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头发能入梦》 正文 1.1 嘤嘤嘤 压抑的低泣声在幽暗的房间里响起,吵得人难以安眠,蔺弦有些火大,前几日太忙,他一直没休息好,昨晚也是凌晨三点才躺到床上,好不容易眯一会儿,结果又被吵醒。 不对,他的房间里怎么有女人的哭声,莫非又是哪个女演员打着讨论剧本的名义混进他的房间炒绯闻蹭热度?蔺弦猛地打了个激灵,蹭地坐了起来,不耐烦地呵斥道:“你是什么人,谁给你开的” 质问的话在看清楚眼前这一幕时戛然而止,入目所及不是酒店雪白的墙壁,而是一面暗沉的泥砌的土墙,上面还贴着两排泛黄的彩纸,蔺弦眯起眼打量了几秒钟,依稀辨别出来,这似乎是上个世纪很流行的十大元帅之类的伟人像。 再看这房间,极其逼仄,又破又小,没有窗户,只有头顶上方有一面小小的天窗,这是房间里唯一的光线来源,天窗四周麦秆做的屋顶在阳光下飘起几片草屑。 这年代还有茅草屋?蔺弦心中稍安,因为没有哪个女明星会为了蹭点热度这么不挑地方。 想通这一节,蔺弦这才有心思打量房间里的摆设,屋子布置得很简陋,只有一张破旧的单人床,上面洗得泛白的床单还打了一团补丁,床旁边用石头垒砌来,上来铺了一块不规则的木板,木板上摆放着基本破损得连封面都没有的书。 他仿佛一夕之间穿越时光,回到了上个世纪八c九十年代。 莫非是谁搞的恶作剧?蔺弦揉了揉眉心,骤然想起,屋子里的哭泣声不见了,他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先前哭泣的地方,结果却扑了个空。 人呢?飞快地环顾四周一眼,没瞧见人,蔺弦眉心一跳,莫非他今天撞邪了? 忽然一道风声从他背后传来,蔺弦连忙侧开身,但还是中了招,后肩上传来一阵剧痛,痛得他脸色煞白地扶住了墙才稳住了身形。 缓了片刻,蔺弦龇了龇牙,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对面,只见一个面容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小姑娘站在那儿,双手死死握住一根胳膊粗的棍子,猫一样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戒备地盯着他。 她的鼻头红红的,眼睛像是被水洗过一般,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显然刚才的哭声就是她发出来的。不过最令人诧异的还是她那头剪得跟狗啃过似的头发,耳根往下的部分,头发简直是贴着发根剪的,露出白白的头皮,再往上虽然稍微留得长了一点点,但也参差不齐,一团厚一团薄,配上她脸上未干的泪痕,看起来惨不忍睹。 无缘无故挨了一棍子,蔺弦本来极为恼怒的,可看小姑娘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的火气就像被针扎了一下的气球似的,蹭地一下全灭了,再也板不起脸,只好揉了揉后脖子,无奈地问道:“你为何要打我?” 小姑娘紧抿着唇,瞪着一对凶狠的眼珠子盯着他不做声。 蔺弦急于搞清楚现在的状况,见她不吭声,便故意吓唬她:“你无缘无故打了我一棍子,我要报警,你不但要赔我的医药费,还要被派出所” 他当然不可能报警,否则不用等到第二天,当天网上就会铺天盖地都是新晋华语大满贯影帝蔺弦被人暴打的新闻。 但小姑娘不知道啊,她以为他来真的,小嘴一扁,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但她就是倔强地没有哭出来。沉默了几秒,她咬住下唇,气愤地说:“明明是你先闯进我的房间” “你的房间?”这个答案可真是出乎蔺弦的预料,他眼一眯,探究地盯着小姑娘,似乎要从她的面部表情中找出她是否在撒谎。 发现他的惊讶,小姑娘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眼。这才发现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穿得似乎太好了一点,里面好像是一件深紫色的袍子,外面套了一件看起来就很贵的灰色风衣,一身干干净净的,更过分的是那张脸,比他们学校里所谓的校草帅多了,活像是从电视里走出来的。 长这么好看,似乎又不缺钱,怎么会饥不择食地对她这可干煸四季豆不怀好意呢。小姑娘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棍子,但仍未丢,只是单手拄在地上,偏着头,狐疑地盯着蔺弦:“你不是咱们周家村的人?你怎么会跑到我房间来?” 蔺弦也很想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明明是赶过来拍一部武侠片,结果一觉醒来,却来到了这么个诡异的地方。莫非是谁搞的恶作剧,故意耍他? 江东影视城是附近几个省份最大的影视基地,不少影片都在这一片拍摄,有八c九十年代的布景也不稀奇。 正在两人沉思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低低的,有些焦急的敲门声。 又来什么人了?蔺弦好奇地抬起头,小姑娘却已经飞快地将棍子藏到门后,然后抬起手,擦了擦眼睛,走过去拉开门,故作高兴地喊道:“妈” 随着木门的打开,白花花的阳光从外面投射进来,将屋子照得纤毫毕现。 看来自己的猜测出了错,蔺弦正思忖着怎么应付这妇人,然后联系上助理接他回去,但刺目的白光一打到他身上,顿时晃得他头晕眼花,天旋地转,他的意识也跟着模糊起来。 再度睁开眼,面前是明媚的阳光和热闹的拍摄现场,蔺弦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茫然感,还是助理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神智。 “蔺哥,你醒了,这场戏快结束了,下一场就是你了,你先喝口水吧。”助理小余适时地递上一杯温水。 蔺弦接过,抿了一口,目光沉沉地盯着现场,良久问了一句:“小余,我睡了多久?” 小余接过杯子,笑了笑:“没多久,也就半个多小时。” 半个多小时,蔺弦手指轻叩着椅子的扶手,顿了片刻,又问:“我睡得很沉吗?” 小余干笑了一下,说:“昨天那个广告拍到太晚,又连夜赶到云城,你总共就没睡到四个小时” 后面小余说了什么,蔺弦都无心听。这些年忙起来,他一个晚上睡两三个小时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便是再累,他在片场也顶多闭目小憩一会儿,哪会像今天这样睡得如此死,而且还做了那么逼真的一个梦。逼真到,梦醒了,他都还记得那个小姑娘挂在睫毛上那一颗惹人心怜的晶莹泪珠。 蔺弦心里无端地生出一股烦躁的情绪,不想让自己的私人情绪影响了接下来的拍摄,蔺弦甩了甩头,抛去脑海中的杂念,扭过头转开了话题:“锦瑟的信还没来吗?” 提起这个小余就发愁,往常每个月的十号,锦瑟的信总会准时到达,十年来从不落空,但如今都快到月底了,这个月的信都还没来,别说蔺弦惦记,就是他也觉得有些不安。 “蔺哥,要不咱们就听刘哥的,派人去找找锦瑟?”小余小心翼翼地觊了蔺弦一眼,提议道。 蔺弦垂眉不语。 锦瑟是他的铁杆粉丝,也是他的第一个忠实粉丝,从他刚出道还是个无人问津的新人开始就粉上了他,每个月雷打不动的一封信,有鼓励他的,也有夸赞他的新歌c新剧的,还有提意见的。 不少意见不但符合他的心意,而且很中肯,帮助他少走了许多弯路。蔺弦不止感激锦瑟,更将其视为知己,所以不管多忙,锦瑟的每封信都是他亲笔回的。 对于这个陪自己一路走过来的铁粉,蔺弦也不是没想过与其会面,所以他曾给锦瑟寄过好几次他的电影的首映票和粉丝见面会门票,可锦瑟一次都没来。 时间长了,蔺弦也明白了锦瑟的意思。 从信件上娟秀的字迹来看,他猜测锦瑟应该是个女孩子,她有所顾虑,不愿意在现实中跟他这个没有什么隐私的明星扯上关系也正常。所以见锦瑟不愿意露面,蔺弦也不勉强,两人依旧保持着每月一封信的频率交往,哪怕在这个智能手机极为普及的年代,已经没多少人用这种原始的交流方式了。 见蔺弦不做声,小余明白,他是不愿打探锦瑟的隐私,便劝道:“蔺哥,咱们也不是故意想打探锦瑟的身份,实在是他这么久都没消息,怕是遇上了什么困难。” 蔺弦沉默了几秒,轻轻摇了摇头:“再等等看吧。” 自从他上半年拿下金像奖,集齐五座影帝奖杯,成为最年轻的华语电影大满贯影帝后,媒体就一直对他穷追不舍。他跟搭档的女明星多说两句话都会被媒体曲解成,影帝蔺弦与小花xx好事将近。这时候找锦瑟,被这些无所不在的记者盯上,很有可能会打破锦瑟平静的生活。 劝不动他,小余只好点点头,退到了一边。 过了几分钟,导演终于叫停,这一场戏暂告一段落。 下一场戏是蔺弦的,他脱下了套在外面的风衣,手无意间碰触到头上丝滑的假发,心猛地一颤,不由自主地想起梦里那个小姑娘。若是她那一头青丝不剪,是否也会像这样柔顺丝滑? “蔺哥,好消息,好消息,锦瑟的信来了,刘哥让老伍带过来了。”小余兴奋的声音打断了蔺弦游离的思绪。 他顾不得马上就要拍戏了,连忙走过去,接过信封,飞快地拆开,抽c出里面的信纸。 但令人失望的是,这次锦瑟的信非常简短,只有寥寥四个字:庄周梦蝶。 这是什么意思?蔺弦蹙紧了眉头,不解地盯着纸,几乎都快将纸盯出一朵花来。 见他盯着信纸出神,小余不得不提醒他:“蔺哥,蔡导叫你。” 快轮到他的戏了,即便万分不解,这时候蔺弦也只能压下心里的疑惑,将信纸一折,塞回信封里,递给了小余。 “看什么呢?这么专注。”蔡导走过来,亲昵地拍了一下蔺弦的肩。 “啊”蔺弦吸了一口气,脸色也跟着白了几分。搞得蔡导和小余跟着紧张起来。 “蔺哥,你哪里不舒服?”小余凑过去,不安地看着他。 蔺弦很想说没事,但肩膀实在是太痛了,他咬了咬牙,指了指肩膀。小余会意,连忙跑过去,见他肩膀上宽松的戏服拉开一些,然后一眼就看到了蔺弦肩膀靠背部那一团拳头大的淤青。 小余大为讶异:“蔺哥,你的肩膀受伤了,像是撞了一下,好大一团淤青,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跟着蔺哥,也没见蔺哥摔倒c撞到啊。 蔡导也一脸莫名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万分不解,他的力气何时变得这么大了,一巴掌下去能打出一团淤青? “你拍张图片给我看看。”蔺弦面无表情地说。 小余连忙打开手机,对准他的肩头拍了一张照片,然后递了过去。 蔺弦盯着照片,面上不显,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本以为只是一场逼真的梦,结果在梦里受的伤却带到了现实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 “妈,你回来了,我马上去做饭。”周晓打开门,踏出烦闷,努力扬起笑,却忘了,她眼睛红通通的,怎么瞒得过周二娘。 周二娘心疼地看着女儿,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比划了几下:我去做饭,你歇会儿。 周晓哪里肯,她看着母亲头上跟她一样短到耳根的头发,心里泛起一股难言的酸楚,这种酸楚压过了失去头发的难过。她走过去,挽着母亲的手臂,撒娇道:“妈,我一点都不伤心,头发剪了又会长起来的,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你也别难过了。” 话是这样说,可哪个小姑娘愿意顶着这样一头比男人都还短的头发出去被人嘲笑讥讽。想到这里,周二娘眼里就升起浓浓的愧疚,是她无能,所以还要让女儿卖头发才能凑齐这学期的书本费。 周晓一看母亲的样子就明白她又开始自责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连忙拉着母亲的手转移周二娘的注意力:“妈,我肚子饿了,咱们今天中午吃你昨天挖的竹笋好不好?我烧火,你炒菜。” “吃什么吃?一个丫头片子,净在家吃白食,你们的头发卖了,钱呢?”忽然插c入的一道嘶哑的声音让母女俩都沉默了。 周二娘轻轻拍了拍周晓的背,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然后转过身面对周大强,在空中比划起来。 周大强身材矮小,皮肤黝黑,一双眯眯眼黑沉沉的,整个人显得阴郁又暴躁。见周二娘不停地比划,他看都懒得看,烦躁地一挥手,打断了周二娘的解释:“你这败家娘们,一个丫头片子,读什么书,浪费,钱呢,给我。” 周二娘木着脸,站在那儿不动。 周大强很不耐烦,直接动手往周二娘口袋里翻去,不过却翻了个空,她衣服口袋里空空的,一个子都没有。 “臭娘们,钱呢,你藏哪儿去了?”找不到钱,周大强愈加暴躁,用力推了周二娘一把,若非周晓反应快,扶住了她,周二娘肯定会跟墙壁来个亲密接触。 饶是如此,母女俩还是趔趄了一下,撞到了墙上,可想而知,他的力气有多大。 周晓摸了摸生疼的后背,低垂的眼睛里闪烁着仇恨的光芒,她轻轻呼吸了一口气,代替母亲回答道:“钱已经交给严老师了。” 严老师是周晓的班主任,极为心疼这个品学兼优又可怜的孩子。去年,周大强想让她辍学,还是严老师亲自到她家劝说,并替她缴了那学期的书本费和杂费,她才能重返校园的,否则她早跟村子里的绝不多数的女孩子一样早早辍学了。 严老师家在镇上,丈夫是派出所的民警,连村长见了都要热情的招呼他。周大强历来欺软怕硬,所以哪怕他很不屑严老师这么个多管闲事的女人,但也只敢在背后嘀咕两句,却不敢闹到严老师家将钱抢回来。这时候,周晓也只能将严老师拉出来做一回挡箭牌了。 果然,一听钱交给了严老师,周大强就萎了,扯着嗓子忿忿不平地骂咧了几句,无外乎是严老师多管闲事之类的。 周晓松了口气,总算将这件事糊弄过去了。 谁知下一刻,周大强又像是发了疯一般,突然窜进夫妻俩的卧室,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瞧他的样子,周晓就明白,他还不死心,是冲着母女俩卖头发的钱去的,心也跟着悬起来,抬起头担忧地看了母亲一眼。 周二娘瞧见女儿的眼神,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然后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别担心。 见状,周晓这才放下心来,母亲心里一向有成算,定是将钱藏好了,周大强找也是白找。 过了一会儿,周大强果然板着一张谁欠他二五八万的死人脸出来了。他阴鸷的斜了周晓一眼,忽地转身,手放在了周晓房间的门把上。 周晓清楚,他这是没找到钱,不死心呢。 周晓偷偷撇了撇嘴,在心里冷笑,他以为她们会傻得将钱放到她那间四处漏风的破屋子里? 不对,她屋子里还有个陌生的男人呢!要是被周大强看到,肯定又要生事。轻则怒骂她们母女一顿,重则闹得沸沸扬扬,甚至会以此来讹诈对方。 就是为了她的名声,她也不能让他闯进去。 周晓这会儿顾不得害怕,连忙冲了上去,小小的身板挡在周大强面前,倔强地抬起头:“我屋子里没有钱。” 她越这么说,周大强越不信。 他一把将她推到地上:“滚开,有没有钱是老子说了算了。” 周晓的力气拼不过他,有些绝望,咬住下唇,用力喊了一声:“真的没有,我屋子里什么都没有。” 希望对方能够听懂她的暗示藏起来,千万别让周大强找到了。 周晓紧张地握紧了拳头,不停地在心里祈祷。但心里也清楚,这希望很渺茫,因为她的房间实在是太小了,里面也没什么藏人的地方,那么大个人根本藏不住。 想到接下来的这场风暴,周晓的心不自觉地拧了起来,秀气的眉头也跟着皱起来,不安地看着自己的屋子。 母女连心,周二娘察觉到女儿的不安,走过去,搂着她的肩,避着周大强打了几个手势:怎么了?你屋子里有不能让他知道的东西? 周晓不想让母亲担心,轻轻摇了摇头,只是眼睛却还是忍不住担忧地看着房门。 屋子里传来周大强翻箱倒柜的声音,听到杂物掉在地上的噼里啪啦声,母女俩都心惊肉跳,抱作一团,彼此打气。 过了一会儿,周大强终于气冲冲地走了出来,他两手空空,眼神不善地扫了母女俩一眼,然后大步跨进堂屋,往木椅上一靠,怒吼道:“都几点了?还不知道做饭,想饿死老子啊。” 周二娘连忙放开周晓,冲他点点头,往厨房里走去。 见他没找到人,周晓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虽然很好奇屋子里那个男人藏在哪儿,但又怕引起周大强的注意,只好按捺住心里的好奇,跟着周二娘往厨房走去。 “等一下,做个饭还用两个人,周晓,你去王老二那里打斤酒回来。”周大强磕了磕烟嘴上的灰,叫住了周晓。 打酒?每天游手好闲,正事不干,还想喝酒,喝醉了又在家里发酒疯。周晓满腹怨念,咬住下唇,转过身,鼓起勇气摊开手问周大强要钱。 却不料这又惹怒了周大强,他举起烟斗毫不迟疑地砸向周晓。 幸亏一直留意着父女俩动静的周二娘发现了,连忙拉开周晓,自己却挨了一下。烟斗砸到她的胳膊上,留下一团淤青。 周二娘顾不得胳膊上的伤,连忙给周大强打了个手势,答应待会儿就去打酒,然后飞快地将女儿拉进了厨房。 周晓看到母亲胳膊上的伤,眼眶不自觉地红了,咬住唇,压低声音说道:“妈,跟他离婚,咱们走吧,去哪儿都好,就是别呆在这里了。” 她是一天都不想待在这个所谓的家里了,哪怕是辍学出去打工流浪,只要不跟周大强待在同一个屋檐下都行。 周二娘爱怜地揉了揉她的头,目光中充满了愧疚,她轻轻摇头,比划道:好孩子,再忍忍,只要再过四年就好了。 四年后,她就高中毕业了,可家里这情况,能让她念完高中吗?周晓深表怀疑,只是让她读书似乎成了母亲的执念,周晓也不好泼她的冷水,抿唇轻轻点了点头。 周二娘立即笑了,温柔地摸了摸周晓的脸,又比划道:快去打酒,先赊着,回头我把钱拿过去。 因为周大强看得紧,母女俩身上都不敢藏一分钱,这会儿还真拿不出钱呢,也不敢拿出来。 周晓长叹了口气,走到墙角,扒拉出一个已经蒙了一层薄灰的玻璃瓶子,洗都懒得洗就这么拿着去了王老二家。 王老二家在村口,临近通往镇上的马路,所以将正面朝向马路的房间开了个大大的窗户,做成了小卖部,里面卖些酒c火柴c打火机c盐之类的小玩意,还有一些廉价的零食。 这会儿正是中午,初秋午时的太阳还有些热,路上没什么人。周晓恹恹地拎着瓶子,走过去,要了一斤酒。 王二婆子一边麻利地打酒一边好奇地看了一眼周晓的头发:“怎么剪成这样了?” 以前这姑娘那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多好看啊,剪成这样,像癞子一样,难看死了。 周晓苦笑了一下,没有多说,拎着酒瓶子回去了。 王二婆子摇摇头,叹了口气,可怜的娃。 路上,周晓拎着酒瓶,心里的不甘就跟疯长的野草一样在心里滋生。她真不想把这瓶酒给周大强喝,一来是因为他在家什么都不干,还整天对她们母女非打即骂,二来也是怕周大强喝高了,他一喝高脾气就特别暴躁,最后倒霉的还是她们母女。 不行,她得想点办法,周晓走到村头的小河边,顿时有了主意。她做出一副要洗手的样子,跑到河边,掬起一把水,洗了洗脸,然后偷偷看了周围一眼,发现没人,连忙偷偷将酒到了四分之一进小河里,然后又加了一点河水,将瓶子灌满,这才拎着瓶子回去。 因为掺的水并不是太多,周大强没有察觉出来,喝完一整瓶也没醉,所以也就没发酒疯,拿着他的旱烟袋回屋睡觉去了。 他一走,周晓再也按捺不住,飞快地跑回屋子,反锁上门,小声说道:“你藏在哪儿?可以出来了。” 喊了好几声,屋子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周晓有些急了,趴到地上,往床底找了一圈,没人,她又到门后c柜子旁寻找。 过了几分钟,周晓将屋子里能藏人的角落都寻了一遍,还是没找到人。她站了起来,拍掉身上的灰尘,小声自语:“奇怪,人呢,去哪儿了?” 周大强一直坐在堂屋,自己的房间就在堂屋旁边,有什么动静都瞒不过他。所以那个陌生男人肯定没从门口离开,可这间屋子连个窗户都没有,难道他还能钻地跑掉不成?抑或他不是人,是什么精怪? 想不明白,周晓只得作罢,就当自己中午哭得太伤心,出现了幻觉。 哪晓得,当天晚上,这个陌生男人会再次神出鬼没地跑到了她的房间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 乡下没什么娱乐活动,一到天黑,村子里就安静了下来,只有微弱零星的灯光从房子里飘出来,像星子一样散落在群山田野间,到处都散发着一种静谧祥和的气氛。 就连周晓家也安静了下来,周大强今晚难得没发火,翘着二郎腿坐在堂屋里,正看着那台她大伯家淘汰下来的黑白电视机。 电视机里咿咿呀呀的唱曲儿声不断,周晓听人说过,这好像是什么戏剧。周大强是个粗人,偏偏有些文雅人的爱好,比如听曲儿和喝茶,这做派跟电视机里几十年前的乡绅有得一拼。 这时候,周晓母女是不会傻得跑到他跟前去触他霉头的。 母女俩坐在院子里纳凉,初秋的凉风刮来抚平了周晓心里憋了一天的烦躁和伤心,她依恋地趴在周二娘的膝盖上,周二娘爱怜的抚摸着她的背,这是母女俩一天中难得的安闲时光。 担心在院子里睡着会着凉,周二娘轻轻拍了拍周晓,比划手势:时间不早了,回屋睡吧。 周晓不想回屋子,因为堂屋就在她隔壁,周大强在那儿听曲儿,吵得她什么都做不了。不过母亲说得对,她只穿了一件短袖,这会儿夜风吹来,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了,再睡下去,肯定会感冒。 “妈,那你也早点睡。”周晓乖巧地站了起来,抱着胳膊跟母亲道别。 未免惊扰周大强,惹得他又发火,周晓轻手轻脚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推开了门。屋子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周晓摸黑拉动了电灯开关。 随着啪的一声响,晕黄的灯光瞬间照亮了小小的房间,也让木板床上躺着的那道人影暴露出来。 “你”周晓吓了一大跳,差点叫出声来。还是她临时警醒,飞快地捂住了嘴巴,这才制止住了脱口而出的尖叫。 又见到蔺弦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她的房间,周晓惊讶归惊讶,倒不像中午那会儿那么慌张了。 她怔了几秒,然后飞快地跑到门口,将门关得严严实实的,还顺手将门栓给拉上了。 脚步声c门栓推动的声音惊醒了蔺弦,他眨了眨眼,缓缓睁开,发现头顶是一张陈旧得发黄的蚊帐,有一瞬间的迷茫。不过有了中午的经验,他很快就回过神来,翻身坐了起来,还顺手将自己压出褶皱的枕巾给抚平了,然后冲周晓咧嘴一笑:“巧,又见面了。” 周晓回头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她无语地扁了扁嘴,走过去,问出憋了大半天的疑惑:“中午你藏哪儿去了,我找了老半天都没找到你?” 离得近了,周晓发现,蔺弦换了一身衣服,他今晚穿了一身灰色的丝质睡袍,看起来很光滑,像是电视里那些有钱人泡完了澡,准备上床睡觉的样子。再联系她刚开灯时看到的那一幕,可不是要睡觉了,只是他上哪儿换的衣服,还将自己弄得干干净净的? 一听这问题,蔺弦就明白了,小姑娘中午没看见他消失的那一幕,而且对如今的状况一无所知,以为他是从外地偷跑进来的异乡人,但他心里清楚,他这是又做梦了。 做梦就做梦吧,偏偏每次都梦到这小姑娘,而且还弄得跟电视剧一样,有续集,这种情况实在是太诡异了,饶是见多识广如蔺弦也忍不住有些不安。 见他不吭声,周晓有些不得劲儿,站在灯光下,偏头偷偷打量他。他的额头很宽,浓眉大眼的,皮肤也很好,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清爽干净的气息,跟她那个所谓的父亲周大强以及村子里其他的男人完全不一样。 不过再好看又怎么样?结了婚还不是每天都在家里充大爷,喝口水都要媳妇儿端到嘴边,称职一点的还知道上山干活,平时做点零工,养活一家人,不称职的就跟她父亲一样,天天游手好闲,还要吃好的喝好的,一有不顺心就把火气发到妻子儿女身上,对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张口就是赔钱货,闭口就是替别人养的,宁可把钱拿来喝酒抽烟打牌,也不愿意给女儿缴学杂费。 这些年,周晓在村子里看得太多太多,她都麻木了。 蔺弦回过神来就看见周晓撑着额头,坐在木板前,握着英语书在记单词。 这小丫头心还真是大,屋子里突然出现了个陌生男人,她都能镇定自若地看书。 他走过去,挪过一个小木凳,跟着坐在周晓旁边。一蹲下,他才发现这凳子太矮c太小,坐下连腿都打不开,只能蜷起来,非常不舒服,也不知道这小姑娘是怎么天天坚持下来趴在这儿写作业的。 房间里的灯泡瓦数很小,光线很暗,隔个几十厘米望过去,书上的字跟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的。 “别看了,光线太暗伤眼睛。”蔺弦轻轻敲了几下木板,提醒周晓。 周晓顿了一下,抬起头,竖起食指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小声点,否则待会儿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的皮肤很白,眼睛又大又亮,小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做出这幅人小鬼大的样子,看起来可爱极了,前提是忽略她那头难看的头发。 不知为何,蔺弦心里有些不舒服,指了指她的头顶:“你准备就这么去上学?” 虽然已经脱离学校十来年了,但蔺弦也上过中学,十几岁的孩子正处于叛逆期,大多任性自我,还没学会体谅别人,小姑娘这幅模样,到了学校不但得不到他人的同情和安慰,反而会引来别人的羞辱和奚落。 听到他的话,周晓脸色一白,不用上学,今天傍晚,她出去摘菜时就被村子里的几个孩子嘲笑癞子了。 等过几天开学,王丽丽她们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取笑奚落她的大好机会。但她能怎么办呢?头发已经剪了,又接不回去,就算能接回去,她也没那个钱,否则也不会为了多卖几十块,任凭人把她的头发剪成这幅鬼样子了。 “笑就笑吧,又不会少块肉。”周晓将书一收,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 蔺弦在娱乐圈摸爬打滚十年,这点察言观色的火候还是有的,看她微微撅起的嘴巴就知道,她这是在强撑。 看到她,他就仿佛看到了十年前刚进娱乐圈时一文不名c穷困潦倒的自己,那时候他也只能用冷漠和不在乎来给自己挽尊。 心中微微触动,蔺弦难得发了善心,指着周晓的头顶:“你可以戴一顶帽子遮掩一下。” 戴帽子,这倒是个办法,但她哪有钱买漂亮的太阳帽,况且,现在天气这么热,她也不可能在教室里还整天都戴着太阳帽啊。 周晓肩膀一塌,低落地摇了摇头。 是因为没钱吗?悄无声息地打量了一下屋子和周晓身上洗得褪色的t恤,蔺弦心里有数了,这倒是个搞清楚状况的好机会,他握紧拳头低咳了一声,诱哄道:“把你家的地址告诉我,回头我给你寄几顶漂亮的帽子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不用了,我叫周晓,拂晓的那个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跑到咱们村子里来了?”周晓不疑有他,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真不认识他?蔺弦还以为他已经家喻户晓了呢,他朝堂屋那边努了努嘴:“看电视吗?” 不明白他怎么将话题扯到了这个方向,周晓点头:“看啊,不过这会儿电视被周我爸霸占了。” 蔺弦指了指自己的脸:“那你有没有觉得眼熟?” 周晓眨了眨眼,不明所以,但还是摇了摇头:“不觉得。” 蔺弦语塞,好吧,是他高估了自己。不过也好,这小姑娘不是他的粉丝,不知道他是个名人,跟她相处,他也更自在。 “记好了,我叫蔺弦,蔺相如的蔺,改弦更张的弦。”蔺弦学着周晓的样子做了番自我介绍。 说起来好笑,蔺弦已经好多年没这么正儿八经地介绍自己了,因为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就是最好的名片。 知道了彼此的名字,两人似乎也熟络了一些,周晓正准备说点什么,忽然隔壁堂屋里唱曲的声音消失了,紧接着门口传来周大强的怒斥:“这么晚还不睡觉,开着灯,不要电费?” 他看电视就不嫌费电,别人开会儿灯他都嫌浪费。周晓不满地撅了噘嘴,到底不敢跟周大强正面杠上,连忙扯着嗓子喊道:“马上就关。” 然后她扭过头,急切地对蔺弦说:“趁着天黑没人,你快走吧,我也要睡觉了。” 后一句才是重点吧,不过半夜三更待在一个小姑娘的房间里确实不妥,蔺弦也想走,可他不知道怎么才能从梦境中回到现实里。中午那会是碰到了阳光,阴差阳错地回去了,可现在大晚上的,上哪儿找阳光去。 就他怔愣的这会儿功夫,院子里的周大强又在催了。 周晓生怕他闯进来发现蔺弦,所以也顾不得避嫌,连忙把灯关了,然后摸黑抓住了蔺弦的手,小声说:“你不熟悉路,我送你出去。” 说完,偷偷将门栓推开,然后将门拉开一条缝,全神贯注地留意着院子里的动静,见周大强骂骂咧咧地在院子里打了一桶水冲了冲脚,拿着烟斗进了屋。她连忙轻轻把门打开,拽着蔺弦往外拖:“出了我家,沿着门口的小路一直往北,走个七八百米就到公路上了,公路上偶尔会有车经过,你想办法搭个顺风车吧。” 被周晓的小心翼翼所感染,蔺弦忘了这只是做梦而已,也屏住呼吸,谨慎地跟在她后面,两人轻手轻脚的穿过院子,然后周晓推开了院子的门。 院子的大门比较重,即便她已经够小心了开门时还是弄出了一点声响,惊动了还没睡熟的周大强。 他翻身爬了起来,推开门,拿着一把手电筒出来,边往这边晃,边大声喊道:“哪个王八羔子?” “完了,完了”周晓顿时吓得手脚冰凉,浑身发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 “蔺哥,蔺哥” 小余的声音有些模糊,似乎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蔺弦蓦地睁开眼,手下意识地攥紧旁边那只手。 “蔺哥”小余的声音有些发颤,眼神悄悄瞥了一眼被蔺弦握住的手,心里开始打鼓,蔺哥这是几个意思啊?难道真像媒体写的,蔺哥的性向有些与众不同? 在小余的思维发散得有些开的时候,蔺弦已经回过神来,嫌恶地甩开了小余的手,起身走到洗手池旁,挤了两滴洗手液,狠狠地把两只手搓了一遍,然后掬起一把水泼到脸上。 水珠顺着精致的锁骨往下滑,没入他结实的胸口,看起来诱人极了,他似乎毫无所觉,用冷水拍了拍几秒钟的脸,然后双手往洗手台上一撑,抬起头直视着镜子中那张英俊的脸孔出神。 不远处,小余古怪地看了蔺弦一眼,犹豫着要不要给经纪人刘哥打个电话。蔺哥今天真的很奇怪,白天在片场睡着了,晚上坐在沙发上也能睡着,不知是不是最近太累的缘故。 还有,蔺哥今天明显是不高兴了,可今天的拍摄很顺利啊,而且锦瑟的信也到了。小余实在搞不懂,蔺弦又在不开心什么。 蔺弦这会儿脑子里都是周晓抖得像筛子,手脚冰凉的模样。他突然之间消失了,也不知这小姑娘怎么收场。 良久,他对镜苦笑了一下。 他还真是糊涂,那只是梦而已,破烂的小屋c可怜的小姑娘都是假的,他臆想出来的。他还真是入梦太深,差点连自己都迷惑住了,不止在梦里将一切都当了真,甚至让这梦影响到了现实生活,这样下去不行。 摇摇头,蔺弦站直了身,拿过一旁的毛巾擦了擦头,然后转身大步走进客厅,对小余说:“给我找个解梦师。” “啊”小余嘴巴张得鸭蛋那么大,眼睛充满了八卦之光,“蔺哥要解梦师解梦?” 蔺弦回头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怎么,有问题?” 小余连忙克制住好奇的目光,正儿八经地摇头:“没,我这就去找人,蔺哥是想与对方面谈吗?” 蔺弦沉吟片刻,摇头:“不用,你将网络上几个知名的解梦师给我找出来,附上他们所有的联系方式。” “好。”小余有些失望,看来蔺哥是打算私底下与对方联系。可是他真的很好奇蔺哥究竟做了什么梦,竟然让他动了找解梦师的念头。 这一晚,蔺弦做好了再度梦到周晓的心理准备,哪知一夜无梦,安枕到天明。 早上起来,他也说不清楚是松了口气的感觉居多还是失望更多。 不过繁忙的工作让他没有时间胡思乱想,吃过饭,他早早赶去了片场。今天的第一场戏是拍他饰演的男主杜清然遭遇仇家寻仇,家破人亡的场景。 这场戏对演员的要求很高,拍了好几次蔡导都不满意。好几个配角都是新人,演技还不够纯熟,最后蔡导只好手把手的教他们。 这样一来,时间就耽搁下来了,蔺弦无事可做,又不想应付上来套近乎的女演员,干脆低头玩手机。 看了一会儿新闻,蔺弦忽然想起昨晚他给好几个解梦师发了邮件的事,便打开私人邮箱看看这几人回复了没有。 其中有三个人回复了他,第一封邮件分析,他梦到异性,这是性意识觉醒了,说明他长大了,有了性c需求,最后这个解梦师还安慰他,男孩子长大了,对异性产生好奇,是很正常的现象,不要羞涩,也不要刻意压抑。 羞涩个鬼啊!还以为他是十几岁刚刚发育的男生啊?蔺弦火大地将这份邮件给删了,又打开第二封。这封邮件,也将他的梦归于异性之间的朦胧好感,不过着重点有所变化,这个解梦师强调,他梦到小姑娘被父亲发现偷藏了个男人很害怕,这是他潜意识的保护欲的滋生,他渴望像个英雄一样,保护心爱的姑娘。 心爱个鬼啊,扯淡。蔺弦将这封邮件也一并删了,剩下那封他也没兴趣看了。这些所谓的解梦师遇到什么都喜欢往性上扯,全是弗洛伊德的信徒吧。 就在这时,蔡导那边准备好了,助理连忙叫他过去。 这一天,蔺弦忙得脚不沾地,连打盹的功夫都没有,自然也没做梦的机会,而且到了晚上,他也没再梦到那小姑娘。 渐渐的,蔺弦也松懈下来,以为这只是一场有些离奇的梦而已,逐渐将这事放下。可就在这时候,他又做梦了。 还是那间简陋的小屋,跟第一回一样,周晓偷偷躲在屋子里哭,不同的是,她的额头上划开了一道细长的口子,上面还有干涸的血迹,胳膊上青青紫紫的,看起来很吓人。 “怎么搞的,浑身都是伤?”蔺弦忍不住蹙眉问道。 周晓的抽泣一顿,抬起一双水洗过的明亮眼睛诧异地盯着蔺弦:“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来了,我记得我反锁了门的啊,你怎么进来的?” 蔺弦没理会她的问题,蹲下身,打量了她身上的伤口一眼,问道:“跟人打架了?” 周晓委屈地咬住下唇,头耷拉着,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看得蔺弦是又好笑又好气,还有一丝淡淡的心疼。他语重心长地说:“你是个大姑娘了,不要跟人打架,万一破相了多难看。”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怒气冲冲的大嗓门:“周晓,你个死丫头躲哪儿去了?赶紧给我滚出来,你看你把你弟弟的打成什么样了?今天不给我个说法,老娘跟你没完。” 很快,院子里就响起了周大强的声音:“大嫂,周晓这丫头又闯什么祸了?” “哼,老二,你看看,你们家那赔钱货把小刚打成什么样子了?依我说啊,就是你太纵着这死丫头了,丫头片子读什么书啊,好的不学净学坏的,小刚可是咱们老周家的独苗苗,她把小刚打成这样,妈心疼死了。”周大娘忿忿不平地大声嚷嚷道。 门内,周晓将牙关咬得死死的,手也攥成了一个拳头,眼睛里燃烧着熊熊怒火。 蔺弦闻言,大致了解发生了什么事。他轻轻掰开周晓的手:“冷静点,跟他们对着干对你没什么好处。” “所以就任凭他们欺负我们母女?”周晓撇嘴冷笑。 蔺弦知道,她现在处于愤怒中,这时候跟她讲道理是讲不通的,而且一个弄不好还会适得其反,激起她的逆反心理。他索性没接她这话,起身走到门后,透过门缝往外瞅了两眼,大致弄清楚了门外的情况。 周大强被大嫂一通指责,心里的火气蹭蹭蹭地往上冒,不分青红皂白就开骂:“周晓,你死哪里去了?赶紧给我滚出来,再不出来老子今天打死你这蠢货。” 周二娘见丈夫发火,唯恐他打女儿,连忙站出来劝说,可谁有耐心看她的手势,周大强一把将她推到地上:“滚开,你看你女儿干的好事,把小刚打成什么样子了?你给老子滚一边去,老子待会儿再收拾你。” 听到周大强对母亲动了粗,周晓再也忍不住,蹭地站了起来,拎起放在墙角的那根棍子就往门口冲去。 “站住。”刚到门边,周晓就被蔺弦拉住了。 她抬起头恨恨地瞪着他:“你也要拦着我?让开,我出去跟他们拼了。” “匹夫之勇!”蔺弦不屑地说,“你一个人怎么打得过他们?明知不敌偏要上去跟对方硬碰硬,这不叫勇敢,这叫找死。” “那你说怎么办?”周晓没好气的问道。她也不是听不进去意见,她只是没有办法而已。她的妈妈不能说话,一直被周大强一家欺负,作为女儿,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个儿的妈妈被人欺负。 而且,躲的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这扇门并不结实,周大强发火了,两脚就能把门踹开,最后结果还不是一样的。 蔺弦又看了一眼门外的情况,然后把周晓屋子中央,靠近门口的地方,指了指地面:“躺下!” 周晓不解地望着他:“什么意思?” “装晕,她不是说你打伤了她儿子吗?你做出一副受伤更严重,昏了过去的模样,他们就不好追究了。”蔺弦跟着又解释了一句,“放心,你家门口已经围了一群看热闹的村民,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不敢对一个伤得昏迷不醒的人怎么样。” 周晓眼睛一亮,激动地看着蔺弦:“好,我都听你的。王大花哭天抢地闹就是想让我们赔她医药费,只要不给她钱,我就是真的重伤昏迷都行。” “说什么傻话呢!”蔺弦的心情有点沉,脸上却挂着镇定从容的笑,“躺到地上,闭上眼睛,让肌肉完全放松下来,就像你自己没有骨头一样眨眼做什么?还有你的身体绷这么紧做什么,怕别人瞧不出来你在装晕?” 被蔺弦训得毫无信心,又听到门口周大强的脚步声,周晓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睁开眼,仰望着蔺弦,丧气地说:“太难了,我装不来,你麻烦你把我打晕吧!” 蔺弦定定地看了她两秒,发现她没有说笑,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你不是科班出身,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是我的要求太高了,起来吧,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周晓闷闷地爬了起来,刚立起头,忽然一记手刃朝她劈来,周晓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脖子一痛,脑袋开始迷糊起来,昏迷之前唯一的印象就是蔺弦那张可恶的笑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 周大强扯着嗓子喊了好几声,周晓屋子里都没动静,他眼睛冒火,神情狰狞,三步并两步走到周晓房间外,用力踢了一脚房门。 周二娘走过去拉他,他毫不留情的一脚踹了过去:“滚,你这不下蛋的母鸡,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摊上你们娘俩,老的小的都不是省心的东西,净给老子找事。周晓,赶紧给我滚出来,你个死丫头,别以为躲在屋子里就能躲过去,再不出来,老子待会儿打死你。” 说完,他又用力啪啪啪地拍了几下门。 破旧的木门被他拍得嘎吱作响,里面的门栓有些松动,门裂开了半个巴掌那么宽的缝隙,阳光从缝隙里偷溜进去,打在周晓那张苍白的小脸上。 跟着来看热闹的周大娘无意中从门缝中看到躺在地上,脸上还残余着血迹,看起来了无生气的周晓,顿时吓得头皮发麻,嘴皮哆嗦着,话不成句:“周晓,周晓,死了?” 简简单单几个字像是一块巨石抛进了平静的湖面,震得人头晕目眩,不说惊慌失措从地面爬起来跑过去撞门的周二娘,就是看热闹的村民也吓懵了。这是出了人命?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死人了”,紧接着几个看热闹的孩子跟着嚎了起来,边嚎还边往家跑:“死人了,死人了,周晓被打死了” 路过的大人见了,少不得要问一句,这些孩子虽然平时也爱欺负性子阴沉c偏激,爹不疼,只有个哑巴娘的周晓,但到底是小打小闹,也没什么太恶毒的想法。所以大人一问,他们连忙像倒豆子一样将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这事最后自然惊动了村长和村里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辈,大家都往周大强家赶去。 没过多久,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聚集在了周大强家门口。 这时候,周晓的房门也被打开了,周二娘跪在地上,抱着她不停地抹眼泪,四周的村民偷偷地对站在那儿无动于衷的周大强指指点点。而狡猾机灵的周大娘早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溜了。 “怎么回事?”威严的村长背着手,环视四周一眼,锐利的眼盯着周大强。 周大强抓了抓后脑勺,瞥了一眼脸上沾着血,昏迷不醒躺在周二娘怀里的周晓,满不在乎地说:“德叔,都是误会,这丫头只是昏迷了,还有气在呢。” 听说没出人命,村长周德放下心来,但语气仍然很不好:“周晓为什么会昏迷?你打的?” 倒不是周德有意替周晓出头,实在是刚才小孩子们喊得整个村子里都知道了,闹出这种事,他脸上也无光。 周大强见他还要追究,谄媚地笑了笑,急忙撇清自己:“哪能啊,就是小刚跟这丫头发生了点争执,两个人打了一架,周晓这丫头回家装病而已,过一会儿就醒了,没事的。” 歪打正着,周大强无意中说出了真相,但在场没有一个人相信他。 相反,不少村民还朝他投去鄙夷的目光,还有些妇女凑在一块儿嘀咕,这周大强脑子进水了,哪怕小刚是他们周家这一代唯一的男丁,但周晓也是他唯一的女儿啊。侄子把女儿打成这样,他还话里话外都在替侄子开脱,指责女儿,也太过了。 周德显然也清楚周大强家的官司,他不悦地拧起眉,警告了周大强一句:“现在时代变了,弄出人命,谁也保不了你,你给我收敛点。” “诶,德叔放心吧,周晓皮糙肉厚,睡一觉起来就生龙活虎了,不会有事的。”听出周德不打算继续追究这件事了,周大强拍着胸口保证道。然后还殷勤地将周德送了出去,全然不顾昏迷不醒的女儿。 周晓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躺在她那张硬邦邦的单人床上,浑身都痛,尤其是胳膊和后脖子。 她龇了一下牙,扭头看向门口,发现自己的房间门虚掩着,蔺弦就那么大大咧咧地倚在门上,抱着双臂,眼神黑沉沉的,晦暗不明地盯着她。 周晓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想到刚才他竟然耍诈偷袭自己,周晓就很不爽。不过她也是分得清好赖的,蔺弦说到底是为了帮自己,所以她也不好跟他计较,只能气鼓鼓地坐了起来,别过头不搭理他。过了一会儿,屋里屋外都静悄悄的,周晓突然想到一个可能,脸上一喜,顾不得还在生蔺弦的气,伸长脖子兴奋地问道:“王大花走了?” 蔺弦薄唇微微一勾,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你好像很开心?” 周晓感觉他似乎不大高兴,偷偷吐了吐舌头,小声说:“当然开心,这是王大花头一次空着手就走了。要换了以前,就是榨不出钱来,她也会把我们家米缸里的米给拿走,然后大吵大闹一番再走。” 对周晓来说,能让王大花空着手走就已经是一场胜利了。 看着她兴奋的小脸,蔺弦却笑不出来。他一直知道,这世上有光明就有黑暗,但知道跟亲眼所见,这种感受完全不同,他的心沉甸甸的,说不出的压抑。 初入娱乐圈的那段日子,他四处碰壁,屡屡受挫,那时候他不甘心,不愿屈服,变得愤世嫉俗,若非遇到蔡导c刘哥还有锦瑟,也许他会一蹶不起,就这么彻底沉寂下去。 曾经,他以为他已经够艰难了,可与面前这个少女的困境相比,他那些挫折算得了什么?再不济,他还能重返校园,像大部分同龄人一样按部就班地读书,工作,结婚生子,平平凡凡地过一辈子。 可这个身材纤弱的小姑娘呢,她生而贫穷,父亲重男轻女,暴躁易怒,对她非打即骂,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情,母亲是个柔弱的哑巴,不但不能保护她,有时候还需要她站出来维护她,亲戚刻薄寡义,邻居冷漠。受了伤,都没人带她去看医生,她只能躺在床上自然痊愈。 对她来说,连最基本的接受教育的权利都是一项奢望,更逞论其他。她就像一株长在夹缝里的野草,挣扎着努力活下去,迎接未知的命运。 但哪怕这样,在她的脸上仍能看到勃勃生机。 蔺弦心里有所触动,再也无法将她只当成梦里臆想出来的一个虚拟人物。 “你看着我做什么?我的脸毁容了吗?”周晓见他一直奇怪的看着自己,眼神中充满了不忍和心怜,猜测自己现在的状态肯定很不好,她抬起手摸了摸伤口。 “手都没洗,拿开,别碰到伤口,免得感染了。”蔺弦走过去,制止了她的行为。过了两秒,他可能意识到自己的口气凶了点,咳了一声,补充道,“放心吧,伤口不大,你注意点,不会留下很明显的疤。” 周晓松了口气,放下手:“那就好。对了,我妈呢?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蔺弦退后一步,低头看着她:“她去给你煮粥了。” “她没事吧,我周大强没为难她吧?”已经在蔺弦面前暴露了家丑,周晓也不做掩饰了,直呼周大强的名字。 蔺弦也没纠正她,直接略过这一茬,道:“没有,周大强跟村长出去了还没回来。” 听说他不在,周晓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我去找我妈。” 装晕前,她听到周大强又骂她妈了,她妈肯定又挨了周大强的打。 “你这么跑出去若是被周大强看见,先前的晕倒都白装了。”蔺弦叫住了她。 周晓穿鞋的动作一顿,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那你说怎么办?” 蔺弦的装晕计划先前奏效了,帮她临时过了王大花那一关,所以这会儿周晓也愿意听听他的意见。 蔺弦指了指床:“躺上去,装柔弱c装难受,见过病人吗?像他们那样就可以了。” 周晓有些犹豫:“可是我妈会很担心的。” “你要被周大强打了她更难过。”蔺弦已经摸索出来这小姑娘的罩门了,她爱她的母亲,这是她心底唯一的柔软。 果然,周晓蹙紧了眉头,想了一会儿,收回脚,坐回了床上,然后眼巴巴地看着蔺弦:“然后呢,我要装多久啊?” 蔺弦决定好好给她上一课:“当然是装到周大强气消了或者忘了这件事为止。你不能好太快,至少不能比周刚好得快,否则别说周大强,王大花估计也不会善罢甘休,她还会找你麻烦。对付他们这些人,在你不够强大时,适当地示弱和装可怜是保护自己的一种办法,当年勾践都能卧薪尝胆,你暂且忍忍怎么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你长大了,变强大了,想怎么报复他们都可以,忍耐是为了更好的反击。现在你跟他们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只会让你自己受伤吃亏,而且还会让你妈心疼难过。” 这些话从没人跟周晓讲过,因为没有人会给她撑腰,没人会保护她,从小到大,无论在外面还是在家里,被人欺负了,她都会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一样,奋力反击回去,哪怕明知打不过,她也不会服输。因为她怕自己一服软c认输,这些人会加倍欺负她们母女。 所以村子里的人虽然觉得她可怜,但很多也不大喜欢她,他们总说她性子阴沉c偏激c易怒c尖锐,像只暴躁的小兽,跟周大强的脾气如出一辙。 可今天蔺弦却给她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同样一件事,换种处理方式,结果却截然不同。蔺弦说得对,她的色厉内荏和装腔作势在大人面前并不能保护她们母女,她身上的旧伤已经证明这一点了。 思考许久,周晓重重地点了下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蔺弦:“好,我都听你的,以后不会再跟周大强他们硬碰硬,可我没装过病,也不会,我怕会被周大强看穿。” 蔺弦胸有成竹地笑了:“巧了,我正好擅长这个,我教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 周大强回来的时候心情很好,嘴里还哼着曲儿,他推开门,有些意外。 以往,每次大嫂来过后,周晓都会用那种瘆人的阴沉目光盯着他或者像只小鸡仔一样围着周二娘转,漠视他。惹得他肝火大动,这也是他不喜欢这丫头的主要原因,这丫头就是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一点都不感念他这老子把她养到十几年的恩德。 但今天竟然没看到这小丫头,莫非她真的受了很重的伤,还在昏迷中? 想到这个可能,周大强有些急了,他好不容易把这丫头养到十五岁,眼看就快要到了摘果实的时候,要是她真有个好歹,那他这十几年的辛苦不白费了? “周晓呢?还没醒?你这怎么当妈的,连个孩子都不会照顾!”周大强对着从厨房里出来的周二娘就是一顿怒骂。 周二娘连忙比了比手,告诉他周晓已经醒了,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 听说人已经醒了,周大强马上变脸,脱口骂道:“醒了还赖什么床,还以为她是娇贵的大小姐呢,躺在床上装死。” 骂到一半,他瞥了一眼唯唯诺诺的周二娘,眉头深深蹙起:“老子怎么摊上你们娘俩,没一个省心的。” 说是这样说,骂了几句,周大强还是有些担心,第一回提步踏入了周晓的房间。 他在院子里骂的那些话,周晓听了个一清二楚,反正更难听的话他已经骂了无数遍,她左耳进右耳出,权当没听到。 可周大强亲自来看她,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听到脚步声和骂咧声越来越近,周晓连忙按照蔺弦刚才所说的那样,身体一缩,躺回了床上,只露出一个头在外面。 周大强一进来就看见,周晓躺在床上,巴掌大的小脸苍白羸弱,眼眶红通通的,里面还含着泪水,神情憔悴,额头上方还有一道像蜈蚣一样弯弯曲曲的红色伤痕。 周大强顿时怔住了,这个女儿从小到大,一直都是生龙活虎的,哪怕是被人打得浑身是伤,都是一副小暴龙的模样,从不认输,像个假小子一样,这么软弱无助的模样他还是头一回见到。 不知为何,明明是准备警告训斥这丫头一番的,但看到这丫头这幅可怜巴巴的模样,话到了嘴边转了个弯儿又咽了回去。周大强瞥了周晓一眼:“明天去你大爷那边给小刚赔个不是。” 周大强会让她给周刚道歉,周晓一点都不意外,她意外的是周大强今天竟然没指着她的鼻子怒骂一顿,太稀奇了。若不是周大强还站在旁边,她都想出去看看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周大强不同以往的反应给了周晓信心,她脑子里飞快闪过蔺弦的分析:周大强是个欺软怕硬又非常好面子的人,但他又很穷,还没儿子,在村子里属于最失败最没有地位的那一撮人。所以面对村长和周大爷家时,他下意识地弯下了腰,奴颜婢膝,极尽讨好,关上门在家后,他又喜欢在她们母女俩面前展示他一家之主的权威,以此来平衡他在外面丢失的尊严,他在家有多自傲在外面就有多自卑。对付这种人,打不过他的时候就捧着他,顺着他,满足他的虚荣心和自尊,他被捧得飘飘然了,自然就就不会在她们母女身上找存在感,彰显他的权威。 虽然这段话周晓听得半懂半不懂,但不妨碍她在周大强身上实验这一招。 所以这回听了周大强的话后,她委屈地咬紧了下唇,轻轻点了点头:“嗯,爸,我知道错了,小刚可是我们老周家的独苗苗,我作为妹妹确实不该跟他打架,你放心,等我能身体好了就让妈把咱们家母鸡这两天下的蛋拿过去,给周刚补身体,毕竟以后爸和妈还要靠他给养老。” 这话简直是说到周大强的心坎里去了,他为什么对大哥一家千依百顺,还不是因为没有儿子。在农村没有儿子就没有后,没人继承香火,不但会被人嘲讽,还会被人欺负,以后死了连个摔盆的人都没有。 周晓现在能认识到这一点,他非常满意,借机教训她:“你知道就好,不光是老子,你以后也得靠周刚。等你嫁人了,在婆家受了欺负,也只有娘家兄弟才会给你出头,讨回公道,否则被婆家打死了也没人管。” 就像她妈一样吗?因为没有娘家,所以任凭他们欺负。周晓想嘲讽他两句,但到底记住了蔺弦的告诫,将心里的不满和不屑压了下去,低垂着头故意装出一副受教的模样。 这让周大强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连带的看周晓也顺眼多了。他拿起烟斗隔空点了点周晓:“明天跟我去老宅,让你妈把东西准备好,小刚流了不少血,除了鸡蛋,让你妈把鸡也杀一只带过去,正好孝敬孝敬你奶奶,也给小刚补一补,别落下了什么毛病。” 家里就三只鸡,平日下的鸡蛋都拿来换了打火机c油c盐c洗衣粉等日常用品,她们母女俩连鸡蛋都舍不得多吃一个,结果他一张嘴就让她们杀一只鸡过去。 周晓气得浑身发抖,手背青筋暴跳,差点没忍住扑上去跟周大强大吵一架。 等心满意足的周大强走后,她再也忍不住,用力捶了一下床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暴戾,像一只随时会炸开的火c药包。 蔺弦从立柜后面走出来,站在床边,安静的看着她。 察觉到身边动静,周晓猛然抬头,咬着唇,气嘟嘟地望着他,愤怒地说:“这要忍到什么时候,我一刻都忍不了了。” 蔺弦双臂环胸,眼神冷淡:“不想忍,你可以马上出去跟周大强吵一架,这样他就会知道你在装病,然后对你们母女拳打脚踢一顿了。” 蔺弦的话让周晓无力地垂下了肩,是啊,她又打不过周大强,大吵大闹又能怎么样,不但改变不了他的决定,反而会让她们母女遭受皮肉之苦。 “冷静了!”静默了好几分钟,蔺弦终于再度开了口。 周晓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神情恹恹的,像只斗败的公鸡。 蔺弦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怜惜,他曲起食指轻轻敲了一下周晓的头:“冷静下来了就听我说。” 闻言,周晓眼睛一亮,眼巴巴地看着他:“你有办法?” 蔺弦支着下巴:“不是我有办法,而是这件事里面本来就有许多可以做文章的地方。不说其他,就周大强眼巴巴地指望着周刚给他养老,你觉得可能吗?” 周晓撇嘴嗤笑:“怎么可能?人家的亲爹亲娘还养不过来呢,以后娶了媳妇还得养老婆孩子,谁家都不宽裕,给周大强养老送终,做梦比较快,也就周大强这个傻子相信这种话,我跟周大强说过好几回了,他还骂我小丫头屁都不懂。” “你怎么跟他说的?吵架的时候吧。”蔺弦算是对周晓的脾气有些了解了,周大强脾气暴躁,她的脾气也不好,父女俩每次碰上都是针尖对麦芒,从没有好好说话的时候。 周晓挠了挠头,扁嘴:“他对我们母女张口就骂,不是赔钱货就是不下蛋的鸡,这种人能跟他好好说话吗?” 这倒是是事实。蔺弦低头认真地看着她:“你的愤怒和怨恨我都理解,但你现在才十五岁,还没有脱离他的掌控独立生存的能力,目前你只能依附于他。所以不管你心里面多恨他,都得收起来,相反,你还要努力获得他的好感和认同,只有这样才能暂时改变你们母女的处境,明白吗?” 这对直肠子的周晓来说,无疑是件很艰难的事情。但她若不改变她这种一点即燃的炮仗性格,将自己打磨得圆滑一些,在目前的坏境下,她只会吃更多的苦头。而且将来出了社会,这样的性格也会给她带来不少麻烦。 周晓咬住唇思考起来,她心里很清楚,蔺弦说得对,可她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向周大强这种人渣服软献媚。这么多年来,他从没尽到任何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视她们母女为奴隶,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天天在家充大爷,让她们母女伺候他,凭什么要让她向这种渣渣服软? 但若还是跟以前一样跟周大强对着干,她们母女俩肯定会受更多的罪。两害相权取其轻,她能屈能伸,不就是向周大强服软吗,她暂且忍了。反正再过几年她就长大了,等她羽翼丰满,就能带着她妈逃脱周大强的魔爪了。 深呼吸了一口气,周晓郑重其事地点头:“好,我以后会注意,尽量不触怒他,讨好他,顺着他,还有其他的吗?” 见她这么快就想通了,蔺弦很满意,继续指点她:“下一步就是让周大强亲眼看到周刚是靠不住的,他不可能给周大强养老,周大强老了只能依靠你这个唯一的亲生女儿,到时候周大强对你的态度自然会有所改变。” 只有周晓有了长远的利用价值,周大强才可能善待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7 也不知周晓那边的进展怎么样了,那可是个一根筋的丫头,让她跟人玩心眼也不知是对是错。 “蔺弦,想啥呢,叫你好几声了你都没反应。”蔡导厚实的大掌拍在蔺弦肩上。 看得小余直皱眉:“蔡导,你轻点,我们家蔺哥肩膀不大舒服呢!” 蔡导这才想起前几天蔺哥肩膀上那团淤青,讪讪地放下了手,一拍脑门:“看我这记性。” “不妨事的,都好了。”蔺弦回过神,打了个圆场,温和地笑看着蔡导,问道,“不好意思,昨晚没睡好,刚才精力有点不集中,蔡导刚才说什么?” 蔡导搓了搓手,乐呵呵地说:“最近几天的拍摄进度很不错,收工很早,今晚出去喝一杯?” 没睡好,昨晚蔺哥八点就躺到了床上吧。晚上八点就睡觉,对现代都市人来说简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信。这都还没睡好,那估计全国百分之九十几的人都没睡好了。 小余在心里偷偷吐了吐槽,心想,依他家蔺哥最近趋近于养老的生活方式,蔡导的提议他多半不会答应。 果然,蔺弦用略带深意地眼神看了蔡导一眼,轻轻摇头,以开玩笑的口吻婉拒道:“改天吧,最近精神不大好,为了明天的拍摄状态,我还是早睡早起在酒店里当个乖宝宝吧。” 自嘲的口吻从他嘴里冒出来,让人心里升不起任何的不悦,更何况他不出去玩还是为了明天的拍摄。 蔡导跟蔺弦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右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你这么敬业让我这把老骨头压力很大啊。” 两人打趣了一会儿,便将这事给抹过了。 回到酒店,蔺弦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出来后问小余:“今晚的饭局是怎么回事?” 他一瞧蔡导的神情就知道有异。 小余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一五一十地汇报道:“是邱欣怡出面组的局。《复仇》这部戏她爸爸是投资商之一,所以蔡导也要给她一点面子。” 邱欣怡是剧组的女二号,说是女二号,不过这部片子主要是男人戏,女人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点缀,所以她这个女二号的戏份并不多。 不过邱欣怡是个富二代,二十岁出头,长得娇俏甜美,出手豪爽,经常请客,所以剧组里大家对她都挺客气的。 闻言,蔺弦挑眉:“不是还没拍到她的戏份吗?”天天这么上蹿下跳在剧组里刷存在感有什么意义,有这功夫不如好好琢磨演技。 听出了他的不喜,小余默默同情了一把邱欣怡,她这番表演算是白搭了,不但没跟正主拉上关系,还惹得正主不高兴。清咳一声,小余暗示了一下蔺弦:“她是你的忠实粉丝。” “忠实粉丝”在这时候绝对不是什么好词,更多的代表着麻烦,蔺弦讨厌麻烦。他眉头拧做一团:“以后除了拍戏,不要让她靠近我三尺以内。” 小余笑嘻嘻地应道:“明白,蔺哥你就放心吧,挡烂桃花这种事我最有经验了。要我说啊,做粉丝还是应该像锦瑟学习,单纯不求回报。” 提起锦瑟,蔺弦又想起了那封莫名其妙的信。他想了许久,都不明白,这一次锦瑟给他写这封信的用意。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过几天写信询问她吧。当务之急是另外一件事,蔺弦抬头看向小余:“你找一个擒拿高手,让他设计出一套适合女孩子的护身术,女孩子身高差不多160,体重大概四十几公斤,很瘦,力气不是很大钱不是问题,最主要的是这防身术要有用。” 随着蔺弦最后一句话的落地,小余的嘴巴张成了个大大的一形,他实在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诧异地问道:“蔺哥,你什么时候认识这样一个女孩子的?” 蔺弦瞥了他一眼,反问:“我每天接触过什么人你不知道?” 就是知道才好奇啊,明明蔺哥每天都剧组酒店两点一线的跑,从没见他跟任何异性有什么亲密接触。 “那你为什么要女孩子的防身术?”小余实在是太好奇了,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 蔺弦起身,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你很想知道?” 小余硬着头皮点了点头,目光期盼地看着蔺弦。 蔺弦嘴角勾起一抹坏坏的笑,进门前抛下三个字给小余:“做梦吧。” 小余的嘴角马上失望地垮了下来。 蔺弦关上门的那一瞬正好瞧见他失望的样子,不由好笑,看,他明明说的是事实,但就是没人信。 回到卧室后,蔺弦脸上的笑意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愁容。他今天在片场抽着空打了两回瞌睡,第一次是太吵没睡着,第二次睡着了也没梦到周晓。 所以他现在完全不知道周晓那边的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只希望一切顺利,千万不要出了岔子。 第一回跟人耍这种复杂的心眼,周晓很紧张,脑子里的筋一直绷得紧紧的。 未免露出破绽,直到踏进周大爷家时,她都一直低垂着头。 一进门,周大强就让她给周刚道歉。 周晓谨记蔺弦的嘱咐,按捺住心里的愤懑,做出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细声细气地说:“六哥,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跟你争吵了。” 周刚上面还有五个姐姐,都已经出嫁了。周大爷两口子好不容易生了这么个儿子,所以一直当宝贝疙瘩一样疼宠着。 王大花见周晓服了软,得理不饶人,又训了周晓一顿:“你这丫头,小刚可是我们老周家的独苗苗,咱们周家的希望,打伤了他你赔得起吗?这回就算了,再有下次,别说我,就是你奶奶也饶不了你,老二,你说是不是?” 周大强拍着胸口应声:“大嫂你放心,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这丫头以后绝不敢了。这点鸡蛋和这只母鸡是给小刚和妈补身体的。” 王大花老早就看见周大强手里拎的那只母鸡了,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周晓。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老二,咱们村里就数你最孝顺,小刚也随了你一点,是个最是孝顺不过的孩子。小刚,快过来,谢谢你二叔,看你二叔多疼你,以后娶了媳妇,可要跟你媳妇儿一起好好孝顺你二叔。” 周刚被王大花推过来,眼神很不耐,但嘴上却没反驳她:“妈,还用你说啊,这是我的亲二叔,我以后不孝敬他,孝敬谁?” 周晓冷眼旁观,也不得不感叹王大花母子俩会说话,难怪把周大强哄得死心塌地呢,连自己的老婆女儿都不顾。 王大花母子之所以能哄住周大强,不光是她嘴上说得好听,行动上,她也做得不错。每次周大强把家里的好东西送到大爷这儿,总会留下喝酒吃饭,然后回家又喋喋不休地念叨他的哥嫂对他多好。 他们舍得偶尔给周大强这个冤大头一点好吃好喝的笼络他,但却不会理会周晓这个不值钱的丫头片子。周晓清楚,应该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打发她回去,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周晓捂住肚子,哎哟了一声:“大娘,我难受,去一趟茅房。” 周大爷家的茅房在屋后,周晓不管这些人什么反应,急匆匆地往后跑去。 王大花见了,不满地撇了撇嘴:“懒牛懒马屎尿多,大哥,你也管管周晓,这么大的丫头了,浪费钱上什么学,我们家红云c红豆她们像周晓这么大的时候都知道去镇上做零工,挣钱回家了。村子里像她这么大的姑娘哪个不是回家帮忙带孩子做家务上山干活了,你辛苦了一辈子,好不容易将她养这么大,也该是她孝顺你的时候了,不然等她嫁出去成了别人家的人,你不白养她了。” 提起这个周大强也一肚子火,他也不想让周晓读书。但在这一点上,周二娘异常的坚持,不管他怎么打她,她都不松口,执意要让周晓读书,哪怕家里没钱,她卖头发c借钱,去学校求下跪求老师和校长都要让周晓上学。周大强又不敢去学校里闹,这件事就这么拖下去了。 不过在外面他一向喜欢彰显他在家说一不二的地位,便故作满不在乎地说:“反正就一年了,上初中也花不了几个子,再让她在里面养一年吧,好歹是个初中毕业,以后也好说人家。” 废物,连个哑巴都搞不定,还在外面装什么装。王大花暗暗撇了撇嘴,嘴上却酸酸地说:“老二你还真是疼女儿,咱村里就找不出第二个。” 没察觉王大花的不以为然,周大强被奉承得飘飘然,感觉待在老宅果然比呆在自己家面对那木讷没一句好话的母女强多了。 眼看时间不早了,王大花拎着手里的老母鸡问周大强:“他二叔,中午在这里陪你你哥喝两杯,嫂子今天中午给你们做你和妈最喜欢的红烧鸡。” “诶。”周大强应了一声,望向屋后,不满地嘟囔,“周晓这丫头呢,死在茅房了啊?” 中午要吃好的,王大花也不想再多一张嘴,便对周刚说:“去看看你妹妹,别掉进茅房了,待会儿你二婶可要担心了。” “好。”周刚从小吃独食吃惯了,马上就明白了他妈的意思,点点头往屋后走去,“我这叫周晓回去给二婶报个信,二叔今天中午在咱们家吃饭。” 周晓在屋后听到院子里的对话,偷偷撇了撇嘴,还没做饭呢就想着支开自己,这一家子真是小气自私得可以。 眼看周刚要过来了,她马上躲进了茅房里,很快周刚就捏着鼻子在茅房外喊:“周晓,周晓,你个死丫头掉茅坑里啦?” 等他叫了好几声,不大耐烦了,周晓这才捂住肚子,一脸难受地走了出来,一副随时都快倒地的虚弱模样。看得周刚直皱眉,不满地说:“喂,要死回你家去,别想赖在咱们家。” 周晓捂住肚子装了几分钟的可怜,直到远远地看到一双胶鞋出现在拐角处,她才低垂而头,伤心地说:“小刚哥,我很难受,你不要催我嘛。我知道我以前不对,老是跟你打架,以后不会了。我爸都说了,以后等我出嫁了,你才是我的娘家,我的靠山,我以后还要靠你呢!” 头一回看到周晓服软,周刚嘚瑟极了,哼道:“知道就好,不过现在才讨好我,晚了。” 周晓乖顺地点点头:“我知道我以前做了不少惹你不开心的事,你不原谅我,都是我活该,这都是我的命。但请你别因为我迁怒我爸,我爸他是真心对你好的,等我出嫁后,你跟未来的嫂子可一定要好好孝顺我爸啊。我们家的房子后墙都有裂缝了,那房子随时都可能会塌,太危险了,要不以后让我爸住到你们家,反正你要给他养老,他迟早也要住过来的,放心,家里收了粮食,有了好吃的,我们都会送过来的。” 周刚越听越不对味,他神色不善地盯着周晓:“胆子肥了啊,竟然安排起小爷的事了,想住到我家,做梦啊!” 周晓抬起头,诧异又不解地望着他,蠕动了几下唇:“你你以后不是要给我爸养老吗?我们两家还隔了那么远,以后我爸年纪大了,有个什么不舒服的,你天天两边跑多累啊。” “是你爸又不是我爸,让我伺候他,做梦吧,你看村里有哪个侄儿会在床前伺候叔叔?”周刚嘲笑周晓天真。在周晓面前,他装都懒得装,反正就是周晓去告状,二叔也不会相信她。 周晓偷偷瞅了一眼停在墙角的那双脚,又添了一把火:“可是我爸什么好东西都紧着你,大娘大爷也说过,你是咱们周家唯一的独苗苗,等我爸老了,你要给我爸养老的。” 周刚掏了掏耳朵:“好东西?就你爸那穷酸样,他有什么好东西,一点鸡蛋,几只鸡,一年几百块钱,就想给我他养老送终,想得美吧!” 听到这里,躲在墙角的周大强再也忍不住,跳出来,指着周刚的鼻子怒骂道:“好你个小兔崽子,老子这些年白疼你了。” 周刚看着突然窜出来的周大强彻底傻眼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8 被周大强逮个正着,周刚最初还有些心虚,谁知道周大强借题发挥,得理不饶人,对着周刚就是一通训斥怒骂,什么白眼狼,什么黄眼狗,狼心狗肺的东西,怎么难听怎么来。他在家骂周晓骂习惯了,愤怒之下忘了周刚不是无依无靠的周晓,他可是周家的小霸王。 “二叔,咱们老周家就我一根独苗苗,你的钱不给我花给谁花,谁叫二叔你这辈子都没生儿子的命呢?”周刚跟周大强不愧是叔侄,戳人心窝子的话说得那个顺畅,脱口就出,显然不是头一回说这话了。 没有儿子是周大强一辈子的耻辱,现在连侄子都能拿这点来羞辱他。周大强感觉有一团火在心里焚烧,烧得他理智全失,抬起手就给了周刚一巴掌。 听到动静,从前院赶过来的王大花正好看见这一幕,眼睛都红了,上前一步,心疼地将儿子拉到身后,扯着嗓子吼道:“老二,你干什么?小刚可是你的亲侄子,你敢打他?” 见到王大花,周大强的理智稍微回笼,但他没忘记他这个侄儿刚才怎么说他。狠狠地瞪了周刚一眼,周大强怒道:“大嫂还是先问问你的好儿子刚才说了什么吧!” 王大花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儿子私底下有多瞧不起这个窝囊废的二叔,她这个当妈的比谁都清楚。不过就算这样又如何,这个不成器的二叔哪比得上她的宝贝儿子。 “老二,小刚还是个孩子,他懂什么,别不是被什么人给挑拨了吧!”王大花意有所指的瞥了站在旁边的周晓一眼。 周晓嘴角抽了抽,不得不佩服她家这个大娘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周刚还是个孩子,那比周刚还小一岁的她是什么。 这一刻,周晓宛如醍醐灌顶,无师自通,怯生生地偷看了周刚一眼,小声说:“大娘,周刚哥说以后不会给我爸养老,我爸才这么生气的。” 她立即把重点给拉了回来。 这句话立即提醒了周大强,他固然为周刚戳心窝子的话生气,但他更怕没人给他养老。他都五十几了,不用再过几年,就现在他的身体都远不如以前那么轻便灵活,所以养老成了他迫在眉睫的头等大事。 见周大强脸色愈加不善,王大花在心里暗骂了周晓一句,然后扯着笑脸装模作样地轻轻拍了周刚一下:“周晓啊,你哥开玩笑呢,他是你爸唯一的侄子,他不给你爸养老,谁给你爸养老?” 她这位大娘又在巧舌如簧地哄骗周大强了,在心里暗暗地撇了撇嘴,周晓眨了眨眼,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这样啊,看来是我跟我爸误会周刚哥了。” 周大强从来都不信任她们母女,她这时候要是跳出来跟王大花唱反调,反而会把周大强推到王大花那一边,不如装个乖,反正怀疑的种子已经在周大强心里种下了,以后大爷一家随便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可能引起周大强的怀疑。 果然,周大强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阴沉的目光又飘到周刚身上。 王大花连忙偷偷拽了一下周刚,示意他说句软话,反正说两句软话又不要钱,还能白捡一个劳动力,农忙的时候他们一家也可以轻松点,平时还有人经常送东西送钱上门孝敬他们。 可周刚从小都是被周家人捧在手心里宠大的,周大强打了他一巴掌,还让他给周大强道歉,怎么可能?他冷哼一声,撇了撇嘴,丝毫不掩饰对周大强的不屑。 看到这一幕,周大强想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白眼狼,算老子瞎了眼。”他怒骂了一声,转身去了前院,直接进厨房,将他拎来的那只鸡和半篮子鸡蛋提起来就走。 匆忙追上来的王大花见了,哪甘心让煮熟的鸭子都这么飞了,忙跑过去,抓住篮子,焦急地说道:“他二叔,你这是做什么,这不是孝敬妈的吗?” 她倒聪明,将东西推到了周老太太身上。可周大强也不是吃素的,他睨了一眼周刚,负气地说:“待会儿我让周晓给妈端一碗鸡肉过来,以后吃东西我都让周晓给妈送过来。” 村子里分了家的兄弟基本都是这样,家里吃什么好东西,通常就是给父母端一份过去就是,只有周大强是个异类,将好东西直接拿到大哥家做,他倒是在老宅大吃大喝了,家里的妻子女儿连汤都喝不到一口。 这是以后都不给他们送东西来了。王大花一听这个还了得,立马不干了,抓住篮子不放:“老二,你这是什么意思?小刚年少不懂事,说了两句不中听的,你就要跟我们划清界限,连大哥大嫂都不要了?别忘了,要不是我们当初你怎么娶得上媳妇儿!” 提起这个,周大强就一肚子火:“你还好意思说,给我弄个不下蛋的母鸡回来,老子亏大了。” 要不是娶了这个不会生儿子的女人,他何至于在村子里抬不起头来。 “你,当初还不是你看那”王大花瞄到站在一旁的周刚和周晓,到嘴边的话又吞了下去,软下口气打起了感情牌,“他二叔,小刚这孩子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吗?有一说一,从来都藏不住话,也没什么心眼,刚才那些话他不过是跟周晓说着玩,故意逗周晓的罢了,你咋能当真呢?大庆就你这一个兄弟,咱们家不管你,出去还不得被人戳骨头啊!” 周大强本来就没什么主见,一向被这个大嫂哄得服服帖帖的,听她这么一说,觉得好像也对,开始动摇起来。 王大花见机又烧了一把火,以退为进,松开了手:“他二叔,你不相信我们就算了。你赶紧把东西拿回去,免得人家说咱们贪你这点东西,你以前过来,嫂子哪回不是大鱼大肉c好酒好菜的招待你,什么时候亏过你!” 周晓对王大花这张嘴真是叹为观止,难怪周大强一直向着他们家呢,就周大强只会窝里横的那点智商,哪玩得过王大花,她要再不出声,今天的一切都白做了。 “爸,大娘说得对,大爷就你一个兄弟,他坑谁也不会坑你啊,你要实在不放心,让大爷大娘小刚哥一起去村长那里写个字据,做个见证。以后小刚哥给你养老,咱们家的宅基地还有家里的家具钱什么的都全留给小刚哥,大娘,就麻烦你跟我大爷走一趟,就当安我爸的心吧。”周晓一副为大家考虑的样子。 周大强有点心动,在村长那里立了字据就相等于全村人都知道见证这件事了,要是以后周刚敢不给他养老,村民们的唾沫都能将他淹死,他在村子里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可王大花不愿意啊,周大强没儿子,他死了他家的宅基地本来就是她儿子的。至于家具钱什么的,周大强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那些破烂货她才不稀罕呢。 都怪周晓这臭丫头,出的什么馊主意,王大花真恨不得撕烂周晓的嘴,但当务之急是哄好周大强,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这死丫头。 脑子中一转,王大花搓着手笑了笑,推脱道:“这种小事就不用拿去麻烦村长了吧,咱们自己在家写个条子给你,他二叔你看怎么样?” 她的算盘打得精,周大强也不是傻瓜,在家写的纸条跟去村长那儿立的字据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万一以后周刚不认账怎么办? 周大强摇头:“德叔是咱们族里的长辈,这事怎么也不能瞒着他。大哥在哪儿?我去找他,咱们一起去德叔家,大嫂,你多做两个菜,待会儿叫德叔过来一起吃饭。” 周大强急于将这件事落实,他这些年在周刚身上投入了太多,可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否则他以后怎么办? 王大花完全没想到平时懒懒散散的周大强今天行动力这么强,扯了扯嘴角:“你大哥今儿好像去镇上了,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在家等他吧,免得待会儿你们俩错过了,耽误时间!你先进屋陪陪妈吧。” 巧的是,她的话音刚落,先前周大强叔侄在屋后吵翻天都没动静的周老太太就出现了。她扶着门框,笑眯眯地招呼周大强,似乎完全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 “大强啊,你来了,大花快去做饭,劳累了一天,大强肯定饿了。大强,你进来陪妈坐坐。” 周大强这人愚孝得很,老母亲一叫,他马上就上前了,全然忘了刚才的事。等周大庆回来,母子俩一通劝,估计周大强又要被他们洗脑。 这可不行,周晓眼珠子一转,忽地拔腿就跑,边跑边丢下一句话:“爸,你在大爷家陪奶奶,我去帮你请德爷爷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9 通知周德后,周晓并没有再去周大庆家。 热闹是好看,但万一待会儿他们闹翻了,拿自己出气怎么办?这种事又不是没发生过,她可不想再去做炮灰。 美滋滋地跑回家,吃了饭,周晓一回屋,又看到了蔺弦。 她高兴极了,兴奋地把今天中午的“战果”说了一遍,然后笃定地说:“他们肯定谈不拢,周大强都五十几了,干不了几年活了,就是继续哄着他也捞不着什么太大的好处。再说,过两年,周刚也到了要娶媳妇的年龄,人家一听他上面有四个老人,负担那么重,谁愿意嫁给他啊?” “你个小丫头,毛都没长齐,就懂这些了?”蔺弦有些无语地望着她。 周晓指了指自己:“不小了,我都15岁了,在村子里过两年都能说人家了,红云c红秀她们都是十七八岁就开始说亲的。”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况且就是城里,十五六岁也是情窦初开的年龄了,相比之下,在这群孩子面前,他几乎算是老疙瘩了。 自嘲一笑,蔺弦调侃周晓:“怎么,小丫头也想嫁人了?” 到底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被人这么直白地问出来,周晓的脸上腾得烧了起来,恼羞成怒地说:“谁想啊,嫁人有什么好,像我妈,嫁给我爸,不但要干地里的活儿,还要操持家务,累死累活,我爸稍一不顺心,她还要挨打挨骂。红云姐姐她们,嫁过去也是生生生,整天不是干活就是生孩子,最后都便宜了周刚,他什么都不干,拿五个姐姐的彩礼就能建个红砖大瓦房,以后又用这钱娶个媳妇回家继续帮他干活。” 看来小姑娘对婚姻怨念很深啊,蔺弦本想告诉她,这世上的婚姻模式不止一种,跳出这个落后的山村,外面有很多相扶相持,相濡以沫,白头到老的爱情典范。但转念一想,小姑娘正处于青春期,正是少不更事的年龄,万一真的对婚姻产生了好奇,甚至视嫁人为逃离目前困苦生活的途径之一,那就糟了。 不如暂且就由着她吧,等她长大了,见识了更广阔的天空,自然会明白,自己今天的思想有多狭隘和偏激。 于是,他不但没劝她,反而顺着她的话说:“你这么想也没错,像你们这里这种畸形的婚嫁方式和家庭生活太不可取了,这是对女性的压榨和剥削。” 周晓听得星星眼,满眼崇拜地看着他。这些话,她从不敢跟周围的人说,否则会被这些人视为异类,因为在这片土地,很多女性也认同了这种生活方式,甚至她们有一天也会从受害者转换为帮凶,甚至是施害者。 王大花就是一个例子,她经常抱怨,弟弟家如何不争气,父母为他操碎了心,当年要不是自己的彩礼,弟弟就要打光棍之类的,但等她做了母亲,她的做法跟她的父母没有任何的区别。 “蔺弦,你真好,你跟咱们这里的人都不一样,你是天上的神仙吗?”激动之下,周晓把藏在心里已久的疑惑问了出来。 这段时间,蔺弦一直神出鬼没,村子里又一直没有外人来,也难怪她会这么想。 蔺弦听了她的话,哭笑不得。这小姑娘的想象力可真够丰富的。 不过她既然问起了,他也应当跟她解释清楚:“不是,我是一名演员,至于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我也不大清楚,我只知道我现在是在做梦,待会儿梦醒了,我自然也就从你这里消失了。” 周晓听得目瞪口呆,张大嘴,难以置信地指着他:“你说你也只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职业是电视机里面的那种明星?而我是你梦里的人物?” 蔺弦微笑着点头:“没错。” 周晓苦恼地低头对手指,她是蔺弦梦里面的人物,难道她是假的不成?可她过去十几年的生活都是真实存在的,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她脸上苦恼的情绪太明显,蔺弦宽慰她:“别担心,这肯定不是我虚构出来的梦,你看哪个人会天天梦到同一个人,故事情节也跟连续剧一样?” 这倒是,周晓点头,鬼精灵的眼睛在蔺弦身上打转:“你拍过哪些片子啊?说不定我看过呢。” “目前正在拍的这部片子叫《复仇》,去年那部《云中月》已经上映了”蔺弦把自己拍的最出名的几部影片报了出来,见周晓一脸茫然,他想可能小山村里看电影的机会很少,更多是看电视,便将他很多年前拍的一部电视剧说了出来,“十年前我还拍过一部电视剧《青云》,看过吗?” 这是蔡导拍的非常经典的一部武侠剧,当年红遍全国,哪怕已经过去十年了,还时常在寒暑假被各地电视台拎出来重播。 但周晓还是没印象。 蔺弦有些惆怅,他是真想帮助这小姑娘,但就现在来看,两人很可能像那些小说里写的一样,不在同一个世界,他除了给她出出主意,指点她,让她少走点弯路外,根本没办法在实质上改变她的命运。 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他很快就将这种情绪掩去了,转而跟周晓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我今天要教你一套防身术,这套防身术是根据你的身高体重设计的,你跟着我练一遍,平时有空也要多练习。” 周晓听得两眼放光,兴奋地问道:“你说的是像电视里那种能飞檐走壁的武功吗?” 这姑娘到底对电视有多大的误解,蔺弦叹气:“电视里的武功都是假的,演员们都是吊在威压上,否则不可能飞起来。” 周晓撅起了失望的小嘴,像一只吃不到鱼的小馋猫。 看得蔺弦想笑,他摸了摸周晓的脑袋:“虽然不能飞檐走壁,但你练好了,对付一两个普通人还是很容易的。” “那能打得过周大强吗?”周晓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他。 说曹操曹操到,蔺弦刚想回答,忽然门外传来了周大强的大嗓门。 “你个扫把星,老子,老子倒了八辈子的霉才娶了你这个不能下蛋的母鸡,不然,不然老子也不会被人看不起,被他们欺负” 周大强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周晓一听就知道,他肯定是又喝醉了。 他没喝醉都经常发疯,更何况喝多了,周晓的眉头不自觉地拧起。听周大强的口气就知道,他今天肯定没跟王大花两口子谈拢。本来这是一件好事,但现在周大强喝醉了,回了家,又会折磨他们娘俩,将在外面受的气发泄到她们母女身上。 “我出去看看。”周晓实在不放心让母亲一个人独自面对发酒疯的周大强。 她刚走到门口,忽然外面传来了轰的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砸到地上的声音。紧接着又传来周大□□怒的声音:“老子当初真是瞎了眼,浪费三千块买了你这个没用的哑巴回来,儿子生不了,话也不会说,除了浪费粮食,你会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10 周晓如坠冰窖,浑身发冷,脑子里一片空白,只余下那句“老子花了三千块买了你这个没用的哑巴”在不停地回荡。 “你怎么了?”发现周晓的异常,蔺弦偏头看了她一眼。 周晓涣散的双眼这才慢慢聚焦,她看着蔺弦,晶莹的泪珠滚滚而落,沙哑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助和绝望:“我妈没有娘家,也没有亲人,以前,以前王大花说过我妈这个哑巴没人要,是周大强发善心捡回来的我妈没有名字周大强比我妈大了十几岁” 她说得很混乱,不过蔺弦还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心中也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难怪在这个闭塞的小山村里,女孩子都是读几年书就回家帮忙干活带孩子做家务,再大一些就嫁人生子重复上一辈的老路,而周晓的母亲,一个哑巴,却拼死拼活都要让女儿读书,哪怕不惜一切。 见识决定了眼界,因为她明白,只有读书才能她的女儿走出这片落后的大山,有一个崭新的未来,否则她的一生就会跟这村子里的姑娘一样,一眼都能望到尽头,毫无未来可言。这种见识不是一个最远只到达过镇上,从小就被洗脑的村妇会有的。 “周晓,冷静点,你有一个很好的母亲。”蔺弦抓住周晓的肩膀,提醒她。 周晓抽了抽鼻子,一抹脸,抽噎着恨恨地说:“我要去举报周大强买卖人口,帮我妈脱离她的魔爪。” 蔺弦抓住她按在门上的手:“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愤怒,但你现在冲出去只会打草惊蛇,听我的,我不会害你,你先冷静一会儿。” “你叫我怎么冷静?那是我妈,你放开我。”周晓愤怒地吼了出来,若非挣不过蔺弦,她早冲出去了。 蔺弦抓住她不松手:“你现在出去只会打草惊蛇,过一会儿,等周大强睡着了,你再带你妈出门,去最近的派出所或者找你信得过的人,不要跟周大强正面杠上,否则惊动了王大花他们,你们母女俩都走不了。你还想不想让你妈脱离苦海了?” 最后一句说得周晓一顿,身体无力地滑到地上,她背靠着门,抱着头,发出压抑的低泣,一声一声,那是从灵魂深处发出的无助和哀鸣。 蔺弦的心也像是掉进了油锅里,煎熬无比。他头一回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无能,看见罪恶在眼皮子底下发生却无能为力。 烦躁地扒了一下头发,蔺弦站在一旁,等周晓的哭泣声停止,这才蹲下身,握住她的肩膀,平视着她,眼神带着鼓励:“周晓,外面没有声音了,周大强应该睡着了。你听我说,你妈是周大强买的这件事村子里的老人应该都清楚,这种事在极度贫困落后偏僻的地方并不鲜见,甚至我怀疑你们村子里不止你妈一个人是被拐卖过来的。” 周晓蓦地抬起头,黑睃睃的眼睛瞪大老大,惊恐地望着蔺弦。 拐卖人口这种事经常见诸报端媒体,对都市人来说并不是一个陌生的概念,但对十几岁,最远就到达过小镇的周晓来说无异于是一件破碎三观的事情。 她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逐渐消化这个事实,喃喃自语:“二狗,大山,燕子他们几个的妈妈也没有娘家和亲戚,他们的爸爸也比妈妈大好多。大山的爸爸还是个驼背” 这就对了,周家村太偏僻,太穷,哪怕彩礼比别的地方高一些,稍微有点爱女之心的人也不会愿意把女儿嫁给这村子里的老光棍们,因为还有更多年轻身体健康的男人出得起彩礼。这些娶不到老婆又想繁衍后代的男人就只能剑走偏锋,东拼西凑,借钱也要买个女人。 穷其一生都娶不上老婆,只能孤独终老,对男人来说是一种痛苦,但被人像货物一样卖掉,从此背井离乡,亲人永隔,毫无尊严的活着,这对女人而言,无异于是跌落进了地狱。 现实太残酷,语言在这时候显得格外苍白无力。蔺弦没有安慰周晓,只是安静地陪着她,等她平复情绪。 过了许久,周晓终于冷静下来,她吸了吸鼻子,清澈的眸子中一片坚定:“我要带我妈走,不让她在这里受罪。” “去吧,别表现出来,让人看出了端倪。”蔺弦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又还是很不放心,在她出门前嘱咐道,“你有信得过的长辈吗?可以先寻求他的帮忙,你妈不会说话,你一个孩子,警c察未必会相信你的话。” 周晓咬住下唇,想了一会儿:“那我去找严老师。” 严老师一直很温柔,对她又极好,而且她的老公就在镇上的派出所工作。 蔺弦听周晓提起过这位严老师好几次,她确实是位正直尽责的好老师,稍稍放下心来:“好,那你小心点。” 周晓打开房门出去时,周大强果然睡着了。 看着他连鞋子都没脱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周晓的心里充满了恨意。许是她的眼神太过直白,被一旁的周二娘看见了,她连忙将女儿拽了出来。 周晓看着母亲被风霜侵袭布满皱纹的脸和鬓角的白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很想问母亲,她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和罪,为何不跟自己说,但她怕自己一问出来就忍不住会崩溃。 眨了眨眼,将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逼了回去,周晓拉着母亲往外走。 周二娘看见她红红的眼睛和鼻头有些担心,用手比划:你怎么哭了? 周晓摇摇头,咬住下唇,避开了这个话题:“妈,我想去镇上剪头发,你陪我去。” 周二娘以为她又是在外面被人嘲笑了,眼睛里顿时充满了愧疚,轻轻点点头,答应了她。 母女俩安静地出了周家村,直接去了镇上。 镇上离周家村七八里地,并不大,就东西两条街,只有一家卫生院,一所中小学,还有一个派出所和一家信用社,其他就是一些做买卖的店铺了。 周二娘见周晓这几天一直很难过,便打算带她去理发店将头发修理一下,算是勉强补救,免得她过两天开学,她还被同学们嘲笑。 但到了镇上,周晓却直接拉着她去了镇上唯一的那所初中,进了校门后,她拐了个弯,直接往教学楼后面的家属楼走去。 周二娘拉了拉她:我们去哪里? 周晓指了指二楼:“我来找严老师。” 周二娘听说是来找老师,有些无措,轻轻扯了扯周晓的衣服。 “妈,没事的,严老师很好。”周晓上前两步,敲响了房门。 很快,门打开了,严老师笑眯眯地站在门口,眼神温和地看着周晓,似乎没瞧见她这头怪异的头发。 “周晓c周晓妈妈,快请进。”严老师热情地把母女两人请进了屋,然后又给两人倒了茶,然后坐在对面,关切地看着她们,“要开学了,你们是遇到了困难吗?周晓说说,看看老师能不能帮你。” 周二娘连忙摇头,去年已经让严老师帮忙贴过一回学杂费了,现在都还没还上,哪能再麻烦她。 严老师见慌乱无措的样子,顿时明白了些什么,侧头看着周晓:“周晓,是你要找老师,你想跟老师说什么?” 周晓蹭地站了起来,腿一弯,扑通一声,跪在了严老师面前,小脸上一片湿润,眼睛里还有泪珠在打转:“老师,求求你,帮帮我,我妈我妈她是被拐卖到周家村的,你帮帮她好吗?” 这话一出,不止严老师愣住了,就连周二娘也怔了一下,然后飞快地跑过去,抓着周晓的胳膊,一边哭一边摇头。 周晓不为所动,她倔强地仰起小脸,眼巴巴地看着严老师,苦苦哀求:“老师,你就帮帮我妈吧,她太可怜了,你看她身上都是伤疤。” 周晓将周二娘的袖子撩了起来,露出一条布满陈旧旧伤的手臂。 看着周二娘没几团完好皮肤的胳膊,严老师眼底闪过一抹复杂,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帮着周二娘将周晓扶了起来:“你想让老师怎么做?” 周晓这时候意识到了不对劲儿,严老师的反应似乎过于平静了点。她猛地抬起头,失声问道:“老师,你早就知道?” 还真是个敏感聪明的孩子,严老师没有瞒她,坦率地承认了:“没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11 这个答案远远超出了周晓的预料,她下意识的退后一步,挣脱开了严老师的手,睁着一对惊恐的眸子望着她。 “周晓,听老师说。”严老师连忙解释道,“五年前,警方破获了一伙拐卖人口的犯罪团伙,从他们口中追查到,曾有妇女被卖到了周家村。警方派人解救这批被拐卖妇女,而你李叔叔是办案民警之一,所以我才知道这件事。正是因为这个案子,上面才决定在圆山镇设了一个派出所,打击买卖人口等不法行为。” 李叔叔就是严老师的丈夫。 “是吗?既然警方要解救被拐妇女,那我妈妈为何还在这里?”周晓将信将疑。 严老师没说话,将目光投向她旁边正在流泪的周二娘。 周晓顺着她的目光侧头,也看到了泪流满面的母亲,福灵心至:“我妈自愿留下的?” 严老师苦笑了一下:“差不多吧,解救被拐妇女,警方也要尊重被拐人的意愿。有一部分人返回了家乡,还有一部分因为种种原因选择了留下来。而你妈妈的情况比较特殊,村子里大家都叫她周二娘,没人知道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的家乡在何处,警方也没办法,加上你妈妈放不下你” 说到最后一句,严老师忽然停了下来。 周晓诧异地望过去,就看见周二娘轻轻拽着严老师的衣服,目光中带着恳求,意思是让严老师别说了。 周晓心里一酸,眼泪又控制不住地往外涌。 “好孩子,别哭了,别惹你妈妈难过。”严老师扯了一团纸巾塞给周晓。 周晓胡乱地擦了擦眼泪,然后抓住周二娘的手:“妈,你不会说,那我问,你答好不好?” 说完,她拉着周二娘站到严老师家挂在客厅里的那副地图旁,指着上面的地名,一个一个问:“妈妈,这个你有印象吗?没有,那这个县呢?” 周二娘反手抓住了周晓的手,缓慢又坚定地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她算了。 周晓几近崩溃:“怎么就算了?这种事怎么能算了?妈,我一定要找到你的家,送你回去” 闻言,周二娘伸出双臂抱住了周晓,母女俩哭坐一团。 过了许久,两人的情绪才平复下来。 周二娘拉起周晓,朝严老师深深地鞠了一躬,以表达她深深的谢意和歉意。 严老师连忙扶住了她,汗颜地说:“周晓妈妈,不要这样,我都没能帮上你们,哪当得起你们这样的大礼。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要跟你们说,初三的课本我从学校的仓库和别的老师那儿要了几本,虽然有些旧,但书本是完好无损的,还可以用,待会儿你们带回去,周晓就别交书本费了,这个的情况我已经跟校长说了。” “谢谢你,严老师,还有对不起。”周晓深深地躬身致谢。严老师一直尽她所能帮助自己,而自己刚才竟然还怀疑她。 严老师摆摆手,叹息道:“小事而已,你成绩很好,不上学可惜了。书放在我房间里,周晓妈妈你先坐一会儿,周晓跟我去把书拿出来。” 周二娘坐了回去,严老师带着周晓进了屋,并顺势装作不经意间将房门拉上了。 周晓看着她的动作,有些了然,压低嗓子小声问道:“严老师,你有话要对我说?”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严老师笑了笑,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周晓的头,“长话短说,周晓,你是个聪明又敏感的孩子。老师知道,这件事对你的冲击很大,但听老师一句劝,好好读书,其他的都不要管,就当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周晓垂着头,踢着鞋子不吭声。大人们有时候就是很奇怪,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当做没发生过呢? 看着她倔强的样子,严老师有些发愁,她将书本找了出来,塞到周晓的怀里,语重心长地说:“周晓,老师知道你心疼你妈妈。但你想让她过上好日子的前提是,首先你得强大起来,否则你拿什么保护她?你要不读书,能做什么?像村子里的姑娘们一样,辍学在家干活,过两年就嫁出去?或者出去打几年工,然后随便找个人嫁了,自己每天都过不好,怎么能让你妈妈过上好日子呢?” 周晓很想否认,但严老师说的是事实,她现在什么都没有,连力气都没周大强大,别说保护妈妈了,很多时候她还要靠妈妈保护她。若非妈妈坚持,她现在早辍学在家干活了,哪还能坐在教室里。 “谢谢你,严老师。”周晓真诚地向严老师道谢。她的世界里,真心实意为她着想的人不多,而严老师就是其中之一。 严老师见她想明白了,欣慰地笑了:“走吧,出去了,别让你妈妈担心。” 两人重新回到客厅,周二娘拉着周晓向严老师道别。 严老师却叫住了她们:“等一下,再坐会儿,我还有一件喜事要跟你们说。” 喜事?周晓和周二娘都惊讶地望着她。 严老师也没卖关子,她拿出了一张宣传资料递给周晓,然后笑吟吟地解释道:“我以前的一个朋友在县里面的华安中学做老师。华安中学是一位归国华侨出资兴建的私立学校,学校为了扩大知名度,对成绩特别优异的学生提供高昂的奖学金,这笔钱足够高中三年的学费和生活费。若是能考入国内排名靠前的几所知名大学,学校还会另有奖励。” “周晓你的成绩不错,就是英语差了一些,这一年,要多在这方面下功夫,将英语成绩提起来,努力拿到奖学金。” 听到这个消息,周二娘和周晓脸上都浮现出了显而易见的喜色。初中还属于义务教育阶段,每学期只需缴纳少量的书本费和杂费。但高中不是,学杂费将比初中高出好几倍,更别提还有住校费和生活费。 这笔钱对周晓母女来说无疑是一笔沉重的负担,她们穷得连初中这点学杂费都交不上,更别提高中了。所以周晓一直对上学没多大信心,内心深处也做好了随时辍学的心理准备,但严老师的这个消息无疑给她们带来了一线曙光。 “谢谢你,严老师。”周晓站起来,发自肺腑地朝严老师深深地一鞠躬。 回家的路上,周晓一直紧紧握住母亲的手。 两人快走到周家村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村长家门口围了一圈人。 莫非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周晓还在疑惑,旁边跑过一个孩子,一瞧她就大声嚷道:“周晓,周晓,你爸被你大爷给打了,你还不过去帮忙啊?” 她们不过是去了镇上一趟,发生了什么? 周晓连忙拉住这男孩:“大山,怎么回事?周我爸怎么会跟大爷打起来?” 大山笑嘻嘻地说:“你爸说周刚不肯给他养老,让周刚把这些年花他的钱还给他,周刚骂了你爸,然后他们就打了起来。” 这还真像是周大强能做得出来的事。估计是他一觉睡醒了,觉得人财两失,想不过,所以又跑到周大庆家去想要回以前的损失。但周大庆一家又不是什么傻子善人,怎么可能答应他,他这纯属上门找揍。 周晓心里觉得快意极了,面上却做出一副担忧的模样:“这样啊,妈,我扶你回家,然后去看看我爸怎么样了。” 丢下这句话,周晓就带着周二娘回了家。 母女俩都有志一同地忽略了周大强,谁也没管他。 直到晚上,周大强才灰头土脸地回来,他脸上身上都是伤,看到周晓母女自然没什么好气,不过今天跟周大庆父子打了一架,他浑身就像散架了一般,也着实没有力气去找周晓母女的麻烦。 周晓过了平平静静的一晚上。 第二天,她又看到了蔺弦,而且蔺弦还给她带来了一个惊喜。 “有剪刀吗?明天你就要上学了,我帮你剪个头发。” 周晓惊讶地望着他:“你还会剪头发?” “这有何难?”蔺弦绝口不提为了给周晓剪头发,他在酒店里剪砸了多少顶假发。 周晓跑去周二娘屋子里寻找出了剪刀,递给了蔺弦。 蔺弦找了一件周晓的旧衣服围在脖子上,然后乖乖地坐在椅子上。 “你还真是放心。”蔺弦笑了笑,将她的头掰正,然后拿着剪刀弯腰,修饰起她的头发来。 过了半个小时,蔺弦舞动了一下酸疼的胳膊,然后放下了剪刀,解开她围在脖子上的旧衣服,把上面的碎发抖到地上:“大功告成,看看怎么样!” 周晓连忙拿过一旁的小镜子。 镜子里的小姑娘留着齐刘海的蘑菇头,耳根后面那一圈头发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有点酷。可惜没有其他工具和染发剂,所以影响了整体效果,但比先前那头参差不齐,狗啃过一样的头发好多了。 周晓非常满意,抿嘴一笑:“蔺弦,谢谢你,你好棒,会拍戏,会防身术,会剪头发,还有什么你不会的吗?” “当然有。”蔺弦一哂,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轻轻揉了揉周晓的头,“我15岁的时候可没你这么坚强。” 周晓被他夸得小脸一红,羞涩地瞥了他一眼,小声说:“那是因为我还有你们。” 她妈妈,严老师,还有蔺弦,正是有这些善良的人在背后无私的爱护她,帮助她,她才能直面一切困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12 第二天,周晓到学校的时候,她的发型果然在班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要知道,以前周晓可是班上的乖乖女,永远坐在前三排,永远按时交作业,永远留着长长的头发,行为从不出格,秀气c沉默寡言c好学生是她身上的标签。 可就这样一位模范好学生今天却剪了一头比班霸还短c还炫酷的发型,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察觉到班上同学投来的火辣辣的注目礼,周晓感觉浑身不自在,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身上爬一样,她下意识地想低下头赶紧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就在这时,她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蔺弦昨晚跟她讲他第一次登台唱歌的故事。 蔺弦并不是科班出身,只是爱好唱歌表演,当初不顾家人的反对,执意要去参加选秀节目。跟同台竞争的人相比,他不止太年轻,而且还缺少舞台经验。 在此之前,他唯一登上的舞台就是校园里的联欢晚会。所以头一次登上那么严肃的无头,望着下面乌泱泱的几千人和数不尽的荧光棒,他紧张得浑身僵直,连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 直到对上评委蹙眉的神情和怜悯的目光,他才猛然顿悟,这是一场关乎他能否在舞台上继续下去的战争。 蔺弦打起精神,只当下面一颗颗人头都是红萝卜,昂首挺胸,不去看这些人,总算有惊无险地过了第一关,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怯过场。 他知道周晓第一天到学校,肯定会受到同学们的关注,甚至是歧视或羞辱,但只有她更坦然地去面对这一切,才能赢得别人的尊重。畏惧,退缩,只会让人看不起,也只会让别人更想欺负她,所以给她讲了自己的故事。 周晓不想让关心的人担忧和失望。她没偷没抢,不过是剪掉了自己的头发卖了做学杂费而已,为何要因此退缩呢? 想到这里,周晓鼓起勇气,昂首挺胸,面对微笑地对上打量着她的目光。 结果对方先一步别开了头。看,自信坦荡地迎面而上也并不是一件多么为难的事。 周晓笑盈盈地收回了目光,挺直背脊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同桌的小女生妍妍侧过头好奇地打量着她,目光里有艳羡有不解,但就是没有鄙夷和歧视。 “周晓,你的头发在哪里剪的啊?你以前的黑发多漂亮啊,怎么想起把头发剪这么短呢?” 周晓抹了一把薄薄的头发,坦然地笑了:“我的头发剪来卖了,这个发型是一个大哥哥给我剪的,你也想剪吗?” 妍妍摇头,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我可不敢,我要把头发剪这么短,回去我爸爸会把我骂死的。” 前后桌的同学也听到了周晓直白坦然的话,有些意外,前桌的赵文胜回头,两手大大咧咧地支在桌子上:“周晓,一个学期不见,你变化蛮大的啊。” 周晓又想摸头发,不过她还是在心里克制住了自己,然后冲赵文胜笑了笑。这也是蔺弦教她的方法,若是不知道怎么接对方的话,那就微笑,微笑是这世界上不分民族c不分国籍所通用的语言。 赵文胜打量了周晓两眼,故作老成地点了点头:“不错,这样子比以前顺眼多了。” 但下一句话他就破坏掉了自己营造出来的这种故作高深的气氛:“好同学,你的作业肯定做完了吧,借我抄一下呗。” 周晓和妍妍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里紧绷的那根弦也松懈下来了。她爽快地将作业从书包里拿了出来丢给了赵文胜。 不知是不是觉得今天的周晓容易亲近多了,赵文胜双手一揖,夸张地说:“谢谢,谢谢女侠江湖救急。” 然后飞快地抓过周晓的作业本,趴在桌上奋笔疾书。 周晓看得好笑,似乎头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同学这么可爱,她扭过头问妍妍:“赵文胜一直这么搞笑吗?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妍妍一边将书拿出来摆在抽屉里,一边说:“因为你以前太严肃了,每天都埋头做作业,一放学就回家,大家不敢跟你开玩笑啊。” 周晓一怔,心里升起一股非常复杂的情绪。原来与人交往就像是在照镜子,你自己是什么模样,镜子里照出来的就是什么模样。你若用冷漠包裹自己,旁人也没办法对你热情起来。 这一天,大家都发现,不过是经过了一个暑假,班上的好学生周晓变了,不但不再整天板着脸,而且还主动跟同学打招呼,见谁都笑,甚至吃饭时还主动叫上了妍妍。 食堂里,妍妍饭盒里一荤一素,周晓只打了一份青菜,但她也吃得安之若素,两人就这学期的学习安排讨论了一番。 吃过饭,回去的时候,妍妍问周晓:“初三了,咱们要上晚自习,你要住校吗?” 班上有的同学家就在镇上或是镇子附近的村庄,这部分人大多不住校。周晓家离得比较远,又都是山路,按理来说是要住校的,可周晓一想到她住校人多眼杂,晚上不方便再跟蔺弦见面了,便有些犹豫。 见她低头踢着路上的石子不吭声,妍妍以为她是在愁住宿费和生活费的问题,想了想,小声说:“周晓,你想不想去学校外面打零工?” “零工?”周晓纳闷地望着她,“你有门路?” 小镇就这么大,又没工厂什么的,能有什么零工可打啊?别说周晓一个学生了,就连村子里的许多大男人想找个活儿干也不是那么容易。 妍妍笑着说:“是我叔叔家啦,他们不是在学校门口开了一家小饭馆吗?每天中午和晚上那段时间忙不过来,所以想请个兼职的临时工,就中午和傍晚各一个小时,最主要的工作是帮忙洗洗碗。这种活,一天挣不了几块钱,又是饭点,男人看不上,女人又没空,所以我就问问你,想不想做,要是想,回头我带你去我叔叔家的店里。” 妍妍叔叔家的小饭馆周晓知道,不大,三四十平米,主要做小炒,客源是学校里条件比较好的同学,店里两个人,分别是妍妍的叔叔和婶婶。 中午和傍晚各一小时,正好是吃饭的时间,挤一挤也是可以的。这样正好把她的住宿费和生活费挣起来,若是节约点,说不定还能攒点钱。 周晓点头:“我做,谢谢你妍妍。” “谢什么,反正他们都要招人的嘛。”妍妍笑眯眯地说。 傍晚放学后,妍妍直接把周晓带到了她叔叔的店里。 妍妍姓罗,她这个叔叔排行第三,周晓也跟着她叫罗三叔。 不少家长对成绩好的孩子有天然的好感,罗三叔听说周晓一直是妍妍他们班的前三名,因为家贫,想来店里兼职打点零工后,当即大手一挥,表示录用了她。 第一天开学,不用上晚自习,店里没什么人,罗三叔干脆让两人在他家吃了饭再回去。 周晓拒绝,妍妍却拉住了她:“你不要客气了,三叔今天的菜切多了,冰箱都放不下,咱们帮他们解决。” 正拿着一叠盘子出来洗的罗三婶跟着笑了:“可不是,你三叔这一切菜就停不下来的毛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改,周晓你就别客气了,你们三叔几分钟就把菜炒好了。” 罗三婶没有夸张,罗三叔炒菜非常快,一个菜下锅出锅只要真的只要短短几分钟,椅子都还没坐热,他就端了两荤一素一汤上来,招呼妍妍c周晓还有他们的小儿子罗鑫一起吃饭。 席间,罗鑫吵嚷着要看电视。 为了吸引学生,店里就摆了一台24寸的彩色电视机。罗三叔起身打开了电视,电视里正好播在娱乐频道,几个俊男美女在屏幕上闪过,无意间抬头一瞥的周晓正好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她惊得攥紧了筷子,慌张地问妍妍:“那个,18号是谁?这是什么节目?” 妍妍头一回看见自己的学霸同桌变脸,她扭头诧异地看了周晓一眼,问道:“你不知道吗?这是去年最火的选秀节目《天籁之音》,今年本来说在暑假开播的,不知出了什么问题,要延迟播放了,现在播的是海选的花絮。” “那,那个18号叫什么名字?”周晓才不管什么最火的电视节目呢,她现在最关心的是,那个长得非常像蔺弦的男生究竟是谁。 这人的五官跟蔺弦有八c九分相似,不过相比之下,蔺弦显得更成熟,更稳重和自信。而电视上的这个男生,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与忧郁。 妍妍不知道周晓为何会这么执着于电视上的那个男生,她轻轻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现在只是在播海选的花絮,我有时候看,有时候不看,明天咱们问林菲吧,她最喜欢看这个节目了,从去年开始,一集不落,就连花絮和幕后访谈也从不错过,18号那么帅,她肯定认识。” 目前来看,也只能这样了。周晓按捺下心里的焦急心情,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13 心里装着事,这一晚便显得格外漫长。 盼星星,盼月亮,周晓盼了许久,终于天亮了,一大早,她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急匆匆地赶去了学校。 来得太早,教室里空无一人,周晓把课本拿出来,预习了一遍,又记了一会儿单词,等到班上的同学都快来齐的时候,终于看见了林菲进门。 她蹭地站了起来,推开椅子就跑了过去,连桌子被撞歪了也不管。 林菲一进门就对上周晓亮晶晶的眼睛,她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捂住胸口,责备地看了周晓一眼:“周晓,你做什么,差点撞上我。” “对不起,林菲,我想问你一件事。《天籁之音》昨天播出的那段花絮里的18号是谁,你认识吗?”周晓焦急地说。 看到她焦躁的眼神,林菲有些意外:“周晓,你不是不追星的吗?难道也喜欢18号” “18号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周晓没心情听她扯东扯西,飞快地打断了她的话。 林菲撇了撇嘴:“叫蔺弦啦,是不是很帅,我姐姐还有表妹也都非常喜欢他,还有班里的” 林菲还说了什么,周晓完全没心思听,她脑子里只充斥着“蔺弦”两个字,真的是他。自己昨晚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周晓激动得满脸通红,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林菲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听见。 见她不理自己,林菲撅了噘嘴,嘀咕了一句,绕开周晓往教室里走去。才走出两步,忽然被回过神的周晓拦住了:“他他下次上电视是什么时候你知道吗?” 看着周晓火热的眼睛,林菲诧异极了:“你还真追星啊,这个,现在还不清楚,目前还只是各地海选,也不知道蔺弦能不能晋级。周晓,你也是蔺弦的粉丝?” 周晓如小鸡啄米那样不住地点头。 找到同好,林菲高兴极了,兴奋地说:“那好,等下次蔺弦上电视的时候我叫你,咱们一起看。” “谢谢。”周晓真诚地说。她每天几乎没有时间守在电视机前,要是林菲不告诉她,她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蔺弦会登台表演。她不想错过蔺弦的第一次演出,否则她一定会遗憾一辈子。 看着周晓感激的眼睛,林菲有些不自在,这学期这个老同学真是变化太多了,还变得这么客气,真是让人不习惯。她摆了摆手:“小事一桩啦,上课了,咱们进去吧。” 这天上课,周晓一直神思不宁,脑子里一直是蔺弦的身影。她竟然见到了十年后的蔺弦,若非亲生经历,她简直不敢相信。 直到晚上,再次见到蔺弦,周晓仍然有种不大真实的感觉。她很想告诉蔺弦,你梦回了十年前,现在见到的十年前的我,但又怕自己一说出来,这场美梦就会消失。 蔺弦也发现今晚的周晓格外沉默,似乎有心事。 他偏着头,目光有些担忧:“怎么?在学校有人欺负你了?” 周晓连忙摇头,沉默了两秒,抬起一对星星眼,崇拜地看着蔺弦,声音软软的,充满了信赖:“蔺弦,能跟我讲一讲你刚出道的事吗?比如,你是怎么走上演艺圈的?” 蔺弦感觉周晓今天似乎对他更亲近了,但看周晓闪烁的眼神,他识趣地没有追问,坐在一旁慢慢回忆起来:“那并非一段美好的记忆” “你要实在不想说就别说了。”周晓撑着下巴,慢吞吞地打断了他。 蔺弦侧过头,含笑看着她,眼神带着从容和释然:“无妨,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就不介意了。18岁那年,我不顾家人的反对,报名参加了《天籁之音》,这档节目一直标榜要寻找最出色的歌声,发掘最优秀的新人歌手,而我一直做着一夜爆红的美梦。我渴望登上那个闪亮的舞台,让更多的人听到我的歌声,而《天籁之音》是当时最火爆的选秀节目,捧红了一大批新人。” 真的是《天籁之音》,周晓激动得脸颊发红,眼睛亮得堪比天上的繁星。 察觉到她火辣辣的视线,蔺弦摸了摸鼻子,还以为小姑娘是盲目崇拜自己,笑了一下,继续说道:“一开始凭借出色的外貌和浑厚有力c音域很宽的特点,我确实一路过关斩将,在临城赛区取得了不俗的成绩,进入了前五。当时《天籁之音》全国共有十个赛区,只有每个赛区的前三甲方能入围总决赛,在全国观众面前露脸。” “我在临城赛区的表现不俗,人气很旺。当时,别说观众,就是我自己也觉得自己挺进三甲,进入全国总决赛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但现实却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在临城五进三的决赛的前一晚,主办方,也就是《天籁之音》节目组主办方的工作人员在私底下找到了我,拿出了一份长达十年的合约让我签,我犹豫许久,最后婉拒了这份合约。然后第二天我和另外一个人就被淘汰了,而临城体育馆《天籁之音》五进三的比赛也成了我在舞台后的最后一次唱歌。” 提起往事,蔺弦心里除了淡淡的遗憾再无其他。 但还未经历世事,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的周晓却无法接受这一点,她气愤地说:“他们太过分了。” 她对蔺弦有种盲目的自信,她相信,蔺弦一定是唱得最出色的。 蔺弦笑看着她,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仰望着头顶天窗上那颗闪亮的星星,神情放松又自然:“都过去了,我最后还是进入了演艺圈,虽然没再唱歌,最终也算是殊途同归,也没什么好介怀的。” 他没办法告诉周晓,这是成人世界的潜规则,而且还有比这更恶心的,除了前途未知被绑定的十年,还有那个总监色眯眯的眼神,这也是促使他明知不签约就会被淘汰仍旧义无反顾拒绝的原因。 周晓实在没办法将眼前这个成熟c坦然c心胸开阔的蔺弦跟昨天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个面容稚嫩还带着一丝羞涩的大男孩联系在一起。 不过能认识18岁时的蔺弦,这种感觉真好。 她侧过头,看向蔺弦,眼睛亮得惊人:“蔺弦,我想坐在舞台下面听你唱歌。” “这算是许愿吗?”蔺弦笑,“这个恐怕有些难度。” 这只是梦里,他也没办法变出一个舞台来。 周晓神秘地眨了眨眼:“这可不一定。” 蔺弦说了,他参加的最后一场表演就在临城,而临城正好是他们的省会,听说县城那边就有汽车去临城,好像只要三个多小时,这并不是没有机会。 周晓决定了,她一定要去临城看蔺弦的最后一场表演,坐在下面给他鼓掌,亲自见证那个初出茅庐,才华横溢的大男孩。 蔺弦不想打击周晓,弹了一下她的脑袋:“有机会再说吧。现在把你的英语书拿出来,跟着我念单词。” 一提英语,周晓的脸就皱成了苦瓜状,他们学校老师的英语都很不标准,更别提同学们了。班上条件好些的同学还能买些cdc随身听之类的天天练练口语,周晓完全没这条件,所以英语也成了她各科中的老大难,每次考试都只比及格高个十来分钟。 不过这种沮丧在蔺弦一个单词一个单词,不厌其烦地纠正她的发音时渐渐消散。周晓怔怔地看着蔺弦认真的侧脸,心里升起一种模模糊糊的想法,时光将蔺弦打造成了更好的他,一定也能将她打造成更好,更优秀的自己,周晓不自觉地期待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14 对于去看《天籁之音》的现场,除了学习和恨周大强外,周晓从未对一件事这么上心过。 第二天,到了学校,她就开始向林菲打听,临城这边的决赛时间,知道在十月中旬后,她又开始询问其他去过临城的同学,从县城到临城要多少钱。 打听了一遍,周晓弄清楚了,从圆山镇到县城要6块的车费,从县城到临城要46块钱,算下来,来回车费就104块,这还不算,在临城坐公交的费用。 她粗略估计了一下,路费怎么也得110块左右。这笔钱对班上家庭条件较好的同学来说,也许不是一件太难的事,但对于连学杂费都凑不齐的周晓来说,无异是一笔天文数字。 幸好前两天妍妍给她介绍了一个活儿,从此以后,周晓对工作罗三叔饭店里的工作越发上心,她手脚勤快,做事利索,让罗三婶满意极了。 后来知道她的家庭情况后,母爱泛滥的罗三婶直接让周晓在店里吃饭,别回学校了,反正他们家是开饭店,一顿饭根本不算什么。 盛情难却,加上想要在短短一个多月内攒够一百多块,周晓厚着脸皮答应了罗三婶,心里暗暗决定以后多干点活,回报罗三婶的好意。 整整九月,周晓忙得跟陀螺一样,人也跟着瘦了一圈。蔺弦和周二娘都以为她是学习太用功的缘故,纷纷劝她别把自己逼太紧。 只有妍妍发现了周晓的小秘密,有一天课间休息的时候,她小声问周晓:“你要去临城看蔺弦?” 周晓有些意外,她还以为自己的秘密掩藏得很好呢,没想到被同桌知道了。她轻轻点了点头,小声说:“嗯,替我保密哦,不要告诉别人。” 妍妍只是模模糊糊有所感觉,所以才有此一问,没料到能得周晓的亲口证实。 “周晓,你是不是糊涂了?追星也不是这么个追法啊,咱们在电视里看是一样的。”妍妍回过神来,极力劝说周晓打消这个念头。别人不知道,她跟周晓同桌两年还不清楚周晓家的经济状况啊。 周晓辛辛苦苦在她三叔的饭店里洗一个月的碗也就两百块,再扣去学校的住宿费c生活费和生活必需品的费用,能剩多少钱啊,还不够去临城的路费。 周晓固执地摇了摇头:“这不一样,妍妍,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妍妍见她那副铁了心要去临城的模样,无奈地说:“周晓,你又没票,就是去了也进不了体育场,根本看不了,别浪费时间了。” “这个比赛还要票?那多少钱一张票?”周晓有些意外,但仍没死心。 见她不听劝,妍妍有些没好气地说:“最差一等的票也要上百块吧,够你洗大半个月的碗了。我说周晓,不就是一个长得比较帅的男生吗?咱们班赵文胜也长得不错啊,还有隔壁班的洛深,简直是漫画里走出来的校草男神,你至于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这么疯狂吗?” 蔺弦怎么会是不相干的人呢?周晓没搭理妍妍的劝说,她现在最愁的是门票钱。除了路费,还要额外一百块,周晓没有办法,眼看10月18号越来越近,她最后鼓足勇气,向罗三婶预支了一百块。 《天籁之音》在临城分赛区的决赛时间安排在了10月18号晚上,当天晚上,先是5进3的淘汰赛,最后是前三名角逐分赛区的冠亚军。 18号这天正好是周六,为了省钱,周晓周六早上五点就起床赶到镇上坐最早的一班车去县城。她对周二娘的说辞是有个同学过生日,她要去给对方庆祝,并准备去附近的莲花山上玩一天,所以晚上就不回家了。 周晓一直是老师家长心目中的乖乖女,周二娘不疑有他,点头答应了,临走时把身上仅有的十块钱给了周晓,嘱咐她注意安全。至于周大强,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问周刚把钱拿回来,攒着给自己养老,才不会管周晓这个赔钱货的去处呢。 周晓一路颠簸,转了好几趟车,途中还坐错了一次车,多绕了一大圈才终于赶到了林城体育场外面。 这时,薄薄的暮色笼罩在球形的体育场上,绚丽的灯光和震耳欲聋的呼喊声从体育场里传了出来。 周晓拉了拉身上的薄外套,跟着跑到门口,隔着门听到里面喧嚣的叫声,她竖起耳朵听了一下,听出了夹杂在其中的“蔺弦”二字,嘴角不由自主地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小姑娘,你挡住路了,不要站在门口。”维持秩序的保安大叔走了过来,请周晓离开。 周晓吐了吐舌头,仰头看着面前这个大块头的保安,问道:“大叔,卖门票的地方在哪儿啊?” 保安大叔低头看了一眼周晓洗得泛白的外套,心中了然,这又是一个追星的小女生。现在的孩子啊,还真是疯狂,不就是几个会唱歌的吗?这些孩子省吃俭用也要来看这劳什子的什么表演,真是搞不懂。 摇摇头,保安大叔劝周晓:“回去吧,门票早卖光了。” 啊,完全没料到是这么个情况,周晓的小脸皱成了包子状,杵在那儿,一脸难过地垂下了肩膀。 保安大叔看着她倔强的不肯走,有些头痛,连忙把她拉到路边,好心地劝说:“小姑娘,听大叔的,天快黑了,你赶紧回家吧,不然你父母多担心。待会儿电视就要直播了,你回家还能赶上。” 周晓咬住下唇,摇了摇头,抬起一双比天上的星星还亮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面前的保安大叔:“我家很远,我是从峰县赶来的,就是为了看这场演出,大叔你帮帮忙,放我进去吧,我只看蔺弦的演出,等他唱完歌,我就走,好不好,大叔?就几分钟,求求大叔你帮帮我吧。” 保安大叔被周晓的话给震惊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从几百里外赶到临城就是为了看这么一场演出。他年纪大了,理解不了,可看小姑娘这么可怜的样子,再一联想到家里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儿,保安大叔不由得有些心软。 他叹了口气,松了口:“进去你就别想了,这样吧,小姑娘,你先到我们的值班亭里休息一会儿,等那个叫蔺弦要上台的时候我叫你。你跟我到门口,站在门口听他唱歌,可以吗?” 能得到这个结果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周晓不住地给这保安大叔鞠躬:“大叔,谢谢你,谢谢你” “傻孩子,外面风大,去休息一会儿吧。”保安大叔指了指不远处路边的那座值班亭。 周晓在了过去,坐在简陋的值班亭里,抱着书包,看着粉丝们三三两两拿着荧光棒兴奋地走进了体育场。她的眼中升起淡淡的羡慕,要是她也能坐在台下听蔺弦唱歌该多好。 不过转念一想,她待会儿就能见到18岁的蔺弦,在现场听他唱歌,周晓就兴奋得不能自已。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街道两边的路灯依次亮起,保安大叔终于回来了,他招呼周晓:“走吧,快轮到那个叫蔺弦的小子了。” 周晓抱着书包跟了上去。 保安大叔将她领到门口,又对守在门口的那个小保安说了两句,然后那个小保安指了指门口的位置,对周晓说:“就站在这儿吧,马上就要开始了。” 随着他话音的落地,体育场舞台中心的灯光亮了起来,一身白色衬衣的蔺弦握着话筒走了过来,优美动听的歌声也随着音乐的旋律响起。 周晓站得太远,看不清蔺弦脸上的表情,但她有种直觉,蔺弦一定在笑。 蔺弦似乎天生就属于舞台,他的歌声极具感染力,引得底下的观众兴奋地挥舞着荧光棒,高喊:“蔺弦,蔺弦” 蔺弦朝大家挥了挥手,继续唱歌。 周晓也听得如痴如醉,直到音乐声停了下来,上面传来主持人洪亮的声音:“谢谢蔺弦为我们带来的精彩的表演,现在请评委们投票。” 余下的不必看了,周晓知道不管蔺弦这一场表演多精彩,他都注定会被淘汰。于是她毫不犹豫地转身退了出去。 外面的保安大叔见她真的听完蔺弦的歌就走,很是意外,一般人逮着这么好的机会,肯定会恨不得多听几分钟,更何况这小姑娘从那么远特意赶过来。 还真是个信守承诺的小姑娘,保安大叔对她的印象很好,主动问道:“你要回去了?” 周晓停下脚步,摇了摇头,眼巴巴地望着保安大叔:“你知道待会儿蔺弦会从哪里出来吗?” 保安大叔摇头:“体育场好几个出口,谁知道这些艺人会从哪里出去。” 这话半真半假,单纯的周晓不知道这其中的破绽。她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保安大叔,你能不能带我去一次后台,我想见一见蔺弦,就见他一面。” “小姑娘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我一个保安,哪有这权利。”保安大叔苦笑着看着异想天开的周晓。 周晓也明白自己的要求高了一些,可她这么远来一趟就是为了见蔺弦。错过这次机会,未来好几年估计她都没机会跟蔺弦见面了。 更重要的是今晚是蔺弦进入演艺圈的第一个重大挫折,周晓想亲自陪在他身边,给他打打气。但保安大叔的话无疑是打碎了她的这个希望。 周晓站在门口愣了会一会儿,忽然飞快地飞打开书包,从里面掏出一张精美的贺卡,双手捧着递到保安大叔面前,哀求道:“大叔,那你帮帮我,把这张贺卡送给蔺弦好吗?” 这是她准备送给蔺弦的礼物,一张代表着祝福和鼓励的贺卡,贺卡里面是一帆风顺的配图,周晓在下面留了一行祝福的话:蔺弦,加油,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心目中永远的冠军。 署名:你永远的粉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15 蔺弦站在后台的化妆室里,感觉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嘲讽目光挤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就在五分钟前,他以32票的微弱差距败给了另一名参赛选手,屈居第四。这意味着他在《天籁之音》的舞台上走到了尽头。 虽然昨晚在拒绝了那份合约时,蔺弦心里就隐隐有了感觉,今天的比赛不会那么顺利。可他没想到,他今天超常发挥,在现场的呼声也是最高的,在昨天之前,甚至媒体都一面倒的看好他,他还能栽这种滑铁卢。 更可笑的是,在半个小时前还对他和颜悦色的工作人员和同期选手,现在一个个都不搭理他了。他就这么被人遗弃在了角落里。 这一刻,蔺弦清晰地认识到,这个圈子是多么的势利和残酷。 抹了把脸,蔺弦坐下来,笨拙地卸去了脸上的妆,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戴上棒球帽,在众人隐晦的打量中走出了化妆室。 现在还有冠亚季军的角逐,体育馆里仍旧一片喧哗,音乐声夹杂着掌声喝彩声震耳欲聋。谁也没注意到,一个年轻的大男孩失望地走出了这个寻梦的地方。 快到大门口时,一道声音叫住了他:“蔺弦,等一下。” 蔺弦拉了一下帽檐,回头,看见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有些意外:“有事,我都被淘汰了,怎么,还想让我上台给他们捧臭脚?” 保安大叔到底多活了几十岁,听到蔺弦这不客气的话,他连眉头都没眨一下,只是走过去,将贺卡塞在了他怀里:“年轻人,遇到点挫折就自暴自弃只会让人瞧不起。拿着吧,这是一个从峰县特意赶过来看你唱歌的小姑娘送给你的,她没票就守在门口听你唱歌,你可别被一个小姑娘比下去了。” 蔺弦有些愕然,峰县他听说过,全国著名的贫困县,离临城好几百里,一个小姑娘特意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看他唱歌,他的心很难不触动,尤其是在刚经过人情冷暖的时候。 蔺弦下意识地打开了贺卡,上面工工整整的写着一行清秀的钢笔字:蔺弦,加油,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心目中永远的冠军。 旁边还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看得出来,这姑娘没什么绘画功底,那笑脸的比例一点都不协调,但蔺弦却感觉这是他这辈子以来收到的最好看的笑脸。 瞥了一眼下方“你永远的粉丝”这个署名,蔺弦的嘴角不自觉地漾开一抹浅浅的弧度,就连比赛遭遇不公所带来的委屈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他唱歌不就是希望自己的歌声能被更多的人听到,让更多的人喜欢,能给更多的人带去快乐吗?从这一点来说,他参加比赛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至于这个奖项,这种不公平,不公正的奖项,得不到又有什么关系? 蔺弦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珍而重之地将贺卡折叠好收了起来,抬起头想问问保安那小姑娘在哪儿,但面前哪儿还有保安的影子。 他怅然若失地扶了扶帽檐,径自走出了体育馆。 这厢,周晓虽然把礼物递给了保安大叔,让他帮忙转送,但自己却还是不死心,仍旧抱着双臂守在体育场外面,希望能碰上蔺弦。 到了晚上,秋风带着凉意刮来,冷飕飕的,周晓抱紧了双臂,眼睛死死地盯着体育馆的出口。 今天得了《天籁之音》临城赛区前三甲的歌手们都相继出来了,他们的粉丝也跟着欢喜地挤了过去,表达自己的开心。 但这些人当中都没有蔺弦,随着歌手的离开,粉丝也逐渐走光了,体育馆里的灯光暗了下来,四周渐渐安静了下来。 周晓眼底的希冀之光渐渐退去,她抱着双臂,脸色苍白地站在秋风中,像一个易损的玻璃娃娃。 “你怎么还在这里?”保安大叔转了一圈回来,没想到周晓还在原地,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这孩子,还真是够死心眼的。但你站在东门也没用,两个小时前,我巡逻的时候在西门不远处看见了蔺弦,他应该早就从西门走了。” “哦。”对于这一点,久久等不到人的周晓并不意外,她张了张干涸的唇,小声说,“我知道了,谢谢保安大叔,你去忙吧。” 保安大叔侧过头看着她,有些生气:“那你呢?大叔跟你讲过了,蔺弦已经走了,你还不回家,呆在这里干什么?” 周晓低垂着头,不做声。不待在这里,她也不知道去哪里。天已经黑了,回县城的车也停止了,而她口袋里只有一百块,也没有身份证,连去旅馆都不行,况且她也不知道这附近哪儿有旅馆。不如就在这体育馆呆一晚上吧,这里有光,还有值班人员。 保安大叔见她不说话,有些生气,摇摇头,走了。 又等了一会儿,他又回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与周晓差不多大年龄的女孩子。 “你好,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王思茹,这是我爸爸,我家就在那儿,家里只有奶奶c爸爸和我。我爸爸今天要值夜班,不如你跟我回家吧。”小姑娘看了周晓一眼,应该是来的路上听她爸爸说过周晓的情况了,她非常聪明地把自己家的情况说了一遍。 周晓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发现她说的那片地方就在体育馆对面,一排矮旧的平房。 王思茹的邀请很让人心动,只是到底不过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周晓轻轻摇了摇头:“谢谢你们,不用那么麻烦了。” 保安大叔没理会周晓的拒绝,扭头对女儿说:“先带她去隔壁的派出所做个登记说明。” “这大叔,我相信你们,但这太麻烦你们了”周晓婉拒。 保安大叔看了她一眼:“半夜三更的,你一个小姑娘呆在这里不安全,跟思茹回去吧。” 盛情难却,周晓谢过保安大叔,跟在王思茹的身后往对面的平房走去。 路上,王思茹叽叽喳喳地说了个不停:“周晓,听我爸说,你是特意从峰县那边赶过来看蔺弦的,你是他的铁粉吧,我也粉他,我们班的同学凡是看了《天籁之音》的十个有八个都粉他。他长得帅,唱歌又好听,听说人还没架子,很好相处,今天他竟然被淘汰了,哼,节目组肯定有黑幕” 说到一半,两人路过派出所的时候,王思茹还拉着周晓进去做了一个登记,像值班的民警说明了情况。 回到王思茹家,时间已经不早了,王思茹打了个哈欠,带着周晓洗漱完,然后领着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头就睡。 只有周晓,看着王思茹特意给她空出来的半边床铺,心里感动极了,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都能对她施以善意。保安大叔还真是个好人,难怪养出的女儿也这么善良。 刚才王思茹跟她讲了,王思茹的妈妈在生她时难产去世了,她是爸爸和奶奶一手拉扯大的。怕女儿受委屈,保安大叔后来就再也没娶。 同样是爸爸,怎么人家的爸爸跟自己的爸爸差别就那么大呢。 周晓摇摇头,想着要是保安大叔是自己的爸爸该多好。 她正想得入神时,忽然听到屋子里传来了蔺弦惊讶的声音:“这是哪里?” 没料到他今晚又会做梦,周晓连忙起床推开门,将他拉了出来。 两人就站在院子墙角里,也没开灯。在黑暗中,周晓抬起头,看着眼前大概只看得出个轮廓的蔺弦,喜悦像泡泡一样往外冒,连今晚没见到18岁时蔺弦的沮丧感都没了。 她小声跟他解释:“我出去玩,今晚暂住朋友家。” 蔺弦有些意外,因为困苦的生活,周晓几乎很少出去玩。他挑了一下眉:“今天玩什么了?” 周晓偷偷看了他一眼:“今天去看我的偶像了。” “你追星?看不出来小丫头也有很喜欢的明星啊。”蔺弦心里酸溜溜的,能让这小姑娘说出“偶像”两个字,定然是很喜欢的了。 周晓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说:“他很好,比我所认为的还要好很多很多。” 这下蔺弦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他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仰头望着天空中明亮的星星,转开了话题:“今天对我来说也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今天是我出道十周年纪念日。” 周晓跟着坐在他旁边:“那今晚你肯定举行了庆祝活动吧。” 还说呢,不是为了跟这小丫头一起庆祝,他哪会早早就结束了庆祝会,跑回房睡觉啊。谁知他不在的日子,人家小丫头的生活仍旧非常精彩。 “怎么啦?”周晓瞧他一直盯着自己看,倍觉怪异。 蔺弦双手交叉,撑在膝盖上,顶着下巴说:“十年前的今天是我被《天籁之音》淘汰的日子,我把这一天定为了我的出道日子,不止是因为我唱歌的梦想止步于此,也是因为这一天是我的幸运日。蔡导当年正是看上了我在舞台上的表演力,进而找上了我拍电视剧,而且那天,我还收获过一枚忠实的小粉丝,听说她是特意从很遥远的地方赶来看我唱歌的,当时她没票没能进去就” 周晓听着他的絮絮叨叨,心里似乎有一朵花盛开了出来,原来,十年过去了,蔺弦也没忘记她,虽然他永远都不知道,当初那个送他贺卡的小姑娘是自己。 她相信,自己也不会忘记蔺弦。那么十年后他们的人生是否有交集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16 第二天一大早,周晓起床,谢过保安大叔父女,背着她的书包,踏上了归途。 虽然这一次没见到18岁的蔺弦,但知道自己也曾给处于人生低谷的蔺弦带去过鼓舞和感动,周晓觉得心满意足了。 去了一趟省城,哪怕只是走马观花,也让周晓见识到了不同的世界。她这才明白母亲坚持要她读书的苦心,不读书她就走不出周家村这个落后小山村,不能见识更广阔的天地。 周晓暗暗下定决心,回去后一定好好学习,考上华安中学的奖学金,让母亲放心。 但周晓没料到,她不过是一个晚上没回去,迎接她的竟然是一个让人绝望的噩耗。 她妈妈不在了,而且是烧火自焚的。 望着残败的村子和地上的灰烬,周晓像发了疯一样,扑过去,不停地扒着土。 旁边的警察看了有些不落忍,一个女警连忙走过去将她拉了回来:“小姑娘,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周晓木木地被她拉回来,红红的眼睛里干干的,一滴眼泪也流不下来。 她就这么枯站了半天,直到晚上的时候,严老师过来,她才转了下眼珠子:“严老师,他们说的都是假的,对不对,都是假的,我妈妈没事,我妈妈没有死,对不对?” 严老师看着周晓这样子,心里也很不好受。想到那个善良的妇女被逼无奈走上了绝路,她心里的愤怒就无法言表。 深呼吸了一口气,严老师肃穆地说:“周晓,你妈妈确实走了,她是为了你。你爸天天追着周大庆要钱,说老了没依靠。王大花给你爸出了个主意,让他给你说户人家,要一笔高昂的彩礼嫁出去,或者找个男人入赘给他养老。这件事无意中被你妈妈知道了,她非常愤怒,但又无力阻止你爸,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个同归于尽的办法。” 如果可以,严老师也不想让周晓小小年纪就知道这些龌蹉的事情。可她的妈妈已经去了,她若是不知道真相,万一被周家那群人蒙骗了怎么办? 周晓没料到她才十五岁,王大花c周大强一伙儿就开始打她的主意。 “妈”周晓趴在桌上,伤心地哭了起来。 过了许久,严老师的丈夫李警官推门而入,他看了周晓一眼,小声说:“刘春红要见周晓一面。” 刘春红也是这次火灾的犯人之一。 周家村这次的火灾很严重,一共烧了八户人家,而且还出了人命,三死两重伤,三轻伤。上面极为重视,已经派了专案组下来调查这件事。 在审讯的时候,刘春红愿意坦白,但前提是要让她见一面周晓。 上面考虑了一会儿,同意了她的要求。 “她要见周晓做什么?”严老师担忧地看了一眼,抱着头哭得不能自已的周晓一眼。 李警官对案子的内情知道得更多一些,低声说:“可能是周二娘有什么话托她转达给周晓吧。” 最后严老师陪着擦干眼泪的周晓去了审讯室。 周晓在李警官的陪同下见到了刘春红。 她的头发散乱地披着,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精神却异常兴奋。见到周晓,她问出的第一句话就是:“周大强死了吗?” 周大强死没死,她真的没注意,周晓有些茫然。 旁边的李警官瞥了周春红一眼:“周大强左边大腿大面积烧伤,上身也有不同面积的烧伤,住进了医院,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那条腿能不能保得住就不一定了。 “报应啊,二娘,你听到了吗?周大强这混蛋再也不能作恶了,可惜没烧死他。”刘春红恨恨地大笑起来。 直到旁边的警察提醒她,她才止住了笑,在警察警惕的目光中伸出黑乎乎的手轻轻拍了拍周晓的胳膊:“周晓,你妈妈让我转告你,要好好的活着,离开这片恶心的地方,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再也不要回来。你好好的,你妈就知足了。周晓,你的妈妈是世上最好c最勇敢的妈妈,当初你生下来是个女孩子,周大强就想把你扔了,是你妈妈拼死拼活把你抱回来的,她不想再给周大强生孩子,所以在十冬腊月的时候跳进了冰冷的池塘里,将下半身浸泡在水里两个小时,因此落下了严重的病根。当初警察来解救咱们的时候,她留了下来,私底下跟我说,她的人生已经毁了,不能让你的一辈子也跟着毁了” 周晓泪如雨下,就是旁边的警察也沉默了。 有因才有果,周二娘与刘春红之所以犯下这种疯狂的大案,与周家村这些年来买卖妇女,根本不把买来的妇女当人看,随意虐待打骂是分不开的。 随后,刘春红如实交代了她跟周二娘犯案的动机和过程。 刘春红犯案的动机跟周二娘差不多。她被卖到了何家来,连续生了四个女儿,何家非常不满,把她的第四个女儿给送人了。 后来她一直没能生下儿子,所以一直被何家嫌弃,等到女儿们长大了,何家竟打起了换亲的主意,准备用刘春红的大女儿和二女儿给何家老大的两个光棍儿子换亲。 最近几年,严打之后,周家村不敢再买妇女,娶不到媳妇的光棍家庭又想出了一个新的办法,家里有姐妹的就让姐妹去换亲,给自己换个媳妇回来。没有亲姐妹的就把主意打到了堂姐妹c表姐妹的身上。 会落到换亲才能娶上媳妇的男人,除了穷,还多少有其他问题,吃喝嫖赌爱打老婆,好吃懒做,再正常不过。刘春红被卖到周家村来,一辈子都完了,她的女儿也难逃这种厄运,还是为了不相干的何家侄子,她想到这些年自己的悲惨遭遇,再想到女儿都被卖了,老无所依,恶从心起,便跟同样绝望的周二娘一合计,决定报复周家村。 她们放火烧的都是买过媳妇儿,又爱虐待媳妇儿的人家。 知道了真相后,办案人员都沉默了,他们没法指责刘春红,也没法责怪她不以更温和的方式来反抗。因为在这片陌生的土地,她们孤立无援,就算找上警方,最后也多以劝和为主。 这些事周晓都不知道,自从知道母亲去世的真相后,她就一直沉默地坐在房间里,一声不吭,既不哭也不闹,不喝水也不吃东西,看得严老师心焦不已。 事发后,未免被火烧了房子的人家找上周晓要赔偿,严老师将周晓留在自己家里。但周晓这状况实在是令人揪心,严老师好说歹说,劝了她无数次,她都没有反应。 再这么下去,周晓的身体迟早会垮。严老师一筹莫展,就在这时,她在县城上高中的女儿放假归来,打开电视,正好有个帅气的男孩子在里面唱歌,主持人卖力地吆喝着:“这是《天籁之音》临城赛区被淘汰的选手蔺弦的在临城赛区半决赛上唱的歌。说起来,《天籁之音》临城赛区的结果真是让人意外,呼声最高的蔺弦却在半决赛上爆” 严老师心里烦躁不已,正想叫女儿关掉电视却看到在床上躺了三天的周晓竟然出了房门,扶着门框怔怔地地看着电视,泪流满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17 今天的拍摄一直很顺利,但蔺弦却总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蔺哥,你不舒服吗?要不咱们今天跟导演请个假?”小余建议道。蔺弦今天的戏份已经拍得差不多了,依他的咖位,就是现在直接走也没人会说什么,跟蔡导请个假不过是走个过程。 蔺弦历来不敬业,进了剧组,哪怕没自己的戏,只要时间允许他也会守在片场,观摩他人的表演,以此磨炼演技,同时告诫自己不要犯别人犯过的错误。他不是表演科班出生,在这条路上,要想获得成功,哪怕天赋不错,也注定了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 不过今天蔺弦实在静不下来心来,坐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他站了起来,对小余说:“你收拾一下,我去给蔡导说一声。” “诶。”小余点头,连忙将蔺弦的私人物品收了起来。 蔺弦走过去,趁着拍戏的间隙,告诉蔡导他今天要早退。 “稀奇啊,这么早就走,怎么,要去约会?”蔡导八卦地看着蔺弦。最近蔺弦每天都早早回酒店,连夜生活都戒掉了,剧组里的聚餐之类的要么不参加,即便参加了也早退。剧组不少人都在私底下戏言,蔺弦肯定是在酒店金屋藏娇了,连蔡导也被这些人带歪了。 蔺弦白了他一眼:“你就住我隔壁,我屋子里藏没藏人你不知道?” 显然蔺弦也知道了剧组里私底下的传闻。 蔡导嘿嘿笑了笑,摸出一支香烟,刚放到嘴边,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慌乱的叫声,蔡导抬头一看,只见一股浓烟直冲上天空,吓得他手一抖,香烟滚到了地上。 蔡导这会儿也顾不得抽烟这件事了,他急匆匆地跑过去,抓住一个工作人员问道:“怎么回事?” “化妆间那边起火了。”工作人员连忙慌张的说。 蔡导一惊,赶紧问道:“报警了吗?里面还有人吗?通通都出来喂,蔺弦,你干什么,不要命了” 蔡导的话才说了一半儿,就看见蔺弦像一阵风一样冲进了化妆间,他吓得心脏都差点停了:“找人救火,快” 影视城这边人口密度不小,本就配了一个消防队,所以没过几分钟,消防人员就来了。 大火很快就熄灭了,不过有两个化妆间被烧毁了大半,其中还有不少道具和戏服也一并毁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火灾发生在大白天,剧组工作人员大多集中在片场,所以没有人员伤亡。 安抚了一下剧组工作人员,通知大家先放三天假后,蔡导把清点损失地工作丢给了副导演。他走到蔺弦身边,一屁股坐在地上,没好气地斥责道:“你疯了,不要命了,火灾啊,这是能开玩笑的吗?” 蔺弦捧着那顶被烧点了大半截的假发默不吭声。 见他这幅模样,蔡导就来气:“不就一顶破假发,老子赔得起,还要你给我省这个钱啊?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扔了,扔了” 说着就要去夺蔺弦手里的假发。 蔺弦蹭地站了起来,避开了他的手,将假发收进口袋里:“我先回去了。” 蔡导看着他沉重的背影,后怕地摸了摸脑袋:“真是不省心” 回到酒店后,蔺弦就坐在沙发上,看着这顶假发默不作声。 别说蔡导不解,事后他也很懵,当时得知着火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顶假发要被烧毁了,所以下意识地冲进了化妆室。 现在想来,真够冲动的,他轻轻拍了拍脑袋,起身洗了个澡,躺到了床上。 一连三天,没事蔺弦就睡觉,一天睡二十个小时,每天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做睡觉前的准备,每天睡这么多,蔺弦的脸色却一天比一天更难看。 在三天前他就再也没梦到过周晓,开始他还以为是因为最近的戏份太多,他太忙的缘故。可现在剧组都放假三天了,他连睡了三天,还是没梦到周晓。 蔺弦有些坐不住了,他看了一眼放在床头的那顶破损的假发,为了验证心里那个潜藏已久的猜测,在当天晚上睡觉时,蔺弦将假发戴到了头顶睡觉。 第二天早上,小余看到蔺弦的脸色更差了,眼底一片青黑,薄唇抿成了一条线,英俊的脸一直紧绷着,从头到尾都没一丝额外的表情。 这是怎么啦?蔺哥昨晚八点就睡觉了,现在精神看起来却更糟了,活像是戏本里被妖精吸了生气的虚弱书生。 蔺弦一言不发地吃完了早餐,拿着手机轻轻敲了两下餐桌,抬起头看小余:“让刘哥帮我找一个人,周晓,出生在周家村,15岁,母亲是个哑巴” 小余咽了咽口水,心说,这世上叫周晓的人多了去,就这点消息怎么找人啊。 但看到蔺弦黑云压城般的脸色,他识趣地闭上了嘴。 一天后,经纪人刘哥给蔺弦打了电话,很抱歉地告诉他:“全国总共有一千多个叫周晓的人,但符合出生在周家村c15岁,母亲是哑巴的,一个都没有。蔺弦,这个周晓是什么人,你为何要找她?说出来我们才能更好的帮你。” 蔺弦干脆地挂断了电话,说出来,连他都弄不清楚,周晓究竟只是南柯一梦还是真实存在的,他怎么说出来。 蔺弦撑着额头闭上了眼,脑海里好似又传来了周晓绝望的低泣,一声一声,并不大,但却像是钝刀子一样,割在他的心上,让他说不出的难过。 对了,假发,一切的改变都是从那顶假发开始的。自从假发被烧坏了以后,他就再也梦不到周晓了,只能听到她在黑暗中无声的哭泣。 蔺弦有种直觉,周晓一定是出事了,不然像她这么坚强的姑娘,不会整夜整夜地哭泣。 一想到小小的她,孤立无援地躲在黑暗中,哭作一团,蔺弦的心就不自觉地拧紧。 他丢下吃到一半的包子,站了起来,直奔隔壁蔡导的房间而去。 正在睡觉的蔡导被这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心情很不好,趿着拖鞋出来,打了个哈欠,拉开门,无奈地看着蔺弦:“干什么,现在才六点多,这么早,你找我有事?” 蔺弦也不跟他寒暄,直接迫切地切入正题:“这次剧组的道具是从哪里来的?尤其是我戴的那顶假发。” “大清早你特意把我吵醒就问这个?”蔡导翻了个白眼,“你找小王,道具这种事归他管,我哪儿知道。”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蔺弦抛下一句谢谢就转身下了楼,去了小王的房门外。 十分钟后,等小余找到楼下,蔺弦抛给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准备一下,我们去临城。” “去临城?蔺哥,最近咱们在临城没有活动啊。”小余有些不解,剧组明天就要重新拍戏了,他们现在千里迢迢去临城做什么? 蔺弦没有回答他的话,急匆匆地回到房间,拿起手机c钱包,还有那顶假发就出了门。 小余没辙,一边给刘哥打电话,一边拿起车钥匙追了上去。 刘哥听说蔺弦执意要去临城后,什么都没说,很快就让人给他们俩买了一班上午到临城的航班,又安排了人去接机。 接机的小伙子叫姚安,是临城本地人,见到大明星脸上神色不变,有礼地将两人请上了车。 等车驶离机场,见后面两人还是不说话,姚安没辙,只好主动询问:“蔺哥c余哥,咱们这是上哪儿?” 小余也是一头雾水,他匆忙地跟着蔺弦上了飞机,有心想问点什么,但飞机上到处都是人,他只好憋着。所以直到现在他都还是没搞懂,蔺哥为何会突然发疯要到临城来。 蔺弦闭上眼想起小王的话,他戴的那顶假发曾无意间被搁置在公司仓库的角落里吃灰很多年,直到去年公司大整顿才找了出来,因为看这顶假发保存得很好,发质也很好,又回收利用了。 因为时间过去太多年,管理仓管的人几经变换,谁还记得这么一顶无关紧要的假发。他还是查了公司以前的采购信息才发现,这顶假发是十年前从临城采购回来的。 所以小王给他的信息到临城就中断了。蔺弦睁开一对深沉的双目,问姚安:“知道周家村吗?” “啊”姚安大为讶异,他从小在城市长大,哪儿知道什么周家村王家村啊,不过看蔺弦的样子似乎急于到这地方去,他就是不知道也要想办法知道啊,“蔺哥,我有个朋友在省公安局户籍科工作,我向他打听打听。” “好,谢谢,回头我请你们吃饭。”蔺弦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蔺弦这么客气倒是让姚安格外意外,他意识到这件事对蔺弦应该很重要,立即当着二人的面打电话给朋友:“喂,大鹏,帮个忙,你给我查查,咱们省有没有叫周家村的地方哦,有啊” 他从后视镜里看蔺弦,只见蔺弦激动得眼睛都红了,他伸长脖子,急迫地说:“让他查一查,周家村里有没有一个叫周晓的姑娘,还有一个叫周大强的男人。” 姚安如实把他的要求转述到了电话那头,不多时,那边就有了反馈:“蔺哥,有个叫周大强的男人,但是没有叫周晓的姑娘。” 蔺弦蹙眉:“那王大花,周大庆,周二娘呢?” 过了两分钟,姚安回答:“王大花和周大庆也有,但没有周二娘。” 梦里都人名都有,唯独缺少了周晓和她母亲,蔺弦摩挲着食指思忖了几分钟,抬头对姚安说:“替我谢谢你朋友,直接开车去周家村吧。” “好。”姚安设置好了导航,直接开车上了高速。 路上,为了活跃气氛,姚安开始向大家介绍这些年来的变化。 “周家村属于峰县,那是全国排得上号的贫困县,这些年,以前啊,那地方连省道都没通,更别提高速公路了。那边的路破破烂烂的,明明只有两三百里地,但却要走四个小时,而且路很不好走,颠得人屁股疼。幸好现在修了高速公路,只要一个多小时就能到峰县,再从” 车窗外的景色一闪而逝,姚安说现在速度比以前提高了一倍,但蔺弦还是觉得这条路那么漫长,漫长得好像一直没有尽头似的。 终于,在他耐心耗尽的时候,汽车七拐八绕,总算到达了周家村。 蔺弦从车上下来,抬头看着这座落后的小山村,心里升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这里极有可能就是周晓出身长大的地方。 他们在路过的村民的带领下,总算找到了周大强家。 刚一推开他家那扇摇摇欲坠的大门,入目是一座破败得不成样子的茅屋。 看着这座熟悉的房子,蔺弦心头一震,十年时光,除了让这座房子更加破旧外,其他什么都没变。仿佛外界日新月异的变化都丝毫影响不了这个落后的山村。 “谁啊?”一道粗嘎的声音从堂屋里传来。 带路的小伙子笑呵呵地说:“大强叔,有客人找。” 要不是看这几位客人穿着打扮不一般,又开着一辆销车来,他才懒得到周大强这又破又脏的房子里来传话呢。 过了两分钟,一个佝偻着背,拄着拐杖,灰头土脸,衣服上打着补丁的老人走了出来,站在屋檐下,浑浊地目光往院子中几人身上一扫:“你们有什么事?” 蔺弦瞥了他一眼,眉毛不自觉地拧做一团,梦里的那个周大强强壮有力,但面前这人仿佛风烛残年,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十岁,身上处处都散发着腐烂的气息,而且腿还瘸了。 “我找周二娘和周晓。”蔺弦不愿与周大强多扯,直接说明了来意。 闻言,周大强脸色一变,吐了口唾沫,厌恶地说:“死了。” 蔺弦不相信:“她们发生了什么事?” 周大强恶意地盯着他:“想知道?先给老子两百块,不,一千块,我就告诉你。” 蔺弦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侧头示意小余掏钱。 小余看着周大强这幅凶神恶煞的样子就觉得恶心,他偷偷看了蔺弦一眼,拿出一千块,递给了蔺弦。 蔺弦接过钱,转身就给了旁边那个带路的小伙子:“你跟我说说,周二娘和周晓去哪里了,让我满意了,我再给你一千。” 说一件村里人尽皆知的往事就能白得两千块,小伙子哪有不愿意的,他忙不迭地说:“十年前周二娘放火烧了村子,不小心把自己也给烧死了,时发后,周晓也跟着消失了,再也没回来,村子里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果然出事了,蔺弦目光盯着愤怒的周大强,手却像是长了眼睛一样,顺手抓过小余的钱包,将里面的纸币全拿了出来,塞到了小伙子手上:“跟我说清楚,周二娘为什么会放火烧村子?” 在这过程中,他一直看着周大强,没有错过他脸上的恼怒和恨意。 小伙子算是看出苗头来了,蔺弦这伙人跟周大强不和,他赶紧说道:“听说是周大强想将周晓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光棍换一笔彩礼,周二娘非常愤怒,就放火烧了村子。” “很好,很好,让自己才15岁的亲生女儿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光棍,周大强你活该像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生不如死地过完后半生。”咬牙切齿地丢下这番话,蔺弦转身就走,速度快得好像这小院里有什么病毒似的。 上了车,从小伙子口里听说了十年前那场惨剧,连小余和姚安都心生不忍。三人心情沉重地去了镇上,蔺弦直奔派出所。 既然周晓的户籍已经不在周家村了,那圆山镇派出所肯定有她户口的迁出记录。 说明了来意后,管理户籍的民警有些为难,正巧看到李警察,他连忙喊道:“李哥,这里有几个人来问周晓的信息。” 镇上谁不知道,当年周晓出事后曾在李警察家里住过一段时间。 李警察看到蔺弦的脸,瞳孔骤然一缩,眼底露出几分诧异:“是你,那个唱《永远的未来》的歌星?” 一听就知道李警察并不关心娱乐圈的事,也不清楚蔺弦现在的身份。 蔺弦心中一动,挑眉问道:“你认识我?” 李警察侧身往外走去,边走边说:“当年出事后,周晓一直听你的歌,算起来你还是帮助她走出那段黑暗时光的恩人。” 这也是李警察会对蔺弦和颜悦色的原因。 快到他家的时候,李警察终于想起问蔺弦:“你跟周晓是什么关系,为何会特意来找她?” 蔺弦抿了抿唇:“我跟她是朋友” 话音刚落,门打开了,露出严老师那张温柔的脸。 她看到站在门外的蔺弦,失声叫了出来:“是你!” 与只看严肃新闻的丈夫不同,严老师因为经常看电视剧和电影的原因,对蔺弦这个炙手可热的大明星可是耳熟能详,更重要的是当年周晓全靠他的歌声走过来。后来的很多年,她发现周晓还一直看他的电影,卧室里也到处都是他的海报,杂志访谈。 蔺弦知道这位中年女人就是对周晓照顾颇多的严老师,他深深地鞠了一躬:“是我,谢谢你这么多年来对周晓的照顾,你能告诉我周晓去了哪儿吗?” 严老师看着他,摇头叹息:“我不知道你跟周晓有什么样的缘分,这些年,她疯狂的收集你的各种信息,只要你演的电视电影她都要看好多遍。以前我还以为她是追星入了魔,现在看来是我误会了。” 邀请几人坐下后,严老师回到书房写下了一个地址,递给蔺弦:“周晓现在就住在临城,这是详细地址和电话。” 谢过严老师后,几人又匆匆往临城赶。 路上,直到将手里这张纸捏出了汗来,蔺弦才轻轻打开了纸条,待看清上面的字体后,他顿时怔住了。 察觉他的异常,坐在旁边的小余偷偷瞅了一眼,顿时也被纸上那个倒背如流的地址给惊呆了。 “这这不是锦瑟寄信来的地址吗?”过了好久,小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蔺弦:“蔺哥,进城了,咱们直接去锦瑟,不,周晓家?” 蔺弦闭上了眼:“不,去机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18 最近一段时间,娱乐圈真是风云突起,前脚小花旦才出轨型男帅哥,后脚一直低调务实的华语大满贯影帝蔺弦竟然放出了要开演唱会的风声。 整个娱乐圈都震惊了,影帝好好的电影不开,何苦想不开要去开那劳什子的演唱会,该不会是疯了吧? 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不知哪个网友上传了一段年代有些久远的视频。 视频的画面算不上精美,但当年那个如玉的少年站在舞台上像是一块发光的金子,耀眼得夺目。 这时候大家才发现,原来蔺影帝不止戏拍得好,而且歌也唱得好。 不知是谁还罗列了当年跟蔺弦一起参加《天籁之音》的歌手们如今的处境,发现这些红极一时的歌手,有的已经退出了娱乐圈泯然于众,有的虽然还在娱乐圈打转,但连十八线都算不上,一年到头也难得上次新闻。若非这次有人挖出了蔺弦曾参加过那档极为火爆的选秀节目,谁还记得他们。 不少人纷纷感叹娱乐圈的残酷,一时的胜利并不代表你能笑到最后。娱乐圈就像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还有人深挖出当年比赛的各种视频,纷纷替蔺弦抱不平,他这样歌好,声音美,长得又帅,舞台表现力也极强的歌手怎么会淘汰呢?莫非当年那场比赛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众说纷纭,但这些议论在蔺弦要开演唱会的冲击下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蔺弦的这场演唱会叫《十年》,时间不长,只有半小时,地点选在了临城体育馆,不对外售票,这些票只发给一直以来支持他的忠实粉丝,算是一个回馈粉丝的活动。 消息一出,大家又震惊了,因为这场演唱会蔺弦不接受任何赞助,全都他自己掏腰包,场馆费c策划宣传费c安保费c灯光c工作人员的工资等加起来至少得七位数。 媒体纷纷议论,蔺弦又是出力又是贴钱的,劳心劳力举办这么一场演唱会,究竟图什么? 莫非他准备改行,重新杀进音乐圈?但又不像,他这场演唱会没有邀请任何一家媒体。 众说纷纭,各种猜测天天挂在娱乐频道的头条。 在这种氛围下,蔺弦的这场演唱会如期举行。 在演唱会开始前一周,蔺弦工作室发出了一则通告:凡是受邀参加这场演唱会的粉丝,不允许带手机或是其他任何拍照设备,体育馆的每个入口都有金属探测仪,若查到,主办方有权拒绝粉丝入内。 这要求有点不近人情,好不容易参加偶像的演唱会,谁不想拍两张照片发朋友圈嘚瑟嘚瑟,留个纪念。 但蔺弦这场演唱会门票没收取任何费用,完全是做义工,所以哪怕有人有意见也被他疯狂的粉丝团撕了下去:你不想去可以把票让出来,我买。 于是最后这场演唱会就在一片和谐的气氛下举行了。 初一上台,蔺弦唱了一首《我们的十年》,然后又陆续唱了四首歌,最后一首是他当年在《天籁之音》上唱的《永远的未来》。 十年不见,蔺弦的歌声更加醇厚了,他握住话筒,闭上眼深情地唱出“你是我永远的未来”时,连从粉丝手里高价购票进来看演唱会的媒体人也不得不承认,蔺弦天生就是属于这个舞台的,蹉跎这么多年,可惜了。 最后一曲终了时,底下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安可”声。 蔺弦拿着话筒,举起右手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然后投向体育馆东门的位置,目光缱绻温柔,声音里的怀念和深情扣人心弦:“十年前,也是在这里,在这个舞台上,有个女孩为了听我的歌从几百里外的地方特意赶来。她当时没有票,就苦苦哀求保安,最后保安心软,在我上台表演时,让她站在门口听我唱歌,十年后,我想她能堂堂正正地坐在下面听我唱歌” 此言一出,底下顿时寂静一片,粉丝们心里都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眼巴巴地望着蔺弦。 蔺弦莞尔一笑,两只手握住话筒,脸上的温柔令人心醉:“你曾说过,想到现场听我唱歌,我也有一个心愿,今天之后,这辈子都只为你一个人唱歌。” 停顿了一下,他拔高了音量,高声喊道:“锦瑟,你愿意听我唱一辈子的歌吗?”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粉丝们心里酸死了,原以为爱豆是为了咱们这些小可爱举行演唱会,哪晓得对方只是为了心上人,咱们都不过是陪衬,真是让人伤心。 与失落的粉丝相比,媒体人都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个个炯炯有神地盯着舞台,绯闻绝缘体蔺影帝有了心上人,兴师动众地开这么一场演唱会也是为了满足对方曾经的一个心愿,这是多好的新闻素材啊。不出意外,明天,后天,甚至大后天的新闻头条都被蔺弦给承包了,遗憾的是,他们都没带拍照的工具啊。 难怪当初官网上会要求大家不许带拍照工具呢,原来是不想曝光蔺弦的心上人,想通了的媒体人面面相觑,万分后悔当初不够重视,没想办法偷渡拍照工具进来。 不过很快,媒体人就没心情遗憾了。 因为在蔺弦喊出那句话后三分钟,现场都一片安静,不知是女主角没来还是不愿上台。大家都更愿意相信是后者,毕竟若是人没来,蔺弦这番表演不白瞎了,他又不是脑子有问题,会犯这么白痴的错误。 要是有人拒绝蔺弦,又是一个极好的新闻,可惜了,不知道女主的身份,不然这个新闻,他们能玩一个星期。 粉丝们见蔺弦一直孤零零地站在舞台上,也从最初的心酸开始变成了心疼,也不知是谁带头喊出来的“在一起,在一起” 很快,体育场里“在一起”三个字响彻云霄,看着这一幕,蔺弦有些遗憾,又有些释然,罢了,她不愿意,他也应当尊重她。 就在蔺弦重新将话筒放到嘴边,示意大家安静的时候,一道穿着蓝色长裙,披散着一头如瀑黑发的窈窕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人群前方。 顺着蔺弦的目光,大家也看到了那个漂亮的女孩。体育场里像是骤然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一切的声音和动作都停止了,蔺弦怔怔地看着长大后的周晓一步一步,缓缓向他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间似的,让他心跳如鼓。 像是只过了一秒,又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周晓终于走到了蔺弦面前,她昂起头,看着他,眼神一如十年前。 蔺弦感觉心底有团缺失的地方逐渐圆满,他抛下话筒,将周晓用力地搂进了怀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