所以无论真相如何,在别人看来,我就是太后的人,也必须是太后的人。” 魏灵韫插口道:“那您投靠霍政不就...” 林清徐苦笑:“这是死局,宰相霍政是先皇钦点的顾命大臣,一方面,制衡太后,防止后宫干政是他的使命,另一方面,他也要维护相权。 这两方必须保持平衡,小女作为被太后钦点的皇后却...误伤陛下,如果他出手,皇权与相权的平衡将会被打破。 届时,天下人又会怎么看他?是太后干政还是宰相专权?” 无涯点头道:“是啊...徐兄,虽然我说的难以接受...但徐兄最好做好心理准备,大渝的朝堂...你今后恐怕是待不下去了。” 林清徐抬头,望着窗外的明月不由落下两行浊泪“大渝真的气数已尽吗?”双鬓间的白霜似乎又深了几许。 魏灵韫气愤道:“当真无解吗?这样的朝廷待着还有何意义?” 无涯顿了顿,吐出几个字“并非无解,只是——” “只是什么?” 林清徐看着无涯道:“我知道,唯一的破局者便是当今的...皇帝陛下。”魏灵韫楞了两三秒,失声笑道:“什么?那个孩童皇帝吗?怎么可能?”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计策 德国波恩,1827年3月26日的晚上,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突然从病床上坐了起来,他指着头顶那只折磨了他许久的绿毛苍蝇,发出一声惊天怒吼: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它休想让我完全屈服! 某个不知名的日落,刘邦也发出了这样一句宣言。是的,为了那宝贵的生命,是的,为了那比生命还要宝贵的爱情,是的,为了生命与爱情加起来都比不上的自由,他决定——还是先找人打听一下。 打听什么呢? 王忠虽然跟他说了,刘邦的过去,但对于外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毕竟他只是一个不出宫门的小太监,所知道的还是太少了。所以,他派王忠秘密向守卫皇帝的千衣使统领,胡不归传达了皇帝今晚要秘密见他的命令。 事情做的很隐秘,纯粹是不安感与心虚在作祟。 夜已深。 清冷的月光洒落在没有一丝尘埃的大殿中央,外面传来一阵阵低沉的钟声,刘邦坐在暖床上,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房梁。 檀木床榻,名器古玩陈列的讲究细致。 金铜香炉飘起缕缕青烟,这是从江北进贡上来的上品静心香,由那里最顶尖的制香师精心酿制,有安神助眠之功效,珍贵异常,只有皇族中人才能享用。 刘邦自然是不懂这些,一开始他还觉得新奇,但当他知道,这东西在皇宫满地都是的时候,他就没兴趣了,只有暴发户才会盯着财富不放,而刘邦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真正的贵族,虽然他这个贵族真的很想找一找,这里有没有黄金白银。 “也不知道王忠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刘邦心中忐忑,靠在柔软的暖床上虽然感觉疲倦,却没有丝毫睡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 外面传来一个沉稳的脚步声,刘邦睁开眼睛,只见一个高大魁梧的人影正站在门外。 “臣,千衣使统领胡不归参加陛下。” 刘邦心中一动清了清嗓子说道:“胡将军啊,进来吧。” 胡不归走进大殿,他心中有些紧张,当今陛下的性格他还是有所了解的,不务正业有目共睹“耳根软,没有主见这才是最致命的啊...” 今日,当王忠告诉他,陛下要于今晚秘密召见他时,他一开始是不相信的,但事关皇帝陛下,他也只好暂且相信。 “陛下召我所为何事呢?” 要知道,自从先皇登基开始,这千衣使完完全全就变成了为皇帝陛下看家护院的,金陵城中一切事物皆有禁军管辖,皇帝对千衣使过问过半句,犹如遗忘了一般。 千衣卫府的地位一落千丈,胡不归虽心有不甘,但朝局如此,他一介武人又能怎样,他为此郁郁寡欢了大半辈子,心早已没有了当年的温度。 “嘿嘿,上苍有眼,我胡不归有生之年竟也能得到陛下的一次召唤。”他心中苦笑,情绪复杂。 胡不归走到台下跪拜道:“臣奉旨前来应召,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过了久久,刘邦却不答话。 胡不归心中疑惑,抬起头看向刘邦,却发现刘邦正襟危坐在榻辇之上,幽幽地看着他。 胡不归心中一惊,忙低下头去。 “你是不是感觉很委屈?” “委屈?可不就是委屈吗?” 当年高祖皇帝亲设千衣卫府保卫宫廷,那是何等的风光,何曾想竟被设立不过十多年的禁军尽夺权柄,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胡不归心念一转,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尽被那位坐在龙榻上的孩童皇帝知晓,“难道——谁又在陛下耳边乱嚼舌根?” 他背后发寒,手心捏了一把冷汗。 “守卫陛下乃是臣之本分,臣,哪里敢说委屈?” 刘邦笑了,自打他一进来,脸上就堆满了苦涩,只剩下没在脖子上挂个木牌,上书: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说几个大字了,刘邦站起身,努力装出一副威严的样子,故意放沉声音道:“胡不归——” “臣在。” “朕问你,千衣使是否真的忠心于朕,你又是否真的忠心于朕?” 胡不归心中一紧,这是诛心之语啊,他哪里敢有办法迟疑,重重击胸道:“臣等誓死效忠陛下。” 刘邦审视着他,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胡不归说这句话时是不是出自内心,但看了许久,却什么也没看出来。 “平身吧,胡将军。” 刘邦重新坐下“你今晚来这里没人发现吧?” 胡不归道:“陛下请放心,微臣来这里除了丰一田外再无其他人知道。” “嗯,那就好,胡将军,朕今天找你来,其实是想问点事情。” “陛下但说无妨,臣必知无不言。” 刘邦用手指扣着龙榻的扶手问道:“你可知林尚书?” “陛下是说户部尚书林清徐大人吗?” “对,就是他,你了解他吗?朕是说,他的为人。” 胡不归沉吟片刻道:“臣虽与林大人交往不深,但他的为人天下皆知,为人和善,为政清廉,从官数十年年来,兢兢业业,他做的事,百姓都看在心里。” “评价很高嘛。”刘邦心中好奇,脑海中,那个美髯飘飘的身影一闪而过,他嗯了一声问道:“跟我讲讲他的事吧。” ... “去年开春时,河西郡旱情严重,赈灾的大臣和地方官员勾结,贪污受贿,百姓聚众暴乱,朝廷便派出林大人前去,林大人到河西后,一边查治犯法官员安抚民情,一边开沟挖渠,引来渭水灌溉,不到三个月,旱情好转...” 听完胡不归的话,刘邦陷入了深深地沉思当中,喃喃自语道:“看来这位林大人是个好官呐,不过他养的女儿却怎是那等蛇蝎心肠?” 胡不归见刘邦并无整治自己之意,心情也逐渐轻松下来,听刘邦这样说,胡不归道:“其实,林大人的千金在民间也有一番美名,据说她不仅有才,而且广施恩德,经常去城隍庙里给乞丐送一些吃的。” “只是——也不知怎么就干下了那等糊涂事,幸亏陛下有上天护佑,没有大碍。”刘邦哼哼笑了两声“不知道她怎么会袭击朕?”他哪里不知道,一个天之骄女,被许配给自己这样一个昏晕无道,痴傻的皇帝,如果不发脾气才真是见了鬼。 胡不归嘿嘿笑了两声,表情有些尴尬。 “这剧情,怎么像前世看过的戏剧一样,才子佳人,却被自己这样一个富家公子横刀夺爱。”陈世美,隋炀帝的下场刘邦是知道的,死了几千年还被世人唾骂。 这一刻他好像弄清楚了一件事,在百姓的心中,自己这个皇帝早已是昏庸不堪,无可救药。自己如今正站在深渊边上。一个被百姓抛弃的皇帝,下场从来只有一个,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这可真是内忧外患啊。” 胡不归一开始没有注意到,但当他仔细去看这位平日里每踏出过养心殿半步的少年皇帝时。那双阴沉不定的眸子里哪里有孩童的天真与散漫,那张稚气未脱的脸色满是阴鸷,犹如一条巨龙,似要择人而噬。 原本落下的心不知怎么又突然提了起来。 “陛下——” “呃,没事。”刘邦回过神来,但思绪却像逃出笼子的飞鸟一般,突然变得宽广起来。 现在民间肯定都认为,林嫣是烈女,林清徐是清官,太后法外开恩,仁慈大度,所有的黑锅都让我一个人背。 刘邦很清楚,要想在这里继续生存下去,首先要做的就是扭转在百姓心中形象,让天下民众都认可他这个皇帝。 “但如果真杀了林嫣岂不是等于在天下人面前宣布,朕就是昏君?” 刘邦回顾以往种种,脑中对于此事形成了一个基本的轮廓。 “胡不归朕问你,林嫣何时会被处斩?” “回陛下,明天。” 刘邦表情阴晴不定“明天?为什么这么快?不需要审一下吗?” 胡不归迟疑道:“一般来说,罪犯是先羁押天牢,然后由廷尉司查找证据,验明正身,交由大理寺审判。 但,事关陛下,非同小可,太后直接令大理寺当场宣判,明日行刑。” 刘邦听到太后两个字时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当朝皇上遇袭,太后作为皇帝之母,一国之后,为了维护皇族威严,这么处理也在情理之中。 “可未免有些太着急了吧...” “处置林嫣的事为何没人向我提起?” 胡不归张了张嘴,似是有话要说,刘邦瞪了他一眼“有话快说。” “臣听说,今日午时,宰相霍政欲见陛下,被太后挡了回去,说您身体未愈,需要休息。” “霍政...”一个新的名字出现在刘邦的脑中。 直觉告诉他,此事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在这一切的背后,一定有着他从不知晓的阴谋,林嫣,林清徐,还有自己都有可能是一枚棋子。 太后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如果自己向她求情,她会答应吗? 假如不答应,这一切便成了定局,况且,他对这里一无所知,万一露馅,虽说这个可能性很小,但也不是没有,让人发现自己是个冒牌货...啧啧,那结局刘邦都不敢想象。 再一想,如今太后大权在握,他呢?只是一个身居深宫的儿皇帝,明着干,那就是找死。 以他现在这种情况,多听少说,保持低调才是正确的做法,但林嫣又不能不救,且刻不容缓。 “怎么办呢?” 刘邦有些头疼,沉思了许久他忙问胡不归“明日几时行刑?” “午时。” “负责行刑的人是谁?” “刑部侍郎蔡商,大理寺丞顾让,还有...户部尚书林清徐。” 刘邦吸了口冷气,让父亲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太后可真够狠的,与其将机会寄托在他人身上,还不如自己把握命运。 事到如今,也只有兵行险招,他咬牙道:“胡不归,你千衣卫府有多少人马?” 胡不归抱拳道:“除去守卫内城的五百千衣使,千衣卫府共有士卒一千五百人。” 刘邦深吸了口气“好,胡不归,你听着,朕命你,明日你带领所有千衣使去刑场,务必要拦住行刑的人。” 跪在地上的胡不归道:“臣,遵旨,可陛下...” 看他那一脸为难的表情,刘邦问道:“怎么了?还有问题吗?” “请陛下赐圣旨。” 刘邦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怎么忘了这茬,他当即走到书桌前,拿起毛笔在黄帛之上刷刷几笔,盖上宝印,交给胡不归。 “陛下...这...” 胡不归展开圣旨有些傻眼,只见上好的丝帛上只歪歪扭扭写着“刀下留人”四个大字。 这也不怪刘邦,虽然这个世界所用的文字与前世古人一般无二,但他哪里会写繁体字。 “看来...读书识字要尽快提上日程了。” 刘邦虽然尴尬,但想到自己是皇帝,他便板着脸说道:“不认识字吗?就算不认识字,朕的玺印总归认得吧?放下,朕只是让你拦住他们,剩下的事交给我就是了。” 胡不归小心翼翼地收好圣旨,叩首道:“臣定不辱使命。” 刘邦嗯了一声沉声道:“胡卿,不管你们以前是怎么样看待朕的,但今日,朕要告诉你的是,朕已经不是以前的朕了。” 陛下终于醒悟了,胡不归心情激荡,一拜到底“诺,陛下英明,臣定誓死追随。” 他等这一刻等的太久了,足足二十七年,等的头发都开始变白,但终于等到了不是? 他此刻感觉,一种力量正在缓缓苏醒,流遍全身,那已经冰冷的心脏似乎又开始有了温度。 看他那么激动,刘邦拍拍他的肩膀“胡卿,此事之后,你恐怕不能继续做千衣使统领了。 胡不归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刘邦的意思。 拦截刑场,救下林嫣就等于是和太后作对,事后,自己免不了被问罪,胡不归爽朗一笑“说实话,这样的千衣卫府,臣早就不想待了,有生之年能够再为陛下效命,微臣,死也足以。” 这话说的,就连看惯世间冷暖的刘邦也不免有些感动,一句“忠臣啊”差点脱口而出,但被他生生忍住了。 “千衣卫府,明天过后很可能便不复存在了,胡不归,出宫以后,朕要你办一件事。” “陛下请说。” “朕要你暗中查访,朝中大臣,王公国戚,民间人心,这些人的底细事无巨细,查到后统统报给朕,对了,尤其是那个叫秦天霜的人。 至于怎么联络...你带朕的口谕去投奔林清徐,朕救了他,想必他也不会拒绝,有机会,我会去林府找你。” 胡不归重重磕了个响头“臣,遵旨。” 刘邦叹了口气“这次恐怕真的是要委屈你了,不过朕给你一个承诺,只要朕还在位,日后,必还你一个全新的千衣卫府!” “陛下...”胡不归哽咽不语,刘邦摆摆手“去吧,不要让朕失望。” “臣,告退。” 看着胡不归消失在黑暗当中,刘邦缓缓走向内堂,用象牙雕成的衣架上,挂着的那是龙袍! 以上等丝绸织成,金丝串联其中,九爪金龙张牙舞爪着,它在向世人宣布,它的主人是人中至尊,天下的主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法场惊变 上 大渝踵武三十七年。 这是先皇刘跃在世时所用年号,新皇登基仓促,甚至连一个像样点的仪典都没来及举办,天下就换了主人。 皇室如此,民间更不用多说。 百姓只知道那个让他们的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的踵武皇帝死了,比他还差劲的小皇帝登上了皇位。 除此之外,新皇年号,新国策,等等...历代皇帝登基时,便昭告天下的一应事务都没有半点音讯。 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人们依然生活在过去。 刘跃死了一年之久,但他的年号却仍在沿用。 这一年,也许是百姓愿力感动了上天,昏庸的皇帝死后,耗费民力的大型工程停了,青年男人也纷纷回家种地。 虽然贪官没有减少分毫,赋税依旧很高,但好在老天有眼,风调雨顺,庄稼都获得了不错的收成,日子虽然紧,但不至于饿死人。 蠢蠢欲动的梁国,北秦,南楚,竟也没有再大兴兵戈,妇人们不用再担心半夜官府来抓丁,孩子们晚间也睡得更香了。 浮萍一般的大渝迎来了久违短暂的平和。 国中相安无事,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如果非要说什么大事的话,金陵才女宁死不屈,打伤皇帝算得上是一件。 ... 人间四月,柳絮纷飞。 金陵的春天来的要比其他地方慢一些,最近几天,淫雨霏霏,直到昨日才停,俗话说的好,大雨之后艳阳天。 这一日,天早早就放亮,牧童吹着口哨走向田野,各家各户都打开房门,金陵的一条条街道再次喧哗起来。 “早啊,钱大婶。” “早,王老板...” 裁缝店的老板一边催促小二去搬昨日新进的绸缎,布匹,一边走到卖包子的摊位跟前。 “还是一样,四个包子,一碗豆汁。”微胖的王老板拿起一块破布擦了擦有些潮湿的板凳,缓缓坐下。 “王老板又发福了哟...”卖包子的大婶取出刚出锅的包子,端给王老板。 王老板哈哈一笑,吐了口烟“老天爷保佑,今年事事平安,生意也好了不少,不用再东奔西跑,这人啊,一闲就长肉。” 钱大婶满脸笑意,又给他舀了一碗豆汁“闲还不好啊,我恨不得每天都这样呢,我家那小子昨日拜了师傅,也进学了,我啊,现在就盼着,官府少折腾几次,这样平平安安的。” “嘿,谁说不是呢,但我们哪能管官家的事,你们听说了没有,林尚书家的大小姐,今天就要被杀头了呢。” 从街对面又走来一个店家小二打扮的人,坐在一边的木凳上。 “钱婶,来两包子。” “哎,好嘞。” 王老板抹了抹嘴说道:“这事谁不知道,金陵城里早就传开了,打伤皇上,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林家小姐怎地这般糊涂?” 店家小二努了努嘴“林小姐是才女,嫁给昏皇帝自然是不肯了,哎...只可惜,她才芳华十七,年纪轻轻就要去黄泉了。” “你这臭小子,敢乱议贵人,不怕吃官司啊。”王老板笑骂道。 店家小二看了看左右笑道:“我也就在您二位面前说说...” 钱大婶没了客人便坐在一边叹道:“林大人可是好官呐,这下恐怕也是待不下去了。” “是啊...” 气氛突然变得沉默起来,他们都是普通老百姓,私下里发一发牢骚还行,其他的事,他们想管也管不了。 几人吃罢早餐就各自回店里忙活了。 ... 尚书府。 林夫人早早就起来了,她面容憔悴,双眼发红,时不时垂下泪来,她昨晚一宿没睡,一想起她那可怜的女儿,心就不自觉地疼起来。 她穿上素衣,吩咐下人将她做好的梨花酥装好。 一会儿,她就要去天牢,去见林嫣最后一面。 林清徐,无涯,魏灵韫也都穿戴完毕,无涯道:“徐兄,去劝劝弟妹吧,儿是娘的心头肉,你就这么一个女儿,如今...她心里怎能不痛啊。” “我心上又何曾好受半分?太后命我做监斩官,名义上叫我行大义灭亲之事,但实际上是让我亲手杀了嫣儿啊。” 魏灵韫沉默不语。 林清徐长叹一声“罢了,自古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要是我一人,即便是杀剐烹煎,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只是拖累了她们娘俩。” “既为大渝之臣,便要尽忠到最后一刻,无涯兄,走吧。” ... 钟声响起。 王忠走进来轻声说道:“陛下,该起了。” 刘邦昨晚失眠了,翻来覆去,过了大半夜才睡着,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许多梦境重叠,都不是什么好梦。 他睁开眼,恍恍惚惚的问道“几点了?” “啊?” “忘了,我现在是古人。”刘邦揉了揉脑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王忠道:“已是卯时。” “哦,给朕更衣。” 穿戴洗漱完毕,刘邦站在铜镜面前,镜子中,一张陌生的脸让他有一瞬间的失措,脸很白,五官端正,虽然不丑,但也说不上帅气。 如果不是这身龙袍,扔到民间,换上百姓衣物,估计也没人会认出他来。饶是有充分的心理准备,当刘邦真正面对这张面孔时,他还是生起了些许异样。 “以后,就要以这张脸生活下去了吗?嘿,就像面具一样。” 刘邦不是小孩,他有成人的灵魂,这些情绪只是一念之间,转瞬他目光恢复清明问王忠道:“现在去哪?” 王忠道:“以往,陛下起床后,需先去承乾宫向太后请安,再去太极殿读书,阅读奏章,处理政务。但陛下年龄尚小,只需向太后请安后,就可回养心殿歇息,奏章会送往承乾宫,由太后代为处理。” “我他娘的都快三十岁的人了!”刘邦很是不爽,神情古怪地看着他轻声问道:“你真的以为朕还小吗?”听到刘邦有些冰冷的声音,王忠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跪下请罪。 “朕又没有怪你,起来。”刘邦很看不起他动不动就下跪的作风。 听王忠说过小皇帝的事情,用一个词总结——恋母。但凡是母后说的话,都是对的,但凡母后的教诲,都必须遵守,“恋母到这种程度,有点畸形了啊。” 刘邦无语,但对以后该怎么做也有了一个大概方向,那就是尽量顺从太后的话。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能当面说出来,一切都需要在暗中进行。 “这是间谍才能拥有的素质啊...”他心中叫苦,明白以后的日子可能会很难过。 “既然如此,那走吧,去向太后请安。” 马车早就停在养心殿外,不知用什么名贵木材打造,宽约五米,长约七米,其上布满各种金饰,大气异常,华丽尊贵。 九匹清一色的白马拉车,左右各站着十名黑甲千衣使,持枪肃立。 “霸气侧漏...”刘邦眼睛放光,不愧是皇帝的待遇,这马车,放在前世恐怕就是林肯加长防弹车那一级别的吧。 刘邦登上马车,里面很宽,就算是躺下都有很大的空间,他按耐不住心中的兴奋,揭开车帘,只见车队浩浩荡荡前进,四周都是宫殿。 红砖青瓦似乎都泛着金光,飞檐楼阁,时隐时现,又有高大雄伟的松柏,出没其间。 马车一直往前走,许久才出了一座大门,门外又是一片宫殿群。 “简直...这比故宫还要大啊...” 刘邦心潮澎湃,他想起他第一次去故宫的时候。 “封建阶级就应该斩尽杀绝,用民众的血汗钱,满足自己没有止境的欲望,扎在百姓脖子上吸血。” “如今,想不到,我也变成了那种人。” 命运真是讽刺。 足足走了半个时辰,车队停下,王忠说承乾宫到了,刘邦下车,似乎和他居住的养心殿没有什么区别,古代宫廷估计都一个样子。 已经有侍女前来迎接他。 “恭迎陛下驾到...” 一大堆人哗哗对刘邦行礼,刘邦走进大殿,太后正坐在殿上,雍容华贵,神圣不可侵犯。 见刘邦进来,她展颜一笑“季儿,你身体还没好,可以不用前来请安。” “谢母后关怀,孩儿身体已经无恙了。” “来,坐母后身边,来呀,把御膳房刚送来的点心端上来,给皇帝尝尝。” 立刻有侍女端来一碟很好看的点心,刘邦看向左右,这里的侍女一个个都肤白貌美,身材窈窕,更重要的是,温柔。 只要自己勾一勾手,她们就会心甘情愿地跪在刘邦面前,任他摆布。“奶奶个腿,为毛老子身边全是太监?” 太后笑道:“你在看什么呢?” 刘邦回过神来笑道:“孩儿见母后这里有这么多漂亮的宫女,一时羡慕罢了,那些太监,一个个跟块木头一样。” “太监身份低下,自然不敢多说话,但季儿啊,你是皇帝,应以朝廷社稷为重,不能像你父皇一样,沉迷女色,误了天下,母后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 刘邦心中冷笑“从没见过有哪个皇帝像我这样窝囊的。” 牢骚归牢骚,纵使心中有多么不满,在太后面前也不能说出来,至少...暂时不能说。 他做出乖巧的样子道:“孩儿知道...母后您是在处理奏章吗?” 刘邦指着桌上一大堆奏折岔开话题道。 太后对左右使了个眼色,侍女将那些奏折全都拿了下去,她揉揉光滑白洁的额头“这些大臣,烦得很,算了不说这些事,季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见太后不愿说,刘邦也不再问,笑道:“孩儿好多了,只是...一直待在养心殿有些烦闷,就想在这宫里走走。” “嗯,走走也好,王忠。” “奴婢在。” “你好好侍奉陛下,若皇上再出什么事,定斩不饶,听清楚了吗?” 王忠跪道:“奴婢晓得。” 太后转而对刘邦道:“季儿,要是感觉累了,就赶紧回去休息,知道吗?” 刘邦拜道:“孩儿知道了,那母后,我就出去了。” “嗯,把这些点心带上。” 看着刘邦走出殿外的背影,太后皱眉问身边的一个侍女道:“你有没有觉得皇帝今天和往常有点不太一样?” 那侍女恭敬道:“陛下还像以前一样对娘娘百依百顺,可能是受伤,身体还是不舒服吧。” 太后点点头,不再多想,接过侍女递来的折子继续审阅起来。 车队出了承乾宫。 王忠问道:“陛下,我们去哪?” “这宫里,哪里最好玩?” “华清池此时莲藕初开,游鱼戏水,是宫中一景,虎眺泉四季不冻,泡一泡温泉能够解百乏...” 王忠滔滔不绝地说出一个又一个地名,听得刘邦头都大了,他摆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就先去华清池吧。” 车队重新启程,向西前行。 太后面容冷峻,放下手中奏折问侍女“皇帝到哪了?” “回娘娘,陛下先去华清池,现在又往虎眺泉去了。” “真是不消停,病刚好,就四处折腾,也罢,就让他去玩吧,大理寺那边怎么样了?”太后莞尔一笑,百媚横生。 “顾大人今早递来消息,林尚书的夫人今早去探监,还有...秦天霜,秦公子也去了。” 太后冷哼一声“赵王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去给他传信,让他好好管教自己手下人,给顾让也传信,命他谨慎办事,不要再多生是非。”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法场惊变 下 “舒服...”刘邦长长舒了口气,他披上王忠递来的浴袍,坐在木椅上,王忠轻轻给他捶背。 “怪不得人人都想做皇帝,要是有漂亮的宫女那就更好了。” 有些奇怪,他越想就越发现王忠那张脸讨厌,心塞的刘邦瞬间没了继续泡下去的心情。 “现在什么时辰了?” 王忠道:“陛下,现在已经是巳时。” 刘邦不太懂古人的计时法,只知道子时大致是晚上十二点,卯时大致是早晨六点,午时大概是十二点。 他沉吟道:“离午时还有多长时间?” “回陛下,还有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吧,这么算,胡不归现在应该已经出发了吧。” 凭胡不归一人肯定是成不了事的,这件事只能自己当面出去解释,但自己该怎么出去呢?这是个问题,他决定问一问王忠。 刘邦辞退左右,看了看四周小声道:“王忠,朕要出宫去,你有什么办法吗?” 王忠大惊“陛下,您要...” 刘邦冷哼一声“废话少说,我要去劫法场,这事,你不会告诉太后吧?” “奴婢当然不敢,只是...” “只是什么,你赶紧想想办法。” 王忠思索了一会道:“内城四门皆由禁军把守,若无太后手令,陛下一时半会恐怕很难出去。” “朕当然知道,所以才问你,有没有别的出路?”刘邦郁闷道。 “有一条路,但...” 刘邦一听真有别的出路便大喜道:“只要有办法就行,一个时辰能赶到法场吗?” “恐怕很急,如果陛下骑马过去的话,便能赶到。” “行,这事要是成了,朕重赏你。” 说着就穿好衣物,不顾王忠的劝阻走出浴房。 车队离开虎眺泉转路向东,路过几个宫殿后,车队在一处略显破旧的墙边停下。 刘邦下车问王忠“你说的路在哪?” 王忠犹豫再三,但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陛下,请跟我来。”一干人沿着墙转了个弯,只见在一处杂草的掩盖中,露出一个半人多高的黑乎乎的洞口。 刘邦看了看里面,什么也瞧不见就问王忠“这就是你说的路?” 旁边的千衣使也怒视着他,这哪里是路,分明就是狗洞,让堂堂皇帝陛下去钻狗洞?岂有此理。 王忠哭丧着脸“陛下,我还没说完,你就...” “行了,这里真能通往出宫?” “能,从这里出去就是永柳巷,穿过永柳巷便是东市。” 奶奶个腿,什么乱七八糟的,只要能出宫就行,面子什么的,刘邦还真没放在心上,前世的时候,钻狗洞算什么,为了生活比这更没尊严的事他都做过。 “王忠,你别去了,赶着马车继续往前走,不管去哪,反正别让太后发现这里就行,其他人跟我进去。” “陛下,我...”王忠都要哭了。 刘邦捏住他的脸“朕的话你也敢不听?”旁边的千衣使都不善地看着他。 王忠没辙,只好遵从。 千衣卫从周围找来树皮,枯木制作了几个简易的火把,四名在前,其余在后,把刘邦围在中间一起弯腰走了进去。 这是条狭小的通道,刘邦还好,身体还未发育开,比较小,稍微收下腰就能轻松穿过。 那些身形魁梧的千衣使可就苦了。 一个个像只地鼠一样,简直就是在爬。 刘邦跟在后面,臭袜子味,动物尸体的腐臭味,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差点让他窒息。 前行了半个小时,终于有一点光出现。 众人继续前进,在前面的几个千衣使用已经熄灭的木棍撬开泥块,果然有阳光照了进来。 正如王忠所说,这里正是一条偏僻的巷子。 他突然奇怪,王忠是怎么知道这条通道的。“难道...他们太监经常从这里出去喝花酒,逛窑子?” 日头已经临近正空。 马上就是午时,刘邦问“刑场怎么走?” 一名千衣使答道:“回陛下,刑场在西市,这里是东市,步行得三个时辰才能到。” “什么?三个时辰,到时黄花菜都凉了。” “王忠说骑马能赶到,这里哪有马?” “陛下,东市有卖马的。” “那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马。”刘邦心中急躁,只盼望胡不归能多撑一会。 ... 已近午时。 林嫣正在吃母亲给她做的梨花膏,林氏拿着梳子给她梳头。 黑发如绸缎瀑布一般,就这一头秀发不知引来多少青年的赞叹,其他女子的嫉妒,更别说,她身材匀称,不胖不瘦,苗条中带着一丝妩媚。 她如星如月的眼眸含着泪水,铜镜上,那一张美丽的容颜挂着道道泪痕,她张开朱唇小嘴咽下最后一口,缓缓开口道:“母亲,你不要哭了。” 那声音轻柔,通透,会让人想起夜莺,只是,空灵婉转中却带着一丝悲哀。 林氏捂着嘴,手不停地颤抖。 林嫣凄美一笑“我曾想伴您左右,为您终老,可谁知...嫣儿不孝,今生恐怕不能再侍奉母亲了。” “嫣儿啊,你糊涂啊。” “糊涂吗?”长长的睫毛微微闪动,林嫣抬起眼眸,明亮的眼珠里闪过一丝决绝“秦公子他说的对,此生若无自由身,即便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母亲,我不后悔,皇帝昏庸无道,荒诞嬉戏,任由奸臣当道,百姓处于水深火热当中,嫣儿虽不是男儿身,不能报效朝廷,但我也绝不能嫁给那种人。” 林氏擦干眼泪“嫣儿,娘从小什么都依你,你要读书便为你请师傅,你要习武,娘便让你舅舅教。 你父亲要责罚你,娘也护着你,可是这一次,娘也护不了你了,你伤的那人可是当今的皇上啊。” 林嫣不屑道:“心智不全的儿皇帝吗?哼,秦公子说过,大渝若一直掌握在那种人手里,迟早灭国,赵王为人正直,礼贤下士,迟早有一天...” “嫣儿...”林氏惊呼,忙捂住她的嘴巴“这种事可千万不要说啊。”林嫣却满不在乎道:“反正是一死,多一条罪又能怎样?” “母亲,大渝早已病入膏肓,无可救药,赵王曾云,未有见革新而不流血者,就让嫣儿做第一个流血的人吧,待嫣儿死后,希望母亲保重身体,不要太挂念嫣儿...” 看着林嫣一脸坚毅的表情,林氏不由感到一阵心惊肉跳,她原以为只是对婚事不满,误伤了皇帝,如今看来...这一切似乎早有预谋。 林氏虽为妇道人家,但出生官宦世家,见过了无数风浪,对于阴谋有一种异于常人的嗅觉。 她隐约感觉嫣儿很有可能是被人利用了,“是那个秦公子吗?”她来不及细想,当即擦干眼泪对林嫣道:“嫣儿,走,你跟我去见你父亲...” “娘亲...” “哼,林夫人,她恐怕不能跟你走了。”牢役从门里走进来,林氏见状像母鸡护小鸡一样将林嫣护在身后“你们要干什么?” 牢役蛮横道:“午时已到,犯人林氏立刻拖往刑场处斩。”林氏的脸刷一下就白了。 另外一牢役说:“林夫人,请你节哀,也请你不要妨碍公事,来啊,给我带走。” 立刻有人过来将林氏拉开,给林嫣套上锁链,枷板,带出了天牢。 “嫣儿...嫣儿...”林氏歇斯底里,双眼一翻哭晕了过去。 ... 西市,刑场。 这里从秦开始,便是处决犯人的地方,经历了几百年,这里流的血早已不能用千里来形容。 在这片不大的地方,砍掉的头颅能把东阳湖填满。 白天这里是闹市,晚上这里便成了阴气森森的鬼门关,据人说,子时时分,这里时常有人在哭泣。 老人讲,那是那些被砍掉头的冤魂,他们哭是因为找不到自己的头颅,无法投胎。 此刻,这里已是人山人海。 大理寺的府卫拼命维护治安,但在人潮中也有心无力,今天是金陵才女行刑的日子,许多人都来观看。 其间不乏有林嫣的崇拜者,诸多文人打扮的青年举着“粉生碎骨浑不怕,但留清白在人间。”的旗帜。 甚至还有人在喊“林嫣,一路好走,你永远在我们心中。” 林清徐坐在监斩官的位置上,与他同坐的还有两位,一位年龄与他大致相仿,三十来岁,另一位年龄稍长,约有五十出头。 年长的那位气定神闲,举着茶杯品茶,一言不发,是大理寺丞顾让,另外一位似笑非笑的是刑部侍郎蔡商, “林大人,亲自监斩自己的女儿,大义灭亲,下官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哼...”林清徐冷哼一声不作答,此时,他心如刀绞,恨不得找个地方大哭一场,但无论他再怎么难过,也要坐在这里。 想到一会自己的女儿就要被押在自己面前,他的心便不断滴血。“苍天厚土,林氏先祖,我林清徐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这么对待我。” “哎,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当初太后娘娘亲自邀请你做客,你一语拒绝。 如今,太后娘娘又亲封你女儿为皇后,却弄出现在这副场景,天大的恩宠你不接着,又能怪谁呢?” 林清徐不去听他冷嘲热讽,索性闭上了眼睛。 “犯人押到。” 一声高亢的锣声,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路,“林小姐来了...”人群喧哗起来,林清徐再也无法保持淡定,睁开眼睛。 林嫣看着四周的人群,看着那些旗帜,嘴角微微扬起,她从前见过死囚犯,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但如今,自己却不是这般,倒像一个英雄,是的,英雄,就如秦公子所说,生而为人,死不能避免,无非是轻如尘埃或重于泰山的区别罢了。 我如今,也算得上是重于泰山了吧,用我的死换来民众的觉醒,也值了,“唯一遗憾的...是秦公子,此生不能与你白头偕老,相濡以沫了。” “秦公子来了,让一让...” 人群让开,一位身穿洁白长衫,佩玉带环,腰系长剑的年轻男子从人群中走出。 林嫣微微一笑“那不似凡尘的白衣,你果然还是来了吗?” 秦天霜走到囚车前,声音轻柔“你,还好吗?” “我很好...就是很想你。”林嫣很想这么说,但后半句还是没好意思说出来。 “你心,我知,我心,你知,你安心上路吧,待到清明时节,我会带清酒到你坟前,为你作诗,为你唱曲。” 林嫣泪如雨下,四周也哽咽不已。 押送囚车的差役冷哼一声“都往后退,想劫囚车吗?往后退,再有上前半步者,死!” 众人闻言都不由往后退了几步。 牢役不屑的看了一眼,打开囚笼,将林嫣押向行刑台,“这么美丽的人儿,就这么死掉真是可惜了。” 林嫣厌恶地瞪了他一眼。 牢役不以为然道:“你不必如此看我,荣华富贵,权势地位,容颜美貌,这些如果没了性命,就是一堆枯骨,过眼云烟。 我见过多少位高权重的朝中大官,手上有几十条人命的恶徒,他们在临近行刑的时候也尿了裤子,狼狈不堪,丑样百出。 你一介女流,年纪轻轻,却能如此淡定,倒真教我佩服。” “你这种人,永远都不会懂。” 牢役不置可否地一笑,将她绑在木桩上,走到监斩官面前道:“启禀大人,罪犯林氏已压到,这是证词。” 大理寺丞顾让点点头,拿起证词,交给林清徐“林大人你看看,有何问题?” 林清徐草草看了几眼就交给蔡商,顾让道:“蔡大人,供词就由你来念吧。” “是,大人。” 蔡商一拍惊堂木,四周一下肃静下来,蔡商起身拿着供状念道:“罪犯林氏,于踵武三十七年,四月十一日,砸伤皇帝陛下,林氏,这事可否属实?” 林嫣淡然道:“属实。” “很好,按我大渝法律,误伤陛下者,处以极刑,林氏,你可服?” “皇帝昏庸无道,宠幸奸臣,我林嫣又岂能嫁给那等人为妻?” 蔡商指着她大骂道:“你放肆!” 顾让咳嗽两声,示意蔡商坐下,他对林清徐说道:“此案太后虽交于我主审,但按品级,林大人在我之上,这宣斩就由林大人来吧。” 林清徐没有说话,取出令箭,手不停地颤抖着,蔡商得意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闭目不言。 “斩!” 过了许久,林清徐终于还是闭着眼睛扔出了令箭。 “大人有令,斩!” “大人有令,斩!” 刽子手往刀上喷了一口酒,就要举刀,就在此时,只听得一声大喊“刀下留人。” 蔡商睁开眼睛,和顾让对视一眼,蔡商大叫道:“不要停,立刻给我斩了。” 刽子手再次举刀。 “我看谁敢?”一阵兵戈声响起,大队大队的黑甲士兵从四周涌出,将刑场包围。 胡不归脚踏人群,冲到刑台之上,一拳将刽子手打翻在地。 众人皆惊。 蔡商大怒“你是何人,敢来阻拦行刑?” 顾让却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胡不归?你千衣卫府负责包围皇宫安全,私自外出,阻拦行刑,你...不怕诛九族吗?” 说着又对身边一小厮轻声耳语“你快去禀告太后。” 胡不归冷笑着“顾大人...久闻您身居大理寺丞,主刑狱,今日一见果真非同一般,动不动便要诛人九族。” 他双目圆睁,环视四周,从怀中取出黄帛,高举过头大声道:“圣旨到,尔等接旨!” 众人一惊,林清徐看着那条黄帛,心脏不停跳动“难道...真的是圣旨吗?” 蔡商,顾让二人却是有所怀疑,胡不归冷眼看向他们“千衣使听令!三息间无跪下者,以抗旨罪论处,杀,无赦!” “吼吼...”千衣使皆向前两步,明晃晃的枪刃让人心里发寒,终于有人跪下了,有第一个,便有第二个。 很快,在场所有人都跪倒在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娘娘,不好了。” 一小厮连滚带爬跑进承乾宫,太后眉头一皱“有何事?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那小厮咽了咽口水喘气道:“千衣使...” 太后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究竟发什么事了,千衣使怎么了?” “千衣使...把刑场包围了。” “什么?”太后起身怒道:“千衣使怎么会在刑场?”小厮摇头“顾大人赶紧让奴才给太后报信...”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太后弯眉紧簇“,你去传孤懿旨,让卫青带禁军速速去刑场,若有违抗者,杀。” “是。” ... “陛下有旨,刀下留情。”胡不归说完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四周。 众人面面相觑“这...这就完了?”还没听说过,有哪一道圣旨是这样的。 站在人群中的魏灵韫不屑一笑“孩皇帝就是孩皇帝,就连圣旨也是这般胡闹。” 无涯抚摸着胡须,笑而不语。 “胡不归,这是圣旨?”蔡商看着那歪歪扭扭的四个大气急败坏道。 顾让看了一眼也不有些不满“胡将军,你这该不会是假圣旨吧?” 胡不归心中无奈,嘴上却也不松“是真是假,你看看玺印不就知道了。” 林清徐夺来圣旨激动道:“这是陛下的帝玺,陛下在哪,我要见陛下。” 胡不归安慰道:“林大人稍安勿躁,臣接到的旨意是阻止行刑,大人放心,万事都有陛下。” “胡大人,擅离职守已是死罪,阻拦刑场更是诛九族的大罪,再加上你伪造圣旨,三罪并罚,你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杀的。” 顾让脸色阴沉,胡不归却视若无物,“顾大人,你口口声声说,我伪造圣旨,证据呢?难道那玺印是假的吗?” “你!我要禀告太后。”蔡商嚷嚷道。 “聒噪”胡不归虎目一睁,蔡商后退了几步表情惊惧道:“你要干什么?” 再怎么说也是沙场征伐之人,胡不归稍微露出一点杀气,便将蔡商镇住了。 “二位大人,我不得不提醒二位...”胡不归压低了声音道:“这天下,可是陛下的天下。” “你!”顾蔡二人虽怒,却也无可奈何。 正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在刀剑面前,耍嘴皮子是没有半分用处的。 众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都不知发生了何事。 “上天有眼啊。”林清徐双眼含泪,心情激荡。 “呜呜...” 就在场面陷入僵持之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阵高亢的号角声,胡不归脸色一变“是禁军!” 金陵城中,属于正式军队编制的只有禁军,此刻军号声响,想必禁军已经赶到了。 谁都知道,禁军统领卫青是太后一手提拔的,三万禁军只遵太后一人之令,如若此时禁军介入,那事情必将脱离他的掌控。 “这下可糟了...” 蔡商听到号角声脸上大喜,他走到胡不归面前冷笑道:“这下我看你还怎么威风,哼。” “陛下的命令,即便拼上这条性命也要完成。”胡不归心意一横,大吼道:“千衣使,列阵!” 千余名千衣使卫持盾在前,将刑场四周的通道迅速包围,一个个面容冷峻,皆严阵以待。 很快,马蹄声便已近在眼前。 一名身披银铠,手持斩马刀的中年男子策马而来,在他的身后,密密麻麻的士兵就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战马嘶鸣,银甲男子一挥手,士卒立刻停下。 一时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奉太后懿旨,禁军统领卫青前来维护刑场治安,违抗圣命,阻拦执法者,杀无赦。” 胡不归走到阵前冷笑道:“卫统领,胡某奉陛下指令接管刑场,你这般又是为何?” 卫青面无表情“本统领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还要余再说一遍吗?” “陛下圣旨在此,尔等还不跪下听旨?”胡不归举起手中的黄帛高声喊道。 四周寂静无言。 禁军士卒竟无一人敢动,卫青也未下马,他目光冷漠,举起手中斩马刀,禁军兵卒齐声怒吼,向前推进。 胡不归脸色难看,大吼道:“卫青,你想谋反吗?” “阻拦执法者,死。” 他策马缓缓前行,一时间杀气四起,在场百姓见这情形,大气也不敢出,那些举着旗帜的人也偷偷将旗子扔在地上。 蔡商在台上高呼“卫统领,胡不归擅离职守,大闹刑场,又假传圣旨,图谋不轨,你赶紧将他拿下。” 卫青沉默不语,禁军一步步前进。 胡不归手心满是冷汗,禁军的数量是千衣使十倍之多,且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如果真动起手来,千衣使万万不是对手,可事到如今,箭已上弦,又哪能后退,“也罢...” 胡不归拔出横刀,正欲迎战,只听得一声“陛下驾到...”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散去大半,禁军士卒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该怎么办。 禁军纷纷靠向两侧,在街道的尽头,几匹马迎风狂飙。 刘邦心里叫苦不迭,他哪里会骑马,即便千衣使给他找了一匹最温顺的母马,也差点将他颠下来。 “陛下来了...” “他竟然真来了...”魏灵韫有些吃惊,站在一旁的无涯咳嗽两声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晴朗的苍穹,嘴角隐约有一抹笑意。 千衣使先下马,将刘邦小心从马背上接下来,刘邦只觉得身体都快散架了,眼前好像有无数苍蝇在飞。 “奶奶个腿,终于赶上了”。 “陛下来了,真是陛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个身穿龙袍的年轻人身上,他们知道,那就是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大渝如今的统治者,万民的主宰。 “只是...怎么好像刚从地里出来一样?” 霎时,所有人都跪倒在地高呼陛下万岁。 刘邦走到刑场边上,第一眼就看见绑在刑架上的林嫣,虽然穿着囚服,但仍遮不住她的美貌。 “是个美人坯子,只是心黑,手黑了一些。” 蔡商,顾让,林清徐以及其他官员皆拜倒在前“臣,蔡商,顾让,林清徐,迎接圣驾来迟,还请恕罪。” “嗯...” 刘邦仔细打量着这几人,其余两位无论穿着还是相貌都普普通通,唯独他还有点印象的林清徐让他眼前一亮。 看他年纪不大,胡子却长的吓人,虽穿着文官礼服,但眉宇间散发着英气,倒像个足智多谋的儒将。 这让他不禁想起了三国演义中的关二哥,“要是再骑上一匹红马,手握一把长刀,这就是活生生的关云长在世啊。” 抛开杂念,想起今天的目的,刘邦不由有些紧张,他可从未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过话。 一般,皇帝会怎么做呢? 刘邦想了想,清清嗓子说道:“诸位,今日朕前来是有一事前来澄清,几天前,母后为朕选皇后,朕对林小姐一见钟情。 不料在林尚书家与林小姐玩耍时,误撞了脑袋,人事不省,太后误以为是林小姐伤了朕,便有了今天的误会。 朕清醒之后,一闻此事,便马不停蹄地赶来澄清这个误会,朕在此声明,林小姐她是朕未过门的皇后,不久之后朕便会以大礼娶她过门,诸位听清楚了吗?” 在场的人是面面相觑,表情异样,刘邦见状不由心中暗骂“果然,当皇帝也是一门技术啊。” 想那些电视上的皇帝,说话都是什么之呀者呀的,一听就让人觉得很有文化,哪像自己,简直就是丢人现眼啊... 他正考虑该怎么圆场时,只听四周齐声呼道:“陛下圣明...” 林清徐双眼含泪,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陛下隆恩,微臣即便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 “林尚书,这些年你为大渝做的一切,朕都看在眼里,大渝百姓也看在眼里,你若真的感激朕,就努力工作...” 虽听不懂努力工作是何,但也能大致猜出来是让他继续为大渝效力,林清徐一叩不起“臣,愿为陛下效死。” 见不得一个大男人哭哭泣泣,刘邦摆摆手“行了,林尚书,赶紧带你女儿回家去吧。” “谢主隆恩。”林清徐起身便去解林嫣的绳子。 目送着他们离开。 刘邦松了口气“总算了了一件大事,接下来说些什么呢?”他看着底下密密麻麻的一大群人不由有些头疼。 但他既然站在这里,不说些什么好像也不行,他稍作思考说道:“诸位,平身吧。” “谢陛下。” 众人站起,一双双眼睛盯着站在高台上的刘邦,被这么多人注视,刘邦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领袖气质这种东西,有些人天生就具备,而大多数人则是后天慢慢培养出来的。 刘邦天生不是一块做领导的料,前世的他平平庸庸活了二十七年,只学会了如何阿谀奉承,哪里有什么领袖气质。 他有自知之明,虽然如今他是皇帝,却是一个连做皇帝最基本素质都没有的不及格皇帝。 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刘邦凭借前世对皇帝这个职业的印象,脑补了一套说辞,他努力装出一副很惭愧的样子,对着台下的民众鞠了一躬“朕,让你们失望了。” 台下百姓一脸惶恐。 自古以来,皇帝就代表着至高无上,代表着真理,只有臣子百姓向皇上行礼,从未听过有哪位皇帝向百姓道歉的。 “朕年幼无知,即位以来没有做过半点有利于人民的事,让国家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刘邦说罢偷偷看了看台下民众的反应。 见他们没有异样,一个个都神情认真,他稍稍放松了一下继续说道:“朕只知自己玩乐,对朝中大事漠不关心,因为自己的过失差点让林爱卿蒙受不白之冤,朕不是个好皇帝。” “臣等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在场大臣闻言脸色苍白,皆跪伏在地上请罪。 皇帝是没有错的。 如果皇帝错了,那便是做臣子的没有尽到责任,食君之俸却不能为君分忧,这可是大罪。 刘邦见这些人跪在地上,心中暗骂,要想博得别人的同情,贬低自己是最好的办法,但现在...这些家伙竟然也来和自己比惨。 那只能...把自己说的更惨。 他双手扶起跪在脚下的蔡商,顾让泪眼朦胧道:“诸位爱卿,你们一个个都是好官,对朕忠心耿耿,是朕辜负了你们,朕给你们赔不是。” 说着便要向他们鞠躬,蔡商,顾让二人忙阻止道:“陛下,不可,这是折煞真是微臣啊。” “是啊,陛下,您是真龙天子,万金之躯,又岂能向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行礼道歉呢?” 见他们不受,刘邦也不勉强,站直了身体淡淡道:“既然如此,诸位爱卿还是听朕说吧。” 蔡商,顾让,卫青...闻言皆是一震,“陛下,这是在警告我等啊。” 见他们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刘邦重新酝酿情绪“朕做为百官之君,不能识奸认忠此为朕之过一。 朕幸为上天之子,不能天下苍生造福此为朕之过二。 朕作为先皇之子,不能为父分忧,乃至大渝沦落今天这般地步,此为朕之过三。” 刘邦说到这心中暗自偷笑,他的这番话看似情真意切,感人至深,但实际上呢。 识人不清?他即位登基才不过短短十几天,这么短的时间他又能做什么呢?况且,他还是个孩子。 不能替父分忧?拜托...刘跃老儿是皇帝,为非作歹,祸害苍生的时候时候他还没出生呢,怎么能怪他? 总之一句话,一切坏事都是刘跃那老小子干的,跟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百姓可千万不要怪在他头上。 自己心里打的小九九,淳朴的老百姓又哪里知道。 见小皇帝一身泥土,额头上的汗水都没有干,听罢这一番情真意切,字字都像是从心窝子里掏出来的话,心中都不能自已。 “看来,是我们误会了陛下啊。” 刘邦暗暗一笑,吸了口气,清清嗓子,抛出了今天刑场讲话的重头戏“朕虽年幼,却也知晓自己的责任。 自朕即位以来,此三过如大山一样,时时刻刻压在朕的心中,朕无时不刻都惭愧的汗流浃背,日夜难忘。 如果...父老乡亲,诸位爱卿将士还愿意信任朕,朕日后必当以天下苍生为念,励精图治,不敢有半分懈怠。 朕今日,便在此承诺,如朕在位一天,大渝存在一日,天下百姓,永不加赋,天地百姓为证。” 轰隆! 远处传来一阵惊雷,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满脸的不可置信,跪在地上的胡不归,身体激动的颤抖着。 “陛下是明君啊...” 不止是他,千衣使,禁军,大臣,百姓都望着刘邦,似乎还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年老的顾让,紧紧趴在地上,心中叹了一句“捅破天了啊...” 刘邦见场下没有半分动作,原本得意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鹿鼎记上演的不是这样的啊...难道是我还少说了什么?” 过了久久,忽然,四周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那呼声久久不落,此起彼伏,其间还掺杂着许多哭泣声,刘邦站在万人中央,享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敬拜。 他此刻心中也翻起了一阵阵巨浪“这就是被万人称颂时的感觉吗?这就是万人崇拜吗?” 怪不得,人人都想做皇帝,原来是这般酸爽,他心中突然有了明悟,做皇帝一定要学会忽悠,演员的基本修养是必修课。 欢呼声如潮,天际的雷声也似是在回应一般。 原本晴朗的天空很快就乌云滚滚,天色也一下子变暗了。 金陵的四月正是雨季,一月中有半月在下雨,而且,这雨说来便来,说走就走,易变的很。 “要下雨了,陛下,还是快快回宫吧。” 刘邦一脸满足的笑容,抬头看了看天道:“也好,那就回吧。” 民众的热情依然没有退去,但刘邦知道,要是再不走,一会下起雨来,虽说有侍卫保护,也免不了要淋雨。 这具身体本就差,淋点雨,着个凉,说不定又得一场大病。 古代的医疗条件不是一般的落后,普普通通的头痛发热都有可能要了人的性命。 刘邦刚到这里,他可不想什么都没做就嗝屁了。 “陛下有旨,起驾回宫。”胡不归大喊一声,众人皆行跪礼“恭送陛下。” 千衣使牵来母马,刘邦那本来灿烂的小脸顿时就凝固了。 他现在对骑马有一种本能的抗拒,颠来颠去,时刻要抓紧马背,以往掉下去。那简直就是一种煎熬。 但事到如今...总不能让他走回去吧,无奈之下,只好在千衣使的扶衬下上了马。 “臣等,恭送陛下。”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冲动的惩罚 卫青目送着刘邦离去,眼中平静的如同一滩死水,但他的心此时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今天让他震惊的事太多了。 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充当吉祥物的皇帝陛下,突然搞出这么一幕。 林嫣行凶,他是亲眼所见的,而今皇帝却亲口否认,放过了林嫣,还有千衣使突然来刑场。 一件件,一桩桩,怎么看都不像是临时所做的决定。 皇帝降临刑场,太后事先竟然都不知道分毫,这般思虑真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皇帝能有的吗? 这些也就罢了,皇帝在邢台上说的那番话才是让他最为震惊的,永不加赋,就连雄才大略的始皇帝陛下都未敢说出的话,竟然出自一个十二岁的少年皇帝之口。 恐怕...今后这大渝宫廷就要变了。 卫青看着禁军士卒那一张张潮红激动的脸,心中不由叹了口气,这些士卒都是他从民间选来的寒门子弟。 他们无一不是自己亲自调教出来的, 平时,自己让他们向前一步,绝没有人走两步,但今天,皇帝一现身,所有人瞬间都停下了。 他清楚地记得,当时他可没有下达停步的指令啊。 不过,卫青并不打算责罚他们,就连自己,也不是跪在皇帝脚下了吗?他,可是奉太后的旨意来维持刑场继续的啊。 “师傅曾言,宫苑深深,要想在暗流汹涌的宫廷立足,识大势才是最重要的,陛下今日虽为责备禁军半句,但心中必然不悦。 只看,皇帝来视禁军为空气,没有看他一眼就知道了,今天这里发生的事很快就会传遍天下。 虽不能说尽得人心,但民间对于皇帝肯定不会是以前那般看法,何去何从,需得重新考虑啊。” 卫青抛去脑中杂念,挥手下令:列阵,返营。 ... 皇帝终于走了。 蔡顾二人脸色难看,匆匆离去。 人群纷纷离开,今日之事,正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原为林才女而来,但如今...谁还记得她? 左邻右舍,无一不是在议论皇帝陛下。 永不加赋啊。 大渝赋税苛刻,世人深为其所困。 交粮交税倒也罢了,皇宫为了修建宫室,陵寝,每年加大收赋的力度,一年四次。 本就拮据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如今,皇帝陛下金口玉言,许诺永不加赋,虽说心里还是有些打小鼓,但至少...也有点希望了不是。 “又是一场春雨哟...” 无涯一手提着刚打的杏花酿,一边悠哉悠哉地缓步前行,口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魏灵韫有些不满地发牢骚“下完雨,满地泥泞,还是西陇比较好...” “金陵气候湿润,山清水秀,天下人人向往,你倒好...竟怀念起那凛冬之地了。” “凛冬之地有何不好?您不也常说人才出自苦寒之地吗?”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无涯抿一口小酒,微醺道:“鞅,良好的心性只有在苦难中才能磨炼出,说的是治学做人之道,至于身在何处...又有什么影响呢? 处江湖之远,仍不忘志向,居庙堂之高,需尝甜思苦,你以后就要在这花花京城,实现今生之志了,这句话可不能忘啊。” 魏灵韫不屑道:“谁说我要留下了?” “嗯?在刑场时,我看你不也高呼陛下万岁吗?” 无涯双腮粉红,一双眼睛都快眯成线了。 那模样...倒不像五十多岁的老者,而像一个怀春的少年。 魏灵韫脸色一红,急道:“我那是...我那是...” 在无涯似笑非笑,至贱无比的注视下,吞吞吐吐许久,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无涯哈哈一笑,又饮一口。 “大梦几时醒?平生谁又知?昨日非昨日,故人非故人...年轻人啊,可不能心口不一哦...” 无涯踉踉跄跄,朝魏灵韫挤了个媚眼。 “老不正经的,糊涂鬼...” 魏灵韫咬牙切齿,恨不得抽出怀中宝剑教训他一番,他的手在剑上握了许久,却没有拔出。 不是不愿,而是不敢。 自己这身功夫还是老东西教的,和他动手,他不是没有过这种想法,但每次都是以自己惨败告终。 “还是等自己再长大一点,多学几招...老东西再老一些,我就能打败他了。”怀着这样的想法,魏灵韫极不情愿地扶着他进了尚书府。 ... 回去怎么和太后解释呢? 照实说? 不行,太后和自己本身就是一对矛盾,自己想获得权力,就必须从她那里抢,但太后会坐以待毙吗? 答案是否定的。 虽然还不清楚,自己这位母后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就目前看来,她对于权力的掌控欲远远超过自己。 连奏折都不愿意让他看到,甚至不愿跟他说起半点跟朝堂有关的事情,即便是身为皇帝的自己也都必须要在她的掌控之中。 婚事,起居,所有的一切都要依她的吩咐。 宫中到处都是她的眼线,这次能跑出宫去,当真是侥幸,要不是王忠的那条密道,今天这事...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发展呢。 “这对母子还真是病态。”刘邦暗骂,儿子畸形恋母,母亲呢,对于儿子又要时时刻刻捏在手心里。 “要是如实招来,指不定她会做出什么事呢。” 撒谎? 当然要撒谎,但找个什么借口呢,这又是问题。 “哎,冲动的惩罚啊。” 看着胡不归那笑容满面,仿佛丈母娘终于把女儿嫁给他一样,刘邦真是百味杂陈。 无论怎么样,他回去肯定是讨不到好果子吃。 有圣旨如何? 太后看他不顺眼,什么罪过没有,严重点,蛊惑皇帝,给他个满门抄斩都不为过。 最轻,擅离职守,失责之罪也是跑不掉的,卷铺盖滚蛋,是板上钉钉的事,不过这都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还是得救救他,不要让他丢了性命,以后还有好多事都要依靠他呢。”刘邦心想。 但转念一想,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更别说救其他人了。 要不,就说父皇给他托梦,说林清徐是个好官,林嫣是好人,不能杀? 这不扯淡呢,刘跃是什么德行,谁不知道,他会托梦?做梦吧。 “看来,只能这么说了。”刘邦握紧拳头,下定决心。 返回皇宫,自然是不能再走那条密道了。 事实上...刘邦早就派人把那条密道的出口严严实实的用东西堵上了。 那条密道是决计不能让太后知道的,他不担心王忠会泄密,因为...他一旦说了,必然小命不保。 但自己是怎么出去的呢? 很好办,就说是从正门出去的,卫青亲自放行。 反正,卫青是太后的人,他是死是活,关自己什么事呢,太后她即便不相信,也想不到别的原因。 刘邦在千衣使的簇拥下,一路向东,他们走的是御道,这是只有王公大臣才能通行的道路。 四周空空荡荡,没有什么人。 刘邦正在马背上,脑中完善着自己的剧本,忽听侍卫来报,说有人给他送了一份信。 信?谁送的信? 刘邦接过信件,翻来翻去,看了一下,没有署名,火漆完好,他有些疑惑。 拆开信封,刘邦懵了,一张纸上写了几行小字,字写的倒是极为漂亮,很有美感。 可无奈的是,这字认识刘邦,刘邦却不认识它啊。 一边默念‘书到用时方恨少,少年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他一边让胡不归替他翻译。 胡不归虽是武将,但出生官宦之家,自小也是识读书经,认区区几个字自然不成问题。 “陛下,这应该是霍政大人的信。”胡不归看完信,看看左右,小声说道。 霍政?刘邦奇怪地看着他,胡不归指着信件右下角的三个小字道:“靠山翁,这是宰相霍大人的别号,满朝文武都知道的。” 刘邦一脸黑线“这上面说什么?” 胡不归挠挠头道:“按理说,这应该是一封家信,上面说,周崇教陛下您出宫,救下林家女儿,还有永不加赋,善待百姓这些话,钦佩他的做法,风骨什么的。” 看到这,胡不归拍了一下脑袋喊道:“陛下,这封信不是给您的,而是霍大人给周崇老先生的,奇怪...怎么送到这里来了,应该是送错了吧。” “叫什么叫?”刘邦瞪了他一眼,接过信纸瞧了瞧,嘴角不由翘起。 没有送错,这的确是他写给自己的信,之所以这样做,恐怕是出于保密的要求,他不由陷入了沉思。 周崇?替死鬼吗? 刘邦将信撕成碎片,洒向空中“胡不归,周崇是谁?” 胡不归脸色古怪:“陛下,周崇是先帝钦定的太子少师,也就是陛下的老师。” 老师?刘邦一脸茫然。 看刘邦迷惑的神情,胡不归的脸色更古怪了。 原来如此。刘邦重重地拍了一下胡不归“行了,没事了。”胡不归拱拱手就离开了。 “我的老师...是了,周崇既然是我的老师,想必学问自然大得很,教我说出那番话也是情理之中。 传道授业解惑,本就是帝师之责,情理之中,太后也无可奈何,只是不知道,周崇为什么会替自己背黑锅...” 这个霍政又为什么帮自己呢?是自己今天的王者霸气把他们折服了吗? 恐怕不是...刘邦不傻,没有天真到相信所有大臣都是忠臣,就连林清徐那样的人都有私心,更何况是其他人? 要是被太后知道,他们还不得立刻滚蛋?荣华富贵,手中权势这些都瞬间化作泡沫。 冒着得罪太后的风险...如果不图点什么的话,刘邦是绝对不信的。 但自己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权力的傀儡皇帝,能给他们什么呢?唯一的解释便是,这是一笔长远的投资。 一旦自己掌权,他们就能得到巨大的回报。 刘邦心中一凛,从这个角度再看,与得到的相比,霍政付出的何等微不足道。 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周崇罢了, 刘邦心道,这老家伙果然厉害,时机把握的还真是准呢。 照这样看,情势就有点明了了。 宰相很明显不是太后的人,朝堂之上呢,应该是宰相为一拨,太后为另一拨,两拨势力在暗中较劲。 问题再回归到,利用林嫣袭击自己的是哪一拨的呢?宰相?皇帝死了,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太后?有可能,但也不一定。 不排除有第三拨势力,想浑水摸鱼。 刘邦想通一切,不由感慨,这尊贵无比,人人羡慕的皇位可真是烫屁股的很啊。 “之前,太后手里握着皇帝,挟天子而令百官,自己这张举足轻重的砝码,无论是谁都想握在手心里,这位宰相恐怕早就有了拉拢我的念头了吧。”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霍政是投机也好,忠心也罢,暂且先与他联合起来,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利用而已吗?嘿,能够被人利用,说明自己还有价值,况且...他能利用我,我自己也能利用他,且看谁能笑到最后吧。 刘邦想到这,问刚才送信的侍卫“送这封信的人呢?” “回陛下,那人已经走了。” 刘邦点点头,目光一闪“既然有人铺路,我还担心什么?”他大手一挥“加速前进。”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此事古难全 上 事情正如刘邦预想的那样,刚到宫门口,就有太监前来迎接,传达太后旨意,刘邦,胡不归两人随着太监一同进了承乾宫。 走进大殿,刘邦就看见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脸戚戚然的王忠,见他表情幽怨地看着自己,刘邦也不由暗自为他感到同情。 瞧这模样,他果然什么也没有说,不然...这会他早就被拖出去喂狗了,焉能有命在。 ... 太后心情很不好。 法场被劫了不说,皇帝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溜出宫去,她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 刘邦酝酿情绪,很快就入了戏,将自己是如何被周崇教导,又是如何被他劝出宫...等等一系列事情都一一告诉太后。 那神态,那表情...简直无辜地让他自己都相信,这一切都不是他自己干的。 太后闻言,怒容稍稍和缓。 她将刘邦叫到身边坐下,语气温柔地说道:“季儿,你还年幼,那些糊涂大臣说的话怎么能听呢? 永不加赋,你可知...若按这般做法,浩浩皇宫会变成什么样子,母后拮据一点倒没什么,你是皇帝,怎么能和百姓一样受委屈?” 刘邦心道,康麻子说了这句话也没见他受什么委屈,那什么狗屁十全老人不照样修建圆明园,大肆享乐? “说到底,还是你觉得不爽罢了...” 心里这般想着,口上却很乖顺“母后说的是,孩儿只是见那周崇说的情真意切,有几分道理。 想到母后操劳国事,费心费神,就想为母后做点什么,故而做了糊涂事,现在想来也后悔的紧。” 太后冷笑一声道:“有什道理,尽是一群腐朽之辈蛊惑人心的话罢了,母后劳累一些倒没什么。 只是...任由他们胡说八道可不行,周崇...孤倒是小瞧你了。” 后半句,太后更似是在说给自己听,刘邦道:“母后说什么?” 太后展颜一笑,唤宫女取来瓜果,点心,让刘邦品尝,她转而对胡不归冷冷地说道:“胡不归,你可知罪?” 胡不归跪倒在地“臣,知罪,请太后娘娘责罚。” 太后冷哼一声“你作为陛下亲卫,竟敢擅自出宫,还带兵大闹法场,无视朝廷法度,孤岂能饶你?来啊,将他拿下,打入天牢,听候处置。” 宫中侍卫立刻进来将胡不归死死压住。 刘邦见状,放下手中的食物道:“母后,胡统领也是奉了孩儿的命令,还请您从轻处罚。” 太后沉默了许久,终于松口“既然皇帝为你求情,孤不杀你,但你如此胆大妄为,如果不做惩戒,他人看了纷纷效仿。 那些奴才下人一个个都目无君上,这天下岂不大乱,来人,宣孤懿旨,千衣使统领胡不归擅离职守,品行不端。 敕令,免去胡不归千衣使统领之职,贬为庶民,其余人等一并赶出宫城,子子后后,永世不得录用。 千衣卫府有伤高祖遗德,自今日起,裁撤千衣卫府,宫中治安,皆由禁军接管。” 一下就废掉了千衣卫府,府中人等不仅被轰出皇宫,就连他们的子孙都不得再入朝为官? 太后这一手果然狠啊,刘邦同情地看了一眼胡不归,能保他一条性命就已是幸运,再为他求情...他真是爱莫能助。 “季儿,母后这般处罚,你觉得怎么样?” 刘邦暗骂,奶奶个腿,这皇宫里就数你最大,最牛叉,就连我这个皇帝都攥在你手里,你爱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问我干什么? “母后宽宏仁慈,孩儿没有异议。”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事实上,千衣卫府一直是她心中的一根刺,但无奈是高祖皇帝亲设,总找不到什么机会。 这次借机废掉千衣卫府,整个皇宫就都在她掌控之中了,这次,虽然有些被动,但也能接受。 “微臣,遵旨。”胡不归目光平静,一拜到底,解下甲胄,兵器便出宫去了。 发泄完怒火,心情稍好的太后在刘邦身边坐下,“皇帝金口玉言,既然亲自赦免了林嫣,自然不能再将她治罪。 这样吧,明日我便派宗正去林府行纳采之礼,找一黄道吉日,为季儿主持大婚,那妇人蛇蝎心肠,等到了宫里,母后替你好好管教,管教。” 太后所说的管教,刘邦自然是清楚的。 不过一想到,她谋害亲夫,又与别的男子串通一气,给他带绿帽子,刘邦就气不打一处来。 “让太后好好管教管教也无不可。” 想着就应道:“母后所言极是。” 话都说开了,双方的目的都达到了,气氛就缓和了下来。 太后勉励了刘邦几句,说再过几年,等他成人之后,就让他亲自处理政务云云,又指责王忠,说他不能保护皇上。 乃至,周崇乘机进谗言,把王忠吓得半死,头都快磕破了,好在太后心情不错,又许是还需要他留在皇帝身边,替她打探情报。 不痛不痒地训了几句,就让刘邦把他带回去了。 ... 走出承乾宫时,外边已经下起了雨。 春雷阵阵,春雨绵绵。 浩大的宫廷院落似被一层薄雾笼罩。 这让他不仅怀念起前世,江南烟雨,解决了燃眉危机,刘邦心情大好,这些天积累的烦躁也一扫而空。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空气很清新,刘邦双手相对,掌心向上,做几个深呼吸,似要把腹中的浊气都清理干净。 在一旁的王忠看着,满脸不解。 这抽搐一般的动作怪异无比,“难道是陛下犯病了?” 还不等他出口询问,刘邦便登上马车,大手一挥“走,回养心殿。” 太后看着皇帝车辇渐渐消失在雨中,目光闪烁不定,今天这事给她提了个醒——皇帝慢慢长大了。 虽然他如今依旧很对自己言听计从。 但她很清楚,总有一天他会挣脱自己的控制,做他想做的事。 皇帝终究是皇帝,是食肉的真龙天子,而不是温顺的绵羊,若他一直昏庸,痴呆下去也就罢了。 然而就目前来看,他能听进去周崇的话,更能亲自去刑场,说明他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傻。 一旦他亲政,自己如今拥有的所有权势便会化作飞灰,苦心经营了大半辈子的事业也将轰然倒塌。 更何况... 想着想着,她便对那些不听自己话的大臣恨的牙痒痒。 宫女,侍卫见太后这般怒容,都战战兢兢,不敢出一口大气,过了许久,太后才挥挥衣袖,走入内殿歇息去了。 俗话说的好。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一直将整个大渝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有些膨胀起来,她对刘邦的话笃信不疑。 这一切都是那些大臣谋划的,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刘邦一人所谋划。 ... 刘邦自然不知道太后心中所想。 他此时正裹着一条貂裘,四仰八叉地坐在干净的地毯上,虽已是春天,但下雨时仍感觉凉意逼人。 他在养心殿门口生起了一个火盆,火盆上温着一壶酒,旁边还放着几串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烤肉。 初到这里的第一个危机,刘邦觉得自己处理的还算不错。 他准备好好犒劳一下自己,食欲大开,竟发现这里只有一些点心,瓜果。 宫中礼仪甚多,就连皇帝吃饭也都是由御膳房统一定时派送。 午膳时间已经过了,吃了一天瓜果,点心,刘邦早就腻了,况且...虽说是皇宫,饭致,但毕竟无法和后世相提并论。 就算是正式的御膳,恐怕也抵不上后世半分啊,口中无味,刘邦很想来点硬菜。 下雨天,留客天。 留客,美酒美食自然是必须的。 就算是没有客人,在这种天气,来一串烤肉,品一口美酒,再坐在高高的宫殿之上,欣赏金陵春雨...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既然要烤肉,就需要火炉,香料,竹签,以及生肉。 火炉没有,可以用火盆,竹签倒是不缺,只需派人去养心殿后砍几根青竹,便能削出。 唯一麻烦的,就是香料,生肉。 殿中挂着香包,是用花椒制成的,拆开磨成粉就成,用来清理牙齿的青盐,还有半盒。 至于肉嘛...刘邦见笼中有五六只颜色亮丽,声音清脆的鸟儿,便一股脑全杀了,让太监抛去内脏,拔了毛就插在竹签上烤了起来。 王忠坐在刘邦身边,哭丧着脸。 这可是金丝雀,而且五只毛色一样,品相极佳,稀罕无比。 先皇生前在宫中,不喜玉器古玩,但对这五只金丝雀却情有独钟,太监们都把它们当爷爷一样供着。 如今...却变成了竹签上黑乎乎的东西。 其实,刘邦已经忍了很久,成天叽叽喳喳的,吵得人连觉都睡不安稳,今天正好,让它们发挥最后的价值。 ... 火盆烧得很旺。 刘邦双腿一盘,满眼放光,酒已温好,扑鼻的酒香味让人咽口水,丰一田今日值班,离刘邦最近。 闻到酒香,喉咙不停蠕动着。 解散千衣使的旨意还没有下达到千衣卫府,看样子他们还不知道,很快就没有千衣卫府了。 他们也将被驱逐出宫。 这可能就是他们为自己站的最后一班岗了吧,刘邦想着,心中不免觉得悲凉,便叫王忠拿了几口碗。 倒上酒给他们一一送去。 给皇帝站岗,无论雨雪,都不能有半刻耽搁,所以,即便此时外面下着大雨,那些千衣使也仍然直直地站在雨中。 见皇帝陛下送他们酒喝。 好好地七尺男儿,一个个都虎目含泪,心情激动,陛下请他们喝酒,对于他们来说,这份荣幸足够他们吹一辈子了。 “愿为陛下效死。” 众侍卫齐齐下跪高声宣誓,刘邦只觉鼻子酸酸的,好不容易压下那股莫名的情绪。 “诸位辛苦了,大雨磅礴,朕许你们今日提前回家。” “为陛下尽忠,乃是臣之本分。” 见他们都谢绝自己的好意,刘邦也不强求,王忠送完酒,全身湿透了,刘邦让他进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出来陪自己吃饭...美其名曰:撸串。 贡酒多得是,但烤肉却不多。 刘邦小心撕开竹签上的烤肉,嗯...外焦里嫩,香气扑鼻,递给王忠一串,王忠神情惶恐,连忙磕头。 刘邦心中叹息,这些太监宫女侍奉在皇族身边,如履薄冰,一天不知道要磕几次头,也真是难为他们了。 但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不由觉得好笑。 “你今天事办的不错,这是朕赏给你的,拿着吧。” 王忠闻言,这才放心接过烤肉,皇帝不会无缘无故给自己东西吃,如果有,那就只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陛下看他不顺眼,在食物中下毒,让他自尽。 另外一种便是自己办事有功,陛下龙颜大悦,赏赐给他的。 看样子,今日我未向太后泄露陛下的秘密,这才赏给我的,王忠恭敬道:“谢陛下赏赐。” 刘邦不知道王忠是怎么想的。 事实上,他也没有别的心思,就想找个人陪他一起吃饭而已。 所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对这句话,刘邦还未明悟。 春雨贵如油。 不仅是因为春雨可以让刚出苗的庄稼长得更好,最重要的是,它代表了人心中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愿望。 一场春雨一场暖,万物复苏,天地又开始变得生机盎然,植物播种,动物发情交配,繁衍后代。 作为万灵之长得人自然也不例外。 刘邦醉了,这里的酒清冽淳朴,虽没有前世白酒的度数大,但喝多了也觉得头重脚轻,飘飘然。 烤肉不错。 虽然佐料不多,但胜在鲜嫩。 雨越下越大,远处的宫宇楼阁都隐没在雨雾中,看不真切,台阶下的侍卫依旧挺直地站立着。 似乎与这宫殿融为一体,在刘邦的视线里变成了几个黑点。 美酒,美食,美景,唯独缺少美人。 刘邦心中悲痛莫名,自己堂堂皇帝,一国之主,身边没有一个女人的愤怨之情再次充斥着心肺。 都说皇帝好。 皇帝有什么好? 刘邦放肆地笑着,扑在王忠身上又哭起来,嘴中还念念有词,不知所云。 他手中的烤肉还没吃完。 事实上,他一口未动,王忠打定主意要将这串烤肉珍藏。 等以后认个义子,将这串烤肉当做传家宝一代一代传下去。 “陛下,请到殿内安歇吧。” “不去,老子不去,那破地方有什么好去的?把老子电脑拿来,老子要看片,苍老师,武老师...朕想你们想的好苦啊。” 王忠一脸懵比,电脑?片?从未听说过,苍老师,武老师,这又是何方大贤? “陛下,外面天冷,去里面歇着吧。” 王忠苦言相劝,刘邦不依不饶,主仆二人在大殿外,一个吵吵闹闹,一个不知所措,看起来好不怪异。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此事古难全 下 天还未亮,林府便已灯火通明。 雨还在下着,林氏正在为林嫣梳妆打扮。 那身囚衣早就被她扔到了火中烧成灰烬,她还在上面吐了几口唾沫,好让晦气赶紧离开。 昨天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 林氏在牢中晕了过去,被家中仆人送回了家,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想起自己那苦命的女儿如今已命丧黄泉,她就不由心中抽痛。 浑浑噩噩地起来,推开门一看,竟发现林嫣正候在外面。 她当即又晕了过去,还以为见了鬼。 待家中仆役明明白白地告诉她,皇帝陛下赦免了自家小姐的罪,林清徐也点头以示属实时,她泪如雨下,哭声凄凉。 “上天有眼啊,嫣儿终于不用死了。” 林清徐语气不满,看着林嫣冷哼道:“那是陛下仁慈,我林清徐不知前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竟生下你这个孽障。” 说着他又朝皇宫拱手一拜“幸蒙陛下垂怜,你日后若再做这种混账事,休怪老夫无情。” 林嫣冷眼相对,不依不饶“我用不着他救。” 林清徐怒目而视,抬手就要打,却被林氏拦住“你若敢动嫣儿一根汗毛,我就死给你看。” 尚书大人无奈只好挥袖离开。 ... 看着女儿刚出浴,白洁细嫩的肌肤,林氏又掉下泪来,她一边给林嫣梳头一边道:“嫣儿,你不要怪你爹,他也有他的难处啊。” 林嫣握住母亲的手“娘...” “嫣儿,你以后可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了,宫里可不像自己家里,大大小小的规矩都得学,你可不能再这般胡闹了。” 她破泣一笑,似是为女儿能活命感到幸福。 “我死也不嫁,要我嫁给昏皇帝,我宁愿去死。”林嫣一脸悲愤。 在她心中,自己的夫婿就应该是像秦公子那样的,风度翩翩,胸含经纶,绝对不是那个长得还没自己高的小孩。 林氏忙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道:“嫣儿,不可胡说,这话要是被旁人听到了,可了不得。” 林嫣不屑一顾,但见母亲这副紧张的模样却也听话,便不再言语。 林氏又道:“皇帝就是皇帝,即便他昏庸无道,那也是至尊无上的皇帝,况且...他不仅没有怪你伤他,还亲自到刑场,赦免了你。 在百姓面前,许下永不加赋的承诺,依我看来,他也不像传闻中说的那般不堪。” “哼,谁知道他是不是在骗人?”林嫣嘴硬道。 实际上,她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是震惊不已,贤明仁厚的赵王充其量不过是说要善待百姓。 永不加赋这样的话,恐怕他也不敢说。 但转念一想刘邦那痴呆傻笑的样子,林嫣就觉得这纯属胡扯,凭他?也能说出那样的话?不是谣言,就是别人教的。 林氏擦了擦眼角的泪道:“娘知道你性子要强,但嫣儿啊,你有没有想过你爹,娘,还有这林府百十号人? 太后虽说不株连林府,但你父亲是朝廷重官,他的政敌无时不刻都想着要置她于死地而后快。 你让他今后如何在朝堂立足?万一你真的...打死了陛下,这林府上下便要尽皆被斩杀殆尽。 再者...你要是死了,教为娘该怎么活啊?” 说着林氏擦干的泪又不住地流下来,林嫣心中难过,见母亲如此悲伤就道:“女儿一开始也没想着要去打他,可他...” “好了,娘,您别哭了,嫣儿答应你就是。” 林氏闻言喜极,连说了好几句“哎,好,这就好...” “秦公子,此生无缘,只愿来世再与你生死不离,白头偕老了。”林嫣看着镜中的自己,心中是无尽的酸楚。 林氏为林嫣挽好发髻,擦好胭脂,涂上口红,穿戴完毕之后,笑赞道:“嫣儿可真好看,比娘年轻的时候美多了。”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不能和心上人在一起,再美又有什么用呢?只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林嫣藏在袖间的玉手紧紧攥在一起,看着镜中母亲在身后一脸欣慰的样子,百味杂陈。 正厅之上。 林清徐,无涯,魏灵韫三人各坐一边喝茶,林清徐放下茶盏道:“如兄长所言,陛下果真在百姓面前罪己,又承诺永不加赋?” “自是属实,想必此时早已是天下皆知。” 林清徐满脸激动,差点就要掉下泪来“果真是上天有眼,陛下圣明啊。” 无涯点点头“陛下虽年幼,但思虑成熟,心怀天下,自有一番天子气度,全不似之前所闻。” “是啊,宫中,太后尽操权柄,陛下虽有爱民之心,却不能言语,心怀不轨之辈故意中伤陛下,故此...才成这种局面。” 无涯目光悠长,胡须微动。 “徐兄若想一展平生之志,就需得让陛下亲政...只是这谈何容易?” 林清徐神情悲壮道:“提携玉龙为君死,辅佐陛下,造福万民是为人臣子之本分,我又怎能因为前途路阻,就畏手畏脚,我还做什么官?” 沉默寡言的魏灵韫看二位前辈发神经般的行为,心中觉得有趣,虽不说话,却也看的津津有味。 几人正在闲聊,忽听仆人来报,说外面有一大汉来拜访。 林清徐不知他所说是何人,但此时也不能怠慢。 三人出门相接。 披着蓑衣的胡不归作揖道:“小民胡不归见过大人,鲁莽拜访,还请大人见谅。” 他的名头,林清徐如今是知道了,闻言也拜道:“原来是胡统领,将军救下小女,是我林府的大恩人。 林某正打算择日登门拜谢,不料却是将军先到寒舍,真是失礼了。” 胡不归摇头笑道:“大人谬赞了,那都是陛下的旨意。” “此处不是说话之地,胡将军,我们里边说。”林清徐看了看四周,将他请入府里。 几人在正厅重新入座。 胡不归解下蓑衣,交给下人拿了出去。 林清徐笑问道:“胡将军不在皇宫守卫陛下,不到卯时就来这里不知所谓何事?” “早就不是什么将军了。”胡不归苦笑一声,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布衣“太后昨日下旨,免了我的职位,又裁撤了千衣卫府...如今我就是一介庶民。” 林清徐朝他拱手,肃然起敬道:“将军不计前程,舍生为陛下尽忠,林某佩服。” 胡不归摆摆手“说实话,那破地方我早就不想待了,只是生怕辜负了高祖皇帝以及历代先辈。 这下好了...为陛下做了一件大事,还能不死,胡某已经觉得很幸运了。” 说罢他有些迟疑地看了看无涯与魏灵韫两人。 无涯人老成精,倒也知趣,还不等胡不归说话,就拉着魏灵韫道:“想必胡将军与徐兄有密事相商,我二人不属朝堂,先行告辞。” 两人走出房间,关上门。 林清徐问胡不归“可是陛下有什么事需要林某去做?” 胡不归点头“正是。”接着就在林清徐耳边将刘邦差遣他的事都说了一遍,林清徐听罢感动道:“陛下不仅怪臣教女无方之罪,还将如此机密之事托付于我,陛下隆恩,微臣至死难忘。” 说着就向皇宫方向跪拜。 胡不归也不介意,他的内心此刻是和林清徐一样的“今后就拜托大人了,还请大人给我安排一个不起眼的差事,好掩人耳目。” 林清徐痛快地答应了“这有何难,府中正好缺一名账房总管,胡将军就先委屈一下了。” “为陛下做事,何来委屈之说。”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 孟夏,十五,宜,迎娶,踏青,忌,远行。 林府张灯结彩,府前挂上了红灯笼,到处一片喜庆之色,人群聚集在府前,喧闹异常。 雨已经小了很多。 林清徐及其夫人林氏站在门口,身后还站着众多侍女仆从。 今天是,皇帝行纳采之礼的日子。 自古以来,嫁娶是大事,就是平常人家过事情都得邀请乡邻,更别提当今皇帝陛下了。 昨日刑场之事早已在金陵城中传的沸沸扬扬,今日皇帝纳采,自然是要来瞧瞧热闹。 林清徐美髯飘飘,穿着崭新的官府目光一直对着前方,那是一会宫中使者来的方向。 秦天霜站在人群中间,他有些鄙夷地看了看围在他身边的人,这些都是寻常百姓,穿着不甚讲究,对身上的异味毫不遮掩。 他堂堂才子自然是不能和这些泥腿子相提并论的,不过一想起他的使命,也只能暂且委屈一下。 他是来见林嫣的。 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景,他退出人群,带着伴童,转向后门。 魏灵韫百无聊赖,忽听得头顶一阵清脆的鸣叫,他抬头一看,只见树杈之间竟有一窝麻雀。 母鸟不知去了哪里,几只泛黄的嘴巴伸出窝外渣渣直叫。 他心中一喜,后退两步,抬腿便是一脚,雨后,树上满是露水,他这一脚力度适中,雨水纷纷抖落。 魏灵韫脚尖一点,踩着树干便跃了上去。 他蹲在树杈间,将自己的手指伸过去,雏鸟还以为是母鸟衔来的虫子,张口就吞。 魏灵韫又迅速收回手指,反反复复,挑逗玩闹。 正当他和麻雀玩的开心时,一个黑色的影子突然从后墙跃进,“有贼?”魏灵韫拨开枝叶,一小童,正偷偷摸摸,直往后院跑去。 魏灵韫心中好奇,就跳下树尾随其后。 那人一路跑到林嫣住的地方,在屋外学了两声鸟叫,林嫣打开房窗一看,就跑出门。 “小布...你怎么在这里?秦公子呢?” 那小童说道:“公子在等你,她让我告诉姐姐,一会儿在柳桥相见。” 林嫣面露欢喜之色,不顾自己还穿着红袍凤冠,抬腿就和小童一起走到后墙边上。 两人一跃便过了墙。 “竟懂武功。”魏灵韫心中更奇,随之也跟了出去。 后巷安静无人,两人一路小跑,转过两个胡同,到了一条河边,河边有许多柳树,垂柳如少女秀发,迎风飘舞。 河上还有一座桥,一个白衣男子就站在桥上。 柳絮散落,林嫣看到那个身影眼角含泪,朱唇也微微抖动“秦公子...”她缓缓向前。 “原来是见情郎来了。” 白衣男子转过头,面如冠玉,齿白口红,风度翩翩,魏灵韫心中好笑,不由为小皇帝默哀。 马上就要成为皇后的林嫣竟然偷偷跑来会见别的男人... 不过,这个男人的确比那个小孩皇帝强多了,至少...在外貌上,完胜。 正在呼呼大睡的刘邦不由打了个冷战,嘴中谩骂了两句,紧了紧被子。 “嫣妹...” “秦公子...” 两人泪眼朦胧,秦天霜看着林嫣这副打扮赞道:“嫣妹,你今天真美。” 林嫣哀婉“可惜...不久我就要去皇宫了。” 秦天霜抓着林嫣的手“你,真的要弃我而去吗?”林嫣摇头“我何曾不想与你共度一生,但命运如此,我又能怎么办,既然今生无缘,只能以来世相许了。” “不,嫣妹,我们私奔吧,现在就走,走的远远地,既然这金陵容不下你我,我们就去江北,赵王肯定会收留我们的。” 林嫣动容了,但过了许久她还是摇头道:“我一人离去,林府就得满门抄斩,我又怎么能因为我一人之欲而弃百十条人命于不顾呢?” 秦天霜闻言露悲哀状。 他突然拔出腰间长剑道:“既然如此,何不以死取义?嫣妹,生不能厮守,死了皇帝还能去地府拆散我们不成?我二人共赴黄泉,来世携子之手,与子白首,岂不快哉?” 林嫣闻之感动,心道一死也好,省的去皇宫被那昏皇帝凌辱,她鬼使神差地接过剑“罢了。” 秦天霜凄然道:“嫣妹且先行,我随后便到,我多见嫣妹一刻以免在地府相忘。” 林嫣满脸泪水,横剑于前便要抹脖子,魏灵韫此刻哪里还能袖手旁观,捡起地上一颗石子,轻轻一弹。 “砰...”长剑发出一声悲鸣,掉在一边。 变故突生,秦天霜脸色一变道:“谁?给我出来。” 魏灵韫拍着手从树后走出“好一出感人肺腑的爱情悲剧,嗯...清澈的小河,洁白的柳絮,倒也应景。 不过,你们做一对痴男怨女无所谓,世人又会怎么看待林大人,怎么看待林府呢?” 秦天霜大怒,捡起地上长剑道:“与你何干?” 魏灵韫嚼着柳叶呵呵一笑“你是死是活,自然与我不相干,只是...她不能死。”说罢指了指林嫣。 “林大人是我父亲的结拜兄弟,更是我敬仰的前辈,他一心一意为朝廷社稷,为天下百姓。 你要死了,皇帝必然怪罪,虽不至于杀头...但平生抱负却要付诸东流了。” 林嫣认得魏灵韫,她冷哼一声“皇帝若真看重爹爹,自会用他,与我活着死了又有什么关系?” 魏灵韫张了张嘴,轻轻吐出两个字:愚蠢。 “都说,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你以为他真的会和你一起死吗? 如果真是一心向你,他直接抹了脖子便是,顶多在地府多等上几年,又何必费尽心思把你叫到这里来?” 林嫣看着秦天霜,秦天霜大怒“一派胡言...” 魏灵韫不屑一笑“哟,还嘴硬,这样吧,你先抹脖子,等你死后,她要死我也不拦着,如何?” 秦天霜脸色难看,挥起手中长剑,林嫣大呼不要,却见他并不是要自杀,而是扑向魏灵韫。 “雕虫小技,也敢出来献丑?”魏灵韫吐掉柳叶,举起剑鞘一挡,然后侧身移步,在他腰间狠狠一脚。 “扑通...” 秦天霜被踹到河里去了。 “世人皆道才子佳人,殊不知,这世间有多少人是打着才子的名头,实际上却是地地道道的小人,秦公子,四月河水清凉,你在里面好好冷静一下,告辞了。” 秦天霜脸色铁青,不知道是冻得还是气得,嘴角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林小姐,宫里的人马上就到了,还不走吗?” 林嫣看了一眼在河中翻腾的秦天霜,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便转身离开了。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春祭大典 宗正寺卿来觐见刘邦时,已是未时。 刘邦用过御膳房送来的午膳,见天色依旧阴沉,困意难挡就又睡着了,御榻很柔软,又没人打扰,这一觉刘邦睡得是格外香甜。 昨天酗酒,睡了一夜。 再补个午觉,顿觉神清气爽,唯一有点可惜的是,美梦还没做完,这该死的宗正寺卿就来了。 宗正寺负责处理皇族相关事务,如皇帝嫁娶,给皇子公主登记名分,等等。 现任的宗正寺卿名为,刘玄德。 虽与三国里的刘皇叔同名,却没有刘皇叔那般高大帅气,身高顶多一米六,体型臃肿,宽大的官服都快遮不住了,脸上横肉凸起,长得很是喜气。 他年龄应该很大了,驼背弓腰,在高处看,活像一只千年乌龟精。 刘玄德今天是来向刘邦做报告的,只听他故意压沉声音道:“陛下,臣,今日奉太后之命去林府替陛下行纳采之礼,特此前来复旨。” 刘邦道:“你去向母后说就行了,找朕干嘛?” “纳采之礼既毕,需撰写祭词,需行陛下大印以告宗庙。” 原来是盖章的“那拿上来吧。” 王忠恭敬地端着一张黄帛放到他的面前,上面写了不少奇奇怪怪地文字,反正刘邦也看不懂,拿起玉玺盖在太后印章的旁边。 “你今天去见到林嫣了?” “回陛下,见到了。” “哦?怎样?” 刘玄德接过盖过章的祷文,恭敬道:“林家之女,体态端庄,温柔淑雅,不失大家闺秀风采...” 还温柔淑雅,都敢拿花瓶砸老子,谋害亲夫了,这样的大家闺秀最好还是少要几个比较好。 刘邦嗤之以鼻,见这老家伙说话一股子酸味,颇感无趣,“行了,行了,那你就出去吧...刘玄德,你以后能不能改个名字,叫刘瑾吧。” “这又是为何?虽说陛下赐名乃是恩宠,但臣的名字是孝仁皇帝陛下所取,不敢擅改...” “得得得,朕就是开个玩笑,你去吧。” 刘玄德道了一声陛下圣安,就慢悠悠退了出去,刘邦一脸的郁闷,看王忠低着头偷笑不由佯怒“王忠...你笑什么?朕很好笑是不是?” 王忠一本正经地说:“奴婢不敢...” 刘邦想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更加郁闷“走,备驾...去虎眺泉。” ... 刘邦泡在池子里,王忠在一边伺候。 他将葡萄籽吐到王忠递过来的盆里问道:“今天有什么好玩的事没?” “回陛下,今日一早,太后下旨将太子少师周崇贬到河间郡去了。” 河间郡,作为大渝仅存的两郡之一,刘邦也是有所耳闻,怎么说呢,那个地方就一个字:苦。 气候干燥,环境恶劣不说,那里民风彪悍,盗匪横行是出了名的,有好几任郡守就是死在了上任的路上。 凶手至今没有抓住。 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到那个地方做官,那可是把脑袋别裤腰带的活。 太后是铁了心要整治周崇。 他年迈体弱,这一去就很可能再也回不来了,自己连这位老师的面都没见过,就让他背锅被贬,刘邦不免感觉有些对不起他。 不过,朝堂斗争就是如此,一着不慎,就可能赔上性命。 这是为官者首先要有的觉悟,也不能怪刘邦无情“等日后自己有权力了,再好好补偿他吧...” 王忠安慰道:“陛下也无需愧疚,为陛下尽忠本就是臣子本分,况且他什么也没做,就得了美名,这是他的造化。” 听他这么一说,刘邦的心里好过了许多,不由对王忠刮目相看“哟,没发现,你这察言观色的功夫倒有些长进。” “陛下英明无比,是少有的明君,奴婢自然学到了一些本事。”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被人奉承的感觉还是很爽的,刘邦赏给他一串葡萄又问:“上次多亏了你,朕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那条密道的,难不成...” 王忠脸色难看,手中的葡萄也不小心掉在地上,刘邦奇怪道:“难不成,你真的经常从那里跑出去逛窑子?” “奴婢就是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啊,再说...”王忠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自己下面。 “朕开玩笑的,你自然是不会干出那种事,不过...守卫森严的皇宫里有那样一条不为人所知的密道,怕也不太正常吧?” 刘邦看着他,王忠表情为难。 他犹豫了许久跪在浴池边上道:“陛下,这是奴婢师傅告诉奴婢的,他之前也是这宫里的太监。 十二年前,因得罪了宫中贵人而被处死,临死前他告诉奴婢,在西苑废井旁有一密道,可直通宫外,若是有一天面临生命之忧,就让奴婢从那条密道逃出去。” 密道,太监,十二年前? 直觉告诉刘邦,这件事并不简单,一个老太监竟然知道连太后都没发现的密道,这意味着什么? 看王忠那一脸惶恐的表情,刘邦安抚他“朕又没怪你,你怕什么...如今你把那条保命的密道告诉了朕,自断了退路,你对朕的忠心,朕记下了。” “只要能服侍陛下,奴婢哪里需要退路。” 刘邦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又问道:“十二年前,宫中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王忠道:“当时,奴婢刚入宫没多久,并不知晓其中内情,反正...那一年有许多太监,宫女都莫名奇妙失踪了,也没人过问。” 皇宫当中,太监宫女失踪,结局只有一个。 刘邦不说,王忠心里也明白。 十二年前,那就是自己刚出生的时候“该不会和我有关吧?”刘邦心中一凛,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被人刻意抹掉的事情肯定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在封建王朝,皇宫里发生几件黑暗的事也不足为奇,在前世刘邦就听过不少,什么狸猫换太子,玄武门事变...简直数不胜数。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刘邦本不愿多事,但一想到可能和自己有关,便觉得还是得查一查,刘邦嘱咐王忠“此事不可向他人提及半句,你可明白。” “奴婢晓得轻重。” 嗯,得知了一个看起来很大的秘密,刘邦就没心情继续泡下去了,而且,他泡的时间也够长了。 刚穿好衣服,准备回宫,就听外面的太监道:“启奏陛下,礼部尚书吴应哲求见。” 吴应哲?礼部尚书? 他怎么来了?刘邦心中疑惑,便教人叫进来,不一会儿吴应哲就走进浴室,跪拜道:“臣,吴应哲参加陛下,愿陛下圣体安康,寿与天齐。” 又是寿与天齐?老子又不是神龙教的。 “吴爱卿,以后行礼,这寿与天齐几个字就不要说了。” “是,陛下。”吴应哲虽然不解,但既然皇帝不喜欢,不说就是了。 “起来说话。” “谢陛下...” 刘邦坐在木椅上问道:“吴爱卿今日来此,有何事?” 吴应哲递上奏折“启禀陛下,半月后就是春祭大典,这是仪典章程,请陛下过目。” 春祭大典? 刘邦从未听过,不过想来也就是祭天祭地祭祖宗之类的一套,让他奇怪的是,这些奏折不都是太后处理的吗? 今日,怎么送到他这里来了? “爱卿交给太后处理不就是了?” 吴应哲道:“太后说,陛下也长大了,该让您亲自处理政事,故而,命微臣将折子送到这里来。” 太后送来的? 刘邦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怎么可能?” 她之前可是连奏折都不让自己看的人,如今怎么亲自把奏折送到他手里了,这不符合常理。 事出有妖,不符合常理的事情背后定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作为一个在前世上当不下十次的他,早已熟知各种骗术。 化解的办法也很简单,就是牢牢记住一句话“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如果有,底下也有坑等你跳。” 奶奶个腿,太后这是在玩套路啊。 他昨日大出风头,虽说连哄带骗过了关,但太后终究还是不太放心,所以选了一个祭奠仪式这样无关痛痒的事交给自己做,以此来试探刘邦的想法。 “老子要是接了,那可才真是糊涂蛋。” 刘邦心如闪电,很快就有了想法,他闻言大怒,一巴掌拍翻了桌上的瓜果道:“你没见朕正在泡温泉吗?” 吴应哲忙跪倒请罪“臣有罪。” “母后贤明开惠,她处理朝廷事务胜过朕百倍,你非打着母后的名义来烦朕,究竟是何居心?” “臣扫了陛下兴致,罪该万死。” 刘邦呼了口气,挥挥手“行了,以后这些事都交给母后处置就是了,她是太后,一国之母,有什么事让母后做决定,不要来烦朕。” “臣,遵旨。” “下去吧,好好地心情,让你搞得乱七八糟。” 吴应哲如释负重,躬着身退了下去。 看着一地狼藉,刘邦突然觉得自己演的是不是有点过了,但事以至此,也没有办法了,只希望...这位吴大人是个聪明人。 ... 在回养心殿的路上,王忠对刘邦讲了很多在大渝,相对重要的仪式。 总共有五个。 春,夏,秋,冬各有一次祭礼,春祭雨神,寓为祈祷播种顺利,风调雨顺,夏祭河神,寓为祈祷河流平和,少发洪灾。 秋祭山神,寓为祈祷丰收,冬祭雪神,寓为祈祷瑞雪降临,灭杀蝗苗。 除了这四祭,还有两个,一曰国祭,通常是新皇登基,施行新国策时举行的祭典。 旨在告达上天,祖宗,以求国泰民安。 国祭在五祭当中,规模最为庞大,但举办时间,地点,次数都不一,均由皇帝决定。 二曰尾祭,在年初举行,主要是为了总结这一年的得失,规划来年的发展方针。 因为尾祭与冬祭时间大致相仿,太宗皇帝嫌麻烦就合在一起办了,后来便成了惯例。 哦,对了,作为已经登基的刘邦,迎娶皇后时也要举办一次祭典,也就是大婚。 “虽说春祭不比国祭,尾祭盛大,但到时,四方诸侯,皇子都会回京,各个大臣也会出席,马虎不得。” 那也就是说,四方人马聚集京城,奶奶个腿,这种场合,就和许多大公司举办的交流会一样。 表面看,就是一群人在吃喝玩乐,实际上呢,这就是一个牌局,供各个大人物博弈的牌局。 既然是博弈,自然有输赢,有些人一无所获,有些人收获颇丰。 那些公司如此,这事关天下的皇家盛宴想必更是暗流汹涌,杀机四伏。 想到这,刘邦就觉得菊花一冷,一个太后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更别提其他各路‘英豪’了。 “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他们吞的连渣子都不剩啊。” 刘邦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思考间便到了养心殿门口。 这里的护卫换了人,没有一个是刘邦熟悉的面孔,见他回宫,左右侍卫纷纷行礼“恭迎陛下。” 一个个身高体壮,中气十足,刘邦眼睛一亮“禁军崛起,看来也不仅仅是因为太后的扶持...他们本身也很争气。” 这不禁让刘邦对禁军的统领,那个叫卫青的男人产生了浓浓的兴趣。 ... 回到养心殿。 王忠在泡茶,刘邦则趴在御案上发呆,做皇帝也是一件苦差事啊,但自己能不做吗? 不能。 既然无法逃避,就只能咬牙面对,这是刘邦一贯的态度。 他想了想问王忠“往年的春祭大典是怎么办的?” 王忠停下手里的事情道:“往年是陛下携手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娘娘一起祭拜天地,神明,然后率领众臣亲自下田耕种。 晚上还要举办酒宴,奖赏有功的大臣,将军,勉励优秀的皇子。” 嗯,古代版的总结会议。 “那得到奖赏的大臣,武将都有谁啊?” 王忠想了想道:“去年,有宰相霍大人,吏部尚书康大人,户部尚书林大人,以及大理寺丞顾大人,武将有...镇北将军袁自成,宣威将军冯孝风。” “受到称赞的皇子呢?” “有三皇子齐王,七皇子淮南王,还有九皇子赵王。” “嗯?怎么没朕吗?”刘邦脸一黑,皇帝表扬,太子是必须的,这是潜规则,但出乎意料的是,他那位便宜老爹竟然没夸自己? 王忠跪下“请陛下恕罪。” 刘邦骂了一句“动不动就跪,你的膝盖这么软?起来,看得心烦。” 品了一口王忠端来的茶,刘邦暗自思量,霍政,林清徐,这两人很明显不是太后那一拨的人,反之,那位康大人与顾大人十有八九是太后的人。 刘邦能得出这个结论其实也很简单。 用人之道,在于平衡,每一个总经理手下都会有很多个副总经理,帝王之道,大同小异。 刘跃虽然昏庸,但一个在皇位上做了三十几年的人就算再烂泥扶不上墙,这点道理肯定懂得。 “既然这样,今年我就学便宜老爹,两边各找两人。” 太后那一方的人选...吏部尚书刘邦没见过,蔡商与顾让两人他还是有点印象的,能够被太后选去当主审官,所属阵营不言而喻,刘邦决定就选他俩。 宰相那一方,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霍政是处于下风的,自己要与他结盟,必须得给他加加油,况且...宰相嘛,百官之首,论功行赏怎么能少,还有一个... 刘邦想起了今天在虎眺泉碰见的吴应哲。 “他是礼部尚书,是这次总结会议的主持者,奖赏一下也在情理之中。” 如此一来,大臣这一块就算是解决了。 至于武将...禁军统领卫青必须要算一个,剩下的便让太后去选。 最让他头疼的是皇子这一块。 便宜老爹在的时候,所有皇子都是晚辈,不管表扬谁,都没有话说,但如今...自己是众多皇子里最年幼的一个。 这就很麻烦了。 他可不信自己的那些哥哥们都是好说话的主,这事还得太后来办,不过想来,像这种出风头的事,太后也不会拒绝。 只是...这样一来,大半的事都让太后办了,自己这个皇帝还有什么存在感? 虽说,在这皇宫里忍气吞声当孙子没办法,但在那么多人面前,可不行,要是被文臣武将发现自己什么也干不了,那还了得? 公司里,无能的经理百分百会被自己的手下干掉,要是一个皇帝没有了威严,尤其是在那些哥哥面前。 到时必然会有人觉得,这皇位刘邦做得,他们也做得。 毕竟大家都姓刘,谁做不是做?一个个都举旗造反,刘邦焉能有命在? “还得找个机会,刷一波声望啊。” 刷声望最好的办法是什么,无非是晋升一些人,贬黜一些人,在公司,最让人敬畏的还是领导炒别人鱿鱼的时候。 但以如今这种情况,要贬黜太后的人是不太可能了。 晋升太后的人也不行,刘邦想了想,心中便有了主意。 “林清徐,你女儿差点要了老子的小命,就这么放过你,哪有这么好的事,就拿你开刀。 但你对老子忠心耿耿,以后还需要你办事...也不能让你太惨...” 想着,他便问王忠“朝中还有什么官位空着吗?最好是跟尚书平等的。” 王忠想了想道:“前日里,听太后提及,谷山郡尉黄之列暴病身亡,郡尉之职现在还没有确定人选。” “这个郡尉的权力大吗?” “按品级来说,六部尚书都是正三品官员,郡尉是从三品,低了一级,但郡尉是地方官员,身负一郡军政大权,是朝廷的封疆大吏,也差不了多少。” 宾果,刘邦打了个响指。 就是它了,林清徐在朝中势单力薄,就算占着尚书的位置怕也做不了事,倒不如让他去当郡尉。 掌控一郡,更重要的是...军队。 有一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武装力量,这才是最重要的。 毛爷爷说的很对,枪杆子里面出zheng权。 万一日后,和太后撕破了脸,有军队在手,太后要动自己,怕也是要掂量一番。 他突然发现,王忠还是很有用的嘛。 太后让他来自己这里打探情报,自己为何不将计就计,让他去太后那里获取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呢? 这么想着,眼前的王忠突然变得光芒万丈起来。 王忠见主子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不由打了个寒颤。 刘邦神秘一笑“王忠,你想不想和朕做一个游戏?” 虽然心中一千万个不愿意,但主子说话,他向来只有答应的份,哪敢拒绝?“陛下要和朕玩游戏,奴婢岂敢不从?” “嗯,朕要和你玩的这个游戏,名字叫做....无间道!”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情绪 这一日,下了两天的雨终于停了,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下起来,但至少今天是个很好的天气。 刘邦起来,就看见阳光普照。 阳光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它不仅从物理上让人觉得温暖,就连人内心的阴暗,也能一扫而光。 早就过了卯时。 傀儡皇帝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睡到自然醒,这就和上学时,差学生从来不缺少睡眠是一个道理。 太后早早便命人送来了早餐。 提着食盒的宫女一直站在殿外,直到刘邦洗漱完毕,她才踱步进殿,将食盒交给王忠恭敬道:“这是娘娘亲自让御厨给陛下做的,说陛下身体刚好,应多吃些甜食。” 说罢便问安匆匆离去。 见她犹如逃离虎穴的样子,刘邦指着自己的脸问王忠“朕长的很丑吗?” “陛下龙颜,寻常人等见一面都是三生修来的福气,怎么会丑呢?” 这一记马屁拍的酸爽。 刘邦照了照镜子,摆了几个pose自恋道:“你说的很对,那她为什么要跑?” 王忠支吾了几声才说:“娘娘不许陛下近女色...” “啥?” 刘邦一脸懵逼,怒道:“你觉得,朕会看上一个宫女吗?嗯?朕是皇帝,上天之子,会对一个婢女感兴趣?” 王忠迎合笑道:“陛下说的是...” 心中的郁闷,简直不足为外人道也,虽然刘邦刚才的确是想找她聊聊人生的。 早餐说不上丰富,但很精致。 两叠摆放地很美观的点心,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还有一块刘邦不认识的东西,金黄色,看起来像是冻住的黄油。 他掰下一块,放到嘴里,甜的。 王忠道:“娘娘真是心疼陛下,这蜀中的仙人酥就是在宫里也不是很多呢。” 仙人酥? 不就是一块糖吗?腻的要死,刘邦嚼了嚼便放在一边,尝了一口粥,还是甜的,点心...也是甜的。 刘邦不喜甜食,吃了几口便没了胃口。 他突然无比怀念胡同里的油条,豆汁还有咸菜。 “既然好吃,那就给你吧。” 王忠扑通一声跪下道:“陛下,这可是娘娘送来的膳食,奴婢哪有这等福气?”刘邦很生气,心里的阴暗再次滋长。 “让你吃,你就吃,以后这些东西都给你吃。” 王忠泪汪汪的,不知道是感动的,还是给吓的,他很迷惑,主子之前最爱吃甜食,可如今弃如敝履,仿佛换了一个人似得。 就连以黄金计价,宫中所藏甚少的仙人酥都不能打动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忐忑不安地偷看着刘邦,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什么门道。 “等以后自己有权力了,第一件事就是改善伙食,油条,豆汁,咸菜,这些都没什么技术含量,宫中的御厨是天下最好的厨子,总不会弄不出来。” 刘邦心里恶狠狠地想着。 其实刘邦哪里知道,前世随处可见的甜食在这里,稀罕无比,糖更是极少数人才能享用的东西。 而他一直念念不忘的豆汁,咸菜,早就有了,只是...这些都是民间百姓才吃的东西,皇帝至尊之躯,怎么能吃这些糙物。 粥被王忠喝了,但那块被自己咬残的仙人酥他说什么也不肯吃,说要保存下来,等以后自己有了义子当传家宝。 刘邦说他不过,也就不再多费口舌,直骂王忠矫情。 他不知道的是,王忠连那串金丝烤肉也珍藏了起来,如果知道,心里又会作何感想。 咬了几口点心,灌了几口茶水,这就算是早餐了。 王忠的泪水一直没停过,嘴里还不停念叨着,什么万岁爷把好吃的给了奴婢,自己却只喝几口茶水,下辈子都要给万岁爷做牛做马云云。 差点没把刘邦的胃给酸出来。 刘邦别扭的厉害,就赶紧让他去备驾,给太后请安,要不然...这眼泪一直能流到明天。 坐在马车里,刘邦心里揣摩着太后的心思。 昨天,在虎眺泉发生的事让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虽说只是一次试探,但已经充分证明,太后开始忌惮他了。 刘邦如今之所以还能好端端地坐在皇位上,就是因为自己好控制,对于她继续操持权柄有利。 一旦让她发现,刘邦的存在已经开始威胁到她,以太后如今的实力,更换皇帝并非难事。 君不见,武则天为了当皇帝,杀掉两个儿子眼睛都不眨一下?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权力这种东西不仅男人喜欢,女人也同样喜欢,甚至有时候比男人还要疯狂,不然前世也就没那么多宫斗剧了。 “还是得夹尾巴做人啊。” 刘邦心中苦涩,甩头将杂念抛出脑外,继续思考。 既然送饭,说明她的心情应该还不错,看样子,那位吴大人并没有将自己演戏的事告诉太后。 “那今天这关应该不算难过...”他不由对那位礼部尚书点了个赞。 做人,做官,清醒容易,难得糊涂,能爬到这个位置的人,没有一个是傻子,心头庆幸之余,他由不免担心。 太后被蒙蔽而不自知,有一天他们会不会也这样对自己? 都说皇帝多疑,如今看来,不多疑不行啊,不多长几个心眼,迟早得被人玩死。 不过,那也是以后的事了,如今的刘邦,连朝中大臣的面都见不到,谁又有空来骗他呢? 即便太后没有发现自己的小心思,以后像这样的试探怕也是免不了的,往后说话办事可得注意。 一边庆幸,一边惆怅。 刘邦心情复杂,丝毫没有关注雨后初晴的皇宫美景,等他回过神时,马车已经到了承乾宫。 ... 乾者,天也。 二十年前,刘跃大兴土木,耗了无数人力财力,终于建成了这雄壮巍峨的大渝新皇宫。 宫殿建成之后,刘跃很满意,有一天他四处闲逛,在路过东南一殿时,惊奇地发现这里地势比周边高出一截。 不仅采光极佳,而且地处皇城中央,交通方便不说,还十分的安静,就连这里的树木,都比别的地方长得更茂盛。 他越看越喜,当即就从暖宫搬了过来,并取名为,承乾宫,取上承天阙,下达九州之意。 几年后,惠嫔进宫,受到刘跃的宠幸。 刘跃不顾大臣反对,将她接到了这里,和他一同生活。 后来,惠嫔成了皇后。 刘跃驾崩,皇后摇身一变为太后。 多年的媳妇终于熬成了婆婆,新皇年幼,她名义上是太后,实则行的是君权。 按照礼制,她应该迁至坤宁宫住,但架不住手中有权,朝中上下,竟无一人敢多言。 本为皇帝居所的承乾宫就这样成了太后的代名词。 刘邦不知道这些,也没人和他提起,事实上,他到现在都没搞清这里究竟多少座宫殿。 当然,这也不是他该操心的事。 ... 太后今天没有处理奏折,此时正和一群宫女在花园里修建花草,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远远望去,她一身锦衣华袍,形体优雅,雍容华贵。 在朝阳的映衬下,那道美丽高贵的身影,令人不敢逼视,就连满地怒放的花朵都被比了下去。 闭月羞花,不外乎如此。 刘邦猜过她的年纪,但从王忠口中得知,她才三十二岁时,他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这个年纪放在前世,正是一个女子最美的时候。 怪不得她的身材没有丝毫变形的痕迹,即便穿着宽大的袍子,也能看到几近完美的曲线。 要是穿上前世的衣服,又该会是怎样一番令人脸红心跳的情景? 刘邦心中暗暗鄙视便宜老爹,据王忠说,太后在十年前就已经是皇后了,算上她当嫔,当贵妃的时间。 进宫时,顶多也就十三四岁。 十三四岁,放在前世就是一个正上中学的小女生,难道...老爹是个萝莉控? 哎,你一命呜呼了不要紧,只可惜...这么一个漂亮的女人就得为你守活寡,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 正是需求旺盛的时候,却只能空守在这冰冷的皇宫中。 平常人家的女子或能改嫁,继续相夫教子。 但堂堂皇后,一国之母怎么改嫁,又有谁敢娶? 刘邦突然知道,她为什么那么热衷于权力了,当一个人的热情无法正常宣泄的时候,就会转移到另外一件事上。 还有什么能比追求权力更能发泄心中的渴望呢? 刘邦突然有些同情她,但转念一动,这可是亲娘啊,自己怎么能这样想? 他一边暗骂自己龌龊,一边走到花园边上恭敬道:“孩儿给母后请安。” 太后见刘邦来了,就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婢女微笑道:“是季儿来了啊,快,让母后看看,你今天气色怎么样?” 刘邦走到她跟前,看她额头上渗出了点点汗珠,就用衣袖去擦“母后,孩儿很好,您累了吗?” 太后脸露感动之色。 拉着刘邦的手一起走到一旁的亭子里坐下,“季儿长大了,母后很欣慰,嗯...今天脸色红润,比之前好多了。”刘邦道:“多谢母后挂怀,孩儿已经无恙,这些事,您交给下人去做就好了,何必亲自动手呢?” “你们都下去吧。”太后斥退左右,叹气道:“朝中事务众多,那些大臣啊,个个七嘴八舌的,吵闹的很。 今早刚下完雨,空气清新,我见花园里的桃花开的正灿烂,心中欢喜,就多忙了一会,没什么大碍。” 刘邦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的脸“母后操劳国事,只可惜孩儿年幼,想为母后分忧,却又怕坏了事,孩儿不孝。” “季儿,你是皇帝,忧心国事这是好事,近日,我时常头痛的睡不着觉,无力的很,要不...季儿你也学着开始处理一些事吧?既能为我减轻一下负担,又能锻炼自己?” 好啊,好啊。 刘邦差点就脱口答应了,太后虽然伪装地很好,但他还是看到了,那双散发着笑意的眸子背后,是幽幽地窥探。 他全身一凉,这又是试探! 奶奶个腿,说的可真叫一个情真意切,感人肺腑,要不是老子机灵,差点掉进去,刘邦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表情似愿意但实际上极不情愿,就像是小孩被逼着写作业一样,“母后...既然母后说了...那孩儿就做吧。” 语气委屈,神态扭捏,手指还不停地打转。 这一系列动作,简直完美的无懈可击,将刘邦想要表达的情绪表现地无比真实。 谎言永远都是谎言,代替不了真相。 但高超的谎言却能掩盖真相,再加上许多情理之中的因素,就能让人误以为这就是真相。 经过昨天的事情,刘邦明白,拒绝的太快,太坚决反而会令人生疑,倒不如半推半就,表现自己的不情愿来的真实,更令人信服。 太后见状果然心满意足,她轻轻一笑“怎么了?你不愿意吗?” 刘邦假装很无奈地说道:“母后吩咐的,孩儿自然愿意...只是...只是...”说了好几个只是,便没有下文了。 “好了,看你这样子,心里肯定是不愿意,母后也不勉强你,你还年幼,倒是母后太心急了。” 闻言,刘邦做出一副十分高兴的样子“既然这样就太好了。” 太后笑着摇头。 见她心情大好,满心欢喜,刘邦说出了今天来的目的“母后,孩儿今日还有一事相求,希望母后答应。” “哦,什么事啊?” 刘邦道:“半月后就是春祭大典,孩儿想...这不马上就要娶林家之女了,到时又得举办典礼,不如放在一起办了,省的麻烦,母后你也知道,孩儿最怕参加什么仪典了。” 听王忠说,自己登基时的场景十分壮观,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太后硬是拉着哭的死去活来的自己坐上了龙椅。 虽然不清楚小皇帝的童年,但刘邦猜想也肯定不会很幸福,否则也不会那般怕生,恋母。 以怕举办典礼为由,将大婚与春祭合办,这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借口。 太后果然没有怀疑,她闻言点点头,没做太多考虑便一口答应了,刘邦装出一副如释负重的样子谢道:“孩儿多谢母后...” 目的达到了。 太后放心了,刘邦也满意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刘邦便请辞出了承乾宫,走出大殿,一阵轻风吹来,刘邦不由打了个冷战。 不知什么时候,后背已经渗出一层冷汗。 “昨天的事,你没提半个字,言语间尽是试探,我真的是你儿子吗?” 刘邦转头看着身后这座气势非凡的宫殿,他的眸子里尽是冰冷。 就在刚才,这短短的半个时辰,他心中仅存的一点温情也彻底破灭了。 说到底,自己只是一个外来人,亲情这种东西很珍贵,刘邦不想轻易放弃,可是太后如今的做法,却让他心里松口气的同时,也不由悲从中来。 “也好,既然没有了感情掣肘。以后做起事来就方便多了,只是,老子心里为何这么难过呢?” 刘邦没有坐马车,也不要任何人跟着。 一干人等就跟在刘邦身后往回走,王忠知道,自己的主子心情不好,他的心情也变得失落起来。 他只是一个小太监。 为了活命才不得已净身进宫,这些年来,他无时不刻都绷紧着神经,小心翼翼。 太后让他监视皇帝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他不敢不从。 在这宫中,他和其他太监一样,连草都不如。 有太多的太监,陆陆续续从自己身边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 为了活命,他也一直按照太后的吩咐去做。 但自从万岁爷受伤苏醒后,他发现一切都变了。 原本木讷的主子变得活波开朗,就像开窍了一样,眼睛里多了几分莫名的东西,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觉得,万岁爷终于像皇帝了。 然而,这些太后并不知道。 主子知道自己是太后安插过来的奸细,不仅没杀他,还时常和他说笑,更将自己吃的东西分给他。 金丝雀。 天下间,除了万岁爷,也就只有他吃过了,就连那些王公诸侯都没有这个口福,更别提万金难求的仙人酥,万岁爷看都不看就赏给了自己。 这是何等的恩宠? 他虽然身份低微,胆子又小,却也知道谁对他好。 看着刘邦落寞的身影,王忠在心中暗暗发誓,今后只忠于主子一人,主子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谁要是敢让主子难过,他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替主子出了那一口恶气。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书与字 “王忠,准备笔墨,朕要练字。” “啊?” 王忠神情不解,他不明白,刘邦怎么会突然想起练字,明明之前还心情失落,无比惆怅的,一下子就转变过来,让他有点跟不上节奏。 刘邦看他一脸懵逼奇怪道:“朕没说明白吗?”王忠忙道不是,他偷偷看了刘邦一眼道:“陛下,不去虎眺泉了吗?” “去虎眺泉干什么?”刘邦更迷惑了,心道王忠这是怎么了,尽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练字怎么就和泡温泉扯上关系了。 “陛下心情不好,去虎眺泉泡一泡温泉,解解乏...” 原来是这样,刘邦哦了一声,心中顿时了然。 想必是自己刚才的情绪让他不安了,这也难怪,察言观色,揣测上意这是太监必备的素质。 尤其是服侍皇上,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免不了有一天会被杀头问斩。 刘邦冷冷一笑,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王忠,你真是越来越长进了啊,朕现在心情好了,快去准备纸笔,再磨蹭...你今天就别吃饭了。” “哎,奴婢这就去。” 被踹了一脚,王忠经脉通了,气也顺了,就像吃了伟哥一样,高高兴兴地去干活了。 拿来纸笔,摆好镇纸。 刘邦凭着仅在孤儿院学过半年的经验,捉好毛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一个‘刘’字。 王忠在一旁拍手叫好道:“好字啊,陛下,这一个‘则’字笔锋犀利,犹如蛟龙如水一般,当真是大气非凡。” 嗯? 刘邦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有些抽搐。 老子明明写的是个刘字,怎么就成‘则’了?虽说不好看,但也不至于被人认错吧。 他心中郁闷说道:“这个字果真好吗?” 王忠重重点头“当然了,当今能写出如此美观的字,怕也就王释之一人了,不,就是书圣王释之,相比陛下也是远远不如。” 刘邦嘴角扬起,王忠还道是自己拍马屁起了效果,更加眉飞色舞起来,“住嘴,朕写的明明是‘刘’字,怎么就成‘则’了?” 他再也忍无可忍。 屁股上被重重踹了一脚,王忠知道自己拍到马蹄了,立刻请罪道:“奴婢有罪...” “行了,起来吧,朕也没怪你。” 刘邦叹了口气,他知道,练字这种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好的,还是得从小培养。 想起在孤儿院照着字帖练字的日子,刘邦问道:“大渝字写的最好的人都有哪些啊?” “回禀陛下,若论书法,当首推王释之,三岁练字,七岁小成,未加冠便已成名。 三十岁时,他在琅琊溪边顿悟,创出行书一流,深受世人追捧,一卷琅琊提序轰动天下,就连老太师也自愧不如,自此便成了举世无双的书法大家。 古云,坐地成圣,王释之以书悟道,故而有了书圣的美名。 朝中百官,天下士子皆欲求一卷书圣真迹而不可得,若谁有幸能得到只字半语,那也是像当传家宝一样,锁在密阁里,不向外人透露半句,深怕有哪个不轨之徒,半夜偷了去。” 嗯?这么受欢迎? 看来这个王释之就和前世那些明星一样,是人人崇拜的偶像,粉丝众多,想着,他便随口问道:“他果真这么有名?” “那是自然,王释之不仅书法出众,还做得一手好文章,更重要的是,他气质高洁,前年,拓跋珪派来使者,带着重金去请他。 说他若肯来北秦,不仅赐豪宅田地,还以太师之职供奉,可谁知却碰了一鼻子灰。” 哦?刘邦来了兴趣。 王忠继续道:“王释之非但没收礼,甚至连门都没让北秦使者进,他说,吾既生于大渝,便是大渝之臣,岂能因荣华富贵而改投别国。 说罢便大手一挥写了‘蛮夷之徒焉能学上国之粹’几个字,交给北秦使者,让他们带回国交给北秦的皇帝,据说,拓跋珪气的好几天都没吃饭。” 嗯,有才华,还忠于国家,是个人才。 刘邦对他好感大增,不知怎么的,自从刘邦适应了皇帝这一身份后,不管是啥,人也好,东西也罢,他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占有欲。 总觉得这些都是自己的,别人觊觎,他就很不舒服,是自己本身就潜藏着这种变态的心理,还是说...他已经被万恶的封建王朝同化了? 看王忠一脸兴奋,满眼桃花的样子,刘邦知道,王忠一定也是王释之的粉丝,还是特别铁的那种,怎么说来着,对,脑残粉。 这种大能放着不用,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刘邦下定决心,日后有机会定要拜会一番,最好能招揽到宫中。 万民偶像为自己效力,那滋味,一定很比吃老坛酸菜还爽。 心中yy了一阵,刘邦回过神来,见王忠还是一脸的敬仰便给了他一个脑镚,清清嗓子道:“除了王释之,在书法上造诣高的还有谁啊?” 王忠自知失态,整了整神情恭敬道:“回陛下,相柳居士柳慕白,青田先生欧阳奇,还有朝中的户部尚书,林清徐林大人,这三位也都是当世有名的书法大家。” 前面两个人的名字,刘邦从未听过,但...林清徐竟然也是书法家? 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转念一想,却也正常。 要想在大渝王朝做官,只有两个途径,要么世袭,也就是爹是官,儿子也能做官,再就是被人举荐。 被举荐的人写一篇文章,呈交给皇上,皇帝若是觉得满意,就会有人下旨封官。 一文定乾坤。 文章的好坏决定前途命运,自然无人敢怠慢,能否写一手好字,就成了至关重要的东西。 朝中官员大多都是被举荐而上位的。 所以这些人几乎都有很厚的书法底子,其中出现几个书法造诣高的人,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只可惜...林清徐那个老乌龟就要出京当郡尉了,不然,让他教自己写字,定是事半功倍。” 暗道遗憾,刘邦问王忠“宫里面有收藏这些人的字帖吗?朕想描摹一下。”王忠道:“自然是有的,王释之得以成名的‘琅琊提序’,‘秦宫赋’,还有陛下登基时送来的‘云州散记’都在陛下的寝宫里。” 啊? 就在这里?刘邦大喜过望道:“不早说,朕怎么从来都不知道?”王忠吞吞吐吐地说道:“陛下不喜字画,所以奴婢...” 这样的事早就不是第一次了,刘邦心里亮的跟明镜似地,不由暗骂小皇帝白痴,放着真正的宝贝不要,偏偏喜欢腻歪的甜品。 他不想多说话,叫王忠赶紧搬来。 很快,王忠就从内殿捧着一摞画卷走了出来,好家伙,这么多?刘邦眼中放光,将那些画卷摆在御桌上一一展开。 顿时,墨香扑鼻。 纸质很好,墨迹紧凝,崭新如初,没有丝毫散开滩涂的痕迹。 “这便是‘琅琊提序’...”王忠展开一张字卷,果然,字体飘逸,就连一向不懂书法,敬而远之的刘邦见了,也感觉很舒坦,感觉很美。 踵武七年,岁在甲子... 刘邦识不全字,只盯着字卷连声道好。 “这是‘秦宫赋’,‘云州散记’还有柳慕白老先生的‘石潭记’,‘青阳子’。”王忠一一为他介绍。 刘邦目不暇接,这些东西,如果放在后世,那都是国宝。 如果真要出售,没有几亿,想都不要想。 心中虽然欢喜异常,但无奈见识浅薄,不知道上面讲的是什么。 他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变得冷静。 走路都没学会就想飞?那是白日说梦,痴心妄想。 刘邦清楚,自己如今的水平恐怕不比三岁孩童好到哪里去,要想练字,需得脚踏实地才行。 读书识字。 老祖宗造词水平高超,精辟无比,读书在前,识字在后,等书读的差不多了,字认全了,这才能谈的上练字。 刘邦决定从零开始。 他让王忠将这些字卷都小心收起,好奇地问他“朕见你说话,条理清晰,用词准确,对文人大家了如指掌,怎么?你也读过书啊?” 王忠羞涩一笑道:“不敢欺瞒陛下,奴婢在进宫之前,曾在私塾先生那里听过几堂课,进宫后,又幸得黄总管赏识,赏赐了奴婢几本书册,闲日里无事就翻翻,只是打发时间罢了,算不得读书。” 哟? 还挺谦虚,刘邦笑道:“还说没读过,这酸溜溜的话一般人可说不出来,这样吧,你给朕挑选几本简单易懂的书籍,给朕当回老师,如何呀?” 王忠跪道:“万岁爷折煞奴婢了,陛下若想读书,只需说一句话,朝中大臣哪一个不愿效力,奴婢哪能教陛下呢?” 要能这么做,我用的着和你废话?刘邦暗骂。 自己想找老师这事,绝对不能让太后知道,周崇是什么下场?她如今对自己防备甚严,这个时候,能少刺激她就最好少刺激。 况且,即便太后同意,在他身边安插她的人,以后...还有何自由可言?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种事刘邦绝对是不会干的。 “让你教你就教,啰里啰嗦的,朕的话你也敢不听,就这么定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教我读书识字,不过你记着...这事千万不能让旁人知道。” 刘邦大手一挥,就将此事敲定。 王忠无奈只得答应,为免张扬,刘邦特意在内堂读书,把其他太监都赶了出去。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没有权力,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人类的发展具有相似性。 即便在不同的位面,不同的时间节点,历史,总是以相同的节奏缓慢向前。 这里虽然与刘邦前世所在的世界不同,但文化的发展却没有丝毫差别。 诸子百家的思想,早已在这片大地上发芽生根,只是换了几个陌生的名字而已。 儒家是百家之首,儒学是当今显学。 其创始人孔某(名字很拗口,刘邦便以孔某相称),孔某在诸侯征战,时代更迭的战火中,创立了儒学。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诸国中,终于还是有一个出来做了老大,很不凑巧,它也叫秦国,秦国一统天下,秦国的王成了秦始皇。 和前世那个秦国不同,这里的秦国并没有作死。 秦始皇选出来的皇帝也算合格,王朝持续了好几代,但最终也没能逃过历史的宿命。 又是乱世。 这一次,老天爷似乎吃了伟哥一样,多生了几个真命天子,一时间,九州大地上是你唱罢,我上台。 反反复复,几百年过去了,谁也没弄死谁。 儒学在这样的背景下,蛰伏,吸收,壮大。 它像一个怪兽一样,不断吞食各家学说,终于在一百多年前,成了巨无霸,当时出了一个很了不起的人。 燕武帝,萧衍。 他不仅让燕国迅速兴盛,差点成了第二个统一天下的皇帝,还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儒学一时间成了这世上唯一的治世学问。 朝中大臣,无一不修儒学。 萧衍一命呜呼后,几个皇子夺嫡,很快燕国就衰落了,又过了数十年,燕国土崩瓦解。 这才有了,大渝,北秦,梁,南楚,以及西戎这五个政权,并立的局面。 燕国虽亡,儒学已兴。 ... 转眼,已过了三天。 这几日,刘邦除了每天去承乾宫,向太后请安,偶尔去虎眺泉泡泡温泉外,其余的时间都在养心殿度过。 他一头扎进了书的海洋,像一块海绵一样恶补着这个世界的知识。 好在,这里的历史,在某些方面和前世几乎没有差别,比如说,语言,文字。 虽不能说已经精通古今,但他也不至于再像以前那样,一问三不知,双眼发黑。 这让他感到几分幸运。 好在穿到了自己还算熟悉的地方,如果到了欧洲,一张口便是南京话,保准露陷,说不定还会让人以为是妖孽上身,被扔到火堆里烤了。 宗正寺卿接到了太后的旨意,五天后,皇帝便要大婚。 大征,下聘...诸多繁琐的礼仪都已弄完,刘玄德神经兮兮地拿着一枚黑乎乎的龟壳给刘邦看,说是卦象大吉。 吉凶祸福,自有命数, 刘邦虽去过地府,但多年的习惯,让他对鬼神之说还是有些不置可否。 小事不提。 老子也要结婚了,刘邦心里感叹道。 对于一个单身了二十七的老处男,这本该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但刘邦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都说古代女子温柔贤惠,自己这个老婆却好像是个另类。 前世里,他听过有罚丈夫跪搓衣板的,跪键盘的,像她那样,一言不合就用花瓶砸脑袋却是闻所未闻。 下手不是一般的黑啊。 刘邦双腿之间凉飕飕的,对两天后的婚礼再也不抱任何期待。 王忠在收拾房间,那些书籍字卷被换成了名器古玩,一会儿会有客人前来拜访。 谁呢? 刘安,刘显,刘荣,刘策,刘阙,刘卓,六人分成两拨站好,一起鞠躬道:“臣,拜见皇上,陛下圣体安康。” 刘邦端坐在御榻之上,看着眼前这几张陌生的脸孔,心中一边叫苦,一边咒骂。 这六人就是他的好哥哥们。 赵王刘安,齐王刘显,淮南王刘荣,献王刘策,楚王刘阙,中山王刘卓,刘邦按照王忠的描述一一对号入座。 大渝规矩森严,皇帝至高无上,宫中皇子无论大小,见到皇帝都要以臣自称,但可以不行跪礼。 已经分封的皇子回宫后,首先要做的便是向皇上请安。 刘邦之前想过应对的方法,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这几位哥哥竟不是独自前来,而是一起来了。 人高马大的六人站在他面前,颇具压迫力。 “串通一气,过来给我下马威吗?” 据他所知,赵王刘安昨日午时就已经到了京城,齐王也是今天早晨就到了,他们也没按照礼制,前来拜见刘邦,而是先去了承乾宫。 赵王,齐王...刘邦心中暗暗记下了这两人。 不用多说,站在最前面的两个就是他们。 刘安体型修长,面如冠玉,身着红色王袍,胸前一条五爪金龙张牙舞爪,嘴角时不时挂着一丝笑意,令人见之如沐春风。 齐王王刘荣则穿着黑色武将服,身强体壮,面容冷峻,让人感觉倒像是一个将军,而不是皇子。 其他四位皇子在他们的身后,却无特别之处。 “这次一起来见我,定是这二人谋划的。”刘邦心如闪现,这些念头只是一瞬,六人向他行礼,作为皇帝自然不能失态。 “几位哥哥快快免礼,来人,上茶。” 几人在大殿两侧落座。 赵王先开口了。 “陛下,臣昨日回京,本想赶来面见陛下,不料宫里人说,陛下有午睡的习惯,故而没有打扰,而是先去了承乾宫给母后请安,失礼之处,还请陛下见谅。” 刘邦道:“无妨,大家都是兄弟,何必拘于俗礼?况且为人子女,孝道为先,先去看望母后是应该的。” 刘安微微一笑,正欲再言,坐在对面的刘荣就大声说道:“小季,我听说你几天前被人砸伤了头,现在好些了吗?” “三哥,那可是如今的皇上,你说话也要注意点。” 刘荣一愣哈哈大笑道:“习惯了,一时没改过口,想必小季...皇上不会怪罪,是吧?” “当然不会。” 刘邦无所谓地笑着,几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一会,几位皇子呈上封国奏文,就是工作报告。 大渝的亲王成年之后都要被派去封地,开府建牙,治理一方。 除了节假日,以及皇帝的特许外,他们都不能回京,就算回京也要交一份奏文,向皇帝报告这段时间的工作成果。 先皇在世的时候,这些奏折一般会提前五六天到皇帝手中。 但如今...刘跃驾崩,新皇还未亲政,朝中大小事务都是由太后代为处理的,所以这些奏折都进了承乾宫。 如今交给刘邦的这份,实际上只是一份副本,过过场子而已。 几人坐了半个时辰,见话也说的差不多了,就各自出宫,刘邦将他们送出殿外。 刘荣看着天空,伸了伸肩膀“哎呀,还是金陵好啊,哪像齐鲁那个地方,冬天冷的要命,夏天呢,闷的要死,春天也没个春天的样子,到处都是风沙。” “三哥说笑了,齐鲁大地,土壤肥沃,人杰地灵,自古以来就是各朝各代的粮仓,富庶得很...被你这么一说,倒成鸟不拉屎的蛮荒之地了。” 刘荣道:“天下粮仓?那是以前的事咯,如今,肥沃的土地都被梁朝占了,北秦那帮狗杂种还时不时跑来搜刮,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哪里有你的江南舒服?九弟,要不咱俩换一下?” 赵王刘安笑道:“祖宗社稷,封地宗庙,那都是由陛下决定的,我等怎敢私自调换?” “未必吧,只要你想换,跟他说一声就是了。” 两位王爷你来我往,互相调侃。 在一旁的刘邦插不上一句话,只有尴尬地站在一边。 王忠实在看不下去了轻声对他们说:“两位王爷,陛下还在呢。” 二人对视一眼,口说有罪,但一脸的淡然的样子,哪里像畏惧请罪的姿态? 刘邦陪着笑脸说无妨。 几人问安后,各自回去了。 送走了瘟神,刘邦不由松了口气,他懒懒地靠在御榻上,翻了翻几人送来的奏折问王忠“你说,朕这个皇帝是不是当得很窝囊啊?” 王忠道:“陛下何出此言啊?” 何出此言? 刘邦冷哼一声道:“宫里宫外,表面上人人怕朕,尊重朕,但实际上呢,心里怕是压根都瞧不上朕吧?” “怎么会呢,陛下乃万金之躯,上天之子,谁敢小视陛下?” 刘邦将奏折拍在桌上冷笑道:“万金之躯,上天之子?狗屁,没有权力,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陛下息怒,不要气坏了身子。”王忠安慰道。 刘邦挥挥手“行了,你们都出去吧,让朕一个人静静。” ... 刘邦感觉很不爽。 自己不是皇帝吗?可为什么连出宫都要钻狗洞,朝堂上,那些个大臣各个心怀鬼胎,打自己小算盘的样子只让人恶心,听说,地方上,官员也是各自为政,丝毫没把朝廷放在眼里,屁大点地方,还封国林立,各占地盘。 放眼天下,真正属于他这个天子的竟然没有一处。 土地,人口,军队,钱粮,统统都和皇帝无关,长此以往,唯一属于他的龙椅怕也是要被别人抢了去。何止龙椅,就连性命恐怕都由不得自己了。 刘邦心中突然感觉很愤怒,胸口里似乎有一团熊熊大火,那火是如此猛烈,几乎要将他烧成灰烬。 必须掌握权力。 他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望得到权力,愤怒使人丧失理智,他一拳砸在床沿上,坚硬的棱角划破了手,顿时鲜血直流。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今我不乐 日月其除 上 刘邦彻底受够了,随着春祭大典和皇帝大婚的日子一天天接近,朝中大臣,各州郡的官员,军中大将,依次进宫。成天应付这些家伙,明明心里千万个不愿意,头痛欲裂,但脸上还要陪着笑脸。 其中滋味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好在王忠还算贴心,每当刘邦支撑不住的时候,就会以陛下龙体初愈,需要休息的借口打发了。 又是夕阳西斜。 看着大殿之上,觥筹交错,一地狼藉地惨状,刘邦长长呼了口气,揉着脑袋走出殿外,看着已经不再刺眼的太阳,他问王忠“朕以后是不是每天都要这样啊?” 王忠笑着说:“陛下为一国之君,召见众臣本就是常事。” 刘邦疲倦地摆了摆手,示意让他下去,太监已经将殿中收拾干净,还有不少宫仆在擦拭地板。 他坐在大殿门口,坐了许久才进了内堂。 皇帝是个好职业,但不是一个轻松的职业,尤其是想做一个好皇帝就更是困难无比。 刘邦本就是野路子,什么也不懂,就像一个搬砖的民工突然有一天被推上了总经理的座位,能一下子就适应才是怪事。 没有人生来就是无所不能,一切都需要学习,从零开始,皇帝也是如此。 坐在御桌前,刘邦从一堆奏折底下抽出一张纸,上面是一个个表格,还有许多条线。 第一个表格的顶部标着‘中央’两个字。 最下面的是五个小格子,从左到右分别写着:户部,工部,吏部,礼部,刑部。 在每个小格子的旁边还写着几行小字,是用鹅毛笔写的,刘邦还是用不惯毛笔,所以就让王忠找个几根鹅毛,蘸着墨汁书写。 户部掌管财政,工部掌管工程事务,吏部掌管人事,礼部掌管典礼事务,刑部掌管刑罚政令。 在这六部之上便是宰相。 与宰相并列的还有太尉,御史大夫,太尉旁边标着‘掌管军事’,御史大夫旁边标着‘监察百官’。 这是刘邦半个月的成果。 和机器一样,要想操控它,就必须了解它,国家亦是如此。 将所有的事情标在纸上,思路就清晰多了。 宰相为百官之首,是事实上的最高行政长官,权力很大,御史大夫具有弹劾权,某种意义上可以制衡宰相。 以现在的形势来看,宰相与太后互撕,双方各掺沙子,势力盘根错节,实在是复杂的很。 刘邦目光闪烁不定,他在仔细思考着。 毫无疑问,自己要想夺回权力,首先就要扳倒太后,和宰相合作是必要的。 但以后呢? 扳倒太后,宰相一家独大,对自己真的有利吗? 未必吧。 俗话说的好,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刘邦心里很清楚,权力这种东西,别人多一分,自己就会少一分。 留后手是必须的。 林清徐不是太后的人,这一点很清楚,但他是不是霍政的人,却不能肯定,户部掌握财政,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这一次将林清徐摘出去,户部尚书的位置就会空置下来,太后不会放过这个位置,想必霍政也不会放过,到时双方争夺,自己正好能河岸观火。 拿起朱砂笔在写着户部的小格子上,画了一个叉,刘邦嘿嘿一笑,不由对自己的计策感到几分骄傲。 朝堂之上情势不明,抛出一个林清徐就足够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掌握军权! 大渝共有七支大军,有五支驻守在边关,防御外敌,禁军驻守金陵,负责京城治安。 还有一支,驻扎在河西郡。 河西之地穷苦不堪,悍匪丛生,还经常有扯旗造反的乱徒,在这里驻扎军队是非常必要的,刘邦没心思管这些,他在意的是,这是离京城最近的一支军队! 兵起河西,过潼关,其间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可谓是一马平川,大军开拔不到七日便能到达金陵。 说它是金陵的最后一道屏障那也不为过。 刘邦想起河西大军的守将,名字好像是叫做姜义,是一个性情耿直的汉子,人缘嘛...似乎不是很好。 前日里,他和一干将军前来递交换防文书,宴会上刘邦发现,基本没人会和他说话,他呢也不多言,只是一个人坐在一边喝闷酒。 “郁郁不乐的人一定是不会溜须拍马,不会溜须拍马的人一定有真本事。”刘邦喃喃自语着,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 林清徐下了马车,在仆役的服侍下走进大门,魏灵韫正在前院练武,剑花舞动,忽如银蛇,忽如莲花,身如流云脚底生风,柳絮随着他不停打转,剑吟阵阵,一时间,气势煞是逼人。 无涯正坐在一边品着茶,看他舞剑,时不时指点两句,府中仆役不敢靠近,都站在一边,有几个丫鬟看着魏灵韫英武的模样,掩面偷看,面露桃花。 看到林清徐回来,魏灵韫收剑入鞘,端端正正地在他跟前施了一礼,林清徐摆摆手笑道:“这一套断水剑法深得汝父真传,不错。” “空有姿势罢了。”无涯不屑一顾,弄得正在得意道谢的魏灵韫一脸恼怒,无涯指了指房间示意让他回去,魏灵韫也不多留,提着剑径直走进房间换衣服去了。 无涯和林清徐坐在石凳上,两人各自倒了一杯茶,品了几口无涯问道:“陛下可曾召见你了?” 林清徐摇摇头“今日见陛下脸色颇为憔悴,只说了几句话,就让我们出来了。” 无涯只是叹息一声,也不说话了。 两人坐在石凳上,各怀心事默默地喝着茶,直到仆人说饭菜已经准备好了,二人这才起身去厅房进食。 后宅。 林氏坐在林嫣面前,看着满桌的饭食笑道:“你明天就要进宫,这一去不知几时才能回来,做娘的,也没别的要说,只希望你进宫以后平平安安的,千万不要再耍小性子。” 林嫣红着眼睛,朱唇动了动就泪如雨下。 “我可怜的孩子...”林氏心疼地抱着她,这几天她天天以泪洗面,每晚哽咽难眠,做母亲的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思。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今我不乐 日月其除 下 半月时间匆匆而过,转眼间就到了春祭大典的日子。 未到卯时,刘邦就匆匆起床,在宫侍的伺候下穿好冕袍,王忠递给他一把长约三尺,三指宽细的青铜剑,其上镶嵌五色宝石,后垂金黄剑穗,入手沉重,质感冰凉。 这是象征皇权的天子剑,据传为始皇帝所有,与传国玉玺,九龙宝座并称为始皇三宝,是社稷神器,只有真龙天子才能拥有。 可惜的是,大渝高祖皇帝刘潜率军攻破燕国都城时,只从皇宫中找到了这把天子剑,其余两件宝物都不翼而飞,不知去处。 刘邦抽出长剑,通体金黄,剑刃雪亮,寒光如秋水一般,看起来甚是锋利,好剑!他暗赞了一声,将剑还鞘,取过王忠手里端的承天冠,在宫仆的帮助下带好。 王忠揣着拂尘,对殿外大喊一声‘陛下出行’,殿门缓缓推开,刘邦腰配长剑,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陛下出行...” 太监那尖锐高亢的声音接连不断,随着刘邦的步伐,守卫在左右两侧的禁军侍卫齐刷刷跪倒,甲片碰撞发出的咔咔声整齐划一。 号声响起,天地之间瞬时只剩下了雄浑的角声。 九匹高大的白色骏马拉着华贵的车銮,缓缓从养心殿的大门口进来,停在高高的台阶下方。 旌旗涌动,一排排士兵紧随其后,护卫在车架左右,刘邦走下台阶,上了马车,王忠站立在车边高声喊道:“起驾...” 养心殿外,文武百官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右为文官着红袍,左为武官着黑袍,亲王,郡王则穿黄袍站在最前面,三色分明,场面浩大。 随着刘邦的车驾驶出宫门,文武百官皆行跪礼,高呼‘恭迎吾皇’,就连站在最前面的诸位王爷也不例外。 春祭是大礼,皇帝至高无上,代天牧狩,除了上天其余人都是臣子。 刘邦端坐在马车里,他透过珠帘看到众人皆拜的场景时,身体有些颤抖。 “这就是皇帝的派头。”他面无表情,握剑的手因为用力过度显得有些发白。 马蹄声由远及近,卫青身披战甲,手握长剑,胯下的战马迅速从人群中穿行而过,他的骑术很好,进退有度,在所有人都跪在地上,不发一言之时,他策马狂奔竟丝毫没有冲撞,冒犯的意味,反而有几分肃穆,神圣。 等到车驾面前的时候,他举剑于胸前高声道:“臣恭问陛下安?” 王忠面向车驾正门道:“司仪校尉卫青将军恭问陛下圣安。” 这是大渝举行祭典的一种仪式,文武百官派出代表问候皇帝,这个代表就是司仪校尉,这是虚职,一般由武将担任。 与祭祀相关的知识,刘邦几天前就已经学习过了,自然知道该如何应对,他清了清喉咙故装深沉道:“朕安。”王忠传道:“陛下言,朕安。” 卫青策马转头,向前十步举剑道:“陛下圣安,诸卿平身” 那些跪在地上的官员们这才起身,卫青又道:“鸣角乐...”候在车驾两旁的大汉开始吹奏号角。 马车再次前进。 众人跟在后面一起向西驶去。 皇室祭祀最是繁琐,首先要做的就是游行,皇帝坐在马车上,带领着朝臣绕皇宫转一圈,与太后的车驾汇合后,从朱雀门出,然后在朱雀大街上再溜达一圈。 出了城门一路向东,去淮水边上的祭天台,春祭就是在那里举行的。 金陵的春天来得早,气温回升的快。 事实上,此时田地里的庄稼早就出苗,一般来说,春祭都是三月举行的,无奈先皇驾崩还不到一年,按照礼法所有祭礼都要推迟一个月,再加上刘邦出事,所以今年的春祭才在这时候举行。 马车里铺着厚厚的绒毯,脚踩在上面陷进去一大截,刘邦坐在里面就如同穿着一条裘袍,再加上冕服的厚度,不一会儿,他就满头大汗。 汗水贴着衣服,黏糊糊的别提有多难受了,刘邦很想将衣服都脱掉,但一看外面的人群,他就理智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皇帝的尊严不容侵犯,即便他自己就是皇帝也不行。 马车走的很慢,一路摇摇晃晃,还没出皇宫大门,他的眼皮就开始发沉。 刘邦这几天忙的是焦头烂额,白天应付群臣,晚上练习礼仪,读书写字,每天睡得晚,起得早,精神能好才是怪事,他早就想好好睡一觉了。 打了个盹,刘邦脑袋像小鸡啄米一样,正打算去会一会周公,就听见外面又传来一阵号角声。 长短不一的角声粗矿雄浑,像两头猛兽在交流一样,刘邦掀开珠帘,只见一队人马停立在城门底下,看样子到了已经有一段时辰了。 同样是规模庞大,人数众多,只不过大多数都是宫女以及嫔妃,花花绿绿的衣袂随风飘荡,煞是美观。 在队伍的最中间有一座红色的车銮,只比刘邦的小上一分,立在驾上的是一面鸾凤旗。 这是太后的车驾。 刘邦心中一凛,提了提心神,王忠在车边小声说道:“陛下,太后的鸾驾来了。” “朕知道了”刘邦应道。 号角声停,鼓声响起,马车停下,只见从太后驾前走出一个人,和卫青一样骑着战马,一路小跑到卫青跟前高声道:“太后问陛下安?” 与别人不同,太后毕竟是皇帝的长辈,虽也是臣子,却不用行大礼亦不用行敬语,所以就省了一个‘恭’字。 相反,皇帝在大型典礼上问候太后却要用敬语,因为大渝以孝治天下,这样做是在给天下人做表率。 很快,卫青就策马到了刘邦驾前,他高声道:“太后问陛下安。” 刘邦心里对这种脱裤子放屁一样的传话方式很讨厌,但无奈礼仪就是礼仪,不喜欢也得遵守,他应道:“朕安,孩儿恭问母后安?” 卫青闻言策马回奔,前去传话。 这一来一回,玩的是不亦乐乎。 双方刚传完话,只听在太后鸾驾的旁边又传来一阵号角声,一列穿着古怪的人向刘邦走来。 那些人,有些身着皮衣披发左衽,有些穿着绿袍带着乌纱帽,看起来也是官员,只是似乎不像是大渝的。 “那些是什么人?”刘邦问王忠。 王忠答道:“回陛下,那些是诸国使臣,前来祝贺陛下大婚。” 原来如此,刘邦心中了然,就不再说话等待他们过来。 “尊敬的大渝皇帝,我受吾国陛下的命令,前来恭贺大渝皇帝陛下大婚,愿北秦,大渝两国永世交好。”一个满脸胡子,长相粗陋的人俯身说道。 其他几国使臣也是同样的说辞,等他们一个个都说完之后,刘邦想了想道:“多谢各国的好意,请你们转达我对诸国皇帝的问候,诸位远道而来,路途劳顿,先去休息吧,今晚宴会朕会好好招待各位。” 几人再次弯腰施礼,退了下去。 鼓声停,角声起。 刘邦的车驾先行,太后鸾驾紧随其后,如潮水一般的人群涌出朱雀大门,此时的朱雀大街早已被清道,百姓站立在道路两侧,无数侍卫披甲持刀维持秩序。 天子出行,外人回避。 卫青一马当先,他举起手中的应龙旗,百姓行跪礼“恭迎陛下,陛下圣体安康,寿与天齐。” 乌压压的声音一起压过来,刘邦只听见‘寿与天齐’这四个字。 他知道,这定是那些官员教的,满脸黑线的刘邦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大声喊道:“今我不乐,日月其除。” 这是皇帝对百姓的劝勉,大致是说,好好种田,大好的时光不要辜负,百姓闻言称诺。 嘈杂的声音连绵不绝,车队一路向前,从朝阳初生到骄阳悬顶,足足走了三个时辰,车队终于到了淮水边。 淮水滔滔,水流清澈。 这条河养育了金陵周围八百里的生灵,说是金陵的母亲河也不为过。 祭坛就设在河岸的一处高台上,呈塔状,黄土为底,以青砖垒砌,上面摆放着一只铜鼎,三牲五谷早就摆在了祭桌上。 刘邦下了马车,两个官员立刻迎了上来。 一个他认识,正是礼部尚书吴应哲,另外一个年龄比他稍大,面目和善,很有道家风骨。 吴应哲行过礼对刘邦道:“陛下,春祭诸事皆已准备完毕。”他旁边的那人道:“臣率司天监上下,日夜不停,终不辱使命,天时已清星象大吉,只待陛下焚纸祷告。” 刘邦点点头,他回过头看了看身后的官员,一个个都满头大汗,脸色苍白,这些人大多数都年过半百,身体素质不是很好,三个多时辰的路程足以让他们吃尽苦头。 “给他们送点水吧。”刘邦心中侧隐。 说罢却看见两人一脸的古怪,吴应哲道:“陛下心忧臣子,这是吾辈的荣幸,只是春祭大礼乃祖宗之法,不可不慎,自古以来,祭祀之时不沾水谷,以免亵渎神灵,还请陛下三思。” “喝口水而已,就和亵渎神灵扯上关系了?”刘邦心中苦笑,见几人一脸色严肃也只好闭嘴。 不多时,太后走了过来,和平日不同,她今日穿着一身黑色的华贵冕服,其上用金丝绣着百鸟朝凤图,头上插满了金光灿灿的首饰,一颦一笑,风华绝代。 刘邦忙上去行礼请安,太后笑容和煦,犹如春风,她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就站在刘邦跟前闭口不言,一脸的肃穆。 雍容华贵,端庄大气,果然有太后的风度,刘邦心中赞道,不过抬头看了看快到头顶的骄阳,他清楚,她的内心肯定不像表面那样淡定。 春祭河神,属水,应着玄黑服。 黑色吸热,再加上衣服本来的厚度,不热才是怪事。 在淮水边上肃立良久,当日晷上的影子重合,司天监的官员敲着小钟高声道:“吉日到,祭祀起...” 说罢就听鼓啰齐鸣,几个带着面具的家伙在河边上跳来跳去,吴应哲道:“陛下,娘娘,时候到了。” 太后点点头,抬步向祭坛走去,刘邦紧随其后。 祭坛之上,太后身站后位,刘邦走到祭桌跟前拿起上面写好的祭词,洋洋洒洒地念了一遍,祭词不知道是谁写的,语句晦涩,刘邦读完硬是没弄明白上面说的是什么意思。 事实上,若不是他这半个月的苦修,能不能完整地念完祭词都是问题。 念完祭词,焚香祷告,刘邦把烧着的祭词扔进鼎中,双眼紧闭,嘴里不住地默念‘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念了足足百十来遍才算完。 桌上还摆着三枚玉玦,颜色纯粹,质感温润,一看就不是凡品,这是献给河神的礼物。 一想到要把这么好的东西扔进河里,他就有些心疼。 皇帝祷告完了就是太后,实际上,这本来是皇后的职责,只是如今皇后之位尚缺,只能由太后代理。 可以看得出来,太后对这些事颇为熟练,一张祭文念的是抑扬顿挫,很有美感。 念罢,她将祭文烧掉,面对台下众臣双手展开,高声说道:“愿天佑我大渝...” “太后万岁,万万岁” 顿时场下响起一阵恭维声,清一色的太后万岁,只有零星的陛下万岁,刘邦尴尬地站在一边,这一刻,刘邦感觉自己傻透了。 看着眼前的一幕,太后有些泛白的脸上不由露出一抹潮红,淡然的表情也泛起一丝波澜。 她清楚地记得,很多年前,这种场合,众臣只言皇帝,不闻皇后,当刘跃宣旨,皇后与他共享万岁称号时,还有许多人悍不畏死地出来反对,更有人提议削去皇后的议政权。 如今,那些反对她的大臣要么沦为庶民,要么被贬去蛮荒野地,更有甚者,已经变成了一堆烂骨头。皇帝与太后共享同等礼仪,不久之后...共同执政也无不可。 想到这里,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与喜悦,咧开朱唇笑了。 刘邦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讨厌典礼这四个字几乎写在了他的脸上,对于太后的威严也没有任何不悦之色,仿佛本该如此。 控制脸部肌肉,这是刘邦新发现的一项天赋,这种天赋似乎是皇室血脉与生具有的。 即便城府深如太后,此时也露出了得意神色,而反观台下的诸王,都是古井无波,没有一个人有异状。 那三块玉玦还是被扔进了河里,连一朵水花都没溅起,就沉了下去。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诛心 祭典远没有完,但和刘邦已经没多大关系了。 按照礼制,皇帝只需焚香,颂祭词,献玉,这四步做完之后就算祭典完成,简单省事。 大渝高祖皇帝刘显就是这样干的。 他本为武将,戎马一生,最讨厌这些繁文缛节的东西,后来做了皇帝,礼仪不可或缺,尤其是像祭典这样的仪式不举行都不行。 无奈之下,他便将这些事情全部简化了,一来可以节省时间,多处理一些政务,二来,省的劳民伤财,爱惜一下百姓。 这本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可谁知道,他死后,他的儿子觉得这样简单的仪式不足以表现皇室的威严。 那些憋屈了大半辈子的文人书生,哪里会放过这个扬眉吐气的机会?于是在故纸堆里找了厚厚一摞典籍,作为依据,硬生生地加上了游行这个环节。 他儿子死后,他孙子继位觉得自己老爹加了一项,自己也不能甘于人后,于是不仅加长了游行的距离,还添加了许多新的环节。 就这样,皇帝更迭,祭典越来越多,规矩越来越多,仪式呢,也越来越繁琐,传到刘跃,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百官会。 刘邦不知道这个环节是哪个混蛋想出来的,不过他推测,应该是仁宗皇帝刘新德,也就是他的爷爷给加上去的。 因为据他了解,这位生性仁厚,不喜杀戮的皇帝最喜欢游山玩水,而且是带着群臣一起玩耍。 再看这所谓的百官会,分明就是一群出来踏青旅游的老家伙,连官服都不穿了,一个个只穿着内衣在河边戏水,平均年龄都在四十岁的家伙,像稚子一样泼来泼去实在是有伤风化。 如果放在前世,这些人估计都会被人当做从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病人。 百官戏水完了就拿出美酒,坐在河边对酒当歌,有放口大饮的,也有优雅品酌的,武将粗矿豪迈,文官优雅风趣。 赵王刘安身边围绕着许多人,听声音似乎是在喝酒作诗,远远能够听到众人的喝彩声。 “我这位皇帝爷爷,估计是见这些家伙走的路太长,所以才搞出这么一个环节,让人放松吧”。 太后也有自己的营帐,自从下了祭坛就没见到,估计是忙着召见群臣,商量今天晚上的酒宴。 看了一会儿,刘邦耷拉着脑袋走进帐篷,正胡思乱想着,营帐外突然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王忠走进来道:“陛下,赵王求见。” 赵王? 他不去作诗喝酒,跑到这里来干嘛?刘邦心生疑惑,对王忠点点头,示意让他进来。 “今日春意盎然,淮水清澈,两岸生机勃勃,正是散心游玩的好时候,陛下为何待在营房里闷闷不乐呢?” 刘邦叹息一声,不胜耐烦道:“不瞒九哥,弟这几日睡得晚,今天又起得早,一路走来,非常困倦。无奈马车里又闷又热,营帐内的床又硬又潮,所以很是苦恼。” 刘安微微一笑道:“这有何难,陛下回宫去睡就是了。” “那这里...”刘邦不好意思地问道。 “无妨,只是待会要念一道致辞而已,为兄与母后就可代劳,陛下年幼,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可大意。” 刘邦大喜,有些不太确定地问他“母后会不会不喜?”赵王摇摇头“陛下龙体才是最重要的,母后怎会怪罪于你呢?” “多谢九哥指点。”刘邦拱拱手,他转身又对王忠说道:“去,准备车马,咱们回宫。” 刘安笑道:“为兄派人送陛下回去吧。” “嗯。”刘邦点头走出帐外,他看了看河边,当目光转向武官群体的时候,眼睛忽然一亮。 他指了指那些嬉戏玩耍的人对刘安说道:“那些人仪容不整,连衣服都没穿好。”说罢,他又指着河边一位抱着酒坛子痛饮的武将道:“让他护送我回去吧,朕实在是困得不行了。” 姜义? 刘安瞳孔一缩,看着刘邦哈欠连天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陛下,那人最好不用。” “为什么?朕只是让他护送朕回宫罢了,王忠,你去传话,叫他快点。”刘邦无所谓地说道。 还没等赵王说话,王忠就已经小跑过去宣旨了,刘邦正等待王忠过来,打算走人的时候,一人快步迎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看到那一把仿佛刷子一样的美髯,刘邦哪能不知道他是谁呢,林清徐跪拜道:“臣参见陛下。” 刘邦嗯了一声,也没让他平身淡然问道:“林卿,你有何事啊?” 林清徐抬起头看了一眼刘安道:“臣有重要事情需要向陛下陈明。”刘邦点点头道:“何事?” “这...”林清徐看着他身边的刘安吞吞吐吐道,无视了他使得眼色,刘邦打了个哈欠,不满地说道:“赵王乃朕之兄,亲如一人,有什么事就快点说吧。” 林清徐还是沉默。 刘邦怒道:“既然这样,那就今晚宴会上再说,朕乏了,你也赶紧回去打发你女儿吧。” 说完就掀开帐帘走了进去,林清徐面如土色,赵王微微一笑,戏谑地看着他“林大人忧心国事,陛下有你这等忠臣,实在是大渝之幸,百姓之福啊。” 林清徐拱拱手,长叹了一口气就离开了。 赵王看着他,微笑的嘴角直以相同的弧度向上翘起,只是那双明亮的眸子越来越冷。 姜义带着一千禁军护送刘邦回宫,同行的还有卫青,果然,太后还是不太放心让姜义一个人护送皇帝回去。 来时人员众多,速度奇慢,回去的时候快马轻车,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金陵城下。 进城,上了御道,只一盏茶的功夫刘邦就看到了朱雀大门。 皇宫里很清静,除了一些值班站岗的侍卫,再就一些负责扫地的太监,宫仆,太后出去的时候带走了很多宫女。 不用说,这也是仪式的一项要求。 马车停在养心殿门口,姜义拱手道:“陛下,臣还有公务在身,先行告退。”说着就要离开。 刘邦道:“姜卿何必如此生分,随朕进殿喝口茶吧。” 姜义犹豫了一下恭敬道:“谢陛下恩典。” 领着卫青,姜义两人进了养心殿,刘邦吩咐仆役去端茶,刘邦端坐在御榻上看着眼前两名魁梧的武将道:“坐吧,二位将军不必客气。” 二人道谢跪坐在地上。 王忠端来茶水,刘邦接过抿了一口道:“这茶...二位将军感觉如何呀?” 姜义饮了一口道:“陛下,臣是个粗人不懂茶。” 刘邦点点头问道:“卫卿以为呢?” 卫青将茶杯凑到鼻前,嗅了嗅,然后轻轻抿了一口,良久他拱手道:“谢陛下馈赠,这茶醇厚鲜爽,应是今年的新茶,茶味苦涩,细品却觉香甜,如果臣猜的不错,应该是上等的普洱。” “卫将军果然是个妙人,不懂精通军阵兵法,没想到在茶道一途也是知之甚多啊。”刘邦哈哈大笑,拍着手赞道。 卫青脸色淡然,没有一丝倨傲之色“家父痴迷此道,臣从小耳濡目染,学了一点皮毛,不值得一提。” 刘邦摇晃着手中的茶杯笑道:“茶是雅物,好茶道之人品性想必也差不到哪去,世间大才不敢说,贤良忠义应该还算当得。” “家父闲云野鹤,素来不问朝堂之事,三年前就已经病逝了。” “哦...” 刘邦面无表情,又喝了一口茶“其实,我不是很喜欢普洱,太苦了,朕听说在江南,有一种山茶,虽是野生但冲泡之后,水质清澈,丝毫没有苦味,卿知道这种茶吗?” 卫青道:“恕臣寡闻,未曾听过如此仙茶?” “这样吗?那二位再品品...” 三人坐了许久,盏中茶见底,刘邦抬起头忽然问道:“卫卿守卫金陵,兢兢业业,日夜操劳,是朝廷的功臣,太后没有赏赐你一点吗?” 卫青脸色一变,抬头看着刘邦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又把头低下,姜义的脸色也有些异样,他性格耿直,但不是傻子,怎么会听不出其中的意思。 卫青起身跪倒在地“臣不明陛下何意,还请陛下告知” 刘邦走下御榻,朝王忠使了一个颜色,王忠会意,和左右服侍的太监都退了出去。 他走到姜义跟前对他说道:“卿之剑可借朕一观?” 姜义一愣,随即解下自己的佩剑双手捧给刘邦。 大殿内死寂一片,只能听到两人厚重的呼吸声,刘邦缓缓抽出长剑,雪白的剑身让人有些晃眼。 这是一把百炼钢打造的好剑,剑刃上的缺口清楚地告诉了观剑之人,这还是一把饮过人血的剑。 刘邦眼中寒光一闪,一把将剑全抽出来,剑鞘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声音。 “那种山茶其实是存在的,那其实也不是茶,而是一种药材,名为冰虫草,冬天为虫,夏天为草,有养气补血之功效,朕甚是喜爱。” 说着他提着剑走到卫青正前方,剑尖斜指,明亮的地板上,剑尖的倒影清晰可见,大殿内的温度瞬间下降了好几度。 刘邦的声音很轻,似乎是在呢喃自语,姜义听着却不由打了个寒颤。 “你说的不错,江南的确没有这种东西,冰虫草只有地势极高的苦寒之地才有,采之甚难,数量稀少,与黄金等价,能够用得起这东西的人,无一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卫卿...太后,赵王,亦或者其他人就没送你一些吗?” 卫青的额头渗出豆子一般大的汗珠,滴答滴答落在地面上,他张了张嘴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臣...有罪。” 刘邦将剑拖在地上,慢步转向他的身后,金属与地板摩擦发出的声音甚是恐怖。 姜义瞪大了眼睛,他看着卫青身旁放着的剑,下意识地动了一下身体,他坐直身躯,脸色严肃,目光一直停留在卫青身上,确切地说,是停在他身边的那柄长剑上。 “古语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乃大渝天子,坐拥三州两郡之地,治下百姓皆是朕的子民,王侯将相俱是朕的臣子,然...无人送朕冰雪草,卫卿...你告诉朕,这是为何?” 卫青沉默了,刘邦又走了两步,地板上,剑尖缓缓提起,气氛一下子就凝固住了。 “乱臣贼子作祟尔...” 直到刘邦手中的长剑聚过头顶时,卫青才说出这句话,刘邦笑了,姜义也缓缓松了口气,随即,他看向刘邦,目光炯炯有神,漆黑的瞳孔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 刘邦拔出配在腰间的天子剑,又看了看姜义的剑,左右手挥动,只听得一声兵器碰撞的声音,随即,一把断剑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反观天子剑,剑刃如初,没有丝毫损坏的痕迹,刘邦满意地点点头,将天子剑插入剑鞘。 他对姜义说:“将军之剑虽利,但用的时间太久,剑上蒙尘,剑魂已亡,卿可愿换一柄?一柄真正的杀人剑。” 剑上蒙尘? 姜义很清楚,自己每天擦拭,从不假手于人,又怎会让它沾上尘埃呢,不过...它已经很久没有饮过人血了,心软了,尘埃可不就落下了。 他单膝跪倒在刘邦面前,重重地磕了一下头,在地板上发出‘砰’的一声“臣,愿为陛下效死。” 刘邦点点头,转向卫青“卫卿如何?” 卫青抬头,惨白的脸上全是汗水,他和姜义一样重重地磕了头,随后抽出剑在自己的胳膊上划了一道,鲜血流出,他将血抹在自己的脸上“臣,愿为陛下效死。” 以血为誓,这是大渝最隆重,也是最神圣的誓言。 刘邦将手里的断剑放在书桌上,拍拍手,王忠走进来,刘邦道:“去把朕的御剑拿来。” 王忠跺着碎步,低头进了内堂,不一会儿就捧着两把剑走出来,刘邦拿起其中一把,长剑出鞘,寒光立起。 这两把剑的来历很大。 《大渝纪略-高祖本纪》有记载:高祖平生痴于良兵,尤好剑,元德五年,有山人于铜首原下掘出千年陨铁万余斤,献于高祖,帝悦,遂召天下名匠,以地火融之,以幽泉淬之,以猛士之血祭之,三年,成五剑。 开锋时,有金鸣玉崩之声,天生异象,帝甚爱,收于寝宫,不曾与外人赏之,曾言,此五剑乃朕之御剑,为尚方宝剑,得之者,可行先斩后奏之权。 刘邦几天前在搜寻字帖的时候,在一个密格里发现了这传说中的‘高祖五御剑’,不能不说,实在是侥幸至极,唯一可惜的是,五把御剑,如今却只剩下了两把。 其余三把,不知道赐给了谁,没有任何记载。 与剑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封信,上面只写着‘非有才之人不得赐,非死忠于皇室者不可赐,非生死之地不可赐。’ 能看得出来,这是重宝亦是重恩! 这是高祖皇帝为了后代巩固皇权,所留下的最后一道保障,得到这把剑的人,不管是谁,都会死死地和皇帝站在一起,永不背叛。 如此重宝,真是笼络人心最好的东西。 刘邦叹了口气,将剑入鞘,一把递给姜义,一把递给卫青。 “此两柄剑,一曰随候,一曰棠溪,是高祖皇帝定鼎天下时,以天外陨铁铸造的五御剑中的两把,也是仅剩下的两把了,卿可知其中蕴含的分量?” 姜义卫青二人没有推辞,双手接剑,然后又是重重地磕头行礼“愿为陛下效死。” 没有过多的话,亦没有感天动地的誓言,他们脸上的血已经说明了一切,刘邦抽出天子剑,卷起袖管,剑锋在自己的左臂上划过,白嫩的手臂上顿时流出鲜血。 刘邦蘸着血在姜义,卫青二人的额头上各抹了一下。 “从今日起,朕与二卿生死一体。” 两人浑身颤抖,眼圈发红,刘邦挥了挥手“两位回去吧,此事决不能向外人透露半点,保持常态,等待朕的召唤。” 诺! 两人抱拳行礼,然后接过王忠手里的毛巾,擦干了脸上的血渍,转身走出大殿。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刘邦长舒了口气,一瞬间,仿佛抽干了全部的力气,他软软地瘫坐在御榻上。 恩威并施,这是上位者常用的手段,但他用的实在是不算高明,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今天春祭太后出行,是最好的时机。 “能做的都做了,成不成...只能看老天了啊。” 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他朝着王忠摆摆手,示意让他出去,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 姜义,卫青二人走出养心殿。 轻风飒飒,春日高悬,照在人身上暖暖的,但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内衣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卫青闭上眼睛,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一脸的庆幸,好像刚从地狱中走出一样,姜义虽然没有他这般姿态,但也好不了多少。 刚才那一幕实在是太吓人了。 没有人怀疑,卫青只要不说出那句话,下一刻就是首级分离,鲜血四溅。 姜义压低了声音问卫青“你刚才想没想过...”还没等他说完,卫青就点点头,他声音有些嘶哑“的确想过...” “我明白,那是人在遭遇生死时,本能的反应,不过...好在你的手没有动半分,否则...我会立刻杀了你。” 卫青苦笑一声“我也知道,所有人都错看了陛下啊...”他感慨了一下,又转头看着姜义“姜兄...” 姜义拱了拱手“卫兄...”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出了皇宫。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桃夭灼华 刘邦一直以为自己早已经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即便他被绑架到了火星,他也只会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顶多假惺惺地说一句“再见了,我挚爱的土地。”然后就在火星乐呵呵地生活下去,可能的话,他还会娶一个小绿人当老婆,然后生下一个四不像叫自己爸爸。 没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 孤独的人不会哭泣,也不会怨天尤人,真正的孤独是即便孑然一身,一无所有亦会开怀大笑,无比洒脱。 所以,刘邦经常有出家的念头,但考虑到自己一旦当了和尚,不知会有多少高僧会因为羞愧而自尽,他才没有将这个想法付诸行动。 正如前面所说的那样,没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也没有什么是不能忘记的。 刘邦自以为没有牵挂,没有执念,但他错了。 他睡觉的时候,会梦到高楼大厦,吃饭的时候会想起肯德基,百~万\小!说的时候会想起手机电脑,寂寞的时候会想起苍老师。 就是上厕所的时候,他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卫生纸。 任何事物都有保质期,记忆也不例外。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一个多月了,按理说,不适期早就过了,那些前世的记忆会慢慢淡化才对。 殊不知,穿越综合症竟有加重的兆头。 他做梦的时候开始流泪,吃饭的时候,嘴角总会抽搐,蹲坑的时候莫名其妙发呆。 前世的记忆越来越深刻了。 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癌变,刘邦觉得,到那时,自己有可能会变成一个神经病。 人们常用‘恍如隔世’这个成语来形容记忆之遥远。但已隔两世的刘邦却觉得,记忆是如此接近,近到比前世还要逼真。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宛若昨日远比恍如隔世更加让人觉得悲伤。 ... 这些天,一直忙着学习权谋诡计的他,闭上眼睛,梦到的竟然不是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的场景,而是一个性感的女人。 虽然看不清她的相貌,但自己与她缠绵时,那种犹如烈火烹身的感觉却无比真实。 没错,他做春梦了。 王忠看着一脸淫笑,口水横流的主子,神情有些急躁,现在已经是申时,太后派人来催了好几遍。 马上就要去参加朝会了,宴请群臣不说,今日还是他大婚的日子,新娘早就已进宫等候多时,如此重要的事情,皇帝是万万不能迟到的啊。 可见到刘邦睡觉的模样,他就知道,自己的主子一定在做美梦。 这些天的忙碌,他都看在眼里,好不容易睡个好觉,如果贸然叫醒,他实在是有些不太忍心。 “陛下...”他咬咬牙,还是决定叫醒刘邦。 “该起了,陛下,娘娘催促好几遍了。” 美梦正处高潮,刘邦就听见耳边仿佛有一只讨厌的蚊子,在嗡嗡叫唤,他翻了个身,那声音更大了。 美人不见了,眼前是王忠那张粉白的脸。 刘邦无名火起,一下子翻坐起来,“啪”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脸上,王忠哭丧着脸“陛下,该去参加朝会了。” 朝会?对啊,今天是老子成亲的日子。 刘邦这才清醒过来,他擦了擦口水骂道:“怎么不早点叫我?”王忠捂着脸,显得很委屈“陛下,奴婢看您睡得香,所以没忍心打扰...” 看着他脸上那几道清晰可见的红印,刘邦有些不好意思,他掀开被子,站起来,刚起身就觉得裤裆里凉飕飕的。 刘邦脸色一红,立刻又把被子捂上了。 奶奶个腿,遗精了,真丢人。 以王忠的精明,看到这副情景哪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捂着嘴嗤嗤只笑,口里还念着“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梦会神女,巫山云雨,这是祥瑞啊。” 梦会神女? 老子就是做了春梦而已,刘邦颇有些无奈,他瞪着王忠“少废话,还不赶紧给朕找件衣服?” “陛下,都准备好了,您赶紧沐浴更衣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这都什么事啊,刘邦暗骂一声,赶紧脱了衣服,跳到浴桶里,草草洗了洗,在王忠的伺候下,穿好衣物。 和今天早上穿的黑袍不同,这次是皇帝大婚,宴请宾客,以及会见外国使臣时要穿的礼服。 大红色的袍子精致而又合身,手感柔滑,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做春梦的缘故,他觉得很像女人的身体。 这种感觉实在是令人愉悦。 穿好靴子,带上承天冠,镜子中的少年,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端的是英俊潇洒,贵气逼人。 当然,这是刘邦自恋地吹嘘。 豪华大马车早就备好了,卫青亲自前来迎驾,刘邦笑道:“辛苦诸位了,咱们这就走吧。” “是,陛下。” 很快,一群人浩浩荡荡出了养心殿,直奔燕回宫。 天空好像一条大鲤鱼。 云层很薄但很密集,在夕阳的余晖下如同鱼鳞,泛着红光,那轮已不再灼热的太阳就是鱼眼睛。 刘邦这样想着,他感觉很有趣。 大渝新皇宫依山而建,连绵数十里,整齐而又雄伟,黄昏下的宫宇楼阁,飞檐红瓦都被镀上了一层红纱。 风吹过,挂在檐角下的银铃轻轻作响,由远及近再从近到远,婉转而又神秘,恰巧此时,金陵城敲响了净街鼓,仿佛在迎合这美妙的旋律一般。 铃声清脆,鼓声悠扬,两种声音交织在肃穆的宫城当中,无比的和谐。 好一曲太平之音。 美美的睡了一觉,所有的疲倦一扫而空,坐在舒适的马车里,聆听这古朴的音乐,刘邦感觉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出了天雍门,就能看到整个燕回宫。 这本是故燕皇宫的主殿,是燕国皇帝办公议政的地方。 刘跃修建新皇宫时,把这片宫殿圈了进来,并改名为燕回宫,专门作为宫里举办盛大宴会的地点。 燕回者,春燕回归之意也,代表新生。 新皇宫地势高,站在天雍门几乎可以俯瞰整个燕回宫阙,道路盘旋往下,一阵风吹过,天上下起了桃花雨。 刘邦伸出手,夹起一片落在车窗上的花瓣,放在鼻间嗅了嗅,清香怡人。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皇室奢华豪贵的生活简直让人无法想象。 一切都很美。 酒足饭饱后,欣赏这样的美景定是一种享受,只是现在...“哎...”刘邦摸着咕咕叫的肚子不由有些沮丧。 他将桃花放到口里,嚼一嚼就吞进腹中。 早上没有进食,连一口水都没喝,折腾了一上午,中午只吃了一些点心,俗话说的好,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十一二岁的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消化快,吃那么一点这不是要人命吗? 他掀开窗帘问跟在车外的王忠“还有多久才能到?” “回万岁爷,穿过太明湖就到了。” “你...有吃的吗?朕饿了。” 王忠看看左右,神情有些为难,他小声说道:“陛下,出行时不能吃东西的...”刘邦大怒:“废什么话,到底有没有?” 王忠摇头。 刘邦在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还敢撒谎?我前天还看见你偷点心,今天没有,怀里那是什么东西?” 自己的小把戏被人识破,王忠不由涨红了脸,他正打算死不认罪,却看见刘邦那绿油油的眼睛,不由打了个哆嗦,只好把话又吞了回去。 “万岁爷,奴婢可就这点了,晚宴上,太监是不让进食的。”王忠极不情愿地从怀中掏出一小包东西。 见有吃的,刘邦哪里还顾得上他说什么,刚抢到手里,忽的寒风起,卫青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王忠身后,手里的钢刀明晃晃的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你这奴才好大的胆子,难道不知道宫里的规矩吗?” 王忠的脸唰一下就白了,他浑身打着摆子求饶道:“陛下,救我啊。” 刘邦看了看卫青,又看了看手里的点心笑道:“卫卿不必担心,他不会害朕的。”说着取出一块梨花酥塞进王忠嘴里“让他先吃,这样总可以吧。” 王忠呜咽着,几乎是将整块梨花酥吞了进去,一把鼻涕一把泪,看着很是可怜。 “没毒,没毒...”王忠嘴中一直说着这两个字。 许久,卫青这才将刀从他脖子上拿开,他拱手对刘邦说道:“陛下,很快就到燕回宫了。” 刘邦嗯了一声,将一块梨花酥塞进嘴里,然后拿出一块递给卫青,边吃边对他说:“来,你也来一块,味道很不错。” 卫青双手接过梨花酥“谢陛下恩典。” 说完就转身上了马。 刘邦连吞了三块,这才对王忠说:“你胆子也太小了吧,人家还没砍你呢,就把你吓成那副德行。” 王忠幽怨地看着刘邦,禁军统领卫青,军纪严明那可是出了名的,死在他刀下的可不止有军中将士,很多宫女,太监也被他送进了黄泉。 然而这些,他可不敢讲,也不能讲。 刘邦把剩下的梨花酥包好,交给王忠“等过几天闲了,咱们去野外烤肉,卫卿,到时你也来啊。” 卫青在马上拱手道:“臣公务繁忙,恐怕没有时间。” “随你吧。”刘邦不置可否,刚才也只是客套一下,他与卫青的关系现在还需要保密,不宜走的太近。 卫青也明白这个道理,朝中形势的复杂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时候,走错一步就有可能是无间地狱,看他新换的甲胄就知道,他是如何的谨慎。 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 足足走了半个时辰,马车行过大明湖,黑色厚重的燕回宫阙就在眼前。 众臣早已在真武门前等候。 卫青快马前行,两侧将士跑步开路,王忠揣着拂尘,高声道:“陛下驾到...” “恭迎陛下...” 群臣拜倒,王忠拨开门帘,刘邦深吸一口气,下了马车,他挺起胸膛,双手负在后面,跺着方步向前走。 走到群臣中间时,他展开双臂,沉声道:“诸卿平身。” 礼部尚书吴应哲躬身走到刘邦面前道:“陛下,大婚礼仪已经准备完毕,请陛下宣诏。” 说完递来一个金黄色的卷轴。 这是太后的懿旨,拓太后,皇帝印,由皇帝宣读,以此来昭告天下,昭告群臣,皇后的人选。 太后敕曰:孤闻治世以文...林氏长女,品质德馨...伏为苍天告知,受荫祖宗之德...封为帝后。 长长一大截,从盘古开天,三皇五帝说起,将各路神灵都赞颂了一遍,然后告诉上天,祖宗,说林嫣成皇后了。 刘邦念完感觉气都快断了。 众臣再次拜倒“臣等为陛下贺,为大渝贺。” 礼部尚书举起手臂一挥“礼乐起...” 然后钟鼓齐鸣,原本安静的燕回宫一下子成了歌舞的世界,无数莺莺燕燕的宫女从宫门分成两排,依次涌出。 刘邦先行,众臣紧随其后,穿过宫门,前面横着一条小河,河面上有一座汉白玉砌成的拱桥。 桥边,有一顶大红轿子,伴随着乐声,帘子被侍女拉开,一个体型优雅的女子缓缓走出。 那女子,身披凤衣霞冠,面容精致而又清丽脱俗,薄唇紧抿,口红妖艳夺目,柳叶弯眉,双眸如月,眉心还点着一枚火焰纹。 刘邦呆住了,身后也传来一阵赞叹声。 他在刑场见过林嫣,当时的她穿着囚衣,被绑在刑架上,虽然美丽,但哪里有今日这样耀眼,如同天仙下凡一般。 形容一个女人漂亮,最没有技术含量的说法就是美如天仙,刘邦对于这样的描述一向都嗤之以鼻,认为是夸大其词。 但今天,当见到林嫣的那一刻,他信了。 世间竟然真有如此美丽的人,火红的嫁衣,火红的嘴唇,火红的眉心纹,整个人犹如被火焰笼罩的精灵,摄人心魄。 林清徐,还有他的夫人林赵氏牵着林嫣的手走向刘邦,林清徐行跪拜礼,林赵氏行蹲礼“臣为陛下贺,为大渝贺。” 说罢,就将林嫣的手搭到刘邦的手心里。 她的手很滑,比最好的美玉还滑,原谅刘邦词穷,只能这样表达自己的感受。 两手接触的时候,刘邦明显感觉到,她的手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从他手里挣脱。 还没等她得逞,刘邦便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 乐声音调再次拔高,一排排宫女挥洒着桃花,瞬时,四周变成了花的世界,刘邦牵着林嫣的手踏上了拱桥。 这里铺着长长的红地毯,一直蔓延到视线的尽头。 童男童女在前指路,身后有舞女轻唱,刘邦听了好一会儿才听出来,她们唱的什么。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这是对新人的祝福。 当两人走到拱桥中间的时候,朝臣,宫女,太监,侍卫,所有人都跪倒在地,行三叩九拜大礼。 天地间只有他们站立。 “臣等,参见陛下,吾皇圣体安康,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等,参见皇后娘娘,祝娘娘凤体安康。” 万岁称号是皇帝的专属,皇后还没这个资格,不过这并不影响场面之壮大,气势之磅礴。 群臣见礼之后是外国使臣祝福。 北秦,梁国,南楚,这三个与大渝交接的文明国度,分别派出了使臣表达最皇帝,皇后的祝福。 无论他们心中有多么不愿意,但在这一刻也不得不和其他人一样,行三叩九拜的大礼。 因为不如此,他们立刻就会被在场的大渝百官,将士撕成碎片。 皇帝大婚,普天同庆。 这是高祖皇帝立下的规矩,太宗皇帝时,有外国使臣不行跪礼,他们立刻就被斩下了头颅,放在了祭拜天地,祖先的灵台上。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 盛宴 刘邦很得意,即便自己是个没有实权的儿皇帝,即便自己名声很臭,但此时此刻,眼前这些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大人物也不得不低下他们高贵的头颅,给自己行礼。 这就是皇帝的权力。 无论这个皇帝再怎么不称职,只要他一天在这个位置上,明面场合里,他都高人一等,是人群中最高贵的存在。 唯一让他有些不爽的是身边的这只金凤凰,她显然还没有高人一等的觉悟,眼神里充满了茫然,还有一丝悲哀以及无奈。 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好像刚从太平间里出来一样,一下子冲散了柔滑细嫩带给他的美感。 “作为皇后,王的女人,这样怎么能行?” 刘邦紧紧攥着她的手,用从电视剧里学到的皇帝说话方式,阴阳怪气地问道:“爱妃,这场盛宴都是为你准备的,可还满意?” 林嫣身体颤了一下,刘邦戏谑地看着她,没听到想象中娇声娇气地赞美,回应他的却是一个冰冷的眼神。 女子发育早,再加上她本来就比刘邦大五岁,身高超出刘邦好大一截,林嫣几乎是在俯视他,脸上充满了鄙夷的神色。 “该死的臭婆娘。”刘邦暗骂一声,男人对于身高很敏感,就像在意小弟弟的长度一样,无论是谁,被一个女人,尤其是比自己还高的女人轻视都会不爽,这是从远古遗传下来的‘大男子主义倾向’作怪。 所有人跪在地上,有些好事之人抬起头偷看,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不由低声偷笑。 刘邦不再得意,他很不爽。 “平身吧。”他没好气地说完,就踏步向前走去。 漫天的花雨,无数花瓣飘落,整个燕回宫都被桃花那淡淡的清香包围,沿着红地毯一直向前,穿过午门就到了今日婚礼举行的场所,真武广场。 这是一片比朱雀广场还要开阔的地方,位于地势较高的午门与燕回宫主殿——宣政殿中间。 无论站在这里,还是宣政殿,对广场上发生的一举一动都能一览无余。 规模庞大,这是带给刘邦的第一印象,他目测了一下,这块空地足足有五个足球场大小。 其次便是奢华,整片广场都由青石地板铺成,平平整整,犹如刀削一般,每一块地板砌的是严丝合缝,完美至极。 更令人咋舌的是,那些青石板上面还雕刻着许多精美的花纹,分开来看,是独立的个体,全部组起来却成了一副完整的图案。 此刻,展现在刘邦眼前的是一朵巨大的菊花,在落日的余晖下,那朵菊花闪耀着橘红色的光芒,尽情绽放。 “他娘的,这是怎么建的?”刘邦吞了吞口水,心惊不已。 都说古代的建筑工艺高超,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会精妙到如此地步,单单建造这样一个广场,需要多少石料,多少工匠? 更别提气势更加雄伟的宣政殿了。 要知道,燕回宫只是整个燕国皇宫的一部分,充其量算得上是精华所在,如果其他宫殿没有被损毁的话,鬼知道还有多少个这样的地方。 刘跃引以为傲的大渝新皇宫,在燕国皇宫面前就是渣渣,反正刘邦直到现在也没发现,有哪个地方能够比得上这里的。 由此可见,燕国鼎盛时期是有多么强大,可就是这样一个强大的国家,最终也逃不出灭亡的命运。 这不能不让人唏嘘。 不过这也让刘邦明白了一点,以巨大的人力物力为代价,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这样的国家不灭亡才是怪事。 “万恶的封建统治啊...”他在心中叹道。 思绪如闪电,虽说对眼前的壮观场景感到震撼的不只是他一人,但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已经司空见惯。 礼部尚书凑了过来轻声道:“陛下,吉时马上就要到了,我们还是快些走吧,太后可还在宣政殿等着呢。” 太后? 我说怎么一直都没见到她的影子,原来是在里面等我啊,接下来是要去拜高堂了吗? 刘邦这才反应过来,他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牵过林嫣的手顺着台阶一路向下。 穿过真武广场,开始爬台阶。 高高的台阶不知道有多少层,刘邦也没闲心去数,直到他浑身冒汗,这才到了宣政殿门口。 两侧各站着一个身着青衣的太监,见到刘邦立马扯开嗓子喊道:“皇帝,皇后驾到....” 说罢便后退到一边,低着头不言语了。 刘邦看的莫名其妙,自己这么大的架势,就是不喊也知道新郎官来了吧,多此一举,万恶的礼制啊。 心中痛骂着腐朽的礼仪规矩,脚上却没有怠慢,领着林嫣走进大殿,太后盛装端坐在龙椅旁边的一把椅子上。 “孩儿参加母后,母后安康。” 几步上前,刘邦跪拜,林嫣起初还不乐意,硬是被刘邦拉扯着跪下,木讷地说着见礼的话。 这是林赵氏培训的结果,要是没有培训还真不知道会出什么岔子,刘邦心里很清楚,自己的这位老娘对她的权势,威仪是有多么的看重,在这么多人面前不给她面子,和找死没多大差别。 太后嘴角含笑,满意地点点头,两人起身后,她走到林嫣跟前,摸了摸她的耳朵,看了看她的脖子,还掰开嘴瞧了瞧牙齿,好像在挑牲口一样,林嫣闭着眼睛任她施为。 这也是礼仪,新婚之时,婆婆要检阅儿媳妇是否合格。 虽然,皇室选亲之前早就派宫中女仆,给准新娘做了全身体检,不过规矩就是规矩,不管有用没用都得走一下过场。 刘邦看着好笑,强按下也想去试试的念头,按照记忆中的流程对太后说道:“母后以为可否?” “嗯...是个美人坯子,就是脾气臭了点。” 刘邦心中一动,这就开始教训了?从人伦上讲,婆婆斥责儿媳妇天经地义,不过新婚之时,一般都会说一些夸赞的话,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不是吗?再者说了,在众人面前对儿媳妇表示不满,这让女方以后如何做人? 果然,林赵氏闻言扑通一声跪下“这是贱妇的过错,疏于管教了,还请娘娘恕罪。” 太后不置可否地瞥了她一眼“你的确有罪,教出这样的女儿,实在是有伤妇德,家门不幸啊,皇家与你家联姻这是天大的恩宠,是你三生修来的福分,你应该感谢上苍,感谢皇家,也罢...既然她已经进了皇宫,今后就与你没关系了,出去候着吧,你的女儿以后由我管教。” “贱妇遵旨...”林赵氏趴在地上,三叩九拜后低着头退出了大殿,走到殿门时还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林嫣,随后就有太监领她出宫。 她的工作已经做完了,按照规矩,她没有资格继续留在皇宫。 林嫣眼中含泪,成为皇后在别人看来是一种荣耀,但对于她却是屈辱,有什么能比看着亲娘被指责,自己还不能说一句话更让人难受的呢? 太后冷哼一声不满道:“擦干你的眼泪,不要玷污了皇室的颜面。” ... 看着太后教训人,刘邦心里别提有多爽了,太后就是太后,这气场一般人真心受不了。 在他看来,林嫣就是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女生,脑袋里装的尽是些才子佳人的桥段,心高气傲的她如同一只大公鸡,谁碰她就和谁急。 这种人放在寻常人家,有可能会被当做姑奶奶供着,但在皇宫,只会死的很惨。 堂堂皇帝都在夹着尾巴做人,你一个什么也不是的皇后还敢端着,既来之,则安之,摆正态度才是妇人应该有的觉悟。让太后教训教训,好好磨一下性子也好。 众臣的反应不可谓不强烈,虽然没有人发作,但想必心里早就笑成了花,把别人的痛苦当做自己的快乐,这种人比比皆是。 林清徐黑着脸满是悲哀,看着让人有些同情。 不去管众臣百态,礼仪还是要继续的,礼部尚书拱手道:“娘娘,吉时已到,该祭天地了。” 太后嗯了一声,递给吴应哲一张写好的黄帛,又交给刘邦一张,她一挥衣袖,长裙拖地,率先走出大殿。 刘邦与林嫣跟随其后,下了台阶,走到已经布置好的祭台前,太后先上了祭台,说了一大堆晦涩难懂的话,内容大同小异,无非就是告知天地大渝皇帝娶了皇后云云。 旁边有宗人寺的官员在一旁做笔录,等到太后全部念完,刘玄德捧着一本金边小册子还有一把小刀放在林嫣手上。 林嫣拿起小刀割破拇指,在上面盖了手印。 皇室宗籍,以血为墨。 这一刻起,她就是真正的皇族中人了,除非皇帝下旨,且经过太后同意,才能废除她的身份。 刘邦与林嫣再次给太后行礼,磕完头,两人一同上了祭台,焚香烧纸,供奉三牲。 他展开黄帛,这不是懿旨,而是圣旨,由宰相亲自撰写,加盖了皇帝,宰相,太后,三方印玺。 朕以五运推移,上帝于焉眷命;三灵改卜,王者所以膺图... 大赦天下,这就是圣旨的内容。 加恩于海内,施威于八方,君权神授,上天之子的概念表现的淋漓尽致,众臣跪拜。 礼部尚书高声道:“礼成!” 立刻,宫女走到林嫣跟前,盈盈下拜,然后取出红布盖在了她的头上,搀扶着她离开了。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 礼物 大婚之礼完毕,场面一下轻松了许多,许多人揉着腿,窃窃私语,似乎是在议论刚才发生的事。 太后盈盈一笑,拉着刘邦道:“你父皇孝期还没过,庆典用度不能逾制,场面冷清了些,委屈你了。” 啊?这还叫冷清? 刘邦张大了嘴巴,很不可思议,太后嗔怒道:“发什么癔症,母后原本想为你举办全城宴的,好让天下子民看看你的威风,可礼就是礼,没办法啊,不过和林氏那等女子也没必要,等以后季儿找到称心人,咱就废了她,重新给你办一场婚礼,季儿,你觉得如何?” “但凭母后做主。” “嗯,那咱们这就进去吧,祭朝马上开始了。”太后满意地点点头,拉着刘邦的手走进宣政殿。 刘邦心中一沉,这才是今晚的重头戏啊。 祭朝之说并非古来有之。 古史有记载:臣见君谓之朝,君见臣谓之会,此为朝会之来由,朝有大朝,常朝之分。 大朝,一般是皇帝在元旦,新年之初会见群臣,总结今年的工作成果,计划来年的工作安排,常朝则是皇帝每天与众臣相会,处理公务,自秦以来,常朝有早朝,午朝,后成惯例。 高祖皇帝喜欢宴请宾客,经常在祭典之后,于宫中设宴,后人仿之,始有晚朝一说,亦曰,祭朝。 这是一种家宴性质的朝会,所以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要说规矩嘛,只有一条,那就是群臣百官参加祭朝前,必须洗脸,洗手,主要必要,洗一下脚也是要的。 宫中不提供水盆,所以要洗只能去大明湖,好在大明湖就在燕回宫边上,走几步路就到。 大臣们一走,燕回宫瞬间变的冷清了许多,太后拉着刘邦坐在了上位,坐在侧位的是一干王爷,公主。 赵王依旧是那么出类拔萃,坐在右方首座,齐王只逊一筹,落座左方,至于其他的王爷,刘邦压根连名字都没记住,更别提了解了。 “十二弟今日大婚,为兄特奉上这枚兰陵玉作为贺礼,江南贫瘠,还请莫怪。”刘安笑盈盈地取出一枚玉佩递给刘邦。 玉质透彻,握在手心温软细腻,绝对算得上是极品美玉,刘邦拱手谢道:“九哥美意,小弟嫣敢嫌弃?” 因为是家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所以就少了许多君臣之礼,只以血缘长幼称呼。 赵王送礼了,齐王自然也不例外。 他哈哈一笑“九弟说笑了,江南是天下共知的富庶之地,要说穷,我那里才真叫一个穷,北秦鞑子每年都来抢掠,再加上旱灾,哎,实在是惨不忍睹,就连军中粮饷都经常凑不够啊。” 说完,他拿起案桌下的一把硬弓递给刘邦“十二弟,这把三石弓是哥哥的挚爱,今日你大婚,哥哥就把他送给你了。” 刘安笑道:“三哥,十二弟是皇上,你送弓箭,难道要皇上去打仗不成吗?” 齐王刘荣瞪了他一眼道:“打仗自然是我等的差事,不过闲暇时间,用它来打打猎,活动活动筋骨也好啊,哪像你,送一块破玉佩,不能吃不能喝的,有什用?” 早就听王忠说过,赵王是众亲王中文采最好的,齐王则是最勇猛的,最会打仗的,奇怪的是,这一文一武,两个最优秀的王爷总对不上眼,见面就吵。 现在看来,还真是这样。 吵就吵吧,关我屁事,刘邦本着看戏的心思,拉了拉那张弓,用上吃奶的劲,也没拉动分毫。 太后道:“三石弓不是一般人能拉开的,赶紧放下,不要伤了筋骨。” 赵王见状嗤笑道:“你看,你送十二弟硬弓非但没有半点好处,还差点弄伤他,三哥,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力大无穷,勇猛异常啊?” 刘荣讪讪道:“那我这不也是好心吗?十二弟身体太差了些,如何能怪我呢?” 最终,这场争吵以赵王获胜结束,齐王输的有点冤,主要是刘邦太不给力了。 太后脸色一沉“你俩够了,见面就吵个没完,让外人看见,成何体统?”齐王道:“母后,我真不是故意的,要不我换一件,这样总行了吧?” “送人礼物哪有收回的道理,亏你还是朝廷的七珠亲王,人们常说,齐鲁平原,地大物博,就没有一件可当礼物的东西吗?前日里才给你拨了三万贯钱,这会又开始哭穷?” 刘荣拱拱手“母后教训的是,孩儿知道错了。” “还有你,赵王,都说你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你明知道你三哥是个武人,性子暴躁,偏偏还要跟他吵,你的书都读到哪去了?” 扁担挑两头,骂人又怎会只骂一个,赵王自然也是不能幸免,一通教训下去,他也只能乖乖闭上了嘴巴。 刘邦饶有兴趣地看着太后训子时那副贤惠的母亲模样,心里不由暗道:“就这样不好吗,非要追逐权力?人啊,总是因为贪婪而丢弃了最珍贵的东西,嘿,人性如此,谁能免俗呢?” 他只笑,似乎把刚才那句拨给齐王粮饷的话抛在了九霄云外。 刘跃很好色,但生的后代却并不多,加上刘安,刘荣,总共有七位亲王,还有三位公主。 坐在刘安旁边的就是传说中的长公主,据说下嫁给了宰相的长子,如今也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 虽说已为人母,但身材却没有丝毫变形,身着绿色罗裙,腰肢可堪一握,光滑的脸上擦着胭脂,嘴角始终有一抹温柔的笑容。 岁月没有抹去她少女的清纯,更添了几分成熟女子的妩媚,让人觉得很是舒服。 大渝的长公主身份尊贵。 但太后似乎并不是很喜欢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是霍政儿媳妇的缘故,坐在那里好一会儿了,也没过问过半句。 其他王爷,公主的礼物大同小异,不是玉佩就是瓷器古玩,没有一点特色,只有她还没有送,刘邦有些好奇,他决定问一问。 “大姐,你给我的礼物吗?” 此话一出,原本热闹的场面一下子冷清下来,太后脸色微微一沉道:“昭阳,你带礼物了吗?” 昭阳起身,盈盈一拜“回母后,今日是陛下大婚,儿臣自然是带礼物了的,只是有些低廉,比不上其他弟妹的。” 低廉?笑话,老子交朋友需要看钱吗,谁能比我有钱?同理,这些玉器,瓷器,古玩,宫里随处可见,多一些,少一些有什么区别。 他露出期待的目光,太后见状叹道:“那你就拿给他吧。” 昭阳公主点头,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卷轴,看样子好像是字画。 “又是这玩意...”赵王嘴角微微一动,太后也是满脸阴沉,其他人呢,都不以为然,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样子。 刘邦接过卷轴,还没解开上面缠绕的麻线,太后就问道:“这次是梅花呀,还是菊花?” 梅花,菊花? 什么意思? 刘邦心中更加好奇,拆线展开一看,刘邦愣住了,他轻声道:“母后,不是梅花,也不是菊花,而是一只鸟。” 太后接过看了看冷笑道:“宰相真是好雅兴,画功也是大有长进啊,孤原以为他只会画梅菊,没想到...哼,就连禽兽也是入木三分,栩栩如生啊。” 昭阳俯身,不再接话。 “昭阳,虽然你已经嫁人了,但再怎么说,你也是皇家的女儿,胳膊肘该往哪拐,你还是掂量掂量吧。” 说罢,他把画交给刘邦“这是你姐姐的礼物,不管咋说,这也是她的一番心意,好好收下吧。” 刘邦嗯了一声,他打算卖一下萌“母后,这只鸟好像大公鸡啊。” 太后闻言噗嗤一声,她瞪了刘邦一眼道:“这是三足金乌,是代表吉祥的神鸟,哪里是什么公鸡?你见过有哪只公鸡能飞到树上的?” “哦...” “昭阳,你坐下吧,朝臣马上就要来了。” 果然,乐役敲响了铜钟,轻重各三下,这是祭朝开始的预兆。 太监那高亢的声音响彻云霄“群臣觐见...” 所有人都坐直了身体,文臣武将,分成两排很有秩序地走入大殿,文官红袍,武官黑袍,泾渭分明。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 太后的力量 太后换上了波澜不惊的面孔,又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尊贵异常的女人,她接受完群臣的跪拜后,伸手虚伏“众卿免礼。” 待众人落座,她说道:“今日祭朝,孤与皇帝理应备盛宴酬谢诸位,为我大渝尽心尽力,安保万民之功,然,先帝丧期未过,礼制还需遵守,场面冷清些,还请诸位谅解,孤在此拜谢。” 说完,她微微俯身下拜,刚刚落座的朝臣再一次起身走到大殿中央跪谢太后恩情,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刘邦暗叹,他不由有些同情这些大臣,人们都说当官好,一个个的争破了头都想进入官场,可费劲心思进了朝堂,真的万事大吉了吗? 别的不说,每一次祭典,宴会,下跪磕头就已经够他们受得了。 就今天,从早上到现在,下跪足有十几次,磕的头就更多了,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年轻一点的还好,但在场大多数都是双鬓染霜的老人,甚至还有几个已是白发苍苍,这么折腾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因为下跪而挂掉。 “权势就这么吸引人吗?”刘邦心里问道。 答案是肯定的。 还没起身,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拍马屁了,排在中间的一位中年男子道:“我等蒙先帝厚恩,理应为大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何来辛苦之说,娘娘此言,实在是折煞我等啊,微臣羞愧,只得效死力以谢先帝恩情,娘娘恩情啊。” 话音刚落,就引来一片应和之声,刘邦看着都快傻掉了,这马屁拍的,明明是拍马屁的话,听起来还这么大义凛然,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实在是高明得紧,难怪...他前世在公司的时候,无论怎么顺着上级,都还是一个小职员,这就是差距啊。 为首的霍政虽然没有说话,但他微微点头,一副‘就是这样’的样子比那些说话的人更胜一筹。 窥一斑而知全豹,宴会刚刚开始就已经让刘邦是大开眼界,他扭了扭屁股,决定好好学习一下。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诸位的功劳,孤与皇帝都看在眼里,请起吧。” 这就是开场白了,待到众臣重新落座,一边的乐师敲响了小鼓,顿时,鼎乐声起,两排宫女甩着红绫在场中偏偏起舞。 祭朝正式开始。 “这就完了?”刘邦擦了擦口水,他正打算好好观摩一下,太后是如何统御这些臣子的,没想到,只说了这么几句,一个个的就闭上了嘴巴,只知道闷头大吃。 御膳房将食物一盘盘端了上来,有肉,有菜,有水果,看着这些丰盛的食物,他也顾不上其他,抓起一只鸡腿嚼了起来。 太后见他吃的狼狈,拿起手帕擦了擦他嘴上的油渍,嗔笑道:“季儿,你是皇帝,吃饭怎么还像小孩子似的。” 刘邦不好意思地说道:“母后,我饿了。” “哎,想必你也是一天没有进食,难为你了,那就多吃一点吧。”她叹了口气,给刘邦夹了一块肉,又从银壶里给他倒了一杯茶,守孝其间,不能饮酒,只能以茶代之。 刘邦喝了一口温茶,继续开吃。 吃着吃着,他突然瞥见底下的几位皇子,公主正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自己,那眼神好像是...嘲弄,同情,还是责怪?刘邦也分不清楚。 只见他们桌上的饭食基本没咋动,再一看自己,骨头零七八落地摆在桌上,一只烤鸡只剩下了鸡屁股,他的脸微微一燥,他知道,自己的吃相有点难看了。 太后宠溺地看着他“季儿,不必理会他们,你只管吃就行了。” 刘邦点点头,话虽是这么说,但此时他又怎能不注意一下影响呢,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不拘束是不可能的,没见他撕烤肉的动作都变得优雅了几分? “哎...”太后见状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虽然没有酒,但酒足饭饱这个词也能形容他此时的感受,他轻轻打了个嗝,放下碗筷,擦擦嘴道:“母后,我吃饱了。” 太后打趣道:“吃这么多,一会进洞房可怎么办?” 洞房?刘邦脸红了,他才想起还有洞房这么一回事“孩儿...一会出去走走,消消食。” “你呀,走走也好。” ... 看场中众臣也吃的差不多了,太后和身后的宫女说了几句,很快,一阵钟声响起,鼓乐齐停,闲杂人等一起退了出去。 所有人都停下了碗筷,整理好衣冠,挺直了身体等待太后训话,吃饭,听音乐,看歌舞,这都是次要的,接下来才是正戏。 太后起身说道:“先帝御龙归天不到一年,新皇年幼,孤承先帝遗诏,与诸卿辅佐幼主,治理社稷,今,蒙上苍眷顾,风调雨顺,四方安宁,百姓安居乐业,孤喜不自胜。” “太后英明...” “此功乃诸卿尽职尽责,众亲王,郡王齐心协力的结果,孤焉能一人独领,高祖曾言:功必赏,过必惩,对于有功之臣,孤不吝赏之,宣旨吧。” 一个太监捧着锦盒走到大殿中央打开,取出里面的黄色卷轴缓缓念道:“太后旨曰:工部尚书余谦品德高馨,严于律己...拙令,自今日起迁升谷山郡郡尉,工部尚书一职由工部侍郎,赵不惑接任。” 太监的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两个人出来跪倒接旨:“臣,接旨。” “这...尼玛就完了?” 刘邦愣住了,这个位置他本来是想留给老丈人林清徐的,太后这...挥挥手就给别人了?他看了看一言不发的霍政,又看了看微笑的太后,心里顿时百味杂成。 失落?无奈?亦或者还有一丝愤怒? 他现在很想扇自己两个耳光,看起来...人家早就已经决定好了,但自己为什么不知道? “还是高估自己的影响力了啊,皇帝在人家眼里压根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直到这一刻,刘邦才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这个皇帝比预想中还要凄惨,不管是太后也好,还是霍政也罢,朝堂中的事,从头到尾都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游戏。 刘邦不由感到一阵无力的虚脱感,自己苦思冥想了好久的对策,顶不过人家一句话,这就是差距。 不是自己太弱,而是太后,霍政两人太强了。 朝堂势力被他们划分的一干二净,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出来为自己说话的,正在刘邦心乱如麻,胡思乱想时,林清徐突然站了出来“太后,官员任命,调遣,均为天子之权,理应由陛下决定。” 刘邦看了他一眼,心中微微微一暖,至少...还有一个人愿意为自己说话。 太后瞥了他一眼道:“林卿是在指责孤越权吗?” 林清徐道:“不敢,然此乃是大渝律规定,微臣觉得太后此举不妥。” “哼,林尚书说的有理,还有谁这么认为吗?” 刘邦看着在场的众人,心里不免期待,如果有一小半人出来支持自己,那就说明,他这个皇帝还有一定的分量,然而...他注定是要失望了。 除了林清徐,其他人仿佛都没有听见,一个个直挺挺地坐着,犹如佛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 势 太后扫了一眼众臣,见无人站出来朱唇微抿“林卿,你如今也是国戚,说话更应该注意一点才是,退下吧。”说罢,她看着宣旨的太监,示意让他继续。 林清徐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那太监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落,霍政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继续装死人,其他官员,或惋惜,或嘲讽,或漠视,刘邦偷看了太后一眼,只见她的脸越来越阴沉,柳眉逐渐拧在一起。 “这是在敲打他们吗?还是...”他又看了坐在最后面的几国使节那幸灾乐祸的模样暗叹“势不如人啊...只是,自家内斗怎么能让外人看见呢?老丈人啊,你这么叼,是怎么做到户部尚书的?” 想到这里,他的心猛然一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不可能这么傻,事实上能在一群老狐狸的嘴下夺食的人再怎么愤怒,也不可能在这种场合控制不住情绪才对,事出反常必有妖,林清徐这么干...有别的目的。 刘邦心如闪电,很快就明白了林清徐在干什么,无他,演戏尔,他松了松脸部肌肉,酝酿了一下情绪大喝道:“林清徐,你放肆。” 这一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惊,在他们的心目中,这位少年天子从来没什么存在感,连话都没说多少句,更别提发火了。 天子发怒,这似乎已经是很多年以前才有的事了吧,眯着眼的霍政听到这一怒喝,猛然睁开了眼睛,精光迸发,仿佛看到了一件绝世珍宝,但几乎是在同时那抹精光就消失在虚无当中,整个人又变成了一潭死水。 不顾他人惊诧的神色,刘邦背着手,挺着胸走到林清徐跟前怒道:“你的眼里还有朕这个皇帝吗?你教女无方,朕听周崇老先生的话原谅了你,你还要怎样?现在还敢顶撞母后,真是岂有此理,你听好了,从今以后,太后的决定就是朕的决定,不需要你来质疑。” 发完飚,刘邦觉得还有些不够,他几步走到霍政的桌子跟前,拿起一个酒壶摔在了地上,清脆的声音在整个大殿里回荡,还有些不过瘾,他又把霍政还没喝完的茶杯扔在林清徐的身上,又跑过去踹了几脚。 静,死一般的寂静。 太后微张着嘴,看着眼前这个一直以来都唯唯诺诺的儿子,这一幕她也没有想到。 发飙果然是最好的宣泄方式,这些天淤积在胸中的闷气一股脑全发在了倒霉的林清徐身上,他此刻觉得那叫一个神清气爽,他喘着气走到太后面前怯声道:“母后,孩儿已经帮你出气了。” 太后眼眶一红,摸了摸刘邦的头,她冷哼一声看着林清徐“林大人,你还有何话要说?” 林清徐鼻青脸肿,头发散乱,看起来好不凄惨,刘邦缩了缩脖子心道:“这可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千万不要怪我。” “臣,罪该万死,请娘娘责罚。”说罢,一跪不起,太后冷眼看着他,显然她并不想放过林清徐“大理寺丞,你说,他该当何罪啊?” 面无表情的顾让走出来道:“回禀娘娘,扰乱朝会,按律当罢职反省。”太后沉着脸点头道:“那就这么办吧,来人,送林大人回府反省,拙令,林清徐免去户部尚书之职,补缺人选后议。” 林清徐起身拂了拂身上的尘土淡淡道:“效忠陛下,以死直谏,这本是微臣的职责,落此下场也无怨无悔,无需他人帮忙,老夫自己会走。”说罢撒开侍卫的手走出大殿。 看着他那萧索的背影,颇有一番英雄迟暮的感觉,刘邦嘴角不由有些抽搐,这些老家伙,都是奥斯卡影帝啊。 太后冷哼一声,带着刘邦重新落座。 宣旨太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继续念道:“宰相霍政,大理寺丞顾让,刑部侍郎蔡商,礼部尚书窦志德品行高馨,政绩斐然,各赏:黄金一千两,绸缎五百匹,女仆五十七人,上品南珠一颗。 赵王刘安,齐王刘荣治理地方,教化百姓,镇守南疆,有大功于国,孤心甚悦,各赐黄金五千两,绸缎两千匹,战马五百匹,御剑一柄,王珠一颗,余者皆赐金千两,缎百匹,钦此。” 受赏的人纷纷下跪拜谢,刘邦脑海里还回响着黄金五千两...绸缎五百匹...这些令人心疼的数字“光这一会,就赏出去这么多金子,原来老子这么有钱?为毛我不知道...” 没有人知道刘邦的想法,每一个人都乐呵呵的,因为他们或多或少都有奖赏,看着那些人一脸‘理该如此’的模样,刘邦恨不得找人在半路上敲闷棍,将他们手里的钱都抢回来。 大渝不是积贫积弱,困苦不堪吗? 看来并非如此,至少这些贵族和士大夫们一个个都富的很,位居高官,不考虑怎样造福百姓,只顾自己捞钱,更重要的是,这些人还都是些墙头草,趋炎附势,丝毫没有士大夫的风骨,没一个好东西。 刘邦越想越恨“等老子掌权,再好好收拾你们这些混蛋。”他暗暗打定了主意。 祭朝结束了,太后说,他应该去坤宁宫和皇后共度春宵,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在一片恭维声中,车驾驶出了燕回宫。 无论在哪里,洞房花烛夜都是件喜事,但刘邦现在一点都不想去什么坤宁宫,去见皇后,他只想回养心殿,一个人静一静。 他很疲惫,想睡,却睡不着。 好像起风了,火把上的火焰来回晃动,马车也在晃动,车上的帘子也在晃动,人头似乎也在晃动,刘邦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视线中的所有事物,看着看着,就感到有些头晕。 心中烦躁,刘邦喊了一声“停车。” 王忠问:“陛下,发生什么事了吗?” 看着他嘴角残留的饭渣,刘邦挥挥手“没事,走吧。”不明所以的王忠将嘴里剩下的糕点咽下肚子示意侍卫继续前进。 不安,急躁,还有恐惧...刘邦时而感觉有一团火焰在灼烧他,时而又感觉胸口压着一块巨石,让他喘不上气来。 整个人几乎要陷入癫狂的境界,他死死地抓着屁股下的绒毯,不断有汗水从毛孔中渗出。 这种情况很不妙。 他让王忠牵来一匹比较温顺的马,骑马上去,清冷的夜风吹在身上,凉飕飕的,他顿时打了一个喷嚏,卫青问道:“陛下,还是回车里吧,晚上天寒,莫要冻坏身体。” 刘邦摆摆手,策马走在车队的最前方,卫青也跟了上来,沉默了一会儿,刘邦开口道:“卫卿,我今天感觉很不舒服,一会儿像是被人扔到锅里煮,一会儿又像是被人从悬崖边上推下去,你说,这是为什么?” 卫青思索片刻,向后挥挥手,示意让他们放慢速度,等和车队保持到一定距离的时候,他才开口说道:“乱臣贼子作祟尔。” 刘邦看着他“又是这句话?那你倒是说说,你口中的乱臣贼子都是那些人?” 卫青脸色平静,轻轻吐出几个字“凡是和陛下作对的,都是乱臣贼子。”刘邦一愣,随后笑了,这个答案虽然不是他想要的,但回答的也算机智。 “你是个聪明人,时刻都不忘本分...很好。”刘邦顿了顿继续说道:“你知道吗?我原以为今天晚上会有一场唇枪舌剑的争斗,至少...不会很平静,但我错了,除了林清徐那一出,一切都很和谐。” 卫青听出了刘邦说的是‘我’,而不是‘朕’,说明刘邦此时是以朋友的身份而非皇帝在和他说话,这是把他当做自己人的表现,他的目光稍稍柔和,听刘邦继续讲下去。 “林清徐是故意的,他在帮我,或者...还在考验我,如果他不站出来,今天不会有任何人发现我这个皇帝的存在,他这是在告诉我,敌人很强大,我还需要隐忍,还需要学习,卫青,你也这样觉得吗?” 卫青拱手道:“是” “回答的还真是干脆利落,不错,你们说的都没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今晚祭朝上的事情,应该是太后与宰相早就决定好的,他们之间的争斗,妥协,甚至背叛,都放在暗地里进行,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摆在明面上,所谓...谋定而后动,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卫青没有说话,这是默认了。 刘邦转过头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告诉朕,除了太后,宰相,还有谁...看不惯朕坐这个皇位?” “赵王,齐王,淮南王...”卫青这次没有给出似是而非的答案,而是无比清晰地说出了一个个王爷的名字。 刘邦没有插话,他说的这些人,刘邦有的熟悉,有的不熟悉,但无论熟悉不熟悉,这都不重要,因为卫青说这些肯定还有后话。 果然,等列举完这些人之后他说道:“大渝亲王众多,但封地太少了,十年前,北秦,大梁,南楚,瓜分了我大渝大片土地,致使许多亲王丧失了他们原来的封地,先帝不忍心自己的后代遭罪,于是将大渝剩下的土地重新划分...如今,真正属于朝廷的土地十不存一。” 刘邦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大渝亲王对自己的封地拥有完全控制权,那些土地产出的粮食,钱财,有一大半属于亲王府,上贡给朝廷的少之又少,而且...亲王拥有兵符。” 说到这里,卫青看着刘邦,目光无比的坚定“所以...微臣认为,他们都是陛下潜在的敌人。” “那你觉得朕该怎么做?” “强干弱枝。” 刘邦哈哈一笑“你说的不错...不过,强干若枝,谈何容易,万一朝堂上的人,甚至这宫里的人都和朕的那些哥哥们有往来该怎么办?死结在朕这里,还需得朕解决才可以啊,我们的路还很长...”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 宰相在行动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 ...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 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之匹之,不亦悲乎! 霍政刚走进庭院,就听见五岁的重孙那稚嫩的读书声,他站在原地,仔细听着,当听到他少念了一个字时,霍政笑了,他挥手让仆役退下,一个人坐在石椅上,继续听他念书。 当他听到‘小知不及大知’这段时,他那张老脸上已沾满了泪水,一个女妇人从月亮门走过来,对霍政行了一礼,给他披上了一件袍子“老祖宗,夜里凉还是进屋歇着吧。” “不打紧,恪儿今日功课做的怎么样?”他回过神来,擦了擦脸上的泪渍问道。 还没等妇人说话,听到动静孩童就跑了进来,他扎着祈祷‘长命百岁’的小辫子,一头扑到了霍政的怀里“太爷爷,恪儿很用功,今天先生还夸我了呢,太爷爷...你怎么哭了?” “阿恪,不得无礼,太爷爷累了,快点下来。”妇人皱着眉头呵斥道。 “嗯,好孩子,乖孩子,太爷爷啊,看到我的心肝宝贝高兴,所以就哭了。”霍政怜爱地摸着孩童的头对妇人说道:“你去把你公公,还有老二,老三,老五都叫过来,我有话说。” 妇人应了一声,就带着恋恋不舍的孩童走了。 霍政看着头顶的星空,长长叹了口气,思绪万千呐。 即便强健如鲲鹏,也终有无法展翅的一天,以长寿著称于世的彭祖,到最后也免不了要化作黄土的命运,芸芸众生,其实就是那朝生晚死的蜉蝣,何其渺小? 想当年,他雄姿英发,不输平辈任何一人,以弱冠之龄步入朝堂,侍奉在太子刘跃左右,深受器重。 刘跃登基,给予他的恩宠不断,不到三十年,他就位列宰相高位,居百官之首,他的爵位也是水涨船高,如今已是楚国郡公。 似他这般顺风顺水,平步青云者,遍观史书有几人? 可如今呢,他垂垂老矣。 再大的权势,再高的荣耀,再多的金钱,也无法阻挡年轮,无法阻挡死亡的接近。 人生如梦,似幻似真,不就是蜉蝣吗? 庄子放下一切,终得大自在,可如庄子者又有几人? 生与死,轮回不止,凡人,终究不能那般豁达,他也是,即便他已经活了七十岁。 他仍然有牵挂。 三个儿子,除了大儿子有点出息,其余两个碌碌无为,靠着家里的庇佑,混了个大掌柜的位置,平庸过活。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他的孙子都饱读诗书,如今也已经步入朝堂,其中长孙还给他生了个重孙,天资聪颖,这样下去,可以预料得到,他以后必定是霍氏家族近年来最杰出的人才。 二儿子家的小子如今也娶妻了,前些天传信过来说,已经有了身孕,家族人丁兴旺,生意红火,如果不出意外,传承近千年的霍家会这样一直兴旺下去,可是... 他想起了今天宴会上,那个年少的皇帝看底下众臣的目光...是那般的冰冷,充满了厌恶甚至是仇恨。 即便他掩饰的很好,但霍政还是发现了。 这是一种历经风雨,看惯了风云变幻,潮起潮落锻炼出来的一种能力——察觉危险的本能。 这样敏锐的嗅觉,他相信,即便是太后也不曾达到,更别提那些愚蠢的官员,当他们为自己获得的一点微不足道的骨头自鸣得意时,殊不知...灭顶之灾就在眼前。 如果说,这种感觉是错误的话,那么...皇帝摔东西的时候为什么非要挑自己桌上的呢? 这已经是再明显不过的警告了。 他亲眼见证了大渝如何从一个强国沦为弱国,也目睹了柳俊丞,魏无忌,这些重臣是怎样从辉煌跌入深渊。 也许是金陵这个地方太过温柔,刘氏自高祖皇帝以后,鲜有崇尚武力的皇帝,每一代皇帝都贯彻以文治国的理念,即便昏聩如刘跃,也从未重惩过任何一个犯了错的文官。 这是他们这些门阀家族的幸事,却是国家的灾难。 朝中官员,十之八九都是门阀子弟,有本事的人都被挤出官场之外,军中也不例外,太宗皇帝设下的‘以文治国’的国策弊端逐渐显现,当然,弊端并不仅仅只是这些。 这就变成了死结,要想国家不倒,清楚恶疾,首先要做的,就是将他们这些家族送进地狱,他不能放弃这个家,所以他只能站在门阀这一边。 仁宗皇帝明白这个道理,他妥协了,刘跃也明白,但他无可奈何,处理朝务还时不时要请教皇后,所以太后开始逐渐掌权。 她要削弱门阀势力,作为门阀势力在朝堂上的第一人,霍政自然不能坐以待毙,这些年来,双方博弈,互有输赢。 太后很强,她是霍政平生所见,为数不多能与他抗衡的人,更何况,她还是个女子,在这样一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里,能出现这样一个人,无论她最后的结局如何,都足以名垂青史。 但同时,他也很清楚,无论太后再怎么强大,她也只是太后而不是皇帝,这就是她最致命的弱点。 这些年来,太后刻意放纵诸侯王,给予他们军政大权,以亲王的力量对抗门阀家族,试图将他们连根拔起。 但实际上,他又何尝不是在等待。 所有人都在等待,都在布局,或许再过几年,双方就会拉开架势,决一死战,到时,就看谁的手段高明,为了多几分胜算,他甚至牺牲掉了刑部,换取林清徐的女儿成为皇后,去填补门阀势力在宫中的空白。 为什么是林嫣? 因为林清徐不是他这边的人,也不是太后那边的人,但他有把握,能将林清徐拉到自己这一方来。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林清徐那个蠢货女儿竟然袭击了皇帝,当他听到这个消息时,他全身冰凉,万念俱灰。 如果皇帝死了,门阀势力就大势去矣。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当即率领群臣进了皇宫,守在皇帝周围,防的就是怕太后动手脚。 好在上苍没有放弃他们,皇帝醒了。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一天后,皇帝竟然亲自劫法场,救下了林嫣,还作出‘永不加赋’的承诺。 这让他欣喜若狂,因为...他知道了,这个年幼的皇帝并不像传闻中那般不堪,他有野心。 有所求,就有了突破点。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一个机会,一个一劳永逸的机会,如果帮助皇帝除掉太后,整个大渝便只剩下一股力量,那就是他们——家族门阀。 皇帝要想保住皇位,只能凭借他们,用不了多少年,皇帝就会成为掌中之物,这个国家就完全由他们自己做主。 自己老死后,后代子孙无力和太后抗衡的顾虑也将不复存在,所以他立刻写了一封信,帮皇帝擦屁股,周崇就这样成了一颗弃子。 这是一个完美的计划,一步绝妙的棋。 ... 但今天皇帝的举动... 表现出的厌恶,让他心里打了个寒颤,皇帝已经没有耐心了,他亲手将一条恶龙放回了大海,现在这条恶龙竟然起了反噬自己的心思。 这让他如何不惊?如何不怒? 家族利益至上,为了自己的儿子,孙子,还有重孙子能够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为了这个家继续繁衍,为了这个姓氏的荣耀,他知道,计划要提前进行了。 霍政坐在石椅上,目光涣散,两眼无神,直到一声“父亲...”才将他的思绪从飘忽中拉出来。 不知从何时起,身边就站着四个人。 “真的是老了,想一点事情就想了这么长时间...”霍政心中苦涩,在三人的扶衬下,他缓缓站起来,四肢已经有些麻木了。 “老祖宗,您刚过七十大寿,身子骨还结实着呢,我们这些小辈刚才还在讨论,您过一百大寿的时候要给您送什么礼物呢。” “是啊,老祖宗,您老是寿星下凡,再活四五十年没有一点问题。” 霍政冷哼一声“老夫什么情况,自己还能不知道吗?好了,不说其他,今晚把你们叫过来,是有要事要交代。” 三人脸色皆是一变,他们知道,老祖宗平常没有什么事,如果有事要说,那就一定是事关生死存亡的大事,他们朝左右看了看,将霍政扶进后院大堂。 关上院门,其中一人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老祖宗,需要去密室吗?” 霍政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枚古朴的青铜钥匙“煜辰,你守在外面,不许任何人靠近,违者,杀。” 一个身着青衫,脸色发青的男子道:“我知道了,老祖宗。” “嗯,你们三个,随我进密室。” 说罢,他摆摆手,那个拿钥匙的男子走到一个木架上,拨开遮掩的书籍,扭动机关,房间四周发出几声清脆的响声。 书架挪开了,露出一面墙壁,中间有一个小小的钥匙孔,那人将钥匙插进去,轻轻旋转了几圈,墙开了。 其余两人拂去尘埃,扶着霍政走进密室,走在最后面的那人看了看四周,也走进密室,随后在墙上拍了一下,密室门重新关闭。 油灯被点亮。 霍政坐在摆在最中间一把椅子上对三人说道:“计划提前进行,逸才,你明日就出发,带上恪儿去役方,没有我的指令,永远都不能回来,如果事情发生变故,自然会有人去安排你们。” 那名为逸才的男子急道:“老祖宗,我也是霍家的人...” 他还没说完,霍政就怒喝道:“恪儿是霍家最后的种子,你要保他长大成才,不得违抗,否则,家法从事。” “是,老祖宗。”男子低下头,不再言语。 霍政没有再去理会他,对另外两人说:“逸风,明日,你持我令牌去安成坊,拜访玉林轩的掌柜,就说货物要提前准备,他自然会明白。” “雨亭,五天后,你随商队一起出发,去苏扬城,通知老四,计划提前进行,一定要保密。” “遵命。” 交代完事情之后,霍政这才吐了口气“你们几个是我霍家后辈里最优秀的,心里应该有数,好了,你们都出去吧,老夫想一个人静一静。”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 该死的世道 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而以为天下正。 ——《老子-道德经》 皇帝为天,皇后为地,故,皇后寝宫谓之:坤宁宫。 这座天下女人都梦寐以求的宫殿已经空置了二十年,今天终于再一次迎来了它的主人。 林嫣端坐在床边上,双手搭在腿上,红盖头还没有揭下来,整个人静静地坐着,一动也不动,如同一尊华美的雕像,没有生机,在决定进宫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已经死了,如今活着的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暖阁里,金玉珍宝,富丽堂皇,那些华丽的陈设,饰件在红色的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无比喜庆。 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堂。 帝王之家的婚礼和平常百姓又有什么不同呢?心如死灰,再盛大的婚宴,再华美的洞房都是黑暗的地狱。 “也好,如今只剩下了这具空荡荡的肉体,今晚过后...林嫣这个人就该彻彻底底地消失在这尘世间了吧。” 进宫前,母亲给她的那卷‘嫁妆画’,如今就放在枕头边上,想起上面那些污秽,不堪入目的内容,林嫣只觉得无限悲凉。 她何曾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与自己心爱的人成亲,洞房花烛夜时,将整个人都交给他,相濡以沫,子孙成群,白头偕老,然而,梦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忍的,命运无常啊。 “皇上驾到...”太监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所有的侍女都跪倒在地“恭迎陛下,吾皇圣体安康。” 林嫣的心蓦地抽了一下。 ... 刘邦下了马车,站在宫门前,看看重新上过漆的大红门柱,又看看脚底的地毯,再往里看看被红灯笼照得通亮的地板,陈设很华丽,很喜庆,奶奶的,比过年还喜庆,刘邦心里咒骂地主阶级的奢靡生活,嘴上却是赞叹不已“不错,不错,行了,都别跪着了,起来吧。” “谢陛下..”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监z站起来,弓着腰对刘邦说道:“陛下,咱们这就进去吧,娘娘已经等不及了。” “等不及什么?”刘邦被他这句无头无尾的话弄蒙了,老太监抬起头,殷勤地笑着,一张老脸笑的都快扭曲在一起了,他暧昧地对刘邦说道:“等不及陛下的宠幸啊。” 什么?刘邦打了一个趔趄,开什么玩笑,一个能拿花瓶砸自己老公的女人会等不及我去宠幸她? “你说瞎话的本事还真是高啊。” 刘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边的王忠见状,立刻抬腿,就给老太监一脚“狗东西,会说话吗?不会说就别闭上你的臭嘴,惹万岁爷生气,不想要你的脑袋了?滚后边去。” 老太监被踹翻在地也不减笑意,他爬起来对王忠道:“多谢王公公指点”说着就点头哈腰跟在刘邦后面。 看王忠狐假虎威,作威作福的模样,刘邦心中好笑“哎,王公公,你好大的威风啊。” 王忠忙赔笑道:“奴才的威风,还不是万岁爷给的吗?” 这一记马屁拍的恰到好处。 刘邦顿时就乐了,从袖子里掏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珍珠丢给王忠“不错,你小子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这颗珠子就赏给你了。” 王忠眼睛烁亮烁亮的,不止是他,就连跟在身后的老太监也睁大了眼睛,满脸的羡慕,谁都看得出来,那颗璀璨异常的珍珠是件宝贝,他吞了吞口水,看向刘邦的眼神更加谄媚了。 “奴婢恭迎陛下。” 走到房门前,两名侍女向刘邦行礼请安,刘邦摆摆手示意让她下去,王忠会意,立刻上前推开房门,刘邦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洞房摆设的很讲究,东面放着皇帝宝座,右手边还有一柄玉如意,前檐通连大炕一座,炕两边为紫檀雕龙凤,炕几上有瓷瓶、宝器,炕前左边长几上放着一对双喜桌灯。 西面有一张大床,床上铺着厚厚实实的红缎龙凤双喜字大炕褥,明黄缎和朱红彩缎的喜被、喜枕整齐地摆放在上面,其图案优美,绣工精细,富贵无比。 一个披着盖头,穿大红嫁衣的女子端坐在床边,后面还有两个侍女,左右各拖着一条大红绣龙凤的床幔。 刘邦咽了咽口水,往前走了几步,正犹豫要不要将她的头盖揭掉,就听跟在后面的老太监说道:“陛下,该行合卺礼了。” “你怎么还跟着?”刘邦很不爽地看着他。 王忠上前,又要踹,老太监忙趴下求饶道:“陛下,老奴是太后娘娘派来的司仪官,来服侍陛下娘娘的,还请陛下饶命啊。” 刘邦翻了个白眼,示意王忠算了,老太监起来怒斥左右的侍女“还不赶紧把合卺酒端上来?” 立刻就有一名侍女端着一个金盘走到刘邦面前,盘子里放着一个银制的酒壶,两个小巧玲珑的金杯,刘邦这才明白过来,这所谓的合卺礼就是喝交杯酒啊。 “行了,东西放下,你们都在外面候着吧。” “诺...” 刘邦又看着那两个拖床幔的侍女道:“你俩也出去,跟僵尸一样,拖着不累?”那两名侍女面露为难之色,看着林嫣,似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我去,朕让你们出去,听不懂朕的话吗?” “陛下饶命...” 那两侍女看到刘邦发火,顿时花容失色,忙跪在地上求饶告罪,刘邦心烦,指着门口“行了,出去。” 四周终于清静了。 刘邦呼了口气“这才对嘛,洞房花烛夜,夫妻之间的事,几个外人站在旁边算怎么回事?” 他坐在椅子上,往金杯中倒了一杯酒,自己抿了两口,待心情稍稍舒缓,他这才对林嫣说道:“娘子,都是为夫的不是,让你久等了,为夫这就把你的头盖揭下来?” 说罢他就看着林嫣,看了许久,发现她并没有说话,刘邦又道:“娘子?你改不会睡着了吧?哎,也对,坐了这么久,也的确够累的,那行吧,你就睡吧,为夫就不打扰你了。” 刘邦放下酒杯,起身就欲离开,说实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绝不是危言耸听,他的心里至今还是有些忐忑,要不是被逼无奈,他今天,打死都不会进这个洞房。 为什么?前车之鉴啊。这具身体的前身还没怎么样呢,就被这女人一花瓶,砸破了脑袋,差点命丧黄泉。 如今要她嫁给自己,虽不是他的本意,但怎么说,也是自己间接毁掉了人家的幸福,发怒的女人很可怕,谁知道她的袖子里有没有揣着一把剪刀。 这个险能不冒还是别冒,等过段时间,她适应了皇宫的生活,消了气,再来洞房也不迟。 刚走了两步,他又觉得有些不妥。 那么多人在外面等着,要是自己不做点什么,他敢保证,等不到明天,皇帝新婚之夜匆忙逃离洞房的传闻就会满天飞。 人们肯定会以为他这个皇帝,生理上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事关男人的尊严,这可不是小事。 况且...这样对林嫣的影响也不好,说不定会有人以此来攻击林清徐,自己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靠谱的帮手,就这样跑掉,真是太不值了。 想罢,他又坐回椅子上,提起酒壶就往嘴里倒。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这酒劲一上头,也就顾不得那许多顾虑了,他几步走到林嫣跟前,慢慢揭开了她的红盖头。 林嫣没有睡着。 在揭下红盖头的那一刹那,刘邦还是被眼前这张精致的面容惊住了,作为一个纯情的老处男,对于美女,他一向都是敬而远之的。 他知道这是一种心理障碍,可无奈...即使已经活了两世,他还是无法克服,古有沉鱼落雁,来形容女子的美貌。 现在,他就是那条被迷得不知天南地北的可怜鱼。 让他从恍惚中醒来的是一双冰冷而又空洞的眼眸,眼睛是人类的心灵之窗,透过眼睛,能够看出一个人的喜怒哀乐。 林嫣此时是恨他的,而且还是‘如果可能,她会毫不犹豫干掉自己’的那种,他的心中凛然,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可是...这又能怪谁呢? “娘子,我们来喝交杯酒吧。” 刘邦眼神恢复清明,语气也不再轻佻,他往杯中倒满酒,放在林嫣的手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举了好久,林嫣还是用那种麻木而又空洞的眼神看着他。 “皇后,咱们该喝交杯酒了。” 说着,也不管她愿意不愿意,拉着她的手,双臂互交,刘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拉着林嫣的手,递到嘴边,她没有张口,酒水洒在嫁衣上,刘邦冷哼一声,将酒杯往桌上一扔“来人。” 老太监和王忠立刻从外面走了进来,刘邦指了指林嫣对老太监说:“朕和皇后已经行了合卺礼,接下来该做什么啊?” “陛下,接下来该行人伦礼了。” 老太监挥挥手,侍女往床上放了一块洁白的布巾,然后拿着枕头边上的一卷画册交到刘邦手里。 老太监殷勤地说道:“陛下,这是皇后娘娘的嫁妆画,您一会儿就按照这上面说的做就是了。” 看到刘邦拆画卷,老太监与王忠一起背过身,虽然都知道这上面画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但按宫里规矩,这是只有皇帝才能观看的东西,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必须回避。 刘邦也不在意,展开画卷只看了一眼,他就笑了,“我当是什么宝贝,原来是春宫图。” 随意翻了翻,顿时感觉有些索然无味,和前世他看的那些东西比起来,这些画,简直可以拿来做生物书本上的插图,要不是看在画功还不错的份上,他早就扔到垃圾堆了,刘邦合上画卷丢给王忠“收好了,这几幅画朕收藏了。” 他摸了摸手指若有所指地对老太监说道:“皇后好像并不愿意和朕行这人伦之礼啊...” 老太监眼珠子一转,小声说道:“人伦之礼乃是祖宗之礼,不可不行”说罢,见刘邦脸色没什么变化,他就和王忠一起退了出去,只能听到喝骂声“还不去伺候陛下,娘娘宽衣?” 很快,一大群侍女走了进来,上下其手,有几个解他的衣物,有几个去解林嫣的衣物,剩下的,有铺被褥的,还有端水的。 刘邦也不拒绝,任她们将自己的衣物一一脱去,很快,两人只剩下了一层内衣,林嫣上身穿着一条红色的抹胸,下身穿着一条亵裤,白皙的皮肤犹如极品羊脂玉一般,让人口干舌燥。 弄完这些,其他侍女退了出去,只留下两个拿着毛巾的侍女站在一边,垂首等待。 刘邦走到床边,轻轻抚摸着林嫣,从肩到后背,手一直移到腰部,林嫣闭着眼睛不发一言,任他施为。 这简直就是一个妖孽,刘邦此时只感觉腹中似乎有一团火在燃烧,他的眼瞳发红,恨不得立刻将她压在身下,在一旁的侍女脸红耳赤,走到烛台跟前打算熄灭灯火。 “不要熄灯,朕,喜欢亮着。” 此言一出,那两名侍女脸更加的红了,刘邦搭在林嫣肩上的手,很明显感觉到,她在颤抖。 刘邦嘴角一扬,邪笑道:“想必皇后也喜欢这样吧?” 他手上一用劲,将她整个人都平放在了床上,他嘿嘿笑着,刚把头凑过来,林嫣一直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这次,刘邦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怒火,还有令他给予抓狂的嘲弄。 升起的邪火一下子就熄灭了一大半,无论哪个男人,如果不是精虫上脑的白痴,看到自己的女人这样一幅死人样,都不会有兴致。 邪火一下子就变成了怒火,他从床上下来,将酒壶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两个侍女哆嗦着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起半分。 以前只是在人前受气,如今倒好,睡觉也要受气,这几天积攒的怨念顿时一股脑全涌了上来。 朕可是皇帝,至高无上的皇帝,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为什么偏偏到他这里,一切都倒转了? 在太后眼里,他只是个傀儡,在那些王爷公主眼里,他是个笑话,在那些大臣眼里,根本就没有他这个皇帝的存在,这些都不算什么,他忍了,他一忍再忍,现在呢,一个臭女人也像看一坨狗屎一样看自己。 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 恐吓 听到动静的王忠等人匆匆跑了进来,“陛下,息怒啊,不要气坏了身子。” 了解刘邦脾气的王忠见到这副情景,哪里还猜不到发生了什么,很知趣地站在一边,低头不语,一直渴望在刘邦面前表现的老太监还以为是那两个宫女惹的祸,眉毛一狠大声斥责道:“好啊,你们这些奴才,不好好侍奉皇上,真真是...罪该万死,来人啊,将他们给我拖出去,杖毙!” 本来就想杀人的刘邦,心里的火苗噌的一下又冒了几丈高,顺手提起桌上的盘子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老太监被砸懵了,血沿着黑带流了下来,足足愣了好几秒,他这才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趴在地上哭嚎道:“陛下,饶命啊,奴才该死。”刘邦喘着粗气吼道:“你们都给朕出去,再有闯入者,死!”几人如获新生,赶忙出了房间。 气急败坏地刘邦坐在椅子上,生着闷气。 床幔被拉开,林嫣坐了起来,也不顾自己还光着身子,就这样平静地注视着他,嘴角露出一抹浅笑,刹那间的风华让他失神。 转念他又郁闷的要死,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为什么脾气臭的要命?刘邦心中直骂贼老天,对他不公平。 当皇帝,本来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平常人就算是积几辈子的阴德也未必有他这样的运气,可是谁知道,别人做皇帝威风八面,趾高气扬,他这个皇帝却像一个鹌鹑一样,生活在深宫当中,处处都得小心,时刻有小命不保的危险。 同样,娶林嫣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为妻,这要放在前世,他想都不敢想,然而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他的妻子却将他看做仇人。 一向不信鬼神的刘邦此时有点动摇了,多像是一场神的恶作剧? 那位高高在上的存在仿佛一个童心未泯的孩子,兴致勃勃地摆弄着他的玩具,平白无故送给他一辆兰博基尼,等他兴高采烈地上去时,却发现,这辆兰博基尼缺一个轮胎,送他一套别墅,却没有房顶。 刘邦如今是彻彻底底地感受到了,命运对他深深的恶意。 命运弄人,哪有什么上天的宠儿,芸芸众生,无论是谁,乞丐亦或者是皇帝,说到底,都只不过是它的玩具罢了。 “可笑我还自以为看透了一切,随波逐流,自己想要的东西,永远都只能自己去获取,交换也好,抢夺也罢,即便是屠戮苍生,那也没有关系,唯独等待才是最愚蠢的想法。” 刘邦苦笑着“人真是越活越倒退,这么浅显的道理,直到现在才明白,看起来,还是过得太安逸了,客串皇帝,结果入戏太深,迷失了本心,真是失策。” ... 林嫣看着刘邦一脸的苦涩,还以为他受到了打击,很沮丧,于是便笑的更加开心了,但很快,她的笑就凝固了,因为她看到了一双无比清澈的眸子,里面荡漾着湖光一样的笑意,还夹杂着一抹高高在上的戏谑。 刘邦走到林嫣跟前,勾起她的下巴道:“你以为朕会很恼火,是吗?不错,你得逞了,刚才朕的确很生气,不过现在...朕很高兴。” “很不解吗?朕喜欢你现在的样子,就像一只迷了路的羔羊,迷茫,恐惧...不知下一步该去往何方。” 不知为何,林嫣竟有些不敢直视那双灼热的眼睛,她强忍着不适扭过头,不再看他。 他将头凑到林嫣脖子上,轻轻嗅着,少女的体香让人心动不已,刘邦将她的发丝拨到耳后,轻轻道:“你的身体很美,单凭这一点,你就有资格让朕心神动摇,不过,你如果以为这样就能摧毁朕的自信,那你就错了。” 温热的气喷吐到林嫣的脖颈上,麻嗖嗖的,从未和任何男子有过亲密接触的她下意识地往后退,心里生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跳加快,脸颊发烫,绯红一直从脸蛋蔓延到耳根。 刘邦从她身边离开,坐在椅子上欣赏着她那完美的胴体,白皙的皮肤此时镀上一层玫瑰色,在烛火的映衬下,似乎有一层薄薄的粉红光沙。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邪火有再次喷发的兆头,他咽了咽口水,强忍着不再看她,从衣架上拿下衣服扔给她,嘴上打趣道:“这才对嘛,女人就应该这样。” 林嫣恨恨地白了刘邦一眼,三下两下穿好衣服,这才恢复了刚才冷艳的模样。 刘邦微微一笑,暧昧地看着她“如果你安安分分地做你的皇后,朕还打算放过你,原谅你砸伤朕的事,但是你没有,你自作聪明,弄得朕好不狼狈...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你招惹朕,想必也有了承受朕的怒火的觉悟吧?” “要杀要剐随你便...”林嫣闭上了眼睛,一副认命的样子,刘邦摇头道:“我不会杀你,至少现在不会...” 他翘起二郎腿,把玩着手里的金杯道:“朕知道,你恨朕,恨朕拆散了你和秦天霜,俗话说的好,硬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朕毁了你和他的好事,可是朕并不打算愧疚...” 听到秦天霜,林嫣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明显有些慌乱“你...你想做什么?” 刘邦抬起头,奇怪地看着她道:“做什么?当然是毁得再彻底一些。” “在你还没有被选定为皇后之前,无论你和他做出什么天怒人怨,人神共弃的苟且之事,朕都不会过问半句,但如今...你是大渝的皇后,朕的女人,和你不清不楚的男人,朕绝不会放过他。” 林嫣急了“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人的罪过,与他人无关。” 刘邦不为所动,依旧自言自语道:“看样子,你还不明白,你究竟招惹了什么样的人,你自然很可恶,但...真的与其他人无关吗?你砸伤朕,说到底还是因为秦天霜,如果没有他,你会这么做吗?” 他将金杯放到嘴边,假装喝了一口酒“同理,你的父亲,你的母亲,他们也有罪,如果他们没有教导出你这么一个大逆不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你会砸伤朕吗?” “所以说...”刘邦紧紧地盯着林嫣的眼睛道:“他们都该死...” 林嫣脸色惨白,嘴唇发抖,但她还是勉强撑着,不让最后一丝理智丧失“不会的,你不能杀他们。”话虽这么说,但她的泪水已经开始蕴满眼眶,说到底,她只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少女而已。 家庭,爱人,这些都是她的弱点,平时她可以无法无天,甚至可以给皇帝脸色看,可一旦触及到这些人的性命,她就无法镇定了,因为说这话的不是别人而是皇帝,一言九鼎,言出法随,他如果要杀人,没有谁能够阻拦。 刘邦饶有趣味地看着她道:“你凭什么认为朕不会杀他们,告诉你,朕现在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你见过有哪个皇帝会放过袭击他的人?” 林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要杀就杀我,不要牵连其他人。” 见她哭得如此悲怆,刘邦心里其实也有些不忍,他一向认为,欺负女人的男人是混蛋,尤其欺负一个还没成年的少女,更让人不耻。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将心一横,林嫣绝对是一只无比骄傲的孔雀,如今成了皇后,孔雀变凤凰,如果不一举将她的心理防线摧毁,以后...遭罪的可就是他了。 “绝对不能心软,混蛋就混蛋吧...” 刘邦顿了顿心神,装出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继续恐吓道:“你放心,朕不会现在就收拾他们。” “你父亲林清徐不是自诩忠臣吗?朕就给他机会,让他尽心尽力为朕办事,直到榨干他的最后一点价值,到时...朕就会让他背黑锅,让他因为你的愚蠢下地狱,想必,想要你父亲性命的仇人应该有很多。 所以...朕不仅不会下旨杀他,而且还会大大地赏赐他,怎么样?朕的计策很好吧,朕想...即便你父亲被绑在行刑台上,他也不会怨朕,只会从心底感激朕吧。“ “至于那个秦天霜,那就更好办了,他不是才子吗?朕有的是手段,让他身败名裂,遭万人唾骂,就像一只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不用朕出手,他也会因为羞愧而自刎。” “最后就是你,放心,朕不会废掉你的皇后身份,只是会将你打入冷宫,一生一世都不许踏出宫门半步,想必你也清楚,一个失了宠的皇后,就如同一只没了毛的凤凰,连野鸡都不如,宫女,太监,宫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打你,骂你...” 每说一句,林嫣的脸色就难看一分,说到最后,她完全崩溃了。 刘邦没注意她,只顾着恐吓,并且越说越带感,他不由为自己点了个赞,这剧本编的,简直比那些宫斗剧的编剧都要强上几分,他暗道可惜,前世为什么没尝试一下呢? 正说的起劲,突然,林嫣的哭声止住了。 刘邦转过头看着她,只见她满脸的泪水,妆容被弄花,好好的一张天仙面孔如今变成了花脸猫,她双眼无神,仿佛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嘴里喃喃自语着:“你杀了我吧...” 真吓傻了? 刘邦心中暗道不妙,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脸,但林嫣还是那副失神落魄的模样,嘴里一直念叨着“杀了我吧...” 他冷哼一声道:“所以,你最好端正你的态度,如果,能让朕开心的话,说不定...朕会大发慈悲,放过他们。” 说罢,他就暗叹道:“心还是太软了啊...”果然,话音刚落,林嫣那涣散的目光中有了一丝神采,她抬起头看着刘邦“真的?” 刘邦挺了挺胸膛,假装威严道:“朕是天子,说出的话还能有假?” “你想让我怎么做?” 看着她一脸决然,刘邦心里很是无奈“还是不行啊,假如为了家庭,这样舍身忘己,不顾一切还能接受,可是...这里面肯定有秦天霜那个混蛋啊,都成老子的女人了,还想着别的男人,这么能忍?也罢,一口吃不成胖子,这种事情急不得,来日方长,以后慢慢调教吧。” 拿定主意,刘邦也不打算继续恐吓她“现在,赶紧闭上你的嘴,给朕好好暖床。” 林嫣很听话的拉开被子,和着衣服闭眼睡觉。 刘邦揉了揉太阳穴,放下床幔,走出房门,王忠和老太监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外,见他出来,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活像两只被吓傻的鹌鹑,想必屋里的那些话,他们也都听见了。 他咳嗽一声道:“王忠。” 王忠立刻弯腰走到他跟前“万岁爷有什么吩咐?” “你去把今天收的贺礼都给朕搬进来。” “诺。” 刘邦又对老太监道:“你刚才听到什么了?”老太监脸色苍白,额头的汗水不停往出冒,他哆哆嗦嗦地说道:“回陛下,奴婢什么也没有听到。” 嗯,刘邦满意地拍着他轻声道:“如果让朕从别人口中听到一点有关今天晚上的事,朕敢保证,你会更惨。” “奴婢明白,奴婢打死也不会乱说的,陛下饶命...” 老太监真的怕了,刚才刘邦对林嫣说的那些话,他可是一字不差地全部都听到了,那些手段...光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胆战心惊,更别提,如果真是那样...老太监不敢再往下想。 他本以为这是个好差事,结果莫名其妙就惹到了皇帝,如果再出一点岔子,他这条老命,恐怕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越想越觉得恐惧,他一下子瘫软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啊。” 刘邦捂着鼻子,看他腿下的那滩水渍“这老东西,竟然尿裤子了...”有些恶心,刘邦厌恶地摆摆手道:“管好你的嘴就行。”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 画鸟点睛 “陛下,所有的贺礼都在这里了。”王忠放下最后一尊青花瓷说道,刘邦点点头“嗯,你出去吧,看好门,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王忠应诺,弓着身退了出去。 房门被关上,刘邦看了一眼已经睡着的林嫣,直接拿起长公主送给他的那副画,走到东厢的大炕上坐下,借着烛光,他摊开画卷,一丝不苟地观察着这幅画。 明面上这是昭阳公主的礼物,但听太后的意思,这幅画似乎是出自霍政之手,以画为礼,以他对霍政的了解,如果说这其中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刘邦是决计不会相信的。他能用一封信瞒过太后,用一幅画来传达意图实在是在容易不过了。 在民间,新婚之夜收了人家的礼物,第二天要给这些人一一回礼,以示尊重,这是一种规矩,也是一种有教养的体现,古语有云:来而不往非礼也,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皇室娶亲的规矩与民间大同小异,除了多出一些祭天地,祭祖宗神灵之类只有皇帝才能举行的礼节之外,其他的基本上都是一样的,回礼,自然也不例外。 也就是说,他只有一晚上的时间,来弄清霍政的意图,明天早上就要给他答复。 “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呢?” 刘邦抹了抹光滑的下巴,有些困惑,这幅画怎么看都像是一副再普通不过的金乌兆喜图。 在路上,他就有意无意地向卫青打听过,金乌图有什么特殊的蕴意,得到的答案是:没什么特殊的含义。 金乌是代表生命与美好的神鸟,在大渝,乃至大渝周边的很多国家,新婚送金乌图,或者雕刻有金乌的挂坠,饰品,家具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几乎形成了一种习俗。 况且...霍政既然敢将画送到太后面前,那就说明他很有十足的把握,太后看不出什么蹊跷。 “连太后都看不懂,老子怎么看的懂?”刘邦躺在炕上,对霍政出谜题的行为很是不爽。 虽然沮丧,但他并没有放弃思考“金乌...三足金乌,难道说,他所要表达的意思和金乌没有任何关系,而在于这幅画?” 他坐起来,将画放在烛灯下,就是一张普通的纸,一撕就烂,他不死心,小心撕下一角,放在蜡烛上烧,纸片变成了一团灰烬,什么也不剩,又放到水里,还是什么也没有。 “哦,上帝...”刘邦彻底无语了,他很想将这副画撕成稀巴烂,然后找机会拍到霍政的脸上,再狠狠地臭揍他一顿。 传话就传话,什么方法不能用,非要搞出一个猜谜游戏,来秀自己的智商,这些政客都这么无聊吗? 刘邦将画盖到脸上,深吸了几口气,他的气息逐渐平缓“估计,这就是老家伙的考验吧,如果能从这副画中悟出他的意思,就说明有资格与他结盟,如果不能——”可以预见,那老东西一定会装聋作哑,之前写信的事,他提都不会再提。 好啊,一个个都在试探,太后试探,林清徐试探,霍政试探,都想知道朕的深浅。 “想玩是吧?老子就陪你们玩。” 刘邦重新将画放在桌案上,又把烛灯挪近,从上到下,眼睛一眨不眨地开始扫描,看了足足三遍,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幅画好像有点不一样了,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终于...在看第四遍的时候,他发现了一点端倪。 眼睛!这只金乌的眼睛有问题。 他打了个激灵,揉了揉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掌看,没发现有什么变化——他没有看花眼。 在烛火的晃动中,那只金乌的眼睛与身体呈现出不同的两种变化,并不是说,样子发生了什么改变,而是....颜色不同! 金乌通体都是由朱砂配成的墨画成的,但它的眼睛却是用纯粹的墨汁画的,实际上,这两种颜色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什么区别,就算有人发现什么蛛丝马迹,那也只会认为是墨调的太浓的缘故。 但要是放在烛灯下仔细观看,就能发现不同,混合着朱砂的墨,与纯粹的墨所反射的光泽是不一样的。 “没错,眼睛并没有用朱砂混合的墨。”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刘邦特意往手指上沾水,抹了抹金乌的身体,还有眼睛,结果发现,从金乌身体上抹下来的墨有明显的红色物,而从眼睛上摸下来的,只是黑色。 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金乌是神鸟,淋阳浴火,尤其是它的眼睛,卫青说过,三足金乌的眼睛是太阳的精华,四季不熄,昼夜不灭,是天底下至阳之物,是一切邪魅的克星,所以三足金乌又有辟邪之功效。 “都说画龙需点睛,你不用朱砂画金乌之眼,非要用墨来涂,这不是说——这只金乌是瞎子吗?” 刘邦嘴角微微翘起,暗骂道:“老东西,费这么大的劲,就是问我准备好了没有,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做什么事都是一箭双雕,甚至好几雕,不仅考验我的观察力,还考验我的耐心,这样滴水不漏的...如果真和你结盟,扳倒太后,凭我还怎么跟你斗...” 他现在已经百分之百确定,霍政所谋甚大,这么费尽心力...如果不是那种只效忠皇帝的脑残粉,就是想要获得很大的利益。 因为用这种方式表明心迹,就说明他真的打算站在刘邦一边,不过...很明显,霍政绝对不是他的脑残粉,那便只有后一种可能性了。 “但我能拒绝吗?”刘邦问自己,问完他就苦笑一声,答案依旧很明显——不能,自己想要获得自由,想做一个真正的皇帝,就必须要扳倒太后,而要扳倒太后,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和霍政合作。 这就是阳谋啊。 厉害,实在是厉害,刘邦叹了口气,将脑海中的思绪抛出脑外“多想无益,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将画卷收起来,随意扔在那堆礼物当中,然后磨砚提笔,在宣纸上画了一只大大的鸟。 这鸟画的很是磕碜,虽然有三个爪子,但看起来很像一只没毛的麻雀,不过,不要紧,长的丑与不丑,都是次要的,只要突出表现鸟的眼睛就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刘邦还特意给它加上了眼睫毛。 “嗯,不错,那句话咋说来着——真叫一个栩栩如生,入木三分,尤其是眼睛,龙画上眼睛就会飞走,如今我这只鸟该不会半夜也飞走吧?”画完之后,刘邦很满意地赞叹道。 他吹干墨迹,小心地将纸卷好,心里想的不是霍政看到这份回礼的表情,而是前世的一个故事。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个故事,基本上念过几天书的都知道,楚王不理朝政,社稷摇摇欲坠,有一个人为了拯救国家就问楚庄王说:“大王啊,山上有一只鸟,已经逗留三年了,不叫也不飞,你可知道那是什么鸟吗?” 心灵聪慧的楚王笑着说:“我知道,那只鸟虽然三年不飞,但如果飞,就会冲破云霄,不叫则罢,一旦开口,他就会让世人为之震惊。” 最终楚王这只鸟,果然像他说的那样做了,励精图治,问鼎天下,成就了千秋霸业,名垂青史。 霍政送鸟图,未必没有这个意思,虽然他还不知道,在这个世界,还有没有楚王那只鸟。 “楚王沉默了三年才准备起飞,我来这里不到一个月,就露出了獠牙,这样是不是有些太着急了...”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 一笔勾销 没有一点安全感啊。 刘邦挠着脑袋,拉开床幔,林嫣已经睡着了,她的睡姿很美,恬静,单纯,仿佛一个婴儿,脸上的泪痕很清晰,嘴唇紧咬着,楚楚可怜。 说实话,对于她砸伤自己的事,他并不是很在意,毕竟那是前身的事,如今,不出意外的话,那个小屁孩已经成果地霸占了他梦寐以求的“富二代”这个位置——吃香的喝辣的,不愁钱花,不愁没有女人泡,每天过着神仙一样的生活,别提有多自在了。 自己呢?却是一个朝不保夕,没有任何人关心的可怜虫,想到这里,对他最后的一丝愧疚也消失了。 “小兄弟啊,你也看到了,虽然我也是烂泥扶不上墙,但如果让你继续当皇帝,很多人会遭殃的,比如,这个漂亮的小妞,要不是我,她可就死了。 让一件美好的事物毁灭,是一种悲剧,把一个美人砍头,简直是比悲剧还悲剧,上帝也不会原谅的,所以——你的一切都由我接手了,你就好好做一头混吃等死的猪吧,我数三声,你如果有意见的话,你就当面告诉我。” “3,2,1...很好,你没意见,我也没意见,咱俩交易就此达成,恩怨因果一笔勾销,以后不要再来梦里骚扰我了。” 刘邦蹲下,双手搭在床上仔细地看着林嫣。 “既然落到我手里,就不要再想跑掉了,因为,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我要你给我生很多个孩子,一辈子都不能违背我的意愿,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让你趴下,你打死也不会起来。 作为回报,我呢,大人有大量,你砸我的事,从此也一笔勾销,当然,秦天霜那个乌龟儿子王八蛋我是肯定要收拾的,你有意见没?我数三声,有意见就当面跟我说,没意见就闭嘴。” “3,2,1...”刘邦睁开了眼睛。 林嫣看着刘邦,如同在看一个白痴,刘邦被吓了一跳“你,你什么时候醒的?”林嫣不说话,只是盯着刘邦,眼睛里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采。 刘邦站起来,脸不红心不跳,仿佛刚才趴在床头偷窥的不是他一样,他咳嗽了两声,沉声问道:“你刚才听到什么了?” 林嫣还是不说话,她推开被子坐起来,在刘邦惊讶的目光中,她缓缓脱去了身上的衣物,这一次,就连抹胸也脱掉了,上半身完完全全的一丝不挂。 “妖精,这是逼我犯罪啊...”刘邦口干舌燥,想转头,却发现脖子有些不受控制,他可是一个二十七岁的陈酿老处男啊,哪里能受得住这样的诱惑,小弟弟很不争气地苏醒了。 直到他看见林嫣正打算脱去仅有的一条亵裤,天人交战中的刘邦这才重新接管了理智“你干什么?” 林嫣奇怪地看着他“你不是想要吗?我可以给你,只要你能遵守承诺。”刘邦心中惨嚎,他很想给自己来一记耳光,他知道,是他刚才的举动让林嫣误以为,他想要霸王硬上弓。 “住手,朕好像没说过,你用身体就可以换他们的命吧。” 林嫣神色悲哀,似是自嘲,又似是乞求“我只有我的身体,我把我的全部都交给你,这还不够吗?” 刘邦冷哼一声道:“当然不够——”他将抹胸扔到林嫣身上轻声道:“朕要你的肉体,更要你的灵魂,你整个人,就算是一根头发丝都是朕的,就算是这样,仍然不够,所以,不要在朕面前耍这一套,把衣服穿上,要不要你,何时要你,都取决于朕,明白吗?” 林嫣不说话,三下两下重新把衣服穿上,不再理会刘邦,盖上被子又睡了起来,仿佛刚才的事压根没发生一样,表现的比刘邦还坦然。 “该死的臭婆娘。”刘邦的牙根很痒。 他一把揭开被子,林嫣转过头,漆黑的瞳孔中怒火熊熊,不等她说话,刘邦就喊道:“你去里面,这是朕的位置。” 说完,也不等她挪位,就一头扎进了被窝,胳膊触碰到了那刚才一直都想攻占的圣女峰,柔软,温热,简直是——人间极品! 林嫣恼羞,脸色通红,抱着胸,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子,离刘邦这头大灰狼远远的“这女人,简直就是一个磨人的小妖精,老子迟早要一口吃了她。”这是刘邦最后的念头。 ... 一夜无话。 当卯时的梆子声响起,刘邦这才睁开惺忪的睡眼,天蒙蒙亮,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蜡烛燃烧过的味道,像是松木味,又夹杂着一股似有似无,若即若离的不知名香味,刘邦很喜欢这种味道。 他把这种味道称之为:人间烟火。 林嫣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起来了,此时正坐在妆台面前化妆打扮,象征皇后尊贵地位的凤冠放在一边。 刘邦回味着昨晚的梦境,古代人把春梦叫做“巫山云雨”,没错,他昨晚又云雨了一回。 很激烈,令人回味无穷,只是,女主人公的脸依旧没看清,刘邦看着她的背影,又陷入了恍惚的境界——两个人好像重合了。 想起昨晚那香艳的场景,刘邦就感觉血液开始加速,加速的结果就是——他流鼻血了。 “王忠,王忠!” 刘邦大叫着,王忠赶忙推开房门,等进了门他才意识到,这里还有一个女人,他立刻趴到在地“请娘娘恕罪。” “废什么话,朕流鼻血了,你快给朕找点卫生纸来。” 王忠抬起头,很不解地看着他,刘邦一拍脑门,仰着脑袋道:“随便找点什么东西,快去。” “你出去吧,这里有我就可以了。”林嫣挽好了发髻,很标准的妇人发式,长长的五彩霞衣拖在地上,说不出的雍容华贵。 “是,娘娘。”听到林嫣这样说,王忠恭敬地磕了个头退了出去。 林嫣坐到床上,用手扶着刘邦的头,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擦掉了鼻孔里流出的血,然后又将毛巾放在水盆里打湿,盖在他的额头上。 刘邦不明所以,一时半会竟没反应过来,任她施为,林嫣盈盈一笑,温柔地给他开始按摩,很舒服,也很有效。 “你在搞什么鬼?”虽然这样感觉很爽,不过刘邦还是觉得事情诡异,他挣脱林嫣的手,看着她问道。 林嫣的嘴唇仿佛火焰,额头上的那枚火焰纹也被重新上了色,看到刘邦怀疑的目光,她笑道:“臣妾服侍陛下,有什么不对吗?” 刘邦一把抓住她要继续按摩的手冷笑道:“别耍花样,告诉朕,你到底想干什么?” “陛下,你弄疼臣妾了。” “朕再问最后一遍。” 林嫣娇媚的脸渐渐凝固了,目光也逐渐变得冰冷,她淡淡地说道:“我想救我的家人,救秦公子,更想救我,怎么,我这样你还觉得不高兴吗?” 刘邦放开她的洁白如玉的手腕,上面已经被他抓出了一道血印,他哈哈一笑,在林嫣的脸上亲了一下道:“就说嘛,一个昨天晚上还恨不得食朕血肉的女人,第二天就变成了温柔贤惠的妇人,这要说不是狐狸精,朕都不信,好在,你不是,哈哈。” 林嫣恨恨地看着他,轻轻活动手腕,刘邦拍了拍她的大腿道:“是朕的不对,让皇后遭罪了,不过,说句实话,贤淑路线不适合你,你还是继续做你的带刺玫瑰吧。”说罢,他抹了抹鼻子,还在流血。 他翻起身,掀开被子拿起那块洁白的贞洁布,往上面擤了擤,马上,一幅梅花图就诞生了,他把布塞到林嫣的手里道:“给你,这是太后要的。” 林嫣看着那幅灿烂的梅花图道:“谁家女子初夜会流这么多血?”刘邦奇怪地看着她“有血就行,你管他流多流少?赶紧的,给朕更衣,一会儿还要去给母后请安。”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 皇帝是流氓 沐完浴穿好衣服,刘邦接过王忠送来的柳树枝,蘸着青盐净齿,古代的生活条件艰苦,即便是皇帝,刷牙也只能用起毛的柳枝,弄完之后,一嘴的苦与咸,其中滋味,简直不足为外人道也。 好在经过接近一月的折磨,他也逐渐适应了皇帝的野人生活,吐掉漱口的茶水,这才将口中的怪味稍稍冲散。 “王忠,你去桌上把朕的大作拿过来,给皇后品鉴品鉴。” 林嫣接过王忠递来的画,只看了一眼就捧腹大笑,好不容易建起来的皇后端容,瞬间就被刘邦那副大脑袋,大眼睛的金乌图击的粉碎。 刘邦也笑了,等林嫣笑完他说道:“朕的画功如何啊?昨日,宰相托昭阳公主给朕送了一幅金乌兆喜图当做贺礼,朕甚是喜欢,于是连夜也画了一幅,当做回礼,可还使得?” “这就是你的回礼?”林嫣像看一只怪物一样看着刘邦,惊的她半天说不出话来“简直是——”她又拿起纸张看了看道:“涂鸦之作。” 刘邦拍拍手笑道:“皇后所言甚是中肯,不错,王忠,你去包装一下,封线要用金丝,盒子用檀木,必须是五十年以上的。” 王忠应诺,拿着画走了出去,林嫣的表情古怪,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在刘邦看来,那种表情很像是吃了苍蝇,又像是便秘,总之,就是很恶心,还无法表达。 他很满意,就连林嫣都是这种感觉,想必霍政看罢会更加难受才对“让老子不好过,你也别想舒坦。”刘邦掸了掸衣袖对林嫣道:“这就是朕做事的风格,即便是一坨狗、屎,只要是朕送的,他就必须得当宝物供着,明白吗?” 林嫣没有反驳,平静地坐到妆台面前,继续整理仪容,刘邦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以前我可没有这种恶趣味,难道说——身边没有女人,会导致思想变态?” 想了想,他觉得很有这个可能,心中更加坚定了日后大开后宫的念头。 今日,皇宫里很是冷清,刘邦很奇怪,因为以往,这个时候应该是早朝时间,邦每日来承乾宫请安,顺便扮演一下吉祥物在朝堂上露个面,路上都会碰到,文武百官按照品级顺序,排着长队从朱雀门鱼贯而入的壮观场景。 可是今天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没有百官长龙,没有山呼万岁,只有几个太监在扫地。 “难道——他们都罢工了不成?” 问过王忠,他这才明白,他们不是罢工,而是放假了。 皇帝大婚,大臣会有半个月的休沐假,这是传统,也是一种恩赏,就像大赦天下一样,老百姓得到了福利,同样,大臣们也应该有,于是皇帝大手一挥,直接给他们放了半个月的长假,想干嘛就去干嘛,省的他们来打搅自己度蜜月。 “看样子,封建时代也并不是没有人权嘛,至少这个规矩很人性化。”刘邦坐在龙舆上,胡思乱想着。 车驾很快就到了承乾宫,坐在高高的龙舆之上,远远望去,只见门前停留着不少车马,清一色的五马马车,虽然不比刘邦的九马马车大气尊贵,但也绝对称得上豪华二字。 尤其是停在最前面的一辆——五匹强健的马,通体雪白,没有一点杂色,神俊无比,金丝楠木打造的马车在朝阳的映照下,熠熠生辉,车盖,车辕,甚至车轮上都镶嵌着宝石,在几辆马车中,最为夺目。 赵王! 能乘坐如此骚包的马车的人,除了他不会有别人,刘邦一边腹诽他招摇,另一边,则对他的富有嫉妒不已。 传说,龙这种生物对于能够发光的东西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占有欲,天底下,有什么能比得上金银,宝石更亮,更让人心痒吗? 和他的马车一比,刘邦当做回礼的三足赤金是何等的微不足道,他很自卑,要知道这些赤金,是他搜刮整个养心殿才找出来的,就这,还是先帝诞辰时,别人送的贺礼。 江南十五城,果然是整个大渝最富庶的地区。 果然,当刘邦的龙舆出现在众人跟前的时候,身着金龙服的刘安从马车里下来,对刘邦以及后面的林嫣弯腰行礼“臣,参见陛下,参加皇后。”其他王爷,公主也都从马车里出来行礼问安。 “诸位皇兄快快免礼——”刘邦从龙舆上下来“这里没有外人,都是一家人,那些俗礼以后就免了吧。” “谢陛下”刘安站直身子笑着对林嫣道:“想当年,孤离京之时,皇后还曾为孤坐上之宾,一首浣花词震惊四座,多少男儿羞愧不已,若非秦天霜,说不定就夺了那文魁首位。 匆匆五年时间,昔日的金陵才女,如今却成了一国之母,容光散发,气质高贵,简直判若两人,太后看人的眼光果然独到,陛下能有如此良伴,真乃是我大渝的福分,百姓的福分啊。” 林嫣从銮舆上下来,很自然地搭在刘邦的手上道:“赵王言重了,往事云烟,逝者不可追,以后还请赵王多多关照,大渝的社稷就仰仗诸位了。”说着又给其他王爷施了一礼。 “哪里,哪里,只可惜,哎,秦天霜也算是一代人杰,命运弄人啊。” 刘邦简直都快气炸了,一遍就算了,这样不依不饶地提秦天霜那个混蛋,到底是要哪样?“就算不把我这个皇帝放在眼里,这样明目张胆的,也不合适吧?” 心头火起,他暗骂道:“你以为老子会捏着鼻子认是不是?老子今天就给你上一课,让你知道,皇帝不止是皇帝,有时,还会变成流氓!” 打定主意,刘邦对王忠道:“去,将朕的礼物呈上来。” 刘邦将存放赤金的盒子放到刘安手里笑道:“皇兄,这是弟的回礼,先前还觉得有些寒酸,但见皇兄的马车如此豪华,就是比弟的也不差几分,江南富庶之名果然不虚,只是,弟深居在这皇宫当中,打赏办事,花销很大,所以——” 他将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两枚金锭丢给王忠“弟就给皇兄送一锭金子,当做回礼,聊表心意,如何?” 赵王笑容不改,很大度地说道:“自然可以,陛下喜欢的话,这辆马车也送给陛下,昨晚送的贺礼的确也有些小气。” 刘邦握着刘安的手,一脸的感动“皇兄大气,弟铭记于心,王忠——走的时候,把马车带上,上面的宝石,金银都剜下来,就是一层金粉也给朕扣干净,马车找时间弄出宫去,卖了,记得啊,一定要卖个好价钱,要不然,辜负了赵王的一片好心,你提头来见。” “诸位皇兄,你们的礼物....” 站在一边的其他王爷,一个个都嘴角抽搐,脸色古怪,听到刘邦这句话纷纷说道:“臣,愿捐献给陛下。”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 偶像——曹阿瞒 要面子的皇帝不是一个好皇帝,不会耍流氓的皇帝不配做皇帝,这是千古真理,曾被无数人所论证。 秦末,天下大乱,诸侯逐鹿。结果,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项羽却输给了草头地痞刘邦,何也?无他,刘邦更不要脸,更会耍流氓而已。 鸿门宴,项羽因为好面,所以没有杀掉刘邦,可刘邦又是怎么做的呢?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垓下之围,四面楚歌,管他什么阴招损招,只要有用,通通往上使,无所不用其极,就连项羽说要活煮了刘邦他老爹,刘邦都说,煮好给哥也来一碗。 不要脸到这种程度,可真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当上皇帝之后,他的国号变成了一个民族永久的名字。 东汉末年,烽烟又起。出生高贵,四世三公的袁绍,却在宦官之后,曹操的手里一败涂地,何也? 能说出“宁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这样的不要脸的话,袁绍败给曹操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此种事例,数不胜数——唐太宗李世民和他的哥哥李建德,朱允炆和朱棣..... 刘邦自认为在不要脸这一条路上走的还不是很远,耍流氓的道行尚浅,和朱棣,李世民之流所差甚多,更别提和他同名的那位汉高祖了,他现在努力的方向是:曹操。 没错,就是阿瞒,他要将曹操当做榜样。 汝妻子吾养也,我的是我的,你的,还是我的,就算现在不是,以后也一定是。 看着四周那些人,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刘邦很满意地说道:“弟,在此拜谢诸位皇兄。” 刘安还是那般,气度优雅,嘴角总挂着一抹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只是,刘邦总觉得,他的这个九哥嘴角好像有些抽筋,不去多想,他拉着林嫣的手,站在承乾宫前,等待宫门打开,同时,心里盘算着,自己这一次赚了多少钱。 钟声响起。 宫门开了,女官对刘邦以及各位王爷施礼道:“娘娘请你们进去。”刘邦与林嫣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跟着女官去往内殿,其他人径直去正殿等候。 虽说都是子女,但皇帝与王爷的待遇还是有区别的,无论何时,太后都是先见皇帝,完了之后才去见其他人。 太后坐在炕几上,正在用早膳,刘邦与林嫣跪下磕头“孩儿,见过母后。” “嗯,季儿,免礼吧,这会你还没用膳吧,来,过来一起。”太后放下碗筷,对刘邦说道。 刘邦应了一声坐到太后侧面,侍女给他拿来碗筷,太后给他盛满粥“把前日里,蜀中送来的仙人酥端过来。” “母后,孩儿最近牙疼,甜食还是不吃了。”刘邦喝了一口粥说道。 太后很关切地问道:“什么时候疼的,找御医看了没有?”刘邦不好意思地摇头道:“还没来得及。” “这哪行,玉萍,待会让刘芳老先生去给陛下瞧一瞧,牙疼虽说不是什么大病,却也不能耽搁...” 母子二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完全不顾还跪在地上的林嫣,林嫣有自知之明,宫里的规矩森严,太后没让她起来,她就不能起来。 直到二人吃完饭,太后这才开口说道:“起来吧,皇后。” “儿臣谢过母后...”林嫣叩谢起身,从袖子里掏出那块印着梅花的白布,垂首上交。 侍女将布呈给太后观看,太后只看了一眼就说道:“孤也是女人,女子初夜留下的痕迹,孤很清楚,不过,孤也不怪你,这定是皇帝做的,既然皇帝不愿意要你,孤无话可说,但是——” 太后将漱口的茶水吐掉“皇帝没要,不代表你可以没羞没臊,心安理得,女人——相夫教子是天理!在人前,你可以是尊贵的皇后,但平日里,为人妇才是你的本分所在,皇帝不要你,为什么不要你?你想过吗?那还不是因为,你不能让他心生欢喜,提不起半点兴趣,没伺候好皇帝,就是你的罪过,刘林氏,你明白吗?” 林嫣唯诺道:“儿臣知道错了。” 太后瞥了她一眼“想必,你也清楚,你之前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幸蒙陛下呵护,不仅没治你的罪,还娶了你,让你做皇后,这是恩德,你须得知道感恩才是。 忘恩负义,那是禽兽所为,是要生前浸猪笼,死后下地狱的,孤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你初来乍到,民间带来的陋习没有改掉,不知道宫里的规矩也说的过去,就罚你跪着抄写《女戒》,孤也不要你多抄,十遍就行,去吧,自己去宗人寺领罚。” 林嫣的嘴唇都快要咬破了,心里虽然极度委屈,但依旧倔强地应道:“是,儿臣遵旨。” 说罢,就跟随着女官走了出去。 刘邦傻笑了两声“嘿嘿,母后的手段果然高明。”太后嗔怨地瞪了他一眼道:“你啊,现在也已经娶亲了,该好好学习怎么治理国家,延续血脉才是,整日嬉嬉闹闹的,孩子心性一直不改,哪里像个皇帝。” 刘邦面色如常,笑道:“有母后为孩儿保驾护航,孩儿哪里需要学习那些东西?就让孩儿再多玩两年吧。” “季儿,再怎么说,你才是大渝的皇帝,万民的主宰,虽然现在母后还能帮衬你,但日后呢?可都要靠你自己啊。” “是不是林清徐那个乌龟王八蛋又乱嚼舌根子了,母后,我这就去教训他。”刘邦怒气冲冲地就要出门,太后拍了他一下道:“着急忙慌的,成何体统,没有人胡说,只是——季儿,你也不算小了,真的该收敛收敛心性,学习治世之道了。” 刘邦看着太后,心中很是迷惑,事实上,他的确想找个老师,因为,自学的效率实在是太低,可他又怕刺激到太后,所以一直没提。 可现在,太后主动提起,这是怎么回事?还是试探吗? 刘邦决定再观察一下,他的脸立刻从嬉笑,变得严肃,然后变成了苦瓜,他哭丧着脸“母后,我不想读书,周崇那个老糊涂蛋差点害死我,我只听母后的。” 太后叹了口气道:“是啊,孤也没想到周崇会做出那种事来,不过,季儿啊,有好人,就有坏人,周崇心存不轨,不配做你的老师,但这不代表老师都是坏蛋,郎中令杨玄明是公认的儒学大家,学识渊博不说,此人品性忠厚,对朝廷忠心耿耿,由他做你的老师,对你大有好处。” 还是不放心啊,刘邦心中叹息道。 上次劫法场的事件对太后的冲击太大,虽然事后查证,得到的结果的确如他所说,是周崇指使的,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俗话说的好,堵不如疏,一味的让刘邦远离朝政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总归能找到法子接近皇帝,长此以往,造成的后果将是无法估量的,与其这样,还不如将自己的人安排到皇帝身边,这样也方便掌控。 于是就有了这么一出。 刘邦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明白了事情始末,他知道,既然太后决定这么做,就肯定会这么做。 既然拒绝没有任何作用,那就认了吧,他假装擦了擦眼角,没想到竟然真的有泪水,演技越发精湛了“孩儿明白了,孩儿一定好好学习。” 太后点点头,宠溺地看着刘邦“嗯,这才是皇帝该有的气度,行了,那就到这里吧,母后还要见你的哥哥们。” 刘邦嗯了一声,把王忠叫进来“母后,这是孩儿给昭阳姐姐回的礼物,您一会儿交给她吧。”说罢,就走出内殿。 太后将檀木盒子打开,拆开金丝,看到纸上的哪只变异的三足金乌,也不由被逗笑了,在一旁的侍女道:“娘娘,昭阳公主送的礼物其实是宰相送的礼物,陛下回这样的礼,是不是——” “无妨,虽然丑了点,但再怎么说这也是皇帝亲手作的,你去,把先帝送给孤的那只千年沉香木打造的盒子拿来。” 抚摸着冰凉的纸张,太后轻叹一声“对不起,我也是迫不得已啊。”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 清业坊 刘邦走出承乾宫,深吸口气,空气中夹杂着些许冰凉的水气,吸入肺中,顿时让人精神为之一振,昨夜春风散尽,满地桃花。宫人扫了又扫,花瓣却如愁绪,一茬接着一茬,挥之不去,如影随形。 文人骚客,鲜有将桃花比作愁绪,但世间万物,皆以人之心动,人喜则物喜,人悲则物悲,刘邦觉得自己变了,那个看似洒脱,实则麻木的他,如今仅剩下一丝微不足道的固执——也许最后的骄傲也未曾保留吧。 人间四月芳菲尽,桃花始终有落完的一天,可烦恼怎会减少分毫?野心使人成长,使人废寝忘食,使人宽衣解带。 想得到更多,就得付出更多,相比较那些已经付出的,还没有付出但注定要失去的,区区烦恼何足挂齿?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且行且后悔吧。”刘邦自嘲一笑,举目四望,宫宇楼阁还是那般雄伟,琉璃瓦,青砖地,日晷——又增添了一份古朴与庄重,仰头长观,清晨的太阳红的厉害,即便有青黑色的云,也不能遮挡住其光芒——它注定是要照耀四方的。 刘邦负手前行,此情此景,不由让他想起梁启超的《少年中国说》来,初次朗诵,还是十二岁时在孤儿院,那时的他怀着一腔热血,少年有志成英雄的梦每晚都让他激动地睡不着觉,和现在这般苟延残喘,惶惶度日决计不同。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翕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刘邦一边走,一边背诵这段曾让他每每读起都热血的话,在以往不可细想的日子里,学过的,经历过的,大多都被扔进了记忆的故纸堆,只有这些话像是刻在了脑子里,想忘也忘不掉。 即便时光流转,生命轮回,只要想起就能脱口而出。 冗长的甬道里寂静无人,只有刘邦低沉却略显稚嫩的声音,侍卫们远远跟在后面,身边只有满眼放光的王忠。 “好文采啊,谁要再敢说主子不学无术,昏庸无道,我王忠第一个不放过他。”待刘邦背完,王忠崇拜地赞道。 刘邦苦笑一声,的确写的不错,不过,和他却没有半毛钱关系,但他也不打算解释——难道,要他跟别人说,他其实不是真正的刘邦,而是一个冒牌货吗? 给自己找麻烦的事傻子才会做,刘邦啧啧嘴,有些意犹未尽,他摸着光滑的下巴,很无耻地想道:“剽窃是穿越者的特权,以后有机会找两首古诗,来震慑一下那些所谓的才子,也是一件很爽的事情啊。” 他意淫着,无法自拔,浑然没有发觉,在他背诵《少年中国说》的时候,在甬道的转角处,有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 老人年过古稀,身着青衫,一头的白发掉的没剩几根,发冠扣在光秃秃的脑袋上,显得很是滑稽,但他的精神很好,一双不大的眼睛微眯着,精光闪烁,活像一只成了精的老乌龟。 他捋了捋被他搓成细绳的胡须,扶着宫墙,似是在回味着什么,在他的手里还有一卷竹简,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很是嚣张。 仔细一看,上面写的正是刘邦刚才背诵的文字,过了许久,他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刘邦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道:“世人何其愚也,天骄之主被谬称作无道之君,也罢,老夫活了八十又三年,应该还有几年可活,且看尔等跳梁小丑起高楼,宴宾客,楼塌了...” 说罢,他提笔在竹简的最下方写下“踵武三十七年,四月二十又一日,帝于红鸾宫墙外。”这几个字,然后颤巍巍地将竹简,放进随身携带的一个袋子里,扶着宫墙慢慢走远了。 ... 刘邦迷路了。 前日里,他听王忠说,华清池开始喷水——这是一处天然的喷泉,年中四季,永不断绝,尤其是每年的四月到十月,水量充沛,能看到‘水涌若轮,突出雪涛数尺’的奇景,更为可贵的是,华清池的泉水甚是甘冽,以春之水配新茶,绝对有天下无双的妙趣。 高祖皇帝平生有三好,一好神兵,二好烈酒,三好茶道,定鼎天下后,他经常来此煮茶,对这处风景喜爱至极,为此他还亲笔提名华清池为‘天下第一水’。 刘邦早就想去一观,他已经备好了茶叶,就等今日向太后请安后,来华清池煮茶,清晨,朝阳,泉水,茶香,想一想都让人觉得心醉。 可谁知,他刚才只顾着抖威风,压根没看路,一路走来,他发现这里压根不是他想去的华清池。 树木稀疏,房屋陈旧,冷清的如同鬼蜮。 “王忠,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王忠看了看,压低声音对刘邦道:“回陛下,这里是清业坊,是历代嫔妃养老之所,此地污秽,陛下,咱们还是快些走吧。” 清业坊? 历代嫔妃养老的地方?原来如此,刘邦心中恍然,其实他一直都很好奇,皇帝的后宫庞大,号称有三千佳丽,皇帝归天后,这些嫔妃都到哪里去了?——据他了解,大渝建国后,就废除了殉葬制度,也从未听说过,有哪个皇帝死了,要人陪葬的。 “你是说,父皇的妃子们,都住在这种鬼地方?那齐王,淮南王,赵王,他们的生母也在这里?” 王忠道:“陛下,不一样的,生下皇子的那都是贵妃,俗话说的好,母凭子贵,先帝归天后,这些有皇子贵妃通常都会被接出宫去,由王爷瞻仰孝敬,只有那些不争气,没有诞下龙子的嫔妃,美人,才会住在这里。” 刘邦点点头,心道:“当皇帝的女人也不是一件好事啊,这么多女子,皇帝就算身体再好,也不可能顾及的到,有些人怕是进宫后,连皇帝的面都没见上——” 他从不怀疑,这其中还有年龄很小的女子,要知道,在大渝,女子十三岁就必须婚配,像林嫣那样,十七岁才嫁人的,实属异类。 “那她们的生活环境也太差了些吧,住在这种无人问津的鬼地方,就算不饿死,病死,怕也是要吓死吧,既然父皇都已经逝去,为什么不把她们遣散出宫呢?” “陛下仁慈,可陛下有所不知啊,这些人都未能为先皇生下一星半点的骨肉,这就是原罪,是不祥之人,就算出了宫,也没有人家敢再接纳,况且——事关皇家颜面,能给她们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就已经很不错了。” 刘邦沉默不语,他知道,世俗如此,即便他是皇帝也无法改变,站了一会他叹道:“那走吧,去华清池。” “诺——” 刚欲离开,突然从那些陈旧的宫殿深处传来一阵悠扬婉转的萧声,萧声凄凉,就连不懂音律的刘邦也听到了其中的悲苦,他挥手示意,再等等。 萧音袅袅,如哭如诉,吹箫之人必是一个音乐造诣很高的人,在这样一个荒凉的地方,能够听到这样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这让他想起了前世看的那些恐怖片——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赶考的书生借宿在破旧废弃的古寺准备入睡,听见有人吹箫,他就循着萧声传来的地方找去,只见在荒草丛生的庭院当中,正坐着一个身披纱衣的美丽女子。 然后,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开始了,书生爱上了女子,但那女子却是一个以se诱人,食人心肝的鬼魂,女鬼在掐住书生咽喉,准备动手的时候,说明了真相,可谁知,书生却说“肉丝,你吃吧,为了你,我心甘情愿去死。” 女鬼泪奔“杰克,你这么好,我怎么忍心吃了你?” 在一段苦情的配乐当中,一人一鬼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几年后,他们生下了一个女儿,名字叫做:贞子。 “陛下,陛下——” 王忠的尖声将他从意淫当中脱了出来,刘邦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朕没发癔症!”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 长平公主 这时,刘邦发现萧声已经停了“里面是不是也住着一个绝美的女鬼呢?”他心中好奇,他很想进去看一看,但作为皇帝,贸然闯进老爹的后宫,即便他已经蹬腿说拜拜了,也还是有些不合适。 正犹豫不决,已经掉漆的枯黄大门吱扭一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穿着绿衣的小姑娘——小姑娘长得很是可爱,大约七八岁,粉嘟嘟的小脸,有点婴儿肥,眉目清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透着一股精灵劲。 她提着小木桶,踉踉跄跄地走出大门,看起来很是吃力,看到刘邦一行人,她先是一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们。 随后,她扔掉手里的木桶,大叫着进了门,刘邦看的莫名其妙,指着小女孩道:“王忠,你不是说,这里面住的都是先皇的妃子吗,怎么会有孩子?难道说,父皇连小女孩都不放过?” 说罢,刘邦就有些后悔,这样说他老爹实在是大不敬,王忠没有听到刘邦的后半句话,他也惊呆了,想着,他的脸色突然一变,捂着嘴小声说道:“难道是,长平公主——” “长平公主?是谁?朕怎么从未听说过?” 王忠环视四周,压低声音对刘邦道:“陛下,奴才也是听别人说的,说错了,您可千万别怪罪奴才啊。” “你说!” “那奴才可就说了啊”王忠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他让护卫退后,在刘邦耳边道:“长平公主据说是先皇的小女儿,只是,七年前就夭折了。” 刘邦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话来,他狠狠地踹了王忠一脚“你是说——朕刚才见到的是鬼吗?” 王忠揉着屁股站起来接着说道:“陛下,请听奴才把话说完啊,长平公主的确夭折了,宫中上下,文武百官,甚至百姓都知道的。 十年前,大梁,北秦,南楚,三国一起入侵,我大渝损失惨重,三年后,谷山郡起了蝗灾,蝗虫绵延数千里不绝,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百姓没了收成,变成了饥民,情势凶险。 先皇下了罪己诏,可还是于事无补,有司天监的官员说,这是皇室灾星降世所导致的,必须杀掉灾星,用其血祭天,才能获得上天的原谅,而当时,恰好,杨嫔娘娘生产,诞下一女——” 说到这,王忠停下了,看主子的脸色,刘邦强压着心头的怒火道:“继续说。”王忠无奈,只好将头低下,一股脑全说了出来“当天,先皇就赐以长平称号,意为长久太平之意,次日,长平公主于天坛,被放其血,先皇与诸臣分饮之,余者祭天。” “狗屁的灾星降世,就因为这么一个滑稽可笑的理由,就将一个刚出生的幼子杀掉?朝中这么多的官员,衣冠楚楚,道貌岸然,仁义二字时时刻刻挂在嘴边,可就是这样慈悲的人,竟忍心喝一个幼子的血。 更可恨的是刘跃,虎毒还不食子,他竟然为了这么一句屁话,就杀掉自己的亲生骨肉,将自己的过错归咎于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婴儿,如此君臣,如此国家,不灭亡,简直天理难容!” 刘邦红着眼,杀气腾腾地问道:“那个司天监的官员是谁?”王忠哆嗦道:“是如今的刑部侍郎,蔡商。” 蔡商! 刘邦脑海中闪过一个影子,“不杀你,难解我心头之恨!”心里给他判了死刑。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的情绪稍稍平缓“放心,朕不会迁怒于你,说吧,接下来发生了什么?长平公主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王忠见刘邦冷静下来,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他擦掉额头的汗水道:“虽是如此,但宫里一直有传言说,长平公主并没有死,被杀掉的其实是杨嫔,据说当时杨嫔娘娘在宫门口跪了一夜,先皇这才准许她代替长平公主祭天。” 刘邦点点头,心里稍觉好受一点,至少——还有一个人是有人性的。 要是连她的母亲都抛弃她,冷眼旁观让一个婴儿送死,他真的怀疑,这个世界,这个国家是不是扭曲了。 一个吃人的国家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 “你说文武百官都喝了杨嫔的血,有谁没喝吗?” 刘邦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问了出来,他其实很害怕听到‘没有’这两个字,但就是克制不住心中的愤怒。 王忠躬身道:“回陛下,当时在场的大臣除了户部尚书林清徐之外,其余人都喝了,林大人也因此被贬黜,直到先皇归天前一个月才官复原职。” 刘邦不说话了,他的胸中仿佛有一块巨石,压的他喘不上起来。 所谓法不责众,一个人犯罪可以杀头,也可以流放,但一百个,一万个人犯罪,只能以无罪论处,因为所有人都错了,唯独你没错,那有罪过的人其实是你。 同理,一个人人性丧失,还可以挽回,倘若所有人都丧失了,谁都无法拯救,能保证自己不丧失人性就已经很不错了,还谈什么拯救他人?更何况,丧失人性的还是这个国度最有权力的一群人,包括皇帝。 愤怒,除了愤怒,还能做些什么呢?刘邦突然感觉自己像个傻子——生没有用的气可不就是傻子吗? “罪妇不知陛下莅临,请陛下降罪。”说话间,大门再一次被打开,七八个穿着素衣的中年妇人向刘邦盈盈施礼,那个绿衣小女孩就躲在其中一个妇人的身后。 这些女人虽然穿着朴素,不修仪容,但该有的礼仪一样不差,一举一动,皆很有雅韵,可以看得出来,多年以来在皇宫中培养出来的气质,即便落魄于斯,也未曾丢失半分。 刘邦收敛情绪道:“不知者无罪,再说——这里不是天牢,也不是掖庭,你们不必口称罪妇,起来吧。” “谢陛下隆恩。” 为首的一名妇人恭敬地对刘邦说道:“红雀年幼,没见过世面,在陛下面前失礼,还请陛下谅解。”说着就把那个绿衣小姑娘推出来给刘邦赔礼道歉。 小女孩怯生生地说道:“红雀错了,请皇帝哥哥原谅。” 话音刚落,几个妇人就把她拉过去小声叱骂,小姑娘很委屈,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不是你们说的嘛,皇帝是我哥哥。” “陛下,稚子年幼,口不择言,请陛下不要放在心上。” “无妨,朕不是洪水猛兽,不会因为说错一两句话就责怪你们,不过...她真的说错了吗?” 为首的妇人叹了口气道:“陛下,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陛下屈尊到里面一叙。”说着就一跪到底,颇有种“刘邦不进去,她们就不起来的”意思。 “你们就在外面候着吧。”刘邦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进去瞧瞧,他对众侍卫说道。 里面很旧,地砖碎裂,墙面上都是缝隙,很像一张张蜘蛛网,他甚至还在几处房檐上看到了火烧的痕迹。 有妇人解释道:“陛下,这里曾是燕国的一处偏殿,几经战火,后来被改成了清业坊,历年来,也未曾修葺,故而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弄脏了陛下的龙袍,还请恕罪。” “不脏,很干净。”刘邦四处打量,发现这里虽然陈旧,但的确很干净,就连放置在庭院里的水缸,上面也被擦拭的一尘不染,庭院两侧种着桑树,从那些有理有序的枝干,还有上面清脆欲滴的桑叶就能看出来——她们很看重这些桑树,而且照料的很好。 穿过庭院,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红红绿绿,本来这里应该是一栋宫室,但如今只剩下了参差不齐的地基夯土,她们将这里改成了花园,高低错落,浑然一体,很是精巧。 花园的四周,靠近墙壁的地方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排蜂室,蜜蜂进进出出,热闹非凡。 刘邦有些感慨,人之苦乐,还真不在于你有多大的权力,多富有的金钱,心态很重要,像她们——生活在这种被人遗弃的地方,依然能将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苦中取乐,不像有些人,即便身居高位,锦衣玉食,也无法快活,比如,他自己。 见刘邦眼露羡慕,红雀很是得意,她指着最中间的一座蜂室对刘邦说道:“那是我养的,那些蜜蜂的名字都叫红雀,它们可勤劳了,每天早上我起来,它们也起来,一直到晚上才回家,它们所产的蜂蜜也是最甜的,可惜——现在花开的还是太少了,蜂蜜不够多,不然可以送给你尝尝。” “红雀,不得无礼。” 刘邦哈哈一笑,摸着小姑娘的头说道:“没关系,既然现在没有蜂蜜,那就等以后有了再说,朕有的是时间。” 妇人们闻言垂泪哽咽“陛下仁慈。” “行了,朕说过,你们不是犯人,不必口称罪妇,反倒是朕,应该叫你们姨娘才对,说到底,你们是父皇的嫔妃,是朕的长辈——” 刘邦抚摸着那些花草问道:“说吧,今日将朕请到这里来,到底所为何事?那个吹箫的人在哪?她没和你们出来迎接朕吗?”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 有所求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人都是脸色一变,几个妇人低着头,那名领头的妇人叹了口气对刘邦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陛下,瑛姐姐就在里面——”刘邦看着她们,微微一笑“也好,朕要好好看看到底是哪位高人,能奏出这般妙音,竟把朕都给套进去了。” 不再欣赏花草,刘邦加快脚步,很快穿过花园,来到一扇由碎砖垒砌起来的月亮门前。 门里是一片空地,摆放着许多织机,在空地的两侧还打晒着许多颜色艳丽的丝绸,刘邦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妇人,大步流星走了进去,为首的妇人将其他人拦在外面,红雀很知趣地吐了吐舌头,乖乖地等候。 微风吹过,搭在竹竿上的丝绸晃动着,刘邦揭开竹帘,一个身穿白色素衣的女子跪坐在席子上,在她的面前有一个矮桌,炉火正旺,壶中的水冒着丝丝热气,茶具摆放的整整齐齐,看的出来,她已经准备了很久。 刘邦走到跟前,跪坐在席子上,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第一印象是——瘦,其次是白——不是一般的白,但那种白很健康,并不显得丝毫病态,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赛雪啊,这让他想起了那位‘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的千古佳人,林妹妹。 唯一有点遗憾的是,她蒙着脸,眼睛以下,都由一条纱巾遮挡住了,看不清她的真实面容。 “不过,这样的女子,长得总不会差。” 刘邦心中暗自嘀咕,他拂去衣服的褶皱,坐直了身体问道:“这位——”他本来是想叫姐姐的,但转念又觉得不太合适——生活在这里的可都是他便宜老爹的女人。 但是让他叫‘姨娘’,他是打死都说不出口的,正尴尬犹豫着该怎么称呼她,白衣女人却说话了“奴婢本是民间一苦命女子,蒙先帝之恩,有幸选入宫中,如今无牵无挂,和那出了家,断了红尘羁绊的尼姑没多少区别,如若陛下不嫌弃,叫我瑛娘就好。” 刘邦暗自咋舌,她说的话看似很多,但实际上,根本就没透露出什么信息——她的来历,她的身份,甚至她的名字,都似是而非,如雪泥鸿爪,令人捉摸不透,可偏偏话又说的十分得体,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这不是一个寻常女子能有的谈吐。 虽然心中惊讶,但刘邦脸上却不露痕迹,他点点头道:“不知瑛娘此次引朕前来,所为何事啊?” 瑛娘莞尔一笑,笑声清脆,浑然不似一个妇人,更像是一个花季少女,她将水壶提开,往火炉中添加了几块木炭,然后一边侍弄着茶具一边对刘邦说道:“陛下聪慧过人,年龄虽小,但思虑不必成年男子差分毫,甚至犹有过之,全不似外界说的那般,奴婢的这点心思,陛下想必猜也能猜到吧?” 刘邦很想破口大骂,“古人怎么都是一个德行?做事情弯弯绕绕,总让人猜,猜来猜去的,很好玩吗?” 可他又不能骂,为什么? 毕竟他是皇帝,作为君主,该有的风度不能丢,尤其是面对一个女子,一开口就出言不逊,落了下乘——不是理智的做法。 既然人家出了题,那就必须破题,其实这也不难,只是,刘邦很不喜欢这样罢了。 请人喝茶,尤其是请一个陌生人喝茶,目的是什么呢?很明显,无非有所求。这就和前世,给领导送礼,请领导吃饭一样。 明明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边,酒桌上就变成了比亲生还亲的兄弟,哥们。酒足饭饱之后,这才跟你说他有一件小事需要帮忙。 实际上,大家都心知肚明,可谁也不会去捅破那层窗户纸——大家都这样玩着,且乐此不疲。 “只是——求皇帝办事,光请一顿茶,怕是不够吧?怎么着,也得送几车黄金,或者塞几个漂亮小妞才行啊。”刘邦心中嘀咕,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道:“朕看你们生活得也不错啊,自给自足,有蜂蜜吃,有丝绸穿,而且,这里还很安静,没有外界的打扰,自得其乐,这样不好吗?” 瑛娘微微一愣,随后笑道:“许是红雀那妮子骗陛下,说蜂蜜还不能吃吧?”刘邦奇怪地看着她。 瑛娘又道:“陛下有所不知,这里产的蜂蜜,织造的丝绸都是用来和内务府换取粮食和其他生活用度的,我等可怜人哪能享用得起? 内务府官员势利刻薄,吾等又无半点倚仗,换的粮食经常不够吃,每到月末那几天,总会挨饿,所以红雀才会欺瞒陛下,说现在还没有蜂蜜,她是怕陛下拿走蜂蜜,不能换粮食,孩子年幼,不懂礼节,还请陛下莫怪。” 刘邦笑着摇头,他还不至于因为几罐蜂蜜就和一个小女孩过不去。 水被煮的了又,瑛娘拨开壶盖,扇动水气闻了闻,似是感觉火候已到,她就从陶罐中,用木勺舀出几勺茶叶,放在金钵中磨,待茶叶磨成粉,她提起水壶往钵中泼水。 瞬时,茶香四溢。 刘邦不说话,静静地看她煮茶,她的动作娴熟,举止优雅,动静之间,极有韵感,看的出来,她绝对是此道高手,至少,加上前世的二十多年,他从未见过第二个人有这般造诣。 以前公司里,他那个部门有一个姓陆的经理,很喜欢茶道,据说他的祖先就是《茶经》的作者,陆羽,经常有事没事就找他品茶。 因为是上司,为了饭碗,刘邦不得不喜笑颜开地答应,还翻阅了不少和茶道有关的书籍,故此——他对这方面也有一定的了解。 茶道分三类:煮茶,斗茶,工夫茶。 其中,煮茶一道,历史最是悠久,也是最自然,最能表现‘天人合一’的茶道,因为煮茶是将烘干的茶叶磨成粉末,和水一起煮,水与茶的融合最为彻底。 煮茶不仅讲究‘天人合一’还讲究‘五行合一’。 何为五行合一?五行者——金木水火土,金,用来捣碎茶叶的金钵,木,木炭,水,不用多说,火,自然是火炉,土,用来喝茶的陶杯,以及装茶的陶罐。 这些只是最基本的,能否煮好一壶茶,最重要的还是煮茶人的心性,就一个字——静,据说,只有心如止水的人煮出来的茶才能品出天地之道,虽然刘邦从没发现,这样的茶到底有什么奇妙之处,当然,也有可能是心理作用,毕竟——茶道这种东西,或多或少的都有一定的唯心主义思想在里面。 多的不讲,再来说,瑛娘的茶道造诣。 为什么一定要关注她的茶道深浅呢?刘邦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了解她的机会,从一个人的嗜好,以及他在这方面所下的功夫,就可以看出他的性格。 就好比那位陆经理,虽然说是精于茶道,但实际上也只不过是附庸风雅,一个连《茶经》上的话都能说错的人,能有什么造诣呢?这说明——他其实是一个爱表现,好面子,虚荣心很强的俗人。 但瑛娘绝对不是,刘邦发现,当她沏茶,分茶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茶具,眼中就如同一块湖中的石头,任凭四周是如何的风高浪急,也不能动摇她分毫,她的灵魂都灌入到了煮茶这一件事上。 这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不达目的不罢休,固执,聪明,最重要的是——自信!不出手则已,只要出手就一定会取得成功,谋定而后动,说的就是这种人。 “看来,她是有备而来啊,就是不知道,她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她的手里又有什么筹码?” 刘邦沉思着,他现在相信,这样一个厉害的女人,绝不会单单因为一点生活上的委屈来找自己,她要的,远比刘邦想的多得多。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 杀机 茶香随风弥漫,刘邦强忍着下身传来的不适,始终保持着天子的威严,瑛娘分完茶,一只手端着杯底,另一只手微扶杯身将茶放到刘邦面前,茶水几乎没有荡起一丝波纹“陛下,请。” 刘邦笑道:“这天底下,敢请朕喝茶的人不多,能与人面对面品茶的机会更是难得,也好,朕就尝一尝你的手艺。” 他端起茶杯,放到鼻前嗅了嗅,然后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在舌间回味良久,刘邦嗯了一声“不愧是茶道大家,煮的茶果然非同凡响——”事实上,他就觉得苦,至于其他的味道,他是一点都没尝出来。 瑛娘眼角微微一扬,好像能得到刘邦的赞赏,很高兴的样子,她伸出袖长白皙的五指,极为优雅地举杯,然后用衣袖遮面品茶“陛下不怀疑奴婢在茶里放毒,单是这份气量,奴婢折心服口服。” “这里是皇宫,毒死朕,对你没有半点好处,恭维的话就不要多说了,说吧——你,找朕究竟有什么事?如果是内务府克扣你们粮食的事,朕会处理的。”刘邦摆摆手,既然确定她有求于自己,与其继续和她打太极拳,还不如开门见山,掌握谈话的主动权。 瑛娘放下手中的茶杯,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奴婢只想请求陛下给一条活路,并无他求。” 刘邦把玩着茶杯道:“活路?就算内务府再怎么苛刻,你们也不至于活不下去吧?”瑛娘苦笑着摇头“如果只是内务府那点小事,奴婢又怎会斗胆请陛下喝茶呢?说到底,内务府也是替人办事的奴才罢了,奴婢虽然落魄,却也不会和他们计较。” “哦?”刘邦眉毛一挑,他竟然从这些话当中听到了一丝愤怒“那就奇怪了,除了内务府,还有谁会和你们过不去?” “是太后娘娘——” “什么?”刘邦一惊,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女人会在自己面前,控告太后“你说什么,太后?难道你忘了,太后可是朕的生母,而且是这个皇宫权力最大的人,你觉得,朕会因为你的一杯茶就去得罪太后不成吗?” 瑛娘对刘邦的反应丝毫不以为意,好像这就在她的意料当中一样,这种被人掌控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刘邦强按着心头的怒火等她接着说下去,如果她说不个道道来,刘邦就打算开始发飙。 因为这样一个疯女人就和太后过不去,那是脑子有泡的人才能干得出来,没见他自己都在太后的手心当中,动弹不得吗? 心里这样想,但同时,他也生起了一种很不妙的感觉,这女人不蠢——不但不蠢,而且精明的很,她既然敢说出这样的话,就必然有后手,说不定自己还无法拒绝。 他心中叫苦,果然,瑛娘平静地注视着刘邦,一字一顿道:“陛下说的不错,但——陛下才应该是这个国家权力最大的人,不是吗?” 这句话一出,刘邦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因为这其中所蕴含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话里话外,似乎她已经知道了刘邦打算争权夺利的事情,要知道,这个想法他是半月以前才有的,知道这件事的也无非——霍政,王忠,卫青,姜义,再加上一个胡不归,林清徐想必多少也知道点。 而这些人,刘邦敢保证,绝不会泄露出去,因为,此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那就是人头落地,满门抄斩的后果。 但除了这些人,又有谁会泄露秘密呢?他自问做的很隐秘,难道自己做的事已经人尽皆知了吗?他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杀掉这个女人! 感受到了刘邦身上传来的杀意,瑛娘微微一笑道:“陛下大可放心,这件事除了奴婢,绝没有第二个人知道,陛下也不要怀疑您的臣子,奴婢知道此事,另有原因。” 刘邦的心微微一沉,她说的不错,如果这件事真的有很多人知道的话,他恐怕也无法坐在这里喝茶了,不被太后软禁才是怪事,但与此同时,他也暗自心惊——天下无不透风之墙,隐藏在暗中,对他虎视眈眈的人何其多也。 今天是瑛娘,明天又出来一个甲娘,后天再冒出什么乙娘丙娘之类的,说不上哪天,自己就会被这些人吞的连渣子都不剩。 “以后还得更加小心才是啊。”刘邦喝了口茶,将心中的火焰压下去道:“说吧,你还知道什么?” 瑛娘又用木勺舀出茶水,给刘邦重新斟满“奴婢知道的也不是很多。” “比如?” “比如——您故意让太后解散千衣卫,胡不归被贬为庶民之后,进了林尚书的府邸,他在林府只待了一天,就出去召集千衣卫的旧部,然后,那些人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凭空消失了,奴婢很走运,侥幸在吏部尚书家里,发现了一名千衣旧使,这才明白,原来他们都成了各个大臣府上的家丁。” 刘邦心里那个吃惊啊,简直别提了,他暗暗咒骂胡不归这个蠢货,做事顾头不顾腚,被人攥住了小尾巴还不自知。 但瑛娘似乎还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她抿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再比如——陛下劫完法场,返回皇宫的途中,宰相大人给您送了一封信,当天晚上,宰相胃口大开,多吃了两碗米饭。” 说完这些,她闭嘴了,刘邦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也不算输的底掉,至少,她还没有发现卫青,姜义两个人投靠自己的事。” 正得意间,瑛娘叹了口气,很是遗憾地说道:“陛下春祭大典过后,也就是昨天,在养心殿,秘密接见了来护送您回宫的两位将军,一位是河西军总管,姜义,另一位则是——禁军统领,卫青,只可惜,这两位将军,生活简朴,自昨日起,就闭门谢客,所以并不知道,他们从陛下那里得到了什么。” 听完这话,刘邦彻底傻眼了。 敢情自己的这些小动作都被人从一开始就发现了啊,他现在有种被人扒光,放在太阳底下暴晒的感觉,亏自己刚才还洋洋得意,怒骂胡不归不争气,看来,他也差不了多少,这可真是输的精光。 赌徒不怕债务多,死猪不怕开水烫,既然自己的秘密已经全被人家掌握,那他也没什么必要藏着掖着,这样,反而轻松了许多。 他叹道:“既然你有这么高明的手段,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机找朕呢?”瑛娘微微欠身“陛下,这是在责怪奴婢吗?” 刘邦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自己苦心经营的事情,被人家一语道穿,搁谁,都不会很好受,瑛娘又问:“陛下就不好奇,奴婢是怎么知道的吗?” “如果你想说,自然会说,朕又何必多嘴,行了,别再试探了,朕承认,你的确有资格和朕谈生意,说吧,你究竟想要什么?朕该怎么做?你又能给朕什么?” 瑛娘挽了一下被风吹到脸颊上的头发缓缓开口道:“奴婢之前说了,只想给吾等这些可怜人找寻一条活路而已,太后是陛下的生母,奴婢本不该大放厥词,只是——太后的脾性您也清楚,她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 对于敌人,她素来都是杀之而后快,吾等很不幸,成了太后的眼中钉,求饶,和解没有半分用处,可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我等呢? 但,奴婢有自知之明,知道奴婢再如何心机算尽,也只不过是一个被人遗弃的妇人而已,根本没有和太后相提并论的资格,只好依附在陛下的羽翼之下,平平安安地了却余生。” 刘邦点点头,她说的不错,如何真如她所说,上了太后的黑名单,以她的性格,确实不会轻易放过,他轻扣着木案“你说的很有道理,但你想必也清楚,朕虽说是皇帝,也无法左右太后的决定,朕今日来这里的事,她很快就会知道,你就不怕——”他扬起脸一字一顿道:“她现在就派人来收拾你们吗?” 瑛娘摇摇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悲哀“不会的,只要不出清业坊的大门,她就不会杀掉我们,这是先帝与她的约定,她不会违反的。” 便宜老爹?看样子,事情还真是不简单,不过刘邦也不打算去管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他指着外面的那些妇人道:“那她们今日,出门来迎接朕,是不是已经坏了规矩?还有红雀,她到底是不是长平公主?”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 无法忽视的力量 瑛娘点头“不错,红雀以前的封号的确是长平,不过,名义上,她已经死了,皇籍上也没有她的名字,如今,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而已,这也是我要求陛下的一件事,希望您看在她也流着先帝血脉的份上,救她一条性命,至于另外那些人,她们是自愿的,在这样一个被人遗弃的地方,整日里提心吊胆,这种生活——想必她们也受够了吧。” 刘邦沉吟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她的这个请求,因为他也不忍心看着那样一个可爱的小姑娘死去,命运对她已经很不公平了,能救便救下吧,况且,她还是自己的妹妹,至少,在血缘上是。 “朕答应你,朕会将她当亲妹妹对待,虽然再入皇籍是不可能了,但朕保证,一定会给她最好的生活。” “陛下仁慈,奴婢替杨嫔姐姐谢过陛下。”瑛娘一拜到底,随后,她从上衣里取出一枚玉佩交给刘邦“陛下,这枚玉佩干系重大,牵连着一个大秘密,还请陛下妥善保管。” “这是红雀的东西吗?”刘邦打量着玉佩,大小约一寸有余,呈半弧状,通体碧绿,看起来很像是翡翠,但和翡翠质地绝对不同,上面刻着螭龙图,握在手里,余温不散,看得出来——这枚玉佩她一直贴身携带。 “不是的,这是陛下的东西,是杨嫔姐姐临终前托我交给陛下的,说是和陛下渊源极深,但到底是什么,奴婢也不知道,只能靠陛下自己去探索了。” 刘邦嗯了一声,将玉佩揣进怀里“朕知道了,现在,谈谈你吧,虽然朕知道,你一定会说,但朕实在是好奇,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朕的事情,而且还知道的这么详细?” 瑛娘坐直了身体微微一笑,她指着外面那些妇人道:“陛下以为,她们这些人如何?” 虽然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狗皮膏药,但刘邦还是照实说道:“无足轻重的蝼蚁罢了。” “陛下所言极是,在世人看来,她们的确微不足道,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陛下或者说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口中的蝼蚁,有时却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天底下,贵人何其多也,但服侍他们,做垫脚石的人更多。 和他们比起来,那些贵人又有多少呢,稍微富庶点的家庭,光家奴就有百十多人,更别提那些王公大臣,他们府上的丫鬟,仆役何止以百计数。 出行的时候需要马夫,吃饭的时候需要仆役,厨子,就是睡觉,也总有几个通房丫鬟来伺候,如果能掌握这些人,陛下认为——他们还有秘密可言吗?” 刘邦悚然一惊,确实,这些平常不起眼的人,恰恰是离自己最近的人,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离不开他们,如果这些人怀有二心,根本无须窥探,只要将信息全部交到一个聪明人手里,汇总起来,稍作分析,就能得出大部分自己想要的信息。 一个人这么干,不足挂齿,两个,也无所谓,三个,四个——要是自己身边的所有人都这么干,那就太可怕了。这哪里是压死骆驼的稻草,简直就是一根擎天之柱啊! 刘邦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红着眼睛问道:“你到底掌握了多少这样的人?” 瑛娘平静地说道:“不多,至少朝中现任大臣的家里都有我的人,宫里也有,而且,有好多还是太后那边的,如何?陛下,奴婢的这份筹码还够吗?” 够吗?这绝对是赤条条地炫耀。 生活在前世,谁都知道信息有多么的重要,多少企业,集团之间为了信息流而争的你死我活,况且,这可不仅是商业信息那么简单。 想象一下,一个历经几代人,甚至几十代人苦心经营的家族,别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你的家底翻个底掉,你家藏了多少金子,藏在哪里,甚至说,你家准备谋反,还没等你动手,人家就已经先把你包围了,你藏匿兵器的地方,参加谋反的人员,计划,被人家一一找出,连销毁证据的时间都没有。 太恐怖了,在任何封建王朝,拥有这样一件大杀器,绝对不亚于拥有一颗核弹,这样的一股力量,任谁也无法忽视,包括皇帝! 刘邦很狂躁,不是一般的狂躁。 这样的组织,他也有意建立,所以他派出去了胡不归,但让没想到的是,眼前就有一个现成的,而且,看起来已经很成熟了。 他一口将杯中的茶饮光,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这是瑛娘的计谋,她想勾起自己的贪欲,增加筹码的分量,好让自己能够获得更多,她成功了,刘邦的确很想要这股力量,甚至于,他觉得自己可以给出她任何承诺! 看着她眼中的狡黠,刘邦恨恨地说道:“你打动了朕,但朕也不是傻子,不会做冤大头,你先告诉朕,你是怎样控制这些人的,凭什么认为,他们不会背叛你?” “无非是抓住一个人的弱点罢了,每个人都有弱点,贪心的人,贪欲就是他的弱点,恋家的人,家庭就是他的弱点,重感情的人,感情就是他的弱点。 只要找到弱点,施以手段,控制起来一点都不难,在先帝在世之时,就已料到,会有今日之下场,故而布局,想的也是手上有几分自保的力量,奴婢经营数十年,到如今初具规模,对陛下,绝对大有裨益。” 刘邦冷哼道:“朕也有弱点,而且还不止一个,你也打算用这个来控制朕吗?”瑛娘忙道不敢“陛下,您是真龙天子,龙有逆鳞,触之必死的道理奴婢还是知道的,奴婢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冒犯您啊。” 刘邦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开价吧,不过——适可而止,你这么聪明,想必也明白贪婪只会招引祸患的道理。”瑛娘起身,来到刘邦跟前长长地跪了下去“奴婢,只想要陛下一个誓言,日后取得权力,独断朝纲之时,还请陛下善待我等。” 刘并没有马上发誓,而是淡淡地问道:“你们帮了朕,有功于社稷,朕只会赏你们,你在担心什么?” “陛下受命于天,有神灵庇佑,自幼就开启了灵智,数年来,陛下隐忍于宫中,保全其身,当陛下出手救下林尚书之女时,奴婢就明白,陛下不出手则已,一出便惊动风雷。 奴婢斗胆窥视陛下之布局,每看一次便心惊一次,陛下有天德加身,又有如此城府,即使始皇也比不过,如此天之英主假以时日,必当如骄阳悬空,照耀四方。 奴婢此时不出手帮助陛下,他日——滔天大祸便会降临在我等身上,奴婢此言,字字属实,句句发自肺腑,还请陛下明察。” 静,很静。 刘邦俯视着她,看了很久,他在考虑这句话的真实性,一个承诺,就能换取这么一件令人心动的杀器,怎么看都像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刘邦始终相信,天上是不会掉下馅饼的,如果有,说明地上有一个坑,在等着你跳。 交易的基础是等价,没有人愿意拿金子去换泥巴,没错,这样一个空头承诺对他而言就是泥巴! 她的话逻辑很通顺,乍一听,很有道理,但仔细想想,还是有点不对劲。可他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出其中的蹊跷之处, 刘邦摸着下巴“如果朕不答应你的请求呢?朕会将你今天所说的,如实反馈给太后,宰相,甚至是各个大臣,你和你控制的那些人会不会下地狱呢?” 闻听此言,瑛娘打了个哆嗦,身体不自觉地开始颤抖起来,光滑白净的额头上立刻渗出毛毛汗。 刘邦哈哈一笑“你自以为朕不会做出损人不利已的事,所以一定会乖乖答应你的要求是不是? 你错了,朕是皇帝,就算朕今天将你们全部杀光,也没有人会知道,太后更加不会怪罪朕,不过——朕还是决定答应你,不是因为你有什么样的筹码,单单是看在父皇的面子而已。” 这纯属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二百五说法了,不过,他是皇帝,总要一些借口来找回面子,有用没用暂且不说。 他五指并拢,掌心向上“朕发誓,有朝掌权绝不加害于今日助朕之人,除非有谁犯下不赦之罪,天地可鉴。”本来他只想说前半句的,但为了保险起见,后面加上一句,也无伤大雅。 瑛娘行叩拜大礼“奴婢替那些可怜人谢过陛下。” 刘邦摆摆手“起来吧。” “诺!” 她起身,从席子底下抽出一个信封交给刘邦道:“陛下,这里面是奴婢的一封亲笔信,还有信物,陛下派人去沽源坊的听雨楼将这两物交给里面的老板,他会为陛下准备好一切的。” 刘邦嗯了一声“既然给了朕,那就是朕的东西,你如果再敢染指,你该明白后果吧?” “奴婢心中有数。” “嗯,这就最好不过——”刘邦将信封塞到袖子里笑道:“那,朕就走了,你好自为之,不用派人送了,能少死几个就少死几个吧。” 瑛娘欠身行礼“奴婢,恭送陛下。”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 细思极恐 王忠的心情很忐忑。 前一秒,他的主子还和那些妇人有说有笑,甚至跟长平小公主开玩笑说,以后要把她从清业坊接出去过好日子,开心的她又崩又跳,场面看起来很是和谐。 可谁知道,一出清业坊的大门,主子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脸色比今日的天气还阴沉,一言不发钻进马车,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 “主子身上的王者霸气越来越浓了。”王忠心中暗叹一声,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我们接下来去哪?回坤宁宫还是——” “摆驾,承乾宫!”马车里传来的低沉咆哮,让王忠打了个哆嗦,他挥挥手,车队启程。 刘邦并不知道,他刚才的举动给其他人留下了怎样的心理阴影。他很恼怒,心思还停留在刚才的谈话上,他回味着每一处细节,越想越觉得心惊。 他从来没有想过,在他的身边还隐藏着这么一股力量。 幸亏这股力量并没有盯上自己,或者说——它没有掌握在对头的手里,如果真的与自己为敌,他很清楚,以他如今的实力,别说反抗,甚至连自保都做不到,说不定,在他刚刚有争权的念头时,自己就已经被人家灭掉了。 刘邦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想要将心中的积郁吐空,可无论他如何暗示自己,那股不安的感觉始终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 “奶奶的,都这么厉害,让老子还怎么活?”刘邦咒骂一声,揭开窗帘,天阴的可怕,大片大片的乌云汇聚着,很快就会占满整个天空,不久之后,就会有一场大雨来临。 也不知道是下雨前闷热的空气,还是先前吓出的冷汗,被风一吹,汗水贴在内衣上,黏糊糊的,难受无比。 他现在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高处不胜寒’,也明白了为什么古代的皇帝晚年,都会得神经衰弱症——每天琢磨着权谋心术,时时刻刻提防着可能对自己产生威胁的人和势力,成年累月下来,精神能好才是怪事。 瑛娘展现出的实力仅仅是众多隐藏势力中的冰山一角,对于他就已经是庞然大物,鬼知道这种势力还有多少,如果将精力都耗费在对付这些人身上,做皇帝还有毛线意思。 不过,这也反映出一个王朝的现状——只有衰落的帝国,那些牛鬼蛇神,魑魅魍魉才会跳出来,如果中央政府给力,哪里会有这些人的生存空间? 现如今,大渝朝局混乱,政出多门,各个势力之间,相互倾、轧,谁也看不惯谁,彼此之间斗的是你死我活,说到底,还是他这个皇帝太无能,以至于大权旁落。 “但是这能怪我吗?”刘邦心中苦涩,这都是他那个不争气的老爹留下的烂摊子,他接手了小皇帝的身体,接手了他的皇位,就连他的女人都被自己接手了,没道理不接手他的烦恼——天底下哪有只占便宜不吃亏的好事? “自作自受,事实如此,也怨不得别人,高人一等还是命丧黄泉,自己一个人兜着吧。” 刘邦叹了口气,躺在柔软的垫子上竟然睡着了。 ... 大清早能睡个回笼觉自然是好的,可惜,还没等他睡熟,王忠那令人牙痒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陛下,到地方了。” 叫了好几遍,刘邦这才极不情愿地从马车里出来。 赵王的马车很不错,里面的空间虽然没有天子马车的大,但胜在舒适,内部陈设极为讲究——金丝楠木打造的车厢,里面铺着雪貂皮制成的毯子,一水的雪白,几块缝合的貂皮颜色一致,没有分毫杂色,就如同是一只雪貂身上剥下来的。 里面的座位设计成床状,上面铺着柔软的垫子,可躺可靠,比前世的沙发还舒服,不像他那辆大马车,看似很豪华,但里面就一硬邦邦的板凳,连靠的位置都没有,人在上面,只能直挺挺的坐着,就好像老僧打坐一样。 更为难得的是,在座位边上,还有一个小柜子,上面摆放着香炉,笔墨纸砚等物,手一伸就能碰到,极为方便,要是放上美酒,瓜子,那就更完美了。 “没想到我这骚包的哥哥,在享受生活上还是有一套的嘛。”刘邦依依不舍地抚摸着车门上的一颗红宝石喃喃自语,他本来是想将马车拆了卖钱,坐过之后,他突然不想这么干了,如此豪车,拆掉实在是浪费,还是留着吧,以后出行就不用那么受罪了。 他对王忠说道:“这辆马车先别拆了,带回去改装一下,朕自己用。” 皇帝发话,王忠自然答应,只是——赵王日后看见自己的马车被别人拿来用,不知会作何感想。 没理会王忠古怪的神情,刘邦看了一眼敞开的承乾宫大门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朕去去就来。” 说罢,他就一个人步行进了承乾宫。 没办法,既然答应了人家要保住红雀的性命,他就必须做到,皇帝的信誉还是很值钱的,不能轻易折损,太后一手遮天,尤其是在皇宫里,任何异常,她都会第一时间知道。 刘邦进清业坊大门的事是绝对瞒不住的,恐怕这会太后已经开始准备动手收拾她们了,要求情得趁早,晚了可就来不及了,他酝酿了一下情绪,想好说辞就走向内殿。 太后正在发火,一排排禁军士卒,身披铠甲,手握钢刀,站在殿门两侧,几个太监侍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就连刘邦进来,他们都不敢抬起头,细节表现本质——在所有人的眼中,至少在宫中,太后的威严远远超出皇帝。 刘邦叹了口气,推门进去,太后的几个贴身女官见他进来,立刻施礼“奴婢恭迎陛下。” “免礼,母后发火所为何事啊?” 女官表情为难,低头不语,太后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了过来“季儿,你怎么来了?不是已经请过安了吗?” 刘邦走过去,跪倒在地“孩儿有一事想求母后。” 太后接过女官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脸佯装不解“哦?有什么事,竟劳烦皇帝亲临?” 刘邦知道,太后这是明知故问,但他还是恭恭敬敬地将今早是如何误打误撞走到清业坊的事,一一告诉她。 太后脸黑的可怕,待刘邦说完,她冷笑一声“所以,你是想替那些贱人求情吗?” “母后,孩儿只是觉得红雀妹子实在可怜,毕竟,她也是父皇的孩子,身上流着跟我一样的血脉,看在父皇的面子上,还请母后饶她一条性命,至于其他人,与孩儿并无多大关系,怎么处置,谨凭母后定夺。” 听刘邦只为红雀一人求情,她的脸色稍稍缓和,她轻叹一声,让刘邦起来,然后盯着他问道:“季儿,母后问你一件事,你要老老实实回答,不可欺瞒。” 刘邦点点头“母后请说,孩儿必知无不言。” “嗯,我问你,你在清业坊见到的那些人里,有没有一个穿着白衣,年龄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女人?” 刘邦想都没想就点点头,然后又摇头:“孩儿...孩儿...” 太后冷哼一声道:“怕是见到了吧,你告诉母后,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刘邦装作很窘迫的样子吞吞吐吐道:“她跟我说,内务府克扣她们的粮食,经常挨饿,还说红雀是父皇的女儿,在七年前,因为祭天被抹掉了皇籍,生世可怜,所以请孩儿将她从清业坊接出去,她还跟我说——” “说什么?”太后目光冷冽,刘邦只看了一眼就觉得遍体生寒“她还跟我说,太后对她们很不好,要我不要告诉您。” 太后听罢,明显地松了口气,她冷冷地说道:“真是好胆,连这等秘事都敢说出去,真以为孤老糊涂了吗?” 刘邦又跪下请求道:“母后,红雀是孩儿的妹妹,也是母后的子女,还请母后开恩,放她一马。” “季儿,不是母后说你,作为皇帝,你的心肠还是太软了,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这样可不行,哎,也罢,母后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放她一条生路,下次可不许这样了啊。” 刘邦立刻磕头“孩儿替红雀妹子谢过母后。” 太后摆摆手道:“行了,你不是想去华清池吗?这就去吧,这些事,母后会处理的,你就别再管了。”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七章 不能饶恕之罪 看着刘邦出了殿门,太后眼中杀意弥漫“既然你们坏了规矩,就怨不得我下手无情。”她对身边的女官说道:“玉萍,你去——不要留手,孤要让她们知道,在这宫中,到底是谁做主,不守规矩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是,娘娘。”女官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太后坐在炕几上,久久不语,脸上的寒霜更加浓郁了“在孤的眼皮子底下,肆意妄为,一个个的,像狗皮膏药一样,死贴着皇帝不放,简直岂有此理。” 她紧紧地攥着手帕,手指发白,仿佛这块手帕就是她的仇人一般,恨不得立刻就撕成碎片,正在收拾房间的宫女打着摆子,手一哆嗦,不小心将放在书架上的花瓶打落在地,摔成了碎片。 “娘娘饶命——” 宫女忙跪下磕头,手掌被瓷瓶的残片割破,鲜血淋漓,太后看着她淡淡道:“看来,真的是该好好整顿整顿了,下人都这么不懂规矩,这样下去还了得?”不顾宫女头破血流的求饶,太后挥手道:“拉下去,杖毙!” ... 刘邦没看到太后杀人的一幕,事实上,他现在也想杀人,所以,他没有去华清池,而是直接去了养心殿。 虽然按照礼制,皇帝大婚,必须和皇后在坤宁宫生活满二十天才能回自己的寝宫,不过,坤宁宫人多眼杂,有些事还是来养心殿解决比较好。 王忠见主子心情不好,想多说说话,替主子解闷“万岁爷,咱要不去虎眺泉吧,您可有些日子没去了,听说,那边又新开了一个池子。” 刘邦冷冷一笑道:“你觉得朕还有心情去泡温泉吗?” “这——”王忠讪讪一笑“这天也不是很好,虎眺泉不去也罢,不过大喜的日子,万岁爷可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啊。” “就你会说话?” 刘邦冷哼一声,背着手走进养心殿,直奔内堂,他大喝一声对候在外面的王忠喊道:“王忠,你给朕滚进来。” 王忠脸色惨白,以他对主子的了解,这时候进去绝讨不了好处,可是他敢不去吗? 很明显不能,他硬着头皮弓着身子走入内堂,果然,刚一进去,一把坚硬的事物就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浑身颤栗着斜眼一看,只见天子剑正散发着丝丝寒意,明晃晃的剑刃让人头晕目眩。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丧着脸,语气凄惨“陛下别吓奴婢啊”,刘邦沉声道:“朕没吓你,朕想——”那个‘杀’字还没说出口,王忠就涕泪横流“奴婢对主子忠心耿耿,绝无二心,陛下,你不能这样对奴婢啊。” 刘邦被气笑了“好你个王忠,都敢和朕讲条件了,朕记得月前,你好像还没这个胆子吧,是不是朕对你太宽容了?不能这样对你?笑话!谁说你对朕忠心,朕就不能砍你的狗头了?况且,你说你忠心耿耿,对朕绝无二心?未必吧。” “陛下——”王忠被吓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一个劲地磕头,地板都被他撞的砰砰发响,额头红了一片。 见他可怜,刘邦将天子剑从他肩上挪开,插立在地板上,锋利的剑尖视石板如无物,稍微一用力,就刺穿了地面,碎石乱溅。 “你不想死?好,朕给你一个机会,说吧,那些人给了你什么好处,竟让你不顾性命地吃里扒外,背叛朕?” 王忠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刘邦,一脸的无辜。 刘邦心头火起恨恨道:“你还在朕面前演戏,难道非要让朕把话挑明,你才肯开口吗?” “陛下,奴婢——”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朕在说什么,也好,朕就提醒一下你,朕为什么会到清业坊?就算朕不识路,走错了,可为什么没有走到别处,偏偏到了清业坊的大门?朕记得,是你带的路吧?” 王忠神情一变,苍白的脸上几乎没有一丝血色。 刘邦戏谑地看着他“看样子,你好像记起了一点,很好,朕再给你提示,长平公主的事,你究竟怎么知道的?你说你是听别人说的,朕很好奇啊,像这样隐秘的事情,就算太后,也忌讳颇深,谁有这个胆子,敢在宫里胡说?还恰巧被你听到了?王公公,你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点吧。” 王忠将头贴在地板上,不再说话,也不再哭泣。刘邦知道他这是默认了,于是也不再逼他,转身坐在御榻上等他开口。 实际上,他从一开始就有些奇怪,清业坊与华清池一个在西,一个在东,两地相隔甚远,怎会走错?不过想到都是在皇宫里,他身边又有众多侍卫,他也就没放在心上。 随后,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萧声响起,紧接着,红雀就出来了,怎么会这么巧? 还有,王忠跟他说的那段往事,他也怀疑过,只不过,他实在是太气愤了。以至于当那些妇人出来迎接他,请他进去的时候,他因为愤怒而迷失了理智,等进了门,他这才反应过来,可惜,为时已晚。 这一步步,看似无心,实则是预谋已久! 从头到尾,一切都尽在人家的掌握之中,能将人性,人心算计到如此地步的人,除了瑛娘还能有谁? 可笑的是,在与她对话的时候,他还打算掌握主动权,现在看来,自己被牵着鼻子走,没有一点还手之力,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可怕的女人啊”刘邦暗叹一声,心里百味杂成,又是沮丧,又是愤怒。 沮丧的是自己初次与人争锋,就输的一败涂地,愤怒的是——他竟然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了!如果不是王忠故意引他到清业坊,即便她再精明,也鞭长莫及。 胜负乃兵家常事,两人斗智,就算输了也能理解,毕竟在这种事上,他还是第一次,涉世未深,没有经验。 但对于背叛,他决不能容忍,因为他现在坐的这个位置,不允许背叛,一旦背叛,就意味着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就算不死,他这辈子也别想有出头之日。 天子剑竖插在地上,刘邦心中打定了主意,如果王忠不能找一个很好的理由说服自己,即便他很害怕杀人,也一定要下手了。 王忠擦掉脸上的泪水,恭恭敬敬地朝刘邦行三叩九拜大礼,施完礼,他才开口说道:“陛下英明,奴婢对不起主子。”王忠说的第一句话就让刘邦心里一沉。 杀掉王忠,他的潜意识是抗拒的,不单因为他排斥杀人,更重要的是——他是刘邦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真正认识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与他朝夕相处的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他冷冷地看着王忠一字一顿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朕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讲清楚,若敢有所欺瞒,休怪朕剑下无情!”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章 报恩 王忠,本名熹,字无晦,豫州合阳县人士,他祖上本是富户人家,在十里八乡,也颇有名气,世事无常,合阳王家传到王熹老爹这一代时,家道早已中落,万顷良田也已散尽,只剩下两亩野田,堪堪度日。 在王忠六岁那年,黄河泛滥,豫州遭了水灾,合阳县更是重灾区,支撑一家活命的两亩薄田这下也没了,民谚有云: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水灾之后,又来瘟疫,一家人为了活命,只好一路乞讨。 那个时候,豫州一带盗匪横行,强人当道。 王忠老爹死在途中,尸骨都没来得及掩埋,他母亲就带着他还有他刚出生的妹子,历经千辛万苦逃到了金陵。 世人都说帝都好,可帝都再好,和他们这些衣不蔽体的流民又有什么关系?一家人眼前就要饿死,恰巧此时宫里招收中官,也就是太监,如果选上能得三贯的‘采身钱’。 王熹为了能让母亲和妹妹活下去,就报了名,负责择选的管事看王忠长的机灵,又识字,就又多给了他一贯钱,他把四贯钱一文不动地交给了他母亲,给他们盘下了一个小院,又卖了粮食,然后在母亲的泪别中进了宫。 到‘场子’净完身,管事说,他没了命根子,无法传宗接代,算不得男人,得改名,于是就给他取了新名——王忠,意为忠心侍主之意,他被分到青臾宫当差,伺候杨嫔。 王忠心思活泛,再加上他曾读过书,知礼义,懂廉耻,做事很有分寸,很快就得到了杨嫔的赏识,虽然不能做男人,日子倒也舒坦,至少不用饿肚子了。 杨嫔长相可人,性情淑雅,甚得皇帝宠爱,主子受宠,奴才的地位也水涨船高,许多和他一同进宫的小太监对他的际遇都羡慕不已,就连当时的管事也说他祖先坟头冒了青烟,是三辈子修来的福分。 他很得意,但好景不长。在他进宫后还不到三个月,皇宫里发生了一件怪事,王忠只是一个没有品级的小太监,所以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但他能感觉得到——绝不是一件小事。 那是十二年前的冬天,金陵初雪刚至,雪是晚上下的,他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他正在值差,子时的梆子声刚刚敲过,天上就飘起了雪花,伴随着雪一起降临的,还有喧闹! 宫里突然就躁动起来,到处都是拿着火把的侍卫,他正打算换班回住处休息——他值差到子时,后半夜有人会来替换,可是被杨嫔阻止了,她让王忠好好在这里待着,哪里也不要去。 见杨嫔娘娘神情严肃,王忠很知趣地答应了,他一直值差到辰时,当他回到住处时,他发现,那些和他一起进宫的,甚至比他还早的太监全都不见了,就连管事也消失了。 那些人自从那晚,再也没有出现过,他一开始还觉得奇怪,以为他们都被派遣出去干活了,直到一天后,新来的管事告诉他,说他小子运气好,捡了一条小命,昨晚待在这里的人全都被——管事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王忠直觉得毛骨悚然,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冷汗不停地从毛孔往外冒,他这才明白,昨晚是杨嫔娘娘救了他!自那以后,他就变得谨慎起来,处处小心,伺候杨嫔娘娘的时候更加用心了。 但自从那晚之后,皇帝陛下就很少再来青臾宫,好像将这里遗忘了一样,那些新来的太监也都对他敬而远之,但他不是很在意,反而觉得这样很好,至少,能够保住一条小命不是? 如履薄冰过了三年,六年前,杨嫔娘娘有了身孕,他本来觉得这是一件喜事,可谁知道,第二年谷山郡就起了蝗灾,朝廷的官员说,这是灾星降世带来的天罚,要杀掉灾星才能消除灾难。 可谁是灾星呢? 那年皇宫里只有杨嫔一人怀有身孕,且正好在蝗灾发生的那年生产,宫里立刻流言四起,说是杨嫔怀孕之时,曾看到有扫把星飞过,青臾宫经常有狐狸半夜啼哭云云。 只有他知道,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可无奈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可怜杨嫔和她刚诞下的小公主就这样遭了殃——皇帝要杀掉小公主祭天! 儿是娘的心头肉,杀掉自己的亲生骨肉,杨嫔哪里肯依,于是便跪在承乾宫门前,整整一个晚上,请求皇帝让她替小公主祭天,皇帝陛下同意了,在临行前的一刻,杨嫔托人将他派到坤宁宫当差。 杨嫔死了,青臾宫上下,所有的太监宫女全都一起殉葬!就这样,他又逃过一劫。 ... 说到这,王忠早已是涕不成声,能看的出来,这次他并不是假哭,而是真情流露,他对刘邦道:“陛下,如果不是杨嫔娘娘,奴婢早就进了乱葬岗,再生父母都不足以形容她对奴才的恩德啊。”刘邦听罢也是唏嘘不已,这些往事他并不知道,也没人跟他提起过,不过——能救一个地位低下的小太监,而且还救了两次,由此就能看出她的为人。 对这样的人,只要是稍微有点人性的人都不会忽视她的恩德,刘邦心中的怒火稍稍减缓,他问道:“所以,你这是报恩吗?” 王忠点点头“奴婢昨日在燕回宫外,收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长平在清业坊,有难,明日引陛下前来,速救。落款是,青臾宫旧人。奴婢受杨嫔娘娘大恩,她的骨肉有难,奴婢若是视而不见,与禽兽何异?” “所以——”刘邦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将他一脚踹翻在地“你就不知道何为忠君,欺瞒朕,将朕引了过去?要是她们心怀不轨,想引朕钻入圈套怎么办?再或者说,她们要你杀了朕,你是不是也不会拒绝?狗奴才,你好大的胆子。” 王忠脸色一僵,他抱着刘邦的腿哭道:“万岁爷,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啊。”刘邦嫌弃地后退了几步,将天子剑拔出来归鞘“这么说,你先前什么也不知道?” “奴婢发誓,若奴婢对陛下有半分不敬之心,天诛地灭!” 刘邦将剑放回架子上,冷哼一声道:“看你还知道感恩的份上,朕这次就放过你,但王忠——你给朕记着,朕的宽恕很值钱,不会有第二次,下次,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只要让朕发现,你做了不该做的事,朕绝对砍你的狗头,绝不会手软!” 王忠惊喜交加,忙磕头道:“奴婢日后定以陛下马首是瞻,忠心地当陛下的看家犬,陛下让奴婢咬谁,奴婢就去咬谁。” 刘邦被他逗笑了“哼,起来吧,朕可用不着只会流眼泪的狗,王忠,朕以前真没发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说哭就哭,一点都不含糊,这本事,是谁教你的?”王忠用袖子擦脸上的泪水还有鼻涕,好不恶心“回万岁爷,是奴婢刚进宫时,管事教的,他说,要是犯了错,就拼命哭,只有这样才有可能保住性命。” 刘邦哦了一声道:“就是你说的那个领你进宫的管事?他倒是挺有办法,可是——他保住命了吗?所以说,当奴才就要有当奴才的觉悟,要么你干掉他,自己当主人,要么就乖乖地做你份内的事,千万别起不该有的心思,你放心,只要你听话,朕日后不会亏待你的,对了,你娘还有你妹子现在过得怎么样了,还在金陵吗?有机会的话——回去看一看吧。” 王忠道:“多谢主子挂怀,家母与小妹现在生活的很好,不需要奴婢去照料,奴婢就跟随陛下左右,伺候陛下吧。” 刘邦摆摆手,意味深长地说道:“随你吧,不过,朕告诉你,财富,权势都是虚的,只有家才是真正属于你的地方,有亲人在世,就好好珍惜。” “万岁爷的教诲,奴婢铭记在心,不敢忘记。” “嗯——这都马上到午时了,该用膳了吧,忙活了一早上,朕有点饿了。”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九章 帝王心术 皇帝大婚其间,所有用度供给都是送往坤宁宫的,包括每天的三餐,餐桌上,饭食很丰盛,刘邦递给王忠一双筷子道:“坐下一块吃吧。”王忠红着眼圈,双手捧着银筷,哽咽道:“主子不但赦了奴婢的死罪,还分食给奴婢——” 刘邦白了他一眼“让你吃,你就吃,磨磨唧唧的,朕就是觉得一个人吃饭很没意思,别多想,再说了,功是功,过是过,有功就赏,有过必罚,哪能一概而论?赶紧,把你的鼻涕眼泪擦掉,别掉进碗里,多恶心呀。” 王忠破泣为笑,屁颠屁颠地坐下,抡起一块排骨就啃了起来,他的吃相很不雅,不过刘邦也不介意,主仆二人吃的兴起,看得在一旁服侍的老太监满眼嫉妒。 老太监的名字很怪,姓朱单名一个透字,这也是他进宫时,管事给他取的名字。 太监取名很随意,取的也无非忠啊,明啊之类有所警诫意味的词,比如他这个透字,就是告诉他要心思剔透,做事要仔细,再比如王忠的‘忠’字。 朱透是中御府司仪,这是一个很清闲的职位,负责伺候皇后,太子妃起居事宜,皇后,太子妃有什么事都可以交由他去办,相当于管家,贵妃也有专属司仪,当然,嫔妃,美人是没这个待遇的。 值得一提的是,司仪还有一个工作,那就是指导房事,并且还要记录在册,交由宗人寺留档。 这份工作,从古至今一直存在,皇帝也不介意办事的时候,有一个老太监在一边看着,相反,很多时候,皇帝会给他一笔厚赏——毕竟人逢喜事心气高,皇帝要是高兴了,对手下人还是很大方的。 不过很可惜的是,朱透的运气很不好,他遇到了刘邦,前世的习惯让他对这种碍眼的人很不爽,所以,朱透倒霉了,他非但得不到刘邦的赏赐,还被敲破了头。 更要命的是,刘邦这个人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只要看谁不爽,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刘邦都会觉得厌烦无比,甚至连衣服,帽子,长相也会引起他的反感,这不,刘邦现在就觉得他的名字很不好——朱透?猪头! 酒足饭饱,刘邦用手巾擦擦嘴问王忠道:“抄十遍《女戒》需要多长时间?”王忠想了想说道:“回陛下,《女诫》共有七章,总计一千六百余字,手抄一遍得三个时辰。” “一遍就得六个小时,那十遍——我的天,得抄到何年何月去?”刘邦暗道,太后的惩罚还真是一点不留情,不吃不喝,跪在地上抄六十个小时的书,不累死,也得饿死。 他看着满桌的骨头,吃剩的菜道:“王忠,你去御膳房,领一份饭食送到宗人寺,皇后那里,告诉她,如果不想朕发飙,就好好吃饭,你在一边看着,她没吃完,你也别回来。” 王忠称诺,嘴上虽然答应的痛快,但从他满不在乎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他其实很不情愿,这小子,好了伤疤忘了疼,稍微给一点颜色,就蹬鼻子上脸,刘邦恨地牙痒痒。 一直沉默的朱透见状很是兴奋,他也不傻,知道自己可能惹皇帝不高兴了,于是就想趁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一把,好挽回一点圣心,他满脸堆笑道:“陛下,这份差事,还是老奴去做吧,毕竟,伺候娘娘这是奴婢的分内事。” 看着他那张皱巴巴的脸,刘邦气不打一处来,他瞪着朱透骂道:“关你什么事,给朕滚!”朱透不知道他这句话哪里说得不对,但既然惹皇帝不高兴了,那他还是离远点吧。 看朱透惶恐失落的神情,王忠来劲了,这就是得到圣眷的体现啊!为什么有差事主子不派别人,而非要自己去不可?说明他在主子心中与其他人不同,还有什么事是比能得到皇帝重视更让人血脉喷张的? 他赶忙对刘邦说道:“奴婢这就去——”说罢对着朱透抛了一个不屑的眼神就匆匆出去了。 “看样子区别对待,也是一种御下的办法啊。”刘邦摸着下巴,心中有了一丝明悟,说穿了,所谓帝王心术,也只不过是玩弄人心的手段而已,打一板子,给一颗红枣,是最低级的管理方式,要想管束那些大臣武将,还得多管齐下才行。 想到这,他对情绪低落的朱透说道:“朱透,你去给朕把停在外面的马车改装一下,再找四匹白马套上。” “诺!” 朱透脸露喜色,只要陛下给他差事做,那就是好事啊,说明他还有用,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没有价值的宦官,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驱逐出宫,然后孤零零的终老。 那情形,朱透想想都觉得害怕,他现在最想要的就是在宫中养老的资格,到时,不仅不愁吃穿,还有专门的小太监来服侍。而这个资格除非他立下大功,或者——皇帝赏赐才能得到。 看着他精气神十足地出去办事,刘邦很是开心,御人先得从御下开始,而御下,先得从他身边的人开始,比如这些太监。 “可惜,没有《皇帝的自我修养》这本书,要是有的话,一定得学一学。”刘邦摇摇头,抛掉脑中的杂念,走进暖阁,管好大门。 他掏出瑛娘给他的信封,还有那枚碧绿色的玉佩,信封没什么好看的,无非是产权交割书以及凭证,唯一让他在乎是,这枚玉佩,他总觉得,那个女人好像没对他说实话,至少没有说出全部实话。 “究竟有什么秘密呢?” ... 太后也在用膳,她的饭食一点也不比刘邦的差,甚至还更丰盛一点,她夹了块豆腐放在口里轻嚼,女官从外面走了进来轻声道:“娘娘,都已经处理掉了,一共七个。” “嗯,那个女人呢?她说什么了?” 女官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奴婢当着她的面行刑,她眨都不眨一眼。”太后冷笑一声,吩咐宫女将饭菜端下去“自己坏了规矩,就得受惩罚,谅她也没什么好说的,跟孤斗,简直是自不量力,孤进宫二十余年,她哪次赢过?红雀呢?” “按娘娘的吩咐,奴婢没有动她,不过——” “不过什么?” 女官犹豫了一下道:“奴婢总觉得,她们给陛下好像说了什么,那妮子哭着喊着,说什么她皇帝哥哥不会放过我们。” 太后嗤笑一声“季儿是孤养大的,十二年了,从未离开过孤半步,他什么性子,孤最清楚,他就是耳根子软,心肠好,见不得人受苦,这不,孤刚惩戒了林氏一下,他就派人去送饭了,哎——儿大不由娘啊。” 女官点点头“娘娘所言极是,陛下对娘娘的话言听计从,对娘娘的一片孝心奴婢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只是——陛下终归还是长大了,那些人也将视线转移到了陛下身上,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娘娘还是得早做打算才是啊。” 太后瞥了她一眼道:“孤不瞎,需要你多嘴?” “是,奴婢该死。” “不过,你说的很有道理,龙就是龙,即便是豢养的龙,那也不是一般猛兽能够与之并论的,但眼下事务繁杂,北秦,南楚,大梁三国提出的要求让孤头疼不已,而且,朝堂上也不安分,孤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你就让下面的人多多留心就是了。” 说着,她又揉了揉太阳穴,表情似乎很是痛苦,女官轻声问道:“娘娘又头痛了吗?要不要——” 太后摆手道:“不用,孤能扛下去,对了,皇帝的饮食还是你照看的吗?”女官点头应是。 “那就行,你出去吧,最近事情多,你替孤多操操心,千万不要被人钻了空子,明白吗?” 女官施礼道:“且请娘娘放心,奴婢心中有数。”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章 宗人寺 宗人寺位于皇宫西北角,是皇宫里最神秘的几处所在之一,掌管皇九族之属籍,以时修其玉牒,书宗室子女适庶、名封、嗣袭,生卒、婚嫁,谥葬之事。 这是一个只针对皇族的机构,不属六部管辖,宗人寺之所以神秘,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来源于此。 不过,说它神秘也只是对百姓以及和皇室没有牵连的官员而言的,皇室子弟,尤其是那些不成器的——他们简直再熟悉不过了。如果说,这个世上有什么地方是他们最不想去的,宗人寺绝对名列前茅。 因为这里不仅负责皇族的正常事宜,还负责惩治那些犯了错的皇室族人,即便是谋反,也是关押在宗人寺里的牢狱当中,听候皇帝裁决。 当然,这样的大罪并不是谁都敢犯的,所以,大牢一年四季空着,根本用不到几次,相比牢房,用来惩罚一般错误的‘思过间’就经常有人光临。 宗人寺执法森严,不讲情面,一旦进去,就别想讨到好处,哪怕最普通的‘思过间’,能不进去最好还是别进去。 七八年前,先帝刘跃还春秋鼎盛的时候,宗人寺威名远播,那叫一个风光,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妃子,皇子到了这里,就和普通人没啥两样,一个个都哭着喊着,让他们轻点。 执法的官员要是心情好,或许会放宽一些,心情不好——该打板子就打板子,该抽屁股就抽屁股,公事公办,绝不留情。 打完之后,他们也没什么话好说——毕竟,这里是宗人寺,执法严格是他们的本分,就算告到皇帝那里,他们也有理有据。 惩罚了多少人,是考核宗人寺官员政绩的重要指标,而这个指标从不会低,轻松就能混到政绩,更重要的是,不用担心有人报复。 能在宗人寺当差,那绝对是一件很爽的事,只可惜,最近这些年,宗人寺变得很萧条。 一来,王爷们都已经长大成人,纷纷出宫开府建牙,牧守一方,新皇年幼,尚无子嗣出世,二来,先帝驾崩,后宫里那些有子女的妃子都被接出宫赡养,没子女的要么自愿殉葬去陪先帝,要么被安置进清业坊养老。 留在宫里的皇室成员稀少,宗人寺没有了针对对象,其官员虽说不至于失业,但整日里无所事事,就往屋里一坐,什么也不干,没有人再来讨好他们,也没有人再愿意往他们手里塞钱,没了油水,又被人忽视,这日子过得甭提多憋屈了。 所有人都以为,宗人寺就这样了,他们会混吃等死,一直到退修,谁曾想,多年无人问津的宗人寺在今天,终于迎来了一位客人,而且分量很足——刚进宫的皇后! 这可是大事件,宗人寺的值官一个个都摩拳擦掌,打算拿皇后立威,再次打响宗人寺的名声,至于得罪皇后的后果,嘿,皇后而已,如今在这宫中做主的可是太后。 宗人寺执法连皇帝都无权过问,一个什么也不是的皇后算得了什么?再说了,即便皇后得势,那也是几十年后的事了,到那时,他们早就告老还乡了,皇后就算要报复,也不会找到他们头上。 值官们有恃无恐,一丝不苟地执行太后的处置——跪抄《女诫》十遍,其间,不许送水,也不许送吃食,更不允许人来探望! 所以,奉皇帝之命前来送饭的王忠吃了闭门羹,值守的官差和王忠一般大小,是一个年龄不到二十岁的青年男子,他穿着宗人寺特有的鱼龙袍,神情倨傲,站在高处俯视着王忠,说什么也不让他进去。 自负为皇帝心腹的王忠哪里受过这气,好话歹话都说不通,他索性将饭盒放在地上,卷起袖子就冲了上去。 弱冠之龄就在宗人寺当差的人,绝对是某个王公大臣家的公子,从这种家庭里出来的人或多或少都练过几下,像王忠这样孱弱的小太监怎么会是人家的对手?还没等他上去,王忠就被人一脚从台阶上踹了下来,顿时就发出一声惨嚎,帽子都歪了。 青年男子不屑道:“小小太监,也敢跟本公子动手,真是不知死活,要不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少说也要断你一条腿,好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法度!”王忠大怒,破口骂道:“我奉了陛下的旨意,来给娘娘送饭,你不但蛮横无理,不让我进去,还敢动手打我,你就不怕陛下扒了你的皮吗?” “陛下?简直是笑话,后宫诸事皆由太后娘娘裁断,陛下何曾有权力质疑娘娘的决定了?” “你——”王忠指着他,浑身颤抖着,他尖叫一声“你竟敢口出狂言,对陛下无礼?我,我跟你拼了。”说罢,他又冲了上去。 青年男子眼中寒光一闪“找死!”他抬腿踢在了王忠的小腿上,王忠下身受创,重心不稳,结结实实地趴在了地上,他也红了眼,一把抱住青年男子的腿,不管他怎么挣扎,王忠都死活不撒手。 “撒手!” “不撒——” 青年男子火冒三丈,他微屈了一下身子,腿上猛然用力,一瞬间就挣脱了王忠的手,他一脚将王忠踢出去一丈多远,然后就是一顿乱踹“让你打我,让你嚣张,狗奴才,你服也不服?” 王忠被打的惨叫连连,鼻青眼肿,嘴角不停渗着血,但嘴上还是一点都不留情,他呲着牙骂道:“不服,老子当然不服,你敢打我,陛下会收拾你的。” 青年男子闻言,更是怒不可遏,他提起王忠的衣领,给了他重重一记耳光“一个太监还敢自称老子,出口不逊,本公子打死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拿陛下压我?” “啪!”又是一记耳光。 这一下,王忠彻底变成了猪头三,他嘟囔着,含含糊糊地继续骂道:“陛下会替我做主的,你等着吧。” 青年男子将王忠扔在地上,从腰间拔出仪刀,指着王忠道:“告诉你,本公子只听太后的命令,陛下的旨意在我这没用,明白吗?”说完,他就挥刀欲砍。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怒吼:“住手!” 青年男子回过头,只见一个宫女打扮的中年女人正站在身后,他立刻放下手里的仪刀,走到宫女跟前深施一礼,恭敬道:“襄瑜见过姑姑。”宫女脸色阴沉,指着他说道:“亏你还认我这个姑姑,今日要不是我赶到,你是不是就要杀了他?你可知道,在宫里行凶那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襄瑜跪倒在地道:“小子一时冲动,还请姑姑救我。”宫女叹了口气:“他就算是个太监,那也是陛下的太监,打狗还得看主人,更何况——陛下才是天下的主宰,什么只知太后,不知陛下的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免得惹祸上身。” “姑姑教诲,襄瑜记下了。” 宫女嗯了一声“起来吧。”说完她走到躺在地上装死的王忠面前,蹲下身对他说道:“刚才的事,是他不对,这样吧,我给你十贯钱,去太医院抓点药,这事就了了吧。” 王忠闭着眼睛,嘟囔道:“他对陛下无礼,我要告诉陛下——” 宫女的脸色一沉,她轻声说道:“王忠,你别忘了,你之所以能到陛下身边当差,都是因为太后娘娘成全,娘娘对你近日的表现很不满意,你还是,知道点进退比较好。” 这纯粹就是威胁了,要是一般人这样跟他说,他是决计不肯的,但眼前这个宫女,可是太后的贴身侍女,把他从皇帝身边调离,她绝对有这个能力。 他不敢拿这种事开玩笑,因为他很清楚,一旦他离开皇帝,等待他的会是什么后果。 王忠爬起来对宫女道:“就听您的。” 宫女满意地点点头,拍着王忠的肩膀说:“很好,你不是要去给皇后送饭吗?那就快点去吧,不然一会儿都凉了。” 王忠点点头,提着饭盒,一瘸一拐地走进‘思过间’,看着他的背影,宫女转向襄瑜道:“以后做事不可如此鲁莽,要真出了什么事,我也不好和你爹交代。” 杀一个太监有什么关系?他心里很不以为意,但嘴上却应承道:“我明白了,多谢姑姑援手。”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一章 请君入瓮 外面动静很大,即使隔得老远也能听到,林嫣放下手中的笔,双眸紧闭。 她原打算是不领情的——这桩婚事她从未认同过,只当是自己太弱,无力与皇权抗衡,为了父母,为了林家,也为了秦天霜以及她在乎的人,不得已进宫。 但她也有属于她的骄傲,太后惩罚她,她担下了,可让她认错求饶?那绝对不可能,就算跪死,也休想。这就是林嫣的决心。 刘邦若知道她的心思,一定会竖起大拇指,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征服,这种精神,他一直都心生向往,对于能将这种精神贯彻到底的人,他更是不吝以最崇高的敬意待之。 不过欣赏归欣赏,是否认同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刘邦自以为不能成为英雄,大丈夫能屈能伸才是他的人生信条,成为一个心黑脸皮厚,油盐不进,万毒不侵的人是他的目标,他也一直都往这个方向努力着。 虽说已经下了无言抗议的决心,但听到王忠被打的死去活来,惨叫连连,出于女人的母性,她还是起了恻隐之心。 思过间幽深阴冷,王忠提着饭盒一瘸一拐地来到林嫣跟前,他擦了擦鼻血,挤出一个很难看的笑脸道:“娘娘,主子让奴婢给您送饭来了,您趁热吃吧。”林嫣张了张嘴,本来想一口回绝,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饭放这儿,你回去交差吧。” 王忠道:“主子说了,要奴婢看娘娘吃完才能回来,您不吃——奴婢没法交差啊。” “我没胃口。”林嫣心烦,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想把他打发走,谁知王忠听罢顿时就急了,他跪在林嫣面前,指着他的脸道:“娘娘,您可不能为难奴婢,为了给您送饭,奴婢差点被人打死,看在奴婢挨打的份上,您就吃了吧。” 林嫣本来就憋着一窝子心火,听到王忠那有几分强迫意味的话,本来还有的一点恻隐之心一下子荡然无存,她柳眉倒竖,冷冷地说道:“回去告诉你主子,我林嫣不需要他假惺惺的同情。” 王忠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一副滚刀肉的模样,事实上,他的脸现在就像一滩烂泥,根本不听使唤,想换个表情也没办法换“主子说了,娘娘要是不想让他发飙,就乖乖吃饭,这是主子的原话。” 林嫣气的直哆嗦,本来就憔悴的面容愈发苍白,嘴唇都快被咬出血来,愤怒,屈辱,无奈,无数情绪一起涌上心头,自从被选为皇后,她的心情就没好过,之后又发生了许多事情——进牢房,上刑场,再到后来进宫被刘邦恐吓。 就是一般的男人,碰到这些事情也承受不了,更何况她一个女子?饶是林嫣意志坚强,神经也已经到了不堪重负的边缘,此刻被刘邦这么一激,气血上涌,一口鲜血喷出,晕厥了过去。 王忠被吓得够呛,他顾不得身体的疼痛,一边往外跑,一边撕开嗓子喊“快来人啊,娘娘晕倒了——” ... 林嫣被送到了坤宁宫。 刘邦一点也不惊讶,他让王忠去给林嫣送饭,起的就是这个心思,太后虽然说是不许别人送水送饭,但再怎么说那也是皇后,不可能真的让林嫣不吃不喝,一直跪在那里抄书。 她的性子,刘邦很清楚——那是一个性如烈火,不知敬畏的女人。 在后世,21世纪,这样的女子比比皆是,可在男权统治的封建时代,这种女人很罕见,这也是刘邦对她存有的唯一一丝好感。 林嫣不会服软,可刘邦却不想让她一直跪在地上抄书,再怎么说,她也是自己的女人不是,为了救她,于是刘邦就想出了这么一招‘请君入瓮’的计策。 他可不相信一个一天没吃饭的女人,跪一早上,听完他的那番话,还能稳坐泰山,只有她出毛病了,刘邦才有借口去向太后求情。 计策虽说恶毒了一点,但出发点是好的,刘邦也就没有什么可愧疚的了,一切都如他所料,进展顺利,唯一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王忠。 他的脸,已经不能称之为脸,至少不是人脸。 腮帮子青一块,紫一块,手掌留下的血印清晰可见,整张脸肿的就跟蒸笼里取出的猪头一样,帽子歪了,衣服也破了,上面全是泥土,刘邦上下打量着他,发现他浑身上下就没一处好的。 一直忍到御医离开,刘邦这才问道:“你这是咋了,跟人打架了?”王忠笑着摆手,塞了塞鼻孔里的布条道:“奴婢走路不小心撞得,没啥大碍。” 刘邦冷哼一声“撞得?你看看你身上的脚印,还有你的脸,睁着眼睛说瞎话,行了,说吧,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敢在皇宫里殴打朕的人,说出来,朕替你做主。 听主子说要给他做主,王忠委屈地哇一声哭出来,抱着刘邦的大腿痛哭流涕,一边哭一边呜咽道:“万岁爷——” 刘邦嫌弃地拉开他“哭个屁,快点说,究竟是谁打的你?” 王忠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泪水鼻涕,就把宗人寺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刘邦听,刘邦听罢也不由怒火冲天,都说打狗还须看主人,都知道王忠是他派过去的,还敢肆无忌惮地动手,这分明就是没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简直是岂有此理! 刘邦胸中怒火熊熊,但他很快,他眼中的火焰就熄灭了,那个太后身边的宫女既然和王忠说,这事已了,王忠自己也同意了,那自己就不能再兴师问罪。 为什么? 王忠被打的那么惨,只要长眼睛的都知道他是被人打的,什么走路不小心撞得,这种狗屁理由连鬼都不信,更何况是他这个皇帝? 不过凡事有借口和没借口那是两个性质,有借口,无论这个借口多么不合理,只要王忠点头答应,这就是事实,是手下人之间的私人恩怨,堂堂皇帝犯不上因为一个下人去和太后理论,那会被人笑话的。 刘邦心里很清楚,这件事表面上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其背后所透露的,绝不是私人恩怨这么简单,它的本质是皇帝与太后之间的矛盾,太后的旨令胜过皇帝的威严,就连宫里的低级差役都是如此,更何况朝中大臣? “那个宫女之所以能逼王忠让步,倚仗的也正是这个,不过——你真当朕是傻子吗?”刘邦心中冷冽,杀意肆虐。 今天,有人可以随便欺负他的手下,明天,那些人就有可能指着他的面门破口大骂,长此以往,用不了多久,他这个皇帝恐怕就跟太监没什么两样了,这是刘邦绝对无法容忍的事。 他坐回龙椅,对王忠说道:“这么说,你连是谁打的你都不知道?”王忠道:“奴婢受点皮肉之苦没什么。” “没出息的东西,别人打了你,就这么认了?你无所谓,朕可丢不起这个人,不过——”刘邦叹了口气道:“这个仇,朕暂时不能帮你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日子还长着呢,别着急,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一听还有机会报仇,王忠高兴地说道:“多谢万岁爷给奴婢做主”刘邦瞪了他一眼“那你还等什么呢?还不去弄清那人的底细?记着——以后打不过人家,就记下他的名字,日后就是敲闷棍,也能知道去哪堵他啊,蠢的像猪一样,活该被人欺负。” “哎,好勒,万岁爷,奴婢这就去打探。”王忠受到鼓励,瞬间精神焕发,气血翻涌,脸涨得通红,之前像清蒸的猪头,现在变成红烧的了。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二章 雨 林嫣没事,御医说她是因为心力憔悴导致气血虚弱,再加上急火攻心,一时昏厥,只要调养几日,就能康复,刘邦知道林嫣没事,那样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能有什么事,她没事,刘邦却有事。 他现在很苦恼,如果不是有点嫌弃娘炮,他甚至想高歌一曲——人生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然后仰头感慨,命运,总是那么无常,生活,总是那么艰难,梦想,总是那么遥远。 刘邦很想矫情一回,结果——好好的千古名句,念着念着就变成了,人生能有几多愁,恰似一壶二锅头,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是死,这样滑稽,无厘头的对白,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原来矫情也需要天赋。 ... 王忠的办事效率很高,不到一个时辰就完成了打探情报的工作,打人者,名李玉,字襄瑜,是泾阳候,李幕琛的二儿子,前些日子认了太后的贴身侍女赵玉萍做姑姑,被举荐到宗人寺当差。 刘邦摸着下巴嘀咕道:“小小的侯爵之子,就敢在宫里打人,打的还是朕的手下,是谁给他那么大的胆子?而且,以李玉的身份认一个宫女当姑姑,实在是有些不合情理啊,难道说,太后的侍女都能与帝国侯爵相提并论了?” 这其中的猫腻很明显啊,刘邦实在是好奇的紧,他问王忠:“这个泾阳候,你知道多少?” “回陛下,泾阳候说起来还是奴婢的老乡,他的封地泾阳县与奴婢住的合阳县,相距不到五里,李家是有名的大户,在那一带很有声望。” 刘邦点头道:“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你虽然是被人打哭得,不过倒也还算应景,你就别再抱怨了,下去歇着吧,这几日好好养伤,就不用来这里伺候了。” “陛下——” “朕知道你委屈,放心,朕说会给你做主,就一定会给你做主的,让你回去养伤也是为了你好,别多想,再说你现在这副德行,还怎么见人?” 王忠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坤宁宫,刘邦沉思片刻,倦意重重,就靠在炕几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安稳,没有人再来打扰他,或许是脑细胞损耗的太多,就连梦也没做。 醒来时已是日落时分,要是以往的这个时候,橘红色的光会透过窗格,洒在地上,说不出像什么,但很讨人喜欢。 然后刘邦就开始享受片刻的宁静。 他觉得,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感受到这座皇城的瑰丽与华美——日暮余晖,百鸟归林,站在殿门口,隐约可以看到金陵一角,炊烟升起,人们伴随着净街鼓的鼓点停止一天的忙碌,回家休息。 不过,这种景致今天是看不成了,因为下雨了。 暖隔里,烛火早已被点明,自己身上还披着一袭毯子,应该是侍女在他睡着的时候披上的,外面雨声淅沥,西厢房没有动静,林嫣应该还睡着。 刘邦下炕几,推开房门,走了出去,泥土雨水的清香扑面而来,让昏昏沉沉的大脑陡然变得清明。 雨势不重不缓,犹如人的呼吸,很稳地下着,看样子,已经下了很长时间,从已经积满水的水塘就能知道,雨刚开始下的有多大。 孟月将末,仲月未至。金陵的春天也已经到了尾声。 树叶变得更绿,庄稼长得更高,刘邦记得,这已经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下的第三场雨,他眉心微簇,有些不安——不下雨是灾难,下太多的雨也是灾难,金陵不缺雨水,怕就怕雨下的太多,田中积水将秧苗淹掉。 到时,雨一连半个月不停,植物见不到太阳,就会泡在水里发霉,那可就太糟糕了,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降水太多,河床无法容纳,导致决堤,这才是天大的灾难! 收成不好,虽然会让很多农民挨饿,但不会死人,可一旦淮水决堤,对于生活在淮水边上的百姓来讲,那就是滔天大祸,洪水过后,饿殍遍野,浮尸满地,易子而食,那种惨事绝不是危言耸听。 “也不知道地方的官员到底有没有加固堤坝。” 刘邦忧心忡忡,夹杂着雨水吹来的晚风,让人遍体生凉,他不由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抚摸双肩喊道:“王忠——” 话音刚落,就有人在后面给他披上了袍子,刘邦转头一看,发现竟是林嫣,老太监朱透堆着笑脸跟在身后。 “怎么是你?”刘邦问。 林嫣摆摆手,让朱透下去,她走到刘邦跟前,与他并排站在殿前看着笼罩在雨雾中的世界道:“我又上了你的当。” 刘邦疑惑地看着她,一脸无辜“此话从何说起?” 林嫣注视着他,过了半晌才道:“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自从落到你手里,我好像就没赢过,你——”她顿了顿“似乎和传闻所说的有点不同。” “传闻怎么说?” “无耻下流,昏庸无道。” 刘邦点点头“嗯,评价很中肯。” 林嫣望着远山陷入沉思——那里有座山,名为天牛,因其峰形似牛角而得名。在天气晴朗的时候,可以看见。 “你刚才是在担心这场雨会带来水灾吧?”她突然问道。 “没有,朕在考虑这种鬼天气,要不要去承乾宫给你求情。”刘邦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语气陈恳,感情真挚。 “昏君,不用你管!”林嫣咬着银牙走了,她对刘邦很失望,或者说,她从来没对他抱有希望过,刚才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结果,刘邦的回答仿佛一场冰雹,砸在了她的心上。 刘邦微微一笑,在身后喊道:“你的确不可能赢朕,不过,也别把你和朕说的多熟,别忘了,你是昨天晚上才过门的。”林嫣打了趔趄,可能是因为跪的时间太长,嗯,肯定是的。 沐浴更衣,天子出行。 确实,刘邦很不想在这个时候出去,但去承乾宫和太后求情还是必须的,做事就得有始有终,他不喜欢半途而废。 ... 朱透的差事办的很好。 一下午的时间,马车就已经改装完毕,九匹白马颜色一致,体型一致,几乎看不出什么区别。 金陵不产马,马匹在这里是稀缺货,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找到四匹几乎一样的白马,还将马车改成天子座驾,也真是为难他了。 “不错!” 一句不痛不痒的表扬,却让朱透像吃了蜜枣一样“能为陛下分忧,是奴才的荣幸。” 刘邦嗯了一声,钻进马车。 “起驾——” 随着朱透尖长的声音,车队缓缓前行,消失在了雨中。 大渝皇宫建造的很合理,位于地势最高的山陵,整个皇宫依山而建,各个宫殿都连着用来排水的沟渠,雨水顺着地砖流进沟渠,然后沟渠又接着淮河,聚水,排水自成体系。 所以,即便雨下的很大,宫城里也很少有积水,车驾一路前行,道通无阻,很快就到了承乾宫。 让刘邦感到意外的是,为林嫣求情出奇的顺利,太后问都没问,甚至连他的面没见,就隔着屏风赦免了林嫣,她的心情好像很差,不然她不会这么不耐烦。 “发生什么事了?” 刘邦心底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他想问,却不能去问——刚出了承乾宫,宫门就关上了,就差在外面挂上‘谁也不见’的牌子。 无奈,他就只好又坐上马车打道回府。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三章 白马非马 太后的态度耐人寻味,刘邦能明显感觉到她最近的精神状态下滑,虽然那种大权在握,生杀予夺的威严不减丝毫,但字里行间所表露出的疲惫是骗不了人的,刘邦甚至有时会看到她的黑眼圈,鬓间似乎也多了几丝白发。这是忧思过度的结果。 看看太后再看看自己,刘邦觉得有些惭愧——他虽然也很烦恼,但也不至于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相反,可能是因为长身体,他最近的饭量大增。一顿能吃两碗米饭,肉食更是每顿都少不了,酒足饭饱之后,调侃王忠几句,然后呼呼大睡,一觉睡到自然醒,现在他又新增了一个乐趣,那就是调戏林嫣。 作为皇帝,这样是不称职的,但一想到他现在还只是个摆设,刘邦也就释然了。 天阴沉的可怕,雨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这就是金陵的雨,可以是磅薄大雨,也可以牛毛细雨,但无论大小,不下个三四天是绝不会罢休的。 一路胡思乱想,回到坤宁宫,在暖阁里用过晚膳,刘邦在东厢房百~万\小!说,林嫣在西厢房望着窗外发呆,两人井水不犯河水,场面很是和谐。这并非他所愿,实在是古代的娱乐手段太少,到了晚上基本没事可做。所以刘邦经常会选择百~万\小!说来消遣时间,偶尔也会练练字。 不过他并不打算在坤宁宫住的这段日子练字,被林嫣看到会被笑死——她是古代女子中的异类,也是败类。 古人做学问很注重悟性,这从他们所编写的书籍都可以看出,一张纸上密密麻麻全是文字,根本不知标点符号为何物,要想知其意,没有很高的悟性基本不可能读懂。 勉强看完《论语》中的为政篇,刘邦只觉头昏脑涨,眼睛又涩又疼,他放下书,走进西厢房。 林嫣和着中衣已经入睡,双眸紧闭,气息匀称,胸口一起一伏很有规律,看着她那长长的睫毛,红红的嘴唇,刘邦动了动喉咙,年轻貌美的肉体总能带给人最原始的冲动。 刘邦很想吃了她,但他有原则,这种事你情我愿,那是一种享受,霸王硬上弓那就是赤裸裸的掠夺——他不愿意屈从于心中的恶魔,这是他的骄傲。 “明明就有一只美味的肥羊摆在眼前,可是不能吃,实在是一种煎熬啊。”刘邦问自己,他这只大灰狼是不是有点太过虚伪? 在侍女的伺候下,宽衣解带,爬上床,可能是中午睡得太多的缘故,闭上眼睛始终没有睡意,他回想着以往的点点滴滴,莫名的悲伤从不可知的虚无缠上心头。 刘邦的悲伤来源于灵魂深处,那是一种人与生俱来的情绪,只要是人就免不了喜怒哀乐,人是一种有感情、有冲动、体内流淌着滚烫血液的生物,但同时,人也会变得冷漠无情,会把自己的心变成顽石。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面对这个世界时,他的心无比平静,没有悲伤,没有软弱——他很清楚他想要什么,该做什么,这种有意识的追求,会将所有不利于达到目的的东西全部消灭。 林嫣和往常一样,早早就起来了。 古人的作息时间很规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都说一天之计在于晨,对于后世的人来说可能只是一句诫语,而对于他们来说,这就和男当婚,女当嫁一样,是不能违逆的道德红线。 懒惰在古代是绝对不允许的,律法中有一条专门惩罚懒惰的罪名名为懈怠罪,其中就包括睡懒觉。所以在大渝基本上不会看到有睡懒觉的人,无论是王公大臣,还是平头百姓,不管是年长的老人,还是牙牙学语的稚子。 像刘邦刚来那几天,一觉睡到大中午,如果他不是皇帝,早就被人押进府衙治罪了。 刘邦发了一会呆,然后对林嫣说道:“娘子,给为夫更衣。”林嫣白了他一眼,虽然眼中全是鄙视,但她还是很听话地过来伺候他穿衣服,对于她的举动,刘邦丝毫不感到惊讶。 这是她抗议刘邦的策略。 没错,顺从也是一种抗议的手段,这个女人很聪明,自从前天她装死人的法子被刘邦的一顿恐吓给破解后,她就转变了策略,既然不能明着跟刘邦过不去,那就暂且顺从——我听你的话,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可是我就是鄙视你,不认可你。 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以柔克刚的法子,刘邦更愿意称其为‘糖衣炮弹’或者‘绵里藏针’。 这一招对于年轻气盛的小屁孩可能管用,用来对付一个活了二十七年的老油条,她的把戏是在是太过小儿科,不过,刘邦也不拆穿“看她耍尽手段,到头来一无所获,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应该很有意思。”刘邦邪恶地想道。 “明日归宁,待会你和朕一起去承乾宫向太后请安,认个错,看能不能讨道旨意,让你老爹官复原职。” 林嫣将手从他身上拿开,神容不悦,向太后认错?笑话,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错,刚欲拒绝,刘邦便道:“别说你没有错之类的屁话,你老爹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也不容易,他在官场上受了多少罪,挨了多少白眼才给你锦衣玉食的生活? 你倒好,非但不知道感恩,反而令他丢掉了官职,作为子女,为了他,你就算为娼做盗也不过分吧?更何况只是让你说句软话,亏你还有才女之名,连这点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朕要是有你这样的女儿,非得气死不可。” 一句话说的林嫣是脸红耳赤,哑口无言,她明知道刘邦是偷换概念,胡搅蛮缠,可她偏偏无从反驳,因为有一句话他说的很对——林清徐是她爹,为人子女,就得尽孝道。 看着她咬牙切齿,义愤填膺的模样,刘邦心里暗爽“你不是绵里藏针吗?我就给你来一招大义之名!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只有乖乖受着的份,敢讲半个不字,哼哼,天下人的口水会教你做人。” ... 赵王又换了一辆马车。 与之前送给刘邦的那辆风格相仿,唯一不同的是,马车很新,做工不似之前那般精致,就连拉车的马也不是毛色一致的白马,甚至其中一匹压根就不能算是白马,全身灰不溜秋的,与其他四匹马并驾齐驱,显得格外扎眼。 当刘邦乘坐着改装后的马车到达时,刘邦发现,他这位九哥的脸简直太应景了——就和天空一样,阴黑一片。 “太不要脸了。” 这就是赵王以及其他几位王爷心中的想法,堂堂天子竟然坑一个亲王的马车,还堂而皇之地加了四匹马,招摇过市。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刘邦此时是极爽的,看他们的马车,再看看自己的马车,他心道:“这才对嘛,你们这么高调,坐的马车一个比一个豪华,让我这个天子的脸面往哪搁?” 刘邦从容地下了马车,在大伞下接受众人行礼,见过礼,刘邦对刘安说道:“这马车设计的极妙,坐在里面很舒服,丝毫没有不适之感,九哥大方,将如此宝物馈赠给弟,弟心中万分感激。” “陛下谬赞了——”刘安胸口堵得慌,他的肠子都悔青了,悔不该因为一时冲动就将自己最喜欢的马车送出去,以至于如今他连五匹毛色一样的白马都找不到,只能用杂色马凑合。 按照大渝的传统,只有不受待见的亲王才不会用白马拉车,而他,在众亲王里,那可是佼佼者,谁见了不翘大拇指,赞一声好?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越想越觉得郁闷,目光一瞥间,他突然发现了林嫣身后的朱透,顿时眼中怒火燃烧。 昨日,他派人去金陵的各个马市寻找白马,结果被告知,他晚来一步,本来就不多的四匹白马都被人买走了。 他的人在东市找到了买马的人,想以三倍的价格买下来,谁料想,那人非但没同意,还将他派去的人臭骂一顿,威胁说,要是再敢胡搅蛮缠就拉去见官,到时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没办法,他的人只好回来,说宫里有一个老太监将马全买走了,刘安听罢大怒,从来都是他拒绝别人,谁敢拒绝他?当即就派人去找那个太监算账,然而当他的人马赶到的时候,人家已经牵着马进宫了。 现在见到刘邦马车那多出来的四匹白马,再看目光躲闪的朱透,刘安怎么会想不到——就是这个太监抢走了白马,如今就套在刘邦的马车上!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四章 归宁 在去往内殿的路上,刘邦听朱透讲述了这段赵王版‘白马非马’的故事,听罢,他哈哈大笑道:“你这下算是和赵王结上梁子了。”林嫣问:“何为梁子?”刘邦指着朱透道:“就是得罪了赵王,你以后的日子惨了。” 朱透满脸苦涩“奴婢也是为万岁爷办事,求主子看在奴婢尽心尽力的份上,救奴婢一条性命。”刘邦满不在乎,林嫣看不下去了“你就是这么对待下人的吗?” “嗯?朕怎么对待他了?是说要把他交给赵王啊,还是要杀掉他啊?”刘邦心情愉快地打趣道。 林嫣道:“那你也没说要救他啊。” 刘邦停下脚步看着她道:“他是你的奴才,要救也是你救,管朕何事?不过,料想你也没这个本事,这样吧,你亲朕一下,朕就救他如何?”林嫣恨恨道:“妄想。” 刘邦讪讪地摸着鼻子,表情尴尬。 在一边伺候的侍女见刘邦调戏林嫣顿时红了脸,朱透却觉得没什么,他笑得很灿烂,他进宫将近五十年,服侍过的美人,妃子虽说没有几十成百那么夸张,但用手指头也数不过来。先帝在世时,有好几次和娘娘们在花园里赏景,兴致来了,就地解决。 他呢,就在边上望风,在他看来,主子与娘娘感情好,互相调侃这是好事,说明主子心气高,对他们这些下人也不会差到哪去,他谄媚地说道:“主子就不要寻奴婢开心了,奴婢一心一意伺候主子,主子宽宏仁慈,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嗯——这话说的舒坦,刘邦笑道:“还是你有自知之明,朕交给你的差事,你办的很好,朕很高兴,放心吧,朕会护着你的,只要你不要轻易离开皇宫,赵王不敢拿你怎样。” “奴婢谢过主子。” 刘邦摆摆手“罢了,你们在外面候着吧,”然后他不顾林嫣嫌弃的目光,拉起她的手走进了内殿。 太后病了。 刘邦与林嫣隔着屏风磕头请安,从屏风那头传来的声音很虚弱“嗯,季儿,皇后你们起来吧,孤身体不适就不见你们了。”刘邦关切地问道:“母后怎么了?身子要不要紧?” “御医说没有大碍,就是偶感风寒,有些头痛脑热,吃几副药就好了,不必担心,最近天凉,正是容易得病的时气,皇后,在坤宁宫的这些日子,你好好照顾皇帝,不可有半点懈怠之心。” 林嫣拜道:“儿臣晓得——” “嗯,明儿是归宁日,你们这就过去吧,孤让卫青护送你们。”太后开始打发人了。 刘邦忙道:“孩儿还想跟您请一道旨意,林清徐虽然口不择言,在祭朝上扫了母后的性子,但毕竟他也是孩儿的岳父,还请母后免掉他的罪过。”说罢,他捅了捅林嫣。 “儿臣年幼无知,还请母后原谅。” 刘邦直翻白眼,哪里有人请罪说的如此理直气壮的?你做不到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也就算了,至少得多说几句感情真挚的话吧,这两句生硬的话,别说感动别人,就是自己听到也都会岔过气去。 屏风后面沉默了,刘邦心凉一片“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他心里为林清徐能有这么一个女儿而默哀。 压抑的气氛持续了很久,就在刘邦打算告辞撤退时,太后终于发话了,她先是叹息一声,随后说道:“刘林氏,你做过什么,你心里很清楚,孤不会原谅你,但念在你多少还有点孝心,皇帝又为你求情的份上,孤准了,,拟旨吧——” “儿臣谢过母后。” 刘邦心满意足地拿着懿旨离开承乾宫,太后身边的侍女玉萍问道:“娘娘,此举是不是有些不妥?” 一脸憔悴的太后头也没抬“没什么不妥的,孤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皇帝毕竟是皇帝,该给他的还是要给,一味地打压他只会让他产生逆反心理,放心吧,他也只是想要点面子,少年心性,随他去吧。 况且,皇帝如今既没有表现出夺权的迹象,又无依附他的党羽,一个人还翻不了天,反倒是朝中的那些大臣,如今才是心头之患,孰轻孰重,你们心里得有数。” 玉萍应道:“娘娘说的是,奴婢有些多嘴了。” 太后摆摆手,示意让她们退下,昨夜头痛难忍不得已服下禁药,这会副作用发作,她拄着枕头,不一会就昏睡了过去。 ... 诗有云:害浣害否?归宁父母。 归宁,是古时流传下来的一种礼俗,又可称做客,返外家或三朝回门,是指新婚夫妻在结婚的第三日,携礼前往女方家里省亲,探访,女方家人此时亦须准备宴客,通常是在中午,称作归宁宴。 请女婿可是一件大事,女方家必须拿出十足的礼节,宴会也是最高的规格,华夏大地,文明之邦,凡事都得遵从一个‘礼’字——女方家得让人知道,他们是有教养,有礼数的家庭,从他们家走出的女儿那也是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良家女子。 所以说,归宁宴不仅关系到家族的名誉,也是给嫁出去的女儿涨面子,女婿满意,女儿到别人家也能好过些不是? 林府是金陵有头有脸的人家,家主林清徐是朝廷的三品高官,官声在大渝是出了名的好,其夫人呢,也是出自名门大户。 更重要的是,林大人的千金,金陵才女林嫣进大牢,上刑场,最后进宫当皇后的事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她的传奇事迹还被编成了戏曲,演义,在民间广为流传,为世人所津道。 她今日归宁,无数人慕名而来,一大早就聚集在林府门前,金陵县令还当是有人聚众谋反,急忙写了奏折递送给朝廷,他的上级见之大怒,在奏折上批复‘草包’二字打了回来,还命令他尽全力维持治安,若是出岔子,就割他的脑袋。 金陵县令派出了府衙中的所有捕快,即便是这样,人手也是不够——百姓聚集的越来越多,到最后将整个街道都围了个水泄不通,无奈之下,他只好又请求上司,希望朝廷派禁军来帮忙。 禁军派人封锁了去林府的各个路口,阻止后来人员进入,又将好多人驱散出来,这才有了一条可供通行的路。 饶是如此,当刘邦到时,他还是被吓了一跳,街道的两旁密密麻麻地全是人,拥挤的人群,伞也撑不开,有好多人就站在雨中,眺目等待。 “皇上驾到,外人回避——”朱透提着嗓子大声喊道。 噗通,人群就像是被风吹倒的麦子,跪在地上,长长的红地毯一直铺到街的尽头,林清徐带着全家老小,走到刘邦驾前拜道:“臣,恭迎陛下,恭迎娘娘”刘邦下了马车,拉着林嫣走到人前伸手虚扶,让众人平身。 这一幕,被有心人画在了纸上,而他也凭借这幅被后人命名为“高祖归宁图”的国画跻身天下十大家的行列。 当这幅画历经千年,被陈列在博物馆供人参观时,后人才有幸从画中了解到那位千古一帝记录不多的日常生活。 但史学家对这幅画所描绘场景的真实性提出了质疑——据考证,当时高祖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根本不可能像画中那般高大。 也有史学家爆料称,这幅画其实是后作的,最初的版本被高祖带进了陵寝,随之殉葬。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五章 家宴 古人之迎宾礼很有讲究,《周礼》记:“宾三揖三让,登,再拜授币。”一般人迎接宾客都是这般做法,但有道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三揖三让的礼节用在皇帝身上那是远远不够的。 没办法,皇帝就是和人不一样——人家叫真龙天子,是天上的真龙下凡,是上天之子,神的宠儿,迎接神怎么能用人的礼仪呢? 于是,步行三里,红毯铺地,三牲五谷,黄纸祭坛就免不了,如果可能的话还得洒一洒鲜花,当然,这些礼仪一般是用在比较重大的场面上,比如,巡查四方,泰山封禅。 但话又说回来,皇帝再怎么神圣,那也是人生的,是人君,要是白龙鱼服,寻常的出访就无需这么麻烦。 皇帝携皇后归宁,说是重大场合,比巡游,封禅这样的事情还是不如,说是平常拜访,却也不是,所以就取了折中的法子:主人家派出仪仗队,携带家眷到街口去迎接。 刘邦并不知道这些规矩,只觉得林清徐很上道——弄出这么隆重的欢迎仪式来接待自己,谁都会高兴,但对他而言,心里高兴就行,绝不能表现在脸上,作为一个皇帝,虚怀若谷,不慌不乱,不喜形于色是最基本的素质。 他装出一副不置可否模样对林清徐说道:“林卿有心了,只是,这么大的阵势,打扰了乡邻,朕心中很是不安啊。” “陛下多虑了,我等仰仗陛下护佑,今日能得见陛下真容,乃是我等的荣幸,何来打扰一说?” 这话说的很有水平,圆滑却又不失尊严,与往常在朝堂上死谏不休的表现判若两人,刘邦心道:“林清徐啊,林清徐,前两天你果然是在演戏给朕看。”他摆摆手,示意让朱透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君虚中以求治,实赖股肱之任臣;拜手以陈谟,必恃学力之精。尔林清徐,学贯经史,才通世务,属文切事,搜罗尽古今之秘,陈善有据,赓歌佐社稷之光...特授尔金紫光禄大夫,加封卢国郡公,拙令今日起,官复原职,继续为国效力...钦此。” 林清徐行三叩九拜大礼,双手接过圣旨,“臣,接旨,谢陛下隆恩”朱透又拿出另外一道圣旨念道:敕曰:臣爰阃外之寄,必得阃内之贤。君美其夫之荣,必及其妻之贵,一体相成,同加奖谕尔林清徐之妻赵氏,温柔静正,懿惠慈宣,夫阶益显,国典益申是用,赠尔为淑人,加三品诰命...” 林赵氏同行大礼,接旨谢恩。 读到这,可能有读者要问,为什么太后下发的旨意,却是以皇帝的名义起草的圣旨,而非懿旨? 其实也不因为别的,封赏大臣,加官进爵这本就是皇帝的特权,但皇帝年幼,皇太后以辅政之名行君主之权,也有先例可循,与皇帝亲发的圣旨不同的是,上面多加了一个太后宝印。 君主势微,若无太后之印,负责重审旨意的朝廷机构会驳回圣旨,没有经过宰相以及相关机构的同意,这道圣旨就是无效的,这也是为什么上次在刑场,卫青敢抗旨不遵的原因。 言归正传。 刘邦与林嫣坐上林府准备的轿子,一路前行,禁军卫士在两侧护驾前行,守卫森严,若是人群中有异动,他们手中的刀会立刻落下,百姓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当天子车驾消失在视线尽头之时,他们这才起身,议论纷纷,似乎忘记了刚才的恐惧。 “原来这就是新皇”有年轻人说道。 “是啊,没想到这么年轻,不知道承诺过的永不加赋是不是真的,我听说是周崇老先生教陛下说那番话的,半月以前,他就被贬斥离京了。”有人更在意和他们息息相关的事。 在旁的年长者哼道:“小子无知,陛下金口玉言,那还能有假?我观陛下,天庭饱满,面容清秀,颇有仁宗遗风,日后定当是一位好皇上。” 虽不知天庭饱满,面容清秀与仁宗遗风究竟有什么必然的关联,但长者之言,他们哪敢反驳,也只能点头应是。 百姓们三两成群,你一言,我一句,有说有笑各自离开,他们所议论的主题各不相同,有关注皇帝年龄,长相的,也有旧事重提的,谈论最多的却是刚才皇帝封赏林清徐的事。 大渝封爵虽然不似前朝那般严格,但也不是说封就封。那可是卢国郡公啊,在这金陵城里,有几位国公?“以后,林府可就变成国公府咯——”人们对林家的际遇极为羡慕。 但无论议论哪一部分,他们所关注的对象无一不是皇帝,而不是皇后,很多人好像都忘了他们来这里的初心,而且他们也没有注意到,在人群中还有几个人一言不发,他们更不知道,刚才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被人家隐秘地记了下来。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并非所有人的关注点都是皇帝,比如——秦天霜,他穿着白衣,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书童在身边为他打伞,见皇帝车驾离去,书童问:“少爷,林小姐她好像没看见我们。” 秦天霜脸色铁青,他合上折扇,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 林府的家宴很丰盛,刘邦与林嫣居上座,刘邦在左,林嫣在右,其间觥筹交错,场面其乐融融,刘邦喜欢这种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氛围,上一世,他还在孤儿院的时候,每次吃饭,都会有很多人。 那种温馨的感觉让他毕生难忘,人总是在寻求自己缺失的那一份,仿佛本能,没钱的人,最想要的是财富,地位低下的人最想要的是权力,就是婚姻,夫妻双方的性格也是互补的,而不是性格相仿的。 所以,有句话说,人生就是一场寻找的旅途,这句话不假。只可惜,有些人找到了,快活一生,有些人没找到,郁郁不得志。 能够快活的那是极少数,大多数人花了一辈子时间也没找到自己缺失的那一部分,于是就又有了另外一句话——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很多道理只能给别人说,对于自己那就是一坨狗、屎,毫无用处。 刘邦没工夫去考虑那么多,他只是单纯地享受这种久违而又难得的热闹,林嫣母亲很高兴,见刘邦一点也不见外,没有一点君主的架子,也就不再拘束,一个劲地给刘邦夹菜,好像把他真的当成女婿一样,看的林清徐是直皱眉头。 饭吃完了,林赵氏拉着林嫣去后院说话,刘邦随林清徐进了书房,刚走进门,从书架后面的一处暗门里就走出一个大汉,快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在刘邦面前“臣,胡不归参见陛下!”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章 成名须称早 胡不归消瘦了很多,但与刘邦第一次见他相比,他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颓废不见了,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军旅之人独有的干练,这样很好,刘邦点点头道:“胡卿,免礼吧。” 他看了看林清徐,林清徐会意拱手道:“臣告退——”胡不归不明所以,奇怪地问道:“陛下,林大人是自己人啊。”刘邦心叹,这家伙二百五的性子还是没变,他笑了两声坐在椅子上道:“自己人怎么了?” 胡不归挠挠头,知道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向刘邦拱手请罪“臣,多嘴了,请陛下原谅。” 刘邦摆摆手“行了,朕没怪你,说正事,交给你的差事办的如何了?” 胡不归神情一整,从密室里取出三个纸筒“陛下,臣一出宫就马上按照您吩咐的,召集千衣使旧部,现在已经有七个兄弟打进了那些大人的家里,其他的,臣还在想办法,这是最近收集到的情报,请陛下过目。” 刘邦从其中纸筒中抽出一张写满字的纸,随意看了几眼,上面记得全是那些大臣平日里所干的事情,所说的话。 譬如,早上礼部侍郎孙敬宗骂他夫人是母老虎,其夫人大怒,摔碎了家中两盏油灯,中午孙敬宗出门访友,晚上回来多吃了两碗米饭,宠幸了新纳的两方小妾,还说要休了正妻,给她们名分。 刘邦很无奈,胡不归给他的全是一些原始信息,何为原始信息?就是没经过整理,分析,总结的垃圾,没错,对于刘邦而言这就是一堆垃圾。 比如孙敬宗这天所做的事情,完全可以概述为:礼部侍郎孙敬宗,惧内,其妻某某如何如何,交际广,其友是... 这才是刘邦要看的东西,他一天就干了这么多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要刘邦看到何时?更何况刘邦要的不止是一个礼部侍郎,还有工部侍郎,户部侍郎,朝中所有的大臣,甚至,其他国家的大臣。 “就是——孙敬宗,年老不尊,乌龟王八蛋,这样的情报也比这一大堆零星琐碎的东西好啊。”刘邦心中略有些失望,胡不归和他手底下的那帮人都是军旅出身的粗人,让他们冲锋陷阵,杀人放火还行,从事情报工作的确有些不太合适,可他也没办法啊,谁叫他手里没人? 刘邦现在终于知道,刘备为什么要三顾茅庐去请诸葛亮出山了,人才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第一生产力,尤其是在封建时代,优秀的人才对于一个皇帝,一个国家而言,甚至比一支能征善战的军队还重要。 胡不归的心沉了下去,因为他看到了刘邦脸上的失望,本来,他对自己这几天的工作还很满意,兴致冲冲地来向皇帝表现,希望听到皇帝陛下的赞赏,可如今看来,全不是这么回事啊。 他跪倒在地,对刘邦道:“陛下,微臣办事不力,请陛下责罚。”刘邦将那些所谓的‘情报’放在一边,揉了揉眼睛道:“起来,朕知道你用心了,这不怪你,这样吧,你去外面把林清徐叫进来,朕有事要跟他讲。” 胡不归称诺,到外面把林清徐叫了进来,刘邦问道:“林卿,朕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陛下请讲。” “嗯,你身边或者你认识的人里有没有能统筹大局,办事仔细的人?当然,忠心是前提。” 林清徐沉思片刻道:“臣家里就有一个这样的人,只是——”刘邦见他犹豫就说道:“但说无妨,只要他对朕忠心,又有能力,就算他是个杀人放火,穷凶极恶的罪犯,朕也会用他。” 听到这话,林清徐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他拱手拜道:“陛下圣明,臣推荐的这个人没杀过人,也不是匪徒,相反,他品性优良,自幼随名师学习齐身,治国,安天下之道,是天底下少有的人杰。” 刘邦点点头,林清徐家里的人肯定与他有关系,推销自己家的人谁都会,水镜先生向刘备推销他的高徒诸葛亮,庞统,不就是这样说的吗?——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 结果呢,凤雏没多久就被人弄死了,卧龙倒是很厉害,可也没像他说的那般夸张,辅佐刘备统一天下,别人的话听一听就算了,是不是真如其言,还是得亲眼见识一下才能确认。 “林卿,如此人才,还不快快请来?” 林清徐高兴地应了一声,屁颠屁颠地出门去找人了,刘邦微微一笑,看着神情落寞的胡不归道:“胡卿,非是朕不信任你,也不是嫌你办事不力,朕相信,只要朕一声令下,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你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只是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统筹兼顾,处理这些复杂信息不是你所擅长的,朕说过,日后朕一定会给你想要的,朕绝不会食言,所以还希望卿不要多想。” 胡不归闻言眼圈一红,单膝跪地道:“陛下圣心独裁,陛下的决定,臣照办就是,绝无半点怨言。”刘邦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让他好好干。胡不归是人才,这一点刘邦毫不怀疑,但无奈,事实表明,他更适合做一个执行者,而不是一个决策者。 如今要分走他的权力,还是要解释安抚一下,打消他心头的疑虑,这样与别人合作起来,也不至于因为心有间隙,导致两人无法合作。 刘邦很清楚,胡不归要说没有一点想法,那绝对不可能,就算是心思玲珑的人遇到这种事也难免多想,更何况他这样一根弦的人。 不过,对于那些比较机灵的人,刘邦是不会解释的——皇帝的威严还是要保持,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想不通就接着想,敢叽叽歪歪,皮痒了吧。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 林清徐从外面回来了,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布衣少年,剑眉星眸,面皮白净,头发扎成马尾随意搭在背后,虽然年少,但他的气质沉稳,丝毫没有少年人该有的跳脱。 卖相很好啊,刘邦打量着他,不由得,心里竟然产生了一丝妒忌,身材这么好,长的也很俊美,这种人肯定是极受女生喜欢的——“狗、日的林清徐,从哪给我找这么一个欧巴?” 少年见刘邦看他的眼神有些不怀好意,也不紧张,他跪地行礼“草民,魏鞅见过陛下。” “魏鞅?你多大了?”刘邦问道。 魏鞅一愣,他显然没有料到,刘邦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询问他的年龄“是觉得我年龄小,轻视我吗?”少年人的傲气使然,他抬起头注视着刘邦,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回陛下,草民虚岁十八。” 刘邦一拍大腿喊道:“好,都说姜老的辣,然而朕就喜欢嫩的,成名在年少,大好男儿,建功立业何须等待?”短短的一番话,就让魏鞅顿时热血,成名须称早,这句话简直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 祖辈的荣光不再,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做出一番事业——不是为了重现上一辈人的荣耀,而是为了超越他们,有什么比年少成名更能说明出自己的才华,更能说明,自己比他们强? 请将不如激将,对付魏鞅这样的年轻人,刻意打压他们的傲气,只会适得其反,不如鼓励之,这样,他们才会乖乖展示自己的本事,刘邦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在一旁的林清徐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满是欣慰与热忱。 “不过,对于真正的青年俊杰,朕自然欣赏,而那些徒有虚名之辈,朕会鄙视他们,林卿说你是人才,有治国,安天下之能,朕想考校考校你,如何?” 魏鞅自信满满“陛下,只管出题。” 嗯,刘邦点点头,将一个纸筒交给他道:“经义造句的本事就算了,朕不喜欢那些虚的东西,你就看一看,这些信息情报有何不妥之处?”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七章 燕武鱼台 魏鞅起身接过纸筒,取出里面的东西细细查看,片刻之后,他做出了评价:“一堆废纸,毫无用处。”这话一出口,胡不归立马怒了,自己辛辛苦苦忙活了大半月,才得到的成果竟然被人说成垃圾,简直岂有此理! 他瞪着眼睛,仿佛在说:“你小心点。”事实上,要不是皇帝在场,他早就冲上去狠揍魏鞅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了,刘邦微笑着让胡不归稍安勿躁,板着脸对魏鞅道:“哦?此话怎讲,快快道来,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朕就治你妄言之罪。” 魏鞅毫不在意地无视了胡不归的愤怒,笑着对刘邦说:“如果不是,陛下何须来找我呢?” 刘邦有些尴尬,的确,这个评语也正是刘邦心里所想的,只是为了照顾胡不归的面子,他才没有明说——上位者要做的是鼓励下属做事的积极性,即便要敲打,也不能明说。 他摆摆手,佯装生气“胡卿对朕忠心耿耿,即便做事不周全,那也不是他的错,不要卖关子,快讲。” 魏鞅向刘邦拱手施礼,清了清喉咙道:“如果草民没猜错,陛下是想行燕武,鱼台之事吧?” 这里要讲一下。 所谓的燕武鱼台其实是发生在百年前的一件事,萧衍,也就是后来的燕武帝,为了巩固皇权,加强对臣子的掌控力度,于是就在鱼台这个地方安排了自己的人。 鱼台,顾名思义就是钓鱼的地方,位于金陵以北淮水边上,那里地处偏僻,风景宜人,水流平缓,十分适合垂钓,许多文人雅士在此写诗作赋,风雅韵味十足,所以很多大臣没事都会去那里钓鱼闲谈,其间,免不了要议论些朝中风闻。 燕武帝知道这事以后,就派人化装成渔夫整日在那里捕鱼,刺听大臣们都讨论了些什么,对他施行的政策有什么看法,有没有人说他的坏话,结果没多久,大臣们就发现了这个事。 怎么发现的呢?说来也很滑稽,那渔夫的确听了燕武帝的话,整日在河边捕鱼,一天两天还好,没人觉得奇怪,但你成天在那捕鱼,风雨无阻,而且就挑一个地方,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有大臣过去问他,结果渔夫心理素质很不好,没几句就露了馅,众臣很生气,于是派宰相作为代表前去进言,宰相一开始没提渔夫的事,只是问燕武帝,治理国家需要什么? 燕武帝说,自然是靠你们这些大臣啊,宰相又问:“那如果有人离间君臣关系该当如何?”萧衍想都没想就说:这种坏蛋应该杀掉。 宰相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告诉他,今有一渔夫,假传圣旨,说是奉陛下之命来监视我等,这是分明是在挑拨君臣关系,还请陛下杀掉他。 燕武帝这才明白,自己的小尾巴被人抓到了,无奈,只得杀掉那个可怜的渔夫,并向文武百官道歉,说我不应该猜忌你们,以后要是再有这样的事,就请上天赐罪。 后来,就有了燕武鱼台这样一个成语,代指君主猜疑臣子,某种意义上来讲是个贬义词。 这个典故刘邦知道,而且,大渝的密卷中有记载:其实,那个渔夫做事很隐秘,众臣之所以知道这个事其实是燕武帝有一次喝醉了酒,不小心说漏了嘴,被一个小太监传了出去。 一方面,燕武帝做事不仔细,喝酒误事,因小失大,不可谓不是一次教训。 另一方面,这件事也从侧面反映了,当时在大燕王朝,文官势力有多么的强大,强大到一代英主只能咽下苦果——如果皇帝强势,谁敢多说一句,没见前世明朝朱元璋设立锦衣卫,摆明监视你,再加上后来的两厂,也没有谁敢说个不字。 这些官员大多出自儒家,燕武帝妥协了,这才有了后来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所以说,这个世界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其实是皇帝被动接受,而非主动采纳的。 燕武帝有心限制臣权,无奈败北,沦为千古笑柄,刘邦做的可比燕武帝狠多了——萧衍是在公共场所安插特务,刘邦直接安插到人家里去了。 不过,刘邦不认为自己会是第二个燕武帝,乱世,当用重典,对于那些反对者,不动则已,一动就要连根拔起,从加强皇权,提高皇帝地位这个角度来说,刘邦一点都不认为,锦衣卫的设立是个错误。 听到魏鞅以燕武旧事来形容自己的做法,刘邦有些不悦,“怎么,你觉得不妥吗?” 他已经决定,如果魏鞅不认同自己的做法,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出这个门,卫青就守在林府外面,只要自己一声令下,他会瞬间被砍成肉酱。 林清徐有些坐不住了,当时胡不归说要提陛下做一些事情,但没具体说是什么,胡不归在自己家住的这段时间,他也没有过问,如今听魏鞅所说的燕武鱼台,他不由心惊肉跳。 皇帝眼中的杀机很重,谁都看得出来,只要魏鞅敢拒绝,不仅他,就是自己,还有林府上下怕都讨不了好处啊,林清徐冷汗津津,不由有些后悔,他只顾着替自己好友的儿子谋一个前程,却忘了其中的危险。 面对着刘邦毫不掩饰的杀意,魏鞅笑了,他摇头对刘邦道:“陛下,不要误会,草民不觉得有丝毫不妥,相反,还很赞同陛下的做法,如今大渝朝堂混乱,说是各自为政也不为过,其根本原因就是君权不振,燕武旧事固然有弊端,但面对当今局势,却是一剂良药。” 魏鞅顿了一下,看着刘邦缓和下来的脸色叹息道:“只可惜,此事困难重重,即便陛下的人能够打进朝臣府中,也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位置,接触不到核心,而且,兵家讲究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此五种决定成败的因素不仅适用于兵法,用在为政图谋上亦有其理。 道者,君上也,此事若无陛下的支持,是绝对无法成功的,这是前提,其次,便是天时,地利,今陛下年幼,太后与朝臣掌权,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谁也不会注意到陛下,这是最好的时机,金陵乃大渝国都,是陛下最熟悉的地方。 将者,将领也,陛下若想做成此事,没有一位有足够智慧,忠诚,勇敢的人主持可不行,然陛下如今身边顶多一些只知拼杀,不知谋略的粗野汉子,从这些散乱,未经处理的情报就能知道。 最后就是法,法者,制度也,任何事如果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制度,程序,与管理,那就是一只无头之蝇,四处乱撞,效率低下,到最后也会功亏一篑。” 魏鞅讲完做出总结:“今五事,陛下只占其三:陛下的决心,天时,地利,唯独缺少最后两部分,将与法。” 刘邦听得如痴如醉,眼中更是异彩连连,不知不觉就站了起来,不错,他所说的,正是自己所发愁的,看来林清徐说的一点不假,这果然是一个罕见的人才,他咽了咽口水道:“何人可为将?” 魏鞅挺起胸膛,指着自己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如果陛下愿将此事全权交于我,我可立下军令状,不出十年,必将为陛下磨出一把诛邪却魔的利剑。” 刘邦点点头,重新落座“朕询林卿,就是希望能找一个可以托付之人,你就是朕要找的人,你刚才所说的也正是朕所思的,从零开始,你说需要十年时间,可见你并不是无的放矢,如果朕将一支经营了数十年的势力交给你,你需要几年?” 魏鞅眼中精光大作,顾不得失礼,上前一步问道:“当真?”刘邦点头“自然当真。” “三个月,我让其发挥作用,三年,我就能让它彻底为陛下所用,”魏鞅想了想说道。发挥作用与彻底为已所用是有区别的,刘邦很清楚,但同时他也很高兴“那就一言为定,嗯——这个组织还需要一个名字。” 还没等刘邦将心里的那个名字说出,魏鞅就道:“常言道: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此事需在暗中进行,就取名为,锦衣卫吧。” 刘邦张了张嘴唇,心情复杂,历史有其惯性,无论怎么变化,如何面目全非,有些事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比如,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比如,锦衣卫,再比如,还有很多。 “就叫锦衣卫吧,魏鞅,朕命你为锦衣卫统领,总览全局,可行先斩后奏之权,胡不归,朕命你为锦衣卫副统领,兼锦衣卫执事,负责辅助魏鞅,你二人日后要通力合作,不可懈怠。” “臣,遵旨。”魏鞅与胡不归同时拜道。 林清徐脸色潮红,他侧步跪倒在刘邦脚下磕头道:“臣,替老友魏芳叩谢陛下隆恩。”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八章 青楼四人行 “魏芳?”刘邦疑惑不解地看着林清徐,胡不归轻声对刘邦解释道:“陛下,魏芳是柱国大将军魏无忌的长子,曾任刑部侍郎,七年前,老将军驾鹤西去,魏芳大人丁忧辞官还乡,为老将军守孝,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听说是因为忧伤过度,又染上恶疾,也去了。” 魏无忌!刘邦心中一惊,来到这个世界,能给刘邦留下很深印象的人不多,魏无忌绝对算一个。他曾翻阅过宫廷密卷,对大渝的历史做过一些了解,除去那些已经入土百年的开国功臣,百年里,最出彩的也就两人:言煜,魏无忌。 宰相言煜主内,大将军魏无忌主外,正是有了这两人,才能让病入膏肓的大渝又多风光了半个世纪,这两人的才能不必多言,更为可贵的是,他们的品德,完全称得上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尤其是魏无忌,戎马一生,为大渝立下了汗马功劳,便宜老爹忌惮他功高震主,于是刻意排挤他,最终把他赶出了朝堂,十年前,大梁勾结北秦,南楚兴兵数十万侵略大渝。负责迎战的程广利一败涂地,便宜老爹无奈只好请魏无忌再次出山。 魏无忌没说一句抱怨的话,立刻顶盔上甲,花甲老人受命于危难之际,用他仅存的一点生命之火拯救了大渝。 他对祖国的忠心是纯粹的,无私的,这种人再怎么褒奖礼遇都不为过,可朝堂上下,大多数人都选择了漠视,更有甚者,在有意无意间削弱魏无忌的影响力,魏无忌死后,连一个像样的谥号都没有,这是为什么? 刘邦当然知道原因,无非是魏无忌威胁到了他们的利益罢了,这种事在前世几千年的封建长河里发生的还少吗?想必,魏芳也是被那些人挤出朝堂的吧? “哼!”刘邦对那些整日将仁义挂在嘴边,暗地里却行苟且之事的墙头草极度不满,魏鞅看到刘邦的逐渐冰冷下来的脸色,兴奋的表情也逐渐凝固了,胡不归急的满头大汗。 魏鞅的才华,他刚才也看到了,虽然口上没说,但他的心里却已经将他当做了自己人,对于真正有本事,肚子里有墨水的人,他一向都是钦佩有加,如今看皇帝脸色难看,他还道是皇帝对魏鞅的出身起了恶感。 胡不归犹豫再三,拱手对刘邦道:“陛下,请你三思啊。” 刘邦越想越觉得生气,听到胡不归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怒上心头,他腾一下站了起来,在胡不归肚子上踹了一脚“朕三思什么?有什么可三思的,滚一边去。”说罢,他跨到魏鞅跟前阴着脸道:“你就是魏无忌的孙子?” 魏鞅火热的心,此刻冰凉一片,这种前一秒云端,后一秒深渊,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让他感到绝望,既然皇帝问起,照实说就是了,藏头藏尾,为了自己的前程,否认自己祖宗这种事他做不出来,也不屑为之。 “正是。”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刘邦看着他,伸手重重地拍在魏鞅的肩膀上,意味深长地说道:“魏氏满门,尽是忠烈之辈,先皇欠你魏家的,朝堂百官欠你魏家的,大渝更欠你魏家的,朕不是先皇,属于你魏家的荣耀,朕日后会一分不少的还给你!” 胡不归愣住了,林清徐也愣住了,魏鞅更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半晌都没回过神来,当他再次抬起头面对刘邦时,他的眼眶里已经含满了泪水,他直直地跪倒在地“臣,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陛下英明”胡不归与林清徐同时喊道。 刘邦哈哈一笑,摆手道:“都起来吧,你们都是朕最信任的臣子,也是日后的朝中栋梁,以后就不要动不动行大礼了。” 三人微微一笑,男儿膝下有黄金的道理他们都知道,但有道是天地君亲师,向自己的君主行跪拜礼,天经地义,不过君上抬举,他们自然也不会拒绝。 “都坐下吧,一个个人高马大的,看你们说话,朕脖子累的慌。”几人大笑,纷纷落座,又讨论了关于建立锦衣卫的一些细节,你一言,我一句,很快,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诸事都安排妥当,刘邦伸了伸懒腰问胡不归“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胡不归道:“刚过未时” “嗯,时候还早,走吧,两位统领,随朕去见见你们的手下?” 魏鞅与胡不归拍手称赞,林清徐却面露难色,他对刘邦说道:“陛下,这样出去不妥啊。” 刘邦点头“嗯,你去给朕找一身书童穿的衣服过来。”林清徐连忙摇头“不可,不可,陛下乃九五之尊,怎能穿下人的衣物?” “下人的衣物怎么了?难道穿了你们就不认朕这个皇帝不成?少废话,快去。”林清徐无奈,只好出门吩咐下人去找衣服, 胡不归兴高采烈道:“陛下,我们去哪啊?”刘邦随后而出“听雨楼。” “啊?”两人张大了嘴巴,表情古怪。 刘邦奇怪道:“怎么了?你们知道这听雨楼?”魏鞅仰面朝天,四处观望,什么话也不说,胡不归轻声道:“陛下,听雨楼是金陵城最大的——妓院啊” 妓院?刘邦来劲了,他早就想见识一下古代的红灯区,这次正好! “前世的秦淮八艳那可是天下皆知,个个都是貌如天仙,才艺绝伦的美人,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什么金陵八绝之类的。” 刘邦摸着下巴嘿嘿一笑,看看长相俊秀的魏鞅,又看看五大三粗的胡不归道:“灵韫,不归,你俩也去换一身衣服,灵韫扮富家公子,不归你扮护卫,朕嘛,就扮书童,咱们三人一起上青楼。” 胡不归双目放光,仿佛一头饥渴难耐的野猪,魏鞅虽然表情淡定,但眼睛里雀雀欲试的神采还是出卖了他,胡不归看着刘邦,想再次确认,见刘邦点头同意,他大叫一声,拉起魏鞅就往门外面冲去。 “皇帝来看老丈人,却跑到了妓院,嗯,这要是以后传出去,那绝对是一桩美谈佳话啊。”刘邦邪恶地笑着。 衣服换好了。 魏鞅一身紫袍,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腰间朱红白玉腰带,上挂白玉玲珑腰佩,气质优雅,气度逼人,胡不归着青衫,额头系黑巾,腰间挂宝剑,威风凛凛,反观最尊贵的刘邦陛下,就很普通了,灰褐色的衣服极为合身,带上帽子,不用刻意装饰,完全就是一个小书童。 刘邦拍拍胸腹,扭扭身子,他对这身打扮很满意,林清徐哭丧着脸对刘邦说道:“陛下,您这样出去,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微臣担当不起啊。”刘邦很烦他啰嗦,有胡不归与魏鞅在前面顶着,谁会来找一个书童的麻烦?但一想到自己那倒霉离奇的体质,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听一下林清徐的话。 “嗯,这样吧,你去外面把卫青叫进来,有他保护,你总能放心吧?” 林清徐犹豫道:“有卫青跟在陛下身边,自然最好不过,可是——”刘邦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微笑道:“无妨,你尽管去做就是了。”林清徐会意,立刻就去安排。 胡不归奇道:“陛下,难道您连卫青也——”刘邦嗯了一声,以后都要一起共事,迟早就说,现在说,以后说也没什么差别。卫青掌管禁军,负责金陵治安,两人现在打个招呼,以后还能避免不必要的误会。 看刘邦点头,胡不归顿时对刘邦投以最热烈的马屁,说什么英明神武了,三皇在世了,刘邦听得心烦打断他道:“行了,以后你们就是一个坑里的兄弟了,以前的那些过节就算了吧。”皇帝开口,胡不归自然满口答是。 卫青也换上了和胡不归一样的装束,当他看到胡不归时,第一反应是震惊,第二反应却很高兴,也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 几人从书房的密室里进去,里面有条密道只通林府后门,魏鞅打头,刘邦跟在身边,卫青与胡不归侍立左右,一起就出了林府,直奔听雨楼。 “青楼四人行,走起——”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九章 听雨楼 金陵,在前世那个世界又有建康,天京的别名,到后来再改为南京,这里北濒长江,南拥群山,山环水抱,形胜天地。 长江自西向东流经南京境内,如此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使得它自古就是沟通大江南北的要津,三国时诸葛亮曾说此地“钟山龙盘,石头虎踞,真乃帝王之宅也”。 历史在这个世界拐了个弯,变得面目全非,但金陵这座城市却依旧散发出了她令人夺目的神采,始皇东巡,路过此地,有方士说金陵环山,黄旗紫盖,见于斗、牛之间,有天子气,建议将此龙脉斩断。 始皇不允道:“今四方归秦,天下一统,这是天命所归,金陵有王气,朕就将其设为大秦的另一个国都,派嬴氏子孙镇守此地,收此地王气为己用,岂不更好,何必要将这得之不易的龙脉斩断呢?” 众人皆拜服之,至此,金陵便成了大秦的又一国都,史称东都,始皇死后,大秦历代皇帝都大力建设金陵,以金陵为中心,开发帝国南方的广大土地,千百年来,曾有六个国家立金陵为都。 无数英雄豪杰,在这片土地上叱咤风云,使得这片本来是蛮荒的僻土,变成了现在的鱼米之乡,天下粮仓,金陵作为撬动这里的支点,更是繁华无比。 从林府出来后,四人沿着街道一路前行,胡不归在前引路,魏鞅在中间跟刘邦描述金陵的历史,看着摩肩接踵,熙熙攘攘的人群,刘邦心中感慨万分“始皇帝果然非同凡响,历史的拐点恐怕就源自秦始皇吧。” “这些都是什么人?”转过一处街角,刘邦的目光被一群在街边叫卖铁锅,铁铲的人吸引了过去,这些人长相与大渝人有很大的区别,虽然身上穿着丝绸,但仍掩饰不住他们那浓郁的外乡气息。 一直沉默寡言,忠心扮演侍卫的卫青看了一眼回答道:“他们是北秦人——”北秦?刘邦奇怪道:“北秦与大渝相距甚远,中间还隔着大梁,他们怎么会到这里?” 卫青语气不屑:“追逐利益是商贾的天性,如果有足够的财富,就是地狱,他们这些人恐怕也是会走上一遭的,陛下有所不知,他们带着草原上的牛羊,一路南下,在大梁换取一部分铁器,与盐巴,然后又拿着这些东西来大渝换丝绸,大米,瓷器,这一来一回,至少有十倍的利润。” “十倍?”刘邦大吃一惊。 卫青神情黯然道:“大渝本就缺铁,产铁地大多在中原一带,十年前那场大战后,我大渝丧失了北方的大片土地——”刘邦默默地叹息一声“那为什么我们不直接与大梁交易铁器呢?” 魏鞅摇头道:“梁国与我大渝向来交恶,严令不许梁国的铁器流入大渝境内,他们与北秦达成了同盟关系,梁国以半成的价格将铁器卖给北秦,然后让他们携带铁器来我大渝售卖,少掉的半成自然就转嫁到大渝的身上。 这样他们不仅能以极低的价格从北秦得到大量的牛羊,战马,而且还能削弱大渝的国力,同时又能维护他们与北秦的同盟关系,是一箭三雕的极狠计谋。” 刘邦点点头,不错,这的确是一条毒计,但明知是陷阱,大渝还是得跳——没有铁器就不能铸造兵器,铠甲,军队的战斗力提不上去就有可能被灭国。 “这就是阳谋啊,不过,虽说北方多铁矿,但南方也不至于一点铁矿都没有吧?” 或许是看出了刘邦的疑惑,卫青开口解释道:“大渝虽然也产铁,但开采困难,动辄就要开山破石,而且,开采出来的矿石杂质太多,根本炼不出多少铁来。 成本甚至比北秦贩卖的铁器成本还高,只供应朝廷都还不足,百姓要用铁器就只能从那些黑心的北秦商贩手里买,就这,依然供不应求,好多人家一口铁锅用了几十年,破了补,补了又破,到后来就剩下半口锅了。” 果然,不一会儿那些铁锅,铁铲,就被哄抢一空,那些北秦人抚摸着柔滑的丝绸,一脸的得意,给下人丢几枚铜钱就趾高气扬地继续搬运货物。 “已经穷困到如此地步了吗?”第一次了解大渝的经济,刘邦心里有些堵,他抬起头看着喧哗的街市道:“会好的,大渝不可能一直任人宰割,走吧,正事要紧。” 几人称诺,又走了半个时辰,转过几个街角,眼前出现了一座很富贵的宅子,门前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马车,有几个穿着花衣的老鸨子在招呼客人。 “哎呦,这位公子,您这是头一次来吧?” 见到刘邦四人,老鸨眼前一亮,魏鞅气质出众,穿着华丽,身边又有两个威武不凡的侍卫,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不是哪家豪门的子弟,就是哪位朝中大臣家的公子。 这样的人可不是那些腰缠万贯,除了钱一无所有的商贾能相提并论的,老鸨一眼就找到了正主,忙扭动腰肢上来打招呼。 魏鞅嫌弃地避开她,用袖子捂着鼻子,很不耐烦地说道:“离本公子远点。”老鸨闻言非但没有一丝不悦,反而更加热情了,她用手捂着嘴笑道:“哎,像奴家这般粗脂俗粉自然是入不了您的法眼,您里边请?” “哼——”魏鞅一甩袖子,大步流星走了进去,里面不算很大,但也不小,有两栋三层高的小楼,相连在一起,上面挂着红灯笼,仿佛过节一样,很是热闹,楼里楼外到处都是人,莺莺燕燕,欢声笑语。 在楼下,竖着两个粗大的红柱子,左右各有一句诗:看山看水出郭,听雨听风倚楼,连接两栋小楼的中间过道檐下,挂着一个大大牌匾,上书三个鎏金大字:听雨楼。 “好像和电视上演的妓院有点不一样啊。”刘邦心中好奇,老鸨抿嘴一笑对魏鞅道:“公子,看来您这位书童还是个雏啊。”雏,是一句俗语,代指不通男女之事的处男,带有嘲讽打趣的意思。 胡不归与卫青闻听此言,皆是眼中一冷,敢侮辱皇帝陛下,这婆娘不想活了吧?这两位都是久经战场杀伐的人,露出的杀气自然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老鸨子脸色一僵。 魏鞅冷哼道:“你如果还想要你那根舌头的话,嘴巴最好还是放干净点。” 老鸨擦擦额头的冷汗忙点头道:“哎,奴家说错了话,该打。”说着还有模有样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偷偷看魏鞅的反应。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章 方圆尺寸,咫尺天涯 魏鞅没有理会她,而是四处打量着,有些意兴阑珊道:早就听说金陵听雨楼的名气,今日一见却有些名不其实啊。” “这里都是些凡夫俗子寻欢作乐的地方,哪里能容得下公子这样的人?” 话音刚落,只见一体型苗条,面容精致的绿衣女子从阁楼上的阶梯走了下来,那女子看年纪大概只有二十五六岁,长的极为动人。 她走到魏鞅跟前盈盈下拜,语气轻柔“公子,下人口不择言,惹怒了贵人,绿珠在此谢罪,还请您见谅。” 魏鞅下意识地看刘邦,胡不归抢先一步道:“这话也是你能说的吗?敢对陛——毕公子失礼,信不信我砸了你这破楼?”胡不归刚想说陛下,发现卫青的目光不善,他这才意识到,皇帝今日是微服私访,忙改口编造了一个毕公子出来。 绿衣女子微微一笑,对老鸨淡淡地说道:“自己去领罚吧。”老鸨脸色苍白,敬畏地给她磕了个头,就躬身退了出去,魏鞅看着眼前这位名为绿珠的女子摆手笑道:“无妨,本公子还不至于和一个下人过不去。” “公子大度,奴家感激不尽,请贵人跟我来。” 刘邦瞪了胡不归一眼,刚才差点就露了馅,虽然他对于所谓的君子名声不是很在乎,但堂堂皇帝新婚刚过,就跑进青楼,传出去影响也不好,先不论朝中大臣怎么想,光是太后那一关,就有他好受的。胡不归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不再多言,跟在魏鞅后面,专心致志地做一个护卫。 穿过小楼底下的过道,面前竟然出现了一堵石墙,绿珠打着伞,推开一扇木门对魏鞅道:“公子请——” 魏鞅往里看了看,率先走了进去,刘邦紧随其后,一进门,外面的喧哗声一下子消失了,刘邦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目瞪口呆,这种感觉,就好像进入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视线一下子就变得开阔起来,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眼前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河边种着很多垂柳,花草,从低到高,显得很有层次,虽然种的柳树并不多,但偏偏给人一种置身于柳树林的感觉。 绿珠微微一笑,继续在前引路,刘邦这才发现,这里的柳树栽种的极有规律,前面的柳树长的最低,越往后,柳树越高,行走在河边,看着两侧越来越高的柳树,会给人一种错觉——自己正在赶往树林深处。 卫青,魏鞅,胡不归三人的脸色都有些异样,尤其是卫青,脸色极为诡异,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他和魏鞅用眼神交换了意见,魏鞅突然放缓脚步问绿珠道:“方圆尺寸,咫尺天涯,真没想到,这小小的听雨楼里,竟还有一位精通阵法的大家。” 卫青语气不善“以水为形,以木为兵,这是兵家不传之秘,出现在这里,你意欲何为?”他的手紧贴着佩刀,颇有一言不合就砍人的意思。 阵法?刘邦一愣,随即问身边的胡不归道:“什么阵法?”胡不归轻声向刘邦解释了一番。 原来,这所谓的‘方圆尺寸,咫尺天涯’还有卫青口中的‘以水为形,以木为兵’其实是兵家排兵布阵的一种法门,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东西,比如,河流,树木,石头,甚至是雨,雪,冰雹等,让这些因素为己所用。 这种法子通常用在伏击战上,说白了,就是利用自然界的事物来伪装自己,达到敌人进了圈套还浑然不知的目的,与前世的‘特洛伊木马’有异曲同工之妙。 胡不归顿了顿继续说道:“您看这里,方圆也不过百丈,但里面藏兵百万不敢说,藏个几百人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刘邦点点头表示同意,话虽如此,可他并不认为这里会有伏兵,对他不利,以瑛娘的心机,如果只是要取自己的性命,当时在清业坊就能办到,何必大费周章? 不过,好不容易有出好戏,不看白不看,刘邦闭上了嘴巴,笑盈盈地看着绿珠,刘邦也很好奇,兵法大家,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帮一所小小的青楼布置,这里面要说没有点故事,他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绿珠不慌不乱,微笑道:“贵人不必惊慌,这可是金陵,天子脚下,奴家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乱来啊。” 卫青不依不饶,他冷哼一声,带着强烈的杀气向前一步“是吗?”猛然间,他眼中寒光暴涨,腰间的钢刀嗖一下就带着破空之声,直奔一棵三尺粗壮的柳树插去。 只听得噗的一声,伴随着一声惨叫,从那棵柳树上掉下一个人来,刘邦被惊了一跳“难道,真有刺客不成?”正想着,胡不归已经动了,他手中的长刀出鞘,仿佛一只迅猛的豹子,只几步就到了那人跟前。 “手下留情——”绿珠急道,俊俏的小脸上满是慌乱,哪里还有刚才的妩媚温柔?这一连串的变故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了,就连她也没有想到,树后面竟然还藏着人。 胡不归冷笑着将他拦腰提起扔在刘邦面前“嘿,是一小毛贼。”说着踹了他几脚,骂道:“小贼,你是什么人,为何鬼鬼祟祟地躲在树后面?” 这人是一个看起来和刘邦年龄相仿的少年,身上披着一件蓑衣,右臂被钢刀刺伤,鲜血淋漓,他疼的龇牙咧嘴,听到胡不归叫他小贼,少年咬牙切齿道:“你放屁,我不是毛贼。” 胡不归眼中精光一闪“嗯?还敢顶嘴,真是欠打。”正欲出手,绿珠喊道:“壮士息怒,阿荣,还不住口?” 少年闻言闭上了嘴巴,眼眶里含满了泪水,绿珠快步走到他身边,将他扶起,开始仔细查看少年的伤势,见只是皮外之伤,并没有伤到筋骨,她这才松了口气,舒缓了一下情绪,绿珠又换上了那副笑脸,朝卫青施了一礼道:“多谢壮士不杀之恩。” 卫青冷哼一声很不领情。 绿珠的表情显得颇为无奈“这是奴家胞弟,姓林,单名一个荣字,说出来也不怕贵人笑话,奴家自幼命苦,承蒙这里的妈妈收留,就与阿荣在这里相依为命,胞弟见不得奴家从事这低贱的行业,经常与这里的客人起冲突,刚才恐又是如此,误将贵人当成了登徒子——” 胡不归哦了一声对那少年道:“没想到竟还是一个忠心护姐的娃娃。”卫青转向魏鞅道:“公子,您看怎么解决?” 魏鞅摆摆手道:“既是误会,那就算了,不过,绿珠姑娘,这院中的阵法,你还是给本公子解释一下吧,要不然这样的误会怕是难免。” “这是自然”绿珠点点头道:“这处宅子本是前朝白袍将军陈子更的府邸,后来燕国灭亡,这处宅子就一直空置着,荒废数十年,到最后就剩下了两根顶梁柱还能使用。 直到二十多年前,主人将这里买下,改成了听雨楼,建成没多久,就有一神秘人来访,奴家当时年幼,不知道他是谁,妈妈也从未提过,那人在这里待了数月,离开前,为了报答主人的款待,于是就把这里重新设计了一遍,于是才有今日的样子,其实也无非是一些取悦人的手段而已。” 魏鞅笑道:“解释倒也还算合理,也罢,谅你们也没这个胆子,快些引路吧,雨又下大了。” 绿珠应了一声,拉着林荣走在前面,魏鞅看刘邦,询问意见,刘邦点头以示认可,他们今日来的目的可不是找茬,就算这里真的有什么难以告人的秘密,以后再查就是了,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再横生枝节。 复行数十步,柳树渐渐稀疏起来,一座佛寺出现在雨雾当中,显得格外肃穆与庄重。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一章 新奇的体验 刘邦彻底懵了,妓院里怎么会有佛寺?他看着魏鞅向从他那里得到答案,然而魏鞅却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到底还是卫青见多识广,他看了看前面的佛寺,对绿珠道:“有佛自西方而来,据说带着佛祖的旨意来东土教化世人,南朝之时,佛教大兴,大江南北,十里一寺庙,处处见佛龛,信徒众多,香火鼎盛,时有南朝四百八十寺的说法,只可惜——” 卫青轻笑一声,说不出是讥讽还是同情“佛陀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武帝灭佛,辉煌的佛门瞬间灰飞烟灭,僧侣死的死,逃的逃,所谓的四百八十寺化作尘埃,不复存在,想必这里就是那四百八十寺中仅存的一座法门寺了。” 魏鞅打趣道:“你们将这里改成了妓院,难道就不怕佛祖降罪吗? “贵人说笑了,盛极而衰本就是万物之理,佛门既已没落,又何来佛祖?”绿珠微微一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几人踏进寺门,里面是一个个大小不等的厢房,灯火通明,人影幢幢,隐约有古筝琴音传来,刘邦看着挂在正前方的一口古钟不由叹了口气,这座外表庄严的古刹哪里还有半点庄严的意思,莺歌燕舞,纸醉金迷,只是空有其表罢了。 武帝灭佛他知道一点,事实上,萧衍也是一个很虔诚的佛信徒,早在其父燕文帝萧浣当政的时候,佛教就被立为国教,宫里的大小法事皆由佛门主持。 萧衍登基之后,还曾大力扶持佛门的发展,破天荒的让和尚在朝中做官,想以此来限制儒家的势力。 不过他低估了儒家的力量,也低估了佛门的野心,佛门直接介入朝堂,竟然想着要将大燕变成一个佛国,严重威胁到了萧衍的统治地位,再加上儒家的推波助澜,这才有了后来的灭佛运动。 无关信仰,只重利益,从这点来看,萧衍的确是一个合格的帝王,刘邦很是感慨,辉煌一时的佛门已经成为过往云烟,自从燕武帝一怒拔剑,后来的君王也都对其抱着警惕的态度,所以一直过了百年,佛门依然没有恢复元气。 “这又能怪得了谁呢?” 他摇摇头,将脑海中的杂念抛到一边,随绿珠进了最里面的一个包厢,几人落座,下人们端来点心,果品,绿珠笑道:“贵人稍等片刻,用用茶水点心,舞娘一会就到。” 魏鞅挥手道:“去吧,把你们这最美的姑娘给本公子叫过来。”绿珠点头,带着林荣走出包厢,胡不归小声问刘邦“陛下,您所说的那股势力,难道就在这里?” “嗯——”刘邦就将清业坊的事大致说了一遍,三人听罢,神态各异。 魏鞅若有所思,卫青一脸惊骇,反应最为激烈的莫过于胡不归,他还以为自己做的那些事很隐秘,没想到竟被人抓住了小辫子,如果瑛娘有恶意,对刘邦做点什么,这就是他的失责,虽百死也不能赎。 胡不归脸色惨白“陛下,微臣——”刘邦摆摆手道:“这不怪你,就是卫卿,怕也是所知不多吧?” 卫青点头“微臣的确不知。” “这就是了,若是他们一直藏在暗地里,朕也许还奈何不得,不过,现在自己跳出来,想要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哼——”刘邦的目光冷的吓人。 刘邦从怀中掏出信封交给魏鞅“灵韫,这件事你自己看着处理吧”,魏鞅接过信拱手道:“陛下放心,臣心里有数。” “嗯”刘邦点点头,就不说话了。 作为皇帝,有些事是不能说的太过直白,一来,这是为了维护君主的威严,二来,也是为了督促臣子好好办事,只有让臣子们不停地揣摩你的心思,他们才不会有懈怠之心,因为他们不知道你的底线在哪里。 这就好比有些时候,你觉得能做到五成就已经可以了,但你不说,他们就会觉得,五成也无法让皇帝认可,他们就会拼尽全力,虽然做的不至于十全十美,但也远远超出你所能接受的底线,人性就是这样。 况且,让魏鞅出面解决此事,这也是他的一项考验,见识,口才,这些固然很重要,但要做成一件事,只有这些还远远不够,还需要执行力,管理能力,以及交际能力。这是刘邦前世体会最深刻的一点。 锦衣卫是他的第一张底牌,能否办成,办好,这对于他日后的计划至关重要,刘邦不得不谨慎。 绿珠出去没多久,包厢的门开了,几位抱着乐器的舞娘鱼贯而入,一边走一边弹奏乐器,等到房中央,已经结成了舞阵,琵琶声,古筝声,鼓声几种不同的乐器齐奏,舞娘或甩袖子,或作飞天状,过了一会,又转起了圈。 刘邦看的目眩神迷,那些舞娘身披轻纱,腰肢柔软,抬腿旋转之间,隐约能够看到纱衣下的风景,她们笑着,舞阵散开,分做两排绕着四人旋转,笑声与乐声汇在一起,犹如一曲魔音,薄薄的衣袖拂过脸颊,挑逗着人内心深处的渴望。 “原来这就是古代的舞蹈,嗯——不错。”刘邦心想道。 宫里有专门为皇帝服务的乐师,舞娘,按理来说,应该比青楼女子跳的好的多,不过很可惜,便宜老爹的孝期没过,他是不能听曲看舞的,所以,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古代的音乐与舞蹈艺术。 乐声如雨骤歇,五位舞娘拜伏在地上,其中为首的一名舞娘笑道:“这一曲圆圆舞,贵人觉得如何?” “啥,圆圆舞?”刘邦一口酒没咽下去就喷了出来,惹得众人侧目,刘邦擦了擦嘴,这才意识到自己只是一个小书童,他朝魏鞅道:“公子,对不起。” 魏鞅一摆手,很大方地原谅了刘邦的失礼,他看着那舞娘撇撇嘴道:“这也叫圆圆舞?圆不圆,扁不扁的,本公子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圆圆舞。” 舞娘的笑脸僵住了,上天作证,她可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卖力过,以往随便糊弄两下,那些富家公子哥一个个都开怀大笑地赏金赏银,今日是怎么了?舞娘心里很是不满,但她也不能表现出来,只好施礼道:“奴家学艺不精,请公子见谅。” 魏鞅咬了一口点心,立刻就吐了出来“嗯?这什么东西,这么难吃,我说,你们这就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姑娘吗?头牌,你们的头牌在哪儿?” “演技不错啊。”刘邦心道,这群舞娘虽不能说是顶尖的舞蹈大家,但其奏乐,以及舞技在这金陵城内也为数不多,哪里有他说的那么不堪,想到今日来的目的,刘邦微微一笑,心中了然。 舞娘见魏鞅生气了,忙道:“贵人稍安勿躁”说着便躬身退下,舞娘刚出门一个年过半百,身材佝偻的老妪被童子搀扶着从门里走进,刘邦一看乐了,对一旁的胡不归道:“妓院里竟然还有老太婆,谁的口味这么重?” 胡不归见皇帝陛下一脸异色,便轻声解释道:“这是琴师。”刘邦啊了一声,抬头再看,果然,在老妪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女童,双手捧着一把古琴。 女童将琴放在靠近门口的桌案上,恐是怕她眼睛不好使,又在桌案上添了两盏油灯,老妪落座,童子站在身后,不言不语,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刘邦心中疑惑“什么情况?” 他有些不明所以,但魏鞅,卫青的脸色渐渐变得肃穆起来,就连神经大条的胡不归也坐正了身体。 青灯,古琴,老妪,童子,几种很不协调的东西出现在妓院里,这场景,别提有多古怪了。“这遭青楼之行,倒真是一次新奇的体验。”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二章 昨夜星辰昨夜风 帘外,小雨淅沥,房内,灯火通明。 “铮——”老妪轻扣了一下琴弦,清脆的琴音如同金铁交鸣,,四人精神一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话不假,当老妪熟练的拨捻琴弦,清脆而又悠长的琴声奏起时,喧闹一下子消失了。 刘邦这才发现,眼前这个老妪虽然年龄很大,但她的那双手却年轻的不像话,如果非要找个词汇来形容的话,那就是芊芊如玉,温润修长。 一个半截身子快要进土的老太婆,却长着一双花季少女的手,这种强烈的反差别提让人有多么震撼了,他啧啧称奇道:“原来这世上果真有这多奇人,有意思。” 古朴的琴音很有韵律的弹奏着,刘邦听不出其中意境,只是觉得这琴声能让人的心灵安静下来,魏鞅手指一动一停,似乎是在附和琴律,看的出,他很享受,琴音不绝于耳,与此同时,包厢的侧门打开了,隔着一堵屏风,一个柔美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歌声凄婉动人,如哭如诉: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伴随着女子的歌声,老妪的十指无比灵活地在琴弦上拨动,先前和缓悠扬的琴音猛然间变得激昂起来。 刘邦脸上的玩味不见了,虽说他不懂音律,但音由心生,其中所表达的情感他能感觉的到,琴声潇潇,就如暴雨降临,又如兵临城下,剑拔弩张。 他的眼前出现了这样一幅场景——将士们操演着刀枪,土墙和漕城修筑正忙,战鼓声从清曾到日暮,一直没有停歇,敌军已经近在眼前,不久之后,就会有一场恶战来临。 一个少年,披带着与他身材不符的破旧铠甲,怀里抱着长枪,他靠在城墙底下,看着头顶的月光从怀中掏出一缕被红布裹着的头发,那是他还未过门的妻子在临行前交给他的。 这是一个誓言:君未归,妾不嫁。 然而,古来征战几人回,战事一旦开启,他很可能就会死在战场上,上天啊,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公平,要让两个相爱的人经历生离死别?少年长长叹了一口气,将那缕头发小心翼翼地用布包好,放回怀中。 还没等他闭上眼睛,大地突然开始颤动,战鼓擂起,高亢的号角声划破了黑夜的寂静,战争开始了。 那越发急促的琴音不正是疾驰而来的战马奔腾声?将军的命令传达下来,全军准备与敌人决一死战,战事很惨烈,少年勇敢地砍下了一名敌兵的头颅,但转瞬间,就是漫天箭雨。 少年身中数箭倒在了血泊里,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从怀中取出那缕头发,放在鼻子间嗅了嗅,上面还残留着她的香味,只可惜,今生要和她生死相随,白头偕老的愿望要落空了。 ... 琴音渐渐舒缓,烽烟散尽。 战后的沙场,尸横遍野,死伤无数,大群乌鸦在上空盘旋,战马在主人的尸体跟前,久久不肯离去,似在呜咽。 屏风后面又重复了两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琴声就戛然而止。 包厢重新陷入了宁静,魏鞅摇头晃脑轻吟有声,卫青如痴如醉,满怀伤感,胡不归紧握拳头,双目圆睁,一副要与人拼命的样子,至于刘邦——摸着下巴,似在回味,又似有所感悟。 一曲作罢,老妪不发一言,被童子搀扶着悄悄退出门外,屏风后面也没有声响,魏鞅最先回过神来,他轻扣着桌案,满满地倒了一杯酒,仰头便喝了个底掉,他大喊一声“痛快,如此良辰美景,又有仙音灌耳,怎能缺少美人相陪?” 他这一嗓子,把其余三人也从恍惚的状态中唤醒,卫青与胡不归很不好意思地看着刘邦,他们今天是跟皇帝陛下来办正事的,沉迷于靡靡之音,不可自拔这可有失为臣之道。 刘邦笑着摇摇头,示意他们不必在意,只能说那老妪琴弹的实在是太好了,歌唱的也不错,他又给魏鞅使了个颜色,魏鞅会意,他用酒杯敲着桌案“到底是哪位佳人,可否出面一见?” 过了半晌也不见有人答话,魏鞅脸色阴沉正欲发作,绿珠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对他施礼道:“公子有所不知,听雨楼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但凡要请绮彤姑娘出面相迎者,必须赋诗一首。” “哦?”魏鞅把玩着酒杯道:“这是什么规矩?”绿珠微笑道:“公子也是饱读诗书之人,想必也知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的道理,绮彤姑娘不同于这里的其他女子,如果公子得不到她的认可,奴家也无可奈何。” 魏鞅沉吟一声,点了点头道:“看来这位绮彤姑娘所视甚高啊,一般的人怕是配不上她的,也好,既是如此,本公子照做就是了,说吧,要做什么诗?”绿珠看着屏风道:“绮彤姑娘早就为贵人选好了题目,她刚才送上一曲击鼓,就请公子也做一首同样内容的诗以示应和吧。” “什么?”魏鞅脸色一僵,他虽说不是儒家子弟,但自幼也读过不少经义,做一两首咏物颂景的诗还不在话下。 可问题是让他做一首与击鼓内容相近的应和诗,这实在是有些为难他——诗者,情之所至也,一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人又怎么可能做得出一首像样的爱情诗? “怎么?公子有何为难之处?”绿珠笑问道。 魏鞅明白,她这是在向自己示威,故意刁难他,定是刚才他没给那些舞娘好脸色的缘故。 虽然如此,他还不能发作,如果此时他打退堂鼓,定然会被这些人看不起,日后还怎么掌管这里? “哼,这有何难?”魏鞅冷哼一声,他佯装不屑一顾,脑海中却在快速思考着如何过这一关,正想着,打算硬着头皮上时,坐在一边的刘邦开口说道:“公子,您前日醉酒之后,就吟了一首,用在今日的场面上,再合适不过了。” 魏鞅先是一楞,随即他就明白刘邦已经有了解决之法,他一拍大腿道:“说的也是,本公子竟然给忘了。”刘邦微微一笑“这点小事就不劳烦公子亲自动笔了——”他对绿珠道:“取纸笔来。” 绿珠看了看魏鞅,又看了看刘邦,点头答应道:“请稍等。” 纸笔取来了,刘邦握着毛笔在纸上写下:昨夜星辰昨夜风,几个大字,这是李商隐写的一首诗,因为太过脍炙人口,再加上这首诗正好是高考语文出的题目,所以他记得十分清楚。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 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高考考这首诗的赏析,一开始他以为是写两个男人之间的友情,因为人们常用心有灵犀一点通来形容默契,直到交卷之后,对答案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这是表达对恋人思念之情的一首诗。 诗人与他心中所恋的女子天各一方,早已心意相通,他怀念起往日的点点滴滴,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她的身边——用这首诗来应和击鼓再合适不过了。 待刘邦写完最后一个字,他拿起纸张,吹干墨迹交给绿珠道:“我家公子才高八斗,区区一首诗算得了什么?”绿珠只看了两眼,就正色对魏鞅道:“公子大才,奴家失礼了。” 魏鞅很大方地摆手道:“诗也做了,还不去请人?本公子实在是好奇的很啊,这绮彤姑娘到底是怎样一位美人?”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绮彤多谢公子以此绝句相应。”屏风后面有动静了,一个红衣女子走了出来,刘邦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三章 佛骨红颜 见惯了后世化妆出来的美女,你很难能感受到什么叫做‘浓妆淡抹总相宜’,很难明白什么叫做不施粉黛,却风华绝代,不是现代女子长得不如古代女子,而是那种时代所独有的气质是没有办法模仿的。 只见那女子纤腰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倭堕髻斜插碧玉钗。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刘邦此时心中只有一个词,那就是惊艳! 绮彤的声音柔美,她行步至魏鞅面前拜道:“见过公子——”魏鞅点头以示回应,屏风撤去,绿珠带着许多穿着单薄的年轻女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她们的手腕上,小脚上都带着一串银铃,走动之间发出清脆的响声。 “贵人,可还满意吗?” 魏鞅将绮彤招至身边,没有理会绿珠而是对绮彤说道:“像你这样的美人儿,为何会沉沦到这种地方呢?要不,你跟本公子走吧。”绮彤耳根一红,羞涩地将头低下。 绿珠笑道:“贵人是要替绮彤姑娘赎身吗?”魏鞅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有问题吗?” “公子人中龙凤,绮彤跟了您,那是三生修来的福分,只是——”绿珠看了看绮彤道:“汾田候家的二公子昨儿就说要为绮彤赎身,您看——” 绮彤闻言脸色一变,神情失落,将头垂的更低了。 她自幼生活在这里,妈妈教她琴棋书画,让她成为听雨楼的花魁,名满金陵,无数公子哥散尽千金,只为了见她一面,珠宝绸缎更是从未断绝,可她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她在等一个人,一个可以带她远离这里的人。 今天妈妈说有贵人到访,让自己去接待。 她看见了魏鞅,他身着紫衣,在灯火下是那般贵气逼人,神采飞扬,一点没有普通纨绔子弟的萎靡,他写的那首‘昨夜星辰昨夜风’更是情真意切,文采风流,她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这不就是她一直在等的人吗? 听到魏鞅要给自己赎身,她心中本是无比欢喜的,但当绿珠说汾田候的二公子曹杰也要给自己赎身时,她的心就凉了。 曹杰是金陵城中出了名的纨绔,鱼肉乡里,不务正业,声色犬马,酒池肉林这些是家常便饭,不足一提,他还有一个特殊的癖好,就是玩弄女人。 他喜欢剥光女子的衣服,在她们身上用刀作画,但凡被他弄进府里的女子,没有一个能完好无缺的出来,经常有人看到,汾田候府的下人们往乱葬岗搬运死尸,据说,那些都是被曹杰虐待致死的女子。 曹杰横行霸道,可是却无人敢过问一句,谁都知道,汾田候是太后的兄长,曹杰是太后的亲侄儿,没见,宰相见了汾田候都要叫一声曹兄吗? “谁会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去和汾田候作对呢?”绮彤心如死灰,顿时感觉世界一片黑暗。 绿珠笑着看魏鞅如何回答,魏鞅随意瞥了一眼身边的刘邦,见他正在若无其事的吃东西,仿佛压根没把汾田候三个字放在心上,他心中一定,冷笑着对绿珠道:“你是在拿汾田候压我吗?” 他勾起绮彤的下巴,看着她的脸轻笑道:“本公子说要带你走,就一定会带你走,我看谁敢说半个不字?” 绮彤羞红了脸,眼皮垂下,一副任君采摘的模样,魏鞅哈哈大笑,倒满一杯酒送到她嘴边“张嘴——”绮彤睫毛闪动,轻启朱唇,将杯中酒饮尽,随后,两人你一杯,我一杯,互相喂酒喝,喂东西吃,那场面,别提有多恶心了。 刘邦心中很是郁闷,魏鞅这狗日的,待遇也太好了一点,“要是哪天林嫣也能这样,那该有多美妙”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顺手揽过一个倒酒的女子,惹得她一阵娇呼。 不爽归不爽,人主的气量还是要有的,总不能因为魏鞅有最好看的姑娘陪,自己就甩脸色吧,刘邦搂着姑娘的腰肢,一杯接着一杯。 忽而,房外有钟声响起,“咚——咚——咚——”古朴的钟声洪亮悠长,刘邦这才意识到,这里竟然是一座佛寺,以往这个时候,那些和尚该诵佛念经了,仿佛是在印证他心中所想一样,外面竟然真传来一阵阵念诵经文的声音。 他侧耳听了一会,没听清念的是什么,刘邦突然觉得很急躁,梵音与钟声相融,好像在强烈暗示着什么,他看了看依伏在怀中的女子,柔软的腰肢犹如一条蛇,借着酒气,半晕的灯火,一股邪火突然从腹中升起,佛音非但没有让人的心静下来,反而就像是往火上浇了一盆油。 刘邦终于知道,为什么要将妓院开在佛寺里了。 这就是所谓的佛骨红颜啊,身处圣洁之地,怀中又揽着红粉佳人,这种强烈的比差能让人的邪念最大程度地释放出来。 更要命的是,那女子娇吟一声,上身薄薄的纱衣已经褪下了一大半,露出白花花的肩膀,她们很清楚什么时候干什么事,这里没有正人君子,所有到这里的人,无论之前再怎么坚如磐石,待到钟声响起,他们心中的恶魔就会被释放出来。 那女子柔声柔气地对刘邦说道:“公子,我们走吧——”说着就要将他带到左边一个侧厢,刘邦的脸很红,他强忍着心中的悸动,一把推开她“滚出去。” “公子——”那女子被刘邦推倒在地,眼眶里含满了泪水,她望着刘邦,一脸的哀怨,仿佛是在乞求,那副惹人怜惜的神态让人看得心里直发痒。 卫青紧闭双眼,好像老僧入定,胡不归左顾右盼,想转移注意力,魏鞅是来者不拒,他将绮彤放在自己的腿上,看着她的脸,仿佛是在观察一件艺术品,绮彤胸口一起一伏,让人想入非非。 绿珠悄悄退了出去,她站在门外,隔着一条缝隙仔细观察众人的表现,当她看到刘邦推开怀中的美人,怒目而视时,她的瞳孔猛然一缩,对旁边的女仆轻声耳语一番,女仆快步离开了。 钟声终于停了,念经的声音也没了,刘邦捡起纱衣扔给在地上哭泣的女子“你出去吧。”那女子穿好衣物,满脸羞愧,匆匆离去。 绮彤睁开眼睛,看了看魏鞅,一扭身从他怀中离开,垂着头轻声道:“公子——”她咬了咬嘴唇“是否会以为小女子水性杨花,不守妇道?”魏鞅摇头道:“怎么会呢,人有七情六欲这很正常,你们将这里改成这副模样,不就是为了刺激人的欲望吗?” 说罢,他起身拉着她准备离开,刘邦对魏鞅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注意门外,魏鞅点点头,叫上卫青与胡不归正欲开门,绿珠走了进来。她先是做了个惊讶的表情“贵人这就要走了吗?” “是啊,绮彤现在是本公子的人了,我要带她走” 绿珠点头道:“自然可以,不过,绮彤再怎么说也是听雨楼养大的,就这么一走了之是不是有些不合情理?”绮彤一急,想开口却被魏鞅止住了。 魏鞅很嚣张地注视着她“要是本公子高兴,自然是要遵守情理的,但是,你们今日招待不周,本公子很不满意,为了补偿我,你们将绮彤补偿给我没什么问题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绿珠要是还不知道魏鞅是打算找茬,她就算白在听雨楼活了这么些年了,刘邦原以为,她会找人来教训魏鞅一顿,谁知,她非但不生气,反而无比恭敬了行了一礼。 “贵人请留步,主人马上就到——” 听闻此言,魏鞅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神态,四人重新落座,不一会,绿珠口中的主人便到了。 刘邦傻眼了,魏鞅也傻眼了,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给他们弹琴的老妪,胡不归张了张嘴,指着老妪说不出话来。 老妪躬身施礼,魏鞅忙回礼,老妪的声音干哑“不知贵人来我听雨楼到底有所谓何事啊?” 魏鞅道:“自然有事。”老妪回过头,将其余人打发出去“绮彤,你也出去。”绮彤看了看魏鞅,恭声应是,待房门关好,她放下拐杖,颤巍巍地跪倒在刘邦面前“老身苏周氏参见陛下——”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四章 秘密 还是被认出来了,刘邦很想抽自己一个耳光,自己还是把古人当傻子了啊,以为换一身衣服,别人就认不出自己了,但想一想就能知道,不管怎么伪装,习惯这种东西一时半刻是改不了的。 刘邦习惯了发号施令,受人保护,卫青胡不归习惯了保护皇帝,魏鞅虽然演技一流,但潜意识还是让他无法真正忽视刘邦的存在,细节出卖了自己。 既然已经被识破,那就无需再继续隐瞒,他问老妪道:“你怎么知道,朕就是皇帝的?”老妪抬起头看着刘邦,脸上竟全是泪水“庄妃娘娘的骨肉,老身又怎会看错?” 刘邦脑子嗡一下,好像被棒槌重重地敲了一下“你说谁?朕吗?”老妪泪眼滂沱“娘娘啊,整整十二年了,上天有眼,终于让我见到了您的儿子。” 魏鞅,卫青,胡不归三人面面相觑,他们好像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现在想退出,已经迟了,三人恨得牙痒痒,这定是老太婆故意为之,怕皇帝知道这件事之后,一怒之下砍了她,于是就找三个倒霉鬼,替她分担。 道理很简单——任何秘密只要有两个人知道,那就不是秘密。 现在有四个人知道这个秘密,皇帝要杀就得将四个全杀掉,不然就没有任何意义,显然,这三人是皇帝的心腹,皇帝肯定不会对他们动手,没有了必须杀人的理由,她的性命也就算是保住了一半。 刘邦愣愣地坐在地上,心里实在是堵得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惊讶,难过,庆幸,失落,好像都有一点,事实上,他早就有心理准备,种种迹象表明,十二年前发生了一件大事,而这件事有很大可能与自己有关。 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结果竟然是这样,卫青过来安慰他“陛下,保重龙体要紧啊。”魏鞅与胡不归也应和着,刘邦摆摆手“朕没事,不归,给朕搬把椅子。” 胡不归应了一声,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桌案提了起来,瓜果,酒水洒落一地,刘邦坐在桌案上,逐渐平静下来。说到底,他只是一个陌生人,和这里的人谈不上有什么感情。 正所谓关心则乱,不关心则不乱,所以,当他听到这个消息时,他很震惊,却没有丧失理智,没有了感情之类的外部因素干扰,单针对这件事情本身,刘邦更相信,这是个圈套。 世上没有那么多凑巧的事,如果有,那一定是有人刻意安排的,历史证明,皇帝这个位置小人可以坐,但君子绝对不行,小人当皇帝尚可开创万世基业,名垂青史,君子做皇帝只能祸国殃民,遗臭万年。 刘邦更愿意做一个小人,一个纯粹的小人——他不介意以最恶毒的心思去看待一个人,他看待一件事情,最先看到的是最坏的一面。 以部分事实为材料,利用十二年前的未知秘密,带给刘邦恐惧,然后达成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多么典型的阴谋论啊,刘邦暗叹一声“还是被人家给算计了。” 刘邦目光闪烁不定,卫青三人有些不安地看着他,这不是一件小事,皇家秘闻素来是为人臣子的禁忌,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这三位爱卿皆是朕的肱股大臣,他们对朕忠心耿耿,朕也将他们视如手足,你以为将他们牵扯其中,朕就不会杀你吗?”刘邦自然知道他们心中的想法,虽说自己并不是很在意这个秘密被他们知道,但还是要安抚一下,以免他们多想。 君臣生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哪怕是很小的间隙到最后都有可能导致君臣反目的后果,所以为人君者,必须要小心维护与臣子之间的关系。 果然,三人听到刘邦的这番话后,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看刘邦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感激与敬畏。 老妪低着头,浑身一震,忙道不敢,刘邦冷哼一声“既然选择说出来,那就说完吧,十二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大渝以文治国,首重孝道,看你年纪也大了,朕就许你坐下答话。” “老身谢陛下隆恩——”老妪跪坐在地毯上,又朝刘邦磕头行礼,礼毕,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道:“老身已是行将就木之人,所言皆有据有理,不敢欺瞒陛下丝毫,还请陛下听老身细细道来。” 老妪伸出那双与她年纪不符的手道:“老妇本名骆,河南安阳人,自幼命苦,幸得大家师庞收养,又传于师家之学,遂改自姓,十七岁时,家师故去,妾嫁为人妇,谁料正妻善妒,教夫休妾,老妇成了道旁苦李,时至踵武二十五年,天下大旱,流民失所,老妇遭强人摧残,差点命丧黄泉。” 说到此,她又抹了抹眼泪,似是在感慨她那苦命的一生,刘邦极不耐烦“天下人苦命的那么多,你算什么。”胡不归语气不善“就是,说重点就是了,谁有心思去管你那劳什子。” 老妪面容惊慌,倒不像是装出来的,刘邦心里暗叹,这女人命运悲惨,尝尽了人间酸甜苦辣,本就已是惊弓之鸟,注意,这里所说的惊弓之鸟指的是一种心理状态——弱者心理。 弱者要想在强者的世界里生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今见了皇帝,又受人之命告诉皇帝一个惊天秘密,说不恐惧绝无可能,尽可能地保住性命是她的第一想法,所以她下意识地选择了将卫青三人拖下水,又下意识地讲述自己悲惨的身世,以博取同情。 当然,这些都是刘邦个人的猜测,准不准确倒在其次,重点是刘邦对她的心思有一个大致的掌握,不至于被人牵着鼻子走。 刘邦摆手,让胡不归住嘴,他看着老妪等待她接着说下去。 师骆脸上闪过一丝挣扎的神色,最后她咬了咬嘴唇道:“踵武二十五年,老妇因为一手琴技,被聘为听雨楼的琴师,在这里,老妇认识了一个贵妇。” 刘邦心中一凛暗道“正戏来了。” “这里的主人告诉老妇,那贵妇身份特殊,干系重大,教老妇亲自服侍她,老妇自然不敢懈怠,就这样过了五年,踵武二十年的秋天,贵妇一病不起。郎中说她所得乃心中之疾,无法释解,弥留之际,她告诉老妇,说她本是宫中贵妃,陛下赐号为庄。 踵武二十五年初雪降临之时,她为先帝诞下一皇子,先帝龙颜大悦,对众大臣说次日早朝之时就要封小皇子为太子,可谁料想,当宫中内侍将小皇子抱给先帝看时,襁褓中的婴儿却变成了一只还未睁开眼睛的小狐狸。 先帝大惊,以为受到了诅咒,因为在这之前,有方士曾对先帝说,皇宫上空有黑气生,恐是有人行巫蛊之术,伤了天和,先帝不信,当皇子变成狐狸后,先帝才想起方士的话,于是下令大查皇宫。 这一查不要紧,却牵扯出了一桩滔天大案,许多嫔妃的寝宫中都发现了纸人,木偶等邪物,就连皇后都没能幸免,先帝龙颜大怒,顿时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庄妃娘娘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于是纵火烧宫,打算一死了之,宫中有承庄妃恩德的人,为了报恩,就将其救了出来。” 听到这里,刘邦已经对这件事有了一个最基本的了解,事情发展到这步田地,基本上可以定性为——宫斗。 刘邦不是古人,他绝不相信人会生出狐狸这件事,用妖物来栽赃嫁祸,巫蛊之术,这些都是后宫嫔妃争斗的常用伎俩,其本质是为了争夺后宫的权力。 这样的话,可以做一个假设,刘跃最宠爱的人是庄妃,她生了儿子,有可能被立为太子,有人不服她,所以就想了这么一个计策。 虽然老太婆说的很简洁,但刘邦能想到,在十二年前那个寒冷的夜晚,是多么的惊心动魄,有多少人被牵连进去,家毁人亡。 “不过,这就有意思了,听她的意思,我就是那个被人用狐狸调换的皇子,而那个陷害庄妃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当今太后了?” 刘邦玩味地看着她道:“那,庄妃就是朕的生母了?”老妪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了刘邦一眼,发现他并没有发怒,而是满脸笑容,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心中不仅没有放轻松,反而更加紧张了。 她低下头,一言不发,已然默认,刘邦拍拍手“说的好像真的一样,也罢,朕就姑且相信了。”卫青与胡不归急的满头大汗,“陛下——” 刘邦摆手阻止他俩继续说下去,这件事的确不简单,倒不是因为这件事情的真相,而是老妪或者说她背后的人此时告诉他这件事的用意。 逝去不可追,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刘邦也登上了皇位,至于生母是谁,承受了多大的冤屈,刘邦并不急于知道。。 虽然出自对小皇帝的责任,刘邦有义务去查,但这件事总能查清楚的,以后再做也不迟,凡事都得分清主次,贸然动手,不正趁了那些人的心意吗?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五章 鲁班遗物 毛爷爷说,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孙武子云:不动如山,在不知敌情,身处被动的情况下,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刘邦从桌案上起来,俯视着老妪问道:“你之前百般试探,明知朕来此地,你还让那些青楼女子来迷惑朕,现在又信口雌黄,胡说八道,你可知,这是什么罪过?” 魏鞅最是能体会到刘邦的心思,他朝卫青使了个眼色,卫青会意,拔出刀来架在老妪脖子上厉声道:“陛下,此乃大不敬之罪,按律,当诛九族!请陛下允许臣斩杀此僚!” 感受到刀锋上传来的杀意,老妪战战兢兢道:“陛下,老妇绝不敢欺瞒陛下,还请陛下明察啊。”刘邦冷哼一声“明察?朕自然会查个一清二楚,水落石出,不过,朕刚才也说了,暂且相信你说的是真的,现在,朕只有一个问题。” 刘邦俯下身,一字一顿地问道:“为什么这么着急?”老妪脸色大变,抬起头看着他“陛下,何出此言?” “朕不是傻子,瑛娘很着急,你比她更着急,不然你们不可能这么快就找上朕,为什么?” 老妪面如土色,过了半晌,她用干哑的声音说道:“太后娘娘欲用汾田候,建立皇城司,总揽刑侦,逮捕,审判,牢狱之权。” 刘邦闻言心中一惊,立刻就知道了前因后果。 这就是另外一个锦衣卫啊。 自秦始皇建立中央集权制度以来,皇帝为了更好地掌控权力,都建立了专门的情报部门,如秦时的御史台,南燕北赵时期的廷尉司。 这些部门一方面担负着鉴察百官的职责,另外一方面也负责打探情报,大渝灭掉南燕后,将廷尉司重新改回御史台,但将御史台的侦探之权剥离出来,新建了一个部门——内卫府。 内卫府是御史台的下属机构,但其主事官员由皇帝亲自任命,当内卫府探查到什么不好消息,比如哪个大臣想谋反啊,私下议论皇帝啊,就会将这些消息呈交给御史台,由御史台的官员起草奏折,上朝弹劾。 如果事态紧急,内卫府可直接上报大理寺,由大理寺将有关人员逮捕归案。内务府的建立一定程度上,加强了皇帝的权力,因为内卫府的头领是皇帝亲自任命的,一般都是皇帝的心腹。 可即使如此,内务府始终摆脱不了御史台的管辖,无论想干什么,都必须借助御史台或者大理寺才可以做到。 它并不是为皇帝一人服务的,其权力也仅限于侦查,而无逮捕,审判之权,威慑力有限。 太后定是发觉到了这一点,所以就想绕过内卫府建立皇城司,但以宰相为首的朝中大臣们会同意吗?很明显不会,明知不可能,却非做不可,太后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和刘邦一样,暗中建立。 两股性质相当,业务一样的黑暗势力,相遇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产生呢?不言而喻——有你无我,有我无你。 皇城司有太后支持,而听雨楼却如无根之木,相比之下,惨败是早就注定好的,唯一的解决办法只有两个,要么阻止皇城司的建立,要么找一个和太后旗鼓相当的靠山。 而瑛娘并没有选择前一种方法,说明,皇城司的建立已成定局,不可扭转,她只能选择后一种方法,当她知道,刘邦与宰相有结盟的意愿时,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刘邦。 再结合汾田候的二公子要来为绮彤赎身这件事,不难猜测到,太后现在可能已经发现了些什么,至少已经察觉到听雨楼有猫腻。 刘邦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魏鞅也是一样的想法,他脸色凝重对刘邦轻声说道:“陛下,我们可能有麻烦了。” 刘邦点点头,何止是麻烦,被太后盯上,那简直是天大的麻烦,他很烦躁地对魏鞅一挥手,示意让他解决。 魏鞅将信封交给老妪道:“既然如此,我就不说废话了,你们所掌控之人的名单在哪?”老妪将信封拆开,除了一张信纸,里面还有一方造型古朴且独特的青铜印鉴。 她仔细地读完信,对刘邦道:“不瞒陛下,雨楼规矩森严,老妇虽为听雨楼的掌柜,但实际上,也只是一个小小的管事,雨楼的人员调遣,档案咨询都有专门的人负责,若无主人的信物及其亲笔信,老身也无能为力。” “现在信和信物都有,你还不快快将名单交出来?” 老妪应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对站在门外的绿珠耳语一番,不一会儿,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人从门外走进来,将一个长方形的木盒子交给师骆然后就退了出去。 刘邦从她手中接过木匣,手感很沉,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这个匣子浑然一体,没有任何接合的痕迹,倒像是天然形成的一般。看质地,这个木匣应该是用上品的紫檀木打制而成。 其上雕刻着星空,许多祭师打扮的人站在一处高台上,抬头仰望,星辰,人物,每一笔都极有神韵,就连人物的神态都惟妙惟肖,完全可以称得上‘鬼斧神工’这四个字。 只看匣子本身,就能知道这绝对是一件不世出的珍宝,刘邦暗自称奇,翻弄了几下,他又有些疑惑“这匣子完全就是一个很规则的木块,里面能放东西吗?” 魏鞅目光闪烁,脸上隐约有几分激动之色“这竟是一件鲁班遗物?”刘邦狐疑地看着他“你知道这东西怎么用?” “陛下——”魏鞅小心接过木匣,只看了两眼他便无比笃定地点头,他问老妪道:“如果我猜的不错,这定是觐天九匣中的其中一只吧?”老妪拱手道“公子学识渊博,老身佩服,不错,这正是觐天九匣中的司命匣。” 什么鲁班遗物,觐天九匣?这木盒子和鲁班有关系吗?刘邦疑惑地看着他。 魏鞅将匣子放在桌案上,恭恭敬敬地作揖以示尊敬,随后他指着这盒子对刘邦解释道:“鲁班乃百工之首,巧匠之祖,其所学机关之术有鬼神莫测之能,他为楚国造云梯,楚国得此攻城拔寨无数,为其造钩强,楚国得此水战无敌于天下。 因鲁班所造器械,大多都为诸侯争霸所用,故而有人将他的机关术称之为——霸道机关术,与多做民用的墨家机关术形成了两个不同的派系。 鲁班虽说为霸道机关术的鼻祖,但他的机关术却不止于此,他同时也很擅长机封、农具、木工、锁钥、雕刻、土木建筑,就其掌握的机关术类别多寡来看,即便是与他齐名的墨翟也有所不如。这也是为什么鲁班被人尊称为巧匠始祖的原因。 再说这觐天九匣,盒者,容器也,易经有云:天圆地方,天地就是一个巨大的盒子,万物皆囊括于此,所以古人祭天皆用木盒呈奏表,用来装陈给上苍奏表的盒子又被称作:觐天宝匣。 很多机关大师了让国君重视自己的学问,通常都会上贡一只觐天宝匣。不同于一般的觐天宝匣,机关大师上贡的宝匣集他们所学之精华,玄妙无穷。 而据史书记载,这样的盒子总共有九个,所以世人将其统称为:觐天九匣,又以《九歌》分别命名:东皇太一,云中君,湘君,湘夫人,司命,东君,河伯,山鬼,国殇,礼魂。” 魏鞅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听得刘邦头昏脑涨,他揉着太阳穴说道:“那你的意思是眼前这个盒子就是鲁班制作的觐天宝匣?” “正是!”魏鞅显然没有发现刘邦的不耐烦,他就像是一个看到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兴致勃勃地给刘邦讲解“九匣之中,有的在祭天之后就被焚毁,有的陪殉,永埋地下,如今留存在这世上的可能就这一只,觐天九匣已是难得,更别提这还是一件鲁班遗物,真的是——” “既然你这么喜欢,那就送你了,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朕,该怎么打开这个盒子?”刘邦终于忍不住了。 魏鞅讪讪一笑,俯下身仔细端详着桌案上的木盒“鲁班锁钥之术,精妙无比,其锁形如蠡状,内设机关,只有专门的钥匙才能打开,如果使用蛮力,里面的机关就会启动,强酸覆下,会连同里面的东西一起销毁。” 他摸了摸盒子上的雕纹,嘴角含笑,只见他轻轻扣动盒子的一处棱角,“啪”发出一声机括弹动的声音,盒子上雕刻的图案立刻发生了变化,星辰移位,那些仰望星空的祭师都跪了下来,摆在他们前面的一尊大鼎竟然缓缓升起。 刘邦眼睛一亮,这就像是变戏法一样,魏鞅很有规律地旋转大鼎,鼎口凹了下去,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孔洞。 “这就是锁孔了吧?” 魏鞅点点头,拿起那枚印鉴,将它倒立着插入孔中,然后向下一按,只听得咔嚓一声,盒子开了!魏鞅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出一个不大的卷轴交给刘邦。 卷轴好像是用什么动物的皮制成的,很有韧性,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隶书,看得刘邦是头晕目眩,他强忍着不舒服,将卷轴看了一遍,这一看不要紧,顿时给他吓出一身冷汗来。 上面有好几个他熟悉的名字,,黄德,竟然还有朱透,这些可都是太后身边的人啊,尤其是,刘邦记得,她是太后的贴身宫女,常年不离左右,可以说是太后最信任的心腹之一,竟连她也是瑛娘的人?好在他并没有在上面发现王忠的名字,这让他有了些许欣慰。 “我的姥姥——”刘邦瞠目结舌,他将卷轴交给魏鞅十分严肃地说道:“这卷轴事关重大,你一定要好好保管,不可出一点岔子。”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老妪道:“我雨楼成百上千口的身家性命就交于公子手上,还望公子慎重啊。” 魏鞅握着这卷轻如羽翼却又重若千钧的卷轴,重重地点头“陛下放心,臣绝不辜负圣恩。”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六章 天才理论 师骆的眼神里闪过一抹异色,她一开始以为魏鞅只是皇帝身边的一个小跟班,这份事关她们生死的名单会被交给儒雅的卫青,魁梧挺拔,一脸凶相的胡不归也有可能,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刘邦竟想都没想就将名单交给了年轻的魏鞅。 “陛下是不是有些太儿戏了,这年轻的富家公子能担当的起这个责任吗?”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她还是装出一副无比真诚的模样向魏鞅颔首行礼“公子能得陛下圣心,担此重任,真是可喜可贺。” 魏鞅笑容满面——脸上虽挂着笑容,但眼睛里越发出摄人的精光,他拱手道:“以后一起共事,还希望您多担待。”老妪点头“这是自然。” 刘邦看了看两人,很是满意,他看的出来,这两人都是心思各异,说以后要精诚合作,那绝对是一句屁话。 师骆是雨楼的旧主人,魏鞅是雨楼的新主人,新旧交替,一个自持年老的老大给另外一个年轻似火的老大让位置,心里没刺才是怪事。 不过,刘邦很喜欢这种状态,有危机才有动力,魏鞅有才识,有胆量,唯独缺少经验,而师骆老妪在这个圈子里,活了大半辈子,最不缺的就是经验,有她的存在,魏鞅必定会成长不少。 而且,这也是刘邦故意玩的一手平衡之术,一个团队对外只能有一个声音,但其内部却不能只有一个声音,他想要一个得力的锦衣卫,却不希望变成一个不受控制的锦衣卫。 就像明朝的锦衣卫,被朱棣的子孙玩脱了,最后变成一个毒瘤,为了抑制这个毒瘤,又不得不培养东西厂,这两个毒瘤。 正所谓前车之鉴,后人之师,虽然他在大渝建立的锦衣卫,与大明朝的锦衣卫不可同一而论,但防患于未然还是很有必要的。有师骆的牵制,魏鞅的步子不至于因为步子跨的太大,而扯到蛋蛋。 师骆还有用,这就是刘邦没有立刻除掉她的原因,这个道理,师骆肯定明白,但魏鞅是否能够明白,那就不一定了。 魏鞅将卷轴重新放回司命匣,小心翼翼地揣进袖子,刘邦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雨好像小了许多,但还是阴沉的很,卫青在他耳边轻声道:“陛下,该回宫了。” 太后昨天给他发了一道秘密旨令——护卫刘邦归宁,阻挡一切对刘邦心怀不轨的人。 卫青很明白太后的意思,无非是让他监视刘邦的一举一动,不让任何有心人接近皇帝,确切的说是那些太后的敌人。刘邦今日来听雨楼,他并没有阻拦,因为他已经发誓效忠于皇帝,但迟则生变,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尽早回宫比较妥当。 刘邦点点头,以示同意,这里人多眼杂,确实不是久待之地,他背着手,打了个手势,四人从侧门走了出去,一路上,有不少的马车来来往往,那些都是金陵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有佩环带玉的大户公子哥,有文士打扮的青年才俊,亦有油光满面的富商,更有甚者,刘邦还发现了好几位身着朝廷官服的官员。 没有人去注意四人,走到听雨楼的后门,刘邦打趣道:“真是往来无白丁,出入达官显赫之中,灵韫,你的担子很重啊。” 魏鞅微微一笑,嘴角勾起“安逸那是庸才才做的事。”刘邦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心高气傲是天才的专利,以前公司老板总说他锐气太盛,指责他不知天高地厚,后来刘邦没有锐气了,老板连说都懒得说了。 直到那时,刘邦才明白,有锐气和自高自大不是一回事。 对于真正有本事的人,才华是弓,锐气是箭,弓硬箭利,其力断金,而对于那些虚张声势的人,箭很锋利,弓却很软,射出去的力道自然只能打鸟。 刘邦自认为他是一个天才,天才都是骄傲的,天才都是孤独的,刘邦认为魏鞅也是一个天才,天才惜天才,对于天才,刘邦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释放他的锐气。 至于以后将要面临的挫折,那就是检验天才真假的试金石了,真天才,迎难而上,越挫越勇,假天才,一蹶不振,泯然众人。 这就是刘邦独创的‘天才理论’。他给了魏鞅机会,是一飞冲天,还是跌落深渊,就看他自己的了。 他们是坐马车回去的,师骆很上道,刚出门口,就有一辆马车过来接他们,豪华算不上,但也不是一般人能坐得起的。 刘邦与魏鞅坐在马车里面,胡不归与卫青在左右护卫,马车刚出巷道,迎面过来三匹战马,蹄如闪电,奔如迅雷,惊的街上人群纷纷向左右两边闪避。 有好几个躲闪不及的烧饼,瓷器摊子,被战马撞倒,瓷器碎片,烧饼满大街都是,刘邦听到外面的响动,探出头来,还没看清,战马就消失在了视线当中,隐约能听到“阻拦者死——”这样嚣张狂妄的话。 “怎么回事?在金陵城内策马狂奔,就没人管管吗?”竟然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视法度如无物,刘邦感觉很生气。 卫青脸色铁青,胡不归也是如此,刚开始,刘邦还以为卫青是因为自己属下的失职而感到愧疚,直到卫青小声对他说,那是鸿翎急使,八百里加急送信时,他才惊道:“出大事了!” 古代的通信基本靠马,所谓的八百里加急相当于前世的特急件,不同的级别所用马匹也不同,八百里加急用的那都是万中挑一的良驹,每一站换一次,人的吃喝拉撒全在马上。 八百里加急,基本上就是跑死马的节奏,送信的人如果体质差一点,也会因为过度劳累而死亡,因此,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用八百里加急这种方式送信的。 “边关告急?有人造反?天灾人祸?”刘邦心里一沉,脑海中立刻浮出无数个念头。 马车一路疾驰,很快就到了林府后门,从密道回到书房,对一脸急色的林清徐一摆手,示意他闭嘴。 刘邦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对魏鞅道:“事态紧急,朕长话短说,你要以最短的时间让锦衣卫运转,用人要谨慎,雨楼那些人的底细还是要好好查一查,尤其是那个师骆,以及和她亲近的人,还有——” 刘邦掏出那枚瑛娘送给他的玉佩交到魏鞅手里“这块玉佩的来历,你也要查一下,做事要隐秘。” 魏鞅接过玉佩“请陛下放心。” 刘邦点点头,然后对胡不归道:“你的样子要换一下,金陵城里,认识你的人太多了,以后要和灵韫好好合作,不要让朕失望。”胡不归拱手应是。 交代完这二人,他才转过头对林清徐道:“林大人,你要说的事,朕已经知道了,朕马上回宫,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以后如果有什么隐秘的事需要和朕说,就去找灵韫,他会想办法的。” 说完这些,他朝房中的几人鞠躬行礼“朕就拜托诸位了。”言罢,他朝卫青一挥手,两人迅速换好衣服,从门外出去。 卫青去招呼禁军侍卫,准备车马,刘邦直接走向后院。 林母与林嫣拉家常,已经快说了两个时辰,这期间,聊得最多的还是关于生孩子的事。 她很兴奋,将林嫣拉到后院闺房里,刚刚落座,就劈头盖脸地问:新婚之夜顺不顺利?有没有按照那本嫁妆画上的做?皇帝是不是很粗鲁?又自言自语说,男人都这样,女人就是受苦的,不过能让自己的男人高兴,就是疼一点也值得。 一连串的问话把林嫣弄了个大红脸,她想说话,却又被母亲的话别住了,过了好半晌,她才开口插了一句话“我还没有和他圆房。” 林母的脸色僵住了,刚才的唠叨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当她再次确认,林嫣真的还是处子之身时,她一脸的失落“嫣儿,你可知道,不能为自己的男人诞下子嗣,这就是女人的原罪啊。 更何况,你还是皇后,现在陛下只有你一个女人,等以后,陛下有了其他的妃子,一旦为陛下生下孩子,女儿还好,要是男孩,你该如何自处?” 林嫣咬着嘴唇,林母所说的,她都明白,可是她就是过不去心中的那道坎,自从她用花瓶砸刘邦的那一刻起,一面坚固的墙就在他们之间无形地建起来了。可以说,他们如今更多的不是夫妻,而是敌人。 要消除那面墙,唯一的办法就是其中一人认错,刘邦是不可能认错的,因为他是至高无上的皇帝,而让她认错? “我没有杀人放火,没有干伤天害理的事,只想寻找自己的幸福,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我哪里错了?” 林母叹了口气,又开始做她的思想工作,两人正聊时,忽听外面传来女仆的声音:“奴婢恭迎陛下——”是皇帝到了,林母立刻拉着林嫣出去向刘邦行礼,还想说些软话。 可谁知,话还未出口,刘邦就拉着林嫣的手,神情肃穆,林嫣来不及反应就被拉出了后院,出了月亮门,林嫣从刘邦的手里挣脱出来,嗔怨道:“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着急?” 刘邦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自然是有事,我们现在就回宫。”说罢,也不等她,一个人就往府外走。 林母追上来,看了一眼刘邦,又看了一眼林嫣“赶紧去吧。”随后,她指着身边的一个小丫鬟道:“你这孩子,性子倔,从小不肯带侍女,以至于连个陪嫁丫头都没有,到宫里人生地不熟的,这是小燕,是个极好的孩子,你走的时候就带进宫去吧。” “娘亲——”林嫣皱眉正欲拒绝,卫青大步过来,拱手道:“皇后娘娘,陛下令我们快速回宫。” 林嫣无奈只好应了一声,就带着那个叫小燕的丫鬟跟卫青出门去了。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七章 心思 “她是谁?”刘邦指着林嫣身后的小丫鬟问道,这女孩和自己一般大小,五官精致,体型娇小玲珑,用不了几年,又是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 小丫鬟见到刘邦,或许是年龄相仿的缘故,一点都不怕生,十分大方地给刘邦行礼道:“回禀陛下,小女子姓赵,名燕,金陵淮安县人氏。” 林嫣没好气道:“我娘亲给我带的丫鬟,进宫照顾我。”刘邦嗯了一声,登上马车,朱透大喊一声“起驾回宫——”浩浩荡荡的车马驶向朱雀门。 坐在马车里,刘邦想了许多,他想到了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但他最后发现,无论是哪一种,他都毫无解决办法,而且,即便他能做点什么也不能做,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夺取大权,成为这个帝国真正的主人。 所有的力量与心思都要用在这个目标上,从这一方面来说,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反而对他有利,这是一次机遇,浑水摸鱼,趁机扩张,刘邦的心跳的很快,病态的兴奋让他有点坐立不安。 “我是不是有点太过阴暗了?难不成封建毒素早已经渗透血脉,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他又突然觉得有种罪恶感。 作为帝国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当他的子民受到灾难摧残时,他不但没有半点的同情与不忍,反而想着如何利用这场灾祸获得利益,这种君王与禽兽何异? 或许是庸人自扰,又或许是自我反省,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刘邦最终还是肯定了‘好’的一面,将那些阴暗的心思紧紧地封在了内心深处。 与太后争权,完成权力的过度,这是他的使命无法避免,但刘邦还是希望这个过度的方式不要太过惨烈,要知道,朝堂上每一次风波扩散出去,受苦的还是广大劳苦大众。 如果因为他与太后的斗争,而使这个帝国元气大伤,即便他最终赢得胜利,心里恐怕也不会欢喜。 “心思歹毒一些不要紧,但应有的慈悲也不能抛弃。”活了两世的骄傲竟让他有一种羽化登仙,坐地成圣的感觉,尽管这骄傲是如此的恬不知耻。 “陛下驾到——”朱透的声音又传来进来,随之,“恭迎陛下回宫”的声音不绝于耳,宫门一层层被打开,刘邦知道,已经到地方了。 他叹了口气,心中暗自祈祷“最好,不要太严重”。车驾停在坤宁宫外,朱透问刘邦道:“陛下,咱们是进宫啊,还是?” “你送皇后回去吧,卫青,你随朕去承乾宫。” 朱透与卫青应了一声,林嫣什么话也没说,下了车就往自己的住处走,小丫鬟赵燕脸色潮红,很是兴奋。 雄伟气派的坤宁宫,仰视,只觉得有庞然大物即将倒下,那种压迫感让小丫头的心脏有了那么一秒钟的停止,但下一秒,她的心开始狂跳起来。 “原来世上还有这么大的房子?”这就像她娘亲讲的故事里,神仙居住的地方一样,她家的宅子在这里简直就像狗窝。 赵燕跟在林嫣身后,每行十步,就有侍卫行礼,无数宫女,宦官随行伺候,林嫣的大红霓凰袍长长地拖在后面,那个在林府和蔼的女人这一刻却如神祗一般,尊贵的令人无法逼视。 “这就是皇后的生活吗?”赵燕觉得,这种日子简直太好了。 承乾宫的气氛很压抑,太后坐在凤案前,隔着珠帘,隐约能看到她紧锁的眉头,刘邦走进去磕头行礼“孩儿见过母后——” 太后挤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季儿,你回来了?”刘邦应是“孩儿看到鸿翎急使,不知发生什么事了?” “黄河决堤了”太后沉默了许久才幽幽说道,虽然只有淡淡的五个字,刘邦的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黄河与长江是华夏大地上流域最长,水量最大的两条河。其恩如海,其威如狱,这句话用来形容华夏母亲河,黄河再合适不过。 一方面她哺育出了璀璨的华夏文明,让华夏先祖最先脱离愚昧,另一方面,她也给华夏民族留下了很多伤口。 每一次黄河决堤,都意味着很多人的死亡,很多城市的消失,甚至是一个国家的灭亡,中央集权制的建立,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黄河——只有国家统一,才能集中力量干大事。 ‘大一统’的思想从黄河第一次泛滥开始,就已经在这片土地上埋下了种子,虽然如今,还没有人明确地提出‘大一统’的理念,但始皇帝的丰功伟业早就为每一个皇帝确立了一个目标。 刘邦此时没心思想这么深,他想的最多的是该怎么办,此时的黄河还不是后世的地上河,一般决堤都发生在中游,黄河流入大渝境内已是下游,而且沟通的水系众多,水满决堤的可能性很小。 “难道是有人玩忽职守,致使河口决裂?”这是刘邦想到的第一个原因,因为据他了解,大渝的官员素质水平实在是无法恭维,正所谓上行下效,中央朝廷是这副乌烟瘴气的德行,地方又能好到哪去? 现在追究与事官员的责任没有任何意义,第一步必须控制险情,最大程度降低损失,其次,要安抚民心,加强警戒,防止有人趁火打劫,最后才是彻查灾难发生的前因后果,该贬的贬,该杀的杀,该升迁的升迁。 刘邦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心乱如麻,竟陷入了一种恍惚的境界,直到太后的声音将他唤醒“季儿,你怎么了,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 他抬起头来,看到的是一双深邃且冰冷的眸子,里面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刘邦陡然一惊,关心则乱,他刚才有些失态了。 “母后,孩儿有些担心——”演戏模式开启,他努力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太后的脸色稍稍一缓“放心,天塌不了。”她摸了摸刘邦的头温言道:“季儿,你忙了一天,也累了,快去歇着吧,放心,凡事有我。” 刘邦称是,在走出承乾宫门的那一刹那,他突然心中一颤,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太后只说黄河决堤,却没有提具体的细节,她虽然装出一副头疼焦虑的模样,却不显任何慌乱,自己刚进宫就去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表现的太过热忱了? “难道说,太后是故意这么做的?” 如果是这样,自己刚才的举动确实有点不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静观其变,说到底,如今,太后才是第一把手,要怎么处理主要还得听她的意见,不过,如果不参与进去,自己如何获得主动权? 刘邦怀着患得患失,惴惴不安的心情回到了坤宁宫。 太后的脸色冷若冰霜,待刘邦离去,她看了看桌案上的信筒,揉着额头道:“这件事先不要张扬出去,周崇的事情还得仔细查。” ... 心情这东西是可以感染的,刘邦的心情简直糟糕透了,林嫣的心情似乎也不是很好。他坐在西厢房的炕几上百~万\小!说,林嫣很知趣,进了厢房就没有出现在刘邦的眼前。 倒是跟她来的那个名叫赵燕的小丫鬟,很体贴地给刘邦沏水端茶,被他一记恶狠狠的眼神给吓的够呛。 朱透将她叫到宫门外面教她礼仪,刘邦只吩咐朱透不要太过,就随他去了,林嫣虽于心不忍,却也没有阻止。 宫中不同于家里,伺候老爷可以,伺候夫人亦可,宫里等级森严,每一个侍女,宦官都有其专门的服务对象,不可僭越,否则就会被视为有非分之想,轻则斥责,重则杖刑。 林嫣进宫虽没几天,但基本情况还是了解的,她很清楚,在这里谁才是真正做主的人,她这个皇后在宫中,什么也不是。 赵燕如果不知道规矩,迟早有一天会吃亏,而且是大亏,到时,想救她都没办法。 也不知朱透用了什么法子,小丫头被调教一番,果然懂礼了许多,当林嫣看见她大腿上发青的针窟窿时,皇后娘娘第一次发火了。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八章 无眠之夜 林嫣咬牙切齿地要找朱透算账,朱透呢,很聪明地向刘邦求救,他跪在地上,一脸的无奈“娘娘,这宫里的规矩就是这样啊,下人们不懂事,犯了错,第一次是要去打扫三天茅房的,那可真不是人能干的活。 别提小姑娘,就是在宫里待了七八年的太监们宁可断手断腿,也不愿意去那里,三天之后,人基本就吃不进去饭,只是干呕,胆汁吐出来的不计其数。 有好多体质差点的婢女,从那里出来,没过几天就死掉了。与这相比,受点皮肉之苦算得了什么呢?” “那你就不能放过她这一次吗?”林嫣怒气稍缓,但并没有打算放过他。朱透看着刘邦,十分委屈地说道:“犯了错就得受到惩罚,不然那些下人一个个的,还不都反了天,陛下,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刘邦点头应是“嗯,你说的不错,就得赏罚分明,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至于你——”他指着垂头啜泣的小丫鬟道:“去太医院找点药酒,擦一擦也就没事了,以后多注意些,该有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小丫鬟跪地谢恩,林嫣虽然不满,但也无可奈何,她将赵燕从地上拉起,一起回到东厢房“小燕,委屈你了。”林嫣很是愧疚,小丫鬟倒是通情达理“娘娘能为奴婢出头,奴婢就已经感激不尽了,又如何敢埋怨娘娘呢?” 林嫣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就不说话了,赵燕看着神情有些落寞的林嫣,眼睛里多少还是闪过一丝失望。 这天晚上,刘邦失眠了。 失眠的不止是他,林府也是灯火长明,无涯喝醉了酒,笑眯眯地看着魏鞅,左看看,右悄悄,看的魏鞅是一身的鸡皮疙瘩,在旁边嚼鸡骨头的胡不归用手肘碰了碰魏鞅轻声问道:“这老家伙,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噗,刚到嘴边的酒,一下子全喷了出来,他大声咳嗽着,刚才的斯文与儒雅算是彻底毁掉了。 无涯脸颊红晕,像一个发情的少女,他晃晃悠悠地走到胡不归跟前,脚下如风,胡不归坐的椅子没了腿,他反应不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老家伙,你找死——” 胡不归哪里这样被人戏弄过,他大骂一声,魏鞅闻言眼睛睁的溜圆,对胡不归竖了竖大拇指,然后就抱着一坛子还未开封的状元红,躲在一边看戏。 无涯一听胡不归骂他,顿时怒不可遏,就像被激怒了的孩子,他大叫着,一把提起胡不归,直接给扔了出去。 “好力气”胡不归顺势打了个滚,双腿一弹就站了起来,话刚出口,拳头已经到了眼前,无涯一摆手臂,啪,胡不归只感觉好像打在了铁板上,五指又痛又麻。 胡不归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他刚在这一击虽然没有出全力,却也用了七分,普通人根本挨不了这一下,一般的习武之人就算不死也要重伤。 但眼前这个放浪形骸的老者竟然只用一只手就轻飘飘地化解了他的攻势,这说明什么? “此人是真正的高手。”胡不归盯着无涯,眼神中散发出狂热的战意,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能令他血液的人了,最近的一次,还是五年前,刚接任禁军统领的卫青。 无涯脸颊红晕,微眯着眼睛,他对胡不归勾了勾手,示意让他放马过来,胡不归怒喝一声,如同一只矫健的豹子,直扑无涯而去。 两人拳脚相交,缠打在一起,所到之处一片狼藉,两人越战越勇,一时之间,不大的房间里拳影重重,声势极为骇人。 魏鞅很没有风度地坐在一边,翘着二郎腿,一手捉酒杯,一手抓鸡腿,看的津津有味,当看到精彩处,还出声叫好。 他们闹出的动静很大,林赵氏抱怨道:“老爷,他们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啊?” 林清徐翻了个身,笑道:“人遇喜事心气高,老友后人得到陛下重用,别说他们,就是老夫我也高兴啊,恨不得去和他们一起把酒言欢,无涯兄为人豪爽,不拘小节,就随他去吧,夫人就多担待担待。” 林赵氏叹了口气,有些惆怅“哎,你们一个个都称心了,可怜我的嫣儿,孤零零一个人待在皇宫里,你说陛下是不是还记恨在心,要惩罚嫣儿啊?” “哼,慈母多败儿,要不是你把她宠坏了,她会干出那等混账事情?多亏陛下仁慈英明,不仅救了她一条命,还让她进宫当皇后,从古至今,谁有她这样好命?” 林赵氏在林清徐的胳膊上拧了一下得意道:“那是自然,我的嫣儿自然有上苍眷顾,等过段时间,嫣儿有了身孕,诞下皇子,那就是嫡长子。 大渝立嫡不立贤,我外孙就是太子,等陛下百年之后,就是皇帝——”她越说越兴奋,整个人仿佛都陷进自己编造的美梦中去了。 “谁告诉这些的?”林清徐猛地起身,林赵氏被吓了一跳,嗔怨道:“这还需要谁说,不是明摆的事吗?” 林清徐的语气很严肃,也很冷冽“夫人,这些话以后千万不要再说了,这金陵城现在看起来相安无事,但实则是多事之秋,暗流涌动。 你可知道,一场大风暴很快就会到来,到时不知会有多少人,多少家族被这场风暴撕成碎片,嫣儿进宫,成为皇后,我林家看起来是风光无比,但同时也在风口浪尖啊。” 林赵氏知道自己夫君的性子,知道他说这话没开玩笑,于是便点头轻声道:“我又不傻,这话也就对你说一说,在外面,我自然不会吐半个字。” “以后在家里也不要说”,林清徐重新躺下,后背上已经起了一层毛毛汗。 什么时候,连自己的枕边人都对那座至尊之位,动了心思?扪心自问,他自己何尝没有那么一刻,鬼使神差地想到,以后的大渝皇帝身体里流淌的血液,也有自己的一份呢? 自家人如此,别人又会怎么想,皇帝年方十二,弱冠之龄,现在就打储君的主意,他会怎么想?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了解,他对这位年轻的新皇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可怕! 光从永不加赋这四个字就能知道,这位年轻帝王的雄心壮志,或者说,野心,锦衣卫的建立,更让他毛骨悚然。 事实上,他对于锦衣卫内心是很抵触的,可他却没有拒绝,与其说不能倒不如说不敢更为合适。 除了锦衣卫,还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如此年纪就有这样的野心与手段,再长大一点,还了得? 一方面,他对大渝有这样的君主感到庆幸,另一方面,他又有些不安,史书上,少年时就有如此天纵之姿的君王不少,但结果呢? 远如文武双全,自比太阳的夏桀,天资聪颖,闻见甚敏,才力过人的商纣,近如胡服骑射,一代天骄赵武灵王,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燕武帝。 他们与今上何其像也? 更要命的是,如今太后主政,皇帝与太后之间的矛盾,随着皇帝一天天长大,越发尖锐,越发表面化,迟早有一天会爆发出来,到时,这两方之间的厮杀,又有多少人为之牺牲(祭品的意思)? 林嫣之所以能入宫做皇后,其中缘由,林赵氏不知道,但林清徐心里很清楚,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霍政,以及他背后的门阀势力,如此急涌的暗流,自己又该如何立身? 林清徐越想越深,越想越清醒,等他回过神来,林赵氏气息匀称,胸口一起一伏,已然入睡,他侧耳听了听别院,里面的动静也停了。 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梆子声,守更人拖着长长的嗓音“天地人和,至福永昌,夜半,子时——” 小雨淅沥,几人忧愁?几人痛楚? 要说痛楚,此时的胡不归绝对算一个。 都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胡不归从来不相信廉颇八十岁还能披挂上阵,斩杀敌将,威震八方。 人老之后,气血衰竭,骨质疏松,那里还能挥动兵器,冲锋陷阵? 但他今天信了,世间真有这种人,年过半百,武力却丝毫不减。也由不得他不信,再不信,他就被打死了,胡不归平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的眼睛已经变成了熊猫眼,鼻子也被揍得变了形,鼻血直流,看起来格外凄惨。 无涯伸了伸懒腰,指着胡不归对魏鞅道:“嗯,能撑这么久,是个不错的手下。”魏鞅有些同情地看了胡不归一眼,眼神中颇有些歉意“七十八招,你能在他手上走七十八招。” 胡不归晃晃悠悠地扶着桌腿坐起来很委屈地说道:“才七十八招?我感觉打了很长时间啊?”魏鞅扔给他一瓶药丸道:“能在老家伙手下走这么多招已经很不错了,就是我,也只不过能接一百多招而已。” “你能接一百多?这么说,我连你也打不过?”胡不归睁大了眼睛,满是不可思议。 魏鞅很真诚地点点头“是这样,本来我想今天,教训你一下,让你长长见识,省的你还不服,没想到你还敢招惹老头子,结果被打成这样,哎,那就以后再说吧。” 胡不归哀嚎一声,双眼一黑,又躺在了地上。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九章 三绝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时间过得很快,四月终于还是过去了,这场春末的雨下了整整七天,终于停了,刘邦伸着懒腰走出养心殿。 天空如洗,苍云如水墨,远山,近林,金陵城,他,这些景物连成一条线,就如同一幅画。 屋檐还在滴答滴答落着小水珠,刘邦闭上双眼,感受着雨后的宁静,他倾听着四周的声音,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啼叫。 他睁开眼睛,视线中有一只燕子从低空轻巧地划过,落在离他不远的一处檐角下,刘邦走过去只见不知什么时候,这里竟然住了一窝燕子,雏鸟张着黄嘴啁啁叫个不停。母燕正在给它喂食。 刘邦玩性大起,索性就站在檐角下看,曾几何时,年幼无知的他也是这样观察燕子喂食。 “万岁爷,这窝燕子应该是初燕,等再大些,就可以吃了,肉质那叫一个鲜嫩。”王忠从后面走过来,给刘邦披上锦绣披风,清晨的天色还是有些阴冷,刘邦拉了拉衣角哼道:“谁说朕要吃了?” 王忠笑道:“金陵有三绝,万岁爷的烤肉,可算得上是第四绝。” 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所谓的金陵三绝是静波寺,食为天,听雨楼这三个地方的合称,首先说静波寺。 静波寺不是佛寺,而是一处买卖市场,位于金陵城北,因百年前名满天下的静波古寺而得名。 金陵实行宵禁政策,开市闭市都严格规定了时间。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似种田畦,坊与市分开,实行封闭式管理,日暮鼓动,坊市紧闭,路人绝迹,唯有逻卒。 但静波寺却是其中的异类,虽然有营业地点的限制,但营业时间的限制却被打破,夜市未了,早市开场,大江南北,人来客往,不仅有茶坊,酒肆,面店,果子,彩帛等店铺。 而且这里还是众多商贾议价的地点,比如皮毛,铁器,瓷器,这些东西在各个地方,价钱可能多少不一,但都是围绕一个‘中间价’上下波动,不至于出现价格特别离谱的情况。 这个中间价就是众多实力雄厚的商贾一起议定的,谁要是敢不按议定的价格出售货物,他的生意基本上也就做到头了,众人会围其而攻之。 久而久之,静波寺议定的价格在很多行业里都形成了共识,无论是大渝,还是大梁,亦或者北秦,南楚。 静波寺声名远播,故为金陵第一绝。 第二绝就是‘食为天’,顾名思义,这是一家饭店,很高级的饭店,一般的酒馆,茶楼都是求客人来吃饭,而食为天却是客人想去都不一定能去。 ‘食为天’只卖一个菜——红烧狮子头,为什么叫做狮子头呢?这还得从仁宗皇帝说起,文德二十一年,仁宗皇帝南游,路过扬州时,得了怪病,什么东西都吃不下。 正在群臣急的团团转时,有一个年轻的寡妇送来一道菜,色如黄金,美轮美奂,仁宗尝罢,怪病立好,他很高兴随即赐宴群臣。 宴会上,仁宗问寡妇,此菜叫什么名字,寡妇道,此菜乃祖辈流传下来,不知何名,仁宗见那巨大的肉团子做成的葵花心精美绝伦,有如雄狮之头,便道:“大渝能有今日,全赖诸位文臣武将,尽心操持,戎马一生,当佩狮子印,不如命其为狮子头。” 群臣皆赞好,仁宗皇帝回宫的时候,见寡妇孤苦无依,就想将她带回宫里,去御膳房做饭,不料被拒。 仁宗皇帝无奈,只好在金陵城给她找了处地方,开了家饭店,并亲笔为其题字‘食为天’。 狮子头与‘食为天’名声大噪,谁都想去品尝一下,可是食为天有一个规矩,每天只卖二十一份,而且只有品德高尚的人才能进去品尝。 很多人自然是很不爽,但也无可奈何——这家店是仁宗皇帝罩的,谁敢造次?物以稀为贵,久而久之,能到食为天吃一顿红烧狮子头便成了一种荣耀。 至于这最后一绝,听雨楼,不用多说,前文就曾提及,方圆天地,佛骨红颜,端的是蚀骨温柔乡。 听到这话,刘邦抬脚就要踹,王忠作势抱头,故意露出自己脸上的淤青,那意思好像是在说‘你看,我为你挨了打,到现在还没好,你就放过我吧’。 刘邦意犹未尽地将脚放下,敲了他一巴掌道:“燕子是益鸟,帮助百姓抓田里的害虫,你竟然怂恿朕吃它们,这和鱼肉百姓有何区别?” 王忠跪地求饶“奴婢知罪——” “起来吧,为了弥补你的过错,这窝燕子朕就交给你了,要是它们受半点的委屈,后果你自己想吧。” “奴婢晓得,日后一定将它们当祖宗一样供养。”王忠装出一副苦瓜脸,想逗刘邦开心,要是以往,他说不定会陪王忠演戏,但今天,他实在没这个兴致。 三天前,魏鞅来信了,信上报告了一下他最近的工作成果,大致有两点:雨楼的基本情况,他已经掌握,锦衣卫也能勉强运行。 除此之外,信后还附了一长串他亲自设立的规章制度,主要是锦衣卫的工作程序,以及奖惩,监督措施。 刘邦仔细看了看,除了有几条割鼻子挖眼睛的处罚太过残忍之外,别的倒没什么大问题。 实际上,就算有问题,他也没心思去琢磨,他在意的是——太后接到黄河决堤的消息已经有五天了。 这五天里,她不闻不问,没有提半个字,朝堂众臣也没有人说起,仿佛这件事压根不存在。 他归宁回来之后的第二天,太后就下旨让他搬回养心殿去,除了每日用膳,其他时间不得离开,更不许有人来探访,说是以学业为重。 这已经是变相的软禁了!“她究竟想做什么?” 刘邦感觉很不安,所以他在给魏鞅答复的时候,同时也给了他第一个任务:密切关注朝局动向,总结后,交到宫里。刘邦还特意吩咐他,要在后面附上自己的分析见解,以及建议。 团队的力量永远都超越个人,勾心斗角这种事也是一样,与其一个人苦思冥想,还不如成立一个智囊团,让他们帮自己想。 这是刘邦的做事方法,也是他日后的施政方法,越早习惯,以后配合起来就越默契。 “陛下,杨玄明大学士来了。”一个小太监过来禀报。 刘邦应了一声,对王忠吩咐道:“那边的事,你多盯着点。”王忠垂下眼皮弯腰行礼“奴婢遵旨——”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章 礼与法 郎中令杨玄明,清河郡人士,自幼聪慧好学,被儒学大家姬不平收为关门弟子,十年前,大渝丧失了北方的大片土地,其中就包括清河郡。 杨氏满门南渡,来到金陵,在一次朝议上,受到先帝刘跃的赏识,成为天子近臣,太后掌权后,对其更是欣赏有加,他是新一代儒家弟子中最杰出的一个,所以又被称为:儒家之光。 刘邦其实一开始对他的印象很不好,没有别的原因,就凭他是太后派来的,目的肯定不单纯,但见面之后,刘邦对他的印象有了几分改观。 杨玄明体型修长,长相出众,谈吐温文尔雅,给人的感觉很舒服,而且,他的见解独到,发人深思,刘邦听完也大受裨益,这是一个有真才实学的人,并不是他想的那样,满口之乎者也,是一个酸溜溜的腐儒。 “泄者,人之殃也。恭俭者,屏五兵也。虽有戈矛之刺,不如恭俭之利也,故与人善言,暖于布帛,伤人以言,深于矛戟。故薄薄之地,不得履之,非地不安也,危足无所履者,凡在言也,巨涂则让,小涂则殆,虽欲不谨,若云不使。” 杨玄明于扬顿挫地朗诵了一篇《荀子-荣辱篇》,以荀子之说来解释《论语》所言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背完原文,就给刘邦解释道:“陛下,如师所言,骄傲轻慢,是人的祸殃,恭敬谦虚可以避免兵戎相见。 所以和他人交流的时候,说一句善意的话,就好比给他穿一件衣服,用恶语伤人,就比长矛刺得还痛。 宽广的土地上,没有其立足之地,不是因为地面不稳,而是他得罪了人。故孔师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与人为善就是与己为善啊,” “先生所言甚是,朕为万民之主,担负着千万百姓的前途,不能因为朕的私欲就使百姓受苦,不能因为朕不高兴,就迁怒于他们。” 以前,常听‘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话,只当是耳旁风,也只有在写作文凑那怎么也凑不够的八百字时,才会用到。 但当他成为皇帝,站在高处再听这句话时,他能够明白孔子当时说这句话时,想的是什么——他希望这成为一条普世法则,平民百姓安分守己,不闹事,上位者,克制自己,不瞎折腾,使百姓休养生息。 其核心就是‘和谐’。 虽然后世对儒家思想批判多于认同,一提孔子就和腐朽,顽固等形容扯上关系,但就和谐这一条而言,无论什么时代,什么地点,都是人们所追求的。 极端主义不可取,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才是一个国度应该有的活力,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为人君者,不能只听一种思想论断,而将其他的思想赶尽杀绝。 虽然‘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发生,有其历史必然性,但长远来看,这种行为,对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未必是好事。 其他的封建君王看不到这一点,但刘邦却很清楚,他知道历史的走向,就凭这一点,雄才伟略的秦始皇也远不如他。 杨玄明眼睛一亮,心悦诚服地拜道:“陛下能举一反三,实乃是天纵英主,这是吾等的福气,更是大渝之幸。” 刘邦摆摆手,很不谦虚地接受了他的赞美,思索片刻,刘邦将书本放下笑问道:“儒家乃治世之学,不过朕闻儒门有八派:子张,子思,颜氏,孟氏,漆雕氏,仲良氏,孙氏,乐正氏。先生认为,朕应该学哪一家的啊?” 之所以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刘邦是想试探他的态度。 儒家势力庞大,关系错综复杂,树大根深,渐有尾大不掉之势,朝堂官员一百,儒生有九十,皇帝的每一项政令,都必须靠他们去执行。 这就出现一个很大的问题——凡是不符合他们利益的,他们都折扣执行,或者拒绝执行。 皇帝的意志无法贯彻,权威无法体现,刘邦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所以,儒家的问题必须尽早考虑。 刘邦暂时的想法就是利用儒家内部的矛盾,削弱儒家对朝堂的影响力。 任何一门学说,当其创始人死后,都会分成不同的学派,比如,佛教,释迦牟尼死后,分为南北两个学派。基督教后来分为天主教,东正教,新教。儒家也是一样。 孔某死后,他的弟子们创立了八个不同的流派,虽然都是儒家,但每一派的主张各不相同,内部也定然存在着某种竞争关系。 杨玄明是儒家新生代的代表人物,从他的字里行间,刘邦已经大致猜测到,他出身于以荀子为首的孙氏之儒。刘邦想看看他对于其他流派是怎样的看法。 听刘邦闻他该如何抉择治世之学,杨玄明先是一愣,随后就是漫长的沉默,这让刘邦有些不安“难道,他竟然猜出了我的想法?” 正当他准备解释一下的时候,杨玄明开口了“陛下,微臣师从姬不平,家师乃孙氏之儒传人,微臣自然是向师尊看齐。” 明显的答非所问,刘邦有些生气“这么说,你觉得朕应该学你所学?” 杨玄明见刘邦发火忙解释道:“陛下息怒,非是臣敷衍陛下,而是臣不敢说。”刘邦哦了一声,奇道:“在朕面前,还有什么不敢说的,难道你怕朕杀你不成?” “陛下乃百年难得一见的英明之主,臣自不担心因言获罪,只是臣实有难言之隐,正所谓隔墙有耳,臣一旦说了,大祸不日就要降临,臣还想留有用之身,为陛下前驱。” 见他说的情真意切,可怜巴巴,不像是演戏,刘邦便不再逼他,宽言安慰道:“既然如此,朕就不问了,先生大可放心,有朕在,没人敢动你一根毫毛。”杨玄明这才松了口气对刘邦谢道:“多谢陛下爱护,臣,感激不尽。” 两人又探讨了几个学术问题,临近午时,杨玄明告退出宫,刘邦靠在御榻上,很玩味地看着他临行前写下的两个字:礼,法。 儒家讲究克己复礼,主张德政,仁政,礼法是儒家学说里很重要的一部分,这两个字合起来看倒没什么,不过分开看——刘邦觉得里面另有深意。 “孙氏之儒,荀子,难言之隐,大祸”刘邦想着,吩咐王忠去石渠阁将儒家先贤的书全都找来。 石渠阁是大渝皇家图书馆,里面不仅封存着许多不为人所知的隐秘案宗,还有很多诸子百家的著作,其中有不少是绝世孤本,除了有皇帝授权的手札,一般人是根本看不到的。 王忠很快就运来了,整整两大车的竹简,还有很多用特殊药粉保存的兽皮古卷。刘邦命人将那些‘书’全部搬到养心殿,然后让王忠挑出关于荀子的那部分。 “原来如此”看罢之后,刘邦笑了,之前他只知道荀子是儒家先贤,对他的思想,以及政治主张却不是很清楚。 当他大致浏览过他的书之后,刘邦知道了,为什么杨玄明不肯对自己宣扬他的学说的原因了。 很简单,荀子之学是儒学中的另类。 与其说荀子是儒家先贤,不如说他是法家先驱更为合适,他的学说散发着浓郁的法家气息,秦国第一任宰相,李斯,以及法家集大成者韩非都是他的弟子。 “怪不得——”刘邦嘀咕一声,‘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儒家对其他思想学说采取的态度是坚决打压,其中法家是头号对象。 孙氏之儒尊荀子为师,是儒家中最亲近法家的一派,这种另类要是能被接纳,喜欢才是怪事。 杨玄明虽然说得很隐晦,但其暗示的意思不言而喻,“披着儒家羊皮的法家狼?有意思。”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一章 风云起 政治是门艺术,既然是艺术就不能平白直叙,委婉是必须的,但委婉的也不能太过。 如何宣扬自己的立场,如何使别人信服,认同自己的观点,这都是有讲究的。 杨玄明无疑是个很聪明的人,他的那番话既保证自己不受别人攻击,又成功让刘邦对孙氏之儒产生了兴趣。 刘邦对这种人很有好感,他摸着下巴,寻思着将他收到自己麾下,为自己效命的可能性。 用膳的时候,卫青过来了,他带着太后的旨意,保护皇帝,寸步不离,卫青看向刘邦的眼神充满了歉意。 刘邦却很高兴,太后反常的举动给了他信号:我准备干一票大的,你滚远点,别碍事。 这种情况下,卫青能在自己身边,生命就有了保障,至于太后究竟想做什么,他也不知道,就算知道怕也无力阻止。霍政既然选择与自己结盟,不展示一下实力,如何让人放心? 人心真的很难捉摸,前一秒,刘邦还杞人忧天,下一刻,他就欢天喜地,甚至还有几分幸灾乐祸。所以说,凡事想开就好。 御膳房的饭食还是那般精致,山珍海味,应有尽有,但刘邦却很不喜欢,皇室的奢侈生活依旧没有改掉他的土鳖口味。 与卫青一起吃罢饭,回到养心殿,王忠给他使了个颜色,刘邦会意,将其他仆役差遣出去,带着卫青一起走入内堂。 魏鞅来信了。 信上只有短短的六个字:东宫欲除宰相,刘邦注意到,魏鞅用的是‘除’这个字,而不是‘废’或者‘撤’。 ‘除’很大意义上等同于‘杀’,包括但不限于肉体消灭,这就是说,双方的矛盾已经到了不死不休,有你无我的地步了。 这多少让刘邦有些震惊,先帝遗诏上说,太后与宰相,太傅,三人同为辅政大臣,在皇帝成年之前,由太后,宰相与太傅共同辅佐。 这是太后掌权合法的依据,但不是她摄政的依据,遗诏上所言,三位辅政大臣共同辅佐新皇,并没有说谁是老大,理论上,三人的权力是一样的。 太后掌决策,宰相掌执行,太傅超然于外,掌管军队,从这一点来看,他这位便宜老爹并不是那样昏庸,至少还知道权力分立的道理。 决策与执行的权力分离,一方面避免了出现权臣势大,或者太后摄政的情况,另一方面也成了双方矛盾的根源。 要解决这个矛盾,只有吞掉另一方的权力才行,但朝堂之上,双方实力对半,太后虽有优势,宰相却也不弱。 随着皇帝一天天长大,太后的优势地位一天天丧失,此消彼长,照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她会彻底退出朝堂。 太后不是那种安于平凡的女人,她绝不会坐以待毙,为了维护优势,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吕后,武则天,慈禧太后,这些女人的事迹告诉他——有权力,有野心的女人发起飙来,很可怕。 刘邦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他将信递给卫青,卫青只看了一眼,便倒吸了口凉气,过了许久他才说道:“他是不是弄错了?” 也由不得他不怀疑,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据他所知,太后虽与宰相不和,双方互掐也是常有的事,不过总体来说,彼此都还比较克制,如果真如信中所说,那后果——卫青简直不敢想象。 “应该不会”刘邦摇摇头道。虽然他与魏鞅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他的性格,刘邦还是有所了解的。 这条信息是他自己根据收集到的信息做出的分析与推测,但既然呈交给了自己,就说明,这个可能性很大。 “不管咋样,还是有必要防范一下。”刘邦将纸条烧掉,然后提笔写回信,嘱咐他继续跟进,王忠去送信,刘邦与卫青在养心殿商量对策。 商量了半天,也没个具体方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 雨过天晴,气候也渐渐暖和起来,金陵四季中最美的时节要到了,刘邦一直想去华清池煮茶,但这个愿望一直没能实现。 养心殿的守卫加强了不少,除非有太后的令牌或者手书,不然,一只鸟都飞不过去。 五月上旬。 大渝皇宫无比安静,刘邦脱下了厚衣衫,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布衣,长裤的裤管卷起,在后花园荡秋千。 长发简单地扎成马尾披在后面,随着秋千的晃动一起一伏,就像是寻常的少年,天真灿烂。 王忠在一旁伺候,见刘邦伸手,很懂事地将一杯冰镇的葡萄酒放到他的手里,刘邦仰着脸,轻抿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留到腹中,使人浑身一振。 他闭上双眼,回味良久,才睁开眼睛——万里无云,天空蓝的仿佛伤寒病人的脸。 昨日,黄河决堤的消息终于传入金陵,豫州青梁县段黄河大堤决口,以青梁县为中心,下游十七县尽皆被大水淹没。 洪水来时,村庄,田野瞬间变成一片水泽,举目望去,一片汪洋,孩童的哭泣声,爹娘的叫声,狗叫,鸡鸣,不绝于耳,水上漂浮着衣物,家具,牛羊,尸体。 水灾过后,本来是百户的大村子彻底被抹掉了,房屋倒塌无数,树木连根被拔掉,到处可见人畜的死尸,侥幸活下来的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在荒野里与豺狼,乌鸦争食。 孩子成了孤儿,女人成了寡妇,汉子没了双亲,大半个豫州犹如一片鬼域,时时有人死,处处闻丧声,哀鸿遍野,其惨状,真可谓是触目惊心,不忍直视。 这是锦衣卫亲涉险地带回来的信息,刘邦相信,真实的情况要比他们看到的惨烈的多。 刘邦将杯中酒洒在地上默念道:“愿亡灵能够安息——”见主子心情沉重,王忠轻声安慰“苦难总会过去的,以后等万岁爷亲政,他们就有福了。” “会吗?等以后自己掌权,他们真的会有好日子过吗?”刘邦问自己,却没有得到答案。 能痛别人之痛,那是圣人,很多时候,对于他人的痛苦,我们都是漠视的,甚至是感到愉悦,这种人是垃圾,是蛀虫,刘邦觉得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蛀虫。 “可是,我能不做蛀虫吗?” “不能。” “愧疚也好,哪怕是罪恶,且一起背上吧。” 说罢,刘邦苦笑一声,越发感觉自己是有多么无耻——钻牛角尖也能这般伟大。 整理完情绪,刘邦问王忠“豫州那边,今日有什么消息吗?”王忠摇头道:“回万岁爷,奴婢如今也出不去了。” 刘邦看了看外面来回巡逻的禁军士卒,无奈地叹了口气。昨日,随着黄河决堤的消息一起进宫的,还有一份弹劾奏折。 奏折是青梁县丞金大礼写的,弹劾的对象是豫州刺史郑志,金大礼在奏折上描述了郑志是如何玩忽职守,致使青梁县黄河大堤决口的全过程,言辞犀利,证据确凿。 太后大怒,敕令兵部尚书陈炳为钦差大臣,去豫州查明真相,也不知是怎么搞得,钦差大臣还没有出京,郑志的人头就已经送到了金陵。 据说是郑志畏罪,竟企图谋反,被青梁县丞金大礼察觉,就地正法,随后,金大礼因为对豫州百姓的愧疚,吞金自杀。 朝野顿时被震惊了,有官员道:“郑志这厮竟然如此胆大妄为,定有其同伙,不得不查。” 太后深以为然,于是连发三道旨意,令陈炳为主审官,联合刑部,大理寺,吏部彻查。 刘邦知道,黄河决堤的消息早在半月以前就已经送到太后的手里了,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她准备的一场戏。 她精心布置了半月,以一州刺史为第一个祭品,由此可见,这场游戏定然不小,刘邦很好奇,太后究竟会做到何种程度?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二章 洗尽铅华 净街鼓的最后一声鼓响落下,喧哗繁闹的金陵城再次陷入了沉睡,刘邦坐在养心殿的房顶看着远处发呆。 落日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拖的老长,轻风吹动银铃,发出一阵清脆的铃响,犹如少女的低吟,刘邦闭着眼睛,仔细聆听着。 就这样过了许久,当最后一缕霞光从他的眼角滑落,夕阳终于隐没在了无边际的阴霾当中。 黑夜到来了。 皇宫里亮起了无数盏灯火,和苍穹上的星辰遥相呼应,寻常百姓家如果有人在这时候点灯,肯定会被骂死,刘邦也觉得颇为浪费——太阳虽然已经落山,但天色还明。 要知道,皇宫里用的灯油那可不是一般的油,而是从海里捕猎回来的巨鲸身上提炼的油脂,造价十分昂贵,几乎与同比重的黄金等价。 大渝皇城三十六宫,七十二殿,其他房室更是多不胜数,光每天晚上点油灯所用的钱,就够一户五口之家胡吃海喝一年的了。 刘邦很肉疼,不过这也没办法。日暮灯明,日出灯熄,这是皇室的规矩,不可违背,如果有谁不能按时点灯,就会遭受严厉的惩罚。他仰起头尽量不去看那些燃烧民脂民膏的灯火,好像这样就能好受一点似的。 “万岁爷哟,您怎么又上来了?”王忠像是一只乌龟,爬在房脊上,一寸一寸地往来挪,他有很严重的恐高症,据说是因为小时候从大树上掉下来,留下了心理阴影。导致他现在每一次陪刘邦上房顶都像是上战场一样。 刘邦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朕不是说了吗?不勉强你,你自己非要上来,怪得了谁?” 王忠边往前爬,边说道:“主子去哪,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就得去哪,就是刀山火海,只要陛下一声令下,那也闯了。” 刘邦乐了,站起身道:“听你说的这么悲壮,好像很不愿意啊?”王忠抬起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咧嘴道:“怎么会——”说罢,他举右手问道:“要不奴婢对天发誓?” “得了吧,你有这个心就成。”刘邦嗤笑道。 王忠爬到跟前嘿嘿一笑,颤巍巍地站起来,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小纸条递给刘邦“那边又来信了。” 那边,指的就是锦衣卫,为了保密起见,魏鞅给他传达的消息经过加密以后,先交给在御膳房干活的一个太监,再由他交给王忠,由王忠解密之后,再呈给刘邦。 王忠在这个过程当中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但刘邦信得过他——不管咋样,总要信任一两个人,不然还怎么做事? 锦衣卫是刘邦了解外界信息的唯一渠道,尤其是现在这个节骨眼,更是马虎不得,刘邦很重视,吩咐王忠无论什么时候,只要魏鞅有消息送进来,就要第一时间让他知道。 信上说了两件事,第一件是关于黄河决堤案的最新进展,郑志的全家老小,祖宗十八代,但凡和他有点关系的,都被砍了头。在他家里,找到了不少与朝中大臣互通的信件。 其中最多的就是与宰相霍政来往的书信,有大臣立刻上奏弹劾,宰相与郑志勾结,罪恶深重,请求太后严惩。 看到这,刘邦笑了,霍政是什么人? 能在大渝朝堂上顺风顺水一路做到宰相的位置,强势如太后者,也不能奈何他半分,就凭这点莫须有的罪名想扳倒他?简直是在做梦。 对此,魏鞅做的解释是:站队。 能混到这个位置的人都不傻,这里面的猫腻他们比谁都了解,太后已经释放了信号——她准备收拾一些人,你们快点站队,晚了后果自负。 大家都很清楚,如今太后最看不过眼的就是宰相,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站队不可避免,那份弹劾霍政的奏折就是投名状。 刘邦很认同魏鞅的分析,事实上,他也是这么想的。 除此之外,魏鞅还将弹劾霍政的,以及为霍政说话开罪的人的名单列了出来,刘邦大致看了一下“呵,还真不少,王忠,一会儿把这份名单抄下来。” 王忠称诺,将纸条小心收好,看了一眼天色道:“万岁爷,咱们还是下去吧,上面风大,可千万不要着凉。” 刘邦点点头,回到养心殿,刚坐下一会儿,杨玄明就过来了,刘邦的课程分为两部分,早课,晚课。 学习是一件痛苦的事,无论何时何地,不过学习可以使人变得更有力量,刘邦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力量,所以他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杨玄明的儒学造诣很高,深入浅出,将论语重新概括讲了一遍,其中,自然免不了要夹杂一些私货,比如有意无意地提一下荀子对论语中的一些语句的注解啊,孙氏之儒中人是如何要求自己的啊。 最近几日,杨玄明时不时试探刘邦对荀子,对孙氏之儒的看法,他的心思,刘邦也搞懂了几分。 这家伙是个人精,见识,手段,心思一样不缺,假以时日,肯定又是一个霍政那样的老狐狸。 对这种人,刘邦是又爱又恨,用好了是干吏,用不好,狗链子一松就有可能坑自己。 这些暂且不讲,单论杨玄明这个人,他绝对有资格当刘邦的老师,别的不说,从他的身上,刘邦就学会了一项帝王必备的技能——吊胃口。 回答似是而非,说好不好,说不好,却也不算不好,总之,就是不给他准确答复,让他猜不透自己的心思,慢慢琢磨去。 讲完课,又到了每日忽悠时间。 刘邦请他用茶,两人虽面对面而坐,却各怀心思,刘邦有时觉得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很可笑——不过是相互利用,还得冠冕堂皇。 太后打着为皇帝着想的名义,实际上是利用杨玄来明监督刘邦的思想情况,杨玄明名义上效忠太后,实则是为了向刘邦推销自己的学说。 “既然都是利用,我又为何不能利用一下呢?师太的屁股,和尚摸得,贫道也摸得。 最近暗流汹涌,大渝朝堂上正酝酿着一股风暴,何不趁这个机会,和杨玄明多聊几句,从他口里套点消息?” 想到此,刘邦品了口茶道:“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先贤之语甚对,朕虽年幼,却也知身体力行,每日反省自身,然近日发生的事却令朕十分心寒,亦令朕十分困惑,还请杨师指点一二。” 杨玄明微微一笑,对刘邦施礼道:“不知陛下所惑何也?” 刘邦注视着他“朕为万民之主,自是忧天下之忧,杨师学术渊博,见识过人,何必明知故问呢?” “陛下——”杨玄明叹了口气,放下茶杯,拂了拂衣袖道:“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 凡事因势而行,因势而变,天有阴阳,势有强弱,彼大此小,此乃天理,陛下若忧天下事,须有天下势啊。” 说罢,他包含深意地给刘邦拜了一礼“臣,告退。” 刘邦没有起身送他,而是寻思着,杨玄明刚才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庄子的逍遥游,他是学过的,舟得靠水之力才能纵横大江,鹏须借风之力方可遨游四方。 与其说是借势,倒不如说是得势,舟只能在水中行驶,所以水便是舟的根基,鹏在空中翱翔,所以风便是鹏的根基。 木舟如此,鲲鹏如此,一个王朝如此,皇帝如此,大臣如此,天地自然,万理同宗。 太后之所以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靠的是什么?宰相能与太后平分秋色,靠的又是什么?自己想掌控朝局,又该靠什么呢? 刘邦思索着,他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误区——他太关注对手,而过于忽视自己了。 “若忧天下事,须有天下势,若忧...”这句话,他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他的眼睛一亮,心中猛然间有了丝明悟。 心中那缕久久不散的阴霾,在这一刻终于散尽,犹如铅华洗尽,换骨重生。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三章 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林深有群鸟,水深有蛟龙。 太后的根基在于她的地位。皇帝年幼,她就是皇室的代言人,所有皇族中人的利益都需靠她来维持与获取。 霍政的根基来源于他的声望,他历经三朝,身居高位又德高望重,那些大门大户,尽皆依附在他的羽翼之下,得到庇佑,同时也提供助力。 说到底,太后代表的是皇族利益,霍政代表的是门阀利益,他们之间的矛盾亦是皇权与臣权之间的矛盾,所谓斗争,只不过是利益争夺罢了。 刘邦心中苦笑,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他以前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也太复杂了,一方面,他畏于太后的力量太过强大,另一方面,他也对霍政很不信任。 畏手畏脚,所以导致现在的尴尬局面。 “男儿当行千里路,饮烈酒放歌,男儿当持三尺剑,立不世功勋,想做那就去做,何必思前想后,犹豫不决?” 刘邦放声大笑,站在一边的王忠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直跺脚,万岁爷的癔症好像又严重了。 以前是几句话的时间,到后来变成了一盏茶,如今——这都已经快两个时辰,还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一会痴楞,一会清明,一会唉声叹气,一会又嗤嗤傻笑。 “难不成是杨玄明那狗贼给主子下了什么邪术?”王忠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正打算出宫向太后举报他的不轨之事,忽听刘邦在身后道:“你去哪?” 王忠闻言大喜,忙跑到刘邦跟前“陛下,您醒了?可吓死奴婢了。”刘邦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什么意思?朕刚才难道睡着了吗?” 听王忠说完事情始末,刘邦楞住了“我发呆竟然用了四个小时?看来真是闲出毛病了。” 刘邦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便道是刚才白胡子老爷爷又来找他,说天帝十分寂寞,想请他去喝酒,正欲答应,天帝他老婆来了,这酒宴就泡汤了。 原本啊,他就是随便找个借口搪塞一下,谁知王忠听罢,脸色变得惨白一片,双膝一软噗通跪在地上,抱住刘邦的大腿痛哭道:“万岁爷,您可千万别吓奴婢啊,这天庭的酒,一杯就是千年,您要是再多喝上几杯,再将世事遗忘,奴婢该怎么活啊?” 刘邦拍了一下脑门,这就是说谎不打草稿的后果,以后这白胡子老头的故事还是少用为妙“行了,朕不是贪杯的人,赶紧起来。” 王忠还是不撒手“万岁爷,您是九五之尊,说话可一定要算数。” 刘邦无奈,心道“这王忠最近越来越粘人了。”最后,刘邦使出了禁忌之术,恐吓,这才将王忠恢复到正常频道。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养心殿外,月明星稀,中庭之上,月光如积水空明,刘邦举起酒盏遥敬月光,随口说了一句古诗。 诗是李白写的,全诗就会这么两句,刘邦不是诗仙,甚至连诗人都算不上,抛去那些光鲜的外表,他也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会害怕,会高兴,会畏惧,会失落,会得瑟,凡人该有的情绪他一样不差。 然而,诗仙能将自己的情绪写成诗,刘邦要是将那些情绪表达出来,那就是一坨、屎。 还是那句话,煽情并不是人人都会的。 生活如此枯燥,连煽情都不会的人,想必都快疯了。所以很多时候,人做的最多的是,给自己找一点事干,比如逛窑子,找乐子,比如吃喝嫖赌,再比如吹牛打屁。 这是正常人干的事,也有一些神经病,他们做的事情看起来是那么的不可理喻,比如自寻烦恼,自讨苦吃,瞎琢磨,苦思冥想害人——如刘邦者。 杨玄明的一番话提醒了他,打铁还得自身硬,要想自己当家做主,首先得有自己的班底。 皇族的支持是没指望了,想想也能知道,那些藩王们是绝对不可能服他的,大家都是皇子,皇帝的宝座,大家都有机会坐上一坐,他们巴不得自己混的凄惨无比,然后取而代之。 大臣们嘛,值得考虑,虽说那些门阀与刘邦是天然的死敌,但眼下有共同的对头,暂且合作可以,收做班底绝对不行。 那些背景干净的,没有家族底蕴的臣子是最好的选择,但这些人在朝堂上,大多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角色,于大局没有太多帮助,只能长期投资。 军队,那是必须的,但凡宫廷斗争,军事政变是最后的一条路,也是最有效的一条路,但同时也是破坏力最强的一条路。 大渝积贫积弱多年,再折腾,可就真动摇到国本了,一国根基动摇,非人力能够挽回,孰轻孰重,刘邦还是分得清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打算采取这样的方式。 事实上,刘邦如今已经得到了禁军,河西军的支持,再加上锦衣卫,刘邦相信,如果真到了最后关头,他还是有一搏之力的。 不过这些都是手段,只能当做底牌使用,杨玄明说的很清楚,若忧天下事,须有天下势,你得让很多人支持你才行。 其次,势这东西就像是一个蛋糕,你多,我就少,你少,我自然多,所以,削弱对手的势,反过来就是增强自己的势。 敌人就像是一棵阻碍你前进的树,你不砍,它就在那里,这就是斗争的必要性。 刘邦心中琢磨着“看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看好戏,什么也不做的绥靖政策不可取,我得参与进去,必要的时候,煽风点火,推波助澜也是需要的。” “那么问题来了——杨玄明到底是哪一边的人呢?”他叹了口气,不由得感到一阵寒意。 一壶酒就这样被刘邦喝完了,古代的酿酒工艺还远达不到后世那么完善,酿出的酒,酒精含量也不是很高,虽是如此,但喝多了还是会醉。 酒意微醺,刘邦原本想去一趟坤宁宫,倒不是因为想林嫣,而是魏鞅在信上提到的第二件事,与她有关。 但不知怎么地,他摇摇晃晃回到养心殿,倒头便睡下了。 这一夜,他做噩梦了,无数人被砍掉了头,鲜血像喷泉一样往外涌,真算的上是血流成河,但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他竟一点都不感觉害怕,睡的无比香甜。 夜未央。 当刘邦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又是新的一天,生活似乎和以往没有什么变化,照例早起读书,然后去承乾宫请安,再到正午用膳。 以往,请安后,还要去朝会上露一下面,但这个环节自从刘邦从林府回来之后,就被取消了。 理由是皇帝偶感风寒,需静养。虽然,刘邦并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感冒的,但很明显,太后需要他感冒,他就必须感冒。 刘邦的话少了,太后也更多是在敷衍,一切似乎都在发生着什么不可思议的变化。 郑志被杀的第三天。 黄河决堤案有了最新的进展,朝廷大臣就宰相是否与郑志勾结争议不休,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早朝就在一场撕逼中结束了。 最终的判定结果是,宰相霍政因为荐人不当,禁足三月,罚俸禄一年,这个处罚不轻不重,双方都能接受。 一场即将席卷整个朝堂的风暴好像就这样化解了?刘邦不这么认为。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四章 一文钱与血光之灾 杜牧有诗云: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说到这后庭花,便不得不提一人——南朝陈后主的贵妃张丽华。她本是歌姬出生,据说发长七尺,光可鉴人,长得那真叫一个倾国倾城。 陈后主对她是一件钟情,在朝堂之上,还常常把她放在膝上共商国事,为她作了一首《玉树后庭花》。 后来,南朝被杨坚所灭,陈后主成了亡国之君,那首‘后庭花’遂成了亡国之音。 都道是红颜祸水,粉红骷髅,此话虽不尽详实,却也不假,温柔乡,英雄冢,三尺寒锋也抵不过半寸绕指柔啊,色是刮骨刀,古往今来,多少趟血海,滚尸山的汉子最后败在了一条红罗裙下? 歌妓是毒药,令正人君子敬而远之,但有些歌妓却连正人君子也无法避免地心甘情愿去喝那杯毒酒,比如绮彤。 “公子,再饮一杯否?” 脸色微红的魏鞅哈哈一笑,顺势揽过她的腰肢,挑起她的下巴道:“你这么诱人,难道就不怕本公子家法伺候吗?” 绮彤嗔怨地瞪了他一眼,他口中的‘家法’,是何物,她前夜已经领教过了,羞涩难当之下,她将脸贴在魏鞅敞开的胸脯上轻声道:“奴家不早就已经是你的人了吗?” 魏鞅的气息变得有些粗重,他的眼睛染上了几分猩红,将绮彤拦腰抱起,放在软塌之上。 正欲行那快活之事,只听外面有侍女唤道:“公子,曹杰曹公子来了,指名要绮彤姑娘作陪。” 曹杰?绮彤闻言一惊,下意识地向魏鞅求助。 “无妨,今晚你先歇着吧,凡事有我。”说罢,他整理了一下衣装,推门走了出去。 听雨楼的生意一如既往的红火,很多脸上擦着厚厚脂粉,身穿花绿圆围裙的鸨娘前院进,后院出,忙着招待客人。四处可闻她们那谄媚,尖细的嗓音。 这也算的上是听雨楼的一大特色,别家的老鸨子可没有她们那辨识度极高的音色。 前院是普通区,招待的大多是一些不入流的客人,后院那才是贵人玩的地方,柳林河边,一群富家子弟打扮的少年郎在吟诗作赋,几个长须老者站在一边品首论足,不时点头以示赞赏。 一首赋作罢,博了众人彩字,为首那名少年公子大手一挥“走,哥儿几个快活去,花销算我头上。” 众人又是拍手叫好,快步向寺门走去,言谈间却丝毫不提作赋吟诗之事,你一言,我一句,尽说些哪个姑娘腰细,哪个姑娘肤白,哪个姑娘叫的声音妩媚,哪个姑娘又生涩不熟之类的污言秽语。 其尺度之大,足以令闻者脸红耳赤,心惊难已,长须长者唉声叹气,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说罢,挺了挺自己的大肚腩对其他几位道:“咱们也进去吧,莫叫那几个崽子抢了先。” 无涯翘着二郎腿,坐在靠门的一间包厢里,这里视野广阔,任何进来的人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见刚才哀叹人心不古的老者刚进来没多久,手就已经搭在了一位美人的屁股上,他眼角挤出几分嘲弄,吐出口里的鸡骨头,不忿道:“一帮老流氓,哼,老夫平生最鄙视的就是这样的人。” “官人——”在他怀中,一个娇小的俏艳美人扭了扭身体,神情有些古怪。(注:此处‘官人’取对男子敬称之意。) 无涯看了一眼自己正放在她丰满臀部上的老手,爽朗一笑“如老夫者,早已过知命之年,繁华红尘,枯骨红颜于我有何分别?美人,不要拘于小节才是啊。” 说罢,又捏了捏,惹得怀中女子一阵娇呼。 吱扭一声,门突然打开了,魏鞅走进来斜着眼睛,指着他骂道:“还说谁是老流氓,就你最不正经,你看看你,都一把年纪了,还整日在这里,声色犬马,把自己当做少年。 逢人便说什么老当益壮,雄风不倒,我呸!就你这德性,你看看你自己,你再看看人家小姑娘,啊,你还真有这牙口?” 这一番话说的,无涯没什么,脸色如常,波澜不惊,他怀里的小美人顿时臊的是满面通红,幽怨地看了一眼魏鞅便匆忙跑了出去。 无涯来不及阻拦,只得看着怀里的温香软玉离自己远去,他惋惜地叹了口气,一脸的落寞,他摸着自己胡须道:“花开之时,自是美景,然终归有一日,花也会凋零,花死了,但花的心一直年轻,小子,这是一种境界,你不懂啊。” 魏鞅见老东西说的诚恳,倒真像是发自肺腑,那张饱含沧桑的脸在这一瞬间,红光满面,竟凭空生出几分圣洁的意思来。 “老家伙吃喝嫖赌也能立地成佛?这境界——的确是深不可测。”魏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嘴角露出一抹嘲弄。 无涯抹了抹嘴,神情肃穆警告他道:“英雄如剑,美人似鞘,剑须鞘来安抚,却不要被鞘腐蚀。” “放心,我意志如铁,冥顽不化。” “哦,那就好,曹家小子就在对面,师家老太婆自会应付,今天嘛,应该没啥大事,不过——”无涯走到魏鞅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道:“明天可能就...会有大麻烦。” 无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魏鞅眼瞳一缩“你知道什么?” “知道的比你多一点,实话告诉你,小子,别因为皇帝重用你,又把锦衣卫交给了你,就把自己当回事了,在真正的高手眼里,你和皇帝的那点小把戏不过是些玩具。” ... “曹公子,不是和您说了吗?绮彤姑娘今天来天葵了,接待不了客人,听雨楼有这么多好姑娘,您先将就一下呗。” “曹公子,你看,方莹姑娘是我听雨楼新晋的头牌。” 房间里,一位着紫衣,佩玉环,面容俊朗的年轻公子正半躺在软瘫上,一手拄着脑袋,另一只手举着琉璃盏,葡萄美酒在杯中轻轻摇晃,透过烛光,犹如血液。 几位身材窈窕的姑娘给他捶腿按摩,老鸨正弓着身子在一边哀求着什么,紫衣青年手里的酒盏忽停,睁开眼睛对老鸨说道:“你说绮彤来天葵了?” 老鸨忙点头“是啊,是啊,真是不巧。” “哦,是这样——” 他挑了挑眉毛,对那些服侍他的人挥挥手,示意让他们下去,他站起来,俯视着老鸨“那我明天再来,记住,我,曹杰,曹子明到时会派轿子来迎娶绮彤姑娘,告诉师老太婆,让她准备好嫁妆。” 老鸨面露为难之色,曹杰冷哼道:“还有问题吗?”老鸨看了看那些侍卫冰冷的目光,又将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婚姻大事,怎可儿戏,绮彤于老身如亲生一般,她要出嫁,老身自是喜不自胜,只是,曹公子,这礼仪不能废啊。”屏风撤离,师骆在一干丫鬟仆役的搀扶中,走了出来。 曹杰对她抱抱拳便当是施礼“如果是门当户对的正妻,本公子自然将礼数全部尽到,不过绮彤再好,也是歌妓出身,上不得台面,本公子能给她个小妾的名分便已经是给足你听雨楼面子了,师大家,你看如何?” 师骆闻言也不发怒,她长叹口气“命该如此,徒叹奈何,也罢,绮彤自幼命苦,出身低贱,这就是她的命数,也怨不得旁人。 只是,绮彤不仅是我老婆子看着长大的女儿,也是听雨楼的头牌,曹公子要娶她,可先得赎身才成啊。” 曹杰不置可否地笑道:“这是自然,您看——”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钱扔在师骆面前“一文钱如何?” “什么?我们就值一文钱?”在场众人脸色一变,几个丫鬟愤愤不满,就连先前对他百般奉承的老鸨也不乐意了,操着尖细地嗓音问道:“曹公子,您说这话就不对了吧,我们虽然下贱,却也不能受你这样的侮辱,再怎么说——” 一个‘说’字还没出口,她的声音就止住了,老鸨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的胸口,只见一柄长刀刺穿了自己的胸口,刀尖正吞吐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刀抽出身的那一刹那,血液向箭一样喷射而出,直喷了站在靠前女子一脸,她惨叫都没发出,双眼一翻,吓晕过去了。 众人惊呼,被这突入其来的变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丫鬟们往后缩,一脸的畏惧,师骆紧捏着手帕,虎口发白,她闭上眼睛,嘴唇颤抖着“曹公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行凶杀人,你就不怕王法吗?” 曹杰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王法?本公子心情不好,杀一两个老鸨子有什么关系?告诉你,就是陛下在这里,他也不会怪罪我分毫。”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五章 用心良苦 何为肆无忌惮,何为无法无天?曹杰的行为就是完美地诠释。 人性自私,尤其是在阶级分明的封建时代,一人和另一个人之间的差距往往是天与地的区别。富人可以欺压穷人,贵族可以剥削百姓,强者可以掠夺弱者的一切,包括性命! 曹杰说的没错,他杀掉一个老鸨和杀一条狗确实没什么区别,就算是当着皇帝的面,从律法的角度来讲,也没有任何问题。因为这就是规则——这个时代的规则。 这个道理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那些噤若寒蝉,瑟瑟发抖的舞女丫鬟们明白,脸色煞白的鸨娘们明白,师骆也明白。 那个被杀死的老鸨子想必也很清楚,或许是在这座纸醉金迷,到处都充满奢靡气息的听雨楼待的时间太久,她已经忘记了她自己的身份是何其的卑微。 平日里,每个人都乐呵呵的,就算是有时会给她点脸色,那也没多大事情,顶多就是笑脸相陪,这种虚假的‘和善’让她丢失了心里的那份敬畏——人,需要敬畏,敬畏宇宙、敬畏天地、敬畏神祗,敬畏生命。 人最强大的时候是对任何事物都没有半点敬畏的时候,但与此同时,也是他最接近毁灭的时候。 无涯与魏鞅坐在对面,隔着一条竹帘,里面发生的一幕幕他们都看在眼里,魏鞅五指握拳,牙关紧咬,瞳孔上布着几条血丝,他虽一言不发,但眼中时不时闪过的冰冷杀意表明他的内心此时是如何的愤怒。 “我说的话,你都听进去了吗?”无涯细品了口茶,斜着眼问魏鞅道。魏鞅喉咙微动,闷声闷语地嗯了一声。 无涯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 “这是一种耻辱,他草菅人命,出口不逊,我魏灵韫若不雪此耻,誓不为人!”无涯一口茶还没喝进去,魏鞅便抬起头,瞪着猩红的眼睛沉声吼道。 无涯先是楞了一下,看着他那张原本俊秀的脸庞因为愤怒此时变得却有几分狰狞,随后他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大骂道:“蠢材!” 还没等魏鞅反应过来,无涯便跳起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怒火攻心的魏鞅正欲起来发飙,却又被无涯给摁在了地上。 “想你魏家先祖,穰候魏冉一代英才,一生戎马,征战天下,辅佐昭王,使秦扬名于诸侯之间,战功赫赫不说,论智计那也是万中无一,一生四任秦相,天下人,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你父魏无忌,威名远播,辅佐仁宗皇帝,开疆拓土,保国安民,是为大渝军神,为何到了你这里,就变成了河底的烂泥,泥中的朽木?简直愚不可及?” 无涯坐在魏鞅的背上,每说一句就敲一下脑袋,每敲一下,就‘梆’的一声,好像是和尚敲木鱼一样。 魏鞅挣脱不得,脑袋生疼,心里的怒火瞬间消了大半,他双手抱头,求饶道:“先辈的荣光,灵韫片刻不敢忘,只是,我自认为刚才没有说错,曹杰嚣张跋扈,视人命于草芥,此人不除,天理何在?” “还敢顶嘴?敢情我刚才说了这么多,你就听见了曹杰?哼,汾田候算什么东西,一个小小的三品军候而已,老夫还没放在心上。” (注:军候,因军功封侯者) 魏鞅狐疑地看着无涯,对他这番高谈阔论好像颇为怀疑,要知道,金陵曹家那可是老牌世家。故燕之时,曹氏一门就已经名满京都,虽说和其他朝代更换一样,高祖皇帝起兵灭燕,连带着抹掉了许多名门望族。 曹氏在那场浩劫中也元气大伤,但俗话说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曹家虽然没落但底蕴仍在,更何况,当今大渝的掌权者,皇太后与曹家还是血亲。 有这两座靠山,大渝有谁敢小视汾田候的分量?老头敢把曹氏说的犹如土鸡瓦狗一般无二,也由不得魏鞅怀疑。 “不信还是咋地,觉得我在吹牛,说大话?嗨,老夫还真没晃你——”无涯冷哼一声,挑了挑眉毛,将他松开。 被摁在地上摩擦了好久的魏鞅揉了揉腰,摸了摸头,打着摆子坐到椅子上,用茶漱过口后,他龇牙咧嘴对无涯说道:“有何指教?” “我刚才是在跟你讲一个道理,人要心存敬畏。”无涯背负着手,走到窗户前,他并没有接刚才的话茬。 魏鞅觉得他这一番话,意味深长。那萧索而又固执的背影,沧桑却不减豪情的眼神似乎在暗示着什么,这一刻,他倒真像一个高人。 无涯指着窗户边摆置的一盆略显枯黄的兰花缓缓说道:“你看这盆兰花能想到什么?”魏鞅瞥了一眼,瓮声瓮气道:“虫子” “还有呢?” “兰花。” 无涯拍手道:“你说的不错,就是虫子与兰花。”他走过去从花株中翻出一条青虫,放在眼前打量一番。 在魏鞅惊恐的注视下,他将青虫扔进口中,咀嚼翻动,好像在品味美食一般,嘴里还不停念叨着‘不肥不瘦,肉质鲜嫩’云云。 魏鞅脸都快抽到一起了,无涯舔了舔舌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他在花盆里四处翻找,吓的魏鞅忙阻止道:“有话好好说。” 无涯翻了几下,没找到第二条虫子,神情很是失落,他摊开手,无可奈何道:“现在呢?还剩下什么了?” “兰花” “虫子呢?” “被你,吃了” “它为什么会被老夫吃掉呢?” 魏鞅的脸青一块,紫一块,活像便秘,他强忍着胃里翻滚的难受,低吼道:“老头,有话直说。”好不容易刚才在心中建立起的高人形象,一下子无影无踪。 无涯狡黠一笑“很恶心是不是?”魏鞅没有说话,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无涯叹息一声“可,谁又不是虫子呢?” 他这句话转折的很突然,魏鞅先是一愣,随后他的瞳孔猛然间缩小,整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似是有所感悟。 “对虫子来说,整株兰花就是它的全部,就是它的天下,兰花离开了虫子,它会长的更好,但虫子离开了兰花,只有死路一条。虫子如此,人又何尝不是呢?” “是啊,人和虫子又有什么区别呢,相较于宇宙,人只不过是沧海一粟,比兰花上的虫子还要渺小,相较于天地百姓,大渝这一隅之地又何其小也?相较于大渝朝堂,一个汾田候又何其微不足道?” “宇宙毁灭,人便到了末日,天怒人怨,大渝便要灭亡,人神共弃,一个家族就要绝后,我们是如此的弱小,怎能不心存敬畏?” 魏鞅闭上眼睛,过了许久,他折断一条花枝扔给无涯道:“老头,虫子很好吃吧?这里还有许多,不要客气。” “滚——” 无涯眉头紧皱,胡须不停抖动着,额头青筋直跳,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那张老脸渐渐变成了紫色。 他也便秘了,魏鞅拾起碟中的一根鸡腿,发出咀嚼的声音,无涯终于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全吐了出来。 那条被折断的花枝下,还有两条肥硕的青虫蠕动着。 ... 无涯病了。 病的很突然,当天晚上,便不见了踪影,无涯留下书信告诉魏鞅,他要离开金陵养病,短时期内不会回来,信的最后两行特别解释了,他生病不是虫子的原因。魏鞅看信的时候,一开始笑,最后开始哭——很伤心的哭。 无涯的用心他不能说全部明白,却也弄懂了几分,他最缺的不是能力,不是见识,更不是胆量,而是为人臣最基本的觉悟,敬畏。 这是一个君主受命于天,牧狩万民的时代,皇帝虽然也是人,但和别人还是不同的。 魏鞅将今日发生的一切详细地写在了密文上,看着那本刘邦称之为‘密码本’的《尚书》,他不由将腰杆又挺了挺。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六章 天 师骆最终还是以‘缓兵之计’拖住了曹杰,无涯老头说的一点不差,今天这一遭能度过去,但下一次肯定不会,和汾田候迟早是要碰上的。 魏鞅没有去过问这件事,因为他还没有露面的打算,听雨楼人员众多,关系复杂,在没有理清这些之前就贸然出头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他将自己的这些想法详细地写了下来。待写完密文已是子夜时分,夜半风高。 魏鞅仰望那座头顶高悬的白玉京,目光平静,忽地有敲门声,魏鞅收回思绪推门一看,竟是师骆与绿珠。 将二人请进屋,魏鞅问道:“师大家深夜至此,不知何故?”绿珠搬来座椅,师骆坐定用一种幽怨的目光注视着他道:“公子心思玲珑,何必明知故问呢?” 魏鞅微微一笑却不做声,师骆朝绿珠点点头,后者会意,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钱,师骆接在手心摩挲着,语气悲凉“今天发生的事想必公子也已经知道了,曹杰对绮彤姑娘势在必得,要是以往也就罢了,但如今,绮彤已经是公子的人——” 说到这,她抬起眼皮偷看了一眼魏鞅,见他表情并没有异样便接着说道:“公子身份尊贵,老身不敢怠慢,但曹家也得罪不起啊,真教老身左右为难...” “所以,你是希望我把绮彤交出去吗?”魏鞅不置可否。 师骆连忙摇头“岂敢,岂敢。”虽然口上说不敢,但她的眼神却很坚定,显然,她在魏鞅与曹杰之间,选择了后者。魏鞅心如明镜,嘴角微翘“既然这样,你想让我做点什么呢?” 师骆将手里那枚铜钱推到魏鞅面前道:“公子乃陛下之心腹臂膀,老身一介贱妇又如何敢对公子指手画脚?只是曹家的势力庞大,听雨楼与之做对,无异于以卵击石,还希望公子能深思熟虑,万万不可因小而失大啊。” 魏鞅点点头“我明白,大家请回,明日便给你答复。”师骆起身施了一礼,随后离去。 两人前脚刚走胡不归就迫不及待地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他其实是和师骆一同进屋的,只不过他走的是后窗而已。 胡不归摸着脑袋,神情不解“这老太婆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一句也没听懂?他到底是让你交人还是不交人?” 魏鞅拿起桌上的那枚铜钱苦笑道:“能不交吗?老太婆都快活成精了,口口声声拿绮彤来说事,哼,难道她不知道曹杰明面上是想娶绮彤,实际上则是觊觎听雨楼吗? 无非是把这个烫手的烙铁丢给我而已。这件事情办好了,她省了许多麻烦,要是办不好,我颜面扫地,威信尽失,正好应了她的心意。” “你是说,她是怕你抢走她的权势,然后故意刁难你?这也不对啊,那万一听雨楼落到曹家的手里,岂不是更加不妙?” 魏鞅冷笑道:“听雨楼经营二十余年,从未听说过出现什么岔子,非但没有出现问题,反而发展迅猛,一跃为金陵最大,最奢华的青楼,甚至与静波寺,食为天并称为‘金陵三绝’,这样一处所在怎么可能没有应付一个三品候的力量与手段?” 胡不归作恍然大悟状“你是说,她还有后手?” “不知道——”魏鞅将铜钱放在眼前仔细打量,他顿了一下,随后轻声道:“反正都是找靠山,找一个更强的好像也无不可啊。” 这句话一出,胡不归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他虽然有些一根筋,但并不痴傻,锦衣卫对皇帝陛下很重要,对他自己也很重要。他的前程,他子孙的前程都系于这一件事上。 成了,荣华富贵,权势地位都会有,不止是他,就是他的后代,也能凭借他的萌荫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不成,不但他完蛋,他的家族,他的后代同样会完蛋。 他在打一场豪赌,他输不起,也不想输,宁可少得功劳也不能失败,这也是他为什么心甘情愿做魏鞅副手的一个重要原因。 魏鞅说的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尤其是在当下形势,人心最是难以猜测,听雨楼是整个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锦衣卫能否建起来就看能不能控制住听雨楼。 有道是‘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胡不归眼中寒芒闪动,整个人已经是杀气腾腾“先下手为强,我们要不要——”说着做了个杀头的动作。 “不可以”魏鞅拒绝道。 “为什么?” 魏鞅嘴角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却又无可奈何的笑“这只是一种可能,因为猜测就杀人这是匹夫所为,更何况,你别忘了,陛下可是很明确地说过,让老太婆与我们一起做事,杀了她,先不论其他,陛下会怎么想?” “哎!”胡不归立刻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杀人不行,不杀人也不行,你说,这事情到底该怎么做?” 魏鞅沉默了,胡不归的想法也是他先前的想法,不管是兵家、法家、儒家还是道家,墨家,纵横家,都讲究‘令不出二门’。 锦衣卫只能有一个统领,同样,听雨楼也只能有一个管事的,魏鞅早就打算除掉师骆了。 但今日无涯的一番话提醒了他,人要心存敬畏,尤其是做官,行事做人必须谨慎,在做一件事情之前,必须考虑一下皇帝的分量。 “做事难,做官更难啊”魏鞅感慨了一下随后抖擞精神,站起身将铜钱扔给胡不归“见山开路,遇河填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这件事暂且不谈,交给你的差事,办的怎么样了?” 见魏鞅胸有成竹的模样,胡不归也稍稍安心了一些,他仰起脸,眉飞色舞道:“我老胡做事,你放心,一共二十八个人,各个都是一等一的汉子。” “可靠吗?” 胡不归起来拍着胸脯道:“都是沙场上下来的,跟我有过命的交情,你要实在不放心,我这就带你去看看。” 魏鞅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摇头道:“明天吧,对了,我还让你去查一下老太婆身边,那个叫绿珠的女人的底细,查的怎么样了?” “这个——”胡不归摸着后脑勺,表情颇有些尴尬“倒没发现什么。”魏鞅气急“你不是说有掖庭司的门路吗?怎么会查不到?” “掖庭司是管奴籍的,那也不是所有奴隶都登记在册,说不定,她是被人从外地从小拐卖到这里,也可能她之前是良家子,后来才变成奴隶。”胡不归振振有词。 魏鞅摆摆手“给下面人吩咐一下,让他们好好查一下,必要时,可以从她小弟下手。” ... 听雨楼,别院。 这是听雨楼后院东北角的一座阁楼,师骆就住在这里。 灯火未眠,绿珠伺候她卸妆睡觉,一件件金银首饰被摘下,整整齐齐地放在梳妆台上,绿珠解下她身上最后一层衣物。 她的腰很细,那是刻意锻炼出来的,可以想象,她以前,身材很苗条,凹凸有致,曲线分明。曾经也应该有很多男人因为这具身体而疯狂过。 只可惜,现如今,不会有任何人会对这具身体感兴趣——皮肤没了水分,有些干瘪,像是一块树皮,也没有了年轻时的丰满,下垂严重。 唯独她那双手,年轻的宛如婴儿。 假如她的手让人心生怪异,她的后背便令人毛骨悚然,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有长有短,有深有浅,但它们有一个共同点,那些伤痕都是新伤! 伤痕是男人的勋章,但放在女人身上,似乎不太恰到,师骆借着铜镜反射的烛光,一点点抚摸那些伤痕,她抚摸不到的地方,便由绿珠代替。 师骆目光阴冷,每摸一处,那阴冷便多一分,待全部摸完,师骆从一个小木箱中取出一把寒光闪烁的匕首交给绿珠。 “妈妈——”绿珠张了张嘴,豆大的泪珠突然掉了下来。“不要哭,绿珠,你要记住,这是一个女人一生的恨,你要铭记这种痛苦,一刻也不能忘!” 绿珠颤抖着接过匕首,侧过脸去,划动伤痕,让刚结痂的伤口再次破裂,血液横飞,师骆牙床打颤,疼的她眼泪不断从眼里流出,可她偏不喊一声痛。 这种事情绿珠已经做了很多年了,但饶是如此,她仍然很害怕,到底是怎样的恨,能让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自残? 过了许久,那些伤痕已经全部被再次划开,整个后背血淋淋的,令人不敢直视,绿珠给师骆上了药,缠上丝帛,然后小心翼翼搀扶着她回到床榻上。 师骆脸色惨白,她躺在床上,看着绿珠“好孩子,快上来吧。”绿珠点点头,将自己的衣物也全部退去,一丝不挂,她上了床,依偎在师骆怀中,师骆抚摸着她的脸,她的胸,她的背,她的臀,她的大腿,她全身上下。 “好柔软的身体,就像是水做的一样,给那些猪狗不如的臭男人真是暴殄天物,好孩子,你就一辈子陪妈妈好不好?” 绿珠轻轻点头,师骆笑的更加开心了,原本惨白的脸此时竟多了几分血色。两人依偎而眠,绿珠忽然开口问道:“妈妈,那曹家公子该怎么办?” 师骆冷哼一声,不屑道:“放心吧,一个二世祖翻不了天,就算有汾田候当靠山,想吃掉我听雨楼,他还没那个牙口。”绿珠愕然地扬起脸,神情颇为不解。 “你是想问为什么要让魏鞅去处理吧?”她轻笑一声,摸着绿珠的脸,面容慈祥“好孩子,因为这是陛下让我这么做的啊。” 绿珠更加不解“我们需要顾忌皇帝吗?” “不需要,可‘它’的命令不容拒绝,谁拒绝谁死,因为,‘它’才是天。”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七章 重五 五月五日午,天师骑艾虎;薄剑斩百邪;鬼魅入虎口。这一日,天空澄碧,纤云不染,远山含黛,和风送暖,这种天气在金陵的夏日可并不多见,端的是一个出门访友,踏青赏景的绝佳时机。 恰逢重五节,金陵城内到处都散发着节日的喜庆气。每家每户都一大早起来,在门上悬挂艾草、菖蒲。一会要去淮河划舟的男人在家细心整理装束,像一个即将出征的战士,妇人在斟雄黄酒,夫妻二人举杯共饮。 站在一旁的稚子看着爹娘喝酒也雀雀欲试,男人哈哈一笑,将其高高举起笑道:“雄黄酒烈,哪里是小孩子能喝的?孩儿他娘,给洒点酒,去去晦气。” 妇人随即便用手指蘸了几滴酒洒在孩子脸上,小孩不依,但当他看到母亲给他手腕上绑上花花绿绿的丝线时,便蹦着跳着去门外找其他孩童玩耍。 稚子天真烂漫,三五成群追逐于街坊之间,口里还唱着‘逢佳节,碧波上,百舟争渡,万户家中缠米粽,三闾庙外吟君赋...’的童谣。 街上,行人众多,摩肩接踵,整条街道上潮水般黑压压一片,店铺地摊早早就开了张,路到处可闻商贾小贩的叫卖声,闹市中央,有扮成老虎的卖艺人正在与鬼魅搏斗,引来一阵阵叫好声。 金陵的繁华在这一日展现的淋漓尽致。 ... 刘邦破天荒的睡了个懒觉,如果不是太后派人来催,他绝对会睡到正午,好不容易能睡个懒觉还被人打搅,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所以王忠便遭了秧。 一顿拳打脚踢,直到他高呼饶命,刘邦方才罢手,王忠知道自己主子的脾气,挨了打也不委屈,他从地上爬起来笑嘻嘻道:“万岁爷,今儿个是重五,太后娘娘也不是故意来打扰您。” “重五?”刘邦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是啊,今日一早奴婢就把艾草给插上了,到现在还新鲜着呢。” 刘邦抬眼一看,果然房门上不知什么时候插了一束艾草,他这才明白,原来重五指的是端午。 “端午节不是五月初五吗?这已经五月中旬了,难道古代的端午与后世的端午不一样?”刘邦更加迷惑,不过这都是小问题,类似这样的事情,他已经遇到过很多次了——不能用后世的思维去看当下的事物,入乡随俗就好,既然都说今天是端午,那便是吧,就算说今天是圣诞节,那也无所谓。 “怪不得,朕总觉得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原来是穿新衣服了。”刘邦上下打量了王忠一番,便叫他伺候自己穿衣。 皇帝的着装有严格的规定,什么时候该穿什么样的衣服,这都是有讲究的,比如,逢节就要穿吉服。 大渝尚红,所以一般正式的礼服都以红色作为主色调,皇帝的服装也不例外,全身上下一片红,尊贵与华丽完美结合,刘邦很喜欢,如果不是衣服不合身的话。 他长个子了,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刘邦哭笑不得“我说最近这几天经常梦到在开飞机,原来是在发育长个。” 王忠拍手赞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嗯,长个子确实值得高兴,刘邦摸了摸渐渐凸出来的喉结,又摸了摸眉毛,鼻梁,嘴唇,虽然稚气仍在,但已经能够看到一张英俊脸孔的轮廓。 用不了几年,一个美男子就要诞生了,当然,这些是他自己脑补的,刘邦表扬了王忠几句随后嘱咐他去礼部交代一下,他的服装要重新订做。 整理完毕,皇帝车马出行。 皇后的鸾驾早早便在养心殿外候着,林嫣进宫已有半月之久,除了刚完婚的三天,刘邦再也没有见过她,这多少有点冷落的意思。 得亏刘邦如今后宫虚缺,不然这便是皇后失宠的预兆,不知又会有多少嫔妃闻风而动。这绝不是危言耸听,林嫣有着切身体会。 婢女私底下讲的那些话,一句一字都像是刀子扎着她的心——林嫣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才多长时间,就已经有人开始妄议废后。 刘邦的车马没有多做停歇便往承乾宫驶去,林嫣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说,在一边侍奉的赵燕看着远去的天子车驾,神情沮丧,她看着闭目养神的林嫣,眼中划过一丝失望的神色。 承乾宫里,在京师的诸王都已到了,赵王刘安正与淮南王刘显品论屈原,两人笑语盈盈,你一言,我一句,说的很是投机,其他王爷也在一旁附和,只有齐王,黑着脸一个人在喝闷酒。 见刘邦与林嫣进来,众人起身行礼,刘安笑道:“十二弟不但有佳人作陪,还能一觉到天亮,这份福气真教做哥哥的羡慕啊。” “是极,是极,平原大夫有诗道:室中之观,多珍怪些,兰膏明烛,华容备些,二八侍宿,射递代些,九候淑女,多迅众些,盛譼不同制,实满宫些,容态好比,顺弥代些。十二弟身为九五之尊,享受这些也是应该的。” 淮南王双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站姿十分端正,再加上他这一番言语,整个人显得很是儒雅。 刘邦心里很鄙夷地问候了他的爹娘,这家伙简直跟赵王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同样的骚包。 和这些满口诗词歌赋的娘娘腔相比,刘邦反而觉得齐王更顺眼一些,都道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此话真是不假。 刘邦微笑着,欣然接受了他们的恭维。 林嫣脸色异样,金陵才女岂是浪得虚名,她如何不知这段出自《屈原-招魂》的话其实是在讽刺君王贪图享乐,纵情声色? “他们是在骂你啊,真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昏君。”她对刘邦使了下眼色,但刘邦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一样,拉着她去给太后行礼“儿臣,参见母后。” 刘邦不学无术没错,但很不巧,这首‘招魂’他恰好学过,他只是不愿意浪费口水罢了——纨绔一号用诗骂纨绔二号,充其量证明纨绔一号比纨绔二号更白痴一点,除此之外又能治他什么罪呢? 太后坐在炕几上,在侍女的伺候下吃东西,她瘦了,也黑了,就连眼角的鱼尾纹都明显了许多,想必是因为最近和宰相斗法的缘故,尔虞我诈是一件很费心神的事情。 “季儿,你年轻气盛不知道节制,母后也能理解,但怎地连今日是重五都给忘了?孤让杨玄明教你,原本是想让你学习治国之道,却不料越教越差,真是糊涂老师带出的糊涂弟子,看来他也只是徒有虚名。” 跪在地上的刘邦心里一颤“这话说的也太重了些,不就晚起了一会儿,至于上升到学术人品的高度?这是有气啊,不知道杨玄明怎么惹她了...” “这是儿臣的罪过,请母后责罚。” “嗯?”刘邦被林嫣的行为惊了一下,刚才他在胡思乱想,还没来得及解释,林嫣便抢先请罪“这是什么情况?她怎么会突然替我说话?难道是被我的王八之气折服了?” 很快,他就知道,他想多了。 “儿臣身为皇后,应劝勉陛下专于国事不该沉溺于酒色之中,是儿臣失职了。” 刘邦语塞,沉溺酒色?他去后宫的次数用手指都能数的清,跟头黄牛一样,每天鸡鸣起,三更眠,这些别人不知道,太后怎么可能不知道? “还是太年轻了,这女人完全是为了洗脱自己,为此还不惜抹黑我。”刘邦心凉的就像三九天的河水一样。 太后抬了抬眼皮,玩味地看着林嫣道:“难得皇后如此知情达理,不错,知道认错了,孤听闻你进宫之前有着才女的美称,今年祭祖的祝文就由你来执笔,当做是对你的惩罚吧。” 林嫣拜谢“儿臣领旨,多谢母后。”太后摆手“你们都起来吧,季儿,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刘邦点了点头,心里极度郁闷,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就算了,还被自己老婆给坑了一把“我混的是有多惨?” 端午节古来有之,但各地风俗不同,后来屈原跳江,统治者为了树立其‘忠君爱国’的榜样,便将重五这一天定为屈原的纪念日。 效果自然很明显,这位悲催的诗人被世人所铭记,缅怀,每年这个时候,赛龙舟,吃角黍,祭拜屈子庙,颂离骚。 这些活动都是些健康的活动——没有人拿兵器,也没有聚众闹事,大家都是文明人。健康的活动,朝廷当然是要支持的。 支持的方法也很简单,不过是在屈子庙上上香,烧烧纸,然后举办个简单的祭祀典礼,纪念一下屈原,颂扬一下他的精神。 正午时分去金陵城东的屈子庙,晚上应付群臣宴,这就是刘邦今日的行程,当然,这些工作是刘邦必须要做的,太后将他叫过来提醒一下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将所有诸侯王都聚集过来,恐怕不是只为了这么简单的一点事吧?” 刘邦坐在太后身边暗自腹诽,以他对太后的了解,这个女人不太容易为情所动,他可不相信,太后是‘每逢佳节倍思亲’才搞这么一出。 如果真是这样,她也不会一来就刁难自己。会是什么事呢?联想最近朝中发生的大事,无非是与宰相集团之间的博弈。 “她又想搞什么幺蛾子?”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八章 太后戏猴 太后与宰相的矛盾不可调和,渐成水火不容之势,自黄河决堤案以来,霍政一党便一直被打压,只一封书信就让霍老头闭门在家,近日以来,朝堂上没有了顶梁柱,那些跟霍政混的官员连说话都缺少了几分底气。 貌似是太后占尽上风,但刘邦看的很明白,就如今形势而言,还远远谈不上谁胜谁败——双方压根没动真格的。就像一场大戏,刚刚进入开头,各路牛鬼蛇神还没有登台,一个个的都在暗处观察,等待时机。 都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究竟谁是蝉,谁是螳螂,谁又是黄雀呢?这是一个值得思索的问题。 和往日一样,太后先是和诸王爷闲扯了一会家常,待喝完几杯茶后,她对下人挥挥手,让他们都退了出去。 “今日重五,孤一来是想趁你们都还在京的时候,找机会聚一聚,皇室宗法严苛,在座的众位王爷都是亲王,都是大渝的柱石,开府建牙,镇守一方。平日里待在封地,难得一见。” 太后抬了抬眼皮继续道:“这人啊,就是这样,血缘关系不管多么亲,要是不经常往来,走动,也难免会变得疏远起来,平头百姓家里,亲戚兄弟疏远了就会分家分地,就会闹别扭,皇家血脉要是疏远了更是了不得,那可不是分家分地这么简单的事,就会分疆裂土,你死我活,亲手毁了祖宗的社稷。” 说到这,王爷们要是还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可真就是白痴了,太后这是在警告他们啊。 其实想想也对,如今她与霍政斗的正凶,彼此都没有必胜的把握,都得拼尽全力,这个时候谁要是在背后捅她一刀,到那时腹背受敌才真是要命。 浑水好摸鱼,要说谁最希望看到朝局混乱,首当其冲就是这些坐在底下,衣冠楚楚的亲王们了。 还是那句话,天底下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虽然诸侯王们从太后这里得到了很多,明面上是与太后站在一起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两面三刀,从中作梗,甚至是背叛她。 因为他们还想得到更多,人的贪念是没有止境的,当他们的要的东西,太后可以满足的时候,他们自然笑口常开。 然而,当有一天他们要的东西,太后给不了的时候,他们就会露出獠牙,比如说,皇位!刘邦对这一点心知肚明,城府万钧的太后自然也明白。 至于那些王爷们,那就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刘安率先表态道:“母后说的极是,父皇在世的时候就曾教导我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要团结,不要分裂,父皇的谆谆教诲儿臣不敢忘,儿臣定当尽心尽力,为陛下守好南疆,辅佐陛下治理大渝天下。” 其他王爷一见赵王都这么说了,也急忙应和,我说你的好,他说他的好,兄友弟恭,一家人其乐融融,场面极为温馨。 “齐王,你觉得呢?”太后又问刘荣。 刘荣话很少,所以在这种场合中显得有些突兀,见太后询问,他张了张嘴,抱拳道:“儿臣镇守北境,每日与军旅上的人打交道,性子粗了点,不会说话,不过,儿臣可以保证,若是哪一天十二弟需要,儿臣必当效死力。” “这不挺会说话的嘛。”刘邦暗道,和赵王的空话大话相比,齐王的话更让人觉得真实可靠,虽然这个‘真实’也掺了不知多少水分。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示意诸位安静,她转过脸对刘邦道:“季儿,你看,有这么多皇兄帮你,你大可放心安坐龙椅。” 刘邦不置可否,脸上却露出十分感动的神色,他站起身一躬到底“弟在此谢过诸位哥哥了。” 气氛营造的差不多了,话也说开了,就该进入主题了,太后扫视了在场诸王一眼,然后垂下眼皮似若无其事地提道:“算一算时间,今年也马上到迁调的时候了,诸位王爷们都准备的如何?” 众人还沉浸在刚才的戏份当中,听到这句没来由的话都有些不知所措,一个个,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刘邦也愣了一下,他虽然知道太后必然有后话,但万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 所谓‘迁调’全名应该是‘抽调地方兵员充实京邑制度’,讲这个‘迁调制度’就先得提一下大渝兵制。 大渝兵制基本上是沿袭南燕,军队是全国统一,有完整的体系,从行政上讲,太尉掌管全国军事,各地军事长官向太尉负责,太尉又向皇帝负责。 从建制上讲,大渝军事力量主要分为五部分:京师军,地方军,边军,其中京师军是所有军队里,装备最好,战斗力最强的,是朝廷的精锐,但同时也是人数最少的。 而地方军又称郡兵,是负责地方治安的武装力量,由郡尉指挥,人数最多,最后的边军,顾名思义就是负责守卫边境的军队,人数与战斗力在京师军与地方军中间。 大渝有边军五支,郡兵三支,京师军一支,有人可能会问,不是地方军最多的吗,怎么才有三支? 其实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来是因为十年前的那场战争,大渝被打怕了,将很多地方军抽调给了边军,另一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那便是变成了私兵。 私兵不是私人的兵,而是诸侯王的兵,刘跃为了减轻中央供养军队的负担,便让地方承担这笔花费,这个决定也不能说不好,但任何政策时间一久就会变样。 大渝封国林立,最有钱最有影响力的自然是那些藩王们,王爷们出钱供养军队,时间一久,自然而然的,士卒便只知道王爷才是主子。 这种兵说是朝廷的,不属于朝廷编制,说不是,却又是为朝廷服务的,地位十分尴尬,于是便有人称其为‘私兵’。 私兵的出现让朝廷的负担大大减轻,但同时也出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诸侯王们手里的力量越来越强,这让刘跃颇为忌惮,于是在太后的策划下,便出现了‘迁调制度’。 每隔三年,朝廷就从各诸侯国的私兵中抽取一部分人来充实京师军,以此来限制诸侯国的势力发展。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将一个农夫培养成一名合格的士兵至少得需要三年时间,‘迁调制度’就像是镰刀,等麦子黄了便割一茬,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哥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下子都不知道该怎么答复,忠心都已经说出去了,现在要是推辞拒绝,这岂不是在打自己的脸?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刘邦心中感慨道。虽说,他对这个女人很没有好感,虽说,她的存在时常让刘邦感到如芒在背,但就她的这份心机,这份手腕而言,也不由得他佩服。 太后掌权已不是一天两天了,事实上,刘跃在两年前就已经无法应付朝政了,基本上每天都在床榻上度过,这两年里,一直都是她在主宰这个国家。 原本衰落不堪,摇摇欲坠的帝国在她的治理下,不但稳定了下来,而且还有恢复的迹象。 从她这些年干的事情就能看得出来,她是多么厉害的一个女人——一方面铲除世袭的诸侯,限制土地兼并,另一方面,扶持新生代藩王抗衡世家,发展经济。这些刚学会走路的小恐龙怎么会是这头母霸王龙的对手? “赵王,你准备的怎么样了?”太后面无表情地问道。 刘安稍作思索,眼珠子一转起身行礼道:“回母后,近段时间,南楚蠢蠢欲动,儿臣认为赵国不宜迁调太多,因此儿臣准备了精兵三千,不日便可换防回京。” 太后皱了皱眉“三千?太少了些吧,迁调以三成进京,你江南九地富庶繁华,所养兵士何止万计?” “母后,南楚——”赵王正欲开口,太后便斩钉截铁道:“至少五千,其中有三千必须是青年壮丁,就这么定了。” “是。”刘安很肉疼,却无可奈何,其他诸侯王见赵王都抵抗无果,也都说多少就多少,六国总共抽调了两万五千名士卒。 “除此以外,朝廷国库空虚,这些士卒的军饷补养也都需要你们来承担,齐国镇守北境,面对梁,北秦,负担沉重,就不必缴纳,其他的,你们自己商量吧。” “我楚国乃弹丸之地!” “淮南国刁民何其多...” “中山国土地贫瘠...” 诸侯王们翻脸了,刚才兄友弟恭的情景好像压根没发生过一样,太后平静地坐在上面喝茶,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齐王刘荣冷笑一声,向太后请辞,刘邦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心里不由感到几分悲凉“太后将这些王爷们当猴子一样,玩弄于鼓掌之中,我真的能斗过她吗?”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九章 天子封神 还未到正午时分,禁军卫士将屈子庙围了个水泄不通,一般人根本不让靠近,但饶是如此,道路两边还是聚满了人,可能是仁宗皇帝对百姓太好的缘故,大渝百姓,尤其是金陵百姓对皇帝都不是十分畏惧。 圣驾到,众人回避,刘邦面带微笑下了马车,去给站在最前面的老人行礼——老头子在古代地位很高,就像酒一样,越老越值钱,如果你活到七十岁以上,不但皇帝见了得行礼,就是犯了罪也会被宽恕。 很显然,这里的老头的年龄没有一个不超过七十岁的,你看那几乎掉光的牙,雪白稀疏的发须,已经发褐的老人斑就能知道。 “恐怕这金陵十里八乡仅存的几位老者都尽数到此了。”刘邦了解过大渝的民俗,这些人在民间都被称作乡贤——活得久也是一种功劳。 这可都是‘老祖宗’,要是在这里不小心磕了碰了,病了或者挂了,虽然和皇帝没有直接的责任,但对他的名声毕竟不好。 刘邦这个时候不敢摆皇帝架子,他赶紧以晚辈礼见之“刘邦见过诸位老丈,来人,给各位老丈赐座。” 侍卫立刻搬来六把椅子,老头子们听力都不是很好,但对于这种场合,他们经历的也不是一次两次,看到有人搬椅子过来,很自然地落座,似乎还有点不耐烦?令刘邦感到崩溃的是,有几个老头刚一座便哈欠连天,眼看就要睡着。 “真是作孽哟,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何必要来这里折腾。”还没等他感慨完又一个花须老者过来给刘邦拱手行礼“屈子庙祭酒魏芳礼见过陛下。” 他身上穿着一件薄布衣,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由艾草编织的草环,行完礼二话不说就给刘邦脖子上也挂了一个。 “吉时已到,陛下我们进去吧。” 这人和那些已经睡着的老头不同,虽然看起来年纪也很大了,但身体却极是硬朗,说话行事更是干脆利落,刘邦很喜欢这样的人,也很喜欢这样的做事方式。 祭祀的流程很简单,这些都有礼部的人提前安排,礼部尚书吴应哲更是全程陪同,所以典礼进行的很快,上完香,烧完纸,然后诵读一段由礼部官员起草的祭文,基本上就结束了。 刘邦之前一直以为像这种祭祀先贤的活动都是一种政治走秀,但当他看到万人皆哭的场景时,他才明白,他错的有多么离谱。 屈原在古代,至少在大渝还是很有市场的。 鲁迅曾经说过,我们自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生求法的人,...虽是等于为帝王将相作家谱的所谓“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们的荣耀,这就是中国的脊梁。 屈原无疑就是这样的人。人们从心底感激他,赞扬他,同情他。 刘邦想到的不止是这些。 华夏民族是这个世界上最勤劳,最淳朴,最伟大的民族,我们愿意相信自己的领袖英明,愿意相信朝中大臣清廉正直,只要给一条活路,我们就会为脚底下的这一亩三分地挥洒汗水,耕耘一生。 但那些上位者,一次次让这些善良的百姓失望,当百姓失望到极限的时候,这个政权就会灭亡,那些视百姓为草芥的贵族们就会送进地狱。 “朝中大臣一个个权谋算尽,为的可不就是荣华富贵,青史留名?他们可曾想到这些?”刘邦看着跟在身边的吴应哲淡淡道:“朕觉得三闾大夫可为臣之楷模,吴卿以为如何?” 吴应哲垂首道:“陛下所言甚是。” “来人,宣朕旨意,三闾大夫膺忠贞之质,体清洁之性,直如石砥,颜如丹青;进不隐其谋,退不顾其命,此诚绝世之行,俊彦之英也,此之品性,朕甚赏之,当世之臣,当效其心,特封三闾大夫屈原为忠愍候,加真武荡魔大帝神位,永享祭祀,与国同休。” 这一番话说的,不仅老百姓们目瞪口呆,就连吴应哲也张大了嘴巴,一脸的不可思议,月前,春祭大典,刘邦在虎眺泉演的那场戏就已经让他明白,这位新皇不是外界所传的昏君。 他很聪明,但也仅是聪明而已,他肚子里的那点墨水,吴应哲是知道的,说好听点叫不善言辞,说不好听点,那完全就是一个文盲。 但这几句话,用词,情景恰到好处,哪里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能说出来的?这完全颠覆了他对刘邦的认知。 “陛下成长竟如此之快...”吴应哲心里想道。 看着众人的反应如此强烈,刘邦不由有些得意,有句话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修炼,如今的刘邦已不再是那个下圣旨只会写‘刀下留人’的门外汉了。 王忠快速将刘邦所说的话记录下来,这是皇帝内侍任务,这是一项极具风险性的工作——在抄录的时候,不能少一个字,也不能多一个字,否则,以篡改圣旨罪论处。 说起来,除了给胡不归写的那道四不像‘圣旨’外,他还从未发过一道明旨,刘邦虽然没发过圣旨,但王忠却从未忘记自己有这份职责,主子读书识字的时候,他也没闲着。 王忠录的很快,内容完整,字体秀丽,他记完之后便把纸张交给了吴应哲。 为什么要交给他? 这里面有一些说法,在古代,圣旨并不是像电视上演的那样,皇帝说发就发,事实上,一道合法有效的圣旨往往要经过以下几道程序。 一般来说,皇帝亲自下达的指令,会先呈交给太宰府,由宰相负责润色,审核,没有问题的话,圣旨会被做成两份,宰相在上面盖上自己的印章,交还给皇帝。 皇帝觉得没有可以,加盖帝玺,一份交由专门的部门去执行,一份交给石渠阁留档保存。 也就是说,刘邦发的这道圣旨是先给宰相看,看完才能交由礼部去执行,才能生效。 值得一提的是,历朝历代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规矩,皇帝还未亲政时,下发的圣旨还需要改辅政大臣的印章。 吴应哲小心接过纸张,揣在怀里,他目光悠悠,眼睛里划过一丝难以形容的神色。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生杀予夺,一言兴废这是皇帝才拥有的权力!事实上,不止是活人归皇帝管辖,就连死人,鬼魂,甚至是天上的神灵都得听皇帝老爷的话。 刘邦此时感觉很美妙——有什么能比决定别人命运更让人爽的呢? 百姓们不懂刘邦文绉绉的话,但人群里却不乏识字知书的人,他们将刘邦的旨意翻译成白话,老百姓一听皇帝不但升了屈原的官,还封他为天神,一个个都激动的不得了,顿时‘陛下万岁,陛下英明’的呼喊此起彼伏。 皇帝乃上天之子,完全有资格代天封神,况且,屈原如此得民心,活着的时候是个大大的好官,死后怎能连一个神位都没有? 真武荡魔大帝? 这个神位好!天有四灵,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其中玄武就是水中之神,三闾大夫投江而死,不正应了水神之位吗? 人们一边赞颂刘邦,一边已经开始琢磨,这个神位究竟有什么内涵,以后屈原是神灵了,这屈子庙是不是小了点? 得瑟的刘邦自然不知道百姓心里的想法,难道要他说,这个名号其实是他前世去武当山旅游听来的吗? 一直昏昏欲睡的六位老者知晓刘邦的所作所为,一反常态,抓着刘邦的手不停流眼泪,说实话,他们说的什么,刘邦压根一句没听懂,但态度却很端正——双手紧握老者的手,蹲下身子仔细聆听。 皇帝高高在上,何时为平头百姓弯过腰?一个爱民如子,英武清明的君主形象一下子刻在了在场所有民众的心中。 吴应哲在刘邦与百姓互动的时候,叫过身边小吏“速速将这份圣旨交到霍府,不得有误。”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章 古代城管事件 “哎,真是金钱贵如命,人情薄如纸,父亲被禁足这才几天,往日那些天天来拜访,恨不得将咱家门槛都踩坏的人,如今安在?”霍逸风看着紧闭的大门抱怨着。 坐在树荫下的霍政双眸紧闭,淡淡道:“家富则疏族聚,家贫则兄弟离,血亲如此何况他人,世态如浮云,遇风则变,滔滔然天下皆是也,看淡就好。” “孩儿只是有些愤懑,父亲虽说被郑志牵连但无太大罪过,太后只是罚您在家思过,那些趋炎附势的墙头草就像躲瘟神一样躲着您,亏他们曾经还受过我霍家的恩惠。” 霍政没有回话,只顾享受夏日的宁静,他虽然知道自己的儿子资质平庸,听罢这番言论仍忍不住有些失望。 金陵风云渐起,黄河决堤,有多少人丧命,有多人成为孤儿寡母,又有多少人成为无家可归的流民? 郑志虽然不是导致黄河决堤的罪魁祸首,但民怨汹汹,必须有人为此负责,很不幸,郑志就是牺牲品——朝堂深似海,身在官场每个人都要做好身败名裂,殃及全家的觉悟。 被这样一个人所牵连岂是无关痛痒的小事?如果不是自己经营多年,积攒下来的实力,让太后还有几分忌惮,光这一条罪就够他满门抄斩! 况且,太后罚他禁足,这事就真的结束了吗?能在大渝朝堂上混到今天的人都不是傻子,他们怎会不知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怎会不知表现的如此势利,会引起一朝宰相的反感? 他们不是不明白这些道理,而是不敢,因为谁都从中闻到了不同寻常的气味,在这个敏感的时期,霍政,霍家就是瘟神,谁碰谁就有可能死! 看待事情只能看到表面,政治嗅觉迟钝这是一点,还有就是,他太实诚了,常言狡兔三窟,他霍政从政大半辈子,如今更是朝中威名显赫的一方巨擘,人脉,资源又岂是常人所能想象的? 文武百官如今疏远他不假,但谁说不能与他联系?只是明面上不行就是了。 “这孩子跟了他母亲的性子,让他做官是害他,也是害全家。”霍政正想着,家仆突然过来禀告“老爷,有人送了封信。” 霍政眼睛猛然间睁开,迸发出一抹摄人的精光,他接过信封,查看火漆完好,这才挑开信件,里面装的正是刘邦封赏屈原的旨意。 “送信的人呢?” “已经走了,他临行前还特意嘱咐老爷要抓紧时间处理。” 霍政将信重新装好“嗯,老夫知道了。”霍逸风在一边看的莫名其妙“父亲,谁敢在这个时候给咱们家送信?” “这个你不用管,一会儿你去趟昭阳公主府,告诉你大哥还有公主,让他们好好收拾一下,晚上随父进宫赴宴。”霍逸风知道自己在政事上的天赋,见父亲不说,他也不再多问,应称一声就出门办事去了。 霍政来到书房,吩咐下人准备笔墨纸砚,又让人拿来拟旨所用的黄帛,将信件上的内容稍作润色誊写在黄帛上,抄完圣旨,他又另写了一封信。 “甄平——” “老爷,有何吩咐?”话音刚落,一个黑衣汉子便走了进来,这是霍府最得力的侍卫,办事牢靠,为人忠诚,深受霍政信任。 霍政将帛书与信包装好交到他的手中“你立刻去尹府,将这两样东西交给尹昌,他自会知道该如何做,记住,一定要隐秘,不要走漏了风声。” 黑衣汉子抱拳称诺,看着他走出门外,霍政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口中喃喃自语道:“陛下啊,陛下,您终于沉不住气了吗?” ... 刘邦终于知道,这六个老头为什么会如此失态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真可谓是涕泗横流。 无他,只因屈原是他们的祖宗!原来,屈原是有后代的,而且儿子还不止一个,屈原死后,他的后代受他的阴德庇佑,皆子孙兴旺,代代相传。 眼前这六位老头就是屈原的几支后代中最年长的,每年皇帝来屈子庙祭祀的时候,他们都会被请来当吉祥物。如今,天子给祖宗升了官封了神位,作为其后代,怎么能不高兴呢? “我就说嘛,普通老头哪有这待遇?”刘邦很臭屁地想道。 作为天子,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与民同乐是一种美德,但皇帝的威严还是需要保持的。 卫青见场面热烈,渐有失控的迹忙指挥禁军侍卫维持秩序,老百姓虽然对皇帝缺少足够的畏惧之情,但怕兵的心理还是让他们乖乖后退。 人群被隔离成两拨,中间露出一条可供天子车马出行的道路,刘邦很虚伪地对卫青发火道:“天下子民皆为朕之子民,卿何其刻薄?” 卫青很配合,拱手请罪“臣知罪,但陛下安危事关国体,臣不敢不重视,还请陛下见谅。” 刘邦道:“卿所言有理,那,这便起驾回宫吧。”说实话,他刚才只记得耍威风,有些得意忘形了,竟忘记‘总有刁民想害朕’这句话。 常言说的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封建时代,皇帝可不就是那棵最高,最大,最容易挨黑砖的树? 不然又何来鱼肠白刃,荆轲刺秦,虽说是宇宙第一人,但被刀捅了也会流血,也会死,刘邦实在是不想有这样的遭遇。 再看一眼这黑压压的人群,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故燕余孽,什么白莲教众?大渝历史上,还真有这样的事情——仁宗皇帝就经历过三次刺杀。 虽然都没有成功,但据史书记载,当时的场景凶险万分,刘邦不认为,他会有那个便宜爷爷的逆天运气。 在一片呼喊声中,刘邦上了马车准备回宫。一路颠簸,他坐在马车里昏昏欲睡,车驾行至东华门时突然停了下来,前方隐约还有争吵声。 “怎么回事?” 王忠探过头说道:“回陛下,城门口遇到刁民挡道,卫统领正在解决。” “刁民?还真有刁民?什么刁民敢拦天子车驾?”刘邦心中浮出一连串的问号,正欲下车查看,卫青策马来到驾前拱手道:“陛下,城门口有一户草棚挡了车驾,那家人说什么也不肯拆除,禁军卫卒前去维法,他竟以性命相要挟,臣已命人强拆掉草棚,将那人押送见官。” “这桥段怎么听着好像有点耳熟啊。”刘邦一脸的黑线“出来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 吴应哲说道:“回陛下,那家人是刚搭起来的。” “这么巧?”刘邦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斥责卫青道:“百姓淳朴,不知律法,你好声说就是了,怎么能以强权压人?” 说罢,不顾王忠,卫青,吴应哲几人的阻拦,下车往事发现场赶去,刘邦身着红色吉服,上面绣的九爪金龙让人侧目。四周人等全部下跪行礼“草民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走到城门时,禁军士卒已经开始动手了,当刘邦看到那座差点引发一桩血案的草棚时,他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那哪是草棚,完全就是由几根木头,再加上几块草帘搭起来的窝,人在里面就是蜷着身子,尚且不能住下四人,更何况这草棚根本遮不了风,挡不了雨。就是富贵人家的狗窝都比这豪华。 这是一户四口之家,男人是一个年约三十,长得极为精壮,皮肤黝黑发亮,肌肉分明,典型的庄稼汉子,在他旁边跪着一个瘦弱的女人,衣服破旧,上面还站满了泥巴。 最让刘邦感到难过的是,女人的怀里抱着一个婴儿,手里还牵着一个三四岁大的稚子,夫妇两人跪在地上打着摆子,天子的威仪让他们恐惧异常,稚子无知,眨着乌黑的眼珠打量刘邦。 “朕...”刘邦嘴唇发颤,想说什么却始终说不出来,他环顾四周,不止是城门口,城墙底下到处都搭着草棚,破庵子,许多穿的破破烂烂的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金陵城中的乞丐何时变得如此之多?”眼前的一幕幕冲击着刘邦的心灵,他从未想过,人会贫穷到如此地步。 “大胆贱民,竟敢阻挠陛下御驾,来人呀,给我压回去,听后处置。”刘邦正伤心难过的时候,从城里突然出来一行官家打扮的人。 其中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官员一边扯着嗓子,命人去捉那汉子,一边跑到刘邦面前跪下行礼“臣,金陵县令张治杰,护驾不周请陛下降罪。” 大渝实行郡县制,每一城都设一县衙,负责地方建设,民事诉讼,金陵城虽是帝都,却也是如此,不过在天子脚下,朝中王公伯候满地走的金陵当一个小小的县令绝非美差。 就像今天发生的事情一样,陪同皇帝去屈子庙祭祀这样露脸的差事永远落不到他头上,一旦出了什么岔子,他就得全部兜着。 近日,从外乡来的叫花子越来越多,他唯恐影响到皇帝御驾还特意嘱咐过捕快,要注意这件事,但千防万防还是出问题了。 如今之计,只有严惩犯事者,希望皇帝不会因为这些贱民而太过责罚自己。 “狗官,呸!” “哎呦,我的妈——” 张治杰脸色一黑,今天真是他的倒霉日,他回过头去,只见那汉子一脚将捕快踢翻在地,用恶狠狠地眼神盯着他看,竟然抗捕!“好烈的汉子!”刘邦眼中一亮,在金陵城里,似这种有血性的男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护驾!”张治杰大吼一声,禁军卫卒下意识地将刘邦围了起来,刘邦摆摆手,示意让他们退下。 “大胆贱民,竟敢意图对陛下行凶,来人,给我拿下!”张治杰阴沉着脸发号施令,那汉子虽刚烈,却敌不过人多势众,几人一起上便落了下风,很快被人逮住。 张治杰气急败坏,一脚踹在他的胸膛上“敢骂本官!” “狗官,没一个好东西,呸!” “还骂!”张治杰挥动拳头准备教训他,手腕突然好像被一道钢钳锢住了,他回头一看,就看到卫青戏谑的脸“张大人,在陛下面前张牙舞爪,真是好威风啊。”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一章 君心,民心,将心,臣心 刘邦真是被气乐了,不是都说做官先得学会察言观色吗?这个张治杰虽然只是六品县令,但能在帝都当差想必也是个机灵的主,他怎么就没看到自己的脸色? 真的是这样吗?其实不然,有道是关心则乱,乱则生变,张治杰也是被急糊涂了,只顾着亡羊补牢却忘记了身边还有皇帝这一头霸王龙的存在。 “臣,臣死罪,死罪!” 张治杰额头冷汗津津,连忙跪地求饶,刘邦怒气不减,在他脸上重重一脚“张大人,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了?卫青,此人该当何罪?” “回陛下,张治杰目无君上,该以犯上罪论处!” “啊?”张治杰闻言顿时面如考妣,以下犯上可不是闹着玩的,按大渝律法,重则抄家问斩,轻则贬官流放,就算从轻论处,他的仕途也算是走到头了。张治杰哀嚎一声,用乞求的目光看着卫青“统领大人,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怎么能随便给我扣屎盆子呢?” 刘邦嘴角抽搐,心道:“这张治杰还真有趣,到现在这个地步,他不想着求我放过他,反而去责怪卫青,这人的脑袋是被门缝给夹了吗?”卫青冷笑一声,不再言语,张治杰见状认命般的闭上了眼睛,那意思好像是说‘要杀要剐,随你’。 看他那一副滑稽的模样,刘邦的怒火突然消了一半,人的心思就是这么奇怪——喜怒均在一念之间,说不清也道不明。 刘邦没有急着去处置他,而是走到那对夫妇跟前轻声问道:“尔为何要在城门洞子里搭草棚?” 那汉子心有余怒,但在皇帝面前也不敢放肆,只得压抑着情绪道:“黄河决了口子,发大水把俺家村子给淹了,爹娘年纪大,腿脚不便没能跑出来,给压在了下面被水冲走了,尸骨都没有找到。 俺和俺家婆娘带着两个娃来投奔王城的亲戚想找条活路,来了才知道,他早就过世了,俺身上没钱,这些官爷又不让俺们在城里待,就只好出城来找住处,破庙,草庵子,能找的地方俺都找了,可那里都住满了人,俺见这里有块空地,就找了几块木板子搭了一个窝棚,刚搭好没多久,他们——” 他指着卫青和几个禁军卫士继续说道:“他们要拆俺的家,俺死也不依,为何别人能住,俺住不得?城里不要俺,城外面也不要俺,这是何道理?” 汉子越说越气,他的妻子脸露焦急之色,也顾不得人多,紧拉他的衣角,示意让他少说点。 “那尔知道,你搭的窝棚挡了天子的路了吗?”刘邦又问。 “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草民不知王法,殴打官爷,冒犯陛下龙颜,所有罪过都由我一人承担,只希望您大人有大量,放过俺家婆娘还有俺的两个娃。” 汉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刘邦磕头,敲的青石板直发出‘砰砰’的声音,不一会儿,额头就磕破了血。 “朕——”刘邦心酸的很,百姓日子过得不好,说到底是他这个做天子的失责,况且,山野百姓初来帝都,就算有什么做的不对,那也是可以原谅的。 他原本就没打算治这对夫妇的罪,刚想开口说话,谁知那汉子身边的妇人也跪下了,她咬了咬嘴唇道:“我夫妻二人本是一体,丈夫犯了罪,我有何理由逃避?陛下如果要降罪的话,就连我一起吧。” 刘邦面露诧色,这女人声音清婉,说话的时候条理清晰,非但没有半点偏远村妇的外乡口音,反倒有几分帝都大家闺秀的感觉。刘邦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这才发现,这女人长得不丑。 如果她脸上没有泥巴,身上的衣服也不是这么破旧的话,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美人。 “你是本地人?” “回禀陛下,民妇自幼在金陵长大,十二岁去河西探亲,遇到山贼劫道,和家人走散,得亏夫君搭救,这才活下命来,感念其恩情下嫁于他,几年来,我夫进山打猎,我在家种田教子,从未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如今,天降横祸,我夫妇二人迫不得已才进京讨生活,不想在这里冲撞了圣驾,完全是无心之举,还请陛下明鉴。” 刘邦点点头,和那汉子的粗犷一比,这女人的说话方式更能让人信服,这让他有些难以接受,这两个人完全就是不同世界的人,他们能在一起,真是奇迹“难道人世间,真的有‘真爱’这种东西的存在?” “你们起来吧,朕本来就没打算要怪罪你们,相反,朕才应该向你们道歉,是朕无德,让你们受苦了。”刘邦语重心长地说道。 夫妇二人眼睛一亮,面露喜色,那汉子仰起脸问道:“您真的不杀俺们了?”刘邦笑道:“难道朕很爱杀人吗?这样吧,这草棚既然已经拆了,那便拆了吧,毕竟这里离城门也太近了些,车来马往的,实在不安全,朕会给你们另寻住处,不仅是他们——” 刘邦面对四周的难民大声道:“你们,同样如此!”这一次,他没有听到山呼万岁的声音,人群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安静,几秒钟后,隐约有啜泣声传来,随后,那哭泣声竟蔓延开来。 悲伤的气氛无须渲染,迅速在空气酝酿,发酵,和在屈子庙经历的万人同哭场景时的感受不同,刘邦此时也被这浓郁的悲情所感染,心里堵的慌,就像压着一块巨石。 他强忍着流泪的冲动,甩掉心中的杂念,对跪在一边的张治杰大喊道:“张治杰,你给朕滚过来。” 张治杰脸色怪异,有些沮丧又有些窃喜,两种情绪同时浮现在脸上,让他显得更加滑稽可笑。 “狗奴才,你看到了吗?”刘邦指着人群骂道。 “陛下,臣看到了,他们感念陛下的仁慈,忍不住放声嚎哭。” 刘邦冷笑一声“你目无王法,以下犯上,本是不赦之罪,朕恨不得砍了你全家老小的脑袋,但你既然说朕仁慈,那朕也不好再起杀戮,也罢,朕就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你也看到了,这些百姓,他们原本是大渝的良民,不辞辛劳,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为大渝缴赋税,服徭役,为我大渝做了多少贡献,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不成器的官吏,才让他们饱受背井离乡之苦,如今还敢耍官老爷的威风,你还要不要脸了? 这些,还有其他城门的人,城外破庙,草棚里的人,所有难民都交由你处置,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让他们有饭吃,有衣穿,有地住,若敢遗漏或是有半句不好的话传到朕的耳朵里,朕就诛你九族!” 说罢,刘邦冷哼一声甩袖而去“起驾,回宫!” 张治杰如同被雷击一样,呆呆地跪在原地,面如土色,他的眼前灰蒙蒙一片,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黑暗当中——他吐了口黑血,竟昏厥了过去。 卫青策马前行,腰杆直的仿佛一柄长枪,有一种变化发生在他的灵魂深处——虽说他已决定效忠刘邦,但无论他承不承认,他的心里一直都有种被逼的感觉。 将有傲骨,他认可刘邦的智谋与手段,但这并不能让他臣服,一个只知道权谋算计的皇帝他能给这个国家,百姓做些什么呢? 先前卫青以为,刘邦所说的‘永不加赋’其实是一种笼络人心的手段,直到今日,他才看到了这个少年皇帝的诚心!刘邦刚才的一举一动,卫青都看在眼里,那种见到百姓受苦,心如刀绞,诚心诚意想为百姓做点事的真情流露骗不了人。 这才是一个好皇帝,一个真正值得他效忠的君王,哪怕为他搭上性命也在所不辞。 “君愿即吾愿,君敌亦吾敌,俯首甘前驱,为君斩阎罗!” 吴应哲抬头仰望刺眼的骄阳,又看了看天子车盖,不由叹了口气,他对身边同行的宗人寺少卿杜广泽道:“要不要打个赌,金陵马上就会有一场大风。” 杜广泽心不在焉,他似乎有些忧郁“司天监说这几日万象更新,这是天色平静的迹象,哪里会有大风?哎,我刚才见到个人,感觉好面熟啊。”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二章 人生如梦,梦如人生 吴应哲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刚到养心殿,那道追封屈原的圣旨就已经装裱完毕,送到御桌上了。 刘邦兴致不高,随意看了几眼,见上面的内容跟他的原话基本一致,没什么毛病,于是盖了章让王忠去礼部传旨执行。然而,他没有发现那道圣旨上只有宰相的印章却无太后玺印。 承乾宫。 太后坐在炕几上,静静听宫女说今日在屈子庙与东华门发生的事情,她时而忧虑,时而阴沉,又时而欢喜,听罢,她挥挥手,让下人们都出去候着。在一边给太后做按摩的停下手来,意味深长地感叹道:“陛下真是长大了啊。” “是长大了,也有几分他父皇年轻时的英武气了。” 太后目光深邃如海洋,看似平静,但在其深处却酝酿着令人心悸的暗流。 人有时候觉得很累,很可能只是因为睡的太晚,刘邦很累,所以他此时在呼呼大睡。 身为一国之君,在如此重要的节日‘睡懒觉’,这多少有点懈怠,荒嬉的意思,好在他没有这份自觉,养心殿的大门也很严实。 何为‘睡懒觉’?祭祀,耕作,逢节,等特殊日子,在白天睡觉的行为都是‘睡懒觉’,当然,这个名字是刘邦自己取的,因为他觉得真的只是睡了一会懒觉而已。 古代的人们是这么勤劳,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工作,这种态度值得认可,但有时想想,睡觉真的有错吗? 俗语有云,人生如梦,梦如人生。从唯物角度讲,此论断虽不尽实,其中却真有九分道理——人的一辈子绝大部分时间是在睡眠中度过的。 其实不止是人类,世间万物皆是这般,鱼鸟虫蛇,庄稼田野,哪个不需要睡眠呢?寒来暑往,秋收冬藏,由此可见,睡眠实乃天地之法所致也。 饿了就吃,困了就睡,这是自然规律。用这个理由来为睡觉辩解确实足够高大上。 但倘若被那些饱读诗书者听到,免不了会得到一个‘竖子无知’的评价,他们会带着一样叫做‘礼仪’的大棒来教你做人。 礼仪无处不在,就连睡觉在古人心中都是一种奢侈的享受,一件很神圣的事情,正因为这样,所以古人极重视梦中发生之事,他们认为这是祖宗或者神明给他们的启示。 很神奇的是,有些启示竟然还应验了!当然,还有一些没有应验,有些启示云里雾里,更多的启示完全是有心者胡编乱造的,更神奇的是,这些胡编乱造的启示竟然也应验了。 人生如梦?亦或者梦如人生?谁能想到,睡觉竟也能扯出这么深奥的哲学问题?哎,人到底还是和猪狗牛羊不同。 梦里不知身是客,关于睡觉这点事众说纷纭,一直没有个统一的说法,到底还是庄周解得最妙——晓梦迷蝴蝶,我变成了蝴蝶?亦或者蝴蝶变成了我? ...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金陵的五月天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这个时候在淮水河岸品书论道,采艾织环固然美妙,但更让人欲罢不能的却是可以看到一个个娇滴滴的美人。 故燕武帝萧衍曾用‘秦淮多明艳’五个字形容这里的美女之多,你见那河道两边一个个体态婀娜,面庞姣美的女子就能知道,此话真是不假。 有羊就有狼,有美女就会有野兽,胡不归趁着别人不注意,一脚将一个在河边作诗的“翩翩公子”给踢到了河里笑骂道:“嘿嘿,什么狗屁‘今儿个五月五,新郎官敲着鼓’,这也算诗?跟头肥猪一样,还真以为穿上一身白衣服就变成俊俏公子哥了?装什么风流才子。” 魏鞅在一边欣赏着,那位体积庞大的翩翩公子是如何‘莫名其妙’就掉进了河里,随后又是如何丑态百出地求救,听胡不归讥讽,他笑道:“你这是妒妇心理,谁说长得丑就不能娶个娇娘子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胡不归知道,魏鞅这是在拿自己开涮,自从上次喝酒的时候,他从自己旧部口里得知,自己的夫人曾一拳打死了惊马后,一个膀大腰圆,力大无穷的胡夫人就出现在了他的脑海当中,并时常以此来嘲笑自己。 “切”胡不归很不在乎地挖了挖鼻孔“美人虽美,不能养猪,不能生娃,要来何用?” 胡不归随口做了一首打油诗,没想到,魏鞅回味良久竟赞道:“嗯,此言甚是有理。” 见他表情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胡不归有些不好意思了“即兴而作,啊,即兴而作,权当抛砖引玉。”魏鞅微微一笑,挥动手中折扇“走吧,我们去前面看看。” 魏鞅虽只穿着一身布衫,但胜在穿着得体,再加上他长相出众,气质高雅,一路行来惹得无数俏美佳人回首侧目。 胡不归啧嘴道:“你年龄也不小了,也该到成家的时候了,我怎么从未听说过你的婚姻之事?难不成,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 胡不归的眼神变得极其古怪“你不喜欢女人,龙阳之癖?” 这完全就是报复,相处久了,两人也不再似之前那般生分,胡不归竟也染上了打趣人的坏习惯,这是魏鞅万万没有想到的,堂堂千衣卫府统领竟然还有这么一面。 “非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不过师门有训,未加冠,不得娶妻。”魏鞅一本正经道。 提到这事,胡不归就很有兴趣“哎,说起来,你究竟师从何门啊?儒家?法家?还是道家,纵横家?” 魏鞅苦笑着摇摇头“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胡不归叹了口气“我知不知道倒无所谓,问题是陛下那里,他要是问你,你也不说吗?” “到了合适的时机,我自然会说,况且,陛下心怀宽广,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对你我心生猜忌的。” “心怀宽广是不错,只是伴君如伴虎,陛下尚幼,便能使你我俯首帖耳,再等几年,他又会变成什么样子?林嫣虽然已经成了皇后,但和陛下的关系,你也清楚,若他日——” 胡不归没有继续说下去,魏鞅知道他的想法,这些日子,他着手组建锦衣卫,越往深处发展,他就越感到心惊胆颤。 倒不是因为锦衣卫本身有什么问题,而是他发现,自己手中的权力实在是太大了,别的不说,皇帝要想了解外界信息,唯一的渠道就是锦衣卫,而这些信息,首先会到达他的手里,刘邦看到的都是他传过去的。 万一自己被人收买,背叛刘邦,他就很有可能会一败涂地,这个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这完全是把宝都压在自己一人身上,如此重要的位置,说皇帝不心里打鼓,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胡不归说的很清楚,也很对,皇帝信任自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信任林清徐,而如今林嫣与皇帝关系尴尬,日后若发生变故,自己又对皇帝隐瞒了一些东西,到时会发生什么可以预料。 “你说的没错,不过这些都是以后考虑的,现在,陛下对我们信任至极,我们就妄自猜度,实在不是为人臣子该做的事情。” 胡不归老脸一红“我,我当然对陛下忠心耿耿,只是——”魏鞅摆手“我明白。” 两人边说边往前面的一处地势相对较高的小坡上走,因为他们所谈之事都比较隐秘,所以选的地方基本没什么人来,但没想到,他们刚走上坡顶,就看见一男一女在那。 胡不归扫视四周,这里地理位置僻静,的确是个私会的好地方——金陵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曝出几条关于男女私会的丑闻。 但是他们两人衣容端正,身边又有仆役丫鬟跟着,应该不是私会的,胡不归做了最基本的判断,然后想问魏鞅要不要撤,毕竟他们两个男人在这里碍手碍眼的也不是回事。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魏鞅的目光正直直盯着那女子的背影看,眼神迷离,仿佛着了魔一样。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三章 凤求凰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魏鞅轻声叹了一句,胡不归听他说的玄乎,就又多看了那女的几眼,头发很长,腰肢很细,只看背影的话也还算可以,不过很明显,人家已经有心上人了,不然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难不成,你要夺人之美?”胡不归古怪地看着他,魏鞅眼神恢复清明,嘴角微微翘起“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未婚,女未嫁,他人追得,我就追不得?”说罢,不顾胡不归鄙视的目光,径直一个人向前走去。 端午观龙舟,游淮河,这是金陵的风俗,但如今河面上龙舟已不见了踪影,大大小小的商船往来其间,船上的小贩不停叫卖着各种货物。 “那些是易和轩的商船,专门做丝绸生意的,我家有四成的份子!” “那几只小一点的船,是辟合堂的,主要倒腾一些玉器,金银饰物,那是我大伯开的,一会儿我们过去,本公子给你挑几件。” 那男子说话声音很大,大老远就能听到他在炫耀自家的势力,“哼,也只不过是个俗家子而已”魏鞅不由有些失望。婚姻之事最讲究门当户对,男人是这么个德行,他找的女人又会好到哪去? 但现在来都来了,怎么也得去见一见才好,魏鞅抱着碰运气的心理继续往前走,距离十多步的时候,那男子身后跟随的仆役挡在他的面前道:“站住,这里是我家公子与韩小姐约会的地方,闲杂人等不得打扰。” 魏鞅笑问道:“这里地理位置绝佳,我在此处观赏风景,跟你家公子井水不犯河水,为何就不能过去了,难不成这地方也是你家的?” 仆役上下打量着他,眼睛里尽是警惕之色,公子交代过,他今天与韩小姐约会,任何人都不能过来,尤其是长得比他英俊的。 魏鞅眉清目秀,器宇轩昂,正是公子说的那种人,想到这,仆役摆摆手,十分蛮横道:“哪来那么多话,说你不能过去,你就不能过去,赶紧走!” “那我要是非过去不可呢?” “好啊,又一个不怕死的,你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蔡家少主就是我家公子!”仆役昂着脖子,神态倨傲,很像一条得势的家犬。 在金陵,姓蔡的大户只有一个,那就是渭南候府,家主蔡商正是当朝刑部尚书,是太后身边的红人。 “这倒真是巧了。”魏鞅和胡不归对视了一眼,随即后一把将仆役提起扔在一边。 “你,竟敢打我?真是好大的胆子!”那仆役怪叫一声,然后从树木,巨石后面跳出来十几个壮汉,很快就将魏鞅给围住了。 那些人体型壮硕且皆配兵刃,从他们冰冷的眼神,以及动手时的利落就能判断出,这绝对是渭南候府最精锐的家将。 胡不归站在一边,丝毫没有插手帮忙的意思,他很清楚魏鞅的实力,自己在军中苦练三十年尚且打不赢他,这些没有上过沙场的家将们又怎会是他的对手? 蔡家公子看着被围住的魏鞅语气轻蔑:“世人无知,你看就像他这种人,活该被打死。” “他也没犯什么大错,你何必呢?” 待她转过脸来,魏鞅这才看清了那女子的真容——脸型是秦淮女子中常见的鹅蛋脸,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荧光。 与其他女子不同的是,她的眉目间少了几许女子的媚态,多了一股书卷的清气,要是换上男装,那就是活脱脱的宋玉在世啊。 魏鞅眼睛烁亮,他高声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若狂。” 这里就她一个女子,魏鞅的这番话不是对她说的又会是谁呢?她脸色一红,暗自啐了一口“呸,好一个登徒子!” 蔡家公子大怒“你们还等什么?快拿了他,本公子就割了他的舌头!”众家将手中长刀出鞘,怒吼一声便向魏鞅杀来。 这可真是一言不合就开干啊,魏鞅眼含闪电,身若轻风,只凭手中一把折扇,未到三十回合,十几个大汉就都躺在了地上哀嚎。 那仆役惊恐地看着魏鞅,一边退一边哆嗦道:“敢惹蔡府,你难道不知道我家主人就是当朝刑部尚书吗?” 魏鞅佯装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蔡尚书家的公子,真是误会,误会。”蔡家公子闻言挺了挺胸膛,踩着方步过来施礼道:“这位兄台真是好身手,不知如何称呼?” “复姓百里,名晨宇。” 蔡家公子脸露惊容“不知山东豪杰百里穆与兄台是和关系?”魏鞅道:“正是家父。”蔡家公子拱手道:“原来是百里少侠,怪不得身手如此了得,当真是虎父无犬子,小弟蔡昭星,刚才多有得罪,还希望百里兄莫怪。” 这就是世家教育——对于与自己无用之人冷眼旁观,赶尽杀绝亦无不可,但对于自己有帮助的人,一定要尽力拉拢,就算不能拉拢也不要得罪。 魏鞅知道这是客套话,随意地摆摆手“无妨,无妨,不知这位姑娘是?”和这位虚伪的蔡家公子相比,他更对美人感兴趣。 蔡昭星脸色微微有些异样,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机,刚才的话他可是一字不落全都听见了,敢当着他的面调戏他的女人? “金陵城有几个人敢这样放肆?莫说是你,就是百里穆亲自来了,他也得对我礼让三分。” 蔡昭星心中不爽,虽然他在努力克制自己情绪,但语气还是变得有几分冷意“这是在下未过门的妻子。” “哦,敢问姑娘芳名,年龄几何啊?”魏鞅无视了蔡昭星猪肝一样的脸色,笑眯眯问那女子道。 “小女子韩玥烨,至于年纪,你我萍水相逢,实在不便告知,还望公子见谅。”她微微欠身,礼节做的很到位。 魏鞅真是越看越喜欢“要是娶这样一个老婆回去,老头子定然会十分欢喜。”韩玥烨不敢去看魏鞅那灼热的眼神,她侧过脸去,双腮飞红,小女儿姿态尽显无余。 蔡昭星心里颇不是滋味。韩玥烨长相可人,又饱读书,其貌其才,在金陵仅次于林嫣,虽说她没有林嫣那样有名,但胜在性情温婉,知书达礼,想娶她的人也是一大堆。 本来,如果真论才貌,他是没有机会娶到韩玥烨的,可谁让他有一个好爹呢?韩家贪慕蔡府势力,想攀高枝来重整门楣,于是就不顾韩玥烨的反对,将其许配给他。 这些日子,蔡昭星几乎整天都和她在一起,无论他怎么说,怎么做,都未能使她的心产生半点涟漪,可她与魏鞅这才见面多久,就如此这般? “真是岂有此理!”蔡昭星咳嗽一声“百里兄,你不在山东待着,替父分忧,到京城来所为何事啊?” 凤兮归故乡,四海求其凰。追求女子这件事得一步一步来,如今,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就是了,如果再过分,反而会给人留下‘登徒浪子’的坏影响。 魏鞅收回目光笑道:“素问秦淮天华地宝,人杰地灵,早已心向往之,今年风调雨顺,边关相安无事,帮中琐事父亲一人便可打理,于是便起了来看一看的心思,顺便拜访一下友人。” “哦?能与百里兄为友,想必也是一位英雄豪杰,不知如何称谓,小弟也许还认识呢。” 魏鞅失笑道:“他啊,也算当得起英雄豪杰四个字,不过,他并不是江湖中人,而是在朝为官,只可惜,前段时间得罪了贵人,被革了职,如今在城北开了家猪肉铺子。不知你听没听过,千衣卫府统领,胡不归?”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四章 计划 “胡不归?”蔡昭星闻言一愣,随即他就笑了,上个月他手下的千衣使大闹刑场,可谓是金陵奇事。 虽然听父亲蔡商提起过,说胡不归被太后革了职,贬为庶民,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胡不归竟然落魄到这个地步。 “堂堂一府统领,如今却与屠夫为伍,真教人唏嘘不已,可惜啊,可惜。”蔡昭星虽然嘴上说可惜,但眼角的那抹幸灾乐祸的神色怎么也掩饰不了。 魏鞅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站在身后的胡不归,发现其脸色铁青,隐约可见嘴角抽搐,如同大便不畅,魏鞅脸上的笑意更浓,挥了挥折扇道:“他这个人的确是蠢了一点。” 蔡昭星应和道:“百里兄莫叹,他能与百里兄这样的人物结交,实乃是天大的福分。” “什么福分不福分的,江湖中人不讲究这个,说句不谦虚的话,天底下想和小弟我结交的人不少,其中不乏江湖高手,文人雅士,朝廷贵胄,要说出去,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响当当的人物?可小弟我就偏偏看不上他们,胡不归这人吧,虽然蠢了一点,但很对我的脾性,小爷我就愿意和他交心!” 蔡昭星哈哈大笑“百里兄为人爽直,快意恩仇,这份潇洒,实在是叫小弟羡慕至极。” “哎,这话说的就不对了——” 魏鞅一摆手又将目光转到韩玥烨的身上“蔡兄能得到如此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青睐,才真是让人羡慕。” 这的确是他的心里话,其实他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夸赞一下韩玥烨,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简单的一句赞美传到别人耳朵里,就变了味道。 韩玥烨嗔怨地看了魏鞅一眼,可能是觉得他太过轻薄,于是欠身道:“蔡公子,百里公子,小女子身体偶感不适,先行告退。”说罢,便和侍女一起下了坡。 蔡昭星都快气炸了,这完全就是调戏!但畏于百里穆的名头以及魏鞅的实力,他此刻也不好发作,两人一时无言,气氛甚是尴尬。 “此处真是个观景的好地方,淮河风光一览无余,你看那河面上,穿梭不止的船,真是千帆竞渡啊。” 魏鞅岔开话题想调节一下气氛,那知话刚出口,蔡昭星旁边的仆役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我说错了吗?”魏鞅眼睛里闪烁着无辜的光辉问蔡昭星道。 蔡昭星嘴角一抿,眼神中划过一丝不屑之色,“哼,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这么想着,心中的怒火竟消了大半,他挥挥衣袖指着河面上的船只道:“百里公子,那些船可不是用来竞赛的帆舟,而是贩卖货物的商船。” “啊,商船?” “正是!” 提到船,蔡昭星眼珠子一转,心中突然生起了一个念头,他从袖子中掏出一封红皮鎏金的请帖递到魏鞅面前道:“百里兄初来金陵,没有人做导游,难免会错过一些美景,恰好,今天晚上有一场‘狮子宴’,不知百里公子可否赏脸,好让小弟尽一尽地主之谊,也算是为刚才的误会赔礼道歉。” “狮子宴?好玩吗?”魏鞅接过请帖,翻看了几眼饶有兴趣地问道。 蔡昭星暧昧一笑“定不会叫百里兄失望,不知百里兄如今居于何处?小弟到时差人去接你。” “那就多谢蔡兄的美意了,到时你让人来平安客栈接我就行。”魏鞅将请帖揣到袖子里,拱手致谢。 “哪里,哪里,百里兄能给小弟面子,小弟就已经心满意足了。那我们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魏鞅哈哈大笑“孔夫子说的好啊,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今日能得见蔡公子,真是快事一件,小弟还有些事需要处理,这就先行一步?” 两人作揖告别。 看着魏鞅二人离去的背影,蔡昭星的目光越来越冷,他瞪了周围家将一眼“真是一群废物,这么多人连人家一根毫毛都没有沾到!蔡家花重金养你们,还不如养几头猪!” 其中一个鼻青脸肿的家将委屈道:“他可是‘泰山圣手’百里穆的儿子,我们哪能和他比?” “蠢货,他说是百里穆的儿子,你们就信了?真是猪脑子!”越说越气,蔡昭星索性上了手,一顿踢打过后,他总算将心中那股怨气给发泄了出来。 他冷哼一声“算了,这事也不能全怪你们,他就算不是天机阁的少主,也是世间少有的武学高手,你们打不过很正常,都回去吧,每人领十贯钱,就当是医药费。” “多谢少爷!”蔡府家将们乐呵呵地走了。 那仆从问蔡昭星:“那百里晨宇太目中无人,口无遮拦不说,竟然敢当着您的面调戏少奶奶,这般无礼之徒,您为何还要送他万金难求的‘狮子宴’请帖呢?” 蔡昭星没好气道:“你懂什么?百里穆手握天下第一大帮‘天机阁’,在江湖上的影响力很大,不可小觑,他要真是百里穆的儿子,本少爷这么做至少能不和‘天机阁’结下仇怨,倘若他不是,这种人才岂能不为我所用?” “可少奶奶——” 蔡昭星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阴鸷“放心,只要入我麾下,本少爷有的是办法让他乖乖听话。” ... “说,你今天叫我出来,是不是早就预谋好了?” 魏鞅骑在马背上,晃晃悠悠地哼着小曲,听胡不归这句没头没尾的问话,他回道:“什么意思?” 胡不归气急“你还跟我装糊涂是吧?我说你今天找我出来就是为了去见蔡昭星,是也不是?” “说句实话,在这之前,我连蔡昭星是谁都不知道,今天能碰见她,完全是巧合,这都是天意啊,我是说和韩姑娘,玥烨,好名字啊。” 说起这事,胡不归就乐了“嘿,你这家伙也真是,明目张胆地勾搭人家老婆,不错,算一条好汉!不过你冒充‘泰山圣手’百里穆的儿子,要是‘天机阁’那帮人知道了,就不怕他们找你麻烦啊?” 魏鞅满不在乎道:“放心吧,就是给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跟我说半个不字!” “哦?”胡不归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一时之间有些吃不准,魏鞅究竟是吹牛还是在说实话,相处的越久,他就越发现这家伙是个妖孽。 精通百家,学识渊博不说,年纪轻轻,就有这样深沉的心思与谋虑,如果再有‘天机阁’这样的人脉—— 哎!这不禁让他有些怀疑人生,自己这一辈子完全活到狗身上去了。 他有时候也会问:“陛下,究竟是怎么找到他的?难道真像传说一样,但凡大治明君,自有上天庇佑,不用刻意寻找,就会有人才来辅佐他?” 魏鞅突然正色道:“其实,我今天找你出来真的只是散散心,之前的计划漏洞太多,风险太大,稍有不慎就会有引火烧身的危险,可其他的计划又根本行不通,这让我很烦恼。” 胡不归有些疑惑,那个计划的制定他也参与了,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但在谋划一途,自己肯定是不如魏鞅,他说不行,那就多半不行。 “那你现在想到解决的办法了吗?”魏鞅挥了挥蔡昭星送来的那封请柬道:“那是自然!” “究竟是何妙计?” 魏鞅一扬马鞭,绝尘而去“不可说,不可说!”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五章 狮子宴 平安客栈有金陵第一客栈的美称,其内部装修之奢华,服务之周到可与皇宫比拟,其实想想就能知道——城东是整个金陵城最繁华的地带,背靠清月坊,面朝东市,毗邻静波寺,去食为天与听雨楼也不过一盏茶的工夫。 行人络绎不绝,摩肩接踵,商贩众多,货物琳琅满目,就是这里每天的真实写照,能在这里开一家客栈,又怎能不赚钱,怎能平凡? 事实上,这里曾经是故燕的使邸,来燕访问的外国使臣都居住在此,大渝建国后,也没有再另修使邸,他国使节来大渝,还是住在这里。只不过,以往别国使者才能居住的地方,现在谁都可以,前提是,你得有钱,非常有钱。 魏鞅为了今晚的事情,借用了‘天机阁’少主的名头,好马配良鞍,为了符合其身份,他只得忍痛花了十贯钱在这里租用了两套上房。 临近傍晚,街上依旧是人山人海,随处可闻各地商贩的叫卖声,魏鞅胡不归回到客栈,刚走进房间,屋内坐着的四人立刻起身行礼“统领大人,副统领!” 看着眼前这四名其貌不扬的汉子,魏鞅摆摆手,示意让他们坐下“现在我叫百里晨宇,可不要叫错了。”随后他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淡淡问道:“准备的怎么样了?” 其中一个年约三十岁出头的黑脸汉子恭敬道:“回公子,小的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公子发话。”言罢,浑浊的瞳孔中闪过一抹兴奋的神色。 “李狗剩,你是不是已经迫不及待了?”魏鞅笑道。被看穿了心思,黑脸汉子很不好意思地一边挠头,一边呲牙傻笑。 他们这些人都不是好人,坑蒙拐骗,打家劫舍,干的都是祸害人的生意,被官府抓住之后,本以为会被砍头,谁知边境紧张,他们被编进了军伍之中,戴罪立功。 仗打完了,他们也就没用了,于是,官府免去了他们的死罪,分给几亩薄田,也算是仁至义尽,可过了大半辈子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三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又哪里能适应得了? 他原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谁成想,曾经的校尉大人竟找来说让他们去重操旧业。他一开始很犹豫,但当他知道,自己是为皇帝陛下做事的时候,他二话没说答应了。 同是杀人,为他人,为自己杀人那叫杀人犯,但为皇帝陛下杀人就是忠君报国,本来他就已经厌烦了粗茶淡饭的日子,况且,说不定以后他还能搏个一官半职,萌荫子孙呢? “你们是不是也是这样?”魏鞅又看着另外几人问道。其余三人嘟囔着没有说话,但那一双双冒着绿光的眼睛已经出卖了他们。 大家都是那地方出来的,谁又不是呢? 魏鞅一开始笑的很和善,但逐渐,那抹笑就变成了冷笑,众人见头儿脸色拉了下来都不由低下头来。 “你们的心思,本官很清楚,但有一点,你们给本官牢牢记住了,我们如今是为陛下做事的,是陛下的鹰犬,不是响马,绿林好汉! 你们以前也是军人,自然也明白军伍上首重军律,锦衣卫也有自己的规矩,甚至比军规更加不讲情面,你们可明白?” 四人齐声应道:“属下明白。” 魏鞅点点头,继续说道:“我听胡副统领说过,你们几个在他手下当差的时候就是队率,各个都是好汉,都有看家本事。俗话说的好,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们是真有本事,还是花架子,今天晚上都拿出来,让我好好看一看!” 李狗剩呵呵一笑“统领大人,你就且把心放在肚子里,说实在的,俺老李手上的人命也不是一条两条,杀个把人这种事情,还不在话下。”见他们信心满满,魏鞅也不再多言,几个人回自己的房间各自收拾去了。 待四人走后,魏鞅看了看胡不归,轻声问道:“你找的人到底可靠不可靠?”说实话,他心里很没底! 锦衣卫是一个情报组织,同时也是一个暴力组织,由于时间仓促,魏鞅来不及自己培训死士,只好让胡不归去找人。 如今情势危急,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可此事凶险万分,虽说他已想好了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但万一失手,后果不堪设想。 胡不归拍了拍魏鞅的肩膀道:“放心吧,这些杀才可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误不了事,况且,你和我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俺老胡岂会拿全家性命开玩笑?”听胡不归说的在理,魏鞅也只好收回心思,不再去想。 华灯初上,万家灯火通明。 今日端午,按律,从今天起,金陵城三日不闭坊市以示庆祝,喧嚣了一白昼的东市此时更加繁华了。 从北秦来的蛮子吆喝着叫卖自己的毛毯,琉璃。梁国的商人正在介绍自己的锅碗瓢盆是如何的结实耐用,更有甚者,还有几个从西奴国来的胡人,操着一口胡腔兜售西域女奴。 天底下没有什么是不可以交易的,就是性命都可以明码标价,这就是商人,在商人的世界里,没有国家,没有民族,只有赤裸裸的利益! 蔡府的马车如约而至,来接魏鞅的正是蔡昭星身边的那个仆从,和先前的狗仗人势不同,仆从此时显得格外殷勤,一路上对魏鞅介绍金陵的风土人俗,谈话倒也算得上是愉快。 两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狮子宴’。 “公子应该听过金陵三绝,静波寺,食为天,听雨楼,这其中要说哪个最有趣,恐怕谁也说不上来,三绝是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妙,但要说哪个最稀罕,那就非食为天莫属了。” 小厮口若悬河,说话方式也甚是有趣,他咽了咽唾沫继续道:“众所周知,食为天最有名的一道名菜那就是红烧狮子头了,其美味程度,就连仁宗皇帝也赞不绝口。 只是,食为天有个规矩,每天只做二十一道狮子头,哎,为什么是二十一呢?这里面有个说法。 仁宗皇帝是文德二十一年在扬州吃到这道名菜的,也是从那个时候,这道菜才名扬天下,因感激仁宗皇帝知遇之恩,傅大家这才立下规矩,每天只做二十一个,多一个也不行! 狮子头美味可口,乃神仙佳肴,但每日供应数量太少,寻常人哪里能享用得上?食为天规矩就是这样,谁来了也不改变,不过,凡事都有例外,有一个地方,狮子头是无限供应的。” 魏鞅笑道:“这个地方就是狮子宴上吧?”小厮笑道:“百里公子果然是聪慧之人,一点就通,狮子宴是食为天举办的,每年端午,仅此一次。 听雨楼的美人会尽数到场,静波寺的那些大人物也在会邀当中,到时,您就可以品尝到狮子头是如何可口,见到听雨楼的姑娘是如何勾人魂魄,静波寺的大佬们是如何一掷千金。” 魏鞅拍手赞道:“金陵三绝果真名副其实,如此看来,我倒真是走了大运了。” 马车一路向城北驶去,不一会就出了正阳门,这狮子宴竟是在城外举行?魏鞅脸上挂着兴奋的笑容,心里却是冰冷一片。 和魏鞅的马车一同出城的,不止四五辆,那些马车无一不透露着豪华与富贵,金陵贫弱,但绝和这些人无关。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人声,车马声渐渐嘈杂起来,待行至淮水河畔,魏鞅就看到了今日宴会的举办地——一艘无比巨大的楼船!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六章 唇枪舌剑 楼船停在淮河南岸,其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灯笼,将河水照的通红,船上人影憧憧,隐约可闻清脆的琵琶声以及歌女的低吟。甲板上,侍女们排着长队往船舱里送酒菜,佩戴兵刃的护卫站在船舷上维护治安。魏鞅见此奢华景象,饶是做足了心里准备,真见到之后也不免感到心惊。 “百里兄,你来的正是时候,宴会就要开始了,咱们快进去吧?”刚下马车,就听到蔡昭星那肾虚的声音,他几步走到跟前,拉着魏鞅的手就往船上走。 这番自来熟的举动让魏鞅很不舒服,他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见韩玥烨并没有来,不由感到几分失落。 魏鞅施礼致歉“让蔡兄久等了,还望莫怪。”蔡昭星满脸笑容,很是大方道:“百里兄这是哪里的话,以百里兄的身份,多少人想见都见不到,小弟我等个一时三刻,又算得了什么呢?” 魏鞅知道他这是起了招揽的心思,心中虽觉好笑却也不说破,出示名帖,将兵器交于护卫,几人跟着蔡昭星一起上了船。 整艘楼船都是用青杉木打造的,甲板牢固且结实,船舷,桅杆上新涂的红油漆熠熠发亮,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富丽堂皇。 魏鞅看着其中构造咦了一声“这是军船吧?”蔡昭星哈哈一笑应道:“百里兄果然好眼光,不错,这的确是一艘军船,食为天要举办狮子宴特地从江南水师借来的。” “这可真让小弟我大开眼界啊。”魏鞅赞不绝口,蔡昭星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随即他带着魏鞅快步走到船舱入口,对一位年轻的公子哥道:“二弟!” 那公子哥长相和蔡昭星有几分相似,只不过眉眼间更多了几分书生气,见到自己大哥与魏鞅到来,他深施一礼,随后问魏鞅道:“这位就是百里公子吧?” 魏鞅笑着点头,还未作答,蔡昭星便抢先道:“百里兄,小弟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家弟,昭义,今年刚加冠。” “见过百里公子——” “嗯,蔡府一门果然全是人杰。”听魏鞅夸人,蔡昭义脸上露出一分喜色“能得天机阁少主的夸赞,实在是弟的荣幸。” “行了,咱们也别站在这了,进去说话。”蔡昭星督促道,魏鞅看着身后的几人淡淡道:“那你们在外面候着吧,不许惹是生非。” “是,少阁主。”几人抱拳领命。 胡不归暗暗使了个眼色,四人会意,左右各两分别巡视周围,胡不归转了一会,借着人群溜进了船舱。 琵琶声,琴声,叫好声,淫笑声,女子的娇吟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令人心跳加速,再加上穿梭其间的侍女,仆从,好一个享乐的地方! 三人走到一处案前坐下,随后便有人送来吃食,各种果品,点心,应有尽有,他端起酒壶倒了一杯酒,刚品了一口却发现并无酒味“这,是茶水?” 魏鞅愕然地看着蔡昭星,后者大笑“百里兄有所不知啊,食为天设宴从来都是以茶代酒,这也是规矩。” “宴会无酒?这个规矩倒是有趣的很。”蔡昭星深以为然“如此盛宴不能痛饮,委屈百里兄了。” “是啊,虽说不能喝酒,但好在还有美人相伴!”蔡昭义说着,便伸手揽过一个长相可人的女子,惹得那女子不停娇呼,蔡昭星看着眼前晃来晃去的美人也不由有些意动,但顾及外人在场,又不好意思。 “蔡兄,往年都是你最着急,怎地今日竟变成正人君子了?” 正与魏鞅品茶闲谈时,迎面走来三个青年,说话的是走在最前面的那个,魏鞅的目光微微一沉,曹杰! “曹兄!”蔡昭星哈哈一笑,蔡昭义也放开了怀里的女子起身向其行礼“昭义见过曹大哥。” “百里兄,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曹杰,曹公子,他可不是一般人啊。” 魏鞅拱手施礼“莫不是当今国舅府的曹公子?”蔡昭星应是,又对曹杰道:“这位是天机阁少主,泰山圣手百里穆的长子,百里晨宇。” 曹杰眼睛一亮“哦?天机阁乃天下第一大江湖帮派,泰山圣手亦是威名赫赫,我早已向往多时,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见到百里兄,真教为兄我高兴啊。” “小国舅客气了,您乃当今皇上表哥,乃是皇亲国戚,小弟我一介江湖白衣,何德何能可入小国舅的法眼?” “虚名尔,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曹杰嘴上说的很客气,但还是掩饰不了从骨子里带出来的那股傲气。 几人落座,你一言,我一句,相谈甚欢,曹杰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坛酒,几人大喜,将壶中茶水倒掉换以酒水。 给他们说了些山东的奇闻异事,魏鞅问曹杰道:“曹兄是外戚,今日朝廷设宴款待群臣,曹兄怎地没去?” 曹杰摆摆手“宫宴虽好,却难免拘束,哪里有这里快活?况且,我终究不是家中嫡长子——”说到这,他好像有很多愁绪一般“此事休提,此事休提!” 魏鞅感慨一句:“世人都道做官好,可谁又知做官的难处呢?” 众人唏嘘,各自举杯,大有‘举杯浇愁愁更愁’的意思,也不怪几人矫情,实在是当今风气如此,大渝是文明之国,繁华之地,才子佳人,风花雪月自是应有之景。 比起那些只会舞枪弄棒的粗汉子,人们更喜欢读书人,那些忧郁的诗人,才子尤受追捧。 既然大家都是斯文人,写诗作赋就必不可少了,几杯酒下肚,难免有些熏熏然。 曹杰左手抱着美人,右手举着酒杯“今日盛会,有酒肉饱肚,舞乐助兴,怎能无诗?曹某不才,先赋一首,权当抛砖引玉。” 众人齐声喝彩,曹杰借着酒意大声喊道:“吉日至兮辰良——”曹杰没有多做酝酿就脱口而出,很明显,他这是早有准备,卯足了劲要在这时候出一出风头。 可天不遂人愿,虽然很多人都畏于曹杰的身份违心赞美,但总有人不怕他,比如这位。 坐在曹杰对面的一青年哈哈大笑“这也算得诗?”魏鞅以衣袖挡面喝了杯酒,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曹杰眯着眼睛冷冷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杨家公子,听说汝父前日就多添了一个男丁,老来得子,真是可喜可贺。” “我爹得子,与你何干?” “老子作诗,与你何干?” “你!”杨家少爷大怒,他不顾身边人的拉扯骂道:“要是寻常作诗,自然与我无关,只是你窜改屈子诗赋,只添加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字就变成你做的了?曹家老二,你还要脸不要?” 被人拆穿,曹杰更是怒火中烧,手中的酒杯一下子就摔了过去,砸在了杨家少爷的脸上,这一下虽说并没有多疼,可无奈丢人啊。刚欲拼命,旁边有人劝阻道:“杨兄,不可冲动!” 曹杰不屑笑道:“哦,钟家少爷,汝父钟建德曾认三个义父,每一个到最后都是死无葬身之地,下场悲凉。三姓家奴的传言可谓是市井皆知,看来,你们钟杨两家世代交好不是没有原因的啊。” 言罢,他挤挤眼睛道:“告诉你个秘密,给杨家小妾赶车的马夫是本公子派过去的,任务呢,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杨家喜添贵子!” 噗!魏鞅一口酒喷了出来,这个曹杰,嘴可真是毒,都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他倒好,打人非打脸,骂人专挑短处。 闻得此言,在场众人都不由面露古怪,这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最多的还是有钱的商贾。这些人走南闯北,是信息传播的使者,这话要是被传出去,他家世代清誉算是完蛋了。 “我,我跟你拼了!”杨家公子脸色涨红,急火攻心之下,双眼一翻竟昏了过去。 魏鞅暗自摇头,这姓杨的毫无城府可言,被曹杰三言两语就打击至此,这种人乖乖地当缩头乌龟就是了,争强好胜?哼,真是取死之道。 相比姓杨的,那位钟少爷就稳重多了,虽然受辱却不乱分寸,他不去管曹杰那如刀似剑的嘲讽,和几个仆从扶杨家公子出去休息了。 人群又恢复了常态,一个小厮拿着一个小纸条递给曹杰,说是他家主人给的,曹杰打开纸条看了看笑道:“请你家主人放心,曹某知错,只此一次。”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七章 始皇御船 主人?今天,这里的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食为天的当家,虽然她一直没有露面,但谁也不能忽视她的存在,即便是尊贵如曹杰者。 魏鞅心中好奇却也没问,几人继续喝酒闲聊,可能是有魏鞅这个外人的存在,他们所聊之事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关于朝堂政治是只字不提。 别人既然不说,魏鞅自然也不好过问,刚喝完一壶酒,他就看见几个穿着锦绣花裙的少女排着队,从走廊尽头走来,魏鞅大致数了数,足有二十几名,那些少女面容清秀,身材苗条,步伐整齐划一,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更有趣的是,她们手里都提着一只造型精美的银铃,边走边敲,其频率不一却很有节奏,这许多铃铛声汇聚在一起就仿佛是一曲优美的乐章。 魏鞅原以为这又是取悦人的把戏,于是饶有兴趣的注目欣赏,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当第一声清脆的铃声响起,周围的喧嚣突然停止了。 “百里兄,我们走!”蔡昭星脸上挂着一抹名为兴奋的神色,放下手里的酒杯就拉着魏鞅往外走。 魏鞅正困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时,曹杰等人已经起身整理好了衣物。如花似玉的美人被他们抛在一边,看都不看一眼。 曹杰解释道:“百里兄有所不知,这‘食为天’做事情啰嗦的很,狮子宴这才正式开始,我们得挪地方了。” 蔡昭义笑道:“曹大哥说的极是,我们得赶紧走,不然一会好位置都被那些满身铜臭的商贾占了。” 魏鞅心中恍然,敢情刚才只是开胃菜?观‘食为天’行事种种,果真不一般,他不由对那位神秘的寡妇产生了浓浓的兴趣。 几人说说笑笑出了包厢,很快,魏鞅就看到‘狮子宴’举行的地点——这艘楼船从上到下共分三层,最上是甲板,中间是由一个个包厢组成的船舱,最下面是一片很宽敞的空间。 魏鞅目测了一下,宽约十丈,长近十五,足够容纳好几百人“租这么一艘巨舰应该得花不少钱吧?”魏鞅心里想着不由脱口而出。 “这是自然——”蔡昭星显得很是骄傲“这是始皇帝东巡时所乘的御船!也就食为天能借的起,” “啊?”魏鞅大惊,纵使风云变幻,江山易主,即便时隔百年,秦始皇,这位开天辟地的千古一帝的赫赫威名依旧不减半分。他用过的东西,譬如传国玉玺,天子剑,九龙宝座无一不是历代君王梦寐以求的圣物,可都是能媲美‘九鼎’的镇国之宝!凡人哪敢染指? “这东西不是皇帝才能拥有的吗?怎么可能借给他人?”魏鞅满脸质疑问道。 曹杰身边一个年轻公子哥道:“百里兄莫被他骗了,这的确是始皇帝所乘的御船,只不过并不是始皇帝的那一艘。” 此人名为王世忌,是当朝吏部尚书平阳候王徽的长子,见魏鞅更迷惑于是就解释了一番。 原来,秦国末年,九州动乱,这艘始皇御船几经辗转,落在了南燕高祖皇帝萧景琰的手里。 武帝萧衍当权时,御船因年久失修,又被虫蚁蛀食,已经不成样子了,武帝遂下令召集天下巧匠,依照那艘始皇御船。 历时十载又重新造了一艘新的,没过多久,始皇御船就在一场大火中化作灰烬。后来,大渝灭燕,这艘始皇御船的‘同胞胎’就归大渝所有。 王世忌叹了口气接着道:“先帝在时,因赵王勤勉有加,深得陛下圣心,于是就将此船赏给了赵王。” 魏鞅心中一凛,这句话里所含的信息量很大啊,先帝喜爱赵王如斯,甚至不惜以此等重宝作为奖励“是安抚还是——” “咳咳”曹杰咳嗽了一声,王世忌自知失言,立刻闭口不提,魏鞅拱手道:“此事乃皇家机密,实在不该为我这个江湖人所知,有罪,有罪。” “百里兄多虑了,也算不得什么机密,只是事关皇族,我等外臣实在是不便妄议,还望百里兄担待。” 曹杰知道蔡昭星为何邀请魏鞅前来赴宴,自然不会太过为难。魏鞅笑笑不再说话,跟随几人往里面走去,这里四周摆设很多盏信灯,舱顶还镶嵌着几枚婴儿头大小的荧珠,整个空间是亮如白昼。 在靠中间一处高台最近的茶案前堪堪落座,台上就响起了乐声,待众人落座,高台两侧的红帷幕被拉开,两排舞姬挥动衣袖上台。 在众舞姬当中,有一个熟人,绮彤!她作为听雨楼当今的头牌,今晚的任务就是在开场时为来宾起舞。 人长的很美,舞蹈也很好看,众人看的是如痴如醉,待欣赏完一段舞乐之后,一个中年文士走上台,他先是对着今日来宾奉承一番,随后直奔主题:开宴! 刚才那些摇铃铛的少女端着一叠叠色泽金黄中又泛着橘红的事物放在茶案上。 菜还未上案,魏鞅便只觉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扑鼻而来,待这道被世人传的神乎其神的名菜摆在自己眼前时,他竟有些不舍得动手“这便是狮子头吗?” 蔡昭星吞了吞口水,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动了,魏鞅夹了一筷子放入口中,细细品尝其中味道。 香而不腻,肉散糯却有型,入口即化,齿间留香,果真是人间极品! 饭还未吃完,那些花裙少女又将一个个木盒摆放到高台上,蔡昭星说这是宴会上的一个小游戏,名为‘狮子扑面’。 扑面,魏鞅是知道的,通常是指商贾或者人口贩子当众售卖货物,奴隶,价高者得,这‘狮子扑面’难不成就是在狮子宴上竞买? 事实是,魏鞅想的一点没错,中年文士捧着那些锦盒一一介绍,其中不乏罕见的珍宝。 场面一下就了,能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都是不差钱的主,一个个玩命的叫价,出钱,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什么?一个西周王室所用的酒樽竟能卖出一百二十贯?一把他从未听说过得匠师打造的战国古剑竟要五百贯? 五百贯啊,就是用马车装也装不下那么多铜钱啊,这些东西固然珍贵,却不至于到如此程度吧? 魏鞅觉得,和这些人一比,自己简直就是一个乞丐。蔡昭星在这里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优越感,今日被魏鞅欺负的怨气一下子消散殆尽,他仰起脸给魏鞅讲这里的各种关节。 听完之后,魏鞅才明白,自己还是想的太简单了,在这个地方买东西,买的可不是货物而是名声与地位,这里汇聚了整个大渝最富有的人,交易对象也不仅限于台面上这些。 情报,人脉,资产,权力,甚至是人命,这些见不了光的东西才是最吸引人的。 “这才配的上这艘御船嘛。”魏鞅深受打击,不过转念一想“我来这里又不是为了斗富逞能的。”想着,他的目光又瞟了正在大声竞价的曹杰一眼,眸底的寒光一闪而过。 “这里面可有东西入百里兄的法眼,小弟我愿意买下赠与百里兄,权当是你我兄弟相交的见面礼?”蔡昭星见时候差不多了,和曹杰交换了一下眼神,借势拉拢魏鞅。 “兄弟?”魏鞅心中冷笑“这般拉拢手段虽说俗了点,却还真是恰合时宜,要是收了你的礼物,这兄弟的名头不就坐实了吗?日后若是有事,就是不想帮你也得帮你了。” 魏鞅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这里哪有茅房?我想方便一下。”蔡昭星一愣随后指了指道头顶道:“在甲板上,百里兄上去询人便知。” “多谢!”魏鞅拱了拱手,就走了出去,蔡昭义看着魏鞅的背影道:“到底是江湖中人。” 蔡昭星冷笑道:“是啊,天机阁的少主又如何?只是空有一身蛮力的武夫罢了。”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八章 推波助澜 今天是个好日子,也是一个倒霉的日子。 本来,刘邦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起来顿觉神清气爽,心情大好,可谁曾想王忠这狗奴才竟如此不察龙颜,哭丧着脸仿佛死了爹妈一样,这让他感到十分扫兴。 他正打算发飙准备好好教训一下他,没动手,王忠就跪倒在地神情凄慌,见他这般模样,刘邦也不好再踹他,于是收回已经抬起半寸的脚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是谁又欺负你了?说出来,朕给你做主!” “万岁爷,没人欺负奴婢,是太后——”王忠摇着头,话说的很急。 刘邦打量了他一眼,衣服整齐,脸上也没有淤痕,确实不像是被人欺负过的样子,他刚想摆手让他滚出去准备洗澡水,心里突然一沉,太后?老子好好睡个觉,关太后什么事情? 他心里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究竟是怎么回事?速速道来!” 王忠的脸都快贴到地面上了,他全身哆嗦着说道:“主子明鉴,您今日在屈子庙前下发明旨,封赏了芈原大夫,太后见到了送去礼部的圣旨,说上面只有陛下玺印与宰相的印章,不合规矩,让重新盖章。 礼部的官员来找奴婢要另外一道圣旨,可奴婢早就将那道圣旨交到石渠阁留档封存了啊,陛下金口玉言,圣旨既已留存,岂有涂改之理? 可奴婢若是交不出那份圣旨,太后就要砍奴婢的头,陛下,还请您看在奴婢忠心耿耿,服侍陛下的份上救奴婢全家老小的性命啊。” 听罢这话,刘邦的脑子嗡的一下,犹如被泼了一盆凉水,睡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表面看起来,这只是个小小的误会,但在这皇宫禁地,一个小小的误会很可能会变成滔天血雨。 大渝律法明确规定,但凡朝廷下发的旨意必须有两份,一份交给相关部门执行,另外一份交由石渠阁留档,以作证实之用,圣旨一旦归档就不允许要回更改。 圣旨必须得执行啊,遑论是皇帝在众人眼前下的旨意?可问题就出在这里,刘邦如今还未亲政,太后代使君权,任何圣旨都必须通过她的同意。 绕过太后直接下发六部,而且还存到了石渠阁,这道圣旨就是已经生效了,可太后该怎么想?这种行为置太后的威严于何处? 在众臣的眼中,这就是皇帝与太后不合的征兆!是向太后宣战的战书!“麻烦了!”刘邦心中叫苦,以自己如今的实力,他是万万不想得罪太后的,羽翼未丰啊,隐忍才是上策。 刘邦看的很明白,如今,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牺牲王忠,说他未经自己同意擅自归存圣旨。此行为与篡改圣旨同罪,按律,当诛九族! 皇帝高高在上,是不可能犯错的,文武百官,天下子民,必要的时候都得替他背锅。 如果是其他人,刘邦不介意这么做,“可王忠这狗奴才再怎么说也对我忠心不二,更何况,这件事他并没有什么过错,圣旨是我让他拿去保存的,我要是卖了他,其他人会怎么想?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如此对待对我忠心的人,这不是让手下人寒心吗?可不这么做,太后那一关又该如何过呢?” 刘邦思绪纷飞,左右为难,“我堂堂一国皇帝,难不成连一个下人的性命都保不住?”与此同时,一种深深的屈辱感溢满心腹。 “正此用人之际,人心才是最重要的,也罢。”刘邦心中做了决断对王忠道:“起来吧,这件事本就不怪你,是朕的疏忽。” 王忠闻言大喜,‘梆梆’不停地磕着头,涕泪横流“谢主子隆恩,奴婢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主子的恩情,来世必当为陛下做牛做马。” 刘邦冷哼一声“朕说过,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只要你用心为朕做事,朕自会保你周全,赶紧起来,给朕准备洗澡水去!” “早就准备好了。”王忠屁颠屁颠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眼泪笑道。 沐浴更衣,天子出行。 坐在马车上,刘邦不停盘算着该如何向太后解释这件事,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一直都是夹着尾巴做人,虽也算不上低调,却从未下发过任何一道旨令,干预过一项太后所做的决策。 今日在屈子庙前,他原本是想着封赏一个死人无伤大雅,谁料想竟出了这档子事。 “还是被人利用了啊。”想通所有关节之后,刘邦不由苦笑,这件事看似平常,实则蹊跷的紧。 朝廷大臣在太后手下干了这么多年,论宫里的规矩,想必他们比刘邦这个皇帝还清楚。 太宰府那帮人难道不知道圣旨需要盖太后宝印吗?六部不知道吗?就是他们都不知道,难道连专门负责保管档案的石渠阁也不知道吗?要说这里面没有别人运作,刘邦打死都不会相信。 “霍政啊,霍政,你个老狐狸,老子不过露出一点尾巴毛,就被你给抓住了,现在这副局面恐怕是你乐见其成的吧?” 刘邦愁眉苦脸,既然他们能将一件小事推波助澜,发展到和太后决裂的地步,就必然留有后手,只是他们到底会怎么干?刘邦一无所知。 卫青知道这件事后神情肃穆“陛下,要不要臣调动禁军进城?” 禁军三万,这是金陵城内如今所有的武装力量,除去三千禁军士卒负责维护金陵的日常治安外,其余诸部都在金陵城外的淮安大营驻扎。那地方离金陵城很近,也就十里的路程,刘邦一直都想参观一下古代的军队,但又怕刺激到太后,所以一直都未曾过去。 金陵城这段时间暗流涌动,按理说召禁军进城坐镇是一个很妥善的法子,不过刘邦并不想这么早就暴露禁军这张底牌。 而且,如今形势犹如一滩泥水,混浊不可见物。不管是朝堂还是地方,各个势力盘综错杂,再加上大渝积贫积弱,各方矛盾尖锐,就像一个火药桶,稍有点火星就会爆炸。 这个时候做任何事都必须谨慎,军队这种暴力组织能少用还是尽量少用,万一失手,各路反王揭竿而起,边地狼烟,得不偿失啊。 落日的最后一缕光辉也消失了,夜幕再次降临。 依旧还是燕回宫,这是大渝专门用来举办宴会,庆典的地方,不过并不是上次他成婚时的宣政殿,而是宣政殿旁边的一座偏殿,延年殿。 朝中文武百官均已落座,听到内侍传来的‘皇上驾到’的声音,都下拜行礼“参见陛下,吾皇圣体安康,寿与天齐。” 圣体安康,寿与天齐,这是文武大臣在公共场合参拜皇帝时所用的敬语,这是礼法中明确规定的。 据杨玄明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样的敬语显得太过直白,百姓白衣用可以,百官是读书人,自然不能和百姓一般,于是就精炼为这八个字。 话说的有道理,但听到‘寿与天齐’这四个字,刘邦总感觉怪怪的,心里很是不舒服。 既然是礼仪,照做就是了,也没什么,刘邦沉声道:“诸位臣工免礼。” 话说,他最近开始变声了,原本清脆如黄鹂的声音如今变得更鸡叫一样,这让刘邦很是苦恼。 “儿臣参见母后”刘邦恭敬地对太后行礼。 太后坐在上座偏左的椅子上淡淡道:“不必多礼,皇帝每日为江山社稷尽心尽力,夙兴夜寐,我一个孤老婆子来凑凑热闹,还要劳烦皇帝问短问长,是孤的不是啊。” “余怒未消啊,这是”刘邦心中了然,握着太后的手亲昵道:“母后说的这是哪门子话,孩儿年幼无知,自知不能独挑大梁,还希望母后与列为臣工多多帮衬才是。” 坐在偏右的林嫣也笑道:“是啊,母后,您仪态万方,青春永驻,朝堂上下都还要指望您做主,又何来这番颓废之气啊,” 刘邦瞟了她一眼,这个女人最近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竟开始走上级路线。 他心里暗自骂道:“这是想抱太后的大腿吗?臭婆娘,给脸不要脸,你这是非逼朕废你吗?” 底下的林清徐脸上的神情古怪之极,自己的种是什么德行他很清楚,然而如父者也没料到她的女儿会说出这番话。 “果然是虎父无犬女,林公爷,可喜可贺啊。”坐在林清徐旁边的刑部尚书蔡商笑道,听不出是真心赞美还是讽刺。 坐在文官行列最前面的霍政,古朴无波的眼睛微微睁开,随即又开始闭目养神。就像是往一泓清泉里扔进一块石子,只荡了几圈水纹随后又回归平静。 太后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如火焰的嘴唇勾勒出一个十分冷艳的弧度“那这么说,孤这个糟老婆子还有点用了?” “这是自然”刘邦头皮发麻强自应称。 “既是如此,那孤想问问皇帝,今日下旨不盖孤之玺印便留档执行,是为何故?”太后的声音一下子拔高,整个大殿内的人不由都是一振。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九章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太后发难了。 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待刘邦刚进殿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群臣一声不吭,一个个的,犹如老僧坐禅,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看到。整个大殿内静悄悄的。 这些老东西全是王八蛋啊,刘邦在心里暗骂这些人精的八辈祖宗,虽然不爽,但脸上的笑容不减半分,姿态更是恭敬“母后息怒,容儿臣细细禀告,这完全是个误会。” “误会?”太后嘴角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容“皇帝认为这是误会?孤怎么觉得这是挑衅?公然的挑衅!” 太后威严的声音在空旷的殿中回荡,余音绕梁,久久不歇,刘邦背后的寒毛都竖起来了,这气场真他妈强大! 说起来,在这大渝皇宫住了已有月余,刘邦还从未见过太后发怒的样子,平日里她对刘邦说话的时候温言润语,可不是现在这样的啊。 看着那些个噤若寒蝉,仿佛鹌鹑一样的文武大臣,刘邦不由感慨“执政数载的帝国的女主人,果然非同凡响。” 太后一挥袖子继续说道:“孤知道,有些人看不惯孤当这个皇后,背地里偷偷摸摸的散播谣闻,妖言惑众,更有甚者,整日在密室内与人谋划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心思之歹毒令人发指!这是什么行为? 小人尔!尽是一些小人,你们以为孤真的聋了?瞎了?任你们胡作非为?真是笑话!更加可笑的是,这里面不少还是朝廷重臣。 素日里,你们口口称称说自己是忠臣,大大的忠臣,可你们扪心自问,你们干的那些事有哪一件是忠臣能干的出来的? 孤虽然年迈,却还没糊涂到忠奸不分的地步!你们都是先帝一手提拔起来的朝廷命官,是大渝的栋梁,孤恐伤先帝遗德,对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盼着你们能早日悬崖勒马。 孰知,你们竟得寸进尺,丝毫没把先帝放在眼里,如今更是欺到孤的头上了,撺掇皇帝,推波助澜,意欲何为?造反吗?” 最后几个字,太后已经开始用吼了,别说底下那些臣子了,就是九五之尊的刘邦也不由感到几分胆寒。 “臣有罪——” 大臣们纷纷出席叩首,太后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他们若还是无动于衷,那就真的是无礼了。 法不责众,自古以来就是一条普世法则,太后指桑骂槐,大臣们心里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不屑者有之,讽刺者有之,心虚者亦有之,不管咋样,现在这形势必须得抱成团啊。 刘邦看着他们此刻的表情,心中的钦佩之情顿时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那一脸的愧疚与悔意真诚的不能再真诚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入戏这么深,装的这么像,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太后对眼前的情景丝毫不感到惊讶,她语气稍缓“先帝曾有遗诏,在皇帝还未加冠成年时,由孤代为处理朝局琐事,这些想必诸位臣工都很清楚,今日这道皇帝下发的圣旨未经孤同意便留档执行,不合规矩,就此作废!诸位臣工,可有意见否?” “太后所言极是,天大地大,规矩最大,这个口子不能开,臣同意废除这道不合法度的圣旨。”一个身着绯袍的中年官员站了出来。 刘邦落座用余光瞥了一眼,是刑部尚书蔡商!此人年方三十有五,是六部尚书中最年轻的一位,其晋升速度之快可谓是传奇。 他一无资历,二无政绩,能力只能算得上是中等,能有现在的风光,全都是太后给的,故而唯太后之命是从,是太后的脑残粉之一。 “臣,附议!”大理寺卿顾让也站了出来,此人是大渝朝堂上为数不多的老臣。 先帝刘跃刚登基时就已身居少卿之位,在大理寺辛辛苦苦干了大半辈子,没有功劳,光算苦劳,得个大理寺卿的位置也是理所应当,为何他也成了太后的脑残粉? “臣,附议!”工部尚书也站队了。 看着这些大臣一个个出来表态,刘邦的心里也是越来越冷,魏鞅办事的效率很高,锦衣卫虽然还未建成,但凭借经营多年的听雨楼,也给了他不少助力。 比如这些大臣们的履历,魏鞅在第一时间就做了汇总交给他,上面的内容很详细,别人知道的以及别人不知道的,上面都有。 这让刘邦对整个朝堂的了解一下子变得全面起来,别的不说,如今但凡在朝堂上有点名气的,刘邦都能知道此人的名字以及他们的过往,而不再和以前一样,只闻其名不知其人了。 在一番喧嚣当中,众臣终于站队完毕,刘邦看了一眼,好嘛,整整二十七个!其中还有三个尚书级别的大官。 虽然和整个朝堂官员相比,这个数量还不算太多,但能在这时候表态支持太后,就说明这些人都是死忠于太后的。 除去不愿意站队的,两面三刀,见风使舵的,跟随宰相的,真正与刘邦站在一边的人又有几个呢?刘邦心中暗叹“这就是老爹给我选的臣子啊。” 大渝的朝堂腐朽与否,他现在还不敢妄下论断,畸形,这是肯定的,你看看这些大臣就知道。 公开反驳皇帝亲发的旨意,这是何等的胆大包天?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顺从大势这是人之常情,刘邦很明白这些道理,但这并不妨碍他感到不爽。 说到底,他还是太小了。至少在别人眼中,他还是一个不能当家做主的小皇帝。 愤怒,屈辱,忐忑,无奈,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他突然有些厌倦——厌倦尔虞我诈,厌倦如履薄冰,厌倦了权力。 做一个闲云野鹤的人多好,就像前世那样,虽然穷困潦倒,被人轻视,但怎么说也能活的自在不是? 这些情绪转瞬即逝,他的心恢复清明,身体虽是十二岁,但灵魂即将奔三,他自然很清楚很多事情没有如果,怨天尤人,打退堂鼓那是懦夫所为。 既来之,则安之,雷锋同志是他从小的偶像——要做一颗风吹不走,雨刮不跑,雷大不动的螺丝钉。牢牢钉在封建主义的基石上,做一辈子的皇帝! 站队完毕,太后看了一眼殿中大臣,不依不饶问道:“剩下的诸位臣工可是有其他看法吗?”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太后的做事风格,刘邦还是有所了解的,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谋定而后动。 谋则周全,动则迅疾,她既然打定主意要在今晚解决此事,就绝不会再等到酒至半酣之际。 这事,你们必须给老娘个说法,不给?哼,这饭咱们就别吃了! “回禀娘娘,陛下言出法随,既已在众民面前发下圣旨,如此贸然废止,有损陛下,朝廷威信,事关国体,还请娘娘三思。”一直沉默的宰相大人不得不发言了。 太后哦了一声“那宰相是认为孤此举不妥了?” 霍政撩起衣袍跪倒在地,不急不缓道:“老臣不敢妄议娘娘决断,只是此旨意是陛下亲发的,废与不废最好还是问一下陛下的意思。” 刘邦一愣,终于有人在意他的存在了,虽然这份在意他很不想要“这是把老子推到风口浪尖上啊。” 他看了宰相一眼,随后又与太后对视,太后的眼睛里闪烁着摄人的精光,就像是一头母霸王龙进食时的样子,充满了警告意味。虽然被她瞅的毛骨悚然,但此时必须得直面她了。 刘邦眼睛一眨不眨,脸上带着平时看不到的和煦笑容道:“母后与在座列臣明鉴,朕往日多嬉戏,不识圣贤之书。今天去屈子庙祭拜方知圣贤虽逝,然精神仍在。其德如煌煌明阳,照耀华夏四方,其魂如皎洁皓月,洗涤世人心灵,此乃我华夏族群,文明邦国之脊梁! 朕顿感汗颜矣,礼罢,见万民同恸之场面更是心受震动,三闾大夫如此大贤却只屈尊于三丈小庙,我辈待之何其薄也?遂下旨为三闾大夫正名。 谁料想旨意拟成却因朕一时失误,未送太后品鉴盖玺,这是朕的过错,在此,儿臣向您请罪,还希望母后莫怪。 然,朕敢对上天发誓,此举实乃顺从民意,出自肺腑,绝无半点私念。还希望母后看在儿臣决意痛改前非,以及天下万民的份上,破一次例。” 刘邦还是选择了站在太后的对立面,不是他被人怂恿,热血上头,一下子不知道天南地北,而是他根本别无选择。 霍政说的很对,他是皇帝,皇帝说过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射出去的箭,不可能收回,刘邦再昏庸,也知道不能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子。 从这一点来看,太后失算了,或者她以为,刘邦还只是那个唯唯诺诺,唯她是从的小屁孩?以为可以吓住刘邦? “请娘娘破例——” 在霍政的带领下,无数‘请娘娘破例’的声音响彻大殿,其间虽有几句不合群的斥责之言,如“尔等无礼,竟敢公然胁迫太后娘娘”,“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但他们的声音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太后胸口一起一伏,目光冷的吓人,过了许久,她咬牙说道:“皇帝英明神武,求上好学,这是我大渝江山社稷之福,孤怎能不成全?准了!” 蔡商上前一步急道:“娘娘,这个口子不能开啊。” “是啊,娘娘。” 礼部尚书吴应哲正色道:“先哲有云,知错就改,善莫大焉,陛下年幼,生性跳脱,全赖神灵之庇佑,终开窍顿悟,你不仅不为之所喜,反而阻拦再三,蔡大人,你这是目无君上,当以大不敬治罪!” 蔡商怒骂“老匹夫,满口胡言,我只是就事论事,何曾不敬陛下?” “公堂之上,不得聒噪。”太后摆手让蔡商下去,随即看着霍政道:“孤既应允,宰相就不要跪着了。” 霍政抬起头又俯首“娘娘,老臣还有一事,想请娘娘成全。”太后眸中闪过一缕杀机“哦?何事啊?” “老臣请娘娘主持陛下亲政!” “嘶——”刘邦无比清晰地看见太后的瞳孔猛然一缩,随即,自己整个人也呆住了。 这就是霍政的后手啊! 在太后咄咄逼人时,他以退为进,成功从刘邦身上找到了突破点,使太后败退,紧接着再趁胜势提出让刘邦亲政的请求。 趁他病,要他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釜底抽薪,这一整套组合拳,计中计用的可谓是出神入化。 沉默的宰相终于反击了,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杀招,这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真是高明啊!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章 另外一道遗诏 看着台下众臣各异的神情,刘邦是瞠目结舌,一个字,服啊!和霍政的老谋深算比起来,太后还是棋差一招,攻守易形,主动权瞬间就到了宰相的手中。 这可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礼部尚书吴应哲眼中闪过一缕了然的神色,率先响应,他侧行一步,跪在殿堂中央高声道:“请太后主持陛下亲政!” 其余站在宰相一边的官员也纷纷出言应和,太后的脑残粉很快就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刑部尚书蔡商,大理寺卿顾让,吏部尚书李可喜,这三位最有分量的官员齐齐出列,厉声喝道:“不妥!” 场面一时之间是噪声大作,喧嚣莫名,形势一下子就脱离了所有人的预料,底下的诸位亲王,公主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也是,谁能想到,普普普通通的一场宫宴竟变成了朝中各方的角逐场,大有决一死战的意思呢? 太后从椅子上坐起来,走到案阶下冷声问霍政“宰相这般却是为何?皇帝的态度孤已知晓,且甚是欣慰,这件事孤不做计较,不错,皇帝虽有上进好学之心,然仍是年幼,亲政之事,宰相是不是有些盲目了?” 霍政表情如初,似他这般重臣早就见惯了风浪,即使面对太后那如刀似剑的寒冷目光,也丝毫不怯“娘娘容禀,此事老臣绝不是一时冲动,亦非信口开河,陛下自登基以来,虽年幼却不失英明神武。 亲至刑场救下林尚书之女,当今皇后,解开误会,对臣子的拳拳爱护之心令我等臣子感激涕零,又许下‘永不加赋’的惊天之诺,四野百姓无不叹我大渝之君仁慈。 今亦顺应民心,追封芈原大夫,在东门观来京难民潸然泪下,民间多有传颂,说陛下言谈举止甚有仁宗遗风,是一位不世出的英主,老臣喜极啊,此乃上天庇佑我大渝,是吾等臣子之幸,更是万民百姓之幸。 遍观如今天下,梁国,北秦,南楚此三国君主皆在壮年,励精图治,秣兵厉马,对我大渝虎视眈眈,反观我朝,虽有国君,却无实权,便连年号也沿袭先帝,旧制仍存,旧俗未除,大渝又多发灾祸,百姓穷困,兵马疲惫。 想我大渝当年如日中天,为诸国之首,落得今日景象,为何?实在是国君未曾亲政之故啊,这就好比一池水,没了源头,水自然就变成了死水。 朝中虽有太后雄才大略,主持诸事,然终不是长久之计,陛下既已堪当大任,何不如早日亲政?一来使天下归心,二来也能多做历练,这是吾等臣子之愿,更是黎民百姓之愿!” 静,死一般的静,刚才的喧嚣一下子归于虚无。 刘邦听着霍政这一番论奏,饶是心思成熟也不免有些热血激荡“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太他娘的会说话了!”要不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刘邦差点就以为自己真的是神灵眷顾的天命之子了。 “自董卓以来,豪杰并起,跨州连郡者不可胜数——”前世所学的隆中对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海当中,这与霍政刚才所言何其像也! 他如若不是跪在地上,老泪纵横额,而是手拿蒲扇,仙风道骨,这简直就是诸葛亮再世啊。 太后脸色铁青,刘邦几乎都能看到她的腮帮子在一抽一抽,好像得了羊角风一样,听罢霍政的陈述,她用干哑且尖锐的声音问道:“宰相也是先帝临终托付的几位辅政大臣之一,难道不清楚先帝留下的遗诏吗?” 刘邦没有退路了,当他站在太后的对立面那一刻起,就已经被绑在霍政的战车上,半点由不得他做主。 太后也被逼到了绝境,既然已经准许了那道圣旨,也就意味着她承认了霍政此时所言的合理性。她也不得不承认,的确,刘邦的成长速度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皇帝的确懂事了,可让她交出拼了半辈子,耗费无数心血才争来的权力,她又怎会甘心?无奈之下,她只得掀开最后一张底牌——先帝遗诏! 诏书上明明白白写着皇帝未加冠成年前,一切决议都由太后做主,霍政即便再巧言令色,也不可能忤逆先帝的旨意吧? 果然,这句话一出,那些刚才还兴高采烈,打算欢庆胜利的大臣们一个个又缩回了脖子。 蔡商得势,他冷哼一声“宰相大人,先帝可是有遗诏在先,你这请求可以作罢了。” 刘邦不去管他们,而是盯着霍政看,这老东西既然敢把马蜂窝捅下来,就肯定有办法解决,他是先不可能不知道有‘先帝遗诏’这件东西的存在。 沉默了半晌,霍政抬头朝太后拱手道:“回禀太后,先帝临终前还留下了另外一份诏书!” “什么?” 群臣尽皆惊骇失色,太后仿佛受到了雷击一般,摇摇欲坠,她颤巍巍道:“什么诏书?” 霍政不言,朝上座皇族坐的地方深施一礼“请先帝遗诏!” 刘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长公主昭阳起身,对着大臣鞠躬,又对太后施礼,随后,她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长约七寸的锦盒,高高捧过头顶“先帝遗诏再次,众臣听旨!” “臣,接旨。”群臣下拜,没办法,先帝的意志高于一切,就连当今的皇帝,太后都得服从。 “孤不信!他死的时候,我一直在身边,他不可能再留诏书!”太后一改之前的威严,不等昭阳宣读圣旨,劈手夺过锦盒。 她仿佛被恶鬼附体一样,三下两下就将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卷金灿灿的丝帛卷轴,上面殷红的漆印保存完好,她目光冷冽,又有些失神。 “娘娘,宣读先帝遗诏乃是大事,还请娘娘当着群臣的面,解开封印。”礼部尚书吴应哲急道。 太后没有理会她,用尖长的指甲挑开火漆,然后展开卷轴,上面黄帛黑字,写的是清晰可见。 “朕自知命不久矣,思忖过往之事,时而愧疚,时而快活。自即位以来,所为狂悖,误听小人谗言,重用奸臣,致使国土沦丧,天下愁苦,不可追悔,此朕之过一。 后宫纷杂不休,朕甚恼之,然念及私情未曾整治,所牵连冤屈死者众多,此朕之过二。 闻言官奏,朕大兴土木,修葺皇宫,穷天下之力娱朕一人,民众深以为苦,朕不做辩驳,后史亦可记之。 说朕昏庸也好,无能也罢,朕自坦然受之,骂就骂吧,反正朕在朝时,那些呆鸡就说个没完,朕死后,你们骂,朕也听不到,呜呼,快哉。 朕就要死了,实在不想咬文嚼字,朕现在牵挂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朕那苦命的刘季孩儿。 岸悬和尚说他是千年一出的好皇帝,也好,朕是昏君,就让他做一个好皇帝,好好守护祖宗的基业。 他现在还小,朕还看不出他的过人之处,不过你们要尽心尽力帮助他,如果有天你们发现他有做好皇帝的品性,就让他提前亲政,不要让恶人欺负,他可以将这份圣旨公之于众,百姓拿朕出气,就不会为难他。” 圣旨读完了,刘邦跪在地上已经是泣不成声,他并不想哭的,便宜老爹的面他都没见过,更别说有感情了。 在他心中,便宜老爹的形象一直是个大坑——坑人不浅啊,所以他时常在臭骂他,诅咒他来世找不到媳妇。 可听到这份不伦不类的圣旨上那些欠揍的话时,泪腺不受大脑控制的往外面喷水,拦都拦不住。 便宜老爹的心思,刘邦明白,这是一份保险,保的就是自己有朝一日会被架空,或者废除。 圣旨很明显的分为两部分,前半部分是一个皇帝写给天下人的‘罪己诏’,后半部分是一个父亲临终前托付别人照顾好自己孩儿的家书。 刘邦突然有些愤怒,愤怒这些人拿一个临死的父亲的感情做权谋争斗的筹码! “先帝啊——”文武百官尽皆啜泣,听不出是真心悲痛还是在演戏,吴应哲将圣旨交到刘邦手里轻声道:“陛下不要辜负先帝的一片苦心啊。” 刘邦接过圣旨,小心翼翼地放回锦盒中,他擦干眼泪回到坐位,冷眼看着局势的发展,他一一扫过众人的眼睛,百官们哭的稀里哗啦,刘邦将目光移到皇族坐的地方。 那些诸王立刻垂首呜咽,就在刚才那一瞬,刘邦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不甘与憎恶! 赵王刘安与淮南王刘显哭的最为伤心,刘邦感觉很恶心,皱了皱眉问昭阳公主道:“姐姐,这道圣旨究竟是哪来的?” 太后一直处于失神状态中,听到刘邦这话,她才想起来要辨别一下这道圣旨的真伪,她凤眸一闪也盯着昭阳看。 昭阳公主拜道:“启禀陛下,母后,父皇临终前一日曾在‘御风楼’与建安王叔叙旧,我就在旁边。 父皇亲笔写下这道圣旨后由我代笔誊抄,这份是原件,誊写的那一份,就在石渠阁丁戊间三行七列的第五个小格子里,陛下,母后,可以明察。” 刘邦点点头,他并不怀疑这份圣旨是假的,只是来历必须问清楚“建安王叔?”这是一个新人名,到底是谁呢? 他心中升起疑虑,但很快就被别的事情冲淡了,这场博弈该落下帷幕了,有先帝遗诏这件大杀器在,宰相的胜利已近在眼前。 “请陛下亲政!” “请陛下亲政!” 殿堂之上,哭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大臣们齐声喊道。跟随太后的几人面面相觑,也不得不躬身作揖。 太后的漆黑的眼眸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彩,她张了张红唇洌声道:“明日朝会,讨论皇帝亲政事宜,诸臣工均须到场,不得有误!” “娘娘英明!”群臣拜服,太后冷哼一声,一甩衣袖正打算离开,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一个家仆打扮的人连滚带爬来到泾阳候曹禺跟前哭喊道:“老爷,不好了,二公子他,他被人害了!”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一章 乌龙 曹家的二公子在狮子宴上被人杀了!这个消息就像是一枚深水炸弹,在人群中顿时翻起了惊涛骇浪,刘邦睁大了眼睛,他的第一反应是这是霍政又一后手。 其实不止他一个这么想,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如此,众所周知,泾阳候曹禺乃是太后的表哥,是正派的皇亲国戚!曹家与太后具有天然的同盟关系,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打击曹家就等于是打击太后。 这种事除了霍政有动机这么干,其他人没理由啊。 刚满四十岁的泾阳候闻此噩耗,大呼一声“我的儿啊!”他双目圆睁,胡须抖动,用手指着霍政说不出话来,一口气没喘上来竟瘫倒在地,家仆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将家主的气给捋顺了。 曹禺爬到案阶前声泪俱下,请太后为曹家做主,太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霍政,后者面容平静,只是喉咙蠕动了几下,像是在叹息。 “岂有此理,天子脚下,竟敢公然刺杀国亲,视朝廷法度如无物,简直无法无天!此事孤绝不姑息,即便是掘地三尺也会找出凶手,将之正法,还苦主一个交代!” 太后杀气腾腾,她一挥衣袖命宫廷侍卫护送泾阳候回府,随后冷声道:“卫青何在?” “臣在!”全身甲胄的卫青应声出列。 “孤命你即刻封锁城门,持孤令箭调淮北大营禁军士卒,将金陵周边二百里的大小城镇,都围起来,一只老鼠也不能放过去,见有可疑人等,不用请示,先抓起来严加审问,若有反抗者,杀无赦!” “臣谨遵太后懿旨!”卫青领命,匆匆出宫去了。 “大理寺卿,刑部尚书。”蔡商,顾让二人也出列听旨,“这件案子,你们二人全权负责,可调动一切资源,朝廷各部均须配合,务必尽快查明此案究竟是何人所为!” 蔡顾二人也领命出去了。 做完这一切,太后冷眼扫视群臣,用没有一丝感情色彩的语气说道:“京城内发生如此骇人听闻的大事,今日这宫宴就散了吧。” 向太后请辞,刘邦坐上马车直奔养心殿,坐在养心殿的门口,仰望夜空,寒月高悬,星斗稀疏,凉爽的空气中隐约有桂花的香气传来,沁人心脾。 美酒香醇,桂香醉人,在明月下举杯小酌绝对是一种享受,刘邦平日里也是这么干的,只是今天晚上他却提不起一点兴致。 自己只随便发了一道无足轻重的圣旨就被霍政利用,生生逼迫太后同意自己亲政,本来千难万难的事,被他轻而易举就做到了。 这份四两拨千斤,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刘邦自认为拍马难及,对他运筹帷幄的智谋也是钦佩万分。 “只是,你为何要干掉曹家二公子呢?”刘邦看不懂,明明用政治手腕就可以达到目的,为什么非要采取这么极端的办法呢?难不成,他的目的不止于此?刘邦左思右想,最后得出的解释是——霍政疯了。 这个解释是最合理的,弄死一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你弄死曹家二公子,曹家不跟你拼命才是怪事,这个时候,何必要给自己树一强敌呢? 再说,这完全是和太后彻底撕破了脸皮! 要知道,太后也是曹家人,双方的矛盾虽说早已势同水火,但以前只在暗地里较劲,事情尚有转圜的余地。 最不济被罢官,赶出朝堂就是了,没有性命之忧,可如今出了人命,那就真的不死不休啊。 无论怎么看,霍政这步棋下错了,何止是错,根本就是一招臭棋! “不对!”刘邦放下已经送到嘴边的酒杯,眼睛里闪过一丝异色,一个能让太后那样绝顶聪明的人都不得不退避三舍的老狐狸,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而且,就算霍政想动曹家,也不会挑这个时候动手,待刘邦亲政,他便是立了大功,从龙之臣啊,再加上他三朝元老,位及宰相,辅政大臣的身份与声誉,朝中谁人敢逆其锋芒? 要收拾曹家,以后有的是机会,何必急于一时? “是我先入为主了啊”刘邦暗叹,转念一想“既然不是霍政干的,又会是谁呢?谁又和曹家或者说曹家二公子有如此深仇大恨,非得杀掉他不可?” “曹家二公子...曹家...”刘邦心里猛然间生起一阵不好的预感,他越想越觉得这个名字他好像在哪听到过。 记忆如录像带回放,只几秒钟的工夫他就想到了,“不会吧。”刘邦不由叫苦,是魏鞅!师骆曾说过,太后打算建立皇城司,负责人就是泾阳候。 曹禺很可能已经察觉到了听雨楼的蛛丝马迹,于是让曹杰,对就是曹杰去听雨楼试探。 如此一来,所有的事就都说的通了,听雨楼对锦衣卫的建立至关重要,绝对不允许有失,而解决这个麻烦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让曹杰消失。曹杰一死,曹家必然会急着为曹杰报仇,无暇顾及听雨楼,他们便可乘势扩张。 尤其是这个微妙的时期,更是有利用他们动手,刘邦相信,魏鞅一定会造成“曹杰的死是太后与宰相两个利益集团之间斗争的牺牲品”这样的假象。 只是,谁能想到,宰相会在今晚选择反击,魏鞅也选择了在今晚动手,两件事凑在了一起,原本天衣无缝,顺理成章的事情却有了明显的破绽。 “大乌龙啊。”刘邦哭笑不得,无巧不成书,真是无巧不成书,命运真他妈的神奇! 这不能怪魏鞅没有事先通报,就算刘邦知道,他也一定会同意魏鞅这么做的,在赴宴之前,刘邦也没有想过,霍政会突然出手。 况且,魏鞅的性格,刘邦还是知道的,如果不是事态紧急,又恰逢良机,他绝对不会贸然动手。 “他们该如何善后?会不会出事?”这是刘邦现在最担心的,太后怒火滔天,曹家更是咬牙切齿,霍政被冤枉了自然不肯罢休,在这么多人的围攻下,听雨楼想不沾尘埃,那是做梦。 前所未有的风雨啊,魏鞅头一次经历挑战,遇到的对手就是这个国度最有势力的几个人。 “他能不能扛过去?锦衣卫能否建成?”刘邦心里没有一点底气,他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白,仿佛病了一样,这副模样把一边伺候的王忠吓的够呛“万岁爷,您没事吧?” “无妨,王忠你去——”话还未出口,养心殿的内侍就走过来禀告“陛下,太后派人来请陛下前去琅琊亭小聚,赏月。” 刘邦一愣“太后请我去赏月?脑子秀逗了吧,” 这要搁在以前,刘邦一点都不怀疑,可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闹的是满城风雨,你没见整个金陵城都被火光染红了吗? 她的威严被霍政挑战,她的权力被我夺了,她的侄子被人搞死了,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叫我去赏月?骗鬼呢吧! “太后派来的人呢?” “回陛下,在外面候着呢。” 刘邦沉吟片刻“你去给她说,朕今日身体忽感不适,已经睡了。”内侍称诺,垂首退下,“等等,你把她叫进来吧。”刚走了两步,刘邦又改主意了。 说实话,刘邦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太后了,尤其是这段时间,每次和她见面总有种被猛兽盯上,如芒在背的感觉。 卫青不在宫里,大晚上的,把他一个人叫到一个偏僻的亭子里,万一对他做点什么,到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可就真的大事休矣。 不过他转念一想,太后此时叫他过去,十有八九是为了今天的事情,如果不去,就是默认和她对着干,刘邦还不打算和太后决裂,说到底,他今天完全是被霍政给坑了。 妥协是很有必要的,顺便也能探探太后的口风,看这事情还有没有回旋的可能性,最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有什么事咱们商量着来,你好,我好,大家好,最大程度为魏鞅减轻压力。 两方权衡之下,刘邦决定看看再说。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二章 琅琊亭 太后派来的人是她的贴身侍女玉萍,年纪和太后差不了几岁,她是太后幼时的玩伴,感情深厚,从进宫到现在,一直跟在太后身边做事,深受太后信任。 刘跃挂掉之后,太后只手遮天,再没有丝毫顾忌,后宫嫔妃战战兢兢,惶惶不可度日,生怕太后会算旧账。 她们对这位伺候太后的奴婢,百般奉承,想让她给太后说几句好话,放过她们。 玉萍收了她们的礼物,也答应了替她们说话,可等待她们的却是一条三尺白绫,以及一句冷冰冰的‘太后令你们为先帝殉葬’!认命的,一言不发接过白绫就吊死在了寝宫当中,有些不愿意殉葬的,最后也都莫名其妙的病死了。 像瑛娘那样被丢进‘清业坊’任其自生自灭的实属幸运! 听王忠说,当时有一个贵妃哭着喊着请她放过自己,甚至于还向她下跪,结果,玉萍二话不说,拿起白绫缠在她的脖子上,活生生将其给勒死了! 堂堂贵妃给一个低贱的奴婢屈膝,何其悲凉?到头来却还是免不了一死,这女人心肠之毒辣,可见一斑。 一夜,只用了一夜的时间,便宜老爹穷极一生缔造的庞大后宫就被这女人亲手杀空。 刘邦听王忠讲述这些事情的时候,是毛骨悚然,遍体生寒啊,自那以后,他每次见到这女人,总觉得有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直冲脑门。 玉萍随内侍走进宫门,来到刘邦面前盈盈下拜“奴婢参见陛下。”刘邦强忍着心中的厌恶问道:“免礼,今日天色已晚,朝中又接连发生大案,母后不早日歇息唤朕前去,所为何事啊?” 也不知是否听出了刘邦语气中的冷漠,她垂着头依旧用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回答道:“回陛下的话,娘娘说她有些日子没见陛下了,甚是想念,想和陛下说说话,亲近,亲近。” 刘邦冷笑道:“不是刚刚就见过吗?况且,朕每日早晚都去承乾宫向母后请安,怎地这会突然就说想念朕了?”玉萍抬起头看着刘邦皮笑肉不笑“这是娘娘的吩咐,奴婢岂敢多问?还请陛下快些跟奴婢走吧。” “你大胆!敢跟皇上这么说话?”王忠大声斥责道。 玉萍瞟了他一眼,王忠立刻打了个寒颤,不自觉地往刘邦身后缩了缩。 形势不妙啊,刘邦心道,从这女人的态度上就能猜到,太后肯定是暴跳如雷,要找他算账,否则,即便这贱婢再嚣张跋扈,也不敢给皇帝给脸色瞧吧? “这个面还是不见为好,至少今晚绝对不能去,要去也得等明日卫青回宫再说。”刘邦立刻做了决定。 他阴沉着脸对玉萍淡淡道:“朕乏了,你回去和母后说,儿臣明日一早就去向她请安。” 说罢,他就转身欲回房间,还没到门口,就听玉萍在身后道:“陛下,且慢!”刘邦回头怒视着她“怎么,朕说的话你没听清楚吗?” 玉萍上前几步笑道“奴婢岂敢冒犯陛下,只是娘娘的话奴婢不敢不听,还请陛下见谅——”说着,她一挥手“来啊,给陛下备龙舆!” 话音刚落,五个长相健硕的太监抬着一顶轿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王忠见状,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腿都有些不自觉地颤抖了。 刘邦是又惊又怒“强请啊!这是。”他用余光瞥了一眼殿门四周,心不由一沉。 刚才还在那站岗的几名禁军侍卫,此刻也不知道到哪去了,整个养心殿四周是空空如也,死寂一片。 刘邦打量了一下站在自己面前的五个壮实太监,见他们含胸拔背,目光漠然,手掌上布着一层厚厚的茧子就知道,这几位是习武之人,而且还都是高手!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自己是什么德行,刘邦很清楚,王忠就更指望不上了,跑?自己细胳膊细腿的哪能跑的过他们?况且,皇宫这么大,双眼一抹黑又能跑到哪去? 刘邦心如闪电,对当前的形势做了判断,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无计可施,还是乖乖听话比较好。 “他妈的,老子可能挨不过今晚了。”刘邦心里是冰凉一片啊,也多亏了这些时间以来的培训,他虽然内心绝望,但表面看起来却很平静——做皇帝就得学会装啊,任何事都得装,必要的时候,装孙子也是可以的。 “既然母后如此牵挂朕,朕作为人子,理应尽应有之孝道,怎能因自己疲倦就不去过问母亲康安呢?得去,得去!”刘邦满脸堆笑,大大方方地坐到龙舆上哈哈大笑道:“咱们,这就去琅琊亭!” 玉萍看了一眼天色,嘴角微微翘起,她像是看穿了刘邦心中所想一样轻声道:“陛下,昨儿个西奴国的商人给太后进贡了几桶葡萄美酒,奴婢们力气小没用,太后就让奴婢叫几个禁军卫士前去帮忙。 奴婢来请陛下,就顺便让陛下的亲卫去了,现在啊,整个养心殿只剩这里的几个人了,陛下说的这么大声,他们恐怕听不见,就让奴婢派人送您去见娘娘吧。” 小心思被人看破了,刘邦也不觉得害臊“如此也好,母后的事情自然得办!” “起驾!” 玉萍一翻白眼,好似不想再跟刘邦浪费口舌,她喊了一嗓子,四名膀大腰圆的太监就将龙舆稳稳地抬了起来。 龙舆这东西,全体都由金丝楠木制成,再以铜铁加固,本身就不轻,再加上刘邦的体重,怎么也得三百来斤,普通人虽能抬起来,但绝没有他们这么轻松。 而且他们的走的还很快,过桥跨阶,丝毫感觉不到颠簸,刘邦心里暗道“果然是练过武的!”只有身怀武艺之人,下盘才如此稳当。 玉萍跺着宫廷碎步在最前面引路,王忠与另外一个太监分别在左右陪行,很快就出了养心殿。 望着仿佛镀上一层霜的地面,刘邦的心就如冬日仍挂在枝头的枯叶,瑟瑟发抖,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刘邦心里很清楚,以他和太后的脾气,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的如此之快,快到自己没有一丝准备,措手不及。 将霍政老母骂了几百遍,他开始想“太后会怎么对待我?是劈头盖脸的骂一顿,又或者是打一顿,还是说把我关起来,甚至,干掉我?” 刘邦吃不准啊,这几种可能性都是有的,最坏结果出现的可能性最大!为何?以前,刘邦的存在对她只是一种潜在的威胁,可今晚的事情一出,就已是明目张胆和她作对了。 要解决这个威胁,最快,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干掉刘邦,就像魏鞅解决曹杰这个威胁一样,毕竟,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不是? “霍政这混蛋难道就没想到这一层吗?” 他心乱如麻,正胡思乱想着,周围忽然暗了下来,刘邦抬头一看,只见皎洁如银的月亮不见了!远处,乌云竟开始迅速堆积,蔓延,该死的天气,又要下雨了! “陛下莫急,马上就到了。”玉萍见刘邦有些坐立不安出言安抚道。刘邦瞟了她一眼,没有作答。 琅琊亭,得名于琅琊山,乃八亭之首。四面环山,依山傍水,古树婆娑,碧水潺流,布局之严谨,曲折幽深,景色之瑰丽,富有诗情画意。 历朝历代的文人雅士在此留下了无数脍炙人口的诗篇词赋,当今书圣王释之曾更在此悟道,写下了天下第一书‘琅琊提序’,如今这卷字帖就放在刘邦的卧室里。 大渝皇宫里也有一座琅琊亭,位处皇宫最偏僻的东北角,这座琅琊亭与琅琊山的的那座不是同一物,却有着很深的渊源。 这又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了,都是刘邦的便宜老爹,国家被他弄得一团糟,却偏偏附庸风雅,喜欢艺术。 他是王释之的脑残粉,不但将‘琅琊提序’搜刮进了皇宫,还在皇宫里模仿琅琊山的那座建了一座琅琊亭,就连四周摆设,景致都一致。 刘邦居住的养心殿就比较靠东,离琅琊阁自然很近,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刘邦就已经看到了琅琊阁前边的那片竹林。 穿过竹林是一座环形假山,琅琊阁就在假山围绕起来的场地中间,刘邦来过这里几次,也算是熟门熟路,龙舆轻轻落下,玉萍一挥衣袖,那五名太监躬身退下,隐没在了黑暗当中。 刘邦下了龙舆也不去管她,径直一个人往前走,王忠紧随其后,也想进去,不料被玉萍挡在了外面“王公公,娘娘和陛下说话,外人不便打扰,你还是跟我走吧?” 王忠打着摆子,可怜兮兮地看向刘邦“陛下——”刘邦心里暗骂啊,“老子如今自身都难保,你进去不是找死吗?”他没有去管王忠,甩开步子进了假山。 这里很安静,哗啦啦的流水声不绝于耳,隐约能看到前方有烛火闪烁,刘邦环视四周,但油灯的照亮范围实在太小,除了脚下的半丈地方还能看清外,再远处是一片漆黑。 他调整了一下心情,努力装出一副热忱的模样,“躲是躲不过去的,现在只能硬着头皮上,随机应变了。” 走过木头搭建的小桥,一座六丈见方的亭子出现在了眼前,亭子里点着一盏烛灯,石桌上放着一壶酒。 太后正坐在石椅上,左手放在腿间,右手端着一樽夜光杯,目光幽幽地看着他!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三章 煮酒夜谈,杀机现 刘邦的心陡然一紧,他忙放下灯盏上前几步下跪行礼“儿臣,参见母后。”太后没有说话,那只举着酒杯的手也一直保持原来的动作,过了许久,她轻叹道:“起来吧。” “谢母后!” 太后将酒杯放下,朝他挥挥手“来,坐这里,哎,真是长大了,现在和我都开始客套了,长大了好啊,做娘的哪一个不想看到自己的孩儿长大成人呢?就是生疏了些。” 这是在套我?刘邦心中了然,这个时候可不敢马虎,她看似已经放下了太后的身份,自己却万万不能忘记,非但不能反而要更加敬畏有加才成,他坐在石椅上笑道:“母后这是哪里的话,尊敬母后是儿臣的本分,再说,您虽然是孩儿的娘亲但同时也是大渝的国母,儿臣的母后啊,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嗯,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太后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随后,她不发一言,只是看着夜空,目光涣散,竟有些失神。 刘邦很奇怪,他刚才故意把话题扯到礼数上,就是为了给太后一个宣泄的出口。 今日他与霍政里应外合,折了她的面子,作为子女,这就是不敬父母,没有礼教。以太后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这个时候就该大发雷霆,痛斥刘邦的。他已经做好了迎接口水的准备,怎么突然就熄火了呢? “果然非同一般啊。”刘邦没有为太后未斥责于他而感到庆幸,相反,他的心在一点点往下沉。太后刚才要是借势发火,就说明这是家事与政治斗争无关,母亲教训儿子嘛,天经地义,最坏也就骂他一顿,打他一顿,再关几天紧闭,这一关也就过去了, 可她沉默不言,就说明此事的性质并非孩子不听话这么简单。也是,你没见今晚宴会上,太后那几欲杀人的模样吗?太后又怎么会如此轻飘飘地放过? 她想必也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刘邦想以家事解决,但这不是她想要的,既然双方无法妥协,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 太后在酝酿,刘邦在等待,场面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刘邦其实很想找个话题打破僵局,可他想不到——彼此都是为了天下至尊的权力博弈。 在这个场合里,没有母子,没有亲情,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代表着沉甸甸的利益,除了这些,任何谈资都只是敷衍。 所以,他只能等待,好在等待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太后只发了一会呆就转过脸看着刘邦问道:“季儿,今晚的事情你怎么看?” 得,正戏来了。 刘邦佯装不解道:“母后是说表哥被人杀害一事吗?”太后戏谑地注视着他,那表情好像是在说‘明知故问。’ 被她盯的有些发虚,不过刘邦还是不改天真无邪的眼神。见他充愣装傻到如此境界,太后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这件当然也包括其中,你怎么看宰相提议让你亲政这件事?” “母后,儿臣,儿臣——”刘邦小心翼翼地看着太后的脸色,声音已经有了哭腔,嚅嗫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是他来的途中所想的对策,打亲情牌!人都有恻隐之心,但凡她还对自己这个儿子有点感情,就应该不会逼迫的太过分,至少不会要他性命! 刘邦以人性的角度去猜度太后的心思,这本没有错,只是他低估了太后的决心,低估了权力对人的诱惑力。 太后无喜无悲,并没有因为刘邦的局促而感到同情,她站起来走到亭子边上,望着混沌的夜空轻叹道:“自高祖皇帝乱世起兵起,我大渝历经六代君王,他们为了这片土地倾注了无数心血,多少人用命守住的江山决不能毁在你的手里,季儿,你退出吧。” 退出?退出什么?刘邦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祖宗社稷不能毁在我手里?好像我一亲政就要到世界末日一样。”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这事必须得问清楚了。刘邦不解道:“母后这是何意?儿臣有些糊涂。” “孤要你拒绝亲政!”太后好像失去耐心了,她不想再和刘邦虚与委蛇,一改常态厉声说道。 看着她那张在烛光下显得有几分狰狞的面孔,刘邦感觉自己的心跳好像停止了跳动。 足足过了十几秒,刘邦这才还了魂,是了!不管她在朝堂上如何允诺,此事终归还是要刘邦说了算,只要皇帝说自己还不能亲政,霍政即使说破天,也半点作用不起。 太后今夜将他召至此地,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刘邦知难而退,自己拒绝亲政。 “可我能答应吗?”刘邦问自己,得出的答案是不能。 自己手中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好不容易到手,焉有交出去之理?这一次交出去了,下一次能否得到还是个未知数。 大臣们会寒心,他们认为这个皇帝是个软蛋,不堪辅佐,百姓会认为皇帝无能,那些虎视眈眈,别有用心的王爷们更会觉得皇帝好欺负。 人总是这样——逃避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一次让他交出实权,下一次让他交出皇位,他交还是不交? 自己早已是退无可退,她为何还苦苦相逼?刘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凄惨“母后,这又是所为哪般啊?” “所为哪般?”太后的声音冷的可怕“你表哥被害,这事跟你有关系吧?” “休矣!”刘邦顿觉五雷轰顶,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锦衣卫里有奸细!自己被人给出卖了。 正打算破罐子破摔,想说“老子才是皇帝,你们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时,他突然想到“这才多长时间,她不可能知道的这么快啊?再说,以魏鞅严谨的性子,这事情知道的人必然不多,且都比较可靠,泄密的可能性很低。” “这么说,太后是在诈我?”刘邦极力使自己冷静下来,细细思忖其中细节,越想越觉得太后诈自己的成分更多一些。 太后是聪明人,就连刘邦都能想到曹杰之死非霍政所为,她不可能想不到,可如果不是霍政那就必然还有另外一股势力掺和其中。 联想今日在宫宴上,刘邦与霍政的默契,再加上她得到的一些蛛丝马迹,自然而然便能想到,这另外一股势力就是刘邦! “他娘的,险些被你得逞!”刘邦心中暗骂,脸上露出一抹不可置信的神色“母后,您是儿臣的亲娘,曹杰更是儿臣的表哥,儿臣怎么会想着害他呢?您冤枉儿臣了。” “哦?是吗?”太后又坐回原位,她的语气里寒意不减,举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接着说道:“那你能告诉孤,原千衣卫使胡不归去哪了吗?” “胡不归?”刘邦抬起头来“他不是被母后贬为庶民逐出皇宫了吗?” “是啊,孤也没想到,一个被贬的罪官竟然还深受皇帝牵挂,不但得到了朝廷尚书的庇护,还整日神出鬼没。 也罢,毕竟他是为了你才丢掉官职爵位的,你为他谋个出路也是应该的,就是不知道,干的什么买卖啊?难不成是鸡鸣狗盗,杀人越货之类的吗?” 刘邦暗骂“胡不归你这个蠢货,让你低调一些,你尽给老子闯祸!现在也只能委屈你了。” “母后,您怀疑他与表哥的死有关?这简单啊,把他抓起来审问就是了。” 胡不归就算再蠢也应该知道,只要紧咬牙关就没有性命之忧,一旦开口便必死无疑的道理。所以刘邦不太相信他会出卖自己,顶多就是受一些皮肉之苦,也算是给他一个教训。 “这事蔡商他们自然会办,到现在这个时候,也不怕告诉你,你暗地里所做的一切,其实都在孤的掌控之中。 指派胡不归去劫法场,是你一人所为,当着百姓的面许下永不加赋的承诺亦是,和周崇没有分毫关系,回宫途中宰相给了你一封信,信的内容孤也知道。 至于出宫是卫青放出去的,更是一派胡言,卫青是孤一手提拔上来的,他对孤的忠心没有人比孤更清楚,是王忠那个狗奴才带你从东墙地道里出去的吧? 随后你与霍政以画传递信息,去清业坊,与梅瑛那贱人喝茶谈天,聊了整整一个多时辰,她给了你一些东西,这些孤都明白。今天你与霍政里应外合,逼孤就范,可堪权谋经典。 现在,你机谋善变,进退有方,虽入险地却仍不失君主风度,有儿如此,孤心甚悦。 只是有一件事孤很好奇,自从你伤好痊愈之后,一改往日本色,你能告诉孤,你以前的种种难道都是装出来的吗?” 听她将刘邦的小动作一一抖出来,刘邦暗道不妙,这是摊牌了啊,别人给你掏心窝子可什么好事,要么关系好到无话不说,要么就是想弄死你,好让你死个明白。 太后很明显不是前一种。如果师骆那老太婆说的没错,她压根不是他的亲生母亲,这便意味着,她已经决定要干掉刘邦了。 他不敢去看太后的眼睛,不过想也能想到,她此时的眼神很危险,不过说来也奇怪,不知道太后会怎么处置他之前,刘邦还心里打鼓,忐忑不安,结果一出来,他反而不怎么害怕了,即便是最坏的结果。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打亲情牌,妄图让她产生恻隐之心是远远不够的,这女人现在完全处在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的边缘境地,自己还需要一些筹码,用来保命的筹码。 看来,白胡子老头的梗又得再用一次了,古代的人都很迷信,想必告诉她自己乃是上苍的宠儿,会让她有所顾忌——害他就是得罪神灵,要遭天谴的! “母后明鉴,听儿臣细细道来!”刘邦添油加醋地又讲了一遍他是如何梦游天庭,观赏星辰生灭,宇宙沉浮,随后被天帝邀请去喝酒论道。 在此之间他还借用了一下宇宙大爆炸相关的知识,说的是言之凿凿,仿佛煞有其事,总之,表达的中心思想是——老子是货真价实的上天之子! 果然,太后听罢脸色立刻就变了,时青时白,表情甚是精彩,她即便见多识广,可哪里听过这番论断?见刘邦说的有板有眼,心里已信了八成,再加上刘邦这一个月来的变化不可谓不大,当下这心态就不一样了。 “天佑我大渝啊,竟给我大渝降下如此一位真龙天子!此乃国之幸事,当饮酒为贺!”太后端起酒壶就给刘邦斟满一杯酒。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殷红如血的酒液配上玲珑剔透的夜光杯,在烛光的照映下,散发出格外妖艳的颜色,刘邦见将她唬住,心中不由也豪气大发,接过酒杯,便以袖遮脸欲饮。 刚打算一饮而尽,透过衣襟缝隙,他看到,太后那双丹凤双眸里吞吐着令人心悸的寒芒,就像是眼镜蛇即将准备狩猎时的目光!杀机已是无法抑制! 不好! 刘邦心中大惊,此时,天际一道惊雷闪过,随后闪电如同银蟒划破了黑暗,刘邦一下瘫倒在地,酒水洒了一地,周围被溅到的花草瞬间枯萎!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四章 逃出生天 这一道闪电惊雷来的不可谓不及时,刘邦爬起来,一下子扑到太后的怀里,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看起来好不凄惨“母后,孩儿害怕!”太后的眼神呆滞,望着浑身哆嗦的刘邦她哽咽了半天硬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末了,她只是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抚摸着刘邦的头,一言不发。 霍政何许人也?自己与他斗了这么长时间,她哪里不知霍政此举是为了打击自己而利用刘邦? 皇帝心思重,可手段稚嫩,尚无一点执政经验,如果自己退居二线,朝堂上便再无抗衡霍政的力量,这会是什么样的后果,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被霍政为首的门阀势力蚕食干净,付诸东流。 霍政不会放过她的,他会利用皇帝将自己一点点逼入死境!等到刘邦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再将皇帝一脚提开,到那个时候,刘家几代人历经艰辛打下来的江山就要换做他人姓氏了。 她不能坐以待毙,于是就将刘邦叫到这里来,想劝他拒绝亲政。却不料,刘邦鬼精鬼精的,没有半点要放权的意思,她心中是又觉得好笑又觉得不满,于是便不再与他周旋,索性将刘邦背地里干的那些勾当全部抖了出来。 愿意是想让皇帝知难而退,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因为自己的一个猜测,却让她知道了一件惊天大事。 “皇帝是得到神启的真龙天子!”这可不得了,自三皇五帝之后,有哪个君王还自证天命神授的? 这事真假与否并不重要,可怕的是一旦被别人知道再加以渲染,皇帝执政的合法性就再无破绽,这张底牌再加上霍政手里的那道先帝遗诏,足以让她寸步难行,束手无策。 惊怒之下,一直压抑着的杀意瞬间不受控制,鬼使神差地给刘邦倒了一杯作以防万一之用的毒酒! 人心就是这么可怕,杀机一起再无情义可言,她刚才眼见刘邦就要饮下鸩液,心中竟然没有半点不忍。 直到方才这一声惊雷才将她从魔鬼的国度中拉回人间,她如梦初醒,见刘邦被吓得像一只鹌鹑一样,她时而愧疚,时而怜惜。 她怎么忘了,刘邦平生最怕的就是打雷!在他刚学会走路的时候,每次天上一打雷,他就哭着喊着要找娘,往事不堪回首,记忆的闸门一打开,从前那些和刘邦朝夕相处的日子便浮上心头。 “再怎么说,他还只是个孩子啊,我刚才竟差点亲手杀了我的儿子!”各种情绪一齐涌出,太后冰冷的心理防线一下子被击的粉碎,抚摸他的手也不由温柔了几分。 “季儿,不要怕,娘就在这里。”她语气慈爱,更刚才判若两人。 太后的杀意散去,而依偎在她怀里的刘邦心中却是冷若万年寒冰,以往对太后的敬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来都没有过的杀机。 “她真的想杀了我!她真的想杀了我!她真的想杀了我!”刘邦在心中不断狂呼。 狮子见到它身边有一只老虎,绝不会去和那只老虎品茶论道,畅谈人生,而是会毫不犹豫地扑过去,将它咬死! 他们之间没有恩怨,之所以要咬死老虎是因为它威胁到了狮子的生命。同理,如果有事物威胁到人的生命,人也会去消灭它,只是人多了道德人伦,礼义廉耻的牵绊,做起事来没有狮子那么干脆罢了。 保护自己是野兽的本能,人虽然已经进化出了智慧,但这种本能一直存在,细细想来,自从刘邦来到这个世界,所做的一切事情不都是出自自保的本能吗? 虽然他从前也想过要用这个恶毒的方法,可直到刚才他才彻底下定决心,太后刚放下手里的屠刀,刘邦又捡起来了。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母慈子孝,场面看起来很是温馨,可谁又知道,如此相亲相爱的两个人,心里的毒芽在疯狂生长呢?人性的复杂由此可见一斑。 闲话不谈。 刘邦抱着太后是痛苦失声,正哭的起劲,大有洪水滔天之势时,玉萍阴沉着脸走过来恭声对太后说道:“娘娘,卫青统领求见!” “卫青!”刘邦心中大喜“你他娘的,终于来了!” 他刚才对太后讲述梦游天宫的事情,故意添加了很多细节,为的不仅是让太后投鼠忌器,更是在拖延时间。 自己对霍政还有大用,他不可能让自己遭太后的毒手,所以肯定在想办法救自己,刘邦拖的时间越长,逃出生天的希望也就越大。 果然,自己还是等到了。 “多亏了那道闪电啊。”刘邦暗自庆幸,他突然想到前世读的三国演义里,曹操与刘备‘煮酒论英雄’的桥段。 当时,刘备也命悬一线,千钧一发之际也是凭借惊雷才骗过曹操“难道,老子真的是有神灵庇佑的天子?这么狗血的事情竟然也让我给碰上了,看来姓刘还是有好处的。”刘邦不由有些得意,胸间也如巨石落地,安稳了许多。 太后松开手,整理衣冠道:“请他进来!” 玉萍看了一眼刘邦,眼神有些奇怪,看不清到底是高兴还是失落,她躬身出去了。 不多时,披甲佩剑的卫青走到亭子边上单膝下跪道:“回禀娘娘,臣已调淮北大营军士将金陵周边都围了起来,特返回归还太后节令。” “卫将军辛苦了,节令你先收着吧,事情还没有处理完,这东西想必你还用得着。” “臣领命!” 刘邦见机不可失,后退几步向太后请辞道:“母后,儿臣今日有些疲倦,想回去睡觉,母后,您也不要太伤神,早点歇息吧。”说罢,他还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 太后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嗯,既然如此,那就趁着卫卿在这,让他护送你回去吧。”刘邦喜极,给太后磕了几个头“儿臣,告退。” 出了假山,刘邦长长出了一口气,内衣已经被汗水浸透了,他回头看看身后的亭子,又看看欲言又止的卫青,只感觉又活过来一次。 总算是从鬼门关闯过来了,刘邦挥手止住卫青,示意他不要多言,自己跨上战马,一溜烟直奔养心殿,仓皇逃窜。 待刘邦走后,从假山里出来一队人,太后的随身侍女玉萍为首,身后是那五个粗壮的太监,还有一个长相俊秀的公子哥,再后面站着十几个黑衣侍卫,除了玉萍,其余的人均是腰配长刀,手持弓弩,全副武装啊。 太后看着那几株发黑的草愣愣失神,玉萍忍不住出声询问:“娘娘,您为何会在这个时候,起妇人之仁啊?” “是啊,这一次没能得手,下一次再想动手可就难了。”年轻公子哥也很奇怪。玉萍瞪了他一眼,公子哥自知失言,往后退了几步,垂首站在一边不再言语。 太后望着已是闪电交加的夜空轻声叹息道:“天不亡他啊!” 如果不是刚才那道震天惊雷,此时刘邦早已是命丧黄泉,她虽然可能事后会后悔,会痛苦,但大事已成矣。 今日霍政打了个她措手不及,虽然被动,但她也立刻就想到了应对之策,上策,让皇帝主动拒绝亲政,中策,干掉皇帝。三策并行,可谓是万无一失。 曹杰的死让她调兵遣将顺理成章,其实就算没有曹杰,她会制造机会,皇宫,金陵周边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趁着城中动乱的掩护,她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除掉霍政。 至于理由?哼,她筹划这么久,忙活了大半年,他们的罪证早就被制成了卷宗,放在她的桌案上多时,上面的罪名哪一条不是抄家问斩的? 宰相一倒,他的党羽们群龙无首,能翻起多大风浪?届时,再告诉群臣皇帝身染重疾驾崩了,如今在京的皇子这么多,随便找一个就能扶持上位,文武百官就算起疑,可木已成舟,难道他们还敢公然反叛不成? 只是千算万算,她终究还没有算到自己对皇帝的母子亲情,更没有算到这道惊雷,竟一下子将她的思绪打乱! “难道,他真的是气运加身的真龙天子?”太后不由想道。玉萍叹了口气“那,娘娘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太后的凤眸中闪过一缕寒光,她那颗冰冷的王者之心又回来了,给刘邦喝的那杯酒,杯里涂着见血封喉的剧毒,洒在地上,草木皆枯,刘邦不可能没有看见,他看见了却什么话都没说,哭喊着诱导自己的母性之情。 这份思虑不可谓不老辣,只叹自己当时被亲情迷失了心智,没有察觉到刘邦的心思,最后导致功亏一篑,实在是不应该啊。 和皇帝决裂已成必然,“既然如此,也只能采取下策。”太后起身,一甩衣袖“你既然想斗,那就斗吧,看究竟鹿死谁手!” 养心殿内。 卫青听刘邦讲述完刚才发生的事情,吓的是汗流浃背,魂飞魄散,他倒吸着冷气,饶是如今皇帝早已转危为安,仍忍不住一阵后怕。 “陛下,太后和您竟已到这种地步了吗?” 刘邦苦笑一声“是啊,你也没有想到,朕的亲生母亲竟想着要毒杀朕吧?走到这一步,其实也正常,只是来的急了一点,快了一点,无妨,朕还承受得起,只是,从今天起,这金陵的天就要变了啊。” 后半句,刘邦更像是自言自语,他失神片刻问卫青“你去淮北大营调兵,怎么这么快?”卫青一拱手“回陛下,臣正想跟您汇报此事,臣刚至淮北大营,发下命令,就收到一封来信。” “来信?”刘邦好奇道。 “陛下,就是这封。”卫青从怀中取出一张纸,刘邦接过展开一看,上面用小隶写着九个字“陛下有难,琅琊亭,速救。”没有落款,没有标识,只有这三行小字。 “微臣收到信后,立刻将事情交给手下将领去做,然后单骑回宫救驾,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差点酿成大错,请陛下治臣失职之罪!”卫青跪地请罪道。 刘邦将他搀扶起来“卫卿严重了,这件事和你没关系,哦,对了,太后现在还不知道你是朕的人,保密起见,你对那几位站岗的禁军士卒就不要太苛刻了。” 卫青拜服道:“臣替他们谢陛下隆恩!” “嗯,你也忙活了大半天,快回去休息吧。” 将卫青送走,刘邦躺在御榻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今天睡了一下午,觉都给睡光了!盯着房梁看了许久,他忽然给了自己一记耳光“嘿呀,老子不就睡了一觉嘛,怎么醒来之后,这世界就变了呢?”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五章 百态 今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天上又是打雷又是闪电,就好像是在衬托这种不平静,再加上街道上急促的脚步声,马蹄声,不安的气氛在整个金陵城里蔓延,各家各户都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小心翼翼地向外张望。 “这是要打仗吗?不可能啊,最近没听说有战事啊,还是说,那些占山为王的贼人打进城了?”男人满脸愁容。 女人更是已经带上了哭腔“孩儿他爹,官府不会是在抓壮丁吧?我现在就给你收拾东西,赶快出去避一避,你是咱们家的顶梁柱,你要是走了,可让我们娘俩怎么活?” 还没有断奶的小孩开始哇哇大哭,妇人哄也不是,不哄也不是,急的满头大汗。 这样的情景在金陵的各个街坊里不断重复,就在人们纷纷猜测到底发生何事,犹豫到底要不要跑路时,金陵县令张治杰带着一队捕快,从街坊的尽头走了过来,他边走边大声嚷嚷“朝廷在办案,乡亲们稍安勿躁,不要骚动。” 听到只是办案不是打仗,众人这才将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有胆子大的好奇问道:“县令大人,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咋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张治杰不耐烦地骂道:“朝廷的事也是你该问的吗?城中已经戒严,要是不想吃官司,今晚就不要出来了,都睡觉去,散了,散了啊!” 那人嘿呀干笑一声,哐的一声就把窗户给关上了,七十岁的老太爷听儿子说没事了,拄着拐杖臭骂“没出息的东西,听风就是雨的,哪来那么多事?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整天想七想八的。” 儿媳妇看着公公,表情甚是古怪,貌似他老人家刚才好像还在睡觉吧?这么一会工夫就自己穿好衣服了?而且还穿反了,儿子讪讪一笑,扶着老爹走进后屋。 百姓们关好了门窗,刚喧嚣起来的金陵城又恢复了安静。恐慌的气氛没了,取而代之是各种流言蜚语。 事实证明,喜欢看热闹不止是一个人的爱好,熊熊的八卦之火在这些淳朴的百姓心中燃烧——究竟是什么样的案子,竟能让朝廷动用军队? “狮子宴上发生了命案,曹家二公子被人给杀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个消息就是长了腿一样,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弄得全城皆知。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也不知是哪位义士做的,为金陵除一大害,真是大快人心啊。” “是极,是极,那曹家少爷手上的人命何止一条?这一次,恐怕是缠在他身上的冤魂来索命了。” 本来啊,天子脚下发生命案是一件很压抑很恐怖的事情,但听到死的是曹家二公子,人们弹冠相庆,甚至有些人还拿出了珍藏多年的美酒。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就差大摆宴席,举城庆贺了。 张治杰站在平康坊的坊门前,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由摇头苦笑“你们这些泥腿子倒是高兴了,可我惨了啊。” 他心里哀嚎着,嘴中滋味就像是吞了一大碗黄连。张治杰发誓,今天绝对是他这辈子最倒霉的一天。 白日里得罪了皇帝,差点脑袋搬家,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正头疼该怎么解决难民的事情,这又发生了命案,被杀的要是平民老百姓倒也罢了,可为什么偏偏是曹家公子? 曹家何许人也?那可是太后的娘家啊!自己的亲侄儿被人给害了,太后岂会善罢甘休? 这下好了,太后震怒全城戒严,凶手还没抓住,不少人先遭了池鱼之灾——凡是在街上闲逛的,都被当做嫌疑犯抓进了牢房。 县衙的监狱早已是人满为患,可嫌疑犯还在源源不断地往来送,张治杰看过了,要是再往那里头塞人,恐怕又得多出几个人命案子——不是被杀的,而是被活活挤死的! 他向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反应过这个事情,得到的是一口唾沫“能干不能干?不能干就赶紧滚蛋!” 无奈啊,这两位可都是朝堂上的大人物,人家伸出一个小拇指,就能轻松摁死自己,惹不起便只能躲了。 张治杰将手下的所有人马都交给了他们两位,带上几个捕快以安抚民众的名义出来在街上溜达。 “你们争来斗去,拼死拼活,何必为难我一个小吏呢?哎,这下,我这官怕是要做到头咯。”他正想着,捕快风风火火跑来说道:“大人,有刁民作乱!” 张治杰的思绪被打断,他抬起头问道:“哪来的刁民?” 捕快道:“回禀大人,是夜香坊那些挑大粪的!朝廷贵人被人害了,他们不仅不感到悲伤反而在喝酒庆祝!大人,要不要把他们押回去?” “你是说他们吗?”张治杰用目光给了指了指前面木楼上两个喝酒笑谈的人,那两人看到官府的人在看他们忙将窗户关上。 捕快大怒“好啊,这里竟然也有!”张治杰气的嘴角哆嗦,一脚将捕快踹翻在地“本官的眼睛还不瞎!告诉你吧,不但这里有,这全城的百姓都在喝酒庆祝呐!” “大人——”捕快一时有些发懵。 “大什么大,以后改改你们的臭脾气,否则,等我们以后死了,他们也会喝酒庆祝! 哼,什么狗屁贵人,那是别人的贵人,不是我张治杰的贵人!走,少在这给我丢人现眼。”张治杰怒气勃发,一甩袍袖往县衙走去。 同样发愁的不止是张治杰。 蔡商与顾让两个人也是愁眉不展,这个差事谁想要啊?舒舒服服在家喝着小酒,搂着小妾,听着小曲多好,来这地方受罪。可是没辙,太后的旨意他们不能不接。 曹杰的尸体停放在甲板上,他已经看出任何人样了,衣服肮脏不堪,上面糊着一层褐色的物体,还有几只蛆虫在他脸上爬来爬去——他是从粪坑里被捞上来的。 蔡商捂着口鼻瓮声道:“案发现场封锁了吗?” 旁边的捕快谄媚地递给他一条手帕笑道:“回大人,小人一接到报案,就立刻带人封锁了现场,绝对没有一个人动过现场的东西,就连这尸体都是小人刚捞上来的呢,曹夫人倒是看过一眼,结果还没到跟前就晕了过去,被人送走了。” 蔡商闻听此言,看着自己捂在嘴上的手帕,白眼一翻,“哇哇”呕吐起来,这手帕是捕快拿过的,上面也不知沾了多少屎尿。 捕快想给他拂背,蔡商立刻抬手示意他停下,吐完之后,他冷哼一声,将手帕扔到地上踩了几脚,让捕快滚。 拍马屁拍到马蹄上了,捕快很委屈地后退了几步站在一边,蔡商对顾让道:“顾大人,您看这该如何是好啊?” 顾让脸色发白,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兴许是被这气味冲的够呛,也是,他也七十好几了,这把年纪本应该在家颐养千年,享受天伦之乐的,大半夜被折腾到这里,身子骨难免有点吃不消,况且,这气味也的确重了些。 努力了好久,顾让终于憋出几个字来“把尸体清理一下带回县衙,再找人查看一下案发现场,还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蔡商瞪了捕快一眼“还不快去做?” 捕快应了一声,他倒是一点都不在意臭味,拎起尸体就往船下走“他刚才也是这样捞尸体的?”蔡商想着,胃里又是一阵翻腾。 “顾大人,借一步说话。” 两人下了船,蔡商眯着眼睛笑道:“那船上这些人该怎么处置呢?”顾让状态很差,脱出而出道:“带回去审问!”话刚说完,他的眼睛突然一亮“蔡大人,你的意思是?” 蔡商笑而不语,顾让哈哈大笑,两个人目光交汇,心思默契,一切都在不言中。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六章 导火索 蔡商很清楚,顾让同样很清楚,如果说这趟差事还有什么好处的话,那狮子宴上这些被扣押的嘉宾就是其中最大的一头——狮子宴是什么?那可是非富贵,名流不得进的宴会,金陵的富豪十之八九都聚集在这里! 如今船上出了人命,理论上讲,这里所有的人都有嫌疑,如此天赐良机,不乘势大发一笔,岂不是猪头三? 蔡顾二人笑得十分爽朗,捕快还以为是两位大人有了破案的头绪,跑过来献媚道:“二位大人断案如神,这么快就有了进展,真是可喜可贺,小人佩服,佩服啊!” “尸体都清理了吗?”蔡商阴着脸问。 捕快道:“回大人的话,收拾好了,小人这就运回衙门里去。”顾让一摆手:“这个不急,本官问你,这宴会上的来宾可有放走?” “没有!”捕快连忙摇头“一个没有,全都在船舱里候着呢,县令大人交代过,一定要等您二位来定夺。” 蔡商面露讥讽“这个县令倒还算识相,顾大人,那咱们这就去审问?” “蔡大人所言甚是!” 捕快带着二人进了舱门,蔡顾二人虽是朝廷大官,见之奢华也不由咋舌感叹,眼中的贪婪之光愈发强烈。 此时,底舱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器具陈列东倒西歪,一片狼藉,抱怨声,哀叹声,谩骂声不绝于耳,场面是混乱不堪。 蔡昭星脸色很难看,他急躁地走来走去,已经快半个时辰了,魏鞅被他晃的眼晕出口劝道:“蔡兄,不必着急,等过会官府的人来了问明情况,自然会放我们走,况且你爹是刑部尚书,有哪个不长眼的敢为难你啊?” “是啊,大哥,爹爹很快就会来接我们的,你就坐下吧。”蔡昭义也有点烦了。 “你们不知道——哎!”蔡昭星欲言又止,拍了一下手掌,继续踱步。 “肃静!”就在人们急的团团转时,门被打开了。捕快昂着脖子喊道:“负责主审此案的两位钦差大臣已经到了,他们现在要找你们谈话,一个一个来,不要拥挤!” 一个中年文士走过去说道:“这位官爷,小人是这里的管事,要不我先来吧?”捕快看了他一眼对身边的差役道:“带他过去!” 船舱的第二层里关着的,都是些下人护卫,蔡商在其中找了一个最大的包厢作为临时审讯室。 中年文士被带进包厢立刻作揖行礼“草民见过大人。”蔡商板着脸问道:“抬起头来,本官问你,你叫什么?家住何处?是哪里人士,到这里所为何事?” 管事抬头见这里除了他们两人,再无任何差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神色,他笑道:“回大人,小人姓李名三德,家住城中平康坊,是食为天的一个小掌柜,来这里负责接待来宾,主持宴会。” “哦?能在这里主持宴会的恐怕不是小掌柜吧?” “大人明鉴!”蔡商冷笑一声“今日在宴会上死的人,想必你也知道是谁吧?本官清楚,你食为天关系广,人脉四通八达,就连赵王的门路都走得通,不过,这个案子是太后亲下的旨意,赵王的面子在这里可不管用,有什么事你最好从实道来!” 管事点头道:“小人晓得,只是大人你也知道,我食为天从开张到现在,一直是良善店铺,从未有过偷捐漏税,欺压顾客的行径,干的都是合法的买卖。 今天不幸有贵人蒙难,实在是有贼人陷害,希望大人明察,小人愿奉上黄金千两以资大人查案之用。” 蔡顾二人闻言皆是眼睛一亮,千两黄金!那可是一万贯铜钱啊,自己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五百贯!这份手笔不可谓不大,蔡商与顾让对视了一眼,吞了吞口水道:“你这是在贿赂本官吗?” “小人不敢,只是再怎么说,这也是食为天的场子,出了这样的事情,小人心感愧疚,献金千两为的只是聊表歉意,不足为道,还希望大人万莫推辞。” 见此人如此懂事,蔡商放缓了语气道:“也罢,李掌柜的心意本官愧领了,这样,你先下去吧,关于这件事,本官与顾大人必会明察,定不会冤枉了你。” “多谢大人,小人告退!”管事躬身退下。 另外一个人又被带了进来,如此反复,足足过了一个时辰,终于轮到蔡昭星了,魏鞅因为是和他一起来的,所以也被带了进去。 蔡昭义一见主审官是蔡商,就惊喜叫道:“爹,你怎么来了?”蔡商看着他的两个儿子不由大怒“逆子!不是说让你在家陪你娘的吗?怎么跑这里胡混?” “爹,我和大哥不是跟您说过吗?您也同意了啊。”蔡昭义委屈道,“还说!”蔡商面目尴尬对顾让道:“顾兄,您看这——” 顾让哈哈大笑“蔡兄不必介怀,年轻人嘛,胡闹一点也能理解。” “多谢顾兄体谅,你们还不跟我来!”蔡商瞪了他们一眼,蔡昭星,蔡昭义两人跟着父亲来到另外一个包厢。 蔡商小声道:“今晚发生的事情非同一般,凶手还没有抓住,这个是非之地,你们就不要待了,赶紧回家去,最近几天也不要出门!”蔡昭义哦了一声,往门外走,蔡昭星满怀心事,他咬了咬牙道:“父亲,孩儿可能知道凶手是谁!” “什么?”蔡商大惊,压低了声音问道:“你知道什么?凶手是谁?” “是钟佑!” 蔡商思索了片刻道:“钟佑?就是正阳候钟建德的儿子?怎么回事?仔仔细细讲清楚了,不可隐瞒一字!” 蔡昭星道:“孩儿在如厕的时候听曹家的几个侍卫在聊天,无意间得知,曹杰曾将城北一家姓房的女子给奸污了,没想到,那女子性情刚烈,第二天就在城郊的土地庙上吊自杀。 他们还说,那女子是正阳候府的大少爷钟佑的一个小情人,爹你也知道,钟建德是宰相的人,钟家与我蔡家一直不和,听到钟佑的丑事,孩儿哪能不奚落他一顿? 在甲板上,孩儿正好碰见了他还有杨封岚,他们口出不逊,孩儿气急,就把这事给说了。” 蔡商听到此,对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有了一个大致推测,他眉须抖动,面色潮红指着蔡昭星想骂却没骂出来“你呀你!你让为父说你什么好?嗯,什么太后的人,宰相的人,这话是你一个小孩子家家可以乱说的吗?算了,回家再收拾你,快说,后来发生什么事了?” 蔡昭星表情讪讪接着道:“后来孩儿就回席上了,没过多久,钟佑跑来把曹杰叫了出去,孩儿好奇就跟过去看。 他们在包厢里吵了一架,钟佑还想打曹杰,结果技不如人,被曹杰揍的鼻青脸肿,再后来曹杰从包厢里回来继续参加宴会,钟佑不见了踪影。 孩儿原以为他是没脸见人,回家去了,可谁曾想,他竟然躲在茅房里,趁曹杰如厕时勒死了他!” “这么说,你看见是钟佑杀死了曹杰?” “孩儿倒没有亲眼见到,可是除了他还有谁呢?”蔡昭星急的都快要哭了,他咧着嘴问蔡商“爹,你说钟佑他不会还想杀了我吧?” 蔡商脸色凝重,一言不发,他担心的不是钟佑有没有机会杀蔡昭星,而是担心曹家如果知道这个细节,必然会迁怒于自家。 毕竟,如果不是因为蔡昭星的这些话,钟佑也不至于理智全失,对曹杰起杀心! 虽说蔡曹两家都是太后的人,可在太后心中,曹家占的分量远超蔡家,蔡曹两家一旦反目,太后会偏袒哪家,这是很明显的事情。 到时,他这个儿子就得为曹杰陪葬! 他思虑良久,沉着脸对蔡昭星说道:“这事情还有谁知道?”蔡昭星想了想说道“当时在场的,除了钟佑,再就是杨封岚!” “杨封岚?他现在哪儿?”蔡商的眼中闪过一缕寒光,让蔡昭星不由一阵胆寒,他哆嗦着说道:“可能还在底舱吧。” “这就好,你带上你弟弟即刻回家,我会被家里的侍卫护送你们,记住,这件事跟谁都不要提及,就连你娘也不要说,尤其是你,昭义,此事事关你大哥性命和我蔡家前途,厉害关系你要心中有数!” 蔡昭义也被吓的够呛,他忙点头道:“爹爹放心,孩儿一定守口如瓶。”蔡商点点头,吩咐侍卫将他二人带了出去。 他回到审讯室,魏鞅正在接受盘查,蔡商看了一眼他问顾让道:“此人是谁?”顾让道:“他名叫百里晨宇,说是令郎的朋友。” “百里晨宇——”蔡商哦了一声“有户籍文书吗?”顾让没有说话,而是递给他一枚珠子,玲珑剔透的珠子隐约散发着幽幽蓝光,表面温润光滑,其里纹路独特,仿佛一汪清泉,泉中隐约可见弯月倒影,端的是一件罕见的宝贝。 蔡商吸了口冷气惊道:“明月珠!你是百里穆的儿子?” 魏鞅笑着点头“正是!”蔡商将珠子还给他笑道:“令父名满四方,就是老夫也神往已久,百里贤侄能与家子为友,实在是我蔡府的荣幸。 老夫与犬子本该扫榻相迎的,只是今日贤侄也看见了,公事繁琐无法脱身,还请贤侄不要见谅。” 魏鞅笑道:“伯父客气了。”顾让见是熟人便道:“既然是蔡公的客人,那就没什么问题,百里公子可以走了。” “多谢!”魏鞅拱手施礼,转身出了包厢,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诡异的冷笑。 蔡商见魏鞅离开,吩咐差役关好厢门,不许人靠近,他凑到顾让跟前,轻声耳语了一番。顾让听罢,大惊失色“什么?竟有这样的事!”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七章 朝议!皇城司 昨夜风雷起,君主意阑珊。 昭王心中事,天子剑自鸣。 刘邦可能是被吓傻了,从琅琊亭回来之后,他整晚都没有睡着,即便数了九百多只羊也一样于事无补。 好不容易闭上了眼睛,王忠又跑来将他叫醒,已经酉时三刻,该起来收拾收拾,准备上早朝了。 王忠又被人揍成了猪头!本来十分清秀的脸,此时哪里还有半点人样?刘邦睁开眼的时候着实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见了鬼。 “还真是命大啊!”刘邦啧啧称奇。 他昨晚被太后的侍女带走,不知去处,当时情况危急,刘邦只想着尽快离开那个鬼地方,就把王忠给忘了,原以为他是凶多吉少,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活着回来了!就是样子丑了点——全身上下都是泥土,脚印,鼻孔里还在往外流血。 也不知道太后的人用了怎样的酷刑,不过看他那比平时整整大上一圈的脑袋,刘邦也能猜到,他昨晚经历的绝对是一场噩梦。 “上过药了吗?”刘邦问道。虽说为皇帝滚刀山,下油锅是太监的本分,但毕竟还是自己不够仗义,对王忠,他多少还是有些愧疚。 王忠擦了擦鼻血,露出一个比鬼还难看的笑容“多谢主子牵挂,奴婢没事。” 嗯,还能说话,说明舌头还在,没有被人割掉,刘邦又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发现他除了外表惨一点之外,并无重伤,至少身体的各个部位还都是健全的。 刘邦一边让内侍伺候自己穿衣服,一边问道:“你这个狗奴才,这都没要了你的性命,你家祖上的阴德不浅啊,来,给朕说说,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昨晚您前脚刚进去,奴婢就被玉萍那贼婆娘给带到了竹林里,宫里那几个该死的供奉对奴婢是一阵拳打脚踢,还口口声声问奴婢,万岁爷您是不是昏君? 奴婢破口大骂,说你们这些狗奴才,敢对陛下无礼,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将你们千刀万剐,他们大怒,就用竹子将奴婢的肋骨给捅断了,他们又说,只要奴婢承认您是昏君,他们就放了我,奴婢不肯改口,他们就又开始打。 后来奴婢疼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小黑屋里,奴婢趁看守的人睡觉,就偷偷溜了出来。万岁爷明鉴,奴婢宁可一死,也没丢您的面子!” 王忠每说一句,就抽一下冷气,说到最后,已经是声泪俱下,看起来好不凄惨。 刘邦知道,王忠的这些话,有很大一部分夸张的成分在里面。那几个太监不可能明目张胆地骂自己是昏君,他之所以能逃出来,也是太后的意思,昨晚没能干掉自己这个正主,王忠杀不杀也就无所谓了。 被人欺负了,王忠心生怨恨,于是就在他面前使劲说那些人的坏话,想让自己替他出气。 想通了一切关节,刘邦笑道:“你放心吧,你的忠心朕一直记着呢,至于那些太监,哼,就是他们没有骂朕,朕也不会放过他们!你且先下去养伤,朕一会让御医过去给你瞧瞧。” 王忠感动地都快要哭出来了“主子对奴婢这么好,奴婢就是死了也心甘情愿。”说着就要跪下磕头,刚一动,腹中的疼痛就让他差点晕倒。 “行了,你身体不便,这些俗礼就免了,来人,找副担架过来,抬他回去!”立刻就有内侍过来,将王忠搀扶着出了殿门。 穿好衣服,打理发髻,洗脸,刷牙,一切准备完毕已是卯时,带好承天冠,配上天子剑,刘邦问道:“卫青来了吗?” 内侍道:“回陛下,卫统领已经在殿外候着了。”刘邦点点头,提了提精神就出了养心殿。 外面,阴沉沉的,酝酿了一晚上的雨到现在也没有下,天边仍有滚滚雷声,殿门两侧,站岗的侍卫变成了陌生的面孔,他们笔直的站立着,神情肃穆。 卫青到底还是没有听自己的话,连夜就更换了宫廷守卫,昨晚那些擅离职守的禁军士卒也不知道被他调到哪里去了,他们虽然没有被处死,想必一顿军棍是免不了的。 “很好啊!”刘邦突然觉得,就该这样做,自己是皇帝,是九五之尊,就该享受这样的待遇,其他人就该对自己俯首帖耳,恭恭敬敬。 没有理会那些鞠躬行礼的护卫,刘邦顺着台阶走到车驾跟前,卫青单膝跪地行礼道:“臣,恭问陛下圣安。” “卫卿免礼。” 刘邦踏着木垫进了马车,内侍拖着长长的嗓音喊道:“起驾!”一队车马浩浩荡荡地朝承乾宫驶去。 武大臣已经分班成列做好,不苟言笑等待开朝,太后和往日一样坐在高堂侧位上,脸色凛若寒霜,表情僵硬,似在端着威严。 “皇上驾到,众臣工行礼!”随着一声声‘参见陛下,吾皇圣体安康,寿与天齐’的朝拜声,刘邦踏入大殿。 “众卿免礼!儿臣参见母后!”刘邦先给太后请安,随后坐在了最上方的御座之上。 太后先发话了“诸位臣工都到齐了吧?”吏部尚书李可喜出列恭道:“启禀娘娘,在朝官员共计四十八人,实到四十七人,辅国大将军,泾阳候曹禺因病告假!” “嗯,今日朝会所议者有三,这第一件事,就是皇帝亲政,此事事关国体,诸多环节复杂,不得不慎重,这事既然是宰相以及其他几位大臣首先提出的,那么就由你们几位先谈谈吧。” 太后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是喜是悲,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虽是如此,想必她的心里也不会愉快到哪去。 霍政抱着朝笏出列躬身道:“老臣遵旨!”说罢,就开始就亲政相关的事情开始论述。 首先是年号,其实,这事本该在新皇登基时就定下的,只是先帝驾崩的太突然,刘邦登基亦十分仓促,大臣们压根没有时间去准备,再加之不久林嫣就用花瓶砸破了刘邦的头。 一系列的事情耽误之下,确立新的年号这件事就延迟到了现在,先帝驾崩已有月余,新皇这时候才确立年号,不得不说,这在历史上还是十分罕见的,如果不是霍政昨晚提出让刘邦提前亲政,恐怕这事还得再往后拖。 众大臣相互扯了一会皮条,最后终于决定,以‘永安’作为新皇年号,永安者,永远平安也! 虽然有些土,但总比什么‘隆兴’,‘盛旺’好,将国家整的跟店铺一样,说出去简直让人笑掉大牙,当然这只是刘邦的想法。 况且,事在人为,不管是什么年号,总要干出成绩才会被世人所铭记,这就好比前世的唐朝。 人们只知‘贞观之治’‘开元盛世’,不正是因为李世民和李隆基这两位有为之君才享名的吗?唐朝那么多皇帝,所用的年号又岂止这两个? 如果自己能建立一个‘永安盛世’,那也是很不错的嘛,永安盛世,在后面加上‘盛世’两个字立刻就感觉不一样了。 年号确定了,紧接着是亲政的礼仪——皇帝亲政是大事,得举办国祭大典,祭祀上天,祖宗,好让他们知道,刘家有后人,名邦者亲自执政了。 礼部尚书吴应哲是个爽快人,说典礼的事情包在他的身上,保证办的妥妥帖帖,唯一的问题就是缺钱,没办法,典礼所用的祭台,香案,甚至是一张黄纸都得花钱买啊。 户部尚书林清徐大手一挥,拨给了礼部两千贯,惹得大理寺卿顾让不高兴了,两人就国库支出又扯了一会皮,看的刘邦是一头雾水“他娘的,人家户部管钱粮,和你一个和犯人打交道的有什么关系?” 第一次临朝,给他的印象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旅游业污染环境,电视机误人子弟!”此话真是不假。 户部与大理寺吵完了,司天监又和礼部开仗了,吴应哲说皇帝亲政宜早不宜迟,司天监监正袁啄风说,近几日星象混沌,天色不明,不是黄道吉日。 刘邦就纳闷了“星象混沌?那你司天监是干什么吃的,天上乌云遮住了看不见星星就直说,何必说的这么玄之又玄,深奥神秘呢?再者说了,大渝这么大,在金陵看不见星星,难道其他地方就看不到了吗?一群懒猪,尽找借口。” 事实证明,不止刘邦一个是聪明人,吴应哲也以此反驳,惹得群臣是哈哈大笑,司天监监正红着脸不再言语。 典礼的时间也确定了,就明天!司天监立刻派人去别的地方看星象,要是观察不到就别回来了。 群臣又讨论了‘与会嘉宾,如何招待’,‘檀香用多长,用几根’等鸡毛蒜皮的事。事毕,太后点头敲定,让相关部门的官员去拟订旨意,昭告天下。 在群臣议事的时候,她一言不发,只在最后讨论完了做自己的决定,上位者的风度尽显无余。 她扫视群臣,过了半晌开口道:“这第二件,就是关于去豫州黄河决堤赈灾的事情,该派谁去主持这个事情,众位卿家,商议一下吧。” 黄河决堤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月,兵部尚书陈炳前天一大早也回来了,他负责清查郑志渎职一案,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查到了什么,反正刘邦是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太后原本打算用这件事去搞死霍政,谁知道却被霍政一招‘釜底抽薪’抽的被动不已,这事大有不了了之的意思。 赈灾,不仅是让朝廷官员给那些难民一点粮食,更要负责灾区的重建工作,这本是一个苦差,刘邦原想着没有人会去搭理,殊不知,众大臣就像是闻到了腥味的苍蝇,一个个拼红了眼。 最后,还是刘邦的老丈人林清徐接下了这个差事,理由有二,一是林清徐身为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钱粮,而赈灾最离不开的就是和钱粮打交道,二是他以前多次去地方赈灾救民,有经验。 宰相笑而不语,好像乐见其成,而以蔡商,顾让,李可喜为首的一干‘太后党’官员阴着脸,仿佛死了爹妈,看林清徐的眼神也好像是在看一坨狗,屎! 太后看着众官百态,眼眸里反常地闪烁出一抹寒光“今天朝议的最后一项,就是昨晚辅国大将军之子,曹杰被害一事!” 此言一出,百官立刻低下了头,明眼人都知道,曹杰的死不正常,事关朝堂争斗,这才是要命的差事。 太后没有理会他们的表情,自顾自道:“曹氏乃皇亲国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暗杀,这是对我皇室乃至整个大渝朝堂的公然挑衅,当严查! 孤虽派蔡商,顾让两位卿家去查此案,但此事非同小可,又牵连朝堂江湖,难免力有未逮。 为了早日破案,还大渝一个朗朗乾坤,孤打算建立‘皇城司’一部,以作补缺之用,众卿家以为如何?” 皇城司!一听到这三个字,刘邦一下子就愣住了!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八章 绵里藏针,君臣交心 魏鞅之所以要暗杀曹杰,所为者何?论其直接原因不就是为了阻止‘皇城司’出世吗?如今朝堂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形势诡谲难测,太后在这个时候还要力主‘皇城司’的建立,是不是有点太冲动了? “也罢,且看她怎么面对朝廷百官的口诛笔伐,老子隔岸观火,先把眼前的事做好再说。”刘邦决定暂且不动声色。 霍政人老成精,立刻就闻到不寻常的气息,他皱了皱眉头出列问道:“老臣愚钝,不知这‘皇城司’所负何责,又该由何人执管?” 太后一抿红唇清声道:“孤刚说过,只为蔡顾两位卿家多一臂膀,好办起案来,得力一些,至于该由谁掌管,孤看内卫府廷司段固就不错,诸位卿家觉得呢?” 内卫府廷司官阶五品,虽是武职,干的工作却是协助内卫统领,向御史台提供检举,投诉的文书,是名副其实的闲官,朝堂上下,几乎没有几个人会将他看在眼里。 让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吏去干这事虽然合理,但霍政总觉得里面大有猫腻,本能告诉他,这事最好还是否决比较好。 他躬身拜道:“刑罚司狱,审讯查案皆有朝廷的专门机构负责,娘娘又派禁军,地方府衙以做调遣,六部臣属亦为之配合,另设‘皇城司’是不是有点画蛇添足?老臣斗胆,请娘娘恕罪!” 太后莞尔,语气和缓“宰相说笑了,禁军职在拱卫京师,地方衙门也要治理百姓,安抚民生,六部臣工更是我大渝栋梁,日理万机,眼下灾难频起,民情浮躁。 当此多事之秋,正是朝廷仰仗诸位卿家的时候,怎能因为一件案子就让百官再分心思呢? 况且朝廷虽有法度,无奈江湖地远,那些贼子一旦隐于市井之间,就很难再找出踪迹,此事终究不是诸卿所长,还是交给他们去办吧。” 蔡商闻言赞同道:“娘娘所言极是,有‘皇城司’相助,找出凶手,破解此案是指日可待,娘娘英明!” “娘娘英明!”太后党官员也齐声附议。 刘邦直翻白眼,这他娘的全是借口啊!可偏偏借口说的如此合情合理,大义凛然,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这一手绵里藏针用的可真是妙。” 他丝毫不怀疑,这个看似无伤大雅的‘皇城司’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一个张开血盆大口,择人而噬的怪物。 可有什么办法呢?刘邦知道它的真实面目,可霍政,文武百官不知道啊,‘皇城司’只负责协助办案,与他们没有一点利益冲突。 事不关己,己不关心,人性是自私的——为了一件对自己无害的东西得罪太后,实在是不值得。 没有人支持,霍政独木难撑大堂,只轻轻叹了口气,就回到队列里站好,算是默认了。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朝事既已议完,众卿家就抓紧去办吧,不要辜负了皇帝对你们的期望。”说罢,她瞟了一眼刘邦“退朝吧!” “臣等恭送陛下,恭送娘娘——” “儿臣告退!”刘邦给太后行完礼,率先走出大殿,站在承乾殿门前,一股湿润的凉风拂面而来,苍穹已是极度阴沉。刚踏上马车,这雨一下子就像瓢中的水,从天上泼了下来,刘邦暗叹一声“下的可真是时候!” “陛下,我们现在是回养心殿还是?”卫青快速从后面跟上来问道。看到卫青又来护送自己,刘邦心里泛起一阵暖流。 按照宫中规矩,凡三品及三品以上官员下朝后,若无皇帝召见可回家休息两个时辰,用来午休。 卫青虽是禁军统领有护卫皇帝之责,但同时也是正三品的官员,这个待遇也理应享受。 刘邦没有特意嘱咐卫青来保护自己,可他今天一直跟随在刘邦左右,不离半步,就连上朝,下朝都是他亲自护送,未假手于人。为的,就是不让太后再有机会加害于自己。 “这是真的把我放在心上了啊。”刘邦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嗯,回养心殿。” 磅礴大雨越下越大,卫青策马前行,全身上下都被淋了个通透,而他好像浑然不知,腰杆笔直,精神抖擞。 他右手御马,左手一直握着剑柄,目光四处巡视,只要有半点不测的迹象,他就会拔剑相向。刘邦有些不忍,揭开车帘对旁边的内侍道:“你去把这件披风给卫将军送过去。” 皇帝出行,仪仗规模甚大,热的时候有人给他撑伞,扇凉,下雨也是有人挡雨,按理来说是不需要雨衣的。但事有突然,为了以防万一,皇帝出行的时候,车里总会备上雨衣,这个规矩是刘邦的爷爷的爹,也就是大渝玄宗皇帝,刘惠定下的。 他老人家当年就是有一次出宫游玩,不想半道上下雨,因为微服没带仪仗,不小心淋了雨,染上了风寒才一命呜呼的。临死前,刘惠下了一条祖训——凡刘氏子孙,出行必须带雨衣。 刘惠年轻的时候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再加上国事操劳,本就已是强弩之末,一场感冒就要了他的命。他浑然不知,却把罪名都怨在没带雨衣上,不得不令人啼笑皆非。 扯得有点多了。 内侍将挡雨的披风送到卫青手里,卫青大笑道:“臣本是武将,爬冰卧雪,风吹日晒才是臣该有的素质,区区一点雨不算什么!”刘邦喝道:“卫卿不可固执!” 见皇帝面露怒容,卫青只好接过雨衣,披风是海兽的皮制成的,不但轻如蝉翼,更有保暖之效,套在身上,寒意立刻减了几分。 “臣,万死不足以谢陛下恩情!”卫青虎目含泪,只是雨拍打在脸上,雨水和泪水就混在一起,让人看不真切。 回到养心殿,刘邦吩咐内侍给他找了一套干爽的衣物换上,御膳房早就将午餐准备好了,衣服短时间内还烘不干,刘邦就留卫青与他一起进食。 珍馐美味,吃多了也会吐,刘邦吃了两口,味如嚼蜡,便让人将饭食撤了下去,他带着卫青来到殿门口,内侍很知趣地将火炉生起,又端来一盘被切成小块的羊肉。 卫青不知皇帝究竟要干什么,看着铜盘中那些被一根根铜签子串起来的羊肉百思不得其解“陛下,这是——” 刘邦哈哈大笑,将厚厚的坐垫铺好,两人坐在火炉旁“这宫里的饭食虽然精致,但时日一多,难免会厌烦,全都是些俗物!卫卿,今日就让你尝尝朕的手艺!” 卫青大惊,陛下这是要亲自动手做饭给他吃啊,君子尚且远庖厨,遑论天子?这要是传出去,自己的脊梁骨都会被戳断的! 他起身跪在地上道“万万不可啊,陛下,微臣何德何能,怎敢劳烦陛下为臣烹食做饭?” “起来,地上凉,这有什么啊,朕又不是做了一次两次,放心吧,没人敢说出去”,好不容易将卫青劝起来,刘邦这才想起“老子已经多久没吃烤肉了?这段时间尽忙着勾心斗角,连犒劳自己都给忘了,实在是不该啊。” 把酒壶放在炉边温热,往羊肉串上涂上油,撒上佐料烘烤,炉火将铁网烧得通红,不一会儿,香味四溢。 肥瘦均匀的羊肉被烤的嫩黄,油脂不停冒着泡,凑过鼻子一闻,是沁人心脾啊!色香味俱全,果然,烤肉还是以羊肉最佳! 酒已温好,刘邦给卫青和自己各倒了一樽酒,他举起酒杯致敬道:“昨晚多亏将军相救,朕才逃出虎口,今日,将军又时常伴朕左右,护朕周全,这杯酒,朕要敬将军,以谢将军恩情!” 卫青慌忙地举起酒樽,口称不敢“这都是臣的本分,何来恩情,陛下严重了。”刘邦闻言是开怀大笑。 两人干了樽中美酒,刘邦一边用布裹着烤好的羊肉串,递给卫青,自己又抓起两串,放到嘴里是大嚼特嚼。 君臣二人,时而大笑,时而低吟,温酒吃肉,坐看天地风雨,一时之间,场面煞是融洽,和谐!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九章 男儿之志 刘邦又干了一樽酒,他长出一口气道:“朕每天在这宫里用膳,御膳房送来的饭食虽都是些山珍海味,但朕每次吃的总觉得不得劲,可究竟哪里不对劲,朕又说不上来。 直到朕有一天吃肉的时候,发现有一块竟然有被人咬过的痕迹,朕还以为又是哪个馋嘴的太监偷吃,朕就派王忠去查,结果你猜怎么着?他娘的,原来是替朕试菜的太监一时失误,将试过的菜原封不动的给朕端来了!” 平时很严肃的卫青闻听此言也是哈哈大笑,刘邦苦笑道:“你也觉得很好笑吧?这么多年了,原来朕一直都在吃剩饭!” 听到这话,卫青不同意了,他立刻又恢复了不苟言笑的神情拱手道:“此言差矣,陛下乃国之根本,陛下的安危关系到江山社稷,万民的未来,理应如此。” 看着他如此郑重,刘邦失神了。是啊,江山万民,在这个君权神授的封建时代,王朝的兴衰可不就是操于皇帝一人之手吗?他的身体,灵魂,不仅属于他一个人,更属于这个国家。 刘邦现在只是名义上的皇帝,他还没有将自己的一切奉献出去,所以还能凭自己的感觉去喜欢,去憎恶。 但总有一日,他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皇帝,成为国家机器的一部分,到那时,喜怒哀乐就都不是他能左右的了。刘邦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下这样的决定。 他突然有些彷徨,但这种情绪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他很快就从自己营造出来的悲伤情境中走了出来,刘邦自嘲一笑“将军不必如此紧张,朕也是讲个笑话而已,嘿,那些呆鸡,整日板着一张死人脸,看着都让人觉得难受,还是跟将军你吃饭痛快啊!” 卫青见刘邦不再沉迷于魔障,心中不由松了口气。 他很担心啊,担心皇帝意志不够坚定,担心他丧失信心——现在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如果在这个时候,皇帝起了打退堂鼓的心思,那他还有跟随皇帝的人这么长时间的心血可就白费了。 卫青举起酒樽敬道:“陛下不但足智多谋,心地仁慈,而且还恢宏大度,豪气干云,甚是有我军中男儿的气魄,臣佩服万分!” 刘邦很自然地接受了他的赞扬,心里很是爽快,卫青可不是一个随便夸赞别人的人“将军客气了,说句心里话,朕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只会玩弄权谋,在背地里放冷箭的小人! 相比在朝堂上跟那他们周旋,朕更愿意和将军一起驰骋疆场,扬我大渝国威于海内,只是朕身为天子,即便有千百个不情愿,也无可奈何,可惜啊,可惜。” 卫青眼睛一亮,大声道:“这有何难?等陛下肃清朝中奸佞,臣便陪陛下饮马渭河,驰骋草原,让那些梁人,北秦蛮子看看我大渝天子的雄风!” 话刚出口,他就脸红了,自己只不过是小小的京城禁军统领,连金陵都没出去过几回,哪里有资格说‘饮马渭河,驰骋草原’这样的大话? “呃,微臣有些失态了,请陛下恕罪。” 刘邦轻笑道:“卫卿啊,朕知道你在这纷杂不休的京城待的久了,见什么人都有些拘束,谨小慎微那是做给别人看的,在朕面前你大可不必! 咱们君臣心意相通,卿知朕,朕亦知卿,男儿志向,当持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勋!这有什么错?朕很欣赏你的理想,朕也希望有这么一天,这样吧,咱们击掌为誓,以此立约如何?” 卫青激动地身体都有些颤抖了,刘邦伸出右掌,卫青伸出左掌,啪!两人掌心相交,约成!两人互相对视着,都哈哈大笑起来! 酒过三巡,一大盘羊肉被两人吃了个精光,内侍拿来已经烘烤干的衣物甲胄,卫青穿上之后便告辞回去了。 看着犹不停歇,渐有越下越大的雨,刘邦很是惆怅,不得不说,环境对人的心情影响真的很大。 比如,柳永曾道‘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后主李煜也作《浪淘沙》道:“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对于这些矫情的人,一写下雨都会满怀哀伤,刘邦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他更喜欢‘一蓑烟雨任平生,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的豁达。 困了你就睡,想喝酒就喝,想女人就去找!男人嘛,生不能五鼎食,死亦当五鼎烹!哭哭泣泣的算什么样子? 刘邦惆怅却不哀伤,他只是在头疼,该如何打发下午的时间,像昨天那样呼呼大睡是不行了。 一来是因为他昨晚没睡着,今天如果再睡,晚上想必又要失眠。生物钟可不能乱。第二个原因嘛,他是怕!昨天一觉醒来,世界就变了个样,再睡一觉,醒来又不知会是何等可怕的情形? 这样想多少有些自欺欺人,不过有安慰,总比没有安慰强,他站在殿门前矗立良久,忽然想到,魏鞅那里的情况还不知道怎么样了?曹杰的死到底是不是他干的? 刚准备叫王忠去看一看,有没有消息传回来,他一回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他这才记起,自己给王忠放了假,他这会还不知道在哪里舔、舐伤口呢。 锦衣卫和宫里的一切联系都由王忠单线负责,他不在,送信的人定然不会将情报送到养心殿来。 想要知道外面的消息是不可能了,刘邦不由有些郁闷“王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重要了?把权力交给他一个人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他思索着,回到养心殿书房,《荀子》就剩下了不多的几篇,得看完,自从杨玄明就任自己的老师,他对荀子之儒产生了很浓厚的兴趣,半本《论语》已经被他抛在一边了,和那些夫子的仁义道德相比,刘邦更喜欢荀子的主张。 尤其他在这本书里所论述的‘王霸’,‘君道’‘强国’,更是给了刘邦不少治国施政的启发。 每个时代都有其各自的规则,古代不同于后世,想要在这里混,就不能以他原先的思维看待事情。 治理国家也是一样,古今历史上,有多少因为迈的步子太大而灭国亡身的帝王? 别的不说,就前世在网络上传的沸沸扬扬的最像穿越者的新朝皇帝,王莽,他篡国之后采取的一些政策措施,放在后世是正确的决策,但放在他那个时代,就变成了毁灭的源头。 刘邦从来到这个世界伊始就想的很清楚,自己可以用后世的那些东西来改造这个时代,但决不能照搬。 而要改造这个时代,首先得接受这个时代,接受这里的思想,接受这里的做事方法。 “哎,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看到《荀子》,刘邦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推荐给自己的杨玄明。 说起杨玄明,刘邦就是一阵头晕目眩。 这家伙,完全就是个妖孽! 杨玄明写了一本《秦宣太后纪要》,里面把秦昭襄王的生母芈月夸成了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贤后,他将此书献给太后,太后大悦,以为这是他向自己效忠的投名状,于是就安排他去教刘邦读书。 结果,杨玄明表面上是给刘邦教授正统的儒家学问,实际上却是为了兜卖荀子之学,朝堂上几位大佬知道后很不高兴,于是联名上奏,说杨玄明别有用心,其罪当诛!那本《秦宣太后纪要》是他花一个月时间弄出来的伪劣产品。 太后一开始还不信,再将书交给几位大儒品鉴之后,才发现确实如此,里面所叙述的事情牛头不对马嘴,完全是胡说八道,太后大怒,于是找他质问。 杨玄明打死不承认,还说那完全是有人嫉妒他,想栽赃陷害,太后半信半疑,也就没有重罚他。 直到前天,也就是端午的前一天,杨玄明竟在石渠阁与几位博士,公然讨论始皇的功绩,还说,天下政事必须归于皇帝,太后闻听此言这才知道自己被忽悠了。 发配龚县的旨意落了下来,杨玄明灰溜溜地骑着马从金陵滚到河间郡去了。 能在太后眼皮子底下,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把戏,还大难不死的,也就他一个,况且,他这未尝不是明哲保身呢? 刘邦猜测,十有八九是杨玄明察觉到金陵可能不太平,就故意大放厥词,好让自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戏耍了太后,又戏耍了朕,就连那些名扬四海的大儒都被他戏耍了,这份见识手段着实可怕,更要命的是,朕明知道中了他的计,非但不生气,反而有些欣赏,这家伙,还真是有意思!”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章 加冕 岁在庚辰,天清,大吉。 这一天,雨势稍歇,刚到酉时,金陵就城门大开,几匹快马迎着晨风向四面八方奔去,他们是朝廷派出去的信使,身上背着宣告皇帝陛下今天祭天亲政的文书。大渝其他地方的府衙,也在同一时刻做着相同的事。 金陵城大小街坊早就贴满了告示,即便是最贫穷的夜香坊也是如此。 人们刚从睡梦中醒来,推开门就看到街对面的公示栏上贴着一张明黄色的事物,不由大惊失色。平日里,那里贴着的都是些‘某某某因犯什么罪,被斩首示众’,‘谁谁谁罪大恶极,悬赏缉拿’的告示。 这些告示都是用白绢写的,还勾着红边,看起来十分压抑,“明黄锦缎?这是用来做圣旨,懿旨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从来没听说过呀。” 众人十分好奇,就凑过去看,公示栏周围的人是越聚越多,百姓不识字,看不懂上面究竟说的什么,你一言,我一句是众说纷纭。 有人将家中八十岁的老祖宗请了出来,他老人家年轻的时候做过账房先生,读过书,识字,想必定能为大家解惑。 老者被扰了清梦,骂骂咧咧,极不情愿,但当他看到那张明晃晃的锦缎时,眼睛一下子就睁的溜圆,过了半晌他才喃喃自语道:“这是要换代了!” “老人家好见识!” 人群后面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青衫的青年男子正神情肃穆地向皇城方向拱手致敬。 “少年郎,这上面究竟说的什么?” 青衫男子微微一笑道:“这上面说,皇帝陛下年少聪慧,已到了亲政的时候,改元‘永安’,今日就在真武校场上举办祭天大典,大赦天下,同时陛下还说,今年的税率,劳役均减半!” 老者十分感慨地说道:“这种事情,活一辈子也难得见着一次,陛下仁慈,可怜我们这些苦命人,少交一半的税钱,还不用在冰天雪地里干活,这个冬天好过咯,你们还不赶快谢恩,等什么呢?” 说罢便带头向皇城跪拜,口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见老爷子都这么做了,自然也跟着一起三呼万岁。一时之间,百姓的朝拜声是响彻整个金陵城,就连在养心殿的刘邦都听得真切。 施恩于天下,这本就是皇帝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所惯用的伎俩,大渝终究还是底子深厚,虽然落败,却未到绝地。 再加上朝廷这几年休养生息,没做太过分的事情,至少没有到天怒人怨的地步,百姓对皇室还是比较认可的。 “只是如今朝堂内斗日趋激烈,地方官吏人浮于事,士子也尽谈风花雪月,不务实业,藩王,叛匪更是蠢蠢欲动,国家的整体风气很不好,这样下去,早晚得完蛋。” 刘邦叹了口气,王忠满脸堆笑从外面进来,“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百姓们都在感激您的大恩大德呢。” 经过御医的灸治,他的脸已经消肿了,肋骨还没接上,虽然不能跑跳干重活,但走路却没什么问题。 刘邦本想让他多休息几天,可这家伙死活不同意,说什么,今天是陛下的大日子,他不能不来,锦衣卫也需要他传递消息云云。见他死撑,刘邦也不再勉强,况且,王忠说的也很有道理。 “只是少交一点钱粮而已,哪里谈得上大恩大德?” “陛下没派他们参军出征,去修帝陵就已是仁慈,如今又免了一半的税钱,他们要还不感念这份天大的恩情,可真就是白眼狼。” 刘邦瞥了他一眼说道:“哼,你这张嘴真会说,废话休提,祭天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回陛下,奴婢刚差人过去问过,吴大人说,他已经把一切都备好了,就等待陛下尊临。” “嗯。”刘邦配上天子剑,目光一闪“那就出发!” 卫青和昨日一样,还是早早就在殿外等他,看着那驾尊贵异常的马车,刘邦突然心思一动“卫卿,你且再等朕一会。”说罢,就带着一脸迷惑的王忠重新回到殿里。 “你去把朕的铠甲拿来!朕今日要着戎装去参加庆典!” 王忠犹豫道:“陛下,这不符合规矩啊?”刘邦瞪了他一眼“规矩?规矩是朕定的,以前的规矩朕不喜欢,现在想换一下,有什么不可以吗?” 他就是想标新立异,以谁也想不到的方式出场亮相,一来可以加深众人对新皇的印象,二来,他也想趁这个机会告诉群臣,告诉太后,告诉所有人——从今天起,这宫里的规矩要变一变! 主子发火了,王忠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很快,他就将铠甲拿了出来,这是为皇帝量身打造的一套铠甲,暗金色的甲叶,被打磨的十分光滑的护心镜,猩红披风。 刘邦站在铜镜前,这个里面那个英气逼人的少年将军,很满意地点点头,这身行头可比宽袍长袖的吉服看着精神多了。 他大步流星走出殿外。卫青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呆住了,直到刘邦走到跟前,他才回过神来,“陛下这般打扮真教微臣满心欢喜。” 刘邦哈哈一笑“是吧,朕也觉得很不错!”他接过护卫牵来的马,攀鞍而上,动作十分矫健。 经过前段时间的训练,他如今的骑术大有长进,这也是他今天为何决定戎装参加祭典的底气所在。 将军配良驹,刘邦很满意这匹白马的温顺。“驾!”他马鞭一挥,他在前,卫青与几名禁军士卒跟随其后,几个人,几匹马,风驰电掣般就向燕回宫的方向奔去。 雨停了。 刘邦很惊讶,他原以为这场雨酝酿了那么久,怎么着也得下个三五天,可谁料想,这才下了一天一夜的工夫,今天早上就已经小了很多,瓢泼大雨变成了牛毛细雨,等他到真武门的时候,雨一下子就停了! 要知道,金陵这地方的雨来的缓去的也慢,从缓到停,其间至少得两天,像这次雨下的时间短,停的又这么干脆,倒真是罕见。“这他娘的真反常!”刘邦暗骂。 与他有同样疑问的,还有在真武校场等待祭礼开始的群臣百官,四方乡贤,待阅兵卒。 蔡商,顾让,李可喜等一干‘太后党’官员就像是商量好的,每个人身上都披着蓑衣。正常来讲,在这么严肃的典礼上,穿着不得体有不敬之嫌,可天上下着雨,披一件蓑衣防雨也在情理之中,谁都不能说他们的不是。 霍政知道他们的心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有去指责,只静静地站在雨中等待皇帝到来。 站了一会,他突然感觉衣服上的水不再往里渗,抬头一看,嘿,风停了,雨顿了,天空灰蒙蒙的,渐有拨云见日之势。 正在文武百官面面相觑时,从宫门外传来一阵雄浑的号角声,这是皇帝车驾到了!众人精神一振,皆面向宫门站定,准备给皇帝行礼! “陛下驾到!”内侍刚喊完,只听“希津津——”一匹白色战马从宫门冲了进来,停在真武校场的边台上,前肢高高跃起,凌空踢蹬。马背上,一个身穿金甲的英武少年手握马缰,腰配宝剑,猩红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 此时,天上的乌云散开了一道缝隙,金色的光柱正好洒落在刘邦的脚下,在阳光的照映下,他的金甲显得更加贵气逼人,令人不敢直视。 上苍仿佛在用它的方式为刘邦加冕,在座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以为天神下凡,待看清来人是刘邦的时候,整个广场了!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三千待阅的禁军精卒,看到皇帝陛下身穿战甲,威风八面,这些军旅上的汉子一下子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荣光,皇帝陛下在国祭大典上穿戎装出席,这说明什么?说明陛下重视军队啊! “陛下万岁!陛下万岁!”士卒们单膝跪地,几千人身上的甲叶子一起抖动,发出来的声音让整个场面为之一肃! 紧接着是那些武官,他们都是带兵之人,自然很清楚,此时的刘邦在那些兵卒的心中是何种地位。文官也下跪行礼,有人惊喜交加,有人愁眉苦脸。 坐在观礼席上的太后目光复杂,天子出行,风伯会为他吹去尘埃,雨师会为他洒失道路,她原以为这是文人杜撰,可没想到,她今天竟亲眼目睹了一回。 “原本要持续半个月的雨,只下了一昼夜就停了,早不停,晚不停,为什么偏偏皇帝到校场的时候停?这要是巧合的话,如今霞光铺路又该如何解释?”她突然想起了前天晚上,那道坏她好事的惊雷。 如果说她当时还对刘邦的话心怀质疑,现在已是深信不疑“皇帝真的是受过神启的真龙天子!” 太后的心里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坚定了半生之久的信念在这一刻,开始松动起来。 站在她身后的林嫣,目光也很复杂,只是她心里的想法和太后不同,后悔?悲愤?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都变成了委屈,她紧紧咬着嘴唇,使劲不让泪水从眼眶里流下。 刘邦不知道众人的心思,只觉得像是刚做完大保健一样,浑身上下爽透了“这就对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是他娘的,这太阳怎么总是跟老子过不去,刺的眼睛生疼?” 他下了马,走入校场,穿过人群,眼睛突然瞄到文官队列中“蔡卿,顾卿,天气这么好,你们干嘛披一层茅草啊?难不成,我大渝已经穷到连给官员做一身像样衣服的钱都没了吗?” 在场人闻听此言是哈哈大笑,那几位披着蓑衣的‘太后党’官员臊红了脸,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在人群中低着头,滑稽异常。 他们为了恶心刘邦,特意挑了最破,最烂的蓑衣,下雨还好,别人会以为他们清廉节俭,可如今,阳光普照,覆在身上,不就是一层乞丐才用的茅草吗? 朝廷重臣穿的像乞丐一样去参加皇帝陛下的亲政典礼?这下好了,他们成了全天下最大的笑话!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一章 唯名与器,不可假手于人! “维永安元年,岁次庚辰,五月丁亥朔,越三日祭巳,皇帝谨遣礼部尚书吴应哲,致祭黄帝轩辕氏曰:维帝继天立极,垂统保民;百帝相承,万世永赖。钦承祖训,嗣守国邦;第以礼未终,弗可躬祀,敬谴文臣,恭陈牲畜,惟神昭鉴,佑我邦家。尚飨!” 待吴应哲念完祭天祷文,繁琐复杂的祭天仪式也终于到了尾声,刘邦接过黄表在祭鼎中焚烧,然后给黄帝塑像恭恭敬敬地上了三柱檀香。 看着慈眉善目的黄帝像,刘邦思绪纷飞。 所谓华夏正统指的就是尊崇三皇五帝为始祖,并有效统治大部分华夏人口的政权,说到底,古往今来,诸国争霸,争的不就是这个名号吗? 唯名与器,不可假手于人! 大渝还未衰落之前,梁国,蜀中,南楚,都奉大渝为正统,自从十年前那场战争过后,梁国,南楚得势,各自向世人宣称‘天命在梁(楚),大渝德行不修,不配再以正统居之。’ 这也就罢了,就连那个由蛮夷建立的北秦竟然也说自己是华夏的一部分,有义务恢复华夏衣冠。 简直是恬不知耻! 更气人的是,刘跃在邯郸城签订停战契约时,梁国使臣给皇帝的国信上第一句话就是‘华夏血裔,黄帝之后,梁国皇帝敬大渝皇帝书’。 “梁国皇帝身上流着华夏血脉,难道我大渝皇帝身上流着的就是蛮夷之血?真是不知所谓!”当时的宰相言煜听之大怒,魏无忌更要点齐残兵,誓死一战。 最后,刘跃为了使大渝保留一些元气,决定妥协,忍痛签订了丧权辱国的‘邯郸之盟’,消息一传回国内,顿时是举世恸哭! 言煜虽是文臣,但不乏铁骨,在刘跃签字盖印后,他拔剑断须,向天发誓,此生定要洗雪国耻!其‘舍我其谁’的气魄把几国使臣吓的说不出话来。 可是,老宰相终究还是没能如愿啊。 刘跃被打击的够呛,破罐子破摔,非但不想着励精图治,反而更加疏于国政,整日饮酒作乐,声色犬马,致使大权旁落,忠义之臣都被排挤出朝堂,大渝好像被打断了脊梁,再也不复往日辉煌,国力是每况愈下,一天不如一天。 “听说,老宰相到死都没闭上眼睛,临死前,他还勒令后人,大渝未雪耻之前,不准将他下葬,尸骨放在府里烂了,臭了,最终变成了骨头,棺材至今没有入土,一代贤相,落得如此下场,可悲可叹啊!” 刘邦正睹物思情,吴应哲过来小声说道:“陛下,该宣旨,接受群臣百姓,各国使节的贺礼了。” “嗯,宣旨吧!”他回过神来,面对台下众人站好。 吴应哲大声道:“陛下有旨,群臣进贺!” “臣,霍政代百官向皇帝陛下贺,为大渝天下贺!”宰相霍政捧着一卷竹简躬身交给刘邦。 这卷竹简可不是普通的书籍。此书名为‘季春策’,上面所言尽抒臣子之道,是新皇亲政时,大臣献给皇帝的礼物——有哪件宝贝能比的上群臣的忠心呢? 对此,刘邦是嗤之以鼻,忠心这种东西最是缥缈虚幻,哪有真金白银来的实在?不过这里面的典故还是很有必要提一下。 ‘季春策’,原是高祖皇帝定鼎天下后,群臣写给他的一篇贺文,上面主要讲的是他们会如何效忠皇帝,治理百姓云云,因其在季春时节写成,故以此而命名。 高祖皇帝,为了奖彰众臣忠心而亲写的一份嘉奖文书,后人亦称之为‘孟春策’,主要内容可以概括为‘你们好好干,我大大有赏,敷衍了事,我会惩罚。’这么一句话。 刘邦观《高祖纪略》,每每看到这里都会不由得拍案叫绝,这就是一份古代版的‘劳动合同’啊,能将契约精神用在国家层面上,古人政治头脑真叫人叹为观止! 其实想想就能明白。 当时,天下初定,社稷已成,历朝历代的大臣都有这样的疑虑——担心高祖皇帝会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为了巩固皇位而杀掉他们这些开国功臣。 为了保全性命,于是群臣就以贺文的形式写了一篇檄文,意在告诉高祖,我们只想享受荣华富贵,没有要谋反的心思。 高祖皇帝雄才大略,武人出身的他不仅能征善战,更有着一双可以洞察人心的眼睛。 他从这道贺文中看出了众臣的担忧,于是照猫画虎,写了一道奖彰文书,并以圣旨的形式昭告天下,安抚臣心。 可以说,大渝建邦立国之后,之所以能快速恢复经济,稳定天下,这‘金陵两策’功不可没。高祖皇帝与群臣心意相通,配合默契,更成为君臣关系的典范,为后人所称颂。 唐太宗说过,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刘邦趁此机会,明了几秒钟的得失随后接过宰相手中的竹简笑道:“众卿之礼,朕接受了,请饮之!” 内侍端过来一壶酒,给刘邦一樽,又给霍政一樽,两人拂袖对饮,喝完酒,仪式也就算是完成了。 紧接着是百姓派出的代表给刘邦见礼,礼物同样很寒碜——一张上面涂满了油墨的布,上面打满了补丁,破破烂烂的还有一股馊味,就这玩意给乞丐都不要,好意思给皇帝?还美其名曰:万民书! “老朽田方正,有幸代四海百姓献上万民书,为皇帝陛下贺,为大渝天下贺!”老头子年纪大了,牙齿都掉的不剩几个,一句话磕磕巴巴说了半天,听得刘邦是浑身难受。 “这上面的每一块布,每一滴墨都是各家各户拼凑出来的,虽然不值钱,都是百姓的一点心意——” 人老话多,刘邦见他大有拉自己唠家常的势头忙抢先一步道:“百姓的祝福就是给朕最大的贺礼,来人,将这份万民书给朕好好收起来,妥善保管!” “诺!”内侍拿着那块破布离开了,刘邦这才呼了口气,“他娘的,这味道也太怪了。” 太后作为皇帝生母自然也要送礼,她送的东西就上档次多了,一只五尺方圆的大乌龟,王八在古代是祥兽,以此为礼,有祝愿收礼者长寿延年之意。 这份礼物,刘邦很喜欢,不为别的,就因为这只千年玄龟全是由黄金铸成的!“乌龟什么的不重要,只要是黄金,就是铸成一坨、屎我也乐意要啊。”刘邦十分诚恳地对太后表示了他的谢意。 皇后林嫣也有礼物!是一只绣着龙不像龙,像蛇,凤不成凤,像麻雀的香囊,对于这个女人,刘邦是敬三分,同情三分,恨三分,作为她名义上的丈夫,责任也有一分,就是没有爱。 她这些时间的举动让刘邦是伤透了心。 作为他的女人,不和自己站在同一战线上,反而开始抱太后的大腿,听说,她前段时间还特意排练舞蹈,给太后大献殷勤。 “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刘邦看了看她手里的香囊淡淡道:“皇后与朕同为一体,没必要这么客气,这份礼物还是免了吧。” 说罢,他走到祭台上准备接受外国使臣的见礼,林嫣将伸出去的手慢慢收回,眼眶里已经有泪花闪动。这个香囊是她自己亲手做的,就为了那一点‘龙凤呈祥’的图案,她的手都快被扎成了筛子。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皇宫生活,她知道了,刘邦不是外界所传的那样,昏庸无能,是自己误会他了。 林嫣很后悔自己以前那样对待刘邦,于是就想自己做一份礼物向他表示自己的愧疚,可谁料想“他如此冷漠,对我的一片心意视而不见。”林嫣几乎都能听到自己心碎裂的声音。 太后看着她,用阴不阴,阳不阳的声音说道:“女人要有自己的主见,不要轻易下决定,一旦下了决定就不要后悔!” 林嫣闻言,将快要掉出来的眼泪重新逼回,对太后躬身行了一礼“母后教训的是,儿臣受教了。” 仪式继续进行,梁国,北秦,南楚,三国使臣依次上台送礼,他们所送的礼物虽然也都是值钱的金银玉器,但不知道为什么,刘邦一点都提不起兴趣。他翻看着内侍呈递过来的各国贺文,看着看着,心里的怒火就拔起万丈高! 古代王朝也有自己的大使馆,负责传递两国意愿,替本国君主送一些礼物,写一些贺词。 北秦与南楚的使节所写贺文虽然有些生硬,但基本的礼仪都在,唯独梁国送来的贺词,开头竟写着‘华夏血裔,黄帝之后,大梁国皇帝敬大渝皇帝书’这一行字! “这是把老子当做刘跃那个误国误民,丧权辱国的糊涂蛋了吗!”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二章 扫兴的老鼠屎 刘邦气急,他将贺词交给内侍冷声道:“华夏血裔,黄帝之后,哼哼,真是好文采啊,只是在朕的亲政大典上用这样的话似乎不太合适吧?” 他说的声音很大,基本站在祭台边上的人都能听到,吴应哲接过贺词看罢,阴着脸对梁国使节说道:“贵使酌辞不当,有失偏颇,还是拿回去修改一下吧?” 梁国使臣是一个看起来很精瘦的中年男子,他掸了掸绿袍上的尘土尖酸道:“此言差矣,我大梁国皇帝乃始皇子孙,论血脉,天下无与其比者,陛下弘毅仁厚,英明神武,自即位以来,知人善用,开疆拓土,文治武功,千古难寻,国内四海升平,甲兵千万,渐有盛世之兆! 遑论我大梁国坐拥中原神州,承袭秦之神器,中央之国国君又为何当不起‘华夏血裔,黄帝之后’的评价?” 说完,他还朝西北方拱了拱手,神情虔诚,那副骄傲自得的模样让人看得牙痒痒。 刘邦越听,这脸色就越难看。 他忽然噌的一声拔出腰间的天子剑来,上前几步搭在梁使的脖子上,天子剑散发着丝丝寒意,刘邦持剑轻轻往下一按,梁使的双腿就软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难道贵国要撕毁‘邯郸之盟’,与我大梁国交战吗?”梁使嘴唇哆嗦着,硬着头皮问道。 看他脸色苍白的像一张纸,刘邦忽然笑了“朕还当贵使欲效仿,古齐之晏子,据理力争,不辱君命,没想到,空有晏子之志,却无晏子之能啊,也罢——”他收剑归鞘“梁使不如与朕一起检阅我大渝之兵,之后再行见礼之仪吧。” “卫青!” “臣在!” “准备战车,朕要与梁国使臣一同阅兵!” 卫青称诺,立刻就有禁军士卒牵来战车,刘邦带着梁使一同上去,战鼓雷鸣,角号声起,亲政典礼的最后一个环节——阅兵式开始了!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伴随着低沉的战歌,刘邦立于战车之上,在军卒中间的过道里缓行,每走一步就有一排士兵举戈怒吼,随后跪地行礼,以示对皇帝陛下的臣服。 本来,这只是一个礼节性的仪式,算不上真正的阅兵,但刘邦今日的举动让这些年轻的士卒热血,再加上梁国使节出言不逊,激起了他们的家国情怀。怒吼的时候不自觉就带上了杀意。 都道秦兵耐苦战,可有血性的又何止秦地男儿呢? 卫青治军有方,所选之人皆为精锐,震耳欲聋的声音,整齐划一的动作,一时之间,校场之上是森森然,如临杀场。 刘邦感觉很爽,梁使的脸色却更加苍白——任谁看到那些如狼似虎,几欲活吞自己的眼神都会胆战心惊。 礼毕,刘邦下了战车笑问道:“贵使观我大渝兵卒,与梁国相比如何啊?”梁使动了动喉咙,一言不发。 要他说什么呢? 夸赞大渝兵威昌盛吗?这岂不是自打脸面,回去之后,‘有辱国威’的罪名立刻就会让他掉脑袋。可要说‘不如大梁’的话,这个时候,他又哪里敢说?说了,现在就有可能性命不保! 原想着,大渝皇帝都比较怯懦,新皇又尚未成年,一个稚子想必不能拿他怎么样,自己在典礼上出出风头,也能捞一点政绩,可谁料想,大渝新皇竟这么强硬。 “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他心中叫苦,正在犹豫要不要拿回那道贺文的时候,突然一个哀嚎的声音从校场外传了过来,心中不由一喜! 刘邦也被这突入其来的哭声给弄糊涂了,这举国欢庆的日子,谁这么扫兴? 定睛一看,原来是工部侍郎杨邛,他放声哭嚎着,一路连滚带爬跪在刘邦脚下,抱着刘邦的腿就道:“陛下,老臣冤枉啊,请陛下给老臣做主!” “老子的政治首秀马上就要完美收官了,这时候跑来搅局,简直他娘的就是粥里的那枚老鼠屎!”刘邦强忍着心中的怒意问道:“杨卿,究竟发生了何事?” 台下的蔡商与顾让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一抹嘲弄的笑意。 杨邛涕泗横流,语气凄然:“老臣命苦,一辈子就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杨玄英十岁的时候坠井身亡,就剩下了小儿子杨封岚。家母把他当做自己的心头肉,不让老臣多说一句,平日就放纵了些,他前日里和钟大人的公子去参加‘狮子宴’,结果那天晚上出了人命案子。 刑部尚书蔡商和大理寺卿顾让将他带到县衙,说是要调查取证,老臣原以为,过几天就会出来,也没放在心上。 谁知,封岚昨夜竟莫名其妙死在了县衙牢狱里!还说他与钟大人的公子,钟佑合伙杀了曹杰!是畏罪自杀,家仆得知这个消息,不敢告诉家母,怕她接受不了,就送信进宫来。” 本在一边看戏的钟建德闻言,脸色顿时煞白一片,不可置信地看着杨邛,身体摇摇欲坠,险些昏倒。 “陛下,犬子虽然疏于管教,不成大器,但绝不是那种杀人行凶的恶徒,此事,定是他们——” 杨邛抬起头,指着蔡商与顾让二人咬牙切齿道:“为了自己的私心,而谋杀了小儿啊,陛下。 老臣对陛下忠心耿耿,为了大渝的天下兢兢业业,不料想,竟落得断子绝孙的下场,家母若是知道了,该怎么活?请陛下为老臣做主!” 杨邛四十多岁的人了,此时哭的就像一个月子里的孩子,刘邦又是厌恶,又是同情。 厌恶是因为他扫了自己的兴致,同情是因为他受了池鱼之灾——他并不是局内人,为人低调,是朝堂上诸多中立大臣中的一个。 “这又怨得了谁呢?中立就可置身事外,安然无恙?笑话!在这个纷繁错杂的大染缸里,谁能真正‘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你不利用别人,别人也会利用你,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能给那些骑墙观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提一下醒。”刘邦突然又有些快意。 他抬头看了太后一眼,发现她一脸淡然,没有一点要掺和的意思。“贼婆娘,等着看老子笑话吗?” 刘邦目中寒光一闪问蔡商与顾让道:“两位卿家,这是怎么回事啊?” 蔡商表情平静,他出列拜道:“启奏陛下,臣原本是想等典礼过后再向陛下禀告,陛下既然问起,微臣只好现在就说了。” 蔡商用抑扬顿挫的语气说道:“臣不辱使命,在‘皇城司’的配合下,破案进展顺利,于昨夜查到了关于曹杰被杀案的蛛丝马迹,案发当晚,有人亲眼目睹钟佑与曹杰发生过激烈的争执。 臣得知这个消息,便顺藤摸瓜,最后终于从钟佑的好友,杨封岚身上找到了突破口。 原来,曹杰与钟佑素来不和,曹杰又曾侮辱过钟佑的一个情人,宴会上,曹杰的侍卫谈及此事,不巧被钟佑知道,于是便去找曹杰理论。 两人大打出手,钟佑技不如人,被曹杰打的鼻青脸肿,钟佑气急败坏,于是就和杨封岚串通一气,打算杀掉曹杰。杨封岚先是以‘钟佑想要向他赔礼道歉’的理由,将曹杰一个人骗至船上的茅厕里,而钟佑则早早埋伏在那里,待曹杰走进茅房,就用绳子勒死了他! 臣原本是想将此事禀告陛下,再予定夺,谁曾想,杨封岚自知罪不可恕,竟然吞草自尽。” 说罢,他又从袖中取出一本奏折呈交给内侍“这是杨封岚招供的罪状,还有他的画押。” “蔡商老匹夫,你放屁,我儿怎么可能会干这种事?”钟建德出列厉声反驳道。 刘邦一摆手“钟卿,暂且稍安勿躁,孰是孰非,朕自会决断。”他翻看着那些供词,一条条,一件件罪状都有理可依,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啊。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三章 蛀虫 梁国使节见状长嘘一口气“这人来的太及时了,要不然,今天可真的要名声扫地。”他对杨邛报以感激的同时,心中也不由生出一种轻视。 “大渝皇帝陛下,既然贵国有要事相商,外臣便告退了。”他拱手说道。 刘邦瞥了他一眼冷冷说道:“让贵使见笑了!今日典礼到此结束,诸位臣工到承乾宫议事!”说罢,他一甩衣袖,率先走出校场。 众臣面面相觑,谁能想到,这声势浩大,举世皆知的国祭大典到最后竟是这般收场? “蔡商老儿,老夫与你素无恩怨,你竟狠心害我幼子,老夫与你势不两立!”杨邛眼睛里冒着熊熊火焰,他咬牙切齿地盯着蔡商,好像要将其生吞活咽一般。 蔡商皮笑肉不笑道:“杨大人,您说这话就不对了,令郎是畏罪自杀,和蔡某有何关系?” “你!”杨邛怒不可遏,气的直翻白眼。蔡商又道:“杨大人,您与其在这里跟我发火斗狠,倒不如想一想待会跟陛下怎么说吧,今天可是陛下亲政的大日子,您这么一闹,皇上心里会怎么样想呢?” 杨邛闻言一惊,他刚才忧伤过度,只希望皇帝能替他做主,竟忘了这档子事,如今被蔡商一提,顿时回过神来。 这心里是愈发的悲愤,急火攻心之下,他只觉得天旋地转,钟建德忙扶住他“蔡商老匹夫,我儿平日里生性温和,最识大体,岂会干出那等大逆不道的事?你善恶不分,冤枉忠良,老夫定要在朝堂上与你做个分辨。好让陛下知晓你的狼子野心!” 蔡商冷笑一声“哼,钟佑刺杀朝堂勋贵家属,证据确凿,你钟家也难逃其咎!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深藏祸心?” 钟建德一时无言,将目光投向站在一边的霍政,希望他能为自己说两句话。 霍政眉头紧锁,他看着蔡商意味深长道:“蔡大人,大家同朝为官,低头不见抬头见,热饶人处且饶人啊,毕竟,给人留有一线余地也是为自己留一条退路。” 蔡商正得意志满,哪能听进去他劝告,更何况还是和他对着干的宰相?于是应付道:“宰相大人说的是,下官受教了!” 霍政已经将话说到这份上,再说下去也于事无补,便不再多言,跟着其他大臣一起往承乾宫走去。 顾让人老持重,刚才双方交锋的时候,他一言不发,待众人走后,顾让对蔡商拱手作揖道:“蔡兄言辞如锋,顾某佩服。” “顾兄,你这是哪里的话?如今,咱们两人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你说呢?” 顾让哈哈大笑“蔡兄所言极是,老夫今年七十有五,早已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只盼望着能平安终老,于仕途已不做他想,可蔡兄不同啊,年值壮年,正是大展宏图之时,如果这一次能将霍政也拉下马,这宰相之位嘛...” 蔡商闻言眼睛一亮,他如何听不懂顾让的话,大渝历代宰相,都是从六部尚书中选的,霍政一倒,他不就有机会了吗?况且,他还有太后的支持,拿下宰相之位,基本上是十拿九稳的事! “四十岁的宰相啊!古往今来,有多少人能做到?”想着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蔡商不由得浑身颤栗。 顾让见之笑道:“有朝一日,蔡兄得偿所愿,还希望念在今日之谊,多多照顾啊!”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两人相视,哈哈大笑,笑声极是爽朗。 养心殿。 王忠正在指挥内侍打扫房间,看到刘邦回来,他喜出望外,趴在地上说道:“奴婢恭迎主子大驾!” 刘邦瞥了他一眼,心道这家伙平时没这么殷勤啊,好奇道:“今日怎行如此大礼?” “主子如今是实打实的皇帝了,自然不同于往日,只是,奴婢没能亲眼目睹主子亲政大典,心中甚是遗憾。” 看来王忠对自己没有带他去参加典礼,颇具微词,刘邦笑道:“你样子丑陋,拉出去有损朕的形象,况且,朕也是为了你好,让你在这里休息,就不要再抱怨了,起来,去给朕拿朝服过来,朕一会要去承乾宫召见群臣。” 王忠站起来,笑呵呵道:“主子爱护,奴婢高兴都来不及呢,哪里敢有半点怨念。”说着,他就挥退下人,一边给刘邦卸甲一边小声说道:“陛下,那边来信了。” 刘邦大喜“快拿来!” 说实话,魏鞅将金陵搞的天翻地覆,却好几天不给他个交代,刘邦都有些抱怨了。 王忠将信纸交给他就去拿衣服,刘邦来到暖阁,坐在御榻上仔细看信,果然!曹杰的事的确是他干的。 刘邦看着信上所描述的细节,不由眼皮直跳,这家伙,下手可真是黑啊,不仅神不知鬼不觉的干掉了曹杰,还祸水东引,给太后的人下套。 曹杰,蔡昭星,杨封岚,钟佑,朝堂上最有影响力的几位大佬之子都被他给利用了一遍,不仅如此,他还冒充天机阁少主,将几个人玩的团团转,还浑然不知。 这份计划确实很完美,这份思虑的确算得上是阴狠老辣。“只是,如今朝堂上形势大变,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这件事,虽有千般掩护,只怕也很难逃出精明人的眼睛啊。” 信的最后,魏鞅还请求他为新建立的部门命名,一开始,他对这些手上沾满鲜血,见不了光的人还有些厌恶,犹豫有没有这样做的必要。 不过转念一想,锦衣卫本来就是一个特务组织,特务,特务,执行的都是特殊任务,不杀人,不见血是不可能的。历代王朝,皇帝身边都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即便到发达的后世,也屡见不鲜,自己又何能例外? 于是,他脑洞一开,就想了一个很霸气的名字——六扇门! 刘邦取过纸笔,将新部门的名字以及朝堂上发生的诸多事情一一陈述于纸上,他还特意嘱咐魏鞅,这段时间行事一定要小心,必要的情况下,可以暂时退出金陵。 信写完了,他交给王忠去加密送出,自己则穿好衣服,坐上马车与卫青一同前往承乾宫。 不得不说,养心殿离承乾宫实在是太他娘的远了!每次去都得坐马车走半个时辰。 把太后赶到别处去住,这是痴人做梦,刘邦寻思着,要不要将朝会的地点改在离自己住处近一点的地方,比如宣政殿就不错! 燕回宫景色优美,视野开阔,更重要的是,刘邦很喜欢那里宏伟的气势!刘跃修建的新皇宫虽然奢美,但还是有点小家子气,精雕细琢总归还是比大巧不工差了一点。 闲话不提。 群臣均已在承乾宫分班站定,和往日有所不同的是,太后已经不再临朝了,从今天起,朝廷下发的旨意也不用再盖她的玺印,奏章,军报,民报,诸般事务都交往养心殿,由刘邦审视裁决。 “太后还是很识大体的嘛,至少表面工夫做的很像那么回事”刘邦知道,太后虽然不再直接参与政事,但她的影响力依旧不减半分,其触角也涉及到朝堂内外,各个角落。 “可再怎么说,这也是一个重大的胜利!”刘邦目光如炬,大马金刀坐于御座之上,接受群臣的跪拜! “吾皇圣体安康,寿与天齐!” 没有了太后那道令人喘不过气的背影,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消散了一点,浑身上下轻松许多。 就连往日那句一听就起鸡皮疙瘩的‘寿与天齐’,此时也觉得没有那么辣耳朵了。 “诸卿免礼!” “谢陛下!” 刘邦扫视阶下众人开门见山道:“今日是朕亲政的第一次朝会,匆忙了些,不过这也没办法,杨卿,来,说说,你儿子究竟是怎么被人冤死的?” 杨邛手捧朝笏,出列拜服道:“陛下明鉴,老臣事从先帝,已有二十有一年,虽未为朝廷立下大功,但二十一年来,臣兢兢业业,恪守本分,不敢有半点懈怠,今臣受小人陷害,还望陛下看在臣多年辛苦的份上,为臣做主!” 刘邦听罢这话,肚子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让你说的事情的经过,你照实说就是了,一上来就摆元老大臣的架子,这是给老子施压吗?” 他强按下心中的不悦道:“杨卿劳苦功高,为我大渝天下所做的贡献,朕是知道的,不过,朕现在让你说,你儿子杨封岚究竟是怎么被人冤死的? 你又为何在朕的亲政大典上,声泪俱下,控告蔡商,顾让两位卿家?话听清楚了,可不要答非所问啊。” 众臣闻言大惊,皇帝这是有怨气啊,看向杨邛的目光都不免带上了几分冷意,他今天十有八九是没办法洗清冤屈了!甚至有不少人,已经开始琢磨,等杨家倒后,该如何接受他家的产业。 蔡商低着头,满脸的讥讽,他动了动嘴唇,轻轻吐出两个字:“蠢货!”杨邛脸色一白,跪倒在地哀求道:“微臣自知言不得体,扫了陛下的兴致,有罪,有罪!” 刘邦叹了口气道:“令郎被害,杨卿失了方寸,也是可以宽容的,朕不会怪你,卿只需要陈述事情原委就是了,朕自会为你做主。” 杨邛喜极而泣“陛下仁慈,老臣感激万分——”倏地,他突然抬起头来,指着蔡商,顾让两人厉声说道:“臣要弹劾蔡商,顾让两个朝廷蛀虫,奸佞贼子!” 众人再次大惊,刘邦也被他这话雷的外焦里嫩,半晌说不出话来,“看来,这家伙真是气昏了头啊,控诉蔡商之类的话,在校场上说没问题,众人都道是一时气话。 可这是在公堂上,你没有任何证据,就凭空指控堂堂朝廷三品大员,而且一告就是两个,空口白牙的,后果你可想好了吗?” 刘邦对他已经是失望透顶,魏鞅来信说,杨封岚的事情是他故意给蔡商下的套,只要杨封岚一死,杨家可有可无,保不保都由刘邦来决定。 刘邦原想着,如果杨邛识趣,能投在他的麾下,他就发发善心,虽然不能替他儿子伸冤吧,至少能保证他杨家不倒。 可谁知,这家伙竟然这么糊涂,他说的没错,他做官这些年,的确没立大功,也没犯大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 什么都说明不了,相反的,这是他无能!他尸位素餐,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表现!没有功绩,你什么都不是!世道就是如此。 “这样的官员,我要来何用?还不如赶紧清理出去,给其他人让让位置!”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四章 为官之道 刘邦很好奇,好奇杨邛脑子里现在都在想些什么。 现在形势已经很清楚了,蔡商与顾让一口咬定,是他儿子与钟佑合伙杀了曹杰,先不论事实如何,曹禺要是知道这个消息会怎么做?不想着怎么面对曹家的报复,不想着怎么抱大腿,寻求庇护,反而要拉蔡商,顾让两人下水。 “简直就是一条丧失理智的疯狗啊!”刘邦心道。 愚蠢,是为官者的原罪。 蔡商嘴角挂着一抹冷笑,出列辩解道:“陛下,杨封岚与钟佑互相勾结,杀害国戚,铁证如山,杨邛这是在攀咬臣,请陛下明鉴!” “顾卿,你是大理寺卿,又是此案的主审官,对此事应该最清楚不过,你说说。”刘邦打定了主意要公事公办。 杨邛急了“陛下,蔡商与顾让狼狈为奸,定是他俩一起设计谋害我儿。”刘邦没有理会他,而是看着顾让“大理寺卿,朕在问你话呢。” “启奏陛下,蔡尚书所言字字属实,没有半句虚言,而且,杨封岚还曾招供,说杨邛经常在私底下非议陛下,说您生性软弱,不堪辅佐,如今只是在朝堂上苟且,待明君上位,他才准备大展身手。” 顾让垂着眼皮,又在杨邛身上狠狠补了一刀。 刘邦大怒“杨卿,可有此事?” 杨邛脸色惨白,他浑身哆嗦着“陛下,臣对陛下忠心耿耿,岂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他们这是要将臣彻底置于死地啊,陛下。” 蔡商配合道:“陛下容禀,此事臣未向陛下陈明,一来是因为没有确切的证据,二来,臣也是念在和杨大人同朝为官这么多年的情谊上,没想到杨大人非但不领臣的心意,还想拉臣下水,请陛下明鉴!” “情谊?”刘邦心里冷笑一声,淡淡道:“蔡卿这份情谊可真是重啊。”说罢,他看着一脸悲愤的杨邛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看来,这大渝朝堂是放不下你这位大贤了,好啊,朕成全你,来人,送杨大人出宫!” “陛下,臣绝无此意啊,是蔡商陷害臣!臣的忠心,天地可鉴,众僚皆知!”杨邛歇斯底里的喊道。 刘邦被他这句话给逗乐了,天地可鉴?天地又不会说话,谁能知道?至于众僚皆知,那更是一个笑话。 杨邛自己也看到了——所有人都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压根没有看到他一样,平时和他谈兄论弟,相交莫逆的人更是一脸嫌弃的目光,恨不得能离他再远点。 直到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所有人抛弃了,没有人愿意自找麻烦,更没有人会为他说话。 他心中悲凉,仰天长叹道:“陛下,你忠奸不分,听信小人谗言,高祖皇帝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就要亡于你手了!” 本来,刘邦一点都不生气,先前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给别人看的,可听到这话,他是真有些怒了。“这家伙简直就是个滚刀肉,这话都敢说!给你台阶你不下,还敢骂老子是昏君!” 刘邦大喝道:“你好大的胆子!来人,给朕拖出去,羁押天牢,听候处置!” 看着杨邛像一条死狗一样,被侍卫拖出殿外,蔡商眼眸中闪过一丝残忍的笑意,他躬身施礼道:“陛下,杨邛妄议圣上,又在公堂上口出狂言,应以大不敬论罪!” 刘邦扫视群臣“你们也是这么看的吗?”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没有一个人说话,仿佛默认了一般。 看到这一幕,就连刘邦自己都不由感到一阵心寒。 利益面前没有交情可言,所谓同朝之谊也只不过是用来遮挡刀子的一块破布而已。可惜杨邛到现在才看清这些人的真面目,不得不说,他真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糊涂虫! “此事日后再议!”刘邦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不是同情杨邛,而是同情他的家人,大不敬,那可是要抄家灭族的。 “诺!”蔡商躬身行礼,退回班列。 他偷偷瞧了坐在御案上的刘邦一眼,心中很是不满,他想不通,皇帝既然都已经做到这个程度了,为什么不再干脆一点?一个没了顶梁柱的家族,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陛下,曹杰被刺一案已经水落石出,主凶是钟佑,帮凶是杨封岚,证据确凿,臣想问陛下,可否就此结案?”蔡商退下,顾让又开火了。 刘邦其实很想说可以,只要钟佑与杨封岚顶缸,魏鞅就能脱身,可他是皇帝,这样草率地下决定会惹来四面八方的非议。 况且,钟佑与杨封岚不同,钟佑老爹,钟建德那可是霍政的人。刘邦能这么快亲政,霍政居功甚伟。日后要想干什么事情,也少不了他的支持,所以,和宰相的同盟关系须得小心维护! “钟卿,此事与你有直接的关系,你觉得呢?” 钟建德是武将出生,说话行事精干了当,心里素质也远超杨邛,这从他得知,自己的儿子是杀人凶手后,虽然有些难以接受却仍能保持镇定上就能看出来。 他刚才一直在沉默,直到刘邦叫他说话,他才出列拜道:“知子莫如父,犬子虽不能说出类拔萃,但平日里,行事沉稳,很识大体,臣绝不相信,他会是杀人凶手,请陛下明鉴。” 霍政也出列应和道:“钟佑那孩子老臣见过,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不说,人品更是上上之选,他待人和蔼,心底善良,试问,一个连鸡都不敢杀的人,又怎会去杀人呢?老臣认为,其中定有什么误会没有解开,还希望陛下明察。” 追随宰相的官员也一起出来附议,就连平日里不发一言的中立党,此时也出来支持,可能他们如今也明白了——不抱团,下一个杨邛就是他们自己。 “这才是做官啊!”刘邦心中感慨,看看钟建德,再看看杨邛,同样的遭遇,为何结果会如此不同呢? 说得不好听点,官场之上,就是官官相护,像杨邛那样自命清高的人,只会将自己活成孤臣,独夫,没有了靠山,可不就是软柿子,任人拿捏? ‘太后党’官员不干了,蔡商阴沉着脸问道:“这是朝堂,任何论断都得要证据,就凭一面之词,便可以说无罪就无罪了?你们这样将我大渝律法置于何处?” 钟建德怒哼道:“这有何难?我这就将小儿叫进宫来,是非黑白,一问便知!” 刘邦赞赏地看了他一眼,钟建德这招妙啊,钟佑进宫,就可以得到一定的庇护,至少可以避免他落入蔡商的手里,像杨封岚那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蔡商讥笑道:“钟大人,您可能还不知道吧?令郎在命案发生后,就不见了踪影,现在还不知道在往哪里逃窜呢,不信?您可以去家里看看啊。” 钟建德脸色一变,他这两天忙着处理政务,回家就仰头大睡,对子女之事也没怎么过问,他仔细想了想,这两天好像确实没见到钟佑的影子,昨天家妻还抱怨说,钟佑学坏了,竟开始和那些纨绔子一样,夜不归家了。 蔡商又道:“一个畏罪自杀,一个畏罪潜逃,这是明摆的事,钟大人,你还要跟我争辩吗?” 霍政皱了皱眉头对刘邦道:“陛下,不如先由禁军去找钟佑,待找到人后,再查个清楚明白?”刘邦点头应道:“人命关天,正该如此。” 正在众臣商议,该由谁去复审此案的时候,卫青突然进殿说道:“陛下,辅国大将军曹禺,带领曹家满门老小,正在太庙哭冤呢!”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五章 哭庙 群臣闻言大惊,太庙供奉着大渝历代皇帝的灵位,是何等神圣肃穆之地,在那里哭冤,置皇室尊严于何处?曹禺这是铁了心要和杀他儿子的凶手不死不休啊。 刘邦脸色很难看,霍政脸色也很难看,钟建德的脸更是拧成了麻花,只有蔡商等‘太后党’官员嘴角含笑,很是得意。 “走,带朕去看看!”刘邦没工夫再去理会那些人的嘴脸,他自知事态严重,吩咐内侍准备车驾,就和卫青一同往太庙方向行去。 大渝太庙,位于皇城东南角。这里毗邻清月坊,面朝东市,是金陵城最繁华,人流量最大的片区。 今日,曹家满门老小,身着麻衣,抬着一口黑木棺材,浩浩荡荡从清月大街穿行而过,直直进了灵觐门。 如此高调的举动,将这里百姓的八卦之火彻底点燃了,整条街上的人不约而同的聚集在‘灵觐门’前,一时之间是议论纷纷,人声鼎沸。 不得不说,金陵城这两日发生的大事实在是太多了——前天,曹家二公子刚被人给暗杀了,今天,皇帝陛下亲政,朝廷正在举行国祭大典,普天同庆,这还没消停一会,就有人又带着棺材跑到皇城里。 “曹家这是要哭庙啊!”有见识的人一眼就看穿了曹家的用意,其实,这也不是特别难猜的事。 进了灵觐门就是太庙,他们如果不是要去哭庙,又何必抬着棺材绕了大半个金陵从这里进去呢? “哭庙?这可不得了啊,祖宗祭祀之地,最受不得烦扰,这是冲撞神灵,要遭天谴的哟!” 这个惊人的消息立刻就以山火蔓延之势,传遍了全城,有不少好事者,还特意跑到这里来看热闹,灵觐门前的人越来越多,黑压压的人头涌动,仿佛潮水一般。 金陵县令张治杰听闻此事,一翻白眼,晕厥了过去,下人手忙脚乱,给县令大人灌了一口茶水,这才将他救醒。 “老天爷啊,我张治杰前世到底做了什么孽,你要如此折磨我?”这是张治杰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 刘邦坐在马车里,忧心忡忡,禁军士卒不停前来禀报,说灵觐门前,民众聚集在灵觐门前,渐有无法控制的势头,事态紧急,询问统领大人该如何解决。 卫青见刘邦不发一言,于是就吩咐他派人全力维持治安,疏散百姓,若有闹事者,立斩无赦。 随着他一条条的指令发下去,刘邦的心逐渐沉到了谷底,他有理由相信,这一切事情都是有预谋的。 自己这才亲政,就有人给他当头一棒,这个下马威不可谓不重,这个教训不可谓不深刻! “看来有人看不惯朕当这个皇帝啊!” 刘邦脑海中闪过一个个人影,首先是太后,其次是那些追随她的官员,最后,是那些亲王们。 曹家哭庙,究其本质还是为了利益冲突。 往大了看,是太后扶持的那些新兴贵族向宰相为首的旧贵族的挑战,往小了看,是曹钟两个宿怨颇深的家族之间的一次交锋。曹杰之死,只不过是让这些矛盾爆发的一个导火索。 这里面要是没有太后等人的授意,没有那些心怀叵测的亲王推波助澜,曹家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早在抬着棺材游街的时候,就被人抓起来了,哪能大摇大摆地跑到灵觐门,还得门而入。 “魏鞅啊,魏鞅,你的法子是不错,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老子的感受啊?”刘邦突然对魏鞅的先斩后奏有些不满。 不过转念一想,其实这也不能怪他,矛盾就在那里,即便没有魏鞅所做的事情,也总会有爆发的一天。 长痛不如短痛,早一些将河口掘开,好过日后洪水滔天!想通其中关节,刘邦心头火起“曹家?我到要看看你想怎么逼老子?” “老天爷啊,先帝啊,臣冤枉啊!” 还没到太庙,老远就能听到一阵男女老幼的哭嚎声,刘邦很不耐烦地对卫青说道:“去,将那些人都给朕围起来,若再敢有哭嚎者,将舌头割掉!”卫青得令,立刻带着人去办,很快,哭声就不见了。 “皇上驾到!”刘邦下了马车,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由嘴角抽搐。 怎么了? 嘿呀,好家伙,满门上下,老老小小,几百号人,都身着麻衣,头发散乱,哭得是不成人样,一口黝黑的大棺材就摆在太庙门前,其上掩着一匹白布,底下还放着白纸剪成的花圈。 这情形,刘邦怎么看都觉得似曾相识,前世,那些农民工不就是这么干的吗? 房地产公司的门前经常摆放着花圈,拉着横幅,上面写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某某公司,你还我们血汗钱。 曹家的做法,只是将欠债还钱换成了杀人偿命就是了。 “老臣,曹禺叩拜陛下!”为首的中年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给刘邦磕头行礼道。 刘邦黑着脸淡淡道:“舅舅,您这是为何啊?” 曹禺神情悲怆指着门前的那口大棺材道:“陛下,小儿无故蒙受不白之冤,老臣想讨要个说法,可朝廷官员推辞说,凶手未得查明,让老臣等待。嘿,老臣混迹官场半辈子,哪会不知道,官官相护,推诿扯皮的规则。 主审官蔡商,顾让,明明已经查明,那钟建德老贼的儿子,钟佑,和杨邛老狗的儿子,杨封岚,就是杀害犬子的凶手,还不赶快缉拿人犯,明正典刑。 这分明就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可惜小儿惨死,至今都没有瞑目,老臣无奈,只好抬棺到太庙,让上苍,先帝为老臣做主!” 曹禺称呼自己的仇人,一口一个老贼,一口一个老狗,说的那叫一个大义凛然,理直气壮,好像恨不得现在就啖其血,食其肉。 “别说现在真凶未明,一切都只是猜测,即便确定是钟佑杀了曹杰,可这与钟建德何关啊? 一人做事一人当,难道,你还要钟杨两家,满门上下都为你那个不成器的儿子陪葬不成吗?恐怕还是为了家族的利益,自己死去的儿子只不过是一个噱头吧。” 刘邦再一次被人心的狠毒刺激到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暂且放下他人不提。 “你一个堂堂国候,又是外戚,想伸冤,哪种办法不行?非要在老子亲政大典上,抬个棺材来太庙闹事,还搞得人人皆知,这要不是来恶心老子是什么?简直是恬不知耻!” 以前经常听人说,老而不死是为贼,现在看来,这贼就是贼,贼骨头,贼心,贼胆,都是天生的,与年龄有毛线关系。 刘邦沉声道:“曹侯,令郎的死,朕也深感同情,杨封岚与钟佑是凶手的事,朕也是刚才得知,现在案情真相究竟如何,还没有查清楚,就是钟佑也没有找到。 证据都还没有找全,你又何必这么着急?来太庙哭冤,冲撞祖宗神灵,这不是一个国候应该做的吧?” 他刚才称呼曹禺为舅舅,还想着能不能以怀柔的手段解决这件事,听到他那一番话,刘邦彻底丧失了耐心。 曹禺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刘邦话风的改变,依旧一脸悲愤道:“陛下只需将杨邛,钟建德缉拿,随后在他家搜查,必能找到罪证!” 刘邦大怒“曹禺,就算钟佑与杨封岚是杀你儿子的凶手,可这与他人有什么关系?” “陛下,此言差矣,俗话说得好,有其父,必有其子,钟佑,杨封岚杀害犬子,钟建德,杨邛岂能脱得清?说不定钟佑就是被钟建德藏了起来,陛下若不查,怎会知道?” 刘邦顿时被说的哑口无言,利益大于天啊!因为利益,两拨人就能无所不用其极,想方设法置彼此于死地,因为利益,他们就能不顾脸面,肆意攀咬,更是因为利益,他们竟敢逼迫皇帝! “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就不怕老子日后算账,扒了他们的皮?还是说,他们压根是有恃无恐?” 曹禺没有理会刘邦阴沉如水的脸色,他挥了挥手,两个下人掀开棺材上的一匹白布,从棺材盖上取下一块牌匾,然后立起,只见红底木匾上书四个鎏金大字:朝廷柱石! “这是先帝为奖励老臣多年的功绩钦赐的‘功德牌匾’,老臣今日将它与犬子的棺木一同拉到先帝灵前,就是想求一个交代!如果陛下不为臣做主,严惩钟杨两家,老臣满门家小就跪死在这灵堂面前!” 说罢,他便面向太庙大门,长跪无言。 刘邦只觉得被五雷轰顶一般,手足无措,愣了半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 禁军士卒不断来报,灵觐门前人满为患,看样子得不到个结果是不会离开,天下人都在盯着刘邦会怎么做。 太后的支持,多年的声望,这就是曹禺的底气,太阳高悬,已到正午,火辣辣的阳光照在那张牌匾上,几个鎏金大字反射的光芒十分刺眼,虽然云开日出,天气温热,但刘邦只感觉遍体生寒。 “准奏!”他吐出两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六章 人生快事 常言说的好,久旱逢甘露,它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此为人生四喜,得一件便可快慰平生。可人活一世,红尘滚滚,快事又何止这四件? 大仇得报,这算得上是一喜吧?算计得逞,也能算得上是一喜吧? 看官:不要胡扯! 嘿,这还真不是瞎说,至少在有些人看来,这两件快事足以比得过前面四件,比如这位。 曹禺志得意满地带领族人往自己府上走,脸上的笑容从出宫后就一直没有停过,假如不是后面跟着一具大棺材,别人准会以为,名满金陵的泾阳候,又升了官,涨了爵。 “大快人心啊!真是大快人心啊!”他坐在马车里,随手把玩着两枚鹅卵大小的东海珍珠,旁边还有娇艳的小妾给他喂酒喝,用扇子纳凉,端的上是潇洒快活。 钟家与曹家是世仇,两个家族从仁宗皇帝起,就一直在斗,可斗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没分出个胜负,如今,钟家终于要毁在自己手里了。 “连老祖宗都没做到的事,被我给做到了,这说明了什么?我才是那个真正能够带领家族走向昌盛,能够使家族万年不朽的家主!这下,看其他人还能说个什么?” 曹禺越想越得意,对自己今日的举动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皇帝?皇帝怎么了?那个小皇帝在自己面前还不是一样乖乖答应了我的要求?” 想到刘邦,他又不由有些轻视,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啊,一个十二岁的小娃娃,被人一捧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这可不好,自己出手教训一下他,好让他知道,要想安坐龙椅,究竟该靠谁? 老祖宗曾说过,今上与众不同,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英主,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老祖宗说的后半句警告只在心头一闪,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曹禺滋溜将一杯冰镇过的西域葡萄酒,灌下肚,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他在小妾腰间的软肉上抓了两把,这是他昨天刚纳进府的,还没来得及品尝,现在一模,嗯,手感不错。 他满意地笑道:“到哪了?” 小妾娇嗔道:“回老爷的话,这会刚到平康坊,再有半个时辰就到家了。” “平康坊?”曹禺若有所思地念了一句,随后他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残忍的笑意“老夫记得,钟家就在平康坊吧?” “是啊,老爷,这不,前面就是了。”小妾揭开窗帘看了一下回答道。曹禺嗯了一声,他将管家叫到跟前吩咐道:“一会,给我将二少爷的棺材,停到钟府门前,吹丧乐!” 管家应称了一声,很快,车马就到了钟府。 黑木大棺材被放下,丧乐奏起,唢呐的声音,低沉而又哀痛,其间还夹杂几声妇人的哭嚎,让人听得很不舒服。 钟府门前站岗的家将看得此景,不由大怒,这是成心找晦气啊!几个火气大的过来理论,不料被曹家的几个家将围殴,打折了腿。 钟建德的正妻,王赵氏出了府门,见是曹家车马,她皱着眉头,吩咐家仆将受伤的家将带回来,然后关上府门,无论他们怎么挑衅,都不予理会。 曹禺透过车帘,看到风姿依旧的王赵氏,眼神全是秽色,他嘴角微微翘起冷哼道:“走,回府!” 小妾吃醋道:“老爷,她一个年老色衰的妇人,哪能跟我比啊?” 曹禺将她抱在怀里哈哈大笑道:“你有所不知啊,钟建德的夫人在金陵城,素有贤名,待老夫将钟建德送进地狱,再将她弄到府上,嘿嘿...你说这满城的人会怎么看她?” 小妾闻言,欢快地拍着手赞叹道:“老爷不愧是男子汉!” 曹禺深以为然,既然是报仇,那就得报个痛快,报的彻底,杀死仇人,岂能不霸占仇人的妻子?不但是他的妻子,就连他的家产,都得占了! 钟家在城北的千亩良田,还有他家里的商铺,作坊,尤其是后者,虽然都是做盐铁生意的,可钟家的店铺是日进斗金,兴旺发达,自家的店铺被打压的抬不起头来,已经有好几年都处于亏损状态。 这一次,干掉钟建德,吞掉他家的产业,大渝的盐铁市场就都在自家的掌握之中了。 想一想,那些数不尽,用不完的钱,曹禺就感觉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呼吸,舒畅的如在云端。 只是转念一想,要给蔡,顾两家分三成的份子,曹禺就有些心疼,“没办法啊,这次能扳倒钟家,还多亏了他们通风报信。” 曹禺怀着患得患失的心情回到了家,仆役刚打开府门,他就不由一愣,只见一个白须老者正拄着一根拐杖,坐在木椅上,阴沉着脸看他。 “爹,你怎么出来了?”这老头是家里的老祖宗,曹禺不敢怠慢,忙上前去,给老人家问安。 他有些奇怪,老头子得了风疾,最受不得风寒阴冷,平日里窝在厢房,足不出户,今日怎么出来了? “难道是听说我把钟家干掉,特此来迎接我?肯定是这样!”曹禺顿时感到无比的自豪,他笑道:“爹,钟家完了,这会彻底的完了,咱家的仇人终于被孩儿干掉了。” 老人家身上全是老年斑,牙齿掉的也不剩几个了,听到曹禺这话,他华须抖动,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将曹禺踢倒在地,指着他怒喝道:“逆子,谁让你去太庙逼陛下的?” 曹禺一头雾水,对老祖宗发的无名之火感到很是疑惑,他委屈道:“爹,孩儿是去为小杰伸冤的,没有逼陛下。” 虽然他去哭庙,本意就是逼皇帝表态,可在老祖宗面前他不敢这么说。老者闻言气的差点背过气去“我问你,陛下可否答应了你的要求?” 曹禺挺了挺胸道:“那是自然!再怎么说,我曹家那也是堂堂国戚,表妹还是当朝太后,他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老者如丧考妣“曹氏危矣!这满门老小,历代家业,就要葬送于你手了!”曹禺不解“爹,你这话从何说起啊?” 老者摆摆手,没有回答他而是对身后的几名妇人道:“去将小杰的棺木抬进来吧,早些让他入土为安。” 说罢,起身拄着拐杖往后院走去,也不要人扶,就这样,自己一个人踉踉跄跄地回去了。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七章 老祖宗的智慧 曹禺对老父今日的举动很是迷惑,他吩咐底下人,按老祖宗的意思办,然后也跟着去了后院。 老祖宗是上代家主,在族中地位显赫,他如果一怒之下,替换家主,他这个嫡长子的身份屁都不是。所以,他必须弄清楚,老祖宗为何会这么做,好解开他的心结。 白须老者进了自己的房间,将房门反锁,任凭曹禺怎么呼求都不为所动,“这是铁了心要废了我啊。”他心中大惊,立刻跪倒在门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道:“爹,孩儿知道自己惹您生气了,可是孩儿这么做,完全是为了这个家啊。” 跪了足足两个时辰,太阳晒的他脑门嗡嗡作响,口水都说干了,曹禺正打算起来另想办法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老者看着满头汗水的曹禺,长叹了口气,“哎,痴儿!”曹禺见他,怒火好像平息了,不由大喜,叩头就拜“爹,孩儿知错了!” “你进来吧,为父有几句心里话要跟你说!” 曹禺立刻起来,屁颠屁颠进了屋子,他给老者倒了一杯茶,自己也坐在椅子上,老者冷哼一声“你还有脸坐着?”没辙,曹禺只好又站起来,躬身立在一边准备听老祖宗训话。 老者喝了口茶,语气悠悠道:“你知道,你今日的举动是在把我曹家往火坑里送吗?” “孩儿不明白,那钟家与我曹家宿怨颇深,斗了整整三代,孩儿如今将仇人置于死地,您为何不喜反怒呢?” “哼!仇人?谁告诉你钟家是我们的仇人?”老者目光烁烁盯着他道:“他是我们的护身符!” 曹禺张大了嘴巴,他有些怀疑,老家伙是不是老糊涂了,钟家与曹家是世仇,明争暗斗这么多年,这在金陵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他如今说钟家是自家的护身符呢? 老者见他如此愚钝,也不怪他,自顾自道:“我曹家自军伍起家,是仁宗皇帝的从龙之臣,他与诸皇子夺嫡,最后登上皇位,我曹家当居首功! 仁宗皇帝登基初始,燕赵作乱,吴越立国,蜀中更是虎视眈眈,不得已,仁宗皇帝只好派兵征伐,南征北战,东征西讨,一路走来,我曹家家主,一代名将曹雍南更是功不可没。 后来四方平定,仁宗皇帝这才开始文治天下,我曹家没了用武之地,仁宗皇帝忌惮曹家军功太盛,遂让家主雍南卸兵权,改文职,又扶持了钟家来抗衡曹家,这才有了,曹钟两家世仇不解的局面。为父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曹禺震惊不已,他可从不知道,自家与仁宗皇帝还有这么一段不可告人的秘事。 “您是说,是仁宗皇帝让钟家和我曹家作对?” 老者欣慰地点点头“虽然有些痴,但还不傻,不错,就是如此,不止是仁宗皇帝,就是先帝,虽然昏聩,却也知道权御平衡之道。他一方面娶了婕姝做皇后,另一方面默许钟家坐大,也是这个原因。 所以,只有钟家存在,我曹家才会安全,你如今灭掉钟家,就是破坏平衡,破坏规则,钟家倒了,接下来就该轮到我曹家,你明白了吗?” 曹禺很不以为然“平衡?平衡早就破坏了好吗?钟建德投入宰相麾下,不断向外戚,新贵施压。 以前还有太后做后台,如今倒好,皇帝在宰相的扶持下亲政了,没有了太后,皇帝又倾向于宰相,他们这些人岂不是任人宰割?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自己若不趁这个机会,扳回一局,日后岂不是更被动?” 他这么想着,嘴上却不敢这么说,现在还是顺着老人家的心意比较好。 老者又叹了口气“婕姝自幼孤苦,她母亲是婢女,身份低贱,从下没少受府里人的白眼,欺凌,说到底还是为父负了她们娘俩,我曹家欠她的。” 低吟过后,他目光一闪,那双浑浊的眸子迸发出仿佛能看穿人心的智慧光芒“为父很清楚,她心里是怨恨为父,怨恨曹家的,之所以她还重用我曹家的子弟,那是因为她需要。 她在利用曹家,待有朝一日,曹家对她没有了利用价值,她就会千倍万倍地报复,以泄她心头之恨。 这也是为父不想让家中子侄牵涉朝政太深的缘故,可说了你们就是不听啊,她上个月十五,把你叫进宫去,和你说了什么?” 曹禺有些不敢直视老者的眼睛,吞吞吐吐,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老者冷笑道:“就算你不说,老夫也猜的出来,肯定是凶险无比,要遭万人唾骂的差事! 你回家之后,又吩咐小杰去做事,我那可怜的孙儿被你蛊惑,整日里不进家门,忙前跑后,老夫很担心,私下和他说了很多遍,不要咄咄逼人,可还是没能劝住,终于,还是遭了杀身之祸。” 说到这,老者突然很愤怒,他指着曹禺的鼻子道:“小杰的死,完全是你这个做爹的一手造成的! 你这次进宫哭庙,如果没有她的授意,你以为你会畅通无阻?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她在推波助澜,为的就是让你坠入地狱,你明白吗?” “爹骂的是,孩儿如今也是后悔万分!”曹禺半真心,半虚伪地哭道,他只听进去了前面的话,至于后面太后要害他的话,很自然地就被他选择性的忽略了。 老者挥手“擦干你的马尿,我曹家虽已转文职,祖辈留下的热血不能丢!男子汉,为了事业死就死了,能死在战场上,这是我曹家儿郎的荣耀!” 曹禺立刻止住哭声“可小杰不能就这么白死了啊!”老者点点头“这也是为父要跟你说的,小杰的死蹊跷万分,凶手十有八九另有其人,绝不是钟建德所为!不要被眼前的浮云遮挡了眼睛! 你派人去小杰最近去过的地方查,看他究竟触动了什么人的利益?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曹禺应诺。 老者说了很多话,看起来有些疲倦“最后一件事,放过钟家吧?”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八章 箭在弦上,岂能不发? 听到老父这个要求,曹禺愣住了。 放过钟家?那是不可能的。别说他本来就没想着要放过钟家,即便他现在有这个心思,也做不到。 现在,他带领曹家老小哭庙的事情已经传的满大街都是,天下百姓都看着他呢,钟家不倒,他曹禺的脸面该往哪搁?况且,这件事又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就算他愿意,别人也未必愿意。 自打曹家完完整整地从灵觐门出来的那一刻起,人们就知道,钟佑是杀人凶手,钟建德窝藏嫌犯,一切便都没有了转圜的可能性,箭在弦上,岂能不发? 但老祖宗的要求他不能忤逆,至少现在不能,“也好,不如先答应老家伙,宽宽他的心,至于其他的事情,嘿,别让他知道不就行了?” 曹禺打定主意,躬身道:“既然爹说话,孩儿答应就是了。” 老者闻言摆摆手“如此甚好,你去忙吧,为父有点乏了。”看着曹禺离去的背影,老者眼睛里镀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知子莫如父,精明似他者,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心思? “仲达兄,你出来吧。” 老者话音刚落,一个身躯佝偻的瘦小老人从床帷后走了出来,他坐在白须老者的对面,自顾自斟茶,一言不发。 两人沉默许久,白须老者开口道:“曹家恐怕是要没落了。” 瘦小老人笑了笑,露出几颗残缺不齐的黄牙“儿女事,就随他们去吧,义安兄,你我都是半截身子进黄土的人,还有什么看不破的呢?” “利益熏心,利益熏心啊!”白须老者仰头叹息,神情落寞“亲眼看着,先祖千辛万苦,历经百战创下来的基业毁在不肖子孙的手上,我于心何忍啊?”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老友还须保重身体,这就告辞了。”瘦小老人放下茶杯,颤巍巍地起身,出了房门。 白须老者没有送他,而是从书架上取下一卷字画,他缓缓展开,只见上面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 看了许久,他浑浊的眼神中闪过一道摄人的精光“老夫死了也就罢了,可现在尚有一口气,岂有看着祖宗基业被毁,袖手旁观的道理?老夫就是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也要为我曹家,争一线生机!” 承乾宫。 太后正在后花园里修剪花草,见玉萍从外面进来,挥退左右。只留下几个贴身侍女,玉萍递过一张纸条,太后放下剪刀,看了一眼上面所写的内容,莞尔道:“道家说,治大国如烹小鲜,这话还真是不假呀,不过在孤看来,驾驭臣子更像是养狗。你看它,平时龇牙咧嘴,吠个不停,丢一根骨头,立马就安分了。” 玉萍嘲弄道:“何止是安分啊?娘娘让他往东,他就往东,让他往西,他就往西,听话的很。” “钟佑找到了吗?” 玉萍眼里闪过一抹阴鸷的神色“陛下选的人很可靠,整个金陵都找过了,还是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太后点点头“不错,知道该怎么用人了,手段高明的很,就是心软了些,五十军棍? 哼,看守太庙失职,这是该诛三族的大罪,区区五十军棍哪里够?你去传孤懿旨,将那十三个人,全部处决!” “娘娘,陈东那狗奴才怎么办?再怎么说也是咱们的人,要不要饶他一条性命?” 太后目光冰冷“都说是狗了,还留着作甚?” ... 刘邦浑浑噩噩回到养心殿,脑袋乱糟糟的,好像连说话的功能都丧失了,他躺在御榻上,只一会就睡死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还是黑的,口很渴,肚子很饿,刘邦很生气,王忠到底是怎么搞得,这都到晚上了,还不来叫他吃饭? “王忠!” 叫了好几声,没有人答话,刘邦彻底怒了,这小子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正打算发飙,外面有守夜的内侍进来躬道:“陛下,王公公还没有过来呢。” “没有过来?”刘邦脑子停顿了好几秒,最后终于反应过来,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我竟然睡了半天一夜?” 刘邦披上衣服,推开殿门一看,果然,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他呼吸着略有些冰凉的空气,突然有种恍惚的错觉。 以前发生的一切好像都是场梦,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有的只是眼前的美景——苍穹被一分为二,一半黑夜,星辰清晰可见,另一半已经开始泛白。 气势雄浑的宫殿隐没在黑暗当中,仿佛一头头巨兽,随着‘咚咚’洪亮的钟声响起,从北向南,依次被灯火点亮,露出了红砖碧瓦,庭宇楼阁。视野当中的金陵城也亮起了点点光斑,随后那光斑越来越大,城郭的轮廓也清晰了起来。 世界好像活了,刘邦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了,他从来没有想过,五点钟的金陵会这么美。 立于高高的殿门之上,环望天地,这一刻,所有的负担都没了,他有种即将羽化登仙的感觉。 就这样一直眺望着,一轮红日从地平线升了起来,第一缕阳光洒进了他的眼眸中,瑰丽且宁静。 刘邦睁大了眼睛,深怕错过任何一处细节,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看日出! 生活是这么艰难,可是依旧要生活下去。黑夜总会过去的,当太阳再次升起,又是崭新的一天。 就在他诗兴大发,准备对日高歌的时候,王忠从宫角处走来过来,他打着哈欠,走路的时候左摇右晃,好像喝醉了酒,又好像在梦游。 刘邦气急啊,他衣襟杂乱,蓬头垢面也就罢了,堂堂皇帝站在他跟前,这家伙竟然都没有发现,依旧迈着八字步走到殿门前问内侍“陛下醒了没有?” 内侍脸色古怪,忙给他使眼色,王忠在他头上一巴掌“犯什么病?得眼疾了?” “陛下,陛下” 内侍小声提醒着,王忠扣了扣鼻屎,在裆部还挠了挠“说清楚点,陛下到底醒了没有?” 刘邦阴着脸,走到王忠身后,内侍吓得忙跪在地上,王忠往身后一看,还擦了擦眼屎,猛然间,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失礼,最该万死,主子恕罪,恕罪。” “狗奴才,眼睛都让屎给糊了!”刘邦一脚将他踹翻在地。王忠用恐吓的眼神瞪了内侍一眼,屁颠屁颠跟着刘邦爬进殿内。 刘邦坐在御榻上,恨恨道:“起来吧,狗东西,昨晚怎么不叫醒朕?”王忠满脸堆笑,又十分委屈“陛下,奴婢叫了。” “叫了吗?”刘邦怀疑地看着他。 “叫了!您没起来,还抽了奴婢一耳光”王忠斩钉截铁道。 看他如此笃定,刘邦这才想起,昨天睡觉的时候,梦里有一只苍蝇在他耳边嗡嗡叫,随手就给拍死了,原来,那只苍蝇是王忠。 哎,真是太累了,睡了这么久,还腰酸背痛的,刘邦伸了伸懒腰,慵懒地靠着枕头躺下“有没有什么事需要朕知道?” 王忠点点头,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信封,小声道:“今个一早就送来的,奴婢不敢耽误,脸都没有洗,就给陛下送过来了。”刘邦取出信,只看了两眼,这心就沉了下去。 信上总共说了三件事。 第一件是昨晚有人带着七具制式铠甲,偷偷潜入正阳候府,安都候府也有人进去,不用想,这肯定是那些要置钟建德,杨邛于死地的那些人栽赃嫁祸,这是人证,魏鞅已经派人盯上了。 第二件是,昨天傍晚,看守太庙的十二个士卒,加上城门校尉共十三人,全被太后下旨砍了头。 第三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们了,而且不止一拨人在查。这样下去,暴露是迟早的事情。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九章 权力的游戏 刘邦最担心的事情终于生了。 钟家与杨家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惴惴不安,所有人都嗅到了其中浓浓的阴谋味道,可能有不少聪明人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 前世有一个著名的鲶鱼效应。为了保证沙丁鱼的存活量,在一群沙丁鱼中放进一条鲶鱼,使沙丁鱼感到威胁而紧张起来,加游动,于是沙丁鱼便活着到了港口。 危险能够激出强大的潜力,提高效率。但和所有道理一样,鲶鱼效应也有自己的适用领域。 应用在经济领域没有一点问题,但如果放在政治领域,就会变成另外一种情况——沙丁鱼群起而攻之,将那条鲶鱼撕成碎片! 锦衣卫威胁到了所有人的利益,所以它会成为众矢之的,无论它的背后是谁,只要查出来,都必须一棒子打死,挫骨扬灰。刘邦一点都不怀疑,到那时,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说不定还要鼓掌庆贺。 “怎么办呢?” 思来想去,依旧没有好的解决办法,刘邦觉得自己还是很缺少人才,尤其是谋士一类的人才。 洗漱完毕,用过早膳。刘邦先去后殿给太后请安,然后去前殿召见群臣。 今天的朝堂格外压抑。 刘邦身着龙袍,头戴承天冠,高高在上,天子剑就放在御桌之上,腰杆笔直,目光如炬,端的是威严且肃穆。 今天朝会的主要内容就一件,那就是该如何处置钟建德,与杨邛。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所以从上朝伊始,就没人说话。 政客们都是一群衣冠禽兽,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目的达到了,就道貌岸然,十分讲究吃相。 “整人的时候,梗着脖子,红着脸,什么都不顾,现在倒是不好意思了?”刘邦十分恼火。“哼,你们不提,老子也不说,咱们就这么耗着,看谁能耗得住?” 殿堂上沉默了许久,‘太后党’们终于沉不住气了,他们用眼神推举出顾让作为代表。 “陛下,臣有奏!曹公之子被刺一案,现已水落石出,少府监,正阳候钟建德之子钟佑为主凶,现在逃逸之中,太府寺卿,安都候杨邛之子,杨封岚为帮凶,现已畏罪伏法。 据杨封岚供状以及微臣所查到的种种迹象表明,钟建德,杨邛或参与其中,请陛下下旨彻查!” “准奏!”刘邦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 底下的钟建德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面色平静,只是眼眸深处的那抹死气怎么也掩饰不住。 昨晚禁军就已经包围了他的府邸,他今天其实大可不必来上朝,乖乖在家等候处置就是了,可他对来监视他的禁军校尉说“陛下旨意还未下,老夫依旧是大渝之臣,焉有不朝之理?” 于是在全家的一片哀哭声中,妻子亲自为其穿戴好官府,在一队禁军士卒的押送下,前来上朝。 “就为了亲耳听到判决他死刑吗?还是想博取别人的同情?”刘邦胡思乱想着。不管别人有没有同情他,至少刘邦听卫青说完时,心里还是有些酸酸的。 有风骨的人总是值得钦佩的,可这改变不了结果。 世间事就是如此——没有对错,不是非黑即白,无关感情,只是立场问题,站在刘邦的立场,他必须死! 内侍将他的官帽拿下,有宫廷卫卒进来给他戴上锁拷,押出殿外,刘邦原以为他会‘风骨’到底。 谁知,刚出殿门没两步,就听殿外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吼叫“老夫的今日,就是尔等的明日,老夫在地府等着你们!”随后就是一阵哈哈大笑,笑的十分爽快。 没有几个人将他恶毒的诅咒放在心上,霍政轻轻叹了口气,闭目不言,仿佛压根没有看到那些用眼神挑衅的‘太后党’官员。 蔡商的喜上眉梢,那股子小人得志的味道怎么也掩饰不住,他出列道:“陛下,不知此案该由谁负责调查呢?” 刘邦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按规矩办吧,敕令,大理寺顾让为主审官,协同刑部,兵部,三司会审,廷尉司,禁军配合,以作调遣,不得有误!” 几位长官同时出列应诺。 今天的朝会格外顺利,不到一个时辰,诸多事务便均已解决完毕,出了承乾宫,王忠问“陛下,是回养心殿呢?还是去别处散散心?”他看的出来,主子的心情不是很好。 刘邦看了看头顶的太阳,稍作思索道:“去华清池,你去将宰相也请来,就说朕请他喝茶。” 喝茶自然是借口,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就处置钟建德一事做做霍政的思想工作,虽然以他的老谋深算,也能知道刘邦是不得已,但态度还是要有的。 况且,刘邦早就打算和这位帝国的最高行政长官好好交流一下,现在朝局难测,暗流涌动,和他通一通气,日后行事也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误会,人际关系嘛,说到底不就是一个‘沟通’吗? 中国人喜欢在饭桌上谈事,武人饮酒,文人饮茶,老霍头是大儒,饭局准备的自然要风雅。 五月的金陵,气候温和,不骄不躁,刘邦坐在亭子里,看着池水上倒影的蓝天,白云,旁边放着火炉,茶壶,茶杯,木勺,金钵等茶具。 用铁筷子,往炉子里夹一块木炭,炉火红红,火候正好,上面的茶壶已经开始冒气。 水刚开,霍政就到了。“老臣,叩见陛下!”老头子说着就要下跪行礼。刘邦忙搀扶住他“宰相年岁已高,以后就不必行此大礼了,朕最近在学茶道,正好今日有闲暇,就想请宰相前来品尝一下,手艺粗拙,还希望您不要介意啊。” 霍政脸上含笑,与刘邦对坐席前,赞道:“这华清池的水甜而甘冽,配上江南的极品龙井,煮出来的茶必然是无上的妙品。” 刘邦不作答,用内侍端过来的清水洗完手,专心致志煮茶,磨茶,泼茶,分茶,一套流程做的事行云流水,茶煮好,刘邦先给霍政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两人举杯示礼,拂袖品酌。 刘邦一口就喝了个精光,嘴里除了苦涩,再无别味,反观霍政,品得有滋有味,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 “宰相以为如何?” 霍政放下茶杯叹道:“甚妙,甚妙啊,陛下年纪轻轻,没想到对于茶道也有这般水准,真教老臣惊讶啊。” 别人拍马屁,刘邦自然坦然受之,但这老家伙的马屁可不是谁都能受得起的。 “宰相谬赞了,朕也是闲来无事,消遣罢了,素闻宰相精于茶道,造诣颇深,可有什么指教?” 霍政哈哈大笑道:“口腹之欲,何来指教,既然陛下问及,老臣便以历代茶道大家的见解相告,权当借花献佛,还望陛下勿怪。” “宰相但说无妨!” 霍政整整衣襟开口道:“茶之一道,老臣有一老友,名朱禅子,是道家中人,最是精于此道,臣的茶艺也是拜他所学。 老友曾道,煮茶,品茶,最讲究心静,心静了,便可享清风霁月之淡雅,高山流水之风雅,深山古刹之幽雅,端的是妙趣横生。 心若不静,就像黑云压空,驾一叶扁舟,行于风口浪尖之上,完全是自讨苦吃啊。” 刘邦心中一凛,脸上的笑容却更盛,他拍手叫绝“果然好见识,不知这位大家现在何处?朕是否有幸拜访?” 霍政叹了口气“他于前年就已羽化,陛下可能见不到了。”刘邦脸露可惜之色“如此人物,朕竟不得一见,实在是憾事——”随即,他一扫落寞之情对霍政拱手道:“斯人已逝,茶之一道,宰相当属天下第一人!” 霍政摇头苦笑道:“这个名头老臣可是愧不敢当,别说天下,就是这大渝皇宫里,就有远胜于臣的人啊。” 刘邦的心仿佛提到嗓子眼了“哦?这宫里还有这样的人?朕怎么从来不知?” 霍政看着刘邦,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莫名的神色,好像是窥视,又好像是戏谑,再看,又变成了意味深长。“先帝在时,曾设梅兰竹菊四妃,老臣说的这位茶道大家,就是梅妃。” “梅瑛?”刘邦瞳孔一缩,他张大了嘴巴。 霍政忙拱手致歉“老臣一介外臣,妄议陛下家事,是老臣唐突了,请陛下恕罪。” 刘邦笑着摆手“无妨,无妨,宰相再饮一杯?” 两人又开始饮茶聊天,霍政不愧是一代文宗,抛开茶道不谈,四方风土,山川地貌,讲的那也是头头是道,妙语连珠,刘邦听得入迷,这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快近午时,一壶茶也被两人喝了个底掉,刘邦正欲再煮,霍政摆手拒绝道:“实在是不能再饮了!” 刘邦佯装不解“茶乃养生之物,不似酒水,多喝无益,难道是朕的茶不好吗?” 霍政摇摇头叹道:“实不瞒陛下,老臣年迈体衰,每晚都要起夜七八次,家里的后辈每日准备餐饮都是酌斤酌量。今日,老臣有幸蒙陛下相邀,见此佳茗,有些贪杯了。” “是朕的过失,宰相如今正是大展宏图,实现平生抱负之时,朕还需要您辅佐治理大渝的江山万民,务须保重身体。” 霍政作揖称诺。 刘邦手里把玩着茶杯,漫不经心道:“朕如今就有一个问题,已经困扰朕好长时间了,不知宰相可有应对之策?” “为陛下分忧解难是老臣的本分,陛下请说,老臣必知无不言。” “泾阳候哭庙,朕不得不下旨严办钟杨两家,正阳候,安都候恐怕是不能再担当朝廷重任了,这少府监,太府寺卿的位置该由何人接替,朕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决断啊。” 霍政俯身下拜“老臣愿为陛下推荐两人。” “哦?是谁?” “原少府右少监,季岳山,原户部侍郎沈万,这两人均是忠厚贤良之辈,又在朝廷历练多年,熟知政务,想必他们不会辜负陛下的重托,老臣所言只堪参考,至于用与不用,还需陛下斟酌,考校。” 刘邦点点头“宰相的建议,朕会认真考虑的。”霍政再次拱手作揖“那老臣就先告退了!”刘邦挥手叫过王忠“来呀,送宰相出宫!” 老家伙走了,刘邦的脸立刻就阴沉了下来,他刚才只是稍稍试探一下,想知道他对于锦衣卫是何看法,没想到被这老家伙一口顶了回来。 “自讨苦吃?这就是说,没有一点余地了?”刘邦扶着栏杆,看着水中的倒影出神,半晌,王忠从后面走过来轻声说道:“陛下,宰相已经出宫了。” 刘邦回过神,点了点头“让人收拾一下,咱们回养心殿吧。” 王忠想问什么却没有问,只应了一声,让内侍收拾茶具,自己陪着刘邦回寝宫。 回到养心殿。 刘邦看他一脸便秘的模样嗤笑道:“想问什么就问,憋着难受不难受?”王忠笑道:“什么都逃不出您的眼睛,奴婢只是好奇,这少府监,与太府寺卿的位置好不容易空出来,您为何不安排忠于陛下的人,非要征求宰相的意见呢?” “哎,这朝堂之上,有几个人是真心忠于朕的呢?”刘邦只叹了口气,就让王忠去伺候他沐浴更衣,准备用膳。 哪有那么多缘由,无非是利益交换罢了,刘邦感觉很沮丧,不是他不愿意安排自己的人,还是那句话,他根本无人可用啊。 坐在饭桌前,刘邦还在思考。通过这一次会晤,刘邦已经很清楚霍政的意思。 锦衣卫的事没有商量,而且他已经找到了蛛丝马迹,否则他也不会提梅妃,也就是瑛娘。至于钟建德的事,他可以不管,但必须给他一点补偿。 皇帝的归皇帝,宰相的归宰相,我给你好处,你同样给我好处。“在利益面前,无关情分,太后的人是这样,宰相又何能例外呢?” 刘邦乐了“这也就是说,你也做好变成第二个钟建德的觉悟了?” 他突然感觉这样挺有意思,大家都是为了争夺利益,无关其他,赢了荣华富贵,家族昌盛,输了,身败名裂,子孙遭殃。 “权力的游戏嘛,那大家就好好玩一玩,看谁才是赢家?” 坐在旁边的王忠看到主子的表情,不由背脊一凉,不由自主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立在旁边,一言不。“主子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章 天牢 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钟家与杨家无疑是失败者。 可能是怕夜长梦多,午时刚过,顾让等人就迫不及待地去搜家了,事情如他们所想,禁军士卒从他们两家的府库中搜出了许多制式铠甲,刀枪,弓箭。 所有人都知道,这两家完了,没有任何悬念。 尤其是钟家,在争辩无果后,府里的家将竟然敢拔刀相向,公然反抗,卫青面无表情地指挥禁军,开弓,放箭,只三波箭雨,一百多名家将就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青石板上,血流满地。 刘邦很不明白,那个先拔出刀子的钟府家将是怎么想的,区区百十来号人,就敢面对五百全副武装的禁军包围圈开战,难道他不懂,他这一愚蠢举动会彻底坐实钟建德谋反的罪名吗? 他更不明白,那些要干掉钟家的人究竟给了他什么承诺,搭上自己的性命不说,就连那些与他朝夕相处,信任至极的袍泽都被他送进了地狱,也不知道当他在地下与那些人相见的时候,该说些什么。 钟建德的正妻一言不,接过丫鬟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后吐血而亡。其余妾室面色蜡黄,跪在地上屎尿横流,丝毫没有了往日贵妇的雍容。 卫青继续叙说。 几个年过七十的老人,一个接着一个,撞死在了影壁上,钟府的白玉影壁被血染了个通透,上面的雕刻的梅花,红的吓人,就好像开花了一样! 牙牙学语的稚子抱着老人的尸体不停呼喊着“爷爷”,随后就被丢进了囚车,一同押到天牢等候处置。 惨啊,卫青说到最后长叹一声。 刘邦沉默良久,心里堵得就像有一块千斤重的石头,说到底这一幕惨剧还是他亲手策划的。 害人的滋味不好受,即便找再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无法掩饰他害人的事实,奇怪的是,刘邦虽然难受,却没有一丝后悔。 他很清楚,当皇帝会失去很多东西,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先失去的竟然是良心。 刘邦觉得现在这个时候说不忍,同情之类的话,那完全是猫哭耗子,贼恶心。所以他直接问卫青“杨家呢?” 卫青愣了一下,就连他,对刘邦此时的冷漠都有些不适应,但皇帝问起,他也不能不说。 杨邛家里大致情况也差不多,就是杨邛的妻子,杨裴氏没有钟建德的妻子有胆识。 明明都已经从他家搜出了禁物,还梗着脖子说“我杨家历代清名,绝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情。”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她跑到房间里把五品诰命服给穿上了,手插着腰怒冲冲地在蔡商的脸上啐了一口。蔡商想打人,被卫青阻拦,随后杨府上下人等全被送到了天牢。 刘邦听罢嘴角抽搐,杨邛的老婆是个厉害人物啊,想必蔡商被人吐了一脸口水,心里郁闷至极吧? “这两家的财产呢?”他突然想起了更重要的事。 卫青摇头表示自己不知“臣只负责拿人,其余的事情都是由顾让亲自处理的,陛下叫来一问便知。” 刘邦嗯了一声,摆手让他下去。 卫青走后,刘邦继续开始批阅奏折,只是脑子里,那些血腥的场景总是挥之不去。只批阅了几本,他就烦躁地扔下朱笔,身体里的戾气仿佛都要从天灵盖钻出来一样。 “还是没办法心安理得啊,这样下去,老子迟早会被弄成抑郁症。”刘邦暗骂一声,叫来王忠,让他给自己找常服换上。 两个人带着八名侍卫出了宫,王忠以为刘邦是待在宫里有些闷,想出去散散心,于是吩咐马夫,直奔清月坊——那里是金陵最繁华的地方,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在那里的坊市上,都有售卖。 谁知刘邦在马车里叫了一声“去天牢!”王忠被那冰冷的声音吓了一跳,忙让马夫拨转马头。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临近傍晚,柔和的夕阳照在街道上,路边的商贩在有气无力的叫卖货物,行人不紧不慢,神色从容。 放牛的童子牵着黄牛从城门进来,往家里走去,腰间还插着一根旧木笛,看他满心欢喜的样子,刘邦猜测,他今天可能从城郊庄子里的老先生那里又学会了一新的曲子。 捕快像赶羊一样,在后面催促全身镣铐的犯人快走,有胆大的小孩还往犯人身上扔石子,捕快一手提着酒葫芦,一手牵着铁链,对小孩的举动也不理睬。 从他破破烂烂的靴子就能看出来,他为了抓捕犯人,走了很远的路,如今正是疲倦之时,哪里还有工夫去管几个毛头小子? 农民,商贩,幼童,差役,犯人,无数细节共同构建了一副无比和谐的画卷,古老的城池带着一缕烟火气,给人一种踏实的错觉。 黄昏时候的金陵很美,天牢自然不在此列当中。 所有事物都是对立存在的,有美就会有丑,有善就会有恶,有光明就会有黑暗,如果说,那些良善人家居住的坊市是最光明的地方,那天牢就是金陵城最黑暗的地方,嗯,也有可能是第二黑暗,最黑暗的也许是皇宫。 城西,布平坊。 这里居住的大多是差役人家,如今这个时候,各家各户都是大门紧闭,气氛压抑,与刘邦刚刚经过的太平坊,安乐坊的温馨,和谐,完全不同。 透过直直的坊街,视野尽头有一座黑色的建筑,周围是一片荒芜,杂草丛生,看上去就让人觉得阴气森森。 那就是大渝最大,最严密的监狱——天牢! 这里关押的都是些罪大恶极,十恶不赦的重刑犯,被关押在这里,基本上已经是被宣告了死刑,能完好无损地从这里走出去的,少之又少,所以,民间又将天牢称之为鬼门关。 刘邦的车驾还没到天牢大门,就被前面的一道卡口堵住了,几个身着青衣的卫卒将拒马挡在路中间,大声喝道:“天牢重地,不可擅入,快快退回!” 王忠翻着白眼,大摇大摆地走到卫卒面前,拎出一块白玉令牌道:“闪开,我们要进去探监。” 卫卒看着他手里的令牌,知道来人身份不一般,但顾大人今天特意交代过,无论是谁,都不许进去,几个卫卒对视一眼,为的那名汉子吞了吞唾沫仰着脸道:“可有探监文书?” 王忠气的够呛,他又从腰间扯下一块令牌,与之前的那枚大小相仿,材质相同,唯一有区别的是,这块令牌上面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五爪金龙! 天底下,能拥有这枚令牌的只有一个人,几个人连忙上前几步,单膝下跪“参见陛下!”。 刘邦揭开车帘,看王忠抖完威风的得瑟样,没好气道:“你还不滚过来?起来吧。” 王忠对下跪的几个卫卒哼了一声,转头来到马车前,为的卫卒也跟了过来,拱手道:“末将不知陛下驾到,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你们恪尽职守,不知者无罪,朕问你,钟杨两家的家眷是不是被关在里面?”卫卒点头应是,刘邦嗯了一声“朕要进去看看他们,打开关卡。” “诺!” 卫卒一挥手,拒马被挪开,刘邦的马车一路走到天牢门前,看着眼前铜墙铁壁一般的防卫,刘邦就知道,自己又被电视给骗了。 整座天牢是由很多个建筑一起构成的,就像一个小院,这些建筑均由青石垒砌而成,四面都有高大的围墙,四周有瞭望塔,每座塔上各摆放着两具弩车,旁边还有五名士卒持弓放哨。 唯一通道就是眼前这扇足有三丈高的大门,门上钉满了铁卯,表面有一层两指厚的铁皮,上面挂着几条足有手臂粗细的铁链,由一块巨大的锁锁住,门外更有百人小队看守。 就外面这些防护措施,除非出动军队,否则,就是再来三倍于守军的人也不可能攻破,电视上演的,百八十人一拥而上,就将天牢给劫了,简直是一个笑话。 “打开牢门!”刘邦见这些卫卒这么没有眼力价,感觉十分不爽。卫卒头子面露尴尬,他指着刘邦身后的几个人道:“陛下,得换衣服。” “换什么衣服?” 卫卒头子从一个小兵手里接过一个大袋子,指着里面的几件黑色的麻衣道:“黑色属阴,只有着黑色,阴气将自身的阳气遮盖,进去的时候才能不冲撞里面的阴魂。” 闻着从那袋子里传出的一股子馊味,刘邦就捏着鼻子道:“这是什么规矩?”卫卒头子面露为难之色道:“陛下,这规矩是祖宗传下来的,不可不守啊。” 看他一脸的担心,刘邦就叹了口气,古人最是敬畏鬼神,将这些规矩看的比命还重,要是不遵守的话,他们晚上这觉就甭想睡好了。 “朕也要穿吗?” 卫卒头子赶忙摇头“陛下是真龙天子,有神灵庇佑,邪魅哪敢近您的身?就是其余几位都得穿。” 只要自己不用穿就行,刘邦也懒得废话,摆摆手,让王忠和几名侍卫去换衣服,换好之后,卫卒头子一声令下,墙上的卫卒转动木轴,吱呀呀,铁门被打开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一章 今日始知狱卒之贵 进了大门,刘邦遇到了廷尉司司正冯辟。 他在这里,刘邦一点都不意外。廷尉司和大理寺都是大渝的司法机关,前者负责缉拿,调查取证,后者负责审判,定罪,就和后世的警察局,与法院分工一样。钟建德,杨邛涉嫌谋反,冯辟在这就是来审讯犯人的。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看穿着打扮,应该是天牢的狱卒头子,他见到刘邦,弓着腰,几乎弯成九十度,脸上带笑,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了。手哆哆嗦嗦,双腿打着摆子,看起来很是紧张,也对,一个小小的狱卒见到皇帝不害怕才怪。 刘邦懒得搭理这个长相猥琐的人,问冯辟:“查的咋样了?”冯辟拱手道:“回陛下,钟建德,杨邛私藏甲胄,武器,物证充足,只是这两人嘴硬的很,死不认罪,不过没关系,他们家的仆役,丫鬟都已经招供了。臣连夜就将供词交于顾大人。” 刘邦点点头,不由有些感慨,审讯犯人,尤其是在牢里审讯,所用手段,无非严刑拷打,威逼利诱。 钟建德,杨邛再怎么说也是朝廷重臣,见过大风大浪,自然不会被区区皮肉之苦吓倒,可他的家眷,又怎能挨得住牢里这一套呢?完全就是屈打成招啊。 不过,刘邦也不打算说破,这里的规则就是如此,没掉几斤肉,不少几根指头,你好意思跟人说,进过天牢?况且,他们走到如今这步田地,刘邦在背后也是出了大力气的,大家都是狼,没必要装羊。 刘邦摆手“带朕去看看,朕有话要问。” 冯辟犹豫了一下“陛下,牢里阴冷,肮脏,您还是别进去了吧,臣将您要见的人带出来就是了。” “算了,还没定罪,就将犯人从牢里提出来,大渝有这样的规矩吗?” 冯辟脸色一滞,垂首请刘邦先行,狱卒头子弯着腰在前面引路,刚进牢洞,刘邦就差点被熏晕了过去——这里面的味道实在是太他娘的恶心了! 腐臭味,酸味,还有一股子燎猪毛的味,各种异味混合,简直就是生化武器啊,刘邦捂着口鼻,示意狱卒继续往前走。 牢里的走廊很窄,堪堪能让五个人并排前行,两边都是牢笼,里面横七竖八,躺着几个野人一样的罪犯,见到有人进来,他们习惯性地趴在栅栏上喊道:“我冤枉啊,冤枉啊。” 只听见咔嚓一声,差役就将他抓在栅栏上的指骨给打折了,顿时是惨嚎不止,差役又举起棍子,那人无比敏捷地跳到牢笼墙根,又开始哀嚎。差役够不着,只能无可奈何地警告着。 刘邦清清楚楚地看见,那罪犯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神采,好像算计得逞了一样,他很迷惑,这家伙为什么挨了打还如此得意? 随便一想,就明白了,得,人家完全就是在恶心自己呢,他们被关在牢房里,没地撒气,破口大骂呢,容易被整,只好用这种方式气气狱卒。 “小人物的发泄方式啊。” 刘邦感觉很有趣,狱卒头子却是满脸的汗水,焦急地看着冯辟,想让他为自己说两句好话,刘邦瓮声道:“不用管他,你只管带路。” “是,陛下。”狱卒头子如获大赦,脚步又快了几分,穿过走廊,又转了几个弯,狱卒头子在一间牢房前停下了。 借着昏暗的火光,能够看见,里面躺着一个全身是血的人。 在牢房的前面还有一块空地,摆着一张桌子,几把椅子,看样子是狱卒看守罪犯时休息的地方。 狱卒头子用衣袖擦着椅子,还往上面吐了几口唾沫,想把上面沾着的杂物擦掉,看的刘邦一阵恶心,差点呕吐出来“这家伙,真是太讲究了。” 强忍着胃里的不适,刘邦坐在椅子上,摆摆手,示意狱卒头子将钟建德弄醒。差役打开牢门,将烂泥一样的钟建德拖了出来,一大盆凉水浇在脸上,钟建德添了一口水,血渍,污泥的混合物,悠悠醒转。 他身穿破破烂烂的囚服,头发散乱,身上的味道更是让人皱眉,很难想象,今天早上朝堂上那个气度不凡的帝国侯爵,只一下午就成了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钟建德认出了刘邦,他张着嘴,就想从地上爬起来,他的十指全是血,双腿也似乎用不上力气,挣扎了许久,也没能成功。 刘邦转头看着冯辟“这是怎么回事?”冯辟嘿嘿一笑“陛下,他刚受过刑,小的们下手没轻没重的,不小心把他的腿给打断了。” “臣需要沐浴更衣,方能迎见圣容!”钟建德嘶吼着。 “去,给他清理一下!”刘邦很纳闷,都到这个时候还端着贵族的架子,哎,该死的风骨啊,不过清理一下也好,他也确实不想和这样一个乞丐不如的人说话。 狱卒抬来一个大缸,提起他就扔了进去,一阵搅和,又把他捞出来,擦掉身上的水渍,给他换了一身还看得过眼的囚服。 钟建德被搀扶着坐在了刘邦的对面,“罪臣,参见陛下。”刘邦见他这副德行还要下跪,就摆手道:“你身上有伤,就不用施礼了。” “谢陛下隆恩。” 刘邦挥挥手,让冯辟等人下去。只留下,王忠还有带出来的几个侍卫,刘邦打量着四周,漫不经心道:“钟卿,感觉怎么样啊?” 钟建德老泪横流,他边哭边笑,那笑比哭还难看“臣,始知狱卒之贵啊。”听着他这么说,刘邦突然想到,好像前世历史上,也有一个大官这么说过吧? 是谁,想不起来了,也没想的必要,刘邦没有做任何的伪装,面无表情道:“你妻子死了,服毒自杀了,你家里的几个老人,也撞了墙。” 钟建德好像一点都不在意,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死了就死了吧,这样也好,省得他们受人侮辱。” 刘邦看的目瞪口呆,古人的心都是石头做的吗?听说自己的结发妻,老子娘因他而死,他不但不伤心,反而有些欣喜,亏自己还为这些人的死有些愧疚呢,“嘿,这样也好,自己人都不在意,我一个外人,又何必呢?” “你知道你是怎么输的吗?”心里舒坦了,也就没有必要和一个死人在多费口舌——很可笑吧?他跑这么远,一大半原因就是为了求个心安。 钟建德仰天长叹,好像想把眼中的泪水逼回去,他的手没办法活动,涕泗横流有失他的风度。 刘邦看着他这个可笑的举动,也不阻止,过了许久,他才看着刘邦一字一顿道:“老臣糊涂,请陛下告知!” “你果然是糊涂啊,连失败的原因都不知道,就糊里糊涂地进了天牢,只能在污秽之地等死。”刘邦讥笑着,笑的前仰后翻,眼泪差点都笑出来。 钟建德皱着眉头“陛下,请勿戏弄老臣,老臣自认为没有干过伤天害理的事,也不是杨邛那种迂腐之徒,老臣不明白,为什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刘邦笑了很久,最后指着钟建德大声道:“因为你蠢!” 钟建德更加不解。 “你觉得宰相如何啊?”轻声问道。 “宰相?”听到这两个字,钟建德的瞳孔陡的缩了一下,随后他的眼睛恢复平静“宰相为人谦恭,德高望重,精明能干,是我大渝的顶梁柱。”说罢就闭上了眼睛,大有送客的意思。 刘邦冷哼一声“德高望重,精明能干,这个评价倒是很中肯啊,也对,你跟随他那么多年,青云直上,一路做到三品大官,感恩于他也是应该的,借刀杀人,不留痕迹,这份手段,朕自愧不如啊。” 钟建德睁开眼睛“陛下此言何意?” “世人都以为曹家哭庙,朕不得不杀你,可惜他们怎么就忘了,宰相这根顶梁柱呢? 他老人家一出手,就连朕的母后都要退避三分,朕实在是不相信,威风赫赫的宰相会比不过一个曹家。” 此话一出,钟建德的眼睛睁的更大了! “宰相今日与朕品茶,席间还说要让季岳正替你位子,朕答应了,哎,行了,给你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懂,蠢的没救了啊。好好待着吧,相信明日处决的旨意就会下达,你很快就能解脱了。” 说罢,刘邦就欲起身出去,刚走两步,钟建德就大吼道:“陛下,留步!”刘邦回过头,像看一条死狗一样看着他。 “陛下,您还没有告诉老臣,老臣为何会输?” 刘邦朝王忠摆摆手,王忠会意,带着几个侍卫出去了,刘邦走到钟建德跟前,轻轻吐出几个字:“因为,曹杰是朕杀的!”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二章 权臣手段 事实证明,骗人是一门技术,这世上,聪明人太多,傻子明显不够用,当然,聪明人与傻子是相对的,比如,杨邛与钟建德相比,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傻子,钟建德再与霍政相比,他也是一个傻子。 刘邦自认为不如那个老家伙,可能只比杨邛聪明那么一点点,想骗钟建德就得费九牛二虎之力。 好在身居高位,他也从这些聪明人身上学到了一点东西,正如曹雪芹说的那样,真作假时假亦真,假作真时真亦假,以真乱假,以假乱真才是骗人的最高境界,刘邦虽然还达不到这个境界,但至少已经稍窥门径。 曹杰的死是自己一手策划的,这个消息是真的,所以钟建德一瞬间就想清了前因后果。 他睁大了眼睛,没有问为什么而是问“如此说来,佑儿就在陛下的手里?”这是一个聪明人该问的问题。 说到底,钟佑才是所有事件的核心,只要钟佑出现,事情就会出现转机,自己才有可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刘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表情不言而喻。 钟建德犹豫了一下“陛下想要什么?” 刘邦嘴角微微扬起,心道:果然如此! 看官:云里雾里的,说什么呢?莫急,待我细细道来。 正如前面所说,世界上,聪明人太多,若非今日接见霍政,他也只会认为,这些事情都是顺理成章的,他会在自己导演的剧情里,摔爬打滚,乐此不疲,成为一个真正的傻子!不过还好,刘邦醒悟的很及时。 皇权与相权是一对天生的冤家,相爱相杀,亲政以前,霍政的主要对头是太后,亲政以后,太后虽然还有威胁,但主要对头却变成了皇帝。 马克思哲学讲的很深刻,事物具有特殊性,需要具体情况,具体对待,政治斗争也是如此。面对两个不同的对象,自然要用不一样的应对之策。 和太后斗,与皇帝结盟,逼迫太后为攻,以攻为守。和皇帝斗,稳扎稳打,巩固相权,让皇帝无处下嘴,为守,以守为攻。攻守兼备,转换自如,这就是一代权臣的手段! 而要巩固相权,他先要做就是让别人找不到自己的把柄,很不巧,钟建德就是一个握有他把柄的人。 这是很容易就能想清楚的,钟建德掌管少府多年,而少府又手握采办宫廷用度,铸币,市场监察的大权,尤其是后两项权力。 在这个时代,一个家族若想展,权势与金钱,相辅相成,缺一不可,有多大的权力,就需要多少的金钱,而要更多的金钱,就必须有很大的权力。 钟建德手里就有他需要的经济大权,试问,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没有霍政的把柄呢?所以他必须死! 可怕的是,他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他之所以选钟建德,原因嘛,说来可笑,嘿,就是他的风骨! 霍政相信,只要自己不明目张胆地对钟建德怎么样,他到死都不会出卖自己。钟建德一死,关于他的把柄就会深埋于土下,不会为世人所知道。 更可怕的是,他在算计钟建德的时候,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太后,皇帝,曹家,朝廷百官,无一不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 今日在华清池,他有意无意提瑛娘,就是想把刘邦的注意力转移到锦衣卫上,而无暇顾及钟建德。 只可惜的是,当刘邦听到卫青说钟杨两家惨状的时候,他就隐约有了这么一个猜测。 毕竟,以霍政和钟建德这么多年的交情,保下他家中老人妇孺的命是应该的,可是他没有,这说明什么?霍政想让他全家死光!因为他也不能保证,柄钟建德没有将那些秘密告诉家里人。 这是霍政唯一没有料到的一点——他以为刘邦作为皇帝,会对蝼蚁一般的人命无动于衷。 可事实却是,刘邦终究还是没法摆脱前世的影响,虽然,他不后悔这么做,但并不代表他不会难过,不会愧疚。 他今天来天牢看钟建德,一来是为了求个心安,二来就是想确认一下。 在钟建德说出那句‘今日始知狱卒之贵’的时候,刘邦就知道,钟建德不想留在这里,他的潜意识里,还想活着。 所以刘邦旁敲侧击告诉他,宰相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好,待他的心动摇的时候。再告诉他‘曹杰是我杀的,钟佑在我手里,只有我才能救你的命’。 如此,便能让钟建德吐出实话,现在他问刘邦,想要什么?证实了刘邦的猜测是对的! 解释完了,咱们再回主题。 刘邦坐回原位,手指轻轻扣着桌子一字一顿道:“我要那些宰相不想让人知道的东西。” 钟建德仰天大笑,笑声里夹杂着失落,悲怆,愤怒,明明豪气干云的笑声却无端让人生出几分怜悯来。笑罢,他紧盯着刘邦,那眼神好像困笼中的野兽。 他的忠诚,礼节,他的风骨都消失了,有的只是求生的欲望“你如何保证我能活下去?” 刘邦冷笑着“朕是皇帝,朕说你能活,你就不会死!况且,朕只要那些东西,你的命于朕何用?” “好!”钟建德大吼一声,在刘邦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刘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心满意足地走了,走的时候,他十分怜悯的看了钟建德一眼。钟佑自然是不能交出去的,刘邦还要用他来收拾蔡商,顾让,曹禺那几个王八蛋,岂能为了救一个没有任何价值的钟建德? 可惜啊,钟建德在死亡与背叛的折磨下,变成了一个傻子,他太相信皇帝的承诺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事到如今,他只能赌,也必须赌。 骗局很完美。 王忠与众侍卫牢牢地把控着过道,没有人知道里面生了什么,更没人知道,钟建德对刘邦说了什么,刘邦对钟建德说了什么。 只是当刘邦阴着脸走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很不高兴,冯辟凑上来问道:“陛下,生了何事?” 刘邦大怒,在墙壁上狠狠一拳“真是岂有此理,这老匹夫,朕好心来看他,竟然还敢骂朕言而无信,是昏君!” 冯辟笑道:“陛下,他如今就是一条疯狗,您何必和一条疯狗见识呢?” 王忠冷笑道:“这话就不对了,陛下是万金之躯,能到天牢里看他,是他的福气,非但不感恩,还敢辱骂陛下,就是疯狗也该一棍子打死!” 刘邦深以为然地大吼道:“这老匹夫欺人太甚,李全,你去把他的舌头给朕割下来!”手指头都打断! 名为李全的侍卫躬身称诺,带着两个人狞笑着走进了牢房,随后就听见钟建德的怒吼声“陛下,你言而无信!你这个无道昏君!你——” 话还没说全,就没了后音。 侍卫走了出来,手里提着半截带血的舌头,冯辟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哎,也是个可怜人啊,堂堂三品大员,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见刘邦冷冷地看着他,冯辟忙改口“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涉嫌谋逆,教子杀人也就罢了,还敢对陛下无礼,这种人就该死!” 王忠道:“陛下,这天色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回去吧?”刘邦点头同意,于是狱卒头子继续带路往回走。 转过一个弯,左方有一间比较大的牢房,里面有一个老者正在墙上涂抹着什么,刘邦好奇,凑过去一看,竟然是杨邛! 刘邦指着他问冯辟“不是说,他早就疯了吗?怎么还会写字?”狱卒头子嗤笑道:“半疯,用刑的时候疯疯癫癫的,平时就清醒了。”冯辟瞪了他一眼,狱卒头子立刻就往后缩了缩。 对于杨邛,刘邦一直是比较同情的,他这个人就是迂腐了点,不小心做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可对自己,他一直都是无害的。 “有可能的话,还是救他一命吧。”刘邦还是不忍心,让一个无辜的老头不明不白带着全家送了性命。 “陛下,臣冤枉啊,你不能这么对待臣啊!”杨邛感觉到门外有人看他,一见是刘邦,他爬过来,手握着栅栏声泪俱下。 刘邦没有说话,摆摆手,示意继续带路,见刘邦没有理他,杨邛开始哈哈傻笑起来,像个孩子一样,泼洒着稻草玩。 出了牢洞,太阳已经落山了,净街鼓正在敲着,刘邦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吩咐冯辟一句,对杨家族人不要太苛刻,就出了天牢。 目送着刘邦的车马离去,狱卒头子一下子瘫软在地,像滩烂泥一样,怎么拉也不起来。 冯辟鄙视地看着他“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就把你吓成这样?”狱卒苦笑着“那可是皇帝陛下啊!” “也是,这陛下亲政之后,就是不一样啊,嘿,起来吧,别丢人现眼了,还有几个犯人没有审问呢,这破地方,鬼气森森的,老子是一刻都不想待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三章 尾随 刘邦是一个彻头彻脑的小人,言而无信,卑鄙下作,用世上所有恶毒的词汇都不为过,就算有人啐他一口,骂他脚底生疮,就该天打雷劈,死后下地狱,刘邦也认了。 钟建德是必须要死的,明天刘邦就会批下处决他的奏折,而且为了防止他胡说,还得割了他的舌头,砸断他的手指,没法说话,没法写字,也就没办法告诉别人,皇帝的阴狠毒辣。所以,就算有人要骂他,诅咒他,也只能去地狱。 人,就是一个矛盾混合体。 刘邦坐在马车里,从出天牢就一直在干一件事,那就是看自己的手,养尊处优的生活让这双手变得白皙,滑嫩,完美无瑕。很多人想求这样一双手却不可得,刘邦却有些厌恶。 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这双天生就该用来弹琴,百~万\小!说,写字的手已经沾满了鲜血!如果有选择的话,刘邦更愿意让它刨土,种地,然而,没有选择。 环境会改变一个人,刘邦已经被改变的面目全非。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就一直在琢磨着怎么害人,琢磨着阴谋诡计,何曾为这片土地做过半点事情?鲁迅曾经说过,杀人者在毁坏世界,救人者在修补它,而炮灰资格的诸公,却总是在恭维杀人者。 世界是这么的不公平。 想起自己最近做的这些事情,刘邦十分沮丧。创业太难了,生活太难了,做人太难了,万事皆难,总结起来——活着太难了。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是无法体会的。 “我是不是给穿越者丢人了?别人穿越,数学,物理,化学,经济学,管理学,心理学,样样精通,造玻璃,搞火药,制大炮,将古代玩的转转的。可我,面对一群古代的猴子,如履薄冰,谨小慎微,每日惶惶不可终日,是这些猴子太聪明了?还是我这个穿越者太蠢了?”越想越沮丧,越想越心酸,个中情绪简直不可为外人道也。 出了布平坊,王忠小声问“陛下,咱们直接回宫吗?” 刘邦停止了无休止的胡思乱想,自怨自艾是没有用的,自己还是得和一群妖孽一样的猴子做斗争,他沉吟半晌道:“去清月坊!”那里有钟建德交给他的东西,早一点拿到早一点安心。 王忠应称一声,吩咐驾车的马夫改道清月坊! 金陵城的宵禁政策执行的还算严格,净街鼓敲完,整个大街上除了几队巡逻的捕快再无他人。刘邦的马车孤零零地行驶在街道上,很是突兀。 几个捕快过来检查,全被王忠一脚给打发了,这家伙,最近越来越有恶仆的派头了。 穿过两个坊市,马车来到了城东,清月坊就在这里,说起来,刘邦来过这里一次,就是上次归宁时,带卫青,魏鞅,胡不归三个人去听雨楼的时候。 那个时候,清月坊的繁华给刘邦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不似现在,房屋破旧,街市冷清。 重农抑商的政策造成了现在这样畸形的情景——虽然宅子没有官宦人家居住的新郑坊那么气派,但这里绝对不是穷地方。 你看那家家户户窗户里透出的明亮烛灯就能知道,那都是上好的鱼油,说不定还有宫中所用的鲸鱼油,普通百姓家里哪能用得起这种东西? 商人有钱,却没地位,里面装修,用度极尽豪奢,可偏偏在人前要表现出一副穷光蛋的模样。令人啼笑皆非。 刘邦将王忠叫到车边,吩咐他去联系一下魏鞅,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他了,锦衣卫的建设也不知进行的怎么样了,还是得亲自视察一下。 王忠应了一声就去办事,刘邦吩咐马夫继续赶车,来到一处宅子前,刘邦下了马车,看了看门前的那棵大柳树,点了点头,示意侍卫去敲门。 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仆,他见到刘邦有些疑惑,自家老爷的客人,他都见过,可眼前这位贵气逼人的少年...他还是第一次见。 虽然疑惑,但他也不敢怠慢,光看围在这少年身边的几个侍卫就知道,身份肯定不一般,他拱手作揖道:“不知这位公子找谁?” 刘邦回了一礼笑道“我乃枳阳侯之子,受故人之托,有要事相商,不知杨志成,杨老板在吗?” “原来是小侯爷,快快请进,只是,我家老爷前日出门远行,家中只有祖母,有什么事,您和她说就行。” 刘邦笑着点头,四名侍卫快速进了府门,查看四周,顿时是鸡鸣狗叫,老仆也不在意,这是贵人入府的规矩,“打扰了!”刘邦拱拱手,跟着老仆来到客厅。 里面陈设果然很豪华,光屋里摆放的桌椅就很不一般,看上面的雕文,木工,一看就是出自名匠手笔,就这一张桌子,没有百贯铜钱是买不来的。 烛灯如雪,没有一丝油火气,香炉中青烟袅袅,檀香味充斥着整个房间,老仆端来茶水,笑道:“鄙舍寒酸,还希望小侯爷不要见怪。” 刘邦停止打量,叹道:“已经很不错了,一般的官宦人家都没你家豪华啊。”老仆笑说不敢。 茶水倒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就从外面走了进来,她对刘邦下拜行礼“民妇杨陈氏,参见小侯爷。” “老人家不必多礼。” 老妇人起身,朝老仆以及身后的丫鬟摆摆手,让他们下去,随后跪坐在地榻上问刘邦“小儿远行,家中就民妇一人,小侯爷有什么话就说吧,民妇如能做主,自当尽心竭力,如若不能,这就修书一封,尽快让小儿赶回。” 听她这么说,刘邦也不客套“我今日来拿一样东西,这些年,你家这些年所做生意的所有账本!” 老妇大惊“小侯爷,可是小儿犯了王法吗?还是说,小儿得罪了您?” 刘邦摇头,老妇又问:“既是如此,您为何要家中账本呢,那可是民妇家里的命根子啊。” 侍卫见这老太婆不识抬举,上前几步,就想给他一个教训,刘邦摆手让他退下“我对你家没有一点兴趣,相反,这东西要是放在你家里,只会带来灭门之祸,事关生死,你还是快点交出来,说不定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此话怎讲?” 刘邦皱了皱眉头,这民妇真是够麻烦的,他有些不耐烦道:“想必今日钟府发生的事情你也知道一点吧?” 老妇人顿时脸色煞白,钟府的惨祸早就传遍了整个金陵,自己的儿子要是和这件事有牵扯...她不敢再想下去,只是自家做的生意那都是见不了光的。 一旦账本被人拿了去,全家死光那也是早晚的事,左右都是个死,正在她急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时,忽听门外传来一声惨叫。 刘邦一惊,侍卫立刻将刘邦挡在身后,手中的钢刀已经出鞘,‘嗖嗖嗖’三声箭矢破空声落,守在外面的几个奴仆应声倒地。 “来的好快!” 刘邦心中警铃大作,自己前脚刚到,杀手就来了,难道说,他们是尾随自己而来的? 来不及多想,刘邦狞声道:“账本在哪?” 老妇人吓的浑身发抖,用颤巍巍的手指着后院说:“东厢房...有个小柜子,所有账本,都在里面。” 刘邦一挥手,四名侍卫破开侧窗,护卫着刘邦从窗户里跳了出来,其中一个侍卫道:“陛下,咱们赶紧撤吧。” “不行!”刘邦厉声拒绝,自己来这为了什么?那些账本上肯定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决不能落到他人手中。 “走,去后院!” 侍卫没辙,只好拉着刘邦往后院跑,前院已经杀成一片,侍女,仆役的惨叫声不绝于耳。穿过花园,找到老妇人所说的东厢房,侍卫一脚将门踹开,里面有几个正在抱头痛哭的女人顿时尖叫起来。 侍卫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那个小柜子,就问其中一个女人“藏账本的柜子在哪?”女子吓的说不出话来,侍卫将手里的长刀架在她脖子上“快说!” 那女人指着炕几边的衣柜说“下...下面!” 侍卫将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扔出来,果然发现,里面放着一个五尺见宽的铁箱子,上面挂着锁。 钢刀砍在锁上,火花四溅,一连砍了好几下,刀刃都卷了,这才将锁扣给砍断,刘邦走过去,打开箱子,只见里面放着许多金贵的首饰,金锭,银饼,还有一大堆花花绿绿的田契,房契,奴契。 这些是这家人的全部财产,刘邦没去理会那些金银,只从里面取出五本厚厚的账簿,翻看了两眼,没错,就是这东西。 正要离开,就听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三个蒙面的黑衣汉子就进了屋子,他们的目光一下子就盯在了刘邦手中的账簿上。 “完了!”刘邦心说。 四名侍卫对视一眼,提着长刀就冲了上去,那三名蒙面汉子一看就是身手非凡之辈,几道寒光闪过,四名侍卫就软软地躺下了。 连一个回合都没走过啊,刘邦瘫倒在地,不停往后面缩,现在,就是身后是万丈悬崖,他也跳,只可惜,后面是冰凉的墙壁,他已经无路可退。 那三个蒙面汉子眼睛里闪烁着渗人的寒光,刘邦眼睁睁看着,他们一剑一个,将那些抱头痛哭的女人一一杀死。 鲜血溅在了刘邦的脸上,嘴唇上,舔一舔,咸咸的,被这些亡命徒狼一样的眼睛盯上,别提他娘的有多恐怖了。 刘邦索性闭眼等死,慢慢向刘邦靠近,手里的剑已经慢慢举起来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忽听嗖的两声,两把长刀瞬间刺穿了其中两个蒙面人的胸膛。 “贼子,尔敢!”这声音是胡不归的。 “陛下!”这声音是魏鞅的。 刘邦猛然间睁开了眼睛,心中大喜“我在这,快来救驾!”那蒙面汉子眼中寒芒陡闪,一个尖步就到了刘邦跟前。 “吾命休矣!”刘邦呆住了,裤裆猛然间一湿,他被蒙面汉子的杀机锁定,身体无法活动,但意识还在,他心中哭笑“老子竟被吓的尿了裤子!” 大汉也察觉到了刘邦的异状,冰冷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随后他瞳孔一缩,凭空翻腾了几下,躲过魏鞅射来的几柄飞刀。 刘邦手里一空,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握着的几本账簿不见了,只见那蒙面汉子掌影翻动,只几秒钟的工夫,那几本账簿就变成了碎纸屑。 就这几秒钟的空档,魏鞅手里的飞刀再次袭来,‘嗤嗤’两声,蒙面汉子的脸颊,肩部就多了两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谁都看得出来,刚才若不是他灵活地躲了一下,此时,这两道伤痕就是眉心与喉咙! 蒙面汉子吃疼,大吼一声,脚下一抖,地上的一柄长刀就被他握在了手里,魏鞅眼中冷芒闪烁,“来得好!”他手中已经反持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刀。 两道人影闪动,电光火石般的一瞬间,蒙面大汉发出一声闷哼,他的肋下已经开始有血不断涌出。短兵相接,拼的就是一个‘险’和‘快’字,魏鞅手持短刀,近身作战自然占优势,蒙面大汉受了伤,动作也没魏鞅快,所以只一个来回,就受到了重创。 再打下去,就会死!蒙面大汉很清楚,他看了一眼刘邦,一跃身,从窗户里跳了出去,魏鞅正想去追,被胡不归给叫住了“保护陛下要紧!”魏鞅狠狠地看了一眼蒙面大汉离去的地方,骂了一声‘算你走运’这才作罢。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四章 最尊贵的人 这一切从生到结束,也就短短一盏茶的工夫,可刘邦却感觉过去了好几个世纪,惊魂一夜啊,这可真是惊魂一夜啊,想想自己之前还得意洋洋的装富家公子,抖威风,一转眼就差点做了刀下鬼。这转折不可谓不大! 刘邦看着那些女人惨死的样子,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胡不归与魏鞅单膝下跪“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无...无罪!”刘邦哆嗦着,好不容易才说出这两个字,“陛下,陛下——”王忠哭着从外面跑了进来,满脸的凄慌,脚下被死尸绊了一下,摔倒在地,手都被擦破了,也不管,他爬进房间,见刘邦还活着,顿时哭的更凶了。 他爬到脚前,抓着刘邦的腿“陛下,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让奴婢该怎么活啊?”刘邦被他哭的有些烦,挣扎着坐了起来“狗奴才,你要是再晚来半步,朕就御龙归天了!” 王忠抬起头看了刘邦一眼,又开始嚎啕大哭,魏鞅,胡不归见到这一幕鼻子都不由有些酸。 “行了,别哭了,朕不是好好的吗?朕是上天之子,有神灵庇佑,那些贼人没那么容易就要了朕的性命!” 安抚了好一阵子,场面这才安定下来,“来,扶朕起来,腿软!”王忠破泣为笑,和魏鞅,胡不归将刘邦搀扶着站稳。 王忠看到刘邦裤子上湿了一大块,对刘邦道:“哎呀,陛下,血溅到衣服上了!” 魏鞅与胡不归早就看见了,一个个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刘邦黑着脸踢了王忠一脚“就你眼尖!”又看了看便秘一样的另外两人,心中更加郁闷“朕被吓了尿了裤子,很好笑吗?嗯?” “不敢,陛下临危不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真教我等好生佩服!”胡不归立刻一记马屁送上,刘邦听罢,这才顺了口气。 外面的喊杀声已经停止了,刘邦看着魏鞅问道:“那些人都已经收拾掉了吗?” 魏鞅拱手道:“回陛下,前院的那些贼子已经全部伏法,后院里...跑掉了一个,是臣的失误。”刘邦一摆手“这不怪你,这些刺客都是些什么人?” 胡不归面露犹豫“陛下,咱们还是去外面说吧。”随后,他还将那个装满金银财物的箱子给拖上了。 刘邦气急“这可是赃物,被人查出来,你背黑锅啊?” 胡不归嘿嘿一笑“这事情没法明察,多好的钱啊,不拿白不拿,陛下放心,俺老胡绝对不会让他们给查出来的。” 刘邦想了想,点点头,胡不归说的有道理,自己莫名其妙到了一户商贾家里,还被人刺杀,要是传出去,还不得闹的满城风雨? 最近国中一连生了好几件大事,民心惶惶的,这个节骨眼儿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也就不去管胡不归的贪心,毕竟,那些东西不是一个小数目。 几人一起往外走,后院,花园,走廊,到处都是尸体,看起来,这户人家已经死绝了,“一个活口都不留,好狠的手段啊!”刘邦暗自咋舌。 回到前院,有二十多个汉子,整齐地站成两排,见到刘邦出来,恭恭敬敬地单膝行跪礼“臣,参见陛下!” 刘邦指着这些人问魏鞅“这就是朕的‘六扇门’?” 他实在是没办法相信,这些衣着破烂,手里拿的武器都长短不一的人,竟是魏鞅口中所说的‘精锐’,他娘的,分明就是一帮乌合之众嘛! 魏鞅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表情,随后他又笑了“陛下,您别看他们看起来不行,这二十五个人都是历经百战的好汉,各个以一顶百!” 那些汉子好像是为了证明统领大人所言非虚,都抬起头来,那一双双狼一样的眼睛里全是狂热的战意,看的刘邦有些头皮麻。 他又仔细打量了那些人,现他们虽然看起来有些寒碜,但身子板都很结实,手上老茧密布,一看就是玩惯武器的人,再加上他们浑身不自觉地散着一股杀气,如果真的杀起人来,肯定十分恐怖。 刘邦这才满意地笑道:“诸位免礼!你们今日救驾有功,每个人都有功,只是如今情况特殊,朕不能大张旗鼓地给你们奖励,这个功劳先记着,不你们放心,朕日后一定亲自为你们颁奖!” 二十多个汉子各个激动地不能自已,甚至有不少还抽泣起来。虽然他们知道自己是为皇帝陛下做事的,可从未见过皇帝的面,心里总感觉不踏实。 今天算是见着了,不但如此,皇帝陛下还许诺说要为自己亲自颁奖励,这是多大的荣幸啊!要是能得到这样的荣耀,就是现在死了那也值得! “愿为陛下效死力!”二十多个汉子铿锵有力地击胸行礼,这是军中的礼仪。 刘邦看了看院子外面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转头看着魏鞅“此地不宜久留,把这里收拾收拾,检查一下这些人身上有没有什么线索,然后再把朕的亲卫遗骸收集起来,咱们得快点离开,不然一会官府的人就到了。” 魏鞅拱手承诺,胡不归嘿嘿笑着,将那口大箱子拎了出来,刘邦无比清晰地看见,那些汉子各个吞着口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些金银财宝看,就像一群乞丐看到了无上的美食一样。 “哎,一群要钱不要命的杀才啊。” 刘邦突然对自己视金钱如粪土一样地情操感到无比的自豪,看到财宝,刘邦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皇帝陛下,从裤裆里掏出了...一本书!胡不归咽了咽口水“陛...陛下...这是什么东西?” 刘邦叹了口气,看着那本被尿渍浸湿的账簿苦笑道:“老子就是为了它,差点被人干掉,还吓的尿了裤子,嘿,他娘的。” 众汉子听刘邦自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能相信,平日里,高高在上,威风凛凛,仿佛神祗一般的皇帝陛下竟然会说粗话,还会被吓的尿裤子,不由都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笑归笑,没有一个人敢轻视刘邦,反而觉得这样很好,皇帝陛下坦坦荡荡,在他们面前连这些丢人的事都说,这说明什么?皇帝陛下把他们当成了自己人啊! 大家都是军伍上退下来的汉子,都知道,人面临死亡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皇帝陛下小小年纪,平日里养尊处优,刚刚经历生死,就能轻松地开玩笑。光这份胆识,就足够让他们敬佩三分。 胡不归崇拜地看着坐在院中石桌上翻看账簿的刘邦,这些杀才的桀骜不驯,他是知道的,用权力与利益驱使这些人去做事,不难,但要得到他们真正的忠心,这可不是权钱就能办到的。 刘邦只短短几句话就能让这些家伙各个打了鸡血一样,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胡不归相信,现在刘邦就是让这些人都去死,他们也会心甘情愿,没有半句怨言。 “陛下是怎么做到的?” 魏鞅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服吧?你别看陛下年纪小,手段可是老练的很,别想了,就算想清楚,你也学不会,这本是是天生的!” 胡不归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刘邦没有去理会他们二人的窃窃私语,说来其实也很简单,笼络人心嘛,无非施之以恩,予之以利,动之以情,这三管齐下,要收服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武夫还不是易如反掌? 他现在很疑惑,翻来覆去“这就是一本普通的账簿啊?为什么有人为了它不惜性命,狗急跳墙?” 刘邦看的出来,那些人就是为了这些账簿来的,刚才,那蒙面大汉明明有机会杀了自己的,但他没有,而是拼着被魏鞅干掉的风险毁掉那些账簿。 “哎,得亏他们没有现老子裤裆里还藏着一本,否则老子就有可能变成第二个王忠了。” “今天晚上的人是霍政派来的吗?还是另有他人?”刘邦眉头紧皱,越想越觉得此事不简单。 魏鞅很快就收拾完毕,他对刘邦点点头,示意可以走了,院子外面,已经有不少胆子大的人探头探脑的进来看个究竟。 正门是没法走了,好在魏鞅想的很周到,后门已经有接应的人,自己的马车也被牵到了那里。 一轮明晃晃的月亮已经升起,大地仿佛降了霜一样,雪白一片。刘邦坐上马车,魏鞅等人在前方开路,街道的两边时不时传来一声闷哼。 那是在暗中窥视的人,都被魏鞅一刀结果了。 马车跑的很快,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一群人就来到了一家农户面前。胡不归敲了敲门,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将门打开,她见来人是胡不归便大笑着对里屋喊道:“娘,娘,胡大哥回来了!” 一个系着罗裙的妇人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全身是血的魏鞅与胡不归惊道:“哎呀,受伤了没有?” 胡不归笑着摆手“我没事,大姐,今天还有贵人,咱们进去再说。” 妇人与小女孩这才看到,外面还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农户家的大门很小,马车进不去,无奈,刘邦只好从马车上下来,吩咐把马匹牵进去,车先找个地方藏起来。 进了门,小女孩怯生生地指着穿着华贵的刘邦问胡不归“胡大哥,他是杜候家的公子吗?杜候家的人都是坏蛋!” “杜候?”刘邦疑惑地看着魏鞅。 魏鞅笑道:“她啊,平生长这么大就没出过夜香坊,见到最尊贵的人家就是坊门前的杜候府,就误把您当做杜候家的人了。” 刘邦听罢,心里凄然,对于这个小女孩,夜香坊就是她的全世界,殊不知,夜香坊是金陵三十六个坊区里最小,也是最穷的。 他摸着女孩的头“我不是杜候家的公子,你别怕!”几人说笑着进了里屋,胡不归哈哈大笑着,“阿茹,杜候家的公子算个屁呀,这位大哥哥是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人!” 叫阿茹的女孩一脸的认真“胡大哥,你又骗我,我娘说,这个世上最尊贵的人,是皇帝!” 胡不归摸着下巴“没错啊,他就是皇帝!” 刚端着茶水进来的妇人刚好听到胡不归的话,身体不由一僵,手里的茶壶,茶具一下子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五章 钱的问题 “民妇赵金氏参见陛下,不知陛下屈尊到此寒舍,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妇人忙拉着一脸茫然的阿茹给刘邦行礼。 刘邦叹了口气“起来吧,能收留他们,真是为难你了。”妇人笑道:“陛下这是哪里的话,不归与我丈夫情同手足,早就是一家人了,这些都是分内的事,不足挂齿。” 胡不归嘿嘿一笑“嫂嫂,这下你该放心了吧,老弟我是给皇上当差,可没去做那些杀千刀的强人。”妇人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笑着点头:“哎,那你们聊,我一个妇道人家就不掺和了。” 刘邦点点头,她就带着似懂非懂的阿茹收拾地上的茶杯残渣,随后出了屋子,关上门。 魏鞅请刘邦落座,捡起地上的茶壶,取过杯子给他倒上茶“陛下,条件简陋了些,还希望您莫怪。” 刘邦喝了一口茶,茶很粗,水有点咸,煮出来的茶水没有茶的甘甜,反倒有股子树叶的味道,他只抿了一口,便不着痕迹地放下了茶杯,哎,享福享惯了啊。 “有个落脚地就不错了,不过,你们怎么会来这里?夜香坊与清月坊离的可不近啊。” 胡不归笑道:“陛下有所不知,这其实是我们找的一个临时据点,为的就是以防万一,哎,最近金陵城那些人都疯了。 尤其是‘皇城司’那帮狗娘养的,简直就和狗皮膏药一样,贴在身上甩都甩不掉啊,老魏为了不暴露‘听雨楼’,耽误陛下的大事,就带着我们这几个杀才在外面四处躲藏,简直和丧家之犬没什么两样。” 胡不归一脸的颓败,看得出来,他对这几天的境遇十分不满意,魏鞅斥道:“不可对陛下无礼!”胡不归脸色一僵,傻笑着对刘邦道歉“陛下,微臣是个粗人,说话难免走风,希望您不要见怪啊。” 刘邦摆摆手,他现在只想搞清楚锦衣卫如今的处境,没工夫搭理这个糙货,他问魏鞅道:“钟佑被你们弄到哪儿去了,安全吗?” “陛下,放心吧,就算我们全部被抓住,他们也不可能知道钟佑在哪!”说起这个,魏鞅就是一脸的得意。 刘邦怒了,他冷哼一声“都是你干的好事,曹家哭庙逼朕,全天下都知道朕当了缩头乌龟,好啊,朕成了一个笑话!” 魏鞅撩起裙摆,跪倒在地“微臣知罪!请陛下责罚。”说是知罪,但看他一脸不在乎的表情就知道,他压根就没觉得自己哪里错了。 胡不归眼珠子一转也跪下了“陛下,老魏虽然莽撞了一点,但怎么说也是为了您啊,求陛下看在他对陛下一片赤诚之心的份上,这次就饶过他吧?” 刘邦狐疑地看着这两人心道,这两个性格截然相反的人,什么时候好到穿一条裤子了? 以前啊,他还担心,他们会不会打起来,现在看来,这操的全是闲心。刘邦叹了口气“哎,起来吧,既然捅了马蜂窝,就该有善后的办法,说说,你们是如何打算的?” 魏鞅与胡不归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下意见,最后决定还是由魏鞅说,他拱了拱手轻声道:“陛下,微臣等人决定自立门户。” “哦?”刘邦眼睛一亮,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于是魏鞅就从头到尾,很仔细地说了一遍。他说了很多,与其说是日后的打算,不如说是诉苦更为恰当。 一般来说,臣子向皇帝诉苦,这是自己无能的表现,可刘邦却没有责备他,而是陷入了沉思。 ... 听雨楼虽然已经归魏鞅控制,但其早已自成体系,里面的利益纠缠,人员底细,没办法一下两下理清,外人要想融合进去很困难。 别的不说,光钱财一条就足够让他头疼好久。听雨楼的运作,其花销,用度都靠青楼生意,让那些以皮肉为生的女人把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钱交给魏鞅去干别的,不是那么痛快的事。 况且,那些钱也没办法满足锦衣卫的要求。训练人手,配备装备,人员劳饷,任务支出,那一项不需要大量的钱?这些钱就是把听雨楼掏空了也办法凑齐啊。 还有就是,听雨楼与锦衣卫从性质上说有根本的不同。 前者虽涉及朝堂,但终究还是江湖势力,第一要义是保证自己的生存,后者是政府部门,需要承担为皇帝,为国家服务的使命。 没什么事情的时候,两者井水不犯河水,各取所需,可一旦有事关生死的事情发生,就会有矛盾,发生分歧,最后的结果就是一拍两散,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就和这次一样,刘邦相信,魏鞅撤离听雨楼未尝没有师骆那个老太婆的意思,虽然没有彻底断绝与锦衣卫的联系,那也是畏于自己皇帝的身份。 总之一句话“还是没有自己的根基啊!”刘邦现在很想抽自己一记耳光,当时留下师骆,他是想制约魏鞅,别让他干的太出格,可没成想,制约确实起效果了,却是反效果。 “没事干,我玩什么平衡之道!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现在看来,我也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啊,创业初期,本来就是举步维艰,不信任下属,放权给他,还处处掣肘,这是领导该做的事吗?”刘邦有些脸红,说到底,这都是自己的失误。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对魏鞅拱手“此乃朕之过也,朕向你赔不是。”魏鞅有些局促“陛下心中自有丘壑,臣岂敢腹诽?” 道歉的话说过了,刘邦也不再愧疚,他重新坐下“你们的计划朕批准了,放手去做吧。不过听雨楼暂时还有用,不能放弃!” 魏鞅点点头“微臣明白。”胡不归有些急不可耐了,他搓着手嘿嘿一笑“陛下,为了实施这个计划,臣得向您要点东西。” “什么东西?” “钱啊!做这些事都得要钱啊。” 啥?刘邦懵逼了,过了半晌他才咳嗽了两声“敢情今天把我带到这,就是为了要钱?” 也对,什么根基,那都是虚的,最重要的还是得有钱,有了钱就会有人脉,有了人脉,这根基也就有了,不过这可把他给难住了,虽然他是皇帝,虽然按理说,这天下都是他的,区区一点钱财算不了什么。 可是国家的钱都在户部,那里的每一笔支出都得经过朝臣商议,还得记录在册,锦衣卫暂时还不能公注于众,从户部拿钱是不可能了。 少府,太府寺的内库里也有钱,这些钱都是皇帝的私房钱,只是那里的负责人是宰相的人,也有点难搞... 算了,只要是自己的钱,刘邦就不相信他还敢不给,至于用处嘛,嘿嘿,总是能找到借口的。 锦衣卫独立是必须的,这个刘邦很清楚,他原来的想法是,先让魏鞅历练一下,权当是试用期,等他熟悉了,再准备筹建也不迟。 唯一没想到的是,形势转变的太快,让他有些措手不及,谁能想到,短短十几天,平静的金陵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呢?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钱的事敲定了,魏鞅和胡不归就都放松了,这段日子,两家伙算是深刻体会到了没钱的难处。 先前还担心刘邦不给钱,倒不是说他抠,而是担心他没有动用大笔金钱的权力。现在看起来,皇帝陛下应该还是有办法的。 刘邦鄙夷地看了他俩“你们还是想办法应付眼前这一关吧?据朕所知,不止是‘皇城司’,就连宰相,曹家,还有很多不为人所知的势力都在追查你们的踪迹。” 魏鞅笑了笑,那意思好像是说‘山人自有妙计’,胡不归指着外面说道:“陛下,老魏早就想好了,你看,这地方很隐秘吧?” 刘邦点点头,的确,夜香坊里居住的都是些穷苦人家,这些家伙伪装成民夫,相信一般人也查不出来。 “像这样的临时据点在整个金陵城,足足有十几个!我们今天是民夫,明个,就有可能是乞丐,后天呢,说不定成了哪家大户的护卫,就二十几个人,往金陵城里一撒,谁能找的到?” “都分散了,你们怎么联系?” 胡不归故作神秘,压低了声音道:“我们也不是散的很开,大家都活动在十里范围之内,只要有事情,集合起来顶多一盏茶的工夫。” 刘邦哦了一声,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那这么说,你们今天要是不在清月坊附近活动,朕就有可能...” “是啊,陛下!今天是我们在那里活动的最后一天,得亏王公公找到了我们,否则,大事不妙啊。” 说起这个,魏鞅与胡不归都是一脸的后怕,刘邦更是后背冒冷汗,实在是太他娘的凶险了。 也不顾茶有多难喝,一口下肚,压压惊,刘邦这才继续问道:“那些刺客查的怎么样了?” 魏鞅摇摇头,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剥下来的人皮,血淋淋的,上面刺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火焰图腾,“陛下,这是‘鬼火帮’的身份标记,前院里的那些人身上都有。” “鬼火帮?你说那些刺客是鬼火帮的人?”刘邦没有问鬼火帮到底是何方神圣,听名字就知道是一个打家劫舍的江湖帮派。 这样不入流的势力,还入不了他的眼,刘邦关心的是,鬼火帮的人为什么知道自己到了杨志成的家里,又为什么要来刺杀自己,抢夺账簿?这些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魏鞅叹了口气“也不全是,后院刺杀陛下的那三个人可能不是鬼火帮的,因为臣在他们身上没有找到图腾。” 刘邦瞳孔一缩“说说你的看法。” “臣觉得,鬼火帮应该是受人指使,他们事先并不知道陛下在那里,至于另外那三个人,很可能是想浑水摸鱼,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您手中的账簿,陛下,微臣斗胆,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刘邦沉吟片刻,就把天牢里的事情说了一遍,听罢,胡不归惊道:“这么说,那另外三个人是宰相派来的?” “现在看,好像是这样,不过也排除其他的可能性。”胡不归大怒“这个老匹夫,原来也是个狼子野心之辈!” 魏鞅叫他稍安勿躁,他接过刘邦递过来的账簿,翻看了两眼,眉头皱的更紧了“陛下,钟建德可能骗了您,这本账簿和霍家没有一点关系!”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六章 扑朔迷离 “什么?”刘邦悚然一惊,“你确认?”他实在是不能相信,钟建德那个快要死的家伙敢骗他。胡不归眼睛也睁的溜圆,他刚想说,既然那三个人不是宰相派来的,‘鬼火帮’的人也一定是他指使的,谁料想压根就与人家没关系? 魏鞅十分笃定地点点头,指着账簿第一页的页脚上的一行字对刘邦说道:“陛下,你看,‘踵武三十七年,五月初接上’,这说明这和之前那四本账簿是一体的,而且杨志成在大渝众多商贾中,名不见经传,这种小商贩,经营的生意种类绝不会很多。” 刘邦点点头,的确,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得到肯定后,魏鞅连翻了几页继续说道:“陛下,您再看,这上面记录的货物就三种,生铁,木料,皮毛,而据微臣所知,霍家的经营的是丝绸,玉器古玩,酒水,再有就是瓷器生意,这根本对不上号啊。” 还没等刘邦提问,胡不归就抢先问道:“会不会他家有这方面的生意,只是没人知道?” “不会,生铁,木料,皮毛,这些生意虽然利润也很高,但和丝绸,玉器瓷器,酒水是没法比的,堂堂宰相如果连这些生意都要染指,他还要不要脸面了?” 刘邦嗯了一声,魏鞅说的没错,霍家的生意之庞大,整个大渝无人不知,就这都已经有不少人眼红了,他要是还敢伸手,那是取死之道。 况且,宰相是国公,是顶尖的贵族,把脸面看的比命还重,又怎是区区一点无关痛痒的财货可以比拟的? 现在看来,钟建德确实没跟自己说实话,他苦笑一声,亏他还洋洋得意,以为钟建德被自己吓傻了,没想到啊,到头来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的傻子。被骗还浑然不知,差一点,就送掉了性命。 “真是该死!”刘邦现在很想将他千刀万剐,以泄他心头之恨。 又喝了一杯粗茶,他缓缓冷静下来,想到,如果钟建德骗了自己,岂不是说他之前关于宰相的推测都是错的? 刘邦将这个担忧告诉了魏鞅胡不归,算计人这种事情还是得找人帮忙,他实在是不想再自作聪明。 魏鞅沉思片刻对刘邦道:“陛下,霍政的确是想杀了钟建德,这是毋庸置疑的,而钟建德有秘密,也是可以确定的,这从那些人来抢夺账簿就能看得出。只是...” 说到这他犹豫了一下,随后说出来他的推测“钟建德的秘密可能与宰相无关,想毁掉这个秘密的另有他人,而且还不止一拨。 至于宰相为什么要杀钟建德,或者说抛弃钟建德,最大的可能性是宰相现钟建德背叛了他!” 刘邦一瞬间汗毛都竖了起来,遍体生寒“是了,霍政在华清池提及锦衣卫,很有可能是想提醒我,派人去查,而不是转移视线,钟建德听完我的推测,顺水推舟,将计就计想让我致宰相于死地,以报他一箭之仇!” 他娘的,这种‘坏人一下子变成好人,好人突然变成了坏蛋’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难以接受了。刘邦现在很想问钟建德“你他娘的风骨呢?你的忠诚与气节呢?” 愤怒之后,就是疑惑,本来已经很清楚的事情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各路牛鬼蛇神纷纷登场,隐没在黑暗里,都想咬他一口。 刘邦这才感触到“明处的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看不见的敌人,仿佛毒蛇一样,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万劫不复!” 魏鞅将账簿交给刘邦“陛下,这本账簿是唯一的线索,放在微臣身上不安全,您先带回宫里,再抄录一本交给臣研究。” 刘邦接过账簿,抬起头看着魏鞅“这事情该怎么办?” 胡不归呲牙道:“陛下,这简单啊,你回去亲口问钟建德不就知道了?或者把杨志成抓起来,所有事情不就都水落石出了吗?” 魏鞅也点头表示同意,虽然他不认为杨志成还在人世,不过钟建德就在天牢,那种地方一般人是进不去的,杀人灭口的可能性很小,只要钟建德还活着,总能让他开口。 刘邦苦笑,自己为了防止他胡说,割掉了他的舌头,打断了他的手指,现在他就是一个不能说话,不能写字的废物,上再多的大刑又有什么用呢? “这就是自作聪明的下场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魏鞅与胡不归听罢都是一脸讪讪,一方面,他们不能说皇帝做的不对,另一方面,他们也觉得刘邦有点想的太简单了。 沉默了半晌,刘邦就笑了。 “你们也没必要过分担心,尽力去查就好,查不到也没关系,再过几日,大军就要换防了,一批迁调来的士卒也会到京。 这几天,你们好好准备,等朕掌握兵权,就是再多的诡计那又如何?朕就不相信他们还能挡得住大军的碾压!” 魏鞅与胡不归听罢,也都舒展开了眉头,是啊,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那些人就算再阴谋算尽,也翻不了天。 两人齐声说了声‘陛下英明’,魏鞅就出去准备马车,指挥人手护送刘邦回宫。 刘邦看着屋里简陋的陈设问胡不归“这家人的汉子是你以前的战友吗?”胡不归叹了口气“是啊,过命的兄弟,六年前,和南楚打仗的时候,不小心被投石机砸成了肉酱,惨啊!” “阵亡将士不是有抚恤金吗?家属也是由国家赡养的,为何穷困至此?” 说起这个,胡不归的眼圈就红了,他凄笑一声“陛下您是有所不知啊,狗娘养的军中司马,说没见到尸骨,不能算战死,阵亡名单上没有他,就不能算是烈士,朝廷的抚恤自然也就没了!嘿,难道要老子提着一袋子碎肉去给他看吗? 仗打完了,那些站在军队后面吆喝的封了候,升了官,我们这些拼命的大头兵却没落个好下场,连烈士的名号都没有。 这也就罢了,消息传回家,别人还说,喜贵当了逃兵,是各种风言风语,嫂嫂孤儿寡女,没了活计,又被街坊的人嘲讽,哪能活的下去。 家里的几亩薄田,也被人给占了,就给了十文钱啊!十文钱能干个啥?就是乞丐一天讨饭得的钱也比十文多啊!没饭吃,没衣穿,喜贵的儿子得了病,哪有钱看,结果就死了。 当时,我正在外面打仗,等回来的时候,嫂嫂正带着阿茹在街上讨饭呢,我就用身上所有的钱给她娘俩,脱了贱籍,在这里盘了一间院子,这才把命给活了。” 一通话语无伦次地说完,八尺高的汉子已经哭成了泪人,刘邦心里也难受啊,安抚了一阵,胡不归这才不再掉泪。 “那个司马是谁?”刘邦知道,这种人家多的是,自己如果想都管,那是一个十分庞大的工程,现在还不是干这个的时候。 胡不归今天将自己带到这里,未必没有这方面的打算。不过,这无伤大雅,况且自己也看到了,就没有冷眼旁观的道理。 “陛下,您愿意帮她们一把?”刘邦冷哼道:“你都哭成这样了,朕不管行吗?快说,那个该死的司马是谁?” 胡不归抹了抹鼻涕咬牙切齿道:“就是住在坊门前的黄敏!他与吏部尚书李可喜是表亲,在战场上溜达了一圈就封了候!可怜我那些战死的袍泽啊。” “黄敏?朕记下了,这事你别管了,朕自会处置!临走的时候,把你带来的钱给他们留一些吧。” “哎,晓得了。” 刘邦无奈地瞪了他一眼,王忠从外面走进来“陛下,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咱们这就回宫?” “嗯,”刘邦在一群汉子的簇拥下出了大门,阿茹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给刘邦行了一个很不规范的蹲礼“陛下,您是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人,可以告诉那些骂爹爹的人,他不是逃兵吗?” 刘邦摸着她的头“会的,朕一定会告诉所有人,你爹爹是个英雄,不是逃兵!”一旁的妇人瞬间泪如泉涌,她拉着阿茹跪地拜谢“民妇多谢陛下隆恩!” 朝魏鞅与胡不归摆了摆手,坐上马车,几个汉子就护送刘邦一路向皇城奔去,月上中天,大地还是一片雪白,清月坊想必现在很热闹,禁军已经出动了。 马车来到新郑坊附近的时候,几个护送的汉子告了声退,就消失在了无边的月色当中。 这里是官宦人家的住宅区,禁军保护的重点对象,前方已经能够看到很多队禁军卫士在交叉巡逻,皇帝到这儿就安全了。 王忠赶着马车,很嚣张地赶跑了来检查的禁军卫卒,刘邦让一个队率给卫青送了一封信,上面讲述了今晚的遭遇,并交代他不要声张,毕竟八名皇帝亲卫无故消失不是闹着玩的。 这些小事,卫青肯定能处理的妥妥帖帖,一路进了皇城,回到养心殿,洗完澡,吃了王忠唤来的夜宵,刘邦躺在御榻上,仔细琢磨今天的事。 事件还在酝酿之中,并且有越演越烈的趋势,今天在杨志成家里生的事情,究竟是何人指使?杨家又替他做了什么?杨家的生意真的只是简单的生铁,木料,皮毛吗? 更让人玩味的是霍政的态度,从他今天的表现来看,他早就知道了锦衣卫的存在,也知道了听雨楼现在由他管辖。 不过,他非但不怒,反而还乐见其成,抱着鼓励支持的态度,这又是为何?刘邦觉得,他越来越看不清身边的人了。 想着想着,他就睡着了,迷迷糊糊间,他仿佛看到了一个长相美丽的女人,不停哭泣着,眼中里散出憎恨与愤怒的冷光,她顺手拿起了桌上的花瓶,狠狠地朝自己的头砸了下来! 所有铺垫都完成了,这一卷终于要结束了。 最多还有四章!不耐烦的兄弟要骂就骂吧~~! 卷末的这几章,作者君保证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多谢支持!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七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做了一夜噩梦,醒来之后仍是惊魂未定,浑身酸痛无比,吃饭也没有胃口,王忠见主子一脸的倦怠,小心询问“陛下,要不咱们找个巫祝看一下?”听到他这句无头无脑的话,刘邦疑惑道:“巫祝,什么巫祝?看什么?” 王忠叹了口气喃喃道:“我听别人说,人受过惊吓之后,会把魂儿掉了,必须找会做法事的人招魂,民间一般是找道士,宫里没有,不过想来司天监的巫祝也应该会吧?” 刘邦一口粥喷了出来,他咳嗽了几声,一脚将王忠放翻在地“狗东西,你是说朕被那些贼人给吓的把魂给丢了?无论是谁,经昨晚那么一遭,第二天精神都不会好,这他娘的是自然现象,还招魂,真是莫名其妙!” “可是陛下,您的脸色真的不好啊,就算不找巫祝,去太医院看看也好啊。” 看他说的诚恳,刘邦叫内侍将铜镜拿过来,只瞧了瞧,他就呆住了,镜子中,那个脸色蜡黄,眼睛黯淡无光,嘴唇没有一点血色的人是自己?这分明就是一个纵欲过度的纨绔嘛! 都是钟建德害的!刘邦心中一股无名火起,他将碗筷丢下,对地上的王忠说道:“不去,朕哪都不去,给朕更衣,朕要上朝!” “现在离早朝还有些时辰,陛下,要不再吃一点吧?” 刘邦一甩袖子指着王忠骂道:“狗奴才,让你去,你就去,今天早朝提前半个时辰,钟建德,不杀你,难消朕心头之恨!” 王忠被刘邦杀气腾腾的样子吓了一跳,他不敢再阻拦,忙伺候穿衣,衣服穿好,刘邦接过天子剑,大步出了养心殿。 跟在后面的王忠一脸忧色——精神不定,气色不佳,易怒,这和传说中的失魂症状很像啊。 他决定,就算挨一顿打,早朝完了,也得请御医来给主子看一看。 坐在马车里,刘邦只觉得一阵头晕,腰背酸痛,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情绪为什么不受控制,心里好像总有一团火焰,非得发泄出来才能松快些。 “身体马虎不得啊,还是找人看看吧。”他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养神。 去承乾宫后殿给太后请安,见到刘邦如此模样,她也被吓了一跳,忙问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没睡好,没吃好,处理政事太累云云。 那蝎蝎螫螫,关心备至的模样,让刘邦看了都不由一阵失神,他心道:“前一阵还恨不得杀了自己,这会又扮演起慈母角色了,女人心海底针啊。”不知道是不是在演戏,刘邦随便找了个说辞应付过去。 来到前殿,群臣均已入席,行过礼后,大理寺卿顾让递上奏折,里面所书钟建德与杨邛谋反,教子杀人的罪证以及供词。判决的结果是,按律,诛三族,其余有牵连者发配边关,充奴籍,立即执行。 刘邦没有看前面的那些废话,只随意瞄了一眼,奏折后面附着密密麻麻的人名,很明显,钟杨两家这次是被连根拔起了。 “朕初亲政,不宜杀戮过甚,杨邛素有清名,虽有谋逆之嫌,很可能是被其子所累,杨封岚既已伏法,朕看,杨家诛三族就免了吧,发配边关,充奴籍也就是了,诸卿以为如何?” “陛下圣明!” 没有人拒绝,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在他们眼中,杨邛只是一个倒霉的臭虫,无关大局,只要钟建德死了就行,况且,发配边关苦寒之地,受活罪,还不如一死了之。 刘邦将奏折交给王忠盖玺,这事就算是盖棺定论了。他扫视众臣,看着冯辟站的方向道:“朕听说,昨夜清月坊死人了?廷尉司司正,这是怎么回事啊?” 冯辟苦着脸出列报告,“启奏陛下,确有此事,昨夜亥时,清月坊西街发生一起严重的械斗事件,有杨氏商贾全家被灭门,据臣的初步判断,行凶者为鬼火帮,目的应该是钱财。 可笑的是,鬼火帮抢到财物后,不料被另一伙人给劫了,帮众死伤惨重,几乎被人杀光。和鬼火帮厮杀的那一伙人,暂时还没有眉目,臣正在全力追查。” 刘邦喝道:“京城重地,江湖帮派如此猖獗,冯辟,你廷尉司是干什么吃的?” 冯辟很无奈啊,金陵是帝都,鱼龙混杂是必然的,鬼火帮他知道,事实上,前日里他还和鬼火帮帮主喝过酒,当时他也保证过绝对不在金陵胡作非为。 谁知道,这还没过几天,就搞成了这个样子,鬼火帮被人杀个精光,帮主死的不能再死了,这事找谁说理去?没办法,皇帝陛下发火了,不磕头请罪还等什么? “微臣知罪,请陛下责罚!” 看他没有狡辩,刘邦的怒火这才稍稍平息了些,冯辟的办事能力他还是有所耳闻的,执管廷尉司多年,除了这次,也没听说过金陵有什么恶劣的事情发生,昨晚那些人是冲着自己还有那些账簿来的,这事倒也不能全怪他。 刘邦冷哼一声“朕给你十日之限,若是查不出结果来,你就摘了乌纱帽,回家种地去吧。” 冯辟拱手领命。处理完他,刘邦问兵部尚书陈炳“军队换防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回陛下,臣已做了详细的报告,请陛下过目。”王忠捧着盘子,将奏折送到刘邦的案前,他翻开看了几眼点头道:“换防是大事,关乎到邦国安危,不可有半点马虎。” 陈炳道:“陛下请放心,臣定会小心处理。” 又问了他几个关于换防过程中可能出现的问题,与其余大臣交换意见,最后达成一致,兵部的事算是处理完了,接下里是压轴戏,该由谁顶替钟建德与杨邛的位置。 群臣各抒己见,在这件事上,‘太后党’与‘宰相党’是争锋相对,寸步不让,刘邦就在上面听他们吵,吵完之后,他拍案决定,季岳山与沈万分别担任少府监与太府寺卿。 ‘宰相党’官员在欢庆胜利,惹得‘太后党’好大的不高兴,刘邦冷眼旁观,这是早就和霍政商量好的,让他们议论争夺,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看好戏罢了。处理朝政是一件十分枯燥的事情,找找乐子也好。 下了朝,刘邦去太医院瞧病。 老御医颤着手给刘邦诊脉,摇头晃脑了好一阵,他才道:“陛下,你只是最近太过劳累,思虑过多,导致肝火旺盛,多休息,多喝水,再吃几副药,调理一下就好。”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神西躲东闪,也不知道是老了,眼睛有毛病,还是有什么话没有说,再三确认没事之后,刘邦也就不在意了,只要没病就行。 回到养心殿,他将药交给内侍去煎,自己躺在软椅上闭目眼神,唤过王忠,让他把卫青,顾让喊来,钟建德今天午时就会被斩首,他们家的财产该接收了。 两人不一会就到了养心殿听候调派,将差事吩咐,他们领命下去,刘邦喝了药就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纳凉小憩。五月下旬,金陵已经有些热了,绸衣不透气,穿在身上闷的实在难受。 带着王忠来到后花园,在一棵大树底下摆好软椅,他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沉沉的睡去。 觉总是不够睡,这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确实不错,只是,隐约间有歌舞声响,一会在天边,远的听不清楚,一会儿又在耳边,仿佛少女的低吟。 “难道是在做梦?” 刘邦缓缓睁开眼睛,发现王忠正蹲在一边给自己扇凉,只是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花园的墙,扇子都快贴刘邦的脸上了!他大怒踢了王忠一脚“看什么呢?”王忠回过神来,嘿嘿笑着“万岁爷,您醒了,那边好像有人在唱歌跳舞哎。”他指着墙外说道。 刘邦来了兴趣,看来他刚才确实没有做梦,只是这个时候,大张旗鼓地在宫里载歌载舞,这也太嚣张了吧?“先帝的丧期还没过,宫里竟有靡声,真是岂有此理!” 王忠想了想道:“应该是皇后娘娘在指挥后宫女眷排练,陛下,再过半个月就是高祖寿辰,祭祖时需要跳宫舞的。”原来如此,刘邦从软椅上起来,拍了他一巴掌“走,我们过去看看!” 从花园的小门过去,是一条回廊,旁边是池子,里面养着很多通体橘红的锦鲤,在水里游来游去,刘邦看到这些足有半尺长的鲤鱼,不由心中大喜。 他这些天忙于政事,除了养心殿就是承乾宫,偶尔还去华清池品品茶,去虎眺泉泡泡澡,一直都没有发现,这里竟然还有鱼塘! “看长相就知道,肉质鲜嫩,红烧,火烤,油炸,清蒸,那都是无上的美味啊。”刘邦吞了吞口水,寻思着怎么吃鱼,王忠手指着一个方向说道:“陛下,你看,她们在那里!” 刘邦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只见在池塘的对面有一片假山,透过假山的缝隙,能清晰地看到许多身着宫装的宫娥在挥舞长袖,翩翩起舞,乐声也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刘邦玩心大起,轻声轻脚沿着回廊走过去,王忠虽然听不懂主子说的这句话,但也知道是不要发出声音的意思。 两人悄悄来到假山后面,透过石洞,往里面看,只见两排乐师坐于边,十七八个宫女围成一个圈,挥袖,弯腰,提臀,旋转,动作做得是整齐划一,而且十分优雅。 刘邦看的心痒痒的,正在打量这些女子哪一个身材最好,忽见场中女子的碧绿的袖子落下,蹲地,被围在最中间一个身着红衣的女人,双袖高高扬起,身体几乎弯成了一个半圆,舞姿之美妙令人叹为观止! 万绿丛中一点红,又或是众星捧月,总之在那些绿衣宫娥的衬托下,红衣女子是那么的高贵,令人不敢逼视! 就保持那种姿态足足过了十几秒,乐声戛然而止,红衣女子站直了身体,手搭在小腹上仪态端庄,一派大家闺秀范儿,其他宫娥欠身往后退开。 红衣女子接过侍女递来的手帕,不紧不慢地擦额头上的细汗,看得出来,她们已经跳了有一会时间了,这种舞蹈十分耗费体力。 看她露出的修长白皙的脖颈,刘邦咽了咽口水,只是距离有点远,又有许多人挡着,看不清那女子的真容,他正想问,“这女人是谁啊?”忽见退开的宫娥一个个转起圈来,红衣女子放下手帕,也转着圈在众宫娥中穿梭游走。 那袖子就像是一条红丝带一样宛如游龙,时而轻灵,如蜻蜓点水,时而刚强,如同有了骨骼一样,向两边展开,竟能听到破空声。 “好!”看到精彩处,刘邦不由自主地拍手叫绝。 那些舞女被吓了一跳,乐声立刻停止,众人都看着假山外面,声音传来的地方,刘邦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背着手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 “恭迎陛下!” 见是刘邦,所有人都跪在地上行礼,那红衣女子欠身施礼“臣妾,参见陛下!”待她抬起头来,刘邦这才惊讶的发现,这女人竟是林嫣!“皇后什么时候也需要亲自跳舞了?” 后宫的描写一直都很少,这一章算是弥补一下空缺,不影响大剧情的发展。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八章 卿之剑利否 “陛下,臣妾正在为半月后祭祖排练歌舞,不知您有什么指教?”林嫣的声音还是那么动人,只是给人几分似有似无的距离感,也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在作怪。 前段时间,刘邦听别人说,林嫣给太后排练舞蹈,把他给气坏了,还以为林嫣是给太后献殷勤,现在看来,是自己误会她了,为祭祖事宜准备这本就是她的职责。 “你们都起来吧,舞蹈很好,朕很满意。” “谢陛下!” 刘邦大马金刀坐在林嫣用来休息的椅子上摆摆手“你们接着跳!朕今日梦里闻歌,一路寻来,总不能只偷看几眼就走吧?” 他原本是想开个玩笑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谁料想,此话一出,那些宫女,乐师显得更加拘谨了。 皇帝不满皇后,这件事早就在后宫里传的沸沸扬扬,只是谁都不说罢了。今日,先帝丧期起舞奏乐已是大忌,更何况,她们还打扰了他的清梦,如果皇帝要借机作,教训皇后,她们这些下人一定会遭殃,说不定就会无缘无故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如此恐惧之下,她们又哪里敢跳? 看着他们一个个像鹌鹑一样,缩着脖子,生怕自己对他们做些什么一样,刘邦就十分郁闷,他看着林嫣想要一个解释。 林嫣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似乎有些幽怨!没错,就是幽怨,刘邦更好奇了,“这婆娘什么时候有这种情绪了?” “陛下难得来一次,想看你们跳舞,这是荣幸,一个个还愣着做什么?乐师,准备奏乐!” 皇后娘娘也话了,这就没辙了,就是刀山火海也得跳啊,乐师战战兢兢地开始弹琴,打鼓,那些宫娥排成两列开始舞动袖子。 刚才优雅的舞蹈没有了,一个个身体僵硬的好像吃了木椽一样,音乐也没有了先前的和谐,刘邦本来很高的兴致,瞬间就变成了满腔的怒火。 没办法,这就和你去吃饭,明明说好的牛肉烩菜,吃完表面的肉,底下却是土豆丝一样,这种被欺骗的感觉简直能气死人。 “够了!” 刘邦黑着脸,大吼一声,那些乐师宫娥忙趴在地上求饶“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朕是来看你们跳舞的,不是来看你们扮演僵尸的,还有你们,刚才能好好奏乐,朕一来就开始滥竽充数?真是岂有此理!” 有不少人已经开始低声哭泣,仿佛到了世界末日一般,刘邦被他们搞的心烦一摆手“出去,出去,都给朕出去!” 一群人如同虎口脱身一般,迅退了出去,只有一个小姑娘咬着嘴唇不肯离去,刘邦瞧了她一眼,有点眼熟,王忠小声提醒道:“陛下,她是皇后娘娘的贴身丫鬟。” 刘邦点了点头,他记起来了,上次去林府的时候,林嫣的确带来了一个丫鬟,他朝假山一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和善一点,没想到就变成了比怒吼更可怕的低沉“你也出去!” 林嫣朝她点点头,丫鬟也打着摆子退了出去,只留下一地的狼藉,“他娘的,这群呆鸡!”刘邦瞪着眼睛看林嫣“朕是老虎啊,还是狮子,差点没把他们的屎吓出来?” 林嫣轻叹了口气盈盈一礼,她面无表情道:“陛下乃天子,王霸之气岂是她们这些下人能承受的起的?还请您息怒。” 刘邦嘴角抽搐“王八之气?老子还乌龟之气呢!”林嫣又道:“其实这也不能怪她们,说到底还是臣妾我的过错。” “你的错?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林嫣给刘邦倒了一杯茶,然后跪坐在下手的毯子上“陛下自成婚后,就没来过后宫半次,那些丫鬟仆役都说,陛下您厌恶臣妾,总有一日会废掉臣妾。 无奈,臣妾只好亲手做了一个香囊,想作为礼物在您亲政大典上送给您以示姿态,看能不能挽回一点圣心,可怜可怜我们这些身处后宫的妇人,谁料想...您却如此无情!” 说罢,她叹了口气似乎很是伤心“看来陛下确实很讨厌臣妾,今日臣妾排练舞蹈,扰了您的清梦,那些宫娥乐师还以为陛下要借题挥,整治臣妾,她们哪能不害怕?” 哦,原来是这个原因。 刘邦的气消了下去,见她说的可怜,刘邦摸了摸鼻子“谁乱嚼舌根子呢?朕何时说过要废了你?” 林嫣睁着美丽的大眼睛看着刘邦“陛下真的没这么想过吗?”刘邦很不自然地扭动了两下,随后斩钉截铁地说道:“纯属胡扯!”废后?他确实这么想过,不过那也是在气头上。并不是真的想这么做。 “那您为何不来后宫?” “政务繁忙,脱不开身。”这个回答半真半假,的确,他这段时间忙着怎么害人,没有精力去想别的事? 不过更重要的是,林嫣抱太后的大腿,让他很不高兴,而且,这女人自命清高,总是瞧不起他,与其和她待在一起是自找难受,还不如晾着她,给点颜色瞧瞧。 现在看来,效果好像还不错,刘邦当即决定,除非她给自己道歉,承认她做错了,否则她就一个人一直在后宫待着吧。 “行了,祭祖是大事,舞蹈还是要排练的,既然朕在这会让你们难做,朕走就是了,你们继续。” 说完,他就带着王忠出了假山。看着刘邦离去的背影,林嫣不由一阵心酸。 没工夫搭理那个蠢女人,反正刘邦也已经决定,等手头的事情忙完,他就大开后宫。 等后宫装满了,自然会有人教训她,到那时,如果她还不知悔改的话,嘿嘿,这皇后的位置说什么也得挪一挪了。 回到养心殿,饥肠辘辘。 正在用膳,就有内侍过来说卫青求见,刘邦放下碗筷,将王忠踢到一边,他对内侍说“快请进来。” “卫青,这么快就办完差事了?来的正好,坐下,一起吃。”刘邦笑着招呼他,谁料想卫青阴沉着脸,他将手里的清单递给刘邦“陛下,您还是先看看这个吧?” 刘邦瞥了他一眼,接过清单查看,只看了两眼,刘邦就勃然大怒,他一把拍掉桌上的筷子“钟建德家里就这么点儿钱?黄金五百两?白银千两?简直搞笑,钟家是大渝最大的盐铁商,说是富可敌国都不为过,怎么可能就这点钱?” 卫青同仇敌忾地道:“陛下,还有呢,您在看看后面的。” 清单最后面是钟建德的地产,房产,看到上面写的‘下田三百亩,中田九百亩,上田无’这几个字时,刘邦就一把将清单扔在了地上。他红着眼问卫青“怎么回事?钱都去哪了?” 卫青拱手“回陛下,微臣去的时候,蔡商,曹禺,已经在抄没钟府家产了,他们给微臣的就是这些。”刘邦知道,卫青不是一个怯懦的人,看他那张阴沉的脸就能知道,他当时肯定据理力争,但还是没有办法。 刘邦又将那份清单捡起来仔细看了一遍,杨家是穷鬼,除了他家的封地少了六百多亩,其余的倒还可以说的过去,钟家的财产至少缩水了三分之二,甚至比这还要多。 “你刚说谁,曹禺,他也去了?”他放下清单问道。 卫青点头应是。 “好啊,贪心都贪到老子的头上了,一个个吃的连脸面都不要了。”刘邦想着,突然就愉快起来,气也消了,他拍着卫青的手臂笑道:“来,咱们吃饭。” “可是——” 刘邦将他拉到饭桌上“没什么可是,让他们尽管去拿,尽管去吃,朕还怕他们拿得少,吃相太文雅!” 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皇帝脸上的笑,卫青不由打了个寒颤,眉头也舒展开了,不再说话,端起一碗米饭就开吃。 “这就对了!”刘邦又吩咐王忠再上几个菜,一通风卷残云过后,君臣二人酒足饭饱。 刘邦用竹签一边剔牙一边问卫青“你说祭祖的时候,朕检阅一下大渝的军队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让卫青闻之一振“陛下,您是想...” 刘邦摆摆手“没什么,就想见识一下我大渝的军威...三天后,姜义就会率领河西军调换防区,他的新防区在汝阴,来的时候会经过金陵。” 卫青瞬间就明白了刘邦的心思,他单膝跪地“陛下,有何吩咐?臣谨遵差遣!” “也没别的,朕就想问你,卿的剑可还锋利吗?”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九章 太傅 凡处以极刑者,必先示众,以儆效尤。这是《大渝律》上对死刑的一条补充。 还未到午时,钟建德全家老小就被送上了囚车,在金陵的每一个坊市游行,禁军在两侧压阵,场面浩大。 犯人游街,这在金陵不是稀罕事,只是这两年少了许多,这猛地出现一回,金陵城百姓的热情瞬间被点燃了。行人纷纷站在路的两边,指着最前面的囚车里蓬头垢面,闭目不言的钟建德,议论纷纷。 有天牢狱卒在囚车旁边敲锣叫喊“犯人钟建德,教子杀人,谋图不轨,巧取豪夺,鱼肉乡里,圣上有令,诛其三族,以正天纲。” 钟府被抄家的事全城百姓都有耳闻,只是不知道犯了什么律法,如今知道了,嘿,教子杀人,谋图不轨,巧取豪夺,鱼肉乡里,简直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王八蛋。有卖菜的妇人从筐中取出一把青菜,放在手里看了看,可能觉得还能吃,有些舍不得,于是就挑了一把最烂的,扔在了钟建德的脸上“打死这个狗官!” 百姓是盲从的,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短短的时间里,烂菜叶子,坏鸡蛋,果皮,果核,一股脑地全往他身上招呼。 钟建德的脸扭曲了,他的手在抽搐着,想当年,他英姿勃发,步入朝堂,四方乡里无比仰慕崇拜,跟随宰相后,更是青云直上,钟家也成了金陵城少有的大户。 短短五年,那时的荣光就变成了今日的屈辱,犹如一只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世事无常啊,只可惜我那五岁的孙儿,如今也要跟着我下地狱了。” 钟建德痛苦地嘶吼一声,随后就被漫天的杂物给打了回去,一只臭气熏天的破鞋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他的脸上,他回头一看,一个赤着一只脚的乞丐正在对他龇牙咧嘴。 当羁押幼子的囚车出现时,人群不再扔东西了,看着那些个哇哇痛哭,满脸无助的小孩,所有人的心不由都抽了一下,稚子何辜? “作孽哟,都是钟建德这个祸害,连累了孩子!咱们打死他!”更多的杂物飞向钟建德。 站在一边的狱卒苦着脸,他们遭了池鱼之灾,身上全是蛋清,蛋黄,甚至还有一坨装在荷叶里的屎,整个人仿佛刚从污秽之地出来一样,这是一份十分倒霉的差事,没办法,谁让他们没有给狱卒头子送礼呢? 游街整整进行了一个时辰,最后囚车到达了西市刑场,午时三刻,阳气正盛,随着监斩官的一声‘斩’,刽子手手中的砍刀闪电般劈了下去。 一排二十九个人的脑袋瞬间落地,血如泉涌!抬刀,落刀,简单的动作足足做了十几次,接近二百人全部被斩首,整个刑场正可谓是血流成河,人头满地。 血腥气冲天,整个金陵城的苍蝇都被吸引到了刑场,就连垃圾堆上盘旋的苍蝇此时也不见了一只。观刑的百姓刚开始还很兴奋,其间不时传来几句叫好声,随着人越死越多,所有人都远远地避开了,有不少心理素质差的人还开始哇哇呕吐。 刘邦看着这份极为详细的报告,心里也不由打了个寒颤,刑罚是一件压抑恐怖的事情,尤其是像这样残忍的行刑,他的心里虽然极度抗拒,但也无可奈何。 在这个时代,杀戮过甚不是盛世该有的景象,但要盛世降临,杀戮是必须的,只有将那些坏掉的,长成毒瘤的家伙一个不剩的干掉,这世界才会多一份净土。所以,杀人是必须的。 ...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转眼,三天的时间就过去了,这些天里,也许是前段时间杀戮的威慑起了作用,金陵城平静了许多。 听冯辟说,那些江湖帮派已经开始有撤出金陵的打算,平日里,那些发生在阴暗角落的肮脏事,如今也看不到了。 魏鞅给他送来一份长长的邸报,所写均为他们这些日子在金陵城里的见闻,虽然有些片面但也能反映一部分民情。 百姓对新皇的杀伐之举抱支持态度,甚至有些人认为,杀的还有些少,像钟建德这样的大坏蛋,金陵肯定还有不少。毕竟,只要朝廷不要祸害百姓,杀官员,这关他们屁事?说不定,杀的多了,朝廷还会把多出来的土地分给百姓。 铁血,强硬,爱民,这是刘邦给天下人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刘邦看了这份邸报久久不能平静。 这个评价虽然不能说最好,但至少也肯定了刘邦这段时间的努力,为人君者,官员怎么看他并不重要,百姓怎么看待这才是最重要的,百姓要是觉得你行,你的皇位,天下就还保得住,百姓要是觉得你不行,那很抱歉,你还是去死吧。 不过,舆论这种东西,是可以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那些大家族,大门户,不就掌握了舆论权才自鸣得意,备受推崇吗?他们可以操控舆论,自己作为这片土地上最大的地主,凭什么不行? 于是,新皇亲政的时候是如何的威风八面,把那些外国使臣收拾的服服帖帖,新皇是如何劳于国事,关心百姓生计,新皇是如何的聪慧过人,等等传闻就在金陵城悄悄的流行起来,还有往外扩散的趋势。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唯一让刘邦有些不安的是,‘宰相党’最近熄火了,‘太后党’更加嚣张了,好像干掉钟建德就意味着‘宰相党’从此开始走下坡路,他们开始崛起了? 刘邦很清楚,‘宰相党’的力量有多么强大,别的不说,一个老谋深算的霍政就足以让刘邦畏手畏脚。 直到他听卫青说,这几个官员经常出没于太后寝宫的时候,他才明白,太后这是在背后支持。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历练,刘邦算是看出来了,太后扶持的这些人,大多都是这些年才被提拔上来的,根基不牢,和霍政这样的大佬同处一堂,难免会有些压力。 俗话说的好,压力有时是动力,为了和霍政这样的家族抗衡,他们便不遗余力的敛财,夺权,扩大自家影响力,压力越大,他们的吃相就更难看。 “烈火烹油的道理谁都知道,可是很少有人能控制自己的贪欲,人如果被欲望蒙蔽了眼睛,再聪明的人,也会变成蠢货!”这话看着玄乎,实则是至理,当局者迷啊。 于是,刘邦又加了一把火。 ‘太后党’一路高歌猛进,又通过几件贪污受贿,失责渎职这样的事情,从‘宰相党’的手中抢走了几个地位不是很高,但都握有实权的位置。‘宰相党’官员心照不宣地沉默了。 不谋一域者,不足以谋一城;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远见,这就是两拨人之间的差距。 永安元年,五月二十三日,据钟建德被处死已有五天,姜义回京了。 其实这期间,刘邦也接见了不少来京履职的将军,大渝军队每搁一年就要换防一次,这些事情他们已经做过很多次了,熟门熟路,不用多费心思。 而且,兵部尚书陈炳的办事能力也很强,好几万大军出动换防,时间,地点,物资,安排的是井井有条,现在,已经有不少军队都到达了自己新的防区。 他算是刘邦看上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太后党’官员之一,稳扎稳打,不贪功,不冒进,更重要的是为人忠直,虽然立场不同,政见不一,但霍政对他依然是赞不绝口。 姜义为人耿直,性子刚烈,所以一直被大渝众臣所排斥,不过却无一人敢小觑,不为别的,就因为他麾下的五万河西精锐,虽然人数不多,但就这五万人就能让民风彪悍的河西地区稳如泰山,这份本是,就连号称大渝最会打仗的齐王,刘荣都自愧不如。 当然,大渝最会打仗的人是他自封的。 (注:此河西,乃作者君自撰,意为淮河以西地区,与中国历史上的河西并不是同一个地方。) 上次姜义来京城的时候,基本没怎么和他说过话,虽然凭借自己皇帝的身份与‘高祖御剑’得到了他的效忠,但情分上总是差了点,所以他这次回京,刘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请他喝酒。 还是养心殿。 刘邦拿出了最好的酒,卫青作陪,三人吃肉喝酒,聊的很是投机,酒过三巡,刘邦这才进入了主题,他挥退左右,沉声问姜义“朕打算调河西军来金陵,在高祖祭辰上举行一次军演,卿以为如何?” 本以为姜义会痛痛快快答应的,谁料想,姜义放下酒杯犹豫道:“陛下,此事恐怕有些难做。” 刘邦急了,卫青也一脸的疑惑“为什么?”姜义从怀中掏出一个手掌长的木盒,交给刘邦,打开木盒,只见里面平放着半面青铜虎符。 “为什么只有半面?” 姜义苦笑一声“先帝驾崩后,立下遗诏,太后,宰相,太傅,三位为辅政大臣,并下令太后,宰相只管朝政,不许干涉军务,太傅留下半面虎符告老还家,不许干涉朝政。 平时在自己的防区调兵遣将还好,用半面虎符就足够用了,但要是想进入别的防区,就必须用完整的虎符,这就需要请示太傅。 如今河西军驻扎在江宁,明日午时前就必须动身去汝阴,耽误一刻便是违制,主将以谋反罪论处,司马可先斩后奏!所以臣没有办法停留太久,更不能调河西军进京。” 刘邦呆住了,他一直以为,主将是有权力调动军队的,如今看来,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自己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这次放过,以后若再想实施计划,恐怕是难上加难,不知又要出多少状况,刘邦有些生气,他瞪着卫青“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朕?” 卫青一脸苦涩“陛下,臣也是刚知道啊,臣还以为那另外半块虎符在太后,或者在您手里呢。” 姜义叹了口气“陛下,卫将军掌管禁军时间尚短,不知道军中的规矩,其实,军队与朝政是两个完全独立的体系,兵部也只是负责军中物资运输,粮饷拨付等后勤事宜。 至于用兵权,一直都是由先帝牢牢把控的,对于这些隐秘的事情,他们一概不知。这是军事机密,其余人也很少知道,先帝授予太傅军队半面虎符的事情,朝堂上恐怕也只有宰相和太后知道一点。” “哎,便宜老爹到底还是做了多年的皇帝啊,虎符一分为二,一面负责平日防区的调兵作战,一面牢牢控制统兵权,既能保证军队作战的自由,又能防止军队叛乱,这方法高明是高明,可是苦了我啊。” 刘邦唉声叹气,太傅?好像是叫蒙雄?据说是秦朝名将,蒙恬的直系子孙,因为退休的缘故,再加上蒙家素来低调,一直都没人注意到他。 现在才发现,原来,金陵城里还有一只老狐狸,“他娘的,难道要老子再和太傅斗上三百回合吗?” 我可以把前天说四章结束本卷的话舔回去吗? 还得两三章,才可以结束。 为了表达歉意,加更三千字大章,~~!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正在三人一筹莫展之时,王忠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刚想说什么,见姜义也在,又把要说的话给吞到肚子里去了。刘邦摆手“姜卿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就说吧。” 王忠从袖子里取出一份信笺交给他,刘邦展开信纸看了两眼,脸上露出一抹狂喜的神色,他一拍大腿“真是天助我也!”随后立刻起身让王忠去准备车马,刘邦对两人笑道:“走,朕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去哪?”卫青与姜义一头雾水。 刘邦神秘一笑“保密!” 没办法,既然皇帝说走那就走吧,三个人身穿常服,带着几个侍卫就出了皇宫,沿着朱雀大街,一路来到郊外的‘长亭’,刘邦下了马车,整整衣衫,就往亭子里走去。 亭子里已经有人了,那是一个年近七十的老人,一身仆役装束,看样子应该是某户人家的管家,刘邦对老者施了一礼“老人家,送信的人呢?” 老者微微一笑,给刘邦回礼道:“家主身体有恙,不能受风,故命老奴代他给贵人送东西。”说着,他举起石桌上的一个长方形的锦盒交到刘邦手里“我家主人说,这东西本就是贵人的,他只是代为保管,现在该到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刘邦接过锦盒,轻轻打开看了一眼,只见盒中用来装饰的明黄绸缎上,整整齐齐摆着许多面大小不一的青铜兽!姜义与卫青也看见了,他们张大了嘴巴,眼睛里尽是惊骇之色! “这是...”没错,这盒子里装的正是掌控大渝所有军队的另外半块虎符! 刘邦盖上盒子,对老者道:“替我谢谢你家主人,就说我一定不会忘记他的恩情!” “贵人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既然东西已经送到,那老奴就告退了!”老者呵呵一笑,朝刘邦鞠了一躬,随后独自离开。 刘邦坐在石椅上,看了看桌上的锦盒又看了看一脸困惑的卫青与姜义,他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卫青若有所思,姜义便大喜道:“这下,事情就好办多了,臣这就下令,让大军火赶来金陵。” 刘邦摆摆手“这事还得从长计议,急不得,走,咱们回宫再说!” 此时,在距‘长亭’不到一里的小河边,有两个须花白的老翁正在钓鱼,一个精瘦,另一个身体微微有些福。看起来十分悠闲。 如果魏鞅在这里的话,一眼就能认出,那个比较瘦的老头正是消失多日的无涯。 无涯将钓上来的鱼扔进竹篓,然后又装上鱼饵抛到河里,他随后拿起身边的酒葫芦灌了一口笑问道:“我说,你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你家仆人去送,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难不成谁还敢截道不成?” 无涯啧啧嘴,看着旁边的老者手里的鱼竿半天没有动静,一脸鄙视道:“再怎么说,那也是皇帝,你连人家的面都不见,臭显摆什么呢?” “老夫已经退隐了,这些时间里过的是逍遥自在,朝堂上的那些事关老夫屁事,这皇家的人嘛能少见还是少见,最好别见,省的有人说我为老不尊,老夫丢不起那个人啊。” 说话间,鱼漂抖动,老者手腕一用力,一条闪着银光的大鱼就被提了上来,他哈哈大笑道:“倒是你,都这把年纪了,还东奔西走的,为了什么呀?” 无涯叹了口气,很忧郁道:“哎,人老了,还能为什么呢?老夫倒霉了半辈子,到头来,连个传递香火的苗都没有。 老魏将灵韫托付给我,说是给我一个儿子,嘿,那孩子有天赋,气运也好,他一心想着复兴家族,重整门楣,老夫就是拼上这条性命也得帮他达成心愿啊!” 另外那个老头瞪了他一眼:“所以,好好的将门之子,放着坦坦荡荡的兵家至理不学,硬是被你教成了工于心计,蝇营狗苟之徒!” “兵家重杀伐,容易损阴德。” “狗屁,那他现在干的事就不损阴德了?” 无涯咧了咧嘴“话可不能这么说,那是为君分忧,为国效命,你也清楚,现在朝堂上都是些什么人?非常之时,必须要用非常的手段。 你也别说以后怎么样,小皇帝老夫见过,年少聪颖,思虑成熟,更重要的是有一颗爱民之心,老夫相信他能做一个好皇帝,只要对百姓好,就算手腕强硬一点,又算得了什么呢?” 微胖的老者不说话了,注意力似乎全部集中到了手里的鱼竿上,一个老仆走来躬身道:“老爷,东西已经送到了。” “好,那就回家,无涯老头,你这两天也别再出去了,就在府上陪老夫下下棋,喝喝茶吧,这金陵城里的事情还是交给他们去做,少些因果,说不定还能多活两年。” 说罢,他将渔具收好交给老仆,三个人晃晃悠悠赶着牛车回城去了。 刘邦自然不知道这里生的事情,回到养心殿,君臣三人稍作合计,姜义就带着另外半块河西军虎符往江宁赶去。 ... 六月的金陵已经进入了夏日的掌控之中,连续好几天的高温让刘邦吃尽了苦头,所以他一咬牙,将t恤和短裤设计了出来。 短短三天时间,实物就送到了刘邦的手中,质量好的令人指,丝绸贴在肉上的感觉,光滑光滑的,别提有多舒服了。 至于模样,那更是没话说,用一个词形容的话,那就是——霸气侧漏,明黄锦缎看着就十分尊贵,更何况,上面还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龙。 只不过,刘邦总觉得穿着这件‘土豪金版的t恤’有种二五仔的既视感。 太府寺的官员脸色古怪,他不明白堂堂皇帝为何喜欢奇装异服,更不明白刘邦为什么要如此节约布料,袖子截去一半,裤管截去一半,难道说,大渝已经穷到需要从皇帝身上扣钱的份上了吗? 但见刘邦欢天喜地的模样,他还是很理智地没有过问半句,皇帝陛下喜欢就好。 王忠对主子的新衣服羡慕的不行,说是自己也要做一件,被刘邦给严词拒绝,理由是“你一个太监,穿成这样,成何体统?” 当然,这完全是借口,刘邦想充分体验一把皇帝的优越,那种被人仰慕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这一日,刘邦正躺在后花园里纳凉,卫青来报告说,姜义的大军已经到达金陵,现在就在城外三里地扎营。 刘邦脸都没抬,这个消息他早就知道了,他随手从枕边摸出一张纸条交给卫青,淡淡道:“去吧,一个不留。” 短短的几个字,却让卫青觉得遍体生凉,不为别的,就因为,刘邦交给他的是一份名单,一份死亡名单。 状态不好,写的有点吃力,就先这么多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一章 清洗 永安元年六月三日,大朝。 刚过寅时,天光还没放亮,群臣就已经在正阳门外等候,因为是大朝议,所以来的人很多。众臣或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或独善其身,一言不发。 这是常态,基本上每次上朝前,就是这个样子,和往日唯一有些不同的是,以前,大部分官员都聚集在宰相周围,现在,焦点变成了刑部尚书蔡商! 太后党’最近迅速崛起,捷报频传,蔡商作为太后身边最得宠的官员,自然而然地扮演起了‘太后党’领头羊的角色,在将‘宰相党’打的节节败退后,大渝政坛新星,蔡商一下子变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每天去蔡府拜访的人是从早到晚,络绎不绝,门槛都快被磨平了。前天,韩家家主上门,亲自敲定了大儿子蔡昭星与韩家长女韩玥烨的婚期,怕的就是蔡家改变主意。 所有人都在巴结他,金银财物更是玩命地往蔡府运,他呢,从不拒绝,因为他认为,这就是他该有的权力! 人上人的感觉一下子让蔡商仿佛生活在云端,整个人也年轻了好几岁,昨天,他又纳了两房如花似玉的小妾。想着,再生几个儿子。蔡府如今是金陵数得着的豪门,子女少了可不成。 相比‘太后党’的热闹,‘宰相党’那边就冷清多了,谁也没有说话,仿佛一个木头人,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宫门打开的那一刻。 两拨人的表现截然相反,谁高谁下,一眼便知!这让许多准备投奔‘宰相党’地方官吏都有些沮丧,他们原以为,宰相没落是谣传,如今看来,的确如此。对自己的决定也产生了几分动摇。 蔡商和众官员寒暄了几句,就聊起了河西军进驻金陵的事情,大军扎营,动静很大,瞒不了人,昨天晚上,这事就已经传遍了全城。 “京师有三万禁军坐镇就足够了,将河西军调来是为何故?” “河西军统帅,姜义是出了名的驴脾气,不是一个能打交道的人。” 顾让摆摆手,示意让他们消停一会,他看着蔡商道:“此事陛下从未向我们提及,老夫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蔡大人,你怎么看?”蔡商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啊,不过想必今日朝会,陛下会说吧?” 吏部尚书李可喜皱着眉头“老夫看过兵部的备案,上面只说河西军的新防地在汝阴,没有驻扎金陵这一项,今天的计划还进行吗?” 蔡商目光一凛斩钉截铁道:“当然,军事与政事素无瓜葛,朝堂上什么时候有那些武夫说话的份了?” 今日大朝会,大渝各地,但凡能排的上号的官员都会来京,听伟大的皇帝陛下传达思想,如此盛会,正是‘太后党’向世人宣布他们崛起的绝好机会,蔡商怎会轻言放弃? 顾让又道:“话虽如此,还是谨慎一些好,要不去找宰相问问,探探他的口风?毕竟,他是宰相,知道的可能比我们多一点。” 蔡商正欲拒绝,不过见众人都点头也只好同意,他走到宫门前,对着霍政的马车深施一礼“下官,拜见宰相。” “何事?”车里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 “河西军昨天到达金陵,现在就驻扎在城外,下官想知道,陛下调河西军究竟所为何事啊?” “陛下调兵,自然有用处,今日朝会就会宣布,一会就知道了,蔡大人何必这么着急呢?” 蔡商的姿态放的很低,本来以为就算不能得到准确的答案,也能从他那里得到一点暗示,毕竟谁都看得出来,这朝堂上,分量最重的人是谁,霍政怎么着也要给自己几分面子。 谁料想,这老家伙竟然如此不识时务,一口回绝不说,话还说的这么难听,蔡商的自尊心受损,心头火起,这说话的语气立马就变得有些生硬“既是如此,下官告退!” 没有理会蔡商的气急败坏,霍政坐在车里闭目养神,他这些天晚上就没怎么好好睡过,今天又起这么早,这身体实在是有点吃不消。 “还是老了,也该到告老还乡的时候了。”听到外面的嘈杂声,他睁开眼睛暗自神伤。 宫门打开了。 众臣排着长队进入承乾宫前殿上朝,站定之后,刘邦就到了,众臣行礼“微臣参见陛下,吾皇圣体安康,寿与天齐。” “诸卿免礼!” 众臣分班入席,待场中安静下来后,刘邦就发话了“今日大朝会,主要事情就一件,那就是诸卿总结一下这半年来的政果,有什么好的经验,方法,大家都说一下,交流交流,时间有限,这就开始吧。” 宰相作为群臣之首,自然要第一个发言,他从朝廷部门的运行这个大框架入手,详细讲述了,其中的利与弊,还提出了比较妥善的解决措施,最后递上奏折。 刘邦看了看,上面所讲的事情都很实在,解决的法子也很稳妥,就以吏部为例,官员的考校,任免方法有些片面,官员的晋升不公平,解决的法子呢,就是加强监督,增加考校的频率等。 对此,刘邦有自己的看法,不过今天的重点不在于这个,所以他也没有细看“继续吧。” 其他大臣挨个发言,刘邦看起来好像听得很认真,但心里却想的是另外一件事——禁军的清洗已经开始了吧? 太后的手段很高明,她虽然将禁军交于卫青统辖,但为了更好地掌控,不停地往禁军中安插自己的人。 这些人大多是校尉,卫尉,与其说,禁军掌握在卫青手里,不如说,是由这些校尉,卫尉控制的。一旦军中所有的校尉,卫尉联合起来,卫青会瞬间被夺去指挥权。这也是太后为什么放心卫青统领禁军的原因。 而且,这些人官阶虽小,其作用却不容小觑,别的不说,光宫中各个地方的守卫,其头领都是这些人。 太后通过这种手段,实际上控制了整个皇宫,刘邦要进行下一步动作,首先要做的就是清除这些人,至于名单,刘邦早就让魏鞅弄到了,听雨楼安插在太后身边的人可不是一两个,这种事还是很容易办到的。 ... 淮北大营。 卫青执剑端坐于帅帐之中,亲兵在一旁垂首听令,“传令下去,军中所有百夫长以上的军官都回营集议,一炷香的时间,过时不到者,斩!” “得令!”亲兵高声称诺,拿上主将令箭就出去传达。 军令如山,还没等一炷香完全烧完,禁军上下,所有排的上号的军官就全部聚集在了帅帐之中。 卫青阴沉着脸开始训话,训话完毕,他开始挑人,叫到名字的留下,没叫到的出去办事。 挑完之后,卫青看着满屋子的人头,不由悲从中来,整整二十七个人啊!这些人全都是禁军里最优秀的士兵,其中不乏自己亲手提拔上来的。平日里对自己忠心耿耿,一心想着跟随他升官发财,光宗耀祖。谁能想到他们别有用心? 卫青丝毫不怀疑刘邦给的名单有假,陛下的手段他是清楚的,既然给了名单,就说明名单上的人肯定有问题。 “统领大人,究竟何事啊?” “是啊,统领,有什么活需要我们去干,您只管吩咐!” 看着这些熟悉而又热忱的脸孔,卫青心如刀割,他强压下这些情绪,一摆手,帐外就涌进大量的士兵,将他们全部绑了起来。所有人都傻眼了“统领,您这是为何啊?” “陈贾,王富贵,黄喆...”卫青一一叫他们的名字。那些人都昂起脖子应到。 “你们知罪否?”卫青冷声问道。 “末将何罪之有?”所有人都梗着脖子否认,大家都是有血性的汉子,遭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哪还能忍气吞声,就是统领,那也得辩上一辩,凡事都大不过一个‘理’字不是。 “军律司马,你来告诉他们,禁军律第四条是什么?” 旁边的兵卒高声喊道:“回统领,禁军律第四条,私相授受,受命他人,不尊主上,私藏祸心,为乱军,犯者当斩!” 卫青点头“听清楚了吗?” “末将不服...” “是啊,我也不服” 其中品级职位最高的校尉问道:“统领,我等何时犯过此条禁律了?” 卫青噌的一声,将腰间佩剑拔出,搭在他的脖子上,瞪着眼睛道:“那本统领问你,你究竟是听命于太后啊,还是听命于陛下?” “嘶...”所有人不说话了,要是这个时候他们还不明白发什么了什么,可真就是白痴。 “为什么不说话了?嗯?”卫青冷声质问。 刚才说话的那名校尉苦笑一声“统领,我们都是只知道打杀的粗人,大字不识一个,不懂朝堂上的那些道理,禁军待遇好,身份高,但当兵的哪一个不想来禁军? 只是苦于没有门路,太后娘娘看得起末将,将我安排到禁军,还以为是祖坟冒了青烟,没想到...哎,最后竟成了祸事! 事到如今,末将无话可说,要杀要剐,随统领的便,只希望我死后,放过我的妻儿老小,末将来世做牛做马也当报答统领的恩情!” 说着,被绑成粽子的大汉顿首磕头,其余人也是面如土色,有些甚至开始嚎啕大哭,场面之心酸,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由戚戚然。 卫青闭上眼睛,一挥手“拉下去,斩首示众!” “统领啊——”呼喊的声音越传越远,不一会,亲兵进来报告“回统领,已经全部斩首!” “知道了,空下来的位置,让底下人补上,禁军开拔,进驻金陵!” 发完指令,卫青长长舒了口气,强压下心中的难受,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该面对太后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太白星现 朝会有条不紊的进行,待群臣报告完毕,刘邦开始做总结性言,言稿是提前写好的,内容也无非是告诉大家,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众大臣,地方官吏们有过改之,无过加勉,再接再厉,争取再下半年里取得好成绩。 一大通废话说完,朝会开始进行第二项,商量祭祖事宜。 刘邦目光如炬,声音洪亮,对着底下的朝臣大声说道:“关于祭祖,这些事诸卿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别的,朕就不多赘述了。 需要提一下的是,今年朕打算在典礼上举行一次军演,到时邀请四方贤士,乡达前来观礼,礼部尚书,兵部尚书,这事就交给你们去办吧。” 众大臣面面相觑,“军演?原来调河西军到金陵是为了军演。”大臣们心思各异,有恍然大悟的,有故作镇定的,也有不置可否的。 大渝实行以文治国的政策,军务与政务分离,武官不能干涉朝政,文官也不得过问军事,这种局面是大家都乐意看到的。事实上,重文轻武,很大程度上是他们这些文官一手促成的,尽力削弱军方对朝局的影响力,在这一点上,文官集团达成了高度的共识。 然而,今上自亲政以来,似乎对军队十分感兴趣,这次在祭祖典礼上举行军演,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信号——皇帝打算将朝廷资源往军方倾斜。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武官们神情讶异,随后露出惊喜的神色,霍政脸色平静,看不出有什么想法,‘宰相党’的其余官员虽然很不情愿,却也没有拒绝。 “一群鼠辈!”看到这一幕,蔡商觉得自己十分有必要担起朝廷重臣的责任,让皇帝陛下改邪归正,不要误入歧途。 他出列拜道:“陛下,祭祖乃国之大事,不可儿戏,典礼事宜历年来早有定制,今年多添一项,恐怕不妥。” 还没等他将后面的话说出来,刘邦就怒了“蔡卿以为朕在把朝政当做儿戏吗?”冰冷的声音让所有人都不由缩了缩脖子,附议什么的话也吞进了肚子。 刘邦冷哼道:“朕不是在和你们商量,朕是在通知你们,河西军现在就在金陵城外,军演之事必须如期举行,吴应哲,陈炳!” “臣在!” “这件事能不能办妥?”两人对视一眼,躬身应道:“请陛下放心,臣定当尽心尽力。” 自讨没趣,被骂了,蔡商阴沉着脸回到班列当中,刘邦扫视群臣“看来,有些人还不明白朕的意图,也好,趁着今日大家都在,朕就和你们好好说道说道。” 他顿了顿,酝酿了一下感情继续道:“诸卿也很清楚,我大渝以武立国,以文治国,想当年,高祖皇帝提三尺剑,创下这不朽基业,然如今,我等不肖子孙非但没有开疆拓土,反而将祖宗留下的土地给丢了。 梁国,南楚,北秦三国侵我山河,杀我子民,可叹我泱泱上国,只能忍气吞声,低三下四,每年还要缴纳不少财宝货物,乞求和平,实乃我大渝之国耻!什么原因?” 底下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说话。 刘邦拿起御案上的天子剑,拔剑立于地上“军威不盛也!因为大渝的军队打不了仗,打不了胜仗,所以才会被人欺负! 孙武说的好啊,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我大渝这些年重文轻武,对于武力一直都过于忽视。 没有人再愿意拿起武器和敌人作战,也没有人愿意参军。长此以往,将不成将,兵不成兵,我大渝的江山岌岌可危矣, 你们都是饱读诗书的儒士,是朝廷栋梁,治理国家离不开你们,所以你们看不起那些只会抡刀子抡枪,只会打打杀杀的武人,认为和他们同朝为官是玷污自己的身份。 可是你们扪心自问,假如没有这些你们眼中的粗人,糙汉戍守边疆,保家卫国,何来你们今日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 诸卿家里都有不少地宅,房产,财宝,美人,过得日子甚至比朕这个皇帝还要舒坦。 可是当强敌入侵,家国沦丧时,这些还是你们的吗?不是!他们都会成为别人的战利品,你们辛苦打拼了半辈子,才得来的富贵日子也就到头咯!朕的这些话,诸卿以为实否?” 武官们各个扼腕扺掌,面红耳赤,激动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皇帝陛下这番话简直说在了他们的心坎里。 “陛下英明!”武官们齐齐跪地参拜,文臣们则垂不言。 国在家在,国亡家灭,这个道理就连目不识丁的老百姓都知道,这些精英人士没理由不明白,既然明白,为何看着大渝军力一年不胜一年,偏偏熟视无睹呢? “哎,都是利益惹的祸啊。”刘邦心中感慨。其实刘邦想的还是有些片面了,文官之所以打压军方,一方面是因为利益,最主要的是,他们是怕军方坐大,君主会起不该有的心思。 甲兵兴盛,皇帝就会准备打仗,到时,劳力伤财,耗费国帑,他们这些年所建立的太平之景瞬间会化作泡影。 刘邦心里想的这些,大臣们想的却是另一些,重视军队,这是新皇亲政后,向外界表达出的第一个施政理念。 这个理念在他们看来,是如此的不可理喻,离经叛道,可是谁能阻拦呢?河西军都已经调来了,军演的事情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直到这一刻,所有人这才意识到,那个坐在高位上的人,已经不再是一个普通的贵族少年,而是可以主宰所有人命运的皇帝! 蔡商丢了面子,被那些政敌嘲讽,心情自然不会很愉悦,他卯足了劲,打算在之后的事情上找回场子。 朝议终于进行到了最后一项——察举选官! 说到这,就必须提一下大渝的选官制度。 大渝选官采用‘察举制’,每年由地方长官在辖区内随时考察及选取人才,推荐予上级或者中央,被试用及考核后,再任命为官职。 这套制度在实行之初,能够为国家筛选出不少适用的官吏,而且也能打破世卿世禄制度的束缚,使许多没有背景的有才之士得以进入朝堂,巩固中央集权。 但凡事都有利弊。察举制也不例外,在实行了很长时间后,其弊端也日渐显现,其中最致命的一点就是,由察举而成为官吏的士人只占总官吏人数的极少部分,而且有许多小人利用察举机会,或贿赂或靠关系千方百计使自己成为被察举对象。 被察举者因察举人而走上仕途,必对察举者感恩戴德,并为之效命,这样极易产生宗派行为,形成地方集团。 为了弥补其缺陷,自秦以后,历代君王都对此作了不少重要的改革;其中察举的有关科目在人数上时有变化。 这些变化主要是各郡按人口方面的不同,而有不同的荐举名额。仁宗皇帝执政时,按人口不同确定名额已经不能满足国家的统治需要,于是就变成了从多方面考虑荐举名额。 而这些名额,就是朝堂上,各个势力角逐的目标——谁得到的名额多,就说明谁的势力强。这是最能反应朝局变化的一个参考。 蔡商今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这个,以往,‘太后党’得到的名额总是远少于‘宰相党’,如今,‘宰相党’被他打的节节败退,如果在这件事上一举拿下霍政,‘太后党’才可以名副其实地说自己已经崛起。 议事刚开始,朝堂上就立刻吵成一团。 两拨人争锋相对,各说各的理,到最后,开始互相揭短,恨不得将对方生撕一样。刘邦坐在御座上一言不,静静看戏。 ‘太后党’与‘宰相党’代表的是两种不同的势力,蔡商希望增加河西,豫州的名额,是因为他是河西,豫州家族的代言人,霍政希望增加江南,扬州的名额,也是因为他是江南望族的代言人。 河西,豫州望族大部分都是北方望族,自从大渝十年前战败之后就一蹶不振,家族南迁至此,这和江南,扬州的本土南方望族产生了矛盾。 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北方望族还是丧家之犬?几年来,北方望族被打压的抬不起头,太后为了抗衡宰相,于是开始扶持北方望族,这才有了‘太后党’今日之规模。 可以说,今日朝议,是‘太后党’与‘宰相党’的一次决战。 两拨人像两只斗鸡一样,脸红脖子粗,表完言论之后,刘邦开始做最后的裁决,“宰相德高望重,江南,扬州之地学风优良,所以朕打算增加这两地的荐举名额,其余各地,名额不变!” 听到这话,蔡商傻眼了,其余跟随他的‘太后党’官员也傻眼了,皇帝话说的很明白。 因为霍政德高望重,所以才同意他的意见,这也就是说,皇帝选择了宰相,而放弃了他们!而且听这意思,皇帝似乎刚才压根没有听他们之前说的那些废话。 刘邦看着如丧考妣的‘太后党’官员,心中冷笑不止,没错,关于这件事,他早就有了决断,‘太后党’注定是要一败涂地的,因为他们看不清大势,投靠错了主子! 如果说,刘邦亲政以前,这些人还以太后为尊是顺从大势,为了自保,而如今刘邦已然亲政,他们还不思悔改,紧抱太后大腿,这就是找死! 尤其是蔡商,顾让,等几个‘太后党’的领头羊,他们最近的行为,其贪得无厌,卑鄙无耻,已经让刘邦失望透顶。 此时,‘太后党’官员真的有些害怕了,细细想来,他们今日在大朝议上竟一无所得,祭祖的事情是‘宰相党’一手督办的,军演的事情他们也没插上手,最后的角逐更是惨败。 “陛下,抛弃我们了!”这是所有‘太后党’官员此时心中所想。刘邦没有理会他们,一甩袍袖“退朝!” 出了殿门,蔡商等人急急忙忙地往后殿走去,皇帝一意孤行,‘宰相党’又倾力支持,他们已经无计可施了,现如今,只有太后才可以力挽狂澜。 大臣们下朝,刚走了没几步,突然有人惊呼“你看,天上!” 所有人都抬头看,只看了一眼,就满面惊恐,只见,正南方,一颗璀璨耀眼的星辰,不知何时挂在了晴朗的苍穹之上!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三章 顶缸 太白星见于白昼,主当政者更替。 历史上,但凡出现这种天象,都会有一场可怕的杀戮,到时人头滚滚,血流成河,这是一件要命的事!所有人都加快脚步,急匆匆地往宫外走,这个时候,多留皇宫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快走出皇宫的时候,很多人都在找司天监监正袁啄风,可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没有人不在心里暗骂:“老家伙,你跑的倒挺利索。” 顾让忧心忡忡,他这个时候有些想打退堂鼓了“蔡大人,咱们还要去面见太后吗?”蔡商瞥了一眼悬在半空的太白星,斩钉截铁道:“去,必须去,此天象不正寓意着,朝中有奸佞,意图不轨吗?我等为人臣子,焉有看着君主被人蛊惑而无动于衷的道理?” “蔡大人所言极是!”其中一个主簿也同意蔡商的意见。顾让叹了口气,尤自祈祷“但愿此事与你我无关。”几个人说罢便直奔太后寝宫。 正往养心殿走,突然听见外面侍卫的惊呼声,刘邦下了马车,就亲眼目睹了这一奇异的天象,他不由乐了“嘿,有生之年竟能见到如此奇观,运气不错。” 他为看到奇景而感到愉悦,侍卫却战战兢兢,王忠更是脸色惨白,几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刘邦感觉十分不解,问原因也不说。他十分有些纳闷“不就是金星昼现吗?至于这么紧张?” 这种天象他知道,在前世的天文论坛上被提起过很多次,据说,是因为金星周围的卫星撞击导致的,后来金卫不见了踪影,这种天象也就变成了传说,不见了踪影。 唐朝的史书记载里,这种天文奇观似乎很多,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事变,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如此,到后来,他杀所有和‘武’有关的人,也是因为太白星频昼现,并且有谣言说‘女武当主天下。’ 想到这,他不由愣了,“怪不得,他们这么紧张,我怎么忘了,这是迷信天象,鬼神的古代!”他知道这是普通的自然现象,其他人可不知道,万一,有人像李世民那样,猪油蒙心造起反来,那就大大的不妙。 刘邦的脸色变得严肃,他一挥手“火速回养心殿!”同时对王忠道:“你去将司天监监正叫来!” 回到养心殿,刘邦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太白星现是凶兆,必须有人来顶缸,以安民心。可到底找谁?这是个问题。 一盏茶还没喝完,司天监监正袁啄风就火急火燎地跑来了,刘邦看着王忠,后者脸色古怪“陛下,奴婢在半路上碰巧遇见袁大人了。” 刘邦点点头,示意让他出去,阻止了袁啄风要大礼参拜,刘邦开门见山道:“今日天象如此奇异,卿作何解释?” 袁啄风从袖子里掏出两块烧黑的龟甲,指着上面的纹路道:“陛下,臣已经卜过卦...” “卦象如何?”见他都快拧到一起的眉毛,刘邦就知道,卦象肯定不好,不过,这些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卦上究竟怎么说,到底该找谁顶缸。果然,袁啄风支吾了两声,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奏折,上面写着:“太白见于正南,南方藩国当主天下!” 刘邦张大了嘴巴,心道“这也行?星星在南面,就说南方的藩王要造反?不过没关系,只要有理由就行。”他仔细想了想,大渝南面的藩国好像就两个,一个楚国,一个赵国。 赵王想谋反,刘邦是相信的,刘安那个伪君子心里若没想过皇位是绝对不可能的,楚王要谋反...那就有些牵强了吧? 不说楚国是众藩国里最弱的,楚王刘阙自幼落下残疾,左腿很不灵便,是个瘸子。一个身患残疾,又无实力的藩王造反...怎么看都是脑残才能干出的事。 赵国离金陵最近,江南九地十五城富的流油,实力庞大,现在万万不能动刘安,非但不能动,还得尽力安抚。 “这样一来,只好就由你来顶缸了。”刘邦脑海中闪过刘阙的音容相貌,似乎是一个很憨厚的人。“怪就怪你生于帝王家吧。”他眼中寒芒一闪,已经对刘阙判处了死刑。 袁啄风看到刘邦这般杀气腾腾的样子,不由缩了缩脖子,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来。 这事他也很为难啊,太白星昼现,一般人是没办法顶起这口大缸的,必须得找个有分量的,宰相?他没那个胆子,六部尚书?还排不上号,太后?这是活腻味了,思来想去,只剩下亲王了。 诸多亲王中,楚王刘阙是最适合的——他最弱,也没什么影响力,就算要整他,也翻不起多大浪花。 这个卦象是他算出来来的,所以他能够想到刘邦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决策,只盼望着皇帝陛下聪明一点,千万不要选刘安。 袁啄风的心思,刘邦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假如没有这份奏折的话,他还会相信,这家伙真卜了卦,但这么短的时间,你就写好了奏折,这就有些猫腻了吧? 说实话,刘邦真的很佩服袁啄风的机智,他很清楚皇帝想要的是什么,也很清楚,朝廷想要的是什么,这样的人才配做官啊。 袁啄风被刘邦的眼神盯的有些发毛,“臣素闻陛下夜不能寐,恐有不干净的事物,不如让臣好好瞧瞧,看这天子寝宫之中究竟有何妖孽作祟?” “我什么时候说养心殿有不干净的东西了?”刘邦心中直翻白眼,这个理由找的可真是冠冕堂皇。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袁啄风“如此甚好,袁卿,那你可得好好看看啊。”袁啄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里的巨石这才放下去,只要皇帝收留他,就说明,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思。 想想外面的那些妖魔鬼怪,袁啄风就头皮发麻,现在,袁府恐怕已经被人踏平了吧? 刘邦收起奏折,让王忠送袁啄风去后堂,并令禁军将士严加守卫,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许进去打扰监正做法事。 太后的信到了,让他去承乾宫叙事。这是意料之中的事,虽然刘邦已经做好了和太后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准备,但真正到这一刻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有些发虚。 好在卫青也到了,这给他增添了不少底气,卫青进宫,就说明,皇宫的守卫已经尽在掌控之中。 三万禁军已经开进金陵,城外,姜义的五万河西军严阵以待,有了这些,任她再有天大的本事,刘邦也不怕。 “太白星现,主当政者更替!这话虽是迷信,但放在如今,却也没有说错,从今日起,这所皇宫,只能有一个声音,那就是我!” 刘邦眸中寒光一闪,配上天子剑,大步出殿,殿外,五百禁军精卒,披坚执锐,整装待发。 承乾宫。 太后站在窗前,看着天上的那颗闪亮的星辰,满脸愁容,玉萍从门外走进来小声道:“娘娘,司天监监正袁啄风去了养心殿。” “孤知道了。” “娘娘——”玉萍欲言又止,太后坐在椅子上淡淡道:“你是想说,要是那天晚上,孤没有手软,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吧?”玉萍点点头,太后突然一把将杯子摔碎在地“你放肆!”玉萍脸色惨白,忙跪地请罪。 太后看着她,眼神冰冷“季儿是我的孩儿,是大渝的皇帝,以前是,现在是,从今以后还是,你明白了吗?” “是,娘娘,奴婢知罪。” “玉萍,你我自幼一同长大,情同姐妹,在曹家的时候,你吃了不少苦,进宫后,也没过几天好日子,你恨我吗?”太后语气温柔,似乎换了个人似的。 玉萍咬了咬嘴唇,轻声道:“娘娘,这就是奴婢的命。” “是啊,都是命,你出去吧,孤想一个人静静。”太后手倚在桌子上,揉着太阳穴,似乎很是痛苦。 玉萍一言不发,出了房间,她眼眶里隐约有泪花闪动,她径直往东走,那里是中御府的方向。“就算是被你记恨一辈子,我也不愿意看到你的梦想付诸东流。” 她刚转过一堵宫墙,就立刻缩了回来,中御府已经有人了,王忠站在中御府前,看着眼前这个带给他无数痛苦回忆的地方,牙齿咬的咯吱咯吱作响。 他一挥手,身后的二百全副武装的禁军士卒立刻将中御府围的水泄不通,王忠踢开哆哆嗦嗦趴在一边磕头的宦官,一脚踹开大门。 几个内侍刚想说话,就看到那些禁军士卒冰冷的目光,听到动静的中御府总管黄解陪着笑脸问道:“哎呦,王公公,你这是怎么话说啊?” 以前高高在上的主管如今给自己低声下气,王忠的虚荣心得到了充分的满足,他鼻孔朝天“咱家奉万岁爷之命,前来缉拿罪犯,黄总管,你最好还是不要过问了吧?” 黄解眼中闪过一抹冷意“王公公说笑了吧?这是中御府,一直都是由太后娘娘执管的,都是太监,哪有什么罪犯?” 王忠懒得跟他废话,一摆手“进去,搜!”如狼似虎的禁军士卒立刻从门外涌进,内院子里,有十几个耍枪举巨石的壮实太监,见到禁军冲进来,都不由握紧了手里的武器。 这些是中御府的供奉,都是身怀绝艺的高手,他们虽然是宦官却不用干杂事,太后用他们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上次胁迫刘邦的就是这些人,差点弄死自己,刘邦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些人放在宫里是一个变故,需得提早清除,王忠就是负责人。 “杀!一个不留!” 王忠发完命令就缩在后面,那几个供奉见状,不甘坐以待毙,竟操起武器朝禁军杀了过来,棍影重重,石锤四飞,声势极为骇人,有好几个禁军士卒被石锤,棍棒砸飞,口中血沫涌出,眼看是活不成了。 “结阵!” 禁军队率见点子硬,也认真起来,战阵结好,那几个供奉武艺虽高,却也无可奈何,盾兵在前,枪兵在后,一轮交锋之后,那十几个人就满身伤口。 “放箭!” 队率再次发令,十几个人再厉害,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也无法抵抗万箭齐发,一轮箭雨,所有人都被射成了刺猬,躺在地上,有几个命硬的,还睁大了眼睛嚷嚷,队率冷笑一声,抽出佩刀,脖子上一抹,便死的不能再死了。 他又往剩下的人身上各捅一刀,待确认全部死绝,这才向王忠回报“公公,十三个人,全部伏法,剩下的人该怎么处理?” 王忠脸上有种病态的兴奋,浓浓的血腥气让他无端生出几分男子的悍勇来,他回头看了看瘫软在地上求饶的黄解不屑道:“万岁爷只让咱家处理这些人,其余的就由万岁爷决定吧,收兵!”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四章 图穷而匕首现 承乾宫。 刘邦到时,太后正在花房侍弄花草,热衷权力,擅于玩弄人心的她和别的女人一样,也很喜欢这些争奇斗艳,五颜六色的植物。在众多奇花异草中,太后独爱牡丹。 大老远就能听到侍女报喜“娘娘,小五,小六,开花了,还是紫红色的。”小五,小六,这是太后给她最喜欢的两盆牡丹取的名字。 “哟,还真是,紫气东来,姹紫嫣红,如此富贵的品种真是难得一见。”太后见到那两盆尽情绽放的花卉,心情甚是愉悦。 她摆摆手示意刘邦也过来看,刘邦走到跟前,抚摸着妖艳的花瓣笑道:“不知道这两盆花食了多少血肉,才开的如此灿烂。” 太后随后嗔怨地看着刘邦道:“季儿,母后在你心中就是这样一个狠毒的女人吗?” “母后不要误会,孩儿并没有这个意思。” “哎,都说儿大不由娘,现在看来还真是这样,不仅不听话,还对做娘的有了偏见,可悲啊。”太后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落寞,似乎是肺腑之言。刘邦不知道该怎么接,只好沉默不语。 跟着她一路走出花房,当太后看到在外面守候的卫青时,她的脸色明显有了些变化,因为她看到了卫青手里的棠溪御剑。 “微臣,见过娘娘!”卫青脸色如常,躬身施礼。 太后的表情恢复正常,招呼宫女们给刘邦准备山楂水,酸梅汤,几人来到花园边上的亭子里坐下。 “最近天气炎热,最容易上火,来,尝一尝,消消暑气。”她从侍女捧来的瓷罐里舀了一碗冰镇过的山楂水,递到刘邦面前。 刘邦接过瓷碗,看着碗里犹然冒着丝丝寒气的液体不知道该喝还是不该喝,犹豫了几秒钟,刘邦还是打算喝了它,毕竟这是一个母亲的一片心意,为人子女这点孝道还是要尽的,他不相信,太后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他怎么样。 谁料想,碗刚递到嘴边,却被卫青一把给拦住了,“陛下,且慢!”刘邦抬起头看着他,卫青叫过旁边的一个宫女“你先喝!”语气强硬的不容拒绝。 宫女战战兢兢地接过卫青手里的山楂水,一饮而尽,过了好几分钟,见她无恙,卫青这才对刘邦点点头。 “你怕娘害你吗?” 刘邦清晰地看见了太后眼中那一抹萧索,失落和无奈的神色,心里不由也有些感慨,母子间从往日的亲密展到如今的互相戒备,甚至是仇视,不得不说,是人世间的悲剧。 “母后不要多心,卫卿也只是尽臣子本分罢了。”刘邦笑着,从侍女手中取过木勺,又舀了一碗山楂水,一饮而尽。 “卫青,你出去,孤想和皇帝单独聊几句。” 刘邦没有说话,卫青也站在旁边仿佛压根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太后嘴角有些哆嗦,秀眉微簇,那股平日里身居高位养出来的威严气势散出来,她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卫青,孤的话你没听到吗?” 卫青依旧不为所动。旁边伺候的宫女,内侍都已经开始打摆子了,谁都看得出来,太后怒了。 “卫卿,你先出去吧。”刚才刘邦只是想让太后明白,卫青如今效忠的人是谁,目的达到了,就没必要把场面弄得太过生硬,太后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诺!微臣告退!”卫青一拱手,转身离开。 太后似乎被气的不轻,额头的青筋都已经冒出来了,刘邦也不去管她,又舀了一碗酸梅汤,细细品酌。 足足过了半晌,太后这才控制住情绪,她意味深长地看着刘邦道:“季儿,母后从前真是小瞧你了,能告诉母后,你是什么时候收服卫青的吗?” 到这个时候,说了也无妨,刘邦想了想笑道:“已经有一段日子了,那时候孩儿每日总是心惊肉跳,晚上做梦都梦到有人要加害于我,不得已,孩儿只能找一些自保的手段。” 话说到这份上,想必她也该知道刘邦的意思了。 果然,太后不再做过多掩饰,她挥退左右,轻声问道:“如此说来,那姜义也效忠于你了吧?” 刘邦冷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难道母后觉得他不应该效忠于我吗?”太后瞳孔骤缩,似是想到了什么十分可怕的事情,她压低了声音问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罢了。” 听到这个答案,太后仿佛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突然就苍老了好几岁,她喃喃自语道:“季儿,你何必这么着急?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拿不走,你如今这么做,可知道后果吗?朝堂上那些支持你的人,他们没安好心...” “没安好心,谁?霍政吗?”刘邦心中苦笑,他当然明白霍政有自己的心思,不过他即便再怎么坏,也不至于威胁到他的生命,他的皇位。 太后就不同了,她只要掌权一日,刘邦就得提心吊胆,谁知道,哪天她再来琅琊亭那么一回? 况且,‘宰相党’没安好心,他扶持的那些‘太后党’就安好心了吗?不把他们清理出去,这个国家迟早完蛋。 想到这,刘邦也不打算再装腔作势,既然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大家有什么就说什么,遮遮掩掩的,格调可不高。 他站起来望着天空的那颗太白金星冷声道:“事到如今,孩儿也不想再瞒你,你扶持的那些人,孩儿很不满意。” “你想怎么对付他们?” “很简单,就像他们对付钟建德一样,说实话,孩儿以前很害怕杀人,但自那以后,孩儿觉得,有时杀人一种很简洁,很有效率的手段。” 太后惊讶地看着刘邦,眼神复杂,沉默许久,她才吐出几个字来“季儿,你真的长大了。” 相比与太后的讶异,听到这句话的刘邦几乎没把眼睛瞪出来,他原以为太后会苦口婆心劝诫,或者大雷霆警告,甚至出言威胁,可刘邦万万没有想到,她最后竟说出这样的话来。 看太后一半欣慰,一半痛心的神色,刘邦彻底懵了,因为他现在完全看不懂太后究竟是在扮演什么角色,擅于权谋的女政客,还是费劲心思,教子成才的慈母? “母后,你——”刘邦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来的时候可没有料到会出现如此尴尬的局面。 好在太后一瞬间又回归到了正常频道,见刘邦已经铁了心要夺权,她也就打消了要继续谈判的念头。 太后也站起来,指着太白金星道:“这颗凶星又出现了,袁啄风第一时间就跑去了养心殿,他是怎么说的?” “这才对嘛,什么场合就要用什么身份,你这样换来换去,让我很不适应啊。”刘邦心思陡转,未加思索就说了实话“太白经天,见于正南,南方藩国当主天下!” 此话一出,太后的脸突然之间就没了血色,整个人仿佛被五雷轰顶一般,后退了几步,扶着栏杆这才站稳,她颤声问道:“你打算牺牲谁?” 刘邦看着她的举动,很是疑惑,牺牲谁?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太后紧盯着刘邦,眼中散出令人心悸的冷色“说,你打算牺牲谁?” 被她猛然间散出的寒意震了一下,可能是刘邦出于自保的潜意识,他脱口而出“楚王!”说完,还挺了挺胸,为自己打气。 听到刘邦的答案,太后颓然地坐在石椅上,“季儿,能不能不要动刘阙?”她的语气哀婉,好像在乞求刘邦一样。 “高高在上的太后何时求过人?”虽然不忍,但刘邦还是拒绝了她的请求,这事没得商量,太白星昼现,必须有人背锅,刘阙这个背锅侠不当也得当。 看到刘邦摇头,她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手拄着额头,疲惫地挥挥手“你走吧,朝堂中事,孤不会再过问半句,祖宗社稷都交到你的手里了,好自为之。” 太后终于妥协了! 刘邦心中狂喜,脸上却不动声色,他拱了拱手“孩儿告退!”走出数十步,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怒吼“刘邦,你这个逆子!” “逆子?”刘邦停住了脚步,回头望花园那边看了看,强忍住要回去看望她的冲动,作为子女,被骂一声逆子是应该的,再怎么说她也是自己的母亲。就算不是亲生,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也足够让刘邦叫一声娘。 太后的身体很不好,从她的精神面貌就能看的出来,这个时候,刘邦还去逼迫她,打击她,此行为与禽兽无异。 可他的身份不止是人子,还是大渝的皇帝,在必要的时候,皇帝的身份必须优先于人子,所以他不能回头,永远都不能回头。 刘邦转身向外走去,步伐坚定有力,他的目光冷冽,嘱咐卫青道:“太后寝宫,派重兵把守,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入内,也不许任何人出去,擅闯者,斩!” 卫青点点头,对禁军侍卫下达完命令后,他压低了声音对刘邦道:“陛下,没有现那个侍女的踪影。” 刘邦奇道:“怎么会?你确定玉萍那个贱婢没有在承乾宫?” “到处都找过了,确实没有!” “真是狗运,也罢,让各个宫门的禁军严加审查,她肯定在皇宫里,逃不出去的。” 卫青拱手称诺。 刚走出承乾宫后殿,王忠就凑了上来,看他满面红光,就知道,这会总算出了一口恶气,待问完细节,刘邦赞道:“朕还担心你会将他们抓住,慢慢折磨至死。现在看来是朕多虑了,嗯,不错,还算知道分寸。” 王忠嘿嘿一笑,得到主子的表扬,更加开心了,刘邦踢了他一脚“别得意忘形,朕还有两件差事需要你去办。” “万岁爷,您只管说,就算是刀山火海,奴婢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嗯,第一件,你去给魏鞅信,就说,钟佑该进京了,这件事办完之后,你带上五百禁军士卒去楚王府,将这份折子交给楚王,再替朕准备一壶酒,到哪去找,你应该很清楚。” 王忠眼睛一转,沉声领命“放心吧,万岁爷,奴婢一定替楚王殿下准备最好的酒,还是那种喝一口就忘记所有痛苦的。” “知道就赶紧去办,再废话,小心你的狗腿!” 看着王忠屁颠屁颠离开,卫青有些迷惑“陛下,楚王府守卫森严,让他去做是不是...” 刘邦拍了拍卫青的肩膀“朕当然知道让你去办更稳妥,不过你是堂堂正正的将军,这种阴暗的事情,还是让王忠去办比较合适,放心吧,他会办好的。” 卫青闻言,眼圈立刻就红了,这个道理,他怎会不知,逼杀亲王,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虽然别人明面上不敢说什么,但私底下肯定会议论。这个污点会伴随他一生,甚至他的子孙都会被人唾弃。 “陛下的拳拳爱护之心,臣铭记于心!” 刘邦叹了口气,苦笑道:“这些决定都是由朕下的,罪恶自然也该由朕来背,你啊,就好好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将军,做一个清清白白的臣子吧!”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永安元年,六月四日。 太白星依旧挂在天上,昼夜不减其芒,有方士云:朝有奸邪,君主德行不修,引来上天示警,太白息三日,有明主问世主政。 谣言四起,百姓惶惶不安,一叠又一叠的奏折被送到养心殿,所书内容无一不是此次太白昼现所引发的恶劣影响,甚至有不少大臣认为,皇帝应该下罪己诏,以安天下。 王忠从外面走进来,将一摞奏折放在几案上,忧心道:“陛下,这已经是第一十七拨了。” 刘邦被这些奏折气的够呛,心中积攒的怒火无处发泄,险些将他憋出内伤来,他冷眼瞧了一下满桌子的奏折,恨不得全都扔在那些人的脸上,指着鼻子告诉他:“这他娘的是自然现象,不是什么狗屁天在示警!” 可惜啊,只能想想,没有人会信的,在这个相较于后世还处于愚昧与迷信的时代,鬼神之说已经深入人心,刘邦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按照这个时代的规则。 深呼吸,舒缓了一下心情,强忍着不让自己发作,他沉声问王忠:“魏鞅有什么消息没有?” 王忠摇摇头,刘邦烦躁地解开衣领“现在外面都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一群别有用心之徒在乱嚼舌根子,照奴婢说,您就应该下旨,将这些胡说八道的家伙全抓起来,通通砍头!” “砍头?”刘邦苦笑着摇头,他长叹一声“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啊,一味地杀人解决不了问题,你再发信,督促一下魏鞅,让他立刻送钟佑进京!” 关于这次天象危机,刘邦早就有了打算,楚王刘阙是主使,蔡商,顾让等几个刘邦看着不爽的‘太后党’官员是党羽,他们策划于密室,串通一气,准备祸乱朝纲。 刘阙昨天已经饮鸩自杀,只不过死讯被刘邦给牢牢封锁了,为的就是等钟佑进京再放出来,如此,这个理由才能顺理成章。 现如今,朝野上下风声鹤唳,背后肯定有许多想让他倒霉的人在运作,要解决这个危机,光找人顶缸还不行,还得用重法将那些不该伸的手全部斩断。 刘邦想了想,嘱咐王忠“宣,皇城司统领段固!”王忠犹豫道:“陛下,那可是太后的人...” “无妨,你去宣他就是!朕相信他是个能看清形势的人。” 禁军进城,河西军在城外严阵以待,整座金陵都快变成了一座兵城,明眼人都知道,时代已经变了。 有不少‘太后党’官员开始‘醒悟’,纷纷到宫中面圣,他们是来投降的,带着一半,甚至更多的家产,来向刘邦表示忠心。 这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曹家,钟建德倒后,曹禺吞并了不少钟家产业,现如今他也察觉到风声不对,立马跑来认错,声称要献上大半家产以资国库。同行的还有蔡商,顾让,李可喜。 无一例外,刘邦全部笑着拒绝了,他不打算放过这些人,看到刘邦铁了心要整治他们,四人齐刷刷跪在养心殿前,声泪俱下,称自己是大大的忠臣,刘邦是被人蛊惑了,假如刘邦不回心转意,他们就长跪不起。 对于这种流氓行为,刘邦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让禁军士卒给扔出去。 有没有被人蛊惑,刘邦不知道,不过,他很明白一个道理,同一件事,站在不同的立场就会有不一样的看法,自然也会有截然相反的处理手段。 站在‘太后党’的角度,他们自觉与‘宰相党’争权并没有错,所以没有人以为,皇帝会把他们怎么样。 但站在刘邦的角度,他们受命于太后,这就是原罪,利益蒙蔽了他们的眼睛,在正确的时间里做了错误的决定。 故事讲到这里,该做一个总结了。 事实上,‘太后党’从来都是弱势的一方,他们唯一的胜算就是争取皇帝的支持,可他们没有,是‘宰相党’最先抓住了机遇,非但没有抢得先机,反而一错到底。 在霍政表明打算和刘邦结盟的意思时,刘邦并没有急着答应,因为他也不是很信任宰相,在这段时间里,‘太后党’若是向他靠拢,刘邦说不定会优先选择他们。 再之后,‘宰相党’发力,逼迫太后同意刘邦亲政的要求,这个时候,‘太后党’理应明白他们的力量远不如‘宰相党’强大,他们已经失败了,这个时候,聪明人的选择是立刻易帜到刘邦麾下。 无论‘宰相党’再怎么厉害,只要有皇帝的庇护,他们总能有反击的机会,皇帝喜欢平衡,对于他们之间的斗争,刘邦乐见其成。 然而,他们依旧没有,丢失了补救的机会而不自知,反而变本加厉,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最后,皇帝对‘太后党’彻底失望了,刘邦决定,除掉他们。 在准备好一切之后,刘邦发动了攻势,兵权在手的皇帝,在这个时代就是无敌的存在,武力倾轧之下,任凭他们再机关算尽,也于事无补。 政治斗争看似复杂,实际上很简单,用几个词来概括——投资目光,审时度势,不忘初心,还原本质。 只要做到这四点,无论再凶险的局面也能游刃有余,成为最后的胜者,‘宰相党’与‘太后党’之间的斗争如此,皇帝与太后之间的斗争亦是如此。 可惜的是,事物的规律很简单,但人性很复杂,有了诸多欲望,情感,利益,牵绊的影响,一件简单的事就会变得很复杂。 概括起来就一句话:政治斗争之复杂在于人性之复杂,人心之难测。 失败者,悔之晚矣,胜利者,也不该沾沾自喜,因为胜利的人可能只比失败的人多了一点点运气。 总结完毕,继续讲故事。 段固很快就到了刘邦案前,那是一个很精干的人,颌骨突出,鹰钩鼻,眼睛深陷,目光犀利,天生就是干特务的料。 他单膝跪在地上行礼,刘邦却一直在打量他,就这样足足过了好几分钟,段固已经开始冒汗了,他虽然低着头,但依然能感受到从高处传来的那道目光,那是一道能洞察人心的目光,在刘邦的注视下,段固觉得自己就好像是被扒光了衣服,赤裸裸地站在人前。 洞察人心的目光是不存在的,所谓气场也只不过是人的一种心理反应,上位者天生就有气场,无形的压迫甚至比有形的压迫更有威慑力,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刘邦获得的一点御下经验。 看他额头上的冷汗滴滴答答往下流,刘邦这才沉声道:“段固?” “臣在!” “朕要交给你一件差事,办好了,既往不咎,还有重赏,办不好,朕会让你后悔来世为人!”无形的压迫加上有形的压迫,威慑力更强。 段固浑身一振,拱手道:“陛下,请吩咐,臣万死不辞!” 刘邦点点头,靠在软榻上“太后交给你的事情,先停下吧,最近街坊市井间多有谣言,以天象来攻击朕,实在是大逆不道,朕给你差事就是,无论用什么手段,都给朕找出那些妖言惑众之徒背后的人和势力,能不能办到?” “臣定效死力!” 刘邦嗯了一声摆摆手“那就去吧,办好之后,你写一份详细具体的折子,亲自送到养心殿来。” “臣,告退!” 段固退后几步,弓着身子走出内堂,从始至终,他头都没敢抬一下,内衣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出了养心殿,段固看着碧蓝的天空,长出一口气,刚才短短的几刻钟,他仿佛到了无间地狱一般。 这种由死而生的感觉让他永世难忘,一回头看到王忠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段固朝他苦笑两声,拱拱手,便快步离开。 接近午时,王忠来报,钟佑在禁军的护卫下进京了,现在正在金陵县衙敲鸣冤鼓,全城震动!金陵县令张治杰午饭未吃,就开庭审理。 不到一个时辰,状纸,奏折,证据便呈递到了刘邦面前,“终于到了!”刘邦抖擞精神,连发几道旨意,文武百官,立即进宫午朝,准备议事。 蔡商,顾让,几个与案件有牵连的家族第一时间被禁军围了个水泄不通,金陵的各个坊市全是禁军,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神情惶恐,做生意的关门大吉,种田的,闭户不出。 午时刚过,三道圣旨连发,一时之间,风云变色。 楚王与蔡商,顾让...等奸臣勾结,欲行不轨之事,陷害朝廷忠良,惹得上天震怒,楚王阙自知行事不端,已然伏法,蔡商,顾让...等奸佞贼子羁押天牢,待祭祖礼后,再行处置。 有奸佞余孽散步谣言,请广大百姓,监督举报,提供线索者,赏金一万,包庇者与之同罪! 朝有奸佞,皇帝有过,为补偿百姓,今年的税租,劳役再减半,豫州灾区免三年税役,永不加赋正式编入大渝律,永久实行。 未时,太白星芒骤弱,未时三刻,彻底消失。街坊恢复平静,张治杰开始安抚民心。 百姓们见到那颗奇怪的星辰彻底消失,不由开始欢呼起来,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很快,全城都沉浸在欢乐的海洋当中,到最后,那些欢呼变成了一致的‘陛下万岁,大渝威武,陛下万岁,大渝威武’ 呼声震耳欲聋,即便是站在养心殿的门前,都清晰可闻,所有人都在下跪行礼,天地之间,只有刘邦一人站立,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望着那颗悄然隐没的太白金星,刘邦心中苦笑不止“都是巧合啊,真的是巧合啊,太白星昼现是偶然事件,持续的时间顶多不过两天,这是自然现象,真的是自然现象,你们要相信我!”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六章 善后 金陵城还是和往常一样,雍容,繁华,人们或许已经开始意识到,自己的生活发生了改变,至于这些变化的根源,也许在某些见闻中能猜到一鳞半爪。 声名远播,显赫一时的蔡府已经被官府给封了,落的同样下场的还有顾府,李府,王府,这些平日里趾高气扬,寻常百姓需要仰视的存在,一夜之间就树倒猢狲散,人去楼空。 令人不得不感叹一句,世事无常。 百姓们的反应平平,庙堂之上的风波再大,只要不影响他们的日子,没有人会在意几个大官的死活。天子脚下的百姓如此,更别提其他地方。 这让刘邦在宽心之余也多了一丝感慨,他原以为最近的动作太大,民间又会翻起什么波澜,毕竟,‘太后党’主要干部落网,其党羽仍然逍遥法外,他们不会甘心失败的。 没想到,干掉‘太后党’就像是在湖中扔下一颗石子,连一朵水花都没溅起,可笑啊,那些呼风唤雨,叱咤乾坤的人到头来,只成为了人们饭后的谈资。 人生谁能料,堪悲处、身落柳陌花丛。 不过,要说真的一点影响都没有,那也不完全副实,从皇城司,锦衣卫送来的几分密报中就可见到几分端倪。 ‘太后党’倒后,那些支持他们,把宝压在他们身上的北方望族就倒了血霉,生意迅速缩水,有许多家族甚至已经破产,不得不变卖家当另寻出路。 得力的一方自然是南方大族,他们在吞并对手,扩张势力的过程中不乏使用许多见不得光的手段,有好些家族甚至家破人亡,下场凄凉。 刘邦虽然亲眼目睹,但从那几行简洁冰冷的文字上就能想象的出,胜利者的嘴脸,失败者的惨状。 也仅仅是了解一下,刘邦并不打算插手去管,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视野是整个天下,所需要关心的是大多数百姓的生计,国家的发展,以及他的皇位。 那些早已没落的北方大家族相比于芸芸众生,实在是微不足道。况且,胜者掠夺弱者,这是亘古未变的法则,想必那些北方大族们也做好了成为别人战利品的准备。 再说了,刘邦这两天真的很忙,哪有工夫去管那些无关大局,不痛不痒的事情? ‘太后党’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持身守节,专心办事的官员,其余人基本上全部告别了政治舞台,他们留下的空位必须在第一时间补上,这是头等大事。 和宰相商议了半晚上,最后达成了妥协,对半分,‘宰相党’一半,刘邦一半,这看起来多少有些分赃的意味,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不过这是政治,政治分赃总需要一个名头来美化。 刘邦从官员册中筛选,又让皇城司暗地查访,最终确定了几个平日里办事牢靠与‘宰相党’没有太多利益牵扯的人。召进宫,刘邦在养心殿一一考校过后,就让他们去吏部报备,准备去职。 这些人的能力还是不错的,人品嘛,暂时还看不出来,俗话说的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是能交托重任的良吏还是变质成蔡商,顾让等贪得无厌之徒,就得看他们能不能持守本心了。 兵部尚书陈炳,司农寺卿郑光义,将作监监正马文学,这是‘太后党’仅存的几枚硕果,刘邦很欣赏其不忘初心,脚踏实地的品质。所以特意下旨嘉奖,财宝若干,每人晋爵一级。 一来呢,是为了安抚,二来,是向其他大臣表达一个信号:老子喜欢这样干实事,不贪婪,有分寸的官员。 君明则臣直,大渝朝堂乌烟瘴气,产生了许多像蔡商这样的蛀虫,很大程度上,就是太后与宰相争斗导致的。 如今,刘邦夺得大权,太后党’从今以后就不复存在了,朝堂名义上达成了统一,工作重心也必须由政治斗争转向国家建设,当然,与宰相的斗争无法避免。 君权与相权的矛盾根深蒂固,无法消灭,斗争也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不能操之过急,只要‘宰相党’没成为绊脚石,这个矛盾就让他继续存在下去,留给子孙去解决吧。 用了整整五天时间处理善后工作,好不容易走上正轨,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祭祖典礼又到了。 高祖皇帝功劳盖世,在大渝的历代皇帝中身份最为特殊,为了纪念他为大渝所做的贡献,太宗皇帝下旨将六月十一日定为高祖寿辰,在高祖陵前举行盛大的祭祖典礼。 看官:你写错了吧,应该是忌辰,人都死了,还寿个毛线。 嘿嘿,你没有看错,作者君也没有笔误,的确是寿辰,不是忌辰,因为在所有人看来,高祖皇帝并没有死,他只是化作神灵在天上保佑大渝。 对于古人的奇怪想法,刘邦是无力吐槽的,也不敢说,古人在祖宗,天地,鬼神的问题上,执着的可怕。 寿辰也好,忌辰也罢,反正也只不过是一次祭典而已,就算祭品,祭文有什么不同,关他屁事。 永安元年六月十一日,天晴,小风。 天气依然很炎热啊,刘邦很想穿上他的‘土豪金版t恤’找个水塘游泳,可是没办法,祭祖是大礼,神圣肃穆,穿奇装异服会被天下人的口水淹死。 卯时刚过,旌旗半卷出金陵,浩浩荡荡的车驾就开始向天牛山开进,高祖陵就在天牛山上。 走在最前面的是开道的仪仗队,紧接着是太后的鸾驾,最后是皇帝皇后的马车。再之后,就是那些文武大臣,还有其家中长子,正妻,老父,老母,但凡有点爵位的,都带着全家老小来给高祖贺寿。 他们是没有马车的,就凭两条腿,不仅如此,他们每个人身上还携带着许多贺礼,大热天的,负重散步,可真是要命。 但是,礼仪就是礼仪,即便再苦再累,就是爬也得爬过去,一旦不来或者掉队,嘿嘿,很不好意思,一顶大不敬的帽子会立刻扣在你头上,然后...去天牢养老吧。 礼官来回吆喝着,敲锣打鼓,带着众人一起喊口号,内容嘛,不听还好,听完简直让人起鸡皮疙瘩。 因为是用雅文,也就是文言文半喊半唱的,在此就不多赘述,总之大致意思就是:高祖皇帝你的功劳好大好大,我们十分想你,今天,我们带着礼物来给你贺寿,希望你保佑我们,能过上好日子。 万人大合唱,刚开始听还有几分意思,听久了就成了噪音,刘邦索性将注意力转向两边的风景。 金陵城虎踞龙盘,乃天子之居所,此话不假,地势平坦,水网密布,随处可见绿茵茵的稻田,幸蒙老天垂怜,涝害,虫害很少,可以预见,今年是一个丰收年。 这些,可比那些人扮的风伯雨师,雷震子金甲神,口里还乌拉乌拉嚷个不停的神经病好看多了。 望山跑死马啊,天牛山看着挺近,但真要走的话,直线距离也有三十里地,更别说路还弯弯曲曲,整整三个时辰,从日出一直走到正午,终于看到了写着‘高祖陵’三个大字的牌坊。 高祖陵依山而建,几乎将一整座山峰掏空,队伍的扎营地是在高祖陵斜对面的一处缓坡上。 这里坐北朝南,树木茂盛,刘跃那个败家子修完大渝新皇宫之后,又在此处建了一处别宫,号称是为高祖皇帝守灵之用,其实就是为了避暑,取的名字也很耐人寻味——天牛别苑。 这么一座豪华的宫殿你好意思说是别苑?要是以往,刘邦说不定还会鄙视他,但现在,刘邦只觉得在这修建行宫真的是太英明了!对便宜老爹的敬仰之情也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 下了马车,刘邦没工夫理会其他人,一头扎进了他的房间,里面已经摆满了各种瓜果美食,一杯冰镇的西域葡萄酒下肚,暑气顿消大半。 这个时候,他才想起,还有好多事没错,刘邦叫来吴应哲,让他安排众人的住所,几个年纪大的老头有房子里住,其余人,都在外面露宿。 卫青开始布置警戒,待一切部署完毕,他这才回来复命,刘邦让王忠给他倒了一杯葡萄酒“忙活了一早上,吃点水果解解暑吧。” “多谢陛下赏赐!” 刘邦笑道:“你啊,就这点不好,这里又不是宫中,何必这么生分呢?坐下吧,姜义到哪了?” 卫青跪坐在蒲团上“陛下车驾先行,大军紧随其后,现在应该已经到山下了吧。” 刘邦点点头“嗯,这就行,此次军演,禁军与河西军一起参加,朕还要看你们对抗,你和姜义磨合的怎样了?” “放心吧,陛下,这次军演,臣必拔头筹!” “哦?据朕所知,禁军虽然装备精锐,士卒也多是青壮,却没经历过几场实战,姜义的河西军可不同,那是经过沙场的洗礼,是实打实的百战之师,你凭什么自信能胜过他?” 卫青饮了一杯酒道:“陛下说的不错,上过沙场的军队和没上过沙场的军队完全是不同的,可是,臣相信一定能打败他,也必须打败他!” “好!”刘邦大喝一声,让王忠给两人各倒满酒,“不畏死战,战则必胜,这才是一个将军该有的气魄,就凭这一句话,当痛饮之!” 两人举杯致意,一干而尽。 喝完酒,卫青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陛下,现如今,禁军都开出金陵,城内防守的士卒不过千人,若是那些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可如何是好?” 刘邦放下酒杯淡淡道:“放心吧,现在朕有八万精卒在手,那些人就算有什么想法也翻不起多大浪花,况且,朕也想看看,事到如今,谁还敢出来造次?”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七章 女人之间的对话 在宗法制影响甚深的古代,一个家族远比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尤其是显赫的大家族,其支脉多的让人瞠目结舌,其成员遍及各个地方,各个行业。 他们都为主家供给养分,与其他家族之间的利益,感情牵扯就如蜘蛛网一样,无法理清。用盘根错节这个词来形容其势力之复杂再合适不过。 蔡商,顾让等‘太后党’官员的家族也许没有霍政等人的庞大,但绝对也小不到哪里去,斩草需除根,虽说,他们的党羽以及跟随者如今并没有大的动作,但放在外面总是一个隐患。 尤其是他们的武装力量,要知道,大渝的贵族是允许拥有私人武装的,名义上,每个家族的家将,部曲不能超过五百,但谁知道,他们暗地里还养了多少? 一个家族或许无伤大雅,好几个家族联合起来,那股力量是十分可怕的,再加上还有刘安这样势力强大的亲王,一旦他们里应外合,光靠禁军,刘邦实在是不放心,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等到军队换防,才开始全面夺权的主要原因。 三万禁军,再加上五万河西军,其他人若再想动刀子,就得好好掂量掂量。 卫青的担心不无道理,刘邦不是一个刚愎自用的人,为了以防万一,这次祭祖军演,他表面上将金陵城的禁军抽调一空,实际上,早就安排姜义,让五千军卒乔装分批进入金陵,随时待用。 五十里地,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如果遇到突发情况,这五千士卒就能拖延至大军返回。 说实话,刘邦很感谢太傅,要不是他如此痛快将兵符交于他,这事情又不知该发生多少变故。“有机会,一定要去蒙府拜访一下,好好感谢他。” 让卫青出去准备军演的事情,刘邦一个人躺在软椅上,仔细思索,还有什么地方遗漏的,这世上没有完美的计划,只要是人想出来的,就会有漏洞。 如今这个节骨眼上,任何一个纰漏都有可能会让他万劫不复。前世所熟知的历史中,在最后关头翻盘的事情实在是不稀罕。 只是想了许久,他也没有想到,王忠看主子发呆快半个时辰了,忙唤醒刘邦“陛下,该去向太后娘娘请安了。”刘邦回过神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一拍脑门“怎么把这事给忘了?皇后呢?” 王忠道:“皇后娘娘派人来过,奴婢见您在想事情就没干打扰,这会,娘娘应该已经到太后那里了吧。” 刘邦点点头,从软椅上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就出门往太后居住的地方走去。 皇帝居于正殿,皇后居于右偏殿,太后居于左偏殿,至于那些亲王们,就和那些年迈的老头在一个地方住。 当他来到偏殿的时候,其余人都已经请过安了,碰巧遇见出门的赵王与淮南王,看到刘邦,两人脸色都有些异样,忙躬身施礼“见过陛下。” “两位皇兄免礼!”刘邦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刘安与刘显行过礼,就急匆匆地回自己的住所,好像和刘邦多待一刻都会有性命之忧似的。 看着仓皇逃窜的两人,刘邦心中冷笑,“个把月前,一个个的都不老子放在眼里,现在知道敬畏了?” 对于这几个所谓的兄弟,他真的是没有一点感情,虽然现在还没有证据表明,那些散布谣言的人,不是这些亲王们所指使,但刘邦本能地相信,这里面肯定有他们的影子。 其中以赵王刘安怀疑最大,其实不止是这件事,说起来,就连林嫣那个蠢女人砸他的头,刘安说不定也起了间接的作用。 给林嫣洗脑的秦天霜深受赵王的欣赏,他还经常去江南等地为赵王歌功颂德,十有八九就是赵王的门客。 只可惜,这家伙溜的很快,魏鞅查了很多次,都苦寻无果,得出的结论是他已经逃离金陵。 这也就罢了,说起来,刘邦来到这里,成为皇帝,他居功甚伟,也算有一点用处。 可恨的是,林嫣这个臭婆娘被人利用还不自知,刘邦原谅了她,还不领情,至今不肯道歉,“简直是无可救药。” 新仇旧恨,一想起来,刘邦就牙痒痒。 走进房间,林嫣正和太后商量祭祖时献舞,颂歌的事情,刘邦进来,她欠身施礼“臣妾,见过陛下!” 刘邦点点头算是回礼,他撩起裙摆给太后行礼“孩儿给母后请安,刚才有事情需要处理,故而来得晚了些,还请母后见谅。” 太后面容憔悴,好像刚经历过一场大病,她伸手扶起刘邦“你是皇帝,忙些是应该的,如果政务繁忙的话,就去吧,不用管我。” “这就下逐客令了?”虽然知道她可能不太愿意见自己,但没想到,她竟然说的如此直白。 刘邦抬起头看着往日的精气神已不再的太后,不由心生恻隐。毫无疑问,她对自己还是有感情的,否则他不可能赢,从那个惊心动魄的晚上发生的事情就可见一斑。 以她的心思,肯定能明白,当时在琅琊亭,放走刘邦就意味着主动权易手,可她最后还是没忍心下手,是刘邦利用了她的母爱。 现在,刘邦联合‘宰相党’夺权,毁掉了她经营的一切,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不说,还被自己的儿子软禁起来,彻底丧失了人身自由。 这对一个母亲来说,打击是何其的重? 恻隐之心只在心头一闪而过,自己得到的胜利果实需要维护,这个时候就不能有任何的犹豫与不忍。 现在这样很好,让她在后宫里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生,总比挥戈相向,以血来终结的好。 “母后还请多保重身体,孩儿告退!” 太后疲惫地揉着太阳穴,脸上的悲怆之色怎么也掩饰不住,她挥挥手“去吧,若是没什么事就不要来这里了,我想一个人静静。”刘邦瞧了一眼林嫣“照顾好母后!”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林嫣张了张朱唇欲言又止,太后叹息道:“这样的皇帝你也没有见过吧?”林嫣知道她说的是刘邦的冷血无情,评价的话没法说,只轻轻点了点头。 “他是皇帝啊,杀伐果断是必须的,无论是谁,挡了他的路,就是敌人,对敌人仁慈那是愚蠢。” 林嫣不解“那您为什么一定要与他为敌呢?”太后看了她一眼苦笑道:“等你以后有了孩子就知道了。都说母凭子贵,可作为这个国家未来主宰的母亲,又何尝不是一种煎熬? 小的时候你一把屎,一把尿,深怕他长不成人。终于,老天爷不再想带走他了,为了他的江山,他的未来,你必须赶跑所有想抢他东西的人,有时候还得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等他懂事了,你又得教会他如何治理国家,如何统御臣子,如何维护自己的地位。 为了将他的心肝变得跟铁石一样,你得亲自用行动告诉他,哪怕是最亲的人,都没有必须要对他好的义务,想要的东西必须自己去争,去抢,你得让他明白,自己是龙,是需要食血吃肉的龙。等他有了这个觉悟,吃的第一个人往往就是你,这就是命啊。” 太后说完这些话又长长叹了口气“生于帝王家,嫁于帝王家,看起来荣光万丈,可其中的心酸与凶险谁又知道呢?季儿长大了,谁都看错了他,包括我这个当娘的,也看走了眼。 嫁给他也不知道是你命好还是命苦,虽然我并不喜欢你,但既然你已经当上了皇后,作为母亲,我还是给你一个忠告,趁着他的心还没有完全变成铁石,去跟他认个错吧。” 林嫣久久不语,沉默半晌她开口问道:“母后,您真的认为我能做一个皇后吗?” 太后没有说话,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她。 林嫣又问:“做皇后非得像您一样才可以吗?”往日,她是断然不敢问出这样的话的,但今天,太后说了这么多,让她感觉,太后并不是以太后的身份跟她聊天,更像是两个命运相似的女人在交流。所以,她才鼓起勇气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问题。 太后确实没有怪罪于她,只是凄惨地笑了两声,最后一脸无奈道:“人各有命,我做了先帝的皇后,不得不那样做,至于你,你只需要记着永远都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就行。” 说罢,不等林嫣再次发问,她就说道:“好了,祭祖的事情,你放手去办吧,孤有些倦了,想歇歇。” 林嫣点点头,行完礼就回自己的房间。待所有人走后,太后的脸上流下两行清泪。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八章 千军万马避白袍 午时三刻,阳气最盛之时,祭祖典礼开始了。 所有人盛装出席,聚集在祠堂前,以刘邦等皇室成员为首,众人面向高祖神像整齐站立,待得日晷上的影子重合,礼官高声道:“吉时到,典礼开始,奏乐!” 顿时鼓乐齐鸣,刘邦开始诵读祝词,念罢,所有人下跪行礼,向高祖致以最真挚的祝福与尊敬,随后就是献礼,众人纷纷将自己带来的礼物呈上来,很快祠堂里就堆砌如山。 后宫嫔妃献舞,两排腰系红丝带的童男童女开始合唱,歌词是高祖亲做的几首咏物言志诗。 其余人在一旁饮酒作乐。 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待宾主尽欢,刘邦开始向高祖神像总结他施政的得与失,最后保证,一定不负重托,励精图治,不让祖宗社稷毁在他的手里。 皇帝说完,太后,皇后,亲王,大臣,百姓代表依次向高祖做保证,语气之诚恳,足以令闻者感动落泪。 待一切事情结束,已是申时三刻,典礼完毕,众人还要在天牛山上大庆三日,方能归京。 所谓的祭祖典礼,其实不过是一场政治走秀,形式大于实质,所以在此就不多赘述。 典礼举办完了,刘邦回到住处,召集相关官员,商议军演的诸多事项,演习的地点就在天牛山下的缓坡地带,内容就一项:攻城拔寨。 卫青率领的禁军为守方,主要任务是阻止姜义通过这里,大军在高处,占据有利地形,但人数较少,且无战争经验。姜义率领的河西军为攻方,主要任务是清楚障碍,为后续大军的前进开辟道路,人数众多且多为百战之卒。 以三个时辰为限,谁先完成任务谁便是胜者,为了保证演习更加贴近实战,所有士兵都配发了木制的兵器,上面涂有特制的颜料,被击中有效部位就算死亡,必须退出演习。 等所有事项都准备完毕,兵部尚书陈炳,卫青,姜义还有几个相关官员去布置场地,军演在明日早晨开始。 一夜无话。 当第二天的太阳从东方露出头来,山下大营里已是角声四起,卫青与姜义各自做站前动员工作,刘邦身着甲胄,依次对两军将士讲话。 一番激情四射的演讲过后,所有士卒都兴奋地嗷嗷叫,不为别的,就因为皇帝陛下亲口承诺,此次演习与实战无异,胜利的一方,所有人都有军功可挣,还有丰厚的奖赏。 朝廷百官,四方乡贤,都跟随刘邦在视野开阔的地方观看两军对垒,一声高亢悠扬的号角声过后,鼓声大作,河西军的先锋营开始向禁军阵地开进。 几十辆战车在两侧为翼,步兵紧随其后,姜义的帅旗也立了起来,中军上前,后军也立刻出了营地。三军齐出,一时之间军威森然,山清水秀之地瞬间就变成了大军杀伐的战场! 刘邦站在高处看的津津有味“姜义这是倾巢出动,打算一举攻灭吗?”他又看了看禁军阵地,没有任何动静,仿佛压根没有看到大军压城的现状。 头一次见到古代的战争,刘邦不敢随便下论断,为了不丢人现眼,他决定问问其他人的意见。“宰相,你曾经也担任过武职,这次军演,你看谁会赢啊?” 霍政拱手作答“姜卫两位将军统兵已久,深谙用兵之道,老臣不敢妄言,只是,这大军攻伐,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老臣还是明白的。 今河西军要攻,时不可待,兵锋如燎原之火而迅猛,禁军要守,能拖则拖,军阵如山般稳重,针尖对麦芒,至于胜败,就看这第一次进攻上了。” 刘邦翻了翻白眼,“这他娘的,说了等于没说。”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 打仗,说到底就是你死我活,没有那么多花哨。而一场战役的发生是由整个战争的需要决定的,战争需要姜义快速拿下阵地,所以他第一次进攻就倾尽全力,卫青需要守住阵地,只有硬扛。 将军再厉害,再足智多谋,在这点上他们别无选择。此时,才是真正考验两军统帅素质,士兵素质,以及两军整体素质的时刻,谁功夫硬,谁就是胜者,这也是刘邦最想看到的。 河西军先锋营在离禁军阵地还有一里地的时候停下了。 帅旗前移,姜义满身披挂,手握一杆马槊策马来到大军前方对着上面大喊道:“吾乃大渝怀化大将军,河西军统帅,姜义,奉大渝皇帝之命特此前来讨伐尔等不臣之人,吾劝尔等,速速缴械投降,勿要自误,否则大军压过,教尔等立刻化作齑粉!” 说罢,他身后的大军发出几声如雷般的怒吼,刘邦嘴角抽搐,心道:“姜义这家伙可真鸡贼,号称自己是王者之师,这让禁军如何自处?” 卫青不甘示弱,他手握棠溪御剑,站在阵地前沿高呼“叛军之将焉敢在此大放厥词?”禁军也发出一阵怒吼作为回应。刘邦哈哈大笑,卫青这一招也不差啊,这话岂不是将河西军定义成叛军? 姜义脸色铁青,见攻心之策无效也不想再浪费口舌,帅旗后撤至中军,鼓声再起,他站在指挥台上,拔剑前扬“进军!” 河西军前锋立刻变换阵型,成锋矢状,盾兵在两侧牢牢护住里面的士兵,不让飞来的箭伤到,偶尔有被秃头箭击中的士兵发出一声闷哼就退出军阵,先锋营很快就运动到了阵地下。 姜义的后续大军紧紧跟在后面,只要先锋营咬出一个口子,大军立刻就会如潮水一般将禁军淹没。 号角声变得急促起来,先锋营统将,扬起手里的长刀大喊“攻!”先锋营立刻往山坡上冲,后面箭雨掩护。 禁军也以箭雨回击,因为地处高位,禁军的箭杀伤力更大,几轮攒射之后,先锋营便损失大半,不过那些人仍然不要命地往上冲,卫青露出一抹冷笑“杀下去!” 寨门打开,一群禁军士卒往坡下冲,很快就和河西军先锋营的士卒厮杀在一起,以逸待劳,居高临下,结果自然是禁军更占便宜,一轮反冲锋之后,河西军的先锋营损失殆尽,只留下漫山遍野的‘尸体’。 刘邦皱了皱眉头“添油战术?这是兵家大忌,白白浪费士卒性命,姜义有些失策了。” 霍政笑道:“陛下,这种攻坚战就是用人命往里填,先锋营的作用就是这样,你看,河西军趁着先锋营争取的这段时间,阵势已经全部展开,战斗这才刚刚开始。” 听到他的话,刘邦这才注意到,河西军不知道何时已经全线铺开,密密麻麻的士卒如潮水一般向左侧,右侧发起进攻,万箭齐发,那些冲出阵地的禁军士卒立刻被射杀殆尽。 场面陡转之下,很快,方面十里之地全是士卒,喊杀声,战鼓声,号角声,无数声音汇聚在一起,交织出了一曲动人心弦的战歌! 万人大决战,场面之震撼令人永生难忘,刘邦眼中冒光,仔细看着战局变化,河西军侵略如火,禁军应对有策,你来我往,互有输赢。 此时,刘邦才明白姜义的意图,他是要将禁军完全分割开来,很明显,他做到了,此时的战局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四处开花,到处都有战斗。 不过,卫青即使身处被动,也能牢牢守住阵地不失,如此规模的战斗,指挥起来,想必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整个战场变成了无数个小战场,刘邦看着看着,突然发现,从禁军阵地中,冒出了一支千余人的部队,穿过整个战场,直逼姜义的中军而去。很明显,他们是禁军中最精锐的士卒,一路过关斩将,势如破竹。 都说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卫青很好的贯彻了这一点,如今这个时候,干掉姜义,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获胜手段。 眼看他们就要冲到帅旗下了,河西军中军守卒突然散开,前来进行斩首的禁军精卒惊恐地发现,他们的面前有一支骑兵! 刘邦也张大了嘴巴,大渝军队多为步兵,车兵,骑兵很少,一来是这里地处南方,不适合骑兵作战,二来,战马多产自北方,大渝很缺战马。 除了齐王刘荣手下有一支骑兵部队,他从未听说过,大渝其他军队还配备骑兵的。刘邦指着那队骑兵问霍政“姜义哪来的骑兵?” 霍政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 “这下,卫青可要倒霉了。” 站在高处指挥的卫青也看到了那支突如其来的骑兵,他脸色一变,命发令兵立刻传令,让他们返回,乱军之中,骑兵的威力他很清楚。 事实上,他也曾想组建一支骑兵,无奈军费不够,又无太多可用战马,只得作罢。现在,姜义突然搞出一队精骑,真是让他又惊又羡。 战机稍纵即逝,姜义又哪里会让到口的肥肉跑掉?他哈哈大笑着,令骑兵出击。 战马奔腾,一轮冲锋,卫青派去的禁军精锐就折损殆尽,河西军士气大振,五百余骑,犹如入海之蛟,所到之处,无不束手,为首的一员白袍骑将更是神勇无比,他策马狂奔,带着百余骑在战场厮杀,犹入无人之境。 “千军万马避白袍啊,这是!”看到这一幕,刘邦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前世听到的一句诗,他咽了咽口水,连叫三声好,顾不得君主的威严,挥着手臂大喊:“去,干掉卫青,干掉他,你们就赢了!” 事实证明,那白袍骑将也正是这么想的,他策马狂奔,在离禁军中军帅旗还有三百多步的时候,一扬马缰,战马凌空,前蹄虚蹬,他抽出一根箭矢,搭弓瞄准,几个呼吸过后,箭矢射出,卫青的帅旗应声折断。 卫青看着断成两截的木桩,不由苦笑,刚才这一箭如果射向他的话,即便箭头是秃的,他也难逃一死,力道实在是太大了。 “投降吧。” 发令兵升起了白旗,正在厮杀的禁军士卒沮丧地扔下了兵器,河西军士卒放声欢呼。这一场军演,最终还是以禁军惨败而告终。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九章 祖训难违 军演结束后,两军集合,刘邦在校场上做了训话,给予河西军高度赞赏,同时也勉励禁军不要垂头丧气,知耻而后勇,要苦练杀敌本领,争取在下一次战斗中建立功勋,一雪前耻。 正午时分,刘邦设宴,召见了在演习过程中表现优异的将士,与他们一同用饭,宰相等几位朝中重臣作陪。 在宴会上,刘邦让姜义与卫青分别作了演习报告,总结经验教训,卫青提出,大渝军力不济,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兵种单一,战法呆板,缺乏创新。 他建议,以后这种演习要经常进行,最好,大渝所有的军队最好都参与近来,演习的内容也要贴合现实,在演习中摸索新的战术,为以后的战争做准备。 最后,他还做了一个论断,以后的战争是骑兵的战争,如今各国都有自己的骑军,大渝也必须重视骑兵的作用,想尽一切办法组建自己的骑兵部队。 姜义的看法与卫青相似,不过他毕竟是老将,看的也比卫青远一点,他觉得,不止是兵种,战法要创新,士卒的装备也需更新换代,更重要的是,朝廷要建立相应的制度,保证军队的战斗力,比如,粮草,兵器,军饷等物资拨付,尤其是在战时,朝廷必须全力支持。 这些想法得到了包括刘邦在内,在场所有武将的一致认同,各抒己见,聊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只是他们可能没有发现那些文臣们越来越黑的脸。 刘邦笑语盈盈,一言不发,底下每个人的表情他都看在眼里,他们的心思,刘邦也清楚。 大渝政治体制有其自己的特色,比如军务与政务分离,后宫可以干政,门阀能够参与朝廷决策,宰相统领百官,影响力堪比皇帝。 这些,都是先人们留下的,刘邦没有资格评论好坏,但如今他掌权,作为皇帝,他有权力根据自己的想法改造这个国家。 刘邦的执政思路很明确,那就是顺应历史大势,建立高度的中央集权,所有阻拦他达到这个目的的事物都是绊脚石,必须解决掉。 关于提高武将地位,扩大军方影响力这一点,刘邦已经想了很久,他今日设宴让这些大臣们作陪,就是让文官与武将们有一次交流的机会。 窥一斑而知全豹,刘邦想看看,文臣与武将,文官集团与军方的矛盾究竟在哪里? “陛下,末将认为,还应该加大对阵亡将士的抚恤力度!”一个校尉在姜义提议的基础上做了补充。 刘邦点点头“将士们出生入死,为国捐躯,朝廷厚待他们的家属是应该的。”说罢,他看着几位阴着脸的文臣大佬道“诸位卿家,你们也说说啊。” 兵部尚书陈炳咬了咬牙拱手道:“陛下,刚才诸位将军说的都很不错,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千难万难了。 就组建骑兵这一条,陛下,大渝地处南方,本就不是养马之地,即便有马,那也是多是驽马,民用还行,要当战马却是万万行不通的。” “陈卿说的不错,大渝缺马这是事实,但组建骑兵迫在眉睫也是事实,不能因为缺马就放弃骑兵。朕看这样吧,卫青,你回去之后,仔细写一个折子,待改天上朝,和众臣们好好议议,陈炳,你回去也写一个折子,咱们摆在一起商量,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陛下英明!” 卫青很高兴,陈炳张了张嘴,也只得答应。 户部尚书林清徐沉着脸道:“陛下,陈大人刚才只是举了一个其中例子,真要组建骑兵,困难又何止缺马一条呢?” 刘邦面无表情,一甩袍袖,让他继续说,林清徐感慨道:“陛下明鉴,臣虽不懂军事,不过想来万物同理,陛下说要组建骑兵,可并不是骑上马就能称之为骑兵的,必须要与之配套的装备以及训练,这些消耗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啊。” “林卿说了半天,就是没钱咯?” 林清徐点头“可以这么说,国库连续三年入不敷出,支撑现有军队已是极限,如果再往军方投钱,那清河道,加固堤坝,赈灾,安抚百姓这些事可就无钱可用了,陛下,百姓吃不到饭,穿不上衣服,他们就会造反,到那时候,社稷危矣啊。” 刘邦摆摆手,他看着其他几位文臣问道:“你们也是这么看的吗?” 信任吏部尚书袁之昂道:“陈林两位大人说的很有道理,陛下,不止是组建骑兵,就是其他几位将军说的,改良军械,加大抚恤力度,建立军队后勤体制,这些都需要大量的财力,物力,人力,以大渝现如今的状况,确实有些难以支撑。” “宰相,你的看法。” 霍政沉吟半晌道:“陛下,刚才几位大人都说的很有道理,老臣就不再多做赘述,老臣要说的只有一条,陛下,你做这些不符合祖制啊。” 刘邦悚然一惊,他的脸逐渐阴了下来,霍政说的没错,军队改革,困难重重,缺钱缺人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要扭转多年以来‘重文轻武’的局面。 军务与政务分离这是仁宗皇帝定下的祖训,这个才是首先要考虑的,在这个时代,先帝祖训就如同前世的宪法,是一切律法之根本。 不推翻这个祖训,提升军方地位便名不正,言不顺,遇到的阻挠将会是他无法想象的。 而要推翻祖训,这便是大逆不道!历史上有几个皇帝敢违背祖训?所有违背祖训的皇帝都被称之为——无道昏君。 果然,此话一出,卫青,姜义,在座的所有武将们的脸都黯淡了下来,他们也都知道这条祖训意味着什么。 刘邦总结了一下,军方与文官集团的矛盾根源: 其一,仁宗祖训,仁宗皇帝文治天下,重视文臣,所以在文官集团开来,军务与政务分离,武官没有发言权,这是文官集团应得的,他们必须维护自己的地位。 其二,将朝廷资源往军方倾斜,会对民事建设,产生影响,他们绝不愿把钱投到只消耗却无半点产出的军队。其三,文臣看不起武将,由来已久,大部分文官都无法改变对武将的看法。 想到此,刘邦目光一闪高声道:“诸卿的担忧朕明白,但世间万物都是发展的,就和打仗一样,如今这些打仗的法子都是前人留下来的,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变过了? 别人用骑兵,偷袭我方粮草大军,我大渝难道要用步兵去抵挡吗?等我们的步兵赶到,人家早跑没影了。 粮草没了,打仗就会输,仗打输了,国家就会被灭,这绝不是危言耸听,固守成规,不知变通,这样的军队迟早会被淘汰。祖训固然需要遵守,但也需要与时俱进。” 说到这,刘邦顿了顿,他目光如炬扫视群臣诸将笑道:“与时俱进,这个词语说的相当好,古往今来,但凡有道明君,不就是靠着与时俱进这四个字吗? 朕自认为不是一个昏聩的皇帝,朕也想做一个明君,名垂青史,所以,诸卿,朕希望你们也能与时俱进,朕不会等你们,明白吗?” 武将们满面潮红,激动的难以自己,文臣们,神情肃穆,这是皇帝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说他的理想,毫不掩饰。 午饭用罢。 刘邦小憩了一会,睡了一个时辰,刚过未时,他和卫青来到两军大营,让姜义叫上几个人,准备去狩猎。 “季布,今日在宴会上,你怎么不说话?”骑马走在林间山道里,刘邦招呼季布,这就是那个在演习中千军辟易的白袍骑将。 谁能想到在战场上,潇洒绝尘的猛将,私底下却是一个憨厚的青年人,这种反差感更让刘邦对他有兴趣。 听皇帝陛下问话,季布呲牙一笑“陛下,我是一个粗人,哪里懂得什么军国大事?” 刘邦道:“有什么就说什么,又不是非得军国大事才能说。”季布挠挠头“陛下,那我现在是说行吗?” “当然可以!” 季布眼睛烁亮,他希冀地看着刘邦“陛下,我就一个要求,能不能给我加一加伙食?我总是吃不饱。” 刘邦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男子汉,就应该五鼎食,姜义,过来。”叫过姜义,他问“你是怎么搞得,这么一员猛将,你竟然让他挨饿?” 姜义看了季布一眼,面色古怪“陛下,他实在是太能吃了。” “有多能吃?” “他一顿就能吃普通士兵三天的饭!” 刘邦张大了嘴巴,很不可思议地看着季布“真有这么能吃?”季布很不好意地嘿嘿一笑“那只是半饱。” 听到他的回答,刘邦险些从马上掉下去,前生今世,他长这么大,还从未听说过有谁能有这么大的饭量,心里叹了一句,天下真是无奇不有。 姜义叹了口气“陛下,他那么吃,一天两天还好,成年累月的,还了得?”刘邦重新打量季布,看他身材,似乎也还好啊不是很胖。 “无妨,今后,他的伙食都从朕的饭钱里扣。回头朕就跟少府寺说一声,给御膳监少给一份钱,少做几样菜,余出来的钱都交给河西军火头军,给季布管饱!” 听得这话,季布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姜义艳羡地看着他“你个混球,还不赶快谢恩。”季布从马上跳下来跪倒在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刘邦笑道:“起来,一顿饭而已,朕还是管得起,猛将嘛,饿着肚子怎么打仗?今天,如果能打一只老虎,朕就送给你!” 姜义微微一笑,这方圆百里,凶猛的野兽都被禁军赶跑了,就是一只野狼都没有,哪里会有老虎。 “卫青呢?怎么还不回来?” “陛下,他来了。” 卫青策马来到近前说道:“陛下,猎场已经围好了,只是东面林里有一采药的老头,说什么也不肯走。” “在此荒野中不辞辛劳采药,想必也是位心地善良的医者,算了,不要打扰他,去给他几壶美酒,菜食也送去几份。” 卫青拱手称诺。 看了看两侧的山林,刘邦住马说道:“几位将军,咱们这就开始吧,说好了,你们可不许和朕抢猎物哦?” 姜义,季布以及几位随行的护卫笑着应诺,刘邦一扬马鞭“驾!”顿时,几匹快马奔腾,引得无数惊鸟腾空。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章 恨入灵魂 狩猎,在古时,绝对是贵族最喜欢的娱乐活动之一,以前刘邦很不理解,一群人骑着马驱逐野兽究竟有什么乐趣,但当他亲身体验过以后,他发现,自己也爱上了狩猎。 在这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骑乘矫健的骏马,带上最华丽的弓箭,身边跟随着最勇猛的侍卫,白刃寒光,旌旗蔽日,这种鲜衣怒马,高高在上的感觉让他迷恋。 虽然刘邦连最软的一石弓都拉不开,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兴致,他已经打了不少猎物,两只野兔,四只山鸡,还有一只狐狸。相比较刘邦,卫青,姜义,季布这三个人,今天似乎很不在状态,除了季布打了一只野兔外,其余两人一无所获。 疯玩了一个多时辰,刘邦停下来,喝了口水,看着亲从手里的猎物,刘邦笑道:“这些猎物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们三位的箭死活沾不到边,朕随便一射,就中了,你们说这事是不是很奇怪?” 季布脸色古怪,好像便秘一般,他嘟囔了几句,呲牙只笑,卫青郑重其事道:“陛下,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您乃真龙天子,这些凡兽遇到您的龙威,哪能不束手待毙?” 姜义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卫将军所言极是。”刘邦玩味地看着这两人“果真?” “那是自然!” 刘邦又问季布“季布,你也这么觉得?” 季布咳嗽了两声,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卫青与姜义一眼,重重地点头“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嗯,都说万物有灵,此话当真不假,这些猎物就赏给你们三个吧,怎么分配,你们看着办。” 刘邦哈哈大笑,他心里很清楚,这些猎物其实都是他们三个人猎杀的,只是为了让自己开心,才说是他打到的,君臣之间的一个小游戏,刘邦并不打算说破。三人齐声拜谢皇帝陛下的赏赐,一个个表情激动,好像得了宝似得,刘邦翻了翻白眼“这戏演的有点太过了吧?” 君臣几人正在一块青石上喝酒,休息,突然,一个亲从指着不远处的灌木林道:“陛下,那里好像有一头白鹿!” 刘邦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那的确是一头白鹿,全身纯白,好像雪一样,卫青与姜义神情激动“陛下,真的是白鹿,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瑞兽啊。” “瑞兽?”刘邦心中苦笑,一头得了白化病的鹿而已,不过能长这么大也确实不容易,季布操起手里的弓箭“陛下,末将这就为您打回来,保证不伤到皮子。” “不可!”卫青与姜义同时阻止。 季布不解“为什么?”姜义狠狠瞪了他一眼对刘邦道:“陛下,此等瑞兽,杀之不详啊。” 刘邦嗯了一声“此物确实罕见,能活捉最好活捉,这样吧,前面是一个山谷,朕与季布会将它驱赶到那里,卫青,姜义,你俩从两侧迂回过去,牢牢堵死谷口,到那时,它插翅难逃!” 卫青与姜义对视一眼,拱手应诺。 刘邦重新上马,朝后面的亲从吆喝一声,一群人开始围堵迷了路的小白鹿。和刘邦想的一样,那头白鹿见前方有人,立刻扭头就跑,刘邦一马当先,紧紧贴在后面。 白鹿四肢修长,跑的飞快,在灌木草丛间狂奔,不一会竟不见了踪影,刘邦心中急躁,对后面的人大喊道:“分头追,仔细找找,千万别让它跑到深山里去。” “诺!” 众人呼啦一下散开,刘邦目测了一下到山谷的距离,又御马疾驰。 皇帝在林中狩猎,玩的不亦乐乎,他不知道,此时在天牛别苑,太后正在接待一位特殊的客人。 年迈的曹蛰跪坐在蒲座上,这个动作已经持续了好久,太后冷眼看着他淡淡道:“有什么事就说吧。” 曹蛰叹息一声,用极度疲惫的语气道:“婕姝,放过曹家吧?” 太后眼睛睁大了眼睛,过了半晌,她莞尔笑道:“你是真老糊涂了吗?今时不同往日,想要求情,你也应该去找皇帝才对。” “决定权在陛下,根源却在你这里。” 太后怒道:“哼,那你的意思是说,让我去向皇帝求情?”曹蛰没有说话,犹如默认一般。 “迟了,季儿如今大权在握,他不会听我的。” “陛下会听的,为了他,你不惜舍弃自己的亲生骨肉,凭借这份恩情,陛无论如何都会答应。” 太后脸色一滞,随后面容冰冷的几欲凝霜“假如母亲在天之灵,看到你的厚颜无耻,她会怎么想?” 曹蛰的脸上的皱纹剧烈抽动,他沉声道:“亏欠你还有你娘的,我唯有来世做牛做马补偿,可曹家不能毁。婕姝,无论你有多么恨为父,恨这个家,但有一点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我是你的父亲,你身上流着曹家的血脉。” 太后的眼神冷的让人害怕,恨到灵魂深处,语言太过苍白。 曹蛰仰头长叹,眼角渗出两抹浑浊的泪水“我自认为没有资格得到你的原谅,为父今日来,是乞求你,放过曹家。”他吃力地站起来,整理衣冠,随后双膝跪在太后面前。 太后依旧不为所动,她的语气平淡“二十七年前,那个风雪交加的晚上,我亲眼见到,你将母亲送给了河南郑家的家主,供他作乐,母亲为了我忍辱负重,你却将之称其为‘风雅’。 二十五年前,母亲得了病,你怕她染上了瘟疫,所以任凭大娘将其关在猪圈,不许任何人接近,我本以为看不到她了,可怜上苍保佑,母亲没有死。 那年秋天,家中失窃,二娘的一支簪子不翼而飞,所有人都说是母亲偷的,严刑拷打,断了一条腿,你还是不闻不问,因为你是朝廷重臣,需要关心的是国家大事,一个连小妾都比不上的奴婢,又怎能入您的眼呢? 后来,家里所有人都防着我们,因为母亲是贼,她生的孩子也是贼,别人打我骂我,我,便都是应该的了,至于我们娘俩的感受,你可曾过问半句? 二十年前,邓家那个臭名昭著的纨绔公子要纳我为小妾,你明知道我已有心上人,还是答应了婚事,为了让我死心,你让蔺公子身败名裂,母亲跪了一天一夜,苦苦哀求,你扇了她三记耳光,说她一个贱婢懂什么。 十九年前,宫中选秀,先帝看上了我,为了家族利益,你将我过继到大娘身下,从此之后,母亲一无所有,等我进宫,母亲病逝,她是怎么死的?” 曹蛰嘴角蠕动“她伤心过度...”说刚出口就被太后厉声打断“够了,你真的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吗?” 太后露出一抹嘲弄地笑容“无论她是怎么死的,都无所谓了,我已长大成人,贵为皇妃,母亲的使命已经完成,这个世界,恐怕再无她留恋的了吧?” “你母亲,她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 “当然,因为她成就了我,我就是她的全部,你知道,孤为什么没有动家里的那些人吗?” 曹蛰面露惊恐,他颤抖着嘴唇指着太后道:“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为了成就季儿,他是我的全部,他会成为一个好皇帝,为了让他成为一个好皇帝,没有祭品怎么能行? 曹家,邓家,郑家,这些传承百年,所谓的名门望族,就是我送给季儿的第一个祭品,你觉得如何呀?” 太后少女一样的笑着,曹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说道:“不可以,陛下不能这么做,我曹家可以倒,但绝不可以灭绝。” “已经太晚了,我相信,你们留下的那些香火,用不了多久,都会在刑场相见。” “不可以,不可以。”曹蛰仿佛一个精神病人,自言自语着出了殿门。 ... 刘邦终于看见了那只白鹿,它的小腿被荆棘割破正在流血,已经丧失了继续逃跑的能力。 “小样,再逃啊?” 他狞笑着往草丛走去,就在伸出魔手的一刻,一阵风吹过,身后的马儿突然不安的嘶鸣起来,刘邦心中陡然间生出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吼!” 震耳欲聋的虎啸,一只吊睛白额大老虎从林中缓缓走出,它抖动着身上的皮毛,十分蔑视地看着刘邦这条九天真龙,犹如看一条死狗。 “希津津!” 战马很不讲义气地跑了,只留下肝胆欲裂的刘邦在瑟瑟发抖,他已经顾不上那头可怜的白鹿了“救驾,救驾!”好歹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该怎么做,在一头野生老虎面前,徒步逃跑是愚蠢的,最理智的办法就是呼救。 老虎可能是嫌刘邦聒噪,后肢一扬就朝他扑了过来。 刘邦连尖叫都没发出,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意识停留的最后一刻,他想到的竟然是老虎貌似不吃死人。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一章 布局 人活着,就是一个奇迹。 出生伊始,我们就面临着生与死的抉择,当我们开始呼吸这个世界的空气后,每时每刻都需要面临疾病,猛兽,天灾,人祸,任何一个小小的意外都会让我们死去。 生命,是如此的珍贵。 这是刘邦睁开眼睛,脑中所想到的第一件事。 周围有很多人,待视线逐渐清晰,他的记忆开始回归,卫青,姜义,季布,还有众多面熟的亲卫,守在旁边。 看到皇帝陛下醒来,几人差点没掉出眼泪,“陛下...陛下...”刘邦张开嘴唇费劲道:“谁救了朕,那只老虎呢?”几人面面相觑,姜义轻声问道:“陛下,您说什么?老虎,哪来的老虎?” “没有老虎?” 刘邦茫然地翻起身,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草棚里,外面很安静,能清晰听到风吹树叶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刘邦心中疑惑,他明明记得当时有一只猛虎扑向他,随后就人事不省,怎么到头来没有老虎? 卫青对季布耳语了几句,后者出了草棚,很快就带回来一个人,那是一个花须老者,身着布衣,面目慈祥,他看到刘邦起身,鞠躬行礼道:“陛下,您刚刚清醒,余毒未清,最好还是不要说话了。” “余毒?朕中毒了?”刘邦看着身边的几人,想要一个解释,姜义拱手道:“陛下,是这么回事...” 听他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刘邦这才知道,自己并没有碰到猛虎,而是莫名其妙从马上摔下来,晕倒了。 正在他们着急,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卫青突然想起了在林中采药的老郎中,于是立刻将他请来为刘邦瞧病,这一瞧不要紧,老郎中竟然说刘邦中了毒,而且是很严重的毒,需要立刻救治。 情况危急,卫青只得同意,施过针,服了药之后,刘邦这才醒过来。“原来如此!”刘邦朝卫青使了个颜色,后者会意,带着所有人都退了出去,草棚里,只留下他与老郎中。 刘邦不太相信,别人有机会能对自己下毒。他的饮食每次都有人试吃,如果有毒,早就被发现了,哪里还能等到现在?况且,刘邦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也从未吃过别人送来的东西。 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他的确中毒了,而且是神不知,鬼不觉,差一点就要了他的性命,这事必须问个清楚。 刘邦先是向老郎中行礼致谢“多谢老先生救命之恩,刘邦永世不忘,待回京后,必有厚赏相赠。”随后他又问:“朕究竟中了何毒?为何朕一直不知?” 老郎中摆手,叹息道:“陛下严重了,救死扶伤乃医者本分,老朽焉敢居功?陛下所中之毒名为‘雷蛊窃阳’又叫‘雷蛊毒’。中了,不会立刻就发作,而是会在体内潜伏。待毒素积攒到一定程度,才会显现。 之所以称之为‘雷蛊窃阳’是因为这种毒进入体内,会损害人的肾脏,窃取元阳。毒发的主要症状是,出现幻觉,久而久之,人会变得极度狂躁,嗜血,直至最后满身长满浓疮而亡。 这种毒即便是在蛊毒横行的南诏苗疆都被列外禁忌,老朽本以为早已失传,没想到,世上竟然还有人懂。” 虽然还是不明白这种毒究竟是什么,不过原理他已经很清楚了,那就是破坏肾功能,人造尿毒症。想起前世那些尿毒症患者的悲惨遭遇,刘邦如坠冰窟。他想不通,究竟会是谁要用这么恶毒的法子来对付自己。 “这么说,朕已经没救了是吗?” 老郎中摇摇头“老朽刚为陛下把脉,发现您虽中毒不浅,但还没到威胁性命的程度。” 刘邦茫然地看着他。 老郎中继续解释道:“大喜伤心,过悲伤肺,怒极伤肝,忧极伤脾,恐极伤肾,陛下今日狩猎,误把巨石当做猛虎,恐惧之下,牵动了肾脏里的毒素,这才出现幻觉。 老朽已为陛下针灸,疏通血脉,又给您服了保心丹,病情已得到控制,只要您好生休养,按时服用解毒药物,性命无忧。” “请先生垂怜!”刘邦听他这样说,大喜过望,也就是说,自己现在只是有得尿毒症的迹象,还有的治?他要死死地抓住眼前这根救命稻草,所以姿态放的很低。 然而,老郎中依旧愁容不减,他低声道:“陛下,您虽然可以保住性命,可是...” “朕不死就已是万幸,又何敢奢求毫发无损呢?老先生但说无妨,朕有心理准备。” “陛下,您可能无法再续子嗣。” “啥?” 刘邦睁大了眼睛,愣了半晌“朕做不成男人了?怪不得,最近一直都没什么近女色的心思,早上起来,也没有了以往的那些冲动,老子堂堂皇帝要变成太监了?” “真的没有半点办法了吗?”老郎中见刘邦失魂落魄出言安慰道:“陛下,如果调养得当,还是有可能的,只是在治疗期间,您得远离女色。” 刘邦大怒“都他娘的成太监了,还远离女色...”转瞬间他就想明白了,自己误解了他的意思老郎中说的是,肾功能减弱,精子质量可能会受到影响,但这并不代表他不能过性生活, 刘邦咬牙切齿,他现在很想掐死这老头。强忍着心中的怨气,他问道:“老先生,朕为何会中这种毒而毫不自知呢?难不成,这种毒无形无味,只要触碰,或者吸入就会中毒?” “病从口入,世间大部分的毒药都是吃下去的,况且,哪有无色无味的毒?只要是毒就一定会有味道,只是混在饭菜,酒水中,剂量少,一般察觉不到罢了。” “这么说,我吃的每一顿饭,里面都添加了慢性毒药?”刘邦遍体生寒,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一个他很难接受的可能性,“为什么?”他心中问道。 拜谢了老郎中,刘邦让卫青带着他一同进宫,负责自己的治疗,老郎中没有意见,事实上,自打他决定救刘邦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有了这个觉悟。 ... 出了山林,刘邦让王忠准备马车,又让卫青,姜义带上五百亲卫,快速返回金陵,不要惊动任何人。 快马加鞭,三个时辰的路,只用了一个时辰,回到养心殿,刘邦立刻让禁军包围了御膳监与太医院。 御膳监监正田不叔被押到养心殿,刘邦只问了他一句话“朕的饮食,平日里都是由谁来负责的?” 田不叔被吓的魂不附体,哆嗦道:“是玉萍大主管。” 听到这个回答,刘邦心中最后一丝期待也荡然无存——太后还是没打算放过他,之所以在琅琊亭没有动手,是因为她还有后手,‘雷蛊毒’就是她的后手。 刘邦朝卫青摆了摆手,田不叔就被捂上了口鼻被脱出殿外,他活不成了,御膳监所有和此事有关联的人,包括他们的家族从今天起,会彻彻底底地人间蒸发。 被带到养心殿的还有太医院首席,刘方,刘邦同样只问了他一句话“你知道‘雷蛊毒’吗?” 看刘方惨白的脸,刘邦就明白,他知道,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也是,就算他不知道‘雷蛊毒’的存在,堂堂宫廷御医难道连刘邦脉象不对都察觉不到吗? 刘邦痛苦地坐在养心殿内,胡思乱想着,王忠将他从恍惚中唤醒,魏鞅送来了密报,与之同来的还有段固的密信。 两人说的是同一件事——种种迹象表明,曹家联合,邓,郑,蔡,顾...整整十七家大族意欲谋反。刘邦很奇怪,也很不屑,为什么造反都这么大张旗鼓,弄的人人皆知? 刘邦给两人去了密信,告诉他们,不要管,并且放出消息,皇帝在山中狩猎,遭遇猛虎,情况堪忧,现如今在宫中抢救。 与此同时,刘邦又密令姜义,火速调留在城里的五千精卒进宫埋伏,又让卫青去给天牛山驻扎的禁军,河西军传旨返回。 他准备导演一出‘逼宫’的大戏。 想必,现在天牛山上已经察觉到有些不正常了吧?刘邦看着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心中冷笑“如此天赐良机,你们可一定要抓住啊,千万不要辜负了我一片苦心。”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二章 闹剧与造反 所有人都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天牛山下的驻军连夜开拔,金陵封锁,文武百官,皇室宗亲,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安的神情,犹如到了世界末日一般。 曹家密室。 邓,郑,曹三家携手蔡,顾,李,王,等十四个家族的负责人,正在谋划一件决定他们家族未来命运的事情。 谋反! 新皇亲政之初,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剪灭北方望族,他们虽然没有在第一时间被送进天牢,但谁都看得出来,等收拾完‘太后党’,下一个就是他们,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曹禺听完家臣的报告,脸上涌现出一种病态的潮红,他一拳砸在墙壁上,大笑道:“告诉诸君一个好消息!”他扫视众人“小皇帝自不量力,进山狩猎,结果被猛虎所伤,被送往宫中抢救,此刻危在旦夕,如此良机,真是天佑我等!” 其余几个家族的负责人面面相觑,有些不可思议道:“还有这种事?义安兄,消息准确吗?” 曹禺兴奋地搓了搓手“两个时辰前,宫里的内应传信说,小皇帝被卫青,姜义突然送回宫中,情况似乎十分紧急,太医院首席御医被抓进养心殿,不到一柱香的工夫就被砍了头。诸君,如此反常的举动,还能有其他的解释吗?” “是啊,如果小皇帝没有出事,他不可能这么着急回宫,更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杀御医的。” “如此看来,小皇帝的确是出事了。” “老天有眼啊,终于给我北方各族一个活路。” 正说着,又有几份密信送到了曹禺手中,曹禺展开一看,似笑非笑道:“现如今,司天监的那些巫祝们正在养心殿为皇帝招魂,祈福呢。” 蔡家家臣喝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此时金陵空虚,正是起事的大好时机,等大军回京,可就万事休矣。” 其余人点头同意“蔡掌柜所言极是,高祖陵距金陵五十里,最快也需要两个时辰,我们必须在这段时间里攻下皇城!” 曹禺点点头“老夫的意思与诸君相同,我等筹谋已久,又有太后的支持,现如今万事均已准备齐全,况且,宫城里也有我们的人,没道理失败,只是此事重大,我等且不可操之过急,以免让小皇帝钻了空子。” “曹大人说的有理,那就按我们之前商量的,兵分两路,一路去劫天牢,救出被羁押的蔡,顾,李,王几位大人。另一路去攻打皇城。” 郑家家主郑天和皱眉道:“恐怕,还得再分出一路。” 曹禺深以为然“不错,现如今,霍政,吴应哲,陈炳这几个贼子正在天牛山,如果不控制住他们,就算我们进了皇城,等他们一到,恐怕会有变故。” 众人恍然大悟,邓家家主邓益民狞笑道:“这有何难,趁他们没有准备,打一个措手不及,控制了他们的家眷,老夫就不相信霍政老匹夫还敢妄动!” “等大局一定,我们再将其斩尽杀绝!” 几个人相视大笑,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不可自拔。 刘邦坐在养心殿里,与姜义,季布两人,喝酒吃肉,皇城司,锦衣卫的密报一份接着一份,当他看到这几个不知死活的家族,所做的计划时,他不由笑了。 肉食者鄙,这句话绝对不假。一群什么也不懂酸儒,凭着手里那点家将就敢造反?“兵分三路?你真以为这金陵是你家?” 他嗤笑一声,扔下手里的密信,继续进食,在他看来,那些人所做的计划,只不过是一个闹剧。 蔡,顾,李,王,四家带着一千五百多名家将直逼天牢,这是四家最后的一丝元气,天牢守卫不堪一击,未做多少斗争,一群人就冲进了牢房。 当蔡商,顾让,李可喜,王徽等人见到自己的家臣来救时,他们激动的涕泪横流,四家家眷,家将都被放了出来,就在他们满心欢喜地准备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时。 天牢的大门突然紧紧关闭。 外面火光冲天,人声大作,四面城墙,瞭望塔上立刻布满了全身武装的士卒,整整三千多号人,就被困在了牢里,如同一只只待宰的羔羊。 四家家臣十分疑惑“不是说,天牢里有自己的人吗?这是怎么回事?”季布冷笑着,将一个沾满血污的人头扔到他们跟前时“你们是在找他吗?” 李可喜哀嚎一声,因为他认出了,这个人正是他府上的一名门客,是他打进天牢里的一颗棋子,如今,棋子已经被杀,这说明,自己的末日也将来临。 所有人都绝望了,蔡商闭上了眼睛,下一秒,他就大吼道:“冲!”蔡商很明白,事到如今,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只有拼死一搏,才有可能有一线生机。 四家家将闻令向天牢大门冲去,季布同情地看了下方的人一眼,手指前压,顿时箭如飞蝗,其间还夹杂着攻城驽破空之音。 没有人能逃出去,很快底下变成了修罗地狱,七八个人被攻城凿串在一起钉在地上,有女人,有男人,有年轻的,也有年老的。 年迈的顾让在乱箭之中射成了刺猬,蔡商也中了箭,血流不止,天牢里的囚徒听到外面的惨嚎,欢呼起来。 很快,喊杀声就停止了。 蔡商,李可喜带着家中仅存的几个人退回牢洞,季布冷笑着,走下瞭望塔,抽出长刀,但凡有一口气的,全部补了一刀。 蔡昭星已经吓傻了,他弟弟蔡昭义的尸体就躺在自己脚下,看季布一刀一个如同切菜一样杀人,他彻底崩溃了。 “我投降,求你别杀我!” 季布横刀于前,不屑地看了他们一眼“就你们这样,还敢和陛下作对?真是不知死活。”他没有理那些跪在地上求饶的人,皇帝的指令很明确——任何出牢房的人,杀无赦。 对于他们,季布实在是提不起半点浪费口舌的兴趣,他将刀扔在蔡商面前“看你曾经也是朝廷命官的份上,自己动手吧。” 蔡商血泪斑斑,他惨叫一声“上天啊,我蔡家究竟犯了什么错,你要如此对我?”说罢,持刀自刎,其余那些吓的大小便失禁的人,看家主死了,连哭都忘记了。 见他们都不肯动手,季布很没有耐心地朝身后的士卒挥挥手,几声惨嚎过后,一切归于平静。 狱卒头子走过来谄媚道:“将军威武!”季布看都没看他一眼“这些尸体,就交给你处理吧。” “将军放心,这点小事,下官自然办的妥妥帖帖。” “有没出来的吗?”季布看着牢洞问道。 狱卒头子知道,他是在问那些与蔡顾几家有牵连的犯人,他让狱卒进去验看了一下回道:“回将军的话,韩家人,一个都没有出来。”季布好奇地哦了一声“还算有聪明人。” 嘱咐狱卒严加看管,季布离开天牢准备复旨。 进攻天牢的这一路人马不到一柱香的工夫就被斩杀殆尽,去皇城的那一路,遭遇也差不多。 这一路主要由曹,邓,郑三家率领,人数也足有三千,进皇城压根没受到多少阻力。当他们一路杀到养心殿时,曹禺开怀大笑。姜义阴沉着脸问他“尔可知,造反是要被诛九族的吗?” 曹禺冷笑“事到如今,老夫也不想与你多费口舌,交出皇帝,饶你不死!”姜义又问:“你也是国戚,为什么要谋反?”曹禺答:“皇帝昏庸无道,迫害忠臣,人人得而诛之。” 姜义不说话了,他抽出了自己的佩剑。曹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正准备下令攻击,只听身后宫门吱呀一声关闭,周围亮起了无数火光。 一队队精卒如同潮水一样,从养心殿里涌出,盾兵在前,枪兵在中,弓手在后,严阵以待。 曹禺惊恐地看着这一切,他身后的人也开始骚动起来,姜义讥讽道:“曹大人,亏你也是军候之后,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一路杀来,有点太过顺利呢?” “这是圈套?” 姜义嘴角勾起“你说呢?”士卒突然分开,刘邦伸着懒腰走到队前,他打了个哈欠看着曹禺淡淡道:“舅舅,朕真的是个昏君吗?” 曹禺冷汗津津,身边的邓益民与郑天和跪地请罪道:“我等是受他的迫害,不得已行此大逆不道之举,请陛下明察!” 刘邦冷冷地看了两人一眼“既是如此,朕一定会查个明白,不让忠良之臣蒙受不白之冤。”随后他对众人喊道:“三息之间,缴械投降,可免一死,否则,以谋逆罪论处!” 那些家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第一个投降的人很快就出现了,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还没数到三声,来势汹汹的叛军立刻土崩瓦解。 曹禺怒吼道:“起来,都起来,他是骗你们的,投降只有死路一条!”刘邦冷漠地看着他歇斯底里,摇摇头就回去了。 “陛下!老臣糊涂啊。”后面传来曹禺悲切的哭喊声。 姜义指挥士卒,将叛军全部羁押起来,刘邦躺在软椅上,疲倦地揉着眉心,“这三路兵马已经折了两支,另外一支呢?” 段固脸色古怪,他小声道:“回陛下,他们反水了。” “反水?” “正是...” 待段固说完,刘邦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们首先要去攻打的是霍府,结果还没到霍府,就有人倒戈相向,绑了领头人,现在就在宫外候着呢。 刘邦苦笑,这些人反水肯定不是偶然,要说这里没有霍政等人的运作,他打死都不相信。“跟破水桶一样,还没造反呢,所有人就已经知道你要造反,这种人能成功才是怪事。” 与其说这是一场闹剧般的政变,不如说是来给刘邦送温暖的经验宝宝,他正愁该怎么收拾这些人,这下好了,连借口都不用找,直接杀了完事。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三章 新时代 大军开拔,皇室宗亲,文武百官随行,行色匆匆,气氛压抑,太后看着漫天的星斗发呆,她已经被彻底软禁,车驾四周都是禁军士卒,不许任何人靠近。 虽然所有人都瞒着她,但她却知道,一定是皇帝出事了。太后想起今天中午做的那个噩梦。 刘邦穿的破破烂烂,被人驱赶着,身上全是血,他哭着,喊着叫她娘,她想过去救他,可是面前好像总是隔着一条鸿沟,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到达刘邦跟前。 这是一个不详的梦境。 太后闭上眼睛为刘邦祈祷“季儿,你千万不能有事,你是娘的全部...”越想,越坐立不安,她眸中精光一闪,命令侍卫“叫卫青过来见孤!” 侍卫一语回绝“娘娘,统领交代过,他有军务在身,不便来见。” “你去告诉他,如果他不来见孤,孤就自缢在这车中。”太后已经没有办法了,以死相逼是她最后的办法。如果太后真的死在车里,卫青难逃其咎,所以他不敢不来。 这个办法当然有效,只是很没尊严。 不一会,卫青策马来到驾前,他下马行礼“参见娘娘,臣军务繁忙,一时脱不开身,还请娘娘恕罪。” 太后声音冷冽,也不多做掩饰,开门见山道:“起来,卫青,你本是寒族,是孤力排众议才让你掌管禁军,此事不假吧?” “娘娘对臣的知遇之恩,臣没齿难忘。”虽然不知道太后为什么要提这件事,但他必须承认,如果没有太后,他不会有今天。 “既然如此,孤只问你一句话,你要据实回答,就算了却这段因果,从今以后,你我两不相欠。”卫青吃惊地看着太后,拱手道:“娘娘请讲。” 太后紧盯着他,一字一顿道:“皇帝究竟出了何事?”卫青张了张嘴,有些犹豫。 他清楚,皇帝身中‘雷蛊毒’,恐怕与太后脱不了干系,出于对皇帝的忠诚,他必须守口如瓶,可知恩图报又是他做人的底线。两方权衡之下,卫青还是对她说了实话, “雷蛊毒!”听到这三个字,太后如遭雷劈,整个人彻底呆住了。 “臣告退!”卫青拱手准备离开,忽听太后在后面问道:“皇帝有恙否?”卫青回头看了她一眼“陛下现已无大碍,事关重大,还希望娘娘保密。” 卫青走后,太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喃喃自语着“这都是报应啊,报应...” 夜空下的金陵,静谧安详,姜义全身披挂,迎接太后,皇后进宫,大军一分为四,驻扎在金陵城外。 曹,邓,郑,蔡,顾...十七个家族起兵谋反,劫天牢,率兵逼宫,现已全部伏法,一时之间,朝野震动,伴随这个惊天消息一起传来的,还有彻查的圣旨。 文武百官心思各异。 刘邦没工夫去理会他们,他身穿铠甲,手握天子剑,早已在‘琅琊亭’等候多时,石桌上放着一壶酒,是上好的西域葡萄酒,酒壶边上还放着两个夜光杯。 太后来了,她从假山外走了进来,身边没有一个侍女,看到刘邦,她先是停了一下,随后径直来到亭子里坐下。 刘邦左手握剑,右手举杯,他摇晃着杯中的酒液,一言不发。太后似乎没有感受到这诡异的气氛,她看着夜空笑道:“今晚的夜景真美啊,银河璀璨,繁星点点,稻谷的香味直往人心窝子里钻,就是这蛙鸣有些吵。” “这就是母后故地重游的感受吗?”刘邦的答话很冷,很生硬。 太后嗔怨地瞥了一眼他,似乎是在怪他,搅乱了欣赏美景的兴致,她看着那个空的夜光杯叹道:“皇帝忙,太后忙,虽然都住在皇宫里,这么多年了,也没好好说过几次话。咱们娘俩能在同一个地方,赏两次夜景,真是不容易啊。” 刘邦默然。太后舒了口气,耸耸肩傍“好了,既然有这个机会,那就好好说说吧,季儿,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刘邦放下酒杯,将一枚翠绿色的玉佩放在石桌上,推给她“母后认得此物吗?” 太后语气悠悠“认得。”她拿起玉佩仔细端详“这枚玉佩名为‘双海龙’,本来是两枚,因其玉质罕见,雕工精美,先帝十分喜爱,听说,后来先帝将它赐给了宫里的一个妃子。” “母后冠绝后宫,想必应该知道,那名妃子的名号吧?” “不错,她叫庄妃。” 刘邦语气平淡“她人呢?” “被我杀了。”太后的回答更加淡然,刘邦看着她“如果我告诉您,她没有死呢?” 太后愣了一下,随后莞尔“那算她命大,这样吧,季儿,母后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你要听吗?” 刘邦点点头,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有必要知道真相。 太后摩挲着玉佩,眼神涣散,整个人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曾经有一个王,他有很多个王妃,但他最宠爱的只有三个,王喜欢她们三个,就像喜欢猛虎,骏马,耕牛一样。 虽然这三种动物都很受王的喜爱,但喜爱的程度也各不相同,和所有王一样,他最爱的是猛虎,因为她霸道,她威风凛凛,她让百兽俯首,其次是骏马,因为她气质高雅,卓尔不凡,最后才是耕牛,因为她健壮,懂事,可以为王分忧。 然而,很不幸,猛虎虽然冠绝天下,但她始终没能为王诞下骨肉,所以她很担心,王会因此而抛弃她。 更不幸的是,骏马,与耕牛抢先一步,同时怀上了王的血脉。马与耕牛早就觊觎猛虎的位置多时,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猛虎当然不能坐以待毙,于是她想了一个办法,她对外谎称,自己也有了身孕,王很高兴,认为这是上天给他的礼物,猛虎又请求王,让她与骏马,耕牛一起养胎,王答应了。 在骏马与耕牛临盆那天,猛虎设计抢走了骏马的孩子,又栽赃给耕牛,王很生气,从此不惜耕牛,连她的孩子也被送给了他人抚养。” 讲到这,太后停下了,她看着刘邦,眼睛里尽是宠溺之色,刘邦却是无名火起,他不明白,这个时候,她为什么还能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强忍着心里的怒气,刘邦沉声问道:“那朕在这个角色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猛虎的孩子,骏马的孩子,亦或者是更耕牛的孩子?” 太后看到刘邦眼中的怒火,脸上的笑容敛去,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失落与悲戚,她低声问:“很重要吗?” 刘邦一愣,确实,不管她与师骆说的谁才是真的,也不管自己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有一点是肯定的,她始终都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刘邦不想再在这种无聊的问题上浪费时间,他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非杀我不可?” 太后张了张嘴唇,幽幽道:“你恨母后吗?” 恨吗?刘邦问自己,答案是肯定的,抛开政治立场不谈,光凭她三番两次想杀了他,刘邦就该恨她。 事实上,他今日选择在这里与她见面,意思很明白,血债,必须用血来偿还,另外一个杯子,里面涂了见血封喉的毒药,想必太后应该也很清楚,刘邦要干什么。 太后见刘邦不说话,她又道:“对不起。”说完,拿起石桌上的空酒杯,自顾自倒了一杯酒。 刘邦彻底被她打败了,今天原本是想解决恩怨,可谁料想,她给自己讲了一个似是而非,不知所云的故事,然后就想一死了之。 他很想指着她的鼻子大骂“这不是游戏,这是政治斗争,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失败者就要有失败者的觉悟!”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还是不够狠心,只要牵扯到感情,一切就都变味了,“还是说,我压根就没想着要杀她,只是像个小孩一样,发泄自己的不满?”刘邦不知道,这种抓狂的感觉让他几欲崩溃。 “够了!”刘邦大喝一声,劈手夺过她已经送到嘴边的毒酒,连同杯中的酒一起摔了个粉碎。 上一次,他在这里用感情击败了太后的阴谋,这一次,太后同样也用感情动摇了他的决心。 “似乎,我压根没有一点长进?”刘邦突然感觉很沮丧。 杀伐果断,是帝王的必修课,很明显,他挂科了。“我终究还是人,无论这样的仇恨,弑母这种事情还做不出来。” 刘邦喘着粗气,拔出天子剑在栏杆上,砍了七八下,待情绪稍稍平静,他转头看着太后道:“你曾想杀了我,到现在也未改变,‘雷蛊毒’不要说与你没有关系。 我有充分的理由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可是真让我动手,我还是无法狠下心。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也不管你是不是真的爱我,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我都铭记于心。 母后,我原谅你了,从今以后,我们重新来过,这天下是朕的天下,你若敢伸出一根手指头,朕就砍断一根,你要伸出五指,我就连你的手一并砍断。好自为之吧。” 太后看着甩袖而去的刘邦,不由潸然泪下,几个侍女从假山外走进来,对太后施礼“娘娘,陛下令我等侍奉您,咱们这就回宫吧?” 卫青带着全身武装的禁军士卒也走了进来,他看着地上的酒杯碎片,对太后道:“娘娘,陛下令臣护送您回宫。” 看着太后车驾远去,刘邦望着夜空久久不语,这个动作保持了许久,刘邦问卫青“你是不是很失望?” 卫青摇头。刘邦又问“那假如朕真的逼死了太后,你会不会失望?”卫青没有说话,但从他的表情,刘邦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就在刚才,当他原谅了太后时,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当他回到养心殿,刘邦感觉像是挣开了枷锁,无比轻松,整整一晚上,都没有再做噩梦,即便他今晚下令杀了很多人。 太阳照常升起,状态好,处理起政务,效率也会提升很多,十七家族造反,牵连众多,刘邦没有再采用联合会审的方式,而是全权交给了廷尉司,大理寺。政府部门,各司其职,不得越位,更不能越权,这是刘邦定下的新规矩。 新的时代来临了,一切都开始步入正轨。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五天后,永安元年六月十七日,太后于承乾宫,安鸾殿卒!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不具名的悲伤 太后是自杀的。 她躺在软榻上,身上穿着尊贵华丽的冕服,眉目如画,新点的绛唇如血,她是太后,先帝的皇后,新皇的母亲,一个掌控帝国实权整整十年之久的女人,她将天下玩弄于鼓掌之间,让无数男子汗颜,她是一个传奇。 所以,即便是死,她也要风风光光,完美无瑕。 太后死了,一直到她入殓封棺的时候,刘邦才接受这个事实,从听闻太后死讯起,他就恍恍惚惚,发丧,召集文武百官,通知宗室血亲,最后昭告天下,在处理这一系列工作的时候,刘邦更像是一个玩偶,只按照礼制程序进行。 丧钟还在敲着,外面已是缟素一片,棺盖缓缓合上,看着那张凄美而又安详的面孔,刘邦意识到,自己好像又失去了什么。 亲王,郡王,公主,郡主,所有的宗室成员都在哭泣,他们泪如雨下,他们痛彻心扉,和那些人一比,半滴眼泪都没掉的刘邦变成了另类,铁石心肠,冷血无情。 赵王扑在棺材上,声嘶力竭“母后,你走了,可让儿臣该怎么办?”淮南王紧随其后,再接着是中山王,献王。 清河公主爬到刘邦脚下,抱着刘邦的衣摆哭道:“母后,你就这么去了,谁来为儿臣做主啊?” 刘邦一动不动,任凭她的鼻涕眼泪抹在自己的衣服上,她伤心,不是因为敬爱太后,而是因为,她嫁给了郑家,是造反的十七族之一。她如此悲伤,最主要的目的是想让刘邦放过郑家。 那些亲王们如此悲伤,也不是因为敬爱太后,他们怕的是太后死后,刘邦会对他们动手。楚王的事情让这些亲王们一日三惊,生怕自己会是下一个刘阙。 此时,他们被困在金陵,只有让自己表现的伤心欲绝,刘邦才会顾忌天下人的看法,不至于立刻下狠手。 是的,这些人里面没有一个人是因为对太后的感情而悲伤,他们都有自己的目的,可能,也许,除了齐王。 刘荣也落泪了,只是他没有像其他几位亲王一样,哭的那么凄惨,从进灵堂起,他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刘邦身上。怀疑,不可思议,失望,愤怒,他的目光复杂,然而刘邦却看得很清楚。 吉时到,丧仪官拖着长长的嗓音喊道:“众臣,宗亲,行大礼!”有人来拖开清河公主,刘邦撩起裙摆,与所有人一样三跪九叩。 礼毕,皇帝与文武百官离开,去处理政务,其余人在这里守灵,刘荣也跟了出来,一直跟到养心殿。 刚进殿门,刘荣都大声质问:“母后,究竟是怎么死的?” 为人子女,长辈过世不能说死,得说仙逝,或者驾崩,再不济也要称薨,只说‘死’字是不孝。 不过刘邦没有理会他的口误,刘荣是武人,心直口快,他不是唯一一个怀疑刘邦杀了太后的人,却是第一个直言相询的人。 刘邦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语气淡然“母后不是留下遗书了吗?上面说的很明白。” “遗书是可以伪造的,我要你亲口告诉我,母后的死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朕如果说没有,你信吗?”刘荣看着刘邦的眼睛,咬牙道:“信!” 刘邦轻声道:“谢谢,你已经知道答案了,那就回去为母后守灵吧,朕还要处理一些事情。” 刘荣咬了咬牙,还想问什么却被刘邦摆手阻止了,他仰天长叹,转身离开。看着他的背影,刘邦只感觉一阵阵疲惫。 太后自杀,的确不是他干的,但要说与他没有关系,那也未必,“也是啊,骄傲如她的人,又怎会苟活于世,过着监禁一般的日子呢?可是,你又要告诉我什么呢?” 刘邦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这是太后遗书的最后一页,是专门写给自己的,所以他没有交给大臣。 所写的内容充满了对刘邦的欣赏,太后认为,刘邦所做的一切很正确,做的也很好,唯一的瑕疵就是心太软。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刘邦却知晓了她的意思——太后与皇帝,母亲与儿子之间的恩怨,必须用血来终结,她对刘邦下不了狠手,刘邦也对她狠不下心肠,对于一个皇帝而言,这是错误的。 为了不一错到底,她选择了自杀。 杀伐果断,是帝王的必修课,不能挂科。 “死了的人,斩断因果,一了百了,活的人却要背负更为沉重的债孽,世人都道我铁石心肠,可谁知道,悲伤到无法流泪是一种什么感觉?” 刘邦笑了,又哭了,笑的惨淡,哭的畅快,他干咳了几声,鼻血横流,牙龈也开始肿痛,脑子就如同被放进了洗衣机里,只觉得天旋地转,两眼发黑。 王忠带着孙不平从外面赶来,看到眼前这幅场景,两人被吓的够呛,“来人啊,快来人啊。” 侍卫将刘邦扶到软榻上,无论怎么擦拭,鼻血依然犹自流个不停,王忠手忙脚乱,抓着孙不平的胳膊问“先生,血止不住,这该怎么办啊?” 孙不平让他出去端水,他将手打在刘邦的手腕上,仔细把脉,孙不平叹了口气,取出银针,在刘邦的几个穴位上灸治,鼻血终于止住了。 看着昏迷不醒的刘邦,王忠焦急问:“先生,咋样啊?”孙不平叹道:“陛下的身体,底子本就差,再加之每日不断的操劳,已到了强弩之末。 体内余毒未清,又悲伤过度,这才导致气血逆行,急火攻心,一时晕了过去,过几个时辰就会醒的。” 王忠松了口气笑道:“这就好,这就好。”孙不平瞪着他,显得十分愤怒“都这样了你还觉得好?我告诉你,陛下正是发育之时,遭此巨创,无异于雪上加霜,如果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油尽灯枯!” “哎呀!”王忠一把捂住孙不平的嘴“这话千万不能乱说啊。”孙不平自知失言,嘟囔了两声,取过纸笔,开了一个方子,让王忠去太医院抓药。 药方刚交到王忠手里,孙不平又收了回来,他瓮声瓮气道:“还是老朽自己去吧,这宫里的人,都是一群酒囊饭袋,尸位素餐之辈。” 被骂了一个狗血喷头,王忠表情讪讪,指派了两个侍卫去和孙不平一起去抓药,煎制,几个人前脚刚走,林嫣就来了。 王忠赶紧行礼“奴婢,恭迎皇后娘娘。” “免礼,孤来看看陛下,他在里面吗?”王忠哭丧着脸,将刘邦流鼻血,晕倒的事说了一遍。 林嫣大惊,快步来到卧房,看着脸色惨白的刘邦,她问道:“怎么会这样?”王忠叹了口气“陛下为了国事,整日操劳,身体本就虚弱,太后娘娘这一走,陛下伤心欲绝,身子骨哪能承受的住?” 王忠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了,他十分心疼地对林嫣讲述,刘邦是如何每天工作到半夜才睡,又是如何天还未亮就起。 有时候忙的连饭也顾不上吃,只喝一点粥,就开始继续工作,反正,刘邦在他嘴里,被彻底塑造成了一个为百姓,为江山,尽心尽力到连身体健康都不顾的劳动模范,周围的婢女,内侍均闻之落泪。 林嫣久久无言,她看了看四周的陈设,脸上也露出一抹不忍——豪奢的器物被换成了书架,档案柜。 办公的桌子上整整齐齐摊着一大堆奏折,她走到跟前,拿起来看了看,那些都是近几日才递交上来的,朱红批文,字迹工整,秀气。 上面涂满了各种标注,有些不合理的,用词不清楚的,都被一一圈了出来,林嫣翻阅了几本,发现全都是这样。她的眼圈红了,从这些就能看得出来,王忠没有夸大其词。 她回头看了看周围的内侍,问王忠“伺候陛下的人怎么这么少?”王忠道:“奴婢也曾跟主子说要多派些内侍,宫女,可陛下拒绝说,现在这些人就足够了,人多了,他看的心烦。” 林嫣点了点头,她回到榻前,看着睡着的刘邦道:“以后,陛下的起居就由孤来负责吧。” 王忠犹豫道:“娘娘能来照顾陛下,那是再好不过,只是,太后娘娘刚驾凤仙去,您住在这里,可能有些不合适...” “丧期礼仪,孤很清楚,孤只是白天来,晚上自然会回去。” 听林嫣这么说,王忠欣然应诺。 刘邦这一觉睡的很不安稳,在梦中,太后的脸总是挥之不去,她注视这刘邦,一直在笑,笑的很友善,很慈祥。 只是,她越这样宠溺,刘邦就越感到不安,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贼,又像是一个屠夫,强烈的负罪感,让他坐立不安。 他想跟太后说,对不起,可这三个字就像是被大脑自动过滤了一样,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讲出,每当他准备开口的时候,心里就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你是皇帝,必须铁石心肠,你从未没有对不起过任何人,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这声音原本是冰冷的,机械的,陌生声音,说到最后,却变成了太后的声音。刘邦崩溃了,他大吼一声,梦境瞬间崩塌。 他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美丽动人的面孔,“林嫣?”刘邦挣扎着翻起身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嫣微微一笑,她挥挥手,从内侍手里端来一碗药汁,用勺子送到刘邦嘴边“这是孙先生煎的药,不烫不凉,正好!” 刘邦看着她,木然地咽下药,苦涩的药让人几欲作呕,老天爷,他平生最怕的就是喝中药,以前每次喝药,他都是往里面加糖霜才能下咽的,所以他下意识就问:“怎么没加糖?”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时代的命题:政治让女人走开 林嫣闻言愣了一下,她翻了翻白眼,又将药勺送到了刘邦嘴边“良药苦口利于病,哪有人喝药还放糖霜的?” 刘邦十分抗拒地摇了摇头,不放糖他真的喝不下去。与其说是怕苦,不如说这是一种心理障碍,就如同密集恐惧症,恐高症,恐水症一样,这是天生的,没办法改变。 然而林嫣只道是他犯小孩子气,无可奈何之下,她将药碗放在一边,十分诚恳地给刘邦开始讲道理:“天下兴衰,万民福祸,皆系于您一人身上,如果您不肯喝药,臣妾只好告诉百官,让他们来劝您...” 刘邦无语了。真不愧才女之名啊,引经据典,借古喻今,硬生生将刘邦不喝药的行为扯到了影响国家命运的高度上。 最后,刘邦妥协了,他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不是因为他意识到了自己不喝药是对国家,对百姓的不负责任,而是林嫣说了一句话“母后在天有灵,也不想看到您如此放纵自己...”虽然他并不相信人死后会有灵魂,但这样做,至少能得到一点心理慰藉。 拒绝了林嫣要给他擦嘴的举动,刘邦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臣妾来看看你有什么不对吗?” 刘邦愕然,想想也是,皇后来看皇帝,妻子照顾丈夫,天经地义,只是他有些不太习惯这突如其来的温柔罢了,他心中自嘲,古往今来,像他们这样的帝后恐怕并不多见。 一个人生活的时间太久,猛然间身边出现一个女人,而且还是很漂亮的女人,这多少让刘邦有些不太适应。 不过,这种不适感,很快就消失了,他很忙,非常忙,作为国君,总是有处理不完的政务。 十七族谋反之事还没完全解决,譬如:核明整理罪证,处置财产,肃清余党,安抚民心,还有豫州灾区的事情,譬如:灾众的田地划分,户籍的重新整合,乡民之间的矛盾,官员贪污受贿...等等。 光这两件事就足够他头疼好久的了,谁曾想,现在太后死了,得,又给他凭空增添了一堆麻烦。 守孝,斋戒,出席太后的葬礼,这些都不算什么,麻烦的是太后的历史定位。 说她好吧,她窃取大权,架空皇帝,他执政的十载间,得罪的人不在少数,其中就包括霍政这样的老狐狸,他们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但要说她不好吧,先不论那些曾经受过太后恩德的人会怎么想,刘邦也不愿意让她背负千古骂名。 在他看来,相比较于她的野心,太后更多的是一个可叹,可悲的女人,可怜,可敬的母亲。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对自己的爱,刘邦感觉的到,只是生于帝王家,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彼此都没有选择,如今,这段恩怨已经了结,刘邦还有什么理由再恨她呢? 她的定位,直接决定了朝廷处置她政治遗产的态度,如果定位高,她施行的政策还可以得以继续,她提拔的一些官员也不会受影响。 可如果定位低,那后果是可想而知的,那些早就看不惯太后的人会将所有和太后有关的东西全部摧毁。 到那时,太后政策下,既得利益者必定反弹,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国家怕是又要动荡不安了。 这不是一个很容易就能解决的问题,就像是一个线团,要想从中找出线头理清,不知又得耗死多少脑细胞。 更可况,除了眼前这些事情,以后要干的,不知还有多少? 假如他不是皇帝,大不了屁股一拍走人,然而,他是!所以,这些问题无法逃避。 想想这些,刘邦就觉得,先前因为太后的死而莫名生起的难过是那么的可笑,他哪里有时间,有心思去悲伤? “十七族的事就交给大理寺去办吧,以董彦的办事能力,他应该可以处置妥当。” 正在刘邦一筹莫展之时,林嫣端着一碗莲子羹来到书案前,她放下饭碗,拿起桌上的一份奏折给刘邦建议道。 刘邦放下朱笔,抬头看着她,林嫣解释:“陛下身体有恙,整日处理政事对您养病不利。” “所以你是想替朕分忧解难?”刘邦的声音猛然间就冷了下来。林嫣脸色一变,委屈道:“臣妾做错了吗?” 刘邦靠在软椅上,手指敲着桌子,沉吟半晌道:“你没有错,好意朕心领了,不过,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朕是皇帝,处理政事是朕的本分,即便再苦再累,朕也不会逃避,更不可能假手他人。” 闻听此言,林嫣眼中失落的神色怎么也掩饰不住,她低下头,咬着嘴唇轻声道:“陛下还是在怨臣妾吗?” “是你误会朕的意思了,这样说吧,大渝历代,都有后宫涉政的传统,所以你想替朕分忧,可以理解。 不过,朕要告诉你的是,朕如今是大渝皇帝,这国中的有些规矩必须改改,首先就是后宫干政,从今以后,后宫嫔妃,无论等级高低,一律不许干涉朝政,违者,严惩不贷!” 林嫣睁大了眼睛,脸上满是不可思议“臣妾就连过问一句都不行吗?” “不行!”刘邦说的斩钉截铁,不容拒绝,这个时代,是男人的时代,封建经济决定了女人只能依附于男人。 在这样的前提下,毫不客气的说,后宫干政就是祸乱之源,包括武则天,可能在后世的眼中,她是一个不错的女皇,但放在当时,那就是祸害! 刘邦决不允许有这样的人存在,即便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林嫣的眼中泪花闪动,很明显,她依旧误会了刘邦,以为刘邦是讨厌她,所以才这样做,她一言不发,扭头离开。 “女人啊,女人,你的名字就叫做愚蠢。”刘邦叹了口气,他这样做说到底也是为了她好。 安安静静地做一只金丝雀,享受荣华富贵,享受爱情,亲情,无忧无虑过完一生多好,干嘛非要去干涉那些凶险万分的事情,徒增许多因果? 太后的悲剧还不足以让她警醒吗?从她插手朝政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不会有好下场,就算没有刘邦,也会有其他人去干掉她。这是历史,是时代决定的,政治是男人的游戏,女人想赢,谈何容易? 刘邦也不想去给她解释什么,自己能想明白最好,想不明白,死钻牛角尖,后果也由她承担。 看着那晚还冒着热气的莲子羹,刘邦努力让自己的心变得更硬一些,更冷一些。 ... 新任大理寺卿董彦觐见,他呈上了关于十七族谋反一案的工作报告,十七族主要党羽已经全部被缉拿归案,仍有少数在逃。 和这些家族关联甚深的官吏,人员也已查明大部,且均被控制,隐藏更深的,虽然暂时还没有证据表明他们与这十七族有关系,但已经确定了人员,查清楚是迟早的事。 关于参与谋反的主要成员,董彦依律做了判决——削其爵,罢其官,抄其家,诛其族。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财产也已点清封存,待朝廷派人来接收,刘邦看了一下数目,被吓的够呛。 每一个家族,光田产就不少于千亩,邓,郑,曹,尤其是曹家,家中田地,上田足有三千亩,中田五千六百余亩,下田不计其数。 光他们的土地就占了金陵周边的十之二三,这让刘邦心惊不已,从这张表单上就能看得出来,大渝的土地兼并已经严重到了何等地步。 谋反的十七族,说是十七族,实际上除了少数的几个家族能够称得上是族的,其余几家,充其量就是金陵的富庶人家。 他们在大渝的贵族阶层里,就好比是大树上的一枚树叶,如此微不足道的家族都能有这么多的土地,更别说,那些比他们强百倍,千倍的大户。 金陵土地十分,贵族占八成,富户占一成,人数最多的金陵百姓恐怕连一cd占不到“这让百姓们怎么活?” 刘邦越想越怒,一个个吃的肥头大耳,干的却都不是人干的事,这种垃圾死一个,世界就多一分清静。 他放下奏折,对于后面的府中所藏金银钱币都没有看,刘邦指示董彦“所有与这几族有牵连的人,一律罪加一等!” 董彦大惊,罪加一等可不是闹着玩的,尤其是犯案人数这么多,再加一等罪,就意味着,有许多罪不至死的人会被送上断头台,有许多缴纳罚款的人会被关进牢狱。 牵连面如此之广,处置如此之狠,时候造成的影响也会更大,光是现在这样,董彦就已经胆战心惊,生怕有朝一日会被报复。 要是再狠,他董彦该如何立足,他一个人倒霉也就算了,就连他的家族恐怕日后都要被人说成是刽子手,唾骂万年。 没有人再会和他,和他族里的人打交道,因为谁都不愿意和一个手上沾满了成千上万口人命的屠夫做朋友。 董彦不敢想象后果,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请求皇帝三思,揉着眉心,过了许久,这才将心中的那股戾气压下去,刚才的做法的确是冲动了。 他叹了口气“朕失言了,就如卿所言执行吧。”董彦这才松了口气,他应诺,躬身退出大殿,冷汗已经浸透了内衫。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朕爱者,唯兵也 林嫣很明显生气了,不过,她还是没有离开,这是一个倔强的女人,她说要照顾刘邦,就一定会这么做,即便,受到了不公正待遇。 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有一杯热茶放到刘邦的案前,她不笑,也不说话,对于那些奏折,更是看都不看一眼,像足了一个受委屈的小媳妇,对此,刘邦一笑了之,这样很好,说明,她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一个听话的女人,无论到什么时候,男人都是愿意包容她的。 批阅完送来的奏章,刘邦伸了伸懒腰,起身来到铜镜前,看着里面那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他不由陷入了恍惚。 个变高了,有了喉结,眉眼也长开了,种种迹象表明,他已经到了快速发育的时间,就像吃了化肥一样,一天一个样。 腰杆挺拔,体型俊朗,蹙眉舒眉之间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威严,可以预见的到,用不了几年,一个器宇轩昂的美男子就会诞生,老刘家的基因,刘邦还是相当满意的。 唯一让他感到有些不爽的是“这他娘的,黑眼圈是怎么回事?额头的痘痘是怎么回事?眼睛里的血丝又是怎么回事?” 摸着自己的脸,刘邦唉声叹气,颇有种顾影自怜的意味,年轻的身体里,却装着一颗苍老的灵魂,不协调引发的综合症终于开始慢慢显现“这就是催生的代价啊!” 他突然很好奇,别人究竟是如何看他的,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行事却有着和他年龄不符的成熟,岂不妖孽? 临近傍晚,林嫣在送了第五次茶水之后就离开去坤宁宫了,大孝其间,子女需禁欲斋戒,这是礼仪。 清心寡欲,对于一般的皇帝来说可能是种煎熬,但刘邦却没什么感觉,不说他忙的更条狗一样,没心思去想男女之事,就身中雷蛊毒这一条,便让刘邦谈女色变。 孙不平严厉警告过,说一定要远离女色,否则小命不保,当然,他没有说的这么直白,不过意思就是这样,医生的话不能不听啊,他还年轻,只要身体健康,潇洒的机会多得是。 来到茅房。 十分爽快地放完水,刘邦长呼了一口气,今天水喝的太多了,这个愚蠢的女人,照顾人的本事就一个,端茶倒水,不喝还不行。 “造孽哟...” 晚餐时间,刘邦将姜义,季布,卫青三人叫来一起用膳。 季布因为是第一次进宫与皇帝进餐,所以很是拘谨,茶杯怎么端都好像不对劲,最后索性不喝了,看着满桌子的山珍海味流口水,拿起筷子却又不知该从何下手。 刘邦看的哈哈大笑,最后让王忠给他盛了一大碗米饭,又往碗里拨了许多菜,季布蹲在一边吃的狼吞虎咽,声势威猛绝伦,看的姜义与卫青直摇头。 季布饭量大,刘邦三人一碗饭还没吃完,他已经干掉了整整两大碗,季布端着空碗,很不好意思地朝刘邦傻笑,那意思是说“陛下,我还没吃饱。” 刘邦无语,朝王忠挥挥手,他就带着季布去一边盛饭,用餐完毕,这家伙又将刘邦几人漱口用的茶水喝了个底掉,姜义彻底就怒了“你个憨货!” 季布不明所以,待知道自己喝了漱口水之后,他涨红了脸,嗫啜道:“茶水挺好喝的,我哪知道是漱口用的?” 刘邦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见姜义要教训他,刘邦摆手道:“算了,算了,季布是实在人,倒是我们,实在是有些奢侈了。” 撤去饭桌,漱口,净手,四人整理衣冠,刘邦正襟危坐于高位“母后大孝其间,没有酒肉招待几位将军,还不要见怪啊。” 姜义拱手道:“陛下严重了,我等虽是武夫却也知孝节礼仪,况且,陛下请我等共食,已是我等臣子天大的荣幸,安敢做他求?” 刘邦笑了笑,姜义也是一个实在人,谁都看得出来,刚才那些都是客套话,一笑了之也就是了,回答的一板一眼倒让人有些尴尬。 “朕今日请你们三位,一来是为了给姜,季两位将军践行。”刘邦叹了口气“三日后,母后出殡,朕不能出城相送,只能提前祝河西将士们一路顺风,待会回去的时候,朕叫王忠给你们多备些酒肉,朕吃素斋戒,将士们可不能受苦。” 姜义与季布眼圈泛红,两人齐身拜谢“陛下隆恩,我等感念在心,永世不忘!”刘邦摆摆手“将士们浴血沙场,戍边为国,区区一些酒肉何足挂齿?”他顿了顿接着道:“这二来嘛,朕有几件事想请教一下三位的看法,” 三人正色“陛下请讲。” “嗯,你们也都是知道,仁宗皇帝曾立下‘军务与政务分离’的祖训,朝堂上,那些文官大臣们,古板的紧,朕虽有心扭转重文轻武的局面,无奈世俗,祖训限制,一时之间也很难有解决的办法。 不过,朕曾经也说过,兵乃国之大事,不可不察,军队改革势在必行,至于怎么改革,朕不懂军事,不敢妄自猜测,今日就是想听一听你们的看法。” 几人沉思片刻,姜义道:“陛下,臣以为军改,必须从实际需要出发,兵之使命,无非攻守二字。 守者,戍边,守城,抵御外国侵略,如果是为了这个目的,陛下只需修筑城寨,加固城墙,修缮甲锐,多多储备,火油,滚木雷石,弓箭等守城机械足以。” 刘邦点头“那若是要攻呢?” 姜义脸色微微有些异样,他吸了口气,垂首道:“攻者,开疆拓土,讨伐不臣,这些都需要出城挑战,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陛下首先就需要一支野战之师,可以奔袭,可以攻城。 这就不仅仅需要修缮甲锐,储备弓箭,还得建造攻城器械,建造战车,配备骑兵,抓紧操练,亦得培养间谍,死士,获取情报。 更重要的是,朝廷还得大力支持,朝廷与军队的联系需要十分密切,命令下达果断,精确,粮草武器等物资运送及时,后备兵力充足,各个军队之间亦得配合默契。” 姜义说完了,他低头不语,卫青沉默了。 刘邦也沉默了。姜义不愧是大渝新生代将领中的佼佼者,他的眼光是长远的,全面的,也是科学的。 总结他的话。 首先,刘邦或是朝廷若只想守成,偏安一隅,只需要加强防御即可,若是想奋力进取,首先就得有一只可以南征北战的精锐之师。 就如今而言,大渝的军队更擅长的是守城,要他们确保城池不失或许还有可能,但要让他们主动出击那是痴心妄想,出城后,恐怕连十里都走不了就会人心惶惶,更别提远离大本营,千里突袭了。 这就涉及到军方思维的问题了,将军,士兵,都安逸了很久,他们的想法就是,干嘛要出去找打?守城多轻松啊,不敢主动出击,不想主动出击,这就是大渝军队的现状。 十年前,那场大败,不仅打断了刘跃的脊梁,更打断了军人的脊梁。 十年过去了,他们至今仍未从失败的阴影中走出来,再加上,这几年与邻国打的几场仗,大渝是败多胜少,更加深了将士们‘我们打不过人家,只能守着等待别人打’的思维。 士气低迷,打仗能赢才是怪事。 其次,要杀敌,得有武器,铠甲,要攻城,得有器械,要打仗,更得有情报支持,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一支瞎打乱打的军队,无论装备多么精良,都只是一群乌合之众。 这就要求,兵器管理部门得改变工作重心,间谍组织得可靠,有力! 最后,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切都需要朝廷的支持,而且还是非常有力的支持,譬如:建立完整的战争参谋体系,战争指挥体系,物资运输体系,募兵体系,军队之间的联合作战体系。 这里面的涉及的东西就多了。 重文轻武局面下的大渝,这种人才少之又少,所有人都对当兵的,打仗的,嗤之以鼻。 有谁会乐意研究战争,研究军事,给战争提供智力帮助?没有,同理,又有谁乐意去当兵?答案是,也没有。 而且,朝堂上暗流涌动,从未停止,大臣们心怀鬼胎,表里不一,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争权夺利上,有谁会理会战争。 战争?只是他们争斗的砝码与利用对象罢了。 至于军队联合作战,那更是一个笑话,防区政策与军政分离政策互为表里,要想联合作战,就得废除防区制。 种种问题,又回到了——仁宗祖训,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扭转军事与朝政严重脱节的现状。 而要改变这个现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现在看起来,仿佛是一个无解的死局,这就是世俗的力量,即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也要退避三舍。 也难怪姜义与卫青都沉默,江山代有才人出,大渝虽然落败,但未尝没有有识之士发现这个问题。 可这么多年来,谁又解决了呢? 刘跃吗?魏无忌吗?太后吗?没有,他们都知道这个问题,可是谁都没有办法。 刘邦皱眉,他咬了咬牙“非凡之事当由非凡之人来做,朕不信会打不开这个死结,这样,姜义,你到汝阴之后,抓紧骑兵的训练。 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摸索出一套适合骑兵的战法,朕还会拨内库的钱给你,从梁国,北齐那里收购战马,最好是母马,用来配种。 记住,从今以后,你麾下的骑兵不允再有作战任务,训练出来的骑士一个都不许折损,朕有大用!至于其他的,交给朕办就是。” 姜义卫青不可置信地看着刘邦,内库那可都是皇帝的钱,组建骑兵是朝廷的事,从未听说过皇帝自己掏腰包的。 “陛下,此举不妥啊。”几人劝诫道。 刘邦红着眼睛“朕不喜欢宫殿,不喜欢美女,不喜欢美酒,不喜欢吃喝玩乐,朕就喜欢骑兵,有什么不妥的?那些大臣们不愿意掏钱,朕自己掏钱,谁敢说半个不字!朕就是穿破衣服,吃粗茶淡饭,就是乞讨,也要把骑兵给组起来!” 姜义,卫青,季布三人跪地拜道:“陛下英明!”姜义伸出右手“臣愿意立下军令状,三年,最多三年,臣就能为陛下培养出一批精通骑战的骁勇之士!” 季布也伸出手,大声道:“臣也立下军令状!” “好!”刘邦站起来,目光如炬“但凡有志明君,都能从荆棘中杀出一条血路来,朕年方十二,有的是时间来改变这个世界!”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姜义三人走后,刘邦想了很多。 军改的必要性不言而喻,但实施起来,阻力重重,任何改革都免不了斗争,无论是明面上的,还是暗地里的。 要解决这么矛盾,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彻底地消灭反对声音,将站在他对立面的人全部送进地狱,要么温水煮青蛙,给既得利益者一定的补偿,彼此达成妥协。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能彻底消灭自然是最好的,改革的越彻底效果越明显,可是,刘邦能这么干吗?敢这么干吗? 答案是否定的。 因为既得利益者不是一小撮人,而是整个文官集团,通过这么长时间的了解,刘邦很清楚,这一群人究竟拥有怎样的力量,他们是文官不错,可他们却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说到底,他们才是帝国的统治阶层,和这样一群人作对,就算是皇帝,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况且,朝堂之上刚刚趋于稳定,也确实不能再折腾了。 “前一条路走不通,那就只剩下妥协了,可问题是我该拿什么去交换?又能拿什么交换?” 刘邦心中苦涩异常。 事实上,有件事他并没有告诉姜义几人——军改只是开头戏,他真正想做的其实是,在帝国内部,进行一场,深刻而又全面的改革。 并不是冲动,这个想法在刘邦的心中早已酝酿多时。 站在高处,只要你愿意睁眼看世界,不用花费太多心力,自然而然就能从中发现一些东西。 皇帝生涯进行了将近两个月,对这个国家的发展现状,刘邦基本上了然于心。俗言道,屁股决定脑袋,站在帝国最高统治者的角度来评价大渝帝国。其存在的问题已经很突出了。 经济上,问题重重,商业占整个国家的经济比重越来越大,商贾的发展简直能用‘猖獗’二字形容。 由此引发的直接后果就是,权钱交易,官商勾结,贪污腐败问题严重,大渝上层阶级加速腐化。 这还不算什么。可怕的是,掌握权力的大家族又掌握了社会财富!天知道他们会干什么,能干什么?‘富可敌国’对于皇帝的威严是一种挑衅。 而且,商人的天职就是逐利,为了利润,他们以身试法,他们不顾礼义廉耻,甚至,他们卖国求荣。 乐观来讲,就算这种商贾是少数,不足为虑,但有一点,却是他们谁都会做的,那就是圈地。 有钱就圈地这是必然,因为在以农业为基础的封建时代,只有土地才是最稳定,最有价值的财产。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去圈谁的地?皇家的?他们想都别想,贵族大户的?他们也没这个胆子,唯一能圈的,只剩下了那些一没钱,二没地位的农户。 土地兼并加剧,自耕农最后变成了佃户,经济上丧失自由,自然,人身自由也就无从谈起。 农户们备受剥削,欺压,等到最后实在活不下去,他们只能揭竿而起,成为叛民。 这就是大渝的经济现状,商业发达,帝国的根基,农业却趋于‘崩溃’。这里所讲的崩溃不是指经济形式的消失,而是指生产关系的病态化。 其中存在着因果关系——因为商业发展不被控制,所以农业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在后世,这样的观点一定会被人看作是脑残言论,但注意,这是以农业为基础的封建时代,生产力还没有发展到后世的地步,商业阻碍农业的发展是绝对存在的。 看官:你是不是有点危言耸听了? 嘿,毫不夸张,‘静波寺’的出现已经证明了商贾阶级的力量,刘邦从少府监得知,‘静波寺’最大的股东,就是皇族,董事长以前是太后,现在变成了刘邦。 皇帝的内库收入来源主要就是‘静波寺’。 而且,同为三绝之一的‘食为天’,区区商贾便能租借始皇御船开宴会,也同样证明,商贾很有能量——虽然只是仿制的,但再怎么说那也是皇族的东西,一般人是借不到的。 商业的发展已经畸形化,可朝廷依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商业政策还是延续几十年前的,重农抑商名存实亡。 也许,朝廷早就意识到了,只是谁也不说,谁也不管,放任自流,想想也是,皇族,皇帝才是最大的得利者,他又怎么可能去管呢? 这是一场皇族,贵族亲自导演的一场盛宴,统治阶级就如同一个瘾君子,不可自拔。 要改变,谈何容易?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病态畸形的经济造就的是同样不可理喻的政治,实行了数百年的察举制已经僵化,无药可救。 大族们垄断了做官通道,掌控了舆论,更拥有了财富,所以大渝的政治就变成了家族政治。 看看朝中百官,有哪一个身出寒门?正因为,朝堂变成了各家各户的角逐场,所以,家族的利益纠纷就变成了政治斗争。 包括他与太后的这场争斗。究其根本,还是太后扶持的北方望族与南方本土望族之间的战争,皇帝也只不过是双方争斗的砝码而已。 刘邦扪心自问,假如没有霍政与他手下的‘宰相党’,就凭他一个人,别说夺权,就连自保都做不到。 朝廷机构繁多,不少职能重合,官员冗多,尾大不掉,白拿朝廷俸禄,享受特权,干的事却是每天吃喝玩乐,无所事事。 这是最浅显不过的事情了,难道就没有一个人看见吗?不是,还是那句话,谁都明白,但谁都不说,不为别的,就因为,那些‘没用’的官员都是大族子弟。 要改变,又谈何容易? 政治与经济同样病态,文化病态是必然的,大家都不愁吃,不愁穿,不愁前途,那这一天干嘛呢? 除了吹牛打屁,还能干嘛?这是粗话,文明来讲就是,不谈时事,只论风月,寄情于山水之间,附庸风雅。 上层阶级掌控了舆论权,当他们的行为成为一种时尚,一种风潮后,那些本该成为帝国栋梁的青少年也开始有一学一,有二学二。 务虚不务实到最后就变成了社会总体风气。 人们最喜欢的是翩翩公子,而不是建功立业的男儿,人们因为一首无病呻吟的诗赋会泪流满面,却对保家卫国,为民立业的人冷眼相看。人们只看到了眼前的虚幻迷离的浪漫,却不曾发现即将来临的危机。 要扭转这样的风气,就得从根本上解决经济,政治的畸形,更谈何容易? 总而概之,就一句话,大渝生病了,病的很严重,而且正在往越来越坏的方向发展。长此以往,出现的情景会是怎样,可以预想的到——人心散了,帝国毁灭便成定数。 或许是因为穿越者的骄傲,又或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刘邦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又成为了皇帝,他不甘坐以待毙,他想要改变这一切。 虽然难如登天,却未必没有丝毫可能。他拥有领先这个时代几千年的见识,他自己本身就是最大的变数。 军改就是他的第一步。 他的目的不单单只是为了增强军队的战斗力,加强国防力量,更主要的是,他要积攒自己的本钱。 有一支战力非凡,如臂驱使的军队,即便是改革失败,烽烟四起,于乱世之中,他也有能在废墟之上重建辉煌的资格! 刘邦心如寒铁,他看着天上的星月,伫立许久,眼中的寒芒逐渐敛去。 他已经下定决心,且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在这之前,他会将那些心思藏起来,藏得得严严实实,给谁都不说。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身前身后名 丧钟三日未绝,昼夜不歇,太后崩逝,朝廷颁下旨意,令民间所有娱乐活动均停业七天,每家每户门前挂白花表示哀痛,世勋贵族,亦需穿麻戴素,可谓是举世皆恸。也许是悲伤的气氛感染到了上苍,出殡日的凌晨,天上就飘起了小雨。 送殡的队伍在灵堂前垂首等候,文武百官站在雨中,丧仪官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宣读曹太后的生平事迹。 葬礼进行了一个时辰,所有人的衣服都被雨淋了个通透,当然,除了那些体衰年迈的老头。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听着丧仪官讲述太后的过往,刘邦感慨良多。 那些过去,如今最亲密的人和事物,总有一天会离我们远去,不注意还好,偶尔想到,便只觉得心酸异常。 太后的一生跌宕起伏,有过落寞,有过窘困,但更多时候,她是辉煌的,成为皇帝的女人,三千佳丽之宠集于一身,享尽世间荣华,位列人极,以女子之身指点江山。 相比较她的人生,其他女子怕是要羞愧死吧?这传奇的一生,岂是纸上那些冰冷而又苍白无力的文字能一语道尽的?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身后事谁能料想的到?”刘邦不禁默然。 不过,伤感的情绪就像影子,你看的时候,它在,更多时候,它并不会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有谁会去经常看自己的影子呢? 这是正常人该有的思维,成年累月将自己置身于悲伤中的人总是少数,刘邦自然不在这些人之列,他愿意大哭大笑,大悲大乐,就是不愿意变成抑郁症,幽怨而死太过窝囊。 况且,这花花世界,有太多值得他去欣赏,去操心操力,他也没有精力去为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而悲伤。 葬礼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潦草,连区区郡王级别的葬礼都有所不如,不是刘邦舍不得钱去大操大办,这是太后的遗书上要求的——不立碑,不设传,一切从简。 太后这是真的放下了。 虽然刘邦不太理解,但死者为大,她的这点心愿,作为子女,刘邦还是有义务成全的。 葬礼毕,皇城正门大开。 送殡队抬着棺材出门,刘邦扶着木架檐送灵,身后,宗亲哭丧,百官同行,早就安排好的百姓们,在街道两侧,下跪行礼。 一路将棺材送到埋葬先帝刘跃的鸿陵,诸事安排妥当,隔世石轰然落下,尘埃落定。 刘邦回到皇宫,召开朝议,讨论太后的定位问题。 她的谥号已经确定了,大渝孝愍思皇后,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谥号,国逢难曰愍;使民折伤曰愍;在国连忧曰愍;祸乱方作曰愍。 不过没办法,按照大渝的礼仪制度,皇后没有单独的谥号,都是跟随皇帝的,便宜老爹刘跃的谥号是愍,她也不例外。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刘跃这个糊涂蛋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就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本来,以刘跃的所作所为,给他一个‘厉’或者‘桀’再或者‘灵’都不为过。 话说回来,什么谥号那都是虚的,大家更关心的是如何处置太后执政期间颁布的诸多政策。 总的来讲,太后执政的理念算是比较保守,只是在旧的制度上进行改良,并没有触及根本。 比如,朝廷干预市场,稳定粮价,设立专门官员负责纠察太过分的地主等等,以此来缓和地主与农民之间的矛盾。再比如,从百姓那里收购土地需要得到官府的批准等等,以抑制土地兼并。 虽然也损害了某些人的利益,但大部分人都能接受,有争议的在于她颁布的几条关于做官入仕的政策。 大渝施行察举制已有百年,受益最大的是世族阶级,何为世族?世代为官的家族就是世族,这是施行察举制产生的必然结果。 没有永垂不朽的王朝,也没有永垂不朽的家族,更没有永垂不朽的制度,就和西周会被秦所灭,奴隶制最终走向封建制一样。 随着时间的推移,生产力的提高,察举制也开始僵化,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出身成为察举的重要因素。 出身门第高的人,不用过多努力就有官可做,出身低的,即便才华横溢,也是入仕无门。 不合理的规则必然是不公平的,也必然是不可取的,一方面,世族势力强大,对朝廷产生了严重的威胁,另一方面,那些纨绔子弟空有官职俸禄,干的却不是人事。 太后作为帝国执政,自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为此她颁布了几条政令,其一便是规定,但凡举荐来的官员,必须在太学接受教育,再通过考核后,方可入朝做官。其二,太学每年必须给寒门子弟留有名额。 是不是看着有点熟悉? 哈哈,没错,这已经有点像科举制了,刘邦第一次看到这条政令时,也被惊得够呛,对太后远大的政治目光,他不得不在心里大写一个服字。 说一个政策好或者坏,唯一的依据就是站在谁的角度上,从对整个国家的发展,以及文明的进步而言,太后此举无疑是英明非凡,但在那些世族眼里,却是另一个样子。 世族子弟,本来历代为官,可如今,那些泥腿子和他们同朝为伍,称兄道弟,这就是耻辱,是对他们特权的一种挑衅。 其实很容易理解,人嘛,尤其是出身豪门世族的人,总有一些优越感,虽然那些优越感是那么的恬不知耻。 这还不是最让他们难以容忍的,那些早已腐朽,每天只知道声色犬马的纨绔与那些心思纯净,胸怀大志的寒门子弟竞争,结果不言而喻。 所以,每次朝廷考核,世族子总是一败涂地,看着那些泥腿子出身的家伙得到的职位比自己高,纨绔们以及他们的家族自尊心受损。 他们厌恶寒门,更厌恶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太后。 这下好了,太后一命呜呼,他们终于可以狠狠出一口恶气,拨乱反正,所以,从朝议开始,就有无数人痛陈太后此举是何等地不好,更有甚者,一时说的兴起,话不经过脑子,竟然公然对太后人身攻击。 刘邦冷眼不语。听他们发泄完心中的不快,刘邦总结了一下意见。 对于太后政治遗产的处置,朝堂上大致有两种意见,一种是,部分接受,部分废除,另一种是,完全废除。 出奇一致的是,关于太后对察举制的相关补充,必须废除。 所用的理由五花八门,说的也是振振有词,大义凛然,只是,包括刘邦在内的所有人都很清楚,他们的理由实质上是有多么的可笑。 如果不是心虚,他们就不会指责太后的人品,更不会对她完全否定。 “都说完了吗?” 底下静悄悄的。沉默了许久,刘邦又问:“宰相,你的看法呢?” 看官:霍政也是世族,当然要站在世族的立场上了,这么问岂不是自相矛盾,自取其辱? 说的不错,的确,霍政的立场,刘邦自然很清楚,不过,霍政本就位高权重,德高望重,如今更是扳倒了太后,风头一时无二。 别人的意见或许无足轻重,但他的意见却不能不听。问计于对手,说起来也是讽刺。 但话又说回来,牵牛要签牛鼻子,霍政是这群人的领袖,拿下他,整个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透过现象看本质,是刘邦一直学习的,这件事情看起来复杂,说到底也无非‘交换’二字。刘邦给霍政好处,霍政支持刘邦,双方达成妥协,政治嘛,就是妥协。 霍政出列躬身道:“老臣不敢妄言,但凭陛下圣心裁断。”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啊,刘邦嘴角微微上扬,圣心独裁之类的鬼话,刘邦打死都不会相信。 霍政说这话的意思其实是‘有些话,不好明说,咱们私底下商量吧。’如果不是这样,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世族立场上。 果然,霍政此话一出,那些表现积极的大臣们全都傻眼了,他们睁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一个怪物。 霍政呢,说完话,回班站定,垂目不言,似乎压根没有看到周围刀剑一般的目光。 刘邦见状,心中了然“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他嗯了一生“既是如此,那此事日后再议。”不等那些大臣们说话,刘邦又道:“诸卿,还有其他事要奏吗,没有的话,今天的朝会就到这里吧。” 底下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把要说的话压了回去,他们想回去问问霍政究竟是什么意思。 刘邦满意地点了点头,正准备退朝,一身着四品服的官员站了出来“陛下,臣有本奏!” “这谁呀?” 刘邦仔细打量,很面生,让刘邦将他的奏折呈上来,打开一看,刘邦乐了,此人原来是中山国的丞相,名叫杜黎,他今日来是替中山王刘卓奏事的。 奏折上说,刘卓对太后的死感到十分悲痛,想早日回国给太后守孝。 后半段没复制上,十分抱歉,作者君也是刚才看到。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生于权谋,终于权谋 刘卓什么心思,刘邦很清楚,楚王刘阙的死,再加上太后集团的覆灭,让这几位亲王着实受惊不轻,如今,太后莫名其妙死去,更加剧了他们的不安,虽然刘邦可以对天发誓,太后绝不是他杀的,可无奈,谁都不信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对于刘卓的封地,刘邦还是很动心的。中山国虽然在大渝众藩国中实力垫底,但其夹于京畿与齐国中间,控制了通往山东的必经之地,战略地位不可小觑。 如果将中山国收入囊中,不仅能够扩大朝廷的影响力,也能多一分税收,更重要的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大渝诸王手握军政大权,实质上是国中之国,长此以往,绝对会成为中央朝廷的心腹大患,前世汉朝的七国之乱,多有名气啊? 削藩势在必行,但不是现在。 大渝的执政权刚刚完成交接,虽然没有动用兵戈,但其惨烈程度也令人心悸,前前后后,光被诛族的家族就有八个。朝野上下,人心惶惶,此时最需要的是稳定,削藩这种骇人听闻的事还是以后再做比较好。 从这个角度讲,刘邦应该答应刘卓的请求。 但他总感觉这事没这么简单,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如今心里最忐忑的应该是刘安与刘荣才对,毕竟,齐国与赵国是藩国中实力最强大的。 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赵王与齐王都没有说什么,他一个小小的中山王瞎闹腾什么? “难道说,他是怕我专挑软柿子捏?还是...” 刘邦心中冷笑,更合理的解释是,刘卓被人算计了,准确的说是被刘安等人忽悠,先让他试探一下刘邦的态度。 如果刘邦答应,自然万事大吉,如果刘邦不答应,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刘卓,他们还可以另做他图。 刘卓的为人刘邦还是有所耳闻的,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耿直,耿直的孩子又怎么可能擅长撒谎呢?怕露陷,刘卓这才叫他的丞相来送这份奏折。 当然,这些都是刘邦的猜测,具体什么情况还得经过考证才能知道,刘邦合上奏折,递给王忠“百善孝为先,中山王能有这份孝心,朕很欣慰,只是太后刚刚下葬,他便出京就藩,天下人会以为朕没有容人之量,对兄弟刻薄,此事还是缓缓吧。” 杜黎拱手称诺。 下朝后,刘邦回到养心殿,饭菜已经送过来了,林嫣正在沏茶,她给刘邦脱下朝服,又伺候他用膳。个性突出的小辣椒,突然变成了贤惠的人妇,这种转变让刘邦有些不适应,但这种不适应很快就消失了。 谁都希望能有一个和睦的家庭关系,身为皇帝的刘邦更是如此,都说家天下,家里不稳,天下又怎会稳,皇帝与皇后相安无事,丈夫与妻子相敬如宾,这是好事。 男主外,女主内,本就是华夏的传统,这种传统即使过了千年,也没有发生多大改变,刘邦很享受这种亲切感。 “是时候改变一下对她的看法了。”刘邦喝了一口茶,心里想着。 虽然他们之间并没有所谓爱情,但俗话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为了这个家庭,他也不该再冷落林嫣, 人总是需要接受现实,可能这也是一种成长。更重要的是,太后的死,让他明白了一个事实:这个世上,他的亲人真的不多了,且行且珍惜。 让王忠给她添了一副碗筷,刘邦叫林嫣一起吃。两人慢条斯理地进餐,期间,刘邦还时不时讲几个笑话,林嫣虽然熟读诗书,但哪里听过后世的那些笑话?往往笑话还没讲完,林嫣便捧腹大笑。 刘邦也笑了,倒不是因为笑话,而是林嫣的举动,她嘴刚张开想哈哈大笑,想起淑女应该笑不露齿,立刻又把嘴闭上了。 想笑又不敢笑,小脸憋的通红。刘邦实在是看不下去,笑道:“想笑就笑,这里又没有外人,你表现给谁看?” 得到刘邦的应允,林嫣不再拘束,看她笑的极为爽快,刘邦又讲了几个荤段子,惹得林嫣又羞又喜,频频翻白眼。 美人无论喜,还是怒,不管羞还是怨,都自有其迷人的地方,正可谓是一颦一笑,动静之间风华绝代。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能看到一个漂亮的人,尤其是女人,心情不自觉就会好许多,刘邦春风拂面,林嫣笑颜如花,宛然一对恩爱的小夫妻。 他们笑了,王忠却哭了。 这狗奴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口里还念念有词,说什么看到万岁爷和娘娘感情好,他太高兴了,高兴的难以自已就哭了,喜极而泣,对,就是喜极而泣。 刘邦很不耐烦地将他赶了出去准备马车,他一会要出宫一趟。 有美人作陪,这顿饭吃的自然是有滋有味,用餐完毕,换上常装,林嫣去内堂收拾,刘邦检查昨天批阅的奏折,见没有纰漏,就让内侍送去六部执行。 他来到内堂门前,隔着珠帘,看林嫣收拾房间,婀娜多姿的身材越看越有女人味,刘邦腹中莫名升起一股邪火,他悄悄来到林嫣背后,一把保住了她。 林嫣浑身一阵,娇羞轻吟道:“陛下...” 她白皙的脖颈间染上了一层诱人的粉红色,只一瞬间,那抹粉红就蔓延至耳根,脸颊。 刘邦鬼使神差地咬了一下她的耳垂,林嫣软软地依偎在刘邦的怀里,从未和男人有过如此亲密接触的她,又如何受得了刘邦这般调戏? 白日宣淫是昏君所为,更何况,他如今的身体也不允许他放纵,强压着要把她就地正法的念头。 刘邦在林嫣耳边轻声道:“朕不知道,你是真的回心转意,还是仅仅因为太后去世,想重新找个靠山,你这两天的行为都打动了朕。 朕自幼孤苦,懂事以来更是时常处在惶惶不安之中,如芒刺背,未敢有半分松懈,更未享受过片刻的温情,所以,你的温柔让朕迷恋。 朕知道,你未曾喜欢过朕,朕对你的感情,也谈不上是爱,可能是寂寞了太长时间,朕不想再独自一人承受,也不想再继续孤独下去。从今往后,我们重新来过,朕会给你一个让朕爱上你的机会,好好把握哟。” 说罢,他放开林嫣,仰天大笑三声,扬长而去。林嫣瘫软在御榻上,泪水情不自禁地从眼眶里划落,继而,泣不成声。 人,总是需要宣泄的。 无论是爱还是恨,是喜还是忧,都需要和别人分享,一个人装在肚子里,迟早会憋出毛病。 只是每个人宣泄的方式不一样,林嫣的委屈,欣喜只需要眼泪,只需要哭一场就能宣泄干净,而刘邦的压力,悲伤,无奈,各种复杂情绪,却需要杀戮,算计。 生于权谋,终于权谋,这是皇帝的宿命,也是皇帝的悲哀。 ... 天色还是阴沉的,小雨淅淅沥沥。 出了北门,复行十里,就进了山区,金陵多山,比较知名的,东有紫金,天牛,北有栖霞,幕府。 四山之中,属紫金,天牛最尊,因为那里是南燕,大渝两朝皇室陵园所在地,栖霞,幕府最雅,这里面的说法就多了。 有美景,栖霞丹枫为金陵十景之一,春秋之时,万里霜天,层林尽染,游人登山赏枫,趋之若鹜。 桃花涧曾建故燕行宫,春暮夏初,则红英绿荫错落左右,游人行其下,衣袂皆有季色。桃花湖边栈桥、古枫、桃林、亭榭、湖水、叠浪岩、天开岩、御花园环绕期间。 有诗赋,始皇东巡,曾登栖霞,临江赋诗,后游人络绎不绝,游览栖霞风光之时,亦留下无数风流诗篇。 虽然是一处绝好的游玩散心之所,但刘邦今日冒雨来此,并不是为了这个目的,他是来找人的。 谁呢?大渝建安王刘承。 这个人,咱们之前一直都没有怎么提到过,在这有必要做一下简单的介绍。 仁宗刘柯一生风流,可子女并不多,他总共就五个儿子,四个女人,其中,他的皇后,于氏给他生了两子一女。 女儿丹阳公主嫁了人,没过多久,就染病去世,长子刘跃成了大渝皇帝,次子刘柯受封建安王。 刘跃与刘柯少时均有才名,尤其是刘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是样样精通,更难能可贵的是,他礼贤下士,为人谦逊,不因身居高位而盛气凌人,在民间素有贤王之名。 刘跃登基为帝后,刘柯交还封地,只求兄长将栖霞山赐给他,自此之后,他便入了道门,在栖霞山中建了一所道观,整年深居山中,不与外界接触,即便是刘跃十年前兵败,签订丧权辱国的条约,他也没出来。 甚至,刘跃死后,出殡那天,他也只是派人送了一副挽联,在世人看来,这位贤王,已经修行到了羽化飞升的境界。 这不是明摆的吗?亲兄弟死了,他都不来吊唁一下,如此不近人情,如果不是已经到了超凡脱俗的地步,怎会如此? 世人误解他,是因为他们不了解这位建安王,但刘邦却很清楚,这位建安王叔并没有从政治舞台上彻底消失。 他在便宜老爹临死前曾进宫一次,这才有了太平长公主手里的那一封遗诏,而且,太后与他有联系,交情似乎不浅。 刘邦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那是太后遗诏的最后一页,因为是写给他的,所以刘邦并没有将之交给大臣。 上面说,如果有什么疑惑,或者心结,去栖霞山的红枫观找建安王,他会一五一十地告诉刘邦所有事情的真相。 疑问什么的,自然有,但刘邦更好奇的是,存在感如此低,低到刘邦连他的名字都未曾从别人口里听过,这样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建安王叔,究竟是怎么和太后扯上联系的? 而且,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误会 在下雨的时候进山绝对是脑子进水才会做出的决定。 起初,刘邦还有观赏雨中美景的兴致,但很快,他就兴致全无——走了半里路,马车陷入了泥坑当中,好不容易拖拽出来,很快,另一只车轮也陷到了坑里。 马蹄打滑,行进十分困难,刘邦叹了口气,披上雨衣从车上下来,他看了看前方不远处的木桥吩咐左右:“马车先搁在这里,咱们步行过去。” 侍卫应诺,将刘邦紧紧护在中间,看着树叶上挂满的水珠,刘邦又道:“将林中的人也叫回来吧,这种天气,就算有什么恶虫猛兽,也都回巢睡大觉去了。谁会跟朕一样自找苦吃?” 刘邦幽默的话语惹来一阵哄笑,满身泥水的侍卫呲着牙从林中走出,模样惨淡至极,刘邦摸了摸鼻子,这事确实是自己做的不对。 找人嘛,什么时候不能找?非得挑今天? 刘邦暗自懊恼,可都已经走到这了,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王忠披着蓑衣,带上几个人去前面探路,一会,他回来报告说“陛下,前面就是红枫观了。” 他旁边的侍卫,也是今天的路导点头道:“此桥名为枫桥,过了桥之后,就有石道,路会好走许多。” 刘邦嗯了一声,挥手示意前行,木桥有些年头了,左右栏杆上刷的红漆已经剥落,上面的雕纹也已经磨损的很严重了。 溪水潺潺,幽深的山中隐约能听到几声鹧鸪的啼鸣,看着四周紫红色的枫林,想到春秋之时,红枫落地,顺着溪水远去,温一壶香茗,与友人对弈言欢,这该有多么的惬意舒适?刘邦叹道:“果真是一处世外桃源啊。” 王忠不明“陛下,世外桃源是何物?” 刘邦笑着解释:“朕曾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说的是,大渝嘉贺年间,有一武陵人以捕鱼为业,他顺着一条小溪走,忘记了回去的路,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一片桃花林...” 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可谓是鼎鼎有名,被刘邦改头换面,添油加醋渲染一番,一群人皆被那美好而又虚幻的生活吸引住了。 看他们一个个心怀憧憬的模样,刘邦心中感慨,不得不说,陶渊明陛下的桃花源在这个时代,就是天堂。 大家都想过男耕女织,富足安详的日子,经历过飘零的人,比其他人更能明白,安定是多么的珍贵。 可愿望终究是愿望,无论它有多么美好,也不会成为现实,就像五彩缤纷的泡沫,一扎就破。 这是封建时代,这里是封建帝国。百姓需要承担赋税,需要承担徭役,更需要上战场打仗,生活给予他们最多的是困苦而不是舒适。 “现实啊...” 刘邦无奈地笑了笑,沉默无言,他不打算戳破这些人的幻想,美好的东西谁都不嫌多,即便是一个虚幻泡沫,有,也总比没有要好不是? “你说的不对,那里不是这样的。” 最终,是一个嫩声嫩气的童音打断了众人的幻想,这声音刚出现的时候,刘邦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当他再一次说话的时候,刘邦这才确定,这里的确有人。 “谁?” 众侍卫皆拔出佩刀,将刘邦围在中间,警惕地观察四周。 “哗啦...” 衣袂翻动,一个黑影从天而落,那是一个和刘邦年龄相仿的少年,身着青色道袍,头发被挽成发髻,由一根木簪固定。 更让人惊叹的是,他的睫毛比女人还要长,还要黑,一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珠子格外灵动。唇红齿白,灵气逼人。 “好一个漂亮的少年!” 刘邦抬头看了看那棵足有两丈多高的树,问的第一句话是“你是从上面下来的?” 少年点点头。 “你是怎么上去的?” “就这么上去的啊。”说话间,只见他,纵身一跃,脚踏树干,蹭蹭蹭,几下就到了树顶,身法之飘逸,动作之潇洒,让人叹为观止。 “这就是武林高手啊,他娘的,终于让老子见到一个真正的武林高手!”刘邦喜出望外。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就十分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武林高手,就是贼牛b,贼潇洒的那种。 可事与愿违,他认识的人当中,只有一个魏鞅勉强算是高手,但也仅限于战斗技巧,身体素质优秀,并不能像眼前这少年一样飞檐走壁。 “原来轻功真是存在的啊...”刘邦吞了吞口水,指着他道:“你,你下来,朕有话要问你。” 少年纵身跃下,他看着刘邦“你是皇帝?”刘邦点头“不错,朕就是皇帝,你叫什么名字?” “师父说了,不能跟皇帝说话,所以我不能告诉你。” 在刘邦惊愕的目光中,他摆了摆手,从怀中掏出一窝雏鸟,转身就走,刘邦嘴角抽搐,“敢情这家伙,上树是为了掏鸟窝啊。” 神秘少年的无礼举动彻底激怒了侍卫们,王忠也愤愤不平,他用尖锐的嗓音大喝一声“休走!”随后,几名侍卫就冲了上去。 “你们要做什么?”少年冷静地看着冲来的侍卫,一字一顿道。 膀大腰圆的侍卫呲牙一笑“不做啥,就是教训一下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说罢,便迎面而上。 “师父说了,不能跟皇帝的人打架。” 少年不理会,又转身准备离去,侍卫们更怒了,这是丝毫没把他们看在眼里啊这是,“岂有此理,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儿,看某家替你师父好好管教你!” 侍卫们将他围了起来,其中一个一巴掌拍向少年,不料却被人家轻轻松松就躲开了,侍卫脸上挂不住了,其余几名也一哄而上。 少年身法虽然飘逸,但毕竟年轻,在几个大汉的围攻下,很快就被逼的无路可退。 “过来吧你!” 一名侍卫狞笑着,去抓他的手臂,少年没辙,只得抽手,手抽开了,落在侍卫手上的却是一直嘎嘎叫的幼鸟。 侍卫十分恼火地将鸟窝给扔了,少年见状,眼睛中迸发出熊熊怒火,他招式忽变,攻击也变得犀利起来,而且处处都是要害部位。 刘邦的神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他看的出来,这少年学的是杀人本事,一招一式都是要人命的,如果他手里有武器,那几个侍卫恐怕就不是捂着裤裆惨叫,或者按着咽喉干咳了。 “这家伙真的是杀手?”他心中疑惑。 侍卫也放弃了玩闹的心思,杀气释放出来,刀也再次出鞘,那少年眼神冰冷,他以一个十分微妙的角度躲过劈来的钢刀,手心里多了两条细细的丝线。 在如此暗的光线下,那两条丝线都能闪出寒光,很明显十分锋利,刘邦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正当他准备喊停。 远处突然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阿恒,还不住手?”刘邦闻言转头,只见从山道尽头,来了两个老头。 少年恨恨地看了那些侍卫一眼,跑到其中一个老头面前,十分委屈地指着刘邦道:“师父,他毁了我的玩具!” 刘邦摸了摸鼻子,让几个大汉去欺负一个孩子,这事做的确实不地道,不过,他也只是想瞧一瞧,这少年的真功夫,谁料想,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两老头很快就走到近前,刘邦这才看清其长相,站在左边的那位须发飘飘,仙风道骨,眉眼间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右边的一位,短发,皮肤黝黑,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被他看着,就好像被一头野兽盯上了一般,更让他感到疑惑的是,他的衣着很明显不是大渝民众的装束,而且,他的衣领是向左的。“披发左衽,这是胡人才有的打扮啊...” “小民慕容安南参见大渝皇帝陛下!”短发老者抚胸行礼。 刘邦笑着点头,这位的身法,他不在乎,刘邦在意的是,他身边那位仙风道骨的老者。 看他一脸笑意,没有丝毫要行礼的模样,就能知道,他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建安王了。亲叔叔,刘邦不敢怠慢,他上前几步,躬身行礼道:“小子季,参见皇叔!” 果然,长须老者抚须笑道:“确实是长大了,一天一个样啊。嗯,不错,慕容兄,我的侄儿还可以吧?” 慕容安南笑着点头“诚闻大渝新皇,少有智谋,聪颖过人,是为一代英主,今日一见,确非浪得虚名,就是身体单薄了些,印堂隐约见青气,这是中毒的迹象啊。” 刘邦一惊,只看一眼就知道他中了毒?这绝对是个高人啊,建安王叹了口气,似是不愿意再说此事,他岔开话题道:“季儿,你是怎么和小恒起冲突的?看拿出了兵器,这要不是我们来得快,后果不堪设想!” 建安王责备的语气让刘邦有些不爽“都是这小子不识抬举,老子只想问句话,竟然这么拽,他娘的。” 不爽归不爽,在长辈面前,刘邦不敢放肆他笑了笑道:“实不相瞒,侄儿见这位少年身法飘逸,上树掏鸟如履平地,一时兴起,就像试一试其身手,实在是误会。” 慕容安南哈哈大笑道:“少年心性,再正常不过了,玉宛兄,我们就不要再追究了。” 刘邦心头更是不爽,这老家伙见着堂堂皇帝还口出狂词,好像错就在我一人身上似的。 “他娘的,倚老卖老谁有办法?况且,他还是老子叔叔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长辈,算了,不和他一般计较。” 刘邦讪讪一笑,建安王看着刘邦身后灰头土脸的侍卫,皱眉喝道:“一群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滚去把身上洗干净?” 建安王虽然远离朝政,但再怎么说,那也是亲王,他的命令,侍卫们自然是不敢拒绝,一个个只好去溪水里洗澡。 建安王看了看天空道:“这雨还得下,山里阴冷,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回观里吧?” 刘邦笑着答应,一路上,看着慕容安南,还有他旁边那个漂亮的少年,刘邦不由对他们产生了浓烈的好奇心。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贤王之贤 沿着青石小道,一路拾阶而上,刘邦等人来到了所谓的‘红枫观’,道观在山坡上,算不上恢弘,但胜在别致。 站在观门前可一览山林幽谷,烟雨朦胧,进门便见竹林兰园,其中更有砚池梅树,人随物,物随人,从如此风雅的居所就能看出其主人的秉性。 转过影壁,刘邦跟着建安王来到后院,他惊讶地发现,后院空地里,种满了蔬菜瓜果,有两个青衣童子正在拱土,添肥。 其中不少蔬菜,他还十分眼熟。那细长的是黄瓜,那长着许多小角的是蚕豆,剩下的是葱还有韭菜。 见刘邦盯着菜园子愣愣出神,建安王爽朗一笑,指着地里的蔬菜给他介绍道:“那种蔬菜叫胡瓜,产自西域胡地,亦菜亦瓜,味道极为甘美,既解渴又消暑,夏季食用是最好不过。哦,还有那个——” 他指着蚕豆道:“它的名字叫胡豆,你别看样子长得丑陋,味道却极为鲜美,更难得的是,它还能作为粮食,顶饱抗饿!” 建安王顿了顿,似是十分感慨“哎,我大渝虽是天下间少有的富庶之地,物产丰富,可还是会有饥荒啊。 真皇七年江南大涝,三郡之地颗粒无收,踵武十一年,北方大旱,山东,河北两地,遍地灾民,那些饿殍遍野,易子而食的场面,想想就觉得心酸。” 刘邦无言。 建安王走到地边上,从童子手中接过铁铲小心翼翼地在蚕豆藤旁挖了小坑,又从瓦罐里,掏出一铲子草木灰混合粪便制成的肥料埋在里面。 做完这一切,他又抚摸着刚长出的豆角叹道:“三年前,我在凉州有幸参加了那里举办的胡宴,吃过这些东西以后,我就想着,能不能将这些作物引进中原。 不但可以为我华夏子民多一份菜食,说不定还能解我大渝饥饿之忧,于是我就从西奴国的商贩手中买了一些种子。 大多数作物都没能长出来,唯有这胡豆与胡瓜,开了花,结了果,成功是成功了,可是这小东西,对土壤的要求很高,产量也远不如稻谷,注定也只能满足一下我这种闲人的口腹之欲。” 说到这,他又长叹一口气,看得出来,对于蚕豆与黄瓜不能大面积种植,他很沮丧。 刘邦看着植株上已经垂挂下的小黄瓜,心中五味杂陈,他刚才惊讶,不是因为看到了黄瓜等熟悉的农作物,而是堂堂的大渝亲王竟然自己种田。 贵族是天生就拥有特权的,尤其是建安王这种顶级贵族,即便是没有封地,淡出朝堂,就凭他堂堂七珠亲王的爵位,也能一生衣食无忧。 在这个谁都想坐享其成,锦衣玉食的时代,最有这种资格,最理所应当的建安王,竟然在深山里自己劳作。 光这份精神,他完全当得起贤王之称,更别说,他还引进外域作物,欲解黎民困苦,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句话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仁宗皇帝真是瞎了眼啊,不让这么一位好皇子当皇帝,反而立刘跃那个糊涂虫!” 刘邦腹诽,也只是腹诽。 世间事不存在绝对的公平,也不是一句谁对谁错就能说得清的,事实上,从宫中留存下来的密宗档案里就能看出,当时仁宗皇帝在立谁为太子的事情上也很头疼。 在立嫡还是立贤的两个选项中,仁宗皇帝最后选择了前者。 一方面,刘跃当时虽然不如刘柯,但也不至于差劲到无药可救的地步,另一方面,刘柯的生育功能似乎不是很妥当。 当然,这只是传闻,但建安王至今膝下没有一儿半女,让人不得不相信,这绝非空穴来风。 况且,刘柯要是当了皇帝,现在也就没刘邦什么事了。 这些念头只在转瞬之间,抛开其他不言,就个人品质与魅力来讲,刘邦还是非常欣赏建安王的,对他是自己皇叔的身份也不由多了几分认同。 建安王还在刨土施肥,一双老手上全是泥巴,刘邦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亲力劳作,自食其力不假,但贵客临门,将客人搁在一边,自己在雨中劳动,这就有些作秀的因素在里面了吧? 刘邦不是傻子,他哪里看不出建安王是在教育他,想让刘邦明白一箪食,一豆羹,皆来之不易,需念物力之艰辛,要善待百姓,抚恤黎民的道理。 “所以,这一幕,是他早就安排好的,就等我来开始表演...”刘邦心中苦笑,不过,善意的谎言,刘邦是不反感的,遑论,人家还是为了他好。 刘邦深施一礼对建安王道:“皇叔的教诲,侄儿铭记于心,不敢有片刻遗忘!” 建安王闻言大喜,他放下手里的铁铲,笑着对慕容安南道:“慕容兄,如何?这下你该相信我的话了吧?” 慕容安南深以为然赞道:“能明白你的良苦用心,足可见其聪慧,能有这样的英明而又年轻的君主,实在是天佑大渝,是我输了,认赌服输,‘黄庭经’这就给你。”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递给建安王,刘柯呢,哈哈大笑,他两眼放着绿光,沾满泥土的手不停摩挲布包,就好像看到了一个绝世美人一样,哪里还有刚才悲天悯人的贤王风度? 看到这一幕,刘邦是直翻白眼,好家伙,这两老头敢情是在拿自己打赌,还玩的不亦乐乎,很好,这真是亲叔叔。 建安王将布包交给童子,让他妥善保管,随后他笑着对刘邦说:“我们两个老家伙之间的小游戏,季儿勿恼,你能明白劳动之不易,生活之艰难,做叔叔的很高兴。” “得了吧您...你高兴怕是因为我配合你演完了戏,打赢了赌吧?”刘邦很是无奈。 家天下,血缘永远是第一位的,虽然刘邦是皇帝,但到了这里,面对建安王,他就是小辈,对小辈哪里需要什么敬畏呢? 此时端君主的架子,只会被骂的狗血喷头,这是愚蠢的行为,刘邦不能干,他又给建安王鞠了一躬“皇叔也是为了侄儿好,侄儿感激还来不及又岂会不悦?” “嗯,不错!”建安王满意地点点头“走吧,咱们去里面说,茶应该已经煮好了。” 几人跟着他来到偏室——正堂那是供奉三清,每日修行的地方,不适合谈话。 入席坐定,主人自然坐上位,刘邦居左,慕容安南居右,至于他身边的那个少年,被打发到外面去玩了,他还没有资格站在这里。 童子端来茶水,给三人各倒了一杯,然后就出去了,建安王举着茶杯道:“季儿,品尝一下,这是慕容从南燕带回来的新茶,再配上山涧里的泉水煮的,宫里可没有。” 刘邦将茶杯放到鼻间,轻嗅了一口,茶叶的清香扑鼻,小抿了一口,茶水甘冽,他吧唧吧唧嘴,努力装出一副享受的表情。 刘邦不会品茶,一直都不会,不管什么样的好茶,只要没有异味,在他嘴里,那都是一个味道。 不过,这不能明说,他还拉不下那张脸,没办法,只好不懂装懂了,反正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感受到这里面的各种妙趣。只要看着像那么回事就行,所以霍政喝茶时的模样,被刘邦学了个十足十。 果然,见刘邦如此愉悦的模样,建安王微微一笑,向慕容安南致意,两人掩袖品酌。 大渝有一条十分奇怪的规矩,吃饭不能说话,喝茶不能不说话。正如喝酒要有肉,品茶要有雅言。 建安王先是给刘邦大致介绍了一下慕容安南的来历,他的确是胡人,不过是华夏化的胡人。 慕容安南为鲜卑族,本是辽东慕容部的‘达蠡’,也就是王族的意思,五十多年前,他的父亲被作为人质送到了梁国,他一家就在洛阳定居了下来。 因为自幼就对华夏文明的向往与热爱,来梁后,他四处拜师,学习百家经义,成人后,他基本与华夏族无异。 二十年前,他与当时在梁游学的建安王相遇,一番交谈之后,可谓是志同道合,一见如故,遂引为知己,两人的交情就这么建立下来了。 五年前,慕容安南得以回归辽东,凭借自己的学识,他很快就在部落里崭露头角,得到重用,慕容部也一年比一年繁荣。 慕容部的强大引起了梁国的不安,两方矛盾加深,终于,半年前,梁国进兵辽东,慕容部不得已奋起反抗,战争爆发了。 梁国与慕容部的关系也跌至冰点,慕容部虽然没有打赢这场战争,但梁国也没取得十分大的优势。 双方对峙,最先崩溃的是慕容部,他们虽说也种地,但大多数都是牧民,梁国切断了贸易往来,周边的部落也不肯和他们做交易。 久而久之,部落里的粮食不够吃了,衣服也不够穿了,总之,在梁国的全面制裁下,他们的生活质量是一天不如一天。 梁国的暴虐无道,慕容部的无奈可怜,在这种大局面下,他的命运,可谓是一波三折,极富故事性。 慕容安南学识渊博,引经据典,妙语连珠,说到动情处,或怒发冲冠,或潸然泪下,当他说到,自己在梁国的爱人为他守节自杀时,刘邦整个人都呆住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沉重的国家利益 这种乱世罗曼蒂克式的爱情,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让人很感兴趣,想想看,一个年轻有为,风流倜傥的少年公子与一位漂亮的美人心意暗通,明明可以很幸福的一对却生生被世俗所斩断。 有情人终不能成眷属,美人不甘向命运低头,以死反抗,那公子呢?那位痴情的公子又该作何举动? 是不是开始复仇,上演一出王子复仇记,或者成为基督山伯爵那样的人物?g点十足,绝对可以大卖! 刘邦看着慕容安南尽情表演,对他的天赋几乎拍案叫绝,正听得起劲,话音戛然而止,慕容安南叹了口气,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愤懑之情溢于言表。 “我靠,这就没了?” 刘邦眨巴着眼睛,等了许久也不见下文,建安王咳嗽一声,又开始安慰起慕容安南来。 “梁国贪得无厌,我慕容部人少财寡,势力单薄,每年又得向梁进贡大批财货,这简直就是一头怎么也喂不饱的豺狼!” “人少财寡,势力单薄,未必吧?梁国近年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正是国势的上涨期,他攻打你一个小小的慕容部,却始终寸步未进,这该怎么说?” 刘邦心中冷笑,嘴上却是十分配合,“不错,梁国正如一头豺狼!”他怒气勃勃,颇有种同仇敌忾的意思。 慕容安南眼睛一亮“您也认为梁国是邪恶的?” “咳咳!”刘邦被呛了一下,邪恶?从大渝与梁国的恩怨来讲,的确如此,不过,梁国再怎么说,那也是华夏文明的政权,与大渝同属一宗,你一个鲜卑人有什么资格评头论足? 不过,刘邦也能理解。 从他开始说自己‘悲惨’的身世开始,刘邦就已经意识到慕容安南此行的目的不简单。 十有八九是想通过建安王这条线,来与自己协商,看能否与大渝结成同盟关系,好让大渝解决慕容部的危机。 毕竟,战争凭的是综合国力,慕容部的战士虽骁勇善战,可一旦切断其经济命脉,拖得久了,也会崩溃。 概括起来,就一句话,他是来和刘邦做生意的。前面讲述的这一段,是为了激发起刘邦的共鸣。 但刘邦虽然年少,正处热血澎湃之时,可心智却成熟的很,他还没有傻到因为仇恨就做出决定的程度,至于他与建安王的交情,更不可能成为筹码! 还是那句话,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在国家利益面前,任何个人感情都是一个笑话,也只能当做一个笑话。 “对于贵部和你的遭遇,朕深感同情。” 慕容安南眼巴巴地看着刘邦,却只得到了一句空洞的,屁事不顶的,敷衍的安慰,他显得很是失望。“原来,陛下已经忘了十年前,大梁联合楚,秦两国共同侵贵国的仇恨了吗?” 刘邦耸耸肩,气定神闲地举起茶杯品茶。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建安王见状笑道:“来,喝茶,喝茶。” 两人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对于刘邦的冷静,他非常满意。事实上,他一手促成这次谈判,虽然有个人感情的因素在里面,但更多的,他是为了大渝着想。 大渝如今偏安一隅,四面环敌,其中,以梁国最为有威胁力,大渝近些年一直在走下坡路,也就这两年才安稳下来,但元气始终没有恢复。 反观梁国,虽然朝中也有内斗,但梁国君主李文宗正处壮年,且满腹韬略,各方势力只得蛰伏,主上英武,其下清明。 内修民生,消化得到的战利品,外修军备,积极进行军备,增强军力,国势正是如日中天。 这对大渝是一个很不好的信号,如今,李文宗想一举解决困扰梁国多年的异族势力,想以此来稳固后方,如果被他得逞,大渝危矣。 如果与慕容部达成同盟,给梁树一强敌,这对大渝是有利的。更何况,慕容部还有大渝需要的东西。 想到这,刘柯不由感慨万分。 本来,他对大渝的现状已经心灰意冷,但刘邦的表现,让他看到了希望,年纪轻轻便城府万钧,智谋百出,更难得的是,他有一颗爱民的仁慈之心。 虽然现在还无法与李文宗这样的英雄豪杰相比,但再历练个几年,未必不能与其争锋,要知道,刘邦今年才十二岁,年轻的简直不像话,就是耗,举世望去,又有几人能耗得过他呢? “唯一的麻烦的就是他身上的‘雷蛊毒’,哎!”刘柯悲痛万分。 一壶茶喝完了,慕容安南还是没有说明其来意,刘邦就更沉得住气了,他笑着对建安王道:“皇叔,此茶当真不错,要不再来一壶?” 建安王笑着点头“自然可以,我这观里别的没有,好茶却是不缺,来啊,去,再煮一壶新茶。” 童子应诺。 当第二壶茶端上来的时候,慕容安南终于按耐不住了,他沉声问刘邦:“陛下,您熟读经义史书,想必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吧?” “得,又来这招!”刘邦心中好笑,“激将法不成,反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家伙对于华夏的这套东西果然理解的够透彻,不过,被我们祖宗玩剩下的东西,你好意思在这里跟我装模作样?” 刘邦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那贵使也应该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典故,如果贵使不明白,那朕换一个说法,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何?” 话说到这份上,慕容安南自然能听懂。 都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从目前的状况来看,梁国攻打慕容部,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 就算李文宗雄才伟略,只将慕容部的腿打断,而不彻底灭了他,但对于大渝而言,那也是有利的,至少大渝能争取到不少时间。 而与慕容部结盟,也不是百利而无一害的,首先,大渝就要面对梁国的怒火,万一梁兴师伐渝,一个处理不好,就可能酿成大祸,更别提,天下人的看法。 其中利害,刘邦很清楚,慕容安南没理由不明白。 “我慕容部可以用铁来交换贵国的盐巴,布匹,还有粮食!” 刘邦微微一笑,这就对了,别人的东西,不管自己学的有多么精,理解的有多么深刻,也始终是别人的,每个民族都有自己不同的做事方法,政治也是一样。 就和前世的美帝喜欢搞强权政治,棒子,鬼子喜欢跪舔政治一样,纯粹的利益,赤裸裸地利益,这才是胡族擅长的谈判方式。 铁?大渝确实很需要,慕容部也的确有铁,而且有很多铁,印象当中,前世几个全国有名的富铁矿如,鞍山,本溪,都在那一带,也就是现在的辽东。 “可是,大渝缺的可不仅仅是铁啊...” 刘邦正在考虑怎么狠狠从这家伙身上敲一笔,慕容安南却还没有说完“书籍也要一些,还有工匠,织师...” 他滔滔不绝,列出了长长一堆清单,刘邦越听,这脸就越黑,他当真以为大渝已经缺铁到活不下去的地步了?还是说,他家的铁是金子? 等他说完,刘邦摆手道:“交易货物只限于盐,布匹,还有粮食!其他的一概不许,工匠,织师,这些更不可能。” 慕容安南也知道自己是狮子大张口,不过,做生意嘛,先把价码抬高一点,自己也好讲价不是? 他笑着对刘邦道:“陛下,这些我们都可以商量,毕竟,慕容部的铁,多的更山一样高...”慕容安南显然没听出刘邦的坚决,他还以为是,刘邦想要更多的铁。 “朕再说最后一遍,交易货物只限于盐,布匹,粮食,其他的一律不许!贵使,听明白了吗?”这次,刘邦特意将音色调冷了许多,说的是斩钉截铁,不容拒绝。 慕容安南被刘邦的气势所迫,一时无言,他看着建安王,向让他给自己说两句话。 刘柯笑了笑“季儿,你和慕容兄再好好说说。” “皇叔,侄儿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这事没有再谈的必要性,而且,朕还有说朕的要求呢。” 建安王遗憾地对慕容安南摇摇头,表示他也爱莫能助。 慕容安南叹了口气道:“陛下,您说您的要求吧,如果合理,我慕容部会答应的。” 刘邦伸出三根手指“总共有三个:一,大渝与慕容部交易的粮食,布匹,盐每年都会有定额,不能让你们部落的人吃饱,而我大渝子民挨饿。” 慕容安南点头,这是人之常情。 “二,大渝与你慕容部结盟,不能仅限于商品贸易,要知道,我大渝帮你慕容部,可是冒了很大风险的,梁国或者北秦,攻我大渝,你慕容部,有义务替我大渝分担压力!” 慕容安南犹豫了一会问道:“那如果梁国,秦攻我慕容,该怎么办?” 刘邦答道:“按照具体情况,我大渝亦会帮你。”慕容安南想了想重重点头“好!这个我们可以答应。” 他也明白,一旦慕容部与大渝结盟,那就不止是经济同盟这么简单,军事互助也是必须的,否则,经济同盟也就无从谈起。 “三,每年交易的额的一半,需以战马作为代替,而且,这些战马中,必须有一半是生育良好的母马,公马也不能阉割!” 慕容安南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坐了起来“不,这绝对不行,战马是我慕容部的守护神,我们也不多。” 刘邦啧啧嘴,的确,这个要求确实过分了些,他沉吟道:“嗯..战马中,可以以牛代替一半。” 慕容安南坐了下来,牛,他们还是有的,而且不少,游牧民族,怎么可能没有牛呢?不过,剩下的战马,数量还是有些大。 “陛下,我需要考虑一下。” 刘邦点点头“当然可以,不过,朕在酉时就得回宫,你只有一个时辰,抓紧时间,过时不候。” 第二卷正式更名——秩序。 乱世之中,谁可重建秩序,唯朕一人!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真相 慕容安南离开后,刘邦就问建安王:“皇叔,有一事侄儿很是不解,还请皇叔如实告知!”建安王笑着点头,刘邦道:“慕容部处境艰难,为何不求助于北秦,反而来与我大渝做交易,舍近而求远,这是何道理啊?” 刘柯叹了口气“慕容部缺的是粮食,布匹还有食盐,北秦的这些东西也都是从梁国获取的,况且,北秦现与梁国交好,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小小的慕容部而得罪梁国呢?” 这个原因,刘邦也想到了,不过,北秦与梁国虽然说是友好国,但也不会好到亲密无间的地步,如果慕容部肯出高价,想必北秦也不会拒绝,只是不在明面上就是了。 再说了,被梁国制裁固然难受,但只要扛过这段时间,总会有办法解决的,要知道,辽东之地,也有不少肥田沃土,不可能一粒粮食都种不出来。 结合以上两点,刘邦觉得,慕容部此行的目的绝非做交易这么简单,背后,一定有更深的意图。 刘邦看着建安王,等他的后话,刘柯起身,欣慰地拍了拍刘邦的肩膀“很不错啊,就做国君来说,你比你爹强。” 他来到窗前,见屋外没人这才低声道:“季儿,你不了解北方,那里临靠草原,大小蛮族部落林立,秦有匈奴之患,故始皇建万里长城以拒之,可万里长城也挡不住匈奴人的铁骑啊。 幽帝无道,天下共讨,匈奴人趁乱南下,幽帝五年,匈奴可汗冒顿率兵攻破咸阳,杀秦帝,屠戮秦之子民,上郡,代郡,河东,关中等地尽入匈奴手中。 其余胡族不甘示弱,西羌人占据了陇西,东胡各部族割据辽地,可谓是生灵涂炭,神州倾覆。 其后的百年间,诸胡纷纷效仿我华夏建国立邦,先有匈奴人乌朝建立了魏,再有西羌人石鼓灭魏建周,周建国不到十年,又被赵所灭。 赵亦不得长久,其天下社稷终被陇西李家夺了去,遂有今日的梁,可以说,自秦之后,北地一直处于动乱当中。 如此世情,谁又能说自家的天下可以绵延万世而不断绝?匈奴虽灭,羌人也泯灭人间,可胡族却又何止这两族? 柔然统一漠北,建国号秦,鲜卑也从东胡部脱颖而出,如今,慕容部成为辽东鲜卑中最强大的一支,它又怎会甘心做梁之属臣呢?” 刘邦瞳孔骤缩,他倒吸了口冷气沉声问道:“您是说,慕容部想建国?”建安王默然地点了点头。 “怪不得!”刘邦恍然,如此一来,所有事就都说得通了,慕容部建国,最需要的,首先是支持者。 大渝身为华夏正统,如果慕容部能够得到大渝的承认,对于他们的好处,不言而喻。 举个最为直白的例子。 梁国:你们这些乱臣贼子! 慕容部:啥?乱臣贼子,呵呵,老大哥都承认我们了,你一个小弟叫什么叫?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名号,这是慕容部急需的,而且,交好大渝或者与大渝结盟,还能解决慕容部眼下的燃眉之急,更能得到一个可以牵制梁国的盟友。 一举三得!最重要的是,这和大渝的利益需求一致,刘邦没理由拒绝,慕容部有十之八九的把握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具有很强的操作性。 想到这,刘邦不由咬牙切齿,还是便宜慕容安南了!他相信,即便他开出比这更苛刻的条件,他都会答应。 建安王似乎是看穿了刘邦的心思,他呵呵一笑道:“你也无需懊恼,你要的已经够多了。 有一点,慕容安南说的没错,优良的战马,他们也不是很多,而且,慕容部还要应付梁国的进攻,对战马的需求也很紧张。 要知道,慕容是辽东鲜卑部族中最大的部落,交易额的一半,那可不是一个数字哟!” 听建安王这么说,刘邦这才好受了一点。 外面的雨下的更大了,屋内,昏黄的烛台上闪烁着明灭不定的火光,与建安王拉了一会家常,刘邦就进入了的主题。 “我母亲究竟是谁?庄妃,太后?还是另有他人?” 自己的身世到现在还没有搞清,这让刘邦有些难以忍受,原以为能从太后那里得到答案,而得到的答案,却是似是而非,云里雾里。 玉萍一定知道真相,可这贱婢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廷尉府,锦衣卫,皇城司,明里暗里查了好久,也没找到人。 除了她,建安王可能是唯一一个知道答案的人了,刘邦打定注意,今日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了却这块心病。 建安王叹了口气“是庄妃。” “果然!”一直以来的猜测,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可奇怪的是,在得到这个答案后,刘邦并没有感觉到一丝松快,反而心里更加沉重了几分。 刘柯接着说道:“当年,曹家女儿还没有进宫之前,后宫中,你父皇最宠幸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太子妃,端木氏,一个是良娣,王氏。 端木氏虽然地位尊贵,但身体有暗疾,十几年,未给你父皇生下半星骨肉,反倒是王氏,接连生下了三位王子,两位公主。 但你父皇是个专情的人,对于端木氏的宠爱不减反加,继位后,更是将端木氏封为皇后。登基第二年,民间大选,曹家女儿被选进宫,因为长相出众,又兼知书达理,性情温和,很快就受到了你父皇的喜欢。” 刘邦张大了嘴巴,想想太后那张冷艳高贵的脸,再想想她狠辣的手段,怎么都和知书达理,性情温和扯不上关系啊。 “太子妃无法生育,无关痛痒,但皇后不能为国君生下骨肉,这是失德,没过几年,朝野上下对此议论纷纷,有不少大臣上奏,废除皇后,另立他人。 但你父皇与端木氏相濡以沫十几年,感情深厚,一直都没有同意,可流言甚于猛虎,后宫里的那些嫔妃,也起了窥视皇后宝座的心思,其中就有曹家女儿还有庄妃,王氏。 端木氏惴惴不安,她不甘坐以待毙,四处寻药,想怀上龙种,可天不遂人愿,在诸多努力全部以失败告终后,她将目光放在了别人身上。 踵武二十四年元月,王氏与曹氏同时怀孕,端木氏自觉机会已到,便谎称自己也有了身孕。 三女同孕,轰动一时,有人还将此看做祥瑞,同年腊月,王氏与曹氏临盆,两人都生下一子,端木氏派早就买通的宫女,产婆,将曹氏之子以狐魅代替。 你父皇大发雷霆,将曹氏打入冷宫,她忍辱负重,暗中调查,最终被她找到了蛛丝马迹,她用计告诉了你父皇。 在得知真相后,你父皇下旨在宫中彻查,最后,在王氏的寝宫里找到了用来诅咒端木氏的巫蛊之物。 事情败露,王氏纵火自杀,皇后被废,一病不起,没过多久也死了,你父皇让曹家女儿从端木氏与王氏留下的两个孩子中做选择。 选一个,便杀另一个,曹氏最终选择了王氏留下的孩子,你父皇放过了端木氏留下的孩子,将之送给安妃抚养...” 刘邦脸色已经没有了血色,这个答案让他有些难以接受,端木氏嫁祸太后,王氏诅咒端木氏,她们俩的下场可以说是罪有应得,太后反受其害,被打入冷宫一年之久,自己的孩儿又生死未卜,所受的冤屈不可谓不大。 本以为自己的亲生母亲是弱势的一方,却从未想过,在这个事件当中,太后才是那个最无辜的人,至少,她没有主动去害人。 更让他在意的是,太后在选择孩子的事情上,她的表现,自己和亲生儿子之间,她选择了自己,这其中虽然有刘跃试探的因素,可她最后还是选择了自己不是? 刘邦用嘶哑的声音问道:“所以,我才是那个罪有应得却又占尽便宜的幸运儿?那她的亲生儿子呢?他叫什么?现在在哪里?” 建安王脸上露出一抹悲怆而又无奈的神情,他痛苦地说道:“他的名字叫刘阙。” “楚王刘阙?”刘邦的心仿佛被巨锤狠狠敲了一下,半晌都喘不过气来。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白眼狼 “刘阙是太后的亲生儿子,这怎么可能?” 刘邦喃喃自语着,他想起太白昼现那日,当太后得知刘邦准备牺牲刘阙后,反常的举动,当时,他还道是太后因为无法承受大势已去的事实,这才失态,原来,这才是最主要的原因——自己要杀太后的亲生儿子,她怎能冷静? “为什么?”刘邦不解,当时,事情仍有转圜余地,只要她说出刘阙的真实身份,刘邦又怎会再打楚王的注意? “她亲手将自己的儿子送进了地狱,这究竟是为什么?”刘邦红着眼睛问建安王。 刘柯叹息道:“因为,你也是她的儿子啊,在她的心中,季儿,你远要比刘阙重要。” “就算如此,她也没必要这么做吧?” 刘柯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异常严肃,他盯着刘邦冷声问道:“当时还有别的选择吗?历朝历代,但凡太白星昼现,哪一次不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你以为那些君主愿意大开杀戒? 还不是因为此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社稷动摇,皇位不保?你年纪尚幼,朝野上下,别有用心之徒何其多也?如果他们趁机起兵作乱,你又该怎么办?幽帝,燕武就是前车之鉴!当断不断,乱受其乱,你的决定没有错,你母后的决定也没有错。” 建安王的一番话,让刘邦顿时哑口无言,的确,那段时间,‘宰相党’与‘太后党’,皇帝与太后的斗争正处于白热化阶段。 朝堂内部就如同一个火药桶,这时候,太白昼现,无疑就是能点燃这个火药桶的火星,如果有人以此为借口,揭竿而起,大渝烽烟四起,分崩离析,不是没有可能。而且,这个可能性还很大,谁也不敢去拿江山社稷去赌,太后不敢,刘邦更不敢。 刘邦自问:“如果放过刘阙,我又该采取什么措施来解决那件事?”他想了许久,能想到的方案都被他一一否决。这时,他才发现,建安王说的没错,当时,除了牺牲楚王,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 正天人交战之时,刘柯又道:“有件事,恐怕你一直都不知道,那就是蔡商。顾让,李可喜等人曾在太白星现的那个晚上,召集诸多家族密商,准备借上天示警的名义,在第二天起事,废掉你。 侥幸,皇城司知道这件事,报告给了你母后,是她写信安抚,这才能让你有机会从容不迫地将蔡,顾等人一网打尽。 后来,十七族谋反,其实,也都是你母后在暗中操作,将他们送到你的刀下,只是她唯一没有想到的是,你体内的雷蛊毒发作,差点就坏了事。” 刘邦惊讶地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咬掉,原来,那场闹剧一样的造反是这么来的,没有了蔡,顾等主心骨的存在,‘太后党’群龙无首,被太后蛊惑造反,失败,那是必然。 “亏我还为夺回大权洋洋得意,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成全。”刘邦一边流泪,一边自嘲。他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建安王问:“皇叔,我是不是一个白眼狼啊?” 太后将母爱给了自己,任凭自己的亲生儿子,孤苦无依,受尽委屈,太后为了他的皇位,费心费力,忍受诸多猜忌与误解。 可以说,她将自己的一切都投资在了他身上,然而,刘邦又是怎么回报她的呢? 与太后的政敌合谋打击她,为了自己的利益牺牲她的亲生儿子,掌权后,更是软禁她,剥夺其人身自由。 这样一个自私自利,不知感恩的人不是白眼狼是什么? 建安王走到刘邦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怪你,你母后这么做也都是为了你能做一个好皇帝,这是她的选择,哎!” 他顿了顿,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放在刘邦面前“这是几天前,她动用宫中的关系,给我送来的,信上说,让我告诉你的身世,还有你想知道的,你自己看吧。” 刘邦擦干脸上的泪水,将信揣进怀里。 这信还是回去再看比较好,他不想再丑态百出。常言说的好啊,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皇帝也是人,也有软弱的时候,但皇帝的软弱不能示于人前。 一会还要见慕容安南,在外国使节面前,大渝皇帝陛下,眼睛哭的又红又肿,影响很不好。 刘邦要来清水,洗了把脸,努力让自己的脸部表情恢复如初,建安王见此也不说话,两人各想各的事。 沉默了许久,慕容安南终于到了,他朝刘邦拱了拱手“陛下,您的条件,慕容部答应了,不知我们何时订立契约?” 刘邦沉吟片刻,笑道:“此事非同小可,不能儿戏,朕还需跟朝臣商议,确定具体事项,这样吧,贵使先在这里住着。 过几日,等朕与朝臣们都商量好了,会派人通知你,贵使以慕容部使节的名号进城,朕以礼待之,到那时,咱们再商讨立约的事,如何?” 慕容安南想了想点头道:“那就依陛下所言。”他又从怀里取出一把精致的弯刀双手呈给刘邦“这是信物,请您收下。” 刘邦疑惑地看着他。 建安王笑着解释道:“慕容部很看重信誉,与人交友,做生意,都会交换信物。” “原来如此!”刘邦接过弯刀,将刀出鞘,刀身如雪,上面有均匀的梨花纹,刃若寒霜,在桌子上轻轻一划,便入木半寸。 “好刀!” 慕容安南道:“此刀名为‘断衣’,随我多年,虽不能算是绝世神兵,但削铁如泥,吹毛断发,还是可以的,我此次秘密来渝,没带多少东西,这把刀是我身上最贵重的东西了。” 刘邦笑道:“贵使说笑了,你带来了慕容部的友谊,天底下有什么比这更贵重的呢?”他从腰间接下一枚玉佩。“这枚蓝田玉佩,也随朕多年,用这东西作为信物,贵使不会嫌弃吧?” “当然不会!” “那贵使就在这稍住几日,静待佳音吧?” 慕容安南点头应是。 刘邦起身,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也差不多到回宫的时候了,便向建安王请辞,刘柯与慕容安南送刘邦出观。 院子里,那个漂亮的少年正站在石缸前,聚精会神地观察缸里的游鱼,他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已经被淋了个通透。 刘邦好奇地走到跟前问道:“你在看什么?”少年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他淡淡道:“鱼!” “鱼有什么好看的?难道你能数清他身上有多少鳞片吗?” 本来,这就是一句玩笑话,可谁料,那少年却煞有其事道:“八百六十七片!”刘邦愕然“你真数的清?” 少年不再理会刘邦,他紧紧盯着石缸,仿佛进入了自己的世界当中,在那个世界里,只有两种事物,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就是鱼。 从他的眼睛里,刘邦看出了专注,高度的专注。卫青教他射箭的时候,曾经说过,一个优秀的射手,必然拥有一双专注的眼睛,而拥有这样专注眼睛的人,要么是神射手,要么是一等一的杀手。 因为,这两个职业的目的是相同的,都是找寻机会,一击必中。 眼前这少年绝不是一个神射手,他的虎口没有经常射箭磨出的茧子,那么他的身份,十有八九就是杀手,而且还是极为厉害的杀手。 这个结论,是刘邦观察他的特质,再结合他之前对付侍卫们所用的凌厉手段得出的,他相信,自己的论断没有错。 “人才啊!” 刘邦眼睛烁亮,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种人才,先不说,锦衣卫,皇城司需要他这样的专业人士来培训,如果得到他,将来要建的间谍部门也就有着落了。 “一定要得到他!”刘邦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心里却在盘算着,该怎么将他招入麾下。 “天降不取,反受其咎,人才既然跑到自己面前,哪有不拱手送人的道理?慕容安南嘛...想必为了慕容部的建国大业,他不会吝啬,将自己的徒儿送给我吧? 只写利益,得失,最轻松,可一牵扯到感情,就得绞尽脑汁。 简直崩溃。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分蛋糕的问题 回到马车上,刘邦取出了太后给建安王的那封信,至于信是怎么传到建安王手里的,刘邦已经不想再去追究,太后把持朝政,经营皇宫数载,要说她连送一封信的本事都没有,刘邦也不会相信。 土归土,尘归尘,人都死了,再追究这些,毫无意义。 信纸展开,借着昏暗的光线,刘邦一眼就认出,这的确是太后的字迹,信并不算长,只有一页纸,还没有写完。 内容主要是交代建安王,告诉刘邦的身世,以及他身世背后的诸多秘事,字里行间,太后没有表露出半点,怨恨或者不甘。 建安王说的没错,这的确是她自己的选择,她选择成全刘邦,即便是搭上刘阙,搭上她一生的心血,甚至搭上她自己的性命。 让刘邦更为心酸的是,太后在信的末尾,提到,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差点杀了刘邦,好在上天落下惊雷,唤醒了她,才没有铸成大错。 给刘邦食物中投放雷蛊毒并不是她的本意,很可能是玉萍瞒着她下的,御下不严,她也难逃其咎,她请求建安王看在先帝刘跃的份上,能寻求名医,治好刘邦。 信上就写了这么多。不过,已经够了,至少,她给刘邦做了一个完完整整的交代。 将心比心。 知道这些后,站在太后的角度上,刘邦就不难想象出,她当时是有多么的纠结。 一方是太后,是自己一生的心血,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另一方是皇帝,是望子成龙的母爱,是自己一手抚养大的儿子。 在向左还是向右的选项里,太后选择了成全刘邦。 毫无疑问,她爱刘邦,不管当时是出于什么目的收养他,可十二年的养育之情却是实实在在的。 为了逼迫刘邦成长,她选择了站在刘邦的对立面。 有意无意间,她将自己拥有的一切全都当做祭品交给了刘邦,先是‘太后党’,再是亲生儿子刘阙,最后就是自己。 这些,她大概也都料到了吧? 刘邦得到了一大笔政绩,这些政绩足以让他坐稳江山,人们只看到了新皇英明神武,却无人知晓,这些政绩却是刘邦通过毁掉太后才得来的。 如果早早知道这些,刘邦就能想到,太后自杀的必然性。 试问:她怎会每天看着一个毁掉自己所有的人,而苟延残喘呢?无论她有多么爱这个人,彼此始终都是仇人。 死亡,是最好的交代,不管是对那些忠于她的‘太后党’官员,对她那可怜的孩儿,刘阙,对刘邦。 至于说,她曾经提防刘邦,还想杀了刘邦,“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人心是很复杂的,活于世,难免会迷失本心。 所以,智者说:知错就改,迷途知返,才是最可贵的。 还是那句话,死了的人,斩断因果,一了百了,活着的人,却要背负沉重的债孽继续向前。 太后的这份恩情,沉甸甸的,几乎压的刘邦窒息。“这份债?你让我该怎么还?”刘邦泪目。 他闭目沉默,心里乱糟糟的。 一路无话,马车晃晃悠悠出了山,来到金陵已是戌时,净街鼓有气无力地敲着,路上行人断绝,只有几队捕快在巡逻。 晚饭,随便吃了几口,清淡的饭菜也确实没什么值得回味的,刚吃完饭,孙不平的药就送了过来。 刘邦捏着鼻子将一大碗苦涩的药汁灌进肚子里,那滋味别提他娘的有多恶心了,不过没办法,良药苦口,为了他的小命,他的子孙大事,再恶心也得喝。 孙不平见刘邦今日喝药极是痛快,显得很满意,他搓着山羊,摇头晃脑说什么这药是养生兼清毒,有何等功效,皇帝陛下知道保重身体,这是天下的幸事云云,罢了,就扬长而去。 刘邦听不懂他说的那些高深莫测的药理知识,不过,他明白,孙不平这是在发牢骚。 这老头行医救人,救死扶伤,在民间素有名气,人送称号孙神仙,对于自己的救命恩人,刘邦自然不会吝啬——连骗带哄,将他招进了朝廷,在太医院做官。 高人有傲骨,孙老头也是一样,他的理想是,走遍天下,为天下劳苦大众解去病疾之痛,所以,对于刘邦邀请,正色言辞地拒绝了。 刘邦没辙,只好耍起了刘邦,说自己身上的雷蛊毒没解决,他不能一走了之,孙不平这才答应留在太医院,他俩打赌,孙不平什么时候清除刘邦体内的毒素,刘邦就什么时候放他走。 为了自己的招牌,孙不平这两天可谓是绞尽脑汁,废寝忘食,吃住都在太医院,成天和一群太医研究如何祛除刘邦体内的雷蛊毒。 “都是实在人啊。”对于孙老头的固执,刘邦无话可说,但也能理解,人嘛,需要理想,即便,那个理想遥不可及。如果没有理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 雨嘀嗒嘀嗒地下着,殿内,灯火通明,殿外,漆黑一片,站在窗前,听着雨声,刘邦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孤独。 这蔚然皇宫,浩浩天下,说是他的,可实际上,有什么东西是真正属于他的呢? 就连宫里的一草一木,也会随着季节,凋零,复苏,不会因为他的意志而有任何改变,更别提人了。 皇帝也是人,也有软肋,也会犯错,也会死,什么千秋万世,寿与天齐,那只是一个笑话,一个意味深长而又凄凉的笑话。 不过,话说回来,从古至今,恐怕也没有一个皇帝当真会认为自己能活万岁,可对于万岁的恭维,他们看的比命还重,为什么?讳疾忌医罢了。相较于真实,谎言更能让人接受。 因为真相是残酷的,它会将自己自认为的一切都击的支离破碎,就像太后,刘邦知道了所有他想知道的,可结果呢? “这份恩情沉甸甸的,这份债沉甸甸的,我承受不起啊...”刘邦看着夜雾,双眼迷离,久久都无法释怀。 心情不好,但生活还得继续。 政事一件接着一件,百姓,大臣们不会因为刘邦的心情差,就不再抱怨,矛盾总是存在。 与慕容部结盟的事情不能着急,事实上,慕容安南也很明白这个道理,不然,他也不会一个人来大渝。 先是交易,通商,再将大渝与慕容部的利益完全绑在一辆战车上,到时再谈结盟的事情便水到渠成。 这些把戏,百姓们看不透,朝堂上那些大臣们不可能看不透“不过,想必他们应该不会拒绝...” 刘邦拿起桌案上的卷宗,这是段固前日交上来的,里面包含了朝堂所有有头有脸的官员的档案,以及他们家族的底细。 上面的数字是令人惊心的,商号,田地,钱财,奴仆,这些东西,无论拿出哪一个来,都能让刘邦好久睡不着觉。“富可敌国啊!”刘邦恨恨地将卷宗拍在桌子上,一个人生闷气,皇帝陛下犯眼红病了。 钱虽然多,可都是人家的,想从那些人手里掏钱,刘邦想了想就觉得菊花凉飕飕的“不能着急啊...”他细细思索,最后,无奈地将卷宗放在了柜子里。 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如何与霍政他们协商,分割战利品,‘宰相党’赢了,赢家自然需要得到报酬,说的浅白一些,就是刘邦该怎么奖励他们。大家担心受怕,将全部身家都压在了刘邦身上,为的不就是论功行赏吗? 前世,曾经有一个同事说过,老板最威风的时候,就是给人发奖金,晋升职位的时候。 如今,刘邦也能好好威风一回,可他有些犯难了。奖赏别人,也是一件难事啊,需要顾及到方方面面,平衡各方势力,人不患寡,只患不均,厚此薄彼,只会徒增矛盾,刘邦绝不允许。 一个人琢磨这些,实在是太费脑细胞。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自作主张,“还是找几个人来商量商量比较好,找谁呢?”刘邦摸着下巴,脑海中,闪过一个个人影。 “建安王,德高望重,又是长辈,听听他的意见,应该没啥问题...霍政嘛...必须要请,这还不够啊...” 刘邦的打算是,找三个人,这三个人必须代表各自势力的利益,建安王,是先帝的胞弟,又是刘邦的亲叔叔,如今大渝宗室的长老级人物,让他代表皇族利益,最合适不过。 说实话,大渝皇族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顶梁柱,以前还要太后,现在太后死了,宗室子弟人人自危,这可不好,建安王叔一来,无异于是给这些人心里吃一颗定心丸。 唯一值得考虑的是,建安王闲云野鹤惯了,他愿不愿意出山来朝廷做官?“思想工作得做啊...” 霍政,不用说,他是‘宰相党’的老大,不请他,这事说不过去,现在,就剩下一个,该由谁代表皇帝的利益? 自己如今的班底还是太薄,魏鞅,卫青,姜义,再加上,那些新安插到朝堂里的官员,虽然能力不错,但资历都差太多,急需一个重量级的人物坐镇。 刘邦想到的第一个人选是林清徐,他是自己岳父,是朝廷外戚,忠诚问题上无需赘言,只是,和建安王,霍政一比,他实在是不够格。 刘邦稍微思索,就将其pass掉了“可除了林请徐,现在朝中还有谁能胜任呢?”他把玩这手里的朱笔,目光不经意瞥到桌子上放的几枚兵符上,眼中顿时一亮。 刘邦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对啊,蒙雄!我怎么把他给忘了?”蒙雄虽然贵为太傅,但实际上是武职出身,曾与大渝军神魏无忌齐名,便宜老爹忌惮他,故而给了他一个太傅的头衔,将其赶出朝堂。 魏鞅,卫青,姜义,这些都是军方的人,蒙雄也是从军伍里起家,更重要的是,一山不容二虎,他来了,霍政恐怕就有些难受了吧? 让他做皇帝的代言人实在是最好不过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从制度抓起 王忠听到刘邦拍桌子的声音,着急忙慌地跑进来,他还以为是谁又惹到刘邦了“万岁爷,谁这么不长眼,惹您不高兴了?您告诉奴婢,奴婢这就找人给您出气去!” 刘邦瞥了他一眼冷哼道:“狗奴才,就你机灵,放心,没人惹朕,王忠,你知道蒙雄吗?” 王忠呲牙一笑,听刘邦问蒙雄,他摸了摸头疑惑道:“太傅谁不知道?”刘邦敲了敲桌子“朕是问你,了解他的为人吗?” “这个奴婢倒是不晓得,不过,太傅治军严明,御下有方是大渝有名的,很受部下和当地百姓的爱戴。” 刘邦打了个响指,想了想又小声问:“他和宰相的关系怎么样?”王忠摇摇头“不是很好,太傅行伍出身,脾气火爆,和宰相同朝为官的时候,经常吵架,先帝还因为这件事头疼了好久呢。” “关系不好?这简直太好了。”刘邦自言自语。 王忠更加不解了,主子一会说不好,一会又说不好,这是什么情况?刘邦看他脸色古怪,于是板着脸叫他别多管闲事。 刘邦抄起桌上的茶壶,对着茶嘴滋溜一口,然后十分舒服地靠在软椅上,蒙雄是武人,出身兵家,霍政是文官,出身儒家,他俩不和,这对刘邦绝对是一个好消息。 “如果...我将蒙雄的太傅换给霍政,不知道他会不会翻脸...”刘邦十分恶趣地想着。 他又将王忠叫进来问道:“魏鞅最近在干什么?” “回万岁爷的话,魏统领这几日一直在追捕玉萍,还有其他在逃余孽。” “查出什么眉目了吗?” 王忠摇摇头,他叹了口气道:“其他人,都调查的差不多了,应该过几日就能通知廷尉司抓人,只是,玉萍那贱婢仍然杳无音信。” “这样啊...”刘邦想了想道:“这样,你现在就去给他传信,让他明日在正华门等朕,还有段固,明日也来见朕,哦,对了,朕还有一件差事需要你去做。” “万岁爷,您只管发话,就算是刀山火海,奴婢亦义不容辞。” 刘邦摆摆手“行了行了,少拍马屁,也没别的事,就是让你去给建安皇叔送封信,红枫观的路你认识吧?”王忠点头,刘邦嗯了一声,提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然后交给他“去的时候,多带几个人,办完事,你也不必急着回宫,拿点礼物去家里看看吧。” 王忠眼圈立刻就红了,他哽咽不能言“陛下,奴婢...”刘邦笑骂一声“朕说过,只要你忠心替朕办事,朕绝不会亏待你,行了,要哭回家哭去!” “哎!奴婢这就去通知魏统领还有段大人。”王忠破泣为笑。 “去吧,去吧!”刘邦笑眯眯地看着王忠离去,心思又转回该怎么做蒙雄还有建安王的思想工作上了。 这两个人,离开朝堂,或多或少都有便宜老爹的意思。要说没有怨念,绝不可能,建安王也就罢了,再怎么说,他也是刘邦的亲叔叔,血缘关系是没法否定的,就算帮刘邦一个忙,想必建安王也会太过拒绝。 蒙雄就不一样了,蒙氏一族自秦便以忠烈传家,蒙雄到底是不是蒙恬的嫡系子孙,有待商榷,但蒙府一直尊蒙恬为祖却是天下皆知。 这样一个世世代代都是忠臣好官的家族,受到皇帝的猜忌,家主闲置在家,家中子弟饱受排挤,冷眼,如今,刘邦要请蒙雄复出为官,这让人家会怎么想? 没用的时候一脚踢开,有用的时候又进门拜访?很容易给人留下‘皇家薄情’的印象。 “这事还不能这么办...”刘邦眉头紧锁,过了许久,他才吐出口气“便宜老爹,为了大渝的江山,只能委屈一下你了。” ... 大渝每隔五日一大朝,三日一小朝,除了上朝,官员们需准时进宫外,其余时间,他们可以睡到自然醒。 当然,睡到自然醒这话无人敢说,但刘邦知道,官员们可以在家办公,没有紧急事情,无需入宫,家里就是办公室,睡到什么时候,还不是他们决定的? 这个制度从南燕就开始实行,一直到今天,为什么会是这样,其中原因很复杂,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 不过,刘邦很不爽,尤其是在知道了这些大臣们的家底究竟是有多么庞大之后,刘邦就对他们清闲的工作时间更是不满。 “凭什么老子就得三更眠五更起,还穷的叮当响?你们却可以睡大觉,钱多的用不完?” 还是寅时刚过,刘邦就派人去挨家挨户通知,今日上朝,迟到者,严惩不贷。 坐在高高的御座之上,看着底下那些个打哈欠,打盹的大臣,刘邦咬牙切齿道:“打扰了各位的清梦,朕心里很是不安啊。” “陛下言重了。” 好家伙,一句恭维的话,都说的这么有气无力,刘邦更是心头火大,他压着怒气沉声道:“朕自登基以来,就没睡过几天好觉,诸卿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底下噤声,那些魂游天外的大臣们也都清醒了过来,傻子都听出,皇帝陛下很不满。 礼部侍郎吴明出列拜道:“陛下忧心天下,为大渝江山社稷夙兴夜寐,实乃我大渝百姓之幸,亦是我等臣子之福。” 好话谁不会说?吴明话音刚落,底下大臣一个个,应和之声就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陛下英明!陛下神武!陛下尧舜禹汤!” 刘邦不为所动,他阴沉着脸冷声道:“朕英不英明,你们说了不算,朕说了更不算,得百姓说了才算,朕每日月落而眠,鸡鸣即起,百姓能看到吗?不能! 百姓看到的是,你们这些大臣老爷们日上三竿才往衙门走,甚至是,整天不出府门,百姓们会怎么想?嗯?” 底下静悄悄的,大家都明白皇帝陛下这是心里不平衡了,谁不喜欢睡觉?谁不喜欢清闲? 对于这点小问题,先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太后掌权,也没见她因为这事发过火啊? 三天一小朝,五天一大朝,基本上,一个月里,有大半时间都需要上朝,留几天休息,也无可厚非吧? “您总不能因为您起的早,就让我们也跟着你受罪吧?”这是大多数人的心思。不过,这些话也只能腹诽,不敢明说。 吴明躬身道:“陛下,这是历朝历代留下来的制度...” 不等他的话说完,刘邦便阴测测道:“礼部侍郎吴明是吧?不知道你和吴应哲是什么关系啊?” 吴应哲瞪了吴明一眼,出来辩解:“吴侍郎与臣只是同姓,并无其他关系,还请陛下明鉴!” 刘邦怀疑地哦了一声,目光如炬:“果真如此?” 说是没有关系,也不尽然,吴明与他虽没有血缘关系,但终究都是从扬州吴家出来的,此时,被逼无奈,吴应哲只好十分肯定地说道:“臣,绝无半句虚言!” 刘邦不置可否,吴应哲与吴明是不是亲戚,他并不关心,他要的只是一个发飙的借口“看来,诸卿还活在过去啊?怎么,在太后手底下做事比给朕做事舒坦?” 这下,所有人都变乖了,没有一个人敢出来说话,刘邦扫视众人冷哼道:“不说话是吗?你们不说,朕也知道,在座的各位大多数都是两朝元老了。你们做官的时候,朕还没有出生,如今,在朕这个乳臭未干的皇帝手下当差,委屈你们了。不过——” 刘邦声音陡然拔高几分“大渝的皇帝如今是朕!朕就是这样的人,如果有谁觉得委屈,现在就说!” 大殿里静悄悄的。 刘邦冷笑“哟?没人说话,都愿意继续做官是吗?好,既然都想做官老爷,那就按朕的规矩来,田仲!” 一大臣应声出列“臣在!” “拟旨,从今日起,但凡大渝九品以上的地方官员,必须卯时去衙门上班,中央官员也要准时上朝,午时的休息时间不变,酉时下班,若有迟到或者早退者,需记录在案,计入政绩考核。” 田仲躬身应是,不一会,一篇原始圣旨就写成了,刘邦看罢,让内侍将圣旨交给霍政,见他并未多说什么,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整顿吏治是刘邦一直都想做的一件事,怎么整?刘邦觉得最重要的还是要建立相关的制度。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大渝的官员行事散漫,素质低,办事效率提不上去,归根结底就是没有健全的制度。 工作时间,地点,没有严格规定,官员们拥有很强的自主性,真正想为国家,百姓做事的,整天在忙活,贪图享乐的,一天都不干正经事。 搞笑的是,卖命干活的人拿到的俸禄与奖励和偷懒混日子的人一般无二,长此以往,谁还有心劲去努力工作? 这很不合理。 刘邦看着底下满腹牢骚的诸位大臣,微微一笑,语气也和缓了许多“当然,诸卿都是我大渝的栋梁,要是累出个好歹来,得不偿失。 这样,这份旨意暂且不要下发各州郡,明日上朝的时候,咱们再商量一下,诸卿回去也都好好想想。” “陛下英明!”众大臣听到此话,这才将皱着的眉头舒展开,相比较刘邦新制定的工作制度,他们更反感皇帝独裁的态度。 大臣们是什么?不就是辅佐皇帝治理天下的吗?“您倒好,想干什么,一句招呼都不打就强制施行,这把我们这些大臣置于何处?” 刘邦点点头,一甩袖子正色道:“这件事就先到这吧,今日将诸位叫来,主要是为了人才的事。 诸位也都知道,我大渝看似人才济济,但在一些地方,官员始终欠缺,朕昨日看河西郡守赵华德的简报, 上面说,河西郡官员严重不足,平均下来,一个县只有半个县令。不要以为朕是在开玩笑,的确就是半个县令! 其他州郡,除了江南,京畿,扬州等富庶地区外,情况也都差不多,朕就奇怪了,江南,京畿,扬州是我大渝的国土,河西,豫州,渝州就不是了吗? 为何,朝廷官员们一个个挣破了头想往江南,京畿跑,唯恐去河西,豫州等地,好像那里就是蛮荒之所一样。真的是那里太可怕? 还是说,我大渝的士子,官员都沉浸在温柔乡里不可自拔,做官就是为了享福作乐? 京城的官多的跟蚂蚁一样,地方却连年官员缺失,有几个地方甚至处于无官管的境地,简直莫名其妙!这种局面必须改变,而且,刻不容缓,你们说说,该怎么办?”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信号 刘邦等了很久,没有一个人发言,他也不生气,继续等着。这事很麻烦,刘邦心里很清楚。 除去作风,大渝还存在官员冗肿的问题,冗肿是因为分布不平衡。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和前世,大部分人都想去大城市生活一样,大渝的官员哪一个不想在富裕繁华之乡做官? 思想观念没有得到解放,这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大渝的官,有百分之八十都是本地豪族大户出身。让这些从小就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去河西郡那样的野蛮之地做官,比杀了他们难受。 况且,有人好办事,家里的势力都集中在京畿,江南,扬州等地,放着好好的便利不用,干嘛要去人生地不熟的外地? 不过,正因为如此,刘邦更要这么做。一来是为了那些发展落后的地区考虑,二来,也是刘邦分流豪族势力,稀释他们在京畿周边的影响力的一个举措。 豪族子弟去外地做官,难免要带走一部分家族资源——他们都是家里的宝贝疙瘩,有哪个父母,家长会忍心自己孩子孤零零一个去外地? 分而治之,是上位者常用的手段之一,刘邦拿来解决豪族势大的问题,应该也能起到一定的效果。 不过,要达到这个目的,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得到的,刘邦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他有这个资本——年轻。 要知道,朝中几个最有威望的大佬,最年轻,如林清徐,吴应哲等尚书都已经是四十好几的人了,霍政这样的老狐狸更是年过古稀。 他们老了,一年不如一年,刘邦却一年更胜一年,此消彼长,等他们老的差不多了,刘邦的翅膀长硬,到时候,要怎么做,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还是那句话,柿子要找软的捏,刘邦斗不过这些老狐狸,难不成还斗不过那些小崽子? 最怕的就是老狐狸们用自己积攒多年的资源,又培养出一个个小狐狸来。这样的事,刘邦绝对不能让它发生。 又过了许久。 底下,终于有人发言了,依然是霍政,他身为宰相,百官之首,身先士卒是他的责任,从这一点讲,刘邦还是很欣赏霍政的,至少,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在统筹所有意见后,霍政道:“陛下英明,河西等地官员缺失的问题确实需要立刻解决,不过,事关国体,还需要谨慎行事。” 大家都明白,皇帝陛下所说的问题是的确存在的,这个要求很合理,他们没理由拒绝,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至于该怎么施行,这里面还是有许多操作的余地的。 刘邦点点头“嗯,宰相说的不错,朕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才找你们来商量嘛。” 新任吏部尚书,崔世镜出班拜道:“陛下,微臣以为,应先做一次具体深入的调查,看看究竟哪里最缺官,缺多少,统计完这些,再商议该如何派遣官员的事。” 刘邦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他淡淡道:“崔卿说的有理,那这事就交给你吏部去办吧?”崔世镜躬身应诺“为朝廷选荐官员本就是吏部的本分所在,臣义无反顾。” 新任刑部尚书沈成似有所指道:“崔大人恪尽职守,身先士卒,实乃我等臣子之楷模。”其余大臣也都酸溜溜地夸赞崔世镜,谁都看得出来,这是个肥差,不过官员任免是吏部的职责,他们就算想从中分一杯羹,也没有借口。 有不少人已经开始动脑筋,想着该如何与崔世镜搞好关系,好让他照顾一下自家子侄。 对于他们打的小九九,刘邦心知肚明,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只要别干的太过分,刘邦也懒的去管。 他微微一笑道:“这事就这么定了,有件事,朕得提前告诉诸位,朕打算日后封爵,优先考虑有地方为官履历的官员,如果政绩突出,朕也不会吝啬封侯。” 众人神情一整,大渝虽然日趋衰落,但在爵位分封一事上,历代皇帝都把控的十分严格,非有功不能候,就是低级爵位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得到的。 只要有地方为官的履历,就能从同龄人中脱颖而出,干的好了,还能封侯,这份奖励不可谓不大。 “这样看来,去外地当官也不全是坏事嘛...”刚刚打定主意,一定要让自家子侄留下的那些人,心中不由又开始动摇起来。 刘邦脸上带笑“行了,这件事你们下去商量,如果有什么提议,可以写折子送上来,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他的脸色沉了沉,低声道:“承乾宫是先帝与母后生前办公居所,朕每来一次,就伤心一次,以后朝会的地点改到燕回宫,宣政殿吧。” 众大臣面面相觑,大家都心知肚明,睹物思情只是一个借口,摆脱太后的影响才是刘邦的真正目的。 不过,这样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事实上,大多新君继位,都会改变办公地点,划清与前任君主的界限,表明现在是自己的执政时代,刘邦这么做,倒也无可厚非。 这项决议十分顺利地得到了通过。 刘邦抛掉杂念道:“既然如此,朕也没有其他事需要交代的了,诸卿抓紧时间去办吧,尽早拿出一个方案来。” 众人应诺。 内侍拖着长长的嗓音宣布退朝。 刘邦离开后,有几个官员立刻围在霍政周围,迫不及待地低声问道:“相国大人,陛下今天怎么没提论功行赏的事啊?” “是啊,大人,您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霍政淡淡道:“是你的,早晚都会是你的,这才一个晚上,就沉不住气了?”那些官员脸色一僵,拱手道:“大人说的是,下官失态了,这就告辞。” 说罢,一个个加快脚步去追前面的崔世镜,商量官员分配的事情,吴应哲凑过来说道:“他们也都是关心则乱,大人犯不上因为他们生气。” 霍政点点头,语气颇为不屑“一群鼠目寸光之辈还入不了老夫的眼睛。”吴应哲嗯了一声,神情有些恍惚“大人,我总觉得陛下今天发火有点莫名其妙,这里面,难道有什么我等不知道的事情?” “陛下刚亲政,心气高,想做出一番事业,这是好事。” 听得霍政这番答非所问的话,吴应哲正色问道:“那此事,我们该怎么做?”霍政看了他一眼,拍拍吴应哲的肩膀道:“克明啊,老夫已是行就将木之人,这朝堂,以后还需要你来挑大梁,好好干,咱们这位陛下,英明着呢。” 说罢,便径直出了宫。 吴应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宰相这话是什么意思?“听他的口气,这是要退了?” 他脸色一变,霍政如果退休,这宰相的位置就空了下来。 按照惯例,宰相从六部尚书中选,而如今的局面是,刑,吏,工三部尚书是刚刚上任,顶替蔡商,顾让,等人的位置。 兵部尚书陈炳,先不论资历尚浅,就凭他是太后提拔上来的这一条,就足以堵死他的晋升之路。 如此一来,有希望上位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就是林清徐,吴应哲扪心自问,林清徐的资历与能力和他自己不相上下,甚至犹有过之,再加上他贵为卢国公,其女又是皇后,“这宰相的位置...” 吴应哲不寒而栗,再想想霍政刚才的话,十有八九是在提醒他——好好干,不要在关键时刻犯糊涂,我保你做宰相。 霍政没说这话之前,他也曾经想过,自己能有朝一日,做到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置,但他也只是没人的时候想想罢了,不敢和别人说,更不敢表现出来,因为他很清楚,霍政有多么可怕。 可如今,霍政已经明确表达了他想退隐的想法,这个时候,再藏着掖着,那就是愚蠢了。 想到这,吴应哲快步出宫,他已经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 刘邦回到养心殿。 段固已经在殿外候着了,刘邦招呼他一声,让他去殿里先等一会,吃完药,在林嫣的伺候下换上常服,刘邦带着他一同往正华们走去。 路上,刘邦问段固:“差事办的怎么样了?”段固答道:“臣已经查清楚了,秦天霜的确是逃到了江南,现在就在抚州。” “那里派人手了吗?” 段固点头“回陛下,臣已经派了最得力的手下,日夜监视秦天霜的一举一动。”刘邦沉吟半晌道:“朕知道了,做的不错。” “臣愿为陛下效死力!” 刘邦摆摆手笑道:“行了,不说这个了,段固,你知道朕找你来,是为了什么事?” “微臣不知,是有什么差事需要臣去做吗?”刘邦笑道:“你啊,不要这么拘谨,实话告诉你吧,朕今日是要带你去见一位朋友。” 段固不解“臣认识吗?”刘邦神秘一笑:“到时,你就知道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激将法 正华门外,魏鞅和几个锦衣卫成员早已等候多时,见刘邦的马车出来,他立刻迎了上来,段固见到魏鞅,脸色先是一愣,随后冷若寒霜,他沉声命令左右:“保护陛下!”同时,右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佩刀上。 很显然,他认出了魏鞅。 事实上,在执掌皇城司后,段固很快便察觉到,金陵城里,有一股神秘的势力在暗地里兴风作浪,只是这股势力,训练有素,进退有方,就像是一个泥鳅,滑的要命。 调查了这么久,其成果也仅是认清了那些人的脸而已,而对于魏鞅,段固也只是知道,他在那些人中,地位特殊。此时,他出现在皇帝陛下的车前,是想刺杀皇帝吗? 刘邦探出头来,微笑道:“不要紧张,他不是敌人。” 魏鞅哈哈一笑,大摇大摆地从段固身边经过对刘邦行礼道:“见过公子!”刘邦点头以示回应。 段固不解地问道:“公子,您说的那个人就是他?” “是啊,怎么?没想到?”刘邦戏谑地看着段固,“说来话长,还是让魏鞅给你慢慢说吧。” 马车向宜安坊行去。 一路上,魏鞅向段固仔细讲述了锦衣卫有关的前因后果,段固听得是心惊肉跳,后背发凉“原来,陛下早有准备...” 他一边吃惊于刘邦的城府与手段,一边暗自庆幸,如果他当时不识时务,没有及时向刘邦表示忠心,如今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结果不言而喻。 与此同时,他的心中也生起了一种危机感,皇帝陛下不仅仅拥有皇城司,还有锦衣卫,这就意味着,皇帝陛下可以随时撤掉皇城司和锦衣卫其中的一个。 看看刘邦对眼前这个叫魏鞅的年轻人的态度,段固很明白,自己与他在皇帝陛下心中的地位,孰高孰低。想到此,段固对魏鞅说话的语气也不由热忱了几分。 宜安坊地处金陵最南面,这里虽不似清月坊,太平坊那般繁华,却也称得上是热闹。街道两边,有不少商铺,摊面,行人往来其中,人声嘈杂。 刘邦的出现并没有对这里产生很大的影响,他喜欢低调,出行所用的马车虽说豪华,却也不是很豪华的那种,带的随从,人数也不是很多。 排场和普通的贵族子弟差不了多少。像这样的贵族,每天往来于此的并不在少数,人们也都司空见惯。 “格局还是小了点啊。”刘邦看着周边的民居,街道不由感慨。 从一个国家首都的基础建设,就能看清这个国家的现状,就像后世的落后国家,绝对不会有美帝那样的城市一样。 金陵,作为大渝的首都,大小坊市加起来不过三十多个,最繁华的清月坊,太平坊,街道也不是很宽,堪堪能容十车并驾前行,至于,商铺,民居,卫生,更是不堪入目。 刘邦心里想着,是时候好好规划一下金陵的建设了,尤其是治安,卫生问题一定要好好整顿一下。 沉思间,马车停在了一处宅子面前,刘邦下了马车,看到眼前这座陈旧的宅邸有些惊讶。 宅子不算小,但怎么都算不上雄伟。围墙是用青砖砌成的,历经风雨,有不少地方已经有些破损,大门上的红漆也已经剥落,门前只有两个仆从守卫。总体给人一种惨淡的印象。 如果不是大门正上方挂着的‘蒙府’牌匾,刘邦怎么也不会想到,声名显赫,盛极一时的蒙氏族人竟然会居住在这种地方。 “何以至此?”刘邦问段固。蒙雄是太傅,虽然只是个虚职吧,但再怎么说这是文官能得到的最高官衔,待遇不应该这么差才是。 段固支吾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刘邦也没再问,遣人将拜帖送进府门,刘邦一行人在外面等待。 仆从将刘邦的拜帖送了进去,很快,大门敞开,一群人迎了出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五十多岁,发须花白的老者,身后还跟着许多家眷。 魏鞅看到人群中一个和蒙雄差不多年纪的老者,不由脸露惊诧,刘邦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家师也在。” 刘邦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了无涯的存在,刘邦心中一动,“魏鞅的师父在蒙府,这倒是有意思了。” 蒙雄走到刘邦面前欠身施礼“老臣不知陛下尊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刘邦拖住了他笑道:“太傅客气了,朕没有提前打招呼就来叨扰,这是朕的不对。” “陛下,请!” 刘邦率先进了府门,众家眷纷纷跪地大礼参拜“恭迎陛下!”让他们平身,蒙雄带刘邦进了正厅。 蒙府的院子不算小,但和外面看到的一样,陈列摆设都有些破旧,看起来已经有好几年都没有更换过了。 正厅里,摆件更是简单,几张桌椅,几个书柜,几盏油灯,剩下的全是兵器,刘邦暗自咋舌,与其说,这里是客厅,不如说是演武场正合适一点。更让刘邦诧异的是,那些兵器被擦的十分干净,上面没有一丝灰尘。 他自顾自走到正座旁边挂着的一张硬弓跟前,抚摸着紧绷的弓弦暗自嘀咕“果然有名将风度!” 蒙雄爽朗一笑“寒舍简陋,让陛下见笑了!” 刘邦摇头,脱口而出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壮士暮年,壮心不已,太傅不愧是我大渝一代军神。” 大渝军神,这个美称,历朝历代只有一个,虽然在蒙雄那个时代,天下公认的军神是魏无忌,不过魏无忌已经挂了几十年了,这个名头落到蒙雄头上,也是理所当然的。 蒙雄摆手道:“陛下谬赞了,只是喜欢一些拳脚功夫而已,哪里能称得上军神的名号?” 几人落座。 一个老妪给刘邦端来茶水,糕点,她是蒙雄的正配,蒙吴氏,身后还有两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那是蒙雄的长子蒙正,次子蒙直。 蒙吴氏带着他们给刘邦行礼,刘邦忙起身搀扶“婶婶多礼了,你们都是朕的长辈,那些礼数就免了吧。” 上完茶,蒙吴氏退下,蒙正与蒙直坐在父亲的左右,一言不发,刘邦暗自点头,蒙家虽是武学世家,但还是很有礼数的,这点让刘邦很是满意。 重新落座,蒙雄给刘邦一一介绍在座之人,当介绍到无涯的时候,刘邦微微一愣“无涯?好奇怪的名字,还有姓无的吗?”虽然奇怪,但他也没有多问。这个无涯既然是魏鞅的师父,回去问魏鞅就是了。 几人寒暄了一会,刘邦将话题扯到了军事上,说到军事,蒙雄来了兴趣,但凡刘邦所问,他都一一作了详细解答。 他不愧是蒙恬后人,在军事上的才华让刘邦叹为观止,他的论调鞭辟入里,妙语连珠,时常让刘邦有种醍醐灌顶,恍然大悟的感觉。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事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才是,便宜老爹不知怎么想的,让这么一个军事家去担任太傅。”刘邦腹诽不止。 想了一会,刘邦试探问道:“朕打算改革大渝军务,不知太傅有什么意见?”说完,他将自己与卫青,姜义等人做了打算向蒙雄简单提了一下。 得知刘邦准备军改,蒙雄脸色微微一变,他朝左右的两个儿子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们出去,这种军国秘事,外人知道的越少越好。 刘邦摆手“太傅不必如此见外,朕相信蒙家族人的为人。”蒙正与蒙直感激地看了刘邦一眼。 任何时候,得到别人的信任,都是一件让人感动的事情,更何况是皇帝陛下的信任。原先对皇室的几分抱怨,此时也消减了几分。 蒙雄意味深长地看了刘邦一眼拱手道:“陛下英明,大渝军力一年不如一年,已到了不得不改的地步,只是军改一事,事关重大,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办到的。” 军改阻力大,刘邦心里有数,他只要知道蒙雄的态度就行,从他说的这句话看来,蒙雄应该是支持他的。 随后,蒙雄就刘邦提出的几条改革事宜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常言道,人老成精,马老滑,兔子老了不好抓,在蒙雄这样的老江湖眼里,刘邦的改革漏洞百出。 蒙雄一针见血,毫不忌讳,刘邦虚心接受,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了一个多时辰,讨论的热火朝天,大有相见恨晚的意味,将其他人晾在了一边。 刘邦心道:“让蒙雄复出,果然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拉蒙雄,建安王这样的老人入朝,不仅可以为‘宰相党’找一个对手,平衡朝中力量,更有利于扶持自己的班底,扩大自身影响力。 和稀泥,也是帝王心术的一种。 刘邦没天真到以为自己是皇帝就能为所欲为,改革这样关乎所有人利益的事情,不做任何准备,就和朝堂上那些人对着干,是愚蠢的行为。 从军改又说到了如今天下之事,梁国,北秦,南楚蠢蠢欲动,欺人太甚,而大渝却只能安守一隅,堂堂诸国之首,落到如此下场,谁人不痛心疾首? 更令人气愤的是,大渝的官员一个个只顾着自己的利益,丝毫不考虑这些。他们看在眼里,怒在心里,嘴上却只能违心奉承。 蒙雄与刘邦两人完全陷入了进去,浑然忘我,正聊得酣畅淋漓之时,刘邦突然打断,他长长叹了口气“哎,国情至此,朕虽为君主,却也只能袖手旁观,心有余而力不逮啊,痛哉痛哉!” 刘邦充满沮丧的话语,让蒙雄也冷静了下来,两人一时无言,看着蒙雄失落的表情,刘邦眼中闪过一缕狡黠“上钩了!” “前方虽布满荆棘,但朕为国君,岂能冷眼旁观,即便有万重阻力,即便所有人都反对,朕也要试上一试!” 这种‘虽然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振,其余人虽然没有说话,但对刘邦与蒙雄二人的交谈也听了进去,沉浸于两人构建起来的气氛当中,激起了他们心中的共鸣。 他们虽然有志难伸,沉默不言,但不代表他们麻木不仁,他们也有一腔热血,满腹抱负。 在座众人咬牙切齿,扼腕痛惜的表现全都落在了刘邦的眼里,请将不如激将,要想让蒙雄心甘情愿地入朝为官,为刘邦所用,这样的手段无疑是最有效的。 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十几年的被人忽视,冷落,让蒙雄这样的人心里压了一肚子火,刘邦不相信,他会继续忍气吞声,沉默下去。 最近很忙,事情都赶到一起了,简直措手不及,头疼的要命。 作者君重新调了一下安排,争取不断更~~~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世如战场 世上没有一蹴而就就能办到的事,刘邦很清楚,蒙雄虽然和自己相谈甚欢,可要是真提出让他复出做官的意见,他不会这么痛快的答应。 蒙雄何许人也? 混迹官场大半辈子,经历过的大风大浪比刘邦的吃的饭都多,头脑一热就贸然做决定这种事,绝对不会出现在他的身上,毕竟,复出做官不是一件小事。 别的不说,太傅是将消失多年的蒙家一下子推到风口浪尖上,到时,他面临的是朝中绝大多数文官的攻击,明枪暗箭一起向蒙家招呼,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 拿家族荣誉以及全家老小的未来做赌注,不由得蒙雄不认真权衡思虑。 刘邦想要达成目的,必须徐徐图之,重新唤起蒙雄心中的热情,这是第一步,虽然让蒙雄复出,光这些还远远不够,但万事开头难,只要有了第一步,刘邦不相信他还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见火候已到,刘邦整了整衣襟道:“今日前来,一是为了向太傅请教一些军务上的事情,二是为了感谢太傅前些日子归还兵符,这份恩情,朕铭记于心。” 蒙雄摆手道:“兵符本就是陛下之物,老臣只是代为保管而已,归还兵符理所当然,何来恩情之说?” 刘邦正色道:“朕要感谢的,是太傅对朕的信任!来人——”不等蒙雄说话,刘邦就让内侍送来礼单,“太傅为官为民,两袖清风,朕看在眼里,却痛在心里,这份薄礼,仅代表朕的一番心意,还望太傅莫推辞。” 蒙雄话音一滞,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礼不收都不行了——开玩笑,皇帝是什么人?他送礼物,谁敢不兜着?如果不收,这就是不给皇帝面子,传到外面,一顶欺压幼主的帽子免不了要带到他的头上。 “那...老臣就厚颜收下了,多谢陛下隆恩!”蒙雄犹豫片刻,拱手说道。 刘邦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朕就告辞了,朝中还有诸多繁事需要解决,朕以后再来拜访!” 蒙雄恭声称诺,在蒙氏族人的欢送下,刘邦出了蒙府大门,走出门后,刘邦看到跟在蒙雄身后的蒙正与蒙直,突然问道:“二位世兄不是如今身居何职?” 蒙正蒙直两兄弟愣了一下,他们没有想到皇帝陛下会问到他们两个,蒙雄回道:“两个不成器的小子,一个在工部任职,另一个在将作监任职,都是一些挂名的闲散官位。” 他没有说蒙正与蒙直的具体职位,只是一语带过,看样子,似乎是在担心刘邦将心思打到他们身上。 刘邦笑着点头,也不再多问,转身上了马车,径直离去。 看着皇帝车驾渐渐远去,蒙雄的神情慢慢凝固起来,他肃穆的神情让府中家眷不由都心中一紧。 回到正厅,蒙雄一言不发坐在主位上,蒙正,蒙直,蒙吴氏,还有几个庶出的家族子弟都聚拢在一起。 蒙直,人如其名,是个直爽的人,他兴奋地对蒙雄说道:“父亲,我蒙府已经很久没有来客人了,没想到,陛下竟然会来。” 蒙雄瞥了他一眼“混账东西,你觉得很荣幸吗?”,蒙正也拉了拉蒙直的袖子,示意让他闭嘴,察觉到父亲的脸色有些异样,蒙直也不敢再说话了。 看着自家老爷动无名之火,蒙吴氏有些莫名其妙,她最宠爱的就是这个小儿子了,平日里,基本上没说过什么重话,看到蒙直只是随口感叹了一句,就被臭骂一顿,她心道老爷未免也太过严苛了些。 蒙吴氏为蒙直辩解道:“宏儿也没说错什么话,皇帝陛下亲临,谁家不感到荣幸?” 蒙雄瓮声道:“哼,皇帝给的荣耀是那么容易享受的吗?”蒙吴氏知道他是在说礼物的事情,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这个道理,她再清楚不过了。 而且,不随便接受别人的恩惠,这是蒙府的家训,但送礼的人是皇帝陛下这就另当别说了,她劝慰道:“您为大渝出生入死,陛下表示一下心意,也没有什么,您啊,至于这样吗?” 蒙雄无语“妇道人家懂什么?行了,你们都出去吧。”府中人等尽皆退去,蒙雄对无涯道:“果真被你说中了。” 无涯微微一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早就说过了,陛下是少见的英明之主,如今,朝中独木难支,正是用人之时,又岂会放着你这么一棵栋梁木不用?” 蒙雄看着桌上的礼单,不由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我见你刚才说的不是很痛快吗?”无涯戏谑问道。蒙雄瞪了他一眼,他明白自己是着了刘邦的道了,可是,说到底,这是他自己送上门的,跟别人没有任何关系。 他站起身,走到兵器架上,取下一杆长枪,挽了几个枪花“让我披甲上阵,我自无二话,可要让老夫在朝堂上和那些小人争权夺利,难啊!” 无涯深有体会道:“是啊,政场如战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可是,你有选择吗?先帝临终前,将军权尽交你手,如今新皇要你出力,你焉能置身事外?” 蒙雄默然。 ... 马车在金陵城中四处穿梭,刘邦想趁着这次出宫的机会,好好了解一下金陵的现状,为君者,最忌自以为是,刚愎自用,虽然锦衣卫与皇城司经常会给刘邦呈交一些关于民情的报告。 自古以来,报喜不报忧是底下官员的做事传统,虽然刘邦不相信魏鞅,段固等人敢蒙蔽他,但亲眼看一下总归没差。 金陵这座城池不同于其他中原城市,因为是依山傍水,城市建设不像其他城市那样四四方方,十分规矩,从城南转到城东,又从城东转到城北,再从城北转到城西,将金陵的四处转遍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路上,刘邦向魏鞅询问了无涯的一些事情,他这才知道,无涯本姓吴,名瑜,是林清徐,魏芳的结拜兄弟。 因为魏芳的事情,吴瑜受到牵连,被一起罢免,成了庶民,他性情闲散不羁,喜欢纵情山水,最后就索性学其他文人雅客改了一个字号,无涯。 魏芳在魏鞅七岁的时候就病逝,是无涯一手将他抚养长大,不仅如此,无涯还带着他四处求学,如果没有他,魏鞅根本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刘邦仔细听魏鞅所说的一切细节,听罢也不由感慨,无涯与魏鞅虽名为师徒,实际上形同父子。 有这样一个师父,真心是件极为幸运的事情。 “你师父和太傅也有交情吗?”刘邦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按照魏鞅所说,无涯此人,人品应该还是可以的。 不过,行踪未免有些诡异,他隐约觉得,太傅能这么爽快地将兵符交还于他,这里面很可能和无涯有关系。 魏鞅摇头“他从未提起过,一个月前,他留下书信,说是要去养病,从此就失踪了,没想到,竟然会在蒙府出现。” 刘邦点点头,他沉吟半晌,揣摩着无涯的用意。“养病什么的,估计是个借口,按照无涯的性格,他离开魏鞅,十九八九是为了锻炼魏鞅。 他在背后注视着魏鞅的一举一动,无涯与蒙雄肯定交情匪浅,不然,太傅不会在他正需要兵符的时候,就交还于他。如今,毫不避讳的出现在蒙府很有可能就是要告诉我这个消息...” 刘邦心中大致有了一个猜测,事实就算不是这样,也差不了多少,如果他别有用心,无涯不会这么坦然地出现在刘邦面前。 他看着魏鞅,心中不由感慨“为了给魏鞅铺路,这个无涯可真是用心良苦...”刘邦没有再问。 问多了,恐怕会让魏鞅误会回去后,让段固去查一查无涯的底细就是了,他既然做过官,想必很快就能找到关于他的信息。 “如果真有才,让他重新入朝,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马车不快不慢地在金陵各个街道之间穿梭,当刘邦来到东门时,他惊诧地发现,这里的窝棚,难民窟已经消失不见了,半月前,这里还难民如潮,怎么今天全都不见了? “难不成是张治杰将那些人全驱赶了?”刘邦心中有些生气,叫过段固让他去打听打听,没过多久,段固回来复命,他小声道:“陛下,听这里的居民说,那些难民都被迁到了城西。” “城西?”刘邦好奇,他决定去那里看一看,这个张治杰究竟在搞什么鬼。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 河患猛于虎 雨季时,降水多,河床容纳不下,经常会沿边泛滥,旱季时,河水又尽皆干涸,周边的田地根本就无法引水灌溉,百姓苦不堪言。 只是,沥川河流域极广,想要治理,是一项极为庞大的工程,而且,这条河未曾与护城河相连,周边也多是荒野,山丘,村落并不是很多,所以,历年来,朝廷治理周边河流,沥川河一直都被排除在外。 张治杰无奈地说道:“五年前,微臣曾到此探访过,情况虽然不好,但也不至于闹的太凶,可近几年,河底的泥沙迅速增多,查看地志,更是能发现沥川河泛滥一年比一年频繁,一次比一次严重,尤其是今年,光上月以来,造成人员伤亡的涝灾就有三次,哎——” 刘邦听得心惊,他没有想到这样一条其貌不扬的小河,竟会造成这样的灾难“伤亡情况严重吗?” “死了八个,三个是年过半百的老人,四个成人,还有一个刚满三岁的稚子...”张治杰的脸上闪过一抹痛苦的神色。 刘邦的心情也很沉重,胸口就像是压着一块巨石,让他喘不上气来,大渝的人口大多聚集在江南,扬州,京畿一代,因为这里地势平坦,水系发达,有利于农业的发展。 可谁又能想到,赐予他们丰收,赐予他们生命的母亲河有朝一日会露出森森白牙,成为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猛虎? 试想一下。 金陵何地?京城重地,天子脚下,河灾就如此严重,那其他地方呢?沥川河只不过是大渝诸多河流中微不足道的一条,便能让一个村子家破人亡,像这样的河流又何止百条? 这个时代的百姓实在是太脆弱了,脆弱到一次小小的洪灾就会造成一代,甚至几代人的痛苦。 倘若这个时候,朝廷再继续腐朽,上层人士只顾着自己享乐,无视百姓的生死,更有甚者,还在百姓的脖子上继续吸血,剥削,落井下石,雪上加霜,你让他们怎么活? 刘邦心生愤怒的同时,也不由升起一阵阵难以言表的沮丧与愧疚,他能坐上这个至尊之位,可以说完全是一场意外,他有幸掌握了能够改变世界的力量,却没有为撑起他至尊之位的百姓做点什么。 考虑事情时候,往往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得失,做一项决定的时候,想的最多的是贵族,地主。百姓在他的心里,究竟占据着多重的地位? 永不加赋,善待百姓,这些做给别人看的事情,有多少是出于真心,又有多少是出于权谋呢? “愧得大位啊...” 刘邦闭上了眼睛,回忆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就这样足足过了许久,他才开口叹道:“这是朕的不是啊...” “陛下英明神武,年纪轻轻就表现出气吞海内,威盖八荒的王者风度,天下人都说陛下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英主,况且,陛下亲政之初,就许下了永不加赋的承诺,对百姓的爱护,天下人也都看在眼里,这又如何能怪陛下呢?” 刘邦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气吞海内,威盖八荒?呵呵...朕何德何能,竟能得此评价,你无需恭维朕,朕为百姓做了什么,朕心里很清楚。” 他顿了顿又道:“况且,朕既为天子,代天牧狩,为天下黎民造福就是朕的责任,不管有什么原因,百姓尚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饱受困苦,这就是朕这个天子的过错!” 一番话说的张治杰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心悦诚服地拜道:“陛下能将心比心,自醒悟人,微臣葵藿之心难以言表...” 刘邦摆手“罢了,河灾猛于虎,朕有心治理大渝河患,朕想听一听,你有什么看法?”张治杰眼中的激动之色一闪而过,他抖擞精神,十分郑重地说道:“兴修水利!” “兴修水利?这就完了?”刘邦看着他,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他原以为张治杰会和其他官员一样,滔滔不绝,当场给他做出一篇感人肺腑的檄文,却没有想到,他的答案竟然只是‘兴修水利’这四个字。 不过想想也是,山川河流,日月朝暮,这是天道使然,以这个时代的生产力,人是永远没有办法征服自然的,唯一能做的就是改造自然,趋利避害。 河患严重,除了兴修水利,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刘邦问道:“怎么个修法,你给朕好好说一说。” “陛下请看!”张治杰变魔术一般,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图,打开一看,刘邦眼睛一亮,他惊奇地发现,这是一张金陵周边的水系图。 深浅,流量,流向,周边地势,甚至还有含沙量,汛期,一应信息标的是清清楚楚,皇宫里的水系图都没有他这张完整齐全。 而且,工部的水系图成图时间早,信息滞后严重,甚至有些河流由于连年的决口,泛滥,流向早就变了,而且,流量也不可同日而语,有些大河变成了小河,小河却变成了大河。 这些信息得不到更新,所以,工部的那张水系图完全成了摆设,基本上没人会用到。 如今在张治杰手里能见到这么一幅信息齐全,准确度高的水系图,真教他又惊又喜“这张图是你做的?好手笔啊!” 张治杰道:“陛下慧眼如炬,只一眼就看出了这幅图的不凡,微臣佩服,只是——”他自嘲一笑“微臣哪里有这样的本事,不瞒陛下,此图名为金陵舆图,是微臣的一位好友所做。” “你的这位好友本事挺大,来说说,你的想法。” “陛下,您看,这里是秦淮河,这里是长江,这一片是诸多小河...”张治杰在图上将金陵周边的几条大河一一指明,让刘邦更能透彻地看懂图上的信息。 他指着一条蜿蜒的小河道:“这就是沥川河,陛下您看,这是上游,这是下游...” 比划了半天,刘邦终于知道了张治杰所谓的‘兴修水利’是怎么回事了,他首先将金陵的水系分成了两大部分,一块是以淮河为源头的淮河支流,一块是以长江为源头的长江支流。 这两条河流虽说互不相通,是两条完全独立的河流,但就金陵这块地域而言,两条大河之间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能将这种联系加强,就能很好的将河水分流。 所以,张治杰的办法是,在清淤的同时,挖运河,将沥川,蓬阴...等河连在一起。 他在图上指了一块区域,显得很是兴奋“只要将这些河流相连,就能形成一个水网,雨季河水再多也有地方可泄,旱季河水再少也不至于干涸。” 刘邦仔细看了看他所指的那块区域,点头道:“如果这样,那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等几块地方,就会变成水灌的良田。” “正是如此!”张治杰目光灼热,得到刘邦的认可让他浑身的血液都了起来。 刘邦没有去理会他的激动,他想到的远不止如此,前面说过,金陵毗邻淮河,长江这样的大河,又有沥川,等小河,可以说是水系发达,河流众多,发展水运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然而,如今的情况却是,金陵的大多数商户还是依靠陆路,对水运的利用几乎为零,航运码头更是寥寥无几。 这让刘邦曾一度怀疑,古人是不是脑子进水了,直到后来,他才知道,淮河,长江的水运之所以没有发展起来,主要原因除了人们的观念之外,还有水运环境与成本。 现在,人们的普遍看法是,不说淮河,长江暗涛汹涌,礁石密布,稍有不慎便会人财两空,而且,可供船舶停靠的港口实在太少,离金陵又太远。这样相比较下来,还不如选择陆路。 但是,刘邦却很清楚,金陵的水运的潜力究竟有多么庞大,如果能在治理河患的同时,铺几条可以运输的水路,造几个港口,让淮河,长江的船舶直接能够到达金陵的各个地区,借此来撬动水运的发展。 日后,当人们意识到水运的好处之后,那这些个水路,港口,码头,能产生多少利润? 刘邦越想越觉得此事很有前途,不过,他也明白,这事急不得,得一步一步来,没学会走路,就要飞,这不现实。 “想法不错,朕会考虑的,魏鞅,来,把这张图收起来,带回去。” 张治杰一愣,随后便意识到了什么,他将图卷起来,交到魏鞅手里,给刘邦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臣晓得了。” 刘邦拍拍他的手笑道:“最近你就好好办这件差事,其他的事,不要管,也不要问,人才嘛,朕总会用的,哦,对了,朕还没问你那个好友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他叫徐烟霞!” “徐烟霞...”刘邦念了两遍,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有机会的话,把他叫来金陵,这样一个奇人,朕很想和他好好聊聊啊。”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 尊严与信仰 张治杰看着刘邦逐渐远去的车驾,一个人站在原地愣愣出神,旁边一个小吏轻声问道:“大人,大人?” “嗯?”张治杰回过神看着他。小吏摸了摸后脑勺疑惑道:“大人您怎么了?陛下既然来了,那这事不就有办法了吗?您为何还愁眉不展呢?” “要是能这么简单解决就好了...”张治杰又转头看向刘邦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道。 “大人,您说什么?” 张治杰摆摆手“没事,齐主簿还在那跪着吗?”小吏点点头,十分感慨道:“齐主簿能为了大人您,顶撞皇上,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以前,倒是我小瞧他了。” 张治杰点了点头,他轻叹了一口气,正打算招呼人过去看看,一个仆役匆匆赶来,喘着粗气道:“老...老爷,大事不好...” “慢慢说,着急忙慌的成何体统,到底出什么事了?” 仆役吸了口气“是齐大人,他,他晕倒了。”张治杰眉头微皱“什么?怎么会晕倒呢?”说着,便带着人往齐霄那边走。 等他赶到的时候,齐霄正躺在地上,旁边几个小吏围在他中间,急的团团转,张治杰俯下身,摸了摸齐霄的额头“这么烫?应该是中暑了,我不是派人给他送来遮阳伞了吗?为何还会变成这样?” 小吏表情尴尬,嗫啜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说,当张治杰看到扔在一边的遮阳伞,他这才明白,定是齐霄拒绝了刘邦的好意,这大夏天的,一个文弱书生在太阳底下跪这么久,不中暑才是怪事。 张治杰叹了口气道:“哎,你这又是何必呢?快,弄点凉水过来!” 小吏把水端过来,喂他喝了一点,又将毛巾打湿放在他额头上降暑,忙活了半天,齐霄这才悠悠醒来。 “大,大人...”看到张治杰在他身边,齐霄挣扎着要起来行礼,刚爬起来,双眼一翻,又晕了过去,张治杰无奈地摇摇头,吩咐左右“你们找辆牛车过来,把齐主簿送到庄子里好生休养,这里的事就不用管了。” 小吏将工地上拉沙的牛车牵来,几个人把齐霄抬到了牛车上,走了还不到半里路,仆役又跑过来,对张治杰道:“老爷,齐大人想见你,说是有话要跟您说。” 张治杰不耐烦道:“都到这个时候了,有什么话不能晚点再说?”仆役抬头看了他一眼小声道:“老爷,您还是去看一看吧,如果您不去的话,齐大人说不定又不肯走了。” “哎!书生啊!”张治杰咬了咬牙,转头就往村子走,他算是彻底被齐霄的固执打败了。 牛车停在半路上,齐霄靠在车沿上,脸色苍白,张治杰走到跟前强忍住心中的急躁问道:“逸才,有什么话不能等我回去再说呢?” “大人...”齐霄十分勉强地行了一礼道:“我齐霄虽然人微言轻,但我自认也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有些话还是说清楚比较好,我今日所做之事不单是为了大人,更多的也是为了我自己,所有后果都由我一人承担,您大可不必这样施恩于我!” 张治杰张了张嘴,他想说‘这些事都是举手之劳,而且陛下也没有要迁怒于你的意思’可看到齐霄不容拒绝的眼神,话到嘴边,又被他给咽了回去。 每个人都有他所坚持的东西,可能在别人看来无关痛痒的事情,在他看来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不容践踏,这是他的尊严,无关其他。 尤其是齐霄这样,骄傲生在骨子里的人,即使他只是一个连品级都没有的主簿,也不会轻易接受张治杰的恩惠,更不会让他替自己承受皇帝的怒火。 看着齐霄,张治杰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一样的倔强,一样的骄傲,一样的无所畏惧,只是...不知从何时起,这些东西就从他身上消失了,无迹可寻。 张治杰的眼神逐渐柔和下来,他拍了拍齐霄的肩膀道:“好好休息,你现在身体很虚弱,还是不要说话的好。” 说罢,就朝小吏挥挥手,让他们继续赶路,齐霄还想再说什么,但瞧着张治杰那张满是疲惫的脸,又不忍心再说下去,牛车继续前行,逐渐消失在了视线当中。 仆役脸色古怪,他指着自己的脑袋说:“大人,他是不是这有问题啊?”张治杰瞪了他一眼冷哼道:“你一个下人懂什么?还不给老夫沏一壶茶过来?” ... 快到金陵的时候,留在张家庄里的眼线回来将齐霄中暑晕倒的事报告给了刘邦,知道这个消息后,刘邦是哭笑不得,他看出齐霄是个固执的人,但没有想到,他竟然固执到如此地步。 事实上,在回城的路上,刘邦还和魏鞅打赌,齐霄会不会收张治杰送过去的遮阳伞,刘邦觉得,齐霄再怎么不开窍也不至于和自己的命过不去,但魏鞅认为,以齐霄的性格,他是断然不会接受张治杰的好意的。 “现在看来,还是古人更了解古人啊!” 有时候,刘邦很纳闷,这些不要命的家伙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为了一个无关痛痒,甚至十分滑稽可笑的想法,他们就会冒着杀头的危险顶撞皇帝,就会自残明志。 遍观史书,这样的人还真不在少数,比干,魏征,方孝孺,他们是脑子秀逗了吗?还是说...是刘邦的觉悟太低,没有信仰? 想了想,刘邦还是觉得后一种可能性更大一点,不过也好,无论从道德层次,还是从统治需要考虑,像齐霄这样耿直的官员总比像霍政这种老狐狸让人放心的多。 “张治杰摊上这样一个手下,过得怕也是不太舒服吧?”刘邦舒了口气,他不打算去过问此事,一切,还是让他顺其自然吧。 打发了眼线,刘邦问魏鞅“这个赌,朕输了,说吧,想要什么?” 魏鞅嘿嘿一笑,拱手道:“臣就是和陛下开个玩笑,消遣一下时间,怎么好意思真管陛下讨要赏赐呢。” 刘邦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灵韫,你这是醉温之意不在酒啊,什么时候也开始和朕玩这一套了?快说吧,趁着朕还没打算反悔,有什么要求就快点提,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魏鞅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他扑通一声,单膝跪地“陛下英明,微臣确有一事,还望陛下成全!” “你看看,朕就说嘛,从朕见你到现在,你就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扭捏样子,朕没点透,就是想看看你究竟什么时候跟朕实话实说,没想到你还挺沉得住气。” 段固笑着附和“还是陛下高明,一眼就看出老魏有心事,微臣可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魏鞅尴尬地咧嘴一笑,刘邦笑道:“嗯,魏大统领,说吧,你是打算要高官俸禄啊,还是金银财宝?还是说...你干了什么对不起朕的事?过来讨饶?” “回陛下,都不是,高官俸禄,荣华富贵,这些臣自然想要,不过,无功不受禄的道理,臣还是明白的,臣会凭借功劳,凭借对陛下的忠心得到这些。 至于干对不起陛下的事,臣是万万不敢,也不会去做的,臣本布衣,幸蒙陛下赏识,才有如今的成就,陛下于我之大恩,微臣即便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臣若干对不起陛下的事,与禽兽何异?有何面目苟活于世,又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刘邦点点头“马屁拍的不错,可是说了这么多,还是没说到点子上,不要绕来绕去了,既然不是要名利,也没有做对不起朕的事,那你究竟想要什么?” 魏鞅抬起头看着刘邦“微臣,想求陛下,赦免一人!” “赦免一人?”刘邦一愣,随后他哈哈大笑道:“谁有这么大的面子,竟能让朕的锦衣卫统领来求情?朕猜,是个女人吧?应该还是个美人。” “正是!” 刘邦收起了笑容,手指敲打这车窗道:“她是谁?叫什么名字?犯了什么事?”他是皇帝,手握生杀予夺之权,赦免一个人很容易,但前提是,她不能和刘邦作对,比如...叛乱的十七族,那些人,刘邦是一个都不会放过的,包括女人! 魏鞅拱手道:“说起来,陛下可能知道一些,她叫韩玥烨,是金陵韩家的长小姐,在前段时间,十七族谋逆一案中受到了牵连。” “韩玥烨?”这个人他还真没听说过,刘邦问段固“你知道此人?” 段固点点头“回陛下,臣的确有所耳闻,韩家女儿,才貌双全,知书达礼,论名气,可能稍稍逊色皇后娘娘。” “金陵的才女还真是多哈,不过要是才女都像是林嫣那样,那敢娶她们的人还真是可怜...”刘邦暗自腹诽,他沉吟半晌问魏鞅“十七族里好像没有韩家,他们是怎么牵扯进去的?” “与蔡府世子,蔡昭星定亲。” 刘邦眉头一皱,他沉声说道:“蔡府张扬跋扈,行事不端,韩家愿意与他们联姻,怕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吧?”魏鞅脸色一变,他知道,自己是犯了皇帝的忌讳了,刘邦盯着魏鞅“你明知道朕会不悦,还要来求朕,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女人了?” 魏鞅低头不语,刘邦的音调不自觉拔高“魏鞅,朕再给你个机会,允许你换个要求。” “陛下,除此以外,臣别无所求!” “你真的想好了?” 魏鞅抬起头与刘邦对视,语气斩钉截铁“想好了!” 刘邦的脸色阴沉如水,气氛突然变得无比压抑,魏鞅的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但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坚定。 “哈哈,好,朕原先以为像你这样的人,是不太可能为了一个女人拿自己的前途去冒险的,不过现在看来,聪明人有时候也会干傻事啊,都说豪杰冲冠一怒为红颜,今日,你为红颜犯龙颜,不错,不错!” 刘邦突然大笑起来,不过,这笑并没有让压抑的气氛舒缓下来,而是变得更加紧张,段固朝魏鞅使了个颜色,那意思是说,这事以后再输,您啊,就别惹这位爷生气了。 但魏鞅依然熟视无睹,刘邦的脸色更加阴沉,周围的侍卫一个个都爬在地上,瑟瑟发抖起来,他们没有见过刘邦发怒,这是第一次感受到从这位少年天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是那么的强大,几乎让人窒息。 “行了,都起来吧!看你们一个个的样子,朕有那么可怕吗?”刘邦翻了翻白眼,他刚才就是生起了恶趣味,想逗逗魏鞅,顺便考验一下魏鞅,看看世间究竟有没有真爱这种东西。 就目前来看,魏鞅愿意为了韩玥烨不惜得罪能够决定他命运的人,不管是出于真爱,还是荷尔蒙让他变得愚蠢,并且没有因为自己带来的压力而妥协,他的人品还是值得肯定的。 韩家既然没有直接参与到谋反中来,就不算触及刘邦的底线,赦免就赦免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到皇帝陛下转怒为喜,众人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听到刘邦问他们自己有没有那么可怕,几乎每个人的心里都是崩溃的——妈呀,您可千万别再这么吓我了。 “段固,大理寺是怎么处置韩家的?” “抄没家产,流放千里。” 刘邦戏谑地问魏鞅:“单单赦免一个韩玥烨,这样不妥吧?”魏鞅还没来得及擦额头上的汗水,听刘邦这么说,不由急的想说什么却没办法说出来。 段固微微一笑“陛下,按大渝律,如果韩家是迫于蔡府淫威不得已联姻的话,就不需要流放了。” 魏鞅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他感激地看了段固一眼,刘邦哈哈一笑,指着魏鞅道:“你啊,平时这么聪明,怎么一牵扯到儿女私情,就变笨了呢?朕赦免了韩玥烨,却把你的老丈人还有丈母娘发配到苦寒之地,你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陛下说的是,那这么说,您答应了?” “起来吧,朕可不想让朕的锦衣卫统领也中暑晕过去,你也该到成家的年龄了,婚房,聘礼,媒人准备好了吗?” 魏鞅站起来,尴尬地笑道:“臣一穷二白...”刘邦哼道:“是啊,你是个穷光蛋,就想让人家一个娇滴滴的女子跟你去过苦日子,魏鞅啊,魏鞅,你可真是不害臊啊。” “陛下,臣这也是没办法啊。” “哎,帮人帮到底,这事朕帮你办了。” “陛下,臣可以借用一下胡不归的房子...”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 大手笔 历代史学家在研究汉史的时候,无一例外对那场影响后世几千年的会议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事实上,关于那场会议的具体内容,没有几个人知道,主要参与的四个人未曾提过只言片语,不过,有传言说,会议进行的过程中,曾有人听到过激烈的争吵声,还有人看到在养心殿里似乎藏着许多刀斧手... 千百年来,众说纷纭,给那场会议蒙上了无数神秘的面纱。虽然不知道事情真相到底如何,但史学家通过研究当时的政治局势,以及会后产生的一系列影响,得出了一个大多数人都能认同的结论。 从本质上来说,这次会议是一次政治妥协,高祖皇帝基于当时大渝寒门,世族,皇族,三大阶级的矛盾,组织起了这场会议,使得三方代表能够坐在一起,通过协商,谈判的方式缓和矛盾,避免了内耗。 从意义上来说,这次会议标志着高祖皇帝正式确立他的统治地位,同时,也标志着新的格局形成,稳定了政治局面,为以后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从这一件事上,我们能够看出,高祖皇帝高超的政治智慧,以及对大局精致入微的掌控力... ... 是非功过,任后人评说。 刘邦从没有想过,自己今天所做的这一切,竟会成为一个久久不衰的历史话题,嗨,历史,就像一个小姑娘,任人打扮,过了千年,万年,从前那个清纯的小姑娘早已变成了年老色衰的大妈,如果真的想要得知她本来的样貌,恐怕也只有时光倒流,穿越时空这一条路可走了。 事实究竟是怎样的呢?那场会议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呢?让我们来还原一下。 秦王,也就是从前的建安王,和翼国公蒙雄到场入座后,舞台就交给了他们三人,基本没刘邦什么事,只能待在一边看好戏。 大家都是老狐狸,哦,不对,他们三个老狐狸是何等聪明人,到这个份上,心里也很清楚,皇帝今日弄这一遭是为了什么。 论功行赏嘛,这赏赐肯定是按照功劳大小来分的,皇帝陛下既然找我们来协商,好嘛,那大家就各说各的功劳呗。 具体内容,这个...得举个例子:我说我的功劳很大,你说我功劳小?我呸!我的功劳小,你的算什么? 当然,文明人开撕自然有文明人的样子,几人笑语盈盈,风度不减,该敬茶的敬茶,该行礼的行礼,这话呢,说的也是极有水平,引经据典,妙语连珠,让刘邦是大开眼界。 谈判是一门艺术,也是一门技术活,一般人还真干不了。 说了足足一个多时辰,三个老头口干舌燥,待饮完一壶茶后,三人又接着撕,蒙雄首先发起了无赖攻势,气的霍老头只哆嗦,有好几次差点离席而去。 刘邦准备打个圆场,缓和一下气氛,不过秦王给他使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刘邦也只好捺着性子。 在场的三老头年龄加起来都二百多岁了,还争的脸红脖子粗,却是有些不合适,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他们争的不是糖丸,煤球,而是功名,前途。他们也不但但是为自己而争,更多的是替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些人而争。事关众人利益,即便是一寸一厘,也得斤斤计较。 场面在僵持了许久之后,终于有了转机,霍老头退了一步,放弃了二十个名额,蒙雄与秦王相视点头,然后对刘邦也点头,那意思是说,差不多了。 刘邦心中松了口气,这就行,二十个名额,意味着什么?那就是二十个爵位,二十份赏赐,好几千亩田地,每年要多发好几百钱俸禄。 这些钱,能买多少战马,能安置多少灾民?刘邦其实很肉疼,关于这次夺权后的奖赏事情,他一直都没有着手办理,怕的就是霍老头狮子大开口,他还没法拒绝,毕竟,他能亲政,人家出了很大的力气。 但这种事情没法拖,无奈,刘邦只得想办法减少损失,这才有了蒙雄,刘柯复出这一出,还是那句话,政治看似复杂,其实很简单。 ... 宣政殿,这座建于故燕年间的雄伟宫殿,历经两朝,见证了无数盛衰荣辱,历经百年,时至今日,往日的青砖碧瓦,雕梁画栋,在风雨的洗礼下已经显得有些陈旧,但仍不改其大气,巍峨。 这里曾是大燕国的权力中心,大渝灭燕建国后,这座宫殿也有着举足轻重,意义非凡的地位,直到先帝刘跃登基后,建设新皇城,将议政的地点改到承乾宫,宣政殿才慢慢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当中。 可今日,宣政殿再一次成为了人们议论的焦点,全副武装,威风凛凛的禁军侍卫将这里护卫的如铜墙铁壁,大渝的龙旗飘飘,伴随着日出的第一缕阳光洒落,厚重的钟鼓声传遍整个燕回宫。 早朝开始了。 皇帝依然没有露面,这让在座官员们都有些不安,更让他们感到不安的是,宰相被皇帝叫进宫,至今也没有一点消息传来。 他们被困在这里,什么信息都收不到,有不少人已经开始恐慌起来,他们双腿发软,脸色苍白,额头上不停有冷汗渗出。 “皇帝该不会要对宰相下手了吧?”这个念头一升起,便无可抑制地在脑海中放大。 就在所有人都惴惴不安时,王忠带着一队杀气凛然的禁军卫卒从殿外走了进来,在他的旁边,还有两个太监,躬身端着两个盘子,里面放着一壶酒,还有几个精致玲珑的白玉酒杯。 “陛下想让我等服毒自尽吗?吾命休矣!”看到这一幕,有几个心理素质不过关,或者说心虚的人直接就扑通一声,瘫倒在地。 王忠看着这些人冷笑一声,看在其他人眼里,似乎更像那么回事了,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吴应哲沉着脸,走上前问道:“王总管,陛下召我等来此等候,迟迟未来,是不是有事耽误了?” “没耽误,陛下好着呢,吴大人多虑了。”王忠微笑着回应。 “那这是...”吴应哲指着他身后的人问道,王忠神秘一笑“哦,这是陛下命咱家给诸位大人特意准备的一份厚礼!” 一听这话,有人再也忍不住了“我等对陛下忠心耿耿,为了大渝的天下尽心尽力,究竟犯了何事,陛下竟要如此对待我们?我等不服?” “是啊,我等不服!” 王忠的脸色立马就冷了下来,他扫视那几人道:“哟,真是奇了,咱家吃了这么多年饭,得到赏赐还不高兴的事却是头一回碰到,怎么,您几位大人是觉得万岁爷的赏赐太轻呢?还是对陛下不满啊?” “啥?赏赐?不是要整我们啊?”众人面面相觑,吴应哲瞪了那几人一眼,笑着对王忠道:“他们几人一时失口,还望总管不要介意。” “失口?笑话,这是朝堂之上,当着这么多大人的面失口,未免也太有点放肆了吧?”王忠得理不饶人。 班列中,有人冷笑道:“我看失口是假,心虚是真吧?” 吴应哲叹了口气,王忠也斗威风斗的也差不多了,便不再死咬不放,他清了清嗓子,从右边太监手里的锦盒中取出一卷明黄锦缎“圣旨到,众臣听旨!”所有人哗啦啦全都跪在地上等王忠宣读旨意。 “朕闻治世以文,戡乱以武...礼部尚书吴应哲,吏部尚书刘婉,少府寺卿季岳山...有功于社稷,皆为我大渝之栋梁,朕之肱骨,朕心甚喜,特晋礼部尚书吴应哲蓝山郡候,食千户,赐银缕玉衣三件,黄金五千两,侍女奴仆...” 长长一段数字,听得人头晕眼花,但凡圣旨上提到的人,基本上都进爵一级,得到的财货,田地,奴仆也是不计其数。 “天大的恩宠啊...”那些没有沾上边的人瞬间眼红了一片,皇帝这手笔,真是太大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 夯货师兄 “臣,参见陛下!”卫青进来行礼道。 “免礼!”刘邦笑着走到他跟前,拿起他腰间的铜龟道:“这铜的就是没金的好看啊。”卫青回道:“臣已经很知足了!” “果真?”刘邦似笑非笑地看着卫青,卫青表情肃穆“臣安敢欺瞒陛下?” 见他的眼神坚定,确实是真心话,刘邦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落座,这次封赏,卫青也有份,不过和他的功劳一比,奖赏少的可怜——只升了一级爵位,现在还是个伯爵。 说实话,在刘邦夺权的过程中,卫青是出了大力气的,倘若没有禁军的支持,即便有‘宰相党’帮忙,他也未必能够成功,况且,卫青对他忠心耿耿,办事可靠,很对刘邦的脾气,这次没能重赏他,确实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和魏鞅不同,卫青出身寒门,没有显赫的门第可以依靠,又无军功,要封侯,是不可能的,而且,他是武职,想得到爵位,需要的功劳远比文职更加苛刻。 非有功不能候,非功高盖世不能王,这句话其实是很模糊的。有功?什么功?需要多大的功?功高盖世?除却帝王,有谁敢当‘功高盖世’这四个字? 史书评价仁宗皇帝文武双全,仁治天下,是君主之楷模,但在刘邦看来,他这位名声远播的祖父,未免有点沽名钓誉之嫌,一心只想着巩固自己的权力与影响,被那些道貌岸然,衣冠禽兽样的儒生们忽悠的不知天南地北,过度孤立军队,捧高文官身份,这才导致大渝军力日趋衰弱,国威不振! 他得了好名声,双腿一蹬走了,却给子孙留下一地的烂摊子,没有了军功勋贵的制衡,世族渐成尾大不掉之势,便宜老爹刘跃为了收拾这个摊子,大肆分封,试图以皇族来牵制世族。 如今,世族的势力没有任何削弱,地方藩王又成了朝廷新的隐患,让刘邦头疼的紧,祖父加父亲,爷爷和老爹一起坑自己,苦逼的人生啊! 刘邦不禁又腹诽了一会前两任国君的施政国策,便把注意力转移到现实中来,后人就得给先人擦屁股,这也是无从选择的事情。 他让王忠给卫青上茶,自己想了想,构思了一下,这才对卫青道:“今日召你来,主要是为了迁调一事,昨日,从各国迁调回来的士卒已经到了,总共两万五千多人,现在就在三松营驻扎,关于这些士卒的安置,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卫青心中一动,他很清楚,今上虽然年幼,但心智却是极为成熟,他一方面虚心纳谏,听取不同的意见,另一方面,也极有主见。 如今问自己,肯定是已经有了想法,不过,既然皇帝问,实话实说也就是了,他没多想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回陛下,依臣之见,当去劣存优,再做改造!” 卫青还是像以往那样言简意赅,刘邦身体前倾问道:“怎么个去劣存优,再做改造法?说的清楚具体一些。” “迁调而来的士卒,十有三四是年迈老兵,这些士卒已经不适合守城作战,与其放在行伍之中,还不如让他们卸甲归田,一来可以为朝廷节省粮食,军饷支出,二来,他们征战半生,年老之时,也该还乡了。 剩下的精壮,他们来自四面八方,装备,素养,高低不齐,如今就是强凑起来的杂牌军,一群乌合之众,没有任何战斗力可言,因此,必须重新编制,重新训练,臣建议,另设一军!” 卫青毫不避讳,的确,这些士卒都是从各个封国,各个王爷手下的私军里抽调出来的,他们能给什么货色,刘邦再清楚不过了。 不过,刘邦的想法有两个,第一个是和太后一样,将这些士卒填充进禁军,增加禁军的战力,由皇帝亲自指挥,第二个才是另设一军。 在他的考虑中,第一个办法是优于第二个的,本来,刘邦以为卫青会同意第一个办法,但没想到,他竟然选了第二种,而且态度还很坚定,难道,他不知道充实禁军,能增加自己手中的权力,抬高自己的分量吗?还是说...卫青有其他顾忌? 刘邦没有说话,他手指敲打这软椅扶手,沉吟半晌问道:“卫卿,你老实告诉朕,是不是怕这些士卒充进禁军,会让你有烈火烹油的感觉?” 卫青默然点头,他有能力治理好禁军不假,但他的资历,他的背景实在是太弱了,当年太后不顾阻力,硬是将禁军统领的位置交到他的手里,这几年过的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五万禁军尽持于他手,皇城守卫,金陵治安,这份权力已经让很多人眼红了,当时要不是他识时务,第一时间效忠于皇帝,做了正确的选择,恐怕今日,他的下场和那些被抄家灭门的豪族大佬没什么两样。 经历过这段时间的风云变幻,饶是他心如磐石,事后想起来也不由后怕不已,而且,通过这次封赏事件,他也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根基还是太薄弱了。 脚下不稳却身居高位,很容易栽跟头,而且还是很痛的那种,这种情况下,他又如何能接受继续扩大禁军的影响力? 刘邦设身处地想想,便也理解了卫青的苦衷,的确,爱护一个人便不能纵容,适当时候,也要压一压,摔打摔打,一味的捧高有时候会适得其反,甚至被有心人利用捧杀。 卫青有这种想法,说明他心智成熟,懂得反省,反观刘邦“这段时间,确实有些急功近利了!” “也好,就按你说的办,卫卿,你是个聪明人,知道适合而止,这样很好,有多少人,就是因为贪得无厌最后落得身死家破的凄惨下场。” “能遇知己如陛下者,微臣死而无憾!”卫青感激道。 刘邦点点头,他思索片刻道:“你的顾忌朕明白,但新建的军队,也得有人治理,朕现在手上无人啊,能用的人太少了,能治军的人更少,所以,要是真没办法,这份担子也得由你来挑!” 卫青道:“陛下,臣愿推荐一人,可担此重任!” 刘邦眼睛一亮“哦?是谁?” “范睢!”卫青说了一个陌生的人名,刘邦狐疑地看着他问道:“范睢?此人是和来历?为何朕以前从未听说过?” 卫青解释道:“此人原是河南郑州人士,说起来和臣还颇有渊源,是微臣的同门师兄,微臣还未拜师前,他就已经学成出师了。 家师曾说过,范师兄是他老人家有生以来,所见过的,在治兵之一道上最有天赋的人,微臣启蒙时所用的典籍,也都是由他所撰写的。” 听他这样说,刘邦不由对这个名为范睢的人产生了几分兴趣,卫青的老师据说是叫矾文子,明明是个喜欢缩在深山老林里面,炼药求仙的道士,却偏偏习得一身排兵布阵,征战杀伐的本事。 因不想让兵家真传绝世,每年都会出去找几个资质好的徒弟来教,在古代,这种怪人多得是,刘邦也不奇怪。 但是他很好奇,卫青治兵的能力有目共睹,比卫青还牛的人,会有多大本事?刘邦觉得,像这种人才还是值得一见的“他现在在哪?” 卫青尴尬地说道:“一年前,他在淮阴军中担任教习,因为和军中长官发生冲突,被解去教习身份,在民间游荡。 前些日子...听人说他在江南与乞丐斗殴,被官府抓了进去,在之后,就没有音讯了。” 刘邦嘴角抽搐,和长官干仗,被人清退,又和乞丐打架?怎么听都像是一个地痞流氓,这种人...靠谱吗? 见刘邦有些犹豫,卫青保证道:“范师兄虽然人有些古怪,但在治兵一道上,臣没有说半句虚言!” 刘邦摆摆手“卿不要多想,朕对卿的品性还是清楚的,高人行事,必有怪诞之处,既是贤才,朕自然不会置之不理,朕待会让段固去查一查,看他现在何处...” 两人谈兴正浓,王忠从外面走进来道:“陛下,这是大理寺刚送来的文书。” 刘邦放下茶杯,接过文书随意瞥了几眼,当看到第二页今年流放的人员名单时,他不由乐了,写在最上面的正是范睢二字。 “说曹操,曹操就到,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啊。”刘邦翻到最后,那里有每个人所犯罪状的大致描述。 只看了两眼,刘邦就乐了,他笑的差点从软椅上摔下来,“卫青,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范睢,字明哲,原河南郑州人士,永安元年六月十七日,于听雨楼嫖妓三日,事罢不付钱...因其犯有前科,屡教不改,按大渝律当重处,叛流刑,永生不得回京...” 看着看着,卫青的脸就黑了,玩姑娘不付过夜费,这事要是传出去,师门的脸都快被他丢光了! 刘邦戏谑地看着他“你再看看后面。”卫青省略过中间的供词,当他看到最后面写的“此人妄称其为禁军统领,博望伯卫青同门师兄,叫嚣其师弟会来替他还清嫖妓费用...”云云时,脸都快抽成包子了。 “卫青从哪摊上这么一个夯货?官府要是能信他的话才是怪事!”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 有恃无恐 “陛下...”卫青看完公文抬头说道,他话还没出口,刘邦就摆手打断道:“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这件事你就别管了,朕自会处置。” 卫青想了想,叹了口气,便将公文还给刘邦,不再讨论此事,两人又坐了一会,卫青离去,刘邦将王忠叫来吩咐他道:“你去廷尉司一趟,传朕口谕,让冯辟将此人放了,但不许其出金陵半步!放出来之后,你派人给朕盯死,他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要一五一十地告诉朕。” 王忠应诺一声,刘邦又补充道:“事情要做的隐秘,不要让他发现,明白吗?” “得嘞,您就放心吧,奴婢肯定办的妥妥的!” 刘邦点点头,从软椅上站起来,伸了伸懒腰“魏鞅的酬宾宴什么时候开?”王忠答道:“明日上朝谢完恩后,宣威候会邀请群臣去府上做客,请柬都已经发出去了。” 嗯?刘邦转过头瞪着他“为何朕没有收到?”王忠脸色一僵,尴尬的笑道:“呃,陛下国事繁忙,魏侯爷也许是怕打扰到陛下,所以才...” “狗屁,什么打搅不打搅,还不是怕朕去了,他们会不自在,算了,算了,不请也罢,孤家寡人啊。” 刘邦自嘲一笑,魏鞅好不容易才恢复了祖先的爵位,自是要大加庆贺一番,顺便与朝堂上的贵族认认门,这无可厚非,至于魏鞅没有请自己,刘邦倒也没放在心上。 不过,他毕竟资历尚浅,年纪太轻,虽说有祖先的牌坊,但那些朝堂大佬们未必肯卖他的面子,还是得给他撑一撑门面啊。 刘邦想了想问王忠“霍家经营的生意中,什么东西最有名气?”王忠想都没想就道:“玉器啊,霍家经营玉器已经快百年了,他们家商号的玉器在整个大渝都是响当当的。” “哦?这样啊,那你今天办完事后,就去霍家的铺子里购置几件玉器,不求最好,只求最贵,最气派,最好让全金陵的人知道,那是霍家商号出品的东西,知道吗?” 刘邦心道:“霍老头要是知道我卖他家的东西给魏鞅送礼,想必也就知道我的意思了,他知道了,那其他官员也就知道了,想必他们应该不会连我这个皇帝的面子都不给吧?” 王忠显然没有理解刘邦的用意“陛下,宫里要添置的话,让少府去办便是了...”刘邦瞥了他一眼“朕是给魏鞅的贺礼!虽然他没有邀请朕,但朕总不能没有表示吧?” “呃,明白了,明白了。” “明白还快去办?哦,对了,等这两件差事办完之后,朕给你放几天假,回家去看看吧,虽说做了太监,不能娶妻生子,延续香火,但老子娘还是要看的,不然与禽兽何异,你说呢?” 王忠讪讪一笑“陛下教训的是。” “走的时候去少府提钱,你的那份朕早就准备好了,你跟着朕风里来,雨里去,有几次差点送掉性命,这次封赏,总归不能少了你的。” “陛下...奴婢...奴婢...”王忠闻言,顿时眼圈一红,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刘邦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行了,快去吧!” 王忠跪下给刘邦重重磕了几个响头,抹着眼泪就出去了,看着他的背影,刘邦不由失笑。 ... 林府,正厅。 魏鞅一身喜庆的红装,跪在地上给林清徐磕头见礼“侄儿灵韫给林世伯,林伯母请安!”林清徐将他扶起,一脸欣慰地笑容“起来,起来,哎呀,好啊,要是你祖父,父亲在天有灵,知道你恢复魏府门楣的消息,肯定会乐开花的。” 林夫人也在一旁笑着点头“就是,就是,你看看这身打扮,真好看,要是穿上候爷的官服,真不知道该有多少姑娘会欢喜地疯掉呢。” “行了,妇道人家,整天就知道给人做媒引线,成何体统?好男儿当四海为家,建功立业,何患无妻?”林清徐有些不悦,林夫人要给魏鞅物色妻室,在他耳边已经唠叨很长时间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谁说建功立业就妨碍娶妻生子了?陛下今年才十二岁,这不一样和嫣儿成婚了?”林夫人对自家老爷的话很不在乎。 “你!”林清徐被呛的无话可说,胡须抖了许久,也没想出反驳的话来。 无涯站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老友与妻子斗嘴,脸上的皱纹都快挤在一起了,林清徐尴尬地笑道:“让老弟你见笑了。” “哪里的话,林兄,大嫂待灵韫如自家子侄,关心他的婚事也是为他好,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看看,多俊的后生,以后生出的孩子肯定也是极可爱,老爷,小殊比灵韫还大一岁,也该到成家立业的时候了,今年回来,您就别让他再走了。” 林夫人将一块玉佩当做见面礼戴在魏鞅的身上,不禁又生出几多感慨,林清徐被她整烦了,摆摆手,示意让她在一边凉快去。 翻了个白眼,林夫人带着魏鞅和一群丫鬟仆役去了后院,只留下林清徐与无涯两人。 “陛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石破天惊啊。”看着魏鞅等人离去,林清徐眼神有些恍惚。 无涯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是啊,十七岁的彻候,开百年之先河的异性王,咱们这位陛下的手笔真不是一般的大。”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林清徐盯着无涯道,表情很是肃穆,无涯微微一笑“封异性王,虽然看似有些儿戏,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宰相权高位重,早已是赏无可赏,赐无可赐,这次陛下能够顺利亲政,他功不可没,不封王又怎能满足那些人的胃口呢?” 林清徐有些沮丧的点了点头,算是认同无涯的话“只是大渝如今,藩王割据一方,实力日渐强盛,朝廷对其约束越来越弱,渐有尾大不掉之势,长此以往,怕是迟早要生祸端。 这也就罢了,现在我最担心的还是那些豪强啊,前些日子,陛下派我去豫州赈灾,我去决堤的地方亲自查看了几次,越查越觉得,此事另有端倪...” 说着,林清徐卷起自己的袖管,在手肘处,赫然有一道长约两指的伤痕,令人触目惊心,伤口虽然已经愈合,但不难看出,如果伤口再深一点,他这条胳膊怕是要废了。 无涯脸色大变“这是...” 林清徐放下袖管,轻叹道:“在豫州赈灾时,被人刺伤的,要不是十几个护卫拼死保护,我恐怕也就交代在那里了。” 无涯不由倒吸了口冷气“就因为你看出了黄河决堤的蹊跷?” 见林清徐点头,无涯又问:“这事你为何没有告诉陛下?” 林清徐苦笑一声“那天晚上,我正在和当地的官员商议如何安排灾民的事,基本上,但凡有点品级的都在场。 刺客堂而皇之的杀进驿馆,我带去的十几名侍卫全部战死,可他们却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听到一样,第二天,满地的死尸,他们还说是强人互相残杀,找人将尸体匆匆扔到了乱葬岗,就算了事,这说明什么?” 林清徐语气平淡,说的稀松平常,但无涯的心中已经开始泛起阵阵寒意,背后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贼鼠一窝,沆瀣一气,有恃无恐!”无涯用最简洁的话做了概括——试想一下,林清徐何许人也?当朝国舅,堂堂户部尚书,三品大员,又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在驿馆被公然刺杀,整个豫州的官员都视若罔闻,甚至还帮忙遮掩,息事宁人,这该有多么嚣张,多么无所畏惧? 无涯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真严重到如此程度吗?” 林清徐看着他说道:“你看我像是在说笑吗?”无涯沉默许久才开口道:“那这么说,朝廷放下去的赈灾款,也没有落实到百姓的手里吗?” “没有,赈灾的钱粮一分不少地全都发给了受灾的百姓。” “哦?这倒是奇了!”无涯若有所思道。 “是啊,事情复杂就复杂在这里,当时,陛下与太后之间势同水火,如果上报朝廷,又不知会横生多少变故,所以,这事我就压了下去,可近几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让我心里很是不安。”林清徐目光悠悠,话说的很是隐晦,似有所指。 “你怀疑...他?” 林清徐摇摇头“豫州的情况盘根错杂,谁都说不准,不过...如今这世上除了那几位,还有谁能有这么大的能量?” “那你准备怎么办?” 林清徐抬起头看着无涯“是狐狸,早晚有一天会露出尾巴,陛下让灵韫建立锦衣卫,不就是为了看清孰忠孰奸吗?” 无涯眼睛一亮,随后哑然失笑“看来我还是离开朝堂太久了,这种事情已经远不如你咯,只可惜灵韫被人盯上了还不自知。” “那是自然,你以为我的礼物谁都有资格收的吗?”林清徐拿起桌上的请柬微笑道。 明天爆更,三千字,五章起步。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 夫妻情话 皇帝是什么?有人说皇帝是领导者,有人说朕即国家,也有人说皇帝即使天子,代天牧狩,关于皇帝是什么这个问题,古往今来,众说纷纭。皇帝究竟是什么呢?是领袖,还是独裁者,亦或是...神? 在文明远没有后世那么发达的古代,这三种身份似乎都在集中在皇帝这个职业身上,是一国领袖,领袖的职责就是为他的治民谋福利,寻发展,可同时,领袖也和那些剥削者同流合污,剥削着他国家的百姓,并且,往往是以神的名义在做这件事。 这看似是有些矛盾的。刘邦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因为这么一个无聊至极的问题而苦恼,焦灼。 以前,在他眼里,皇帝就是天王老子的代名词——吃最好的食物,喝最醇的酒,睡最美的女人,干最肆无忌惮的事。成为皇帝,就意味着可以混吃等死,可以趾高气扬。 至于皇帝的本质?呵呵,这种深奥的哲学问题,该由哲学家去考虑,关他屁事? 然而,今天,从华清池听完秦王刘柯说的那番话后,刘邦就一直在问自己“皇帝究竟是什么?” 他很清楚,自己不是神,而是地地道道的人,不吃饭会饿,摔倒了会疼,看到好看的姑娘也会yy,既然是人就无可避免的会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会做有利于自己的事,会对无关自己利益的人与事冷眼旁观,妥协默许。 “该死的君权神授,该死的人治啊...”刘邦喟然长叹。 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成为这个国度的皇帝以来,不管为了生存与权力,他是如何的小心翼翼,卑躬屈膝,对这个世界,他的内心始终有一份骄傲。 因为他来自后世,有着远超于这个时代的见识,就好比他明白天上下雨是水蒸气遇冷凝结,而不是龙王爷显灵,人的头发里长蘑菇是因为他不讲究卫生,给蘑菇孢子提供了‘土壤’,而不是天降祥瑞一样。 刘邦始终认为,他能凭借自己的见识而改变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有资格配得上皇帝这个职业。 可到今天,他才明白,自己错了,彻彻底底的错了。 他改变不了这个世界,比如,他无法改变皇帝是地主阶级,地主天生就是来剥削农民的这个事实,比如,明明整顿吏治,实行改革利国利民,可他却无能为力,再比如,他身为皇帝,却连臣子也指挥不动。 这些,他都无法改变,因为他所处的时代就是这样,任你再怎么天赋异禀,惊艳绝伦,也休想让农耕文明一下子就跨进工业文明。 刘邦躺在软椅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房顶,眼神涣散,他的思绪越飘越远,最后飘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陛下,您怎么了?”林嫣被刘邦的反常举动吓的够呛,皇帝上完朝之后就一直这样闷闷不乐的,整个人就像失了魂一样。 她想问是不是有哪位大臣惹他生气了?可皇帝一直都很反感她过问政事,林嫣只好将想说的话吞进肚子,静静的在一边陪着他。 本以为皇帝发一会呆就会好,谁料想,他竟然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也不动,眼神也越发空洞,早就听别人说过,世间有鬼魅,能在白天将一个人的魂勾走,这里是浩浩皇宫,刘邦又是堂堂天子,鬼魅自然是不敢靠近这里的。 可是,鬼魅不会来勾皇帝魂魄,神仙会来请天子喝酒啊,尤其是她曾王忠信誓旦旦地讲过,陛下受过天启还有那不可思议地杯酒千年的事迹。 皇帝要是在经历千年,将俗世的事情都忘了,这还了得?林嫣实在是不敢冒这个风险,于是就晃动刘邦的手臂,将他唤醒。 “你怎么了?朕又不是将死之人,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朕?”刘邦回过神来,看到林嫣一脸关切还有哀伤的表情不由奇怪道。 “陛下,天上虽好,可这人间还有一大摊子事要您做主,您断不可轻易随神仙去啊...” 听完林嫣的解释,刘邦是哭笑不得,这都哪跟哪啊,刘邦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跟林嫣说清楚,于是只好顺着她的逻辑拍拍她的手背笑道:“放心吧,天下子民尚处水深火热之中,朕怎么可能抛下祖宗社稷,去天上自己逍遥呢?况且,朕如何舍得你这么一个比天上的仙女还美的皇后啊?” 林嫣听到刘邦如此直白的情话,不由脸红了,她温柔地依偎在刘邦的怀里,久久不语。 “古代的女子就是单纯啊,这么一句淡的跟白开水一样的情话,竟然也能让她脸红耳赤,害羞万分...” 刘邦微微一笑,看着眼前这个温柔如水的美丽女子,他不禁又有些感慨,三个月前,她还恨不得吃自己的肉,喝自己的血,宁死不嫁,如今,却是这么小女儿模样。 这种天差地别,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其实有时候,他真不知道,林嫣变温柔贤惠是的的确确被自己所感化,爱上了自己,还是为了在后宫站稳脚跟而刻意奉承。 就是此时,刘邦仍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 “如果是真情流露倒也罢了,要是刻意奉承,那她的城府就实在是深的让人可怕了。”抚摸着林嫣的秀发,刘邦最后还是决定相信她——不能因为他见多了人与人之间的蝇营狗苟,人心的丑恶,就否定世上的一切美好。 “陛下,您今天怎么了?为什么一直魂不守舍的?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林嫣将头贴在刘邦那不甚宽厚的胸膛上小声问道。 “思绪纷飞,一团乱麻啊...” “哦...”见刘邦不愿多说,林嫣极是乖巧地不再多问,刘邦呵呵一笑“不是朕不愿对你讲,而是这些朝堂上的事情实在是复杂的很,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况且...就连朕都没理清,又怎么和你说?” “臣妾明白。” 抱着林嫣坐了许久,刘邦突然问道:“皇后,你说,朕是一个怎样的皇帝?” “陛下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你别问为什么,只管实话实说就是,想的什么就说什么,不要怕朕听完之后会不喜。” 林嫣想了想轻声说道:“未进宫之前,民间士子都传言,说陛下您是一位痴傻,昏庸的儿皇帝,世间之所以有这么多不公事,有这么多冤屈都是您不理朝政,不辩忠贤所致。 臣妾当时无知,误信了他们的话,一时鲁莽,险些铸成大错,当臣妾在刑场上即将问斩之时,陛下匆匆赶到,非但没有计较臣妾的过失,亲自赦免了臣妾,还对百姓许下永不加赋的诺言,当时臣妾就觉得您并不像传言所说的那样昏庸无能。 只是那时囿于面子,臣妾还是以为陛下之所以救下臣妾,是为了得到臣妾父亲的忠心,好让您死心塌地为您做事。 臣妾打定了主意,进宫之后,即便陛下得到了臣妾的人,也不会得到臣妾的心,只是,臣妾没有想到,新婚之夜,陛下竟对臣妾秋毫不犯,由此可见那些说陛下贪图享乐,好色成疾的流言是子虚乌有。 后来,臣妾也渐渐知晓了,陛下在宫里的处境。太后为难臣妾,陛下非但没有置之不理,反而多次维护臣妾,陛下对臣妾的良苦用心,实在是让臣妾羞愧不已。 亲政大典之时,陛下一身金甲,策马驰骋,其英姿令三军将士,文武百官心潮澎湃,又斥责外国使节无礼举动,令其哑口无言,在场人等无不振奋莫名,陛下一身英雄气概,试问天下男子,谁能匹敌? 臣妾当时亲手做了一个香囊,原想着在亲政大典时送给您,以聊表臣妾对您的愧疚,殊不知陛下视而不见,臣妾知道,您不是为别的,而是因为臣妾有意讨好太后。 从那时,臣妾就知道了,陛下是一个有底线的君主,爱憎分明,臣妾想起做的那些错事,真是追悔莫及。 太后大权独揽,不肯归还于陛下,本就是有违天理,陛下掌权后,非但没有怪罪于她,反而依旧以母亲之礼待之,太后去世后,陛下伤心欲绝,吐血晕厥,臣妾去看望您,那时才知道您为了社稷每天三更睡,五更起,勤勉于政,竟连自己的身体也不顾了。 亲政后,陛下前脚主持完太后丧事,后脚又拖着病体去外访查,探望灾民,与灾民同食一锅饭,令闻者落泪,百姓无不感念陛下之恩德。 寻常和您一样大的,在这个年纪都是不问世事,一心玩乐,可陛下陛下年方十二,却要撑起这万钧重的江山,您看看这双手...臣妾的心都快要碎了。 这些事情,臣妾都是亲眼所见,试问,如果这样一个有礼有节,恪守孝道,勤勉于政,宽容大度,爱民如子的皇帝不是一个好皇帝,谁还是呢? 臣妾能嫁给您,这是臣三生修来的福气,大渝能有您这样一位明君,也是百姓之福。” 事实证明,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无论什么时候,人都是喜欢听别人说自己的好话,男人拍马屁,你或许还有点抵抗力,但女人如果拍起马屁,就是再理智的男人也会不由飘飘然。 林嫣絮絮叨叨说着,在她的口中,他的夫君,大渝的新皇是这样的伟大,几近完美,就连刘邦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的形象竟然这样伟岸,就像天上的太阳一样,照耀着人世间。 刘邦很清楚,人无完人,他自然是没有这么伟大的,不过,这至少能够证明,林嫣的心中是有他的——谁家的妻子不夸自己的男人是天底下最优秀的男人呢? 情人眼里出西施,林嫣站在妻子还有刘邦人品的角度评价了刘邦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皇帝。 这是不客观的,所谓关心则乱,林嫣这样看待他并不代表天下百姓都这样看待他,而且,有时候,人品好只能证明,这个人是个好人,却无法证明,这个人是个好皇帝。 曹阿满,一个能说出‘宁可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的自私自大狂能说是个好人吗?可他作为皇帝,无疑是合格的,相反,那位历史上鼎鼎有名的陈后主,人品,文才俱佳,可他作为皇帝,合格吗?同样的例子还有西楚霸王项羽。 人品与能力并不是一回事。刘邦此时其实更想问的是,他有没有做皇帝的能力。 不过,虽然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听完林嫣这番发自肺腑的话,刘邦心里还是有些暖暖的。 “傻女人啊...”刘邦笑着叹了口气。 林嫣抬头看着刘邦久久不展的眉头,出言安慰道:“臣妾不懂政事,也帮不上您什么忙,可是如果您有烦恼了,不妨来和臣妾多说说话,或者,让臣妾陪您出去走走也成啊。” “出去走走?”刘邦眼前一亮,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当皇帝这么久了,去过最远的地方也莫过于天牛山,大渝的壮美河山他竟然都没好好看看,这未免有些遗憾。 自己最近这段时间日夜筹划,费尽心思想要清除大渝旧疾,苦思冥想着怎么和朝堂官员周旋,神经崩的太紧了。 “秦王说的对啊,大渝的官员早就烂了,这些问题积攒多少年了,根深蒂固,又岂是一朝一夕便能解决得了的?何不出去走走,一来放松放松心情,二来...解铃还须系铃人,问题出自地方,也该去地方找答案才是啊。” 刘邦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松开林嫣,正身问道:“朕记得,高祖当年起事好像是在七月吧?” 林嫣点头“萤月初四,说起来,也快到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 说走就走的旅行 萤月,也就是七月,一百四十三年前,高祖皇帝于渝州起兵,诛无道,匡天下,南征北战,创下不朽基业,平定天下后,高祖用自己的封地作为新朝国号,由此之后,渝州,就被当做刘氏的龙兴之地。 每年的七月,朝廷都会举行庆典,其中有一项就是去渝州城给当年高祖旧宅里的神像上香,这份工作本该是由皇帝亲自做的,但渝州地远,皇帝又要处理政事,往往抽不开身,所以会派使者代替皇帝去。 刘邦想要出去走走,用这个借口再好不过,他沉吟半晌对林嫣说道:“朕今年打算亲自去渝州给高祖神像进香。” 林嫣有些讶异,随后便反应了过来“陛下亲去祭拜先祖,这是尽孝道,理所当然的,只是...”她又有些忧虑“陛下要是离开,这朝廷上下的政务该怎么办啊?” “是啊。”刘邦轻叹了口气,平常百姓出行尚且要考虑家中高堂,所谓父母在,不远游,皇帝又怎能说走就走呢?这事必须得仔细谋划,既要将朝廷的事务安排妥当,又要做好访外计划,比如时间,随从人选,路途花销等等。 这两方面,没有一个能轻松就能办好的,先不论朝堂上那些大臣会用那些借口阻拦,眼前还有一大摊子事急待他解决呢,慕容安南不日就会进京与他商量合作的细节。 这种关乎国本的大事,除了刘邦,没有任何人能做这个主,还有新来的那些迁调士卒,他已决定再设一军,统帅,训练方案,这些都不能拖。 “陛下,要不还是等过些日子再做打算吧,这朝堂好不容易安定下来,陛下如果此时离开,臣妾怕再生变故。” 刘邦拍拍她的肩膀“朕明白,最近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朝野上下,人心惶惶,此时离开金陵却是不是时候,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不过,不去不行啊,朕的心中有一个死结,怎么解也解不开,这让朕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不快活的紧...” 林嫣点点头,似懂非懂道:“陛下只有出去才能解开这个心结吗?”刘邦点点头“也许吧...” “可是陛下...” “你不用再说了,这次渝州之行,朕去定了!” 林嫣见刘邦心意已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她明白,皇帝虽然年纪小,但心性坚毅,他决定的事情,别人很难再说的动。 看来,这次皇帝亲自去渝州祭拜祖地是势在必行了,她现在只盼着,一切顺利,不要再出什么乱子,不由得,她为刚才说让皇帝出去散心的话感到有些后悔。 见林嫣一脸忧郁,刘邦笑着安慰道:“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事关国本安危,孰轻孰重,朕心中有数,况且...朕又不是周幽晋灵之辈,那些别有用心的宵小想趁朕离京时兴风作浪,想的也未免太简单了些。” 说做就做,事不宜迟。 刘邦想好接下来要干的事情后,便离开养心殿去秦王府,找刘柯商议此事,秦王听说刘邦想要去渝州这件事后,久久不语。 半晌之后,他才开口说道:“为君者,最忌刚愎自用,不是人间疾苦,你想借着这次机会去了解世情,这很好,可是,你想过没有,朝局初定,人心不稳,你此时离京,朝臣的意见如何?就算朝臣同意,难免会有人会动不该有的心思。” 刘柯说的与林嫣一样,的确,在这个微妙的时候离京有些不合时宜,稍有不慎就会步前世隋炀帝的后尘,但刘邦还是有他自己的想法。 他对秦王鞠了一躬“这正是侄儿来找您的原因,说实话,这事要是放在以前,侄儿肯定是不会想的,可如今,皇叔回京,就好比大厦有了一棵巨木支撑,有您在朝坐镇,侄儿不相信谁还胆敢放肆。” “你是想让我替你暂理朝政?”刘柯惊愕道。 “正是!侄儿命苦,父皇走的早,母后也音讯全无,皇叔是侄儿如今在这世上唯一可以依靠的血亲了,还望皇叔帮侄儿一次!” 将朝政交于秦王之手,不得不说有些冒险,但通过这些时日对他这位皇叔了解,刘邦还是愿意相信秦王的为人。 他不是一个痴迷于权力的人,否则,他也不会当了这么多年的建安王,更不会离开皇宫去外归隐。 更重要的是,如今金陵所有的武装力量都集中在刘邦的手里,卫青对他忠心耿耿,锦衣卫,皇城司无孔不入,就算有个风吹草动,刘邦也会在第一时间知道,并做出应对。 所以让秦王代他暂理朝政,刘邦还是比较放心的。 刘柯是个聪明人,有些事刘邦不说,他也心里清楚,他不是一个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的人,这一点刘邦并没有看错,事实上,刘柯之所以答应刘邦复出,也是出于他对这个有资质成为一代明君的侄儿的爱护。 虽然知道刘邦另有后手,但当听到刘邦想让他代理朝政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感动。 皇权惑人心啊,皇室之中,哪一个不是将自己手中的权力看的比命还重的?为了权力明争暗夺,甚至不惜手足相残,谁会轻易将权力交于他人?当时他之所以要远离朝廷,就是不想让这种事情发生在他和他的兄弟身上。 可饶是他如此退步,刘跃,这个和他一同长大,亲如手足的兄弟还是时常警惕于他,心灰意冷之下,他索性去外地远游,十几年不归。 人是拿来对比的。 血浓于水的亲兄弟猜忌他,可他这个很多年都没接触过的侄子,才和自己见了几面,就封他为秦王,如今更是连总理朝政这种大权都交给他。 这种信任无异是在刘柯冰封了十几年的心上浇了一股暖流。 见刘柯楞楞出神,半天不给答复,刘邦解下腰间的天子剑放到桌子上“皇叔不要有所顾忌,侄儿相信皇叔的为人,也请皇叔相信侄儿的决心,皇叔如果是怕有人不服,皇叔便用这把天子剑,先斩后奏!” 秦王没去理会桌上的天子剑,而是一脸严肃地看着刘邦“季儿,你老实告诉皇叔,你此次去渝州祖地,是不是想探查地方,摸清大渝现状?” 和聪明人讲话就是轻松,刘邦点头道:“皇叔今早对侄儿所说的那番话,让侄儿如梦初醒,侄儿一直以为治理朝政,最大的困难就是制衡朝堂,所以绞尽脑汁,想方设法与朝堂上那些人周旋。 皇叔说的没错啊,大渝的官员早就烂了,如果只是那些已经趴到高位的人烂了,烂的也只是一小部分,倘若连地方上的也烂了,大渝也就彻底烂了。 有道是上行下效,上面的人烂了,下面的人想不烂都不行,可如果没有下面那些人支持上面的人,他们又怎会猖狂至今呢?这是一个无解的怪圈,怪不得英明如仁宗者,也束手无策,只能维稳。” 刘柯欣慰地看着刘邦,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看出事情的关键所在,非资质卓绝的君主所不能。 “既然你明白这是一个无解的怪圈,还要冒着风险去解吗?” “侄儿不知道,可是侄儿身为一国之君,守护祖宗社稷,为百姓创造一个朗朗乾坤,这是侄儿的本分,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国将不国,社稷衰微,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侄儿总要做点什么,这也是侄儿此次出去的另外一个目的,侄儿想看看,百姓究竟需不需要这个朝廷,需不需要侄儿这个皇帝,更想看看,百姓需要一个什么样的朝廷,需要一个什么样的皇帝!” 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说的刘邦是热血,这些话,一半发自肺腑,另一半是为了感化刘柯。 要忽悠别人,让别人相信自己所说的话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首先要做的就是忽悠自己,让自己相信。 前世,公司每周开三次动员大会,主持人那洗脑般充满蛊惑性的语言,有好几次都差点让刘邦觉得,连自己身体也不顾,拼命工作,丢掉一切做人的底线与尊严,提高业绩,这样做是对的了。 这一套演讲的套路,刘邦早就烂熟于心——什么访查民情,为了江山社稷,这都是顺带才做的事好吗?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当皇帝当久了,心里不畅快,想出去旅游一下,顺顺气。 自古真情无人理,总是套路得人心,在刘邦一顿大义凛然的猛侃下,刘柯宽慰地笑了“你能有如此想法,足见你没有被权力迷失本心,很好,很好,既然想去,那就去吧。 去外面好好看看,看看你的江山是如何的壮美,看看你的子民是如何的勤劳,至于,朝堂上的事,皇叔就先替你守着,本王虽然远离朝政几十载,但好歹也活了这么长时间了,我就不信,谁还敢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 日有所梦 前世的时候,刘邦曾听人说过这样一个笑话。说是去旅游,其实不用带太多,几条狗就足以,一条看家犬,一条导盲犬,一条猎犬。虽是笑谈,但仔细想想,还是很有道理的——看家犬用来看家护院,导盲犬用来引路,猎犬用来觅食。 秦王无疑就是充当了‘看家犬’的角色,刘邦心道,要是他这位皇叔知道,他此时的想法,不知道会不会直接将他踢出去。 最主要的事情搞定,接下来,刘邦又和秦王讨论了一下行程安排——此次前去渝州,名为祭拜祖地,实为视察地方,不管出于那一方面的考虑,出发时间,路线,事无巨细,都得提前准备,面面俱到。 出发的日子最后定在了下个月初七以后,离今天还有半个多月,如果不出现什么意外的话,这段时间,足够让刘邦解决完眼前的事情,访查的期限不能超过一个月,也就是说从出发到办完事返回,刘邦总共有一个月的时间。 这是刘柯的底线,也是必须昭告天下的一条,虽说他同意刘邦此次外出访查计划,但有些问题还是得考虑,他代理朝政,一个月还行,要是再拖,先不论大臣怎么想,天下百姓就会以为是秦王把新皇给架空了。 一个月,说短不短,说长却也不长,光赶路就要花费大半时间,更别说访查当地民情了——这不是飞机汽车满世界跑的后世,即便是皇帝,出行也得坐马车。 如何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干最多的事,路线的安排便尤为重要。 刘邦对金陵以外的地区不甚了解,好在刘柯曾在大渝各地游览十几载,对那里的风土人情,发展状况知道的都很详细。 他在地图上标出了一条路线,看着途中的州县,刘邦沉思片刻对刘柯说道:“皇叔,侄儿有一事不明,既是要赶时间,您看,从金陵出发,要是沿着长江逆流而上,不出七日便可抵达渝州,您为何要舍近而求远,选择一条陆路呢?” 刘柯叹了口气道:“你说的不错,可是长江凶险,即便是顺游,也难免会遇到各种意外,遑论逆水行舟?况且,有些事情你并不清楚,长江上游两岸山高林密,有不少山寨夷民未曾开化,不服王治,万万不可冒险!” 刘邦点点头,旅游虽好,但小命却是最重要的,万一不慎葬身鱼腹,或者被野人抓去,那就实在是太悲催了“皇叔所言极是,侄儿也是随口一说。” “嗯,这条路线,百姓良善,治安相对较好,而且还有修建好的驰道,行宫,要真算起来,也不比走水路慢多少。”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人的经验还是要听的,拿上这张初期的预定出行计划图,刘邦回到养心殿,仔细盘算。 想了许久,刘邦吩咐内侍召段固来见。段固刚至,刘邦就道:“段固,朕问你,皇城司的分舵筹建的怎么样了?” “回陛下,除了地方府县,各州郡都已经开始着手进行了。” 刘邦指着地图上标出来的几个地方对段固说道:“嗯,你办事朕放心,这样吧,你去给各地分舵传令,让他们尽快收集当地的情报,特别是这几个地方的,越详细越好,赶在下月初七之前给朕交上来。” “臣立刻就去安排!” “去吧!”让段固下去后,刘邦躺在软椅上,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太阳西斜,已经到下午了。 孔子说,中午不睡,下午崩溃,孟子说,孔子说的对。 这两天又是微服私访,又是筹划封赏之事,每天三更睡,五更起,忙的跟条狗一样,睡眠严重不足,再加上金陵夏日闷热,刚批阅了一会奏折,刘邦便哈欠连天,眼皮发沉。 桌案上的奏文渐渐就像一群蚂蚁,在他眼前不断来回转悠,刘邦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不一会便鼾声如雷。 林嫣端着一碗酸梅汤,走到跟前,看着熟睡的刘邦口水连天,又是觉得好笑,又是心疼,她唤过内侍,拿来一条薄毯,亲手给刘邦盖上,随后便小声让内侍都退下。 ... “狗皇帝,你忠奸不分,戕害百姓,不行君道,比那商纣更加可恶,吾今日就要为民除害!杀了你这无道昏君!” “不,我没有!” “还敢说没有?霍政老贼,为老不尊,逼迫吾兄弟那十三岁的女儿为妾,那女子不从,便令恶仆强抢,好好的黄花闺女就让他给糟蹋了,他糟蹋了不说,他还让他的儿子,孙子糟蹋,吾兄弟闺女不堪受辱,坠井自杀。 这般禽兽便也罢了,人都死了,他还将尸体从井里打捞上来,继续侮辱,如此贼人,妄称宰相,你不但坐视不理,还与虎谋皮,如此不仁不义,还敢说不是昏君?” “这位大哥,霍老头人老心不死,老牛吃嫩草,强抢民女,十恶不做,的确是该死,可这不管我的事啊。” “他既在朝中做官,如何不管你的事?” “实话告诉你吧,我其实不是真正的皇帝,我是个冒牌货啊,大哥。” “嗯?你姓甚名谁?” “姓刘名邦,上海人,家住在南京...” “什么上海,南京,你既是刘邦,那就是皇帝,废话休说,吾今日就要为吾兄弟讨回公道,呔,昏君拿命来!” “不!”刘邦一下子跳了起来,膝盖磕在桌子上,火辣辣的疼。 “陛下,发生什么事了?”林嫣闻声匆忙从外面跑进来问道,刘邦看了看一脸关切状的林嫣,又看了看那满桌子的口水,脸一下子涨的通红。 “娘的,竟然是在做梦!”刘邦看了看背上披的薄毯,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揉着膝盖,重新坐在椅子上道:“无妨,无妨。” “陛下...”林嫣说着便走了过来,刘邦看着桌上的哈喇子,这要是让林嫣看见,堂堂皇帝的面子可就全丢光了。他赶忙摆手道:“朕没事,没事,皇后不用担心,你回去吧。” 林嫣看到刘邦一脸窘迫,也明白过来,她捂着嘴走过来笑道:“臣妾早就看到了。” 被拆穿了,刘邦尴尬地嘿嘿一笑“让皇后见笑了。” “说什么见笑,人趴着睡,口津不能入腹,自会流出口外,人人如此,就是臣妾,趴着睡,也会流口水,陛下以后若是觉得困倦,就去床上睡,也没人敢说您的不是。”林嫣一边用手帕擦桌上的口水,一边对刘邦说道。 “皇后说的是,说的是...” 整理完桌面卫生,林嫣坐在刘邦跟前温声问道:“陛下刚才惊呼,是做噩梦了吗?” “给臣妾说说吧,我娘说,要是做噩梦,给别人说了,这梦境就不灵了。” 刘邦长舒了一口气,提起这个荒诞的梦,他就有些郁闷——别人白日做梦,不是一般都做什么逆袭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的美梦吗,他可倒好,白富美没有看到,一个彪形大汉提着菜刀不由分说就来砍他。 难道,这是征兆我不日有血光之灾吗?想了想,刘邦还是决定给林嫣说说,“朕梦到...” 话刚出口,门外有内侍来报“启禀陛下,宰相求见。” 刘邦只好将话又咽了下去,他朝林嫣抱歉一笑,林嫣点点头,转身回内殿去了。 “请宰相进来!” “老臣参见陛下!”霍政进门说着就要行礼,刘邦摆手道:“宰相不必客气,以后,这跪礼就不要行了。” “谢陛下垂怜!” “嗯...宰相今日来找朕,所为何事啊?” 霍政躬身道:“老臣,今日前来讨扰陛下,是想请陛下赐婚!” 赐婚?刘邦不由一愣,刚才那个梦境又从脑海中浮现出来,这什么情况?刘邦咳嗽了一声问道:“是霍府有喜事吗?” “正是!” 刘邦的脸色微微有些异样“新娘几岁啊?”霍政抬头看了一眼刘邦,皇帝的脸色怎么有点怪怪的,心里虽然疑惑,但霍政还是实说道:“回陛下,今年年方十三。” “卧槽!”刘邦险些没一口气呛死,这他娘的,果然是有征兆的啊,他看向霍政的脸色更加古怪“难不成,霍老头真的是一个萝莉控?还是一个恋尸癖?”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章 汝母奴婢也 世上有很多的不幸,也有很多的烦恼,但不管有多么倒霉,多么痛苦,日子总是要过的,太阳照常会升起,这个世界,并不会因为你的喜怒哀乐而产生任何变化。 又是崭新的一天。 这日早朝,刘邦下发了两道圣旨,主要内容是,对禁军的改动,一些人事任免,以及建立新军的决定。 其一,禁军拆立,分为南北二军,南军继续由卫青掌管,北军由前千衣卫统领胡不归掌管,被裁撤的千衣卫属卒,倘若没有劣迹者,一律恢复原职,并入北军。 从今往后,宫城防务皆由北军与南军轮流负责,具体事项由南北军负责人,与兵部商议,拿出章程后,交由皇帝审核。 其二,从各地迁调来的一万五千名兵卒,择优选取,成立‘北府军’驻扎京口,由蒙雄掌管。 旨意传达完了,朝堂上一片静默,文官集团虽然有心插手,可无奈军政分离,他们这些文官即便再怎么有意见,在军务上,还是无从着手,武将们,虽然有这个资格,但在成立新军的问题上,谁又能和蒙雄争锋? 刘邦扫视群臣淡淡道:“既然诸卿没有意见,此事就这么定了,诸卿还有什么事要奏吗?” 户部尚书林清徐出班道:“启奏陛下,臣前些日子奉旨前去豫州赈灾,现已将灾民安置,河堤加固,灾区重建等事宜整理完毕,请陛下审阅!” 刘邦从内侍端来的盘子中拿过奏折,仔细翻看,半晌,刘邦问道:“嗯,林卿辛苦了,这件差事办的不错,不过...卿为何在奏疏上没有提及责任追究呢?难不成,豫州黄河决堤,就没有一个人失职或者犯有此类的错误吗?” 此话一出,众官员皆是面面相觑,脸色古怪的很。怎么可能没有问题?就算黄河没有决堤,只要查,那些地方官员基本上就没有一个干净的。 事情既然解决了就行了呗,而且,不是已经有个郑志出来当替罪羊了吗,为啥还要揪住不放呢?这不是鸡蛋里挑骨头,没事找事吗? 众官员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林清徐身上,林清徐垂首不语,刘邦的声音拔高了几分“林尚书,朕在问你话呢?是不是豫州的官员当真都清廉如水,没有一点问题?” 林清徐躬身道:“是!” “哈哈...哈哈!”刘邦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好啊,朕有如此良吏,又有尔等栋梁,何愁天下不平,看来朕还要给豫州的官员们好好赏赐一番,以示表彰啊,诸卿以为如何?” “呃...”众人哑言,霍政出班道:“陛下,老臣以为,赏赐还是算了吧。” “哦?”刘邦的声音有些冷冽“既是贤臣能吏,有功为何不赏?这岂不是让天下人以为朕心胸狭隘,小心眼,舍不得赏赐,寒了臣子的心吗?还是说,宰相只愿意让自己受封受奖,却见不得别人风光?” “这...” 霍政被喷了一脸口水,众官员心思各异,有噤若寒蝉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摸不着头脑的。 “宰相德高望重,一直是朕的肱骨,大渝的擎天柱,朕看宰相近来行事恍惚,难不成,身体欠恙否?要不要在家将养一段时间?” “回陛下的话,老臣幸得天威庇佑,身子骨还算硬朗。” “既然身子骨还行,那就别说那些不着调的糊涂话,退下吧。”刘邦面无表情道。 霍政回班,心叹道“刘氏的天子啊,果然一个个都是睚眦必报。”昨日他刚刚让皇帝不高兴,转眼过了一天,皇帝就给他难堪,都这把年纪了,还被人冷嘲热讽,骂的狗血喷头,这张老脸还真是有些拉不下来啊。 没有去理会众官百态,刘邦一甩袍袖,威严十足道:“现在已是六月末,马上就到农忙时节了,今年朝廷征税却迟迟没有动静,节气不等人,诸卿这两天尽快拿出一个章程来。 司农寺,御史台,户部,兵部你们多操点心,农事,税赋事关国本,不能出丝毫差错,你们明白吗?” 被点到名的几位部门大佬均出班应诺。 刘邦点点头继续说道:“刑部,大理寺,廷尉司,你们也不能闲着,所有阻碍农收纳税的人,强买强卖,坑害百姓的地主,官员,只要查明,无论是谁,一律严惩不贷!” “诺!” “尤其是廷尉司,朕听说每年到这个时候,都会频繁发生强人抢粮,甚至是拦路抢夺官粮的事情,尤其是河西,那些山贼见粮就抢,简直目无王法,胆大包天。 冯辟,你所派些人手,那些江湖游侠,杀人掠货的好汉,该抓就抓,该杀就杀,不要留手,朕会下旨,让当地衙门,戍卫配合你们行动,看到贼人就抓,遇到贼窝就给朕断端了!务必要保证农收顺利进行。” 刘邦说的是斩钉截铁,杀气腾腾,众官员闻之皆是心中一凛,看皇帝这架势,是准备下重手啊。 “除了此事,朕还有一件事要和诸卿商量,前些日子,朕收到慕容部单于的来信,说慕容部欲与我大渝合作贸易,互通有无,我大渝用粮食,布匹,换慕容部的盐铁,战马,耕牛,诸卿以为这笔生意做得做不得?” 底下一如以往的沉默。 这有点出乎刘邦的意料,按理说,和别国通商,这么大的事情关系到在场每一个人的切身利益,而且,无论是出于对国家安全的考虑,还是从自身的利益出发,这都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 刘邦原想着,朝臣们就算不举双手赞成,但至少不应该当场拒绝吧?现在的情景实在是有些诡异,看那一个个仿佛吃了翔一样抽搐的脸,貌似他们很反感这件事情? “怎么不说话?太傅你的意见呢?” 蒙雄应声出列,他环顾左右,然后朗声道:“回陛下,臣认为,应该答应慕容部。” 刘邦脸上浮现了一抹笑容,还是自己人用的趁手啊,“哦?太傅有什么高见?说出来,让朕和其他臣工都听一听。” “众所周知,梁国自李孝篡位登基起,就一直对我大渝虎视眈眈,李文宗继位后,更是联合北秦蛮夷,南楚僻国,悍然对我大渝发起进攻,我大渝将士浴血奋战,虽粉碎了梁国的阴谋,但也因此失去了中原,以及北方的大片土地。 梁国声势大涨,更何况经过这十年的养精蓄锐,梁国国力日渐强大,早已不同往日,反观我大渝,这十年以来,天灾频发,百姓苦不堪言,军械年久失修,士卒久不思战,陛下刚刚亲政,百废待兴,正是国势衰微之时。 彼涨此消,倘若梁国再次入侵,我大渝危如累卵,好在上天有眼,梁国虽强,但也有内患,鲜卑众部族,野心勃勃,就像是一枚毒刺钉在梁国的背后。 梁国要是不拔除这根毒刺,就难以抽出精力与我大渝为敌,如今慕容部势弱,倘若任凭梁国吞并慕容部,那我大渝可就真危险了,而如果我们拉慕容部一把,正好可以牵制梁国,我大渝便可趁此机会,发展壮大! 况且,慕容部还能带来,我大渝当今最缺的盐铁,战马,有了这些东西,相信用不了几年,我大渝的军力便可恢复,到时,即便梁国有二心,我们亦可一战!” “啪啪...”刘邦拍手叫好“太傅真不愧是我大渝军中砥柱,这份解读可谓是鞭辟入里,入木三分,诸卿都听懂了吗?” “陛下,臣有异议。”工部主事赵涵站出来说道。 刘邦脸色一沉“赵卿有何见解?” “启奏陛下,刚才蒙太傅所言,与慕容部通商便可解我大渝之忧,在臣看来,简直是荒谬,先不论慕容部得到大渝的支持能不能抵挡住梁国,就拿我大渝子民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去换一些填不饱肚子的冰冷器物,这一条,老臣就难以接受。 试问朝堂诸公,慕容部的蛮夷需要粮食,难道我大渝的子民粮食就多的没出去了吗?每年各地均有饥荒,粮食自己吃都不够,哪来的粮食去和蛮夷做交易? 况且,蒙太傅刚说梁国军威难挡,而我大渝军力势微,这未免有过言过其实,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吧?前不久,陛下在天牛山下举行军演,在场诸位都看到我大渝兵威了吧? 如此,虽然不能北伐中原,收复失地,但至少不会被外敌欺侮,和慕容部做交易又有何必要?遑论我大渝乃堂堂华夏正宗,慕容部一边陲蛮夷,与这样的人做交易,置我大渝华夏贵胄脸面于何在?请恕臣难以接受!” “臣附议!” “赵大人说的有道理啊。” 看到朝臣们一个个出来附和,刘邦顿时是被气的七窍生烟,什么叫做用粮食换无用的器物,盐铁,战马,这是没用的东西吗? 这就好比前世,各大网站的论坛上一播报我国在航天,航海领域有重大突破时,就会有恬不知耻的喷子酸溜溜地说‘有那么多钱,还不如捐给贫困山区’云云。 刘邦就纳闷了,这种话要是什么也不懂得老百姓说也就罢了,偏偏像他这样位列庙堂,手握大权的朝廷命官竟然也能说出这种目光短浅的蠢话。 况且,就连大字不识一个老百姓也明白国强家安的道理,他们这些上位者为何就不懂?一个也就罢了,偏偏这样的人还不在少数。 还有他说的在天牛山军演,彰显大渝兵威昌盛,简直就是笑话,就连卫青,姜义这些人都说,和梁国比起来,大渝的军力远远不如,他们这些连兵也没带过的酸儒知道什么? 慕容部乃边陲蛮夷,大渝是正宗贵胄,和蛮夷做生意会丢面子,拜托,现在大渝不也是偏安一隅,和慕容部有什么区别? “难道...大渝的官员都是这般目光短浅?自高自大?”刘邦越看,越觉得底下这群人不顺眼。 “迟早有一天,老子要让你们全部滚蛋!” 刘邦气急败坏,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在高处冷眼旁观,蒙雄以及几个还有点血性的武将忍不住了。 赵涵得到这么多人的支持,更是得意,他躬身道:“不止如此,朝廷每年支付粮饷,供养军士,而国内四海升平,又无战事,岂不浪费?依臣之见,倒不如让他们卸甲归田...” 如果说,刚才那些话只是就事论事,现在这句就是完全针对武官集团了。 其中有一个年方四十的武将出列喝骂道:“赵老匹夫,你大头兵没带过一个,知道什么?” “公堂之上,你竟敢大放厥词,辱骂老夫,简直是有辱斯文!老夫要告你侮辱朝廷命官,让陛下治你的罪!” “你说大渝粮食不够吃,那就让陛下好好看看,你家仓库里的粮食,恐怕就你一家足够整个金陵的百姓吃三年了吧。”武将讥讽道。 赵涵怒极“简直一派胡言!汝母怎会教出像你这般不懂礼仪的狂悖之徒?与奴婢何异?” 刘邦睁大了眼睛“这就是古代版的国骂吗?汝母奴婢也?”还没等他来得及反应,只见那名武将,蹭的一下冲到赵涵面前,迎脸就是一拳。 赵涵应声倒地,场面一下子就乱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章 外交官的经济学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意,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恶意。曹蹇拖董彦来当传声筒,意思很明确了——小子,我想和你谈谈。 既然是谈判,那就需要谈判的筹码,曹蹇的手上还有什么筹码呢?他的身份,名望?太可笑了,此一时,彼一时,如果太后尚在,刘邦可能还会有所顾忌,但如今太后没了,怎么处置曹家,还不是全凭他一人的心情? 不过想来,曹蹇也不是傻子,不会天真到以为凭借自己的声望就能让刘邦回心转意,想让刘邦放过曹家,不拿出点像样的东西来交换怎么能成? “聪明的人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会放弃,只有傻子才会认栽,听天由命。”刘邦微微一笑。 他很好奇,曹蹇究竟会拿出什么东西,他手里还剩什么东西?足以保下曹家满门的性命。 如果,曹蹇真能拿出什么让刘邦动心的东西,放曹家一条活路也无不可,反正他们现在大势已去,就像是被拔了牙的老虎,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关系? 但倘若那老头打算一哭二死三上吊,耍无赖的话,刘邦不介意让曹家早日去下地狱。 “朕知道了,你回去跟曹蹇说,朕在宫里,随时等候他,还有,此事不要对外人提及,卿可明白?” 董彦长舒了一口气,他心里暗自感激刘邦透查人心,懂得体谅臣子,这些暂且不表。 ... 最近,金陵城比往日更热闹了,清月坊人来人往,天南地北的商贾卖命吆喝着叫卖自己的货物,穿着单薄的胡姬十分卖力地扭动自己柔软的腰肢,引来周围阵阵行人侧目,时不时发出几声赞叹之声。 胡商更是得意,用半生不熟的中原话,给旁边那些眼睛快要放出绿光的纨绔子弟介绍,这些胡姬的种种妙处,有些按捺不住的家伙便爽快地解下自己的钱袋扔给胡商,然后带走自己看上的胡姬。 这种一掷千金的派头自然是极潇洒的,其狐朋狗友免不了要夸赞一番,胡商感受着手里沉甸甸的银钱,乐的都合不拢嘴了,至于那些胡姬以后的命运如何...嘿嘿,他可没工夫去想。 在他眼里,那些女人和牲口没什么区别,牲口既然已经卖出去了,是死是活,与他又何干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交易与买卖不过世间常态。 风满楼。 这是一家极上档次的客栈,客栈的老板很有头脑,十几年前就看到了这里的发展潜力,不惜重金从一员外手中买下这块地皮,开了这家名为风满楼的客栈。 经过几年的发展,如今,光论店面,风满楼已经算得上是整个金陵城首屈一指大客栈,其经营业务包括饮食,住宿,娱乐等各个方面。因为是老字号,信誉佳,所以每天来这里消费的人从早到晚,络绎不绝,可谓是日进斗金,市值早就超出了当年买进的十几倍。 虽然不能和食为天,听雨楼这样的存在相比,但差的也仅是一点背景与门路,况且,风满楼与听雨楼本就不是一个系统的,故而也谈不上什么竞争。 至于食为天,后者走的是高端路线,往来无白丁,除非大富大贵之家,否则,一般人哪里有资格进去,所以一般的人都会选择风满楼。 此时,在风满楼二层,一个雅致的包厢内,正坐着几个身份不同寻常的人。 坐于主位者乃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子,身材俊朗,一身锦绣薄衫将他的身材完美映衬出来,既贵气又不显浮夸,可谓是恰到好处,他的五官和中原人相去不多,只是更加立体一些。 非要说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的话,要属他的眼睛,他琥珀色的瞳仁中隐约夹杂着一抹奇异的绿,动静闭合之间,有一种让人忍不住就要去看的魔力。 他的身后,站着两个身材壮硕的汉子,一个浓眉大眼,皮肤黝黑,另一个脸型消瘦,眼睛微眯,两人不苟言笑,静静地站立在年轻男子身后,就像是两尊雕像一般。 在碧眼青年的正前方,跪坐着两个体型肥臃的中年人,外貌平平,典型特征就是一人留有山羊胡子,一人鹰钩鼻,这两人半躬着身子,两人的神态表情,言谈举止无一例外都对那年轻男子是毕恭毕敬。 包厢内很安静,只有隔壁房间隐约传来袅袅的古筝声,碧眼青年坐在窗前,透过窗户,他能看到清月大街上发生的每一件事。 从一进来,碧眼青年就一直在看外面的风景,过了足有一炷香的工夫,他这才收回目光感慨道:“以前就听说金陵是天下少有的繁华之地,如今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啊,光是商业的繁荣,我大梁就远远不如啊。” 留山羊胡子的中年人有些谄媚地笑道:“殿下初来渝地,不知内情,可不要被眼前这虚幻的繁华之景给蒙蔽了。” 碧眼青年惊奇地哦了一声“此话怎讲?” 那中年男人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上的几缕山羊胡,有些不屑地说道:“殿下有所不知,这金陵繁华不假,但那是因为在渝地做生意的商贾不必缴纳税赋,得到的钱财基本上都落在了自己的腰包里,大渝的朝廷却是没得一点利。 试问,这样的繁荣于国于民,又有何益处呢?商贾贪婪成性,能在渝地获得更多的利润,他们自然会跑来这里,等把钱赚到手了,就又卷着所得的钱财跑到别地去了,钱财最终是流到了别的地方。 朝廷未曾从中得一利,百姓又将自己辛苦得来的钱给了那些商贾,彼涨此消,天下间,凡事都有个总量,你占的多了,别人就少了,钱财也是如此,敢问殿下,长此以往,等再过个十几载,渝国可还有钱财?” 碧眼青年听到他这番论调,不由感到有趣,虽然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仔细一想,确实如此,找不到任何破绽。 “依卿之见,大渝此举实际上是在自掘坟墓?我大梁对商贾收取重税反倒是正理?” 中年男人得意一笑“正是!” 碧眼青年反问道:“那渝国为何过了十几年,时至今日,商业还是这般繁华?我看在那些在街上买卖货物的百姓,也不像是无钱可用啊?” 中年男人表情一僵,不知该如何作答,说实话,这个问题他也搞不懂,最后只能归结为“盖大渝气数未尽之故吧...” 碧眼青年点了点头,语气略微有些低沉“你说的不错,渝国虽已落败,但毕竟是华夏正统,天命所向,我大梁筹谋了十几年,始终还是无法挥师南下,一举灭之。” 另外一个男人说道:“即便气数未尽,也不过是在苟延残喘罢了,十年前一役之后,渝国由盛转衰,再加上君主无道,臣子无能,国势是江河日下,一天不如一天。华夏正统的身份早已是名存实亡。 反观我大梁,英明不过陛下,又有殿下这等天纵之才,大臣也都尽忠职守,不敢有丝毫懈怠,百姓日渐殷实,可谓是如日中天,如今,我大梁善战之士何止百万,兵威所至,谁人敢与其争锋? 等到殿下继位,渝国气数殆尽,殿下执剑一呼,王师南下,灭渝灭楚,统一天下还不是指日可待?” “卿慎言,父皇还未曾立太子,我继位什么的,以后就不要说了。”碧眼青年斥责道。 “臣知罪!” 碧眼青年满意地点点头,从他嘴角那抹更加灿烂的笑容就能知道,他嘴上在斥责,但心里还是极爽的。 品了口茶,他整了整衣襟,正色道:“这些暂且不谈,该说正事了。”两个中年男人也正襟危坐,恭敬地听着。 “想必两位卿家也都知道,父皇决意灭掉慕容,焉支等心腹大患,此时正是用兵的关键时候,现在东线战事受挫,蓟州城久攻不下,父皇准备从相,洺等地调兵北上支援,一举灭掉慕容,焉支众鲜卑部族。 秦国宇文渊杀父夺位,惹得天怒人怨,几个部落头领正在举旗讨伐,国内乱成一团,自顾不暇,不会对我大梁产生多大威胁,父皇如今最担心的就是渝国。 我大梁调兵北上,山东之地空虚,万一渝国趁虚而入,我大梁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父皇有此顾虑,因此才派我来,打探一下虚实,二位卿家在渝国待的时间久,不知道有什么对策没有?” 两个中年人眉头微皱,那个鹰钩鼻说道:“渝国兵力虽说无法与我大梁相比,但毕竟戍军也有数十万,不得不防,陛下的顾虑是很有道理的。” 碧眼青年叹了口气“是啊,渝国趁虚而入倒也罢了,父皇更担心的是渝国会与慕容,焉支等部结盟,届时,我大梁数万子弟陷于燕地,时间一久,定会出大乱。” 两中年人面面相觑,留山羊胡的那个拱了拱手郑重说道:“三殿下,恐怕慕容部已经这么做了。” 碧眼青年闻言大惊“什么?” “臣前日打探到,渝国新皇跟朝臣们商议和慕容通商的事情,臣就觉得此事非同一般,昨日刚写了呈词,准备给陛下送去,没想到...” “还有这种事...”碧眼青年陷入了沉思当中。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七章 毒计成 ??过了半晌,碧眼青年问道:“这消息准确吗?” “殿下,臣虽在渝国待的时间不长,但怎么说经营了一些人脉,这个消息绝对属实。” “没想到慕容部的人来的这么快...”碧眼青年喃喃自语,他的眼睛微眯,嘴角不由露出一抹危险的笑容,看的两人都不由打了个寒颤。 在梁皇的众多子嗣中,三皇子可谓是出类拔萃,不过相比较他的才识,他的阴狠留给人们的印象更深——犹如豺狼,只要被盯上的人,迟早都会变成他口中的肥肉,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两人对视了一眼,鹰钩鼻男小声问道:“殿下,不知陛下是怎么安排的?” 皇帝既然想到慕容部有可能拉拢渝国,想必这种情况也预料到了,他们得知道皇帝究竟是怎么想的,这样才好办事。 碧眼青年手指轻敲着桌子,悠悠吐出两个字:“联姻,结盟。” “什么?” 两人一惊,鹰钩鼻义愤填膺道:“自古以来,都是弱国向强国请求和亲,如今渝国弹丸之地,我大梁国势蒸蒸日上,已有诸国之首的迹象,为何要与他们和亲?” 山羊胡男也点头表示认同“是啊,殿下,这样做是不是有损国威?” 哼!碧眼青年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脸若寒霜,浑身上下散发出让人窒息的杀气。 他本来也是不同意这样做的,就像他们所说,大梁是强国,渝国是弱国,就算大梁如今需要后方安定,也不至于用和亲这样的手段。 更何况,和亲的人选是安城公主,他的亲妹妹,那个在这个世界上除去他母亲之外,他最爱的人。 生于帝王家是一种恩宠,也是一种不幸,皇室中的每个人都有义务为江山社稷付出,如果必要,连自己的性命都要献出去,至于个人的幸福,何其微不足道? 即便是他贵为皇子,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因为这是他父皇的决定。 “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不让自己在乎的人遭遇不幸,唯有得到那个位置!”碧眼青年握紧了拳头,额头青筋暴起,坐在他面前的两人噤若寒蝉。 “呵呵...”过了许久,碧眼青年突然咧嘴笑了,那股肃杀的冷意也消失无踪,又恢复了先前那副儒雅,令人如沐春风的模样。 碧眼青年直视两人“刚才孤失态了,还望两位卿家不要见怪。”山羊胡与鹰钩鼻男忙拱手道:“岂敢,岂敢...” 嗯!碧眼青年轻轻点头,他起身,背着手看着窗外繁华的街景道:“孤也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妥,可无奈此举是父皇还有朝廷百官做的决定。 孤来此,为的就是找一个比和亲更好的法子,两位卿家都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不知道有什么建议没有?” “这——” 两人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山羊胡拱手道:“倘若殿下能赶在慕容部来渝之前,微臣等人还能想办法,可如今,慕容部抢先一步,与渝皇取得联系,达成共识,我们处于完全的被动当中,要想弥补,谈何容易?” 碧眼青年转头笑道:“我听说,渝国新皇是一个刚满十二岁的无知少年,尔在渝国经营多年,难道就不能从中斡旋,想想办法吗?” 鹰钩鼻叹了口气道:“殿下有所不知,渝皇年幼不假,可渝国毕竟曾是大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现如今,渝国内有霍政,林清徐这样的能臣辅佐。 外有姜义,刘玄机等名将还有刘荣这样的人驻守一方,前些日子,消失多年的建安王也复出,入主秦王府,猎鹰人蒙雄也复出带兵,虽算不上人才济济,但也不容小觑。 我等即便多年苦心经营,但到底是外来人,能插上手的地方着实有限,似这等干系重大的国事,我等也是有心无力。” 对于这样一个结果,碧眼青年也不生气,他点点头道:“两位卿家的难处,我能理解——” 顿了顿他又道:“这次负责与渝国和亲的事,父皇交给了大哥,孤费劲心思,才让母后在父皇面前替孤求了个先行与渝国商榷的差事。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洛阳那边的使者团,最迟在这月十五就要出京访渝,所以,在十五之前,我们必须想办法,让渝国放弃与慕容部结交的打算。” 山羊胡与鹰钩鼻男面面相觑,在大梁,三皇子与大皇子夺嫡已不是什么秘密,对于帝国最优秀两个皇子之间的争斗,皇帝的态度一直是模棱两可,耐人寻味。 看来这次与渝国和亲结好,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在这种关乎立场问题的事情上,越是犹豫不定,就越死的快,两人迅速达成一致,齐身拜服道:“臣,唯殿下之命是从,愿为殿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碧眼青年满意地点点头。 三人重新落座,换了一壶新茶,几人整理了一下思绪,山羊胡问:“如今渝皇已经有意向和慕容部结交,想要劝说怕是不太可能,不知道殿下准备怎么做?” 碧眼青年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茶笑道:“渝皇那边没办法,就从慕容部身上找,倘若...慕容部的使节在金陵死了,你觉得慕容部会怎么想?” 鹰钩鼻眼睛一亮“自家使节在他国遇刺,慕容部会认为渝国保护不力,不重视慕容部的请求,到时,结盟什么的,也就无从谈起了。” “釜底抽薪,妙计,可是殿下,慕容使节来金陵,身边肯定会带不少护卫,万一刺杀不成,反倒打草惊蛇,落了下乘。”山羊胡忧心道。 碧眼青年微微一笑“这个就无需你们操心了,孤既敢趟这浑水,自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现在你们要干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尽快找到慕容部那些人的藏身之处!” “诺!” “来啊!”碧眼青年拍拍手,包厢的门被打开,两个仆人弓着腰从门外进来,他们的手里各自举着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 仆人将托盘放在桌几中央,便退了出去,碧眼青年动了动手指,他身上的侍卫将托盘上的红布掀开,两人的眼睛顿时睁的老大。 “这是...”山羊胡与鹰钩鼻男皆不由自护地咽了咽口水,只见在盘子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五排金锭,每一块金锭都有鸡蛋大小,金灿灿的,让人喉咙发干。 碧眼青年笑道:“这是一千两黄金,你们在渝办事,少不了要用钱,尤其是这段时期,这些黄金就当做你们的活动经费,看在这么多年,你们对孤忠心耿耿的份上,这一千两黄金当中,有一百两是孤赏给你们的。” 两人忙跪地拜谢“谢殿下厚赏,臣等定尽心竭力,不负殿下厚望!” 碧眼青年轻描淡写道:“区区百两黄金罢了,算不得什么厚赏,你们好好做事,如果顺利的话,等孤大婚之时,定会亲自为两位加官进爵!” “殿下订婚了?不知道是谁家女子,竟有如此福分,入得了殿下的法眼?” 身后的护卫傲声道:“是倾城郡主!” “倾城郡主?”两人闻言大敬。 山羊胡道:“早就听说倾城郡主不但美若天仙,更是熟读兵书,武艺高强。十三岁便随父上战场,杀伐果决,令敌人闻风丧胆,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 民间也多有‘生女当如洛倾城’的童谣,殿下能得此良配,简直是天作之合,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鹰钩鼻男谄媚问道:“不知殿下何时举办婚事,臣届时定要痛饮三百杯!”碧眼青年摆摆手“前些日子刚订婚,成婚还早着呢。” 这话说的虽然轻淡,但语气里已经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自得,一想起那个不似凡间的美丽女子,他的心里就一片火热,生女当如洛倾城...是啊,也唯有那样优秀的女人,才配得上他。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八章 谷贱伤农 ??夕阳的余晖给古老厚重的金陵城镀上了一层红纱,给人一种宁静安详的错觉,鼓声悠扬,飞鸟归林,站在高高的养心殿门前,能清楚地看到缕缕炊烟,喧嚣了一整天的城池迎来了她一天最安静的时刻。 烟火人间。 刘邦双手背在身后,驻足眺望远方,思绪悠扬,清爽的风时不时将他的衣摆吹起,又落下,他的脸和晚霞一样红,眼睛和夕阳一样瑰丽。 林嫣挪动步伐,来到门前,看着刘邦那并不高大的背影,心里却感觉到无比的踏实,有时候,一个男人的高大并不在于他有多高,而是他的心有多宽广,在她的眼里,刘邦无疑是一个高大的男人,因为他的心里装的是整个天下。 而且,在某些时候,某些事情上,身高并不会成为阻碍,想起近几日,几乎没有节制的纵欲,林嫣不由有些羞赧。 他的需求总是那么旺盛,自从孙不平知道刘邦经常跑到坤宁宫,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的时候,脸都快被气歪了,每次见到她的时候,总是像看到一个祸害一样。 “可这能怪我吗?”林嫣嘴角一弯,露出一抹比夕阳还要动人的笑。 夕阳缓缓落下,刘邦的影子被越拉越长,两人一直保持这样的距离,刘邦看远处的风景,林嫣看刘邦。 忽的,一声沉重的脚步夹杂着甲叶哗哗的声音传来,刘邦的思绪被打断,林嫣侧脸,只见胡不归正往这边走来,她悄无声息地他退进了后殿。 刘邦看了一眼林嫣,又看向胡不归,后者走到刘邦跟前,跪地行礼“臣参见陛下!” “免了,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回陛下,臣已按照您的吩咐,派人将慕容安南等人接到了东郊驿馆。” 刘邦嗯了一声道:“你为人虽然莽撞,但办事一向靠谱,朕也不多说什么了,此事事关重大,一定要确保慕容安南这段时期在金陵的安全!” 胡不归重重点头“臣心中有数!”刘邦点点头“朕今日看冯廷尉司呈交上来的折子,发现这几日来金陵的外地人明显增多,城内的治安,你要多操点心。” “马上就到农收时节了,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很多人来金陵,其中大多是商贾,娘的,这些吸血虫,陛下放心,臣已经增加了巡逻的人手,我倒要看看,谁还敢在这个时候搞事。” 提起这事,刘邦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大渝的粮食买卖。 大渝允许粮食交易,但有限额。朝廷律法规定,百姓交完赋税后,剩下的余粮可以卖出去,但不能超过三成。 这样的做的目的是保护百姓的利益,保证百姓手里都有新种,还有储粮,用来明年播种,以及应付未知的风险,比如灾荒。 但和所有政策一样,粮食买卖限额在实际操作的过程中,往往会出现很多问题。 丰收的时候,产量增多,需求却没发生多少变化,粮价自然而然就会下跌,原本令人高兴的丰收,到手的收入反而减少了,这就是所谓的‘谷贱伤农’。 历代皇帝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允许一部分粮食交易,原本想着可以通过商贾调节粮价,可他们都忘了,这个时代的本质就是人吃人。 那些坐享其成的豪族大户,贪心不足,为了获取更多的利润,经常利用自己的地位优势,联合商贾打压粮价。 每次农收的时候,粮价是一降再降,为了换取应付日常支出的铜钱,百姓只得出售更多的粮食。 这样下来,百姓手里的粮食基本上剩不了多少,安稳年景还好,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万一要是发生点小灾小难,许多家庭便不得不分田卖地,甚至成为佃户。 谷贵伤农,谷贱亦伤农,这就好像是一个循环的怪圈,百姓苦于此久矣。 这个问题的根节并不是没有人知道,只是这里面牵涉到了很多人的利益,处理起来也相当棘手,而且,刘跃在位时,朝纲不振,大权旁落,太后执政时呢,又和宰相党斗的火热,处处都需保持平衡,就更没工夫理会这事。 几十年下来,豪族大户与商贾各个都是吃的肥头大耳,越发肆无忌惮,结果就养出了十七族这样的祸害。 刘邦早就想收拾这帮蛀虫了。 “吃了这么多年,老子这次就让你们好好出出血。”刘邦眼中闪过一缕寒光,他问胡不归道:“河北,山东那边收成怎么样?” 河北,山东,地处北方,多种麦谷,收获的时间较江南等地的稻谷要早一些。 “回陛下,除了豫州等地今年遭了水灾,其他地方收成都很不错,是十年难得一见的丰收,那边的百姓都说是陛下您亲政后,老天降下来的福气。” 刘邦微微一笑,什么丰收靠皇帝保佑,听听也就罢了,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两者压根就没什么联系,这些话肯定是皇城司那帮人搞出来的。 不过,丰收是事实,河北,山东紧挨着梁国,这边收成好,那边肯定也差不到哪去,甚至犹有过之。 怪不得李文宗要选择在这个时候,征讨慕容,焉支等鲜卑部族——手里有粮,干啥都有底气啊。 “朕知道了,你下去办事吧,朕再提醒你一次,慕容安南的安全绝对不能出问题,明白吗?” “诺!” 看着胡不归渐行渐远,刘邦又将视线投向那即将到来的黑暗之中,眼睛里,似乎蒙上了一丝雾气。 不知过了多久,王忠小步移到刘邦跟前轻声道:“陛下,老国舅进宫了。” 刘邦眼皮微跳“终于来了!” ... 正阳门外。 一个佝偻老者,穿着一身与他体型很不搭配的紫袍,被老仆搀扶着,下了马车,他的脸上全是皱纹,头发也尽数变白,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一种灰白的颜色。 有些人,是慢慢老去,而有些人,老去是在一瞬间。 曹蹇无疑是后者。 见过他的人,都会为他不凡雍贵的气度所倾倒,这个老人,曾经是大渝朝堂上的一个传奇,可能谁都不会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令人敬仰的人物,有朝一日,竟会变成如此模样——风烛残年。 内侍在门前打着烛灯,身材站的笔直,他那张似是涂满了的脸上堆着一如既往的笑,那笑,谄媚,卑微,令人作呕。 只是,如今在面对曹蹇的时候,那卑微的笑容中却有几分戏谑,几分不屑,几分冷漠。 识遍世间人心,如己饮水,冷暖自知。 曹蹇以前从未正眼瞧过这些阉人,似这般仔细打量,好像还是平生头一遭。说起来,着实让人想笑。 内侍看到曹蹇下了马车,忙提着灯笼走过来笑道:“陛下跟咱家交代过了,国舅爷年事已高,可以坐车去见驾。” 曹蹇摆摆手“规矩就是规矩,岂能因老夫年岁高低就改的?”说着,便在老仆的搀扶下,缓缓进入大门。内侍微微一愣,随后也招呼其他两名内侍跟了上去。 进了门,是一片宽阔的空地,站在这里,隐约能够看到几处躲藏在宫宇楼阁间的灯火,而眼前,还是漆黑一片,只有内侍手里的烛灯才照出一小块地方。 曹蹇开始剧烈地咳嗽,老仆不忿道:“狗奴才,迎接国舅竟敢不点灯,就不怕陛下知道,诛你九族吗?” 内侍有些尴尬“咱家命苦,家里就剩咱家一个废人了。” 老仆气急“你!” 曹蹇摆摆手,示意老仆不要计较,他用有些干哑的声音对内侍道:“还请公公引路吧。”内侍挥挥手,另外两个内侍提着灯走在前面,他一手提灯,一手去搀扶曹蹇。 “委屈国舅爷了,可这也没办法啊,陛下特意交代过,以后这宫里,迟点一小时的灯,早灭一小时,除去陛下还有娘娘的寝宫,其他宫殿里,都必须用菜油” 曹蹇闻言,如枯木的手臂一震,他停下脚步,看着养心殿的方向,愣愣出神。“陛下啊...你这是要亡我曹家啊。”半晌,曹蹇惨嚎一声,老泪纵横。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一章 世俗的力量 ??就在这个瞬间,曹蹇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移开视线,表情有些萧索,又有些无奈。 在很多人眼里,皇权就好比上天,至高无上,神圣不可侵犯,这个观点是有道理的,但并完全正确,做官的人,尤其是做了很多年的官,像曹蹇这样的老人,心里很明白,这世上最强大的力量是世俗。 所谓世俗便是普世价值观,这是一条等同于天道的法则,谁也无法跳出,即便是皇帝,也不能。 曹蹇一直谨记着这条世俗法则,即便他有再大的本事,再高明的手段,也不敢逾越,因为他知道,谁要是想挑战这条法则,谁就是与全天下作对,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宰相党,太后党,你死我活,世族,寒族,矛盾日渐尖锐,臣子与皇帝之间的博弈,也从来没有停止过,朝野之中,暗流涌动,为了名与利,大家无所不用其极,为了家族荣光,甚至可以铤而走险,举兵造反。 成功者,荣光加身,万人敬仰,失败者,身死族灭,坠入深渊,永世不得翻身,成功者在成功后,洋洋得意一会后又有下一个目标,失败者,虽然不甘,虽然悔恨,即便已经于事无补,但也要自寻出路,求得一线生机。 朝登金銮殿,夕入苦牢泉,盛衰荣辱,变幻莫测,纵观之,可悲可叹,回过头看,又有些滑稽荒诞。虽道命运无常,可这些无一不都在世俗划定的圈子之中,大家都遵守着游戏规则。 然而,就在刚才,曹蹇从刘邦的眼睛里,却看到了一种桀骜不驯的野心,他想要改变这个世界,或者说,他想主宰世俗! 古往今来,纵观史书,从无一人做到! 曹蹇有些疲倦地抬了抬眼皮,低声道:“陛下可知夏启否?”刘邦对他问的这个问题虽然感到有些奇怪,但还是照实说“自然知道,国公何意?” “陛下既知启,想必也知道太康失国吧?” 刘邦点点头,他来这里后,看的最多的就是历朝历代的史书,太康失国这样的大事记,他又怎会不知。 据说,舜临死前,在部落中找了一个有才能的人继承他的王位——伯益,舜的儿子夏启不满,在舜死后,没多久,就发动政变,杀了伯益,自此开始了‘家天下’的历史。 夏启虽然夺位成功,但在王位上只待了短短九年时间,就一命呜呼,夏启的死因,虽对外说是病逝,但事实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扑朔迷离。 启死后,他的儿子太康继位,因为太康荒淫无道,执政权又被有穷氏的首领后羿夺去。 这个故事一直被历朝历代的皇帝作为反面案例,警示继承人,曹蹇说这事是什么意思?和他今天来的目的有关系?刘邦心中微微一沉,思索道。 曹蹇仰头长出了一口气,一脸沧桑道:“三皇治世,五帝并伦,黄帝、颛顼、帝喾、尧、舜,均是禅让,他们在位时,无一不是太平盛世,夏启冒天下之大不韪,兵变称王,结果呢,后羿起兵,太康失国,社稷沦丧,生灵涂炭啊。” 刘邦不置可否,‘家天下’的出现,本就是大势所趋,是社会生产力发展的必然,奴隶制取代了原始部落制,明确了社会分工,就整个历史而言,有着不可磨灭的功绩。 但在这个时代,在人们的心里,夏启绝对是一个反面人物。 “这个时候提夏启,不会是在暗示我,不要学夏启,落得那样一个下场?”刘邦心道,心思斗转之间,他决定假装听不懂。 看着刘邦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还有些迷茫的表情,曹蹇又问:“陛下以为始皇帝如何?” “千古一帝,君之楷模。” “是啊,横扫六合,统一天下,自言皇帝,开千古之先河,千古一帝,君之楷模,倒也中肯,只是,陛下,您知道,始皇帝在统一六国后,为什么再没有半点作为呢?” 刘邦没有说话,等待他的下文。 曹蹇自嘲一笑“因为他不敢啊。”刘邦乐了“还有他不敢的?”曹蹇郑重地点头“有!” “天下初定,人心不稳,秦多年征战,即便有无敌之师,民生也早已凋敝,遑论,六国虽灭,然六国之人尚在,试问,如此之时,始皇帝还一意孤行,推行秦之理念,后果将如何?” 刘邦眼神骤冷,他现在有点明白,这老家伙说这么多的用意了。 曹蹇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一字一顿道:“身死,社稷分!”他的声音虽然小,但听在刘邦耳中,无异于惊雷一般。 这个世界的历史和前世有点不同,转折点就在秦始皇,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中,秦始皇灭掉六国后,便采取了‘消极’的政策。 不但没有对六国余孽赶尽杀绝,反而尽力招安,安抚六国百姓,与此同时,刻意削弱法家的力量,抬高儒家的影响力,对于一些浩大的工程也在尽量控制,恢复经济生产。 这样做的结果便是,社会矛盾逐渐缓和,秦帝国也一步步走上正轨,开始了她从新生到壮大,再到衰败的道路。 所以,在这个世界,基本上不存在‘暴秦’这么一说,也很少有人去想,假如始皇帝没有采取这种温和的手段,结果会怎样。 曹蹇想到了,而且还给出了结果。 这个结果和刘邦熟知的历史何其相似,简直一模一样,书同文,车同轨,行同伦,统一度量衡,用暴力摧毁旧的文化,建立新的文明。 万里长城,秦直道,始皇陵,一项项伟大的工程开始进行,同样是使用暴力,最后,始皇死而地分,伟大的秦帝国二世而亡,华夏大地又进入了乱世。 看着曹蹇那双仿佛可以透察人心最深处秘密的眼神,刘邦就好像一直被踩到了尾巴的猫。 他首先想到的是这个老东西,是不是成精了?都说马老精,人老滑,兔子老了不好抓,曹蹇活了这么长时间,该不会真的有预卜先知的能力吧? 随后,他就将自己脑海中这个着实荒诞的念头扔掉了,不过还是心有余悸,即使不成精,但这份见识,实在是可怕。 幸亏他已经老了,快死了,不然,要是站到刘邦的对立面,不知又会给他带来多大麻烦。 那场与太后之间的夺权战争,谁胜谁负,还真不一定,要知道,他也姓曹。 曹蹇胡须微动,他从刘邦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杀机,但转瞬间,那抹杀机就消失于无形,刘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被曹蹇扰动了心神,让他有机可乘。 与人沟通,特别是谈判,用的方法也无非四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迫之以威。 新手通常会一个一个试,这个不行用下个,而高手早已炉火纯青,不拘泥于一种形式。 就像曹蹇,一句话说出来,往往既能让人觉得有理,又能在无形之中给人一种压迫感——只要方法用对,力度拿捏准确,皇帝也不是不能胁迫,因为皇帝也有弱点。 和这样的人交锋,着实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这还是在他占据绝对优势,曹蹇年老体衰,又被拖了好久的情况下,被曹蹇几句话给整的如临大敌。 刘邦不敢再有一丝一毫的分神,他坐直了身子,微笑道:“国公说了这么多,朕都听得有些迷糊了,到底何意,还请您直说吧。” “陛下何故对世族勋贵,视如敌寇?” “朕...”曹蹇的眼神真挚,看得出,他的确很好奇这个问题,刘邦刚想说‘朕有吗?’第一个字刚蹦出来,就被他咽回了肚子。 常言道,兵不厌诈,但有时候,高手之间过招,讲究的就是一个‘真’字,那些掩饰真实目的虚招,在他们眼里,其实就跟没有一样。 更何况,在谈判一道上,刘邦还算不上高手,他的伪装瞒不过曹蹇这样的老狐狸,既然无效,也就没必要去伪装了。 还是那句话,老子是皇帝,老子是天下第一,我就这么说了,就这么做了,怎地吧?地位,才是刘邦最大的优势。 “朕只视那些无视法度,包藏祸心的世族勋贵如敌寇。” 曹蹇反问:“可如果没有这些世族勋贵,又何来大渝的江山?” 刘邦为之一滞,这话说的着实有点诛心,通俗点来讲,曹蹇的意思就是‘你刘家的江山就是靠我们这些世族勋贵打下来的,我们稍微放肆一点,又什么错?’ 要是别人说这话,早就被抓起来,砍头了,但曹蹇这么说,刘邦对他还真是无可奈何。 曹蹇又问:“陛下可知,您要走的是一条怎样的路?”他的神态似乎有些激动“您...您打算和整个天下为敌吗?” “天下?”刘邦嗤笑一声“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是朕的天下,区区尔等又什么资格代表整个天下?难不成...朕杀一个曹家,就会让天下世族都揭竿而起不成?” 曹蹇沉默了,过了许久,他颤巍巍地站起来,躬身向刘邦致辞“罪臣告退!” “国公慢走!”刘邦起身,将曹蹇送至门口,站在大殿门前,刘邦指着笼罩在黑夜中的皇宫,又指了指远处金陵城亮起的点点灯光道:“朕月前就下旨,明令宫中用度,一律减半,想必您来的时候,就有人告诉您了吧?” 曹蹇点头,侧身拱手道:“陛下如此节俭,实为百姓之福。” 刘邦哈哈一笑,露出一排森白的牙“是啊,节俭是一种美德,倘若人人都节俭一分,这世间不知会少多少流离失所的可怜人,您不是说,朕走的路不好走吗?要不就从节俭开始?” 曹蹇闻言,身体一震,差点摔倒在地上。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二章 黑龙卷轴 曹蹇被老仆搀扶着,一步步挪动着出了养心殿,看着他萧索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当中,刘邦知道,曹蹇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这个时代的人,能活到七十岁,已经算是高寿,活到八十岁,就是活化石,像他这样,活到九十多岁,还不糊涂的,莫说大渝,就是放眼天下,怕也是找不出几个来。 曹蹇之所以活着,还保持着惊人的理智,靠的就是一口气,曹家的命运系于他一人之身,他不能死,如今,他屈服了,曹家也保住了,他还有什么理由继续苟活于世呢? 刘邦站在殿门前,久久不语,王忠凑上来,看了一眼宫门的方向叹息道:“哎,当初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落到这般田地,也是可怜啊...” “怎么?你也想替他说情?”刘邦瞥了王忠一眼道。 王忠嘿嘿一笑“怎么会呢,曹禺扯众造反,罪不可恕,敢和陛下作对,满门抄斩是他罪有应得。奴婢就是觉得老国公这把年纪,还要遭这份罪,有些可怜罢了。” 刘邦吐出一口浊气“是啊,要是他不和朕作对,朕又如何会做的如此狠绝呢?不过,这也由不得他啊...” 王忠若有所思,主仆二人站在养心殿门前,看着满天的星斗,久久不语,过了好长一会,王忠低声问刘邦“陛下,您真的打算放过曹家吗?” “那不然呢?”刘邦瞪了他一眼。 “奴婢不敢揣测主子心思,只是奴婢觉得吧,这老国公的面子固然得给,但曹家也不能轻易放过。” 刘邦惊道:“哦?为什么呀?” “陛下您想啊,这一来嘛,十七族谋反一事,就是曹蹇牵头,从犯也许可以从轻处理,但主犯一定要严惩,否则,其他人就会以为陛下不敢杀人,是软柿子,这个头一开,要再关上就得杀更多的人了,所以这个口子决不能开!” 刘邦踢了王忠一脚笑骂道:“狗奴才,没看出来啊,三个月前,还是个唯唯诺诺的磕头虫,如今说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 王忠贱笑着又凑了过来“那是,陛下英明远胜始皇,就是和三皇五帝相比,也不遑多让,跟着您,一头猪也能生出几分灵性来,更何况人呢?奴婢脑子变的灵光了几分,这都是沾您的福气啊。” 一记马屁逗的刘邦哈哈大笑,原本有点沉重的心,不由得也宽松了些,刘邦指着王忠笑道:“你这拍马屁的功夫,也大有进展啊,好,朕刚听你话有余音,来,给朕说道说道,朕不能放过曹家的第二个原因是什么?” 王忠得到了表扬,脸上得意之色更浓,他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二来嘛,也没有别的,就因为太后也是曹家人...” 听得此话,刘邦的脸色立刻就阴沉了下去,王忠心道不好,刚才有些太过得意,一时嘴快,就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他很想抽自己两个耳光,该死的,这是自己该说的话吗?太后与皇帝夺权,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如今,太后死了,死的不明不白,外界是众说纷纭,只是谁都不敢说。 但不管真相如何,曹家作为太后的本家,失败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皇帝明白这个道理,百官明白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谁都清楚,可谁都不敢说,怕的就是犯皇帝的忌讳,如今自己一个下人,口无遮拦说出这样的话,简直是活腻味了。 看到刘邦冰冷的目光,王忠顿时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请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一瞬间,这额头上就开始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子,像雨点一样往下掉。 过了许久,才听刘邦缓缓道:“起来吧,这种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王忠,朕有必要再提醒你一次,朕很早就跟你说过,朕允许你犯错,但不允许你背叛欺瞒朕,如果被朕发现,朕一定会砍掉你的狗头。” “奴婢不敢...”王忠玩命的磕头,心中苦的就跟黄连一样,谁能想到,先前还好好的,有说有笑,这突然就有了性命之忧。 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啊。 皇帝走了,王忠心里刚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死里逃生,就听刘邦幽幽的声音传来“那些人送的东西,还是还回去吧,以后也不要收了,他们的东西可没那么好拿啊。” 王忠本来已经稍稍平复下来的心一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他呆呆地看着已经进入大殿的刘邦,只觉得背脊发寒。 ... 权利,权利,权和利本就是一对孪生兄弟,有了权就会想着去获取利,得到了利就会想着争取相匹配的权。 皇帝如此,官员如此,百姓亦是如此,王忠如今是刘邦身边的红人,虽然是一个宦官,但精明的官员们却很清楚他的价值。 曹家以及其他十六族的惨剧是他们一手的杰作,放过任何一家都是对他们斗争成果的否定,这是他们谁都无法接受的,所以,即便十七族已经和丧家之犬没什么区别,但还是想尽办法落井下石,置之死地而后快。 用一点微不足道的金银贿赂一个宦官,说不定就能让刘邦下定决心,即便达不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但有这样一个门路,以后办事也能方便不少,这样的买卖怎么看都不亏。 官场上的这些勾当,刘邦比谁都清楚,王忠知道锦衣卫,自然也知道那些王公大臣家里,有多少眼线,可是他不知道,这宫里也有,而且,很多就在他身边。 霍府,李府,王府,这些家族的管事已经请王忠喝了好几次酒,席间自然也少不了金银赠送这样的戏码,好在王忠虽然有贪心,但也知道个度,拿的并不是很多,而且,里面有大部分都给了宫里的其他宦官。 这也是刘邦没有办他的原因,如今趁着这机会敲打敲打他,也算是达到了目的。 刘邦叹了口气,将杂念抛到脑后,他辞退左右,走到宴桌前,在先前曹蹇所坐的蒲团下摸了一把。 果然,有东西! 刘邦脸上嘴角微微翘起,曹蹇这个老家伙很贼啊,一番谈话过后,当他知道不给刘邦足够的利益就无法保住曹家后,就立刻起身告辞。 很明显,他妥协了,他也不得不妥协,有时候,一个人再聪明,面对形势也不得不低头,既然妥协,那就肯定会留下东西。 “究竟是什么东西,还神神秘秘的...”刘邦嘀咕着,从蒲团下取出一个细细的卷轴,当他借着灯光看到那枚卷轴上,清晰可见的黑龙纹漆的时候,他愣住了。 “黑龙卷轴?嘶——”刘邦又仔细看了一下,待他确认上面的确是黑龙纹后,他倒吸了口冷气,刘邦没想到曹蹇竟然会给他这样一个东西,更没有想到,曹蹇竟然会有这样的东西。 事实上,刘邦对这东西很熟悉,或者说,对和这个卷轴类似的东西。 历史上,以黑龙为图腾的国家只有一个,那就是威名赫赫的大秦帝国,秦为水德,尚黑,能用黑龙纹漆封的卷轴,籍册,无一不是绝密。刘邦在石渠阁,那间只能皇帝进去的小房间里,就曾看到过不少这样的档案。 那是帝国密宗,里面所记载的都是惊天动地的秘辛! 刘邦左右翻转,察看了一番,发现上面的火漆完好,没有被打开,涂改的痕迹,就小心翼翼地挑开封印,拿到灯光下仔细辩看。 只看了一眼,刘邦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三章 胯下之辱 上 夫治乱,运也,穷达,命也,贵贱,时也。 范睢这段时间,日子很不好过,原本好好的军中教头,一朝犯冲,遇上了小人,和上司发生了点嘴角冲突,就被乱棍赶出了军营,自那以后,这运气就一天比一天差。 没办法,谁让他得罪的是蔡家的人,将军可惜他一身练兵的好本领,想替他说几句好话,无奈,蔡家势大,而且,理亏的确实是范睢。 如今,蔡家被满门抄斩,但凡和蔡家扯上关系的人都倒了大霉,虽然人人都知道,他与蔡达不和,但他毕竟是蔡达的手下,狱刑是免了,可军营呢,他是永远都回不去了。 想想自家师弟卫青,如今是混的如鱼得水,就打算去卫府混日子,顺便讨点钱花,做师哥的占师弟的便宜,他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可谁料想,师弟没见着,卫府的侍卫一见到他,就像是看到了瘟神一样,大门关的死死的,任凭他怎么咒骂,就是不开门。 世态炎凉啊,金陵,他是混不下去了,想出城到别地再寻出路,嘿,守城的看到他,立刻就瞪着眼睛,不让他出门,说是金陵最近严打,不许可疑人员随意进出。 范睢是欲哭无泪。 屋漏偏逢连夜雨,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什么怪事都往他身上招呼啊,身上一文钱都没有,穿了好几个月的衣服散发着一股子嗖味,直冲脑门啊,就连路边的乞丐见他都躲的远远的,深怕沾上晦气。 “想我范睢也是九尺男儿,胸怀大志,这满腔的才华无处施展,真教人痛心疾首,呜呼哀哉!” 范睢站在街头,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不由长叹一声,这郁郁不得志的高人姿态刚摆了没多久,一盆凉水从天而降,从头到脚,浑身上下是浇了个通透,头上还有一片烂菜叶子。 整个人看起来是滑稽无比。 两个衣着光鲜的公子哥,依靠在木栏上,放肆大笑,其中一个俯视着站在大街上发愣的范睢嘲讽道:“喂,要饭的,发什么呆呢?不去好好要你的饭,杵在那里档小爷看姑娘,真真是该死至极...” 范睢抬头看着那人,没有说话,另外一个公子哥笑骂道:“微安兄,他在瞪你。” “臭乞丐,再瞪,小心爷把你的眼珠子给你挖出来,哎呀,本公子就奇了怪了,最近陛下不是在严抓金陵治安吗,这好好的皇城里,怎么还有这么多的叫花子?” “没办法呀,这些低贱的人到处都是,赶了一批又来一批,陛下也是无计可施啊。” 两人美美地干了一杯,原以为范睢会识趣,自己离开,没想到,他却一直站在那里盯着两人看,脸上还带着笑。 这边发生的事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周边的人越聚越多,很快就将范睢围了个水泄不通。 事情闹大了,两位公子哥也就没有继续喝酒的心思了,金陵城最近不太平,廷尉司,大理寺,县衙,每日都派人在城内巡逻,谁敢闹事,无论对错,都免不了要去牢里走上一遭,出来后,一个个皆是脸色苍白,噤若寒蝉。 本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一瞬间就变成了鹌鹑,虽然不知道他们在里面究竟经历了什么,不过想来也是凄惨无比。 一个小小的乞丐,他们自然没放在眼里,但如果把那些巡逻的士卒,捕快招来,那就有些大大的不妙了。 之前最先说话的那位公子哥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银壳子,丢在范睢跟前“小爷今天心情好,这些钱够你吃一段时间了,赶紧走,赶紧走!” 旁边围观的那些人见到地上有银子,一个个都眼冒精光,恨不得立刻动身去抢,只是囿于大庭广众之下,拉不下脸面,只得盯着地上那几块碎银子吞口水。 范睢,依旧是一动不动,他把头昂地高高的,就像是一只斗狠的公鸡。 楼上的两人成为众矢之的,扔完钱见没收到效果,公子哥脸色涨红,被一个乞丐逼到如此境地,他如何受得了? 心中怒火万丈,便对范睢怒吼道:“好,你有种!”他双手撑着栏杆纵身一跃,十分灵巧地落地,站在范睢面前。 身手矫健,动作呢,干净利落,潇洒异常,一看就是练过的,周围人见到这一幕都不由喝了声彩。公子哥看着范睢,从怀中取出一个钱袋掂了掂,里面鼓鼓囊囊,隐约有金属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 “这里呢,有五两金子,如果你从本大爷的胯下钻过去,这些就都是你的了,如若不然,就赶紧滚蛋,少在这里恶心本公子!” 范睢瞧了瞧他手里的金子,眼珠子转个不停。 人群外面,停着一辆马车,一个面容精致秀丽的女子揭开窗帘,场中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她问旁边的一个中年汉子道:“庄叔,你觉得他会拿金子吗?” 大汉看了一眼范睢摇头道:“不会!” “为什么?那可是无两金子啊,我看他衣衫褴褛,应该很需要这些钱才对。” 哼!大汉冷笑一声,十分不屑地看了耀武扬威的公子哥一眼“我见那人被脏水泼身,依然不卑不亢,虽然穷困潦倒,但银子送到他跟前,也是无动于衷,由此可见,是一条有血性的汉子。 那些仗着有几个臭钱的公子哥,欺负欺负叫花子还行,想让这种人屈服,我看是妄想,换了我,别说五两金子,就是五十两,五百两,也休想让某低一下头!” 女子美眸微抬“这可未必哦...” 汉子刚欲反驳,转过头一看,顿时是脸色涨红,睚呲欲裂,只见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范睢俯下身子,趴在地上,缓缓从那个公子哥的胯下钻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四章 胯下之辱 下 丢人啊! “嘿呀!”大汉重重地叹了口气,九尺男儿为了区区五两黄金,就钻人胯下,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他转过头,不再去管范睢的死活,仿佛看一眼就会弄脏他的眼睛。 其他人也是一脸的鄙夷,周围,唏嘘议论声不绝于耳,原以为眼前这个身材高大的汉子会有什么样的英勇举动,没想到,结局竟然是这般。 也是,五两黄金,说多不算多,说少那也不是个小数目。金陵市上,一斗米的价格不过区区十文钱,五两金子放到寻常的平民小户家里,足够他们吃上三年了,更何况,对范睢这样的乞丐呢? 常言说的好啊,鸟为食死,人为财亡,仔细想想,为了五两金子,受一回羞辱,那也值了——尊严这种东西,贵或者贱,那得因人而异,一般来说,有钱人看的比较重。穷人嘛,嘿嘿,尊严是什么?能填饱肚子吗? 好死不如赖活着啊。 坐在阁楼上的青年倚着栏杆笑的是前仰后合,笑了许久,他才抹掉眼泪道:“微安兄,你今日可是孟浪了,白白损了五两黄金,可惜啊,可惜...” 那位名为微安的公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嘴角似乎有些抽搐,就像是踩到了****一样。 范睢站起来,压根没有理会周围鄙夷的目光,他伸出手,脸上还带着笑,当接过那一袋沉甸甸的金子时,他咧开了嘴,露出一口白牙。 同时暗道可惜的还有另外一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从风满楼出来的梁国三皇子李孝,还有两位驻渝使臣,李孝手持折扇喃喃自语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连念了三遍,最后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在一旁的中年人笑道:“乞丐就是乞丐,他们哪里知道士可杀不可辱的道理?殿下何必为一个贱人大发感慨呢?” 李孝点点头“是啊,说到底,这芸芸众生,大多都是这般苟延残喘之徒,我们走吧...”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聚众闹事,一个个都不想活了是不是?”远处传来巡逻士卒的喝骂声,几个捕快手配腰刀,拨开人群,不怀好意地上下左右打量场中的两人。 待问清事情原委后,捕快头子瞧了一眼蓬头垢面的范睢和那位公子,警告了几句“没有闹事最好!”随后呵斥四周“看什么呢,还不赶紧散了?” 人群逐渐散去,马车上的女子轻叹了口气“能伸能曲,虽然落魄,却也不失为大丈夫...” 大汉听到自家小姐的评价,差点没背过气去,都这样了,还大丈夫?谁家的大丈夫是这幅德行? 正欲反驳,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男人从对面的当铺走了出来,女子笑着对他说:“爹爹,刚才的事您也看见了吧?” 中年男人极不耐烦地瞥了一眼远处正洋洋得意的范睢,然后露出一抹厌恶的神色来“一个臭要饭的,我看他作甚?” “可是爹爹...” 女子话还没出口,中年男人就打断她道:“韩家遭此大难,自身都难保了,哪里还有工夫管他人闲事?老庄,我们走吧。” 见父亲心情不好,女子只好将要说的话吞进了肚子,这次自家因为和蔡府联姻受到了牵连,那天夜里,倘若不是自己极力坚持,没有和蔡,顾两家跑出去,韩家满门上下恐怕早就成了刀下鬼。 虽然侥幸逃得一难,不用被砍头,但韩家的家产尽数充公,万贯家财,顷刻间烟消云散,父亲为了补贴家用,只能变卖仅剩下的一点财物,就连母亲出嫁时,娘家所赠的首饰也当了。 韩家的没落无可避免。 穷尽一生,甚至不惜拿自己当做筹码都想光宗耀祖的父亲,而今梦想破裂,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他心情不好是应该的,厌恶自己也是应该的。 韩玥烨看了一眼正和捕快说话的范睢,心中长叹了一口气,父亲看不起乞丐,可是如今,韩家与那些乞丐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放下车帘,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子身影来,他的长相无可挑剔,谈吐诙谐,一举一动都显示出不凡的教养,和表面高尚,内在粗鄙的蔡昭星相比,简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百里晨宇...听蔡昭星说,他是天机阁的少阁主,地位尊崇,没想到一个江湖世家出来的人,竟然生的那么风雅,哎...” 韩玥烨不由心生伤感,人生无常,有些人注定只有匆匆一面的缘分,惊鸿一瞥之后,只给人留下了一段似有似无的印象,从此便杳无音讯。 再见时,恐怕已是物是人非。 ... 如果刘邦知道她此时的心境,说不定会赋词一首,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只可惜,刘邦不是李煜,痴男怨女之间那些个莫名其妙的心思还没资格摆在他的案头上。 英雄与美人的故事,他更喜欢前者。 皇城司将今天大街上,范睢惨遭胯下之辱的事情,包括一些细节,都原原本本的写在了折子上,呈交给刘邦观阅,当他看到范睢从人家胯下钻过去后,还嬉皮笑脸地跟人讨要金子时,不由哑然一笑。 “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哈哈,好啊,好啊。”刘邦大笑着,将折子扔给王忠看。 王忠看罢笑道:“想必季大人家的小公子杀了他的心都有啊。” 刘邦点头“是啊,能把恶心人的事情做到这份上,就连朕也没有想到,五两金子,嘿,得亏他只带了五两金子,如果带了五百两,这家伙恐怕都敢拿啊。” “陛下,您真准备用这样的人去当北府军的教习?”王忠笑罢,有些担忧道。刘邦瞥了他一眼“怎么,不行吗?” “陛下慧眼,用人自然是英明无比,奴婢不敢胡说,只是,此人没有一点将领的骨气可言,放到军中,怕是难以服众。” 刘邦将奏折合上,放到木盒子里归档“有道是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能忍天下之不能忍,这样的人才能为天下不能为之事啊。 这些时间,皇城司,廷尉司,大理寺,县衙对他百般照顾,日子过的很是凄惨,前些日子,听说他和霍府家的看门狗抢食,被人羞辱却不以为耻,只因为,霍府给狗吃的是五花肉。 嘿,能和狗抢肉吃,从人裤裆底下钻过去,拿金子,有什么大不了的?王忠,你看着吧,这个人日后定会教所有人都惊掉眼球的。” 王忠笑着应是,眼中闪过一缕莫名的神采。 “行了,你下去吧,吩咐段固,将此人给朕盯紧了,朕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惊世骇俗之举。” 王忠应诺,随后躬身退下,待出了大殿,他嘴角微微一翘轻声道:“平阳王府就是富贵,连狗都吃肉,还是五花肉...” 喝了一口茶,刘邦又将奏折从木盒里取了出来,他将上面的内容重新看了一遍,叹了口气道:“前世,也有一个人曾经历过这样的事,他的名字叫韩信,范睢啊,范睢,但愿你不会叫朕失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五章 借口 骄阳高照,万里无云,金陵城仿佛一个大蒸锅。即便是躲到阴凉地,也还是能感觉到一股子闷热气,不一会,后背就被汗给湿透了,黏糊糊地贴在身上,别提有多难受。 庚辰年六月的最后一天就在这样一个酷暑的夏日里,缓缓走过了。 看门的土狗趴在窝里,一动不动,即便有生人经过,也只是探出头瞧瞧,发出几声有气无力地吠叫,没有了往日的嚣张,只把舌头伸的老长。 跛脚的主人手里拿着一把破蒲扇,不停挥动着,见几个小屁孩抱着一大堆荔枝,视若无人地从自家园子里跑出来,顿时是七窍生烟。 今年园子里那棵老荔枝树,久违地结满了硕果,本想着等过几天,摘了去西市上售卖,自己都没舍得吃几个,却不料,今日被这些个猢狲给祸害了。 想追吧,无奈腿脚不方便,不追吧,他又心有不甘,只给他气的是他跳着脚喝骂。最后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顽童消失在了街角。 嘿!跛脚汉子狠狠地在土狗身上踢了几脚,嘴里咒骂它是条没用的狗,还不如一棍子敲死,吃肉,土狗呢,委屈地低吟,舌头伸的更长了。 看到干涸的破瓷碗,跛脚汉子不由叹了口气,仰起头骂了句该死的天气,就抄起葫芦瓢,往瓷碗里倒水。 院门口,五个卷起裤管,敞开胸襟的汉子坐在树荫下乘凉,他们笑呵呵地看着跛脚汉子给土狗添水,有人调侃道:“我说老刘,你家园子里的那棵荔枝树,长的那么繁,你看树枝子都快被压断了,给那些小子们吃几个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这铁公鸡的名头,可真不是吹的啊?” 说罢,联同旁边的几个人一起哈哈大笑。 老刘没好气地看着那些人哼道:“我一个残废人,跟你们这些走了****运的家伙自然是没法比,陛下免了官赋,粮食税也减了三成,今年光景好啊,等过个把月,粮食一收,嘿,家家户户那都能把粮垛填满了。 家里有粮,心中不慌啊,我没那福气,家里没田,就指望着园子里的几棵果树活命,那些猢狲把我的果树祸害了,我拿啥去换粮食?” 几个汉子脸上带着笑,老刘的日子不好过,他们是清楚的,刚才说那些话也只是熟人打趣。 顽童再胡闹,也不至于把整棵树上的荔枝都偷光,况且,这四方邻居,都是老实人家,自家的孩子偷了人家的荔枝,都会原价赔偿,不会让他一个可怜的残疾人白白遭受损失的。 “行了,不就几个荔枝嘛,能值几个钱?来,喝碗醪糟,解解暑气,这天气呀,真他娘的要人老命哟。” 老刘脸色稍稍缓和,仔细想想,平日里,街坊邻居也没少接济他,如今果子成熟了,给他们也送过去一些尝尝鲜,那才是该有的人情,和几个稚子怄气,确实没必要。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大树底下,接过汉子递来的瓷碗,酸甜的醪糟被他一饮而尽,这胸腹中的火焰好像瞬间就熄灭了,倦懒之意一扫而空,浑身舒畅。 几个汉子摇着蒲扇,看着不远处,街坊间不断来往的行人,其中一人感慨道:“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听到他的话,其他人皆是深有体会地叹了口气,想想前几年,老天爷不给面子,不是大旱就是大涝,饿死人的事情屡见不鲜。百姓们没粮食,朝廷却不管,赋税比往年还多了一成,简直是不让人活。 今年虽然也有旱情,豫州也发生了涝灾,但多数地方还算是风调雨顺,更重要的是,朝廷征的税少了。 官员们也收敛了许多,没听说过哪里有横征暴敛的事情出现,原本绝望的生活突然就出现了一缕曙光,让人是又悲又喜。 “这都是仰赖陛下之功啊!”刚才大发感慨的那汉子道。 其他几人纷纷应和。 “是啊,大家都说当今陛下是真龙天子下凡,是上苍派来人家,拯救咱们这些苦命人的,有陛下在,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老刘也觉得当今皇帝是个好皇帝,因为别人都这么说,只可惜的是,像他这种既不是农,又不是商,非官非贼的人却没有享受到半点好处。 见老刘一脸的失落,几个人安慰他道:“老刘你也不要丧气,陛下英明神武,最见不得百姓受苦,不会忘记你们的。” “就是,老刘,你的好日子会来的。” “我听说,陛下前几天准备再修籍册,度量土地,把城里那些没有铺面作坊,又不是奴籍的人重新划到农籍里,分配土地,结果遭到了大臣们的反对,哎,多好的政策,多好的陛下啊,可惜啊,可惜” 老刘闻听此言,不由浑身气血上涌,浑身颤栗。 祖辈原是将作监的匠人,本事没有传承下去,父辈只得变卖全部家产开了家小酒馆,传到他手里的时候恰逢兵荒马乱,朝廷征丁,他被捉去充了军。 在给大军押运粮草的途中,遇到敌袭,左腿被箭射穿,由于没有得到很好的救治,就落下残疾。 打完仗后,朝廷就给了一贯钱作为补偿,没有表彰,没有军功,没有优待,他没有享受到任何伤残军人应该享受到的待遇,因为他只是个押运粮草的民夫,连辅军都算不上。 瘸着腿回到家,妻子病故,扎着长生辩的儿子已经长大,四肢修长,只可惜,是个败家子,整日里和一群游侠,盗匪厮混,祖辈留下来的酒馆早就被他给卖了。 老刘悲愤交加,相比较祖业的丢失,发妻的病逝,他更为儿子的堕落感到悲哀,可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儿子跪在地上,指着他的鼻子吼“你除了给我血肉,什么都没给我留下,种地没田,经商无门,连在城里走动,都会被官府给抓去问话,因为我没有户籍,是个野种!” 儿子没有一个正经的身份,自然就无法从事正经的工作,只得四处逃窜,干着见不得人的买卖,他每天晚上做梦都会梦见,儿子的头颅挂在城门口,两眼无神地看着他。 如今好不容易有一线机会,能让自己的儿子重新获得合法身份,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老刘双拳紧握,最后又无奈地松开黯然神伤,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废人,谁又肯听他的话呢? “这群狗官!”几个知道老刘过往的汉子,怒火难以抑制,一拳砸在树上,树叶簌簌往下掉。 气氛突然沉默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类似的人往往都有类似的命运,虽然不能说穷人都得不到幸福,但穷人的生活,大多往往都是痛苦的。 也不知是哪位大师曾经说过,你不让穷人好过,在你倒霉的时候,穷人会让你更加难过。 落井下石这种事情,谁都干过。 当金陵城的穷人得知,谋逆的十七族,除了曹家被流放千里之外,其余十六族皆于明日行刑时,整个金陵沸腾了。 十六族,整整六百七十四人,女眷皆被充妓,男丁皆为斩首,浩浩荡荡的囚车队伍从天牢里开出,一直到东郊河畔,整条街道聚满了人,这一次,没人再向他们扔烂菜叶子,扔的是石块。 如果不是禁军及时维持秩序,这些人,恐怕还没到刑场,就会先被百姓们砸死。 刘邦看着皇城司实时传来的情报,不由长叹了一口气,这正应了一句俗话,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从百姓们如此强烈的恨意上就能想到,这些家伙,究竟是如何的恶事做尽,死不足惜。 虽然,他很清楚,那六百多人里,至少有一半没有害过人,在那一半人中,还有不少人曾经接济过乞丐,流民,搀扶过老人,日行一善。 刘邦要的只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 仅代表作者黑色水晶01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 ,谢谢大家! :,,gegegengxin!!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六章 不过心安理得 百姓都是盲从的,即便有人受过这几家的恩惠,在众口一致,视这些被装在囚车里的人如仇寇的时候,他们也会悄悄闭上嘴巴,说不定还会和其他人一起咒骂,扔石块。 主流永远都是正确的,那些另类的思想,另类的人都被这股洪水吞噬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即便是皇帝,也不行。 矛盾需要一个宣泄口。 百姓与豪族之间的矛盾就像一个放在太阳下的炸药包,只需要一点小小的火星,就会爆炸,到时,死的人恐怕就不止这六百七十四个——烽烟一起,堆尸如山,血流成河,可不是一句玩笑话。 刘邦做过一个统计,他搜集到了近十年,地方递来的告急文书,制成图表发现:各地发生暴动的次数,规模在逐年攀升,尤其是最近五年,虽然每次叛乱都被平灭。 但无论是从参与人数,还是破坏程度上看,这五年内,发生的暴动,都比以往有了显著的增高,大有愈演愈烈,星火燎原之势。 触目惊心啊。 大渝底子厚,现在还能为维持现状,可底蕴终究会有耗尽的一天,当有朝一日,朝廷无力遍地叛乱时,大渝也就气数尽了,刘邦这个皇帝也该下台了。 那种惨烈的情景不敢想象,为了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刘邦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找替罪羊,十六个金陵显赫的大家族来当出气筒最合适不过。 所以,百姓的愤怒是有理由的,十六族被斩尽杀绝也是应该的,故而,做出这个决定的皇帝也是没有任何错误的。 刘邦心烦意乱地批阅奏折,脑子里不断替自己的屠夫行为找各种理由,只可惜的是——即便他给自己找了无数合法合理的借口,暗示了自己很多次这样做没有错,可当午时的钟声响起,他还是不由浑身一颤,手中的朱笔掉在奏折上,荫出一大滩殷红的印记,像血一样刺眼。 东郊河畔。 执法官面无表情地宣读每一族的罪状,每读完一家,监斩官刑部尚书张鲍义就扔出一块木牌,说一声‘斩’字。 腰间系着黑布带,头上缠着红布条的刽子手,一大口酒喷在雪亮的环首刀上,双手高高举起刀,然后重重挥下,钢刀在阳光下划过一个炫目的轨迹,瞬时,人头落地,脖腔中涌出大量鲜血,冲了足足一丈多高。 轨迹不断在空中闪过,血柱不断喷出,不一会,浓郁的血腥气便笼罩在这块区域,原本山清水秀的地方立刻成了令人作呕的修罗场。 那些被绑在木桩上,等待行刑的人见到前面的人身首异处,顿时昏死了一大片,大小失禁。有好多人都是在昏厥状态中被砍掉脑袋的。 在一边观刑的百姓里,有不少人蹲在地上呕吐,但更多的人是满脸兴奋,他们把眼睛睁的大大的,生怕错过一处细节,眼睛里泛着嗜血的光。 挥刀,砍头的动作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当六百余人都被砍完时,东郊河畔早已经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东郊的河水成了和血一样的颜色,一直绵延十几里,无数的苍蝇闻到血腥味,从四面八方聚来,黑压压的,如同乌云一样,赶都赶不走。 这地方已经没法待了,张鲍义黑着脸看那些苍蝇在尸体上下蛆产卵,好不容易熬到执法官喊完‘刑毕’两个字,便一甩袍袖,快步离开。 其余几个陪斩官脸色同样不好看,也紧跟着长官走了,只剩下漫天飞舞的苍蝇,还有满地的尸体,天空有几只乌鸦在兴奋地鸣叫。 在人群外围,一处地势相对较高的山坳上,两个身着青色官袍的年轻官员,握着毛笔,快速地在纸上记载着什么。 待记载完毕,其中一个身材高挺,面容清秀的青衣男子叹了口气道:“我朝自高祖皇帝起,还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一次杀这么多人” 另外一个青衣官员听他话犹未尽,便转头看着他,等待下文,可等了许久,那人也没说一个字。 他转过头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这些人串通一气,起兵逼宫,所犯的乃是不赦的大罪,落得如此下场,实在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只可惜啊,这好好的草木秀地,用来踏青游玩最好不过,如今却是去不得了。” “谋逆固然不对,可这些人都是和我们一样,是诗书传家的世族,如今被屠戮一空,陛下的心里,难道就没有一丝不忍吗? 反正都是死刑,用绞也就罢了,非要当众斩首,弄得血淋淋的,连我都有些心惊胆颤啊。” 站在他身边,那个身高较低的青衣官员收好纸笔,十分严肃地说道:“怀德兄,你我皆是史官,唯一要做的就是客观公正地将每一件事记录下来,传于后世,陛下的功过是非,自有后人评说。 至于其他的,就不是我们需要操心的了。这里的事情已经完了,咱们这就回去吧,父亲还在等我们呢。” 高瘦青年深施一礼“受教了!”随后两人一起随着官府的队伍离去。 刘邦站在养心殿门前,一直注视着东方,不动也不说话,就这样,一直保持一个姿势足足站了一个多时辰。 林嫣从后殿出来,看着桌上散落的朱笔,还有那滩殷红的墨迹不由轻叹了口气。 她从侍女手中接过饭盒,将里面的食物,果品取出,放到桌案上,就让她们下去,自己一个人走到刘邦跟前轻声道:“陛下,天气烦热,站在外面久了对身体不好,还是回殿里凉着吧,臣妾做了银耳莲子羹,还有新摘下来的荔枝,用来消暑最好不过了。” 刘邦缓过神来,看了一眼她,也不说话,林嫣凑过来,握住他的手,这才发现,炎炎夏日里,皇帝的手冰的吓人。 “梆梆——梆梆”钟声再次响起,内侍敲着梆子,在冗道里有气无力地喊着“未时一刻,天清,大吉!” 未时了!刘邦将视线从远处收回,握住林嫣的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怎么过来了?有荔枝,银耳莲子羹?嗯,好,朕要好好品尝一下皇后的手艺。” 仅代表作者黑色水晶01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 ,谢谢大家!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扑倒男主好饥_渴!!在线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七章 行尸走肉 前世,上大学的时候,有一个教授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人是需要灵魂的,没有灵魂的人只是一具行尸走肉,没有任何生存的价值。刘邦知道,那老头是给说给正在教室最后面睡觉的几个人的,其中,也包括他。 人需要灵魂,就像发动机需要油,电灯泡需要电一样,这个比喻实在是高明的紧。 只是以前年少轻狂,只把‘今朝有酒今朝醉’,‘花开堪折直须折’奉为经典,肆意浪费青春,丝毫没有考虑过,这里面的深意,直到如今重活一世,才幡然醒悟,老头子说的确是真理。 ‘行尸走肉’是可悲的,遗憾的是,这世上的‘行尸走肉’总是层出不穷。比如这位爷。 中山王刘卓最近的生活状态完全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闲的蛋疼’。京城虽好,可毕竟不如自己的领地舒坦,更要命的是,原本压根就没看上眼的皇帝弟弟,如今变得高深莫测。 这是让他如坐针毡的主要原因。 京城里风云变幻,暗流涌动。几乎每天都在死人,小皇帝纵横捭阖,就像是一头饕餮,吃人不吐骨头,一桩桩一件件,做的是狠辣果决,不留任何情面,刘卓自问,没有勇气和这样一个人作对,他只想尽快回到封地,继续过逍遥快活的日子。 在他看来,这样的要求并不算高,于是就想打着回封地替母后尽孝的幌子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谁料想,皇帝竟不应允,让他一个人在鸿陵守孝。 过惯了酒池肉林,声色犬马日子的王爷,哪里忍受得了这样的苦日子,于是就偷偷跑到外面闲逛,见一女子貌美如花,亭亭玉立,精虫上脑,就动了将其据为己有的心思。 女子被护卫装进马车,送到了刘卓住的地方,当夜就洞房,当那女子步履蹒跚回到家,将刘卓的暴行一五一十地告诉老父后,便关上门不再见人,老父大怒,就去找刘卓理论。 刘卓没见着,反被他的护卫给臭揍了一顿,他心灰意冷地回到家,打开门一看,心就凉了,自家的女儿披头散发,被悬挂在半空中,无声的摇曳。 急火攻心之下,老农一口鲜血喷出就昏了过去,待之醒转,邻居听闻此事后,一个个义愤填膺,拥簇着老农,来到金陵县衙敲响了鸣冤鼓,金陵县令张治杰接过状纸,勃然大怒,他不顾上官警告,硬是写了折子上交给朝廷。 一石激起千层浪。 刘邦正和林嫣享受温馨的二人世界,这杀人后,压抑的心情刚刚平息下去,王忠就急匆匆跑进来,告诉他:百姓聚众闹事——告状大军已经到了朱雀门。 “噗——”刚进嘴的一颗荔枝被他活生生给咽了下去,噎得够呛,林嫣嗔怨地看了一眼王忠,给刘邦抚背,好不容易这才喘平了气。 “怎么回事?百姓无缘无故会聚众闹事?” 王忠躬身将邸报放到桌上小声道:“是中山王...” “刘卓?他不是在鸿陵给母后守孝吗?”刘邦狐疑地拿过奏折,翻开之后,只看了几眼,顿时怒不可遏。 “蠢货!” 他将奏折狠狠地摔在桌上,一言不发,整个人脸色铁青,林嫣看了一眼邸报上所写的内容,叹了口气,她将邸报折叠整齐,放在桌案上,给刘邦行了一礼就去了后殿。 王忠见皇后离去便轻声问刘邦“陛下,中山王这次做的有些过了,您看该如何是好?” 刘邦恨恨地拍了拍椅子扶手“卫青呢?” “回陛下,卫统领已经率禁军在尽力维持城内秩序了,可民怨汹汹,若是不给百姓一个交代,恐怕事态会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局面啊。” 刘邦点点头,他又将那份邸报拿起来,重新细看了一遍就对王忠说:“传朕旨意,命,胡不归加派人手,巩固城防,绝不能让百姓进入皇城!命,卫青维持局面,若有趁机作乱者,杀无赦! 命,冯辟携朕口谕,即刻将所有与本案有关的人员控制起来,朝中凡六品以上官员,立刻进宫,不得拖延,命段固,谢玉即刻觐见!” 一道道命令从刘邦口中发出,王忠心中一凛,跪地称诺,随后,便出去执行了,大殿里,只留下眼神明灭不定,似要择人而噬的刘邦,还有几个浑身哆嗦的内侍,宫女。 “肉食者鄙,古人诚不欺我!”刘邦看着桌上的邸报长叹一声。 太后孝期未满一月,便擅离鸿陵,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逼人于死地,如今天怒人怨。中山王脑子被驴给踢了吗?自取死路的事情也做的如此赤裸裸,丝毫没有半点收敛的意思。 更何况,他难道感受不到,这段时间金陵微妙的气氛?所有人都在夹着尾巴做人,深怕被人揪住小辫子,唯有他,大张旗鼓地做坏事,作死作到这个份上,刘邦真不知道该说他牛掰还是白痴。 孝期宣淫,强抢民女,虐待百姓,无论哪一条都足够他这个中山王死翘翘的了! “刘卓死定了!”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对中山王下了断言。 赵王府,刘安正在院中品茶读书,在听管家说完这事后,他不由失笑出声“一个乡野村姑,就让堂堂亲王不顾死活,看来,守陵的这些日子,五哥过的确实凄惨啊。” “殿下所言极是!”在他的旁边,一个身材佝偻的妇人桀桀发笑,笑声干哑而阴森,其间又仿佛夹杂着一丝兴奋,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刘安翻过书页,不置可否道:“世人现在只道五哥愚昧,可了解五哥为人的人却很清楚,他虽然不是智者,却也不是傻子,虽说机不可失,但此事终究还是冒险了些,换张脸,去江南吧。” “是,殿下!” 老妪躬身退下,她回到房间,坐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那张苍老的脸,不由咧嘴笑了,露出几颗被虫蛀过的黄牙。 “小皇帝,你煞费苦心,满天下的找我,可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就在你眼皮子底下!” 说着,她拿起刀,在自己脸上划了一下,很奇怪,没有血,她顺着被划开的脸皮,向下一扯,一张脸就被她撕了下来。 那是一张极为普通的妇人的脸,倘若刘邦在这,他一定会惊叫出声,此人正是他一直在找的太后侍女,玉萍! 玉萍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牙床蠕动,几颗黄牙被她吐了出来,她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木盒,盒里,放着一张精致的脸,还有几颗如玉的白牙! 洗过脸,用药水涂抹,然后将那张脸贴上,再将那些牙齿一个个镶嵌进自己的嘴里,一通忙活之后,一个妖艳如狐媚的美人就出现在了镜子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八章 阴谋 狄更斯曾说过这样一句话——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这是一个智慧的时代,这是一个愚蠢的时代;这是一个光明的季节,这是一个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人们正踏上天堂之路,人们正走向地狱之门。 用更为精炼的话概括起来就是——我们生活在一个复杂的世界。 或许是身在高位的缘故,成为皇帝的刘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能深刻地体会到这个事实。 法律与道义,往往要在利益与交换面前退避三舍。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句话其实更多是说给庶民听的。 刘卓的禽兽行径已经引起了公愤,无论从法律还是道义的角度看,他都应该被五马分尸,可因为他姓‘刘’,身上流着和刘邦这个皇帝一样的血脉,所以,如何处置他便成了比确保农收,征纳国税还要紧的国朝大事。 百官在朝堂上争论不休,你一言,我一句,吵了大半个时辰依旧拿不出个具体方案来。 刘邦坐在高座上,冷眼旁观,直到主题从‘该如何处置中山王’被扯到‘肉食者该不该享受权利’上时,他才轻咳一声,出言道:“诸卿,今日朕召你们前来,是商榷中山王渎法一事,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吴应哲,林清徐,等几个吵的最凶的人应了声‘诺’,整理衣冠,重回班列,朝堂上,这才安静下来。 “朕算是听出来了,诸卿主要的分歧在于是否削其藩,而对于刘卓应当伏法这条,没有异议吧?” 朝臣面面相觑,没有人站出来,算是默认,刘邦对霍政道:“平阳王,你的意见呢?” 一直闭目养神的霍政站起来,给刘邦施了一礼道:“启奏陛下,老臣也是这个意思,我大渝素来以孝治天下,尤尚法度,父父子子,君君臣臣,此乃天条,不可更改。 中山王虽为亲王,但对于陛下而言亦是臣子,和普通百姓没有区别,如今,其犯天下之大忌,孝期宣淫,巧取豪夺,虐待百姓,国法难饶。 依老臣之见,应将此案按律交付有司。至于中山国,是先帝赐封,告之宗庙,如何能因一人而废除?还望陛下三思!” 霍政话音刚罢,林清徐就出班反驳道:“宰相此言不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中山国虽为先帝分封,仍为我大渝国土,是陛下的土地! 中山王刘卓德行不修,臣早就听闻,其在藩地之时,不思替君分忧,治理百姓,反而倒行逆施,整日里以祸乱百姓为乐,其下官员敢怒而不敢言,试问如此亲王,何德何能还能享受先帝恩惠,百姓飨食?” 宗正寺卿刘备大怒“林老匹夫,你女儿林氏位列宗庙,你如今也是宗室一员,胆敢出言不逊,侮辱皇室血统?” “够了!” 刘邦强压下心头的怒火道:“既然诸卿对削中山国一事有异议,那就暂且搁置,日后再议!传旨——” 王忠立刻取出笔墨,刘邦扫视群臣,语气淡漠“此案着秦王主审,宗正寺,大理寺,刑部,廷尉司,兵部协同,公正办理,不得徇私枉法!” 说罢,一甩袍袖“退朝!” “陛下,百姓已经暂时安抚住了,人群已经慢慢散去。”回养心殿的路上,胡不归在一边汇报道。 “没有发生其他情况吧?” “有几个造谣的,已经被老卫给斩了!” 刘邦转过头看着他“那些人的来路查清楚了吗?”胡不归点头道:“都是一些地痞,也不知道是谁给了他们胆子,竟敢趁乱闹事,真是活腻味了。” “是啊,若是没有人借胆,几个地痞焉敢在刀子底下造谣生事?”刘邦心中暗叹了一声便陷入沉思。 这事实在是有些蹊跷。 皇城司,锦衣卫的便衣探子遍布金陵,城中及周边若是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在第一时间报告。可刘卓行事不端,他这个皇帝,事前竟然没有听到任何消息! 而且,刘卓早不干蠢事,晚不干蠢事,偏偏在他处理谋逆十七族的时候,东窗事发,这个时间未免也太巧了些。 更让他在意的是,因为刘卓而引发的一系列后续事件。比如,朝臣争锋相对的辩论,看起来是寻常的朝政相争,但往深一想,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 光是‘削藩’这个字眼出现在朝堂上,就已经很恐怖了——以前,削藩只是一种可能,谁也不敢明说,可如今,却是公然在朝堂上讨论削藩这个话题。 刘邦丝毫不怀疑,很快,朝廷议论削藩的事情就会传遍天下。 藩王与朝廷之间的关系很是微妙,尤其是他这个娃娃皇帝亲政之后,太后与楚王的死,让他和那些大哥哥们之间的关系就更是诡异。 当大渝所有的藩王们都得到明确的信号——朝廷准备动手了。届时刘邦肃然一惊,只觉得背脊发寒,他不敢再往下想。 自己可能掉进了一个极度恶毒的阴谋里! 想到此,刘邦喝道:“转道,秦王府!”胡不归疑惑道:“陛下,老段还在养心殿等您呢?” “让他们先等着!” 刘邦的话都带尖音了,胡不归不敢怠慢,吩咐护卫调转马头,车队很快就奔向秦王府。 秦王刘柯复出,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平日里,除了一些极重要的场合会露面之外,其余时间基本上都是闭门在家,参悟道法,炼制仙丹,修身养性。 他不喜繁华,王府布置也与道观无二,刘邦曾经还调侃说,皇叔这是把道观搬到皇宫里来了,引来一顿臭骂,说是如果不是看在他年幼的份上,他才不会来遭这份罪。 还说,以后有事提前说,他平生最忌讳的就是在清修读书的时候,有人来打搅。要是以往,刘邦进府之前,一般都会差人去报,预约时间,今天不成了。 刘邦下了马车便三步并做两步,将左右喝退,直奔秦王的炼丹房走去。 “皇叔!” 正盘坐在蒲团上修行的秦王睁开眼睛,看着匆匆而至的刘邦道:“何事如此惊慌?可是贼人入侵,边关告急?” 在他眼里,大渝如今朝政渐趋于稳定,皇帝也大权在握,除非关塞起烽烟,一般的事情,皇帝能处理好,他对刘邦有这个信心。 “不是!” 秦王眼中的精光敛去,眼眸又重新合上“既然无外患之忧,如此风风火火的像什么样子?”刘邦一滞,刚才他是被可能发生的可怕后果给吓着了,有些失了方寸。 为人君者,第一条准则便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况且,那些猜测也只是猜测,在没有成为事实之前,尚且有转圜的余地,像刚才这样冒失,确实有些不对。 他深吸了口气,喘平了气,给秦王施了一礼道:“小侄失礼,还望皇叔莫怪!”刘柯缓缓睁开眼睛,叹了口气,从蒲团上站了起来,拍着身后的炼丹炉不无惋惜道:“修行时,心境当如水。如今翻起了涟漪,也没有继续修行的必要了。只可惜啊,这炉清心丹却是彻底废了。 哎,也罢,既然答应你来皇宫,就得做好这个觉悟,你是个有主见的皇帝,寻常事绝不会让你如此姿态,说吧,究竟发生了何事?” “皇叔高见!” 两人来到书房落座,刘邦一五一十地将刘卓干的蠢事以及这里面可能藏有猫腻的想法说了一遍。 秦王听罢,先是大怒,随即便是大惊,怒是因为,皇室宗亲,堂堂亲王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人神共愤的事,有辱血脉,惊的是皇帝的猜测十有**是对的! 国乱,往往源其内乱。 纵观史书,每一个王朝的衰败灭亡,其根本原因都是因为内患不治,这才使外敌有可乘之机。外患不过疥癣之疾,而内部的祸患才是最致命的! 仅代表作者黑色水晶01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 ,谢谢大家!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扑倒男主好饥_渴!!在线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九章 人心 削藩的声音并不是一下子就出现在朝堂上的,事实上,自太宗皇帝大肆分封诸王以后,地方藩王便开始逐渐坐大,到刘跃执政时期,早已成了尾大不掉之势。 便宜老爹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收拢藩王权力,只是当时遇到的阻力太大,再加上十年前那场大败,大渝元气大伤,刘跃更是一蹶不振,削藩之事胎死腹中,不了了之。 后来,太后掌控了朝政大权,前后花了五年时间,将几个不成器的诸侯王尽皆降爵,这才重新加强了中央的权威。 可惜的是,好景不长,为了增加她在地方的话语权,与以霍政为首的‘宰相党’抗衡,太后效仿太宗皇帝,重新开始大力扶持皇族,藩王势力快速扩张,发展到现在,又成了朝廷的心病。 归根结底,这是中央与地方之间的矛盾,皇帝与诸侯王之间的矛盾,在这一点上,刘邦相信,朝中大臣多半是和他站在同一立场的,毕竟,有刘邦在,他们的既得利益便能得到保证。 除了那些不满于现状,想走捷径一飞冲天的人,其他人谁又愿意拿自己如今还过得去的生活去做一场豪赌呢?而且,诸侯王的地盘少了,那他们能治理的地盘自然便大了不是。 唯一不同的是,大臣们对于削藩持有不同意见,一种是激进派,认为削藩之事当快刀斩乱麻,否则必受其乱,以林清徐为典型,这次中山王犯下大错,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废掉中山国,化国为郡,收归国有。 另一种则是保守派,以霍政为代表,认为削藩之事干系重大,应当从长计议,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以免逼的诸王狗急跳墙。 两种不同的看法各有道理,不能说谁对谁错,而且,刘邦本身也早就看那些藩王很不爽了,比起朝中大臣,那些藩王对他的威胁更大——要知道,大臣再怎么权势滔天,其手中没有兵权,而那些藩王则不同,他们是拥有自己军队的! 如果真的能削掉几个王国,刘邦绝对乐见其成,可是他担心的却是,自己以及那些大臣们急于削藩的心思被某些心怀叵测的人所利用,掉进了人家的陷阱! 书房内,静悄悄的。 刘邦在想事,秦王刘柯也陷入了沉思。 过了许久,刘柯开口道:“季儿,我明白你也想削藩,即便是一家人,为了争夺更多的财产,也会争得你死我,更何况,我们皇家呢,争的可是整个天下。 历朝历代,为了那张龙椅,皇子王孙之间各个是挣破了头啊,莫说兄弟阋墙,就是父子相残的事也不是没有。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这普天之下,锦绣江山永远只容得下一个天子,为了保住皇位,就算是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你做为大渝皇帝,不喜那些诸王是应该的,也是必须的! 可是季儿,你想过没有,倘若你削掉了他们的藩国,剥夺了他们权柄,这就等于是断掉了他们的根,没有人愿意将手中的荣华富贵拱手让人,哪怕你是天子也不行。 他们必定会起兵反你,届时,烽烟四起,就算你打败了他们,可留下一个破烂不堪的江山,是你愿意看到的吗?” 刘柯目光如炬,言辞犀利,句句诛心,刘邦不由心中一凛。看来这位皇叔是误会以为此次中山王的事情是刘邦策划的,想趁着诛杀十六族的余威,继而收拾刘卓,来达到他削除中山封国的目的。 刘柯怀疑皇帝不是没有原因的。 前段时间,刘邦利用太白星昼现,逼得楚王自尽,楚国尚在,楚国却已是名存实亡。 虽然刘邦宣称是为了解决妖星昼现的危机,不得已而为之,可话说回来,逼杀楚王,又何尝不是一次刘邦对那些诸侯王亮出爪牙的行为呢? 刘柯心中很清楚,他这个侄儿并不是像他的外表那般无害,刘邦的内心住着一头猛兽,一只喝血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却又懂得隐忍的猛兽。 中山王出事,无论是从时间还是情节上,都蹊跷的紧,鸿陵离这不远,堂堂亲王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犯下弥天大案,案发之前却一点风声都没有,直到今天才捅出来。 试问,这金陵城周,天子脚下,还有谁有这样厉害的手段,能瞒天过海?最大的可能性莫过于这是刘邦亲自导演的一出戏! 今日急匆匆跑来见自己,也无非是要争取到他的同意,毕竟,他是先帝的亲弟弟,如今在皇室之中,辈分最大,德行最高的人! 看着秦王那犀利如刀的眼神,刘邦的口中就像是吃了万斤黄连一般,苦涩的厉害,自己在别人心中怎么就变成一个阴狠毒辣,诡计多端的小人了呢? “人心啊!” 刘邦心里长叹一声,随即一拜到底“皇叔明鉴,侄儿绝无此心,中山王一事,侄儿确实不知!” “果真?”秦王将信将疑地看着刘邦。 刘邦抬起头,五指朝天“若皇叔不信,侄儿愿向祖宗神灵起誓!”看着刘邦那诚挚的目光,刘柯的脸色稍稍缓和,他摆手道:“这就不必了,季儿你不要怪罪叔叔多疑,我实在是不愿意再看到皇室血脉互相残杀的惨剧发生了!” “不说皇叔是长辈,待朕如父,退一万步讲,皇叔此言也是为了侄儿,为了大渝的社稷江山着想,侄儿又岂会怪罪?” 刘柯拍了拍刘邦的手背,一脸欣慰道:“季儿你能这么想,叔叔我很高兴。”刘邦点点头,坐直了身体“实不相瞒皇叔,削藩一事侄儿确实想过,只是如今朝局初定,天下百姓仍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如今的头等大事便是改善民生,增强国力,对于削藩,侄儿也只是想想罢了,断不可能实行,只待日后,看能不能找个稳健的法子解决,皇叔不想看到同室操戈的惨事发生,侄儿又何尝想看呢? 只是,中山王一事诡谲难测,背后怕是有心怀不轨之徒推波助澜,朝堂之上,大臣议论纷纷,很多人都说要削除中山之封国,想必不久就会传遍朝野。 一想到侄儿可能陷入了别人的阴谋之中,便坐立不定,寝食难安,侄儿下旨让皇叔负责审理此案,正是为此。 哎,皇叔刚才所说之事也是侄儿担忧的,所以便匆匆赶来,想得到皇叔的指点,打扰了皇叔清修,还望您海涵!” 秦王刘柯点头以示对刘邦说法的认同,他沉吟半晌道:“季儿,这件事你处理的不错,清修事小,社稷事大啊,也罢,既然你将此事交于我,我又岂能推辞?此事,我担了,孤倒要瞧瞧,究竟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真当我这个皇叔是摆设不成?” “如此甚好!”刘邦喜笑颜开道。 两人又说一会,秦王带刘邦出了书房,来到丹房之后,他从丹炉中取出两枚赤红色的丹丸道:“此丹名为清心丹,乃是上古药方,有排毒健体,延年益寿之效。 季儿你有所不知啊,炼此丹药,不仅需要挑选上好药材,控制火候,更要在炼丹之时,心如止水,口诵玄经,以达到天人合一之境。 先前在炼丹的最后关头,我心境乱了,丹药不再完美,不过,却不妨功效,你体内雷蛊之毒未消,服用此丹大有裨益,这一炉就成了两枚,就全送给你吧!” 看着刘柯手心里的两颗火红的丹丸,刘邦嘴角有些抽搐,他这个皇叔什么都好,就是太痴迷炼丹修仙。 古代的丹丸是什么东西,别人不知道,刘邦却很清楚,里面所用的‘药材’有很多都是铅汞一类的重金属,这玩意吃了,别说排毒养颜,就是能不能活都说不定。 前世史书上记载的,死于这种‘仙丹’的皇帝用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啊,刘邦打死都不会吃这玩意。 刘邦取出其中一枚,用手捏了捏,有弹性,还有些烫手,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有一股很淡却久久不散的香味,说不清,道不明。 他脸色略显古怪问道:“皇叔经常服用这种东西?”刘柯哈哈一笑道:“那却也不是,炼制这些丹药的药材都很难找,光是为了这两枚‘清心丹’就花了我足足三月时间,才找齐药材啊!” 刘邦很想警告他,如果想活的久一点,最好别吃这玩意,但看到他自得的模样,就把要说的话重新咽回了肚子。 人是一种很不可理喻的生物,当一个人确信一件事的时候,别人很难再劝说,哪怕他相信的这件事其实是错的,更何况,像刘柯这样对炼丹修仙几近痴迷的人。不说还好,说了,怕是难免被骂的狗血喷头。 瞧了瞧刘柯,脸色红润,气息悠长,也不像是中毒的样子,刘邦便随他去了,长者赐不敢辞,既然人家好心送他礼物,还是接受比较好,不吃就是了。 他小心接过那两枚‘清心丹’,刘邦致谢道:“多谢皇叔!”刘柯哈哈一笑,拍拍刘邦的肩膀,又夸奖,勉励了一番。 送刘邦出府的时候,刘柯小声问他“季儿,你前些日子不是说打算去渝州,不知你现在是何想法啊?” “侄儿仔细考虑了一下,如今朝堂正是多事之时,实在是难以脱身,此次怕是去不成了。” “嗯,我也是这个意思,好好做事,等一切都安稳了,有的是机会!” 刘邦点头“皇叔留步,侄儿这便告辞了!” 仅代表作者黑色水晶01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 ,谢谢大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章 吾日三省吾身 第60章吾日三省吾身 宫城之内,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除了时不时从树梢上传来几声略显倦意的蝉鸣,甬道之中就只剩下了沉重的脚步声,还有哗啦哗啦的甲叶撞击声,皇帝仪仗沉默地往前开,刘邦坐在御撵上,一言不发,神色阴晴不定。 这次发生的事件让他有些不安,这种压抑的感觉是他以前从未体验过的,哪怕是面对太后,也没有,细究其原因,还是由于未知。 常言说的好啊,明刀易躲,暗箭难防。明面上的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的敌人,他们就像毒蛇一样,一旦有机可乘,他们便会吐着信子,狠狠咬你一口! 这种无从下手的无力感才是刘邦最苦恼的。 当然,苦恼并不止于此,秦王刘柯对削藩一事的态度也令他有些失望,刘邦原以为,刘柯会无条件地站在他这一边,没想到,他反对削藩竟是如此的坚决,大有‘在我有生之年,倘若你对付诸王,实施削藩,我就与你断绝关系’的意思。 这也就罢了,刘邦更担心的是,自己准备进行全面改革的计划也遭到秦王的反对。 通过这件事,刘邦看清楚了,他这位皇叔是一个倾向于安稳发展的人。他的政治主张与刘邦的野心背道而驰,未来,免不了要发生冲突。毕竟,改革,必不可免地会触动很多人的利益。 站在他的角度上,这样想无可厚非,和那些虚无缥缈的梦想比起来,守住祖宗基业才是正经,比起野心勃勃,准备大展身手的皇帝,刘柯更愿意看到一个守成的帝王。 “难道,你们就这么不相信老子的能力?”刘邦烦躁地想道。 直到这一刻,刘邦才真切地发现,自己从来都是孤家寡人,哪怕是最亲近的人,也无法永远陪自己走下去。 “也不知,请刘柯出山究竟是对还是错!”他又暗叹了一句。 事实上,让秦王回宫坐镇不单单是他的主意,更多的,这是太后替他想好的方略,她利用刘邦对于自己身世真相的好奇心,将刘柯送到了他的视线当中,若是没有这茬,刘邦哪里会想起他这位皇叔的存在? 刘邦明白,太后是好心,自己虽然有能力主持朝政,但毕竟年幼,这是刘邦的短板。而秦王地位尊崇,而且没有争权夺利的心思,不用担心刘邦被架空,有他在,刘邦的执政地位便无懈可击。 好心不能辜负,可凡事都有两面性。秦王德高望重,一方面能给予刘邦很大的助力,而另一方面,对刘邦也是一种制约。秦王刘柯在皇族当中,威望以及影响力并不比刘邦这个皇帝差多少。 继续隐姓埋名还好,如今复出了,倘若没有他的支持,刘邦以后做起事来只怕举步维艰。 天上云很多,云层很厚,闷热的天气不知何时吹起了风,先前还捂出了一身汗,乍得被凉风一吹,只觉得凉飕飕的,遍体发寒。 刘邦从沉思中醒转,抬头望时,才发现,仪仗已经到了养心殿,他摇摇头,将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清除干净,心中只道自己阴暗龌蹉。 人家好心来帮自己,这才稍稍和自己意见不合,就心生不满,腹诽长辈,真是禽兽不如,若是他人知晓了,恐怕自己会被口水淹死。 也不知这些阴暗的心思都是从哪来,何时出现的,貌似在前世,自己并不是这样的吧? 都是皇帝的错。自从当了皇帝,勾心斗角,算计人心便成了刘邦每日的必修课,这才三月就成了这幅德行,若是日子再久些,鬼知道会变成怎样。 想想就觉得可怕,刘邦心中默念了两句“罪过,罪过!”并打定主意,一定要多读些圣贤书,开阔胸襟。孔夫子说的好啊,吾日三省吾身,就是这个道理。 下了步撵,刘邦拾阶而上,走向养心殿,殿门口,两位身着正五品绯袍的官员正在等候,左手一人身材高大,黑面虬髯,右手一人身材匀称,面如冠玉,文质彬彬。 两个气质截然不同的人站在一起,别提他娘的有多怪了,不过,刘邦却乐得如此,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那黑面汉子不是别人,正是皇城司统领段固,站在他旁边的书生名叫谢玉,是刘邦新任命的锦衣卫统领。 可能有看官要问:这谢玉何人啊,前文怎未交代。 莫急,待作者君细细说来。 一直以来,锦衣卫都是由魏鞅管辖的,其主要职责就是替刘邦刺探消息,用来和太后争权,职能单一,人数较少,虽然魏鞅昼夜不歇,抓紧训练,也合格入选者也不过百人。 这么低的通过率和魏鞅宁缺毋滥的决策有关,他严格执行刘邦脑补出来的,前世知道的一些特种兵训练方法,又添加了自己的一些方法,所筛选出来的人,不管是体力还是智力都是上上之选。 别的不说,光这些人都识字这一条你能信?要知道,在这个知识普及度极低时代,一千个人里面,能挑出一两个识字的就已经是奇迹了。 让这些精英去做探子,实在是大材小用。 马克思主义哲学教导我们,具体事情要具体对待,不同的时期,自然有不同的政策,和太后夺权一事早已尘埃落定,今日不同往日,锦衣卫再继续干以前的活已经不符合刘邦的利益需要了。 更何况,刘邦现在手里还有人数更多,系统更完善的皇城司,刺探情报,监察百官,这种事交给他们就足够了,人力少,但均是精锐的锦衣卫应该放在更适合它的位置上。 魏鞅是锦衣卫的创始人之一,也是锦衣卫的首任统领,他的才能,刘邦是清楚的,倘若他仍是一介布衣,锦衣卫继续让他统辖倒也无妨。 只是他继承了宣威候的爵位,又出身将门,不管是为他的前途考虑还是从刘邦的利益出发,他都不适合再当锦衣卫的统帅。 故而,刘邦卸掉了他的职,发配到北府军去磨炼,他走了,锦衣卫统领的位子却是绝对不能空的。 为了甄选负责人,刘邦在锦衣卫内部组织了一场大比武,历经半月,从智力,体力,还有品性等各个方面综合考虑,决出了最强者。 这个人就是谢玉,此人虽然身材单薄,但身手丝毫不比那些第一批进来的老兵差多少,尤其擅长在阴暗处,给人以致命一击,他的性格像狐狸一样狡猾,又像狼一般凶狠却又懂得隐忍。 几十号人硬是他耍的团团转,到最后为他人做了嫁衣而不自知,更难能可贵的是,此人是个大大的孝子。 其家中有盲眼老娘,还有一个残废的哥哥,七载时间,硬是一个人将一家子养活至今,不离不弃,为了亲人连媳妇都没娶。 他参加锦衣卫选拔,也是看在每月能拿五贯钱,可以给老娘,大哥治病的份上。 这样一个孝子,刘邦不相信他会背叛给他飞黄腾达机会的自己,故而,便任命他为新任锦衣卫统领,即便他只有二十二岁! 看到刘邦回宫,谢玉段固二人齐齐上前一步单膝跪地行礼“臣,参见陛下!”刘邦摆手道:“两位卿家平身吧。” “诺!” 带两人走进书房,刘邦落座,看着二人笑问道:“尔可知,朕今日召你们前来所为何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一章 国安府 听到皇帝陛下这么问,段固谢玉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段固上前一步,拱手沉声道:“可是中山王犯法一案?”刘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也没有言语。段固被盯的有些发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微臣办事不力,请陛下责罚!” “你好大的胆子!” 刘邦暴喝一声,先前的笑容转瞬间就变成了寒霜“这么大的事,您竟一无所知,皇城司干什么吃的?还是说,皇城司的人全都是些酒囊饭袋?事情办成这样,你还有脸问朕,莫不是你以为,朕就杀不得你这个渎职枉法的皇城司统领了吗?” 段固脸色惨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滴答滴答往下掉,今天这关不好过,段固早已有了受罚的心里准备,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皇帝陛下的怒火竟如此旺盛。 “看来,今日即便保得住性命,恐怕也要脱层皮啊。”段固心中苦涩地难以自已,他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只盼望皇帝能快些消火。 在一边的谢玉充耳不闻,仿佛压根没有看到正在倒霉的段固一样,因为同属一个系统的关系,谢玉与段固关系处的还不错,私下里,甚至以兄弟相称。 不过,公是公,私是私,在这件事上,段固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皇帝处罚他,哪怕是杀了他,想必段固也无话可说,自己实在是插不上话,况且,此时多嘴只会让皇帝更加生气。 刘邦气急败坏,顺手抄起桌案上的物件便是对段固一通猛砸,扔完了所有东西,他强忍住掀桌子的冲动,靠在椅子上喘着粗气。 过了许久,一腔怒火这才平息下去。 段固模样凄惨,身上乱糟糟的,崭新的官袍被朱砂,墨汁弄的黑一块,红一块,发冠被砸飞了,头发散乱着,额头被砚台砸破,鲜血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 谢玉小心看了一眼刘邦,见他气也顺了,眼神也不似刚才那样可怕,这才出列拜道:“回禀陛下,段统领已经知道错了,还望陛下看在他对陛下忠心耿耿的份上,饶他一命,让他戴罪立功!” 刘邦瞥了他一眼瓮声瓮气道:“哼,戴罪立功?再不出意外,朕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谢玉挪动脚步,轻轻踢了段固一脚,段固这才抬起头来,也不擦脸上的血迹道:“启奏陛下,臣自知犯下死罪,辜负了陛下的一番信任,微臣羞愧难当,希望陛下能给微臣一次机会,好让微臣将功赎罪!” 刘邦狐疑地打量着眼前二人,过了许久开口道:“也罢,既然谢卿为你求情,朕就给你一次机会,免得你心中不服,不过,朕的耐心有限,十日,就十日,如果十日之内,你还不能给朕一个满意的交代的话,二罪并罚,决不轻饶!” “臣遵旨!” 段固不顾头破血流,‘砰砰’磕了三个响头,这才作罢,刘邦看着被血糊了一脸的段固,心中有些不忍。 刚才实在是太生气了,下手重了些,段固的为人,刘邦还是有所了解的,除了这件事,其他时候,工作还是很到位的。 “一会去太医院包扎一下吧。”刘邦将自己擦手的绢巾扔给段固,让他将脸上的血迹擦干净,谁知段固看着洁白的手绢迟迟不肯动手,还说是陛下所赐,不敢弄脏,惹得人一阵反胃。 说到底,还是刘邦这个皇帝给他的压力太大,皇城司与其说是皇帝的亲卫,不如说是家仆更为恰当一些。 太后当初召集这些人乃至后来创立皇城司,为的就是更方便的收拾那些大臣,所选之人尽皆为没有家庭背景的寒门子弟,一身荣华全靠主子的心情。 和那些朝中大臣不一样,大臣们犯了法还经过严格的程序才能治罪,他们犯了法,皇帝只需要动一动嘴皮子就能立刻让其人头落地。 在皇权至上的封建时代,这样的特务组织是幸福的,也是悲哀的。 不去理会段固的扭捏,刘邦理了理思绪对谢玉说道:“锦衣卫近期的主要任务就是抓紧训练,半月过去了,训练效果如何啊?” 谢玉躬身道:“回陛下,锦衣卫如今在编人员有三百二十七人,且士气高涨,随时可堪驱使!” 他的话很简洁,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刘邦很欣赏这样的做事风格,在他眼里,过程并不重要,结果才是最要紧的。同理,锦衣卫训练是如何残酷,条件是如何恶劣,刘邦不在乎,只要有战斗力就行。 “好!”刘邦赞了一声,随即道:“朕打算将廷尉司,大理寺,禁军合并,另设国安府,与六部平级。 其内设六卫,锦衣卫就是其中一卫,对外负责搜集情报,策反敌国官员,将领,对内负责他国间谍的侦查,缉拿。直接对朕负责,必要时可先斩后奏!谢玉,你作为现任锦衣卫统领,可不要像段固一样辜负了朕的信任啊。” 谢玉闻听此言,饶是心如止水的他,也不由惊喜交加,国安府,集廷尉司,大理寺,禁军大权于一体,用脚想都能知道,这个新建的部门会有怎样的地位。 能在这样一个机构里当差,还是小头目,飞黄腾达,光宗耀祖那是指日可待啊。 段固也一脸艳羡之色,谢玉这是鸿运当头,一朝鲤鱼跃龙门,从此就踏入了正式编制啊,和他这个名为官员实为家奴的人有着云泥之别。 “臣,必当效死力,不负陛下厚恩!” “恭喜谢兄!”段固也从心底里为谢玉感到高兴。 刘邦摆手道:“你们都起来吧,段固,你也平身,有功赏,有过罚,先帝,太后从小就教导朕的,朕也深以为然。 只要你们好好替朕做事,忠心为国,朕自然不会亏待你们,段固,你这次所犯的本是死罪,不过,朕念你是初犯,小小惩戒你一下,就当给你一个教训,要牢记于心,日后不可再犯,明白吗?” 段固一脸感激之色道:“臣多谢陛下不杀之恩。” 刘邦又对谢玉道:“你为人坚韧,且多有智谋,更难得的是,还有一颗赤子孝心,朕命你为锦衣卫统领,一则是你能力出众,二则是对你十年来,对母亲,哥哥不离不弃的奖赏。 日后应当戒骄戒躁,更加努力才是,倘若你犯了错,朕一样会惩罚,犯了大错,朕一样不会心慈手软,你可清楚?” 谢玉沉声应诺。 嗯,刘邦满意地点点头,一张一弛,打一下板子,给一颗红枣,这才是御下之道,想必有了今日这遭,此二人会更拼命才是。 毕竟是寒门子弟,没有背景,不像那些世族中人,一出生就会有官位,仗着家中势力,求官拜职是手到擒来,他们要想出人头地,就必须得凭借自己的努力。而今,刘邦给了他们这个机会,要是不好好把握,那可真的就是无药可救了。 “成立国安府一事,不能操之过急,须得过些时日才可施行,锦衣卫也沉寂了好些日子了,这次就和皇城司一起负责调查中山王一案吧,就当是增加一些实战经验,日后也能快些步入正轨。” 二人齐声喊道:“诺!” 刘邦语重心长地补充了一句:“段固,谢玉,你二人要通力合作,不可粗心大意,不可争权斗勇,好好将这件差事办妥当,朕要提醒你们的是,此事非同寻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四章 内阁计划 听到皇帝陛下这么问,段固谢玉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段固上前一步,拱手沉声道:“可是中山王犯法一案?”刘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也没有言语。段固被盯的有些发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微臣办事不力,请陛下责罚!” “你好大的胆子!” 刘邦暴喝一声,先前的笑容转瞬间就变成了寒霜“这么大的事,您竟一无所知,皇城司干什么吃的?还是说,皇城司的人全都是些酒囊饭袋?事情办成这样,你还有脸问朕,莫不是你以为,朕就杀不得你这个渎职枉法的皇城司统领了吗?” 段固脸色惨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滴答滴答往下掉,今天这关不好过,段固早已有了受罚的心里准备,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皇帝陛下的怒火竟如此旺盛。 “看来,今日即便保得住性命,恐怕也要脱层皮啊。”段固心中苦涩地难以自已,他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只盼望皇帝能快些消火。 在一边的谢玉充耳不闻,仿佛压根没有看到正在倒霉的段固一样,因为同属一个系统的关系,谢玉与段固关系处的还不错,私下里,甚至以兄弟相称。 不过,公是公,私是私,在这件事上,段固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皇帝处罚他,哪怕是杀了他,想必段固也无话可说,自己实在是插不上话,况且,此时多嘴只会让皇帝更加生气。 刘邦气急败坏,顺手抄起桌案上的物件便是对段固一通猛砸,扔完了所有东西,他强忍住掀桌子的冲动,靠在椅子上喘着粗气。 过了许久,一腔怒火这才平息下去。 段固模样凄惨,身上乱糟糟的,崭新的官袍被朱砂,墨汁弄的黑一块,红一块,发冠被砸飞了,头发散乱着,额头被砚台砸破,鲜血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 谢玉小心看了一眼刘邦,见他气也顺了,眼神也不似刚才那样可怕,这才出列拜道:“回禀陛下,段统领已经知道错了,还望陛下看在他对陛下忠心耿耿的份上,饶他一命,让他戴罪立功!” 刘邦瞥了他一眼瓮声瓮气道:“哼,戴罪立功?再不出意外,朕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谢玉挪动脚步,轻轻踢了段固一脚,段固这才抬起头来,也不擦脸上的血迹道:“启奏陛下,臣自知犯下死罪,辜负了陛下的一番信任,微臣羞愧难当,希望陛下能给微臣一次机会,好让微臣将功赎罪!” 刘邦狐疑地打量着眼前二人,过了许久开口道:“也罢,既然谢卿为你求情,朕就给你一次机会,免得你心中不服,不过,朕的耐心有限,十日,就十日,如果十日之内,你还不能给朕一个满意的交代的话,二罪并罚,决不轻饶!” “臣遵旨!” 段固不顾头破血流,‘砰砰’磕了三个响头,这才作罢,刘邦看着被血糊了一脸的段固,心中有些不忍。 刚才实在是太生气了,下手重了些,段固的为人,刘邦还是有所了解的,除了这件事,其他时候,工作还是很到位的。 “一会去太医院包扎一下吧。”刘邦将自己擦手的绢巾扔给段固,让他将脸上的血迹擦干净,谁知段固看着洁白的手绢迟迟不肯动手,还说是陛下所赐,不敢弄脏,惹得人一阵反胃。 说到底,还是刘邦这个皇帝给他的压力太大,皇城司与其说是皇帝的亲卫,不如说是家仆更为恰当一些。 太后当初召集这些人乃至后来创立皇城司,为的就是更方便的收拾那些大臣,所选之人尽皆为没有家庭背景的寒门子弟,一身荣华全靠主子的心情。 和那些朝中大臣不一样,大臣们犯了法还经过严格的程序才能治罪,他们犯了法,皇帝只需要动一动嘴皮子就能立刻让其人头落地。 在皇权至上的封建时代,这样的特务组织是幸福的,也是悲哀的。 不去理会段固的扭捏,刘邦理了理思绪对谢玉说道:“锦衣卫近期的主要任务就是抓紧训练,半月过去了,训练效果如何啊?” 谢玉躬身道:“回陛下,锦衣卫如今在编人员有三百二十七人,且士气高涨,随时可堪驱使!” 他的话很简洁,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刘邦很欣赏这样的做事风格,在他眼里,过程并不重要,结果才是最要紧的。同理,锦衣卫训练是如何残酷,条件是如何恶劣,刘邦不在乎,只要有战斗力就行。 “好!”刘邦赞了一声,随即道:“朕打算将廷尉司,大理寺,禁军合并,另设国安府,与六部平级。 其内设六卫,锦衣卫就是其中一卫,对外负责搜集情报,策反敌国官员,将领,对内负责他国间谍的侦查,缉拿。直接对朕负责,必要时可先斩后奏!谢玉,你作为现任锦衣卫统领,可不要像段固一样辜负了朕的信任啊。” 谢玉闻听此言,饶是心如止水的他,也不由惊喜交加,国安府,集廷尉司,大理寺,禁军大权于一体,用脚想都能知道,这个新建的部门会有怎样的地位。 能在这样一个机构里当差,还是小头目,飞黄腾达,光宗耀祖那是指日可待啊。 段固也一脸艳羡之色,谢玉这是鸿运当头,一朝鲤鱼跃龙门,从此就踏入了正式编制啊,和他这个名为官员实为家奴的人有着云泥之别。 “臣,必当效死力,不负陛下厚恩!” “恭喜谢兄!”段固也从心底里为谢玉感到高兴。 刘邦摆手道:“你们都起来吧,段固,你也平身,有功赏,有过罚,先帝,太后从小就教导朕的,朕也深以为然。 只要你们好好替朕做事,忠心为国,朕自然不会亏待你们,段固,你这次所犯的本是死罪,不过,朕念你是初犯,小小惩戒你一下,就当给你一个教训,要牢记于心,日后不可再犯,明白吗?” 段固一脸感激之色道:“臣多谢陛下不杀之恩。” 刘邦又对谢玉道:“你为人坚韧,且多有智谋,更难得的是,还有一颗赤子孝心,朕命你为锦衣卫统领,一则是你能力出众,二则是对你十年来,对母亲,哥哥不离不弃的奖赏。 日后应当戒骄戒躁,更加努力才是,倘若你犯了错,朕一样会惩罚,犯了大错,朕一样不会心慈手软,你可清楚?” 谢玉沉声应诺。 嗯,刘邦满意地点点头,一张一弛,打一下板子,给一颗红枣,这才是御下之道,想必有了今日这遭,此二人会更拼命才是。 毕竟是寒门子弟,没有背景,不像那些世族中人,一出生就会有官位,仗着家中势力,求官拜职是手到擒来,他们要想出人头地,就必须得凭借自己的努力。而今,刘邦给了他们这个机会,要是不好好把握,那可真的就是无药可救了。 “成立国安府一事,不能操之过急,须得过些时日才可施行,锦衣卫也沉寂了好些日子了,这次就和皇城司一起负责调查中山王一案吧,就当是增加一些实战经验,日后也能快些步入正轨。” 二人齐声喊道:“诺!” 刘邦语重心长地补充了一句:“段固,谢玉,你二人要通力合作,不可粗心大意,不可争权斗勇,好好将这件差事办妥当,朕要提醒你们的是,此事非同寻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五章 一只腿的樵夫 都说天子尊贵,满天神魔,四方星宿都得听天子号令。天子说,呔,你这神仙是尊伪神,立刻,就会有人一拥而上,将供奉那尊神的庙宇,神龛砸个稀巴烂,哪怕你曾无比灵验,要儿子给儿子,要女儿给女儿。 所以,好多神都在天子的脚下战战兢兢,接受万人供奉,生怕哪一天得罪了天子,真神变成了伪神。 天子是如此的神通广大。明明是人,需要吃五谷,也有七情六欲,挨了刀子会流血,得了病会难受,可偏偏比那些自诩无所不能,法力超凡的神仙更有力量,更让人畏惧。 这是极度不符合逻辑的。所以,有人就想着要帮天子改正一下三观,尊重一下神。 永安元年八月初三。东海有神从顽石中脱胎而出,自称乃是由九乘弥勒,受佛祖之令,下界超度世人,化解劫难,并称:当世污浊,有魔头出于日东之所,祸害众生,乃为红阳大劫。 是时,佛光万里,万兽朝觐,百鸟归服,有断腿樵夫幸蒙弥勒点化,断腿重生,跳跃跑动,更强于常人,一时之间,景从者众,声势浩大。 ———————————— 当太阳刚露出头的时候,刘邦就开始了晨练。一公里短跑,五十个蹲跳,这算是热身,完事之后,开始练剑拉弓。 有计划的锻炼是必须的。这具身体实在是有些太过孱弱,不过出于对体内‘雷蛊毒’的考虑,锻炼强度并不算特别高,饶是如此,刚开始的时候,刘邦还是有些吃不消。 在坚持了半月后,身体逐渐适应,到如今,也算是稍见成效。至少拉一石的软弓,手臂不再那么抖了。 御花园内,刘邦一边听谢玉讲述关于东海郡发生的弥勒教暴动,一边瞄准前方的稻草人。 待他听到那个叫什么周海庆的九乘弥勒带暴民杀进当地县衙,将县令活活烧死的时候,他的手指一送,箭嗖一下飞了出去,正扎在稻草人的脑袋上。 “和尚也来凑热闹?” 刘邦坐在石桌前,招呼谢玉一起坐下吃早餐,他这两日一直忙着调查中山王的案子,如今又出了邪教暴动,肯定是一晚上没睡。 “陛下,弥勒教声势浩大,响应者多不胜数,渐有燎原之势,不可不察!”谢玉道。 “当地的治军为何不去清剿?” “东海郡本是中山国的封地,能打仗的治军都在中山王麾下,如今中山王犯案被羁押于京,没有他的王令是没办法调动的,而当地府兵人少势微,那些乱匪在北阴县抢劫一番后,就遁入深山,也是有心无力。” 刘邦喝了一口黑米粥,犯下碗筷若有所思道:“中山王这边刚一出事,那头就发生暴动,时机挑选的还真是恰到好处。” “是啊,据可靠情报,东海郡郡尉已经派出向朝廷求救的文书了,他们希望陛下派禁军过去镇压,信使估计就在这两日就会抵京。” 这便是有自己情报机构的好处,任何事情都可以先人一步知晓,早做准备。 事实上,他刚听到弥勒教暴动杀官的时候,是真怒了。不过冷静下来想了想,他觉得,这里面恐怕另有蹊跷。 佛教退出南国已是百年,自从燕武帝一怒灭佛之后,佛教就再没能进入大渝。听说,仁宗皇帝时期,北梁曾派出使团来访问大渝。 其中就有金光寺的高僧,准备以六座城池作为来大渝传教的交换条件,并许诺在大渝的佛寺不超过十座,僧侣不超过百人。 仁宗皇帝差一点就答应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两方人还是谈崩了,仁宗皇帝大怒,不仅将北梁使团驱逐了出去,更颁下禁令。 所有与佛有关的教派皆为邪教,与佛有关的祭祀皆为淫祀,犯者,诛之。经过这一遭后,佛教算是彻底和南国分道扬镳。 如今,佛陀假借弥勒救世之名,蛊惑教徒烦乱,是想用暴力打开他们南下传教的大门吗? 还九乘弥勒?九为至尊之数,除皇帝可称九五之尊以外,一个心怀不轨的邪教信徒也敢以九自称,但凭这一点,刘邦心底就已经对这个弥勒教画了个大大的叉。 邪教不能留,但派禁军去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南北禁军,共计三万人,加上这段时间招募的新兵也不过五万人,这些是刘邦现如今手头上唯一一支可以快速调动的军队了,调去东海,如何让他安心? “查清楚那个周海庆是何许人了吗?” “回陛下,据那边的兄弟回信说,周海庆就是那个第一个见到弥勒的樵夫。” 刘邦乐了“你说他就是那个重新长出一条腿的人?” “正是!” “有意思,要是那个弥勒真有这么神奇,那把他弄到军中大营,我大渝儿郎不就能少许多伤残?” 刘邦的话风趣幽默,谢玉也笑了,在他眼里,这群人不过是一些想出名想疯了的白痴,什么白骨生肌,完全是在胡说八道。 “也罢,这事你让东海那边的人再留意一下,有什么消息随时汇报,眼头最要紧的还是查清中山王的案子,朕总觉得这里面似乎有什么阴谋。” “是!” 看着谢玉离开,刘邦问王忠“胡不归这家伙最近在干什么?许久不见他的影子了。” “陛下,胡统领都在训练新兵,这是您亲自吩咐的啊。” 刘邦一拍脑门“朕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仔细数数,这才不过半月时间,朕怎么觉得已经过了好长时间呢?” 王忠笑道:“您呀,这是操劳过度了。” 刘邦点点头,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今日是休沐日,不用上早朝,奏折也批阅的差不多了,好不容易有片刻闲暇,怎么能不好好逛逛呢? “那些叫冤的百姓都回去了没有?” “已经回去了,哎呦,您是没看到当时那个场面,乱哄哄的,就像是要攻打皇宫一样,别提多骇人了,得亏了秦王爷出面,对百姓保证,一定给他们一个交代,不然啊,还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呢。”王忠心有余悸道。 “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古今皆然啊。” 王忠抚掌笑道:“陛下仁慈,体恤百姓,天下百姓能有您这样的主子,真是福气啊。” 看着他眼角笑起的弧度,再加上不着痕迹,浑然天成的兰花指,刘邦奇道:“朕最近才发现,你这家伙越来越有一代大宦官的样子了。” 王忠尴尬道:“宦官就是宦官,不知您所说的大宦官所为何啊?” 刘邦很想和他讲一讲赵高,魏忠贤,刘瑾的故事。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还是不吓唬他了。 “算了,不说这些,你去给朕备驾,朕今日要去三松营看看北府军的训练情况。” “是,陛下~” 想到北府军,刘邦心中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北府军从组建到现在,已经差不多快一个多月了,本来就是受过军事训练的老卒,有蒙雄这样的名帅,又有卫青这样的年轻俊杰,想必这一个月也该有所变化了吧? 不如,就将这次去东海剿灭弥勒教的任务交给他们?对于北府军,刘邦对其寄予了厚望,这支部队是用来打仗的,而且还是最苦,最险恶的仗,不见见血怎么能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八章 不负江山不负君 钱不是万能的,比如,钱买不来爱情,买不来忠诚,买不来生命。 但没有金钱作为基础的爱情注定是不长久的。只凭借利益笼络过来的忠心并不牢靠,但话又说回来,要是没有好处可拿,谁又会心甘情愿任你驱使?至于钱买不到生命,说起来就更加讽刺。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果不是为了钱,怎么会有人甘越雷池,做着杀头的买卖?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这种生物,从骨子里就有着一种追逐利益的天性。 所以,帝王心术中才会有施恩于上这一条。笼络人心这是君王才有的特权,其余的人要是敢窃取,那就是意图不轨,大逆不道。 对于这些只会砍人拼命的杀才来说,真金白银,再加上土地才是他们如今最眼红的。 果然,当他们得知那是五贯钱还有二十亩田产的地契的时候,每个人的手都是颤抖的,甚至有不少五大三粗的汉子,哭的就像是月子里的娃一样。整个军营里哭声一片,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帝驾崩或者主帅战亡了呢。 刘邦叹了口气接着道:“这些东西是朕给你们的安家费,朕知道,你们从四面八方被抽调进京,妻儿老小分散在各地,日子过的必然不会太好。 为了解决你们的后顾之忧,朕决定派人将他们都接到金陵,届时,朕还会另给他们划分土地,并重修户籍,只要你们在军中服役一天,他们就免税一天。 要是你们其中有人战死了,朕亦会免去他们的税,直到你们的孩儿长大成人!” 当刘邦大声吼出这最后几句话后,所有人都跪伏于地,天地之间顿时变的寂静一片,也不知谁喊了一句“陛下万岁,愿为陛下效死”的话,场面再次沸腾了。 得到皇帝陛下赏赐的钱财固然让人欣喜,但和接自己的家人来京,并且给予优待一比,眼前这点好处就算不得什么了。 试问一下,这些年打打杀杀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吃那口军粮,给家里节约点粮食,好让,老父老母,婆娘娃生活的好点吗? 如今他们有了皇帝陛下照顾,自己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汝妻子,吾养也,在这个时代并不是一句流氓话,而是有大义在里面的。 自己跟着这样一位皇帝,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就是死了那也值了。 刘邦看着群情激奋的场面暗自点头,这样的局面是他最希望看到的。至于士卒们的心里的想法,他不知道,当然,也没必要知道。 事实上,他这样做的目的最主要还是出自私心。 家国天下,家才是一个人的根。北府军只有少部分人是从难民中挑选的,绝大数都是从各个藩王的私军里抽调而来。 这些人的家眷分散在各地,人心难定,虽然现在还没有出现异常,日子久了,难免出乱子,始终是个隐患。 现在就没问题了。只要将他们的家人握在手心里,就不怕他们起二心。而这还只是刘邦的第一步。 等这一步完成之后,刘邦准备再在军中加派指挥使,类似于后世的政委,专门负责监视大军的思想动态。 牢牢握住刀把子,让军队始终听皇帝的,军队不得参与行政,仁宗皇帝的这些思想,不但不能撇除,而且得加强。 怀着这样的心思,刘邦一直等所有人都领到了自己的那份钱财之后继续说道:“除了这些,朕还打算给军中最勇猛的人给一点特别的赏赐,王忠,拿朕的剑来!” “陛下——” 刘邦从王忠手里接过剑,这是一把真正的百炼钢打造出来的宝剑,吹毛断发,削铁如泥,虽然比不上高祖用陨铁打制的那五把御剑,但也相差无几。不然也不可能被珍藏在大内宝库中。 他拔出剑,剑身如一汪秋水,上面万朵梨花盛开,在太阳下,反射出夺目的光辉“蒋成!” “末将在!”被点到名的蒋成上前一步。 “你今日的表现,朕都看在眼里,你既是今日的胜者,理当得此奖赏,上前来!” 蒋成脸色潮红,昂首挺胸走上点将台,单膝跪于前。 刘邦将剑交到他的手里温言勉励道:“此剑名曰斩虎,乃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兵刃,朕平日里用它练习剑法,已经多年未曾饮血,着实是有些委屈了,朕今日将他赐予你,只盼你日后谦虚上进,再立战功!” 蒋成嘴唇哆嗦,皇帝陛下的贴身佩剑,如今赏赐给了自己,这是可以天大的荣耀啊! 他双手捧住剑,随后站起来面对众士卒,拔剑出鞘,在自己的手心上轻轻一抹,将血抹在自己的脸上大声道:“末将蒋成,今日对天起誓,此生绝不辜负陛下之期望,若有违背,天人共弃!” 说罢,举起斩虎宝剑,他手底下的青锋营欢呼起来“陛下万岁,将军威武!”自家校尉大人获得了这份难得的殊荣,他们作为下属,自然也是脸上有光。 青锋营在欢呼,其他大营的人尽是一脸艳羡,唯有破阵营的人都低下了头,如果自己今天再努力一下,如今站在点将台上的应该是自家人才是。 魏鞅握紧了拳头,他回头看着有些羞愧沮丧的下属大喝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今日我们败了,那是技不如人,怨不得他人,只要我们以后奋发图强,总有一天,我们也能得到属于自己的荣誉!” 刘邦欣慰地点了点头“没错,朕虽然穷,但是像这样的宝剑还是有几把的,只要你们日后立下大功,朕同样会赏赐给你们!” 蒙雄站在刘邦下手位,看着这一幕一言不发,很是平静,可是他的心里却泛起了丝丝涟漪。 男儿本重自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看着眼前这些年轻的脸孔,蒙雄想到了自己刚进军伍的时候。 那时的仁宗皇帝虽没有今上如此年轻,却也是英姿勃发,在平灭吴楚叛乱,犒赏三军的时候,仁宗皇帝亲自将自己的佩剑挂到了魏无忌的身上。 也是在那个时候,魏无忌的名字便出现在了世人的面前,从此光芒万丈,一跃天下名将之列。 而那时的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队率。他不服气,甚至有些妒忌,仁宗皇帝告诉他,只要他能和魏无忌一样出色,他将得到比魏无忌更隆重的奖赏。所以更加勤修苦练。 可是当他与魏无忌能够并肩而立,被世人称之为大渝双子星的时候,那个英武睿智的大渝天子早已撒手人寰。 不久,梁,秦,楚三国进犯,先帝刘跃于邯郸城下签下罢兵盟约,一蹶不振。朝中风云激荡,魏无忌被罢官夺爵,最后郁郁而终,自己心灰意冷之下,也退出了朝堂,不问世事。 三十多年了。时隔多年,本以为是看透了世间百态,没想到竟然在仁宗皇帝孙子的身上,还能再一次感受到那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情愫。 这副场景何其眼熟,唯一不同的是,自己已是垂垂老矣,再回首已是百年身,自古将军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美人变老,英雄迟暮,世上最可悲之事也。 ———————————— 刘邦看着蒙雄一脸落寞,眼圈中似乎还泛着泪花,心中不由有些诧异,他让副将解散了队伍,走到蒙雄面前道:“蒙卿,眼见一群乌合之众正在精锐之师蜕变,您的苦心有了成果,却为何悲伤啊?” 蒙雄回过神来,苦笑了一声拱手道:“回陛下,老臣看到陛下与诸将心念合一,默契相投,不由想起了一些往事,让陛下笑话了。” “往事?”刘邦疑惑道。 “是啊,老臣当年刚入伍的时候,正赶上仁宗皇帝御驾亲征,平灭吴楚之乱,当年,仁宗皇帝当着三军的面赏赐魏无忌的场景,和您今日赏赐蒋成简直是一模一样。” 刘邦了然,看着蒙雄满头华发,也是唏嘘不已。他的便宜皇爷爷为人和善,对待下属,百姓都报以最大的宽容。 就是有时被朝中大臣气的够呛,顶多也只是生闷气,自己事后发泄,从不在明面上训斥,更不会穿小鞋。 行军作战的时候,他也是和士卒们同吃共主,故而,那一辈的人,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亦或者是普通士卒,百姓,都打心底里尊敬他,爱戴他。 就是现在,民间还有不少人家供奉着仁宗皇帝的神像,四季供奉,一日不辍。虽然刘邦经常腹诽他那位老好人皇爷爷,留下了许多隐患。但笼络人心这一点,刘邦自认拍马难及。 刘邦握着蒙雄的手笑道:“斯人已逝,皇祖父已经仙逝多年,可他留下的基业却落到了我们这些活着的人的手中,我们可不能让它衰败下去啊。” 蒙雄笑着点头“陛下所言极是,只要老臣还在这世上一日,就必当尽心竭力,这样日后到了九泉之下,老臣也能坦然面对仁宗皇帝当年对老臣的殊遇。” 刘邦拍手道:“那就一言为定,我们君臣一起守护这如画的江山,一起让这个死气沉沉的帝国重现往日的辉煌,不,要比过去更加壮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九章 卿本佳人 和那些军伍上的人打交道,不需要权衡再三,不需要仔细揣摩,只要你真心对他们好,他们就会为你办事,不像朝堂上那些老奸巨猾的家伙,明里一套,暗里一套,总是摆出一副‘我是忠臣,我说的话都是为你好’的模样,让人反胃。 回到养心殿,刘邦连干两碗酸梅汤,这大中午的,说了半天话,喉咙就跟着了火一样。 按照往年规矩,这个时候,皇帝一般会去天牛山或者其他地方的行宫避暑,届时,看看歌舞,喝喝酒,打打猎,日子过的是相当惬意。 只是如今,刘邦初政,堪堪稳住局面,朝野之间仍然风波不断,再加上太后孝期未过,全国都禁止娱乐活动,他没工夫也没那个心情去享受。 小憩了片刻,刘邦问王忠“卫青的师兄,就是那个叫范睢的,最近在干什么?”对于这个人,刘邦从未放松过注意。 “回陛下的话,据皇城司那边传来的消息,范睢如今正在听雨楼当仆役,还债呢。” “哦?”刘邦饶有兴趣地问道:“卫青不是已经帮他付过风流账了吗?怎地又跑去那里了?” 王忠莞尔一笑“您有所不知,自从上次他勒索了新安候世子五两金子后,他在金陵城的日子就更难过了,不管是地痞流氓,还是乞丐戏子,见他就跟见鬼一样。 城里待不下去,出城又不许,他只好又跑到听雨楼,听说,整日里,是酒不离身,浑浑噩噩,要不是锦衣卫那边给打过招呼,听雨楼怕要赶他出门。” “这么惨?” “是啊,陛下,您说他好歹当年也是一军教习,为何就沦落到今日这步田地了呢?这样下去,迟早会变成废人一个,您看要不要把他召进宫?” 刘邦活动了一下手指道:“老虎天生就是老虎,哪怕活的像只野狗,那也改变不了他是老虎的本性,都说请将不如激将,激将不如压将。 范睢如今虎落平阳,就让他再委屈一段时日,待他尝尽人间心酸事后,再将他放出去,这只饥肠辘辘的老虎一定会让百兽惊惶的。” 王忠心悦诚服“陛下英明!” 刘邦点点头,嘱咐了王忠两句便不再谈,这种小事还用不着他费太多的心思,让王忠去办就好。 “哦,对了,那个韩玥烨是怎么回事?她爹没有给她再找夫家吧?” 魏鞅马上就要随大军去东海平乱,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作为朋友,上司,刘邦觉得还是有责任替他看好他的女人。 说句实话,刘邦对韩家尤其是他们的家主韩敬很不满意,这家伙是个典型的墙头草,那边强就往那边靠。 以前太后党得势的时候,韩敬为了巴结蔡商,不惜自降身份,把女儿往蔡府里塞,光凭这一点,刘邦就能把他和其他十七族一并论罪!韩府有此遭遇完全是咎由自取。 清算的时候,刘邦看在他们还知道进退,没有和蔡顾几家越狱逃跑,再加上魏鞅求情,就放过了韩家,不过死罪能免,活罪难逃。 韩家的家产被尽数没收,族长韩敬被罢职夺爵,如今只不过是金陵一农户,靠着变卖家里仅存的一点家当度日。 要说他们家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一个长得如花似玉的女儿,如今为了重整家业,少不了又得干出卖女儿这种丢人的事情。 王忠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还真让您给说对了,这个韩敬死性不改,半个月前,他去了吴尚书的府里,打算将韩小姐许配给吴大人的次子吴修,结果被人家给拒绝了,奴婢听说,现在他又经常往平阳府跑,看来是瞄上霍府了。” “霍政的几个儿子不是都已经娶妻了吗?平阳王的长孙,今年也才八岁,难不成,他是想将韩玥烨送到霍府当妾?” 刘邦一口酸梅汤差点喷出来,怎么也想不到,这世上竟然会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想起坊间对韩玥烨的评价,刘邦不由为她有这样一个父亲感到悲哀。 “谁说不是呢?现在城里都已经传遍了,哎,为了重整家业,韩敬连他那张老脸都不打算要了。” 为了家族,势利到这种地步,这个韩敬也是不容易。刘邦想了想对王忠说道:“你派人去北府军,将这个消息告知魏鞅,让他去解决吧。” “呃,万岁爷,平阳王德高望重,魏侯爷现在恐怕还招惹不起啊。” 刘邦冷哼道:“有什么惹不起的,平阳王是霍政,可不是他那些儿子,再说了,魏鞅如今也是堂堂宣威候,手握一营兵卒,论身世,论官职不比霍老头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差,他要是连自己的女人都看不住,还是趁早回去种地吧!” 王忠心中一个激灵,他可是听出皇帝语气里的不满了,这是要借魏鞅之手,敲打敲打霍政啊。 想通了这一层,王忠就明白,此事已非霍魏两家的私事,而是事关权谋,王忠不敢多问,当即领命应是。 ———————————— 布平坊。 韩玥烨正和丫鬟在一家名为‘上福轩’的店里,挑选衣料,准备做嫁衣。这是父亲叮嘱的。 对于父亲将她许配给霍家二少爷霍逸风做妾这件事,她也曾反抗过,甚至以死相逼,只是当她看到父亲一把鼻涕,一把泪,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她答应这门婚事的时候,她便知道,此事已成定局。 父亲的话犹在耳边“为父知道对不住你,可是如今我韩家走投无路,祖宗留下的基业眼看就要在我手里败落,为父只要你这一条路可走了!” 一切为了家族。自己也是韩家的一份子,为韩家付出是理所当然的。就如她母亲说的那样“我的儿啊,这都是命。” 母亲泣不成声,韩玥烨也认命了。 女子总归是要嫁人的,可是为什么要选择这么没有尊严?大街小巷,议论纷纷,频频对她指手划足,就连裁缝店里的掌柜,看她的眼神也是道不清,说不明。 “做人家小妾,还准备什么嫁衣啊,洗干净了,被人抬进去不就完了吗?真是的” “那可不一样,霍府是什么地方,那可是王府,你当王府的门是那么好进的?就是当妾,也得准备嫁衣。” “规矩再大,那也是小妾!还亲自来裁料子,做嫁衣,简直是没皮没脸。” 听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冷嘲者有之,热讽者有之,不屑者亦有之,丫鬟小绿的脸涨得通红,想和那些人辩解,却被韩玥烨给拦下了。 “嘴长在别人身上,她们想说就让她们说去吧。” “可是,小姐,他们的话太难听了!你看,就连乞丐都在笑话您!” 韩玥烨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小绿所指的方向,发现有一个穿着仆役衣服,满脸胡茬,醉眼惺忪的汉子正靠在墙上看她。 “你是”韩玥烨觉得此人似曾相识,心思一转,就想起来他是谁了,不正是在大街上从别人胯下钻过去,只为拿五两金子的范睢吗? “姑娘,我们见过?”范睢提着酒壶,摇摇晃晃走到韩玥烨面前笑道。 韩玥烨点头“之前见你在大街上,和别人打赌,赢了五两金子。”范睢哈哈大笑道:“五两金子算得了什么,就是金山银山摆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丫鬟小绿忍不住道:“尽说大话,那你之前为什么要从别人裤裆底下钻过去?” “小绿!”韩玥烨瞪了她一眼。 范睢摇头晃脑“大不同,大不同,我范睢是有大志向的人,只不过如今时运不济,与贩夫走卒为伍,受酒囊饭袋之辱,有朝一日,待我一飞冲天,那些人就是跪着想从我胯下钻过去,我都不会多看他们一眼的。” 说罢,他哈哈大笑,头一仰,咕咚咕咚,又饮一大口酒,豪迈至极,韩玥烨墩身施礼“您乃真豪杰,请受小女子一拜!” “届时,千金散尽,转手又来,若再能娶像姑娘这样美丽通达的女子为妻,此生何求?” 韩玥烨俏脸一红,垂首不敢再看他。 小绿彻底怒了,她很不明白,小姐到底是怎么了,嫁给霍家二少爷也就罢了,可是这样一个乞丐对她说便宜话,小姐竟然也不生气。 “臭酒鬼,赶紧的,姑娘们可都等着新衣裳呢!”一个穿的花枝招展的妇人摇着手帕,将一大包花花绿绿的衣服塞到范睢的手里喝骂道。 她是听雨楼的一个管事,这次出来是为了购置衣服,因为人手调不过来,就临时把范睢叫来使唤。 范睢摇摇晃晃给韩玥烨作了一揖,随即抱着衣服往外走,边走边唱“天地为炉,众生为炭,谁笑我似鸿鹄,谁笑卿本佳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章 树欲静,风不止 夜,还是一如既往的静。天上没有多少星星,那轮仿佛玉盘一样的月亮挂在天边,散发着清冷的光辉,似乎很寂寞。 刘邦躺在软椅上,呆呆地望着明月发呆,除了养心殿烛火通明,其他宫殿尽数隐没在了黑暗当中,什么也看不见——视线被那堵高大的宫墙挡住了,只有墙的这侧才是属于他的风景。 夏日的蛙鸣不绝于耳,刘邦时常被这些该死的青蛙吵的无法入眠。深知帝心的王忠曾经带人去捕捉过好几次,只是效果都不是特别好,青蛙们丝毫不给刘邦这个皇帝面子,每到晚上,总会出来合唱那么一会。 无奈之下,刘邦只好紧闭房门,窗户,找了两块棉布,塞到耳朵里,这才稍感宁静。 孙不平说,这是心火太甚的缘故,火由心生,药物只能起到辅助的作用,无法根治,只能通过修身养性,慢慢调理。 他建议皇帝搬去含风殿住,那里有一大片竹林,很是僻静,最适合静养。刘邦拒绝了,一来是懒的动弹,在养心殿住了这么久,早就习惯了这里的环境,二来也没有必要。皇帝本来就是个劳心费神的差事,哪里能静的下来? 对于自己的状况,刘邦再清楚不过。失眠而已,最主要还是压力太大了。脑子里无时不刻都在想那些烦人的政事,日子久了,难免会出些这样那样的问题。 只要死不了,其他的都是小事。刘邦自言自语道。或许,那些大臣,百姓,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皇帝能上朝理政就行,至于他每天过的快不快活,心情是好是坏,有几个人会去在意呢? 刘邦侧过脸想问一下,他们是不是这样想的,可看到周围的侍卫,宦官,宫女低着头,仿佛一根根木头,雷打不动的模样,顿时就丧失了说话的兴趣。 不远处,巡逻的侍卫,打着灯在黑暗中一闪而过。刘邦突然发现,平时还觉得气势恢弘的宫殿,在这一刻是如此的荒凉,索然无味。 “陛下,皇后娘娘来了。”王忠小声说道。 刘邦回过头看着林嫣正站在殿门口。她今晚身着盛装,眉心画着火焰纹,脚步轻柔,充满韵味,长长的裙摆拖在后面,行走之间,自有一派雍容华贵之气。 “过来!”刘邦朝她招了招手,吩咐王忠赶走了其他人。刘邦往旁边挪了挪,伸手揽过她柔软的腰肢,将她抱入怀中。 帝后二人依偎在宽大的软椅上,一起望月,久久无言。 “陛下,你在想什么?”林嫣感受到了刘邦的情绪,并不是太好就出言询问道。 刘邦叹了口气笑道:“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夜的月亮格外的圆,格外皎洁。”林嫣若有所思“马上就到中秋佳节了,每年的这个时候,月亮是最亮最圆的。” “皇后进宫之前有着金陵才女之名,不如今日朕就考校考校你,你可知这中秋节由何而来吗?” 林嫣噗嗤一声笑了“陛下莫在戏弄臣妾了,谁不知道中秋是怎么来的?” “朕就想听你说!” 见刘邦一脸郑重,林嫣也无可奈何,她这位夫君虽然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智慧,但有时也会露出小孩子脾气,这个时候的刘邦是不可理喻的,要是不满足他的要求,他绝对不会罢休。 林嫣想了想道:“中秋古时又名月夕,追月,按照古时历法,八月是秋天的中甲,而十五又是八月的中间,这一天,百姓们会庆祝丰收,古时先王亦会举行盛大的祭祀。 上记载:仲秋之月养衰老,行糜粥饮食,又曰:天子春朝日,秋西月。到后来,贵族官吏,文人学士也相继效仿,于是逐渐就演化成了一种习俗。” 刘邦拍手叫好“皇后真不愧是一代才女,见识果然渊博。你知道,朕从前是怎么看待月亮的吗?” 林嫣好奇地看着他。 “那是我五岁的时候,我问母亲,月亮为什么总是跟着我,母亲对我说,那是因为月亮上住着一个美人,她想好好看看你,等你长大了,就从天上下来给你当媳妇。我问母亲,为什么我从没有发现那个美人,母亲说,女孩子都比较害羞。 从那以后,我就整天晚上不睡觉,一直盯着月亮看。我在想,住在月亮上的那个美人要是想看我,总会露面的,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有没有母亲说的那么美丽。” 林嫣乐不可支,更加好奇了“那后来呢?”刘邦苦笑一声“后来自然是一场空,月亮上哪有什么美人。” “不对,嫦娥就在月亮上。”林嫣一板一眼道:“归藏中记载,后羿曾向西王母求得一包不死药,交由她的妻子嫦娥保管,某一日,奸诈狡猾,心术不正的逢蒙趁着后羿外出,逼迫嫦娥交出不死药。 嫦娥危急之时,吞下不死药,不多时就飘离地面,飞到月亮上做了神仙,后羿回家后,寻妻不得,就日日夜夜仰望月亮千呼万唤。 昊天听到了他的哀声,就打算让后羿见嫦娥一面,于是皎洁的月亮上,果然出现了嫦娥的身影。 后羿赶忙摆上香案,放上她平时最爱吃的蜜食鲜果,遥祭在月宫里的嫦娥,月母被他们的真情所打动,就允许他们在月圆之夜,在桂树下相会!” 刘邦似笑非笑,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份信“就像这位秦大才子所说的那样吗?” 林嫣身体仿佛被电击了一下,脸上瞬间就没了血色。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刘邦今晚召她来这里的目的。 秦天霜。这个曾经在金陵噪动一时的名字已经很久没有再出现在世人面前了,谁都以为,秦天霜只不过是一个略有才气的书生,只有刘邦知道,这个人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所有的这一切,都源于林嫣那惊天一砸。而林嫣之所以敢那么做,有很大程度就是受了这个名叫秦天霜的人的影响。 刘邦之前以为,秦天霜是太后的人,后来发现他和赵王走的很近,可是如今,此人却出现在了中山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四章 江湖规矩 园外,三个蒙面人背靠背环顾四周围拢上来的护卫,只听得一人低声喊了一句“速战速决”,几人便像离弦之箭冲进了人群。 场内一高瘦男子,手握一把百炼横刀,刀花似浪,身影如龙,利刃破开空气,发出一阵阵尖啸,气势煞是逼人。 其余两人身形相仿,一人着布衣,两把寒光闪烁的匕首被他反握在手中,如同鬼魅,所到之处,衣服被撕破的声音,吃痛的闷哼声不绝于耳。另外一人则使一把短刀,刀法凌厉,招招凶狠,步步杀机。 三人虽然分散,却配合的极为默契,再加上过人的身手,红叶山庄虽然人多势众,一时之间竟拿他们没有半点法子,反倒是自己这边已经躺了一片。 萧浪也是高手,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得出来,眼前这三个蒙面人都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好手,这样的人要想取这些护卫的性命,只不过在举手之间,然而他们没有动手杀人,这就说明,眼前这三人并非自己的仇家。 只要不是仇家,就没必要一见面就拼个你死我活。萧浪眼中迸发出一抹精光,轻喝了一声,让其余人带着伤员退到一边。 他背着手走到近前笑道:“夫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三位朋友既看得起我萧某,正大光明来就是了,何必要和盗匪一样,遮遮掩掩?” 高瘦男子闻言也是哈哈大笑,他扯下面巾拱手道:“早就听闻,血柳公子气度不凡,有古之豪侠遗风,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萧浪微微一笑并未答话,高瘦男子继续道:“某姓赵复名非川,此乃吾二弟白鹤,江良。” 也已经摘掉面巾的白鹤江良二人对萧浪拱手就算是见过礼,萧浪不以为杵,指着一旁的白衣青年道:“这是我兄弟唐莳。” 白衣青年上前一步含笑道:“在下唐莳,一介书生,幸会幸会。” 简单见过礼,萧浪背着手上前一步,嘴角虽然含笑,但眸中的寒意仍然不减分毫“三位身手了得,想必也非无名之辈,为何我从未听说过诸位的名号?我萧浪一生树敌无数,难不成三位是哪位仇家的故人,今日夜闯敝府来寻仇了?” 说到‘寻仇了’这三个字的时候,萧浪眼中的杀意已经旺盛到了极点,大有‘你说不出个一二三,老子就弄死你’的意思。 赵非川微微一笑,仿佛压根就没看到到周围那一双双冰冷的眸子,他拱了拱手“萧庄主何必明知故问呢?我兄弟三人若是来寻仇,你的人早就死了一大片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们今日冒昧前来,是想跟萧庄主做笔交易。” 萧浪惊诧地哦了一声,他摩挲着手里的三把柳叶刀低声问道:“和我萧浪做交易,规矩我想你应该是清楚的吧?” “这是自然,无非是美人,奇木,钱财吗?” “如此说来,你是有美人儿要献于我?这个得等我亲眼看看才成”萧浪饶有兴趣地问道。 赵非川摇摇头“美人配英雄本是应有之意,但倘若我等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去掳掠,大丈夫所不为也!” 站在萧浪旁边的唐莳拱手称赞“天道昭昭,法网恢恢,这位兄台能恪守底线,唐某佩服,佩服!” 萧浪却不以为意“既然没有美人儿,那你们是有稀罕的木料了?” “没有!”赵非川回答的十分干脆。 “那就是有钱了?说句实话,我萧浪纵横江湖二十多载,钱财多少也积攒了一点,或多或少也就那么回事儿了” 还不等他说完,赵非川打断他的话道:“萧庄主不要误会,你看我兄弟三人的穿着,应该就能知道,我们并没有多少钱。” 萧浪惊愕地看着他,随即仰天长笑,赵非川三人也不说话,萧浪笑声忽止,手中闪过一抹寒光,三把柳叶刀不知何时已经被甩了出来,目标正是赵非川三人。 赵非川依旧气定神闲,白鹤也没有动,最中间的江良仿佛鬼魅一样,身影一闪,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三把飞刀正稳稳地被他的几根手指夹住。 “好身手!”话音未落,又是三把刀疾射了过来,这一次,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江良,三把呈‘品’字型的飞刀分别飞向江良的额头,面部,以及咽喉。 江良沉喝一声,之前接住的三把飞刀也射了出去,只见火星四溅,一阵金铁交鸣过后,六把飞刀因为碰撞纷纷倒飞了出去,扎落在地上。 其他人见老大动手,正准备一拥而上,将这三人斩成肉酱,却被萧浪用眼神给阻止了。 他收起了笑意,正色对江良道:“江湖上能如此轻而易举就接住我三把刀的人并不多,但这远非我的极限,这样吧,你如果能接住我的这五把刀的话,我就相信你们有和我做交易的资格!” 话说的有点多,但手上却毫不含糊,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中,萧浪左右各夹着五把柳叶刀,一道细长的刀芒划破黑夜,转瞬即逝。 赵非川,白鹤,两人瞳孔不由一缩,不禁叫了一声“小心!”,萧浪出手太快了,即便是他们,也没看清萧浪究竟是怎么把手里的五把飞刀射出来的。 “五星连珠!”江良心中一凛,连珠箭是箭术中最高明的一种技巧,在军中,一般能够掌握两箭连珠的人就已经可以算得上是顶级射手了,草原上的射雕手也不过堪堪能做到四箭连珠。五箭连珠,根本就是闻所未闻。 飞刀与射箭类似,甚至比射箭还要难上三分,萧浪能如此轻易做到五星连珠,这份手力,这份技巧,这份实力,当真是让人惊骇。 感受着逼面而来的寒芒,江良手中的横刀出鞘,他脚尖点地,一边格挡着飞来的柳叶刀,一边极速后退。 刀如梨花,亦如流星。江良手中的横刀快速斩动,五把柳叶刀被击飞了出去,只一个呼吸的时间,他的全身已是冷汗淋漓。 “好身手,不过,还没完呢!”萧浪略带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同一时间,又是几道刀芒,同样是五把飞刀,这一次却打着旋,带着破空声分别斩向江良的眼睛,喉咙,心脏,丹田以及膝盖。 几乎全是要害部位,只要被击中一处,非死必残。而在这样短的时间想要护住全身,根本不可能。 萧浪这一招完全封死了江良的所有退路。 赵非川与白鹤毫不犹豫的一起出手,这个时候如果还顾虑其他,江良很有可能就会交代在这里! 然而,饶是他俩出手相助,也不过堪堪让其中两把刀改变了轨迹,一把扎在了柳树上,另外一把没入土墙。 江良大喝一声,手中的横刀落地,以脚御刀将一把飞刀挡住,与此同时,他手里的‘浪杀’匕首已经握在了手中,身形向侧方翻滚,落地时,脸颊上出现了一道血痕。 看着腰间的衣服被利刃撕开的口子,江良深呼了口气对萧浪道:“血柳公子,飞刀之术天下无双,在下认输!” 赵非川与白鹤收起了横刀,也对萧浪拱手致谢“多谢萧庄主手下留情!” 萧浪哈哈大笑,挥了挥手,让周围的侍卫退下“也就这样了,我一生倚仗着这一手飞刀,纵横江湖,自三年前练成‘追星’,‘斩魄’,两式后,更是无所顾忌。 我萧某自负天下间再无敌手,没料想第一次出手便铩羽而归,虽然是三个人吧,不过,终归是挡下了,我说话算话,三位好汉,里边请!” 三人面面相觑,他们之前都低估萧浪的实力了,赵非川苦笑一声,用手语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一次是我决策失误,回去后,我必会领罚。” 江良摇摇头“也有我的责任。” 萧浪看着三人奇怪的动作,也不以为意,他呵呵一笑道:“怎么?难道三位不肯卖我萧浪这个面子吗?” 手机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