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三个龙傲天竹马》 第一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的那个胖妞 嵇炀自夺舍以来已有半个月,每日如履薄冰,终于找到个小仙门招仙苗的机会,打算前去竞选,暂时托庇于门派恢复境界。 这具身体有十四岁,虽说年龄大了些,但好在是个不上不下的四灵根,既不起眼,也不至于落选。 脑海里正搫画着如何尽快恢复修为时,忽然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嵇炀心底小小地震了一下,这周围的广场上都是待选的凡人,他神识外放,绝无可能有凡人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形下靠近。 “小公子,我跟你商量个事。” 好在嵇炀平日里表情不是很丰富,倒也没有暴露什么,自然而然地转过头,只见是个荆钗布裙的妇人,虽然满脸病容,但却美貌异常。 嵇炀余光扫了一下四下,仙门招新这种事和私塾报名一样,一般都是孩子自己来,有些父母溺爱孩子非要相伴左右,只会让其他同龄的孩子瞧不起。 显然,这就是个陪孩子来报名的慈爱母亲。 嵇炀道:“夫人有何事?” 那美妇道:“敝姓南,祖上相师出身,颇得五行推卦之法,今日见小公子灵光动九天,气运冲霄汉,必是天命之子。故有一事相请,不知小公子可愿听我一言?” 嵇炀起初还觉得对方是看出了自己身上有什么猫腻,但仔细审视了这美妇后,确认是凡人无误,道:“……嵇某身无长物,又是孤儿一个,应该没什么可帮到夫人的。” 岂料妇人大喜道:“孤得好孤得好!” 嵇炀:“……” 妇人收敛了一下,道:“抱歉,事情是这样的,小妇人膝下有一女,今日也要同去仰月宗修仙,但年龄尚幼,望仙门中能有个人相照应一二,如小公子愿意,小妇人愿代女儿与公子定个亲。” 那妇人还没来得及说话,旁侧有个眼角带疤的少年忍不住出声道:“你别信这女人的!她刚刚也说我是天命之子要把女儿嫁给我!” 妇人道:“穆小友,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天命之于大也,就不能有二胎吗?” 穆姓少年道:“强人所理!” 妇人道:“……你是想说强人所难还是强词夺理?” 穆姓少年炸毛道:“你知道就好!不会有人想娶你女儿的你放弃吧!” 嵇炀沉默了片刻,心想这妇人如此美貌,这位穆姓少年应不至于如此反应激烈,不禁问道:“若令千金有仙根在身,以夫人华容,应当有的是人愿意代为照顾,何以苦苦相求?” 穆姓少年脸色发青道:“她女儿可胖了,我都没见过这么胖的女孩,像个球一样。” 妇人含蓄地笑了笑,道:“小女才八岁,丰腴点是正常的,长大就像我了。” 嵇炀心里没当回事,想着以貌取人本就不该,八岁的小孩子再胖能胖到哪里去,正酝酿点说辞推掉,妇人就开始四处找人了。 “阿颜,去哪儿了?我给你找到饭票了快回来!” 穆姓少年烦躁道:“别找了,我把干粮都给她了,她蹲在树后面没吃完呢。” 嵇炀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梨花树后坐着个绿绫子衫的胖丫头……与其说是胖丫头,不如说根本就是个球。 等到她听见娘亲召唤,慢悠悠转过头来,嵇炀终于有点明白穆姓少年为什么反应如此激烈。 ……这孩子,胖得很写实。 脸颊像个鼓鼓的白馒头,挤得五官深不可测,目前看不出她像母亲哪点,前途也怕是难卜。 胖丫头幽幽地看了她娘一眼,道:“恭喜,你终于可以摆脱我了。” 南娆蹲下来捏着她的脸一边无情地揉,一边慈爱地说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仰月宗还是很有人情味的,半年可容门人回家一趟,咱们家又不远,我会在家等你。” 南颜被扯的呜呜啊啊叫了一阵,甩开一张小手绢,抽噎道:“我去了之后,你会在家一边补着我的衣服一边想我吗?会每天为我在我们家门口那株歪脖子树上系一根黄丝带吗?等到我半年回家后,会看到满树的丝带飘飘,感到你对我浓烈的思念吗?” 南娆停止了她的□□行为,认真想了想,道:“不行,为娘很忙的。” 南颜道:“我果然是你从晋江边上捡来的……” 南娆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根项链系在她颈上,道:“这本来是你舅舅的东西,现在归你了,算是半个传家宝,你要记好别丢了,如果以后你看上谁,手头不能没个定情信物。” 南颜道:“娘,我还小,你这么高瞻远瞩是不是太早了。”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 嵇炀本来随意听着这对母女的交谈,忽然眼底一动,一瞬不瞬地看着妇人挂在胖丫头脖子上的珍珠项链。 此地是南方临海,珍珠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东西,胖丫头脖子上挂的珍珠虽说有指甲盖大,可色泽发灰,又随意用散银包嵌,寻常人看来并不值几个钱。 但嵇炀却觉得这东西似曾相识,片刻后,想起刚刚为什么没有察觉到美妇靠近,这才想起这是个什么东西。 银鲛珠。 此物乃是北海鲛人的内丹,北海鲛人修至成年前,内丹如月,可隐蔽鲛人之妖气免受猎杀,而人族修士获得后,无需祭炼,只要佩戴在身上便可掩盖真实修为,哪怕对方几近化神,也会被银鲛珠瞒过。 而他则急需银鲛珠来净化身上那一丝夺舍带来的浊气……毕竟夺舍在修界大律里,是不下于滥杀凡人的五大天下共诛之罪。 屠凡,异婚,夺舍,入魔,逆道,犯此五条之一者,人人得而诛之。 就算不要,在这丫头身边待够一两年,也足够他消弭身上浊气,与寻常修者毫无二致了。 “好了闲话不多说了,这是我女儿阿颜的生辰八字,小公子贵姓?” “在下嵇炀。” “来来来你在这儿按个手印,我女儿以后就交给你了。” 妇人不知从哪儿找了一张破纸,歪七扭八地写着生辰八字,抓起嵇炀的手就往上按。 旁边的穆姓少年有点恼火了,走过来过来打岔阻止道:“你这人怎么能这样?他又没答应娶你女儿,你怎么这么强词夺理!” “是强人所难吧。” “啊对,强人所难,而且她才八岁,你现在替她定了,以后长大怎么办?” 胖丫头南颜瞅了一眼嵇炀,往穆姓少年身边蹭了蹭,一起反对道:“对,万一我长大后拈花惹草呢?” 嵇炀道:“可否暂听我一言?” “你说。” 嵇炀道:“夫人急于订亲,无非是怕这位……” “南颜,你叫她阿颜就行了。” “好,夫人无非是怕阿颜孤身在仙门中无人照料,既然今日有缘,也不必非要以亲事相要。若夫人信得过,我愿与阿颜义结金兰,事之如长兄,待她成年后,亲缘情缘如何,由她自行定夺。” “……” 空气安静了这么一瞬,穆姓少年道:“大姐,我穆战霆没爹没娘,你这丫头我虽然不想娶,只要她老实,给我当个妹妹还是可以的,丫头,你说呢?” 南颜眨了眨眼睛,好奇地看着嵇炀,向穆战霆招招手,后者弯下腰,南颜便跟他耳语道:“穆大哥,我觉得他说得好有文化哦,义结金兰是什么意思?” 穆战霆道:“就是他要和你烧黄纸拜把子。” 南颜道:“他很有眼光,知道我是当关二爷的料。” 穆战霆一听觉得很不平衡,他从小流浪在外,最喜欢蹭听人家说书,关二爷乃是他心中男神,提到拜把子自然当仁不让,猛摇头道:“不行,我要当关二爷,你最多是个阿斗。” “我怎么就是个阿斗了?”南颜怒对嵇炀道,“皇叔你说,我至少是个猛张飞对吧?” 嵇炀一眨眼就被封为皇叔,一时间没回过神:“何以如此称我?” “因为我觉得你说话像个秀才,是个文化人。” ……刘皇叔会拿双股剑捅你的。 此时甄选仙苗的山门前一阵白蒙蒙的雾光浮起,厚重的山门逐渐打开,里面缓步走出两三个蓝衣背剑的修士,为首一人舌绽春雷—— “甄选仙苗现在开始!参选之人列队右手侧,依次抚触择灵玉测灵根!” 终于开始了。 南娆不再强求,眼底掠过一丝说不明白的情绪,拉着南颜的手道:“阿颜,以后入了仙门,要保重,凡事不可力拼,待修道有成,方可为之。” 南颜抱了抱南娆的脖颈,闷闷道:“我半年后就回来啦,娘要每天吃药把身子养好,不要再一去四五天不回家了。” “不,以后娘永远会陪在你左右。” 母女道别后,便有修士来安排他们依次排好队列,而南娆却在此时叫住了嵇炀。 “嵇小公子,你来一下。” 嵇炀顿住了步子,返身道:“夫人还有何事?” “有些话刚刚不方便说,你附耳过来。” 嵇炀依言一倾身,便觉不祥,刚要退避,却忽感一股仿若十万大山般的威压临身,回神时他已被南娆划破手指强迫着按在刚刚那张八字纸上。 “你——” 南娆的神色与刚刚判若两人,唇边挂着一丝称得上恶劣的笑,道:“夺舍的小辈,义结金兰这个套路我很喜欢,但……本座兵解在即,更放心拿你的命保我女儿的命。” 那张破旧的写着南颜八字的纸吸了他的血,瞬间化作一蓬灰烟蹿入嵇炀体内,眨眼间在他背后烙上一层血符。 凡间同心锁,双双结鸳鸯。 仙道同命锁,锁毁人同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灵根 “……最早娘带着我从比丘山的秽谷边上搬到荔枝多的南岭,南岭的荔枝下季了,就搬到孔州,孔州的话本多,娘和我都喜欢,便带着我在孔州多待了一年。后来因为隔壁的房东想跟我娘谈续弦的事,娘瞧不上他,就又离开了孔州,中间我娘生了好几次病,说这病凡间的大夫治不好了,指望我入仙门修仙得道给她求治病的仙丹妙药,听说这有收仙童的,就拉着我来了。” 排队验灵根的时候,南颜大概说了一下自己的来历,说完就偷眼看着嵇炀。 她觉得这个小哥哥可真好看,眉眼算不上特别出挑,但气质清逸,闭着眼时甚至有一种矜持的贵气,和他说的流浪儿的身份全然不搭。 可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嵇炀此时浑身萦绕着一股冷淡的气息。 然而在他望过来时,却又好似是错觉。 “好。”嵇炀理了理思路,仔细打量了南颜,道,“听令堂言,你今年已有八岁?” “我掉牙早,八岁半啦。” 嵇炀顿了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隐约觉得她灵根算是不错,道:“我长你六岁,今后你可视我如长兄,有不明白、或是为难之事,需得先问询过我。” 穆战霆在一边听着,十分感动道:“那你们两个这就拜把子吧,我给你们做个见证。” 嵇炀没想到还要走这么一个流程,但看南颜已经戏精附身地面朝太阳跪下了,无奈道:“山门开启在即,穆兄请尽快。” 穆战霆在一边清了清嗓子,开嗓道:“一拜天地……” 南颜和嵇炀双双看他。 穆战霆道:“不对吗?” 南颜道:“我现在非常怀疑你的见证水平,你一定是隔壁西厢记圈派来我们三国圈的细作。” 穆战霆为证清白,也跟着跪下了:“谁说的,我水平高得很,不信我也跟你们拜把子,嵇炀你多大?” 嵇炀夺舍前也比现在大不了几岁,想了想,道:“十四。” “那你是十四,我十五,还长你一岁,你得喊我大哥。” 嵇炀目光奇异地看着穆战霆道:“穆兄不是不愿与阿颜有所瓜葛吗?” 穆战霆道:“不我只是不乐意娶她而已,没说不能和她拜把子。你看这丑丫头,胖成个球样,不管她的话,以后少不得在仙门里被欺负得像个皮球,收她当个义妹就算积德行善了。” 南颜从前就是如他所言被欺负得宛如个皮球,每日里都有南村群童欺她胖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公然抢糖入竹去,唇焦口燥呼不得,归来抱妈自啜泣。此时一听穆战霆如此仗义,顿时大为感动。 “两位兄长深情厚谊,妹无以为报,大哥二哥受我一拜!” 这边演起了拜把子戏码,旁边排队测灵根的同龄人却早就瞧不惯了,有人嗤笑道—— “有意思,仙门择良材乃是百里挑一,两个毛头小子不敢说,这胖丫头若是选上了,岂不是丢我们未来修士的脸?” “怎么说?” “仙门之中入炼气后需御剑飞行,众位师妹轻盈,自可飘飘若仙,这丫头,哈~宛如鸡立鹤群,纵有肥翅,不过盘中食,鲜美而已。” 说话人是个穿着绸衫的富家少年,他一说出这话,旁边便有几个长得很是娇俏的女孩轻轻笑了起来。 ……欺她胖无力的南村群童真是哪儿都有。 南颜翻了个白眼当没听见,却听嵇炀悠悠开口:“兄台慧眼如炬,不知出身哪方世家?” 他开口问世家,问的绝非凡人世家,而是仙门世家。 修界之中除却宗门,世家乃是修界中贵胄,他们大多是大能之后,家族可占据千里之地,除主家嫡系外,旁支极多,这种世家的子弟出身也比寻常修士高贵许多,如野外刀兵相见,报上出身,对手地位有不如者,往往闻风而退。 “你倒是知道不少。”绸衫少年神色颇有意外,看见刚刚围在自己身边的莺莺燕燕目光崇拜,立时又挺直了胸膛,骄傲道:“我褚京,乃是亥洲褚家旁支。” 天圆地方,凡间瀚海之外,有修界十二洲,从子丑寅卯,洲与洲之间以地支命名,掌一洲者,或为宗门巨挈,或为千年世家。凡间九州内的修者有所成后,便会渡海而出,赴修界十二洲寻仙道正统。 周围的人年龄都较小,大多数人茫然,但仍有些知事者面露惊容,看着褚京的目光多出一分敬畏。 但这其中,嵇炀却不为所动,继续问道:“亥洲褚氏,比之辰洲敖氏帝族如何?” 褚京脸色一僵,道:“帝族如日中天,自不能比。” “那比之寅洲赤帝瑶宫、子洲道生天又如何?” “……亥洲蝼蚁,自不敢与上洲争辉。”或许是因为嵇炀的口气过于淡然,褚京一时被镇住了,但马上回过神来,恼道:“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知道得多算什么,口气这般大,你说说你倒是哪里的出身?” 嵇炀却不回答他,回头对南颜徐徐道:“阿颜,这位兄台自认三流出身如蝼蚁,适才说你唤日之鸟,是把你捧得过高了,当谢过。” 南颜:“……” 可以可以,掌声送给文化人。 而周围听见他声音的人均是一愣,随即目光凝聚在褚京脸上,后者脸色紫涨,怒道:“你敢如此辱我褚家!” 嵇炀笑而不语,似是算准了时间,正好轮到褚京去测灵根,他只能一口气憋在喉咙里,满脸怨愤地去把手按在择灵玉上。 择灵玉本是块尺长的方形玉,褚京的手按上去后,择灵玉顿时从内部亮起了一丝雾蒙蒙的蓝光,同时玉的周围浮现了三圈稀薄的光环。 “水属三灵根。”为他测验的修士本来一脸索然,现在却露出笑容,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到长老身后去吧,可入内门了。” 显然他的资质不错。 “你们最好平平安安通过入门,咱们的帐日后慢慢算。” 褚京回头对他们说完这些话,面色终于有所好转,发出一声冷笑,便站在了一个长老身后。 穆战霆从刚才起就一直认真地看着褚京,直到他从择灵玉旁边离开,才稍稍后退一步,问嵇炀道:“他三灵根算是很厉害吗?” “数量越少,灵根越精。不过水属向来攻击不强,除非修至筑基学些水箭术,最大的用处至多是为灵田洒洒水。” 穆战霆哦了一声,道:“那我可以趁他筑基前揍死他。” 嗯? 此时也轮到穆战霆了,他上前去时,问道:“不知仰月宗今年收多少个内门弟子?” “以资质论,可收三名内门弟子,二十余外门弟子。” 内门弟子专门修炼,而外门弟子却需要为宗门劳作换取灵石才能提升修为,待遇自然是天渊之别。 穆战霆看那仰月宗长老身后已经站了三个准内门弟子,道:“那我的资质要是比他好,是不是可以取代他当内门弟子?” 褚京暴怒:“你说什么?!” 穆战霆道:“好奇而已,问问也不行吗?” 仰月宗长老也不大高兴,道:“小辈狂言,快些测,莫耽搁时间。” 穆战霆哦了一声,一巴掌拍在择灵玉上,择灵玉瞬间从中间爆发出一道耀眼赤芒,下一刻,赤芒回缩,一圈一丈圆的赤色光圈笼罩在穆战霆周身。 “天、天灵根?!” 刚刚那不耐烦的仰月宗长老瞬间身形如电冲去,抓起穆战霆的手腕一探,面露狂喜之色:“当真是天灵根!当真是百年未遇!天眷我仰月宗!快跟我走,去见掌门!” 那长老风风火火,拉起穆战霆便走。 穆战霆当然没忘记新结拜的把子,一边被长老拖走,一边高声道:“那我弟妹呢?你们得收他们进门!” 长老瞥了一眼,看到南颜时就知道不是亲兄妹,顿时兴致大减,道:“朱枫,继续测,废灵根也行,让他们入门。” 说完,他竟直接扛起穆战霆御剑而起,冲回宗门。 “……哇哦,大哥好叼,比这个猪精叼多了。”南颜由衷地感叹,却被敲了一下脑袋。 “慎言。”嵇炀道。 “哦。” 检测资质的修士经过刚刚这么一遭,精神一振,知道自己有奖励的同时,又有点小小的嫉妒,感慨之余,对余下的人招手道—— “你们来吧,下一个。” 嵇炀上前,低头看了一眼这块择灵玉的材质,垂下眼帘,把手放上去。 不出意外,金木水火四灵根,最常见的灵根。 那修士的目光再次索然下来,这种灵根他不知见过多少,好似已能推断出这个少年以后会在修界低层慢慢老去,道:“你去外门弟子队伍里站着吧,下一个。” 南颜走了过来,放择灵玉的台子稍微有点高,她踮起脚尖才能用胖乎乎的小手摸到一点点。 择灵玉没有亮起来。 “凡人。”得出这个结论,修士面色漠然,“下一个。” “稍等。” 嵇炀忽然出声,道:“前辈抱歉,舍妹刚刚没有碰到择灵玉,可容她再测一次否?” “想得倒是……”修士刚冷笑出声,忽然想起刚刚那个天灵根的少年似乎对他们极仗义,便收回了冷嘲热讽,道,“快些,后面还有人呢。” 嵇炀点点头,对南颜低声道:“脖子上夹得不舒服?” “有点硌得慌,没事。” 虽说是拇指大的珍珠,但还是有点硌得慌,南颜不舒服地扭了扭脖子,让嵇炀暂时把项链拿下来,犹豫了一下,又一次踮起脚尖碰了一下择灵玉。 择灵玉忽然爆出一阵白芒,似是有五圈暗光正在形成,但在所有人察觉到有异之前,择灵玉忽然咔地一声,从中间裂开了。 这个过程太快,修士甚至没看清楚,眨眼间便结束了。 “刚刚这是……” 修士仔细查看了一下,择灵玉是直接从玉心裂开的,相当于此物已废,顿时有些无措。择灵玉坏了他是要受罚的,正琢磨着如何交代,忽闻嵇炀道—— “怕是刚刚战霆兄天灵根将此物震坏了,后来我们强行催动便坏了。” 南颜可惜道:“我有五个环儿,还没看清楚呢。” 那就是废灵根了,最没用的灵根,至多修到炼气初期。 修士道:“去吧去吧,一起到外门去,虽然刚刚那天才和你们相识,但是你们资质有差,别以为他能多照顾你们,这修界的世态可是比凡间炎凉多了。” 二人谢过后,和其他被甄选出了二十余名外门弟子一道进入了山门。 所有甄选新弟子的修士都飞起,命新弟子止步山门前稍等。 “喂,嵇炀哥哥。”南颜第一次叫了他,问道,“你刚刚也不愿意和我有什么瓜葛,为什么要替我说话?”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会替你说话。” “因为我圆,没有人喜欢我呀。” “哦,没有人喜欢你,就不会有人对你仗义出言了是吗?” “难道不是吗?” 行过数十阶,眼前出现的是仰月宗破旧的山门,门内有千层石阶,入仙门者,需得以凡体肉身拾阶而上。 背后的同命锁已融入气海,属于高阶大能的灵力一丝丝散出,被己身贪婪地吸入……同命锁并非没有好处,她母亲既来历不凡,自然不会薄待他这个碑选定的保护者,只是将性命牵系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身上太过于危险,最好是将她放在身边,只当结个善缘。 嵇炀如是想着,牵着小女孩的手缓步走上阶梯,不知不觉,手握紧了些。 “那你就当我喜欢你吧。”他随口应付道。 说者无心,听者震惊,半晌,南颜才道:“……要是我再瘦一点,你现在就是在我芳心里放火。” 嵇炀哑然,但马上,便有修士宣布道—— “入门试炼现在开始,以自身之力攀此三千阶石梯,落日前不至,仙道绝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仙门三千阶 “三千阶?!” 人群涌出不少抱怨声,选中的孩子们大多是娇生惯养的,身体好些的纵然不怕这三千阶阶梯,但真要是爬上去也吃不消。 “昨天山下客栈被衾太薄害了风寒,我可怎么爬呀……”人群中有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小声抱怨,在被选入的孩子们当中,她长得最是俏丽,这话一出,旁边便有不少年纪稍大的少年人奋勇上前。 “孟盈妹妹,我从小练武的,背你上八百阶可好?” 那名唤孟盈的对着手指道:“那多不好意思呀,大家都是自己走的,这不是很丢人?” “三千阶石梯,莫说你一个小女孩了,我们这些练过的也要累个半死,比起半路爬不动滚下去的,这算什么丢人?” 说罢,人们不由得拿余光瞥了一眼不远处已经蹭蹭蹭跑上二十阶的胖丫头。 “现在冲得那么快,等一百阶以后就够她累的了。” “看她走这么几步,倒是个灵活的胖子……” 南颜今天来之前就吃了不少,来之后又蹭走了穆战霆的口粮,这会儿精神百倍,对嵇炀招招手:“我们不快点吗?日头都偏西啦。” 嵇炀看着她,不免有些好奇,一个高阶修士的女儿,不出意外的话自然是资质胜过凡人无数,适才那择灵玉一测,竟经受不住裂开,也不知这小丫头究竟是何种灵根。 “你先去,能爬多高就爬多高,我会跟上来的。” “好嘞。” 南颜一声应下,小孩子心性,抬腿便蹬蹬蹬往上跑,下面的人大多是看这三千阶的石梯太长,有心保存体力,都是每上五十阶就歇上片刻,恢复后再继续爬石梯,瞥见南颜一口气往上冲,个个面露笑意,等着看笑话。 “你们说,她那么胖,这石梯越往上越陡,爬到高处,她会不会滚下来摔死?” “不此言差矣,她肉多,滚下来也不会摔死,没准还会弹一弹。” “哈哈哈你这话说的好笑~不如咱们赌一赌,我赌她上不到八百阶就会滚下来,赌一个灵石。” 爬楼梯枯燥,很快就有其他人跟赌。 “你们对女娃娃太没有风度了,我赌两个灵石,她上到一千阶就不行了。” “带我一个,我也赌八百步。” 叫孟盈的少女正被一个高个子的黄脸少年背在背上爬楼梯,闻言撇了撇嘴,道:“你们可别闹了,虽然大家都是外门弟子,但仙门向来有奖有罚的,第一个爬上去的也许会让他先挑居舍呢。” 仰月宗和其他寻常大小宗门一样,坐落于一座山上,山上灵气上清下浊,大体分为三层,最顶上的灵气最是纯净浓厚,供掌门和宗门长老修炼,次一层的是供内门弟子和门中掌事修炼。最下层的有灵田、灵池、灵兽园等,分区块供外门弟子用,下层灵气虽少,但到底有高低之分,越靠近山顶,灵气越醇厚,有利于修行。 所有人心中一动,抬头望去,南颜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上面缥缈的云雾中,但脑海里一浮现南颜白罴似的背影,又纷纷觉得可笑。 “怎么可能,她那么胖,咱们可要往边上走些,没准她一会儿滚下来之后砸着咱们那可就亏了。”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孟盈没跟着一起嘲笑,撇了撇嘴,余光瞥见左前方不远处慢悠悠走着的嵇炀,好奇道:“喂,那位师兄,你不来赌一把吗?” 从刚才起,嵇炀就只是慢悠悠地彷如散步般走着,虽然速度不快但始终也没停过,此时已登了两百多阶,脸色没有半分变化。 闻言,他想了片刻,道:“我赌她第一个到,若我胜,你们每人输我三块灵石,反之我给你们每人三块灵石。” 众人一愣,随即道:“外门弟子一个月劳作也只能得三块灵石,我们这儿二十多人,你哪儿来的六十块灵石?” 孟盈道:“唉,别这么说嘛,这位师兄刚刚说的那海外仙洲的事我们听都没听过,可见他见多识广,没准腰包厚着呢。” “孟师妹说得对,三块灵石不拿白不拿,就和他赌,师妹也来参一发吗。” 孟盈摆摆手,一脸羞涩道:“我可不敢赌,灵石要留着攒起来给家里买点健体丹药呢。” 背着孟盈的黄脸少年道:“既然有傻子,不赌白不赌。师妹这么有孝心,我替师妹出这灵石,输了算我的,赢了算师妹的。” 灵石乃修仙之路不可或缺之物,可于吸收灵气自用,也可用于买卖换取丹药灵器,谁也不嫌多。 众人视那三块灵石为囊中之物,慢慢地就聊跑题了,开始互相交换起仰月宗仙门内能拿这灵石买些什么灵药云云。 嵇炀默不作声,看着远处盘绕在上方的薄云不知在想些什么。 随着攀爬的层数越高,众人体力消耗加剧,慢慢地也没人再说话了,都在低头看着脚下仿佛无穷无尽的石梯。 日头自中天偏西,四下只剩下新弟子的粗喘声。 “有、有八百阶了吧?” “我没数,你们谁……谁回头看看。” “我晕得很,回头怕栽下去。” 嵇炀面上也出了一层薄汗,但神态并不如其他人那般狼狈,仅仅是气息稍稍加快了些,脚步却一直未曾停过,此时已领先了五十多阶。 七百二十四阶,嵇炀心里慢慢数着。 此时,忽然后面有人轻轻啊了一声,仿佛是有人体力不支,顺着石梯滚了下去。 “真惨,怕是要滚到山底了。”有人道。 “对了,刚刚那胖丫头呢?这都七百多阶了,怎么还没见到她人?” 稍事休息的众人一怔,纷纷抬头望去,试图从上面缭绕的云雾中瞥见一丝影子。 他们原想着南颜最多三四百阶就坚持不住了,可现在已过了将近三分之一的路,还没见到她的人影。 莫非她已经爬了一半了? “她别是累昏在上面了被仰月宗的修士们接走了吧?”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点头。 嵇炀不置可否,眼底的沉思之色愈深。 此时,背着少女孟盈的黄脸少年踉跄了一下,扶着石梯歪在一侧,汗落如雨。 “师、师妹,我实在背不动了。” 周围人也没力气嗤笑,背着一个大活人爬八百阶着实为难人了。 “辛苦师兄。”孟盈笑了笑,提起裙角站起身,道,“师妹这就上去看看那胖丫头走到哪里了,少陪了。” “……诶?”黄脸少年目光呆滞,“师妹,你不陪我们一起走?” “师兄这份心意,我记在心里了。”孟盈笑得娇媚,转身步伐轻快地上了石梯,一点也不像开始时那般弱不禁风的模样。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以这孩子的脑力,以后会在修界混得很好。 嵇炀一边想,一边走,等走过两千阶时,四下已无他人,身后远远地还能看见孟盈的身影,再往后就没有人了。 凡人到底是凡人,仙道一途,又岂止这三千阶那般简单。 还剩下三百阶时,嵇炀驻足,他微微眯起眼,远处云雾飘渺的仙门门槛上,坐着个圆乎乎的人影,见了他来,招了招手。 南颜已经到了。 ……这孩子的体力,以后也许会在修界混得很好。 嵇炀慢悠悠走过去,仔细打量南颜,只见她气色极好,呼吸平稳,只有脸上累出来点无伤大雅的薄红,看起来并没有消耗多少体力。 “你不累?”他问道。 南颜挠了挠头,道:“我不累,我等你来。” “为什么要等我?” “上面的人说我到了终点,不能回头,我怕你没跟上来,就在这儿等。” 嵇炀半蹲下来,看着她问道:“我要是不来呢?” 南颜道:“那我就去上吊,我娘说,你们男人就吃这一套。” 嵇炀:“……” 是的,他就吃这一套。 …… 日头已落在西山山尖上,孟盈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稀稀落落的人群,心里暗道侥幸,若非诓得一个冤大头背了她一段,她怎么也不会到得山门。 她捏了捏已经没什么知觉的小腿,狠狠掐了一把,手脚并用地爬过门槛。 “不错,是在落山前到的。” 有一位中年修士似乎在一侧打坐很久了,见了她来,从旁边一堆玉牌里随手拿了一个,问道:“叫什么名字?” 孟盈喘匀了气,道:“孟盈,孟子的孟,盈盈一水间的盈。” “这是你的门牌,从右侧偏门走去找你的居舍吧。” 孟盈连忙珍而重之地接过来,心里不免雀跃。 修界的修士讲究隐私,纵然是再小的门派,弟子也多是一人一舍。仰月宗虽不算大,但在中域也算是二流门派,足以让她住行无忧。 “晚辈初来乍到,请问前辈,我是住在几层?” “三层,在你前面有两个,已经进去了。” 三层? 孟盈因为疲累而混沌的脑子慢慢回过劲来,愕然道:“前辈,那第一的是谁?” “是一个姓南的胖丫头,你们是日头落了才到的,她是两个时辰前就到了,说是要等她哥,坐在门口等了好久。” “呃……她、她不是个凡人吗?是怎么爬上来的?” 中年修士瞥了她一眼,道:“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有人背着上来。” 孟盈一抖,面上发热,道:“前辈见笑了,晚辈日后定不敢偷奸耍滑。” 中年修士道:“心智过人不是什么坏事,但大道无情,眼前你虽走了捷径,他日必会从别处补回来,谨记之。” “……是。” 孟盈心惊胆战地接过玉牌找到了自己的居舍,这居舍不大,左右两间青石屋带一个小院子,刚一进入就感到四下安静下来,一股清新的带着草木芬芳的气息随着呼吸摄入。 这种气息让人想起了清晨的雨露,新收的稻谷,或是宁静的山泉。 这便是灵气。 孟盈二话不说,推开门随便把床铺了铺倒头就睡。 入门试炼实在是太累了,她足足睡到次日才起身,此时却听外面有人敲门。 孟盈揉着酸痛的胳膊,整理了一下发鬓,推开门只见嵇炀牵着一个胖丫头站在门前。 “师兄有什么事吗?” “有件事需与师妹商量。”嵇炀低头看了南颜一眼,道,“你的居舍能不能和这丫头换一换,她住最上层,离我太远,我不放心。” 最上层灵气最为醇厚,孟盈是很想去上层住的,但对方忽然提出,她只怕有诈,小心翼翼道:“师兄和这位……师妹是?” “义兄妹。” 南颜补充道:“昨天才认识,他说要我每天去找他学功课,嫌爬上爬下麻烦,非要让我下来。” 嵇炀拿余光瞥了一眼南颜,淡淡道:“你不是才说一天见不到我,你就要上吊?” 南颜悲愤道:“那是在你逼我一天写五百个大字之前!我娘绝对没有让你代管我文化课!还把我放在眼皮子下面你至于吗?!” 嵇炀:“头悬梁锥刺股比上吊有意义。” 南颜绝望道:“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瞎咧咧上吊了,让我少写点吧……” 孟盈默然,勉强笑道:“原来是兄妹情深。” ……没错,还生死相许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引气入体 南颜素来自认是个乖崽,她娘不会教孩子,全靠自学小话本学得满口骚话,第一次遭人管教,竟不知如何反应。 “哥,我们能不能打个商量。”搬到孟盈的屋舍后,南颜喵了一眼石窗,和嵇炀所在的地方不过一树之隔,就觉得有必要和他商量一下。 “你说。” “我觉得习字的事可以缓缓,我才八岁,不妨让我先引气入体易经伐髓,听说炼气之后便会耳聪目明,看东西过目不忘呢。” “好啊。”嵇炀收拾好东西,搬了把凳子坐在南颜对面,递给她一卷仰月宗下发的引气入体口诀,道,“你引吧,我看着。” 南颜看了一眼引气入体的口诀,那上面每一个字她都认得,但合在一起就相忘于江湖了,眯着眼睛瞧了半晌,只看懂了一条,说是要先摆好姿势让五心朝天感受灵气。 对面嵇炀好整以暇地看着,南颜只得试图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但五心朝天这种姿势难度比较高,天灵、双掌心、双脚心都需得朝上,瘦一点的还好,胖一点的有肉挡着,虽可勉强盘腿坐下,脚心却始终不能朝天。 南颜沐浴在嵇炀越发诡异的视线下,憋着一口气,强行把脚扳好,无奈身娇体胖,正坐了没三五息,咕咚一声歪倒在榻上。 “……” 南颜抱着发麻的膝盖,道:“你帮我掰一下好不啦?” 嵇炀道:“男女七岁不同席,你自己起来。” 南颜道:“我八岁了。” 嵇炀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起身单膝跪在床沿上把她扳过来,一边帮她松胳膊松腿一边教育道:“修界口诀大多晦涩,便是入门,也至少需得背熟周天大穴,不至于遇到当习之功法后如坠云雾……” 嵇炀教她的时候并未看那引气口诀,而是先指点了她几个周身大穴,扶着她让她不至于打坐到一半滚倒。 温声间,南颜闭上眼睛,将神思外放,意识在每一寸皮肤细细感受,一开始还有些浮躁,后来嵇炀慢慢收声不说话了,便觉得眼前的黑暗外,有一种并非目视的“第六觉”在周身外游离,四下那种近似草木与晨露的气息亲昵地聚拢过来。 这大约就是灵气,均匀呼吸间,从双窍与天灵徐徐引入,入体之后便自动化在经脉中,徐徐流动着。 但灵气并不保留,走过半身后便散掉了。 南颜睁开眼时,没有什么变化,只觉得眼明心亮,抬头看嵇炀,讪讪道:“没留住,是不是我坐得姿势不对?” 嵇炀看她的眼神凉凉的。 “你娘之前是不是教过你引气?” 南颜道:“教过教过,我娘没钱的时候带我去过隔壁包子铺引气入体,就不觉得饿了。” 嵇炀:“……” 也就是说她之前没练过引气,一次便能感知到灵气了,这等资质就算放在界外十二洲也是天骄之列。 可惜他如今修为不够,无法确认南颜究竟是什么灵根体质。 “那要不然我再试试?” “不必,你我初入山门,该是先领份差事再谈其他。” 南颜倒是跟着她娘听说过,仰月宗算是术修混着丹修的门派,山下有不少灵药田,需要大批外门弟子去照料。 跟着嵇炀出了门,门口不少新入的外门弟子匆匆走到一处悬桥下,桥下有个小阁楼,楼前数道木牌,上面挂着些竹简,上面写着外门弟子应该做的活计。 去的时候那木牌四周已围满了新入门的弟子。 “我去领门派套,你不要乱走。” 嵇炀叮嘱她两句便离开了,南颜站在人群里被挤过来挤过去,无奈只得暂退到一边,听着其他人讨论这仰月宗的情形。 “……肥缺?那自然是丹房、符房、炼器房,随便捡点什么都是求之不得之物,若是得了长老指教个一星半点,学会门手艺今后便不愁吃喝了。” “可外门弟子需得负责灵田耕作,一人两亩,每月都要上交三份一阶灵草,哪有时间做这些额外的活儿?” “你这是凡人的话,你炼气之后,哪怕炼气初期,也能习得简单的御水之术,隔三五日浇一次水不过举手之劳,余下的时间自然要挣点外快。” “嘁,外门弟子又不是只有我们这些新进的,那些肥差早被师兄们拿光了,轮到我们只有拔拔灵田的杂草、或者是挖挖灵石矿的活儿。”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不少身穿青白道服的外门弟子三三两两走来,新进弟子立即让开一条道,让他们先到木牌前选任务。 这是一个月的活儿,大多外门弟子一拿就是五六片竹简,等到最后,木牌上就剩下零零散散十来片挖灵矿的苦活儿。 新进弟子脸上都不太好看,但那些老弟子却没有走,看了这场面,相视一笑,高声道:“诸位新进的师弟师妹!师兄们有话说!” 新进弟子纷纷望过去,有两个老弟子就地铺开一张布,摆上一堆竹简,拿出个骰子盅。 众人大概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了。 “二位师兄莫不是要拿门派任务来赌?” “然也。”老弟子席地而坐,道,“仰月宗是名门正派,待新进弟子自然要照顾些,师弟师妹们手上应该有刚领到手的温骨丹吧,小赌怡情,五颗温骨丹赌一次,赢了的话,师兄面前的任务随便你们挑。” 新进弟子们大多有所犹豫,他们每人手上都有一瓶温骨丹,一瓶只有十粒,不说增进修为,也可以打熬筋骨,让他们在劳作后迅速恢复体力,真要赌出去还当真舍不得。 见周围的弟子有所犹豫,老弟子笑道:“听说你们中间有不少人上山打赌赌输了,每人输掉三块灵石?莫怪师兄没提醒你们,修道最重誓,你们入道之初就违背赌誓,今后对修为可不好哇。” 人群中有不少人脸色微微扭曲,劳作一个月可得三块灵石,一个肥差做完不止能得一块灵石,还能落点其他的好处,不至于让他们才入山门就两手空空。 “诸位师兄承让,我先来可好?” 说话的正是那个叫孟盈的少女,这姑娘和南颜换了居舍,似乎非常满意,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不少,凑到面前曼声道:“我们这些身娇体弱的,就指着温骨丹休息了,两位师兄可别欺负师妹呀。” 老弟子自然是乐得和貌美的师妹打交道,道:“当然当然,师妹不放心的话,师妹来摇一摇这骰子盅,我们不沾手。” 孟盈也不客气,把温骨丹放到一赌“大”的边,葱白的小手捧起骰子盅摇了三四下后一开,顿时笑了。 开的正是大。 “师妹好手气,看师妹弱柳扶风的,丹房童子正好缺人看火,正适合师妹。” 老弟子这倒是没骗人,丹房之中是最肥的差事,灵药蒸腾,便是在那儿多待几个时辰,对修为都有所助益。 “多谢师兄!”孟盈挑走了丹房竹简后,欢天喜地地离开了。 老弟子笑道:“师弟们,丹房的差事只有四块,再不来就被别人赌走了。” “我来!” 新进弟子立马把赌摊围得水泄不通。 南颜在一边坐着看,片刻后,她发现周围路过的其他老弟子都面露嘲笑之色,心里略略觉得奇怪,果然接下来好几把都没有人再赢过,倒是那两个开赌局的老弟子一下子赢走了五六十枚温骨丹,足足值三十块灵石。 也并不是没有人觉得这里面有诈,但每每气氛一凉的时候,便有新弟子赌赢欢天喜地离开,故而虽是输多赢少,依然有人前赴后继地参赌。 南颜越看越觉得奇怪,某一个时刻,心中微动,闭上眼细细感受空气中的灵气流动,立时有所感,只觉赌摊方向有一缕灵力细流通过地底徐徐流向骰子盅,本该显示是小的骰子在落定时忽然转动了一下变成了大。 哇,出老千哎。 南颜看着看着,想象着如何截断那股细微的灵力流,空中的灵气蓦然聚敛成束切断了那股控制骰子的灵力。 “小!我赢了!”新进弟子一开,立时眉开眼笑,正要把手伸向竹简,对面的老弟子倏然变色,一巴掌打开他的手。 “谁准你碰的!” 老弟子突然怒色上脸,在每一个人脸上扫过,并没有发现他们中的任何人已引气成功,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师兄这是何意,分明是我赢了……”那赌赢的新进弟子一脸委屈。 老弟子先是沉默不语,随后冷哼一声,道:“我们看你们都是新来的,有心帮帮你们,没想到有人不经报备就带艺入门!” 带艺入门,指在入门前便已开始修道,类似于这般弟子,需得先与门派报备,门派主事检查其是否为魔修或其他宗门细作,方可与普通弟子同修。 他这么一斥责,新来的子弟纷纷面露惊容,刚刚与他们对赌的新弟子忙道:“师兄明鉴,我是河间府人氏,从来没有修过道,师兄可检查我丹田。” 两名设赌局的老弟子都只不过是炼气初期,哪里有本事一一检查众人,但既然说了,自然下不来台,便神色冰冷道:“你们既然是同批入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指认出可能带艺入门的贼子,其他人可不予追究。” 南颜这会儿总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个老弟子欺负他们新来,设了假赌局,私下用灵力操纵骰子骗取新弟子的温骨丹,如今对方发觉骰子遭阻,又不知道何人动的手,便想拿此做借口压过赌局之事。 ……我咧,这帮人怕是要烧到我头上。 南颜的直觉是对的,她刚想抬腿离开,便有同批的新进弟子一把把她推到正中间。 “师兄,我们都是普通人家来的,只有这胖墩,明明这么胖,却在试炼里第一个爬过三千阶,定是她无误!” ——您猜得可真对。 南颜抬起头正想解释一下,却见那两个老弟子打量了一下她之后,满脸不相信,冷哼道:“你当我三岁小儿?天阶三千,岂是这猪猡可爬上的?你们之中必有同党,我数三个数,再不出来我便要上报主事严查你们这一批弟子!” 另一个弟子也逼问道:“快说!同党呢?” 南颜被吵得耳朵嗡嗡响,身后一声温淡入耳。 “同党在此,二位师兄有何指教。” 嵇炀目光清冷地立在她身后,同样是一身青白道服,有人着之如虎狼,亦有人着之如弦月出尘。 真好看,南颜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没文化修什么仙 “刚刚是你动的手?” 嵇炀扫了一眼地上的骰盅,神色未变,道:“我刚刚自管事处来,还不知发生何事。” 老弟子见他不卑不亢,道:“我们正与众位师弟师妹小赌着玩,却有人暗中袭击我。” 嵇炀顺着他的话问道:“哦?那坏东西是如何袭击师兄的?若是伤到了,何不请药堂的弟子一鉴?” 老弟子微恼:“现在是我在问你!” “我与众人一样,入门不过两日,若是有修为在身,怕是连山门大阵都不得入,师兄是如何窥知?”嵇炀顿了顿,道,“莫非,有人动了师兄这对骰子法器?” 骰子……是法器? 周围刚刚还不敢动的新弟子齐齐看向地上那对骰子。 老弟子眼底露出慌张之色,道:“胡言乱语!骰子怎会是法器?!” 嵇炀又道:“适才我在内堂看了一眼,堂中门规四百三十一条,门中禁止赌博,违者罚没赌资,销毁赌具,为师兄清誉计,这边把这骰子销毁——” “你敢?!” 法器与修士相伴越久吗,心神越是相牵系,一旦毁损,肉疼还在其次,神识必然要受损。 老弟子如此反应,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竟然作弊!主事不管的吗?!把温骨丹还给我们!” “对,把温骨丹还给我们!” 新弟子们群情激奋,有人甚至一步上前想动手。 众人这才恍然,刚刚那老弟子用来设赌的骰子竟是对法器,可操纵点数大小,正是来诓他们这些新入门的弟子。 “放肆!” 老弟子一声暴喝,靠的近的人中,除了嵇炀神色如常,其余还是凡身的一个个新弟子浑身一震,脸色瞬间苍白。 众人一时鸦雀无声。 “这是……” “是神识镇压。” 人入炼气有小成后,便会有神识生于灵窍,也就是凡人所言之“阴阳眼”,不止可察周身方圆气机,也可用于震慑修为低于自己之人,令对方瞬间感受到自身修为之强大进而退避。 新弟子们大多连引气还没成功,面对修士的神识镇压,自然没有什么抵挡的手段。 “师兄得教你们点规矩。” 老弟子一招镇住众人,面上略显得色,点了点新来的弟子们,说道:“我知道你们先前的出身,就算不是富贵官宦人家,也是父母的怀中宝,但是入了修界……我不妨就直说——” “是龙,你就盘着,是虎,你就趴着。” 嵇炀低头看接话的南颜,后者躲到他身后,怂道:“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 老弟子正准备说“来了仙门就得遵循仙门的规矩”云云,但对比了一下,觉得南颜的说法比较有气势,道:“这丫头说的好,不管是龙是虎,你们在这儿就是最下等的蝼蚁,今日是师兄大发慈悲才给你们一个面子,若是放在我们刚入门时,每人每月所得,都需上缴五成给师兄!” 五成! 一个新进的外门弟子,除刚入门,每月需得劳作后,才可获得三块灵石和十枚温骨丹,上交一半他们此生怕是筑基无望。 所有人听得脸色发青,四下环顾,只见旁侧负责发放新弟子物品的管事也一言不发,冷眼看着老弟子欺压敲诈,一点要出手管闲事的意思都没有。 “但是,”老弟子见已震慑到位,话锋一转,道,“我们这一辈待师弟师妹是极好的,每人每月只需上缴一枚灵石三颗温骨丹,今后若被其他峰的弟子欺了去,可找我们求助。” 仰月宗三峰六堂,内门弟子三百外门弟子三千,人多了自然会拉帮结派,很难独善其身。 “可是,三颗温骨丹也……” 南颜看周围人无不露出肉痛之色,又抬头看嵇炀,后者完全不为所动,正在她以为嵇炀真的要和老弟子顶到底的时候,他上前一步,果断拿出灵石和温骨丹。 “今后我与舍妹多蒙师兄照顾,多的温骨丹只当赔罪。” 服软之速,掏钱之快,令人震惊。 老弟子愣了一下,心道本来以为这人是个刺儿头,没想到是个傻子,丹药对新入门的修士何其珍贵,竟这般献出。 但多点好处他们也不会拒绝,道:“你很是识相,师兄也不是小气之辈,这竹简的活计你挑两个吧。” 余下的竹简油水不多,但比起在木牌上剩下的还是好上不少,嵇炀迅速挑了两块,分别是分拣草药和炼器堂甄选矿材的活,随后便拉着南颜离开了。 “哥呀。” “怎么?” 南颜从怀里的小纸包里拿出一块南瓜糕分给他半个。 嵇炀摇摇头推回去:“你吃吧,有话直说。” “唔。”南颜咬了一口南瓜糕,慢悠悠道,“送那么多东西出去,你舍得呀。” 嵇炀道:“丹药品质太差,炼气期多服易积丹毒,于修行有碍,你最好也不要吃。” 南颜觉得嵇炀真的是个文化人,什么都懂,无条件信任道:“我娘也是这么说的,管住嘴迈开腿,我就能瘦下来了。” “那我看你也是体力充沛,跑的也不少——” 南颜又咬了一口南瓜糕,面无表情道:“因为管不住嘴。” 嵇炀道:“令堂没有阻止你吗?” 南颜道:“母女眼里出西施,我们都控制不了自己。” 嵇炀道:“你懂的真多。” 南颜道:“谬赞谬赞,回去之后你继续教我引气入体不?” 嵇炀想了想,道:“不急,引气及后续功法晦涩难懂,你当先有文墨在胸,先告诉我你都读过什么书。” “那就多了。”南颜掰着指头道,“《春闺旧梦》、《鸳鸯帐》、《仙窟寻花》……” “稍等。”嵇炀道,“有没有主流一点的?” “有,《情挑狂傲郎》第三卷,书摊老板说卖得巨好。” 嵇炀觉得背后的同命锁前所未有地沉重,过来会儿,他冷静下来,道:“我先教你千字文吧。” 等二人走回居舍,门口却站着个穿着暗紫内门弟子服饰的少年,一回头,正是穆战霆。 “你们可回来了!” 穆战霆整个人看上去累得好像绕山跑了两圈一样,衣角抽起来塞在腰带里,见了他们来,一脸苦色。 “诶嘿~大哥。”南颜松开嵇炀的手颠颠跑过去,左看右看,发觉他神色憔悴,猜测道,“你被掌门收为弟子了吗?” 穆战霆一脸疲劳地点头。 南颜道:“那掌门是有意想把女儿嫁给你吗?” 穆战霆白了她一眼,但没否认。 南颜道:“哦,那根据这个发展,必有一个目前修为比你高,出身比你好的情敌看你不顺眼给你穿小鞋,等你被他构陷伤害打落修为后,奋发图强,十年后回来报仇杀小人夺美人,是这个套路吗?” 穆战霆狠狠弹了她的脑门:“整天脑子里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嵇炀道:“那你来是为了?” 穆战霆神色一整,拿出一块玉符,一脸真诚道:“嵇炀,我问你个问题……你来之前学业如何?” 嵇炀道:“入道之前,应有童生之资。” “那就够了,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这引气法诀是什么意思?” 嵇炀:“……内门中应有教习先生。” “不行,教习先生是掌门女儿未婚夫他二大爷,我要是说我不会多丢人呀。” 嵇炀暗叹,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资质高不认字,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南颜:“文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穆战霆:“你皮痒是吧!” 嵇炀看着这俩人在院子里秦王绕柱走,掐指一算,觉得他先前君临道生天多年,今年怕是劫数到了。 …… 穆战霆和南颜不一样,他是个游侠儿出身,没钱时偶尔在私塾或说书摊旁边听上两耳朵或是看看酒肆饭馆的菜牌,虽说不好学,但好在他学东西灵透,记下的很快便熟练了。 这两日他每每至午后就来和南颜捧着本千字文学写字,或许是山上灵气感染,每日里倒是能记上五百个字,眼看着要赶上南颜的进度,便十分膨胀,为了让自己显得很有文学气息,找了本成语词典,天天在南颜面前瞎鸡儿乱用成语。 “……你是不是中午狼吞虎咽得不够,我都健笔如飞地抄完二十张字帖了,你连第一张都没抄完。” 南颜是个小肉手,捏笔比较费劲,本来就很累了,何况一直被穆战霆用成语骚扰,更是苦哈哈。 “你抄你的书,能不能别唧唧歪歪的,你看看你写的字除了你自己谁认得?” 穆战霆闻言不服,拿起自己的墨宝横看竖看,越发地父“字”情深,反驳道:“哥的字明明字正腔圆,是你孤陋寡闻不懂欣赏。” 南颜一脑袋磕在纸上:“……大哥你学会了就回内门修炼吧,别折磨妹儿了。” 穆战霆琢磨明白了引气口诀后,早在昨天晚上就已引气成功,眼下颇有学婊自谦之心,慈爱道:“怎么能这么说,你我血浓于水,你一日不入炼气,我一日就得来对你关怀备至。” 南颜精神萎靡地捂住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所幸南颜的受难时间在第二天就结束了,内门弟子开始了一年一度的闭关期,所有炼气弟子需得在仰月宗禁地闭关两个月,穆战霆虽然更喜欢往这儿跑,但也无奈掌门有令,只得暂时断了联系。 嵇炀第二日来看她的时候,发觉南颜周身气机便不一样了。 “你引气成功了?” 南颜伸胳膊动腿儿,精神抖擞地奔过来:“大哥昨天没来烦我,我晚上睡得可好了,第二天早上一醒就引气成功了,你看!” 她举起手指了指旁边树上的叶子,一招手,灵气卷着两片绿叶缓缓落在掌心。 ——无人指导,便可将初次引入体内的灵气如指臂使。 这孩子,资质怕是有些妖孽。 嵇炀纵然自遭逢大变后心态已不复从前,但现下也不免起了爱才之心……就算不是因为同命锁,若有机会,他也愿意栽培她一把。 嗯,如果她道心坚定的话。 “……哥,你看我都引气成功了,我是不是可以去领辟谷丹瘦下来啦?” 南颜说话的时候,深不可测的小眼睛突然目光闪闪,嵇炀终于知道了她修仙的初衷……她想引气成功后,靠服辟谷丹让自己瘦下来。 辟谷丹只能修士服用,其实它也并不是完全辟谷,只是一种让体内已有的灵气消化在五脏六腑让修士在一个月内脱离五谷轮回的丹药。 而修士结丹后金丹自生轮回,方可不靠辟谷丹而自行辟谷。 嵇炀看着她,第一次产生了想拧她的脸的冲动:“吃辟谷丹不可能瘦下来的。” 南颜仿佛理想破灭:“为什么!” 嵇炀道:“辟谷丹又不是妙颜丹,对体型没有用。” 南颜又燃起希望:“那妙颜丹——” “只有上洲九品丹王才炼得出,修界中叫卖的大多是假药。”说完,嵇炀拉起失魂落魄的南颜,道:“走,该去领你的灵田了,种的好的话,没准真能达成你所愿。” “真哒?” “不骗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一年之计在于春 仰月宗山麓分布百亩灵田,每日都有药堂的执事来按日子收取药草供药堂炼丹。灵田由仰月宗山门灵脉供给灵气,一些低级的灵草旬月便可成熟入药。 “……师兄丑话说在前面,这儿可没人照顾你们,不论年龄大小,每人一亩灵田、每月发下去的一百灵草种,至少须上交二十株,不满二十株扣一枚灵石!” 带新弟子来认领灵田的师兄没好气地交代完,南颜领下一袋灵草籽,拿着玉牌到了自己那块灵田边,放眼望去,一片黑油油灵壤,田垄上躺着一排排枯黄的草叶,好似没有成活多少似的。 她打开灵草籽,里面附了一张纸条,写着灵香草籽一百,附有种植要求。 前几天被按着抄灵草灵兽图录,南颜多少知道这是一品到三品丹药最基础也最容易得到的辅料,像这种一月一熟的灵香草,市价都是一颗灵石五株,千百年没变过。 种灵植是个苦活儿,但南颜胜在小孩子精力旺盛,体力也不差,花了一个时辰,把灵香草籽按要求三尺一粒地埋在土下三寸处,等活都干完,她一抬头,竟然发现她种的第一株灵香草竟然已经开始冒出嫩绿的尖芽了。 南颜又低头看了一下附带的种植要求,说是灵香草需得勤浇水,有灵气之雨更佳。 可她四处打望,发现并没有泉井水渠,附近倒是有一面石碑,直接写着化雨术的法决。 南颜抬头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 乾坤有灵,自清气生,侵者为金,生者为木,凝者为壤,浮者为火,沉者为水。 后面便是些许晦涩之言,南颜瞪着眼睛苦读了半晌,终于解得其意。 天地间有金木水火土五种灵气,此五类均可通过修士周天吐纳而吸收入体中,修士可以吸收入体中的灵气游走百脉,不同的游走方式可以幻化不同的术法。 ……可是,她上回切断那些设赌弟子的灵力流,用的好像不是这种方式。 心里虽有疑惑,但南颜还是找了个地方开始学习化雨术,掰好腿坐下,吐纳了两息后,周围大空中游离的灵气便欢喜地扑过来从关窍直入丹田,没多久便出了一身汗。 竟有一种被灵气撑着了的感觉。 南颜不由得往后一仰躺在柔软的青草地上,又斜眼看了看石碑上关于化雨术的捏决手势和口诀,闭眼默念,手指慢慢变幻法决手势。 约做了两三次,蓦然周围的湿气渐重,南颜一睁眼,发现上方两丈左右的空中凝聚出了一片雨滴,悬而不落,且在不断扩大。 成、成功了? 南颜第一次接触术法,愣了一下,心神一松,上空的雨水失去灵力控制,哗啦一下泼下来…… …… 嵇炀和隔壁灵田的新弟子商量了一下,每月给他一块灵石让他代为管理灵田,自己好腾出空来恢复修为,商议事定,回来找南颜时,就看见她湿哒哒地蹲在田边揪杂草。 “你的衣服……”嵇炀的疑惑刚说出口,随即就看见南颜面前那块灵田已经被浇得青葱一片,看左右邻田也无人相帮,便知道多半是这丫头无师自通。 这才刚进春,天气还是有点冷,南颜抽了抽鼻子一抬头,发现嵇炀正远远看着她,目光里竟然多了两分……慈爱? “怎么了?” 嵇炀道:“你可是已经会了化雨术?” 南颜把湿头发别到耳朵后去,蹦到嵇炀身边,一脸等夸夸:“会了会了,你看!” 说着她施展化雨术,空中一到三十尺见方的雨云浮现,她再一指,雨云挪到隔壁的灵田边,哗啦一下落下来,田中灵草顿时精神了不少。 嵇炀凝视了片刻,道:“阿颜,你答应我一件事。” “啥?” “以后施展术法,若非生死关头,能出十分力,便只出五分。” “为什么?” “你体质异乎常人,灵气入体极易凝厚,故而施展术法,威力要倍于常人,易遭忌恨。”嵇炀说‘易遭忌恨’四字时,眼底掠过一丝漠然之色,语调愈缓,言之愈重,“当记得‘藏拙’二字。” 嵇炀说话时总让南颜想起更小些时候,遇见的私塾老先生,说话不缓不急,但却让人不敢不洗耳恭听。 “不过,你能如此通而贯之,只怕比穆兄还要更厉害些。” 一被夸南颜便又膨胀起来,道:“哥,我这么棒,是不是我娘老是挂在口上的天命之子?” “你对天命之子有什么误解?” “我娘说了,世上有一种人叫天命之子,这种人上山得仙芝,下海得宝珠,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就算命途有所坎坷,那也是一时的磨难,磨难之后脱胎换骨即可日天日地日神仙。” “……慎言。” “哦。”两根食指堵住嘴,南颜看嵇炀没生气,又忍不住好奇道,“哥,我娘说你是天命之子,怎么看你不太像呀?” “哪里不像?” “之前遇上师兄设赌局找你麻烦,你也没和他们干到底,马上就识时务地撤了。要是大哥,肯定当场莽上去打到他们服。” 嵇炀失笑,他因同命锁之故平日里对南颜多有约束,却忘记在她眼里自己也不过只是大了她几岁,反倒是让她困惑了。 “说的倒是,让你不服管可不行,你刚刚的化雨术有几点错处,我给你示范一下。”嵇炀抬头看向刻着化雨术的石碑,一抬手,四下骤然阴湿起来。 南颜愕然地看着上方,十数尺厚、三十余丈见方的雨云一息之间凝聚,只是看着便觉得四体发冷。 “别怕,只是看着可怕而已。”嵇炀说着,却没有让那雨云落下,意念一动,让雨云聚而成团,慢慢地,竟从雨云里伸出数十根晶莹剔透的冰锥,寒气森森,南颜不难想象直面这些冰锥是如何恐怖。 半晌,她讷讷道:“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对我藏拙呀。” “我相信你。” 南颜幼小的芳心再次着火。 嵇炀思索了一下,又补充道:“没事,你傻。” 南颜,年方八岁,芳心日常自我扑灭。 …… 四五天后,南颜就摸清楚了仰月宗的日常,除了白天花一个时辰照顾灵田外,就是打坐修炼。 相对于凡人而言,修士的生活是枯燥的,凡人一辈子至多六七十载光阴,而修士寿岁久长,且菁华常驻,便只是入了炼气,就可比凡人多二十年寿元,且此二十年间,形貌纵有老态,却不受老病催折。 自入炼气起,她便有至少八十年的寿元来进阶筑基。 筑基寿一百年,结丹寿一百五十,元婴寿三百…… 修士,修的就是与天地同寿。 “可是,真的有天地同寿吗?” 南颜一边摘择着药汤收来的药草,一边和旁边混熟了的看火童子闲聊。 童子年龄也不大,收了南颜的糖果点心,也不吝于相告:“我们这凡洲僻壤,久受红尘侵扰,灵气稀薄,出不了什么大能之辈,若真有天地同寿的,那定然在上洲!” 仰月宗虽属仙门,在上洲修真圣地看来,也不过是与凡人混居的下九流小门小派。 南颜不禁想起嵇炀曾提及过“上洲”,追问道:“什么是上洲?” “凡洲之外,有洲十二,以地支名之,其中势力最大的‘洲’称为上洲。” 南颜微微点头,此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只见药堂门口熙熙攘攘挤进来一波拿药的年轻修士,便拿一把灵香草遮住半边脸,小声问道:“那这个褚京是算什么洲?” “亥洲褚氏,世家一系,祖上也出过大能,但近千年再无人突破,便是他们嫡系一脉,见了帝族车驾出行都要落地行礼……算了不说了,内门的符浪师兄要来拿筑基丹了。” 童子说完,把剩下没处理完的药草全倒在南颜筐里,转身挂上一副笑脸便迎了过去。 来的一大波人里,有十来个是穿着外门弟子的青衫,他们簇拥着当中五六个黑衣弟子,面上多有谄媚。 而这些黑衣弟子,全数神色高傲,气态沉雄,当中为首一人,带剑佩玉,乍一看颇像个故唐书生。 “我来取筑基丹。”他说。 “筑基丹尚有片刻时间才可出炉,符师兄请坐,这是师父新调的灵茶,可梳理灵气。” 看火的童子对这场面熟练得很,手脚麻利地请内门弟子落座,斟完茶后,脸上带笑:“这两日因上洲巡视,掌门要上下打点,师父为耗费了不少精力,之前还特地叮嘱我们,若是符师兄来了,必要解释清楚。” 符浪眼底有所不满,但也没有追究,只道:“许长老是我门中顶阶丹师,我自然相信,只是不知上洲究竟发生何事,累得上洲特使跑到凡洲来巡视?” “师弟也只是听了一耳朵,不敢确言,但也风闻说是……子州‘道生天’帝君不明不白驾崩,十二洲联手发天下绝杀令,欲寻凶手。” 符浪微微变色,嘶了一声,道:“上洲之事,我等还是不擅自议论了。我只想知道,这次筑基丹药材给的并不多,成丹几率有多少?” 童子笑道:“符师兄放心,这已经是第三天了,丹雾凝实不散,必会成丹。” 符浪面露微笑,旁边跟着来的褚京见状,忙道:“恭喜符师兄,筑基在望,今后那姓穆的小子见了您,尚须口称后辈。” 修界默认的规矩,同一境界的修者师出同门或关系好的,可称师兄弟或师姐妹,若境界高出,便须得称前辈。 一旦符浪成功筑基,按规矩南颜这种炼气弟子需得称之为师叔。 南颜一听他提起穆战霆,便竖起耳朵听着,只听他们叽叽咕咕说了一堆穆战霆的坏话,其中最多的就是在骂他不知所云,瞎鸡儿用成语,故意逗掌门千金开心,简直是个心机仔。 ——骂得好。 南颜不堪穆战霆之扰已久,闻此公道之言立时神清气爽,看着褚京时不免也露出几分微笑。 然而此时童子正要清场,高声道:“南颜,今天的活儿不必干了,你领了灵石回去吧。” 她刚刚躲在药架后自以为隐藏得当,褚京也没注意到,此时被单拎出来,胖露于众目睽睽之下,脸上的微笑还没收起,立马便被褚京误解了。 自入内门,褚京没少在内门被穆战霆多方面压制,隐约记得穆战霆和这胖妞关系好得很,年少敏感的神经顿时绷紧:“你敢笑我们?” 南颜的笑僵在脸上,那符浪师兄看了她一眼,嫌恶道:“这副体态,就是……穆战霆老说是,他妹子?” “对,就是她!” 内门弟子看她的眼神顿时怪起来。 南颜正迷茫之际,符浪又冷笑了一声,道:“原来如此,穆师弟在内门到处给他妹子说亲,我看他怕是有的耗了,褚京,你觉得怎么样?” 褚京脸色微微发青:“师兄的意思是?” “她像猪,你姓‘猪’,岂不是十分登对?” 其他内门弟子顿时哄堂大笑,褚京脸色紫涨,握拳道:“你给我过来!” 有那么一瞬间南颜想咬死穆战霆,但出于求生欲还是躲在药架子后面,从格子里警惕地看着他:“我不出去。” 褚京大怒:“你敢不听内门弟子的?!信不信我能找管事把你逐出师门!” 南颜道:“我过去你不准打我。” 褚京:“哪儿那么多废话!” 南颜想起之前所学,学以致用道:“男女七岁不同席,我都八岁了,你打我是要娶我的。” “……” 内门弟子再次哄堂大笑,连符浪都不免浮现几丝笑纹。 褚京气绝,正要撸袖子把南颜拽出来,忽然所有人神色一变,药堂内堂处,一声闷响,一股微微带着焦糊味道的药香飘散出来。 “不好!” 符浪神色一变,抓住里面匆匆跑来的一名童子问道:“筑基丹可是炼制失败?” “没有没有!”童子被他的脸色骇了一跳,道,“筑基丹成丹一颗,请师兄放心。” 符浪这才神色微松,道:“既然如此,那我领了筑基丹就——” 话未说完,门外忽然走进来一位内门长老,周身灵气如潮而不外溢,显然是已经筑基。 他一来,刚刚那些不可一世的内门弟子纷纷起身行礼:“见过徐长老。” 徐长老略一点头,道:“不必多礼,我刚刚杀妖回来,掌门遣我顺道来取一颗筑基丹,我取了便走,这是手令。” 符浪一惊,道:“徐长老,这筑基丹不应该是我的吗?” “咦?”徐长老讶异道,“门中今年应该是给了二十份的药草……哦,是了,近来上洲特使有往来,掌门打点开销不小。可饶是如此,也应当有十份的量才是。” 童子一脸为难,连连拱手道:“刚刚师父劳累过度,心神失守一瞬,只成丹了一颗。” “原来如此。”徐长老见此情形,笑了笑,对符浪道,“老夫这是奉掌门令,符师侄素来识大体,应该可以理解吧。” 修界有言,阻人仙途,如杀人父母。 符浪脖子上青筋微起,复又强行安按捺下来,道:“不知徐长老拿这筑基丹有何用处?” “这嘛,告诉师侄倒是也无妨。”徐长老道,“此事瞒也瞒不长,你们或许有所风闻,上洲帝君被刺,诸王、诸世家各派特使巡视天下追杀凶手,不过特使也并不只是追杀,还要遍踏诸洲,择选帝子。” “帝子是?” “子洲道生天帝君驾崩,自然要在他洲另选帝子,赤帝瑶宫无人主事,按理说是该轮到辰洲帝族,可敖氏那位膝下无子嗣,宗主又不可任帝君,自然要想法子选一个资质好、命盘合天道的好苗子,送到辰洲洗练血脉,从此改姓,作为帝君候选培养。” 符浪听得眼神发飘,喃喃道:“那可真是一步登天……徐长老,莫非、莫非辰洲特使是打算在我仰月宗挑——” “这你是想多了,仰月宗离辰洲一衣带水,特使回辰洲时,自然要路过仰月宗,宗主是打算为凝儿的将来考虑。” 凝儿便是掌门千金,也正是符浪的爱慕对象。 符浪神色一慌的,道:“莫非宗主是打算把凝儿送给帝子做道侣?” “你想多了。”徐长老说的果断,道,“帝子何等尊贵,道侣岂敢想……掌门是想着,以凝儿半阴鼎的体质,没准可以被帝子看上带走,哪怕做个侍妾,我仰月宗以后便有指望了。” 符浪像是哑了一样,想说点什么,可又说不出口。 修界等级森严,胜于凡间,不是不想反抗,是没有力量反抗。 南颜听完这一出,慢慢从侧门挪出去,一出门,掐了个疾行决,脚下生风,一步一丈地奔回居舍去。 但是在门口刹住了,捞起一把旁边的清泉水在眼睛下抹了两行,撒腿冲向隔壁,嘤嘤扑向正在百~万\小!说的嵇炀:“哥!” 嵇炀背后一沉,握稳了一册凡洲地理书卷,慢悠悠转头,瞧见南颜脸色假泪两行,道:“谁欺负你了?” “穆战霆!他、他竟然要把我介绍给内门的那个猪当老婆!” 嵇炀沉默,又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南颜在他背上把水蹭干净,叽里呱啦把今天的事一顿诉苦,最后总结道:“……如此行径,简直是千夫所指!” ——你比他也好不了多少。 嵇炀纠正道:“是令人发指。” “对,发指,哥你替我出气不?” 南颜一口一个哥已经喊了不少天了,嵇炀一开始随她去,但慢慢想着,修真一道,言出法随,以兄妹相称虽是无妨,但多少因言牵连心境,想了想,道:“你答应我一件事,我替你出气可好?” “什么事?” “以后没人的时候,你不必以兄长相称。” “那我叫你什么?” 嵇炀想了想,道:“可以叫我的字,少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峡谷坊市 南颜还没有到学会掩饰对一个人好感的年纪,看嵇炀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好,每日大事小事总要过来粘着他汇报一遍。 而嵇炀总是会让她多读书,这总是招来同门的耻笑。 对于修士而言,炼气期并不需要太多的学识,会识穴位断脉,看得懂修炼口诀就足够了,至于那些礼义春秋云云,在他们看来乃是凡人先贤的遗作,看看便罢,不必如嵇炀一般要求南颜通读。 出于对这个便宜义兄的喜欢,南颜并不疑有他,削减了一半的修炼时间用来读书,慢慢的,以前喜欢的那些烟柳浮华的故事很少看了。 又一个月后,某日,嵇炀在静室内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睁眼时,眼中隐有晦暗之色。 道天心决,是天底下最顶阶的功法,他同南颜一般大时,就可以此心法完美筑基,而现在却卡在炼气后期不得寸进。 ……是这具夺舍后的身躯资质不够吗? 嵇炀张开五指,徐徐凝聚一团灵气,那灵气盘旋如梭,精纯凝实,和修习仰月宗心法的同阶弟子比起来,简直是天渊之别。 嵇炀再次默读道天心诀—— “修道天心决者,情不过目,恨不留心……” 嵇炀,嵇少苍,被打落云端,大道毁于一旦,还流落凡洲,被人以同命锁相缚,当真……一点恨都没有吗? 一念心魔生,灵台隐隐躁动间,门外砰砰敲响起来。 “约的未时下山逛坊市呢!还有三息了,三、二、一!到时间啦!走嘛!” 小丫头声音脆的很,一连数声,似乎初生的心魔也不堪其扰,竟就此消散开来。 嵇炀自省了片刻,门外叫门声愈急,才叹了口气,提上灵石袋,开了门。 “下回来,你对着门口传音符说一声,我自然会出来。” “你早上出去你在静室,晚上回来你还在静室,我怕你饿呀。”说着南颜拿出块热腾腾的发糕,献宝似的捧过去,“给你吃,我找拿药堂的余火蒸的。” 按理说南颜带的小点心早就吃完了,万万没想到这小丫头两手虽胖,却是个会自己下厨的,自力更生之下,竟还攒下不少辟谷丹。 盛情难却,嵇炀咬了一口,竟发觉味道还不错,随即疑惑道:“这……发糕的米是?” “我拿灵田边边的地方种的,米熟的可快了,拿你教我的碾风术一磨就成米粉了。” 《淮南子兵略训》曰:若乃人尽其才,悉用其力,她触类旁通,已然会物尽其用了,看来最近的书有在好好读。 “好吃吗?” 嵇炀看了看南颜,又看了看发糕,越发觉得二者物以类聚,对她说道:“绵软香甜,珠圆玉润,是块好糕。” 南颜最喜欢听嵇炀四个字四个字地夸她,喜不自胜,道:“那你就多吃点,我带了好几块呢,咱们路上吃。” 嵇炀刚想说一边走一边吃没规矩,无耐南颜抱着春游踏青的心态,正在兴头上,嵇炀察言观色,只能把规矩暂压箱底,左手一个南颜,右手一块发糕,吸引了一路古怪目光地下了山。 仰月宗西去九十余里,便是一个小型的坊市,坊市匿于山谷中,相隔几百步处便是凡人的官道,直通一处人间州府。 嵇炀与南颜到时,甫至午后,道旁的驿站里,老马正打着响鼻偎在阴凉处,茶摊主任把切得细碎的甘草丢进的茶壶里,桌椅上已满了客商,熙熙攘攘地闲聊着今年柴米作价几两。 “走错了,是这边。” 嵇炀让南颜把脸转回来,道:“既已入了仙道,应少沾人间烟火。” 南颜抬头问道:“那岂不是就和出家一样啦?” “修士求的是长生,和出家修佛还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南颜掰着手指头算,“不吃不喝不成家,谁都不对谁笑,除了打坐就是打架,没有一点意思。” 嵇炀语塞,半晌,试图解释道:“成家还是有的,只不过是换一种说法,若功法境界相合,也有可结作道侣的。” “那还不如出家,两个人根本就没有互相喜欢,就因为在一起能增进修为凑成堆。”南颜撇撇嘴,道,“等到我拿到能治好我娘的丹药,我就回家去。” 毫无疑问,南颜的资质很好,但她始终没有一颗向道的心。 她的童年过得十分充实,在母亲身边比枯燥的修途要好上不少。 可凡人的寿如草芥,嵇炀不得不又想起了身上的同命锁……该如何,才能让她想要主动去修道呢? 沉吟间,他们已踏进一处坊市外围的结界中,一入其中,南颜便为眼前所见忘了刚刚的谈话。 “赌十年份二阶灵草,二十块灵石一份!” “雪狮兽幼体,养三年可剖内丹!” “一批妖兽皮,只换固体类丹药。” “丹炉铺子主人闭关在即,抛售二十年丹炉了!” 峡谷坊市,两侧山壁上建着宽阔栈道,热热闹闹地摆满了稀奇古怪的物事。修界于凡间不同的是不讲究门面如何漂亮规整,修士们看重的是摊主的修为,修为越高,卖的东西越有人气。 南颜在仰月宗干了两个月的活儿,因为嵇炀一直在闷头修炼,把药堂的活儿都给了她,手头也有了十二块灵石和二十枚温骨丹,在同期进门的修士里,身家算是比较富余的了。 “小道友喜不喜欢这空行鱼?五块灵石一条哟,一个月喂一次就够了。” 一个卖灵兽的修士捧着一只白瓷鱼缸,里面一尾蓝色的金鱼缓缓游动,南颜探头去看时,金鱼一摆尾飘出鱼缸,纱一样的尾鳍抖出碎金一样的光带,围绕着南颜徐徐飞了一圈,又落回到鱼缸里吐着泡泡。 南颜是很想要,但想着还要给她娘找治病的丹药,便忍住了。 “我们走吧。” 嵇炀笑了笑:“你不是很喜欢吗?” 南颜悄悄道:“我看那里面的丹药好贵的,得省着点。” “哦。” 嵇炀感到安慰,看上去却并不像是有多为灵石发愁一样,带着南颜一路走到丹石区。 这里卖的最多的是那种为打坐时加快灵气吸收的固灵丹,这是最低阶的丹药。其次就是南颜手里的那种温骨丹,温养骨骼,既有提高修为的作用,也可以温养身体。 再就是突破修为的丹药,这一类丹药多是靠大量灵气短时间爆发,冲破体内气脉桎梏以突破修为,此类丹药最是昂贵,追价的人也最多。 “下品炼气丹,三成几率突破炼气初期至中期,起价三百块灵石!” “我出三百三十块!” “三百五十块!” “四百块!” 南颜听了一耳朵就放弃了,何况嵇炀和她说了不下三遍,炼气期时最好不要拿丹药来突破修为,宁愿多花时间读书扩宽心境,也要少吃丹药。 她零零散散修了两个月,已稳定在炼气初期,可以用出化雨术、水盾术、疾行诀、风弹术、隔空捉物等小术法,只要不与人斗法暴露素质,还是可以的。 “凡人不能吸收灵气,修界的丹药虽有诸多效用,但凡人若误食,灵气冲击下,多会经脉受创,反而不好。”嵇炀在一处卖符箓的摊子边用三块灵石买了一沓符纸和朱砂笔等物,随手写了几种丹药,道,“岐黄丹、杏禾丹、理气丹,药性温良,丹毒也微不足道,只对肉骨有所用,就算你母亲用了无效,自己留着也是可以的,可在这附近一寻。” 南颜接过来道:“我自己去?” 嵇炀嗯了一声,道:“我手头需要些灵石,画些鸣雷符卖,你在附近随便转转,记得不要走远。” 鸣雷符是攻击符箓,雷系虽不在五行之中,却可以由风火演变而来,是最强的攻击之一。 南颜好奇,留在他身边多磨了一会儿,只见嵇炀找了个无人的角落,符笔蘸了朱砂,垂眸想了想,取出一张符纸浮在身前,龙飞凤舞一落笔,符上却立时灵气凝聚,但很快符纸难受其力,自燃成灰。 “哎呀——”符灰落在地上,南颜的鞋子不小心沾到一点,竟好似被雷电打了一小下,连忙躲开。 嵇炀停笔,低头问道:“没事?” “我没事,就是麻了一下,这是什么符?” “一张符箓可存储一道术法,看来这符纸过于薄弱,承受不了过强的攻击术法。” 嵇炀原来的宗门中,千年前便以符箓起家,精研百家术法,他自然也会,丹考虑到此地灵气稀薄,修士层次太低,还是画些低等的术符比较妥帖。 这么想着,他让南颜在旁看着,道:“我教你画一道冰壁符,平时随身附带一张,可挡炼气后期全力一击……” 南颜见他一连画了五张,朱砂落墨后,符文竟从红变成闪着微光的冰蓝色,触摸时还有些冰凉。一时间也来了兴趣,接过朱砂笔也开始练习,符箓绘制并非一朝一夕的功夫,一连试了四五张,都自燃失败,不免有些气馁。 嵇炀接着又画了两张,灵气已耗了七七八八,看南颜仍有余力,便知道这丫头天生比同阶灵气庞大,心里不免又多了几分惜才之意,口头便多了几分教育的意思:“你回去把我教你的字练好,符术自然而的然有所进益。” 南颜唯有在练字这一点上和穆战霆共进退,总觉得字能认识她,她能认识字就已经够了,非要把字练得够资格去考科举也太难为胖子的手了。 ……累得她的手瘦了不少。 和嵇炀暂时分道后,南颜一个人在坊市里四下逛着,始终没找到合适的丹药,过了片刻,才在一个炼气中期的修士摊子前看见了一个灰扑扑的药瓶写着“理气丹”。 “老板,这理气……” 南颜拿着理气丹正问摊主,摊主却在和其他人讲价,手里拿着一块巴掌大、蓝盈盈的纱,吵得脸红脖子粗。 “说了不卖就不卖,我正道修士,怎能同魔修交易?” “道友可别不讲道理,在坊市里摆出来了的就是可卖的东西,五百块灵石足够你这小修士突破炼气中期了,我耐心有限,你最好乖一点,否则……你最好一辈子待在坊市里别出来。” 讲价的是个全身裹在斗篷里的女修士,背上横背着一副半人大棺材,棺材上钉着十来枚血色钉子,看起来里面好似装着什么妖魔鬼怪一般。 这显然是个魔修。 魔修在修界中并不是没有容身之地,且魔道第一宗门天邪道占巳洲一地,与辰洲毗邻,两洲征战摩擦不断,但鲜少有元婴以上出手。 魔道修士修为增长极快,虽有心魔相扰,但较之同阶输多赢少,是以正道修士纵然不愿意理会他们,也不愿意得罪他们。 “你!”那炼气中期的修士一恼,但很快那女修士稍稍外露气息,一股庞重的灵气压身,修士瞬间脸色惨白,“筑……筑基前辈。” “我本不欲拿修为压人,哪知道你这小辈不识抬举。”女修士冷哼一声,丢下一袋灵石,竟要直接伸手去拿那薄纱。 突然,旁边有人伸手一拦。 “诶?道友,我让你帮我留着这块纱,我让妹妹先过来看着,你怎就卖出去了?” 南颜一抬头,发觉身后站着个白衣少年人,听声音既觉得特别骚包,一抬头,看他唇红齿白桃花眼,就更感风骚。 女修士微恼,道:“胡说八道,明明是我先来的!” 她没有再拿修为压人,因为她能感觉到,这白衣少年也同样是筑基修士。 摊主本就不愿和魔道修士交易,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道:“对,就是这位前辈订下了这灵材,还特地请这位小姑娘来看着。” 南颜站在那儿一脸茫然,但很快,白衣少年转头去看她,眼睛对上时,南颜竟一时失神,回过神来时,竟无意识说了话。 “对,我哥哥让我来看着的。” 女魔修冷笑道:“那你可喊得出来这胖丫头叫什么名字?” 白衣少年看了南颜不到一息,灵感迸发道:“球球,哥哥让你好好看着宝物,你就知道乱跑,回去得罚你。” 南颜:“……” “好个正道修士!这笔账我记下了。”女修士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等她离开后,摊主松了口气,道:“多谢这位道友相助。” 白衣少年拱手笑道:“同为正道修士,守望相助乃是本分,实不瞒道友,此物乃银鲛纱,说起来也算是一件罕有的宝物,乃北海鲛人织就,可遮挡部分灵气,那魔修怕是想拿来在‘秽谷春猎’中偷入秽谷深层。” 修士失色道:“啊?难怪最近凡洲魔修出没,这可如何是好?” “依我看这魔修怕是不会善了,不如我用一千灵石将这块银鲛纱买下,道友再求购些防身符箓,若不幸遇上,便推给我殷琊就是。” 修士略有犹豫,但对他的出价着实动心,道:“前辈的好意晚辈知晓,可防护符箓又何其难寻……” 唤作殷琊的少年人道:“球球身上就有,我一起买下换你那银鲛纱可好?” 南颜:“你喊谁球球?” 殷琊道:“谁应声谁是球球。” 南颜:“告辞。” 殷琊哎哎哎了几声,抓住她道:“我身上没带符箓,你身上的符卖我一张呗。” 南颜双手抱臂一脸防备:“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符箓?” “出个门连乾坤囊都不带一个,符箓灵气都外泄了。” 这是嵇炀给她的符,南颜自然不情愿卖,坚贞不屈道:“这是我哥传的符,我就是扔了,扔外面也不卖!” 殷琊道:“三百块灵石收你一张。” 南颜识时务道:“前辈要几张?不够球球就去喊我哥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突然暴富 殷琊最终还是收了她两张冰壁符,那修士过意不去,还以一百五十块灵石一个的低价卖了她一个可容方圆一丈的乾坤囊。 南颜突然就有了四百多块灵石的巨款,一时间没法消化,但金主好似更高兴,反复看着手里的银鲛纱,不停赞叹。 “果然是真品银鲛纱,上一次北海银鲛现世还是十年前……人族死了一城的修士,没想到还能得见银鲛族之物。”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南颜总觉得这个人开心得仿佛身后有条尾巴在摇来摇去。 “胖丫头。”殷琊陶醉完,转身道对南颜说道,“忘记你见过我,还有今天交易的事。” 南颜再次感到了刚刚那种迷惑了心神的感觉,但这次心有防备,神念微动,忽然颈处传来一丝清凉,瞬间驱散对方魅术。 咦? 南颜面露疑惑之色,但对方却以为幻术凑效,得意无比地离去。 南颜在原地站了片刻,始终想不明白脖子上的珍珠到底是什么东西,竟可抵挡筑基修士的幻术。但她又想到对方是筑基修士,也不大愿意多和他有什么瓜葛,抓紧了手里的乾坤囊,一连走了三四家卖丹药的修士摊,又拿二十枚宗门发的温骨丹买到了两颗岐黄丹。 南颜数了数,加上刚刚在卖银鲛纱的修士处换得的五颗理气丹,应该够她娘治病的了。 放下心后,南颜算算手头还算宽裕,因为刚刚卖了嵇炀给的护身符箓,觉得有点对不住嵇炀的心意,琢磨着应该给他买点什么做补偿。 修士修炼一般有三种途径,一是通过斗法提省心境,一种是大量服食丹药,还有一种是闭门苦修。嵇炀看起来像是属于最后一种,很少与人交际,宗门下发的丹药都换了灵石,除了同南颜和穆战霆说话,就是关门苦修。 旁边的法器摊上琳琅满目地漂浮着各种闪着灵光的法器,最多的是法剑,剑器用途最广,桃木剑铜钱剑驱鬼捉妖,金石铸剑斗法杀敌,还有一种六把一组的小剑,催动起来可成剑阵,只是看着便觉得杀伤力惊人。 除此之外,还有刀类,小旗,罗盘,护甲等。南颜发现攻击的法器较多,而防御类的法器较少,此类法器难以炼制,而且灵气消耗巨大,修士们大多会以方便的防护符箓代替。 ……难怪刚刚的冰壁符卖的那么快。 南颜看得眼花,又怕摊主看她年纪小好忽悠,一时难下决定。 此时旁边一阵喧哗,不少人挤了过去围观,只见是一个炼气后期的老者,慢悠悠地摆了摊,一拍乾坤囊,浮出十六个玉匣。 “邱老头,今天又有什么好东西?” 坊市的人似乎都认得他,那邱姓老者笑眯眯道:“老规矩,一百块灵石一只玉匣随便挑,里面可能是破铜烂铁,也可能是宝器丹药,今天嘛,这十六只玉匣里,有一支上品法器荷砚笔,无论是画符还是攻敌,效用皆不差。” “上品法器?!那可少说要值五百块灵石吧。” “笔类法器难得,若有合适的砚台相配,威力还要更上一层。” 南颜的手气还不错,以前跟她娘逛花灯节抽红包,每回都能中铜钱,寺庙里许愿也多的是上上签,想起嵇炀教她写字时用的还是毛竹笔,一时便有点心动,从人群里挤过来,举手道。 “我想要一个!” 邱姓老者一低头发现是个胖娃娃,笑道:“小道友可听清楚了,是一百灵石一只玉匣。” 周围人笑了起来,有人道:“小丫头还是留着灵石买灵果吃吧。” 也有人发现了她道袍上的宗门徽记,道:“你们可别笑,这是仰月宗的弟子,说不准比你们阔绰得多呢。” “……可看来也只是外门弟子而已。” 南颜眼睛一眨,道:“我替我师兄买的,不行吗?” “那倒是可以,只不过……”邱姓老者刚想说让南颜量力而行,就见南颜递来一袋灵石,他一掂就知道,一百块一块不少。 “倒是小看道友了。”邱姓老者满意地把灵石放到自己的乾坤囊里,“小道友挑吧,另外老朽提醒一下,这些玉匣并不是大的就东西多,挑完后最好也不要在坊市中打开。” 南颜知道他的好意,搓了搓手,觉得有一个玉匣灵光比其他玉匣稍微大那么一点,便伸手去够那只玉匣,中间手背忽然碰到旁边较为暗淡的盒子,手背忽然一阵微微刺疼。 “诶?” 邱姓老者道:“小道友这是怎么了?” 南颜把目标的玉匣抱在怀里,看着那只让她刺痛的玉匣,歪头想了想,还以为是错觉,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刚想离开,便听不远处有人道—— “贵宗的弟子果然身价丰厚,连一个外门弟子一出手就是一百块灵石,等哪日我受不了我那小宗门的师父,便去加入贵宗如何?” “哪个外门弟子?” 南颜一听这声音,就不愿意在这儿多留,等她想开溜时,似乎为时已晚。 下一刻,果不其然是褚京带着几个平日里有点矛盾的外门弟子大摇大摆地出现。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死胖子。”褚京一看她,就想起当日害他丢脸的事,冷笑道,“一百块灵石,可以啊,是穆战霆给你的吧,他可真舍得。” 内门弟子一个月的月例是一百块灵石,穆战霆因为资质着实过人,在内门颇得几个长老的青眼,褚京便以为是穆战霆给她的。 “哟,还有乾坤囊。买的是什么,拿出来让师兄看看。” 旁边的邱姓老者刚被照顾过生意,微微皱眉道:“几位道友,峡谷坊市是邱家的地盘,你们在坊市外小打小闹没人管得着,坊市内最好还是守点规矩,惊动了执法修士,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邱姓老者是炼气后期,比褚京和其他弟子修为要高一些,何况他同样也是邱家的一个闲职长老,在坊市中说话还算有点分量。 褚京这段日期圆滑了些,道:“道友多虑了,我仰月宗一向和睦,只不过最近宗门试炼将开,我们这是关心师妹进益罢了,看她买了些什么也无妨大事,是吧?” 邱姓老者不再说话,这是路人能做到的极限了。 “听说这儿最好的是一支上品法器荷砚笔,大家难道就不想看看?” 周围已有不少修士驻足,个个都十分感兴趣。 “上洲年年都有赌石大会,咱们凡洲没什么乐子,也就看人开个多宝匣图点趣味,小道友阔绰,一百块灵石眼睛都不眨的,给我们看看吧。” 周围人的目光丝毫不带善意,只有那邱姓老者淡淡道:“不瞒小道友,我这些玉匣里有一半中放的是一阶灵草与一阶妖兽皮,价值不过二十块灵石,他们想看,便给他们看吧。” 他言语里,并不觉得南颜能中头彩。 南颜抿着嘴,她四周都围着仰月宗的弟子,看样子若不开玉匣是不会放她走了。 “开啊!” “……” 她碰了碰乾坤囊里的玉匣,一咬牙,拿出来道:“我开了你就放走吗?” “当然,我们是同门,怎么会为难你?” 南颜无法,一开玉匣,众人一阵惊呼。 玉匣里两三棵一阶灵草旁,躺着一支瓷管白毫,笔身仿若桃花瓷,笔尾一朵绿萼红莲轻绽,似有荷香溢出,宝光吞吐,一看便是上品。 南颜:……完球。 众人一片惊呼。 “这小姑娘好手气!” 褚京眼里迸发出贪婪之色:“好法器!” 旁边的外门弟子纷纷对褚京道:“恭喜褚师兄,这荷砚笔和师兄功法相合,猎场试炼定能名列前茅!” 他们根本就没在意这东西现在在谁手里,心思昭然若揭。 南颜:呵呵哒。 褚京脸上掩饰不住地贪婪,佯装咳嗽一声,道:“穆战霆是火灵根,你这荷砚笔属水风,不合他用,师兄也不欺负你,拿一件火属性的刀跟你换,你我之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纵然是内门弟子,得到的法器也不过是下品,和这荷砚笔根本没得比。 南颜突然觉得难过,她实在是想把这支笔给嵇炀,但实力不够就是不够,他们修为比自己高,就是能光天化日之下欺负她。 她忽然就想明白了她娘临走前和她殷殷叮嘱的话。 ——狭路相逢勇者胜,须因祸福趋避之。 修了仙,做了修士,和之前她在凡人中过的并没有区别,一样有南村群童欺她。 没有几个人会像嵇炀一样,一直对她好,照顾她。 “装什么哑巴?内门弟子愿意跟你换是你的福气,还想坐地起价?” “好。”南颜把酸意憋回去,道,“这笔是我拿一百块灵石买的,我不要你的法器,你再在这个爷爷这儿拿一百块灵石买一只玉匣,这笔我就给你。” 邱姓老者微微动容,今天最有噱头的宝物第一个被开了,本来是亏本的,这小丫头还让人一百块灵石买他其他的玉匣,也算是为他挽回点损失。 一百块灵石褚京也不是出不起,但一时也有点肉疼,冷哼道:“哼,你怕是傻子,剩下的多半是破石烂铁。” 但即便这么说,和荷砚笔比起来,这一百灵石确实赚得太多了,为免其他修为更高的修士出来打岔,褚京连忙付了灵石,一把抢过荷砚笔便离开了。 “修界多是薄情人,小道友这又是何必。”邱姓老者见南颜挑了只灵光暗淡的玉匣,叹了口气道,“老夫乃皖南邱家的外门长老,他日若有缘,算老夫欠你半个人情。” 南颜把那只刚刚有所感应的玉匣抱在怀里,此时也不觉得那玉匣会电她了,道:“没事的老爷爷,等我变厉害了,我就去揍得他们再也不敢欺负人。” 说着,她气息微微外放,邱姓老者感应到她已经炼气初期,面色微惊:“你……今年多大?” “再有两个月我就九岁了。” “八岁的炼气初期……不得了不得了。”邱姓老者惊讶于她的资质,有心交好,道,“今日也算有缘,送你一只感灵玉扣,不算什么好东西,愿你道途平顺。” 感灵玉扣,可轻微感知妖邪之物,算是修界最常见的饰品之一。 南颜对他人的好意向来感念极深,连忙道过谢后,忽然上空一只机关鸟飞过,口吐人声—— “坊内走丢的南颜小道友,你的师兄在坊市入口等你,听到请往入口汇合!听到请往入口汇合!” 南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七佛造业书 南颜一路捂着脸跑到坊市口,那里与其他随意摆摊的地方不同,是一个有门匾的铺子,简单写着“偃甲”两个字。 嵇炀就在门口,见了她来,抬手招了招。 “我找不到你,只好出此下策……怎么?买药遇到麻烦了吗?” 南颜微窘,本来想给嵇炀买点东西,没想到遇上褚京,现在两手空空,确实有些尴尬。 “药都买到了,遇上个冤大头,你给我的那两张符我就卖灵石了……”南颜绕开褚京,简单把偶遇殷琊的事说了说。 “银鲛纱?” 嵇炀听完,看着南颜,忽然露出一丝奇异的笑,道:“那他确实是捡了个便宜,有那片银鲛纱,他应可在秽谷猎场外围行走无虞。” 南颜多次听到这个词,隐隐觉得耳熟,道:“秽谷是什么?” 此时旁边偃甲店里的店主从一堆木头零件里抬起头,插嘴道:“小丫头有所不知,修士要炼丹炼器,就要有材料,材料除了各大秘境,就是从妖兽身上出。猎杀妖兽便要有相应的猎场,修界有三大猎场,分别是秽谷外围、北海妖涡和山海禁决,后两个由上洲所有,而且太过危险,只有结丹后或可一探。而秽谷却正是在凡洲境内,此地常年大雾弥漫,不时会有妖兽自雾中窜出,前往附近山脉作恶,是以年年都会有大批修士三五成队前往秽谷外围猎杀妖兽。” 南颜又问道:“可这和银鲛纱有什么关系?” 嵇炀解释道:“秽谷之中妖兽固然危险,但真正让修士却步的却是一种名为‘阴祝’的邪物,我之前让你细读的《凡洲地理论》里应当有所记载。” 南颜略一回忆,确实读过这么一段,因为太过可怕,半夜睡不着还去敲了嵇炀的门求哄。 ‘阴祝’乃是修士死后徘徊生前死地不肯离去后,与地气结合而生的邪物,无形无质,人面鬼身,形如飞头獠,见了修士便会一拥而上,先是吸干灵气,再啮食生人之气,待将修士吸成空壳后,便寄身在修士遗体内,让修士恍如行尸走肉。 阴祝虽凶残,但却依存地气而生,不会离开秽谷内围,修士若是想进入秽谷内围寻宝,须得借助可以完全遮蔽灵气的宝物,而银鲛之物便是最好的遮蔽灵气之物。 “眼下即将是妖兽繁衍的时节,秽谷外围猎场不日开启,你说的那位得到了银鲛纱的筑基修士确实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南颜一想,敲了一下掌心,道:“难怪刚刚褚京说什么猎场开启在即,强买我那支笔原来是是为了这个。” 她刚说完,嵇炀便转过头来,南颜不由得立马捂住嘴。 “你遇上褚京?”嵇炀眉梢微扬,再次从上到下看了看她,南颜显然没受伤,那多半就是妥协了。 南颜默默点头。 “你做的对,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该和他们起冲突……只是,若我不催,你平日里甚少握笔,怎么会想着择一笔类法器?”嵇炀甫问出口,便察觉南颜目光躲闪,瞬间了然,“你想送给我?” 南颜抿了抿嘴,道:“……没送成嘛,就别问了。” 诗经有云,投桃报李。 嵇炀对南颜的指望不过是希望她平平安安修道有成,等到他们的同命锁解去后,南颜去寻亲,而他去雪恨,彼此各安天命。 现在,倒是有点欣悦。 “道友,你要的偃甲部件在这儿,你点点数。” 身后偃甲铺子的修士把一堆偃甲零件摆到他面前:“四方榫二十,铁皮花木三尺,犀角喙六个,绝灵齿一盒,还有连理浆一竹管,四颗一阶疾风蛇内丹,我家铺子的都是上等货色,手艺没的说,至于能不能拼得起来,嘿嘿~就看各人本事了。” 南颜踮脚扒在柜上看着嵇炀把这么一堆木头铁栓收进乾坤囊一起结了账,看起来没多少,却足足花了五百余块灵石,好奇道:“这是在做机关吗?” 店主今日赚足了灵石,态度极好,道:“修士修行中,丹器符阵多少都要有些涉猎,偃甲机关,是其中最好学,也最难学的一门,只要够聪明,就算只是炼气期也能做出可抗筑基的偃甲。不过偃甲制作最易出错,有多少身家够这位小友消耗的就不得而知了。” 南颜素来对嵇炀无条件信任,拉了拉嵇炀的衣角,小声道:“你要做偃甲还缺什么吗?我现在可有钱了。” 嵇炀失笑道:“我不缺,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时辰不早,也该回宗门了。” 到最后还是没能送成礼物,南颜一路蔫答答的,直到被送进居舍的门,嵇炀才叫住她。 “稍等。” 南颜转头:“怎么了?” 嵇炀道:“小人一时得志,不需放在心上。” 南颜虽点了头好似听进去了,但眉间的懊丧却是难掩,嵇炀觉得有些好笑,半蹲下来温声道:“阿颜,把手伸出来。” 南颜不明所以地伸出掌心,嵇炀负在身后的手翻出来,五指微张,下一刻,一丝冰凉落在南颜掌心,随后蓝幽幽的荧光从二人掌缝间飘出,空行鱼摇着尾巴围着南颜徐徐游弋,照见她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南颜一时发怔,随即有一种把床底下的本子都烧了的冲动。 ……什么书生公子,什么浪子豪侠,比不上她哥一分一毫。 她赶紧掐了一把腰上的软肉冷静冷静:“哥……少苍,你怎么会想起来送我这个?” “……” 嵇炀略一顿,他也想不起来为什么当时路过那个摊子时是出于什么动机,也许只是单纯觉得南颜想要,就这么做了。 偶尔哄孩子玩,感觉也不差。 “就当,”他找了个比较合适的说辞,“是你刚刚想送我东西的回礼吧。” 南颜茫然道:“……可是我没有送你呀。” 嵇炀却起身,眸底神色幽微。 “你已经送给我了。” …… 关门上榻后,南颜在榻上滚了两圈,未能成眠,找了只笔洗临时做鱼缸,放在榻头看里面的空行鱼飞起又潜入水中,呵呵傻笑了好一会儿。 ——少苍要是她亲哥哥就好了。 也许她娘会说,不是亲哥哥更好,可以图谋不轨。 但肉肉总是会让南颜承受着这个年纪不应承受的冷静。 捏着肚皮肉让自己六根清净了之后,南颜借着空行鱼的夜光,把白天那只玉盒从乾坤囊里取出平放在面前。 她始终记得这只玉盒的古怪之处,仿佛心里有某个声音,异常渴望得到它。 南颜搓了搓手指,小心地打开玉盒,里面并没有灵光绽放,只是安安静静地躺着几件东西。 几张妖兽皮空符箓,品质比一般的纸质空符箓好很多,如果给嵇炀,想必可以画出更好的符箓。 南颜把符箓收起,挑出第二样东西,这是一颗避水珠,含在口中能让修士在水下待一个时辰之久,比一般的避水诀好用些,就算筑基后,也可减少灵力消耗,算是件很有用的东西。 南颜心觉不算亏,点点头,看向最后一件东西,竟是半片乌黑的玉符。 玉符一般用作记载功法图谱,修士间传递重要的信息也是用玉符互相交换,这片玉符有指长,看上去神秘幽邃,不像是普通东西。 南颜把玉符拿起,对着光看了半晌,只在表面看到“……业书”两个古拙的字,贴在额上后,以神识探入,却被反弹回来,只隐约看到一些破碎的字迹。 ……原来是玉符已毁坏,里面的功法也残破不能识,难怪邱姓老者要把它拿来放在玉匣里凑数。 南颜仰躺了一会儿,一转头,脖子被颈上的珍珠一硌,微微吃痛之下突发奇想。 她脖子上这颗珍珠有古怪,能瞒过筑基修士的幻术,而刚刚自己的神识是被玉符反弹回来的,如果催动珍珠,隐蔽神识波动,能不能瞒过玉符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她这么一想,立马盘膝坐好,把玉符贴在额上,将灵力输入珍珠同时,调动神识再一次入侵玉符中。 这一次她的神识再没有遇到反弹,而是悄悄侵入一层暗红壁障后,眼前一黑,随即五个古拙的血字烙印在脑海。 七佛造业书。 随后,五字散裂,重组一句扉页之言—— “我是杀生造业佛,悟得禅机献魔罗!” 这句话恍如血海翻滔,南颜脑中仿佛一瞬间有万千金身佛口诵诛魔心诀,浩浩荡荡,似要撑破她的灵台。 “呜……” 七佛造业书,佛门叛道功法,主旨为佛心修魔,分造罪篇,涤罪篇,伐罪篇,三罪尽,得证真佛身。 真佛者,历世间诸业,净业诛魔,妖邪辟易…… 功法强行烙印脑中,南颜只坚持了三息,便彻底昏迷过去。 等到她再次醒来时,窗外已有鸟鸣声声,天色微亮。 南颜睁开眼,只觉头部剧痛,眼神失焦许久,才慢慢恢复神智。 “这是?” 她手中的黑色玉符已彻底化为齑粉,一部残破的佛门功法如大日高悬于神识之内。 七佛造业书,识罪篇,和半部涤罪篇…… 修士修炼,最重要的乃是术法和功法,术法则是种种修士的攻击手段,包括五灵术法等诸般斗法手段。 而功法主用于境界的提升,好的功法能让修士的修炼进境事半功倍,高阶的功法自带招式,随着境界而不断增强。 ……无论如何,南颜知道,这比仰月宗统一下发的仰月功好了不知道多少档。 南颜想到这儿心情顿时飞扬起来,刚想奔去告诉嵇炀,忽然发觉自己不能把七佛造业书这五个字说出口,甚至连口诀也是刚一想透露就自动哑巴了。 困惑了片刻,想到那玉符既然如此严密,应当是自带不能外传的禁制。 看来是只能自己练了。 南颜坐回到榻上,细细查看这部功法,喜忧参半。唯一让她顾虑的是,这部功法虽然是佛门功法,却怎么看怎么和魔道功法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过好在她是炼气期,可以尝试先练一层,如果实在发现苗头不对,及时散功改修也不会伤到根基。 她把心一定,按照七佛造业书第一篇的“识罪篇”大纲,默读数遍,本来在她的年纪,读这些晦涩的口诀应是相当困难,不过幸好嵇炀逼着她读了很多书,触类旁通,很快便通读了功法大纲。 七佛造业书,练得识罪篇,可使真元有如佛言加持,对妖邪鬼氛极其敏感,灵力出手时对一切魔道功法有镇压效力。 一般修士的灵力不催动时,与灵石一样呈青碧色,经过此功法锤炼后,本来十成的灵力被压缩为七成,催动间,一层稀薄的佛言在灵元周围流转。 正常的修士经不起这种消耗,就算练成了,灵力虽然精粹许多,但与人斗法若拖得久了也会不够用。 但嵇炀曾评价南颜天生灵气庞大,却是最适合这种可以放肆锤炼灵气的功法。 气行周天数度,直至日上三竿,南颜才收敛功法,灵气回敛时,气海深处一声轻响,一股浊气从七窍溢出,但随即古怪的事情发生了,周身泛着金光的灵气骤然窜出,汹汹地把浊气捉住绞杀殆尽,直到空气中半分浊气不留,才徐徐收归体内。 南颜睁开眼时,眼底隐现光,如菩萨宝相,随即神思回归,不免震惊。 “这功法……杀性好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人心险恶 只要是修士就知道,佛门功法修炼者极少,因为佛门以慈航渡世为理念,以防御为主,攻击手段极弱,根本不适合在争斗激烈的修真界存在。 而这部七佛造业书反之,彷如金刚怒目,以吞噬杀灭一切邪魔鬼氛为任,手段宛如修罗。 “难怪看见玉符里的字时,像是看见血海滔天一般……” 南颜隐约有点担忧,却在堪堪收功前,觉得浑身气脉一震,竟直接晋升炼气中期。 南颜:…… 这就是顶级功法的好处,不止霸道得直接吞没仰月宗心法的根基,还挟势冲破桎梏直接晋升境界。 南颜虽然心有挂碍,但也不得不承认提升境界的感觉太好了,可操控的灵力骤然提升三成,神识范围也扩宽至一丈,一丈之内的风吹草动无不知悉。 ……反正她有珠子可以遮掩气息,要不然就这么先练着? 南颜自认为也看过不少民间话本了,如此套路必是她娘成日念叨的天命之子,这么想来,她何须天命之子庇佑,自己就可以日天日地了。 南颜顿时有点膨胀,脚下飘乎乎地出了门,却见隔壁嵇炀挂了闭关牌免扰,顿时气泄一半。 挂了闭关牌说明内中主人必有要事,若是轻易打扰,万一坏了他修炼就不美了。 在门口抓了会儿石子儿玩,南颜仍不见嵇炀有出来的意思,便离开去了灵田区,把新长成的一茬灵草收割好,带去药堂交差。 路上忽然觉得平时熙熙攘攘的外门忽然少了很多人,待交了灵草时一问,却是今日内门小比。 “……外门的弟子都去小广场看内门弟子比斗了,哪儿有人来干活哟。”药堂相熟的童子一脸菜色,看样子是干了不少活。 南颜好奇道:“什么比斗这么厉害,大家都去了?” “此次凡洲诸宗趁秽谷外围猎场开启,据说内围更是珍宝无数。今年的中围名额,我仰月宗只得了十个,便让炼气期弟子小比一场,挑几个合适的跟随师长们去中围,我们这些外门弟子有愿意去外围的,可随宗门渡空舟一同去……不过嘛,没有师长保护,生死由命。” 如此一想,当然跟着宗门的筑基前辈们去秽谷内围比较安全。 “可是听说秽谷很危险呀,只是为了争夺内围的名额,应该没有多少人愿意去吧。” “掌门为了让内门弟子参加,此次小比最后得胜的,奖励可是筑基丹呢。” 筑基丹? 南颜立时便想起了当时内门的大弟子符浪亲自来药堂,中途却被截了筑基丹的事,好奇道:“上回那位长老不是说筑基丹是要拿去打点上洲特使吗?怎么又拿来做彩头了?” 童子嘿嘿一笑,道:“上洲特使另有要事,没空在我们南部的小宗门附近停留,想打点也无处打点去。按理说这枚筑基丹该是符浪师兄的,可没想到内门新来那位天骄前日忽然突破炼气后期,与符浪师兄炼气大圆满只差一线之隔。掌门觉得他更有希望筑基,但又不好意思把筑基丹直接赐下,便张罗了这场比斗。” 一说内门那位“天骄”,南颜自然知道是穆战霆。 他被圈在内门里修炼已有两个月了,怕是不晓得外门这些个幺蛾子。 南颜疑道:“既然筑基丹本该是符浪的,掌门这么做岂不是有失公允?” 童子嘿嘿一笑,道:“我们这种凡洲小宗门资源贫瘠,符浪师兄已经连续两年筑基失败,掌门自然要有所考量。” 仰月宗只有一个年事已高的结丹老祖,常年在门内闭关,连掌门都是卡在筑基大圆满多年,余下的筑基修士不过十余,按理说最有希望能突破此界限让宗门延续的,还当真除了穆战霆不作他想。 “对了。”童子又说道,“内门小比现在应该快到最后一场了,师父还要我在丹炉看火,你帮我去下个注,赌符浪师兄赢。” 说着,童子拿出三块灵石递给她。 南颜哦了一声接过来,出了药堂便往内门的小广场走去。 仰月宗的内门平日里不会轻易允许外门弟子进入,今日正逢小比,特地开了偏门,让外门弟子前来观战。 来的大多是炼气期的年轻人,心性尚未定下,此时台上比斗的内门弟子只剩下四名,有人便在台子下面开起了赌局。 南颜看见开赌局的正是当时她人门时骗新人温骨丹的那两个弟子,可见这两个人在门中设赌早有名声。 台上打得正酣,宝光四散,风土水火相交击,不多时,只听轰然一声,台子上摔下一人,滚了两番才停下,一身焦痕,宛如刚从火场中冲出。 南颜一抬头,便看见穆战霆站在斗场正中,周身火息渐收,连斗三场,看起来竟还有余力。 “不愧是天灵根,还没有人在他面前走过三合!” 台下众弟子连声赞叹,南颜正想出声喊他,忽然旁边一个粉色倩影上了台。 “穆师弟刚刚那招好厉害,什么时候可教教我?” 正是掌门千金薛凝儿,仰月宗炼气期弟子的大众女神……据说,是个半阴鼎的体质。 南颜记得和她一批入门的有个女弟子叫孟盈,在外门里已经算是顶尖的好看了,和这个薛凝儿比起来,却总觉得少了那么一丝幽柔的魅意。 她看了看左右,发觉周围的外门弟子皆有些痴迷之色,可见阴鼎体质天生对男修有着一定的吸引力。 此刻薛凝儿正缠着穆战霆,又是递茶又是擦汗,丝毫不掩饰眼中仰慕之意。 “……这回跟着长老们前去秽谷,我们偷偷溜去附近的凡人坊市玩好不好?我长这么大还没过过凡人的中秋庙会呢。” 穆战霆被女修身上的香味冲得鼻尖发痒,但又不好意思躲开,嗯嗯啊啊地应付了几声,忽然余光瞥见人群里站着一个胖砸,里面奔到斗场边缘。 “南颜!” 穆战霆背对着薛凝儿没瞧见,南颜一直好奇地看着薛凝儿,只见这个炼气后期的女修眼中竟杀机一闪,直到顺着穆战霆的目光看见南颜时,才收敛寒意,随后有些不可置信。 “这位……师妹是?” “这是我妹妹。”穆战霆单手撑着台子边利落地跳下来,抓着南颜抱怨道,“我出不去你也不来找我,你知道我整天对着一群黄瓜脸多无聊吗?我新学的诗词都没有人听——” 南颜被晃得脑壳晕,一听他从滥用成语进化到滥用诗词,顿觉惊恐:“内门那么严,能进的来才有鬼咧,我现在不学无术沉迷修炼,你让嵇炀教你去。” “我不,他偏心眼子只喜欢教你,对我就丢本书让我自学。” 叽叽歪歪了好一会儿,薛凝儿轻飘飘从台上下来,端着矜持的笑,道:“小师妹长得真是可爱呀,要不要师姐带你去吃点心?” 穆战霆看看南颜,又看看薛凝儿,震惊道:“她可爱?薛师姐,你眼睛没事?” 薛凝儿:“……” 南颜:“你继续打吧我走了。” 此时旁边的斗台上,胜负也分晓了,获胜的人手中转着一支灵光饱满的荷砚笔慢悠悠走下来,目光先是被薛凝儿吸引过去,随后看见穆战霆,眼底一阴。 “薛师姐不是在里殿听长老的修炼心得吗?怎么有空来这儿?” 薛凝儿微笑道:“里殿里闷得很,我便出来散散心。诶?师弟这笔可是上品法器?” 南颜看见褚京拿着荷砚笔走过来,心里就很气,但很快发现一件事。 上回在坊市里,她面对褚京时,对方身上的灵力还能压制她,而现在她仔细看褚京的修为却好似透明的一般,甚至有一种感应,她和褚京交手的话,完全可以轻易击而败之。 明明褚京应该和她一样是炼气中期才对。 褚京感应到南颜的视线,还以为她是在对荷砚笔的事耿耿于怀,当即神色转晴。 “能让我闯入前十,还是多亏南颜师妹赠笔。” 薛凝儿笑道:“这笔是上品法器,南师妹若送得起,怎会在外门当中,褚师弟莫开玩笑了。” “这嘛……哈哈哈,也许是师妹不识货,让我捡了个便宜吧。” 穆战霆一开始还没明白,听到这儿和旁人的窃窃私语,才知道褚京是强买了南颜的东西,当即怒道:“你找我麻烦就算了,欺负小孩算什么?敢不敢上斗场赌斗?” 褚京虽然看不惯他,却不想和他对战,道:“穆战霆,你一个炼气后期,怎么好意思对炼气中期出手?师门对你恩重如山,是让你欺负同门的吗?” “我倒是想反问你,你一个炼气中期,怎么好意思对炼气初期出手?” 褚京冷笑道:“我可没出手,是南师妹自愿交出这笔的,还收了我的灵石,有的是人替我见证。” 南颜后来因此得了七佛造业书,算是因祸得福,想了想也没那么生气了,便扯了扯穆战霆的袖子,道:“没事,是我自愿的,没必要和小人纠缠。” “那可不行!” 旁边忽然有人拨开人群出现,正是内门的大师兄符浪。 南颜周身灵气莫名一动,连忙稳住心神,看向符浪,发现他比上次见脸色有些苍白,神色更是阴鸷许多,似有一丝暗色在眉目间流转。 ……让人觉得颇不舒服。 南颜忽然想到所有的修炼功法扉页便写着一句话——修士心境不稳,会自生心魔,心魔若生,轻则影响境界晋升,重则心性成狂堕入魔道。 莫非是七佛造业书心法感受到人心魔之气,想主动攻击? 南颜一时有些惊恐,世上修士千千万,多少都有些心魔,若七佛造业书这般霸道,见一个染心魔的就要杀一个,那自己岂非有如修罗? ……麻麻我怕。 就在南颜惊慌不已时,符浪站在穆战霆与褚京中间,道:“我仰月宗素来以和为贵,尤其是在秽谷猎场开启前,若是门人不和,让别的宗门看了笑话,掌门也必会责备我等。不如趁今日,穆师弟和褚师弟一战了结,无论结果如何,两方都不得再主动寻衅。” 褚京愕然道:“符浪师兄,他可是炼气后期!” 符浪道:“确实,褚师弟还是炼气中期,穆师弟如此未免以大欺小。不如这样,正好凝儿师妹在此,做个见证,让我们把穆师弟的修为暂锁,压制在炼气中期,你们二人再公平对决如何?” 穆战霆对褚京怀忿已久,一门心思想弄他,符浪话音一落,他立即道:“好!” 南颜一听觉得不妙:“不好!” 符浪冷声喝道:“外门弟子没资格说话!” 南颜饱览群书,觉得这肯定是个套,扯着穆战霆耳语道:“他们多半在坑你,你小心点别上当。” 穆战霆觉得南颜言之有理,但是上下打量了一下褚京,感觉对方脸色发青根本就不敢跟他对视,又觉得南颜多虑。 “你忧国忧民了,你看他抱头鼠窜,多半一上台就插翅难逃了。” 南颜:“大哥。” 穆战霆:“咋?” 南颜:“君子动手不动口,你以后少读书多打架吧。” 最终南颜还是强行塞给他一张嵇炀给的冰壁符,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发现不对一定要用,穆战霆才让旁人暂锁修为上了台。 褚京一直不安地看着穆战霆,眼里恨意难减,但在符浪为他检查修为之后,面上露出一丝异色,随后底气足了几分。 南颜眼皮子一直在跳,不止是在看着台子上看似一边倒的战局,眼神还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往符浪那边瞟。 七佛造业书的心法一直在气海里闹腾,唯一和走火入魔不一样的是南颜的意识非常清醒,感到自己一身正气,恨不能化身正义的使者逮着符浪的脑壳一顿敲。 符浪也注意到了南颜时不时地盯着他看,一时脸色阴沉。 ……莫非这丫头察觉到了他的手段? 不知为何,被南颜一看,他的心里就莫名发毛,但放出神识仔细感受了一下,对方又的确只是个炼气初期的小娃娃没错。 八九岁的炼气初期,听说穆战霆从不服用宗门赐下的丹药,想必都给他这个所谓的妹妹了。 ……倒还真是有情有义。 符浪冷笑一声,而此时台上战局已逐渐分晓,穆战霆数道炎刃追下,褚京的荷砚笔唤出的水壁纵然属性上克制火,但仍旧不敌,水壁一破,整个人被两道炎刃交叉击中胸腹,狼狈跌落。 “穆战霆,胜!” 整个过程并不出意外,穆战霆几乎是单方面吊打对手,就在众人都以为此事落幕时,已经倒在地上的褚京却忽然出手,一道冷冽寒光从袖中袭出,直刺穆战霆后心。 “大胆!” 在场监督的足有三名筑基长老,其中一名立即出手,击飞褚京,却无能阻止那道寒芒刺中穆战霆。 “大哥,符!” 穆战霆听得南颜一声大喊,心念一动催动冰壁符化为冰壁,及时挡住寒芒,而后者也应声落地。 却是一只蓝梭,穆战霆以为挡下了,心神稍松一瞬,蓝梭却突然碎裂,里面飞出一根幽暗小针,瞬间没入穆战霆体内。 南颜没来得及反应,只看见符浪眼底掩不住的狂喜。 “……不枉我借来这筑基之宝,这下看你还不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启程秽谷 修真界的天才千千万,出意外中途夭折的也并不少见。 掌门带着四五个长老围着重伤的穆战霆看了足足一个时辰,扼腕地得出结论,一个炼气期的弟子被筑基灵宝毒针刺中,毒入气海,虽不致死,但如果没有元婴修士出手为他剔除气海毒素,终生筑基无望。 莫说仰月宗,整个凡洲加起来也没有几个元婴期的大修士,这个结论一出,基本宣告穆战霆废了。 “阿颜,这是不是就叫做门前冷落车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了?” “这一句倒是挺应景的。” 南颜撑着脸,比商人妇还愁,不停念叨:“你当时就不应该——” “停。”穆战霆像烙饼似的在榻上翻了个面儿,道,“你都念叨第二十遍了,我就再说一遍,哥打过的人,从来不后悔。” 他的性格和江湖上的游侠儿是一样的,打得过就莽,打不过就溜,洒脱得不行。 南颜道:“那他们要是趁你落难欺负你呢?我是不知道你在内门得罪了多少人——” 穆战霆:“除了掌门的女儿,都得罪了。” 南颜:“……” 你可以的。 不多时,穆战霆居舍外有人敲门拜访,却是一个内门的弟子。 “打扰了。”那弟子面带微笑,一脸和气,说出来的话却显世态炎凉,“本不该打扰穆师弟养伤,可隔壁是掌门千金的闺阁,昨日掌门夫人说薛师妹待嫁年华,为声誉计,还请穆师弟暂时搬到别处静养吧。” 他受伤之前,可没有人说过住得近影响掌门千金声誉。 南颜:“……你怕是连掌门女儿也得罪过。” 等到穆战霆卷着铺盖跟南颜去敲嵇炀的门时,嵇炀才终于结束了短暂的闭关,出来时眼中略带倦色。 “你看他还有救吗?” 嵇炀:“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什么都会?” 南颜和穆战霆双双点头。 嵇炀:“……” 嵇炀:“进来吧。” 嵇炀在给穆战霆把脉的时候,南颜就在殷勤地帮他打扫他房内满地碎木头渣,收拾干净后乖巧地坐在一边。 “毒入气海,掌门一定告诉你,此毒留存之下,绝无筑基希望。”说着,嵇炀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好在此暗器入体前遭阻,不至于全然无救。凡洲贫瘠,掌门所言不必尽信,据我所知,如能在三个月内找到三阶乌啼蛇的蛇毒,有三成希望可以毒攻毒克化之。” “那剩下六成呢?” “如有不测,我们可以给你找个风水宝地就地埋了。” 穆战霆心态非常稳:“三成足够了,你为什么这么博采众长?” 嵇炀面无表情道:“你放下成语词典和诗词歌赋,多读神州地理,也一样博闻广见。” 三阶的乌啼蛇相当于初初筑基的修士,莫说妖类天生妖体强悍,便是同等级的人族修士,也是可以轻松碾压。 嵇炀说完,也知道三阶乌啼蛇很难战胜,道:“为今之计,可以到秽谷猎场碰碰运气,运气好的话可用灵石购些蛇毒。” 南颜此时忽然想起符浪最后明显是心魔已深,便觉得他们对穆战霆一定会落井下石,遂建议道:“我想趁此机会辞别宗门,你要不要一起?” 炼气期的外门弟子若有需要,可以向宗门上缴一笔灵石,离开宗门。穆战霆虽然并非外门弟子,但如今看宗门的态度,对他也冷淡下来,若提出离开,想必也不会很难。 做没有宗门的散修也是一条路子,可以不必再面对门内的纷争。 穆战霆明显有些意动,但随即摇了摇头道:“仰月宗倒也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就这么走了岂不是不够意思?不过你之前说的也有理,我懒得再看见那几个毛人,如果这次秽谷一行能还宗门个人情,我就离开。” 南颜立马吹了一波义薄云天云云,哄得穆战霆膨胀不已。 “南颜,出来说话。”嵇炀听了一会儿,忽然说道。 南颜一抖,小孩子的敏感让她察觉到嵇炀平静语气下的不悦,跟到院子里后,小声问道:“少苍,怎么了?” “你要离开,是要做散修,还是要归凡?” 南颜不知为何不敢正面回答,耷拉着头,弱弱道:“……我想我娘了。” 人之常情,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来仙门找给她娘治病的药,可事实却未必如她所愿。 ——本座兵解在即,更放心拿你的命保我女儿的命。 嵇炀相信她娘当时没有说谎,否则也不会拿同命锁这种消耗巨大灵力的东西来捆缚他让他保护南颜。 ……只是她或许会很难过。 嵇炀微微垂眸,声调放缓:“你心意已定,我便不强求,秽谷离你母亲定居之处可近?” 南颜一抬头,道:“近的,我娘回孔州的老房子去了,还能赶上中秋呢。” 嵇炀顿了顿,道:“我陪你去……也算,对你娘有个交代。” 南颜这段时间一直憋着没说,如今说出来了,心里一阵畅快,摇着嵇炀的手道:“我打算以后就和娘在孔州长住,以后你要是修道有成,路过孔州的话要来找我呀。” “你终究还是想回家。”嵇炀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可惜,我原以为你长伴的人会是我。” 月色漫洒,竹影轻摇,少年人眉眼间依旧是一副矜持守礼的姿态,言语间的意味却多有深长。 南颜:“你打住!” “嗯?” 南颜一边退一边说:“在你身边待久了我会很没数!真的会很没数!” 她说完,人便闪了个没影儿。 南,颜。 嵇炀在原地凝立了许久,无声轻喃这两个字,竟似有两分悲怜。 …… 八月初一,仰月宗派三名筑基长老率领门人启程前往秽谷地界。 门人中,内门弟子十数,外门弟子足有六十余,穆战霆同在其列,路上虽有人冷嘲热讽,却不敢有实际动作。 毕竟,他纵然无法筑基,也是炼气后期的天灵根修士,除内门弟子外,少有人能匹敌。 载着仰月宗弟子的渡空舟足有三十丈长,如庞然巨物翱翔天穹,南颜第一次被载到如此高空,趴在船沿目不转睛地看着壮阔的云海和穿梭云层的飞鸟。 她本以为自家宗门的渡空舟已经足够大了,等靠近了秽谷地界后,空中慢慢有了其他的宗门的空行之物。 有背负鳞甲,可载百人的巨鸟,也有比仰月宗的渡空舟大三倍的楼船,更有甚者,还有三五筑基修士同乘一只铜钵般的法器御空而来。 “快到了,众弟子抓紧护栏!” 南颜知道这是快落地了,依言抓好,哪知正准备下降时,前面的筑基修士忽然大声喝道—— “是小云车,快让道!众弟子低首!” 声音一出的同时,南颜看到,无论是翼展百丈的巨鸟,还是气势汹汹的楼船,纷纷宛如惊雀般避开让道,几息间,此处天穹一片寂静。 四周的弟子都低头不说话,南颜心中好奇,微微抬眼,借着余光看见天穹上方的云层忽来霞光开道,一尊四足身生云、宛如狮虎的异兽,巨神临世般拨开云层,飘身而下,身后拖着一驾掩在淡雾中的青石车,丝毫不停留地从满天凝滞的诸门诸派中迤逦而过,没入下方的云层中。 不知过了多久,渡空舟再次开始启动,方才有人惊叹。 “……道生天小云车,那车中怕是上洲特使,没想到竟也来了秽谷,看来今年秽谷情状有异。” “不愧是上洲气象,单那尊拉车的云兽,怕是就有结丹圆满,不知真正的帝云辇会是何等气势。” “哈~你这辈子都不会见到的,那可是帝君的圣驾。” 众人议论纷纷间,渡空舟已庞然落地在一处裂谷前。 南颜抬头一看,这是一处笼在迷雾中的谷地,此时四周分明是朗朗白日,这处谷底上方却愁云惨雾,显得阴沉非常,而内中隐约见得林木丰茂,甚至偶有兽类的吼声传出。 周围落地的其他宗门空行之物极多,却没有刚刚惊鸿一现的小云车。 秽谷入口处已积满了人影,包括散修在内,足有三四千余人,所有人都看着秽谷的入口,眼中多是对当中奇珍异兽的渴望。 “秽谷外围又称猎场,每年八月前后,雾气回敛,凶兽蛰伏,外围只剩下三阶及以下的妖兽游荡。内中虽阴气惨重,但也滋养了许多喜阴灵草,只要带回辅以炼丹之法,必成珍丹。” 修士门细数秽谷种种好处,不多时,一个紫衣老者自一艘巨大的楼船徐徐步出,一步瞬动,再出现时已至秽谷之前。 结丹修士! 炼气期的修士最能感受到来自于高阶身上浓烈的威压,万众瞩目中,那紫衣老者拿出一面罗盘,并指划下道道玄妙符文,不多时,罗盘浮上高空,昊光落下,在秽谷谷口撕开一角雾气,随后慢慢扩大,形成一个圆形的入口。 “秽谷猎场已开,三十日内结丹之下可任意进出,有所得者,可在附近坊市交易!” 老者言罢便消失在空中,下一刻,早已久候在谷口的修士纷纷快步踏入,有筑基修士直接御剑带门人弟子进入。 “穆师弟,我们就不等你了,猎场外围有的是汤汤水水,够你喝一壶了!” 同门的嘲讽声远去,没给穆战霆骂回去的机会,他很是不悦,正准备找南颜一起比比回去时,发现嵇炀并没有要进入的意思。 “你不去?” “我们不知地形,打算先去坊市找找有没有人兜售地形图。今日秽谷初开,修士锐气正盛,应无危险。” 来时听人说过,秽谷第一日是此地一年中阳气最盛时,几乎没有二阶以上的妖兽可猎杀,炼气期的修士只要不脱离大队,可平安无虞。 南颜来之前有点犹疑,因为秽谷鬼阴之气甚重,她怕控制不住七佛造业书心法的灵力自发日天日地。不过最近她发现了一个方法,只要把修炼自七佛造业书的灵力注入脖子上的珍珠里,再导出来后,看上去就变成了普通的灵力。 这珠子甚至可以瞒骗住七佛造业书的心法,隔绝对鬼魔之氛的感应。 南颜心安了,同嵇炀说,只打算和穆战霆在秽谷外围转一转,打听打听有没有乌啼蛇的消息,顺便杀点妖兽采采灵草就出来。 进入秽谷前,南颜又溜回来拽住要离开的嵇炀。 “今天天是八月十五,太阳落山前,我想回去看看我娘,见到了之后我再回来辞别宗门。” 嵇炀略一沉吟,取出一只偃甲蝴蝶,道:“我会在坊市门口等你,如果找不到我,你放出这只偃甲蝶,一起。” 约好了之后,南颜就和穆战霆跨进了秽谷入口。 入目的是一片阴森树海,不远处可看见一些灵光闪烁,好似有人已寻到了猎物。 脚程快的已经御器飞上高空寻觅,但很快,有一个御剑的炼气修士在飞过一株极高的杉木时,树顶上忽然绿光一闪,一只猿猴样的妖兽从林木间高高跃起,一爪拍散那修士周身灵光。 那修士惊叫出声,但好在身上似有防具,跌在旁边的树冠上,再想反击时,猿猴已经掉头逃开了。 “好玄……此地还是不宜飞行。” 俩人左右看了看,只觉得到处都是一样的树,单看着树海的入口便有点晕了。 “外围能遇上乌啼蛇吗?” “管他呢进去再说。” 此时旁边有一队人好似观察了他们许久,其中一个灰衣中年人上前来,一拱手,道:“二位道友,刚刚没听错的话,不知是否是要去寻乌啼蛇?” 灰衣中年人也是炼气后期修为,看上去十分敦厚。 穆战霆和南颜对视一眼,道:“道友有线索?” “这却是巧了。”灰衣中年人笑道,“在下詹贤,来秽谷前曾搜罗到一张秘密地图,记载有人曾发现一处沼泽秘地,生有一丛三阶朱绒花,只不过被一条筑基期的乌啼蛇所盘踞看守。道友一身灵力惊人,应是刚好克制乌啼蛇,不知可愿共襄盛举?” 穆战霆毕竟是天灵根,又是最擅长攻击的火系,外人单看他杵在那儿就嚣张无比,像这种寻宝的队伍多个人多分力,自然要前来搭讪。 “当真?” “千真万确,詹某也延请了六位道友,其中还有阵法师,准备万全,若道友出力大,斩得那头乌啼蛇,我们愿把妖兽材料都让与道友。” 南颜一眼看过去,除了这个詹贤和另外一个阵法师是炼气后期,其余四个的都是炼气中期,这在秽谷外围算是不错的队伍了。 但南颜入修真界以来,除了被嵇炀压着学习经典,看的最多的就是各类修仙话本,对路人极不信任,抿着嘴悄悄传音给穆战霆。 “大哥,去倒是可以去,但你得憋着点,至少见到乌啼蛇前学嵇炀藏藏拙。” 穆战霆一眼就看出来对方的底,回道:“为什么?他们又打不过我。” “你就不能灵性点吗?这叫扮猪吃老虎。” 穆战霆点头:“好好好,你扮猪,我去吃老虎。” 南颜:“……你自己去吧我走了,吭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初战 “莫看这入口狭小,秽谷方圆足足有九百里,道友可以看到这树海之中的林木,树根大多是朝北的方向根系较丰茂些,修士大多以此为指向,不会迷路。” 一路上詹贤殷勤介绍秽谷种种,而南颜则做出一脸懵懂的模样,什么都先替穆战霆开口。 “我们还小,来之前只听人说秽谷内围有阴祝那种鬼物,不知道秽谷内围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 提到阴祝,詹贤这个来过秽谷三次的老手也不禁脸色发白:“小道友有所不知,我修界自古以来多有战役,诸如与魔族的裂土之战,与妖族的奉江大战……这些决定修界生死的大战均会留下战场。而秽谷也正是一处古修士的战场,我们这些炼气期的修士在外围,至多是猎杀些罕见的妖兽或寻些灵草,但真正的宝物都在内围的战场中,那些战死的修士留下的诸多宝物,才是整个秽谷最有价值的。” 旁边同行的炼气修士道:“然也,曾经有一个筑基修士躲过阴祝巡游深入内围,取得了一具元婴期的古修士遗体,凭借这一尊遗体的宝甲和乾坤戒,直接成立了一个宗门,至今百年仍延续不衰。” 南颜跟嵇炀久了,对宝物不怎么看重,倒是有点喜欢追问远古秘辛:“可是话又说回来了,秽谷的古战场是因为什么才留下的呢?” “据说还是最近几十年的事,上洲虽封锁消息,但也有人说,是为了围剿一个祸世逆道的魔头,上洲那些大人物齐齐出动,把魔头封印在此地。也就是这两年封印减弱,若是十年前,莫说是进内围,连秽谷外围都不会让人轻易踏足。” 聊了一会儿关于秽谷的秘事,不多时,阵法师身上的罗盘一动,低声道:“到地方了,前面半里便是朱绒花生长之地。” 南颜拨开枝叶,把灵力凝聚在眼部,催动灵目术,视野顿时拉远,隐约看见一处墨绿色的沼泽中央有一片小的洲渚,洲渚上一丛灵光四溢的火红灵草,远远看着煞是喜人。 “果然是成熟的朱绒花,这可是筑基丹的主药之一!” 一队人纷纷面露惊喜之色,但随后詹贤忽然道:“诸位道友你们看那朱绒草旁边的巢穴!” 南颜闻声扫视了一圈,发现洲渚旁有一个水草搭建的简陋巢穴,里面很明显能看见一窝雪白的蛇蛋。 “是那条乌啼蛇刚产过卵,天赐良机,产卵后的妖兽虽然凶暴异常,但实力亦会大减,此次谋取的胜算又多了三成!” 众人底气顿时多了三分,詹贤便道:“乌啼蛇蛇蛋亦是珍贵之物,若带回加以驯养,或可能培育成三阶灵兽,若我等此生无望筑基,凭此灵兽也可傲视一方。” 他话音一落,所有人都蠢蠢欲动,詹贤继续道:“话虽如此,但乌啼蛇毕竟相当筑基期,为防万一,就让阵法师就在此设下五行阵,如若各位道友见势不妙,可先入阵一避。” 众人看了一眼披着斗篷连脸都看不见的阵法师,虽有疑虑,但也都觉得这法子还算稳妥,只有南颜看了一眼那阵法师手中的阵盘,感到莫名有点奇怪。 ……她的气海对阵法师和他手里的阵盘感到不舒服。 目前为止随着南颜对灵力越发运使如意,恐怕在筑基前,七佛造业书都不会再不受控制地对邪魔之人或物主动探查或展露攻击意向。可饶是如此,十个修士里有八个还是会让她多少有些不适的感应,这个阵法师尤甚,让她不免上了些小心。 “穆道友火属性刚好克制乌啼蛇,便由我与穆道友先动手,诸位道友在一旁掠阵可好?” 修真界实力强的先动手乃是常理,穆战霆不置可否,这段时间他外伤已好得差不多了,只有气海的残留的毒有些许阻碍,只能让他发挥九成灵力。 “上吧。” 两个炼器后期双双进入沼泽中,足上灵光各闪,踏水无痕地掠向洲渚,这边詹贤还在念念有词地掐口诀,只听一声惊爆,穆战霆就恍如流星般砸了进去,惊飞一地隐藏的飞虫。 “穆道友你——” 詹贤话音一落,穆战霆身前的沼泽中莽莽水汽腾起,一条乌黑巨蛇自水泽中抬起三角形的头颅,黄玉色的蛇眼盯住来袭的修士,怒嘶一声,宛如一道黑色闪电从水中射出。 “来得好!” 穆战霆一看就知道这条蛇极是合适他解毒之用,二话不说双臂腾起赤炎,挽袖子便杀了上去。 后面的修士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莽的人,愣了一下后,连忙各自念诀,一时间五颜六色灵光爆闪,全部往乌啼蛇身上招呼。 南颜小搓了个火球术丢过去后,便转头关注后面阵法师的情况,但看他规规矩矩地站在后面维持阵盘运转,暂时看不出什么异状,又回头去帮手。 不多时,随着法术如雨如蝗砸在乌啼蛇巨大的蛇身上,蛇身鳞片烧得七零八落,穆战霆捉隙一道炎刃砍在蛇头七寸处,引得乌啼蛇发狂尖嘶起来,一尾把穆战霆扫进一侧的沼泽里。 “当心,这蛇发狂了,众位道友先退入阵中!!我来挡它一阵!” 詹贤大叫一声,运起一身冰甲术相抗,而听他一说危险,后面的炼气期修士一个比一个快地飞入阵法师的阵盘中,生怕跑慢了被连累。 乌啼蛇爆发出筑基期妖力,数息间,詹贤的冰甲已显不支,苦苦抵抗若久,一回头看见南颜正把穆战霆从沼泽里捞出来,一连声道:“穆道友快去阵中躲避!” 穆战霆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看清情形,不退反冲:“詹兄义气!我还能打,你去躲,我和这条猪儿虫死磕!” 詹贤差点从半空摔下来。 修真界讲究一个死道友不死贫道,任他风起云涌灭天地,苟全自身是真理,穆战霆这么一冲,后面早早逃入阵法圈中的修士们也都懵了。 “他是不是傻子?” 那一面,詹贤面现尴尬:“我还能抵挡一阵,蛇蛋就在一侧,乌啼蛇不可能走远,我们据守阵中将之击退便可!” 南颜觉得有道理:“大哥,我们……” 她话还没说完,穆战霆抓着她一把把她丢进阵法圈里,自己打上去: “道友放心,我穆战霆出道以来,成语字典里从来没有一个退字!” “……” 詹贤还在琢磨为什么是成语字典时,后面阵中异变陡生。 南颜只觉手臂微微一痛,阵圈外围处一丝丝血染般的黑起生起,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就成一个倒扣的碗状把包括阵法师在内的八个人圈在阵中。 “这是什么东西!” 修士们大惊失色,各自运起法器护身,但随着阵中一股腥臭气息弥漫,所有人周身的灵光一步步减弱。 “魔修手段……” 南颜看向那一直坐在阵中的阵法师,只见他的脑袋忽然像是折断了一般往后一仰,身形呈一股扭曲的姿态站立起来,腥臭气息浸染间,他周身的斗篷腐烂,露出红色的,像是苔藓般的丑陋皮肤。 “魔修尸傀!中计了!” 尸傀是魔修最典型的一种手段,是将完整的修士尸体通过秘法祭炼,加上魔修神识烙印,可以操控伤敌的傀儡。 这样的傀儡最需要其他修士的血肉不断滋养,才能变强,而现在很显然,阵中的所有修士,只怕都要成为这尊尸傀的血食。 “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上!”其中一名炼气中期的修士在身上拍了一张增持的灵符,放出一把青光法剑,一剑刺向尸傀,只听铛的一声响,那尸傀竟已至铜皮铁骨的境界,反而伸出黑爪一抓,魔气顿时污秽灵光。 修士神识与法剑瞬间断开联系,被尸傀一抓之下,竟毫无抵抗力地被摄去。 “啊!!!!!” 南颜捂着嘴,手指微颤,她看见那尸傀先是一爪刺穿修士的心口,然后从修士的手指开始吃起,一根一根,大快朵颐,满口血肉骨渣,情状可怖。 她本该吓得腿软,但脖颈上的珍珠此时送来一丝清凉之意,立时便让混乱的灵台沉静下来。 所有人的法器发了疯一般攻击尸傀,但都渐渐被尸傀散发的魔气污染,一个一个落在地上。 “完了,这多半是尊炼气大圆满的尸傀……” 修士们心生绝望时,忽然有人指着南颜愕然道:“这丫头灵力怎么不减反增?!” 尸傀蓦然抬起浴血头颅看向南颜,炼气圆满的邪力猝然爆发,四肢抓地,向南颜冲来…… …… “阿颜?” 背后阵法中邪魔弥漫,穆战霆这才堪堪反应过来,不料同时詹贤突来一道冰锥,击得他护体灵光骤散,不得不退出十丈开外。 “啧,老老实实做我神棺宗的血食,是你的荣幸。” 詹贤忽然冷笑一声,向旁边洲渚一挥手,那洲渚上的朱绒花和乌啼蛇蛋纷纷散去,竟都是幻术所化。 一切都是陷阱。 “你是魔修?这蛇也是你同伙?”穆战霆在一座岩石上站定,同时发现乌啼蛇抖了抖身上的鳞片,蛇身游动至穆战霆身后拦住他的退路,竟再不攻击詹贤,嘶嘶吐着猩红蛇信。 詹贤一拍身上所带乾坤囊,放出一面黑色魂幡漂浮身前,不停向不远处被封锁的阵盘输送魔气。 “这头乌啼蛇乃是我向宗内长辈借来的灵兽,正好你这修士肉身是它所需。你放心,不出一刻,那阵中的修士必死无疑,我的尸傀也会晋升假筑基境界。穆道友纵然勇悍,也不可能逃出生天,还是束手就擒吧。” “你想得美,老子才不束……”穆战霆一身天灵根修为骤然提升,同时组织了一下语言,道,“老子才不会束手旁观!” 此时远处阵法里面忽然传出来一声南颜的怒喝—— “是束手待毙好不!” 穆战霆:“……” 乌啼蛇一摆尾朝他咬来,穆战霆一边打一边朝阵法里面大声叫道:“里面啥情况?” 阵法里面传出南颜暴躁的声音:“有头僵尸在杀人!我们出不去!” 穆战霆听南颜声音还算健气,心下稍安:“那你还能扛吗?” “没事,老僵尸被我锤了一下不敢靠近我……哇你们这些年纪大的能不能别躲我身后?!” 里面传来其他人呜呜哇哇的惊恐之声:“它怕你你就先扛着吧,我们替你掠阵!” 南颜:“我不知道怎么打呀!” “尸傀只有尅魔之法才能彻底杀死,你有的话就试试啊!” 里面吵吵闹闹,有阵法相隔断,詹贤并不知阵法内尸傀究竟如何,想起出声的南颜不过是炼气初期,顿生轻视之心:“口气倒是大,我这尸傀精心饲育,三入秽谷,蚕食修士上百,岂是一介炼气初期可镇?乌啼蛇,先杀了他!” 杀字一出,乌啼蛇腾空而起,对着穆战霆张开血盆大口,猛然喷出一股暗紫毒液。 毒液在空中时便滋滋作响,不难想想沾身后是如何凶险。 “来的好!” 穆战霆不躲反迎,掌心轻合,抽出一把尺长的火焰之刃,倒提在手,一刀便烧断半股毒液线,毒液临身时,气势已弱,被他翻掌一纳,便收入掌中一只辟毒瓶里。 他周围灵光暴涨,全然不似寻常炼气后期。 “原来……你是天灵根修士!” 詹贤一时面色骇然,在炼气期,修士先天资质几乎碾压一切,如这般天灵根,在宗门里定是宝贝得不行,出行必有师长相护。 毕竟,天灵根乃是元婴之资,而凡洲最高修为也不过是元婴。 詹贤心绪大乱,连忙左顾右盼,没有发现穆战霆随行的有宗门师长,但仍压抑不住冷汗直流,拿出一只铃铛飞速摇动:“乌啼蛇!在他宗门之人来之前杀了他!” 乌啼蛇虽未开灵智,但也是第一次遇见这般好的修士肉身,口中毒液滴答,垂涎不已,尾巴一摇,尽起三阶妖兽之威,正要一口吞来时,蛇身却是一顿。 乍然间,远处阵法爆起金光,竟仿若有佛威浩荡,瞬息撕破魔阵。 “毗卢净世,镇……众恶执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中秋庙会 上 如秽谷这般秘境旁的坊市大多是临时搭建而成,秽谷方开启不过半日,便已有修士有所收获,拿出来在坊市交易。 “……承惠三十块灵石,这张地图还是上次秽谷开启的,内围也大致勾勒出了。” “多谢。” 嵇炀接过玉符,查看后发现秽谷今年内围界限比之上次有所缩小,听四下的情报,都在说已有修士踏入秽谷后,不幸正面撞上一头阴祝,被吸尽生气陨落。 自然,能单枪匹马闯秽谷内围的均是筑基修士,炼气修士若想进入,至少要与多名筑基修士同行。 收罢地图后,嵇炀忽闻不远处有一点骚动,一眼望去,是某个炼器宗门前来秽谷,顺便将飞行法器开来坊市作为珍宝阁交易。 嵇炀想起穆战霆身上伤患,就算乌啼蛇毒到手,也应稍加炼制为解毒丹方可服用,想了想自己这灵根也需要一点丹药冲击筑基。 夺舍之前道途虽短,但阵器丹符未有不精,而巨变后未折半分心志,也正因如此。 此时珍宝阁中已有了不少修士,大多是炼气期,阁中待客的修士听嵇炀说明来意,略略犯难。 “我宗为秽谷猎场而来,这一楼售卖大多是猎杀妖兽所用的法器,至于丹鼎者,只有筑基期所用,道友……” 嵇炀道:“无妨,我代宗门师者而来,若有丹鼎,烦请带路。” 待客修士看他道袍乃是宗门所有的制式,不疑有他,让他上了二楼。 踏入二楼后,周围灵压骤然浓郁起来,单单一眼所见,便有三位筑基修士,其中两个乃是坐镇这层的老者,另一个来客,却是一个秀雅俊俏,肩披狐裘的白衣少年人。 楼中宝光满溢,少年人似乎极是不耐,用力扇着手中的白扇,催促道:“殷某已加了五万块灵石加五阶灵草了,还没考虑好?” 楼中一位筑基老者不紧不慢道:“道友出价自然是足够的,但此物乃镇宗之宝,尚需请示副宗主。” 少年人纸扇一合,啪一声拍在桌上:“少废话,就你们那一片银鲛纱顶得什么用?鸡肋而已,殷某给你们的东西岂不是实用许多?” 筑基老者仍是打太极拖时间,嵇炀被领到一边的丹鼎架上,分出一丝心神细细关注,隐约觉得这白衣少年有些熟悉,待听见少年围着银鲛纱争吵,方想起南颜提起过在峡谷坊市时遇见一个能使幻术骗买了银鲛纱的筑基修士,大约就是此人。 嵇炀余光轻扫,眼底隐有一丝星河暗芒流转,两息后,他收回目光,眼底微露笑意。 ——原来是头长于幻术的狐妖。 “……道友请看,这尊乌金三足鼎,筑基期真火炼制,可增一成的成丹率,现在只卖七百灵石。” 旁边修士正卖力推荐丹鼎,嵇炀忽然道:“这鼎尚可,另外我想代家师问一问,贵阁可有狐妖类内丹?” 那白衣少年人闻言立即停下吵闹,猛然转过头来,瞪着嵇炀道:“你说什么?” “师者需炼制破障丹,故而想问一问有无狐妖内丹。”嵇炀的神态端重得体,温声道,“这位前辈既如此反应,身上可是有狐妖内丹?” 白衣少年人似欲发作,蹭地站起来,捏着扇子怒瞪片刻,又坐下去,狠狠喝了一口灵茶,拍桌道:“你们还卖不卖?” “殷道友稍安勿躁。”筑基期老者仿佛看出端倪,对着嵇炀笑道,“小友想要何种狐妖内丹。” “炼气后期至圆满的狐妖即可。” 筑基老者捋须笑道:“好,老朽阁中本无狐妖内丹,但今日送上门来一只,这就挖与小友!” 说着,筑基老者一抬掌,竟直接拍向白衣少年。 阁中轰然一声惊爆,烟尘中,一个被破去幻术,露出炼气大圆满修为的妖修一边逃一边骂:“你们正道修士都是一伙的,欺负我们妖族!” 筑基老者大笑一声,道:“妖孽偷入我人族,合该教训一番!” 片刻后,人已打到外面去,嵇炀听着外面那狐狸精挨打的声音,不紧不慢地结了账。不多时那追出去的筑基老者也回来了,看样子并没有赶尽杀绝。 “早就听说有非我族类近日在附近流窜欺骗修士,只是未能确定,还是小友慧眼如炬,让我等今日可小小教训此妖一番,料他这段时日不敢在秽谷附近作乱。只是老夫都无法看破他的幻术,不知小友是如何看出此妖真身?若我早知不过是个炼气期妖修,便可有所准备击而杀之。” “舍妹曾遭他幻术相扰,只想小小教训而已。何况炼气期便可化形,必是妖中高位种族,不宜得罪太过。” 筑基老者微微动容:“小友见识不凡,不知可愿留下共饮一杯灵茶?” “我……”嵇炀正要应声,忽而心神微动,抬头间窗外一只偃甲蝶徐徐飞至,道,“抱歉,晚辈另有他事,告辞。” …… 坊市外二十里,一处凡人城池中,某户富贵人家的空荡荡后院里,金菊花架下,一头丈许的雪白狐狸舔着自己的伤口,碧色的宛如宝石般的眼睛里泛出怒色。 “小小人族,敢哄骗我!”狐妖气得六条尾巴摇来摆去,片刻后,狐妖计上心头,眯起眼睛道,“那我就装成你四处骗人,惹遍众修士。” 说着,狐妖身形一幻,化作一个清雅少年的模样,低下头对着旁边池塘照了照,总觉得少了点疏淡的气质,挤眉弄眼,怎么也演绎不出来。 “等我调息完,玩不死你……”狐妖气哼哼地打坐疗起了伤。 …… 却说这边,嵇炀循着偃甲蝶找到南颜和穆战霆时,远远看见他们俩你推我我搡你地在那里争执,等瞧见他来,却是一个比一个乖觉。 嵇炀的目光从穆战霆身上扫到南颜身上,只见他们身上泥一块土一块的,直看得南颜别过头去,方才徐徐问道:“何以一身风尘?” 南颜:“打架了。” 穆战霆:“打架了。” “看得出来。”嵇炀又问南颜道,“可有受伤?” 南颜委屈地伸出小肉手:“手酸。” 穆战霆吐了一口血,道:“你咋不问我受没受伤,我可是顶着一条三阶的乌啼蛇追了那魔修半里地。” “她小,自然先关心她。”嵇炀坐下来一边给南颜揉手一边问道,“你们是如何遇上魔修?” 穆战霆一五一十地把入秽谷后遇到魔修的事描述了一番,当中情形十足凶险,最后感慨不已—— “这丫头可莽了,她那招金光闪闪的一出,那条乌啼蛇浑身开始冒紫烟,吓得四散奔逃,要不是一起陷在阵里的那些修士太没义气,出来了之后就全跑光了,否则不止那尸傀,那把魔修也跑不了。” 嵇炀听得前因后果,又看这俩人一身血印子泥点子,把南颜的手握紧三分:“当真?” 南颜点点头。 穆战霆见状连忙说好话:“那头尸傀我也试着打了,根本打不动,阿颜去锤了两下尸傀就嗷嗷叫,只是看着不像是仰月宗的功法,也不知道这丫头哪里学来的。” 南颜的七佛造业书练到炼气中期后就没敢继续往下练,因为这功法后期的描述简直宛如魔王临世,看了看嵇炀,正想张口,却又闻嵇炀轻轻放下。 “若依我私心,无论她想练什么,只要有心踏仙道求长生,我均感欣悦。至于功法云云,每个人各有奇遇,她既没有详询我之过往,我也不必探究她的路。” 南颜有点羞愧,小声道:“我是练了一门功法,但是功法有限制我说不出来,等回家找娘后,我就不会练了。” 旁边穆战霆忙道:“别别别,你还是练着吧,只要能自保就行了。哎嵇炀,那乌啼蛇的蛇毒我取来了,还需要什么药?” 嵇炀没想到买的丹鼎当天就派上用场了,道:“炼丹辅料在坊市中均可购得,只是周围修士杂糅,听你们的说法,尚有魔修在其中,最好需得寻一僻静之处炼丹养伤。” 穆战霆指着天上飞来飞去的修士灵光,道:“到处都是修士,哪里来的僻静地方,要么回渡空舟?” 南颜跳起来道:“要不然就提前一天来我家吧,附近就是孔州,我家有老房子在那呢,早点回去还可以看我娘!” 自从乘上渡空舟,南颜每天说的最多的就是我娘云云,嵇炀却是每天都在斟酌言语,到时该如何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好让她走出丧亲的心伤皈依我道。可等到即将来时,还是有几分迟疑。 “今日?” “对呀,”南颜掰着指头算了算,道,“今天还有中秋庙会呢,好不容易回家了,我还想买点城南的蛋黄月饼和蜜三刀,我娘爱可吃这个呢,大哥呢?” 穆战霆对南颜的娘有那么一点阴影,怕她娘又提南颜的终身大事,摆手道:“我跟你一起去可以,没把你嫁出去,我无颜面对你娘,算了算了。” 南颜怒不可遏:“你上回要把我介绍那头猪精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我南颜就是一辈子嫁不出去,一个人老死,我也不成家!” “对不起嘛,那头猪精我下回再打一顿……” “不行我先打你一顿!” 穆战霆闪得快,转眼间跑远了:“你打不着!” 嵇炀已经懒得再拦他们了,于是南颜又和穆战霆秦王绕柱似的纠结许久,等他们都累了,嵇炀才拎着一个拖着一个离开秽谷。 孔州离秽谷不远,修士疾行不过半个时辰,便已见到孔州巨大的城池。 此时日头刚从西山落下,天穹已半数染为墨蓝色,穹顶之下万家灯火渐次升起,身处没了宵禁的凡人城池中,不期然地,软红千丈已来得这般热烈。 南颜和穆战霆之前都是在凡世生活若久,一进城池中,周身气氛便活跃起来,倒是嵇炀对此似乎十分陌生,任南颜拉着挤进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时,虽仍是端雅矜持的气态,却难免显得有几分无措。 修界之中,哪怕是相识多年的修士,都会互相提着小心,绝不会凑得这般近。 哪像是凡间,就算是见面不识的陌路人,都离得这般近,近得能感到对方散发的温度。 南颜熟门熟路地钻进一家当铺,用坊市里换购的玉器小物件当了一贯铜钱,回去一眼只看见嵇炀,咦了一声:“大哥呢?” “战霆说来过孔州,知道关帝庙的符很灵……去了关帝庙说是要求符。” 南颜哦了一声,蹭到嵇炀身边问道:“我家老房子在城北很远很远的地方呢,见到娘了就逛不了庙会了,少苍有没有想去玩的地方呀。” 嵇炀轻轻摇头:“我不曾来过凡……不曾来过庙会。” 南颜讶异了片刻,万万没想到自己有带嵇炀长见识的一天,道:“那你跟我走呀,我带你玩好玩的,吃好吃的?” “我……”嵇炀刚想说修士不宜多染五谷,话到口头,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秋夜的灯火过于惑人,鬼使神差地便点了头。 “好,我跟你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中秋庙会 下 “关帝爷爷,穆战霆天生天养,长这么大,除了下雨时关帝爷爷让我躲雨外从没有人待我好。今年有了兄弟妹妹,请关帝爷爷照顾照顾他们,让他们俩无论在哪儿都能安……长治久安!” 穆战霆引人侧目地许罢愿,自觉十分满意,砰砰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到关帝庙侧取签,没想到去庙后神桃树挂平安符的时候,已是人满为患。 穆战霆抓住旁边的香客问道:“这是怎么了?” “今晚关帝爷爷显灵呢,这城内外的桃李都开了花了!庙后有棵老桃树开满了枝呢!神迹啊!” 听罢,穆战霆抬眼望去,果然一片粉云朦胧,和树下盛放的金菊相映成趣。 孔州城中此时中秋氛围正浓,又逢春秋相映的奇景,一时间关帝庙里推推搡搡,争相去桃树下许愿。 人一多,便少不了挨挨挤挤地撞了人,穆战霆作为修士自然无妨,心想一会儿人更多,便打算先去桃树上挂平安符。 此时正前面一个衣衫破烂的老僧被人群挤得转了好几个圈,旁边有富贵人家的闻见他身上灰尘和香火混杂的气味,纷纷皱眉。 “老秃,滚远些,莫脏了爷的衣裳。” 穆战霆离得不远,见老僧被推得一踉跄,忙伸手扶了一下,只觉老僧骨瘦如柴,看了看人满为患的关帝庙后院,心觉也不急在一时,扶了老僧到一边的亭子后。 “老和尚,没伤着吧。” “多谢、多谢小施主。”老僧双手合十,一张嘴牙都掉光了,说话着漏风,但脸上却是笑眯眯的,“耽误小施主挂平安符了。” “没事,我就是看这桃花开得奇妙,想沾沾福气罢了,实在不行门口那棵老榆树也行。”穆战霆甩着平安符玩,问道,“老和尚,你要是化缘怎么不到街上去?今天中秋呢,庙里的香客都舍给关帝爷爷了,街上收成岂不是好得多?” 老和尚笑了两声道:“这桃花喜人,比得上半钵善缘,小友可是修士?” “你也是?”穆战霆看他浑身上下混得与乞丐无二,但隐约觉得他确实与周围凡人有点不同,具体是什么修为却看不出。 “老衲法号吃苦,也曾入修界虚耗过些光阴。” 穆战霆:“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 “老衲法号吃苦。”老和尚笑眯眯道,“小友,老衲看相灵的很,要不要结个善缘?” 穆战霆翻了个白眼:“行了吧,我什么庙没待过,十个有八个说我死劫逢生,日后必有大造化。” 老和尚点了点头:“看小友的面相确实如此,而且近日便有一桩死劫。” 穆战霆刚想说今天已经差不多度过一劫了,想了想还是说道:“我知道我这人劫数多,只要别连累我身边人就行,老和尚,你可有化解的办法?” “老衲有两样东西,皆可化解小友的劫难。” 穆战霆看他从身上挂着的破褡裢里掏了掏,先是拿出一串开了线的旧佛珠,诚恳建议道:“施主天资过人,若想消灾躲劫,最好的办法就是放下三千烦恼丝,皈依佛门,再不惹红尘俗——” 穆战霆:“下一个。” 老和尚叹了口气,对那佛珠道:“老宝贝呀老宝贝,世人都知与世无争是宝,可谁都不愿要。这样吧,老衲最近有位故交兵解,走之前嘱咐老衲将她的定情之物还给她亏欠之人,老衲已替她还了三个,还剩下这一个,事主脾性凶残,老衲不敢去,不知小友可愿接下这桩请托。” ……为什么会有四个定情信物? 穆战霆一听就是麻烦事,刚想拒绝,却发现老和尚从破褡裢里掏出来的竟是一件一眼看不出等阶的宝贝。 “此物叫血凰钗,曾是辰洲龙主的聘礼,若将此物交还,以小友资质或可一争辰洲帝子。”老和尚看穆战霆有摇头的意思,又连忙补充道,“小友不必紧张,一则老衲是看此物愿暂认小友为主,故有此问;二则,只要小友不前往辰洲争帝子,血凰钗可自留之。” 穆战霆:“这么好,你不会是有什么锦囊妙计吧?” 老和尚:“……锦囊妙计?” 穆战霆:“这都听不懂,你活这么大读的书也太少了。先说好,我要的话就留十年,十年后我要是筑不了基,我就送给我妹妹当嫁妆,你还要送我吗?” 老和尚眼里掠过一丝了然笑意,道:“本就是……小友愿要就好。” 此时关帝庙外有人嚷嚷起来,原来在庙里的人又都往外跑。 “道旁的李子树结果了!这是仙果,快摘去呀!” 凡人们一听有仙果,连忙嗡嗡嗡往外挤去,这下连穆战霆也给挤得转了好几个圈儿,等到回过神时,面前的老和尚已经不见了,周围只留下一声淡淡叹息。 “桃李逆时而绽,必有天下师沥尘……罢了,暂避吧。” 穆战霆看了看手里的血凰钗,有点摸不着头脑,看那棵桃花,越发觉得连桃树也这般树前冷落车马稀,一时起了恻隐之心,买了两柱香正要上,忽然瞥见桃花后有两个人。 虽只有背影,却也足看得出是嵇炀,却是正在同一个上贡品的妇人说着俏皮话,那妇人已五迷三道,说话间已将手里放着烧鸡的篮子献上。 “公子要什么,奴家都愿意,要奴家也——” 妇人一脸绯红,只觉面前的少年乃是神仙中人,正欲化作嫦女翩翩随他而去时,一个粗豪的声音插过来—— “嵇炀,你干啥呢?” ……谁啊。 殷琊今晚本来是想去秽谷闹事的,岂料孔州城中桃李突绽,妖力饱受滋养,一时便不想走了。加上妖族基本没有辟谷的习惯,溜达不久就饿了,正诓了贡品打算关帝爷爷口夺食,就被人打断了。 “你怎么还换了衣服?阿颜没跟你在一起吗?” 殷琊被猛地扯过去,本是一脸烦躁,待看见穆战霆手里还拿着的血凰钗时,眼睛差点没瞪出来。 仙品灵宝! 他一时以为是眼花,但定睛一看,确实是仙品灵宝被随手拿在一个炼气修士手上,看样子还根本就没认主的。 “啊……阿颜,她跟我走散了。”殷琊艰难地把目光从血凰钗上移开,道,“怎么了吗?” “哦那没事,她从小在孔州长大,人贩子也看不上她那样的。”穆战霆摇了摇手里的血凰钗道,“刚刚有个老和尚非要把这根钗子给我,我要是这回解毒失败,这根钗子就留给南颜做嫁妆,也算你我当哥哥的心意,我不好意思见她娘,你就替我交去好不好。” 殷琊一把推开还没解开幻术而纠缠过来的妇人,连连点头道:“愿意愿意,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兄弟。”穆战霆感动地拍了拍他的肩,道,“我知道你待阿颜是最好的,阿颜要回家,恐怕以后再难见到了,今天老天有眼让桃花开,我们再最后结拜一次,以后虽说不一定同归于尽,但至少今天,咱们就是歃血为盟的手足。” 殷琊只恨此时没读过人族多少书,单觉得他的成语运用得行云流水,听明白这傻子要把仙品灵宝给他,心里只顾琢磨着拿了宝贝后如何跑路,等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被穆战霆强行按在蒲团上。 穆战霆在他旁边的蒲团上跪好,想了想又纠结道:“唉,阿颜是个重情的,还是不叫她了,省得她哭个没完,就拿个东西替她吧。” 于是殷琊就看见穆战霆左右看了看,抱起贡桌上一颗硕大的猪头,摆在他们俩中间的蒲团上,还慈爱地摸了两下猪耳朵。 “正所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穆战霆像是老父亲一样抹了把男儿泪,看南颜久了,见个猪头都觉得眉清目秀,遂抱紧了猪头感慨不已,“阿颜,仙路漫长,哥和嵇炀要走了,我们永远记得有过你这么一个妹妹。” ——我要是你妹妹现在就大义灭亲。 穆战霆自我感动完,对殷琊道:“兄弟,来磕个头吧。” ……不行我们狐妖是有尊严的,不能和一个猪头拜把子! 殷琊这边厢在天妖交战,那边穆战霆看他眼神放空,问道:“你是不是也不愿意面对她?其实我也是,罢了……这东西还是我来交——” 他话音未落,就看见对方砰砰砰磕了三个头,直磕得一旁桃树摇动,落英缤纷中,少年目光坚定……隐有泪光。 “你听,够不够响?” …… “啊……阿嚏!” 南颜打了一路喷嚏,不知为何,总觉得仙路断缘前,有一种想和穆战霆同归于尽的冲动。 “还没停住?” 一侧提了一手点心的嵇炀停住步子,用手背碰了碰南颜的额头,“修士应当不至于为风寒所扰,你这是?” “不知道,也许是有人咒我吧。” 此时她和嵇炀已逛过了两个坊市,她一路说,他一路听,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南颜总算在嵇炀脸上感到了一丝温热的烟火气。 不多时,他们便走到了城中最繁华的灯市。 道旁两侧楼阁结饰繁丽,灯火通明,杯盘交觥,歌女轻唱,狂生吟哦,好不热闹。 南颜一来到灯市就好似脱了缰的野马,硬是拖着嵇炀从街头逛到街尾,待稍稍为一家勾人的丹桂糕停步时,嵇炀盯着她鼓鼓的腮帮子,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昨日才服过辟谷丹,不怕积食?” “我还在长身体呢,不怕不怕。” 南颜捧起热烘烘的丹桂糕,硬塞给他一片,随后拉着他走到一个摊子前,定住步子不动了。 摊子上有手艺人在做人形的布袋偶,一笔一划勾勒出生旦净丑,其中有一个拿着糖葫芦的女娃娃,看着胖乎乎的,可以套在手上做动作。 ……重要的是,这布袋偶做得胖乎乎的,和南颜十分相像。 南颜看了一眼布袋偶,又看了一眼嵇炀,眼里的神色十分殷切。 嵇炀看她两只手都拿满了吃的,觉得不能再惯着她了,提醒道:“这般下去,再多的乾坤囊也装不下了。” “好嘛,不买就是了。”南颜虽没有买,但还是拉着嵇炀找了个空地坐下来一起看布袋戏。 “我跟我娘以前在这儿住的时候,一到过节就来看布袋戏,我去借个小偶给你表演个翻跟斗?” 嵇炀看已是月上中天,接过她手上的东西,道:“尽兴就好。” “好嘞。” 趁戏中歇息的时候,南颜向摊主借了那糖葫芦娃娃,又借了尊小生,哇哇呀呀地就给配起台词来。 “……说时迟,那时快,大侠一把把小丫头护在身后,说道,贼子尔敢!” “手起刀落,满山的盗匪死的死,逃的逃,大侠对小丫头说,以后谁敢欺负,就报上我的名字,龙傲天!” “说完,大侠一甩袖子,仗剑离去……离去……去……” 大侠小偶一骑绝尘了一个胖胳膊的距离,被南颜轻轻放下,只剩下右手上的糖葫芦胖娃娃形单影只。 嵇炀支着侧脸问道:“结束了?” “还没有呢。”南颜鼓了鼓腮帮子,继续咿咿呀呀道,“大侠救了我,却害我形单影只落了相思病,旁边的客官,你说他喜不喜欢我呀?” 嵇炀一愣,却见小娃娃拿糖葫芦挡着脸问他—— “快说,喜不喜欢我呀?” 娃娃抵近眼前,操偶的人却非要躲在娃娃后面,嵇炀顿了顿,唇边绽开一个轻柔的笑。 “喜欢。” 南颜把小娃娃拿开,笑得也像是小娃娃一样。 “既然喜欢,你还不带回家去?” “……” 四下的喧扰有那么一瞬间慢了下来,片刻后,嵇炀笑着摇了摇头道:“左右你就是想买就是了。” “就买这一个嘛。” “随你吧。” 得了嵇炀的点头,南颜兴冲冲去买下这只小偶,付钱时,看见听戏的人一阵喧闹,随后所有人都看向道旁所植的桃李,指指点点议论不已。 “少苍,还不到春天呢,桃李怎么都开……”南颜拉着嵇炀的手想问,嵇炀却反手握紧了她的手。 南颜一抬头,看见嵇炀的侧脸,如覆寒冰,一时讷讷不敢说话。 “桃李逆时而绽,乃天下师沥尘……会是他亲自驾临么?”嵇炀低声喃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不孤 南娆曾经带着女儿在孔州的北城定居,穿过三道清净的小巷,走过两户阖家团聚的烛窗,越是靠近,南颜脸上的神采越是飞扬。 “就怕我娘又一个人出去玩了,最近连我的信都不回了……” 嵇炀一路听着南颜小声抱怨,待靠近了南家的旧居,他的目光终于从道旁盛放的桃树上收回,看着南颜脚步越发轻快的背影,左手微抬似要去碰她,却又很快收回。 “这儿就是了,你要炼解毒丹的话在这儿就行,我把我的小屋让给你,我和我娘挤一挤。” 南颜说着,一把推开了木门。 古朽的木门吱的一声打开,带起一阵冷冷扑袭过院落的秋风,飘飞的残破纸钱扫过南颜的脸,归家的孩子脸上的笑容恍如被瞬间凝冻。 “娘?” 比起无人更可怕,也更直接的,是院子里破旧的白绫,和满地未燃尽的纸钱。 南颜倒退了两步,后背撞在嵇炀扶过来的手上,眼前一黑复又一明,再再昭示眼前的场景是真非幻。 “阿颜。”嵇炀顿了顿,道,“我代你,进去看看?” 南颜像是被烫着一样缩了回去,点了点头,背对他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对着空荡荡的长街发呆。 怎么会? 怎么会呢? 她无所不能,怎么会突然离开呢? 南颜握紧脖颈上的珍珠,但这一次,珍珠却不能让她的心绪有分毫平静的迹象。 “是……隔壁南娘子家的阿颜回来了吗?” 邻家的老婆婆听见隔壁有响动,提着灯开门一照,看南颜在发呆,走了过来。 “真是阿颜,唉……你要是早三个月回来该多好。南娘子是深冬的时候回来的,说女儿还会回来找她,就算……就算走,也不会走太远。” “……我娘,是因为什么?” “还是因为那桩心疾,说什么都不愿意看大夫。白日里还能走,有说有笑的,到了晚上,她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就在那棵树下,等我来给她送晒好的新枣时,她就离世了。” “那……”南颜抽了抽鼻子,忍了许久,低声如泣地问道,“谢谢婆婆,我娘是安葬在哪儿?” “就在城外三里的月牙河边,渡头旁往右数第三个坟头就是了。” 南颜点点头,断断续续道了谢,此时嵇炀也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封信,看南颜的模样,温声道。 “信上说要你去寻你舅舅……罢了,我先代你收着可好?” 南颜嗯了一声,拿袖子捂紧了眼睛,好一会儿,道:“我想去城外的墓地看看。” 嵇炀再一次看了一眼旁侧的桃李树,却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南颜最后一次回头看了看身后城中的万家灯火,从未觉得它是如此疏淡,好似那些喧嚣之物一瞬间从身侧呼啸而过,只剩下她身边那双温如玉的手还在等她一起走出这鬼影幢幢的深夜…… …… 月牙河畔的墓与旁的并无不同,一样的青草蔓生,一样的石碑生苔,只有旁侧月牙河的波光格外青睐这里,微潮轻涌间,连鼓噪的秋蝉都显得格外温柔。 南颜一路上把嵇炀的手握得死紧,越是靠近远方的重重墓群,越是脚步凝滞。 忽然,嵇炀停住脚步。 “少苍?” 南颜抬头,却见嵇炀眸光沉凝。 “不太对。” 他说话的同时,身影瞬动,在渡头旁第三个旁定下步子,南颜快步赶到,只见一方青石碑上,写这“南氏娆娘之墓”,而石碑背后,墓土两分,棺木空陈。 她娘的墓被掘开,尸身不见了。 “娘……” 南颜一时不能反应,她娘花钱向来没个数,即便是盗墓,也不至于放着旁边光鲜的石砌墓不盗,来盗她娘的墓。 “掘墓者非为求财,否则绝不会把棺木放得这般整齐,除非……”嵇炀把手空悬于墓坑上,虚虚一抓,一丝丝灵力流从土壤中浮出,随后极快地消失。 “是修士做的。” 南颜掉头就想去找,却被嵇炀叫住。 “你不知盗墓者去何处,如何找寻?”他拉住南颜,道,“你先静心听我说。” 南颜甩了甩脑袋,抱着头道:“……我现在有点乱,你、你说吧。” “修士不会随意接触凡人,即便是杀戮众多的魔修,也会尽量选择低阶修士猎杀,我猜你娘应该本来就是修士,对不对?” 嵇炀这是明知故问,但南颜却是混乱了好一会儿,想起往昔她娘的种种情状……她们母女虽然过得清苦,但从未遭恶人欺凌,即便有,那恶人也绝不会再见第二次。 她以前没有多想,现在想想,孤儿寡母,怎会平平安安过得这么久,除非她娘,原本就是修士。 “看来你也想到了,如果你娘是修士,那盗掘你娘的遗体的,有两种可能。一是魔修,盯着你娘日久,但慑于她的修为境界不敢动手,等你娘逝世后,盗掘尸身炼为尸傀。” 南颜瞳孔一缩,气得手指颤抖:“要真的是这样……” 要真的是这样,她便是把七佛造业书练得心性成狂,也要尽屠那魔修满门! “别慌。”嵇炀半跪下来,言语中有一股令人心神安定的力量,“还有一种可能,你看这棺木虽被掘开,但手段十分小心,搁置整齐,也有一种可能,是你娘出身高贵,她原先的宗门发觉她的命玉碎裂,把她接走安葬。” 南颜看了一眼旁边放得整齐,没有丝毫破损的棺木,慢慢平静下来:“会吗?” “阿颜,”嵇炀眼帘微垂,轻声道,“你可发觉过,你的资质远胜芸芸修士?” 在修界,只有极少部分的天生之才才会灵根出类拔萃,而更多的修士,依靠的是祖上的血脉积累,这些修士出身豪门,天生就有绝顶的资质,也就是修界的贵胄。 不过南颜不关心这些,急声道:“那我应该怎么找?” “你自己就是线索,”嵇炀拨开她紧握的手指,在她掌心点了点,道,“一个修士身上的血脉会随着修为的增长不断觉醒,如果你能修到筑基后,远渡瀚海,到海外之洲,或可寻得你母亲的出身端倪。” 他说这话,却是抱着私心,想南颜好好遵循她娘的遗愿修得长生,至少多给他点时间,让他……有时间,去寻个真相。 嵇炀似乎想得有几分失神,直到肩上微沉,小姑娘已经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把脑袋抵在他肩膀上。 “少苍,我想我娘了……我都没有和她好好道过别。” 她白日里也这么说过,此刻的语气却是截然不同。 “你也不必过于颓丧,若往好处去想,也许你娘宗门的人见她尚可一救,带走救治了呢?” “……是这样就好了。” 南颜知道这只是安慰之言,沉默片刻,小声起着她未尽的憾恨,嵇炀也静静听着,直到听见她心跳平缓下来,又听她问道—— “少苍,你什么都知道,那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什么能让人起死回生的仙术或仙丹。” 嵇炀本能地说没有,但话到唇边,却又改了口。 “有,条件大多苛刻……比如说,修界大逆之一的夺舍,如非本人主动为之,可换一种做法起死回生。” “怎么做?” “若修士死后仍保留有完整元神,可被第三人以魔修咒术强行打入另一个活人体内,元神为魔气影响,短暂失心后可吞噬无辜之人的生魂,最后,鸠占鹊巢。” 南颜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被夺舍的人呢?” “三魂六魄被吞噬殆尽,永不入轮回,化作怨厉之气纠缠原躯终生……而夺舍之人,也大多堕入魔修之道。故,修界之中一旦发现夺舍之人,必是人人得而诛之。” 嵇炀的语气一直很平静,南颜并没有发觉他话中的端倪。 “不要,我娘……就算最后没有希望,我也会让她入土为安。” 沉淀下心境后,两人整理好南娆的空墓,嵇炀看她不愿离开,索性背起她,缓缓往城内走去。 此时城中节日之气已至尾声,道旁的桃花也不再盛放,随着花瓣飘零,慢慢回到了原状。 繁华的长街随着月落西山,街上三三两两只剩下收摊的百姓,数着今夜赚足了的铜板,脸上带着疲惫而满足的笑,想着打半斤黄酒,归家和妻儿团聚。 不多时,一只黑色的偃甲蝶徐徐飞近,反馈回的消息让嵇炀微微一愣。 “怎么?大哥失踪了?”南颜哑着嗓子问。 “没失踪。”嵇炀眼底的神色有点怪异,“我放出偃甲蝶去寻他,却发现他正在满城找大夫。” “为什么?” 嵇炀也是不解,放下南颜,一路跟着偃甲蝶来到一处设有不少医馆的街上,只见左右医馆大门紧闭,但窗户口多有人探头出来。 旁边一家医馆的男主人面带恐惧道:“我刚刚没看清楚,那是妖怪吧。” 他家儿子兴奋道:“是呀,喝醉了呢,打一次嗝儿,毛茸茸的耳朵就冒出来一回。” 他家女主人小声道:“妖怪长得还挺好看的。” 男主人呸道:“你怕是被狐狸精迷了眼!别看了,那妖怪身边有个疯癫道士,让他管去,不关我们的事!” 说着,那家医馆砰一声关上窗,熄了灯。 南颜:“……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嵇炀:“应该是战霆遇上一头狐妖,给狐妖喝了雄黄酒,让其显了妖形。” 南颜:“大哥再傻也不可能认不出一个妖怪吧。” 嵇炀略一沉吟,心里有了点莫名猜想:“也许是狐妖变作了他相识之人。”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抬步寻去,拐过一个巷角时,神识探见一股淡淡妖气杂糅着修士的灵气,同时巷子里也传出咣咣砸门声。 南颜探头看去,远远瞧见一个穿着白裘衣的少年人,侧脸和嵇炀一般无二,但看他耷拉着的兽耳,明显就非我族类。 狐妖醉醺醺地抱着酒坛,嘴里呢喃:“宝贝……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他旁边的穆眼瞎却是急得不行,还在砸医馆的门:“大夫,你快出来看看!怎么我拉着我弟喝了两斤雄黄酒,他就长出耳朵了?” 嵇炀和南颜顿时无话可说。 南颜:“大哥怕是找到了他命中注定的神经病,不要去打扰他,我们回去吧。” 嵇炀:“……言之有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狐狸精 穆战霆强行拉着化作嵇炀模样的狐妖拜了把子后,一时百感交集,硬生生拉着他找了个酒馆要喝酒。而狐妖殷琊一直听他絮絮叨叨,心里挂念着仙品灵宝,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 作为修士自然是不会喝醉的,但孔州偏南,当地人逢年过节好饮雄黄酒,殷琊两壶下肚,便觉有些晕,一下子没控制住,当众冒出一对醉得软趴趴的狐耳,吓煞了一群百姓。 “……所以,你和一个狐狸精喝到半夜,他都现出原形了,你还没认出来他是个妖?” 穆战霆一边打坐炼化拿乌啼蛇毒液炼制的解毒丹,一边仔细看了看殷琊的模样,又对比了一下嵇炀,还是分辨不出来:“我怎么看得出来,他和嵇炀长得那么像,你看这眉毛,这眼睛,这——” 嵇炀道:“我长得确实也很像我自己,请你从其他地方辨认。” 殷琊毕竟是已开灵的妖修,过了片刻待雄黄酒酒气散尽,他就转醒过来,还没睁眼就察觉三道炼气期的修士气息围在他身边。 他顿时不想醒过来了。 “醒了就起来吧,我们无冤无仇,只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殷琊虽然是炼气圆满,但白日里被筑基修士伤了,如今实力在炼气后期左右,对上三个人怕是讨不了好。 “啧,要不是我有伤。”殷琊盘坐起来,先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乾坤囊,意外地发现这三个修士没有动他的东西,便少了两分敌意,收起了狐狸耳朵,五官笼上一层雾蒙蒙的紫光,待紫光散去,露出一张带着三分戾气的桃花少年面。 “你们是……诶?” 殷琊的目光凝在嵇炀身后的南颜身上,这丫头委实太胖了,他想忘记都难,不过他记得他之前给这胖丫头下了幻术让她忘记自己,便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算我竹篮打水一场空,你有话快说,我先说好,跟我拼到死,你们也讨不得好。” 嵇炀道:“好,我便开门见山,白日里见道友求购银鲛纱心切——” 穆战霆:“你妈是狐狸还是你爸是狐狸?” 殷琊:“……” 嵇炀道:“战霆,待我先问完可好?” 穆战霆退到低着头不搭腔的南颜旁边,拿出血凰钗跟她说起了话。 “阿颜你看,刚刚有个老和尚给我的,正好你要走了,给你压箱底当嫁妆好不?” “……” 南颜摇了摇头,面色掩在阴影里。 那是…… 嵇炀瞥了一眼穆战霆手中的血凰钗,微微皱眉,他隐约记得此物牵系着一桩极其麻烦的事,复又转头来继续问眼睛好似长在那血凰钗上的殷琊:“狐兄既出现在秽谷附近,寻银鲛纱无非是为了以此避开秽谷内围的万千阴祝,深入其核心一带……” 殷琊艰难地把眼睛掰回来::“你不要叫我狐兄,听起来像隔壁桌的同窗,叫我殷兄。” 嵇炀对他走兽变飞禽的姓氏不太能理解,但也没纠结,继续道:“百年来无数修士想入秽谷核心一探其中奥秘,本无可厚非,但殷兄既准备万全,我不妨猜一猜,你想寻狐族先祖遗物?” 殷琊眼珠转了转,道:“你知道的还不少。” “秽谷之由来,在凡洲流传记载中,大多只描述其为百年前诸族大战,正道修士出动七洲之主,决战于秽谷绝地,时有逆道魔修统御诸妖魔顽抗,最后以四洲之主陨落为代价,将妖魔尽诛,又将魔头镇压于其中。而我来之前机缘之下求得一部《七王伏魔录》,详细记载过此战经过,其中参战的有一支天狐族,长于幻术,曾让正道修士吃过大亏,并直接导致巳洲鬼斧宗一门陷落于秽谷,并令巳洲从此化作魔修猖獗之地……” 殷琊的表情微微有了些变化,道:“没错,我就是想在先祖遗留的战场上讨些好处,有什么不对?” “秽谷核心不止有阴祝巡猎,还有迷风诡雾虫母树,元婴之上的修士出入其中尚需小心,你以何为凭?” 殷琊这才对嵇炀刮目相看,他来之前只听说过秽谷核心一带有迷风诡雾可让修士有进无出,那虫母树云云却是闻所未闻,而嵇炀说话时素来气度过人,让人不得不信服。 他紧紧盯着嵇炀,道:“我自是有法可避开迷风诡雾,你先说这三者如何应对,说得出个一二三我再告诉你。” “迷风乃无向之风,可打乱修士施法的对象,譬如你要拿火球术去攻击妖兽,迷风刮过,火球术可能会打回你自己身上,不过对傀儡类或偃甲类无效。而诡雾乃是阴祝探寻猎物的耳目,诡雾飘忽不定,一旦发现活物,会紧紧跟随,致使修士陷于雾中,直至引来阴祝,将雾中生灵吞没殆尽……至于解决之道,诡雾呈暗红色,在秽谷外买上十几只灵鸟放于灵兽囊中,来一团就丢一只灵鸟出去即可,不过若是当场就引来阴祝,此法便无效了。” 殷琊听得眼睛瞪得溜圆:“……还有这种法子?你试过?” “曾听师者提过。” “那还有那虫母树呢?” 嵇炀摇了摇头,道:“元婴后期以下,虫母树无解,遇上的话还是趁有点时间写好遗书吧。” 殷琊怀疑道:“你若不是在诳我的话,就凭你这见识,我倒还真的不想赴那些偷尸体的魔修的约,和你一道入秽谷一探看起来更靠谱。” 此时南颜却忽然抬起头来,发红的眼睛盯着殷琊,道:“你说什么偷尸体的魔修?” 殷琊觉得自己印象里应该没得罪过南颜,困惑了片刻,道:“巳洲神棺宗呀,听说他们这回派了不少人,想凭借尸傀躲过迷风障碍,去取那百年前修士遗体……哪怕是让他们碰上具元婴修士遗体,这些个魔修在秽谷中怕是要横着走。” 南颜呼地一下站起来,同时那边嵇炀一声:“坐下。” 南颜又坐下来了,抿着嘴唇憋了一会儿,两眼便开始流泪。 妖族对幼崽的容忍度向来比较高,殷琊说了一句话后南颜就哭了,顿时有点慌,悄悄问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穆战霆也不太清楚情况,围着南颜转了两圈,问嵇炀道:“谁欺负她了吗?” 嵇炀顿了顿,道:“我们刚刚回了她的旧居,她母亲已经……” 嵇炀把南颜母亲早已逝世,遗体遭人盗走的事简单说了说。 穆战霆一听,怒上眉山:“依我看就是那些个魔修干的,连人死了都不放过,她娘那么好看,还要炼成个丑八怪,简直过分!” 殷琊:“就是!” 三人齐齐去看搭腔的殷琊。 “我只是看不惯魔修把好好的美人炼成尸傀而已,左右我也瞧不上那些魔修,这兄弟对秽谷的情况了如指掌,要不要合作吃他们一波,打得过打,打不过也能看看他们手上有没有你娘的遗体。” 南颜抹了一把眼泪,看了看殷琊,又看了看嵇炀。 “可以吗?” “可以。” 嵇炀却是一反谨慎,答应得痛快。 “此后若离开仰月宗,怕是再无机会进得秽谷内围,欲求长生,焉能不犯险?只是阿颜,告诉我,你尅魔之术能用出几次?” 南颜道:“消耗太大,一天之内,应能出手两次。” “如此也好,有尅魔功法在手,在秽谷内作用顶得上五个炼气后期。” “好!”穆战霆拍妹而起,对殷琊道:“虽然你是个狐狸精,但也是很讲义气,咱们俩的把子不算白拜,等从秽谷出来杀完魔修,就算我们欠你一份狐情。” 南颜这时候才收了眼泪,揉了两下眼睛,正要说话,看见穆战霆不妙,大声道:“大哥你七窍流血了!!!” “啊?” 穆战霆抹了把耳处,流出一串发乌的血,同时气海一阵绞痛,哎呦哎呦地躺靠下来。 “你体内正逢以毒攻毒时,应该等药效炼化完全再起身的。”嵇炀一点也不急,按着他的肚子问,“何处疼?” 穆战霆如实回答:“我哪儿都疼。” 嵇炀:“哪里疼得最厉害?” 穆战霆:“肚子疼。” 嵇炀:“不是筋脉毒废了就没事,喝碗热汤调息一夜就好。” 穆战霆:“那我脑壳儿也疼呢?” 南颜幽幽道:“……把脑壳锯下来就不疼了。” “……” 殷琊看着这三个人,作为一头独生狐妖,忽然觉得这画面有点好看。 …… 次日一早,三人一妖便踏入秽谷。 这一回入秽谷时,便与上一日有所不同了,入谷不久,便能看见不少面带防备的修士远远以极快身法掠过,当中大多数衣衫带血,腰间的乾坤囊却大多是鼓鼓的。 秽谷之中,无人监督,杀人夺宝之事并不鲜见。 不过殷琊一来,整个人摇身一变,化作一位筑基初期的修士,周身灵压澎湃。有些颇具恶意的修士三五成群,远远看见他们便靠近开来,但不到百丈,发现筑基的气息后,纷纷面色一变改道远离。 在修界,境界的碾压是绝对的。 南颜经过一夜休整,情绪稳定泰半,气海里一直压制的七佛造业书心法也开始暗行周天起来。 她现在……真的很需要力量。 至太阳落山后,他们才抵近秽谷北部,方一靠近,两股强大的筑基气息便远远地伫立在远处。 “浊气庞然,必是魔修。” “还有一个魔修,好像是之前打过的。” “没事,你们装作被我以幻术控制即可,我可化作筑基修士,他们不会不给我面子。” 殷琊说完,抛出一道符箓,符箓飞向空中后自动燃烧,化作一道碧光飞向那两道筑基气息所在之处。 “神棺宗两个魔修,一个叫邓跋,筑基中期,另一个叫蝶绾,筑基初期,据说她的尸傀好吃小孩和修士的手指头,会喷尸毒,极难对付。我不杀女人,等借助他们的力气进入秽谷内围后,你们若有机会,先杀这个蝶绾。” 穆战霆:“我也不杀女人,你看南颜还是个小孩儿——” 嵇炀:“无妨,我杀。” 嵇炀说这话时十分优雅,但却让人心头一寒。 定计后,殷琊便特意走在他们之前,拿出一把折扇,一边风雅地摇着,一边踏入魔修的邀请范围内。 此时除了那邓跋与蝶绾之外,前来的魔修不过三四个,所有人都背着钉满了符咒的棺材,周身仿若凶焰升腾,一副饮血之态。 “殷道友果然守信,只是殷道友乃是妖修,身后这几位人族修士是?” “放心,他们被我天狐幻术所迷惑来探路的,我心念一动,他们便会神识崩溃而死。” 穆战霆、嵇炀与南颜三人眼中都泛出紫色的光芒,人人都面无表情。 邓跋抚掌道:“不愧是圣妖之后,那些个正道伪君子昨日已深入秽谷内围了,目前为止陨落七十余人,足以让我等进入,你我三人稍后合力打开秽谷内围禁制,必定万无一失。” 秽谷内围的名额在秽谷开放之期并不是固定的,乃是因为秽谷内围能容修士的空间有限,死一个修士才能进一个修士,相当于里面死够而二十余炼气修士,才能让一个筑基修士进入。 “不知道友可准备好了?若好了,我们这便出发。” 魔修说话大多是开门见山的类型,那邓跋一见殷琊,便极快把事情交代一下,便要引着殷琊去秽谷内围。 “师叔且慢。” 此时魔修中走出来一个目光阴鸷的修士,正是詹贤,指着南颜和穆战霆道:“这两人,昨日才与我交过手,尤其是这个胖丫头,练有尅魔功法,几十息间就击杀了我的尸傀。这丫头留着对我魔宗是大患,不如先杀之!” “什么?!” 两名筑基修士两股神识顿时重压而来,南颜瞬间脸色发白。 “二位。”殷琊不满地挑了挑眉,“技不如人而已,我拿这三个修士来探路用不行么?” 邓跋没说话,女魔修却是眼中放光,道:“哦?若是习有尅魔功法,倒是炼制佛魔同体傀的上品,殷道友可否将此女换与妾身?妾身愿先交付一百中品灵石。” 邓跋皱眉道:“蝶绾,这炼气期的修士你也要?” “放心,我会把她养在巳洲一处洞府里,还会为她收一枚筑基丹,待她筑基后,炼为尸傀,任他正道修士尅魔功法再精妙,也奈何不了我。” 穆战霆偷偷神识传音给南颜:“阿颜,那女人对你图谋不轨。” 南颜:“……” “哦?”邓跋却是来了兴趣,目光在三人中逡巡了片刻,落在穆战霆身上,细一看,随后面色讶异道,“这少年在炼气期,灵气便如此精纯,莫非……莫非是双灵根?” 殷琊回头看了一眼穆战霆:“我不晓得你们人族修士怎么分的,不过我瞧着在凡洲还没见过这般好的资质。” “莫非……”邓跋脸色变了,“天灵根!殷道友,此子让与老夫如何?!条件任你开!” 殷琊诧异道:“你也要拿他去炼尸傀?” “不,小小凡洲岂配有天灵根,我会带他回巳洲主宗灌注魔气,易心改性,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那蝶绾啧了一声,道:“算我捡了芝麻落了西瓜……邓老鬼,你待宗门倒是忠心耿耿,但我可不管,若是在秽谷内遇见阴祝,我会第一个把这三个正道修士丢出去。” 邓跋也没有反驳,只道:“宗门的任务自然至上,老夫说的是完成任务后,若这二人还活着,再论其他。” 言罢,几人便朝秽谷内围的结界行去。 路上装成木偶人的南颜悄悄跟穆战霆说:“大哥,那男人也对你图谋不轨,要把你抓去变魔修呢。” 穆战霆:“既然如此,那我们分一分吧,一会儿打起来我搞男人你搞女人?” 南颜:“不不不那是筑基,我搞不动,等。” 穆战霆余光瞥见那蝶绾不死心地把神识凝在嵇炀身上扫来扫去,企图再发现个宝贝,但检查再三发现只是个四灵根后,略有失望,便不再看了。 穆战霆:“这女人刚刚在看嵇炀呢,啧,恨不得把他衣服都扒开看呢。” 南颜:“……” 南颜:“就搞这个女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十七章 神棺宗 ,最快更新我有三个龙傲天竹马最新章节! 南颜看着那蝶绾的脸,越发觉得眼熟,待行至秽谷内围边缘时,她才堪堪想起,这女魔修应是当日第一次在坊市见嵇炀时,和他争银鲛纱的那个魔修。 魔修的面貌有了变化,但背后背的这口棺材却是与那时所见一模一样。 南颜的神识又落在殷琊身上,心里犯起了九九。 ——莫非当日在坊市中,殷琊便与这魔修相识,用幻术为她遮蔽容颜,还演了一出戏好避开正道修士的耳目? 她这么想的时候,众人已经来到内围结界外。 结界无形无质,但细一看,不远处的草地上有一条规律的焦痕,有修士使了捉物术,拿一颗石子砸过去,只听一声轻响,四面八方凝聚成一股股黑线,将那石子缠得严严实实,直到石子化为齑粉,黑线才如烟雾般散开来。 “此地原来为封印魔头的大阵第一层,修为越高,受到这阵法影响越大。” 结丹之后是万万来不得这里的,结丹期的灵力浓厚如湖泽,只要一进入其中,便会被喜好灵力与生机的黑线缠绕吸干。 “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办法。”邓跋拍了一下乾坤囊,飞出一件铁圈般的物事,随后念念有词,令铁圈浮贴上阵法边缘。 “诸位道友助我!” 蝶绾随即动手,魔修法力打入铁环,殷琊也同时动作,却也不知怎么的,他分明是个炼气圆满装作筑基的修士,一出手,灵力浓度却非比寻常,与筑基境界无二。 随即,得了灵力注入的铁圈迎风而长,扩至丈许宽,圈中黑雾渐渐浓,散出一股沉腐气息。 “此破阵环乃伪丹宝,可坚持二十息,众人速速进入。” 众人不多话,纷纷闪身而入,而南颜甫一进入,眉头便不自觉皱起。 ……这地方好重的阴邪之气。 不过也并非没有好处,七佛造业书好似是个暴脾气的,遇邪越强,功法自行加快流转,隐隐有突破境界直抵炼器后期的迹象。 反观一侧,包括那些神棺宗的魔修在内,面上都略有不适。 魔修所修并非恶秽阴气,也是吸收正统灵气,只是修炼方法力求速成,故而以邪魔之态显现,对此地环境虽有些微抗性,但仍需加强灵气护体。 邓跋以灵气打入一片玉符,玉符投射光影,竟是一片秽谷内围的地图,道:“除秽谷核心一带凶险难料绝不可靠近外,东侧古战场有古修士遗留宝物、西侧绝迹崖有灵草灵矿,均是肥沃之地,不过,在此之前,有更重要之事。” 说着,邓跋老者又一拍乾坤囊,拿出半片黑色玉符丢给殷琊。 周围魔修纷纷眼热不已,只有南颜看了那半片黑色玉符,差点当场露出行迹。 ……这不就是七佛造业书吗? 她努力回忆,这半片黑色玉符,和她当时拿到手的一模一样,看这魔修如此看重它,却不知为何会被随意装在坊市一只玉匣里低价兜售。 蝶绾看了一眼,道:“你准备得倒也周全,不过宗门四处搜刮这些黑色玉符的也有多年了,连咱们筑基修士都是人手一件,你确定在秽谷会有此玉符的线索?” 邓跋道:“我宗自得到此玉符以来已有八年,说是一部骇世功法,据说连宗主也试图解封,最后却是被重创神识,不得不放弃。故而下发给诸同门,先找到下半部玉符者,可赏赐凝金丹与化婴丹。” 一枚筑基丹就值得一个小宗门内部你死我活,而凝金丹更是可以帮助筑基踏入结丹境界,化婴丹更罕见,连元婴期都会因门人弟子为之大打出手。 由此可见,神棺宗比之仰月宗,当称巨擘。 “说是如此,”蝶绾看了看自己修剪得漂亮的指甲,不咸不淡道,“这些年我宗去过的秘地也不少了,秽谷之前也不是没有人来过,死的死伤的伤,这小小玉符真值得这番周折么?” “当然值得!”邓跋斩钉截铁道,“天下的功法出处,凭什么他道生天十占其九,不容我魔道繁衍传道!任何有超越道生天功法的可能者,我巳洲绝不会轻放!而这部功法若能得全,或有可能为我魔道辟出新天!” ……可惜,它看上去像魔道功法,实际上却完全是一部佛门功法。南颜暗暗想道。 这群魔修说起此类宗门秘闻,全然不避着殷琊等人,说是完全信任谁也不信,多半是要等到事毕后把他们全部灭口。 邓跋言罢,转而对殷琊道:“殷道友有寻宝天赋,天下的宝物少有能避开道友耳目者,还请一展神技,为我等指引查看,这下半部玉符是否在这秽谷之内。” 南颜意外地拿余光悄悄看殷琊,她知道这狐妖似乎对宝物十分热衷,这寻宝的天赋……却是闻所未闻。 “好吧。”殷琊颇有兴趣地看了看黑色玉符,他的天赋告诉他这确实是件不凡之物,但妖族和人族不同,血脉传承才是最好的功法,此人族功法对他可有可无。 说着,他令玉符悬浮于空中,双眸由黑转紫,剔透如紫晶,片刻后,黑色玉符上浮起一线血色异芒,徐徐没入殷琊眉心,不多时,他便满面冷汗。 “竟当真有效!”邓跋暗暗惊讶,面上掩不住地期待之色。 片刻后,殷琊仿佛元气大伤一样,面色发白地睁开眼。 邓跋急急问道:“如何?可有线索!” 殷琊缓了口气,神色萎靡道:“这玉符和什么东西有所呼应,那东西……血海滔天,魔气惊人,只能隐约知道方向在西侧绝迹崖,不能确定。” “殷道友此言当真?” 殷琊冷笑道:“骗你作甚,你人族为争道统打个你死我活才好。” “好!”邓跋拿出一张符箓,转身对身后一名弟子道,“若我等此行为阴祝所吞噬,须得有一人将此消息带出,詹贤,你持此破阵符立即出秽谷,回报宗门,就说那半部功法疑似就在秽谷之内。” “可师叔,好不容易来一次秽谷内围……”秽谷内围宝物无数,詹贤乃炼气弟子,实在不想错失机会。 邓跋瞪了他一眼:“哼,大局为重,你敢不听命?” “弟子遵命。”詹贤最后盯了一眼南颜与穆战霆,不甘不愿地离开。 随后,众人便一齐向西部走去。 在秽谷内围,走得需比外围更慢些,修士一旦疾行,就会不自觉动用大量灵气,有可能引来阴祝。 堪堪走出一里时,周围的树木便已变得荒芜,只有一些珍稀的灵草还能在这种险恶环境下生长。 “那是……灵香草,竟足有四阶!” 灵香草是最常见的灵草,南颜种了好几个月,当然认得,但也还是第一次见到四阶的灵香草,它足有两尺高,枝叶泛着水泽,这样的品质,在结丹期也可以入药。 “当心,还有条三阶妖虫。” 仔细一看,草下还盘踞沉睡着一条手臂长的花石蜈蚣,比之上回见的乌啼蛇,这可是正正经经相当于筑基期的妖虫。 蝶绾笑了笑,看着殷琊道:“殷道友,我日前有条乌啼蛇灵兽伤了根骨,欲收这花石蜈蚣作为新的灵兽,不如你我合作,你得药草,我得此虫如何?” 这魔修有心试探殷琊的实力,但殷琊常年装逼,岂能受她诱哄,脸不红心不跳道:“我刚刚动用秘术寻宝伤了元气,还想调养恢复,不过这四阶灵香草倒也难得,让我控制的这两人去助道友一程便是。” 说完,他虚点了点嵇炀和穆战霆。 其实他什么都没做,但既然演都演了,嵇炀和穆战霆还非得配合他表演便可。 蝶绾又笑道:“那这小胖丫头呢?” 殷琊看着蝶绾道:“道友之前说了想要她,我怎忍心不为道友保全?” 他说话时,语调虽有些意气,一双桃花眼却着实清艳,那蝶绾对上他的目光,竟有片刻失神,随即哎呀呀了几声,以袖掩面,道:“殷道友乃狐妖一族,我小小魔修可抵不住道友狐族魅术,还轻道友收了天赋吧,否则我可说不准会心神失守,为道友犯下修界异婚大律。” “哦?魔修还有这般忌讳?” “好了,二位要取宝就速取,莫耽误探查功法的行程。” 邓跋这一打断,蝶绾便不再纠缠,身后棺木卸下,棺盖一响落下,里面是一汪腥臭黑液,下一刻,黑液竟似活了一般化做一只只散发黑气的魔蝶,同时里面慢慢站起一具像是小老头一样的尸傀。 这尸傀本来蜷缩在小小棺材里,爬出时,却是矫健异常,浑身黑液滴落,一口獠牙直咧到两腮,它往前走了两步,忽然脑袋一扭,脸扭到背后,对着南颜的方向滴起了口水毒液。 南颜强行控制表情,殷琊却先嫌恶出声:“怎这般恶心妖?” “尸傀有几个好看的,强才是真理。”蝶绾嗤笑一声,拿尖尖的指甲戳了戳尸傀,道,“一会儿再切这胖娃娃两根手指头给你解馋,忍着点,先去把那头花石蜈蚣收了。” 尸傀应声而动,眨眼间蹿至那棵灵香草跟前,而那花石蜈蚣看似沉睡,尸傀扑来时,尾巴一摆,闪电般弹起,节肢状的身体瞬间盘在尸傀身上,滚作一团。 尸毒、虫毒相见,瞬间黑雾阵阵,看得人头皮发麻。 穆战霆虽然之前和尸傀也打过,但看这俩毒物打得毒液四溅,也不大想靠近,召出两道火鞭在远处抓着点抽那花石蜈蚣的屁股,抽了一会儿发现身旁没动静,一转头看见嵇炀已经眼疾手快地连土带草把那灵香草摄入手中,往玉盒一装塞进自己的乾坤囊。 塞进,自己的,乾坤囊。 魔修们没什么反应,在他们看来他们不过是被殷琊控制,到头来这草还是要交给殷琊的。 但殷琊就很生气了,暗地里传音炸毛道:“你干啥?” 嵇炀一边拿冰锥术打花石蜈蚣,一边淡定回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还是道友想让魔修察觉异状?” 殷琊气绝。 不一会儿,那花石蜈蚣发了狂,扭头从尸傀爪下钻出,直扑穆战霆,想先解决弱一些的,穆战霆自是无畏,双臂炎流环绕,正面硬撼,虽是自己被蜈蚣撞出三丈外,但火焰却也灼得蜈蚣两条触须一阵焦痛难当。 同时,一直随手丢法术的嵇炀指尖一动,忽然地面涌出细细藤蔓,精确勒住花石蜈蚣每一片虫甲的缝隙中。 那蝶绾看准机会,清喝道:“魔蝶,去!” 她棺中尸液化作的魔蝶一拥而上,沿着藤蔓缠绕的缝隙钻入花石蜈蚣体内,瞬间,妖虫翻滚扭动,虫体受损,被蝶绾一招封印住,顺利收入灵兽囊。 邓跋老者属意将穆战霆带回魔宗培养,观战到此,喃喃道:“火系天灵根能硬撼筑基妖虫不伤老夫不意外,但此子资质平平,这一手缠藤术却可操控得如此精准完美,在炼气期之中从未见过……” 蝶绾收服一头筑基期灵兽,十分满意,把尸傀收入棺中背上,挑眉凑近面无表情佯装傀儡的嵇炀道:“刚才只顾着瞧灵根去了,未意这少年竟这般清贵气,凡洲断养不出来这般俊秀,倒是像个上洲世家子出来的,我不敢招妖修,可还想效仿寅洲的那位风流主,收个合心意的侍君……” 此时秽谷内围浓云掩日,天光幽淡,十四五岁的少年人纵然单单凝立着,仍是难以掩饰周身流露出的高华气韵,细一看并不觉得他是个资质平平的炼气修士,反而像是个养尊处优的世家贵胄。 南颜盯着那蝶绾似要抬起嵇炀的下巴细细观摩,传音给殷琊道:“来之前你只说有性命之危,没说有贞操之危机吧。” 殷琊同样暴躁不已:“就是!贞操之危竟发生在其他人身上,对我狐族简直奇耻大辱!你们人族什么破异婚大律!你等着,我这就去打岔!” 没等殷琊打岔,南颜腰间忽然一声爆响,一直挂在腰间的感灵玉扣突然粉碎,同时一股直入骨髓的阴寒之气袭来。 这感灵玉扣能感知鬼魔妖氛,入秽谷内围以来虽然一直在发热,但还不至于爆炸开,现在突然爆炸…… “不好,是一头阴祝路过,所有人屏住呼吸!绝不要露出半分生人之气!” 瞬间,不管是筑基修士,还是炼气修士,都当场伏低身体,连神识也不敢轻动。 慢慢地,南颜看见大约百丈开外的远处,一个半透明的头颅从一片浓雾中浮出——那是一个带着盔甲的头颅,忽明忽暗地闪着幽邃的光,空洞的眼窝里燃着一团幽蓝的鬼火,像是水母一般在半空飘荡着,不一会儿,似乎察觉了这边刚刚有人动过灵气,缓缓飘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十八章 阴祝 ,最快更新我有三个龙傲天竹马最新章节! 阴祝渐渐飘过来,那股逼人的寒气穿过皮肤直冻灵魂,不一会儿,南颜就不由得轻轻颤抖了起来。 周围并不止她一人如此,有一个离得阴祝最近的炼气期魔修弟子已经很明显地发起了抖,等到那阴祝离他仅仅剩下二十余丈时,那魔修弟子猝然跳起,唤出飞剑便冲上半空想逃离。 “他完了……” 南颜看到那邓跋老者无声说出这几个字,下一刻,刚刚还宛如水母般漂浮的阴祝眼中鬼火一颤,半透明的身体瞬间如云雾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那逃跑的弟子头顶上,朝着他的整个头颅一吞而下。 那魔宗弟子脚下的飞剑闪了闪,便从空中灵光暗淡地掉了下来,而他连挣扎都没有来得及挣扎,整个人的皮肤瞬间由红润变为苍白,直到那阴祝从他头顶脱离后,那弟子从半空跌落,重重摔在地上,再无生机。 ……被阴祝吞噬的人,连魂魄也不会留下,更遑论转入轮回。 南颜头皮发麻,她的七佛造业书虽能克制一切邪物,但至少结丹前,都对这种阴祝一点办法也没有。 那阴祝吞噬完一个修士后,看上去似乎只是填了牙缝,在空中又飘荡了一会儿,再次往这边挪过来。 与此同时,南颜的余光瞥见那蝶绾悄悄抓住了嵇炀的手臂……她怕是见势不妙,要把嵇炀丢给阴祝好为自己争取逃脱时间。 修界无情,你死我偷生。 南颜眼瞳中隐约泛出金色灵气,如果蝶绾有所动作,她会直接用毗卢净世之招轰过去,大不了和魔修同归于尽。 就在那头阴祝堪堪抵近时,忽然极目处云层翻滚,无数尖啸声从四面八方传出,无数阴祝从地面涌出,卷为一条庞大的灰流追着一辆云车从云层中驶出。 道生天的……小云车?! 在谁也不敢轻放灵气的秽谷内围,纵然车尾后拖着无数阴祝,这辆小云车也毫无顾忌,只有拉车的云兽有两分惊慌,怒吼着往秽谷核心一带踏云而奔。 很快,那些阴祝尖啸着围上那云车,只短短数息间,便吸得那小云车灵光暗淡,那头结丹大圆满的云兽也步履迟缓起来,似是十分难受。 南颜这边的那头阴祝也同样被小云车吸引,瞬间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了小云车近处,融入了阴祝大军,似要将那小小的云车吞没。 就在众人以为那小云车即将被吞噬殆尽时,一声冷笑从云车中发出,顿时那方云层呈环状掠出一道波纹,随即,团团包围住小云车的阴祝中爆发出一道刺目清光。 “——周天行吟。” 这声音仿若从远古传来,同时间,一股无匹灵压如瀚海从而天泼下,直压得所有在秽谷内围的修士、妖兽齐齐伏于尘土。 天穹之顶,八卦道盘清圣降世,道盘之上,山行坎泽中,仿佛有圣人提剑长吟歌,随后清光化剑,如雨如蝗,一个不落地穿透每一头尖啸不已的阴祝。 片刻后,烟云俱散,天地归宁,随后,云车洒然离去。 而那些阴祝在云车离去后,又徐徐出现,虽未死,但为数不多的灵智让它们并未追击,又回到了地面消失不见。 众人看得痴醉了片刻,有人叹道:“修道当如此!翻手风云覆手雨!” 蝶绾后怕不已:“之前听说过道生天小云车出现,疑为子州执法使……邓老头,你可看得出那云车中人是什么修为?” 在场之人中,邓跋修为最高,却摇了摇头:“我与你们一样,刚刚那一招出手,只觉得如面天地,怎能看得清到底是什么修为。不过,你们大约都听到那一招‘周天行吟’,此为道生天主宗世代嫡传之招,云车中人身份非同一般。” 蝶绾脸色惨白道:“那我们还要不要去一探?” “当然要探!”邓跋道,“殷道友,刚刚你也看到了,那阴祝被小云车中人一招击溃,要重新凝聚少说要数日,现在反而是秽谷内围最为安全之时!” 殷琊拿出一把扇子使劲扇着,道:“那云车里的道修这么强,你们魔修都不怕我怕什么,走走走!” 刚刚附近的阴祝都去围杀那辆云车了,众人外放神识,飞速掠过一片荒野,只消一个时辰,便来到一处高耸入云的荒山之下。 这处荒山说荒也不算荒,虽无杂草,但却有不少灵材裸露地面,看得人两眼放光。 “绝迹崖又称宝山,单单山脚这一片,便有火精、鬼火岩、玉光砂……只可惜此山有地沙虫巢穴寄身,沙虫擅长隐蔽气息,只要修士踏足附近,它们便会从地底窜出,一举袭杀。” 殷琊按了按眉心,道:“我探知到了,那半部功法应就在绝迹崖山巅附近。” “殷道友,这绝迹崖山巅往下跳的话,可是直接进入秽谷核心了,那下面莫说我们了,连元婴大能跳下去也是绝无生路,你可断言?” “刚刚我就说了,你们人族道统相争,便宜的是我们妖族,骗你们对我有什么好处?” 众人一时沉默,邓跋道:“这宝山也并非攀不得,我们上去一观,就算见不到下半部功法,也可得些宝物,不算空手而归。” 这个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毕竟辛苦一路,总要得些好处才甘心回去。 绝迹崖山麓上乃是砂石山,人踏上去会沙沙作响,谁也不知道下面是不是有沙虫埋伏。 “何不腾空而行?” “那地沙虫同阴祝一般,对灵气颇为敏感,且个个少说有筑基初期的能为,据从前逃生之人说,里面还有假丹境界的沙虫王,万万不可飞行。” 众人无奈,只得放轻了脚步,在沙山上缓慢行走,不时停下来用消耗灵力最低的隔空取物挖取地上的灵矿。 也不知是不是刚刚远处那小云车一招过于震撼,一条地沙虫也未见到,众人顺利来到山腰处,再往上一看,脸色立即黑了下来。 “有人来过了!” 他们来时是西侧的山路,而山腰似乎有人已从东侧山路爬上来,沿途脚印尚未被风吹平,而山腰再往上,沿途的宝物像是被狂风过境一样卷了个空。 魔修们最不擅控制情绪,当即有人大骂出声:“我们这般劳碌,竟还有人捷足先登,今日不见血,岂非对不起我魔道!” 蝶绾仔细看了看那些脚印所经之处,道:“只有十数人,脚步谨慎,应是哪个小宗门碰巧察觉沙虫蛰伏不敢动,趁机来扫荡……也好,替我们收了这些宝物,我们也该拿回来!” 一时间魔修们杀气高涨,气势汹汹杀上去时,远远便看见一片紫衣肃然凝立,其中足有五个筑基修士,正在打量一面石壁,见魔修汹汹而来,气氛一时紧绷。 “魔修!” 南颜等人原本打算袖手旁观,看情况出手,哪知远远瞧见对面紫衣眼熟,再一看……巧得不能再巧,正是仰月宗。 果不其然,上面仰月宗中,有人发出尖声道:“长老,那是不是穆战霆?!” 仰月宗一个筑基长老把神识探去,愕然道:“当真是……穆战霆,宗门虽不愿多废功夫解你气海之毒,你也不该就此堕落与魔修为伍!” 穆战霆:“……” 南颜听着这声音有点耳熟,放目望去,竟是内门的大弟子符浪,此刻他仿佛抓中了把柄一般,明显兴奋不已,指着穆战霆连声道—— “师叔,事情很明显了,这白眼狼对宗门心怀怨怼,如今以魔修为伍,必是早将我们的行程出卖,当时褚师弟定是洞察他早有逆心才正义出手!今日当清扫门户,为褚京师弟正名!” “可他看上去像是被挟——” 符浪又连忙道:“魔修向来凶残,挟制他一个炼气修士有何好处!他必是已经堕落魔道,师叔不可纵虎归山啊!” 下面的魔修听得一怔,那邓跋年纪最大,面对对方四个筑基修士,不慌不忙,反而饶有兴趣地扫了一眼穆战霆。 “凡洲就是小气,好人才也白白践踏了。殷道友,老夫有意收他入我神棺宗,解了他的幻术吧,让他一观人间苦厄。” 邓跋说完,没等殷琊动作,穆战霆就反口骂道:“符浪你他妈再胡作非为一句试试?!” 众魔修:……胡作非为? 符浪祭出灵剑,冷笑道:“事情很明显了,天日昭昭,你现在和魔修为伍,还有什么可辩驳的?我仰月宗容不下你这等白眼狼,诸位师叔,我们有五名筑基,今日就除魔卫道!” 他说的声音极大,而那四名仰月宗筑基修者却是越发凝重。 “符浪说的对,天灵根修士又如何,堕落魔道便是祸患,为免他日酿成大祸,今日便绝他生路!符浪,那两个外门弟子看样子也是同流合污,便交你处置!” “好!” 来不及解释,也没人愿意解释,穆战霆尚记得仰月宗待他有栽培之情,自然是不愿动手,却闻身后那邓跋老者冷冷一笑,一道禁制打出将穆战霆困住。 “所谓正道修士的嘴脸,与我魔修又有何区别?这位穆小友,你天资卓绝,不妨入我魔道,他日与上洲诸天骄同列巅峰,便知道这小小凡洲宗门不过蝼蚁!蝶绾,这五人交你了。” 此时仰月宗的五名筑基修士已靠近,见对方只出了一名女魔修,顿时怒火中烧道:“魔修好大的口气,诸位同门,地沙虫受震慑不会出土伤人,众人全力出手!” 蝶绾哼道:“凡洲修者,岂配与我上洲魔道争锋?” 她将背后凶棺顿时飞出,尸傀凶厉扑向其中一名筑基修士,那修士急急放出一道火龙术,尸傀正面一抗,竟只是表皮微焦,而凶性更盛,一爪撕碎那修士护体灵光。 修士手臂当场受创腐烂,急急自斩右臂保全,而同时,那蝶绾周身魔蝶飞舞,以一敌四,竟全然不落下风。 在宗门内时看上去深不可测的筑基长辈,在上洲同阶的魔修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你可曾见识过上洲的天高海阔,那才是你当栖息之地,待在这小小的凡洲,你什么都学不到,神棺宗在巳洲也是排名前三的宗门,只要你愿意洗去根基随我入魔,神棺宗必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魔修的声音似在蛊惑,南颜听得心头有些急,和仰月宗的误会怕是不能解开,但从道义上说,他们也不好坐视自家的宗门被魔修屠戮。 “少苍?”南颜悄悄传音道。 “放心。”嵇炀淡淡道,“战霆的心性过于刚直,让他有所经历也好,再过二十息……” 嵇炀说完,便没有再说下去,似乎在专心等待什么。 果然,数十息内,仰月宗五个修士纷纷受伤,惊骇不已地后撤。 “上洲魔修!” 那侧,邓跋老者还在诱道:“老夫还可留一些活口,让你尝试手刃筑基的感觉,等你归服我宗,便知道凡洲这蝼蚁之地,没有什么值得你留恋。” “你说的不对。”穆战霆抬起头来,目光灼灼道,“我昨天求了签,关帝爷爷说了,做凡人和做修士一样,我若从来不欠他们的,他们对我不义,我来日就是血洗他满门也无所谓。既然欠了情,我就算非得刮骨割肉还他一份再划清界限,也绝不以魔修为伍!” 言罢,邓跋愕然发觉这区区炼气修士身上竟自生正气。 修士入道之初,最易奠定心性,上洲有此正气者,长成后无一不是正道栋梁! “哼,执迷不悟。”邓跋老者面目倏然狰狞,掌中提劲,“那就便宜老夫的神棺多添一尸傀了!” 话音一落,脚下沙土隆冬,邓跋脸色一变,从原地闪开,刚刚所站之处突然下陷,同时一张大嘴从地下伸出,一口咬来! “地沙虫怎会突然行动?!” 每一条沙虫足有两人合抱般粗,和先前那条花石蜈蚣不同,沙虫表皮的鳞甲贴合细密如蛇鳞,法术打上去全数被反弹开,且动作迅猛,盯住邓跋一阵狠咬。 魔修和仰月宗的弟子纷纷各自出手,正手忙脚乱时,殷琊忽然放声一笑,周身浮起蓝色光晕,他虽人还在,但周身气息完全隐匿消失,那些沙虫从他身边路过,竟纷纷无视。 邓跋老者虽是在场中修为最高,但他周围的地沙虫也最多,看见殷琊此态,目眦欲裂:“妖孽,你敢骗我!” “哈~你莫不是以为至宝银鲛纱只能用于逃开阴祝吧。沙虫无眼,单靠气息识敌人。多谢诸位为我引走沙虫,绝迹崖顶的至宝今日归我了,等下我再回来为诸位收殓。” 一片混乱中,殷琊腾空而行,很快消失在山上云层中…… “靠幺,这狐狸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第十九章 风波恶 ,最快更新我有三个龙傲天竹马最新章节! 南颜有那么一瞬间是想一起骂的,但殷琊走之前,又偷偷给她传了个音。 “胖丫头嘿,沙虫讨厌石地,往西侧石头山跑,还有条活路。” ……谢谢你为数不多的良心啊! 地上到处是沙虫吞人,不多时,靠近的已有两个魔修被沙虫一口咬住拖进了地底,而南颜仗着球形身材到处逃窜。 “阿颜,催动银鲛珠。”此时嵇炀已经拎着身上还带着禁制的穆战霆过来了。 南颜早对自己戴的那珍珠有所猜测,嵇炀一说银鲛云云,她立刻便想到了,瞬间把三分之一的灵力灌注到银鲛珠中。 银鲛珠顿时一颤,三人的气息瞬间消失在所有修士神识中。 “他们也有银鲛纱!” “不、那是?!” 一片混乱里,南颜只觉后背上被啪地拍了一张御风符,随即足下卷起长风,瞬息送到了百丈开外。 “同门的怎么办?” “已传音告知,下山处石山上是避祸方向,若只顾逃命,应可无恙。” 但……若心怀贪婪,想上山再探,就生死各安天命了。 有御风符加身,速度近乎筑基初期,但饶是如此,灵力消耗也是巨大,尤其是南颜这边,纵有远超常人的灵力,但银鲛珠护得三人通过沙虫栖息区域,仍是力有不逮,仅仅四五十息间,灵力便几乎告罄。 不过所幸他们跑得快,不多时,便看到前面有一排排宛若迷宫的巨大的石林,上方飘荡着暗红色的诡雾。 嵇炀毫不犹豫踏入石林中,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把两人放下暂时休整,给南颜了瓶自炼的丹药让她恢复灵力,接着掌翻术式,画下道道玄奥符文融入穆战霆身上禁制中。 片刻后,刚刚那邓跋老者给穆战霆随手布下的禁制便散了开去。 “你也太神出鬼没了,筑基后期的禁制你也能解?” 南颜已经不想在喷穆战霆的成语水平了,调息片刻后,让灵力恢复泰半,仰头问嵇炀:“少苍,刚刚那些沙虫是?” “殷琊自从指向绝迹崖开始,应就在谋划让我等为他挡沙虫。他动作虽细微,但还是有所纰漏,联想起沙虫无目,我那时便猜想他是要以银鲛纱自保独揽宝山。不过他虽怀恶念,但到底是给我们留了条生路,他既连我都传音指了安全退路了,你们也应当收到了吧。” 南颜和穆战霆都点了点头,嵇炀又道:“此地乃绝迹崖前最后一道险关,面前这石林层峦叠嶂,据说是化神期大能在此地斗法,使用土系神通留下的痕迹,石林内迷宫重重,而且……其中应是有阴祝。” 提到阴祝,三人皆神色肃穆,适才那小云车威势惊天,一剑足可斩百万筑基,仍无法杀除阴祝,何况他们三个尚未筑基者。 想到这儿,南颜背后有点发凉,道:“可少苍……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娘给我的珍珠是银鲛珠,可以遮盖气息的?” 嵇炀却是轻声反问道:“生气了吗?我瞒你的不止这一件事。” 南颜:“……不敢不敢。” 她之前七佛造业书的事还没解释清楚,自然也没什么理由要求对方什么事都一一交代……也就是不太喜欢这种不坦诚的感觉而已。 嵇炀却又道:“若我活到可坦诚一切之时,我自会告知你。这片石林中同样有宝物无数,不过殷琊目既然明确,我想他想要的东西应在石林之后的崖峰。不妨再多想一想,当时他为图谋战霆身上某样东西刻意相交,能让他暂时放弃此物、又费尽周折追寻的,其分量不言而喻。” 南颜和穆战霆听得一愣一愣的:“所以呢?” 嵇炀道:“我日前趁他喝醉时,在他身上下了追踪符。” “你果然还是动手脚了啊!” 嵇炀重申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南颜不禁痛心道:“歪门邪道。” 穆战霆:“旁门左道。” 嵇炀和南颜双双看向穆战霆。 ……竟然用对了一次,看来师门的断绝还是让他长大了。 三人又调息了小半刻,重整旗鼓,由于石林顶上都是诡雾,虽有银鲛珠,却不敢在诡雾中托大,只顺着追踪符留下的气息追去。 石林极大,两侧的石山好似有特别的隔音之效,四下一片死寂,偶尔有阴风刮过,让人不禁有些战栗。 “有阴祝。” 南颜听到神识传音的瞬间,就催动银鲛珠再次掩盖三人的气息,这一次,那路过的阴祝没有停留,从他们上方三十尺处悠悠飘过,消失在远处的拐角处。 阴祝走后足有一刻钟,三人才敢动。 石林内宝物不少,有合心意的,南颜也会暂时停下来,唤一支冰锥凿取石壁上的灵矿。 “难怪说此地乃是宝山,乾坤囊都快撑不下了。” 南颜挖得手酸,从石林上挖凿下的灵矿,足可供她不断练习成为相当于筑基期的炼器师。 不一会儿,南颜在挖取一块碧玉岩时,体内七佛造业书心法微微一动,忽感远处有魔气靠近,十分强大,连忙拽上嵇炀和穆战霆躲进一侧的石缝里,用砂石一掩洞口,放出银鲛珠隐蔽气息。 约过了百息后,只听得石林另一边,传来一声沉怒。 “正道修士竟也学会耍起了花招,你若是敢骗老夫,老夫必让你尝尝抽魂炼魄之苦!” 正是那邓跋老者的声音,南颜心中一凛,这老者实力远超想象,竟能在如此多的沙虫包围之下脱身而出,还进入了石林。 但另一个声音却让他们三人为之一愣。 “晚辈……不敢欺骗前辈,那叛、那穆战霆原先是我仰月宗内门之耻,此次秽谷试炼又硬贴着宗门渡空舟而来,宗门厚待于他,曾为他铸有本命牌,我是内门大师兄,可催动同宗命牌为前辈指引。”符浪的声音既恐惧又谄媚。 命牌是一个宗门中重要的修士必有之物,尤其是外出的弟子,都会随身携带一块命牌,与宗门中的命牌相对应,弟子若在外面陨落,宗门中的命牌也会破裂,以便门人知道弟子的生死。 而命牌不止是可昭示生死,同门之间也可有所感应。 纵有银鲛珠,只要符浪的命牌在这附近感应到了同门,等南颜灵力耗尽,必会发现他们。 南颜直接在神识里怒道:“刚刚既该趁机下黑手摁死这狗东西!” 此时魔修们离他们还算远,穆战霆立即起身,却被南颜死死抓住,面色狰狞:“你别告诉我你想一个人引开他们?!” 嵇炀也摇了摇头道:“战霆,慎思之。” 穆战霆徐徐呼出一口气,一脸无所畏惧,负手道:“我继续在这儿,咱们仨都要完,出去的话还有一点机会。除非你们想和我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同归于尽。” 南颜暴躁了:“谁要跟你同归于尽,你要死出了秽谷再死!话本里的故事我看够了,别在我眼前再演一回!” ……她是怕了,怕再失去什么人。 嵇炀按住南颜,略一想,道:“我有一个折中的办法,阿颜你以银鲛珠将战霆全身灵力洗练,他虽不能躲过阴祝,但应可躲过筑基期神识探查,洗练完毕后,战霆沿原路出石林,然后一路向东,自称仰月宗弟子,只要和任意正道修士汇合,应就安全了。” 穆战霆对南颜教育道:“你看还是嵇炀脑子好使,你个猪脑花。” 南颜哼哧一声,一边给穆战霆洗练灵力,一边道:“我可是天命之子,你等凡夫俗子走了千万别回来,山上的宝物和狐狸精我们就都笑纳了。” 洗练完毕后,穆战霆最后狠揉了一把南颜的脑壳,对嵇炀道:“就这一个妹妹,她交给你了。” “谨诺之。”嵇炀应道。 穆战霆走得很快,等到他消失是神识探查范围后,南颜抓紧了嵇炀的衣角。 “少苍,我有点害怕,我们是不是一开始就不该来?我起初也只是恨昏了头,想看看那些魔修有没有带走我娘的遗体……” 外面魔修的声音越靠越近,似乎因为穆战霆的感应越来越远,魔修们开始暴躁不堪地抽打起了符浪。 一声声惨叫传来,嵇炀把南颜抱在怀里一下下安抚着她的头发,神识中低声细语:“你知不知道子洲上每至中夜时,天上便会出现一条魂河?” “那是什么?” “是为因诸多不幸惨死于求长生之路上的修者,他们死时执念不灭,不愿转世修重渡凡尘,就会被魂河接引入天上,只要天道不灭,他们相信,徘徊在魂河中,终有一日可得见这世间有一个人,将虚空破碎。” “……” 嵇炀继续道:“我并非不畏死,只是如果为了周全性命,让求道之路举步维艰,倒不如孤注一掷。” “可我是真的害怕,就觉得,忽然所有人都离开了。” “至少我不会让你死在我之前,若到最后你仍走不完这条路,也无需畏惧,我会在泉下等你十年。” 他的语气宛如早已勘透世事,分明十分平淡,却让人不免悲凉。 南颜似有所感,想抬头厘清他好似笼罩在某种迷雾中的神情时,外面的喧哗声瞬间大了起来。 突然,绝迹崖山顶的巅峰的云层上浮出几个暗红血字,那血字分明不在眼前,却猛然烙印在每个人神识中。 ——我是杀生造业佛,悟得禅机献魔罗! 又是七佛造业书,不是殷琊骗他们的吗?怎会当真应验在此地?! 外门的魔修顿时沸腾起来。 “我魔道昭昭之日即将来临!道统之争,终究是魔高一丈!” 邓跋老者声音激动得颤抖起来,旁边蝶绾虽同样激动,但仍谨慎道:“邓老头,我看你也不想纵放那三个小儿手里的至宝,不如我们分头拦截如何?你去峰顶求魔经,我去带这拿命牌的小子截杀他们。” 邓跋冷静下来后,冷笑道:“蝶绾你是个什么性子老夫清楚得很,有了那至宝在手,天下五成秘境可如入无人之地,你得手后怕是会立即脱离神棺宗,逃往其他洲做散修,凭此宝在手,假以时日便可成就元婴。” “啧,你怎这般想我,我对魔经可也眼馋得很呢。” “这样,我和这拿命牌的小子追击那三个怀金小儿,你带其余弟子向峰顶进发,一旦有所得,须得当场刻印玉符秘藏。” 蝶绾似有不甘,但仍是不敢违抗邓跋,冷哼一声,带着人离去了。 “崖顶是……” 嵇炀同样得见那句魔气滔天的谶句,单单一眼望去,便觉心神剧震,无需任何证实,他便可断言此句若为新道统之始,必是人间逆道无误。 修界五逆,道生天最不容逆道。 “少苍。” 南颜声出茫然,嵇炀低头一看,竟见她目光呆滞,眼瞳中竟泛出金芒。 “我好像看见我娘的影子了,她就在那边……就在崖顶那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第二十章 逢生 ,最快更新我有三个龙傲天竹马最新章节! “那是……” 嵇炀自夺舍重修以来,第一件事并不是去恢复修为,而是重修一双观微道眼。 这双眼不止可以看破同阶修者的真身,判断他所修是正是魔、外貌是真是幻,还可以穿透迷障,看到现在眼前这重重诡雾后,山巅到底发生了什么。 迷雾后的天穹,隐约在一面光洁如镜面的石壁上,正泛出血色光芒,同时有影像从石壁浮出投射在浓云之上。 影像十分模糊,隐约只看见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立在绝迹崖旁,女修者正双掌用出浩力,似要加固绝迹崖下的封印,但随后,背后那男人按剑出鞘,似有所挣扎,可不到一息,仍是寒剑出鞘,一剑刺穿女修者的后心,同时五指成爪,趁机挖出她的一颗仿若琉璃石般的心脏,在女子愕然神情中,又是一掌拍出,把女子打下悬崖后,男子脱力般跪于悬崖上。 嵇炀正待看得更加分明,可那影像却只持续到此,随后天外忽来一道剑气,打散映出影像的浓云,随后光芒收敛。 “娘?” 南颜这才恍然回神,双目不再茫然,揉了揉脑袋,还以为自己突然发梦,懵道:“我是不是睡着了?” 她是对嵇炀说的,等她抬头看对方时,嵇炀却捂住了她的眼睛。 “你怎么了?” “阿颜。”嵇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在她耳边低哑道,“你姓南,是随母姓?” 南颜莫名有点心乱:“是……我没说过吗?我娘叫南娆。” 南娆,南颜……他早该想到的,只是从未联想过,杀南颜之母的会和杀他的是同一个人。 若真如此,难怪南颜会说她娘一直有心疾。 这哪里是心疾,根本就是心脏被挖,苟活出了秽谷后,凭残余修为拖命近数年,力竭而亡。 至于凶手……他再熟悉不过了,前一刻谆谆细语,后一刻挖心夺命,分明是最敬重的人,到头来给他的最后一堂教导,却是最让人齿冷的背叛。 嵇炀很少去憎恨一个人,但此刻,却是莫名生出一种扭曲的报复欲。 刚刚那道打散浓云的剑气显然是察觉了此地异动,只要在对方赶来前在绝迹崖顶取得证据带回上洲,莫说寅洲本宗知道这件事了,哪怕是让辰洲的龙主、未洲的剑雄知道此事,那高位者……可还能安然于巅峰,勘破虚空? “阿颜,我要去崖顶,你不要跟过来,好吗?”他声音依然温柔地嘱咐道。 “为什么?”联想起他刚刚所问,南颜变色道,“同我娘有关?” 嵇炀略一顿,正要措辞,突然眸光一动,提起南颜从藏身的石缝外掠出。 同一时间,大地隆动,石林迷宫开始移位,原先的空隙被彻底拼挤得严丝合缝,四下的石林还在重新组合,让嵇炀和南颜为免被两山挤为肉酱,不得不随着石林迷宫的变化不断挪动。 南颜的神经绷紧,毕竟这石林里还有阴祝,若不幸被这石林迷宫送到阴祝嘴边,他们就彻底完了。 似乎真是应验她的想法,下一刻,一头阴祝远远出现在神识探查范围里,只要面前的石林挪开,那头阴祝便会发现他们。 银鲛珠可以隐藏气息,但前提是他们必须一动不动才不会被阴祝发现,而现在这情况,如果一动不动,必然会被挪动的石林压死撞死。 “你走左侧,若脱身,以偃甲蝶寻我。”嵇炀当机立断,把南颜一推,自己朝后掠去。 “少苍!” 南颜的声音淹没在压来的石林中,而且她能很清楚地感觉到,隔壁那头阴祝有些兴奋地察觉到了猎物的气息,开始朝嵇炀逃脱的方向飘去,但所幸嵇炀还算幸运,阴祝飘了片刻,面前又堵了一面石林,值得悻悻换了个方向。 石林的变化毫无章法,南颜就亲眼看见两座石林像开关门似的又合又离,中途还隐约听见不远处有修士的惊叫声,直至半刻钟后,石林的异动停了下来,来时的路也彻底面目全非。 南颜把耳朵贴在石林上,隐约听得周围归于宁静,并没有血腥味飘来,便搓了搓手许愿道:“老天爷行行好,希望少苍别遇上阴祝和魔修,也希望大哥在石林变化前已经走出去了……” 此时天色已渐暗,南颜转过头,看着身后黑漆漆的通道,犹豫了片刻,拔腿走去。 …… 而在一刻钟前,穆战霆好不容易绕到石林口,身后突来一阵猛烈的神识镇压,一句苍老震怒的声音在神识中炸起。 “小子休走!” 炼气期的神识范围只能察看数丈方圆,而筑基期神识全力铺开,百丈之内的风吹草动皆可知晓。 筑基期神识压身,穆战霆晃了晃,甩甩脑袋,同时听见符浪兴奋的声音。 “前辈,命牌有感!那小子就在这座石林后!之前说好的,只要找到他就放我离开!” 穆战霆现在所处的石林迷宫大概呈一个“中”字结构,他离出口只一个拐角远,但若现在出去,极有可能正面遇上刚好从另一侧绕出来的邓跋二人。而且即便出去了,他们大不了追出去,外门地形宽阔,以筑基期的速度不消片刻就能追上他。 还不能出去! 穆战霆已完全暴露于邓跋的神识方圆内,这石林迷宫中,石道不过七步宽,两方互相探查,片刻后,邓跋察觉只有他一人,登时大怒。 “穆姓小子,你身边那胖丫头呢?!” 找南颜? 穆战霆一边挪移身位,尽量与邓跋呈对角,一边嘲讽道:“死老头,连个小孩都不放过,你修道到现在一定一直是断子绝孙吧?” “小子放肆!”对方的神识震慑里恨不得气得喷他一脸口水,“老夫劝你早早说出那丫头行踪,免受抽魂炼魄之苦!” 穆战霆:“呸,死都死了,还怕你抽魂炼魄,符浪你个废物,你倒是说说,现在是谁和魔修同仇敌忾?老头儿,我看他倒是挺有魔修天赋的,你干嘛不收了他入门给你养老送终?” “穆战霆!”符浪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恨至极端,声音竟冷静下来,“前辈,那逃走的二人一个炼气中期,一个炼气初期,均不足为虑,” 邓跋老者冷笑一声,道:“依我看那二人必然还在这石林迷宫当中,老夫还有一片银鲛纱在身,勉强可躲得阴祝,抓到那二人不过须臾之事。符浪小子,老夫看你有心向我魔道,给你一个机会,老夫派一具筑基期尸傀助你将这穆小子拿下。你拿下他后守住此入口,不得让任何人出去,说不定老夫一高兴,便将你一起带回上洲。” 上洲! 凡洲修士不入筑基,此生难渡瀚海赴上洲圣地,符浪心思一转,觉得是自己的机缘来了,挣扎片刻,道:“修道修魔都是修,晚辈愿向前辈以此獠之命投名!” 邓跋微微一笑,一掌按于符浪天灵,周身精纯魔气灌注而下,只听一声脆响,须臾间,符浪晋升假筑基境界,只欠一次闭关便可冲击筑基。 “呵~穆小子,你可看到了,这修界,永远是识时务者,成就一时俊杰!”言罢,邓跋放下背上魔棺,棺盖弹出,一头凶煞得尤胜蝶绾所有的尸傀狰狞扑出,乌甲獠牙,一时周遭空气充满血腥之气。 “多谢前辈!”符浪感受经脉中汹涌的魔气,连声道谢,喜不自胜,“符浪心服口服,前辈只管追击那二人,此地交我便是。” “同宗相残,若非手头有急事,老夫倒是乐意观战,可惜了。”邓跋目光一闪,似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穆战霆的方向,又高声道,“好在蝶绾取得那丫头一根头发,让魔蝶一寻便可追踪,找到那二人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若还有别人相助,他们倒还有可能有一线生机。” 听见此言,穆战霆那边突然沉默。 邓跋离开后,符浪不禁狂笑数声,让尸傀去守住出口的方向,自己从另一侧绕来:“穆战霆,昔日你仗着掌门偏疼,处处压我一头,现在呢?天灵根又如何?还不是任我宰割!哦,我记得那胖丫头还是你妹妹,你不是一直想让她嫁出去吗?可惜长得太丑,给人做炉鼎怕是没人要,我去建议那魔修前辈给她找个尸傀道侣如何?哈哈~” 他话音一落,忽然神识锁定中的穆战霆周身气息猛涨,两息间,突破炼气后期,直接越过炼气大圆满,至达假筑基境界。 “你!”符浪愕然道,“你什么时候?!” “趁你们逼逼叨的时候突破的,天灵根就是这样,不服么?”穆战霆拍拍衣服上的尘土,从打坐的姿态起身,眼里战意汹汹,“煞笔,老子先撕了你这张嘴!” 他话音一落,整个人便像流星般挟着火焰朝符浪撞去。 “尸傀救我!!” 符浪连连出声,尸傀一阵风般旋搅过来,筑基中期威能尽展,穆战霆余光瞥见,自觉躲不了这一击了,硬抗一记,炎刀提在手,一刀斩下,符浪魔气虽自发护体,却瞬间为之崩碎。 符浪立时七窍流血,身形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山壁上,穆战霆也同时重创,背后三道深入骨髓的血印,吐出一口血。 符浪重创,喘着气道:“穆战霆,你果然厉害,可惜你再厉害,也挡不住尸傀一击!这修界,靠的终归是运气!” 就在尸傀厉爪要将穆战霆撕碎时,忽然石林一阵隆动,穆战霆与尸傀之间的石林蓦然一阵挤压,恰好将尸傀挤于山与山之间。 那尸傀本是铜头铁臂,但耐不住这石林曾是大能造就,尸傀仅仅发出一声惨嚎后,立时被碾碎。 “……” 符浪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穆战霆也愣了,看着石缝里流出的尸傀尸液,道:“我看你不顺眼很久了,还是第一次觉得你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符浪不敢置信,随即高声叫道:“穆战霆!穆师弟,你当真要同门相残?!只要你带我出去找仰月宗的队伍,我可以为你作证你是被魔修所胁迫,你还可以重归宗门!” “我哪有那空儿,”穆战霆按下伤势,提起炎刀,冷冷看着符浪,道,“我得去找阿颜他们,左右都跑不了了,回去找一找我还能落得心安。” “你是不是傻子?!”符浪面色狰狞地朝外爬去,“你身中尸毒,必定命不久矣!那可是两个筑基修士,天堂有路你不走,非要去送死!” 穆战霆不由分说,也不给符浪辩驳的时间,一刀落下,旁边石林移过来,随后,符浪的皮肉被炎刀烧焦的声音掩埋在石林之后。 此时石林异动停了下来,穆战霆立在原地沉默片刻,他背后刚刚受尸傀一击,尸毒已迅速渗入肺腑,现在绝无可能挡下邓跋,他可以选择自己跑,跑出去或有一线生机,只要活下来,十年后,二十年后,他修炼有成,还可以回来报仇。 他心里从邓跋去追杀南颜他们后就一直这么想着,将乾坤囊中所有可引爆的符箓拿出,脚步往石林深处移去。 “没事……天公疼傻人,就算不疼,黄泉路上至少有伴儿。” 他一个人太久了,地狱路险,总好得过以后再一个人漂泊。 走过一个岔口时,眼前发黑的穆战霆肩上突然被搭上一只苍老的手,同时收敛了气息悄然靠近的邓跋老者寒声道—— “你倒也真算得上是好运气,不过尸傀与老夫心神相连,既都付出了这具尸傀,焉能不讨回些什么……放心,为了对得起你的灵根,老夫会竭力栽培你成为高阶尸傀!” 话音落,邓跋老者一声喝,筑基后期灵力全面压制,穆战霆身上燃烧到一半的符箓纷纷碎裂无法起爆。 “想起来了,应该是同生共死才……对。” 随着一声趋于无声的喃喃,穆战霆身首分离,血染石林。 “大道无情,痴人本就不该走上这条路。”邓跋老者甩去手上之血,将穆战霆的乾坤囊摄入手中,正要打开乾坤囊将穆战霆的尸首收入其中,在打开袋口的瞬间,突然一声凤鸣唳天,乾坤囊中赤芒冲出,瞬间灼瞎邓跋双眼! “啊!!!!” 邓跋立即将乾坤囊丢远,周身法宝本能护主,黑烟滚滚,足可抵挡结丹初期全力一击的防御尽展。然而那被丢远的乾坤囊却突然爆炸,一片红光中,一只血色凤凰钗浮于半空,随后,凤凰自钗头化生,凤羽湛然,如仙神降临,巴掌大的身形,觑定惊恐万状的老者,再次啼鸣一声,展翅穿过邓跋周身的防御。 “辰洲圣物——!”邓跋老者惊骇的表情尚未凝结,周身魔道防御如冰雪遇烈日,瞬间随着他的肉身融化消散。 堂堂筑基后期修士,不是这凤凰一合之敌。 小凤凰击杀邓跋后,落在穆战霆身边哀鸣不已,随后,啄下一片尾羽放在穆战霆脖颈断开处,下一刻,奇迹发生,凤羽化红光,将穆战霆死后散离的元神吸纳回肉身,同时接续身首,须臾间,穆战霆便肉身完好,只余一圈细疤环绕脖颈。 小凤凰待他恢复后,双翼一展,身形变大,抓起昏迷未醒的穆战霆冲霄而起,瞬息消失在云层之后,朝着瀚海外、四大上洲中辰洲的方向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第二十一章 悟得禅机献佛陀 ,最快更新我有三个龙傲天竹马最新章节! 此时天色已入夜,南颜一个人独行于石林中,一开始还紧张于会不会中途遇上蝶绾等人,但随着时间过去,四周仍只有石头和枯草,仍走不出这石林,便有几分焦躁。 “……这片石林到底有多大?” 喃喃间,忽然感到心脏一阵绞痛,南颜抓住心口,脸色发白……怎么忽然这么慌? 不过绞痛并未持续多久,很快便舒缓了,她站在原地迷茫了一会儿,放出偃甲蝶,却见偃甲蝶仍是四处乱飞找不到方向,叹了口气将偃甲蝶收起。 如果知道东南西北就好了,至少不至于迷路。 南颜正纠结时,忽然听见身后凤鸣冲霄,愕然回头,只见石林上方迷雾后,隐约见一道火光冲天而起,飞入上空。 她还没来得及判断那是什么,火光起处,石林上方遮天蔽日的迷雾便被火光处的圣气一驱,雾气变淡,隐隐露出满是星子和月光的夜空。 同时,绝迹崖的山巅也出现在南颜眼前……就在她前方拐角处,出去便是了。 原来这么近! 想到刚刚隐约在石林中感应到崖顶上有她娘的影子,南颜踌躇了片刻,从石林迷宫绕出往山顶走去。 南颜并不急着一路冲过去,而是从旁边绕过几株枯木,谨慎绕出,并用银鲛珠隐蔽自身气息,拨开一丛枯枝,便看见一道白衣身影蹲在一面石壁前苦苦思索。 “……怪事,难道不该这般写吗?”站在那处的正是殷琊,他沉思片刻,并指凝气,在石壁上写下两行字。 我是杀生造业佛,悟得禅机献魔罗。 但很快,这行字慢慢变淡,恢复如初。 南颜暗暗吐槽这狐狸精的字真丑,嵇炀看了怕是要撕他的字帖,随后目光转向一边,只见那石壁上还有一行小字,字体古拙,她眯着眼看了数息,才看懂这石壁是有人故意留下,说明只要有人将他功法的开篇之言刻在石壁上,就能获得石壁上留存的功法。 也就是,七佛造业书的涤罪篇。 七佛造业书共有造罪篇,涤罪篇,伐罪篇三篇,南颜所学的造罪篇只能让她从炼气修至结丹巅峰,如想结成元婴、成就化神纵横天地,就需要涤罪篇,而传说中的伐罪篇,则据说是可勘破虚空之障。 但看殷琊反复尝试将那句开篇之言刻于石壁却不得后,仍不得其法,暴躁地踹了两脚那石壁后,突然面色一变,警惕地看向身后。 “谁?” 南颜有一瞬间以为他发现自己了,但很快,却是别处传来咯咯笑声。 “殷道友,魔道功法只适用于人魔,妖族再费尽周折,也不过是沐猴而冠。”只见蝶绾一人一棺自石林处缓步走出,阴沉笑道,“不过这都不重要,妾身想问一问,刚刚我靠近三十丈殷道友才发现,敢问殷道友可当真是筑基修士?” 寒风吹过崖顶,殷琊纹风不动,唇角微勾,道:“我只有两种情况下说实话,一种是和女人在被窝里,一种是杀人后,你想做哪种?” 蝶绾啧了一声,放下尸棺,顿时魔蝶环身,尸傀蓄势,慢慢朝殷琊走去:“据说寅洲在上古时乃妖族王都,诸妖横行,直至赤帝南溟降于酉洲,屠万妖,法正天地,逼得妖族诸王脉自封于北海妖涡,其中有一脉天狐幻术通天,甚至,可越阶达化虚返实的境界……比如,原本是炼气的妖修,可通过幻术,短时间拥有筑基期修为。” 一言道破来历,殷琊倒也不见慌张,道:“你想同我打一架?就你一个人吗?” “我路上看到你带来的那个资质不太好的小子了,已让我门内的弟子去了结他了,稍后便会来,殷道友,还是珍惜你我独处的时间吧。” 蝶绾言罢,目露凶光,与尸傀一道杀上,瞬间绝迹崖顶法术乱飞,一片混乱。 南颜一听蝶绾带来的其他魔修去追杀嵇炀了,一时有点慌,但想了想就算自己去也于事无补,一抬头看见那待解的岩石石质似曾相识,片刻后,心中有了筹谋。 奇石图解中她见过一种魔刚岩,外力催折后魔气自生修复岩体,只有尅魔气劲才能瓦解摧毁之,眼下这情况,只要…… 另一边,殷琊暗暗皱眉,他确实有天赋可让修为直接跳阶发挥,但缺点是灵力不足供以筑基期幻术的消耗,终究不如真正的筑基修士,再过十数息,他的幻术一破,便会被逼回炼气大圆满的修为。 更何况,蝶绾还有一个同为筑基期的尸傀。 不过,他纵横诸秘地多年,底牌极多,蝶绾想杀他,尚需运道! 心念一动,殷琊一抖乾坤囊,里面顿时飞出三物,一为古镜,二为折扇,三为奇果。 蝶绾一惊,顿时贪婪心起:“伏魔镜,青鸾扇,九百年回灵果……你这头狐狸好丰厚的身家!” 不过饶是她难抑贪婪,也不敢放松,身形后撤以魔蝶骚扰,让尸傀上前猛攻,那尸傀扑至殷琊身前同时,那古镜一颤,镜中清光一照,尸傀无坚不摧的指爪顿现灼痕,本该无感的尸傀发出一声痛苦尖啸。 同时,殷琊服下回灵果,周身灵气瞬间回满,握住那折扇朝蝶绾一扇,登时扇面上一头青鸾自扇中冲出,直朝蝶绾扑去。 “竟还有青鸾残魂——” 蝶绾不敢硬接,身形再退十丈,又放出百只魔蝶围向青鸾,但那青鸾乃神鸟,清鸣一声,冲破魔蝶阻挠,身腾青火,直接撞在蝶绾护身魔气上。 蝶绾硬吃这一击,双臂衣料被烧焦,形容略显狼狈,但抬头一看殷琊灵力已只余小半,冷笑道:“殷道友,轮到我了。” 说着,她正要念动秘术,让尸傀狂暴反击时,忽然一侧石壁上有人高声道—— “你们再打,我就把这石壁砸了!” 两人双双朝石壁看去,只见一个胖墩骑在岩壁上,掌中金光闪烁,在他们看过去的瞬间,胖墩一掌拍下,那魔刚岩石壁顿时蛛网般裂开条条缝隙。 “你敢!!!” “球,别!!!” 殷琊和蝶绾同时吓了一跳,他们各有任务在身,关键就是为了这魔刚岩上所刻的魔道功法,一时都不敢轻举妄动。 蝶绾最是生气,她想要南颜身上的银鲛珠想要得不得了,但碍于旁边还有个殷琊,便放柔了声音道:“小道友别冲动,你此时出现,必定有所求,什么都好商量。” “给你的同门传讯,让他别动我哥,等他无恙,我再下来。” “好、好好,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蝶绾当真就立即打了个法诀传讯同门,随后道,“小道友现在可以从这石壁上下来了吧。” 见她法诀送出,南颜略略安心,又道:“你们必是想要这石壁上的功法,我可解开这功法的禁制,但你们需得发心魔誓,让我和我两个同门下绝迹崖,平安离开秽谷,否则修为终生不得寸进,寿尽而亡。” 心魔誓是修界最常见也最有效力的大誓,修士最重要的就是境界的精进,得证长生大道。一旦违逆誓言,进阶时心魔必会来扰,轻则境界倒退,重则走火入魔而亡。 殷琊一皱眉,道:“你是怎么不声不响靠近……算了,我对你们仨人没什么想法,心魔誓我可以发,但你说你能解开石壁禁制,小丫头你吹大了吧?” 蝶绾亦道:“小道友,他解不开只是因为他是妖族而已,若让我刻下那开篇之言,此石壁必会解。” 南颜道:“不是妖不妖的原因,我一开始只觉得是因为他字丑……” 殷琊怒道:“你说谁字丑?!” 南颜无视了他,道:“也可能真的是他字丑,不过你可站在十尺外凝气刻字一试,如果不行,那除了我的解法,再不作它想。” 蝶绾半信半疑,见她说的笃定,让尸傀盯住殷琊,上前道:“那我就一试,如果不行,自会发下心魔誓。” 说着,她便在石壁上凝气为剑,徐徐写下同殷琊之前所写一般的开篇之语,待“魔罗”二字写罢,两息后,石壁表面字迹再次消失。 怎会如此? 蝶绾这才神色凝重,道:“看来是非要习有尅魔功法的修士才可留字于其上……可若你动手,岂不会直接把这石壁损毁?” 南颜翻身而下,道:“我用普通灵力书写,你们可以发心魔誓了,尤其是你,如果那姓邓的老头要打我们,你得帮我们挡着。” 蝶绾和殷琊对视一眼,殷琊对这无所谓,道:“好,天地所见,只要你解开这石壁上谜题,让我们得见其□□法,我绝不伤害你们三人,必要之时还会相助。” 蝶绾目光闪动,同时也依言发下心魔誓。 南颜确定之后,捋起袖子,双指徐徐凝出灵气。 七佛造业书虽形如魔功,本质却是佛,所以真实的写法应该这般写。 ——我是杀生造业魔,悟得禅机献佛陀! 最后一字落下,石壁突然隆动不已,魔刚岩上字迹卷为旋涡,同时血芒绽出。 “这是什么?!” 蝶绾和殷琊同感一股无匹杀气压身,本能后撤,一时间被血芒刺眼,莫说看了,连神识都是一片混乱。 而离得最近的南颜,正面遭受血芒冲击,来不及脱逃,只觉得石壁中隐有一人,黑袍佛身,白发如瀑,周身满是魔气,从石壁中缓缓浮出时,南颜虽看不清他的容貌,却能感到他并无恶意,而是似乎悲怜地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顶,随后魔身化散为无数梵文,灌注于她的天灵。 南颜最后看见他似乎张口说了一个人的名字,尚未分辨清楚他说的是什么,眼前一切就为那些梵文所夺。 数息后,血芒散去,石壁层层龟裂,烟尘中,南颜徐徐落在地上,往前踉跄了几步,便倒在地上,眼前一片昏沉。 蝶绾顿时尖声暴怒:“竟然是……被传承了?!” 传承是一种只有元婴之上的大能才会的方法,不是刻以功法让所有人阅知,而是直接通过某种方式,将功法打入某个修士元神中,只要这个修士不说,无人能窥知,搜魂也不可能。 因为从这一刻起,功法就彻底是这个修士的所有物。 殷琊比她还暴躁,正要上前,忽然旁侧一道气息传来,竟是早有一个炼气后期的修士埋伏在侧,趁他们都被血芒冲击,加持数道御风术,瞬间擒住南颜。 竟是之前被邓跋遣走,本该离开秽谷内围的詹贤。 “多谢蝶绾师叔所赐银鲛纱。”詹贤三两下用禁制把南颜捆了个结实,对着蝶绾面露谄笑,“还是师叔神机妙算让我悄悄跟在后面,若是听邓师叔的,此行必定难以交代。” 殷琊怒道:“筑基修士的脸呢?!” “我这师侄素来乖巧,他可没发心魔誓。”蝶绾咯咯一笑,走到南颜身边,想用指尖挑起南颜的下巴,却一指头戳进她下巴厚实的软肉里,尴尬了一会儿,收回手指,道,“殷道友说的也对,我堂堂筑基修士,竟被一小儿欺至此,是该讨回来点东西。” 她说完,旁边的詹贤突然脸色微变,道:“师叔,石林中的同门师弟们……都死了!” “你说什么?” 詹贤转向石林一侧,忽闻数声惊响,惨叫声袭来,几具神棺宗弟子的尸体连带着同门的尸傀齐齐飞出,落在绝迹崖上。 “师弟!”詹贤立即上前,待靠近时,突然尸体下幽光一闪,一条蛇形偃甲从尸体下闪电般窜出盘紧了詹贤的脖子,口吐利刃,抵住他咽喉。 “师叔救我……”詹贤不敢擅动,随后惊恐地看向右侧徐徐走来的少年人。 嵇炀的衣衫上隐有血迹,随手将一把断裂的法剑丢在一侧,看了看绝迹崖上情形,道:“前辈何必与舍妹一个孩子计较?” 分明只是一个筑基修士,蝶绾对上他的目光时,却莫名心头发凉,甚至不能直视,抓着南颜的肩膀稍稍后退,道:“今日算是栽了个小跟头,不过你确定要与我神棺宗为敌?只要我放出信号,邓老头与我汇合后,你们必死无疑。” 殷琊道:“别信这女人的,她发了心魔誓,不敢伤这丫头的。” “多谢提醒。”嵇炀的目光扫过还未清醒的南颜,道,“适才异变,石林现在已被诡雾笼罩,你确定放出信号后,先看到的是你同宗修士,而不是刚刚进入秽谷核心的小云车?” 蝶绾瞬间脸色难看起来,嵇炀言下之意,就是他也可能放出信号,让刚刚的小云车注意到这里,冷笑道:“这丫头对我宗至关重要,我劝你另找个能看点的妹妹。何况她这么丑,我不信你能为了她管我神棺宗闲事。” “她的事,她的人,我忝为兄长,都要管。” “哦?”蝶绾面上三分恶意兴味,道,“我有过两任道侣,皆因薄情为让我喂了尸傀。男人的话我从来不信,这样吧,这尸傀好食人手指,一天不喂便要狂躁不听使唤,我不伤她性命,只断她一指喂我尸傀,你若当真如此情深意重,可愿——” 殷琊刚想说这婆娘过分,就见寒光一闪,断指向尸傀飞去,尸傀兴奋咬住,随后细细咀嚼,十分满足。 “你和那个姓穆的,真的,一个比一个傻……”殷琊愕然。 嵇炀右手轻握,指缝中滴血不断,神情却是淡然得仿佛断的不是自己的手指:“够不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第二十二章 年少的别离 ,最快更新我有三个龙傲天竹马最新章节! 南颜神识中仿若有无数梵文字符如惊雀般乱飞乱撞,非要硬生生刻在脑中不可,耳边也同样嗡鸣不已,隐约只能听见有熟悉的声音在旁边说话。 直到提着她的蝶绾口含恶声道:“年纪轻轻,倒是够狠,修士少根指头无伤元气,你以为能打动谁?” 谁少了根指头? 南颜朦胧中睁开眼,昏蒙的视线中,只见得旁侧尸傀似乎正在大快朵颐些什么,而目光一转,却见嵇炀那只曾教她一笔一划写字的手,已有了缺。 “……少苍?”她虚弱地微微张口。 一侧,嵇炀将流血的那只手负在身后,神情自若,道:“我不想打动谁,只不过你既有心魔誓,只要此人一死,你应不愿违誓与我冲突。” 被偃甲蛇的利刃刺得皮肉微微出血的詹贤嘶声道:“师叔救我!” 蝶绾看了看那禁锢住詹贤的偃甲蛇,忽然神色微变,道:“这偃甲乃道合天工之法所新制,偃甲一道门规极严,你断不是凡洲修士……不对!” 天下诸道各有秘术,但有一个地方,却可尽揽这些,那就是子洲。 蝶绾越想这少年之前表现种种,越是心惊,此时忽然想到什么,从乾坤囊中拿出一片刻有阴阳剑的玉符,虚虚一点,玉符上光影放大,一个巨大的“缉”字下,一个蒙着眼睛,神色惊慌的少年人虚影浮现,虽神情气态全然不同,却分明就是嵇炀的脸。 蝶绾头皮瞬间发麻,一时间话都说不全,面色苍白如纸:“你……你是子洲帝君驾崩一案的通缉犯?!倒霉!怎么和你这种人扯上关系!” 她虽是神棺宗之人,但神棺宗在巳洲不过是三魔宗之一,绝无可能和子洲巨擘相较,如果子洲来人向巳洲要人,她一个区区筑基修士必会被宗门毫不犹豫献出。 子洲虽素来自诩正道,对魔修却是素来以魔制魔。 一想到抽魂炼魄之苦,蝶绾神色数变,道:“小云车就在附近,我不愿与你扯上关系,,我下过心魔誓,绝不会伤这丫头,你放开我师侄我就放开这丫头,而且即刻离开,你看如何?” 嵇炀盯着蝶绾道:“可以。” “多谢师叔!多谢师叔!”詹贤感到脖颈上蛇形偃甲一松,身形立刻朝蝶绾掠去,不料靠近五尺之时,蝶绾倏然眼中一狠,魔蝶全数扑进詹贤体内,并一掌拍得詹贤飞向嵇炀。 瞬间,轰然一声巨响,詹贤躯体爆炸,无数毒液飞溅,筑基之下,触之即死。 嵇炀早有准备,在詹贤被打来时,便身形一闪躲在一侧的秃岩之后,那秃岩沾上毒液,瞬间被腐蚀得千疮百孔。 旁边的殷琊躲之不及,但爆炸瞬间,身前浮出一把白伞,仓促之下,白伞虽也被腐蚀出几个硕大窟窿,却也躲过一劫。 蝶绾连连后退,竟全然不顾她先前所发下的心魔誓,高声喝道:“尸傀,快上!现在就杀了他和那头狐狸,杀完就毁尸灭迹!别让任何人发现我们接触过!” 尸傀一声嘶吼,周身毒液滴答,合身扑上,筑基期能为尽展,一时间绝迹崖上法光闪烁。 殷琊眼中烦躁,但心头谨慎,他适才与蝶绾一交手,周身灵气已不足撑持筑基期幻术消耗,再服用回灵果只怕会伤及经脉。 而就在二人处于下风时,嵇炀肩上被尸傀划破,仍是丝毫不觉痛,轻飘飘后退三步,微微一叹道:“殷兄可有剑器?” “十八般兵器我有的是,你有办法把这臭僵尸做掉?” “允我三息即可。” “我凭什么信你?”殷琊一连引爆了之前放出的三光扇和伏魔镜两样灵宝,逼得那尸傀退了三步,同时自身的灵力渐渐收敛,回到炼气境界,啧了一声,抛了件上品法剑给嵇炀,“遭不住了,有什么底牌就快点吧。” 嵇炀左手接剑,甩了两下,双目轻阖,周身风沙倏凝,仿若沉入一片静寂奇境。 “都中了尸毒了,还弄什么玄虚?!”蝶绾话虽这么说,但心头却是莫名越来越慌,心头发狠,再次凝起数百魔蝶,蝶翅化刃,每一只都有一击击杀炼气的能为,翅膀卷起道道魔氛,正欲刮向嵇炀,提着南颜的那只手却是忽然一阵剧烈灼痛,一低头,骇然见南颜周身一层血芒吞吐闪烁,一道道佛言结为锁链,沿着她的手臂延伸而上,所过之处,她体内灵力竟飞速被锁链抽去。 “我乃筑基修士!岂能折于区区炼气手中!” 蝶绾右手浮现一片蝶翅虚影,锋利如刀,劈手斩向南颜,却闻琮琤一声,梵文锁链虽断,但断裂的一截却直接突破蝶绾的护身魔罩钻入她体内。 蝶绾瞬间尖叫起来,艳丽的皮囊下,似有梵唱低喃,百年所修魔气,为之所乱。 “该死!你去死!”蝶绾发狂,直接把南颜丢向绝迹崖悬崖下,而在千钧一发间,却听持剑者轻喃,提剑向蝶绾一指,轻声慢语。 “周天行吟。” 蝶绾放大的惊恐双目中,只见一道十尺见方的道盘蓦然腾空,随后隐有古人狂歌行吟,挥洒间,剑气尽荡世间邪。 无数青色剑光自道盘中飞出,转眼间将蝶绾刺透,其中一道剑光正好穿透蝶绾的喉咙,她眼中的不可置信被怨毒取代,指着嵇炀和南颜似乎无声念了些什么,便倒落在地。 “死了?”殷琊对付那尸傀已近力竭,忽见蝶绾死了,心头微松,正想着这尸傀失去主人,差不多也该消停的时候,尸傀猝然扬天怒吼,一身腐毒皮肉变成血红色。 “喂,这尸傀发狂了!你还能跑吗?这女人已死,遛他三十息就行了。” 嵇炀堪堪从崖边抱住南颜,回头一看,那尸傀发疯般向自己跑来,他本该走脱,却忽然看见石林方向浮起十余灰色的鬼影。 是阴祝。 “完了,天要亮了,是阴祝归巢!” 秽谷之内,阴祝每隔一段时间会往秽谷核心聚拢恢复散离的阴气,时间不定,但 殷琊有点急,一边从詹贤和蝶绾的尸身上夺来银鲛纱丢过去,一边喊道,“你们快隐蔽呀!” 隐蔽是隐蔽不了的,纵然可以用银鲛珠躲过阴祝,这发狂的尸傀绝不会放过他们。 “殷兄,可否在崖上等我们六个时辰?六个时辰若无人上来,殷兄可自行离去。” 尸傀并没有把气息锁定在殷琊身上,他自可凭借多片银鲛纱撑持躲过阴祝归巢。 “可以是可以,问题是你要干什么?” 尸傀已爬近十步内,嵇炀低头在仍昏沉不醒的南颜耳边轻声问道。 “阿颜,怕不怕?” 南颜没有回答,只有眼睫微微动了动。 随后她就感觉有人抱着她向后倒去,随后耳边只余下呼呼的风声,和越发越发刺骨的腥冷寒风。 …… 南颜做了个长梦,梦见南娆牵着她的手,走在日落时的小巷。她手里抱着一本学堂先生画满了红叉的作业,哭得抽抽搭搭,而南娆却一直在笑,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摸了摸她的脑袋,让她在这儿等着,给她买她最喜欢的白糖糕。 南颜站在巷口一直等,等到天都黑了,南娆还是没有回来,只有穿过小巷的风冷得出奇…… 然后南颜醒了过来,大约是刚刚进过传承功法的缘故,周身灵气空荡荡一丝不留,一睁眼,只看见上下皆是一片血云笼罩,旁边一座同样仿佛被血浸红的山壁,横生出一株老枯树,看样子随时会被压塌。 南颜不敢动,猛然抬头,只见嵇炀半身黑血,面色苍白地躺在树干上,纵然在重伤昏迷中,仍是一手紧紧抓住南颜的衣襟,不让她掉落下去。 手……手指…… 南颜刚刚没有哭,现在却是忍不住了,眼泪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淌了下来,很快便沾湿了嵇炀心口的衣襟。 “……不必太在意。”过了许久,嵇炀哑着嗓子出声,双眼并没有睁开,好似说话便已经耗尽了力气。 “少苍?” “当时情形,本不需要这么做……只不过是我总觉得你心不在长生,想此事过后,以情相挟要你从此听我的话而已。” 南颜摇着头道:“我听不懂。” 她说着,想打开乾坤囊找些伤药,却发现一丝灵力也用不出,只能从怀里抽出一张丝帕把嵇炀的手小心包好。 “既然跳下来就没有摔死我们,老天也算有眼,我们要怎么上去?” “上不去。”嵇炀仍未睁开眼,徐徐道,“秽谷核心为镇压妖魔而设,此地地气会抽取一切活物灵力,你仔细看右边。” 南颜抬头望去,只见右侧血云稍散,隐约也有一树枯木伸出,枯木上挂着一具尸骸,看服饰想必也是一位修士。 “我倒是还有些许灵力,只不过适才受那尸毒入体,肺腑……”嵇炀声音顿了顿,又哑了三分,道,“肺腑已损,又断了几根骨头,要这点灵力也没用了。” 他说完,身下的枯木发出一声轻响,似乎有所不支。 南颜一动也不敢动,等枯木稳定下来,她小声道:“……是我太重了,没想到都到这儿了,还会拖累你,还有什么办法吗?” 嵇炀沉默,忽然道:“你听。” 南颜细细听着,血云彼方忽然一阵云潮翻涌,似乎有什么东西尖啸着从顶上涌了下来,周围的血云瞬间变得暗红,不多时,无数的阴祝从血云那头徐徐飞入秽谷核心,那些阴祝眼眶里幽蓝的鬼火成为了这片破晓前的暗夜中最显眼的光源,汇聚为一条云层下最为壮阔的银河,从四面八方带着此次进入秽谷无数修士怨魂归往巢穴之中。 距离还很远,并无法察觉到山壁上还有两个人。 “真美……”南颜此时似又回归到了一个小孩子特有的视角,由衷地觉得那些致命的阴祝汇聚成的银河,非常美。 “同感。”嵇炀又轻声道,“等到阴祝全数归巢,我们便会被发现了,或许,会成为它们之中的一员。” “有银鲛珠,躲不过吗?” “你有多少灵力足够银鲛珠消耗?” 南颜沉默,随后,她把银鲛珠从脖颈上取下,挂在了嵇炀脖子上。 “你这是做什么?” “没事,反正都这样了,给你给我都一样的。” 一样的,只是阴祝会晚点找上他而已。 随后又过了半个时辰,南颜隐约能看见血云下方出现了几头飘荡的蓝色幽光,不知是突然哪里来的想法,道:“少苍,你把我夺舍了吧。” 嵇炀的眼睛徐徐睁开,沉静得宛如一片夜幕中的寂海,神态端凝地望着南颜的脸,道:“为什么?” “我的肉身是完好的,只缺一点灵力,你夺舍了我……就能上去了。”说完,她闭上眼,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 小傻子。 嵇炀的目光徐徐冷了下来,漠然得判若两人:“好个情深义重,你知不知道,我是在利用你。” “听不懂。” “接近你,不过是因为你的银鲛珠对我有用。” “听不懂。” “教你,关心你,也不过是看你天资过人,长大后能为我所驱使。” “听不懂。” “我从不对你交心,你就没有半点怀疑?” “……” 两厢沉默片刻,嵇炀又淡淡道:“其实你不说,我也打算诓了你,夺舍你脱险,你还自愿吗?” “如果你活下去,替我追查我娘的生死,若她真的死了,把她带回来安葬……另外,我青团喜欢吃甜的,清明时节,别烧错了。”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嵇炀却没有拒绝。 “好。” 他的手指在南颜眉心轻轻一点,一丝灵气悄然打入,未遇到任何阻碍,南颜任他封住一切意识,软倒在他身上。 “傻丫头,人一辈子只能夺舍一次,哪里来的重生。”嵇炀坐起身,召出一件蛇形偃甲,把南颜缚在其上,注入最后一丝灵力,让蛇形偃甲带着南颜顺岩壁向山顶爬去。 看着徐徐上升的偃甲,嵇炀自己却是有点困惑为何如此,算计算不彻底,狠毒狠不下心,说的话,做的事,用莫名其妙来形容也不为过。 此时枯木下的血云一阵翻腾,似乎有无数张怨诡的人脸,裹挟着幽幽鬼火,正紧盯着猎物。 嵇炀微微垂眸,双目之中仿若血海翻澜,却无半分惧色。 他并未用银鲛珠刻意遮掩,而那些阴祝也逐渐包围而来,凝成一副黄泉鬼相,口吐凶言—— “小儿大胆,来此送死?” 嵇炀眸中隐现星河,虽半身沐血,却彷如步履华庭,仪态端方,一步向虚空。 “吾生意气莽,愿问黄泉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第二十三章 山上有个庙 ,最快更新我有三个龙傲天竹马最新章节! 头顶上不时有阴祝呼啸而过,殷琊蹲在一处草丛里,身上四片银鲛纱,把他的气息伪装得就像一片青青草一样,稳得不行,一开始还很紧张,看那些阴祝对他视而不见,不久就无聊起来。 “……老子为什么要在这儿等?” “那几个人族跟我有毛关系?” “唉不行不行,男的死了就算了,那丫头必须要保全,错过这一次不知道还有什么时候能找到。” 殷琊一边揪着沙地上的枯草一边自我纠结,数了好几个时辰,眼看着都到了次日日落了,终于没了耐性。 “呸,男人都是骗子。”殷琊正要起身打算趁阴祝回巢好好在秽谷内围搜刮一下,忽然一声异响,一条偃甲蛇带着个人从崖下冲了上来。 偃甲蛇刚冲上崖边,好似灵力耗尽,往前蹿了几下,无奈冲上来的地方是个斜坡,偃甲灵力又彻底告罄,眼看着要往崖下滑,殷琊连忙出手,连人带偃甲抓了过来。 “正好六个时辰。”殷琊用手指在南颜鼻子下探了探气息,松了口气。 神识被锁,少说要一天才能醒过来,不过……那姓嵇的小子倒是可惜了。 殷琊不禁想起他决杀蝶绾的那招,和当时小云车中人同用的那招除了修为有差,运使之势一般无二,心里权衡了一下,觉得人族修界水太深,不欲多留,转身离去。 殷琊好生在石林迷宫处搜刮了一番,直至把所有的乾坤囊装满,才下了绝迹崖,等走到了秽谷外围入口时,发现入口已被堵塞,天空上无数道御剑光芒飞向秽谷内围,想必此时秽谷阴祝回巢的异动已吸引了其他不敢进秽谷的人。 他看了看背上的南颜,略有些踌躇,却忽然听见一声带笑的老者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友,物极必反,贪多易失,还是出来吧。” 这声音慈和温润,殷琊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秽谷,再回头看见秽谷门口七八个结丹修士气势汹汹地挡在那儿,只放自家宗门弟子进入,其余散修只能干瞪眼。 殷琊有点气恼,看向蛊惑自己出来的人:“老和尚,你干嘛挡人机缘?” 那老和尚一身破衣烂衫,身上挂着个布褡裢,闻言,咧出一口烂牙,道:“本是受人所托寻人,正愁找不到人代老衲去寻,没想到施主善心,竟直接把人带出来了,老衲感怀不已,愿与施主结个善缘。” 殷琊听他的意思想是目标在南颜,扯了扯嘴角道:“我不信佛,你找别人吧。” ——开玩笑,这老和尚说进不了秽谷,修为怕是至少在结丹以上! 殷琊背着南颜扭头就走,余光瞥见老和尚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并没有追来,立即加快了脚步,一出秽谷周围的地界,浑身紫火一闪,一头身形足有三丈长的六尾雪狐出现在山间,幻术催动,纵有修士路过这里,也看不见此处有一头大狐狸在林间飞奔。 六尾雪狐以筑基初期的遁速夜行百里,直到完全到了两洲之外的一处偏僻村落才停下,看天色渐晓,这才化回人形,背着南颜在路边找了座破庙打算调息一二,哪知刚一推门进去,吓得他尾巴毛差点炸成狐毛掸子。 “又是你!” 只见那衣衫褴褛的老和尚正在破庙内,拿着扫把扫着破庙的地板,闻言抬起头,笑呵呵地抹了把汗水:“施主一路辛苦,老衲化了些菜团和馒头,不知施主肚中是否饥饿?” 殷琊把南颜往蒲团上一放,气恼道:“小爷可没得罪过佛门,你这般纠缠不放是为了什么?” 老和尚盘膝坐在蒲团上,目光和善,道:“老衲受人所托,要接这位小姑娘入佛门清修十年,本该直接带这小姑娘离开,但施主来历不凡,却让老衲起了度化之心。” 殷琊脸色一变,目光偷偷瞥了一眼破庙的门,在他瞥过去瞬间,破庙的门吱吱嘎嘎地合上,破庙内顿时一片乌漆嘛黑。 殷琊:“……你们佛门渡人,非要在这么暗的地方吗?” 老和尚道:“眼为色障,施主只听老衲说话,反而落得静心自在。” 殷琊:“……” 老和尚也没有征求他同意的意思,道:“久远前,人族第一修士赤帝北征妖国,平万妖,封妖都为寅洲,妖族受降,并献出王女求和,换得赤帝留情,后由子洲提议将妖国封于寅洲以北的北海妖涡,并由道生天纳天下道统为阵,合四十六大道,镇封万妖。此后千年,万妖被困于北海妖涡不得出,只能时不时派出些许低阶妖族冲击封妖大阵。” 殷琊那张清灵俊俏的面容泛出一丝冷峭的气息,道:“老和尚,你知道的不少。” “道生天以符起家,演变出的阵法同样是天下无双,而北海封妖大阵则是天底下最无解的阵法,想要解除此阵,唯有修满四十六大道道统者可解除,而除此之外,脱出大道的逆道者,或有一线希望可击破此四十六大道,放出万妖。” “世间修者,哪怕一道有所成,便是一方之雄,不可能有修成四十六大道者。古往今来唯一接近此道的,只有道生天那位不世出的帝君,年纪轻轻,已悟三十六道统雏形,百年之内,有望问鼎化神,一旦修地四十六大道,解除封妖大阵乃轻而易举。” 殷琊眼中倏然泛起凶光:“可是他死了!道生天看他就像看眼珠子一样的,还不是死了!人族向妖族承诺的镇封千年早他娘的就过了,我的族人到过赤帝瑶宫,说是宫主外出闭关,又到过道生天,连山门都没得进!不找逆道者,难道全族等死?!” 他说话见,周身紫焰升腾,好似随时要择人而噬。 “阿弥陀佛。”老和尚低叹一声,道,“道生天绝不容逆道存在,实话说来,施主想解除封妖大阵释放族民,除非等到第二个如上任帝君那般的天骄出现,待他修成后,或有善心履约。” 殷琊冷笑道:“你倒是实话实说。” 老和尚低头看了看昏睡中的南颜,道:“只是如今赤帝飞升,寅洲无主,若让万妖出世,必为修界浩劫。其实老衲看施主本性纯良,如若放下封妖大阵之事,专注追寻长生大道,老衲今日也不会纠缠至此。” 殷琊一脸防备,琢磨了老和尚话里的意思,忽然喜道:“你的意思,是这丫头接受的果真是逆道传承?” 老和尚道:“没错,老衲此来,就是为了把这小姑娘导回正途。” 导回正途,说的也就是让南颜将逆道功法修回正统佛道之路。 殷琊脸色一沉:“老和尚,你佛门别做得太绝。” 老和尚微微一笑,道:“这样吧,施主不妨和老衲打个赌,施主和这个小姑娘一同来我佛门静修十年,期间老衲不阻止施主游说,由小姑娘自由心证,看她是修逆道功法,还是随我回归正统,十年期满,便放你们回去。” 殷琊看了看南颜那张面团脸,道:“我不去,我觉得你在坑我。” “出家人不打诳语,另外。”老和尚笑眯眯地放出修为气势,瞬间把殷琊压得砰一声倒在地上,“老衲已是元婴。” “……” …… 三个月后,凡洲南东部一座名为菩提山寺的寺庙里,多了两个新的挂牌弟子。 菩提山寺虽小,却是天底下最大的佛门宗门——卯洲愁山梵海的分支,和其他与世隔绝的修仙门派不同,这里接纳凡人的香火,只是层阶太高,一条石阶从山脚修到山顶,凡人看着便眼晕,一年到头也少有香客前来上香,只有清明或年节前后才熙攘一些。 洒扫山门的僧人扫到最后一阶,将枯叶收拢,便看见来往的香客里,一个胖女孩正从山门下爬上来,和周围的成人相比,丝毫不见疲惫。她手里提着一个竹筐,筐里放着香烛和纸钱,一张本该讨喜的圆脸,却让人觉得带着几分难过。 “南颜师妹,清明到了,这是下山去买香烛了?” 南颜点了点头,道:“劳烦真明师兄了。” 真明和尚笑了笑,目送南颜进去后,旁边路过的僧侣小声向真明确认道:“今天没哭?早上还说,小姑娘枕头还是湿的呢。” “总比才进门那一个月好,不吃不喝不动的,吃苦师叔说她是亲人全走了,就剩下一个哥哥,还是个狐狸精。” “嘘,你小声点,那狐狸精被诓来寺里,没两天就要找女人,还骚扰香客,要不是师叔把他暂时封在药师佛佛堂里,闹得不知有多厉害呢。” 南颜自是没听到僧侣们的议论,她来菩提山寺已经三个月了,初醒时,听殷琊说完前因后果,也觉得嵇炀怕是凶多吉少,只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茫然了一个月之久,放出的偃甲蝶仍旧无法找到方向,只在她周身转圈,她便不再找了。 ——秽谷的核心就是阴祝的老窝,若幸运点的,神魂逃出阴祝吞噬,还可前往地府轮回来生。 所有人都在理所当然地觉得他们都死了,只有南颜一个人在坚持那么一点希望。 “你是不是傻,”被禁在佛堂里闲得淡出鸟的殷琊嘴里叼着一根鸡翅膀,道,“一边立个空牌位坚持人没死,又怕人入了地府没买路钱非要烧纸,你到底是要人活还是要人死?依我看你有那爬楼梯的功夫,不如赶紧把你那功法练练,假以时日我们人妖联手踏平神棺宗,你看咋样?” 南颜虔诚地拜完空空的牌位,仔细将纸钱一一投入火盆,道:“你能不能安静点?我不下山以买贡品做借口,你哪来的肉吃?” “哼。”殷琊狠狠撕下一块香鸡腿肉,鼓着腮帮子道,“要不是为了家国大义,小爷哪会来和尚庙受这罪,你要是再能给我搞个女修来就好了……算了女修就不求了,女人也行,再不来个女人我真的要死了。” 殷琊倒是不是想对女人做什么,他这一脉狐妖叫月狐,而他是其中的一脉变异者,称魇生狐,天生血脉宛如上古圣妖,有破碎虚空的资质,只是妖性暴躁易怒,只有女人的月阴之气可安抚之。对殷琊来说,他只要抱着女人,便觉得舒服平静,喜欢杀戮的妖性也可得以缓解。 “庙里没有女人,吃苦师父说,靠女人是杯水车薪,你得学会自行抑制。”南颜面无表情道,“实在撑不住了,庙里有扮成尼姑的和尚或者我,你选吧。” 殷琊看了看南颜壮阔的身段,悲从中来:“……让我死。” 殷琊到现在为止,对于这方面的意志十分坚定,戒色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戒色的。 他啃完南颜给他带来我油鸡,企图和南颜打个商量,道:“我给你点灵石,你明天下山的时候你帮我骗个女修来,引气期的也行,让我抱一下解解瘾。” 南颜用看禽兽的眼光看着他:“我明天没空,有空也不会给你找女人的,你自己忍忍。” 殷琊暴躁地挠着蒲团,道:“你明天有什么事?” 南颜道:“我要遁入空门,当个斩妖除魔的佛修,我要找吃苦师父申请剃度。” “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第二十四章 真圆与真方 ,最快更新我有三个龙傲天竹马最新章节! “妹妹三思啊!就算你又胖又丑将来找不到道侣, 也不能就此了断红尘啊!” “闭嘴,谁是你妹妹。” “我和你大哥结拜过的,以后就是你二哥了, 长兄如父,你得听我的,这剃度它不是个好事呀。” 殷琊苦口婆心,就差哭闹上吊,南颜烦不胜烦, 道:“少苍才是我二哥, 你后来的算什么?” 殷琊道:“你大哥多大?” 南颜道:“十六七岁吧。” 殷琊理直气壮道:“你看,你大哥失踪,十年后他二十六七, 我十年后二十五,你十年后十九岁,你家少苍哥哥永远只有十五岁了,我岂不是比他大,你难道不该叫我二哥?” ——你家少苍哥哥永远只有十五岁了。 南颜脸上好不容易养出的那么一丝人气顿时烟消云散, 木呆呆地站起来, 道:“你真会安慰人,呵呵。” “我不是这个意思……” 南颜砰一声把佛堂的门摔上,慢慢走到菩提山寺后面的一处草亭,亭子里只有一个老僧, 低头对着面前一张玉石棋盘上的残局苦苦思索。 南颜远远双手合十行了个礼, 道:“吃苦师父。” “阿颜, 来坐下吧。” 南颜走过去坐在吃苦和尚对面的蒲团上,低头瞧见那棋盘残局,她虽不甚了解弈棋之道,却也觉得执黑子者似乎颇为霸气,鲸吞蚕食,逼得白子节节后退。 “阿颜今日可放下了?”吃苦和尚依然一副和蔼的模样。 南颜沉默了片刻,垂首道:“南颜在世间已无多少挂念,唯愿扫除天下魔道,请师父明日为我剃度。” 吃苦和尚微微一笑,道:“你还这般小,了断尘缘,是否言之过早了?” 南颜转过头,小小的眼睛里映出山亭外云起云落,一脸沧桑道:“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喜欢上其他人了,剃了头,心里干净些。” 吃苦师父:“……”你娘当年要是有你半分觉悟,又怎会搞到那种地步。 她的话似乎震撼到吃苦和尚了,吃苦和尚酝酿了好一会儿,捡起前辈高人的格调,谆谆教诲道:“佛修一道,在心不在相,佛祖度化万物,只要你有心向佛,处处皆是菩提净土——” 南颜道:“我被这个残酷的世道伤透了心,现在只想剃度,从此当一个杀魔如麻的佛修。” 吃苦师父苦苦相劝道:“没有这种佛修,佛修以度化为先,讲究——” “师父不必再劝,天底下只有佛修的功法对魔修最为有效,我意已定,还请师父为我剃度,赐下法号。” “唉。”吃苦师父幽幽一叹,道,“明日你来菩提正堂,接衣钵吧,至于剃度一事,老衲便明言之,你心中有红尘未斩,纵然一时剃去了青丝三千,仍会生出,唯有放心大自在者,才会真正六根清净,顶上光明。” 吃苦和尚的声音中正平和,南颜心中焦躁渐定,此时远山处传来一声磐钟响,南颜道:“师父,弟子有所悟。” 吃苦和尚拈起棋子,微微一笑:“但说无妨。” 南颜指着山下上山礼佛的凡人香客,此时日头正盛,那凡人香客摘下头顶员外帽散热,露出一片灿烂光明顶。 南颜道:“欲脱红尘,先向红尘寻,凡人顶上光明,原来是放心大自在,弟子有生之年,愿效此道。” 吃苦和尚手上的棋子啪一声落在棋盘上,心中泪如雨下。 佛祖见谅,脱发自在者和放心自在者是不一样的…… …… 殷琊始终没有挠开佛堂的小结界,好不容易扒着门框逮着一个早起洒扫的弟子,连忙喊过来询问南颜是不是当真想不开要卸下三千烦恼丝皈依正道了。 洒扫的小弟子起初挺怕这头凶神恶煞的狐妖,但殷琊几经镇压后,众僧人也不怎么怕了,神色如常答道:“然也,吃苦师祖一早便已设坛传戒,只不过师妹年岁尚幼,若落发,唯恐她受风寒,故而尚未剃度。” 殷琊吊了一夜的心顿时稍安,又揪着他问道:“那老贼秃有没有蛊惑她去改修佛门心法?” 小弟子瑟瑟发抖道:“没……吃苦师祖没提这件事,赐下法号和衣钵后,一字未提功法修炼之事,只说真圆师叔天资绝佳,心性有待锤炼,便派给她一项任务,要她二十年内度化真方师兄,让真方师兄改妖为正。” ——你这句话拆开来我大概能听懂,合在一起却不知道怎么理解。 这个弟子辈分小,如果南颜是拜吃苦和尚为师,他倒是应该喊南颜师叔没错,只是…… 殷琊:“你等等,真圆师叔是谁?” 小弟子道:“正是南颜师叔,吃苦师祖说,红尘万丈,尽在天地方圆之间,又见师叔形貌甚伟,故在真字辈里取一个圆字。又因为您是真圆师叔的义兄,等真圆师叔将您度化皈依入我佛门,就给您取个法号叫真方。” 殷琊表情一片空白,真的很方:“你们这么干,经过我同意了吗?” 小弟子又腼腆道:“真圆师叔说,哥哥妹妹的都是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殷琊终于悟透了,这佛门是非之地,他根本就不该来。 日上三竿时,南颜又出现了,推开门时,胖墩还是那个胖墩,只是穿起了灰不溜秋的僧衣,脖子上挂着一串开了线的古旧佛珠,这佛珠足有一百零八颗,个个有小指甲那般小,因为太长,不得不在南颜脖子上绕了两圈才不至于碍事。 南颜来了之后,神情间不见喜怒,道:“吃苦师父说,以后你归我管,只要我把你成功度化,就有挑战巳洲魔修的资格了。” 殷琊一时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吐槽起,只觉得南颜的精神状况不太稳定,谨慎道:“那你想怎么度化我?” 南颜:“先戒酒肉财色。” 殷琊:“你给我个痛快。” 南颜拖了张蒲团坐在殷琊对面,对殷琊的态度早有所料,淡然道:“不急,我来之前特地向一位来自山下药铺的放心大自在香客求教过,欲救人,先聆听病人所需方可对症下药,来,说出你的要求。” 殷琊搓着手臂躲到供台边,道:“我觉得该吃药的应该不是我,你这样我会怕。” 抬头看了一眼供台上无上慈悲的佛祖,南颜对殷琊道:“这段时间自我沉溺,倒是忘了你一直想找女人为你纾解妖血之苦,我有一个办法,能解决你的问题。” 殷琊紧张不已,看着迫近来的胖墩,道:“难道你……” 只见南颜几步走近,从乾坤囊里掏了掏,忽然往殷琊屁股上拍了一张吃苦师父给的符。 “你——”殷琊一个你字还没说完,竟发现那是结丹期才有的破形符,拍上去瞬间,他化形形态便是一破,顿时一阵紫光闪烁,一条巨大的六尾白狐便占了半个佛堂。 南颜只觉得一阵紫芒闪烁,下意识地一闭眼,脸就直接陷在一团软绒绒的毛里,手一抓,也是顺滑无比,不禁本能地多捋了两把。 “你还敢摸我!” 六尾大狐狸气得把南颜甩到一边的蒲团上,兽形的状态足有一撼筑基的能为,利爪拍着地面,直把佛力加持过的石砖都拍出几条裂缝。 “过分了啊,老子把你从秽谷里背出来,你就这么对我!” “二哥冷静。”南颜直勾勾地看着漂亮雪白的大狐狸,这会儿倒是毫不犹豫地直呼二哥了,道,“我这是为你着想,我已向师父要了佛堂禁制,你再变小点,我带你出去,那些女人都会丧失理智地扑向你寻求温暖。” 殷琊见她说的斩钉截铁,自己又十分渴望月阴之气,道:“真、真的吗?” “真的,连我都快压制不住自己的欲想了,不信你让我先抱着你吸一口——” “滚滚滚滚滚……” 等殷琊变作普通狐狸大小时,南颜当真放他出去了,一胖一狐慢悠悠在寺内的香客里逛着,本8来就有不少凡人携家带口地前来,瞧见一个小尼姑身边跟着一头极其漂亮、宛如山中精灵的白狐,纷纷觉得是寺庙有灵。 尤其是年轻姑娘们,当真如南颜所言,围了一圈你摸一把我抱一下,不一会儿殷琊就一身脂粉味,陶陶然不知所以。 不多时,有个穿着绸衣的富家女子推开众人,看见白狐,眼睛一亮,扯着母亲的袖子眼巴巴道:“娘,这白狐可是祥瑞呀,我们把它买回家养着吧。等到有贵人巡视到咱们州府,还能献上白狐祥瑞,求个官职呢。” 修界与凡世隔绝,但佛门所求,乃是济世救苦之道,是所有道统中,最为亲近凡人的门派。而佛门弟子平日并不张扬,绝大多数凡人并不知这菩提山寺乃是修真门派。 富家女的母亲微笑着抚摸了一下女儿的头,左右看了看,终于在人群里发现白狐旁边的南颜,道:“女儿有心了,这白狐可是小师父的?我愿出千两香火银求购,可否带走?” 殷琊一脸不屑,慢腾腾挪到南颜身边,把尾巴朝着那对富家母女。 “你要是敢答应,我就把对母女的家拆了。” 南颜以神识问道:“你是说拆房子的那个拆,还是家庭伦理的那个拆?” 殷琊:“都拆。” 南颜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这位夫人,寺庙不是交易的地方,万物有灵,可远观而不可嗯……最多如诸位香客施主一般亵-玩一二,至于重金购回云云,还是请夫人打消念头吧。” 那贵妇被当众驳回,面露不悦,道:“小丫头,每年施来贵寺的香火钱也不少了,这只不过是一头狐狸,这点面子也不作与我们钱家?” “就是,你瞧她那么胖,没准是想把狐狸带回去自己吃肉呢。”富家少女打量了一下南颜的体型,咯咯笑道,“小胖子,我给你的银子够你吃一辈子肉了,这样就拒绝了,你是不是傻?” 周围其他的香客看了看灰扑扑的南颜,又看了看衣着华丽、相貌娇美的富家少女,不免窃窃私语起来。 “天生万物,有人钟灵毓秀,有人丑陋难视,倒真的是……啧啧。” “这富家小娘虽有些娇蛮,但也算率真可爱,这胖丫头有点不识时务了。” 修士自有傲气,其实只要南颜想,取眼前凡人性命只不过是转念一道术法而已。 殷琊烦躁地扫着尾巴,道:“你就任这些蝼蚁欺负?再不反击,我就下幻术让她做半年噩梦。” 南颜摇了摇头,起身道:“夫人这些年在敝寺舍了多少香火银两?” 那钱夫人是山下小城的当地富豪,闻言,傲然道:“这些年林林总总在贵寺所捐足有三千两,若不是看在贵寺灵验,让我夫君生意兴隆顺遂,我也不会年年爬这般长的山梯。贵寺收了这么多香火钱,今日我要个小小的狐狸都不行,未免有失道义吧。” 旁边的富家女嘲道:“说的好像那么回事,有本事把我家捐的香火钱吐出来呀,等寺庙的主持来,这狐狸我要定了,不止要带走,还要剥它的皮做帽子,年年戴着它来进香。” 那钱夫人点了点头,唇边带出一丝冷笑,道:“我女儿说的没错,收钱办事,若不办事,先将钱财退来。” 周围的香客纷纷低叹,三千两不是个小数目,任何寺庙都不会对这种大香客有所不敬。 南颜听了,道:“夫人和令嫒额心晦暗,丧门发白,本该是坎坷之相,这些年赴敝寺所舍香火,本寺一文一厘,均用以救济贫困,所得功德也反馈夫人之身,夫人确定舍功德而求财?” “呵呵,你红口白牙,谁知道你们寺中拿这些钱财不是吃喝挥霍去了。你若能拿得出三千两,我不止打消对这狐狸的年头,还会永不踏入贵寺一步。” “好。” 南颜的声音辅落,手指不着痕迹地轻点乾坤囊,凭空一只箱子重重砸在钱夫人脚边,箱盖震开,顿时里面明晃晃一排金条,晃花了所有人的眼。 钱夫人吓了一跳,她女儿更是尖叫一声,指着南颜颤抖道:“你、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众香客也被吓着了,此时忽然整座菩提山寺上空响起一个苍老声音。 “信吾佛者,积德行善入众生轮回,不信者,请回!” 话音一落,寺中所有的香客眼前一花,再一睁眼,却发现自己全部瞬移到了山脚下,而原来上山的路,被一重重迷雾遮掩。 香客惊慌了片刻,看着抱在一起跌坐在地上的那对钱家母女,大叫道—— “咱们这座菩提寺……是仙人寺啊!你们这对蠢妇,得罪仙人,连累我们也拜不成佛了!” 在所有凡人愤怒的视线中,坐在满地金条中的那对钱家母女,满面凄惶,心里发苦…… …… 而在寺庙封山后,吃苦师父的声音从寺庙深处传来。 “真圆,你原本可宽恕那对母女,刻意不留情面,可是心怀嗔念?” 南颜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双手合十,躬身道:“师父,天下有万民于苦待渡,何以先恶而后善?” 天下有的是陷于水火之中的难民,为什么要先渡那些本就心怀恶念的恶人? 山后的草亭之中,拈着棋子的吃苦和尚,无奈苦笑,口中喃喃着只有他自己听到的话。 “真圆呀,唯有待世间恶者时,同你那霸道的母亲一般不容情面……” 吃苦大师拈着棋子悬于棋盘上犹豫了许久,才落下此子,同时传音道—— “真圆,你心境坚如磐石,待半月后进阶炼气圆满,可尝试闭关筑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第二十五章 血手观音 ,最快更新我有三个龙傲天竹马最新章节! “疼……疼疼疼!” 半个月后的某日, 殷琊正啃着南颜特地给他带来的第三只卤鸡,忽然浑身骨骼一阵剧痛,再难维持人形, 直接变作六尾狐的模样,趴在地上挠地板。 吓得南颜一路跑去把吃苦和尚拉来,吃苦和尚翻了翻殷琊的眼皮,问道:“你是不是最近经常带他去山下让他接触妇人?” 南颜看着疼的嗷嗷叫的殷琊,惭愧道:“弟子闭关在即, 不知何时能出关, 想着多带他下山几次,度化不力,请师父责罚。” 吃苦和尚根本就不在乎她筑基不筑基, 直接要求她跳过筑基直至假结丹的境界,这就不是两三天能解决的事了,绝大多数修士从筑基开始起算,练到筑基大圆满乃至假丹境界,少说要五十年。 而吃苦和尚则承诺, 若她十年闭关成功, 她可获得云游的资格,直接渡海前往上洲。 南颜心想着以后没多少时间投喂殷琊了,更没有多少机会捋他毛茸茸顺滑无比的大尾巴了,心里难受, 一时心软带他多下山了几次, 殷琊就有点忘形, 整日在女人堆里转,吸收了庞大的月阴之气,回来之后便想进一步释放血脉,筑基后图谋脱离菩提山寺。 “魇生狐乃是有破碎虚空之资的变异妖族,力量禁锢于血脉中,想获得提升,只需逐步解放血脉即可。”吃苦和尚叹道,“你惯着他多聚月阴之气,他便想一口气将血脉解放到结丹境界……可惜他本身在其族中只能算是头幼狐,无法承受此血脉爆发之力,这下怕是麻烦了。” 南颜面露难过之色,抱着殷琊的尾巴一边揉一边道:“你不要硬撑,实在受不了,你圆寂之后我会为你立一个牌位,这回写你的名字,我写字可好看了。” 殷琊暴怒,一尾巴把南颜甩一边去:“你离我远点。” 南颜一脸可惜地拍了拍手上沾着的白毛,道:“那要如何是好?” “难办呀……”吃苦和尚一脸为难地捋了两把狐狸毛,叹道,“为今之计,只能把他暂压于后山菩提月洞,以佛力镇压他妖血暴动,若他能将妖力与佛力合二为一吸纳为自身之力,以后可不必再依靠妇人压制,倒也算是个机遇。” 吃苦和尚言罢,放出一只紫金钵盂,在大狐狸上方滴溜溜旋转,放出道道佛言徐徐将大狐狸包裹。 吃苦和尚问南颜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南颜:“莫非是是当年唐僧西去化缘所用的——” 吃苦和尚:“不,这是当年法海降服白蛇所用的法钵。” 南颜看着他把殷琊暂时收进钵盂里,道:“师父你骗我吧。” 吃苦和尚:“佛祖面前,不打诳语。” 南颜:“阿弥陀佛。”谁信谁傻。 …… 时年流转,这一年,鸥鸟从凡洲东南的地方迁徙而来,雪白的翅膀尾羽上大多沾着已干涸的血迹。 “此盗鸥食腐,所经之处必经过辰洲与巳洲的道魔战场,看来今年战事加剧了。” 吃苦和尚甫从外面归来,一路从菩提山寺的正门晃到寺后,还没到禅房歇歇脚,忽然听见一声惊爆从后山菩提月洞传来,随即传出一声嚣狂大笑—— “上洲,我来了!” 说着后山便一道紫光爆出,本该是筑基圆满的波动,却生生造出了结丹期的气势。 旁边长大了的晚辈弟子瑟瑟发抖:“师祖,他跑了。” 吃苦和尚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道:“没事,年轻妖,都是这样,真方已经算稳重的了,我交代你们在他闭关之处贴的传讯符,可贴了?” “贴了的,已告知他真圆师叔半年前出关,摘牌入凡世斩妖除魔,今年八月十五,约于南岸平风渡头,乘最后一波‘鲸舟’可赴辰洲。” 上洲传来讯息,辰洲与巳洲战事升温,为防止巳洲魔修通过凡洲偷渡,八月十五后,所有来往辰洲的船只禁航十年,只有每年由辰洲敖氏专营的鲸舟才可通航。 晚辈弟子又忧虑道:“真圆师叔出关时形貌巨变,入世半年,便度化魔修上百,与从前判若两人,最后一次通信,说是要去追查一桩魔修掳掠孩童吸髓练功的事,也不知是不是能赶得上。” 吃苦和尚打了个佛号,又问道:“真圆度化魔修了吗?我怎么从未瞧见过她带回来?” 晚辈弟子垂首道:“也带回了过一次,魔修企图逃跑,打伤了一个小弟子,便让真圆师叔一掌度去西天了。” “……” 晚辈弟子没有说出口,那魔修也是假丹期的魔修,强横无比,连真圆师叔一掌都遭不住,以至于他们这些炼气弟子晚上睡觉前聊天都在偷偷议论——先有真圆后有天,七佛造业日神仙。 “难怪这次云游回来,到处听人在说血手观音云云……这般赶尽杀绝,倒是颇有其祖当年风采。” 而菩提山寺外,已掠出百里的六尾白狐终于停下,感受山间灵气沐泽,舒服地眯起眼,不多时,化为一个白衣的青年。 “娘希匹,关老子这么久,总算跑出来了。” 殷琊活动了一下手腕,眉梢舒展,放出一片传音符折断在指间,听见闭关期间的留讯,喃喃道:“平风渡头?今年辰洲疯了?” 不过人族的战事对他无所谓,他关心的是南颜的逆道功法进度,好在菩提山寺的僧人嘴巴严,吃苦和尚有心相护,外人应只会觉得南颜练的是门厉害的尅魔功法而已。 谁都不会联想到,当年秽谷出现的那门魔道功法,其实竟是门佛门功法。 这么想着,殷琊放出一只核桃舟,核舟迎风便长,化作三丈大小,殷琊乘上它浮空而起,往南方平风渡方向飞行了两三百里,神识内远远发觉有两道气息御剑飞来。 那是一男一女两个修士,修为都在筑基初期左右,看他们气息不稳,像是刚刚筑基成功,满脸疲累。 他们远远见到一艘筑基期的行空法器,面露羡慕之色,殷琊有心隐藏气息,在他们看来殷琊也不过是同样筑基初期的修士,便远远传音道—— “前面这位道友,走这条路可是也要去赶鲸舟?可否带我师兄妹一程?” 这对师兄妹风尘仆仆,一脸疲累,殷琊本来不想理他们,又留心瞥了一眼他们的衣纹,隐约觉得有些眼熟,便道:“我不认得路,你们为我指路,带你们也无妨。” 那师兄妹面露喜色,道了声谢,双双踏上核舟。 “在下姓褚,这是我师妹孟盈。”那褚姓修士看起来骨龄不大,但面色蜡黄,看上去已有两分中年之态,“辰洲数年前载甄选的帝子被巳洲魔修截杀,龙主怒而掀战,并颁天下征旗令,只要正道修士,可前往道魔战场应征,战场上所得军功可换珍宝无数,走这条路的大多是为此,道友可是要同去?” 殷琊摇了摇头,道:“我另有他事,不一定要往辰洲……你们可是凡洲宗门的人?” 那褚姓修士道:“是,我们正是东部仰月宗的修士,道友为何如此问?” 殷琊想了想,道:“多年前我去过一次秽谷,在秽谷中遇见一个叫穆战霆的修士,他……有没有回到你们宗内?” 那褚姓修士和叫孟盈的女子均是一愣,褚姓修士目光闪烁道:“我也曾听说过此人,但后来闭关多时,对门中之事不曾记得详细,师妹你可记得?” 一旁叫做的孟盈的修士生得十分清丽,闻言,垂眸乖巧道:“师妹在外门时倒是知道的,有位姓穆的师兄曾随同宗门一道前往秽谷探宝,但那次秽谷中忽生异变,谷口提前关闭,进入的三千修士无一人逃出,自此之后秽谷也再未开启……我们宗门也是损失惨重呢。” “哦?”殷琊记得当时他被吃苦和尚骗出秽谷,已不知道后续情形,闻言有点难受,但面上无什么异状,“可知是为何?” “不知,连结丹修士都被下了封口令,道友说的那位姓穆的师兄,应该也不能幸免。” ……那南颜又该伤心了。 殷琊有点头疼,却闻孟盈又问道:“道友和我们那姓穆的修士有故?” “没有,当年我也在秽谷,有件看中的宝贝在他手里,但失去他下落,故有此问。” 听他这么一说,褚姓修士笑道:“原来如此,那穆战霆当年在内门高傲贪婪,喜欢四处寻衅生事,我记得他那时还有个极肥胖的妹妹在外门,猪猡一般,十分碍眼,如今他们都死在秽谷,也是老天有眼……” 褚姓修士全然忘记了刚刚还自称不太认识穆战霆的事,一路把穆战霆种种不堪如数家珍地抱怨出来,企图获得殷琊的认同。 “呵呵……” 殷琊越听越烦,正琢磨着找个借口把这两个人丢下核舟时,忽然正前方的山谷传来一阵动荡魔气。 孟盈和褚姓修士脸色一百:“筑基后期魔修!” 他们神色慌乱,各自提起法剑在手,看样子倒不像是要上前一拼,似要随时脱身逃跑。 若放在从前殷琊还会走避,现在以他筑基大圆满到假丹境界的修为,不以为然,反而有心想抢一笔魔修的过路费,催动核舟迎着那魔气来源而去。 “道友,为何还要正面冲撞过去?!”褚姓修士失色道,“凡洲少有筑基期的魔修,有的话也必是一方强豪,我们三个筑基初期绝不可能是对手!” “可是……”殷琊仔细感受那股魔气,道,“那魔修好像受伤了,正在逃命。” 说话间,只见一个浑身黑气,周身围着三面黑幡护体的魔修拖着一路鲜血淋漓,慌慌张张地从峡谷那头疯狂逃遁。 一边逃,一边惊恐回望,待看见远处一点白光不死不休地追来,大吼道:“血手观音!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当真要赶尽杀绝?!” 回应他的,乃是远处一声轻铃响,随后,山间鸟不啼,泉流忽寂寂。 远山薄雾中,徐徐踏出一个清圣身影,素纱禅衣,头戴纱笠,臂缠佛珠。她一步踏出,忽现百步之外,立于虚空,亭亭如水月观音。 随后,她伸出一手,玉白指尖朝魔修一点,指现梵印,眨眼间,梵印飞出,直破那魔修周身护罩,一声惨叫后,魔修肉身炸开。 一片血雨中,佛女檀口轻张,无情又慈悲—— “出家人不言杀生,唯识极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第二十六章 渡海上洲 ,最快更新我有三个龙傲天竹马最新章节! “好凶的佛修……”褚姓修士和孟盈半天没反应过来, 目露惊惧。 殷琊同感道:“嗯,好胸。” 这佛女确实极美,虽纱笠挡着脸, 但她单单立在山间,就像是一幅山水禅画里走出来的一般,谷风轻拂时,禅衣虽宽大,也难掩身段娇娆, 连她从魔修血肉渣里摄来乾坤囊的姿势, 都不显半分市侩。 佛修素来没有什么存在感,因为佛门的招式大多为护生,防御力惊人, 有金身如来之称,这般凶残地直接把一个魔修打碎,却是前所未见。 殷琊啧啧两声,策动核舟飞近,对那佛女道:“这位菩萨, 打死就算了, 打碎也太过了吧。” 佛女纱笠下的脸微微抬起,透过白纱静静地看了殷琊一会儿,声音沉静道:“万物有灵,打碎了, 草木比较好吸收。” 人也美, 声音也好听, 可惜出家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狐更有之,殷琊想方圆百里也就菩提山寺一个佛修门派,眼前这位女菩萨多半是在外云游的佛门修者,积极搭讪道:“区区一个魔修,死了就死了吧,菩萨要去哪儿?我把这俩人扔了,我捎你一程?” 褚姓修士脸色难看,旁边孟盈眼珠一转,却道:“道友且慢,不知这位菩萨可是也要同去平风渡搭乘鲸舟?” 佛女凝视了孟盈和褚姓修士良久,徐徐道:“没错,道友有何见教?” 佛女并没有隐藏修为,在场之人中,她的修为最高,足有假丹境界,只差一步,二人就都要称她为前辈。 孟盈不敢失礼,道:“见教不敢,只是八月十五这鲸舟,是今年最后一次,若平安到得彼岸,怕是要经过辰洲与巳洲交界的海域,虽有元婴修士坐镇,但仍有遇上魔修劫杀之危,不如我们三五成群组队,也能有所照应。就算一路平安,也不至于被同行修士欺凌。” 鲸舟之中,最低是筑基修为,炼气境界者除非有很硬的后台相护,否则根本无法承受海上风暴的压力。如这师兄妹二人的筑基初期修为,在鲸舟之中只能说垫底,提前拉拢人组队也是求生使然。 殷琊不大信任陌生人,想着等找到南颜之后,两个人互相照应就好,最多把这漂亮女菩萨一起带着…… 只是殷琊越想越觉得奇怪,再次凝目看着那佛女小臂上缠着的佛珠,情绪逐渐崩溃。 “本是凡洲修士,可以同行。”佛女答应后,见那师兄妹一阵欢喜,又道,“只是我名声不好听,你们若觉到时麻烦,可不必理会我自行离去。” 二人瞬间想起那魔修临死前喊她“血手观音”,褚姓修士瑟缩了一下,连忙给孟盈使眼色,孟盈上前,柔声道:“我师兄妹来之前也听过血手观音斩妖除魔之威名,也幸得有道友在,这南州的百姓和低阶修士自此少受魔修侵扰,倒是刚刚这魔修所犯何事?” “此人立在一处山村以修仙为名骗得村民献上孩童,实则拿孩童练功,手下人命无数,犯屠凡大罪,我不度他,其余修士迟早也会见而诛之。” ——真圆师叔为解决一桩魔修掳掠孩童之事前去诛魔,怕是要晚点才会到平风渡头,真方师叔若到了,怕是要多等些时日。 想起传音符上所留讯息,殷琊有点云里雾里,频频看向佛女,只见对方如姑射仙人,怎么看也没办法把她和一起啃鸡腿的那个胖墩联系到一起。 核舟上顿时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直到半个时辰后,佛女轻轻啊了一声,随后殷琊便听见她传音过来—— “二哥,我辟谷丹吃完了,你有吃的吗?” 殷琊一拳砸在核舟栅栏上,吓得仰月宗这对师兄妹一抖。 “殷道友这是?” “没事,有点走火入魔。” 殷琊一边打坐一边传音回去:“南颜?” 血手观音、佛修真圆、南颜温声问候:“二哥,好久不见。” 殷琊:“……” 殷琊:“你他娘的是夺舍了吗?” 南颜:“我没有夺舍,是岁月匆匆,带走了我的肉。” 殷琊:“那你闭关结束后第一次照镜子是什么感受?” 南颜:“自我怀疑,吾好梦中夺舍。” 半年之前,南颜从闭关中醒来,周身灵力一声轻响,突破至假丹境界,只差一点历练稳定心境,便可冲击结丹。当时起身时,就觉得身体有异,唤出水镜一照,自己先吓地摔了个结实。 赶紧出门确认,却是还是菩提山寺里,沐洗干净后,发现这张脸和她娘有七分相似,恍然一觉,发现自己的童年虚度过去了。 “我娘当年真的没有说谎,我长大之后就像她了。” 殷琊:“你把帷帽摘下来。” 南颜哦了一声,当真把帷帽摘了下来,可摘下来不到一息,旁边那对师兄妹当场看愣了,殷琊赶紧把她的帷帽又戴上。 “你一路上还是戴着吧,你这张脸要惹事。”殷琊想起当年各种花式骂南颜的话,深觉心痛,“唉,当年我要是对你好点,你何至于出了家。” 佛修是特殊的,他们可以还俗寻道侣,但是还俗后,极有可能折损一部分修为,严重的甚至会境界衰退。 故而所有的修士不会向佛修求道侣,这种话说出来就是对佛修的冒犯。 正神思缥缈地幻想吃后悔药,殷琊又听见南颜在那里深情呼唤。 “二哥,我们阔别十年了。” “嗯,好久不见了。” 南颜蹭近了点,殷切道:“你能不能变回本体,给我吸一口?” “……滚。” …… 核舟落地时,平风渡头已有上万修士等待,待日头偏西,碧蓝色的海域远处,浮来一座巨大的阴影,还未至此地,所有修士便先感到一股来自深海的磅礴压力。 那时一头无法描述的巨鲸,暗蓝色的带着灰斑的表皮,背上仿佛背着一座小城一般,徐徐自海那侧游来,四周被风掀起的巨大海浪还没有拍在它身上,便被它游动时带起的余波拍散。 这是天底下最庞大、也最坚固的舟船。 “这头鲸鱼,怕是有元婴期的能为……不,就算元婴期,怕也不敢正面接它一撞。” 随着鲸鱼越近,岸边上万修士中,有不少意图乘上鲸舟的炼气期修士纷纷吐血后退,满脸惊惧,其余筑基修士嘲笑不已。 “炼气期修士还想渡过瀚海?连鲸舟气息都承受不住。” “有鲸舟护持,瀚海中海兽不敢靠近,换了其余小些的舟船,出不了凡洲海域就会被吞噬了。” “有本事一路飞过去……哦,不过空中也有妖鸟盘旋。” 鲸鱼徐徐靠岸,背上小城中,飞出上百名袖子上绣有金鳞的修士,个个足有结丹修为,神情冷漠。 “筑基以下修士谢绝上船,其余修士符合条件者,缴纳三千灵石便可上船。另,魔修者,杀无赦!” 三千灵石不是小数目,难怪辰洲在上洲中最为富庶,众修士虽心疼,但既然来了,必是因向往上洲才会来此。 南颜之前在秽谷收获不小,如今身上也有数万灵石,缴纳完之后,刚一榻上鲸舟,便看见隔壁检查上船者的结丹修士一掌把一个筑基初期的凡洲修士拍出。 “想瞒天过海,妄想!” 那凡洲修士大叫道:“辰洲就可以污蔑人了吗?!” 辰洲的结丹修士冷笑,手中出现一把小剑,毫不留情追杀过去,那凡洲修士脸色巨变,刚要逃脱,却发现前面也有结丹修士拦截,面色一狞,竟露出结丹修为。 但饶是如此,在附近的辰洲结丹修士足有数十,瞬息间便将那伪装为筑基的魔修斩杀。 “隐息符?你这手段我见多了!”那结丹修士震碎一张来自于魔修身上的符箓,回到原位继续检查。 准备上船的凡洲修士噤若寒蝉。 “查得可真严,这鲸舟上怕是一个魔修都不会有。” 南颜一开始还担心殷琊这个妖修会被拦下来,但那检查的结丹修士检查道殷琊时,也只是微微意外后,便放过了他。后来方知,辰洲之主乃敖姓世家,这世家据说乃是真龙血脉,真龙曾是万兽之主,对魔修不留情,对妖修却是格外宽容。 鲸舟上有一座小城,城中分三个部分,一处是供修士落脚的客舍楼阁,一处是贸易区,一处是鲸舟所有者所在的地方。 南颜等人多交了些灵石,租了处还算比较安静宽敞的楼阁落脚,入夜时,鲸舟才堪堪发动,驶离凡洲。 今夜夜空晴朗,海潮轻涌,他们会在海上行驶两个月,这期间,只要天色晴朗没有风暴,就可以在贸易区进行交易,那里不止有凡洲的修士,还有逗留在鲸舟的上洲修士带来的宝物。 南颜在房中默诵佛经,诵至第七遍,殷琊就来敲门了。 “走走走陪老子出去买东西,关了十年了,一次街都没逛过可憋死我了。” 有时候二哥的性格有点像个闺蜜,喜欢收罗宝贝,更喜欢花钱,逛街非要人陪,不陪就磨人。 南颜无法,戴上纱笠便陪他出了门。 大约是第一天的缘故,此时鲸舟上贸易区十分喧扰,三条街道被填的满满当当,两旁浮着无火的灯笼,照得满街通明。 殷琊一来便如鱼得水,他天生有天赋,能感应到哪里的宝气浓郁,不多时便豪掷数万灵石,甚至从一处卖破烂的地方买到一件结丹期的玉镯灵宝。 结丹期之下的只能称法器,结丹期之上的才能称灵宝,这种宝物会有灵性,能与主人沟通意识,结丹之后也可以选择一件灵宝炼制为本命法宝。 “这镯子女里女气的,我戴着有点可笑,你收着吧。”殷琊显然有点别扭,想送南颜点什么。 南颜也知道这宝物难得,道:“我有吃苦师父赐下的佛珠,我们还要从辰洲去寅洲,一路上还不知道有什么变数,你留着吧。” 殷琊要带南颜去寅洲的北海妖涡,试试她的逆道功法到底对封妖大阵有没有用,而南颜则同样有一个目的。 南娆当年说过,那银鲛珠本是她舅舅的东西,舅舅在北海边定居,已不问世事多年。 她当年还小,不了解其中意思,现在想来,南娆说的北海,并不是凡洲的北海,而是寅洲的北海。 殷琊看她发呆,意图强塞过去:“你一路跟我过来也不容易,就留着吧,当我还你点人情。” “哎真不要……”南颜刚想推拒,忽然身形微僵,猛然转身看向对面一处灯笼架,神情警惕。 殷琊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只看见一对讲价的修士,道:“怎么了?” “我感应到有一种……很重的邪魔气息。”南颜已经开始除练涤罪篇心法,对方圆百丈内暗藏的邪魔气息极其敏感。 “怎么可能?今天上船的时候查得那么严,哪有魔修混进来。” “可……” “走吧走吧,就算有魔修,自有结丹修士管。你看你打扮素的,去搭双好看的鞋,你这芒鞋赶紧给老子脱了。” 殷琊扯着南颜远去,人群熙攘了许久,在一侧暗巷里,一个筑基老者正对一个浑身裹在斗篷里的人谄笑着奉上一片玉符。 “道友可算回来了,这是今年上鲸舟的修士名单,都给您准备好了。” 那穿着斗篷的人半张脸掩在阴影中,微微后仰靠在砖石壁上,片刻后,伸出手提着一袋沉甸甸的物事悬在空中,等那筑基老者双手捧来,松手让袋子掉在筑基老者手里。 筑基老者神色一喜,道:“下次通航是明年三月初三,还是老规矩?” “不需要了。”他声音靡哑,不辨喜怒道,“以后都,不需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第二十七章 登徒子 ,最快更新我有三个龙傲天竹马最新章节! 南颜频频从人群中回望, 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次锁定那股令她也不免忌惮的邪魔之气。 “别管那些个闲事了,你看哪种白比较合适?” 殷琊虽然是个狐狸精, 但却是个好讲究的,从坊市上逛了一圈购得自身所需之物后,就硬拖着南颜去了法衣坊。 修界的衣袍颇有门道, 虽不及护甲来得实在, 但法衣制得好,就有加快修士施法速度、或是温养灵气等奇效。 南颜出关以来忙于打打杀杀, 七佛造业书之下,同阶少逢敌手,不是特别在乎这些,从左到右扫了一边殷琊让人找出来的一排衣裙,迷茫道:“这不都是白的吗?” “这怎么一样?月白、雪白、冰白、暖白、牙白, 这差别大了,你再看看。” 南颜是没看出来有什么不一样,态度端正道, “表象声色皆为外物, 出家人修菩提明镜台,只求衣可敝体, 食可饱腹……” 殷琊嫌弃道:“闭关十年,你以后就别自称女修了。” 南颜:“那叫什么?” 殷琊:“叫修女。” 殷琊最后还是强行挑了件月白色, 绣有仙鹤暗纹的衣裙, 硬要她换上。 “赶紧把你那沾了血的禅衣换掉, 辰洲乃修界富饶之地, 打扮得出挑你会少很多麻烦。” “诶?” 他说得笃定,像是知道辰洲风气有些特殊一般,南颜抱着衣裙去了坊中厢房换掉,甫打扮停当,正挂着明珠耳环时,神识微微一动,她怔了怔,起身靠在窗口,微微打开一条缝隙。 这法衣坊隔壁是一处不甚起眼的法器阁,此时阁后墙边正站着两个人,正是和他们一同前来的褚姓修士和孟盈二人。 南颜微微阖目,轻轻一催神识,竟直接突破假丹期的界限,单论神识强度,便已经是结丹初期。 人有六识——眼、耳、鼻、舌、身、意识,七佛造业书中识罪篇,严格来说并不长于攻伐,而是通过对六识的强大增幅,让南颜的悟性得到极大提升,除此之外,往往能注意到一些常人察觉不到的地方。 譬如,眼前的情况。 结丹初期的神识笼罩之下,那仰月宗二人设下的浅薄灵力屏障形同虚设。 “……约好了时间的,怎还不来?此物在我们手中留得够久了,还是要尽快脱手才稳妥。”说话的是那位姓褚的修士。 南颜一直没说破,但她知道,这个褚姓修士虽然已经长大,但眉目之间,依稀还能看见当年刚入门时,那副刻薄记仇的面相。 ……褚京。 此时他眉角轻跳,微微佝身,眼神四处乱瞟,看样子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反而是旁边的孟盈看上去还比较镇定,对褚京道:“师兄稍安勿躁,宗门一夕倾覆,非我等所愿,我们只是为宗门之延续保留火种,并非携重宝潜逃,不是吗?” 宗门一夕倾覆?仰月宗被灭门了? 南颜靠在窗边,手指摩挲着佛珠,仰月宗大小算是个宗门,这半年她在凡洲南部云游除魔,被灭的话,她不可能不知道。 沉吟间,南颜忽然身子绷直,她神识范围内突兀地出现一个人。 以她的神识强度,不可能有同阶的修士进入她神识笼罩内不被发现。 当下南颜收敛气息,凝神关注,只见那是一个浑身裹在黑色斗篷里的修士,身形修长,闲庭信步般从院外踏入,褚京看到他,先是一阵警惕,待那人出示一片木牌,褚京才微微放松。 “道友可是徐老三介绍的买家?” 黑斗篷的人嗯了一声,丢出一只乾坤囊,褚京抢在孟盈前双手接下,迫不及待地拉开袋口一看,神色一喜:“道友痛快,师妹。” 孟盈略一点头,走上前,一拍乾坤囊,捧出一只木盒,一打开,里面竟盛放着一个人头! “妾不知道友要这个做什么,当时我与师兄本是想收殓之,可上洲路遥,不得已才会换些路费。” 木盒里的人头被花白色的头发盖着,南颜皱眉看了许久,忽然想起这人头是谁。 她曾在仰月宗丹房干活时见过这个人,他是……仰月宗的掌门。 此时,那黑斗篷的人出声了,声音好似可以伪装过,压得极低极沙哑道:“……贵宗宗主死于雷枷之刑,如今上洲修此术者,应只有子洲正法殿执法士,当时可有出示法令?” “没有!”褚京神色慌乱,道,“那些人个个都有元婴修为,一来就说我宗疑似窝藏夺舍之人,长老们还没有说什么,那些人一道雷光打下,把宗门所有人都捉去了。” 黑斗篷的人又问:“你是怎么逃脱的?” “我……”褚京忽感一股阴寒之气笼身,眼神略略涣散,似要说出些什么。 旁边孟盈目光一闪,抿了抿唇道:“师兄……那时与妾情投意合,掌门有意把女儿嫁给师兄,师兄正好想寻我一道私奔……” 褚京一抖,道:“没错没错!” 这两个人气氛很奇怪,褚京显得底气不足,虽然看着像是个做主的,一遇到关键的事却都要看孟盈的脸色,并不像是一对情人。 “哦?”黑斗篷的人似乎轻轻笑了一声,伸手把木盒收走,道,“我还有他事,不打扰了。” 他伸出手时,一声极细微的机栝响声传出,南颜一怔,随后看见他伸出的那只手,虽然戴着黑手套,但唯有右手食指的部分,是数根木头和金属构成的,看上去和其余手指一般灵活……可那的确是断了的。 仰月宗灭门、断了的手指。 南颜的脑中空白了一瞬,再一看,那人已失去踪影,二话不说直接从换衣的屋中掠出去,冲入坊市的正街上,左右放出神识搜索那人的行踪。 周围走动的路人被她一撞,恼火地转过头,正要出言指责对方冲撞,待看清了人脸,目光却均是一痴。 南颜径直穿过半条街,才堪堪停住身形,有几分懊恼地凝起眉心。 ——也许是她痴怔了吧。 轻轻叹了口气,南颜正要转身回去,身后却有人唤住她。 “这位女道友……可是佛修?” 南颜转身,只见是个碧绸衫的年轻男修士,已是结丹初期,见她转身,满目掩不住的惊艳。 周围人窃窃私语—— “这女尼好容色。” “看这般衣着,怕是名门出身。” “可惜是个佛修……” 惊讶与叹息声四起,南颜其实也不是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但修佛的好处就是处变不惊,坦然接受所有人或有所图的目光,捻动佛珠,淡淡道:“贫尼正是佛修,道友是要驱鬼招魂,还是超度亲朋?” 别有所图的结丹修士:“……” 是的,佛修和其他修士不一样,丹器阵符都很弱,没有什么赚灵石的路子,只能靠着驱鬼招魂镇魔,或是诵经祈福超度,收点福利钱。 那结丹修士有心风月,看她是假丹境界,也就不在乎她称呼他为道友的问题,摆出一副温柔神情道:“在下袁锋,平素对佛法多有兴趣,人海茫茫能在这鲸舟上遇上佛友也是有缘,不知可否请佛友到我居处品一杯灵茶?” 南颜想,按这人的逻辑,她和今天这鲸舟上一万多修士都有缘,万一人人都拿这由头请她喝一杯,那岂不是要喝得脑子进水。 南颜抖了抖,道:“蒙道友看得起,本不敢推却,但家中尚有病弱的兄长等贫尼带他去吃药,实在匀不出时间,来日有缘再见。” 袁锋叹道:“佛友真的有情有义,不知佛友的兄长所患何症?在下忝为辰洲海枭城少主,愿倾力一试。” 南颜沉痛道:“我哥,他有女装癖。” 袁锋:“……” 袁锋:“道友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有这种病?” 他说完,街那头杀来一人,左手抱着一条藕荷色的襦裙,右手拿着一盒当下最流行的夕阳色口脂,气势汹汹杀至南颜跟前。 “你跑哪儿去了?东西都没挑完你跑什么跑,你快看看,这条裙子搭不搭这盒口脂?” 围观修士和袁锋:“……” 殷琊迷茫道:“怎么了?” 南颜向袁锋拱了拱手,道:“贫尼这便带家兄回去吃药了,来日有缘再见,告辞。” 说着她趁周围的人还在迷醉中,拖着一脸困惑的殷琊离开了。 她走了之后,那叫袁锋的修士面色古怪,返身回到一侧的酒楼上,他一上去,左右便有美姬围来,有的为他捏肩,有的坐在他膝上喂酒。 “公子可看清楚了?有我们好看吗?” “言行奇怪了点,可确实是个尤物……”袁锋喝了两口酒,好似在回忆女尼的身段,越发可惜,道,“本公子什么女修都玩过,就是没玩过尼姑,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修斩红尘路子的尼姑,当真有意思。” 美姬不满地揉着他的心口,道:“尼姑不都是光头的吗,什么斩红尘,还能比得上阴鼎之体?” “愚昧,斩红尘就是永不剃度的尼姑,红尘不斩,青丝不断,是为了表明这辈子不为求长生,只为斩妖除魔的心志,卯洲一些德行高深的大师才会选这种斩红尘的路子。”越说,袁锋目光越是热切,“她自然比不上阴鼎魅香,但我一想到她那副清圣的样子被毁之后发反应,就心痒难耐啊……” 美姬见他兴致来了,玉臂缠上他的脖子,道:“我房里,有好东西呢。” “哦?什么好东西?” “巳洲偷购来的幻魔情香,佛祖闻了也贪红尘呢……不过公子,你若坏了人家佛修的修行,可是造孽呀。” “没事,事后她若依我,我自会待她好,若实在固执……”袁锋合身压上那美姬,眼里泛出狠色,“这鲸舟路过紫骸湾,那魔修出没之地,偶尔失踪两个人,也是正常。” 随后,屋里便陷入一片桃粉浓红的嬉戏声中,谁也没看见,纸窗外,有一个半透明的、仿若黄泉幽鬼的影子悄悄顺着窗缝飘入室内。 …… 次日一早,南颜参悟了净罪篇一夜,刚好有新的体悟时,外门便有人叩门,南颜以为又是殷琊拖她去逛街,心情有点暴躁,一开门,却见是三四个鲸舟上的执法修士,其中一个黄袍老者,还是结丹后期。 南颜心神微凛,双手合十,道:“诸位施主,有何要事?” “无需惊慌,”其中一个执法修士淡淡道,“佛友法号真圆?” “正是。” “昨日,你可曾见过一个叫做袁锋的修士?” “约酉时,东街有偶遇之。” “酉时之后,你可有回去找过他?” “未曾,直接与同行人回了居处。”南颜困惑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执法修士回头看了看身后结丹后期的黄袍老者,后者凝视了南颜片刻,摇了摇头道:“她没说谎。” 执法修士拿出一片玉符将他们的对话记录下,随即道:“昨夜疑似有魔修作案,那袁锋是辰洲海枭城少主,今日发现其侍妾均被杀了,肉身生气全无,招魂之物也招不了他的魂魄,怕是已被抽魂,此必为魔修作为,在海枭城城主寻来前,我们需得将鲸舟上下盘查一番,真圆佛友若有线索,请即刻联系我们。” ……被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第二十八章 魔修来袭 ,最快更新我有三个龙傲天竹马最新章节! 鲸舟上混入了魔修, 南颜第一反应就是想起了第一天晚上外出时感应到的那股邪魔之气。 “我觉得那厮不是什么好人,死了就死了吧。”鲸舟虽稳,但多少有些晃动,殷琊整个狐就开始懒洋洋的, 趴在卧榻上昏昏欲睡,劝南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南颜静等了十数日, 鲸舟上的执法修士再也没有来问过她,而那袁锋之死也不了了之。 “我只是觉得奇怪, 若是鲸舟上混入了魔修,为何在此时动手。” “这是辰洲的船,还有一位元婴坐镇,让他们操心去就好。”说着,殷琊伸了个懒腰, 翻身继续睡。 南颜觉得殷琊最近不正常, 小心翼翼问道:“二哥?” 殷琊懒洋洋道:“咋?” 南颜闭眼感应了一下殷琊身上灵力有一种要溢出来的迹象, 道:“你是不是要升了?” 殷琊一脚把南颜蹬远, 怒道:“会不会说人话,你才要生呢!还不让妖晕船了!” 南颜关切道:“你晕船呀,那你会不会肚子疼, 那我给你找个手炉, 再来点红糖姜茶?” “南球球你是不是欠削?” “没有没有。” 南颜告退后,心里却有些放不下, 仍在想着之前的事, 只是那袁锋乃是结丹修士, 连他都被轻而易举地杀害,想来也不是她这个筑基修士能应付的,随后就又想起了仰月宗那对师兄妹。 “我下楼一会儿。” 南颜出了门,走到楼下,敲了敲褚京和孟盈在的房间,不一会儿,有人便开了门。 “道友,贫尼有些事想询问。” 开门的是孟盈,见了她,眨了眨眼睛,退开半步请她入内,为她沏了杯灵茶,道:“师兄外出,不知道友有何见教?” 南颜神识在屋内一扫,发现一个有趣儿的现象,鲸舟上修士居处较贵,孟盈和褚京是同住一室的,他们二人说是情侣,但里间的主榻上只有孟盈的女修用物,而外间的榻边却放着一双男靴,二人好像是分榻休息。 这在修界倒是很常见,即便是相伴多年的道侣,也各自有洞府,只不过这鲸舟上灵气不算纯正,修炼环境恶劣,情侣二人还要这般疏离,着实有些奇怪。 南颜找了个借口,道:“我昨日在坊市中,想出手一些灵材,人生地不熟,寻了一名徐姓掮客,他介绍了一个修士买了我手中的灵材。” 一提到徐姓掮客,孟盈眸底微微一闪,面上仍一脸迷茫,道:“然后呢?” “成交得倒也痛快,可待我回去后,细一看却发现他给的灵石里,有一半是伪灵石,我便回去找那徐姓掮客的麻烦,他告诉我说他也找不到,只说见我们四人同行,最后是介绍给了褚道友和孟道友。”南颜抬眸,静静看着孟盈的眼睛,“那是一个穿着黑斗篷,有一根手指是偃甲所补的修士。” 孟盈心头微微一惊,但面色仍自如,道:“我们师兄妹二人无依无靠的,近日确实变卖了一些师门赐下的宝物充作路资,只是接触的卖家太多,大多是穿着斗篷的神秘修士,至于真圆道友所言的此人,倒是没有注意……不过也多谢道友提醒,妾身自会检查所有的灵石。” 南颜道:“孟道友当真不记得了?” 孟盈娇怯地垂首道:“妾身孤苦伶仃,路上之事全靠褚师兄做主,道友还是莫要为难妾身了。” “原来如此。”南颜挑起一边唇角笑了笑,起身道,“那就不打扰了,告辞。” 孟盈显然防备心很重,南颜走出门外后想了想,问过侍应的炼气修士后,戴上帷帽出门去了隔着一条街的灵酒坊。 修士忌酒,但也有好酒者酿极烈的灵酒,修士醉醺醺之间,有极小的几率经历幻象历练。 但显然褚京不是,南颜到时,他整个人已经醉醺醺地趴在一个角落里,旁边桌子上三两壶灵酒,南颜走近时,正听见他在胡言乱语。 “……呸,毒妇,要不是爷那一夜看上你,你能活到现在?能进藏宝阁?还敢骑在我头上。” 南颜静静坐在他对面,看了他半晌,垂眸念起了一段经文。 这段经文不长,念罢后,对面的褚京马上清醒了,茫然看了看四周,见是南颜:“真、真圆道友?” “孟道友还说褚道友出门已久,有些担心,我路过附近,故来看看。” 她声音轻灵,褚京顿时觉得一股清气自天灵灌注,连忙坐直,看着南颜的目光不免有些痴怔,道,刚要开口道谢,却听南颜幽幽一叹。 “其实,贫尼是有事相请。” 褚京忙道:“道友请讲,若我能帮得上,定义不容辞。” “贫尼之前同魔修鏖战数日,身上法宝几乎尽损,来鲸舟上之后,想求购些法宝,却不想此鲸舟自上洲繁华地而来,物价实在是为难佛修了。” 佛修穷是天下共知的,毕竟有戒在身,约束言行,杀人夺宝这种事有损修行……不过南颜这种杀魔证道的除外,她说这些只不过是看褚京喝醉了,想糊弄一下。 眼看她菩萨低眉,褚京酒劲未散,果然也就没细想,忙道:“我身上有不少师门带来的法器,道友若看得上眼,价钱自是好说。” 说着,他在周围张开屏障不让他人窥探,随后打开储物袋,七八样筑基顶阶的法宝一一漂浮在空中。 “这雷龙杵,可放出一条残破雷龙龙魂,若是雷灵根修士,威力倍增!还有这缥缈纱,既能护身也可缠敌,道友看中哪样?” 雷龙杵,是仰月宗掌门所有,至于缥缈纱,南颜记得不错的话,是掌门的那位千金的宝物。 南颜略一沉吟,道:“这些宝物自然都不错,可惜与贫尼灵根不合,另外,不知道友有没有筑基丹,我想代亲朋问一问。” “有有有!”筑基眼皮都不眨,拿出一枚来,挡着南颜的面打开,殷勤道,“三品丹药师炼制的筑基丹,道友可满意?” 南颜是知道的,仰月宗有多重视这筑基丹,掌门想得一颗也要承担非议,褚京一个筑基初期,敢这么轻易拿出来……她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当年符浪等人死在秽谷,仰月宗内失去大批英才,没有去秽谷的褚京反而逃过一劫,某日,他应是对孟盈见色起意,把她拖出宗门外意图不轨,不料此刻,仰月宗骤迎强敌……或者说是上洲的执法士。 等他们回来时,仰月宗已灭门,由孟盈做主,一不做二不休,夺了掌门遗体并动用搜魂术,打开宗门藏宝阁,二人将仰月宗珍宝洗劫一空,其中便有大量筑基丹,二人用筑基丹成功晋阶后,怕迟则生变,匆匆逃往辰洲。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他们要把掌门的脑袋带在身上,搜魂术必须要修士死亡不久的头颅,而且因为这是魔修手段,为免掌门死后有灵化作怨鬼,他们必须把掌门的头颅带离,使其魂魄难聚,以免以后的修途有心魔缠身。 只要到了辰洲,哪怕执法士发现他们两个漏网之鱼,也不敢在辰洲大肆追杀。 毕竟,辰洲乃真龙后裔之地。 南颜六识运转,心里默默推算个中细节,找了个由头摆脱了褚京,漫无目的地走上街道,边行边想……事情起因知道了,可那些执法士又是为了什么要灭仰月宗满门呢? 子洲正法殿执法士,褚京说,那些执法士说仰月宗窝藏夺舍之人,似乎并不愿将这个夺舍之人找出,而是直接选择灭门。 是什么人,要堂堂正法殿这般雷霆手段? 正法殿是修界最让人敬畏的地方,也就是上洲帝君当政之地,若修界发生重大“五逆”之罪,经帝君审理后,会下令派执法士捉拿或诛杀罪人。 南颜到底是在凡洲修炼至今的,对上洲情形不大了解,想了想还是要去问殷琊。 正要回客栈时,南颜脚下一震,周围正在街上走动的来自凡洲的修士纷纷讶然。 “怎么回事?地龙翻身了?” “这是在海上,哪儿来的地龙翻身,明明是鲸舟停了。” “这鲸鱼不会是饿了想潜入水里吧……” 周围修士议论纷纷,南颜却有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下一刻,她脸色一变,腾身而飞,好在她所在的位置离鲸舟背上城墙边很近,十数息间便飞至城墙上,抬眼一眺,便看见夕阳下浩瀚的海域,落日所在的位置,一条蛇影从落日之处徐徐浮出,蛇身布满倒钩般的鳞片,虽不及舟鲸那般庞然,却也足有百丈之长,宛如远古妖物。 此时,南颜身后的城中瞬息飞出无数金鳞衣的辰洲修士,他们之中,结丹修士各自悬停空中,每人放出一只统一样式的阵盘,三息间,一道碧莹莹的光阵如倒扣的碗一般,盖在鲸舟的小城上。 随后,那巨蛇尾巴一甩,劈开一道碎金般的水道,向鲸舟奔来,所有人严阵以待,等那巨蛇靠近时,南颜眯起眼,却发现巨蛇头顶站着一个人,负手临风,一身气骇人,便是南颜离得这么远,也不免有三分气弱。 是元婴修士。 那元婴修士脚下一跺,钩刺怪蛇仰首张开满布尖齿的大嘴,却并不伤人,而是发出一声如婴儿啼哭般的叫声。 婴啼声入耳,南颜只觉轰然一声,神识一片混乱。 “是夜哭蛇!糟了,舟鲸!” 船上修士,包括悬浮于半空的结丹修士都纷纷一窒,脚下一直安稳的鲸鱼听得那婴儿啼哭后,不安地躁动起来,竟好似要带着身上的小城往海底钻去。 这鲸鱼若是钻入海底,大多数修士倒不至于淹死,但鲸舟所驮重要货物和这座城怕是没了。 “魔修!休得猖狂!也不看清楚这是敖氏的鲸舟?!”危急时,一声冷哼从城中传出,随即一道银光冲霄而起,却是一件帛书,帛书散出仙光,笼罩整个鲸舟,那鲸鱼的躁动顿时停止,但仍踌躇不愿上浮。 那巨蛇顶上的元婴魔修哈哈一笑,道:“老夫裴兆纲,今日劫的,正是敖氏的鲸舟!” 他说完,鲸舟四面的海域中,浮出数千人影,他们大多乘着不知名的奇异海兽,满脸嗜血地看着鲸舟。 彻底乱了。 城中的凡洲修士惊慌议论,谁都没想到,海路还没有走到一半,便遇上了魔修。 一片慌乱间,坐镇鲸舟的辰洲元婴修士远远传音城中—— “辰洲执法修士大多维持法阵,城中若有凡洲修士愿为臂助,可提前计入辰巳之战军功!” 可提前计入辰巳之战军功! 元婴修士不能直接亲自参战,对方魔修也有一位元婴修士,他们若要打,鲸舟和两包的低阶修士全部会不保。 而上船的凡洲修士,十有八九是为了参与辰巳之战,毕竟辰洲龙主的豪气天下皆知,他说军功换取的宝物,就绝非常物。 那元婴修士话音一落,城中立时数道遁光拔地而起冲出护阵之外。 数千魔修降临鲸舟背上向小城冲来,魔气滔天,一侧立于城墙上的南颜,体内七佛造业功法感应到这股前所未有的魔气,战意汹汹。 南颜本想叫殷琊一起,但想到这狐狸晕船,最近好似睏得被床榻封印了一样,便打消了这个想法,足尖一点朝外掠去。 与她同时出去的还有其他的凡洲修士,有人曾见过南颜,当即调戏出声。 “女菩萨,你可当心点,撑不住了记得喊人呀~” 其他修士闻言同时笑出声,而同时,有七八个筑基后期的魔修注意到第一波冲出来的还有个女修,有的离得远的还特地朝南颜这边冲过来。 离南颜最近的一个魔修目露邪光,待靠近南颜十步,大叫道:“美人儿,何必遮遮掩掩的,让爷看看你生做什么模——” 喉舌未尽其功,便被一声爆炸声取代,周围其他魔修生生刹住步子,愕然地看见那一身素白的佛女微微抬手,还未见其什么动作,对面的魔修便突然头颅从脖子上飞起,在空中炸为一蓬血雾。 只一个照面,堂堂筑基后期,陨落。 旁边凡洲修士张大了嘴愕然半晌,惊惧道—— “我认出来了,她是血手观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第二十八章 会向月下逢 ,最快更新我有三个龙傲天竹马最新章节! 在场的修士中, 凡洲修士居多, 半年来大多听说过血手观音的名号。 “真是血手观音?” “这般凶煞的佛修,你见过第二个?” “嘶……可真是骇人。” 登上鲸舟的魔修已有上千余, 城中的凡洲修士也冲出五六百, 但这些魔修来自于上洲,修炼的资源远胜凡洲修士, 不到一刻钟,凡洲修士死伤遍地,残余者连连后退回到阵法掩护中。 在这种情况下, 南颜这边便十分扎眼。 她不退反进, 衣袖已染血,但身形仍十分从容, 所过之处一片血雾,同阶之魔修, 近身即死。后面跟上来的魔修眼看南颜脚下一片尸横, 不敢上前,站在远处使用术法攻击。 可佛修的特点就是防御力惊人,南颜手结莲印, 一道千手观音虚影自身后一闪,光华虽稀薄, 那些四面八方袭来的法术法器却无法穿透,叮叮当当被弹了回去。 “废物!”这情景显然惹怒了刚刚登上鲸舟的结丹期魔修, 当中有一名巨汉, 怒目一张向南颜大步踏来。 “好一个佛修, 留你活着,以后必为我魔道之敌!” 身后的凡洲修士一看是结丹期魔修,纷纷后撤,向南颜大声道—— “结丹期魔修不可硬抗,快回城中!” 南颜一动不动,透过染血的帷纱,眸中映出那巨汗背后背着的棺材,道:“神棺宗?” 巨汉此时已来到南颜五丈之外,见南颜不闪不避,狞笑道:“区区一个假丹修士,有种!老子不欺负你,今日不用尸傀!”南颜凝视了对方片刻,面无表情地将左手背在身后,道:“佛法克制魔道,我让你一只手。”巨汉大怒:“你区区一个假丹,还敢让我一个结丹?好,我就让你一柄斧头!”说着,巨汉把斧头抛得远远的。 南颜不甘示弱,冷笑道:“区区魔修,打你只需五成功,贫尼自锁功体,三十招内毙你于掌下。” 巨汉一听,怒气冲顶,又见周围其他晚辈魔修都看着,一怒之下,便不止把棺材丢得远远的,还一掌锁了自己七成灵力,大喝着冲来:“兀那女尼,今日老子与你不死不休!” 可以,很好。 就在巨汉靠近时,南颜突然解开功体限制,说好的背在身后在左手也用了出来,灵力饱提,轻轻嗤笑一声。 “毗卢净世,式佛入灭,惜尔邪魔,难得智慧。” 城墙上的凡洲修士翘首观战,只见南颜一掌掴来,那锁得只剩下三成灵力的巨汉被抽得当场倒飞出去,在地上拖出一道烟尘,飞出两百丈开外,扑通一声掉进海里。 观战的凡洲修士、围观的魔修纷纷凝固。 半晌,有魔修窃窃私语道:“现在的佛修,这么不拘小节的吗?” 南颜一击得手,那巨汉不死也残,至少半个月别想再参战,同时四周的其他结丹期魔修也注意到这边,南颜便不再恋战,轻飘飘往后退入阵法中去。 与此同时,城中再次掠出上百道身影,呼啸而至,正是辰洲修士控制好城中乱像,出城迎击魔修。 局势暂稳,南颜退至城头打坐调息,目光却是落在那头仍在婴啼不止的夜哭蛇上。 那头巨蛇的啼声让所有元婴期之下的修士神识全数混乱,南颜不得不暂时自锁神识,但饶是如此,她我五感也比寻常修士敏锐得多。 “不行,妖兽力量来自月亮,今夜是满月之夜,待月亮升起后,这夜哭蛇的啼声还会加强,到时候龙都赐下的帛书怕是撑持不住。”旁边维持大阵运行的结丹修士神色凝重。 南颜略一沉吟,入修界也有些年份了,凡所能尽力之事,她当为则为,若如眼前这般情况,元婴魔修压阵率众围攻辰洲鲸舟,显然是不可抗的,应做好最坏的打算才是。 此时旁边的辰洲结丹修士对她道:“道友诛杀筑基魔修三十余,智退高阶强敌,前所未有,想来灵力已疲,你之军功旁边战场主薄已记载,可先回北城丹宝阁凭军功领一颗血蛟丹。” 血蛟丹三字一出,周围凡洲修士眼热不已,纷纷羡慕地望来。 这是辰洲闻名之物,以蛟龙真血炼制而成,能在瞬间让肉身强如蛟龙,并让灵力强度暴增两倍,乃是保命杀敌之物。故而只要是修士有足够的军功,最优先换取的便是这血蛟丹。 南颜看了一眼旁边的城楼上,有一个老者修士,眼泛奇光,坐观全场,手中法宝笔尖不停散出字迹打入周身漂浮着的竹简中。 想来刚刚她所杀之敌,也被这战场主簿记下了。 刚刚那一架,南颜灵力只余三成,考虑了片刻,觉得万一要是到时候扛不住,这血蛟丹还是先取为妙,便依言下了城墙。 此时上空有不少结丹修士飞行,为免冲撞到高阶修士,不是特别急躁的筑基期都纷纷落下来步行。 南颜也是如此,穿过略显慌乱的人群,走到一处阁楼前。 此地并没有多少人,只有一个神态有些焦躁,不停传送玉符消息的结丹老者坐在阁楼正堂,见了她来,挑眉道:“你就是那个连杀了三十个同阶魔修,还打废了一个结丹的血手观音?” 竟是已经知道她的来意了。 南颜点头道:“贫尼惭愧。” “不错,若此行顺利到得辰洲,你尽可来辰洲战殿相投。”那结丹老者也好说话,取下一枚玉符丢给她,“老夫手头事务繁忙,你持此符去三楼自取吧。” 那结丹老者说完,便又埋头忙于手头事物。 南颜不再多言,一路上了三楼,三楼楼梯口似有禁制,但波动扫过南颜手中的玉符后,便不再拦住她。南颜上去后,只见三楼一整层都是宝物架,随着玉符指引,走到最里边一个金色玉盒前,她把玉符轻轻贴上,金色玉盒一颤,便徐徐打开,里面放着五六排较小的玉瓶,其中一个缓缓飞出,上面所刻的正是“血蛟丹”三个字。 南颜收起玉符,回到三楼的楼口,正要下去时,忽然心头一动。 她虽神识混乱,但六识素来敏锐,就在刚刚那一瞬,南颜感觉到,有人在从四楼的缝隙里看着她。 如果单单看着她也便罢了,但她的七佛造业书心法却是感应到一股熟悉的邪魔之气。 南颜神色倏变,转身来到三楼上四楼的楼梯口,只看见楼梯入口处有结界挡着,四楼仿佛被一片黑暗填满了,在她试图向那片黑暗伸出手时,却好似贴上一团凝固的空气,怎么也无法穿透。 而那种被凝视着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就像是,她的对面,有一个人在专注地看着她。 “你是谁?”南颜不禁问出口。 无人回答,倒是楼下的结丹老者听见上面异动,瞬息移至三楼,一皱眉,拂袖将四楼那一片黑暗的结界拂开,顿时露出上方一层层被翻阅过的书架。 “竟有贼人潜入!”结丹老者勃然大怒,冲上四楼迅速用神识扫了一圈,一挥手让所有掉在地上的玉符书籍全部归位,发现缺少一本陈年旧书,顿时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老者立即回到三楼问南颜:“你是怎么发现的?” 南颜道:“我五感胜于常人,听见一点异动。” “那你可看见是何人了?” “没有,只觉得……像是魔修。” 老者目光阴晴不定,迅速打出数道玉符,接着对南颜道:“目下城中局势紧张,老夫也是为免有魔修里应外合,对你下三日追踪符,你没意见吧?” 南颜:“……” 她只是过来取个血蛟丹,没想到反受连累,对方是结丹修士,她也没有拒绝的权力。 这三日内,她怕是不能出城,也不能出战了。 那结丹修士又盘问了几句才放过她,待出了阁楼后,天色慢慢阴了下来,走出不远,竟下起点点小雨。 但周围的修士却是十分欢喜。 “天公作美,今夜无月,也许鲸舟能挺过今夜了!” 南颜身上带着追踪符,现在也不能如何,只能回客栈打坐,才一入大堂,刚巧看见殷琊从楼上下来,正坐在椅子上喝茶,见了她又一身血淋淋出现,一口茶喷出来。 “怎么一闭眼一睁眼,你就又出去杀人了?吃苦老秃不管你杀戒的吗?” “阿弥陀佛。”南颜神情慈悲宛如观音菩萨,道,“我是去超度魔者了,你就没发现,外面打起来了吗?” “我知道呀,夜哭蛇嘛。”殷琊别的不知道,对妖族之事了如指掌,“这东西别的不行,专门克制咱们脚下的大鲸鱼,今夜再不解决,拂晓之前这大鲸鱼必沉入深海。” 南颜咦了一声,道:“可他们说今夜是雨夜,夜哭蛇的影响不会那么大。” “雨夜也说明不了什么,别忘了,对方可是有元婴魔修坐镇,咱们还是收拾收拾准备跟着这鲸舟上的元婴跑吧。” 果然,如殷琊所言,半夜夜雨正浓时,骤然一道暗紫光柱从夜哭蛇方向冲天而起,直击雨云,随后蓦然炸开,元婴期之能,扫荡一方天象,月光露出,照在夜哭蛇身上。 夜哭蛇的婴啼声戛然而止,随即竟变作尖利刺耳的嘎嘎怪笑声,所有修士纷纷中房屋内飞出,落在房顶上。 不多时,鲸鱼悲鸣的声音随着脚下城池震颤传来,同时一股漫天的水潮随着越发令人战栗的海浪从四面八方涌来。 鲸舟要沉了。 南颜轻叹一声,终究保不住这鲸舟,就在所有人都于她同感,全神备战打算和魔修短兵相接时,蓦然,城中响起了一阵琴声。 那琴声起初极其细微,淹没在人声中,但随即,所有人突然发现自己出不了声音,同时城中元婴修士带着狂喜的声音传遍小城—— “是静夜谣!道生天的道友若不愿透露身份,只尽力施为便是,老夫倾力相助!” 随后那元婴修士刻意施法相助,全城杂音尽蔽,只有那琴声幽幽,好似从各处响起,让人寻不见源头。 琴声不断扩大,一直传出城外,传到虎视眈眈的魔修所在之处。 而夜哭蛇头顶上的元婴魔修,一听此曲,神色剧变:“竟然是静夜谣!能弹得出此曲者,天下也找不出五指之术……晦气!” 他一声晦气,脚下的夜哭蛇听得此曲,蛇头轻颤,口中的妖声好似哑了一般,随着琴声不断,那夜哭蛇渐渐哑了下来,竟然还随着琴曲音律轻轻晃着头,仿佛沉浸其中。 周围魔修愕然不已:“老祖,这是什么曲子?怎么夜哭蛇不动了?” “这是……”元婴魔修气的脸色发紫,但也无可奈何,“当年子洲那位,惊才绝艳,君子四艺无一不通,唯有琴道认败于一位盲琴师,二人互为琴友,时常切磋技艺,这静夜谣便是那盲琴师与子洲那位共谱之曲,可令天下妖兽妖性平息顺服。只是此曲蕴含大道,天底下没几个人能学得的,目前也只有道生天才有修习此曲的修士……罢了,既与辰洲开战,还是莫要招惹道生天了。” …… 城中,所有修士都在看着城外魔修的动静,但随着琴声越长,鲸鱼渐渐平静,他们知道,魔修多半要知难而退了。 “真好听,像嫦娥弹的。”殷琊也是妖族,支着脸眯起眼一副享受的模样。 南颜看他沉迷听琴,慢慢走出门去,转了两条街,扫视四方,眼尖地看见一棵树后露出一角符箓,上前去拨开树枝,发现那是一张较为复杂的传音符,琴声正是从这里传出。 只是……那符箓的材质。 南颜呆呆着那符箓半晌,手指颤抖地抚上去。 她小时候,曾想送过嵇炀一支笔,后来那笔为褚京所夺,就只送了几张兽皮符箓,她那时顽皮,还在每张符箓背面画了条鱼。 南颜轻轻揭开那符箓一角,只见那符箓背面,正画着一条笔迹歪扭的鱼。 “……少苍。”她轻喃出声。 十年了,这两个字,每次想起来,便如冷酒过喉,既烈且伤。 而好似正要回音她的期待一般,身后不期然地,响起一个温温淡淡的声音。 “菩萨,可否符还我?” 南颜怔怔转身,只见在幽柔的夜色里,有个人负琴撑伞,静静站在她身后数步处。 干净温润地一如她记忆里的模样。 他长大了些,已是一个长身玉立的君子,见她抬头,缓步上前,将伞尖轻斜,反将自己沐于雾雨之中。 “……少苍?”南颜感到了一滴温热的雨从眼中顺着脸颊落下,又重复了一遍,“少苍?” 嵇炀低首凝视着她,轻声道。 “菩萨为何知晓我的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第 30 章第二十九章 辰洲 南颜陷入一片混乱里。 他怎么逃出秽谷的?他怎么会在这儿? 唯一能确定的是, 她不可能认错人。 “给给我看看你的手。” 对方也甚是好脾气,任她抓起自己的右手,只见袖下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完好。 南颜僵住了, 但也没放开他:“你是不是叫做嵇炀?字少苍?你记不记得我?我是南颜。” 负琴人的目光往南颜于他交握的手上扫过,道:“抱歉,在下数年前曾失过忆, 故人皆不识。不过, 菩萨的名字, 今后怕是会很难忘。” “” 南颜企图从他脸上看出些破绽,后者却是微微垂眸,道—— “菩萨不放我走, 我留下便是, 再这般下去,外人想必会目我为渎佛。” 南颜:“” 此时殷琊的声音从街那头传来:“诶大半夜的, 你们干啥呢?” 他们二人此刻靠得却是极近,近得几乎有些呼吸相抵, 路过的修士纷纷报以异样目光。 ——世风不古,连佛修都堕落了。 殷琊自从遇到南颜以来就觉得她有点怪怪的,一直说不上来,直到今天晚上才确认。 她小时候一直想有一张好看的脸, 她现在有了, 但是, 她开始不要脸了。 一片诡异的沉默里, 殷琊悄悄传音给南颜:“这么多人看着,你一个佛修,还是个女佛修,不管他是谁,能不能把他放开?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南颜揪着嵇炀的袖子不撒手:“我不放。” 殷琊:“你看见旁边围观的那些人了没,他们肯定在心里说你不要脸。” 南颜:“别人怎么看是别人的事,要脸能还我一个哥哥吗?” 殷琊:“” 最后当真便把嵇炀拖到了他们住的客栈里,客栈的老板殷勤前来问要不要再开一间时,南颜又拒绝了。 南颜:“没事我们住一起就好。” 殷琊:“我不同意,我也要去跟你们住一起,要留一起留,今天晚上谁都别想走。” 南颜:“行行行,那今天晚上就一起叙叙旧。” 一个尼姑,一个妖修,一个路人。 客栈老板跪服:“道友玩得真开,请c请请请。” 嵇炀一路无话,只是目光很少从南颜身上移开,眼底深处带着一丝好奇,待被拉进房间坐定,才徐徐开口,讲起了过往之事。 “我数年前自山间醒来,前尘尽忘,后由散修收留,修至筑基。某次偶得一张琴,弹奏时妖兽俯首,遇有识之士,言此曲来自子洲,我便欲乘鲸舟渡上洲一探过往。”他说完,便对南颜道,“菩萨识得我,却不知,菩萨之于我,是何人?” 南颜连忙说道:“我们是义兄妹,你当真一点都记不得了吗?我最后离开时,给过你一枚珠子,你可还带着?” “珠子身上未曾有,但我每每入定修炼时,似有一枚珠子于肺腑内。”嵇炀见她神色一喜,又道,“原来当真是义妹,倒是我想得贪了。这珠子若是你之物,待我想办法逼出” “不用,只要你活着就好。”南颜心头一松,还好她当时把银鲛珠给了嵇炀,他最后落于阴祝密集的秽谷核心之地,多半是靠着吞服银鲛珠才得逃出生天。 嵇炀笑了笑,道:“那这位殷道友是?” “哦你不用管他,他路过的,以前还想坑我们。” 殷琊拍桌怒道:“什么叫不用管我!是谁把一百多斤的你背出几百里地逃出秽谷的?昨天还喊我二哥,现在就不认了吗?过分!” 南颜道:“可是我哥现在不是回来了吗,你该退位让贤了。” 嵇炀撑着下巴看他们闹,过了一会儿,才徐徐对南颜道:“可是我不想做你兄长。” 南颜不禁回想了一下过去,一直都是嵇炀在照顾她,跌落到秽谷下面也是,什么都做不了,还累得他耗尽灵力送她上去如果不是为了她,嵇炀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般失忆模样。 “从前是我对不住你,你若能想起来,我自然高兴,若想不起来不愿认我,我也不强求。”南颜心里难过,小声道,“如今看到你活着,我便心安了,只求你让我补偿一些。” ——我不想做你兄长,你却是这般理解的? 她应是聪明了许多,却不知,为何这份聪明,从不用在他身上。 嵇炀微微垂眸,掩去眼底浮出的那一丝异色:“言重了,我去往上洲寻故,本就漫无目的,如蒙不弃,愿与同行。” 两个月后,鲸舟终于度过汪洋瀚海,途中遇过三四次海上风暴,皆依靠鲸舟之力,或由船上辰洲的护航修士联手抵过。 漫长的航程让所有修士身心俱疲,看见陆地的一瞬间,船上不由爆发出欢呼声。 “到辰洲了!” “上洲!这就是师父一辈子都到不了的上洲!” “路上那三四波风暴可真险,若不是鲸舟巨大,哪怕结丹修士都有可能陨落其中。” 鲸舟一靠岸,岸边便有人接引,南颜一踏上地面,不免也舒服得轻舒一口气。 鲸舟虽稳,但到底是在海上,仍是不及陆地踏实。 “若再回去,便要等修至元婴后,才可毫无顾忌地横渡瀚海。”嵇炀见南颜回头看着海那边,提醒道,“上洲之地,仍有前路待行。” 南颜已经观察了嵇炀若久,对方除了不认识她以外,并无异状,至于那断指之事他也并未说得详细,只说当年醒来之时,便是十指完好。 修士另有奇遇,也是寻常事。 此时,下船的人群一阵骚乱,只见不远处的渡头,有三十余位身穿海枭纹法衣的结丹修士拦在渡头,更有一架由三头龙首羊身的异兽所拉的车悬停空中。 刚下船的凡洲修士面带怒色:“为何不让我们离开?!” 那些拦路的修士漠然以对,拦回想要离开的凡洲修士,他们并不屑于同凡洲修士解释,直接对鲸舟上下来的辰洲修士道:“吾海枭城少主袁锋无故死于鲸舟上,我等特来调查凶手,请龙都的道友行个方便。” 经营鲸舟的辰洲修士徐徐飞近,看见那异兽所拉之车,行了个礼道:“里面可是海枭城城主袁硕前辈?吾等数日前已发信将鲸舟事故阐明,并以玉符记录,乃是潜入船上的魔修所为,城主在此拦住修士下船,实为不妥。” 车中之人冷哼一声,所有人顿感神识层面一阵剧痛,便知车内之人必为元婴修士。 “吾儿遗体何在?”那海枭城城主寒声道。 辰洲修士无奈,往后一看,随后,四五名结丹修士护送一座冰棺徐徐飞出,尚未飞近,一股吸力传来,将那冰棺吸入车中,随后,内中发出一声老者怒吼。 “吾儿!为父必为你将凶手抽魂炼魄,肉身饲妖!” 元婴一怒,顿时方圆一道气波荡出,离得近的筑基修士当场吐血昏迷,其余之人感到神识如遭高山压顶,立时难以站立,纷纷屈膝跪地。 连那辰洲修士也是身形一晃落在地上,半晌,鲸舟之内传出一老者声音,同样乃元婴修为。 “袁老鬼,你那儿子在老夫这鲸舟上花天酒地,如今死了只怕也是咎由自取。这鲸舟之上,有修士上万,要如何核查?总不能每个人都抽魂炼魄吧。” 同样是元婴,那车内之人似乎不愿与龙都直属之人起争执,过了许久,方道:“老夫欲以元婴神识镇心一问!过老夫之问者,可任意离开。” 神识镇心,是高阶修士对低阶修士以偌大神识压制,若低阶修士说谎,便会被元婴期的神识发现,进而碾压粉碎之。 镇心一问,是抽魂炼魄之下,属于高阶修士最为严苛的盘问,低阶修士还不能反抗,否则生死只在元婴一念之间。 海枭城城主又道:“老夫只为爱子报仇而来,道友只当老夫为辰洲盘查魔修便是。” 鲸舟上的元婴修士沉默半晌,道:“老夫允你半个时辰,勿耽误事。” 这便是允许了,此时有岸上已下船的修士有三千,南颜便看到,离他们很远处,有一千筑基修士同时脸色发白,目露惊恐之色,直至两三息后,才跪在地上大口喘气。其中甚至有一人七窍流血昏死在地上,看样子不养个半年神识难以恢复。 “真狠。”南颜自知逃不过,却又忽然想起一事,抬头凝视着嵇炀,见他神色如常,方低声问道,“少苍,你可抵得住?” “无妨,若抵不住”嵇炀笑了笑,坐在她身边道,“你背我便是。” “好呀。”南颜扭头去找殷琊,见他躲得老远,道,“你跑这么远干什么?” 殷琊幽幽道:“我也想有人背,可是没有人关心我挡不挡得住。” 南颜:“我不是很懂你的酸点。” 殷琊神色凄冷道:“没事,被元婴神识扫死,总比被一路忽视,寒心而死的好。” “” 说话间,南颜骤感一股无匹神识压力从天灵上巍然压下,一瞬间,仿若眼前四野俱碎,独留一道宛若天意的浩瀚诘问。 “杀袁锋者,可是你?!” 南颜眉心一凝,在那神识威压中喘得一息,道:“不是。” “一股假丹期修士,神识不弱于结丹,有点意思。”那神识似要离开,忽然又回来,寒声道,“玉简上有你的影像,你可是最后见过吾儿袁锋的那个佛修?” 南颜脑中一痛,咬紧牙关,道:“不错,正是贫尼。” “倒还算诚实,吾儿最后可有同你说过什么?” “袁道友言,欲请我去饮茶相谈,我另有要事,未曾赴约。” 海枭城城主的声音未再传来,但南颜能感到他神识似有要迁怒于她的意思,果然,他冷冷道:“既然吾儿曾待你有意,老夫给你个体面,说出你的家人宗门,老夫厚待之,你自封灵力,为吾儿阴婚陪葬!” ——你怕是在挑战贫尼的嗔戒。 凭什么你儿子被杀了,要他生前看上的女人陪葬?还厚待家人宗门? 此时,南颜听见旁边的嵇炀淡淡道:“前辈,我等并非散修。” 那海枭城城主也是颇为意外嵇炀敢出声,道:“敢插嘴,好胆识,你倒是说说,你等出身何门?” “在下微不足道,只是此人乃卯洲愁山梵海真字辈弟子,卯洲乃佛门清修之地,素来不与世人争,但如今辰巳之战,仍需卯洲助力,前辈乃辰洲一城之主,务必慎思之。” 海枭城城主一时语塞,对南颜道:“佛修,你将法号牌出示。” 南颜长舒一口气,心里想少苍果然还是没变,稳得一批,便出示了吃苦师父赐下的法号玉牌。 海枭城城主确认无误后,不甘不愿道:“算你口舌伶俐,既然是愁山梵海门下弟子哼。” 度过一劫,南颜起身拭去脸上薄汗,对嵇炀道:“好在你提点得及时,看来二哥之前说的没错,这上洲对出身极为看重,若是散修身份前来,如今只怕已埋骨于此了。那海枭城城主可有为难你?” “约是因我刚刚出声后直面过他之神识,话题尽在你这边,似乎忘记对我镇心一问,你可还好?” “无妨,我的功法比寻常修士硬多了,最近的海枭城怕是不能去了,咱们离开吧。” 就在南颜三人离开后半个时辰,海枭城城主总算把岸上的修士一一扫遍,但仍有不甘。 “道友,鲸舟上应也藏有修士未下船,可否通融一二,让老夫上鲸舟一扫?” 鲸舟上的元婴修士道:“袁硕,看在同为辰洲修士的份上,老夫允你一探,你可别得寸进尺!” 寻不见凶手,海枭城城主怒声道:“老夫为爱子之仇,便是闹到龙主面前,老夫也可据理力争!” 二元婴争吵了两句,忽然同时神识凝固,码头上一片静寂。 凡洲来的修士不明所以,下一刻,只听一声从未听闻过的低低兽吟声,只见天穹云层上探出一角巨爪,接着,所有人都看见那天空的白云上,出现一个无法形容的轮廓。 牛首鹿角,蛇身凤足。 下面的凡洲修士惊惧得合不上嘴:“是龙c是龙啊!” 而那刚刚还强横无匹的两名元婴此时偃旗息鼓,纷纷从兽车于鲸舟中现身而出,恭敬行礼。 “恭迎龙主班师而回。” 天穹上的龙影微微停顿,身后所背的竟是一座宫殿,宫殿上传来一道冰冷傲慢的声音。 “吵什么,要闹到本座面前?” “这”海枭城城主冷汗涔涔,“是在下的一点家事,不足劳烦龙主。” “哦?”龙主的声音再次传来,“既然都说了要闹到本座面前,就说说是怎么回事吧,执法修士可有录下玉符?” 海枭城城主连忙拿出玉符,那玉符一闪射去云层中。 “在下一时为爱子之死所扰,如今已知错,再不敢骚扰龙都鲸舟,请龙主恕罪。” 海枭城城主斟酌解释的说辞间,却闻那龙殿中传来龙主轻咦出声,随后传影于他们面前。 那是一个清艳绝尘的佛女,眸光清湛如晴夜之月,动若风曳昙莲,静若水月观音。 “玉简中所录的这孩子不是姓南?” 那两个元婴互视一眼,道:“并不是,据说是卯洲愁山的云游弟子,法号真圆。” “佛修” 海枭城城主心头一慌,道:“此女刚走不久,龙主若需,在下这便捉她回来。” 龙主沉默了片刻,回道:“不必了,也许只是同故人相似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第三十章 帝子 辰洲以东, 去往辰巳战场的空行舟上, 从凡洲来的褚京二人发生了些争执。 “辰洲这般凶险,你就不能多考虑考虑, 依我看,那真圆道友就是好人,何必非要急匆匆离开?都未曾邀请她一同前往辰巳战场。” 那日褚京与南颜一会之后,对她印象甚好,回去后得意洋洋地告知了孟盈, 孟盈立即带他搬离原居处, 在鲸舟另择地点,刻意躲了许久,一下鲸舟便与南颜等人背道而驰, 唯恐他们发现。 “师兄未免把那女尼看得太简单了。”既已到了上洲,孟盈便对褚京失去了耐心, 口气上多有轻蔑, “正所谓财不露白,我二人携宗门秘宝而出, 一路上如履薄冰, 本就该小心翼翼, 师兄酒后对那女尼推心置腹, 难保那女尼不会下了船后找上我们杀人夺宝我可是看见, 她又多了个帮手。” 孟盈心里却是在骂褚京是个蠢物, 辰巳战场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至少需要一个宗门正式弟子的身份, 而她到仰月宗灭门前,仍是外门弟子只有借褚京道侣的身份,才能正式在辰洲立足,等到加入辰洲战殿,褚京是死是活就无用了。 褚京仍在喋喋不休:“你也不看看是靠谁你才能有筑基的修为,真圆道友战力惊人,若能照拂我们,便能靠她攀上个战殿丁席修士,到时我们也好过些哼,妇人就是妇人,目光短浅。” 就在孟盈有些忍不住想出去透透气时,忽然空行船船身一阵摇晃震颤,便听有人大吼道。 “是巳洲魔修!快御敌!” 空行船大乱,孟盈探头一看,只见数条魔修黑影乘着数只蛇尾蝙蝠在后面追逐他们这艘载了一百修士的空行船,远远传出十余筑基大圆满的气息。 倒霉!怎么接连遇上魔修! “这些魔修是巳洲潜入来的,到处骚扰袭杀辰洲的空行船,他们座下的蛇尾蝠遁速几近结丹期,我们完了!” 那些蛇尾蝠果然极快,十息间便已冲至空行船前面,上面魔修扬手召出一杆魔气森森的□□,瞬间射翻空行船,上面的修士纷纷跳船逃生。 孟盈也一样,捏碎数张遁符,向远处疯狂突围,但魔修仗着蛇尾蝠之厉,一个也没落下,正当孟盈与众人绝望时,远处轰然一点亮光闪烁,随后,那点亮光倏然扩为一张十数丈长的巨弓,炎流为弦,向天弯弓。 “糟了,是那辰洲那位帝子!快跑!” 魔修们毫不犹豫,催动蛇尾蝠逃窜,但此时天上火雨随即而至,流星般覆盖蛇尾蝠逃窜前路,只来得及听到数声妖兽尖嘶,再一看,那蛇尾蝠便化作三团火球,坠落大地。 孟盈从愣怔的人群里找到被蛇尾蝠抽了一尾巴的褚京,却见他怔怔抬头,脸上惊恐之色扩大。 “是他是他!” 只见不远处徐徐飞来上百架龙狮兽所拉的战车,他们显然是辰洲战殿的一支军队路过此地,才出手灭杀魔修。 那些战车上的修士个个双目微红,多是饮血之士,看都不看他们这些人,无视地路过,看方向似要回转龙都,其中有一人靠近最前方的一架龙纹战车,对车上之人道—— “少主人,你身上有伤,此等小事,不必出手。” 被劝说的人十分年轻,上半身未穿衣,从肩至腹,纵横交错数道狰狞伤痕,甚至于心口旁还凶险地穿刺着一根未拔去的箭矢。饶是如此,他神色并无半分萎靡,大马金刀地坐在战车里,手里还提着一壶烈酒,似乎想到了什么,灌了口酒,目光隐隐有些暴戾。 “说好了的,杀十万魔修就放我渡海回凡洲,算上刚刚那十来个,我应该有九万个了吧。” “龙主从来一言九鼎,只是少主人,龙主对您抱有极大希望,乃是为了让您继承帝君之位,诸洲天骄亦虎视眈眈,还望少主人莫要辜负龙主期待。” “我又没说不回来,我去凡洲是为了找人而已”那人按着脖颈上一圈仿若斩首的伤痕,道,“是死是活,只想求个心安。” 辰洲以北有诸多岛屿,环绕成链,越往北行,修士渐密,乘空行舟飞至第二十日,终于看见了一片苍蓝海域。 “再往北去,就是卯洲了。”驾着空行船的修士送了船客落地,道,“海域虽不远,但海中多的是相当于结丹期的五阶妖兽,欲渡海者,务必惜命。若想渡海去卯洲或寅洲,可等上两个月,自会有鲲楼船前来摆渡。” 鲲楼船是鲸舟之下最大最稳的海船,也是修士所能炼制的最大型法器,若乘鲲楼船,安全自不必担忧。 “我等有事,有没有更快一点的?” 旁边辰洲的本地修士道:“没有更快的了,除非你们想冒险渡海,莫怪没提醒你们,这春末夏初,正是阴煞水母洄游产子的时候,现在渡海,九成九要撞上,便是元婴修士见了,也要绕道而行。” 两个月的时间对修士不算久,但南颜总觉得在辰洲继续待下去,那海枭城城主多半还是要找她麻烦,而殷琊比她还急,此行的目的一是为了他母族的封印,二是为了南颜找她舅舅,都是能早一些就早一些。 一侧,嵇炀点开一张地图玉符,看了两眼,道:“道友,辰洲以北岛陆众多,若从这北山后大湾行走,十数日之内应可看见北海,何不取陆路而行?” 他话一出,辰洲本地的修士纷纷面露异色,随后有人冷笑道:“你说的没错,那地方虽近,却被一处凶地堵截着。二十年前曾有修界罪人在此地屠城,当时一夜之间城池尽毁,废墟之中有留招,据说进入废墟的修士十有八九会撞鬼。如今只有零零散散的凡人和低阶修士徘徊附近,若是我,宁愿去面对阴煞水母。” 看周围修士的神情,想来这些年也有不少人妄图从这废墟之地渡海未能竞功。 南颜思虑片刻,道:“左右都是要在这儿岸边等上两个月才有船,不如就去那废墟外围打听一下情况,万一有所机缘,岂不是省去很多事?” “何以这般有自信?” 南颜道:“贫尼觉得冥冥之中必有定数,就我们从前在秽谷那些个作死的行为,佛祖还没把我们收了去,我们必是天命之子无误。” “” 南颜强调道:“书上都是这么写的。” 眼看天色渐暮,三人便勉强同意去那废墟之地打探情况,往东飞了七八十里,直到日落时才看见些许人烟。 上洲虽是修仙圣地,但也并非没有凡人居住,只是这些凡人都知道他们由修士统治,日出日落耕作不止,皆是为了供养家中的孩儿修仙。 眼前的村落不大,纵横不过三里,远远望去有七八十户人家,南颜三人到时,竟发现村里家家户户挂着五彩丝绦,一些村民穿的花枝招展正在排演戏码。 南颜正要开口寻个村民问,便见村那头走来两个炼气期的修士,他们一来,周围村民便露出惊怕之色。 其中一个老者颤巍巍上前道:“仙c仙师,今年的灵石已交过了。” 那两个炼气期的修士显然是在这一带勒索惯了,闻言一巴掌把老者抽翻在地,道:“要你多话,既然还有功夫做这些戏台,必有藏私!快交出来!” 村民们面露苦色,直到各家凑了凑,交出一二十块灵石,那两个修士才罢休。 南颜看着这情景,低声问道—— “不是说,屠凡乃大罪吗?” “屠凡乃大罪,但也没说,不能压榨凡人。此二人灵息驳杂,想来无缘筑基,自也不怕心魔,便在此压榨村民。” 南颜见那两个炼气修士远去,收敛身上气息,宛若一个云游的平凡女尼一般,上前扶起那老者:“老丈,没事吧。” 南颜虽然这么问,但心里有点意外,这老者被修士扇了一巴掌,竟仅仅是被打到,连皮外伤都没有。 老者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道:“多谢小师父关心。” 南颜便趁势问道:“我们是从外地来的,想要寻捷径渡海,请问这附近可是有一片古城废墟?” 她说之前,村民还在小声抱怨那两个修士恶行,问了之后,所有村民便都刷一下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眸子既防备又恐惧。 “老丈?” “老朽不知c不知道。” 周围的村民一哄而散,南颜站在原地十分不解。 “此地村民对废墟之事颇有防备,只是修士对凡人出手乃大忌,倒也不好施展幻术盘问。” 三人直到把村落走完,也没有问到任何有用的讯息,过了一会儿,南颜远远看见刚刚那两个修士各提着一壶灵酒走入一间破庙。 嵇炀道:“这村落十分诡异,与其询问凡人,倒不如去问一问那两个修士。” 南颜深以为然,道:“有道理,天色已晚,不好扰民,我去暗中调查一下。” 于是嵇炀就看见她收敛气息走去破庙,不多时破庙里传出刚刚那两个炼气修士的调笑之声,随后庙门啪一声关闭。 半盏茶后,南颜衣袖沾着血迹从破庙里晃出来,回来说:“我暗中调查到了。” 好一个暗中调查。 殷琊道:“你别是个魔鬼吧。” 南颜道:“怎么能污蔑出家人,我只是见他们颇有慧根,让他们体悟一下凡尘生活。” 接着,南颜就说起了这村中的事。 这村子是近二十年建起来的,曾经在村子以北,是一座辰洲颇为有名的繁华之城,名曰“玲珑京”,城中最负盛名的,便是一年一度的斩妖大会,那些修士大能们会将这一年中,猎获的珍稀或强大的妖物带至此地,当场宰杀,拍卖妖物身上之宝,来自诸洲的修士为此可一掷千金。 或许是因为斩妖大会杀戮过多,有一次玲珑京斩妖大会上,一位修士突然被妖物死前所迷惑,大开杀戒,将一城之人全数屠杀殆尽,当时城中甚至还有两名化神期的宗师,同样并非那罪人对手。 后来,辰洲与道生天的修士赶来将那犯下滔天大罪的入魔修士擒下,但却不知为何,并不透露那修士的身份,也不准其余人外传。 玲珑京中最后残余的,只剩下一些凡人,因留恋故土,他们不愿远离,但也不愿回到灭门毁家的地方,便在附近定居,每年至玲珑京血案忌日,便排演一些戏来安抚不远处废墟里的亡灵幽魂。 村里有个传说,说每年傩戏演完,惨死在屠城血案里的祖先就会赐福给他们,让他们延年益寿。 南颜娓娓讲罢,便看见不远处,村民举火点燃火把,呕哑嘲哳的山村俚曲响起,想来是戏已开台。 南颜三人见状,让殷琊施了个幻术,化作村民模样混到村口槐树下的戏台附近,找了个地方,扯了一下旁边的村民问道。 “今天演的是什么戏呀?” “今年的戏可足了,村里可是花了灵石请了个秀才写的。”村民十分兴奋,还分了南颜一把瓜子,“橘猫展昭大战金毛鼠,好看着呢。” 南颜纵览话本无数,自认为博览群书,未曾想来了上洲发现天外有天,震惊不已:“什么猫展昭?” “橘猫呀,不信你抬头看。” 三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台上一个穿着毛茸茸橘猫套的胖娃娃刚刚被演展昭的小生点化,发出一声凶猛的叫声。 “喵嗷!” 殷琊看那橘猫身段壮阔,惟妙惟肖,不禁道:“和你小时候真真一模一样,你那时候多可爱,现在越来越像个佛修之耻。” 嵇炀也正凝目着那台上的胖孩子,袖子却忽然被人扯了扯,低头看见南颜那张和记忆里判若两人的面容,不禁有些出神。 南颜指着自己,清凌凌的瞳仁倒影出他微怔的脸。 “你有没有想什么?” 闭上眼时,她倒当真和记忆中无二,睁开眼后,却又不禁存着那么一线隔阂。 未得到回应,南颜垂眸,似是有几分气馁道:“也难怪你想不起来,这么多年,我佛法并没有参悟多少。但我记着你教我的话,凡所行事,谨言慎行,除恶务尽我这副面目,只扰你一年,好吗?” 台上吊傩戏愈发激烈,劈砍争斗中,无锋剑映月色,悄然扫过嵇炀的眉眼。 “我从不曾恶你。”他说。 南颜的眉眼顿时放松三分,转头看着台上的喧嚣,却没注意,身边的人看着她的侧脸,又无声动了动唇。 ——却不知,到时我的面目,你又能受得几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第三十二章 黄泉镜 辰洲乃上洲凡人最多的洲, 凡人仰望仙人,但有灵根者并不多, 是以便诞生了许多“求仙”的话本戏本, 老少皆宜。 戏本五花八门, 有些是从凡洲那边传来的, 根据前朝故事改编的。 今日唱的便是这旧酒新酿的戏,说的是展昭在人间善终后位列仙班, 某日奉玉帝法旨下凡点一个仙子姹女的凡身回归天庭,哪知点化仪式中被地痞流氓捣乱, 手一抖误点了姹女怀里的橘猫, 于是姹女没成仙, 橘猫却有了灵性。 姹女在凡间时就以貌美闻名乡里, 时常惹得地痞流氓骚扰,展昭将地痞打退后, 橘猫为护主欲跟上去出气, 却听见地痞要勾结一个无良道士污蔑姹女是妖精强行抢了她当第十八房小妾。 橘猫一怒之下冲上去便挠人, 不料无良道士有两分功夫,一剑刺伤了橘猫, 此时在人间游玩的大妖金毛鼠路过, 见妖族同胞有难, 翩然救下橘猫, 并惩治了无良道士, 后来带着橘猫疗伤时遇见出来寻猫的姹女, 便对貌美的姹女一见钟情。 展昭乃是奉玉帝之命点化姹女, 岂容得仙妖有所勾缠,但又不好意思说是为了女人打起来,便说金毛鼠夺了他点化的橘猫,于是一番大战后两败俱伤。而旁侧先前被金毛鼠教训过的无良道士趁机抢走了姹女,要挟金毛鼠要么跪地认错,要么交出内丹才肯放人。 金毛鼠心高气傲,当场剖出内丹丢去给无良道士,无良道士接到内丹大喜,趁金毛鼠法力虚弱,悍然发动一击欲置他于死地,但此时橘猫突然跃出,替金毛鼠挡下致命一击,猫命当场呜呼。 此时姹女得见金毛鼠与橘猫如此为她,痛苦之下仙位回灵,配合姗姗来迟的展昭合力镇杀无良道士,而金毛鼠也只剩下三日余生。展昭感念金毛鼠情深,启奏玉帝降恩。玉帝得知原委,赐下仙露欲收金毛鼠为仙宠,但金毛鼠却婉拒,言三日天地逍遥,胜过天宫荣华万载,后飘然远去。 总的来说这出戏算是个悲剧,但因作者是个直男,后续的结尾强行改成了展昭与姹女回归天庭后两厢生情在一起了。 南颜看戏的过程中,搜肠刮肚实在不能联系上这出戏的历史渊源,只能当作游仙窟的套路魔改的正经戏,不过戏还算不错,颇有几分意犹未尽。 “我小时候忒想上台演戏呢,可惜小时候家附近的班主瞧不上我。” 殷琊道:“你想演什么?” 南颜飘飘然道:“若是这部戏的话,我想演展昭。” 殷琊:“不可能,凭你小时候的身段,橘猫舍你其谁。” 南颜不是很服气:“那你演展昭吗?” 殷琊:“不,我觉得金毛鼠就挺好,展昭体现不出我的演技。” 南颜:“你区区狐狸精,什么时候致力于修炼成戏精了?” 殷琊:“你是不是想打架?” 此情此景,嵇炀不免又想起当年穆战霆同南颜争谁是关二爷,一样滚地撕,这么多年,孩子脾气倒真的没怎么变过。 就在戏台上的傩戏结束时,空中倏然起了一层薄雾,嵇炀向村民们看去,似乎他们都没有发觉这薄雾的降临,仍在台下叫好。 雾中带着海水的咸气,就在三人都察觉有异时,先是台上主演的戏子身形一僵,接着,被薄雾笼罩的村民们纷纷收声。 就在南颜疑惑不已时,嵇炀突然抓着她的手臂带离雾气的范围,随后,他们看见那些村民双手徐徐并拢在身侧,同时转向月升之处,,一步一步地往村外走去。 寻常人走路时,手臂和身子多少会随之摆动,但这些村民却十分诡异,上半身僵硬得像是被绑住一样,只有脚还在迈步。 “这些村民是着魔了吗?”南颜甩了甩佛珠,立时一圈金色光点飞入那片笼罩村民的薄雾中,但似乎无济于事。 “如何?” “我的佛门灵力好像无法驱散这迷雾。” 三人疑惑间,决定跟上人群看看。 这些村民走得不快,足足走了近一个时辰,才到得一处杂草蔓生的所在,身形一一没入那些足有人高的杂草中。 此时也正月上天心,月光洒落之下,影影绰绰见得一些颓圮的墙篱。 “到这儿来。”嵇炀轻声招他们行至一处较高的所在,从上往下看,只见前面是一座纵横六十里的废墟,似乎荒废了多年,已被野草覆满。 “这大约就是玲珑京,内中据说便有化神修士留招,不知内情便擅入,应有危险。” 分明是晴夜月,这废墟中却莫名鬼气森森。 殷琊抬头看了看天空,纠结了片刻,道:“今夜是满月,我的妖力充沛,应该可以试一试寄神之术。” 南颜道:“那是什么?” 殷琊给了南颜和嵇炀一人一小撮狐狸毛,道:“一会儿你们不要反抗,我会耗尽现在所有的妖力,牵引你们一成神识暂时寄入其中,我们三人本体找个安全的地方打坐调息,让神识之体进入废墟,就算遇到什么危险——” 南颜:“我们本体也无恙?” 殷琊:“神识会重创,不过问题不大,养两年就好了。” 南颜慎重地想了想,道:“既然此术如此耗费妖力,我觉得你一个人去就好,我们站在外面给你护法。” 殷琊面无表情道:“不行,你们必须跟我一起去。”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们要死一起死。” “你是不是怕鬼?” “我怎么可能怕鬼。”殷琊强装镇定,凶狠道,“站好了别乱动,小心我把你的魂抽了。” 魇生狐是天底下最擅长于幻术c勾魂摄魄等异法的种族,修界有传说,远古时曾有上万修士围剿一处妖国,惊醒一头千年魇生狐,那魇生狐单单伸懒腰一吸,那上万修士三魂六魄均被吸走,永世不得超生,有“魇狐一觉,三年黄泉无渡客”之称。 南颜被一层濛濛紫光笼罩,隐约听到一声非人非妖的诱哄声,神识不由得随之牵引,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本体闭目盘坐,一动不动,而自己的主意识已变成个半透明的模样,走动时还飘来飘去的。 倒是殷琊本体的脸色有点发白,显然越阶施展此术颇费妖力,等他也行动自如时,便站到南颜和嵇炀中间。 “走吧,你修佛,你打头阵。” 这种邪门的地方,佛修永远是最让人有安全感的,至少南颜往那里一戳,周围人都能感到此地自然而然的那股阴寒之气,被佛力排开,便没有那么可怕了。 走了片刻,南颜忽然道:“有人。” 三人停住脚步,看见此地是一片小广场,周围原本应是一栋栋十余丈的华丽高台,但却被夷为平地,地面的枯草间,隐约能看见破碎的乐器和狼藉的杯盘。 而那些村民,便也走到这里,此时他们不再僵硬,而是分散开来,有人坐到桌案后,拿起空空如也的酒杯不停重复喝酒的姿势,有人拿起破碎的鼓槌,敲着已烂了鼓面的鼓,而刚刚在戏台上唱主角的傩人,登上了台,捡起地上豁了口的断刀,正在拿袖子擦拭着什么。 这个时候,南颜看见一开始在村里遇到的那个老者,站在广场中央,目光呆滞地道了个古怪的女子礼,一张口,却不是老者本人的声音,而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诸位贵客莅临今日斩妖大会,玲珑京蓬荜生辉。” 南颜愕然,这老者一出手,四下在位置上坐好的村民纷纷抚掌大笑。 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出口是莽汉的声音,拍着桌道:“好了,快别卖关子了,老夫从申洲千里迢迢带着宗门家当而来,为的就是今日的珍兽,快开始吧!” 旁边的年轻少女却是口吐老妪之声:“哼,你那点家当岂够看,陶婆子我带了百万灵石,今日对这鲛女之血势在必得。” 老者掩口,发出咯咯笑声,伸手安抚道:“好了好了,妾身知道诸位想要的是什么,这便推上来一睹为快。” 接着,南颜就看见嵇炀指了指他们身后,只见他们身后又有六个村民,费力地推着一个残破的铁笼,从广场那头颠簸而来。 笼子上的铁条已经破碎不堪,中间还有一个贴满了诸多镇妖符的十字架,不知为什么,这地方所有的东西都是被摧毁的,只有这十字架却十分完好。 殷琊一看那十字架就极端不舒服,啧了一声道:“这多半就是玲珑京的处刑架,还是最小的那种,修士捕来的妖兽会被钉在这上面,现场屠杀。” 妖族其实和妖兽在修界的定义上是两个不同的群落,极小部分血统高贵的妖兽,在开蒙之后,可通过修炼修成人形,这边是妖族,可说到底,二者终究同气连枝。 “要杀就杀,带到众人面前活宰拍卖,此种行径” 只见那些把着空空如也的铁笼子推到广场正中央,周围坐在宾客席上的村民身体前倾,口中惊叹不已。 “有生之年竟能真正见到此珍兽!” “她心口里的至宝不知是谁能得到!” 接着,南颜就从旁边的村民口中听得一件熟悉的东西。 “银鲛珠我要定了!” 银鲛珠! 南颜下意识看向嵇炀,后者也微微蹙起眉尖,仿佛正在沉思什么。 “继续看。”他说。 四周喧闹了一阵,坐在席位上的村民吵吵闹闹,而刚刚那提着刀的傩人应是扮演着屠宰手的角色,提着刀走到笼子面前比划着。 忽然,四周一静,主持斩妖大会的老者惊呼一声,望着虚空,团团作揖,周围所有吵闹的村民都从位置上站起来。 “贵客驾临,贵客驾临,还请上座。”老者快步走到一处显然极尊贵的贵客才能坐下的主位上,做了个请的手势,“逸谷先生,请上座。” 然后怪异的事情发生了,所有的村民在此刻,仿佛时间停止了一样,都同一时间凝固住了动作,再也没有一个人动。 南颜和殷琊都大感不解,只有嵇炀的身形微微一滞,上前走到那老者旁边仔细观察,面露恍然之色。 “怎么了?” 嵇炀回头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黄泉镜?” 南颜没听说过,殷琊却是眼睛一亮,道:“我就说这地方怎么这么古怪,难怪这么多年有修士有进无出,原来被人投下了黄泉镜!” 殷琊虽然不喜欢人族,但是喜欢人族的宝物,上洲各有其镇洲之宝,黄泉镜便是其中之一,这面镜子有一种特性,就是会召唤生灵进入镜子布下的环境中,不断重演一处地方曾经发生过的事,大能修士用它来记载历代讲经布道的场景,修士若得到,时不时参悟其中大能讲道,升阶时可轻而易举,比妖族最强的传承也不遑多让。 嵇炀略一点头,道:“现在黄泉镜上演的,应是当年玲珑京被屠城血案之前的情景,这镜子的主人应是想使用此物调查真相,不把这台戏演完,黄泉镜会永远笼罩这片废墟。” 南颜道:“那为什么这些村民不动了?” “因为这些村民太少,而且”嵇炀指了指铁笼里空荡荡的十字架,又指了指身旁那“逸谷先生”应坐的空位,道,“还缺两个关键的角色。” “所以。”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道,“我们要把这场戏演完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第三十三章 玲珑京血案 演是当然要演的, 那位“逸谷先生”倒是好说,听说是一位极富盛名的琴师, 嵇炀先前在鲸舟上那一曲“静夜谣”便是出自他手。 问题是铁笼子里的妖物 南颜看了一下旁边傩人手里的大刀,道:“二哥, 体现你演技的时候到了,所谓斩妖斩妖,我觉得这个角儿就是你的命中注定。” 殷琊说什么也不愿意:“我劝你做个人, 那架子上可是罗天镇妖符, 你怕不是要炮烙我。” 南颜:“你不是灵体嘛,怕什么炮烙。” 殷琊:“说的好像你不是灵体一样, 你怕什么砍刀?” 南颜眼瞅着月亮要偏西, 再拉扯下去唯恐生变,叹道:“那我们两个就猜个拳吧,实不相瞒, 贫尼幼时人称西门剪刀霸。” “哦,那请赐教。” 两三息后, 西门剪刀霸,败。 南颜不甘不愿地被推到铁笼子里,踏进去瞬间,忽然被吸在十字架上,虽然没什么疼痛感,但一时也脱不了身。 “哦哟好险好险。”殷琊又躲远了些。 南颜醒悟过来, 心想必是这狐狸精刚刚用了幻术, 就在嗔戒压抑不住时, 天空中的月色忽然起了变化。 开始了。 月亮变得极为古怪,渐渐变得暗沉,看上去天上挂着的并不是月亮,而是一面斑驳的古镜。 所有人的连开始起了变化,渐渐化作了他们所扮演的人应有的模样。 刚刚那主持的老者彻底变作了一个宫装女子,随着四周的废墟变作了夜幕中繁华的盛会,她躬身笑道:“逸谷先生的琴技天下闻名,适逢盛会,不知晚辈们可有荣幸一聆仙音?” 端坐在案前的嵇炀已换做了他人模样,一袭领口绣着凤羽暗纹的白衣,气质倏然起了变化,少了三分疏离,面容亦是一眼就觑得出的温和明净,他清清朗朗地说道:“城主多礼了,南某有些家事,欲与家姊约与此地汇合,并不多加叨扰。” 作为城主的宫装女子有些颤抖,身子躬得更低了:“莫非c莫非南芳主也会驾临敝城?” 嵇炀垂眸道:“家姊素来率性恣意,与龙主之婚约迟迟不定,想来日内不会如期与南某汇合,城主倒是不必特意安排。” 城主立即喜气洋洋道:“南芳主愿与辰洲联姻,乃是千古未有之大喜,听说最近逸谷先生也有喜事?若当真如此,那倒是双喜临门了。” 此言一出,琴师的声音却又柔上三分:“南某心仪之人不喜张扬,已在信中告知家姊,待家姊完婚,南某便会去迎娶之。” 南某南芳主 南颜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也不知为何,她听见嵇炀此刻的声音,就觉得莫名亲切。 但很快,她发现自己就不受控制地浑身颤抖起来,似要拼命往嵇炀的方向挣动,口中似乎急急地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拼死咬紧牙关。 “诶,看呀,那银鲛妖物流泪了。”周围终于有人把关注点挪到她身上。 周围看守的修士手脚并用爬上来,不停在铁笼子里贪婪地抓着些什么。 “这可是鲛人的泣珠呀!一颗值一座城!”城主大喜,“逸谷先生一来,这妖物便泣下宝珠,当真是喜事!” 南颜看向嵇炀,此刻他半垂着眼,目光无神,显然暂时被黄泉镜控制,真正和那琴师一样暂时双目失明。 听见周围的喧嚣欢呼声,嵇炀面上刚刚还喜悦而亲切的神情渐渐淡了三分,抬手轻拂,纳灵力为弦,道:“来之前听好友说过,近来有海妖在附近作乱伤人,如今落得此地步,也算一偿它之罪愆。只是天地有灵,南某愿一献拙艺,送它无苦无痛而终,还望诸位莫要活取其丹。” 修士杀妖天经地义,他只是厌恶修士以杀造乐,而能做到的,也只是让这妖物安乐上路。 “活取银鲛珠,可多一层宝光呢”有修士嘀咕不已,但谁也没敢当面提出异议。 也有旁边的修士道:“这逸谷先生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仁善了,对魔修也手下留情,从不伤性命,和他那杀名艳名均天下无双的姐姐简直不像是一个娘胎出来的。” “本就不是一个娘胎出来的,是一个爹生的不就够了。” “啧,也就是投了个好胎,一个放荡,一个荒唐,也难为城主摆出这张笑脸。” “赤帝已飞升,我们连破碎虚空的边都没摸到的修士,可不敢妄议他的后人” 乌压压的一片,所有人都在指责他的荒唐。 到今天,他才知道,心心念念想白头偕老的人,是一头妖。 无数人在唾骂,鄙夷,琴师却恍若未闻,把鲛女的尸身抱在怀里,再抬眸时,无神的眼睛里,尽是一片腥狂。 “姣娘,有人拦着我们回家,你耐心等一下很快的。” 他说完,还沉浸在幻象中的南颜,骤然听见一声镜子碎裂的响声,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南颜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原身当中,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躺在别人怀里。 “阿颜,神识可还安好?” 南颜瞬间坐直了身子,目光清正地左右看了看,道:“我们最后是什么情况?” 嵇炀道:“我被南颐的影子控制,抱着你——” 南颜及时阻止他描述具体细节,道:“这之后呢?我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先前的修士一定也有试图进入这场戏中,试图破开黄泉镜的,但最后陷在南颐为银鲛女报仇屠城的余波里。 那毕竟是化神修士,动起手来转眼间灭城屠国,哪怕是正面承受幻象,也是必死无疑。 “你看。”嵇炀拿出一面中央有了裂痕的古镜,道,“南颐心性入魔,屠一城之人,好在我有秘法,先将你们二人的神识送出,等到他屠完玲珑京后,摘取力量大耗的黄泉镜,此地以后应无幻境限制了。” “这就是黄泉镜?”南颜看了两眼,看不出什么眉目。 “是,好似因为南颐屠城时力量太强,黄泉镜被震出一条裂纹,暂时不能用,除非到了化神修士手里。” 南颜回头看了一眼吓得尾巴都冒出三条来,正抱着尾巴做噩梦的殷琊,一如既往地伸手捞了条温暖蓬松的大尾巴,舒舒服服抱在怀里,想到玲珑京事件始末,又难过道,“没想到这桩血案的原因是这样,那些修士确实该死,换了我,我只怕也会屠城。” 嵇炀却徐徐道:“若换了我,我至少不会伤害阿颜半分。” “我哪有说你我”南颜不禁把半张脸埋进狐狸毛里,小声道,“而且,少苍,我觉得那位逸谷先生,他” “南这个姓氏不多见,你怀疑他是你舅舅,也就是说,幻境中提到的那位南芳主——” “我想应该”南颜终于说出自己的猜想,“是我娘。” 她来上洲不久,其实并不是很了解上洲的形势,在上洲中,有三大主洲。 天下第一大宗门,修者最高圣地“道生天”据子洲; 赤帝南决云灭妖国,立赤帝瑶宫,据寅洲; 真龙后裔一脉“敖氏”据辰洲。 说是海外有十二洲,其实势力最大的只有这三洲,而赤帝飞升后,原本赤帝瑶宫,由其女继任,号为南芳主。 想通自己的出身来历,南颜顿觉有点玄幻,如果她没有出家修心禁欲,这会儿怕是就要飘了。 不过南颜也微微松了口气,道:“如果是这样,那当年带走我娘遗体的,多半是寅洲赤帝瑶宫的人,如此我也算有方向了。” 但嵇炀却道:“不一定。” “少苍?” “玲珑京血案有疑点,南颐乃化神修士,为何偏偏来玲珑京的当天,正巧遇上斩妖大会,又正好斩的是他心爱之人。而偏偏在他来之前,他有一个‘好友’告诉他,有鲛人在作乱伤及无辜。”嵇炀继续道,“血案发生的时间是二十二年前,在这之后,你娘便去了凡洲,既然在凡洲生下了你,想必和辰洲龙主的婚事未成,这中间是否又有人算计?” “” “如果这是一桩阴谋,那造成这一切的幕后之人至少达到了三个目的,一,设计让南颐走火入魔铸下血案;二,南氏的人在辰洲杀人毁城,寅辰两洲的联姻自然无望,三,逼南芳主出走凡洲甚至,你在鲸舟上说的你母亲去世的原因,可能不是病死的。” 看着南颜逐渐变色的脸,嵇炀轻轻覆上她因愤怒发冷的指尖。 “阿颜,现在开始,你不要轻信每一个上洲的人。” 眼底的佛光数度明暗,南颜轻轻阖眼,压下心头的暴动,半刻后,南颜再睁开眼,眼中恢复一片宁静。 “少苍。” “嗯?” 她看了看嵇炀半晌,拉着他的手臂靠在他肩上,小孩子似的拱了拱。 “我都长大了,下回换你依赖我吧。” “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第三十四章 听狂 黄泉镜残留的幻境里, 嚎哭的修士和飞溅的人血,撼山动岳的琴音, 卷得屋梁倾塌,杀得众生哀嚎,徐徐同旧日逃出北海封妖大阵时的那段韵律重合 殷琊大叫一声惊醒过来。 眼前聚了聚焦点, 四下看看,竟已回到进入玲珑京废墟前的那处寄放肉身的山洞里。 “神识有所损伤, 速调而息之。” 殷琊转头,看见南颜正枕在嵇炀膝头睡得香甜,想来是神识受到冲撞需要休息。 “我们最后是?” 嵇炀见他似要询问,好似不愿吵醒南颜, 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殷琊翻了个白眼, 腹诽不已。 修士需要什么睡眠,都是惯的。 饶是如此, 殷琊也不得不转为神识传音, 一边把尾巴从南颜怀里扯出来, 听嵇炀徐徐讲罢昨夜发生的事,心中略有疑惑? “黄泉镜需要所有参与血案的人演完这出戏才能破解, 而那那个琴师最后至少在玲珑京屠杀万人, 你哪里找来一万人参与其中?” “这倒不是很清楚,也许是因为黄泉镜灵力在此地已不断施展幻境, 又无主人将之取回, 以至于其中灵力耗尽。昨夜那些村民也似有黄泉镜刻意保护, 并未损伤,而是放回了附近的村落中,我想,今日我们可以继续上路了。”说到这儿,嵇炀抚了抚南颜的发顶,道,“那琴师,应是她母亲嘱她去寻的舅舅。” 殷琊的脸色瞬间有些不好,道:“所以呢?” “鲸舟上时,我与辰洲修士闲谈,有人说,那一年玲珑京的血案后,凶手被道生天带去正法殿审判,本该是定下死罪,后来似乎有人求情,改为流放寅洲北海,镇守在那里的封妖大阵,永不得出。”嵇炀目光宁静地看向殷琊,道,“你幼弱时,应从南颐镇守之下逃出过吧。” 殷琊不再说话,嵇炀又接着轻声问道:“你应该想到了,既同阿颜有约,她襄助你救出族人时,必是逼她同她舅舅对立。” 嵇炀说话时,似有一种洞彻人心的异力,三言两语,让人一丝底牌都不留。 殷琊沉默半晌,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皱眉看着他:“嵇炀,你到底是谁?只是道生天的弃徒吗?” 空气微微凝滞,忽然,他们寄身之地外,传来一修士飞遁之声,同时,嵇炀拂袖笼下一方结界,遮挡三人气息。 只听呼啸声至附近,结丹期的波动传出,似有人悬停于废墟前。 “此地盘桓多年的异力已破,竟有人弹奏出静夜谣?罢了,速速回报龙主。” 那修士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多时便消失在几十里外。 “当年玲珑京血案闹得很大,辰洲怕是要来人了。” 殷琊把南颜摇醒,趁那修士离开,连忙进入废墟寻找离开辰洲的路。 直至五日过后,辰洲去往卯洲的海岸边,等待的修士纷纷站起,震惊地看着天边涌现的两三百余龙都来的修士。 这些人好似刚从战场上下来,不知为何没有回转龙都,而是直奔此地而来。行至附近,飞来一人询问情况。 “有修士盗走了埋在附近的至宝,你们近来是否见过可疑之人靠近东岸的废墟?” “可疑的倒是有三个人,二男一女,女修还是个佛修,似乎急着渡海,妄图取道废墟。” “是何模样?” “骨龄都不大,样貌均是极俊俏的,看着都不是寻常修士。尤其是那女佛修,清艳出尘,最是好认。” 探查消息的修士又询问了数人,飞回到那群龙都修士中央,对着中央龙狮战车上的帝子垂首道:“盗走黄泉镜之人似已前往卯洲,龙都之中素来对帝子嗜杀之事颇有微词,龙主此会命帝子追回黄泉镜,乃是为帝子前程谋算,还请慎而待之。” 辰洲的帝子,当年重伤后被血凰钗器灵一路从凡洲叼去辰洲的穆战霆,长长叹出一口气,不情不愿道:“龙都那些个酸精就知道编排我,成日里出口成章,说的好像我很喜欢杀人一样。” 旁边随行的修士一脸冷汗,难道不是?穆战霆今年初才刚刚结丹,就在辰巳战场结丹期屠魔榜杀到了第一位,吓得巳洲魔修见到他的大旗就望风而逃。 “你们没有一个对我知己知彼的,要是我妹妹在。”穆战霆叹道,“我现在就已经是个诗人了。” 三百帝都修士尽皆沉默,那一年龙主正在理事,骤见血凰衔来穆战霆,自己昔日定亲之物被退回,当场暴怒得震塌一座殿,但却不知为何,对为何来此一无所知的穆战霆倾尽全力栽培,甚至有意收他为亲传弟子。 于是辰洲有人传说,以当年那位主儿的风流,穆战霆极有可能是龙主的私生子。 他们也没办法,纵然这些年被穆战霆荼毒得看见人说成语就想吐,也只能惯着哄着。 “帝子。”修士随从轻咳了一声,道,“帝子喜欢作诗,待回龙都我等自会寻儒道修士与帝子探讨,现下还是以正事为上,此处有那三个嫌疑之人的图像,帝子请看。” 穆战霆本来靠在战车里百无聊赖,看见随从放出玉简里的图像,先是一愣,随后立即坐直,抢过来细看。 “这怎会是他?!” 随从连忙道:“帝子认识他们?” “除了中间这个女修,这两个这是我兄弟呀!他们竟然来了上洲!”穆战霆又仔细看了看,确认无误,大笑出声,“他们还活着!” 随从也是一喜,道:“帝子不是还有一个义妹吗?莫非是这中间的女修?” 穆战霆对着中间的女修横看竖看,断然道:“不可能,我妹妹长得和个大猪蹄子一样的,这姑娘可能是路过搭伴的吧。” 说着,他又开怀起来,撑着战车边翻出,周身泛出燃痕,竟直接脱离队伍朝卯洲追去。 “帝子!帝子!” 众龙都修士面面相觑,无奈只得跟了上去。 卯洲在十二洲中领土最小,前后不过七八百里,南颜三人来了半日,沿途见的最多的,竟都是些安宁度日的凡人。 “阿颜可要去愁山梵海一叩佛修圣地?” “按道理说应该是要去的,可”南颜回头看着殷琊白着一张脸的模样,道,“二哥,你要实在难受,变回本体吧。” “你想得美。” 殷琊的确难受,卯洲是修界佛土,寸寸有梵音,而佛道克制妖魔,他在南颜身边是待惯了,但对卯洲却是消受不得,只觉得踏上这片土地,脑子里便仿佛有个老和尚在没完没了地敲木鱼念经。 南颜想殷琊当真是个精致娇气的狐,坐船晕船,入夜晕鬼,到了佛修的地盘上,走个路还晕,唯恐他一命呜狐,纠结了许久,道:“筑基期的修为怕是抵不住卯洲的梵圣地气,你索性找个地方冲击结丹,结丹之后灵气稳固,自不必怕地气浸染。” 结丹比筑基要复杂些,炼气时灵气如雾,筑基时雾化为水,结丹后水凝为丹,结丹之后,修士才算真正踏入修道第二步。 殷琊此次结丹,少不得要耽误日。 “你们不用管我,吃苦和尚不是想你去愁山梵海吗?” “愁山梵海距此地足有五百里,来去耗时,就在这附近盘桓就好,少苍呢?” “我倒是有个想去之处。”嵇炀看了看周围山川景色,道,“当世有两大名琴,其一由南颐所有,名曰‘听狂’;而另一把原先由道生天持有,名曰‘病酒’。南颐屠城一案后,世上恐怕再不能听得双琴绝响,道生天遂将病酒琴转赠愁山梵海,卯洲的大师们无人可奏响,便把它安置于一处胜地,任人参赏。” 此时,旁边路过的背着锄头的农夫听见他们的对话,向他们行了个礼,道:“三位仙师,你们说的那地方叫磐音寺,年年倒是有修士前去聆听圣音,不过门槛可不低。” “哦?听说卯洲对修士无禁,这地方例外吗?” 农夫憨笑道:“仙师从外地来,想必也听说过,那圣琴是道生天宗主的旧物,每年此时都会自奏大道仙音,这对修士晋升境界极有好处,今年已经有一位未洲的帝子大人在磐音寺圣琴前参悟,说是要独占半年,还带了不少人把守,你们若去,可能会碰一鼻子灰。” 嵇炀问道:“磐音寺的看守修为如何?” “足有结丹吧。” “那帝子呢?” “诸洲的帝子今年都已结丹了,个个年少气盛凶得很,这位未洲的帝子好像十年前就有结丹了,不敢惹哩。” “多谢提醒。” 南颜把蔫答答的殷琊拖到一侧的树下,对嵇炀道:“你突然要去看这琴,是为了什么?” “我在路上想了许久,北海封妖大阵何其重要,我们恐怕不能轻易靠近,你想见你舅舅,贸然前往几乎不可能。如果能在卯洲取得病酒,于北海外围奏响静夜谣,我想,也许能不起冲突将南颐引出来。” 这倒是个妙策,但麻烦的是,磐音寺不可能放任他们把如此重要的圣琴借走。 南颜捻了会儿佛珠,道:“我是真字辈的弟子,应该能进磐音寺,只是前有磐音寺僧人,后有那未洲的帝子看着,你们觉得我有没有希望对他们晓之以理?” 殷琊有气无力道:“卯洲的和尚素来好说话,前几年辰洲的帝子被杀后,各洲的帝子都有修士严密守护,除非你去□□他。可我先说好,未洲的修士可是剑修,剑修你明白吧,那就是不出家的和尚,剑才是老婆的那种。” 南颜道:“反正你都要结丹,在这里磨时间,我们就去磐音寺碰碰运气,实在不行,去了北海,我就在封妖大阵外大喊三天舅舅。” “” 宋逐从未洲千里迢迢来磐音寺已有十日,每日聆听寺中琴音洗涤心魂,剑意已锋锐许多。 作为未洲剑雄的关门弟子,他的修道年龄是诸洲帝子中年岁最大的,如果在即来的山海禁决中,他不能一举夺得帝君位,便要从帝子的位置上退位。 宋逐聆听着香案上圣琴琴音,看着横陈在眼前的剑,爱惜地擦拭着,擦至剑尾时,银亮的剑面倏然倒映出他身后门外,磐音寺的方丈正接待着一个白衣的佛女。 剑面映出佛女的面容,这一望去,宋逐就有些移不开眼。 佛女正在同方丈说话,神态谦卑宁静,抬眸时双瞳水墨盈盈,眉目分明灼灼如炽月桃花,却偏生压在一袭清圣佛裟里。 禁欲而华美。 宋逐不禁想起当年,他师尊未洲剑雄孟霄楼,半辈子清清白白一心向道,却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拉着一个女人私奔那个女人后来还把他哄骗回了未洲。 他虽尊敬师尊,却也一直对师尊私奔的旧事颇有微词,直到今日 只见那佛女同方丈说完话,接了方丈赠与的一卷佛经,随后向他所在的这间佛堂走来。 “贫尼真圆,自外洲云游而来,不知帝子可允贫尼一叩圣琴?” 宋逐握着剑的手开始抖。 卧槽她来了,怎么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第三十五章 论未洲剑修之单身 南颜在佛堂外低眉静等了许久, 心想这帝子就是架子大,多半不允她前去打扰, 暗叹一声正想告退,却又听佛堂内的帝子出声道。 “既是真字辈的师父, 可允三刻。” “多谢。” 南颜轻舒一口气,好在吃苦大师的辈分高, 真字辈属于愁山梵海嫡传三代弟子,她这般要求也算有些底气。 她跨进佛堂前,没有看到宋逐的脸扭曲了一下。 ——我在说什么?什么三刻?为什么不说三天三夜? 南颜感到这帝子的压迫感十分强, 走路时不由得都小心翼翼起来, 从他身边走过,见他目不斜视, 微微颔首,提起衣摆跪坐与香案旁的木鱼边,刚握上木鱼锤, 就见那帝子唰地一下把手中的剑竖起, 吓得南颜一抖。 南颜心想,二哥说的没错, 未洲以剑修闻名于世, 这帝子的眼睛从头到尾没从剑上移开过,再看他一脸高冷, 想来一心向道, 多半不会理会她。 于是南颜谋定而后动, 坐下来低声默念起了心经。 七步外的宋逐浑身僵硬, 虽然已经结丹多年了,冷汗还是不停从后背流下,看似凝视着爱剑,实则是从剑面看旁边佛女。 ——她真好看。 两刻钟很快过去了,眼看着香案上的残香没剩多少,宋逐心里有点急,还有点慌,调整了半天内息,硬邦邦开口。 “你什么时候走?” 宋逐说完,整个人化成石雕。 ——不是想问她还愿意多留一会儿吗?我说的都是啥?!! 南颜停下敲木鱼的动作,心道这帝子不好攀谈,但她素来不轻易言弃,踌躇片刻,道:“叨扰已久,自当离去,只是贫尼乃承师父所托,欲一悟琴上旧事,可听了这许久,仍不解琴意。帝子凝神于此已久,贫尼厚颜一问,帝子可解我所惑之琴意” 南颜自成佛修以来,一路所修不求破碎虚空飞升为仙,志在斩尽红尘业障,是以佛家诸戒对她约束不大,故而血手观音出道以来,能打诳语就死劲打诳语,上述所言也是她假托之辞。 琴通情,那边宋逐却是一时听岔了。 ——你的情意? 宋逐的脸腾地一下红了,闭着眼道:“你再说一遍。” “” 在南颜看来,在她问出口时,宋逐就已开始皱眉,神色甚至有点狰狞,最后脸色都气红了,那句“你再说一遍”好似磨着牙说出来的一般。 我是说错了什么了吗?这帝子的脾气这么大? 南颜对同阶或稍高于她的魔修所向披靡,可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尤其是诸洲之帝子,个个是上洲倾力培养出的天骄中的天骄,她是不敢惹他太过。 南颜也没有办法,只能起身告退:“是贫尼冒犯,这便不打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说完之后宋逐的脸色又白了下来。 南颜快步跨出佛堂,想了想这琴毕竟是少苍所想,还是留下一句:“贫尼在磐音寺挂单,若帝子愿意一会,贫尼会在后山奉茶以待。” 她说完,怕这人再虎着脸,就连忙离开了。 香案上最后一炷香烧尽,宋逐放下手里的剑,双手撑着地面,心情十分雀跃。 ——竟然能约到这么好看的女修,师尊,看来我发挥的很好了。 磐音寺后山中大多数禅房都空荡荡的,僧人云游者居多。 南颜一路走来,并无多少僧侣行迹,推开禅房的门,却见嵇炀已久侯多时,见她推门近来,放下手中随意翻阅的佛经,目光由上至下打量了她片刻,道:“被拒了?” “那帝子忒可怕了。”南颜坐下来有点后怕,问道,“我应该听二哥的话的,只是待在他身边两刻钟,我就感觉我好像影响了他的出剑速度。” “哦?那他如何反应?” 南颜羞愧道:“再待下去我怕他打我,我就告辞了少苍,这磐音寺周围有结界防护,我都没看见你从正门走,你是怎么进到寺里来的?” 嵇炀道:“我自称是道生天门徒,同你相识,他们便放我进来了。” 很多时候南颜怀疑他根本就没有失忆,但每每问到时,他又一丝口风不漏,她很想详问他,但又想到是自己强挽他一同行走的,便想等到时分别后再解心中疑惑。 “罢了。”南颜又道,“寺里的方丈和我那吃苦师父是相识的,方丈倒是好说话,言圣琴乃子洲所赠,本既不属寺内,往时也甚至有人上门欲求,寺中也并不是不允,只是圣琴有灵,擅动者必遭反噬。” 嵇炀嗯了一声,重新拿起那卷佛经,道:“听狂与病酒,其主均为琴道大成者,病酒即便无主,也不愿屈就庸手,若想收之,多半是要经些考验。” 南颜:“你都这么说了,要不要试一试?我敲木鱼给你伴奏。” “” 琴道其实并非嵇炀所长,只是彼时地位决定,君子六艺均需精而通之,之所以不惧病酒考验,实是因为他曾蒙人教授时,弹过这琴。 那时,师者尚未有失其心。 “少苍?” 嵇炀收回略略飘远的神思,道:“寺中与未洲帝子有约,由他独占圣琴参悟三月。寺中僧人好说,说服帝子怕是不易。” 南颜听他这么说,便道:“哪能真等这三个月,我后来约那帝子来喝茶论道攀攀交情,如果他今晚不来,我明天再去磨他一回,再不行,我后天再去磨他。” 嵇炀定定地听她碎碎细语,忽而抬手将她脸颊边垂落的一缕发丝拢到耳后,道:“阿颜。” 南颜抬头道:“怎么?” “你已不是稚子童蒙了。你以佛修自诫,可凡尘俗子,几人能禁得起你这般磨?” “” 南颜忽然就不敢说话了,她感到嵇炀稍稍抵近了些,在她耳边不远处温声细语道。 “我也是会生气的。” 南颜忽然发觉了一件事。 她一直以来把嵇炀视为兄长,如果对方当真是失忆的,那她从鲸舟上与他相见以来,种种粘着他的行径简直就像是个六根不净的轻浮女尼。 她待少苍,年幼时或有儒慕之思,秽谷一别后,到如今却已全然化为满腔愧悔,粘着他巴着他,也不过是想同他多说些话,想让他找回些旧时的记忆。 可少苍是怎么想的呢?从前的他还真实一些,现在相处也有多时了,他却总是无法坦诚以待。 气氛一时凝滞,正不知如何开口间,南颜忽察一股气息来了禅房外,来了之后竟也不说话,仃立在门外。 “是那帝子竟然来了。”南颜抬眼一看,外面天都还没黑,连忙拉起嵇炀把他推到一侧屏风后。 嵇炀轻叹一声,道:“早知便看破不说破,才说破,这便忘了旧人。” 南颜又把他往屏风里推了推,道:“你用银鲛珠藏好,别说了。” “为何?” 南颜数度张口,半晌,憋出来一句:“坏我修行!” 她说完,转身去开门,不知是不是听错了,总觉得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南颜深吸两口微凉的空气冷静了一下,重新挂上一副六根清净的神态,一开门:“帝子愿意赴约,贫尼不胜荣——” 南颜话没说完,迎面扫来一道飒飒剑风,定睛一看,那未洲的帝子突然在她院子里练起了剑。 ——果然是剑中痴者,在别人的院子里都能随时随地练剑。 南颜默默把门关上,怀疑自己看错了,听见外面没有再舞剑后,重新打开门,这一回,对方总算正常地出现在了门口。 宋逐因为太过紧张,在门外耍了一套剑冷静了一下,见她开了门,绷着一张脸,道:“真圆师太,宋某赴约来了。” “” 真圆师太险些失态:“帝子叫我什么?” 宋逐来之前向庙里的僧人四下打听,大家都说师太是对女佛修的最高尊称,看南颜反应好像不太对,忐忑道:“不对吗?” 南颜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对方,道:“帝子多礼了,请入内。” 宋逐正襟危坐,余光里看见南颜一身素白禅衣,挽袖斟茶,举动之间无一不美,心中立时好似浸在温水里,慢慢有些化了。 而一侧的南颜,纵然觉得和这个帝子聊得心脏发梗,但仍试图挣扎。 “此茶产自凡洲,与其余茶种不同,依荷塘而生,炒制后,茶叶如鸦玉,汤色却如碧玉,名唤‘荷前墨玉’,不知可还入得帝子之眼?” 宋逐心想得给她这个面子,端起茶盏,称赞道:“好茶。” 南颜:“好在何处?” 宋逐如实说出心中想法:“够绿。” 南颜为免在说到主题前被他聊到噎死,最终放弃了和他层层递进话题的方式,直接谈起了琴的事。 “帝子可知佛堂中那张‘病酒’的由来?” “知道。”宋逐有些不敢直视对方,只能盯着旁边的屏风道,“那是道生天玄宰之物,数十年前我曾有幸随家师一会天下师,彼时他奏琴,能引得百鹤争鸣。” 道生天是天下大道发源之地,故道生天的宗主,世称玄宰,而天下师是一个世袭的称号,每一任道生天的宗主,承此尊号,都必有这个称号相对应的惊世之才。 南颜看宋逐不看他,而是扭头看着旁边的屏风,心中大惊,万万没想到银鲛珠这般神物还有失手之时,这剑修果然可怕。 唯恐少苍被他发现,南颜一时情急,撑着茶案两边朝宋逐微微倾身,声音放快:“实不相瞒,我有一兄长素好丝桐弦乐,愿为帝子引出大道之音,不知帝子可愿允他一试?” 宋逐感觉自己现在正在被烙在火上烤,他都能嗅见南颜身上淡淡的帷香,对方还在靠近。 ——师尊我好慌,去年找道生天的人算了一卦说今年有望遇道侣,莫c莫非就是? “帝子若为难,自可说出,若有任何条件,贫尼愿倾力一换。” 南颜心惊胆战地看他盯着屏风的方向目光灼灼,就在他似乎要点头前,忽然一声轻震传来,好似磐音寺的结界被什么人冲击了一样。 宋逐立即站起来,道:“有人想来闯寺夺圣琴?” 南颜闻言,瞬间神识扩展,竟发现有上百道强横气息逼近磐音寺前。 “辰洲欲追查擅闯玲珑京遗址之人,请方丈行个方便!” 外门未洲与宋逐同来的剑修来寻他,急急忙忙道:“帝子,那辰洲帝子突然来此,说是要进寺内拿人好像其中一位,就是真圆师父。” 南颜没想到辰洲的人追来得这么快,刚想出口解释,就见宋逐大怒,立即提剑在手,道:“辰洲之人素来霸道,尤其是这新封的帝子穆战霆,欺人太甚,师太莫慌,我这便去教训此人。” 剑修素来动作极快,转眼间御剑已飞出山门外,只留南颜一人震惊不已。 新封的帝子?穆战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6.第三十六章 病酒 辰洲与未洲素来是累世的冤家。 未洲以剑修闻名于世, 剑修向道之心虔诚,清名为诸洲所重,数百年前道生天的老道尊尚未飞升前, 称赞未洲剑修“松峰缘岳势, 清净而有为”。 而辰洲则反之,辰洲傲氏, 乃真龙后裔,血脉尊贵。傲氏盘踞于此, 戮力经营, 令辰洲财力物力远胜诸洲。 未洲认为辰洲以物力堆砌修为乃大道之耻,而辰洲则认为未洲孤芳自赏, 双方相看两厌, 宋逐看穆战霆自然也多有偏见。 宋逐一出磐音寺, 就看见穆战霆在那里砸门, 二话不说一剑劈去。 穆战霆险险一闪,骂道:“我找我的人,你有病?” 宋逐怒道:“佛门清净地, 圣琴在前, 如此无端喧扰,成何体统!” 穆战霆急着找嵇炀等人, 已快马加鞭赶了两日,终于查到他们的行踪, 心急火燎地赶来, 又遇人拦阻, 脾气一上来,恼道:“滚开!否则山海禁决前,爷不介意跟你现在就分生死!” 穆战霆带来的辰洲修士和宋逐身边的未洲剑修立即各自散开。 诸洲帝子身上各有其背后的一洲之主留下的神念,诸洲帝子间鼓励切磋竞争,但若帝子之间的战斗有人插手,插手那人则会被帝子身上的神念记住,重则当场被神念镇压而死。故而,帝子之间的争斗无人可插手。 这在上洲是常识,就算魔修也不敢随意插手但有人不知道。 二人斗得正酣,从山门外打到山门内,忽然,远处轰然袭来一掌,角度刁钻地隔开二人。 穆战霆只觉得一股浩渺又刚锐的佛力炸开,虽伤不到他,也足令他惊讶,抬头望去,只见宝殿前,立着一个带发修行的女尼。 女尼一开口,不是阿弥陀佛,而是:“你们不要再为了我打架!” “” 周围围观的修士瞬间凝固。 “这女尼完了龙主加上未洲剑雄的神念,她只有筑基,怕是要当场神识崩溃而亡!” 说话间,穆战霆与宋逐身上分别出现一条龙和一把剑的虚影双双指向南颜。 宋逐身形立即暴退,试图压制师尊所留神念,对南颜厉声道:“离远些!” 穆战霆同样想压制,但他身上的神念极其暴躁,当场冲出似要撕碎南颜。 “我压不住你快跑吧!” 南颜隐约觉得自己闯祸了,就在两道神念压身刹那,突然身后一声泠然琴动。 那两道神念忽然一转从南颜身侧擦过,那头龙随即似有灵性般看清南颜面容,同时一滞。 “你” 南颜隐隐听见极遥远的地方有人震惊出声,尚未反应过来,磐音寺的钟却响了起来。 那钟声毫无章法,唯有寺中出了极大变故时才会如此。 “怎么了?”南颜传音寺中方丈,但却毫无回音。 好像是突然间,磐音寺的结界就从清圣佛光变成了阴惨惨的模样,同时寺院墙边浮现无数扶疏梅树的影子。 “帝子?!”刚刚他们二人动手,所有外来的修士都在山门在,此刻竟然发现进不了磐音寺。 所有攻击打在寺院周围的梅树虚影上都被化解。 穆战霆一脸茫然,宋逐却道:“病酒自发护界,有人动了圣琴。” 哦豁,被发现了。 其实在他们打得正酣时,南颜就知道嵇炀去了放置圣琴病酒的佛堂。 只是 南颜抬头看了看磐音寺上方诡异情状,天知道嵇炀做了啥。 南颜总有点不祥的预感,立即闪身回到放置病酒的佛堂,却见那佛堂上方的天穹,出现一轮圆月。 今日明明是下旬,只有弦月,哪里来的满月。 当时黄泉镜的幻境,也是这样的。 现在这情形应该是少苍用黄泉镜策动了病酒琴。 “少苍?”南颜往佛堂里传音,却没人回应。 片刻后,宋逐和穆战霆也到了,二人看见这诡异情形,也是一阵茫然。 “这寺内的僧人呢?” 四下找寻了片刻,倒是见到一个僧人,只不过僧人紧闭双目,怎么叫也叫不醒。 “方丈也不见了,难道清醒的就只剩下我们了?” 穆战霆没有忘记来这里的初衷,趁机窜到南颜面前,忽然目光一凝,从她衣袖上捻出两三根雪白柔顺的白色兽毛。 “你你是。” 南颜心头赞扬大哥情深义重,这么快就认出来了,道:“没错,就是我。” 穆战霆心想面前这是个佛修,而殷琊是个会寻宝的狐狸精,结合黄泉镜被带走的事,穆战霆觉得自己茅塞顿开。 “竟敢胁迫我兄弟和狐狸精为你寻宝!嵇炀呢?你这个衣冠禽兽的賊尼快把我兄弟交出来!” 南颜表情裂了:“你喊我什么?” 那边宋逐还斥责道:“竟对真圆师太无礼,不知所谓。” 穆战霆:“賊尼快把我兄弟交出来!” 南颜再一次感到修为的重要性,如果她是个元婴,她就能把这两个胡咧咧的狗都杀了。 此时,佛堂有了动静,一排僧人迤逦从侧门而入,一走入佛堂附近,就身形幻化,变作了一个个宫装仕女。 又是黄泉镜的幻境少苍在用黄泉镜还原病酒琴的旧事。 “诶你怎么变” 南颜忽见穆战霆和宋逐都讶异地看着自己,发出一声轻疑,就看见自己身后浮现一株病梅树,枝条扶疏间,身形起了变化,白色的禅衣变作了绣着合欢花与重明鸟的华丽裙裳。 南颜知道自己这是又被黄泉镜控制了,只是不知道这回被强行扮演的是谁。 佛堂前的梅树掩在迷雾里,南颜缓步走入,隐隐看见有人正爱惜地擦拭着一把琴。 从背影看,正是南颐。 “我和敖广寒打了十天才骗来的映月梧桐木,你竟拿去送了人?” 南颜听到已经口中说出来的声音,心头巨震。 这声音是她娘。 “长姐,则唯乃我的好友,世上再无第二人能如他这般懂我琴中之道。何况当年我们年幼无知,他只不过出于道生天的律条,才训斥你,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总待他如此冷淡,未免不公。” 南颜听到已经发出一声轻嗤:“应则唯和我们不是一辈人,他是道尊嫡传,再过两年,我们均要尊他为天下师,天下大事有得他忙的,又非要和你扯关系我不喜欢他。” 南颐轻叹,道:“父亲在时,则唯曾是他属意许给你的道侣。” “父亲让他来管我?想都别想。” 南颐知道他长姐的任性,笑着摇了摇头,又忽然起身道:“是则唯好友来了。” 南颜看到,梅树林那头,徐徐走来一位抱琴的文士。 他的发丝已渐有霜白,但面貌却十分年轻,抬眸时,目光先是扫向她,灰色的仿佛藏着混沌的眼睛映着一方明艳炽烈的色彩,似乎渐渐有了光。 “逸谷兄。”文士微微颔首,姿态带着一种熟悉的矜持,随后转向她,“娆娘,冬安。” 娆娘,南芳主,南娆。 南颜有一种直觉,她觉得这个文士一定是嵇炀幻化的,举手投足都带着一种优雅而清贵的感觉。 “则唯兄甫做了新琴,名曰病酒,阿姐可要听一听?” 南芳主倒是耐性耗尽,转身道:“不了,我素来不喜这些,还不如去找孟霄楼聊天,告辞。” 她转身离开,南颐满怀歉意道:“家姐近来连番被厮缠,故而迁怒。” “无妨。”文士垂眸拨了拨琴弦,道,“娆娘率性,无缘不必强求,我并未放在心上。” 他说着这样释然的话,那双灰色的,无神的眼睛却是凝视着南芳主的背影,分明写满了无尽的渴慕与贪婪。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幻境也散去,南颜回头时,那文士果然已经不在,原地只有抱着琴的嵇炀。 嵇炀仍然在凝望着她,看她的眼神和刚刚那文士竟有种令人悚然的相似。 南颜与他对望间,旁边围观已久的二人终于可以动了。 宋逐一脸懵逼,他听见了自家师尊孟霄楼的名字能与他同辈的,那就只有传闻中闭关已久的南芳主。 刚刚那位竟然就是南芳主? “你们到底是?” “实不相瞒。”嵇炀施施然抱琴起身,道,“我等为南芳主在凡洲被杀一事,欲向上洲寻个真相。” 嵇炀似乎并不是对他们说的,在他说完这句话后,现场骤然两股无匹压力降下。 尤其是穆战霆身上那道龙影神念,怀着莫大暴戾之气。 “区区蝼蚁,安敢妄言上洲之主生死?” 嵇炀不卑不亢:“龙主若当真不信,我此刻已死。” 虚空中的龙影沉默数息,因过于愤怒,声音有些颤抖。 “本座先去召集相关之人,三个月后,龙都相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7.第三十七章 小天劫 宋逐一天之内接受的讯息太多, 一时间有点消化不过来, 一会儿是病酒琴里见到了寅洲那位尊主,一会儿又听说尊主在凡洲被杀了, 听龙主神念的意思, 还要召集不少人共议此事。 他可是只听说过,南芳主只是二十余年前闭关了而已,为什么龙主一听她的死讯就相信了? 这会儿,刚刚在幻境中被迫演了一回南颐的磐音寺方丈获得自由,调息片刻, 看着嵇炀的目光虽不见怒色,却也有三分忌惮。 “敝寺素来与外界无争, 施主今日揭出之事, 恐非敝寺所能接触。” 嵇炀道:“我自凡洲来, 乃是为查证南芳主被杀一事的真凶,今日病酒所示幻象虽有疑点,可惜此琴前主行事缜密, 无法获知更多个中细节。这便原物奉还,请方丈见谅。” 他将病酒奉至方丈面前,可方丈神色变幻了一会儿, 却是没有接。 “这” 事关寅洲之主被杀, 这等滔天大事,小小磐音寺怎能管的了, 昔日引以为傲的病酒琴, 此刻却是一件烫手的山芋。 最难受的是, 他还不能斥责这个惹祸之人毕竟,连辰洲的龙主都开口说三个月后要见到他。 一旁的南颜多少看出方丈心思,出声垫了个台阶:“方丈不必发愁,若方丈愿信,晚辈愿代方丈作为监督,将病酒暂时借他,与他一同调查此事。期满之后,自会将病酒奉还。” 病酒当年寄放在磐音寺,就是为它寻新主,若是有人能弹动它,尽可将其带走。 此刻南颜站在卯洲的立场上提出要为寺中监督嵇炀的行为,方丈多少保全了颜面,道:“事关重大,卯洲与寅洲一衣带水,自当协助。真圆,你为嫡传弟子,此事便交你,愿风波早平。” 南颜瞥了一眼嵇炀,后者对她笑了笑,她心里翻江倒海。 嵇炀有点狠,其实他们都知道,磐音寺不可能因为一个外来的修士能弹得动病酒就随随便便让他们带走所以嵇炀直接把事情弄大,大到磐音寺和未洲的帝子都惹不起这个麻烦,最后磐音寺反而会迫不及待让他们把琴带走。 有时候,这人的想法不能用常理测度。 南颜勉强跟上嵇炀的思路,送走方丈后,正想回头去找穆战霆,却不见了他的人,只有一侧的宋逐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帝子有事?” 宋逐先是拧眉,随即道:“我师尊如今在未洲葬剑窟闭关,神念虽自发,却未必知晓个中详情。” ——果然是个心思细腻的帝子,和大哥那种的完全不一样。 南颜现在还认为宋逐是个不好哄骗之辈,当下小心翼翼道:“所以?” “此事事关重大,我需将今日种种面禀师尊。”宋逐心里苦楚,毕竟刚想和真圆师太进一步接触,就发生如此大事,现在没办法只能暂时分开。“三个月后,辰洲一会,我会寻你。” “找我是?” “喝茶。” 宋逐说完,转身离开,离开前,最后还深深地看了一眼嵇炀他总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一侧的南颜毛骨悚然他莫非已经看穿了我和少苍一唱一和,故而有此一说。 嵇炀缓步上前,微微倾身问道:“阿颜何以目光灼灼于他?” 南颜:“此人心机智慧,恐怕远胜你我。” 嵇炀:“何以见得?” 南颜:“在他面前,我所思所想,似乎皆被看穿,若大哥成了帝子,此人有这般智慧,必是劲敌。” 嵇炀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宋逐,他当年参与帝子竞逐时,宋逐就已经在了,同他算是同辈人。 至于宋逐的心性嵇炀看着南颜谨慎的神情,决定暂时不告知她。 “话说回来,大哥呢?” 南颜见到穆战霆本来是很欢喜的,只是万万没想到,穆战霆见了他,没说两句话一口一个贼尼,气过之后,觉得还是要将事情说清,散开神识四下探寻,终于在一侧墙边察觉了穆战霆的气息。 二人故意掩息靠近,却见穆战霆不知道哪儿找了一篮子佛香,一把一把地烧着,口中念念有词。 “南颜她娘,看见你今天显灵我也不好受,这么些年我身在辰洲心在凡,偶尔派人打听南颜的行踪,还特地画了张图让他们照着找”说着,穆战霆找出一张他亲手绘制的千里寻妹图,画上女孩体态雄壮,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脚丫被画成了猪蹄的模样。 南颜:“” 南颜:“少苍,把黄泉镜给我。” 黄泉镜每日只能使用一次,今日已用过了,再用只能当作普通镜子。 嵇炀对穆战霆的思路也是不太能理解,依言把黄泉镜给了南颜,后者接过之后揽镜自照,模糊的镜面上映出一张殊美如幻梦的面容,她面无表情地道—— “他是不是忘记了,人是会长大的?”画成这么个鬼样子,能找到个鬼。 嵇炀笑而不语,南颜就很气,一把揪起穆战霆道:“别烧了,你就不能看看我是谁?” 穆战霆道:“你是贼尼。” 南贼尼暴躁道:“我是你大爷!” 穆战霆:“你怎么还舌灿莲花呢?” 嵇炀怀念地看着他们礼貌性互撕,就在穆战霆心头疑惑觉得眼前这场面有点耳熟时,他方出声解释。 “她时常说,你当年同她比抄字,她比你写得好,你比她抄得快,一笔永字从来都是写作七画,不知如今的字可练好了?” 穆战霆如梦初醒,怔怔看着南颜,半晌,他道:“你是南颜?你是不是夺——” 南颜:“没有夺舍,我连脚底板的红胎记都没挪位置,要不要踢你一脚你看看?” ——为什么除了少苍,每个人都要问她同一个问题? 穆战霆退了两步,惊疑不定地看着她:“真是南颜?” 南颜幽幽道:“你们就没有一个人考虑过,我是通过勤奋修炼把肉炼化掉的吗。” 穆战霆:“你怎么可能戒得了饭,那卤猪蹄c那红烧肉c那酱蹄膀,你都忘记了?” 南颜清心寡欲道:“阿弥陀佛,小妹如今皈依我佛,身心皆清,口腹之欲已诱惑不了我。” 穆战霆的目光又放在她一头柔顺的青丝上,道:“那你的头发是真的吗?会不会我一扯,你就露出一个光头。” 南颜:“执迷不悟,贫尼今天就渡你成佛。” 与此同时,百里外的一座山丘上,从日出到日落,都盘旋着一股庞然灵气。 山底下的路过的有修行的低阶佛修,远远见到此灵气盘旋,猜到是哪个修士在这里晋升,纷纷停步在外围十余里的地方打坐。 修士晋升的瞬间,会扩散开庞大的灵力,低阶修士打坐吸收后对己身修为极是有利。 修行的时间总是匆匆,不多时便入了夜,此时一轮弯月高悬,月光澈然洒落山丘上,远处打坐的僧人神识不足以突破那晋升修士设下的结界,但很快,他们也看见一条白衣人影登上山丘顶。 白衣胜雪,衣带当风,隐约见得长发飘拂如仙子。 佛修心里想:这多半是位女菩萨了,却不知,她为何不在洞府中晋升,而是在山顶观月。 观月的女菩萨望着月亮,半晌,周身散出幽幽紫光,幻花流景连连浮现,同时天空薄云聚拢,只留下一轮清月,而月光也在此时倏然聚拢,落在其身上。 “奇也怪哉,其他修士晋升境界时均需盘坐洞府一动不动,怎这位女菩萨晋升,却要引月吸云,还召得如此异象?” 那低阶僧人疑惑间,忽然神色一变,周围涌来两三强横气息。 只见是两三外洲来的修士,他们本就已经结丹,神识肆无忌惮地扫去,忽然个个面露兴奋。 “还以为是什么至宝出世,原来是小小筑基晋升结丹这股妖气,莫非是只化形妖修?” “妖修妖兽都是妖,待抽其真血挖下内丹,还能烙下奴印收为妖宠。” “只是看他周围竟有佛言枷锁,不知是不是有主的。” “不过是筑基期的佛言枷锁,抹掉便是,我正好缺一颗。” 僧人见那几个结丹修士说那女菩萨乃是个妖修,一时有所迟疑,但仍是出口道: “诸位前辈,卯洲乃佛门净土,举头三尺有佛陀,请勿造杀。” 虽然是在卯洲的地盘上,但到底是结丹修士,对区区一介炼气佛修自然不屑,道:“天生万物,能者得之,待你修至结丹,才有资格置喙!” 言罢,他们身形一掠朝山丘顶上飞去,手中法术各提在手,蓄势杀向山顶上的妖修。 妖修晋升正是关键时,若被打断必受重创,众结丹修士也是这么想的,可杀至百步之内,忽觉情状有异,抬头一看,个个面如土色。 “他才只是结丹,怎有可能现在就出天劫?!” 可是现在想退已经来不及了,转眼间,上方云层漩搅,一道蓝雷在云中如毒蛇般游弋片刻,雷霆劈下,本是只击在受劫的殷琊身上,然而周围结丹修士离得太近,瞬间四面八方分散开去,离得最近的结丹修士来不及施展防护,当场被劈为飞灰。 后面的修士立即喷出精血施展血遁,也只堪堪逃出一个,狼狈回头时,只见一片蓝光电闪里,一头七尾妖狐虚影在殷琊身后巍然而现。 “那是” 那结丹修士回头看了一眼,就觉得那妖狐狐瞳宛如近在眼前,顿时一股猛烈吸力袭来,竟似要将其魂魄尽数吸走一般。 而就在他三魂六魄离体刹那,殷琊周身佛言枷锁突然亮起,虽十分薄弱,但成功让殷琊从小天劫过后的失神中清醒过来。 那结丹修士回神,惊恐远离。 殷琊徐徐睁眼,体内磅礴的妖力昭示他已晋升境界,再一看内丹如紫晶剔透,神识铺开,足可探查方圆五里,而妖体同时受到卯洲佛气与天劫劫雷淬炼,足以媲美同阶以防御闻名的象妖。 殷琊四周看了看,足尖一点从山丘顶飞下,路过两堆被劫雷打成焦灰的尸身,面露嫌恶,最后徐徐飞向不远处看得一脸呆滞的炼气佛修那里。 “喂小秃驴,你帮我一个忙。”殷琊落在他面前,表情森然。 仙女变狐狸精,炼气佛修不禁瑟缩了一下,心想这妖修刚刚被打扰,多半是想追杀刚刚那已经逃跑的结丹修士,视死如归道:“佛祖说要慈悲为怀,小僧小僧是不会透露他的行踪的,还望施主不要妄造杀业。” 这小秃驴说啥呢。 殷琊诡异地看了他一眼,一拍乾坤囊,拿出一面巨大的水镜塞到他怀里:“抱好。” 佛修茫然地抱好,随后就见殷琊脱掉被天雷打得有发焦的外衫,拿出一把剪刀细细将纠在一起的发梢剪好,足足打理了一个半时辰,才勉强满意。 “喂,你们附近的磐音寺有沐泉吗?或者附近的也行。” 佛修呆滞——现在的妖修晋升之后难道不是要先稳固境界吗,为啥要先梳妆打扮?修个道要修得这么精致的吗? 小和尚哆哆嗦嗦道:“磐音寺没有,往东北方寅洲方向去二百里,却是有一眼般若温泉可待外洲客人可前辈,修士用净衣洗尘咒不就好了吗?” 有净衣洗尘咒在,如非个别奇葩,修士素来都是衣履干净整齐的,但殷琊却断然拒绝。 “不行,用咒洗不干净,般若泉是吧,多谢。” 精致的修士,拒绝用咒打扮。 殷琊晋升之后,只觉浑身神清气爽,待飞至磐音寺前,远远见到一大波人围在寺门口,都在观察寺内的动静。 他收敛妖气,徐徐靠近,问道:“这位道友,我慕名去寺里礼佛,里面这是什么情况?” 围在寺外的辰洲修士一脸纠结:“不知道呀,刚刚还看到帝子被那个假丹女修按在墙上打,还不让我们出手诶你不是?” 寺外的修士齐齐看向殷琊。 殷琊:??? “在玲珑京取走黄泉镜的就是他!抓住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8.第三十八章 贪恋 龙都修士:“其实, 帝子他自从来了辰洲之后,就极少展颜。” 殷琊:“我觉得看他哈哈哈哈的样子不太像。” 龙都修士:“灵石宝物,名利美人都难换他一笑,今天还是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开怀。” 殷琊:“可是他在被打,被打得越狠越开心,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 龙都修士:“只要帝子开心,受这点罪,我们也不在乎。” 殷琊:“哇大哥, 受罪的是他好嘛,你们辰洲修士有点可怕。” 而另一边, 直至打坏了磐音寺三面墙, 战声才稍歇,南颜一个筑基修士打结丹修士, 自然伤不到他什么根本,可穆战霆出来的时候眼窝也没少发青,不过昔年幼时友能在这上洲之地缘聚一堂,再痛些, 也是痛快。 “狐狸精你也在呀,听阿颜说后来是你救她离开秽谷的?你这头狐狸也不坏嘛。” 殷琊被龙都修士送过去, 翻了个白眼道:“你还真是命大, 若当时你那仙品灵宝在我身上, 你怕是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穆战霆哈哈一笑, 对跟着他来的龙都修士道:“你们先回去吧, 我们叙叙旧。” “可帝子, 那黄泉镜之事” “龙主都没催,想来也不急着要,我看着就好,你们回辰洲吧。” 龙都修士面面相觑,道:“可自前任帝子被刺杀以来,龙主不允你单独行动,若被魔修所趁,我等难辞其咎。” “魔修想杀我,辰巳战场上不杀,跑到寅洲卯洲来杀算了算了,今天我心情好,你们暂且离开,闲事明天再谈。” 穆战霆兴致高昂,丢下龙都修士,硬说要寻个酒池肉林之地。 南颜说卯洲遍地和尚庙,哪里来的酒池肉林之地,要喝滚出寺庙喝。而一边殷琊想起之前小和尚推荐的般若泉,私心实在想泡澡,一顿好说,便将他们骗去了那处。 二百里的距离,对结丹修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可至。 般若泉所在之地乃是一片葫芦形的山谷,其中山谷两侧遍植一种喜温的紫叶菩提,大大小小分作上百口泉池,池水蒸腾。 此地主人修为不过筑基初期,见了这些高阶修士来,连忙请到一侧亭下。 菩提叶凝水雾为雨,泠泠有声,虽无好肉,却胜在自带灵酒,三两杯急罚盏,难得人间几度欢。 “接着,我就打算去找舅舅,等找到了他,解决了二哥的事后,就去赤帝瑶宫。只要确认是赤帝瑶宫的人把我娘的遗体带回去的,我就放心了。” 殷琊要救族人,南颜要寻亲,穆战霆在辰洲也要因为龙主的恩情竞逐帝君之位,这其中或有千头万端,或荆棘坎坷,但彼此听闻,均有良言相谏。 “北海的事我有听龙主说过,他偶尔也会去北海封妖大阵附近见一个人,我想那应该就是你舅舅。封妖大阵只能禁锢元婴期以上的妖物,而其余妖物虽出不得北海,但在海中仍可兴风作浪。” 殷琊对南颐心怀怨怼,他出生时日尚短,只记得有琴音镇压整片北海,低阶的妖族根本不敢浮出海面。有想上岸的,则会一律被诛杀。 不过他幼时灵智刚开,在封妖大阵中曾受其他妖族欺负追逐,被逼得浮上海面,隐约看见一侧悬崖边,有一个人双手被长长的锁链拴着,手头轻轻抚拭一张旧琴。那人随手一拨,追打他的那些妖族都死了,却放过了他。 殷琊对南颜的舅舅固然是有立场对立的恨,但却始终记得这一段慈悲。 穆战霆没有注意到一侧殷琊变幻的神情,继续道:“那北海原来是妖魔肆虐之地,自从北海有这个人镇守后,沿海一带再也没有妖魔侵犯,甚至有凡人愿意定居在旁。又有病酒琴在,想见到他应该在此一举。” 殷琊终于感受到南颜对她大哥的绝望:“轻而易举好吧,你不会用成语就别勉强用了,旁边人听着多累。” 穆战霆:“你这话就不对了,做人要不耻下问才能有进步,不能你对我嫉贤妒能,我就要一败涂地对吧?” 殷琊:“行行行你说你说,我不吭了。” “你见到你舅舅之后,如果想去寅洲的赤帝瑶宫,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先暴露你是南芳主女儿的身份。” 南颜道:“为什么?” 穆战霆拿出一张看起来就极其贵重的墨玉玉符,注入灵力,浮现一些虚影。 “我来辰洲后,龙主第一件事就是逼着我把各洲的世系表死死记住,如果到时候身份证明,你确实是南芳主的女儿,那就是赤帝瑶宫的唯一的帝女。” 古早之前,上洲各分其域,那时人族的修士尚在凡洲修行,时有多位大能修士,俱都是化神修为,意欲渡瀚海远征。当时最为著名的,有后来的道生天之道尊岁寒子,愁山梵海的佛忏主,辰洲的老龙主与龙后,再就是赤帝南决云。 赤帝性情在诸大能中最为暴烈,与同辈对赌,只身屠灭当时盘踞寅洲的妖国,改妖国为寅洲,妖国被逼退至寅洲以北的边隅,不得不献上王脉皇女向赤帝求和。 赤帝受降,遂封皇女为妖后,妖后生下一女南芳主,抑郁而终,多年后,赤帝又续娶申洲名门一妃,封为云妃,后又得一子南颐。云妃出自人族书香名门,教导南颐均以人族经典教习之,而赤帝则对南芳主放纵溺爱,致使云妃一直不喜南芳主。 “原来舅舅和我娘不是一胎所出,可看黄泉镜内的幻境,他们关系似乎还不错。” “话是如此,可现在赤帝瑶宫主事的正是云太妃,按理说现在诸洲之主都需对她礼遇三分。你又不知道你爹是谁,云太妃看重规矩,多半会因为南芳主为难你,尤其是你现在长得又像你娘” 南颜:“我长得像我娘怎么了?女儿长得不像娘还不行了呀!你眼瞎看不出来就算了,还凶我贼尼!” “其实这也不怪我,你这个模样,谁看谁都觉得是夺了舍,嵇炀,你也是吧?” 嵇炀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淡淡笑了笑,一侧南颜道:“少苍从秽谷脱险以来,“应是脑识有损,以前的事均是我一一告知他的。” “难怪一直不吭声,我偷偷告诉你,南颜以前买闲书怕你发现,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其实都是塞在你床底下的。” 南颜叫冤:“我哪有,再说,我的书你就少看了?你不止看了,学到了成语还来折磨我。早知就不来卯洲了,我有二哥,二哥比你好多了。” 殷琊欣然道:“你说我哪点好?” 南颜道:“你哪儿都好,屁股特别好摸。” 殷琊:“¥¥你是不是想讨打?” 穆战霆倒是好奇,在南颜撺厝下,两人按着殷琊灌了几大壶灵酒,不一会儿,狐狸精就醉眼迷离,身子周围起了紫色幻雾,化作一条白狐。 穆战霆:“哇。” 南颜:“哇一二三,结丹期就七条了,二哥好棒!” 穆战霆素来没有什么自制力,和南颜齐齐扑进软呼呼的白毛里,一个埋进肚皮,一个埋进尾巴里,滚了三滚,就彻底瘫在那里,接着酒劲上来就开始说胡话。 “温柔乡啊温柔乡,我愿老止于此。” “不愧是狐狸精,根本抵挡不住吸。” 嵇炀放下酒杯,眸子里映出醉成一团的三人,徐徐转身走出去。 他沿着石梯一直下到谷底泉眼处,在一处冷泉前稍稍驻步。 此时无风,泉水如镜,映出他漠然的神情不多时,他看见泉水中的人影忽然笑了。 “你很想要她吧?那时候,知道她仍那般喜欢你,你很欣喜的吧。” “不能欣喜吗?” “师者所授,从来便只是操控人心之道。还有同命锁这桩情在,你应是能拿捏住她了,无论是到时让她以南芳主遗孤的身份出面指证,还是其他有需要皆可随时讨情,按道生天的教导来说,这已经足够。” “既说了是人情,何必锱铢必较。” “可你似乎有些沉溺于男女之情。” 一句男女之情,水中的影子与岸上的人同时静默。 半晌,嵇炀徐徐道:“不够。” 青梅之情,不够。 患难之情,不够。 儒慕之情,不够。 呼之欲出的答案,引得水中的心魔之影一声嘲笑:“那什么才是够的?” 水面之下似乎开始沸腾起来,一些幽暗的鬼影在水下浮浮沉沉,那些是阴祝,是人世间绝大多数执念的聚合之物。 心魔按着心口,眼里似有一条冥河在流转。 “我听见了,你在自制,你想要撕碎她的禅衣,啮噬她的表象,控制她的七情是不是唯有这样,你焦渴贪婪的胃口才会被填满?” 句句都是充满诱惑的诛心之问。 “此问,有失君子之礼。”嵇炀俯身,拨散水中的心魔之影,震荡间,轻声低喃。“至少我和师者不一样,她的安宁与公义,同样为我所悦。” 就在水面从破碎的状态,渐渐重新合为一面水镜时,镜子里悄然映出第二人的影子。 “少苍。” 似乎是回应他出来求食的心魔,嵇炀感到一个柔软的身子依在自己背上。 “阿颜,出家人饮酒乃破戒,我是否可认为,其他戒律于你,也是可有可无?” 南颜眼睛稍稍有些湿润,不自觉地趴在嵇炀背上,呼吸间,热气喷洒在嵇炀背后蝴蝶骨中央,压低了声音道:“我是造业之路,多一业,少一业,都不过是地狱浮屠之地少苍,少苍呀。” 她一连喊了他许多次,嵇炀都没有应声,片刻后,他直起身,转身将南颜半拢在怀里,语调温沉道。 “阿颜,可倾心爱慕过什么人。” 南颜的眼神迎上去,略有清醒,但神智仍不失。 “佛者,爱世间之众生。” 嵇炀并未有异议,而是顺着她的话续问道:“我是你眼里的众生吗?” 怎么不是? 南颜混混沌沌地想,少苍是山间月,是夜上星,朗朗如大日灼海,是她永远也不愿相负的人。 她抬眸看着对方似是蕴藏着她读不懂的情意的双眼,不自觉地开口,说的却是远胜于风花雪月无数的誓言。 “我修杀生佛,入黄泉后,承红莲业火,受诸邪反噬。在此之前少苍,若有一日你失其心,莫忘,我纵入炼狱,仍愿化扁舟于川上,渡你入彼岸。” 她说完,便在嵇炀怀中沉沉睡去。 嵇炀让她倚靠在肩上,眸光望向虚空处,不知对谁低语—— “所以你看从来不是我心生贪恋,是她抓着我,割不断,放不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9.第三十九章 南芳主的风流帐 菩提树下枝叶轻摇,蒸腾的水雾间, 竹篱那侧, 传来水声轻响。 高高的竹篱那侧, 有神识禁制隔绝,无人可窥探,南颜将身子浸入温水中, 青丝在水中浮沉间,被灵酒熏得发昏的灵台渐渐清醒过来。 刚刚, 她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她低头在水中隐约看见自己的脸,轻叹一声用手盖住面颊。 修佛修心,十年清修, 今宵一醉, 仍这般艳异惑人,实在是佛修的失态。 捻着佛珠默念了三遍心经, 心底稍静,又忽听一声幽幽琴动, 无甚规律,似乎竹篱那头的人仅仅是在试音。 南颜稍稍有些尴尬,虽然知道对方定看不见, 但仍是把身子往温泉里沉了沉, 出声道:“少苍,刚刚是我酒后失言了。” 嵇炀轻轻擦拭着病酒琴的琴首, 出于君子之礼, 他虽是阖目, 却挡不住水声入耳。 修士五识敏感,有时也并非好事。 指尖轻轻按着琴弦,忘了收,回神时已按出个略显狼狈的错音,嵇炀五指轻握,答道:“我知你胸中尚有诸多疑惑,只是我亦有难以启齿之事,若至适当之时,自会坦诚,到时愿你不轻弃之。” 他什么都不说,南颜尚有忧虑,现在能说出这番话,她心头反而一定。 “少苍素来算无遗策,我就不多问。即便有朝一日你行差踏错,就算所有人都放弃你了,我也一定是最后一个。” 南颜自从见到少苍以来,就有一种不安的直觉,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之间的命道已有偏离,看似熟悉,实则还是陌生。 过去是回不去的,只愿将来不要离得太远就好。 说完,她的脸有些晕红,道:“不过,说到底,还是我依赖你多些。大哥所说的,那云太妃恐怕不喜于我的事,我现在尚无头绪。” “申洲云氏极重门风规矩,南芳主乃一洲之主,与不知名之人结缘,在云太妃看来,应是不能容忍。不过你尚有卯洲愁山梵海这一层身份,倒也无需太过担心。” “也是,我本意不是想在赤帝瑶宫求取什么名分,只想看看我娘是不是真的被接走了。”说着,南颜声音有些忧愁,“当时你诱得那辰洲龙主的神念出现,我听见他对我娘辞世而震惊时,就有所联想。如果当真是寅洲接走了我娘的遗体,龙主身为一洲之主怎会现在才知道,我想我娘的事应该另有疑云。” “想来你尚需发掘你娘生前其他故事,却不知,你娘可有提到过你生父?” “这我真的不知道。”南颜从有记忆以来,都是南娆在抚养她。 和其他人家严苛的凡人娘亲不一样,南娆养她时颇有几分孩子气,衣食住行,都要她同样体会。 譬如她六岁时,被私塾的同学推进一条小河,她娘及时赶到,应是施了什么术保住了她的命,而邻居的老奶奶偏要南娆去抓药煎药,南娆不会,还特地把她从病榻上抓起来看人家煎药,两人没学会,还差点烧了伙房。 同娘亲在一起的日子十分开心,南颜倒也没有太在意生父是谁,如今想想,却是有点后悔小时候没有细问。 “当真是忘得一点印象都没有。”南颜抬起湿漉漉的手按了按眉心,道,“只是看我的年岁,应当是近二十年前,我娘才怀上我的,少苍可有听说过南芳主二十年前同谁有过情缘?” “妄议亡者是非,不合礼数。” 听到他这么说,南颜笑起来,嵇炀以前就是这样在某方面尤其慎言守礼,对她的影响更是潜移默化。 “少苍心中无垢,不必拘于俗礼,我先前在你引出的那病酒琴幻境中,见到一人,仿佛是舅舅的好友,他算一个吗?” 南颜问罢,岂料竹篱那头陷入一阵漫长的沉默,直到南颜再次疑问出声,嵇炀才有所回应。 “少苍,怎么了?” “南芳主昔年不拘缛节,又尤以美貌倾倒诸洲,仰慕者无以数计。便是如今诸洲之主中,也尚有倾慕者,日后你想必会一一听闻。至于二十年前这个时限,不足以为据,到了南芳主那般修为,就算怀有身孕,也可压制孕育数年甚至十余年。” “这” 嵇炀又道:“诸洲之中,与南芳主有过实情者,倒是有三位,一为辰洲龙主敖广寒,其人年少时与南芳主一道听从父命入道生天同修过一段时日,算是青梅竹马,只是二人皆是性烈如火之辈,交手次数比面对魔修都多。” “哎呀。”南颜想起当时那辰洲龙主慑人神念,道,“三个月后,我们要去龙都说明情况,那这位龙主岂不会很讨厌我?” “不必担忧,龙主连带着退聘之宝的穆战霆都能视如己出,若你是这位龙主的女儿,他或许比当年赤帝爱女做得更甚。” 南颜道:“那另一位呢?” “帝子宋逐之师尊,未洲剑雄孟霄楼,只听说他曾被南芳主坏了剑心,外人传言,要么杀她要么娶她。老道尊尚在时,与赤帝私交甚好,曾属意让南芳主下嫁于自己的首徒,定亲前夕,孟霄楼突然带走南芳主,放言欲私奔,两人还一同消失了三个月。道生天极重名声,这门亲事也不得不作罢” 南颜脸色复杂:“看来诸洲之主,年轻时也是胡闹得不行,只是这般妄为,他们的长辈会让他们继任一洲之主?” “不知,但最后似乎是在他们各自的师门之人找到他们前,南芳主就把孟霄楼哄骗回未洲闭关悟剑了。” 南颜回忆起宋逐那一心向道的模样,道:“我娘应该没那个本事,多半是剑雄在儿女情长中幡然醒悟,认识到剑道比情缘重要,啊,不愧是剑修,值得学习效仿。” “” 嵇炀又沉默了一阵,道:“未洲之剑修,不可轻易测度。” 南颜又问道:“你刚刚说三位,第三位,是幻境中那个叫‘则唯’的人吗?” 嵇炀不答,反而问道:“阿颜,你来上洲,可知晓当今修界,何人为最强者吗?” “我尚且不过是个假丹修士,并不敢测度上洲大能。不过想来,你刚刚所言的辰洲龙主,未洲剑雄,应都立于修界巅峰。” “元婴之上,乃化神境界,勘破化神,便可破碎虚空,得道登仙,诸洲之主,皆是化神修为。” “那” 嵇炀的声音带着一丝漠然:“应则唯,道生天之主,天下诸道之师,当今修界第一人。” 修界第一人! 只听这个称呼,就彷如见高山之巅,不得不心生敬畏。 “道尊c赤帝等传奇,已于七百年前飞升上界,道生天这位玄宰,或许会成为下一个飞升之人。” 南颜心中震撼,不得不本能放轻声调:“那他” “我上述所言之人,龙主c剑雄皆有可能是你生父,唯独他绝无可能。” “为什么?” 南颜刚一问出口,察觉气氛有变,只听嵇炀似乎起了身,走到竹篱前。 南颜本能地一抖,抱膝埋入水中,道:“少苍?” “阿颜。”他虽隔着竹篱,却好似近在身前,南颜听见他的不知是在掩饰什么,声音有些靡哑,“我不是佛修,并不长于禁欲。” 守礼时就很守礼,越轨时,又猝不及防。 南颜不敢说话,脑子里经年累月沉积的梵文化作一片乱星碎光,那靡靡暗示的话语如清逸的月光与狡诈的毒蛇一样,悄然钻入心湖。 “他日你渡我时,当心了。” 次日,龙都修士寻来,穆战霆一送再送,磨了许久,说只把南颜他们送到北海一日便打道回辰洲,龙都的修士们这才答应,还特意动用了龙狮战车,不消两日,便驰往了寅洲。 寅洲乃上古妖国,与辰洲繁盛或是卯洲清净所不同,这里处处充满值得探险的古地,是诸洲中古地秘境最多的所在。 寅洲幅员辽阔,修士们出行,首选的并不是耗时费力的空行舟,而是传送阵。 传送阵的布法乃修界发生战争时的机密,为道生天所垄断,就算辰洲,也只有龙都修士可用。不过在寅洲这个曾经是上古妖国所在的地方,传送阵极多,只要寻一座城,缴纳灵石,便可天南地北地传送。 穆战霆身后跟着的龙都修士太多,这么多的结丹期修士一起传送,恐惹寅洲生疑,遂决定只有穆战霆只身与南颜三人去北海,他们在这里等待三日,如穆战霆逾期不归,才会前往寻找。 南颜初来寅洲,看什么都分外新奇,千里之遥的地方,利用传送阵,半个时辰便到了。 一出传送阵,只有殷琊立即扑到一边的树后干呕起来,南颜对这个精致的狐狸精已经无可奈何,只能把他连拖带背的,一路飞至北海边。 寅洲的北海与别处并无不同,沙滩石崖,浩渺无边,四人飞至一处高山上,嵇炀坐定后,并未动手,而是凝视着虚空,似在观察什么。 那一夜般若泉相谈后,嵇炀就不怎么说话,似乎心中有事,南颜此刻见了,悄悄把穆战霆拉到一边。 “你说,少苍是不是紧张?” “应该是吧,听龙主说,这静夜谣是天底下最难学的琴曲之一,听说非得是彻底静心的人才能弹得出。” 南颜有点惭愧,觉得自己为难嵇炀了,半晌,想出个办法,把穆战霆和殷琊叫到一侧小声比比。 北海封妖大阵乃道生天巅峰之作,海面上下各有十八道阵□□回耦合,他虽得病酒,尚需觑准阵法变化的缝隙,才能将琴音送入封妖大阵中令南颐听见。 嵇炀正阖目以神念查看北海外围奇异的阵法运转,忽然察觉南颜三人靠近,围坐在他四周,一睁眼,看见他们各自提了只木鱼在手。 嵇炀:“” 嵇炀:“你们这是?” “是不是想不起来静夜谣怎么弹的了?”南颜关切道,“一定是海浪太大打扰你了,我们三个围着你一起敲木鱼,我们敲整齐些,你放松找找手感。” 嵇炀按着琴弦的手有那么一瞬间因使力过度而发白,下一刻,他听见身边木鱼共海潮一色,梆梆响作一片,心魔海中阴祝闹动,如坠炼化大阵。 酷刑。 南颜敲着木鱼,眸光湛然:“有没有觉得静心了一点?” 嵇炀:“有,木鱼伴古琴,这等配合前无古人,嵇某灵台已清明。阿颜,收了神通吧。” 南颐谦虚道:“我们也是随手一敲,没想到已触摸到器乐一道边缘,下次我们共同探讨一下吧,我还会敲金刚杵和紫金钵。” 嗯厉害厉害,但是他始终觉得,南颐的脑壳有时候比较好敲。 这么一打岔,阵法又转过一轮周天,嵇炀神识一直注意这边,立即察觉有一处阵法缝隙浑然可用,拨弦在手瞬间,却忽听有琴声主动从阵法缝隙中传出。 那琴声至悲。 南颜也同样听到了,愕然道:“这是在娘以前为我哼过的小曲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0.第四十章 北海传说 北海封妖大阵纵横近千里, 乃是修界最为强大的封印法阵, 海上十八重正道道统, 伏魔封妖, 海下十八重邪魔道统, 以邪克邪。海下昔日妖国之大妖, 上不得突破, 下受阵法消磨, 可谓万无一失, 乃是道生天在阵法一道上最高杰作。 嵇炀观察了这封妖大阵若久,数度按上病酒琴琴弦, 两个时辰内却仅仅弹拨了三次。 “如何?” “此阵并非毫无破绽, 只是它的破绽当世应无人能破。按理说当年南颐受刑,应在阵法核心位置镇守,我等在此处弹奏, 这琴音要通过十八重阵法才能到得阵法核心。”嵇炀说完,竟就此收了琴, 道, “当下还不好说是否能联系上, 应尚需一日,他若听见了, 便会以琴语相回。” 说话间,远远有人御剑而来, 看那传来的气息, 想来应是五六名结丹期的修士。 “是寅洲的北海巡逻修士。” 四人考虑了一下, 暂时躲在一侧山岩礁石后隐蔽气息,不一会儿只见一队红衣丹纹的修士御剑而来,个个负手临风,看起来颇为自傲。 寅洲尚红,但寅洲之风俗,红只能由赤帝瑶宫及下辖宗门的修士穿着,此时这队修士悬停在南颜等人刚刚待过的地方。 “明日便可轮值了,这一年倒是真够受的,妖气灵气驳杂,真怀念西皇山的灵气。” 他们说完,便立在原地不动,好似在等些什么,不多时,虚空处裂开一道掌宽的细缝,从内中射来一只纸鹤。 纸鹤栩栩如生,扇动翅膀,传出一个温沉但却疲累的声音。 “有劳。” 那些巡逻的红衣修士纷纷垂首下拜,等到裂缝愈合,其中一位修士一把把那纸鹤抓在手心里。 旁边的修士问道:“我们明日便换值了,这都一年了,当真不为他送一次信吗?” “太妃娘娘说了,他乃戴罪之身,不许为他转达,更不准透露任何南芳主的消息,都快换班了,别惹出事来。” 那修士重新唤出飞剑,道:“南芳主忒也无情了,虽不是同胞所出,但多少也该来探问探问。都二十年了,只顾自己在外面闭关,真是不像话。” “哎,谁知道是不是闭关,没准又在哪处遇上个可意的了。” “哈哈,若南芳主看上的是我,给她当牛做马我也甘愿。” 巡逻修士们笑谈走远,一侧的山坳内,殷琊和穆战霆一左一右架住因被辱及娘亲,怒扯佛珠要去打架的血手观音。 “小妹算了算了” “对呀,戒嗔!戒嗔!” 南颜面无表情道:“我没有犯嗔戒,我只是想和这些人讲道理。” 穆战霆二人劝说未果,齐齐看向嵇炀,后者道—— “稍安勿躁,如此我们也可初步晓得,你舅舅应是这二十年不得出,一直试图与你娘取得联系,可又横遭云太妃封锁消息。权衡一二,阿颜不是更应先告知南颐真相吗?” 南颜熄火,道:“可云太妃又是为何要封锁消息?” “也许是为了争权,也许是怕南颐得知,不会甘心继续在此服刑。” 说到底,南颐犯下的是屠城的大罪,不被杀掉已经是法外开恩中的法外开恩了,只要在封妖大阵镇守满百年,到时运作一二,他尚可得自由。 南颜开始有些犹豫:“那我到底应不应该告知他娘亲的死讯?” “你说你娘走前最后一次见面,曾要你去找你舅舅,想来另有要事交代,见还是应当见一见的。依先前黄泉镜中所见,逸谷先生却是个心性单纯之人,你让他多知一分,他便会免一分被算计的可能。” 南颜一听,心中稍定,几人从崖上飞下,试图踏入封妖大阵的范围,进去是进去了,可那海水却是分毫碰不得。 所有人都有同一种强烈的预感,海水下面有什么东西在遥远的所在窥伺。 “沿着海边走走吧。” 此时海风猎猎,但海浪却是不行,在稍稍泛阴的天空下,这场面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走过一道峡湾,峰回路转间,几人竟在海面上看见几艘星星点点的渔船。 “诶?这海下面是妖国封印,怎么还有凡人敢在此打渔?” 定睛一看,并非幻象,当真有凡人在此撒网捕鱼,北海下面生灵受妖气滋养,生得极为肥壮,一网下去,足可打到数十条尺长的肥鱼。 运气好的,还会捞到一条一二阶的妖鱼,封在水箱里卖给修士,便可赚得数年家用。 南颜等人走近时,便立即有凡人看他们腰间带着乾坤囊,迅速迎上前,笑道:“各位仙师看来是刚来的吧,可是要一些北海妖鱼?今日刚巧网上来两条一阶妖鱼,六百灵石一条,比内洲便宜得多。” 南颜本还觉得奇怪,转念一想,这封妖大阵连上古妖物都能消磨妖力,何况区区妖鱼,此地的妖鱼应该空有一二阶境界,却毫无攻击力,是以凡人也可捕得。 想到这儿,南颜却是有点同情殷琊了,他的族人在封妖大阵内,应是不好过。 此时嵇炀上前一步,道:“老丈,我们想探听一些关于银鲛人的消息,传闻也可,价钱好说。” 那老丈一愣,随即笑道:“也是,来我们这北海的仙师十有八九都是为了银鲛的消息,毕竟银鲛可是个宝贝。” 南颜想起舅舅失去的那位鲛人,莫名有些难受,道:“来猎杀银鲛的修士很多吗?” “您听我们这儿童谣唱的——皮为宁神鼓,油化万年灯,拔鳞造神甲,引血沃心魂,更有鲛心珠,来去任自由。”老丈说完,特地去看他们的神色,却发现他们没有一个人脸上出现贪婪之色,自觉有些无趣,道,“二十年前来北海猎杀银鲛人的修士当真不少,不过银鲛人百年都难得见一次,那些修士十有八九无功而返,各位若是想猎杀鲛人,在近海转转便是,只要给巡逻的仙师缴足了好处,可任意听力,但前往别去深海。” “为何?” “近二十年来,想进北海深处猎鲛的仙师,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 南颜等人心头同时想到了南颐。 易地而处,换谁都不会在亲眼目睹爱人被当众凌迟分割后,还能容忍其他修士在眼皮子底下猎杀鲛人的。 “那,老丈可见过鲛人吗?” “我哪有那福气见过鲛人,倒是村东头有个疯婆子,多年前被修士盘问过鲛人的事,现在也是逢人就说她有个鲛人女儿,仙师若愿意,可前往一寻。” 老丈说完,嵇炀就给了他三块灵石,让他离开了,随后略一思索,道—— “这封妖大阵不知何时才会有所回音,不如我们分头行事,那凡人说了这北海对修士有利可图,附近多半有坊市,可一寻入口。而这边尚需对鲛人有所了解,有备无患。” 南颜道:“好,那我与你一同打听鲛人的事。” 四人暂定分头行动,南颜与嵇炀同行,二人倒是不急,等到了村东头,远远见到几个打晒鱼干的村妇,正要开口去问,忽然一个渔夫跌跌撞撞奔来。 “不好了!孩子他娘快去看看,咱们娃儿不见了!岸边的船也丢了一条!” “什么?该不是这两个孩子调皮把缆绳放了吧!” 村民们立即丢下手里的活儿,闹哄哄的一团里,南颜看见有个披头散发的老妪,原本正在翻晒干货,看见一群村民从自己身边过,浑浊的眼神忽然慌乱起来。 “姣娘?”老妪回了屋,似乎没找到人,连忙跑出来,跟着人群的方向跑,“姣娘?你们谁看就我们家的姣娘了吗?” 老妪的声音迅速淹没在喧闹的村民里,有些村民看了她一眼,心生厌恶,把老妪推翻在地。 “忙着找人呢,疯婆子别添乱!” 南颜抬头和嵇炀对视一眼,后者轻轻点头,南颜便拉低了帷帽,身形从原地消失,眨眼间出现在海边,神识铺开,探查周围半里范围。不多时便看见海中有一叶小舟,舟上一男一女两个幼童,看样子都只有四五岁大,小舟浮浮沉沉似要翻船,幼童还觉得好玩,在船边咯咯笑着。 这孩子都还太小,几乎没怎么启蒙,也不知道自己是闯了祸。 南颜暗自摇了摇头,听见嵇炀远远传声—— “镇兑合虚道,浮空三丈五,可不被阵法影响。” 南颜从不怀疑嵇炀的话,即可身形一动,岸边观望的凡人们只见一道白虹朝海心飞去,纷纷惊呼出声。 “有仙师出手!” “是来救我们的孩子的?” 在上洲,凡人虽敬畏修士,但也深知修士素来无利不起早的本心,不敢指望修士主动施救,今日却遇上一位,顿时有些激动。 白虹眨眼间从海心那漂浮的扁舟上一掠而过,南颜一手一个将孩子抱在怀里,正欲回转时,忽闻身后传来一声沉重琴音。 南颜匆匆回头一瞥,只见身后数十丈处,虚空里裂开一道缝隙,一眼望去,缝隙中幽蓝浓暗,一股极寒c极诡谲的气息从裂缝中渗出。 瞬间,南颜发觉自己好似被什么人的神识锁定了。 这神识极端可怕,当时初入辰洲时遇见的海枭城城主神识,与这道神识相比,有如天渊。 下一刻,海风倏然变大,一下子掀飞她头上帷帽,南颜明显感觉到那股锁定自己的神识震动了一下,凝滞间,虚空中无形封妖大阵又起了变化,强行将那道缝隙抹去。 刚刚那裂缝中似有琴声传出,莫非是舅舅他当真听见了病酒? 南颜悬停了片刻,眼间封妖大阵气息要向她笼来,连忙足尖一点,徐徐飞向岸边。 “我把孩子带诶?” 南颜还没落地,骤见海边的村民忽然跪倒一片,看着一个个虽跪着,但双手合十,倒不是像对她有所感激的。 下一刻,那走丢了孩子的村妇看着南颜把孩子徐徐放下,满眼激动道:“观音娘娘!” 南颜:“???” 南颜此刻帷帽被吹飞,又是一身雪白禅衣,由于警惕封妖大阵,灵气一直是饱提的,外人看来,这就是个周身佛光闪烁c抱着金童玉女c眉目如仙如画的观世音菩萨。 南颜一时间也不敢落地,只能用灵力将村民们托起,试图解释:“诸位,我并不是” 村民们显然不听解释:“往日那些仙师来的也不少了,哪个愿意伸手相助的,还没有菩萨好看,一定是观音娘娘显灵了!” “对呀,李家娘子c郑生,你们家的小子和丫头被观音娘娘抱过,以后就是金童玉女了!” 村民闻言,立即拽上自家的孩子:“观音娘娘也请为我家的孩子赐福!” 还有村妇从后排挤过来,道:“观音娘娘,民妇多年无子,还请观音娘娘保佑,送子于我,民妇愿供香火一生!” 血手观音被迫堕落送子观音,南颜很是魔幻了一阵,本想求助,却远远只见嵇炀侧首像是在忍笑,眼睛徐徐睁大疯狂暗示。 那边嵇炀似乎笑够了,身形从原地消失,随后出现在南颜身边,一把将之扯离信徒包围中,用所有人都听得清楚的声音道—— “邪魔外道,欲求点化,你们的菩萨,我先借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1.第四十一章 巳洲双子 嵇炀将南颜拉出人群包围中, 寻了个地方暂避,待村民们各自散开,才施了个障眼法, 化作两个凡人。 “我在海上遇见阵法裂隙了,确实是有琴音传出,而且裂隙里有一股神识好似发现了我。” 南颜对刚刚那股神识心有余悸,若非那神识没有丝毫恶意,她可能当场灵台就会被碾碎。 “你说, 会不会是舅舅的神识发现我了?” “封妖大阵存世近千年之久, 内中流放的修士并不止南颐一人, 弱则结丹,强则化神,不乏有寿元将尽前走火入魔之辈,若是南颐便好, 若不是, 当要谨慎。” 二人商量了一下, 还是需多搜集些故闻,于是回到海边, 此时村民已各回各家, 原地只剩下那个老妪呆呆坐在海边, 任潮水一点点淹没双脚。 南颜上前,双手合十问道:“老婆婆, 要涨潮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老妪的双眼仍看着浩渺无边的海面, 过了一会儿,发干皲裂的嘴唇动了动,道:“姣娘早上说去打渔,怎么还没回来呀,灶上的粥都冷了。” “老婆婆?” 老妪在海边又站了一会儿,忽然转身,急匆匆回去。 “对c灶上的粥,我得去温一温c温一温,姣娘总是手脚冷。” 南颜满心疑惑,对嵇炀道:“你听见了吗?姣娘。” 当日他们在玲珑京遗址里陷入黄泉镜幻境时,南颐就称那鲛人为“姣娘”。 “应非巧合,随后一观。” 他们跟着那老妪走去,路上便听见村里的妇人小声议论。 “辜老婆子倒也可怜,丈夫被妖怪吃了,女儿十六岁的时候出海也淹死了,剩她一个人。” “可怜啥,要不是这些年村里的人接济她,她早饿死了。” “去年有个仙师带她出海说是要捕鲛人,她胡乱指路去了海心,去的十个仙师只回来一个,气得仙师打断了她两根骨头。” “这不,才好起来,又要诓骗人了。” 这老妪似乎一贯是村里人的谈资,南颜同嵇炀走了不远,便已听到了老妪三四十年的悲惨生活。 老妪年轻时嫁给一个村里的渔民,渔民某次出海,风大坠海,被潜伏在下面的低阶妖兽撕碎吃了,留老妪和一个刚出生的女儿。老妪独力将女儿带大,待女儿十六岁时,想要出海打渔换点布料作嫁衣,也是失踪在海上,尸骨无存。 有人说,是被鲛人拖走吃掉了。 “鲛人的确食人,但北海之中妖物繁盛,凡人的血肉相较而言并未有多少灵气,肥美的妖鱼对鲛人更有吸引力。” 南颜与嵇炀在老妪破落的房子外看了一会儿,只见老妪忙来忙去,几次唤她,她也只当没听见,让人无可奈何。 “不如就用黄泉镜一试,这老妪是凡人,不会如病酒一般自成防御结界。” 病酒琴乃仙品灵宝,内中自蕴琴灵,自那日第一次用黄泉镜引出后,琴灵自发守护原主过往,想来除非等到结婴后,方有足够的灵力发动黄泉镜全力。 黄泉镜是不分敌我的幻境,这老妪的过去并没有出现大能修士动手的场面,自不会有什么危险。 老妪正不停地往灶中添柴,火焰劈啪作响,烧得缺了沿的铁锅里的稀粥不停冒出白泡。 炉膛里的柴火快满了,老妪嘴里念叨着:“还有一匹麻,得给姣娘做嫁妆” 浑然不觉,她面前灶中的火焰倏然放缓,仿佛被什么奇异的力量笼罩。 忽然,老妪的眼里像是有了光,随后面貌发生了变化,脸上的皱纹渐渐消失,灰白的枯发也徐徐变得油亮。 这时,有人在门外轻扣门扉,老妪擦了擦手,走出去,只见门前站着一个宽袍大袖的儒雅琴师。 他面貌清俊,唯独双眼无神,爱惜地抱着一张琴,辜婆婆出来时,琴师面上带起了笑:“请问,可是辜家的伯母?” 小地方的人,从没见过这般清贵人物,辜婆婆一时间没能猜出对面的是位仙师,连忙让进来。 “小妇人有什么事能帮到公子的?” 琴师轻咳一声,面上竟有些绯红,道:“是这样的,在下姓南,单名一个颐字,昨夜昨夜于附近海崖上谱写新曲时,听到一位姑娘在附近海礁上伴琴声而唱,声音空灵。在下去寻时,这位姑娘突然跳入海中,只来得及在附近拾到这支银钗,村中的银铺说,这支银钗是伯母订做的,故而c故而前来奉还。” 他说话时,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动心,任谁都看不出来,这般情窦初开的人,竟是位大能修士。 不过辜婆婆却没有注意,而是满面呆滞,接过银钗的双手甚至有些颤抖,待看清楚了钗上刻着女儿的名字时,眼神混乱间,连连点头。 “是是,我家的姣娘调皮了些,喜欢出海游玩,我时常教训她,没想到打扰了公子。” 不远处,在黄泉镜幻境外的南颜用神识观察着院子内的情况,心道,这辜婆婆的女儿可能这时就已经死了,她应是患有癔症,认为女儿还活着。 尤其是在南颐带着女儿的遗物来时,这辜婆婆更是犯了癔症,交谈间让南颐误以为自己遇上的是凡人家的女儿。 南颐颔首道:“伯母客气了,却不知姣娘姑娘何时能回来?” 辜婆婆道:“她c她出海去了,明年她该嫁人了,想捕些鱼换嫁妆。” “呃?”南颐微微一顿,但因为修养极佳,并没有细问,道,“北海危险,凡姣娘姑娘一人出海易遭意外,伯母若信任在下,在下将她寻回来如何?” “哎,好好,那麻烦公子了。姣娘从村东头的无言渡离开的,若找到了,务必回来用一顿饭。” 辜婆婆连连道谢,南颐点头,撤出幻境。 黄泉镜力量结束,辜婆婆身形一晃,靠在院中的竹椅上沉沉睡去,嘴角带着一丝笑容。 琴师的幻化散去,露出嵇炀沉思的面容。 他徐徐自辜家门中走出,右手平摊,周围空气一凝,化作一面古镜落在他手上。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舅舅当时没有认出来了,一是银鲛本就可完美隐蔽气息,二是有这位老婆婆为她提供凡人的身份,这两种巧合加起来,舅舅又是盲目之人,在玲珑京之前,恐怕一直以为姣娘就是辜家的女儿。” 嵇炀略一沉吟,道:“诚如先前所推测,可见南颐去玲珑京之前,他与姣娘尚且平安。偏一离开,姣娘就被擒,他在离开北海前,会不会见过什么人?” 南颜道:“要不要去这婆婆说的无言渡看看?” “今夜是满月,子时过后应可再动用一次黄泉镜。” 南颜疑道:“怎么了?” 嵇炀抬头看向天空,目光悠远,神情正经道:“有言在先,南颐怕是会同鲛人在那处定情,逸谷先生我可继续饰演,只是尚欠一纯真年少的鲛女。” 这就很尴尬,舅舅同鲛人舅妈是两情相悦,而他们俩目前一个不知真假的失忆后积极进攻,另一个抱着佛修身份强行挣扎。 南颜不禁痛悔这时候把大哥二哥都支走了,叹道—— “我觉得大哥就挺纯真年少的。” 嵇炀:“他不止纯真年少,还才高八斗,催动黄泉镜需参与者同心。” 南颜:“那就算了,你看二哥怎么样,不止够细心,还够戏精。” 嵇炀:“要下水的,狐族都畏水。” 南颜:“那就是贫尼了?” 嵇炀:“应无二选。” 南颜:“可以,不过在此之前,我们一起诵一遍大悲咒吧。” 嵇炀:“为何?” 南颜:“贫尼觉得你六根不净,需要净化一下。” 一侧,北海边几十里处的地方,殷琊浑然察觉某个方向一阵宝气传来,心想这边是附近的小型修界坊市,循着宝气前去,果然是一处修于绝壁上的修真坊市。 殷琊急于进入封妖大阵,花了二百灵石,找了个掮客打听,不多时便得了信儿。 “想进封妖大阵是不可能的,妖修更不可能进入。”掮客回答得十分谨慎,“封妖大阵内部有零碎海岛,岛上有其他经正法殿审判的罪人流放在此,只有诸洲之主本人,或持道生天的令牌的特使,才能暂时打开封妖大阵外围禁制,提审或解放他们。” 封妖大阵何其厉害,人足修士尚有可能活命,妖修进去就是死。 殷琊心中焦虑,旁边穆战霆道:“不如就先回去,让嵇炀一试,看看能不能把阿颜的舅舅引出来,她舅舅那么厉害,应该有办法放我们进去试试能否解救你族人的。” “但愿如此。” 其实殷琊心里知道,他并不该抱着过高的期望。 南颜纵然修炼逆道功法,但修为毕竟太低,随他来此,只不过是想让她试一试,看看逆道功法能不能突破封妖大阵三十六道道统合一的威力,若有希望,他接下来会全力襄助南颜结丹结婴。 至于南颜在她能做到的范围内,她必会倾力相助。 沉吟间,忽然坊市中的修士个个色变,飞也似地快步或御剑离开。 就在他们疑惑间,一个尖利的声音叫起来。 “哥哥,快看,那是不是个妖修!” 穆战霆一听这声音,神色便是一凝,拿下巴指了指旁边的小巷,意思是他遇见了不该遇见的人,需要先暂时躲一躲。 殷琊抬头向声源之处看去,只见街那头乌压压走来一堆魔修,他们中间簇拥着一顶雕着蛇的华丽车驾,再一看,拉车的竟不是妖兽,而是活生生的筑基修士! 魔修? 只见那车上,有一个脸上点着浓妆的妖艳少女,对上他的目光,妖艳少女特意穿得极低的胸口起伏起来,欢喜不已道:“哥哥,这俊美妖修在看我呢,今晚我要他好不好?” ——啥? 车帘微掀,隐约看见同样是个身份不凡的魔修,左右手臂摊开,各搂着一个只穿着薄纱的美貌女修,结丹中期的神识肆无忌惮地扫去,锁定殷琊后,对妖艳少女道:“绵儿,你这个月采补过多,应巩固炼化,这妖修不错,可也是结丹修士。等去封妖大阵提走师叔后,哥哥再给你找更好的。” “不,我就要他。”妖艳少女也不管众目睽睽之下,对殷琊高声道,“那妖修,你是什么妖?长得可真合绵儿的心意,跟绵儿回巳洲好不好?” 殷琊: 殷琊在寺庙憋了多年,至今虽未戒色,但多少收敛了当年的放荡,而且,他可是听清楚了这妖艳少女踏马的是要哄他去采补的。 岂有此理,从来只有狐妖采补别人,哪里轮得到人族修士采补。 妖艳少女见他一脸冷漠,道:“只要你愿意跟绵儿走,绵儿把你推荐给巳洲的大宗门做亲传弟子可好?” 殷琊面无表情道:“我外地妖,家里上有穷困潦倒的老和尚,下有嗷嗷待哺的蠢妹妹,去了巳洲他们都会饿死,告辞。” 说着,他转身离开。 “你!” 车中那少女的哥哥冷哼一声,一拍桌,道—— “小小妖修,好大的胆子!本帝子的亲妹妹同你说话,你敢不给这个面子!杀了他。” 他一说话,旁边立时有四个结丹护卫齐齐而动,各提兵刃在手,似要当街行凶。 坊市中的其他修士虽俱都恼火不已,但也不敢出声。 那四个结丹护卫自巳洲而来,眼看着兵刃都要砍在殷琊头上,他勾唇冷笑,下一刻,一蓬紫芒绽开,殷琊的身影消失在地面,倒是那四个结丹护卫如坠异境,好似看到了什么可怕之物,大叫着乱挥兵刃,不幸误伤同侪,一时间狼狈不已。 “那妖修呢?!” 妖艳少女的兄长怒将怀中美姬丢在一侧,神识四面八方横扫开去,却发现殷琊已离开,目光阴鸷,恨怒不已。 “若再见到他,本帝子要挖其心肝!剖其内丹!” 那妖艳少女不满地嘟着嘴,抓起一侧被她哥哥扔到一侧撞破了额头的美姬,提着她的头发道:“哥哥,你的侍妾又坏了一个呀,这个元阴还没破吧。” 她哥哥没好气道:“又怎么了?” “我记得我买了一头快发情的妖猿呢,这寅洲也找不到母猿,哥哥你这侍妾借我用一下吧,我看看能生出个什么来。” 那美人浑身颤抖,道:“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她兄长烦躁道:“拿去拿去,别烦我。” “嘻嘻,就知道哥哥对我最好了。”妖艳少女拿出一把小刀,在指间绕了绕,一刀割下那美人的舌头,丢到车下让其他魔修抓着,“筑基初期的侍妾呢,哥哥倒也舍得。” 她兄长不知道想到些什么,抓过另一个瑟瑟发抖的侍妾,狠狠捏了一下侍妾的身子,道:“哼,这些庸脂俗粉算什么,南芳主才是” “哎,哥哥只不过是小时候见过一次南芳主,就念念不忘到现在,诸洲的帝子里,哥哥才算是最痴情的呢。有道生天的法令在,哥哥尽管去把师叔释出,绵儿就在这附近游玩,若发现长得像南芳主的,先抓来给哥哥做生辰礼物可好?” “好绵儿,真是贴心。” 坊市另一头,殷琊现身而出,神色不算好。 “这两个人什么鬼?巳洲的?” 穆战霆却是认得那兄妹二人的,道:“那是巳洲天邪道之主狱邪侯的儿女,男的叫厉迟,女的叫厉绵,我和厉迟三个月前在辰巳战场上刚交过手,他不算厉害,可他一动手必然带着他妹妹,二人修有合击秘术,可避开诸洲之主所留神念,倒是麻烦。” 殷琊道:“我刚刚听见,他们好像要去封妖大阵提走罪人?” “嗯,应该是他们的师叔,天邪道的副宗主曾经被龙主打碎肉身后,夺舍他人,被正法殿抓走,判囚禁封妖大阵三百年,按理说时间还没到,不知道道生天为什么提前发下释令。” “这些人大摇大摆的,修为最高不过是结丹,那我们” “瞌睡来了送枕头,趁他们打开封妖大阵,溜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2.第四十二章 鲛歌 清月初上的无言渡,海潮搅起过往的故事。 南颐顺着海边徐徐步行, 化神期的神识展开, 本有百里之遥, 可这里是封妖大阵, 是道生天倾整整一代修士打造的最强封印阵法,海上一切神识莫能窥探。 南颐徘徊许久,感到月上天心, 寻了处礁岩旁,将身负古琴平放席上,拨奏起了一曲《当归》。 封妖大阵阻隔得了神识,却阻隔不了琴声。 《当归》是好友曾教过的古谱, 远处的游子听了, 会心生归家之念,也可遥遥引导迷路者的归处。 但愿姣娘姑娘听见了,会驾船识得归岸之路。 听狂琴一动, 指尖流泻出哀婉清愁的古律, 原本隐有暗潮的海域此时归于一片沉静, 好似海下初生灵智的妖物都渐渐平息了弱肉强食, 轻轻漂浮着聆听这绝代琴师的温柔琴音。 南颐许久没有这般心乱过,若是他姐姐听了,怕是会笑他痴。 他是修士,而那位歌声与他的琴全然契合的姑娘, 只是一个凡人。而凡人与修士之间的距离有多远, 自不必赘言。 何况, 她应是明年会嫁人了吧,嫁给一个年华相仿的凡人,平静安宁地渡过一生。 想到这一节,南颐指下罕见地错了一个音,以致《归乡》之曲未能结成琴界,正欲重来时,南颐听见礁石边的海里,忽然传出一声水花响动。 “” 南颐能感觉到,礁石边有一个女子,正浮出水面,扒在礁石边静静地看着他。 “你”南颐想张口问些什么,却听见那女子从海水中浮起,走上礁岩,一路行走间,好似身上水滴不断流下。 她好似常年没有同人交流过,说出的话语带着一种断断续续的感觉。 “你,为什么不弹了?” 南颐哑了声,只感到一只湿漉漉的小手伸出食指轻轻碰了碰他,似乎很喜欢他的琴,看他没有拒绝,又大着胆子靠近了些。 南颐几乎能感到她垂落的长发轻轻扫过他的手背,他一下子握紧了五指。 “你可是姣娘姑娘?” 鲛娘?他知道? 她瑟缩了一下,迅速收回想要碰触的手,竟似要马上回到海中。 南颐察觉她要离开,一时慌乱,回神间发现自己已经拉住了她的手。 “姑娘留步,我”这是于礼不合的,南颐想要强迫自己先放手,却又唯恐她离开,道,“若你是姣娘姑娘,令堂担心你出海未曾归家,我便来寻你。” ——原来是这个姣娘。 海中浮出的鲛人已经盯着这琴师许久了,琴师在海崖上弹琴,她就在海底聆听,听得入迷,一脸多日流连在附近。 他是个盲琴师呢。 鲛女看着他的双眼,这是一双极清朗温润的眼睛,可惜并无焦点,显然他没能看出她如今的模样。 长发c鳞尾c妖族的竖瞳。 鲛女离水太久,又让南颐捉住了手腕,蓝色的闪着孔雀碎光的鱼尾无声无息化作两条人族的双腿,她一时站不起来,身子有些软倒。 南颐只当她绊倒了,伸手一接,只觉得怀里扑进来一个柔软光滑的身子,一时间时浑身僵硬。 “姑c姑娘?!” 初初变作人族的双腿几乎无法站立,姣娘也不知什么是羞耻心,双手抓住南颐的襟口,道—— “船翻了,我在海里,破了,我的衣衫,你的借我,好吗?” 南颐只觉一把火自心底烧上七窍,甚至忘记了自己还是个修士,忙不迭地将外衫脱下搭在姣娘身上。 等到姣娘套上衣衫,抱膝坐在礁石上,侧头看着南颐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妖族的兽瞳渐渐温软下来,道:“讨厌,我?” “不,姑娘言重了。” “你,找我,我很高兴。” 南颐定了定神,道:“颐乃目盲之人,今番坏了姑娘名节,实非所愿,若c若姑娘不弃,颐愿向令堂求娶。” 他说出这话乃是出于本能,他身后的赤帝瑶宫会有什么反应,一时间也没有想到。 “什么,叫做求娶?” 南颐怔忪间,道:“就是,我们生同寝,死同穴。” 姣娘碰了碰他的手背,随后握上去,修长的手指从南颐的指缝间扣紧,她那空灵的嗓音疑惑地问道,“是不是我和你这样,直到死去?” “姣娘?” 姣娘彼时并不知对方是谁,深海的岁月太枯燥了,她只觉得在他身边,心中怀着一种涨满的喜悦。 “好,我跟你走。”她说。 月光如水,南颐浑浑噩噩地任她依着自己过了一整夜,次日带她回家时,辜婆婆只看了一眼就将姣娘拉入屋内,握着她的手哭泣不已。 之后的日子,姣娘便一直留在了他身边,白日里陪辜婆婆翻晒渔网,夜中同南颐一起琴歌相和。 同心上人在一起的日子过得极快,恍然三月过去,南颐将新谱成的《静夜谣》整理再三时,终于有人前来拜访。 那是南颐的友人,同样抱琴而来,他来时,姣娘便躲了起来。 “好友,你近来似乎颇为疲惫。” “逸谷的新曲,山水兼程,也自当前来。”友人看罢曲谱,道,“逸谷的曲风素来清逸出尘,而此静夜谣,却颇有人间温情,想来,逸谷近日应有佳缘伴身。” “天下负琴人,独好友知我。” “负琴人?逸谷此言说来也没错。却不知,是何方贵女,能与逸谷交心。” 南颐面上略带忧色,道:“是位凡人家的女儿。” “”友人素来无波无澜的神情流露出一丝意外,似乎经过了不短的沉默,他徐徐说道,“赤帝瑶宫门规森严,我拘于身份,不能为你说话,而寅洲这边,阖宫上下应只有娆娘愿听你说话,只是不知你可与娆娘报备过?” “阿姐她素来是愿意溺爱我的,我这便修书一封知会她前因,至于姣娘她还没有答应我。” 友人道:“看到你这般说法,应当也是水到渠成之事。至于娆娘她下月将与龙主敖广寒正式结侣,逸谷若有心,不妨在娆娘终身抵定后,再提此事。” “阿姐愿意安定下来,倒是一件好事。”南颐面上露出微笑,又顾虑到什么,转向友人,“好友,那你可放下了?” 友人未能回答,只轻声道:“道尊在时,曾对我说斩得心魔,方得自在。” “好友” “若喜欢上自己的心魔呢?若是,斩不断,放不下呢?” 相交多年,南颐同觉悲伤,道:“你所立之处太过险峻。” 友人道:“是啊,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有时我也会想,独我一人行于炼狱,未免太过孤寂,逸谷,你说是吗?” 彼时,南颐只以为友人是一时入障,以友人的修养,自会破障而出。他开解了许久,又以静夜谣相赠,友人辞别后,同姣娘说,他要去见家人,一来去赴长姐的结侣大典,二来向亲人说明他想娶姣娘之事。 辜婆婆很是高兴,日日为姣娘梳头c挽发,口中念叨着女儿家出嫁前的歌谣,只有姣娘,一日比一日忧虑。 “我回来之后,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回应?”南颐的声音里带着期冀。 他没有看到姣娘的忧虑。 “好,我等你回来。” 而南颐离开后的第二日,他的友人又来了,这一次,姣娘没能躲得掉。 “你知不知道,修士和妖族异婚,会发生什么?”友人似乎并无恶意,话语中带着规劝之意,“我对你们之间的情意并无偏见,可你不该欺骗他你可曾想过,他知道你是妖族后,会不会恨你?” “我” “他会因为向一个妖族求娶受到整个修界的耻笑,不知逸谷有没有向你说过,修士异婚会发生什么?” “会,怎么样?” 友人的神情带着一种惑人的温和:“修士异婚,视同叛族。妖会被杀死,而人,会被拔除关于妖的所有记忆,面烙叛族印,被罚镇守封妖大阵,直到诛杀够百万妖族,才可被放出。” 往日看似安宁的一切逐渐崩塌,姣娘的灵智比不上封妖大阵下的那些妖国贵胄,也从未有人向她提过,想和一个修士偕老,会带给他什么样的灾难。 “我应该怎么办?” “你放得下,就此离开,进入封妖大阵深海永远别出来。若放不下就向他辞别吧,他还没有离开寅洲。” 友人离去的背影宛如某种鬼魔的诱惑,姣娘还记得南颐走前,要她给他一个答案,她还没来得及说出来。 谁也没有告诉过姣娘,离开北海,进入狡诈人族的腹地会遇上什么。 “阿颜,醒醒。” 黄泉镜是被嵇炀强行停止的,南颜从黄泉镜的幻境里挣脱出来时,禅衣已被冷汗浸透,最后的幻象,是姣娘去找南颐的路上,被十来余贪婪的修士围攻打出妖形,折断骨头,封住窍穴的模样。 睁开眼时,嵇炀的手背正放在她额上,一丝一缕的清凉灵力顺着窍穴流遍全身。 “感觉如何?” “没事,不过是被一群筑基修士攻击的幻境。”和上回玲珑京的幻境相比,这些不足为虑,但前因后果已明了,南颜脸色并不好看。 “始作俑者竟是他。” 南颐的友人,她之前在磐音寺的幻境里见过的,传闻中道生天之主,修界第一人。 嵇炀放开南颜让她调息,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可以说是他引诱姣娘离开北海,因而被捕,送至玲珑京拍卖,可你能说他错了吗?” 南颜握紧了佛珠,稳定住心神,道:“是我们先前看过姣娘被活剐的情景,才会先入为主认定是他的谋算。而这位道生天的玄宰,作为舅舅的‘友人’,就算把黄泉镜的情景昭告天下,在外人看来也并没有做错什么,反而可称得上有情有义。” 他只是说,姣娘应该为南颐考虑离开他,并没有鼓动姣娘去找,那些贪婪的修士也并不是他指使的。 “这是阳谋。”南颜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总算知道是谁的嫌疑最大了,只是查到现在,甚至连一点有说服力的证据都没抓到,就算我想为舅舅脱罪,也不知如何着手。” 南颜叹罢,暂复精神,又坐到嵇炀身边,道:“你这一次催动黄泉镜的跨度一息数月,所耗灵力非轻,我这儿有聚灵丹,你先服下休息。” “无妨,我体质特殊,丹药于我效用不大,你同我说说话便行。”嵇炀倚在海边的礁岩边,灵力彻底耗空,并不能行动,道,“不必过于自嗟,上洲有一句话,天下师从无污点,若是人人都能抓到他的把柄,道生天岂能稳坐到如今?” “嗯,只是不知,他这么做,意义为何?难道真的只是想破坏我娘与龙主的婚事?” “只是如此的话,未免太过周折。” 南颜始终没能忘记,那日她在病酒琴幻境中,应则唯看着南娆的目光那绝非一个能冷静思考的人该有的。 “还是按你之前说的,应当先去找舅舅说明此事,看看舅舅那里能不能有什么消息。”说话间,天边泛起鱼肚白,此时也恰好,殷琊的一只纸鹤寻来,传递了在坊市中遇到巳洲帝子的消息。 “十里外的拦海口,将有巳洲人马打开封妖大阵,倒是来得巧了。”嵇炀听罢纸鹤传信,回头看见南颜伸胳膊动腿,问道,“你这是?” 南颜:“巳洲的都是魔修对吧。” 嵇炀:“没错。” 南颜:“是这样的,我日前在卯洲钻研佛法,又有所悟,一直想找魔修道友共同探讨。” 嵇炀看她心意已定,试图规劝道:“在下消耗过大,怕是暂时走不动。” “哦哦,不慌。”南颜说着,从乾坤袋里放出一把轮椅,强行把嵇炀扶上轮椅坐好。 嵇炀:“这轮椅是?” 南颜总觉得缺点什么,端详片刻,取出一把羽扇塞在嵇炀手里,这才满意。 “这是我之前斩妖除魔的时候遇到一个瘸子魔修缴获的,我看挺好看的就带着了,你不用动手,负责坐在这运筹帷幄就好,贫尼今天就是你的常山赵子龙。”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3.第四十三章 封妖大阵 南颜对修为一事并没有放松, 她的七佛造业书遇邪越强, 如果可以,在封妖大阵中c妖气浓郁之地结丹,可令金丹坚若磐石,远胜他处。 同嵇炀到时, 远远已可看到十来余结丹修士悬浮海上, 各自结阵, 隐去气息绕到一侧,不多时,便看见穆战霆和殷琊在一株树后观望形势。 “来得真慢, 嵇炀这是怎么了?” “他用了黄泉镜,灵力耗光了,需得休息片刻。” 穆战霆打量了嵇炀片刻,跟南颜的想法一致,赞道:“这样模样好,看着就稳。” “” 其实一点也不稳, 他们之中穆战霆和殷琊都是初初结丹, 南颜虽然功法尅尽魔修, 但还是个筑基期,至于嵇炀谁也没见他怎么动手,但他精擅诸道,阵法也不在话下, 那封妖大阵内阵法诡谲, 千变万化, 没有他恐怕无法成行。 而另一侧海上,巳洲来的魔修严阵以待,中间簇拥着一个眉间隐有戾气的青年,那青年烦躁不已,一脚踢在旁边与他一同来的魔修身上,道:“都看了半个时辰了,又有道生天赐下的罗盘,怎么还没找到入口?” 那魔修炼阵师踉跄了一下,面色艰难道:“帝子见谅,这封妖大阵是老道尊岁寒子倾整个道生天之力所打造的,天底下的炼阵师没有几个看得懂个中运行之理的。莫说属下了,便是一洲之主想进入,也需得耗上些时辰。” “那就快!一个时辰找不到入口,本帝子断你一条腿!” “是是是!” 炼阵师额冒冷汗,全力催动罗盘定位。 一侧窥伺已久的南颜好奇地看了一眼嵇炀,这巳洲魔修带来的是正统的炼阵师,足有结丹后期修为,依靠罗盘还要找这么久,而嵇炀却是看了片刻便能在阵法运行中找出可传入琴音的地方。 似乎是察觉到南颜的视线,嵇炀转眸看向她:“阿颜。” “嗯?” “他们动作太慢了,你暗中打一道灵气入东北方露出海面的礁岩上,会引发大阵入口灵气共振。” 左右南颜是觉得,他端坐轮椅上,膝上放着羽扇的模样,显得尤其老谋深算。 南颜依言偷偷打去一道灵气,击中礁岩,同时,海上微生波澜,魔修炼阵师手中的罗盘立时受到感应,指引方向。 炼阵师大喜指着一处方向道:“帝子,就在那处!” 厉迟觑准炼阵师点出的一点灵光,抛出一封青色卷轴,卷轴一脱手便迎风见长,自行打开,上书一个刚劲苍虬的“释”字。 数息后,“释”字放出,飘落在厉迟手心中化作一道符咒,随后卷轴光芒一换,帛面化作一道弥漫着浓雾的门。 “释令有三天效力,速速进入寻找师叔。”厉迟言罢,一步踏入门中,他身后魔修一同跟进去。 外门剩下的七八名魔修正待依次进入,骤然,一道裹挟着梵文光符的火炎之箭从远处射来,转眼间射至面前。 “小心!” 这一箭来得太快,七八名结丹期的魔修只来得及出声示警,那箭矢便生生撕开一人护体魔气,穿心而过。 被命中的魔修在空中一低头,看见胸口裂开一道大洞,伤口四周的佛力入肉便疯狂吞噬他的灵力,凝滞两息后,掉入海中,浮出一片血红。 其他结丹魔修惊诧不已,结成魔阵守在入口前,怒喝道:“谁人敢打扰我巳洲办事!” 回答他们的是一个充满煞厉的身影。 “老子不止要打扰你们办事,还要打死你们!” 魔修们本来大怒,定睛一看来人,顿时个个面色剧变。 “怎会是你!” 辰巳大战之诱因,乃是巳洲魔修偷袭杀死辰洲前代帝子,惹得辰洲龙主大怒,怒掀战端,数年来两洲修士前赴后继,搅得岐天原尽化血海。 而辰洲帝子死后,龙主又不顾元老反对,强行册封了一位来路不明的帝子,这位帝子刚一入辰巳战场,便战绩骇人,死在他手下的魔修无数,筑基期便夺得筑基期军功第一,结丹期便夺得结丹期第一。 若厉迟还没进入阵中,他们自可与穆战霆一战,而现在,却是慑于他之凶名,气势上先弱了三分。 “不能退!否则帝子会让我们生不如死!” 想起厉迟的暴戾,众魔修纷纷一颤,打起精神应对:“我们足有七个,他只有一个,就算不敢杀他,重创于他,也能为帝子在山海禁决里求得优势!” 说着,众魔修周身魔气暴涨,斧钺勾叉各显神通,为首一人,操控一口蛇矛,其势如雷,蓦然劈下,只听轰然一声,蛇矛撞上穆战霆周身烈焰,当场被融为铁水。 “不可能,他的灵力为什么突然克制我的魔气?!” 穆战霆得势就狂,凶狠冲上去:“傻了吧,我有妹妹!” 旁边修有破障眼的魔修连忙逃出战圈,四下打量,不多时,发现不远处的海边竟站着一个头戴帷帽的女佛修。 佛修周身笼罩着幻术结界,明明站在那里却无人发现,她正捻动佛珠,一道道佛言遥遥注入穆战霆体内,令得魔修们节节败退。 这是为何辰洲近年极想与卯洲交好的原因,卯洲的佛修虽不擅征战,但只要有佛修坐镇阵前,为辰洲修士加持佛力,辰洲修士便可对同阶魔修形成压制。 “你们撑着!我去杀了那佛修。” 那结丹魔修认定佛修不擅对敌,速度极快冲至南颜近前,便朝南颜抓去,狰狞道:“敢管我巳洲之事,正好帝子刚失一炉鼎,尝尝尼姑的滋味也不错!” 南颜轻抬眉睫,旁边正布置幻术的殷琊传音道—— “结丹初期的魔修,你一个人对付得了吗?” “不足为虑。” 言罢,南颜缠在臂上的佛珠一甩,所立之地一道“”字佛光绽开,不闪不避,提掌拍去。 “邪魔外道,证我如来涤罪!” 七佛造业,涤罪初开,魔修只觉面前佛力轰然撞上,体内魔气一触便宛如烈阳融雪,身形如挣扎于海浪中一片浮叶,处处传来骨裂之声。 怎会如此?她不是个佛修吗?! 这个想法刚一出现,只听一声佛珠轻响,魔修就见南颜追来,手中长长的佛珠一甩,直接套住他的脖子,随后一扯,他整个人就像是流星锤一样被甩回岸边一连撞断七八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树。 穆战霆本以为这边动静就够大了,一回头发现岸边动静还大,直接扫平一片沙地,不由分神问赶来襄助的殷琊道—— “真是残暴阿颜这些年修的真的是佛吗?” 殷琊看了一眼那魔修被南颜吊打的惨状,道:“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很久了,好像是从秽谷里出来就对魔修深恶痛绝。” “为什么?” “还不是那些神棺宗的魔修,弄得你失踪了,嵇炀又被逼得跳了阴祝巢,她这么多年来,一直想的是向魔修报仇。之前出手就要碎尸,你们回来了之后这已经算是好的了。” 说话间,空中尚存的魔修接连发出惨叫,余下者见势难敌,想分头逃跑,却一个个撞进殷琊的幻术中,数息内被解决掉。 “阿颜,魔修留一口气。” 随后,南颜提着那被打得四肢俱断c奄奄一息的魔修徐徐走来,丢在嵇炀脚边,后者抬手虚虚按在那魔修天灵处,双目轻阖。 南颜道:“你这是?” 嵇炀不言,片刻后,掌下的魔修一阵抽搐,大叫一声彻底昏死过去。 “搜魂?”南颜语调稍稍凝滞,似有不认同。 搜魂会毁坏修士的三魂六魄,据说这样死去的修士纵然转世,下辈子也会魂魄有损成为痴呆儿。 搜魂之法修士多少都会,但除非极端情况下,并不会动用,佛修则是严禁对任何人搜魂。 嵇炀并没有反驳,道:“是搜魂,阿颜想看看他记忆中都做了什么好事吗?” 魔修能做什么好事,听他刚刚要掳她做炉鼎的话,想来过往造孽不少。 南颜道:“魔修便罢了,如非穷凶极恶者,我不愿见你用这等手段,我们走吧。” 四人抓紧时间踏入释令阵门,进入一片迷雾中,落地时,竟发现脚下的是地面。 四周笼罩在一片看不到边的灰色迷雾中,神识同样受到阻隔,只能探查到十丈方圆。 殷琊再临故地,心情有些激荡,被南颜足足套了三层佛言枷锁,才将阵法压制之力削弱不少,道:“封妖大阵与秽谷大致相同,海面上的封印呈环状,越向内环,被罚来戍守大阵的修士越厉害,海面之上只有修士,妖族都被镇封在海下。” “那海下是何种情况?” “海下则是一层一层的,越往深海,封印的妖族越是厉害,所有的王脉妖族都被镇封在深海第九重。”殷琊说着,割开手腕,往每人手上滴了一滴妖血,“化神期的修士都会被镇封在海上核心岛屿,负责杀除妄图冲出海面的高阶妖族。另外封妖大阵内的海水是重水,一旦跌入,除非及时找到岛屿爬上去,否则极难浮起。你们若跌入进去,多半会遇上徘徊在海面下的妖族,届时你们便凭妖血自称天狐族,便不会有妖族会为难。” 南颜走到脚下这片岛屿的海边,伸出一根手指接触海水,瞬间感到一丝极冷的寒意顺着指尖传来,甚至感到这片海水在把自己往下扯。 “二哥,这海水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弱水?掉进去浮不起来的那种?” 殷琊强调道:“我警告你别搞事情,尤其是掉到海下的天工千锁阵,千万别试图挣扎或开锁,等着我抓头妖鱼把你替出来。” “那又是什么。” 嵇炀道:“道生天是把诸门道统各取其长炼为重合大阵,天公千锁阵是偃甲一道的道统,据说被困住的修士会被瞬间切断灵力,如同凡人一样挂在锁阵上耗尽体力而亡。妖类还好,人族掉下去倒是痛快,直接会被淹死。” 他这么一说倒是提醒南颜了,她立时从乾坤囊里拿出数颗避水珠发出去:“修道十年苦,一朝被淹死,那多丢人。” 众人准备停当,便朝内环的岛屿飞去,途中除浪花翻涌外,俱是一片死寂,偶尔有出现的小型岛礁,还能看到周围漂浮着一些不知名的破碎骸骨。 深入七八十里后,嵇炀忽然道:“你们看。” 南颜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见右前方迷雾中出现一个二十余丈见方的小岛,岛上钉着一个巨大的铜柱,铜柱上锁链蜿蜒而下,捆着一具修士的骨骸,那骨骸保持在奋力朝海水那头爬去的姿态,显然死前仍向往自由。 纵然这修士一具皮肉枯朽,南颜仍能感觉到这骨骸残留的压迫感。 “这怕是一尊元婴期的元君,熬不过,死在这儿了。” 南颜不禁担心起她那个素未谋面的舅舅来,见她神色有所忧虑,旁边嵇炀低声安慰道:“铜柱上所录,这元婴修士在此地被关押了四百年,乃是寿尽而亡。你舅舅是化神修士,寿元足有千年,被罚镇守于此仅二十年,应是无恙。” 此时,穆战霆盯着那铜柱,道:“阿颜,你想不想直接把你舅舅放出来?” 南颜略一沉吟,道:“舅舅当年屠城之举,我不敢为亡者” 嵇炀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你是说,我们去拦截巳洲那一行人的释令,用他们的释令解开南颐的镇封?” 南颜震惊道:“这样也行吗?!” 嵇炀道:“可以,因为就算南颐出来了,要重新判罚化神修士入封妖大阵,极必须要让帝君再次下旨。别忘了,上一任帝君辞世多年,如今诸洲帝子争夺帝位。在新的帝君选出来之前,除非道生天玄宰亲自出手,否则无人能将化神修士重新打入此地。” 南颜想了想,道:“事到如今,当年之事个中虽有内情,可舅舅当年屠城之举毕竟不可轻赦,我纵然私心里想直接把舅舅放出去,也并不敢擅自代亡者原谅什么。” 可话又说回来了,要拿下一个化神修士何其难也,南颐愿忍者失爱之痛为屠城之过束手就擒,也说明他也是敢于担当之人。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南颐有罪,不代表他就必须要在这里赎罪,而放主谋逍遥自在。不如到时夺了释令,你可与他一谈。” “好。” 穆战霆磨着牙道:“我是不懂你们纠结些什么,人心哪个不是歪着长的,胳膊肘不拐自己家的难道拐别人?巳洲那傻逼想放出他们天邪道的副宗主,想来为这释令付出了不少心血,既然撞上了,怼不了道生天,还怼不了他们吗?这一票得干了。” 辰巳相争多年,尤其是化神修士之争,足可改变局面。而道生天发下释令的事既然不声张,就说明此事多半是暗中达成的,就算他们截了这道释令,道生天就算有意见,也只能吃个哑巴亏。 “那可有办法寻到厉迟他们的踪迹?” “化神修士都被禁锢在最内环,朝内环走,总会遇见的。” 就在他们进入封妖大阵一个时辰后,一队魔修姗姗来迟,一驾由筑基修士当牛做马拉着的车上,巳洲帝子厉迟的胞妹厉绵从车中探出头一看,立时气得面色铁青。 “这这是怎么回事!给我调集所有在寅洲逗留的巳洲元婴修士包围此地,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坏我天邪道大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4.第四十四章 才不给你 封妖大阵中, 越是往内海飞, 浓雾越重, 神识探查的范围就越小。 厉迟等八名来自巳洲的结丹修士已飞了一个时辰,才堪堪过了四重封妖大阵,眼见得前方迷雾重重, 厉迟越发暴躁, 落在一处小岛上, 道—— “徐量等人怎么还没跟上来, 迷路了吗?” “帝子息怒, 这释令传送门谁也没试过, 也许是中间出了差错, 传送到别处去了。已派人持引路符去找了,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 派出去探查的魔修姗姗归来,脸色难看道:“帝子,入口处我们的人没有进来,倒是有其他人的灵气残留看进来的脚印, 只有四个人。” 魔修们瞬间安静, 紧张地看向厉迟的脸色,厉迟忽然踢翻一俱坐化多年的骨骸,厉声道:“传送门外至少有七个人, 难道还拦不下四个人?” “这也许这四个人都是结丹后期的强手也未可知。” 厉迟的神色阴晴不定, 半晌, 冷笑一声道:“好啊, 看来我巳洲的修士被人看轻了。” “帝子,那我们?” “这时候跟来的人,多半是想截我们的释令。”厉迟目光阴鸷,“我倒要看看是谁。” 只要不掉进海里,封妖大阵对人族修士无禁,殷琊则是还有着多年前去秽谷前四处搜罗到的银鲛纱,又在寺庙修行多年,足以把自身妖气压到最低。 前后左右都是迷雾,尚需缓行,如是飞了一个时辰,四人便开始觉得无聊。 嵇炀偶尔回头,看见南颜一直乖巧地用灵力托起他的轮椅,替她感到累,道:“带着轮椅飞很重,我能从轮椅上起来吗?” 南颜道:“你就坐着吧,没事就看看风景,实在无聊,我借你一本寂空大师开过光的楞伽经陶冶一下心情,我自己都没舍得拆封。” 嵇炀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道:“左右你就是想让为兄六根清净是吗?” 南颜:“我只是想让你了解一下无边佛法,哪一日你天魔扰心不得解脱了,皈依我佛也是一条退路”。 嗯,戒备起来了,有点意思。 旁边穆战霆和殷琊没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聊起巳洲的八卦就不停嘴。 “巳洲的魔修真的是一个比一个狗比,尤其是那个厉迟,战场上活捉的女修士,但凡有点姿色的,都被他给抓去祸害了。他妹厉绵更过分,把她一处装满侍君和炉鼎的洞府直接开到岐天原前线来,我有个认识的修士在里面当细作策应,说厉绵有张钉着锁链的极乐床,只要看上谁先锁在那儿,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就跟吃了不干净的药一样” 殷琊越发长见识,道:“我就看那女人不是个好东西,还敢肖想我,南颜你下次见到那女人,一定要抡起佛珠就打,把她胸给打凹。” 南颜好奇道:“二哥你原来不是无女不欢的吗,现在怎么了?” 殷琊幽怨地看着她:“我六根清净了还不行吗。” 他这么一说,南颜信心倍增,正要拿殷琊为例向嵇炀弘扬佛法,忽感一道庞然妖气徐徐靠近 “嘘,别出声,别动。” 四人静止不动,收敛气息,南颜目光下探,看见下方深蓝色的海水里,徐徐浮出一片阴影。 那片阴影太过巨大,远远浮来,竟好似一座岛一般,散发出相当于元婴期的波动。 南颜看清了那阴影的轮廓那是一头鲸妖。 鲸妖的动作并不快,似乎灵智并不高,但妖兽的本能让它察觉到了上空的修士,庞大的身躯正好停在四人下方的海下。 修士的血肉对妖兽来说是大补之物,鲸妖徐徐直起躯体,杀机锁定上方,似要从海底跃出吞噬掉上方四人。 “别动!千万别动!”殷琊在神识中连连示警。 南颜有些紧张,那头鲸妖太过庞大,如果它跃出水面,他们绝对逃不了,几乎是本能地想要逃跑。 “别怕。”嵇炀似乎是故意调戏她,道,“怕的话,我们换一下位置,我推你。” “” 鲸妖蓄势了数息,一股庞大的妖力随着海水下陷释放开来,南颜几乎能看得见鲸妖苍白幽暗的巨口,在水下渐渐清晰,她甚至能嗅得到来自深海的幽寒水雾。 也正是在鲸妖的巨口堪堪贴近水面的瞬间,海水蓦然轻震,随后海水不知何处涌现无数条锁链,这些锁链每隔一尺便由一把骰子形的锁锁住,一息之间,那些锁链如乱蛇飞舞,瞬间贴上鲸妖庞大的身躯,从骰子锁的链接处断开又组合,而鲸妖在被贴上的瞬间,鲸妖一身庞大的妖气彻底消失,不多时,便拖着鲸妖往深海沉去。 那锁链还在海面上方来回扫动,只不过并未探向南颜四人,只在三丈范围左右探查之后,便徐徐沉入海中消失。 “这锁链是?” “潜行镇灵锁,你看这海水好像没什么,其实有不少锁链隐身在其中游荡,只要抓到活物,什么妖气灵气魔气都会被切断。除非是化神修士,能抓天地元气为己用,否则几乎无解。” “还是有解的。”嵇炀看着鲸妖离去的方向喃喃出声,只不过他的声音太小,并没有其他人听到。 南颜定了定神,忽然眉头一皱,身形从原地消失,下一刻出现在右前方百尺开外,一掌蕴含佛力的涤罪招式打向一侧礁岩。 礁岩炸开,后面一处空空如也的地方现出一个满面骇然魔修,他怎么也想不清楚为什么南颜会这么快察觉到他的存在。 “巳洲魔修!” 那魔修一眼看见穆战霆,毫不犹豫地一咬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掉头施展血遁逃跑。 血遁是修士消耗精血的最快逃命之法,南颜毕竟还未结丹,短程还可依靠七佛造业书中缩地之法来个出其不意,长程就没办法了。 “大哥慢点,我们追不上!” 几人连忙追去,可惜穆战霆速度太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远处的迷雾里,追了足一盏茶的时间,才堪堪停住。 “前面又有被流放在此地的修士。” 被打入封妖大阵的修士大都修为精甚,包括前面逃遁的魔修在内,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收敛气息,下一刻,却发现那被困束的不过是个结丹修士。 南颜对魔修十分敏感,加之那魔修刚刚一路所用的是血遁,留有魔气痕迹,南颜马上确定那魔修就藏匿在这岛上。 “我怎么觉得不太对,这魔修哪儿跑不好,怎么跑到这流放了结丹修士的岛上,同级修士,又不一定认识,这不是找死?” 南颜刚疑惑出口,下一刻,小岛上一道炎流冲天而起,显然是穆战霆开始动手了。 “走,进去帮忙。” 嵇炀则是低头看了一眼海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又不知为何没有阻止他们进入岛上。 这座岛不大,南颜踏进去时,一眼就看见有个披头散发的修士被圈在铜柱前,而在他身后的小山坡后,穆战霆正在和魔修交战。 好像有哪点不对。 南颜的预感刚冒出个头,忽然那看似被流放的结丹修士挣脱虚束着自己的锁链,五指成爪,须臾间化作五条黑蟒向离得最近的南颜一缠而去,瞬间把她整个人吞没。 “南颜!” 那结丹修士冷笑道:“别动,否则这女修性命不保。” 同时,一道嚣狂笑声响起。 “想黄雀在后,你怕是没这个脑子!” 岛上瞬间亮起阵法,足以抵挡结丹后期全力攻击两日,原来是早早有人在此布下阵法只待请君入瓮。 阵法外巳洲魔修的身形出现,中间一人,朱唇紫袍,面貌俊美,但神态极其恶毒,看见穆战霆之后,眼中露出嗜血之色:“凡洲来的下等修士,凭什么敢与我上洲并列,左右你辰洲已经死了一个帝子,何妨再死一个。” 只有一种情况,上洲之主留在帝子身上的神念不会启动,那就是在没有外人打扰的情况下,帝子之间的生死斗。 帝子杀死帝子,那就是公平竞争,诸洲之主无权追究。 旁边的巳洲魔修见大局已定,连忙吹捧道:“帝子神机妙算,此次不止能带走副宗主,还能诛杀辰洲帝子,简直是意外之喜!” “没错,诸洲之中,他洲的帝子不过是萤烛之光,论武力论智谋,岂能与吾洲争辉!” 厉迟冷哼一声,目光下移,看着被黑气淹没的南颜,道:“两个结丹初期,一个瘸子,还有一个女修本帝子素来怜香惜玉,不过可惜了,此时只怕已化为脓水了,我看穆战霆你还是回来捞一下吧,没准死前还能——” 他话还未说完,那头一声魔修的惨叫发出,穆战霆一把把魔修烧得焦黑的尸体丢出来。 “滚你大爷的,老子的妹妹比你妹妹强多了。” 厉迟这才发现他安排的修士用黑蛇魔雾缠住南颜后,她旁边的其他两人根本就没动手,下一刻,黑蛇雾气里绽出一道道宛如日出的金光。 “佛气!” 放出黑蛇雾气的魔修面色大变,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精纯刚猛的佛气,只听黑蛇雾气发出一声嘶鸣,爆散开来,而内中之人头上帷帽被余波掀飞开去,足下如绽金莲,袖下素手轻抬,手背上隐约现出龙鳞,五指一握,那魔修不受控制地被吸入她掌中掐住脖颈。 她服了在鲸舟上得到的血蛟丹,如今实力,可有击杀结丹之力。 “这是哪一脉的佛修?怎会如此刚猛?!” “此女断不能留!杀了她!” 这些魔修来自巳洲,比凡洲修士眼光高得多,一眼就看出如果任南颜成长,他日必为魔修之克星,是以个个毫不犹豫,齐齐动手欲置她于死地。 最后离开的魔修回头一看,愣道:“帝子,怎不动手?” “” 厉迟此时才看见南颜的面貌,整个人当场僵住,竟一时失语。 那年他不过刚刚成年,随父侯往子洲为师叔脱罪之事周旋,正法殿前偶遇南芳主,惊鸿一瞥,记了多年。 他所搜罗的姬妾炉鼎,十有八九都是眉目炽艳,各有千秋,却都比不上南芳主万分之一,万万没想到,会在这封妖大阵之地,见到一个同南芳主如此相似的人。 还是个佛修。 反应过来时,他脱口而出:“我要她,别杀!” 已经杀到近前的魔修一怔,觉得是厉迟的老毛病犯了,这一犹豫间,忽然四下的海域震动起来,周围浓雾骤然压下。 “怎么回事?!” 面前的岛屿一寸寸连同岛上的雾气消失,只听殷琊冷笑道:“说谁没脑子,封妖大阵每日到时辰了会变阵,岛和海域会被挪到别处去,这都不知道就进来,谁给你们的勇气。” 涌来的迷雾中,厉迟看见旁边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坐在轮椅上的人,在被浓雾掩盖前,忽然把他誓要得到的那名面貌肖似南芳主的女修拉到怀里。 随后,他抬起头看向厉迟,不知是不是错觉,漆黑如子夜的瞳仁里,似有一条冥河流转。 “才不给你。”他无声地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5.第四十五章 他是魔修 每至逢魔交夜间, 封妖大阵便会起些变化。 南颜是能感觉到嵇炀就在自己身边的,可睁开眼只能看见一片白雾, 目力不能看透,神识也不能探查, 想出声却发现声音传不出去,只能感到腰被人圈锁着, 挣了挣没能挣开, 也就不再动。 她不敢妄动, 这种情况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之久,南颜正有些焦躁时,忽然听见一声轻唤。 “阿颜, 到娘这儿来。” 那是梦中再熟悉不过的母亲的声音,南颜一怔, 身子本能向声源方向倾去, 却马上被人抱回怀里。 虽然嵇炀什么都没说,但南颜马上反应过来那是幻觉。 “阿颜, 你是不是不听娘的了。” “娘被人带走了, 你怎么不来呀?”“这里好冷呀, 咱们回家好不好” 南颜数度提起佛力镇压心中泛起的杂念,那声音却一直挥之不去,让人焦躁难当。 这也是南颜一直恐惧的事越深究当年,南颜就越是怀疑, 她娘的遗体并不是被赤帝瑶宫的人带走的, 而嫌疑最大的那个人, 她无可奈何,或许这辈子都无法望其项背。 眸底神色一时清醒一时混乱,就在她熬到白雾开始转淡时,南颜瞳孔一缩,白雾渐淡的彼端不远处,出现一个荆钗布裙的人影。 “阿颜,你怎么又迷路了,累得娘好找。” 南颜呆怔地看着那人影,她不知想过多少次,有一天还能扑进娘怀里睡个午觉,只有那里才是心安之处。 就在她双眼迷茫即将挣开嵇炀的困束前,迷雾那头的南娆身影骤然一阵扭曲,随后传出好似某种鸟类与婴儿混合的尖叫。 南颜瞬间双目一清,此时薄雾已淡,她看见四周忽然飞来一些人头大的怪影扑向她娘的幻影,瞬间附在其上不停吞噬着什么,但时间并不久,似乎吸得饱足了便一哄而散消失在迷雾尽头。 接着,那勾引她前往的幻影蓦然如水一般化在地上,随后迷雾散去,南颜终于看清楚了迷雾中那怪物的模样。 那是一种宛如贝壳的海兽,此时锯齿状的扇贝张开,内中软体发乌,伸出的触须在空中狰狞挥舞,但好似生气被吸光,很快抽搐几下死成一滩黑水。 原来是头蜃妖,南颜正疑惑那蜃妖刚刚是怎么死的时候,旁边殷琊怒声道—— “诡雾都撤了,还不松开把轮椅让出来!” “嗯?” 南颜一低头,正好和嵇炀的目光对上,咳了一声双双松开,迅速跑到殷琊身边看莫名昏迷的穆战霆,试图转移话题。 “大哥这是怎么了?中招了?” 殷琊没好气地拖起穆战霆,把他架到轮椅上道:“他是第一个被蜃妖勾了的,我只能放个幻阵把他迷到晕再说。刚刚那袭击蜃妖的东西我看着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你可看见了?” 南颜犹豫了一下,道:“我觉得那东西看上去有点像阴祝。” 阴祝,纵然是如今,南颜也对那东西万分畏惧,也只有阴祝,可以瞬间将一尊修为不弱的蜃妖数息间吸干生气致死。 “少苍可看见了?” 嵇炀好似没在意刚刚的尴尬一样,面色淡然道:“阴祝不一定只生于秽谷等地,封妖大阵也曾为修士坟场,若机缘巧合,也许会生出些阴祝也未可说。此地迷雾本就有勾引心魔之能,加上蜃妖更是玄异难解,不过蜃妖也是妖,如何得以从海中攀上陆地,却是让人不解。” 殷琊:“我也不知道,而且这次传送,把我们直接被传送到第八层外围了。” 南颜愕然间,抬头看向小岛外,只见远处,一层迷幻宛如极光的光璧横跨大海,其上灵光湛然,竟现虹光。 这里是封妖大阵海上核心之地。内海核心中,可见一些黑色的岩岛,每座岛上的铜柱足有七根之多,乃是囚着化神修士的所在。 “我觉得不太妙。”殷琊对这一带尤其熟悉,“如刚刚那头鲸妖一样,元婴期以上的妖物是无法突破海面的,像那头蜃妖,大概相当于结丹初期,如果想冲出内海核心,必须要通过里面镇守的化神修士封锁。” “所以,会不会是有化神修士刻意放出这类蜃妖的?” 南颜说完,就见嵇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西边的方向。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海面下有一只蜃妖,伸出长长的触须,触须那头拖着的竟是昏迷不醒的巳洲魔修等人,正徐徐往内海核心游去。 “看来刚刚那波心魔幻阵,那些巳洲魔修没能躲过去。厉迟手中必有释令,走,去把他截下来。” 蜃妖离得不远,灵智也并不高,正要拖着猎物往内海走时,忽然感到被人锁定,顿时触须一崩,贝壳合紧,周身散出一片水雾,水雾中隐有鬼影重重,意图用幻境阻隔。 而南颜这回吃了教训,手中佛珠一振,一道浩正庄严的佛言环绕己身,随后一头冲进蜃妖幻境里。 佛修最是不惧邪魔妖氛,外面的人只看见水雾中金光连闪,不消片刻,水雾凝雨落下,南颜用佛言枷锁捆着一头奄奄一息的蜃妖往回飞。 “这就是释令吗?”殷琊把昏迷不醒的厉迟提回来,翻开他的手掌,只见上面烙着一个释字,道,“要怎么抢他的?要杀了他吗?” 南颜道:“你杀了他,岂不是会引动巳洲狱邪侯的神念?” 殷琊道:“那怎么办,把穆战霆弄醒杀了他算了。” “稍等。”嵇炀看了那释令半晌,伸出掌心悬于厉迟手掌上方,他眉眼低垂,谁也看不到他眼中隐约呈现一些异象,片刻后,厉迟手掌中的“释”字,一笔一划从他掌中浮起,在空中转了转,但在落入嵇炀掌心的瞬间,好似触到什么极其阴邪之物一般,边缘瞬间灼烧,又回到厉迟掌中。 “少苍?” 南颜正奇怪时,嵇炀忽然按着眉心,好似忽然有些不适。 “你怎么了?” “无妨。”嵇炀低头看着昏迷的厉迟,整个人好像突然变得有些古怪,喃喃道,“应只剩一法可行了。” 南颜疑惑间,就听一声轻巧快速的切割声,竟是嵇炀把厉迟整个手臂切了下来,随后把厉迟整个人扔进海里,不多时,海水下一阵异动,潜藏的镇灵锁将厉迟整个人缠住拖往深渊。 “你怎么?!” 厉迟作恶多端并不值得可惜,但他这么什么都不说就毫不犹豫断人手臂,让人骇然之余,不由得有些发寒。 他什么时候起,变得这般模样? 对上南颜震惊的视线,嵇炀站在原地不语,片刻后,面上浮现迷惑之色:“一洲之主的神念会将帝子被杀最后的场面记录下来,无论谁杀他均有后患,不如交给封妖大阵来得干净我做得不对吗?” 南颜眉心紧蹙,片刻后,阖目默念两声禅语,道:“我知此人素有恶名,不敢妄言如此作为是否公义,只是若让我来,我会给他一个痛快,而非沉入海中任妖物啄食。” “好了好了。”殷琊看他们像是要起争执,出来劝道,“这蜃妖既被允许出入内海核心,想来另有修士操控。” “其中化神修士太多,轻易进入只怕不妥。” 嵇炀道:“不如以玲珑京那次的寄神之术作托,假装被这蜃妖擒住,看看它是不是被修士控制了,你觉得可好?” 南颜如今也只想先与舅舅取得联系,认同了这个方法,只是看着嵇炀的目光,越发忧虑。 “大哥一会儿就醒了,把他放这儿看顾本体吧,我们先去。” 封妖大阵最中央的所在,乃是一道横插云天的山峰,山峰屹立千年,坚不可摧,乃是整个封妖大阵最为核心之地。 山峰四周,坐落着大大小小成百上千的碎岛,小的十余丈见方,大的宛如鲸舟,彼此相望可见。奇异的是,这些碎岛上方,各有天候,有的阴雨不断,有的云破日出,有的电闪雷鸣。 凡人所见,或许只会惊叹此地为奇观,而修界中却知,那是化神修士盘桓之处,修士破婴化神后,一喜一怒,皆可引动一方天地剧变。 此时,中央封妖山以北,一处黑色岛屿上,正有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四周海浪闹动不休,冲刷着岸上尸骨累累。 别处岛上的修士大多闭目盘坐,唯有这一处的修士,乃是一位骨瘦如柴的老者,此刻他拖着身后长长的锁链立于海边,眼中似有雷鸣怒吼。 “哈!老夫的门人来接老夫了!” 他一声出,黑色海岛四周怒浪滔天,卷起海底伺伏的妖物无数,海岛四周,竟成一片血海。 只是他方狂笑间,彼方似有琴声翻澜,仿若遥遥自海天一线传来,所过之处,海浪平息,余下一些路过无辜被卷入的妖兽趁机从老者掀起的海潮中逃脱。 老者笑声戛然一止,高声怒喝道:“南颐!老夫都要走了,你还要恶心我?!” 一条逃脱的妖鱼仓皇游出老者海岛的范围,一时惊慌失措,不小心冲上了另一座海岛的岸,在岸上无助跳动。 琴声一停,抚琴的人徐徐起身,将那条小鱼自地上捧起,轻轻放回海中。 老者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琴师的做法,冷嘲热讽道:“如今还留在此地的修士里,属你杀妖杀得最多,何必惺惺作态?当真虚伪!” “这鱼儿尚未有灵智,十存其一,乃合天道。”纵然是对着魔修,琴师的声音仍十分温和,“祸无极,你既得自由,乃玄宰通情,当惜重生之机。” 名唤祸无极的老者大笑道:“哈哈哈,说什么傻话!待老夫出了这鬼地方,先去辰洲杀三千,再去你寅洲杀一万!不过老夫倒是开始可怜你了,不过杀了些凡人而已,道生天那位若当真是你至交,怎么不把释令发给你,反而给了我巳洲魔道。诸位道友品品个中三味,是不是觉得很有意思?” 四周的黑色岛屿不多,不过五六座,片刻后,皆传来冷笑。 “老夫还记得呢,道尊开道坛时,逸谷先生与那位同奏,引得月华流香,道尊称赞‘德音双奇’,如今却是世态炎凉,反倒只有仇家偶尔来看一看先生。” “依我看,祸无极老儿你不如放下身段劝劝逸谷先生,我魔门没有那么多规矩,待玄宰飞升之后,什么修界五逆,呸!老子就要犯个遍!” “大道无情,弱肉强食,若修得至上修为,莫说屠个城,赤帝那一辈当年击沉丑洲,异婚于王脉妖女,谁敢说什么?” 化神修士一言一行,皆合己身之道,常年被这般多的修士以魔音相扰,若非已修至化神,早就被同化入魔修之道。 南颐不言,待他们说完,道:“玄宰主持修界大义,凡所行事必有考量。颐留在此地,乃罪有应得,心中无怨。” 旁边又有人好事道:“别人就算了,你姐姐怎么不来看你呀,她若愿来,老夫愿陪先生再囚百年。” 提到南颐的姐姐,四周修士皆传来会心笑声,南颐不再说话,只是眉目间,涌上掩不去的忧虑。 一侧祸无极发泄完毕,忽然神念一动,目露兴奋之色,只见远海处,上百头蜃妖从海面下一一游回,伸出水面的触须上,大多是空空如也的,有的勉强挂着两三有灵智的妖兽,只有一头蔫答答的蜃妖,伸出的触须上缠着三个人,看灵气应都是魔修。 “这是我宗门子侄,诸位道友所辖之海且让个道,祸无极出去后自会记个人情。” 他这句话既是客气也是威胁,化神修士的海岛一定方圆内乃受他们辖制,脱离范围,他们就无法追击,旁边的修士不无羡慕。 “听说这小儿是你巳洲帝子?那年你进来的时候这小儿还没出生吧。” 祸无极两百年前就被打入此地,也没见过厉迟,为怕厉迟路上被其他修士所截,还特地收服了几个蜃妖在内海核心外围游荡,只要见到了就捉来。 眼见得那些蜃妖平安靠近,祸无极迫不及待地迎上前,一拂袖,那蜃妖上缠着的人幽幽转醒。 “迟儿,你可还记得师叔?” 被蜃妖缠着的,并不是别人,而是中间假扮的南颜等人。 南颜是真的不敢动,周围那些气息实在是太恐怖,若是本体进入这片海域,只怕马上会碾压而死。 她太紧张了,一侧殷琊道:“南颜,你演得能不能自然点?” 南颜:“我觉得我很自然呀。” 殷琊:“你自然个屁,你现在是魔修,合掌干嘛,念经呐。” “哦。” 殷琊现在结丹后施展的寄身之术比之前厉害多了,化虚凝实,三人用全身灵气凝成实体,又有银鲛珠之力加持,理论上足以瞒天过海,但也冒了极大风险,若被打散灵体,本体不止神念受创,还会虚弱许久。 他们醒来后,蜃妖便放开了他们,一点点向祸无极所在的地方靠近。 南颜肃容以待,眼角余光瞥向嵇炀,后者倒是十分自然道:“父侯时常说起师叔,巳洲集血魔道于大成者,除师叔祸无极不做他想,侄儿岂敢或忘。” 祸无极大喜,道:“论魔道修为,我不如师兄多矣,只是迟儿所修灵力奇异,乍一看与正道修士无异,细细一品却有黄泉鬼相,老夫竟一时看不穿是魔道哪一道?” 他们所寄之体全然由自身灵力构成,祸无极乃化神修士,可一眼洞穿灵力本质,他既然说嵇炀所修的灵力份属魔道那多半就是魔道。 ——对了,是银鲛珠,如果不是银鲛珠,她早就该察觉的。 十年生死两茫茫,她步佛途,他行魔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6.第四十六章 相认 “迟儿, 你倒是说说,你这一身灵力何处修来?” 祸无极越是打量嵇炀,越觉得惊讶。 天底下有四十种大道, 当中有二十道属乾道,乾道为清,所修俱为约束人欲c证乾元清气, 求羽化成仙。 而坤道为浊, 浊者乃顺人欲, 却也不都是魔道, 人善工于器, 机甲百工c丹石符阵均属坤道 , 不过旁门百家终究是外物, 坤道之中, 至今唯有魔道有破碎虚空之可能。 天邪道已是魔修顶峰,虽不如道生天统辖三十六般大道那般霸道,却也有九路魔修至上道可通化神。而厉迟身为狱邪侯之子, 应随狱邪侯修他的道统才是,怎会半路改了其他道统? 一侧, 殷琊暗暗叫苦, 他还是低估了化神修士的境界,心头已做好了被识破后打散灵体的准备时,却听嵇炀对答如流。 “父侯当年修至化神后期时, 曾苦于第二衰, 时常身光忽灭, 便嘱我多外出游历,我所修者,乃在小山海秘境遇险,生死交关时得见冥河泼天而下,自此冥冥有感,渐脱父侯传承。” 祸无极一听,心头那点疑惑瞬间消弭无踪,动容道:“师兄当年的确困于天人第二衰,迟儿你有此奇遇,乃我巳洲百年不遇之天骄,耗神竞争帝君未免可惜。待师叔出去,便为你赞功,不出十年,必襄助你结婴。” 四周的化神修士大多是魔修,一直关注这边:“这孩子年纪轻轻,便已入冥冥有感之境界,他日怕不止与我等同列,还可独辟一道,祸无极,你巳洲有望啊,这孩子可有道侣?本座还有个远方侄女乃极阴之体,要不要考虑考虑?” 听旁边修士有交好之意,祸无极面上有光,一副老脸越发和蔼,道:“迟儿年华正盛,师兄可为你指了道侣?” “未曾。”嵇炀垂眸道,“不过已有心上人。” 南颜此刻心乱如麻,恨不能把嵇炀拖进个小黑屋里抓着他严刑逼供,听他这么意有所指地一说,不由得把头转向外面。 她现在真的不知道拿什么表情面对嵇炀。 “哈哈,老夫倒是听师兄说过,寅洲的女修的确最是貌美,等出了这鬼地方,师叔给你抢几个来。”他说话时刻意将声音放大,“逸谷先生,你南氏乃寅洲之主,我这侄儿来寅洲,你是不是该推荐推荐,尽尽地主之谊?” 南颜心中一震她舅舅果然在这里! 远处相隔两座空岛外,一座矗立着七根铜柱的黑石岛中传出一个温淡声音:“寅洲不留恶客,百年服刑不易,祸道友虚耗于此多年,又是夺舍之躯,能为只余十之二三,望请自重。” “哼!”祸无极当年夺舍后,虽在封妖大阵中拼命回复修为,但如今也从化神中期跌至化神初期,时常被其他修士嘲笑。他冷哼一声,对嵇炀道:“贤侄,你速速为老夫解封,老夫要教训教训这狂生!” 有罚罪铜柱在,他不敢轻易杀了南颐,但在远处攻击教训一二也是可以的。 嵇炀略一点头,似要解开祸无极的封印时,忽然道:“师叔,我近日路过卯洲,曾得一琴,此次随师叔出去后,怕是再无机会来此。听闻逸谷先生琴技天下无双,欲讨教一二,不知可否?” 听他没有立刻为自己解封,祸无极有些不满:“什么东西非要现在讨教?” 嵇炀取出病酒,随手一拨,宛若太古回音般的一声琴响幽然荡开。 “正是此琴。” 祸无极双目瞬间睁大,周围神识锁定于此的化神修士纷纷惊呼。 “病酒!此琴如何得来?!” 嵇炀不慌不忙道:“多年前,道生天将此琴送至卯洲,放于佛堂之中,供有缘人参悟,我路过时曾弹动此琴,如今已属吾洲。” 祸无极顿时哈哈大笑:“南颐!那位可是嫌你呢,连你送的琴都丢了,你要不要看一看呀!没想到迟儿也精通琴道,师兄得此麟儿当真大喜,老夫就在这儿等着,你就去让逸谷先生指教指教。” 祸无极这些年是想尽办法刺激南颐,如今有此机会焉能放过,立时催促嵇炀前去。 “师叔但有所命,不敢不从。” 南颜与殷琊连忙跟上去,但祸无极又忽然出声。 “你们这两个小修士去干什么,回来。” 南颜身形一僵,片刻后瘫着一张脸道:“帝子如今沉迷琴道,每每弹奏,旁边需有人伺候,小人负责焚香。” 祸无极觉得这两个人怪怪的,转向殷琊道:“那你呢?” 殷琊:“我打扇。” 一个焚香,一个打扇,没毛病。 祸无极愣怔间,南颜与殷琊就抓紧时间飞出他岛域的范围,紧紧跟着嵇炀,飞往南颐所在的黑石岛。 南颜颇有些急切,待转过一道礁石,她一眼望去,只见七道铜柱间,静静靠坐着一人。 这是一个外人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个十分温和守礼的君子,可惜双目无神,显然并不能见物,只能依靠神识行动。南颜等人来时,他正五指虚扣在琴弦上,似是有些怔忡。 他若复明,那双眼睛倒是和她娘极像的。 南颜心中有些激荡,但四周化神修士环伺,一时间不敢出声。 旁边殷琊传音道:“不如现在就用释令解开,那些化神修士过不来。” “不妥,化神修士虽不能离开黑岛,神识却可轻易碾碎我们,我以琴语先与他沟通。” “你还会琴语?” “不是很熟,可勉强一试。” 嵇炀将琴平放,似要开始,又忽然停下,看向一脸复杂的南颜,欲言又止,最后传音道:“阿颜,你的木鱼给我。” 南颜一脸疑惑,但还是从乾坤囊里拿出木鱼递过去:“这个可以吗?” “可以。”嵇炀接过一个之后问,“还有吗?” 南颜一连交出三个,满心疑惑,最后嵇炀确认道:“没有了吗?” “没有了,我没事带那么多木鱼做什么。” “好。”嵇炀说完,反手就把木鱼扔进了海里。 南颜:“” 南颜:“你怎么扔我木鱼呢?” 嵇炀转头避开她谴责的目光,将病酒琴放在膝上,轻舒一口气,一道流水般的琴音散去。 他甫弹出三个音,南颐就立时回神,面露困惑之色,犹疑片刻,将手中听狂琴平摆,以琴相和。 南颜平日里并不通音律,此时却也不由得心神为之吸引。 她先前听嵇炀弹奏,只觉得心静悦耳,而听南颐弹奏,方知琴音入耳,竟可满眼生花,一至神入空山。 听狂,病酒乃当世名琴,此时封妖大阵中所有化神修士都静心听琴,互相感叹。 “听说当年‘德音双奇’共奏,与会有闻者,后来都各有晋升,晋升时可提升三成对抗心魔之力。” “尽丹石之力,至多提升灵力,对这心魔一关却是无可奈何。”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听得到两大圣琴同奏,如今看来这破地方也不至于无趣。” 就在所有人沉心静听时,忽然一道霹雳凭空响彻,随后莫大神识威压直向南颜三人袭来。 只听祸无极一声断喝:“这是静夜谣!你不是我侄儿厉迟!你究竟是谁?!” 化神期神识何等凌厉,南颜只觉迎面一股摧枯拉朽的神识似要碾碎他们,但所幸旁边南颐同时一弦轻挑,本是沉重古雅的琴音,骤然有如铁骑突出,一举击溃祸无极神识。 “南颐你!”祸无极此时全然明白过来,小岛四周感应他之怒气,顿时惊涛翻浪,“夺我巳洲释令,老夫与你不死不休!!” 他身后铁链震动,七根罚罪铜柱上符文亮起,登时道道电弧顺着锁链向他袭去。 祸无极惨叫一声,不由得半跪在地,不得不盘坐调息,只是眼底的阴毒让人见之心惊。 而南颐击退祸无极后,信手一拨,撑起一方琴界隔绝内外,随后起身道:“祸无极素来暴虐,不必理会,你们哪位哪位是阿姐的后人?” 他说话时,尾音有些颤抖。 南颜一路走来,看尽的是他的悲剧,一时心中发涩,散去幻境:“舅舅。” 南颐猝然起身,踉跄着向南颜的方向走了几步,道:“二十年我还以为很快,没想到阿姐已经有孩子了。孩子,你c你叫什么名字?” 南颜上前一步扶住南颐的手:“我随娘姓,娘给我起名叫南颜,舅舅唤我阿颜就好。” 化神修士已入观微,血脉牵系绝作不了假,南颐一时既茫然又欢喜。 “阿颜好孩子,这封妖大阵如此危险,阿姐怎会放任你前来?” “” 南颜看他的反应,情绪激动宛如一个凡人,一时间不敢言语。 南颐骤生不祥预感:“怎么?是阿姐还在生我的气?我曾托龙主探听消息,都说阿姐在闭关,连你都不知道吗?” “我娘”南颜闭上眼,哑声道,“十年前就已经辞世了。” 上方天穹一阵浓云掩日,随后细雨如怨,落在南颐眉间。 “不可能,”南颐本能否认,但却越发恐慌,“父亲曾猎杀九头凰鸟为阿姐炼制一颗赤帝妖心,又请道尊亲自出手加以无上禁制,道尊飞升后,世上无人可破,此心不失,阿姐便不死不灭,可延万年。” 只要赤帝妖心在,南娆纵然元神碎灭,也可自赤帝妖心重生。 南颜本是认为她娘已不可挽回,听他这么一说,顿时燃起希望,道:“真的吗?!” “倘若赤帝妖心已失呢?” 南颐愕然看向出声的嵇炀:“你此言何意?” 嵇炀能感到南颜看着他的目光徐徐染上一层愤怒,但仍是出声道:“我曾在秽谷见过当年幻影,有人将南芳主剖心后,打下秽谷断崖。那下面阴祝万千,凶手应当想让她身死魂灭不得超生。” “” “先生已成就化神,应可看出我所言是否为虚。”嵇炀言罢,取出银鲛珠相示。 南颐怀中听狂落地蒙尘,颓然一笑,怆然道:“我不信,阿姐走之前,带走了姣娘的银鲛珠,她说要去找一个人,为姣娘求转生之机。” “阿姐只说,很快会回来,我只当是当年一时入魔,没想到却是失心至今连阿姐都被我累得如此境地。” “父亲说的对,我心魂易伤,害人害己,本不该听母妃命令,强踏这一条长生道。” 沉哀间,直至雨幕渐淡,南颐方道:“杀人者,谁?” 嵇炀却不言明:“我不曾看清,来时我们已夺释令,先生问凶手,可决心出此封妖大阵?” 南颐阖目一阵默然,道:“当年我所屠之城乃属辰洲,罪当问死,只是先有阿姐奔走,后有龙主谅解,好友亦为我背负徇私之名,方留得我苟活于世。” 他若擅出封妖大阵,之前亲友那些周旋统统白费。 “我已罪孽深重,此生不敢求得任何人宽谅,只是长姐无辜被杀,凶手需得以血还血,此事不容犹疑,待报了此仇,事后我自会去正法殿领死。” 南颐已存死志,这也在嵇炀意料之内,他又说道:“先生有此担当,晚辈敬服,只是先生若执意领死,将阿颜置于何地?南芳主止此一女,让她一人独对风雨?人无完人,先生应有取舍。” 他此言一出,南颐一怔,苦笑不已:“我竟是进退无路了,你这般口舌如刀,颇像我以前识得的一个后生晚辈,只不过他是好友的高徒,你嗯?” 银鲛珠物归原主后,残留之力渐渐散去,南颐有些迟疑,但仍是可逐步确认。 “刚刚散出魔修之气,我还以为你是为骗取祸无极信任故意所为,原来你竟真的是魔修。” 再一看,来的三个人里,魔修c妖修加上南颜是个佛修,南颐想说什么,却不知如何说起。 “舅舅。”南颜自从知道嵇炀是魔修时就一直忍着没发作,但此时追究并不合时宜,收起情绪道,“我们此来,一是为了找你,二是想请问你知不知道这封妖大阵下有一脉天狐族?” 至少有阿姐的血脉在,南颐心中稍稍平复,随后注意到一侧神情复杂的殷琊,略一回想,立时便有了印象:“原来是你。” “那年我浮出海面,是你放我一马,让我有幸脱出封妖大阵。”殷琊皱眉道,“不过我可没有感谢你,你杀我同族无数,若你仍阻我救出族人,我可不会退让。” 南颐一时想起姣娘,轻声道:“我经年于此斩除妖孽,乃是为回报吾友容情。若天狐族立下血誓不作恶,我自会容赦。只是封妖大阵上下合三十六大道,层层镇封,你来此虽有所准备,但小觑道生天,只会铩羽而归。” “舅舅,我们此来也并不指望一举放出,只是想试一试。” 南颐算是第一次做舅舅,又素来性格绵软,见南颜求情,犹豫片刻只得点头:“既是阿颜所求,可前往中间那座封妖山一观,那山乃道尊取天外奇石所化,上承天光,下定深海,此山若毁,海下万妖将祸世而出。你们若只想解救天狐族,就前往兌位百十七丈处,那处有一尊天狐族的狐神像。只是切记勿动其他万妖神像。去会为你们布下琴界相护,若引得阵法反击,虽不至死,但也会被传送至其他危险之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7.第四十七章 道灯 内海少雾, 封妖山抬头便可见, 宛若天柱般支撑乾坤,上至云端,下至深海, 只是站在远处遥遥仰望,便不由生出敬畏之感。 “这就是当年赤帝伐妖,与道尊一同立下的封妖山?” 南颜三人周身笼着一层薄淡的清光,身形飞动间,隐有丝弦幻影。 这是琴道至臻的境界才能生成的琴界,可隔绝远处窥伺的化神修士的神识威压,也能挡去封妖山庞重的道妖合流之气。 “此山已屹立千年,山下镇压妖国万妖,海下的妖族看见这山,能躲则躲。”殷琊眼里露出怀念之色。 南颜问道:“这是二哥出生的地方吗?” 殷琊略一点头,道:“你别看这下面一片海,海下立有一处妖国,坐落在一种叫‘须弥鼋’的大妖背上, 须弥鼋足有三分之一个卯洲那么大,而背上就被这座封妖山钉在海底。据说如果封妖山塌了, 须弥鼋就会醒过来,背着整个妖国浮出海面。” 南颜环视四周,这无边海域下, 竟只是一头巨龟的背, 当真无奇不有, 感叹道:“我初出凡洲,还当那舟鲸是世上最大的妖兽,原来天外有天。若当真有那么一天,万妖出海,却是难以想象是何种祸端。” 殷琊撇撇嘴,他在人间徘徊多年,对人族仇恨并不大,但若等到他修至无上境界后,他还是要下封妖大阵,将万妖收服,夺一洲之地重建妖国。 不过这都是许久以后的事了,当下暂且不表。 三人围绕着封妖山飞了半盏茶的时间,南颜一瞬不瞬地盯着这山,只见这山虽有崖树横生,但枝叶掩映间,隐约有些浮雕壁画显现。 很快,她被一副染着苔痕的浮雕吸引去了目光。 只见那是一片较平整的岩壁,上方刻着一个须眉威武的男子,双足踏焰,右手持鞭,像是在拖着什么。 南颜顺着鞭子的方向看去,只见鞭子那头缚着一个羽裳披发的女人,美貌绝世,但双耳尖尖,乃是一个妖女,正对男子目露憎恨。 而相隔不远处的下一幅浮雕上,羽裳妖女已换了人族的服饰,钗环华丽,由那位威武男子牵着走上一处宫殿的高台。 “这是妖国当年向献上王女求和的场面,封妖山有灵,将当年之事一一记载。至于后面,妖后嫁与赤帝后,人族违约不断向封妖大阵加上封印,妖后无法救得族人,遗下一女后郁郁而终细一看,你和妖后还有一点相似呢。” 所以那就是她爷爷和奶奶的事了,看来又是一段孽缘。 南颜终于是知道了自己的来历,算了算,颇有些惊奇:“那这么说,我身上竟还有妖族的血统。” 殷琊摸着下巴回想道:“难怪当年逛街的时候,我怎么一眼看着那个小胖墩就觉得亲切,原来是有原因的。” 二人啧啧称奇时,旁边嵇炀忽而问道:“这幅壁画为何被凿毁了?” “哪里?” 殷琊徐徐飞去,果然见到一副壁画被剑气凿毁,再难看见原貌,道:“诶?这幅不应该是那幅很有名的破虚飞升图吗?怎么被毁掉了?” 南颜道:“那是什么?” “就是大概在南芳主那一辈修至化神后,由子洲道生天的道尊岁寒子牵头,邀集当时辟出海外诸洲的那些已经渡过天人五衰的大能,合修界最强之力一起破碎虚空的事。怪事,我记得我四五岁的时候第一次在海面下仰观,族人还指给我看过。” 道尊c赤帝c老龙主等传说中的人物同时飞升,那场面必然壮观不已。 南颜未能瞻仰前人遗风,一时可惜,却见嵇炀看着那毁去的浮雕若有所思,想说点什么,一时也不知怎么开口。 毕竟有个魔修在身边,她得花不少力气才能忍住七佛造业书的杀气。 这幅浮雕与他们此行没有多大关系,三人只停留了片刻,便徐徐往上飞,越往上,植株越是稀薄,不多时,便看见上峰处出现了无数山洞,一个个排列整齐宛如佛龛,只是里面供着的并非佛陀,而是一个个大妖的本体。 南颜神识刚一探出便被猛烈弹回撞在周身琴界上震荡不已,一时讶然。 殷琊道:“这些妖像每一尊都封着一滴大妖的妖血,不是我们现在的修为能窥探的,一会儿到了天狐族那里,最好做好被击散灵体的准备。” 南颜:“二哥。” 殷琊:“咋?” 南颜:“我有点虚,你说我万一要是因为是个天选之子,碰一下把封妖山打碎了,岂不是千古罪人了?” 殷琊顿时一脸鄙视:“你想多了,这么多年你以为没有其他妖修闯入过?他们来时少说也是天人第一衰的等级,头都撞破了也没伤到封妖山分毫。退一万步说,就算封妖山完他阿弥陀佛的球,也绝不可能是因为一个丹都没结的小修士摸一下就可以做到的,除非道尊从仙界飞下来。” 南颜哦了一声,跟着殷琊飞到一处洞口前,这一次殷琊打头,他们顺利得以进入。 哇这头好看耶。 和别处的石像不同,天狐族的妖像由不知名的白玉通体雕成,九尾如屏,栩栩如生,唯有狐首间有一道痕迹,殷红如血。 妖像下点着三排微弱的莲灯,各有十二盏,这洞中有风,但灯火却并不随风摇动。 “这些道灯各自代表一道道统,你尽全力击去,就算任何一盏灯的火苗有一丝晃动,也足证明你当年传承之道可动摇大阵”殷琊不由握紧手指,道,“如果可以,等出去后,我会全力襄助你晋升。” 事到如今,南颜自不能临阵退缩,只是看此地诡异,便留了一分力,让情况到时不至于失控,随后佛珠轻抛绕于手上,手捏说法印,眼中隐现明王逆印。 她的佛力比第一次见面时更凶了。 在南颜佛力涌现的瞬间,殷琊便感不适,对嵇炀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突然变魔修的,不过现在你要是难受,就先在外面等着吧。” “无妨。”嵇炀淡然道。 按理说,魔修遇如此浓重的佛气,纵然不是先弱三分,也该百骸剧痛才是,他却好像无知无觉。 南颜所施这一式,乃涤罪篇初章,与造罪篇不同的是,它是在修者对“罪业”定义坚定后,抱有涤荡世间诸恶之志,一掌拍去,饱含她经年所涤之业,所悟之理。 刹那间,整个妖洞被佛光笼罩,一阵乱颤,上方土石扑簌簌下落,但震动过后,妖像前的道灯却纹风不动。 失败了? 四周沉寂半晌,南颜还以为是自己未尽全力,却听殷琊声音低落。 “回来吧,看来此道统并不足以凌驾三十六道之上。” 南颜有些羞惭,看向殷琊道:“我刚刚是没尽力,要不然我再试一次?” 她话一说完,忽见殷琊猛然抬头,愕然看向她身后,南颜回头,只见三排道灯如被狂风扫过,依次灭去,直灭到最后一盏,那烛火在风中摇曳明灭,但直到狂风散去,又凝立如初。 诸道皆灭,那最后一盏,是道生天本宗道天心诀之灯,那灯不止自身立住,又分出点点火光,重新点燃其余灭去的道灯。 道天不灭,明灯长存。 “这怎么可能?!”殷琊一时失语,看怪物一样看着南颜她那是什么逆道,现在就能灭掉三十五道,假以时日让她修完,岂不会凌驾于道生天之上? 愣怔间,嵇炀突然拉着南颜的手,不由分说掉头闪出妖洞。 “怎么了?” “妖像醒了,走。” 南颜匆匆回头一看,她面前的天狐妖像,原本闭合的狐眼,不知何时已经张开,眉间血光瞬间笼罩殷琊。 “那是什么?” “天狐族察觉道灯封印减弱,要趁道灯没完全重燃前把古妖传承给他。” 南颜一脸懵逼:“二哥呢?不管他了?” “对他来说是好事,但天狐族的大妖要是发现传承途中旁边还有人族修士,定不会容下我们。” “那二哥会怎么样?” “一般来说,会回归天狐本体,修为暴涨至当前位阶极限。”嵇炀已拉着她跑了数息后,说完这句话突然停下,叹了口气。 “怎么不跑了?” “回归妖体后,他会暂时失智,左右跑不掉,他会把我们全杀了,歇会儿吧。” 南颜云里雾里间,就看见身后一阵紫光绽出,一头祸世妖狐从妖洞中冲出,双目紫红带血气,结丹后期巅峰的威压让它瞬间杀至他们面前,一爪挠来。 寄神之体瞬间散开,消失前南颜怒道—— “狐狸精你看贫尼出去不剃光你的毛!” “春花秋月何时了,直教人生死相许。小楼昨夜又东风,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 孤岛海岸,穆战霆醒来后就看见他们三个留书出走不带他玩,他又不敢擅自离开,免得他们三个的本体被什么妖怪吃了,一时间满腹幽怨无处排遣,只能吟诗自怜。 “年少不知愁滋味,一片伤心画不成。” “抽刀断水水更流,山雨欲来风满楼。” “问君能有几多愁,又岂在朝朝暮暮。” 念着念着,穆战霆自觉文学才华被修仙大道埋没,心中慨叹,可惜这世上的好词好句都让前人吟完了,不然他也能成个诗人什么的。如今只能由他这个后人牵线搭桥,让那些生不同时的诗人自由组合一下。 就在他糟蹋完唐宋名家,正打算向魏晋先人下手时,忽见远海一道血影破开海面冲了过来。 穆战霆定睛一看,勉强看得出那是一头蜃妖,这头蜃妖与先前的那些不同,通身血色,隐约散发着一股魔气,目标十分明确地从内海向外冲去。 穆战霆一看此妖的妖面不知何处去,犹豫了一下,抛出一面龙形玉佩,张开一道极其严实的护界罩住三人,自己飞身追去。 好在那血蜃妖修为不高,并未察觉有人接近,一路逃至一座岛上,那岛上正躺着一个刚刚变阵前被南颜服了血蛟丹而生生捏死的巳洲魔修尸体。 血色蜃妖迅速爬去,触须将魔修的脑袋卷得严严实实,身上的血色好似有生命一般,徐徐蠕动着灌进那魔修七窍中,片刻后,蜃妖化作一滩黑水。 穆战霆看见那地上的魔修忽然坐起,五官一阵抽搐,慢慢有了表情。 “几个大胆小儿,待老夫以分神之术找出你们,必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来者正是巳洲祸无极,他耗费九成灵力孤注一掷,以血魔分神之术,控制一具魔修尸体,只要将南颜等人找出来抢走释令,他就可以脱出生天。 血魔分神之术只能持续半日,过了半日,他少说要调养一年才能恢复元神与灵力。 “啧,这具下等修士的躯体真是”祸无极面色扭曲,眼带怨毒,徐徐站起,正要转身,却发现脚边有一个人影。 那人影看见他站起来,一边抽出一口火焰长刀,一边疑问道—— “天长地久有时尽,壮士一去兮为啥还能复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8.第四十八章 燬铁 南颜等人走之前, 已将释令放出解开南颐的囚柱,只是那铜柱素有些来历,解开铜柱封印尚需半日之久。 一个时辰后, 禁锢着南颐的第一根铜柱轰隆隆地陷入地底,上面所牵的铁链也崩解消散。 “南颐, 那是老夫的释令!待老夫出去后,必要踏平你寅洲!”不远处的黑岛上,巳洲天邪道魔修祸无极仍在吵闹不休。 旁边有其他同样被禁锢的化神修士幸灾乐祸:“今天这乐子真大, 祸无极老儿我看你也别出去了,出去了你这老脸往哪儿放呀。” “哎可不能这么说,天下万物能者得之,哄骗得过是那几个小儿机敏。往后没有逸谷先生的琴相伴, 祸兄往后只能独自长啸, 吼高和寡, 我等当谅解祸兄。” “可苦了我们这些老兄们的耳朵, 往后再也听不到逸谷先生的琴, 只能听一个老不修咆哮, 可惜可惜。” 个个都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妖精, 说起话来一个比一个毒, 气得祸无极所在的岛屿上雷鸣阵阵。 一侧南颐却是心不在此,他们这些修士的神识受到罚罪铜柱禁制, 只能延伸数里, 一时间难寻南颜等人探寻的踪迹。 南颐轻扣听狂琴弦, 他指下的丝弦冰冷如深海寒流, 沉思间,一条小小的蓝鱼从琴枕下游出,鱼身半透明,宛如幻影,在弦间穿梭跃动,最后贴服在南颐指间,轻轻摆动着鱼尾。 那是一片小小的鲛人魄灵所化,生前执念太过,因而强行留在想要长伴的人身边只不过代价是再无转世之机。 “原来你也听到了,那是阿姐的后人。”南颐轻轻抬起手,语气放柔,道,“如果你还在,应该会很喜欢这孩子的。” 他说完,便合上双眼然后,双手握紧。 “姣娘,我还要害死多少人才算是到头?那个时候c那个时候,我不该让阿姐去凡洲我应该自己去。这世上到底还有多少劫数,要算就应该算在我身上,为何还要牵连无辜者” 南颐的声音渐次喑哑,鲛灵有感,徐徐飞至他眉间,轻触着他皱紧的眉心。 二十余年了,这孤岛上的风,从未这般冷过。 仿若裂开的肺腑缓过最崩溃的数息后,南颐混乱的思绪姑且找到一个落点,他感受着眉间那一点点努力让他走出阴霾的清凉,道:“姣娘,阿姐还有后人,再等等我,我把她安置妥当后,很快就去陪你。” 此时,第二根罚罪铜柱已经落下,第二根锁链解开的刹那,南颐感到束缚自己多年的那股压力散开,属于化神期应有的磅礴灵力从四面八方而来,注入消磨已久的躯体中。 化神修士可纳一方天地灵气为己用,待余下五根罚罪铜柱解除后,他便会彻底恢复。 “逸谷先生,今日要自由了。”周围的化神修士不无羡慕。 就在南颐恢复灵力时,蓦然封妖山方向一阵轻轻炸响传来。 虽只有一点声音,但化神修士五感通神,瞬间便注意到了。 “哈,那几个小儿碰了不该碰的,死定了!”远处的祸无极一脸解恨,“报应来得这么快,便宜那几个小儿了。” 南颐心头一跳,集中神识探去,正好察觉到一丝灵气溃散的痕迹,随后他神识范围内正好出现一头痛苦挣扎的妖狐,妖狐狐身影子扭曲,开始闪烁不定。 南颐立时便察觉,原来南颜等人来时用的是极高明的寄神之法,看来中间是出了意外,不过只要本体不在当场,却也无碍。 “殷小友,抱元守一,克制妖性。”南颐拨虚空为弦,一边用神识将失控的殷琊引来,一边以静夜谣琴音安抚。 狐妖在琴音引导下,双眸渐渐平静,随后徐徐飘向南颐所在的岛上,落在海边缩成一团沉沉睡去。 “此妖的种族,倒是与天狐有所不同。”能这么快安抚下一个暴动的妖族,南颐自己也颇为意外,走近后一看,只见巨大的白狐正在慢慢消失,显然是传承接受得过多,需要散去寄神之体回本体调养。 “天狐一族妖性暴戾贪婪,但他的灵力里,却隐有一丝佛力,让他能抵得住妖族嗜血之性的蚕食,想来是受阿颜的影响。” 当然是受南颜的印象,那年闭关前,南颜牵着狐狸精漫山遍野地体会佛修的生活,今日清扫山门,明日下山化缘,那段时间殷琊堂堂一个乡村艳文中喜闻乐见的狐狸精,被逼得当了许久的苦行僧。 说话间,忽然有旁边其他的修士传音与南颐。 “逸谷先生,祸无极刚刚不停叫嚣,引走我们的注意,一时不察,让他暗中施展了血魔分神秘术想来是去找你那几个小友的本体去了。” 南颐一惊,远处祸无极蓦然大笑。 “释令必是写在圣卷上,你离完全解封还有一日,一日时间足够,待老夫找到圣卷,一样可以夺回释令!老夫会把那几个小儿抓来,在你面前一一撕碎,为我迟儿报仇!” “祸无极!” 南颜睁开眼时,好似宿醉刚醒一般,脑仁儿一阵钝痛,不由得躺在地上许久,任眼前的天花乱坠渐渐平息,才睁开眼。 这一睁眼,差点没把她吓得继续长眠。 “我看到你睁眼了,咋又睡着了?” 南颜万般无奈,只能又睁开眼,只见她大哥手里拎着个整张脸烧得焦黑,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来的魔修凑在她身边。 南颜:“我睡个回笼觉不行吗?这位这位施主面目全非,是哪里来的?” “刚刚我看到有头妖怪爬到这魔修身边,然后这魔修就突然死而复生,你说这是不是就是垂死病中惊坐起,无人知是妖物来?” 南颜:“” 南颜狐疑地盯了那魔修半晌,只见他一脸焦黑,很难看出他到底是生气还是不生气,道:“是什么妖物?” “我也挤不太清楚了,画给你看。”穆战霆回忆了一下,拿了根枯枝在地上画了个意识流的生物。 南颜鉴赏了片刻,实在联想不到蜃妖上,只能抬头问那被烧焦的魔修道:“你是如何死而复生?” 那魔修自是祸无极分神所化,岂料刚刚将元神碎片在魔修身上种下,还未恢复就遇上穆战霆,穆战霆那一身绝学来自死对头辰洲,斗了不到片刻他便被活捉。 堂堂化神修士,还未受过这等耻辱! 祸无极心中十分愤恨,但看南颜还没认出来,料她也想不到自己的手段,道:“我巳洲之大,自有求生秘术,魔道精深,岂是尔等小儿所能测度。” “是吗?” 南颜表情僵硬地看着旁边同时也睁开眼的嵇炀,此时他又隐去魔修特有的阴戾之气,穆战霆察觉不到,她却是洞若观火。 世上的魔修她都恨不能杀个干干净净,唯有这一个孽缘,吵吵不过嘴,打打不下手,放放不下心。 嵇炀察觉到她的盯视,还避开她的目光,矜持道:“菩萨目光灼灼,令某心乱矣。” 南颜的目光更凶狠了贫尼生气气,但贫尼还要保持风度。 祸无极最恨的就是这个假扮厉迟的人,藏起心中的怨毒,计上心头道:“你们将帝子掳去哪儿了?” 嵇炀打量了那魔修片刻,忽然一笑,道:“我等不过是无依无靠的散修,岂敢惹上天邪道。自然是藏在妥当之处,不过我好奇的是,封妖大阵凶险之地,巳洲派来的人是不是过多了?” 祸无极目光一阴,道:“你知道的不少,不过此事在诸洲间也不能算秘密。” 嵇炀哦了一声,道:“燬铁?” 燬铁这两字一出,南颜倒不是很明白,一侧穆战霆反而感兴趣起来。 “燬铁到时间了?” “那是什么?” “是一种神矿与其说是神矿,不如说是一种天地灵物,诞生于大日火精中。大日火精是天地间至强之火,三千年一熄,三千年一燃,熄灭时会诞生一种叫‘燬铁’的东西,火精会分出一丝火种蕴藏在里面,再等三千年后,火精又从燬铁中重新燃起。天底下只有极少的几个秘境才有火精的踪迹,封妖大阵是其中一个。” 南颜恍然:“此物可炼器?” “没有人炼过,不过燬铁有特性,见血即燃,就算是真仙被燬铁炼制的兵器击中,也会连仙魂一并燃烧殆尽,只能用一次。据说上古之时有位大能以燬铁炼制过一把长矛,曾杀死过虚空外的真仙。” 南颜听罢,捻着佛珠道:“此铁承载杀业,一业一报,若取之必有波折。” 穆战霆道:“富贵险中求,与其让燬铁被魔修得到威胁正道,不如先夺而取之,握在手中才算稳妥。” 南颜明白他的担忧,燬铁运用得当,可以威胁到化神修士,尤其在当下辰巳之战交关间,如果辰洲的龙主被暗算,事态就不妙了。 嵇炀对穆战霆道:“你对燬铁也有兴趣?” “燬铁只要不在巳洲人手中即可,我对大日火精反而更有兴趣,那火精熄灭了就浪费了,倒不如尝试收服它为我所用。” 穆战霆是天灵根火属的修士,一身功法亦属火,世间再没有比大日精火更适合他的灵物。 嵇炀道:“我需要一块燬铁杀一个人。” “什么人?” “现在还不能说,容我卖个关子。” 穆战霆拍了拍魔修的脑袋,道:“好吧,那废话就不多说了,燬铁下落换命,你们巳洲的魔修应该没有这么威武不能淫吧?” 无知小辈们,马上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心计! 祸无极暗暗狞笑,虽然一侧神态谦冲温和的嵇炀让他隐约有点不舒服,他还是道:“你们立下心魔誓,一旦得到燬铁便放我离开,我就带你们去。” 穆战霆倒是无所谓,到时候把这魔修扔一边就行,很快便发誓了。 南颜却没有立即发誓,看着那魔修道:“怙恶不悛者,佛法难饶。除非你也发誓,逃出生天后,不再作恶,否则我虽不会杀你,但也会废你修为。” 这是佛修的原则,世间大多佛修也执着于此。 祸无极眯起眼道:“我看你们不如打一架,看看是燬铁重要,还是这小丫头的原则重要。” 僵持间,嵇炀出声道—— “何必如此,你不过是想求生而已。若你愿为我等引去燬铁诞生之处,我等会放你一命,若我旁边这位菩萨坚持杀你,我会为你阻挡她。”嵇炀虽是对着魔修说的,目光却是停在南颜面上,好似意有所指道,“若有违此誓,便让此生心魔纠缠于我,生生不离,世世不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9.第四十九章 机缘 内海之外,并非平静, 飞过百余里, 夜色已深。上无天星,下无落点, 整个封妖大阵的海域显得异常黑暗可怖。 南颜手头的轮椅今天推了第三个人,都已经快过了三个时辰,殷琊还是昏死的状态,只能隐约感到一股强横无匹的妖力在他经脉中暗暗增长。 其实被打散寄神之体后,南颜自己的灵力也所剩无几,而且在这般浓重的妖气刺激下, 她冥冥之中觉得到了结丹的时机了。 炼气c筑基,在修界中只能属于中下层的境界, 这两个阶位中,修士只需要不断累积自己的灵力量,便可突破,而结丹之后,则需要开始探索自己的大道。 大道五十, 天衍四九, 修界的诸多流派,但凡成气候者,每一门皆有自己的大道。 南颜对逆道者的感受并不深,她只觉得自己所修的“逆道”并非像传闻中那般凶戾不经。她也曾向吃苦师父问过, 其实屠凡c夺舍c入魔c异婚皆有可减轻之处, 唯有逆道一罪, 指的是有人开创或传承修习了道生天认定的四十九支大道外的大道,就会被视为异端,坐落在子洲的修界正法殿及道生天会派遣执法使予以抹杀。 所谓“帝君”就是修界共同认定的,处理此类要务的最高决策者。 想到这个,南颜不禁又看了一眼穆战霆她大哥这个帝子,在过不久就要和诸洲的帝子一起参与什么“山海禁决”,最后得胜的人可夺取“帝君”之位。 “山海禁决只能由结丹期的修士参加,简单说就是互相残杀,活到最后的帝子为诸洲共主,得山河海冕,十二洲气运加身,直接从结丹期跃升至元婴,增五百年寿元,唯一需要付出的,是一百年内居于正法殿执政,直到百年后退位让下一代的帝君接任。” 南颜惊奇道:“你会执政?” “不会什么劳什子政务也没关系,‘山河海冕’会将天下所有的典籍直接灌注到你的灵台中,就算是个一字不识的乞丐,最后也能成为文豪。”穆战霆途中向南颜解释他将来要夺取的帝君之位的涵义,最后一脸期待道,“我想当文豪。” 南颜:“不,你已经是文豪了。” 穆战霆:“真的吗?那我给你吟一首我新拼凑的诗。” 南颜刚刚受了重伤,为小命计,正绞尽脑汁找借口打断他的文思泉涌时,一路被押着的魔修开口了。 “燬铁就在这附近。” 南颜抬头望去,只见幽深的暗夜中,出现一个月牙形的小岛,这岛与别处不同,岛面上生长着一些结着蓝色果实的藤蔓,迷雾下细一看,有一些像是星星般的光点闪烁。 “霜元果,难为你们巳洲的魔修能找到这好东西。” 祸无极目光闪烁,道:“没错,霜元果是炼制化婴丹的主药之一,专门生于极寒之地,这小小一颗在阵外便是有价无市。” 这批霜元果大大小小有数千颗,若是让巳洲的人得到了,过不了几年巳洲就会多出不少元婴修士,这对战事极为不利。 既然是机缘所至,当取则取,只是每个人都存着一点防备,谁都没有擅动。 “这地方会有大日精火?” “极阴生阳,应有几分可能。你们看在这般阴寒的所在,海面上竟渐有浓雾升腾之状,若大日火精在此海面之下,这般异状倒也可以解释。” 祸无极见他们不为霜元果所惑,又道:“火精熄灭前,会释放所有火能,将这一带烧成海涡,这些霜元果也会彻底毁灭,倒不如及时摘取。” 他说话间,已经观察好几个人的情况,穆战霆是结丹初期巅峰,身负奇火,对他血魔道神通有些压制,他刚刚已领教过,不宜下手。 而这个胆敢冒充巳洲帝子的嵇炀则是有病酒琴在手,修为看不清,看他完美伪装厉迟的样子,也应该在结丹以上。听其之前发誓若这女佛修要除魔,他便会出手保他一命,使得这女佛修一路上时不时怒目以视,二人似有矛盾。 最后,祸无极看向南颜。 这女佛修一路上以帷帽遮脸,也不像是受同行几人追捧,料想是个无盐女。 祸无极打定主意,暗暗调息化神修士纵然是一点分神入体,也比寻常结丹修士高出不知多少,积蓄着一击伺机而动。 一侧嵇炀道:“道友赠送这场机缘,某倍感盛情,只是这霜元果下方有妖物潜伏,道友可有手段?” 他一说话,祸无极就觉得后心发毛:“谁都知道霜元果旁必有妖兽守护吸取寒气,所以派出了大批修士进入封妖大阵,现在都被你们杀了,我岂知晓该怎么做。” 南颜低头凝聚神识一看,这才发现那月牙岛附近的那些星星般的亮点,是无以数计背负鳞甲的怪鱼,虽说是鱼,但生有一对蹼状的后肢,正一动不动地浮在海面下,微微张开的嘴里,竟生了一条钩子般的舌头。 “这鱼比那条大鲸妖还麻烦些,鲸妖是元婴期,无法跃出水面,这些鱼中筑基与结丹期混杂,看他们的舌头,像是会弹出水面勾扯人进海的。” 嵇炀观察片刻,道:“眼下大日火精还没有要出现的征兆,我可弹奏静夜谣让这些妖鱼暂时陷入昏睡中,你们前去摘取霜元果可好?” 穆战霆十分欣慰道:“不错不错,阿颜小时候下五子棋下得可好了,再让狐狸精去学个画画,将来我们就是修界琴棋书画四大才子,逢年过节我们四大才子就去论道会上挑战子洲那些个酸儒,定能鹤立鸡群对了你独奏寂寞不寂寞?要不要留个人给你伴奏?” 嵇炀:“” 南颜面无表情道:“我的木鱼已经被一个残忍狡诈的魔修销毁了,乾坤囊也一样丢在了内海,现在手头连个能敲的金刚杵都没有。” 他们去内海前,手头拿着的法器都是幻化了幻影去的,南颜还特地捡她自以为要紧的东西,比如木鱼香烛袈裟什么的分装了个乾坤囊带在寄神之体上,被殷琊那么一挠,他们俩都没能全身而退。 穆战霆十分可惜,只能抓起魔修,让嵇炀拨响静夜谣,伺机潜入月牙岛上。 时已至中夜,月牙岛上的霜元果已渐至成熟,空中偶尔有妖虫飞过这附近,飞行速度会立时变慢,震动的鳞翅受寒气浸透,渐渐结冰,碎裂成晶尘落下。 岛上的土地上打着一层薄霜,任何生灵上岛都会被凝固冻死,钩牙鱼中,只有个别极其厉害的结丹后期才敢爬上岛闪电般咬下一颗霜元果回到海中,其余的只能在岛附近的海中,依靠海域的阵法灵气,免遭冻死,又能吸收饱含着灵力的寒气。 今日霜元果释放的寒气达到了顶峰,钩牙鱼贪婪地吸取着,一些小的钩牙鱼不断开始晋升阶位。 片刻后,远处传来一声低低琴声。 有些结丹期的钩牙鱼顿时缩入水底,警戒地盯着海面,但低阶些的却开始收回注意力。 它们还只是还没有生出灵智的妖兽,并不是妖族,不多时,便开始随着琴声随波逐流,一个个昏昏欲睡。 它们没有注意到,有人趁着夜雾正浓,落到了岛上。 “嘶——” 南颜上岛后,还没落地就感觉脚底一阵刺骨的冰寒传来,地上冰霜好似察觉到上方有热气,竟从地面织出一片霜网,使得上方三人双足顿时失去知觉,好在穆战霆及时出手,一道火光围着她悬停的位置烧过,这才脱离了险境。 南颜立即飞高,一拍储物袋丢出两张高阶火属性防御符箓,这才堪堪挡住,不过看样子,也只能维持二三十息左右。 二人也不废话,立即奔向那片霜元果藤,南颜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一边拂手幻化出千手观音虚像,每只手都抓向一枚霜元果。 但霜元果本就是极寒之物,无物不冻,千手观音的虚像一抓住霜元果,手臂就被彻底冻死,等到装进玉盒时,一千手臂只能抓取二三十颗霜元果。 就是这样,南颜自以为手速够快了,但身后轰隆隆一响,她扭头一看,她大哥直接轮出一把火焰大刀把霜元果连树藤带地皮一起铲了起来。 南颜:“哥。” 穆战霆一边把地皮往乾坤囊里塞,一边道:“咋?” 南颜:“没啥,就是突然觉得你大智若愚。” 嗯好像这样做也没错,还保鲜。 不过他能那么做毕竟是他的乾坤囊比较大又能装活物,南颜手头的乾坤囊虽然不少,但空间小,真这么装,不出一个时辰霜元果就会枯萎,只能埋头一颗颗地摘下分装到玉盒里。 片刻后,南颜身上的火属性防御符箓已只剩下薄薄一层,三息内便会被破开,左右已经到手百余枚霜元果,南颜立即向上飞去。 就在此时,一条藤蔓忽然如蛇般从霜元果的藤蔓中窜出,这条藤蔓与其他的不同,呈一种紫黑色,上面布满倒刺,瞬间缠上南颜一手一脚。 “血刺萝!继续跑!” 原来霜元果藤蔓下伴生有一种叫血刺萝的藤蔓,若有人被霜元果吸引,血刺萝就会缠而杀之,待拖回去冻死后就会化作养料。 好在南颜是佛修,手足被刺了一下后,本能金身护体,把毒刺逼出硬撑着往相反方向飞。旁边也正准备走的穆战霆瞬间反应,扬手一道赤火丢去,顺着那条血刺萝的藤蔓一直往下烧,那条藤蔓扭动被灼烧后,宛如兽类般发出细微的尖叫声,来回扯动,想把南颜拖回去。 就在危急间,忽然这片海域的雾气一震,好似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海底发生了异动。 缠绕着南颜的血刺萝也因此松开,飞快地将藤蔓缩回去,周围海面下的钩牙鱼同受影响,挣脱静夜谣的控制束缚,如一窝逃窜的乱蚁般向四面八方游走。 月牙湾中央的海水向中心凹陷下去,海水深处一片通红,宛如太阳在海底灼烧。 “大日火精出现了” 海上的云气疯狂向海涡下灌注,周围的一切受到莫大力量挤压,被深海吸去。 偏偏此时血刺萝的毒发作,南颜只觉四肢一阵麻木,穆战霆正想拽着南颜暂避,蓦然远处一阵尖利笑声—— “几个蠢物,活该被大日火精烧死,去了黄泉地府,记得是本座赐你们痛快!” 南颜已经来不及多想什么,落入海水前,只看见穆战霆先被团赤红的海水包裹住扯往核心处,紧接着她也落入水中,不过不是被卷往海心,而是被什么铁索样的东西碰到了,往深海别处带去。 啊,倒霉了,少苍和二哥别是被那魔修偷袭了吧? 佛家说,天地之大,处处往生极乐。 不过她送了那么多人往生极乐,极乐应该没地方容她了,她应该会去地狱吧。 脑中一片混乱,一会闪过她娘的影子,一会儿闪过她静修的佛堂,一会儿又是她屠杀魔修的画面。 事前曾服下过避水珠,她倒不至于淹死,用了最后的力气睁开眼,只见一片幽蓝的深海里,影影绰绰浮动着一些鬼影。 然后有一双手臂从背后抱住自己想尽量往上游,可周围潜行的锁链已经察觉到了他们,从四面八方围来,把他们捆了个结实 “哈哈哈,一群毛孩子,敢让老夫受这等侮辱!” 海涡剧变前,祸无极强行吸取了片刻天地元气,一掌将嵇炀打入深海,心想他就算不死也重伤,那海中妖物无数,这群人有死无生。 不过他还需要知道出口在何处,便留了一个活口打算搜魂,抓起仍在昏迷中的殷琊的头,恨恨道:“原来是头魇生狐,难怪这般猖狂,哼!待老夫发个信号让门人知晓此地大日火精即将出世到时先杀了南颐,再夺燬铁!” 他眼神一厉,随手划破殷琊的脸,引出新鲜血液,耗尽最后的灵力画了一道血符,血符立即化作蝙蝠飞往远处。 “再来,就是搜魂。”祸无极一边将五指按在殷琊天灵上,一边冷笑着设想到时如何折磨南颐,忽然觉得一阵阴冷的感觉直入心魂。 他抬头一看,只见周围迷雾深处,无数灰色的鬼影盘桓,遮天蔽日般包围住了他。 “这是阴祝!” 祸无极猝然变色,转头便疯狂向外逃。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会控制阴祝?!” 他血魔分神之术本质上是将元神裂开化为分体,如果这片元神被阴祝这种喜好生魂的异物吞噬,那到时他元神回归,会直接把阴祝带回到本体里。 那他本体的元神会 他压榨完这具尸体最后一滴精血施展血遁,但前方出现的阴祝越来越多,都极感兴趣地朝他围了过来。 祸无极前所未有地恐慌起来,身后跟着的灰色影子里,似乎有人留声,那声音似嘲笑又似悲怜。 “听说前辈是因夺舍获罪?不知道有没有被十万阴祝争着夺舍过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0.第五十章 如何渡 封妖大阵外,北海海崖边, 两洲修士严阵以待。 “巳洲道友, 在封妖大阵重地边封锁海岸,可曾把寅洲放在眼里?!” 岸边灵光闪烁, 照得宛如白昼。 巳洲魔修半日之内在海边集结了三四十余魔修,其中甚至还有一尊元婴魔修,正负手守在封妖大阵的释令卷轴旁边。 封妖大阵当今修界无人可撬动,也不需守护,素来只由寅洲赤帝瑶宫派遣修士巡逻, 若有异状可回报附近主城,自会有赤帝瑶宫分支的势力派人来探查。 而现下情况, 巳洲的修士持有道生天赐下的释令, 寅洲的巡逻修士本不该拦阻,但他们现在召唤大批魔修集结于此,这却不能视而不见。 巳洲魔修中, 一架雕着蛇纹的车上, 厉绵撩开车帘,柳眉倒竖:“天邪道修士的命牌在寅洲无故灭去,没有追究你寅洲失察之罪就已经不错了, 还敢拦我们堵截凶手?我看你们就是同谋!如今兄长命玉暗淡, 到时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寅洲付出代价!” 寅洲修士脸色铁青:“我等敬你们远道而来, 方未动手, 你们可别欺人太甚!” 双方剑拔弩张之际, 始终守在释令入口处的元婴魔修忽然一伸手接住里面飞出的一道血符,读罢内中信息,脸色一喜一忧。 他传音给厉绵:“祸无极师叔已经找到燬铁,命我们派人进入取释令去解救他。” 厉绵又道:“燬铁当然应该是我视奏的,那我哥哥呢?” 元婴魔修脸色难看道:“帝子他帝子在封妖大阵中遭几名修士暗算,生死不明。” “什么?!”厉绵呼一下站起来,胸口起伏不定。 元婴魔修道:“绵小姐与帝子血脉同生,可否进入封妖大阵消耗一些精血施展血骨寻亲秘术,将帝子找回来?” 厉绵仿佛没听到,掩面似在嘤嘤哭泣。 旁边立马有个结丹修士围上来关切:“绵小姐勿怕,帝子福大命大,我们这就去将帝子带出来!左右有副宗主指引,我们定可带回帝子。” 厉绵抽噎了一下,道:“好我画一道血脉牵引符,各位师兄带着去寻,务必要把哥哥带回来,不然父亲知道了父侯知道了会杀了我们的。” 提到厉迟与厉绵的父亲狱邪侯,所有魔修一阵发寒。 元婴魔修看着后续的人一一进入,目露杀机:“绵小姐放心,我已联络了附近的两个同为元婴的师兄弟一同来助拳,就算赤帝瑶宫来人,也挡不住我们追查此事。无论是谁,敢动到我巳洲魔修头上,待他现身,定要他碎尸万段!” 远处的寅洲修士只有结丹期,纵然占着地利,但和元婴魔修比起来却是差了一大截。 “快去报与附近的元婴期城主,另外通过传送阵往宫内传消息,让他们派人来!” 南颜睡了很久,数度挣扎着醒来间,无论是睁眼,还是阖目,眼前都是一片昏暗。 体内的灵力被什么切断了一样,只能由着锁链拖往深渊 似乎又过了半个夜晚,南颜感到那种慑人的深海幽寒开始减弱,然后被什么东西拖往了岸上吊起来。 最后,她是被热醒的。 南颜睁开眼的第一眼,就看到她现在好像被吊在一个海下的溶洞里,四周蛛网般吊着无数锁链。 在她面前不远处,就有一具三丈长的c宛如狮虎的巨大骨骸,被潜行镇灵锁死死困住,随着溶洞下方的岩浆翻滚,渐渐被炙烤碎裂落下。 身上的海水刚好一股从地底的岩浆中掀上来的热风蒸干,现在倒不觉得难受,只不过整个人肩膀以下被锁链捆得死紧不过意外地不是很疼。 “没想到刚刚惹恼了你,就落得同年同月同日死的下场,该说上天待我不薄吗?” 南颜体内血刺萝的毒渐渐褪去,她低头一看,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被勒疼了。 她落海前被人抱住了,触动了潜行镇灵锁后,锁把他们两个捆在一起了。 南颜好一阵清醒,有点僵硬地转过头,余光瞥见嵇炀低着头埋在她肩上,双目闭合,黑而长的眼睫落下一圈阴影,一缕凌乱的发丝搭在眼前,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疲累。 好半天,南颜方道:“你怎么也下来了?” 嵇炀仍然闭着眼,轻声道:“自然是被魔修打进海里的。” 南颜道:“那二哥呢?” 嵇炀闷声笑起来:“死到临头有心思关心别人?” 南颜:“你怎么知道就一定会死?” 她刚问完,便听见一声妖兽的咆哮,只见铁链一阵震动不休,密密麻麻的铁链那头,南颜看见一头全身硬甲的巨龟发出哀嚎之声,捆缚它的足有上万条潜行镇灵锁,此时那锁链绑着巨龟缓缓下沉,直至沉入岩浆。 岩浆与龟壳相触,发出滋滋的燃烧声,而巨龟的惨嚎响彻整个溶洞,引气其他远处的兽类一阵哀鸣。 直至被淹了十几息,那巨龟才被锁链提升起来,但浑身焦黑,血肉和黑炭混合在一起掉了下去,身上还有部分鳞甲在灼烧。 南颜对比了一下,自认为身娇肉嫩比不过巨龟,便道:“这些锁链多久会下沉一次烧死我们?” “不知。” “那就是等死了?” 嵇炀不答,南颜也同样沉默,片刻后,方道:“你说二哥能不能及时醒过来?” “不好说。” 嵇炀说话永远是不慌不忙的,南颜心里有些发梗,其实她与嵇炀之前就有些小隔阂,对方应该知道隐瞒魔修的身份会激怒她,却一直没透露出半点,还拿她给的银鲛珠骗她。 魔气 纵然灵力全失,南颜还是能感受到随着身后人心跳声不断加重的魔气,简直就像是某种择人而噬的恶兽在她的怀中求着耳语。 而对方也察觉到了她的僵硬,缓缓抬起头,在她耳边道:“和魔修贴得这般近,菩萨很紧张?” 南颜不甘示弱道:“和佛修被绑在一起,你会比我好过?” 她听见嵇炀笑了起来:“倘若真这般结束,那也是我美梦成真。” 南颜一怔,她总觉得少苍的话语里,时常带着某种她所不解的隐衷。 “少苍,现在你总可以告诉我,你那一年你在秽谷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成了魔修的?又为什么要装不记得我们?” 嵇炀低声道:“就像话本上说的,我落在悬崖下,偶然得见一名高人,要我改修魔道方可获得他的绝学脱身。” “” “我为了活下去,修了魔道,出去后一边杀人,一边找你。” “你找了我多久?” “没多久。” 没有多久,想了六年,找了三年,如是而已。 嵇炀徐徐睁开眼,眼里浮动着看不透c说不明的情绪。 “那时第一次见你,我感到你的杀意,便匆忙离开了。你那般嫉恶如仇,我唯恐相认之后,察觉我面目全非,你会有所割舍我们佛魔殊途,对吗?” 南颜一时间回想起过去,好似那个温柔明亮的少年人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教她写字还是昨日。 那也是她除了同娘在一起时,最柔软的岁月。 “你看轻我了。”南颜轻抒一口气,道,“魔非正途,我不会疏远你,我会渡你往彼岸。” 嵇炀的声音格外虚弱,温沉中带着一丝靡哑,轻轻问道—— “菩萨要如何渡我?” 好在此时溶洞里火光明亮,看不到装似清圣的佛女耳尖涌出的那一抹粉红之色。 “若我们出的去,我自有法”说着,南颜喉咙有些干,手指不安捻动着佛珠的动作不自觉加快。 她的不安并没有逃过对方的眼睛,嵇炀低首凝视着她半面看似端肃的侧脸,开口向她进一步祈求度化,殢云尤雨般轻喃。 “吾怀毗那夜迦之恶,愿观世音渡我。” “” 相传,毗那夜迦王作恶,受观世音女身相诱,一夜过后,随观世音释恶归梵。 佛者的典故,在他说来,却好似反客为主。 究竟是魔者诱佛,还是佛者渡魔,南颜心尖上来回拉扯,往日出口即来的佛经慢慢变得破碎,字里行间笔画慢慢飞散组合成一个个混乱不堪的字眼。 守住心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漫长难熬的沉默过后,南颜强行稳住心神,道:“别玩了,你还有闲心说这些,应该有办法出去吧。” “有是有。”嵇炀看上去颇为失望,“潜行镇灵锁乃偃甲一道的杰作,偃师这一道多出神匠,性情高傲,但凡有作,必留一道为解要解这锁很简单,这些锁用同一种方式禁锢我们的灵气运转,只要打开任意一个锁眼,所有缠在我们身上的锁都会被解开。” 南颜皱眉道:“话是这么说,可钥匙呢?” “没有钥匙也可,寻个尖锐的金石之物也可。” 南颜刚想说自己头上有插着支钗子,却发现自己刚刚掉进海里受海水旋搅,帷帽钗环都被海水卷散了,一时有些颓丧。 江湖经验不够,她若再细心些便好办了。 “我身上应没有金石之物,可有其他”她转过头来,话说到一半,却发现嵇炀正盯着她的耳侧看。 南颜想起之前,殷琊买了一大堆耳环强行让她搭衣服,戴上之后连日赶路忘记取下来了。 天无绝人之路,但她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有个问题。”南颜问道,“你双手被绑着,你怎么开锁?” 嵇炀看着那饱满莹润的耳垂上颤抖的耳坠,形状c大小都极合适咬着开锁,道:“我可取你这耳环一用,中间或许有违君子之礼,你可忍得?” 南颜瞬间懂了,绝望道:“贫尼要是忍无可忍呢?” 嵇炀从善如流道:“在下愿意同归于尽。” 溶洞中火焰灼灼,不时有铁链拖拽着妖兽落入岩浆中,一片此起彼伏的惨嚎间,独有一人,捻动佛珠,喃喃念祷着清心咒。 “稽首皈依苏悉帝,头面顶礼七俱胝” 几度抵息后,耳垂被含进一个温暖濡湿的所在。 “我今称赞大准提,唯愿慈悲垂加护” 耳环被咬住,耳垂后与脖颈的交界处,迎来一阵轻柔的舔舐。 “南无飒哆喃,三藐三藐三菩陀。” 好在嵇炀的动作并不慢,衔取下耳环后,就低头在她肩上捆着的那一节镇灵锁中试图开锁。 南颜念罢清心咒,手心已微微出汗。 对不起佛祖,帝子心不诚,这一波魔考,怕是比结丹心魔关都难。 她的忏悔没有持续多久,就看见自己上方的锁链一阵异动,慢慢向下落去。 锁还是没有开。 南颜看着下方越来越靠近的岩浆,一开始还畏死的心,反倒是慢慢平静下来,落下去前,出声道:“少苍,算了吧,陪我说最后一句话。” 嵇炀还当真抬起头来,松开那耳环任它落入岩浆里:“你想说什么?” 南颜往后轻轻一靠,面露倦色:“我一直想说,就算你是魔修,也是我的责任,我不会把你推出去,更不会把你交给其他人。” 人常说,魔,终究是佛眼下的一滴红尘泪,现在她有所悟了。 “好,那我记着了。” 他说完,周围锁链一阵颤动,寸寸断开,周身灵力瞬间解放,二人相对沉默了一息,同时拉着对方逃离岩浆的范围。 落到实地上时,嵇炀接着道:“我们还可以说最后两句话,最后三句话,和最后无数句话,现在你可以说第二句了。” 南颜转过身,找了处岩壁盘膝坐下。 “我要结丹了,你随意。” “结丹要面壁吗?” “我们佛修就这种讲究,请尊重我们,谢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1.第五十一章 结丹 深海溶洞里, 南颜面壁而坐,服下手头能服下的丹药, 让灵力处于一个满溢的状态。 修士在晋升阶位之前,往往会选择出外历练,或锻炼切磋, 了解某种风波会后, 修士的心境会趋于平静,这种时机最适合结丹。 溶洞内阴邪妖气浓厚,南颜一脱离镇灵锁,七佛造业书的心法就自行运转不休,丝丝缕缕的灵力被抽往气海位置。 炼气时灵力如云,云化为雨,便是筑基, 筑基后再不断修行,使水渐稠如泥壤,修至气海渐不能容,便是时机精炼为丹。 到了结丹这一步, 所修灵力剔除了杂质,就有了质变。 南颜心神渐入渊微, 周天流转间,不断将灵力挤压,片刻后, 她感到气海身处, 浮出一缕丹火。 丹火是结丹修士的标志, 结丹之后,可运用丹火炼药炼器,甚至操纵伤敌。有些精于此道的修士们互相切磋,比的就是丹火对撞。 丹火的颜色一般与灵根相同,南颜曾经见过穆战霆出手时,丹火如赤霞灼海,他天生就是极强的火灵根,对丹火有所增益,同阶位中应无人能出其右。 她的灵根有点奇怪,别人的灵根如韧草,金木水火土一眼即名,她的灵根却看不出来,只感到形如一块顽石,五行皆可修,却又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废灵根。 随着灵力进一步挤压,原本烟波浩渺的气海,如今灵力不断注入中央,凝练成一个拳头般大小的灵力团,又过了半个时辰,凝炼为核桃般大小,灵力团的外表渐渐浮出一些驳杂的灵气,在白色的丹火包围下,不断被焚烧淬炼。 再来,就是不断提供丹火所需的灵力了。 南颜面上不断有汗水顺着脸颊流下,她没想到她这白色的丹火这么消耗灵力,如今她的灵力只余三成,灵力耗尽前如果丹火不足以让灵气团质变结为金丹,她这次便会失败。 时间一点点过去,灵力几近枯竭,南颜不免有两分焦躁。 而南颜打坐冲击结丹时,一侧不远处,同样调息完的嵇炀抬眸看向南颜。 修士晋升阶位时,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嵇炀凝望了许久,取出病酒琴,随手一抚,这一次并非是静夜谣,而是他以前时常听师者自奏的无名曲。 这无名曲并无特殊之处,对安定心绪却有殊效。 琴声虽为宁心,却无端有一丝怅然若失之意,嵇炀抚奏间,南颜渐渐入定。 结丹最后一关,敲心魔考。 她此刻五识封闭,只能依靠自己才能挺过这一关。 嵇炀渐停弹奏,忽然他听见远处似有人出声。 “抚琴的道友,可否前来一见!” 这声音有些耳熟,嵇炀回想片刻,想起之前还有被潜行镇灵锁拖进深海,便唇角微勾,双目闭合,周身气息渐渐消失。下一刻,他身下的影子如有了自己的灵智一般浮现而出,化作一个披着斗篷的神秘人。 本体仍在,只是外人看来五识均陷入沉睡,宛如进入了深度调息。他伸手拉低了帽檐,袖中露出的右手,残指处已被偃甲机关接上,正是那日南颜曾在鲸舟上看到的。 他最后看了一眼南颜,料想还有一个时辰才会结束,在原地留了张符箓,便向远处发声的地方走去。 这片溶洞极为宽阔,岩浆流出的地方是一座火山口,越是往上走,上方还残留在溶洞壁上的的妖兽尸骨越是骇人。 嵇炀一路上避开那些垂落下来的镇灵锁,有几具焦黑的骨骸,离得极远仍能感受得到那骨骸的威压,不知是何种妖兽。 “道友!我在这里!”那声音就在不远处。 嵇炀转过一排钟乳石后,便看见几条长长的吊索,正把什么淹进了岩浆里,十数息后,才慢慢往上提。 提上来的修士右臂被断,一脸狰狞,但肉身还完好无损,细一看,他脖颈上系着一枚黑色玉蝉,好似是他护身之宝,颇有特异之处,纵然身体灵力被切断,玉蝉仍散发着一圈乌光,保护主人不受岩浆浸透。 正是之前被他扔下海中的厉迟。 那厉迟得玉蝉保护才苟活到此时,可玉蝉中蕴含的灵力似乎已经耗尽,乌光十分暗淡,应抵不过下一次的岩浆浴。 厉迟醒来后发现被困在此地,大骂了半日,发现无人来救,连仇人凶手也没见到,从愤怒到绝望,正在等死时,忽然听见一阵琴声,心道这是唯一生机,便疯狂呼救。 此时他看见有一个黑衣人竟从溶洞那头循声而来,心头大喜,又看他一身魔气,显然是个魔修,连声道:“本我乃巳洲帝子,道友,不管你是谁,你只要有办法救我脱困,巳洲的法宝炉鼎任你挑!” 黑衣人抱着臂,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他半晌,转念便编造好了一套说辞。一开口,竟是中年人嘶哑难听的声音:“原来是巳洲帝子巳洲,一别已有数十年了,也不知现在是什么年份?” 厉迟一时拿捏不住这人是什么来历,急于脱困,忙答道:“现在是苍延二十七年,这海底乃封妖大阵,不知道友怎来到此地的?” 嵇炀边走边道:“吾乃为寻救家师而来,当年年少气盛,擅自闯入封妖大阵,被潜行镇灵锁所捕拖往海底,不过所幸我辅修偃甲道统,机缘巧合之下脱出束缚,但又无法寻到出路,是以多年以来便徘徊于此罢了,既然同为巳洲之人,我这便放你下来。” 他说完,从乾坤囊中取出两根铜签般的物事,飞上去忙活一阵,在潜行镇灵锁再次落下前,解开了厉迟的束缚。 厉迟一脱困,立马飞离岩浆的范围,落在一处安全的岩石上,从乾坤囊中取出一枚蜡丸,揭开蜡封后,取出里面一颗散发着异香的丹药服下打坐调息,随后他被断去的右手,骨肉渐渐生出,不多时,整个手臂就恢复如初。 这一番波折,他颇有死里逃生之感,恢复了一成灵力后,对黑衣人道:“这潜行镇灵锁集偃甲之道大成,洞内之锁密如繁星,千年来不知多少大妖丧生于此,能解此锁的人,除了酉洲鲁氏的几个大师,世上也找不出几个。你刚刚说你是为解救恩师而来,却不知你的恩师是何人?” “家师并非主修偃甲之道,而是巳洲第一大宗天邪道的副宗主,我幼时曾蒙恩师相救,收为弟子,后来恩师赴辰洲相斗,夺舍求生后被正法殿打压于封妖大阵”嵇炀说到这,故意低叹一声,“正法殿判决不公,我曾叩于天道碑前,却被打了出去。” 他言之凿凿,话语中既提到辰洲相斗,又提到正法殿天道碑,加之厉迟曾去过正法殿,对殿前天道碑印象极其深刻,顿时信了九分。 “那可太好了!”厉迟大喜,“我乃狱邪侯独子,天邪道副宗主祸无极正是我师叔,这么说来我还要喊你一声师兄。既然是天意让我来此,那师兄也合该到了脱困的时候,我来此之前持有道生天的释令,只不过半路被夺去,待我解救出师叔,倒要看看这些辰洲废物往哪儿躲!” 这句话他说得戾气十足,嵇炀道:“只要能救得师尊怎样都好,只是帝子既然说半路被夺去释令,怎会还有释令可解开封妖大阵的罚罪铜柱?” 厉迟一时沉默,素来嚣张的脸上,隐约浮现出一抹惊惧之色:“我来此之前,曾隔帘见过那位子洲的玄宰,他随手折了支梨花,以花卜卦,说我此行必有波折,这第二道释令烙在我神识之中,总会用得上。” 那位还是这般算无遗策。 所以帝天光之下,他只能假托失忆,唯恐那位玄宰循天道而来发现了他。 厉迟见他不言不语,道:“你留在此地几十年,可见对师叔心诚,目下辰巳之战c山海禁决都是用人之际,待接回师叔后,你索性随我回天邪道本宗。” 厉迟根本不怕他抱有什么异心,只要见到祸无极,不论他是什么人,都会原形毕露。 “好,只是我在此地逗留多年,开辟的洞府内尚有些东西需要收拾,帝子在此调息,我去去就回。” 嵇炀消失在厉迟神识探查范围后,整个人如化流沙般消失,片刻后,回到本体中。 他正想着事情,一睁开眼,就对上一双清凌凌的眼眸。 嵇炀:“” 只见南颜半跪在他面前,一张脸板得极其严肃,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嵇炀还以为她发现了什么,细一看,她双眼没有神采,灵息还未平复,显然还在心魔关窍中。 修士晋升素来都是孤身一人处于洞府秘地,极少有旁人在场,嵇炀夺舍前后算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见过这种场面。 “少苍。”南颜好似受了什么刺激,一脸清圣庄严道,“我刚刚一直在想你。” 嵇炀:“” 南颜:“我慎重的思考了一下,我对你现在很有些想法。” 嵇炀:“你有什么想法?” 南颜:“我对你的头发很有想法。” 嵇炀:“” 南颜:“那年,我们分开之后,我找了个和尚师父,师父说,顶上光明者,才可放心大自在。” 嵇炀:“” 南颜:“你总是心事重重的,我想让你跟我皈依佛门,从此放下一切,四大皆空,体味人间的一饮一啄,感受世上的美好。” 她这心魔关,症状当真不轻。 修士晋升时的心魔来源于过去的经历,如果心魔关渡过后,认定了什么东西,就算晋升成功了,往后也会潜意识地执着于此。 “阿颜。”嵇炀自知这会儿不能逆着毛捋,牵着她的手坐下,循循善诱道,“你想破碎虚空得证大道吗?” 南颜直愣愣地看着他,摇头道:“我不想,我愿效仿地藏王菩萨,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嵇炀道:“你可是视我如地狱?” 南颜:“你走正道飞升,我无话可说,你行魔道,不管去哪儿我都会把你扯下来,栓在我身边度化,我死之前,你休想离开。” 嵇炀拂开她额前散落的发丝,轻声道:“我和那些魔修是一样的,你从没想过要杀我?” 南颜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似的,低下头道:“我独待你,持分别之心。” 真可爱。 嵇炀闭目抵住她的额头,尽量压下心头涌上的过于诱人的悸动,哑声道:“那你可记住了,你的分别之心已许给我了,总有一日,我是要反过来向你要的。” “嗯” 他这话一出,南颜眉目间那一丝不安慢慢散去,只听气海处一声裂开般的轻响,她周身的散发的筑基修士之气烟消云散,随之而出的,是结丹修士的气息。 尚需一刻钟,待她五识回归,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就在她五识昏迷间,远处传来另一股魔修之气,只见厉迟已恢复了全部修为,正驾着一头五阶角蟒疾驰而来,神识放肆朝他们扫去时,大笑出声,恶狠狠道—— “我就说这鬼地方怎会有丹火之气,原来是在结丹,这女修被我两次遇到,合该归我!至于你,与辰洲同行就是你最大的不智,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2.第五十二章 隐 当时见到南颜时, 第一眼没看仔细,此番靠近了看,厉迟越发心潮澎湃。 他这些年搜罗美人无数, 断不会再有第二个同南芳主如此相像的女人, 在他看来, 这必是与他有缘。 厉迟有备而来,身后浮出一片紫青色的雾气, 细一看, 那并非雾气, 而是一根根如牛毛般的细针,乍一看足有上万之数。 法器越小越难操控得精准, 这上万牛毛细针根根散发着中品灵宝的波动,这般大的规模,合起来足可媲美极品灵宝,正是巳洲帝子的本命之宝,转眼间包围住嵇炀二人。 嵇炀抬眸看向厉迟:“鸩云针?” “倒算是有点见识,那你也应该知道, 就算被这一万根鸩云针被刺破一点皮,也是骨朽肉烂的下场!”厉迟在上洲帝子中, 实力在上游,也正是因这本命之宝的缘故。只是他越看,越觉得嵇炀那副风轻云淡的姿态不顺眼, 他让厉迟想起一个厌恶的故人。 ——哼, 等到山海禁绝之后, 他于正法殿登基,就把那高高在上的人留下的什么劳什子书库全烧了,改成酒池肉林。 嵇炀不慌不忙地起身,打量了一下左右逼命围来的鸩云针,道:“你同我动手之前,有没有想过如何出去?” “哼,我自有办法出去,至于你,就埋骨在此吧!” 厉迟目露杀机,一指点去,上万的鸩云针围向嵇炀,瞬间将他埋没在其中,角蛇兴奋地围过去,它对修士残余的血肉垂涎已久。 “敢跟帝子相争,是你最大的不智!”厉迟冷笑一声,笃定他撑不过片刻,甚至都没有用神识细察,身形一闪,从角蛇背上消失,向仍然五识封闭中的南颜抓去。 他已结过丹,当然是看得出来南颜此刻毫无抵抗之力,他有一种能强行在低阶修士身上烙下奴印的秘术,只要被烙下了奴印,奴隶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间。 尤其是这美人还是个佛修,佛修身心皆净,最是可口。 脑中正充斥着种种臆想,就在厉迟离南颜还有三丈时,蓦然心头生出一股危机感,厉迟飞身朝一侧躲去。 下一刻,他原先站的地方,叮叮当当落了一地鸩云针。 被紫雾包围的所在,传出一声淡漠。 “非礼勿视。” 他怎么会一点事都没有? 厉迟愕然间,忽然心神被一撞,只见他的鸩云针被一股莫大威压震散。 他心中愕然,瞬间拔地而起,取出一把三叉戟防在身前,又将鸩云针重新操控,意图再次围向嵇炀。 然而嵇炀却一步不动,朝着厉迟的方向轻轻抬手。 “非礼勿动。” 他说话时带着一种训教般的语调,说完后,海底岩浆开始沸腾不休,厉迟愕然间,只见下方伸出一只岩浆组成的大手向他狠狠一抓。 “这掌上五行!” 此招虽不及道生天亲传妙道,却也是大名鼎鼎的子洲术法,能将因地制宜,将风雷雨电等自然伟力化掌攻敌,乃是少有的可模仿化神修士出手的神通之一。 “你是道生天的门徒?!” 厉迟面色巨变,瞬间倒退,足下角蛇没来得及逃窜,被那岩浆巨掌一把抓住拖进岩浆里,顿时皮肉焦黑,尖叫着沉入岩浆底。 厉迟一连三度瞬移,逃出百丈外,神色阴晴不定他自信手段层出不穷,但和杀了他比起来,他更不想惹出什么意外死在这溶洞里。 若是刚刚那位黑衣神秘修士还在就好了。 只是刚刚那救了他的修士此时已经不知何处去了,如果他们二人联手,绝对可以将此人击杀之。 僵持之际,蓦然整座溶洞一阵异动,挂在溶洞上方的无数锁链摇晃不已,一阵隆动中,溶洞中央的一块不明显的区域徐徐分开,露出的海水竟悬而不落,不多时,有一头臂下生着鳞片的巨猿怒吼着被镇灵锁拖入溶洞中。洞内其他镇灵锁被巨猿挣扎时甩出的海水溅到,立时便动起来,将巨猿缠得密不透风,同时,周围一部分的镇灵锁也从裂开的海水入口离开了。 原来些镇灵锁看着都是死的,实则遇水即活。 厉迟犹豫了片刻,心中有了决断,恰好此时他身后一些钟乳岩后浮现一个黑衣人影。 “你来了。” 黑衣人和刚刚似有些不同,一身气息让人感到更为阴冷一些,声音粗哑道:“我刚刚听到此地有打斗声,那二人是?” 厉迟此刻已离嵇炀二人远了许多,不甘地看了一眼那边,道:“我们先脱困,待救出师叔,再回来擒下这二人!” 黑衣人不言不语,和厉迟趁通道还未关闭,匆匆离开。 厉迟一进入海中,立马放出一块晶莹薄纱,这块薄纱足有丈长,围起他们的瞬间形成一道薄薄蓝色光晕,周围潜行镇灵锁本是感受到灵气围过来,碰到那蓝光后却都纷纷散开。 “银鲛纱?” 见所带之物起效,厉迟面露得色:“这一块银鲛纱是我巳洲宝殿中所藏,本为取那海底燬铁所用,现在总算是派上用场了。” 他们迅速从海底往上浮去,途中遇到的镇灵锁均都无视之,平安到得海面,破水而出的瞬间,厉迟骤感一股炎流扑面而来。 “嗯?大日精火现在就在熄灭?” 厉迟飞上半空,只见面前不远处的海域里,一片百丈大的旋涡不断涌出炽烈炎气,烧得海面蒸腾,一片虚空。 “看来正逢燬铁出世,来得好!” 也正是同时,他身后远处,急急驰来数名魔修身影。 “帝子!帝子!”七名魔修持厉绵给予的血符,已在这附近徘徊多时,总算找到厉迟,顿时各自心头一松,“究竟发生何事?帝子怎会失去联系?” “被几个辰洲的肖小谋害了。”一想起穆战霆,厉迟的牙齿就咬得咯咯响,“现在只怕他们拿着我们的释令放出其他化神修士,我须得立即放师叔脱出禁锢,至于这里的燬铁我妹妹没进来吗?” 魔修们低头道:“小姐在阵外同寅洲的巡逻修士周旋,主持大局,只派了我们几个来。” 厉迟颇为不满,但也无从计较,随后看向黑衣人道:“还未请问你叫什么?” 黑衣人随口道:“我无父无母,师尊曾为我起名,单字一个‘隐’。” “你既是师叔的帝子,按理说也该是我天邪道的人,我交办你一项事情,你可愿做?” “我只愿尽快见到师尊,帝子但有所托尽管言来。” “好。”厉迟从乾坤囊中取出一样紫色珠子,里面封着一块冰,“我需得马上解开我师叔的禁锢,你在此等待燬铁出世,一旦此物出世,你催动这‘寒冰尘’将燬铁封印,取得燬铁乃大功一件,你又正好是结丹后期,若证明实力,我可求父亲给你一个山海禁决的名额。” 他此言一出,周围魔修顿时惊怒:“帝子,山海禁决中一个帝子只能带四人,原先都是给巳洲各宗定好的,你怎可随意将名额许与他人?” 每个合格的帝子都有参与山海禁决的资格,帝子并不是单打独斗,也可以带其他四人,五人一队,于诸洲帝子共同竞逐最后的帝君。 山海禁决是结丹期中最高秘地,天材地宝自不用说,在里面待得时间越长,灵台受洗练越彻底,就算最后被淘汰传送出去,对结丹修士冲击元婴也有莫大助益。 厉迟怒道:“一群废物,连个结丹初期的穆战霆都拿不下,还想要山海禁决的资格?!要不是隐兄解救,我看你们此行向父侯如何交待!” 不过他话虽如此,还是留下了三个同样是结丹后期的修士在此看着黑衣人,自己带着其余的巳洲魔修匆匆赶往内海。 目送他们离开,漆黑的帽檐下,那双心思莫名的眼里浮出一丝玩味。 燬铁不能空手接触,而寒冰尘可隔绝燬铁散发的火精之力,还是少有的可暂时压制大日火精之力的异宝。 最后穆战霆大约是被大日火精吸入了海底旋涡之内,帝子若有性命之危,辰洲龙主的神念至少会有反应,现在这情况,应是这大日火精与他有缘,不妨用这送上门来的寒冰尘帮他一把。 旁边的三个巳洲魔修眼红地看着他手中的寒冰尘,妒恨不已。 “真面目都不敢露,你自称是副宗主的弟子,可有证据?” 化名为隐的嵇炀徐徐道:“我无需自证什么,一切在见到师尊后便可分晓。” 旁边一名魔修冷哼一声,伸手道:“既然你无法证明身份?这寒冰尘是我巳洲重宝,你交出来由我们保管吧。” 嵇炀又道:“可以是可以,但大日火精随时可能熄灭,若不及时以寒冰尘取之,燬铁极有可能沉入深海,到时诸位有哪一位可冒险通过大日火精的余焰前去取铁?” 大日火精乃至强之火,就算准备周全,谁都不知道深入其中可能会发生什么。 巳洲魔修主要为释放祸无极而来,谁也没打算在此赔命。 魔修故意刁难,道:“说得倒是好听,你可敢下去一探?” 旁边的其他两名魔修帮腔道:“我天邪道的门庭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你既敢接帝子所托,这燬铁可是你的投名状,要是不敢,出去之后就滚远点,山海禁决的名额不是你能染指的。” 恰好他们话音刚落,海底旋涡中,蓦然爆出一道惊天火柱,炎息动荡,似要焚尽世上万物。 三名魔修连忙后退半里,惊讶道:“这是大日精火在爆发最后的炎力,过后就要熄灭了!” 嵇炀在原地未动,抛了抛手中的寒冰尘,留下一句话。 “让贵洲帝子把山海禁决的位置留好。” 言罢,他周身泛起一道鬼影幢幢的灰雾,随后进入火柱中消失不见。 南颜睁开眼时,只觉四周天地一片清朗。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看到气海中央浮动着一颗蚕豆大小的金丹,周围包裹着一团闪烁着种子印的白色丹火。 十三年修道,一朝丹成! 感受着结丹境界与筑基的天壤之别,南颜不免目露欣喜之色。 “少苍,你看我——”南颜起身瞬间,整个人一愣,她四周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神识铺开半里地,还是没有人,只有洞顶上方吊着一些嗷嗷叫的妖兽。 他怎么不在? 南颜低头一看,只见她身边躺着一封信,信上写着阿颜亲启。 “这年头都用玉符留书,谁还写信。”南颜无语了一阵,拆开留信,都不用看署名,就能认得上面的字迹。 信上说的是她结丹期间,嵇炀走遍了这片溶洞,大致给她画了一张地图,又说中间遇到巳洲魔修,疑似出口会改变,他便将之引走云云,若找到出口,会回来接她。 说实话南颜有点看不懂他到底做什么去了,从乾坤囊里取出三面拇指大的玉牌。 他们进入封妖大阵前,各自留了一道精血在玉牌上,每人手上三块,昭示对方生死。南颜见三块玉牌命火旺盛,心里莫名有点气,丢进乾坤囊后,就在溶洞里走动寻觅起来。 这一走动,她突然发现,这片溶洞,是个宝地。 这地方千年以来不知处刑了多少妖兽,地上随便挖个坑,就是大妖的骨骸和血晶,都是炼器炼丹的宝物。 出家人不伤天和,但出家人可以捡捡骨头。 佛修修炼也是要灵石,修炼有成,才能度化更多的人。 真圆师太怀着一颗虔诚之心,一路捡骨头,不多时,感到前面一阵威压袭来,给自己套了个佛言枷锁,一拂手,掘开地上沙土,竟露出一具元婴大圆满的钩蛇骨骸。 那整具骨骸虽然没有一丝皮肉,但骨头如玉,轻敲则有金玉交击之声,单这一具骨骸就足有三十丈长,价值应足有上百万灵石。 南颜双手合十拜了拜,只是从这钩蛇尾走到钩蛇头,这么大的骨骸,她手头没有一具乾坤囊可以装得下的,正思量之时,突然头顶上传来一声闷雷声。 南颜抬头一看,其实那并不是闷雷声,而是一头浑身滴答着海水的巨猿,正对她嗷嗷叫。 蛇c狐c猿都是妖兽中有着极高灵智,有高几率转化为妖修的种族。南颜细听了一会儿,竟从那巨猿口中听出几个人族的字眼儿。 “你放我我帮你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3.第五十三章 丹火 南颜抬头看了那巨猿许久, 只见它体型足有十丈长,全身被镇灵锁死死捆住, 只露出一只眼睛和一张嘴,正朝着她呼救。 “救我” 南颜感受到了它身上的波动, 应足有元婴期上下,若非她现在金丹已成,怕是在它面前站都站不住。 巨猿以为南颜不愿意多事, 连忙出声道:“你放我我交出魂血奉你为主!” 天底下的生灵有三滴精血, 分别对应天地命三魂,只能由己身意念情愿交出,一旦交出魂血,生死皆会在他人一念之间。 妖兽主动交出魂血的情况非常少,能说出这串话, 它已经算是有了相当的灵智了,若能得这一头元婴期的妖兽相助, 南颜应能横着走。 南颜踌躇了片刻, 道:“我也是在他人襄助下逃离镇灵锁的束缚,你如何向我求助?” 巨猿见她出声,道:“我是巴猿, 你身上有天狐族的气息,上位的妖族可以气血为引, 向封妖大阵释放妖兽。” 它这么一说, 南颜瞬间了然, 封妖大阵乃是人族与妖族的契约, 这些镇灵锁意在约束妖族不得从海底逃出,那岩浆之刑也只是刑罚而已,并不直接取命。而妖族若被困于此地,可求助同族,由同族释放出来。 难怪二哥当时说,如果他们被镇灵锁抓了,就等他来救。 南颜伸出手,她的掌心有一点殷红,正是殷琊当时给的天狐族的血。 “就是它!”巨猿一阵挣扎,渴望不已,“我在你身上还感受到王族的血脉,愿意奉你为主。” 南颜:“”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每一个天命之子都会有的奇遇吗? 可话虽如此,南颜秉持一个出家人的操守,端正道:“你之愿求,贫尼知晓了,贫尼乃方外之人,擅收生灵魂血有违天和,不如这样,贫尼可以救你,但你需随贫尼出家为僧,从此茹素持善,不随意滥杀c不欺凌弱小。” 巴猿震惊道:“你不收我做灵兽?收我做灵兽后可以把我装入灵兽囊带出封妖大阵外。” 南颜一脸慈眉善目道:“外面的世界腥风血雨,这片海洋才是你真正的家。” 巴猿不甘心,它是妖兽,并没有妖族那样非要抱着尊严,只要能出这个鬼地方,什么都愿意做:“我愿意做你的灵兽!” “你拳拳心意,我十分感动。”南颜盘膝坐下道,“众生平等,贫尼虽需持戒,不能收你作灵兽,但却可引你入我佛门,你寿岁如何?” 巴猿:“寿二百三。” 南颜:“哦,贫尼今年二十一,相差也不大,贫尼就收你做个记名弟子,以后你我就师徒相称吧。” 巴猿用它那有限的灵智算了算他们两个之间二百多年的年龄差,隐约觉得这个修士不太正常,崩溃道:“你要怎样才愿放我?” “不急不急,我先给你取个法号。”南颜掐指一算,道,“清净真如海,你在我之后应该是如字辈,以后你就叫如意吧。” “” 南颜:“你愿是不愿?” 巴猿:“愿c愿意。” 巴猿深受其辱,但他不敢对南颜起什么杀意毕竟她的王族血脉是真的,而且带有天狐族的妖血,它若敢动,难保不会招惹到上位妖族。 在妖国,妖兽只是底层的兽类,根本不敢违逆妖族。 南颜点了点头,念祷佛言,顿时一朵金莲从她指尖绽出,旋转飞入巴猿体内。 巴猿此刻全身妖力被切断,只能任由金莲进入它灵台,金莲化在它体内一瞬间,它竟好似感到灵智又提升一分。 南颜催动灵力,尝试放出手上那一滴殷琊的妖血,妖血浮空后,自行化作一丝丝血线,钻入巴猿身上的镇灵锁之内,不多时,巴猿身上的镇灵锁一阵乱响,随后解了开来。 巴猿连忙脱出桎梏,咣一下砸在南颜身边。 南颜震了三震,同巴猿对视半晌,道:“如意。” 巴猿其实想打她,但现在靠近了判断,发觉她身上的王族血脉纯度恐怖,犹豫片刻,纳头便拜:“师父。” 巴猿这一声喊出,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朵金莲的作用,它立时觉得南颜亲切了三分。 “嗯,乖。”南颜心想又成功度化了一个妖孽,长此以往,总有一天能度化她身边那个大妖孽,心情十分愉悦,“你是为师第一个弟子,本该多教导你一二,但现下时机不对,来这几卷经书你拿着,他日有缘,你我必会再见。” 巴猿发觉自己说话顺溜了许多,开口道:“师父这是想出去吗?” 南颜叹道:“本想把这具骨骸带走,但我也不知出路,正发愁如何是好。” 巴猿机敏道:“徒儿倒是有个办法。” 南颜:“你有什么办法,能变个跟斗云出来带我一路飞到西天大雷音寺吗?” 巴猿道:“徒儿哪会那些,那镇灵锁虽无物不捆,但却有其特性,一者是不允许妖族飞上海面,二是对灵力c妖力有反应。师父毕竟是人族,想要出海,就必须动用灵力,动用灵力就会再次引来镇灵锁,不如由徒儿暂且将师父吞于口中,可将师父送上海面,师父再自行脱困。至于这具骨骸,徒儿扛着走就是了。” 南颜道:“你张嘴。” 巴猿听话地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一口獠牙,每颗足有小儿大,看上去十分狰狞。 南颜:“如意啊,你知不知道,为师赐你那朵金莲是做什么的吗?” 巴猿:“是做什么的?” 南颜:“其实这也是我师父,也就是你师祖教我的,是愁山梵海不传之招,名为大梵清净莲,对你有提升灵智c消磨妖性之奇效,但是它有一个特色,就是每起一次恶念,莲花瓣就会掉落一片,等十二片莲花掉光” 巴猿一听是这好东西,欢喜不已,又听她提及缺憾之处,紧张道:“会让我的灵智倒退回原来的状态吗?” 南颜斟酌言辞,道:“按我们人族的说法,就是变成智障,你明白了吗?” 巴猿顿时一点邪念都不敢起:“弟子明白。” 南颜满意道:“嗯,猴子可教也。” 此时并无妖兽被镇灵锁带入,溶洞开口也未开,一人一猿只得继续在洞内游荡了一圈,又找到两具元婴初期的妖兽残骸,整理整理归在一起。 她身上的乾坤囊已经装满了,想起之前在凡洲除魔时掠取了一些魔修的乾坤囊,本来上面有原主的神识烙印,其他同阶不能打开,此时她已结丹,神识强大,可轻易抹除上面的神识印记,倒出来半座小山似的东西。 自从来了上洲,凡洲魔修的东西便没有那么入眼,林林总总有七八万灵石,一些用不上的魔修低阶法器就都丢进岩浆里销毁,一些低阶材料与丹药便收起来。空出来的乾坤囊用来装那两具元婴初期妖兽的残骸。 至于那元婴大圆满的钩蛇残骸,南颜实在舍不得将它斩开分装,便由巴猿像是围围巾一样在脖子上绕了几圈带好,等出去了就找穆战霆借个大点的乾坤囊盛装。 南颜还是有点担心穆战霆的,他最后像是被大日精火引去了,虽然命火旺盛,但所处之地实在太过危险,也不知情况如何了。 正说话间,溶洞上方轰隆一声响,一处出口缓缓打开,南颜见状忙进入巴猿口中,撑起佛言枷锁笼罩周身,划破手指外放血气之力。 巴猿看准那出口扩大,后肢蓄力,从地上一跃而起,冲向那出口。 而就在巴猿靠近出口的瞬间,上方的镇灵锁也捆着一个人从那处进入了,那人不像是被强行带进来的,进来之后就开始大声喊。 “阿颜,嵇炀!你们俩在这儿吗?!” 擦肩而过的刹那,巨猿还未来得及闭口,口中南颜对上殷琊震惊的双眼。 殷琊:“” 殷琊:“我¥≈” ——老子才辛辛苦苦进来,你踏马这就和个猴子同流合污地出去了?? 巴猿游出那溶洞的瞬间,出口彻底闭合,南颜隐约能感受到最后那一眼,殷琊的滔天怒气。 对不起二哥,我知道你是爱我们的,都是命运弄人。 殷琊是妖族,沾了海水就绝无出去的可能,刚刚下海的并非本体,应是他分出的一道寄神之体。 他进去之后,就非得自爆寄神之体才能回归本体,对本体的灵力也是挺伤的。 南颜心疼了二哥半晌,回神时巴猿就已经游到了海面,在海面一尺下停住。 “师父,到了。” “好,等下你愿意就跟,不愿意就自行离开,我给你那几本经书你好好习读。” 南颜交代完,从巴猿口中飞出海面,刚一飞出去,就听见三道飞遁声朝她飞来。 “哈,没想到在这儿还能看见佛修!” “女修?不错不错,看这背影多半是个尤物。” “果然是个尤物,献给帝子,他必不会追究我等失职!” 魔修? 南颜没想到一出海就遇上三个魔修,修为两个结丹初期,一个结丹中期,正赫势向她杀来。 那三个魔修在旋涡外等候了半个时辰,里面大日精火仍没有减弱的征兆,心想那叫‘隐’的黑衣人怕是死在里面了。 寒冰尘已失,只能等待厉迟放出祸无极后,以其绝世神通取铁。 三魔修惶惶之际,只想拿南颜讨好帝子求得宽恕,那名结丹中期的魔修一马当先,挥手放出一头绿眼紫身的蜘蛛,蜘蛛冲上来就朝南颜喷出一张绿幽幽的毒网。 南颜第一次以同阶的角度看待结丹魔修,顿时生出一股奇异之感她觉得她似乎能打三个。 待那毒网铺天盖来瞬间,南颜后撤半步,佛珠一甩,指尖绽出一道手指大小的白焰。 白焰同那毒网比起来微不足道,但接触到那毒网时,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白焰顺着毒网一路延烧至蜘蛛的口器处,瞬间包裹住那蜘蛛。 蜘蛛发出凄厉尖叫,转眼间被烧成灰烬,那白色的火焰重新变成指头大小,回到南颜的掌心。 “我的绿幽蛛!”结丹中期的魔修心痛不已,恶狠狠地看向南颜道,“区区结丹初期的丹火,敢伤我爱宠,我今日就要把你炼化!” 旁边跟来的结丹初期二人悬停于他身后,饶有兴趣地看向南颜:“这美人的丹火好厉害,不过看她周身灵气未平,应是刚刚结丹,丹火再强,也比不上蒋师兄的‘碧磷魔火’。” 那蒋师兄傲然道:“女人,你敢不敢与我一拼丹火之力?!” 南颜低头看了看掌心那一缕薄淡的火焰,道:“妖魔邪道,但请一战。” 那蒋师兄冷笑一声,双掌一翻,吐出一道巴掌大小的幽绿火焰,焰心窜动,凶腾非常。 “来!” 一字落,南颜将丹火放出,与那碧磷魔火短兵相接,一瞬间,碧磷魔火就把白焰吞噬在其中。蒋师兄大笑:“哈哈哈,丹火被吞,金丹必有碎丹之危!” 旁边二人也道:“这美人也是经验太浅,敢以卵击石,丹火被吞,日后境界难有寸进。不过,倒是免得我们要多费一番功夫动手了,蒋师兄你也太不怜香惜嗯?” 蒋师兄的笑容突然凝固,捂着肚子,颤抖指着空中的碧磷魔火。 只见那魔火一阵异常跳动,颜色慢慢变浅,须臾间,发出吱吱怪声,仿佛内中有个怪物在不断吞噬一般,肉眼可见地徐徐变小,最后消失无踪。 那白焰好似还大了一圈儿,满足地飞回到南颜手中。 “这这怎有可能?”两名结丹初期的魔修齐齐变色,要知道他们这位蒋师兄也占有山海禁决的名额,他的丹火在巳洲都是极有名的。 “我的金丹” 蒋师兄在空中摇晃一阵,竟口吐鲜血,体内传出轰然一声,周身灵气溃散,直直跌入海中。 就算丹火被吞噬,金丹也至多受损重伤,从没见过这般情况,两名结丹修士惊到失语,南颜也一脸呆滞。 她把魔修的金丹烧炸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4.第五十四章 背道 “此女定是故意示弱才偷袭得手,敢动我天邪道之人, 简直不知死活!” 两名结丹初期魔修面上愤恨, 但那蒋师兄掉下海后, 他们二人也没有一个人冒险下海相救, 而是一左一右各自出手向南颜杀来。 这一回他们用上全力,左侧魔修右手挥出一片怪虫, 个个口器尖锐,尾后藏针,而右侧魔修放出一对黑白二色的奇珠,互相环绕间, 威能倍增。 南颜感到魔修杀意滔滔, 双目轻合,身后观音虚像蓦然绽出。 她这尊观音虚像比筑基时足足大了三倍,本该是慈眉眠目的模样, 此刻却双目微微张开,露出的瞳仁竟是血色的。 怪虫先至,她右手轻抬, 千手观音同样与她抬起右手,其中一只手上现出一只法钵, 钵口朝着涌来的怪虫微微倾斜。 怪虫一颤, 飞行速度缓下不少,但仍直扑过去, 离南颜三尺远的时候却都叮叮当当地被弹了开来。 那魔修惊怒不已, 拂袖挥出一片土黄药粉, 大喝道:“啮钢蜂,咬烂她!” 数千的啮钢蜂被土黄药粉笼罩,嗡鸣声大作,一扑而上啃食南颜周身三尺外的佛光护罩。 魔修冷笑道:“使用丹火极其消耗灵力,不出十息她这佛光罩就没用了。” 但很快,南颜背后千手观音手上的法钵中释出濛濛金光,金光虽是薄淡,但仍能完全笼罩住怪虫们。 另一个身前浮着黑白奇珠的结丹修士道:“不对,她的佛力怎会越来越强?” 说着,他那对黑白奇珠停止运转,一声“去”后,双珠化作流星击向南颜,然后正面一撞! 轰然一声炸响,南颜所在的区域被一片掀起的雾气笼罩,过后再无声息。 “哼,不过是个刚结丹的,连初期都算不上” 操纵啮钢蜂的魔修正欲召回虫群,忽然脸色一变,额现冷汗。 旁边的魔修问道:“怎么了?” “我c我的啮钢蜂失控了!” 下一刻,雾气中传来一声悠远的磐钟响。 随后迷雾里伸出一只观音玉手虚影,手中一只泛着金光的法钵正把所有的雾气和雾气中若隐若现的啮钢蜂一齐吸入。 而雾气变淡后,那操控阴阳奇珠的魔修倒抽一口冷气。 他的奇珠上,灵光暗淡,正被南颜抓在手心里,被她刚刚那已逞威过的白焰包裹,发出滋滋被炼化的声音。 毫发无伤。 “逃!此女有帝子的实力!” 二魔修掉头遁逃,匆匆回头间,却见南颜足下绽开一道金莲,在原地消失,下一刻出现在他们前方。 “我是杀生造业佛”如观音一般的眠目徐徐睁开,南颜一手微抬,随后虚空一握,“悟得禅机献魔罗。” 两个魔修心生莫大恐慌,各自施展血遁左右分逃,但下一刻,却双双各被一只虚空佛手握住,浑身魔气被彻底压制,发出惊骇之声。 “菩萨要什么好说,灵石法宝,只要饶我一命!” “我是天邪道执法长老的座下弟子!你敢杀我,我师尊必会杀你全族!” 这样的威胁之言,那半年在凡洲,南颜已听得足够多,只是她眉目虽善,眼底情绪却无波无澜,喃喃道。 “低眉细听众生苦” 两只巨大佛手慢慢捏合,佛手中的魔修惨叫异常凄厉。 “啊啊啊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啊!” 佛手下方鲜血淋漓落入海中,随后佛手散开,两具扭曲的人形落入海水中。 “仰首再屠十万魔。” 观音虚影散去,南颜身上金色的佛光隐约多了一层血色,她念完最后一句,灵力渐收,闭目稳□□内灵力,再睁眼时,一张清艳的面容多了一丝肃冷的气质。 “也该去看看大哥的情况了。” 南颜正要前往那炎气仍不休的旋涡之处,一低头却看见海面下浮上来一张巴猿的大脸。 南颜:“如意,你在做什么?” 如意闭着嘴不说话,大眼睛努力眨巴。 南颜用神识四下扫了扫,没发现那三个魔修掉进海之后的躯体,道:“你张嘴。” 如意不清不愿地张开血盆大口,那两个被捏碎的魔修已经被它吞下去了,还有那之前被碎了丹的结丹中期魔修,此刻正瑟瑟发抖地趴在它舌头和牙齿中间,一脸苍白绝望,看模样心态已崩。 ——早知道她还有一头元婴期的妖猿在海下潜伏帮手,他说什么都不会惹她。 如意大着舌头道:“师父,我没有破杀戒,我只是看他们左右都是死了,在海上漂泊不易,入肚为安比较合适。” 无论妖族还是妖兽,其实都是吃人的,结丹修士的血肉饱含灵力,对被镇灵锁消耗了妖力的巴猿来说正是大补。 南颜觉得徒儿需要再教育:“为师刚刚才跟你说,要茹素,不能随便犯荤戒。” 如意承蒙南颜教导,提出疑问道:“师父,那你刚刚是不是犯了杀戒?” 南颜:“出家人不能说打打杀杀的,这是度他们早登极乐。” 如意受教,把那结丹魔修吐了出来,南颜把他虚提到海上盘问了一会儿,得知厉迟竟还有一道释令,现在正要去释放祸无极出来,顿时心头一紧。 虽说南颐的释令下得较早,但既然巳洲的人有后手,谁先出来还不一定,如今目的已达到,他们还是早早脱身为妙。 南颐左右环顾,心想殷琊应是将本体藏在某处闭关,紧要的还是要去找一找穆战霆。 她足下一点,暂时告别如意,整个人朝那道海上的火柱掠去。 “你说有个叫‘隐’的魔修,拿着寒冰尘下去了?他长什么样?” 结丹魔修此时金丹已碎,灵力急速消退,一脸苦涩道:“他遮遮掩掩的,我们都看不清脸,只是他救了帝子,帝子才对他有所交托。” 南颜盯着那火焰柱半晌,问道:“他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特征,比如手指有残缺?” 结丹魔修回忆了一下,道:“有有倒是有,手指由机关接上,看着倒像是个偃师之类的。” ——你独演多没意思,还是我们群演吧。 南颜豁然开朗,很是夸张地笑了一声:“既然寒冰尘就在里面,又让本天命之子遇见了,这燬铁必是我的了!” 她说着,周身绽起佛光,头也不回地撞进火焰柱里。 留下结丹魔修目瞪口呆。 他连忙寻了处岛礁打坐调息,看着火焰柱深处的目光,带着一丝迷惑。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之久,天边渐现苍蓝色,两道极其庞大的气息从远处掠来,横扫海域,结丹魔修刚刚稳住的修为,差点没被这气息余波掀进海里去。 那是化神等级的交手! 魔修紧紧抓住地面,神色惊恐不已。 不一会儿,一个苍老的声音响彻整个封妖大阵。 “好,老夫急于回巳洲,我们进水不犯河水,你带你的人走,燬铁归老夫如何?” 随后一个温沉儒雅的声音回道:“燬铁能者得之,若巳洲修士有缘,颐绝不相阻。” 接着,结丹魔修就看见他面前的虚空处,出现两道裂痕,先是走出一个面貌威武c须发花白的老者,他所经之处,虚空中留下一道道血色足印,而他身后,也陆陆续续走出包括厉迟在内的其他巳洲魔修。 血魔种道!是副宗主! 魔修激动不已,大声道:“副宗主!晚辈乃天邪宗十九代内门弟子!为老祖在此看守燬铁出世,刚刚已有个佛修偷入其中,请宗主出手诛杀!” 祸无极看起来和之前判若两人,双眸呈现一股怪异的灰色,没有理会那魔修,冷漠地对着另一处虚空裂隙道:“逸谷先生,你要的人可在这里?” 另一处虚空裂缝中,徐徐走出一股步伐优雅的身影,他走出时,闹动不休的海水蓦然静如湖水,天上的浓雾也自行散开,露出一轮清朗月光。 南颐轻轻阖目,登时神念笼罩一方天地,他略一皱眉,眉睫微动,立时身前这一方海水仿佛被一股难以形容的力量拔了出来。 巳洲其他魔修不敢说话,眼瞳盯着那被整个从海底随海水一并拖上来的大日火精。 “这就是化神修士的手段!足可移山填海!”所有结丹修士震撼不已。 随后,海水蒸干,那团火柱渐渐缩小,但其中却是越发炎热,结丹修士离得足有两百步也感到一丝煎熬,不得不再后撤百步。 随后,火焰收缩,南颐目光一凝,沉声道:“祸道友,让你的门人放开无辜之人。” 只见半空上,两方对峙,一个黑衣人正从背后挟制着南颜,他对面穆战霆身披焰甲,正怒目而视。 “虎头蛇尾之人,挟持我妹妹算什么,有本事和我决胜于千里之外!” 场上大多数人没能听懂他在说什么,而厉迟则是一见穆战霆眼睛都气红了。 “穆战霆,你竟还在此地!你是不是收服了大日火精?!” 他们在辰巳战场交手多次,自认对对方的神通还是比较熟悉的,穆战霆一出现,厉迟就知道他必是来收服大日火精,燬铁伴火精而生,现在燬铁也必定在他手中。 厉迟妒恨难当,但看隐挟持住了南颜,一时间又大喜:“隐兄,快带着那女人回来,这是你师尊!” 祸无极却先开口了:“可是我徒儿隐?” 隐转过头,帽檐下的脸看不清神色,却也出声道:“师尊,久违了。” 祸无极蓦然大笑一声:“果然厉迟说的对,这些年委屈我徒儿了,待回到天邪道,老夫便收你作亲传弟子。” “多谢师尊。”隐好似又把黑着一张脸的南颜搂紧了些,道,“这位辰洲的帝子不愿交出燬铁,我只能行此下策,师尊可否做主?” 穆战霆目光左右漂移了一会儿,好在他现在浑身包裹火焰甲,外人看不清他古怪的神色。 “你放了我妹,我才交出来!” 厉迟尖声道:“师尊,他得了大日火精,对侄儿山海禁决极是不利,直接杀了他,燬铁就是我巳洲的。” 厉迟虽这么说,贪婪的目光却始终放在南颜身上。 祸无极转而对南颐道:“逸谷先生,你看如何?” 南颐凝视着南颜的方向,唯恐她被伤着,道:“燬铁可以交出,先放了这位佛修小友,我受他们恩惠方得出生天,需保他们性命。” 厉迟连忙道:“师叔不可啊,纵虎归山绝非父侯所乐见。” 祸无极蓦然冷笑道:“你们莫把老夫当猴子耍,这姑娘长得像谁,老夫还是看得出来的。” 厉迟立即闭嘴,但仍心有不甘之前他能感受到,祸无极似乎受创极深,而南颐则是好上许多,真要打起来,他们未必能占上风。 “这样吧,老夫也不与晚辈为难,交出燬铁,这几个胆敢冒犯的结丹小修由逸谷先生带走。” 有南颐在,穆战霆微不可查地朝南颜的方向点了点头,将一块拳头大的燬铁了过去,一侧的隐同时放手,甚至还被南颜趁机拿胳膊肘怼了个踉跄,才用寒冰尘接住燬铁包好。 南颜和穆战霆迅速飞向南颐的方向,还没说什么话,蓦然海底一阵震动,闹动不休。 “这是?” 南颐瞬间色变,对祸无极道:“有人动了此地镇灵锁大阵的封印,祸道友,你我虽脱身,但对封妖大阵仍有护守之责,需得协力在此镇压三日。” 一侧巳洲魔修已经看到海底下有一股黑烟翻腾,一片惶惶然。 祸无极犹豫片刻,道:“好,老夫就在此地三日,迟儿,此地有变,你们速速离开封妖大阵,老夫处理完之后自会用裂空遁影传出封妖大阵与你们汇合。” 化神修士掌握天地之力,有裂空遁影之术在身,可撕裂一方空间,挪移到其他地方。 南颐自然同意,转身对南颜传音道:“阿颜,那头天狐族的狐妖本体在向北三十里外一处岛上,你们姑且离开封妖大阵,最好先去附近的寅洲城池暂避,若我得脱,自会寻你。” 他言罢,一点面前虚空,裂开一道小小裂缝,从里面取出一根骨弁交到南颜手里。 “此物算个护身之宝,保护好自己。” 南颜也不多话,朝舅舅点了点头后,身形向来时的方向遁去,最后回头,她似乎看见了融入那群魔修中的黑衣身影,差点没咬碎一口牙。 ——搞事精你可以的,很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5.第五十五章 千秋节 整个封妖大阵的隆动声越来越大, 南颜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按南颐指示的方向,落在一处小岛上刨开一处岩洞,果不其然殷琊就在此地。 穆战霆直接把殷琊背起来, 神识一扫,十余海里外, 厉迟等巳洲魔修也正同时向阵外疾驰。 “他们走的方向不对, 只怕出口已变。” 南颜道:“我之盘问过一个新入阵的魔修,他说阵外有一尊元婴魔修坐镇等待, 我们一出去,只怕被包了饺子。” 结丹之前, 毕竟是一个灵力累积的阶段,越阶斩杀高阶修士倒不是没有可能,而结丹后面对元婴期, 则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逃窜。 破丹为婴,就有了‘灵’, 这对修士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质变,也是从元婴期开始, 才是真正探索自己选择的大道。 元婴,就是这个修界的上层力量, 哪怕是天分再高的天骄, 也不可能越阶杀伤元婴。 沉吟间, 蓦然海底一阵水波动荡, 南颜向岸边看去,心头一喜。 “如意。” 穆战霆没有察觉到巴猿的气息,跟过来道:“你喊谁?什么如意?” 南颜:“是我新收的徒弟。” 穆战霆一边走一边张望道:“听着倒是挺喜庆的卧槽。” 如意在海面下漂着,半晌,把脖子上一直绕着的钩蛇骸骨从海底扔上岸,用鼻音哼哼唧唧了一阵。 南颜:“你说啥?” 如意长开嘴,顿时一抹紫光窜出海面直奔穆战霆背后的殷琊身体。 “师父,”如意道,“第八层的海底阵眼被拔了,我在附近抓到个灵体,他一路鬼鬼祟祟的揣着什么东西。” 同时,一只湿哒哒的乾坤囊也被甩上了岸这与其说是个乾坤囊,不如说已经被撑成了个绣球。 南颜:“” 这头狐狸,多半是看中了海底什么宝贝,这才闯了个祸。 南颜走过去,一把揪住了殷琊的头发。 “疼疼疼疼!!”殷琊瞬间被扯醒。 南颜放开他,面无表情道:“你是属龙的吗?” 殷琊捂着被揪掉了几根的头发,目光四处漂移:“我属蛇,怎么了?” 南颜道:“我看你这么喜欢囤东西,还以为你属龙。你是怎么弄出这地震的?” “我”殷琊气短道,“被拉进那溶洞后,没有事情做,就c就四处转了转,正好上面好像大日火精熄了,火山岩浆流走后,火山口里就浮出个盒子。” 南颜:“然后你就拿走了?” 殷琊:“冥冥之中,我觉得这个盒子与我有缘。” 他说完,整个封妖大阵的海域再次震了三震,这一次动静比之前的更大,直接将他们落脚的小岛震裂。 “我们出去再说。” 一边,厉迟也同样急于离开这鬼地方,眼看着出口就在眼前,他却听见身后一阵巨大的轰鸣声跟着逼近,立时大怒,看样子是想掉头同穆战霆打上一场。 “刚刚他背后有化神修士撑腰,现在可没有,岂能让他出去?!” 旁边魔修连忙劝阻:“帝子,现在不是时候,绵小姐早有先见之明,入口海岸边已召来一名元婴大修士坐镇,帝子不妨先脱身出去,有元婴修士在场,那穆战霆还不是任由拿捏?” 厉迟并不听劝诫,嘶声道:“让他出去,本帝子在封妖大阵内种种有失颜面之事岂不是就传了出去?!父侯那里又如何交代!” 众魔修纷纷不敢言,只有跟在魔修阵营中的黑衣人发出一声轻笑。 厉迟不悦道:“你当时就该把那女人带回来,穆战霆既称她是妹妹,就绝不会放弃,还不是任我们开条件!” 隐待他稍稍消停,道:“我只是见那佛女极受那化神修士重视,故而不敢妄动。” 旁边魔修也同时疑惑道:“说起来,那佛女却是和帝子后院里那些美姬有些相似,不过帝子那些美姬美则美矣,今日这么一比却是” 魔修们说到这儿,又不敢继续说了,小心观察着厉迟的脸色。 厉迟的神色却是好了许多,道:“隐师兄说的对,既得南颐看重,此女身份不可轻忽,需得报经父侯不过也并非全无收获,穆战霆在这儿就是代表辰洲,辰洲敢劫道生天赐下的释令,此事必须告知道生天玄宰。” 言罢,他们一一跨出界门。 隐离开前,看了一眼远处徘徊不定的火光,不着痕迹地在界门处留下一道神念,随后也同时离开。 走出界门,迎面就是一片湿冷的海风,上方浓云雾卷,一片肃杀。 真有意思。 隐一出去就看见一个打扮妖艳的紫衣少女穿花蝴蝶般扑在厉迟怀中,一脸梨花带雨。 “哥哥你总算回来了,累得绵儿担惊受怕”她说着,连忙仔细查看厉迟的伤势,目露煞气道,“谁敢把哥哥伤成这样?连续肢丹都用上了,哥哥你快说是谁?绵儿必把他碎尸万段!” 厉迟咬着牙道:“左右首恶都必是穆战霆,现在封妖大阵内部波动不断,他马上就会不得不从这界门出来,许叔!” 旁边被称为许叔的元婴修士道:“帝子有何吩咐?” “此恨难消,等穆战霆一出来,你就出手将他擒住。” 许叔面露难色:“他毕竟同为帝子,万一触动他身上的龙主神念” 辰洲龙主敖广寒,所有魔修的噩梦,而他还只是元婴,根本兴不起与之对抗的心思。 厉迟面露阴狠之色,道:“只是捉住他不会出发神念,我断臂之仇绝不轻吞,我只断他四肢,留他一条贱命,已经够仁慈了。” “好,既然是帝子发话,我照办即是。” 那许叔看着厉迟与厉绵长大,焉有不偏向之理,瞬身闪向界门处。 隔着界门,他感受到一股奇异火能,他冷冷道:“里面的小友,乖乖出来求吾洲帝子谅解,我们看在同为帝子的份上,或可放你一条生路。” 里面默不作声,那许叔冷笑,又靠近了一步。 “还有一刻钟界门将关闭,封妖大阵封锁空间,就算是化神修士,也不可能将你们带出外界,老夫有的是时间在这儿陪你们等!” 随后又是半刻钟过去,元婴修为不能进入封妖大阵,那许叔便嘲笑道。 “原来辰洲之人号称勇冠诸洲,竟是无胆之人,也罢,帝子,不需要和此等废物浪费时间,我们回去吧。” 就在许叔转身刹那,他身后同时现出一道灵气波动,许叔眼底骤现杀意,反手一掌劈向界门。 “小儿,大意了!” 他笃定穆战霆会趁他放松时出去,这一掌用了足以打废一个结丹巅峰修士全身经络的力道,岂料下一刻,出来的并不是穆战霆等人,而是迎面从界门那头摧枯拉朽地传来一声猿啼。 那猿啼声极其凄厉,那许叔毫无防备,只觉一片腥风扑面而来,元婴动荡,哇一声吐出一口血。 “元婴期大妖兽!” 那猿啼声范围极广,通过界门后波及四方,在外门围堵的所有巳洲修士纷纷七窍流血,修为弱者甚至还从半空跌下。 一片混乱间,谁也没来得及看到,一道紫光包裹着三道人影悄无声息地趁乱从界门中冲出 那许叔受元婴大妖的天赋之术正面一击,混乱了数息才稳下神识,惊怒不已,神识铺天盖地扫去,发觉有三个结丹气息已逃离他们的包围,怒而追击时,忽见一个黑衣青年不声不响拦在他面前。 “你拦我做什么?” 黑衣人没有理会他,对着界门道:“师尊。” 许叔愕然间,只听界门里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燬铁已到手,区区三个结丹小修士,面子做与南氏便是,穷寇莫追,待老夫回到巳洲,必助天邪道碾压辰洲修士!” 两日后,寅洲南部的一处城池,城中传送阵一闪,走出二男一女。 守卫传送阵的是个筑基修士,本来正在打坐修炼,感到三股结丹气息后,连忙起身恭敬道:“三位结丹前辈驾临蔽地,不知可需要效劳之处?” 那筑基修士神色恭敬,微微抬眼,却看见一个紫眸白衣的妖修一步踏出,扶着一旁的柱子干呕起来。 “” 其余二人俱都冷漠地看着他,其中一个戴着帷帽的女佛修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晕传送阵?” 来的正是南颜三人,他们这两日不停通过传送阵转移地点,这才找到西皇山附近的一处城池中,西皇山乃寅洲之都,巳洲的魔修万万不敢找到这里来。 南颜转头对一脸诧异的筑基修士道:“有没有合适的临时洞府?我这兄长身娇体弱需要休息一下。” 筑基修士道:“有c有的,近来西皇山上下庆贺云太妃千秋节,城中洞府有些紧张,不过既然是结丹修士,城中自可匀出来些洞府。” 云太妃? 南颜回想了一下她祖辈的爱恨情仇,这位云太妃应是她娘南娆的庶母,如果当年去凡洲接走她娘遗体的人来自寅洲,那她这位继外祖母应该会知道什么。 一边走,她一边向那位本地的筑基修士打听道:“我等是从外洲来的,不知云太妃的千秋节是何等盛况?” 筑基修士一脸骄傲道:“云太妃出身名门,今年正好是七百岁满寿,遂遍邀诸洲名门天骄赴赤帝瑶宫与会。太妃近年来郁郁不欢,宫中之人为了讨她欢心,除武斗切磋外,特地邀请了道生天的儒修来主持千秋文会,据说写诗写得最好的修士可参悟宫中的至宝——赤帝北征图。” 穆战霆本来兴致缺缺,一听文会,扭头目露精光:“什么?你说什么文会?” 南颜和殷琊求生欲发作,拼命摇头:“没有没有,什么文会都没有,你听错了。” 穆战霆抓住那筑基修士,兴奋道:“真的有文会吗?” 筑基修士吓了一跳,瑟缩道:“云太妃是儒修世家出身,喜好诗词歌赋,这一次邀请诸洲的儒修前来,就是为了吟诗作赋切磋文艺。” 诸洲的修士虽追求大道,但腹有诗书的修士,悟性要比寻常修士高上很多,是以一些老牌的名门在修道之前,会强令族中仙苗同时习读诗书经典。 穆战霆更加兴奋:“有什么门槛吗?” “诸洲有化神大能所坐镇的大宗门结丹修士,只要带着身份玉牌的都可以进入赤帝瑶宫,各洲的帝子更可以直接入住宫中,受寅州礼遇。云太妃的侄儿,申州帝子也会前来。” 穆战霆自诩学富五车,只不过常年干架,一腔墨水无用武之地,听见云太妃过个生辰还要办文会,顿时大为欣赏。 “不错,老子今天就要扬名立万,阿颜你不是要去赤帝瑶宫打听消息吗?依我看我们不如嗯?他们人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6.第五十六章 须弥鼋戒 “我们这么把他丢在人海好吗?” “就让大哥在人海茫茫里洗涤一下文学气息吧。” 南颜拖着因为晕传送阵, 至今仍是一脸菜色的殷琊溜出三条街外,殷琊觉得不行了,一步也不想走,南颜左右打望, 只能就近找了个极华丽的炼器坊。 所有上洲的都城周围都是极为繁华之地所在,此地为叫‘锻日楼’, 门面足有五层之高, 来往修士络绎不绝。 饮过两杯灵茶,殷琊精神渐复, 忽然想起一事,唤来楼中的的修士:“你们这儿, 可有会锻造‘须弥戒’的六品以上的炼器师?” 他们俩都是结丹修士,一来就被请到楼上雅阁,连伺候迎接的都是筑基修士, 一听殷琊想要‘须弥戒’,顿时面露难色。 “蔽阁乃是未洲‘锻日楼’的招牌,坐镇此分阁的阁主正是七品炼器师, 也曾锻造过须弥戒,只是须弥戒原料珍贵, 元婴期的大能里也极少能够有拥有此物的。” 殷琊道:“我自备主料,其余辅料可用灵石换购。” 一听他有主料, 阁中修士眼睛一亮, 连连道:“好c好, 贵客稍等, 晚辈这就请阁主来。” 他走后,南颜问道:“怎么忽然想起来要这须弥戒?” 修士寿岁长久,身家一般都系于随身所带的乾坤囊上,但乾坤囊依靠阵法之力撑起一处空间盛放物品,终究有所极限。 最大的乾坤囊也不过是像穆战霆借她的那种,可勉强装入一条完整的钩蛇骨骸。 寻常的乾坤囊只能装死物,最多能装灵草,但却装不了灵兽,灵兽的话则需要另外携带灵兽囊。 而须弥戒,则是少数元婴阶修士用以承载身家的物品,,内中空间巨大,灵气充沛,甚至可以种植一些灵草,放养灵兽。 “我这不是给你们分赃点好东西吗?省得你们整天说我要宝不要命。”殷琊神神秘秘地打开他从封妖大阵海底里带出来的那个塞得满满的乾坤囊,道,“你看。” 南颜低头一看,只见是个人头大c墨玉般的玉球,一眼看去玉球内部还有一股薄淡的c闪着碎光的烟雾不停流转。 “此物是?” “这是须弥鼋死去万年的内丹,是我在溶洞下的火山口岩壁上发现的。此物可由炼器师打磨炼制,做出的须弥纳戒内中足可装下一百条百丈长的钩蛇尸骸。此物我想了许久了,只是须弥戒只有辰洲拍卖会上偶尔才会有一件,价值都在数万中品灵石上下。” 一颗中品灵石可兑一百下品灵石,须弥戒的珍贵毋庸置疑。 不一会儿,雅间外有笑声传来。 “上次有幸见到须弥鼋内丹还在三十年前,没想到今日还可一见,快去取出‘蝉露悲’招待贵客!” 随后雅间的门打开,一个头发花白c身形健硕的结丹后期修士跨进来,拱手道:“老夫乃此锻日楼分阁的阁主武炼,忝为七品炼器师,二位可是那要打造须弥戒的贵客?” 丹器阵符各有品级划分,专精此道的修士会随身携带玉佩昭示身份,玉佩形制也有固定,皆以极难雕刻的九眼玉为材料,分别以丹炉c剑器c卦盘c玉牌为形,品级越高,上面刻下的星越多。 南颜看到这武炼腰带上挂着一块剑形玉佩,玉佩上刻有七星,这是七品炼器师的标志。 二人起身还礼,殷琊取出那块须弥鼋的内丹道:“师门中偶然于一处秘境寻得此物,道友且看,能打造几枚须弥戒?” 他把须弥鼋内丹拿出的一瞬间,武炼眼中精光四射,宛如见到绝世美女一般扑了上来,吓了二人一跳。 “这这c这个品质!” 武炼旁若无人地拿出一片水晶镜对着光察看,不时发出啧啧赞叹。 南颜把殷琊扯到一边小声道:“炼器师都这样的吗?” 殷琊很有经验道:“沾了丹器阵符的都有这毛病,越沉迷水平越厉害。” 南颜道:“哦,那少苍都沾了,为什么不沉迷?” 殷琊面无表情道:“不知道,也许是他心不诚,沉迷女色吧。” “” 足足过了半刻钟后,武炼精神抖擞地抬起头来,呵呵笑道:“老夫见猎心喜,让二位见笑了。此内丹属于三千年龄的须弥鼋幼崽,应是中途夭折,内丹落于火炎之地,久而久之,自然凝为结晶,若炼制为须弥戒,可炼制六枚,每枚足可纳一湖之大。” 殷琊道:“那多久可炼成?” “半个月即可。” “有些慢了,可否先炼制四枚出来?” 武炼脸上挂起做生意的笑容,搓着手道:“道友若急需,老夫可动用八阶地脉之火日夜炼制四枚,十日可取,只是有个不情之请。” 殷琊和这些商人打交道得多,闻弦歌而知雅意:“我只要四枚,能炼制出来一切好说,余下的材料道友可是想以灵石收购?” “爽快!道友里面说话。” “妥。” 接着南颜就看见那武炼老者和殷琊勾肩搭背地坐在远处,交头接耳,应是在各自讲价。 此时门外又有一个修士进来,端着一只长颈玉壶并三只雕为荷花形的玉杯,放在南颜面前,倾倒间,竟有一股云雾从玉壶口斜斜落下,宛如云瀑下落,在杯中氤氲出一片清凉云雾。 南颜竟没嗅见酒气,反而有一股山间清气涌入鼻端。 “这酒好奇特。” 斟酒的修士笑道:“此酒为寅洲名酒‘蝉露悲’,乃赤帝瑶宫所出,一年只得一瓮,贵客请用。” 南颜平日里倒不是特别谨守酒荤之戒,道过谢后,端起来轻抿一口,忽然面现诧异之色。 “这酒” 那修士一阵紧张,还以为保管不当让此酒醩味了,道:“贵客怎么了?” 南颜放下酒杯,神色有些迷茫:“不,这酒让我想起幼时在家时,家母偶尔也喜欢酿的酒,用料自然不如,但酒味甘冽之处,却十分相似。” 修士笑道:“这‘蝉露悲’的酒方是赤帝瑶宫的南芳主年少时,取寒蝉前后的秋露酿造,让人饮之有勾起过往情深之想。南芳主当年只赠有缘人,我们这些外面的修士嗅一嗅酒香都难。只是后来南芳主闭关后,这酒方就交给宫中之人酿造,蔽阁也是千方百计才购得小半坛。” 南芳主 南颜不由得神思飘远,她娘不擅长下厨,但很会酿酒,酿来的酒也不卖,连同酒糟一起拿去给隔壁的老奶奶,让老奶奶帮忙做成酒糟肉或醉虾。 南颜小时候吃了不少这种酒做成的鸡鸭鱼肉,味道已经刻进脑海里,立时就尝出来了。 “那请问还有哪儿有这种酒?” 那修士意外她一个佛修竟是好酒之辈,道:“贵客想在外面喝到这蝉露悲怕是很难,不过过几日便是云太妃的千秋节,宴上必有此酒。” “多谢。” 殷琊与武炼讲完价出来,一者神清气爽摇尾巴,一者苦笑连连大出血,最后举杯饮酒敲定这单生意。 “道友厉害,老夫算是服了,工费就免了,只当交个朋友,这是定金与凭据,十日后便可来取。工时紧张,老夫便少陪了。” 等出了锻日楼时,回去找穆战霆的路上,殷琊发觉南颜神色飘忽,道:“你怎么了?” “我在想。”南颜表情痛苦,仿佛下了莫大决心,才道,“机会难得,还是让大哥带我们去赤帝瑶宫吧。” 殷琊沉默,片刻后道:“你不要命我可以理解,不要脸就恕我跟你分道扬镳了。” 南颜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少苍已经舍身去巳洲搞事情了,你要抛弃我让我独自承担大哥的文学熏陶吗?说好的兄妹一心呢?” 殷琊一脸绝望道:“兄妹一心可以,同归于尽不行,再听他比比两句我怕我结婴时心魔关过不去。” 街头拉扯时,南颜忽然看见街那头一队辰洲服饰的结丹修士进入他们约好下榻的洞府中。 “他们这是?” 殷琊瞅准机会挣开南颜掉头就跑:“这地方不错,我去给你买二十条新裙子,十天后锻日楼见啊~” 南颜:“” 她徘徊了半晌,只能跟进了那洞府中。 洞府对她没有设限,一进去就听见那些辰洲的修士围在穆战霆身边,神色肃然地汇报一些战事。 “两日前,辰洲传来消息,天邪道的副宗主祸无极回归,狱邪侯亲自迎接。本来诸洲之中,只有子洲与辰洲有燬铁之宝,现在巳洲也有了,岐天原前线士气低落,情况不妙。” 燬铁乃重宝,可威胁到化神修士,这对辰洲来说极为不利。 穆战霆一反平日那般放浪形骸的模样,支着下巴想了想,道:“那燬铁最后交给谁了?” “祸无极擅长血魔炼宝之法,本身也是八阶炼器师,狱邪侯便将燬铁交给他锻造宝物,估计半年之内,便会锻造完成。如今约定的三个月之期即到,龙主希望帝子速速带着南姑娘回到龙都,切勿节外生枝。” “这么急?” “巳洲之患已消磨了龙主太多精力,如今又密查南芳主死因,所承之压不言而喻,还请帝子体谅。” 沉吟间,穆战霆看见南颜在门口站了许久,招手道:“阿颜,你可要跟我回龙都?” 南颜毕竟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其实她也知道,她舅舅曾屠过辰洲玲珑京,对那位未曾谋面的龙主,对她娘的死并无查明真相的义务。 “当日在磐音寺中,已约好了三个月后龙都一会。龙主愿意为家母召集各方查明真相,我心中不胜感激。只是龙都一会后,我的身世必会广而周知,我想趁还未彻底暴露前,去赤帝瑶宫查探一番,到底我娘的命玉有没有碎裂。” 辰洲来的修士道:“没错,起初骤闻噩耗,龙主也疑惑为何这么多年了,赤帝瑶宫秘不发丧。左右云太妃的千秋节就在这两日,帝子不妨带南姑娘一起去赴宴,看看赤帝瑶宫究竟在隐瞒些什么,到时我方也可向寅洲核对情况。” “好,这事就交给你们,今天就去给赤帝瑶宫递拜帖。” 其他人都离开后,南颜见穆战霆一脸深沉,沉思不已。 她小心地问道:“大哥,那千秋节有文斗和武斗,依我看,文斗无聊,咱们去报武斗吧,武斗赢了也能参悟赤帝出征图呢。” “不,我要报文斗,武斗你去吧。”穆战霆说完,一脸豁然开朗,道:“我打听过了,文斗的题目是贺寿,我作诗一首,你来品鉴品鉴。” 南颜双手微颤:“不,我忽然想起要买条新裙子” “你眼光差,买裙子让你二哥去,来来来,我已经写下来了,你看。” 南颜看了一眼他在书桌上的纸,顿觉一眼失魂二眼落魄。 贺寿当敲鼓,一喝一下午。 子孙生不尽,明年再添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7.第五十七章 赴宴 寅洲西皇山。 此地为妖国故都, 千年之前,赤帝横扫万妖,驱妖族入北海后,此地渐有人族繁衍生息。 “素闻寅洲修士通兽语,擅御妖兽, 对付妖族也有独到之处,看这漫天修士乘蛟马而飞,好不惬意。” 一辆由四头青雕拉着的大车徐徐从南边飞来,内中的人偶尔从车窗看向外面,便见巍峨的西皇山高耸入云,四面环峰,皆被大能削出一片平原,古老的城池坐落于其上,使人心折不已。 “赤帝瑶宫便在西皇山主峰之上,再有半刻便到了。帝子若喜欢,待宴后, 可前往蛟马院挑选一匹上好的蛟马。”旁边一个穿着赤帝瑶宫纹饰的马脸修士一脸殷勤道。 “师兄好意,云念心领,此次拜访祖姑母,乃携祖父的家信而来,其余之事不敢劳烦。”说话的人是个儒雅的少年,腰佩琳琅, 坐姿极为端正, 乍一看和南颐的气度有几分相似。 “帝子哈, 既是太妃族人,就是在下的表亲,就称云六公子吧。公子承申洲云氏儒修家风,太妃也时常称赞,此回赤帝出征图,便是为公子准备。” 叫云念的少年谦逊道:“祖姑母的千秋节遍邀诸洲英才,云念才结丹不久,受封帝子也不过半载,此番文争武斗,尽力便是。” “哈哈,公子妄自菲薄了,今日乃云太妃的千秋节,寅洲如今没有合适的帝子,不会有不长眼的家伙来抢云太妃族人的头筹。” 那马脸修士笑罢,忽然旁边一阵劲风隔空袭来,数十道结丹期气息飞快掠过,让他整个人一惊。 “赤帝瑶宫周围,谁敢这般大阵仗?” 他一眼望去,只见远处数十余龙狮兽拉着战车呼啸而过,战车之上,黑旗飘摇,嚣张得不可一世。 “辰洲狴牙旗!”马脸修士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云念轻咦一声,从车窗望去,问道:“来的可是辰洲的帝子?” “哼!”马脸修士目露鄙夷之色,道,“明知是云太妃的千秋节,他来搅什么场!此人出身又非世家显赫,真不知龙主为何要自辱门庭选他为帝子!” 上洲修士中,一部分修士极其看重门庭出身,如今赤帝瑶宫由云太妃主持,围绕她的一些宫中修士也对散修出身者抱有成见。 云念道:“听闻这位帝子在战场上勇武非常,斩杀魔修无数,云念远在申洲修习儒法,神交已久,今日总算得以一见。” 马脸修士皱眉道:“公子还是勿多理会他,散修出身能有什么好人,他若敢抢公子的头筹,我必让他在赤帝瑶宫颜面尽失!” 云念眼底有一丝不悦,但他毕竟是外客,察言观色,并未多言。 青雕车直上云天,半刻钟后,空气骤寒,青雕车落在一处放目望不到边的青石广场上。 云念下了车,只见广场上四座十层楼高的凶兽巨像,分别为混沌c穷奇c梼杌c饕餮,目中燃烧着红色火焰,远远看见,便见之生畏。 “此四凶巨像,原本乃妖国镇国凶兽,当年赤帝独身闯入妖国,以一敌四,大战十天十夜,最终一一击而杀之,将此四凶兽魂永世镇封于铜像中不得超生。”引他前来的马脸修士颇为骄傲,毕竟在传说中的那一辈中,赤帝曾号称人世间至强。 云念抬头看去,只觉双目被一股滔天凶意一激,本能地闭目。 马脸修士见了,放声一笑:“这四凶个个有相当于化神期天人第一衰的实力,兽魂凶煞至极,便是赤帝当年,也是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击杀,莫说云六公子还小,便是我们这些久居西皇山巅的结丹修士,也不敢直视凶兽之眼超过三息。” 云念心中泛起执拗之意,闭目释出一股儒修浩然之气,再睁眼时,眸中现天地正气,直视那凶兽之眼七八息,才闭目调息,立时便发觉神识中多出一丝威压。 云念颇有些惊喜:“此凶兽之眼,竟有磨砺神识之能。” 旁边的马脸修士惊讶道:“云六公子不愧是申洲天骄,结丹初期中,应无人能及你。” “天外有天,师兄言之过矣。” 谈笑间,二人走上石阶,便看另一头有两个并未穿着寅洲服饰的人远远站在一尊穷奇像前。 “哇阿颜这尊穷奇当真英俊潇洒!好想搬回辰洲去。” 一男一女,也都是结丹初期,饶有兴趣地盯着那穷奇凶兽的火焰瞳,十息c二十息,若无其事。 “” 马脸修士好似被人当面扇了一巴掌,脸色不佳地上前道:“四凶像周围乃赤帝瑶宫修士参悟之地,不经宫中允许不得逗留太久。” 他所言非真,四凶像之前谁都可以逗留,只是他看这二人不顺眼,刻意说上一句找回颜面而已。 穆战霆却是当真了,道:“那要怎么才能取得允许?” 马脸修士脸色一黑:“这位外客,赤帝瑶宫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放肆之处。” “我有放肆吗?”穆战霆带着询问地望向南颜,后者摇了摇头,打量了一下那马脸修士道,“算了,看你的模样也不是个能管事的,阿颜,走咱们先进去再说。” 言罢,抬腿就朝宫内走去。 “你们!”马脸修士在赤帝瑶宫内也是一殿里说得上话的,见穆战霆如此无视他,当即暴怒,正要抢上去理论,却见台阶上匆匆走下一名宫中主事的元婴修士。 元婴修士一见穆战霆,就连忙走近拱手道:“帝子这是去哪里了,让龙都来的道友们一阵好找,若要游览,也该让宫中派个向导才是。” 帝子? 马脸修士心中咯噔一下,只听穆战霆随意道—— “我同舍妹初次拜访,想四处转转,看这穷奇凶兽像威武,就多停留了一阵,这位道友说未经宫中允许不得多留,如有冒犯之处,我先赔个不是。” “嗯?”那元婴修士一阵疑惑,待看见马脸修士又羞又窘,目光渐渐沉了下来,道,“董金堂,龙主昔日对我瑶宫有宽赦之情,辰洲的道友便是我寅洲的贵客,宫中陈规陋习岂可强加之,今日之后自去刑殿领二十火鞭。” 知道穆战霆的身份,马脸修士鄙夷在前,受罚在后,心中暗暗记恨,面上强撑笑意:“是我失礼,待宴后自会去领罚,那云六公子?” 元婴修士对云念又换了个态度,面带笑容道:“一别数年,公子竟都长这么大了,太妃日前还在思念公子,稍后请随我直入后殿吧。” “有劳前辈。” 诸洲帝子间虽是竞争关系,但还有数年才会进行山海禁决,云念时不时看向穆战霆,只觉这人能直视那穷奇凶像,定然是比他厉害得多,待马脸修士离开后,主动开口道—— “在下申洲云氏云念,道友可是辰洲帝子?” 穆战霆正同南颜低声叨叨二十鞭不够,放战场上得打二百鞭子,忽闻云念攀谈,转头打量了他一下,道:“没错,我是穆战霆,听龙主说过你,你是那个申洲那个十七岁就结丹的天才?” 云念今年不过十八岁,闻言微赧,道:“侥幸而已,若论结丹早,岂能比得过十二岁就结丹的先代帝君。” “那也比宋逐强多了,他都三十多了,要不是他现在还没道侣,放凡间你当他儿子都可以了哈哈哈。” 云念面上更热了,他出身儒修世家,少与这么直接的人说话,道:“未洲剑修之能天下尽知,宋道友乃为山海禁决自封境界,若非如此,早些年他便已是元婴了。” 穆战霆道:“宋逐在结丹大圆满自封多年,平日里还自压五成灵力的事我是知道的,不过山海禁决还早,到时谁能摘得山河海冕还是两说,对吧?” 云念这才笑了笑,道:“不知穆道友可是要争武斗魁首?” 穆战霆道:“不我要去文斗。” 云念意外道:“可听说穆道友在辰巳战场上勇悍非常,武斗魁首不是更有把握一些吗?” 穆战霆抓过一侧努力缩小存在感的南颜道:“不瞒你说,舍妹之前还称赞我才高和寡,打打杀杀的不适合我,支持我去文斗,我不忍心拒绝,阿颜你说是吧?” 云念看见他抓着的是个脸盘微圆,看上去有些讨喜的佛修,这佛修被穆战霆抓着,表情一度十分扭曲。 入赤帝瑶宫赴宴,一直戴着帷帽不合适,故而来之前南颜特地花了不少灵石购得一张千幻面,能暂时遮蔽面容变作其他人,也不会被元婴修士认出。 “哥,咱们还可以再考虑考虑。”南颜道。 云念不明就里,道:“今日还有道生天的玄宰嫡传墨行徵前来品鉴诗词,文魁的诗词会传往道生天立命碑,对喜好此道的修士而言,若能留诗于其上,可就是名扬天下了。” 穆战霆听得心潮澎湃:“阿颜,为了这一天的名垂千古,哥已经等了太久,放弃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能放弃的。” 南颜见大势难挽,只能越过穆战霆,对云念道:“帝子,若家兄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请帝子包涵。” ——有何深意? 云念疑惑间,旁边已有两三名穿着红袍的女修前来迎接。 “申洲的云六公子,太妃有请。” 云念无奈,对穆战霆二人拱手道:“在下这便要去觐见太妃,稍后宴上再会。” “再会。” 与云念暂别后,他们也被引到一座宫殿中。 本以为看门前的四兽如此凶残,还以为里面会更加威赫妖异一些,岂料进入一扇宫门后,却是廊腰缦回,宫殿虽同样恢弘大气,偏殿四周却有池塘枫叶,花窗流水,极富情志。 宫中的修士将他们引入一座大殿中,半空抚琴奏乐声传来,抬头乍一看是仙娥飞天,细细看来,却发现仙娥乃是一些不知名的禽妖化作人形翩翩起舞。 殿中六成的位置上已坐满了从各地而来的修士,三三两两交谈着,大多都端正无比,衣饰讲究。 “客殿正在准备中,请帝子在此稍等。” 穆战霆在一处靠主位极近的地方坐下,虽说尚未开宴,面前却已早早摆好了酒。穆战霆是好酒之人,一闻这酒便笑了,饮了一口道:“果然是蝉露悲,之前也就在龙主的私藏里看到过,不过龙主其他的任取,只有这蝉露悲忒小气嗯?阿颜,我还没劝你怎么就开始喝了?” “” 穆战霆看她放下酒杯,怔怔片刻,眼中竟然还滑下一滴泪水,懵道:“你怎么还哭了?” 南颜自觉有些失态,擦干净眼泪后,道:“都说了叫蝉露悲了,我是参禅的,哪能不悲。” 穆战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8.第五十八章 文争武斗,扬名立万 说话间, 空中编钟声动, 只见主位前落下一片纱帘,不多时,隐隐看见一排仙娥左右成列,捧果执扇而来, 随后云念小心搀扶着一个妇人从殿后徐徐走来,待妇人落座后, 殿中所有的后生修士纷纷起身拱手。 “谢云太妃邀,愿太妃鹤鹿同春,仙寿永昌。” 南颜与众人一起出声道贺, 悄悄抬眸看去,只见纱帘后,是个头发虽花白, 但体态仍算年轻的雍容贵妇。 她这位继祖母, 已有七百岁了。 “老迈之身, 今日见诸洲俊杰,欣喜难以言表, 诸位小友远道而来, 请满饮此杯。” 众人举杯时,殿外忽来一人乘鹤飞来, 座下白鹤,口衔一绳, 绳下挂着一只锦盒。落在殿中瞬间, 似有灵性一般垂首行礼, 随后迈着优雅的步子向主位走去,将锦盒放在太妃面前,便伏在地上以表恭敬。 太妃看着那乘鹤而来的修士笑道:“原来是行徵,这番晚来,可有说法?” 那也是个年轻俊才,身佩玉剑,腰间竟有代表着丹器阵符的四枚玉佩,比殿中的众儒修看上去随性一些,但细微之处又极其守礼。 他叉手一拜,道:“家师想念太妃宫中的蝉露悲,临行前殷殷叮嘱,要求行徵在太妃面前务必多撒娇卖痴。行徵七尺男儿如何做得,实为难也,故而来赤帝瑶宫路上浑浑噩噩神思不属,好一阵迷路,太妃心善,还望可怜可怜行徵,多舍些酒让我好回去交差。” 他这一番话风趣无比,殿中同来贺寿的儒修纷纷笑出声,云太妃也同样掩唇而笑。 “好个墨行徵,谁不知道生天的道徒素来口舌圆滑,老身不与你讲理,来人,赐三坛蝉露悲与他。” 墨行徵又道:“多谢太妃在师尊面前保我小命,这锦盒乃家师所献贺礼,请太妃一览。” 云太妃笑吟吟地让人拿来那锦盒,一边打趣墨行徵,一边差人打开,待一见那锦盒中之物,顿时脸色大变,愕然起身。 “这是” 墨行徵躬身道:“师尊知太妃心结,如今二十载已过,师尊也为此事向正法殿诸阁老周旋已久,太妃请笑纳。” 云太妃一阵默然,随即道:“好好,玄宰的心意老身感怀不已,老身忽感不适,先去后殿休息片刻。行徵既来此,这千秋节便文会便依约交由行徵主持吧。” 云太妃言罢便离去,在场众人迷惑不已。 南颜却是眸光微沉,心中有了猜测。 若她所料无误,这位道生天的玄宰首徒送来的,多半是封妖大阵的释令。 可他们在封妖大阵所见时,那位玄宰却好似早已料到厉迟此行会有波折,还多给了他一道释令,好让他同时放出祸无极。现在这么多日过去了,南颜不信道生天方面不知道南颐即将脱身而出。 现他在却在寅洲云太妃的生辰上又送来一道释令,是何意思? 南颜隐约觉得陷入了某种布局中,却始终抓不住对方的意图,苦苦思索间,忽然面前飞来一青一红两只燕子,盘旋落在自己案上的果盘前,豆子般的小眼睛正望着她。 她抬头一看,四周所有前来参加千秋节的结丹修士前都落了一样的青红双燕,先前的墨行徵站在殿中央,面带笑意,气度非凡地开始主持这次千秋节。 “适才巴结太妃巴结得匆忙,尚未自白出身,在座同修有些自远方而来,或许尚未听过区区在下的名号。实不相瞒,在下就是道生天古往今来未见之奇才,十二岁结丹,十四岁夺山河海冕,君临诸洲的前代帝君” 前代帝君不是死了吗? 殿中一半人无奈发笑,另一半人诧异非常,却又听那墨行徵补了一句。 “的赶了十几年也没赶上他生前一半成就的师弟,墨行徵。” 南颜无语,随后便听见旁边其他洲认识这墨行徵的儒修窃窃低语。 “这墨行徵又来了,当年有人打趣说道生天玄宰座下有天地双骄,那暴毙的帝君是天骄,这墨行徵便是地骄,他师兄活着的时候,他就针锋相对,恨不能日日挑战。” “前代帝君都死了快十二年了,这人也是够执着的,每到这场合就非要把他那短命的师兄又挂出来一遍,生怕世人忘了,也不知什么毛病。” 南颜颇有些诧异,低声问穆战霆道—— “这人是道生天宗主的嫡传,难道不应该是帝子吗?” 穆战霆道:“上代帝君是出身子洲的,本届子洲就不能再册封帝子参加山海禁决了,除非新的帝君满百年或中间暴毙,他才有机会获封帝子。若他参加,看这人气息沉敛,应和宋逐一样压制过修为,对上了恐怕胜算不大。” 南颜总觉得这人和少苍隐约有哪里相似,只是气态上更为活泼一些。 宴乐气氛正浓,墨行徵一抬手,殿外飞来青红双燕,道:“我辈修士,以武为上,不过今日既是来为云太妃贺寿,也当客随主便。诸位桌前有青红二燕,青燕为文斗,红燕为武斗。择文斗者,一个时辰内以太妃千秋为题,诗词歌赋不限,交由吾与四位元婴儒修前辈品鉴。择武斗者,按对应号签,赴殿后天地玄黄四座战台,三招为限,分出胜负即可。” 殿后 南颜此来的主要目的就是去赤帝瑶宫的秘地,最好是宗祠中放置她娘命玉的所在查探,闻言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武斗,随后她抬头看向穆战霆。 穆战霆毫不犹豫地一把抓向代表文斗的青燕,青燕顿时在案上化作文房四宝。 南颜瞬间想起了穆战霆那句震撼人心的“贺寿当敲鼓,一喝一下午”,顿时心神震怖,小声道:“大哥,昨天那首诗你当真要写出来?” 穆战霆道:“为兄已满腔抱负,这文魁我势在必得,不行的话我再加一首,定能文压众人。” 南颜:“”溜了溜了。 出了殿门,南颜张开手心,掌心的红燕化作一面赤红玉牌,玉牌上写着“玄一”的字样。 “择选武斗的道友请随我来,稍后手中抽到同一字号的道友,会捉对上台一斗,请排号靠前的道友及时备战。” 出门便有赤帝瑶宫的修士引导,南颜意外看到那申洲的云念也一道出来了,待他走近时,意外问道—— “帝子出身儒修世家,难道不去参与文斗吗?” 云念有些腼腆道:“云念并不专长于诗才,只望在武道斗法上与诸洲的道友有所切磋。” 南颜:“这样也好,你可能躲过一劫。” 云念:“???” 穿过三四座巍峨宫殿,南颜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又是一个不输于那四凶兽巨像的广场,分为四个方形斗台,每个斗台中间立有一道青铜巨柱,柱上分别雕刻着青龙c白狐c朱雀c玄武,四头灵兽。 云念在隔壁‘天’字斗台,和她寒暄两句便离开了,南颜拿到的是“玄一”,待众人分了位置后,她便被第一个点到。 “请取到‘玄一’的二位道友上台切磋。” 南颜走上台,一看对面,不同于殿中那些举止高雅的儒修,来者是一位手上带着铁拳套的壮硕汉子,那汉子一上台,看见对面是个女尼,顿时大笑。 “这位女师父,洒家乃寅洲雷氏之人,可御雷电。虽是三招,我只怕你挡不住,你还是认输吧。” 南颜神识查探,对方与她差不多,同样是结丹初期,走动间,五指隐约有蓝电火花噼啪声传来,若挨上一拳怕是有些伤。 不过她从非怯战之辈,从前拿七佛造业书欺负的是魔修,如今对上同样精修正道的修士,也不知究竟有多少差距。 南颜双手合十道:“多谢道友好意,贫尼忝为佛修,纵不能战胜,凭借佛门功法抵御一二还是可以的。” 台下修士们也觉得南颜自不会是这雷姓修士的对手,纷纷点头。 “也是这女尼抽签的运气不好,雷氏族人素来跋扈,应不会手下留情。” “是啊,这女尼虽称不上什么绝色,但看模样也是温善可人的,等下只怕会受伤。” “你这么一说,我才察觉这女师父虽说是佛修,身段却极是动人的咳咳。” 此时武斗已开,雷姓修士双拳泛出刺目电光,劈啪作响,周身因调动灵气鼓噪起的狂风刮起佛女宽大的禅衣,让台下围观的修士有些异想连连。 ——这胸,这腿,可惜了这婀娜身姿,怎么就是个佛修。 众人走神间,雷姓修士已一路电光带火花地杀至南颜面前,一拳挥下,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南颜周身绽出千手观音虚像,与那电光一交接,佛光电光交缠互相吞噬。 雷姓修士愕然看见南颜半步不退,随即冷哼道:“哼,这不过是我七成力。” “失礼了,既然如此,贫尼就用五成力,道友接好了。” 下一刻,南颜手中佛珠一甩缠住那雷姓修士的拳套,随后身形一拧,直接将那雷姓修士甩了个圈儿砸了出去,只听一声雷电巨响,雷姓修士撞在玄武巨柱上,一脸惊骇地往下滑落。 非一合之敌。 似乎是没有人见过这么凶残的佛修,一片寂静间,那雷姓修士不可置信地从地上爬起来:“佛修怎有这般能为,再来!” 不远处的正殿前,儒修们正在挨个点评诗词,写好的那些贺寿词,会被抛至半空,化作金字让所有人观瞻。 不多时,就到了穆战霆。 墨行徵也是第一次见这位辰洲帝子,同四位元婴儒修前来时,好奇道:“穆道友在战场上杀名赫赫,行徵神交已久,却从未听闻穆道友还对诗文一道有所钻研。” 穆战霆一脸深沉道:“穆某钻研文学已有多年,只是龙主不重视,是以一直无人知晓。” 众人围过来道:“原来是明珠蒙尘,这可当真要瞻仰瞻仰穆道友的大作了。” 他们说话间,远处传来一声巨大雷电声响。 墨行徵面带微笑道:“看来武斗那边打得够激烈,我们这边也不能输,还请穆道友展示佳作吧。” “且慢。”穆战霆忽然起身,道,“机会难得,刚刚见晴空放雷,我胸中已成一诗。” “哦?”墨行徵惊讶道,“听闻人间曹子建七步成诗,穆道友竟能听雷成诗,看来此诗过后,穆道友尤胜曹子建,应称‘才高九斗’才是。” 众儒修本就喜好诗词歌赋,闻言更加期待。 “那我就献美了。”穆战霆负手而立,此时殿外又传来两声雷响,他灵光一闪,张口吟道—— “天上忽来一闪电,玉帝飞奔贺寿来。 突然又来一闪电,原是忘记带蟠桃。 于是再来一闪电,蟠桃终于带到了。” 众儒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9.第五十九章 芳主余音 “道道友, 留下名号!”雷姓大汉被拖下台前, 挣扎问道。 沐浴在周围人震惊的目光中,南颜一脸清圣纯洁:“贫尼法号真圆。” “好,洒家记下了,来日再战!” 南颜下了台子时,忽觉周围人的眼光怪怪的,站在原地想了想,体内灵力暗催压逼心脉, 轻咳一声, 礼貌性地吐出一口血。 周围人的目光顿时正常了许多,自认风度翩翩的男修士们三三两两围来—— “道友身为佛修,正面迎击那雷氏族人,实在令人钦佩,可需要丹药?” 南颜擦去唇边的血,道:“多谢,只是雷道友一身雷法惊人, 我虽勉强击而败之, 但仍受了些内伤,欲寻个清净之处休息片刻以备下一场, 不知” 旁边自有赤帝瑶宫的修士在一侧招待, 闻言立即道:“侧殿有静室,道友可尽管调息, 两个时辰后, 应才会轮到道友。” 南颜道了声谢, 跟着人去了侧殿,一路上以游览为名,打听了一下赤帝瑶宫的地形分布,心中已有了个大概了然。 入了静室后,南颜将免扰牌挂起,同时收起佛珠,从乾坤囊里拿出一条之前她二哥给买的藕荷色襦裙飞速换上,戴好女客才有的面纱,摇身一变就变成了个来参与千秋节的寻常女客。 两个时辰,应足够她将赤帝瑶宫后殿看个大概了。 南颜正要出门,却听见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屏息贴在门上细听,只听是两个互相搀扶的儒修,好似刚刚从什么可怕之处逃了出来,声音惊恐。 “太可怕了,此人简直是我儒修克星!”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是听了一会儿,我胸中这一刻钟以来就不停回荡他的声音,我简直怀疑他写的诗会出现在我晋升境界时的心魔关里!” “就好像灵台被□□了一般。” “别说了别说了,快找个静室调息驱散心魔。” 门外脚步声不断,好似不停有儒修前来这殿中的静室静心驱魔。 南颜沉默片刻,心道不和大哥一起行动真是对的,眼下这门是出不去了,她只能提起裙角从一侧的窗户翻出去。 窗外是一片□□,左右无人,南颜一路放出神识谨慎观察周围环境,赤帝瑶宫占地极广,且宫室宏伟,南颜足足走了半个时辰,避开几个人声鼎沸之所在,才到了赤帝瑶宫的后宫。 她向辰洲的修士打听过,一洲主宗宛如凡人间的皇族,命玉应放置于洞府或宗祠之中。 南颜又走了一刻钟,仍不见有哪处建筑长得像是洞府或宗祠,心中有些焦躁,忽然后面有人叫住了她—— “站住!” 南颜身形一僵,不过她此来也没穿着夜行衣什么的,便尽量装作一个迷路的女客,准备随时应对。 她一回头,却见是个中年修士,修为在结丹后期左右,古怪的是,这人头顶簪花,身上穿着一件极为华丽的百鸟朝凤袍,见她转头,一脸怀疑地地上前,道:“你是谁?为何在这后殿之地?” 南颜本能地双手欲合十,想起现在的打扮,连忙改了个敛衽礼:“贫妾身跟随家兄来此,途中见繁花似锦,一时迷路,故而在此徘徊。” 那华丽的修士眯起眼,上下打量她道:“哼,胡说八道,迷路能迷这么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是想干什么的。” 南颜:“我” 华丽修士道:“这些年但凡来赤帝瑶宫的年轻男女,多半都是来后殿想一见南芳主闭关之地的。你若是个男人,韩某这便去叫侍卫驱逐了你。不过看你是个姑娘哼,现在的小丫头,个个自以为天仙,硬要拿块纱布遮面装神秘,想和南芳主比美,岂能比得上她分毫!” 南颜:“” 南颜:“这都被道友猜中了,道友当真厉害,妾身自以为貌美,但身边人总说南芳主才是人间不许之风华,是以一直不甚服气,道友看来是见识过的,还请道友教我。” 那华丽修士见她识相,面色稍霁,道:“嗯,算你还有两分自知之明,韩某也不妨告诉你,我本也是外洲的一代有名儒修,自从三十年前见了南芳主一面,便投奔赤帝瑶宫留在这宫中当画师,南芳主之事,韩某如数家珍。” 南颜眼睛一亮,道:“道友想必是画过南芳主?” “自然。”华丽修士傲然道,“天下间画过南芳主最多的画师,我韩驰敢称第一,就没人敢称第二!” 南颜连忙一通狂吹:“看道友气度非凡,必是丹青妙手。不瞒你说,我千里迢迢来寅洲,就是为了一睹南芳主真容,若不能见真容,见见画像,若当真如传说中一般,我也就死心了。” 那名叫韩驰的华丽修士听得一阵受用,道:“趁年轻开开眼界,也好教尔等庸脂俗粉收收心好生修炼。也好在是韩某心善,你且随我来。” 南颜连忙跟上,不多时,她便随韩驰来到一处湖岸,岸边好似特地修了一座画楼,而湖中心则是立了一座笼罩在轻烟中的宫阁。 “那是” “那是禁地,乃南芳主的洞府,远远看一眼就是你的福气了,进去就别想了。” 是娘的故居呀。 南颜要找的就是这地方,她远远望去,只见轻烟濛濛,神识探去就被反弹回来,显得十分神秘。 “当年赤帝宠女,特修了这画楼,召集画师为南芳主作画,其中不乏贵胄留墨。”韩驰又警告道,“你远远看看便罢,不可碰了半分,否则休怪我赶你出去。” 南颜连连称是,随后迫不及待地朝画楼中所悬的挂画中看去。 这画楼三层高,单她在的这一层,壁上就足悬了上百幅画作,大多是群像饮宴之景象。 南颜靠近理她最近的一副,这画上人虽多,她却能一眼找到她思念了许久的母亲。 那是一个炽艳得几乎能灼伤人眼的女人,好似已是半醺,便蹬掉了一只绣鞋,慵懒地斜卧在卧榻上。后襟的衣领松松搭着,露出天鹅般的后颈,隐约能看见她背上竟纹着一头展翅欲飞的凤凰。 她手中的酒爵虚虚一敬,神情中分明带着人上之人的骄傲,令得这幅画中的其他人,虽姿态各异,或以酒掩饰,或假装交谈,目光却都是看向她。 不会错的,就是娘。 南颜心中激动的同时,也颇有些疑惑她娘,当年是这样的? 来上洲之后,南颜多少也听说过,在上洲南芳主素有风流之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南芳主诸多追逐者中的哪一个。 南颜又看了几幅宴会图,越发肯定那些细节神态就是她娘,随后看向角落里的一张,这张画十分古怪,远看还能看得到是一副只有南娆一人的画像,近看却只看到画质上一片模糊,像是被什么阻绝了,南颜眯起眼睛凝神再看,蓦然觉得双目一阵细微的刺痛,不由得揉了揉眼睛。 旁边韩驰仿佛是在忙些什么,正要将一幅幅闲置的画卷好收回锦盒中,见她双眼似有不适,嘲笑道:“赤帝瑶宫的画岂是凡墨能比的,这画楼中的画均由画道圣手所出,那些看不清的都是大能绘制,你若强行观看,神识必会受摧折,量力而为吧。” “多谢提醒。”南颜道谢后,却不像是要退缩的模样,双眸绽出一层薄淡的金光,瞳仁深处浮起一个个细小的梵文,只觉脑中一阵轰鸣,眼前渐渐拨开迷雾,看到了那图。 然后南颜看呆了。 前面所有的图画中,南娆均是傲慢任性的,独这一幅,衣着朴素,披发挽袖,神态安宁地酣睡在一片优昙花丛中,旁边几坛甫酿好待埋入地底的好酒,好似酿酒途中累了,是以沉沉睡下。 南颜看见,她娘身上披着一件显然是男子的外袍。 南颜目光向下看,只见角落里写着一行端正的字——七月七日失约,赠娆娘赔罪。 这也就罢了,等南颜看到那印章上的署名,脑中瞬间炸开了。 应则唯印。 为什么?怎么会是他? 南颜脑子里有一万个不解,一片混乱间,外面匆匆来了一个修士,在画楼外门道—— “韩先生,不知可否拨冗一见?” 韩驰闻言出门,不悦道:“今日太妃千秋节,你不去照顾分忧,来这儿扰我清净做什么?” “唉”那来寻他的修士苦笑道,“今日太妃千秋节举办文会,来了一位辰洲的帝子,自称文豪,儒文四老看在他是帝子的份上勉强给了他个中品的评价,他就不服了,要挑战所有儒修斗诗” 韩驰不屑道:“文会斗斗诗又怎么了?” “在场的儒修们抡笔就战,可对方出诗总是快了一步,儒修们看了他写的诗,一个个心神不稳思绪大乱,眼下大都逃出去调息,现在没人敢跟他斗诗了。韩先生诗画双绝,还请随我去杀杀那辰洲帝子的威风,让他知难而退,万万不能让他的贺寿诗送到太妃面前啊!” “呵,一群废物。”韩驰傲然道,“我就说今日后殿怎么人那么少,原来都去前殿看热闹了,韩某虽然修为素来没什么进益,但吟诗作赋,平生少有败绩,这便去会会这帝子那小姑娘嗯?你那是什么眼神。” ——没什么,只是心疼无知的你,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力量。 南颜道:“妾身还想多瞻仰瞻仰南芳主的英姿,稍后自会去前殿为道友助威。对了,家兄也是个诗人,到时候见了,还请先生多多赐教。” “???” 前殿貌似情况十分紧张,韩驰便匆匆随那修士离去了,南颜看他们走远,火速把剩下的画都看了一遍,死死记住那张由她怀疑的杀人凶手所绘制的画,随后便出了门。 命玉不是在宗祠就是在洞府,眼下宗祠不知道在何处,南颜只能抓紧时间赌一把能不能进南娆的洞府。 趁着一队巡逻的辰洲修士离开,南颜掩盖气息,迅速踏水而过,落在洞府前。 丝毫不意外,洞府外淡雾飘摇,露出一股强大的结界气息。 南颜抱着一丝希望,因为修士大多数的洞府是对直系亲眷不设限的,至少南颐在南娆的洞府是可来去自如的。 于是南颜看左右无人,小心将手掌贴在那散发着磅礴气息的结界上。 “阿娘开门阿娘开门”南颜小声碎碎念,没想到当真有效,结界一阵轻颤,左右分开,面前水榭的大门也徐徐打开,露出里面一片落英庭院。 这庭院 南颜连忙走了两步进去,随后眼眶微热。 她幼时搬过不少次家,每次搬的地方,家里的庭院也是一定要种一棵树,南娆极喜欢倚坐在树下自斟自饮。 南颜情不自禁地靠近,抚摸着那株繁花之树时,忽然感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立时心头一紧,抬头只见一头两丈高的凤凰立在树梢,它一身彩羽,竟与繁花融为一体,一双宝石般的眼睛正看着她。 “” 这头凤凰的修为水平,南颜看不透。 南颜本能地转身想跑,忽然那凤凰从枝头落下,南颜有心想跑,背后一声凤唳传来,南颜只觉周身灵力瞬间一滞,竟毫无反抗力地被凤凰按在爪下。 正好此时洞府外传来几道飞遁的声音—— “南芳主的洞府怎么突然开了?” “莫非有人潜入?” 很快,刷刷几道强悍气息逼来,南颜心想大哥这下得到赤帝瑶宫的牢里捞她时,又突觉身上一暖,只见那头凤凰抖了抖羽翼,像孵蛋一样用五彩斑斓的羽毛把她整个人盖住,一丝气息都不漏。 外面赤帝瑶宫的修士不敢进入,在门口望来,只看见那头凤凰卧在花瓣地上,行礼道—— “请问凤尊,刚刚可有什么人闯入?” 凤凰懒懒瞥了他们一眼,低鸣一声,便好似假寐一般闭上眼。 外门的修士一阵尴尬,道:“可能是凤尊无聊,想打开门而已,有凤尊镇守洞府,绝无贼人敢进犯。” 修士门悻悻离去,南颜整个人被埋在凤凰又香又软的腹部羽毛里,有点发懵。 她现在像不像那种被闺阁小姐拿洗澡水隐藏保护的江洋大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0.第六十章 命玉 洞府外的人走远,凤凰尾羽轻扬, 洞府的大门徐徐关上。 南颜察觉到这凤凰对自己没有什么恶意, 挣扎着爬出来, 还没走出两步, 那凤凰优雅地低下头,用尖长的喙把她扫回怀里用羽翼裹紧,,不知道是不是南颜的错觉, 这凤凰一双蓝翡似的眼睛好似流露出一丝母性。 “” 凤凰的怀里暖和和软绵绵的自然是很舒服,但南颜没忘记自己的来意, 算着下一场武斗的时间也不多了, 谨慎抬头道:“凤凰前辈,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我的话, 我是南娆的女儿,从凡洲来,想看看我娘的命玉到底还在不在,能放我进去吗?” 凤凰歪着头看了她许久, 好似感受到她身上熟悉的血脉,目光里流露出些许温柔之意, 从铺满落花的庭院里起身,优雅地踱向后面的楼阁,走出三步, 还特地回头看了看她示意跟上。 南颜心头一喜, 连忙提起裙角跟在凤凰身后。 这处洞府不小, 亭台楼阁,显得比别处要大气些。似乎因主人不在,不少地方传出禁制的波动,若是无血缘的外人来,碰了这洞府中任何一物都会触发禁制,进而被当场灭杀。 而这头凤凰,鳞羽云冠,三条华丽的尾羽分别呈现青c红c黄三色,散发出不同的威压,显然各有神通,应是这洞府中的镇府之灵兽。 南颜心里反省自己也是太莽撞了,若这头凤凰有恶意,她怕是当场就被击杀了。 沉思间,凤凰已带她绕过一处亭台,来到一处端严的佛堂。佛堂两侧,满是婆娑摇曳的优昙,这优昙不知是如何种得,竟反季而绽,盛放不衰。 凤凰又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啄了啄门扉,门上的禁制徐徐散开,露出里面景物,却是让南颜一怔。 上洲各有道统,而南芳主为赤帝瑶宫之主,按理说应该尊奉炎帝大神,此地却不知为何设了座佛堂。 南颜见凤凰又卧在门口,像是鼓励她走进去,便点点头踏入其中。 这佛堂墙壁上绘着一排排壁画,中间则是一个香案,上面摆着五只石盒,中间供着的牌位上则写着‘先妣丹楹之位’。 此地是南娆的居所,那这位丹楹应就是自己的外祖母了。 于情于理,南颜都需要拜祭一番,便在中间的蒲团上跪了下来,道:“孙女南颜,为查究娘亲是否还在世,打扰外祖母,望外祖母谅解。” 南颜磕下头的瞬间,佛堂外的凤凰忽然抬起头来,转头望着外面,但没有发声。 这边南颜诚恳地叩完三个头后,起身双手合十靠近香案,看向那上面空牌位前摆着的五只石盒。 赤帝直系的南氏一族血脉单薄,这五个石盒对应的,应该就是赤帝c丹楹妖后c云太妃c南娆与南颐五人。 牌位上并未署名,南颜只能一一试来,她将手放在石盒上方,感受到这石盒也同样有禁制。犹豫了片刻,把拇指送到唇边咬了一下,将血滴在其中一个上,果然石盒一阵幽光闪过,自行打开,露出一颗如鸡卵大小c散发着明亮光泽的命玉。 “这块是舅舅的”命玉上刻着南颐的姓名,南颜略有宽慰,连忙把血滴在下一个石盒上,打开后,发现这一块命玉比起南颐那块,内中已呈现一股灰雾之色,上面刻着“云湘子”,乃是云太妃的命玉。 南颜有些惋惜,喃喃道:“看来云太妃的寿元快到了。” 南颜加快动作,把血涂到剩下两个空牌位前的石盒上,打开之后,虽然有所准备了,眼前还是一酸。 两个石盒中的命玉,一个裂开,另一个彻底粉碎。 门外的凤凰同感,头颅探入佛堂中,看见命玉的情状,发出一声悲鸣,蓝翡般的双眼涌出一滴滴泪水。 “娘是真的走了。” 这些年修佛修心,为的就是让心境平和,不受红尘所扰。可彷徨半世,还是从红尘中来,到红尘中去。 半晌,南颜跪在香案前,重新磕了三个头,忍下心头那滴红尘泪,小心地将那刻着南娆两字的命玉收起,随后看向粉碎的那快。 那块命玉旁的牌位要较所有的牌位都大些,放在最中央,不难想到,这是她那位盖世英雄的外祖父。 “可赤帝并未在人间尽阳寿,而是飞升了飞升的话,命玉会粉碎吗?” 带着疑惑,南颜一边想一边把所有石盒盖好,细细擦掉上面沾着的血迹,做完这些,她刚想去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线索,忽然后领一紧,整个人被凤凰从佛堂里叼了出去。 一脸茫然间,凤凰已把她丢在优昙花丛中,然后又是像孵蛋一样把她整个人压在腹部下。 南颜:“” 南颜这回学乖了,知道凤凰这么做必有缘由,小心地屏气敛息,果然下一刻,洞府中多了一道气息。 “谁人进了南娆的洞府!” 一道强横神识横扫整个洞府,扫到南颜这里来时,她感到凤凰的羽毛似有奇效,将她的气息完全挡住,任凭那道神识来回扫动,仍无法发现她。 随后,一道急急的脚步声传来,南颜拨开一条羽毛的细缝,只见一条赭石色绣着鸾鸟的裙裳,裙裳的主人暴怒地踏入后院,一双冷厉的眸子扫了扫四周,看见凤凰卧在佛堂边假寐,狐疑上前。 “凤尊,可是你主人回来了?”正是云太妃的声音。 凤凰睁开眼,眸子里映出云太妃愤怒的面容,轻轻摇了摇头,随后又好似困倦了似的闭上眼。 云太妃全然不似刚刚宴会上那般优雅得体,面色阴沉,双手紧握,手背上露出青筋暴露,几步上前,推门走入佛堂。 良久,南颜听见云太妃在佛堂里冷笑一声,立即竖起耳朵去听。 “南决云c丹楹,都这么多年了,你们就不能让我安宁地过完余下的寿元?” 云太妃似乎十分焦躁,手指一一在五个石盒上抚过,停在南娆的石盒前。 “丹楹,我昨夜又梦到你了,一见到你女儿,就想起那年你们赐我的种种侮辱,她和你一样,都有不少为她思之若狂的人。便是昨日,辰洲那年轻的龙主又派人来,说想见见她我又怎能允?” 南颜呼吸紧张起来,她要是打开石盒发现南娆的命玉不在,一定会发现她的。 所幸云太妃也只是略一停留,随后打开了南颐的石盒,拿起其中明亮温润的命玉,目光一时怀念,一时狰狞。 “吾儿,你是母妃属意的赤帝瑶宫的继任者为何,偏偏为何要学你父亲,喜欢上一个下贱的妖物!”云太妃咬着牙说出这番话,似要将命玉捏碎,片刻后,又自言自语道,“不过,现在好了,这赤帝瑶宫里所有的妖物都没有了前所未有地干净,母妃等你回来,会给你安排好一切。” 这句话里的恨意,让南颐听着十分心惊她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云太妃又在佛堂中仃立了片刻,暴躁的情绪终于缓下,忽然外面传来一声急切—— “禀告太妃。” 云太妃定了定神,道:“何事惊慌?” “封妖大阵少君自行从封妖大阵脱身而出了!” 云太妃瞳孔一缩,缠声道:“当真?!” “没错,是封妖大阵周围的城池传来的消息,不少修士都见到了,待少君恢复修为,应会回到西皇山。” 化神修士可短暂撕裂虚空挪移,眨眼可出现在千里之外,只要南颐想,眨眼间便可从封妖大阵回到西皇山。 云太妃握紧命玉,道:“他果真料事如神,此事传出,有辱赤帝瑶宫声名,只能又欠他一个人情罢了,来日再还他。” 言罢,云太妃身影消失在洞府内。 四下静肃,凤凰从南颜身上起开,拿翅膀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不得不说南颜此刻是头疼的,这位太妃对妖族c对南娆显然抱着成见,估计也不想看到她出现。 毕竟在儒修的宗法里,像她这种就属于来路不明的私生女,莫说认下,不派人追杀她维护名声就算是好的了。 而且,听云太妃的言下之意,她很有可能也参与到了当年之事中,姣娘的事且不论,很可能她早就知道南娆已身故,连龙主派人来问也推脱说不知。 想到这儿,南颜感到一阵无力,现在她只能尽量所搜集些证据,好在下个月龙都一会中拿出来佐证,命玉是其一,而她自己,则更是证明。 南颜面露疲惫之色,抱住了凤凰的翅膀,小声道:“凤凰前辈,您以前一定陪我娘很久了吧。” 凤凰温柔地蹭了蹭她的脑袋,发出一声低低的悲鸣。 “来之前,我还在想,娘要是还在世,找到了之后我们就回凡洲,找个小城住下来,我化缘养她,让她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南颜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来,闷声道,“我也好想她啊” 呢喃倾诉了许久,南颜将一肚子的话都同凤凰说了出来,最后想到时间差不多了,才起身告别。 “前辈,我本是潜进来了,这便要走了,以后若有机会再见吧。”南颜向凤凰行了一礼,正要转身离去时,凤凰好像舍不得她,又拿双翼把南颜裹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南颜抬头确认道:“前辈,你总是裹着我,是觉得我冷吗?” 凤凰点点头,转身朝一座楼阁飞去,片刻后,叼回来一件镶着毛领的锦裘搭在南颜身上。 南颜现在一身春衫单薄,多半在这头凤凰看来,她就是一头需要好好保暖的幼崽,所以才会总想孵着她。 凤凰看她发呆,又叫了两声,一定要让她把衣服穿好。 南颜哭笑不得地穿好凤凰给的锦裘,再次告别后,离开了南娆的洞府。 赤帝瑶宫前殿,‘天’字战台之上,战兴正酣。 这一场,围观的人亦是最多的,因为参战的是云太妃看重的族人,申洲的帝子。 儒修与其他流派的修士不同,修文修志,起招动念间,只要吟诵招式名称,威力便会有极大的加成。 “帝子,这是我最后一式,怒江剑阵,你可接好了。”与云念对阵的乃是一位修炼剑阵的剑修,此时剑阵一展,杀伐凌厉之气充满战台,赫势杀向对面。 剑修的杀伤之力位于诸道之首,面对这般攻势,云念纹风不动,抛出一杆玉笔,凌空书写。 “晴写山河,一定风涛。”十几岁的少年人,声音清朗,光风霁月,一语言罢,字墨化一片山河幻景,不仅阻挡住那剑阵攻势,还幻化作一座山岳,向那剑修压下。 剑修尝试挡下那山岳,却发现那山岳重于千钧,无法阻挡,只能连声告饶:“停!我认输,我认输!” 云念也及时收手,朝对方行礼道:“道友承让。” 台下一片叫好声,观战的有元婴大修士,也纷纷微笑点头。 “帝子不止实力过人,武德亦可服人,难怪太妃喜爱。” 云念虽说从小被夸到大,但平日里谨守分寸,不敢有半分骄横跋扈,一一见礼后,便去了其他战台观战,走着走着,玄字战台处一声声惊呼传来。 诶?那不是那位佛修姐姐在的战台吗? 云念朝玄字战台望去,他看去的瞬间,台上一声轰然惊爆,佛光万丈,一个人带着一脸不可置信得从战台上飞了传来落在他面前。 战台边站着一个头发好似被什么东西啄乱了一般的女佛修,吊打了对手之后,莫名其妙吐出一口血。 “道友内劲精悍,竟逼贫尼使出绝命一击,贫尼佩服。” 被打出去的修士一脸茫然地被抬走,云念才听旁边其他观战的修士小声道—— “我已经不相信这尼姑了,她每次都是把对方压着打,每次都说自己出了绝命一击,然后吐一口血,好像油尽灯枯了一样。” “然后下一把继续把对方吊着打。” “是啊,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来头。” 云念发懵,他们在说什么,为什么他都听不懂? 说话间,忽然一位元婴修士在战台上现身,一脸焦急道:“不知有哪位道友愿意向辰洲帝子下战书,邀请他来参与武斗?若有把握得胜,赤帝瑶宫可补偿道友三滴千年灵兽精!” 千年灵兽精,妖兽开灵进阶最好的宝物,就算对妖族也有极大进益。 云念心中一动,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元婴修士急切地想要他们把穆战霆拉来武斗,但他也想和辰洲天骄切磋切磋,好让自己知道和诸洲天骄的差距。 “我愿” 他话还没说完,玄字战台上的女尼一封战书已刷刷写好,丢给那元婴修士,一脸刚毅决绝,宛如为民除害。 “贫尼虽与他同来,平日里也多有宿怨,您说,打成几成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1.第六十一章 墨行徵 儒修是一类很维护面子的修士,看在穆战霆是辰洲帝子的份上, 尤其是他背后还站着一个脾气很差的龙主, 谁都没敢第一个骂出来。 于是后果就是穆战霆文斗无敌手后, 彻底膨胀,文思奔他娘的涌,殿内除了那位子洲的道生天来的墨行徵, 其他人都借口出去透气离开了。 而墨行徵也不愧是堂堂道生天的嫡传,众人都作鸟兽散,他还四平八稳地站在殿上, 对着穆战霆这么一朵文苑奇葩也能笑得出来。 “穆兄,我道生天也算是儒道合流,诗词一道虽不如云太妃的母族申洲,平日里也算薄有文名, 今天却是大开眼界了。” 穆战霆此刻只觉头顶文曲星光耀四方,飘飘乎不知所以:“墨兄也修儒?我就说一看墨兄, 就觉得是深谋远虑之人,机会难得,我们不妨也来切磋——” “且慢。”墨行徵强行转移话题,道,“穆兄才气冲牛斗, 墨某佩服, 只是俗话说小作怡情, 大作伤身, 依我看这殿中文魁已非穆兄莫属, 那赤帝出征图也亟待有缘者前往感悟。” 提到修炼提升诸事,穆战霆文思戛然而止,感兴趣道:“墨兄师从道生天,知天下事,不知对赤帝出征图有何了解?” 此时殿外有个修士拼命给墨行徵打眼色,墨行徵看见后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随后道:“想来穆兄应知千年前,为我人族修士开疆拓土的那些传奇人物,我子洲道尊岁寒子,寅洲赤帝,辰洲的老龙主及龙后,卯洲佛忏主,包括巳洲那未飞升便陨落于佛忏主之手的魔修宗师森罗,合称伐界六尊。” 老一辈的历史,穆战霆当上帝子以来便已听得耳朵都起茧了,道:“我知道,伐界六尊中,赤帝单枪匹马灭了当时最大的敌人妖国,故而世人因此断言说,赤帝是六尊中最强的存在。” “没错,这赤帝出征图,也是有所来历,乃是描绘赤帝当年北征妖国的一幅长卷,若有缘人得见,可从其中悟出赤帝遗式。”墨行徵又道,“太妃此番动用此图,其实也是为了给她侄儿申洲帝子一个机缘。” 赤帝遗式! 穆战霆也正是为此而来,又疑惑道:“墨兄既然知道这么多,为何不索性参与文斗武斗?” 墨行徵笑了笑,眸光里有一种自然而然的矜贵:“墨某的师承者,道生天玄宰。” 他只说了这一句话,语调平平,却是彰显绝对自信。 因为他的师尊是道生天玄宰,所以前人之辉煌,于他可有可无,玄宰之名,本就是传奇。 穆战霆也曾问过龙主,当今修界谁为巅峰,那个一向暴躁易怒的龙主却肯定地答道,化神期修至顶峰,有天人五衰,而玄宰是世间唯一过五衰者,只待天劫一至,便往飞升。 出神间,殿外忽然传来一声颤抖—— “辰洲帝子,武斗战台已在进行最后一场胜负,听说您杀名勇武,有人向您下战书,要不先放下笔歇歇,看看这战书?” 两封战书,一封是云念的,一封是南颜的,穆战霆陷入沉思。 墨行徵等的就是这两封战书,故作亲热地拉起穆战霆道:“久坐不利养气,动手动脚乃我辈修士天职,就让墨某见识见识穆兄是如何文武双全的可好?” 此时此刻,武斗已至尾声,一番角逐后,台上只余两人。 “这尼姑好生厉害,竟能与帝子级别的面对面一战!” “还没开始呢,我看这申洲帝子尚未尽全力。” 最后的对手正是云念,南颜不意外,见他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她便也上手合适躬身回礼:“帝子多礼了。” 云念提玉笔在手,道:“道友佛法精深,云念目光短浅,同辈之中尚未见过这般杀伐凌厉之佛法,不知真圆道友师承愁山佛海哪位大师座下?” 南颜当然不敢说出来她修的是个奇葩逆道功法,推说道:“师父与我相识较早,意欲踏遍红尘路,尝尽人间苦,故而法号吃苦。” “踏遍红尘路,尝尽人间苦”云念咀嚼词句,肃然起敬,“原来如此,定是位道行高深的前辈,若有机会定去拜见。” 南颜也知道这次文武比斗是云太妃为了给云念一个机会,才特地安排了文斗,如今文斗已经被她大哥糟蹋了,武斗再不让云念赢,她于心不安,便道:“云道友,我所修乃屠魔秘法,分净觉指,涤罪印,与千手菩萨相,如今你我已疲,接下来还要留出精神参悟赤帝出征图,你我不妨各出一招,谁退后的步子少,谁便赢如何?” 本就是太妃千秋节,云念也不愿意像前几场那般打生打死的,便痛快点头。 南颜其实也不敢大意,虽然她持逆道功法,同阶之内几无敌手,但其实从当下修界大道相生相克的说法来看,有佛克魔,魔克道,道克儒,儒又克佛的说法。 佛们是讲求神人交感,死后入轮回得善业,而儒修讲求人定胜天,某种意义上,可击破佛道的关于死后极乐的信仰,就算在斗法中,也有相应的大道压制。 南颜起手的同时,云念提笔,笔尖溢出一缕墨痕,结成一个“冰”字,这个“冰”字一出戏,一丝寒意蓦然扩大至十数丈,地面结冰,一路蔓延至南颜脚下。 同时,云念启唇吟诵他所书之字。 “冰风卷寒尘,一气封瀚漠。” 几十丈内,刺骨冰寒,南颜寸步难行,指尖净觉指之力猝然爆发,一朵梵莲自指尖绽开,莲花瓣绽放间,周围冰封寸寸崩裂,随即,摧枯拉朽地朝云念飞去。 云念刚刚围观了南颜出招,对此净觉指不敢小觑,再书一笔。 “化雨青云中,倾波濯浪行。” 他此言一落,南颜便是一怔,只见刚刚被她崩碎的寒冰顿化波浪,朝她冲来,这变化太快,与借前两句之势,威能倍增,猝不及防之下,她被卷出二十步开外。 这是儒修特有之功法,随吟诵之文,术法千变万化,看似是两招,其实是一招。 而南颜站定时,波涛那头一声轰隆惊爆,待狼头褪去,只见云念被震退,脚下拖出一条长长的滑行之印,面上不乏震惊。 “真圆道友已足可与吾等同列山海禁决。”云念定了定神,诚恳道。 不过话虽如此,南颜退二十步,云念退了十步,这也算是云念赢。南颜笑了笑说甘拜下风,正准备下台时,战台外禁制一解,突然有人宛如一颗火焰流星般砸过来站在她前面。 云念被对方盯得一脸茫然:“穆道友?” 穆战霆从乾坤囊里取出一颗丹药抛了过去,道:“云道友,我不讨厌你,家妹虽然是个属猪蹄的,但她既然输了,我就得替她讨个场子,你的战书我接了。” 南颜:“” 南颜传音道:“哥,你想干嘛?你不是才说他是个十八岁的孩子?” 穆战霆回道:“我没有想欺负他,只是觉得他的招式很帅想学一学。” 南颜顿生不祥预感:“你想学什么?” 穆战霆:“我怎么之前就没有想到,还可以一边吟诗一边出手呢?” 南颜脑中轰隆一声,心想完了,悲伤地看了一眼云念,就被旁边的修士带下了战台去。 她坐好后,旁边又落座了一人,道:“这位佛修道友,可是穆道友一直挂在嘴上的妹妹?” 南颜几乎没有感觉到这人过来的气息,心头一清,道:“贫尼真圆,见过墨道友。” 墨行徵道:“我都和穆兄熟了,何必如此客套,以后不妨就叫我师兄吧。” 南颜暂时还不敢和道生天的人过从太密,往外挪了一点,道:“不敢不敢。” 她这一躲,墨行徵好似更有兴趣了,自来熟道:“真圆师妹,你为什么叫真圆?谁给你取的这么好玩的法号?” 南颜又往外挪了一点,道:“小时候师父给取的。” 墨行徵靠近道:“你小时候真的很圆吗?” 南颜:“九岁的时候,一百二十多斤。” 墨行徵不由得打量了她窈窕的身段,半晌,道:“其实我刚刚就在想,我有个师兄,平时就喜欢胖滚滚圆乎乎的东西,他若见了你小时候的模样,应该会很喜欢当然,现在应该会更喜欢。” 你们道生天的人都这么直接的吗? 南颜:“施主,我已经出家了。” 墨行徵:“师妹不必挂心,门风如此,我只是这么一说。师尊也一直教导我们这些道徒莫待无花空折枝,再说了,就算出家还可以还俗嘛。我那个师兄真的样样胜过我,就是有一点不好。” 南颜:“哪点?” 墨行徵:“已作古。” ——施主的冷笑话铺垫得真长。 空气如遭冰封,片刻后,南颜正犹豫是不是要捧场地笑笑时,战台上穆战霆与云念之战已开。 对方一站上斗场,整个人的气质便倏然一变,云念神往已久,却也是第一次正面面对这般宛如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猛人,提起万分的谨慎应对。 穆战霆给的丹药乃七品丹药,可瞬息回复之前消耗的灵力,云念此刻也是状态饱满,玉笔轻摇,周身水泽弥漫。 “织雨江南东,仙琼——”云念刚写到一般,忽闻对方高声吟诵起来。 只见穆战霆左右手各起一团火旋,炎流吸张,气势仿若吞天灭日,但口中吟诵的却让云念一事大脑空白。 “太阳当空照,两手红通通。” 云念:“” 穆战霆双手一合火旋笼罩,火中似有灵性,瞬间化作一口困敌之钟,这钟足有五丈高,衬得穆战霆人都变小了。 不过穆战霆此刻因有了新灵感,文思又开始泄洪。 “左右一握紧,好像一口钟。” 云念震惊到失语,顿时忘记接下来应该要吟诵什么了,只见迎面当真飞来一口火钟,瞬息吞没他面前刚构筑好的烟雨亭台。 一瞬间,胜负两分,全场寂静。 有刚刚从文斗的场子里逃出来的受害儒修在台下小声道:“我就说嘛,这人天生就是儒修的噩梦。” 云念被茫然地带走后,穆战霆负手而立,目光里露出一丝沧桑之色。 “修道多年,今日方知,儒修才是真正适合我的大道。” 他说完,唏嘘不已,正自我陶醉间,南颜忍无可忍地蹬蹬上台。 “贫尼今天就斩了你这条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2.第六十二章 赤帝出征图 “不愧是佛修, 心志就是胜于常人。” “就是凶了点, 追着打, 不过这辰洲帝子也应该没尽全力。” “听说这二位一起来的?还是兄妹?” “管他的, 解气!爽!” 南颜出手非常之狠,在战台上追着穆战霆打,一直把穆战霆打到文思枯竭, 才一巴掌把他推下台。 台下主持武斗的元婴修士觉得这场面委实不好看,咳嗽了一下,道:“依老夫看,天色已晚, 胜负亦已分, 不妨早早散场。既然这位女尼胜了,取三滴千年灵兽精来,诸位回正殿入席吧。” 墨行徵在台下看了若久, 南颜每出手一次, 他眸中便多了一丝疑惑。从路数上看,南颜似是愁山梵海的招式,但他见多识广,知道结丹初期中愁山梵海的招式绝不会有这么刚猛的杀性。 难道愁山梵海的佛道之道统有了新法门? 墨行徵将南颜出手时的种种细节记下,打算回去有空向师尊讨教, 随后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道:“李前辈, 文斗那边怕是没有儒修敢同穆道友争了, 而武斗这边, 云六公子胜了真圆道友,穆道友又胜了云六公子。现下真圆道友胜了穆道友,若不让真圆道友同列赤帝出征图参悟名额,只怕这场比斗会有非议。” 这场比斗本为云念所设,现在云念输给穆战霆,虽缘故令人啼笑皆非,但输了就是输了,唯一能挽回些颜面的法子,就是让云念击败的南颜也同列其中。 今日在场的儒修大多受了穆战霆摧折,看见南颜把穆战霆暴打一顿,心中对南颜好感度大升:“李前辈在担心什么,那幅重宝图放着也是放着,多一个人也无妨,再说,赤帝遗式岂是那么容易参悟的?这二人都是外洲之人,云六公子有太妃指点其中奥妙,还怕比不过他们吗?” 能受邀来千秋节的修士大多知道其中内情,那赤帝出征图在宫中已有数百年,赤帝遗式云云也只是那么传说,连赤帝瑶宫内的人也从无人能参透出来,他们来此的主要目的只是名门间的攀交。 元婴修士犹豫道:“此事容老夫向太妃请示。” 他闭上眼似是在传讯,数十息后,睁开眼飞上战台,宣布道:“今日比斗已罢,云帝子c穆帝子及真圆道友,明日宫中便安排三位前去秘殿参悟赤帝出征图。” 晚上的宴会云太妃依旧没有出现,不过好在墨行徵极擅长操持局面,众人时而谈玄论道,时而畅议风物,直至中夜方尽兴而归。 南颜把喝得微醺的穆战霆交给同来的龙都修士后,刚一回给自己分配的宫室时,却见门口站着一个人。 深更半夜,在房门口堵她,南颜背后有些毛毛的感觉,隔着一丈远就站定道:“夜色已深,墨道友何不回去休息?” 南颜心里有些虚,她还以为墨行徵是发觉了她的身份,正琢磨着是不是要找个时间先跑了,又听墨行徵道—— “男女有别,本不该叨扰,墨某便开门见山了。不知真圆师妹四年后,可要参与山海禁决?” 山海禁决,和世上大多秘境一样,只能由结丹期修士进入。不同的是,山海禁决中,存在着世上最大的结婴机缘。 每个部洲只有五个名额,符合条件的结丹修士,为此拼得头破血流不知凡几。 南颜现下忧心的并非是结婴之事,想的只是想把她娘的事办妥,道:“贫尼尚未想到那般远处。” 墨行徵道:“那就好,我看穆道友与真圆师妹相处甚笃,若有这般结婴的机遇,应会为你谋取一个名额。” 南颜察觉他话中有话,道:“墨道友不妨直说。” 墨行徵笑了笑,道:“若是其他的小部洲也就罢了,子寅辰巳这四洲是修界的主洲,修界八成的修士都云集于此。尤其是穆道友为辰洲帝子,向来因出身为辰洲诸氏族所忌,作为向氏族的妥协,龙主必将跟随穆道友赴山海禁决的名额全数分配给这些氏族,因此,真圆道友是不可能搭上辰洲这条船的。” 这并非当务之急,南颜还算淡定道:“贫尼自不会那般不识相,为了结婴给兄长添麻烦。若到时有机会,山海禁决能取则取,不能取,放下便是。” “师妹倒是放得开。”墨行徵道,“我曾随师兄经历过山海禁决,当时从九劫海至十业山,进入其中的天骄,到最后只有寥寥数人活着出来。这一届还敢参加第二次的,除了我,就只有未洲的宋逐。” 这般凶险的吗?! 南颜愕然,对山海禁决,她只听其名,没深入了解过竟是这般险地,一想到穆战霆要深入虎穴,眉头便深深皱起。 墨行徵看她神色,又道:“当然,我只是这么一说,历代的山海禁决,也有所有人都曾平安出去的历史。不过辰洲那些名门天骄虽与穆兄一道进入此秘境,但最后却不一定与他同心,师妹若忧心兄长,不妨也想办法夺个山海禁决的名额,好在秘境中策应令兄。” 南颜始终觉得他有所目的,道:“道友是想邀贫尼加入?” 墨行徵摇了摇头道:“道生天宗内竞争亦同样激烈,名额早定,我的意思是,请师妹竞争卯洲山海禁决名额。若师妹答应在山海禁决中与子洲结盟,以佛法助我等渡过九劫海中的鬼门关,墨某愿为师妹赠一道结七品元婴契机。” 这就是山海禁决珍贵之处,元婴以品级划分,自一至九,个中差别乃天差地别,在外界结婴,以药石之力极限,不过也只能得三品元婴。 而在山海秘境中,有特殊地气,就算什么都不做,找个地方打坐冲击元婴,只要能成功吸取足够的地气,所结元婴至少是四品。 七品元婴,意思就是南颜同阶之内,可以一敌七,不落下风,这对修士而言,吸引力不可言喻。 南颜道:“道友的话贫尼记下了,眼下贫尼手头另有他事,若来日有缘能得入,必记此约。” 墨行徵也没指望一次就能说服固执的佛修,便适可而止道:“我说的那地方若非佛修,需得付出极大代价才能通过,万请师妹考虑对了。” 墨行徵临走前,拿出一只巴掌大的丹炉,内中有一股蓝火流转,墨行徵一点丹炉盖,里面飞出一枚晶莹剔透的丹药,赠与南颜道:“墨某忝为七品药师,这炉半吊子长生不老丹本是竟想送给太妃作贺礼的,没想到太妃忙于他事,没空接见。师妹风华正茂,好似又没有服过此物,就送给师妹吧。” “这那就多谢墨道友。”南颜接过那丹药,只见扑鼻一股仿若春日百草复苏般的奇香,道,“半吊子长生不老丹?是有什么说法吗?” “不能长生,只能百年内不老,所以叫半吊子。”墨行徵笑嘻嘻道,“其实之前注意到师妹,也是因为好奇,这赤帝瑶宫里师妹是唯一一个没有服过定颜丹的女修,既是我有事相求,此丹便送师妹当见面礼了。” “多谢。” “我还另有他事,告辞。” 南颜回到房中,仔细考虑罢,隐隐觉得龙都一会后,此事风波还不算完,需得为下一步考虑,若能结婴,她就能多保一份平安。 次日,南颜一早便被赤帝瑶宫之人敲门拜访,要带她去秘殿参悟那传说中玄之又玄的赤帝出征图。 她到时,正好看见秘殿门口,穆战霆勾着云念的脖子眉飞色舞地说着些什么,一旁的云念已经眼神放空,心如死灰,直到看她来了,才绷直身子露出求救的目光。 “真圆道友” 南颜早有准备,从乾坤囊里拿出一本厚厚的古今诗词大全:“大哥,看见这本诗词集了吗?” 穆战霆:“看见了。” 南颜把诗词集丢到一边,道:“扔了也不给你看。” 穆战霆:“” 在门口撕扯了一阵,秘殿的门徐徐打开,里面通道幽深,青石板左右各有一列异兽。 三人顿时安静下来,跟着引路的修士,一路走进去,却发现所去之处是一个地宫,走了足足一刻钟,才来到一处大厅中。 “赤帝出征图长百丈,就在此四壁上,只是仍要提醒三位,与宫前四凶像一样,长观此图,易伤神识,还请量力而为。”引路的修士言罢,便离开了。 “那我就各自参悟?” 云念朝他们点点头,朝着好似一处早已确定的方向走去,盘膝坐在一处描绘着赤帝挥掌击杀饕餮的一处地方坐下。 “这地方,每一处描绘着赤帝出手的图画,都有可能参悟出遗式。” “是吗?那我找个看着厉害的。” 穆战霆左右环顾,他倒是无所畏惧,专门挑了个赤帝一挥手圈出一处火界焚烧妖城的画面处走去。 三人中,南颜最是不紧不慢,她从这幅长卷起始处开始看起,这幅长图整个就是一个故事。 起初,是赤帝一人乘叶舟自凡洲渡海北去,海上遇一头十阶夜哭蛇,当时赤帝修为尚不及后来,与夜哭蛇大战十天十夜,最后虽击杀之,但自己仍落海漂流至妖国海岸。 当时有一个蒙着面纱的妖女在海边救了他,照顾他直至伤势恢复后,不告而别。 赤帝为寻救他的那个妖女,深入妖国,期间得有奇遇,得宝物可伪装成妖修,在妖国内生活了一百年,终于修至化神天人五衰。 某日,他在凡洲的好友岁寒子发信而来,言妖国肆虐,在凡洲修界连屠十城,赤帝早年的宗门也未能幸免,此事忍无可忍,便提议约集当世最强的修士,为修界之繁衍生息,欲渡海伐妖占据那海外灵气充足之地。 赤帝得信后,虽答应岁寒子,但恨怒难当,单枪匹马杀入妖都,宛如凶神下凡,砸烂妖皇宫,斩首妖帝,一夜间屠得妖都血流漂杵。 此时岁寒子亦携当时的伐界五尊赶来,救了灵力耗尽的赤帝,联手将妖国残部所有化神以上者诛灭。 而此时妖国提出,可献出王女向人族求和,求得血脉苟全。 南颜看到这里,神识承受压力过重,双眼已布满血丝,不得不闭目调息了半个时辰才能继续看。 等看到赤帝拖着那被献出和亲的妖国王女时,南颜仔细看了看王女的脸,又倒回去看卷首那救过赤帝的妖女模样,心头咯噔一下,仿佛知道了一场悲剧。 最后的画面虽然是同那时南颜在封妖大阵壁画上看到的一样都是赤帝携着妖后登基,君临寅洲,但不难想象,后来妖后是如何抑郁而终的。 有情人与国仇家恨间的折磨,想想就令人唏嘘。 南颜心中有些惆怅,盘坐看着那长卷中最虐心的赤帝以锁链拴住妖后一幅画面,不知不觉间,她周身散出一股奇异的波动。 仿佛那画面中的锁链,有一种渐渐变淡的趋势。 南颜面露迷惑之色,再凝神细看,忽然神识层面轰隆一声,浮现一些斑驳古字。 ——吾曾为丹楹造一秘术,曰同命锁,欲以还其命,此术竟功前日,丹楹即魂销于世。同命锁可强施于弱者,若为心上之人,可以命为之挡一死劫,愈久愈坚,后人有缘得见,慎习之。 南颜心神轰鸣,任那术法如刀斧般刻在她神识之中,不知过了多久,方才转醒。 这是什么术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3.第六十三章 拍卖会【上】 同命锁, 可烙印于他人身上, 让他人为自身替死, 也可反其道而行之, 让自己替他人而死。 南颜细细查看此术, 越看越是皱眉, 因为这同命锁十分霸道,让他人替死,几近于魔修手段。此术解除的方式有两种,一是被施术者的修为超过当时施术者的修为, 可以自身修为化解, 二是要施术者本人解除。 倘若有心性残忍的魔修得到此术, 必会戕害无辜,让他人做自己的保命符。 不过好在此术触动本界规则边缘, 需消耗大量自身生机, 一个人一生也至多施展三次,否则自己就会先耗尽生机而亡。 南颜心头暗叹,睁开眼时观察左右, 只见云念周身已笼罩在一股奇异的星光中, 双目轻阖,已然入定,外人无法打扰。 再看穆战霆这边, 却是吓了南颜一跳。 穆战霆面前是壁画乃是一道焚城图, 在这幅赤帝出征长卷中, 规模最大, 情状也最为惨烈,想来是赤帝成名之招。 这画看起来就十分凶悍,又岂是那么好悟的。只见穆战霆双目充满血丝,像是在忍耐着什么极大的痛苦,南颜看去时,他的右眼已流下一行血红。 南颜一惊,但她知道修士悟道极忌讳打扰,便一咬牙跑到穆战霆身后坐下,念祷起了观音心经。 佛修最擅长驱散心魔,平定心绪,南颜声声梵呗,宛如一缕清泉在秘殿中流荡,虽然仍未能将穆战霆从其中唤醒,但也聊胜于无。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云念那边同受梵呗襄助,本身又是心境平和,提前结束了参悟,感受了一下神识中参悟到的秘术,面露欣喜之色,正要起身向南颜道谢,愕见穆战霆情状,骇然不已。 “穆道友这是?!”云念不敢说出声打扰穆战霆参悟,只能悄悄传音给南颜。 南颜回道:“家兄好似想强行参悟这焚城神通,已入执迷,我尽力以佛言相助,却还是无法把他拉回来。” 云念惊道:“这这焚城神通乃赤帝之‘盘牙天火’,只有身负奇火的人才可尝试参悟,若无奇火,妄自参悟,会被拉入此图幻境中被灼烧神魂而亡!” 南颜虽然知道穆战霆曾经收服过大日火精,但心头还是不免忧虑:“中间不能放弃吗?” 云念道:“强行打断,一样会伤及神魂。” 南颜道:“会怎么样?” 云念道:“大概会变成心智只有三岁左右。” 南颜松了口气:“那就好,三岁已经比我想得好多了,等下他要是濒死了我就打断他。” 云念:“???” 又过了半个时辰,穆战霆连瞳仁都变成火焰一般的色泽了,云念观察若久,仍觉得不行,道:“不若我去请赤帝瑶宫的化神期长老,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唉,实在不行就去请人来看一看嗯?” 南颜与云念交谈间,骤感整个秘殿气温骤升,一把拉住云念往后退到秘殿边缘,只见穆战霆面前那幅盘牙天火图从画中飘出一丝一缕的炎流,那炎流极细,待靠近穆战霆时,他的金丹蓦然飞出,那金丹与寻常人的不同,完全被一团跳动的火焰所包裹,焰芯处竟有一只眼睛,正贪婪地看着那盘牙天火。 “怎有这般奇异的丹火?”云念一脸茫然,下一刻却见那火眼朝着盘牙天火狠狠一吸,但盘牙天火素有来历,当即与那大日精火所化火眼互相拉扯起来,而穆战霆也开始七窍流血。 南颜眸光一闪,心想既是赤帝的遗留之物,不知对自己的血脉认不认。她这么一想,决定尝试一下,便咬破拇指,一滴血液拉成血线朝穆战霆飞去,那炎流碰到血线的瞬间,原本乖张的模样顿时柔顺了不少,任由火眼吸去,图中焚城的火焰本是红色的,却随着炎流被吸出而逐渐变淡。 云念在一边看得一怔,不免对南颜的身份有些猜测,但此时穆战霆已吸完那图中火焰,闭目昏厥,便和南颜一起上去扶住他。 南颜把了把穆战霆的脉,又用神识侵入查探,长出一口气:“神魂遭天火焚伤,怕是需要些疗魂的丹药。” 云念道:“我稍后便会去求太妃赐下灵药。” 南颜对云念这少年人的纯真和善十分喜欢,但在那洞府一探后,却不敢信任云太妃,何况云念也是帝子,实际上和穆战霆是竞争关系,若让他说出去,不止怕他周围的人节外生枝,还怕云太妃会忌惮穆战霆获得盘牙天火之事。 南颜想了个借口道,垂眸道:“不过是些神魂之伤,我们自可解决,不敢劳烦太妃。另外辰巳两洲正在交战,家兄作为帝子,安危皆会影响战事,云道友若有心,还望暂时为他如今情状守秘。” 守秘是双方的,云念知道山海禁决中,还有其他敌人,与其说出去,不妨让他和穆战霆参悟得的秘术互相保密,只有彼此知道,两方胜算更大,便一口答应。 出了秘殿后,外门的人看见穆战霆的情状惨烈,只以为他是参悟失败,大多一笑置之。南颜也只宣称他强行参悟使得神魂受创。 回去时告知龙都修士穆战霆的异状,他们丹药虽不少,却大多是疗愈身伤或增进修为的,能滋养神魂的药在诸洲都很罕见。 南颜考虑了一下,主动去请教已是七品的炼药师墨行徵。 “神魂类?真是不巧,我有是有,只是此次来寅洲只盘桓数日,没有随身携带,若有灵罡花,我倒是可以直接炼制一颗沐神丹。”墨行徵虽然手头事情不少,对南颜仍是十分热情,问了赤帝瑶宫的人后,道,“山下今日有一处拍卖会,会有灵罡花。” 南颜虽然对道生天多有偏见,但也不得不说道生天的弟子当真是能力出众,无论是奇闻异事还是丹器符阵,一概难不倒他们,无怪乎诸洲对之都这般敬重。 再三道谢后,南颜抓紧时间下了山,根据墨行徵给她找来的拍卖行地点找寻而去。 西皇山四周有四座山脉环抱,每条山脉上都坐落着一座巨城,寅洲的繁华半数云集于此。 诸洲各有特性,子洲重于学,辰洲重于财,而寅洲之内秘境数量为诸洲之最,便重在一个“奇”字,是修士寻觅奇宝的圣地。 南颜在赤帝瑶宫西北方向的城池中落下,入城不过走了三条街,两边的店铺便让她看花了眼。什么头顶生角的猴子,双头的乌鸦,还有用彩羽织就穿上就会跳二十多种舞蹈的裙裳,险些让她迷了路,找了半个时辰才找到拍卖行的地点。 拍卖行是背后靠着一座小山,远远看去,好似山中被掏空,造成了一处巨大的会场,门前的装饰也十分奢华,全部由青玉砌成,迎来送往的都是穿着红衣c赤足上缠着金色铃铛的女修。 南颜本以为走进去时也是女修来接待,没想到还没进去,就有一个露着胸膛的俊俏男修迎了上来,看他气息,竟隐约散发着一股炉鼎特有的异香。 那炉鼎男修看南颜是个佛修,唯恐触怒她,守着分寸行礼道:“这位前辈,可是第一次来敝行?” “没错,我想求购些稀罕灵草。”南颜算了一下口袋里的灵石,又道,“再寄卖些霜元果。” 这霜元果,便是在封妖大阵中所得,乃是化婴丹主药。 一听霜元果,那炉鼎男修双目一亮,道:“请前辈随我来。” 南颜进去时,身后长街上,有三个骑着异兽的结丹修士,为首一人头戴金冠,已经结丹大圆满,坐下一匹红蹄蛟马,威武非常,走在街上引来无数人羡慕的目光。 陪在他旁边的,乃是一个马脸修士,一脸阿谀奉承:“雷师兄这番闭关出来,可是为了山海禁决做准备?” 那头戴金冠的修士傲然道:“没错,我寅洲虽然还没有正式册封帝子,但山海禁决中,必有我雷泰的名字。董金堂,听说你前几天被打了?” 马脸修士嘴角抽搐,他正是那日找穆战霆二人的麻烦,被元婴修士责罚的人,此时一提到所受之刑,顿时目露怨恨:“是辰洲之人太过嚣张!在赤帝瑶宫的地盘还敢欺到我寅洲头上,我只不过是维护宫中的体面,却被那野地方出身的帝子不依不饶地打压!” 那雷泰皱眉道:“那辰洲之人我想起来了,之前听族人说,吾堂弟雷锟被一个辰洲来的女修三招打得爬不起来,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马脸修士看他神色,又道,“明明都是结丹初期,女修怎能打得过雷氏一族的天骄,我猜她必是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没准那女修就是以佛修为障眼法,暗修魅惑之术!” 雷泰点头赞同:“说的也是,这街我逛腻了,今日这拍卖会是什么时辰开始?” “我已嘱咐拍卖会将雷师兄要的灵罡花运来拍卖会了,师兄放心。” 雷泰满意地嗯了一声,道:“我雷家的法门需要灵罡花稳定神识才可洗练雷电,我看”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马脸修士惊叫一声。 “怎么了?”雷泰不满道。 “那刚刚进去的那个女修!”马脸修士看得十分清楚,看南颜是独身前来,报复之心顿生,兴奋道,“雷师兄,刚刚说的那女佛修来了拍卖会!” 雷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看见一个虽穿着宽大朴素的禅衣,仍难掩曼妙身形的女修,一脸兴味道:“结丹初期而已,身段倒是比我院子里的那些侍妾好多了,走,去请她喝杯茶。” 而此时拍卖会中,南颜被领到一处厢房里,厢房不大,面前一道光幕遮挡,想来等到开始时,光幕便会散去。 那炉鼎男修送她来了之后也一直没走,对她殷勤招待,时而沏茶打扇,时而端点心灵果,眼神里更好似带着钩子,意图简直不能更明显。 ——只是,施主我是个尼姑,我又不能结道侣,何必呢。 被盯得实在太难受,南颜不得不出声道:“施主有什么需要倾诉的吗?” 炉鼎男修目露兴奋之色,道:“前辈乃贵客,出手便是十颗霜元果,按敝行的规矩,成交在一万中品灵石以上的宝物,完成交易后,可带走侍奉的炉鼎。” 带走?你是赠品? 南颜心想这城里就是不一样,拍卖会的伺候未免太周到了点儿,想想还是拒绝道:“你也看见了,我是佛修,你若有心,不妨寻其他愿待你好的修士。” 炉鼎男修只有凝气圆满的境界,修界多怪人,有些修士心性残忍,带回的炉鼎吸干后就被丢弃,严重的会被杀。佛修就不一样了,心性仁慈,绝不会行恶事。 炉鼎男修咬了咬下唇,跪下来道:“前辈想是从外洲来,女修收侍君在我寅洲是寻常事,连太妃身边都有几个知心人。若前辈不信,待用过我之后便知个中妙处——” ——啥?你说啥?太妃有啥? 南颜被吓得失语时,外面的门砰砰敲响,殷琊的声音传来。 “阿颜我闻到你的佛香味儿了,我给你买的新口脂你看看这个色儿——”殷琊正好就在这拍卖会里,直接推门进来,一眼就看见一个男修跪在南颜腿边,顿时狐容失色,“我的妖皇老祖,两天不见,你进步就这么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4.第六十四章 拍卖会【下】 南颜:“其实” 殷琊:“不用解释, 入乡随俗, 你戴着面具的原因我懂。” 南颜:“不我不是, 我没有, 你听我解释。” 殷琊:“你放心, 我不会告诉吃苦和尚的。” 实际上在修界中, 除了子洲和申洲, 其他几个洲都乱的很, 只要修为够强,什么都是合理。 把一脸幽怨的炉鼎男修打发走之后,南颜也不想深究老一辈的八卦, 疲累地把这两日在赤帝瑶宫赴宴发生的种种和殷琊说了说。 “原来你娘真的是南芳主,好端端的绝代美人, 在凡洲香消玉殒, 可惜了。”殷琊慨叹不已。 南颜一脸愁容道:“我怎么说也是赤帝的后人,你就不能关心关心我们之间的国仇家恨?”殷琊瞅了她一眼, 道:“那都是一千多年以前的事了,别说我了, 我老娘那时候都没出生。难道我还能把你外祖父从天上揪下来决一死战?我辈修士讲点现实的吧。” 南颜由衷敬佩:“我这两天还想了一肚子佛门至理想劝你放下仇恨c放心大自在,现在看来师父说的对, 真方师兄你果然比我有慧根。” 闲谈间,外面的落座的人越来越多,不多时, 南颜面前的光幕散开, 同时整个会场里倏然一亮, 四下安静下来。 会场中间圆形的台子上浮出一道星光,四名彩衣侍女如仙子般落在台子四周,长袖向中间一甩,交接处一道圆形阵纹浮起,传送光晕中,走出一个眉梢绘着繁花的艳丽女子。 “奴家娇侍夜,见过诸位贵宾。” 她唇红眼媚,轻轻一福身,台下所有外地来的修士眼神都看直了去。 “今日有眼福了。” “原来是寅洲十大美人的‘夜妃’,听说她是这城主的座上宾!”“若能与她共度良宵,死了也甘愿!”寅洲的女子与他洲的不同,大多装扮明艳,举手投足间尽显风华,南颜瞄了一眼殷琊,见他目光虽十分欣赏,但心态如佛,不禁慨然一叹。 早年她二哥也是万花丛中浪荡子,后来自从跟她下山做善事,被一堆女人摸秃一截尾巴毛,此后初心不复,虽然还是会勾引些狂蜂浪蝶,但自此对所有女人都存着一分本能的戒心。 那台子上的娇侍夜向台下一笑,妩媚非常:“此次拍卖会由妾身主持,见诸方来客,十分欣喜,价高者,会后妾愿得邀一会,共谈玄道。” 她说话的尾音好似一双柔荑从耳边抚过,在座的男修士,尤其是些年轻气盛的,纷纷目露狼光,直到旁边的长辈轻咳提醒,方才压下冲动。 南颜想起这拍卖会进门就有炉鼎伺候,想来此地的主人也是好色之辈,才让这绝代美人出尽手段,为的也大约是抬抬价烘托气氛。 “诸洲的都城都是销金窟,这地方都是看场面下菜,若等到女修或有断袖之癖多的场子,他们就换俊俏男修上去主持,只要有灵石,什么手段都能使。”殷琊看起来也经过不少这类场面。 此时娇侍夜拍了拍双手,旁边阵法中徐徐浮出一只笼子,还没等她开口,笼子里便传出一声兽吼。 “第一件珍品,五百岁龄的七阶妖兽赤月貂,完好无损,有血脉之术,实力相当于结丹后期。” 台下几个结丹修士点头道:“不错,只是赤月貂野性难驯,想彻底驯服到如臂使指的程度,少不得要花个一年的功夫,我出六万灵石。” “贵客且慢。”娇侍夜掩唇一笑,道,“这赤月貂可是母兽,已差御兽师诊过,这母兽腹中怀有三胎幼兽,三个月后便可诞生,若是贵客带回,还能给自家的后辈培育作本命灵兽。” 她这么一说,坐在场上的修士纷纷激动起来。 “原来是怀胎的母兽,花多少都值!我出十万!” “十五万!” “二十万!” 一轮追价后,一个显赫的家族以三十五万灵石的高价将赤月貂买走。 南颜心道果然是销金窟,考虑了一下要不要把钩蛇骨给卖了,但想到这里现下都是云太妃的势力,只得想先把大哥的事解决后,再迅速离开寅洲前往辰洲,辰洲龙都之繁华天下闻名,当不输于此。 气氛渐渐高涨起来,一件件珍品被展出拍卖,有些南颜听都没听过,其中一只不知名的青铜爵,据说是早年某个大能的遗宝,更是拍出了六十万灵石的高价。 南颜看得目不转睛,直到娇侍夜让三个肌肉虬结的壮汉合力抬出一杆破烂黑旗,她心头蓦然一颤,本能地被那杆黑旗吸引。 “此物由一队猎杀海兽的修士在海兽腹中发现,不明来历,也看不出是什么等阶的法宝,只知道法术难摧。” 南颜自幼对宝物也有一种特别的感应,这拍卖会上每一件宝物她都能感受到或强或弱的宝气,而这杆黑旗虽然看上去已残破不堪,但上面的气息最是浓重。 不过这方面应该问殷琊比较妥当,南颜转头看去,却发现殷琊怔怔看着那黑旗,有些发呆。 “二哥?” 殷琊忽然站起,随后坐下,顾不上和南颜说话,将手放在旁边叫价的玉符上。 下面娇侍夜正在介绍这黑旗的来历,忽见二楼的包厢里传出叫价,笑道:“哦?看来有猎奇的贵客看上了,。不过贵客先别急,此黑旗不以灵石拍卖,寄卖人需要化婴丹,谁出的化婴丹最多,这旗便归谁。” 下面本来还有其他人想竞价的,一听要化婴丹,纷纷抱怨。 “化婴丹本就僧多肉少,就算是有,自己留着不比什么好?家里的子侄还嗷嗷待哺,哪里来的多的化婴丹。” 娇侍夜道:“我们这位寄卖的客人不止这一件黑旗,还有各色灵药,包括七色菇c返魂藤c灵罡花等物,均可以化婴丹换取。” 台子下的修士纷纷打了退堂鼓,而台子上的南颜却听见这黑旗和灵罡花都可以一起购得,顿时怦然心动,化婴丹她没有,不过她乾坤袋里此刻足有一百六十多颗霜元果,正是化婴丹的主药。 一种丹药中,辅药可以以其他方式替换,而主药却是不可或缺的,若南颜提出用霜元果换取,最多是折个价,那寄卖人应该是乐得换取的。 她同殷琊说了说,正要叫价的同时,与她隔着两个包厢的地方传出声音—— “化婴丹,口气倒不小,罢了左右我用不着丹石结婴,手头正有化婴丹闲置,与你换了这黑旗回去研究研究吧,那灵罡花也一并拿来吧。” 化婴丹价值不菲,娇侍夜本来没指望能换取到,此刻见有客人出价,眸中立时神采飞扬:“雷家的贵客好气魄,不愧是吾寅洲大族。” 包厢里传来一声笑,一个头戴金冠的青年走至窗前,目光肆意地打量着娇侍夜,道:“夜妃过誉了,上次一见还是十年前,雷某这儿正好从南部带来了好灵茶,会后不知夜妃可有空赏脸共饮?” 娇侍夜在这寅洲有十大美人之称,岂是轻易任人调息,正要回过去,忽然旁边的包厢上符文亮起,一个女声道:“三枚霜元果,换不换?” 娇侍夜一愣,随即传音,好似在同寄卖人沟通,三息不到,便回道:“换!” 旁边包厢里的正是雷泰,见有人打扰她同夜妃调情,恼道:“哪儿来的不长眼的东西?敢跟我雷家抢?!” 娇侍夜见此情形,连忙笑道:“雷大公子莫气,只是拍卖行有拍卖行的规矩,价高者得,奴家稍后给公子赔礼。” 那雷泰此次也为灵罡花而来,冷哼道,“我族乃名门,族中供养有七品炼药师,不就是化婴丹吗?两枚化婴丹!” 两枚! 其他围观的修士跟着肉痛,一枚化婴丹可增加三成结婴的几率,而一个家族多一个元婴修士,那就是一次质的提高,寻常门第可禁不住这般消耗。 而一侧的南颜心想这雷姓的修士还真有点倔,摸摸鼻子问道:“二哥,你跟我说说那旗子是什么?” “对我来说是好东西。”殷琊道,“此物叫万傩旗,王脉的妖族可以此号令十万妖民,是千年前妖国大战用的,整个妖国也找不出三杆,你帮我把这旗子弄到手,我送你件更合适你的。” 南颜听他这么一说,够本倒是够本了,但转念一想,怕他另有所图,道:“你会拿这杆旗为非作歹吗?” 殷琊:“啥意思?” 南颜:“比方说,终有一日,你我因为国仇家恨战场对垒,你拿这杆旗号令万妖杀我同胞,与我反目成仇,最后心性成狂把我捅死。多年以后陌上花开,你又想起了我们几个那年的音容笑貌,于是斩断红尘回到曾经不知敲过多少日日夜夜木鱼的那个佛堂里,了此残生。” 殷琊表情扭曲了一下,道:“你有毒吧,我跟你说,回到那个掉毛的佛堂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你赶紧去拍!不然我等下就在城外蹲着这姓雷的杀人劫宝!” 南颜:“哦。” 南颜不紧不慢一路追价,出到六个霜元果的时候,那雷泰已脸色紫涨,他虽是雷氏族嫡子,但六颗化婴丹足以撑起一个大型的家族,他实在无法再加。 “到底是何人!敢与我雷家争锋!”雷泰大声喝道。 此时他探头一看,隔壁包厢窗前有个桃花眼c模样煞艳不输夜妃的白衣青年靠着窗沿坐下,冷笑道:“这位小姐姐都说了,价高者得,看道友模样,都三十多岁的人了,也不知哪儿来那么大气性,要不给你买两斤萝卜去趟茅房消消气?” 他本就是个狐妖,眉梢一挑,精气神尽皆张扬起来,看得台上的娇侍夜眸中异彩涟涟。 雷泰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青年是指他的话都是放屁,顿时怒上眉梢,双目彷如有雷电绽出:“你找死!!!” 娇侍夜一皱眉,旁边一个始终蒙着黑布的包厢传出一声冷哼。 “结丹小辈,这拍卖会可不是你们家!有什么恩怨,出去斗场说话!” 这发话的修士是元婴期,那雷泰面容狰狞,但也不没有再闹事,愤愤走回去。 南颜在一边受益良多,撕逼二哥去,付账换她来,很是完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5.第六十五章 魔修之约 不多时, 便有人将黑旗与灵罡花拿来同南颜交割, 待看见她拿出那些霜元果后, 道:“寄卖的修士托晚辈带个话,若贵客手中还有霜元果, 拍卖会结束后,西城外十里亭, 他会等贵客两个时辰。” 也就是说,这人急需大量结婴之物,为此盯上了南颜。 “我知道了。”南颜没放在心上, 拿起那灵罡花细细查看,只见色泽饱满,品质极佳, 便小心收好, 随后看向殷琊。 那万傩旗刚刚被人搬来时, 便说以法术无法缩小,只能这样直接装入乾坤囊中, 但到了殷琊手里,却是乖觉听话地缩成两尺长, 抖开来, 发现上面斑驳难视, 隐约能看到一张兽脸, 诡异非常。 殷琊把南颜叫过来, 给她说明道:“人族的传承是源自文法记载, 妖族的传承是则是通过血脉, 万傩旗只能由王脉妖族掌握。但凡妖国出征,必会携带此旗,若是将此旗彻底修复,催动时便消耗真血可号令所有比掌旗者位阶低的妖族攻城掠地,就算同位阶的也会受一定的影响。” 南颜闻言不由得仔细打量那万傩旗,道:“可是妖国都被禁在封妖大阵,岂不是很鸡肋?” 殷琊道:“你傻啊,以后和我们对敌的妖修,只要位阶和修为比我们低,就会受万傩旗操控,临阵倒戈也可以。” 南颜设想了一下那个场景,骇然道:“西皇山的大能也不少,就看不出此宝的珍贵之处吗?” “宝物自污,就算看出来了也没用,只有王脉的妖族真血才能催动,你也可以。”殷琊说着,丢出一只玉简给南颜。“别说我不疼你,这上面记载能炼化妖血的法门,有些妖族的宝物,以后你遇见了,可用自身的血炼化出一丝妖血收服操纵。不过我先说好,你虽然有妖族血脉,但已经是第三代了,基本上就是个人族,妖族血脉用一点少一点,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随意炼化。” 南颜自不会客气,又是一阵海吹间,中间的台子上终于轮到她拍卖的霜元果了。 “此物想来大家不会陌生,化婴丹主药,疑似刚摘取不到一个月,药力饱满,若非今日贵客众多,敝行都想直接收购走,诸位可莫错过良机呀。” 娇侍夜说完,场中不少修士都将目光投向二楼的包厢。 “想来也是那位修士寄卖的了她究竟有多少霜元果?!” “莫非是发现了什么霜元果秘境不成?” 道道贪婪的视线集中在二楼,忽然有一道雄浑声音道—— “二楼这位寄卖的道友,还有多少霜元果,老夫全包了!不管是灵石丹药,还是符宝法器,全都好说!” 这声音虽无杀意,气势压迫全场,不少人脸色发白。 “这应是一位成名已久的元婴老怪,怕是不好惹。” 二楼包厢里的南颜眸光一闪,道:“魔修。” “魔修要这么多化婴丹做什么?” 南颜想了想,道:“我们在封妖大阵时,巳洲的魔修就盯上了那些霜元果,搞不好这魔修就是巳洲的。” “这人怕是元婴后期的,不理他,出去后你速速回赤帝瑶宫。” 那魔修见二楼没有回音,派人送了一枚传音玉符到南颜的包厢中。 “房中的道友,老夫满怀诚意,若道友愿交易霜元果,不止以宝物相交换,还愿赠道友一个借道化神的机缘。”玉符中传出一个老者的声音。 从结丹到元婴,最好的结婴契机是在山海禁决,而元婴到化神,则十分困难。不过多少年来修士们想尽办法破婴化神,其中便有一种最为快捷的法门,就是借道化神。 元婴到化神期间,需要一种心境的蜕变,在自己选择的道统上需有所成,甚至要向凡人中的大学究一样开创某种道学流派,才能化神,个中之艰难,古往今来不知多少元婴陨落于此。而借道化神则是一种捷径,即找到一条陨落的化神大修士的魂魄,和自己的元婴合二为一,就有五成几率可借之踏入化神境界,加入本界巅峰战力的一员。 殷琊让南颜不要说话,道:“相传借道化神的途径,只有子洲道生天的冥川天瀑才有极小可能获此机缘,你们魔修哪里来的化神期大修魂魄?” 玉符中传出老者笑声:“道友既有诸多霜元果,想必甲子之年内,道友必会加入我等元婴同道。只是元婴到化神,老夫忝为前辈,可告知道友老夫已在此已走了两百余年,仍无化神契机。但现下却有一个机缘不瞒道友,老夫乃巳洲无相门之大长老,吾洲天邪道副宗主回归,言当下乃辰巳之战非常时机,要分享他当年借道化神的机缘给境内众元婴同修!” 一提到巳洲天邪道的副宗主,南颜就不禁想到至今了无音讯的嵇炀,他同穆战霆似乎达成了什么私底下的共识,要里应外合搞些什么事。 南颜一听这元婴魔修说这些,便猜测此事怕是和嵇炀有什么联系,朝殷琊点点头。 “天邪道是魔门第一宗,怎能容我们这些外人染指?” 那自称无相门长老的老者道:“那机缘乃是一处神秘鬼域,只有天邪道副宗主知道,他要求尽量多带巳洲的元婴修士前去感悟,老夫门下有数十结丹大圆满修士,急需大量化婴丹进阶。若道友愿再出二十颗霜元果,老夫也可带你们前去,并给你们造一个无相门弟子的身份,到时哪怕能获得一丝化神残魂的意念之力,对你们将来也大有好处。” 南颜也是修士,不得不说有些心动。 山海禁决是她进阶元婴之路,而化神的契机,可以向这老者所说的鬼域一寻。 下个月龙都一会,虽然看那位龙主的意思,是要为她娘的死讨个说法,但毕竟是外人,能帮她就已经很感激了,至于能不能得到结果让她顺利找到她娘的遗体就算是南颜往好了想,觉得机会也不大。 可是修界之中,有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那就是强者为尊。 只要和那个人站到同一境界,她至少就有能与之对抗的底气。 “前辈,我还要为自己结婴做准备,至多能拿出十枚霜元果,再多的只怕师门会寻我麻烦。”南颜暗示了一下霜元果乃是她背后宗门的。 无相门长老经验老道,故作犹豫道:“可十枚少了些,带你二人十分冒险啊” 南颜略一思索,道:“我还有一个师兄没来,再加三枚霜元果,前辈再多给一个名额如何?” “好!”无相门长老一口答应,道,“老夫稍后派人送来无相门令牌与时间地点,道友记得赴约。” 敲定的同时,外面那两颗霜元果价格已定,南颜灵石到手就立刻同殷琊起身离开包厢。 走到门口时,南颜便听见身后不少脚步声传来,好似有不少修士往他们刚刚的包厢走去。 “分头吧,我找个地方改头换面,你们要是从赤帝瑶宫出来了,七日后城外见。” 南颜一点头,出去进入人海中后,便直奔赤帝瑶宫方向而去,才转过两个街道就发现有人跟在自己身后。 那人看着有些眼熟,南颜略一回忆,就想起是第一天去赤帝瑶宫时见到的走在云念身边的马脸修士。 南颜感觉有点不妙,因为周围有不少穿着同样家纹衣衫的修士也在朝她围来,她想了想便拐进一家卖法衣的店。 不多时,骑着蛟马的雷泰面色不愉地从拍卖行方向出来,一直跟着南颜的马脸修士连忙迎上去。 “雷师兄,这是怎么了?” “夜妃这贱人,说今日要陪那出价最高的元婴老头!竟敢落我的面子!”雷泰恶狠狠道,“待我结婴后,必横扫同阶!到时那贱人就是求我,也要看我高不高兴睡她!” 马脸修士连忙赔笑道:“以雷师兄的资质,压抑境界只是为了山海禁决而已,若非如此,朝夕间便可成元婴老祖。我看今日雷师兄心情不佳,我们不妨找点乐子?” “哦?什么乐子?” “就是刚刚说过的那辰洲帝子带来的女佛修,据说是他妹妹,现在一个人进了这布庄,正好这布庄是宫中的产业,这便驱散无关人等,让雷师兄好好与这女佛修喝茶。” 雷泰今日心情恶劣,皱眉道:“董金堂,老子也不是什么货色都吃,那女子身段不差,可就是脸胖了点,怎么吃得下口?佛修又木木呆呆的,没意思。” 马脸修士眼珠一转,忙编道:“雷师兄,我可不是为了一己私欲,那辰洲帝子在殿上羞辱我寅洲修士,欺负我寅洲无帝子,说我们去山海禁决就是给他做踏脚石的,这口气岂能咽下!” 雷泰一听,勃然大怒道:“竖子安敢!” 马脸修士道:“那女佛修献给雷师兄是差了点,但不妨碍师兄教训教训她,也算是为堂弟报仇。” “哼。”雷泰进入布庄道,“去把这布庄的人都清了,我雷泰今日就让她知道,我的茶不是那么好喝的!” 董金堂大喜,连忙喊人去布庄清场,还特地找了个隔音隔绝灵力的结界,把整个布庄围住,阴笑不已。 “姓穆的,我看你怎么狂。” 那边厢,雷泰今日一脸窝火,一拍乾坤囊拿出一条带着倒钩的鞭子,这鞭子好似是特制的,抽不死人,但被一抽就是一道疤,一年半载都消不下去。 他拿着鞭子踏入布庄中,神识一扫发现前面无人,心头更怒,一路追至后院,只见一片悬挂的缎纱后,隐约站着一个正在找寻后门的女子,一鞭打碎那缎纱,道—— “你可是伤我堂弟雷锟之人?!你知不知道我雷家在寅洲的地位!” 雷泰刚一扬鞭,便见那女子转过头来,却不知一开始他看见的那个圆脸女佛修,反倒是个人间罕见的尤物,顿时僵在原地。 女子亭亭而里,宛若一株月下优昙,含笑看着人的时候,总是给人一种盈盈有情的错觉。 雷泰也算是赤帝瑶宫的常客,越看越眼熟,惊道:“你” 站在那儿的自然是摘掉面具的南颜,她幽幽一叹:“就是道友想的那样。” 雷泰心跳如擂:“莫非” 南颜:“没错,就是照南芳主的脸整的。” 雷泰的心脏顿时回到原位:“” 南颜又道:“道友是不是觉得我整得特别像?是不是很好奇以前我长什么样?” 她此时委实是个人间绝色,迷惑性极强,雷泰茫然地点头。 南颜从乾坤囊里掏出一张玉符,开始满口跑飞剑:“道友请看,这是我小时候,一百多斤,笑起来眉不见眼,我哥一直说我丑得不能看。” 雷泰脑子里乱得不行,还真想看看这美人到底是怎么个丑法,回过神来已经让南颜把玉符贴到他眉心。 然后他神识中轰地一声,被玉符里什么法术给锁住了神识,整个人昏了过去。 南颜看着倒地不醒的雷泰,轻呼一口气,把面具戴好,顺手把他的鞭子捡走塞到自己腰包里,然后一脸清圣庄严地慨叹道—— “表象声色,到底世人胸中迷雾,极乐净土,方是尔等终归之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6.第六十六章 追杀 南颜把雷泰扔到一个染缸里藏好后, 观望一阵, 发现后门守门的不过是筑基修士,便悄悄离开了。 匆匆回到赤帝瑶宫后, 南颜直奔墨行徵那里交了灵罡花后便又去看穆战霆的情况。 穆战霆一直没醒, 但周身的炎气一直在增强, 就是站在他旁边,也感到好像围着个随时要爆发的火炉, 让龙都来的修士们半喜半忧。 “辛苦南姑娘四处奔波, 这盘牙天火乃赤帝的成名绝技, 如今帝子在申洲帝子之前得此传承, 只怕时间久了会遭云太妃怀疑, 这两日我等已向辰洲发信, 让他们派遣元婴修士前来接应至于这赤帝瑶宫,怕是待不得了。” 龙都修士的担心不无道理, 过了数日, 云太妃好似忙完了事情, 派了医修来询问穆战霆的状况,被婉拒后, 又马上派了身边一个女官前来详细询问。 “寅洲与辰洲素来关系甚笃,帝子既然抱恙, 敝宫岂有不闻不问的道理?”女官看样子不好糊弄。 南颜硬着头皮编道:“其实来之前,我们曾和巳洲的魔修交过手, 这两日家兄旧伤复发, 故而不得不闭关调养。” 女官显然不信, 道:“原来如此,只是妾身奉太妃之命而来,需得有些交代,请道友随我去面见太妃吧,道友总不会也需要闭关调养吧。” 南颜无法,只得能拖一天是一天,一边在肚子里编说辞一边跟着女官去拜见太妃。 这是南颜第一次到这位太妃的寝宫,意外地十分热闹。周围的亭台楼阁三三两两聚着莺歌曼舞的佳人,偶尔有俊俏的青年吹着竹笛向佳人献殷勤。 看起来就是个养老的地方。 一入殿中,南颜就看见云太妃坐在中央的一座华贵的檀榻上,周围围着些捏腿揉肩的侍女,与那日南颜在南娆故居里见到的气急败坏模样不同,此刻云太妃显得优雅无比,即便寿元将尽,也仍是一副雍容美妇的模样。 女官将她带到后,只说让她稍等,便去回了云太妃的话,而云太妃好似没有听见,仍和旁边的人说笑,把南颜晾在门口。 若是寻常修士,多半就感到恼火了,毕竟这是在修界,有事说事,没事勿扰,弄凡人下马威那么一套实在是没有必要。 但南颜毕竟是佛修,本就是为了拖时间来的,心境波澜不惊,足足站了半刻钟也没什么怨言,待手里的佛珠捻过三圈儿,正琢磨着是不是要悄悄离开时,那女官又回来了。 “太妃忙完了,道友请吧。” 南颜跟着女官上前拜见:“后生晚辈,见过太妃。” 云太妃抿了一口灵茶,抬了抬眼皮,随意打量了一下南颜,道:“看着倒是个乖觉的,怎这般执拗?本座几次派遣医修前去诊治,你们都说帝子可自行处理,这都数日过去了,却还是没有醒。再不让赤帝瑶宫诊治,到时出个什么事,岂不是我寅洲的责任?” 南颜垂眸道:“太妃言重了,帝子如今只是在闭关调养,过几日便来向太妃告罪。” “哦?可本座却是听说,帝子是看了秘殿中的那幅赤帝出征图后才昏迷的,往日我宫中也有出类拔萃的子弟前去参悟,至多也只是昏迷两三个时辰便苏醒了,帝子为人中之龙,怎连我宫中那些资质平平的弟子也不如?是不是在那秘殿中另有参悟?” 想来云念是守信的,但云太妃是活了多久的人,一眼便看出当中不对之处,南颜面上一片冷静,道:“此事本羞于启齿,既然太妃问了,那晚辈便说了。当时我同云念道友也在场,帝子见云道友参悟顺遂,起了争胜之心,以辰洲秘法强行参悟,却不想赤帝遗式精深无比,故而伤及神识。” 她这一番话不卑不亢,合情合理,云太妃这才正眼看向南颜的脸,摩挲着茶碗边的手指微微一顿,忽然有些发怔。 “太妃?”旁边的女官问道。 云太妃看着南颜道:“听说你虽败给云念,但武斗上也是横扫我寅洲天骄,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名字?” 南颜道:“晚辈法号真圆。” “真圆。”太妃默默咀嚼这个法号,又道,“日前我有个雷姓子侄,说是同你在街上遇见了,因听说你击败了他的堂弟,十分仰慕你的实力,本想请你喝杯茶化消恩怨,却被耍弄了一通,可有此事?” 南颜心中一沉,心想定是那雷泰,找不到人,便怀疑到自己头上,找云太妃告状来了。 “晚辈是同雷道友开个玩笑,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误会。” 云太妃看着她,又道:“你们这些年轻女修,开玩笑归开玩笑,用易容丹耍弄人,委实有些过了罢了,你是外客,本座就不多说教了,你下去吧。” 南颜连忙退下,云太妃虽有些疑虑,但想到南颜是个佛修,却也没有多想,继续同旁人说着话,直到入夜时,一个头戴金冠c面容阴戾的青年快步走进来。 “太妃娘娘!侄儿遭辰洲之人愚弄,为何不捉了那女修以正我寅洲之威严?” 云太妃此时已然半醺,道:“不就是拿易容丹捉弄了你吗,你平时的行为也该收敛收敛。” 雷泰一脸暗恨,道:“太妃明鉴,这女修不止捉弄我,还对赤帝瑶宫有大不敬!” 云太妃慵懒道:“哦?怎么个大不敬法儿?长话短说,本座今日乏得很,想休息了。” “她把自己易容得像南芳主!神态气质都有八成像!若放任她这般模样出去招摇——”雷泰话未说完,突然面前一阵狂风扑面,整个人像羽毛一样被摄到云太妃面前。 他愕然见,只见云太妃形容狰狞:“你说,那丫头长得像谁?!” 雷泰双腿打颤,道:“像像南芳主。” 云太妃双目大睁,凝滞片刻后,将雷泰甩开,口中喃喃:“不对,我就说这丫头怎么身形那么像,她不是易容她就生得那般模样!来人来人!去把那辰洲那些人抓来!尤其是那个真圆尼姑!” 太妃一怒,赤帝瑶宫上方顿时晴夜生云,宫中之人不明发生何事,但既然太妃下令,纷纷去寻辰洲帝子,但片刻之后,却回报道—— “太妃,安置辰洲帝子的宫中并无人,墨师兄那里说,午后那真圆去找他要了丹药后,便借口带辰洲帝子出去找约好的医修,现下已经离宫半日了。” 这般急着离开,云太妃瞬间便明白了。 “抓回来!去下旨让各郡各城的传送阵都封锁住!务必把他们抓回来!” 赤帝瑶宫的修士们从未见过云太妃如此失态的模样,领命正要飞出时,蓦然殿外一声欢悦的凤鸣,一头身披彩羽的凤凰从后殿飞出,在空中盘旋阻挡他们的去路。 “凤尊?!” 云太妃见此情景,暴怒道:“畜生安敢挡路!去追!” 元婴修士们面面相觑,最后只能朝凤凰飞去,手中掐诀正要设法震开凤凰时,蓦然空中一声弦音颤动,已经飞上半空的元婴修士好似撞上一堵无边无际的墙,纷纷吐血坠落,惊疑不定地看着半空中自虚空裂缝中走出的身影。 云太妃在门前看着那身影,脸色倏变:“颐儿” 虚空中踏出的身影一步一步走来,怀念地抚了抚凤凰的脖颈,随后转身看向震惊的云太妃,一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难平的疲惫与悲切。 “母妃,好久不见。” 早在云太妃下令截击前,雷泰就带着十来个结丹修士与一尊元婴修士飞出赤帝瑶宫,他的人其实早就发现辰洲之人的动向,只是当时并未想到太妃会因此而这般惊怒。 雷氏一族对寅洲帝子的位置觊觎已久,只是各洲从未有过非一洲主宗册封帝子的前例,雷泰虽不知道云太妃为何如此反应激烈,但他觉得,只要捉回辰洲那些人,他必会在云太妃面前立一大功。 “八叔,这回靠你了。”雷泰为求稳妥起见,喊来的是他雷氏族中的一位元婴初期的族老,那辰洲来的修士虽不少,但全部都只是结丹期,遇上元婴不可能有取胜之机。 那雷氏八叔捋须道:“帝子又如何,不过是雏凤和子鹑并无区别,既然是太妃要捉拿,大公子可要把握时机,家族中也会为公子运作。” “他们逃不了!”雷泰胸中笃定,而且他一想到云太妃说那女修其实是真颜,顿时目光热切起来。 如果是南芳主在外面的血脉那就再好不过了,到时他再说些好话,央求云太妃将之留给他做道侣,这样也算同南氏关系更密切了,很有可能他会凭借这一层关系继承赤帝瑶宫。 雷泰越想越是心花怒放,很快,旁边的雷氏八叔道:“前方三里外,有十九道结丹气息。” “就是他们,追!” 三里外,南颜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前面的传送阵还有三十余里远,但背后的气息好似捕捉到了他们,不得不放弃空行舟,改用更快的飞剑。 穆战霆才服了治疗神识的丹药,现在药力还没完全发散,不知什么时候能醒,南颜忧虑道:“还能更快些吗?” “不行了,他中有元婴修士,要比我们快两倍!”旁边的龙都修士也是果断,调转方向道,“南姑娘,你带帝子走,我去阻拦片刻,他们知道我们是辰洲修士,不会杀我们的。” 南颜面上犯难,但这些龙都修士都是从辰巳战场下来的,做事雷厉风行,立马有三四个折返回去想阻挡,南颜只得自己背起穆战霆往传送阵方向拼命飞去。 但那回去的龙都修士也只不过阻挡了二三十息,南颜便听见轰然一声,一股巨大的灵力从远处爆开,余波打得她一震。 “你跑不了!”背后百步外,空中波纹一荡,出现一股紫袍翻飞的老者。 缩地成寸,是元婴期的标志! 南颜也有瞬移的身法,但每次使用需间隔百息,她回头一望,只见那老者朝自己抬手一挥,登时一道雷弧破风而来,若非她瞬移得快,这道雷弧定会当场把她击为重伤。 “哦?此女瞬移之法倒是玄妙得很。”紫袍老者接着又是一抓。 南颜刚刚被那雷弧余光扫到,右手一阵失感,只能把穆战霆暂时扔出去,被老者抓去的同时,觑准老者身后匆匆赶来的雷泰,手握涤罪印,朝雷泰一指。 老者本来势在必得,岂料一道气息恐怖的佛印朝着毫无防备的雷泰飞去,不得不中断抓取南颜的动作,喝道—— “大公子当心!” 雷泰只见迎面飞来一道金光,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分明是清圣梵印,却隐约有一丝血色环绕其中,他抬手挥出一道雷网阻挡,却不想那梵印一路摧枯拉朽地撕破雷网,瞬间把他打得吐血倒飞百丈。 雷泰飞出去时只觉浑身骨骼发出碎裂之声,从未见过攻击力如此强悍的佛门术法。 她是个什么妖怪?! 雷氏八叔缩地成寸到了雷泰身边托住他,往他口中喂了一颗丹药,随即怒视南颜。 “你找死!” 他五指一展,掌中一道雷霆化作的九丈鹏鸟,展开双翅,其实万钧地朝南颜飞去。 雷氏八叔漠然得宛如在看一个死人:“从无结丹修士能在我雷鹏之下保有全尸,你,死而无憾了。” 南颜感到一阵逼命危机,反应极快地拔下头上南颐曾赠与的骨笄一抛,那骨笄顿时化作一道凝实的白色灵光护住她周身,那雷鹏撞来时,眼前白光刺目,遮蔽一切,南颜却丝毫感不到任何伤害。 对方不是魔修,无法越级杀之,南颜心思电转间,忽然感到一阵阴冷传来,随后听骨笄护罩的白光外,雷氏修士们一阵失措惊叫。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在吸我师弟的生机?!” “打不死!尅魔符箓也打不死,怎么会这样!” “阴祝?见鬼,这地方哪儿来的阴祝?!怎会出现在我寅洲,快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7.第六十七章 龙主 巳洲。 “迟儿, 师叔赠你的血魔祭月指,你带回去好好修炼,小成之后便可去岐天原战场一试其威。” 厉迟将神识浸入师叔祸无极赠与的秘术玉简中, 神色狂喜:“多谢师叔!” 从封妖大阵归来的祸无极闭关若久, 如今在天邪道的资源堆砌下, 已是精神矍铄,捋须道:“回去吧,好好参习, 只要杀的人够多,这血魔祭月指就会越犀利, 就算越级斩杀元婴也不是没有可能。” 厉迟连连道谢, 走之前略有些犹豫,道:“这两日巳洲的魔道宗门都在为师叔说的那机缘动作频频,那鬼域的名额” 祸无极好似看出厉迟的心动, 道:“借道化神固然是一条捷径,不过迟儿乃是我巳洲的天骄,纵然最后成不了帝君, 也必是我未来的一洲之主, 借他人境界感悟晋阶化神,终有其弊端。” 厉迟道:“师叔教训的是,那隐师兄他?” 祸无极眸光深处一闪,道:“他资质平平, 为老夫之事, 在封妖大阵身陷多年, 我魔道虽不讲什么恩义,但老夫需得还他这一份因果,方能道心圆满,冲击天人第一衰不过你说的有道理,到时鬼域一行,让绵儿也一道来。” 听到妹妹有这份机缘,厉迟面色稍霁,便带着玉简离开了。 副宗主所在的大殿门徐徐合上,一片幽暗的烛火中,祸无极从尊位上起身,在一片浓暗中,他的眼睛开始泛起了宛如鬼火般的光。 祸无极穿过后殿,来到一处封闭的密室中,像个傀儡一般站在一侧,数息后,密室高处的黑暗中,亮起了同他一般的鬼火,星星点点,宛若地狱残像。 不知过了多久,密室正中央,数盏同样幽暗的烛火后,一人轻抒一口气,面上的神情似是好气又好笑。 “倒真是不省心,早知便该拴在身边。” 随着他声音传出,周围阴惨惨的烛火渐淡,慢慢化作一种月光般的色泽,照出密室中的人,他好似甫经过什么极其复杂的术法,一滴汗水自眉角顺着温润的脸颊滑落,又自脖颈拖曳而下,滑进形状完美的锁骨中央。 密室中潜藏的那些鬼火一动不动,旁边祸无极忽然开口道:“道元已修复,至于鬼身之能待鬼域一行后,便可完美。” 嵇炀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盯着右手残缺处,目光里带着几分缱绻,片刻后,五指轻蜷,掌心浮现一枚散发着清正气息的金丹。 怎么看都是最完美的正道修士会有的。 但旁边的烛火照耀下,嵇炀身下的影子,与他做得一模一样的动作,掌心的却是一团鬼火,焰心处隐约绽放着一朵黑色的妖花。 道元,鬼身,谁都未曾想过,他竟是一人同修双道。 “三月之期已至,我去龙都接她。巳洲的布局交给尔等,若我料得不差,龙都一会后,总会用上的。”言罢,他的身形徐徐消失。 密室中呆滞的祸无极,和其他隐藏在黑暗中的东西,徐徐屈膝下跪。 “吾等亡灵,恭送黄泉狱主。” 与此同时,千里万里之外的寅洲,南颜一脸愕然。 那雷鹏袭击她之后,她只听见追杀她的雷氏等人惊叫着阴祝云云,待雷鹏散开,她神识铺展,却什么阴祝也没看见,只瞧见所有结丹的雷氏族人纷纷从空中掉在地上生死不明,而唯一还站着的那元婴修士,雷氏八叔此时脸上呈现出一丝灰败之色。 雷氏八叔抬头看见南颜安然无恙,顿时方圆百丈内,雷属性灵气□□。 “我的寿元我的寿元!”雷氏八叔瞬间苍老了数十岁一般,神色癫狂地朝她扑来道,“你这个妖僧,竟敢召出阴祝这等邪物吸我生气!还我百年寿元!!” 南颜神识范围内什么阴祝也没看见,打量雷氏八叔的模样,发现他虽气势惊人,但灵力已大不如起初那般让她喘不过气来,想来那阴祝连他的灵力也一并吸走大半。 于是她便一边退一边道:“我看施主施主的模样,二十年的寿元想来也无缘问鼎化神,不如考虑考虑回去找膝下儿女共享天伦之乐,待早登极乐后也省得胸中有所遗憾。” 筑基寿一百年,结丹寿一百五十,元婴寿三百,而化神则据说有千年寿元。 这其中元婴期尤其是个艰难的坎儿,多少人三百年寿元耗尽还卡在元婴初期,有些豪奢修士,可用延寿丹等修界奇珍,可将寿元增至五百年,但五百年内不突破,到最后也是一坯黄土。 在本就寿元紧张的元婴期,还被阴祝吸掉足足一百年寿元,这雷氏八叔岂能不恨。 “受死!老夫今天就要把你这妖僧抽魂炼魄!”雷氏八叔怒吼不休,卷起漫天雷电朝南颜杀来。 就在雷网铺下瞬间,南颜后领一紧,只觉有人把她往后一丢,丢到前面余下搀扶着同修的龙都修士的面前。 同时,一片燎原之火焚烧一方天云。 南颜到了安全的地方,摇晃着佛珠喊道:“大哥,睡醒啦,饿不饿,要不要先打个架?” 穆战霆从悟道中觉醒,瞳仁中带着一股灼人的火焰色泽。 “你们先带阿颜逃之夭夭,这地方,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龙都修士:“” 南颜早已习惯,回头问龙都修士道:“我大哥平时就这么狂的吗?” 龙都修士道:“帝子刚结丹次日,也曾在战场上遇到过元婴初期修士,在其手下成功逃脱过现在帝子隐约又有突破的迹象,想来有机会越级斩杀元婴!” 说话间,那雷氏八叔的雷网被穆战霆手中火焰焚烧殆尽,眸中怒火熊熊,随即从乾坤囊中祭出一只骨矛。 这骨矛矛尖滴血,别有一股凶横之意。 “魔修灵宝?” 雷氏八叔目光冰冷,催动间,一股庞大魔气煞凝于这骨矛上:“我这血魄骨矛之下,曾斩杀过元婴中期!老夫劝你让道,否则老夫虽不杀你,但可以废你灵根,到时辰洲也不会要一股废物参与山海禁决!” “老匹夫,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凶狠阿颜!” “哎好好好。”南颜就知道这时候要喊她,轻叹一声,消耗全身佛力,在掌中凝出一条宛若实体的佛言锁链,完了之后脸色有些苍白地把佛言锁链抛过去。“那是元婴期的魔宝,我尽力了。” “够了。”穆战霆接过那锁链,头也不回地对其余互相搀扶着的龙都修士道,“你们走,先回辰洲,我斩了这老匹夫就来。” “竖子狂言!” 一片轰轰乱响中,南颜也来不及多看,便被龙都修士们带进了传送阵中。 半盏茶的时间,连续用了四个传送阵,待从最后一关传送阵踏出,南颜便听到海潮声入耳,海边正有三艘足有三十丈高的五牙楼船在岸边停靠,船上传来足足三道元婴气息。 南颜一见这阵仗,心头便安稳了不少:“他们是来接大哥的吗?” 她说完,船上飞下一个眉心有着龙鳞图案的元婴期女修,她凝视着南颜,道:“不,我们是奉龙主之令,来接你的。” 南颜:“哈?” 五日后,穆战霆风尘仆仆地从辰洲北岸回去,他那日与那元婴修士战至中夜,最后险之又险地斩下那雷氏八叔的头颅,后来走之前,在一个同样追杀来的修士乾坤囊里发现了一枚绝杀令。 ——太妃密令,杀了佛修真圆的修士,无论是何氏族,赐晋神丹! 绝杀令上还附了南颜的画像,还说她有可能易容成南芳主的模样混淆视听,只要见到同南芳主长得像的,可先斩后奏。 这下就把穆战霆惹毛了,用秘法沟通了远在巳洲的嵇炀,后者听了之后,就说让他等一日,要给他弄点好东西。 穆战霆等了一日后,发现等来的真是个好东西。 ——整整一千头阴祝。 穆战霆一开始吓得不行,再三向嵇炀确定他不是被阴祝夺舍了,直到接触了半日,发觉阴祝真的不咬人,就开始膨胀起来,带着一千头阴祝蒙面在寅洲四处袭击贪图晋神丹而追杀来的元婴修士。 那阴祝在某些部洲传说中就是邪神,元婴虽可从阴祝中逃脱,但只要被沾上就必会减少寿元。 寅洲以南的诸郡诸城的元婴大能,纷纷遭到不明原因的袭击,轻则丢个乾坤囊,重则今年过不了除夕。 若非最后收到龙都传讯说他再不回来就不要再回来了,穆战霆才抢得盆满钵满地荡回了龙都。 九月初九,穆战霆带着一身的伤回到龙都。 远远看到龙都的城门时,他还心中一安,但很快,他发现不少带着寅洲家纹的马车怒气冲冲地杀进龙都巍峨的大门里,他就觉得事情不对。 穆战霆拽过旁边路过的修士问道:“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寅洲的车驾?” 路过的修士瑟缩道:“唉,还不是咱们洲那位帝子惹的事,说是用卑鄙的法子吸了寅洲三十多位元婴大修士的寿元,让人仙路断绝,寅洲来找事了。” 穆战霆顿时心安:“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原来是这样。” “不是啊,龙主本来为了帝子的生辰邀请诸洲豪雄赴会,现在被寅洲那些修士堵门一闹,颜面大失,为此发了好大火呢。”那路过的修士说完,龙都方向一阵巨大的炸雷响,顿时吓得脸色发白,“青天白日打雷,定是龙主发怒了,我我今天还是去城外的洞府住吧。” 穆战霆站在龙都城门外半晌,只见不少修士飞也似地从大城门里逃出来。穆战霆看了许久,果断打开乾坤囊,把所有能穿的防御护甲都穿在身上,这才踏入龙都的大门。 哪知一踏进去之后,他发现龙都的城门内,大街小巷,空无一人。 城门内中央摆着一把椅子,一个面容俊美c却神色煞厉的男人斜坐在椅子上,手里攥着鞭子,有异于常人的竖瞳凶狠地看着穆战霆。 穆战霆:“” 穆战霆:“龙主,你不是很忙吗?那个巳洲的战事不用管了吗?” 敖氏帝族,辰洲龙主,纾尊降贵c抛却手头公事,说堵人,就来堵人。 龙主盯着穆战霆半晌,冷笑一声,起身拿鞭子指着城头千年不变的牌匾:“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念吗?” 穆战霆抬头看向牌匾:“‘龙都’呀。” 下一刻,一鞭子抽上来,抽得他直接翻倒在地。 龙主拿着鞭子,面色极其恐怖:“你不认字,我再教你一次。” “啥?” 随后穆战霆就看见龙主拿鞭子指着龙都二字。 “它念撑!腰!明白了吗?!” 穆战霆:“” “堂堂辰洲帝子,保护个柔弱女娃娃还能被锤?他打你你不会报老子的名号?不会说他敢动你们,老子撕了他九族?丢人现眼的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8.第六十八章 故旧 万里之外, 未洲帝子宋逐正在一条满覆白雪的山径上独行。他脚下的这座雪山,遍地是残破的巨剑,一路自山底走来, 生灵禁绝,偶有路过的飞鸟靠近时, 无一例外会被此地盘旋的剑气斩杀。 这里是剑修的圣地, 名为天鞘峰。 行至峰顶,只见一道冰壁横绝天巅,冰壁四周, 枯坐着上千剑修,每个人都霜雪压身,双目紧闭,膝前都横着一把封鞘宝剑。 细一看, 这些剑修都在参悟着从那冰壁中散逸出的磅礴剑意。 宋逐的步子放慢,径直走到冰壁前半跪下来, 神色恭敬道:“师尊。” 天鞘峰如刀似剑般的霜风骤然一停,冰壁里传出一个清寒声调。 “有事?” “是龙主约师尊前往龙都一会。”宋逐道。 “是何由头?” 宋逐犹豫了片刻,道:“是说是辰洲帝子的生辰。” 他此言一出,冰壁前悟道不深的少数剑修蓦然睁眼, 目光古怪。 辰洲和未洲素来有仇,辰洲帝子生辰,关他们什么事?退一万步说, 区区一个小辈生辰, 怎配打扰未洲剑雄的闭关? 冰壁那头也是好一阵沉默, 方回道:“敖广寒可有邀帖?” 宋逐取出一张暗金色的龙纹帖子,双手奉上时,只觉手里帖子十分烫手:“前些时日,师尊闭死关不问世事,未曾得禀,上洲近来出了一件事,各种细节,龙主都写在帖子中了。”所谓遍邀诸洲大能赶赴辰洲帝子的生辰自是无稽之谈,真正为的是南芳主之事。 一想到个中牵涉甚大,宋逐便心如乱麻,旁边的同门见冰壁内半晌没有回忆,疑道:“师尊没有当场拒绝,必有其因,想来多半是要赴约了,师兄也要跟着一起去吗?” 宋逐道:“自然要与师尊同行。” “说起来,师兄上次从卯洲回来就怪怪的,可是有什么奇遇吗?” 奇遇? 宋逐思绪飘远,道:“我遇见一个毕生难忘的佛修。” 同门也是剑修,满脑子实力胜负,便追问道:“佛修与我们剑修相反,不以攻击见长,既入了师兄的眼,想必是个厉害人物。” “没错,她与其他修士不同。”宋逐想起磐音寺匆匆一别,道,“当时辰洲帝子前来打扰,不得不中断,后来她与我有约再会,若到了辰洲,应能见到她了。” 同门一听,以为宋逐遇到毕生宿敌,去辰洲是为了决斗,道:“既是师兄所选之人,当须慎重,不能随意赴约。” 宋逐本来就很紧张,闻言连忙请教道:“我要如何才显得慎重?” 同门一脸凝重道:“我辈剑修,剑器不轻易出鞘,乃是因为剑意藏于鞘中,出鞘一刻便是生死分晓。师兄见那人时,剑器出鞘相见,可昭我剑修礼节。” 宋逐了然:“原来如此,看来我上次赴约是过于轻浮了。” 交谈间,蓦然天鞘峰上所有剑修双目一怔,膝前剑器如闻天音,同时悲鸣。 “师尊为何发怒?” 上千悟道剑修纷纷色变,在冰壁后狂猛的剑气暴散前,迅速飞离天鞘峰巅,回头目光惊疑不定地看着冰壁裂开一道巨大裂缝,接着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冰壁四分五裂,一片乱石碎雪中,徐徐走出一个面如寒霜的剑者。 “宋逐。” 宋逐硬着头皮上前垂首道:“见过师尊。” 剑者一手握紧宋逐送来的帖子,一手提着一口封在青铜鞘中的八面剑,双目紧闭,似是在压抑着怒意。 “你去龙都,同敖广寒说,孟霄楼晚些赴约。” “师尊要去哪儿?” 孟霄楼面前一道虚空裂缝绽开,他一步踏入,声音沉怒:“道生天!” 与此同时,一些主要的部洲之主,都接到了龙都的拜帖,一时间诸洲碎裂虚空传送之声不断。 而在龙都之中,一幢幢高楼广阙拱卫的中央,有一座嘲雨楼,楼高百尺,戍守森严。 南颜已经在这楼中被禁足了九日,虽然每日里来伺候的侍从都恭恭敬敬,丝毫没有怠慢之处,但她仍是心下不安。 至少这两日旁敲侧击地打听来看,她娘当年和这位龙主虽然说差点就结为道侣了,但关系当真算不上好。 “便是只提龙主年轻的时候,同南芳主的恩怨就不知凡几,好比那一年诸洲的继任者都要去道生天听老道尊讲道,吃住都在那儿,南芳主就与龙主住隔壁。南芳主那时也是爱闹的,要取道生天魂河的水酿酒,半夜里去魂河偷水。” “那魂河的水是亡者遗念所成,岂是能随便取的,修士沾上了虽不会有性命之危,但天的附魂噩梦是少不了的。” “可不吗,晚上龙主出来找南芳主,发现人不在,一路追过去发现她在试图汲取魂河的水。为了掩盖罪行,南芳主一脚把龙主踢进魂河里就跑了,害龙主被一个女鬼附身,唱了一夜的歌。” “听说那是龙主这辈子唱的最后一首歌,忒难听呢。” “第二天龙主就气急败坏地去找麻烦,南芳主为了躲他在道生天四处躲藏,最后跑到阴阳泉,把坤阴泉的牌子换了,害得龙主追进去找人时被里面入浴的女道徒痛打,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南颜听了一个时辰关于她娘当年和龙主的血海深仇,心神颤抖,只觉面前的小点心是断头餐,吓得赶紧往嘴里塞了块仙桃酥,小心问道:“坤阴泉是什么?” “南姑娘可能不晓得,那道生天里面有两口挨在一起的阴阳名泉,女修士去坤阴泉,男修士去乾阳泉,泉水对梳理灵气有奇效。南芳主后来也觉得做得过了,本来是想道歉的,但龙主从坤阴泉里被打出来后,气得理智全失,什么也不听,又把南芳主踢进了乾阳泉。” 南颜:“那乾阳泉里当时有人吗?” “有不少呢,尤其是未洲的剑雄孟霄楼,直接被南芳主砸了个正着。”给南颜讲这一段的侍女越说越小声,“听说孟前辈那时候阴差阳错地初吻都没了呢。” 真是一波厉害的操作。 “后来龙主脾气越来越差,你看我们这龙都的房顶檐角,比其他洲都厚得多,就是为了防龙之湖雷霆震怒,青天白日地劈下个雷来打穿房顶。” 侍女们正说着,外门一声滚雷闷响,随后闪电霹雳落下,南颜明显感到这嘲雨楼上方屋顶阵法被雷劈得一颤。 “看吧,龙主又发怒了,这回不知道为什么生气。” ——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龙主看见我这张脸,肯定是会生气的。 南颜此刻没有戴假面,她那一张肖似南芳主的脸在这龙都待着,简直就像是个通缉犯一般。她还是有点虚的,毕竟一路走来,她发觉南娆当年和这修界不少大人物都有过那么一段,搞得她现在也有点迷茫。 难不成,到时候那么多大人物前任聚在一起一对质,她亲爹要浮出水面了? 侍女见南颜神游天外,盯了一会儿她的脸,捂嘴笑道:“姑娘和南芳主长得真是像,就是打扮素了点,若穿上那件朱雀鸣霄裙,世上就再找不出第二个这般相像的了。” 另一个侍女道:“可惜了,那件朱雀鸣霄裙压在御门宝库里呢,就是想取出来,也得三个太上长老同意才是。” 左右南颜此刻是没什么心思去考虑什么漂亮裙子,她此刻内心正瑟瑟发抖着,唯恐龙主见到她这张脸想起当年深仇大恨,当场送她去见老娘。 作为出家人,南颜越想越觉得佛心颤抖,直到楼下有人来报,侍女道:“南姑娘,龙主请您过去。” 南颜听到外面滚雷声声,不由得缩成一小团儿:“贫尼贫尼身体不适,可不可以让贫尼在桌子下面休息一会儿?” 她说完,却听那侍女笑道:“姑娘莫怕,不是让您去见龙主,是赤帝瑶宫的逸谷先生来了。” 舅舅! 南颜忙下了嘲雨楼,庭院外有一个盲琴师立在门前,神态忧郁。 之后他似乎是感到南颜向自己跑来,回头时,眉间郁色这才淡去七分。 “舅舅!”南颜自觉小命得保,飞快地蹿到南颐面前,“封妖大阵那里没事了吗?” “嗯,先前那异变,似是封妖大阵底的须弥鼋觉醒,镇压了许久,又从海底的妖国得来回应说须弥鼋又沉睡过去过段时日自会有其他化神修士前来勘察。”南颐见她安好,道,“听说你们出去时,在寅洲被元婴修士追杀?” 南颜一愣:“舅舅去过赤帝瑶宫了?” “此事本不想让你烦扰,但我南氏之中,确实有些陈年宿怨。那些追杀者,必是太妃所派。” 云太妃是南颐生母,南颜本来不想提这一节,道:“我只想找到我娘,查明行凶者谁,了却这一桩仇怨后,其他的别无所求。” “阿姐若看到我让你如此委屈,该是骂我了。”南颐道,“你是我南家唯一的血脉,最后是不是认祖归宗,纵然是太妃,也做不得主。太妃那边,我已联系赤帝瑶宫之中闭关的太上长老,来之前也告知申洲云氏族人前来接太妃暂时回申洲颐养。” “这直接把云太妃送走,难道赤帝瑶宫中不会有异议吗?” 南颐道:“赤帝瑶宫,姓南。” 云太妃看似在赤帝瑶宫一手遮天,但赤帝瑶宫之所以屹立多年,还因为宫中有数名隐世闭关的太上长老,这些长老都是赤帝当年麾下悍将,自然是听信赤帝血脉的话。 南颐又道:“稍后我会去斥退那些来龙都闹事的寅洲诸姓,那些人敢追杀赤帝血脉,需得付出代价。” 南颜从黄泉镜里见过舅舅以前的模样,素来是个温和没脾气的,做事也与人为善,没想到封妖大阵出来后,处事这般果决,对他这般变化一时间有些难受。 “为我的事,舅舅操劳了。” 南颐摇了摇头,向南颜要来了南娆的命玉,感到手中那碎玉的冰寒,目露苦痛之色:“我原以为,阿姐至少会比我活得久,到底是什么人动的手,连赤帝妖心也保不住她的命” 他这般说话时,南颜感到周遭的灵气出现一丝扭曲,发觉南颐似乎比寻常的修士更难以控制情绪,唯恐他再次陷入如玲珑京时那般疯癫,连忙道:“龙主已召集相关之人前来龙都对峙,到时自会查明真相。舅舅,机会难得,我同你说一说我和我娘当年在凡洲的事吧” 在龙都的大城门前,打了穆战霆一下午的龙主敖广寒,把人丢给龙都内的药师后,就去了嘲雨楼,只不过没有进入,在门外足足站了半个时辰。 他身边跟着一个眉间镶着龙鳞的老者,这老者一身修为,赫然也是化神期修士,但对敖广寒却是面色恭敬。 “龙主,若实在不愿见南芳主的后人,待此事了结后,把她送走便是。” “你闭嘴。”敖广寒一双竖瞳中隐有怒色,把龙仆往一侧一推,声中带怒,“谁说要把她送走?若是我的血脉便罢,若是那老贼在凡洲跟别的什么人生的,我” 他话没说完就打住,但话里的滔天怒意,已让旁边的龙仆胆战心惊。 “当年左右是南氏一族欠我们辰洲的,南颐正在里面,龙主若不方便,不如先回去处理军务?巳洲那祸无极最近沉潜不出,也不知道搞些什么幺蛾子。” 敖广寒却没有动,片刻后道:“龙都的地盘上,本座凭什么要躲他们姓南的?走,现在就进去盘问他们!” 然而他进入嘲雨楼之后,却刻意隐蔽气息,待走到庭院一处花圃后,眼见远处的早桂后,一个白衣的佛女跟在南颐身边,待她侧脸露出来时,旁边的龙仆显然看到敖广寒整个人一僵。 “我娘本来也是不过年节的,直到我看到除夕时,邻居家的小孩儿手上都有红包,回去找我娘要,我娘才懒洋洋地从箱底儿摸出两个铜板包在红手绢儿里给我,这就算红包了。” “早年还以为合宫上下只有我喜欢同凡人打交道,原来阿姐在凡洲,也有这般红尘之乐。” 南颐在那头关注的是南颜和她娘的趣事,而敖广寒远远听到这一节,却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南娆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她在凡洲一个人带着孩子,竟过得这般拮据吗? 一旁的龙仆看见敖广寒震惊又震怒,小声问道:“龙主?” “去”敖广寒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道,“去拿个红包来。” 龙仆:“啊?龙主,我们上洲又不过凡洲的年节,没有这东西啊。” “废物,没有不会现做?记得再拿个嗯望琼京的封地玉玺来。” 辰洲如今有六京,个个皆是繁华之地,望琼京便是其中之一,占地千里,封地玉玺在谁手上,谁就是此地之主。 龙仆连忙劝住:“龙主三思!望琼京何等重要,连帝子都没有分封到,非要这么做,这姑娘定会引起其他小宗门的针对!” “也对,那就暂时留着。”敖广寒皱眉,认真考虑了一下,朝龙仆伸手,“那你把御门宝库的钥匙给我拿来。” 龙仆就差没跪下:“龙主啊!她都不一定是我敖氏的血脉啊!” 敖广寒怒道:“管他是谁的,那老贼都生死不明了,孩子还不留给我?当我辰洲这般好欺?!” 龙仆看他发作半晌,道:“都这么久了,龙主不要再逃避了,南芳主是死是活,问问他们,便有个了结了。” 敖广寒哑然,半晌,他倚在墙上,目光好似穿过虚空回到往日。 “怎么了结?从十六七岁到三四百年,她为我豁过命,我为她杀过人,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是恨她还是留她你告诉我,怎么了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9.第六十九章 寒泉川 “阿颜, 上次一别匆匆,想来你一个人在诸洲行走,这张面容颇为不利, 你可有遮蔽容颜之物?” “有的。”南颜取出一张面具,这面具是她在辰洲托殷琊购得, 附加了殷琊的魇生狐幻术, 常人难以识破,就算化神修士,不特地观察, 也看不出她面上有异。 南颐一指那张面具,对自己背着的琴道:“姣娘,有劳了。” 姣娘? 南颜讶然间,只见南颐所背负的听狂琴发出一声轻响, 琴首处化现出一尾半透明的c宛如幻影般的冰蓝小鱼。 小鱼鱼尾轻摇,在面具上轻轻扫过, 顿时面具上浮出一股隐息之力,不输银鲛珠之效。 南颜的目光追逐着那尾蓝鱼,道:“这是姣娘舅母吗?” 那尾蓝鱼在面具上游过后,并未回到琴中, 而是徐徐向南颜飞去,好似很亲昵地在她面颊处轻轻蹭了蹭,这才回到听狂琴中。 南颐点了点头, 声音不由得温柔下来:“那时阿姐在玲珑京的废墟中找到我和姣娘, 助我耗费极大精力以秘法锁住姣娘的魂魄, 让她不至于魂飞魄散,这尾灵鱼是她执念所成,不愿入轮回,故而留在我身边做一个琴灵。” 南颜是佛修,一眼就能看出来,姣娘所化的精魄执念太深,已无法渡化,或许舅舅也是一样,待他身故后,执念使然,不入轮回,魂魄也会同姣娘一起散归天地。 她心中惆怅,珍而重之地接过这面具,道:“舅母不会有所损耗吗?” “银鲛珠既回归,这些许灵力也无妨。”说到这儿,南颐又目露自责之色,“玲珑京血案过后,我恢复神智,但姣娘已挽不回了,是阿姐闻讯而来为我奔走周旋,又怕龙主为辰洲之民所非议,主动退婚” 南颜道:“若换了舅舅,也定会这样做,只是不知我娘又是为了什么去的凡洲?” “阿姐不愿见我终日沉湎失爱之苦,去凡洲,是为求一人让姣娘复活。” “复活?生死轮回乃天道,何来复活之说?”南颜愕然道。 南颐抬起头,双目空无,道:“修者修长生,而长生之道,又何尝不是一场轮回生死的参悟这句话,是阿姐说的。我一直不明白,不过想来她多半是知道这世间仍存在着超脱生死轮回之人。” 南颜隐约抓到了什么线索,但南颐神色微动,却结束了这个话题。 “阿颜,难得来一次龙都,你戴上这加持了银鲛珠之力的面具,便可出去走走了。在诸洲中,阿姐皆有故怨,你的身份需得隐藏好,切记暂勿以真名示人。另外你把手伸出来。” 南颜不明所以,伸出手后,只见南颐划下一道符文,那符文烙在她手背上,便渗入她皮肉中,不多时,南颜神识中浮现出一个玄妙的符文。 “这是?” “此印记为阿姐的虚空界位,我无法打开,但你元婴圆满之后,若能参悟虚空之幻,可以此符文辅以血脉打开阿姐的虚空界位。” 无论是乾坤囊还是须弥戒,都有被夺走的可能,而虚空界位,便是化神期修士的储物空间,这空间乃是一个空界坐标,就算化神期修士身死道消,也绝无人可夺走这储物空间。 这就好比忽然一大笔遗产砸脸上,要等到她元婴后期才能取出来,南颜一时间有点晕晕的。 “龙都繁华,你且出去散散心,我稍后有事同龙主一叙。”南颐道。 一听龙主要来,南颜这才一个激灵,暂别舅舅后离开了。 待送走南颜后,南颐方朝着身后一处廊角道:“龙主。” “南颐,我就长话短说了。”敖广寒一脸复杂地看着南颜离去的背影,道,“南娆为了你曾去正法殿求长老院施恩,当时我出于立场不能同行,在正法殿前,她忍着众人指责,当时为她求情周旋者只有一个。” “是应则唯,我知道。”南颐五指紧握,道,“也是他,同姣娘说要她离开我。” 敖广寒道:“道生天的人心智如妖,怎可能不知道那傻鲛女会如何做。所以听到那孩子说娆娘被娆娘被害,我也把帖子给了他一份,就不知这位玄宰敢不敢赴约对质了。” “德音双奇他曾是我这世上最不愿怀疑的人。”言罢,两人俱都是一阵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敖广寒方道:“娆娘的赤帝妖心乃世间至宝,我元婴时同她赴森崖魔窟,遇其中大魔不敌时,她为我挡过一刀,元婴当场被斩灭。我背着她逃离那魔窟后,赤帝妖心运转之下,她的元婴涅槃重生,只半日便恢复如初故而我至今仍不信她会死。” 南颐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听阿颜的意思,多年前曾有人将阿姐的遗体带走,我已问过,不是赤帝瑶宫的人。” “她仇家冤家多了,我尚不愿打草惊蛇,这段时间派了诸多探子出去。不过若是孟霄楼,可能会直接去他最怀疑的地方要人。” “如果到时避无可避呢?”南颐问道。 “能怎么办?你还有那孩子要保护,我也有辰洲要肩负。”他的性情暴烈,让他忍,要比常人痛苦百倍。 “龙主,你比当年稳重了。” 敖广寒转身走出两步,又顿住,声音嘶哑道:“娆娘如果当真是他杀的,我会忍上百年,待把辰洲安稳交给战霆,到时若那人还未飞升此仇,不死不休!” 南颜走出嘲雨楼,果然没有再被修士拦下来,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收起佛珠换上面具,这次她幻化成一个唇边长着一颗痣典雅女子,变出一面水镜照了照,发现经过银鲛珠之力加持后,面具上的法宝波动彻底消失,连她自己用神识细细查看,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这下彻底安全了。 南颜走出巷子口,她来辰洲龙都时是由龙都派来的龙仆率领修士护送的,还没仔细看过龙都的模样,便被安置去了嘲雨楼,此番一出巷口,却见修士如织,街道极为宽阔,能容得下二十头巨象兽并排行走。 她低头看了看脚下,俱都是劈得齐整的白玉石板,拼接处镶着金边,使得整座龙都充斥着一股唯我独尊的皇城气象。 有钱啊 南颜走上街头,四周的建筑大多金碧辉煌,连修士的衣衫也都讲究些,游逛了一个时辰,南颜看得眼花,不由得又开始思念二哥。 逛街买东西这种事,有二哥在,比带个闺中密友都好得多,只是离开寅洲时走得匆忙,未曾来得及同二哥联系。 走着走着,南颜忽然听见路边的灵茶馆有人闲谈穆战霆的名字,想了想拐进去点了壶灵茶细听。 “你可见到了吗?龙主把帝子按在城门口打,打了一下午!” “龙主教训弟子,元婴修士都不敢拿神识偷看,我哪敢伸头?” “我也是听药师孙大师的门人听说的,帝子被打得忒惨,认都认不出来了,不过也好在他受伤,这两日那些寅洲来的人想闹事也找不着人。” “切~不就是吸了他们元婴修士一点寿元,堂堂元婴半夜不好好在自己家待着出来游荡杀人,被劫怪得了谁?” 说话间,七八个红衣的筑基修士面色阴沉地踏入茶馆,那几个闲聊的修士修为不如他们,立时收声。他们进入茶馆后,几人围坐在一起,撑起隔音结界,似是在密谈什么。 南颜看了一眼他们衣袖上的图案,颇有寅洲的风格,心下好奇,结丹期的神识探去,轻而易举偷听到他们所言。 “这回少君回归赤帝瑶宫,宫中那几位传说中的太上长老出面,将太妃的左右手全数镇压,这回我们若探不得太妃想要的人的音讯,只怕回去后无法交代。” “依我看大不了就捏造几个尸体来,就说辰洲帝子在我境内杀人,辰洲为保全颜面,势必要将杀人罪名栽给那真圆尼姑,只要他们把这尼姑交出来,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到时无论结丹结婴,都是一路坦途。” “没错,少君已回归,此事宜早不宜迟我看族中那长房庶子就可以,平日里也没什么用,待会儿把他约到城外杀了,把尸体伪装一番带进来,此次又有族长相护,万无一失。” 南颜把茶杯往桌上一放,见那些修士计定之后便要离开,正打算待会儿跟着这些卑鄙小人出城时,忽见外面那些修士撞到了一个身披狐裘的身影。 对方独身一人,又隐去了修为,被撞了一个趔趄的寅洲修士恼道:“你找死?” 对方当即回嘴道:“你找骂?”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知道啊,你姓蠢名货,久仰久仰。” 寅洲修士大怒,手中法剑出鞘瞬间,忽然所有人一僵,瞳仁泛出紫色光晕,纷纷丢了法剑,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向门外爬去。 这等幻术 南颜在一边看了片刻,待那人进店坐定后,便主动凑过去坐在他对面。 殷琊一坐下就看见对面来了一个女子,支着下巴从上往下打量了她片刻,还当是艳遇,道:“姑娘有事?” 南颜见到他十分感动,道:“二哥,你真聪明,知道我被带来了龙都,一定是特地来找我的。” 殷琊心里那点火苗顿时掐灭,翻了个白眼道:“我来辰洲也有两天了,听说你被关在嘲雨楼,我正琢磨着是不是得潜进去把你捞出来,没想到你自己就出来了,怎么那龙主没难为你?” “没有没有,刚刚还见了舅舅呢。”南颜把这段时日的见闻同殷琊说了说,“龙主对外只称大哥的生辰,明日一会想来有的一场嘴仗要打。” “我不管这些,你早点修炼得道,我就早省心。”殷琊丢了样东西给她,“须弥戒做好了,这只是你的。” 南颜笑眯眯地接过来,戴在拇指上横看竖看,笑容渐渐消失:“二哥,你订做的这个扳指儿很是别致,只是我怎么看着像个猪蹄呢?” 殷琊目光移向别处:“是吗?锻日楼的人这个叫‘鸟金趾’,是富贵的象征呢。” 南颜:“那为什么只有我的戒面长这样?真的不是个猪蹄吗?” 殷琊道:“真的不是,你还不相信我的眼光吗?这么多年了,我哪儿骗过你? 南颜姑且相信,又想起殷琊当时在封妖大阵取出之物,道:“我听舅舅说,当时封妖大阵之所以震动,是因为海下的须弥鼋觉醒,可同你那时从海底取出的东西有关?” “当时没来得及说,”殷琊喝了一口茶,道,“当时在封妖大阵海底那个溶洞,我以寄神之体进入了一处火山口,发现那里面有一座石碑,石碑上刻着血字,叫‘寒泉川’。” 南颜沉思片刻,道:“寒泉这个说法典籍里记载不少,众说纷纭,或许只是上古时一处秘地而已,你当时不是还带出一个盒子吗?” “是有一个盒子没错,但那个盒子我打不开,无论是法术轰击还是弯根铁丝撬锁眼都无济于事,不过我摇晃过,以我多年寻宝经验,里面应该装着一个冠冕一样的东西。”殷琊沉思良久,忽然灵感迸发,眸光闪亮亮道,“这东西既然是压在封妖大阵的,想来是妖国的东西,不如我们找个地方滴下妖血看看有没有反应?” 南颜道:“你自己不也是王脉妖族吗?找我这个血脉不纯的有什么用?” “天狐族称皇要追溯到近万年前的时候了,封妖大阵建立的时候是重明族称皇,可能我的血脉不行,试试你的。” 南颜觉得有点冒失,耐不住殷琊见了宝贝就发挥狐狸精的磨人精神,不得不被他拖去龙都里暂时落脚的一处隐秘的洞府,用他给的妖族秘法逼出一滴妖血。 “祭吾祖灵,唤吾血脉。” 洞府中,南颜第一次念动妖族之语,割脉放血,秘术催动下,一丝仿若燃着火光的妖血被提炼而出,化作一头指甲盖大的重明鸟,撞上面前殷琊那神秘盒子的锁扣中。 “总觉得,也没有什么反应呀。” 二人凑近了看,忽然盒子的锁扣里发出一丝细微的光,只听“咔”一声,锁扣打开,盒子的缝隙里,一股蓝色的薄雾散出。 蓝色的薄雾一出,整座洞府忽然寒冷下来,很快连二人结丹期的修为都受不了了。 “这什么情况?” 南颜愣怔间,忽然听见洞府外传来一声声惊叫。 “天怎么阴了,这九月哪里来的雪?龙主又生气?” “不对!云中有鬼物盘踞!莫非是敌袭?!” 一时间,龙都四周各个洞府中大能修士的气息散开,不少飞遁声音传出—— “何人敢在我龙都招引鬼物!若让老夫抓到,当场碎尸万段!!” 南颜和殷琊同时沉默,随后两人齐齐扑上去,把那正在徐徐打开的盒子拼命往下压。 “你带来的这是什么鬼东西!” “别说了闯祸了,赶紧盖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0.第七十章 心意 龙都上方的浓云之中, 万鬼咆哮,不过鬼魂靠近时, 均被城池上方的结界杀阵打散。不过饶是如此,云层中的那些鬼魂仍未见减少。 不多时,城池中央传出一声冷哼。 “山泽水怪亡魂, 安敢在我龙都放肆!” 这声音一出,同时城池四周一条虚无的龙影徐徐浮现,那龙影之巨大,足以将百里庞大的城池盘围住。 随后,龙头轻抬,朝天发出一声低低龙吟。 龙为万兽之尊,龙吟声一出,刹那间万鬼惊惧,浓云深处剧烈颤抖,一道巨大的裂缝从云层处撕裂开来, 里面露出一只无法形容的巨眼,同时低低咆哮。 “寒泉” 这声音极端模糊, 无人能听得懂这巨眼在说什么。 龙都之中的修士, 修为稍低些的, 耳闻此声, 脑中纷纷嗡鸣不休,而那些刚刚被惊动的化神修士, 闻此鬼声, 一怒之下从洞府中飞出。 “区区夔兽鬼物!死便死了, 敢来我龙都吸取生气,合该永堕无间!” 化神修士出手,一时间龙都上方的云层传出滔天震动,时而电闪雷鸣,时而火雨漫天。就在万鬼尖啸时,蓦然天穹上方一道乌芒划过长空,紧接着,一方天地静肃。 似乎刚刚的那些法术轰击的震天响动被一只大手掐住了喉咙,一片令人困惑的寂静中,云层中有流水声传来,数息间,在天穹上形成一条川流。 “寒泉鬼民,若无寄身,可入吾黄泉。” 刹那间,空中嘶叫的那些山泽鬼物狂喜地冲入那条川流中,浩浩汤汤,十数息方定。 天穹上方的化神修士见此奇景,个个面露骇然之色。 “何人出手?此情此景为何同道生天的魂河天瀑如此相像?” 待鬼云全数纳入那条黄泉川流中后,水流也逐渐消失无踪。 片刻后,有化神修士传音全城:“驭黄泉收万鬼的道友,若在城中,是否可容一见?” 声传数遍,但那施法解除此患的人再没有出声。 远在龙都中隐秘洞府的南颜,跪在神秘盒子上用体重压了许久,也听到这声音,抿着嘴和脸色发白的殷琊交换了个眼色。 后者道:“咱们这是没暴露吧?” “现在还没有人来踢你的洞府门,想来是没有的。”南颜低头把神秘盒子的锁扣扣紧,谨慎地从盒子上爬下来,道,“你赶紧把这盒子收起来。” 殷琊此刻正贴着墙站,闻言猛摇头道:“起初见这东西挺正常的,哪知道会招鬼,你帮我收着吧。” “你自己拿出来的东西我收着干嘛?” “这东西招鬼呀,你们和尚不就是专门学驱鬼镇邪的吗?” 南颜也觉得这东西邪性,端起来就想往殷琊的须弥戒里塞:“我主业是渡魔修入极乐,驱鬼镇邪不是我本职。要么你就哪儿找来的送回哪儿去,哪天你再路过北海就把这东西丢海里物归原主。” “你拿着这鬼盒子离远点,别挨老子!” 一个追一个跑了数圈,直到门外一声鸣钟符传来,外门有修士冷冷道。 “租住此洞府的修士,请开门一见,接受执法修士盘查!” 二人一僵,殷琊一见,身形贴在墙上慢慢消失。 “我先离开了,你把盒子收好别让人看见了!” “你!” 殷琊以幻术见长,这多日不见也不知是不是另有奇遇,一消失南颜就完全察觉不到他的气息,外面修士叫门声愈急,南颜不得不把这盒子塞进自己的猪蹄戒里,硬着头皮打开门。 “诸位,有何事?” 外面的执法修士面色漠然,拿出一张玉符划了划,对比南颜的脸,皱眉道:“我等奉命调查刚刚那招鬼之人,见这片区域有寒气迸发,故来此查看等等,租住此地的是位男修士,你是谁?” 南颜:“” 执法修士见南颜不说话,手按在腰间的坤仙绳上警惕道:“外洲之人入龙都必持身份玉牌,拿出来,否则请跟我们走一趟刑院。” 南颜是被人直接带来龙都的,自然没有什么身份玉牌,但若跟着他们走了,少不得要搜查自己的须弥戒或乾坤囊。 “我”南颜正想是不是得让嘲雨楼的人来捞自己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清润。 “诸位有事可问我,何必为难在下的道侣?” 南颜从人群中抬目望去,顿时脸上写满了“你还敢来/你还敢明目张胆地来”云云。 龙都的执法修士们看向那人,只见对方一袭青衫,腰后配着偃师特有的偃甲囊,说话时气质温润,看模样是个矜持守礼的。 执法修士道:“吾等受命盘查刚刚是否有人招鬼,你们二人是何来历?” 那人微微颔首,一边以玉牌相示,一边胡诌道:“我是酉洲偃师,自外洲为采购一批珍珠鳞而来,刚刚出去谈生意了,故留了道侣一人。” 执法修士核对玉牌,点头道:“现在确实是收获珍珠鳞的时节,玉牌无误,我等还要进洞府搜查,请让开吧。” 好在他们来之前,洞府里的寒气已经自行驱散,南颜便让开一条路,等到执法修士进去搜查无果离开后,她才面无表情地走向嵇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