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刀断长生》 正文 01 梦境 上元节,晋阳城无宵禁,街市上花繁如昼,灯火映着新年的希望和团圆的期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自古才子佳人相遇大多是上元节赏花灯,闺阁女子踏出了房门,内心娇羞地期盼着遇见风流倜傥的才子,成就一段佳话。 年轻男子换上最华贵的衣服,轻摇折扇,风度翩翩,期望遇见最可心温婉的女子。 朱雀大街,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千门万户列华灯,十里然绛树,香风微度,箫鼓喧天。渐天如水,素月当午。 烟花骤起,如放花千树,似吹落星辰如雨,宝马香车,凤箫声动,玉壶光转,夜如白昼,鱼龙夜舞。 晋阳满城喧哗,热闹非凡。 朱雀大街正北有一座如龙盘虎踞的巍峨府邸,正是晋王府。 此夜,晋王府与民同乐,闹元宵,其乐融融。 王府深处有一座僻静竹苑,一名身着紫衣容貌绝美的温婉女子轻轻抱着一袭青衫男孩,眼角隐隐有泪光。 青衫少年一脸迷糊问道:“娘,你抱得太重了,我快喘不过气了。” 紫衣女子悄然擦拭眼角的一抹晶莹,双手轻轻抚摸青衫少年的脸颊,柔声道:“还没娶媳妇儿就不让娘抱了,娘可伤心了。” 青衫少年轻轻抱住娘亲的脖子,俏皮道:“我不娶媳妇儿,这辈子就和娘一起过。” 紫衣女子凄美笑道:“现在说的都算不得真,等长大了娶了媳妇儿了自然就忘了娘了。” 青衫少年站了起来,凝视娘亲的绝美双眸,“我已经长大了,都可以保护娘了。爹说我有成为大阵师的潜质,等我成了大阵师,娘,就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 紫衣女子由衷一笑,“娘知道,天然最乖了。” 青衫少年自豪地挺直了胸膛,眼神明亮,老气横秋道:“娘,年后我就要跟爹去军中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紫衣女子满怀爱意轻抚他的小脑袋,嬉笑道:“屁大点儿人,装什么大人,少年郎就该有少年郎的模样,娘自然会照顾好自己,你要答应娘,无论将来遇见什么事情,都要好好活着。” 青衫少年一脸天真看着娘亲,使劲点点头,他感觉现在自己长大了像个男子汉一样,一口吐沫一个钉,说话算话。 紫衣女子眼神黯淡,心事重重。 青衫少年趴在窗户上,看着窗外烟花绚烂,爆竹声不绝于耳,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蠢蠢欲动,急切问道:“娘,咱们什么时候出去看花灯,我还想猜灯谜,去年我就猜出了好多灯谜,很多姐姐都夸我聪明。” 紫衣女子一时失神,骤然清醒过来,温婉道:“好的,咱们这就出去。” 紫衣女子从衣橱里拿出一了又有何用,我不过是贱民罢了,是王后眼里随手可以抹去生命的蚍蜉。” 车夫恭恭敬敬抱拳道:“我为王府效力二十年,唯有侍奉主子这八年是我一生最快乐的时光,于王府而言我不过是一名卑微的二品死士,死便死了,定然不会有人多记挂我一分。不过这八年来,只有主子待我如亲人一般,公子待我如长辈,我虽不善言语,却早已暗暗发誓为了主子和公子,纵然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紫衣女子轻轻抚摸儿子的柔顺长发,悲戚道:“王后偷了虎符,世子殿下正在调兵过来抓捕两名谍子,一个是我,另一个是天然,罪名和证据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杀了我们,把罪证往我们身上一扔,我们不过是凡人,王爷回来最多也只过问一句,像死了两只宠物伤感几天,并不会多言。你可知其中凶险,我如何能信你?” 青衫少年眼眸微红,喃喃道:“大娘和大哥为什么要杀我们?明明我不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了,我能成为阵师,能为王府出力了,娘,这到底是为什么?” 紫衣女子眼神温柔,清澈如水,“天然乖,不要哭,是他们要杀娘亲,和天然没关系。” 车夫单膝下跪,诚恳道:“在下不过孑然一身,死便死了。请夫人相信在下定会竭尽全力护夫人和公子安全。” 紫衣绝美女子美眸微动,犹豫不决。 青衫少年从娘亲怀抱挣扎着起身,对车夫深深一揖,“铁叔大恩,天然此生难忘。” 少年眼神睿智,望着天空孤独的满月,轻声道:“娘,我相信铁叔。” 绝美妇人点点头,她不知道为何儿子从小就能知晓人心的善意和恶意,或许是在王府勾心斗角之中养成了谨小慎微、察言观色的能力,她并不多想,善知人心也不是坏事。 车夫姓铁,名良山。 车夫抱起了青衫少年,在黑夜的掩护下,在晋阳城的小巷之中寻找落脚之地。 铁良山将母子二人安顿在陋巷破屋,独自出门采买食物,借着买干粮的时机顺便察看了城门关防,远远便瞧见了夫人和公子的通缉令,看来短时间出城是不可能了。夫人聪慧,昨夜推演一番,夫人知道唯一的生路就是等王爷巡边归来,当面向王爷说明缘由才有一线生机,不过王后至多被王爷训斥一顿,而夫人和公子就真成了王后和世子殿下的眼中钉肉中刺。 铁良山长叹一声,为夫人怜惜。 于铁良山不知处,晋国“黄雀”已经悄然盯上了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 魁梧老者 铁良山刚出大门,忽然一道剑气袭来,铁良山立即翻滚躲避,不忘将公子紧紧护在怀里。 茅屋的,只是只言片语便在少年梦境里构筑了清晰的画面。 魁梧老者只是大口喝酒,少年自从醒来已经三天未说话,哪怕是过问一句娘亲是否活着都不曾。魁梧老者也并不多言语,他知道少年这是在自我保护,不知晓答案,还能保留一分微不足道的希冀,若是知道了答案会更痛苦。 翌日,大雪。 雪花飞舞如同漫天蒲公英,又如轻烟一般,在苍茫的广阔森林里颤动、沉浮、荡漾。 魁梧老者牵着一头枯瘦老马慢悠悠走在缥缈的雪路上,青衫少年紧紧咬着冻得发紫的嘴唇慢慢跟着,脚下的布鞋早已破旧不堪,裸露在外面的脚趾和泥泞的小路一样黑乎乎的,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冻疮破裂渗出的一丝血水。 两人一马一路上都不曾有丝毫言语交流,到了吃饭的时候老者随手往后丢出一块硬得跟石头一样的馒头,任由馒头落在地上,少年轻轻捡起脏馒头,直接塞进嘴巴里,用力咬着,嘎嘣脆,不明就里的人也许会认为这是什么美食珍馐。不过说是山珍海味也未尝不可,人间至味是饥肠辘辘。 阴阴沉沉的乌云渐渐散去,行路二旬以来少年第一次看见了太阳,阳光灿烂,白雪愈白。 少年忍不住放慢了脚步,阳光照到身上感觉不那么冷了,冻得失去知觉的身体渐渐有了一丝暖意,连同一颗没了生机的心开始迸发出一丝生命的气息。行尸走肉二十余天的少年慢慢苏醒,意识一旦清醒痛苦便如雪崩一般狠狠撞击少年的内心,终于一个踉跄,青衫少年晕倒在覆盖厚厚白雪的路上,一抹阳光照射在这个八岁的少年身上,五彩斑斓。 魁梧老头轻轻抱起少年,从包裹里取出一条干净的毛巾,轻轻擦拭少年的脸颊,给少年换了一身干净却极大的衣衫,老头拿出一条腰带将宽大衣服像围着襁褓婴儿被子一般把少年紧紧裹起来,自言自语道:“睡一觉也好。”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感觉有一股温热的液体流入自己的嘴唇,缓缓睁开眼睛,发觉是老头在喂自己鱼汤。少年一把推开老头手上朱红漆面斑驳的破旧的木碗,鱼汤洒了大半,老头一副心疼的模样,并不责怪少年。 少年紧紧咬着在火堆的烘烤下不再发紫仍显病态发白的嘴唇,血水渗出,模样谈不上吓人,也不像一个孩童该有的神情,眼睛直勾勾盯着老头:“为什么要救我?” 老头摘下腰间的葫芦,喝了一口酒,“受人之托。” 少年艰难爬起来,一身极不协调的衣服散落一地:“我娘还活着吗?” 老头默然,喝了一口酒。 少年亦沉默,狭长的眼眸流露出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凶恶眼神,一股精纯杀气弥漫开来,在少年不知不觉处,山林气息都随之变化,鸟飞兽散,皆因此处有杀气。 青衫少年眺望远方,大地一片苍茫,如同此时心境,苍白而无力。老头虽沉默,已然告知了他答案,其实,在他心里,他一直知道答案,只是不愿意面对。 娘亲死了。 铁叔死了。 我要活着,让这个天下知道,徐天然,为娘讨公道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 苏醒 少年挣扎着站起来,用尽了全力重重跪在地上,给老头磕了一个响头:“感谢前辈救命之恩,晚辈此生没齿难忘。” 少年就这样静静趴在地上,老头摇了摇头,喝了一口酒,仔细品尝二十文钱一壶的廉价美酒,嘴里心里都不是滋味,“何意?” 少年神色冷峻,“我要活着,要习武,要复仇。” 魁梧老者沉声道:“你现在失魂落魄说话算不得数,你还年幼,报仇的事以后再说,切不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我也不是什么高人,不过是糟老头子一个,救你也不过是一时心存恻隐,你母亲将你塞在我手中,自己决然赴死。我原本也是贪生怕死之人,见你母亲期望你活下去的眼神,糟老头一时冲昏了头脑把你救了。这一路上我也怕要是有人追杀而来,我也会舍弃了你,任由他们将你带走,所幸一路上我们都是走在偏远的小路,没有遇见追杀你的人。老头我也没什么能耐,这一路上也就只能带着你往我家走,我住的镇子小又偏远,就想着带你先住在那,至于未来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了。你趴在地上不起来无非是希望我收你为徒,奈何老头子也没啥本事,教不了你什么,真不能草率答应了你。你随我先到镇子上呆一段时间,若是你决定留在镇上,你就留,若是你决定要出去寻找机缘你便走。你看怎么样?” 少年缓缓直起身子,顿时泪流满面,藏了二十余天的情绪如同决堤的黄河水一般全部爆发出来,这才让人想起,原来少年才八岁而已。 老头轻轻抚摸少年的脑袋,轻声说道:“我姓白,以后你就叫我老白,你叫什么名字?” “徐天然。双人徐,天生自然的天然。” 白老头又喝了一大口酒:“好名字哦。” 少年暗自下了决心,娘说过自己要好好活着,天然最听娘的话了,一定会好好活着。 少年眼神飘向洒在地上的鱼汤,白老头蹲下来,又盛一碗鱼汤,送到了少年手上,少年抓着破木碗大口大口吃着鱼汤,一边烫得龇牙咧嘴。 白老头轻轻抚摸少年的头:“慢点喝,锅里还很多。” 少年喝着带着眼泪咸味的鱼汤,轻轻点头。 白老头把少年抱到骨瘦如柴的劣马上面,原本无精打采的瘦马背上一坐了人,顿时不安分起来,就像高傲的贵族尊严被人侵犯了一般摆出了决斗的姿势,准备立马将少年甩到天边去。 白老头瞪了一眼瘦马,旋即温和道:“啊黄,听话。” 瘦马立即安静了下来,乖乖驮着陌生少年,走在了回乡的路上,夕阳的余晖下,少年和瘦马的影子被拉得极长,魁梧老头也显得更魁梧了。 卸下了心防的少年终于像个少年郎了,不时摸着啊黄的脖颈或抚摸着啊黄的黄毛,又或是不耐烦问白老头:“老白,咱们还要多久才能到你家啊?这都走了一个多月了怎么还没到呀?我的屁股都快被啊黄的骨头戳破了。” 老白说话前总是喜欢摘下腰间的葫芦,显得有那么一点高手风范,喝着一个月都喝不完的一小葫芦酒,“快到了。果然少年人的时间就是走得慢,总是喜欢时间能够快一点,不像我这糟老头,巴不得时间慢一些,做什么事都慢一些。” 少年撇撇嘴,迎着温暖的阳光,挥了挥衣袖,果然还是自己的衣服好穿,然后又想到了些什么便急不可耐问道:“老白,你娶媳妇儿了吗?我看你这邋遢的模样肯定娶不到媳妇儿,谁能瞎了眼跟你过日子。虽然你人看起来不错,听你说话好像也读过几年书的样子,可是天下最不值钱的就是读书人。我娘说了,天下大乱,武夫掌权,军阀割据,民不聊生。我以后就不做读书人,要做那修行者,练就一身本事,就没人能够欺负我了,我也能够给娘报仇了。” 老白又摘下银白色的酒葫芦,有模有样喝了一口酒:“做那读书人也没啥不好的,天下纷乱更要有读书人,不然武夫治国只会杀来杀去,苦的还是老百姓。你想做那修行者,练就一身本事逍遥如山上神仙,不过修行得靠天吃饭,你扪心自问有那清奇的根骨和先天灵脉吗?” 少年略有所思,继续问道:“老白,你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为了掩饰你没有媳妇儿的尴尬吧,没事我能理解,毕竟你也老大不小了,没有媳妇儿是件难以启齿的事。大不了以后等我出人头地了,给你娶个十几二十个二八芳龄的小媳妇儿。你说好不好?” 老白破天荒脸上闪过一丝愁绪,又喝了一大口酒。酒能忘忧,也话比较招人喜欢,一说话就这么招人厌呢?你这一肚子话都是谁教你的。” 少年眼神闪过一丝悲伤,旋即又无影无踪,换了满不在乎的口气道:“都是我娘教的呀。我娘教我做人要与人为善,多替别人考虑,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好像是这么个话,所以一路上我都在关心你,替你考虑啊。你说我娘要是知道了我这么懂事,会不会安心些。” 常人不可察之处,少年眼神黯淡了下来,一阵风从少年处向外吹过,啊黄吓得一哆嗦,老白全然不觉的样子,那是一阵杀意,冷彻心扉。 于不可见处,老白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 习武得吃苦 老白摘下了银白色的葫芦,喝了一大口酒,故意漏了几滴出来,让少年看见,仿佛告诉少年,老子的葫芦里面不是空的,真的有酒。少年瞅着老白的小动作,心中又是惋惜又是叹息,都这么穷了还要浪费,这老头真需要自己好好面对现实,穷就坦坦荡荡穷呗,自己又不会嫌弃他。 少年趴在啊黄背上,轻声说道:“啊黄,这么些年你跟着老白吃了不少苦,真是可怜,你说老白自己没本事打光棍就算了,还连累你打光棍,这就说不过去了。没事,以后有我了,保证给你找个屁股浑圆的大美马。” 啊黄听着少年的言语心中甚是欢喜,一想这么些年这白老头真的亏欠自己不少,远远不如这少年对自己好。 老白是个直肠子,一人独来独往惯了,不曾和小孩子打过交道,现在反而庆幸自己没有娶妻生子,不然生一堆这种小崽子,自己还不被气死。 老白捋了捋胡子,凝视远方,太聒噪了,是得快点赶路,有点想家了。老白轻轻一拍啊黄屁股,啊黄四蹄如飞,少年第一次骑马,吓得只敢贴在马背上,嘴上不忘碎碎念:“你个忘恩负义的老白,我一路上都为你劳心劳力思虑良多,你就这么欺负一个小孩子。” 伴随着渐行渐远的尖叫声,老白悠悠不远不近跟在后面,不论啊黄跑得快或是慢,老白都保持着一样的距离,心中暗爽,世界终于清静了。 啊黄停下了脚步,少年从马背上连滚带爬下了马,惊魂未定,不曾想啊黄瘦瘦的样子跑得还真快,突然一阵恶心涌上心头,少年扶着啊黄的瘦腿呕吐,似乎胆汁都快呕出来了。 老白看着少年吃瘪的样子,心里好受了许多,“吐了也好,一会儿吃好吃的。”老白手上抓着几只山鸡,看来中午可以久违的开开荤了,终于可以告别一路上吃干粮的可怜境遇了。 老白娴熟地生火,杀鸡,在河边将山鸡清洗干净,然后把山鸡架在树枝上慢慢烤着,徐天然静静坐在火堆旁,看着山鸡一点点烤熟,不停流哈喇子,大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气派。老白忙完了这些,牵着啊黄到河边给啊黄清洗鼻子,把阿黄洗刷干净,然后给啊黄喂精饲料。 徐天然觉得奇怪,老白一路上都是走了固定一段距离就停下来给啊黄洗刷,然后喂精饲料,很有规律的样子,好像是很懂得喂马的人,可是怎么把啊黄喂得精瘦精瘦的,百思不得其解。 老白瞅一眼小崽子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抢先说道:“养马得细致,古语马无夜草不肥,说的就是这个理。三十里一饲是军中铁定的规矩,这么多年了,就算离开了军伍习惯还是保留下来了。” 徐天然眼神放光盯着老白,惊讶道:“没想到老白你还当过兵,啊黄难道还是战马不成?老白你在哪国的军队服役,是大梁的虎卫军,还是晋国的禁卫军?” 老白摇摇头,也不言语。 徐天然可惜道:“果然不是在当今最厉害的两支骑军里面服役,不然我马上给您老下跪磕头了,请教战场格斗之术。” 老白拍拍啊黄屁股,温和道:“去玩吧。”啊黄就一路小跑到树林边上去玩耍了,“小崽子。你就这么想习武?我虽然武艺不高,也没在你说的虎卫禁卫里面呆过,好歹也当了几十年的兵,指点你一二也是不成问题的。” 徐天然顿时不觉得头晕眼花,脑袋瓜立马清醒了许多,也不管男儿膝下是否有黄金,又给老白跪了,意思显而易见,想要习武,请求老白指点。 老白在徐天然膝盖即将落地的时候,脚背抵住了他的膝盖,严肃道:“想要我教你可以,从此别再遇人就跪了,我教不起这么没骨气的人。” 徐天然谄媚道:“我这辈子也就跪过我娘和你,连我亲爹都没跪过。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我想你救了我的命,又愿意带着我去你的家乡,你可是我的大恩人,我跪了你两次就当作给了你两大把黄金,算是报恩的利息了,你说对不对?” 老白一时又无语了,摘下了腰间的葫芦,喝了一大口闷酒,仿佛世间的道理都被这小王八蛋说尽了。 老白烤鸡的手艺真心不错,徐天然还没吃到烤鸡的味道就知晓了,三只烤鸡被老白烤得全身金黄,鸡皮烤得酥脆,山鸡的油脂渗出来,一点点落在了炭火里,香气四溢。徐天然一个劲流哈喇子,怎么也克制不住。 老白轻轻点点头,仿佛这才是一个八岁孩子该有的样子。 吃过了烤鸡,老白看着肚子浑圆一脸满足的小崽子,一脚揣在了徐天然屁股上,“小崽子,吃得了苦吗?不然练不成高超的武艺。” 徐天然刚摔了个狗吃屎,原本想叨叨两句,看老白一脸真诚的样子,只能作罢,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顿时徐天然眼睛红了,“我要给我娘报仇,什么苦我都能吃。”徐天然背过身去,娘说过,别把自己脆弱的一面给人看,爱惜你的人会心疼,恨你的人会开心,剩下的都只把你当成笑料罢了。徐天然越是想坚强,越是想忍住,这些都是娘教自己的道理,眼睛却很不争气,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倾泻而下。 老白喝了口酒,就这么静静看着小崽子,徐天然就这么背着身,肩膀一耸一耸抽泣着,可怜的样子和平时贱兮兮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半晌,徐天然抹了把脸,转过来看着老白,“老白我知道你是练武之人,之前啊黄跑得飞快的时候,你也能跟得紧紧的,我偷偷转过脸瞧了几眼,你还能一边喝酒一边慢悠悠走,一点都不费力。难不成你就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或是那山上的神仙?” 徐天然一脸认真地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划着,“老白,你的武功是这么高,还是这么高,还是这么高?”说到最后,徐天然把拇指和食指使劲拉到最远,不过最远似乎都没多远。 他不敢太直接问老白到底有多厉害,怕伤了老白的自尊心,听娘亲说过,修为最高的是山上的剑仙,哪个不是英姿潇洒,仪态非凡,最神奇的是那御剑术,可以飞剑千里斩头颅,也可以御剑过天门。白老头虽然是个好人,可是一路上瞧不出有什么大本事。不然回乡路虽远,老白御剑而起不过弹指一挥间就能到老白的家,何苦这么慢悠悠走着,还牵着骨瘦如柴的啊黄,再怎么瞧都瞧不出白老头有什么高人的资质。 老白拔起路边的甘草,在嘴里慢慢咀嚼,“有一层楼那么高。” 徐天然白了老白一眼,“老白你又吹牛。你会御剑飞行吗?要不带我飞一下我就相信你。” 老白摇摇头,“御剑,真不会。”只是,老白后半句没说,他会御刀。 老白摸徐天然的小脑袋,“从现在开始,你跟着啊黄跑,什么时候你能追得上啊黄了,我教你习武。” 徐天然也不管老白到底是不是高手了,总之他要教自己习武了,怎么说都是好事,现在他也没法子找其他人习武啊,一不小心被人发现了就是一刀咔嚓了,落了个人头落地的下场。不管老白的葫芦里有多少工夫,能学多少就先学多少。将来自己长大了就去走一趟江湖,遇见厉害的剑仙再拜他为师,练一身绝世武功,任谁在自己眼前看不顺眼都一剑刺死他。 徐天然又想起了老白孤苦伶仃的模样,以后不管谁是自己的师父,老白都是自己的第一个师父,不过一个人不能有两个师父,否则大逆不道,那以后就认老白当爹吧,估计老白这辈子也是娶不到媳妇儿了,等他老了我给他养老送终,也对得起老白了。 少年的心思不似少年,只是他的心思老白都一清二楚,还算不是白眼狼,以后慢慢调教吧。 徐天然跟着啊黄跑了三天,他感觉自己越跑越快了,每天都跑吐了,可是啊黄和自己的距离就那么不远不近。每次跑吐了,老白也不扶自己,只说再想倒下也得继续往前走,不然一不小心就嗝屁了。这么一说徐天然每次就算跑得吐了,也是边走边吐,吐得那叫触目惊心,不过活着的念头,支撑着他,即使要晕倒也会再走个三五百步再眼前一黑,倒地望天。 老白之后总会拿出一颗黑乎乎,味道怪怪的药丸塞到自己嘴巴里,不吃药丸还好,吃了之后流汗都带着异味,跑了一天之后,身上奇臭无比,就像一坨移动的屎一样,这是老白说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 青山镇 走着走着,老白突然停下了脚步,望着前方连绵不绝的大山,“快到家了。” 筋疲力尽的徐天然想靠在老白身上,老白巧妙躲开了,徐天然又摔了个狗吃屎。这次徐天然并不生气,毕竟走了一个多月了,终于快到家了,总是值得开心的一件事。他一直很期待,老白的家究竟穷成什么样子?老白喝酒的时候摘下葫芦的动作显然是刻意的,再高高挥起一个大大的弧度,显得很有高人风范。在外面装的了高人,回了家就没法装了,左邻右舍都是知根知底的,老白到底是骡子是马,到隔壁一问就明白了。 在徐天然不可见之处,老白的嘴角微微扬起。 徐天然又屁颠屁颠跟着啊黄跑了一天,从山的外头跑到了山里头,从山里头跑到了山的更里头。一天下来,山间小路弯弯绕绕,啊黄总能让徐天然看见它的屁股,保留着一分希望不至破灭,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徐天然再咬着牙关,意志十分坚强,奈何年纪才八岁,心有余力不足,不可避免又吐了。老白粗糙的手在脖子上搓啊搓,就变出了一颗黑色药丸,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徐天然嘴里一塞,徐天然想开口骂人也没力气骂,无奈任由老白摆布。 徐天然喘过气来,气呼呼走到老白面前,“老头子,你给我吃的是你身上搓下来的泥吗?” 老白躺在用树叶铺的临时床铺上掏着耳朵,当作耳边风。 徐天然不顾身上污垢黏乎乎的,故意坐在老白鼻子边,用自身的恶臭报复老白。老白卷起一团干草,堵住自己的鼻孔,“小崽子,赶紧滚去洗澡换衣服,别在老子面前恶心人,你现在真是一坨巨大的屎,臭不可言。” 徐天然不管不顾,谁让你喂我吃你身上的烂泥,要不是小爷我当时动弹不得,不然老子就算死也不会吃。 老白哈哈一笑,从袋子里取出一颗黑色药丸,夹在指缝间,大手在身上反复搓,也搓出了一颗黑乎乎的丸子,双指一曲,两颗药丸就被掉包了。少年看得那叫目瞪口呆,哟呵,原来这糟老头会变戏法。可惜看着老白对自己挑眉的贱样,他一点也笑不出来。 少年转身往小溪边走去,不忘扭头说道:“老白,我知道你给我吃的药丸是对我身体好,这些天我体内排出了很多污垢,可能就是我娘说的,修行之人的淬体,我自己也觉着这些天跑步越跑越快了,只是啊黄跑得更快,让我感觉我好像没有一丁点进步罢了。谢谢你,老白。” 说完,一溜烟就没影了。 忽然小崽子又神出鬼没在树后探出一颗小脑袋,做了个鬼脸“要是我得罪了你,你大人有大量,别给我喂你身上搓出来的小泥丸呀。” 过了半晌,才听到小溪传来“扑通”一声,猪叫声响起:“太他妈冷了。” 又过了一旬,徐天然还在山间转悠,每天都是啊黄在前面跑,少年在后面追,直到少年累趴下了,老白往少年嘴巴里丢一颗黑色药丸。然后,老白就把少年往马背上一丢,啊黄载着横着挂在身上的少年欢快地跑在回家的路上。 在马背上时不时呕两口胆汁的少年翻着白眼也不忘问老白,“你说快到家了,这在山上都走了十几天了,连个鬼都没看见,更别提看见人了。老白,难道你不是人,是鬼,娘亲说过水鬼想要转世投胎得抓个替死鬼接替自己的位置,莫非你要骗我回去接替你的位置,自己好转世投胎去。老白,你是鬼我也认了,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你一个人在深山老林寂寞我也认了,大不了我陪着你,你就不闷了,千万别把我骗到你家后你自个儿投胎去了,留下我孤苦伶仃的一个人,那你就太没良心了。”说完,少年假惺惺地哭嚎了几声。 老白一个板栗下去,世界终于安静了,啊黄轻声嘶吼了一声,像在笑。 老白摸摸少年的小脑袋,“快到家了。” 徐天然翻了个白眼,一副我不信的样子。 果然,又一旬过去了,徐天然不知道走过了多少座山,走过了多少条弯弯绕绕的小路,看过了多少颗星星,看着远方云雾缭绕的山峰,脑海里想起了娘亲教自己的诗:云深不知处。 老白指着远处的一座山,“翻过那座山,就到家了。” 少年撅着嘴,“狼来了的故事听过吗?” 老白笑笑,不再言语。看着爱折腾的少年郎,老白想着,少年的生活就应该是肩上挑着莺飞草长和杨柳依依。每个修行者心中都想着终有一天踏出大道以证长生,最后一个个修行者都修炼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仙子,任他活了百年、千年甚至万年,那样的生活又有什么乐趣呢?修行者最不缺的就是时间,那些老乌龟动不动就活个几百几千年,活得越久也没见活出了新境界,反而越活越怕死,越活越死板,越活越无趣了。 白老头蔚然叹息,“年少真好呀,心境许久没有出现波澜了。” 这次老头没有骗人,站在山腰上,少年远远看见了一座小镇,炊烟袅袅、鸡犬相闻,少年站在一个石头上,登高看见远方旭日东升,光芒万丈,大喊,“回家咯!” 老白摘下了腰间的银白色葫芦,喝了一大口,徐天然都听到了喉咙传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而且白老头没有浪费一滴酒,这葫芦里大概真的还有酒吧。少年发现,这次白老头喝酒的动作真的很有高手风范。 少年手上握着狗尾巴草,蹦蹦跳跳奔向了老白的家,他的家。 走到了小镇跟前,少年伸长了脖子想要看小镇的全貌,受限于个头太矮,看不到什么景色,老白蹲下来,把少年扛在肩膀上,少年眨巴眨巴眼睛,小镇没有城池那样的高大城墙,只是用粗大的木栅栏围起来,延绵数里。少年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看着小镇稀疏的人群,心里不免担忧着,住在小镇的村民真的是人吗?少年仔细观察村民们在阳光下的影子,心中大定,娘亲说过,鬼没有影子,还有鬼怕太阳。可是,娘亲也没有见过鬼,我会不会白天见了鬼呢? 老白不管少年内心杂乱无章的想法,喝了一口酒,“小镇的村民都是战乱逃来的,难得寻到了一处世外桃源,也是大家伙的福气,在大山有大山的活法,大家吃的喝的穿的都能自给自足,也不需要和外面的世界有交流,大家就都安心在这里扎根生活了。这木栅栏围墙也是有门道的,为了防野兽的,山里人不多,野兽是真多。” 少年边听着边点头。 小镇看门人是一个黑脸中年大汉,看见了老白,笑着露出了抽旱烟过多的黄色牙齿,“白屠回来啦!这回带回了个小兔崽子,瞅着还挺白嫩,邻里的闺女们有福气了。” 老白微笑点头,当作打招呼了。 徐天然看着看门人的牙齿,笑得真诚,看得瘆人,少年趁老白不注意的时候,对看门汉子做了个鬼脸。 看门人回敬了一个鬼脸,把少年吓得差点儿摔一跤,忍不住腹诽,长得就是一张鬼脸,做起鬼脸真成鬼了。不等少年腹诽完毕,一个板栗如约而至。 可能刚好临近午饭时分,小镇青石板路上并没有太多人,老白牵着少年的手,很快就到了家门口。少年打量着老白的临街小铺子,铺子门口写了个大大的肉字,字迹已经被风雨侵蚀得有些许褪色,铺子不大,应该是前店后屋,自个儿以后就得住这里了。少年不禁皱眉道:“老白,你原来是个杀猪卖肉的呀,还一直在我面前装高人,这下我亏大发了,难不成以后一辈子给你端茶送水,杀猪屠狗。那我还怎么做天下第一剑客!” 该如期而至的板栗并未到来,老白摸摸少年的头,和蔼道:“这里暂时就是你的家了。” 少年不再聒噪,乖巧点点头。 少年眼神飘香斜对面一座在小镇算是气派的屋子,一人高的围墙把满园的景色藏在了庭院深处,大门是开着的,里面传出来朗朗书生,直冲云霄。 老白打开门,看见望着私塾的少年,“想读书?以后送你去。” 徐天然扭头不再看私塾,斩钉截铁道:“我要习武,没空学那文绉绉的之乎者也,我要当剑客,当大侠,当天下第一。” 老白打赏了少年一个板栗,“大言不惭。” 老白打开了铺门,给少年收拾了一个房间,房间不大,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样样不缺。老白就让少年自己再收拾收拾,也适应一下新窝。少年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直呼“太爽了。”两个多月风餐露宿,难得有了一间屋子可以遮风挡雨,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儿了。 少年猛然发现,小镇从此就算自己的家了,可是自个儿家叫什么名字,自个儿还不知道。少年一个鲤鱼打挺,竟然第一次成功完成了如此高难度的动作,少年心中默默以为是不是自己神功有成了。 徐天然蹦跳到厨房,看见在准备午饭的老白,做饭的动作那叫一个熟练,杀鸡、切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老白不去开饭店真是可惜了,若是在大梁国都天京,或是晋阳城,哪怕是去江南金陵开一家饭馆,保证能赚得盆满钵满。可惜在这深山小镇里头,真是太屈才了。亏得老白捡了我这么个聪明人,从此发家致富不是梦。 老白转过头,看见流哈喇子的小崽子,一脸嫌弃:“傻小子,别一看见吃的就流哈喇子,饿死鬼投胎似的,等你长大了看见漂亮的姑娘到时候也是这个死样,那可就娶不到媳妇儿咯,以后就步了糟老头子的后尘,那可就不太善了。” 徐天然撇撇嘴,“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徐天然看见红烧鸡腿贼诱人,一步步挪到桌子边,爬上椅子,就想一口咬下去,不料被老白一把拎着脖子,吊在了半空中,“等人齐了再吃。” 老白身材魁梧,少年高高挂在空中,像只被抓住脖子悬停空中的小野狗可劲儿挣扎,“老白,哪儿来的客人,难不成你勾搭了哪个寡妇不成,这刚回家就急不可耐想暖被窝了。” 老白一挥手,徐天然落到了门口,一个翻滚撞到了破旧的木门,旋即撒泼打滚,像死了娘的孩子似的,确实是死了娘的孩子。 徐天然偷偷瞥了眼老白,看他没有安慰自己的意思,也就不哭闹了,“老白,咱们镇叫什么名字?” 老白一边翻炒冬笋炒肉一边说道:“青山镇。” 徐天然蹦蹦跳跳出了铺子门口,“原来我家是青山镇。” 老白欣慰一笑,喝了一口酒。 阳光下,小镇炊烟像一条条白色的蟒蛇,向天空攀爬,看起来天更蓝,烟更白,少年头上杨柳依依,肩上莺飞草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 老夫子 徐天然坐在铺子的门槛上,听着私塾没有读书声,一会儿就看见三三两两背着小书箱的学童们回家了。学童们看见陌生少年目光不约而同汇聚在徐天然身上,没想到换来的是一个丑陋至极的鬼脸,把一些个胆小的吓了一跳,年纪大些的反而哈哈大笑。 徐天然也懒得跟这些幼稚的孩童勾心斗角,自己是要成为天下第一剑客的人,又不会去私塾上学,眼神飘向了远方,小小年纪还认不清方向,他就当自己望向了自己来时的路,和娘亲最后一别的地方。 “吱呀”一声,朱红色的私塾的大门缓缓关闭,打断了少年的神游万里。一个白衣老夫子轻轻合上了大门,也不上锁,就虚掩着。 老夫子面容和煦,让人一看如沐春风,一袭青衫,举止儒雅,美髯像弯腰的垂柳一样随风微动,徐天然马上联想起老白,满脸络腮胡子、邋里邋遢,同样是老人家,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徐天然看见老夫子朝自己走来,心里不禁有些紧张,这么些年他最怕的不是父亲,不是母亲,是学堂的夫子,动不动就满口仁义道德,言必之乎者也,每当自己闯了祸,都是被夫子一句句苦口婆心大道理压得喘不过气,他宁可夫子拿戒尺打他手心,夫子似乎也摸透了他的心理,偏偏不给个痛快,拿着圣贤道理这把软刀子对他千刀万剐。 老夫子对着坐在门口翘着二郎腿的少年作揖,“请问先生回来了吗?” 徐天然不知所措,急忙站了起来,深深弯腰作揖,“白老头,哦不,老白,也不对,白先生回来了。”称呼老白作白先生极不习惯,一路上不是叫他白老头就是老白,似乎从来没有在言语上敬重过他,不过他心大,想着自己在心里尊重他就行了,天天把尊敬挂在嘴边,不是伪君子,就是脑子有病。 老夫子打量了一眼少年,微笑道:“烦请小先生通报一声,说吴某过来蹭口饭吃。” 不等徐天然回答,屋内老白大吼一声:“别在我门口整得文绉绉的,要吃进来,不吃滚蛋。” 老夫子只是笑笑,也不生气,摸了两把垂柳胡子,这大概就是高人风范,徐天然心里如此认为,老白说他有一层楼那么高,老夫子肯定有三层楼那么高。 老夫子跨进大门,摸了摸徐天然的脑袋,温和问道:“小先生哪里人士?” 原本对付老白撒泼打滚的神通此时似乎完全失去了效果,本能对夫子的畏惧占了上风,徐天然竟然老老实实道:“家母晋阳人士,家母不在了,如今是青山镇人。” 老夫子微笑点头,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和蔼到徐天然后背都湿透了。徐天然觉着奇怪,自己心里是有些厌烦夫子,也不至于对夫子畏惧如虎,难不成自己被施了什么妖术,患上了夫子恐惧症。 夫子瞧了眼忙着炒菜的老白,“善。” 换来老白一句,“你才善,你全家都善。” 老白轻抚徐天然的脑袋,那股让少年胆战心惊的气息顿时无踪,少年终于恢复了正常,可是再看一眼像高人的老夫子,少年仍然心有余悸,老夫子进门了,自己赶紧夺门而出。 刚出门,松了口气,徐天然就看见门前忽然出现了一个英俊极了的年轻公子似谪仙人下凡,一袭白衣胜雪,腰间别了一个翡翠绿的精致葫芦,纵使徐天然这种门外汉看起来,都觉着那葫芦老值钱了,是个好东西。白衣公子摘下腰间葫芦,仰头喝了一大口酒,那叫一个风流写意,比老白强装的高人风范果然高了许多。少年心思微动,且不说白衣公子有没有什么才华,白衣公子如此英俊的皮囊在晋阳城那得祸害多少花痴少女。 年轻公子朝着徐天然走来,少年内心忐忑不安,难不成白衣公子是老白的种,一路上没听说老白有娶媳妇儿,再说了老白那寒碜模样娶个仙子也生不出如此英俊非凡的儿子。白衣公子食指隔空一弹,少年隔空挨了一个板栗,把少年吓得以为见鬼了,转身就往屋里跑,嘴上大喊:“老白,我白天见鬼了,一头雪白的鬼。” 老白无奈摇头。 少年转身,内心有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白衣鬼就站在自己身后,笑眯眯道:“你说我是什么鬼?” 徐天然眼珠子一转,马上献上谄媚的笑脸,“老白说外面来了个白衣谪仙人,还会法术,手指一点我的脑袋就像被石子打中了一般,贼厉害。” 白衣公子嘴角微微上扬,“小子对我的胃口,老白,要不把这小子给我吧,我瞅着喜欢?” 徐天然脑袋一阵发麻,像尿完了尿一样哆嗦了一下,听娘亲说过,有一些阴柔的男子不喜女子,偏偏就喜欢男子,有断袖之癖,以后行走江湖瞧见了比仙子还美丽的男子一定要躲得远远的。隆冬,少年额头渗出了豆大汗珠,“老白,以后我一定听你的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千万别把我送出去啊,咱们说好了相濡以沫,相亲相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你可不能食言呀。” 老白嘴角微微抽搐,老夫子抚摸着比孔雀尾巴还美丽的胡子笑不露齿,白衣公子哈哈大笑。 一桌菜做好了,老白解下围裙,“吃饭吧。 萎靡的少年顿时精神为之一振,大有一副要死也要当个饿死鬼的气魄。 老白给大伙都盛了饭,老夫子、白衣公子和都是正常大小一碗饭,老白的碗本来就大,饭还是满满当当高高耸起一大碗,看得少年瞠目结舌。 老白端起吃起来就看不见东西的一大碗饭大快朵颐,瞪了徐天然一眼,“吃你的,看我做甚?” 少年对老白悄悄竖了个大拇指。 老白一边吃着鸡肉,一边说道:“我是干体力活儿的,跟那俩不干活的读书人不一样,多吃点儿应该的。” 少年惆怅道:“我正在长身体,也能多吃点儿,我也不是读书人,咱都是干体力活儿。” 年轻公子打量了一圈,“老白,酒呢?” 老白嘴角抽搐,每次这货一来,自己珍藏多年的好酒被他又喝又拿的,总是损失惨重,时常跟老吴抱怨“白孔雀”不厚道,要是如老吴这样滴酒不沾那能英俊不少。 “白孔雀”是老白给白衣公子取的外号,早年老白嘲笑白衣公子总是一身白衣像一只开屏的白孔雀一般,到处吸引女子的注意,简直是一只行走的交配工具。 白衣公子也不反感老白的嘲讽,他对“白孔雀”的外号还挺满意,他理解一辈子得不到女子欢心的老白有点怨气很正常。 此后,徐天然一言不发,专心吃饭吃菜,他压力很大,和这三人夺食,感觉不用尽全力会吃亏的,特别自己的牙齿还空了几颗,吃青菜还好,吃起肉来实在跟不上他们的速度。 白衣公子不搭理老白抠抠搜搜的样子,反正他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深吸一口气,鼻子一嗅,打了个响指,笑道“找着了。” 老白脸色铁青,“我来拿。”要是让“白孔雀”去拿,自己的存货可是一滴不剩了,自己去好歹还能剩点儿。 “白孔雀”哈哈笑道:“那多不好意思呢,你做饭已经很辛苦了,这点小事我做了就行。” 老白放下了脸盆大碗,一把抓住就要离席的“白孔雀”,“我去,不然打一架。” “白孔雀”一挑狭长丹凤眸子,“打架我可不怕你。” 置若罔闻的老夫子耐着性子把饭细嚼慢咽吞完之后,平静道:“我去拿吧。” 白衣公子松了口气:“等你半天了,不然我都下不来台了,老白皮糙肉厚,跟他打架实在没意思。” 老夫子熟门熟路进了地窖,顺着走道打开地窖暗门,手指轻轻在地上敲打,听着第三块砖是空心的,便掀开了地砖,果不其然,下面隐藏一个大好天地。老夫子虽不喝酒,不过跟老白打了这么多年交道,自然知道老白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越是精美的酒壶装的越是平常的酒,瞧着越是破旧不堪的陶罐反而有可能装好酒。老夫子随便拿了一坛贴了一张旧红纸的破陶罐就上楼了。 老白一看老夫子手上的酒坛,肉疼得不行,“好不容易从绍兴蒋老儿那里弄来的十八年女儿红,真是亏到姥姥家了。” 老夫子神情自若,“白孔雀”毫不客气揭开泥封,酒香四溢,“果然好酒。” 老白瞥了眼老吴,“我命不好,要么摊上一个滴酒不沾的,一起喝酒没劲,要么摊上一个嗜酒如命的,一喝酒就心疼得不行。老吴,要不你也别老摆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再说了圣人也没说不让喝酒,你多少可以喝一点嘛。” 老夫子不为所动,本着食不言、寝不语的优良作风,挺直了腰板,细嚼慢咽。 白衣公子对饭菜着实没了兴趣,一杯又一杯喝着,喝完不忘舔一下嘴唇,“好酒,一滴也不能浪费了。” 少年吃饱了,打了个悠长的饱嗝,心满意足拍拍肚子下桌了,老白喝完一杯酒,“小崽子,去给啊黄喂饲料,记得刷马鼻。” 徐天然本想说自己这么小哪里干得了重活,可是一看到“白孔雀”渴望得到自己的样子,真怕老白把自己贱卖给“白孔雀”,那就更惨了,于是,老老实实去找啊黄去了。 喝了半醉的“白孔雀”慢悠悠道:“根骨不错,可惜灵脉不全,修行不难,得道却不能。老白,这就是你选的人?” 老夫子率先说道:“也是我选的人。” “白孔雀”有点儿惊讶道:“合着你们俩串通好的,可惜浪费了一个名额,要不匀一个给我。” 老白白了“白孔雀”一眼,“就你一人有俩名额,还好意思开口,不臊得慌。就算名额给你,你有天资卓著的弟子吗?你门下都是一只只花孔雀,中看不中用。” “白孔雀”白回老白一眼,“我弟子随便拿一个出来都能打一千个那小兔崽子。” 老白哈哈一笑,“十年后,小崽子一人打你一千只花孔雀,除了嫡传。” “白孔雀”不以为意,反正老白爱咋说咋说,这江湖没什么好的,也就女人和酒还行。 徐天然喂完了啊黄,搬了把凳子,站在凳子上给啊黄洗刷鼻子,啊黄舒舒服服地眯着眼,似乎很快活。 啊黄前踢踩踏着地板,鼻孔大口喘着气,似乎是要和少年一起进山玩耍,少年心领神会,牵着比自个儿高许多的啊黄,一起走出了小镇的大门,少年不忘给看门的黑脸汉子做了个鬼脸,立马转身不再去看,害怕再看见那黑脸汉子的鬼脸,那真吓死个人。 啊黄甩开四蹄飞奔,徐天然拼尽全力在后面追,沿着天马山的登山小径直奔天际,山上云雾萦绕,少年不识愁滋味,少年识尽愁滋味,多少惆怅均化作气力奔跑,似乎跑着跑着就能跑出一个天下第一剑客。 “白孔雀”喝完一杯酒,“老吴,不是我说你,我真的搞不明白,为啥你要画地为牢,呆在老白身边就不走了,上辈子你还死在他手上,虽然这辈子他救了你一命,也抵不上那笔债吧,再说了,就算功过相抵,你也大可以自立门户,总好过老是窝在这糟老头子身边。” 老夫子捧起一杯茶,和煦道:“我喜欢跟他下棋,上辈子输他一次,这辈子要赢个够。” 老白无奈摇摇头。 “白孔雀”好奇道:“至今下了多少局棋了,你赢了多少次了?” 老夫子笑呵呵道:“十万八千六百三十七局,我赢了十万八千六百三十七局。” “白孔雀”手指着老白,憋不住笑意:“老白,一局没赢,可以呀?” 老白平静道:“要不你跟老吴来一局?再来点儿彩头,比如你腰间这个葫芦,或者你头上的白玉发簪,都行。” “白孔雀”摇摇头,“我脑袋还没坏,不做那善财童子。” 老白倒了一大碗酒,一饮而尽,“能赢老吴一局的人至今还未出现,能输老吴十万局的人将来都不会出现。” “白孔雀”抢着喝酒,就怕就被老白喝完了,两人都不顾忌什么脸面问题,一个一碗接一碗,一个一杯接一杯,唯有老吴稳稳当当坐着,抱着一壶茶,暖心又暖胃。 老夫子半晌不说话,待“白孔雀”喝了半醉,悠悠说道:“李大剑仙,难得来一趟不给我徒弟带点儿见面礼,这传出去你大剑仙、大诗仙的名号可挂不住。” “白孔雀”知晓老吴的脾气,平常不说则已,一鸣惊人,特别是不好好叫自己的时候,一叫什么大剑仙、大诗仙,就是自己割肉的时候。他宁可老吴每次喊自己“白孔雀”,反正自己对这个外号也没有什么恶感,反而觉得很贴切,而且喊了就喊了,自己又不会掉块肉。“白孔雀”立马护着自己的宝贝葫芦和发簪,无奈道:“要东西没有,要命一条,就算你们俩一起围殴我也不怕。打不过,总还能跑得过,论跑路功夫,天下我独一份。” 老夫子呵呵笑道:“是啊,早年惹下风流债,被江湖仙子围剿练就的大本领,在下可比不上。” “白孔雀”撇撇嘴,“既然敢来我就准备好割肉了,今天我就把话撂下,我教他我独门御剑法门,从来只有我嫡系亲传弟子才能学。如果十年后,那小崽子真能一人撂倒我外门弟子一千人,我再送他一份机缘。” 老白点点头,“抠门,谁不知道就你弟子多,多教一个不多。” 老夫子跟着点头表示赞同。 “白孔雀”恼羞成怒,“来这才喝了你半坛酒换一套御剑法门,怎么就抠了。” 老夫子正襟危坐道:“可能到时候得向你要一根针。” “白孔雀”立马摇头,“不给。” 老白焦急道:“地窖的酒随你拿。” “白孔雀”一脸震惊,“老白,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买卖,那小兔崽子只和你处了没几天吧,我可知道你地窖有一瓶杜康酿的千年陈酿?” 老白脸色黑得都能拧出水,仍然斩钉截铁道:“成交。” “白孔雀”身形一闪,将暗格里的酒一扫而空,老白的脸色愈发铁青,空气像凝固了般安静,旋即听见一个针掉落地上,清脆“叮当”一声,老夫子两指一捏,双手拢袖,笑得合不拢嘴。 少年跑了一趟山,和阿黄一起回到了铺子,刚进门,想找老白要颗丸子,不待开口,就听见老白大吼一声:“滚。” 少年一溜烟,无影无踪。 “白孔雀”身形一闪,来到一棵大榕树下,青衫少年坐在树枝上,目视远方,他知道自己一路是向南而行,现在根据太阳的方向能大概辨别方位,面北而坐,目视远方。“白孔雀”轻轻一跃坐在了少年的身边,少年习惯了“白孔雀”的神经兮兮、神出鬼没,不惊不喜。 “白孔雀”捏了一下少年黝黑些的滑嫩脸蛋,“听说你想当天下第一剑客,那你跟老白是没机会的,他不会用剑,耍剑我最拿手,要不入我门下,我收你当嫡传弟子。” 少年皱眉苦恼,先入为主把白衣谪仙人划入到断袖范畴,当下少年很忧郁啊,总不能说实话,那样很伤人,娘亲说过,断袖并无错,只不过取向不同罢了,井水不犯河水就行了。“白孔雀”几次三番想收自己为徒,果然证明了自个儿是世间少有的天才,老白境界平平,好歹是个实诚的老实人,反正自己还小,等先把老白的功夫学到手后,再去闯荡江湖。少年心里思虑周全了,转了转眼珠:“李大剑仙,我虽然很想跟你学剑,可是老白年纪大了,是他救了我,我不能忘恩负义,等我给他养老送终了再去跟你学剑,如何?” 白衣谪仙人无奈摇头,江湖有多少剑客为了能见自己一面都挣破头,更别提被自己指点一二,那都是三生有幸,祖坟冒烟了。“白孔雀”低头看了眼长相可爱极了,思虑极重的孩子,拒绝和自己学剑是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不然怎么能被老白和老吴同时选中呢? “白孔雀”叹了口气,“教你一门御剑法门,你仔细听,我只说一遍。” 徐天然来者不拒,平静心思,认认真真听,少年记忆极好,但凡是自己想学的,能过目不忘。 “白孔雀”原本只想传授徐天然和内门嫡传弟子的一样的御剑术,一想到老白和老吴的嘴脸,就将自己最新悟出的御剑法门教给少年。前者门槛较低,适合循序渐进的年轻修行者,后者门槛极高,悟不得精髓,终生不得入门之法。 十年之后,等少年问剑剑宗,天下用剑之人千千万,宗门不可计数,敢以剑宗为名,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少年一字不漏记住了御剑之法,有些晦涩难懂,对一个还未接触修行世界的少年来说,记住了,可矣。 “白孔雀”摘下葫芦,喝了一口酒,从老白那里坑来的酒,特别好喝,不过想想那根针,也着实心疼呀。忽然,葫芦里飞出一把飞剑,一袭白衣跃上飞剑,化作一抹长虹,消失在天际。剑气在天上云朵写了了一句话,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老夫子看着天边的字,呵呵笑道:“老毛病,喜欢在后辈面前摆谱。” 老白啐了一口,“王八羔子,一滴酒都没给我留。” 少年痴痴望着天边,也许某一天,我也可以御剑过天门,千里斩头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 庖丁解猪 一月之后,春雨绵绵,小草青青,柳枝吐新芽,欣欣向荣。 这一月,徐天然不论刮风下雨,寒风刺骨,坚持每天上山遛阿黄,青衫少年使出吃奶的劲依旧只能在啊黄屁股后面吃土。无形中,少年跑到山道:“老白,原来你好这口,我原来以为胖婶是老夫子的禁脔,没想到呀,原来老夫子是真君子,这么大块肥肉在身边也不去下嘴,老白你也是真小人,明目张胆勾引胖婶,用着几斤肉的小恩小惠就爬上了胖婶的床,老白,这算盘打得可以呀,胖婶叫什么来着,好像是柳莺莺,果然人如其名。” 老白忍不住一个板栗下去,少年捂着头哇哇叫,老白这才觉得清净了些。 徐天然小声嘀咕:“其实胖婶挺好的,还给我糖吃,屁股也大,好生养,以前成亲没几年就剩下了个大胖儿子,若不是夫君早逝,那不得生十个八个孩子。” 老白瞪了少年一眼,少年缩了缩头,吐了吐舌头。 老白伸出手想摸摸少年的头,少年吓得把头缩回来,让老白的手尴尬地悬停在半空中。老白摇摇头,叹气道:“你想读书吗?” 少年当下就跳了起来,“老子宁可种田也不读书,老子可是练武胚子,怎么能耗费时间在那无聊的之乎者也上面。等老子神功有成,看见一个读书人砍一个,读书人说话弯弯绕绕,骂人都不说脏字,看着道貌岸然,其实心里坏水最多。” 老白打赏了徐天然一个板栗,少年痛得哇哇叫。 老白望着私塾方向问道:“你神功有成了,老吴你也要砍?” 少年转了转眼珠,狡黠道:“老吴看起来是个教书匠,我瞧着学问一般般,应该算不上读书人,也就下棋厉害,算棋士。” 老白不知不觉中,和少年相处之后,叹气声越来越多了,这下总算没叹气,“还算你有良心。” 忽然,少年看见青衫夫子出现在自己身后,捻着胡子,眯眼笑道:“我学问一般般?” 少年整个背脊发凉,夫子今天的笑容有点瘆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 朗朗读书声 私塾门前,胖婶悠闲地扫地,不时抬头看向肉铺,眼里似有秋波。老白原本拿着苍蝇拍,翘着二郎腿,嘴里哼着小曲儿,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胖婶瞧了一眼,吓得赶紧站起没事找事磨刀去。 老吴笑而不语。 徐天然扯了扯老白的衣袖,“老白,胖婶真对你有意思。” 老吴点点头,“白老头,柳莺莺对你有意思。” 老白顿时大汗淋漓,“老吴头,你也跟着小崽子瞎起哄,为老不尊。” 老吴开怀笑道:“一大把年纪了害羞个啥,莺莺人不错。” 老白一听“莺莺”俩字,头都大了,偏偏胖婶还姓柳,那水桶粗的腰和柳枝细腰八竿子打不着丁点关系。老白不知为何,从前老吴不是爱开玩笑的人,一本正经的读书人,为何来了个小崽子,人品都被带跑偏了。 老吴瞅着忧愁的老白,比赢老白棋还乐呵,“老白,女人不能单单只看相貌,要透过现象看本质,看到胖婶美丽的心灵,那可比仙子还美。到了咱们这境界,还执着于皮囊,就落了下乘了。” 老白磨刀霍霍、杀气腾腾,“老吴头,你喜欢胖婶美丽的心灵咋不把胖婶收了当媳妇儿,你这都打了一辈子光棍,晚上没个人暖被窝也是很寂寞吧。” 老吴仍然笑眯眯道:“老夫有心杀贼,无力提枪呐。” 正在喝水的少年,喷了一大口水,一本正经的老夫子也会说不正经的话,这世道出了问题,大问题。 老吴不为所动继续说道:“我们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学问越高,身体越差,看书把身体都熬坏了,不像你杀猪的有一大把力气,每天动手不动脑,活越干身体越壮实,瞅着是一大把年纪了,到了床上还能翻云覆雨。” 徐天然彻底被老吴的言语颠覆了认知,再听老吴说话总觉得老吴话里有话,读书人心眼多,就像“手无缚鸡之力”也似有所指。果然这辈子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读书人,娘亲说的对,读书人记仇不是记一辈子,就算是皇帝得罪了读书人,坏话说到史书里,就遗臭万年了。少年眼珠一转,以后看到读书人得躲得远远的。 老白斜眼看老吴,“今儿过来就为了说这点儿破事?没别的事可以滚了。” 老吴看了一眼少年,少年顿时被定住了一般,只剩下眼珠子余光瞥了眼老夫子,深怕道貌岸然的夫子瞧着宰相肚子能撑船,实际上小肚鸡肠,记仇又睚眦必报。自己不就说了他两句学问不高,到时候给自己小鞋穿,自个儿也受不了呀。 老夫子扣指轻轻敲了一下少年的脑袋瓜子,少年缩了缩头,老夫子不急不慢说道:“想不想读书?” 少年后退了三步,使劲摇摇头,像个拨浪鼓。 老白瞥了眼老吴,“小崽子是我寻来的,算我的人,你要有压箱底的本事教教他,也行,现在得寸进尺了,挖墙脚挖的彻底,想直接把人都拐走了。” 老吴抚须道:“多读书总没错,你除了教他打打杀杀还会什么?趁着年少心性未定,读点儿圣贤书籍,做个谦谦君子不好吗?” 老白撇撇嘴,“就数读书人心最黑,我辈武夫以死报国,读书人多误国。” 老吴摇摇头,“都多少年过去了,心结还是解不开。武夫打天下,文人治天下,二者缺一不可,瘸腿走路终究走不长远。” 老白懒得听老吴瞎掰,把刀一扔,蹲在门槛上抽旱烟,吐着烟圈。 少年有样学样,也蹲在门槛上,看着青石板路对面的小学塾,朗朗读书声在山间回荡,恐惊天上人。 老吴也挤过来,想蹲在少年身边,少年屁股往老白边上挪了挪,就被老白的大屁股道:“你是徐天然吧,先生新收的学生?”少女比徐天然大两三岁,亭亭玉立,正在抽条的身姿愈显得纤细柔软。 徐天然转身作揖,“见过师姐,我是徐天然。” 少女自我介绍道:“先生说了,同门师姐弟不用多礼,不然一天到头尽是折腰,少年就该挺直腰板,切不可像老头子一样尽懂得弯腰。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柳如云。” 徐天然这段时日尽跟老头子打交道了,许久未和年轻姑娘说话了,竟然少有的羞涩,“白孔雀”说每个师弟的心里都住着一个善解人意的师姐,徐天然觉得“白孔雀”这句话说得真对,第一眼瞧见了师姐,就觉得将来娶媳妇儿该是师姐的样子。 柳如云领着徐天然熟悉学塾的情况,说了学塾的规矩,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说得明明白白,徐天然听得昏昏欲睡,果然读书人规矩多,在肉铺老白就从来没有个什么规矩,随心所欲。 柳如云瞧见少年心不在焉的样子,就换了话题:“先生说你天赋高,能过目不忘,我听了很羡慕,先生说我愚钝,用功有余天资不足。” 徐天然赶忙说道:“师姐过谦了,且不说师姐学问如何,师姐仅凭倾城容颜就能天下无敌了。再厉害的读书人在师姐面前都得拜倒在师姐的裙下,哪里还能有学问比师姐高的人呢。” 柳如云掩面一笑,“马屁拍得不错,虽是夸张了些,倒也还中听。” 徐天然呵呵笑道:“师姐喜欢听,师弟以后常说给师姐听。” 柳如云摆摆手,“先生说过,马屁听一两个就够了,听多了容易当真。我在学塾上了六年学了,从来没见先生那么高兴,看来先生真的很喜欢你,你以后可要好好用功读书,我们这些弟子不争气,没法读懂先生的学问,将来靠你接班了。” 徐天然听得头大,自个儿愿意上学不过是认字来了,否则将来行走江湖若是得了武功秘籍,字认不得,丢人不说,更是亏大发了。 少女不懂少年心中繁杂的心思,自顾自说道:“先生教书从不教高深学问,都只教启蒙知识,待学满六年,愿意继续学就留下来再看看书,全靠自己,想学什么学什么,自由自在,若是不懂的先生愿意指点一二,末了都不厌其烦加一句,这是我的见解。先生学问都那么高深了,还虚怀若谷,作为学生真是佩服,学生的见解怎么能比先生更通透。” 少年想想老吴眯着眼笑得贱兮兮模样,脱口而出:“弟子不必不如师,老吴也没啥了不起的嘛,就是活得久了些,书多读了些,下棋厉害了些。” 柳如云秋水眸子笑意灿烂,桃花眸子盛开了一般:“师弟果然天赋异禀,我是从来不敢有那样的想法,在我心里,先生的学问很高很高。” 徐天然忽然脑袋吃疼,吃了一个板栗,先生的声音传来:“‘些‘这个字用得有点门道。” 柳如云恭恭敬敬道:“先生。” 少年抱头蹲在地上,哇哇叫,读书人真是心眼一个比一个小。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黑炭男孩蹦蹦跳跳进了学塾,看见先生在教训徐天然,只敢远远作揖,喊了声:“先生。”一转身,就没影了。 柳如云轻声介绍道:“他叫吕小布,是柳婶的儿子。” 徐天然瞥了眼远遁的小黑炭,这就是胖婶的儿子,果然胖婶好生养,生的儿子瞧着就顺眼,黑黑的,健康。老白真是不开窍,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也不能一点不吃呀。 不一会儿,又来了个瓷娃娃一般的小姑娘,小姑娘一手拿着糖葫芦,远远瞧见了先生,把糖葫芦偷偷藏在身后,还不忘用舌头舔了舔嘴唇,这才不急不忙对先生作揖,“先生,早上好。” 先生微笑点头,转身离去。 徐天然瞧着岁数和自个儿差不多的小姑娘,挺可爱的,不过一看就是不会勤俭持家的败家娘们,远不如师姐善解人意。 小姑娘好奇地看着陌生男孩,微黑的皮肤愈显得少年有一丝男子汉气概,一袭青衫像极了先生,瞧着挺顺眼。小姑娘在师姐面前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拿出糖葫芦一口咬掉一颗,腮帮吃得鼓鼓的,“柳姐姐早上好。”小姑娘最大特点,嘴甜,和徐天然正好相反,徐天然最大特点,嘴欠。 柳如云点头笑道:“小雪,早上好。”小姑娘便慢慢踱步往学堂去了。 柳如云跟徐天然介绍道:“她是我们学塾最漂亮的姑娘,叫姬胜雪。瓷娃娃一样,我最喜欢捏她的小脸蛋,舒服极了。” 徐天然满头黑线,不至于介绍这么细致吧,难不成是要介绍给我当媳妇儿,可我还用不上呀。老白在铺子里,望着学塾的方向,直摇头。 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学生,柳如云耐心介绍道:“林姊、林妹,是双胞胎姐妹。那个穿丝绸,戴貂帽的是元昊。” 柳如云想到了些什么,皱眉说道:“咱们学塾还有几个外乡学子,有几个人比较蛮横你千万小心些,在学塾他们不敢如何,出了门,他们坏着呢?不过,外乡人也不都是坏人,陈大锤就挺不错的,还有蒋言、蒋理两兄弟,温文尔雅、彬彬有礼,长得也俊,惹人爱。” 话音未落,三个气势汹汹的十来岁孩子进门了,为首一名斜眼看了一眼柳如云和徐天然,眼里尽是不屑,在他们眼里小镇本地的村民不过都是蛆虫一般的货色,若不是先生坐镇此处,他们早就将这些人赶出去,和这些人同室而坐,浑身似乎都会沾染了凡尘的腥臭,会误了自己的修行大道。 柳如云低头小声介绍,三人是唐云杰、金贵、颜肃。 回了学堂,晨课学生朗朗读书声似催眠歌谣,听得徐天然昏昏欲睡,不过听着听着,少年就记住了,有些似乎不太明白意思,先记在心中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 何为蝼蚁 学塾规矩,午饭在学塾吃,不得出学塾大门,午膳和午休有一个时辰休息时间,愿意在二楼看书,经先生同意也能上楼看书,喜欢下棋,也可以在学堂手谈几局,砥砺棋艺。若是用过了午膳,肚子撑得慌,也可以在学塾庭院散散步。 徐天然吃饱了饭,必然选择了在庭院瞎晃悠,心思微动,学塾分成泾渭分明两派,本地学生和外乡学子,本地学生三五成群读书、下棋,外地学子分成两群人,唐云杰、金贵、颜肃三人下棋,蒋言、蒋理经过先生许可,在二楼安安静静看书,陈大锤坐在座位上,憨憨傻傻望天。 下午,先生安排了一场辩论赛,论题:蝼蚁是弱小还是强大? 学生们可以自由选择立场。 本地学子都选择了蝼蚁是强大的立场,外乡学子都选择了蝼蚁是弱小的立场,唯有徐天然翘着二郎腿,学老白在庭院拔了一枝甘草,叼在嘴上咀嚼,果然如老白所说,刚开始苦,后面就有甘甜的滋味,越是吃过苦后,甜味会特别甜。先生笑眯眯看着徐天然,少年立马把二郎腿放下,正襟危坐,如临大敌。少年不想耗费心思在无聊的争论上,在少年眼里,蝼蚁说弱也弱,一捏就死,说强也强,捏不完。虽说骂架自个儿擅长,也不能刚来第一天就暴露自己全部才能,万一吸引了姑娘们的喜爱,自己还如何做天下第一剑客,都说温柔乡是英雄冢,剑客是不需要女人的,有剑足矣。 先生眼神越来越不善了,徐天然不敢再拖延了,刚来学塾就看师姐顺眼,就乖乖站在师姐身后,师姐身材着实纤细,人如其名,腰若细柳,行如浮云。 金贵先占了起来,扯了扯喉咙道:“蝼蚁,地上爬的虫虫,不说强大的修士,就是凡俗稚童手指一碾就死,何来力量,何来强大?” 姬胜雪反驳道:“蝼蚁虽小,它能沿着墙壁而行,搬运比自身重数倍的食物,换做普通人,完全做不到,它虽小,但以它的体型来说,它已经很强大了。” 颜肃站起来,反驳道:“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情就很厉害了吗?飞檐走壁、力能扛鼎,不过普普通通七八品武夫就能做到,一品修士更能御剑飞行,飞剑杀敌,这才是真的强大,凡人与蝼蚁何异?” 此言一出,本地学子满堂怒气。先生抚须无言。 柳如云向前走了一步,缓缓说道:“天地万物皆得天道庇护,蝼蚁存在即合理,蝼蚁能在大千世界繁衍生息自有其强大之处,蝼蚁虽小,生命力却顽强。只要有阳关雨露、花草果木,蝼蚁便能筑巢生息。蝼蚁强大之处不在于一人之力量,在于团结,为了家族繁衍生存,各有分工、各司其职,若遇天敌来袭,甚至千千万万蝼蚁愿意牺牲自己换得蚁群血脉留存,这难道不是强大吗?” 唐云杰慢慢站起来,抖了抖衣服,气场十足,“在强大的力量面前,万物皆蝼蚁,当今天下,力量至上,修士支配世界,凡人只是贱民,任由凡人如何团结,支配世界的仍旧是修士,修为就是力量。在修士眼里,凡人和蝼蚁有甚区别,都是弱者而已。修士不杀尽凡人只不过高贵的修士不屑于从事贱业,留着凡人给我们当奴隶罢了。你们身在与世隔绝的小镇,不知天下纷乱,强者为王,你们生在小镇是幸运,也是不幸,坐井观天,不知世界之大,江湖之远。若是出了小镇,你们能依靠团结活下去,那我相信蝼蚁也有力量,否则,蝼蚁终究是蝼蚁,凡人与蝼蚁何异?” 本地学子脸上有怒容,却如唐云杰所说,不出小镇大门,不知外面世界,如何能反驳呢? 柳如云余光看着徐天然,似乎感觉鬼灵精的徐天然有机会对付唐云杰,先生说人生而平等,修士也罢,凡人也罢,都是人,能力有高低之分,人格都是自由平等。柳如云俏脸憋得通红,又不知如何反驳,听父亲说过,外面世道很乱,死人如草芥,能平平凡凡在小镇生活,很好。 陈大锤只是憨傻笑着,似有所思。蒋言、蒋理俩兄弟安安静静坐着,他们不认同蝼蚁是强大的,也不信奉力量至上,儒家圣人所言中庸之道方为真理,修士想踏出大道要修心,心存杀戮之念无异于自绝修行之路,凡人亦非一无是处,在他们眼里,这是两条不相交汇的溪流,各有自己的路,各有自己的终点,无法用来比对。 徐天然摇摇头,原本他不想说话,可是瞧着师姐受了欺负,怒火中烧,大步踏出:“说的都是屁话,忘本的王八羔子。按你所说力量至上,那弱小修士在大修士面前不也是蝼蚁,大修士在更大修士面前不也是蝼蚁,天下修士成千上万,除了山巅的长生者,之下皆蝼蚁。你有几品修为,蝼蚁弱小无错、凡人弱小也对,你不也是弱小之徒,与蝼蚁何异?修士从何而来,最初不都是来自天下凡夫俗子,你一言一句贱民、奴隶,你忘了你的先祖也是贱民吗?有爹生没娘教的混账玩意。再说,修士有你说的那么强大吗?昔年儒家圣人有教无类,开创大道,天下读书人得以学而优则仕,修士会修行,可会治国?天下王朝庙堂之上有几人是修行者,昔年大唐宰辅一纸政令七大宗门一夜灰飞烟灭,修士又何来强大,不会修行的宰辅又何来弱小?三千余年前,杀神白起首创阵师之道,一名阵师可集合普通士卒之力,凡人团结亦可斩修士,大阵师可操控万人战力,一念斩剑仙,你眼中的蝼蚁可没有你所说的那么弱小。” 先生抚须无言,老白开怀一笑,小家伙有点道行。 此言一出,本地学子禁不住拍掌叫好,陈大锤仍旧是憨傻样子,若有所思,蒋言、蒋理兄弟微微一笑,唐云杰、金贵和颜肃三人脸色铁青,青衫少年顺着他们的逻辑说的没错,让他们不可辩驳。柳如云开心朝徐天然眨了下眼睛,师姐真是可爱极了。姬胜雪崇拜地看着青衫少年,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英俊极了。吕小布嘿嘿一笑,牙齿贼白,快亮瞎人眼。孪生姐妹微微皱眉,这小子好生粗鄙,出口就是污言秽语。 先生看着眼前僵局,也辩不下去了,摆摆手,“到此为止,散了吧。” 众人起身行礼,一一退出学塾,背起小书箱,回家了。胖婶觉着今儿孩子们情绪有点奇怪,以往下堂大伙儿都是欢欢乐乐的,今儿怎么一个个都跟闷葫芦一样。 回了肉铺,老白欣慰道:“今日说的不错,原来还读了点书的,还以为你大字不认几个。” 徐天然翻着白眼,“老白,你有顺风耳呀,我在铺子说话你偷听就算了,在学塾你也能偷听,那岂不是我以后再也不敢背地里说你坏话了。再说了,总有一天我要长大的,难不成我娶媳妇儿了,你还要听墙根,那我还怎么敢娶媳妇儿。” 老白满脸笑容顿时枯萎,一个板栗下去,“小崽子,把我当什么人!” 徐天然吐了吐舌头,嘀咕道:“自己撒泡尿照照。”一溜烟,就没影了。 老白看着青衫背影,欣慰点头。 往后一月,徐天然生活渐渐有了规律,每日清晨,喂马、劈柴、冲山,唯一不同的是,老白要求少年冲山的时候,脚上绑着铁砂,一天比一天重,还不能慢了,怕误了上学的时辰。 学塾的氛围发生了转变,徐天然就像一滴水落入了平静的油锅,原本泾渭分明两拨人似乎都有了些芥蒂,徐天然在学塾成了柳如云的小跟班,天天跟在师姐屁股后头,嘴巴甜得像抹了蜜,一口一个“师姐”,听着贼亲切。只是,师姐身后还跟了个瓷娃娃小跟班,俩人就像小鸡仔一样跟着母鸡,甚至师姐如厕,俩人也都送到茅厕门口,师姐无奈摇摇头,两个难缠小鬼头。 唐云杰实在看徐天然碍眼,奈何来小镇之前,父亲说了专心读书、学棋,不可惹事,而且到了小镇似乎灵脉被封,修为无法施展。否则,按着唐云杰的性子,早就在小镇横着走了,在家乡他就是远近闻名纨绔子弟,在学塾有深不可测先生压制,他不敢妄动,可是在小镇,有修为在身,他真可以为所欲为。这日,唐云杰在租住的小院,拉着金贵、颜肃二人小声谋划着,上次丢了的面子一定要找回场子。 下堂了,瓷娃娃小姑娘蹦蹦跳跳走到学塾旁边的杂货铺子,看一眼红彤彤的糖葫芦,咽了口口水,舔舔粉嫩的嘴唇:“郑叔叔,来串糖葫芦,帮忙挑大串儿点。” 小姑娘已经是熟客了,老郑也喜欢这个瓷娃娃小姑娘,微笑道:“好嘞,老规矩,最大串的糖葫芦。” 唐云杰、金贵和颜肃三人出现在小姑娘身后,金贵撞开了小姑娘,小姑娘身形踉跄,差点儿摔倒。小姑娘转头,瞪了金贵一眼,金贵嘴角微微上扬,坏笑的样子像极了小酒馆说书先生说的恶少模样。 唐云杰高声说道:“老头,糖葫芦我全要了,不能卖了。” 老郑轻声说道:“这位少爷,要讲个先来后到,这小姑娘先来的,这串得卖给他。” 唐云杰呵呵一笑,“我说不准卖就不准卖,你可知道我是云麓山庄少宗主,你吃罪得起?” 老郑敢怒不敢言。小姑娘也不让好心的老郑为难,转身就走了。 颜肃嘲笑道:“没种。”小姑娘置若罔闻,心里暗暗念叨:就当踩到狗屎了。 唐云杰见少女走了,又朗声道:“老板,突然不想吃了,我不买了。” 瓷娃娃小姑娘停下了脚步,欺辱自己,自己忍忍就没事了,唐云杰欺负到憨厚的老郑身上,小姑娘看不过眼了,立马转身,走到店铺门前,踮起脚尖说道:“老郑,既然唐大公子不要了,糖葫芦我全要了,钱我明天让我爹给你。” 唐云杰见少女气呼呼的样子,甚是滑稽,哈哈笑道:“老头,糖葫芦我全要了,双倍价钱。” 话音落地,小姑娘明白了,他们三就是冲自己来的,一时气愤,眼眶红了,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你们三个混蛋,故意找茬,明天我要告诉先生。” 唐云杰哈哈大笑,看着小姑娘委屈的样子心里有说不出的开心,随手扔下一个钱袋,“里面是你的买药钱,你咒骂云麓山庄少宗主,打你几个耳光就算是先生也不能把我怎样,至多罚我面壁思过。可是,你白白嫩嫩的皮肤上面,一不小心留下了几道伤痕,将来可就成了一个丑姑娘咯。” 瓷娃娃小姑娘捂着脸颊,嚎啕大哭,举目四望,孤立无援。旁边的街坊邻居们,疼惜地看着小姑娘,敢怒不敢言,云麓山庄可不是凡夫俗子能惹得起的,只能在心中期待白屠出马,向来小镇出了争执,都是白屠站出来解决的,今天白屠似乎不来了。 唐云杰戴上了一只珍贵金属的戒指,戒指表面有狼头标志,做工精致的表面狼牙如真狼一样锋锐,这一巴掌下去,小姑娘可能就毁容了。就在唐云杰抬起右手的时候,一个身形挡在了瓷娃娃小姑娘面前,一掌重重砸在了徐天然脸上,顿时,脸上划开了几道口子,鲜血淋漓。 小姑娘婆娑的泪眼瞧着不高的背影,顿时觉得无比伟岸,徐天然平平静静道:“他们是冲我来的,你先走,我来解决。” 小姑娘内心害怕极了,却挪不开脚步,静静站在少年身后。 徐天然冷哼一声:“演戏很辛苦吧,冲我来就光明正大来,何必欺辱一个小姑娘,用肮脏的手段逼迫我出手,你心里的盘算我一清二楚,若我出手了就是自己活该找死,到时候先生也不能责罚你太多,若我不出手,将来这个小姑娘脸色的伤痕就是我修行路上的拦路石,心生了退意,心境碎了,未来境界再高也只不过是纸糊的老虎。” 唐云杰哈哈大笑:“有点意思,配做我的对手。” 徐天然一抹脸色的血迹,冷冷道:“你不配。” 唐云杰也不怒,阴阳怪气道:“虽说小镇的禁制封住了我的灵脉,灵力无法调动,可是我作为六品修士的强大体魄还在,一个打你这个未修行的小崽子百个都不成问题。” 青衫少年冷酷到了极点,摆出一个拳架,“小崽子不是你能叫的。” 金贵率先出拳,徐天然轻松躲闪,一拳打在金贵的手肘关节处,金贵又一招踢腿,少年后腿两步,轻松躲过。背着姬胜雪,冷冷道:“去告诉先生。”少女这才飞奔往学塾。 唐云杰冷笑道:“这个时候了还要怜香惜玉,一起上。” 不曾想徐天然转身就跑,跑路,少年最是擅长。 唐云杰三人体质也不错,跑步过程中,比徐天然还快了一些。 徐天然咬牙坚持着,心脏有力跳跃着,身体似乎越来越轻松了,按照老白的运气口诀,身体里面似乎有气息在流转。 天马山小道上,少年一马当先,三人穷追不舍。 天马山顶,停住了的少年,蹲下来,解下绑在脚上的铅沙布袋,唐云杰内心闪过一丝危险的感觉。一路上少年竟然是戴着沙袋在跑,三人将青衫少年围在中间,徐天然不慌不忙卸下沙袋,嘴上不忘骂道:“老头子,今天的铅沙也太多了,差点就被追上了。” 言毕,徐天然双拳紧握,骨骼“咯咯”作响,一时间山林群鸟离巢,百兽逃散,青衫少年杀意凛然。三人顿时汗流浃背,浓郁的杀意使他们都不得动弹,连逃跑的心思都没了,金贵的裤裆湿了。 学塾,先生把青衫少年叫到了房间内,一脸神色平静,不喜不哀:“下手重了些。” 徐天然直挺挺站着,平静道:“轻了,若不是老白说过,镇上的规矩不能杀人,否则我就把他们全杀了。” 先生不悦:“杀心如此重,一不小心就会成那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徐天然直视先生的眼睛,“我杀人自有规矩,所杀之人皆该杀。” 先生怒斥道:“该不该杀你如何断定?” 徐天然身上一股精纯杀气流出,杀意极重,隐隐约约、浩浩汤汤,“唐云杰三人现在虽不强,奈何信念已定,视终生为蝼蚁,若是将来回到家乡,纵然他们不杀平民,他们身边必然聚集臭味相投之辈,未来必将危害一方,害人性命如草芥。这样的人,我杀之心中无愧。先生若是觉得怕得罪了云麓山庄,就将我交出去,我不怕。” 先生一个板栗砸在了徐天然脑袋上,这个板栗极重,少年一声不吭,半晌,先生叹息道:“三人废了便废了,原本就是找他们来砥砺你的心境,他们老祖也没胆来找我算账,只是先生希望,将来你行走江湖,杀人之前都能自问一句,此人罪可致死?” 青衫少年点点头。 老白坐在门槛上,抽着旱烟,心里乐开了花,果然还是像我多一点,够老吴七窍生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 言之有理 风波过后,日子如常。 姬胜雪一见到徐天然就缠着问他,“天然哥,你打赢了他们三人了吗?我是一直相信你能打赢的。” 徐天然一边抠鼻屎,一边心不在焉道:“打得过我还用跑吗?那还不在杂货铺门口收拾他们三个王八蛋,来个英雄救美,名扬青山镇。” 说完,姬胜雪如雪肌肤浮上一抹红晕。徐天然马上知晓,完了完了,自己说错话了,要怪就怪自己这身皮囊太过俊美,一不小心就惹了情债。娘亲说过,世上唯有情债最难还。徐天然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我这是造孽呀。 姬胜雪看着少年脸上刚刚结痂的伤痕,心中愈是愧疚,徐天然满不在乎道:“这件事跟你没啥关系,他们本来就是算计我来的,你不用感激我,换做任何人我都会这样做的。再说了,我也打不赢他们,脸上还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丢脸丢到姥姥家了,幸亏我跑路快,躲在了树林里,他们找不着我,我才能脱身。” 本地学子听着少年的言语,都相信徐天然所言非虚,虽然这小子瞧着蛮讨厌,但还有点儿良心,本地学子慢慢接纳了他,打不过修士很正常,敢站出来就很有勇气了。 柳如云柔美的声音响起:“蚍蜉撼树,可敬不自量。” 众人都想起了先生讲的蚍蜉撼树的故事,先生当时感慨道:“蚍蜉撼树,可怜不自量。”后面又意味深长补了一句:“蚍蜉撼树,可敬不自量。” 当时,众人似懂非懂,当下,懂了。 陈大锤平常迷迷糊糊的眼神竟然格外清明地看着徐天然,他自然不信徐天然的鬼话,唐云杰、金贵和颜肃瞧着厉害,实不过草包而已。尤其唐云杰四处跟人吹嘘自己是云麓山庄未来少宗主,陈大锤知道,唐云杰不过是云麓山庄旁支子弟,虽天资较为卓著,能够被送来青山镇想来不过是先生和云麓山庄老祖做的一笔买卖。具体是什么买卖,任陈大锤再神机妙算也算不到,云麓山庄的少宗主,陈大锤认识,是个妙人,想想陈大锤内心就有些痛,似乎和徐天然一个德行。 蒋言作为绍兴蒋氏当代嫡孙,在青山镇求学听从父亲的教诲,谨言慎行,纵然他是个极擅长辩论之人,生在布衣立谈成卿相的春秋,他极有可能是那睥睨天下的纵横家。可是,身在小镇他一直谨小慎微,他知道小镇不简单,先生不是普普通通的先生,莫铁匠也非常人所以为的铁匠,白屠更不是普普通通的屠夫。来青山镇求学三年,父亲告诫他多看少说,小镇有他的机缘,急不得、抢不得,顺心而为,他相信自己的儿子天性醇善,天道终不负他绍兴蒋氏。 蒋言和蒋理,寓意言之有理。 蒋言善言,蒋理明理,父亲每每念到二人名字都感慨道:“得儿如此,夫复何求?” 早慧的兄弟二人其实知道看似平静的家族实则暗流涌动,只因为父亲不愿迎娶临安苏氏嫡女,娶了青梅竹马的娘亲,娘亲不是修行者,所以兄弟二人灵脉不通,无法修行,父亲又不愿再纳妾,以绍兴蒋氏门风娶一一流家族或是山上宗门内门女子易如反掌,再生一个能修行的儿子,如此家主之位必然稳固。父亲一再坚持,老祖也看不过去了,最后寻到先生,最后寻找一份机缘,若是兄弟二人终不得修行之法,他们一脉将从嫡传沦为旁支。纵然如此,兄弟二人仍然心境平和,机缘不强求,兄弟二人想着,父母身体健康,一家人平平安安足矣。 蒋理抬头看向远方的山峰,峰峦叠嶂、郁郁葱葱,马上入春了,父亲、母亲安好? 先生在二楼看书,闭上眼,深感欣慰,蒋氏有此二子,大善。 徐天然尿急,茅厕有人,就偷偷跑到墙角,脱下裤子对准梅花就是一通飞流直下三千尺,又舒舒服服打了个寒颤。刚要转身,看见身后站在两个相貌有七八分相似的兄弟二人,蒋言、蒋理对徐天然作揖,蒋言微笑道:“天然兄,我不会告诉先生的,放心。” 徐天然提了提裤子,一脸尴尬:“我瞧这梅花有点儿枯萎,想来是许久未施肥,我见之可怜,才出此下策,想来先生知晓了也不会骂我。” 蒋言微笑道:“天然兄所言甚是,我们兄弟也觉得这棵梅花有点营养不良,我们也略尽薄力。”言毕,二人脱下裤子,也飞流直下三千尺,还不忘比比谁飞得远,又同时打了个寒颤,春暖花开,仍旧有些冷呀。 徐天然不曾想学塾竟然还能有此气质非凡的学子,简直跟自己一样超凡脱俗,果真是妙人,值得深交。 三人便在学塾踱步。 蒋理年岁小些,童心未泯,心直口快道:“天然哥,上次辩论我受益匪浅,如果不是天然哥为小弟指点迷津,小弟至今不过是盲目自大之人,以为修行是人生唯一路径,只有修行才能护住娘亲不被人欺负,现在想来,是我自己眼界窄了。天然哥也不喜繁文缛节,大恩不言谢,都记在小弟心里了。” 徐天然掏了掏裤裆,似乎刚才收得太快,滴了几滴在裤裆,有点冰凉呀。徐天然若无其事说道:“我胡乱说罢了,我和你们身世相近,比你们略不幸罢了,经历了悲欢离合,心中有些忿恨的言语,自个儿也不知道对不对,当不得真。其实,我有点羡慕你们呐。” 兄弟二人觉得奇怪,自己从来不曾和他人提起自己的身世,先生也不是多嘴之人,徐天然怎么就知道呢?不过,徐天然也愿意向自己袒露自己的身世,说来有些投缘,求学三年,终遇知己。他乡遇知己,饮酒千杯少,可惜长这么大,还不知道酒是什么滋味?想来也是丢人呐,自家是酿酒的,竟然不知酒滋味。 徐天然下意识又掏了掏裤裆,自己的兄弟似乎有些冰冷呀,春天都来了,咋还这么冷呢? 蒋理看了眼,大自己一岁的哥哥,轻声道:“哥,我想娘了。” 蒋言摸摸弟弟的脑袋,“我也想娘了。” 徐天然悠悠道:“娘亲,我很好。” 忽然,一个声音从上头传来,“小理呀,人小鸟也小,风一吹就尿到脚背了吧。” 三人同时抬头,看见一直憨憨傻傻的陈大锤坐在树枝上,朝着蒋理挤眉弄眼。 蒋理怒道:“大铁锤,有本事下来,咱们掏出来比比,谁大谁小还不一定呢?可能有的人个大鸟小、中看不中用。” 大铁锤嘻嘻笑道:“小屁孩哪儿来的自尊心,现在小点儿正常的嘛,将来能慢慢长大的,莫急莫急。” 蒋言劝慰道:“好啦,理儿,别说了。” 大铁锤从树上跳下来,轻声说道:“你们想知道铁匠铺铸了什么新剑吗?” 三人终究只是孩童,纵然早慧毕竟是孩童心性,好奇心强。每个男孩儿的心里都藏着剑客梦,每个男孩儿的梦里都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 说完,四个小鬼就偷偷摸摸跑到铁匠铺后门,小小的脑袋并排在铁匠铺后门的小窗户上,瞧着莫铁匠拿着大铁锤在敲打煅烧得通红的剑胚,四人忍不住咽口水,就像看见好吃的一样。四人眼睛偷瞄挂在墙壁上的剑,哈喇子都流出来了。如果能在腰上佩上那样一把剑,一定能吸引很多姑娘的目光,江湖最惹眼的永远是那大剑仙。 江湖儿女,谁不想成为剑仙。江湖仙子,谁不想嫁给剑仙。 徐天然看着自己矮小的身材,剑这么长,现在佩剑似乎不太搭呀,内心惆怅呀。 “吱呀”一声,铁匠铺后门打开了,四个小男孩一惊吓,全摔在了地上,摔了个叠罗汉。 老莫面无表情道:“看到什么啦?” 徐天然唯唯诺诺道:“好剑。”铁匠铺莫老头在小镇从来独来独往、少言寡语,天生让人生畏惧之心,徐天然也怕得很,四人都怕得很。 莫老天脸色铁青道:“骂谁?” 徐天然顿时站直了身体,弯腰赔礼道歉,“莫前辈,晚辈失礼了,我说的是前辈铸的剑是好剑。” 老莫看着弯腰不起的徐天然,这就是白老头选的徒弟,似乎没啥骨气。 老莫招呼道:“想看,进来吧。” 四个孩子像拣着了金元宝一样开心,欢欢乐乐进了铁匠铺。 看着墙壁上挂着的剑,徐天然感觉有剑气袭来,四个小家伙都忍不住哇哇称奇。 老莫冷冷道:“为什么喜欢剑?” 陈大锤嘿嘿笑道:“哪个少年心里没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 老莫仍旧冷冰冰道:“徐小子,你呢?” 徐天然老老实实道:“我要成为一名剑客。” 老莫嘴角有一丝笑意,常人察觉不到,语气仍是冷冰冰道:“白老头可教不了剑。” 徐天然也不在意,“老白也没甚本事,等我学完了老白的本事,就走江湖去,凭我的本事,随随便便都能拣着个举世无敌的剑谱,练练就能做那大剑仙。” 老莫喝了口茶,“有点儿意思。” 蒋言、蒋理光顾着大饱眼福,铁匠铺的剑没有花哨的装饰,都是古朴的样式,也许唐云杰这类纨绔子弟瞧了,会觉得果然是乡下人的铁匠铺,连剑也都老土得不得了。兄弟二人知道莫铁匠肯定不简单,在小镇这么些年,只听说老铁匠铸剑,从不见他卖剑,店铺的营生都靠给村民们打造农具。他们在的位置是铁匠铺后屋,有挂剑,前间,都是锄头、镰刀、柴刀等等农具,听村民说,铁匠铺的农具是真的好使,纯粹靠手艺在青山镇得的大名声。 先生放下手中的书,抚须沉思,身形一闪,出现在了肉铺,温和道:“徐小子复仇执念太深,你想如何开解?” 老白系着围裙炒菜,满不在乎道:“他自己的事,自己去想。” 老吴摇摇头,“你就一点不担心,后面他吃苦极多,越是苦,执念会越深,越深越难自拔,最终走不远。” 老白停顿了一下,“得信他。我粗人一个,不像你们读书人,脑袋瓜弯弯绕绕太多,我想得简单,心口直,未来的路得靠他自己闯,江湖得靠他自己走,护得太周全才是害他。” 老吴忧虑道:“你有跟他说你不救他娘亲的原因吗?若是未来他知道了你有能力救而不救,会不会恨你?” 老白没心没肺道:“没想那么远,别看徐小子天天插科打诨,实则心里有主见,明镜似的,我们强改变他不利于他成长,不过我们也没本事强行改变他。我见过他娘亲,那样的女人教出的孩子,不会坏。” 老吴沉默良久,点点头:“徐小子杀心太重。” 老白哈哈笑道:“我的徒弟当如此,杀心再重能有我重?” 老吴无语,师徒一丘之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 练刀还是练剑 老白卖完了肉,伸了伸懒腰,许久没山上了,也是时候给徐小子动真格了。 徐小子下课了,不见老白,就又去茅屋里看啊黄,“啊黄啊啊黄,还是你最无忧无虑,在里面也闷坏了吧,咱们再出去走走。” 啊黄轻快地甩了甩尾巴,这是答应的意思。 到了山脚,啊黄瞬间如离弦的箭,奔向山道说道,毕竟自己跟它是多少年的感情了,啊黄才认识那徐小子几天。 徐天然见了老白,挥挥手,“老白,你也出来遛弯呀。” 老白神神秘秘道:“我给你做了件武器,开心不?” 徐天然开心道:“真的,是什么样的剑,是找老莫打的吗?老莫的手艺我还是相信的,不过剑现在得短点儿,太长了我佩戴在腰上会杵到地上。等我长大了,再打一把长剑,像白孔雀的那把长剑就行。” 老白无奈摇摇头。 少年急不可耐跳起来,想看看大竹箱里头是什么东西。 老白阴沉道:“大男人练什么剑,要练就练刀,大刀一劈多威武。” 徐天然摇摇头,“老白,你老是在小镇呆着不知道江湖现在不流行耍刀,用刀的都是行伍之人,用于战场厮杀,虽然杀伤力惊人,奈何大刀长得难看,背一把在身上行走江湖,别人还以为你是江洋大盗。行走江湖谁不背一把剑,再买一把精美绝伦的剑鞘,配上剑穗,那叫一个写意风流。不管是不是剑客,行走江湖都得背把剑,这才有大侠风范。背把刀成什么样子,江湖里的仙子哪里会看上一个背刀的,难不成老白你也要我像你一样做个光棍,那将来我死了之后,谁给咱俩扫墓。” 老白嘴角抽搐,一个板栗下去,果然不能给徐小子开口的机会,否则十个自己也说不过。徐天然默默脑袋,老白缓缓说道:“就你还大侠!我只用刀,不用剑,不想学就别学了,找老吴学棋去,穿一身白衣,下一手好棋,也能讨女子喜欢。” 徐天然立马换了副嘴脸,谄媚道:“老白,别生气嘛,我也不是不跟你学本事,学刀学剑没啥区别嘛,跟你学刀就学刀,我不学那下棋,文绉绉的,瞅着就累人。好啦,别藏着掖着,快把东东给我耍耍。” 老白卸下大竹箱,缓缓打开,取出了一把竹刀。 少年满面笑容顿时枯萎了,埋怨道:“老白,咱们家也没那么穷吧,不至于连把刀都打不起。我跟老莫熟,你开不了口,我去找他说说情,便宜点儿给我打把刀,怎么样?” 老白沉声道:“你拿起来试试?” 徐天然漫不经心抓住刀柄,顿时感觉竹刀似乎很重,和想象的差太多了,徐天然用力举了起来,竹刀怎么会如此之重?三息功夫,徐天然就满头大汗,举不动了,慢慢放在地上。 老白幽幽说道:“练刀需无锋,竹刀最适合你,等你将来练刀有成,我送你把好刀。” 徐天然开心点点头。然后把半个自个儿高的刀抱在手上,很重,很开心。我有刀啦! 老白若有所思道:“你知道我为何不练剑吗?” 徐天然贼兮兮道:“练剑讲究天资,老白你是有三两下功夫,终不像我是那先天剑胚,练剑练刀都是手到擒来。” 老白摇摇头,“你想想,若是某天,你独行江湖,和人众目睽睽之下打架,你一剑递出,精妙绝伦,旁边围观的人见了,大喊好剑好剑,你心里什么滋味。” 徐天然皱眉道:“那不是骂人吗?” 老白趁胜追击:“若是你遇见了心仪的女子,你在她面前耍了一通剑法,她情不自禁赞叹,好剑好剑,果然是好剑,你觉得如何?” 徐天然哭丧着脸,“老白,被你这么一忽悠,怎么觉得理是这么理,可是江湖人为什么都练剑,不练刀呢?” 老白哈哈笑道:“那是他们不懂行,我们有好刀,他们有好剑。” 好剑好剑,好贱好贱。 徐天然决定了,不练剑了,练刀。 回家路上,徐天然把竹刀捧在心头,用心头的温度感受竹刀,徐天然感觉,自己和竹刀呼应上了,果然自己是练刀胚子。 既然开始练刀,用老白的话,就是要吃苦,老白说得很简单,先练出刀,以后在江湖和别人争风吃醋,在仙子面前第一印象很重要,出刀一定要快,更重要的是要帅。连出刀都练不好,还练什么刀。 从此,徐天然不仅要冲山,登道:“师弟,动动脑子。谁会这么对你,心里没数吗?” 徐天然恍然大悟,“多亏师姐提醒,差点儿我就吃不上了。”说完,就屁颠屁颠跑进去,拿出糕点,大快朵颐。徐天然看着窈窕的前桌背影,心中默念:这是第二个给自己做糕点的女子,第一个是娘亲。 以徐天然的聪慧,怎会不知这是谁放的糕点,只是徐天然不怕受人白眼和欺辱,最怕欠下情债,怕此生无以为报。徐天然在瓷娃娃小姑娘面前不是抠鼻屎,就是掏裤裆,奈何也挡不住少女的芳心暗许,果然长得太帅了也不行,将来行走江湖得戴个面皮,否则以自己的俊美皮囊,靠脸就能杀人无形了,那行走江湖就没有半点意思了。 林姊坐在姬胜雪左边,看出了其中门道,林姊出生于书香门第,对举止粗鄙的徐天然并无好感,即便辩论之时驳斥了唐云杰等人,身为同阵营的人也是认同他的观点,只是读书人当温文尔雅,怎可如此粗鄙不堪,完全不符合自己心目中读书人的形象。林姊瞥了眼姬胜雪,呵呵笑道:“雪妹妹,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呀。” 姬胜雪潮红的脸色愈加通红,忽然,徐天然手指一弹,刚刚千辛万苦抠下来的鼻屎就落在了林姊的脸上,林姊脸色气得发白,怒道:“徐天然,你粗鄙、你无耻、你下流。” 徐天然假惺惺道歉道:“林姊姊,抱歉,不是故意的,我原本想弹到窗外去,怎料到你的脸太大了,半路给截胡了。”徐天然觉得自己读书读出门道了,学会了骂人不带脏字了。 林姊七窍生烟,眼泪刹那就决堤了。 姬胜雪走到了林姊身边,抹去林姊脸上的鼻屎,柔声安慰道:“林姊,别生气了,他说话是坏了点儿,人不坏,真的。” 林姊甩开姬胜雪的手,怒道:“好一个郎情妾意,甚是恩爱。” 柳如云发觉了不对劲,赶忙走过来,“都别吵了,先生说言语伤人最锋锐,你们都忘了吗?徐天然,你给我出来。” 柳如云提溜着顽皮的青衫少年,带到了学塾门口,先生不在,作为大师姐是有管束师弟师妹们的职责。 柳如云语重心长道:“师姐知道你瞧着调皮,其实心地最是善良,你担心小雪受委屈,就把矛盾引导自己身上来,这样是不对的。同窗数年,缘分来之不易,要懂得珍惜这份情谊。林姊不过有些大小姐脾气,人心是善的,她看不惯你也是有原因的,林家是小镇传承数辈的书香门第,言行尤为苛刻,见你粗鄙的样子自然心里难受。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瞧着你难受,还不是心底觉得你应该更好一些,若是你斯文一些,就跟自己心目中的完美读书人形象契合了,你懂得我的意思吧。不然,吕小布也有点儿粗俗,陈大锤也不修边幅她都不讨厌,为何偏偏讨厌你?” 徐天然叹气道:“师姐天生丽质可不能这么老气横秋说话,否则会像先生一样年纪不大瞧着老。老白说,读书人多斯文也多败类,师姐以后嫁人千万别嫁读书人呀。” 徐天然眨巴眨巴眼睛,一脸认真问道:“师姐,我是不是生得太俊了,头疼呀,只能怪我娘亲长得太美了,我随她。” 柳如云微笑道:“净知道臭美,男子容貌并不多重要,首重才学,有真才实学再长得有那么点俊俏,那就善了,若有真才实学再长得无比英俊极了,那就大善了。若无才学,空有皮囊,也是不招姑娘喜欢的。” 徐天然苦恼道:“我就是又有才学又有俊俏皮囊,真是苦恼,看来我不能再读书了,不然将来刚走江湖,就要迷倒万千少女了。” 柳如云掩面笑道:“你的脸皮比城墙还厚呐。” 徐天然笑道:“在师姐面前可害羞了,一不小心就脸红了。”少年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天真地看着师姐,不动心眼的时候,少年还是很可爱的,确是挺英俊的少年郎。 柳如云捏了捏徐天然的脸,“你呀,嘴甜的时候最甜,嘴欠的时候最欠,似乎你这样的还真招女子喜欢,将来谁嫁给你可得日夜忧心你在外面沾花惹草。” 徐天然一本正经道:“要不师姐嫁我呗,将来保证只对师姐甜,对其他女子都欠,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柳如云打赏了徐天然一个板栗,“还贫。” 少年吐了吐舌头,在心里说,不是贫,是真的,师姐的眼睛跟娘亲一模一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 铁杵磨成针 一月过后,春风拂过,万物复苏。 陈大锤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去了铁匠铺当学徒。这把徐天然和蒋言、蒋理两兄弟嫉妒得不行,想想每天都能摸到剑,不是陋巷稚儿耍的木剑竹剑,那可是货真价实的铁剑,蒋理羡慕道:“大铁锤,摸着剑到底是什么感觉?” 其实,陈大锤刚来当学徒,别说剑了,连菜刀老莫都不让摸,只让他打打杂,端茶送水、洗衣做饭。这些大铁锤哪里会跟他们说,大铁锤一本正经,闭着眼睛道:“温热的手一握上冰冷的剑,顿时,心跳加快,全身血液飞速流转,剑意在胸口积聚,轻轻一挥,感觉剑气四起。” 众人听得哇哇直叫,吕小布唯唯诺诺躲在后面听着,小黑炭胆小,不敢靠太近,不曾想徐天然让开了半个身位,把吕小布一拉,就和他们几个都站在一起。吕小布大气不敢出一口,听着陈大锤在说的天花乱坠是很好听,可是他真的很害怕这几个人,唐云杰三人莫名其妙就走了,先生说他们回乡了,吕小布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总之,要躲着这些外乡人,连徐天然都算。反正小黑炭就觉得除了和自己一样没有什么存在感的本地学子麦子地能聊几句,而女同学自己脸皮薄哪儿敢和她们说话,不知不觉就在学堂越来越没有存在感。当然,麦子地就更没有存在感。 挤在他们中间,吕小布全身肌肉都是紧缩的,害怕挤压到了身旁的兄弟,自己也莫名其妙失踪了。可是,听大铁锤介绍各色各样的剑,真的很好玩,吕小布想了想,上次打架的事情他也听说了,觉得徐天然应该是个好人,不然怎么会出手和他们打架,虽然是被打了,可换做自己,打死都不敢上去阻拦的。吕小布瞥了眼眼巴巴看着自己的麦子地,暗送了个秋波,意思回头告诉他说了些什么? 男孩子的快乐,大多很简单。不似女孩子,大多都聊着胭脂水粉、衣衫款式,都是些听不懂的东西。 下堂了,大铁锤回了铁匠铺,老莫冷冷道:“剑气呢?” 大铁锤傻眼了,自己在学塾吹的牛皮都被听到了,也不解释,赶紧给师父沏了杯热茶,“师父,弟子不在您辛苦了,弟子这就给您端茶送水,分忧解难。” 同样回了家,徐天然看见了老白和先生都在,一个喝茶,一个喝酒。 老白问道:“拔刀练得如何了?” 徐天然自信满满道:“必须得成,我给你演示一遍,那叫一个风流倜傥。”徐天然假装竹刀有刀鞘,重重一拔,横在身前。 老白摇摇头道:“太刻意了,我只做一遍,你看好了。”老白轻轻握着竹刀,随意一抽,气势如虹,刀意四溢。少年一脸惊讶,果然姜还是老了辣。 先生放下了木制茶杯,“徐小子,你觉得自己修行天资如何?” 徐天然满口胡说道:“那自然是天下第一流的卓越,随随便便就能练出个天下第一。” 先生微笑道:“也对,也不对。” 徐天然惊讶道:“我满口胡说的,从小我就知道自己没有修行潜质。” 老白摘下葫芦,喝了口酒,自己是粗人,说教的事还是交给老吴,毕竟我的徒弟也算他半个徒弟,还是他撒泼打滚才借他的一半。 先生耐心道:“修士修行,要有完整灵脉,主灵脉畅通才得以修行,人体有365个窍穴,窍穴如同湖泊一般,用于储存灵力,窍穴和主灵脉之间有支灵脉相连。简单说,人体就像一条河流,有主干流和支流,修炼时,吸取天地灵气将灵力从干流储存在窍穴,打架时,灵力从湖泊流入干流,外泄而出。灵力多少、灵脉大小决定了境界高低。你的身体特殊,说是天才也算是千年难遇,说是废柴,也是。你的主灵脉极其宽广,天下修士大多主灵脉如小溪一般涓涓细流,纵使是天镜高手,大多如广陵江一样浩大,而你的主灵脉,比广陵江宽阔了无数倍,称作一片汪洋大海也不为过,你的窍穴也异常广阔,如同一座座孤立的巨大湖泊,甚至抵得上天下能加上一个海名字的湖泊。” 徐天然听着心惊胆战,前面说得越好,后面结果肯定越差,就一直等着。 果不其然,先生继续说道:“但是没水补充再大的湖泊也是干枯的湖床,宽阔的主灵脉能够吸取天地灵气,当然你的灵脉的宽度不能仅仅称为吸取,应该是鲸吞。没有支灵脉,鲸吞的灵力无处储存,要么白白在主灵脉中流走,要么残存一点点在主灵脉之中,你的体质说是极易修行也是对的,不过境界最多跨不过五品门槛。” 徐天然听完,看着一脸平静沏茶喝茶的先生,急迫道:“先生,可有破解之法。” 先生点点头,“你知道铁杵磨成针的故事吗?” 徐天然摇摇头。 先生平静道:“你口中的白孔雀,也就是老李,小时候看见一个老奶奶在磨铁杵,他不明就里,问老人家,你磨铁杵干嘛呢?老奶奶回答,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说完,不见了踪影。这个铁杵就被少年收起来了,后来,少年修行路上每每遇到瓶颈,磨磨铁杵就能明白老奶奶的苦心,要想成功就要像磨铁杵一样用功。少年从小修士练成了大剑客,天天背着根铁杵也不是个事儿,就把铁杵储存在窍穴内温养,以灵力继续打磨。打磨铁杵对已经是青年的少年受益良多,打磨心境、砥砺剑道,历经百年,铁杵终于被老李磨成一根绣花针。老李也以此得了大裨益。老李把这根针命名为蜀道。现在于他而言,蜀道并无甚作用,但蜀道之于老李的意义极大。” 徐天然欣喜道:“蜀道就是疏通我体内支灵脉的关键了,先生莫担心,我跟白孔雀关系还行,我亲自去求他,定然他愿意将蜀道借我。” 说到此处,老白肉疼道:“已经换来了。” 徐天然开心道:“先生,那什么时候开始,我想立即开始修行。” 先生沉声道:“蜀道之精妙在于它被老李温养的年月极长,本身就有了灵性,它能够在你体内顺着灵脉游弋,运转口诀,它便能够逆流而上,就像开凿运河一样,在你体内开凿出一条条支灵脉。想有如此效果,首先需要得到蜀道的认可,直到跟你心意相通,它才会愿意帮你开辟灵脉。人世间仙兵、神兵千千万,能够开辟灵脉之物寥寥无几,能开辟灵脉而不伤大道根本的仙兵更是三两件而已。” 先生停顿了一会儿,喝了一口茶,深吸一口气,“天然,蜀道认主,极难。若有意外,会死,我和白老头都救不了你,这关得靠你自己。开辟灵脉过程极长,亦极为痛苦,如同蛊虫食心一般,且不是数月就能完成,而是长达数年,乃至数十年。先生也不怕惹你不快,你天性醇善,奈何你心中仇恨执念太深而杀心极重,先生怕你在漫长的开辟灵脉过程你承受了巨大的痛楚,最终心境崩塌,即使将来成功疏通了支灵脉,也沦为杀人无算人的大魔头。你好好想想,要冒险一试吗?” 老白抚摸青衫少年的脑袋瓜,百年难得一见温柔道:“我相信你。” 徐天然向先生深深作揖,“学生愿意一试,定不让先生失望。” 先生站起来,温和道:“记住,再苦心向善,再累,也不要对人性失去希望。心有希望,人就是活的。” 徐天然点点头,“遇见老白和先生,真好。” 老白哈哈笑道:“这个马屁有点生硬。” 先生不悦道:“以后要先说先生,再说老白,排序很重要。” 老白一脚踹过去,先生后退几步,让老白扑了空。 先生双手拢袖,眯眼微笑,老白头一次抱起徐天然,魁梧的老白臂膀极为宽阔,在老白的臂弯里很温暖、很安心。屋里寂静无声,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都期望时间慢一些慢一些,良久,先生开口道:“开始吧。” 先生运转灵力,一息气机流转千里,潜藏在窍穴内的蜀道瞬间就被捕捉,先生双指一拈,指缝间有一根极细的金色绣花针。徐天然深吸一口气,按照老白教的调息之法有节奏地呼吸,再默念先生教的口诀,依次打开主灵脉的第一脉任脉、直至最后一脉督脉完全打开,青山镇充沛的灵力被鲸吞一般涌入徐天然的任脉,原本干涸的河床如久旱逢甘霖般滋润了起来,灵力从涓涓细流到河水滔滔。徐天然体内储存不了灵力,只得任由灵力从督脉倾泻而出。先生缓缓将蜀道从任脉送入徐天然灵脉,便立即封堵少年的任督二脉。少年的身体不能储存灵力,先生就在少年的体内筑起两道堤坝,将灵力困在少年的体内,用于温养蜀道,得到蜀道认可时日尚早。纵然少年的主灵脉极其宽阔,但是也不能储存过多的灵力,毕竟还未修行的少年,若是灵力过多,主灵脉就会像黄河决堤一般,整个身体都崩塌了,到时候真是神仙难救。世间能够手法精准如先生之人,有,绝不多,一只手数的过来,例如打架更厉害的老白就不行。 蜀道一进入徐天然的灵脉,就四处乱窜,似乎不愿意被围困在小小的灵脉里,想要在少年的体内游玩个遍,可是游来游去半天,发觉少年的体内只有一条宽阔的大到无边无际的大河,可是前后都被两个水坝拦住了,一时间蜀道生气了,便铁骑冲阵一般撞击主灵脉的堤坝,少年顿时一阵疼痛倒在了地上,瑟瑟发抖。体内似乎养了一只不安分的小老虎一般撕咬五脏六腑,青衫少年身体顿时湿透了,老白拿起毛巾,堵住了少年的嘴巴,把少年抱起来,放在了他房间的小床上,自己搬了把凳子,守在床边。 门口,还有一个老夫子,双手拢袖。 学塾的晨课,先生让柳如云看着,早上白屠要杀猪卖肉,换自个儿守着少年。午课先生便自己回去,换老白守着少年。晚上,俩人都心照不宣,老白坐在少年床头,先生守门口。毕竟,亲疏有别,老白是少年师父,先生只是半个师父。 少年昏迷了三天三夜,一阵阵剧痛让不曾修行的少年的忍受力一次次到达了极限。几乎每次都是刚苏醒,便又昏迷过去,神识被蜀道冲击得支离破碎。 第四天,少年睁开了眼睛,惨白的脸上无一丝血色,老白关心道:“别说话,谨守心神。” 少年挤出一抹微笑道:“老白,我要吃饭。” 老白点点头,去厨房给少年做饭去。刚生起火,少年猛然吐了一口血,又倒下了。先生上课一半,火急火燎赶过来,斥责道:“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敢离开床边。” 老白摘下了腰间的葫芦,“他要我离开,我只得离开罢了。” 先生摇摇头,小小年纪,如此倔强作甚。 老白吐了一口浊气:“我去做饭,温在锅里,等徐小子想吃了,随时能吃上。” 先生点点头,坐在了少年的床头。 虽然先生说少年有生命危险,可是先生怎会让半个弟子有性命危险,若是真的出了意外,先生打断少年的灵脉,制住蜀道,将来少年就再无修行之力了,好歹还能留住性命。 先生没想到,老白却说,“若出了意外,让他去吧,若是让他一生苟活,他内心会生不如死,又要担心我们俩糟老头会伤心,要假装高高兴兴活下去,那多累呀。” 先生少有的点头赞同了老白的说法。 学塾的学生们都很关心徐小子,先生喃喃道:“徐小子,可别死了,你还要报仇呢?” 蜷缩在床铺的小小身躯无意识地扭动,嘴上咬着竹板,仍能听到少年的呻吟声。 七天七夜后,少年能做起来了,喝了几口白粥。不是蜀道不折腾了,是徐天然忍痛的能力提升了,还会开玩笑道:“老白,不要担心,痛着痛着就不痛了。” 惨然一笑的少年,让铁石心肠的老白都有所动容,这小王八蛋,担心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干嘛,我们什么风浪没见过,还需要你安慰。可是,一席话只能憋在心口,不能对强撑着身体,把血含在嘴里,和粥一起吞下去的少年计较。 又一月过后,少年能下床了。蜀道仍然任性地折腾,少年似乎摸索出蜀道折腾的规律了,能提前预知到蜀道的心思,提前做好了吃痛的准备,似乎痛感就没有那么强烈了。 少年都会跟老白说要吃肉了,喊着三天不吃肉,是人都得瘦。结果,真的肉来了,少年又一口也咬不动,吐出来的肉都带血。 这日,少年状态似乎好一些,坐在了肉铺门槛上,老白给少年披上一件衣服,少年看着郁郁葱葱的林木,望着远处的浮云,喃喃道:“一转眼,快夏天啦。柳师姐穿裙子的样子肯定美极了。” 吕小布远远瞥见了在门口的少年,飞奔过来,挠挠头:“徐师兄,身体好些了吗?” 徐天然忍不住又笑出了一口血,咽进肚子里后,微笑道:“搞错辈分了,你虽然年岁小些,终究是你先来的,你是师兄,我是师弟。” 吕小布拼命摇摇头,“你是师兄,你是师兄,不然我先去退学,再来上学,我就来得晚了,就可以当你的师弟了。” 徐天然雪白的脸上,浮现了凄惨的笑容,“好的,都听你的。” 柳如云带着躲在巷子转角处偷偷看徐天然的瓷娃娃姑娘一起向肉铺走来。 姬胜雪远远便瞧见了少年惨淡的模样,顿时,眼泪决堤了。 柳如云疼惜道:“不知道你怎么搞成这副模样,要好好养伤,大伙都盼着你去上学,大铁锤还说要给你打把刀,说莫铁匠答应了。” 姬胜雪只是哭,心疼地哭,仿佛千言万语都在眼泪里了。 徐天然喷出一小口血,捂着胸膛:“别哭了,都被你气吐血了。” 姬胜雪这才止住了哭泣声,赶紧想要跑过去扶少年起来,少年立即哈哈大笑,说道:“骗你的,哈哈。” 姬胜雪嗔怒道:“不理你了。”低着头跑回家了,背影如画。 少年转身靠在门内,吐了一大口血,似乎吐血也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蒋言、蒋理站在学塾门口,遥遥作揖,便转身离去了。麦子地,只敢远远撇一眼,就当作问过好了。 林姊带着林妹过来,一路上自言自语道:“去看看那家伙糟了报应的样子,够下饭三天不用吃菜了。” 真的林姊看见了少年惨淡的光景,一句句准备好了的话都说不出口,呆呆站了半晌,冷冷道:“别死了。”说完,转身走了。 林妹倒是恭恭敬敬给老白作揖,规规矩矩说道:“祝徐师兄早日康复。”然后,一路小跑追上了姐姐,姐姐似乎也没有很开心呀。后来三天,姐姐确实是不吃菜了,连饭也没吃多少。 老白严肃道:“没人了,回去吧。” 少年转身,回屋了。 蜀道似乎感应到了少年的心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 蜀道之难 少年,昏睡过去,脸色惨白,像血液被放干了似的,原本到了小镇略微胖了点的脸颊愈发消瘦,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先生和老白都站在床头,忧心而无能为力,这是徐天然自己的坎,得自己过。 先生不忍看少年的脸颊,背过身躯,“失血过多,再这样坚持不了几天?” 老白再铁石心肠,此时也为之动容,这少年很对自己胃口,可不能就这么简简单单就死了。 老白想起从前在军伍的时候,有输血之法,不过输血前需要将少年的鲜血之中提取血清。血清和输血之人的血液混合,若二者能相溶,则可输血。若二者不能相溶,则不能输血,否则少年会立即死。老白说干就干,手指轻轻一点,徐天然的手指之间有血液流出,老白运转灵力,精神力无比集中,需要将血清从少年的血液中分离出来,灵力操控达到了极其入微的层次。 半晌,老白取出了两滴血清,分别滴入自己和老吴的血液,一盏茶功夫,血液之中有了凝块,老白摇摇头,“我们的血不行。” 午课,先生想了良久,对众人说道:“天然生命垂危,需要输血,只能输入相应的血液才能救他性命,你们愿意试试血液是否能和天然相吻合吗?” 吕小布突然站了起来,高声道:“先生,用我的血,我血多。” 姬胜雪红着眼,“先生,我愿意试试。” 众人纷纷响应。 先生带着学生们到了肉铺,白屠今天不开门,大伙儿都没肉吃了。姬胜雪看见惨到了极点的少年,掩面哭泣,这些天她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了,每每想到强撑着给自己笑容的少年,她的内心就心痛极了。 白屠提前提取了几份血清,在先生的指导下,大家纷纷滴下自己的血液,连毒舌的林姊再也说不出话语了,默默滴下了鲜血。 一盏茶时间,极为漫长。 老白仔细辨认之后,终于欣喜发现一份血液没有凝块,是柳如云的。 老白恳求道:“柳家姑娘,拜托救天然一命,此事于他极为重要,他需要时间撑下去,我相信他能行,他需要一点时间。” 柳如云伸出手臂,平静道:“救小师弟,义不容辞。” 老白运转功法,切开柳如云的血脉,一股鲜血被老白精纯的灵力包裹在虚空之中,大约取了两碗血液,柳如云的脸色也有些苍白,老白停下了,先生手指一抹,柳如云的血脉伤口立即结痂了。 老白指刀一划,割开少年的血脉,柳如云的鲜血缓缓注入少年的血脉,少年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一丝血色。 少年的神识进入了奇妙的状态,他像一条小鱼在自己无边无际的主灵脉大河里肆意徜徉。真如先生所说,自己的主灵脉实在太宽阔了,他看见了一根调皮的绣花针在冲撞河堤。 蜀道见了小鱼,围着小鱼转圈,似乎在嘲笑小鱼的弱小。 要让蜀道认主,难于上青天。 于少年而言,纵然是九重天,他也要一重重破之。 蜀道距离小鱼两步之遥,似乎在挑衅,要一起比比游泳速度。 蜀道如离弦的箭一样逆流而上,小鱼摇动尾巴紧追不舍。少年第一次看见自己身体的内部,极为好奇,听老白说过,只有一品高手才能将部分神识内化,进入灵脉。少年像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般,游得很累很累,也很快乐。蜀道似乎故意放慢了速度,和小鱼并肩而行。小鱼的拼尽全力逆流而上,越来越疲惫,小尾巴都快失去知觉了,他仍然坚持着,他似乎知道,若是自己幻灭了,应该就会死了。 蜀道打量着弱小极了的小鱼,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执着,一时好奇,就在旁边看着他。 小鱼似乎筋疲力尽了,即将失去知觉的时候,忽然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小鱼似乎看见了一双和自己娘亲一模一样的眼睛。原本已经渐渐透明的小鱼又恢复了力量,他不想输,他不能输。 主灵脉之长于小鱼的体型而言宛如长达万里大江,小鱼于大江而言如沧海一粟,蜀道冷眼瞧着一条似乎自寻死路的小鱼在苦苦挣扎。 传说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其真身不过也是一指大小,成千上万小鱼从海里逆黄河而上,黄河之水天上来,滚滚黄河、水流湍急,逆流是命运的抗争,无数的小鱼死在了路上,有一条小鱼在逆境中成长,从一指大小到一掌大小,从一掌大小到一人大小,从一人大小到一舟大小,直至黄河之源,鲲之大、数十丈,于黄河尽头、昆仑山下,鲲在绝境中生出翅膀,一飞冲天,远上白云间。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可是,不计其数的小鱼,才有一条化鲲。 徐天然的神识如同附了魔一般,执念愈发决然,在垂死边缘,鱼儿长大了,看得旁边的蜀道目瞪口呆。 古之成大事者,唯有坚忍不拔之辈。 徐天然的神识进入了忘我的状态,摈弃了杂念,忘却了蜀道,忘却了濒临死亡,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溯游而上。”蜀道从冷眼旁观到像一只小精灵围绕在鱼儿身边,徐天然慢慢得到了蜀道的认可。虽弱小,但执着。 徐天然可以停下来了,他得到了蜀道的认可,未来只需要耐心沟通,早晚有一天可以心意相通,蜀道即可以为少年开通一条条大渎,连接各个湖泊和主灵脉。 不知为何,万里之路行至半途,徐天然不愿就此停下,他要走一走这条江,遍观自己体内河山万里,纵然自己弱小如一掌大小的鱼儿,可自己的心性之高,无与伦比。任自己身前是连绵入云霄的雪山或是望不到底的万丈深渊,这条小鱼都要闯一闯,或死或直上云霄三千里。 姬胜雪在心中默默祈祷:天道圣君,我愿以我的寿命换徐天然寿命,望圣君保佑徐天然安然无事。 柳如云有些苍白的脸色,静静看着躺着的少年,心里想着:“小鬼头,就你最不让人省心。” 吕小布抿着嘴唇,“徐师兄,一定要好起来,我这辈子就是你的头号马仔了。” 娘亲将自己生在麦子地,因此而得名的麦子地,关心看着少年,虽然他们并未说过一句话,但是他觉得少年就是娘说的好人。 林姊心中骂道:“粗鄙之徒,别死了。” 林妹最虔诚,亦最没心没肺,她只觉得师兄睡着了,很快就会醒来,还不忘偷偷看师兄好看的脸颊,眼睫毛真长。 蒋言、蒋理双手合十,蒋氏一门信奉佛教,向佛主祈福。 陈大锤手上摆弄一把手掌长短的带鞘弯刀,心里想,别死了,死了这把刀你就看不见了。 先生站在门口,眼里又进沙子了。老白,稳坐床头,魁梧如山岳。 师父和先生心里均叹息,徐小子,别逞强呀。 身边的小鱼又颠覆了蜀道的认知,不久之后,小鱼又长大了,大小如孩童,在水里划出优美的波浪。蜀道亲切地在小鱼的身边蹭了蹭,帮小鱼修复血肉模糊的伤口。 学塾众人回家了,毕竟不能打扰徐天然静养。 夜色中,姬胜雪点了一个长明灯,灯上有字:以命换命。 柳如云默默为徐天然祈祷。 林姊把自己关在书房,一个劲写字,来来去去都是一副小对联。上联:徐天然。下联,别死了。林妹帮姐姐磨墨,不敢问姐姐为何如此忧心? 吕小布在家里哭得像个落了水的黑炭头,又黒又湿,胖婶把小黑炭抱在怀里,摸着小黑炭的脑袋,“小布莫担心,徐小子是长命相,不会夭折在小小的门槛上的。” 先生直摇头,徐小子论风流至少有小宗师的境界了,甚至都是一品高手了。越是怕惹情债,却越是桃花难断的少年,未来颇有波折。 老白摘下了银白色葫芦,“徐小子这方面比咱们强多了,我就怕将来两个老光棍教出了个小光棍。俗世有话说,隔代亲。咱们对徐小子严厉,将来见了徐小子的孩子,会不会就不板着脸了,也是一副慈祥和蔼的老爷爷模样。” 先生深以为然。 七天七夜,少年纹丝不动,好在也不吐血了,不然血早就吐光了,先生把脉,脉象平稳,蜀道不再兴风作浪了。 徐天然体内,一条数丈鱼儿和一根不仔细看瞧不见的绣花针一起在大河遨游,蜀道不再孤傲,鱼儿不再虚弱,徐天然神识之强,前所未有,此时此刻身体内部所有的动静徐天然都能一清二楚。 蜀道认主,何其难? 徐天然收服蜀道,未有深不可测之境界,唯有坚忍不拔之决心。蚍蜉撼树,不试试怎知不可? 蜀道像个顽皮孩童附在鱼儿的头上,从一开始的针锋相对,到现在相伴溯游走江,心意相通。世间情谊大多不是顺境所得,患难真情最难得。 大鱼儿高高越出水面,蜀道在鱼头上欢快奔奔跳跳。 直至任脉,小鱼儿已经逆行万里,从下游督脉到任脉,在外面不过一旬时光,在体内,徐天然似乎过了悠悠万载,看着先生灵力高铸的入云大坝,大鱼想越过大坝,一飞冲天,展翅高飞。 鱼翔浅底,乃是天道真理。世间唯有天生飞鱼,徐天然全然不顾天道束缚,摆动庞大身躯撞向了牢不可摧的大坝。 一次、两次、三次,不过一日功夫,鱼儿身受重伤,蜀道快速地给鱼儿修复伤痕,蜀道雀跃的心情烟消云散,和鱼儿同仇敌忾,此时此刻,徐天然内心之强,四字而已,“身前无物。” 随着一次次撞击,大鱼的身体越来越坚韧,虽疲惫不堪,但是精神熠熠,不见颓势。有蜀道相伴,大鱼很庆幸,有大鱼,蜀道很幸运。心意相通,心有灵犀,蜀道前所未有认同了大鱼,比起前主人,蜀道更喜欢小鱼,他让自己骑在头上,前主人他可不敢骑。 直到撞击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次,大鱼身心疲敝不堪,蜀道似在呜咽诉说道:“够了。” 大鱼抬起高傲的头颅,顿时天地变色,灵力洪流纷纷涌入大鱼的身体。大鱼张开遮天蔽日大口,鲸吞灵力洪流。蜀道被眼前的异象惊呆了,急剧变大的大鱼背上鳞片脱落,骨骼传来清脆的“嘎吱”声,大鱼悬停半空中,睥睨天下。大鱼背上慢慢长出了一对翅膀,如春笋一般肉眼可见极快伸展开来,大鱼之大,遮天蔽日,徐天然的神识愈发清明,仿佛方圆千里都被自己神识覆盖。浩瀚的灵力大海,枯竭了。 老白发觉了异象,赶忙遮掩了气机。 先生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了,久违在学塾露出了笑容,众学子顿时,欢欣鼓舞。 铁匠铺老莫,停顿了一下,喃喃道:“原来如此。” 柳莺莺解下了围裙,望向肉铺方向,眼有秋波。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先生不曾想,面对九死一生的境地,徐天然的神识竟然从一条小鱼化作大鲲。原来,只希冀着徐小子能够收服蜀道便可以了,这是意外之喜。爱吃苦,是好事,太爱吃苦,似乎不是什么好事?万一将来有了受虐倾向,那可就不好找媳妇儿咯,这癖好大多姑娘都受不了吧。 蜀道趴在鲲的眼睛睫毛上,看着眼神清澈的鲲,内心激动不已,比起原先酒鬼主人,这个眼神透彻的少年更让蜀道亲近。酒鬼主人虽平易近人,每次神识内藏,化作一袭白衣公子,收敛气机和自己游览山河,可是总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一股极恐怖的气息微微浮现,自己更多是臣服于先主人,而眼神清澈少年,更像是伙伴一般亲密。 蜀道有些不好意思,在鲲的睫毛上扭扭捏捏,似乎在和少年道歉,原先将少年折腾得太惨淡了。 鲲一眨眼,直上云霄,俯瞰自己的气府,像是巡视自己领地的丛林帝王一般,过往的痛楚不过是过眼云烟,他的心,早已在未来更远处。 未来长路,有蜀道相伴,鲲化身为徐天然的模样,依依告别:“得走了,不能让别人担心了。” 蜀道像闹脾气一样,从九千尺高空跳下,少年也随蜀道玩起了从天而降的小游戏。一前一后落在了干枯的河床上,蜀道似乎在告别,少年从泥坑里爬出来,挥挥手,以后会常来。 有人担心的感觉真好,仿佛外出劳动了一天的农夫,无论多晚回来,都能见着茅草屋里的昏暗灯火。有人等,胡不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 生如夏花 睡前是初春,睡醒已初夏。 徐天然身体日益恢复,脸上渐渐恢复了红润的气色。老白坐在门槛上抽旱烟,仍旧青衫的少年给老白添加烟丝。学塾门前有一抹红色身影出现,老白拔腿便往屋里走,身着红裙、脸色涂抹了数层胭脂水粉的柳莺莺,看着老白,秋波有点儿太多了。如果秋波是剑气的话,胖婶怎么该都是天下十大剑客,还是剑术不高明纯靠一身杂乱剑意乱拳打死老师傅的不讲理剑仙。 姬胜雪换上了轻薄裙装,许久未见,瓷娃娃小姑娘似乎长高了些。纤细的身材愈发让人感觉柔软无骨。 坐在门槛悠闲看白云飘飘的徐天然,爱答不理的样子。 少女从后背拿出一串糖葫芦,开心道:“分你的。” 少年摇摇头,“不爱吃甜。”旋即,偷偷咽口水。 少女鼓起勇气,大胆坐在少年身侧,少年挪了挪屁股,离少女远了一些,少女脸色微红,又靠近了一些。 少年感觉自己的心境要崩塌了,娘亲说过,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这傻姑娘难道不知道不要去轻易撩拨一个男人狂躁的心吗?少年站了起来,靠在门上,防贼似的戒备着,深怕被可爱极了的少女吃了豆腐。 少女轻轻拨开一丝散乱的头发,一阵风吹过,裙摆飘飘,长发摇曳。少年竟然一不小心看痴了,随即恨不得扇自己十个八个耳光。 少女舔着糖葫芦,开心道:“你病好了,我很开心。” 少年撇撇嘴:“我也很开心病好了。” 少女眯着眼,桃花眸子像月牙一样可爱,“什么时候去上学?大家都想你了。” 少年背过身去,老气横秋道:“就这几天了,落下了不少功课得补上,不然暑休先生要给我一人吃小灶了。” 少女点点头,递过来一本册子,“先生的课,我都记下了,给你。” 少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难消受美人恩,真是如此。 少年神识化鲲之时,神识扩散千里,他在识海里看见一个瓷娃娃小姑娘,拿着一个长明灯,许愿,灯上四字:以命换命。少年看着少女虔诚双手合十,向天道祈祷,看着慢慢飞升的长明灯,躺在床上未苏醒的少年,一滴眼泪滑落。 少年内心里是喜欢这个瓷娃娃小姑娘,越是刻意表现出来的疏远,越是让内心挣扎。少年知道自己和少女不能在一起,少女是普普通通的女孩,她的生命应该在青山镇无忧无虑生活,将来有自己喜欢的人,平凡过一生。自己终有一天要离开青山镇,离开深山去行走江湖,自己不能做娘亲所说的负心人。而在少年的内心,其实更害怕自己的噩梦会重现,修行者父亲娶了凡人母亲,终究将少年的命运搅和地乱七八糟。少年嘴贫,心纯净。僵持了半晌的二人,终于被打破了平静。 柳如云也过来串门,带着自己给少年缝制的新衣衫,师姐看着少年穿青衫的模样像极了读书人,就买了青布缝青衣。少年热络地马屁一个个让柳如云听得如沐春风,嘴甜的少年最是让人疼。 柳如云走后,少年仍望着师姐离去的背影,师姐的胸脯越来越高耸了,屁股越来越浑圆了。一眨眼,师姐要长大了。 姬胜雪看着痴痴望着师姐的少年,欢快的内心浮上一层阴霾,“你喜欢柳师姐?” 少年嬉皮笑脸,“哪个师弟的心里没有住着一个美丽的师姐。” 姬胜雪委屈得快哭了,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心疼,小姑娘低头看着自己特地穿的一身新衣裳,眼泪吧嗒吧嗒就下来了,带着哭腔说道:“徐天然,你喜不喜欢我不重要,我喜欢你。”说完,转身小跑回家了,粉雕玉琢的脸蛋,梨花带雨。 师姐回到小铺,一个板栗敲在少年的头上,“臭小子,竟然敢拿我当挡箭牌。” 少年捂着头,委屈道:“师姐,我大病初愈,这样我又得多请两天假了。再说了,我是真喜欢师姐,天下没有比师姐更好的师姐了。” 师姐美眸带着笑意:“就你最贫。其实,你是喜欢雪丫头的吧?” 少年撇撇嘴,“长得那么好看的丫头谁不喜欢,可是喜欢不代表能娶回家当媳妇儿,娶媳妇儿一定得是师姐这样的,能持家,雪丫头,一瞧就是败家娘们儿。” 师姐眯着眼道:“说真话,这套说辞在我这儿没用,雪丫头心思单纯,我得劝劝她,早让她死心也是好的。” 少年眼神黯淡了些,望着远方的浮云:“师姐,外头世道确如唐云杰所说那般,弱肉强食,人死如草芥,甚至犹有过之。青山镇是人间净土,雪丫头单纯的心思只适合在小镇好好生活着,吃着糖葫芦慢慢长大,将来遇见个好男人,夫妻二人举案齐眉、白头偕老。我是要离开小镇的人,我要去行走江湖,要走很远的路,登很高的山,过很宽的河。江湖儿女江湖死,老白说谁也不敢保证一定能在江湖活下去。我一人,死则死矣,了无牵挂,带着她,我们只会死得更快,不带着她,让女人苦苦在原地等候,过尽千帆皆不是,我可不能做那负心人。老白说,行走江湖牵挂越少越好,凡事写家书、看心爱姑娘画像、想孩子的都死得快。我不想死,即便死,也不能悄无声息死了,我要成为天下第一剑客,让我的名字响彻天地,连天堂都能知道,天下有剑客,姓徐名天然。” 师姐摇摇头,“小镇挺好的,你就没有想过不走了,哪怕是一点点念头都没有吗?” 少年捡起在地上的册子,无奈道:“怎会没有想过,若是娘还在,肯定希望我能和小镇的孩子们一样,无忧无虑地长大,在小镇娶妻生子,过平凡一生就好了。师姐,你知道吗?在我家乡有清明和冬至扫墓的风俗,可是我最怕这两天,一想起娘亲,我连她的尸骨葬在哪里都不知道,我甚至害怕,娘亲连座小坟头都没有,尸骨无人收。” 说完,徐天然趴在膝盖上痛哭抽泣。不知为何,少年极少流露出脆弱的一面,在师姐面前他总是感觉特别安心,师姐看着自己的样子,像极了娘亲。 柳如云轻轻抱着泣不成声的少年,拍拍他的背:“哭出来,就不会那么痛了。” 徐天然点点头,不停地擦拭流不尽的泪水。 躲在墙角处,听着少年心声的瓷娃娃姑娘,亦是泪流满面,原来你还是喜欢我的,我会一直一直喜欢你,不论你在多远的江湖,不论你成多高的高手,在我眼里你都是那个深深掩藏心里伤痕的少年,我见过你哭鼻子的样子,将来别想在我面前装高手样子。 师姐让自己直面心里的感情,想让自己早点死心了,别再执着于徐小子身上了,可是心里总是很奇怪,听了之后明明知道姓徐的这辈子都不会和自己在一起,可是却越来越喜欢他。原来,喜欢他在唐云杰面前救下自己的样子,现在更喜欢坐在门槛埋在自己膝盖哭泣的孩子。哭泣的他一点也不丑,可爱极了,有血有肉。 老白系着围裙在厨房忙活着,也不出门瞧瞧动静,也不安慰徐小子,只是在心里臭骂一句:现在还想着当第一剑客。看来躺了几个月把脑子躺坏了,要叫老吴给徐小子把把脉,一心想当剑客的刀客,这是病,得治。 夕阳如血。 师姐带着哭得凄凄惨惨的小姑娘慢慢走在青石板路上,小姑娘不是为自己哭,而是为徐天然哭,自己这点微末的痛苦算得了什么事。一边抹鼻子,姬胜雪不忘关心道:“师姐,他怎么那么苦。和我一般大小,和他比起来,我就像个孩子。” 师姐摸摸少女的脑袋,“本来就是孩子。” 少女由于哭惨了,一边走路,一边一顿一顿地说道:“师姐,以后我不会再缠着他了。可是,我想在心里偷偷喜欢他,可以吗?” 师姐点点头道:“当然可以。” 夕阳下,师姐和少女的影子拉得极长,微风吹过,裙摆飞扬,所谓伊人,便是如此。 老白呼喊一声:“吃饭了。” 少年屁颠屁颠上了饭桌,想要用手抓一块肉吃。被老白一筷子打在手腕上,贼疼,少年悻悻然去洗手,回到了饭桌,一个老夫子已经大快朵颐了。少年嗔怒道:“先生,肉是给我做的,我身体虚,要多吃肉。” 先生眯眼笑,老白喝酒,少年狼吞虎咽。 老白放下了酒葫芦,摸着少年的脑袋:“有些话你说的不对,行走江湖没牵挂才死得快。还有,别轻言死了,还要给我们俩老不死送终呢?江湖险恶,江湖亦有情有义,没你说的那么不堪。” 少年抹了一把眼泪道:“老白,我知道了。我的心小,已经牵挂着你和先生了,再多牵挂几人,就迈不开脚步,不敢走江湖了,怕自己一不小心死了,会太多人伤心。” 先生微笑道:“小小年纪,不可轻言生死。我的学生,不想死,谁都弄不死。” 少年笑逐颜开,活着,真好。 先生惋惜道:“雪丫头挺好的。” 少年微微脸红道:“先生,我知道。” 先生叹息道:“其实你是对的,终究你们不适合在一起。” 少年有些遗憾,早知道刚才捏捏雪丫头的脸颊了,肌肤胜雪,真的很美呀,将来怕是再无机会了。少年掏了掏裤裆,莫名伤感,原来为了摆出一副粗鄙的样子让雪丫头厌恶自己,可是动作做久了,似乎成了习惯。少年愁眉不展,有点忧郁啊。 微风拂过,青山绿水,山花浪漫,生如夏花绚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 白衣少年 翌日,青山少年,脸色仍然有些许苍白,但是精气神差不多恢复如初,换上了师姐亲手缝制的衣衫,背上了小书箱,上学堂。 同样许久未去上学堂的元昊今儿也起了个大早,这几个月因为被父亲要求在家帮忙一起打理生意,不让去学堂,他也甚是想念学堂的同学们,特别是姬胜雪,还有善解人意的柳师姐。 元家是青山镇四大地主之一,还经营米行,前些日子收米入库,清点账目着实把元昊累坏了。元家世代经商,对于学业并不重视,用元昊父亲的话来说,读书能够看的懂账本,知道记账就够了。虽然在这些学子当中,元家给先生的学费最多,但是请假亦是最多。元昊曾经问父亲,既然读书无用,为何还让自己去学塾,交那么学费给先生。元昊父亲只是抚须微笑道:“读书虽无用,但读书人会写文章,咱们元家想在青山镇有好名声,那不得靠读书人多多鼓吹鼓吹。”元昊想想,爹说的确实不错。 陈大锤远远看见元昊,大喊一声,“耗子,这么久没来学堂,是回家娶亲去啦?” 元昊吓了一跳,撇撇嘴道:“还不是回家记账去了,你们来学堂都是学大学问,就我来学记账的,难受呀。” 陈大锤一拳打在元昊的浑圆肩膀上,“你个地主家的傻儿子,有钱还哀声叹气。” 元昊摸摸疼痛的肩膀,埋怨道:“虽然我肉多,你一拳下来伤不到筋骨也伤到肉了,我辛辛苦苦攒这么些秋膘容易吗?” 陈大锤乐呵呵夹着元昊的脑袋,不管元昊如猪哀嚎的惨叫声,开开心心上学堂。说来也怪,陈大锤之前在学堂,正眼没瞧上几个人,就觉得看元昊这个小胖墩顺眼。现在,加了个徐天然。 元昊也被陈大锤欺负惯了,似乎不被大铁锤欺负一下,总觉得浑身不自在,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天生贱胚。 元昊一到学塾,看见大家伙儿都围着徐天然,众星拱月般就觉得奇怪,什么时候青衫少年这么受欢迎了,难不成自己回家这些日子最受欢迎的人选从自己变成了徐天然了。元昊再一看,姬胜雪瞧着青衫少年的眼色明显不对,雪儿的那种眼神只能属于自己,怎么能属于徐天然呢?想到此处,元昊怒火中烧。 元昊来不及和大伙儿打招呼,大喝一声:“姓徐的,我要跟你单挑。” 徐天然狭长的眸子平瞥了一眼似乎都被自己遗忘的一个小胖子,若是这个身形太过扎眼,大概自己都记不住学堂还有这么一号人物。青衫少年,对着小胖子挑眉道:“可。” 吕小布开心地鼓掌,显然看热闹不怕事大,他看小胖子不爽很久了,小胖子跟本地学子走得比较疏远,跟外乡学子反而都能说两句,尤其是跟陈大锤关系莫逆,而且唐云杰在的时候,小胖子也能在那三人的小团体里面混得如鱼得水。吕小布看不惯耗子像一条泥鳅滑溜溜的样子,还总喜欢色迷迷地看师姐、小雪,最不能忍受的是,他竟然还敢偷看林姊。 大铁锤见了徐天然,抛过去一把小弯刀,“我自己打的,之前说了,你不死,就送你了。” 徐天然右手一抓,看着不过一尺长小弯刀,刀鞘并无过多装饰,呈乌黑色,少年右手轻轻拔刀,刀身寒光熠熠,确是把好刀。徐天然抱拳道:“谢了。” 大铁锤不再言语,自顾自回座位了。只剩下一个小胖子自顾自跳脚大骂:“大铁锤,你是我兄弟还是他兄弟?我要跟他单挑,你给他递刀,想害死我么?” 大铁锤无奈摇摇头道:“一码归一码。” 徐天然把刀放入书箱,“还打吗?” 小胖子豪迈道:“你挑地点,我挑时间。” 青衫少年微笑道:“这里。” 小胖子一本正经道:“一百年后。”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烟消云散,随之而来的是众人纷纷嘲讽主动挑事又秒怂的耗子。 “耗子,你是不是男人?”“耗子,真没种。” 此类言语,不绝于耳。徐天然也微微一笑,不当真,却也发觉,小胖子人畜无害的脸不如表面那么简单,内心的小算盘早就打得“噼噼啪啪”响。 乱哄哄的课堂,忽然安静了下来。先生带着一名白衣少年走进来,少年们一个个睁大了眼睛,世间男子还能如此美丽,如谪仙人一般,雌雄莫辩。 先生眯眼微笑道:“新学生,朱柒。” 朱柒微微颔首,当作问候了,也不自我介绍一下。 陈大锤偷偷在徐天然耳边说道:“太骄傲了吧,简直目中无人。” 青衫少年点头不语。 白衣少年被先生安排和徐天然同桌,大铁锤只得悻悻然回到自己位置。 朱柒大大方方坐下,动作行云流水,从容不迫。 林妹趴在姐姐的耳旁:“姐,朱公子好帅啊,一看就是世家子弟,是这些年现在开始收外乡学子以来最帅的吧。” 林姊冷冷道:“男子首重才学,光有一身好皮囊有何用?你将来找相公,也不能只看脸,姐姐最担心你那花痴病,见着好看的男子就容易被骗咯。” 林妹轻声说道:“还不知谁容易被骗呢?”林妹似有所指。 林姊脸上浮过一抹潮红,轻轻掐了一把妹妹的大腿,“让你胡说。” 林妹轻声叫疼,其实姐姐掐得一点儿也不疼,姐姐娇羞的模样真可爱。林妹就不懂,徐天然有什么好的,确如姐姐说的粗鄙不堪,抠鼻屎、掏裤裆的小动作不少,怎么就入了姐姐的法眼。虽说徐天然长得也算英俊,但显然无法和朱柒相比,气质比起蒋言、蒋理两兄弟也差了许多。情之一事,最不讲理。 元昊瞧着英俊无比的少年,心中在哀嚎:一个徐天然就够我喝一壶了,又来个更英俊的,流年不利呀,我的小雪儿,千万别瞎了眼喜欢上这俩人,要多看看我,最喜欢你的人是我。 先生猛然提问元昊,神游万里的元昊浑然不觉,闹了笑话,朱柒波澜不惊就帮元昊答了问题,巧妙解了元昊的尴尬,又不让先生失了面子。元昊心里更难受了。 下堂了,朱柒一人上楼看书,和吵吵闹闹的男孩子军团完全不一样。林妹感慨道:“果然谦谦君子。” 回头看其他男生,聚在徐天然的身边,吵着闹着要看徐天然的短刀,徐天然神神秘秘将短刀藏在怀里,越是不让大家看,大家越是耐不住好奇心。 徐天然沉思了半天,说道:“短刀还没有名字呢,怎么见人?等我给它取个名字,才能面世。” 大家觉得说得有道理,于是,各个都纷纷给建议。 “取名无尘吧?” “无尘不行,太文绉绉了,叫青龙。” “都不行,是大铁锤打的,叫小铁锤。” 正在喝水的大铁锤,猛地喷了口水。大家哄然大笑。 徐天然沉思了半天,温和道:“梧桐。” 大铁锤笑道:“别叫小铁锤就成。” 蒋理急道:“那快点把梧桐拿出来给我们掌掌眼。” 徐天然伸出右手,在自己怀里摸了半天,故意吊足了胃口,这才慢慢将梧桐拿出来,满身漆黑的梧桐古朴而肃穆,徐天然缓缓拔出梧桐,大家好像感受到了冰冷的刀意,都不禁打了个冷战。少年们大多第一次看见兵器,不然身边的铁器,大多都是菜刀、镰刀和柴刀,果然兵器就是兵器,每个男孩的心里都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兵器,当然绝大多数是想要一把剑。 林妹心里纳闷:原来蒋言、蒋理两兄弟也是翩翩君子,怎么徐天然一来,两人的气质就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呢?难不成徐天然修炼妖法,能够蛊惑人心。 徐天然看似欢欢乐乐,眼神却有些暗淡,娘亲徐语桐,最喜梧桐树。 吕小布在徐天然面前,胆子愈来愈大,他竟然都敢伸手去抚摸梧桐,冰凉的手感,舒服极了。 柳如云眯着眼,乐呵呵看着一群少年,少年就应该如此,偶尔放下肩膀的担子,不也挺好的。姬胜雪好想也摸摸梧桐,虽然她很害怕碰刀,似乎女孩子就不该碰兵刃,最好是菜刀也不要碰,不要拿兵刃打打杀杀,不用拿菜刀切菜宰鱼,这是自己追求的生活,但是徐天然的刀,她很想摸摸,纵然将来她看不见他的背影,也能知道他的刀是什么刀。 姬胜雪,此生最爱徐天然。能不能在一起是一回事,爱不爱是另一回事,再说了,自己这么可爱,他能不喜欢?世间第二个愿意为徐天然以命换名的女子,徐天然怎么会不喜欢?虽然她显然是败家娘们,但是她会挣钱呀。 林姊似乎总在刻意避开徐天然,可是余光总是不时瞥见少年消瘦的背影,他没死,真好。 元昊凑到了姬胜雪面前,谄媚道:“雪儿,几月不见,越来越漂亮了。” 姬胜雪爱搭不理的。 元昊死皮赖脸道:“雪儿,有没有想我呀?是不是几个月没有掐我的肥膘,每天都很不快乐呢?” 原来耗子一凑到自己身前,姬胜雪都用力掐他的肥肉,现在她要淑女一点,不可如原先一样任性了。她难得笑眯眯对耗子说道:“再也不会掐你了。” 元昊竟然一脸委屈道:“雪儿,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我这身肥膘就是为你而生的,你不掐了,它们都没有存在的意义了。我求你不能每天掐,至少隔三差五掐一两下,总不能让我去减肥吧,这比杀了我还难受。” 姬胜雪再也不搭理他了。耗子真的哭了,虽然看起来像假的一样。 朱柒看着闹哄哄的学生们,心静如水,都是一群孩子。其实,自己比徐天然还小了一岁。朱柒默默翻着书,都是些蒙学书籍,再就是一些烂大街的大家著作,根本没得半点意思。先生瞧着学问很高,难道是假的? 梧桐被蒋言拐到手了,一伙人闹哄哄往庭院去了,青衫少年抬头望向北方。 林妹凑过来,嬉笑道:“天然师兄,朱师兄比你还帅,你有没有压力很大呀。” 徐天然无奈摇摇头,“傻丫头,我们俩都来得晚,都得叫你一声师姐。” 林妹轻声道:“我年纪最小,自然是小师妹,当师姐要罩着师弟们,我本事小,做不了,所以年纪大的就都是我师兄师姐,以后小师妹都得靠你们罩着了。” 徐天然哈哈笑道:“以后我叫你小师姐,你叫我小师兄,咱各论各的如何?有谁欺负你了,小师兄给你出气,如何?” 林妹开心点点头。 徐天然若有所思道:“小师姐,你的名字不太善呀。” 林妹皱眉道:“怎么说?” 徐天然语重心长道:“你名字是妹,若是你爹娘再生个孩子,你还是妹妹,辈分都不见长呀。” 林妹恍然大悟道:“小师兄说的有道理,可是我爹娘说有我们俩宝贝女儿就够了,不会再生孩子了。再说了,我喜欢当妹妹,被人疼,最幸福了。” 柳如云默默林妹的小脑袋瓜:“就你心大。” 林妹口无遮拦道:“我爹说了,有女儿就够了,以后招上门女婿,女儿都在家里,不受夫家欺负,小师兄要不就到我家上门呗,我姐挺喜欢你的。” 此言一出,屋子里氛围顿时诡异了起来。林姊赶紧捂住妹妹的嘴,骂道:“闭嘴,我回去告诉爹你乱说话,你有的苦吃了。” 姬胜雪意味深长望向了徐天然,徐天然满脸黑线,这如何是好呀?三十六计,逃为上计。 朱柒意味深长看着青衫少年,嘴角微微上扬,小声说道:“有点儿意思。” 胖婶大喊一声:吃饭咯。洋溢着青春的少年少女如猛虎扑食,饭抢着才好吃。 午饭后,先生带着学生们在庭院中心处,栽了一棵梧桐树,徐天然挖坑,朱柒放树,大家一起填土,先生浇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 涌泉穴 青衫少年卸下了脚下的铅沙袋,如今铅沙已经太轻了,老白特地制作了一件竹甲,和竹刀一样,从今天起,少年要佩刀负甲冲山,啊黄看见少年举步维艰的样子,愉悦地嘶鸣,尾巴翘了老高了,差点儿就要被少年追上了,自己的马脸往哪里搁,果然还是老白上道。 原本一天能冲山五十趟,今天一趟少年就筋疲力尽了,一如既往看旭日东升,全身乏力的少年对着朝阳挥出了自以为完美的一刀,朝霞满天,像太阳流的血。 下山,徐天然腿瑟瑟发抖,仍然坚持回了家,老白放好了热水,少年开开心心洗了个澡。老白平静道:“现在也学了几个字了,这本秘籍你随便翻翻,不懂的问我。” 少年激动地站了起来,老白转过身去喝了口酒,这小崽子一点儿也不知羞。 一本薄薄又破破旧旧的秘籍,名为《焚杀决》,瞧着秘籍的样子一点也不高深,少年澡都没洗完就翻了几遍,好像不是什么高深的功夫。第一篇就一句话:杀之道,心无愧。第二篇都是介绍养杀气。第三篇介绍蓄杀意。第四篇介绍杀意流转。第五篇介绍杀意内敛。最终篇,又只有一句话:身前无人。然后,就是一些插图,标记了穴位,图案粗糙不堪,一看就是老白亲手画的,老白不会是糊弄自己吧,随便拿一本秘籍就能打发自己。不管如何,先练练吧。 徐天然闭眼聚敛神识,按照养杀气之法对着一只蚂蚁猛瞪眼,想脑海里想着蚂蚁一下被自己杀气吓坏了,从墙壁上掉落。结果,蚂蚁似乎根本就没有感觉。徐天然并不气馁,杀气那么容易养,岂不是谁都能练绝世神功,虽然这本秘籍看起来一点也不绝世,跟先生的二层楼一样,都像是烂大街的货色。 澡盆里的少年没有养出杀气,倒是差点儿养出了风寒,水都凉了。 先生忽然出现在老白身后,平静道:“会不会太早了点?” 老白埋怨道:“你别总是神出鬼没的,吓着我没事,吓着花花草草的怎么办?” 先生无奈摇摇头,“怎么徐小子一来,大家说话都不太正常了。” 老白开心道:“似乎有这么回事。现在练《焚杀决》刚刚好,趁脑袋还没灵光,多看点儿笑话,将来好取笑他。” 先生看着老白坏笑的样子,怎么越来越贱了呢。先生想了想,那我也快点给徐小子的破身体松松土。 翌日,跟蚂蚁、蚂蚱、青蛙瞪了一晚上眼的青衫少年两个眼圈黑乎乎的,瞅着说不出的滑稽。 徐天然站在学塾门口,默默运转焚杀决,准备看见一个人就狠狠瞪他,试试有没有杀气。小黑炭吕小布蹦蹦跳跳来到了学塾门口,看见带着俩乌黑眼圈的青衫少年奇奇怪怪地看着自己,下意识看看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不对劲之处,小黑炭摩挲了半天也没觉着自己今儿有哪儿不对劲,又偷偷瞄了一眼徐天然,那眼神很瘆人,小黑炭招呼也不敢打,灰溜溜去学塾了。徐天然仰天大笑:“我养出杀气了,把小黑炭都吓着了,哈哈哈。” 蒋言、蒋理两兄弟结伴而来,看见呆若木鸡的青衫少年使劲瞪着自己,似乎徐天然今天有点怪异,让人瞧了摸不着头脑。蒋言大大方方打了个招呼,蒋理鄙夷地看了一眼愣愣傻傻的徐天然,心里默默想着:徐天然今儿是脑子进水了吗? 姬胜雪远远就瞧见了徐天然,挥了挥手,徐天然刚想瞪大眼睛,让杀气溢出,不曾想一见到瓷娃娃小姑娘,焚杀决都运转不动了,立马转身抬头望天,抠鼻屎、掏裤裆。果然,对可爱的瓷娃娃小姑娘生不出丁点杀气。 林姊、林妹孪生姐妹来上学了,徐天然闭目眼神了片刻,毕竟养杀气也是很费劲的,旋即猛睁眼,一道恐怖的眼神喷射而出,没想到林妹瞧了带着俩黑圆圈的青衫少年,竟然笑了起来,越近笑意越浓,到了跟前简直快笑弯了腰。林姊则是冷冷淡淡,俩姐妹完全没被杀气惊到,擦身而过时,林姊还冷冷说了句:“今儿有病吗?”徐天然置之不理,继续闭目养神养杀气。 麦子地默默出现在学塾门外,徐天然怒目圆睁,一眼就将麦子地吓跑了,徐天然自信满满,自己的杀气越来越浓郁了。 陈大锤看见徐天然莫名其妙的眼神,指了指自个儿眼圈,示意徐天然黑眼圈很重,徐天然加大了力道,瞪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大铁锤拍拍兄弟的肩膀,“一夜没睡把脑子熬糊涂了吗,早点回去休息吧,我替你给先生请假。”徐天然闭目,神奇道:“你不懂这其中的厉害,你感觉到我的杀气了吗?”大铁锤憋着笑,怕伤了兄弟的心,敷衍道:“有那么一丢丢,再练练就成了。”一溜烟,大铁锤赶紧离开今天脑子有病的徐天然。 柳如云一个板栗敲在了徐天然的脑袋上,面带笑意道:“今儿脑壳坏掉了吧,杀气没见着,见着傻气了。” 徐天然颓然,回了学塾,一天都打不起精神。 夜晚,月色如水。 在门口练疯魔刀法的徐天然忽然一记竹刀打在了自己脑袋上,顿时捂着自己的脑袋蹲在地上疗伤。先生无声无息出现在徐天然后面,徐天然深吸一口气,杀气杀气,到底怎么才能养出杀气。徐天然嘴上不忘碎碎念,旋即又挥刀斩明月。 “哐当”一声,竹刀似乎砍刀了一个物件,徐天然小心翼翼回头,砸坏自个儿没事,生怕砸坏了老白的破烂宝贝,那可得好几天吃不上肉了。徐天然慢慢转头,看见了一指抵住竹刀的先生,心中悬着的石头顿时落地了,只是打着了先生,万幸万幸。 先生一个板栗下去,“打到我就没事啦?” 徐天然呵呵笑道:“先生武功盖世,一记竹刀就跟按摩似的,再说了,先生雅量,自然不会跟学生计较这无心之失。” 先生无奈道:“话都被你说完了。说正事,今晚开始修炼吧,明儿端午,学堂放假三天。” 青衫少年一听到放假三天,脸色立马耷拉下来,本来和大铁锤、小黑炭、言理兄弟、小麦子几人约好了上山捕虫子,这下没得耍了。看先生的神色,估摸着修行时候要吃不少苦头,心理落差极大,原本是悠闲的假期,变成了地狱修行模式。 先生轻抚颔下长须,平静道:“蜀道现在与你心意相通,你主灵脉的伤痕也基本痊愈了,是时候开凿大渎连接窍穴了。我认认真真推敲过,开凿第一个窍穴选择足底涌泉穴,涌泉穴是你身上最小的窍穴,离主灵脉亦是较近,先易后难,今晚便开始吧,我给你护法。” 徐天然哑口无言,先生怎么说就怎么做。 先生灵力微动,肉铺便于天地隔绝开来。 老白在门口抽旱烟。乐呵呵看着先生和学生。 先生沉声道:“放开心神,运转气机,打开任督二脉。” 少年一一照做,原本被先生封锁在任督二脉高耸的大坝顿时塌陷了,随即烟消云散。灵力如同大潮一般涌入主灵脉,干枯的河床又有了灵力海水的滋润,原本躺在干枯河床上百无聊赖的蜀道,终于又可以开开心心在灵力大海里徜徉。先生神识极其细微控制徐天然的全身经脉,待主灵脉灵力水位高达十丈,先生当即又在徐天然任督二脉筑起了高耸的大坝,将灵力全部围困在少年的主灵脉之中。 少年缓缓睁开眼睛,先生的额头有了密密麻麻的小汗珠,上次竟然没发觉,原来做这些其实并不容易。 先生调整气机,深吐一口浊气,“接下来就要靠你自己了,你神识回到体内,让蜀道沿着我在你体内标注的路线开凿运河,待主灵脉至涌泉穴支灵脉连通了,你就能算是正儿八经的修士了。” 青衫少年高兴地蹦跳了起来,谄媚道:“多谢先生,先生是世界上最好的先生。” 先生眯眼说道:“会很痛。” 青衫少年一脸认真道:“能修行再苦也能吃,多谢先生。” 先生自顾自回了屋子,沏了一杯茶,双手抱着木茶杯,“老白,都是陈茶,就一次新茶叶不买?” 老白吐着烟圈,不耐烦道:“没钱。” 先生白了老白一眼,“我是个穷教书先生没钱也就算了,你好歹也是白屠夫,在偏远城镇都能得个镇关西此类的威猛名号。” 老白叹气道:“咱们镇子穷呀,一天一头猪都卖不完,还天天都得剩个十斤八斤的送学堂了,你肉多的都做起了腊肉,我只能吃些没人要的下水。” 忽然,少年清脆的声音响起:“老白,大肠最好吃了。” 先生瞪了少年一眼,少年缩了缩脖子,静心调息,默默运转焚杀决,气机在体内缓缓流转,老白说等自己全身三百六十五个窍穴都通了,焚杀决沿着全身经脉窍穴运转才算是完整一周天,现在受限于自己先天体魄,只能在主灵脉流转,按照老白说的,面前算是小周天。反正,听老白的口气,只要有一窍不通,便都只是小周天。 徐天然聚敛神识,神识化作自己模样寻到了蜀道,蜀道开心地坐在了青衫少年的肩膀上,几日未见,甚是想念。徐天然轻轻默默蜀道,“我也想你了。” 少年气机流转愈来愈快,一息气机流转三十里,少年被自己的天赋震惊了。才练了一天焚杀决,竟然能做到如此,自己果然是万年难得一见的修行天才。 蜀道鄙夷地看了一眼少年,他见过前主人一息之间,气机如同洪水一般流转万里,气势之盛,比起眼前这惨淡的模样,完全不可相比。 少年带着蜀道飞到了先生标记之处,原来少年以为先生说这条运河最小最短,不曾想最小的运河竟然也如同广陵江那么宽阔,竟然要靠着蜀道如此细小的身姿去一点一点开凿,那得开凿到猴年马月,难不成等自己快老死了也不能将体内三百六十五个窍穴全部打通吧。 蜀道被轻视了,很生气,在空中不停做着少年不懂的动作,少年不知其意思。 蜀道急坏了,顿时身形一变,立即拔高变大,少年看得目瞪口呆,蜀道之大,极大,蜀道之小,极小。 徐天然明白了,开凿大渎,关键不在于蜀道要多快,在于自己能承受多少,毕竟要在自己身体开凿一条运河,河堤可不是石头做的,是自己的肉呀。少年先让蜀道变成和自己一般大小,先去松松土。 蜀道身形一缩,化作少年大小,少年心思所至,蜀道行动立至。少年做足了准备,不曾想蜀道第一针下去,自己原本坐在床铺上的身体就滚落下来,幸好被先生抱住了。与蜀道在一起的神识竟然有片刻虚幻了,差点儿就失去意识了。 青衫少年在睡梦中瑟瑟发抖,神识化作的少年差不多明白了,若是蜀道再大一些,一针下去,自己就真的要晕倒了,承受自己身形大小的蜀道开凿大渎差不多是极限。少年执着心性开始发挥作用,万丈高楼平地起,神识少年大喝一声,“蜀道,继续。” 蜀道一盏茶功夫才挖一下,少年已经浑身湿透了,这才是第一条大渎,还有三百六十四条,想想少年几乎快晕厥了。 少年神识之大,几千里也。少年的哀嚎在体内天地几千里间回荡。 血水沿着蜀道开凿的缺口流出来,在身体之内如涓涓细流,在此时少年眼里如山涧溪水潺潺而流。 涌泉穴大渎宽二十里,长不过八十里。可是,蜀道的进展如同一人完成这浩大工程,何时才能完成?少年渐渐适应了痛楚,让蜀道一点点变大,大点就能快点,只是将痛感维持在自己临将晕厥的极限之前。 急不得,亦慢不得。 神识青衫少年悬停在大渎之上,蜀道每挖一下,少年的身影都会有片刻虚幻。少年如同账房先生,在一点一点计算着自己忍痛能力的提升,每适应一点疼痛,就让蜀道变大一些,更快一些。 老白站在门口,喝了一大口酒:“今天例外,让你抱着,以后你还是只能站门口。” 先生点点头:“谢了。” 老白被老吴破天荒的道谢惊讶到了,“开天辟地第一次道谢,我坦然受之,以后再让你抱一次,好歹你也算半个师父。” 先生平静道:“不当半个师父了,以后他的师父就你一个,当然,他的先生也只有我一人。” 老白喝了口酒,“不要脸。” 先生开心道:“脸值几个钱?” 老白差点儿吐了口老血:“读书人不是最要脸吗?号称铁骨铮铮、宁死不屈也要留取丹心照汗青,你这儿怎么一点骨气也没有,怪不得教出的学生也跟你一样没骨气。” 先生笑眯眯道:“小崽子比我想象的更好一些,开凿第一条大渎是最痛苦的,毕竟他的躯体还未经过灵力锤炼,完全就是一个未修行的凡人体魄,他竟然能够一点点控制自己的神识,将痛楚压制在极接近极限之处,每一次痛彻心扉之后,就能够提升自己一点忍耐力。此子大善,我欠了你一个大人情,以后手谈我让你赢一局便是。” 老白笑道:“那做师父的允许弟子拜个先生。” 一夜之间,神识青衫少年脸色已然白得像纸一样,不过值得欣慰的是,蜀道已经有一丈之大,节奏也从一盏茶缩短为半盏茶。 少年瞧着八十里大渎的庞大工程也不气馁,谁让自己没有人家先天灵脉通畅,此生遇见老白和先生已经是天大的福分,能得此机缘再多的苦自己也能咽下去。蜀道心意相通,不辞辛苦劳作,蜀道最大的体态长达千丈,宽数十丈,一条八十里大渎也不过是他一天就能开凿完毕,可是新伙伴的身体着实太脆弱了,否则三百六十五个窍穴,短则三年,长则五年都能开凿畅通,到时候一副极其庞大的灵脉巨网畅通无阻,修炼起来一日千里。不过蜀道也不着急,修行者之岁月悠长,慢就慢点,反正他不着急,小伙伴太强大了就无趣了。 神识少年拜别了蜀道,告诉蜀道按照目前的力度慢慢增加,自己还有其他事做,希望做点其他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那样会不会就不那么疼了,也许开凿得还能快些。蜀道飞到少年身边,要少年摸摸他,少年轻轻抚摸一丈之大的蜀道,满心欢喜,蜀道也不道别,干活去了。 先生没想到徐天然这么快就醒了,看着脸色惨白的少年,先生关心道:“不多睡会儿。” 徐天然挣扎着起来,微笑道:“起来吃饭,饿了。” 老白温在锅里的饭立马就端上桌了,徐天然不让先生扶,自己强撑着起来,还不忘逗乐道:“能吃到卤大肠就不疼啦,老白的卤大肠做的最好吃了。”连吃饭都咬紧牙根的少年,硬是闷不吭声把饭吃完了,还抱怨道:“老白也太抠了,卤大肠有点少了。” 吃完饭,少年走到后院,看着正午阳光,拔起竹刀,竟然练起了疯魔刀法。竹刀挥出,虎虎生风,天上一阵风吹过,风云变幻,少年就当是自己的杀气杀得天地变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 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端午,穿新衣、吃粽子。 老白包得肉粽最好吃了,徐天然一口气能吃七八个,吃完了又涨得不行,就得去练一套疯魔刀法,练着练着就吐血了。体内大渎流出的猩红鲜血还带着碎肉残渣,看得让人触目惊心。 上山玩耍的小队没了徐天然,大家伙感觉似乎都少了点意思,果然出去疯还得有个带头人。 白衣少年租住在白屠铺子旁边的一栋小院,请了一个小镇村妇照料起居,徐天然见过那个朴实的中年妇人,记不起她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孩童们都叫她李婶。 白衣少年看见在院子耍疯魔刀法的青衫少年,忍不住笑道:“真是好刀法,杀敌一百,自伤一千。” 青衫少年瞥见在隔壁二楼看热闹的白衣少年,也懒得搭理,心想没眼光的小破孩懂什么,自己这套刀法连老白都夸赞气势如虹。 白衣少年见青衫少年不搭理自己,反而来了脾气,拔起长剑,从二楼飞跃而下,白衣飘飘如天外飞仙。 白屠夫的小院落,青衫少年脸色惨淡至极的白,白衣少年脸色红润透着健康的白。白衣少年虽然小了一岁,站在一起个头差不多高,这让徐天然很恼火,害怕自己以后长不高,与人对敌得仰着头看人,那不是还没打就输了气势。可是,徐天然想想,自个儿娘亲身材修长,不至于自己将来是个矮个子吧。 白衣少年俊美的脸上露出了迷人的微笑,“打一架吧。” 青衫少年竹刀收回刀鞘,“打就打。”青衫少年极其克制自己的眼神,他竟然有一把长剑,是真的长剑,自己佩戴的是竹刀,显然气势又输了一筹。青衫少年当下很忧郁啊,所幸自己也有一把短刀,否则就更忧郁了。 白衣少年一剑刺出,青衫少年侧身躲闪。 白衣少年没想到不曾修行的青衫少年动作竟然如此敏捷,白衣少年剑花一挑,直刺青衫少年右腿。青衫少年后空翻跳跃躲过,嘴上不禁骂道:“你丫也太狠了,一不小心就把我亲兄弟削了。男人打架有两大忌讳你知道吗?一不打脸,二不撩阴。你懂不懂江湖规矩。” 白衣少年听得脸色通红,“满嘴污言秽语,看我不揍得连你娘亲都不认得。” 青衫少年神色凛然,右手握刀,冷酷道:“是你逼我的,别怪我不留情面。”顿时,杀气满院。白衣少年神色微动,似乎要来真格的了,横剑在胸,以不变应万变。 不曾想,蜀道开工了,青衫少年竹刀未出,趴在地上,吐了一口鲜血,血里血肉模糊。 白衣少年怕有诈,继续冷眼旁观。 青衫少年喃喃道:“小家伙,你是故意的吧?” 白衣少年冷冷道:“果然被我说对了,你这剑法不杀敌,专伤己。” 青衫少年摸了摸胸口,蜀道虽然在开凿足底窍穴,但是灵脉于五脏六腑相连,灵脉的波动极易令五脏六腑受伤。青衫少年忍着剧痛,从地上爬起来,右手握刀:“再来。” 白衣少年感觉到有杀气,立即连刺七剑,是他最擅长的七剑连珠,青衫少年挥刀抵挡,刀剑交错,铿锵有声。白衣少年不用灵力,纯粹靠体魄和剑术和青衫少年抗衡,否则白衣少年一剑下去,青衫少年早就飞出了庭院。 白衣少年也感觉奇怪,青衫少年的刀法不成章法,自己却攻不破,而且时不时有一股古怪的杀气流出,青衫少年愈是呈下风的时候,杀气愈是浓郁,让自己感觉极不舒服。 青衫少年闭上眼睛,将白衣少年当旭日、当明月,双手握刀,一刀极快直指白衣少年胸膛。白衣少年见这一刀无法躲过,无奈之下使用灵力,隔空一掌将青衫少年击飞。青衫少年从墙角爬起来,右手握刀,大喝一声:“再来。” 白衣少年摇摇头,“你输了。江湖规矩,打架一不打脸,二不撩阴,三不袭胸。你守这三个规矩,以后我再陪你打。” 青衫少年撇撇嘴,吐了一口鲜血,“没听说过打架不能打胸部的,练胸肌就是为了扛打嘛。” 白衣少年瞪了他一眼,青衫少年顿时萎了,确实打不过,别激怒白衣少年了。青衫少年谄媚道:“您厉害,您说了算。以后咱常切磋,这次不算,下次让你见识我的刀法的厉害。” 白衣少年轻轻一跃,飘飘然回了自家二楼。留下了独自吐血的青衫少年。白衣少年叹了口气,其实是自己输了,自个儿用了灵力,犯规了。 翌日,脸色惨白如纸的青衫少年背着小竹箱去学塾。 姬胜雪看见徐天然的凄惨模样,顿时悲从心来,关心道:“天然,怎么又病了?前些日子身体不是刚好一些,你要注意身体呀。” 徐天然砸吧砸吧嘴:“我没事儿,在练神功,等我神功成了就能游历江湖了。” 姬胜雪桃花眼眸流淌着悲伤,“你就这么想去行走江湖,虽然我不懂武功,但是我也知道一点欲速则不达,你再心急也不能这么糟践自己的身体,若身体垮塌了,啥功都练不成了。” 徐天然抠了抠鼻屎,好大一坨黑色鼻屎就糊在了学塾门口。 姬胜雪似乎没瞧见的样子。 林妹大喊一声:“小师兄,你把鼻屎擦掉,好恶心呀,若是柳婶开门时候碰到了,把那一大坨鼻屎做到了饭菜里面,我们再吃进肚子里,想想就好可怕啊。” 徐天然无奈摇摇头,学塾之内脑洞比自个儿还大的,喂有小师姐。 姬胜雪想去帮徐天然擦洗鼻屎,徐天然脸皮再厚也不能让瓷娃娃小姑娘擦拭自己的黑鼻屎。姬胜雪小跑而来,手上拿着一条破布,徐天然将她拦在了身前,虚弱的青衫少年想把破布抢来,不曾想自己一用力,气机有一丝混乱,徐天然又吐血了。 姬胜雪赶忙扶着徐天然,嘴上念叨着:“天然哥,对不起。” 徐天然挤着苍白的微笑道:“我没事,跟你也没关系,你道歉干嘛,我吐血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一袭白衣悄然而过,悠悠说道:“门上鼻屎、地上鲜血,都要擦干净。” 徐天然顿时感觉又要喷出一口血来,就算吐血吐习惯了也不能这么吐,果然要远离白衣,不然要被气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 师姐毕业了 盛夏六月,酷暑难耐。 今天是学塾最后一天课了,然后就要暑休,每年学满六年的学生也要毕业了。今年,满足毕业的只有柳师姐一人。 先生说,大师姐要毕业了,男孩们都快哭出来了,为什么大师姐要毕业了,他们都不要大师姐毕业,在少年们心里没有了大师姐的学塾比没有先生的学塾更加可怕。毕竟,先生学问再高也是糟老头子,哪里比得上大师姐手把手教写字的时候,师姐柔软无骨的手贴在自己手上,内心的温暖是先生取代不了的。 柳如云身穿绿色薄裙,站在先生旁边,保持迷人的微笑。 先生说完了,柳如云微笑道:“学塾的规定,学满六年即可毕业,我已经读了七年了,很舍不得这座学塾,在这里能认识师兄师姐师弟师妹是我一生的幸运。虽然我天资鲁钝,学问不高,但是在先生这里学了很多道理,将来可以将道理说给别人听、说给自己的孩子听。人生在世,还是读书好,生逢乱世,读书不求功名利禄,不求闻达于诸侯,但求一份心安和坦荡。我是弱女子,这辈子估计也走不出这座小镇,但是在座的学弟学妹们可能是要走出小镇,去更广阔的天地。我想,将来你们无论是走了多远的江湖,到了多高的庙堂,在学塾的时光,都将是你们这辈子最幸福的日子。吾心安处即吾乡。在学塾,是吾乡,也是诸位的家乡。我虽然从学塾毕业了,但是我终身都是学塾的一员,小镇很小,相见不难,我想你们了会来看你们,你们想我了也可以来看我。末了,我祝师弟师妹们学有所成,前程似锦。” 徐天然带头鼓起了掌,掌声越来越热烈了。冷冷冰冰的白衣少年也颇有感触地鼓掌,在小镇外头,哪里有可以安心读书的小镇?哪里有女子可以读书的小镇?吾心安处即吾乡,朱柒第一次认同了学塾,可是白衣少年感觉青衫少年的情感明显有些许不对劲,难不成和师姐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姬胜雪又哭鼻子了,师姐对自己太好了,一直都很关照自己,还跟自己认认真真说过:“也许,徐天然的内心比你认为的苦还要苦。”在学塾,姬胜雪走得最亲近的就是柳师姐,就连自己青春萌动的心思都不曾跟自己爹娘说过,唯一吐露心声的只有师姐。 吕小布黑色的脸涨得更黑了,说不出话来。 蒋言、蒋理眼睛通红,他们原本不理解这种感情,经过徐天然的点播才发现,每个师弟的心里都住着一个完美的师姐。天底下还能有比柳师姐更完美的师姐吗?显然,没有。 元昊也哭得稀里哗啦的,再也看不见师姐细柳一般的腰肢,太伤感了。 陈大锤倒是乐天派,毕业了又不是出嫁了,这么些个现在就伤心得一塌糊涂的少年们,留着那时候再哭泣吧。话说,师姐真要嫁人了,自个儿第一个哭,天下哪里有男人配得上师姐,谁能娶师姐回家那不得积了一百辈子的德。 麦子地仍然像个隐身人似的,其实师姐毕业他可能是最伤心的那个人,自己悄悄看了那个背影很多很多年了,从还没上学塾开始就看了。 大家伙都沉迷在悲伤之中的时候,先生搬了一个木桶,放在徐天然身边。大家以为莫名其妙,结果不一会儿,徐天然吐血了,不久之后,小镇都有了一个新传说:师姐毕业,师弟吐血。 徐天然抹了抹嘴角的鲜血,开心道:“师姐,咱们明天一起组织一起野餐吧,庆祝师姐毕业。” 柳如云点点头,动作优雅,让人一瞧如清风拂面。 师姐走到徐天然身前,掏出手帕,给少年擦了擦脸。少年赶忙接过手帕,自己擦拭起来,“怎么能劳烦师姐帮忙。” 师姐笑道:“我瞧你吐血就害怕,到时候你血不够了,还不是拿我的。所以呀,以后可别老是逞强,凡事莫急,一步步走,慢一点、稳一点,这样大家对你才都放心。” 徐天然嘿嘿笑道:“师姐,不会再流那么多血了,现在我有经验了,吐血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先生颔首抚须,好像有点道理。 众人笑弯了腰,小镇又有一个新传说,有一个吐血吐着吐着就习惯的青衫少年。 吃疼多了,就有经验了,徐天然在学塾的时候注意力转移了,感觉可以让蜀道开凿得快些,忽然,徐天然又吐了一口血,心意相通莫过如此,心念一动,行动便至。青衫少年顾不上吐血的窘态,他还在忧郁,再也看不见那双自己百看不厌的眼睛,当下和将来都很忧郁啊。 归家路上,白衣少年跟徐天然又约了一架。还未走远的学子们一听说有好戏看,赶忙都聚集了过来。 白衣少年神色冷峻,风流倜傥,英俊非凡,和抠鼻屎的青衫少年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可是,大家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和徐天然亲近些,小镇这几天来的外乡学子,大约也只有徐天然和本地学子亲近些,竟然还带动了外乡学子和本地学子都亲近了些。吕小布再也不会看着外乡学子就两腿发软、心里害怕了,原来大家都两条腿、两只手,一样要吃喝拉撒,尿尿还没自己尿的远。 姬胜雪仍是有点担心徐天然的身体,怎么还吐血呀?可是,自己又不敢直接问他,怕又帮倒忙,柳师姐悄然站在姬胜雪身后,轻声说道:“不要刻意回避,想问就大大方方问,想关心就大大方方关心,尽量做到不让他担心就好了,别把情感当包袱,不去叨扰他的生活,不是躲得远远的,是站在他面前,告诉他,我们还是朋友,那不也挺好的吗?” 姬胜雪这才恍然大悟,果然师姐最有智慧了。 白衣少年没带佩剑,青衫少年没带竹刀,赤手空拳最能体现武夫气质。 青衫少年摆起一个拳架,伸手右手,挑衅地勾勾手,白衣少年左手藏在身后,右手挡在胸前,写意风流。 说时迟那时快,青衫少年率先发动,身形一闪,一拳朝白衣少年面门而去,一袭白衣微动,拳对拳,砰然一声,双方身形都快速移动,拳不留情,针锋相对。十息,二人互换了数十拳,拳风猎猎,不相上下。 忽然,青衫少年停下了身形,做了个暂停动作,“等下,我先吐口血。” 白衣少年杏眼圆睁,这家伙身体有毛病吧。果然,青衫少年背过身去,吐了一口血,深呼吸了两口,调匀了气息,运转焚杀决,气机流转,微风拂面而过,青衫少年迎风而上,林姊发现,原来不抠鼻屎、掏裤裆的一袭青衫英俊极了。 徐天然快步向前,地板留下了深深的脚印,速度越来越快,猛然高高跃起,一拳之势如奔雷,白衣少年双手挡在胸前,被借了奔跑之势的少年突破了防御,一拳打在了胸脯上。白衣少年恼怒,体内灵力倾泻而出,一掌打在了青衫少年的脸颊上,青衫少年在空中翻滚了两圈才摔在地上,顿时,脸上浮现五指印。 白衣少年脸色微变,怒道:“你无耻。” 青衫少年摸摸脸颊,无奈道:“打人不打脸,我还要靠脸走江湖呢,幸好我脸皮厚实,不然英俊的脸就被你毁了。” 姬胜雪快步上前,扶起躺在地上的青衫少年,关切道:“没事吧。” 青衫少年赶紧起身,拍拍尘土:“下次再来,我就不信了能一直输。”徐天然转过脸对瓷娃娃小姑娘说道:“没事,脸还在就成。” 大伙儿才恍然大悟,原来不是第一次打了。 一袭白衣飘然而去,留下一群聚在青衫身边的孩童,除了姬胜雪的关怀,剩下都是讥讽的嘲笑声,徐天然也跟着哈哈大笑,有乐子谁不笑,虽然主角是自个儿。 翌日,小镇门前小溪水潺潺而流,一群少年在嬉戏。 柳师姐领着姬胜雪、林姊和林妹三个女孩在煮水,等着少年们钓上鱼儿,就可以下锅了。可是,水滚了好几遍了,鱼儿都还没上钩。白衣少年忽然提起鱼竿,一直两斤左右的鲫鱼在鱼钩上拼命挣扎,白衣少年竟然不敢用手直接去拿鱼儿,青衫少年赶忙将鱼儿鱼钩上放下来。几个少年郎赶紧跑过来看这么大条的鲫鱼,顿时有了冲劲,又默默回到了各自岗位,坚持战斗。 青衫少年撇撇嘴,“打架挺厉害,胆子真的小。” 白衣少年瞅瞅可怜鲫鱼,“能不能放生了,鱼儿太可怜了。” 青衫少年无语道:“咱们钓鱼不就是为了吃吗?放生了师姐的水不是白烧了。再说了,你哪里来那么多同情心,揍我的时候怎么就没有一点恻隐之心,难不成我还不如一条鱼来得招你喜欢?” 白衣少年点点头,青衫少年一拍自己的脑袋,喃喃道:“我傻呀,自找苦吃。” 青衫少年自顾自到了河边,掏出弯刀梧桐,默念一句:抱歉了梧桐,第一次杀生竟然是条鱼,不是江湖高手,让你委屈了。然后,就像老白处理鱼一样把鱼剖腹,去腮,姬胜雪一路小跑到青衫少年身边,帮少年清洗鱼儿,鱼儿的血水在河边渐渐散去,一不小心,姬胜雪又看见了少年吐血了。青衫少年似乎真的习惯了一般,吐血就跟吐口水一样平淡无奇。 阳光下,瓷娃娃小姑娘的脸颊如嫩豆腐一般粉嫩无暇,少女眼眸深邃而温和,青衫少年不敢直视少女,默默看着水里的鱼儿。 姬胜雪深吸一口气,坦然道:“我们还是朋友,对吧?” 青衫少年点点头,“当然是朋友。” 姬胜雪开心道:“我们要做最好的朋友。” 青衫少年习惯性抠鼻屎,“那得看缘分。” 姬胜雪嘻嘻笑道:“别想多了,傻娃子,我放下了,咱们做朋友就好了,我走不了江湖,咱们不是一路人,可是不耽误咱们做好朋友。” 转身离去,少女心中释然,眼神黯淡。 青衫少年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第一次想着,若是娘亲知道的话,肯定让自己留在小镇,娶瓷娃娃小姑娘,无忧无虑过一生。可是,娘亲不在了。 其实,有一天先生跟小姑娘说过,“庆幸你的出现让他开心了许多,你喜欢他没错,他不选你也没错,错的是这个世道,不是你们。徐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内心太深沉了,瞧着是个少年郎,仔细一看,像个糟老头。就你在的时候,他才不那么负重前行,老白和我都没有硬要求他要行走江湖,可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早点离开小镇,去很远的江湖,练很厉害的剑。你的出现让信念如此坚定的他出现了些许的动摇,这不能说是一个奇迹。他的路上,你似乎不重要,其实很重要,如何而言我也说不明白,只是我看到了你的出现,他的心境平和了许多。若有一天,世道变了,那该多好。” 说完,先生双手拢袖。 姬胜雪听不太懂,只是知道自己的出现让徐天然变得更好,她很开心。 陆陆续续有鱼被钓上来,徐天然变成了杀鱼工,专门在河边清理鲜鱼,鲫鱼、草鱼和鲤鱼,生活在小溪里的大多是这三种鱼,差不多都聚齐了。徐天然忙着剖腹、去腮、刮鳞,鲫鱼鲜美,和麦子地带来的豆腐做鲫鱼豆腐汤,最相配。草鱼和鲤鱼小刺多,徐天然就拿着盐、辣椒面把草鱼和鲤鱼都腌制起来,待会儿烤着吃,酥脆酥脆,连刺都能吃。 林妹一个劲看着埋在火堆里头的番薯,怎么还没熟,烤的番薯真是极好吃的,一想到掰开烤番薯的香甜滋味,林妹就忍不住流口水了,一边流一边擦,天真无邪。 奶白的鲫鱼豆腐汤,大师姐的手艺,此汤鲜美只应天上有,不似人间凡品。当然,这是师弟们的心里话,除了徐天然敢正大光明拍师姐马屁,其他人还是不太敢。 朱柒在河边竹林看了一棵竹子,一剑下去,手起剑落,竹子应声倒下,徐天然忍不住夸赞道:“好剑、好剑,果然好剑。” 朱柒白衣飘飘,懒得理会徐天然的恶意讥讽。 徐天然砍掉竹枝,扛起竹子,跟随白衣少年离开竹林,路上还一个劲解释道:“我说的是真的,好剑真是好剑,不是好贱的好贱,是好剑的好剑。” 朱柒嘴角微微抽搐,一剑刺向青衫少年双腿之间,差点儿断了徐天然的命根,徐天然往后一倒,被竹子压在了身下,动弹不得。 白衣少年掩嘴大笑,俊美极了的脸上竟然有些许妩媚。 徐天然运转焚杀决,挣扎站起来,抱起大竹,满不在意回了河边,大伙儿看见青衫少年背后的泥土,就知道在竹林里又被白衣少年削了一顿。 徐天然不以为意,抽出梧桐,将竹子削成一根根一指宽竹签将腌制好的鱼串在竹签上,然后,在火堆旁架起了烤炉,专心致志烤鱼。徐天然虽然不太懂厨艺,不过在老白身边耳濡目染,加上自己悟性极高,看着看着就会了一些,烤鱼的技能还在是当年来青山镇路上跟老白学的。 天真浪漫少年少女,吃番薯、啃烤鱼、喝极品鲫鱼豆腐汤,这大约就是小镇孩童的盛大狂欢。 日头西下,残阳如血。 落霞满天,孤鹜齐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 徐大修士 没有上学堂的日子,原本简单的生活变得更简单。 早上冲山,练刀。 不曾想,有一袭白衣亦和自己一样,每日清晨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在天马山小道上,如猿猴一般敏捷跳跃。 身穿竹甲佩竹刀的青衫少年每日抵达山要让老白赢一局,好像食言了。 又一局败阵,老白拿起葫芦,大口大口喝了几口酒。 先生眯着眼看着老白,就是享受胜利的时刻,赢多少局都不够的感觉。 青衫少年回来了,瞧见屋里没人,到了院子看见正在喝酒的老白,嬉笑道:“老白,又输了。”然后,自个儿搬了把板凳,坐在一旁,观看俩糟老头子注定了结局的棋局。 老白又喝了一大口酒,“你先生也就只能在棋盘上赢我,棋盘上一子就是一子,规矩都是固定的,纸上谈兵他最厉害了,我不行。若论行军打仗,他可不是我对手。棋子是死的,人是活的,攻必克、战必胜,可不是在棋盘上算计就能行的,徐小子,将来你若领兵打仗,可千万别学你先生,要学我。” 先生眯着眼笑道:“打仗我是不如你,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认了,可是你一生七十余战未尝一败,为何独独我留下了骂名。这老天爷亏欠我太多了,老白,说实话,在所有这些对手里面,我算不算厉害的。” 老白笑而不语。 先生急了,“这时候别装蒜,你以前亲口承认我在你对手里面能排前五,若是当年多给我一年半载时间,胜负未可知。” 老白哈哈笑道:“再给你十年你也是输,于战场之上,我举世无敌。” 先生白了老白一眼,“不要脸。” 老白说道:“我不把自己吹嘘得厉害些,你输得不是更冤了。” 先生想了想,“理是这个理,听着怎么就这么怪呢?” 老白豪饮了一口酒,“当年你也真难缠,赢得不易呀。” 先生心满意足点点头。 棋局未至中盘,老白就投子认输了。 先生诧异道:“难得一见,这么快就认输了,原来不是输得再惨都要坚持到最后一刻。” 老白哈哈笑道:“反正结局都一样,就不在徐小子面前丢脸了,刚吹完牛肯定要被你虐惨了,我就不自讨苦吃了。” 先生微笑起身,“徐小子,想不想学棋?” 徐天然赶紧摇头,甩起了拨浪鼓:“先生,我白日练刀,夜晚读书,课业已经很重了,加上我身体又不好,一不小心就吐血,先生要怜惜我这个来之不易的学生,再耗费心神在下棋上,学生头悬梁、锥刺股,一不小心就夭折了,到时候先生悔之晚矣。” 老白拍拍徐天然的脑袋,“好小子,果然是我的弟子,没给为师丢脸。” 先生微笑不说话,徐天然吐了吐舌头。 又一月,白衣少年不再登天马山,隔壁二楼窗门紧闭,李婶进出都是轻手轻脚,似乎朱柒在闭关的样子。徐天然也不敢去打扰,只是没人打架的日子,真没劲。 徐天然仍然每日冲山,锤炼体魄,运转焚杀决,体内气机流转如滚滚江水,延绵不尽。不过,此时他的任督二脉被先生封堵,江水拍案而回,就在主灵脉来回游荡。 不知不觉中,少年的身材高了些、壮了些、也黑了些,乌黑长发如瀑如布,若是没有抠鼻屎、掏裤裆的恶趣味,旁人瞧着是个俊俏少年郎。 夜色如水,月色如华。 见月思乡,望月思人。 少年心意微动,青衫少年出现在蜀道身边,摸摸蜀道,温柔道:“辛苦了。” 蜀道在天空中飞了一圈,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才落在了涌泉穴上,一举撞破了最后一层之隔,徐天然精心凝视,运转焚杀决,灵力潮水像钱塘江大潮一样涌入涌泉穴,原本干枯的窍穴肆无忌惮吸纳灵力潮水,徐天然全身最小的窍穴并不小,湖之大方圆百里,在疯狂吸纳灵力。徐天然前所未有感受到焚杀决的精妙,气机流转快若奔雷,一息百里,少年力量在疯狂暴涨,从凡人到修士的天阶跨越。从古至今,跨越之人屈指可数。 先生静静站在门口。 老白轻轻抛出银白色葫芦,隔绝了小天地。 徐天然逆流而上,逆天改命,天地为之变色,先生神识进入少年体内,用极其精确的力道破除任督二脉的大坝。青山镇灵力狂暴涌入少年体内,灵力潮水蒸腾而起,淬炼少年的体魄,原本储存在涌泉穴的灵力大潮也蒸腾而起,化作灵气在体内运转。 猛然间,巨大的能量淬炼少年体质,少年原本脆弱的身体温度急剧上升,满脸通红,额头上汗如雨下,青衫湿透,老白赶忙给少年喂水。 徐天然感觉到了玄妙的滋味,原来灵力如此精妙,蜀道变回了绣花针大小,乖乖坐在少年的肩膀上,神识少年看着自己体内的广阔天地,不禁摇身一变,大鲲展翅高飞,体内狂暴的灵力在鲲的压制下渐渐安静下来。青衫少年化身的大鲲俯冲而下,化作一道道神识,牵引天地灵气从主灵脉到涌泉穴,一道道灵气像有了向导一般,在焚杀决的牵引下,涌泉穴灵气急剧增加,不过半夜功夫,涌泉穴的大湖灵气便满了,少年便不再大口鲸吞灵气。 蜀道看着自己开凿的大渎,在徐天然面前搔首踟蹰,好像在说,都是自己的功劳。 青衫少年抚摸蜀道的针尖,就像在抚摸孩子的脑袋,蜀道喜欢被少年抚摸,静静悬停在少年身前。 老白隔绝了小天地,但是白衣少年仍然感觉到了隔壁院子的动静,久违地走到了窗前,看着庭院中入定的一袭青衫,嘴角微微扬起:“有点儿意思。” 徐天然睁开眼,老白就在自己身后,先生站在门口,第一眼即见老白和先生,从来如此,因此再危险,青衫少年也不害怕。他知道,老白和先生都在自己身旁。 青衫少年朝着隔壁二楼的一袭白衣挑了挑眉,“从今往后,叫我徐大修士。” 白衣少年手指一弹,一颗石子砸在了少年的头上,徐天然“哎哟”一声,随即大喊道:“你竟然趁我不备偷袭,小人。” 窗户关了。 少年抬头望月,“娘,我能修炼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 新教习 徐天然内心十分疑惑,原本体内灵力是液态的灵力潮水,怎的自己打通了涌泉穴之后变成了灵气了,液态的灵力浓度远远比气态的灵气浓郁得多,之前一瞬间徐天然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强大,不曾想只强大了短短一瞬间。 先生捻须微笑道:“不要疑惑,原来的灵力潮水是我将天地灵气压缩成液态灵力,现在你能够自己储存灵气,开始自己修炼了,我撤去了任督二脉禁制,你便能自主吸取灵气修行,灵力河水自然蒸腾而起,化作灵力,一大部分淬炼了你的身体,另一部分储存在你的涌泉穴。你自己是否察觉你的身体有变化,被如此强大的灵力淬炼体魄,你定然受益不小。” 徐天然运转焚杀决,一拳递出,拳罡猎猎作响。忽然,全身骨骼响起了“咯咯”的声响,全身骨骼如同苏醒了一般,变得更坚韧,似乎再淬炼体质,自己的骨骼将如钢铁一般坚不可摧。徐天然感受骨骼传来的酥痒感觉,和伤口愈合时候的酥痒感觉差不多,徐天然持续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徐天然睁开眼睛,大喝一声,小院内,杀气起兮上云霄。 睡梦中的小镇,浑然不觉,白衣少年闭眼感受着小院的变化,自言自语道:“下次打架得用灵力了。” 先生耐心娓娓道来:“此次,你是借助了外力极短时间就将涌泉穴灵气填满,那是灵力河水蒸腾之时被你吸收,将来你可就没这样的好事了,要你自己一点一点吸收灵力,填满一个窍穴所需时日可不会可不会短。将来你的修炼方向仍然是淬炼体魄为主,天下武夫共分九品:九品力举百斤,八品力举二百斤,七品力举四百斤,六品力举八百斤,五品力举一千六百斤,四品力举三千二百斤,三品力举六千四百斤,二品力举一万二千八百斤,力举万斤便是一品门槛。六品、四品、二品都是一道巨大鸿沟,练体枯燥乏味,却是修行根基,以后你要精心修行,砥砺心境,记住心境才是大道根本,心境无暇方能成就大道,心境破损,就算境界奇高,也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品境界对你来说太过遥远,不过你可以期待一下,入一品可凌空御物,就是传说中的御剑飞行,飞剑斩头颅。徐小子,未来修行之路说来简单,你就继续开凿大渎,锤炼体魄,不可好高骛远,脚踏实地走好每一步,对将来有大裨益。” 先生喝了一口茶,“至于锤炼体魄,让老白教你,这些粗活他最擅长了。” 徐天然清澈双眸眨了眨,点点头。 先生摸摸青衫少年的脑袋:“明天开学了,开心不?课业完成了没?” 徐天然笑容顿时枯萎了,赶忙去补课业去了。 先生眯眼微笑,双手拢袖。 翌日,天未亮。 一袭青衫在天马山小道上急速奔袭,一身竹甲佩竹刀,如今竹甲的重量如衣衫一般轻便,少年行动极快,若不仔细看,肉眼都捕捉不到身影。 一袭白衣紧紧跟随,一如往常。 旭日东升,青衫少年一刀挥出,刀气直冲太阳,一往无前。 白衣静静等待脑瓜子犯二的青衫少年完成了上述一系列滑稽动作,待青衫少年转过头来,当即挑眉,一切尽在不言中。 徐天然运转焚杀决,从石头上高高跃起,一刀从天而降,刀气惊人。 朱柒灵力流转,剑气碰刀气,空气中有爆裂声。 徐天然一刀接一刀,似无章法,奈何速度极快,朱柒疲于应对,自己的剑招都被青衫少年打乱。一盏茶功夫,二人互换了三百招,白衣如雪,青衫飘飘。 徐天然深吸一口气,涌泉穴灵气如狂风沿着灵脉肆虐而出,翠绿竹刀蒙上一层淡淡的绿色,刀气凝练刀意,少年心中默念焚杀决最终章:身前无人。一刀看似极慢实则快若闪电,气势却极其磅礴,青衫杀气极重,令人望而生畏,白衣一时失身,失去了躲闪的最佳时机,只能一剑挡一刀。二人周围狂风乱舞,沙尘满天,一道白光重重砸入灌木丛中。 徐天然收刀入腰间,哈哈笑道:“终于轮你尝尝灌木丛的滋味了。” 朱柒闭口不语,从灌木丛中强行跃起,不曾想被灌木扯住了裙摆,撕下了一大片白裙,露出了白嫩的修长双腿。徐天然看得入迷,立马扇了自己两巴掌,内心警示:这家伙莫非和“白孔雀”一样,有断袖之癖,不然怎么能都长得如谪仙人一般,又都是小白脸的模样,做男人可惜了,做女人才是正道嘛。 朱柒瞪了一眼徐天然,“看什么看,没看过腿啊?” 徐天然坏笑道:“看过看过,就是没看见这么白的男人腿。” 朱柒懒得搭理粗鄙少年,白影一闪而逝,几个跳跃,消失在天马山之巅。 徐天然瞧着今儿的日头特别暖和,伸了个懒腰,终于赢了。 学塾,先生一本正经道:“今天,学塾有新教习,负责督促你们的课业。” 大家伙窃窃私语,纷纷猜测新教习是谁,不会又是一位老夫子吧。 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徐天然不禁喊道:“师姐。” 柳如云眼眸微动,微笑道:“今儿起要改口叫教习。” 学塾哄然想起了热烈的掌声。 先生又介绍了学塾的新学子。两个六岁稚童,唯唯诺诺站在先生身边。 男童先开口道:“我叫林森,算命先生说我命中缺木,所以取名森。林森在此见过先生、教习,师兄师姐。” 男童彬彬有礼,大家伙很喜欢。 女童中等相貌,抬起满满稚气的脸颊,带着僵硬的微笑道:“我叫黄晶,在此见过先生、教习,师兄、师姐,请多多关照。” 陈大锤口不遮拦地说句:“黄晶师妹,你命中缺啥?” 顿时,众人都憋着笑,满脸通红。先生揪住大铁锤的耳朵,怒道:“出去站着。” 大家这才笑出声来,唯有林森、黄晶满脸迷糊,懵懂不知。 徐天然笑得很开心,不在于大铁锤混不吝的糗事,在于师姐回来了,虽然不是师姐了是教习,可是,每天又能看见那双好看极了的眼眸,他就很开心、很安心。 先生独自上了二楼,柳教习收起往日平和的神色,严肃道:“检查课业。” 顿时,怨声载道。世间少年哪里有爱读书的,暑休怎么一眨眼就过了,大多都是在临近上课前几日狂补课业,写得字那都叫一个个蚯蚓爬爬,歪歪扭扭。 先生宽厚,对课业不太严格,柳教习似乎不太一样,一不小心就要挨戒尺了。 徐天然额头有豆大的汗珠,看着小黑炭被打得“哇哇”直哭,只不过是字写得丑了些,不过徐天然定睛一看,那确实不是一些,哪里算得上是字。徐天然感觉内心极度恐慌,自个儿课业一大半没做呢,这俩月光忙着开凿大渎、练刀,课业的事早就抛到九霄云外。若不是昨夜先生提醒,自己连夜做了一半课业,熬了一宿,眼圈都黑了,不然今天他是一个字没做。他从来不惧怕先生,反正插科打诨就能蒙骗过去,现在换成柳教习,他感觉自己心境又要崩塌了,读书似乎比修行还累,要不跟老白商量一下,家里应该也没钱了,不上学了。 柳如云检查到朱柒的课业,朱柒将一叠册子和宣纸整整齐齐摆放在桌子上,柳教习认认真真检查一遍,忍不住赞叹:“字写得真好,课业做的滴水不漏,很完美。” 柳教习转过脸,对其余人怒道:“你们都过来看看,人家课业怎么做的,再看看你们自己。” 捂着手掌的吕小布、麦子地、陈大锤老老实实过来看朱柒的课业,心中不禁哀叹,读书好难。 徐天然捂着肚子,“柳教习,我肚子疼,要回家一趟。” 柳如云一眼看穿了徐天然的把戏,皮笑肉不笑道:“课业留下,人回去。” 徐天然哑口无言,原来想再熬一日,就能将课业做完了,凭借自己徐氏草书,写个课业不过是毛毛雨,可是柳教习不给自己机会啊,徐天然脑子飞速转动,想着对策。 不曾想,柳教习直接跳过了林氏姐妹,直接走到了装模作样捂着肚子的徐天然面前,戒尺轻轻在课桌上一拍,徐天然肚子立马就不疼了。 徐天然双手颤颤巍巍拿出课业,一副上刑场的模样,姬胜雪不禁“噗嗤”一笑,这一笑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一样,顿时,大家都笑起来了,连小黑炭也抹着眼泪笑着。 徐天然颤抖的双手捧着课业,难得一见的恭敬有礼,柳教习翻了几页,眉头紧锁,“这些字鬼画符就算了,竟然连符都没画完。伸出手来。” 徐天然抿着嘴,眨了眨狭长的丹凤眸子,可怜兮兮道:“柳教习,我暑休时候身体不适,卧床休息,一天都要吐几次血,现在能够坐在这儿上课已经难能可贵、精神可嘉了,这顿戒尺能不能就免了,我保证明天就把欠下的课业补齐。” 柳教习严厉道:“徐天然,课业重做,字要是还敢胡乱画符,那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至于,戒尺,还得打。” 朱柒听着徐天然的惨叫声,心里说不出的愉悦。 揍完了徐天然,柳教习继续检查课业,姬胜雪、林姊和林妹都规规矩矩做完了,蒋言、蒋理兄弟课业也做完了。最后,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元昊身上。 元昊身上的肥膘似乎都在呜咽哭泣,什么叫课业,在元昊的世界里是不存在的,在元家读书足够记账就行了,读书读多了就好像亏本似的,生意人最讲究成本和获利。柳教习的脚步踱来,一步一步轻巧的脚步声就像丧钟一声声想起。 元昊小眼睛一转,权衡利弊过后,一脸认真道:“教习,我的课业在家,忘了带。” 柳如云见小耗子使出了开学杀手锏,盯着元昊的眼睛,意味深长道:“回家拿,我等着,你家不远,来回不过一炷香时间。” 元昊一步一回头走到了门口,看着不怀好意的大家眼神,站在门口良久的小胖子,仰头思虑良久,转过身来,慷慨赴死。柳教习戒尺挥动,呼呼作响,小耗子嚎啕大叫。 学子的忧愁,大不过课业没做、问题答不上、读书读不懂,还有喜欢的女子不喜欢自己。这是徐天然这辈子最轻松快乐的忧愁,说实话,柳教习的戒尺打得一点也不疼,自己叫着似乎很假,以后要逼真一些,否则柳教习就要换个惩罚手段了。 先生看书看到入迷处,欣慰点点头,徐小子的肩上有点儿杨柳依依、莺飞草长的意思。 柳教习有夸赞林姊,字写得越来越好看了,林妹在心里偷偷腹诽:整日写某人的名字,写得多了,书法都好了不少。林妹偷偷瞧瞧白衣少年,还是我的朱师兄最好看,还最有文采,就是不懂姐姐为何会喜欢不学无术的徐天然?真是搞不懂呀,心累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 暗流涌动 五年后,仍是一袭青衫的徐天然,身上穿着厚重的铁甲,腰间佩竹刀,如一阵风一样在山林间跳跃,冲山不再走小道了,在山涧、在树梢,徐天然的动作轻盈,青衫飘飘。 徐天然的身后跟着一袭白衣,似乎有了默契一般,白衣静静看看青衫挥刀斩朝阳,然后再打一架,互为磨刀石,互相砥砺心境。 已经十四岁的徐天然,个头拔高了不少,快和先生一般高了,就是比老白矮了一个头,一头乌黑长发被一根青丝系好,披在身后。原本稚嫩的五官在岁月的雕琢下愈来愈立体了,脸上的婴儿肥已经褪去,本就高的鼻梁愈显得挺拔,眼神不再稚嫩,狭长的丹凤眸子让人不得不为其着迷。 白衣少年小徐天然一岁,个头与徐天然一般高,这是徐天然感觉庆幸,生怕白衣少年身高不停蹿高,把自己比下去了,每次打架的时候气势就弱了。老白说,打架首重气势,气势有了,打架十之八九就稳了。 幸好,现在从个头上来说,半斤八两,打起架来占不着便宜也吃不了亏。不过,有时候徐天然也怀疑老白这话说得不对,毕竟以老白的个头,跟谁比个子也吃不了亏,打架气势就不会输,可是老白真就每次打架都能赢?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徐天然心头,却不敢去问答案,毕竟老白就要面子了,丢面子的事儿他可不会提,然后就生闷气,不给自己卤肉吃了。 粗布青衣徐天然和华美白衣朱柒,又是一场惨烈的厮杀。徐天然也感觉奇怪,这么些年老白从来不传授自己刀法,唯一一次老白就简单说了,刀法不在于招式,在于快、准、狠,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至快则处处占先手,准即出刀精准,别砍歪了漏出破绽,还白白浪费气力,狠便是力道要足,别砍人一刀软绵绵的,要一刀即将人砍死或砍个半死。 末了,老白加了一句,炼体也得抓紧,扛得住打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别人揍你十拳打不倒你,你揍他一拳就撂倒他,显然你胜算就更大些。再说了,行走江湖,谁没遇见几个下黑手的,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能靠皮糙肉厚撑着了。老白还沉思了片刻,炼体的本事没法教,只能挨打,这个苦差只能落在我身上了,从今晚后,一天揍你三次,揍多了我也累得慌。 徐天然一想起当年老白的那些话就恨得牙痒痒,那老白头揍自己的时候一边喝着酒,一边眯着眼,显然是揍人揍得很开心,哪里看出疲惫了,一天三次扛下来,有许多次都感觉扛不住了,最后都是先生泡好了药汤给自己沐浴,才慢慢恢复。 朱柒一剑刺在徐天然的手臂上,竟然只留下了浅浅的一道白痕,虽然朱柒这一剑没有用上太多力气,可是五年以来,他发觉徐天然越来越皮糙肉厚了,不往死里砍他根本伤不着他。五年以来双方胜负各半,大多时候都是一人想到了新的破解招式一招定乾坤,翌日就被对方破解,在互相破解拆招的过程中,二人进步极快。最让朱柒感到恐怖的是,徐天然每次打通一个窍穴实力都会暴涨,若不是自己一直压制境界跟徐天然打架,完全跟不上徐天然的破镜速度。 朱柒郁闷道:“姓徐的,你皮怎么越来越厚了?” 徐天然嘴角抽搐,“都是挨揍挨出来的。” 朱柒不禁莞尔一笑,“每天在楼上看姓徐的被白屠揍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徐天然出刀极为简练,一招一式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朱柒剑法绝妙,显然是师承不俗,徐天然五指成钩,一抓只取朱柒胸部,朱柒嘴里轻轻骂了句:“流氓。”随即,一个鞭腿将徐天然踢飞。徐天然在空中翻转两圈落地,横刀在前,朱柒剑指青衫,今儿似乎分不出胜负了,徐天然率先收刀归鞘,朱柒收剑。 五年多来,二人交手过千次,却并无说几句话,徐天然没来由想和朱柒聊聊天,轻轻一跃,落在了自个儿看旭日的石头上,屈膝坐着,“要不要坐坐?” 朱柒微微一笑,落在了徐天然身侧,抱膝而坐。 徐天然一直不太明白自己的境界,就想问问朱柒是什么境界,自个儿也能约莫知道自己练武练到了哪个水平了。徐天然平静道:“今天,还有留有余力吗?” 白衣温和道:“一旬前就尽全力了。” 徐天然开心道:“你现在什么境界,几品了?” 朱柒噗嗤一笑,“怎么着,自己摸不准境界就想从我这里套话?” 徐天然坦诚点点头,“老白和先生从来不告诉我,老白除了每天让我扛巨石,说什么时候能把屁股下面这个石头扛起来,我就约莫可以结丹破镜入一品了。可是,我每天都会试着扛一扛,它都纹丝不动的,差距定然不小吧。” 朱柒嘴角抽搐,普通的一品门槛大约力举万斤,极少数的天才会将炼体到极致也不过是力举两万斤,这块石头保守估计也得四万斤,莫非白屠的脑子进水了,过分压制一品境界在一品之后会导致破镜极为艰难。 朱柒想了想,逗弄一下徐天然,故意少说一境,想刺激一下徐天然的莫名而来的自信心,“约莫四品了吧。” 不曾想徐天然高兴地跳了起来,“娘,我是四品高手了。” 朱柒无奈摇摇头,“你倒是心宽。” 徐天然嘴角微微上扬,止不住笑意:“我原本不能修行,这一路走得很艰难,十四岁就是四品高手了,我不该高兴吗?” 朱柒美眸如水,微笑道:“你要是三品高手,你岂不是更得高兴坏了?” 徐天然诚恳点点头,“五年多来多谢你了,一直压制境界和我打架,帮了我不少,客套话不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将来用得着徐某的地方尽管开口,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在下义不容辞。” 朱柒笑脸灿烂,两个深深的酒窝可爱极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是用在此处吗?还要没有生命危险才肯帮忙,你是有多惜命呀?有时候,我真看不懂你,怕死的时候很怕死,不怕死的时候很不怕死,究竟你怕不怕死?” 徐天然眼神温和,“我很怕死,怕不能给娘上坟,我也不怕死,死了就能和娘团聚了。” 白衣少年眉如朝霞,眼如日月,朱柒一脸认真道:“你有梦想吗?” 徐天然认认真真道:“我不知道算不算梦想,我想走很远的江湖,替娘亲看遍万里山河,练很厉害的剑,当然练刀也行,不然对不起老白。但是,我希望有朝一日,我要成为天下第一,让我的名号响彻天地,让娘亲也能听到我的名字。你的梦想呢?” 朱柒浅浅笑道:“自由。” 徐天然笑嘻嘻道:“很厉害。与君共勉。”其实,徐天然猜到了白衣是女子,只是她不说,自己便也不会点破这层窗户纸,何况白衣的这层窗户纸贼厚,一般人根本看不破,若不是自己和白衣打了一千余场架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别人根本不会发觉英俊风流的白衣竟是女子,徐天然暗暗感叹:谁说女子不如男。 小镇有四大家族马元柳黄,世代经商亦是大地主,掌控了小镇大多数吃穿住用,马氏为四家之首,主营典当行和妓院,在小镇钱最多,业最大,当之无愧执牛耳者,马氏家主是马致远。元氏经营米铺、酒铺,排名第二,家主元天,即元昊父亲。柳氏经营绸缎铺,排名第三,家主柳玄彬,即柳如云父亲。黄氏经营小镇最大的酒楼,酒楼虽不大,名号不小,叫谪仙居,排名第四,家主黄大宁,即黄晶父亲。 小镇虽小、五脏俱全,各色营生应有尽有,小镇并无官府,小镇的淳朴全靠大家口口相传的一句话:不可杀人,不可为恶。相传小镇杀人者和为恶者都消失不见,古老的传承造就了小镇日子的平稳。再加上小镇地租不高,佃农勤勤恳恳都能温饱,若是有点儿狩猎的本事,还能多吃上不少肉,或者拿猎物换上一些银钱,改善生活。可是,生意的竞争仍然存在,只要不逾矩,在规矩之内商人都可以正大光明竞争,这也是小镇虽小,也有点小繁荣的景象形成的根本原因。 最近,青山镇大街暗流涌动,同在迎熏巷的马黄两家家主走到了一起,将手伸向了柳家的养蚕人身上去,绸缎铺子的根基就在于养蚕人,若是蚕丝收不上来,哪里的绸缎,再加上青山镇村民主要购买的并不是丝绸,大多数都是麻布,养蚕人大多也是织布人,断绝了柳家生意的根源,这明显是跟柳家杠上了。马黄两家用双倍酬劳将养蚕人收到自己门下,柳家绸缎铺情况危急。 柳叶巷柳家和龙眼巷元家素来交好,柳玄彬携礼上元家,拜访元天。 四姓商战一触即发。 元天在书房泡上一壶自家茶园最新采摘的新茶,微笑着给愁眉苦脸的刘玄彬倒茶。 柳玄彬皱眉道:“马致远欺人太甚,青山镇四姓向来各自做各自的营生井水不犯河水,他这是要干什么?难不成想吞下我柳家基业,一家独大,殊不知百年前也有先例,商战开始都是堂堂正正,后面渐渐就走了偏门,为恶害人,后来作恶的孔家在青山镇消失无踪,无人知其去向。空下来的谪仙居忽然没了东家,大家伙都不敢妄动,最终剩余三家一致决定让谪仙居大掌柜接手,这才有了青山镇黄氏。这才短短百年,这些人怎么就不长记性。” 元天眯眼笑道:“马家财大气粗,典当行和妓院都是日进斗金的买卖,还张罗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买卖,弄了地下赌庄,迟早是要遭报应的。咱们俩都是做小本买卖,一个卖米一个卖布,瞧着钱来钱去,实际上赚不到什么钱。跟他们正面斗,真的斗不过,想个法子和平解决。” 柳玄彬诚恳道:“愿闻其详。” 元天凑过来,小声说道:“你家女儿今年十六了吧,到了可以定亲的年纪了,马家嫡子今年十八,年岁相差不多,若是可以结成亲家,那么不就化干戈为玉帛了。” 柳玄彬摇摇头,“马家儿子不成器,名声不太好呀。” 元天哈哈笑道:“若是马家儿子有才干那对咱们来说更不是好事,你女儿聪慧,将马家草包儿子制住了,将来青山镇最有权势的不就是你了吗?” 柳玄彬叹气道:“我不能牺牲云儿的终身幸福换取权势,云儿是个好姑娘,要去找个好男儿嫁了,穷点没关系,要够疼爱她。” 元天耐心沏茶,何去何从,让柳玄彬自个儿做抉择,毕竟商战最后是两败俱伤,很难有胜者,若一不小心铤而走险,那就是全族覆灭的结局。 柳玄彬回家了,和夫人提了一句元天的法子,不曾想夫人对元天的观点十分赞同,“云儿终究是要嫁人的,嫁给谁不是嫁,何况嫁给马家好歹也是门当户对,就算二人没有感情,将来纳妾也罢,招几个通房丫头也罢,云儿终究是大娘子,青山镇富裕人家哪几个没有纳妾。云儿自小就聪慧懂事,和风云关系极好,她为了咱们和风云,也会愿意嫁给马家嫡子。云儿最会为他人考虑,你早些和马家和谈吧,不然后面损失更大了。” 柳玄彬在夫人的再三怂恿下最终是迈出了这一步,选择和马致远和谈,原本剑拔弩张的两家会晤之后其乐融融,结成了儿女亲家,柳如云定亲了。 马家嫡子马文才和柳家长女柳如云定亲的消息转瞬传遍了全镇,大伙儿对婚事也是极其看好,门当户对、郎才女貌,青山镇历史以来四大家族联姻也不少见,村民们见怪不怪了,只是成了村妇们在街头巷尾的谈资。有人羡慕大户人家强强联手,有人酸柳如云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风言风语传到了青衫少年的耳朵里,青衫少年很生气,杀气腾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 师姐嫁我可好 柳府,青砖白瓦,杨柳青青。 柳风云在客厅对父亲大吼:“爹,为什么要把姐嫁给马文才那个败类?你告诉我,为什么?” 柳如云端坐在椅子上,不曾落泪,美眸黯淡,神色落寞。 柳玄彬怒道:“放肆,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是你能插话的地方。” 柳风云举起茶杯怒摔,“我不要姐嫁给马文才,姐这么好,要找个好人家嫁了。你知道马文才在外面的名声吗?他喜流连风月场所,跟一群狐朋狗友吟诗作赋、附庸风雅,那根本就不是真风流,在我看来就是人渣。姐绝不能嫁给马文才,不就是和马家斗,斗得过就斗,斗不过大不了守着咱们自家的田产度日,也不至于穷困潦倒。” 柳玄彬愤怒甩了柳风云一巴掌,柳风云重重摔在地上,嘴角流出鲜血,柳家父子第一次如此尖锐的对决。 夫人赶紧去扶儿子,责怪夫君:“下手这么重,儿子打坏了怎么办?”夫人又劝儿子:“你还小,你不懂,你姐不会不幸福的,她又不是给马文才当小妾,是正妻。你好好读书,你将来有出息了不就能庇护你姐姐了吗?” 柳如云凄然笑道:“风云,别闹了,爹娘、风云,你们放心,我愿意嫁给马文才,为了柳家,为了风云的将来,嫁了便嫁了吧。风云,姐不能陪你一辈子,迟早是要嫁人的。再说了,嫁给马家也是门当户对,嫁谁不是嫁。” 柳风云哭嚎道:“你喜欢马文才吗?你心里有喜欢的人吗?” 柳如云眼泪这才哗啦啦流下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个弱女子如何选择自己的人生,我这辈子本就不是为自己活,为了爹娘、为了风云、为了柳家,至于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我自己也说不准,只是觉得有一个男孩挺好,比我见过的所有男子都好。” 柳风云泪如泉涌,姐弟情深,小柳如云三岁的柳风云也许是柳家唯一真心心疼姐姐的人。 一切,徐天然都看在眼里。 闺房内,柳如云终于克制不住情绪,泪水如雨。凄美的神态楚楚可怜,徐天然出现在师姐身后,他安安静静看着哭泣的师姐,哭着哭着枯干了泪水,只剩下不停抽泣。 徐天然轻轻蹲在师姐身边,师姐赶忙擦拭眼泪,深怕徐天然看见自己眼睛红肿的模样。徐天然默然无语,师姐背过身,“你怎么来了?” 徐天然平静道:“师姐,别嫁给马文才。” 师姐凄然一笑:“我又能如何?” 徐天然焦急道:“师姐,你自己的幸福要自己追求。” 师姐苦笑道:“若师姐喜欢你,那可怎么办呢?” 徐天然开心道:“师姐,嫁我可好?” 师姐摇摇头,“开玩笑的,师姐是喜欢你,可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欢,是师姐对师弟的喜欢。” 徐天然神情落寞,眼神黯淡,“师姐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假装先嫁给我,等我几年我窍穴全部通畅了,我就带师姐行走江湖,等师姐在江湖遇上了自己的心上人,师姐再嫁给他,不就好了。” 师姐摸摸比自己高小半个头的青衫少年的脑袋,温柔道:“你这么说师姐很高兴,可是师姐根在青山镇,这里有我的家人和朋友,我舍不得他们。师姐也不会修行,也走不了江湖,做不了你嘴上挂的女侠仙子。师姐一生不过是默默无闻的小人物,能在青山镇平平安安苟且一生已然是大幸运了,哪里还敢有更多奢求。天然,你是有翅膀的人,要展翅高飞的雄鹰,不能被青山镇牢牢困住,师姐希望你能走出青山镇,走很远的江湖,等哪天回来了,跟师姐说说江湖的见闻,师姐就很开心了。” 徐天然默然。 师姐见着了小师弟,心情显然好转了许多,温柔道:“跟我说说你的故事吧,让师姐听听,有些苦,说出来了就不那么苦了,反正今晚师姐也睡不着,你就陪师姐聊聊家常呗。” 徐天然看着亲切的眼眸,温和道:“我生于将门,父亲是大修士,也是大将军,我娘亲不过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妇人,因容貌极美被父亲相中了,带回了府邸。娘亲在高门深宅并无名分,如娘亲说的,在父亲眼里我们不过是不可语冰的夏虫。娘虽然不会修行,但是娘学识渊博,跟我讲了很多书上的圣贤道理,这些道理从夫子嘴里说出来枯燥乏味,娘亲将道理融合在故事里,说出的道理既有趣又有韵味,我天天就缠着娘亲给我讲道理、讲故事。想起那段日子最是无忧无虑,幸福极了。但是,好日子不长,大娘子原本就是一名醋意极重的妇人,不过一直以来在大娘子眼里,娘亲不过是父亲一时玩物,虽然不给我们好脸色,但并不刻意为难我们。后来,父亲忽然说我有成为大阵师的潜质,想带我去军中培养我,没料到父亲此举给我们娘俩敲响了丧钟。大娘子认为有了前程的我对她形成了威胁,就指使我亲大哥,带人要将我们娘俩杀掉,亏得娘亲待人亲和,前些年给府邸一名老妪一碗饭吃,救了被大娘子惩罚的老妪一名,老妪偷听到了大娘子和我大哥的谈话,将消息带给了娘亲。娘亲连夜带着我逃走了,老妪为一饭之恩死了,娘亲在逃跑路上仍然一遍遍跟我说,要我永远记着她的名字,虽然娘亲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大家叫她关二娘。我娘带着我一直跑,先是牵着我跑,后面我跑得晕倒了,娘亲就抱着我跑,后来我就被老白带回了青山镇。老白说,娘亲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将我交到了他手上,诀别毅然决然的眼神,以老白的铁石心肠都有所动容,老白才选择了救我。我问过老白,娘亲还活着吗?老白默然。娘亲坟茔何处,老白仍旧默然。” 柳如云温和地摸摸徐天然的脑袋,轻轻把徐天然抱在怀里,柔声道:“天然,想哭就哭,没有男子就不能哭的道理,懂得难过悲伤的男人才是值得女孩喜欢的男人。” 第一次讲述自己过往的青衫少年泪流满面,靠在柳师姐的怀里,就像在娘的怀抱,他很伤心,“我时常怨恨自己为何有大阵师潜质,若非如此娘亲就不会死。我怨恨那个男人,为何要将娘亲带回府邸,还要生下我,若没有我,娘亲也不会死。” 柳如云深情轻拍徐天然的后背,柔情似水道:“天然乖,不是你的错,是大娘子的错,是那个男人的错,我们天然最懂事了,你娘亲知道你这么懂事肯定很欣慰的。” 焚杀决自动流转,此时,无杀气,情意绵长。 柳如云所说一个挺好的男孩就是徐天然,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男女之爱,只是瓷娃娃小姑娘喜欢徐天然她也并不烦闷,就觉得这么好的男孩就该被女孩子喜欢。她知道了徐天然不能和雪丫头在一起的原因,竟然还大大方方承认有喜欢雪丫头,她就更觉得这个男孩很好。今夜,能走进自己闺房,让自己不要嫁给马文才,还要带自己走江湖,她很开心,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成为拖累他的包袱,他有他的江湖,他会成为自己午夜梦回的一袭青衫背影,唯独不会成为自己的枕边人。哪里有大师姐吃小师弟嫩草的,再说了,徐小子对自己的感情更多是亲情,像对娘亲一样,并不似男女情爱。此生能听徐天然说一句,“师姐,嫁我可好?”已经无憾了。 徐天然凄然道:“师姐,我不要你嫁人。要嫁也要嫁自己喜欢的人,不能随随便便就嫁了。” 师姐敲了徐天然一个板栗,“师姐不嫁人留在家里变成老姑娘呀,那才是真的可怜,师姐就算嫁人了还是你师姐,想师姐了可以过来看我,青山镇不大,你跑得快,跟邻里串门似的。天然不要难过了,无论何时,师姐还是那个师姐,爹答应我了,今年在学塾的教习做完再嫁人,咱们还能有大半年时光在一起呢。再说了,你不是最怕师姐查课业吗?师姐不在学塾了,你岂不是更自在了些。” 徐天然擤了擤鼻涕,抽泣道:“一码归一码,课业归课业,师姐归师姐。师姐,嫁人了也记得常回学塾看看,如果姓马的小子对你不好告诉我,我去揍他。” 师姐笑意盎然:“以后得改口叫姐夫,不能没大没小的。” 徐天然乖乖点头,虽然已然不再是稚嫩孩童的模样,声音也变了,经常被朱柒嘲讽为公鸭嗓子,只是,青衫少年的眼神依然清澈见底。 徐天然趴在师姐的腿上,像小时候趴在娘亲腿上一样。师姐坐在地上,寂静无声,师姐是真的高兴,自己在徐小子心里的地位很重要嘛,虽然说自己嫁给他的时候一点儿不像求亲的样子,倒像是在跟自己娘亲撒娇时候的模样,但是也许这是徐小子这辈子第一次跟人求亲。想到此处柳如云抚摸已经有了棱角的少年脸颊,不知不觉小屁孩长大了,嘴上都有些细细绒毛了,再过几年就是是学塾的学子,我替你们感到丢脸。” 徐天然捧起书,高声诵读:“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大家瞧着青衫少年读着读着读出了眼泪,一个吐血都能笑出来的变态竟然读书读哭了,大家情不自禁也跟随诵读起来。朗朗读书声冲上云霄,此次书声最凄然。 柳教习微笑点头,笑容绝美凄凉。 陈大锤、吕小布、朱柒、姬胜雪、林姊、林妹、蒋言、蒋理、麦子地和徐天然十人,原本早就学满六年要毕业了,因为柳师姐的缘故,竟然不约而同选择了多读几年。原本徐天然觉得先生已经那么穷困了,还聘请柳师姐当教习纯粹是浪费钱财,此时才发觉先生目光长远,柳教习来了之后,学生的人数大大提高了,先生赚的那叫一个盆满钵满。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师姐出嫁了,凤冠霞衣。 一行十人也毕业了,离开了学塾。 蒋言、蒋理这几年跟老白学了阵师之道,也算得了一份大机缘。 陈大锤反而赖在了铁匠铺不走了,继续打铁。 元昊回家帮忙记账去了,林姊、林妹回家继续跟父亲读书,书香门第,薪火相传。 麦子地仍旧默默无闻,没跟人说他的去向,也没人问他的去向。 姬胜雪跟先生说了,想要留下来当教习,先生答应了。 吕小布跟娘亲说要去肉铺当学徒,他成了徐天然屁股后面的小跟班。 朱柒也要走了,一朝之间,各奔前程,物是人非。 徐天然每天冲山之后都会回到学塾,看一眼那年大家一起重的梧桐树,跟老白一般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 江湖再见 感伤的是别离,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徐天然仍然对着旭日挥刀,白衣仍等着青衫做完一整套傻动作,心有灵犀,不言而喻。 徐天然和朱柒以打架结缘,自然以打架收尾。 徐天然有条不紊地卸甲,摘下脚上的不知名沙袋,缓缓拿起竹刀,满头乌黑头发和一袭青衫随风飘扬,眼角微微上翘的狭长丹凤眸子极为清澈,剑眉横指,少年意气风发,杀气流转。 朱柒默默等待徐天然慢悠悠地准备,瞧着徐天然若是不故意抠鼻屎、掏裤裆的时候还是有点英俊的,就是见着他啼笑皆非的事太多了,显得青衫少年英俊的容貌并不出彩。朱柒有时候会想,为什么徐天然要刻意在学塾抠鼻屎、掏裤裆,甚至心血来潮还要叫上三五小王八蛋比谁尿尿尿得远,难道是他觉得自个儿太帅了,故意恶心女孩子,不让女孩子喜欢他?若是如此,他当不当得了天下第一不知道,肯定能当天下第一厚脸皮。不过,思量想去朱柒又觉得奇怪,徐天然都刻意如此了,为何还有几个女孩心仪他,真的让人看不懂,小镇的人心贼怪。 徐天然嘴角微微上扬,杀意凛然道:“今儿放开手脚打。” 朱柒点头。 顿时,天马山后面半句,天天看你笑话,快把我笑死了。 徐天然诚挚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江湖再见。” 朱子柒眯眼满脸笑意,两个酒窝甜美极了,“我等着在江湖听你徐天然大名,别让我等太久了。” 徐天然笑道:“不会很久,先定个小目标,一百年进入天下前十。” 目标不小,时间略久。 翌日,独自冲山的徐天然愈发显得形单影只,再无白衣相随,经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见一对深深的酒窝。刚离别,徐天然就感觉自己想一个白衣姑娘了,她眉如朝霞,眼若日月。 徐天然运转焚杀决,体内灵力暴涨,用力推动脚下的望日石,这是徐天然自己取的名字。寒来暑往、刮风下雨,他都在天马山之巅,望日石之上,挥出天地变色的一刀。徐天然全身青筋暴起,满脸通红,一声怒喝,如同响雷,望日石终于轻微颤动一下,徐天然没有意料之中乐开了花,满是离愁。他独坐在望日石上,望着日头升起,霞光满天,远处飞鸟掠过,微风摩挲青衣的乌黑头发,又有点孤单了。 徐天然想了很多,师姐出嫁了,他很心痛,不过师姐终究是要嫁人的,师弟再喜欢师姐也没理由拦着师姐不嫁人,真成了老姑娘,师姐将来不得怨恨自己了,徐天然在心中祈祷,但愿天道让师姐幸福安康。 瓷娃娃小姑娘这几年愈出落得水灵可爱了,一双雪白长腿让自己总是忍不住偷偷瞄几眼,而且只能偷偷看,生怕雪丫头瞧见了回头又要被她一顿数落:“敢看不敢吃的胆小鬼。”这句话真伤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肌肤胜雪、腰纤腿长,长得瓷娃娃一样的水灵绝美少女就该让人多看几眼饱饱眼福。为何看了就要吃呢,就是没胆吃又怎么了,这才是真正坐怀不乱柳下惠。先生说,食色性也。看看不违本心,又不伤天害理,何错之有?想起和瓷娃娃小姑娘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他就头疼不已。不过,雪丫头做教习,倒是真合适。 林姊、林妹俩孪生姐妹,虽说姿色并不出彩,不过中上,却胜在知书达理,温文尔雅。比起心软嘴硬的林姊,徐天然更喜欢和没心没肺的林妹聊天,说起话来没边没际的,说到高兴之处,随时就把姐姐的隐私抖露出来。虽说徐天然一直对林姊都是敬而远之,生怕惹了不该惹的情债,自己肩膀似乎已经有点沉重,再重些自己就被温柔乡、英雄冢埋在了青山镇了。那天下岂不是少了一个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绝顶高手。不过,每每听到林妹说自己姐姐在家一遍遍写自己名字时候的事情,他还是很高兴的嘛,果然自己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将来行走江湖靠脸都能逢凶化吉,大道可期。 蒋言、蒋理两兄弟回绍兴蒋氏了,他们相约了将来徐天然游历天下的时候一定要去绍兴做客,徐天然迷之自信道:“将来我送你们一份大机缘,保准连你家老祖都出来跟我称兄道弟。” 虽然蒋言、蒋理对徐天然的牛皮鄙夷至极,不过临别之际,甚是不舍,再说了,比尿尿还没赢过,将来哪里好意思再比,那到了兄弟俩洞房花烛夜那天,还会被姓徐的偷偷在耳根挖苦讽刺一番。想到此处,二人恨不得当众脱裤子再和姓徐的比试一番。 陈大锤在铁匠铺,隔三差五都能见着,大铁锤果然越来越像大铁锤了,每次打铁有模有样,脱去衣衫露出一身健硕的肌肉,每次打出一把菜刀就好像绝世名剑问世了一般先拿过来让自己掌掌眼。大铁锤说过,将来徐天然游历天下了,他也去游历天下,看谁先在天下闯出名堂。 吕小布就在肉铺像只苍蝇一样嗡嗡紧紧跟随徐天然,徐天然不厌其烦,受伤更重的是老白,原本胖婶的秋波隔着一条大街,如今儿子在肉铺,天天自告奋勇上门给三个男人做饭吃。寡妇门前是非多,这下老白爬上胖婶的床的消息满镇子飞,辩也不是,不辨也不是,愁坏了老白,乐坏了先生。 麦子地,徐天然只能记着名字。 刚要想到一袭白衣,一袭白衣从天上落下,如天外飞仙。 徐天然一脸愕然。 朱子柒一身裙装,白裙胜雪,乌黑长发及腰,平平稳稳落在了青衫少年身前。白裙少女娉娉婷婷、风姿卓著,微笑道:“忘了告诉你,那天我骗你了,我已经三品了。” 徐天然笑意灿烂道:“我知道。” 朱子柒第一次女性装扮出现在青衫少年面前,竟然有些羞涩道:“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和你道别。江湖再见。” 一袭青衫随风摇曳,如同此刻的心情一样飞扬,满脸笑意的青衫挥挥手,“江湖再见。” 一道白影,几个跳跃,消失在山间。她能来,他很开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 将进酒 是夜,没了吕小布的聒噪,没了胖婶的秋波,难得清静的老白和徐天然各自坐在门槛上,看星星、看月亮,老白还不忘吐烟圈。 徐天然漫不经心问道:“老白,你说我到底是几品了?我都能跟三品高手朱柒打个平手,怎么着也得三品了吧。” 老白大口吸烟大口喝酒,“没有踏出大道,都不值一提。” 徐天然站起来,给老白一边捶背,一边谄媚问道:“老白,那我跟天下的青年才俊比起来,是不是差不了多少,不然怎么能被你这么厉害的高高手收为徒弟,还能被先生也看中,说明我天赋有一百层楼那么高吧。” 老白啐了一口,“我呸,你要是有天赋也不会一窍不通了,为了通你的窍穴我们付出了多少,你知道吗?老子一大地窖的酒全被那老李搬走了,一滴都不剩,你知道一滴不剩是什么感觉吗?” 徐天然想起了这个茬,按摩立马更殷勤了些,换个话题道:“老李教的御剑术我怎么练都练不了,始终不得入门之法,是不是老李故意逗我,给了我假的御剑术。不然,凭借我聪慧的脑袋、顽强的作风、拼命的气质,什么功法练不了。” 老白嘿嘿笑道:“等你窍穴都通了就能找着入门的感觉了,再说了,那套御剑术至少得一品起步,你掂量掂量自个儿的斤两。” 徐天然哑口无言了,先生总是神出鬼没,身形忽然就出现在徐天然身后,双手拢袖的样子像极了在村头晒太阳的老大爷,一点儿都没有读书人的风范。 徐天然转过身,不能亏待了先生,赶忙给先生捏起了肩膀,徐天然在内心偷偷想着:这俩老头都是醋坛子,我真是苦,要做到雨露均沾不容易呀。 老白喝了口酒,骂了句:“你是皇帝老儿还是啥玩意,还雨露均沾。” 徐天然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专心致志拍俩糟老头的马屁,“幸亏老白今天没把我打残了,不然就不能给老白和先生按摩了,没了小的精妙手法的按摩,你们俩的老腰就更僵硬了。我给你们松松腰,好让你们俩公平竞争,抱得胖婶归。” 说完徐天然一溜烟跑路了,三息功夫,就听见了青衫少年被揍飞的惨叫声,还不知道是谁下得手。落在马厩屁股开花的少年拨了拨头上的草根,只能跟啊黄说道:“啊黄,还是你最好,从来不打我,将来我一定给你娶一匹贤惠的母马。不像那两个为老不尊的,白白浪费了胖婶的青春。”少年想了想,似乎胖婶也没青春了。 徐天然望着天际,喃喃道:“何时才能行走江湖?” 先生摇摇头,“长大了,心思就跟着少女的脚步飘向了远方。咱们俩糟老头加起来可能还没白衣小姑娘一根脚趾头重要。” 老白嘻嘻笑道:“老吴,太酸了吧,孩子就像雏鹰,自然要展翅高飞的,难不成像个卵,天天在你肚子里捂着,再新鲜的蛋捂着捂着就臭了。再说了,喜欢女人又没错,难不成像咱们俩一样做老光棍,咱们年轻那会儿,不也一看见漂亮姑娘就挪不开眼睛,走不动路了。” 先生眯眼笑道:“理是这个理,可是心里难免有一丝惆怅嘛,就像养闺女一样,养着养着好不容易养大了,就变成别人家的媳妇儿了。” 老白怒道:“咱们养的是儿子,老吴,这么早就糊涂了。不过还是养闺女好,儿子虽然人在身边,心都在媳妇儿身上,闺女即使人不在身边,心倒是会多挂念一下老人家的。” 先生沉思了片刻,“老白,没发觉你说话很有道理呀,要不咱找老华,趁现在还来得及,把徐小子整成闺女。” 在马厩和阿黄闲聊的徐天然没来由打了个寒颤,似乎有杀气。 老白哈哈大笑,“徐小子要是听到了就跟你断绝师生关系了。” 先生伸手一抓,徐天然莫名其妙就被拉回了屋子,徐天然感觉有杀气,浑身僵硬。 老白仰头喝了一大口酒,“你家先生想把你整成闺女,你同意的话,我们帮你想办法。” 徐天然顿时哭嚎倒在地上,公鸭嗓极为刺耳,“先生,娘亲还要靠我传宗接代,老徐家就我一根独苗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把我咔嚓了,是陷我于不忠不孝的境地,先生于心何忍?” 先生脸色笑容灿烂道:“那将来带媳妇儿回来,记得先生个女娃娃给老白和先生抱抱。” 徐天然如获大赦,“感谢先生不咔之恩,学生行走江湖定然看见顺眼的姑娘就勾引回来,一有女儿就第一时间带回来见先生和老白。” 先生摆摆手道:“别贫了,明天你去闭关吧,现在你体内窍穴已然疏通了一半,剩下一半趁着闭关都疏通了吧。闭关地点老白给你挑好了,绝不会让你失望。” 听到此处徐天然感觉全身汗毛都颤抖起来,老白不会让自己失望,徐天然看着老白似笑非笑的神色,心如死灰。 翌日,老白带着徐天然到天马山后山深处的悬崖处,一道瀑布从百丈悬崖飞流直下。 老白停下了脚步,双手结印,方圆十里之内如一方小天地被隔绝开来,徐天然心念微动,蜀道从灵脉飞出,悬停在徐天然肩膀上。 老白摘下腰间的葫芦,喝了一大口酒,“接下来三年你就在瀑布底下坐着,靠着飞瀑的冲刷淬炼体质,飞瀑之力虽不大,胜在滴水穿石的水磨工夫,能够极其细微地打磨身体和砥砺心境。” 老白双指微动,望日石从天马山顶飞入瀑布深潭,极为巨大的石头在水潭里才露尖尖角,老白沉声道:“给你找了落脚之地,什么时候把石头捞上来你就能出关了。顺便把你嘴馋的毛病戒了,不能一看见肉就克制不住想吃的冲动,别看这只是小毛病,将来行走江湖那都是大忌,只要有弱点就会被人加以利用,这三年你就靠吸纳灵气度日吧。” 徐天然扬天惨叫,“先生,我才十三岁,虽然按照我家乡的算法论虚岁我十四岁了,但是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呀,不吃肉我会营养不良长不大的,将来个子矮小,上哪儿去找媳妇儿,你们还怎么抱上小孙女。” 老白无奈道:“你现在可以不依赖五谷杂粮来吸收能量了,纯粹依靠灵气就可以了。”老白随手将徐天然一丢,落在了望日石上,徐天然顿时被瀑布压在石头上动弹不得,水至柔亦至刚,飞来瀑布破青山,百丈飞瀑之威恐怖如斯,徐天然借力顺势滑落石头,不曾想老白已经在望日石上设了禁制,使得自己一步也不得离开。 老白喝了一大口酒,声音炸响如惊雷:“先锤炼身体三年,三年后看你究竟能走到哪一步,等哪天把望日石捞起来,这片天地禁制便会解除,你也能回家了。” 瀑布的巨大声响在耳边回荡,老白的声音竟然瞬间将瀑布的声响压制住了,徐天然一字一句记在心上,坐不起来没法跟老白道别,于是气沉丹田,一个臭屁声响如洪钟,算是给老白道别了。 老白摇摇头,少年仍是少年。 被瀑布牢牢按在石头上的青衫少年,默默运转焚杀绝,蜀道心有灵犀开凿百会穴,百会穴乃百脉之会,贯达全身,徐天然百会穴之广阔无与伦比,似汪洋大海,蜀道所开凿的大渎亦是三百六十五条大渎之最。百会穴大渎宽数百里,长五千里之遥,徐天然神识微动,蜀道化身千丈身躯,一棍之下山河碎裂,纵然大渎之大前所未有,蜀道亦不急不慢,和小伙伴相处数年,蜀道和徐天然心意相通达到前所未有之默契,飞瀑之下,一少年猛吐了一口血,鲜血染红了水潭,像一抹盛开的红花。 此处灵气极为充足,徐天然大肆鲸吞天地灵气,用天地灵气锤炼经脉体魄,肉眼可见处,徐天然的肉体在极速变强,百丈飞瀑像锤子一样捶打少年的体魄,蜀道短短一盏茶已挥出一百棍,徐天然运转焚杀绝,此时少年的身体像一块烧红的铁一样柔软,在飞瀑的锤炼下愈发坚实。 一月之后,百会穴大渎贯通,徐天然能够抬起头了。 三月之后,又通了二十余窍穴,徐天然可以挣扎着坐起来,如同和尚念经一般入定,看似一动不动,实则躯体之内如同山河崩裂,蜀道愈来愈大,一棍接一棍愈来愈快,少年紧守心神,稍有差池便会气机混乱,走火入魔。 半年之后,徐天然双手顶起水瀑,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又被水瀑压在石头上,徐天然一遍遍站起,一遍遍被一股无形之力镇压在石头上。徐天然内心想骂娘,这条瀑布绝对有古怪,否则按照徐天然的计算自己能够站起来了,甚至还能一拳将飞瀑击飞十数步。可是,瀑布之力愈发暴涨,若自己的躯体之力增长速度比不上瀑布之力,那么自己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一年之后,徐天然终于稳稳站在望日石上,不时一拳击中飞瀑,瀑布一声炸响如巨雷,水花飞溅。但是,一拳之后瀑布威势大涨,如同泰山压顶,转瞬便将自己击倒,像打输了架,头被人用脚踩在地上。某一时刻,徐天然感觉到瀑布似乎有一股老白的气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神识迷糊了,时而少年都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两年之后,徐天然仅剩下五十余窍穴未通,体内灵气之盛、体魄之强让少年终于可以牢牢站在望日石上,仍由飞瀑之力暴涨也不会将自己击倒。徐天然终于拔出竹刀,抬头望向不见源头的飞瀑,运转焚杀绝,气机转瞬五百里,体内灵气暴涨,就在即将挥出一刀的时候,徐天然默默收回竹刀,两年未出刀,准备闭刀养刀意。徐天然身上杀气如同一条青蛇萦绕,徐天然渐渐找到了蜀道飞瀑气势之法,便是稳住下盘,挥动竹刀以割圆术画圆,将飞瀑之力以圆形牵引流转,刀鞘一挥,飞瀑如一抹长虹逆流而上。割圆术之法极难,在飞瀑之下,徐天然便潜心钻研,终于悟出了以自己为轴,以竹刀为边,画出了接近圆的正十七,飞瀑之力沿着竹刀的方向流转,刀法极为精妙,徐天然自己命名为正十七,防御之法无出其右者。 先生眯着眼站在老白身后,抚须感叹道:“此子大善,能将算术之法融入刀法,白老头你也画不出正十七边形吧。” 老白喝了一口酒,哈哈笑道:“不愧是我徒弟,悟性天下第一。” 三年后,一袭青衫早已破败不堪,只能堪堪遮掩私处,原来白白净净的少年郎竟然成了一个大野人,三年不剃须剃发,加上衣衫褴褛,甚至身体还长了青苔,绿油油的像个绿怪物。静若枯树的绿怪物猛然睁眼,大喝一声,蜀道悬于身前,体内三百六十五个窍穴悉数贯通,焚杀绝第一次沿着全身灵脉流转一大周天,体内气机转瞬七百里,大江大渎大河大湖灵气流转畅通无阻,徐天然抽出竹刀以自身为轴,以竹刀为边,以正十七招式将飞瀑之水凝聚成一个巨大水球。水球之大若一座湖泊,徐天然紧闭三年的竹刀出鞘而出,刀意如飞龙附在竹刀之上,随竹刀一挥如一道巨龙闪电暴击水球,此时,飞瀑倒流、脚下石头尽碎,附在望日石的禁制破碎。 绿毛怪徐天然终于破水而出,站到了岸上,一抹阳光照在身上,徐天然狭长的丹凤眸子凝视太阳,一刀递出,刀意直冲九霄,天地一阵狂风暴起。 徐天然终于破关而出,回想起“白孔雀”教自己的御剑法门,默默闭上眼,沿着既定的窍穴运转灵力,默念将进酒心法口诀: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徐天然神识溢出,如同一根根丝线牵动林木碎石,心念所至,林木碎石如同飞剑在身边悬停。不过,十息功夫,徐天然气机紊乱,支撑不住,林木碎石纷纷落地,徐天然喷出了一口鲜血。绿毛怪徐天然摇摇头,果然道行不够,不可凌空御物,徐天然也不气馁,心中略带欢喜,不多久之后,自己定然能学会这门御剑术。 绿毛怪浑然不觉自己一身青苔的模样怪异之极,似乎这些年这些青苔成了自己的伙伴一般,将它们一起洗净心中略有不舍。绿毛怪忽然看着望日石成了碎屑,顿时悲从心来,自己还没扛起望日石它怎么就碎了,那岂不是这小天地的禁制不会打开,自己要被困在里面了,得等老白哪天忽然想起自己才会把自己放出来。已然是青年的绿毛怪竟然跪倒在水潭前,捶胸懊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 师姐死了 徐天然忽然听见水潭附近有脚步声,身形一闪,躲入灌木丛中,徐天然才发觉自己的模样怪异至极,这样走出去肯定会被当作丛林猛兽被抓起来。 徐天然神识扩散而出,听见了两个脚步声,再定睛一瞧,是熟悉的面孔,姬胜雪和元昊结伴而来,徐天然如今这副模样可不敢出去见人,只能安心躲在灌木丛后静等二人离去再想办法回去。 瓷娃娃小姑娘出落得越来越水灵,身上一股轻灵之气,肌肤胜雪,双目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虽在深山之中,亦可见姬胜雪之美让人魂牵梦萦。元昊倒是和原来差不多,从小胖子变成了大胖子,气喘吁吁跟在姬胜雪身后。 元昊倒在地上,大口喘气道:“雪儿,白屠说徐天然就在水潭附近修行,咱们在这大喊一声就好了,别四处找寻了,我实在走不动了。” 姬胜雪眼眶微红,不搭理懒洋洋的元昊,自顾自找寻那个人,那个三年来一直出现在自己梦里的人。 姬胜雪围绕水潭找寻了半天,找不见任何蛛丝马迹,想来徐天然可能在飞瀑之上,姬胜雪竟然拿了几根藤蔓,围在自己纤细的腰肢上,准备攀爬瀑布。 元昊立马阻挡在姬胜雪身前,焦急道:“你疯啦,悬崖这么陡峭,你怎么爬上去。” 姬胜雪嗔怒道:“耗子,你敢拦着我,我一辈子不理你了。师姐都出事了,我得赶紧找到他。如果你担心我的安全,你自己上。” 元昊看着百丈高的悬崖,顿时腿脚直哆嗦,只能大声向悬崖上喊道:“徐天然,你在哪里,我和雪儿来找你啦。” 山谷回音不绝。 耗子体型肥硕、又恐高,内心里是很想替雪儿去攀爬悬崖,奈何身体做不到呀,对了,就是先生说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耗子紧紧拉着藤条,以防雪儿掉下来,用自己的体重确保雪儿的安全。 肌肤胜雪的女孩一脸坚毅攀登悬崖,原本瘦弱的身躯此时迸发无穷的力量,一点点攀爬。 忽然,女孩一声尖叫,脚下石头滑落,女孩失手滑落。 此时,隐匿在灌木丛的徐天然再也不管仪态如何,也不管身上如何衣衫褴褛,也不管自己像个绿毛怪,拔地而起,一把揽过盈盈一握的细腰。肌肤胜雪一筹的女孩美目含情,她知道这个奇奇怪怪的不明怪物就是徐天然,任他是英俊也罢,不修边幅也罢,丑陋无比也罢,他都是她深深思念着的他。 耗子一路飞奔过来,看见稳稳落地的一个怪物抱着雪儿,颤抖着说道:“怪物,放开她,有本事冲我来,别伤害她。” 徐天然放开姬胜雪,身形一闪,一把将元昊的外衣剥下,一转身就将外衣披在自己身上,“耗子,几年不见连我都不认识啦?” 元昊听见熟悉的声音,开心道:“原来是你呀,吓死我了。” 徐天然赶忙问道:“你刚才说师姐出什么事了?” 顿时,连本就乐天的元昊神情都肃穆了起来,姬胜雪更是直接哭泣道:“师姐,她死了。” 一句话,晴天霹雳。 徐天然乌黑长发飞起,杀气凛然,“师姐是怎么死的?” 姬胜雪泣不成声道:“马家说师姐是自缢,柳风云请了胡郎中去验尸,胡郎中也说师姐是自缢,并非他人所杀。但是,柳风云不信师姐就这么平白无故死了,他一直在找寻证据,却至今无半点线索。今天,师姐的遗体就要下葬了,若是再迟些,你连师姐的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 徐天然面无表情,似乎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半晌,颓然道:“你们先到旁边等我一下,我清洗一下,随后就来。” “扑通”一声,徐天然含泪跃入水潭之中,灵气溢出,身上青苔纷纷滑落,梧桐从水中飞起,悬停身前,心念微动,凌乱的胡子一一刮落,散乱于身后的乌黑头发,梧桐一刀斩断大半,出水之时,凌乱披在身后的长发,一双狭长的丹凤眸子充满杀气。 姬胜雪终于又看见了那个身影,她感觉他离她越来越远了,可是她为他高兴。 小天地禁制自动打开,否则姬胜雪和元昊就走不进来。徐天然知道,自己已经通过了老白对自己的考验。 送葬队伍,哀乐齐鸣。 忽然,一抹长虹轰然落地,一名英俊青年左手夹着一名肌肤胜雪的绝美女子,右手夹着一个肥硕的胖子,胖子刚落地就可劲呕吐。 送葬队伍顿时惊坏了,在青山镇从来不曾见着修行者,鼓瑟之声停下了,马文才原本一马当先,竟然渐渐后面退了。 徐天然抱拳道:“在下乃柳如云师弟,今天来见师姐最后一面。” 马文才畏畏缩缩道:“既然是师弟那切不可拦路,今日师姐下葬,不可让师姐走得不安心。” 徐天然眼眸微动,杀气尽出,众人顿时不敢动弹。 徐天然默默走上前去,十步之遥似乎有千万里远。徐天然抚摸棺椁,默默垂泪,半晌,平静道:“师姐,再让我看你最后一面。” 徐天然一用力,棺椁被打开,徐天然看见静静躺在里面的师姐,纵然一直用冰块冷藏,仍然有了一丝腐败气味,徐天然看着那双极美的眼睛紧闭,此生再也看不见那一双美眸了。徐天然无声的眼泪滴在了师姐的衣裳上,送葬队伍一动不动,姬胜雪泣不成声,元昊红着眼睛,柳风云掩面痛哭。 徐天然喃喃道:“师姐,上一次见面你还穿着凤冠霞衣,此次见你穿寿衣,你有多大的苦楚要离我们而去,就不能等一等师弟,和师弟说一说。” 徐天然取出梧桐,切了一缕青丝,捧在手中。 天地风云变幻,仿佛都在哭泣。 柳风云走到徐天然身前,拍拍他的肩膀,继续指挥送葬队伍进山,不能误了时辰。 相顾无言。 唯有泪千行。 娘亲死了,师姐死了。 面朝远去的送葬队伍,徐天然重重跪下,久久不起,给师姐送行。 姬胜雪紧紧依靠在徐天然身侧,要将他扶起,徐天然却如泰山一般一动不动。 姬胜雪脸上泪痕斑驳,徐天然全然无声,姬胜雪知道,愈是沉默的徐天然内心愈是痛苦,她很伤心,伤心师姐离开了自己,伤心徐天然已然千疮百孔的心里又增添了一道巨大的伤痕。 元昊红着眼,带着哭腔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徐天然几个跳跃,消失在姬胜雪的视野中。 先生和老白在肉铺等着问罪而来的青年。 徐天然冷冷道:“能救?” 老白平静道:“能救,有违天道。” 徐天然直视老白道:“有没有蹊跷?” 老白喝了一口酒,“自己去查。” “我不相信师姐会自杀。” “靠证据说话。” “若有人为恶当如何?” “自有规矩。” “规矩如何?” “赶出青山镇。” “不够。” “青山镇不能杀人。” 徐天然换了一身青衫,拜别了老白和先生,走到门口,望着天空,轻声道:“心有不忿。” 先生默然无言,老白安安静静喝了一大口酒,酒不能浇愁呀。 月明星稀。 一袭青衫飘然落在柳府内院,柳玄彬在大厅来回踱步,女儿莫名其妙死了,他内心极为后悔当年将女儿嫁到马家,夫人亦在轻声抽泣着。 徐天然几个闪烁便找到了柳风云的房间,柳风云看着柳如云的画像发呆。 柳风云被悄无声息走到跟前的青衫吓了一跳。旋即,对徐天然作揖行礼,对师姐总是挂在嘴边的徐天然,他也挺喜欢。 徐天然也不客气,坐下来,拿出一缕头发放在桌上,平静道:“看出问题没?” 柳风云摇摇头。 徐天然将一缕头发一根根分开,结果头发丝竟然油腻不堪,不能分开。 柳风云虽然并不明白,但是知道了徐天然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焦急问道:“我不太懂,你发现了什么?” 徐天然冷静道:“师姐一生素爱洁净,往常对我们身上有了污渍都会斥责,若是师姐真的要自杀,定然会清洗得干干净净,怎会忍受走的时候头发竟然油腻不堪,这不合常理。” 柳风云脸色大变,怒道:“果然有隐情,我找了许久都找不到问题所在,还是徐兄心思细腻,我这就去马家,让他们给个说法。” 徐天然面无表情道:“没有证据,去了也无用,你把师姐这几年发生的琐碎事情都跟我说说,有没有接触什么人,都详细告诉我。” 柳风云静静坐着,顾不了沏茶,说得口干舌燥,喉咙冒烟,认认真真将姐姐的所有事情都详细描述出来,生怕漏了线索。 徐天然心中默默记着,师姐三年的生平,一夜说尽了。 “你说师姐半年前开始神志有些许不清,时常看见虚幻的景致,你最初何时发现?” “半年前胡郎中诊脉发现的。” 柳风云想了想,认真道:“今年过年,我去接姐姐回娘家,姐姐神情便有些怪异,当时以为姐姐只是恼怒姐夫流连风月场所不归家所致,娘亲和我只知道宽慰姐姐心放宽些,若是早知道姐姐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回马家。”柳风云眼圈红了。 徐天然沉思着,眉头紧锁。 “谁给师姐验尸?” “胡郎中。” “胡郎中家住何处?” “迎熏巷,离着马家宅子不远的药铺就是了。” 话音刚落,徐天然消失在黑夜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 ?死因 胡郎中,捧书夜读,所看医书皆是胡家代代相传的医药经典。 胡郎中的一儿一女年岁不大,儿子约莫七八岁,女儿约莫四五岁,二人在胡郎中身边嬉戏打闹,不一会儿,小女孩哭着到胡郎中身边告状:“爹爹,哥哥又打我。” 胡郎中放下手中典籍,慈爱摸摸女儿的脑袋,“贝贝别哭,一会儿爹爹揍他去。” 女孩这才鬼灵精跑去玩了,一点委屈都没有了,每次哥哥欺负自己,只要给爹爹打小报告,爹爹都会狠狠收拾哥哥,有时候小姑娘心里也觉得哥哥挺可怜的,虽然娘亲更疼哥哥一些,但是爹爹最疼自己了,在爹爹心里一百个哥哥也抵不上半个自己。 小姑娘蹦蹦跳跳出去了,站在庭院看着天上的月亮和星星。她最喜欢看夜空,最喜欢听嫦娥的故事,心里期望自己是那飞奔月宫的嫦娥,然后养一只可爱的小兔子。 小姑娘没有在夜空中看见嫦娥,倒是看见了在屋真话。” 胡郎中惊讶于这个外乡人的功夫深不可测,虽然自己不是修行者,但是也知道能够虚空御物都是大修行者。胡郎中想了想睡在西厢房的夫人和儿女,顿时,跪在了地上,痛哭流涕道:“壮士,我从不曾害了柳如云,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徐天然冷冷道:“我要真相。” 胡郎中抹了抹额头的豆大汗珠,跪在地上唯唯诺诺道:“我时常给柳夫人诊脉,柳夫人一年半前脉象诡异,我寻遍了药典才知道柳夫人有吸食麻黄丸,麻黄丸可使人上瘾并产生幻觉,青山镇数千年来都不曾出现过,我当初担心柳夫人继续沉迷麻黄丸,将会酿成大错,就偷偷跟马公子说了,马公子稍后差人送了一袋银钱过来,让我不要跟人说起夫人吸收麻黄丸的事情,怕家丑外扬,我不敢收下,却也不敢跟外人说柳夫人的情况。” 徐天然眼角泪水滑落,喃喃道:“师姐,当年嫁我可好。” 胡郎中瞥见英俊公子眼角的泪花,大气不敢出一声。 徐天然冷冷冰冰道:“见死不救也是为恶,当如何?” 胡郎中重重磕头不停,额头血水四溅浑然不觉,“公子,罪在我一人,要杀杀我一人,别祸及家人。” 徐天然抬头望天,身上杀意如同青蛇萦绕,胡郎中未修行,看不见青蛇,只是此时身前的公子像是妖魔一般恐怖至极。 徐天然冰冷道:“你有一个好闺女,此生莫再做亏心事。” 半晌,胡郎中偷偷抬起头,身前已无人,泪水汗水浸湿了衣裳。 翌日,小姑娘醒来,昨晚之事迷迷糊糊的,似真实又似梦境一般,她看见脑袋磕破的爹爹,坐在爹爹怀里开心道:“爹爹偷偷告诉你,昨晚我做了一个梦,一个仙人哥哥带我在天上飞,仙人哥哥人可好了。我还答应仙人哥不能告诉别人,爹爹你可要帮我一起保守秘密,也许下次他还会走到我的梦境里,带我在梦里飞翔。爹爹,以后我就叫他神仙哥哥吧。” 胡郎中抱着闺女热泪盈眶,“嗯,就叫他神仙哥哥。”马家父子,恶人自有恶果。 燕春楼,马家名下妓院。 青山镇很小,小到连青楼都没有一家,只有坐着皮肉生意的妓院,不过青山镇毕竟还有些许读书人,喜附庸风雅,燕春楼也在后院修建了四座小楼,分别以春夏秋冬命名,想要打造属于燕春楼的四大花魁。可惜,青山镇风尘女子极少,春夏秋冬四栋小楼,只有春楼和夏楼才有惜春和雨荷二位姑娘。 皓月当空,逛妓院的好时节。 马文才携三五读书人模样的男子在夏楼喝酒,马文才、陈少秋、李远东和黄茂四人自称是青山镇四大才子,此时都在夏楼二层客厅之内,觥筹交错、春光乍现,用马文才的话来说:这就是读书人的写意风流。雨荷姑娘就紧紧依偎在马文才怀里,心里盘算着,自己何时能嫁入马家。 陈少秋喝了一口酒,显然有点上头了,口齿不清道:“还是大哥快活,嫂子总算是死了,以后想怎么玩就可以怎么玩,再也不用担心被人管束了。” 马文才笑眯眯道:“那个女人从来不爱管我,不过每次见着我都是一脸鄙夷的样子让我瞧着就不舒服,她自己了断了也好,这下大家都省心了。” 惜春姑娘屋内,一袭青衫独自饮酒。惜春心情温婉,擅弹琵琶,是燕春楼第一位花魁,但是由于性情过于清冷,最终不得年轻公子们欢心,渐渐风头就被夏楼的雨荷抢过去了。虽说日子越来越冷清,但是惜春乐得如此,每日除了在主楼那边弹弹琵琶便可以独自在春楼休息。 今夜,不知何缘故竟然有客人专程来见,原本想随便找个借口打发了,不曾想青衫公子面容英俊、举止不凡,惜春便让他进了春楼。一进春楼,青衫公子也不言语,只是饮酒,看公子的模样,应该是第一次饮酒。 惜春像个知心的大姐姐一样劝道:“公子,有心事和我说说,喝酒可不能急,急了品尝不到酒的好,也听不着好故事了。” 徐天然脸色微红,眼神却愈加清澈,“姐姐想听故事?” 惜春叹息道:“姐姐我大约也快离开这春楼了,也跟你说点儿知心话吧。公子,你年纪尚小,别遇着了点儿伤心事就往妓院跑,这习惯不大好。我们风尘女子有几人愿意说真心话,大多不过阿谀奉承罢了。我本是清倌出身,性情清冷,做不来这燕春楼的头牌,奈何当年妈妈强推我上台面,刚当上头牌的我也风靡了一时。青山镇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捧场,排着队要见我,都被我一一回绝了。越是拒绝,我的名气愈大,原来客人们以为我是假装清高,想要借此抬高身价,不曾想一连三年我都是卖艺而已。渐渐的,也就没人追捧了,人都到夏楼去了。如今我年岁也大了,更没有客人追捧,很快就要离开这栋楼了。虽然我并不留恋春楼,但是好歹这三年来自己有了独栋的院子,有了些许的清净。公子你涉世未深,且听姐姐一句劝,好好读书,将来做个有良心的人,莫辱没了上的道理。” 徐天然不曾想惜春姑娘竟然对自己打开了话匣子,借着劝说自己实在诉说自己的苦头,一名风尘女子失去了名头和地位将来要么做那皮肉生意,要么只能做那管事的嬷嬷,若是能被富家老爷娶回家当姨太太那可是三辈子修来的福分。 徐天然沉思了片刻,平静道:“想来惜春姐姐将来是继续在燕春楼当一名教习嬷嬷,将来得了空,我一定来向惜春姑娘讨教音律学问。” 惜春美目流转,微笑道:“公子说笑了,我这微薄的本事可不值一提,比不上公子书上的学问,将来若公子得空来了燕春楼见着了已经金盆洗手的老嬷嬷怕是要绕路走咯。” 徐天然迷人微笑道,“来日定与惜春姑娘再饮一杯酒。” 黄茂搂着身边的姑娘,手在姑娘身上使劲摸,不忘嬉皮笑脸道:“青山镇的良家女子无趣得很,还是燕春楼的姑娘有趣,每次回家见着黄脸婆,我都不爱跟她说话,瞅着那张脸就没了兴致,还是燕春楼好呀。” 李远东掏出麻黄丸,一人分了一颗,“来一颗助助兴。” 众人哈哈大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 杀之道,心无愧 徐天然皱着眉头,脸上流露出憎恶的表情。 徐天然打开了窗户,看着天上闪烁的星星,娘亲说过死去的人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我们。徐天然喃喃道:“娘、师姐,你们看见我了吗?我找不到你们,很难过。” 惜春看着透着古怪的公子,坐下来倒了一壶茶,帮他醒醒酒。 徐天然听够了对面楼的污言秽语,摇摇头,转过身对惜春清冷道:“惜春姐姐,麻烦请老鸨上来一趟,我有话相问。” 惜春满脸疑问。 徐天然平静道:“惜春姐姐不要误会,我只是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请教一下老鸨。” 惜春衣着虽然也透着清冷的气息,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清冷外表下有一副惹火的躯体。徐天然不去看惜春的身材,转过身去,望着天空,似有所思。 惜春觉着奇怪,头一次见逛妓院不吃自己豆腐的,即使自己现在不接客,但是每次上去抚琴或弹琵琶路上总是会被咸猪手捏一两把。不过,这些事情在燕春楼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惜春从来也只是一笑置之,最多瞪一眼浪荡之徒,不过这些人不能去搭理,越是搭理越来劲。来了燕春楼还一本正经模样的,也有,大多是第一次被带来的公子哥,不过来的次数多了,胆子渐渐也就大了。像青衫公子一直对自己毫无想法的还未见过,难不成自己人老色衰到如此地步了吗? 惜春摇摇头,人性果然还是贱呐,被人揩油愤怒,被人无视也觉得悲戚,还是一个英俊的小哥对自己无动于衷,真是心有点痛。 不一会儿,一个眉心有痣的中年妇人扭着腰肢过来了,惜春轻声道,“公子,钱妈妈到了。” 徐天然从怀里摸出一块银子,约莫五两,妇人瞧见了眼睛都放光芒了,年轻公子出手着实大方。徐天然此次将老白的钱袋子都搜罗一空,否则在青山镇数年徐天然连颗铜钱都没见过,哪里有银子。 老鸨谄媚道:“公子,您有什么话就问吧,老婆子但凡知晓定然一五一十都告诉您。” 徐天然人畜无害的轻声笑道:“钱嬷嬷,有劳了,我想问一下马文才马大公子平常最喜欢哪个姑娘?” 钱嬷嬷说起话里手足足蹈,“少东家瞧着风流,实际上痴心得很。从前最喜欢玲儿姑娘,那时候正眼不会瞧一眼别的姑娘。不过自从雨荷姑娘来了,少东家就只喜欢雨荷,雨荷能够入主夏楼少东家可是出了不少气力,去年以来雨荷姑娘可就专门侍奉少东家一人了。少东家隔三差五就在夏楼设宴款待好友,都是雨荷作陪,旁人都觉得雨荷渐渐有了少奶奶的模样了。” 徐天然嘴角微微翘起,不屑道:“那柳夫人岂不是死得刚刚好,雨荷不是可以名正言顺当马家少奶奶了。” 钱嬷嬷赶紧做了噤声手势,“公子,这话可不能乱讲,柳夫人是自缢而亡的,大家都知道,这样说若让人误会了雨荷姑娘,那可会影响雨荷姑娘的声名。再说了,马家和柳家都是青山镇大姓,雨荷姑娘再是才貌双全,也进不了马家的门,谁让雨荷姑娘是苦命的风尘女子呢。” 徐天然冷冷道:“那她不想嫁入马家吗?” 钱嬷嬷小声道:“公子,这话我只敢偷偷跟你说,你可不要跟别人说,少东家原本是想纳雨荷姑娘为妾,可是柳夫人不肯,让少东家要玩就在燕春楼玩,不要把肮脏的人带回家。雨荷姑娘听了之后,那叫一个委屈,一个月不见少东家的面,那时候可愁坏了少东家了。” 徐天然默然。 半晌,徐天然一脸平静道:“钱嬷嬷,你可知麻黄丸从何而来?” 刚刚还一脸笑意的钱嬷嬷忽然脸色铁青,怒道:“青山镇有青山镇的规矩,怎么会有如此恶毒之物,公子,我奉劝你不要刻意污蔑燕春楼。” 徐天然嬉皮笑脸道:“钱嬷嬷莫紧张,我也是听说麻黄丸甚为奇妙,也想买几颗耍耍,不知钱嬷嬷可否帮忙引荐一二。” 钱嬷嬷微微皱眉,打开了房门,叫来了龟公,冷冷道:“公子,你要来燕春楼找乐子,燕春楼定然帮您服侍得妥妥当当、快快乐乐,若是存心来找茬,也别怪我燕春楼撕破脸,跟你过不去。” 钱嬷嬷大手一挥,龟公指挥着俩壮汉冲入房门。 惜春对着徐天然使眼色,似乎告诉徐天然先认个错,然后安然回去,别起了争执。 徐天然神色微动,一股杀气升腾而起,门窗被一阵风关闭,钱嬷嬷、龟公和两名壮汉顿时惊惧得手脚动弹不得,惜春挡在徐天然面前,哀求道:“妈妈,小孩子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他吧。” 钱嬷嬷和龟公额头满是汗珠,不多时全身湿透了。惜春这才转身,看着容貌俊逸的青衫公子,莫非是修士,可是小镇自古以来从来不见修士。惜春的脸颊上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徐天然眼眸微动,一把乌黑弯刀悬停在钱嬷嬷身前,一股冰冷刺骨声音传来,“给你十息时间,给我把麻黄丸找来。” 钱嬷嬷顿时身体一轻,像被卸去了千斤重担,没有了杀气压制,钱嬷嬷跪在地上,哀嚎道:“求公子饶命,麻黄丸这等东西哪里是我们这种下贱之人能够拥有的,少东家的好友李远东不知从何处找来了秘方,在自家种了一些麻黄草,用秘法炼制而成。小的也不曾见过麻黄丸,只听雨荷姑娘说过,服了麻黄丸人会有极大的快感,会强烈的幻觉。公子就是要了小的性命也弄不到麻黄丸。” 梧桐一闪,龟公的一条手臂从空中落在了钱嬷嬷身前。 钱嬷嬷大惊失色,涕泪横流,不顾相好的龟公倒在地上抽搐,赶忙推门而出,去对面夏楼找少东家拿麻黄丸。 酒到微醺的马文才看见凄惨模样的老鸨,不待钱嬷嬷把话说完,青山镇四大才子立马领着各自的随从,一行十余人一起奔向春楼,竟然敢在马家地盘上闹事,多少年都不曾出现过了。雨荷扶起了已经语无伦次、胡言乱语的钱嬷嬷,让丫鬟桂花照料者,自己也跟着马文才去看热闹。 马文才一进门,对着一袭青衫背影,大吼一声:“大胆蟊贼,竟然敢在我马家地盘闹事,不想活了吗?” 一行十余人鱼贯而入。 徐天然转身,丹凤眸子似星辰大海,深邃而广阔。 马文才看见了徐天然,想起了今日送葬时候从天而降的青年,顿时心里凉了半截,听说他和柳如云感情深厚,在学塾的时候柳如云就最喜欢这个小师弟,此时他找来燕春楼,莫非是要拿自己替柳如云这婆娘出气。马文才眼珠微动,顿时脸上笑意灿烂,“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闹了误会,跟你们介绍一下,徐天然,拙荆师弟。” 徐天然冷冰冰道:“刚好,人齐了,省的我一个个找了。” 顿时,徐天然身上一条条青蛇杀意倾泻而出捆住了所有人,除了惜春姑娘。 惜春看见腿脚软绵无力躺坐在地上的众人,不知所措。 徐天然轻声道:“惜春姐姐,麻烦把门关上。” 惜春脑子一片空白,行尸走肉一般把门窗关闭,找了个角落,默默看着。 徐天然没来由说了句:“谢谢。” 徐天然将李远东提起来,拿起桌上的筷子,将李远东钉在了墙壁上,李远东惨叫声不绝于耳,可惜春楼已经被徐天然灵力包裹,构建了一方小天地,春楼外,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徐天然从李远东身上找出麻黄丸,冷酷道:“此物从何而来,不如实说话,立即杀了你。” 李远东肩膀两处鲜血淋漓,醉意也去了大半,哀嚎道:“我在家里捣鼓出来的。” “可曾贩卖与他人?” “不曾,此物极为稀少,我们四人把玩尚且不足,如何分与他人。” 徐天然左手一甩,一根筷子扎进了李远东的大腿,鲜血飞溅而出。 李远东嚎叫不止,看见徐天然手上又拿起一根筷子,立即说道:“以前炼制了几瓶给马文才,再没给别人了。我可以发毒誓,若是我说谎,五雷轰顶。” 徐天然冷冷道:“我师姐中了麻黄丸的毒,是谁下的?” 马文才心如死灰,雨荷富有弹性的躯体紧紧依偎在他身旁,他挥着柔软无力的手,让雨荷离自己远点,此时此刻,靠太近了那就是催命符。 陈少秋和黄茂早已经吓坏了,哪里还有四大才子的气质,两人裤裆早已湿透了。李远东心态已经崩塌了,他苦苦挣扎着,“下毒的是马文才,出主意的是陈少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炼制麻黄丸不是为了害人,只是自己把玩而已,壮士不要杀我。” 陈少秋面如死灰,立马就被徐天然拎起来,钉在了另一面墙上,足足钉上了十六根筷子。 徐天然面无表情道:“是你出的主意。” 奄奄一息的陈少秋软弱无力摇摇头,“我只是说过,大嫂不同意雨荷进门,就让大嫂吃些麻黄丸,等毒瘾上来了,大嫂还不是任由大哥摆布。” 话音未落,梧桐割破了陈少秋的喉咙。 惜春瘫软在地,捂着眼,不敢看,不敢走,更不敢吭声。 黄茂摇着头哀求道:“我什么都没做,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徐天然抓起黄茂,往天上一扔,梧桐穿心而过。 马文才挣扎着站起来,明知必死,也不哀求了,恶狠狠说道:“青山镇规矩不杀人,不为恶,你杀人坏了规矩,也会受到惩罚。那个傻婆娘,早答应了让雨荷进门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偏偏不肯,让我费劲了心思,还害我被父亲臭骂了一顿。死了就死了,还招来一个莫名其妙的疯师弟来寻仇,明明毒瘾犯了跪在地上求我给她麻黄丸,嘴上却仍是不肯松口,让雨荷进门。那个贱娘们就该死,天天一见我就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见她一眼我就恨不得掐死她。就她那贱样,还能在学塾当教习,教出的都是什么野孩子。哈哈哈,来啊,杀我啊,她就是我害死的,到了阴间我照样还能再杀她一次,让她永世不得超生。雨荷,咱们下辈子再做夫妻,此生,我负你,来生再见。” 徐天然将马文才拖到了墙壁上,拿起筷子,一根一根将马文才钉在墙壁上,筷子用完了,徐天然灵力暴涨,已经死绝的陈少秋身上的筷子“嗡嗡”作响,转瞬到了徐天然手上,沾满了鲜血的筷子一根又一根扎入马文才的身体。不知道钉了多少根筷子,马文才紧咬着嘴唇,任由嘴角鲜血流淌也不哀嚎一声。 徐天然走到花容失色的雨荷面前,凄然笑道:“你真心喜欢这恶毒的男子,若你被他所迫,我可以不杀你。” 虽然徐天然已经撤去了杀气,雨荷仍然站不起来,半跪在地上,哭道:“妾身本就是风尘女子,在燕春楼一切都身不由己,马文才是妾身少东家又倾心于我,妾身本就不愿嫁入马家,都是他硬要纳我为妾,最终害了无辜的柳夫人,若是妾身早知如此,纵然死也不愿侍奉少东家。” 马文才凄然笑道:“哈哈哈,雨荷,为了活下去什么鬼话都说得出口了吗?不是你对我吹枕头风,要我纳你为妾,也是你说用麻黄丸控制柳如云,将来我们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好一个大难临头各自飞,我看错人了。你以为你苦苦哀求他就能饶你一命吗?咱们都是必死之人。” 徐天然凄然一笑,喃喃道:“师姐,你在天上看着吗?” 梧桐穿透了雨荷的心脏,又刺穿了马文才的心窝。 焚杀绝转瞬流转七百里,杀气满天,正义凛然,杀之道,心无愧。 惜春在墙角脸色苍白,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惊惧不已,她听明白了一个故事,柳夫人的死原来有如此深层的原因。青衫公子的身形瘦高,哭泣的样子让她不再害怕,她在徐天然清澈的眼神之中发现了一道亮光,仿佛泥潭里面的莲藕,更像一片漆黑之下的一道光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 公审大会 徐天然静静坐下,倒了一杯酒,敬天上属于师姐的那颗星星,挥洒在地上。 春楼里,除了已经死绝的五人,其余几名随从和惜春颓然缩在角落,大气都不敢出,惊恐地看着徐天然沉默地敬酒。 徐天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也给惜春倒了一杯酒,平静道:“惜春姑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惜春姑娘明日随我上马家一趟,做个人证。” 惜春壮起胆子,走到了身上满是血腥气味的青衫公子身旁,拿起桌上的一杯酒,一饮而下,“公子,你既知青山镇的规矩又在镇上明目张胆杀人,不怕遭到神罚吗?”青山镇为恶杀人之辈都莫名其妙消失了,普通人都以为青山镇有神明庇佑。 徐天然举杯一饮而尽,凄然道:“神罚也罢,天罚也罢,都无所谓了,师姐已经死了。若是承受神罚能换回师姐一命,我坦然受之。” 惜春不再惧怕这个杀人如麻的俊美公子,青山镇四大才子的确该杀,柳夫人是青山镇出了名的好名声,竟然被马文才逼死了。同为弱女子,似无根浮萍的惜春感同身受,惜春举起酒壶,将半壶酒悉数倒入嘴里,慷慨道:“明日陪你马家走一遭,为柳夫人讨一个公道。” 惜春转眼看着屋里墙角蜷缩的几名扈从,为他们求情道:“公子,这几个没用的家伙就让他们滚吧,不要多造杀业,我想柳夫人还在世,也不会希望你会如此。” 徐天然摆摆手,几个吓破胆的扈从如丧家犬一般夺门而出。 惜春美目紧紧盯着身边的青衫公子,并不是惜春不想看往别处,墙壁上或挂着尸首或血迹斑驳,实在眼神无处着落。可是,仔细瞧着瞧着,愈觉得青衫公子眉目隐隐然有一股悲戚的神色,心中似乎掩藏着巨大的伤痕,他似乎活得很苦。惜春不禁在内心叹息,白长了一副好皮囊,愁眉苦脸的可就没半点风流的韵味了,一双眼角微微上扬的狭长丹凤眸子若是痞痞一笑,那得让多少姑娘为之着迷。 惜春原看见徐天然暴起杀人,以为自己是必死之人,不曾想还能苟延残喘。惜春转念一想,反正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死又不敢,似乎活着也没多大意思,日子眼见着一天比一天差,回头只能在燕春楼当一个教习嬷嬷,一辈子也许一眨眼就过去了。惜春想通了之后亦是一个果敢女子,与其平平淡淡过一生,不如明日随青衫公子上马家去做人证,老娘这辈子也轰轰烈烈一回,这平淡无奇的日子老娘过够了。 一夜无话,惜春回厢房静静睡去。 徐天然独坐大厅,一人独酌至东方鱼肚白。徐天然有点想念当初在学塾的日子了,大家都无忧无虑的,想念每天冲山的时候身后有一袭白衣,她眉如朝霞,眼若日月,还有一双甜美的酒窝。 燕春楼,一夜之间人去楼空。 惜春姑娘起床了,独自在房间梳妆打扮。 徐天然身形一闪,离开了春楼,出现在胡郎中家门口。胡郎中头刚刚包扎完毕,看见徐天然立即就要下跪,徐天然扶住胡郎中的手臂,平静道:“今日,我要上马家,你若愿意帮忙做个人证,去不去随你自己心意,我不勉强。” 胡郎中斩钉截铁道:“在下定不负公子期望,从前逃避了一次,此次不再逃避了。” 徐天然背过身去,轻声道:“青山镇四大才子和花魁雨荷昨晚都已经死了,这一趟不好走,你自己想好,你做何选择我都不怪罪于你。” 话音刚落,徐天然消失在胡郎中视野之中。 马致远听马文才扈从说了儿子遇害的经过,差点晕倒,马夫人听闻噩耗更是直接哭晕了。马致远不愧是老道的生意人,青山镇四大姓代代相传一个秘密,掌管神罚的人是白屠,这个秘密只有当代家主才知晓。 马致远连夜去肉铺,重重跪在白屠身前,老泪纵横道:“白屠,请还我儿一个公道。” 白屠摆摆手,沉声道:“明日,上你府邸议事。” 马致远小心翼翼起身,深深鞠躬,足足一刻钟,才转身离去。 先生站在老白身后,神情肃穆道:“我站在徐小子这边。” 老白抬头,留下一个孤寂的背影,喃喃道:“太冲动了些,把人留着,待真相大白我来杀,便不违背青山镇的规矩了。” 先生平静道:“青山镇的规矩不就是你老白的规矩。” 老白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天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青山镇是我的小天地,若不遵循天道迟早也是要坍塌。大长生者皆有自己一方小天地,小天地自有运转法则,你是当惯了甩手掌柜,龟缩在我的镇上,有本事自己去创造一片小天地,才知道那是多么劳心劳力之事。” 先生叹气道:“可怜柳丫头,多好的姑娘,若不是怕有违你大道,我就把她救下了。” 老白惆怅道:“柳丫头是自己选择死亡的,她怕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被徐小子看见,到时候徐小子暴起杀人,索性自己自缢一了百了,徐小子内心再有不忿也不能如何,不曾想徐小子仅凭一缕青丝便将真相挖掘出来,她的良苦用心不知道徐小子能不能看见,若是徐小子看见了会不会更怨恨那些人,这都是将来他大道上的拦路石。” 先生喟然长叹,“还是让徐小子看看吧,柳丫头如今已经成了徐小子的心魔了,那就让徐小子自己去思考面对吧。人间自有善恶,有柳丫头的大善,亦有马文才的大恶,将来何去何从让他自己去抉择吧。” 老白狠狠啐了一口,“马家,也要让他付出足够的代价,老子现在很生气。徐小子也该去走一遭江湖了,就当做流放了。” 先生舍不得道:“还是太早了些,再多熬两年就更完美了。” 老白豪爽笑道:“这就是你比不上我的地方,行军打仗哪次能是你准备好了再打,战场瞬息万变,战机转瞬即逝,是该掷骰子了。” 先生眯眼笑道:“雪丫头就一直留在我学塾吧,若她将来想嫁人,我来把把关,不能再步柳丫头后尘了。若是她终生不嫁了,就在我学塾当一辈子教习,她不能再出事了,否则徐小子的心境真的会垮塌了。” 老白点头不语。 柳风云昨夜从徐天然那里得知了真相,一早便带着父亲、母亲及柳氏族人上马家讨要公道,数十号人将马家大门围得水泄不通。 马致远召集马家众人紧闭大门,死死守住门口。 白屠魁梧的身材出现在马家门口,柳家众人自觉让出了道路,白屠站在门口,高声道:“出了这么大事情,按照青山镇规矩,召开公审大会,柳家可有意见。” 白屠声如洪钟,附近围观的街坊邻居都听见了,门内的马致远也听见了。 柳风云行礼,沉声道:“柳家无异议。” 马家大门缓缓开启,眼圈通红的马致远附和:“马家无异议。” 公审大会,按照青山镇的规矩,要四姓家主和白屠五人为评议团,最终投票做出裁决,此次事情牵扯马、柳两家,马、柳两家避嫌,评议团只剩下白屠、元天和黄大宁。 马家祠堂,主座之上中间白屠,左手边是元天,右手边是黄大宁,三人均面无表情,元天和黄大宁都是聪明人,虽说元天和柳家交好,黄大宁和马家交好,但是此时此刻关系到家族存亡,没有人敢轻易下决断,都期望得到真相,都静静等一袭青衫。 马致远和马家长辈坐在祠堂左侧,柳玄策和柳家众人坐在右侧,围观的百姓挤满了祠堂门口,祠堂之内寂静无声。围观老百姓不敢高声言语,只敢小声交头接耳,小声说着数百年来的先例,一旦公审大会结果出来,便有数个家族被青山镇除名,从此流落天下。失去了青山镇的庇护,在弱肉强食的修士天下,凡人如何能像在青山镇这般悠闲度日。 阳光下,一名身材修长的披麻戴孝年轻男子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马家祠堂,左右手分别拎着两个木盒子。 姬胜雪、元昊、陈大锤、吕小布和麦子地都来了,学塾的学子们也都来了,先生静静站在远处,双手拢袖。 姬胜雪远远瞧见了不再一袭青衫的黑衣男子,泫然欲泣,看着他步履沉重的模样,多么想可以像师姐一样抱着他,让他哭出来,哭完就好多了。可是,师姐死了。 麦子地拳头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手掌,血肉模糊。 徐天然身后默默跟着一个清冷的女子。 徐天然站在马家门口,半晌,一大步踏入。清冷女子紧随其后。 白屠冷哼一声,“徐天然,你在青山镇暴起杀人,该当何罪?” 徐天然将两个盒子重重掷在地上,一掀开盒子,两颗血淋淋的头颅,是马文才和雨荷。 马致远顿时在椅子上抽搐起来,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徐天然大骂道:“大胆凶徒,你胆敢如此,竟然连尸首也要糟蹋,我马家世代在青山镇与人为善,想不到今日遭此横祸,望诸位严惩真凶。” 徐天然冷冰冰道:“人是我杀的,不止这两个,青山镇四大才子都被我杀了,但是马致远,你可知他们所做的龌龊事,他们死有余辜。” “青山镇四大才子”的亲属在人群中嚎啕痛苦,咒骂徐天然是食人心的恶魔。 马致远面向公堂,深深作揖,“他自己也承认了罪行,请白先生启动神罚,处决徐天然,还我儿一个公道。” 徐天然冷哼一声,“你可知我为何杀人?你可知我师姐因何而死?你可知神罚降下你马家当如何自处?” 一连串的问题让马致远脸色惨白,柳如云惨死的原因他知晓一二,他虽斥责了嫡子几句,却并未阻拦他残害柳如云,在他看来一旦诸多谋划成真,柳如云也罢,柳家也罢,迟早是他的囊中之物。不曾想半路杀出来一个徐天然,坏了他的好事,置马家于危难之中。 马致远思虑片刻,沉声道:“柳家携带胡郎中给柳儿验过尸,可以证明柳儿是自缢而亡,并非被人所害,请诸位评审主持公道。” 忽然,人群中甜美的稚嫩声音响起,“神仙哥哥。”胡郎中怀抱着小女儿,夫人牵着儿子的手,缓步走入祠堂。 马致远脸色大变。 胡郎中面向公堂施礼,沉声道:“诸位评审,我曾给柳夫人把过脉,一年多前就发觉柳夫人脉象紊乱,特地查了医书,得知柳夫人有吸食麻黄丸,麻黄丸大家可能不太熟悉,那是一种可以令人成瘾,让人精神产生愉悦和幻想的毒物,一旦吸食了麻黄丸,想要戒掉难如登天。曾经,我将柳夫人吸食麻黄丸的事情跟马公子说过,马公子给我一袋银两告诉我家丑不可外扬,当时我一时糊涂,没有将柳夫人的情况跟柳家说明,已然铸了大错,今日,我若不站出来,良心难安,请诸位评审为冤死的柳夫人主持公道。” 顿时,人群之中议论纷纷。 徐天然从袖口中取出几个瓷瓶,李远东家人傻眼了,那是李远东的瓷瓶,瓶中装着他自己炼制的药丸,一直以来父亲都劝李远东不要迷恋炼丹之法,没想到儿子终究是因为炼丹而丢了性命,甚至可能因此祸及家人。 马致远声音颤抖道:“胡郎中,休要胡言乱语。你定然是被徐天然重金收买了,在此诬告马家。” 徐天然轻轻抱起胡郎中怀里的闺女,摸摸她的小脑袋,温和道:“你怎么来了?” 小姑娘也不怕生,天真道:“爹爹说,要当一个正直的人,让我们都来看看。” 胡郎中眼眶瞬间噙满了泪水,三指朝天:“我胡某人,对天发誓,今日所言若假,全家死无葬身之地,永世不得超生。” 围观百姓纷纷叫好,胡郎中在青山镇悬壶济世,一向深得村民敬重,此誓言掷地有声,胡郎中定然所言非虚。 马致远对着徐天然怒目相向:“若是柳儿吸食麻黄丸,我儿为保马家名声不让外人知晓也是人之常情,错不在我儿,错在柳儿受人蒙骗,误食毒丸。” 徐天然一巴掌拍在了马致远脸色,马致远旋即摔倒在地。姬胜雪双手紧握,手心全是汗水,陈大锤对徐天然使了个眼色,似乎在问要不要拿刀,他随时可以递刀过去。麦子地默然,眼神却前所未有的狰狞。吕小布不禁叫好。观众亦有半数情不自禁叫好。马家经营当铺、妓院在小镇拼命敛财,再加上偷偷经营赌场,小镇居民早就看马家不顺眼了,今日得此报应,果然民心所向。 徐天然正色道:“事到如今还污蔑我师姐,你问问李家,这药丸认得吗?李远东和马文才是什么关系,你心里没数吗?” 一言既出,马致远瘫软在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 真相大白 惜春聘聘婷婷从徐天然身后走上前来,将昨晚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说到陈少秋被徐天然用筷子钉在墙上,观众不禁叫好,却又有点后怕,那是多么恐怖的情景。说到陈少秋出了用麻黄丸毒瘾控制柳如云的主意,立即被徐天然一刀割破了喉咙,人群中除了陈家人之外皆是叫好声。惜春姑娘化成了说书先生,接着说到黄茂被徐天然一记飞到穿透心窝,黄家满脸悲戚,众人也略有迟疑,似乎黄茂罪不至死。直到炼制麻黄丸的陈少秋被徐天然飞到所杀,众人早已经群情激奋,想到婉约端庄的柳夫人竟然被这些奸人害死,恨不得把这些人抓起来再杀一遍。一直到惜春姑娘将马文才和雨荷姑娘的话复述出来,观众之中女子竟然悄然落下了泪水,似乎这世道对女子真是无情,一代佳人竟然落了个如此下场,若是自己身在其中,那是多么可悲。其中,姬胜雪哭得尤为痛彻心扉,她一是哭师姐,二是哭黑衫男子。 柳风云早已被泪水模糊了双眼,亲姐姐在马家受了如此折磨,自己浑然不知,若是自己如徐天然那般细心一些,早点护着姐姐,姐姐可能就不会死了。 柳玄彬冲到已有绝望之色的马致远身前,抓其他胸前的衣物,怒吼道:“老贼,还我女儿命来。”柳夫人已然哭得不省人事。 徐天然面向公堂,双手抱拳施礼,“真相大白,请诸位评审定夺。” 此时,黄茂父亲走入公堂之内,愤怒道:“我儿不曾为恶,因何枉死。” 白屠重重一拍桌案,顿时满堂皆静,“黄茂为虎作伥,死不足惜。” 黄茂父亲瘫软在地。 白屠淡然道:“元天、黄大宁,对案情已然大白,还有何疑义?” 元天和黄大宁赶紧附和道:“全凭白先生处置。” 白屠威视众人,沉声道:“马家身为四姓之主,不与人为善,带头为恶,于明日午时前逐出青山镇。陈家和李家教子无方,也于明日午时前逐出青山镇。念在马文才、雨荷、陈少秋、李远东和黄茂五人已经伏诛,不再追究五人罪责。黄家因黄茂已经伏诛,念在黄茂不曾主动为恶,黄家暂留青山镇。”此言一出,观众纷纷拍手叫好。 马致远凄然一笑,怒道:“白屠,你不公正,你徒弟在青山镇杀人,违反了青山镇的规矩,你就不处置吗?如此作为,何以服众?” 白屠摇摇头,平静道:“我还未说完,你急什么?徐天然,在青山镇杀人,虽是为民除恶,但是违反青山镇规矩,于明日午时前逐出青山镇。” 此言一出,姬胜雪刚刚干涸的眼眶又如泉涌一般,虽然知道他要走,只是没想到走得如此仓促,如此悲伤。 徐天然凝望老白,抱拳施礼,“弟子有负师父厚望,望师父原谅。” 十年之情,皆在数语间。 老白无奈摆摆手,离开了马家祠堂,背影有些落寞。 徐天然看见在门口双手拢袖的先生,深深作揖,先生只是点点头,转身和老白一起离去了。从前,无论多么艰难,只要看见老白和先生的身影徐天然心中就安定了,此次再见老白和先生的背影,心中滋味无法言语,说不清、道不明。只是觉得,两人的步履蹒跚了些,孤寂了些。 徐天然对胡郎中和惜春姑娘一一施礼,平静道:“多谢胡先生和惜春姐姐仗义执言了,得以还师姐清白。如此大恩,无以为报,还望见谅。” 小姑娘挣脱了胡郎中的手,蹦蹦跳跳到徐天然的怀里,开心道:“神仙哥哥,原来昨夜我不是做梦,你的真的,我还以为是做梦呢。神仙哥哥,对不起,我把昨晚你带我飞的事情偷偷跟爹爹说了,你不要怪我,爹爹嘴巴最严了,不会告诉别人的。” 徐天然宠溺地抱着小姑娘,“哥哥不怪罪你,以后哥哥能回来的话,带你飞到天上去。” 小姑娘开心点点头。惜春也摸摸小姑娘的脑袋,眉有笑意道:“好姑娘,想当仙子呀。” 小姑娘小鸡啄米一个劲点头。 柳如云坟头,徐天然跪在坟前,姬胜雪依偎在徐天然右边,她很难过,师姐仇怨得报也换不回师姐复生,徐天然明日便要离开青山镇,此生不知能否再见,满是离愁。 徐天然看见师姐坟茔前有一束薰衣草,生前最喜紫色,最喜欢薰衣草,喜穿紫衣的师姐,仍然有人默默牵挂,他虽然不知道是谁给师姐送花,但是他很开心。 徐天然虽无眼泪,悲戚之色令人动容,他轻声说道:“师姐,我给你报仇了。我知道你要是还活着,肯定不愿我造此杀孽,那你起来敲我板栗、揪我耳朵,我做错了事你一向都是如此惩罚我,从前我总是知错不改,从今以后若师姐你说我什么事不该做,我绝不会再做。其实,师姐的板栗和揪耳朵一点也不疼,每次我嚎叫都是假装的,甚至很多次都是故意惹师姐生气的,就是想师姐赏板栗和揪耳朵。每次师姐打赏板栗和揪耳朵的时候,我心里都感觉暖洋洋的,多想可以慢一点长大,可以躲在师姐身边,伤心了可以趴在师姐的腿上哭,高兴了可以在师姐身前蹦蹦跳跳,调皮了有板栗吃。” 姬胜雪抽泣无声,仿佛眼泪早已流干了,只是肩膀一耸一耸,楚楚可怜。徐天然默默烧着纸钱,火光灿烂,如盛夏花朵。 徐天然神色悲戚,却并无流泪,挤着勉强的微笑道:“师姐,你一直让我要多笑笑,说我笑起来最好看,那我笑给你看。师姐,以前我说你嫁我可好,是真的,不是假的。你的眼睛像极了我娘,每次看见你那双美丽的眸子我就感觉很安心。我的血液里流淌着娘亲的血液,可是也有师姐的血液,虽然师姐不会修行,但是师姐你是我心里最大的倚靠,像娘亲一样的依赖。” 姬胜雪的眼眶又渗出了眼泪,她轻轻抱着笑容凄然极了的徐天然,温暖道:“天然,不要再难过了,师姐看你这样会更伤心的。” 徐天然凄然道:“师姐,我要离开青山镇了,我坏了规矩,要被放逐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你的一缕青丝我会随身携带,无论我身在何方,有它在身边就感觉师姐你陪着我。若有一日,我得以回来,再来看你。师姐,这一束薰衣草是有心人相送,虽然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是我见了很欢喜,我不在青山镇也会有人偷偷牵挂你,你也不会寂寞了。师姐,你若嫁给送花之人,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师姐,你和娘亲都在天堂好好的,我会让我的声名响彻天地,你们在天堂一定会听到我的名字,让你们安心,让你们知道我过得很好。” 徐天然默默姬胜雪的脑袋,温暖道:“雪丫头,你一定要好好的,找一个好人嫁了。” 姬胜雪默默点头,心里想着:这辈子不嫁了。 徐天然赏了她一个板栗,“别想着不嫁人了,怕步师姐后尘,那师姐就更伤心了。” 姬胜雪吐了吐舌头,和徐天然一同跪别了师姐。 肌肤胜雪的女子,一袭黑裙飘扬,愈加显得肌肤白嫩,她心里很难过,身边的男子要离去了,要去走很远的江湖,纵然有归来之时,也不再是青山镇的青衫了。她深深将自己的心思埋在了心底。 忽然,蜀道出现在姬胜雪眉心处,灵智已开尚未说话的蜀道用只有徐天然才能看懂的奇怪的姿势比划着:他的心里也很难过、很不舍。 姬胜雪轻轻将蜀道窝在手心,对他眨了眨眼,蜀道竟然害羞了。 徐天然抬头望向远方。 老白坐在门槛抽旱烟,先生站在门口,眯眼看着远方,双手拢袖。 曾经徐天然问过先生为何总爱眯眼,先生无奈道:“小时候看书把眼睛看坏了,只能眯眼才能看清景致,眯着眯着就习惯了。” 徐天然修长的身形出现在夕阳下,残阳如血,黑袍如墨。 老白冷哼一声:“出息了,都敢杀人了。” 徐天然也坐在门槛上,习惯性给老白添加烟丝,“明儿我走后,别总是抽烟喝酒,伤身。” 老白讶异地看着徐天然,“你这是关心我,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徐天然看向先生的方向,轻声道:“学生愧对先生。” 先生抚须感叹:“你做得对,何来愧疚。” 徐天然眼神黯淡,“先生,若是你出手能救师姐吧?” 先生点头。 徐天然眼神落寞无光,“先生,为何不救?那可是师姐。” 先生平静道:“有违大道。” 徐天然微怒道:“大道比人命更重要吗?” “人各有宿命,若是一个人的命运被他人改变,那么会带来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会有越来越多人的命运被改变,青山镇没多久就会烟消云散。” 徐天然双手掩面不语。 老白收起了烟枪,摘下了腰间的破旧的银白色葫芦,扔给了徐天然“这个你带上,马上就要行走江湖了,没点压箱底的宝贝可不行。这是一个养刀葫,可以孕养飞刀,别看它破,最多可以温养三十六把飞刀,顺带还能藏不少酒。” 徐天然撇撇嘴:“只听说过养剑葫,没听说过还有养刀葫。再说了,我又不喝酒,这破玩意你留着吧,沾了你这么多年口水,跟你感情深,我不夺人所好。” 老白沉声道:“养刀就是养刀葫,养剑就是养剑葫,你是我弟子自然只能练刀,你别替我考虑了,我也不出远门了,也不会再带那么多酒,再说了,好酒也都被那老王八蛋掏光了,这个家伙跟着我也尝不了什么好酒,怪可惜的,不如跟你去江湖闯闯,兴许能喝点好酒,还能孕养几把绝世名刀。其实,老李有句话说的不错,江湖没什么好的,也就酒不错。” 先生幽幽说道:“老李是说江湖没什么好的,也就酒和女人不错。” 老白瞪了先生一眼,“老吴头,咱们都是一路货色,光棍了多少年了,跟老李不一样,他是风流剑客,至今江湖还有很多女子惦念他,咱们俩哪里知道江湖女人是什么滋味?再说了,我比你好点,好歹还喝了酒,你是女人和酒,两不沾,白活了这么长岁数。” 先生眯眼,双手交叉,“那是老李的浅见,我的江湖,一书一棋足矣。” 老白无奈摇摇头,“果然还是受不了读书人的酸劲,死要面子活受罪,让你大大方方承认了晚上没人暖被窝也是很寂寞的就那么难?我辈武夫就没有你那么多花花肠子,江湖没有挂念我的仙子我很寂寞呀,只能多喝酒了。” 先生和徐天然异口同声道:“柳莺莺。” 老白顿时无言以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不小心重复了 c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 传道授业 先生看着天上的点点星光,怅然若失道:“十年了,刚来那会儿你才八岁,这会儿你快十八了,若是小镇上的普通孩子都已经成亲了,也许这会儿都让先生抱起徒孙女了。先生不是老白那铁石心肠的人,一想到你要独自行走江湖,我心里很是担心,你天性纯善,奈何你仇怨太深,江湖险恶,你又是修炼焚杀绝,杀意极重,稍不留神就会被杀意主宰了神识,最终沦为杀人魔头。自古以来,以杀入道者不在少数,但是能够在杀道有所建树的除了老白之外不过寥寥数人,大多都堕落成杀人无数、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江湖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为师希望你多看看好的一面,秉持本心,莫不可怒发冲冠,乱了心智,最终有损大道。这些年你在学塾,读书并不上心,但是为师知道你记性好,都记住了,为师这几年看你在学塾二楼看的书最多便是史书,诸子百家学说你钟爱《商君书》、《韩非子》,儒家经典大多跟着大家随便念了一些,你自己的学问自己去思考为师不便多言,法家讲究法、术、势,你最认同韩非子所言,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你最反感儒家所言,动不动就是仁义道德,事必言三纲五常,极为厌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为师也并非独独信奉儒家学说,法家学说为师也有认可之处,诸子百家为师均有所涉猎,各家各有所长,亦有所短,儒家并非一味迂腐,法家也并非人人平等,为师希望这些道理你在行走江湖的过程中用心思考,在内心多琢磨琢磨。学海无涯,朝闻道夕死可矣,你年纪尚幼,别急着用片面的眼光看世界,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更多是混沌的黑白交合,如何看明白这个世界,如何坚定自己心中的信念于你而言极为重要。” 先生从自己袖袋里取出几本书,意味深长道:“你行走江湖,为师并无神兵重宝送你,只不过多送你几斤仁义道德。这本《管子》你且带着,若将来心中有所疑惑,多参详参详,于你学问有益。这本《纸上谈兵》乃为师所著棋谱,这些年你不愿跟为师学棋,为师并不勉强,但是将来行走江湖想先生了就翻开看看,不求你得为师棋道精髓,不过聊以打发思念为师之情。” 说到此处,老白忍不住翻白眼。大男人行走江湖心里不想着漂亮姑娘,挂念一个糟老头子是什么道理。 先生若无其事娓娓道来:“《道德经》你虽不喜,但你对道祖学说颇为敬重,早已将它背得滚瓜烂熟,但是《南华经》你有所忽略,你神识所化大鲲乃庄子坐骑,你的大道和大鲲似乎冥冥之中有所牵连,至于有何契机机缘你将来自己去领悟。” 徐天然双手接过三本书籍,没了平日的调皮捣蛋,难得有了庄重的模样,先生点点头,总算有了些许大人的样子了,这样行走江湖自己也放心些。 先生坐了下来,手指微动,蜀道立即从徐天然体内飞出,悬停在先生面前,先生眯眼说道:“蜀道如今于你心意相通,融为一体,有成为你本命飞剑的潜质,至于你能发挥蜀道多少力量看你自己的造化,为师并无传授你高深的杀伐本事,唯有一门中正平和的养剑术传授于你,养剑术名为《中庸》,出自儒家经典《礼记》,养剑之法不在于锋芒毕露,威力无穷,在于天人合一,中正平和。以《中庸》之法淬炼剑意,人剑合一,最为契合天道,愈是境界高远,心境愈要秉持中庸之道,尤其你修炼功夫过于暴虐,切忌乱了心境。” 先生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中庸》三十三章,每一章对应修行之法,我每念一章就会将相应修行之法告诉你,你用来淬炼蜀道,你师父只给为师一个时辰时间,你心神合一,切不可分心。” 徐天然执学生礼,收敛神识。 先生不急不慢说道:“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一个时辰时间转瞬即逝,先生填鸭式灌输了养剑之法,每念一章便告诉徐天然灵力运转之法,徐天然在融为一体的蜀道配合下,勉强能将中庸之法学会,有许多晦涩不明之处便也无法立即融会贯通,只能先死记硬背,将来再徐徐参悟。 先生说了一个时辰,徐天然闭着眼睛,深怕遗漏了先生的哪一句话,直到确定全部记好了,这才睁开眼睛,清澈明亮的眸子里映着一位坐姿端正的慈眉善目老夫子。 老白用烟杆敲了敲桌子,“老吴,就剩一刻钟时间了,还有什么交代的赶紧说,接下来轮到我了。” 先生多愁善感的情绪来了,没来由忽然眼眶便红了,慈爱道:“这真就要走了,先生很舍不得呀,怕你太想先生了,也怕你太不想先生了,真是左右为难。先生先前叮嘱了你许多,你莫烦,先生知你的性情,知你虽恨这个世道人心之恶,但是正因如此你最珍惜人心之善。你认为人心险恶乃人之常情,而人心中存在的善意是难能可贵的珍宝,所以你对憎恶的人出刀必不会犹豫,对你珍惜的人更是倾其所有。你经历了这些事情,能有此心境已然不错了,先生只是希望你将来出刀之时,在心里问一句,他该死吗?” 徐天然点点头。 先生摸摸已经比自己高了许多的弟子脑袋,温和道:“先生说了许多,口渴了,给先生奉一杯茶,当你的拜师礼了。” 徐天然在学塾求学亦如青山镇孩童,不过交了学费就入学,并未正式拜见先生,先生原本也不是拘于凡俗礼节之人,只是在漫漫光阴长河终于选定了一名得意学生,如今得意学生要远离自己去独自行走江湖了,他内心极为不舍,想多留一份念想。 徐天然动作娴熟沏了一杯茶,如往常一般,按照先生的口味沏的。徐天然挺直了腰板,站在先生面前,二话不说跪在地上,天地君亲师,徐天然可以不跪天、不跪地、不跪父亲,唯独不能不跪娘亲、先生和老白,“先生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先生竟然热泪盈眶,微笑道:“好好好,起来吧。” 徐天然也不矫情,立于先生旁。 先生感叹道:“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今夜匆匆传道受业,无法为你解惑,江湖路远,道理靠你自己一点点参悟了,先生有你这个学生很欣慰。” 徐天然眼眶隐隐有晶莹之光,“学生能做先生弟子,三生有幸。” 老白酸溜溜道:“哟呵,这郎情妾意起来了。” 先生缓缓站起来,欣慰道:“好了,我的时间到了,得一旁凉快去了,不然某人的醋坛子都打翻了七八坛了。” 徐天然深深一揖,“先生教诲,学生必铭记于心。” 先生慢慢站了起来,有些许蹒跚的模样,一袭青色儒衫,在夜幕中身形孤寂,先生止步于门口,那是最初老白让他站的位置,他习惯性双手拢袖,眯眼看向远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 阵师之道 老白想摘下腰间的葫芦,忽然发现腰间已然空无一物,只能拿起烟杆,深深吸一口旱烟,吐出一个个大烟圈。 徐天然把葫芦扔过去,“明儿给我,晚上你自个儿留着。” 老白举起葫芦,大口喝酒,咧嘴笑道:“老家伙,晚上就再陪陪我这糟老头子,明儿你就跟小崽子走江湖去咯。” 先生幽幽说道:“时间紧迫,赶紧放屁,别浪费时间。” 老白自言自语道:“连先生都有茶喝,我辛辛苦苦养了十年,连被白水都不曾喝过,想来心里堵得慌。” 徐天然心领神会,去厨房拿出一坛酒,揭开泥封,倒在大碗里头,“哐当”一声重重在跪在老白身前,双手奉上酒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老白心里虽乐开了花,嘴上却说:“求来的酒水滋味总觉得差了些。” 先生白了一眼,“爱喝就喝,不喝给我。” 老白咧嘴笑道:“徐小子的敬酒,还是要喝的,哈哈哈。” 待老白喝完酒,徐天然又倒了一大碗酒,恭恭敬敬在老白身前磕了三个响头,认真道:“十年来,未曾和师父说些心里话,明儿就要走了,再不说没机会说了。这十年,师父与我虽是师徒,实同父子,师父救我于危难之时,教我本事,教我做人,大恩难以为报,徒儿只能铭记于心。用师父说过的话,就是在江湖上好好混个名声,将来别人问起你师承何处?你可以大大方方报上为师名号,就是最大的报答了。此次,行走江湖,徒儿定不负师父期望。” 徐天然又磕了三个响头,奉上一大碗酒,“今日,既是学生拜师先生,也是徒儿拜师师父,亦是孩儿拜见父亲。” 此言一出,老白竟然热泪盈眶了。 徐天然红着眼,真情溢于言表:“今日之后,师父是师父,也是义父,义父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徐天然重重磕在地上,铿锵有声。 老白捧起酒碗,大口喝完,笑意灿烂:“大善,大善。老吴,你终究只是个先生比不得我这个义父重要吧。” 先生懒得理睬老白,自顾自望月怀远。 老白抹了一把老泪,扶起长跪不起的徐天然,欣慰道:“你能如此为师很高心,其实认我这个师父就够了,何必认义父呢,你这让先生情何以堪呢?你先生可是大醋坛子,将来说不准又要在棋盘上报复我了,不过我输着输着也输习惯了,不惧他。掏心窝子说话,为师待你和先生待你不分伯仲,你不要厚此薄彼了,否则为师寝食难安。” “得了便宜就别卖乖了。”先生说。 老白大笑咧嘴,嘴巴恨不得有铁锅那么大。旋即,老白语重心长道:“徐小子,这趟江湖走得仓促了些,原本计划你还要在青山镇两年,夯实了基础再走江湖,到时候你想死在江湖都难。如今时间紧迫,很多知识你只能先记着了,到头来在江湖上自己慢慢参悟。这三年你在水瀑炼体做得很不错,你想的没错,水瀑是为师的一方小天地,水瀑威力也是为师操控的,甚至连水瀑冲击你窍穴的力度也都在为师的掌控之中。这三年在水瀑的水磨工夫打磨下,你的身躯有了焕然一新的变化,躯体之强横同境无敌。要不然你能凭借一口灵气强行御刀杀人,御剑御刀那都是一品境高手才能做到的事情,不过你御刀之后体内气机紊乱,翻江倒海的感觉不好受吧。寻常武夫气机紊乱至此,早就走火入魔了,索性你经脉强韧,神识强大,肉身强横,不过将来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再如此任性行事。行走江湖最重要是活着,不可为了出风头而吃暗亏。可示弱,不可示强。江湖之大,远远超过你的想象,许许多多老不死的乌龟王八蛋又踏不出大道,最喜残害年轻天才。记着一句话,天才只有成长起来才是天才,若是夭折了,屁都不是。” 老白又喝了一口酒解渴,“修炼焚杀绝,所修必是杀道,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不像儒士修行,按部就班拾级而上,虽大道缥缈,但是一步一个脚印,入一品境界不难。杀道,首重本心,杀之道,心无愧,此言说来容易,做来难如登天。做那滥杀无辜魔头容易,做那无由不滥杀一只蝼蚁,有理与世为敌的修士,极难。杀道,一往无前,心中有理,出刀身前无敌,若是退缩了,大道渐行渐远。不过,也不是让你明知打不过白白送死,打不过是一回事,打不打是一回事,打不过扯呼,再正常不过了。” 徐天然深以为然,打不过老虎,屁股也是可以摸一摸的,摸完难得还站着让老虎拍死,当然扯呼咯。若是见着老虎大气不敢出,那便弱了气势,敢于出手便是一往无前。 老白抚摸着银白色破葫芦,沉声道:“你随我修行,将来定是要在军伍之中历练,世间杀气之大,杀意之盛,唯有行伍之中。拔刀对敌,不问对错,敌人便是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虽士卒互不相识,但一旦碰面就是生死相向。沙场锤炼杀意才是正道。你也知道世间有阵师之法,当年你父亲发觉你身上的阵师天赋,其实只发觉了冰山一角。你的主灵脉之宽阔前所未有,寻常阵师大多只能掌控凡人士卒数百人之力,若是顶级阵师不过也只能操控士卒数千人之力,别小瞧了数千士卒之力,若是能掌控好力量,斩杀一品修士不在话下。更有个别极为强横的阵师,能够掌控万人之力,那天境修士在阵师面前也不过是一招毙命的后果。只是,世间已经很多年没有能掌控万人之力的大阵师了。你有成为大阵师的潜质,甚至你若能够参悟天地法则,甚至能够掌控修士之力,那可是毁天灭地的本领。” 徐天然听得目瞪口呆,“师父,我有这么厉害?” 老白笑容满面道:“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你先从入门学起。阵师分为五品,五品阵师亦称为小阵师,能够掌控百人之力。四品阵师能掌控五百人之力。三品阵师能掌控千人之力。二品阵师能掌控三千人之力。一品阵师能掌控五千人之力。一、二品阵师都被称为大阵师,一品修士碰见了掌控军队的大阵师都只能躲着走。阵师之道说难不难,说简单亦不简单。阵师首重天赋,阵师都是修士和凡人生育的后代,当然并不是修士和凡人生育的后代都是阵师,能够成为阵师的不过十之一二。你原本是修行阵师天才,不过如今窍穴已然完全通畅,修炼阵师之道反而难了许多,不过为师相信你能克服困难,成为大阵师。” 徐天然一字一句记在心上。 老白喝了一大口酒,双手摩挲葫芦,“阵师首要有士卒,能有士卒心意相通,就是要能够掌控军心,士卒多不愿将力量借于你,你无论如何也掌控不了他们的力量。而后,要牵引他们的力量通过主灵脉将力量化形而出,如巨剑、巨斧等等,然后指哪儿打哪儿。修行阵师之法不得运转灵力,你要将窍穴全部封闭,将主灵脉的灵力全部散去,才可运转阵师之法,否则会相互冲突,导致你爆体而亡。” 听到此处,徐天然额头冒汗,爆体而亡。 老白将阵师之道口诀缓缓说出:“一曰度,二曰量,三曰数,四曰称,五曰胜。地生度,度生量,量生数,数生称,称生胜。故胜兵若以镒称铢,败兵若以铢称镒。胜者之战民也,若决积水于千仞之溪者,形也......” 老白将口诀念了两遍,又让徐天然复述了一遍,确认无误,才放心喝了一口酒,此时,东方已鱼肚白。 老白蔚然叹息:“阵师之道,乃无上大道,以杀入道者大多不参悟阵师之法,最终难以抵抗杀意侵蚀,最终本心被杀意主宰,沦为魔头。” 徐天然默然点头,又疑惑问道:“我上哪儿找人修行阵师之法?” 老白撇撇嘴,“那是你的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 老白和先生 老白感叹一句,“天快亮了,徐小子你可知青山镇的由来?” 徐天然思索片刻,“青山镇也是师父的小天地?” 老白点点头,“你可知青山镇的居民从何而来?” 徐天然摇摇头。 老白举起酒壶,喝了一大口酒,沉声道:“都是我的罪孽。” 先生打断了老白的话,眯眼平静道:“由我来说吧,青山镇是老白的小天地,也是他的囚笼,数千年来画地为牢,只为赎一世罪孽。你应该猜出来了,老白就是五千年前大秦帝国杀神白起。天道之下,天下共有二十三圣,就是二十三大长生者,并不是指二十三人,实为二十二人,白孔雀一人独占两席。老白以杀入道,当年老白在长平坑杀降卒四十五万,老白临终拔刀自刎时,一句我早就该死了,终于踏出大道以证长生。想死而不得,老白为了赎清罪孽,数千年世间在茫茫人海搜寻长平降卒转世之人,杀他一世便还他一世安稳日子。每个青山镇的鼻祖都是避难被老白收留到青山镇,老白耐心也出乎我的意料,太平盛世没有人愿意远离家乡来与世隔绝小镇,而乱世中人死如草芥,往往没等到老白的引路就死在了兵荒马乱之中。我佩服老白竟然能够一点点将长平旧人移来青山镇,五千年来,绝大多数的长平旧人都被老白庇护了一世,乃至他们的子孙后代愿意留在小镇的,也都被老白庇护在桃花源之中。你所在的青山镇不过是老白小天地的冰山一角,老白的杀神天地有数千个小镇,只是被老白隔绝开来。当然,你所在的青山镇是老白小天地的核心,老白的本体也在此,不像其他的小天地的白屠都不过是老白的傀儡。老白遇见你也是在搜寻长平旧人之时偶然相遇,当时那人带着家人躲避马贼的追杀,最终他家人被马贼杀死,不愿苟活,那把柴刀和马贼拼命,死了。不曾想却在旅途中遇见了你,一半是幸运,一半是你的天赋,最终老白将你带回了青山镇,回青山镇之前老白就千里传信,告诉我他找着了个好苗子当徒弟,初来我不信世间还有第二人能够修炼杀道成功,后来见你之后,我觉得你很好,后来你就有了老白和先生。” 先生喝了口茶,平静道:“我当年也是死在老白手中的长平旧人,长平旧人大多无修行潜质之人,再加上死后转世少有修士,不过是修士也不会被老白带到青山镇了。四十五万人,最终只有三人突破青山镇的天地限制修炼有成,一人是我,一人你也猜到了,是铁匠铺莫邪,还有一人你就猜不到了,是胖婶。” 说到胖婶,老白明显被酒水呛了一下。 “当年,我以棋道证长生,前世今生的记忆都想起来了,不过,已经在青山镇活了数百年了,加之长平旧人当年惨剧有我一半罪责,我就留下了,不曾开辟属于我的小天地。至于,柳莺莺和莫邪都未踏出大道,不过柳莺莺以厨入道,虽得以修行一日千里,但厨道终是小道,不得天道认可,只得小长生之境。同样,莫老头以铸剑入道,得了小长生之境。不知为何,在青山镇的修士都不太愿意离开青山镇,或许是习惯了小镇的宁静,或许是思念小镇旧人。不过,当今天下有变,每个大长生者都选出一个传人行走江湖,隐隐间天地大势暗潮涌动,江湖将不再平静,天地究竟将有何变化,众人翘首以待。你将代表杀道和棋道传人行走江湖,问道天下,你记住在江湖丢了老白和我的脸不要紧,别丢了性命就成。反正,活了大把岁数了,学问不长,面皮长了不少。” 徐天然听着先生所说的种种,心中大为惊讶,先生今生名为吴清源,难不成先生前世是五千年前纸上谈兵的赵军主将赵括。 先生打赏了徐天然一个板栗,微笑道:“别腹诽,当面直说即可,先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我就是五千年前败在老白手下最惨的那人,赵括。不过,前世已如烟尘灰飞烟灭,此世我是棋圣吴清源。再说了,这些年在棋盘上赢了老白那么多局,也不在意当年的一败了。只是,偶然心有不忿,当年杀神白起一生七十余战未曾一败,对战之人皆是当代名将,为何就我一人留下了千古骂名。不过,我留下骂名也是应该的,谁让我的四十万部下不是死于战场之上,而是被老白坑杀了,死得憋屈,我之过。” 老白接过话茬,平静道:“长平之战,我占了大秦国力的便宜,加上你家先生是临阵换帅,军心不稳,再加上粮草不济,若是一开始就是你家先生挂帅,最终虽还是我惨胜,但是会多死很多大秦将士。你家先生最擅长谋定后动,是个劲敌,不是史书所说无能之辈,哪个将帅不是纸上谈兵,只是最终输了一场战就将一人认定为你家先生是草包,这个天下亏欠你家先生一个名声。哪个将军能够领兵断粮四十六日仍然保持战斗力,最终兵败被杀也死得其所、堂堂正正,为何要被世人嘲笑,戳脊梁骨,且问当时天下何人能与我战场对敌,我白起沙场无敌于天下。” 先生无奈摇摇头,“你这算是安慰我,还是挖苦我?” 老白嘿嘿笑道:“当然是安慰你了,好歹邻里数千年了,还是有点感情的。” 先生眯眼平静道:“看在你数千年来画地为牢赎罪的份上,我就饶了你。” 老白咧嘴大笑,不再言语。 徐天然马屁立即跟上,“学生佩服先生的胸襟,也佩服师父的毅力。” 先生抚须微笑道:“这个马屁有点生硬呀。” 老白打趣道,“不爱听你一副乐呵呵的样子干嘛,我徒儿可是金口,先夸你再夸我,给足了你面子了。” 先生无奈道:“瞧瞧,还是这副德行,我记得当年杀神白起斩首百万,号称人屠,屹立于战场之上,令人闻风丧胆。哪成想你是这副模样,我当年死得冤枉。” 老白不再占便宜了,天渐渐亮了。 先生喝了一口茶,平静道:“天下即是天道天下,修士一旦得道长生,便被被天道镇压,不得在天下出手,否则身死道消。于是,大长生者纷纷开辟自己为主宰的小天地,主宰一方。有点类似于天道如天子,大长生者如同一方诸侯,诸侯不得踏足天子领地,天子亦不愿多管诸侯土地,只要符合大道就行。只是,天道过于强横,若是大长生者不遵循天道法则,最终都被天道借天地之势压胜,甚至直接裁决,天雷劈下,身死道消。不过,现如今与你说这些为时过早,行走江湖最危险的不是大长生者和小长生者,而是一品三境大修士。你已经知道天下武夫共分九品,踏过一品瓶颈结丹方可入一品,一品三境分别为人境、地境、天境,天境之上则是自己的道得道了天道认可的小长生之境和大长生之境。小长生境亦被江湖成为陆地神仙境,大长生境更被江湖称为天仙境。天仙和陆地神仙大多都在自己的小天地之内,不问世事,不得在天下出手,否则被天道镇压,身死道消。于是,大长生者纷纷开辟自己为主宰的小天地,主宰一方。不过,现如今与你说这些为时过早,行走江湖最危险的不是大长生者和小长生者,而是一品三境大修士。你已经知道天下事,不食人间烟火。你如今的体魄,在一品境以下打不过总逃得过,不过一品高手就没那么容易对付了,尤其是年岁已大的一品高手,许多已然无望大道,但是心中仍然是抱有一分希冀,最是喜欢虐杀潜力新人,害怕新人抢了自己的大道,所以,你遇见此类人,能躲则躲,能逃则逃,等你打得过了再找回场子不迟。” 徐天然点点头,自个儿最惜命了。 老白沉声道:“十年来,我不曾传授你一招半式刀法,并非为师藏私,实是为师一生沙场厮杀,不曾行走江湖练几套刀法,不过为师与人对敌不曾败过。任尔招式千千万,都敌不过我刀更快一些、更准一些、更狠一些,再加上我皮糙肉厚了些,委实不需要花里胡哨的刀法。不过,你行走江湖若是得了机缘也不可妄自尊大,认为老白说的就是对的。你在瀑布自悟正十七就不错,防御力在老白一生所见无出其右者。若是你得了刀法还是要练练,毕竟你不是单纯在军队厮杀,行走江湖打架有女侠仙子看着,不练几招好看又实用的刀法可骗不到媳妇儿。不过,也别太过了,记着刀法还是实用些好。” 徐天然想起了白孔雀,“老白,那白孔雀的剑法是不是花里胡哨的,瞧着好看,实际不堪一击呢?” 老白咳嗽了一声,无奈道:“还真不是吹捧那白孔雀,他的剑法真是又好看又实用,所以才能在江湖惹那么多情债。” 徐天然顿时对白孔雀肃然起敬,能得老白夸奖那可不是一般的厉害,找个时间那那套御剑法门再练练,自己杀青山镇四大才子的时候可是已经会御刀了。 徐天然感到庆幸,自己身边有老白和先生,先生教自己学问,老白教自己打架,自己若遇不到老白和先生,可能此生不会修行不能给娘报仇,更不会有家。吾心安处即吾乡,青山镇是徐天然的家,家里有义父和先生,有肌肤胜雪的女子,有大铁锤、小黑炭,有林姊和林妹,有只能记住名字的麦子地,还有师姐的坟茔。 徐天然一想到从此离去不知何时归来,便嗫喏道:“义父,我是要被放逐几年,何时我能归来?” 老白平静道:“何时成了天境大修士就可以回来了。” 徐天然在心里默默欢喜,似乎很快了。 先生内心惆怅,这得多少年呀,五十年人境,百年地境,三百年天境,那都能算得上修行天才了。不过,一品以下修行主要靠吃苦,锤炼体魄尤为重要,一品境反而在于悟道,世间亦有朝得道,一天连破一品三境,夕陆地神仙的天纵英才。 徐天然憧憬着江湖,心里默默念道:娘亲,我要来找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 白起兵法 老白喝了几口酒,似乎在回忆过往,半晌,平静道:“原本你还会留在青山镇,跟我学两年兵法,再跟你家先生学下棋,兵法也罢,棋局也罢,都是为了将来你能在沙场上所向睥睨。但是,你今日就要走了,我就长话短说。我一生七十余战未尝一败,攻克城池七十余座,斩头颅一百余万,兵锋所及之处敌国望风而栗。我用兵唯有一个狠字,对敌人狠,对自己人也狠。大秦军功爵制度保证了士卒旺盛的战斗力,这是取胜的根基。阳谋为上,阴谋为辅,何为阳谋?我的部队刀更锋利些,甲胄更厚些,马匹更好些,弓弩更远些,士卒训练更苦些,所有的优势一点点累积,汇聚成千人万人那优势就越来越多,这就是阳谋,任你有千百种计谋,我军正面对敌永远不会输。当然,也不是说只用阳谋不用阴谋,只是阳谋是基础,正面无法取胜的军队谈阴谋诡计无异于缘木求鱼。死战必胜,谋略才有了更广阔的空间。” 徐天然像小鸡啄米,领兵打仗他也不懂,只能小鸭子听雷公,听不懂先记住。 老白喝了口酒解渴,“兵不在多在于精,于战场之上知死战之兵,必不会大败,纵然会全军覆没也会捞回本钱。一万敢死之兵对十万乌合之众胜算更大。一代名将都必须深得军心,军心不是依靠给士卒嘘寒问暖就能得到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带他们打胜仗,每一个名将都是一场一场胜仗熬出来的。军中不推崇阳奉阴违、虚与委蛇这一套,于战场之上一颗颗头颅换来士卒对必胜的信念,还未上战场,就要训练好每一名士卒,准备最好的兵器、甲胄、马匹、弓弩,士卒不相信你画的大饼,更愿意相信看得见、摸得着的实实在在东西,只要让士卒看见了胜利的希望,军心就稳了。记着,慈不掌兵,打仗就是要死人的,不要害怕死人,不要让人白死了,不要让士卒寒心。” 徐天然似懂非懂点点头。 老白当下葫芦,沉声道:“兵法都被孙武说尽了,你若想看自己去看,我不擅长舞文弄墨,不过老孙的兵法确实很好,就是名字不怎么样,《孙子兵法》一看上去气势就弱了,如果是我怎么着也得整个《爷爷兵法》。孙武所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大战先死谍子,再死斥候,最终才是主力大战。当年,组织谍报网,我亦擅长,大秦的斥候更是举世无敌,敌人的一举一动尽在我的预料之中,他如何能胜。我说了这么多,你未必能听进去多少,接下来带你走一走光阴长河自己去瞧一瞧,能感悟多少随你吧。为师相信你天资聪颖,很多道理靠你自己去悟,为师就不浪费口舌了。” 徐天然疑惑道:“何为光阴长河?” 老白喝了一口酒,哈哈笑道:“大长生者可以操控时空,空间好理解,大小长生者都可以塑造自己独立的小天地,于小天地内自己就是时空的主宰。时间则是可以元神出窍,在时间长河逆流而上,变成一个旁观者看过往所发生之事。当然也有所限制,比如我是杀道之主,便更多可以看见万古以来诸多大战余影。你家先生则可以更多看见万古以来棋坛风云棋局。” 徐天然又小鸡啄米,一夜未眠精神并未萎靡,成了修士睡觉并不是必不可少的,而且精力愈发旺盛。这一夜所接受的知识远远超过了自身所理解的范畴,不过他不急着全部融会贯通,先记住就好了,将来慢慢去思考,慢慢参悟。 老白魁梧的身材站了起来,徐天然饶是已经比先生高出了半个多脑袋,仍然比老白矮了小半个头。徐天然的身材在男子之中也是修长,无奈老白太魁梧了。 老白神识内敛,元神出窍,施展手法一牵引徐天然的元神也一同出窍,老白咧嘴笑道:“紧守心神,光阴长河不是散步,一不小心元神破碎,那任老白和你家先生有通天的本事也救不了你。” 徐天然乖巧点点头,默默闭上眼睛,收敛神识,只听见耳朵响起老白粗犷的声音:“走起。” 光阴倒流。 老白轻声说道:“时间紧迫,我直接带你看几场大战,不慢慢走过光阴长河顺便砥砺心境了。” 徐天然轻轻嗯了一声。 老白牵着徐天然的手,共同走在漫漫光阴长河,人世间过往场景如镜花水月一般面前闪现,大多景象都是匆匆而过,只有少数古战场,老白会停下脚步,让徐天然看一看。战国时代,庙堂之中风波不止,徐天然静静看着大将乐毅受燕王猜忌,解甲归田。即墨城,田单于城池之上,虽敌我力量悬殊,存必死之志,大旗一挥。数千头火牛和敢死之士冲出城外,一战大败燕军主力。 徐天然又跟着老白走了一段路,看着身高八尺的项羽杀宋义夺帅,孤军渡过黄河,破釜沉舟,楚军士气大振,于巨鹿九战九捷,大破秦军四十万。一路上项羽浴血如嗜血恶魔,麾下士卒如同恶魔附体,不知疲倦战斗着,直到看见项羽坑杀了二十万大秦降卒,手无寸铁的大秦将士如屠狗一般宰杀殆尽,徐天然看着大山一般的京观,神识略微荡漾,若不是老白一股温热的灵力灌注在徐天然元神之上,徐天然差点迷失在光阴长河之中。 徐天然又到了一处古战场,井陉口。徐天然看见兵仙韩信背水布阵,置之死地而后生,于赵军决战,一战胜之。韩信无愧兵仙之名,谋划之细微,人心掌控之精妙无与伦比,二千轻骑的汉军旗帜飘扬之时,便是汉军胜利的号角。 光阴流转,白驹过隙。徐天然一转眼又到了广袤草原之上,看见大汉骑兵鲜红的盔甲在草原熠熠生辉,以骑兵对骑兵,战刀挥舞、箭矢漫天,钢铁洪流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之上碰撞。大汉铁骑一雪和亲的屈辱,逐匈奴于漠北,拓地千里,封狼居胥。 姬胜雪早早就来到了白屠肉铺,早就做好了的青色衣衫和青色布鞋已然打包好了,昨日又偷偷量了徐天然的身材,差不多刚刚好,想不到当初那个少年长得的模样和自己想象的一模一样。他要行走江湖了,一个大男人没个人在身边照料起居生活该怎么办呀?回头一想,这么些年在青山镇他和白屠也是俩糙汉子,似乎也过得挺好的,是自己多心了。 先生站在门外,双手拢袖,一如往常。 姬胜雪见着了先生,执学生礼,深深作揖。先生点头做了个噤声手势,示意姬胜雪不可言语,姬胜雪不敢言语,只是默默放下了包裹,悄然离去。连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陈大锤来,怀中抱着一个半旧木匣子,看见了先生,作揖行礼,轻声道:“这是我求着师父打的八把小刀,是给天然的送别礼,麻烦先生帮学生带句话,就说别偷懒,看谁先在江湖闯出名气。”言毕,大铁锤又一揖,大踏步离去,大铁锤不是矫情的人,既然见不到最后一面,那就江湖再见,自己先走一步了。 林姊一路拉着妹妹一起走来,林妹走得不情不愿,林姊怀抱着一本书帖,想着徐天然字写得稀烂,将来得空了多临摹临摹,若将来成了大侠到处题字也有个正形,否则就那蚯蚓爬爬的字体,肯定要被人嘲笑的。那丢是不止他一个人的脸,是整个学塾的脸,我作为学塾毕业的一员有责任和义务让他把字练好。林姊如是想着,林妹则大大咧咧说道:“不如写一封情书,他也许还能多看几遍。”然后,林妹又被姐姐揪耳朵了,虽然嘴上喊疼,实际并不疼。 先生替徐天然收下了字帖。 徐天然又看见一个身材矮小却气宇非凡的统帅听取了谋士的建议,亲率五千轻骑奇袭乌巢,袁字旗下粮草火光四起,袁绍军心大乱,曹操大军尽出,袁绍大军溃败,尸横遍野。 又是其貌不扬的统帅曹操,不过此次胜利不在他这一边。周公瑾一袭儒衫,羽扇纶巾,谈笑间曹军灰飞烟灭,赤壁的火光,战马悲鸣,将士溺亡,徐天然看得心惊胆战,徐天然也看见了曹军大营疾疫肆虐,似乎冥冥中败局已定。 光阴似水流淌,徐天然于淝水之上,看着东晋北府军八万人,甲胄鲜明,刀枪寒光闪闪,面对着十倍于己的大军,将士们视死如归,长刀出鞘,一致向北,大败八十万前秦大军。淝水两岸,尸横遍野,流血漂橹,血水染红了江水。 徐天然心神有些许疲倦,眨了眨眼睛,稳住心神,看着儒将陈庆之一袭白袍,七千轻骑渡河北上,十四旬平三十二城,四十七战,所向无前,千军万马避白袍。 画面流转,徐天然看见了大唐的旗帜,那是娘亲最憧憬的时代,战神李靖带三千精骑突袭恶阳岭,离间突厥君臣,最终颉利可汗阵脚大乱,大唐军旗插上了定襄城上。 光阴长河似乎停滞了,原本溪流一般潺潺流淌变成了平静的湖面,老白长叹一声,忽然平静湖面像投入了石子一般,泛起了一层层涟漪。 一梦重回长平旧地。 徐天然看见了年轻时候意气风发的先生,接过了赵王出城迎敌的诏令,手中尽掌四十余万大军。赵国粮草不济,不能再坚守不出,若是一味坚守被拖垮的不是秦国,而是赵国。赵括初掌大军,军心未稳,但是国力即将消耗殆尽,赵括毅然毁坏壕沟,破坏防御工事,以示必死的决心。 四十余万大军倾巢而出,白起初战诈败,赵括全军尽出,不曾想白起大军撤回了主阵地,当起了缩头乌龟,白起以丹河东岸的长平城为依托,沿丹河东岸的天然高岗构筑起长达三十六里主阵地,右翼一直延伸到小东仓河北岸,城墙之上,壕沟之间,净是厮杀声,阵地反复争夺,赵军攻势如潮。白起两万五千精骑突然出现在赵军后侧,切断了从石长城出击的赵军退路。白起兵行险招,两万五千精骑若被击败,长平局势危矣。不曾想固守城池赵军并不出击,秦军堡垒固若金汤,久攻不下,赵括下令筑垒防御。赵括求战不得,粮草消耗殆尽,只能杀马匹、食人尸,营垒之内惨绝人寰。 秦王亲至河内,给所有郡民赐爵一级,悉发郡内十五岁以上男丁支援长平前线,阻击赵国援军。四十六日,援军无望,赵括亲自率军突围,最终被流失射杀。四十万赵军投降了。 白起向国内申请调粮,秦王拒不运粮,既是粮草确实不足,又是在逼白起做决断。若四十万降卒归了赵国,又是四十万军队,将来又有一场大战,白起杀人无算,但是为了天下一统,从此天下止戈,这番杀业有谁来做?秦王显然不愿当千古罪人,白起数夜不能寐,神情枯槁,待粮草即将断绝之时,白起下令坑杀四十万降卒。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只余240名不满十五岁的孩子归了赵国,泱泱赵国家家缟素,父亲没了儿子,妻子没了丈夫,孩子没了父亲。 翌日,正午的阳光驱不散长平的阴气,滚滚怨念冲天而起,萦绕在长平城畔。四十余座万人大京观高悬丹河两岸,血流成河,丹河河水如同胭脂一般妖艳魅惑,白起立于丹河之上,滴下了一滴眼泪。 徐天然看得热泪盈眶,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 魔刀长平 光阴似流水,滑落人间。 徐天然猛然感觉回到了青山镇,但是一伸手,却发现自己仍然是虚幻的身影,只能看见这个世界,摸不了、碰不着。 马家内宅,柳如云闺房。 马文才竟然带着雨荷在房内翻云覆雨,柳如云面色凄然,在门外站了半晌,冷冷说了一句:“从此,别进我的门。” 屋内,浑然不觉,肆意寻欢。 柳如云便带着丫鬟将西厢房整理了出来,从东厢房搬出之后,再未进入旧屋了,不曾想从此之后,马府成了雨荷的府邸似的,来去自如。 徐天然虚幻的身形,想去抚摸师姐落寞的眼神,元神透体而过,元神远游,本体眼角有泪。 徐天然看见师姐的食材里被马文才下了麻黄丸,素爱整洁的师姐乌黑长发竟然时常油腻不堪,常常陷入幻觉之中,师姐在房间内像个小女孩一样展翅飞奔。随着毒瘾日复一日增加,师姐时而夜不能寐,情绪极为亢奋,时而一睡数日。众人纷纷说马家少奶奶疯了,只有在西厢房内苦苦挣扎的女子才知道自己有多苦。马文才数次让她去求父亲同意雨荷入门,柳如云只是紧咬牙关,死活不松口。 毒瘾最重之时,柳如云趴在地上,十指在地上抓出了深深的印痕,血迹斑驳。马文才也不会让柳如云真的戒了毒瘾,隔三差五就喂食一点麻黄丸,柳如云痛不欲生。 某一夜,月色如水。 柳如云身形消瘦,面容凄然,抬头看着乌黑天际,数着指头,自言自语道:“我的师弟快出关了。” 柳如云拿起铜镜,看见面色惨淡的人影,吓得扔掉了铜镜,喃喃道:“活着真累,这副模样怎么见人?他最较真了,看到我这副模样,冲动起来拦都拦不住。到时候为了我怕是要坏了青山镇的规矩。”想到此处,柳如云凄美一笑,不盈一握的腰肢柔美如柳。 一袭白绫,如柳女子如同柳条随风飘荡。 徐天然泣不成声,神识化作大鲲冲天而起,青山镇天空之上隐隐有悲戚声,似乎有天人在啜泣。姬胜雪美眸仰望天空,晴朗天空忽然阴云密布,风声哀嚎,如同在诉说心中悲苦,下雨如流泪。她似乎有情绪的共鸣,好像天地间都在为师姐而哭泣,她能够感受到这一股熟悉的感伤。 老白紧紧牵着徐天然的手,温润的灵力源源不断输入徐天然的元神之中,维持他的元神稳固。先生抬头看着天空的景象,喃喃道:“善。” 元神从光阴长河回到了现世,虽然在现世不过是短短一瞬间,徐天然却感觉过去了数年一般,一路匆匆,错过了很多景色,但是他也记住了很多惨烈的战况,虽不能完全明白行军打仗一事,但是他都默默记在心上了。让他感觉到最悲痛的是看见了师姐,自己要出关了却成了师姐的催命符,他很难过,只要师姐活着,师姐的话自己都愿意听的,自己怎会违逆师姐的意思,不然当年的婚事徐天然早就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了。师姐,若是等师弟出关,定然能帮她一起戒掉毒瘾,大不了就跟马家和离,元神归来的徐天然脸色黯淡,脸上挂着两行清泪。 先生摸摸比自己高了不少的学生的脑袋,老白喝酒,无言胜似千言万语。 老白一抬头,将葫芦里所剩不多的酒水统统倒入口中,豪迈之情不减当年。 徐天然稳固了神识,拭去了眼泪,席地而坐,默默运转焚杀绝,气机流转,此次元神出窍让他似乎看见了一品门槛,一品天堑跨越者如同鲤鱼跃龙门,越过去就能化身为龙,跨不过去便终生停滞不前,破镜无望。 先生平静道:“你看见了一品门槛,时机合适你就可以结丹了,只是时间来不及了,否则我和老白给你护法再稳妥不过了。江湖路远,未来的路靠你自己走了,结丹一事也靠你自己了,破镜靠机缘,急不得,你修行至今虽然吃的苦头不少,但是终究少了些搏命厮杀,这趟江湖就打磨打磨你的二品境界,待到时机合适你就可以结丹破镜。金丹如同灵脉的心脏,有了金丹就可以将灵气压缩成液体灵力,到时候体内灵脉灵力之水装满了三百六十五个窍穴,你就真正踏入一品境界了。” 徐天然疑惑道:“先生,如何结丹?可有结丹之法。” 先生抚须,缓缓说道:“说来简单,做来极难,以人体为鼎炉,以神识为药引,炼己筑基、炼精化炁、炼炁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道合丹成。金丹品秩越高越合天道,丹成之后金丹有横纹,想要入陆地神仙境,至少要有九条横纹,方有参合大道的根骨。你的灵脉宽广,窍穴浩大,若想运行体内庞大的灵脉网络,你的金丹必须极其巨大,且至少十条横纹,否则此生无望得道。” 徐天然看了眼老白,想问老白金丹有几条横纹,可是这么直接问似乎不太好,老白又爱面子,自个儿又不懂九条横纹、十条横纹究竟有多难,心里没个参照物比对一下。 老白瞥了眼徐天然,:“我当年结丹十二条横纹,比你家先生多一条,白孔雀倒是厉害,比我还多一条,你不用在心里嘀咕了,结丹随便弄个十几条横纹很容易的事。” 徐天然点点头,似乎确实不难。 先生嘴角微微抽搐,白孔雀能一人独占剑道、诗道,人间修士之中唯一拥有十三横纹大金丹,怎么在老白眼里变成了随随便便就能结个十几条横纹了。再说了,天下武夫能够结丹而成都是凤毛麟角,但凡能结成七横纹以上就是少见的天才人物了,至少能够破开人境,进入地境。若是能有九横纹,那已经是名动天下的大天才,天境指日可待。能有十横纹以上,那都是大道可期的不世出妖孽了。 徐天然又问道:“炁为何物?” 先生平静道:“炁便是体内气机。你修炼焚杀绝至今气机转瞬已能流转七百里,但是陆地神仙大修士气机转瞬数千里,一息之绵长,气势之盛,无与伦比。曾有剑仙一气破甲三千,虽力尽而亡,但是一剑之风流广为流传。” 徐天然掰着手指头数着,自己还需要多久才能转瞬气机流转千里,成为那大剑仙。 老白打赏了徐天然一个板栗,从破旧的银白色葫芦中取出一把四尺长刀,刀鞘乌黑,捆绑着黑色破布条,看着平凡古朴的样式,但是未曾拔出就有一股摄人心魄的浓郁杀气流出。老白轻轻拔出长刀,如镜般的刀身冷气森森,刃口上高高的烧刃中间凝结着一点寒光像刀的心脏一样催动着杀气仿佛不停的流动,杀意磅礴,杀气四溢。徐天然一眼便知,此刀必非凡品。 老白沉声道:“刀名长平,此刀本为大秦战刀,卅湅而成,乃沙场利器,不过经过我的灵力淬炼,逐步提升品秩,最后,在长平,吸取四十万降卒亡魂的漫天戾气,化为刀魂,最终成为魔刀长平。天下能驾驭此刀者除我之外,并无他人,我已经将长平的刀魂禁锢在刀身,你暂时可以运转焚杀绝勉强使用,将来若想发挥长平的真正力量,需要解开封印,那时才是此刀真正的威力。” 徐天然接过长平,入手杀意便如河水一般汹涌而来,自己修炼焚杀绝的滔天杀意都被长平压制住了,两股精纯杀意在徐天然手上如同一条青蛇和黑蛇在缠斗。 徐天然气机转瞬流转七百里,焚杀绝运转,杀意排山倒海倾泻而出,青蛇身形暴涨数倍,魔刀黑蛇杀意亦不示弱,身形急剧增长,两条大蛇交织在一起,不相上下。 先生担忧道:“长平的力量你封印少了,徐小子刚刚拿到手,哪里能压制住长平的杀意。” “我相信他。”老白点头说道。 黑蛇已经侵入徐天然的右手臂,眼见着青蛇即将溃败的时候,徐天然左手握向刀把,青蛇顿时头颅高高扬起,蛇信爆射而出,一举缠住了黑蛇,黑蛇气势减退,青蛇气势如虹,此消彼长间,徐天然牢牢控制住了长平。 徐天然睁开眼睛,对着黑蛇眨了眨眼睛,微笑道:“以后,我叫你小黑,要听话。” 黑蛇缠绕在徐天然的脖子上乖巧地吐信子,和原来凶残的模样根本判若两蛇。 先生松了一口气,老白咧嘴大笑。 老白摸摸徐天然的脑袋,“你可以将长平背在身上,长平身上杀意与你互相磨砺,可助你砥砺杀意。我在长平上施有九层封印,封印每解开一层长平威力就会增强一倍,直到九层封印全部解开,一刀之威,可天地崩裂、翻山倒海。” 徐天然听了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厉害。” 老白严肃道:“长平封印一年自动解开一个,若你破镜速度太慢了,压制不住长平魔刀杀意,最终反而会成为魔刀傀儡,就不再是刀为你所用,而是你为魔刀所制。” 徐天然倒吸了几口凉气,“老白,能不能三年破开一个封印?” 老白上了个滚字。 老白拿起刀鞘,“长平刀鞘为万年乌木,因乘天地之灵气,集日月之精华,乃万木之灵,灵木之尊,才可以镇住长平魔刀凶魂,在你完全掌控长平之前,不可轻易出刀,若长时间握住长平,神识易被凶魂所噬。” 徐天然接过刀鞘,挥舞两下长刀归鞘,收刀动作是练得有几分潇洒的味道。 日上三竿,正午将至。 先生将姬胜雪的包袱拿过来,说道:“雪丫头来了,就留下了个包裹,都是些新做的衣服鞋子。” 徐天然默默接过来,最难消受美人恩。 先生又拿出一个破旧木匣,“陈大锤也来过,他让师父给你打了八把小刀,说是送别礼,比你先一步离开镇子了,留了句话,叫你别偷懒,看谁先在江湖闯出名声。” 徐天然接过木匣,轻轻打开,里面是八把寒光闪闪精致小刀,最大者不过两寸,最小者不过一寸,将来得找时间给他们取个名字,有名字的刀才会灵性。 徐天然脑海里浮现那个身材高大、筋肉虬结的背影,这些年大铁锤于徐天然而言像大哥一般,从来都是他关心自己,送自己东西,第一次打的刀也是送给了自己,着实欠了大铁锤不少人情,徐天然也不矫情,欠下便欠下,将来肯定能还上。再说了,先比比谁在江湖先闯出大名声。 先生最后将林姊的字帖拿过来,徐天然顿时哑口无言,自个儿的字确实稀烂了些,不过行走江湖哪里还有空写字呢,不过都是人家的一份心意,小心翼翼收进包袱。 徐天然看了眼青山镇,小镇虽小,人心却暖。 老白弯下腰,把破旧的银白色葫芦别在了徐天然腰上,“怕你喝酒误事,我给你装满水了,你的八把小刀可以先装在养刀葫里温养,等你哪天练刀有成了就可以随心所欲控制它们了。” 徐天然默默运转御剑法门,将八把飞刀依次送入葫芦中。用御剑术御刀,似乎有点奇怪呀,难不成自己真的和剑客无缘? 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阳光灿烂,江湖,我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 战许二 老白最后拍了徐天然一下,“离开小镇前,还有最后一关要过,你得打赢看门人许二。” 徐天然这才想起在青山镇门口那个皮肤黝黑的憨厚汉子,这么些年大家似乎很容易忽略看门的木头一般的汉子。人来人往,从不见汉子出小镇,也不见汉子进小镇,就只在青山镇门口的小屋里。 “许二境界如何?”徐天然担心问道,生怕老白给自己挖坑。 老白也不隐瞒,爽朗笑道:“初入一品,不过他情况比较特殊,战斗力甚至不如许多战力强横二品修士。” 徐天然心里有底了,老白让自己和许二一战,也是为了让自己对自己的实力有准确的认识,毕竟自己虽然修行历程历经艰险,危险重重,但是与人搏斗的经历几乎没有,二品战一品,就算是再稀松的一品境界那也是一品大修士,徐天然斗志昂扬。 青山镇门口,皮肤黝黑的汉子看见一袭黑衫青年朝自己走来,他对这个小孩印象深刻,实际上他记得每一个和他打过招呼乃至有过一个眼神交流的人。时间之于许二悠长的岁月来说不值一提,他在青山镇门口已经足足站了五千年了,于青山镇同生,若是青山镇不在了,也会同死。 十年前,那个对他最鬼脸的胆小男儿已经成了身高六尺余的翩然青年,黑衫随风摇曳,身背一把乌黑剑匣长剑。 许二咧嘴微笑,对着徐天然打招呼。 徐天然抱拳还礼,温和道:“青山镇,徐天然,请前辈赐教。” 许二笑意灿烂,像一朵盛开的黑莲花,“好。” 老白手印祭出,青山镇门口隔绝出了一个小战场。 徐天然深吸一口气,他不用长平和许二对战,在青山镇,他还是用自己趁手的竹刀。徐天然右手抽刀,示意许二先动手。许二咧嘴一笑,一拳直取青衫面门。 临近午时,被驱逐的马家,陈家和李家的老幼陆陆续续在青山镇门口聚齐了,十数量辆马车浩浩荡荡开出了青山镇,在青山镇生活了一辈子的老人们不停地啜泣,青山镇就是故土,死不能落叶归根,如同死无葬身之地。来年清明,何处上坟,想到此处,老人们老泪纵横,少年们却是另一番景象,一半是忧愁,一半是兴奋,离开了与世隔绝的小镇,可以出去瞧瞧似乎也不错。 马致远站在青山镇门口,看着自己祖辈打拼了不知道多少代的基业毁在了自己手中,心中痛苦又充满怨恨。他在等,要等那个狭长眼眸的小子跟自己一起离去。马致远看见了青衫和看门人打起来了,他双目恶毒地盯着那个身影,就是他害了自己的儿子,害了马家的基业。此去道路艰难险阻,天下何处是他的安身之处,他在心里暗暗发誓,若有一天他定然要让徐天然血债血偿,让徐天然失去最在乎的人。 徐天然灵力流转,一刀紧紧挡住许二试探性的一拳。拳至,徐天然踉跄后退了几步。 许二憨笑道:“底子还不赖,我要认真了。” 徐天然嘴角微微翘起,横刀在前。 许二灵力暴涨,出拳越来越快,一拳比一拳快,一拳比一拳重,拳风撕裂空气有爆裂声。 徐天然以竹刀对拳头,竹刀气势如虹,一刀比一刀快,一刀比一刀狠,竹刀之上刀意如同青蛇附体,一刀递出,如青蛇出水。 憨厚的许二收回拳头,点头道:“不愧是老白,这副身躯淬炼得可以。” 徐天然竹刀立于身前,“放开手脚打,我别的不行,就是皮糙肉厚,扛打。” 许二有点喜欢这个青年,二话不说一招神龙吐玉,直取黑衣头颅。许二此招迅猛无匹,徐天然以自己为轴,以竹刀为边使出正十七画圆,将许二锋锐无匹的攻击消散于无心。 许二心中大骇。立即对着画圆的黑衫连出十七拳,拳拳刚猛无比,可是对着画圆的黑衫无法突破防御。 许二收拳,好奇道:“这是什么招式?竟然如此古怪。” 徐天然眯眼笑道:“正十七,我自创的。” 许二吐了口浊气,“咱们一拳定输赢。” 徐天然横刀在身,大喝道:“来。” 青山镇灵气疯狂涌入镇子门口的沉香树,顿时,一股清新的蜜香笼罩小镇周边数里。大家不禁深深吸气,一股香流从鼻腔进入幽幽而上,有种香甜感冲上头些温暖的话,虽然自己还是会想他,但是师姐说了之后自己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徐天然背身挥挥手,告别了青山镇,告别了老白、先生、柳莺莺、许二,和在角落的姬胜雪,在书房默默写“别了,别死”的姑娘,还有在一旁看姐姐写字的妹妹。 暂别,吾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 好久不见 徐天然和啊黄并肩而行,后面一个黑乎乎的跟屁虫欢快地唱着小曲儿,走江湖咯。 徐天然依稀记得当初和老白在进青山镇的时候在大山里头转悠了一个多月,自个儿跟着啊黄跑吐了不记得多少次了,但是出青山镇的路和来时的路完全不一样,不过一天功夫就看见了袅袅炊烟,鸡鸣狗吠声不绝于耳。 徐天然在心里嘀咕:果然当年进山的时候着了老白的道了,被骗着走了那么久的山路。 徐天然在啊黄耳畔幽怨道:“老白怎么就那么铁石心肠呢,当年我那么小就带着我绕路,还是你有良心,每次我倒了都是你驮着我。” 啊黄“哼哼哧哧”附和,似乎一起咒骂老白,当年啊黄也走了很多冤枉路呀,老白不仅坑人,还坑马。 夕阳西下,徐天然就看见了一座小城,城名武安。 武安城并无设关卡查通关文牒,不然徐天然初临天道天下,不过就是一个黑户,行走江湖一点也不方便。只是,徐天然并不知道武安城是去青山镇,也就是老白杀神天地的通关要道,武安城不设卡是由于两座天下之间需要一块过渡之地,此处虽归天道天下掌控,但是为了给予一位大长生者尊重,预留出来的一块清净之地。 徐天然交了二十五文钱就进城了,一人十文钱,一匹马五文钱,吕小布像是乡下的娃娃初次进城一样,瞅着什么都觉得好奇,不过大黑炭确实是第一次进城。武安城虽然不大,但是没有修士势力渗透其中,又无兵戈,比较繁华。街旁两侧各种各样的小摊,卖着许许多多吕小布不曾见过的新奇玩意儿。吕小布身材紧紧比徐天然略矮了些,走在大马路上也是一个高壮的青年,又长得黑,给人感觉浑身充满力量一般。可是,一个黝黑粗壮汉子对街边的各种孩童玩物摊子流连忘返的样子像极了脑袋烧坏了的长不大孩子。 大黑炭走在人来人往的集市之上,若不是徐天然催促去找客栈,他都舍不得挪开脚步了,徐天然已经掏了二十文钱给他买了个竹蜻蜓和猪头面具,行走江湖可得节约点,毕竟老白也只给了自己五十两银子,还有一千文铜钱。徐天然小时候生在深宅大院,极少单独出门,他也不知道五十两银子究竟是多少?不过按照老白的抠门样子,肯定是多不了,能够保证自己第一年勉强混个温饱就阿弥陀佛了。现在又加上了个饭量不小的大黑炭,徐天然感觉口袋愈发干瘪了。 忽然,吕小布光顾着看吹糖人,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抱着瓷瓶的刀疤脸汉子,瓷瓶碎了一地。 刀疤脸汉子顿时大声哭嚎,“我的祖传宝贝啊,这可怎么办啊,我爹娘要打死我的。” 吕小布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徐天然隐隐约约感觉到周围有四五股气息来者不善,果不其然,立马出现四个满脸横肉大汉,指着吕小布指责道:“哪里来的外乡小子,一点规矩也不懂,走路也不看着点,这把人家的祖传宝物摔坏了,看你要怎么赔?” 吕小布眼巴巴看着徐天然,泫然欲泣。 徐天然抱拳,微笑道:“这位兄台,确实是我兄弟不小心撞了你,我先替我兄弟给你赔个不是。” 刀疤脸汉子恶狠狠看着徐天然,“你以为赔个不是就能了事吗?那我一不小心把你打个半死,是不是赔个不是就成了。” 徐天然沉声道:“瓶子该是多少钱我照价赔偿,不过,也希望兄台体谅则个,在下初次行走江湖,身上并无许多银钱。” 旁边围观的百姓眼神意味深长,徐天然自然明白这是一个局,错不在吕小布,而是两人早就被这伙人盯上了。 刀疤脸汉子扯着大嗓门:“这位兄弟也是明事理的人,这个瓶子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古董,是我们家宝贝,我这次是偷偷背着我父亲拿出来把玩,这我回去不好交代,我也不多要,一百两银子,少一个铜钱也不行。” 徐天然走到啊黄身边,取出布囊,拿出钱袋,抛给刀疤脸汉子,“我身上就五十两银子,总共就这么多。” 刀疤脸汉子心中窃喜,原本就是狮子大开口,没想到这两个乡下小子这么有钱,但是刀疤脸明显是久经江湖了,心里乐开了花,神色却十分沮丧,摇摇头道:“看在你态度诚恳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吃个亏,五十两就五十两。” 说完,刀疤脸大摇大摆离开了集市,其余四个同伙个四散而去,旁边围观群众对黑衫青年指指点点,似乎在嘲笑他愚笨,明显是一个骗局也看不出来。 一袭白衣在客栈之上,展颜一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吕小布可怜兮兮地看着徐天然,“天然哥,我错了,都怪我不小心,刚出来就把钱赔光了。” 徐天然默默大黑炭的头,温和道:“没事的,这是他们做的局,不是你的错。” 吕小布这才恍然大悟,要去追刀疤脸,徐天然拉住吕小布的衣衫,把缰绳给吕小布,“你看好啊黄,我去去就回,一个铜钱都丢不了。” 徐天然出了集市,几个跳跃就到了一个破庙上头。 破庙里面,刀疤脸汉子爽朗笑道:“今天运气好,碰着了俩傻子,这么容易五十两银子就到手了,大家都有份,哈哈。都好几个月没去凤鸣阁去耍耍了,哥几个都憋坏了吧,晚上咱们就可以去开开荤了。” 身材最为瘦弱的汉子,鼠目转动,谄媚道:“都是大哥眼光好,一进城就盯上了这俩乡巴佬,本来想能在乡巴佬身上弄个几两碎银子花花就不错了,没想到这俩乡巴佬这么有钱,真的是走大运了。” 众人纷纷附和。 刀疤脸汉子脸色笑容灿烂。 徐天然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刀疤脸汉子身后。 其余四人笑意顿时僵硬了,指着刀疤脸身后。 刀疤脸汉子以为兄弟们急着分钱,席地而坐,掏出胸前的沉甸甸钱袋子,咧嘴笑道:“你们一人五两,我分十两,余下二十两留着咱们喝花酒。” 刀疤脸汉子看着脸色愈发铁青的兄弟们,察觉到了身后似乎有东西,赶忙把钱袋子藏进胸痛,一个翻身跳跃,到了四个兄弟身后。刀疤脸汉子看见了黑衫公子,阴沉道:“这位兄台可是没了银钱住店,想要在这破庙借宿,我们兄弟就不打扰了。” 徐天然嘴角微微翘起,笑容如沐春风:“兄台,原来你们合着是做了一个局让我吃了大亏,那瓶子估计也不是什么祖传宝贝,都是烂大街的破烂玩意吧。” 刀疤脸汉子阴险道:“你知晓了又如何,现在晚了,钱到了我口袋里哪里还有掏出来的道理。” 徐天然收敛笑意,“兄弟是打算不认账咯?” 刀疤脸汉子爽朗笑道:“你还能拿我们如何,兄弟们,抄家伙。” 徐天然不为所动,刀疤脸汉子抄起一根木棍,重重砸在徐天然头上,不曾想徐天然安然无恙,木棍断了两截。其余众人破椅子、破陶罐纷纷砸在徐天然身上,只是徐天然身上没有留下一丁点伤痕,众人顿时傻眼了。 徐天然假惺惺喷出了一口鲜血,旋即眯眼笑道:“诸位兄弟,且不说你坑了我的银钱,我这医药钱你们也该掏一点吧。” 刀疤脸明显知道踩到硬钉子了,当机立断大喝一声:“撤。”武安城他们最熟悉,只要躲个几天,难不成地头蛇还能被这个外乡人找着,那几十年江湖不是白混了。 徐天然意念微动,杀意喷射而出,刚要挪动脚步的五人顿时被心中恐惧主宰,纷纷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徐天然微笑道:“我也不多要,一棍一百两,你们一人赔我一百两就够了。” 刀疤脸忍着痛楚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徐天然走向刀疤脸汉子,把自己的钱袋拿了回来,顺带将刀疤脸的小钱袋也顺走了,徐天然在手上轻轻掂量,这钱袋里头碎银子一共不超过五两,这差的有点多呀。 徐天然将其余四人身上的银钱都搜刮一空,一共也搜出来不到二两银钱和百来文铜钱,无奈摇摇头道:“还是不够抓药啊。” 刀疤脸全身被杀气制住,但是挣扎着说道:“捉鹰不成,反被鹰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瘦弱汉子求饶道:“大侠饶命,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我不能死啊,全家人都指望着我呢。” 这一伙人就数瘦弱汉子脑袋最灵光,瘦猴哪里来的八十老母,光棍一条,哪里有儿子。其余四人脑袋立即也灵光起来,纷纷跪地求饶。 徐天然摇摇头,笑道:“我也不是滥杀无辜之人,把你们全部家当都留下,谁藏私,我杀谁。” 徐天然的笑意让五人不寒而栗,杀气威压减弱了些,众人纷纷掏出藏在隐秘处的银钱,又凑了二两碎银子,实在口袋里掏不出半文钱了。 徐天然将从裤裆掏出来的银子也不抗拒,让他们装入刀疤脸汉子的钱袋里,就在五人即将离去之时。 徐天然幽幽说道:“衣服也留下。” 刀疤脸血气上涌,想要跟黑衣公子哥拼了。不过,被四个兄弟拦住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句话之于怂人是千古第一名言。 五个光溜溜只余一条裤衩的汉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徐天然心满意足带着钱袋回到客栈门口,吕小布焦急问道:“钱拿回来了?” “还多赚了几两银子。” “怎么赚的?” “辛苦钱,这是医药钱。” “天然哥,你有没有金钟罩、铁布衫功夫教教我,将来我看见有钱公子哥就让他打一顿,赚点医药钱,不然我跟着你行走江湖总不能一直是累赘,也得有点儿用不是。” 徐天然摸摸黑乎乎的脑袋,“江湖有的是钱挣,咱不挣这个。” 吕小布嗯了一声。 客栈名云舒。 进了客栈,小二赶紧过来招呼客人。 徐天然客客气气道:“麻烦给马匹喂精饲料。” 小二熟练道:“好嘞,客官。” 徐天然要了一间靠东边的普通房间,花去了一百文钱,心里盘算着,哟呵,老白这次还挺大方的,五十两银子,不少啦。徐天然一边在心里算账,一边带着吕小布回房间了。 吕小布的肚子“咕噜噜”响起,徐天然微笑道:“走,发了笔小财,咱们打尖去。” 吕小布乐呵呵跟在后面。 客栈一楼,徐天然猛然发现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在不远处,顿时,徐天然的笑意越来越灿烂,那里有一位女扮男装的白衣女子,她眉如朝霞,眼若日月,还有一对看一眼就能醉人的小酒窝。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好久不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 酒不醉人人自醉 白衣一笑醉人心。 徐天然领着吕小布大大方方走到了朱子柒身前,笑意灿烂道:“不介意多坐俩人吧。” 朱子柒嘴角微微上扬,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你付账就行。” 徐天然微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吕小布黑黑的脸颊有一丝红晕,不过像一抹晚霞被厚重的乌云掩盖,旁人看不出。吕小布天生胆小脸皮薄,在青山镇都不敢跟女孩子说句话,虽然和一袭白衣也同窗了几年,但是他依旧有点怕这个外乡人。 徐天然朗声道:“小二,加菜。” 朱子柒美目盼兮,嫣然一笑:“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还以为你要吃白食。” 徐天然笑意都合不拢嘴,“刚好发了笔小财,请你吃饭应该的。” “我不是见你刚进城就被地痞流氓坑了五十两银子吗?怎么着,突然有钱了,五十两也不当钱了。” “我早就知道这几个地痞流氓故意碰瓷,不过当时在大街上,和他们争执也是白争,我不如来个干脆利落,把钱给了。我一路尾随他们,等他们分赃的时候就顺便把钱拿回来了。” “何必这么麻烦,他们几个你一根手指头就全部打趴下了,还能在大庭广众出尽风头,何乐而不为?” “一开始辨不清道理就出手伤人,那是我理亏,等他们分赃之时被我抓现行,那就是他们理亏,占着理,我出手就麻利多了。” 朱子柒无奈道:“你这笔小财不也是打劫了那几个地痞,又占着什么理了?” 徐天然默默脑袋,假惺惺道:“我被他们打了几棍,疼得不得了,拿点医药钱应该的,应该的。” “服了你了,既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抢了就抢了,哪里来那么多门道。” 徐天然委屈道:“这么说就伤人了,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于我而言,做事要心安,有理则心无愧,心无愧则出刀更快更准更狠。” 小二屁颠跑到徐天然跟前,低头哈腰,“客官,您加什么菜?” 徐天然微笑道:“招牌菜都上吧,再来两壶好酒。” “好嘞,客官,小店叫花鸡那可是远近闻名招牌菜,给您点上。再烤个羊腿,咱们这羊可是正宗北凉来的苏尼特羊,在武安城可没有第二家有。再红烧条鲤鱼,最后来碗鸽子汤,这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和水里游的就都聚齐了。客官您看如何?”小二娴熟地介绍着。 徐天然点头,“可。” 小二又问道:“客官,小店有竹叶青、花雕和太白仙酒,客官要那种酒?” 徐天然并不懂酒,就问道:“小二,三种酒各自何特点呀?” 小二眼珠子一转,就知道原来不是酒鬼,连三种名酒都不知其味,不过依旧是满脸笑意道:“竹叶青最为清淡,入口甘甜,老弱妇孺最喜此酒,花雕酒略烈一些,酒性柔和、甘香醇厚。最烈的当属太白仙酒,昔日大唐太宗皇帝有诗曰:千日醉不醒,十年味不败。传说诗仙李太白最爱此酒,因此而闻名,得名太白仙酒。” 徐天然点点头,“那来两壶竹叶青。” 小二刚要朗声说道,“竹叶青两壶。”就听见英俊极了的白衣公子幽幽道:“来两壶太白仙酒。” 朱子柒自然知道徐天然不懂酒,听着小二说竹叶青适合老弱妇孺食用就选择竹叶青,立即在心里咒骂了一通呆傻的徐天然,一桌子三大男人喝竹叶青那不得成了酒肆的笑料。 徐天然脸色仍是满面笑容,“那就听朱公子的。” 小二朗声道:“好嘞,客官。太白仙酒两壶,客官您稍等。” 朱子柒看着笑得合不拢嘴的徐天然,瞪了他一眼道:“傻笑什么,别人还以为你是个憨货。” 吕小布点点头,今天的天然哥有点不对劲呀。 徐天然这才收敛了笑容,老白说行走江湖要有城府,喜怒不形于色,自个儿要把欢喜藏在心底,旋即咳了几声,平静道:“你怎么来武安城了?” “我要去晋阳城,路过此处,想到你差不多也要行走江湖了,蛮留下一晚看看会不会碰见你,想不到就真遇见你了。” “这么巧。” 朱子柒白了他一眼,“爱信不信。” “当然信,只是感慨咱们很有缘呀,竟然我初入江湖就遇上你了。那咱们一起走一段江湖,如何?” 朱子柒悄声道:“跟我有危险,有个仇家一直跟踪我,我都脱不开身,你不怕被我连累就跟我一起走一趟晋阳城。” 徐天然胸脯拍得震天响,“我现在可是高手高手高高手了,哪个仇家我来解决他,我们都是去晋阳城,顺路,那就一起走呗。”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眉飞色舞,吕小布顿时觉得有点孤单,更重要的是,肚子好饿,想着饭食怎么还不上来,忽然,一声悠扬的“咕噜”声打断了徐天然和朱子柒的其乐融融。 朱子柒咳嗽一声,问道:“你怎么穿孝服?” 徐天然眼神顿时黯淡,“师姐死了。” 朱子柒吃惊道:“怎么死的?” 徐天然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朱子柒怒道:“青山镇四大才子该死,马家该死。” 徐天然沉声道:“罪魁祸首我都杀了,马家、陈家和李家三家被逐出青山镇,当然我坏了规矩,也被逐出青山镇了。” 朱子柒美目流转,看着眼前眉眼隐隐有悲戚的男子,似乎三年不见,长高了许多,比自己高半个头了,走的那会儿还一般高来着,身上似乎有些变化,但是清澈的眼神一如当初,这很好。 朱子柒感慨道:“你做的很好。” 徐天然摇摇头,“若是师姐没死就好了。” “师姐是个好人,奈何遇人不淑,这便是女子的悲哀,不说师姐是凡俗女子,便是高门大户的女子,何尝不是笼中雀,不过是金丝笼子罢了。” 徐天然点点头,“何时女子能自由?” 朱子柒眼眸流光溢彩,“女子自身当奋起图强。” 吕小布看见小二端来了酒食,口水咕噜咕噜往肚子里咽,徐天然瞥了眼跟屁虫,“咱们边吃边聊。” 朱子柒嗯了一声,吕小布如获大赦,大快朵颐起来,话说这叫花鸡真好吃,烤羊腿更是香脆多汁,红烧鲤鱼很鲜美呀,鸽子汤也好喝,就是酒入口辣人,入肚烧肠。吕小布吃得很开心,果然还是江湖好,吃的都比青山镇多多了。 朱子柒动筷优雅,饮酒亦是掩面而饮,礼节极为周到,不似徐天然和吕小布吃饭没个正形。 徐天然和朱子柒对酌,徐天然本就不太会喝酒,只是喝着喝着似乎就不那么烧肠胃了,佳人在侧,酒不醉人人自醉。 徐天然饮了一杯酒,脸色已然有些潮红,“你的仇家是谁,境界如何,咱们联手胜算几何?” 朱子柒眨了眨眼睛,眉毛一挑,指向不远处吃饭食的无须中年男子,趴在徐天然耳畔,悄声道:“就是那个人,我也不知道是谁,已经跟了我一旬时日了,什么境界咱们明天探探深浅。” 徐天然小心翼翼点点头,生怕被那人看见,徐天然看不透那人的深浅,想来定然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否则以朱子柒的身手也不会被他跟踪了一旬,早就摆脱了他的跟踪。 结账,徐天然花去了六钱银子,心里乐开了花,原来银子这么经花,虽然自己身家不厚实,这一路上应该要自己付账,总不能刚入江湖就成了吃软饭的。 朱子柒对莫名自顾自傻乐呵的徐天然只能无奈摇摇头,不过在她心里,她也很开心,三年不见,重逢,很好。 三年里,大梁天京城大明宫内,一袭白衣绝美女子最喜欢跳到皇宫最高处,学某人挥剑斩旭日,原来一剑刺出,天地顿时洒满了金色阳关,真的是惊天动地一剑,所不同的是那人用刀。 侍女皆不知为何公主求学回来之后就转了性子,似乎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样子,可是渐渐变得心不在焉了,似乎对大明宫的一切都没了兴致似的,更是感觉到公主对整个皇宫,对整个天京城都没有兴趣了,心中隐隐约约牵挂在远方。难道公主在求学之时遇见了喜爱的公子,那得是哪个贵公子有如此好运,能被大梁公主看上。 青山镇,燕春楼内,老鸨失心疯了,龟公奄奄一息,在胡郎中的诊治下才保住了性命,整座妓院群龙无首,仿佛大树将倾,猢狲将散。惜春成了大家的主心骨,姑娘们都围在惜春周围,叽叽喳喳诉说着自己的苦楚和担忧。 惜春沉声道:“姐妹们不要多忧虑,咱们东家虽然违反青山镇规矩被逐出青山镇,但是咱们并无过错,我相信我们不会有事的,咱们静观其变,别自乱了阵脚。” 话音刚落,一个身材魁梧的虬髯汉子走进了燕春楼。 惜春赶忙起身行礼,她原本不知白屠在青山镇有如此高的地位,毕竟距离上一次小镇开公审大会已经过去了数百年,数百年后对白屠的那份敬意早就烟消云散了,除了四大姓的家主代代相传青山镇的秘密,其他人早就慢慢淡忘了白屠之于青山镇的大权在握。可是,今日白屠在公审大会之上一言九鼎,威名远扬,妓院的姐妹们一见白屠顿时吓得不敢吱声了。 白屠摆摆手,“惜春姑娘不必多礼,诸位姑娘不必惊慌,老夫早就过了在燕春楼寻欢作乐的岁数了,有心杀贼,无力提枪呐。” 众女子面面相觑,唯有惜春掩面笑道:“怪不得能教出徐公子那样的妙人,原来有其师必有其徒呀。” 老白哈哈笑道,“还是惜春姑娘懂我们师徒。” 惜春施了个万福,“白先生谬赞了。” 老白咧嘴笑道:“惜春姑娘,有酒没?” 惜春聘聘婷婷亲手给老白倒了一杯酒,老白一仰头一饮而尽,豪迈道:“好酒,就是杯子小了些。” 惜春赶忙要再倒一杯,老白按住酒壶,摇头道:“不必了,一杯酒够了,一杯酒换一座青楼刚好,两杯的话老夫就付不起价钱了。再说了,以后徐小子知道了我在燕春楼喝了几杯酒,逗留得太久了,又要被他胡编滥造一堆故事了,老夫年纪大了,就怕晚节难保了。惜春姑娘,燕春楼以后改个名吧,一起都由你做主吧。” 惜春震惊不已,一时不知如何言语,来不及道声谢,老白就走了。 姑娘们纷纷问道:“姐姐,白先生是什么意思呀?” 惜春眼眶微红道:“以后,燕春楼就是我的了,姐妹们可以安心了。” 柳家内宅,先生双手拢袖,不愿坐下,柳风云陪着先生站着看星星。 柳玄彬匆匆赶来,对先生作揖,柳夫人对先生施了个万福。先生只是眯眼看着天上,喃喃道:“不知云丫头在天上过得可好?” 一言,顿时所有人均哑口无言。 先生转过身子,平静道:“幸好柳家还有个风云是明白人。” 柳玄彬顿时大汗淋漓,对先生他一直心存敬意,先生定然是责怪当初自己将女儿嫁入马家,为了利益枉顾女儿的幸福。柳夫人更是无声啜泣,深深悔恨。 先生沉默了半晌,轻声问道:“风云,你愿意来学塾随我学棋吗?” 柳风云深深作揖,诚恳道:“先生,我愿意。” 先生点点头,对柳玄彬作揖道别。 柳玄彬望着先生离去的背影,悔恨交加,柳夫人更是泣不成声,瘫软在地上,痛苦道:“相公,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柳风云直至先生消失在夜色中才起身,扶着地上的娘亲,安慰道:“娘,起来吧,您知错就好了,柳家有我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 越王八剑 翌日,睡了一个好觉的徐天然起了个大早,跃上楼早上有一场架要打,让吕小布一出城就骑上啊黄,直奔益州城,到时候在益州城南门汇合,还不忘告诉吕小布要三十里一饲,洗刷马鼻。 吕小布黝黑的脸颊看不出已经有一丝铁青,吕小布虽然担心徐天然,但是自己不会修行,留下来打架也是累赘,乖乖听了天然哥的话。 武安城外五里,瓶水河畔,长亭外,日头高悬,不见行人,打架的好地方。 徐天然一拍啊黄屁股,啊黄四蹄狂奔如飞,徐天然和朱子柒停下了脚步,手持转魄剑客亦停下了脚步。徐天然发觉这个如影随形的剑客有古怪,却一时来不及细想,只能随时做好拔刀的准备。 朱子柒大喝一声:“转魄,别在鬼鬼祟祟跟踪本公子了,今日咱就来一个了断。” 转魄无言,眼神闪过一丝迟疑,静观其变。 未等徐天然反应过来,朱子柒一剑递出,快如闪电。 徐天然不等思索长平出鞘,一刀挥出。 一左一右似两道长虹直取转魄命门。 转魄不慌不忙,身法灵巧躲过两记杀招。朱子柒三十六剑连珠,一剑气势更比一剑强,转魄御剑而出,在朱子柒使出十八剑的时候打断了剑招,朱子柒无奈后退。 徐天然心中大骇:刚出江湖就碰见了一品高手。不过,徐天然杀意尽出,两条杀意青蛇一左一右攻向转魄。徐天然神识内敛,他感觉很奇怪,转魄对自己和朱子柒并无杀意。 两条青蛇在半空中被飞剑击破,在空中爆炸。 徐天然和朱子柒肩靠着肩,心有灵犀,朱子柒攻左路,徐天然攻右路,两人身形极快,转魄御风而起,悬在半空,顿时大股剑气从天上袭来,朱子柒狼狈后撤,徐天然一步上前,运转正十七,将剑气卸去。 转魄嘴角微动,自言自语:有点儿本事。 飞剑归体,转魄冷静道:“三千斩。” 忽然,天地灵气暴起,方圆数百丈内狂风四起,徐天然眼睛都无法睁开,朱子柒以手掩面,上空剑气越来越强。 徐天然闭上眼睛,神识扩散而出,方圆数里的动静徐天然一清二楚,用神识感受比用眼睛看更准确。眼睛会看见很多无用的景色,神识可以精准的捕捉灵力运转,徐天然猛然发觉自己的新技能,心中略喜。 三千斩落下,数千道剑气疯狂落下,徐天然杀意青蛇暴起,长平杀意滔天,在朱子柒身前画出了一个圆,三千斩剑气被杀意牵引,徐天然气机转瞬流转七百里,灵力暴涨,苦苦支撑巨圆,漫天剑气像被青色杀意吞噬了一般,转魄看见诡异的一幕不敢置信。徐天然五脏六腑气机紊乱,灵气枯竭,长平杀意似脱缰野马即将脱离徐天然的掌控,徐天然喉头微甜,一股鲜血喷涌上来,徐天然咬紧牙根,将满口鲜血吞下,爆喝一声,“杀。” 顿时,狂风骤停,杀意牵引三千斩剑气如同涛涛江水涌向半空中的转魄。 转魄略吃惊,立即运转灵力,飞剑身前,全力斩向青蛇。 徐天然立马拉着朱子柒的手,“扯呼。” 朱子柒也不恋战,二人不去看天空战况,几个跳跃身形消失在密林之中。 半空中,转魄身影处,三千剑气在杀意的牵引下杀伤力提升了许多,转魄全力一击,身上衣衫破碎了些许,看着徐天然逃跑的方向,脸带笑意,喃喃道:“这个青年有趣。”旋即,转魄吐了一口鲜血,轻轻落在地上,朝着朱子柒离开的方向慢慢跟去。 徐天然脸色苍白,飞奔了数十里,身形一晃,猛吐了一大口乌黑鲜血,来不及归鞘的长平杵地插在鲜血之中,鲜血化作一条条血丝被长平吸收,长平杀意大盛,嗜血的长平展现魔刀风采,乌黑杀意盘踞在刀身,侵蚀徐天然的手臂。 若是身体无恙,全盛状态的徐天然能够镇压此时杀气浸染,但是拼尽了全力的徐天然身体已经十分虚脱,此时魔刀露出凶残一面,仿佛要将徐天然的神识吞噬殆尽。 面色愈发惨白的徐天然突然倒地,朱子柒泫然欲泣,她不知道徐天然竟然会如此拼命而遭到魔刀侵蚀,此时身处荒郊野外,朱子柒只能把他背起,在密林深处找到了一个溶洞,才将徐天然轻轻放下,焦急地拍着他的脸颊:“快醒醒,别睡了,你不要吓我。都是我不好,不该让你和转魄打架。” 徐天然咳嗽一声,鲜血从嘴角溢出,化作一条条红色丝线飞向魔刀长平,徐天然紧紧握着长平,此时半条手臂已经被黑色杀意浸染。 朱子柒发现吞食了鲜血的长平杀意愈来愈强,不能让它继续吞食血液了,朱子柒右手一碰长平,顿时脑海里浮现了数十万孤魂野鬼的哀嚎,顿时心境就被长平刀魂击碎了一般,朱子柒立即瘫软在地上。 眼看着徐天然的脸色愈来愈惨白,朱子柒一遍遍握住长平,一遍遍瘫倒在地。难道徐天然无时无刻不受到魔刀刀魂的侵蚀?那样的恐怖威压,给心境带来的损害岂是凡人可以掌控的。 朱子柒亦吐了一口鲜血,魔刀不愧是魔刀。 忽然朱子柒看见了徐天然背上的乌黑刀鞘,隐隐约约感觉自己拿不起魔刀,能够能拿得起刀鞘,将魔刀归鞘,魔刀杀意会消减许多。 朱子柒握住沉重的刀鞘,对准长平刀刃,魔刀缓缓入鞘,缠绕在徐天然手臂的乌黑杀意淡了几分,魔刀杀意愈发暴起,似乎在抗拒归鞘。魔刀在挣扎,朱子柒双手紧紧握住刀鞘,仍然只能将一半刀刃归鞘。无可奈何之时,朱子柒腹部抵住刀鞘,使出了全身的气力,魔刀将她细嫩的腹部肌肤磨破了,鲜血淋漓,闻到了鲜血味道的魔刀更加兴奋,想要吞食鲜血。朱子柒大吼一声,刀鞘终于缓缓向上移动,一袭白衣带血,甚是惨淡。 徐天然神识化作大鲲,与魔刀刀魂所化吞天蟒在识海大战,魔刀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一点点流失,垂死挣扎,张开血盆大口,蛇信喷射而出,獠牙只扑大鲲。 大鲲展翅而起,体内剩下的最后一股灵力潮汐从大鲲嘴里喷出,一击将吞天蟒从天击落,魔刀萎靡了一瞬间,朱子柒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时机,将魔刀归鞘,精疲力尽,靠在徐天然身侧晕倒了。 乌黑杀意从徐天然手臂渐渐退去,徐天然神识终于掌控全身,眼睛微动,慢慢睁开。看见依偎在自己臂弯的绝美女子,不禁用力将她抱在怀里。 蜀道从徐天然窍穴中飞出体外,指了指朱子柒腹部的伤痕,被刀鞘磨开了一道三寸余的伤口,虽不致命,但是若是处理不当容易留下疤痕。 徐天然喃喃道:“傻丫头。”蜀道心意相通,立即开始缝合伤口,朱子柒怕疼,虽然在昏迷之中,但是蜀道每一针朱子柒都会轻微抽搐一下。蜀道化作一根细线,将伤口缝合好,暂时就留在朱子柒腹部。徐天然将身上衣衫撕下,将朱子柒腹部缠绕住,将朱子柒放在自己左手臂弯里。 迷迷糊糊之中,朱子柒听见了心脏跳动的声音,“咚咚咚”越来越快,似乎在告诉她,我很担心,快点醒来。 朱子柒安然睡下,潜意识里她知道他没事了,可以好好睡一觉。 溶洞内,寂静无声。 有一个女孩,美目紧闭,关不住倾城容颜。 有一对酒窝,不笑绝美,一笑醉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 倭国少年 徐天然灵力流转至蜀道,慢慢修复她腹部的伤口,蜀道愈来愈细,伤口在灵力滋润下肉眼可见恢复着。 一夜无眠,徐天然神识专心致志在修复朱子柒的伤口,神识控制之微妙连徐天然自己都浑然不觉。蜀道将温润的灵力化作一股股生机浸润朱子柒滑嫩的肌肤,再生的肌肤细嫩如初。纤细如蚕丝的蜀道抽离伤口,化成一道光束,没入徐天然体内。 东方鱼肚白。 徐天然才发觉自己身处在一处高约十丈,进深数百丈的大溶洞之内,洞口已经被朱子柒设了伪装禁制,普通人难以发现洞穴的存在。朱子柒嘴唇干涸,徐天然立即在溶洞峭壁旁接水,手捧着水小心翼翼将水滴入朱子柒的玫瑰花瓣一样美丽的嘴唇之中。 朱子柒意识渐渐苏醒,睁开眼看见了正在给自己喂水的他眼神温柔,顿时,心中升起一股温暖,朱子柒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腹部,发现伤口已经愈合了,挣扎着起身,“我的荷包里有凝肤膏,帮我取出,我涂抹一下,不然会留下疤痕。” 徐天然柔声道:“放心,没有留下疤痕。” 朱子柒脸色微红,有些娇羞,第一次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夜被他抱在怀里,还被他查看了伤口,越想越羞涩。 徐天然尴尬无言,想解释一二,怕越描越黑,只能挠挠头,顾左右而言他,“饿了么?” 朱子柒点点头,美眸光彩熠熠。 徐天然温柔道:“那你在这里等会儿,我出去弄点吃的。” 朱子柒坐起来,离开了温暖的怀抱,盘腿而坐,调息,灵力运转,恢复伤势。 徐天然身形一闪,不过一盏茶功夫,徐天然就带着两只山鸡回来了,熟练地将鸡处理好,生火烤鸡。论烤鸡的本事,徐天然深得老白真传,两只鸡不一会儿就散发出诱人的肉香,鸡皮被烤得金灿灿的,令人食欲大增。 朱子柒再也没了优雅的吃相,抱起烤鸡,大大咧咧拔下鸡腿,一顿啃,徐天然看着吃着香甜的她,心里安心了许多。 朱子柒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呀?” 徐天然微笑道:“没见过这么好看的。” 朱子柒嫣然一笑,“三年不见,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这几年在青山镇没少和姑娘谈情说爱吧。” 徐天然赶紧放下烤鸡,摆摆手,焦急道:“没有,三年都在老白的小天地瀑布下修行,才出来几天就被驱逐出青山镇了。吕小布可以作证。” 朱子柒心满意足点点头,噗嗤一笑:“咱们是什么关系?你跟我说解释这么多干嘛?” 徐天然一脸真诚道:“怕你误会了。” “你当初不是喜欢这个喜欢那个,把学塾的姑娘们喜欢了个遍,现在离开了青山镇是不是很舍不得呀?会不会觉得出来行走江湖很危险,不如留在青山镇当山大王。” 徐天然平静道:“我肯定要出来行走江湖的,娘亲坟茔还在晋阳,哪里能一辈子呆在小镇。只是没想到竟然可以在武安城遇见你,见着你我很高兴。” 朱子柒美目微转,“将来有何打算?” 徐天然从怀里掏出一张舆图,沉声道:“给娘亲上坟之后就用几年时间把天下都走一遍。这是老白交给我的舆图,当年他过的地图,虽然标注很精确,但毕竟是数千年前的天下舆图了,很多地名、甚至名川大河也不一样了,需要我自己去一步步丈量这片天下。你呢?去晋阳城有何事?” 朱子柒吐了一根鸡骨头,沉思了一会儿,“我也没什么事,就是去晋阳城看一位故人,当年两家交好的时候我们关系不错,此次她要出嫁了,可是我不能正大光明参加她的婚礼,就只能远远恭贺她了。” 朱子柒想起昨日徐天然被魔刀侵蚀的模样,皱眉关心道:“你修炼杀道,魔刀杀意太重,你驾驭得了?若是稍有不慎,极易走火入魔。” 徐天然心念感受魔刀杀气在锤炼自己的体魄,温和道:“我修炼的本就是焚杀绝,魔刀有老白的封印,没事的。” 朱子柒眼神忽然黯淡了些,愧疚道:“今日对不住了,是我玩过火了,没想到你那把刀杀意如此重,让你身涉险境。你应该猜到了,转魄是我的护卫,我本想拉上你一起制造乱局,然后一起逃跑,不然难得出来走一趟江湖也是被看管得严严实实的,一点意思都没有。我想转魄纵然出手也不会对我们下狠手,就算打不过就当做练剑了,没想到你还真能击败了他一招。不过,没想到你付出的代价这么大,下次我不会这么任性了,知道你最怕死了,凡事都会稳重一些,不会冲动了。” 徐天然苦笑道:“怪不得我就觉得不对,转魄出手不轻但是没有杀心,甚至连杀意也不浓厚,老白说过一品高手和二品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他若一开始就想杀了我们,咱支撑不过十招,就是他不敢下狠手,才让我抓到了空子,突袭了他一招,现在想来,胜之不武呀。你也不用觉得愧疚,这都是我的机缘,经过长平杀意淬炼,我的功力又精进了一些,算是因祸得福了,我们是朋友,不兴道歉那一套。” 朱子柒拂过耳畔的乱发,嫣然一笑道:“胜了还要逃吗?武道没有长进,脸皮倒是长进了不少。不过,你那一招画圆不错,竟然能接下转魄的三千斩,虽然他已经留力了,但是让我来,我肯定接不住。” 徐天然得意笑道:“那是我冲了瀑布三年悟出的剑招,正十七。老白说,天下防御之法无出其右。你想学,可以教你。” 朱子柒撇撇嘴,“不想学,练剑就要练杀人剑,哪里能练挨揍剑。” 徐天然也不说话,静静看着天上,享受清风拂面。 徐天然合上舆图,收入怀里。 二人在溶洞调息了半日,就匆匆赶路去了。 益州城,天府之国。 南门外,有一个大黑炭懒洋洋窝在路边,饿了就那徐天然给他的铜钱买些吃食,困了就靠在啊黄身上打盹。他并不担心徐天然的安危,他相信天然哥的能力,定能逢凶化吉,总不能刚出江湖就扑街了,那将来回青山镇怎么跟人吹牛皮? 忽然,眯眼酣睡的大黑炭脑袋挨了一个板栗,刚要起身骂人,看见了熟悉的面孔,顿时笑颜逐开。 徐天然已经将黑衫孝服脱下,朱子柒也在集市更换了衣服,不过仍是一袭白衣胜雪。 徐天然和吕小布没有通关文牒,在天下算是黑户,进不了益州城,只能留宿城外,朱子柒身上文牒一应俱全,不过也不想独自进城,就和他们一起在城外找了间简陋的客栈一起住下了,说是客栈,不过是较大的农庄改造而成。 徐天然没想到素爱整洁的朱子柒会和自己一起留宿城外农舍,徐天然只要了两间房,自己和吕小布挤一间,朱子柒单独一间。农舍的房间简陋就罢了,确实有一股霉味,隐隐约约还能闻到脚臭味,连不算爱干净的徐天然都有点忍耐不了。吕小布倒是心大,倒下鼾声此起彼伏。 徐天然从窗户跃上屋的话,当作耳边风。 徐天然神识扩散而出,可以清晰感受到方圆十里的灵力变化,昨日和长平杀意的抗衡让他的境界又进步了一些,尤其是神识越来越强大了。 朱子柒默不作声,右手握剑。 “来人了,你小心。” 朱子柒点点头。 十一名手持倭刀的武士包围了农舍,他们发型古怪,将头顶中前部的头发剔除,就像中间的头发秃了一样,后脑勺却梳着一条小辫子。朱子柒见多识广,轻声介绍道:“这些应该是倭国武士,发型叫月代头。小心一些,倭国武士极少出现在中土,传说他们境界虽不是很高,但是杀力极强,更精通暗器之道,别被暗器伤到。” 徐天然不禁笑道:“怪难看的。” 朱子柒娇笑道:“这么说容易得罪人,小心被他们砍了。” 徐天然取下背上长平,嘴角上扬,“刀在,人在。” 徐天然一边戒备,一边说道:“远方的朋友,你们的事我不干涉,请你们自己解决,别惊扰了旁人。” 矮小汉子手握一把短刃,一双杏眼咄咄逼人,仿佛要困兽犹斗。 为首一名武士上前一步,手握长刀,一板一眼道:“阁下明理,他是我国叛徒,偷了我族宝刀远渡中原,今日我等奉将军之命收回宝刀将其带回国接受惩罚。我们不会叨扰阁下,请放心,我们将人拿下就走。” 矮小汉子怒斥道:“无耻之徒,你们才是叛徒,乱臣贼子杀了我爹,还要夺走妖刀,真是彻头彻尾的混蛋。” 黑衣首领冷哼道:“各为其主,今日你必须死。” 一言既出,拔刀极快,徐天然第一次见到如此迅疾的拔刀,一刀祭出,快若奔雷。矮小汉子双手数十发手里剑射出,分别精准袭向在场倭国武士。徐天然看得目不暇接,从来没见过如此别开生面的架,在旁旁观似乎也不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 妖刀秋水 黑衣头目一刀将十字状手里剑劈成两半,不曾想矮小汉子洒出一袋药粉,黑衣头目只能闭气后撤。矮小汉子眼见无法突出重围,将背上长刀径直朝着徐天然扔去。 朱子柒惊道:“小心。” 徐天然下意识接过长刀,顿时,黑刀杀意沸腾,徐天然全身杀意尽出,黑色杀意喷涌而出,方圆百丈内所有人凡人立即昏死过去,纵然是朱子柒也被杀意侵蚀,不得不运转灵力抵御杀意。 徐天然痛苦弯腰,仿佛神识都要被杀意撕裂一般,诡异妖刀泛着黑光,似乎在欢呼雀跃,院落内,矮小汉子被眼前一幕惊呆了,十一名武士也不约而同看着徐天然方向。他们知道这个青衫公子肯定有不凡之处,妖刀秋水不是谁都能握得住的,更何况产生了共鸣。 徐天然如同入魔一般,乌黑的眼眸透着恐怖的杀意,朱子柒一边抵御杀意一边关切道:“姓徐的,紧守心神,不要乱了心境。” 徐天然浑然不觉,焚杀绝自动运转,徐天然在心里默念:杀之道,心无愧。焚杀绝心法,说来简单,做来极难。倭刀上的杀意之重徐天然抵挡不住,徐天然冷静下来,决定冒险一试,既然挡不住,那就降服它。 忽然,徐天然经脉尽开,妖刀杀意如同洪水一般涌入徐天然体内,浩瀚的灵脉灵气暴走,倭刀杀意如魑魅魍魉一般在乱窜,徐天然神识冲天而起,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杀意感受到这股威压,凝聚在一起,和大鲲抗争着。 十一名武士,有五名境界稍低者已然瘫倒在地,其中两名已经昏厥过去,被杀意浸染的徐天然如同杀神一般矗立于屋顶,天地风云变幻,方圆百里灵力紊乱。 在农舍院落之中,早已经被浓厚的杀意团团包围,剩下朱子柒和六名武士苦苦支撑自己身前之地,不让杀意进入神识。 徐天然体内演变成了一个战场,大鲲刚刚经历过苦战,神识有些受损,此时虽然遍体鳞伤,但是战意高昂。徐天然的广袤灵脉就是大鲲的领地,黑色杀意再强也是强龙难压地头蛇。 徐天然抿着嘴唇,拔出妖刀,大喝一声,如惊雷。 一刀递出,直上云霄,顿时天上云层炸开,如同天门大开。 妖刀欢呼着,雀跃着,隐隐有刀鸣声。 顿时,朱子柒感觉杀意急剧暴涨,无法再分心看着徐天然方向,只能闭上眼睛,运转灵力苦苦支撑,她相信青衫一定能降服妖刀的杀意。 黑衣武士首领一声令下,神识清醒的六人聚拢在一起,共同抵御杀意侵入。他眼神惊惧万分,妖刀秋水是天皇陛下御赐给幕府将军的信物,持秋水者统领倭国,没有天皇的授予,天下无人能够让秋水认主,更别提有人能够拔出秋水。妖刀秋水之名在倭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既是它高贵无匹的身份,更是它曾弑神杀龙的壮举和难以驯服的杀意。自古以来不乏倭国大修士想去征服此刀,无一不是沦为了妖刀的食物,魂魄被妖刀吸食。 矮小汉子眼神炽热,他的族人世代守护妖刀,数千年来妖刀只能成为幕府将军的贡品,无人敢触碰它,更别提拔刀而出了。矮小汉子先祖乃铸刀人,虽然不能使用妖刀,但是先天和妖刀心生亲切,不会被妖刀杀意侵蚀,而且数千年来妖刀似乎冥冥之中庇护着自己的族人。 先祖遗言:驾驭妖刀者乃我辈护刀人之主人。 虽然徐天然神识依旧在和妖刀杀意争斗,但是矮小汉子似乎察觉到妖刀的情绪,那是他这辈子未曾见过的景象,妖刀不像是在和年轻公子殊死搏斗,更像是在和年轻公子玩闹。 矮小汉子跪下,恭恭敬敬施了真礼,认徐天然为主。 大鲲平地而起,于九天之上俯冲而下,妖刀杀意聚敛而成一只乌黑巨兽,徐天然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高达千丈巨猫,徐天然感觉不到巨猫的恶意,蜀道化作一抹长虹,悬停在巨猫眉心,似乎在和巨猫愉快地聊天。 徐天然神识从遮天蔽日的大鲲变幻为本人模样,立于巨猫身前。 天地俱静,只听巨猫温柔叫唤了一声,“喵。” 忽然,千丈巨猫缩小到小猫大小,温柔地依偎在徐天然怀里。 农舍的院落内,漫天杀意渐渐散去。 神识未归的徐天然一动不动。朱子柒站在他身前,拔剑立于胸前。 矮小汉子起身,直面六名武士,身形极快,手里剑不时飞出。 朱子柒一剑直取黑衣头目头颅,黑衣头目出刀,格挡。倭国武士刀法极为精妙,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朱子柒从未见过如此难缠的对手,灵力暴涨,三十六剑连珠,气势如虹。 矮小汉子由于没有被杀意侵蚀,还趁机调养了伤势,此时对上五名武士竟然还占了上风,趁机斩杀了一名武士。 徐天然袖中青蛇爬出,缠绕在脖子上,对徐天然怀里的黑猫怀有恶意,似乎争风吃醋一般。徐天然猛然发觉,自己的体内越来越热闹了,蜀道再也不会孤单了,青蛇和黑猫应该就是老白所说的刀灵,万物皆有灵,神兵利器更是会孕育刀灵,想要驾驭神兵需要得到刀灵的认可。 徐天然摸摸青蛇的脑袋,温和道:“小青,别闹,以后你们要和平相处。” 青蛇不停吐着蛇信,黑猫懒洋洋闭眼,似乎生性慵懒。 徐天然和蜀道道别:“下次再来看你们,你要看好他们俩,别在我体内打起来,那我可受不了。” 蜀道弯弯腰,似乎答应了。 徐天然身上黑色杀意散去,眼眸睁开。 黑衣头目觉着一股危险靠近,果不其然,徐天然眼珠乌黑,神识清明,手握秋水一刀斜劈,将眼神惊恐的黑衣头目砍成两截。 其余武士见状极为惊恐,但是倭国武士信奉武士道,执行任务失败往往切腹自裁,不给家族丢脸。既然都是死,何不死得壮烈一些。 其余四人双手握刀,无视伤痕累累的矮小汉子,直奔徐天然而去。 徐天然眼眸呈诡异黑色,妖刀沾了鲜血,妖艳邪魅。四人眼中,如同看见一名妖媚的女子在自己招手,转瞬,徐天然一刀一个,见血封喉。旋即,帅气收刀。眼眸诡异黑色褪去。 矮小汉子将地上昏迷的五名武士一一补了几刀,彻底死绝了才向徐天然走来,又行了跪礼。 徐天然一脸疑惑,矮小汉子平静道:“我是倭国江户人氏,家族世代侍奉秋水,为护刀人,数千年了,秋水从未认主,今日得以认主,您是秋水的主人,便是我的主人,今生今世、生生世世,我族都是您的刀奴。” 徐天然扶起长跪不起的汉子,“别跪着,我也不要奴仆,刀认主我就留着,你愿意跟随我一起走江湖咱们以兄弟相称,别一口一个主人,我听着别扭。” 矮小汉子又要下跪,“主人,万万不可。我族祖训,秋水主人便是所有护刀人的主人。” 徐天然无奈扶住矮小汉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矮小汉子平静道:“回主人话,我叫织田羽。” “我叫徐天然,她叫朱柒。”徐天然说道,他不知道朱子柒愿不愿意以真名示人,便以假名告知织田羽。 织田羽不下跪了,恭敬鞠躬道:“得知主人名讳,织田羽甚幸。” 徐天然听着一口一个主人脑袋都快晕了,只能无奈摇摇头,倭国人鞠躬也都是一板一眼,规矩极了。 朱子柒嫣然一笑:“你走了狗屎运了,刚出江湖就得了宝刀,你知不知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你走此大运必有大祸。” 徐天然撇撇嘴,“你别乌鸦嘴。” 徐天然对妖刀仍然是一知半解,问织田羽:“秋水有何玄妙之处,为何他人无法使其认主?” 织田羽恭恭敬敬道:“秋水在倭国有妖刀之称,妖刀之上杀意肆虐,纵然倭国大武士握住它都难逃被杀意吞噬的后果,最终魂魄尽数被妖刀吞噬,空留一副皮囊。数千年,倭国都不曾有武士拔刀而出,我族作为护刀人,一直以来守护秋水,得以不被杀意侵蚀,但是也不能驾驭此刀,只能为秋水刀奴,世代侍奉。妖刀在倭国地位尊崇,乃天皇御赐于幕府将军的信物,持妖刀者天下诸侯皆听从将军号令。但是,丰臣秀吉这个叛贼起兵杀了老将军,多了幕府将军之位,我族人均被丰臣秀吉关押,只有我一人持秋水逃出倭国,到了中土。” 徐天然没想到秋水还有如此多的故事,刚要出言安慰一下织田羽,不曾想体内忽然气机紊乱,一股鲜血喷涌而出。 织田羽扶住身形不稳的主人,关切道:“主人,怎么了?” 徐天然无奈摇摇头,神识回到体内,一条庞大青蛇和一只巨大黑猫打得不亦乐乎,蜀道竟然在旁边欢呼雀跃。徐天然一个板栗砸在蜀道脑袋上,蜀道呜呜咽咽似乎在哭泣。 徐天然的气府之中同时温养两把刀灵看来是行不通了,这两个大宝贝打一架惊天动地,若是全力一击,自己不得经脉寸断而死。 徐天然神识化作大鲲,镇压之下,两只刀灵顿时秒怂,化作寻常大小。 青蛇自知闯祸,躲进了袖子,黑猫也不敢要主人抱抱,独自在转圈圈。 徐天然不忍斥责蜀道,两股杀意本就相冲,不可久居一起,于是徐天然抱着黑猫,神识归体。焚杀绝运转,黑猫刀灵回归秋水。 徐天然解下腰间秋水,沉声道:“我已有一把魔刀,妖刀我一起拿着两刀灵识互相排斥,在我体内打架,看来秋水只能你先拿着。” 织田羽猛然鞠躬:“愿誓死为主人效劳,做刀奴背刀。” 朱子柒笑意灿烂道:“恭喜徐公子得了宝刀又得刀奴,你干瘪的钱袋可如何养三个人哟?” 徐天然无奈望天,“是得找个赚钱的营生,不然要在江湖饿死了。” 朱子柒嘻嘻笑道:“我也没带钱袋,再加一张嘴。” 徐天然欣然点头。 月黑风高夜,杀人好时节。 可是一地尸体处理起来很费劲呀,朱子柒打架时候一往无前,见了死人反而害怕起来,只能徐天然和织田羽在院落内挖了个深坑,直接把十一具尸体埋了。 不知来年院落中,盛开的花朵是否会娇艳无比,映山红是否如鲜血一般艳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 居合十式 翌日,吕小布起床了,感慨道:“昨晚睡得真好,跟晕过去似的,连梦都没做。” 徐天然嘴角微微抽搐,是真晕过去了。 吃早膳时,吕小布发现一个矮小的黑衣男子立在徐天然身后,讶异道:“天然哥,他是谁?难道你有了新的跟屁虫,那会不会不要我这个老跟屁虫了?” 徐天然拿起筷子,轻轻敲了大黑炭的脑袋,“赶紧吃,等会儿还有正事要做?” 吕小布一脸懵圈道:“什么事?” 徐天然又敲了他的脑袋一下,“给咱们三弄个通关文牒,弄个身份,不然在江湖行走不方便。” 吕小布这才点点头,低头吃饭。 朱子柒这几天以来心情极好,又一次逃跑成功,上一趟离家出走也是费尽心思,结果误入青山镇,还能在学塾上学,现在想来那五年的时光还是很快乐的。回家三年,纵然自己身份尊贵无比,但是金碧辉煌的皇宫终究还是牢笼,至多是天下最华丽的牢笼。 朱子柒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自由,能够独自行走江湖,无牵无挂,练最快的剑,做一名除恶扶弱的女侠,快意恩仇。 她知道自己和徐天然在一起行走江湖的时间不会长,但是能够一起走上一段,一个月也好,两个月也罢,这一份自由都是弥足珍贵的。 朱子柒虽然号称造假功夫了得,但是真的如何制作通关文牒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毕竟通关文牒不是写几个字,刻几个印那么容易的。所用材质、文字、印章,甚至所用墨的品种,笔的兔毛还是狼毫都需要和真品一模一样。四人都是第一次行走江湖,顿时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上哪儿找人做文牒呢?文牒可是一个人身份的象征,不然在各个城邑行走极为不便,更有甚者会将无文牒之人当作奸细抓起来,徐天然无奈摇摇头,难不成刚出江湖就要吃牢饭。 朱子柒灵机一动,我进城帮你问问,大多地痞流氓都知道一点,我随便逮一个问问,就能知道了。 三人同时点点头。 朱子柒正要出门,忽然转过身来问道:“文牒做出来了要写名字,你们要以本名还是化名?籍贯何处?” 徐天然想了想,“就叫我徐桐,梧桐的桐,晋阳人氏。吕小布就用本名吧,同为晋阳人氏。织田羽名字怪异,还是改了吧,就叫千寻,他的口音怪异,不能是晋阳人氏,就写吴越国越州人氏,听说那里方言极为难懂,这样容易不让人起疑。” 朱子柒挑了下眉毛,一阵风似的进城去了,只留下一个英姿飒爽的背影。 吕小布看了眼吃饭都不愿意同桌,一定要等徐天然吃完才会落座的头号跟屁虫,心里想:果然江湖不好混,连跟屁虫都有人抢,自己若不努力些,天然哥移情别恋了,那自己就得卷铺盖回家去了。 百无聊赖,徐天然看不下去吕小布对织田羽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就把吕小布支走了,让他去买些吃食,吕小布接过铜钱,屁颠屁颠出门了。 徐天然微笑道:“我自作主张把你通关文牒名字改为千寻不介意吧?” 织田羽直立鞠躬,十分拘谨:“一切都听主人安排。” 徐天然感觉血都要吐出来了,到时候一口一个主人,自己若是没银子了也不好赶他走,看来得在江湖里面找到挣钱的营生,不然每天一睁眼就有四张嘴巴嗷嗷待哺,自己肩头的担子不轻呀。 徐天然摇摇头道:“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不要叫我主人,我们可以是朋友,是伙伴,是兄弟,别一口一个主人,我很不习惯。” 织田羽又是深深鞠躬,礼节甚为周到:“对不起,主人。” 徐天然只能放弃挣扎,不再让他改口,他看着远方的云彩,平静道:“织田羽,你的名字在中土甚为稀少,咱们行走江湖首要低调,不能轻易给人留下印象,以后在外人面前我就叫你千寻,在私下叫你小羽,如何?” 织田羽又是深深弯腰,“多谢主人赐名。” 徐天然忽然,想起昨夜倭国武士的诡异刀法,问道:“小羽,你知道昨夜那些武士所练的是什么刀法?他们出刀极为迅捷,刀法行云流水没有一个多余动作,有可取之处。” 织田羽一本正经道:“倭国武士自小都有修习,刀法名为居合斩,共有十式,正坐三式,立膝一式,立姿六式。主人,我无长刀,用短刀示范一遍。” 织田羽立于农舍庭院中,面向一颗枇杷树,短刀握于腰间,沉声道:“居合奥义,一刀既出,不需二刀。第一式,前。攻击前方敌人。” 织田羽跪坐于前,行三呼吸后,两手稳静握刀柄和鞘口,同时推开刀离鞘口,也浮起腰部,竖起双足之足尖,伸腰垂直上身,一面将鞘扭向左,稳慢拔出刃,至刀尖尚余约三寸时,踏出右足同时将刀水平,向对方太阳穴泪厉拔击。 徐天然不禁拍手称赞:“出刀极快,收刀极帅,好刀法。” 织田羽依次演练了第二式,后。第三式受流。第四式柄当。第五式袈裟切。第六式诸手突。第七式,三方切。第八式,颜面当。第九式添手突。第十式四方切。 徐天然拔出妖刀秋水,一招一招学。 徐天然悟性极佳,过目不忘,不过一炷香功夫就把所有招式记下了,并且学了有六七分神似,还达不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但是居合斩十分契合徐天然本身的刀意,修炼起来得心应手。 吕小布拿着各色吃食进来了,徐天然长刀收于腰间,吕小布初次看见徐天然此种收刀之法,只是觉得干脆利落,行云流水,甚好。 徐天然看见满载而归的大黑炭,笑道:“你们俩先吃,我先去后山练练刀。” 话音刚落,徐天然身影消失不见。 吕小布和织田羽大眼瞪小眼,一个黑,一个矮,各有千秋。 徐天然对着一棵一人抱大树挥刀,出刀愈来愈顺畅,愈来愈快,当真有一刀既出,不需二刀的意思。 一袭白衣远远看着练刀的青衫,手中一弹,一颗石子只奔徐天然后脑勺,徐天然果断出刀,石子应声一刀两断。 朱子柒拍手叫好,“刀法不错,和昨夜的武士有几分相似,连倭国的刀法都要偷学?” 徐天然快速收刀,动作行云流水,有几分帅气的味道,“此刀法和我所修焚杀绝极为吻合,老白说过,修炼杀道当一往无前,真正生死对敌,往往一招取胜。倭国武士的居合斩隐隐间也是一刀既出,不需二刀的绝妙刀法,契合我的大道。再说了,在青山镇十年我除了自创了疯魔刀法以外,没有修炼过其它刀法,先跟织田羽学了居合十式先凑合用着,不然行走江湖总不能真的一招刀法都不会,只会拔刀乱砍。” 朱子柒满头黑线,自己修炼的剑法颇为不俗,竟然和胡乱砍的少年打了个平手,甚至现在似乎他的境界比自己还高了一星半点。 朱子柒抛出三张折子,莞尔笑道:“给你办好了,三两银子。” 徐天然抱拳还礼,“多谢,不会少你一文钱的。”随即,徐天然忽然发觉不对劲,朱子柒身边并无余钱,进城之时是徐天然给了她十两银子,怎么又问自己要?心里虽有疑问,嘴上却不敢说。 朱子柒瞧着他这副憋屈模样,心里很是高兴。 徐天然一挑眉,朱子柒自然知道,想要比划比划。 朱子柒白衣胜雪,青丝微动,眼眸流转,长剑直指徐天然眉心。 徐天然右足踏出,刀与鞘整体激厉刺出,以柄头撞击朱子柒面部。 朱子柒赶忙躲闪,徐天然左手瞬间引拉刀鞘,一面注视朱子柒动向,一面刀鞘脱离鞘口,右手握刀,以左脚为轴,右脚踏出,直刺朱子柒后心。 朱子柒躲闪不及,徐天然已经收到归鞘。 朱子柒无奈摇摇头,“刀法很诡异,怎么昨天没有觉得倭国武士刀法如此凌厉。” 徐天然一副得意笑容,“那也不看我是谁,居合斩,出刀愈快愈准愈狠威力便愈大,听织田羽说倭国武士都会居合斩,但是技击技巧高低不同,灵力深浅不同,居合斩威力亦不相同。刚才我示范的是居合第八式,颜面当,我自己稍微改造一下,更适合我自己。” 朱子柒想着,自己的断水剑法学自越王八剑排名第二的断水,拢共九九八十一剑,学成之时一剑更比一剑强,一剑可断江、劈山。不过,时至今日,朱子柒只能连出三十六剑,远远不能将断水剑法的威力全部发挥出来。可是,现在看着徐天然的刀法她都有点心动,徐天然的刀法大道至简,刀式简单而实用,和自己繁杂的剑招形成鲜明对比。自己苦练剑法还比不上他对着大树干胡乱挥舞了两下,有点伤自尊心呀。看来路上可以跟织田羽多讨教讨教,看看倭国还有没有极厉害的剑法,要学着简单又厉害,让自己轻轻松松把姓徐的打趴在地上的剑法。 徐天然能感觉到朱子柒肚子里似乎有坏水在流淌,但是不能完全读懂她的心思,继续在脑海里思量着居合十式如何改造成适合自己的刀法。织田羽说,倭国刀法出自鉴真和尚东渡大唐,将大唐的刀法传回倭国,最终倭国剑圣林崎甚助创造居合斩,最终经倭国数代刀法宗师改良,创造了居合十式。中土的刀法尚且被倭国习得,而如今天下武夫唾弃刀道,以修刀为耻,以修剑为荣。徐天然想着,自己这辈子估计都和剑客无缘了,那就让天下都知道自己有一把刀,举世无敌。 忽然,徐天然想到了自己葫芦里面还有八把飞刀,果然,此生无缘剑道。 徐天然心中默默运转将进酒,八把飞刀从葫芦里依次飞出,朱子柒眼神诧异,莫非姓徐的已经一品了。 徐天然坐在地上,将八把飞刀放在膝盖上。 朱子柒摸摸寒光闪闪的飞刀,惊讶道:“姓徐的,你难道已经结丹一品了,都能御刀了。” 徐天然摇摇头,“二品瓶颈,尚未结丹。我侥幸有一门御剑术,哦不对,御刀术,勉强可以凌空御物,但是杀伤力不大,真的同境高手厮杀,反而会因为御刀而乱了心神,不能专心御敌。” 朱子柒嫣然笑道:“至少多了一门技巧,行走江湖没钱了你也能摆个摊,表演个飞刀赚些铜钱。” 徐天然嘴角抽搐,“没听说过有大剑客摆摊卖艺的。” “别瞧不起卖艺的,从你徐大刀客开始,江湖高手卖艺开个先例,将来说不定越来越多的剑仙、女侠纷纷效仿,那集市上就热闹多了,不会总是胸口碎大石的玩意,到时候都是剑仙表演飞剑,仙子跳舞,好不热闹。” 徐天然嘴角微微抽搐,不过细想,自己钱袋子越来越瘪了,现在也没有挣钱的路子,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到时候自己演示飞刀,朱子柒收钱,大黑炭敲锣,再让织田羽做个托,看来不错呀。 朱子柒一脸认真问道:“飞刀取名了吗?” 徐天然摇摇头。 “没有名字的刀是没有灵魂的。” 徐天然深以为然,看来得好好想想了,过了一炷香功夫,沉声道:“尸山,首生、凤凰、白衣,杨柳、黉舍、铁锤、银粟。” 朱子柒自然知道白衣指的是自己,挑眉笑道:“尸山应是指白屠,首先是先生,杨柳是师姐,黉舍是学塾,铁锤是陈大锤,银粟是姬胜雪,凤凰和白衣呢?” 徐天然眼神有些暗淡,“凤栖梧桐,我娘亲徐语桐,白衣自然是你。” 朱子柒嘴角微微翘起,“你心里装的人是真不少,将来你可得多练几把飞刀,不然在江湖遇见了仙子们不是没刀可以命名了。” 徐天然满脸黑线,朱子柒的笑容有些许奇怪,像吃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 刘家有女初长成 蒲州城外十余里,杏花村东边有一户人家,中年男人叫刘三,有一个闺女叫喜儿。喜儿娘亲早逝,就父女两人相依为命,所幸家中尚有几亩薄田,还能图个温饱。 日头西下,杏花村炊烟袅袅。 二八芳龄的喜儿身穿红色麻布衣衫,虽然布料粗陋,但是喜儿身材匀称,穿起来愈显得身姿曼妙,就像熟透了的苹果一样红彤彤的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喜儿在田埂上蹦蹦跳跳,饭已经做好了,去田间叫劳作的阿爹回来,啊爹啥都好,就是一下地干活就忘了饭点,总说活没干完,有时候趁着月色明亮都干到月上柳梢头才回来。 虽然喜儿觉得自家清贫,但是快乐,啊爹很疼自己,都不舍得让自己下地干活,就让自己在家做点家务事,捎带做些女红贴补家用。啊爹说,女孩子的手不能干重活,否则会粗糙不堪,将来找不到好相公。可是,喜儿一直觉得杏花村的姑娘嫁人了不都下地干活,没办法,这世道辛辛苦苦劳作还不一定吃饱肚子,若不是自家有几亩田,给地主当佃农,那更是累死累活也赚不了几个钱,时常就要饿肚子。喜儿常常觉得是上天赐给了自己一个好啊爹,让自己比村里别的姑娘们多几分水灵,少了几分粗粝。 哪个姑娘不希望自己长得好看呢? 喜儿很满意现在的生活,经常把不嫁人挂在嘴上,或许是因为喜儿和啊爹经常去蒲城城门口卖菜蔬,看过了城里的繁华,越来越觉得杏花村的少年郎老土不堪。喜儿很向往城里的生活,每次都伸长了脖子往城里看,想看清楚里面的繁华,但是进城一次要五十文钱,从记事开始喜儿就跟着啊爹在城门口卖菜蔬了,但是至今没有进城一次。 不过,啊爹答应了自己,这次卖完了菜蔬一起进城,听说城里有很多稀罕玩意儿,喜儿开心得几天都睡不好觉。 “啊爹,回家咯。饭做好啦。” “好嘞,就差一点儿了。” “啊爹,你的一点儿太多了,等你干完活饭菜都凉了。” 刘三想了想,明儿要进城了,今天就早点收工吧,“好嘞,听闺女的。” 徐天然一行人走了二旬,终于走到了杏花村,这二旬以来,在朱子柒的大手大脚下,徐天然的口袋愈发干瘪起来了,原本是一个人的盘缠变成了四个人,还有一头骨瘦如柴又贼能吃的高大啊黄。当然,最主要还是朱子柒太不会持家了,客栈要住好的,吃也要吃好的,稀罕的玩意儿也都要买,花钱如流水,徐天然每每付钱的时候嘴角都微微抽搐,果然娶媳妇儿当娶贤,要像师姐那样。可是,一想到师姐,徐天然眼神就黯淡了,算了,攒钱有什么意义,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听白孔雀的话潇洒一些,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管明日愁。 徐天然也不是守财奴,只要大家都好好的,钱,都是小事。 但是,现在上哪儿去弄点钱呢? 日头西下,倦鸟归巢。 徐天然摸了摸只有几两碎银子的口袋,今日是赶不及进城了,先在杏花村找个农户借住一宿,反正自己晚上也要修炼,朱子柒和织田羽也都可以打坐修行,就剩下吕小布随便给个柴火间都能睡个好觉,想来也好打发。 喜儿远远看见了一行人,首先眼帘中是白衣翩翩公子的身影,英俊极了,像谪仙人一般。 徐天然手肘轻轻推了朱子柒一把,瞧瞧道:“晚上有没有地儿住靠你了?” 朱子柒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朝刘三和喜儿抱拳:“请问大叔、姑娘,附近可有客栈,我们兄弟四人负笈游学途径此处,想找个落脚的地方?若是没有客栈,有没有破庙,或是闲置的房子,有片瓦遮头就行。” 刘三憨憨一笑,“这位公子,这里是杏花村,村里都是农户,并无客栈,往东走十余里就到蒲城了,城里有客栈,但是这个时辰恐怕城门已经关了。” 刘三刚想说,村里有个小庙,若是诸位不嫌弃,自己可以帮我说说情,让他们住一晚上。不曾想,喜儿立马抢先说道:“公子,已经很晚了,这个时候怕是找不到合适的住处了,看你们风尘仆仆的样子应该还没吃饭吧,我家虽然简陋,但是诸位公子不嫌弃的话就先凑合一个晚上,明日再进城。” 朱子柒抱拳:“多谢姑娘。” 喜儿脸颊微红,幸亏夜色之下,看不清楚。 可是,徐天然眼神极好,看得真真切切,果然生个好皮囊很重要,同样是借宿,估摸换成吕小布上去,人家还以为是要打劫的。 喜儿在前带路,不一会儿就到家了。 徐天然将啊黄拴在门口,从包裹里取出精饲料,摸摸啊黄的脑袋,“晚上,咱先睡这儿。” 啊黄愉快地哼哧哼哧。 朱子柒一路上和喜儿有说有笑,礼节周到,举止优雅,谈吐不凡,简直将喜儿姑娘迷得神魂颠倒。 刘三无奈摇摇头,女大不中留。 喜儿一回来就赶忙去做饭,饭肯定是不够吃了。 徐天然谢过刘三之后,就成了啊黄的奴隶,又是洗刷,又是喂水,还得陪着啊黄聊聊天,生怕它太无聊了。 吕小布殷勤地烧火,肚子饿了。 织田羽,立在主人身后,不远不近,徐天然已经习惯了。 朱柒公子大大方方坐在四方桌上,自顾自倒一碗水,这股谪仙人的气质得端着,一放下精气神可就没了,若是小姑娘瞧不上自己把几个人都赶出去,那得多落魄呀。 晚饭很简单,不过徐天然看得出喜儿姑娘做得很细致,虽无肉,但是喜儿给大家炒了一份鸡蛋,那可是自家母鸡攒了许久的鸡蛋。还有,各色的菜蔬都做得色香味俱全。 朱子柒笑意灿烂道:“辛苦喜儿姑娘了。” 昏暗的油灯下,喜儿脸色潮红,紧张道:“不辛苦,希望朱公子喜欢,都是乡下的菜式,别嫌弃。” 吕小布急迫道:“不嫌弃不嫌弃,很香了,咱们这就动筷吧。” 刘三赶忙道:“远来是客,你们先动筷。” 徐天然微笑道:“那在下不客气了。” 一顿简单的晚餐,吃出了幸福的滋味。明月之下,多少户人家便是如此简单而幸福。 千寻主动收拾碗筷,喜儿拉也拉不住,徐天然跟刘三一起在庭院散步,一起说着蒲城的情况,蒲城仍然是大梁地界,但是过了黄河就到了晋王的封地了。刘三不过是庄稼人,也不懂更多的事情,在蒲城卖果蔬的时候听说附近有一个云麓山庄,听说连郡守老爷都得惹不起。不过,徐天然问起云麓山庄的少宗主是不是唐云杰之时,刘三就不知道了。 徐天然沉思,云麓山庄,想起了那个被自己废去灵脉的唐云杰,不会这么巧吧,不是冤家不聚头。 朱子柒领着喜儿在门口看星星,天花乱坠说着天上的星座,把单纯的小姑娘哄骗的心花怒放。 夜深了,喜儿收拾了两间房,不过徐天然坚持只要了一间房。 喜儿就帮他们多搭了一张床。 月色如水,清风徐来,天渐渐凉了。 吕小布吃饱了,睡意阑珊。 徐天然掏出钱袋子,脸色沉重道:“就剩这么点银子了,咱们得想个招赚钱,不然就要饿肚子了。” 千寻正襟危坐,掏出了一块玉佩,“主人,当了换钱。” 徐天然知道这块玉佩于千寻的意义非凡,“不行。” 朱子柒呵呵笑道:“那就卖艺吧,你表演飞刀绝技,我来讨赏钱。” 徐天然无奈道:“也没经验呀,就算舍得下面皮去演戏法也得有人看有人打赏,不然不是白费劲了。” 朱子柒美目转了几下,“有了,明日拿一块布,将你整个人都遮住,显得神秘一些,我来说话,你就按照按照我说的,展示飞刀绝技就行了。吕小布和千寻当托,到时候带头打赏,有一人就有两人,不就能挣着钱了。” 徐天然思考了半晌,似乎也没别的法子了,明天走一步算一步。 朱子柒认真道:“明日给喜儿留一两银子,偷偷放在锅里,咱们叨扰人家一天,不能白吃白住。” 徐天然心疼道:“比客栈还贵。” 朱子柒瞪了他一眼:“你自个儿看着办。” 徐天然立即点头。 吕小布已经鼾声四起,此起彼伏。 千寻默默立于主人身后,朱子柒闭上眼睛,开始打坐修行。 徐天然出了门,跃到屋顶,抬头望天,过了黄河,很快就到晋阳了。 千寻站在门口,不多时,席地跪坐,默默修行。 翌日,东方鱼肚白。 旭日东升,黄河仅在十里之外。滚滚河水声音依稀可闻,阳光散落黄河。 顿时,徐天然眼睛睁开: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八把飞刀从葫芦里依次飞出,尸山杀意最重,一刀直冲云霄;首生温文尔雅,在天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凤凰展翅高飞;白衣飘飘,如飞仙;杨柳依依,环绕在他身侧;黉舍不动如山;铁锤朝天空一击,云彩翻滚;银粟沿着河岸飞行,遍观黄河美景。 徐天然,双手结印,八把飞刀,依次回到葫芦。修炼将进酒的感觉竟然如此玄妙,徐天然第一次能够分别掌控八把飞刀,虽然不至于炉火纯青,但是今日江湖卖艺总能讨些好彩头吧。 朱子柒美眸睁开,姓徐的修行进步也太快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 江湖卖艺 清晨,喜儿做了稀粥和馒头。 吕小布吃得最是津津有味。徐天然将一两银子悄然放在灶房的锅里,朱子柒知道喜儿今日也要进城,那就相约一同前行。 城门口,徐天然替喜儿和刘三付了进城的钱,刘三拿着一百文钱硬是想塞在徐天然手上,徐天然哪里能让刘三沾得了身,虽然见着徐天然就在眼前,却像一条泥鳅一样滑不溜秋,刘三只得作罢,拱手道谢。 喜儿倒是眼里全然只有朱子柒,一口一个朱柒公子,好不热络。 进了城,喜儿依依惜别了朱公子,朱子柒潇洒挥手,喜儿泫然欲泣。 刘三和喜儿去东市,采买些胭脂水粉,再买些盐,城里的盐比城外卖的便宜。 刘三看着女儿落寞的神情,心疼道:“闺女,啊爹看出你喜欢朱公子,但咱们和朱公子不是一路人,他们是行走江湖的侠士,高高在上的侠客,咱们只不过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你别陷得太深了。” 喜儿委屈道:“啊爹,我偷偷喜欢不行吗?朱公子人又好、长得也俊,哪个姑娘会不喜欢呢?” 刘三无奈道:“行,行,闺女怎么说都行。” 喜儿喃喃道:“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遇见朱公子。” 西市胡商众多,披金戴银,豪气十足,人来人往,摩肩擦踵,好不热闹。徐天然一行四人直奔西市,寻了一处空地,朱子柒开始摆起摊子,拿起黑色布条,将徐天然的眼睛蒙住。 吕小布和千寻躲在人群里,今日千寻一身东瀛武士装扮,这样看起来不像是托,为了挣钱大家也是豁出去了。 朱子柒拿起一个铁盆,用包裹着红布头的棍子敲打起来,爽朗吆喝道:“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江湖高手飞刀表演,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千万不要错过了精彩的表演。” 人群三三两两聚集起来,徐天然八把飞刀呈圆形悬停在徐天然身侧。徐天然神识扩散而出,虽闭眼但脑海里自然浮现了各种景象,比眼睛看得更加真切。 朱子柒一边敲盆,一边吹嘘道:“大侠徐桐你们听说过吗?那可是江湖有数的高手,最擅长御刀千里斩头颅,那可是比剑仙还剑仙。分别有八把飞刀,尸山,首生、凤凰、白衣,杨柳、黉舍、铁锤、银粟,就是你们眼前所见,都是铸剑大师莫邪所铸,锋利无匹,寒光闪闪。” 徐天然默默运转灵力,八把飞剑慢慢旋转起来,人群中不断有人惊呼,“莫非真是大侠?”但是,很快就被领悟一种声音压下来了,“江湖戏法大多都是骗人的玩意,哪里会有大侠来卖艺呢?” 吕小布跳出来,讥笑道:“你也算大侠,那我就是儒家圣人。你有多少斤两,咱们打个赌,如何?” 朱子柒和煦的笑容消失无踪,一脸凝重问道:“这位壮士,怎么个赌法?” “我赌一两银子,你站在三十步外,他若是能闭眼飞刀击中你头上的苹果,一两银子归你,若是他中不了,你给我二两银子,敢是不敢?” 朱子柒脸色愈加阴沉,轻轻拉拉徐天然衣角,徐天然摆摆手,冷静道:“我赌。” 人群中,声音议论纷纷,想着这黑脸汉子真是心肠歹毒,这显然是来砸场子的。 徐天然不能长时间御刀,八把飞刀依次回到了手中,朱子柒了,他们下注不过是空手套白狼,赢了自然是赚一笔横财,输了几个江湖卖艺的还敢拿自己银钱不成? 倭国武士脸色大变,走到徐天然身前,一本正经道:“倭国武士最讲诚信,我将佩刀置于此处,若是我输了,银钱不够就切腹自尽。这位壮士,在下生死在你一念之间了。” 场面越来越劲爆,许多温婉的女子很是同情卖艺的两个年轻公子,但是她们绝不相信徐天然能够蒙眼将八把飞刀同时击中百步之外的苹果。甚至她们都不敢看,生怕那个俊美的少年被飞刀扎几个窟窿,毙命当场。但是,看着酒窝少年英俊的脸颊,纷纷将铜钱、碎银子投入铁盆之中。不一会儿,铁盆就快装满了少女少妇们的钱币。 徐天然左右手各握住八把飞刀,朱子柒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一百步,徐天然双手合十,随机身形移动,转动起来,愈转愈快,嗖嗖两声,两手飞刀尽出。 人群中想起惋惜的声音,果然还是太难了,完全脱靶了。 朱子柒沉默无言收拾起散落地上的飞刀,慢慢走向徐天然。 倭国武士一张张赌票送出去,桌上有多了二百两纹银。 第二次机会,徐天然后退十步,飞奔上前,高高跃起,八把飞刀劲射而出,铿锵,苹果落地,白虎纹身汉子捡起了苹果,哈哈笑道:“只有四把飞刀,又输了。” 倭国武士面如死灰地擦拭短刀,阳光下短刀寒光闪闪。围观的胡商大佬们出手了,不过短短一刻钟,千寻身前的银子又多了五百两纹银。 徐天然静坐于地上,默默收起了飞刀,戏演到此处该收场了,但是表演还需要到位,神色十分凝重,额头隐隐有汗珠,八把飞刀依次悬停在身前,徐天然心念一动,飞刀既出,围观群众竟然鸦雀无声,目不转睛盯着徐天然的飞刀。霎时,百步之外,苹果应声落地,八把飞刀均匀插在苹果之上。 围观人群不禁拍手叫好,纷纷称赞徐天然的技艺高超。许多投了不少银钱的胡商捶胸顿足,除粉裙少女小了一笔银子,笑颜逐开,当然大多数都还是围观群众,就是凑热闹看看,他们和一掷千金的胡商和公子哥们不同,一两银子够他们买许多东西了,哪里舍得去冒险投注。 徐天然摘下了黑色布条,佯装极为激动,似乎是奇迹发生了一般,他朝白衣快步奔跑过去,激动地抱起朱子柒在人群中转了几个圈圈。 围观的女子们定睛一看,青衫公子眼瞧着已经很英俊了,可是白衣公子显然更为出众,两人紧紧抱在一起的样子好令人感动呀,画面真是唯美极了,一些泪点低的女观众默默垂泪。 朱子柒狠狠瞪了徐天然一眼,徐天然悄声道:“演戏得做全套,不然容易被人打。” 胡商率先离去了,围观群众也纷纷离去了,许多人眼红那一小山一般的七百两银子,那可以在蒲州好几个铺面了,一辈子都可以衣食无忧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 蒲州大白虎 千寻乐开了花,合不拢嘴,他给了粉裙姑娘一百两银子,然后从七百余两银子小山里面取出一百两,交到了徐天然手上。 徐天然也不推脱,抱拳答谢。众人对倭国武士的举动深深认同。 浑然不觉间,黑脸汉子已经消失无踪,许多想要找他讨说法的胡商气得牙痒痒,心中一股怒气无处消解。 千寻以中原礼节,对白虎纹身汉子拱拱手:“诸位,五十两银子。” 依虎七往常的性子,此时若是倭国武士敢开口向其要银子,他索性撕破脸把倭国武士做了,那就大发一笔横财。但是,今日小姐在场,不好当场翻脸,只能无奈道:“我虎七是蒲州有名头的人物,还会赖你银钱不成,过几日我差人送往你处。” 说完,虎七就想恭恭敬敬站在小姐身后。 粉裙姑娘拿着沉甸甸的一百两银子,朝着徐天然和朱子柒方向飞奔而去,徐天然无奈心中暗叹:果然自己皮囊极佳,又有才华,虽然自己不愿意惹情债,但是一不小心就又让一个姑娘喜欢上自己了。 徐天然双手扶额,将乌黑长发笼在身后,动作极为潇洒,刚想拒绝粉群小姑娘的殷勤。 不曾想,粉裙少女直接忽略了徐天然的存在,直接走到朱子柒身前,脸色微红道:“公子,你太勇敢了,你的搭档刀法那么差你竟然还那么相信他,你真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 徐天然嘴角抽搐。 朱子柒瞥见神情不自然的青衫,嘴角微微翘起,微笑道:“多谢姑娘仗义执言,我与哥哥铭记在心。” 粉裙少女娇羞道:“我叫唐云朵,冒昧请问公子贵姓?” 朱子柒大大方方道:“原来是唐姑娘,在下姓朱,名柒。” 徐天然这才想起,自己天衣无缝的谋划被粉裙姑娘赚了一百两银子,顿时对粉裙少女好感大降。果然粉裙少女与自己天生相克,不然初次见面就坑了自己这么多银钱,得离远些,不能被她坏了自己的财运。 唐云朵,名字和某人极为相似,徐天然自然知晓唐云朵就是唐云杰的妹妹。不是冤家不聚头,这才踏入蒲州城就要跟唐家打交道。云麓山庄在江湖声名可不小,自己不过是初出茅庐的无名小子,如何跟千年世家掰手腕。 不过,朱子柒对当年徐天然和唐云杰的恩怨并不知晓,和唐云朵热络地谈天说地,其乐融融。 唐云朵热情道:“若是朱公子不嫌弃,你可以和你的伙伴们一起来我家做客,我家不远,就在出云山上,在山完,人就没影了。 虎大摇摇头,自己靠着云麓山庄才在蒲州城有了一席之地,整个蒲州的黑道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蒲州太守看在云麓山庄的面子上许多事情只要不是太过分 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自己只要一不惹恼了官府,二不招惹修士,在蒲州那可谓是呼风唤雨。一个小小的乡下女子,老九喜欢就拿去,只要吃相好一些,回头多补偿些银子,再送去凤鸣阁调教一番,将来都是自己的摇钱树。 不过,有时候虎大也很烦闷,蒲州十虎,其余九个兄弟,一点心思都没有放在修行上,除了自己刻苦修行之外,其余弟兄们都不过是酒囊饭袋,不是吃喝嫖赌,就是花天酒地。 虎大曾经在云麓山庄拜师学艺,奈何天资不足,庄主没有将自己招为内门弟子,但是庄主对很欣赏自己的才华,让自己下山掌管蒲州城生意,这些年头顶着云麓山庄的名头,在蒲州东市、西市的买卖基本都被自己掌控。虽然看着一年都能有一万余两的收入,但是每年大头都是上交给云麓山庄,自己兄弟十人不过是捡些残羹冷炙。 三十年了,自己给云麓山庄当狗三十年了,但是仍旧是一条狗,一条可有可无的狗。虎大曾经也有很大的野心,刻苦修行,不敢奢望大道证长生,但是只要入了一品境,在云麓山庄也能当一名供奉,那自己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了。 虎大恶狠狠握着拳头,自己已经在一品巅峰瓶颈整整二十年了,无论如何都无法破境,当年初入二品时刚四十岁,在修行之人中算是青年才俊,但是一眨眼二十年过去了,一品境看得见却摸不着。虎大凝视远处披云山,一境之差,云泥之别。无数个夜里,虎大梦见自己破镜了,登上了披云山祖师堂,入了谱牒,从此不再是一条狗,而是真正人上人。 不过,回头想想自己原来不过是乡野小子,靠着一股闯劲有了今日一份基业,虽说是给云麓山庄当狗,但是也比大多数人好多了。白虎兄弟都很满意现在的生活,靠着虎大一个人将他们从乡下带进了城里,过上了好日子,在蒲州呼风唤雨,好不威风。 虎大想着往事有些失神了,虎七回来了。 其实,白虎兄弟里只有虎七才是虎大的亲兄弟,其他几位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结成了生死兄弟。 虎七满脸颓丧的样子,虎大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怎么了?” 虎七将今天的事情和虎大说了一遍,气愤道:“若不是小姐在场,我要那几个外乡人和倭国武士死无葬身之地。” 虎大一巴掌摔在了虎七脸上,虎七身形不稳,倒在地上。 虎大暴怒道:“你竟然让小姐给你还账,活腻了吗?” 虎七委屈道:“当时身上没有带现银,再说了咱们白虎帮的威名,在蒲州城还需要花银子吗?再说了,小姐说了不会告诉少主。” 虎大又摔了虎七一巴掌,“不成器的东西,我们在少主和小姐眼里,根本就是贱命一条连小姐养在罐子里的蝈蝈都比不上,你们在蒲州城如何横行霸道我不管,但是我从来叮嘱你们,我们一不招惹官府,二不招惹修士,这是白虎帮的铁规,能让小姐看上的人能是寻常人吗?用你的猪脑想一想。” 想通了其中关节,虎七汗流浃背,慌张道:“大哥,那如何是好?” 虎大叹了口气:“看来,咱们白虎帮该整顿整顿了,横行霸道惯了,规矩都抛到脑后了。索性此次小姐帮你擦屁股,回头我备一份重礼去感谢小姐,你以后行事要稳重些,知道吗?” 虎七点点头。虎大的意思他自然知道,自己是亲弟弟,不能让他担忧。 虎大总是觉得有点心慌,看着庭院一阵风吹过,林木随风摇摆,沙沙声不绝于耳,有不祥之兆。 虎大沉思了半晌,沉思道:“你去把弟兄们都叫回来,我有不详的预感,最近都收敛些,做事都小心一些。” 虎七抱拳,“得令。”退出了白虎楼。 楼外阵风不止,树欲静而风不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 少主是个妙人(一) 朱子柒和唐云朵俩人走在最前头,粉裙少女叽叽喳喳介绍着精致迷人的披云山,说来也奇妙,经过粉裙少女一介绍,仙人指路的石头,七彩蟒蛇的怪树看起来确实有几分神似。 吕小布也偷偷跟上了大部队,牵着啊黄,一路小跑到徐天然身后,自豪道:“天然哥,我今儿演得不错吧,带着我走江湖是不是有点用?” 徐天然轻轻拍拍大黑炭的脑袋,宠溺道:“有用,很有用,以后坏人都让你演。” 千寻默默跟随在主人身后,微微一笑。 吕小布一脸认真道:“下次能不能让我演好人,让千寻演坏人?” 徐天然赏了吕小布一个板栗,“你不够白。” 吕小布据理力争道:“戏班子里头,黑脸是好人,白脸才是坏人。” “戏里是戏里,和现实不一样。” 吕小布哦了一声。 一个白衣公子翩翩然立于云麓山庄门外,粉裙少女停下了脚步,恭恭敬敬说道:“大哥。” 忽然,白衣公子一剑直刺徐天然命门。 刚想要行礼的徐天然立即拔刀,刀剑相交,各自后退十余步。 唐云朵嗔怒道:“大哥,他们是我的朋友,你这是干什么?” 容貌俊逸白衣公子悄然收剑,抱拳满怀歉意道:“不好意思,一时手痒没忍住,烦请公子恕罪则个。” 唐云朵已然气得直冒烟了,整个云麓山庄也就自己亲大哥最不靠谱,她最怕的也是大哥。大哥对她并不严厉,满满都是宠爱,只是他的宠爱方式和普通哥哥不一样,他喜欢的东西都会一股脑给自己。但是,他喜欢的东西和常人不一样,都是些毒蛇、蜘蛛、虫子,自己又最怕这些东西。时常一觉醒来自己的床头就有稀奇古怪的不知名蛇虫,虽然关在竹箱子里,但是也被吓得不轻。 徐天然收刀,动作潇洒,抱拳回礼道:“少宗主并无杀心,不过是试探,无伤大雅。” 唐云龙身形一闪,出现在徐天然身边,谄媚笑道:“公子,你收刀的招式极不寻常,能不能教教我?” 朱子柒微笑道:“少宗主,云麓山庄的披云剑法和横麓剑法一攻一守在江湖素有威名,怎会看上我兄弟这等粗鄙的刀法。” 唐云龙撇撇嘴道:“披云剑法和横麓剑法都是老掉牙的东西,中用不中看,哪里比得上公子的刀法来得俊逸潇洒?行走江湖靠的就是剑招好看,才能俘获仙子的欢心。” 徐天然有点无语,哪里有人这么诋毁自家剑法。唐云龙偷偷凑到徐天然耳边,悄声道:“我不能违反云麓山庄规矩,拿剑法跟你换刀法,但是除此之外,但凡我能做主的你都可以跟我提。” 徐天然刚要回绝,唐云龙一把抓过徐天然的袖子,悄声道:“在下着实欣赏公子的刀法,希望公子成全,不要让我动了邪念,到时候你就要骂我不要脸了。” 唐云朵跺脚,生气道:“大哥,别无理取闹了,他们是我的客人。” 唐云龙后退了几步,拱手道:“抱歉抱歉,在下唐云龙,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徐天然拱手回礼,“在下徐天然。” 唐云朵一一介绍了朱子柒、吕小布和千寻,吕小布不忘补了一句,“它叫啊黄。”啊黄欢快地嘶鸣一声。 唐云龙一脸媚笑道:“久仰徐公子大名,今日一见甚为投机,云麓山庄欢迎诸位公子来做客,我来引路,大家随我来。” 唐云朵飞奔到大哥身前,小声责问道:“大哥,你又弄什么幺蛾子,他们是我的客人,别怠慢了。” 唐云龙宠溺地摸摸妹妹的脑袋,“好妹妹,大哥怎么会怠慢他们,我跟徐公子很投缘,多聊两句总没问题吧。” 唐云朵一脸黑线,她真的受够了这个哥哥,瞧着他每天嬉笑打闹的样子,但是完全不知道他的心里真的在想些什么? 徐天然内心疑惑,唐云杰不是一直说自己是云麓山庄少主吗?难不成被自己废了灵脉,就连少主的位置都被唐云龙夺了?可是,这话也不好问,总不能大大咧咧问他们,你们云麓山庄那个被我废了的唐云杰现在如何了?只好将疑惑藏在心底。 唐云龙又悄然出现在徐天然身侧,压低了声音:“徐兄,刚才是我冒昧了,你的刀法甚为精妙,在下实在是看一眼就喜爱至极,但是我也不能夺人所爱,毕竟刀法剑法关系一宗一派的根本,我也不是全学,就学你的抽刀、收刀两式,将来与人比剑,也能潇洒一些。我有自创一式剑法跟你互换,恳请徐兄不要再拒绝了。” 徐天然想了想,唐云龙的要求也并不苛刻,再说了自己的居合十式原本就学自千寻,在东瀛也是众人皆知的刀法,思索片刻,微笑道:“唐兄,要不我将刀法悉数教于你,但是你也将披云剑法和横麓剑法在我面前舞一遍,我也不要心法口诀,就看一眼,如何?” 出乎徐天然意料之外,唐云龙竟然干脆道:“成交。” 徐天然好奇问道:“唐兄,若我不答应,你会如何?” 唐云龙抬头望天,一脸平静道:“打一架呗,边打边学。” 徐天然顿时无语了,堂堂云麓山庄少主还会坑自己一介无名之辈。 唐云龙领着一行人进了东苑,那是他的府邸,吕小布一路上都是“哇哦”的赞叹声,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绿水青山交相辉映,果然将来在江湖出人头地之后也要建一座气派的府邸。 庭院深深。 寥寥无几的丫鬟个个身材窈窕,衣着华美不输大家闺秀。 吕小布惊讶道:“唐大哥,这么大的府邸就住了这么几个人?岂不是很冷清。” 唐云龙略微感伤道:“人少些,可以少一些别离。” 吕小布不明白其中深意,朱子柒自然能明白,徐天然稍加揣摩就懂了,修士生命何其悠长,眼见着貌美的丫鬟青春流逝,离开此处,也许经此一别就是一生一世,想来,那也是挺感伤的事。由此说来,唐云龙不算是个混蛋,否则在许多修士眼里,凡人不过是蚍蜉,是夏虫,根本不值一提,又怎会为他们感伤。 唐云朵笑眯眯道:“大哥喜静,偌大的院落就只有青竹和红梅两个丫鬟,你看他是不是没有良心,让她们俩打扫这么大的院子,那不是累死人。” 朱子柒意味深长一笑。 青竹一袭绿裙,对少宗主施了个万福,微笑道:“少主,竹冢已经备好了,可以请贵客们过去了。” 唐云龙眯眼笑道:“好的,辛苦小青竹了。” 青竹脸色微红。 唐云朵自告奋勇领着大家一起进竹冢,那是东苑的会客厅,可是不明白为何大哥去了个奇奇怪怪的名字,“竹冢”字面意思不就是竹的坟墓,那是什么玩意,完全搞不懂。 竹冢内,红梅已然准备好了茶水,糕点,一丝不苟,一应俱全。 朱子柒拱手,淡然一笑道:“唐兄费心了,多谢。” 唐云龙嬉皮笑脸道:“都是青竹和红梅的功劳,我什么都没做,谢她们就行了。东苑就靠她们,若是靠我这个不着调的主人早就荒废了。” 朱子柒和徐天然只是一笑置之,异口同声道:“多谢青竹姑娘、红梅姑娘。” 青竹赶忙摆摆手,焦急道:“不敢当,都是少主抬举了,我们东苑最是没大没小,少主平易近人从来不摆主人的谱,青竹和红梅能伺候少主那是三生三世修来的福气。你们是少主的贵客,就将东苑当自己家,少主最厌烦繁文缛节了,还请诸位不要客气了。” 徐天然看了一眼眉清目秀的青竹,再看了一眼满脸自豪的唐云龙,呵呵笑道:“青竹姑娘伶俐聪慧,拍得一手好马屁。” 青竹恍然失措道:“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唐云龙摆摆手,微笑道:“你先去忙吧,徐兄是故意逗你呢,下次拍马屁记得隐蔽些,不能这么容易就让人看穿了。” 青竹赶忙施了个万福,立在竹冢厅之内,随时准备给贵客端茶倒水。 唐云朵拉着朱子柒,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开始介绍桌上的糕点。 吕小布和千寻各自坐下,千寻依然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吕小布早就看着糕点流哈喇子,糕点怎么会做得那么好看,肯定很好吃。 徐天然刚准备坐下,就被唐云龙拉到庭院,迫不及待道:“徐兄,将你的刀法演示一遍,我让我开开眼。” 徐天然哑然失笑道:“唐兄真是待客热忱,我一口茶都没喝上就让我卖力气。” 唐云龙嘻嘻笑道:“都是修士,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哪些糕点你喜欢,我让厨房给你备几盒,到时候带走路上慢慢吃。” 徐天然真的有些无语了。 徐天然轻喝一声,“刀。” 千寻右手一抖,长刀精准送出,徐天然左手接刀,将长刀佩在腰间,将居合十式放慢了动作,一一演示。 唐云龙看得眼睛放光,赞叹不已,也对千寻掷刀的动作印象极为深刻。 徐天然演示完毕,轮到唐云龙演示自创的剑法。 唐云龙摩拳擦掌,取出佩剑,眉开眼笑道:“这是我三十年来悟到最厉害一剑,名为拜佛剑法。” 听着名号如此响亮的剑法,徐天然不禁眼神多了几分严肃,众人的目光也纷纷被唐云龙吸引过来。 唐云龙右手握剑,顿时剑气四溢,周遭灵气暴动,带起一阵狂风。 唐云龙持剑,白衣飘飘,风流倜傥,忽然唐云龙拔剑而出,拜倒在地,在膝盖即将跪地之时,左掌猛击地面,地面为之崩裂,长剑直击前方,剑气惊人。 耿直的吕小布不禁嬉笑道:“不就是假装跪地偷袭吗?” 徐天然憋着笑,朱子柒低头吃糕点,顾左右而言他,千寻面无表情,唯有唐云龙一脸得意,唐云朵脸红似朝霞。 摊上这么个大哥,确实有些丢人。 徐天然无奈道:“唐兄有点糊弄人吧。” 唐云龙一脸认真道:“此招是我在游历江湖时候悟出的,当时同行的仙子被敌人劫持,我被逼无奈只得下跪,在危机时刻,我悟出了惊天动地的拜佛剑法,一剑结果了他,你说这剑法厉不厉害?” 徐天然想了想,“如果用一把袖珍飞剑偷袭岂不是更稳些。” 唐云龙吐了一口浊气,摸摸脸颊道:“当年还不会御剑,若是能御剑岂不是早就抱得美人归。” 徐天然瞥了一眼唐云龙,笑眯眯道:“似乎有故事。” 唐云龙运气收剑,有了几分居合刀法的样式,“我有故事你有酒吗?” 徐天然扔给他一个银白色破旧葫芦,微笑道:“我有。” 唐云龙惊讶道:“稀罕物,养剑葫,没想到你才是身家雄厚的宗门嫡传弟子。” 徐天然平静道:“养刀葫,我随师父学刀,不学剑。” “可惜了,江湖仙子只喜欢剑客、剑仙,还得是剑招潇洒的剑客,像我那般实用的拜佛剑法,救得了人,赢不了心。”说完,唐云龙仰头喝了一大口太白仙酒。 故事,都在酒里。 一袭青衫公子,学着先生双手拢袖,眯眼看着远方,心里念着先生和老白,我在江湖很好,不用挂念。 梧桐树下,先生打了个喷嚏,眯眼笑道:“徐小子想我了。” 老白白了他一眼,“你可要点脸吧。” 转身离去,幽幽说道:“要想也是想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 少主是个妙人(二) 唐云朵吐了吐舌头,对朱子柒温柔道:“朱公子,抱歉,我的大哥脑壳有点不太正常,别管他就是了。” 朱子柒呵呵笑道:“不会,我瞧着挺有趣,能让姓徐的吃亏的人可不多。” 吕小布塞满糕点的嘴巴艰难地发出声音:“对,他们俩一路货色,不用管他们,咱们吃。” 朱子柒白了吕小布一眼,“你就知道吃。” 千寻沉默不语,但是眼神少了许多戒备,多了几分柔和,主人身边的伙伴似乎都很有趣。 练完了剑,喝完了酒,唐云龙将银白色葫芦抛回给徐天然,转身对青竹温和道:“小竹竹,通知厨房上菜。” 吕小布嘿嘿笑道:“小竹竹,差点儿听成了小猪猪。” 徐天然一个板栗下去,“给青竹姑娘道歉。” 大黑炭捂头,龇牙咧嘴,但是老老实实说道:“青竹姑娘,抱歉,我说话不经大脑,我错了,正式给你道歉。” 青竹满脸涨红,摇摇头道:“使不得使不得,你们是贵客,怎么能向一个下人道歉。” 徐天然叹息道:“人不分贵贱,生而平等。” 唐云龙头一次打心眼里认真看了一眼一袭青衫,平静道:“徐兄所言甚是,青竹,先去准备饭食,公子饿了。” 青竹告别了客人,赶忙退去。 红梅拉着青竹一起走向厨房,路上红梅不忘打趣道:“你呀,就想在少主面前表现得完美一些,可是越是如此想,越容易出纰漏,何不自然一些。” 青竹脸色微红,“少主,真的很好。” 红梅轻轻掐了一下青竹的白嫩脸颊,“又思春了,回头我跟少主说去。” 青竹追着红梅道:“如果你敢乱说我就不理你了。” 唐云龙招呼徐天然坐下,然后自己走到容貌惊奇的吕小布身后,笑眯眯道:“吕兄,容貌奇伟,行走江湖可谓是如虎添翼。” 吕小布满脸疑惑,问徐天然:“天然哥,这是什么意思?” 徐天然波澜不惊道:“别理他便是。” 吕小布哦了一声。 一肚子坏水无处施展的唐云龙只能另辟蹊径道:“吕兄,从前有一个傻子被人问他为什么,他都说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这个故事?” 吕小布茫然道:“不知道。” “世界上什么动物最爱问为什么?” “不知道。” “猪啊。” “为什么?” 徐天然无奈摇摇头,端起一杯茶细细品着,行走江湖还是得先吃点亏,也算是增加江湖阅历了。 朱子柒美眸笑意灿烂,唐云朵看着比女子还美丽的酒窝,醉了。 千寻原本想站在主人身后,奈何主人不肯,只能坐着,他不太听得懂对话的深意,中原话果然博大精深。 唐云龙憋着笑,又问道:“过年了,有一家人养了一头驴和一头猪,你说先杀哪个?” “先杀猪。” “驴也是这么想的。” “那先杀驴。” “猪也是这么想的。” 吕小布这才察觉不对劲,生气道:“原来你一直在逗我,横竖都是在骂我呗。我怎么这么傻,还配合你聊了半天。” 徐天然这才无奈笑道:“江湖险恶,凡事都要多留颗心。尤其是长得漂亮的仙子和白面书生,越是瞧着人畜无害,越可能心术不正。” 吕小布深以为然,像自己长相淳朴,一看就是好人。 唐云龙笑眯眯道:“吕兄,就没有人夸你相貌奇特,必成大器吗?” 吕小布自豪道:“当年有一个谪仙人说我相貌堂堂,江湖仙子最喜欢像我这么英俊潇洒的男子。” 唐云龙哑然失笑道:“看来睁眼说瞎话的不止我一个。” 吕小布忿忿不平,徐天然安慰道:“其实,就黑了点,认真看的话还是能发现一些优点,比如牙齿很白。” 朱子柒和唐云朵同时噗嗤一笑。 唐云龙给徐天然竖起了大拇指。 用过了晚膳,果然是云麓山庄,菜肴精致,味道令人称奇。 吕小布摸摸滚圆的肚皮,打了个饱嗝,“看在美食的份上就不记唐兄的仇了。” 唐云龙呵呵笑道:“该记还得记,我最喜欢一码归一码,喜欢云麓山庄的菜肴常来,看我不爽,找我问剑,两不相干。” 徐天然竟然有点欣赏这个云里雾里让人看不清真实想法的少宗主。 月明星稀。 唐云龙对徐天然使了个眼色,轻轻一跃上了屋两家话。这些年咱们在蒲州也是混的风生水起,在座的谁没有座大宅第,娶几房美妾。但是,你们不要忘了我们拥有的这一切是谁给的?” 众兄弟纷纷说道:“我们不会忘,都是大哥给的。” 虎大脸色铁青道:“混账,这么快就忘本了,我们这一切都是云麓山庄给的,没了云麓山庄的庇护,我们连个屁都不是。近来,有些弟兄们又忘记了我们白虎帮的规矩了,一不招惹官府,二不招惹修士,除非外来修行者在蒲州和云麓山庄过不去,不然我们绝不主动招惹。这是两条铁律,咱们都是云麓山庄的看门狗,想吃肉就要给主子看好门,紧守本分。从今往后,若是有人嫌这看门狗不好当,想另谋出路,有了大本事,不顾白虎帮的规矩,不要怪大哥心狠手辣,连自己兄弟都杀。” 话音刚落,众兄弟背上被汗水浸湿了。 十年来大哥不管俗世,许久未曾听见大哥的重话,难得一听虽然内心不舒服,但是还得听大哥的话,最近得收敛些。 虎七最为汗颜,是他惹大哥不高兴了。 虎大语气略轻松了些,“我说这些都是为了弟兄们好,咱们得有自知之明,千万别到时候犯了大哥也救不了的错,不仅害了自己,也害了所有的兄弟们。我这十年来专心于修行,期待可以破镜,那样就不用再寄人篱下当一条看门狗,你们也可以鸡犬升天。但是,一品天堑难如登天,大哥怕是此生都无机缘破镜了。从前,我把你们都送到云麓山庄修行希望我们兄弟里面能有一个半个入了内门,成了真正的云麓山庄嫡传弟子,但是你们一个个都吃不了修行的苦,混了个外门弟子就下山了。” 虎大叹息道:“不说陈年旧事了,记着,你们在蒲州欺男霸女也罢,横行霸道也罢,记着,擦亮眼睛,别坏了规矩。能少做点坏事就少做点,就算做了要把屁股擦干净,别让风声传到披云山上去。” 众兄弟纷纷起身,抱拳:“小弟听从大哥教诲。” 虎大不忘加一句,“别忘了把话带给老九,就他坏点子最多,最好色。别因为下面那条不成器的腿害了自己性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 喜儿蒙难 此时,白虎楼外来站着一名贵公子,身上穿绯红色窄袖、圆领袍衫,九环带、六合靴,腰间一块质地不俗的玉佩,无处不表明他高贵的出身。他静静听着虎大的话,不动声色。 虎七看见绯色常服的公子,立即起身,行礼,恭恭敬敬道:“公子。” 来人便是从云端落入凡间的唐云杰,被徐天然废去了灵脉被贬谪到蒲城看管俗世的生意,简而言之,白虎楼现在真正的主子不是虎大,而是眼前这位脸色病态苍白,无一丝灵力波动,但因为血脉高贵而神圣不可侵犯的唐公子。 在修行世界,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安排了,如果宗门子弟有修行资质自然都留在宗门重点培养,毕竟一个宗门能够屹立百年千年甚至万年,修士的培养才是根基。 若无修行资质,那就贬谪到俗世去看管一方生意。 每个宗门都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地底下各种利益关系盘根错节,若说宗门的大修士是大树的树干,那么俗世的生意就是地底下的根须。 一棵大树所需的水分营养都要根须吸收,根须不为人所知,但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江湖,只看得见树冠,看不见树根。 江湖,只流传剑仙、仙子的风流韵事,不曾听闻凡人的恩爱情仇。 江湖,剑仙一剑劈山断江,谁知山中是否有凡人在砍柴,水中是否有凡人垂钓者? 江湖,大侠一掷千金美名流传千古,谁知千金沾染多少鲜血? 江湖,人人都想大道证长生,谁知凡人拼劲全力只为苟活? 江湖,江湖,江湖,太多修行者的故事了,徐天然不喜欢这样的江湖。 唐云杰也不喜欢这样的江湖,因为他已经不是站在山巅的人了,落入凡尘的谪仙人,不过就是血脉高贵的凡人。因此,他怨恨这个凡人的世界,他不能容忍自己已经和那些凡人一样了。 徐天然却走上了一条和唐云杰相反的道路,从凡间去往山巅,他热爱凡人的平凡生活,他要让那些视凡人如蝼蚁的山巅仙人们看一眼凡人的世界,他要让这个江湖听听凡人的声音,听听凡人的故事。 虎大收敛了怒气,抱拳道:“公子。” 唐云杰皱眉,斜眼瞥虎大,阴阳怪气道:“我掌管白虎楼十年了,你是对我的处事方法有所不满吗?” 虎大低头,平静道:“属下不敢。” 唐云杰怒吼道:“你刚一出关就对白虎楼指指点点,又重申老掉牙的白虎楼规矩,那究竟是你的规矩大还是我的规矩大?” 虎大不敢动怒,只能如实相告,“公子,您出身高贵,天下能让您吃亏的人没几个,但是我们兄弟不同,我们都是蚍蜉而已,说死就死了,行事自然需要谨慎一些。再说了,少主从前告诫过我,在蒲城做生意,就是要拔最多的鹅毛又不让鹅叫唤,咱们做事要讲究动脑子,不可横行霸道,为所欲为。” 唐云杰冷笑道:“竟然搬出我大哥来压我,是不是因为我不能修行了,你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众兄弟心中一凛,手脚冰冷。 虎大也见多了大世面,弯腰拱手道:“属下不敢,纵然是公子也要按照云麓山庄规矩行事。” 唐云杰气愤道:“反了反了,我知道你从心底看不起我,若我灵脉未断,你还敢如此和我说话?” 虎大谨守本分,并不多言,微微颔首。 唐云杰感叹道:“当年我也是天之骄子,想不到也有今日,沦落成废人。每次看到街上那些凡人我心里就有一股怒气,我竟然和他们一样了,我恨不得杀光他们。咱们在云麓山庄的地盘哪里需要看他人脸色,只要我还在白虎楼一天,我的规矩就是白虎楼的规矩,但凡不听从白虎楼号令之人一律斩杀,在蒲城,我说了算。就算是官府,不过是我的牵线木偶,又有何惧?” 白虎兄弟们左右为难,想不到大哥一出关就和公子杠上了。 虎大抱拳,平静道:“公子,云麓山庄在江湖素来有善名,少主一直主张让境内凡人安居乐业,不要竭泽而渔,若是将凡人逼急了,反抗起来,最终损害的还是山庄的利益。” 唐云龙冷哼一声,“凡人能如何,不要一根手指就能碾死的蝼蚁罢了,反抗就一并杀了。你不过是云麓山庄的一条狗,你若不想当狗就给我滚,有的是人想当。” 虎大慢慢直起身,平静道:“明日我就向少主请辞,不劳公子费心了。”言罢,径直出门去了。 其余兄弟们一动不动,唯有虎七跟随大哥一起出门。 唐云杰恶狠狠道:“你们以后跟着我,听我号令,若是不听,别怪我翻脸无情。”说完,气冲冲出门离去,身后一名黑衣老者紧随其后。 凤鸣阁,灯火通明如白昼。 喜儿在胭脂水粉铺子买东西,被一名小姐带到了凤鸣阁,说凤鸣阁的胭脂水粉更便宜,能省一百文铜钱。喜儿便和啊爹一起去了凤鸣阁。 可是,在凤鸣阁呆了许久,也不见有胭脂水粉,就见着许多身着襦裙酥胸半露的莺莺燕燕女子,她们身姿曼妙,脸上妆容艳丽,言行之间媚态尽显。 刘三看得眼睛都直了,天底下竟然还有如此娇艳的女子,和村里的姑娘完全不一样。 喜儿白了啊爹一眼,嗔怒道:“啊爹,不许看了,丢死人了。” 刘三挠挠头,憨笑道:“土包子进城,觉得新鲜多看了几眼,闺女不让看就不看了。” 喜儿合上了房门,之前带自己进来的姐姐怎么还不来,桌上的糕点散发着诱人的味道,自己又不敢乱动,口渴了也不敢喝口茶,怕茶水糕点太贵了,到时候付不起账。 从晌午等到天黑,喜儿安奈不住想出去瞧瞧,索性不买了,反正十几年也都没有用过胭脂水粉,不也好好的。 哪里知道一开门,竟然有两个彪形大汉守住了门口,不让自己走。 喜儿知道自己怕是遇见坏人了,刘三也急坏了。 不多时,嘴角有痣的妆容极浓的中年妇人和一名瘦小的猥琐汉子走进屋子。 喜儿躲在啊爹身后,啊爹手脚发抖,仍然站在女儿身前,惊惧道:“你们是何人?” 中年妇人摇着团扇,笑容满面道:“客官不要紧张,你走了大运了,你闺女被九爷相中了,愿意出三十两银子买下,你可发了大财咯。” 刘三气得嘴唇发抖,怒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死也不卖。” 瘦小汉子轻轻坐下,瞧着二郎腿,自顾自吃着糕点,喝着茶,似乎和自己全然不相干似的。 中年妇人往刘三身上靠,一股刺鼻香味袭来,刘三下意识往后退了退,直至退无可退,妇人嬉皮笑脸道:“客官不要紧张嘛,我又不会吃了你,怕什么呢?我们凤鸣阁是蒲城最大的青楼,你闺女来我我们凤鸣阁也吃不了亏,吃得好穿得好,还能学习琴棋书画,小姑娘相貌标致,说不准还能成为凤鸣阁头牌,那可有赚不完的银钱,将来也能嫁给达官显贵做妾,那可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刘三颤颤巍巍道:“我不卖闺女,让我们走。” 妇人嘴角的黑痣微微一动,满脸笑意顿时消失无踪,冷哼道:“乡巴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进了凤鸣阁的门,就由不得你了。” 虎大和虎七心情不佳,虎七便领着虎大来凤鸣阁喝酒,解解闷。 虎大刚好路过,瞧见了这一幕,看到老九不去白虎楼议事就算了,竟然还在凤鸣阁欺男霸女,气不打一出来,大喝一声,“老九,你给我滚出来。” 虎九吓得手一哆嗦,酒杯落在地上,碎了一地,屁颠跑到虎大身前,弓着身子,唯唯诺诺道:“大哥。” 虎大正在气头上,怒道:“不争气的东西,除了强抢民女你还会做些什么?” 虎九嗫喏道:“今日跟大哥您说过了,您说吃了就吃了,吃完了送凤鸣阁,我这不是按照您的指示办嘛。” 喜儿泫然欲泣,这一伙人都是一丘之貉,顿时,觉得天都塌下来了,刘三双手紧紧握拳,“咯吱”作响。 “慢着。”门外一袭绯色衣着贵公子映入喜儿的眼帘,喜儿以为遇见救星了,也许红衣公子能救自己一命。 虎九恭恭敬敬道:“公子。” 唐云杰微笑道:“虎九,你想如何处置这姑娘?” 虎九谄媚道:“当然是收入凤鸣阁,经过调教之后成为咱们的摇钱树。若是公子看得上,就先让予公子。” 唐云杰嬉笑道:“虎大,你说当如何?” 虎大平稳气息,冷静道:“那就收入凤鸣阁,多给些银钱吧。” 唐云杰,冷冷说道:“且慢。” 刘三跪倒在唐云杰身前,磕头道:“求公子救我和小女,我就一个闺女,我不想卖女儿。”刘三涕泪横流。 喜儿一个箭步上前,也跪在地上,扶住红衣公子的裤脚,请求公子救自己,此时此刻,唯有他可能救自己一命。 唐云杰冷冷一笑,“虎大,我不许你强买这女子。” 喜儿喜极而泣,连续磕头道:“多谢公子。” 忽然,一股温热的鲜血喷溅而出,刘三失声嚎哭,唐云杰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一刀割破了喜儿的喉咙。 刘三紧紧抱着倒在血泊的闺女,喜儿颤抖着出不了声,痛苦、绝望、悲伤。她才十六岁,才第一次进城,才遇见了第一个喜欢的男子。 刘三痛苦倒地,眼见着女儿在自己身前缓缓闭上了眼睛,温热的血液渐渐冰凉,他的脑海一片空白,痛苦像一座大山压住了自己,眼神空洞,心如死灰。 唐云杰嘴上浮现一抹诡异的微笑,“贱民,肮脏的手还敢碰我,该死,凤鸣阁岂是乡野丫头能进的。” 虎大眼中隐隐有怒意,唐云杰的如此作为不过是想折他的面子,他要宣誓自己在白虎楼的权力。虎大不会为死了一名毫不相关的女子而悲伤,他愤怒的是唐云杰在剥夺他的权力,逼迫自己离开蒲城。 唐云杰大踏步离开房间,嘴上冷冷道:“去换身衣服,贱民的血太臭了。” 虎大瞪了眼老九,摇摇头道:“多给他一些银钱。” 虎九望着大哥的背影,不知所措,难不成因为自己折腾的这件事弄得大哥和公子反目了,那将来可如何是好呀? 虎九拿出钱袋,扔下了一袋银钱,约莫三四十两,扬长而去。 一条人命,三四十两钱。 老鸨啐了瘫倒在地上的刘三一口,“算你运气好,还能得这么多银钱,这闹了人命,晦气的是我们。” 刘三,一夜白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 一条人命几两银 翌日,天空湛蓝,微风拂面,出游好时节。 唐云朵仍然拉着朱子柒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介绍着蒲州的风土人情,说到激动处手舞足蹈,甚是可爱。 吕小布和牵着啊黄的千寻并肩而行,千寻是个闷葫芦,吕小布本不愿意跟他一起走,但是千寻总想跟在徐天然身后,那岂不是会抢走自己头号跟屁虫的位置,所以就强行把千寻骗过来牵啊黄。 唐云龙和徐天然探讨剑法、刀法,不时唐云龙说一些大铁锤童年趣事,也算是一路上趣味盎然。 唐云朵领着一行人直奔蒲城东门,不忘介绍道:“蒲城东门依黄河而建,登高望远可见黄河波澜壮阔,自古便有诗云:万里洪流声怒号,天开一堑势雄豪。” 朱子柒称赞道:“唐姑娘学识渊博,在下着实佩服。” 唐云朵脸上两朵朝霞升起。 蒲城,东门。滚滚黄河水就在脚下,城头除了少数观景游人,并不喧闹。 一名农夫,白发如雪,面容枯槁,仿佛一夜苍老了数十岁,他怀抱着一名沾染着鲜血的姑娘,姑娘冷峻地闭眼,像睡着了一般。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一具尸体。 稀疏的路人躲避着有点疯傻的汉子。汉子是刘三,一袭血衣的姑娘是香消玉殒的喜儿。 刘三想登上城头,守城的兵士不让。 刘三丢出钱袋子,为首一命伍长一瞧,眼睛放光,发了大财了,那可是几十两纹银,立即改变了口吻,谄媚道:“城头不许游人上去,别再上门呆太久了。” 刘三如行尸走肉一般,面无表情,抱着闺女,上了城楼。 城楼依河而建,城墙之下便是滚滚黄河水。 唐云朵一行人也到了东门,兵士一见是云麓山庄小姐,立马起身,恭恭敬敬放行。 唐云朵未曾瞥一眼伍长和兵士,领着一行人上城楼。 黄河九天上,人鬼瞰重关。 一上城头,朱子柒眼尖就看见了白头的刘三和死绝的喜儿。 刘三嘴上喃喃道:“闺女,你路上不孤单,啊爹陪着你。” 说完,纵身一跃,似断了线的风筝,飘落百尺深渊。 朱子柒刚要飞跃而出,徐天然左手轻轻按住朱子柒的肩膀,抢先一步,纵身一跃,跳入河谷,在刘三即将落到河里之际,徐天然解下腰带捆住了刘三的腰身,左手长平出鞘,抵住了峭壁。 刘三看见了熟人,顿时,积压了一肚子的悲伤化作眼泪奔流而出,枯槁的神情恢复了一些清明,悲戚的声音在徐天然耳畔响起:“徐公子,喜儿死了,她被人害死了。” 滔滔河水,声音如雷,压不住刘三的细微悲鸣声。 徐天然抓住刘三的腰身,几个跳跃便回了城头,唐云朵看见惊险的一幕,小心脏都快停滞了,朱子柒、吕小布和千寻纷纷过来,紧靠着刘三,看见了喜儿的凄惨模样,吕小布顿时嚎啕大哭,“怎么会这样,昨日刚分别,今日怎就死了。” 唐云朵胆小,不敢正视喜儿的尸身,只敢躲在大哥身后。 朱子柒绝美的双眸溢满了泪水,究竟是谁竟然舍得向一个天真浪漫的姑娘下死手? 刘三原本麻木的表情此时尽是悲容,他痛苦道:“诸位公子,要替小人做主啊。” 徐天然轻轻抹了抹眼角的些许晶莹,冷静道:“刘大哥,究竟是何人所为?” 刘三悲嚎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凤鸣阁的人叫他公子,他穿着一身红衣。”刘三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唐云龙越听脸色越青,徐天然平静问道:“唐兄,你应该知道是何人所为,烦请告知一二。” 唐云朵也猜到了,脸色惨白,一向笑容和煦,总是会给自己带蒲城里稀罕玩意儿的三哥,为何会做出如此惨绝人寰之事。 唐云龙抱拳,歉意道:“若是刘大哥所言属实,那应该是我三弟唐云杰,他早年被人废了灵脉,失去了修行资质,就留在蒲城打理俗务。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徐兄,此时云麓山庄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不是冤家不聚头,原来唐云杰就在蒲城。 徐天然惨然笑道:“你们云麓山庄不需要给我一个交代,要给喜儿姑娘一个交代,给刘大哥一个交代。” 唐云龙脸色凝重。 朱子柒猛然站起,徐天然一把抓住她的右手,摇摇头。 朱子柒坚定道:“不要拦我,不然连你一起砍。” 徐天然平静道:“咱们一起去。” 唐云朵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朱公子会不会从此厌恶自己了?难道就为了这么一个不相干的女子就要和朱公子反目成仇了吗? 唐云朵内心愁绪万千。 唐云龙沉声道:“兹事体大,望二位不要鲁莽行事,请二位相信我的为人,定会还喜儿姑娘一个公道。” 徐天然停下脚步,并不转身,只是冷冷说了一句:“一条人命值几两银?” 唐云龙哑口无言,他的义母弟弟原本天资卓著,就是性情不定,早年父亲送他在外求学是希望他可以吃些苦头,能够持重一些。不曾想,直接灵脉被废,性格便愈加冷酷乖张,送他下山去打理俗务让他有点事做可以不那么寂寞,没想到他掌管白虎楼这十年,白虎楼犯下的罪过那是罄竹难书。他不止一次劝过唐云杰,但是他偏执的性子也是听不进去。 唐云龙生怕未来有一天,他会犯下大错,多次向父亲建言,让他回到山庄。 父亲执意让他呆在山下,这是宗门的规矩,没了修行资质,就没有资格逗留在山上了。 一袭青衫,一袭白衣,仿佛回到了青山镇一般,在蒲城飞速跳跃着。 白虎楼,兄弟齐聚,虎大居主位,其余兄弟按顺序入座,共同商讨应对之策。 虎二年岁比虎大小不少,但是看起来比虎大苍老了不少,毕竟虎大是二品境高手,若不出意外能有二百岁寿元,而仅有四品境界的虎二仅仅比凡人寿元略长些,若养生得当也能活过一百岁。 虎二在白虎帮内话语不多,为人较为忠厚,久而久之就像个隐形人一般,兄弟们都忘了有这么一个二哥,在虎大闭关的十年间,白虎帮主要事务就是由老七和老九操持,其他兄弟们都习惯了听从指示,不善于思考。 老七是白虎帮内除了虎大之外境界最高的,已经入了三品,若是勤加修炼,不出意外三年内也能入二品,虎九也是三品境,但是根骨不佳,撑死了也就是三品境。不过老九脑袋聪明好用,俨然成了白虎帮的大军师。 许久未开口的老二难得开口道:“大哥,这些年兄弟们跟着你也享了不少福,不过说实话,我还是怀念咱们年轻那会儿在家乡的日子。那时候,咱们日子虽清苦了些,但是过得踏实。我是咱们兄弟里面最没有本事的人,每每夜里都会被噩梦惊醒,怕咱们这些年做的坏事遭了报应。今天,我也豁出去说几句真心话,咱们少主是个明白人,咱们跟着他我心里踏实。但是,大哥闭关的十年,三公子接手了白虎楼,我是越来越看不下去,咱们白虎帮这十年来手里都沾满了鲜血,那么多无辜的人就惨死在我们手上。大哥,你说我们是看门狗,但是狗也得跟对主人,我不过贱命一条,但是大哥你前途远大,不该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应该去讨一个好前程,不要为了我们兄弟在三公子面前委曲求全。这份血淋淋的富贵我这糟老头子是无福消受,兄弟们,舍了这份富,为子孙后代积点德吧。” 徐天然和朱子柒在屋顶,听得真切,看来白虎帮内也有明白人。 老九不屑道:“二哥,你无儿无女,孤身一人当然好说,但是弟兄们都是拖家带口的,哪里说舍弃就舍弃,我看大哥和三公子不过有点误会罢了,到时候我从中斡旋,大哥只有放下些脸面给三公子道个歉,咱们继续能在蒲州过好日子。” 老七听了,怒火中烧,“老九,你说的什么话,就是少主也对大哥客客气气的,凭什么对三公子低声下气,我们找少主说理去,如果少主也向着三公子,那咱们就离开蒲城,这些年大家都攒了不少的家底了,去哪儿不能过好日子。” 其余兄弟们脸色阴晴不定,既不想大哥折了面子,又不舍得蒲城的风光日子。 虎大放下茶杯,威严道:“诸位兄弟,咱们白虎帮在蒲城有如今的地位来之不易,不能因为我一人就让弟兄们背井离乡。我和三公子的事你们不必操心,我改日跟少主说一声,去江湖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破镜机缘。若是一朝得以入一品,咱们也可以在偏远的郡城开宗立派,到时咱们兄弟们再聚,那就不用再看人脸色了。” 老七猛然站起来,激动道:“大哥,使不得,江湖险恶,我们不能让你涉险。” 其他兄弟也纷纷挽留。 虎大摆摆手,沉声道:“我意已决,弟兄们不要再挽留。” 忽然,朱子柒一剑击穿屋顶,瓦片纷纷落下,一青一白两人从天而降。 白虎兄弟纷纷取出兵器戒备。 徐天然冷哼一声,“敢问帮主,一条人命几两银?” 虎大沉声道:“来者何人?” 老九尖声道:“来者不善,戒备。” 朱子柒转过脸,对徐天然轻声说道:“我来,你别插手。” 徐天然飘飘然一句:“我给你压阵。” 一句话,暖人心。 朱子柒一步踏出,剑气四起,大喝道:“谁是虎九?” 虎九早就缩在虎大身后,他脑袋灵光,在白虎楼内就大哥修为最高,在大哥身后必然是最安全的。听到朱子柒的叫唤,虎九脑海里根本想不到自己哪里惹了这么一号人物,却也不敢吭声。 虎七认出了两个人,冷静道:“二位昨日在蒲城卖艺,在下也不曾得罪了二位,何必上门找茬?” 朱子柒冷哼道:“昨日,凤鸣阁有一位少女身死,今日来算一笔账。” 虎九看到眼前一幕,莫非那名乡下女子还认识江湖高手,天下敢和云麓山庄叫板的宗门可没几座。他又往后退了几步,畏畏缩缩道:“人不是我杀的,与我何干?” 徐天然将银钱全部带来了,白花花的银两散落一地,足足有八百余两。 朱子柒手握剑柄,气沉丹田,冷冰冰道:“一条人命四十两银子,这里八百两,我买白虎帮二十条命。” 虎九气冲冲道:“狂妄,我们白虎帮弟兄们的命怎么能是乡野丫头一条贱命能比的,你知不知道我们白虎帮背后的势力,竟敢在此寻仇,活腻了吗?” 朱子柒凄然笑道:“你就是虎九,你的命我收了,姓徐的,先付四十两银子。” 徐天然凌空御物,一个银锭悬停在身前,冷冷笑道:“你的命比较值钱,多加十两。” 一言既出,楼内寂静无声。生死大敌,唯有死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 冤家聚头 虎大脸色铁青,背刀的青衫公子实力颇为不俗,已然能够凌空御物,看来老九此次是碰上了硬钉子。 虎大急迫道:“求援。” 虎大掏出一把飞剑,一捏符文,灵力爆裂开来,飞剑直奔披云山。 朱子柒身形暴起,长剑挥出,一个虚招刺向虎大,虎大一拳击中剑身,心中大惊:糟了。 果不其然,朱子柒借力一个翻滚,落在虎大身后,一剑刺入虎九心窝,鲜血四溅,虎九当场死绝,朱子柒一剑割下虎九的脑袋,一脚踢飞,徐天然伸手接住,拿出一个布袋,收起来。这个人头要拿到喜儿坟前,让喜儿知道大仇得报。 虎七一拳直击徐天然面门,虎大大喝一声,“老七,别出手。” 虎七傻眼了,为何大哥不让自己出手,兄弟十人当年创立白虎帮也是刀口舔血过来的,死战而已,为何要退。 虎七出拳迟疑了些,徐天然平静说道:“梧桐,断他一臂。” 话音刚落,梧桐凌空飞出,斩断虎七右臂。 白虎帮内,众人肝胆俱裂,惊惧不已。趁着朱子柒被虎大缠住,想要夺门而出,只听见青衫公子冷冷说道:“尸山,首生、凤凰、白衣,杨柳、黉舍、铁锤、银粟,谁动就杀谁,刚好一刀一个,不多不少。” 其余八个兄弟眉心都悬停一把袖珍飞刀,不敢动弹。 虎二索性坐在地上,他了无牵挂,这就是报应吧。 虎大好歹也是二品巅峰强者,朱子柒断水剑法连招极为精妙,虎大亦取出佩剑,不相上下。 虎七在血泊中哀嚎,惨叫声不绝于耳,但是众人不敢动弹,只能任凭虎二凄惨嚎叫。 虎二坐了一盏茶,慢慢站起来,飞刀银粟贴近他的眉心,他已经毫不畏惧,平静道:“老朽活了大半辈子了,享过福,不怕死了,这位小兄弟,恳请让我替七弟包扎一下。” 徐天然面无表情。 虎二身形移动了,缓缓撕下蜀锦衣袖,喃喃道:“是好布料呀,当年哪里知道自己能穿上这么好的衣服。” 虎八见飞刀并不伤人,想着这也许是吓唬人的把式,趁二哥牵制了徐天然的注意力,便一个箭步冲向门外。 “啊!”一声惨叫,虎八倒在血泊中,飞刀杨柳穿透虎八的心脏,旋即飞回徐天然身前,徐天然掏出手帕,轻轻擦拭上面的鲜血,然后杨柳消失不见,回了养刀葫。 徐天然又丢出一块银锭,“这条命不值钱,三十两就够了。” 虎二给虎七包扎完毕,摇摇头道:“都是报应呀。” 其余兄弟们汗水浸湿了衣衫,一动不动,更有甚者已经瘫软在地。 朱子柒灵力流转,冷艳道:“你是个合格的对手,剑名霜华,让你死得其所。” 虎大顿时压力倍增,朱子柒一连出剑,一剑更比一剑强,到第十八剑,虎大感觉已经快支撑不住了,第二十一剑,朱子柒一剑刺穿虎大的右胸。 朱子柒拔剑而出,虎大仓促应对,第二十五剑,一剑刺中虎大腹部,虎大身形暴退,伤口鲜血如泉涌。白虎厅内,兄弟们心如死灰,唯一的希望就在于云麓山庄的援兵何时到? 徐天然眉头微皱,他察觉到一丝危险,一袭绯衣公子出现在白虎楼外,他身后站着一名黑衣老者,徐天然神识探出,右手握刀,随时准备出刀。 虎大吐了一口鲜血,倒在地上,仍然挺直了脖子,恶狠狠道:“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虎二瞥见了门外绯衣公子,脸上并无喜色,叹息道:“少年时,我们说将来要当惩恶扶弱的大侠,结果现在变成了当初最讨厌的人。” 虎大听了,记忆涌上心头,白虎帮的师兄弟当年宗门覆灭,流落民间,就像从天堂掉落泥坑。但是,从泥坑重新爬起来之后,已然忘记了当年在泥坑的日子,忘了最初的誓言,忘了自己年轻的梦想。 不过,对于虎大这种人来说他不会后悔,在江湖混,生死早就置之度外,死便死了。他早就不记得那名叫喜儿的姑娘,蝼蚁一般的人物,他也不觉得自己当初做错了什么,世道便是如此,弱肉强食,这就是江湖的法则。虎大不觉得这法则有何不对,江湖里谁拳头硬谁就是有理,从来没有只允许你杀人,不允许别人杀你的规矩,唯有境界高低,唯有实力强弱而已。 道理,这世道哪里有道理可言? 虎大每每听到即将惨死在自己手上之人恶狠狠的遗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想到这些言语就忍不住偷笑,如果做鬼也能报仇的话,那像自己这样的恶人鬼也得躲着走。 朱子柒只是冷冷道:“我只是用你的道理和你讲道理,四十两银子一条命,在你眼里可能已经很贵了,我口袋不富裕,银钱也只够买白虎帮二十条命,你说,这笔生意你做得是不是不亏,我这是批发的买卖都不讲价,算是厚道了吧。” 虎大又呕了一大口鲜血,凄然道:“江湖儿女江湖死,何必多言,还不趁早下手,等会儿云麓山庄的高手来了,我想死也难了。” 徐天然眉头微皱,按道理虎大此时应该拖延时间,为何会心生死意,莫非另有玄机。 朱子柒长剑归鞘,冷冷道:“既然一心求死就让你死得其所,记住,你们逼死的少女,名叫刘喜儿,一个天真纯善的好姑娘。” 朱子柒一掌拍向虎大的天灵盖,此时,已经重伤的虎七拼尽最后一口力气挡在大哥身前,朱子柒一掌落在虎七的后脑勺,虎大当场七窍流血,抽搐了几下,一动不动。 虎大仰天长啸,“老七,你这是何苦?” 云麓山庄刑堂长老唐天接到飞剑传讯,当即御剑而来。行至半道,被唐云龙拦下。 唐天严厉道:“云龙,为何拦我?” 唐云龙执晚辈礼,恭敬道:“白虎楼的事情我去处理就行,不劳叔父大驾。” “你若处置不当,我可要严惩你。”唐天言语冰冷。 唐天素来看不惯吊儿郎当的唐云龙,一向反对将云麓山庄的未来交予他。 唐云龙沉声道:“处置不妥,听凭长老处置。” 此时不喊叔父,喊长老,自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喊叔父是长辈,喊长老就是愿意一力承担后果。 唐天轻轻跃上飞剑,转瞬,人影无踪。 唐云龙御剑而起,背向而行。 吕小布眼眶通红,背着沉睡的喜儿,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在回杏花村的路上。小时候小镇老人家过世,灵柩抬进祠堂,别的小孩都远远瞧着,小黑炭都吓得躲得远远的,心里默念:般若波罗蜜。 今日大黑炭不怕鬼了,若是世间的鬼都如喜儿一般温柔可人,那见了鬼也是一件幸运的事。 千寻默默牵着啊黄,跟着吕小布身后。 唐云朵搀扶着刘三,一行人,沉默不语,路上行人纷纷指指点点,他们浑然不觉。 虎大轻轻合上亲兄弟的眼睛,他的决然赴死更多想为他多争取一分生机,他察觉到三公子已经到了,但是迟迟未驰援,大概就是想看自己死吧。 红衣贵公子轻摇折扇,笑容邪魅。 黑衣老者不动如山。 徐天然一挑眉,算是给老相识问候了。 唐云杰有些认不出徐天然的模样,看见他挑眉的动作,才想起那个千百次出现在自己噩梦中的人,那个毁了自己前程的人,不禁咧嘴大笑道:“双喜临门,好事成双啊。想死的人凑对死,最好不过了。” 朱子柒略迟疑了些,想来虎大并无太多过错,罪魁祸首虎九已经伏诛,此时是否要痛下杀手有些犹豫不决。 朱子柒轻声问道:“姓徐的,虎大该不该杀?” 徐天然嘴角微微扬起,“可杀可不杀,都行,随你。” 朱子柒犹豫道:“什么意思?” 徐天然平静道:“喜儿的死,他并非罪魁祸首,但是白虎帮在蒲城的所作所为,将他们屠戮殆尽也有充足理由。你做选择,结果咱们一起扛。再说了,罪魁祸首来了,这次我动手。” 朱子柒瞥向门外,那名相貌俊朗却极为阴沉的公子,一袭红衣似血,就像沾满了喜儿的鲜血一般,在阳光下,愈发鲜红。 唐云杰摇摇头,挖苦道:“杀个人还磨磨唧唧的,我在外面都等的不耐烦了,你们早结果了虎大,我也好结果了你们,皆大欢喜,不好吗?” 虎大冷笑道:“我这辈子从未做任何一件对不起云麓山庄的事,为何三公子就那么想让我死?” 唐云杰眼神冰冷,“我想让谁死,谁就得死,需要什么理由,蒲城是我的天下,所有人都是我的奴仆,你只是我豢养的一条狗,狗不敬主人,那就宰了,你说,有没有道理?” 虎大凄然一笑,伤口崩裂,昏死过去。 虎二收拾完老八的尸体,又赶到虎大身前,帮虎大包扎,完全无视跟着自己的袖珍飞刀铁锤。 唐云杰右手一挥,黑衣老者极速向前直奔徐天然。 徐天然意念微动八把飞刀分别从八个方向攻向黑衣老者。 黑衣老者冷嘲一声,“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周围灵力爆裂,八把飞刀纷纷落地,徐天然神识动荡,头疼欲裂。 朱子柒脸色煞白,黑衣老者是一品高手,刚忙道:“小心,我们联手。” 徐天然平静道:“不用,你为我压阵。” 言毕,身形掠出,长平出鞘,杀意冲天而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 一品高手又如何? 黑衣老者移动极快,身法诡异,徐天然惊天一刀扑了个空。 黑衣老者立于屋明战斗才刚刚开始。 黑衣老者血红飞剑悬停于身前,沉声道:“老朽姬无情,飞剑残阳,小子,你能逼得老夫出剑已经不错了,死在我的剑匣也算死得其所了。” 徐天然平静道:“徐天然,刀名长平。” “小子,记住你了。假以时日,你前途无量,但是今日你遇见了我,算你倒霉,老夫最喜欢虐杀天才,这个江湖从不缺天才,只是大多数天才都夭折了。” 徐天然并不言语,神识扩散而出,仔细观察周遭灵力的流转。 残阳动了,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剑却暗藏杀机,徐天然运转正十七,抵御残阳。 黑衣老者瞧着古怪的刀法,嘴角不禁称奇,这小子比自己想象得厉害,但是再厉害又如何,还不是一个二品境,一境之差,云泥之别。 徐天然未出鞘长平花了一个古怪的圆,残阳被长平带动,走了一周天圆弧,威视弱了几分,黑衣老者眼看一刀无功而返,立即控制飞剑,冲天而起。 徐天然左手握住长平,右手握住刀鞘,闭目,等待一剑长虹落地。 千寻察觉到不远处的熟悉杀意,把啊黄的缰绳交给唐云朵,立即朝白虎楼飞奔而来。 姬无情,血红灵力凝聚,口中念念有词,空中飞剑剑气大涨,剑芒长达数十丈,忽然,残阳飞剑如同一条赤红巨蛇直扑徐天然。 徐天然黑色杀意流出,在原地画圆,正十七运转,像是一个黑色巨盾,被老白赞誉同境无敌的防御招式成色如何,徐天然心中并无把握。但是,焚杀绝流转,杀意盎然,战斗欲望空前强烈。 赤红巨蛇剑芒撞上黑色举盾,顿时爆炸开来,庭院花草树木、亭台楼阁均灰飞烟灭,朱子柒担忧地看向院落,唐云杰嘴角翘起,该死绝了吧。 徐天然紧握未出鞘的长平,苦苦抵挡,剑气太盛,徐天然极为坚韧的身躯都被剑芒割出数十道细小伤口。 尘埃落定,姬无情心中大骇,全力一击徐天然竟然还活着。 唐云杰冷冷嘲讽道:“不过垂死挣扎罢了。” 徐天然吐了一口血水,豪迈道:“不过一个稀松的人境,装什么一品高手。你的斤两我差不多摸清楚了,今日,你必死。” 姬无情脸色微变,莫非这个徐天然故意隐藏了自己的境界,难道他已经是一品境了? 徐天然缓步上前,步伐不快,气势如虹。方圆数百丈之内,黑色杀意尽出,如同狂风肆虐,朱子柒都得运转灵力抵御杀意浸染,白虎帮兄弟们尽数昏厥,唐云杰肝胆俱裂,心中升起一股股恐惧的念头,徐天然刻意控制杀意不至于让他昏厥,要他好好看看眼前的一幕。 姬无情内心萌生退意,自己不过是云麓山庄供奉,最擅长凌虐境界比自己低的对手,最怕和同境高手捉对厮杀。他活了二百余年了,年岁越长越怕死,不然也不会龟缩在云麓山庄,给一个毛头小子当护卫。 徐天然如同魔神降世,距离姬无情十步,魔刀缓缓拔出。 姬无情看见了一幅极为惊恐的画面,数十万怨鬼哭嚎,身在空荡的旷野里,姬无情的魂魄仿佛都要被吞噬了一般。 徐天然魔刀出鞘,姬无情拼尽全力,一剑直刺而出。 徐天然冷冷笑道:“还能出剑,算有点本事。” 徐天然居合斩既出,快若奔雷,一刀将姬无情砍成两段,姬无情的尸身顿时干枯了,鲜血像一条条血虫涌向长平,喝了鲜血的长平杀意暴涨,徐天然双手都有些颤抖。 朱子柒温柔声音响起,“快收刀。” 徐天然爆喝一声,天地为之一震。长平杀意平静了一些,徐天然潇洒收刀。 唐云杰瘫软在地,凡人之躯的他哪里能承受杀意浸染,若不是徐天然刻意为之,他早就晕死过去。 魔刀归鞘,周围杀意散去。 徐天然走到唐云杰身前,俯视已经屎尿失禁的脸色阴沉的他,平静道:“当年不该手软,应该直接杀了你。” 唐云杰面色恐怖,狰狞笑道:“杀我啊,来杀我啊,现在也来得及。” 唐云杰一遍跪在挪动到徐天然跟前,摸摸裤裆,将沾满屎尿的手在徐天然面前挥舞,狂笑道:“看到我这个样子你满意了吧,你知道这些年我生不如死,活着还不如死了,我一想到被你废了灵脉,变成和满大街的贱民一样,我就恨不得杀光他们。不过蝼蚁一般的贱民,也配和我一样活着。” 徐天然拳头紧握。 唐云杰躺在地上,大笑道:“我不恨你废了我灵脉,我恨你没杀了我,留着我这条稀烂的贱民就是为了让你能够像今日一样居高临下看着我,是吧?果然还是你用心更为歹毒。” 唐云杰苦苦挣扎着站起来,指着徐天然怒骂道:“你不过也是伪君子罢了,若是你当年杀了我,那个叫喜儿的姑娘就不会死了,若是你当初不与我作对,那个喜儿姑娘也不会死。喜儿的死是果,因却是你徐天然种的,她的死你也脱不了干系。” 唐云杰,翻滚了一圈,猛然扑过来,想把屎尿沾在徐天然身上。 徐天然身形一闪,躲过。 朱子柒站在徐天然身后,轻轻拉着他的衣袖,柔声道:“他变成如今模样是他天性使然,喜儿的死不是你造成的,不要自己揽下无端的罪责。” 徐天然面色柔和了些,坦然道:“我不会如此作茧自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如同先生所说,每个人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带来一个不同的世界,若非得以,不要随意插手他人的人生。” 朱子柒点点头。 唐云杰冷笑道:“徐天然,你敢杀我吗?你可知我是云麓山庄的三公子,杀了我你可走不出这蒲州。反正我是烂命一条,早就想死了,和贱命一般如同蛆虫活着的日子我早就受不了了。这些年让我活下去唯一的动力就是杀了你,杀了那些贱命,杀了所有看不起我的人。” 徐天然并不言语,梧桐直刺唐云杰心脏。 忽然,一袭白衣挡在唐云杰身前,双指捏住飞刀。 徐天然杀意沸腾,朱子柒满脸怒意。 来者自然是唐云龙,唐云龙几步上前,将梧桐还给徐天然,抱拳诚恳道:“徐兄,我知道三弟做错了,但是他毕竟是我云麓山庄嫡系血亲,你贸然杀了他,山庄的老人会不同意,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还喜儿姑娘一个公道。” 朱子柒冷哼一声,“什么样的公道,以命抵命吗?还是多给些银钱打发了。” 唐云龙沉声道:“以命抵命不大可能,但是我一定回去禀告刑堂长老,将事情本末陈诉清楚,将他从重处罚,将他终生幽禁在山庄之内。” 朱子柒语气愈加冰冷,“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幽禁在云麓山庄享受一生荣华富贵,这就是你所说的从重处罚。” 唐云龙拱手,叹息道:“接下来我说的话徐兄、朱兄听了可能不舒服,但是这就是天下的规矩。喜儿姑娘的死,确是云杰之错,但是喜儿终究只是一名乡野少女,她的死我们云麓山庄愿意认错,并给予刘三补偿,同时严惩云杰。这是大多数长老根深蒂固的想法,死的不过是一名乡野少女,云麓山庄愿意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给了二位天大的面子。虽然这个规矩我也不认同,但是生在世上谁能随心所欲。我深知云杰错了,但是他仍旧是我的至亲,若有一天你们的至亲犯了云杰同样的错误,你当如何?” 徐天然沉思了半晌,若是有一天自己的身边之人也犯了不可饶恕的罪孽,当如何自处? 朱子柒坚定道:“云龙兄,若是我们并不认识喜儿,那么喜儿是不是就白死了,那你可知,这十年来,有多少个喜儿命丧在唐云杰手中吗?那么,这些罪孽你打算如何偿还?” 唐云龙哑口无言。 徐天然想通了其中关节,平静道:“你说过,一码归一码,是至亲错了罪孽一起担,但是犯了必死的罪责,我必杀之。” 唐云龙瞧着神情凛然的徐天然被他的风度折服,但是此时他身不由己,他若只是徐天然的朋友,可以和他并肩而行该多好,但是他不能,他是云麓少主,他是唐云杰的大哥。 徐天然淡然一笑,“我们既是惺惺相惜的朋友,此时阴差阳错又成了敌人,其实也简单,别白费口水了,打一架,用天下最大的道理说话:谁拳头硬听谁的?” 唐云龙喃喃道:“难得有一个可以讲道理的朋友,却没法讲道理,心里悲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 再战一品 徐天然斗志昂扬,身上细密的伤口血迹未干,看起来惨不忍睹,但是都是一些皮外伤,除了灵力消耗比较大以外,再战一次又何妨,可以跟旧青云榜探花郎战一场,也能知道自己的实力究竟如何? 千寻已经静静立于徐天然不远处,徐天然默契朝他点点头。 徐天然豪气冲天道:“咱们是朋友,将来若是相聚仍然可以把酒言欢,但是一码归一码,唐云杰我必杀之。” 朱子柒身形后退,他相信徐天然能赢。 唐云龙无奈叹息道:“大铁锤,若是将来你见我会不会给我一铁锤。” 徐天然焚杀绝自行运转,杀意化形为青蛇,附在徐天然身上。 唐云龙默念剑诀,一把古朴飞剑从窍穴内缓缓拔出,剑身隐隐有雷电萦绕。 徐天然郑重报上名号,以示对朋友的尊重:“青山镇徐天然,佩刀长平。” 唐云龙平静道:“云麓山庄唐云龙,佩剑惊雷。徐兄,别小觑了青云榜探花郎,我于去年顺利破镜入一品,现为人境入门境界,请多指教。” 徐天然平静道:“二品,巅峰。” 唐云龙右手握剑,居合斩既出,隐隐然有了几分模样。 徐天然快刀拔出,刀剑相交,刀芒剑芒如同两股火焰相撞,爆炸声不绝于耳。 唐云龙啧啧称奇道:“果然徐兄并未藏私,将居合斩全部传授,在下不能占这个便宜,接下来不再用你的刀法。” 徐天然无奈道:“学了我的刀法,又不够娴熟,无法用居合斩对敌就算了,但是你已经知道了招式应对显然轻而易举,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唐云龙一脸玩味笑容,“徐兄果然聪慧。”话音未落,一道惊雷突袭而来。 徐天然若不是早就知道唐云龙不要脸的天性,看似在和自己言语,实际是在分散自己注意力,就被偷袭成了。 徐天然摇摇头道:“云龙兄占着境界的优势还要用诡计,可不是君子所为。” 唐云龙也不害臊,轻描淡写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徐兄可不是一个应该被轻视的人。” 徐天然一刀斩向唐云龙头颅,唐云龙御剑而起,轻松躲开,站在天空中,微笑道:“唐兄,好刀法。” 朱子柒已经听不下去两个人的言语了,看似笑谈之中,出招越来越狠辣。两个都是心机深沉的人,真的是一丘之貉。 徐天然大口喘气道:“云龙兄可得将境界压制在二品和在下对敌,我刚刚和一名一品境高手厮杀,受伤可不轻,灵力消耗不少。” 唐云龙躲过徐天然致命一刀,笑意灿烂道:“天然弟弟,你不也说不过人境而已,装什么一品高手。在下不过是稀松的一品初境,可不敢托大。” 话音未落。一记杀招直刺徐天然心口。 徐天然手握魔刀,一招回头望月,躲过杀招的同时,立即反击。 唐云龙身形暴退数十丈,躲过致命一击。 唐云龙呵呵笑道:“天然弟弟,你的灵力很雄厚嘛。不像是二品巅峰的武夫,倒像是一品境修士。” 徐天然平静道:“唐兄,在下是如假包换二品境,你仗着一品境欺辱我不怕得胜之不武吗?到时候传到江湖里,云麓山庄少宗主以一品境胜了一名二品无名小卒,那不得让江湖人笑掉大牙。” 唐云龙撇撇嘴,“天然老弟多虑了,我唐某人没有什么优点,就胜在脸皮厚,不怕人指指点点。” 朱子柒无奈大喊一声,“要打快打,我都听不下去了,这是打架还是打情骂俏?” 徐天然脸色黑线浮现,他和唐云龙的对敌可不似表面那般轻松惬意,斗的不止是招式,更是心境,唐云龙为人极为谨慎,进攻防御滴水不漏,徐天然在等唐云龙倾尽全力的那一刻,那便是分胜负之时。 唐云龙和徐天然彼此都知道这一战他们之间只分胜负,论的是唐云杰的生死。 唐云龙嘴角微微翘起,“徐老弟,让你见识一下云麓山庄披云剑法和横麓剑法,不枉相识一场。” 徐天然脸色凝重,他深知唐云龙此言一出暗藏的玄机,自己定然会想一睹披云剑法和横麓剑法的玄妙,注意力被牵引,到时候杀招就隐藏在漫不经心的某一剑之中。 唐云龙长剑惊雷剑芒暴涨数十丈,剑尖隐隐有雷电缠绕,披云剑法攻势极快,狠辣无匹,徐天然运转正十七苦苦支撑。 唐云龙并未倾尽全力,他不想真正和徐天然为敌,想耗尽徐天然的灵力,兵不血刃胜之。 徐天然青蛇杀意转瞬喷射百丈,蛇信直指唐云龙面门,唐云龙横麓剑法递出,轻松挡下徐天然突袭一招。 唐云龙摇摇头道:“徐老弟,在下的披云剑法和横麓剑法竟然都入不了你的法眼,竟然都不想看完就按捺不住出招了。” 徐天然闭上眼睛,此时肉眼已经跟不上唐云龙的剑意,回应道:“不敢贪多,能看几招就心满意足了。” 唐云龙双指一抹惊雷,周遭狂风大作,隐隐有雷声。 徐天然横刀在前,气机转瞬流转八百里,神识片刻不敢大意,盯紧唐云龙的灵力流转。 闭上眼睛的徐天然似乎比睁眼看得更加真切,修士剑招虚虚实实,周遭精致乱人心神,而没了肉眼的羁绊,灵力的流转是不会骗人的,再多的虚招都要化成实质灵力聚集攻击才有威力。 唐云龙惊雷离手,双手结印,有雷电平地起,雷鸣骤响,电光耀眼,朱子柒都看不清战场中心的画面,不禁隐隐有些担忧,她知道唐云龙要动真格的了。 徐天然运转将进酒,八把飞刀依次飞出养刀葫,在自己身边画圆,以长平为轴,在长平黑色杀意牵引下,八把飞剑飞快旋转画圆,一个剑意巅峰的正十七跃然于身前。 一道惊雷从天而降,漫天闪电如蛛网,汇聚成一条一丈余粗大的雷电直击徐天然的正十七剑阵。 徐天然紧握长平,杀意尽出,灵力从窍穴内疯狂涌出,正十七剑阵前所未有的强悍,惊雷撞上剑阵,顿时,爆炸声响彻天际,蒲城一阵摇晃,居民纷纷跑出房屋,以为地震了。 朱子柒霜华出鞘,灵力暴涨,一剑深深刺入青石板路上,灵力形成保护网,不至于自己被爆炸波及被击飞。 千寻悄然走到朱子柒身后,寻求朱子柒的庇护,他眼神似有深意,朱子柒虽不明白,但是有极为重要的谋划。 屹立于东市数十年的白虎楼轰然倒塌,十丈高楼顿时灰飞烟灭,留下一地的瓦砾。 唐云龙身形出现在白虎楼内,在白虎楼倒塌之前将白虎帮兄弟和唐云杰一一丢到数里之后,躲避爆炸的波及。 唐云杰恶狠狠看着战场中心,眼神落寞,从前的蝼蚁已经这般强大,而自己是天之骄子,却沦落至此。他从袖中取出匕首,用沾满了屎尿的手紧紧握住,慢慢走向朱子柒,眼神冷冽,一股死灰气息像失去了生机一般。 唐云杰御风悬于半空,静静看着徐天然的位置已经有一个数十丈的巨坑,灰尘弥漫,看不真切情况,也察觉不到灵力波动。 千寻凝视前方,忽然,他摘下身后佩刀,身形一动,长刀飞掷而出。 徐天然呕了几口鲜血,长平归鞘,长平的杀意已经用尽,需要些时日恢复,他已经感受到妖刀秋水的气息,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千寻掷刀越来越精准了,提前量给的刚刚好。 徐天然向前狂奔,不用灵力,纯粹依靠肉体力量,脚下土地崩碎,速度愈来愈快。 唐云龙听见尘土中的动静,又察觉不到灵力的波动,佩剑惊雷消耗甚大,不可继续使用,若再使用可能会导致无法修复的伤痕,那就损失惨重了。 唐云龙调动仅剩的灵力,以手为剑,一剑砍下,剑气如虹。 徐天然左手接过秋水,眼眸呈现乌黑的诡异景象,纵身一跃,居合斩一刀既出,已然消逝的杀意忽然狂暴而起。 唐云龙惊讶道:“不可能的,怎么可能还能有如此强大的杀意。” 徐天然一刀既出,长虹剑气崩碎,唐云龙以拳对敌,徐天然刀背击中唐云龙的拳头,顿时,唐云龙右拳血流如注,模样惨烈。徐天然全力一拳,将唐云龙从天空打落。 唐云龙狠狠砸在地面,七窍流血,惨不忍睹。 朱子柒送了口气,姓徐的果然厉害,一天连胜两名一品高手,怕是以后再也打不过他了,真怀念在青山镇的时候,一拳就能把他打飞,那种感觉现在想来真是爽。 徐天然也如断了线的风筝飘然落地,千寻拔地而起,用矮小的身躯将徐天然抱在身上。朱子柒刚要飞速上前查看徐天然的伤势,忽然,一袭红色身影没有丝毫灵力波动,趁着她注意力全在徐天然身上而毫无戒备,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匕首刺向朱子柒后心。 朱子柒面对突如其来的情况反应不及。 徐天然叹息一声,一直都悄然悬停在唐云杰头顶的飞刀梧桐落下,第一刀斩断唐云杰的手臂,第二刀割破唐云杰的喉咙,第三刀刺穿唐云杰的心脏。 朱子柒惊魂未定,转身拔剑,唐云杰已经倒在血泊之中,死的不能再死了,浑身恶臭,如他所说的蛆虫一般。 徐天然挣扎着起身,五脏六腑伤势不轻,蜀道自动化作针线为他缝缝补补,虽然伤势在蜀道的修复下渐渐好转,但是一根针在五脏六腑缝缝补补换做常人早就疼痛难忍,而这份痛楚徐天然,已经习惯了。 朱子柒拿出手帕,将掉落在地的梧桐捡起并擦拭干净,帮徐天然收回刀鞘。 徐天然晃晃悠悠走向倒地不起的唐云龙,将他背起,朱子柒和千寻一左一右搀扶着他,一行四人,慢慢走向披云山,旁人见了模样惨淡至极的四人避之不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 祖师堂舌战(一) 半个时辰过后,唐云龙的意识渐渐苏醒。 徐天然走几步就咳嗽一声,那是蜀道修复五脏六腑伤势带来彻骨的疼痛,让忍痛能力逆天的徐天然都忍不住轻轻咳嗽。 千寻想帮徐天然背唐云龙,徐天然摇摇头,“人是我打伤的,得自己背。” 唐云龙虚弱道:“徐兄,你胆子真不小,打伤了云麓山庄少主,杀了云麓山庄三公子,竟然还敢背着我上披云山,换作我可没这个胆,早就风紧扯呼了。” 徐天然咳嗽两声,“唐兄,抱歉,下手太重了,幸好没有伤及大道根本,你太难缠了,力道不好控制啊。” 唐云龙惨白的脸色浮上一抹释然的笑容,“这算是夸我吧,哈哈哈。” 徐天然顿时无言以对。 唐云龙叹息道:“这一趟上山不容易呀,你想好了应对之策了吗?” 徐天然摇摇头,“不知道怎么应对,讲道理呗。” 唐云龙趴在徐天然背上,用他的青衫布衣擦擦嘴角鲜血,“你我的道理,不是天下的道理。” 徐天然平静道:“那就让天下人慢慢接受你我的道理。” 唐云龙自嘲道:“我可没有你这于天下为敌的胆魄。” 徐天然微笑道:“其实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对待青竹和红梅的方式我很喜欢。如果天下的修士都如你这一般,也能太平许多。” 唐云龙呵呵笑道:“多谢,无论如何,我能保证你不会死在披云山。” 徐天然无奈道:“那能保证我不被废了?” 唐云龙凄然笑道:“不能。” 朱子柒脸色凝重,千寻不过一如往常面无表情。 半晌,唐云龙幽幽道:“至多咱们一起被废。” 徐天然欣慰一笑,看来不白背,有云麓山庄少主陪我鬼门关走一遭,无憾了。 唐云龙闭上眼,轻轻说道:“我睡会儿,吵架需要体力,我先攒一会儿。” 顿时,一行四人,寂静无声,只剩下沉重的脚步声。 原本极速飞奔只需一炷香功夫,却足足走了半天。 披云山弟子不敢阻拦徐天然一行人,他们想接过少主,但是唐云龙傲娇地摇摇头拒绝。 徐天然猛吐了一口血,虽然吐血是因为蜀道修复脏腑流出的血水,但是他故意说道:“唐兄,我都被气吐血了,我也受了重伤,就不能让我歇息一下。” 唐云龙嬉笑道:“谁让你打伤我了呢?这点赔偿还是要的,再说了,将来等你成了天下第一,我也能跟人吹嘘,老子当年骑过天下第一徐天然,多霸气。” 徐天然满脸黑线,真想一把摔死这个王八蛋,不然自己真的成了天下第一,名声不也被他败坏了,有些事得未雨绸缪。 唐云龙闻到了一股杀气,顿时,从徐天然身上跳下来,“我好了,不用背了。” 徐天然杀气大盛,果然他是装的。 唐云龙脚步轻盈,似乎比徐天然伤势轻了不少。 徐天然叹息一声,平静道:“其实,若你全力出手,我打不过你,就好像两个孩童打架,大的那一个顾着小的,不小心被小的无理一拳打倒。今日一事,我欠你一个大人情。” 唐云龙笑意灿烂道:“都是兄弟,没什么欠不欠的,我就怕哪一天大铁锤知道了我们打了一架,替你鸣不平,我估计还得挨一顿揍,他出手可不会像你一样有分寸,想想就苦恼呀。” 云麓山庄祖师堂门外,刑堂长老唐天矗立在门外,脸色阴沉如墨。 唐云龙恭恭敬敬执晚辈礼,“叔父。” 徐天然三人抱拳施礼,不卑不亢。 唐天冷哼一声,“这就是你处置的方法,害死了云杰,自己还被打伤了,云麓山庄颜面无存,果然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唐云龙看似虚心接受叔父的教导,实则左耳进右耳出,已经默默在心里左手和右手打赌,今天祖师堂奉的是什么茶?普洱还是毛尖? 唐天见唐云龙一脸萎靡,教训道:“今日,这小子难逃一劫,你的少主之位我看也该重新议一议。” 一股威严的声音响起,“都进来议事。” 唐天一甩袖子,气呼呼回了祖师堂,坐在了第二把交椅位置。 唐云龙在徐天然耳畔,悄声道:“说话的是我父亲唐昊,老头子心地好,但是刀子嘴,你得忍耐一下。再说了,云杰确是错了,但是也被你杀了,老头嘴上不说什么,但是心里还是难过,你要体谅一下,到时候你先别说话,我来应对。” 一进大门,徐天然就看见祖师堂正面挂满了画像,应该是历代先祖的画像,居主位显然就是唐昊,于唐云龙有几分相似,脸色严肃,美髯及胸,年轻时候必然也是一位翩翩俊公子。 左右各四名长老,应该都是云麓山庄实权人物。 唐天居左首第一位,从位置来看就知道执掌刑堂的唐天必然是云麓山庄二号人物。 居右首第一位的是一位书生打扮之人,手上算盘不离手,定然是掌管云麓山庄财权之人,应该座次第三的人物。 唐云龙嬉皮笑脸一阵子招呼打过去,叔叔、伯伯一通热络,缓解了场面的平静。 唐昊大喝一声,“逆子,跪下。” 唐云龙乖乖下跪,对着祖师堂历代祖先立即磕了三个响头。 唐昊呼吸急促,显然生气不小。看见唐昊乖乖下跪,气机平稳了几分。 唐天率先开口道:“宗主,诸位长老,他们三人在云麓山庄地盘上杀云杰,毁了白虎楼,斩杀云麓山庄外门弟子,完全不把云麓山庄放在眼里,依照云麓山庄刑律,当全部诛杀。” 朱子柒美眸充满了怒意,反驳道:“我们又不是云麓山庄弟子,为何要遵守云麓山庄刑律。” 唐天怒道:“大胆狂徒,你在云麓山庄祖师堂,在历代先祖面前还敢口出狂言,来人,立马押下去,枭首示众。” 在摆弄算盘的唐典开口了,“慢着。他说的不错,他们毕竟不是云麓山庄弟子,不能以云麓山庄刑律处置,咱们云麓山庄在江湖素有善名,应当讲江湖规矩。” 唐天不屑道:“人家都上门找茬了,杀宗主亲子,杀外门弟子,打伤了不成器的少宗主,这些要是传到江湖中,那我们云麓山庄的颜面往哪里搁。按江湖道义,杀他们不为过。” 唐昊听到“不成器的少宗主”,眼神闪过一丝不为人知的怒意。 云麓山庄是传承了数千年的大宗门,各房关系亦是错综复杂,唐昊诸子之中就唐云龙最有天赋,除了为人慵懒些、不着调些,其余无可挑剔。唐天自己已经无缘庄主之位,但是他的儿子隐隐然在拉帮结派,在江湖中广聚贤才,名号愈来愈响,有染指少宗主之位的意思。 唐昊今日刚刚失去了三子,虽然三子性情乖张,但是从前也是天赋异禀,极有可能结丹入一品,在一个宗门,一品高手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唐云杰灵脉被废,从此沦为废人,他也失去了在山庄立足的资格,贬谪到山下不过让他享受一生荣华富贵,不曾想今日惨死,唐昊谈不上如何难过,毕竟在修士的世界大道至上,子嗣也不过是大道传承,失去了一名没有修行天赋的子嗣除了一点点伤感,并无多余情绪。 唐昊隐约看见在云麓山庄背后有不为人知的谋划,矛头直指唐云龙少宗主之位,这才是他最关心之事。宗门传承,嫡系一脉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若是沦为旁支,不出三代便难以出人头地了,他自然知道自己野心勃勃的弟弟唐天不肯接受渐渐沦为旁支的命运,此次云杰之死就是一个导火索,要看看唐天的势力究竟壮大到如何了? 唐天默不作声,宗主一言既出,必是盖棺定论之时。 唐典是唐昊的亲信,他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关系,谍报他早就了然于胸,徐天然和唐云龙亲密的关系他也明了,不到万不得已保住徐天然就是保住唐云龙,若真的无可奈何,只能舍了徐天然这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弃车保帅。 唐典沉声道:“问责要弄清事情原委,云麓山庄的面子是以德服人,若是蛮不讲理,随意打杀了年轻修士才是有损云麓山庄利益。” 徐天然能够感知唐天的恶意,他自然知道此次危局关键就在于唐天,他一心置自己于死地,还要拉上唐云龙垫背,算盘打得是很精妙。 徐天然上前一步,不卑不亢道:“唐宗主,诸位长老,要想拿我问罪是不是要先了解事情真相,我为何要杀唐云杰,我为何要杀白虎帮之人,难不成我一介无名之辈会无端于久负盛名的云麓山庄为敌吗?” 唐昊沉声道:“你说。” 唐云龙仍然跪着,盯着祖师堂的画像,在祖师堂下跪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早就习惯如何渡过无聊的时间。 徐天然将喜儿遇难之事悉数说了一般,唐昊越听脸色越阴沉,唐天嘴角冷笑。 唐天讥笑道:“大哥,云杰不过是杀了一名乡野少女,哪里用得着抵命,按照云麓山庄刑律也不过是幽禁三年,算不上大的罪过。云杰可是你的亲儿子,虽然被废了灵脉,成了废物,但是身上仍然流着你的血,是云麓山庄的嫡亲血脉,怎么能被这无名之辈杀害,大哥,一定要为云杰讨一个公道。” 唐天貌似在替唐昊着想,实是在打唐昊的脸,事情事实如此,过错在云杰,唐天越是维护唐昊的脸面,就越衬托唐昊教子无方,三子无得,长子无能。 唐昊脸色阴沉得快滴出水了。 徐天然冷冷嘲讽道:“乡野少女的命就不值一提了吗?她也是别人的女儿,父亲因女儿死了差点也跳河身亡。两条人命在你们眼里就如草芥一般吗?这便是云麓山庄的道理吗?” 唐天一听,脸色极端难看,怒道:“凡俗之人能与修士相比吗?天下千人之中修士不过一二人而已,能入一品的修士在千人之中不过一双手之数。二者能够相提并论吗?无故杀一凡人幽禁三年,云麓山庄的门规已经比天下绝大多数宗门严厉太多了。在这个天下,修士杀凡人,杀了就杀了,哪里有道理可言。” 徐天然扬天笑道:“你说的对,我是修士,杀凡人唐云杰,杀了就杀了,哪里有道理可言。” 唐天哑口无言,气得脸色涨红,只能干巴巴说道;“你放肆,你狡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 祖师堂舌战(二) 唐云龙站了起来,躬身一一行礼,毕竟在座的不是爹就是大爷,他耍不了赖,只能恭恭敬敬道:“父亲,诸位叔父,我虽与徐天然一战,但是我们确实关系极好的朋友,云杰的做法我早有耳闻,我劝过他数次他并不领情,这十年来他在蒲城做了土皇帝,手上的人命何时喜儿姑娘一人,若是细查起来可能不下千人。他的罪过极大,若是云杰还活着依我之见也要带回山庄从幽禁终生。最后,大家应该知道了,我输了,一品境输给二品境,确实给云麓山庄丢人了。” 此一言,大家都被一品输给二品给震慑住了,江湖最大的道理是什么,是谁的拳头大?若是寻常山泽野修,如何能越境对敌,但凡能越境战胜对手之人无一不是大宗门子弟,无一不在江湖闯出了大名号。唐云龙此言虽平淡,但是实际是在帮徐天然,云麓山庄难道要的得罪一名大宗门子弟,得罪一名将来必定登榜武评的大天才。 诸位长老纷纷交头接耳,似乎在揣测徐天然究竟是谁? 唐云龙顿了顿,沉声道:“云杰在山下已经惹得天怒人怨,若是我们自己处置,定下不了决心拿他抵命。但是,我知道,云杰灵脉被废,回到山庄的那一刻起,他已经死了。” 唐昊眼神温和了一些,其实这些他都知道。 唐云龙眼神柔和了些,真挚道:“云杰死了,对他来说是解脱,对云麓山庄来说也是解脱。云麓山庄想要在江湖立足,一要讲江湖道义,二要广交江湖好友。当然,像云飞那样专门结交一些啊猫啊狗一样的货色,除了给山庄增加了仇家,有点好处都没有。” 唐天重重拍桌子,大喝道:“岂有此理,你自己做不来少宗主还故意诋毁我儿,是何居心?” 唐云龙目光炯炯有神,直视唐天,平静道:“我唐云龙在江湖并无结交太多好友,此生引以为知己唯有陈大锤、徐天然,我敢言,不出三十年,他们必是天下武评前十的高手,这就是我云麓山庄少主的眼光和胸怀,唐云飞修炼十辈子也比不上。” 唐昊认认真真看了眼长子,一直以来被自己苛责的长子头一次在自己眼前一本正经说话,让他刮目相看。 唐天使了个眼色,两位长老一起苛责唐云龙,“云龙,怎么跟长辈说话,快跟叔父道歉。” 唐云龙挺直了腰板,冷静道:“我何错之有,倒是叔父你勾结长老,意图抢夺大权,该当何罪?” 唐天脸色怒意滔天,气冲冲道:“你污蔑长辈,信口雌黄,不配做云麓山庄少主。” 唐昊大喝一声,祖师堂内顿时安静下来,“云龙所言偏激了一些,诸位长老不要往心里去,但是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气概,云龙结交之人我觉得很好,能已二品境界胜过云龙的一品,师承定然不俗,将来必定在江湖闯出名堂。云龙和徐天然交好,是云麓山庄的幸事。” 唐天愤愤不平道:“这个江湖从来不缺少天才,又有几人能够真正成长起来,夭折的天才不过就是烂泥坑的泥土罢了。” 话音未来,唐天身形暴起,一掌直取徐天然头颅。 唐云龙飞身挡在徐天然身前,唐天嘴角微微翘起,既然唐云龙自己想找死,自己不介意送他一程,自己出手是为了杀死徐天然,是唐云龙自己阻挡在徐天然身前,误杀少宗主,大不了革去刑堂长老之位,但是唐昊其余诸子皆难堪大用,云麓山庄的未来终究会回到自己一脉。如此算计,显然有赚头。 宗门之争,往往以百年计。为了嫡传,这点牺牲算不得什么? 唐昊发觉不妙立即出手,显然已经慢了一拍。 徐天然一直能够感知唐天对自己的恶意,随时准备应对之策,此时面对唐天迅雷之势的出手,他来不及细想,运转灵力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下运转阵师之法,竟然将唐云龙、唐昊和唐典的力量凝聚而起,任督二脉尽开,三人精纯灵力如同滔滔黄河水滚滚而出,徐天然转瞬之间,一掌击出,双掌相接,爆裂声响起,徐天然像断了线的风筝飘然飞出祖师堂,落在了数十丈之外。 唐天竟然被一掌击退,后退了十余步,喉咙微甜,一口鲜血喷出。 祖师堂内桌椅尽碎,历代宗主画像皆毁。 唐天瞠目结舌,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自己甚为地境巅峰高手,竟然被区区二品境一掌击退,眼神错愕看着不远处倒地不起的一袭青衫。 朱子柒没有料到唐天的悍然出手,立即赶到徐天然身侧,屈膝跪在地上,轻轻扶住徐天然的脑袋,用袖子擦拭他嘴角溢出的鲜血,眼泪似雨点轻轻拍打徐天然的苍白脸颊。 一直都默默站在徐天然身后的千寻出乎意料站在了主人身前,袖中短刃滑出,双手紧握。 唐云龙几个箭步,奔到徐天然身边席地而坐查看伤势,看着他,心中万分愧疚,明明是自己极为珍视的兄弟,竟然在自己宗门受了如此重的伤势,伤心道:“你个憨弟弟,天塌下来了也轮不到你顶着,上面还有我和大铁锤两哥哥,他是我叔父还会杀了我不成?” 唐云龙重重叹息一声,“在无颜面见铁锤兄弟了。” 唐昊只是慢了一步,两指作剑,抵住唐天的喉咙,大怒:“唐天,你疯了。” 唐天自知今日坏了云麓山庄规矩必受惩处,卸去了一身灵气,束手就擒,“今日,我贸然出手击杀徐天然,都是为云麓山庄着想。为了云麓山庄的江湖名誉,为了替云杰报仇,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也要做。大哥,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妇人之仁,云麓山庄在你手上迟早要衰败。” 唐昊一巴掌重重拍在唐天脸上,唐天衣衫飘荡,重重撞击在祖师堂墙壁上,轰隆一声,又重重落在地上。 唐昊怒气正甚,大喝道:“跪下。山庄千年以来从来未有人在祖师堂动手,如今祖师堂历代宗主画像尽毁,你可知罪?身为山庄刑堂长老,知法犯法,该当何罪?以你的功力看见阻挡在徐天然身前的云龙,你当时就能停手,意图谋害少宗主,你真的太令我失望了。” 原本站在唐天一脉的两位长老此时已经脸色煞白,他们都没有料到唐天竟然如此胆大妄为,唐天一旦失势,将来自己也必然受到清算,想来隐隐有后悔之意。 唐天恶狠狠看着唐昊,若是实力不够,今日索性反了,奈何唐昊始终在境界之上稳稳压了自己一头,自己始终难以跨过天境门槛,滞留在地境,数次请教老祖,老祖只是淡淡提及自己心中过于繁杂,若能放下俗世之争,还有一线机缘。 唐天心中不平,自己哪里比不上大哥,为何他当上了宗主,若是自己心中没了这一份杂念,早就进入天境了,那就是真正屹立于江湖之巅的强者,也不必数十年来对大哥虚与委蛇。 唐天猛吐了一口鲜血,摇摇头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亘古不变的道理,要杀要剐,听凭你处置,但是我所做一切都我为了山庄,我问心无愧。” 唐昊脸色怒意大盛,一掌按住唐天头颅,橙黄色灵力源源不断侵入唐天体内,唐天痛苦不堪,恶毒地盯着大哥,怨恨道:“你敢废了我,你可知山庄少了一名一品高手在江湖的威望要滑落多少?” 唐昊转过身去,不忍直视唐天的眼神,沉声道:“江湖有江湖的道理,宗门有宗门的规矩,若不是今日之事,我竟不知你隐藏如此之深,留你才是山庄的心腹大患。天下多少宗门不是亡于外敌,都是覆灭于内乱。” 唐天灵力运转,开始抵抗,他不想束手就擒,他不想自己数十年修炼的功力毁于一旦,唐昊转过头来,怒目圆睁,骤然加力,唐天哀嚎不已,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唐天灵脉寸断,窍穴尽毁。 唐昊看着满目疮痍的祖师堂,面对已经破碎不堪的历代宗主画像,跪于地上。众长老亦纷纷跪下。 唐昊郑重道:“云麓山庄第十代宗主唐昊愧对历代先祖,今日祖师堂之祸吾辈罪孽深重,山庄数千年之基业不能毁于吾辈之手。我深怕祸起于萧墙,今日不得不将罪人唐天废去灵脉,祖师堂除名,从此逐出山庄。我唐天对诸位先祖起誓,有生之年定保山庄无恙,威名远播。” 说完,再拜,诸长老亦再拜。 转瞬,原本神采奕奕,年富力强的中年人模样的唐天已然满头白发,皱纹如沟壑一般纵横。唐天惨然失笑,“留我一条风烛残年的破命以示你的仁慈,还不如杀了我来得痛快,果然还是妇人之仁。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大哥,你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唐昊神色凝重,他是重情重义之人,虽唐天今日铸下大错,但是想起从前那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跑的小天,心中滋味难以言说。但是,身为宗主定然要思虑周全,云麓山庄内部暗流涌动,需要他铁腕处置。 唐昊有点感谢徐天然的贸然出现,将唐天这个脓疮尽早挤破,否则后患无穷。听着已经声音苍老的唐天在不停咳嗽,但是一转眼又能看见他恶毒的眼神,唐昊不得不警觉。 唐昊起身,诸位长老亦纷纷起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 魔道毒咒 唐昊沉声道:“唐天虽罪大恶极,均其一人所为,祸不及家人,但是为防万一,将唐天送至蒲州,置一处田产安度晚年,他的诸子均调入山庄,勤加修习,不得出山庄一步。” 唐昊此举显而易见,要将唐天一脉尽数掌控,以免节外生枝。 原来和唐天相勾连的两位长老殷勤点头称是,此时巴不得快点和唐天划清界限,唐昊所言祸不及家人此言便是对两位长老的安抚,连唐天的家人都不牵连,他们只要撇清和唐天的关系也能得个好结局。 唐天竟然嘻嘻笑了起来,怒斥两位长老,“果然是墙头草,你以为他会那么大度,连亲弟弟都能废了,你们能有什么好下场,我就在山下等着你们生死道消的消息。” 唐天看着自己布满皱纹的双手,情不自禁疯傻痴癫起来,猛然右手插进左眼,将鲜血淋淋的眼珠对准唐昊,恶狠狠道:“我诅咒唐昊嫡亲血脉破镜之时万魔缠身,永坠魔道,永世不得为人。” 顿时,唐天周围黑色污秽气息弥漫,一道阴毒符咒升起,唐昊大惊失色,橙黄色灵力像一道保护伞紧紧将污秽气息包裹。但是,污秽气息顿时暴涨,冲破了灵力的禁制,诅咒已成。 诅咒在魔道中也是禁术,不曾想唐天竟然能修炼诅咒之中最为恶毒的血咒,以巨大的代价诅咒血脉,那是世世代代深入血脉的诅咒,若不破除,不出数代,唐昊一脉不是彻底沦为魔道,就彻底成了凡人。 唐昊怒斥,“你胆敢如此,竟然学了魔道毒咒,你是要毁山庄千年根基,你会成为山庄的千古罪人。” 唐天狂笑不止,“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你废去我灵脉窍穴的那一刻时,我已经将全身灵力献祭,再用早就施加了毒咒的眼珠的献祭,诅咒会一直笼罩在你嫡亲血脉之中。” 唐天仰天长啸笑,“哈哈哈,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我不过烂命一条,你要就拿去吧,但是百年、千年、乃至万年,诅咒会在你血脉之中阴魂不散,你的后人别想再破镜了,若是强行破镜就堕入魔道,成为魔头,在江湖人人得而诛之。唐昊,我输了,你也输了。” 在座诸位长老面面相觑,魔道毒咒他们是深知其中利害,难不成山庄嫡传一脉就要彻底沉沦了,原本天资卓著的云龙岂不是一辈子都要停留在人境,终生不得破镜,修行之路也成了断头路。 唐昊更是双拳紧握,爆发出“咯咯”声响,唐典更是直接出手,要直接打杀了唐天,但是唐昊出手阻止了。 唐典责怪道:“宗主,他已入了魔道,万不可留啊。” 唐昊无奈道:“他的性子我最了解,若是我们击杀了他,兴许会带来更大的诅咒,他应该早就将自己的身躯也当作了祭品,只等我们出手,就会触发某种禁制,到时候山庄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唐天发狂了似的嗤笑道:“自始至终都是妇人之仁的胆小鬼,我不过剩下一副烂皮囊,你都不敢动我分毫,有何脸面继续做宗主?” 唐典深以为然,立即将唐天押解下去,彻底囚禁起来。 唐昊额头青筋凸起,怒意滔天,若是能将唐天击杀他早就杀了他,但是他知道若是出手杀了唐天,或许会带来极为可怕难以承受的后果。 唐天眼眸暗沉,紧咬牙根,恨极了唐昊没有出手将自己杀死,若是这般,引起体内的鬼灭咒,就能侵蚀唐天的灵魂,自己的灵魂霸占唐昊躯壳,不过吹灰之力就能拥有唐昊的天境修为,云麓山庄就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只怪唐昊太过妇人之仁。 云麓山庄,布满阴霾。 唐云龙倒是心宽也不当回事,徐天然虽伤势极重,但是发生的事情他都看得明明白白。 唐昊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唐云龙,唐云龙云淡风轻一笑,“不能破镜便不能破镜,当不上宗主又何妨?我生性散漫,当宗主反而束手束脚,舍下了肩头的担子,更快意些。” 唐昊沉声道:“祭祖之日我去祖庙,恳请老祖出手消除诅咒。” 徐天然缓缓睁开眼睛,神色疲倦极了,莫名运转阵师之法,当时若不是唐昊、唐典和唐云龙情急之下神识有片刻失神,再加上三人目的一致,都要阻挡唐天一掌,自己不可能汇聚三人的部分灵力,和唐天对掌不过是身受重伤,若凭借自己的灵力,一掌之后自己早就死绝,甚至连唐云龙也会伤及大道根本。 徐天然的主灵脉极为宽广,磅礴灵力流淌而过畅通无阻,但是受限于自身不过是二品境界,肉身虽说在同境之间十分强韧,但是在已经地境巅峰唐天眼中不过纸糊一般,两掌碰撞之下,灵脉受损严重,体内灵气如同洪水一般在千疮百孔的经脉溢出。 徐天然内视自己惨淡的灵脉,蜀道已经悄然在灵脉之中修复残破之处,否则,灵气紊乱,徐天然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爆体而亡。庆幸,有它。 唐云龙不再理睬父亲的眼神,自顾自给徐天然把脉,温和灵力源源不断流入徐天然体内,原本灼热不堪,疼痛难忍的主灵脉渐渐平稳,如同涓涓细流沁人心脾,如同涓涓细流沁人心脾。 唐云龙的温润灵力配合蜀道的修复,二者作用之下,徐天然惨白的面容恢复了些许血色。 唐云龙两指收回,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脸色苍白了许多,显然是透支了不少灵力帮助徐天然稳住伤势。 徐天然轻轻坐了起来,运转焚杀绝,体内灵气归于平静,灵脉仍然严重,但是体内没有暴乱的灵气冲击脉壁,便不会那么痛苦了。索性,并未伤及大道根本,伤势虽触目惊心,但是在蜀道慢慢修复下,不出一月便能痊愈了。 徐天然刚要开口道谢,唐云龙抢先道:“抱歉,天然兄弟,为兄没能护住你,真是惭愧,我欠你一个道歉。” 唐云龙重重说道:“云麓山庄,欠你一个道歉。” 唐昊眉头紧锁,山庄乱成一锅粥,散漫的云龙不牵挂自己的诅咒,还惦记着那个民女之事,忧心忡忡同时心中隐隐又有怒意。 唐典归来,平静道:“宗主,我已经将唐天羁押在地牢,绝不可能逃脱了。” 唐典转过身来,斥责唐云龙道:“你不忧心自己身上的诅咒,你不关心山庄的未来命运,你现在还惦记这么一件小事,还有点少宗主的样子吗?” 唐典对唐云龙的关心是出自内心的,面对唐典的指责唐云龙深知是我自己好,也不多做辩解,微微一笑,“少宗主之位我难堪大任,一没劝住云杰为恶,二没能保住云杰性命,三辜负兄弟情义。恰逢当下我身负毒咒,宗主,诸位长老,请允许云龙辞去少宗主之位。” 唐云龙所说兄弟情义自然是指和大铁锤和徐天然的兄弟情,在座都是明眼人,一听便知。 唐典焦急道:“云龙,说什么混账话,不可任性妄为,毒咒可以想办法解开,你刚入人境,离你破镜时日尚早,还有补救的余地。” 唐云龙轻轻跪下,坚定道:“宗主,诸位长老,云麓山庄能在江湖屹立百年不倒不能只依赖嫡系血脉,宗主应是有能者有德者居之。如此,云麓山庄才能兴旺不衰。” 唐云龙不称呼父亲,而称宗主,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他眼神炙热,头颅却高高扬起,和好兄弟一起,自己也不再做那缩头乌龟,纵然于整个江湖为敌又如何? 唐昊看着祖师堂外已经悄然跪下的长子,他的眼神从未如此坚定,在每个严厉的父亲眼里儿子都是不成器的,纵然已经悄然长大,但是在父亲眼里,儿子从来都是长不大的。 唐昊竟然破天荒释然一笑,“我儿长大了,少宗主之位不是你一个晚辈可以指指点点的,关乎山庄千年大计,以你跳脱的性子这三十年来一直困守在山庄肯定一肚子怨气。罢了罢了,江湖终究是年轻人的天下,你身上的毒咒为父会想尽办法替你解开,这不是关系你一人,山庄嫡系一脉都被诅咒,你最疼爱的云朵也在其中,此乃山庄千年未遇之劫难。” 唐昊扶起唐云龙,叹气道:“你去江湖闯一闯吧,兴许有属于自己的机缘,咱们宗门弟子缺乏江湖历练,越来越像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一丁点风吹雨打。每年祖庙祭祖,老祖喜欢说一句话,江湖儿郎江湖死,你记住,江湖儿郎可以死江湖,但是不能悄无声息就死了,我在山庄等你的名号响彻整个江湖。” 唐云龙热泪盈眶,对父亲深深一拜。 唐昊目视门外的徐天然,双手抱拳,微微躬身,“徐少侠,喜儿姑娘蒙冤而死,云麓山庄有错,待喜儿姑娘出殡之日,我会带领云麓山庄全体长老去吊唁喜儿姑娘,并向她赔罪,以慰喜儿姑娘在天之灵。从今往后,若是云麓山庄弟子在外为非作歹,一律重罚,无辜杀人者抵命。” 唐昊态度之谦恭徐天然料想不及,想挣扎着起身,奈何伤势太重,一想用力气机便有些紊乱,又吐了一口鲜血。 唐云龙立即赶来,温润灵力灌注徐天然体内,温和道:“家父不是拘礼之人,不要多礼,安心养伤。” 唐昊沉声道:“我将亲自执掌刑堂三十年,若有宗门弟子有违宗门规矩,定重惩不饶,诸位长老要严加约束门下弟子,尤其外门弟子众多,更要悉心教导,严加管理。最后,唐天长老堕入魔道,施加诅咒一事在场诸位要保密,若有泄密者,我唐昊必诛杀之。” 诸位长老皆领命。 唐云龙吐了吐舌头,“还是古板的样子,死要面子活受罪。” 徐天然忍着剧痛,轻声道:“已经很好了,我们的道理伯父听进去了,将来咱们要让更多的人听听我们的道理。” 唐云龙平静道:“与君共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 铁石心肠 杏花村东,有一户朴实的好人家,原来有一个叽叽喳喳像喜鹊一样喜人的好姑娘。 一夜之间,物是人非,对刘三来说,喜儿死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唐云朵仍然轻轻啜泣,她心地纯善,虽是唐云杰杀了人,但是她觉得像是自己犯了错一般,面容和煦如暖阳的三哥为何会如此惨然她万万想不到。唐云朵小心翼翼搀扶着刘三,梨花带雨,甚是惹人怜。 面容枯槁的刘三平静道:“闺女,到家了。” 一句话,顿时唐云朵失声痛哭,吕小布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原本喜儿的尸体出殡前应该停放在祠堂,但是刘三不肯,将喜儿安置在自己床上,唐云朵给喜儿梳洗一番,换上了新衣衫,她和吕小布一样,从前最怕鬼,今儿不知为何一点儿也不怕了。 吕小布找来了白布,厅堂皆缟素。 啊黄也乖巧地矗立在门口,低头,似在垂泪。 日头西下。 朱子柒背着徐天然,千寻默默跟随。 徐天然伤势略好了些,能开口说话了,“又让你背着,欠你良多,唯有以身相许了。” 朱子柒五指成爪,顿时徐天然脸色铁青,说不出话来。 千寻打了个冷战,似乎自己的主人有点问题,难不成不爱女人爱男人? 徐天然默默调息,远远看见村头小屋高悬的白布,顿时心中一沉,沉默不语。 朱子柒亦如是。 吕小布也不再聒噪,和唐云朵一起准备了晚饭,刘三坚持一起搭把手,将两只下蛋的母鸡一起杀了,弄了一桌丰盛的晚饭。 吕小布受不了沉闷的气氛,和啊黄一起在门口,像孩子一样等出去劳作的大人归来。 徐天然和吕小布远远相望,四目相对,并无言语,各有滋味在心头。 吕小布等来了徐天然、朱子柒和千寻,这是最好不过的答案,却无一丝喜悦,唯有心中一颗高悬的石头落地。 徐天然身体之强韧又超过了朱子柒的想象,竟然坚持要坐着吃完饭。 刘三劝徐天然先卧床休息一番,在徐天然的再三坚持下,刘三也不再说话了。 徐天然看着一桌丰盛的晚餐,眼神愈加黯淡。 朱子柒不懂徐天然为何如此,徐天然顾左右而言它,刘三拿出喜儿出生那年埋在地窖的黄酒,招呼大伙儿一起喝。 刘三平静说道:“这是女儿红,本来要等喜儿出嫁那天拿出来喝的。” 一句话,纵然是从不轻易流露情绪的徐天然亦忍不住默默流泪,唐云朵嚎啕大哭,嘴上不停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朱子柒轻轻抹去眼角的泪花,“刘大哥,凶手已经伏诛,明日云麓山庄宗主和众长老会一起过来吊唁,向喜儿赔罪。” 刘三站起身来,猛然下跪,热泪盈眶道:“多谢诸位公子替小女讨还公道,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说完不停地磕头。 吕小布赶紧扶住刘三,刘三挣扎着继续磕头,无论吕小布使出多大的力气都拉不住淳朴老汉不断地重重磕在地上,眼前一幕,唐云朵终生难忘。 刘三眼见徐公子伤势如此之重,知道这一趟云麓山庄走得多么艰辛,云麓山庄在方圆千里的凡人眼里那是如仙境一般高不可攀的地方,若无徐公子一行人,他只能陪着喜儿一起死去罢了,哪里大仇得报,更能让云麓山庄宗主亲自赔礼道歉。 刘三老泪纵横,额头血迹顺着鼻梁,划过脸颊,滴落在地,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深夜,徐天然让千寻将自己扶起来,安静坐在庭院,看着孤月高悬,星光璀璨。 千寻默默立在主人身后,朱子柒换了一身干净白衣,悄然站在徐天然身后,轻声问道:“看什么?” 徐天然平静道:“在我的家乡老人们都说,人死了就会变成星星在天上守护他在意的人。” 朱子柒柔美唇角微动,“很美丽的说法。” “我的娘亲变成了哪颗星星,师姐又变成了哪颗星星,喜儿又是哪颗星星,她们会在苍穹之上默默看着我们吗?” “你也有天真的一面,老人们想宽慰亲人编织的童话你都相信。” 徐天然眼神渐渐暗淡,朱子柒这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徐天然如此聪明绝着,“打雷了吗?” 徐天然一夜无眠,作为二品修士睡眠于他而言并不是必不可少的,往常入夜也是打坐修行,今夜权当是给自己放个假,慢慢摸着针线,绣了两只丑萌的香囊。 做好了香囊,又要如何送到二姐手上呢?徐天然又苦恼起来。 千寻默默守护主人,彻夜静坐修行。 翌日,灵堂已经布置完毕。 唐云朵早早便来到灵堂,全身缟素。 杏花村的村民们听说喜儿是被云麓山庄三公子害死,虽然惋惜她的遭遇,但是听说老刘家已经得罪了云麓山庄,一个都不敢过来吊唁,只敢远远看着,不时摇摇头。 朱子柒脸色微微有怒意,徐天然安慰道:“趋利避害,人之本性。” 日头爬上三竿,映照天地一片清明。 唐昊带着十余人皆着粗布白衣,谈不上全身缟素,亦表明对死者的敬意。 村民们看着云麓山庄一行神仙下山,吓得都放下了手上的农活飞奔归家,紧闭门户,不闻窗外事。 唐云龙轻敲三下院门。 刘三冰冷道:“请进。” 唐云龙微微躬身,深怀歉意道:“云麓山庄宗主与诸位长老前来吊唁喜儿姑娘。” 刘三全然不知如何应对,朱子柒一袭白衣,微微颔首,不卑不亢地接待云麓山庄诸人。 刘三面容悲戚,默默焚烧纸钱。 唐昊率先解下佩剑,立于灵堂之外,以示对逝者的尊重。诸位长老一一解下佩剑,唐云龙默默将佩剑立在门外,敬陪末座。 千寻给一行人一一递上三炷香。 唐昊迈入灵堂,深深三鞠躬,敬上信香,放下了高贵的自尊,向卑微的刘三作揖致歉。 刘三微微颔首,当是回礼。 唐昊沉声道:“刘三兄弟,喜儿姑娘蒙难云麓山庄深怀歉意,今日我亲自前来致歉,望刘三兄弟原谅。从今往后,若刘三兄弟愿意前往云麓山庄做个挂名供奉,云麓山庄定让刘三兄弟安享晚年。” 诸位随行长老脸上满是诧异之色,云麓山庄的供奉岂是一个凡人可以担任的。 刘三不知如何回答,徐天然代为还礼道:“多谢唐宗主美意,我相信刘大哥希望云麓山庄从今往后可以善待境内凡俗小民,不要让喜儿的悲剧再重演就心满意足了。” 唐昊抱拳回礼,“云麓山庄从今往后定会约束门下弟子,善待所有凡俗之人,并保方圆千里不受修士侵害。” 刘三热泪盈眶,对徐天然深怀感激却不知从何开口,喜儿一死他早已心如死灰,哪里会去当个挂名供奉享受荣华富贵,他心已死。 待唐昊一行人离去,唐云龙全身皆缟素,在喜儿灵堂前磕头赔罪,默然无语,心诚感人。唐云朵,掩面轻声哭泣。 停灵三日,喜儿下葬了。 刘三感谢徐天然、朱子柒、吕小布、千寻、唐云龙和唐云朵扶棺出殡,连入土为安也是他们出了力。晚上,找村里的小酒馆送来了丰盛的酒菜犒劳他们。 朱子柒将徐天然拖到庭院,忧心道:“你知道刘大哥去找亭长,将几亩薄田卖了,给自己买了棺椁安排后事了?” 徐天然抬头仰望夜空,“我知道。” “你为何不阻止刘大哥,他显然是准备等我们走后就自杀了。” 徐天然平静道:“喜儿死的时候,刘大哥已经死了。” “你就如此铁石心肠吗?那是一条人命,想尽办法让刘大哥活下去不好吗?” 徐天然蔚然叹息道:“有时候活着比死还难。” 朱子柒高高跃起,几个跳跃消失在夜幕之中。 徐天然伸手接住了她的几滴清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 随风飘荡的命运 翌日清晨,阳光和煦,清风拂面。 徐天然已经在蒲城滞留许久,不得不离去。 朱子柒神色隐隐有悲容,吕小布兴高采烈得牵着啊黄,又可以走江湖了,笑容满面,关不住心中的喜悦。 十里长亭,杨柳依依。 刘三眼神真挚,和徐天然、朱子柒、千寻一一道别,纵然嘴笨也说了不少吉利话语,似乎把肚子里仅有的墨水都挥霍一空。 唐云龙、唐云朵亦来送别,唐云朵美眸似秋水,唯有映衬一张绝美面容,如银盘倒影在平静湖面,娇羞之色动人至极。 徐天然背负长平,青衫浮动,抱拳洒然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江湖再见。” 唐云龙抱拳回礼,诚挚道:“江湖再见。” 徐天然转身离去的一瞬间,唐云龙喃喃道:“一袭青衫,还有点帅气。” 唐云朵嗔怒道:“哪里比得上朱公子。” 唐云龙笑而不语。 唐云龙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刘三,他也知道刘三的选择,也曾问徐天然要不要阻止他,但是徐天然却说,人各有自己的选择,强求不得。 刘三知道徐天然不愿意他低声下气给他跪拜,直至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旷野之中,他才缓缓跪下,朝着一袭青衫离去的方向,磕头不起,两行泪水沿着黝黑满是沟壑的脸颊落在这河西富饶的土地上。 黄河,有剑仙的传说,有文人墨客的诗词风采,有绝代佳人的风姿卓著,有江湖侠士的侠肝义胆,也有刘三的两行泪水。 唯有刘三的泪水无人知,谁会为刘三感慨,谁会为喜儿感伤? 唐云朵不知大哥为何早早就将自己打发回去,自己一人在杏花村后山打坐,神情黯然。 天气骤变,顿时苍穹之上乌云滚滚,黑云压城。 瓢泼大雨,唐云龙任由大雨倾斜在自己身上,不为所动。 杏花村东,一个老农,本是壮年,却一夜白头,面容枯槁。 屋梁之上,不曾有三尺白绫,不过一条粗糙麻绳,一个老农,站在椅子上,喃喃道:“闺女,啊爹来陪你了。” 此时,刘三的脸上不再有悲戚神色,竟是释然一笑。 屋外大雨磅礴,似苍天垂泪。 后山,一名白衣剑客愧然低头,双手合十,送别刘三,坚定了心中的信念,自己的道理为何就不是天下的道理,更何况天下有同行者,纵然只有寥寥数人,但是终有一天,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刘三的尸体像柳条一般轻飘飘悬在屋里,随风飘荡。 徐天然、朱子柒和千寻在破庙避雨,回眸凝望杏花村,无言似千言。 唯有吕小布挠挠头,这三人脑子有病吗? 朱子柒摇摇头道:“我还是觉得应该救的,活着总比死了好,好歹在云麓山庄也能得个善终。” 徐天然平静道:“云麓山庄之于刘三来说,那是仇家,他如何能在山庄苟活,若是刘三有通天的本领,为了喜儿他会放过云麓山庄吗?但是,刘三只是一个普通人,他心中再多的恨也只能自己消解,若不是我们意外出现在刘三身边,你是刘三你又能如何呢?” 徐天然摘下了腰间的葫芦,仰头喝了一口酒,不喝酒的徐天然头一次知道,为何老白喜欢喝令自己难以下咽的酒,原来酒能消愁。 徐天然叹息一声道:“天下亿万凡人,一生皆如浮萍一般随波漂荡,人生浮沉,祸福难测。命运,是凡人的宿命,宗门世家世代血脉相传,凡人之中又有几人能得到天道垂青,获得修行机缘,登江湖之巅,庙堂之上。” 朱子柒感叹道:“不过自古以来出自凡人血脉的修行者无一不是叱咤江湖的大修士,话说回来,你本是凡人得以修行,难不成将来也是传说的大能?” 徐天然微微一笑道:“借你吉言。” 朱子柒眺望南方,面向杏花村,“但愿人间少一些喜儿的悲剧。” 徐天然默然无言。 吕小布竖着耳朵偷听两人的窃窃私语,虽听不大真切,只听见了喜儿的名字,他不懂高深的道理,只是想念喜儿做的饭菜,很简单却无比好吃,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些饭菜的味道。 唐云龙悄然起身,狂风吹乱他被雨水打湿的乌黑长发,苍穹之下,他独自前行。 原本热热闹闹的庭院悄无声息。 唐云龙站在门外,久久不敢推开门扉。 一声惊雷从天而降,唐云龙运转灵力,惊雷剑出鞘,裹挟雷电之势,冲天而起,一剑直奔漫天乌云,刹那间,天地一声巨响,抬头可见万丈光芒,悟得剑术雷殇。 徐天然猛然拔出长平,纵身高高跃起,运转正十七抵挡从天而降一剑,一剑气势无匹,却无杀意。徐天然任有雷电裹挟长平,雷电传递至身体,全身毛发竖起,身形狼狈至极,但是身体在雷电的淬炼下愈发坚韧,连一些暗伤也浑然不觉间根除而不留一丝隐患。 徐天然立于山巅,南向作揖,轻声道:“大哥。” 唐云龙居合式收剑,坦然打开了门扉,在含笑而逝的刘三身前深深鞠躬,久久不起。 此后数十载,每年清明都有一名白衣剑客来杏花村给紧紧相邻的两座坟茔上坟,一座坟茔是刘三,另一座是喜儿。 徐天然坦然接受唐云龙的馈赠,这一剑他看得真真切切,云麓山庄剑法不得外传,而他唐云龙的剑法愿意和兄弟同享。 唐云龙心里是如此想的,剑法又不是媳妇儿,给兄弟么得问题,但是自己有点忧愁,什么时候能有个媳妇儿呀?不能比徐天然晚找到媳妇儿,那自己大哥这张脸要往哪里放? 唐云龙忍不住臭骂道:这个兄弟让人有点压力啊,不像大铁锤肯定是光棍命,自己一直都没有这方面的压力,哪里像徐天然,毛都没长齐就有引得美人在侧,那位雌雄莫辩的朱兄迟早是自己的弟媳妇儿。 想到此处,唐云龙内心又是一痛,完了完了,自己怎能后知后觉,迟早是弟媳妇儿忘了送份大礼。爹说女人最记仇了,这还没进一家门不会就结仇了? 朱子柒见到被雷电击中满脸乌黑,头发爆炸的徐天然忍不住哈哈大笑,“真不愧是你好大哥,这份礼不轻。” 连一向沉默不语的千寻也忍不住脸带笑意,吕小布更是笑得躺在地上打转。 徐天然云淡风轻道:“自然是不轻,大哥亲传剑法雷殇要不要切磋一番?不过大哥此次悟剑,已然过了中境门槛,我不欢喜却为他担忧?他身上诅咒未解,此次为了给予我馈赠强行破镜,怕他境界不稳,若是太早达到人境瓶颈,一不小心压抑不住破镜了,岂不是害了他?” 朱子柒撇撇嘴道:“区区一名二品小修士还用去担心一品高手,真是自不量力。不打算去梳洗一番,你这模样我怕招鬼。” 徐天然置若罔闻,闭目养神,脑中浮现唐云龙百里外从天而下一剑,隐隐约约看明白了云麓山庄披云剑法的精髓。惊雷裹挟雷电之法唐云龙偷偷摸摸暗藏在雷殇剑法之中。 电闪雷鸣,天地震动。 徐天然长平凌空而起,闪电聚集在长平之上,长平魔性竟然被天地至纯的雷电之力消磨了几分,长平像饥渴的孩子吃棉花糖一样大口啃食雷电,披云剑法的精髓就在于借天地雷电之力用灵力孕养,在对敌之时灵力裹挟雷电之力剑气纵横,睥睨天下。 江湖传说,找云麓山庄麻烦要寻个黄道吉日,不是空穴来风。 若是雷雨交加的时日,云麓山庄剑客实力大涨,剑借雷势,与天共鸣。 雷鸣消散,雨过天晴。 长平缓缓落地,浑身紫气纵横,雷电交杂,朱子柒看得目瞪口呆,这玩意儿谁敢去拿? 徐天然深吸一口气,左手握刀,顿时,全身衣衫尽碎,狂暴的雷电之力疯狂涌入体内,徐天然焚杀决自动流转,灵力在体内运转,气机转瞬九百里。 乌黑魔刀颜色发生了一点微弱的变化,刀刃有了一丝紫色,似乎在雷电的淬炼下魔刀也在悄然改变。 徐天然肉体在庞大力量淬炼下愈发坚韧,但是外边看来惨淡极了,破碎的青衫仅仅遮掩住私密处,甚至某些角度都遮不住春光乍泄。 朱子柒转过头去,嗔怒道:“流氓。” 千寻不像以往直视主人,眼眸低垂。 吕小布目瞪口呆,天然哥好像被雷劈了。 徐天然满身乌黑,一股烧焦味道弥漫开来,吕小布不自觉咽了口口水,那是烤肉的味道。 徐天然全身麻木,动弹不得。长平杀意流出,乌黑杀意像一件披风掩盖躯体,杀意浸染之下,雷电之势渐渐消散。 徐天然虽面目全非,但是全身无比舒坦,果然最精纯的力量是自然之力。如同自己参悟正十七刀法是在水瀑之下借水之力量修行,亦是受益匪浅。 半个时辰之后,徐天然终于行动自如,寻了一处水塘,洗了个澡,原以为在雷击之下须发卷曲不能恢复如初,但是一入水,全身污垢洗净,长发愈发乌黑,肌肤愈加通明。自己原本锤炼到极致的躯体竟然还能被淬炼,徐天然暗暗下定决心,逢雷电天气就要勤加修行雷殇剑法,当然自己练的应该是雷殇刀法。 回想起唐云龙的拜佛剑法,徐天然不禁无奈摇头,果然大哥不会坑自己,原来不过是玩笑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 白瞳现,天将变 昆仑之巅,雪山之上,亭台楼阁延绵十余里。 天机阁。 昆仑最高的山峰珠穆峰之上,一座僻静院落终年覆盖在厚厚积雪之下。 一位白须老者静坐温暖如春、绿意盎然的厅堂之内和一名用黑布遮眼的年轻目盲少年手谈。 目盲少年听声辨位,下子准确无误。 棋至中盘,老者投子认输。 目盲少年开开心心道:“爷爷,一文钱。” 白须老者慢悠悠从怀里取出一文钱,欣慰笑道:“小白棋力精进不少,现在赚了多少铜钱了?” 目盲少年摸摸下巴,老气横秋道:“一十七枚了。” 白须老者拍拍孙儿的脑袋,疼爱溢于言表。 忽然,敲门声响起。 白须老者轻声道:“进。” 一位容貌俊美男子推门而入,轻声道:“父亲,祖师堂议事,请您过去一趟。” 白须老者笑意无踪,不悦道:“你都当了十年宗主,还需要我过去给你压阵?” 已然年过四十,容貌不过二十余岁男子恭恭敬敬道:“牵涉过大,孩儿不敢做主,请父亲定夺。” 白须老者缓缓起身,神色凝重,俊美男子低头不语,静侍左右。 “嘎吱”,门扉紧闭。 年岁不过十五的少年偷偷解下眼罩,双目紧闭,不敢睁开。 他自小就听从爷爷的话,一直把自己当成一个瞎子一样生活,永远不能睁开眼睛。整整十五个春秋,从出生就蒙着眼罩,不曾见过世间万物景色,不知爷爷所说蓝天是多么蓝,白云是如何白,他的生命里唯有无尽的黑暗。 十五年,居珠穆之巅,爷爷说珠穆是天下最高的山峰,可是自己不能亲眼看见它的壮阔,爷爷说昆仑雪山数千座,可是自己连雪花都不曾见过。 自从自己出生,爷爷就舍了宗门的俗务,让父亲接手宗门事务,逐步淡出了天机阁祖师堂。十五年来,他身边唯有爷爷一人,连自己父亲和娘亲探望自己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大家都说自己模样像极了娘亲,可是他不知道他们的模样。 他很想知道爷爷的模样,想知道父亲的模样,想知道娘亲的模样。 他们是自己双手触摸想象的样子吗? 爷爷的白须究竟是多白? 娘亲的容貌究竟是多美? 少年喃喃道:“南宫千白,你的世界除了孤独和黑暗还有什么?” 少年又释然一笑,“我有疼爱我的爷爷,娘亲和父亲。” 每每娘亲探望自己,她都紧紧拥抱自己,到离去之时虽然他能听到母亲的微笑声,却更能听到娘亲脸颊流过两行清泪。 看不见整个世界,他还有家人的爱。 天机阁祖师堂,巍峨肃穆。 白须老者是天机阁阁主南宫牧神,江湖人称天机老人。 天机阁传说可以预知未来,解答天下所有难题,因此天机阁虽地处偏远,却在江湖地位超然。 江湖武评、剑榜、胭脂榜、将相评、青云帮皆出自天机阁之手,世人以为天机阁却有未卜先知的超然能力,但是天机阁祖师堂内都知道,预知未来不过是对情报的掌控推演出来的必然罢了。 天机阁分舵布满天下,任何一地的情报源源不断飞鸽传讯到昆仑山,各门弟子将情报分门别类便能推演出江湖、庙堂未来走势。天下武夫只要能在江湖崭露头角就被天机阁录入档案,天机阁自然尽知天下事。 若是寻常宗门尽知天下事早就是王朝、宗门的眼中钉、肉中刺,但是天机阁数千年来从不参与江湖争斗,不涉庙堂深浅,自然敌意少了许多,再碰上个别不长眼的强者纷纷陨落昆仑之巅,天机阁渐渐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福地。 南宫牧神走进祖师堂,诸位长老纷纷起身行礼。即便是辈分最高的礼堂长老亦恭恭敬敬躬身行礼,可见南宫牧神之于天机阁地位如何尊崇。 南宫牧神松松垮垮坐下,平静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还要陪孙儿弈棋。” 少宗主南宫飞羽恭敬道:“宗主,青云榜即将发榜,诸位长老对榜首有疑议,还请宗主亲自定夺。” 南宫牧神喝了一口茶,不耐烦道:“屁大点儿事就把我叫来了,快说候选是哪几个?” 南宫飞羽平静道:“我原先拟定剑宗吴清风为榜首,儒家小夫子王明阳为榜眼,道门小仙人谢玄羽为探花。礼堂长老、工堂长老皆以为儒家小夫子王明阳更胜一筹,应居榜首,孩儿一时无法抉择,只能烦请宗主一锤定音。毕竟,青云榜亦是江湖最为关注的排名,若是有所失误岂不是贻笑大方,有损天机阁名誉。” 南宫牧神看着南宫飞羽送来的名单,沉思了片刻,摇摇头道:“榜首另有其人。” 此言一出,在座诸位都莫名其妙,难不成情报有误。 礼堂长老南宫牧野疑惑道:“宗主,情报我均仔细察看,并无错漏,还望宗主指点迷津。” 南宫牧神嘻嘻一笑道:“榜首,李天然。” 祖师堂顿时一片哗然,李天然不过是无名之辈,江湖还有这一号人物,难不成连天机阁都遗漏了他的情报。 南宫牧神摇头晃脑出了祖师堂,斥责道:“以后屁大点儿小事别来烦我,不过一个青云榜而已,年轻人终究不是武评上的老不死变数极大,每一年每一月每一日都会此消彼长,何必如此斤斤计较,天机阁说谁是第一便是第一。” 礼堂长老南宫牧野再拜,谦恭道:“宗主,另有要事相伤,还望宗主定夺。” 顿时,祖师堂出奇的安静。 南宫牧神停下了脚步,诸位长老连呼吸都停止了。 半晌,南宫牧神转过身来,威严道:“何事?” 礼堂长老不自觉双手发抖,但是仍然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道:“宗主,少主尚且年轻力壮,应当再生一个健全的孩儿,如此天机阁才能后继有人。” 南宫牧神眼神凌厉看着南宫牧野,“小野子,生不生孩子是飞羽的事,我又管不了,你来问我又有屁用。” 大家显然对宗主粗俗的言语习惯成自然了,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已经花甲之年的南宫牧野被称呼为小野子也一点儿不生气,好像从自己记事起就被还不是宗主的南宫牧神如此称呼。 小野子确实是当年牧神哥哥身后的小跟屁虫,从前如此,往后亦是如此。 南宫飞羽双手叠放一起,对诸位长老行重礼,诚恳道:“我和子夫早已决定,此生不会再要第二个孩子,还望诸位长老见谅。” 南宫牧野的忧虑其实在宗门已经孕育了十数年了,南宫牧野提出让少主再生一个孩子确是为宗门考虑,并不是出于一己私利。 此言一出,工堂长老、刑堂长老、门堂长老纷纷附议,一时间言语喧嚣如闹事。 最为德高望重的礼堂长老南宫牧野迈出一大步,豁出去脸面一般重重跪于地上,涕泪横流道:“宗主,事关天机阁千年大计,不可任性而为。难道天机阁要让一个瞎子继承吗?” 南宫牧神额头青筋凸起,暴怒道:“混账,我孙儿眼瞎怎么了,难不成瞎子就当不得天机阁阁主,再说了,我孙儿就一定要当阁主吗?” 南宫牧野老泪纵横道:“牧神哥,我们并不是不爱千白,只是要飞羽再生一个健全的孩子有那么难吗?就算是个女孩儿也行呀。牧神哥,太过怜爱千白了,一叶障目,一时蒙蔽了双眼,你真怜惜千白就更不能让他担负起阁主重担。让他有骨肉兄弟,相互扶持不好吗?” 南宫飞羽面向祖师堂画像,神情肃穆,跪拜,“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南宫飞羽有负诸位长老期望,说心里话,正是因为白儿眼疾,我和子夫才决定不会再要一个孩子。我们要将全部的爱都放在白儿身上,他当不成阁主也没关系,我们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长大。” 南宫牧野激动道:“宗主,多少宗门都祸起萧墙,继承人未定,宗门根基不稳,长此以往,天机阁各门子弟纷纷起了对阁主之位的觊觎之心,内部争斗不断,天机阁若是因此衰败,我们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南宫牧神沉声道:“白儿眼疾定能治好。” 说完,南宫牧神甩着袖子,大步离开了祖师堂。 南宫牧野长跪不起。南宫飞羽亦是。 一个心忧宗门,一个心中有愧。 南宫牧神回珠穆之巅,站在门口,驻步不前,喃喃道:“白瞳现,天将变?” 南宫飞羽携妻子江子夫同跪于珠穆殿之外,南宫飞羽轻声道:“父亲,当年是我任性,一定要留下白儿性命,我们不再要孩子也是希望给白儿一线生机,这么多年过去了,白儿也如常人一般,并无灾厄降临,恳请父亲放白儿出去,让我和子夫带着白儿远离天机阁,远离江湖,就让我们一家三口团聚,从此不问世事,享天伦之乐。再多的灾厄由我们一家三口独立承担,绝不拖累宗门。” 南宫牧神神情落寞道:“在你心里我就是没有感情的父亲和爷爷吗?白瞳降世,天地巨变,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你要记得,我们是一家人,无论发生什么,我们共同承担。” 江子夫震惊不已,完全想不到南宫牧神会这么说,当初也是他要将白儿杀死,为了抗衡他,才不得已决定不再生孩子,以嫡传血脉断绝相要挟才保住了白儿性命。 南宫牧神继续说道:“人孰能无情,十五年来和白儿相处时日最长的人就是我,你们放心,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白儿的性命。若是你们今日愿意再生孩子我也不反对,于公于私都是好的,若你们有了孩子,我就将阁主传于飞羽,我带着白儿远离昆仑,远游海外,如此对你们、对白儿、对天机阁都是最好的选择。” 南宫飞羽郑重道:“十五年前我们就决定了,此生唯有白儿一个孩子,绝不会让他受一点委屈,白儿身体孱弱,希望父亲以后让孩儿和子夫多看看他、陪陪他。” 南宫牧神面无表情点点头,末了,轻声道:“以后想看白儿随时可以来,不受原先限制,但是别太频繁了,一来你要处理好天机阁事务,二来白儿身体不好,让他多静养。” 江子夫此生第一次真心诚意给南宫牧神磕头,十五年来忐忑不安,一朝心结得解,忍不住热泪盈眶。 南宫千白耳力惊人,一言一语他都听见了,他紧紧握着一十七枚铜钱,在心里一遍遍问自己,“白瞳现,天将变?天要如何变,变好或是变坏?” 深夜,昆仑红月高悬,一名魁梧老者飘然而至。 南宫牧神身形一闪亦至。 老白摘下腰间的葫芦,喝了一大口酒,闷闷道:“不厚道呀?” 南宫牧神笑眯眯道:“早一点上榜又有何不妥?” “上榜倒是可以,但是一下子到了榜首,太惹眼了,再说了,这些年他的基础有点打得太牢了,境界攀得有点儿慢呀,实力远远未到前三甲,你这糟老头难不成是在捧杀他?”老白责问道。 南宫牧神笑道:“年轻人施加点儿压力总是好的,再说了,我不是留了一手吗?用他原本姓氏,好歹给他一些时间成长,不至于立即被年轻高手围杀。” 老白轻抚络腮胡子,凝视远方,雏鹰高飞,且喜且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 小酒楼大江湖 晋阳城,巍峨雄壮。 徐天然一行人在晋阳城外寻了一家小酒楼暂且住下了,多亏唐云龙给了徐天然一千两银票,徐天然第一次看见银票,最大面额一张就是一百两,那可是一笔巨款,若是一千两银子自己扛着,那不得把自己累死了。 徐天然反复看了银票,银票上印有万三钱庄字样,疑惑问朱子柒:“这银票能直接换成银两吗?” 朱子柒白了他一眼,无奈道:“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万三钱庄是姑苏钱氏家主钱万三经营的钱庄,钱万三乃天下首富,富可敌国,万三钱庄的银票是信誉最高的银票,不怕兑不了银钱,因此商贾多将银钱存在万三钱庄,一来便利,二来安全。传说天下银钱半数在钱家,别说就你手上千把两银子,就是数十万两银子万三钱庄也能给你兑出来。” 徐天然目瞪口呆,自己果然是井底之蛙。 徐天然弱弱又问道:“这不过是一张纸而已,不怕有人伪造吗?” 朱子柒又白了徐天然一眼,“各个钱庄均有自己识别暗码,仿造不来,尤其万三钱庄银票连纸都是紫竹洞天的精品紫竹制作而成,而紫竹洞天又是被姑苏钱氏掌控的小天地,寻常人连紫竹都摸不到,更何谈仿造?再加上外人根本闻所未闻的暗码,仿造几无可能。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万三钱庄数千年来最有诚信,从不滥发银票,一两银子银票就是一两银子,这才是他千年兴盛不衰的缘由。” 徐天然恍然大悟,小鸡啄米点头道:“原来如此。” 朱子柒微笑道:“还有更让你惊讶的,连大梁也罢,晋国也罢,吴越国也罢,天下诸国官银也都存在万三钱庄,漕银全都依靠万三钱庄运送,你说,姑苏钱氏是不是富可敌国?” 吕小布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 徐天然一路上不停小鸡啄米,接受朱子柒的江湖知识补课。 夜幕降临,徐天然点上了蜡烛,从怀里悄然取出舆图,将一路所经之处舆图地名错漏之处尽数修改,眼见离地图上的红色标点越来越近,心情愈发沉重。 十年生死两茫茫。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十年,娘亲坟茔何处?只在梦里相见,离得愈近,内心愈悲。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吕小布不等徐天然说进来就破门而入,“天然哥,咱们去吃饭吧,我都快饿死了。” 徐天然缓缓收起舆图,微笑道:“嗯,咱们吃饭去。” 小酒楼虽小,胜在干净,而且各色菜式物美价廉,在大堂更有说书先生。 徐天然刚走入大堂,便发觉有几股很强的灵力波动。 左首一桌,有一位紫衫华服贵公子,容貌英俊,身材修长,尤其一双手尤为出彩,如青葱般纤细修长,定然是一名擅长音律之人。 右首一桌,是一名胡服商人,五官如同雕刻一般锋锐,身上隐隐透着一股杀气,但是寻常高手根本察觉不到身上潜藏的一丝杀气。 对面一桌,有一个相貌寻常,气宇非凡的江湖侠客,腰间悬一把长剑,虽看似毫无灵力波动,但是气机沉稳,显然是书老先生一身粗布黑衣,双目空洞,显然是个瞎子。 身边带着一个容貌清秀的二八小姑娘,抱着一把廉价的白木琵琶轻轻弹奏。 说书老先生轻摇折扇,娓娓道来:“天机阁青云榜,诸位看官可知排名前十的青年才俊吗?” “啪”一声,折扇合上,老先生停顿一下,继续说道:“青云榜第十名,乃是大梁公主朱子柒殿下,话说大梁公主不仅有一身高强武艺,更是容貌绝美,倾国倾城,在老夫看来若不出意外,将来必登胭脂榜,到时候一人登双榜,可谓是绝代佳人,风采无双。” 徐天然忍住笑意,偷偷瞥对面的一袭白衣。 朱子柒不为所动,细细品茶,似乎和自己毫不相关。 吕小布嘻嘻笑道:“老先生,你又没见过公主殿下,怎么知道她容貌绝美,也可能是个丑八怪呢?” 大堂内,食客们哄堂大笑。 朱子柒剐了一眼吕小布,吕小布一脸疑惑,哪里又惹了这位贵公子? 说书老先生微笑道:“这位客官所言有些许道理,但是传说十年前公主殿下离家出走,有江湖人士得以一窥公主容貌,惊为天人,想来公主殿下定然容貌绝美。” 吕小布咧嘴笑道:“习武之人无不风吹日晒,皮肤黝黑,手脚有茧,粗糙不堪,若是会骑马,那屁股蛋都有老茧,公主殿下纵然天生丽质,但是习武之后,啧啧啧,唉,惨不忍睹呀。” 众食客又是一阵哄堂大笑。紫衫华服贵公子喷了一大口茶水,笑如春风和煦,大手一挥,赏了说书老先生父女几两碎银子。 胡服商人不停摩挲络腮胡子,嘴角微微扬起,又轻轻摇头。 气宇非凡的剑客轻取一块银子,两指一弹,精准落入弹琵琶小姑娘身前的铜盆里面,“哐当”一声清脆悦耳。 吕小布想了想,自己难得口齿伶俐,不能居功,咳嗽了一声,朗声道:“这是我天然哥说的。” 徐天然“噗”的一声喷了一大口茶水,打赏了大黑炭一个大板栗。 徐天然不敢看对面的白衣,有一股杀意令人毛骨悚然。 吕小布捂头喊疼,徐天然抿着嘴唇,默默忍受脚底穿来的剧痛,自己真是冤枉,无妄之灾呀。 说书老先生不再搭理吕小布的无理取闹,继续说道:“青云榜排名第九,烂陀寺净土小和尚,佛门圣地烂陀寺藏龙卧虎,江湖有句话,天下武功皆出烂陀,净土小和尚听说不过十一二岁,前途不可限量。” 吕小布挨了一个板栗,踏实了许多,不再插话,心思都在等着上菜,肚子已经咕咕叫了。 “青云榜排名第八,洞庭书院大儒朱希亲传弟子墨轩,弱冠之年学问之高令许多老夫子难以望其项背。” 众食客们听得津津有味。 “青云榜排名第七,琅琊王氏少主王尔竹,琅琊王氏,千年望族,旧时王谢堂前燕,谢家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王家仍然兴盛不衰,令人心神往之。” 菜上了,吕小布急不可耐动筷,徐天然久久不敢动筷,一股杀意冰冷刺骨,汗水浸湿了后背衣衫。 “青云榜排名第六,清平山庄少主陈大锤,大锤大锤,人如其名,其身材魁梧雄壮,人送外号大铁锤。清平山庄以铸剑闻名天下,想来陈少主天资卓著,打得一手好铁,才能得此雅名。” 徐天然忍俊不禁,嘴角扬起,微微一笑,朱子柒不禁莞尔,吕小布挠挠头,陈大锤是咱们学堂的那个大铁锤吗? 说书老先生喝了一口茶水,停顿了半晌,到了关键的时候了,少女琵琶声清脆悦耳,懂行的食客们自然知道规矩,纷纷大声喊道:“小二,来壶汾酒。” 更有慷慨的食客让仆人打赏了一些碎银子或铜钱,瞎子空洞的眼睛微动,喝茶的时间掌控的刚刚好,太短了得不到足够的赏钱,太长了食客们就没耐心了,反而得不偿失。 “青云榜排名第五,百尺楼陈千秋。危楼高百尺,一楼更比一楼强,百尺楼第一百层,陈向松、郭亦瑶神仙眷侣,夫妻二人更是武评第五的高手,佩剑干将、莫邪,双剑合璧,羡煞江湖人。陈千秋乃陈大侠、郭女侠独子,天资卓著,号称三十以下剑气无敌。” 忽然,小酒楼响起一阵女子的尖叫声,陈千秋,可是江湖女子心中最爱的少侠,他父母神仙眷侣的传说更是令千万少女羡煞不已。若不论修为论人气,陈千秋和吴清风二人完胜其余八人。 食客们点头称是,果然前五的高手才是硬货,听着听着就想多喝几杯酒。小酒楼老板乐开了花,特别最近开始说青云榜,小酒楼来了不少闺阁少女,想来闺阁少女最喜欢青年才俊,一听他们的名字就激动得不行,这几日竹叶青可大卖特卖,存货都不多了,得抓紧进货了。 小酒楼老板一听陈千秋的人气这么高,看来得让说书先生多讲讲陈千秋的故事,想来又能大赚一笔,老板乐得笑开了花。 “青云榜排名第四,道家小仙人谢玄羽,左手拂尘,右手符剑,及冠之年便已降妖无数,伏魔无算。武当乃道门魁首,武当掌教亲评谢玄羽八个字,客官们猜猜是哪八个字?” 吕小布脱口而出,“天灵灵、地灵灵,玄羽最灵。” 众人又一阵哄堂大笑。徐天然又打赏了吕小布一个大板栗,吕小布挺着头颅,以示不屈的决心。 徐天然又举起紧扣双指,要重重责罚一下吕小布,吕小布委屈道:“反正都是大伙儿乐呵一下,何必当真呢?” 徐天然无奈摇摇头道:“你说了十个字,以后插嘴也要有学问些,连字数都错了还凑什么热闹。” 吕小布顿时萎靡了,脸丢到姥姥家了。 “武当掌教八字评语,玄之又玄,羽化登仙。能让武当掌教都觉得玄之又玄,定然是高深莫测,羽化登仙,更是道家数千年来最高的评价,修道即为了飞升成仙,谢玄羽若能踏出大道,一朝羽化登仙,将是江湖千年流传的美谈。” 小酒楼的客人越来越多了,更有些没有座位,就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酒杯,站着自斟自酌,亦别有一番滋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 青云榜魁首是个什么东西 说书老先生声调提升了几分,显然高潮即将来临,小酒楼鸦雀无声,“诸位看官,接下来是青云榜前三甲,那可是江湖前途无量的三位天才,究竟是哪三个人呢?” 说书先生恰到好处喝了一口茶,又收到了不少赏钱,“青云榜探花郎,儒家梧桐书院小夫子王明阳,师从衍圣公,儒家正统传人,佩剑凤鸣。天机阁评语:王小夫子学问之高,比肩珠穆,剑法不输学问。” 徐天然内心称奇,究竟是何等奇男子可以学问比肩珠穆,剑法不输学问,那岂不是剑法也是三十岁以下排名第一? “青云榜榜眼,剑宗吴清风,诗剑双绝,不过及冠便自创清风剑法,御剑如风,剑道……” 说书老先生还没说完,台下已经群情激奋,众多少女已经愤愤不平,纷纷怒骂道:“凭什么我相公才是榜眼,你哪里道听途说的青云榜莫非是假的吧?” “吴剑仙怎么可能屈居榜眼,不说青云榜,就是剑榜他都已经是很靠前的高手了。这个糟老头瞎说的,大家不要听他放屁。” “吴清风自称第二,谁敢称第一?” 徐天然自顾自瞧着热闹,倒了一杯酒,细细品,不过喝酒时日尚短,喝不出个所以然,唯有烧喉咙的痛楚。 此时,一名马尾辫少女气冲冲走到台上,手狠狠指着说书先生,大怒道:“你说,哪个不要脸的王八蛋敢排名第一?” 说书先生被这群少女阵势吓坏了,原本一肚子话要说,现在竟然结结巴巴道:“青云榜魁首,李天然。” 顿时,少女们纷纷打抱不平道:“青云榜魁首是个什么东西?” “哪里冒出来的一号人物,凭什么抢我家相公的魁首!” 徐天然猛得被烈酒一呛,喷了一大口酒,模样狼狈极了,烈酒像刀子刺入气道咳嗽不停,声音极大盖过了少女们的吵闹声,少女们同时转过身来,瞥一袭被酒水呛得丑态毕露的青衫,不过是一个土包子而已,喝个酒都能被呛到,为何吴清风、陈千秋离我们那么遥远,不可见他们举世无双的英俊容貌,而身边可见的男子都是如那个青衫一般粗鄙不堪? 少女心声皆如是。 朱子柒美眸流转,眉毛一挑,微笑道:“人家姓李,不过是同名而已,你激动个什么劲?” 徐天然微笑道:“确实确实,根本是两个人嘛。” 朱子柒大感意外,按照徐天然的尿性应该往自己脸上贴金才对,怎么会推脱的一干二净,难不成李天然和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吕小布傻乎乎到:“天然哥,青云榜魁首也叫天然,不过姓李就是了。” 吕小布嗓门大,整个小酒楼的人都听见了,少女们纷纷围过来,为首马尾辫少女就是刚才跳上台的女孩,他指着徐天然的鼻子,责问道:“你是李天然?” 徐天然赶紧摆摆手,“女侠,在下姓徐名天然,不巧和青云榜魁首同名,真是罪过,还望女侠见谅则个。” 马尾辫少女模样清秀,颇有几分姿容,她紧紧盯着徐天然,痛骂道:“叫天然的没有一个好东西,你贼眉鼠眼让人一看就想吐。”还不忘做了个呕吐的姿势。 小酒楼老板急急忙忙跑出来,一把揪住少女的辫子,给徐天然一桌人赔礼道歉:“小女无礼,诸位公子莫往心里去,在下管教无方,给诸位公子致歉,还望诸位公子原谅则个。” 徐天然微笑道:“小女孩很可爱,我没放在心上,老板不用在意。” 老板赶忙深深鞠躬,“诸位公子,这桌酒钱免了,你们放开肚子喝,都算我的。” 老板立即带着马尾辫小姑娘离去,马尾辫小姑娘还不忘回头做了个鬼脸。 徐天然还击了一个鬼脸。 朱子柒笑道:“倒是跟你一路货色,要不考虑娶回家当媳妇儿?” 徐天然赶忙摆摆手,摇头不止,像个拨浪鼓一样反驳道:“我心里有喜欢的姑娘了。” 朱子柒心里为之一震,语气依然是满不在乎道:“是晋王二郡主李诗雨吗?看你一听说二郡主比武招亲忙着缝香囊,难不成你认识二郡主,是青梅竹马吗?” 徐天然沉思了片刻,微笑道:“确是故人,有恩与我,仅此而已。” 朱子柒松了一口气,“那你要参加比武招亲?” 徐天然笑道:“去吧,不然怎么把香囊赠予她手,但是十年过去了,兴许她早就不记得我了。” 朱子柒眼神闪过一丝怨气,翻了个白眼道:“掩耳盗铃,想抱得美人归就努力练刀呗,堂堂正正去比试,还要弄个蹩脚的理由,你累不累呀?再说了,我诗雨姐姐那是出了名的貌美、贤淑,能娶她是三生有幸。” 吕小布撇撇嘴道:“真那么好你就娶了呗,故意怂恿天然哥去,此中必有诈,天然哥,你可不要轻易上当了。” 朱子柒气得满脸通红,一把抓住吕小布的耳朵,杀猪声响起。 徐天然无奈摇摇头,埋头喝酒,莫非今日不宜出门,早点吃完回屋吧,脑袋大又沉。 千寻一如往常沉默不语,只是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悄然站在徐天然身后,要徐天然好言相劝才会落座,出了蒲城他便听从了主人的指示,吃饭时大大方方落座。 众多少女虽然气势汹汹,但是没了领头人,仿佛被抽掉了主心骨,立马作鸟兽散,再说了她们心里根本没有青云榜前十,唯有吴清风和陈千秋。她们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小酒楼不说吴清风和陈千秋的故事他们就再也不去酒楼了,并且她们以后只听吴清风和陈千秋的故事。 胡子都被少女们扯乱的目盲说书先生整了整衣衫,闺女也从惊惧中调整过来,又弹奏起了琵琶。 “话说青云榜魁首李天然,江湖不知其名,不知其人,神神秘秘,究竟是何许人也,且看且等,或是天纵英才,亦或是稍纵即逝的流星,天机阁敢将他排在榜首,必定有过人之处。江湖,因此才精彩。” 忽然,小酒楼外烟尘滚滚,二十余骑,铠甲鲜红,头盔上印有黑犬,显然是晋国禁卫黑犬营甲士。 为首一名都尉是随军修士,身材魁梧,背负一柄宽剑,大步走进小酒楼。 酒楼老板立即亲自迎接,在晋阳城外,宁可得罪修士也不能得罪禁卫铁骑。 背负宽剑修士恰巧听到青云榜魁首李天然,心中一凛,莫非当年那个贱种还没死,如今都能入青云榜了,不可能是同一人,那贱种可没有修行资质,凑巧同名同姓罢了。 二十余披甲锐士鱼贯而入,小酒楼显得拥挤不堪,幸好那些少女们已经离场,否则在这些如狼似虎的甲士面前,被轻薄一二都算是运气极佳了。 都尉跃上台,怀抱琵琶小姑娘一惊,琵琶落地。 都尉卸下沉重头盔,露出一张伤疤纵横交错的狰狞面孔,恶狠狠道:“哪儿来的乡野贱民,胡乱编造青云榜,该当何罪?” 目盲先生匍匐地上,可怜兮兮道:“大人,草民所言句句属实,不曾有半句虚假,还望大人明察。” 几名军士显然瞧上了眉清目秀的弹琵琶姑娘,久在军营憋坏了,哪里能忍得住,已然开始对小姑娘动手动脚。 忽然,一名马尾辫小姑娘路见不平一声大吼,“住手!谁敢动青儿姐姐,我一剑刺死谁。” 几名军士瞧见了一名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拿着一把破木剑,顿时讥讽嘲笑声不绝于耳,更有甚者有几名军士笑弯了腰。 一名伍长拔出佩刀,寒光闪闪军刀隐隐有血腥气味,马尾辫小姑娘强作镇定,木剑直指伍长。 酒楼老板吓坏了,立即拉扯马尾辫小姑娘,要一同向都尉下跪,不曾想小姑娘硬是挺直了腰板不跪,老板气得快哭了,“我的小姑奶奶,不是任性的时候,不要命了?” 马尾辫小姑娘一脸正气:“江湖女侠都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更何况青儿姐姐是咱们酒楼的人,怎么能让她受这些兵痞的欺辱。” 都尉站起身,酒楼老板匍匐在他的脚下,哀求道:“小女无知,求军爷饶过她,我这有二十两银子,请军爷笑纳。” 都尉一脚将酒楼老板踢飞数米,落地之后呕出一大口鲜血,马尾辫小姑娘飞奔过去扶住啊爹,没想到啊爹又匍匐在都尉脚下,恳求都尉饶过小女。 马尾辫小姑娘一剑怒刺都尉血红铁甲,只听见“咚”的一声,马尾辫小姑娘竟然脸上毫无惧意。都尉刚要一掌甩在马尾辫小姑娘脸上,忽然,右手被一股庞大的力量扯住,动弹不得。 都尉愤怒道:“你找死?” 青衫公子微微颔首,递上一杯酒水,躬身道:“大人,何必跟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过不去,先喝杯酒消消火。” 都尉青筋暴起,但是青衫公子貌似轻巧的两指一夹,他使出再大的气力也动弹不得分毫。 都尉心知遇上劲敌了,但是青衫公子并未动手撕破脸面,看来是忌惮自己禁卫铁骑的身份。他思来想去,便接过酒,一饮而尽,“酒喝完了,还不松手。” 徐天然双手抱拳,深怀歉意道:“大人,马尾辫小姑娘是在下表妹,还望大人高抬贵手,原谅则个。这小妮子长得丑就算了,脾气还不好,我时常教导她要文静一些,奈何天性顽劣,此次冲撞了大人,着实不应该,此次我定好好管教她,重重打她屁股。” 徐天然说完,恭恭敬敬塞了一张五十两面额的银票到都尉手上,凑到都尉耳边,轻声道:“大人为晋国百姓守卫家园征战沙场着实辛苦了,这是小的一点心意,谨代表晋国老百姓的心声,还望大人给在下一个面子收下这点银钱。” 若是眼神能杀人,马尾辫小姑娘早就将都尉和谄媚小人青衫公子活剐了千百次了,世风日下,现在的江湖人都是没有骨气的软骨头。 都尉瞥了一眼银票,朗声笑道:“晋国有你这样的百姓很好,那跨木剑的小姑娘可得好好训斥一顿,不然迟早要惹下大祸。” 徐天然谄媚点头称是,一顿溜须拍马将都尉吹嘘上了天,不过一盏茶功夫,两人都快称兄道弟了,就差斩鸡头烧黄纸了。 紫衫华服贵公子瞥了一眼徐天然,眼中隐隐有深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 同道中人 几名兵士见马尾辫姑娘已经不能动她,但是青儿姑娘再逃脱了,这趟岂不是白出来了,禁卫军军纪甚严,若不是趁着跟都尉一起出来办差哪里有机会轻易出军营。即使是世子殿下直属黑犬营也不得轻易扰民,不得逛窑子,大伙儿都是二三十岁青壮,肚子里的邪火都憋了大半年了,若是再不能发泄一番都要憋出毛病了。 都尉心里知道青衫公子修为不俗,以自己初入三品境界都挣脱不开他的两指,至少是二品以上强者。最重要的是纵然青衫公子身手不俗,也不像一些江湖莽夫以武犯禁,反而处处给自己面子,他也不好不给面子。 不过,弟兄们跟他出生入死无数次,难得自己亲卫二十余人得以出营,不让他们开开荤也说不过去。既然青衫公子要保马尾辫少女,那青儿姑娘就得留下让弟兄们好好享用一番。 都尉沉声道:“小二,好酒好菜赶紧上,大爷我还有公务在身,少不了你一颗铜板,咱们禁卫军从来不扰民。” 酒楼老板战战兢兢,赶忙拖着胆大包天的闺女离去,奈何傻闺女就是愣着不走,说要等青儿一起走。 都尉爽朗道:“青儿姑娘,弹奏个曲子给军爷们解解乏。” 青儿姑娘对都尉施了个万福,轻轻抱起落在地上的琵琶。 紫衫华服公子站起身来,朝着青儿姑娘走去,帮青儿姑娘将散落一地的赏钱拾掇起来,双手交给青儿姑娘。 青儿姑娘美眸如水,遭此劫难竟能有贵人相助,还是一名极为英俊的公子,她最笨,不知如何答谢,只是眼眸温柔,真心实意施了个万福,希望这名公子能能万福金安。 紫衫华服公子轻声问道:“青儿姑娘,你的琵琶有几个音不准,我帮你调试一番,不知介意与否?” 青儿姑娘赶忙将怀里琵琶递到他手中,感激道:“多谢公子。” 紫衫华服公子修长手指轻轻拨弄琵琶,低头专心调试,温柔道:“以白木质地来说,这琵琶算是不错了,得亏青儿姑娘是惜物之人,能将琵琶保养如此得当,换做我早就糟践坏了。” 话音刚落,琵琶也调好了。 都尉不耐烦道:“青儿姑娘,快点给军爷弹奏几曲,若是军爷听得满意,从今晚后保你不愁吃不愁穿,不要再做这抛头露面的下贱勾当。” 青儿姑娘默默忍受粗鄙军人的言语侮辱,两行清泪涓涓细流。 青儿姑娘轻抚琵琶,一曲《长恨歌》,配上青儿姑娘柔美的嗓音,此时此景,忧从心来,青儿姑娘唱得马尾辫少女默默垂泪。 原本满满当当的酒楼,除了徐天然一行人、紫衫华服公子、胡商和年轻侠客,其余食客都被都尉这波甲士吓跑了。 用心听这首曲子的,也只有这些人和马尾辫少女,刀口舔血的甲士哪里能懂何为“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约为连理枝。”哪里能懂“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都尉一边喝酒,一边笑道:“唱得真不错,以后就跟本都尉做个小妾,保你衣食无忧。” 青儿面容清冷,柳条般纤细的身子微动,壮着胆子跟都尉说道:“大人,民女不过是乡野村妇,上不了台面,不能侍奉大人,还望大人海涵。” 都尉笑容顿时无踪,怒道:“贱人,胆敢拒绝老子,不要命了?” 青儿姑娘花容失色,紫衫华服公子抱拳道:“都尉大人,小生斗胆为青儿姑娘求个情,青儿姑娘不过是个普通的卖艺女子,哪里入得了大人法眼,小生离乡游学,身上所带银钱不多,这有一百两银票权当小生给青儿姑娘赎身,还望大人饶过青儿姑娘。” 都尉脸色铁青,冷冷道:“有几个臭钱了不得了,老子我就看不上你的银钱,青儿姑娘我要定了,你又能如何?这瞎子犯了世子殿下大忌,哪里还能让他走脱了,区区一百两银子哪里能买我对世子殿下的忠心。” 紫衫公子灵力微动,显然想要出手,徐天然一个箭步上前,不露声色挡在紫衫公子身前,谄媚笑道:“都尉大人息怒,犯不着和书呆子一般计较,在我看来,都尉大人能纳青儿姑娘为妾是青儿姑娘的福分,这位公子就不要阻挠了。” 青儿姑娘紧紧咬着嘴唇,鲜血渗出,眼里满怀恨意,既恨都尉,也恨青衫公子。 紫衫公子被徐天然的杀意禁制,一动不动,都尉缓缓走来,勾住徐天然的脖子,哈哈笑道:“兄弟,相见恨晚呐,若是你想投军,来我黑犬营,保你飞黄腾达。” 徐天然像顺从的奴仆一样点头。 马尾辫姑娘想要冲过去,被朱子柒轻轻一拽拖入怀里,捂住了嘴巴。 二十余骑酒足饭饱,将瞎子说书先生和青儿姑娘一同带走,马尾辫姑娘拼命挣扎着,满眼通红,恶狠狠盯着徐天然和朱子柒。 待马蹄声远去,徐天然解开了杀意禁制,紫衫公子才活动如常,他不解道:“原先见你解救老板女儿以为你是个良善之人,为何又对青儿姑娘落井下石,难道在你眼里青儿姑娘也是低贱的卖艺女子,不值得冒险一救?” 徐天然和煦一笑,并不多言,灵力运转,长平从座位飞入手中,纵身一跃,朝着骑兵的方向奔去。 紫衫公子亦合上折扇,紧紧跟随。 年轻侠客丢下几两碎银,不吭一声离去。 胡商魁梧男人亦豪爽丢下银两,拿起随身弯刀,消失在夜色之中。 朱子柒解开了马尾辫小姑娘的禁制,马尾辫小姑娘怒斥道:“想不到你看起来道貌岸然,实则是个卑鄙无耻的胆小之徒。” 朱子柒微微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撅着嘴,并不理睬。 朱子柒柔声道:“你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 小姑娘眼睛忽然发出了耀眼的光芒,赶忙道:“我叫百合。” 朱子柒揽住她的细腰,轻轻一跃,朝着徐天然的方向追赶而去。 天空之上,繁星点点,明月渐圆。 都尉北向而去,他身上携带一份机密公文送往边关。他不知道,身后跟了好几拨人。 都尉心里还满是欢喜,青儿姑娘真的水灵,自己先享用一番再分给弟兄们享用,他哪里想纳青儿姑娘为妾,但是瞎子老头要送给世子殿下处置,用以邀功,竟敢在晋国境内提及李天然名字,是嫌命太多了。 徐天然默默跟随了三十余里,离下个驿站不过二十里之处,他早就察觉在自己身后有三股陌生的灵力波动,还有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想来是朱子柒带着马尾辫小姑娘跟过来。 月黑风高夜,杀人好时节。 十年前的阵阵铁蹄声,依稀可见黑犬旗帜。 百合秋水眸子里瞳孔微张。 一袭青衫从天而降,一把乌黑长刀缠绕一股股青蛇,慢条斯理收割甲士的性命。 不过十数息功夫,二十余骑仅剩下都尉一人。 都尉宽剑颤颤巍巍指着徐天然,瑟瑟发抖道:“你为何要杀我,我们不是斩鸡头、烧黄纸的好兄弟吗?” 徐天然冷笑一声,“不在小酒楼杀人不过是顾忌老板和马尾辫姑娘的安全,我们不过是过客,他们是要长久居于此处,若是我不管不顾杀了你们,他们如何能活?若是让他们背井离乡,在乱世之中,何异于杀了他们。” 都尉恍然大悟,“原来你思虑如此深远,看来我小看你了,但是你以为在晋国境内杀禁卫铁骑还能逃脱得了?” 徐天然微微笑道:“你得把银钱还我。” 都尉满脸黑线,生死时刻竟然还惦记那点银票。 徐天然原地不动,梧桐祭出,一刀穿心,徐天然缓缓走过去,从都尉的怀里取出那张五十两银票,轻轻吹了吹,收回怀中。 青儿姑娘错愕不已,原以为青衫公子不过是卑鄙小人,没想到他思虑周全,既保全了酒楼老板一家,又连夜追逐数十里救了父女二人。她顿时羞愧万分。 徐天然咳嗽一声,“后面的兄弟,出来吧。” 紫衫公子率先跃出,年轻侠客紧随其后露面,胡商装扮魁梧男子半晌后,才缓缓出现。 紫衫公子对徐天然抱拳道:“先前误会公子,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徐天然摆摆手,“同是救人,方法不同罢了,何罪之有,再说了,我强行制住了你才是冒犯你,我就厚着脸皮不赔罪了。” 两人相视一笑。 年轻侠客呵呵笑道:“诸位都是为了救他们父女而来,可见江湖仍有侠肝义胆,不虚此行。” 胡服男子仍有所戒备,不轻易靠近他们几人,只是微微颔首,当作打了招呼了。 徐天然看了一地尸体,嘿嘿笑道:“在下手快了些,但是劳烦诸位一起收拾残局,可否?” 紫衫公子不言不语,便动手干起了脏活累活,年轻侠客也加入其中,胡服男子仍然戒备朱子柒方向,徐天然知道他的忧虑,平静道:“这位兄弟不必紧张,那头是在下的朋友,不是敌人。” 胡服男子这才一起动手清理尸体,他先将都尉身上搜了一遍,拿到一纸密令,放入怀中,徐天然尽收眼底。 杀人容易,擦屁股难。 朱子柒一脸认真对百合说道:“今夜所见要烂在肚子里,绝不能与任何人提起,你是聪慧之人,后果如何你自然知晓。” 百合像模像样的抱木剑施礼,“公子所言,本女侠定牢记在心,事关家父和我身家性命,不敢胡闹。” 朱子柒点点头,带着马尾辫小女孩返回小酒楼。 百合心中感叹,原来这就是江湖,有情有义,或许此生再也不见青儿姐姐,但是知道她还活着就够了。 目盲说书先生仅凭耳力辨别几位恩人方位,一一鞠躬,青儿姑娘一边擦拭眼角的泪花,一边搀扶着父亲。 人多办事快,不过短短一刻钟,四人就将痕迹消磨干净,胡服男子气力极大,将一大块草皮掀起,年轻侠客迅速挖了个坑,徐天然和紫衫公子动作干净利落将人马尸体一一丢入大坑之中。 胡服男子功法奇异,将整块草皮放下,完好如初,外人根本看不出有一丁点痕迹。徐天然更是用长平主动吸纳溅落各处的鲜血,紫衫公子运转灵力,一阵风吹过,连脚印都消磨干净。 青儿姑娘看得目瞪口呆,若不是知道四人原本就不认识,肯定认为他们是干惯了杀人越货勾当的土匪,配合默契,心有灵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 人心深处皆有痛 徐天然长出了一口气,“多谢诸位兄弟出手相助,否则以我一人之力定然不能将痕迹完全消除,若是出了纰漏连累了酒楼老板那就心怀愧疚一辈子了。” 三人也不是客套之人,或抱拳,或颔首,不多说一句。 徐天然强行压制吸血后魔力暴涨的长平,“不知老先生和青儿姑娘今后有何打算,可有亲人可有投靠?” 青儿姑娘摇摇头,目盲先生叹气道:“我本是有功名之人,奈何得罪了修士被挖去双眼,成了一个流浪的说书先生,苦了闺女跟随这没用的啊爹流浪了六七载。这两年刚在小酒楼安稳一些,不曾想又遭此劫难,多亏了诸位恩公相救,青儿和我方能幸免于难,老夫无以为报,唯有给你们磕头了。” 说完,老先生就要跪下,徐天然轻轻扶住老先生,笑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倒是我们得商议一下老先生和青儿姑娘的去路,你们安全了我们方能心安。” 老先生感恩道:“诸位恩公大恩已然没齿难忘,老夫和闺女不敢再劳烦诸位恩公,我们早就习惯了流浪江湖,去哪儿说书不是说书呢?” 紫衫公子合上折扇,刚要说些什么,徐天然抢先道,“此处不可久留,咱们先寻一处落脚点从长计议。” 众人深以为然。 四人身手皆不俗,即使带着老先生和青儿姑娘不过一炷香就已是三十里开外,寻了一处破庙,生了火,众人围着火堆席地而坐。 年轻侠客率先开口道:“咱们都是有江湖侠义武夫,今日机缘巧合相聚便是缘分,互相报上姓名认识一番,如何?” 年轻侠客继续说道:“我叫陈敬瑭,晋阳人氏,佩剑枯荣。” 紫衫公子笑道:“原来是枯荣宗弟子,能配枯荣剑,定是掌门亲传弟子。” 陈敬塘微笑道:“不敢担,枯荣宗不过是小宗门,不足挂齿。” 紫衫公子笑道:“陈兄过谦了,枯荣宗是晋国前三的宗门,宗主更是晋王府头等供奉,江湖能有几座宗门有此殊荣。” 陈敬塘抱拳回礼,不再言语。 紫衫公子打开折扇,一举一动雍容华贵,“在下钱塘,姑苏人氏,兵器折扇,扇名虞美人。” 陈敬塘恭敬道:“原来是姑苏钱氏子弟,那可是财神爷,怪不得在小酒楼出手阔绰,百两银子不当回事,想来就是千两、万两银子于钱公子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钱塘笑道:“我不过是钱氏旁支,并非你眼中富可敌国的姑苏钱氏嫡传。” 钱塘瞟了一眼徐天然,徐天然盘腿而坐,长平横放于腿上,嬉笑道:“在酒楼大家已经知道了我的姓名,在下徐天然,佩刀长平,初次游历江湖,还望诸位多多关照。” 说完,徐天然目不转睛盯着胡服男子,这一路上胡服男子始终惴惴不安,做事神神秘秘,最显得与其他人格格不入。徐天然的眼神情绪复杂,胡服男子沉默良久,似乎做了极为激烈的思想斗争。 破庙四处漏风,晚风微凉。 破庙寂静无声。 青儿姑娘枕着啊爹的胳膊睡觉,啊爹鼾声此起彼伏,她却久久不能入眠。 胡服男子带着浓重的塞北口音道:“我叫耶律大石,是北獒王子,虽是长子,但是不为父汗所喜,五年前北獒被大梁所败,我被当作质子质于天京城。原本我已经适应了质子身份,也对中原文化甚为喜欢,潜心修学,没想到我的义母弟弟对我仍不放心,派遣刺客害我。若不是我母后提前知道了我有危险,派死士入天京传递消息,恐怕我早就暴毙而亡。” 耶律大石从怀里取出从都尉身上搜出的密令,“我先跟三位兄弟道声对不起,我无意欺瞒各位,这是我从都尉身上搜到密令,内容是通知朔方守将秘密将我拿下。这一路上我谨小慎微,从不招惹是非,唯独在小酒楼看不过青儿姑娘如此纯良的女子被兵痞欺辱,才决定寻找时机解救他们。我本是草原人,带他们回草原虽是背井离乡,但是好歹能活着。” 耶律大石思虑极为缜密之人,他知道不能说谎蒙混过关,恰逢在座几人都是狭义之士,便一股脑将真相说出,纵然他们不会帮自己,也不会害自己。 钱塘忧虑道:“你既知你兄弟要害你,为何还一路北归,岂不是自投罗网?” 耶律大石平静道:“北獒不同于中原,在草原上母后有自己的部落,我也有亲属部落,一旦我回到王庭,自保无忧。” 陈敬塘是晋阳人,时常和塞外打交道,难得能够和北獒黄金家族攀上关系,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重重抱拳道:“原来是北獒王子,幸会幸会,耶律兄弟有哪里需要在下的尽管开口,我定当全力以赴让耶律兄弟重返北獒。” 徐天然拔了一根甘草,在嘴里咀嚼,似有所思。 为何耶律大石能够坦然将自己内心的秘密脱口而出,难不成是草原人不同于喜欢藏着掖着的中原人,徐天然瞥了眼假寐的青儿姑娘,明显感觉到她的心意全在钱塘身上,情不自禁微微一笑。 徐天然一直没有从耶律大石身上感受到恶意,这也是他一路上对他有戒心,无敌意的原因。 皇族内部之争不是他能掺和的,越是深宅大院,越是藏污纳垢。 钱塘眼神黯淡,似乎耶律大石的遭遇让他感同身受。 徐天然不知为何,一行四人,唯对钱塘心生亲近之感,他大大咧咧将屁股挪到钱塘身边,一肘顶到他的咯吱窝,坏笑道:“温文儒雅的钱公子似乎也有心事呀。” 钱塘用折扇戳了一下徐天然的咯吱窝,“有酒吗?没酒还想听故事。” 徐天然摘下腰间的银白色破旧葫芦,递给钱塘,“不巧,还真有,天下最烈的白酒之一,太白仙酿,要不要来几口?” 钱塘接过葫芦,“咕噜咕噜”连喝了几口,龇牙咧嘴道:“这酒霸道。” 耶律大石伸出右手,钱塘心领神会,轻轻将葫芦抛出,耶律大石猛喝了几口,又将酒葫芦抛给了陈敬塘,陈敬塘豪饮几口,又将酒葫芦抛给了徐天然,徐天然一皱眉,自己才喝酒不久,哪里能跟他们几个相比,但是骑虎难下,亦仰头,几口烈酒下肚,喉咙肠胃如同刀割一般火热。 破庙里,年轻人,就着故事饮着酒。 几圈酒下肚,慢慢的大家都敞开了心扉,陈敬塘满脸通红,带着几分醉意说道:“此次我离开宗门游历江湖内心最是苦涩,小师妹她不喜欢我,偏偏喜欢七师弟。下山三年,躲避小师妹三年,下个月是小师妹和老七拜堂成亲的日子,顿时感觉天下之大,我心无处安放?” 钱塘淡然一笑道:“情之一事最是不讲理,陈兄且放宽心,若是你真心喜欢小师妹,祝福她吧。” 陈敬塘又牛饮一番,“这壶酒敬小师妹、七师弟,祝他们举案齐眉,白首到老。” 或许,酒后吐真言,陈敬塘竟然潸然泪下,“道理我都懂,但是我心很痛,等你们有了心爱之人,才会懂得失去之时到底有多疼。” 徐天然心头忽然浮现一道身影,内心不禁小鹿乱撞。 钱塘感叹一声,喝了一大口酒,“内心深处皆有痛,豪门大族嫡庶有别,嫡子亦长幼有别,若是产下双生子更被视为不祥,往往要舍弃兄弟其中一人之性命。” 钱塘压抑许久的情感涌上心头,“若不是当初娘亲实在不忍,让亲随嬷嬷将我偷偷送回娘家,也许世上再无钱塘。为何我刚出生就是不祥之人?而我又该怨谁,远古至今皇帝数百人,皇子无一双生,此中缘由自然明了,皆不过是世上再正常不过的规则罢了。” 借着酒意,钱塘神情激动,折扇怒指苍天,“去他娘的世道。” 青儿姑娘吓了一跳,轻轻一哆嗦,没想到温文儒雅的钱公子竟然也会言语粗俗,但是一想到钱公子的悲惨身世,就更加怜惜他。 徐天然接过酒葫芦,豁出去性命一般喝了几口酒,悲伤道:“我的娘亲是被我嫡母和嫡母所生亲大哥杀害,我的父亲对此也不闻不问,我的仇人是自己的手足兄弟,是自己的嫡母,是自己的父亲。” 徐天然满眼通红,似愤怒似悲戚。 一时间,破庙之内一片死寂。 青儿姑娘情不自禁悄然落泪,原以为自己在江湖颠沛流离已经很是惨淡,但是和几位恩公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再苦自己有疼爱自己的父亲,似乎从前吃过的苦都没那么苦了,细细回忆起来竟然还有一丝丝甘甜。 耶律大石,远眺北方,野心勃勃,终有一日一统草原,君临天下。 钱塘,眺望南方,家乡何处,娘亲安在,父亲安好? 陈敬塘,喃喃低语,师妹,一定要幸福。 徐天然,抬头望天,娘亲,我来了,我很想你。 一轮明月当空,繁星点点如画。 万家灯火通明,烛火微动如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 关帝庙四兄弟 耶律大石已然隐隐醉了七八分,竟然用一口流利官话说道:“怎的变成了比惨大会吗?咱们都是同命相连之人,各自都有各自的苦,老天爷似乎冥冥之中让我们相遇,何不一起结拜为异性兄弟,恰逢晋王二郡主比武招亲,咱们兄弟四人大闹上一场,名扬天下,如何?” 陈敬塘重重挥拳,诚挚道:“耶律兄说的有理,择日不如撞日,天道在上,我们四人就义结金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钱塘瞥了一眼破庙,感叹道:“或许真是天意,这座破庙竟然是关帝庙,昔年桃园三结义,今日关帝庙四金兰。” 徐天然定睛一看,斑驳的塑像还真有几分关二爷的身影,豪迈道:“天命如此。” 耶律大石笑道:“咱们以年岁排序,大家可有异议?” 其余三人各自摇头,毫无异议。 耶律大石率先说道:“我今年二十九。” 陈敬塘紧随道:“二十七。” 钱塘微微一笑,“二十二。” 徐天然翻了个白眼,“十八,看来我就是小弟的命。” 耶律大石默默徐天然的脑袋,“我年长些,便厚着脸皮当大哥,敬塘排行第二,钱塘第三,你上面有三个哥哥护着,真是天大的福分。” 徐天然嬉皮笑脸道:“长得老了不起呀。” 三位义兄爽朗一笑,似乎幼弟应当如此调皮,这样的江湖,难得的美好。 东方鱼肚白。 破庙之内,没有斩鸡头,没有烧黄纸,四人对着关二爷,跪拜三次,天道在上,兄弟情义坚如磐石。 目盲说书先生和青儿姑娘此时此刻哪里会想到,这四人的名号将响彻天地。说书先生往后一生,都在诉说他们的故事,并将琐碎的故事装订成册,汇编成一部小说,数千年后这本小说被考古挖出,被人们奉为神话故事。 天下之争,尽在破庙之内。 钱塘看了眼青儿姑娘,眼神温柔道:“此行我远下江南,老先生和青儿姑娘就随我同行南下,老先生和青儿姑娘也不用再颠沛流离。你们是我们四兄弟相聚之因,我定然会替兄弟们善待你们。” 青儿姑娘满心欢喜,施了个万福。 老先生也不是个拖泥带水之人,想来也是老江湖了,朝着声音之处作揖。 耶律大石笑道:“如此甚好,咱们先找个住处先把老先生和青儿姑娘安置妥当,咱们再一起入城,二郡主的招婿大典即将举办,咱们可要大展身手,让江湖听听咱们四兄弟的名号。” 众人深以为然。 陈敬塘身为枯荣宗大师兄,将老先生和青儿姑娘安置在宗门分舵的商铺,之后兄弟四人一起回了小酒楼。 百合姑娘一夜未睡,想起昨夜的血腥一幕,既害怕又大快人心,恶人终有恶人报,想想就痛快,回过头来再看青衫公子似乎没有那么讨厌了,虽然他说话那么难听,长得也……似乎不讨厌的时候也有那么点英俊,看在他替小酒楼和自己思虑周全的份上就勉强认可他是个江湖少侠。 百合姑娘翻了个身,喃喃道:“可惜怎么名字叫天然,跟青云榜榜首李天然同名,不然也不会第一眼就讨厌他。算了,他好歹不是李天然,不过同名而已。” 少女心中在不知不觉处情愫暗生,只是连她自己也全然不知。 小酒楼开门营业,老板全身酸痛,索性自己和闺女都安好,对亡妻也有个交代,不过以后一定要好好教训一番闺女,不可再如此任性妄为,江湖冷血无情,能有几个青衫公子站出来救他们性命。 宁为太平犬,勿为乱世人。 生逢乱世,苟且一生,可惜自己闺女江湖故事听多了,总喜欢仰望星空,得让她脚踏实地了。 风尘仆仆四兄弟,又回小酒楼,此次徐天然多看了一眼酒楼招牌,原来小酒楼名为百合楼。 老板一瞧恩人回来了,赶紧为他们备上一桌酒菜,百合一听见外面的动静,立即梳洗打扮,换上了过年红通通的新衣裳。一袭红裙,立马成熟了几分,不似少女模样,有点儿女人的韵味,连百合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换新衣裳,只是随性所欲罢了,好似这么多年,自己一直都是随性所欲,自己可是啊爹心上的心头肉,啊爹哪里会管着自己,都是惯着自个儿。 朱子柒打了个哈欠,远远瞥见了四人围着一桌吃菜喝酒也懒得搭理,自顾自招呼千寻一同用早膳。 吕小布仍然睡眠出奇得好,一觉醒来就肚子空空了,一看见徐天然就抛开了朱子柒和千寻,蹭到徐天然身边,狼吞虎咽起来。 吕小布刚要开口问徐天然昨晚干嘛去了,徐天然就一个板栗下去,严肃道:“昨晚我和几个弟兄出去喝花酒,别再多问。” 吕小布哦了一声,满脸疑惑。 耶律大石沉声道:“咱们今日几时入城?” 徐天然怀有歉意道:“大哥、二哥、三哥你们先入城,我今日要去坟前祭拜娘亲,明日与你们会合,定然不会误了大事。” 钱塘温和道:“那我陪你一起去。” 耶律大石和陈敬塘异口同声道:“我也陪你去。” 徐天然抱拳致谢道:“哥哥们的情义兄弟心领了,但是今日且容我一人去,大仇未报,不可大张旗鼓,望兄长们见谅。” 耶律大石豪爽道:“既然如此,咱们城里相见。” 耶律大石极为欣赏徐天然,年纪轻轻便做事沉稳,心思缜密,若是能和自己一同回草原定是极大的助力。当然,二弟和三弟都是人中龙凤,将来都是天下响当当的人物,绝不可小觑。 耶律大石遥望北方,草原儿郎多豪迈,只会弯弓射大雕。 中原不论江湖也罢,庙堂也罢,那真是人才济济。 耶律大石从都尉怀里搜出密信便知道不能一路疾驰出关,改了主意,在二郡主比武招亲大会上崭露头角,混一个郡主府客卿,再寻良机出关。 耶律大石感叹良多,在天京质子五年并非虚度光阴,习得中原文化方知中原因何强盛,因何繁荣,又因何衰落,因何纷乱? 若自己能为草原之主,必建不世之功。 百合照了许多次铜镜,觉着自己足够漂亮了才走出房门,远远看见徐天然,大喊一声,“姓徐的。” 徐天然转过头来,一脸疑惑。 百合低着头,有些羞涩道:“对不起。” 徐天然放下了酒杯,看着一身红衣的小姑娘,笑道:“昨日那个女侠哪儿去了?” 百合嘟着嘴,一秒破功,顿时笑颜逐开:“现在你看起来也没那么讨厌了,如果你不叫天然就更好了。” 徐天然抿了一小口酒,“可以叫我徐桐。” 百合美眸如鲜花绽放,“你真的叫徐桐吗?” 徐天然微笑道:“以后你可以这么叫我。” 百合凑到徐天然跟前,想好好道声谢,却怎么也开不了口,索性一跺脚,飞一般走了。 徐天然也不看她,幽幽道:“你跨木剑的模样很有女侠风范。” 百合停下了脚步,徐天然继续说道:“不过,以后做一个安静的美女就好了,别当女侠了。” 百合像是没听到一样,脸颊带着两抹朝霞飞奔回了屋子。 钱塘坏笑道:“四弟果然是高手,才入江湖就有女子爱慕。” 耶律大石和陈敬塘纷纷附和道:“自古多情是少年呀。” 徐天然赶忙摆摆手,脑袋像个拨浪鼓一般,“她还只是个小姑娘,我可不是那衣冠禽兽。” 吕小布幽幽插了句嘴道:“天然哥以前说过,如果能靠脸走江湖,他早就是天下第一了。” 诸位兄长哈哈大笑,有此兄弟,甚好。 朱子柒远远白了一眼徐天然,徐天然恰好瞧见了,好似心里被巨锤击中,心口一闷,差点吐出血来。 席散。 天朗气清。 徐天然沐浴更衣,换上一身干净衣衫,是姬胜雪亲手缝制的青衫。 他背起长平,最后看了一眼舆图,将红点位置死死记在心中。 临出门,朱子柒推门而入。 “我陪你一起去。” 徐天然眯眼调笑道:“那我是跟娘亲说带兄弟一起来祭拜呢,还是说带媳妇儿来祭拜了?” 朱子柒狠狠刮了他一眼,徐天然顿时大气不敢出,老老实实点头。 朱子柒肃穆道:“到时候别哭得太惨了。” “不会,都这么大人了,顶得住。生前娘亲最喜欢笑,我要笑给娘亲看,怎么能哭呢?我们老徐家不兴哭哭啼啼那一套。” “别打脸了。” “你能陪我去,我很开心。” “你是不是喜欢我?” 徐天然神情怪异,顾左右而言它,支支吾吾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出发吧。” 朱子柒美眸远望天边,微笑道:“我喜欢的男子必须是天下第一的剑客,一剑可翻山、倒海,一剑可斩破九重天,一剑可深深入我心。” 徐天然脸色颓然,自己是使刀的。 朱子柒微微一笑,倾国倾城,“用刀也行。” 徐天然霎时像打了鸡血一般,血气翻涌,满脸潮红道:“子柒,我喜欢你,我会让天下都知道,天下第一徐天然,心中唯有朱子柒。” 朱子柒微微低头,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我等你。” 徐天然如沐春风,面北喃喃道:“娘,然儿带媳妇儿见你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 孤坟千里花盛开 十年生死。 十年相思。 十年愁绪。 十年梦里。 十年泪水。 十年伤心处,皆在三尺坟头。 徐天然不披麻,不戴孝,大仇未报,何以见娘亲。 乌黑长发披在身后,一条青丝束起长发,他将一朵紫花插在头上,那是娘亲最喜欢的薰衣草,小时候娘亲总喜欢将花朵插在自己头上,然后美眸像月儿一般眯起,笑意灿烂道:“然儿真漂亮,不做女孩儿可惜了。” 小时候,徐天然都会生气地拔掉花朵,重重摔在地上,“娘,我可是正儿八经的男孩儿,我有小鸡鸡的,不信我脱下来你看清楚咯。” 娘亲都会掩面笑道:“好呀好呀,让娘亲瞧瞧,再长大些就看不着了。” 徐天然假装解下裤腰带,又一转身,猛地提起来,开心道:“就不让你看,以后留着给媳妇儿看,娘亲不害臊,羞羞脸。” 娘亲揪住徐天然的耳朵,佯怒道:“好呀,都会耍娘亲了,以后跟你媳妇儿说某人五岁还会尿床。” 徐天然顿时倒在地上打滚,“娘亲坏,那我以后找不到媳妇儿怎么办?” 往事总总,恍如昨日。 一袭青衫缓缓跪下,面容清冷。 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孤坟,在苍茫天地间,小桥流水,青山叠嶂,老白替娘亲寻了一处风水宝地。 朱子柒默然跪在徐天然身侧,徐天然内心似被流水拂过,原本内心沉痛的伤似乎好了一点点。 徐天然努力摆出笑脸,笑得面目扭曲像一团掉落在地上脏兮兮的大肉包,笑着笑着就哭了,“娘亲,然儿来了,然儿很想你。” 坟头有几株鲜花,向阳而开,似在对徐天然微笑。 徐天然深吸一口气,娓娓道来:“娘,然儿这十年过得很好,有义父,有先生,有兄弟,有朋友,还有媳妇儿。你从前总说我将来找不到媳妇儿,但是我找到了世上最美的女子,最好的女子。” 朱子柒不禁莞尔。 “娘,你常说将来我若是有了媳妇儿就忘了娘,其实你说的不对,娘是娘,媳妇儿是媳妇儿,本就不一样。我有了媳妇儿不也没忘了你,十年来总是在梦里遇见你,梦里娘总是笑容满面,如盛开的花朵一般美丽。” 朱子柒白了一眼,“我怎么就成了你媳妇儿了?” 徐天然挠了挠头,补充道:“忘了加个准字。不过,在我心里,已经认定你了。” 朱子柒紧紧依偎在徐天然身边,解下了发髻,三千青丝随风飘荡,绝美的面容愈加显得美不可言,“娘,我是女儿身,怕您误会了,给您瞧瞧。天然总在我面前提起您,说您是世上最良善最美丽的女子。” 微风拂过,鲜花浮动,似在点头欢笑。 徐天然紧紧握住朱子柒的手,没料到朱子柒竟然直接喊娘,内心感动万分,泪水亦如洪水决堤一般,肆意流淌。 朱子柒感受手心传来徐天然的温度,十指紧扣,“娘,您放心,天然有我陪着不会太孤单了。” 徐天然回忆起往事,“娘,然儿能修行了,现在可是二品巅峰境界了,凭借然儿的聪明才智,随随便便就能练出个天下第一,到时候娘纵然在天堂,也能听见人间然儿的声名响彻天地。” 徐天然眼神愈加黯淡,“娘,孩儿改姓了,十年前便姓徐了,若有一天,我马踏晋王府,将在晋王府祖庙祭拜天地,彻底断绝李家血脉。娘,然儿知道你不希望我背负着仇恨度日,去找嫡母、兄长和父亲复仇,你希望然儿可以平平稳稳过一生。但是,然儿做不到,娘亲之仇不能不报,也请娘放心,我的人生不会只剩下报仇一事,我遇见了很多良善的朋友、兄弟,我初入江湖虽什么都不懂,但是我心里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想要让天下听听凡人的道理,听听人间的故事。” “娘,后来我知道了,如果我没有大阵师的潜质,王后也不会视我们母子为潜在威胁,虽然我们依然在王府卑微的苟且偷生,但是不至于让兄长痛下杀手。曾经,我为此伤心难过了许久,一直以为是我连累了娘亲,不过在师姐的开导下我想明白了,错的不是我,是他们。” 徐天然沉默了许久,“娘,在青山镇我遇上了一个很好的人,她的眼眸像极了你,她是我的师姐,叫柳如云。那几年师姐像长辈一样呵护我,但是我没用,没能保护师姐。” 说完,徐天然无声啜泣。 “娘,师姐都是我生命中最亲的亲人,娘惨死在修士之手,师姐却被凡人所害。原以为修士才是天下万恶之源,后来看来凡人心中亦有恶,一时间然儿陷入困顿。我的修行之路本就是逆天之行,从一介凡人踏入修行大门,拾级而上,仿佛从山脚一路攀登,悄然从凡人变成了山上人,然儿害怕有一天也会变成冷眼看人间的修士。我怕自己终将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怕变成了娘亲最讨厌的模样。” 朱子柒紧紧握住徐天然的手,宽慰道:“心存良善即可,凡人有凡人的生存之道,修士有修士的修行之法,不要给自己太沉重的担子。” 徐天然摘下酒葫芦,敬了娘亲一杯酒,悲戚道:“娘,然儿刚学会了喝酒,你不会责罚我吧。有一名前辈说过,江湖没什么好的,也就酒和女人不错。女人然儿是不敢碰了,也就只能饮酒消愁了。酒真的不好喝,但是酒真的是好东西。” 朱子柒听到酒和女人不错,顿时狠狠刮了徐天然一眼,难不成将来自己没有在他身边还要沾花惹草不成? 听到后面圆回来了,才稍稍宽了点儿心。 徐天然轻轻擦拭哭红的双眼,沉声道:“娘,然儿现在真的很好,初入江湖就遇见了很多很好的人,有大铁锤、唐云龙如兄长一般的知己,也有耶律大石、陈敬塘和钱塘侠肝义胆的结义兄弟,也有吕小布、千寻两个跟屁虫,最重要的是然儿有了喜欢的人。江湖,这样的江湖,真的很美好。” 朱子柒眼眸似水,爱意流淌,又靠近了徐天然几分,微笑道:“娘,我和天然往后虽不能朝朝暮暮,但是我们各有自己的理想,比起朝夕相处,共同仰望星空更能让我们快乐幸福。” 徐天然、朱子柒手挽手,一同给孤零零的坟茔磕头。 徐天然从袖子取出一袋薰衣草种子,抛洒在方圆百步之内,来年,坟茔不再孤独,满天紫花朝阳开,像一条紫色绸带一般随风摇曳,热闹的景象娘亲一定会喜欢,当然,还有娘亲最喜欢的花,最喜欢的颜色。 坟茔鲜花左右摇摆,似在挥手道别。 徐天然、朱子柒一同挥手别离,徐天然感慨道:“有你在,真好。” 朱子柒幽幽道:“谁说江湖没什么好的,也就酒和女人不错。你若是敢在江湖沾花惹草,看我怎么收拾你。” 徐天然内心一紧,委屈道:“我哪儿敢呀,也就敢偷偷喝点酒,再说了,那也得人家姑娘看上我呀,你瞧我一路上哪里有姑娘瞧得上?” 朱子柒嗔怒道:“那是我眼瞎吗?再说了,百合小姑娘不都对你情愫暗生吗?” 徐天然顿时像枯萎的花朵一般,“不管别人心意如何,我对你心意始终如一。” 朱子柒美眸如同日月星辰,美不可言,“我们定个十年之约,十年后你入武评十人,来天京城风风光光娶我。” 徐天然伸出小拇指。 朱子柒嫣然一笑,两根小拇指紧紧缠绕在一起,拉钩,便如此约定了。 十年。 风起云涌。 群雄逐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 比武招亲(一) 晋王府,高朋满座。 晋王二郡主李诗雨,双十年华,才貌双全,此次比武招亲,一是为了寻一良婿,二是为了广招天下英才为晋国所用,毕竟李诗雨只能嫁给一个人,不过借此机会晋王可以款待江湖年轻侠士,笼络江湖势力。 朱雀大街,高楼平地起,名为晴雨阁。高台约十丈,极为宽阔,显然就是比武场。 晋阳城万人空巷,全都聚集在晴雨阁,想一睹郡主芳容,又想看江湖年轻侠士的同台竞技。 此次比赛并无任何规则,只要年龄低于三十岁皆可,不问出身,不问门派,但凡想参加都可报名。 晴雨阁周围酒楼座位早早就被预订完毕,座无虚席。 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一名江湖剑客衣着华贵,但所穿靴子已经洗得有些发白,显然是花光了口袋的银钱买的一身行头,小心翼翼听着周围江湖人的八卦见闻。 一名老者虽寻常富家翁装扮,但是气度非凡,显然是晋国庙堂官员,老者轻抚白须,高声道:“二郡主比武招亲天下英才齐聚,青竹门黄山,逍遥派萧玉贺,铁头帮铁劲松。更有祁连铁枪门吕树景,花间宗杨小冰,琅琊王氏王尔竹,王尔竹更是青云榜第七的高手,可谓是江湖后辈才俊齐至。晋阳枯荣宗敬字辈大弟子陈敬塘更是我晋国年轻一辈第一高手,捍卫晋阳武夫脸面的重担就压在他身上了。” 那名花光了积蓄只为凑一身行头的剑客哭丧着脸,看来自己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他并不奢望自己能够赢到最后抱得美人归,但是晋王府已经贴出布告,凡是能够进入前十六就能成为晋国随军修士,自己也能借此摆脱困顿的生活。 徐天然轻轻拍了他的肩膀,微笑道:“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剑客哭丧着脸,忐忑道:“在下刘新生。” 徐天然笑道:“原来是刘兄,在下徐桐,幸会幸会。在下初来晋阳,恰逢二郡主招亲,不才想凑凑热闹,不知去哪里报名,还望刘兄告知一二。” 刘新生唉声叹气道:“高手云集,咱们一介散修哪里有出头的机会,我不过是想拼运气进前十六,好歹在晋国混口饭吃,看来老天爷一点机会也不给。” 徐天然哈哈笑道,“刘兄何必如此看清自己,我瞧刘兄灵力雄厚,已然入了二品境了,在江湖年轻一辈里也是天才般的人物了,切不可妄自菲薄。” 刘新生鼻子一酸,有些感动道:“多谢徐兄,游历江湖十余年你是第一个如此鼓励我的人,不过我以画入道,若说动动画笔我自问年轻一辈鲜有对手,但是捉对厮杀非我所长,唉,难呐。” 徐天然笑道:“万物皆有所长,皆有所短,剑客纵然潇洒,却也非无敌,画笔虽只能作画,却也能对敌,若刘兄能够活学活用,进入前十六并非痴人说梦。” 刘新生心情略好了一些,抱拳致谢道:“多谢徐兄鼓励,在下定当竭尽全力。” 徐天然抱拳回礼,得到了刘新生的指引,顺顺当当去报名了。 比赛共分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徐天然分在甲组,朱子柒分在丁组。 朱子柒瞥见徐天然藏在怀里的香囊,酸溜溜问道:“这就是你送给二郡主的礼物,还亲手缝制,看不出你还挺有心。” 徐天然恍然想起,自己还没给朱子柒解释清楚,两人心有灵犀走到了人迹罕至的巷弄之中,徐天然平静道:“李诗雨是我二姐,小时候在王府我和娘都不受人待见,甚至连高等宫人都不正眼瞧我们娘俩。我兄弟姐妹众多,唯有二姐待我亲和,不觉得我这么一个都无修行根骨的弟弟是下贱之人,仍把我当作亲弟弟。二姐可是王后嫡出的血脉,竟然还会陪我一起玩耍,有几次宫人偷偷打我,都是二姐替我教训不守规矩的宫人。偌大的晋王府,我的亲人不过娘亲和二姐而已。” 朱子柒释怀了,其实隐隐约约她也猜出了一些头绪,但是徐天然亲口公诉她,她会更开心一些。 朱子柒莞尔一笑,小时候我常常和诗雨姐姐玩耍,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徐天然脸色黯然,“我和娘亲往常都居于竹苑,不得外出,每年只有上元节才有机会上街看花灯,算是难得的出门了。” 朱子柒为徐天然感到心疼,相仿的年纪却有不一样的童年,自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他却孤苦无依。师父说年少潜藏在内心的伤痛是一生也无法愈合的,小时候他的心中有太多的痛楚,内心怕是有太多的伤口。 朱子柒停下了脚步情不自禁凝视着徐天然的侧脸,仍旧一袭青衫,鼻子愈发挺拔,狭长的丹凤眸子像湖泊一般深邃,或许是认识太久了,偶然认真一看,或许他真的能靠脸走江湖,吃尽天下软饭。 徐天然不明所以,亦停下了脚步。 忽然,朱子柒从后面紧紧抱住了徐天然,内心只有一个念头,他的伤痛就由我来消融。 徐天然闻到一阵芬芳,顿时脸色潮红,心跳极快,不过表面却一副淡然的模样享受难得的温存。 半晌,朱子柒松开了手,眼眸低垂,娇羞浅笑。 徐天然牵着她的手往晴雨阁方向走去,不久之后就要轮到他们上台比试了,徐天然觉得这一路太短暂了,多么想这条路长一点、远一点,一走就是一辈子。 徐天然忽然想到一件事,坏笑问道:“子柒,你一直女扮男装,会不会把胸脯束缚得太紧了,以后长不大呀?” 朱子柒翻了个白眼,狠狠刮了徐天然一顿,嗔怒道:“嫌我小,那可以不要我呗。” 徐天然笑眯眯道:“不是这个意思,我觉着吧以后你可以女装打扮,不要再着男装了,你没看见从我们身边走过来的人看我们的眼神是多么怪异。再说了,女孩子总是束着胸也不舒服,你说呢?” 朱子柒撇撇嘴,“天底下男人都喜欢胸脯大屁股翘的满身骚气的女人,真是天下男人一般色,天下乌鸦一般黑。我就是这般打扮,若是你不想牵着我的手放开便是,我又不强求。” 徐天然吐了吐舌头,“我哪儿能放手呀,既然相爱就不要在意世俗的眼光,我徐天然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们看几眼又不能把我脊梁骨戳断掉。” 朱子柒嫣然一笑,“还是小时候那般油嘴滑舌。” 徐天然笑如春风道:“那会儿内心太苦了,便用滑腻的言语隐藏心中的伤痛。后来,我很庆幸,遇见了很多温柔的人,青山镇有老白和先生,有你、师姐、大铁锤、吕小布、蒋言、蒋理、林姊、林妹、元昊,还有默默无闻的麦子地。你们的出现改变了我,原来我对世界充满了仇恨,现在那份恨意慢慢消融,心中明白了一个道理,善待他人就是善待自己。” 朱子柒酸溜溜道:“是哦,某人在青山镇那过得可是神仙般的日子,又是要娶师姐,又有人长明灯许愿,以命换名。还有,一名默默书写千万遍你名字的姑娘。那真是可惜了,若是留在青山镇岂不是妻妾成群,说不定现在孩子都能打酱油咯。” 徐天然满脸黑线,又不好辩驳,反而越描越黑。 朱子柒“噗嗤”一笑,“逗你玩啦,我朱公子还是很有自信的,从今往后你的心里都会装满我,我还感谢她们让你变成了更好的自己。我绝不会成为男人的附庸,我要自由,我愿天下女子皆得自由。” 徐天然心中亦有想做的事,朱子柒亦如是,比起朝朝暮暮,他们选择仰望星空,各自追逐心中的梦。 江湖虽大,没几个逐梦人。 人流渐多,众人眼见一袭青衫公子和白衣公子十指紧扣,纷纷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真是世风日下,大庭广众竟然毫不知廉耻,一时间各种指责言语如雪花一般漫天飞舞。 朱子柒凑到徐天然而旁,悄声问:“要不要松手?” 徐天然纵然额头已经渗出了汗珠,不过眼神坚定,紧紧牵着朱子柒的手,感慨道:“为了你,举世为敌又如何?” 朱子柒白了他一眼,“光会说大话,有本事别流汗呀。” 徐天然无奈道:“初入江湖,脸皮薄了些,过几年会好些。” “你脸皮还薄?”朱子柒笑意灿烂,眼若新月。 徐天然哈哈笑道:“跟江湖里的千年老王八比起来肯定是薄的。” 朱子柒亦深以为然。 距离八月十五中秋夜还有三天,这三天是预选赛,将决出十六名高手在中秋夜一决胜负。 先是甲组比试,赛制极为简单,守擂赛,擂主可以挑选对手,胜利便继续对战下一个挑战者,直至失败为止,胜利者为擂主。若是擂主可以连胜20场边可以直接晋级十六强。 徐天然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挥手致意:“刘兄也分在甲组,看来我们很有缘呀。” 刘新生握着一根紫锥,满脸忧愁。 徐天然趴在他耳根轻声说道:“刘兄若是能帮我画一张画像,我便帮刘兄入十六强。” 刘新生欣喜若狂,“当真?” “当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 比武招亲(二) 率先走上擂台的是甲组种子选手铁头帮铁劲松,手持一对千斤大锤,全身筋肉虬结,高高隆起的胸肌有力地跳跃,似乎在显摆自己的力量。 朱子柒微笑道:“看起来很强壮,很有男子气概嘛。” 徐天然一脸鄙夷道:“难不成你喜欢这种款式?那我也可以努力努力,练一对会跳舞的大胸。” 朱子柒笑道:“我看行。” 刘新生不巧听见了二人的谈话,顿时打了个冷颤,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铁劲松挥舞千斤大锤,咆哮道:“有谁敢上台领教我一对大铁锤?” 铁劲松一连喊了数遍,台下寂静无声。 刘新生眼神闪烁,不敢正眼看铁劲松一眼,生怕被他选上了,好歹若是侥幸最后一个被选上,岂不是轻轻松松进入十六强。 其余选手们似乎想法和刘新生一般,为了避免种子选手过早相遇,都是分配在各组当擂主。谁都不想过早和铁劲松相遇,若是等其他人慢慢消磨了他的灵力或许才有赢面。 徐天然听见大铁锤三字,微微皱了皱眉头,轻轻一跃,飘然上台。 第一日的初赛达官显贵来得比较少,大多都是晋阳城的老百姓,俗话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台下响起了热闹的欢呼声,老百姓最爱的便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尤其是年轻女子大多不喜欢铁劲松那身过分夸张的肌肉,他狂妄的模样大家难以忍受了。 但是,台下观众大多不是修士,只看布衣青衫公子身材修长却并不强壮,背负一把长刀,连剑客也不是,估摸着绝不是铁劲松的对手。江湖,以剑为尊,剑乃兵器君子,引领江湖风骚的皆是剑客,行走江湖就算再穷也得打一把铁剑,看起来勉强才像个江湖人。 刀,百兵之首,却沦为沙场杀器,不为江湖所喜。末代刀圣顾云长青龙偃月刀之后,江湖再无刀的传说。兵器榜,无一把刀上榜。 观众瞧见了徐天然的乌黑长刀,刀柄困着破布条,更是摇头惋惜,看来布衣青衫公子怕是要惨败。 徐天然笑道:“久仰铁兄大名。” 铁劲松狂妄道:“打就打,别废话,无名小卒没有资格让我报上名号。” 徐天然微微笑道:“铁兄,莫急。在下有一事相求,若是在下侥幸赢了你,将来铁兄行走江湖不得提大铁锤三个字,如何?” 铁劲松冷笑道:“哪里冒出来的山泽野修也配和老子提条件?” 徐天然一挑眉,挑衅道:“难不成你不敢?” 铁劲松咧嘴大笑道:“好,我赢了就留你全尸,吃我一锤。” 忽然,看似极为硕大的体型动作却极为迅捷,高高跃起,双锤朝徐天然头上砸下。 徐天然漫不经心道:“江湖最愚蠢的功夫就是金钟罩、铁布衫,行走江湖不练揍人的功夫,专门扛揍,真是一点也不快活。” 铁劲松便是一身横练淬体功夫,类似金钟罩、铁布衫的硬功,浑身灵力凝聚在爆炸状肌肉里面,寻常刀枪难以伤他分毫。徐天然的言语显然是对他极大的侮辱,他暴怒道:“找死。” 双锤砸下,“轰隆”一声,高台震颤,尘土飞扬。 围观群众不自觉长大了嘴巴,该不会那名衣着寒酸的刀客已经被砸成一滩肉泥了吧? 烟尘散尽,徐天然悄无声息绕到了铁劲松身后。 铁劲松察觉到一锤落空,不敢大意,又是势大力沉一锤横扫而过。 徐天然不过身形一闪,轻松躲过。 一来一往十数回合,铁劲松完全沾不到徐天然的衣衫,怒吼道:“有本事正面扛老子一锤,躲躲闪闪的像泥鳅一样,胆小鬼。” 徐天然嘴角微微扬起,“铁兄,千不该万不该嘴上总挂着大铁锤三个字,得罪了。” 徐天然一转身取下长平握于腰间,刹那间,长平出鞘,一道刀光划过,铿锵数十声尖锐声响不过眨眼功夫,铁劲松一动不动,徐天然潇洒收刀。 顿时,铁劲松双锤爆裂,化为粉碎,身上留下了十数道刀痕,鲜血喷涌而出,模样惨淡之极。 不过,铁劲松明白,青衫刀客手下留情了,看似伤势极为恐怖,却都是皮肉轻伤,根本算不上大碍。只一回合铁劲松已经知道了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铁劲松不顾身上喷溅的血液,也不用灵力疗伤,只是大气抱拳道:“在下铁头帮铁劲松,方才无礼了。” 徐天然抱拳回礼,“一介山泽野修,徐桐。” 铁劲松这才运转灵力止住伤势,纵身一跃,飞出了擂台,末了,豪爽道:“徐兄,定会守约。” 一名谦谦剑客,亦是一袭青衫,不过质地绝非徐天然麻衣可比,可是江南极品青丝,腰悬长剑,风度翩翩,一出现便引起围观少女的尖叫声。 青云榜第七,王尔竹。 琅琊王氏嫡孙,佩剑兰亭。 虽说此次二郡主比武招亲明面上青云榜前十只来了王尔竹一人,不过除去独占青云榜榜首的无名之辈李天然和大梁公主朱子柒,以及三教后辈儒家小夫子王明阳、武当小仙人谢玄羽、洞庭书院墨轩和烂陀寺净土小和尚,真能参加比武招亲的不过就剩下剑宗吴清风、百尺楼陈千秋、清平山庄陈大锤和琅琊王尔竹。 朱子柒身为大梁公主自然是不会参加比武招亲,而莫名其妙横空出世的李天然,江湖无人知其名,想请也不知从何找寻。三教后辈各有门规,自然不会参加比武招亲。剑宗乃天下剑客圣地,一般不参与俗世之争,百尺楼陈千秋眼高于道:“胜者徐桐,你可以挑选下一个对手了。” 徐天然环视甲组选手,盯着刘新生看了许久,看得刘新生后背直冒冷汗,不是说好帮我进十六强吗?难不成是逗我玩?还是他已经知道了在下的画不值钱。 徐天然无奈一笑,选了刘新生左手边的一名剑客。 刘新生摸摸心口,这才松了口气。 刘新生被徐天然的战力惊呆了,所有对手均不是徐天然一合之敌,下颌骨都快掉地上了,不过一炷香时间,甲组就剩下徐天然和刘新生两人了。 刘新生捏捏诺诺上了台,看着徐天然腿脚都有些发抖,若是徐天然将他一掌拍下,会不会自己也进不了十六强,到时候甲组就徐天然一人进入下一轮决赛。 徐天然朝刘新生使了个眼色,轻声道:“记得约定。” 然后,突然徐天然哄然倒地,全身抽搐,半晌一动不动。 围观群众一片哗然。 擂台下的观众表情浮夸,吓得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原本势如破竹的青衫刀客竟然被手持紫锥的刘新生一眼秒杀,难不成刘新生才是最大的黑马? 刘新生一脸错愕的看着徐天然,脑袋一片空白,心里一股声音回荡:我什么都没做啊。 半晌,刘新生才回过神来,徐兄是在帮自己,顿时眼泪夺眶而出,江湖竟然还有如此好人,自己是祖坟冒青烟了,遇见贵人了。 朱子柒看得演技浮夸的徐天然,眼眸笑意灿烂,纤弱柳腰情不自禁摇摆,便是传说中笑弯了腰,可是哪里有如此美丽的笑弯了腰,在徐天然眼里。 吕小布嘴巴张得大大都来不及闭合,天然哥真的被秒杀了? 连酒楼贵宾席的耶律大石、陈敬塘和钱塘都不明所以,四弟修为极高,难道手握紫锥的书生真是不显山露水的高手? 徐天然挣扎了半晌,艰难地爬起来,抱拳道:“刘兄神功盖世,在下心服口服。”不等刘新生回礼,便一跃而下。 观众席仍然议论纷纷,有说书生是真高手,也有少数人说其中有黑幕,书生买通了青衫刀客,你想一袭布衣,显然是口袋拮据,为了银钱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人。 吕小布和千寻在台下不停挥手,因为被徐天然禁止喊他“天然哥”,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称谓,只是大喊着,“我们在这里。” 徐天然显然看不见借着夜色掩护的大黑炭,轻轻落地,回到朱子柒身边,熟稔地牵起她的手。 刚刚出尽了风头的徐天然又引起了观众席一片哗然,竟然还有断袖之癖。 吕小布原本就不灵光的脑袋一团浆糊,怎么天然哥和朱柒哥手牵手了?看着觉得手牵手也没什么不行,但是大老爷们有手牵手的吗? 吕小布挤过人潮,往徐天然那头走去,朱子柒轻轻松开徐天然的手,娇羞道:“也不需要何时何地都举世皆敌。” 徐天然幸福一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 比武招亲(三) 一名枯荣宗弟子靠近徐天然,恭恭敬敬道:“徐公子,陈师兄请您同去酒楼品茶。” 徐天然立马便知是二哥请自己过去,便带着朱子柒、吕小布和千寻一同前往。 徐天然刚上楼,钱塘便起身,关切地握住他的手腕,把脉,满脸疑惑道:“四弟,并无任何伤势,为何会败?” 徐天然轻声笑道:“偶然遇见那名紫锥书生,有些眼缘,他只想能进十六强,我便和他做了一笔交易,他为我作画一幅,我帮他入十六强。” 钱塘长舒一口气,“还是调皮,害得几位兄长担心不已。” 徐天然微微颔首,躬身抱拳道:“让兄长们担心了,还望兄长们原谅则个。” 耶律大石豪爽道:“唯有四弟才是真正江湖性情中人,何来见怪?四弟,这几位兄弟介绍一番,让为兄认识一下。” 徐天然一一介绍道:“朱柒兄弟,我的至交好友。吕小布,我家乡的小跟屁虫,非要给我走江湖,无奈只能带着了。千寻……” 一时间徐天然不知道如何介绍,千寻大大方方道:“千寻,是主人刀奴。” 徐天然无奈道:“千寻,不可再一口一个主人,一口一个刀奴。” 千寻九十度鞠躬,身怀歉意道:“明白了,主人。” 徐天然满脸黑线。 耶律大石、陈敬塘和钱塘不约而同多打量了几眼朱子柒,下台十指紧扣那一幕他们都看见了,难不成四弟真的喜欢雌雄莫辩、模样俊美的朱公子,虽说这也未尝不可,但是男人还是喜欢女人才好。 徐天然瞧见了三人怪异的眼神,顿时明白了缘由,儒家圣人有云:虽千万人吾往矣。但是,在义兄们面前仍然有些尴尬。 陈敬塘安排大家落座。 接下来就是乙组的比试,陈敬塘从酒楼跃出,直接立于擂台之上。陈敬塘便是乙组种子选手,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毕竟陈敬塘主场战斗,晋阳父老乡亲对他寄予厚望。 陈敬塘谦恭向台下观众抱拳致谢,枯荣宗刑堂长老陈繁荣面无表情道:“陈敬塘,你可以挑选你的对手了。” 陈敬塘向师叔行礼,不过陈繁荣生性冷淡,不予理睬。 陈敬塘环视了一番,最终挑选了一名气息沉稳的剑客,显然是乙组高手。 陈敬塘一向不失礼数,温文尔雅道:“在下枯荣宗陈敬塘,佩剑枯荣。” 剑客冷冰冰道:“山泽野修,徐坤,佩剑泰山。” 台下一阵惊呼,徐坤佩剑巨大,应该称为巨剑,果然有一阵泰山压道:“你留着我最后享用,等我慢慢掀开你的盖头,我的娘子。” 朱子柒置若罔闻。 徐天然已然气血翻滚,怒气飙升,恨不得上台一刀切了杨小兵的第三条腿。 杨小兵忽然感觉后背一凉,一股极为恐怖的杀意传来,远远看了一眼酒楼的徐天然,顿时收敛了许多,自己行走江湖全靠脸、吃软饭,他可是花丛老手,朱子柒装扮得再完美,他一闻气息就能分辨出她是女子。他早就瞧见了朱子柒和徐天然十指紧扣,看来这个姑娘惹不得,不过这比武招亲说来也怪,连女子都来参加,究竟是何道理? 杨小兵慢悠悠挑选对手,和王尔竹干脆利落出剑不同。杨小兵总是将对手戏耍一番后才慢悠悠将其击败。 丙组,只剩朱子柒一人。 杨小兵朝朱子柒抛了一个媚眼,顿时后背又有一股杀气。 杨小兵收敛本色,郑重道:“花间宗,杨小兵,佩剑红妆。” 朱子柒淡然道:“朱柒,佩剑霜华。” 杨小兵漫不经心出剑,朱子柒连珠剑精髓亦不在一剑封喉。 杨小兵看似戏弄对手,实则有高明之处,捉对厮杀攻心为上,若对手被激怒导致心境狂躁,胜算自然大了许多。 朱子柒沉着应对。 杨小兵几番挑衅,也无法激怒朱子柒,朱子柒心静如水,未有一丝波澜。 杨小兵笑道:“朱少侠可与甲组徐少侠情投意合?” 朱子柒置若罔闻。 杨小兵笑眯眯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真是令人感动的情爱故事,杨某行走江湖必会略尽薄力为二人宣扬一番。” 朱子柒眼眸锐利,似有一股怒意闪现,杨小兵知道自己戳到朱子柒的痛处了,正要继续激怒朱子柒的时候,朱子柒横剑在前,潇洒道:“玩腻了,你可以坦然吃我一剑。” 杨小兵翩然一笑:“剑法不高,口气不小。” 朱子柒手腕一抖,剑光大盛,剑气纵横,转瞬三十六剑一气呵成,杨小兵顿时身形暴退,朱子柒孤注一掷的连珠剑攻势极为迅猛,杨小兵难得安静起来,一心一意应对。 朱子柒灵力消耗不少,脸色有些苍白,不过杨小兵全身衣物破碎不堪,模样惨不忍睹,像讨饭的叫花子一般。徐天然眉头皱起,徐天然敏锐的捕捉到一丝难以察觉的杀气,逼音成线提醒朱子柒,“小心,那人有诈。” 场下观众议论纷纷,他们不喜毫无江湖侠客风采的杨小兵,连姑娘们也不喜欢容貌极为英俊的杨小兵,他输了,竟然满场欢腾。 忽然,杨小兵暴起,一剑刺出,朱子柒早有准备,以居合斩,一剑格挡,一剑刺入杨小兵的大腿,差几分就将他的第三条腿削掉了。 杨小兵顿时倒地“嗷嗷”叫疼,运转灵力修复伤口,心中一阵忐忑,真的就差一点要进宫当太监了,那真是生不如死,于他而言,世间名利皆不如女子来得重要,若无女子享用,或者又有何意义。 朱子柒心中感叹,若非徐天然提醒,自己一旦大意可真要落败了,杨小兵果然也是一个恐怖的角色,正面比拼不是自己的对手,但是心机之深,算计之多远胜于己。若无徐天然传授的居合斩,自己连珠剑一旦落空就会陷入危险的境地。或许,徐天然说的没错,自己的剑法过于繁杂,在未大成之前漏洞太多,自己有点羡慕徐天然的刀法了,明明年少那会儿,他使的都是疯魔刀法,怎的渐渐就有了属于自己的道。 朱子柒一袭白衣像一只白蝴蝶偏偏落下。 徐天然长舒了一口气。 耶律大石、陈敬塘和钱塘脸色古怪,不约而同叹气。 第一日比武在怪异眼神中终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 比武招亲(四) 翌日,比武继续。 戊组,擂主青竹门,黄山。 钱塘悄然起身,他被分到了戊组,耶律大石沉声道:“三弟,旗开得胜。” 钱塘微微一笑,面如春风。 关帝庙四兄弟,徐天然和钱塘天生便更亲近些,或许是年龄接近一些,或是因为钱塘喜紫衫,徐天然对着紫衣自然而然心声亲近。 耶律大石和陈敬塘更惺惺相惜,两人都身怀抱负之人,彼此谈及天下大事往往英雄所见略同,陈敬塘对耶律大石的雄才大略更是打心眼信服。 徐天然和钱塘对大哥、二哥更多是敬佩和尊重,他们并无大野心之人,初入江湖,何来指点江山的豪迈。 黄山虽是擂主,对众选手彬彬有礼,先报上自己名号:“青竹门,黄山,佩剑碧连天。” 黄山虽外貌平平,但是观众里姑娘们对他也有几分好感,像邻家哥哥一般的亲切,不似王尔竹那般遥不可及。 钱塘锦衣华服,紫衫折扇,风度翩翩,人群中竟然爆发却出一阵欢呼声,“哇,这位公子真帅。” 徐天然老毛病犯了,抠了抠鼻屎,想了想,四兄弟里数三哥最帅,然后就是自己,仅比三哥差了那么一点点,再接下来,大哥和二哥各有风采,气度非凡,自是不能用相貌可以衡量。 朱子柒弹了弹他的手腕,徐天然赶紧将手指从鼻孔里拔出,那些年在青山镇似乎有点矫枉过正了,现在抠鼻屎、掏裤裆似乎成了习惯。 黄山是一个沉稳风格的剑客,他挑选对手前十人从弱到强,一一胜之。大家都以为他会继续如此稳健行事,不曾想第十一人,他挑选了紫衫华服。 徐天然恍然大悟,这个剑客有点门道,如此行事为了先保住十六强名次,真是稳健有余,锐气不足。 钱塘轻轻一跃飞入擂台,浅笑道:“姑苏钱塘,兵器折扇,扇名虞美人。” 钱塘一笑,许多姑娘们直接心醉了。 黄山剑法卓尔不群,青竹剑法如青竹一般韧性十足,手腕一抖,剑刃弯折,出剑轨迹难以捉摸。 钱塘折扇亦非凡品,看似精美一把折扇,实则锋锐无匹,杀力惊人。虞美人离手,旋转直扑黄山要害。 黄山灵力牵引碧连天,剑刃划出一道夸张的弧度,剑扇相交,火花四溅,黄山后退了数步,钱塘亦后空翻,凌空接住折扇,稳稳落下。 人群中,叫好声不断,果然此次比武招亲不白看,江湖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 黄山面无表情,稳住气息,身形比原来快了几分,开始动真格了。 钱塘右手握住折扇,折扇在右手翻转,动作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 短短十息,二人互换了三十余招。 显然二人最初都留有余力,战至此时,都要使出大杀招了。 黄山深吸一口气,灵力暴涨,剑刃嗡嗡作响,顿时,观众一阵惊叹声,他们看不见剑刃了。 钱塘脸色凝重,浑厚灵力似江水流淌,虞美人紫气升腾。 一招之间,剑扇相交,灵力直接碰撞爆炸声轰然响起,擂台烟尘四起。 徐天然焦急地看着台上,耶律大石轻轻拍徐天然的肩膀,沉着道:“相信你三哥。” 一袭紫衫独立。 台下,掌声雷鸣。 己组,擂主逍遥派萧玉贺,佩剑大鹏。 耶律大石豪情万丈,“终于轮到我了。” 耶律大石一跃直接飞入擂台,魁梧身材如同巨石落地,擂台为之一震。 萧玉贺白面书生模样,瞧见了如此霸道架势竟然有点心虚。 耶律大石已脱去了胡服,已是中土装扮,豪气勃发,声音如雷道:“在下叶吕师,配弯刀菩萨蛮。萧少侠,可敢与我一战。” 萧玉贺内心杂乱,沉默不语。 耶律大石索性豁出去了,豪迈笑道:“你们全都一起上吧。” 台下一片哗然,议论纷纷,有说叶吕师豪气纵横,也有说叶吕师自不量力。 己组选手似乎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兵器齐出,萧玉贺亦剑光如闪电一般,四十剑兵器齐至。 耶律大石大喝一声,周遭灵力暴动,杀气惊人,一时间己组选手心中一阵惊慌,半数境界稍低之人直接瘫倒在地。 耶律大石原本紧闭双眼猛然睁开,杀气如同千万枝羽箭射出,攻击对手的神识,猝不及防的一击,顿时除了萧玉贺,其余对手皆昏死过去。 徐天然看得真切,似乎大哥和自己同是修行杀道,依老白所说,天下修行杀道之人寥寥无几,能踏出大道之人更是数千年唯有自己一人,绝大多数都沦为了杀人无算的大魔头。 徐天然第一时间并无担忧大道争夺,他更担心大哥若是修行不慎为杀意所侵蚀,此后要寻个时机和大哥共同参悟杀道。徐天然身边有老白、有先生、有白孔雀这些引路人,不知大哥是否跟自己一样幸运,凡是自己知道的,都可以告诉大哥。 台下观众目瞪口呆,还有如此霸道至极的功法,不过转眼几乎秒杀了己组选手。 耶律大石小心翼翼控制自己的杀意,不让杀意失控侵蚀围观群众。 萧玉贺苦苦抵御杀意,心中仍是被恐惧支配。 耶律大石上前一步,豪迈道:“你认输吧。” 萧玉贺竟然直接弃剑认输,人群中无人叫好,一片寂静,鸦雀无声。他们似乎看见了一尊杀神,内心恐惧不安。 徐天然焚杀决运转,弥漫的杀气被牵引至天空,被精纯灵力包裹,人群中这才恢复了熙熙攘攘。 徐天然能够祭出长平将这股杀气吸收,但是那是大哥的杀气,如此吸收杀气如同窃贼一般,徐天然显然不会这样做,任由杀气消散在天空。 耶律大石自然知道四弟出手相助,若是杀气弥漫,引起晋王府大修士注意,往后自己身份或许就会曝光。 耶律大石朝徐天然点头,致谢,也感叹四弟的杀气控制真到了极其细微的地步,自己远远赶不上。 庚组,擂主。 一名全身覆铁甲将军,手持一把军中制式长枪,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上擂台。 人群中响起热烈的欢呼声,这是黑犬营统领,藏獒。他是孤儿被晋王收为义子,在军中立下赫赫战功,以藏獒为名,以示自己如同獒犬一般忠诚义父。 徐天然眼眸死死盯着藏獒,当年他从未见过藏獒,但是他看见了藏獒头盔上面那熟悉的印记,黑犬营,害死娘亲的黑犬营。 藏獒言语不多,只是冰冷道:“一起上吧。” 一盏茶功夫,藏獒将四十名青年才俊尽数击败,横七竖八躺倒在地,无一不是断了骨头,若非身背不可杀人性命的军令,擂台之上除了藏獒其余诸人都将粉身碎骨,无一具全尸。 徐天然眼神一动不动盯着藏獒,朱子柒察觉到徐天然的怪异,靠近他,牵着他的手,举世为敌非你一人能做到,朱子柒也能。更何况只是一些怪异眼神。 刘新生看着场上惨烈的战况,内心哀愁不已,自己虽已经进了决赛,但是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有数,若是上场一不小心被藏獒此类武夫一枪戳死了,那岂不悲哀。富贵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刘新生远远看着徐天然,心想能不能多画几幅画,让徐兄保自己一命? 庚组,胜者唯有藏獒。 辛组,擂主祁连铁枪门吕树景,枪名破阵子。 不知是不是被耶律大石带坏了风气,吕树景一上台,冷冰冰道:“全都一起上吧。” 又是一句伤人的话,不过结果都一样,吕树景枪法霸道,威风凛凛,观众只觉得眨巴一下眼睛就倒一个人,眨巴眨巴就倒了俩,眨巴了四十下,便一个不剩了。 又是一个狠人,而且祁连铁枪门和晋王府素来亲善,晋王曾和祁连铁枪门门主歃血为盟,是铁杆盟友,此次吕树景对娶郡主并无多大兴趣,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枯荣宗刑堂长老陈繁荣仍旧面无表情,语气平淡道:“晋级明晚中秋夜决赛选手分别是: 甲组刘新生徐桐 乙组陈敬塘徐坤 丙组王尔竹 丁组朱柒杨小冰 戊组钱塘黄山 己组叶吕师萧玉贺 庚组藏獒 辛组吕树景 明晚,月圆之夜,晋王亲临,恭贺中秋佳节。” 人群欢呼声如山崩海啸一般,打呼:晋国,风起!晋国,风起!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回音响彻天际,晋国,隐隐然王霸之气。 不多时,一名老宦官走上擂台,柔声道:“奉晋王口谕,邀请晋级十三名选手共赴郡主府夜宴。”看似温和的声音却方圆数里皆能清晰听见,显然是一名灵力极为浑厚的强者。 徐天然眼神柔和了几分,不再紧紧盯着藏獒,朱子柒手心的温度似乎在一点点融化他的内心。 原本徐天然几人就要离席,恰逢郡主府邀约,徐天然只能让千寻和吕小布先行回客栈,吕小布舔着脸想要一起去,徐天然不允。 千寻沉默良久,解下秋水,递给徐天然,徐天然摇摇头,千寻默默将秋水背起。 徐天然和千寻似乎越来越有默契,心中所想,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甚至不用任何交流便心有灵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 夜宴(一) 月如银盘。 繁星点点。 郡主府显然是新建府邸,非富丽堂皇的富贵装饰,更像江南园林,幽静别致。 耶律大石、陈敬塘和钱塘走在最前头。 徐天然和朱子柒并肩而行。 刘新生胆战心惊跟在徐天然身后,周遭十数人都是怪物,他感觉自己像一只小绵羊误入狼群。唯有徐天然有些淡薄的交情,跟在他后面感觉轻松些。 王尔竹,一人一剑,独来独往。 大约除了杨小冰嬉皮笑脸,东瞧一眼宫人,西看一眼景致,其余诸人都是独来独往,身上自带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 老宦官将众人带到牡丹厅,此处应该就是郡主府接待客厅,牡丹厅内一张极大的紫檀圆桌,依次摆放了十四张椅子,桌子很大,即使坐上二十人也不显得拥挤。 众人一一落座,老宦官安置好众人便消失无踪。 月华如水。 一阵轻巧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阵幽香扑鼻,是淡淡的牡丹香。 一名宫装绝色女子跨入门厅,杏眼柳眉,气质清新脱俗,一袭淡绿色长纱更显得如同青山一般沁人心脾。 只一眼,陈敬塘彻底沦陷。 朱子柒也忍不住感叹,人间绝色。 李诗雨对众人施了个万福。 众人一一起身回礼。 李诗雨大大方方落座,微笑道:“诸位少侠不需多礼,今日乃是寻常小宴,畅所欲言、豪迈痛饮,不要顾忌良多。诗雨承蒙诸位抬爱,远道而来,甚是欢喜。不管明日结局如何,今日诸位都是诗雨的朋友,诗雨先敬诸位一杯。” 李诗雨微微侧身,一饮而尽,礼节周到挑不出一丝瑕疵。 徐天然默默陪了一杯酒。唯有耶律大石豪放牛饮,早早将酒杯丢在一边,换了大碗,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陈敬塘春心荡漾,如痴如醉,本就不善言辞的侠客一时间更不知如何言语。 朱子柒眼眸带着笑意,乐呵呵看着诗雨姐姐,不知诗雨姐姐几时才能将自己认出? 徐天然下意识摸摸怀里的香囊,十年未见,二姐可还认得自己? 十年未见,二姐还是那个愿意陪自己玩的二姐? 十年,二姐可曾想起自己? 凡人一生能有几个十年,而大修士眼中,十年却不过白驹过隙。 王朝更替,江山易手。 江湖潮起潮落。 而传承数千年的宗门,依旧如故。 夜宴之上,皆礼节性来来往往。 徐天然不善面戴虚假微笑的交往,自斟自酌。 陈敬塘眼神不时飘向李诗雨,可李诗雨若看他一眼,眼神又恍惚游荡,闷声痛饮。 耶律大石尽收眼底,钱塘亦如是,徐天然亦如是。 关帝庙四兄弟,皆是个一句,您很像我姐姐,见了您特别亲切,您务必要收下。” 李诗雨笑如桃花,“徐少侠年纪估摸比我还小些,我且当作你姐姐帮你保管,若是将来有一日你见着了你姐姐,我再归还于她,如何?” 朱子柒笑道:“如此甚好。” 徐天然点点头。 李诗雨认认真真看着徐天然道:“你的眼睛很像我的一位故人,可惜他已经不在了,若是他还在的话,估摸年岁和你差不多。” 言及此处,李诗雨的美眸低垂,隐隐有悲伤之色。 徐天然强行压抑内心如同潮水涌来的情绪,二姐,还记得我。 李诗雨嫣然一笑,“不提悲伤往事了,徐少侠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年纪不大,修为不低。若非你是修士,我都要将你和故人联系在一起了。” 徐天然眼眶有一些湿润,深深弯腰作揖,“郡主殿下是念旧之人,故人若能知晓,定然感动不已。郡主比武招亲,在下恭祝殿下寻一可心之人,相守一生,举案齐眉。” 朱子柒嘻嘻笑道:“哟呵,一向要强的徐少侠自知明日必败无疑吗?若你胜了岂不是可以迎娶郡主,和郡主相守一生,白头到老?” 徐天然学着朱子柒往常的模样白了她一眼,无故添乱。李诗雨脸色竟然一闪而逝一抹潮红,幽幽道:“身为女子,命运如何能自己掌控,不过是胜者是战利品罢了。” 李诗雨的声音很小,只有在身边的朱子柒和徐天然才能听见。 朱子柒和李诗雨渐渐走远了些,徐天然像根木头一样矗立在原地。 朱子柒凑近诗雨姐姐身边,调皮道:“不想嫁就逃婚呗。” 李诗雨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摇头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任性,想离家出走就离家出走,上次一走就是五年,你知道伯父可担心死了。我和你不一样,我是晋王府的郡主,我是李家的姑娘,一生都和李家紧紧相依。我若逃离,牵扯的各方面的利益会给李家带来极大的伤害,我如何能随心所欲?” 朱子柒摇头晃脑道:“就你想得多,自己的男人那必须得是自己看上眼的,若是自己不喜欢,死了也不嫁。” 李诗雨凑到朱子柒耳畔,微微笑道:“你喜欢他。” 朱子柒有一些羞涩,又坦然说道:“是的,我喜欢的人我就大大方方说出来,不像你,连爱慕的权力都不敢去争取。” 李诗雨瞧着多年未见的朱子柒,心中感慨万分,当年那个鬼灵精的小姑娘长大了。 李诗雨问道:“他喜欢你吗?” 朱子柒自信满满道:“自然。我们有十年之约,十年内他进武评前十,风风光光娶我。” 李诗雨感叹道:“果然初生牛犊不怕虎,武评前十哪个不是修行了几个甲子的老王八,十年,如何能够?若是说青云榜前十便已是江湖顶级的天才了。” 朱子柒眼眸倒映一轮圆月,笑道:“不知为何,我相信他。” 李诗雨远远瞥了眼徐天然,“看起来是个不错的男子,这香囊也是沾了你的光咯。” 朱子柒并不言语,李诗雨以为她默认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 夜宴(二) 朱子柒调皮道:“诗雨姐姐,今儿在座十三人,你看上了哪个,我想办法让他赢。” 李诗雨一脸无奈,“你呀你,想法总是天马行空,于晋王府而言,自然是最强者才是最好的选择。” 朱子柒撇撇嘴道:“那诗雨姐姐的选择呢?” 李诗雨忧郁道:“这世道女子哪里有选择?” 朱子柒提高了几分语调:“谁说女子就不能自己选择夫婿了,诗雨姐姐若是看上了哪个,我想尽办法让他成为头名。毕竟这十三人里头,也有刘新生这样的绣花枕头,也有杨小兵这样的采花贼,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看钱塘不错,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李诗雨摸摸比自己略高几分的朱子柒脑袋,“小姑娘长大了,还想给姐姐帮忙了,我既然同意了比武招亲,那就要嫁给武艺最高者,不论容貌,不论人品,那都是我的宿命,这不是我一人之事,更是晋王府的千金一诺。” 朱子柒颓然道:“算了,跟你说话真累,那我想办法把几个你看不上的人全部淘汰掉。” 李诗雨淡然一笑,“估摸着是你看不上的人吧,我可没有说看不上谁?你不是最应该把徐桐淘汰掉吗?不然,万一若是胜了,晋王府的婚事可没那么好赖掉。” 朱子柒扶着栏杆,抬头望月坚定道:“他绝不会赢的。” 李诗雨调笑道:“还真是有自信呀。你就不怕他一时鬼迷心窍了,被你诗雨姐姐魅力所吸引,或是被晋王府的荣华富贵所折服,到时候弃你而去。” 朱子柒自然知道诗雨姐姐玩笑的意味,不过朱子柒也不愿意老老实实回答,嘻嘻笑道:“若是诗雨姐姐喜欢,我就让给你了。三条腿的青蛙不好找,三条腿的男人处处有。” 李诗雨白了她一眼,“子柒,你总喜欢女扮男装行走江湖,长时间束胸可不好呀,时间久了胸脯会瘪了,来,让姐姐摸摸这几年束胸有没有把胸脯束坏了?” 朱子柒脱口而出道:“老李家的人都不是好东西。” 李诗雨一阵疑惑,何来都字呢? 李诗雨在朱子柒面前完全放飞了自己,背向徐天然的方向,挺了挺胸脯,一对挺拔山峰轻轻摇曳。 朱子柒看得目瞪口呆,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脯,惊讶道:“诗雨姐姐,果然很壮观。” 李诗雨呵呵笑道:“那是因为我从来不束胸,若像你这般束胸,估摸着也如你一般成了大梁太平公主。” 朱子柒嗔怒道:“诗雨姐姐,你只会欺负我。” 李诗雨趁着夜色,偷偷摸了摸朱子柒的胸脯,“哟呵,看着不大,摸起来还是有些分量,看来以后还有逆袭的机会,打明儿起就不要束胸了。” 朱子柒捂着胸前一对小兔,娇怒道:“就不听你的。” 李诗雨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越长大越孤单,越长大很多很好的朋友都走散了。 李诗雨感觉人的一生都在不断失去,失去的珍贵东西多了,渐渐变得冷漠、自私、市侩,这便是大人口中的长大。因此,谁也不想长大。 自己大婚,朱子柒竟然胆大包天混在比武人群中来见自己,这份情谊最是令人感动。 李诗雨原本不可能离席这么久,毕竟在场不止朱子柒一人,她要让十三人都宾至如归的感觉,可是,内心欢喜让她短暂地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和身份,此时此刻,她只是李诗雨,不是郡主殿下。 杨小兵眼瞧着郡主去了庭院许久,便悠闲地走到了庭院。 陈敬塘心中一阵悸动,拎着一壶酒,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杨小兵看着远处郡主和朱子柒举止亲密,顿时嘻嘻笑道:“原来咱们郡主有了心上人了,这花前月下,搂搂抱抱,那咱们还比个什么武,趁早回家去咯,就算明日赢了头到做到,杨小兵只觉得下体冰冷,不禁打了个寒颤。 李诗雨浅笑道:“好了,徐桐,不要胡闹了,让他起来吧。” 李诗雨心里,既然徐桐是朱子柒的恋人,便是自家人,也不再客气了,直呼其名。徐天然听见李诗雨称呼自己徐桐,也甚是高兴。 徐天然这才收刀,顿时杀意消散,众人都稍微松了口气,当时依徐天然的杀气,估摸是真要将杨小兵的第三条腿一刀两断。 朱子柒朝李诗雨做了个鬼脸,李诗雨一笑沉鱼,一笑落雁。 耶律大石稳坐牡丹厅,不闻窗外事。 王尔竹独饮,人生得意须尽欢,好酒相伴,足矣。 钱塘轻摇折扇,风度翩翩,悄然坐在门槛上看着二哥和四弟,赏花赏月赏佳人。 刘新生心中惴惴不安,坐哪儿都能感觉到一股杀气袭来,每个人的眼神都恐怖极了,自己真是羊入狼群,早知道就不来了。 藏獒浑身杀气凌人,抱着一块生猪肘,解下腰间小刀,饮酒吃生肉,满口鲜血淋漓,刘新生都不敢往那个方向多瞧一眼,怕只一眼自己就晕了。 吕树景遥敬了藏獒一杯酒,祁连铁枪门众多弟子在晋国禁卫军担任军职,虽谈不上熟稔,也是旧识。 藏獒咀嚼生肉,豪饮一大碗。吕树景也早早舍了酒盏,用大碗喝酒,一碗酒敬的不是私人情谊,而是军营过命交情。 吕树景翻年就要去晋国军营服役,从一名随军修士做起,和祁连铁枪门的众多弟子一样,一杆枪,纵横沙场。 杨小兵全身湿透,发髻杂乱,几次三番被徐天然打落水中,心中大怒却不敢言,杨小兵隐隐感觉徐天然的修为和自己不是一个层面的,在座或许只有王尔竹或来历不明的叶吕师有一战之力。 杨小兵可怜兮兮看了眼徐天然,觉得他不会再出手,这才从水塘里一跃而起,落在庭院,一阵水雾蒸腾,他运转灵力肌肤通红将水汽蒸发。 陈敬塘枯荣剑在手,左手拇指轻轻抵住剑柄,随时准备咔嚓了这个不知廉耻的下半身思考动物。 杨小兵行走江湖十数年,自然是一个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人物,该认怂时就认怂,一个潇洒跳跃,徐天然长平出鞘,护在李诗雨身前。 不曾想杨小兵一个势大力沉重跪,鹅卵石小路尽碎,被砸出了一个一人宽大坑,重重叩首:“郡主殿下,在下一时鬼迷心窍冒犯了殿下,真是罪该万死,给殿下赔罪了。” 李诗雨对徐天然的举动感觉有点怪异,纵然因为朱子柒的关系,他对自己是否太过上心了,小柒难道不会吃醋吗? 徐天然收刀,立于李诗雨身后,朱子柒轻轻拉扯徐天然的衣角,示意他放宽心,在郡主府谁还能欺负了郡主殿下不成。 李诗雨浅笑道:“杨少侠快快起身,无需如此,是郡主府怠慢了诸位,我在这里自罚三杯。” 陈敬塘眼眸热烈如火,常言忘掉一段情最好的方式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三年以来作茧自缚皆徒劳罢了,今日得见郡主,陈敬塘似乎在苍茫天地看见了一盏明灯。 钱塘拎着一壶酒,和二哥轻轻碰了碰酒壶,各自直接拿着酒壶对饮。 陈敬塘惆怅道:“四弟也喜欢郡主吧,我该不该和四弟相争呢?” 钱塘轻抚下巴,望着夜空,幽幽道:“四弟对郡主的感情不太像男女之情,倒是和朱公子似乎情根深种。”钱塘躺了口气,继续说道:“二哥,咱们兄弟四人岂是小肚鸡肠之辈,且不说四弟喜不喜欢郡主,就是他喜欢郡主,各凭本事呗。” 陈敬塘恍然大悟,确实如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 月圆夜不屈灵魂 八月十五,圆月高悬。 朱雀大街,武英殿,临近擂台。 晋王、王后亲临武英殿,坐北朝南,居主位,世子殿下李天勖东向坐,郡主李诗雨西向坐,武将依次坐在世子殿下身后,文官依次坐在郡主殿下身后。 枯荣宗宗主陈枯棠亲自主持大典。 钟声响起,战战兢兢的刘新生作为甲组第一名领头进入武英殿。 文武百官注视之下,刘新生连头都不敢抬起,徐天然一股灵力注入刘新生体内,顿时刘新生像打了鸡血一般,仪态气质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晋王原本瞧了为首一名都如此颤颤巍巍,心中略有失望,但是眼见甲组第二名一袭布衣青衫,神态自若,一双狭长的丹凤眸子让他回想起了曾经一个极美的女子。 晋王短短一瞬竟然有些失神。 徐天然早已平复了内心的情绪,仇人居于高台之上,可是自己无力复仇,他傲慢地抬起头,绝不在武英殿内低头。 枯荣宗宗主陈枯棠领着众人向晋王、王后行礼。 唯独徐天然挺直了腰杆,不弯腰。朱子柒也是无奈摇摇头。 晋王回过神来,徐天然又映入他的眼帘,为了招揽江湖年轻天才,晋王已经削减了绝大多数的礼仪,不过初临武英殿一鞠躬礼节而已。没想到,这名布衣青衫年轻人连这个礼仪也不愿遵从。 一时间陈枯棠也觉得有些不妥,刚要好言相劝一番徐桐少侠。 忽然,世子殿下满脸怒容,喝斥道:“大胆,见了晋王还不行礼。” 徐天然微微一笑,“这就是晋国招揽江湖英雄的手段,不过区区一个躬身礼而已,便要失去整个江湖武夫的人心吗?” 晋王沉声道:“诸位少侠免礼,今日也特许免了徐桐少侠的躬身礼,江湖儿郎当有江湖气,若是年纪轻轻便折断了脊梁骨,谈何大道证长生。” 徐天然挺直了腰板,抱拳还礼道:“晋王此举必流传江湖,千金买骨,抛砖引玉,定然会为晋国招徕无数江湖好汉。” 李存勖脸色难堪,一个初入江湖的小子竟然胆敢挑衅他的威严,晋国的国威,对于江湖人,李存勖和晋王不一样,晋王是广纳贤才,即使不能为晋国所用也多积攒一些香火情。李存勖却是若不能为己所用,也不能留给别人用。 庆幸,晋国江湖世子殿下做不了主,仍是晋王一言九鼎。 晋王李克敌,乃天镜巅峰武夫,也是江湖俗称飞升境强者,差一步就能踏出自己大道,不过天地气运承载大道有限,连小道亦是受天道限制,江湖修行至天镜之人虽凤毛麟角,但是人数并不算少。 而能在天地间得道证长生难如登天,李克敌修行了两个甲子,下山游历江湖已是第一个甲子之事,三十年江湖厮杀,一甲子庙堂算计,才得以建立晋国,成为一方霸主。 李克敌,是江湖无敌剑,是庙堂晋王爷。 李克敌有些欣赏这名青衫俊彦,想自己年轻那会儿也是如此锋芒毕露,他缓缓站起身来,眼眸看了一眼徐天然,顿时,一股威严压力扑面而来。 徐天然立即手握长平,周遭侍卫纷纷抽刀将徐天然紧紧包围,徐天然本能知晓李克敌并无恶意,长平未出鞘,徐天然以自己直挺挺的身躯为轴,以长平为边,运转正十七,抵御李克敌的威压。 李克敌眼眸闪过一丝光彩,看来人境威压已经奈何不了这小子了,李克敌眼眸微微睁大了一些,徐天然顿时感觉似有一座山岳压在自己脊梁骨上,正十七运转到极致也快支撑不住。霎时,徐天然气机转瞬千里,双手握住长平,一刀插入大殿大理石地板,碎石纷飞。徐天然精纯杀意流出,一条杀意青蛇拔地而起,庞大杀气抵消了绝大多数灵力威压。 李克敌眼眸愈加热烈,这名青衫不过弱冠就能有如此修为,想来不出三十年必是江湖翘楚。忽然,一股更为庞大的威压袭来,徐天然骨骼“嘎吱”作响。 朱子柒心中深深担忧,内心骂道:“傻小子,别逞强呀。不过是一屈膝而已,当年可没见你有什么骨气,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徐天然全身窍穴灵力蒸腾而起,紧要牙关,大喝一声:“尸山,首生、凤凰、白衣,杨柳、黉舍、铁锤、银粟。” 刹那间,徐天然腰间破旧的葫芦依次飞出八把飞刀,化作八道长虹割裂虚空中的威压。威压被飞刀切割得七零八落,但是形散神不散,徐天然紧闭双目,衣衫早已被汗水浸湿。徐天然心中默念御刀口诀,一把短刀横空出世,梧桐一刀将威压拦腰斩断。 王尔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名布衣青衫竟然能做到这一步,换做自己或许也能做到屹立不倒,但是无法将威压悉数斩断。 李克敌起了兴致,往前迈了一步,既然地境也奈何不了,直接不再压制境界,天境威压如黄河之水天上来,席卷万物,飞流直下。 一袭青衫,遗世而独立,一头乌黑长发散落在身后,青丝拂面,眼眸通红,如一人独挡千军万马一般,横刀立马。 十余里之遥,吕小布在舒舒服服烫脚,准备美美睡上一觉,于他而言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吃饱了睡,睡饱了吃。而且,吕小布睡眠极好,那可谓一旦呼噜声响起,任由天崩地裂他浑然不知。 千寻察觉到一丝怪异,秋水在悲鸣,似乎遥遥有呼应,世间能让秋水共鸣者,除了主人还能有谁?难道主人遇上大麻烦了? 千寻来不及细想,摘下秋水,运转灵力,看似轻描淡写一甩,秋水凌空远遁。 徐天然眼眸变成诡异黑色,右手长平,青蛇杀意迸发出绝无仅有的斗志,和威压缠绕在一起。 忽然,一刀从天边而来,一抹刀光闪过,徐天然嘴角浮现一抹举世无敌般的慷慨笑意。秋水至,杀意暴涨,左手黑猫刀灵浮现,朝着李克敌张开血盆大口,恐怖狰狞。 武英殿内,纵然李克敌已经布下了灵力结界,但一些不会修行的文官直接昏倒在地,两股刀灵现身如同两个恶魔一般,凡人只一眼就被恐惧感支配。 长平刀魂悲鸣,数十万冤魂怨声满天,像伸出了数十万只手要将人拖入地狱。秋水刀魂觉醒,如同死神降世,万魔哭嚎,万鬼齐鸣。 九把飞刀在身前运转正十七画圆,徐天然挥舞双刀,两股强横无敌刀意祭出,天地为之变色,方圆百里灵力暴动,凡人只见刹那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武英殿内精纯杀意弥漫,朱子柒生怕徐天然走火入魔,一步向前,握住了他的手,徐天然神识为之一震,原本迷乱的内心恢复了一丝清明,不可出刀,若双刀祭出,便是一决生死,凭借自己的实力,毫无胜算。 顿时,漫天杀意如同训练有素的千军万马一一回归长平、秋水两刀。徐天然眼眸那抹诡异黑色褪去,双眸恢复了透彻,长平归鞘,青蛇消散,秋水归鞘,黑猫无踪。 李克敌撤去了威压,爽朗笑道:“徐桐,真乃江湖千年难得一见武道奇才,不过弱冠之龄便能独扛我之威压。生子当生徐桐。徐少侠今夜当尽力而为,拔得头筹。” 李克敌的意思众人一听便懂,看来他对徐桐极为满意,能够让晋王如此赞赏的年轻才俊江湖屈指可数,或许只有青云榜前三甲才能获得晋王的如此盛赞。 李天勖亦是胸怀大志之人,父王所说生子当如徐桐他并不生气,父王说过为君者当能用人,而非己无敌。徐桐展现的潜力如此巨大,看来将来一定要多加拉拢为自己所用,若他能获胜迎娶诗雨,那更是人间佳话,成为自己妹夫,那就真是一家人了。 朱子柒松了一口气,那致命一刀并未递出,徐天然坐于地上,双刀叠放于腿上,大口喘气,努力调匀呼吸,半晌,抱拳道:“徐桐多谢晋王爱才之心,此番在下冒昧了,多有冒犯还望晋王宽恕则个。” 晋王大手一挥,“江湖千年未有名刀现世,此番徐少侠双刀一举成名天下知,江湖终有刀的传说。徐少侠英雄出少年,江湖之幸,天下之幸,亦是我晋国之幸。” 言语中似乎已经默认徐天然是胜者,是晋王府的驸马爷,是晋王的乘龙快婿,将是晋王府的左膀右臂。 徐天然缓缓起身,抱拳道:“王爷谬赞了。” 御医已被召来,将晕倒的文官抬下去医治,索性大多不过是昏迷过去,睡一觉便好,有些内心薄弱的还不停说着梦话,大多是做了的亏心事浮上心头。 刘新生看着徐天然就像看一尊魔神一般,自己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幸运的是终于抱上了大腿,不幸的是大腿太粗了,怕抱不动。自己还是甲组胜了徐桐,接下来对手会不会一上场就拿出绝招,他深深忧虑,自己有性命之忧呀。 在李克敌身前,纵然是琅琊王尔竹也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却不想一名麻布青衣竟桀骜不驯仍深得晋王欣赏。徐天然举动颇有惊天地泣鬼神的架势,耶律大石更是对徐天然的杀道领悟佩服万分。 陈敬塘远远望了一眼郡主,低下了头,和四弟比起来自惭形秽,何来好胜之心呢?若四弟抱得美人归也未尝不好呢,为兄也会好好祝福四弟。可是,一想起自己所爱的女子都成了弟妹,悲由心生。 十年上武评前十,李诗雨原本以为朱子柒和青衫的十年约定不过是孩童过家家,现在看来,未尝没有一线希望。李诗雨心中莫名闪过一丝复杂的女子情怀,羡慕子柒的任性,羡慕子柒的敢爱敢恨,羡慕子柒的追求自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 花落谁家?(一) 短暂插曲过后,枯荣宗宗主陈枯棠宣布了抽签对战分组。 甲庚组,刘新生轮空,徐桐对战藏獒。 乙丁组,陈敬塘对战杨小兵,朱柒对战徐坤。 丙戊组,王尔竹对战黄山,钱塘轮空。 己辛组,叶吕师轮空,吕树景对战萧玉贺。 刘新生先松了一口气,自己莫非是有大气运之人,竟然轮空了,岂不是轻轻松松进入八强,富贵唾手可得了。 十三名选手纷纷退出了武英殿,到晋王府安排的座次静待自己登场。气氛诡异,似乎被徐天然的不屈灵魂感染,纵然不敌又如何,全力一战,虽败犹荣。 战况,将是空前惨烈。 擂台之下,人山人海,围观之人十万余众。 藏獒取出枪头,慢慢装在木棍之上。枪不过是寻常士卒所用,在藏獒之手却是无敌杀器。 徐天然仅取长平,轻轻一跃飘然上了擂台。 一人青衫独立,一人铠甲森森。 藏獒长枪舞动,势大力沉,枪枪直指要害。 一袭青衫如同漫步一般悠然闪避,不出刀,也不出拳,身上竟然一丝灵力波动都不曾有。 短短一盏茶功夫,藏獒接连出了一百余招,铠甲虽沉,在藏獒身上不过如纸片一般轻盈,一点不见枪势减弱。 观众不知道青衫为何不出刀,只顾一味躲避,以为青衫刀客技不如人,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但是,藏獒深知,这是他此生最难缠的对手。青衫此举在保存实力,自己铠甲乃墨家打造,刻画了符文阵法,若一味强攻难以攻破防御,即便能够破甲,自己一身横练功夫刀势受到铠甲阻碍,很难伤到自己。 藏獒是战场的杀招,大开大合极耗体力,若是千招之后自己灵力损耗严重,那么防御力便会减弱,那时青衫的机会便来了。 长枪忽然减慢了速度,不再大开大合,藏獒枪法骤变,竟然改横扫千军的架势为精准一击。藏獒细节掌控能力极为出众,看似粗犷的外表下竟然有一颗细腻的心。 长枪不再漫天飞舞,二人在擂台飞快移动,不时一枪递出,直攻要害。徐天然微微一笑,停下了身形,没头脑来一句,“可分生死?” 藏獒长枪立于台上,天下敢这样跟他说话的,唯有徐桐一人,哈哈大笑道:“有何不可?” 徐天然瞥了一眼藏獒头顶的黑犬图案,不自主攥紧长平,居合斩一刀祭出,砍断了藏獒的长枪,一刀劈中他的头颅黑犬图案,一声巨响,藏獒后退数步,头盔安然无恙,徐天然手心传来一阵剧痛。 藏獒咧嘴狰狞大笑道:“竟然砍我黑犬营徽章,你可知那是我全身铁甲最硬之处,如此狂妄,你要付出代价。对军人而言,荣誉远比性命更重要,你是在侮辱我,侮辱黑犬营,我们不死不休。” 一品境强势无匹一枪,灵力如同一条巨龙直击徐天然心口,徐天然横刀在前,正十七轻松卸去力量,一刀又重重落在黑犬营徽章之上。 藏獒彻底大怒,赤裸裸的羞辱,他头顶着黑犬营的徽章,就是黑犬营全体将士的荣誉,是黑犬营先辈英魂的尊严。徐天然一而再践踏他的尊严,藏獒彻底爆发了。 枪枪致命,皆是以命换名的招式。徐天然不得不避其锋芒。藏獒杀红了眼,竟然自爆窍穴,顿时灵力暴涨,枪势如同千军万马横扫而过。 长平抵住断枪枪头,徐天然被击飞数十步,在地上砸出一道巨大的沟壑。徐天然吐了一口鲜血,于人不知处,嘴角有一抹笑意。 朱子柒看不明白徐天然的战斗方式,一味激怒对方逼他和自己以命相搏可不是他的惯常做法。耶律大石察觉到徐天然的内心一股强烈的杀意,那是带着仇恨的杀意,寻常修士不能察觉到,而耶律大石同为杀道修行者,却能敏锐捕捉那抹不为人知的杀心。 观众开始爆发出热烈掌声,不愧是黑犬营统领,打得布衣寒酸修士毫无招架之力。围观群众只能看见藏獒突然气势暴涨,哪里能只自爆窍穴无异于自绝修行之路,若爆了三分之一的窍穴,从此境界停滞不前,灵力日益枯竭,于修士而言活着和死了有何区别? 李克敌不知为何二人厮杀竟然到了如此惨烈的地步,藏獒可是自己手下猛将,他若大道受损,跌境对禁卫军来说可是巨大的损失。战况如此,只能静观其变。 一个个窍穴依次爆开,藏獒嘴角甚至渗出鲜血,一枪接一枪,为了延续强大攻势,窍穴炸裂声不绝于耳,藏獒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此战,唯有一人能活着离开。 徐天然正十七再精妙也难以将攻势悉数化解,断枪余威之下,若非自己自小锤炼体格极为苛刻,此时早已肋骨皆断,五脏六腑尽碎。不过,徐天然伤势仍然极为惨烈,一口口鲜血喷出,神识都快模糊了,唯有一直数着窍穴爆裂的声音。 一百。 一百零一。 一百零二。 …… 一百八十。 一百八十一。 一百八十二。 一百八十三。 忽然,徐天然长平出鞘,窍穴一旦炸裂超过一半体内灵力会空前虚弱,虽然看似攻势不减,实则外强中干。硬扛了一百八十三枪自爆窍穴的一品人境巅峰高手重击,徐天然模样极为惨淡,但是生死一线间,徐天然一刀划过藏獒华丽的铠甲,清脆悦耳的金属撞击声过后,长平霸道无匹从上砍下,一刀重重落在黑犬营徽章之上。 “当”一声巨响,擂台寂静无声。徐天然长平已经悄然归鞘,一手撑地,苦苦支撑不让自己倒下。 藏獒矗立一动不动,半晌,忽然庞大身躯一分为二,鲜血炸裂一般喷溅而出,人群中响起了一阵尖叫声、呕吐声和士兵们愤怒的嚎叫声。 无敌的藏獒统领竟然死了,士兵们拔刀将徐天然团团围住。朱子柒第一时间跃入擂台,挡在徐天然身前。钱塘、陈敬塘和耶律大石纷纷入场,护在徐天然身侧。徐天然咧嘴,微笑道:“莫非只允许我死,不能他死吗?藏獒统领自爆窍穴拼死与我战斗,生死一线间,你死我亡的局面,难道要让我束手就死吗?” 李天勖眼睛凸起,怒气大盛,手下第一猛将竟然死在了擂台之上,他紧紧握着双拳,骨头“咯吱”作响,但是他不得不平复自己的情绪,擂台之上,你死我活,藏獒自爆窍穴枪枪致命,实是藏獒先坏了规矩。 不过,徐桐几次三番砍中黑犬营徽章,心存挑衅,究竟是徐桐心机深沉故意激怒藏獒或是徐桐和黑犬营有仇怨,那就不得而知了。李天勖压抑怒气,大手一挥,愤怒的士卒们纷纷退下,他要继续观察徐桐,若是死了一个藏獒,换来一个更强、更狠、更狡猾的徐桐,这笔买卖仍旧不亏。 朱子柒扶起徐天然,缓缓退下擂台,不管台下嘘声、骂声一片。徐天然也没想到藏獒竟然如此决绝,不过为了荣誉、尊严不惜拼上自己性命。虽黑犬营是自己此生大敌,但是藏獒让徐天然对黑犬营心生敬意。 老白所说精锐之师大抵都是如此,晋国禁卫铁骑甲天下,果然名不虚传。藏獒,此生第一次让徐天然感受到军人的铁骨,男子汉就该征战沙场,马革裹尸。 杀之道,心无愧。杀道终究要沙场历练,沙场之上才能杀敌无愧。不像江湖,出刀也罢,杀人也罢,终要将道理参透,理对了才能出刀无愧。 江湖,是讲道理的地方,有时候讲的是山上道理,有时候讲的是凡间道理,更多时候讲的是拳头道理。 沙场,是最不讲理的地方,两军对阵,不论是否有深仇大恨,拔刀相向,你死我活,胜利是唯一的道理。 耶律大石不知四弟为何故意激怒藏獒,没道理硬要分生死,凭借徐天然的杀道领悟,若只分胜负会轻松许多。当下徐天然受伤不轻,这天下除非死敌,不然何至于自爆窍穴生死相向,更何况自爆一百八十三个窍穴。 其中必有故事,耶律大石知道徐天然不是一个任性妄为之人,凡事都谋定后动,而对阵藏獒却失了分寸,不似往常那般气定神闲。或许,徐天然和藏獒有私仇,不过徐天然自己若不愿说,他也不会问,谁没有一点秘密呢。 李克敌长袍随风飘荡,神色凝重,深邃眼眸让人仿佛永远看不透他的内心。 李诗雨柳眉紧蹙,徐桐太鲁莽了,她很难将今夜的徐桐和昨夜温柔体贴的徐桐联系起来。不过,李诗雨看在子柒妹妹的情分无论如何也会保住徐桐性命,现在只希望徐桐千万别再惹祸了。 一袭青衫,血迹斑驳,苍白的脸颊疲态尽显,所幸蜀道已经在修复体内受损经脉,虽极为疼痛,不过这点疼痛于徐天然而言不过挠痒痒而已。 青衫落座,朱子柒关切问道:“伤势有大碍吗?” 徐天然微微一笑,“无碍,不过灵力消耗有点多,容我休息半个时辰便能恢复七八分。” “你太鲁莽了。” “嗯,后面不会了。” 徐天然静坐调调息,行走江湖短短数月,他的战力飞一般提升,面对人境巅峰藏獒搏命厮杀都能胜而杀之。胜一名同境高手和杀一名同境高手完全是天壤之别,江湖天才跃境战胜强敌已经鲜有听闻,而跃境杀人更是百年闻所未闻。 徐天然修行刻苦,焚杀决无时无刻不在运转,是滴水穿石的水磨功夫,再加上徐天然修行勤勉,一日三修从不曾落下,日积月累,点点滴滴的进步终于在行走江湖初露峥嵘,老白给他打下的扎实底子是他能跃境杀人的关键。 若非徐天然肉身极为坚韧,哪怕全身覆甲的藏獒也未必有徐天然肉身强韧,虽然徐天然总是调侃金钟罩、铁布衫是扛揍的傻功夫,但是若扛不了揍,如何揍人。 江湖厮杀,如老白所言,攻不过快准狠,守不过扛揍罢了。 老白从未教自己一招一式,但是打的底子可谓江湖无出其右,老白将打造成一块巨大的干海绵,一入江湖随着不断厮杀疯狂汲取经验,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成长。 徐天然隐隐约约感觉体内一品瓶颈开始松动,原本模模糊糊的门槛越来越清晰了,或许数月之后就可以结丹入一品,到时候御刀才是真正写意风流。 将进酒,白孔雀亲传的御剑法门才能展现威力,然后去一趟剑宗,赴当年之约,再跟白孔雀请教几招剑法,岂不美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 花落谁家?(二) 乙丁组第一场。 陈敬塘对阵杨小兵。 杨小兵捂脸长叹,“这签有黑幕吧。” 陈敬塘枯荣剑灵力流淌,一枯一荣。 杨小兵硬着头皮上场,眼底尽是凄然之色。 徐天然瞧了一眼,喃喃道:“打架首重气势,原本旗鼓相当二人,一旦气势弱了就先输一筹。这局二哥稳赢了。” 钱塘微笑道:“也有可能是杨小兵故意示弱,以求在关键时刻一锤定音。” 耶律大石哈哈笑道:“擂台相争,亦是义气相争,杨小兵昨夜已经被二弟和四弟消磨了斗争,不足为患,不出百招即见分晓。” 陈敬塘闭目眼神,心中一股强烈感觉升起,宗门二十余载枯燥乏味的修行路上唯有小师妹一个女孩,或许和众多师弟们一样都懵懵懂懂喜欢上了小师妹。 如今,只一眼就深深爱上了李诗雨,不再是日久生情的情愫暗生,而是强烈的一见钟情。 陈敬塘不是那善于言辞之人,既然爱上了,就用行动来表示,他睁开眼睛,对宗主陈枯棠施礼,恭敬道:“宗主,且容我破镜,稍后再战。” 陈枯棠眼神炙热,竟然有一丝热泪盈眶,“你结丹吧,为师为你护法。” 陈敬塘席地而坐,顿时周遭灵力如同龙卷一般被陈敬塘疯狂吸入,天时地利人和万般皆至,不论李诗雨最终会不会和自己在一起,但是要让她记住有一名剑客,陈敬塘,为她擂台破镜。 台下观众或议论纷纷,或一阵阵惊呼,陈少侠当场破镜,对观众来说更是前所未见的景象,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恨不得眼珠子都跑到擂台上去看个真真切切。 杨小兵想死的心都有了,陈敬塘难不成真要弄死自己,自己不过一时嘴贱而已,罪不至死吧。 李诗雨美眸流光溢彩,这名容貌平凡的剑客昨夜便出手揍了杨小兵,如今擂台破镜,身上气势一往无前,似乎在宣告天下,他对李诗雨的心意。 擂台灵力狂暴而不混乱,半枯半荣,似一条阴阳鱼旋转不停,灵气在阴阳鱼内不断压缩,渐渐出现云雾,渐渐出现了小水滴,灵气液化,灵力像一条小溪潺潺而流。 阴阳鱼越来越炙热,如同一个高温火球,陈敬塘灵脉大开,阴阳鱼进入灵脉,灵力小溪顿时起雾蒸腾。一颗金丹在灵脉之内隐隐成型,陈枯棠施加了结界,不容他人窥视,金丹乃是修士的根本,更是关乎自身大道的秘密,自古以来鲜有修士大庭广众破镜结丹,大多都是在宗门长者护法之下闭关结丹。 不过短短一炷香时间,丹成,境界未稳,不过已然入了一品境,体内灵气液化,灵力前所未有之强盛,陈敬塘缓缓起身,直视杨小兵,笑道:“杨少侠,酣畅淋漓一战吧。” 杨小兵结结巴巴道:“我我我……认输输…行不行?” 不等杨小兵说完,陈敬塘枯荣剑剑气纵横,光芒大盛,杨小兵红妆出鞘,全力防御,刹那间,杨小兵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从擂台飘落。 徐天然一眼便看出了杨小兵的伎俩,以他的实力不至于一招便输,但是显然是毫无胜算,索性借陈敬塘剑气袭来,再配上无双演技,双手将胜利拱手相让。 观众只看见陈敬塘一招秒了杨小兵,看不出其中名堂,甚至连钱塘也并不能看清战斗全貌,全场年轻后辈唯有徐天然和耶律大石看得最为真切,观众只知杨小兵不堪一击,徐天然和耶律大石知道,杨小兵绝不简单,一个能够不在乎脸面之人,一个懂得审时度势之人,一个善于攻心之人,一个拿得起放得下之人,未来大道可期,可能未来走得比陈敬塘要更远。 一团白衣如秋风扫落叶一般重重落地,杨小兵还不忘吐了几口血,一副深受重伤的凄惨模样,这下晋王府应该满意了吧,揍也揍了,面子也舍了,自己该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陈敬塘枯荣剑凌空而起,飞于百尺之上,飘然落入剑鞘,一时间,人群响起热烈掌声,枯荣宗不愧是晋国大宗门,人才辈出,给晋阳老百姓长眼了。 乙丁组第二场。 朱子柒对阵徐坤。 徐天然关切地看着场上一袭白衣,徐坤剑法威猛,巨剑力道强悍无匹,朱子柒虽境界更高,但是力量仍逊徐坤一筹,这将是一场苦战。 一袭白衣迎风飘荡,英俊容貌令姑娘们尖叫不已,徐坤面容冷峻,巨剑泰山如同山岳一般背负在身后。 山呼海啸中,徐坤先出剑了,巨剑横扫千军,朱子柒霜华剑花一抖格挡,顿时后退了数十步,一个翻滚才稳住身形,果然如徐天然所说,不可与他比力气。 朱子柒灵力流转,身形飞快移动,不出剑则已,出剑力求一击得手,徐坤身形魁梧,纵然反应极为迅速,但是先天的大块头和巨剑使他速度总是慢了朱子柒一步。 朱子柒眼眸隐约有笑意,果然如徐天然所说,不要急于求胜,徐坤性子沉稳,心机深沉,甚至能够主动卖出破绽引君入瓮,绝不可大意。 霜华剑身狭长,剑招轻盈,徐坤巨剑霸道,地动山摇,朱子柒在徐坤不经意处,断水剑法悄然连起,不知不觉已经连出了二十五剑,第一剑看似轻飘飘而无力,而至二十五剑剑气冲天,一剑之威已然不可小觑。 朱子柒剑招的变化得益于徐天然的指点,徐天然认为朱子柒出剑过于简单,让人轻而易举便知道要使出连珠剑,若倾力将剑招打散或者避开,连珠剑的威力则会大减。 因此,连招要在难以察觉间悄然施展,等到发觉不妙之时已经退无可退。第二十六剑,剑气更甚一筹,徐坤从原本攻势转为守势,泰山立于身前,挡住朱子柒杀招。他已经知道朱子柒连招已经气势,若不设法打散连招自己必败无疑。 霜华剑光璀璨,如星辰落入凡间,断水剑法乃世间少有连珠剑,徐坤苦苦支撑,直至第三十六剑,徐坤被剑气刺中胸膛,猛后退一步,吐出一口鲜血,但是凭借强悍的身躯仍有一战之力。 朱子柒第三十七剑递出,高高跃起从天而降,翩翩然如仙女下凡,霜华似流星坠下,“轰隆”一声巨响,擂台烟尘滚滚,一把巨剑重重砸在地上,一个魁梧背影轰然倒地。 人群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姑娘们尖叫声不绝于耳,似乎一夜之间,朱子柒的人气仅仅比王尔竹略低了些,凭借出尘的容颜气质和绝妙的剑招已经将晋阳的姑娘们的芳心收入怀中。 徐天然不禁感叹,若是靠脸行走江湖,自己差朱子柒多矣。那可不是一两境界之差,大约是天仙境和二品小宗师境的巨大鸿沟。 徐天然蓦然想起先生从前的话语,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何谓境界,一品三境人境、地境、天境,人境也称为金丹境,结为金丹客,方为我辈人。结丹,入一品方是踏入大道的,人境亦是人力所达的巅峰。 地境亦称为化神境,开始参悟天地法则,灵力与天地共鸣,肉身重塑,脱凡入圣,从此不再是凡人之躯,化人为神。 天境亦称为飞升境,参透宇宙法则,摆脱天地束缚,大道初显,灵力与宇宙共鸣,扶摇直上九万里,一朝飞升成仙人。 一品之上,天法道,道法自然。小长生境江湖又称陆地神仙境,大道和天道契合,在浩然天下割据一方天地,肉身不死不灭,几乎与天地同寿。不过,浩然天下岂容诸侯割据,天道压制之下陆地神仙纷纷躲入小天地逍遥,哪管天地运势。 大长生境又称天仙境,大道乃浩然天下法则,身上灵力之多,气运之盛,举手投足间天地为之色变,因此受天道限制,真身不得出现在浩然天下,纵然化身出现境界也不过飞升境而已。天境亦有各自小天地,自己乃天地主宰,如天道之于浩然天下。 徐天然曾经问先生,为何金丹境、化身境和飞升境是一品境,而陆地神仙境和天仙境凌驾于一品之上? 先生淡然说道,一品三境始终是一人修为之力,而陆地神仙和天仙则是大道争夺,譬如以诗入道,诗道为天下所接受,凡人每每书写、诵读或创作诗词都是增益其大道。 先生曾重重叹息,大道之争最是无情。 何为大道之争,先生并未明说,徐天然隐隐感觉大道之争大抵都是同道之人,同道之争如同一条街卖相同商品的商铺,彼此竞争你死我活,鲜有能和平共处。 徐天然转过脸看了一眼大哥,同修杀道,同为刀客,徐天然甩了甩脑袋不再多想,凭借自己三脚猫功夫还能修出个陆地神仙,再看一眼大哥那模样,似乎也没有陆地神仙的潜质,何必庸人自扰呢? 先生说过,天下气运恒定,言外之意便是陆地神仙和天仙座次恒定,若想跻身进入陆地神仙境就得拉下一个大道相通的陆地神仙,那显然是痴人说梦。 如此一想,徐天然内心轻松了许多,朱子柒悄然站在徐天然身边,食指轻轻一戳他的脸颊,徐天然才回过神来,笑面桃花:“恭喜朱大侠,连战连胜。” 朱子柒俏皮道:“这个马屁还凑合,本公子勉强接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 花落谁家?(三) 丙戊组,钱塘轮空,王尔竹对阵黄山。 王尔竹对阵黄山,结局毫无悬念。 黄山神情反而轻松写意,不再如之前一般稳健有余,锐气不足,既然是必败之局,就要让大家看到自己的实力,输给王尔竹不丢人。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黄山佩剑碧连天剑气斐然,剑鸣凄然如长亭送别。王尔竹负手独立,兰亭安然停在剑鞘之中。 黄山笑道:“能与琅琊王尔竹对敌乃一大快事,心知必输但是我有金丹一剑问你,也不虚此行了。” 王尔竹摆出一个请的姿势,神态自若,黄山灵力暴涨,剑刃颤鸣,离别一剑,别意戚戚,仿佛耳畔响起了离别的音律,台下多愁善感的女子们甚至感动落泪,梨花带雨甚是楚楚可怜。 剑光如虹,转瞬即至,王尔竹兰亭出鞘三寸,碧连天落地悲鸣似哭泣,明眼人发觉碧连天竟然隐隐灵智渐开,一旦长剑有灵那可是不再是凡品,可是人间神兵。 看来青竹门收了一个好弟子,竟然能够和长剑共鸣,孕育剑灵。 王尔竹胜不骄,一名能够孕育剑灵的剑客值得他尊重,双手抱拳,认认真真道:“琅琊王尔竹,佩剑兰亭。” 碧连天归鞘,黄山抱拳还礼,“青竹门黄山,佩剑碧连天。” 江湖便是如此,英雄惜英雄。 姑娘们纷纷感动落泪,果然是谦谦君子,风流剑客。 己辛组,耶律大石轮空,吕树景对阵萧玉贺。 长枪破阵子,枪如其名,长枪破阵如秋风扫落叶,白面书生萧玉贺也是逍遥派得意弟子,上一场惨败于叶吕师的杀意,这一轮无论如何也要搏几分脸面。 佩剑大鹏,一剑刺出如大鹏展翅,大气磅礴。 耶律大石沉思道:“逍遥派还是有几分本事,若非萧玉贺心智差了些,单凭剑法,我胜之不易。不过,这场比赛没有悬念了。” 众人深以为然。 果然,不过三十余招过后,萧玉贺大鹏被一枪挑飞,一支寒光闪闪枪头抵住了咽喉,萧玉贺抱拳认输。 一轮比赛过后,场上便只剩下八名选手。分别是徐桐、叶吕师、陈敬塘、钱塘、王尔竹、吕树景、朱子柒和刘新生。 刘新生且喜且忧,喜的是自己竟然混进了八强,忧的是自己会不会下一轮一招就被人打死。 陈枯棠双手结印,擂台之上出现了一个八卦图盘,分别对应八名选手,灵力微动,八名位置随机转动,忽然,陈枯棠轻喝一声:“定。” 顿时,下一轮八名选手对阵跃然于擂台之上,分别是 朱子柒对阵刘新生。 徐天然对阵耶律大石。 陈敬塘对阵钱塘。 王尔竹对阵吕树景。 朱子柒不禁莞尔一笑,媚态尽显。 刘新生也松了口气,是个知根知底的,下手好歹会轻些。 紫锥凌空而立,朱子柒只是微笑看着刘新生,刘新生蓦地下了决心,心中数十年苦恨一遭跃然于擂台之上。那是一幅画卷,那更是刘新生心底的一份愤恨。 画卷之上,山上宗门,亭台楼阁,锦绣山河,灵气充裕,长衣飘飘,各个仙风道骨。 画卷之下,山下人间,茅屋陋舍,千里田野,炊烟袅袅,衣衫褴褛,人人骨瘦如柴。 修士虽少,占据了天下最多的资源。 凡人虽多,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山上只知江湖武评,剑榜、胭脂榜、将相榜、青云榜,谁知凡人一生悲欢离合? 人间有山上的传说,山上可有人间的故事。 刘新生情绪激动,内心悲愤如同滚滚江水一日千里。 人间,人间,人间。 画卷中,人间有一稚童,虽衣衫褴褛,笑容真切。 骑牛放羊,上树捉鸟,下水捕鱼,天真浪漫。 一晃少年,喜欢上邻家的姑娘。 远远瞧着,不敢凑近言语。 邻家姑娘出嫁了,他很开心得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过些年,他也成亲了。 姑娘虽相貌平平,温柔贤惠。 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茅屋小院,其乐融融。 来年,一声婴儿啼哭,新生命降临。 生命就此轮回。 刹那,他白发苍苍,坐在庭院,跟孙儿讲年轻的故事。 故事里有贤惠的奶奶。 也有邻家那个从未忘记的姑娘。 这便是人间的故事,千千万万凡人的一生。短短数十载,活不出精彩绝伦的故事,进不了王侯将相的史书,然而正是亿万平平凡凡的凡人,撑起了天下的脊梁。 画卷落幕,徐天然不禁湿了眼眶,原来,同道不孤。 朱子柒深深感动,原来人间是如此美好。 刘新生长叹一声,就要撤去灵力,画卷将要消散在天地之间。 徐天然急道:“刘兄,可否留下画卷赠予在下?” 刘新生感伤道:“凡人在眼高于真言。 谁道百无一用是书生? 既见君子。 徐天然朝着擂台之上拱手认输的刘新生深深作揖,此时此刻,在徐天然心中刘新生不是江湖修士,是真正的读书人。 刘新生遥遥回了一礼,同道中人,吾道不孤。 修士们眼中,刘新生不过是跳梁小丑,明知道打不过朱子柒就故意整出这么一出把戏收买观众的心,真是一步好棋,算计恰到好处。 李天勖不过冷冷看了一眼刘新生,百无一用的书生,还不是肚子里有墨水的,不过是涂鸦的而已。 这一幕,李诗雨心生感伤,她想起了住在竹苑的一对可怜母子,有一个嘴巴很甜心眼很多的小男孩,时常带着两条鼻涕虫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一口一个阿姐。 她喜欢那个聪明伶俐眼神透彻的弟弟,纵然他只是凡人,可他仍是自己血脉相连的弟弟。虽然,整个王府,或许只有自己一人如此以为。 人生无常,一条鲜活的生命就如此离自己远去,最后一幕的记忆只停留在他换上了一身新衣裳,开开心心扯着她的裙角,笑道:“啊姐,明晚我可以出门赏灯了,我最喜欢猜灯谜,很多姐姐夸我聪明。” 若他还活着,也许和徐桐一般大了吧。李诗雨远远瞧了一眼徐桐,内心一阵风起云涌,那一双狭长的眸子和天然一模一样,李诗雨情不自禁站了起来,捂嘴失声流泪。 一个小小的身影重叠在徐天然身上,岁月改变了他的个头和容貌,也有残留的印记,眼神,还和小时候一样。 当年的种种李诗雨都知晓,只是她不能改变什么,十年重逢,原本以为他已经死了,将他深深埋在记忆深处。 朱子柒能来,对李诗雨而言已经是意外之喜,徐天然来了,她喜难自禁。泪水炙热,她从怀里取出那一个做工丑陋的香囊,紧紧握着,我的弟弟回来了。 李诗雨深怕旁人看出她的异样,悄然拭去眼泪,静静坐下,远远看着一袭青衫,是呀,从小到大他都喜欢穿青衫,不过从丝绸变成了布衣。 徐天然不知李诗雨已经认出了他,刘新生的《人间》图让他一时真情流露,他万万没想到只一个眼神,诗雨姐姐就已经认出他了。 重逢,喜悦潜藏心底。 十年,他很好,就真的很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4 花落谁家?(四) 徐天然对阵耶律大石。 观众们渐渐从刘新生的画卷苏醒过来,徐桐能单杀自爆窍穴以命相搏的藏獒,耶律大石能瞬秒一组选手,都是不可易于之辈,两个强劲对手相争,必然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比赛。 耶律大石和徐天然并肩上台,耶律大石爽朗道:“四弟,全力以赴,互相砥砺大道。” 徐天然笑道:“大哥可别怪我下手太重了。” 一阵豪爽笑声中,一袭黑衣身材魁梧叶吕师矗立擂台之上,徐天然青衫微动,长平悬于腰间。 李诗雨眼神似水,疼惜地看着徐天然,这些年他肯定吃了很多苦,明明没有修行潜质到如今成了年轻人中顶级天才,其中付出的代价大约是自己永远无法想象的。 那一双眼眸仍然清澈,想来他遇见了良善的人,那真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小然,啊姐会一直一直看着你,纵然不能相认,也会远远看着你,看你在擂台厮杀、看你在江湖漂泊。 人生境遇说来也神奇,小然就和小柒遇上了,都是她最怜惜之人,若是能一生相爱相守亦是美满幸福。回头得找个机会和小柒说说,什么武评前十不过身外物而已,十年之约不过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既然遇见了喜欢之人,就不要错过了。 耶律大石哈哈笑道:“四弟,你先出刀吧。” 徐天然也不矫情,居合斩一刀递出,快若奔雷。 弯刀菩萨蛮出鞘,通体乌黑刀刃寒光闪闪,摄人心魂,两刀相交,灵力炸裂巨响,徐天然后退数步,八把袖珍飞到尽出,像八颗流星在徐天然精准地牵引下闪电般围绕在耶律大石身边,不时飞刀便递出致命一击。 徐天然未结丹入一品,飞刀杀伤力有限,不过八把飞刀像蜜蜂一样围着耶律大石,虽不能一击致命,但是牵扯了他不少精力。 徐天然神识极为强大,不论杀意掌控或是飞刀掌控已经极为细致入微,耶律大石爆喝一声,菩萨蛮浑厚杀意流淌。 菩萨蛮乃北獒魔刀,历来被北獒魔道奉为神兵,不过持有菩萨蛮之人不论修为多高都最终被菩萨蛮强横的杀意侵蚀,最终沦为杀人魔王,被江湖群起围杀。 北獒江湖传言:弯刀菩萨蛮,半个江湖血。 菩萨蛮每当现世半个北獒江湖之人惨死在菩萨蛮刀下或是死在争夺菩萨蛮过程中。魔刀菩萨蛮已经上千年不曾在江湖出现,不知是何机缘落入耶律大石之手,所幸是在中土大地,若是在北獒江湖轻易出刀,立马就是一阵血雨腥风。 飞刀银粟趁耶律大石大意,一刀扎进他的后背,但是耶律大石身体极为坚韧,除了刺穿了衣衫,根本就不能留下一丝伤口。 徐天然逼音成线,恳请陈枯棠为擂台设下灵力结界,防止杀气溢出,否则观众内心会受到杀气摧残而惊惧昏厥。 陈枯棠灵力如江河流淌,擂台之上灵力结界生成。 菩萨蛮刀灵横空出世,一头通体乌黑地狱獒犬,双目通红,表情狰狞。 长平黑色杀意溢出,青蛇现世,紧紧缠绕徐天然左右,朝着獒犬吐着蛇信。 耶律大石杀意暴涨,地狱獒犬猛扑过来,獠牙可怖。 青蛇凛然不惧,一犬一蛇缠绕交织,擂台之上烟尘滚滚,厮杀声震天。 耶律大石疾步前冲,弯刀拦腰砍向徐天然。 徐天然一记居合斩袈裟切,躲过致命一刀,递出狠辣一刀。 耶律大石身形猛退,后心又被飞刀白衣重击,虽不致命,但是八把飞刀像苍蝇一样烦人,不时给上一刀像被蜜蜂蛰了一般,不会重伤,但是贼疼。 长平悲鸣,数十万冤魂齐鸣,天地为之变色。 菩萨蛮怒嚎,半座江湖鲜血,天空浸染血红。 观众们看得目瞪口呆,几乎一样的战斗方式,一样的魔刀,一样的杀意,一样的刀灵,伯仲之间,胜负难料。 耶律大石身形一变,刀法发生巨大改变,刀意滚滚如狼烟,霸道至极。 徐天然正十七刀法流光溢彩,杀意狼烟被正十七牵引纷纷溃散,耶律大石嘴角微微扬起,忽然,菩萨蛮离手,弯刀嘶鸣,仿佛鬼魅一般渴望鲜血。 徐天然刚刚击溃狼烟杀意,一时间正十七未成型,身形暴退,菩萨蛮紧追不舍,急速旋转,像一轮锋利圆盘一般收割生命。 朱子柒手心湿透了,想不到耶律大石竟然强悍如斯。他也担心徐天然身体并未恢复,硬扛藏獒一百八十三次自爆窍穴的残暴攻击,不论灵力和身体都远远不是巅峰水平。 情急之下,梧桐出鞘,一股巨大灵力波动从飞刀之中传来,梧桐狠狠扎进如车轮一般滚动的菩萨蛮,轰然一声巨响,梧桐被菩萨蛮击飞,远远坠落。 虽然梧桐不能破开菩萨蛮的防御,但是好歹阻滞了菩萨蛮片刻的攻势,徐天然得以拉开数步距离,长平易手,左手持刀,徐天然转身一刀如晴天霹雳,轰然落下,菩萨蛮旋转迟滞了几分,徐天然连续劈砍一十七刀,菩萨蛮刀身颤抖,旋转停止。 耶律大石立即收刀入手,一掌推出,徐天然以掌对掌,两股刀灵回归主人身后,徐天然身后青蛇高昂着头颅,耶律大石身后獒犬狼嚎一般嘶吼,顿时,天空乌云密布,两股黑云压城,仿佛擂台都摇摇欲坠。 钱塘轻摇折扇,场上看似战况激烈他却毫不担心,两人杀意惊天动地,却无杀心,分胜负而已,大哥和四弟都是心胸坦荡之人,隐约间钱塘感觉或许输的人收获更为丰厚。 观众们看着天空异象横生,不禁目瞪口呆。 刮风啦,下雨啦,回家收衣服啦! 吕小布黑着脸喊道。 结果换来千寻一个白眼。 一道惊雷闪过天际,两股杀意交织,天空景象如幻如梦。吕小布下意识掐了掐自己脸颊,原来真不是做梦。 李克敌心里生出一股爱才之心,两个都是江湖数百年不世出的天才,得一便是走了大运,若是二人都能为自己所用,那天下岂不是自己囊中之物。 徐天然深吸一口气,长平冲天而起,一道道闪电源源不断被长平吸引,长平刀身渐渐有一股淡紫色雷电属性,周遭雷电嘶鸣声不绝于耳。 耶律大石心知不妙,不论是长平的刀魂也罢,菩萨蛮的冤魄,都是世间至阴之物,最怕天地最纯正的自然之力,尤其惧怕光明和天雷。 徐天然信念微动,长平从天而降,如同飞虹落地,身上拖拽一条粗壮闪电划过天际,黑夜如白昼,“轰”擂台中心被长平穿破,木石碎屑满天飞舞。 观众们纷纷闭上眼睛,砂石碎屑迷人眼,姑娘们甚至被灰尘弄得泪眼花花。 朱子柒目不转睛看着擂台中央,李诗雨不自觉站了起来,一刀威势太大,连阵法加固过的擂台都被击穿,她心里挂念那一名青衫。 半晌,灰蒙蒙的擂台上隐隐约约只能看见一个黑影站立,黑影长刀出鞘,疯狂吮吸满天杀意,天空两股杀意如同溃军一般逃逸,都被黑影长刀一一吸纳。 一盏茶功夫,天空恢复清明,一轮明月高悬。 徐天然背着耶律大石下了擂台,胜负已分。 陈敬塘接过耶律大石,将他安放在椅子上,钱塘关切地察看徐天然的身体,生怕身上潜藏一些不能察觉的暗伤。 一场精彩绝伦的战斗,观众们依然沉浸其中,能够让天地都为之色变的战斗可不寻常。外行人终究是看热闹,虽看不明白,但是他们知道青衫布衣刀客绝对是个顶尖高手。 徐天然心中闪过一丝忧虑,于外人不知处,于苍穹之上,徐天然意念和耶律大石意念有过一段对话。 徐天然冷静道:“大哥,杀之道,心无愧,杀道修行,首重修心,心性坚韧方能驾驭杀意,不能被杀意反噬。若心神失守,将会被杀意控制神识,沦为魔道妖物。” 耶律大石沉声道:“你的杀道之路走的是仁道,处处谨小慎微,出刀畏首畏尾,要分善恶,讲道理。我的杀道至简,是霸道,顺我者生,逆我者亡,同样出刀无愧。” 道不相同,徐天然亦不多言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大道,修行之路难如登天,谁也不敢妄言自己的大道是对的,别人的大道是错的。 大道虚无缥缈,究竟谁能更契合天道,谁又能知道呢? 徐天然固然是谨慎小心,轻易不出刀,出刀必有因,可谁能确保自己所见必然是对的,自己所认为的正确就一定正确吗?若有一天自己都认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是错的,大道便会摇摇欲坠,跌境、身死、甚至道消。 某种意义而言,耶律大石的杀道更为纯粹,随心所欲,不顾对错,但凭自己心意。但是,难处在于让天下都顺从自己心意,愈是顺心顺意,大道扶摇直上,若是事事不顺心,大道受阻,修为停滞。 耶律大石陷入了昏睡,他心中隐隐有所感悟,徐天然借天地自然之力锤炼的修行之法让他受益良多。 同修杀道,选择了截然不同的两条道路。 徐天然的道路像曲曲折折的羊肠小道,走得艰辛,却胜在悠闲自在。 耶律大石的道路像驿路大道,走得容易,却阻碍颇多。 杀,乃天下大道。 谁可逐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5 花落谁家?(五) 陈敬塘对阵钱塘。 二哥和三弟之争。 钱塘风采卓著,折扇轻摇,风流倜傥。 陈敬塘风采逊色了钱塘几分,但是他破境一剑为红颜亦让许多女子欣赏他的执着,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身后站着一名默默守护自己,爱护自己的人,即使自己并没有那么喜欢他。 兄弟相争,不过拼尽全力而已,若是刻意落败反而坏了兄弟情义。钱塘和陈敬塘都深知这个道理,徐天然拼尽全力胜了耶律大石,赌上全部实力的战斗才是真正尊重兄弟。 钱塘仍然是二品境巅峰,陈敬塘已入了一品,境界之差天壤之别,不过好在陈敬塘不过刚入一品,境界不稳,若实力强横的小宗师还是能够跃境胜之。 大哥和四弟的战斗惊天地泣鬼神,二哥和三弟的战斗会如何? 陈敬塘枯荣剑缓缓出鞘,灵力平稳如平静湖面,看似波澜不惊,实则灵力庞大如浩瀚湖水。 钱塘折扇往天上一扔,快步上前,一掌推出,灵力暴动。 陈敬塘一剑斩破暴动灵力,钱塘四处游走,不正面交手。陈敬塘一直挂念折扇虞美人的方位,他深深知道钱塘将折扇悬于空中必然有深意,不敢大意。 钱塘身法诡异,如同滑溜溜的泥鳅难以捉摸,转瞬已经五十余招,陈敬塘连钱塘的衣角都没法碰到。 忽然,擂台上灵力荡漾,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个巨石,陈敬塘飞剑祭出,钱塘身法再快也快不过飞剑,眼看飞剑即将追上钱塘,忽然,钱塘稳住身形,左右手各捏着一个灵力能量球,左手推出灵力炸裂声响起,枯荣剑凌厉一剑偏转几分,划过钱塘脸颊。 一直游离于擂台之上的折扇虞美人顿时像失去了控制一般如落叶飘零而下。陈敬塘心念合一,细致入微地控制着飞剑,又要分心盯着折扇,一时间一心二用,枯荣剑转了一个圈又刺向钱塘,但是钱塘身法转换,一时间分神,飞剑又和钱塘擦肩而过。 陈敬塘一半神识死死盯着飘落的虞美人,不曾想钱塘借着身法转换已经悄然来到陈敬塘身前数步,原以为钱塘右手灵力能量球是用来对付飞剑,想不到竟然一掌推出,能量球径直破空而出,击中陈敬塘的要害,灵力能量球爆炸声响起,这一招掏空了钱塘的灵力,孤注一掷的一招,钱塘虚弱地坐在了地上。 徐天然不禁摇头轻笑,三哥好一个声东击西,折扇悬于天空就只为了牵扯二哥的心神,折扇落地真的就是落地而已,赌的就是二哥固执地认为折扇才是杀招,然后将杀招暗藏于掌心。 天衣无缝的算计,若是同境之争,钱塘定然稳操胜券,但是跃境战斗,钱塘仍然弱了几分。 爆炸余波散去,陈敬塘头发凌乱,上身衣衫尽碎,露出了沟壑纵横的结实肌肉。钱塘摇头叹息,“还是灵力弱了些,二哥,我认输了。” 陈敬塘竟然爽朗大笑,“没想到整场战斗都在你的谋划之中,二哥胜之不武啊,若我今日没入一品,看来必败无疑。” 钱塘慢慢拾起地上虞美人,微笑道:“输了便是输了,二哥不必安慰我,二哥实力胜我一筹,若无谋划必输无疑,想不到谋划再完美也抵不过实力的差距。这一战酣畅淋漓,虽然败了,心里爽快。” 陈敬塘相视一笑。 钱塘悠悠道:“二哥,帮忙扶一个,我走不动了。” 陈敬塘将三弟扶起,一同下了擂台,陈敬塘展现了他的实力,钱塘展现了他的智慧。大道悠长,一时胜负谁都没放在心上,关帝庙四兄弟,四弟赢了大哥,二哥赢了三弟。 李克敌深邃眼眸凝望徐桐,又扫了一眼四兄弟,各个都是人才,一定要想尽办法将他们留下,何愁大业不成? 李克敌一个眼神,一名白面无须宦官赵振身形显现,立于晋王身侧。 李克敌轻声道:“可有徐桐、钱塘、叶吕师、陈敬塘四人谍报?” 白面宦官看起来不过二十余岁,但是浑身看不出一丁点灵力波动,看似寻常人,必不是寻常人,赵振谦恭颔首,一一禀报:“徐桐,江湖并无此人名号,奴婢查了他进城文牒,名字确为徐桐,但是文牒崭新,极有可能非真实身份。钱塘乃姑苏钱氏旁支子弟,初入江湖,声名不显。叶吕师更为神秘,无文牒无名号,不过他的佩刀菩萨蛮奴婢倒是早年略有耳闻。菩萨蛮乃北獒江湖凶刀,号称一刀饮半个江湖血,凶刀现世,被北獒江湖视为不祥之兆。奴婢观叶吕师面容,虽然他一口流利中土官话,但是他面容不似中土之人,极有可能是北獒江湖人。陈敬塘,是咱们晋阳枯荣宗大师哥,王爷早年也应该略有耳闻。” 李克敌轻叹一声,“身份各异的四人如何就结为异性兄弟了。不过,这四人乃栋梁之才,若能为我所用,乃大晋之幸、天下之幸。” 白面宦官平静道:“容奴婢深入调查一番,再向王爷禀报。” 李克敌摆摆手,微笑道:“小振,说了多少次了,别叫我王爷了,叫公子,这么多年过去了,留在身边的故人可不多了,你越叫越生分了,我听着不得劲。” 赵振妩媚一笑,“公子,这不大庭广众,不好如此称呼,怕坏了规矩。” “你我之间,有甚规矩,你先去调查一番,记着神不知鬼不觉,都是天纵英才,都有些臭脾气,咱得礼贤下士。” “公子,遵命。” 赵振身影原地消逝。 王尔竹对阵吕树景。 人群喧闹不已,姑娘们尖叫不已。 王尔竹一路都不曾出全力,皆是轻松获胜。吕树景大约是第一个强敌,观众心里如是想着。 徐天然心里却不这么认为,就像老白和先生,先生前世输给老白就是弱小了吗?谁知老白一生沙场无败绩,不能因为对手强大就对败者心存鄙夷,也许败者也比你认为得厉害许多。 吕树景缓缓装上枪头破阵子,换了一杆新枪杆,原本是木质枪杆韧性十足,枪法灵动,此时换上了精铁枪杆,破阵子方显真正实力。 一杆铁枪屹立擂台,如祁连铁枪门一般傲立祁连山数千年,弟子多征战沙场,马革裹尸。 王尔竹持剑抱拳,报上名号:“琅琊王尔竹,佩剑兰亭。” 吕树景豪情万丈,“祁连吕树景,长枪破阵子。” 吕树景铁枪极为沉重,但是枪法极为灵动,枪尖所指,气象万千。看似简单一枪,其中变化无穷。 王尔竹避而不战,纵身一跃,背靠十五圆月,兰亭出鞘,微微一笑道:“琅琊王氏,书法入道,书法即是剑法,剑法即是书法。” 兰亭仿佛挥毫泼墨,洋洋洒洒长剑做笔,临摹书圣王熙之《兰亭集》,王尔竹真正压箱底的本事。 王尔竹每写一字,字如同飞剑一般袭向吕树景,王尔竹豪气纵横,一字接连一字,一剑接连一剑,吕树景长枪挥舞,一一将飞字击落。 然而,王尔竹越写越快,书生意气风发,一剑十行,不过短短数息,吕树景渐渐不支,身上数十处均被行书飞剑所伤,吕树景深知王尔竹已然手下留情了,自己也没有脸面负隅顽抗。 不过,半部《兰亭集》,吕树景快意认输,“想不到世间还有如此潇洒的剑法,在下输得不冤。” 王尔竹微笑致意,“承让。” 徐天然内心翻滚,卧槽,写个字还能练剑,自己蚯蚓爬爬的字按照武夫境界划分,大概只能排在九品末,看来以后得寻个空闲练练字,否则自己一夜成名之后行走江湖,观澜天下名胜,若人家盛情邀约自己题字留念,那着实为难呐。 题吧,怕污了一方美景,不题吧,显得摆谱不给面。 看来将来得找个时机和王尔竹套套近乎,学个字,未雨绸缪嘛。 观众人潮涌动,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尤其那些读书人叫得最为热烈,剑法他们大多看不懂,但是书法还是能点评一二。王尔竹虽是修士,更是读书人,他成了万千读书人心中的偶像。 若练字练着练着就练出个青云榜前十名,这大约是天下读书人的梦想。 谁言,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多少读书人读书读着读着,黄金屋没读到,颜如玉没读到,读了个两鬓斑白,穷困潦倒。 先生曾说,天下最善是读书人,天下最恶亦是读书人。 读书人好起来,那是从里到外都好。 读书人坏起来,那是古往今来都坏。 先生说,其实学问高低与人性善恶并无关联,为何天下人以为读书人中好人更多一些呢? 先生打了个比方,譬如古往今来宦官和读书人之中,好人与坏人比例差不了多少,但是,读书人握着笔杆子,多少好宦官能记入正史为后世所歌颂呢?再说了,宦官之中大多不过是在底层摸爬滚打的小人物,史书又怎么记下他微小的善举。而少数恶到了极致的宦官,更是成为了读书人口诛笔伐、遗臭万年的王朝罪人。 而读书人中,是有恶人会被载于史册为后人所唾弃。但是,读书人写的史会将更多读书人的好事记入史书,万世流芳。 先生感叹一声:如此,宦官看起来坏人多,读书人看起来好人多。谁握住了笔杆子,谁就有了话语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6 花落谁家?(六) 李诗雨心思似乎飘向了遥远的记忆,都不太关心谁会成为自己的夫君,纵然场上只剩下了四个人,徐桐、朱柒、王尔竹、陈敬塘。一人是闺阁密友,一人是血亲弟弟,自然而然不出意外,她的夫君不是王尔竹就是陈敬塘。 但是,李诗雨似乎对关乎自己命运的安排毫不在意,这也许就是生在王侯家的悲哀。 她一生荣华,却选择不了自己的命运。 她姿容绝美,却不知爱情为何物? 李诗雨遥遥望着一轮明月,若是能选择,谁愿生在王侯家? 纵然是高不可攀的郡主殿下,人生一样如浮萍一般无依无靠随波飘荡。 李诗雨美眸凝望徐天然和朱子柒,并肩而立、意气风发,人生能如他们一般似乎更有意思一点。共同仰望星空、一起成长,最好的感情大抵就是如此了。 今夜,世人只知郡主大喜,比武招亲,乃晋王府的一大盛事,谁可曾想到郡主喜不喜欢如此,郡主是否喜欢那个修为最高之人? 不过,李诗雨还是十分欣慰,两位故人恍如做梦一般到来,给原本浮萍一般的自己带来了一丝慰藉。 陈枯棠宣布下一轮对决,朱子柒对阵陈敬塘,徐天然对阵王尔竹。 朱子柒叹了口气,遗憾道:“原本期望和姓徐的好好打一场,现在看来今夜没机会了。” 徐天然微笑道:“不打更好一些。” 朱子柒哼了一声,“你觉得我打不过你?” 徐天然故作深沉仰望夜空,“从今往后,我的梦想是武评第二,第一留给你。” 朱子柒这才眉开眼笑,“算你有点良心。” 徐天然松了一口气,庆幸错开了分组,不然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全力打也不是,留力打也不是,赢也不是,输也不是? 万般皆不是,如此甚好。 朱子柒淡然道:“等会儿我上场就认输,并不是我打不过你二哥,最后总不能咱俩对决,到时候咱俩谁迎娶诗雨姐姐呀?可惜了没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压箱底功夫。” 徐天然一挑眉毛,“找个机会见识一番。” 朱子柒笑道:“打得你屁滚尿流,跪地求饶。” 徐天然抱拳,颔首道:“女侠饶命。” 朱子柒猛然记起了某人的话,“骂人不是?” 徐天然猛然想起当年自己描绘女侠的话,突然察觉不妙,果然一股杀气闪现,徐天然的腰间被一双看似纤纤却有劲的玉手狠狠掐了几下。 一阵剧痛,暖人心。 擂台之上,朱子柒白衣胜雪,月华洒下,似谪仙人下凡,陈敬塘面色和煦,朱子柒淡然一笑:“陈少侠,在下身体不适,这场比试弃权。” 朱子柒一眼,满场哗然,大家都期待精彩纷呈的高手角逐,怎么会弃权?人群中出现了一些骚动。 朱子柒朝着李诗雨方向,双手抱剑,遥遥祝福道:“郡主殿下花容月貌,雍容华贵,实乃天下俊彦梦中情人,在下实在痛心不能角逐到最后,只能祝愿郡主寻得良配,举案齐眉,白首到老。” 李诗雨眼眸满是笑意,缓缓起身,动作轻盈,笑道:“朱少侠天纵英才,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止步于此着实可惜,要不忍着伤痛再战两场,一举夺魁。” 李诗雨显然是调笑的意味,让朱子柒再赢两场把自个儿娶了,那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不过,李诗雨毕竟是郡主,大庭广众说话还得注意分寸,不能太过于轻浮,若是私底下,闺阁女子之间的言语香艳程度远远超出常人的想象。 朱子柒满脸黑线,却要强颜欢笑道:“郡主过誉了,在下实是力不从心呐,不然一举夺魁,美人在侧,洞房花烛夜,岂能错过。” 李诗雨有点娇羞,朱子柒刻意提及洞房花烛夜,让她脸上浮现两抹潮红,端庄秀丽的脸庞隐隐有一股妩媚妖娆,陈敬塘看得心脏飞快地扑腾,似乎醉了一般。 几番意味深长又客套的寒暄过后,朱子柒终于下台了,陈敬塘心中雀跃欢喜,再赢一场就能抱得美人归,可是一想到自己平平相貌,不如三弟那般英俊潇洒,若谈修为恐怕不及大哥和四弟,自己又如何能抱得美人归,若是抱得美人归,美人可喜欢自己? 世间情之一事,最难讲理。 只一眼,陈敬塘便爱上了李诗雨,李诗雨的一颦一笑像暖阳一般照进他的心房。 陈敬塘看了一眼场上两人,四弟和王尔竹,似乎自己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唯一寄希望于他们消耗极大,自己坐收渔翁之利。但是,若对手是四弟,那自己又怎么能趁四弟灵力消耗巨大而趁机取胜呢? 一向不擅长谋划的陈敬塘人生头一次思虑良多,诸多谋划涌上心头,为了心爱的女人,自己愿意拼上所有去战斗,朱子柒的退赛不过是意外罢了,赛场之上人人平等。倾力而战,尊重对手,也是尊重自己。 既然不善谋划便不白白耗费心思了,陈敬塘闭目养神,调理气机,毕竟是刚破镜境界不稳,陈敬塘心中颇为高兴,自己是八纹金丹,已然是江湖后辈佼佼者,至少一路修行至化神境再无瓶颈,但能否达到飞升境便看各自机缘了。 枯荣宗宗主不过也是化神境巅峰强者,已经是晋国境内少有的高手,陈敬塘不是一个野心特别大的人,他已经很满足了。 徐天然一直很关注王尔竹,一心留意王尔竹的修为剑法,但是王尔竹一路过关斩将,鲜有出全力,都是轻松胜之,徐天然难以知道他的修为深浅,只知王尔竹有金丹境修为,以书法入道,剑法极为不俗,战力深不可测。 青云榜第七,绝佳的磨刀石。 究竟李天然是不是徐天然,一战便知。 徐天然调匀气息,几场硬仗消耗极大,身体也有一些伤势,不过这点伤带来的痛楚于徐天然而言不值一提罢了。 徐天然立于擂台中央,黑发如墨,眼眸明亮如日月星辰,沉声道:“徐桐,佩刀长平。” 王尔竹清瘦身材如青竹傲然而立,华美青衣与徐天然布衣青衫一比,更显得俊逸出尘,明亮眸子淡然看着徐天然,和煦笑道:“琅琊王尔竹,佩剑兰亭。” 虽不相识,隐隐相惜。 观众亦肃然,巅峰对决即将拉开序幕。 吕小布手心都湿了,默默在心中给天然哥加油,不时双手摸摸千寻后背,看似在宽慰千寻不要担心,实际是在擦拭手心的汗水,千寻看破不说破,只认认真真盯着台上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任何一丁点细节,主人何时需要自己递刀? 王尔竹右手藏于身后,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灵力流转,三千青丝倒挂而起,左手拇指轻推剑柄,兰亭出鞘寸许,剑气凌厉,风采非凡。 徐天然焚杀决运转,长平未出鞘杀意已显,王尔竹兰亭出鞘,数十道剑气四面八方袭来。 徐天然身形闪动,长平出鞘,以正十七之法画圆,专守不攻。 剑气如飞虹,转瞬即至,“轰隆隆”剑气被圆盾打散,发出雷鸣般声响。 王尔竹身形一闪,近身一剑刺向徐天然眉心,徐天然长平杀意牵引兰亭画圆,王尔竹青翠灵力生机勃勃,徐天然黑色杀意翻滚如杀神降世。 王尔竹见一击不成,身形暴退,以天为纸,以地为砚,兰亭为笔,《兰亭集》洋洋洒洒三百二十四字,半部《兰亭集》便击败了吕树景,观众们纷纷睁大了眼睛看着,青衫徐桐能挡几个字? 王尔竹一横一竖、一折一弯,仿佛字字千钧,又仿佛举重若轻,怡然轻巧,天幕隐隐出现一行行飘若游浮云,矫如惊龙行书。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王尔竹的剑气凌厉,尤其是每个之字所蕴含灵力之强、剑气之盛出乎意料,剑法即书法,书法即剑法,每个之字各不相同,一道道剑气如虹刺向徐天然,一剑比一剑快。 徐天然八把飞刀尽出,在身前以正十七画圆,苦苦支撑漫天凌厉剑气。 王尔竹进入忘我的境界,兰亭在天空写完最后一行字:故列叙时人,录其所述,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 天空灵气终于平静,天朗气清,明月高悬。 擂台之下,观众们瞪大了眼睛看着布衣青衫所处位置已经尘土喧嚣,不知是否能站得起来? 清风拂过。 徐天然身上被剑气划开数十道微小的伤口,虽不致命,但是模样看起来极为狼狈,衣衫破碎,观众席发出一阵阵惋惜的声音,虽然被布衣青衫的毅力所折服,但是看他凄惨模样显然是败相已露。 朱子柒却明白姓徐的真正想法,他要考验自己的正十七剑法是不是真如老白所说,同境最强防御刀法。 王尔竹眼眸闪过一丝讶异,年轻一辈能原地接下整部《兰亭集》之人屈指可数,徐天然看似极为惨淡,但是王尔竹深知他并无大碍。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徐天然杀意翻腾,气势大盛,神识大鲲扶摇直上九万里,忽然一股庞大无匹的神识威压袭向王尔竹。 王尔竹内心一惊,天下竟有神识如此庞大之人。焚杀决运转,杀意似滚滚岩浆流淌,在强大神识的裹挟下缓缓流向王尔竹内心。 寻常人若被如此庞大杀意侵蚀,早已心生恐惧瘫软在地。 王尔竹稳住心神,封闭六感,不听不看不闻,这大约是最明智的选择,不过封闭六感,如何抵挡徐天然的攻击。 机会出现,徐天然出刀迅捷,一刀如青蛇凫水,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尽力隐藏灵力波动,不让王尔竹依靠感知灵力而躲避。 王尔竹一侧身,徐天然原以为必中的一刀竟然落空,徐天然一连劈砍数十刀,居合斩一刀既出,无需二刀的无敌气势竟然连王尔竹衣角也沾不到一丝。 徐天然已经压制灵力流转,完全依靠身体的力量挥刀,虽无灵力加持的威力巨大,但是面对封闭六感的王尔竹,徐天然信心十足。不曾想王尔竹竟然还能躲过攻击。 耶律大石已经苏醒,他察觉到王尔竹的怪异,连忙高声道:“他能感知杀气。” 徐天然当局者迷,耶律大石旁观者清,徐天然依靠杀意威压逼迫王尔竹封闭六感,然而王尔竹能凭借感知杀气躲过徐天然的攻击,甚至在徐天然露出破绽之时一举将徐天然击败。 徐天然撤去了杀意威压,王尔竹睁开眼眸,嘴角隐隐有笑意,“你知道本命飞剑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7 花落谁家?(七) 徐天然一脸茫然,王尔竹此时的笑容又是什么意思? 霎时,天地灵力如同龙卷一般被王尔竹吞食,王尔竹任督二脉开启,一把如墨长剑从窍穴中缓缓升起,一股黑色灵力浮动,仿佛墨汁萦绕剑身。 天地异象,擂台上原本无色灵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灵气如同墨汁绸带一般在擂台上萦绕流转,似墨色乌云,亦似墨水滴入水中,泛起一阵黑色涟漪。 观众们鸦雀无声,长大着嘴巴,好像下颌骨骨折了一般,合不拢嘴。 擂台之上,那不是一场战斗,像一幅水墨画。 徐天然嗅到了一股强烈的危险气息,王尔竹微笑道:“本命飞剑,墨梅。” 墨梅初现江湖。 李天勖眼神炙热,王尔竹不过二十余岁便孕育出本命飞剑,不愧是青云榜第七的怪物。李克敌也是深感意外,王尔竹真正实力可能比排名更厉害些。从前,江湖可未有他孕育出本命飞剑的谍报。青云榜十人,唯有小剑仙吴清风有明确谍报孕育本命飞剑清风,有御剑如风的美名。 先生凝望远方,喃喃道:“江湖,迎来了千年不遇的大年份。” 老白喝了口酒,摇头道:“不过是春雨过后的春笋,看似长得快,里头是空的。” 两人相视一笑,先生眯眼笑道:“手谈一局?” 老白撸起袖子,干劲十足道:“走,谁怕谁!” 看似无锋长剑墨梅却让徐天然心中感觉一阵阵冰冷。 王尔竹以书法入道,墨梅孕育而生,契合大道,剑法再高不过是术有高低,剑道才是无上大道,王尔竹的剑道即是书剑合一,书法已有小成,剑道颇有几分与天地共鸣。 众人皆以为王尔竹胜了,江湖剑客何其多,能孕育本命飞剑的剑修却极少,剑修杀力远胜同境修士,因此身在江湖,唯有剑修和女子不可得罪也。 徐天然心中一凛,擂台已经成了墨梅的小天地一般,乌黑灵气流淌,墨梅俨然成了这方小天地的主宰,而徐天然成了板上鱼肉,任人宰割。 王尔竹右手负于身后,青衫飞扬,修长身材愈发显得英俊潇洒,灵力似潮水汹涌澎湃,墨梅凌空悬于圆月之下。 墨梅缓缓移动,徐天然心中一凛,警觉地横刀在前。 忽然,墨梅身形一逝,肉眼几乎难以捕捉其轨迹,唯见乌黑剑气漫天。 台下一名眼尖的稚童开心地说道:“啊爹,那个使刀大哥哥身上有字。” 稚童显然是书香门第出身,年纪虽小,但是字认得不少,清亮嗓音一字一句念道:“吾家洗砚池头树,朵朵花开淡墨痕。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 稚童疑惑问道:“啊爹,为何使刀大哥哥身上会有字,而且使刀大哥哥看起来似乎很难受,他是要输了吗?” 白面书生模样年轻父亲轻轻握着骑在自己脖子上儿子的手,悄声道:“用剑的大哥哥以飞剑墨梅为笔,以使刀大哥哥身体为纸,一笔便是一剑,你数数这首诗有多少个笔画,使刀大哥哥身上就中了多少剑?不过,看使刀大哥哥的气机流转,仿佛还有一战之力。” 稚童诗乖巧地点点头。 诗尽,擂台之上乌黑灵气消散,王尔竹气喘吁吁,额头亦满是汗水,便是万斤巨石早已被自己墨梅撕成碎片,不曾想徐天然的身体竟然如此变态,一次次被墨梅击中,横飞出去,撞到了擂台边上的灵力结界,又一次次爬起来,纵然鲜血淋漓,看似身体都要支离破碎一般,数不清倒下多少次,徐天然咽下一口鲜血,双手颤颤巍巍握刀立于身前,大喝一声:“再来!” 徐天然的执着令观众们心生怜惜,不屈的斗志点燃了观众的热情,越来越多的观众在给予徐天然鼓舞,徐桐的名字响彻天际,哪怕是姑娘们也有不少被徐天然感动,怎么看起来鼻青脸肿的布衣青衫比原来更英俊。 原来,江湖有些男子不靠脸吃饭。 左眼已经高高肿起,视线都已模糊的徐天然,似摇摇欲坠的危楼,王尔竹没有料到徐桐竟然能硬撑到此时。王尔竹看似一如往常,但是灵力消耗巨大,也是强撑着一口气在坚持。 朱子柒左手紧紧握着佩剑霜华,右手紧紧揪着裙角,虽然皮糙肉厚,也别这么硬扛呀。 李诗雨眼眸关切地看着擂台,两袭青衫交相辉映,她只看着那一身布衣,浑身伤痕却不吭一声,泪水一时如洪水一般决堤,小时候最怕疼的他这些年究竟吃了多少苦头,忍受了多少痛楚,才能变得如此坚强。 男孩儿终有长大之日,成了顶天立地的男人。 可是,十年不见,所有的记忆都只停留在十年之前,他还只是跟屁虫、小鼻涕虫,他自小便很懂事,即使被人欺负了也从来不会告诉娘亲,都只会说自己不小心摔了。 那时候的李天然,还会疼得龇牙咧嘴。 现在的徐桐,仿佛不知疼痛为何物? 徐天然吞下一口血水,长平潇洒一挥归鞘,双目紧闭,微微一笑道:“青云榜第七,也不过如此,轮我了。” 此言一出,满场欢腾。 朱子柒咒骂道:“真是不知死活的家伙,竟然拿王尔竹当磨刀石,磨砺正十七刀法,淬炼自己体魄,若非有蜀道护住灵脉,早已灵脉尽毁,身死道消。” 徐天然朝着朱子柒方向开怀一笑,仿佛远远听见了她的声音似的,在告诉她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李诗雨止不住的泪水似银河落九天。 吕小布忘了将汗水擦拭在千寻衣衫上,张大着嘴巴,将手心汗水在自己胸口一抹,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千寻在人不知处,紧紧捏着袖口,汗水浸湿了衣衫。 徐天然灵脉如大海一般宽阔,全身三百六十五个窍穴如同湖海一般巨大,虽然不过是小宗师境界,灵气没有化为灵力,但是所储存的灵力并不比金丹境修士来得少。 徐天然的策略便是凭借正十七和强悍的肉身消耗王尔竹的灵力,将一场尖峰对决变成了单方面的殴打,不过,事实证明,徐天然的策略赌对了,王尔竹仅剩最后一口气了,而徐天然不多不少,比他多一口气。 捉对厮杀如同沙场对战,谁能将有生力量保持到最后谁就能获得战斗的胜利。 徐天然气机转瞬流转千里,体内所剩不多的灵气蒸腾而起,三百六十五个窍穴如同海绵一般被挤干了最后一丝灵气。 霎时,徐天然腰间破旧是养刀葫里蹦出八把飞刀,尸山,首生、凤凰、白衣,杨柳、黉舍、铁锤、银粟齐出,环绕左右,梧桐凌空飞起,悬于头顶。 长平缓缓出鞘,数十万冤魂悲鸣,擂台仿佛成了徐天然的小天地一般,天地山河如泣如诉,徐天然如墨黑发沾染了鲜血,一滴滴顺着头发落下,虽是双眼紧闭,台下万民似乎看见了一名眼神狠绝凶戾的杀神缓缓朝着王尔竹走去。 王尔竹提起最后一口灵力,凝聚于墨梅剑尖,小宗师的两口气之于金丹境一口气,不过是溪涧之于大河,溪涧纵然流水潺潺不过也是那么一丁点水,大河纵然水枯断流,河床上的一个个小水坑也比溪涧的水多。 王尔竹气沉丹田,振奋长啸:“从未想到一名小宗师竟然能让我比拼到最后一口气,但是,再强的小宗师不过是小宗师罢了,这一战你虽败犹荣。” 徐天然冷哼一声,声如洪钟道:“世间唯有胜负,哪儿来的虽败犹荣。” 一股平静而清冷的声音响起:“尸山,攻其左眼,首生攻其右眼,凤凰攻其任脉,白衣攻其督脉,杨柳,斩其左手,黉舍斩其右手,铁锤断其左脚,银粟断其右脚。” 声音顿了顿,继续响起:“梧桐,穿其心。” 忽然,九把飞刀齐出,九抹刀光闪烁,夜如白昼,王尔竹听着清冷声音,感知到徐桐浩浩汤汤的杀气,原本孤注一掷的全力一剑不得已聚敛灵力倾力防御。 徐天然嘴角闪过一丝笑意,身形一闪,只听见九把飞刀“叮叮当当”落了一地,王尔竹瞠目结舌,自己用尽最后一口气的一剑就只接住了九把轻飘飘的飞刀。 一袭青影乍现,一把乌黑长刀翻转了刀刃,刀背狠狠砸下,王尔竹的视野之中,天空黯淡,最后一眼真真切切看见了一轮明月高悬。 江湖,唯有胜负,没有虽败犹荣,这句话,真不错。王尔竹心底留下的最后一抹神识。 徐天然颤抖地收起了长平,吸了自己鲜血的长平杀意隐约开始沸腾,若不收入刀鞘魔刀杀意压制不住,自己极有可能走火入魔。 仓促的收刀,毫无潇洒可言,这是他本场最大的遗憾。阳谋、阴谋,徐天然再这一场战斗发挥得淋漓尽致。 硬抗王尔竹的攻击,消耗他的灵力是阳谋,纵然王尔竹知道他心里的算盘,以他的骄傲也不容许自己退缩。最后一招,九把飞刀看似气势如虹的攻击不过是绣花枕头的佯攻,配上自己凌厉杀意,除非王尔竹真的敢以命换命,否则都会全力一剑防守,一旦耗尽了最后一口灵气,胜利之于徐天然不过是囊中之物。 李诗雨一喜,情不自禁站起身来,欢呼雀跃。朱子柒嘴角不禁莞尔,果然还是青山镇那个小滑头,实力不够,计谋来凑。吕小布粗犷的叫好声仿佛能穿破九重天,千寻终于松开了衣袖里满是汗水的双手。 耶律大石长舒一口气,自豪道:“四弟真是天纵英才,三十年内,必登武评,我们和他比起来差得远了。” 钱塘深以为然,陈敬塘看着鼻青脸肿、青衫破碎、模样惨淡的四弟,敬佩之感油然而生。换做自己,绝不可能胜过王尔竹,若是此时自己还全力和四弟相争着实太不要脸面了。 陈敬塘早已将郡主殿下对徐天然的关心看在眼里,郡主也喜欢四弟,自己是该放手了,看来情伤是自己一生的宿命,自己爱的女人不是嫁给是师弟就是嫁给义弟。不过,情之一事最是勉强不得,天命如此,自当从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8 洞房花烛夜 月如银盘,月华似水银洒落人间。 银河像一条点缀星星点点宝石的绸带漂浮夜空,若是陈敬塘有那通天的本领就将银河摘下,赠予郡主和四弟,以恭贺他们大婚之喜。 陈敬塘解下腰间佩剑,枯荣剑横在膝上,陈敬塘轻轻抚摸剑鞘,眼角闪过一丝悲伤,剑客剑客,有剑相伴,夫复何求? 江湖曾有游侠豪言:剑客是不需要女人的。 决心已定,为所当为。 陈敬塘缓缓起身,朝着擂台之上,拄刀独立的布衣青衫,快意朗声道:“四弟,为兄自知不是你的对手,认输了。望你从今往后善待郡主殿下,莫要让为兄失望,让晋阳百姓失望,让天下失望。” 徐天然眼睛已经迷糊了,完全看不清二哥的面容,听了这一席话,顿时慌乱摆手,“二哥,你和郡主乃天作之合,我已无一战之力,二哥为何要认输?” 陈敬塘坦然道:“若是我对上王少侠和四弟,均无胜算,我心知肚明,二哥不是输不起之人,四弟也莫要再推辞。” 徐天然真是急了,他怎么能娶二姐,朱子柒眼眸笑意如星光灿烂,缓缓解开发髻,三千青丝滑落,一袭白衣如月光一般素洁。这个傻瓜,最终还不是得靠我来补救。 朱子柒轻轻跃起,微风吹拂脸颊,头发如杨柳荡漾,台下万民一阵惊呼,如此绝色,人间难得一见。 观众一阵骚动,那名女子究竟是谁?有些眼尖的人已经看出那袭白衣就是朱柒,她原来是女子。 吕小布嘴巴都快掉到地上,原来朱公子是女子,原来天然哥喜欢的是女子,原来天然哥和她早就有一腿了。 千寻似乎早就了然于胸,不惊不喜。 耶律大石、钱塘和陈敬塘似乎也吃惊不小,原来四弟喜欢的是女子呀,不约而同长舒了一口气。 朱子柒轻轻落于擂台之上,缓缓走向徐天然,不过数步之遥,徐天然的内心仿佛要炸裂一般,他的眼神看不太真切,他的内心却如明镜一般透彻。 一步一步,清脆悦耳的脚步声临近。 朱子柒和徐天然对面相望,朱子柒嘴角微微扬起,两个浅浅酒窝浮现,一笑倾人国。 徐天然不知所措,于十数万人的目光中,朱子柒牵起徐天然的手,高高举起,月光之下,朱子柒银铃般声音响起:“他不能娶郡主殿下,他是我的。” 观众一片骚动,诸多男子纷纷咒骂台上两个狗男女故意在郡主殿下比武招亲大会上捣乱,要将他们拿下。 然而,女子们各个热泪盈眶,多么美好的爱情故事,他们竟敢在十数万众目睽睽之下比肩而立,十指相扣,任身前千难万险,彼此携手与共,这份情让人动容。哪个女子不希望有一个并肩而立,仰望星空的男子? 晋王脸色一沉,眼眸似虎豹环视猎物一般紧紧盯着徐天然和朱子柒,天下还有敢如此戏弄本王之人,刚要勃然大怒。 忽然,李诗雨轻轻跃起,月华之下,锦衣华服愈加显得娇艳动人,她瞧见了父王神色变化,心知二人定将不妙,抢先一步走到擂台之中。 徐天然和朱子柒携手躬身行礼,李诗雨赶忙扶起二人,眼角带着点点晶莹,感动道:“你们二人的眼睛之中满眼都是彼此,真的为你们的感情所感动,我也虚长你们几岁,若二位不弃,我认二位当义弟义妹如何?” 徐天然鼻尖一酸,似乎眼泪就要夺眶而出,朱子柒拉着徐天然便一起长长一揖,朱子柒柔声道:“多谢郡主殿下宽恕我们欺骗之罪,我们能有郡主殿下这般美若天仙,心地醇善的义姊是我们三生三世修来的福分。” 朱子柒瞪了一眼无语凝噎的徐天然,徐天然才压抑自己纷乱的思绪,原本只想远远瞧一眼二姐就够了,若能将香囊送给二姐那便心满意足了,没想到阴差阳错上了擂台,又机缘巧合赢到了最后,人总是太贪心,他还想看着二姐的成亲大礼,喝一杯喜酒。 幸福来得太突然,二姐竟然要认自己当义弟,从此又可以正大光明称呼姐姐了。 李诗雨心里一阵疼惜,摸摸脸颊已经肿得不像样的青衫,温柔道:“疼吗?我找御医给你医治。” 徐天然连忙摆摆手道:“不碍事,明儿自然就好了。不劳郡主费心了。” 李诗雨轻轻叹气一声,“看来你吃过不少苦头,从前有一个跟屁虫最怕痛了,若是他长大了会不会和你一般不怕疼了呢?” 徐天然瞳孔张大了几分,狭长的眸子里一湾清水微波粼粼,映着李诗雨绝美的容颜。 朱子柒笑眯眯看着李诗雨 李诗雨转身便要离去,她入场原本就是要给徐天然和朱子柒解围,父王举办比武招亲也并不在意谁能成为自己夫君,更在意如何拉拢江湖俊彦的人心。自己巧妙将两人收为义弟义妹,显然拉拢了二人之心,父王应该也不会与二人为难。 李诗雨转身的瞬间,幽幽道:“香囊,我很喜欢。” 徐天然再也兜不住眼眶的清泉,如溪水一般潺潺流淌。 手心传来一股温暖,一双纤纤玉手紧紧握着徐天然。 世间唯有亲情无可替代。 陈敬塘看着擂台上的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掐了掐自己的脸颊,会痛,不是梦。 四弟成了郡主的义弟,还是自己的义弟。 朱柒成了自己的弟妹,而不是四弟身边说不清道不明的男人,甚好。 而自己赢了。 陈敬塘重重掐了自己一下,难不成自己从此以后要走好运了,不再是注定孤独一生的剑客。 从今往后,除了剑,还有心爱的女人。陈敬塘不自觉脸颊微烫,原来已经断绝的希望成了现实,一时间竟然羞涩起来。 李诗雨绝美的容颜,窈窕的身姿浮上心头,陈敬塘内心又是一阵微波荡漾,涟漪阵阵。 枯荣宗宗主陈枯棠向来古井不波的脸颊少有出现一丝喜悦,不仅仅是陈敬塘意外赢了,更是陈敬塘成家了,枯荣宗嫡传一脉人丁单薄,光棍太多,陈枯棠一度怀疑是不是修行枯荣剑法会导致对女子失去了兴趣? 不过,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陈枯棠总是忽略了自己也是个光棍。 台下万民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王、王、王”的呼喊声山呼海啸般。 一万禁卫铁骑齐抽刀,整齐一致呼喊道:“恭贺王,喜得良婿。” 声浪一阵高过一阵,徐天然置身其中,屏息感受万众一心的呐喊,心中隐约有所明悟,阵师之道,重在人心。 若是人心在手,徐天然将千军万马之力凝聚起来,一刀之威可劈山、断水,纵然是飞升境大修士,也非自己一合之敌。 李诗雨余光瞥了一眼陈敬塘,外貌不过平平,但是夜宴之时为自己仗义出手,擂台之上破镜对敌,想来对自己是极喜欢的。人生在世,哪能寻得一个自己喜欢,又喜欢自己的,他若能真心喜欢自己,也算是不错的选择。 余生,白首到老,相敬如宾。 还真有点羡慕子柒,能寻得自己弟弟那般契合的男子。 天下又有几个朱子柒? 寻常女子终究逃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直到掀开红盖头的一刻才知道自己的相公是谁。想来自己已然不错了,至少陈敬塘也算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少年英才。 想起子柒妹妹说过,天下女子皆是笼中雀,再美丽的女子也不过是笼子里的金丝雀罢了,再高贵的女子也不过是金丝笼里的鸟。 李诗雨想起朱子柒说起鸟的时候,那表情一本正经,却惹人发笑。当时,她还调戏道,你见过几只鸟了? 霎时,把少女朱子柒逗弄得满脸通红,连脖子根都红彤彤的。不过,现在走了几趟江湖的子柒妹妹脸皮厚实了许多,若是在遇见此类问题,肯定会理直气壮反问一句,难不成诗雨姐姐见过了。 晋王身形一闪出现在擂台之上,顿时,万民下跪,高呼:“王爷,万岁。” 李克敌傲然而立,声如洪钟:“晋国,风起!晋国,风起!晋国,风起!” 李天勖锐利的眼神看着来历不明的徐桐和朱柒,名不见经传之辈竟然能赢了青云榜第七王尔竹,难不成徐桐身世背景并不简单,又联想起李诗雨对待徐桐的态度,疑心骤起。 李诗雨已经悄然下了擂台,在宫人的服侍下回了侧殿,换上凤冠霞帔,冰肌藏玉骨,衬领露酥胸。柳眉积翠黛,杏眼闪银星。月样容仪俏,天然性格清。体似燕藏柳,声如莺啭林。半放海棠笼晓日,才开芍药弄春情。 陈敬塘在白面宦官赵振引领下,沐浴更衣,头上戴着宝紫金冠,身穿红色苏绣锦袍,腰系五彩蚕丝白玉带,足蹬青缎白底小朝靴,面如冠玉,温文尔雅,说不出的风流潇洒。 夜已深,明月高悬。 高台之上,晋王、王后居面南而坐。 李克敌看了眼立在身后的陈枯棠,命宦官搬了把椅子,缓缓起身,拉着陈枯棠的手,亲切道:“老陈,一起坐下吧。” 陈枯棠连忙摆手,急切道:“王爷,使不得。” 李克敌开怀大笑道:“以后咱就是亲家了,今日大喜,别拘泥于君臣之礼,”咱都是长辈,我坐着你站着不像话。” 陈枯棠这才谢恩,拘谨坐下。 巨大红烛亮起,月色下,陈敬塘立于擂台中央,李诗雨在嬷嬷的牵引下娉娉婷婷走到陈敬塘身边。陈敬塘试探地伸出手,李诗雨轻轻挽住陈敬塘手臂,陈敬塘内心狂乱翻涌破壁而出,仿佛顷刻间便直冲云霄。 徐天然目光如炬,在心里送上自己最诚挚的祝福,祝福二姐,祝福二哥。 朱子柒俏皮地朝诗雨姐姐眨眨眼,反正她也看不见,心里想着有趣的事,姓徐的二哥和二姐,真是一对好二。 陈枯棠眼眶顿时湿润了,今夜,他与大王同座,同为长辈不论君臣,此刻荣宠他必以死相报。 朱子柒轻轻戳了一下徐天然的腰,悄声道:“晚上闹不闹洞房?” 徐天然顿时哑然无语,闹洞房,怎么个闹法?从前在青山镇也见过婚嫁喜事,不过都是远观,不懂其中规矩。 吕小布和千寻已经慢慢靠了过来,吕小布黝黑的脸颊在月色下仿佛融入了无尽的黑幕之中,只有一口洁白牙齿和明月交相辉映,熠熠生辉。 千寻默然立于徐天然身后,古井不波。 耶律大石在钱塘的搀扶下,也靠了过来,忍着伤势开怀大笑道:“今夜双喜临门,咱们兄弟几个喝一杯。” 徐天然微微红了脸,点点头。 钱塘凑到徐天然耳畔,意味深长说道:“将来莫要让为兄担忧了,瞧瞧,我们三差点一夜白了头。” 徐天然眉头紧蹙,神色略不自然,不过原先朱子柒男装装扮不让人想多却也是不可能,得亏几位哥哥不露声色,不然那时该如何解释。 朱子柒瞪了一眼徐天然,说好的虽千万人吾往矣,怎么才一点世俗的眼光就快受不了了,娇怒道:“哟,徐少侠松了好大一口气。” 徐天然心中一凛,言语中有杀气,立即咳嗽了几声,换上人畜无害的微笑道:“现在的你更美。” 朱子柒撇撇嘴,“你的意思是我原来不美?” 徐天然一时语塞,支支吾吾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朱子柒掩嘴娇笑道:“逗你的,我何尝是那小肚鸡肠的女子。” 徐天然笑容和煦,心中却想,天下女子估摸都一样,哪个不是小肚鸡肠。 郡主大婚,举国同庆。 凤冠霞帔,红烛新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9 天涯共此时 礼成,春宵一刻值千金。 人潮渐渐退去,喧闹的朱雀大街渐渐清冷,月色如水,清风拂面。 刘新生自此成了晋王府的供奉,虽可能是最不受待见的供奉,却也衣食无忧了,从此不用在江湖底层泥坑里翻滚。 晋王府对江湖新秀安排周到,各有姿容不俗的姑娘引领前往休憩住所。 王尔竹在枯荣宗长老的医治下已经苏醒过来,坐上了宽阔绵软的马车,等回了住处再稍加调息,伤势便能恢复七八成。王尔竹仍然沉浸在和徐天然的对决之中,名不见经传的徐桐究竟是何人?自己已经祭出了本命飞剑还落败,而且徐桐的算计真是到了极其入微的地步,如今才小宗师境界的徐桐,若是入了一品,那将是多么恐怖的存在。 王尔竹合上帘子,闭幕养神,琅琊王氏,潇洒脱俗,败了便败了,无须挂在心上,修行长路漫漫,能攀上顶峰的屈指可数,而江湖魁首从来不是资质最顶尖之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徐桐的江湖之路,不好走。 徐天然远远看见了刘新生正要跟窈窕侍女一起离去,徐天然身形一闪,出现在他身前,刘新生瞧见了面容惨淡的徐天然,吓了一跳,三更半夜像见了鬼一样。 刘新生轻轻抚了抚心口,松了一口气道:“原来是徐兄,找在下有何事?” 徐天然咧嘴一笑,原本俊逸的脸庞此时看起来有些滑稽,“刘兄,约定,还记得吗?” 刘新生恍然大悟,“徐兄现在就要在下作画?时候不早了,再说了徐兄伤势不轻,要不等明日?” “就今夜,三幅画。” “徐兄不厚道呀,当初谈好的价钱是一幅。” “十六强一幅,八强好歹也能值个三幅。” 刘新生沉思了片刻,行走江湖不能吃亏,但是徐桐不惜落败也要让自己晋级,算是自己的大恩人,三幅也不过分,半晌,支支吾吾道:“徐兄,三幅便三幅,不过台上已经赠予你一副了,再作两幅,如何?” 徐天然打了个响指,微笑道:“成交。” 刘新生微笑问道:“徐兄,要作何画?” 徐天然身形一闪,到了朱子柒身边,牵着她的手,暖声道:“随我来。” 几个轻轻跳跃,徐天然和朱子柒出现在刘新生眼前,青衫破碎的鼻青脸肿公子和白衣胜雪绝色女子并肩而立,月华之下,唯有同样乌黑如墨青丝随风飘荡。 徐天然想起了自己衣衫褴褛的模样,赶忙说道:“稍等片刻,我去换身衣服。” 在侍女的引领下,徐天然找了间最近的屋子,脱下了满是鲜血和破烂不堪的青衫,从吕小布给他的包袱里取出一身洁净青衫。 徐天然将旧衣叠齐放好,这是某人亲手缝制的,不可随意丢弃了,再说了徐天然原本就是一个惜物念旧之人,包袱里原本她亲手缝制的五件青衫已经毁了两件了,过了今夜再也不穿了。 不是布衣青衫显得寒酸见不得人,而是青衫太过珍贵,少一件便真真切切少一件了。徐天然不自觉想起了那名肌肤胜雪的女子,不知她还好吗? 想到此处,徐天然不禁想狠狠抽自己几巴掌,若是让朱子柒知道自己此时的想法,怕是十天半个月不让自己靠近五步之内了。自己心中早已明白,朱子柒是自己今生唯一挚爱的女子。 徐天然合上了包袱,站在镜子前,看自己的模样,真是怪吓人的,灵力不过恢复了十之一二,身在晋王府自己不可能鲸吞天地灵力,自然也不能在短时间内使用灵力修复伤势、恢复旧貌。徐天然叹了口气,擦拭干净脸颊,既然不能做回美男子也要干净整洁,毛巾滑过脸颊,隐隐还是有些疼痛,这个王尔竹下手也太狠了,打人不打脸,一点江湖规矩都不懂。 徐天然走到门口,临走前依依不舍看了一眼包袱,合上了门扉。 转瞬,徐天然回到了朱子柒身边,朱子柒忍俊不禁,“以为徐公子梳妆打扮去了,没想到回来了还是这副凄惨模样。” 徐天然笑意灿烂道:“这副模样照样帅气逼人。” 朱子柒嫣然一笑。 徐天然侧过身子,揽着刘新生的脖颈,笑道:“刘兄,烦请替我俩在桂树下作画一幅,记着将我相貌画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刘新生面有疑难之色,“徐兄,这有点为难在下了。” 朱子柒微微一笑道:“就按照这副模样画,刘少侠看哪里风景独好,我们就听从你的安排。” 刘新生为难之色转瞬散去,笑道:“好嘞。王府花园有一株五丈高桂树,你们二人立于桂树之下,在下替二位作画一幅。” 徐天然眉头紧蹙,无奈道:“刘兄,那一幅如实作画,一幅画我原本样貌,可否?” “可。” 徐天然心稍稍宽些,英俊潇洒的一幅给朱子柒,自己留下写实的那幅,也行。 花园有一株桂树,枝繁叶茂,明月似银盘挂在桂树枝头,桂花七里飘香。 一袭青衫,一袭白衣,十指紧扣。 青衫模样凄惨,笑意灿烂如暖阳,白衣浅笑,眸若点漆、唇似含丹的清秀面颊,俏若春桃,清似秋菊,一对深深的酒窝如水波荡漾,如娇如媚,如梦如幻。 刘新生摊开宣纸,埋头作画,不曾想不经意的一幅画作成了千古名画,后世文人只将两幅画当成一幅画,画名《天涯共此时》。 刘新生灵力波动,紫锥肆意挥洒,两张宣纸叠合在一起,心有所感,心有所悟,下笔如有神,看似一模一样的两张画作,在刘新生将第一张宣纸掀起的一刻,第二张纸上,徐天然的面容上的墨迹散开,画作像活了一般,徐天然原本俊逸的面容渐渐变成了当下的惨淡模样。 朱子柒欣然一笑,便将第二张画作卷起收入袖中。 徐天然焦急道:“我拿第二张吧,第一张给你。” “我喜欢第二张。” “将来你把画给别人看,人家说你身边那个猪头是谁,岂不是舍了面子。” “不会不会,我岂是那只看皮囊的庸俗女子。” 徐天然顿时无言,只能将第一幅画作卷起,收入怀中。 刘新生心满意足道:“万幸在下今夜状态极佳,三幅画作都乃生平巅峰之作,幸不辱命。” 徐天然躬身一揖,“多谢刘先生。” 刘新生回身回礼,惺惺相惜。刘新生在侍女引领下,回屋了。 徐天然和朱子柒身后各站了一名风姿不俗的侍女,静等贵客回屋。 徐天然一挑眉,高高跃起,坐在桂树枝上,朱子柒心领神会,并肩而坐。朱子柒晃荡着纤细双腿,徐天然双手十指交叉,顶住下巴,共赏一轮明月。 夜色中,侍女远远瞧着两人的背影好似一幅绝美的画卷,仿佛瞧见了月宫桂树上坐着两个仙人。 徐天然释然一笑:“今夜真好。” “就差没闹一闹诗雨姐姐的洞房。” “二哥和二姐很相配。” “说来,我的礼物忘记给诗雨姐姐了。” “什么礼物?” 朱子柒从袖中取出一颗夜明珠,与银月交相辉映,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徐天然感叹道:“比起来我的香囊真的有点送不出手。” “不会,我看出诗雨姐姐很是喜欢。” 徐天然从怀里抹了半晌,取出了另一个香囊,轻轻拍了拍,递给朱子柒:“送你的,比给二姐的更丑一些。” 朱子柒嫣然一笑,想来这是他亲手缝制的第一个香囊,确实活计不敢恭维。 “先生给了我一张符纸,只说危急时刻能派上用场,我皮糙肉厚用不着,寻思着给你用。里面还有一缕我满四月时娘亲亲手剪下的胎毛,若是将来想我了,睹物思人。” 朱子柒脸上升起两抹朝霞,娇嗔道:“谁思人了?” 徐天然嘴角微微扬起,仅剩的一只狭长眸子微微眯起,满是甜蜜笑意。 一把飞刀凌空飞起,梧桐悬空而立。徐天然轻轻将梧桐接住,递给了朱子柒,“梧桐送你,我第一把正儿八经的刀。” 朱子柒接过梧桐,梧桐出刀寸许,寒光闪闪,朱子柒侧过脑袋,轻抚如墨长发,梧桐出鞘,一抹刀光闪过,一缕长发在手。朱子柒用丝带将这缕长发束起,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包裹起来,递过去,“也没什么好送你的,留给你睹物思人吧。” 徐天然将带着淡淡芬芳的手帕收入怀中,揶揄道:“算定情信物?” “磕碜了些。” 徐天然怅然若失道:“何时回家?” “不知,快了吧。” “且等我的大名响彻江湖。” “大梁谍报细致入微,想看你的事迹我随时都能查阅。” “岂不是一点隐私也没了。” 朱子柒开怀一笑,眼若桃花:“可别沾花惹草。” “有贼心没贼胆。” “还敢有贼心。” “不敢不敢。” “我在大梁天京城等你。武评什么的急不得,记着,别死了。” “晓得,我最贪生怕死了。” “十年之约。” “嗯,十年。” 朱子柒轻轻倚靠在徐天然肩膀上,一轮明月,各有情思。 朱子柒轻轻拨弄散乱的头发,幽幽道:“闭眼。” “为何?” “呆子。” 徐天然顿时脑袋灵光了,闭起双眼,就像大铁锤给自己看的才子佳人小说,此时此刻,佳人要献吻了。 朱子柒轻轻抚摸红肿的左眼,鼻息拂过徐天然脸颊,内心一阵翻涌,呼吸紧蹙,半晌,徐天然舔了舔嘴唇,双唇微微嘟起。 朱子柒莞尔一笑,打赏了他一个大板栗,哈哈笑道:“想得美。” 徐天然默默脑袋,挠挠耳朵,不过刚才注意力全在嘴唇之上,原来朱子柒温润灵力已然在治疗他左眼的伤势,不过一盏茶功夫,红肿消了许多,左眼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景致了。 徐天然眼眸里满满是朱子柒,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揽过朱子柒的纤细腰肢,抱在怀里,清风拂过,桂花香气四溢,也掩盖不住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朱子柒楞了一下,释然一笑,双手放在宽阔的后背上,眼眸里满是星星。 “以后,别束胸了。” 朱子柒脸色一变,重重一推,徐天然从桂树上落下,“轰”的一声,尘土飞扬。 两名侍女不禁掩嘴轻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 忆往昔诉悲肠 次日,日上三竿。 吕小布伸了个大懒腰,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睡觉真是累,越睡越累,仿佛在睡梦中练剑一般。 吕小布推开房门,好一个艳阳天。 李诗雨已经梳洗完毕,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晴儿为郡主梳着头发。 陈敬塘早早便起了,出门接待贵客。一夜无眠,陈敬塘看起来比李诗雨还羞涩。 李诗雨素来和晴儿亲密,从未将晴儿当作女仆,更多时候是妹妹一般的存在,两人言语时常无边无际,李诗雨也从来不恼。 晴儿一边给郡主梳头,盘起乌黑长发,一边轻笑道:“姑爷昨夜可还行?” 李诗雨有些羞涩,娇怒道:“你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不怕我打你板子。” “真是可惜了,我看昨夜两名青衫都比姑爷英俊许多,郡主显然对布衣青衫公子青睐有加,没想到他和王尔竹拼得太凶了,不然郡主也可以老牛吃一番嫩草。” “小丫头片子,这话语若是被姑爷听见了还不打烂你的嘴,我可不会为你求情。” “姑爷一早就匆匆出门了,想来今日也是极忙的,这些话我也只说一次,再说了,姑爷也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糟心事,是我的错。竹苑这些年我一直在照料着,原以为姨娘和你都死了,我护着这里只为遥遥寄托些许思念。竹苑一直保留从前的摆设,你以后想回来看看,随时都可以。” 徐天然脑海里的记忆画卷展开,屋檐之下,往事种种浮上心头,温婉可人的娘亲的身影仿佛就在竹苑飘荡。 徐天然闭起双眼,眼角两滴泪水滑落,“二姐,偌大的晋王府就你一人对我和娘亲好,连那些个宫人都偷偷欺辱我们母子,那些年除了你未曾有一人为我们出头。我们母子活得卑微,那就让我们继续卑微地苟活,娘亲一生良善,未曾在我心里播下一颗仇恨的种子,只是教我读圣贤书、听圣贤故事,说世间的道理都在书里,想不明白的事,不懂的事都可以在书里寻找答案。” “我曾经问娘亲,他们为什么总是欺辱我们,娘亲笑着说,娘亲也不懂,所以要多看书,也许看着看着就看明白了呢。世间有太多的不平,希望我们天然读书读着读着读出个陆地神仙、大天仙,可以让天下不那么不平。那会儿,我皱着眉头,娘亲尽拿我说笑,我又没有修行资质,怎么读出个陆地神仙、大天仙。” 徐天然面容冷似秋霜,寒意逼人,“后来随义父踏入光阴长河,亲眼看见过去种种,只因为我有大阵师潜质就视娘亲和我两只蝼蚁为潜在威胁,急不可耐将我们磨灭。若非娘亲素来待人友善,关二娘冒死将不小心听见王后的谋划告知了娘亲,铁叔不惜性命护着娘亲和我,我们早就在王府悄无声息死去。而对王座上那个人而言,少了一个没有名分的凡人夫人,少了一个没有修行资质的废物儿子,他可曾过问一句,也许在他心里我们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人罢了。” 李诗雨摇摇头,急切道:“父王当年派人去寻你们了,他不相信你们是南唐谍子,奈何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彻彻底底消失了。至今,黄雀仍然在打探你的消息。你登上青云榜魁首之时,父王听闻这个消息怔怔出神许久,他心里对你还活着仍然抱有一丝希望,黄雀在不惜一切代价打探李天然的消息,想尽办法确认李天然是否是晋王府的李天然。其实,父王心里也仅仅剩下一丝希冀罢了,我们都以为你没有修行潜质,怎么可能登上青云榜魁首。哪里知道你已经改名为徐桐,获得机缘能够修行,初入江湖就荣登榜首。在父王心里,还是记挂你的。” 徐天然眼眸通红,愤怒道:“罪魁祸首就是他,既然是高高在上的飞升境修士就不要染指身为凡人的娘亲,既然娶了凡人的娘亲,就要保护她,若是保护不了为何要娶娘亲要生下我,一切的错都在于他,若没有他,这一切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徐天然长平出鞘,杀意似流水潺潺,“今生必将取他头颅,祭拜娘亲在天之灵。” 李诗雨灵力流转,抵御杀意浸染,朱子柒从后面轻轻抱住徐天然,柔声道:“姓徐的,收敛神识,谨守心神。” 仇恨,是徐天然内心最大的心魔。 李诗雨像从前一般靠近徐天然,摸摸已然高出自己半个头的俊俏小伙子,柔声道:“天然乖,姐姐在,不怕不怕。” 长平归鞘,徐天然眉眼间杀气渐渐褪去,竹苑恢复了清明,这是徐天然内心最沉重的痛,他最大的仇人是亲生父亲,他自小许下誓言,要拿李克敌的头颅祭奠娘亲。 可是,谁不希望有一个看似严厉却关爱自己的父亲,谁希望成为弑父的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人? 徐天然心中之痛,唯有自己知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1 曲终人散(一) 晋王府人来人往,贵客如云。 亭台楼阁富丽堂皇,庭院花园,奇花异木。 陈敬塘拜见师父,原本枯荣宗就是晋王府扶植的势力,如今和晋王府结成亲家,亲上加亲,陈敬塘看来要离开江湖了,从此踏入王府为晋王效力。 晋国虽偏居北方一隅,但是民风彪悍,国力日益强盛,隐隐有问鼎天下之心。 晋王李克敌勤政贤名,广纳英才,麾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更将辖境之内各大宗门牢牢掌控在手上,庙堂江湖浑然一体,更有甚者连西域、北獒和大梁境内宗门都在暗中为晋王效力。 十年前,大梁皇帝朱武忌惮大柱国晋王李克敌,趁晋王入京暗中派遣刺客袭击李克敌,幸好晋王护卫有众多江湖高手,加之晋王本是飞升境大修士,将入府刺客全部诛杀殆尽。自此,原本情同手足的梁帝和晋王决裂,晋王连夜出城返回晋阳,改弦易帜,奉大唐年号,已然自成一国。 晋王回到晋阳励精图治,晋国欣欣向荣,大梁虽有吞并之心,但是忌惮大晋铁骑,亦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天下纷乱,群雄并起,诸国皆立,尤其大梁南方南唐雄主李晟国力强盛,野心勃勃,梁帝亦不敢举全国之力伐晋,怕腹背受敌,王朝覆灭。 陈敬塘一一拜见宗门长老,又一一问候了师兄弟们,再见小师妹和七师弟恩恩爱爱,心中终于放下,真心为他们感到高兴。 晋王登高楼俯瞰晋阳,黄雀之主白面无须的宦官赵振躬身颔首立于身后。 李克敌在赵振面前没有往日的威严,神情轻松道:“啊振,可查清了四人底细?” 赵振轻轻俯身,轻声回复道:“徐桐此人来历不明,此人身份最早来自蒲州,曾有传言徐桐大闹云麓山庄,杀宗主亲子唐云杰,又将云麓山庄少主唐云龙打伤,不过又和唐云龙是至交好友,其中缘由扑朔迷离,有待查证。不过,一名后辈敢得罪云麓山庄,想来背景颇深,可能是哪个隐世不出老不死的关门弟子。” “钱塘此人来历颇为古怪,在姑苏钱氏身份超然,但是又不入谱牒,极有可能是姑苏钱氏某个大人物私生子,若是能拉拢他为我所用,将来问鼎天下或许能得到钱氏助力。” 李克敌思绪仍然在徐桐身上,徐语桐,一个在内心埋藏了十年的名字浮上心头,那一双迷人的秋水眸子仿佛在注视着自己,徐桐的眼神和她太像了,他会是我儿吗? 李克敌喃喃道:“青云榜魁首李天然,会是我儿吗?” 赵振微微俯身,轻声道:“江湖至今未有李天然任何一份谍报,公子是怀疑徐桐便是李天然吗?徐桐能够以二品胜一品,显然修为极不寻常,能战胜青云榜第七王尔竹,看来是投机取巧了些,但是实力还是有的。不过,真实实力远远够不上榜首位置,不说别人,就已经孕育本命飞剑,已然半步化神的吴清风实力远胜于他。” 赵振一番言语李克敌是认同的,当年的那桩血案其中缘由他心知肚明,不过是弱女子的徐语桐怎么可能是南唐谍子,他曾问王后他们母子如何了,王后只是淡然回了一句,死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李克敌抬头遥望远处天空,叹了口气:“真死了吗?” 李克敌心中一番疑虑,竟然凭借黄雀的刺探谍报的能力在自己地盘上掘地三尺都找不到母子的踪迹,若按王后性情,杀了便杀了,哪里会遮遮掩掩,她料定自己不会与她为难,毕竟王后是晋国第一大宗门踽步宗圣女,李克敌不会为了区区凡人和踽步宗翻脸,纵然那个凡人是自己心爱的姑娘,或是自己亲生骨肉。他是有巨大野心的男人,他想要在乱世之中建立不朽功业,踽步宗是他掌控江湖势力的最大倚靠,徐语桐死了,他会失落,李天然死了,他会伤心,但是仅此而已。 赵振默然立于公子身后,这些年来他早已习以为常,公子偶然想起那对母子都是如此这般黯然神伤。这一刻,他不是高高在上的晋王,仿佛一甲子前快意江湖的年轻侠客回来了。 年轻那会儿,李克敌也如徐桐、王尔竹一般朝气蓬勃、意气风发,只是走了一甲子江湖,征战一甲子沙场,早已不是少年心境,身居高位看似权柄极重,但是越来越不能随心所欲。庙堂也罢,江湖也罢,各方面错综复杂的势力都需要平衡,该拉拢的拉拢,该敲打的敲打,是非善恶哪里有利益来得重要。 江湖公认的道理:没有永恒的关系,只有永恒的利益。 年少时候,李克敌亦嗤之以鼻,但是从江湖雏儿磨砺成了江湖老鸟,渐渐就成了当初最讨厌的人,在庙堂、江湖跟那些成了精的老王八打交道愈发熟稔,回头看着自己过往的人生,竟然觉得年少那会儿真是蠢笨。 不过一盏茶功夫,李克敌恢复了往常深邃的眼神,又是一副帝王的深沉。 赵振知道公子十年来总会偶然真情流露,不过从来不会为外人所知,连世子殿下和王后都不曾见过公子这副模样。不过,随着时间推移,次数越来越稀少了,相信公子会慢慢遗忘了那对母子。虽然赵振打心眼里很喜欢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子,他和公子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奈何他一丁点修行潜质都没有,不然赵振肯定会舔着脸求公子收他为徒。 在那小子八岁时候,赵振偶然发现了他有成为大阵师的潜力,就希望将他带到军中培养,不曾想自己陪同公子巡边归来,那一对母子就已经遭遇横祸。赵振作为黄雀之主自然知晓其中原委,不过时至今日只知徐语桐身死,李天然失踪,而且徐语桐的尸体亦莫名其妙无影无踪。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修士尚且知晓江湖险恶,一着不慎便成了江湖里的一滩腐败烂泥,更何况不过是凡人的那对母子,他知道公子心中的无奈,但是更欣赏公子的取舍,成大事者必能舍常人所不能舍。再喜欢的凡人女子也不过是一时玩物罢了,凡人女子的绝美年华最长不过二十年,一旦年老色衰,美人迟暮,公子哪里会再喜欢呢? 只是,她死了,在公子的记忆之中永远是年轻貌美的她,长远说来,王后下了一手烂棋。 赵振悄然在心中叹息一声,若是那小娃娃还活着,自己也有了继承衣钵之人,他做黄雀之主再合适不过了。 李克敌扶栏遥望,沉声道:“你说徐桐会为我所用吗?” 赵振躬身回答:“雀房传来谍报大梁公主悄然离开东京城,依奴婢之见朱柒便是梁帝独女,以她与郡主殿下的交情而言这也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依奴婢之见,徐桐虽然来历不明,但是展现出了非凡的潜力,不过现在他仍然只是江湖新秀,谁也不知他能否成为江湖最书先生和闺女捉走了,只因说书先生在说青云榜之时提及了李天然的名字,都尉大人说在晋国境内敢提李天然名字,犯了世子殿下大忌,便捉拿带走。百合楼的几个江湖人根据老板描述看来,应该就是徐桐、耶律大石、陈敬塘和钱塘四人。不过,老板说他们并无离开小酒楼,当晚在小酒楼住下,四人喝酒到天明。” 李克敌双手微微一动,栏杆留下了一道十指印痕,不深却依稀可见。 赵振深深躬身,低头不言。 李克敌眼眸漆黑如深潭,遥望远方。良久,说了句,“等耶律大石出了晋阳三十里外再杀。” 言毕,拂袖离去。赵振心中稍惶恐,又稍欣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2 曲终人散(二) 曲终,人皆散。 晋阳城外十里长亭,杨柳依依。 陈敬塘携李诗雨一同为徐桐一行人送别,郡主殿下大婚乃晋国之盛事,如今大礼已成,又到别离时。 钱塘一一拜别众人,先行离去,他要将说书先生和青儿姑娘送去江南,最是时间紧迫,不容耽搁。兄弟们心里也都有数,陈敬塘以地主身份牵马为三弟送行,钱塘刚要扬鞭启程,徐天然往前一步,大喊一声:“三哥,江南再见。” 钱塘头也不回,哈哈笑道:“再见。” 李诗雨牵着朱子柒的手,不舍之情溢于言表,又对徐天然千叮咛万嘱咐,都是些江湖险恶的谆谆教导,一点郡主的风范都没有,倒像是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的母亲一般。 朱子柒佯装吃醋道:“诗雨姐姐,有了新欢都忘了旧爱了,早知如此我就不偷父皇的夜明珠了。郡主殿下既然舍不得徐小子就留他郡主府当个看门的,我看他是乐意得很。” 朱子柒边说边不忘从袖袋里取出一颗皎洁圆明、玲珑剔透透着幽光的夜明珠,在手中轻轻摩挲,又哈了一口气,用袖子轻轻擦拭,来回摆弄。 李诗雨摸摸已经比自己都高一些的朱子柒脑袋瓜,嫣然笑道:“行啊,到时候某人可别打翻了醋坛子,酸味飘香千里,我在晋阳城都能闻到天京城飘来的酸味。” 朱子柒哈哈笑道:“不会不会。” 李诗雨眼疾手快,右手一闪而过,夜明珠已经落入手中,微微笑道:“这礼物不错,我很喜欢。” 朱子柒佯装生气跺脚道:“我可没说要送你。” 李诗雨嫣然一笑道:“且当作你的嫁妆,我替天然存着。” 朱子柒娇羞地扭过头去,嗔怒道:“老李家都一个德行。” 徐天然摇摇头,无奈道:“咱是老徐家。” 陈敬塘对耶律大石深深一揖,耶律大石只是豪爽抱拳道:“二弟不需多礼,咱们兄弟们最不拘礼节,礼节多了情义反而淡了。” 陈敬塘开怀一笑道:“大哥此去路途艰险,原本要随大哥一起出关,如今繁事杂多脱不开身,不能相送,还望大哥见谅。” 耶律大石大手一挥,咧嘴笑道:“二弟,这是什么话,难不成大哥是三岁稚童,出个门都得有人陪同。我一路独行,能在江湖结实诸位兄弟已是大幸,此出塞北若得以不死,大哥定日日南望,期待兄弟们一起来坐坐,共饮草原最烈的酒、吃最好的肉。” 陈敬塘眼神真挚,“一定。大哥,保重。” 朱子柒一袭白衣如雪,不再是男子装扮,三千青丝随风飘荡,愈发显得娇俏可人,没有裹胸布舒服的胸脯饱满挺立,虽不如李诗雨那般雄伟壮观,但也颇为不俗。 李诗雨凑到徐天然耳畔悄声道:“我摸过柒丫头的胸脯,比瞧着大,若是不束胸了再过个几年愈发成熟了会愈加饱满。” 徐天然听得连脖子根都红了,感觉浑身炙热,血液翻涌,朱子柒不明所以,只是调侃道:“肯定没说啥好话,狼狈为奸。” 李诗雨末了补上一句,“手感很不错。” 徐天然浮想联翩,朱子柒稍加揣测就明白了姐弟二人说了什么悄悄话,恶狠狠盯着徐天然,恨不得将他剐个三千六百刀。 徐天然一脸无辜,无妄之灾。 朱子柒瞥了眼徐天然,仿佛徐天然清澈的眼眸似乎不再透彻见底,眼角淫光闪烁,嫌弃道:“离我十步以外,否则我一剑断了老徐家香火。” 徐天然感觉自己跳进黄河洗不清了,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敢看向一袭白衣。 李诗雨取出一个包裹,递到徐天然手上,缓缓道:“你行走江湖,纵然再小心也会有意料不到的危险,这件冰蚕宝甲你穿上,我会放心些。” 徐天然赶忙摆摆手,“二姐,我皮糙肉厚用不着。” 天蚕宝甲是李诗雨十岁生辰李克敌送给女儿的礼物,天蚕宝甲薄如蝉翼,但是防御力惊人,寻常金丹境高手倾力一击都不能破开宝甲防御。在江湖可谓是有价无市的重宝。 李诗雨强塞在徐天然手中,笑道:“我身在王府,谁敢对我出手,你不一样,行走江湖危险重重,多一样保命手段总是好的。” 徐天然也不是矫情之人,收下了散发阵阵清香的天蚕宝甲,心中暖洋洋。 李诗雨瞥了眼在一旁脸色清冷的朱子柒,从袖袋里取出一只浅绿手镯,轻轻塞在朱子柒手中。 朱子柒不爱搭理色眯眯的姐弟二人,又见李诗雨拿出的手镯不过是最下品的青白玉,噘着嘴:“果然亲疏有别,送某人是天蚕宝甲,送我是不值几两纹银的青白玉。” 朱子柒嘴上说着不要,早早就将手镯接下,戴在手腕上,果然自己天生丽质,不过是下品青白玉手镯也给自己戴出了仙品的气质。 李诗雨美眸似水,悄声道:“想听听它的故事吗?” 朱子柒心中知晓诗雨姐姐拿出的物件愈是不值钱,愈是珍贵之物。一人是大梁公主,一人是晋王郡主,奇珍异宝可曾少了,可是能够将一件寻常物件珍藏,其中的意义必极其深远。 李诗雨叹了口气,“这件青白玉手镯确不值几两纹银,准确说来不过是三两八钱银子。不过,它是徐姨遗物,从前听徐姨说过,这个不起眼的手镯是父王的定情信物,有一年父王兵败重伤,流落乡野,被徐姨救了。徐姨并不知道父王是威震天下的晋王,以为父王不过是一名胆怯的逃兵,父王在徐姨的村子养伤月余,同一屋檐下二人情愫暗生,父王身无分文,临离别时将身上佩刀当了三两八钱银子,买了这一只手镯。徐姨说,手镯原是一对,奈何父王身上一共就三两八钱银子,店家出价六两一对,父王无奈只得买了一只,赠予了徐姨。这个镯子是徐姨生前最喜欢的物件,不止一次说,等天然娶媳妇儿了,要把这个手镯传给儿媳妇。” 徐天然脸色清冷,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朱子柒抬起手腕,阳光下瞧着这只质地普通的手镯愈发翠绿精美,不过嘴上却说:“谁是他媳妇儿?” 李诗雨莞尔笑道:“迟早的事。” 朱子柒嘟着嘴,却轻轻抚摸温润的青白玉手镯,似乎觉着自己送的夜明珠有那么点拿不出手,一点都不走心,诗雨姐姐是缺那夜明珠之类稀罕玩意儿的人吗?自己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似乎比姓徐的香囊都磕碜。 徐天然不叨扰姐妹絮絮叨叨的别离,独自走向耶律大石和陈敬塘方向,“大哥,几时出关,我陪你走一段。” 耶律大石爽朗道:“今日便疾驰往朔方城,约莫三日便可回塞北了,不劳四弟相送了。” 徐天然知道大哥此行危机重重,他不能让大哥一人冒险,面上却嬉皮笑脸道:“大哥,诗曰一碧无垠骏马翔,少年鞭响牧歌扬。姑娘舞动裙欢悦,篝火星燃醉晚阳。我也想一睹塞北草原风光,不过顺路一程,莫非大哥嫌弃四弟聒噪,不愿带我同行。” 耶律大石豪迈笑道:“好,咱们就一起扬鞭塞外。” 吕小布自觉肚子里也没多少墨水,说不来“西出阳关无故人”的华丽辞藻,便学天然哥蹲在地上拔了一根甘草自顾自咀嚼起来,第一口着实苦涩,一连呸了好几口,可是越嚼着越觉得有滋味,似乎先吃了苦,后面吃啥味道都有一丝甘甜。 千寻不善言辞,不远不近跟在主人身后,一如既往,沉默不语。 李诗雨捏捏朱子柒的脸颊,“几时和天然分别?” “就这几天吧。” “这么快!” “没法子,再不回去父皇怕是要真动怒了,那以后就真逃不出去了。” 陈敬塘心中五味杂陈,远远瞧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大喊一声:“保重。” 耶律大石和徐天然不约而同举起手臂,背对着陈敬塘挥挥手,一夜之间,二哥不再只是江湖侠客,成了晋王郡马爷,他们心中唯愿不要兄弟相残。 啊黄哼哧哼哧,甩了甩尾巴,吕小布坐下的母马屁股滚圆,体态优美,徐小子果然没骗自己,给自己弄了个媳妇儿。 五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地平线,李诗雨仍然面北挥手。 徐天然以心声问耶律大石:“他们几时动手?” “约莫远离了晋阳城就要动手了,四弟明知其中凶险为何要送我?” “咱们是兄弟。” 耶律大石长叹一声:“兄弟。” 亲兄弟想杀自己,义兄弟却与自己同生共死。 徐天然原让朱子柒回天京,不过朱子柒不肯走,他一点法子也没有。 一行五骑策马扬鞭,卷起一阵尘土。 陈敬塘紧紧咬住嘴唇,嘴角渗出鲜血,心中难以决断,昨夜世子殿下让陈敬塘独领一队黄雀死士阻截耶律大石,晋王亲自下的命令:杀无赦。 陈敬塘紧握双拳,此次追杀布置天衣无缝,明面上主力是一支一千人铁骑,更有两名阵师随军,第二波刺客由黄雀杀手前往,是谁他也不知道,不过天下谁人不知,黄雀刺客最为阴毒,即使境界不高,但是杀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干净利落。曾经七名小宗师境界刺客竟然以付出三名刺客死亡的代价将一名化身初境高手斩杀,一战威震天下。而陈敬塘需要亲自率领三名小宗师武夫、六名三品武夫背后截杀。 陈敬塘脸色惨白,这是死局,自己又当如何? 晋王下令必杀之人唯有耶律大石,而世子殿下密令要将一行五人悉数斩杀。陈敬塘抬头望向远处,九骑从远处而至,李诗雨顿时便明白了其中缘由,拉住陈敬塘缰绳,两行清泪无声落地,哽咽道:“让天然和子柒活着。” 陈敬塘不吭一声,头也不回扬鞭而去。 李诗雨痴痴望向天际,默默祈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3 螳螂捕蝉 残阳洒满苍茫大地,仿佛给无垠天地镀上一层鲜红的血液。 徐天然一行五骑立于黄河渡口,不禁纷纷感慨: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徐天然又一次目睹黄河壮阔景象,热血沸腾,《将进酒》默默运转,灵力沿着任督二脉在全身流转,一丝明悟,极其珍贵。 吕小布要跟天然哥说话,耶律大石拦住了他,悄声道:“别打扰他。” 吕小布只能无奈跟啊黄说话,他不知道为何天然哥半路跟他换马,说一旦遇见危急情况立马骑着啊黄跑路,有多远跑多远。他心里疑惑不解,这刚刚在晋阳城大出风头,天然哥手上还有了晋王府供奉腰牌,一路上再也不用自己花银钱住店打尖了,可以在晋国驿站混吃混喝,这一口肉都还没吃上,怎么又要打架了,看天然哥的神色,似乎局势不妙。 吕小布取出自己的木剑,悬于腰间,身为大老爷们每次打架都让自己跑路,这次说什么也不扯呼了,我也是有剑的人。 朱子柒握着缰绳,和徐天然并肩而立,千寻远远望去,一袭青衫、一袭白衣,是天下最美的景致。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耶律大石握紧腰间菩萨蛮,眯着眼眸,望着远处尘土飞扬,“轰隆”的马蹄声似雷声由远及近。 吕小布双手直哆嗦,似乎连木剑都握不稳。 徐天然元神出窍,神游千里,遍览千里黄河,心中豪气万丈,元神依稀听见了马蹄声,转瞬千里,元神归鞘。 徐天然一品境门槛就像破庙漏风的门扉,自己轻轻一推就可以破开一般,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有一个安稳之处,他便能结丹入一品。 一千禁卫铁骑,一字长蛇阵席卷而来,为首一名将军身披黑色铁甲,一把大戟横在右侧,身后一千骑除了战马的嘶鸣声、马蹄声,沉默寡言,徐天然和耶律大石相视一眼,这是精锐之师,想来必是一场苦战。 徐天然敏锐发觉骑军之中隐藏着阵师的气息,赶忙道:“骑军之潜藏两名阵师,千万小心。” 耶律大石虽不懂阵师之法,但是已然察觉到骑军的杀意被一股无形力量牵引,想来是阵师无误,若是没有提前发觉两名阵师,只顾冲阵杀敌,极容易陷入腹背受敌的危险。 徐天然轻轻一拍啊黄的屁股,啊黄立马四蹄狂奔带着吕小布一路远遁,大黑炭大嗓门喊着:“天然哥,让我一起杀敌!” 徐天然像先生一样眯着眼,右手轻抚长平刀柄,豪气纵横:“大哥,咱们凿阵,千寻、子柒寻出阵师踪迹,杀了他们。” 顿时,徐天然和耶律大石两骑像两枝离弦的箭直插千军之中,朱子柒如一道白虹从左侧迂回,千寻从右侧迂回,找寻阵师的踪迹。 黑甲将军一声令下,一百骑发起了冲锋,另外二百骑分别从左右包抄二人,保持足够距离,弓弩不断射向凿阵两骑。 徐天然和耶律大石刀未出鞘,凌空御刀一一剥落箭矢,前方一百铁骑已近在咫尺,徐天然长平出鞘,一刀横斩,顿时五六颗人头落地,尸身却依旧挂着战马之上随战马狂奔。 耶律大石菩萨蛮出鞘,一道圆弧划过,正面十余骑拦腰斩断,鲜血飞溅,然而一百骑悍不畏死,仿佛看不见战友身死,依旧提起骑矛往前冲锋。骑兵凿阵最不能失去了速度,每名骑卒紧握手中骑矛往两人身上冲撞。 徐天然气机转瞬千里,灵力如同洪水倾泻而出,一连挥出三十六刀,一刀收割一个头颅,骑卒的骑矛都未近身便被斩落马下,耶律大石也不示弱,不过短短一个照面,一百骑军只剩下二十余骑,为首的都尉早已被耶律大石斩落马下。不过,二十余骑在什长带领下,重整队形,掉转马头,又朝着两人发起了冲锋。 徐天然心中感慨万分,不愧是禁卫骑军甲天下。 黑甲将军一声令下,弓弩劲射,漫天箭矢如同蝗虫一般落下,竟然不管二十余骑的死活,箭矢不分敌我,二十余骑还未近身便悉数被箭矢击杀。徐天然和耶律大石一边拨开箭矢,一边朝着数百步外大军奔去。 可惜,徐天然和耶律大石虽然毫发无损,但是胯下骏马已然中箭倒地,徐天然轻抚相处不过半日的骏马,在它痛苦挣扎嘶鸣之际,徐天然一刀插入它的心脏,骏马大大的眸子终于缓缓闭上。 耶律大石转过头,看了一眼徐天然,二人心有灵犀,忽然二人各自捡起两块盾牌,在阵前狂奔,不能被骑军拉开差距,那么俩人终究会被箭矢耗尽气力,只有近身搏斗方是取胜之道。 朱子柒和千寻在两侧游走,并不着急冲阵,两名阵师才是最大的威胁,若聚拢起千军之力,一击之力相当于金丹境倾力一击,在徐天然和耶律大石疲敝之时如何能抵御。 三百步、二百步、一百步......徐天然和耶律大石的盾牌上插满了箭矢,黑甲将军一声令下,一百重甲铁骑出阵,徐天然和耶律大石同时将盾牌丢出,将四名重甲骑卒击落马背,顿时便被铁骑踩踏成一滩肉泥。 徐天然腰间葫芦八把飞刀齐出,人马皆披甲的铁骑每一刀都要浪费极大的灵力,二人都知道不能硬扛,重甲铁骑的弱点在于马腿。徐天然高高跃起,躲开战马的冲击,耶律大石却手握菩萨蛮在地上打滚,一刀便砍断一根马腿,战马在凄惨悲鸣,重甲骑卒纷纷落下马背,随机便被战马踩踏。徐天然八把飞刀在神识掌控下,迅速收割马腿,落马的重甲铁骑纵然没被战马踩踏也深受重伤,一百重甲铁骑转瞬便只剩下三十余骑。 黑甲将军神色自若,大手一挥,又二百轻骑出阵,轻骑虽未人马皆披甲,但是胜在移动迅捷,既然二人能将马腿斩断,便不再将压箱底的一百重甲铁骑派出,二百重甲铁骑可是他的心头肉,这些年耗费了无数心思,不惜在世子殿下面前撒泼打滚在聚拢起二百重甲,他不想今日一役自己的宝贝都折损殆尽。 黑甲将军身侧是一名小宗师境随军修士,他看着已经折损了近二百骑,焦急道:“要不要让阵师出手?” 黑甲将军脸色如常,“不急,消耗还不够。” 黑甲将军显然是久经战阵,见惯了鲜血,江湖已经有多少年不曾听闻修士和骑军厮杀了,他接到世子殿下军令之时心中欣喜若狂,要让那些心比天高的修士知晓铁骑的威力。 徐天然忽然身形一闪,躲过了二百轻骑,直奔黑甲将军,小宗师随军修士立即长剑出鞘挡在将军身前。 徐天然冷哼一声,焚杀绝流转,青蛇杀意刹那间便侵蚀小宗师的心境,不过是短短一瞬失神,长平便割下了他的头颅。 黑甲将军神色出现了些许慌张,一声令下两名阵师各自聚拢三百骑的战力,分别化作一把巨斧和一根长矛,巨斧从天下朝耶律大石砍下,似乎有一斧劈山之势,长矛直刺徐天然心口。 徐天然嘴角笑意灿烂,正十七抵挡长矛倾力一击,朱子柒霜华出鞘,转瞬便寻到了阵师的位置,一剑将自身极其弱小的阵师斩杀。 千寻手里剑百步之外便将另一名阵师击杀。 天空巨斧消散,耶律大石松了一口气,若格挡住巨斧将会消耗极大的灵力。这一战,定然是一轮接一轮的车轮战,无论何时都不能耗尽气力,一旦灵力枯竭便是死期。 徐天然悄然坐在黑甲将军身后,长平抵住他的脖颈,黑甲将军一脸惊愕,谍报不过是二品境的布衣青衫修为竟然恐怖如斯。 徐天然问道:“杀了你他们会退吗?” 黑甲将军临死不惧道:“晋国铁骑死战不退。” 徐天然一刀割下了黑甲将军的头颅,将头颅高高抛起。 数百铁骑顿时都红了眼,潮水般像徐天然涌来。 千寻一刀送出,秋水落入徐天然手中,徐天然灵力暴涨,顿时天际灵气暴动,左手长平,右手秋水,两股杀意肆意流淌,徐天然眼眸漆黑如墨,像远古杀神降世一般,又如恶魔降临人间。 数百铁骑虽心中惊恐万分,但是依然发动潮水般的攻势,失去了黑甲将军的统领,各自为战,但是禁卫铁律,将军死士卒苟活,斩。他们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背负逃兵的罪责,不仅自己要死在自己人手上,自己的亲属也会被发配为奴。 徐天然眼见疯狂的骑兵汹涌而来,顿时神色如痴如狂,一人双刀冲进敌阵。 残阳。 黄河。 战场满是断肢残骸,空气中弥漫浓厚的血腥味,鲜血汇聚的小溪潺潺而流,像一条小瀑布流入黄河之中。 徐天然如魔神一般独立于沙场中央,浑身青衫浸满鲜血,如同一个血人一般,长平忽然疯狂汲取鲜血,青蛇杀意暴涨数十丈,秋水亦疯狂吞噬鲜血,原本流入黄河的血水小瀑布竟然倒流,化成两股鲜血小溪纷纷流入长平、秋水。 朱子柒美眸满是担忧,但是心里相信姓徐的能够自己掌控杀意,而不是神识为杀意所吞噬。 耶律大石纵然见惯了厮杀,但是也被眼前一幕震惊,不久之后天机阁发布了最新的一条消息:青云榜魁首李天然葫芦口一刀破千骑。 残阳如血,挥洒人间。失去了主人的马匹在尸体旁徘徊,低着头悲鸣,仿佛在唤醒沉睡不醒的主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4 黄雀在后(一) 一袭黑衣白面男子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幕,狠狠啐了一口,用尖锐的声音说道:“没用的东西,一千骑不过连消耗他们灵力的任务都完不成,废物。” 徐天然眼眸愈加漆黑,仿佛心灵都被黑暗吞噬一般,耶律大石极速赶来,想要帮徐天然稳住心神,不料尚未近身,徐天然一掌推出,浑厚灵力裹挟极为恐怖的杀意袭来,耶律大石赶忙躲避。 朱子柒手心汗水似雨水滴落,却神情自若对耶律大石说道:“大哥,请相信他。” 耶律大石暴退数里,点点头。 徐天然神识被两股杀意浸染,如同一个稚童被两个壮汉挤压在中间动弹不得。千人的鲜血被长平和秋水吸食殆尽,长平泛着幽黑魔意,秋水散发淡绿色妖艳的气息。 虽然徐天然神识已经模糊,但是天生能感知善恶的他轻而易举捕捉远在数十里外的这群黄雀对自己的敌意。徐天然紧握双刀,忽然身形一逝,出现在黑衣白面男子身前。 此时徐天然丧失了理性的判断,行事皆凭本能。 黑衣刺客麾下众人立即纷纷祭出兵器戒备。 徐天然眼眸炙热,如墨眸子竟然生出一丝血红,神情如妖魔般狰狞道:“原来是你,十年之仇今日得报,你该死了。” 黑衣刺客尖锐刺耳的柔媚声音桀桀笑道:“死在我手里的人多不胜数,谁记得你是哪根葱?” 徐天然哈哈笑道:“我就是十年前你眼里的小贱种,今日替娘亲和铁叔讨一个公道。” 黑衣刺客便是十年前追杀徐天然母子的高丘,徐天然如此一说便想起了十年前往事,高丘以手扶剑,冷笑一声:“原来是你这个小贱种,看来今日我走了大运,割下你的头颅,世子殿下可要大大赏赐于我。江湖找我寻仇之人多如牛毛,为何我时至今日还能活着?那是因为他们都死了,死在我的剑下。” 徐天然豪气纵横,杀意震天,“那是你还未遇见我。” 话音未落,高丘黑衣鼓胀,软剑似毒蛇一般从腰间出鞘,直刺徐天然心口。 徐天然秋水一刀拨开软剑,软剑却像毒蛇一般缠绕长平,继续向前刺去,徐天然长平抵住软剑剑尖,软剑弯曲缩回。 高丘虽自负,却是极其聪明之人,他从未想一一己之力斩杀徐天然,若是搁不开江湖脸面,凡事都讲究单打独斗,自己早就死了千百次了。高丘最大的依仗不是自己金丹巅峰的修为,而是一行一十六名杀手。 虽然另外一十五人只有两名金丹刺客,五名小宗师境刺客,八名不入流唯有气力大的武夫,但是黄雀的绝技不是纸面上的境界。左首高大魁梧刺客名为噬魂,最擅长侵蚀修士神识,让其失魂,仿佛灵魂被吞噬一般。右手瘦小猥琐的刺客名为夺魄,一旦修士神识被吞噬,他便能夺取他的魂魄,掌控修士躯体,从而将修士制成傀儡。噬魂夺魄修为虽只是平常金丹境,但是作为杀手却是江湖不尽的写意风流。 高丘坐在一株高大槐树之上,晃荡着双腿,软剑缠绕在腰间,涂抹脂粉的脸颊妖艳胜过女子,他瞧着眼前形势,侧身躺下,就静静看着四人被两具傀儡虐杀,然后再让噬魂夺魄将四人制成傀儡。 高丘眯起眼眸,想到若将四人制成傀儡,一定要将耶律大石留在自己身边,他最喜欢面容粗犷、身材壮实的男人,在高丘心里耶律大石已然成了他的禁脔。高丘眼眸瞥向徐天然,这小子皮囊不错,就留在身边做个小相公也不错,给自己端茶倒水,侍奉左右,想来也是极好的。 刹那间,耶律大石身形一闪,转瞬菩萨蛮一刀砍在唐离宿脖子上,只听见一声金石碰撞声,擦出一道火花,唐离宿不过后退了两步,脖颈上紧紧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痕。 耶律大石心中大惊,自己倾力一击竟然无法破开唐离宿的防御,他的躯体竟然坚硬到如此程度,来不及思索间,唐离宿忽然一拳送出,耶律大石更为吃惊,虽是傀儡的唐离宿动作极为迅捷,远胜普通金丹修士。 徐天然看见了这一幕,显然知道自己也无法破开曲冷殇防御,便不正面硬碰硬,只在周边游走。 千寻猛然出动,短剑出鞘,身法极快,朝着五名小宗师境杀手出手,原本游离在数百步外小宗师临危不惧,五人身上各有冰蚕丝线相连,仿佛在编制一道巨大的蛛网,静待猎物上钩。 千寻手里剑甩出,顿时空气中精锐的暗器蜂鸣,五名杀手不曾见过千寻的招式,原本打算一招将千寻网住,只能纷纷后退。 朱子柒瞅准时机,霜华出鞘如一道长虹直刺五名刺客核心阵眼,若阵眼一破,五名杀手的实力将削弱大半。 不曾想数根冰蚕丝线缠住剑身,朱子柒原以为不过细细丝线一剑便能斩断,不过以霜华的锋锐竟然完全无法斩断丝线,朱子柒心中大骇,立即后退。 朱子柒和千寻背靠戒备,五名杀手将两人团团围住。 徐天然完全无法留意朱子柒和千寻方向的战斗,曲冷殇长剑冰冷刺骨,虽无灵力波动,但是剑势威猛,徐天然只能躲避,不敢正面硬扛。 曲冷殇一剑落空,地面悉数碎裂,被斩出一刀深深剑痕,徐天然身形暴动,转瞬出现在曲冷殇身后,一刀刺中曲冷殇后心。只听见金石碰撞声,完全无法破开防御。 夺魄桀桀笑道:“仅凭你们的实力一百年也破不开他们的防御,这两具傀儡可是我们巅峰之作,肉身经过加固,异常坚韧,纵然是飞升境大修士想要破开他们的防御也是极其不异,更何况不过是金丹境以下的两只蝼蚁,又能如何?” 徐天然和耶律大石都发觉,两人最擅长的杀意对两具傀儡而言完全无用,活人才有恐惧,死人哪里会有恐惧感,自己实力被极大削弱,境界又不足以应对强大的傀儡,完全被针对了,想不到晋王府果然是庞然大物,冰山一角的实力便足以践踏他们二人。 耶律大石闪转腾挪,唐离宿一连出手数十拳,一百余剑都无法沾到耶律大石的衣角,夺魄五指微动,唐离宿发出一声野兽般怒吼,耶律大石一时失神,一不小心被一拳击中头颅,立即如断了线的风筝飞出数十步。 唐离宿一拳得手,立即高高跃起再出一拳,耶律大石灵力暴涨,菩萨蛮苦苦抵住势大力沉的一拳,又被击飞数百步。 徐天然稍稍失神,亦被曲冷殇一拳打中左脸,顿时重重摔倒在地,地上被砸出一个丈余大坑。 一时间,朱子柒和千寻被五名刺客围住,耶律大石吐了一口鲜血,提起弯刀,立于唐离宿身前,徐天然倒在坑里,一动不动。 高丘兰花指拂过耳畔秀发,冷哼一声,“皆是蝼蚁,不过是余兴节目罢了,唉,真没意思。” 徐天然在深坑之中,竟然哈哈大笑,抹去嘴角的鲜血,高丘怜悯道:“莫不是脑袋被打坏了。” 徐天然缓缓站起,大喝一声:“江湖规矩,打人不打脸,你爹娘没教你吗?” 朱子柒不禁莞尔一笑,青衫仍然是青山镇的那一袭青衫,自己心中最喜欢的一抹青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5 黄雀在后(二) 徐天然瞥了一眼两眼空洞的曲冷殇,摇摇头,淡然笑道:“我说的不是你,是你身后的那个王八羔子,你这一拳把我打清醒了,我何必跟两具傀儡过不去,杀了你俩,两具傀儡不就是死尸吗?” 耶律大石恍然大悟,自己何必和两具刀枪不入的傀儡死斗,顿时豪气大涨,地狱獒犬刀灵在身后成型,直至高达数百丈,噬魂夺魄心中一惊,但转瞬便稳住心神,且不说两只蝼蚁能否杀了自己,何况自己还能操控两具傀儡,噬魂也可以立即出手吞噬神识,原本只是打算慢慢虐杀,现在看来不得不速战速决了。 夺魄冷笑一声:“急着去投胎,我送送你。” 徐天然傲然而立,身姿挺拔,在朱子柒眼里,此时脸颊红肿的青衫果然有些小英俊,徐天然洒然笑道:“你们爹娘没教你们的道理,老子代劳了。” 噬魂夺魄眉头紧皱,怒意盎然。 徐天然左手长平,右手秋水,双手平举,忽然刀锋一转,双刀在身前划了一个十字,十字斩祭出,两道刀意在空中像两抹飞虹直刺噬魂夺魄。 噬魂桀桀笑道:“看来被小看了,区区二品境的小鬼,再怎么说我也是金丹境修士,即使我们不依赖傀儡凭你能杀得了我?” 噬魂高高跃起,躲过斩击,灵力流转,双手呈虎爪虚空抓出,徐天然神识一阵剧痛,仿佛神识要被撕裂一般。 高丘大喊一声提醒道:“噬魂、夺魄不可轻敌,让傀儡制住他们,再吞噬神识,夺取魂魄。” 夺魄不屑道:“不过初出江湖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三两下就能收拾了,高舵主不必担忧,我们心中有数。” 徐天然顿时痛苦倒地,神识之内两只干枯的手在不停撕扯神识,不过一炷香功夫,徐天然的神识七零八落,两只眼神空洞无光。 朱子柒断水剑法祭出,心中焦急万分,噬魂诡异的招式她闻所未闻,她从未见过姓徐的如此痛苦倒地,那家伙忍受痛苦的能力在江湖说第二,恐怕没人敢说第一。他此时都能痛苦倒地,撕心裂肺地抓着自己的脑袋往地上撞,她知道他肯定糟了极其恐怖的痛楚。 可是,任由朱子柒和千寻如何想破阵而出,五名杀手编制的蛛网牢牢将二人困住,虽一时半刻不能将二人制住,但是时间一长,灵力一旦枯竭便极其危险。 耶律大石一刀推开唐离宿,借着唐离宿的一拳力量暴退到徐天然身边,蹲下一遍戒备,一遍察看徐天然的身体情况。 噬魂舔了舔舌头,邪魅笑道:“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美味的神识,小子遇见我也算是物尽其用了,放心,我会慢慢一片一片把你神识撕碎,一点点品尝,让你死也瞑目了。” 徐天然在地上痛苦打滚,双手抱住头颅狠狠撞地,石头都被击碎无数,夺魄深吸一口气,赞叹道:“真是遇见宝物了,这么坚韧的魂魄我也是前所未见,真是大补之物,夺了你的魂魄,我的修为也可精进不少。” 耶律大石怒斥道:“旁门左道的魔门妖孽,速来受死。” 夺魄冷冷道:“不自量力的东西,让我们品尝完美味佳肴再来慢慢收拾你。再说了,你手持魔门至宝菩萨蛮,和我们有何区别?” 忽然,唐离宿和曲冷殇双双出现在耶律大石身前,四拳齐出,耶律大石不得不背负徐天然,闪转腾挪。 若未背负徐天然躲开两具傀儡的攻击亦十分艰难,而背负徐天然速度已经慢了几分的耶律大石不过一瞬间就被唐离宿一拳击中头颅,重重砸在地上,尘土飞扬。 朱子柒青丝凌乱漂浮在脸颊,大喊道:“姓徐的,快点给我醒过来。” 在尘土中,一动不动的徐天然眼神愈来愈空洞,慢慢的不再有痛苦的呻吟声,渐渐的身体挺直了抽搐,像一具死尸一般横在地上。 噬魂将徐天然的神识抽出,看着浑厚的神识赞叹道:“真是人间美味。”一边说,一遍用手将神识一片片撕下,丢入嘴里慢慢咀嚼,像吃烤肉一般,神情极为沉醉。 夺魄缓缓上前,看着面容枯寂的徐天然,踢了一脚,“江湖雏鸟,除了放狠话,也没啥本事嘛。你的魂魄归我了。” 朱子柒手中霜华嗡嗡作响,忍着不流下眼泪,喃喃道:“姓徐的,别死了,你还没见过我压箱底的功夫呢。” 刹那间,朱子柒白衣飘荡,任督二脉缓缓打开,师父曾告诫他,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在本命飞剑尚未完全成型前递出,那会伤及大道根本,而此时此刻,到位危急存亡之时,朱子柒为了心爱的男子,哪里会顾忌自己的剑道高远。 千钧一发之际,朱子柒内心深处想起了一个微弱的声音:“不要胡闹,我没事,相信我。” 朱子柒即将决堤的泪水顿时夺眶而出,虽不准备递出本名飞剑,但是情急之下,朱子柒内心有所顿悟,断水剑法又拔高了一个层次,原来师父心心念念教导自己的连招在脑海一一闪过,九九八十一剑,看似纷繁复杂,在脑海里渐渐汇聚成一剑,断水剑法,出剑即可断水,哪怕是滚滚黄河水,哪怕是汪洋大海。 朱子柒灵力流转,霜华看似繁杂的剑招融会贯通,九九八十一式剑招刹那行云流水祭出,一剑将冰蚕丝线悉数斩断,编制在自己身边的蛛网破碎。 高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半晌,五名刺客纷纷倒地,脖颈有一处细细的剑痕,并无一丝鲜血溢出,原来血液被一剑斩断,全身鲜血为之断流。 夺魄眼见五名小宗师刺客身亡,看来自己不得不抓紧时间,神识侵入徐天然体内,想要趁机夺取魂魄。 夺魄神识皆入,顿时感慨这小子神识竟然如此巨大,魂魄如此雄厚,在他的体内竟然还发现了一股潜藏的危险,一根细细的绣花针在灵脉之内游走。夺魄不紧不慢一步步将神识进入徐天然全身窍穴,一旦全部占领了窍穴,徐天然的魂魄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高丘虽然被朱子柒的剑法惊艳到了,但是一切仍然在自己掌控之中,不过是五名小宗师刺客,虽然凭借独门绝技在晋王府有了一席之地,但终究只是弱小的修士。 江湖,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晋王府,谁的实力强,谁的地位高。 高丘在朱子柒出剑片刻竟然将手握于软剑之上,那一刹那,他感觉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但是转瞬他便心中稍安,不过是倾力而为的金丹巅峰一剑。他仍旧在思索,刚才那一股危险来自何方? 忽然,徐天然神识之内,一根不起眼的绣花针拔地而起,转瞬如同擎天巨柱傲然而立于神识天下,一个稚童模样的徐天然悄然出现在夺魄神识前方。 夺魄顿时大惊,神识徐天然淡然一笑,“不解、吃惊、恐惧,我说了要替你爹娘好好教训你,我从来一口唾沫一个钉,说话算话。” 夺魄颤抖地问道:“你的神识不是被噬魂吞噬了吗?怎么还在?” 徐天然微笑道:“你猜?” 夺魄咒骂道:“猜你大爷。” 话音未落,夺魄收敛神识远遁,只要离了徐天然的识海便还有一战之力。 稚童徐天然猛然拔地而起,鲲鹏展翅九万里,识海之内皆是他的地盘,夺魄被庞大的神识威压控制,动弹不得,一根绣花针便悬于他的眉心。 夺魄百思不解道:“要死也让我死得明明白白,你的神识真真切切被噬魂吞食了,为何还能偷偷潜藏在这根绣花针之内?” 徐天然眯着眼睛,双手拢袖,像个老夫子一般,“蜀道可是大长生者神兵,噬魂区区金丹境如何能察觉他的存在,我的神识确实被噬魂吞食了,不过我的神识之大包罗天地,被他吞食的不过九牛一毛罢了。不过,神识被吞噬真他娘的疼,老子刚才真不是演戏,疼得快昏死过去了。” 夺魄坦然受死,“败给你,我服了。” 徐天然人畜无害一般笑道:“想不想活?” 夺魄也是聪明人,反问道:“代价如何?” 徐天然微微笑道:“两条路,一是我直接抹去你的神识,你就彻彻底底死了,我占据你的身体,但是你的身体于我而言毫无用处,还得耗费心神操纵,我没有你这般驱使傀儡的恶趣味。二是我的一缕神识侵入你的识海,从此你便受我制约,听命于我,只要按照我的命令行事,便依旧可以活蹦乱跳活着。” 夺魄想也没想,立即答道:“我选二。” 徐天然乐呵呵道:“果然是铁骨铮铮的大修士。” 夺魄谄媚道:“活了这么一大把岁数,难得有了一身修为,我走的是旁门左道,受天道排斥,大道无望,只求多活几年,给晋王府当走狗也只是走狗,给主人当走狗也是一样的。” 徐天然噗嗤一笑道:“理是这么个理,上道,我喜欢。” 夺魄哀求道:“主人能放过噬魂吗?” 徐天然笑道:“他吃下了我的神识,哪里知道我的神识早已进入他的识海,他的生死不过在我一念之间,若他和你一般铁骨铮铮便从此以后在我身边做一名侍从。” 夺魄喜笑颜开道:“他一定和我一样,我很了解。” 徐天然竟然一时间有一些无语,真是铁骨铮铮的金丹大修士。 蜀道竟然幻化成稚童模样在徐天然身前,咿咿呀呀说着旁人不明白的语言,徐天然知道蜀道在邀功,若非蜀道将徐天然神识隐匿在体内,如何能骗过噬魂夺魄? 徐天然默默和自己一样青衣的稚童,宠溺道:“你最厉害了,记你头功。” 蜀道在识海内飞跃翻滚,说不出的快意开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6 黄雀在后(三) 朱子柒轻轻几个跳跃,飞身来到徐天然身边,守护在身侧,千寻亦默默站在主人身后,他比朱子柒更加担忧,看着主人生死不明的模样他心中慌乱,不知所措。 噬魂并不与朱子柒纠缠,一袭白衣一来便后退数百步,只待夺魄回过神来,操纵傀儡将二人一并噬魂夺魄。 高丘仍旧在槐树上冷眼旁观。 猛然,高丘察觉一股危险的气息,心中一阵心悸。 朱子柒嘴角微微上扬,莞尔一笑。 徐天然睁开了眼睛,缓缓站起身来,双手将散乱的如墨长发束起,不忘朝着朱子柒眨了一下眼睛。 朱子柒白了他一眼,她虽不知道徐天然究竟做了什么,但是她知道必然是冒了不小的风险。 千寻霎时喜极而泣。孤身入中土,天道垂怜让他遇见了主人,他不想就这么失去主人,在徐天然命悬一线的那一刻,他深深感觉天下之大无他容身之处。主人不知不觉似乎成了他的港湾,自己只要站在主人身边便会感觉心安。 徐天然轻轻揽住朱子柒的纤纤腰肢,壮着胆子众目睽睽之下想将佳人拥入怀中,不过朱子柒心中有气,一把推开了一袭青衫。 徐天然顿时感觉空气都凝固了一般,双手悬在半空无处安放,耶律大石从地上爬起来,异常坚韧的身体鲜血淋漓,受了不轻的伤,看到徐天然无碍,松了一口气。 夺魄神识归体,噬魂阴阳怪气地声音道:“夺魄,快操控两个傀儡杀了他们。” 夺魄幽怨看了一眼噬魂,顿时,噬魂神识一阵剧痛,倒地痛苦呻吟道:“怎么会这样?” 夺魄扶住噬魂,解释道:“咱们都着了那小子的道了,在你吞噬他的神识的时候,他的神识就趁机进入你的识海,若你违抗他的命令,你就会魂飞魄散。我神识进入他识海准备占据他的躯体之时,也被他坑了,现在咱们是人家板上鱼肉。” 徐天然冷冷道:“那小子是谁?” 夺魄立即一脸谄媚,低声下气道:“主人,小的一时失言,罪该万死。” 徐天然减弱了几分神识攻击,噬魂稍稍回过神来,惊恐道:“怎么办?” 夺魄叹息一声,“我们皆不过是江湖的孤魂野鬼,自个儿的命最重要,我改换门庭了,你要不要随我一起?” 噬魂铁骨铮铮道:“你要背叛晋王吗?你疯了。” 徐天然瞥了一眼瘫软在地的噬魂,意念微动,噬魂识海之内仿佛翻江倒海,又如万蚁噬心,噬魂痛苦嚎叫,不过数息功夫,噬魂哀求道:“噬魂在此立誓,从今往后一心一意侍奉主人,若有二心天打雷劈。” 徐天然微微一笑,“果然是铁骨铮铮噬魂、夺魄。” 啊黄驮着吕小布狂奔数十里,吕小布骑术平平,屁股都快被啊黄颠簸成五六七八瓣了。吕小布摸摸腰间木剑,趴在啊黄背上,在啊黄耳畔语重心长道:“啊黄,咱们不能每次一遇险就扯呼,那以后哪里能抬得起头来,千寻那家伙已经快把我的第一跟班地位抢了,若是再这么逃下去,我的座次可要排在千寻之后了。再说了,若将来我在江湖混出个大名头,到头来大伙一见我就喊我一声吕跑跑,再大的名号也是丢人现眼。所以,这一次咱们不能再逃了,行走江湖有啥子好怕的,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再跑,不能连打都没打就跑,万一真打不过了就跪地求饶,我脸皮厚,天然哥做不来这丢面事情,必须得让我来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说,对不对?万一真没用,要死大家伙也要死一起,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啊黄哼哧哼哧,仿佛在说:“说得有道理。” 忽然,吕小布骑着啊黄一头扎进了马队之中,吕小布定睛一看,原来是陈敬塘,赶紧求救道:“二哥,天然哥遇险,我们快去救他们。” 陈敬塘面无表情,看着狼狈不堪的吕小布,沉声道:“随我来。” 吕小布喜出望外。 高丘讥笑一声:“好一个噬魂夺魄,竟敢背叛晋王府,你可知背叛晋王府的下场吗?” 夺魄挺直了腰杆,既然已经叛出王府,就没必要对高丘卑躬屈膝了,竟然生出一股豪气,“在晋王府眼里我们不过是走狗罢了,今日得遇明主,从此弃暗投明,与晋王府势不两立。这些年,我们兄弟两人早就受够你了,天天给你制作傀儡小相公,简直丧尽天良。每次说我们兄弟一口一个旁门左道,可是你比我们恶心多了。” 徐天然浅笑无语,如此忠心耿耿、铁骨铮铮的部下实在不敢有丝毫信任。不过,这马屁拍得虽然不是如何如沐春风,但是能够恶心娘娘腔黑衣刺客一二着实大快人心。 高丘脸色铁青,怒斥道:“混账东西,快来受死。” 噬魂也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场面形势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徐天然这边有金丹修为耶律大石、噬魂、夺魄,还有实力达到金丹境界的徐天然和朱子柒,而高丘不过是金丹巅峰修士,显然寡不敌众。 夺魄神识荡漾,唐离宿、曲冷殇立即朝着高丘快速奔跑起来,沉重的脚步地面碎裂。 徐天然按住夺魄的肩膀,平静道:“高丘,让我亲自杀。” 夺魄不明所以,但是主人的话不敢不听,心中巴不得徐天然去送死,那他们兄弟也脱离了束缚,江湖天高海阔任他们遨游。 不过,这个念头一闪而逝,只因徐天然多看了他一眼,夺魄的魂魄都有些颤抖,是自己的念头从此都会被徐天然知晓了吗? 徐天然灵力流转,自己身上已经伤痕累累,尤其神识被噬魂撕扯,神魂不稳,灵力消耗极大,但是高丘他一定要自己杀,那张面孔十年来时常出现在自己梦里,此刻,徐天然战意高昂,不过轻轻往前迈一步,仿佛千军万马潮水般凿阵一般。 高丘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徐天然焚杀绝运转,长平、秋水凌空飞入手中,八把飞刀尽出,悬于身前,左手青蛇、右手黑猫,杀意冲天而起,直上云霄。方圆数里之内灵力暴动,杀意滚滚而出。 高丘御风悬停在空中,右手握住缠绕腰间软剑刀柄,顿时,软剑似眼镜蛇一般对着徐天然吐着蛇信。 徐天然睁开漆黑眼眸,两股杀意已经能勉强控制住,不至于神识被杀意侵蚀,沉声道:“十年了,我来收账了。” 高丘鄙夷道:“贱人所生的贱种,还敢大放厥词,我送你和那个贱婢一起黄泉相伴。” 徐天然仰天长啸道:“第一刀,你欠铁叔的。” 高丘冷笑一声,“那个百无一用的废物,我真想不到为何要拼了性命保住两只蝼蚁,若他当年按照我说的做,拿了贱婢贱种头颅,岂不是和我一样立下大功,获得王府赏赐,短短十年便能破开一品天堑,直入金丹巅峰。果然,在江湖,傻人死得快。” 徐天然不再言语,气机转瞬千里,灵气蒸腾而起,长平、秋水杀意狂暴,徐天然极速前冲,自创双刀十字斩祭出,天地为之变色,两刀漆黑刀芒径直袭向黑衣刺客。 高丘沉着应对,左手兰花指,右手软剑剑花飞舞,在身前织起一道牢不可破的剑网,纵然是金丹巅峰一剑也不能破开防御。 徐天然神识微动,八把飞刀心念所至,操纵自如,在空中划着优美的弧线绕过剑网直刺高丘后心。 徐天然倾尽全力一招,看似朴实无华,但是气势之盛,一往无前,仿佛此时此刻,徐天然,无敌于天下。 高丘心中隐约生出一股惧意,贱种的实力难不成已经超越了金丹境,直达化神境。 高丘喃喃道:“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徐天然双刀皆至,天空两股灵力碰撞,如同惊雷一般,百里可闻。灵力暴涨余波如同狂风一般席卷天地,耶律大石、朱子柒诸人竟然不得不退避数里。 灵气渐渐消散,朱子柒定睛一看,徐天然紧握双刀撑地,半跪于地上,高丘软剑颤鸣,站立于地上,一动不动。 徐天然缓缓起身,用袖子轻轻擦拭嘴角的鲜血,将五脏六腑翻涌欲喷的鲜血悄然吞入腹中。 忽然,高丘衣衫尽碎,胸前斜十字伤口穿透躯体,鲜血如喷泉飞剑数十步,残阳下,一道黑影终于缓缓跪下,只剩下一口气。 徐天然拖着长平、秋水双刀,颤颤巍巍走到高丘身前,冷冷道:“第二刀,你欠我娘亲的。” 高丘眼神决然,恶狠狠盯着徐天然,想要破口大骂,但是被鲜血哽咽的喉咙说不出半句话来,他无法相信徐天然竟然仅凭借八把杂耍飞刀就破开了自己的剑网,从而将自己一刀重创,难道当年世子殿下做错了吗?那贱种竟然有着卓越的天资,若他能为世子殿下效力,何愁天下不平? 高丘眼眸冷冷盯着徐天然,眼看着长刀砍下自己脖颈,头颅高高飞起,在天上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高丘不忘眨了几下眼睛,原来死亡是这个滋味,原来死了才发觉这天下真美。 徐天然身形摇晃,摇摇欲坠,眼前一黑,向后倒下。 一袭白衣轻轻扶住,将他抱在怀里,将脑袋轻轻搁在自己腿上,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柔声道:“你休息一会儿,这里有我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7 还是兄弟(一) 耶律大石亦瘫软坐在地上,连续厮杀已经耗尽了灵力,不得不调息,汲取灵力,调理伤势。 千寻将主人散落一地的八把飞刀拾起,将长平、秋水归鞘,背负两把长刀,静静立于主人身后,一如既往。 噬魂、夺魄瞧着主人已经昏睡,既不敢离去,又没有主人指示,一时间不知所措,便守护在主人十步之外。 噬魂偷偷道:“多谢主母提醒,若是犯了大错主人可要让我生不如死。” 吕小布瞧着一具木乃伊竟然朝自己出拳,倒不是怕拳头有多恐怖,就是觉得这活死人最可怕,看一眼便会肝胆俱裂,三天三夜都睡不了好觉。 吕小布未曾修行,他并不知其中凶险,只是很高兴下了马,走到徐天然身前,看见徐天然浑身血迹,昏迷不醒,顿时哭嚎道:“天然哥,我来晚了,你快醒醒,我不能没有你。” 朱子柒打赏了吕小布一个大板栗,训斥道:“没死也被你哭死了,他没事,只是灵力耗尽,昏死过去,等灵力恢复了就好了。” 吕小布这才抹了抹眼泪,不再哭鼻子,破涕为笑道:“你们知道我遇见谁了吗?” 众人一脸疑惑。 吕小布乐呵呵道:“话说,情急之下天然哥一鞭打在啊黄屁股上,让啊黄带着我一路狂奔,我紧紧握着木剑,想着我难得行走江湖,也不能每次一打架就跑路,可是啊黄死活不愿意掉转马头回来,我拔出木剑,让啊黄看看,我的木剑是不是已经饥渴难耐了......” 朱子柒无奈摇摇头,打断道:“说重点。” 吕小布还未将半天的事情讲述清楚,不过看着朱子柒严肃的表情,顿时没了描述自己一路狂奔时候的内心戏的兴致,说道:“我遇见了咱们郡马爷陈敬塘了,我就把他带过来了,我想郡马爷可是天然哥的二哥,自然也是我二哥了,有二哥在咱们就安全了。” 此言一出,顿时空气都凝固了一般,在座的都是明眼人,陈敬塘已然不是江湖侠客了,已经是晋王府郡马爷,此一时彼一时,耶律大石抬头望着天幕,轻抚腰间菩萨蛮。 吕小布看着大家伙神色凝重,满脸问号。 朱子柒问道:“他们还有多久能到?” 吕小布虽不明白氛围沉重的缘由,但是好歹也会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回答道:“二哥说了,一个时辰之后来,这是他能拖延最多的时间了。” 耶律大石爽朗笑道:“不怪他,各为其主罢了,给一个时辰便是挂念一份兄弟情义了。” 吕小布隐隐约约明白了,原来二哥不是来帮我们的,而是来杀我们的。吕小布哭丧着脸,哭道:“都怪我,把他们引过来了。” 朱子柒宽慰道:“与你无关,这都两拨人了,他们知道我们在这。” 一个时辰,大家静坐各自恢复灵力。 徐天然缓缓睁开眼睛,又是多亏了蜀道在体内缝缝补补,不然自己的经脉再强韧也不能如此挥霍,他知道自己和高丘捉对厮杀过于意气用事,当时凭借场上的棋子,可以用更小的消耗杀死高丘,结果自己做了最坏的决定。不过,此时此刻,徐天然内心前所未有的清明,仿佛一轮圆月在心中高悬,天朗气清。 徐天然闻着熟悉的淡淡香味,枕着柔软富有弹性的大腿,一丁点儿也不想起来了,又闭上眼睛假寐。 朱子柒看着气息恢复如初的徐天然,立即就懂了他心中的小九九,按照往常的做法早就将他扔到地上,但是今日不知为何,她想抱着他,好像这么抱着他就会快乐一些,内心的痛苦会减少一些。 日头西下,圆月悬于天边,月未明,星灿烂。 陈敬塘独自望着圆月,心中默默数着时辰,一名鹰钩鼻武夫走过来,问道:“郡马爷,按照预定的时辰咱们早该动手了,为何拖到入夜还不动手?” 陈敬塘粗粝的双手拂过腰间枯荣剑,目光如炬,威严道:“你是在质疑我吗?” 鹰钩鼻武夫躬身道:“小人不敢,但是这么耗着等他们恢复了灵力,咱们之前付出的代价都白费了。” 陈敬塘忽然枯荣剑出鞘,剑柄砸中鹰钩鼻武夫的鼻梁,顿时鹰钩鼻鲜血横流,倒地捂着脸,痛苦万分,嘴上不忘指责道:“你不要忘了你已经是晋王府郡马爷,江湖的恩怨情仇早已无足轻重,耶律大石是草原雄主,若是得了大汗之位,必是中原大敌,徐桐更是世子殿下心腹大患,不趁早除去等他羽翼丰满,晋王府将鸡犬不宁。至于大梁公主倒是可杀可不杀。你我皆为晋王臣子,定然为君分忧,你若再驻足不前,贻误战机,我一定向王爷和世子殿下奏你一本,让你早点滚蛋。不过是侥幸得了个头名,迎娶郡主靠着裙带关系成了我们的头,你以为自己有多大的分量,告诉你,在晋国,地位以军功为准,想要得到部下的尊重,拿敌人的头颅来证明。” 一席话,陈敬塘心中若有所思,短短数日之间,自己已然不再是逍遥的江湖侠客,成了束手束脚的庙堂臣子,但,这是他的宿命,他不是孤身一人,家里有等他归来的娇妻,还有自己的宗门皆在晋国。 旁边的扈从连忙将鹰钩鼻武夫拦住,不再让他说话,但是眼神明显轻视堂堂郡马爷,不知郡马爷是畏敌不前,还是割舍不下那份浅薄的江湖情义。 若是前者,是令人所不齿的懦夫,若是后者,妇人之仁的废物罢了。 陈敬塘心念微动,枯荣剑归鞘,起身道:“出发。” 十里,陈敬塘转瞬即到。 耶律大石率先睁开眼睛,看着十道影子悄然将自己包围。 徐天然从朱子柒膝下起身,眼眸清晰得看见二哥领着死士将自己围困。 凭借噬魂、夺魄和两具傀儡,徐天然一行人有一战之力,至于胜算大约五五开,毕竟徐天然一行人灵力消耗过大,葫芦口灵力稀薄,一个时辰只能恢复一二分灵力,实力大打折扣。若陈敬塘引来援兵,那徐天然一行人将陷入死局。 陈敬塘矗立在数十步之外,眼神冷峻。 耶律大石沉声道:“二弟,没料到身份转变如此之快,虽心中一时无法接受,但各为其主,天经地义,你留给我们一个时辰对得起这份兄弟情义了,等下动手我不会手下留情。” 陈敬塘抱拳,诚恳道:“敬塘此生最快意之时便是在关帝庙,不论身居何位,身处何方,我们还是兄弟。” 刹那间,陈敬塘祭出枯荣剑,一剑划过一道美丽弧线,剑气飞舞,一瞬间,九名扈从武夫皆被陈敬塘一剑封喉。他们并不是实力不济,而是没想到陈敬塘会对他们出剑,他们时刻戒备眼神前敌人,哪里知道身后陈敬塘出手如此狠辣,根本不留一点余地。 鹰钩鼻武夫捂住自己的咽喉,始终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嘴上喃喃无语,仿佛在说,世子殿下,小人有辱使命。 耶律大石、徐天然也所料不及,一时间出奇得安静,唯有鲜血潺潺而流的细碎声响。 耶律大石深深叹了一口气,“你个笨蛋,难不成你要跟我们一起浪迹天涯?” 陈敬塘抹去剑尖流淌的血迹,微微笑道:“不行,媳妇儿还在家等着。” 徐天然担忧道:“二哥,那你要如何交差?” 陈敬塘摇头道:“来不及多想,只是今夜我为你们护法,明日我孤身回晋阳,要杀要剐无关紧要。” 耶律大石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换个地方说话,从长计议。” 耶律大石、陈敬塘和徐天然心有灵犀相视一笑,熟门熟路将九名武夫尸体处理完毕,不然晋王府察验尸体发觉是枯荣剑所杀,到时候陈敬塘真是百口莫辩了。 临走之时,徐天然发觉黄雀八名抬石棺的武夫还被捆缚在石棺旁边,发生的一切他们都一清二楚,徐天然将夺魄喊来,问道:“唐离宿和曲冷殇为何一直要关在石棺之内?” 夺魄颔首躬身,恭恭敬敬道:“石棺乃阴沉石所制,最能凝聚阴气,毕竟傀儡是死物,若长时间暴露在阳间会被阳气侵袭,久而久之便会腐烂。” 徐天然沉思片刻,看了眼唐离宿和曲冷殇,平静道:“唐离宿和曲冷殇生前如何?可是恶贯满盈之辈?” 夺魄回答道:“唐离宿和曲冷殇生前都是晋国鼎鼎大名大修士,但是反对晋王府整合江湖势力,被王府所杀并被制成傀儡,若说他们手上没有沾过鲜血,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但是数十年前他们在江湖素有大侠美誉。” 徐天然来回踱步,将心中算计整理清楚,冷静道:“把石棺丢了吧,等渡过了此次劫难,让唐离宿和曲冷殇安息。” 吕小布看着两具傀儡,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看见了两具傀儡似乎眼神闪过一道光芒,隐约有感恩之意。 夺魄不舍道:“主人,他们可是极不容易捕获的飞升境大修士,带在身边岂不是多一份战力。” 徐天然感叹道:“有所为有所不为。” 噬魂、夺魄满头雾水,却不敢反驳,谁让徐天然是自己主人,自己的身家性命皆在他的手上。 陈敬塘问道:“这八名黄雀死士如何处置?” 耶律大石菩萨蛮拔出,一刀将八人悉数斩杀,说道:“既然石棺不用了,他们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这一夜,满是血腥味,秃鹫在天际盘旋,等着一顿美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8 还是兄弟(二) 夜色如水。 一夜无话,陈敬塘、噬魂、夺魄为徐天然一行人守夜。 徐天然、耶律大石、朱子柒和千寻亦静坐修行,恢复灵力和治疗伤势。唯有吕小布睡得香甜,仿佛天塌下来也吵不醒他的美梦。 所幸再无刺客杀手来袭,众人灵力恢复了七八成,有了自保之力,陈敬塘走到徐天然身边,悄声道:“诗雨很挂念你,临别之时仍然叮嘱我保住你和弟妹性命,幸不辱命。” 徐天然心中一暖,陈敬塘拍拍四弟的肩膀,说道:“我得走了,万事小心。” 耶律大石走上前来,摘下徐天然腰间的葫芦,打开瓶盖,豪迈道:“此去一别,不知何年何月再见,二弟救命之恩大哥铭记于心,也许下一次见面就是沙场对敌,大哥不善言辞,只能说不论将来是敌是友,大哥绝不杀咱们兄弟一人。” 陈敬塘右手握拳,拍了拍胸脯两下,大哥所言铭记于心。 耶律大石率先喝了一大口酒,赞叹道:“世上最好的酒是和兄弟一起喝的酒。” 陈敬塘接过葫芦,仰头灌了几口酒,哈哈笑道:“真的好喝。” 徐天然嘻嘻笑道:“江湖没什么好的,也就酒和...酒不错。” 徐天然原本想把白孔雀的至理名言说出来,余光瞥见了一股杀气,立马把女人省略了。 陈敬塘翻身上马,准备策马扬鞭,不忍再多言,经此一别,天各一方,兄弟情义也许只能悄然放在心里。 耶律大石牵住缰绳,神色凝重道:“二弟,对不住了。” 菩萨蛮狠狠朝陈敬塘后背砍下,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菩萨蛮的杀意溢出,伤口被杀意浸染,极难愈合。 众人目瞪口呆,不知为何耶律大石要偷袭陈敬塘,难不成要杀人灭口。 徐天然一眼就明白了,大哥一刀看似砍得极猛,但是留有余力,伤口看似极为恐怖,但是并不致命,二哥若是毫发无损回去定然受到晋王府的猜疑,如此一来,二哥估摸着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了,不过也更能洗清嫌疑。 陈敬塘只觉后背火辣辣一般疼痛,一股杀意像跗骨之蛆一般噬咬伤口,立即运转灵力苦苦抵御菩萨蛮杀意侵蚀。 徐天然长平刀鞘狠狠拍了一下陈敬塘坐下骏马屁股,笑道:“二哥,慢走,不送。” 陈敬塘忍着痛楚,挤出一丝笑意,挥挥手,策马离去,嘴上不忘喃喃道:“还是兄弟。” 徐天然和耶律大石相视,不约而同道:“还是兄弟。” 秋风未落如朝霞。 徐天然牵着啊黄,轻轻抚摸鼻子,转过头来,轻声道:“出发了。” 啊黄哼哧哼哧,踏着轻巧的步伐,跟随在徐天然身后,吕小布凑过来,想接过缰绳,嘿嘿笑道:“天然哥,啊黄跟我熟,我来牵。” 徐天然把缰绳交到大黑炭手中,吕小布接过缰绳,跟啊黄一路上窃窃私语,好像是亲密无间的兄弟一般,时不时徐天然就能看见吕小布拍着胸脯,好像给啊黄许下什么天大的好处,啊黄的尾巴都翘起来了。 噬魂、夺魄领着两具傀儡在前面开道,怕两具木乃伊吓坏了路人,徐天然让噬魂、夺魄给他们穿上了衣衫,将两双空洞的眼睛用黑布蒙上。乍一看有几分瞎子江湖豪杰的模样。 耶律大石和徐天然断后,并肩而行。 耶律大石问道:“四弟,你是如何将噬魂、夺魄神识制住,为兄百思不得其解。” 徐天然对大哥并无防备之心,笑道:“那俩憨货空有一身本事,跟我斗心眼哪里比得过,若是他们一门心思将我们杀死,估摸着咱们一丁点机会都没有,我料到他们会摆弄本事,我将神识藏于体内蜀道之中,任由噬魂吞食我的一丝神识,待夺魄神识进入我的躯体打算掌控我的全身窍穴之时,我的神识从蜀道飞出,在我的识海之内,夺魄哪里是我的对手,我将一缕神识侵入他的识海之中,从此他就为我所掌控。而噬魂吞食我的神识,他享受美味的时候没想过老人们常说一句话,病从口入。我的神识趁机侵入他的识海,这样两人的识海为我所控,成了我的奴仆。” 耶律大石称奇道:“做你的对手真的好难,我阅读古籍,飞升境以上大修士可以将神识侵入他人识海之中,从而掌控他人,没想到四弟以二品境就能做到。” 徐天然不好意思道:“我哪里有那本事,若不是这二人主动送上门来,我哪里能掌控他们的识海。若非我窍穴之内有大长生者神兵,也无法躲过他们二人的追踪,现在回想来,赢得凶险。” 耶律大石笑道:“四弟果然年少有为,大哥不如四弟多矣。你我同修杀道,将来必会沙场砥砺杀道,不知四弟愿意与我共同征战沙场,万里草原等待我们去征服,一旦我们一统草原,挥兵南下,中原江山唾手可得。我们草原不兴中原兔死狗烹那一套,只要一统天下,我登上皇帝大位,封你一字并肩王,广陵江以南尽是你的封地。” 徐天然还未想到遥远的未来,摆摆手道:“大哥过誉了,我不过是初出江湖的雏鸟,先生让我走一趟江湖,用脚步丈量天下每一寸土地,用先生文绉绉的话来说就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如今,江湖都未观遍,何谈沙场征战。” 徐天然委婉拒绝了耶律大石,耶律大石心中并未恼火,在他看来四弟虽天资卓著,尚且年幼,将来在水浅王八多的中原庙堂吃多了苦头终会想起大哥来。耶律大石野心勃勃,遥遥望向北方,情不自禁豪迈道:“四弟,上马吧,马匹休息够了。” 耶律大石意气风发,再半日行程便能抵达朔方城,一出城关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茫茫草原,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马奶酒、烤全羊。 徐天然翻身上马,顿时,一行人纷纷上马,吕小布也爬上了高大的啊黄背上,啊黄顿时健步如飞,将所有人都抛在了身后,徐天然看着如此卖力的啊黄,看来大黑炭一路上许了不少好处给啊黄。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啊黄就要被大黑炭拐跑了。 官道之上,尘土飞扬,路人纷纷躲避高头大马疾驰的一行人,路人被最前头两名奔跑的目盲剑客惊呆了,竟然跑得比马还快。 朔方城隐隐约约就在苍茫大地一线之上,耶律大石一拉缰绳,胯下骏马一阵嘶鸣停下了脚步,朔方地处河套,是游牧民族南下必争之地。 先生说过,黄河百害,唯富一套。河套南望关中,控天下人之头顶,得河套者得天下,失河套者失天下,河套安,天下安,河套乱,天下乱。 徐天然从怀中取出舆图,将所见地形一一和地图对照,将舆图错漏之处一一更改。心中不禁感叹,黄河万里,唯富一套,若占据了河套,既能屯田,又能养马,果然是兵家必争之地。 耶律大石也被眼前景象惊艳到,将来南下中原必先取河套。一旦失了河套,中原再无养马之地,步卒如何能与骑兵抗衡? 在朱子柒心里没有江湖庙堂的算计,只觉着塞北竟然有一片江南,风景独好。 耶律大石和徐天然一同下马,给马匹洗刷了马鼻,喂了饲料和水,吕小布更是将啊黄像大爷一般照料。今夜,只能先在此处扎营,徐天然有先见之名,早就将骑军的营帐带了两顶用另一匹马背着。 徐天然忽然觉得有了噬魂、夺魄,自己轻松了许多,两个人自觉干起了脏活累活,虽然很多活计是指使唐离宿和曲冷殇两具傀儡干的,但是徐天然竟然难得落个清闲,观察起周围的地形。 扎营之地是个高坡,一面紧邻黄河,三面视野极佳,若有人来袭一清二楚。 噬魂、夺魄为了取悦新主人,跳入黄河捉鱼,想要抓住主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说来也怪,原本瞧着气息极为诡异阴鸷的俩人此时看起来竟然有一些可爱,在湍急的黄河水里摸着鱼,身材高大的噬魂站在河水里,水没过腰间,而矮小的夺魄竟然只露了个脑袋在外头,吕小布不禁笑得前俯后仰。 徐天然和朱子柒并肩坐着黄河边,徐天然想靠近一些。 朱子柒一把推开,嫌弃道:“满脑色眯眯的家伙,离我远些。” 徐天然悻悻然,中间隔着一个身位,轻声道:“你能多陪我走一趟草原,我很开心。” 朱子柒撇撇嘴道:“怕你死了,护你一程。” 徐天然笑容灿烂道:“我快破镜了。” “哟呵,还挺快。” “我觉着太慢了,十年入武评十人,由不得我慢悠悠修行。” “也别太急了,把基础打牢了,不然纵然十年内让你跻身飞升境,也不过是纸糊的境界,一戳就破。” “我晓得,武评十人都是飞升境修为,可是天下飞升境修士何止十人,想来他们必有过人之处。” 朱子柒掰着手指头算着,微微一笑道:“若不出意外,半年内我也会跻身一品,到时候结个十纹金丹,吓死你。” 徐天然想起老白说的,老白可是十二纹金丹,白孔雀更是十三纹金丹,难不成十纹金丹就很变态了?徐天然挠挠头,问道:“十纹金丹很厉害?” 朱子柒倒吸一口凉气,瞪了一眼没见过世面的青衫,“天下修士十纹金丹便是止境,世间大概只有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长生者才能凝结出超十纹金丹,天下诸大宗门嫡亲弟子若能凝结出八纹金丹便是十年一遇的天才了,若是能结出九纹金丹,无一不是宗门鼎力培养的继承人。若是能结出十纹金丹,不说能不能踏出大道证长生,至少飞升境如探囊取物。” 徐天然心里将老白狠狠咒骂一通,说什么随便弄个十几纹金丹很容易,徐天然不敢奢望得道证长生,若是能入飞升境便心满意足了,已经足以成为江湖一方霸主。徐天然想来,老白肯定想看自己出糗,到时候结出八九纹金丹,估摸会被老白嘲讽得体无完肤,庆幸走了一趟江湖,知道了其中深浅,不然在老白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 朱子柒看着怔怔出神的青衫,问道:“白屠把你二品境打得前无古人的坚实,我觉得你有机会冲一下十纹金丹。” 徐天然淡然笑道:“随缘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9 下次再也不会有人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忽然,徐天然隐约捕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顿时,徐天然长平出鞘,朝着湍急的黄河水一刀劈下,一声巨响,黄河水溅起一股巨浪。 朱子柒起身,握住霜华,随时准备出剑。 巨大的声响将大家都吸引过来,耶律大石纵身一跃,菩萨蛮祭出,悬在黄河之上。 噬魂、夺魄吓得赶忙从河水里跃起,立在主人身后,召唤来两个傀儡。 忽然,水底一柄飞剑划水而过,水开而不合。 朱子柒美眸圆睁。 刹那间,湍急黄河水为之断流,一剑断江,徐天然深知来者不善,不过是打照面一招便可让黄河断流,修为之高、剑气之盛前所未见。而来者的气息徐天然始终无法捕捉,只能依靠心中感知到的一缕杀气知道有人来袭。 朱子柒放下长剑,对着空旷的黄河,轻声说道:“师父。” 徐天然顿时哑口无言,自己出刀砍了她师父,那如何是好?初次见面就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天际,两人御风如两颗流星从天上落地,不带起一丝尘土。 徐天然定睛一看,前面一人鹤发童颜,一柄飞剑悬停在身前,约莫就是朱子柒的师父,越王八剑排名第二断水,也是剑榜十三名高手。 而断水身后之人是老相识了,打过一架的转魄。 断水纤细嗓音,不悦道:“谁是你师父?” 朱子柒快步上前,抱着师父的手臂,撒娇道:“师父,我不过是偷偷跑了几天,又没惹什么大祸,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一次嘛。” 断水阴沉着脸,任由朱子柒百般撒娇置之不理,良久,斥责道:“幸好这次是我找到你了,不然你又误入小天地,一走几年杳无音讯,陛下怪罪不说,我自己也是日日忧心,你知道那五年我没有一夜睡好。” 朱子柒眼见师父开口了,自然知道他的怒意消了大半,趁热打铁道:“师父,我已经长大了做事有分寸,不会像小时候那般不懂事,我不过去草原玩一趟就回了。” 断水余光瞥了一眼腰间佩刀的一袭布衣青衫,冷冷道:“那个穷小子是谁,刚才看你们在河边怪亲密的。” 徐天然像石化了一般呆若木鸡,朱子柒脸色微红,断水立马气炸了,就要拔剑剁了徐天然。 徐天然寻思着脚底抹油跑路不对,站在原地被砍也不对,思来想去,动作慢了几分,就在原地一动不动。无奈,朱子柒牢牢扯住师父的衣袖,断水长剑离着徐天然鼻梁只余一尺,再上前一步,徐天然的脑袋就要落地了。 断水对徐天然的观感就像岳父初见女婿一般,自己好不容易小心翼翼呵护的白菜让猪给拱了,那股气怎么能咽的下去。 朱子柒弱弱说道:“师父,他就是青山镇那小子。” 断水飞剑归鞘,再瞅一眼徐天然,生气道:“江湖骗子多,为师也是担心你被乱七八糟的男人给骗了,你看他一身青衫,假模假样的读书人装扮,瞧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行走江湖为师并不反对,你也要让转魄跟着,实在不行为师给你护道也成,你说你偷偷摸进了晋阳城,若是李克敌那老王八不要脸把你扣住了,到时候陛下又要伤神了。抛开父辈的仇怨不说,江湖里面什么最多,自然是骗子最多,花言巧语、油嘴滑舌的男人最是可恶,满脑子都想把漂亮女人骗上床,回头裤子一提翻脸不认人。子柒,你年纪尚小,不知江湖险恶,可不能轻信男人的话。没听说过江湖至理名言吗?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徐天然听着断水咒骂男人,想着难道你不是男人吗?不过,定睛一看,断水白面无须,说话自然而然翘着兰花指,估摸着和转魄一样都是宦官。顿时,徐天然长叹一声,不知如何言语,无所适从。 吕小布目瞪口呆,剧情反转太快,原本以为要一场苦战,自己的木剑也已经饥渴难耐了,现在看来自己又没有表现的机会了。 耶律大石满怀戒心看着断水、转魄,他们都是剑榜高手,若真的要向自己动手,一百个耶律大石也敌不过。耶律大石知道自己是脱逃的质子,一朝未能踏入部落的营帐,一日不可掉以轻心。 噬魂、夺魄瞧着主人都没了主意,自己就更没有主意了,不过他们瞧不出断水身上有一丝的灵力波动,但是在识海深处却有深深的恐惧,他们各自在心里祈祷,主人千万不要和断水为敌,天道保佑、佛主保佑、观音保佑,从来不曾拜神的两人此时临时抱起了佛脚。 千寻一如往常,静静立于主人身后。 朱子柒娇嗔道:“师父,咱们坐下来慢慢聊。” 断水叹一口气,继续说道:“子柒,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天下乌鸦一般黑,你可要擦亮眼睛,千万不要轻易就被男人骗了。为师教你剑法,就是为了以后若是男人负心与你,你一剑把他三条腿都斩了。” 徐天然短短一瞬间感觉自己下身凉飕飕的,甚是渗人。 吕小布一听觉着断水说话老是针对天然哥,怒气中烧,在他心里天然哥配得上天下任何一名女子,愤怒道:“你老是咒骂男人,难道你不是男人吗?” 徐天然一听,立马知道,坏了。 断水余光瞥过,一道剑气袭来,徐天然身形一闪,拦在吕小布身前,长平横在胸前,以正十七刀法抵挡突如其来一剑,霎时,剑气击中长平刀鞘,一声巨响,徐天然猛然后退数十步,双脚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沟壑才勉强止住身形,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出。 吕小布惊惧地看着断水,只一个眼神就让在自己心里无敌的天然哥深受重创,所幸豁出去拔出木剑,直指断水,怒道:“卑鄙的小人,竟敢偷袭,有本事和大爷单挑。只准你骂人,还不许别人骂回去,江湖哪里有这种道理。” 徐天然怒斥道:“大黑炭,退回去。” 吕小布只能悻悻然退回去,转身的瞬间不忘怒瞪断水一眼。 徐天然持刀抱拳,深深一揖道:“前辈,在下约束无方,方才弟弟多有冒犯,还望海涵,我替弟弟与你致歉,再多的惩罚由我来承受。” 断水正要瞧了眼青衫布衣,平静道:“在这个年纪有如此修为算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但是江湖从不缺天才,每年每月每日都有天才在江湖陨落,不能真正成长起来,终究只是转瞬一逝的烟火罢了,再美,砰一声,没了。” 徐天然微微颔首,沉声道:“多谢前辈教导,也期望前辈且看着,江湖会有我一袭之地。” 断水指着吕小布,冷哼一声:“就带着这么一帮虾兵蟹将就以为自己是带头大哥了,那个黑木炭说话没经过大脑,带在身边就是累赘,只会招惹是非,能帮你什么?” 吕小布灵魂仿佛遭到了重击,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真的就是天然哥身边的累赘,一点忙都没帮上,只会惹祸,回头都要天然哥来擦屁股。 吕小布眼眶噙满了泪水,能和天然哥一起行走江湖他很开心,但是他也不想成为天然哥身边的累赘,他喜欢江湖,却他不喜欢这样行走江湖。 徐天然拍了拍胡思乱想的吕小布,轻声道:“有些东西比有用更重要。” 吕小布顿时泪如雨下,在天然哥的心里果然自己很重要,但是他暗暗下了决心,以后再也不给天然哥惹祸了,要成为天然哥的臂助,而不是混吃混喝的累赘。 断水讥笑道:“有想守护的东西很好,可也要有足够的实力,不然只会白白葬送性命。” 徐天然目光如炬,自信满满道:“会有的。” 断水释然笑道:“实力不强,口气不小。公主殿下,若他能十年内入武评十人,老奴也同意这门婚事了。” 朱子柒脸色潮红,嗔怒道:“师父,你偷听我们说话。” 断水轻声笑道:“此次前来有两件事要做,一是接你回去,二是杀一个人。” 耶律大石心中一惊,右手紧握菩萨蛮。 断水随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耶律大石,“北獒质子逃离天京城,此次奉陛下旨意出京便是要将他击杀,没想到半道上接到转魄传讯,说你又跑了。我这才耽误了行程,不然能早个三日找到他。” 耶律大石平静道:“大梁皇帝就如此放心不下我,你可知我在天京城遭遇刺杀,刺客都已经上门寻我也不见大梁护我周全,我又如何不逃?” 断水轻蔑笑道:“我只管杀你,至于为何杀你不是我考虑的问题。” 徐天然横在断水身前,平静道:“他是我义兄,想杀他先过我这关。” 转魄对徐天然颇有几分好感,武安城外不过二品境徐天然竟然能让自己输了一招半式,他极其看好徐天然能在一甲子内登上武评前五。越王八剑,排名第一的掩日尚且只是剑榜第九,不能进入武评十人,不得不说是越王八剑的遗憾,若是未来一甲子得了一名前五的武评高手,大梁的帝业必将愈发稳固。 断水冷哼一声:“你可知他的身份,你可知他的才能,你可知今日纵虎归山,中原千年无宁日。” 徐天然眼神锐利,冷静道:“大哥时至今日可曾为祸中原,若只因未来存在的隐患便将他杀死,这个道理说不通。怪不得江湖活了千百年的老乌龟最喜虐杀年轻才俊,生怕那些年轻人威胁自己,也是以此理由将他们斩杀。这样的江湖我不喜欢,不说看一眼,就是闻着那些老乌龟的大名号我都觉得一阵恶心,如同茅坑的恶臭一般。” 断水瞪了徐天然一眼,怒斥道:“毫无大局观的毛头小子,你可知他与你同修杀道,杀道是无上大道,又是羊肠小道,能登顶之人屈指可数,大道之争最为无情,将来付出的可不是一两条性命,甚至半个天下都要为你们陪葬。他今日于你虚与委蛇不过是有求于你,一旦他获得了自由会毫不犹豫将你斩杀,从此大道通明,了无障碍。” 徐天然豪迈笑道:“要争就正大光明争、堂堂郑振争,若心里存了一丝退意大道如何高远。江湖池塘底下那些老王八,看似境界修为通天,却心心念念担心着后起之秀占据他们的位置,时时刻刻将可能威胁自己大道之人斩杀,他们的道不过是懦弱的道,弱小的内心早已让他们大道断绝了。我徐天然虽不过二品修为,何惧天下。” 断水摇摇头,不屑道:“江湖最大的理是拳头,就让你见识一番我这老王八的剑法。” 徐天然豪气万丈,爽朗道:“来。” 朱子柒泫然欲泣,身形一闪,站在徐天然和师父中间,说道:“师父,这次我跟你回去,再也不逃跑出来了,恳请师父放过徐天然和他大哥。” 断水目光坚定,笑问道:“徐小子,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不要出手拦我杀耶律大石,你便是我大梁贵客,天京城你出入自如,二是你出手拦我,不仅与我为敌,更是与大梁为敌,从此不说天京城,哪怕是大梁境内你皆入不得。” 断水言下之意十分明了,若是出手阻拦终生不能入大梁,今生今世再也不得见朱子柒了。 徐天然仰天大笑,豪迈道:“天京城我迟早要去,要堂堂正正去迎娶我心爱的女子,不需你画蛇添足的施舍。此次出塞便是送大哥回乡,谁要对大哥出手便先从我身上踏过。” 转魄不似断水那般气愤,反而有些欣赏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徐天然,若无半分豪气如何配得上公主,他很期待有一天,那袭青衫驾临天京迎娶公主。 断水冷哼一声,“冥顽不灵。” 话音刚落,断水飞剑出鞘,灵力流淌,剑气逼人。 朱子柒情急之下,拔出霜华,抵住自己脖子,焦急道:“师父,我随你回去,放他们一马,他死了我也不活了。” 断水没想到公子殿下竟然多徐天然用情竟然如此之深,他知道公主素来说一不二,刚出鞘的长剑不得已重新归鞘,天地灵气才渐渐恢复了平静。 断水长叹一声,“走吧。” 朱子柒放下长剑,最后回眸看了一眼一袭青衫。 徐天然眼神落寞,双拳紧握,青筋鼓胀。 月华似水,如明灯高悬。 三道身影渐渐远去,徐天然一动不动,只是看着一袭白衣渐行渐远。 千寻壮着胆,重重推了一下失神的主人。 徐天然回过神来,顿时如一抹白虹一跃十数里,追上了一袭白衣,只见一袭白衣头也不回朝自己挥手。 徐天然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半晌,朝着越来越小的白衣喊道:“等我。” 朱子柒两行清泪落下,转过身来,挤出一抹绝美笑容道:“等你。” 徐天然看着两个浅浅酒窝,一个倾城,一个倾国。 断水无奈摇摇头,世间唯有情之一事最难以言说,轻声道:“公主,道别好了吗?那咱们走了。” 朱子柒再回眸,掩面笑道:“是不是武评十人没那么重要,我在天京城等你。” 徐天然长平出鞘为心爱的女子送行,顿时天际乌云滚滚,一刀从天而降,似天劫降临人间,唐云龙所教的雷殇,不经意间竟然练至大成。 徐天然紧握双拳,大声嘶吼,声音如雷,响彻天际:“下次再也不会有人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断水灵力微动,三道身影远遁,消失在地平线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0 飞刀大成 是夜,寂静无声。 耶律大石看着黯然销魂的徐天然,无奈摇摇头。吕小布想过去安慰天然哥,被耶律大石拦住,此时让他一人独处更好一些。 吕小布似懂非懂哦了一声。 耶律大石认真打量黑脸壮汉,看似膀大腰圆但是出事显得极其稚嫩,不禁多加打探了一番,吕小布古井不波的身体瞧不出一丁点蹊跷,却又觉得隐藏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辛。 耶律大石不愿多加猜测,既然他是徐天然最信任的小兄弟,那也是自己的小兄弟,有时候耶律大石最欣赏徐天然的并不是他如何聪明、厉害,而是他极为珍惜身边人。不论是傻乎乎的吕小布,或是刀奴千寻,哪怕是一匹骑乘了一天的骏马,他都无比怜惜。徐天然心中的善意像一道光照亮了周围人的心灵,也照亮了耶律大石原本阴森的内心。 徐天然一人独坐河滩高石,举起破旧的葫芦,喝着闷酒。河水滚滚西来,咆哮万里,波涛惊天。 千寻不远不近守着主人,悄无声息,自顾自打坐修行。 噬魂、夺魄两名铁骨铮铮的金丹境修士更不敢在主人身前晃荡,深怕触了霉头遭受无妄之灾,早就躲得远远的,俗称守夜。 睡眠奇佳的吕小布一夜无眠,不知为何,断水一席话像剑仙一剑扎了他的心,一遍遍在心里问自己,我是累赘吗?我能做什么? 耶律大石隐隐约约察觉到吕小布身体似乎有一些难以描述的变化,或许渐渐有些开窍了,毕竟长期以往,若吕小布依然如此百无一用终有一天会和他的天然哥渐行渐远,就像山上修士和人间凡人并不是一开始就变得如此疏远,只是随着光阴长河浪里淘沙,修士悠长的岁月和凡人白驹过隙的一生终究难以契合。就好比,一名修士娶了凡人为妻,且不说凡人日益老去而修士青春常驻,只说修士破镜闭关往往一闭数年、数十年、甚至百年,而出关归来妻子何在? 同道之人,必是同一层级之人,达官显贵自然不可能和乞丐为伍,落差太大,彼此都不舒坦。 徐天然放下了酒壶,默默运转《将进酒》,直觉运转虽然极为畅快,但其中剑意和自身并不契合,仿佛御剑之法先天排斥自己。 徐天然默念白孔雀的御剑口诀,一句一句斟酌,想刨根问底,寻找究竟是何原因,徐天然喃喃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徐天然面向黄河,感叹黄河源远流长,落差极大,如从天而降,一泻千里,东走大海,波澜壮阔。不临其境,不明其中境界,如今身临其境,才知白孔雀诗意境之高前无古人,估摸亦后无来者。 徐天然继续默念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徐天然层层剥丝抽茧,只觉世人所言非虚,太白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何人能如此豪放不羁,千金于白孔雀而言如粪土一般,徐天然想来白孔雀肯定极有钱,自己万万不敢有万分之一如此想法。徐天然虽身在晋王府,但是身份显赫从来于己无缘,哪怕是偶然得了一两件宝贝也是偷偷摸摸藏着,生怕被坏透的宫人发现,一股脑当作破烂丢了,回头还在娘亲那里告自己一状,说公子又捡垃圾了。到了青山镇和老白的日子虽然谈不上清苦,但是吃几口肉也是在老白和先生两人之间虎口夺肉,自小如此渐渐养成了徐天然惜物念旧的习惯,哪里有白孔雀那般大气磅礴。 徐天然摇摇头,看来依自己这般性子看来极难将这门御剑法门与自己大道契合。不过,如今徐天然并无合适的御剑法门,只能勤加修行,争取早一日问剑剑宗,到白孔雀那里再翻箱倒柜一番,得一门契合大道的御剑法门。 徐天然默默念道:“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徐天然又摇摇头,果然和自己菜要一碟乎,两碟乎,酒要一壶乎,两壶乎的个性极不相容。 徐天然一口气将口诀默念完毕:“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徐天然想起白孔雀曾在自己面前自夸自卖道:“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啸傲凌沧洲。”想来果然名不虚传,白孔雀诗篇《将进酒》五音繁会,气象不凡,大起大落,非如椽巨笔不办。徐天然猛然发觉,自己或许穷尽一生皆不过能读懂其中皮毛,虽然每一句读来令人热血沸腾、感慨万千,但是白孔雀的意境像极山上仙人,不食人间烟火。徐天然不过是从山脚缓步往上攀爬的攀登者,约莫只有身在山巅的豪阀世家才能如此底蕴,领会白孔雀诗篇精髓一二。 大唐千年,诗篇璀璨若星云,大气磅礴万古音。极近巅峰难跨越,推陈未必可出新。而璀璨星云之中,唯有太白是夜空中最明亮那颗星,可仰望而不可得。纵然璀璨星光洒落江河大海,亦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近在眼前却难以触摸。 徐天然虽参透了《将进酒》与自己大道难以契合,不过现如今自己不过是区区二品境小宗师修士,有何大道可言,能得如此高深御剑法门已经是极为幸运。一旦想明白了其中缘由,徐天然内心畅快无比,按照白孔雀教的运气手段运转灵力,顿时,全身灵气与天地契合,意念微动万物皆尽在掌握一般。 徐天然神识化鲲而起,大鹏展翅,扶摇直上九万里,方圆数百里灵力纷纷涌入徐天然体内,灵气充裕到灵脉鼓胀,极为坚韧的灵脉竟然隐隐胀痛,甚至有一些灵气已然液化成灵力潮汐,在极为宽阔的主灵脉河床上有一股小小的灵力潮汐在愉悦地流动。 若是寻常修士眼见此景会惊得合不拢嘴,不过是区区二品小宗师灵脉之内的灵力潮汐已然犹如一湾溪涧潺潺而流,而许多金丹修士所蕴含的灵力也不过是一条小溪,甚至徐天然此时的灵力已经远超普通金丹修士。 徐天然腰间葫芦嗡嗡作响,忽然八把飞刀祭出,飞刀过黄河,转瞬数百里,如八抹飞虹冲天而起,如八道流星划过天际。心念所至,飞刀便至,真正杀人于无形。 徐天然心念微动,铁锤、银粟两把飞刀悬于身前,徐天然左脚踏上铁锤,右脚踏上银粟,晃晃悠悠御刀飞行。初次御刀,徐天然深吸一口气,顿时铁锤、银粟疾飞,想要跨越滚滚黄河水,只是身形不稳,一不下心,脚下一滑,从半空之中跌倒,像一颗石头落入河中,噗通一声,溅起水花无数。 千寻忍俊不禁,噗嗤一笑,美眸如杏。 吕小布翻身起床,狂奔到岸边,哭喊道:“天然哥,不要想不通自寻短见,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没有朱子柒,还有我们这些兄弟呢?” 原本徐天然专心练御刀术,顿时被吕小布气炸了,从河里一跃而起,来不及运转灵力将衣服烘干,一个板栗打赏下去,却看着吕小布哭得如此真诚,又不忍心重重打,轻轻敲在了他的脑门上。 吕小布一把抱住天然哥,“天然哥,从现在开始,我就一直在你身边,绝不能让你一人独处。” 千寻瞥了一眼香艳的情景,不禁莞尔。 徐天然黑着脸,挣脱大黑炭的怀抱,郁闷道:“我只是在练习御刀飞行,一不小心落入水中,哪里是自寻短见了?” 吕小布诚挚道:“真的?” 徐天然一边运转灵力烘干衣服,一团团白气蒸腾,数十息衣衫便已干透,一边说道:“大黑炭,你再胡思乱想,我真把你赶回青山镇了。” 吕小布哭丧着脸,指着自己的黑眼圈,委屈道:“天然哥,我想了一夜睡不着,黑眼圈都出来了,我真的是累赘吗?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就回去吧。” 徐天然定睛看了看,天色本就黑,吕小布又黑,哪里能看见黑眼圈,不过瞧他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一软,温和道:“不是累赘,至少你给我们带来了欢乐。如果没有银钱了,卖艺的时候你可以扮演恶人,那可真是惟妙惟肖。” 吕小布脸更委屈了,徐天然憋了半天确实也只能想到这些了,徐天然摸摸他的脑袋,微微一笑道:“世间万物并不是有用才有意义,若是仅凭有用无用断定价值,那便势力了。有你在身边我就觉得很安心,仿佛即便远游万里却离着青山镇不远。” 吕小布委委屈屈道:“真的吗?你没骗我吧?” 徐天然笑呵呵道:“真不骗你。” 吕小布拍了拍胸脯,一脸认真道:“我会好好努力,总得多有点用处,技多不压身,天然哥多教教我呗。” 徐天然点点头,打发大黑炭去睡觉了。 徐天然又运转御剑法门,重新踏上飞刀,勤能补拙,不行就多练,徐天然浑然不知为何一品境高手才能御物飞行,因为一品以下灵气不足以支撑御物飞行的消耗,而御剑对敌亦是因一品以下神识不够强大。而徐天然竟然未入一品便能御刀,更能御刀飞行,耶律大石看着摇摇晃晃的徐天然内心满是惊艳,四弟果然是难得一见天才。 东方鱼肚白。 徐天然御刀过黄河,俯瞰黄河壮阔,心中汹涌澎湃。虽然受灵气限制只能短短飞行数十里,但是徐天然已经心满意足,一夜练刀,御刀之法已然大成,而御刀飞行,却刚刚摸到入门之法。 徐天然远远眺望天际,喃喃道:“十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1 西出朔方 朔方城雄伟壮阔,富庶的河套之上大城平地而起,在蒙阴山和黄河之间扼住了咽喉要道,耶律大石初临此地,隔着黄河远望,不禁心中感叹北獒若要南下必取河套,取河套必将朔方城拔掉。 朔方城两侧长城延绵直至天际,这是昔年大秦修筑的长城,大唐盛世胡汉一家,草原成了大唐内陆,大唐太宗皇帝一生耻于修长城,曾豪气万丈道,李靖就是我的长城。大唐铁骑纵横天下未逢敌手,然而大唐亡国,诸侯割据,草原民族渐渐势大,北獒隐隐有一统草原的趋势,北方诸国纷纷在秦汉长城基础上修缮,重新建立起一道万里防线。 巴拉亥渡口,是通往朔方城唯一的通道,渡口甲士林立,徐天然隐约察觉到有几股强烈的灵力波动,至少是小宗师境界的随军修士。 朔方城北连北獒,西通西域,南倚关中,既是兵家必争之地,亦是商贾必经之地,朔方之富庶不似边境雄关,江湖有小长安的美誉。 徐天然一行人已然乔装打扮,更换了胡服,耶律大石本是胡人,穿上胡服立即有了胡商的气质,徐天然乔装成侍从模样,低头小步跟在耶律大石身后,吕小布、噬魂和夺魄成了车夫,既然是商贾如何能不带货出关,一行人在附近集市买了三辆马车,运载满满两车临安丝绸和一车茶叶出关,与一般胡商无异。千寻牵着几匹马紧紧跟随。 把守渡口甲士瞧着耶律大石一行人即将渡船,几人围了过来,为首什长咧嘴问道:“都是什么货物?有没有出关文书?” 徐天然小心翼翼将伪造得真假难辨的出关文书递上,还不忘从怀里取出一小锭纹银,悄悄塞到军爷手里,小声说道:“军爷,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车上的货大多数都是缴了关津税的,都是有文书的,就夹带了一小部分茶叶,军爷也知道如果全都上了税那挣不了钱。还望军爷通融通融。” 什长显然见怪不怪了,将三车货物一一察验果然没有违禁物品流出关外,咧嘴笑道:“我懂,不过你的文书里只有丝绸可没有茶叶,这满满一车茶叶和你说的一点点有些出入呀。” 徐天然哭丧着脸,叹气道:“我们公子也是初次离家行商历练,在中土买丝绸打了眼,被骗了不少银钱,这一路上关税、津税一匹丝绸在晋阳只需20两纹银,出了朔方城税银就要四十两纹银。这还算好的,除了关,还要担心响马,一不小心就要人财两失了。我家少爷也是心急,情急之下想着多挣点银钱,不然回了家老爷可要打骂他了。军爷,你可有门路让我家公子省了巴拉亥渡口的津税和朔方城的关税,我家公子许诺给军爷纹银一百两。” 什长眼珠子一转,很久没有大生意了,这些时日都只能赚些碎银子,手底下的弟兄们可要饿死了。但是,这么大的生意他也做不了主,什长思虑了片刻,说道:“兄弟稍等片刻,我与标长请示一下。” 徐天然谄媚道:“有劳军爷了,又塞了一小锭纹银。” 什长将纹银揣在怀里,眼里满是笑意,这小子上道。 耶律大石远远瞥了一眼渡口墙壁上赫然悬挂他们一行人的通缉画像,他对徐天然更为佩服,竟然想到了走私货物出关。那些甲士哪里想的到通缉犯竟敢大摇大摆和他们讨价还价做起了走私生意。 吕小布偷偷摸摸瞧了一眼墙壁上的通缉令,竟然天然哥、大石哥双双上榜,为何千寻和自己没有上榜,难不成通缉也瞧不起人不是。 标长是一名魁梧的汉子,身上煞气极重,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身上的军功实打实沙场得来的,如今能来守渡口在旁人看来是走了大运,得了这么一门肥的流油的差事。 不过,标长也是这几天刚刚调任,手底下百来号兄弟随自己沙场九死一生,他厌倦了沙场枯燥的日子,拿出了全部身家贿赂了校尉,得了这份差事,原以为这是日进斗金的活,没想到首位渡口竟然是十标轮番守卫,如此算来一个月也仅有三天时间,看似极挣钱的门路标长竟然亏损不少,毕竟要往上缴纳不菲的贡钱,若是再无路子弟兄们又要被校尉踢回边军,重操旧业,脑袋悬在马上,拿着性命拼点赏钱。 标长一听什长所言,有大生意上门,不禁骂道:“这些王八羔子原来都是挣这种钱,一笔就一百两,一个月的供奉钱就有了。咱们还是太嫩了,只懂杀人不会做买卖。” 什长点点附和道:“可是,咱们得想法子让他们的货物过朔方关,不然这笔钱也挣不到。” 标长爽朗笑道:“今日朔方北门守卫是我兄弟,我修书一封你领着他们一同前往,必畅通无阻。” 什长点头称是。 标长忽然说道:“站住。” 什长立即停住脚步,回过身来。 标长略有所思道:“昨日王府发来通缉令,一旦发现徐桐和耶律大石二人立即拿下,可要留心,不要放跑了犯人。” 什长恭敬回答:“诺,弟兄们都有仔细辨认,那些小贼胆敢闯关,一定立即拿下。” 标长放心点点头,立即伏案鬼画符,所说修书不过是写了几个斗大的字。 什长一路小跑回到了渡口,比了一个手势道:“可。” 徐天然凑到什长身前,悄悄将一定五两纹银塞在什长怀里,“这个银钱是专门孝敬军爷,别被他人瞧见了。” 什长对这名中原官话流利的胡人十分赞赏,什长在渡口所收的银钱都要充公的,到时候由标长统一分配,唯有这五两银钱才是真正落入自己口袋。 什长笑眯眯说道:“诸位随我来,我带你们出关。” 徐天然一行人跟着什长上了渡船,直接承包了一整条渡船,什长拿到了标长的亲笔信,便径直往朔方城北门而去。 朔方城繁花似锦,酒楼店铺林立,青楼妓院皆在南城秀林巷,徐天然一行人一经过秀林巷,一阵阵胭脂水粉香味扑鼻而来,这大约便是朔方城最大的销金窟了。 徐天然俨然和什长称兄道弟,“兄弟,下次路过朔方城一定于你做生意,成了咱们兄弟来这秀林巷好好耍耍。” 什长流着哈喇子,笑道:“这敢情好。” 行至北门,什长找到了守北城标长,递上了标长亲笔书信,徐天然远远瞥了一眼,斗大的几个字映入眼帘,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 北门标长瞧了一眼,果然是兄弟亲笔手书,斗大的字仅仅五个:放行,五十两。 徐天然感叹果然军中大多粗鄙,标长尚且如此,何况目不识丁的大兵。不过也感慨,军营质朴,谈钱不伤感情。 北门标长点点头,又核验了一遍身份,确认无误,准备放行,徐天然将准备好的一百两纹银银票双手奉上递给什长,众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出关了。 忽然,城门上一名守门的小宗师修士冷哼一声:“等一下。” 徐天然心中一凛,恭恭敬敬俯首行礼。 守门标长亦抱拳施礼,沉稳道:“瑞麟先生,他们身份核验无误,可以出城。” 瑞麟乃随军修士,小宗师境在军中可是和都尉同级,不是他一个小小标长可以招惹的。 瑞麟起身,朝徐天然走来,眼神锐利,瞥了一眼徐天然的手,说道:“你练刀?” 徐天然回答道:“出入边关做买卖没一点本事那不是白白送命嘛。” 瑞麟忽然一剑直刺徐天然眉心,徐天然陡然从马车地上取出一把普通长刀格挡,但是巨大的灵力将徐天然击飞,重重砸在了城墙之上,徐天然缓缓爬起来,呕了一口鲜血。 瑞麟长剑归鞘,平静道:“有三品境界了,年纪轻轻倒是有几分本事。” 徐天然忍着痛楚,抱拳道:“多谢瑞麟剑仙收下留情,不然一剑在下就人头落地了。” 瑞麟认认真真打量了车队之人,唯有徐天然和耶律大石有几分灵力波动,大约都在三品境界,出入边关商贾哪里能一点本事都没有,西出朔方响马遍地,不过大多数商贾都是二品境以下,一品修士到哪里都是养尊处优,如何能做低贱的买卖。 瑞麟今晨也见过了王府的通缉令,凡人出关他一应懒得理会,但是修士他都要仔细查验生怕将犯人放出关外。 瑞麟对胡商和边军勾结做点走私买卖并无多大兴趣,各有各的谋生之道,只要不踩踏底线他都睁只眼闭只眼,不然每月哪里有大笔的供奉钱落袋。修行一事最耗银钱,所需丹药无数,江湖一旦有秘籍现世,价钱都高得惊人,许许多多修士为了一本秘籍不惜生死相搏,不过他身在晋国边军可以靠军功取得秘籍,若是能捉住徐桐和耶律大石两名囚犯,自己立了大功,若是能得一本秘籍让自己破镜入一品,再也不用在这边关吃土当一只看门狗。他也可以去晋阳,有一座府邸,坐那高高在上的神仙。 瑞麟认认真真查看了半晌,并无不妥,这一行人确实不像潜逃的囚犯,哪里有通缉犯竟敢做走私买卖的。瑞麟摆摆手,守门标长准备放人。 徐天然将制式佩刀归鞘,置于马车底下,恭恭敬敬施了一礼,朝着北门出去。 瑞麟看着徐天然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道:“站住。” 徐天然心中无奈,又不得不转身笑脸相陪。 瑞麟平静道:“小兄弟根骨不错,只做商人可惜了,愿意投军吗?我可以为你举荐。” 徐天然满脸笑意,婉拒道:“老爷于我有恩,待我还清了这份恩情若想投军再找剑仙前辈,还望前辈不要嫌弃在下修为卑微。” 徐天然回答的滴水不漏,瑞麟摆摆手道:“可。” 徐天然朝着瑞麟挥挥手,他竟然有点喜欢这个不苟言笑的随军修士。果然自己天赋异禀,已经刻意隐藏了修为还是架不住自己天资卓越,到哪儿都让人喜欢。 耶律大石瞧着笑如春风的四弟,笑道:“别嘚瑟了。” 徐天然笑道:“好嘞,公子。” 西出朔方,天高海阔,心旷神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2 弱冠少年 徐天然一行人赶路半日,太阳西下,晚霞把草原抹上了一层层红红的胭脂,天地间一片静谧,微风拂过,草浪随风起伏,闻着泥土芬芳,甚是惬意。 耶律大石感慨万千,离家五年,复见家乡精致,大有近乡情怯之感。 于人不知处,瑞麟先生将轻轻抛出一只信鸽,一路向北。 徐天然盘算着三车货物在草原集市能卖多少银钱,购置两车丝绸和一车茶叶,还有打点关系的一百余两银钱将唐云龙赠予自己的银钱悉数花光,也将耶律大石的银票花光了,整整两千两银子,徐天然从来不曾如此大手大脚,他反复计算着,若不出意外徐天然一行人先往西走,绕一个大圈,再往东走,一月之后将会抵达北獒上京,三车货物按照耶律大石判断,能卖六千两银子,顿时把徐天然乐坏了,看来一路上的苦头没白吃。 原本耶律大石北归路线应当是直奔幽州,若快马奔袭,不过十余日便能抵达上京,但是一路上为了躲避追杀,耶律大石往西北出关,绕了一个大圈,谁还能寻到他们的踪迹。 二十日过后,徐天然一行人横跨整个北獒西京道,抵达中京大定府。徐天然原以为北獒是草原民族,都是牛羊遍地,帐篷林立,竟然在北獒草原也建成了庞大的城池。 大定府规模不输寻常州郡大城,耶律大石率先入城,风餐露宿二十日,一行人都想着早点寻个客栈,梳洗一番,再美餐一顿,不然顿顿干粮,偶然打个猎吃点肉委实有点饥肠辘辘了。 耶律大石熟门熟路寻了一家客栈,徐天然一抬头,牌匾上北獒文书写朱红大字龙门客栈,一路上徐天然百无聊赖,在修行之余向耶律大石请教北獒语言,凭借过目不忘的本领,徐天然认字极快,虽然说话带着中原口音,但是和北獒人沟通交流已经不成问题。 耶律大石微笑着介绍道:“龙门客栈在北獒江湖可是鼎鼎大名,昔年北獒大魔头萧慕容在龙门客栈一人力战十大魔头,结果十大魔头尽数伏诛,不可谓不惊天动地,北獒江湖人但凡路过中京都会来此住店,沾染一丝魔气,希冀自己武学修为可以一日千里,举世无敌。” 徐天然点点头,果然住店之人大多都是修士,隐约有几股强大的灵力波动,让徐天然不禁心生戒备。 二十日舟车劳顿,一行人疲惫不堪,只想着在客栈好好休息一番,唯有吕小布精力旺盛,问小二点菜去了。他已经不是江湖雏鸟了,自诩也是走过两座天下的江湖好汉。虽然他也跟着天然哥学北獒语言,但除了吃的能记住,其他的都左耳进右耳出。好在凭借知晓几道菜名,加上手脚并用比划一番,吕小布总算是折腾了一桌酒菜。趁着徐天然一行人都去沐浴,吕小布寻了个坐,听着说书先生讲着他听不懂的故事。 一名翩翩公子,看起来不过弱冠之年,唇红齿白,温润如玉,俊逸非凡,朝着吕小布轻轻一揖,说着一口流利中土雅言,微微笑道:“这位兄弟可是从中原而来。” 吕小布难得有听的懂的话语,学着徐天然的模样作揖回礼,大有他乡遇故知之感,开开心心道:“确是从中原而来,公子也是中原人氏?” 一袭白衣贵公子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道:“在下姓述律单名玉,是北獒人氏,不过昔年游历江湖,去过中原,学了中原雅言,多年不用都有些生疏了。” 吕小布一脸疑惑,不过是弱冠的年轻公子就已经游历过中原了,看来和自己一般年纪轻轻就走过中原和北獒江湖,立马感觉亲近了几分,热络道:“幸会幸会,在下姓吕名小布,咱们都是年纪轻轻游历过两座江湖,不过我初入北獒,还不会北獒官话,不过我们天然哥不过二十日便学会了北獒官话,厉害吧?” 述律玉合上折扇,称赞道:“那真是难得一见的奇才。” 吕小布一脸自豪,仿佛夸赞天然哥便是在夸自己一般,笑道:“述律大哥,一起坐,我看客栈都无空位了,咱们投缘,一起拼个桌,不知述律大哥介意吗?” 述律玉笑着拱手道:“那就多谢吕少侠了。” 吕小布给述律玉斟了一杯茶,听着说书先生如同鸡同鸭讲的语言,忍不住问道:“述律大哥,说书先生在说什么,为何食客们一脸义愤填膺。” 述律玉端起茶水,轻轻抿了一口,轻声道:“说书先生说,中原江湖称北獒江湖为化外妖魔,各大宗门都冠以魔宗名号,连天机阁武评从未将北獒顶尖高手列入其中,你说他们会不会义愤填膺呢?” 吕小布一边沉思一边问道:“说来我是北獒江湖人也会生气,说不定每日都要亲切问候几次天机阁历代祖宗。” 述律玉哈哈笑道:“吕兄说的在理,甚合我心。去他娘的天机阁,去他娘的中原江湖。” 吕小布只这么一说,可是被述律玉这么一骂,心里又觉得别扭,皱眉道:“虽然理是这么个理,但是我骂中原江湖感觉天经地义,但是你骂着我怎么就觉得心里怪怪的。” 述律玉浅笑道:“就好比你有个不成器的儿子,你怎么骂都行,但是别人骂,你心里自然就不舒服了。” 吕小布恍然大悟道:“是这么个感觉,述律大哥真是洞察入微。” 述律玉轻摇折扇,微笑道:“作为北獒江湖人,其实中原江湖人如此看待北獒江湖也是有原因的,北獒江湖不似中原江湖,中原江湖虽也残酷,但是明面上讲究一个道义,宗门之间因利益纠葛而交恶攻伐也要寻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师出有名,不似北獒江湖,不需那层虚伪的面具,厮杀俱是赤裸裸的利益纠缠。就在这座客栈,当年萧慕容一人斩杀北獒十大魔头,一战成名天下知,这种事情一定不会发生在中原江湖,每个宗门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到彻底撕破脸哪里会不留后路绝境相搏。” 吕小布震惊道:“一人杀十大魔头,那萧慕容岂不是踏出大道的陆地神仙了?” 述律玉摇摇头道:“当年述律玉不过是化神境巅峰,于龙门客栈当场破镜入飞升境,十大魔头也非易于之辈,其中三名飞升境巅峰强者,五名化神境强者,两名金丹修士。能在北獒有魔头称谓,战力必是比同境修士略胜一筹,谁人能想到萧慕容如同杀神降世,一战将十大魔头尽数斩杀,半座大定府沦为废墟。你今天所见龙门客栈早已不是当年那座龙门客栈了,那座龙门客栈传闻一甲子前那场大战已经被埋入数百丈地底下。不过,数十年来许多人妄想寻找那场大战遗址,希冀取得一两件遗留神兵或是一两本秘籍,但是至今并无所获。在旧址重建的龙门客栈不过是北獒江湖的一份念想,大战之后萧慕容也不知所踪,世人或以为他闭关修行踏出了那一步,或以为他大战过后身受重伤已然悄然而逝。众说纷纭,谁人可知呢?” 吕小布听得津津有味,这么多江湖轶事说与天然哥听,天然哥肯定要狠狠夸我一番。 徐天然沐浴之后,换上了一身新衣裳,虽仍旧是青衫布衣,但洗去了一身疲惫,颇有心旷神怡之感。 徐天然轻敲耶律大石房门,耶律大石拔出弯刀匕首,按照北獒习俗髡发,徐天然得了大哥应允便推门而入,乍一看大哥髡发模样,将颅顶长发剃去,两侧短发编制成两绺辫子,虽然一路上在北獒境内徐天然早已见多了北獒男子发式,但是初见耶律大石髡发忍俊不禁。 耶律大石不以为意道:“既回北獒,当为北獒人,我北獒乃马上民族,髡发左衽,与束发右衽中图习俗大为不同。四弟可莫要嘲笑大哥。” 徐天然平复了心境,笑道:“不过一时诧异而已,大哥本是北獒人,自然当如此,想来草原果然与中原大不相同。” 耶律大石爽朗笑道:“走,吃饭去。” 徐天然嗯了一声。 耶律大石经过走廊拐角,猛然看见一袭白衣,顿时机警握住菩萨蛮,如临大敌。 吕小布看见徐天然来了,招手道:“天然哥,我在这里,我刚认识了述律大哥,可以一起听听北獒江湖事,可有意思了。” 徐天然从耶律大石神情便得知白衣公子必是大敌,但是白衣公子浑身无一丝灵力波动,自己竟然难以从他身上察觉到一丝恶意,更无一丝杀气溢出,如此越是平凡,令徐天然越不敢轻视。 吕小布瞧见了耶律大哥和天然哥怪异的眼神,转过头来恐惧地看了一眼白衣公子,难不成又是敌人? 述律玉饮尽一杯茶,浅笑道:“吕兄不必惊慌,欠你一杯茶,来日定当回请,今日有要事在身,稍候片刻咱们再来絮叨絮叨。” 吕小布一时无言。 述律玉看了一眼徐天然,轻声道:“你就是吕兄提及的天然兄弟,果然是一表人才,若有机会一定要一起喝杯酒。” 耶律大石神情凝重,沉声道:“活了一甲子的老王八还好意思装嫩,和晚辈称兄道弟戏弄他人好玩吗?” 述律玉摇摇头,合起折扇,风度翩翩道:“大王子此言差矣,我是真心与吕兄交友,吕兄天性纯净,与他相交如沐春风、如饮甘露,非你我之流可比拟的。” 耶律大石冷哼一声,“你既知我身份在中京杀我,你就不怕述律氏因此获罪吗?” 述律玉瞥了一眼古朴的龙门客栈,平淡道:“可惜了一座北獒江湖的信仰,要随大王子一同陪葬。” 耶律大石心中并不惊讶,今日满城只知耶律大石是过往商贾,谁知他是北獒大王子。北獒四大部落,皇族耶律氏,慕容氏,萧氏和述律氏,北獒大汗是耶律氏,但是实则是耶律氏和其余三大家族共享天下。耶律氏虽强,却不能吞并三大部落,四家彼此明争暗斗又共同依存。 耶律大石生母乃北獒可敦萧律便是出自萧氏,而北獒可汗耶律德光偏爱的次子耶律章石生母述律理便是出自述律氏。述律氏自然不希望耶律大石登上大汗之位,此番截杀耶律大石自然也是做了完全准备,耶律大石警惕地环视了一周,看来如今想要逃命几无可能,如此一来,战便战吧。他已修书给母后,不出意外今日援军就能赶到,已无退路,死撑也要撑到援军到来。 耶律大石以心声告知徐天然,“述律玉乃化神境大修士,不可大意。” 徐天然轻轻点点头。 此时,千寻和噬魂、夺魄也聚齐了,两具傀儡已经悄然来到了门口,大战一触即发。 南下江南的路上,一名紫衫华服贵公子驾着马车远远看见了富庶优雅的姑苏城,却回头遥望北方,喃喃道:“不知大哥平安归北獒了吗?” 目盲说书先生眼虽盲,心眼却透亮,摸着闺女的脑袋,又叹气又摇头。 青儿姑娘的美眸里,唯有一袭紫衫身影。 钱塘轻声道:“先生,青儿姑娘,咱们快到了。” 青儿姑娘羞涩嗯了一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3 龙门客栈 述律玉不慌不忙看着耶律大石,招招手,示意他们过来,笑道:“打架归打架,一起喝杯茶。” 耶律大石置若罔闻,灵力流转,捕捉客栈周遭每一股杀气,小心戒备。 徐天然眯着眼,捕捉不到述律玉身上流出的任何一股杀意,连一丝恶意都未曾流露出来,从述律玉的眼神里他看出了这名化神境大修士的傲慢,若非事关述律氏的前程,他不屑以化神境和低自己一境的后辈厮杀。修行一甲子,他捉对厮杀之人皆是同境或是高一境之人,今日以大欺小他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 述律玉是极其骄傲之人,在北獒号称飞升境之下无敌,佩剑葬雪独行天下,也是北獒江湖十年内最有希望跻身飞升境的大修士,隐约有进入北獒江湖十人的潜力。 修士之生命悠久漫长,述律玉破镜在北獒算不得快,但胜在每一境都扎扎实实,普通的飞升境修士与之对敌亦不能胜。徐天然虽捕捉不到他的灵力波动,但是潜意识却感觉他将是自己迄今为止遇见的最危险的对手。且不论周遭是否有其他杀手,仅述律玉一人他们应付起来都捉襟见肘,甚至稍有不慎就会被述律玉一剑刺死。 述律玉轻声道:“小二,上壶太白仙酒。” 小二舔着笑脸,悠长的声音响起,“好嘞,客官。” 在北獒,喝得起太白仙酒那可是非富即贵。 太白仙酒在中原不过一百文钱,不过在北獒就不止这个价了,一壶酒竟然要一两银子。北獒的普通老百姓可喝不起高昂的太白仙酿,大多都喝马奶酒,味道香醇又实惠,便是普通牧民也喝得起,甚至一些奴隶也背着主人偷偷私藏了马奶酿酒,不时偷饮几杯。 不过,纵然在中原普通老百姓也喝不起一百钱一壶的太白仙酿,一个老百姓给人做工一月,在天京、晋阳或是金陵这般大城也许能挣个两三两银子,一般的乡下老百姓做工一月约莫才一两银子,别说喝昂贵的太白仙酿,就连酒约莫一月也只能喝个一两回解解馋。 述律玉端起酒壶,一一倒了三杯酒,笑如春风道:“饮一杯?” 耶律大石自然不予理会,徐天然竟然大大方方落座,端起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不忘赞叹道:“果然一两银子一壶的太白仙酿比一百钱一壶的太白仙酿味道醇厚了不少。” 述律玉喜上眉梢,心中暗叹此子大气,脸上不动声色道:“世人皆如此,世间真正懂酒之人有几个,哪个不是数着银钱判断孰好孰坏,若是拿着马尿酿酒一壶千金估摸着也有一大群酒鬼抢着喝,喝下去的不是酒,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徐天然笑道:“入乡随俗,既来北獒当然要喝最地道的马奶酒,再不济也要喝青稞酒,北獒不产粮,如今倒是有一些地方种上了庄稼,毕竟酿酒的本事不如中原,高粱酒、小麦酒、米酒都不如中原来得醇厚地道。” 述律玉笑意灿烂道:“最地道的马奶酒一壶不过十钱,既然贵客喜欢,我当然得敬地主之谊。” 述律玉笑嘻嘻道:“小二,来一坛马奶酒。” 小二的笑脸顿时枯萎了,难不成这个俊朗的公子哥是个打肿脸充胖子的角色,一坛马奶酒也不过百钱,一壶太白仙酿足够买十坛马奶酒了。原本想着若公子哥一口气喝个两三壶太白仙酿,自己也能多挣些抽水的钱,现在看来是泡汤了。小二大大咧咧取了一坛马奶酒,随意置于述律玉桌上,脸上再无谄媚笑意,唯有冰冷的鄙夷。 述律玉眼尾余光瞥了一眼小二的神情,轻声道:“都是在酒楼喝酒,喝太白仙酿小二就兴高采烈、恭恭敬敬奉上一壶酒,喝马奶酒就要低人一等,世上凡人大抵皆如此,熙熙攘攘、利来利往。” 徐天然微微笑道:“述律兄所言差矣,凡人的心思虽近利了些,却也非你说的如此不堪,同样是一壶太白仙酿,一坛马奶酒,若是换个顺序,保不准小二仍是恭恭敬敬、喜笑颜开。一想其中缘由不过是你先要了一壶太白仙酿,小二对你的预期提高了,结果你来了一坛马奶酒,自然是失望,不忘腹诽你几句穷酸,若是你先来一坛马奶酒,再要一壶太白仙酿,小二便如得了意外之喜一般,待你尤为热忱。人性这般非凡人心眼坏,不过平民百姓大多想着多挣些钱,让家人过得好些罢了,如此一来自然谁能让他多挣些银钱便多给些笑脸。” 述律玉头一次听闻如此新奇言论,不禁讶异道:“徐兄可谓是天纵英才,来历定然不凡,如何能知凡人心中所思所虑?” 徐天然自是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否则极容易露了跟脚,毕竟是死敌,再谈得来的死敌仍是死敌。徐天然换上了大碗,喝马奶酒怎能一小口一小口品着,自然要大碗豪饮,不过一仰头,马奶酒入肚,赞叹道:“果然是别有一番滋味。” 述律玉瞧着眼前青衫公子年纪不大,倒有点嗜酒如命的模样,年纪轻轻就要沦为酒鬼了不成,笑问道:“徐兄,年纪轻轻如此好酒?” 徐天然哈哈笑道:“曾经有个前辈说过,江湖没什么好的,也就酒和女人不错。女人我是没那个胆子了,酒要多喝些。” 述律玉轻笑道:“有几分道理,不过徐兄年纪轻轻如何连女人也不敢碰了,难不成有隐疾,我在江湖还有几分薄面,可以帮你弄几味补阳丹药,保证让你快活似神仙。” 徐天然满脸黑线,自顾自喝着马奶酒,不过是廉价的马奶酒,但仿佛喝出了北獒男子的英武风采。 耶律大石释然一笑,死弟果然是胆大心细,与述律玉看似漫不经心的言语实则与狼共舞,述律玉的骄傲让他觉得耶律大石的脑袋已经是他的囊中物,伸手可得,而述律玉是打心眼对青衫布衣有些欢喜,临危而不惧,胆大而心细,一点不像一名未及冠少年,倒像老江湖,却仍有一颗赤子之心。 江湖之大,不缺江湖雏鸟,更不缺老江湖,而老江湖雏鸟就不多见了。 徐天然右手握拳,伸出大拇指,指了指心里,淡然道:“有人了。” 述律玉摇头笑道:“真是可惜了,多好的年华,早早就放弃了整片森林,单在一棵树上吊死。” 徐天然眼里满是幸福道:“在我眼里,她不单是一棵树,更不仅是一片森林,是我的整个世界。” 述律玉讶异道:“想来是极其出色的女子,可喜可贺。” 徐天然心里浮现一道纤细身影,一张绝美面孔,一对世间仅有的小酒窝。 述律玉自然知道徐天然漫不经心的话语一来是试探自己,二来是拖延时间,不过他毫不在意罢了。不过,他仍旧好奇,为何徐天然竟敢和自己同桌喝酒,全然毫无戒备,不似耶律小儿恨不得灵力一触即发,一刀出鞘便是全力一击。 述律玉好奇问道:“徐兄,你既已知晓我的身份,为何还敢和我同桌饮酒,不怕我酒里下毒?” 徐天然哈哈笑道:“打我第一眼瞧见述律前辈我就知晓你是极其骄傲之人,你的骄傲哪里容许自己用下作的手段取胜,再说了,在你心里这也是我们兄弟的断头酒,能喝多少算多少,对你而言不亏,于我而言,也不亏。” 述律玉摇头轻叹道:“相见恨晚,相见恨早。” 恨晚只因惺惺相惜,恨早只因时机不对,若是换个场合,述律玉倒是不介意和徐天然做一个忘年交。 述律玉幽幽说道:“今日之后,你能活着,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徐天然嘴角微微扬起,“可。我想与你打个赌。” 述律玉问道:“怎么个赌法?” 徐天然平静道:“在龙门客栈,我察觉到除你之外还有三股强大的气机,至少是金丹境修士,还有七股气机也极为绵长,约莫是小宗师境。我这边两名纸糊的金丹境和耶律大石是实打实金丹境,我和千寻是小宗师境,加上一名不入品的大黑炭,若单凭实力而言,我们毫无胜算,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肯定也厌烦单方面的屠杀,一点成就感都没有。若我与你捉对厮杀,我们这边其余人和你的扈从一起厮杀,但凡我能站着你便不出手干预他们的厮杀,若侥幸我们胜了,你放我们走。若我们败了,自然项上头颅归你了。” 述律玉沉思了片刻,微笑道:“真是狡猾的小狐狸,你那两名金丹扈从虽稀松平常,但是颇为诡异,身边带着两具飞升境傀儡,想来必是能操控傀儡的邪术。耶律大石乃菩萨蛮之主,若我猜的不错,他在你面前实力有所隐藏,虽不过是金丹中境修为,但是实力直比金丹巅峰。而在这些人里面,你的实力最是令人惊讶,不过二品境却坐拥金丹境的浑厚灵力,实力远超二品,寻常金丹境修士与你一战极易轻敌而落败。你提的赌局十分有意思,但我胜券在握,为何要与你赌?” 徐天然浅笑道:“为求一线生机罢了。” 述律玉好奇道:“何来一线生机?” 徐天然淡然道:“我赌我的金丹十纹以上。” 述律玉笑道:“你要当场破镜结丹,效仿当年箫慕容一人斩十魔?” 徐天然并不知晓箫慕容的壮举,吕小布赶忙将箫慕容的事迹说了一遍。述律玉也不心急,任由吕小布添油加醋、胡说八道,虽然故事说的八九不离十,但是说故事那语气比说书先生还生动,比懒婆娘的裹脚布还长。 徐天然听完,不过浅笑道:“你不好奇我能结几纹金丹吗?你不好奇我入一品能扛住你几剑吗?” 述律玉饮尽一杯马奶酒,摇头叹息道:“你赢了。” 徐天然坦然道:“烦请述律兄为我护法?” 述律玉无奈道:“胆儿真肥。” 徐天然微笑道:“一般一般,天下第三。” 述律玉翻了个白眼,“别废话了,给你一炷香时间。” 徐天然豪气道:“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上架感言 不知不觉已经写了三十余万字了,这对我来说是殊为不易的一件事,而立之年,借此倾述感悟一二。 写书与我而言是一件心血来潮之事,也是一件情理之中之事。而立之年,成家立业,一晃成了两个孩子的父亲,老大包子已经两周半了,老幺馒头刚满三个月,但是时常会思考我在孩子们的眼里究竟是一名什么样的父亲? 都说言传身教,又有几人能做到? 因为职业特殊性,我一个月在家休息时间约莫十四天左右,我不想让孩子们看见父亲在家便是无所事事的样子,也不想当一个在家只会玩手机的父亲,虽然我游戏确实玩得不错。我思来想去慢慢放下了手机,想起单位一名老同志半百之龄为了给大学的儿子当榜样,硬是一连花了半年时间通过了司法考试,这把我们都震惊了。 老同志能有如此决心,我怎么能如此蹉跎大好岁月。我构思了一片大好蓝图,开始跟妻子商量准备搬家,开始将家庭的重心转移,将家搬去离图书馆近的地方,将来我将两个孩子带到图书馆,我写书、他们看书,营造学习氛围而不是强行压迫他们读书。至于,他们真的看什么书,就随他们去吧。于是,慢慢捡起了曾经擅长的写作。 其实,是我构思的第三部作品了,第一步写了17万字放弃了,感觉瓶颈巨大,网文看似容易,做起来殊为不易。后来,我写了一篇短篇,想着先尝试收尾,虽然写得一般,但是好歹第一次收尾了一部小说,这让我也有了一些信心。 这么多年来,我接触网文并不多,不似很多写手看过许多网文,知道各种套路,许许多多的素材都要自己在脑海里构思,故事的延展经常会想得整夜整夜失眠。而下笔以来,最大的感受便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墨水严重跟不上,虽说高中那会儿咱也是熟读、的人,但越写越发觉自己曾经读的书都还给老师了。 不过,慢慢的越来越有信心了,凡是都是重头开始,有什么可怕的呢?不会的知识就学,时间不够便挤一挤,渐渐的发觉写书越来越有成就感,那是在讲述我心中的世界,亲手写下的文字就如同自己的孩子一般珍贵。 的世界就像一个初入社会的大学生,走出了象牙塔,一路走,一路认识这个社会。不过,我将现实世界看过的景致幻化成江湖,融入到庙堂,徐天然是我们心中最勇敢的那道影子,迈出现实生活中我们不敢迈出的步伐。 现如今我更新基本上保持一天一更,确实没法子,家庭也罢、工作也罢都挺忙碌,时间都是硬挤出来的,待时间充裕了些,我会着手再开一个坑,一个极其有趣的故事,不似这般严肃,欢乐着带着感动。然后,努力将两个坑填满,估计等两个坑填满了,我家两个小神兽都长大了不少,我希望可以自豪说一句,儿子,咱爹可是一名作家。 写书,不求有多大成就,希望书友们能喜欢,我就心满意足了。曾和妻子夜谈,开玩笑说着,如果书都没人看,那我就自己印两本,一本给孩子们看,一本珍藏起来。虽没多大成就,但至少奋斗过。 人生不就是如此,毕竟能攀上山巅之人少之又少,大多数人都是普普通通、平平淡淡、平平凡凡。 而我觉得平凡也没什么不好的,只是,至少想让孩子们知道,老爹至少努力过,也在这个世界留下一点印记,这就足够了。 世界的道理是成功者讲述的,但更多的幸福是平凡人拥有的。我们不曾拥有整个天下,却拥有幸福的一家,我们的名字不会出现在媒体上,不会刻在历史书中,但会留在孩子们心里。用心过好每一天平凡的日子,不为名垂千古、不为出人头地,只为替妻儿遮风挡雨,留下一片静谧的幸福。 致敬热爱平凡的我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4 破镜结丹入一品 徐天然席地而坐,灵力流转,浑身流光溢彩。 中京城乃灵气充裕之地,灵气井然有序充斥天地,霎时,方圆百里天地灵气微动,像微风一般拂面,清爽袭人。 徐天然任督二脉尽开,气机转瞬千里,焚杀决运转,杀意似流水倾泻而出,客栈的修士都觉得一阵心悸,而周遭百姓更是转瞬晕倒,陷入沉沉的恶梦之中。 往事涌上心头。 徐天然想起了那座孤零零的竹苑,有一个温婉的女子明明不开心却一直在他眼前笑着。 有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女孩,会给自己擦鼻涕,经常摸摸自己的头,说她会保护我,那神气的模样像极了江湖的女侠。 在漫长的山路上有一匹骨瘦如柴又跑得飞快的大黄马,最为通灵,仿佛自己说的每一句话它都听懂了。 有一个身材魁梧的老汉,明明有色心总是没贼胆,胖婶的秋波都亮瞎了自己的眼了,他却总假装看不见。 有一个身材不高学问很高的先生,总是喜欢眯着眼双手拢袖。 有一个谪仙人,诗剑双绝,却告诉懵懵懂懂的自己江湖没什么好的,也就酒和女人不错。 有一袭白衣,明明最好胜总假装不在意,不过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天下最美。 有一名瓷娃娃小姑娘,为自己默默祈福,于长明灯上写下以命换命。 有一名眼神柔美的姑娘,用她的良善融化了自己心头仿佛千年不化的冰雪。 有一名憨憨的大铁锤,寡言少语,却总是将最好的东西送给自己。 有一个跟屁虫,长得还挺黑,哭着闹着要跟自己行走江湖,总算让自己也可以照顾人。 有一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刀奴,让他不要叫自己主人,他总喜欢说,是的,主人。 徐天然狭长的丹凤眸子缓缓睁开,脸上笑意灿烂如同春日暖阳,“我遇见了许多很好的人。” 顿时,中京城灵气刮起了龙卷飓风,冲天而起,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汇入一名布衣青衫的灵脉之中。 述律玉瞳孔不禁张开,那一道主灵脉之宽广他前所未见,都说主灵脉像一条溪,一条河,甚至一条大江。但是,述律玉恍如看见了一片海。 徐天然如上古巨兽一般张开血盆大口肆意吞噬充裕的灵力,中京城小宗师境以上修士都发觉了天地异象,甚至凡人也发觉了天气的诡异之色。 徐天然长平出鞘,浑厚杀意延绵不觉而流淌,一个眼神,千寻心领神会,秋水递出,徐天然右手秋水,霎时秋水杀意亦如河水一般流淌。 破镜结丹,徐天然的灵脉出奇浩大,金丹如心脏一般给灵脉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若金丹过小或品秩不高,极有可能境界不升反降。犹如原本灵力如血液自然流淌,若金丹不足以支撑庞大的灵力潮汐反而会导致灵力运转不畅。 徐天然焚杀决运转,杀意愈来愈强烈,滚滚杀意直冲云霄,天际仿佛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暗黑色。忽然,徐天然主灵脉之中两股杀意如漩涡一般流动,一股青色一股暗黑,两股杀意如同两条蟒蛇互相缠绕旋转,两股杀意似乎互相争斗,互相不服输,徐天然的额头汗珠滚滚而落。 千寻美眸凝视主人身影,只见脸色一阵青一阵黑,着实吓人,内心十分担心,不禁汗水又浸湿了掌心。 吕小布凑到千寻身边,悄声问道:“千大哥,天然哥没事吧。” 千寻淡然道:“相信他。” 吕小布蹲下来,双手撑着黑溜溜的脑袋,目不转睛。 徐天然的灵脉极为坚韧,此时愈发鼓胀,灵气为青黑色漩涡阻滞而浑身乱窜暴动,徐天然深吸一口气,喃喃道:“到这时候了,这两股杀意还要调皮。” 顿时,徐天然识海之内一条小鱼逆流而上,转瞬逆流万里,跃龙门而化鲲,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大鲲展翅一飞冲天,扶摇直上九万里,化身为鹏。徐天然体内的暴动灵力渐渐平息,两股杀意似乎被大鹏气势所威慑渐渐平稳运转,两股杀意缓缓交融,大鹏身侧有一根纤细的绣花针,默默护道。 述律玉啧啧称奇:“这个赌赚了。”述律玉从未见过如此惊奇的结丹,他愈发好奇徐天然的金丹究竟有几纹,难不成真是江湖传说中的十纹上大金丹。 徐天然的青色黑蛇和黑色大猫两股杀意渐渐相融,青色浸染黑色,黑色浸染青色,隐隐约约间可见黑青交融,一颗无比巨大的漩涡在主灵脉之内默默运转,汇聚而入灵脉之内的灵气蒸腾而起,只差最后一步了,结丹。 徐天然双手结印,顿时灵气飞速运转,体内三百六十五个窍穴灵气全部蒸腾而起,灵气飞升又化作灵雨飘然落下,先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再是中雨,徐天然突发奇想以云麓山庄雷电之法淬炼灵气,顿时灵脉上空乌云密布,雷电交加,灵雨如暴风雨一般落下,被挤干了灵气的灵脉河床如久旱逢甘霖一般吸吮着天空雨水,徐天然贪婪着吸收着天地灵气,尽数化作灵力潮汐。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主灵脉的干枯河床渐渐有了浅浅的灵气河水,徐天然心中呐喊,不够不够,还不够,还想要更多。 顿时,天地灵气纷纷涌入徐天然体内,不止百里之内,甚至千里之内灵气悉数被一股龙卷裹挟,尽数涌入灵脉之内,徐天然极其宽阔的主灵脉河水逆流而上纷纷涌进如湖海一般宽阔的窍穴之中。 述律玉从未见过区区结丹竟然吸纳如此巨大的灵气,甚至自己当年金丹破镜入化神都未能如此吸纳灵气,难不成不过金丹境徐天然的灵力浑厚程度可以比肩化身修士了? 忽然,述律玉脸上满是震惊之色,徐天然不仅在鲸吞天地灵气,甚至将北獒江湖气运不经意间一股脑囫囵吞枣纳入体内。若述律玉身上无这股傲气定然趁着徐天然结丹之时将其打杀,不然北獒的江湖气运就要被他带走了一部分,看似不多,却让北獒少了几个飞升境,甚至北獒的陆地神仙和天仙的大道都会有损一丝。看似不起眼的一星半点,在大道之争就会少一口气而落败。 述律玉心中在激烈斗争,他是江湖人,更是北獒江湖人,他出手将徐天然打杀天经地义,但是他却下不了手,他愈发欣赏这个年轻人,仿佛他身上寄托了自己的希望。述律玉是北獒江湖的一朵奇葩,虽是北獒人却喜中原文化,虽修为高深却喜凡间俗事,虽高门世家却离经叛道。 述律玉一生桀骜,当年离家入中原也是厌烦了宗门的枯寂如一潭死水,那一趟江湖走的凶险,数次九死一生,他原以为中原江湖会比北獒有意思一些,但回头发觉,北獒江湖皆禽兽,中原江湖皆衣冠禽兽,扒了衣服都是一路货色。唯有中原的人间让他感觉到一股温暖,他喜欢有烟火气的人间,这也许就是徐天然的幸运,同道不孤。 述律玉恍然惊醒,望着无尽苍穹,骂了句:“去他娘的北獒大义,我是述律玉,只是述律玉。” 徐天然身上有淡紫色闪电环绕,青黑色杀意浑然一体,霎时,一颗浩大如昆仑一般的金丹熠熠生辉,原本阻滞不前的灵力潮汐缓缓流动,金丹将灵力潮汐源源不断输送到灵脉之上各个窍穴。 金丹青黑色烟雾渐渐散去,徐天然紧张地看着金丹,想数一数到底有几纹,金丹如此巨大品秩总不会太低。 述律玉神识探出,只待烟雾散尽,也认真数一数。 半晌,徐天然心口像被一口老血堵住了一般哑然无语,述律玉也是眼珠子都快掉到了地上,耶律大石也深感莫名其妙。 徐天然的金丹,竟然一条纹都没有。 千古奇闻,纵然是再稀烂的金丹修士也能有一两条纹,难不成徐天然的金丹是纸糊的不成? 徐天然默默运转灵力,灵力潮汐汹涌澎湃,浑身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虽然浩瀚的灵脉容纳的灵力不过不足三成,但是他已经将北獒中京千里之内的灵力吸纳一空,若是还不知足就要遭报应了。徐天然像一个账房先生一样默默盘算究竟还需要多少灵气才能将体内灵脉灵力蓄满。算明白了,徐天然无奈叹了一口气,怪不得身在豪门大宗子弟破镜总能快人一步,身在灵气充裕的仙家府邸,可以毫不顾忌吞噬天地灵气,而徐天然不得不像个小偷一样在天地间这偷一些,那顺一些。山泽野修真是苦,徐天然回想起来,若是能回青山镇就好了,灵气极为充裕,而自己也可以尽情吞噬,在那里有老白和先生替自己撑腰,谁敢说个不字? 回头一想,徐天然又觉得自己可笑,在青山镇又有谁会对自己说个不字呢?那是自己的家乡,那里有着淳朴的凡人,那里是他的根。 千寻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主人金丹已成,虽看似庞大而威武的极品金丹竟然无纹,难不成真是中看不中用? 在场除了吕小布看不真切,其他人都看明白了,彻彻底底无纹金丹,江湖数千年不曾见过修士金丹无纹。 吕小布聒噪道:“千大爷,我天然哥金丹几纹?是不是十五、六纹,一下就把那个述律啥的吓死了。” 千寻沉默无语,吕小布一个劲问着,千寻就一个劲不回答。 徐天然缓缓起身,不再纠结金丹品秩,自己体内力量源源不断滚来,他默默感受金丹境界的玄妙,果然不是二品境可以比拟的,液化的灵力之浑厚远胜气态灵气。虽然自己体内灵力不过三成,但是所蕴含的灵力已经比满灵气状态时不知强悍了多少倍。 千寻看着主人身上散发的恐怖气息,一颗悬着的心缓缓落地,虽不知主人诡异的金丹品秩如何,但是实力实实在在攀升是最切合实际。 述律玉笑眯眯道:“恭喜徐兄喜提无纹大金丹。” 徐天然想来确实无纹大金丹是最恰当的描述,说自个儿大金丹无用自然谈不上,源源不断的灵力通过金丹的加速下在灵脉的流转速度极快,灵力运转愈加顺畅。 徐天然笑道:“谬赞,述律兄赌约可还算数,有没有被我无纹大金丹吓到了?” 述律玉笑道:“自然作数,头一回领教无纹大金丹修士,三生有幸。” 徐天然拱手笑道:“有幸。” 二人不约而同相视一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5 赌局(一) 我有一刀断长生95赌局述律玉眼神炙热,他迫不及待和徐天然交手了。述律玉不相信自己会输,不过初入金丹境的小子在自己的剑下能坚持几息?可是,内心深处述律玉却对徐天然抱有很大的期望,不希望他不堪一击,一剑就倒。 徐天然转过头,看一眼耶律大石、千寻和噬魂、夺魄,有了生机不过一线而已,徐天然相信他们能给自己带来意外惊喜,徐天然不曾言语,但是大家似乎都读懂了他的眼神。 耶律大石回报以信任的眼神,四弟信任自己,自己也信任四弟,这一战别无保留,生死一线间,也叫北獒知晓耶律大石的实力。 述律玉平静道:“述律予墨,佩剑北冥,述律予轩,佩剑夜尽,述律予络,佩剑解梦,这三人可是我述律家年轻一辈道,若我冤死,六月飞霜。当年,不过金丹初境的我心有所悟,悟得此剑。妇人鲜血喷出那一刻,葬雪拔地而起,剑指苍天,仿佛控诉苍天无情,六月飞霜。” 徐天然沉着应对,微微一笑道:“此举甚好。” 述律玉面容悲戚,信心所至,葬雪拔地而起,于苍穹之上直落九天,飞剑如虹,剑心纯粹。 徐天然焚杀决运转,左手青蛇、右手黑猫,两股杀意迎头飞起,青黑交加于半空之中将葬雪包裹其中。 葬雪剑意决绝,如仙人一剑。两股杀意渐渐融合,浑然一体,猛然葬雪一声惊雷响起,雷声响彻中京天际。中京豪门巨贾闺阁女子都发觉了天地巨变,纷纷望向苍穹乌云滚滚,惊雷乍响,想着刚才好清空万里怎的就突然雷声大作,冬雷滚滚。 2016希望你喜欢书迷们第一时间分享的我有一刀断长生最新章节内容,如果有错误内容和字体欢迎点击章节报错!喜欢请收藏我们官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6 赌局(二) 雷声渐行渐远。 述律玉葬雪返身回到手中,徐天然青黑杀意消散,徐天然灵力消耗极大,却苦苦撑住了第三剑。 耶律大石冷哼一声,灵气大涨,地狱獒犬高达数百丈傲立于天地之间,远观修士不禁瞠目结舌,凡人肉眼瞧不见地狱獒犬的身姿,内心却对地狱獒犬之处存有深深的恐惧。 耶律大石转瞬靠近述律予络,他已经发觉述律予络是述律三杰的短板,不在于他的境界低微,而是他的心境不够坚韧。耶律大石相信一旦给予述律予络足够的压力,他一定会慌了手脚,那时他便能力挽狂澜,一举击败述律三杰。 述律予墨不慌不忙站在述律予墨身前,北冥剑鸣不绝于耳,战意高昂。耶律大石恍如妖魔,以一敌三毫无惧意,一往无前。 述律予墨不禁叹道:“真乃大豪杰。” 耶律大石菩萨蛮离手,如同一个旋转的陀螺在天际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绕过述律予墨直取述律予络。 述律予墨想要转身阻拦,耶律大石重拳即至,述律予墨不屑道:“无刀如何胜我?” 耶律大石大喝道:“少废话,赶时间。” 拳剑相交,耶律大石右拳被北冥剑气侵袭,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而耶律大石是右拳也重重砸在了述律予墨的额头之上。 述律予轩见述律予墨来不及守护述律予络,立即抽身阻挡在述律予络身后,夜尽横在身侧,一剑祭出,仿佛黑夜将尽,纯粹无比的光明灵力倾泻而出,将菩萨蛮浑身乌黑杀意一点点蚕食,述律予轩咬着牙关,自身的光明灵力是极其克制耶律大石的杀意,奈何杀意竟然如此惊人,述律予轩灵力飞快消耗,究竟是光明驱逐黑暗,还是黑暗吞噬光明,一线之间,存亡之间。 菩萨蛮刀锋悲鸣,饮了半个江湖血的魔刀菩萨蛮如泣如诉,妖气满天,仿佛半座江湖冤魂都在控诉天道无情。 述律予轩耗尽了最后一丝灵力,无奈看着一股如墨杀意朝自己汹涌而来,黑暗吞噬了光明。 千寻眼见耶律大石这边神仙打架,自己没有任何帮助,转身诡异身法跃入七星剑阵,想将七星剑阵一举击溃。 夺魄惊慌道:“不可。” 只见千寻毅然决然投入剑阵,修行忍术的千寻虽境界低微,但是手段尽出,一时间让剑阵七子眼花缭乱,有刹那间乱了阵脚。 七星剑阵,七剑名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天权,天权剑乃剑阵阵眼,上承天枢剑、天璇剑、天玑剑,是为剑阵斗魁锋芒,下启玉衡剑、开阳剑、瑶光剑,是为剑阵斗柄剑盾。剑阵与北斗七宿暗合天道,攻守兼具,剑阵威力极大。 噬魂、夺魄捉住时机,趁七星剑阵出现一丝慌乱,夺魄操纵唐离宿和曲冷殇猛攻七星剑尖天枢剑,手持天枢剑二品小宗师忽然一阵心悸,顿时神识便被噬魂吞食,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叫声,不过短短一瞬,便归于平静。 七星剑阵七剑合一,牵一发动全身,此番天枢剑已破,剑阵威力大减,噬魂、夺魄喜上眉梢,看见了生机,虽只一线。 不过,刹那间,七星剑阵阵眼天权剑忽然撇开剑阵,不顾噬魂、夺魄联手两具傀儡破阵,天权剑直刺千寻后心。噬魂、夺魄来不及惊呼,千寻来不及反应,天权剑抵住了他的咽喉。 噬魂、夺魄大惊失色,一瞬间,剑阵七子其余五人神识皆被噬魂吞食,夺魄控制了他们的神识,六人转眼便成了活死人。手持天权剑小宗师剑客却不为所动,仿佛他们的性命与己无关。 耶律大石和述律予墨贴身搏斗,毫无招式可言,愈是生死搏斗愈是招式至简,不过是你来我往的拳拳到肉。耶律大石右拳血水一滴滴滑落,述律予墨眼角破裂、鼻血如溪涧一般潺潺而流。两人进入忘我的境界,往来三十余拳,耶律大石狂笑不止,述律予墨身形摇摆,模糊的视线一阵漆黑,缓缓倒在地上。 述律予络看得目瞪口呆,修士之间的战斗那都是写意风流,哪里能和市井泼皮一般缠斗。述律予络恍然想起了述律玉的话,“修士间比武和江湖生死厮杀是两种境界,修士比试不过是点到为止,彼此都不会让对方太难堪,而生死厮杀那恨不得猴子偷桃、撩阴腿各种阴招的劲都使出来。你江湖经验尚浅,不如两位族兄来得心境坚韧,往后需要多去江湖历练一番,不然再高的境界不过是吓人的纸糊玩意,不经打。” 述律予络看着浑身浴血、伤痕累累的耶律大石,他隐隐约约明白了叔叔的话,自己太端着修士的架子了,打架就要豁出去打。 耶律大石双眼漆黑,血水渗进眼眶,黑红相交,愈发恐怖。述律予络将过往招式统统忘记,不拘泥于死板的招式,就想着往死里将耶律大石刺死,自己拖累了两位族兄,不然他们也不会败得如此惨烈。 耶律大石察觉到述律予络天翻地覆的气息变化,似乎在短短的一瞬间他升华了,他完全不惧怕一个死要修士脸面的述律予络,可将修士的骄傲丢弃的述律予络那就是极为难缠的敌人。耶律大石的灵力也到了瓶颈,只不过强撑一口气罢了。 徐天然瞥见千寻被制住,心中有一丝牵挂,一不注意便被述律玉一记剑气击飞,后退数十步。 述律玉笑道:“太不认真了,跟化神境巅峰大修士对决还有心思分心。” 徐天然将一口鲜血咽下,平静道:“他是我的亲人。” 述律玉摇头叹气道:“真没想到竟然还会被一名区区金丹初境小瞧了,你能接我葬雪三剑足以让整个北獒江湖对你刮目相看,葬雪的骄傲不容许再出第四剑,你值得我祭出本命飞剑。徐兄,一剑定胜负。” 徐天然眼眸锐利,平稳气机,无纹金丹飞快运转,所剩无几的灵力蒸腾而起,憋着最后一口气,准备接下更为恐怖的第四剑。 述律玉轻声道:“本命飞剑遮天。” 江湖,报出剑名是对对手最大的尊重,便是死了,至少也知道死在何剑之下。 话音刚落,述律玉转瞬手中多了一把纤细长剑,徐天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威压,那是化神境巅峰孕育的本命飞剑,看似朴实无华的剑身察觉不到一丝灵力波动,但是心中却能感觉到它是极其危险的存在。 徐天然深吸一口气,他所有的底牌都打光了吗?难得今日真的要惨败了吗? 忽然,徐天然灵脉之内,一道亮光闪现,蜀道浮现,悬于身前。 述律玉瞧了一眼,震惊道:“你竟然孕育出品秩如此高的飞剑?这绝不可能。” 蜀道朝着徐天然比划了半天,徐天然知道他在怪自己不早点派他出场,好歹他也是天仙神兵,竟然一直弃之不用。徐天然轻轻默默蜀道的脑袋,淡然道:“本命飞剑,蜀道。” 猛然间,徐天然发觉自己终于成为自己朝思暮想的剑客,自己有本命飞剑蜀道。白孔雀的诗篇唯有与自己大道契合,徐天然本是凡人,一路修行如同攀高山越险岭,一路的艰难困苦如同登蜀道一般,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徐天然修行之难,何尝不是难于上青天。 徐天然想起青山镇蜀道帮自己开辟第一条大渎之时,那痛不欲生的感觉至今恍如昨日,徐天然猛然气势大盛,灵脉窍穴残余灵力尽数蒸腾而起,无纹金丹骤然压缩,灵气顿时急速流转,徐天然气机转瞬两千里,蜀道心有灵犀,顿时冲天而起,真身显现,长达千丈,整座中京城为之惊叹,不远处观望的修士纷纷脚底抹油跑路。 述律玉心中竟然生出一丝危险的感觉,似乎这把飞剑能威胁到他的性命,这真是金丹初境的修为吗? 述律玉虽震惊于徐天然的本名飞剑,毕竟是老江湖,沉下心来,本命飞剑遮天祭出,中京城不论修士、达官显贵、或是平民百姓都睁大眼睛看着天空,巨大高耸入云的巨大神兵于苍穹坠落,一把飞剑遮天蔽日拔地而起,天空乌云滚滚。 蜀道有灵,不需徐天然耗费神识操控,述律玉一心一意御剑反击,徐天然趁机身形一闪直取天权剑小宗师头颅。奈何他早有准备,长剑抵住千寻的喉咙,只要千寻还在他手上,他就利于不败之地。 徐天然无奈摇摇头,颓然道:“我弃刀认输,你放了他吧。” 天权剑小宗师咧嘴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徐天然将长平、秋水悉数往天权剑小宗师身前一丢,天权剑小宗师心中略定,看来此次立了大功,自己必会获得述律家的赏赐,跻身金丹有望了。 忽然,阵眼目瞪口呆,仿佛要下跪任人宰割的徐天然在妖刀秋水即将落地之时猛然发力,虚空御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刀斩落天权剑小宗师的头颅。一股温热鲜血喷出,小宗师高高飞起的头颅还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手上佩剑天权剑在天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翩然落地。 徐天然喃喃道:“拜佛剑法,原来不是鸡肋。” 徐天然最后瞥了一眼天权剑小宗师的头颅,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直勾勾看着这片天地,徐天然无奈道:“七星剑阵贵在七人齐心,如此高明的剑阵遇见如此自私的阵眼,真是可惜了。噬魂、夺魄,将七星剑收了。” 话音刚落,徐天然重重倒下,灵脉最后一丝灵力耗尽,五脏六腑的伤势顿时汹涌而来,硬撑的一口气散去,徐天然嘴角乌黑鲜血如泉涌。 千寻紧紧护抱着主人,手拿着手帕擦拭主人嘴角不停溢出的血水,顿时泪眼朦胧,自己不过是刀奴,可是主人却将自己当亲人,与化神境大修士对敌竟然还不忘救自己。 噬魂、夺魄也靠上前来,护在主人身侧。不论天上一剑徐天然胜或负,他们都已经赢了赌局。 胜局已定,唯看天上一剑了。 中京城,数十万人,只见一剑如惊雷落下,巨大的铁棒转瞬变得极其纤细,若不是看见身上裹挟的紫雷根本看不见其真身。惊雷落下,遮天迎面相交,顿时,一声巨响如天地崩裂,一阵狂风从天而降,半数中京城屋顶瓦片尽碎,花草树木或断或折,毁坏无数。 述律玉缓缓睁开眼眸,飞剑遮天已经回归本体,在窍穴之中温养,此次本命飞剑消耗极大,至少需要温养三月才能修复如初。 在徐天然倒下之前,耶律大石的拳头重于将述律予络狠狠砸晕过去,耶律大石浑身浴血,身上肋骨断了数根,剑伤无数,拼尽最后一口气重于艰难换来了一场九死一生的胜利。 述律予络面带笑意闭上了双眼,原来豁出去打架竟是如此快意,不久之后自己一定要走一趟江湖。 述律玉抬头望天,坦然道:“我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7 半仙吕小布 吕小布如脱缰野马手持木剑飞奔而来,伏在徐天然身侧,这次他不再哭嚎,只是默默守在天然哥身边,不争气地流泪,仿佛一夜间长大了。 述律玉灵力流转,将述律予墨、述律予轩和述律予络三人收拢到自己身边,看着脚底下昏迷不醒的三人述律玉一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有点高兴,他们战斗的一举一动述律玉都看在眼里,他知道这一战之后他们三人的心境都将脱胎换骨,尤其是述律予络身上仙气最重,本是天资最高之人,但心境却最为脆弱。这一战生死相向,打出了血性,也打掉了他们身上的仙气,对于他们而言是好事,总算受益匪浅。 至于述律家的任务,述律玉也并不多在意,庙堂之事他素来不甚关心,任务失败了便失败了,大不了罚自己去祖师堂跪着,这些年岁数大了,地位高了,许久没有去祖师堂罚跪了,都有点想念祖师们了。 述律玉看着剑阵七子均已死绝,心中谈不上如何伤心,不过有点可惜,在述律家和北獒有着巨大名声的七星剑阵一战盛名不再。述律玉远远瞧着硬撑着直到耶律大石将述律予络击倒之时才安安心心闭上双眼的青衫布衣,心里不禁泛起一阵涟漪,不知究竟是谁能调教出如此一头小怪物。不仅战力极强,只怕同境之内无敌手,更是心思缜密,将一切有利于己的因素都一点点串联起来,这才惊世骇俗赢了这一场本必败之局。 中京城,偌大的城池半座屋朋友情谊,便是父子、夫妻往往都极为淡薄,修行之路漫漫,如何愿意将精力耗费在虚无缥缈的情感之中,而新主人情感极为热烈,不论是对待喜欢的女子、兄弟、朋友,哪怕是奴仆,都是极为珍视。 噬魂、夺魄内心想着,死了便死了吧,好歹跟了个好主人,虽有一点遗憾,新主人还不能将自己当作真正的体己之人,但是无可奈何,来世再见。 述律玉灵力流转,葬雪悬于身前,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只一个照面,进门十余骑马腿皆断,骑卒倒地不起。 述律予严纵马狂奔,一声令下,铁骑潮水般涌来,随军大阵师悄然聚拢军心,准备将述律予严一举制服。述律予严敢于叔父正面想抗衡有压箱底的本事,那便是有一名大阵师,聚拢了一千五百骑的力量,而且他的阵法有些古怪,并非威力极大的杀伐招式,而是能将全军之力凝结成捆仙绳,纵然是飞升境修士也不一定能逃脱他的绳索。 述律玉再如何铁石心肠也不忍对自家儿郎下死手,述律予严早就算到了这一步,一名相貌平平、儒衫纶巾的书生轻摇折扇,身后一千五百骑铠甲鲜明、军容严整,顿时集一千五百骑之力的极为坚韧捆仙绳虚空凝结,趁述律玉在千军万马之中小心翼翼对敌而分心,突然捆仙绳诡异的招式将述律玉捆住。述律语震惊不已,自己不过瞬间失神便被捆住了,且不说两千铁骑如何强大,述律玉想要尽数斩杀两千铁骑并不可能,但他守住这龙门客栈大门一时半刻不成问题。也许就是心中的这份傲慢让述律玉已然发觉了阵师活动的踪迹也选择无视。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述律玉若全力斩杀骑军更为轻松,因为压制实力出手显然更为不易,就仿佛一名大力士要在豆腐上面雕花,力量愈大控制愈难。因而耗费过多心神,被随军阵师偷袭。 述律玉终究是述律家的长老,随军阵师也只是将他捆住,并不再理会他。骑军跨过了龙门客栈大门,一柄柄锋利弯道在阳光下闪着寒冷的光芒。 噬魂、夺魄和千寻纷纷拿起兵器,准备最后一搏,吕小布眼眸通红,他内心十分害怕汹涌而来的铁骑,但是他鼓着勇气站在了一行人最前面,双手握住木剑,剑尖直指千骑。 述律予严不屑笑道:“野小子,滚一边去,否则刀枪无眼,身上多了几个窟窿你就该回家找娘哭诉去了。” 吕小布咬着嘴唇,他隐约察觉到体内有一股力量慢慢涌出,但是气若游丝,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仿佛镜花水月,可见而不可得。 述律予严大手挥下,身后骑军出阵,杀向吕小布和他身后之人。 一直以来都是天然哥守护我们,这次轮到我来守护他们。顿时,天地一抹剑光闪现,忽然,吕小布就已经瘫倒在地,呼呼大睡,呼噜声如打雷。 原本内心一惊的骑卒们看见了眼前滑稽的一幕,纷纷嘲笑,一夹胯下战马,挥舞马刀就要将一行人剁成肉泥。 忽然,沉睡中的吕小布如诈尸般立起,漆黑如炭的脸颊表情狰狞,木剑上传来极为恐怖的气息。述律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名黝黑少年身上散发的气息竟然让他都感觉到心悸,那不止是飞升境气息,大抵算是半个陆地神仙了。 接下来一幕,述律玉终生难忘,他拼尽全力只能将述律三杰带走,述律氏两千私骑唯有述律予严一人得以逃脱,连大阵师也命丧龙门客栈。龙门客栈门前猩红血水汇聚成一条小河,潺潺而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8 又入龙门客栈 吕小布木剑被鲜血浸透,泛着幽黑暗红的幽光,此后百年北獒江湖流传着新龙门客栈一役,前有耶律大石以一敌三,后有徐天然龙门结丹战化神,最后吕半仙一人破甲二千骑。 龙门客栈化为灰烬,半座中京城房屋毁坏,龙门客栈依然是北獒江湖人心中的圣地。前有以一敌十萧慕容,后有龙门三杰,北獒江湖人索性在再次新建的龙门客栈摆上了擂台,每年在龙门客栈进行比武,江湖人称龙门评,可以算是北獒江湖最令人信服的武评,和中原江湖天机阁玄之又玄的武评,北獒江湖人显得尤为简单、实在。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行不行,上台打一架不就知道了。 一战之后,吕小布倒下便睡,头颅在门内,屁股在门外,以极其诡异的姿势趴着睡着了。千寻目瞪口呆,一时不敢上前扶起如魔神一般的吕小布,那还是在主人身边的跟屁虫?那还是将手心的汗水偷偷擦在自己身上的小黑炭? 噬魂、夺魄更是几乎肝胆俱裂,主人真是神人,身边随便拎一个不起眼的家伙都是妖孽一般的人物,心中从此对主人更是由衷的信服。 沾满鲜血的木剑如胡杨一般傲立于这片天地。 龙门客栈如人间炼狱一般,几十个偷偷藏在龙门客栈的凡人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小二看着脚下流淌的鲜血,捂着嘴无声啜泣,害怕那尊魔神会将他们如两千铁骑一般悉数斩杀殆尽,无一全尸。在死亡面前,凡人永远是最恐惧的。 千寻看一眼那群可怜兮兮的凡人,淡然道:“快逃命去吧。” 一行人如丧家之犬一般玩命狂奔,蝼蚁之辈皆如此。千寻学着主人的模样望着那群人离去的背影,仿佛有所感悟,却不明究竟为何? 中京城人潮朝着城门涌去,不论达官显贵或是平民百姓,都是大车小车,大包小包,拿着能带上的全部家当,全家老小纷纷逃离这座城池。 一甲子前,大魔头萧慕容一人斩十魔中京城也未曾出现逃亡的人潮,因为那年龙门客栈之战,看似惊天动地实则不过短短一瞬间大半座中京城化为灰烬,大半数中京百姓为之殉葬,余下的一小半都没回过神来大战已然落幕,旧龙门客栈消失不见,大魔头没了踪迹,只留下十具魔头的残肢断骸。 忽然,吕小布的木剑轻轻随风摇曳,发出清脆的风铃声,在场尚有意识之人一阵心悸,惊恐地看着那柄从鲜红变成暗红的不详木剑。 顿时,鲜血汇聚的小溪停止了流淌,仿佛凝固了一般,龙门客栈残破的楼话,捡起地上的板栗,闻了闻,糖炒板栗,竟然剥开来就能吃,千寻刚想制止吕小布,生怕他乱吃东西中毒了,结果板栗已经提前下肚了。 吕小布伸了个懒腰,感觉浑身酸痛,自己睡着那会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吕小布想不明白,自己为何睡着了,身临险境吓晕了吗?顿时,大黑炭哭丧着脸,自己的江湖路似乎就要断绝了。 一行人在龙门客栈巡视了一番,虽觉得诡异却无可奈何只能选了一个天字号上房将徐天然和耶律大石安置妥当,一战下来两人伤势极重,尤其耶律大石以一敌三,贴身肉搏,骨头断了数根,身上十数道剑伤,上面仍有剑气如跗骨之蛆侵蚀伤口,以耶律大石的坚韧体魄竟然还止不住流出暗红血水。 徐天然却是另外一个极端,外表看来并无伤势,但是灵力消耗极大,近乎到了竭泽而渔的地步,全身灵脉如挤干的海绵一般灵力枯竭,和化神境巅峰述律玉之战酣畅淋漓,天下能有几人初入金丹独自扛下化神境剑客四剑,最后一剑更是本命飞剑全力一击。徐天然灵脉极为饥渴像饿了三天三夜的野兽一般,但是一战之后灵脉受损极重,一时间竟然无法吸纳灵气。千寻将徐天然放在床上,看着主人苍白的脸颊,想到了主人为了自己奋不顾身使出拜佛剑法,当年被大家伙认为无用剑法想不到派上了用场,看来云麓山庄少主并非坑人。 千寻虽也极其疲惫,但是仍然寸步不离守护主人,主人在他心目中不再仅仅是能驾驭秋水让自己臣服的主人,而是将他当做自己亲人。独在异乡,得遇主人,他很开心。 千寻虽猜测蜀道已经在主人体内修复主人的灵脉,龙门客栈灵力极为浓郁,一旦主人灵脉伤势好转,鲸吞龙门客栈灵气,不过半天主人应该就能醒了。 果不其然,蜀道如同任性的孩童一般像是生气了,赌气不跟神识化为青衫小童的徐天然说话,仿佛在抱怨徐天然境界又低又爱逞强。瞧着不过八岁模样的青衫徐天然一个劲给纤细如发的绣花针赔罪,满脸笑意如春风,绣花针刹那间幻化成一个三岁稚童,穿着开裆裤,露着可爱的小鸡鸡,撅着嘴仍旧不搭理徐天然。 徐天然惊讶得擦擦眼,蜀道有灵他早就知道了,蜀道竟然幻化人形,虽只是稚童模样,但是搁在江湖也是一大传说了。 蜀道的灵识和普通剑灵不同,徐天然魔道长平和妖刀秋水都有刀灵,长平是青蛇刀灵,秋水是黑猫刀灵,但是刀灵大抵更像动物心性,一旦青蛇、黑猫刀灵祭出,徐天然内心像野兽在嘶吼一般,若非自己神识强行压制,一旦被两股刀灵占据了识海,徐天然全然丧失了为人的智慧,心智将如野兽一般,成了江湖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蜀道有灵,有如人一般的灵智,而今能够幻化人形,说明不久之后蜀道灵识将会愈加成熟,如同人类一般从稚儿慢慢长大,他在徐天然的识海之内一同行走江湖,看遍人间百态,世间冷暖,让他的心智极快成熟着。 徐天然神识受到重创,如今只能维持孩童模样,不过乍一看徐天然和蜀道竟然有几分相似,便是传说中剑似主人型? 徐天然下意识偷偷看了眼蜀道的小鸡鸡,难不成剑也分男女? 蜀道索性转过身去,懒得理睬眼神乱飘的徐天然,生气道:“我为剑灵,无阴无阳,我化作你的模样不过跟你比较熟悉罢了,连同这小鸡鸡也是依葫芦画瓢,你想偷看就脱下自己裤子瞧,别瞧我的。” 徐天然摇摇头,无奈道:“这么说你也能化作女子模样?” 蜀道嘟囔着小嘴道:“有何不可,不过如今我的灵识未成熟,大抵都只能化为三岁稚童。” 徐天然在心中竟然暗暗自喜,拿出一张画卷,是和朱子柒在郡主府桂树下的画卷,徐天然指着画卷里一袭白衣,眸若点漆、唇似含丹的清秀面颊,俏若春桃,清似秋菊,一对深深的酒窝如水波荡漾,笑道:“你能不能化成她的模样?” 蜀道鄙夷地看着徐天然,“没想到剑主是这种人,想要猥亵本命飞剑,飞剑何辜?” 徐天然连忙摇头道:“不是不是,我想看她小时候的模样,想来她三岁的时候一定也跟瓷娃娃一般可爱。” 说到此处,徐天然内心不禁泛过一阵涟漪,瓷娃娃小姑娘过得好吗? 蜀道无奈道:“我又没见过她小时候的模样,你要我怎么变?” 孩童徐天然天真问道:“那你怎么变成我?” “和你相处久了,稍微一想就能把你小时候的模样猜测个七七八八。” 孩童徐天然叹气一声,“算了,等你本事再大一些再说。” 蜀道嘟着嘴,生气道:“竟然嫌弃我的本事,我就变给你看。” 孩童徐天然背过身,假装就要离去,嘴角却往上画了一个优美的弧度,忽然,蜀道转了一个圈,徐天然赶忙转过身来,瞧见了一名三岁的小女孩,美眸圆睁,气鼓鼓嘟囔着嘴,甚是可爱,隐约间和朱子柒有几分相神似。 徐天然眼眸里满是朱子柒的身影,分别短短数日仿佛过了数年,顿时,徐天然灵脉伤势仿佛转瞬痊愈,神识冲天而起,扶摇直上。 千寻只见主人刹那间气势大盛,转瞬浓郁灵力疯狂涌入徐天然灵脉之中,徐天然又如一头饕餮巨兽鲸吞灵气。本命金丹有力地跳跃,灵气一入金丹被压缩成灵力潮汐,如同干旱龟裂的灵脉河床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吮吸灵力潮汐的滋润。 千寻看着主人苍白的脸颊肉眼可见渐渐恢复红润,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慢慢落地。 吕小布指使着噬魂、夺魄给耶律大石疗伤,嘴上不停叨叨着:“他可是天然哥义兄,抓紧治好了,到时候我禀报天然哥给你们记一功,若是没治好,留下一星半点儿隐疾,到时候天然哥肯定重惩不饶。” 吕小布看着恭恭顺顺、服服帖帖的两人,觉得果然背靠大树好乘凉,有天然哥这只大老虎,自己也能狐假虎威。 殊不知,在噬魂、夺魄的内心,对吕小布那是惧怕到了极点,一人一木剑斩杀两千骑,还留下了至理名言:“谁说木剑刺不死人?” 吕小布以为自己是一只温顺的小白兔,哪里知道在噬魂、夺魄心里,他是一尊嗜血魔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9 梁上公主 天京城,皇宫内苑,一名宫装绝色女子坐在祈年殿屋要不要把他极为珍视的老徐家香火断绝了,便是让他日日夜夜守在我身边都是不可能的。他有他的江湖要走,我有我的事情要做,虽天各一方,但我们踩在同一块大地之上,仰望同一片星空。比起朝朝暮暮,我们选择了各自奔向自己的梦想。” 断水叹息一声道:“年轻真好,还有梦想,我这老头子早就不知道什么是梦想了。此番将你接回天京,两个原因,一是你随耶律大石出塞极危险,接到谍报北獒述律家已经在半路埋伏,估摸耶律大石一行人凶多吉少。” 朱子柒大惊失色,问道:“他没事吧?” 断水摇头,黯然神伤道:“女大不中留呀,公主在襁褓之中老奴便侍奉左右,结果在公主心目中还是一个外人来得重要。” 朱子柒看着断水吃醋的模样,跪在断水身后,笑眯眯道:“师父,您日夜操劳,徒儿给您捏捏肩,锤锤腿。” 断水仰天重重叹息,“你以为在武安城逃脱了转魄为师就不知道你的行踪了?其实一路上,有关你的谍报源源不断送到花满楼。” 大梁谍子代号均为花名,号称天下有多少种花,花满楼就有多少谍子。越王八剑便是花满楼之主,越王八剑皆为宦官,深得梁帝信任,掩日更是剑榜第九高手,花满楼尽知天下事,不论江湖庙堂。 朱子柒小时候随师父去过花满楼,她很喜欢花满楼,觉得满座院子都种满了鲜花,百花争艳,七里飘香。但是,断水却直白告诉公主,每一株花便是一名逝去的谍子生命。若能寻回尸首,骨灰便葬在花下,汲取了谍子尸骨的鲜花格外妖艳。而更多的谍子死得悄无声息、死得不知所踪,那便将留在花满楼的一缕青丝葬在花下,这种花的颜色显得极为幽暗。 原本满是欢心的公主殿下听了断水的话,再也没去过花满楼了。公主殿下曾偷偷找人查过,以为是不是师父吓唬自己,不让自己去花满楼捣乱,但是得到的结果却是师父的话是真的。谍子是世间最阴暗的一面,死了便死了,他们的身份除了在花满楼阴暗的角落里记着,谁也不知他们的身份,他们纵然与大梁有天大的功劳也只是恩泽子孙,他们只能将一生埋在黑暗之中,连死去也是悄无声息,无人知每一株娇艳的鲜花姓甚名谁,那便是对他们最大的善意。 谍子能坦然赴死,绝不愿家人受到拖累。 断水平静道:“其实,转魄与我说过觉得徐小子不错,比豪门大宗那些膏粱子弟好了不知多少,身为你的师父,按道理我应该对他更好才是,你知为何我要对他冷眼相向吗?” 朱子柒摇了摇头,继续给师父捏捏肩膀。 断水继续说道:“男人皆是负心人,太容易得到了反而不懂得珍惜,让他知道他的实力不足以保护你之时,他没有资格和你在一起。这样你就会变成他刻苦修行的目标,自然而然在他心里你的位置就坚如磐石了。不过,这不过是理由之一。前些日子我们得到谍报,述律家化神境巅峰强者述律玉亲自去截杀耶律大石,述律玉不仅在北獒声明显赫,就是在中原江湖一提起飞升境之下第一人,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述律玉。一名纵横北獒和中原两座江湖的剑客,佩剑葬雪,本命飞剑遮天。” 断水发觉正值寒冬腊月公主殿下的手心都冒出汗来了,调笑道:“公主殿下都累出汗了,不用给老奴捏肩捶背了,不就是想知道徐小子的消息吗,老奴跟你说。” 朱子柒学着吕小布的手法悄悄在师父衣服上将汗水擦拭,微笑道:“徒儿不累,师父您为大梁日夜操劳,徒儿略尽孝心,您觉得徒儿手艺如何?” 断水哈哈笑道:“公主的手艺自称天下第二,何人敢称第一?这世间除了陛下和老奴,谁能享受公主殿下的手艺?” 朱子柒微笑道:“师父,那您就别卖关子了,听你的语气,姓徐的应该没事,不然你不会这么快告诉我。” “公主聪慧,三日前,述律玉在龙门客栈截杀耶律大石一行人,述律氏更是调了两千私骑将龙门客栈团团包围,述律家不仅派出了述律玉,更是派出了年轻一代最强的述律三杰,还有七星剑阵。这一战打得昏天地暗,大半座中京城屋顶都被砸得粉碎,龙门客栈更是化为灰烬,逃出中京城的老百姓说是大魔头萧慕容重返龙门客栈,不然谁能折腾出如此动静。咱们谍子不敢太靠近打探,只知道述律玉带着昏迷不醒的述律三杰退去,围堵龙门客栈两千骑被斩杀殆尽,只剩下一名年轻将军在手下的拼死阻拦下得以逃脱。之后,北獒可敦萧律亲率两万骑军抵达中京城,结果在龙门客栈只见一地残肢断骸,不曾见耶律大石一行人的踪影。”断水娓娓道来。 朱子柒焦急问道:“这么说姓徐的是生死未卜?” 断水平静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没想到那穷小子竟然能击退述律玉和两千铁骑,在铁骑之中可是藏着一名大阵师。就是我一人一剑单独面对两千铁骑,若想胜之想必也是极其艰难,更别提一剑破两千骑。” 朱子柒眉头紧蹙,“师父,那徐小子会躲哪里去?” “公主不必担心那泥鳅一样滑溜溜的小滑头,跑路功夫他何曾弱了,说他打不过别人还能跑不过别人?听说他在龙门客栈破镜结丹,独自扛下了述律玉致命四剑,仅凭此举就要名扬天下了。” 朱子柒顿时脸色恢复如常,担忧道:“他看似最聪明,有时候却最愚笨,有时候最擅长风紧扯呼,有时候明明该扯呼,他偏偏就留下。说实话,有时候我都不懂他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明知护送义兄一路极为艰险,他却义无反顾,明知他的义兄若夺得汗位,必是中原大敌,却说不在庙堂,不谋其政,兄弟情义在先,若将来沙场相见再战不迟。师父,您说他的脑袋里究竟装的是什么?” 断水哈哈笑道:“果然是有趣之人,毕竟涉世未深,想法幼稚了些也属常理,再多磨砺磨砺就能把那些个棱棱角角磨去了,那时候就成熟了,也能给大梁当驸马爷了。” 朱子柒脸色微红道:“师父,谁要嫁给他了?” 断水笑道:“不嫁不嫁,当然得他上门。” 朱子柒气得直跺脚。 断水遥望北方,无奈道:“陛下要北征晋国了。” 朱子柒眼眸低垂,如阴沉的夜空,繁星暗淡。 断水叹息一口气,轻声道:“公主,咱们下去吧,不然大梁公主都成了梁上公主了。” 朱子柒点了点头,一老一少飘然落地,朱子柒遥遥北望,心中默默祈祷:姓徐的,别死了。 朱子柒看着哭得泪眼婆娑的两个贴身婢女,顿时心情大好,领着他们回屋了,朱子柒默默一直藏在怀里的香囊,将悬在腰间的梧桐取出,比划了一番,又想起来还有一幅画在包袱里面没拿出来,就招呼秋月将桂树下的画卷拿过来。 秋月取了画作,朱子柒让她将画作摊开来,秋月看了一眼,顿时神情古怪,想笑而不敢的模样,朱子柒瞧在眼里,乐在心里。 春花一见秋月憋得脸色通红的模样,也瞧了一眼,只见一袭白衣的公主依旧绝美,只是公主身旁一名极为亲密的青衫怎么长了一张猪头脸,显然是被人揍得鼻青脸肿。 朱子柒一见这幅画,内心阴霾一扫而空,笑道:“秋月,磨墨。” 秋月立即备好笔墨,娴熟为公主磨墨,递上了公主最喜爱的软毫,朱子柒眼珠微转,提笔缓缓写下五个字:天涯共此时。 春花立马赞叹道:“公主的字一出,这幅画立马画龙点睛般活灵活现了。” 秋月耿直道:“越来越会拍马屁了。” 春花瞪了秋月一眼,朱子柒眯着眼笑道:“马屁是生硬了些,不过本宫喜欢。” 春花乐开了花,秋月低头浅笑。 春花悄声问道:“公主,那个青衫就是公主时常提起的徐天然吗?” 朱子柒抿了抿嘴唇,笑道:“是的。” 春花、秋月顿时傻眼了,朱子柒瞧着她们俩傻眼了心里就很开心,让春花、秋月把这幅画挂在厅堂之内。春花、秋月更傻眼了,为何公主看着猪头脸的青衫公子笑得最开心? 朱子柒乐呵呵道:“还是本宫有才情,天涯共此时,姓徐的,你想得出来吗?” 春花、秋月只见公主殿下走到门口,遥望北方,喃喃道:“你说,无论身在何方了,抬头看一眼明月,会印出你的笑脸,结果是骗人的。” 春花、秋月面面相觑,看来咱们公主是真有喜欢的人了,好想知道青衫公子的真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0 萧慕容 徐天然昏睡了三天三夜,也鲸吞龙门客栈灵气三天三夜,体内灵力恢复了大半,三日千寻衣不解带侍奉主人左右。 耶律大石倒是昏睡了一天一夜就醒了,但是伤势极为严重,虽然经过噬魂、夺魄的医治,不过骨头也是刚刚接好,五脏六腑都受了极大的内伤,经脉受损严重,若非体魄足够坚韧,恐怕早就一命归西了。 吕小布原本寻思着龙门客栈有些诡异,都不敢一人行动,但是呆了三天三夜也没什么事,就壮着胆子四处闲逛。毕竟,吕小布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总得寻点儿吃食。 吕小布记起在龙门客栈吃到唯一的东西就是板栗,现在回想起来那味道真是美极了,吕小布环视一圈,趁着周围没人,故伎重演:“难不成见鬼了?” 空旷的龙门客栈寂静无声,唯有回声在荡漾。 吕小布小心翼翼在空荡荡的回廊走来走去,忽然,一个板栗从天而降,准确地砸中他的脑壳,吕小布捂着脑袋龇牙咧嘴,咒骂道:“真他娘疼,力道比上次大这么多。” 不过,饿得眼冒金星的吕小布赶紧拾起板栗,放在鼻子轻轻一闻,顿时哈喇子就上来了,虽然大黑炭很怕天然哥说过鬼婆婆的板栗的故事,但是为了一口吃的,这个险值得冒。 吕小布吃完了一个板栗,舔舔嘴唇,把手上的板栗渣渣都舔得干干净净。忽然,又一个板栗重重砸在了大黑炭头上,大黑炭欣喜若狂,在饥饿面前这么点疼痛不值一提。 板栗一个接一个,力道越来越重,随着吕小布的肚子渐渐饱了,怀里、袖兜里都塞满了糖炒板栗,那是给天然哥他们带的,随着一颗板栗如飞剑一般一击将吕小布击倒在地,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吕小布彻底怒了,大喝道:“有完没完,老子够了。” 回廊之上,有人捂嘴轻笑,笑声如孩童天真无邪,于回廊尽头回声阵阵,吕小布惊恐地看着回廊深处,赶忙把落地的板栗捡起,装进衣服上衣卷起的兜兜里边,在回廊一边狂奔一边尖叫道:“有鬼啊,真的有鬼啊。” 千寻隐隐约约听见吕小布的声音,不过一直以来大黑炭都是大惊小怪的,也不放在心上,倒是噬魂、夺魄一听吕小布的尖叫声,彼此对视了一眼,紧紧抱在一起,尖叫道:“有鬼啊!” 耶律大石瞧着高大魁梧的噬魂、枯瘦矮小的夺魄,两个人的脸色病态地苍白,眼眶幽黑,身上的气质一眼就知道是旁门左道之徒。旁人见了二人的模样约莫都要喊一声见鬼了,想不到他们两人竟然这么怕鬼。想来是亏心事做多了,怕鬼上门寻仇。 吕小布闭着眼睛在回廊狂奔,嘴里轻声念着:“南无阿弥陀佛!般若波罗蜜!菩萨保佑,天道庇佑!” 忽然,幽暗的回廊伸出一只小脚,吕小布被小脚一勾,顿时摔了个狗吃屎,好不容易捡来的板栗散落一地。 吕小布捂住双眼,尖叫道:“不要过来!” 半晌,毫无动静,吕小布偷偷透过指缝瞧见了一只小脚就横在回廊,转身便要跑,忽然被一股力量扯住了衣角,动弹不得。 吕小布一动不敢动,黑色的脸庞透着一股幽暗的铁青,微微侧过脸,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东西。 又是一阵儿童天真无邪的笑声,吕小布索性豁出去了,大白天还怕鬼不成,一转身,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白衣小男孩,看似可爱,眼神却和身形极不相符。难不成是一只修行了成百上千年的小鬼? 传说,越是厉害的鬼模样越是年轻俊俏,毕竟鬼道亦如修行,讲究根骨天资,越是年少鬼道越高远。因此,为祸人间的鬼物大多是儿童模样,更有传说当年最恐怖的鬼物竟然只是一副新生儿的躯体。 白衣小童模样极为可爱,肌肤白皙、脸色红润,一头乌黑的头发用一根白丝束起,更配有一根白玉簪子,这哪里是一名孩子,根本就是一名小夫子。 吕小布战战兢兢问道:“你是谁?” 白衣小童眯着眼,人畜无害道:“你又是谁,来我家作甚?” 吕小布余光瞥了一眼一束阳光穿透茂密的树叶照射在白衣小童身上,大大松了一口气,青山镇老人们都说鬼怕阳光,看来小童不是鬼,便蹲下来将糖炒板栗一一拾起,放入上衣卷起的临时兜兜。 白衣小童一屁股坐在地上,微笑道:“你原先怕我,是不是以为我是鬼?” 吕小布撇撇嘴,豪气道:“我吕小布可是游历过中原和北獒两座江湖的人,开什么玩笑,会怕鬼?” 白衣小童凑到吕小布身前,幽幽道:“你看见阳光照在我身上就不怕了,是不是以为鬼怕阳光?” 吕小布拍着胸脯,振振有词道:“我吕小布堂堂七尺男儿,别说鬼了,魑魅魍魉见了我都得躲着走。” 白衣小天忽然阴森着脸庞,刹那间,红润的脸颊苍白无血色,翻着白眼,双手颤颤巍巍抓向吕小布,嘴上念叨道:“谁说鬼怕阳光了,你吃我板栗,要把命给我抵债。” 吕小布吓得板栗一抛,撒腿就跑,尖叫声在龙门客栈回荡。 白衣小童看见撒腿狂奔的大黑炭跑远了,捂着肚子在地上笑得打滚,整整一甲子没见着活人了,不对,连死人都没见过。 吕小布回头没见着白衣小童追上自己,眼见过了拐角就能回到天然哥的房间了,立即恨不得有四条腿狂奔。 忽然,又是一只小脚冷不丁出现在拐角处,吕小布壮硕的身体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重重落在地上,又摔了一个狗吃屎。 吕小布彻底怒了,怒斥道:“三番两次为难本大侠,是鬼了不起啊,逼急了我遇神杀神、遇鬼杀鬼。” 白衣小童看着天边的云朵,用稚嫩的声音老气横秋道:“鬼有什么可怕的,大多数时候人比鬼可怕多了。” 白衣小天轻轻跃上栏杆,晃荡着双腿,嘻嘻笑道:“黑炭头,你们来我家作甚?” 吕小布心中恐惧,又带着几分愤怒,但是瞧着白衣小童似乎又没有恶意,索性爬起来,气呼呼道:“谁知道,在龙门客栈打了一架就莫名其妙掉到这里来了。这里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更连一口吃的也没有,若不是困在其中,谁乐意来。” 白衣小童似在沉思,幽幽道:“说的也是。” 白衣小童剥开一颗板栗,往上一扔,落入嘴里,粉嫩的腮帮圆嘟嘟,可爱极了。 吕小布问道:“小孩,这是哪里?” 白衣小童好像在看弱智一般看着吕小布,笑颜逐开道:“这里是我家呀。” “你爹娘呢?” “我没有爹娘。” “真是可怜的孩子。” 白衣小童笑意盎然,真是个呆头呆脑的家伙,自己的年纪都能当他太爷爷了。不过,白衣小童觉得好玩,一甲子都没见过活人了,难得一见自然不会放过戏耍的机会。而且,一行人之中唯有吕小布让他有几分忌惮的感觉,其余人都不过是小鱼小虾罢了。 白衣小童心里也觉得奇怪,自己在装傻充愣,这个黑炭头是不是也在扮痴弄傻?难不成都在互相试探? 白衣小童躺在栏杆上,看着天边浮云,微笑道:“黑炭头,你们一行人跟谁打架,怎么就掉进我家了呢?” 吕小布那叫一个兴奋,说故事可是自己强项,半天云里雾里,半天胸脯拍得震天响,虽自己不知何时昏死过去,但是想来能将两千铁骑悉数斩杀之人除了天然哥能有谁,就将一大功劳都记在了徐天然头上。 白衣小童眉头微皱,寻思着这黑炭头莫不是真的傻吧,心念微动,一柄暗黑木剑掉落,吕小布定睛一看,惊讶道:“呀,这不是我的剑吗?从哪里掉下来的。” 吕小布捡起木剑,一阵浓郁血腥味袭来,顿时一阵恶心,差点呕吐,惊恐道:“这不是我的剑,我的剑没有这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白衣小童低头浅笑道:“这是你的剑。” 吕小布连连摇头,像个拨浪鼓。 吕小布问道:“这里也是龙门客栈吗?” “是的。” “龙门客栈不是毁了吗?” “是毁了。” 吕小布摸着下巴苦苦思索,牛头不对马嘴,鸡同鸭讲的两人竟然也聊得有来有去,龙门客栈是毁了,不过二人说的不是同一座龙门客栈,也不是同一次毁坏。 吕小布眉头紧锁,“那我们究竟在哪里?” 白衣小童天真道:“在我家啊。” “你家是龙门客栈?” “是呀。” “龙门客栈毁了?” “是呀。” “那你家怎么还在?” 吕小布眼睛冒光,一拍脑袋觉得自己太聪明了,终于找到问题的关键了。 白衣小童换了个姿势,从栏杆上坐起来,晃荡着短短的双腿,双手撑着下巴,眨巴眨巴眼睛,天真无邪道:“我也不知道呀。” 吕小布猛然胸口一闷,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无奈道:“算了,你还小,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白衣小童眯着眼,直勾勾看着吕小布,不言不语,竟然把吕小布看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吕小布凑到白衣小童身边,聊了半天竟然还没问他的名字,带着歉意问道:“抱歉,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天然哥说过,在江湖遇见聊得来的人一定要报上自己的名字,真的也好,假的也好,都要知会一声,说这是尊重。” 白衣小童晃荡着双腿,漫不经心道:“我叫箫慕容。” 吕小布觉着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刹那,吕小布当场石化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1 可惜吗?不可惜 吕小布脸色如槐树叶一般青翠欲滴,嘴唇颤抖道:“北獒大魔头箫慕容?” 白衣小童眨巴眨巴眼睛,无辜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名头这么大了?” 白衣小童见已经快吓尿了的黑炭头,抛了一个板栗给他,说道:“吕小布,你知道是你一人一木剑斩杀了两千铁骑吗?” 吕小布接住板栗,刚想要掰开送入嘴中,这一路上受了不少惊吓,吃一颗板栗压压惊,听了白衣小童的话,顿时楞在当场,摇摇头,“我有这么大本事?” 白衣小童举起莲藕一般白嫩的手臂,小葱似的指尖装神弄鬼一般掐诀,轻声道:“原来如此。” 吕小布一脸懵,这个瞧着人畜无害的小童真是北獒大名鼎鼎的大魔头吗? 白衣小童老气横秋道:“你根骨奇特,先天半仙,真是闻所未闻。” 吕小布眉毛都快挤到眼珠里头去了,疑惑道:“你的意思我能当算命先生?” 白衣小童轻轻叹了一口气,看来是真傻,不是假傻,懒洋洋躺了下去,平静道:“不出意外你是大修士和凡人的子嗣,按常理修士和凡人之子不具有修行资质,其中十之一二具有阵师潜质,但是大多和凡人无异。而你的情况极为特殊,好像醒着的时候就是凡人,一旦睡着了就拥有完整的灵脉,更是先天半步陆地神仙境。不知你的母亲是修士还是父亲是修士,竟然在你身上耗费了如此大的代价,可惜了,可惜了。” 箫慕容原本心存戒备,不敢轻易对吕小布进行查看,若是吕小布是扮猪吃老虎的主可就立马撕破脸皮了,发觉吕小布是真不知情,箫慕容自然大胆将吕小布全身上下,里里外外看了个通透,以他的修为和眼界立马就知道了吕小布身体的秘密。 吕小布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萧慕容心念微动,木剑悬停在吕小布眉心。吕小布看着这把木剑浸染了鲜血呈暗黑色,剑身满是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但是吕小布轻轻握住剑柄,是自己朝夕相处的木剑。 吕小布轻轻抚摸木剑,泫然欲泣,喃喃道:“还没给你取名就造了杀孽,老伙计,是我亏待了你。” 萧慕容有几分奇怪,吕小布竟然接受得如此之快,常人面对如此惊天巨变或喜或悲总有个过程,而吕小布完全没这个情绪变化,倒是先心疼起木剑来了。 萧慕容从栏杆上跳下,抬头天真地凝视黑炭头,吕小布黯然神伤道:“你瞅啥?” 萧慕容嘿嘿笑道:“你咋不吃惊呢?” 黑炭头咬着嘴唇,委屈道:“虽然早知道本大爷我是天赋异禀、根骨奇佳,但我希望修为比天然哥略低一点就行了,没想到突然这么高,本想着和天然哥一起行走江湖能帮上一点忙,不能当累赘了,这次你说我斩杀了两千铁骑我其实是有点高兴的,至少我有用了,可以和天然哥继续行走江湖,不用回青山镇了。不过,我最怕死人了,一想到我杀了两千人我都不敢走夜路了,生怕他们的鬼魂会来找我寻仇。还有我心爱的木剑,我都没得及取个名就出鞘了,总觉得不吉利……” 萧慕容听着吕小布的絮絮叨叨无奈摇摇头,在虚空之中踏着脚步,慢慢爬上天空,吕小布擦了擦眼睛,瞧得目瞪口呆:“那是有梯子吗?我怎么看不见。” 萧慕容虚空躺下,仿佛睡在床上一般悬停半空,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说来也怪,你关注的点和常人不同,若是常人早就问如何才能让自己醒着也具有半仙修为?究竟我的父母付出了什么代价?为何要说可惜了?” 吕小布恍然大悟,深深一揖,虚心求教道:“如何才能让我醒着也具有半仙修为?究竟我的父母付出了什么代价?你为何要连说两句可惜了?” 萧慕容顿时感觉胸口被一块巨石压着,快喷出血来,不过瞧着黑炭头格外清澈的眼眸,好像确实黑炭头的眼眸和牙齿瞧着特别白,莫不是黑的缘故,忽然,白衣小童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告诉自己清醒点,仿佛思路也被黑炭头带到沟里去了。 萧慕容翻了个身,侧躺,轻声道:“你醒着就只能是凡人,若说修行你的睡眠都在修行,每次呼吸都在练剑,因此你才能年纪轻轻就能有半仙修为的原因之一。可是,若没法子让你睡着,再厉害的本事也是白搭,我是想不出什么法子。” 吕小布哭丧着脸,难不成自己空有一身本领却百无一用。 萧慕容沉思了片刻回答第二个问题:“你的父亲或是母亲将大道种子尽数移种于你身上,从此他们大道断绝,不得长生,寿命与凡人无异,你说代价大吗?” 吕小布的眼眸闪烁,一股清泉潺潺而流,“是真的吗?” 萧慕容肯定地点头。 吕小布哽咽道:“为了我而放弃大道,怪不得你会连说连个可惜了。” 萧慕容摇摇头道:“非也,真的可惜的是,以你的体质纵然有了天仙境修为仍旧是一场镜花水月,你的修为准确来说是伪境,修为再高不得大道,不得长生,你的寿命终究如凡人一般不过短短数十载。这才是我连说两个可惜的原因,我不明白你父亲或是娘亲究竟为何作出如此选择?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吕小布哭得像个泪人,他本胸无大志,不知父母为他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他本想着这辈子也就混吃等死了,可是如今身负重担,他不能再浑浑噩噩过日子了,人一旦有了心气,精神气质便有了极大的改变。 一袭青衫,一手扶着墙壁,轻轻咳嗽了几声,说道:“何来可惜之叹?” 白衣小童打量了几眼青衫,问道:“只为一个凡人自绝大道,难道不可惜吗?若舍一人之道,换另一人之道我也不会觉得可惜,大道种子之于修士那是大道根本,移植到无望大道的凡人身上,你不觉得可惜吗?” 徐天然反问道:“长生就那么重要吗?” 萧慕容认真起来,直起身子盘腿而坐,“天下修士谁不为大道证长生,于浩然宇宙探索道的真谛,一朝得道契合天地,长生可得,岁月悠久,与天同寿,大道彰显,从此一人之道将是天下人之道。若无长生,何来证道?” 千寻搀扶着主人,徐天然缓缓依靠在栏杆上,眺望天边浮云,平静道:“父母疼惜孩子,不惜一切将自己所有给予孩子,谈不上可惜,那是人之天性。父母之于孩子并非全都期望孩子飞黄腾达、出人头地,亦或是得道证长生,或许只是希望孩子可以活得健康一些、快乐一些。这一份沉重的爱得到了传承,何来可惜呢?修士一人可证道长生,凡人亦可薪火相传,一代代子嗣延绵,家学门风亦可代代传承。如此说来,何来修士才可长生,凡人何尝不是长生。” 萧慕容头一次听闻如此歪理,不过是一生短短数十载的凡人,哪里能和有望大长生的修士相提并论? 萧慕容语气急切了几分道:“大长生者之道乃天下人之道,凡人学问再高终究高不过至圣先师周圣人、亚圣谢圣人,儒门双圣学问如珠穆傲立于人间,一览众山小。凡人如何可以与之比肩?” 徐天然让千寻不要搀扶他,自己坐在栏杆上,回头看着正襟危坐于虚空之中的白衣小童,不禁微笑道:“圣人的学问很高,仿佛将人间的道理都说尽了,但天下不能只有圣人的学问,不能有圣人的道理。圣人且说弟子不必不如师。为何天下读书人都要作茧自缚,自认学问不如圣人,道理不如圣人。如此一来,圣人弟子学问不如圣人,圣人弟子的弟子学问不如圣人弟子,如此反复,终有一日天下再无学问可言?再说了,圣人的道理就全对吗?圣人的学问就没有值得商榷之处吗?天道的规矩一旦圣人踏出了大道,便是天下人之道,天下读书人皆读圣贤书,翻来覆去便是几本儒家经典,能读出个啥?天下需要读书人,也需要不拘一格的读书人,需要有自己道理的读书人,道理不必是天下的大道,只需对得起自己良心,对得起悠悠苍天就行了。各人有各自的道理,自然就需要互相辩驳一番,世间的道理都是越辩越明,渐渐便会有新的学问,会有新的道理,也许一两百年天下就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萧慕容沉思了半晌,平静道:“天下道理多了,谁也说服不了谁,到底听谁的,难不成谁的拳头硬谁的道理就更大,那岂不是又回到了周圣人成圣之前的百家争鸣,争不过就打得头破血流,终究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徐天然感叹道:“那是那些老王八命太长,拳头太硬,容不得年轻人冒尖,怕初生牛犊争夺大道,讲不过就玩阴的,百家争鸣多少年轻俊彦命丧江湖。若无长生,天下再也没有岁月悠长的修士老王八,那么学问之大不在于谁的拳头硬,而在于传承,老人家对待年轻人就不再是忌惮,而是疼爱,总想着自己一身的学问、手艺能有体己的徒弟传承下去,自己的道理能让更多的人听到,而年轻人的朝气和老人的学问相互交融,那么这潭水不就活了,不再是死气沉沉的死水。” 萧慕容听着青衫的话虽不认同,但仔细一听却有几分道理,眼珠子一转,和青衫四目相对,轻声问道:“若长生伸手可得,你可会伸手?” 徐天然沉思了半晌,轻轻叹气道:“还看不够,没法作抉择。” “你想看什么?” “江湖、庙堂、山上、山下、人间、仙境我都想看一遍,总不能两眼一抹黑,啥也不想就任性妄为,不过好在我初入江湖,能看景致的还很多,不急着做抉择。” 箫慕容指尖微动,好奇道:“又是一个奇异之人,你一路走来殊为不易,且行且珍惜。” 徐天然深深一揖,恭敬道:“多谢前辈教导。” 白衣小童恢复天真烂漫的神态,微笑道:“别一口一个前辈,把人都叫老了。其实,我很好奇,你从山下来,如今你涉世未深,还迷恋山下景致,若有一天你也成了高高在上的山上人,你还会迷恋人间吗?” 徐天然以手扶额,无奈道:“谁知道呢?” 箫慕容乐呵呵道:“你挺有趣的,有空找你玩。” 说完,箫慕容哼着小曲、蹦蹦跳跳消失在了回廊尽头。 徐天然伸出手,摸摸满脸委屈、悲戚的大黑炭,微笑道:“还有板栗吗?我饿了。” 大黑炭抹了抹眼睛,挤出一抹微笑道:“我给你剥。” 徐天然轻声道:“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2 问道 转眼便是一旬,徐天然的伤势也恢复了七八成,无纹金丹有力地跳跃着,灵气在金丹之中转化成灵力潮汐,主灵脉灵力潮汐如浩瀚的海水一般汹涌澎湃,三百六十五个窍穴宛如一座座静谧的湖泊,徐天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强大。 清晨,凉风习习。 说来也怪,这个诡异的龙门客栈气候宜人,像一个小天地一般,若身在中京城大抵早就大雪纷飞,寒冷刺骨。徐天然寻思着,离上次见到白衣小童已经过了一旬,这些时日大家都在安心养伤,不敢轻易离开龙门客栈,偶然登高望远,猛然发觉,龙门客栈外头不是中京城,而是群山环绕,还有一条清澈小溪在客栈南面缓缓流淌。 一旬以来,在徐天然一行人总能在门口收到糖炒栗子,算是充作口粮了,不过吕小布头几天还觉得板栗真心好吃,不过一连吃了十天,黑炭头的脸色就愈发黑了,再美味的糖炒板栗吃到最后也腻歪了。吕小布时常对苍天大喊:“老天爷,我想吃肉。” 耶律大石的伤势也快痊愈,毕竟是身体极为坚韧的修士,不过断了几根骨头,吐了几升血,恢复是很容易的。修士最怕伤及大道根本,根本尚存,万事无忧,根本不存,大道断绝。 耶律大石在房间里静心打坐,灵力似流水一般流淌,一场生死对决,以一敌三,赢之不易,受益匪浅。耶律大石反复在脑海里复盘当时的战斗情况,越是推敲越是觉得当时凶险万分,若非置之死地而后生,恐怕真要命丧当场了。不过,如此惨烈的战斗给耶律大石带来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耶律大石隐约感觉自己摸到了金丹巅峰的门槛,而与人对敌的心境更沉稳了几分。 忽然,一袭白衣的小童忽然出现在耶律大石床了,天下哪里有彻彻底底的好人,哪里有彻彻底底的坏人。皆不过是黑白交织罢了,有些黑一点,有些白一点。” 萧慕容又瞪了一眼耶律大石,一脸认真道:“徐小子,真不用我帮你杀了他,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了。” 耶律大石冷冷说道:“原以为北獒大魔头就算杀孽深重也是话滴水不漏,可是与人相交,越是心机深沉越令人疏远。你好歹是北獒儿郎,竟比一名中原人更小家子气,真是令人失望。北獒人要有北獒人的血性,想杀便杀,何必苦苦压抑心中的欲望,你心中对徐小子的心态极为复杂,又希望他为你所用,又惧怕他与你争夺大道,你有心争夺天下,又想登顶江湖,想要的太多,往往皆不可得。人要善于取舍,江湖、庙堂不可兼得。” 耶律大石心中豪迈道:“我之道是霸道,顺我者生,逆我者亡,江湖也罢、庙堂也罢皆臣服于我,以江湖为剑掌控庙堂,以庙堂之刃,威慑江湖。非我不知取舍,而是我的大道气吞天下,容不得我斟酌取舍。如今我境界低微如砧板鱼肉任你宰割,但我道心坚定,绝不受你蛊惑,不论江湖、庙堂,不论北獒、中原,皆是我囊中之物。若说我对四弟毫无杀心自然是自欺欺人,但我也是有心气之人,大道之争那便争,世人皆以为杀道为小道,一旦到了飞升境便如一座独木桥,无论多少人修杀道终究只能一人独过。再加上江湖修行杀道大多都修成了杀人无算的大魔头,杀道便成了羊肠小道。殊不知杀道乃天下大道,天地万物无时无刻不在厮杀,厮杀不止大道高远,世间万物杀心、杀意、杀孽皆是杀道,一旦独占杀道裨益令人难以想象。四弟天资卓著,但我心如磐石,若时间足够,四弟的道会走的比我更远,所幸天道暗藏巨变,波涛汹涌的江湖大年份隐约浮现,到时江湖厮杀,庙堂之争,战事一起,我身为北獒王子,占尽先机,为何不敢放手与四弟争夺一番?若连这一分心气都没了,谈何证大道得长生,岂不是和四弟所说的江湖浅浅池塘里头的老王八一路货色?” 徐天然看一眼大哥,感慨道:“大哥之道高不可攀,真不是我所能比拟的。” 萧慕容本就道心纯粹之人,原本不喜耶律大石这般心念繁杂、城府深沉之人,但耶律大石一番豪迈言语让他不禁刮目相看几分。想不到耶律大石竟然有如此心境,看来小瞧他了。 白衣小童百无聊赖,轻轻跃上房梁,斜躺着,说道:“徐小子约莫比你想的更厉害些。” 耶律大石平静道:“我知道。” 萧慕容侧目看着耶律大石,问道:“若你回了上京城,如何对待徐小子?” 耶律大石沉声道:“天然是我义弟,一路北行数次救我性命,我爱惜他的才华,必会诚恳留他助我一臂之力,我北獒不讲中原庙堂那套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若天然随我一同征伐天下,立下大功,裂土封王、共分天下又如何?” 箫慕容摇摇头,冷冷道:“人性都是一样的,可患难不可同享福,虽初心如此,终究事与愿违。” 徐天然婉拒道:“大哥厚爱,不过我想先走一趟江湖,看遍人间百态,参悟心中疑惑,若心中疑惑不解,我大道受阻,心境难平。” 耶律大石爽朗道:“有何不可,男儿当驰骋沙场建不世之功,却也不急于一朝一夕,待你道心澄澈,想通了其中关节再与愚兄相会,咱们兄弟联手,何愁大业不成?” 箫慕容撇撇嘴,忍不住泼冷水道:“境界低微,野心却不小,若你的能力支撑不起你的野心,下场可不是一般得凄凉。” 耶律大石无所畏惧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徐天然抬头仰望天际,胸中意难平,他害怕自己有一天境界高了,修为强了,也变成了自己最初讨厌的人。 箫慕容眼神清澈如水,往事浮上心头,心念微动,徐天然腰间的葫芦就到了手中,揭开木塞,仰头大口喝酒,整整一甲子不知酒滋味,真是令人怀念。 箫慕容言语看似偏袒徐天然,更像是在捧杀徐天然,言语对答危机四伏,机锋千转百折,箫慕容没有告诉他们二人,他也是修行杀道,他数次试探二人心境皆是问心之局,对徐天然也好,对耶律大石也罢,一旦道心失守,中了箫慕容的算计,心生芥蒂,二人拼死相搏,箫慕容可就悠然地看热闹了。 耶律大石心性沉稳,徐天然心性纯净,皆不是易与之辈,箫慕容心中所感,自己被困于龙门客栈一甲子,处处谨小慎微,不敢轻易出手,生怕一着不慎再无重返天下的机会。 往事如风,却不时涌上心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3 困境 萧慕容虚空而坐,右手握着葫芦,眯眼瞥了一下耶律大石,微微一笑道:“耶律家小子,你可知我的身世?” 耶律大石点头不语,东家长李家短闲聊从来不是他的专长。 萧慕容仰头饮了一口酒,长叹一声:“好酒,果然还是中原的太白仙酿最为醇厚。” 徐天然对萧慕容抛了个眼神,示意自己也来一口,白衣小童倒是乐得如此,独饮虽好,不如共饮畅快。粉嫩小手轻轻一抛,破旧葫芦落入徐天然手中,徐天然仰头喝了一大口酒,用袖子轻轻擦拭嘴角,微笑道:“大哥,来一口。” 耶律大石接过葫芦,咕噜咕噜大口喝酒,萧慕容坐不住了,意念微动,酒葫芦便落入他的掌心,轻轻摩挲破旧的葫芦,喃喃道:“酒给你喝,浪费。” 耶律大石脸上一如往常处变不惊,仿佛都不曾听闻萧慕容的话语。 萧慕容身形一闪,出现在徐天然肩头,搂着一袭青衫的脖子,天真笑道:“徐老弟,咱们喝一场,不跟那些个一肚子鬼胎之人饮酒。” 徐天然一脸无奈道:“萧前辈,您老一句老弟我可承受不起,我不过弱冠之年,初入江湖,怎敢和前辈称兄道弟。还有,前辈勿要再离间我兄弟二人的情谊,若是如此我们便深居简出,不再与前辈言语了。” 白衣小童脸色刹那石化了,内心一颤,怎样都好,千万别不和我说话呀,整整一甲子都没与人说话了,这个该死的鬼地方别说人了,连鬼都没有。 徐天然眼见萧慕容脸色微变,心中约莫有了几分底气了。萧慕容外表不过是五六岁孩童模样,但境界估计已经跨过了飞升境,已经是陆地神仙境了。如此恐怖之人为何会在龙门客栈画地为牢,整整一甲子都不得离开此地,其中缘由徐天然并不知晓,甚至萧慕容也不明白。 换句话说,此“龙门客栈”便是一座牢笼,大家都被困住了。徐天然脸色顿时布满阴霾,耶律大石难得见徐天然脸色如此失常,纵然身处绝境亦是意气风发,究竟为何此时脸色大变? 萧慕容瞧见了青衫脸色,悠闲喝了一大口酒,满不在乎道:“看来某人看出了端倪,若找不到法子,这一甲子我就不寂寞了。” 徐天然轻轻一跃,飞上屋亮话,咱们都被困在诡秘的龙门客栈之中,咱们身边白衣小童便是北獒大魔头萧慕容,已经被困整整一甲子,我们进入此地之时都是昏迷不醒,你们认真回忆一下当时是如何进入此地?所有细节都一并描述清楚,千万不要有遗漏。” 千寻平静道:“大黑炭的那把木剑先是轻轻悬在空中随风摇曳,发出清脆的风铃声,原本鲜红的木剑缓缓变得暗红。然后,鲜血汇聚的小溪凝固了,紧接着血水开始逆流,木剑从地上落入天际,顿时感觉天地互换了一般,我们就纷纷落入天际,穿过云端,最终就落在了此处。” 噬魂、夺魄小鸡啄米一般点头道:“还是千老哥记性好,确实是这样。” 徐天然白了一眼两个百无一用的旁门左道金丹修士,初见之时可谓是邪气纵横,不是好惹的主,现如今看来真是蠢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徐天然摒弃杂念,轻声道:“木剑、风铃声、木剑变色、血水凝固、血水倒流、天地互换。” 萧慕容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立了起来,激动道:“说来当年和我进入此地有那么一些相似,也有风铃声、血水凝固、血水倒流、天地互换。” 徐天然紧紧抓住萧慕容的手臂,问道:“烦请前辈仔细回忆一下,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细节。” 萧慕容挥一挥衣袖,惆怅道:“一甲子了,记不清很正常。” 徐天然抱拳,恭恭敬敬道:“前辈,勿要捉弄晚辈了,以前辈陆地神仙修为,不说一甲子前之时,便是两甲子前看的一本书都能一字不落背诵。” 萧慕容倒是把徐天然的一袭话语当作马屁,怡然自得。 不过,萧慕容并不想讲述往事,那是他心里的一道伤疤,当年龙门客栈一役,萧慕容以一敌十,后人只知萧慕容大魔头威名,谁知当年萧慕容不过刚而立之年,乃年轻一辈天才,未来前程似锦。 萧慕容撅起屁股,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无影无踪,徐天然无奈摇摇头,耶律大石若有所思,噬魂、夺魄在角落瑟瑟发抖,吕小布从怀里掏出一颗板栗,轻轻剥开送入嘴里,不曾想板栗忽然化作一股灵气消散无踪,害得吕小布咬了个空,把舌头咬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伤口,疼得直打滚。随后,就是一阵口齿不清的咒骂声。 谁人心里没有一点无法与人诉说的往事,徐天然将长平横放在膝盖之上,他心里知道萧慕容肯定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偷窥着,想要强行让萧慕容说出当年往事也得掂量一下自己实力,但如何才能萧慕容开口呢?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徐天然在耶律大石耳畔轻声问道:“大哥可知萧慕容往事?咱们可以说上一说,引蛇出洞。” 耶律大石点点头,心领神会,微笑道:“萧前辈可是北獒江湖天之骄子,当年龙门客栈一役不过是而立之年,谁知初入江湖一战成名天下知却又销声匿迹。说来萧前辈也是命苦的孩子,北獒四大部落分别由耶律氏、萧氏、慕容氏和述律氏掌权,天下只只可汗皆出自耶律氏黄金家族血脉,可四大家族彼此之间的关系可谓是错综复杂,尤其萧氏和慕容氏一甲子前更是水火不容,互相争夺地盘,不论江湖、庙堂都争得你死我活,可谓是死敌。谁知,萧氏……” 忽然,虚空之中一根手指浮现,一记指剑递出,耶律大石被剑气结结实实击中,猛吐出一大口鲜血,倒飞了十数丈远。 白衣小童眉头紧锁,怒意盎然道:“耶律家小子,你胆敢多说一句,我立马杀了你。” 徐天然轻声道:“萧前辈息怒,若非事出无奈晚辈也不会出此下策,还望前辈将当年那一战详细描述一番,新旧龙门之战对比一番,自然能寻出其中关键线索,也许就能让我们逃离此处。一甲子了,难道前辈不想离开此处?” 白衣小童神情苍白,叹息一声,“若能出了此处,徐小子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徐天然不假思索道:“我答应。” 白衣小童疑惑道:“我都没说何事你便答应?” 徐天然坦然道:“以前辈修为不至于让初入金丹的我去帮您砍人,既然如此不论何事我都能应承下来。” 白衣小童喜笑颜开,像个天真的孩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4 大魔头往事 白衣小童悬在半空,懒洋洋晃荡着小短腿,平静道:“我的往事也不浪费耶律家小子口舌,我自个儿说,我随母姓萧,名慕容,当年萧氏和慕容氏乃世仇,不曾想娘亲和父亲不打不相识,情愫暗生有了我。娘亲回了萧家才知道肚子里怀了我,草原本不似中原那般古板,萧家一开始对我尚好,娘亲也顺利生下了我。可是,后来父亲知道了此事,冒死前来看望娘亲和我。父亲不慎被萧氏族人发现,陷入重重包围,娘亲和父亲都是家族年轻一辈佼佼者,在世仇和爱情面前,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相拥自杀而亡。或许,经此一事彻底让萧氏和慕容氏重新审视两家的恩仇,虽两家关系谈不上融洽,但长达百年的厮杀终于停下了。族长见我可怜亲自抚养我长大,还将我名字取为慕容,寄托了两族和平的希望。” 萧慕容一仰头,一口酒入肚,“我不辜负娘亲和父亲的期望,从小天资卓著,十六入二品,二十结丹,二十六化神,刚而立之年便隐约可见飞升门槛。奈何有人不希望看到象征萧氏和慕容氏和平结晶的我安然成长,竟然在龙门客栈设下死局,纠结江湖十大魔头围攻我。那一日,我临危破入飞升境,不过十大魔头其中三名飞升境巅峰强者,五名化神境强者,两名金丹修士,我身受重伤而不敌。” 萧慕容神色动容,缓缓说道:“我天生杀意重,自小便修行杀道,身临绝境我不认命,剑指苍天怒,那一刻我听见了风铃声,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一股令人心悸的声音在脑海中浮现,你想要获得力量吗?” “我不假思索立马便答应了,生死一线之间哪管代价,不曾想短短一瞬间,我全身杀意直冲天际,双目漆黑如墨,十大魔头眼见我如疯魔的样子心神都有片刻失守。我隐隐约约感觉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身体流出,忽然神识踏入光阴长河,时光仿佛倒流一般,我仿佛走过了千山万水,看遍了人间烟火,回过神来才发觉短短一瞬我便走过了万年。那一刻我的内心无比通透,世人大约只知道我在龙门客栈破境入飞升,谁知那日我连破两境入陆地神仙,刹那间我只一剑祭出,十大魔头被剑气撕成碎片,整座中京城烟尘滚滚,仿佛皆化为灰烬。然后,我就看着自己的躯体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宽大的衣服落在了地上,赤裸裸的我变成了如今垂髻之龄的模样。” 一声重重叹息,“筋疲力尽的我沉沉睡去,醒来之时我便落入了此处,之后一甲子不论我用到任何法子也无法离开此处,而我的个子也没再长了,或许这便是我需要付出的代价。” 吕小布疑惑问道:“那是谁想要害你,竟然调动十大魔头,肯定来头不小。” 白衣小童低头浅笑,喝了一口酒,耶律大石感觉浑身不自在,如坐针毡,徐天然轻轻敲了大黑炭一个板栗,责备道:“不要多嘴。” 萧慕容冷冷看了一眼耶律大石,把耶律大石看得大汗淋漓,“还用说,北獒谁有能力调来十大魔头?北獒谁最不希望萧氏和慕容氏化干戈为玉帛,更怕将来有一日两族有一天联合起来,那岂不是耶律氏黄金家族的汗位都不稳当了,你说究竟是何人所为,耶律家小子。” 耶律大石平静道:“如此说来可能是耶律家祖辈所为,若我为北獒大汗定做不出如此龌龊之事。” 萧慕容满不在乎道:“谁知道呢?谁在意呢?” 耶律大石脸色恢复正常,心中感慨万千,北獒江湖不似中原那般江湖、庙堂泾渭分明,北獒江湖一直以来均为庙堂所制,北獒诸多门派背后或多或少都有四大家族的身影,江湖之争便是庙堂之争。细细想来,当年龙门客栈一役北獒损失惨重,十大魔头悉数覆灭,又有了萧慕容这个大敌,可谓是亏了个底朝天。 五年为质,深得中原文化之精髓,耶律大石感叹中原江湖之美好,也曾长思为何北獒江湖不能出现惊艳卓绝的天才?现在明白,一来北獒江湖像一潭不大的湖水,自然养不出大鱼来,只养出了看起来忠心耿耿的鹰犬爪牙,二来北獒江湖如一潭死水,但凡北獒出现惊艳卓绝的天才,四大家族首先想的并不是将天才培育成长,而是将他斩杀。美其名曰:计为深远。其实,最是鼠目寸光。 中原江湖之璀璨远远不是北獒江湖能比的,中原江湖人有为庙堂效力,更多是武夫、剑仙是快意恩仇,哪管天下事,心中不平,一剑祭出。 这样的江湖,比等级森严,被庙堂牢牢掌控得死死的江湖有趣多了。耶律大石暗暗下定决心,若他得以登上汗位,必将北獒江湖的枷锁去掉,江湖人愿意为北獒效力他必会高官厚禄迎之,不愿为庙堂效力他不会像从前那般血腥镇压,还江湖一个自由。 哪个剑客的江湖不是一壶酒、仗剑走天下?遇见漂亮的仙子,轻轻撩起长发,饮一口酒,英姿勃发祭出一剑,不理会管不管用,一定要好看。 徐天然心思没有耶律大石那般繁杂,来回踱步,问道:“萧前辈,请问您的佩剑尚在?” 白衣小童慵懒地翻了个身,又喝了一口酒,仿佛这壶酒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不许旁人觊觎,“在,佩剑淘沙,本命飞剑逐鹿,都给你瞧瞧。” 徐天然眼前一亮,两把飞剑从虚空闪现,悬在自己身前,徐天然定睛一看,淘沙剑上血迹斑驳,便让千寻将手帕拿来,徐天然朝冰冷的长剑淘沙哈了一口气,剑刃上有一股白色水汽,徐天然认认真真擦拭剑刃,发现血迹竟然无法抹去,纵使自己使出更大的气力也无法抹去血迹分毫。 徐天然让吕小布把木剑拿来,乌黑木剑闪着幽幽黑光,徐天然拿出手帕擦拭木剑,看似乌黑木剑一擦便能擦拭出血痕,但不管徐天然使多大的劲,手帕上无一丝血痕。 白衣小童幽幽道:“别费劲了,血迹我擦拭了一甲子都擦不掉。” 徐天然不理睬白衣小童,盯着吕小布,吕小布不好意思咧咧嘴,笑道:“天然哥,看啥嘞?” 徐天然思索了半晌,摇头道:“算了,问你也是白问,你睡着之后的事你肯定不记得了。” 吕小布挠挠头,吐了吐舌头,那是真不知道。 徐天然重新理了理线索,冷静道:“擦不掉血痕的剑、风铃声、血水凝固、血水倒流、天地互换。” 萧慕容立了起来,难得一扫慵懒神色,认真道:“难不成解开这五个谜题我们就能出去了?” 徐天然陷入沉思,嘴上喃喃道:“还有什么线索?”龙门客栈整整一甲子就两次发生天地互换,此处天地才会门户洞开,想来肯定有其他原因,不然徐天然不信以北獒江湖的血性,龙门客栈一甲子之内能没有杀过人,能没有沾染过鲜血的剑? 忽然,徐天然眼睛一亮,“陆地神仙境。” 众人纷纷转过头来,赞许地看着徐天然。对啊,在龙门客栈拿着剑砍人可不会引起天地互换,导致落入此处小天地,而两次天地互换都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陆地神仙境大修士在此杀人。 徐天然问道:“萧前辈,当年你听见的声音究竟从何而来?” 萧慕容眨巴眨巴可爱的眼睛,一脸迷茫道:“不知道,至今不得其解。” 徐天然脑海里各个线索飞速旋转,想得脑袋都快炸裂了,猛然往墙上一撞,撞开了一个大窟窿。 萧慕容无奈道:“想归想,别砸东西,好歹是我呆了一甲子的家,不容你随意破坏。” 徐天然轻声问道:“萧前辈,若出了此地,你有想见之人?” 萧慕容惆怅地喝了一口酒,“当然有,不知道她还会等我吗?整整一甲子,于修士而言也不是短短的一段时光,再说了她的境界不高,恐怕早已成家生子了。” “萧前辈,若你见到她之时,发现她还在等你,你会不会很开心?若她已然成家了,你会不会很难过?” 萧慕容默默喝了一口酒,望着天际浮云,“谁知道呢?” 徐天然不知道萧慕容说的是不知道她是否在等,还是说的是不知道自己会开心或难过。 徐天然看着稚童模样的萧慕容,感慨万千,纵然是陆地神仙境大修士也有难以割舍的情感,何况是凡人呢?若自己困在此处,子柒会如何呢? 徐天然不敢想了,他告诉自己,我一定要想到法子出去,一定要出去。 擦不掉血痕的剑、风铃声、血水凝固、血水倒流、天地互换和陆地神仙境,这六个共同点在徐天然脑海依次闪现,两次天地互换都有剑鸣声、风铃声,血水凝固和血水倒流可能只是时空倒转过程的现象,非必要因素。 而最重要的因素在于两点,血痕长剑和陆地神仙。 徐天然联想从前先生说过,天道压制之下小长生者和大长生者不得在天道天下出手,而萧慕容和吕小布都违背了这条铁律,莫非这方天地是一座牢笼,专门用来关押违禁大修士所制? 一想到此处,徐天然不禁一袭青衫湿透。 徐天然将两柄血剑纳入手中,仔细辨别一番,一脸凝重道:“我有一个猜测。” 众人眼巴巴看着徐天然,尤其是萧慕容一脸渴望盯着一袭青衫,等待他的答案。 徐天然沉声道:“我们可能被天道羁押在此,先生曾说过大长生者和小长生者不得在天道天下出手,而一甲子前萧前辈也罢,如今吕小布也罢都违反了这个规矩,因此,我们便被天道法则囚禁于此。” 萧慕容鲤鱼打挺,站立于虚空之上,青葱小指怒指苍天,咒骂道:“好你个老不死的天道,竟然因此把小爷羁押在此,别给老子机会,老子一旦证得大道,把你一并剁了。” 吕小布皱眉问道:“天然哥,就没法子出去了吗?我娘会担心死的。” 徐天然冷静道:“我有一个法子,权当死马当活马医,不知萧前辈敢一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5 跌境 白衣小童眼睛一亮,“啥法子?” 徐天然咳嗽了一声,小心翼翼道:“前辈可敢跌境?” 白衣小童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一袭青衫的言语,修士修行都是往高处走,除非万不得已哪里有主动下坡的道理。修行的世界,所有法宝、丹药、神兵、利器都是身外物,唯有境界是实打实自己口袋里的东西。白衣小童不解道:“为何?” 徐天然正襟危坐,他也没有十成把握萧慕容跌境了就一定能出去,他是在豪赌,一旦赌输了且不说能不能留一条性命,纵然可以在这方小天地苟活,那想必也是生不如死。 徐天然清了清嗓子,冷静分析道:“我家先生曾经说过,天道对所有小长生者和大长生者有大道压制,他们不得在天道天下出手,一旦出手必会受到天道制约,甚至大道受损、身死道消。” 徐天然环视了一圈,继续说道:“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刻意安排,此时此刻这方小天地有三名修杀道之人,杀道不似儒释道三教那般乃天下显学,修行之人凤毛麟角,而此番相聚或是冥冥之中的宿命。萧前辈你是陆地神仙境,那便是小长生者,你说杀道是一条狭窄的独木桥,很不幸你被困在独木桥中间,往前一步受杀神之道压制前进不得,后退一步又舍不得一身境界,因此,就在此处画地为牢,苦守一甲子。我想了许久,前辈肯定早就想过这个可能,但终究下不了决心,毕竟小长生境已经到手,天下万千修士谁人能舍弃已是囊中之物的陆地神仙境。不过,如今我们皆困在此处,而其中我与大哥皆修杀道,时间一长便会演变成极为复杂的情况,前辈你是坐看我们境界攀升,还是提早出手将我们抹杀?不论如何,前辈道心都将失守,最终不说能不能走出困境,恐怕前辈在此方小天地都会失心疯了。我始终看不明白这是一个局还是巧合,若说巧合,未免太巧合了,仿佛有一条暗线将我们牵引至此,让我们身陷其中。” 萧慕容漫不经心瞥了一眼一袭青衫,竟然让在座所有人一阵冷颤,“杀了你们我道心未必失守?别太高估了自己。” 徐天然微笑道:“这一方鬼天地,你呆了整整一甲子终于等来了我们几个活人,怎么能忍受再次承受孤独?人之本性不怕一无所有,最怕曾经拥有却又眼睁睁失去了。漫漫长夜,悠悠岁月,我们的身影无时无刻不会出现在你的脑海里,一年、十年、百年、千年,长此以往,你心中的一点点悔恨一点点放大,最终吞噬你最后一丝清明的神识,那么世间真无萧慕容,只余北獒大魔头。” 萧慕容认认真真看了一眼布衣青衫,叹了口气,摇头道:“当年游历江湖,据说人间有一种捕猴子的方法,在一块木板上挖两个洞,刚好够猴子手伸进去,木板后放一些花生,猴子看见花生,就伸手去抓,结果抓了花生的手紧握成拳头,无法从洞里再缩回来,木板成了活生生的枷锁。猴子就这样紧紧抓着花生,被人轻而易举捉去。你以为我是那愚笨的猴子吗?” 徐天然释然一笑道:“萧前辈英明神武当然不是那拿得起、放不下之人。只是,人间也罢、山上也罢,如那蠢笨猴子之人大有人在,却自顾自得意洋洋,自诩自己聪慧过人,最终都成了别人的猎物。” 萧慕容意念微动,一个板栗从天而降,重重砸在徐天然脑壳上,徐天然捂着脑壳吐了吐舌头,笑意意味深长,萧慕容佯怒道:“你当我是那黑炭头,还需要你违心地奉承。” 徐天然抱拳,深海歉意道:“自然,我等凡俗之人喜欢听马屁、戴高帽,萧前辈早已超凡脱俗,脱离低级趣味了,晚辈以后再也不会多此一举了。” 萧慕容心满意足点点头,千寻眼眸隐隐有笑意,耶律大石愣是憋着,不敢流露出一丝情绪。 萧慕容感叹一声,“话说回来,让我跌境说的轻巧,做来不易,不然我也不会整整一甲子孤苦伶仃枯坐于此了。修士跌境无非三种情况,一是道心失守,如此一来不说能否停留在飞升境,心境一垮,一口心气就没了,再高的境界也是纸糊的玩意,大道算是彻底断绝了。我是道心坚韧之人,哪里轻易道心失守,再说了,我纵然再败家,也不能放任自己如此糟践自己。二是重创灵脉或自爆窍穴,这做来简单,只是后遗症太大,若是跌到飞升境,此生再也无望踏出大道了。三是击碎金丹,重塑金丹重返金丹境。如此看似跌境最狠,实则对大道影响最小,以我的天资,不出五年定能重返飞升境,大道仍然可期。但是做来殊为不易,修士哪里有法子捏碎自己的金丹,而捏碎金丹的那一刻需要有人护道,不然刹那间天地互换,重回人间,金丹破碎的修士如同初生的婴儿一般脆弱,若一着不慎被人捡漏,那岂不是亏大了。” 徐天然想了想,确实如此。吕小布听得目瞪口呆,却又极其不解,挠挠头问道:“为何他需要跌境,而我却不需要跌境?” 白衣小童白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只要醒着就和凡人无异,要跌个屁境,一觉醒来直接从陆地神仙直接跌到了凡人了,还能如何跌?” 吕小布恍然大悟,真为自己感到自豪,北獒大魔头都做不来的事情,自个儿只要眼睛一睁就搞定了。大黑炭回敬了白衣小童一个白得惊人的白眼,本大爷天赋异禀你可羡慕不来。 徐天然双手交叉,来来回回八叉之后,冷静道:“萧前辈可放心晚辈,可否洞开灵脉窍穴,我全力将金丹击碎。并且,我以生命起誓前辈重新结丹之时,我等竭力护道,谁想要对前辈不利,只能从我们的尸首上踏过。” 萧慕容一挑眉,不屑道:“凭你?那得等到猴年马月?且不说你一个金丹初境,便是飞升境大修士也别想轻易破开我的金丹防御。” 徐天然狭长的丹凤眸子泛着光芒,坚定道:“我想试试。” 萧慕容刹那间失神了,仿佛看见了年少的自己。萧慕容又看了一眼自己,似乎现在的自己更年少,当初的代价是否太大了些。忽然,萧慕容灵脉开启,一条宽阔如广陵江大河跃然眼前,江水灵力涛涛、生机盎然,江山云雾缭绕,隐约可见一座巍峨大山矗立于主灵脉之上。 徐天然倒吸一口凉气,那一座巍峨大山难不成就是萧慕容的金丹,徐天然忍不住偷偷数了数,十一纹大金丹。怪不得是能入了陆地神仙的大修士,比自个儿多了整整十一条横纹,徐天然想来有些悲戚,自己的无纹金丹到底是怎么回事?徐天然默默腰间佩刀,想要把如此巨大金丹击碎可能吗? 萧慕容微笑道:“徐小子,给你十年时间,够吗?” 徐天然深吸一口气,手握长平,意气风发道:“三年足矣。” 吕小布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要在这个破地方呆三年,才出一方小天地,又困一方小天地,真的是命苦。 耶律大石转身离去,质子五年,三年便三年,安心修行,难得可以心无旁骛,若回上京,可能俗务缠身,想来也是幸事。 千寻静静立于主人身后,一如既往。 噬魂、夺魄松了一口气,活着真好,天下大多修士都如他们一般,越是活得久了,越惜命。 萧慕容挑了挑眉毛,笑道:“要不要先砍一刀?” 徐天然神情凝重,却往前踏了一步,“可以。” 顿时,徐天然摇摇晃晃御刀飞入萧慕容浩瀚的灵脉之中,浑身灵力蒸腾如一轮海边红日,一刀气势如虹,径直砍向萧慕容坚不可摧的金丹。 转瞬,萧慕容灵脉一阵山河震动,灵力荡漾,吕小布擦了擦眼睛,不禁说道:“看着动静大,竟然一点儿痕迹没留下,天然哥,三年你就能劈开这个大金丹吗?” 徐天然帅气收刀,于巨大的金丹面前如一粒尘埃一般悬停,撇撇嘴,微笑道:“大家伙,我叫徐天然,初次见面,多多关照。” 吕小布眉头紧皱,两卷眉毛都快交织在一起连成一字眉了,心里暗暗想道:天然哥莫不是疯了? 巍峨的金丹有力地跳跃,转瞬,一道高压灵力如同剑气一般朝徐天然迎面扑来,徐天然脚下不稳,一个踉跄,从万丈高空跌落。 徐天然紧紧咬住嘴唇,咽下一口血水,这金丹还会自己出手? 萧慕容意念微动,徐天然被甩出灵脉,一头栽在了地上,掀起一阵尘土。千寻转过头去,不看主人狼狈的模样,怕自己会笑出声来。 吕小布倒是赶忙发挥天下第一贴身小跟班的本领,立马跑到天然哥身边,将天然哥扶起来,不过美中不足的是一直露着两排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笑得格外亮眼。 萧慕容微笑道:“刚才那道攻击可不是我操控的。” 徐天然一抹嘴角血丝,站起身来,“我知道。” 萧慕容一脸贱兮兮的笑容:“可别被金丹一下拍死了,那可就不太英雄了。” 一袭青衫,独立于大地之上笑道:“多虑了。” 萧慕容懒洋洋转过身去,“下个月再给你试一刀,本大爷可不能天天敞开了怀抱让你砍,虽然你砍不出个所以然,但修士的金丹好比小娘子的肚兜一样,哪里能天天给人瞧一瞧、摸一摸。” 徐天然打了个寒颤,那么硕大的金丹和肚兜有毛关系,肚兜会打人吗? 萧慕容身形消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6 碎丹 一月转瞬即逝,徐天然体内三百六十五个窍穴都储存了满满当当的灵力,主灵脉灵力潮汐如海水一般波涛滚滚,一个月练到感觉到自己前所未有的强大。 徐天然一月以来苦练基本功,他不奢望短短一月时间便能一刀将如山岳一般浩大的金丹劈碎,在内心徐天然告诫自己对手不是那颗十一纹大金丹,而是自己。只要自己一天比一天强,三年内必有希望斩碎金丹。 徐天然仿佛回到了青山镇,又握回了那柄竹刀,于屋得不错,那就苦一些。” 霎时,吕小布翻过身来,双手捂住喉咙,一个劲呕吐,仿佛苦胆汁都要吐出来一般,半晌,幽怨地看着白衣小童,“萧老哥,也不带这么苦的,差点要了我老命。” 萧慕容闻了闻早已从嘴里取出的甘草,皱眉道:“确实苦了些。” 吕小布爬到溪边,喝了几口甘甜的溪水,这才回过魂来,问道:“萧老哥,咱们今儿玩啥?” 萧慕容沉思了片刻,“斗鸡?如何?” 吕小布四蹄狂奔过来,趴在萧慕容身前,一个劲小鸡啄米。 萧慕容意念微动,溪畔凝结出一个篱笆围成的小圈,随即双手合十,闭上眼眸,嘴上喃喃道:“见证奇迹的时刻。” 吕小布嘴角微微抽搐,第一次听萧老哥说这番话激动得无以复加,如今听多了,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再听下去感觉都要吐了,但不知为何萧老哥还是不厌其烦每次都要加上一句:见证奇迹的时刻。 顿时,一双丹鸡被华采,双距如锋芒。吕小布搓搓手,微笑道:“老规矩?” 萧慕容点点头,两人神情凝重,憋了好大一口气,隐约真有陆地神仙的风采,只听两人不约而同说道:“石头、剪刀、布。” 一只白嫩的手比了个剪刀,一只黑炭手比了个石头。 吕小布乐得原地打了几个滚,笑道:“被你连赢了十五局,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白衣小童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幽怨道:“先选未必就能挑着强的,这一大一小两只斗鸡,看你如何选?未必大的就强,小的就弱。” 吕小布平复了喜悦的心情,说的确实有道理,猜拳连输了十五把,可是正式比赛自己才输了十三把,未必先选的就一定厉害,如果自己白白浪费了这把先手机会岂不是会被他笑死。 吕小布顿时脸色阴沉如水,仿佛已经输了一半似的,在篱笆旁边仔细观察笼中两只斗鸡,一只明显更为大只、强壮,另一只看着小了些,但是一只扑腾着翅膀,仿佛斗志昂扬。吕小布左右为难之际,耳畔响起了熟悉的声音:“选小的。” 吕小布开心地转过头,笑道:“听天然哥的。” 萧慕容顿时神情慌张,瞪了一眼腰悬长刀的一袭青衫,吕小布问道:“天然哥,你怎么知道哪只更强?” 徐天然默默黑炭头的脑袋道:“他把你的心思看透了,自然稳操胜券了。” 吕小布苦着脸,“我有啥心思我自己都不知道。” 徐天然一颗板栗下去,摇头道:“你呀,就是路上吃坨屎都恨不得比别人大坨点,自然会选大只的斗鸡。” 吕小布恍然大悟,这些时日萧老哥让自己挑选板栗,自己下意识就从大的开始挑,难不成那都是在试探自己,果然是北獒大魔头,心机如此深沉。大黑炭暗暗下定决心,从今日开始我也要做一名有城府的人,不能一眼让人看透了心思。 徐天然揉揉大黑炭的大脑壳,微笑道:“不急着长大,能快活便安心快活,天然哥喜欢你的内心清澈如水。” 吕小布鼓着腮帮,瞪了一眼萧慕容,“不行,我得看透他的阴谋诡计,怪不得我十五局才赢了两局,原来都被他算计了。” 徐天然哑然无语,看来萧慕容果真是算计到了极致,生怕大黑炭一局没赢失了一起比试的兴趣,还自导自演输了两局,当真是思虑深远、滴水不漏。 结局不出徐天然所料,看似强壮的斗鸡三下五除二就被瘦小的斗鸡狠狠击败了,吕小布对天然哥更佩服了,有天然哥在就觉得特别安心。 白衣小童哭丧着脸,本来今日是必胜之局被青衫小子搅和了,还道破了自己的谋划,看来今日要让他多吃些苦头,“怎么,讨打来了?” 徐天然双手抱拳施礼,“劳烦萧前辈了。” 白衣小童斜眼一瞥,“自个儿小心些。” 徐天然微微颔首。 忽然,徐天然又被纳入浩瀚的灵脉之内,悬停在山岳般金丹面前,抱拳施礼,“金丹兄,在下又来了。” 金丹一如既然有力跳跃着,萧慕容一抹神识远远看着那袭青衫,萧慕容不知为何会如此关注徐天然,原本徐天然就在自己灵脉之内,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逃不了自己的掌控,却又鬼使神差留了一缕神识遥遥看着,仿佛很享受亲眼所见的感觉,不论是他强势无匹的出刀或是狼狈的逃窜。 徐天然意料之中未得到金丹的回应,却内心平静,微笑道:“今儿我想给你取个名字,叫王屋如何?传说昔年愚公移山,今日徐天然斩巨丹,皆是滴水穿石的活计,三年时间咱们慢慢耗。” 萧慕容翻了个白眼,喃喃道:“年龄不大,口气不小,太小看十一纹大金丹了,十年若能斩碎我都刮目相看,还想三年碎之,痴人说梦。” 徐天然缓缓拔出长平,拦腰一刀祭出,倾力一刀宛如巨龙出水,“轰隆”一声,金丹巍然不动,但徐天然牢牢记住了看中的位置,虽无一丝裂痕,但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痕。 忽然,徐天然身形爆退,金丹还击了,一道灵气袭来,徐天然御刀狂奔,几个闪躲终于艰难躲过,暗暗松了一口气。猛然又有一股危险袭来,一道灵气顿时化作欠条丝线四面八方袭来,刹那间,徐天然被欠条细线鞭挞了千遍,从天幕翩然落下。 萧慕容嘴角微微一笑,徐天然落在白衣小童地上,嘴角微微抽搐,浑身布满血痕。 白衣小童掩面笑道:“你砍我一刀,我还你一剑,扯平了。” 徐天然咽下一口鲜血,忍痛说道:“一天一刀换一剑,如何?” 萧慕容震惊地看着布衣青衫,“你寻死不成?” 徐天然深深一揖,恭恭敬敬道:“有劳前辈了。” 萧慕容呵呵笑道:“不烦不烦,你敢来,我还能不敢接吗?” 吕小布看着天然哥凄惨的模样,刚要俯身将他扶起,轻轻推开了吕小布的手,紧握着长平,一咬牙,拄着长平缓缓起身,留下了一道倔强的背影。 萧慕容没来由开怀一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7 吴越世子 阳春三月,姑苏城外,万树桃花如月满天。 一名极为俊逸的贵公子于郊外踏青,随行之人皆华服。 恰逢桃花盛开,正是赏花好季节,江南豪族子弟亦纷纷携美婢至郊外赏花,宝马香车络绎不绝,女伴相携,共绕林间路,莺莺燕燕、翠翠红红,脂粉飘香十数里。更有甚者,于桃花之下,美人舞蹈,欲于桃花争艳。 钱塘漫步在十里桃花丛中,心事重重,一名男装打扮少女紧随其后,青儿姑娘成了钱塘的贴身丫鬟,跟随在两位主子身后细心周到张罗一切。 吴越国虽偏安江南一隅,但江南富庶,多年免于兵祸,加之吴越王治理解有方,多次治理水患,辖境之内国泰民安,更吸纳了大量南逃难民,俨然成了乱世难得一遇的安居之地。 忽然,吴越国御史大夫林谦益之子林佛霖携江南世子一行十数人在凉亭内舞文挥墨,文气斐然,更有数十名美婢围绕着凉亭舞蹈,围观之人如铁桶一般密不透风。 林谦益乃江南士族领袖,文坛魁首,其子亦素有才名,加之林谦益高居正三品御史大夫,不论附庸风雅也罢,拍须溜马也罢,林佛霖如众星捧月一般一手握着酒壶,半醉微醺之际题诗于凉亭之上。观众们皆感叹林家文风鼎盛,林老不愧是官场清流,文坛领袖。 钱塘微微皱眉,刚想要转身离去,猛然,林佛霖深深一揖,大喊一声:“微臣林佛霖拜见世子殿下。” 钱塘停下了脚步,回身回礼,“原来是林编修。” 林佛霖看似恭敬,眼眸里对钱塘却是深深的不屑,当今吴越朝堂大抵分为两派,一派以林谦益为首主张守成偏安,不要轻易开启战事,不管中原纷乱,只管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一派以世子殿下为首,主张高筑墙、广积粮、练强兵,一旦天下有变逐鹿天下,问鼎中原。 林佛霖微微笑道:“世子殿下竟然有空踏春赏花,难道此时不是应该整肃军务、枕戈待旦保家卫国吗?” 林佛霖的讥讽之意溢于言表,吴越王为政宽和,深受百姓爱戴,庙堂之上对于世子和林谦益二人的政见不合大多时候也是和稀泥,隐约之间吴越国的庙堂之上有一层阴霾。士族和武官隐隐有了裂痕。 钱塘神色如常,微笑道:“与民同乐有何不可?再说了,正是有十数万将士枕戈待旦才有如今万民赏花的闲情逸致,没有他们哪里有林编修的饮酒作乐、歌舞升平?” 人群见了世子殿下亲临十里桃花,纷纷下跪,钱塘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更是亲手将身边的一名老人扶起。 花甲之龄老人老泪纵横,激动道:“天佑江东有吴越王,才保有江东不受兵祸、不受水患,江东百姓感恩王上,请世子殿下再受老朽一拜。” 钱塘半跪于地上,老人连忙摆手,“使不得啊世子殿下。” 钱塘平易道:“老先生先起身,为吴越百姓谋得好日子,父王与我定当竭尽所能。” 老人满是皱纹的脸颊,两行浑浊的泪水。 围观的数万百姓齐呼:“我王万岁!我王万岁!” 林佛霖低着头,翻了个白眼,本想奚落一番世子殿下,不曾想世子殿下竟然轻而易举扳回一局,吴越王在江东深得民心,想来那钱塘不过只是沾了老王爷的光。 钱塘气沉丹田,大喝一声:“父老乡亲们,速速请起。” 周遭老百姓们这才慢慢起身,钱塘看着十里桃花,阴沉的心有了一丝阳光照入,慷慨激昂道:“当今生逢乱世,有如今太平日子,是我江东十余万儿郎守卫边疆,都说江南羸弱,男子不爱耍刀爱舞墨,我想告诉天下,咱们江东舞得了墨,也耍得了刀,为了守护咱们的疆土,我与十万将士誓死不退,为了守护咱们的好日子,我与十万将士誓死不退。” 顿时,一阵雷鸣般掌声响起,桃花震颤不已。 钱塘深知在此必然误了众人赏花,便带着一行人远去了,本来此次出临安城便是为了散心,没想到微服出巡被林佛霖一搅和更没了兴致,但是知晓了吴越百姓的民心所向,心情终归是好了一些。 钱塘寻了一处简陋酒肆,要了两壶酒,一碟花生米,自顾自吃着花生米,独酌不语。钱玥皱着眉头,嘟着小嘴嗔怒道:“林佛霖好大的胆子,竟敢当众说破大哥的身份,难道不知道大哥此行就是微服私访,与民同乐吗?看我回去不禀报父王,打他屁股。” 钱塘无奈笑道:“大小姐,还在气你自个儿没玩够吧?你可千万别禀报父王,到时候林佛霖的屁股打不着,你大哥的屁股可要被打得不轻。” 钱玥佯装哭泣道:“父王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从来不向着咱们。” 钱塘轻轻弹了一下妹妹的额头,哭笑不得道:“你将来嫁人了那才叫胳膊肘往外拐,父王是爱民如子,若是被父王听见了,你可少不了一顿罚。” 钱玥连忙摇摇头,生气道:“我才不嫁人,这辈子就跟在大哥身后,当个小跟屁虫。” 酒肆不大,不过三桌而已,隔壁两桌一看就是江湖人,人手一把佩剑,虽谈不上神兵利器,但一见就知是老江湖,肯定饮过不少鲜血了。 一名刀疤脸剑客一边喝酒,一遍说道:“你们可知现在江湖最大的秘闻吗?” 同桌的两名剑客纷纷瞪大了眼睛,等着刀疤脸继续说江湖秘闻。钱塘倒是心不在焉,回姑苏半年来俗事缠身,如一颗巨石压在胸口都喘不过气来,哪里还有空闲管那江湖事?倒是钱玥竖起了耳朵,认认真真听着。 刀疤脸剑客喝了一大碗酒,先是一脸啧啧啧了几声,俨然有了几分说书先生的架势,再缓缓说道:“北獒江湖传来了一件惊天地的大事,江湖称新龙门客栈之战,传闻述律氏两千骑军连同飞升境之下第一人述律玉率述律三杰、七星剑阵共同围剿北獒王子耶律大石,这一战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听说半座中京城都毁了。” 两名剑客长大了嘴巴,惊讶道:“那北獒王子这方多少人马?” 钱塘耳力极为惊人,毕竟是二品巅峰修士,他们的言语听得一清二楚,比竖起耳朵的妹妹清楚了不少。 刀疤脸剑客卖了个关子,慢悠悠喝了一碗酒,这才慢慢说道:“听说在场的仅有青云榜魁首李天然、耶律大石和叛逃晋王府的金丹修士噬魂、夺魄,更听闻李天然龙门客栈破镜结丹一人独扛述律玉四剑,赢了赌局,述律玉才决意放他们一行人离去,不曾想述律氏两千铁骑杀入,不顾述律玉的阻拦,马踏龙门客栈。唉,他们竟然不早听述律玉的话,结果引发了天地巨变,听说北獒大魔头萧慕容现世,一把木剑屠戮两千骑,那叫一个凄惨,听说龙门客栈门前血流成河,两千铁骑无一全尸。” 另外两名剑客问道:“最后,北獒王子结局如何?” 刀疤脸剑客叹了一口气,“可能萧慕容带着一群人销声匿迹了,现在中京城被可敦萧氏两万铁骑控制,掘地三尺寻找大王子的踪迹皆寻不到。” 钱塘身形一闪,出现在了刀疤脸剑客身边,手中握着酒壶,给刀疤脸剑客倒了一杯酒,微笑道:“兄台,这个秘闻从何得来?为何我不曾听闻。” 刀疤脸剑客先是一惊,手握在了剑柄之上,再看华服公子并无恶意,想来也是对新龙门客栈一役颇为感兴趣,便解释道:“吴越偏居江南,哪里能知北獒江湖秘闻,我这也是有幸刚从晋阳归来,听晋阳江湖的好友所说,消息可是从晋国黄雀传出,千真万确。” 钱塘又给刀疤脸剑客满上一碗酒,问道:“我怎么听说耶律大石身边之人是徐天然,而不是李天然?” 刀疤脸剑客仰头喝了一碗酒,神经兮兮、小心翼翼道:“这在晋国都传疯了,听说原来大闹晋王郡主李诗雨比武招亲的徐桐便是徐天然,也是李天然。李天然本是晋王庶子,早年为王后所害流浪江湖,不曾想短短十八年李天然就能够入青云榜登魁首,这下晋王府的脸面都丢尽了。现在想想晋王肯定肠子都悔青了,王后估摸着觉也睡不安稳了,晋阳江湖都流传着李天然此番回来就是复仇而来,他投靠北獒大王子就是向北獒借兵进攻晋国,要为母报仇。” 钱玥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刀疤脸剑客身后,一拍刀疤脸剑客的后背,问道:“这种见闻怎么可能江湖尽知,恐怕是假的吧?” 刀疤脸剑客胸脯拍得震天响,沉声道:“晋阳的江湖朋友说,这是天机阁在其中推波助澜,否则李天然的大名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青云榜榜首之位。现在看来,李天然真是了不得,弱冠之年就能独扛述律玉四剑,其中最后一剑更是本命飞剑倾力一击。且不说李天然只有金丹境,便是化神境大修士在飞升之下第一人的述律玉倾力出手之下能扛几剑?” 钱玥舔了舔樱桃小嘴,微笑道:“大哥,李天然便是你经常提起的四弟徐天然吗?” 钱塘点了点头,仰头将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 刀疤脸剑客一见华服贵公子,瞠目结舌,结结巴巴道:“你是吴越世子,传说关帝庙四金兰排名第三钱塘。” 钱塘压抑道:“你这都知道。” 刀疤脸剑客震惊道:“吴越果然偏远,都不知天机阁最新评语:关帝庙、四金兰、逐天下、胜为王。” 钱塘无可奈何摇摇头,淡然道:“一向与世无争的天机阁抽风了吗?竟然开始涉及朝堂,这一番言语可是让我们兄弟四人的日子不好过了。” 钱玥眯着眼笑道:“怎么会呢?大哥,如此一来你可就名满天下了。” 在满座江湖人的震惊的眼神中,钱塘和钱玥上了一辆华贵的马车,钱塘不喜铺张浪费,马车宽大而舒适却并不奢华,只是不同寻常马车,钱塘喜欢在马车上挂一串风铃,威风拂过,银铃般的声音沁人心脾。 刀疤脸剑客半晌才回过神来,大笑一声:“哈哈,这趟江东不白走,吴越世子亲自为我倒酒,可以跟江湖的朋友好好吹吹牛了。” 马车驶远了,钱玥看着眉头紧锁的大哥,关心道:“大哥是担心义兄弟的安危?” 钱塘英俊的脸庞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温情,微笑道:“相信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钱玥紧紧依偎在大哥身边,脑袋靠在大哥的肩膀上,温和道:“二哥,其实你不用事事都如大哥一般老气横秋,我喜欢你在酒肆的模样,心里有牵挂之人,那才是真正活着。咱们是血脉相连的骨肉,从前钱家对不起你,从今往后又要你担起如此重担,二哥大可臭着脸将爹臭骂一顿,就算面上不敢在心里骂一通也好。” 钱塘摸摸古灵精怪妹妹的脑袋,微笑道:“骂过了?” “真的?爹责罚你了吗?” “在心里骂的。” 钱玥翻了个白眼,又紧紧抱着哥哥的手臂,开心道:“就知道你没这个胆,话说,若是我也没这个胆呀。” 马车摇摇晃晃,临近临安城,钱玥幽幽道:“今天说的话都是秘密,我不会告诉爹娘。” 钱塘意味深长道:“知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8 花满楼 花满楼,梅子成阴,海棠初谢。 朱子柒卸下了一身沉重宫装,换回了心爱的一袭白衣,紧紧跟随在师父断水身后,记得上一次来花满楼已是十年前。 门扉轻启,百花争鸣。 断水面无表情说道:“叶似剪刀名慈姑,花似茉莉淡无奇。无暇笑傲知深浅,置身淤泥乐自知。横塘山溪皆可见,可怜无人把君识。你可知这是何花?” 朱子柒看着一朵白色小花在轻轻随风摇曳,却不知其名,只能摇摇头。 断水平静道:“茨菰花。你数数这里一共几株茨菰花?” 百花楼的一株茨菰花就是一名谍子的性命,朱子柒不敢不从,认认真真数了一遍茨菰花丛,黯然道:“十五。” 断水重重叹息一声,“花满楼在册鲜花一千零一种,都是大梁最精锐的大谍子,公主可知花满楼拢共多少株花?” 沉重的话题压得朱子柒有点喘不过气,世人皆知两国大战先死谍子,再死斥候,最终才是军队正面厮杀。士卒死了,有名有姓,斥候死了,亦有名有姓,纵然他们战死沙场尸首无存,但是他们的名字刻在了战友的心里、躺在了军功簿上。而那些死去的谍子,谁可知他们身处何方?尸首何处?连他们的妻儿老小都不知他们是生是死,也许只能苦苦望着村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或许他们的孩子多年后会偶然被县学选中,得了一份机缘可以读书,有天资的可以参加科举出仕,没有读书天资的也能在县衙某个刀笔小吏,若是更不学无术的也能在衙门寻个衙役差事。只是,他们只知自己踩了狗屎运得了这份机缘,谁知这份沉重的机缘是血换来的。 朱子柒不敢言语,她愿意答应父皇成为花满楼之主,一是想为父皇分忧,二是想亲自查看姓徐的消息。最初她认为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但是半年过去了,还是没有他的一丝一毫消息,更在酒肆听见了说书先生都在说新龙门客栈一役,说得唾沫横飞、精彩纷呈,仿佛身临其境。这时朱子柒开始慌了,她知道若天下都知道了姓徐的就是晋王庶子李天然,那么天下再无他立锥之地,更是让他深陷险境。 于晋国而言,徐天然是晋王庶子,但已经站在了晋国的对立面,能趁他羽翼未满将其诛杀算是为晋王府扫清了一个潜在的强大敌人。 于北獒而言,中原的青云榜魁首,若能为北獒所用可以高官厚禄引诱,若不能为北獒所用,也不会留给中原江湖,留给中原庙堂。 更让朱子柒生气的是天机阁又出来凑热闹,来了一句没头没脑的“关帝庙、四金兰、逐天下、胜为王”的评语,这一句话让四人立即被江湖各派势力盯上,更可怕的是不论中原各国或草原部落都欲将四人杀之而后快。 朱子柒眉头紧锁,似含苞待放的牡丹。断水并未给出答案,满园的芬芳仿佛是最好的答案。 “乡村五月飘花香,两槐皆绽斗芬芳。中外古今孰优劣,入乡随俗莫乖张。公主可知是何花?”断水问道。 朱子柒品读一遍,淡淡道:“槐花。” 断水思绪仿佛飘远,黯然道:“这株槐树是三十年前我亲手种下的,他的名字我一直记得,只是他的容貌我已经想不起来了。于修士而言,光阴似箭,白驹过隙,三十年不过弹指一挥间,但看着这满园的花木,才发觉时间太快了,真希望可以慢一点,再慢一点。” 朱子柒自然不会问为什么,师父说这么多并不是为了求一份答案,不过想诉说心中的遗憾。 花满楼共九层,无数的消息汇聚此处,花满楼的刀笔小吏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见了断水大人最多不过点头致意,并未停下脚步,断水也并未感觉他们对自己不敬,实是这么多年花满楼的规矩如此,不兴溜须拍马那一套,首重职责。 花满楼大多官吏非修士,皆是凡人,唯一的共性便是沉默寡言、记忆极佳、下笔如飞。每个人都有明确的职责,从不逾矩,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是花满楼最大的规矩。一名鸽吏负责一个鸽笼,他只将信鸽传递的信息分门别类归档,便将满满当当的消息按照轻重缓急交付于跑腿小吏。跑腿小吏在花满楼可是有着特殊的称呼,大家都管他们叫小蚂蚁,看似微不足道的蚂蚁却身负重任,他们如蚂蚁一般在花满楼内奔走,准确无误传递消息。 断水指了指楼了祸害遗千年,这才几年?” 掩日作为越王八剑之首,看着日益成熟的公主殿下心中甚是欣慰,不过在座八人无已心里不是浮现了小时候任性妄为的小公主,怎么一转眼就长大了,她再也不能一不开心就离家出走了,她不能一难过就哭泣了,她不能再跃上高高的皇宫屋了多少次了,这里没外人,不须这些繁文缛节。” 赵振微微直起身来,笑而不语。 李克敌从怀里取出一片白绢,上面有一句话:“关帝庙、四金兰、逐天下、胜为王。你说天机阁这番折腾,令人捉摸不透。陈晶塘也是四金兰之一,难不成他有一天会夺了晋国的王位不成?” 赵振沉思了半晌道:“天机阁预言模糊不清,关帝庙四兄弟,耶律大石为北獒大王子,很有可能继承汗位,可以说胜算最大。钱塘是吴越国世子,若说继承王位乃顺其自然,但要逐鹿天下恐怕仅靠吴越小国无法成事。陈敬塘是郡马爷,若说为晋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相信,若说陈敬塘有吞并天下的野心,我觉得公子也不相信吧。最令人意外的是小公子也在名单之上,若以常理论,小公子应该最没有机会逐鹿天下,毕竟小公子至今孑然一身,并无豪门大宗依靠,想在江湖闯出名堂都极为艰难,何谈马上得天下?” 李克敌淡淡说道:“管他呢,都是一些雏鸟,先把朱武这老王八吃掉再说。我十五万大军集结完毕,一战胜之,天下可就是我囊中之物了。” 赵振躬身颔首,轻声道:“击败朱武,公子霸业可期。” 李克敌意气风发,豪气纵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9 解脱 萧慕容慵懒地躺在屋说话,斗个蛐蛐、放个风筝,总之越来越行色匆匆。 一道身影从屋过,等局势稍安便要让二人安息,难道主人真是这么想的,那可是两具飞升境傀儡,若自己操控得当对上化神境高手也能不落下风,主人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夺魄焦急道:“主人,这可是飞升境傀儡,留在身边是一大战力,不能轻易舍弃了。” 徐天然答非所问道:“他们生前可曾为恶?” 噬魂满是不解,但实诚答道:“一方江湖豪杰,说是不沾鲜血的老好人,我想主人肯定也是不信的,不过生前在江湖有素有善名。 徐天然微笑道:“那就送唐大侠、曲大侠上路吧。” 夺魄满是不解,但主人的命令不敢不为,口中默念口诀,解除傀儡契约,两具尸体顿时瘫软倒地,空洞的眼睛缓缓闭上,仿佛一世的愤恨终于在最后一刻释怀了。 解除契约的傀儡,身体不再是坚硬如铁,如凡人的躯体一般柔软,渐渐的又会僵硬,最后会腐败。徐天然让噬魂、夺魄在外面支起两堆柴火,自己轻轻将唐离宿先背起来,轻轻放置在柴火之上,又折身回去,默默将曲冷殇背起,放在另一堆柴火之上。 两堆柴火并不是真的木头,皆是灵气多凝结的栩栩如生的林木,虽无生命却仍然可以点火燃烧。徐天然双手合十,面朝唐离宿神情肃穆,深深三拜,又向着曲冷殇,深深三拜。 吕小布、千寻亦在徐天然身后,对两位前辈深深三拜,耶律大石站在远处,只是右手贴胸,闭上双眼以草原礼节为两位前辈送行。 噬魂、夺魄虽肉疼不止,但随主人一同祭拜跟随了自己十数年的两具傀儡,从前只觉得他们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死物,而此时他们隐隐发觉解除了契约的两具尸体如寻常死人一般有了一丝烟火气。 徐天然丢出两支火把,最后一抹阳光消失在地平线上,两堆火焰熊熊燃烧,唐离宿、曲冷殇终于可以安息了。 徐天然轻轻一跃,落在屋顶,对着嚼甘草的白衣小童深深一揖,微笑道:“烦请前辈开灵脉,我有一刀问王屋。” 白衣小童疑惑道:“为何烧了两具傀儡,已经是死物了,留着还能用,烧了岂不是亏大了。” 徐天然轻声道:“有所为,有所不为。” 白衣小童摇头道:“妇人之仁。” 徐天然微笑道:“若前辈不幸身死可愿被人制成傀儡,为人所操控?” 萧慕容抠了抠鼻屎,轻轻一弹,如苍蝇一般大小的鼻屎如飞剑直奔徐天然面门,徐天然侧过身子,躲过了化神境巅峰的致命一击。 白衣小童幽怨道:“又得把肚兜给你瞧,怪害羞的。” 话音刚落,徐天然就知道今天没好下场了,转瞬,徐天然立于浩大的王屋金丹前,深深鞠躬,当作问好。 徐天然左手握着秋水,心中有不平,唯有一刀可消心中怨气,忽然,秋水一刀如一条黑线平地起,看似如头发丝一般的一刀轻飘飘撞上王屋。 霎时,萧慕容灵脉之内灵力潮汐掀起一阵巨浪,王屋震动不止,萧慕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剑刃无比的金丹腰身竟然有一条细细的裂缝。原来徐小子每日刀都往一处砍,走的是滴水穿石的水磨工夫,功夫不负有心人,半年心情劳作终于看见了一丝曙光。 萧慕容喃喃道:“难不成真的三年能碎了我的金丹?” 徐天然见一刀功成,立即御刀狂奔,不曾想金丹一怒数百道灵气袭来,顿时,萧慕容灵脉之内灵气混乱,徐天然左躲右闪终究被灵气击中二十余次,他深知萧慕容是故意的,可是也没法子,谁让他的拳头比较大呢?权当淬炼体魄了。 徐天然御刀飞行数百里,灵脉才缓缓洞开,徐天然一落地,摔了个狗吃屎,咬紧牙关,不让鲜血涌出,让白衣小童看笑话。 千寻想去搀扶主人,但半年来徐天然从不让自己将他扶起,便不再上前,只是关切地看着他。 白衣小童吹着欢乐的口哨,大摇大摆转身离去,转身的瞬间,嘴角渗出一丝鲜血,若金丹碎裂的那一刻得多疼,要吐几升血?才揍了徐小子二十余下,便宜他了。 良久,徐天然拄着秋水缓缓起身,朝着萧慕容离去的方向深深一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0 冠礼 一晃,徐天然已经困在这方小天地快两年了,白衣小童倒是非常欢乐地忙东忙西,打算为徐小子举行冠礼。自个儿也是陆地神仙大修士,亲手操持冠礼怎么能没几人来观礼,那绝对不行。萧慕容又缠着徐天然许久,陆陆续续讨了老白、先生、柳莺莺、莫邪、白孔雀和娘亲五名长辈的名帖和画像,又得了柳如云、李诗雨、陈大锤、唐云龙、陈敬塘、钱塘六名兄姊的名帖和画像,最后接了朱子柒、姬胜雪、蒋言、蒋理、林姊、林妹、元昊、麦子地八人的名帖画像。白衣小童抖了抖短短的手臂,这徐小子字如蚯蚓爬爬一般丑陋就算了,这画像也太过抽象了,凭借自己陆地神仙境也难以将他们幻化成真呀。 白衣小童,拿着一大摞画卷,蹦蹦跳跳回屋了。在屋里有摆弄起自己亲手缝制的缁布冠、皮弁冠、爵弁冠、玄冕、衮冕和天冕。自古以来,男子冠礼加三冠,缁布冠、皮弁冠、爵弁冠。诸侯四冠,加玄冕。天子加五冠,衮冕。而堂堂萧慕容举行的冠礼能是寻常冠礼,自己又特制了一个天冕,准备给徐小子加六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吉时已到。 白衣小童蹦上了屋顶,朗声道:“吉时到,有请宾客入场。” 徐天然听见稚嫩是嗓音,只得收了刀,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这衣服不再是自己平日布衣青衫,而是萧慕容特制青丝长衫,穿起来之后果真有几分读书人模样。 萧慕容看着自己的得意手笔,竟然快笑出声来了,不过是徐小子粗浅的画工,自己用花木傀儡制成的人偶各个栩栩如生,生怕徐小子认不出人来,还贴心的在后背写了名刺。 耶律大石也刮了胡子,精心梳洗一番,盛装出席。吕小布也难得换了一身崭新衣裳,真心为天然哥感到开心,想着自己行冠礼之时,不知娘亲能在否?先生能在否?天然哥能在否? 千寻一如既往,跟在主人身后,千寻身后站着两人,必然是地位最卑微的噬魂、夺魄,这俩人难得少了几分邪气,想来两年修心养性身上也多了一些正气。 徐天然缓步走上前厅。原来冠礼都要在祖庙举行,如今没法子,萧慕容将前厅收拾出来,且当作宗庙了。 徐天然余光瞥见了萧慕容幻化而成的来宾,看着他们脸上浮夸的五官不禁莞尔一笑,不过也不能怪罪萧慕容能力不足,也是自己书法绘画的本领不济,看到他们身后的名帖,徐天然更是哑然无语了。 冠礼仪式一开始,一袭儒生长衫个头平平的老夫子从东房揖出,并就冠席。徐天然不禁神情微动,虽模样和先生差了几分,可是隐约还是能看出是萧慕容精心幻化的先生。 徐天然一抬头,发现一个魁梧身形立于冠席北面,先生从席南拿起篦子和束发的黑色绸子,神情温和为徐天然梳头、挽髻、加簪。 偌大前厅,观礼之人柳莺莺、莫邪、白孔雀、娘亲皆立于厅堂,不过和娘亲有六七分相似的人偶看着自己满脸幸福地笑着,徐天然一时哽咽无言。 耶律大石寻见了有几分相似的陈敬塘和钱塘人偶,微笑着站在他们跟前,柳如云、李诗雨、陈大锤、唐云龙亦立于厅堂之上,为徐天然鼓掌祝福。徐天然又见师姐,满眶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两行热泪缓缓划过脸颊。 朱子柒、姬胜雪、蒋言、蒋理、林姊、林妹、元昊、麦子八人亦至,一同向徐天然问好,徐天然轻轻拭去脸颊的泪水,两年来,这是最幸福的一天。 虽说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化而成的假象,但是徐天然感觉先生抚摸在头发之上的触感是真实的,仿佛此刻在此的便是先生,站在身前的便是义父,站在厅堂之内的是娘亲、是师姐、是自己最珍视的兄弟朋友。 原以为萧慕容整的冠礼不过是拿徐天然消遣一番,打发无聊时光,没想到他真用心了。原来一直嚷嚷着要亲自主持冠礼,没想到最终还是让义父和先生为自己行冠礼。 徐天然跪于厅堂之上,人偶老白缓步前来,轻轻抚摸徐天然的脑袋,嘴上轻声道:“加第一冠,缁布冠。往后当尚质重古,不忘本。” 徐天然坦然受之,一跪拜。然后,挺直了腰板,一动不动,强忍着满眶泪水不让它低落出来。 人偶老白轻声道:“加第二冠,皮弁冠,往后当行三王之德,勤政恤民。” 徐天然再跪拜,脸上满是幸福的表情。 人偶老白轻声道:“加第三冠,爵弁冠。往后当敬事神明。” 徐天然三跪拜,仿佛一跪之后自己就真的成年了。人偶老白慈祥地默默徐天然的脑袋,不过七八分相似的老白气质和真实的老白真是天壤之别,老白哪里露出过如此慈祥的神色,不过今日徐天然很享受这个不是老白的老白为自己加冠。天下冠礼皆是父亲或家中亲长为儿子加冠,于徐天然而言,老白是自己的义父,当之无愧的加冠之人。纵然是先生,也只能为自己梳头、挽髻、加簪,看来萧慕容没少做功课。 不过,徐天然心里知道,若是老白肯定会将最后一冠让先生为自己加上,还会在加簪之时讨要一根极其珍贵的白玉簪子。毕竟,青山镇的白屠肉铺可从不做亏本生意。 徐天然就要起身,想再看看周围的人,这一刻的心情极为美妙,这一份幸福感让他体内金丹快速跳跃,灵力潮汐如同钱塘江大潮一般汹涌澎湃滚滚而来。 忽然,人偶老白后退去了,徐天然肩头被一只嫩白的小手压住,又跪了下来。徐天然刚要挣扎,萧慕容眯着眼,笑颜逐开道:“我萧某人举行的冠礼,怎么能是凡夫俗子加三冠?后面三冠就由我为你加上。” 徐天然无奈道:“诸侯放能加玄冕,天子加衮冕,拢共至多五冠,哪里来的六冠。” 萧慕容微微一笑,“我萧某人量身定制天冕,可比天子衮冕都厉害,这一冠寓意可吉祥了,寓意你登天成仙,把那天道拉下来。” 徐天然刚忙比了个噤声手势,指了指苍天。 萧慕容咒骂道:“把老子关在这破地方一甲子,算个屁天道。” 吕小布赶忙嘴上碎碎念道:“天道在上,这话都是萧慕容说的,与我们无关。” 萧慕容白了一眼没有良心的吕小布一眼,吕小布回敬了一个惊天大白眼,话说吕小布的白眼真的特别白,仿佛黑夜都白照亮了一般。 徐天然无奈摇摇头,果然萧慕容还是萧慕容,哪里会好好操办自己的冠礼。 只见,白衣小童寻了一把椅子,站在徐天然身前,取出玄冕为徐天然戴上。徐天然也不再跪拜,自己不过一介布衣,哪里能戴玄冕,不过权当是满足一下北獒大魔头的恶趣味罢了。 萧慕容心满意足看着自己缝制的玄冕戴在徐天然头上,又取过衮冕,为徐天然戴上。徐天然心中诚惶诚恐,天子衮冕在首,仿佛千斤重担快要将自己压垮。 天冕是萧慕容自己缝制,那可比衮冕还要富丽堂皇,要多嚣张有多嚣张,要多富丽有多富丽,要多张扬有多张扬。 徐天然拼命摇头抗拒这个天冕,萧慕容眯眼笑道:“别怕那狗娘养的天道,咱们从今往后就逆天行道,怕他个卵。” 一顶天冕落下,徐天然在心里说着:天道有眼,在下无心冒犯,若有天罚全落在萧慕容头上,与己无关。 白衣小童轻轻弹了一下徐小子的脑袋,“咱们以后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天道若有神罚,一记天雷劈了我,保不齐也顺带劈了你们,谁都跑不掉。” 热热闹闹的冠礼终于结束了,先生在东房门前笼袖,眯眼看着徐天然,老白畅快痛饮。 徐天然眼眸始终离不开娘亲的身影,明知那不过是萧慕容幻化的人偶,可是这一刻他的内心最柔软之处被深深触动,只一眼,便无语凝噎。 虽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 不知是否萧慕容刻意安排,柳如云挽着娘亲的手臂,两人紧紧相依。徐天然长跪不起,良久,平平淡淡说了句:“娘亲,然儿这些年过得很好。” 忽然,所有人偶皆化作一股股灵气渐渐散去,徐天然眼眸愈来愈模糊,看着娘亲愈来愈虚幻的身影,看着师姐离去的身影,不禁伸出手,想要留住。 一袭白衣走上前来,握住了徐天然的手,暖暖道:“有我呢?” 徐天然点了点头。 转瞬,所有人偶散尽,原地只余溪涧的鹅卵石,恍如南柯一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1 胡不归? 中京城主府邸,驻军统帅萧烛召开帐前会议。 出席之人皆是萧氏中流砥柱,萧氏掌律长老萧墙与萧烛并肩而坐,萧氏少主萧玄居东而坐,萧氏四犬,萧同、萧常、萧贤、萧盈居西而坐。 北獒以犬为名,犬乃北獒图腾,被称为萧氏四犬的年轻一辈俊彦在北獒江湖可不是骂人言语,而是无上荣光。四名不足四十岁便已是金丹境的修士,在中土大宗门也难得一见。 萧烛虽不过化神初境修为,但统帅两万萧氏精锐私骑,在萧家地位不容小觑,而身为掌律长老的萧墙更是飞升境大修士,在北獒屈指可数的武林巨擘。 萧烛神情严肃,沉声道:“可敦向大汗争取的两年之期将满,大公子至今杳无音讯,下一步当如何谋划?” 萧玄是耶律大石儿时玩伴,两人感情极为深厚,作为萧氏少主本该潜心修行,在部落处理政务,但为了耶律大石,两年在中京城画地为牢,踏遍了中京每一寸土地,只差将中京城掘地三尺。龙门客栈更被他彻底挖光了、掰开了、揉碎了,连一根毫毛也不放过。足见萧氏对耶律大石的重视,当年耶律大石入大梁为质,原本萧氏极力反对,不曾想耶律大石力排众议,主动去了天京城,否则萧氏不点头,耶律大石决不可能为质五年。 萧氏将全部筹码都投入耶律大石的篮子里并不全是因为他身上有萧氏的血脉,更是深信年少老沉的耶律大石会是北獒一代英主,带领北獒走向更为强大的未来。 萧玄紧紧攥着拳头,“我不信大石安答会死在中京城,龙门客栈一役依述律玉所说大石安答胜了,没理由两年未归。述律玉虽是敌人,却是一名值得尊敬之人,他的话必不会作假。我让父亲上书大汗再争取一年,索性将中京城彻底翻个底朝天,我就不信寻不出一丁点蛛丝马迹。” 萧墙转动手中的茶杯,目光如炬,沉稳道:“大定府乃军机重城,若上书大汗再延长一年恐怕会引起庙堂其他家族不满,若述律氏从中落井下石,恐怕萧氏在朝堂愈发艰难。如今之计不可再盘踞中京城,萧氏私骑应当退出中京城,但我们在中京城的布局要深远,事关萧氏大计,北獒未来,中京城切不可交给述律氏掌控。一来两年中京城戒严,繁华的中京城已然萧条不堪,萧氏若再迟迟不退恐怕朝堂生变。二来虽说述律玉私下与我们说了实情,但述律氏从不承认自己在龙门客栈截杀大公子,只说斩杀北獒大魔头萧慕容,如今大公子生死未卜,我们并无证据指证述律氏谋害大王子。如此一来唯有举荐慕容氏进驻中京,慕容氏虽与萧氏百年之前仇深似海,不过经萧慕容一事近一甲子以来缓和许多,而且慕容氏和述律氏关系淡薄,不会为述律氏所控,若换了寻常小家族,恐怕极为容易为述律氏所渗透,到时候又一笔说不清、道不明的糊涂账。而萧氏也要在中京城埋下几个钉子,继续打探公子消息。如此方位上策。” 萧玄狠狠一拳砸在桌上,怒道:“大汗人老糊涂了不成,大公子两年未归,生死未卜竟然丝毫不担忧,难不成真被那狐媚子迷得神魂颠倒了?” 萧墙怒斥道:“少主慎言。” 萧同深知少主动了真怒,赶忙道:“长老所言确是上策,我们兄弟四人愿长居中京,继续等大公子归来。毕竟,两万萧氏私骑定然要撤离,少主地位尊崇,在中京城难免引来各方势力虎视眈眈,长老更是会引得整个北獒江湖的忌惮,不可长留中京。我们四人只是金丹修为,纵然能引来一些目光,也不会太当回事,配合萧氏谍子,必能安然将大公子接回。” 萧墙深以为然,果然年轻一辈的萧同令他感到欣慰,也是该独当一面了,多加历练一番,原本满面怒容也缓和了许多,沉声道:“少主,我知你与大公子情同手足,但在此发脾气无任何益处,当精心谋划一番,才是正确之法。” 厅堂的氛围渐渐缓和,萧玄也不是胸无点墨之人,能坐上萧氏少主之位必非寻常人,他深知大家所言非虚,只是自己心里难受,在自家人面前难得发泄一番,事到如今也不得不如此了,安然坐下,大事成为细节,全局谋划必要滴水不漏。 花满楼九层,一袭白衣呆呆看着一张滑稽的画卷,喃喃道:“两年了,胡不归?” 春花、秋月见公主黯然神伤,知道公主又睹物思人了。 越王八剑齐聚九楼,朱子柒知道有大事发生,收起难得一见小女人神情,整理了思绪出了闺房。 掩日、断水、灭魂、惊鲵、却邪、真刚、悬翦、转魄八人神情肃穆,朱子柒心中一沉,恐怕有极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掩日递上一份谍报,平静道:“前线兵败了。” 大梁北伐晋国,战事不顺朱子柒是知道的,一年前朱子柒便传信父皇劝其退兵,晋国源源不断的谍报让朱子柒深知晋国军民一心,晋王勤政爱民,庙堂江湖一体,若晋国主动进攻大梁胜算不大,但大梁劳师远征,加之晋国军民保家卫国众志成城,显然大梁胜算亦不大。朱子柒是知道晋王的手段,不论笼络人心,领兵征战都是极了不起的人物。 只是,朱武已经丧失了理智,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此次精锐尽出,三十万大军,一路兵临晋阳城下,奈何晋阳城高池深,晋王更是坚壁清野,一把火将晋阳城方圆数百里付之一炬,存了鱼死网破的决心。 晋国铁骑也罢,青壮民夫也罢具舍生忘死,为家国而战。 朱子柒心中闪过一丝阴霾,她看着谍报上冷冰冰的文字,手止不住颤抖,半晌,冷静道:“传令沿途各部,掩护撤退,尽量将损失降到最低,主力尚存,大梁便还能卷土重来。” 掩日低头道:“诺。” 朱子柒继续说道:“派大梁氏剑立即启程,最快速度护送父亲回京。” 断水回了声,“诺。” 掩日、断水便立即转身离去,依命令调度去了。 李克敌禁卫铁骑竟然趁梁军攻城疲敝之际,加之天寒地冻,军中疾疫连绵,士气低沉,禁卫铁骑直捣中帐,其中陈敬塘亲领数十名江湖顶尖高手袭杀朱武。朱武中了埋伏,身受重伤,若非羽林军冒死抵抗,恐怕朱武就要命丧当场。 当夜,朱武为稳定军心,强忍着重伤巡营,刚刚大败收拢聚起的梁军军心稍定,一场大败,部队损失惨重,所幸主力善存。不过,当夜朱武昏迷不醒,已经在心腹扈从护送下,悄然返回天京的路上。朱子柒看着挂在厅堂的舆图,接下来要忙碌起来,如何能让大军安然归来是重中之重,让父亲活命,更必须万无一失。 大梁虽强,却极其依赖朱武一人。大梁是以武立国,诸多节度使、将军皆只听命于朱武,若无朱武节制,恐怕偌大的国家很快就会灰飞烟灭。 朱子柒惆怅地看了一眼舆图,看一眼天际的浮云,看一眼繁花似锦的天京城,仿佛父皇若不在了,这一切立马就风雨飘摇。 朱子柒看了一眼挂在窗户旁边的画像,那名猪头一般的布衣青衫虽满身伤痕,却仍然幸福地笑着,朱子柒暗暗下定决心,谁说女子不如男?大厦将倾,女子也能撑得起来。 徐天然双手捧着随风飘散的最后一抹余晖,顿时,灵力潮汐蒸腾而起,神识大鲲扶摇直上九万里,气机转瞬三千里,眼眸炙热,仿佛眼眶溢出的不是泪水,而是烧红的铁水。一袭布衣青衫缓缓一步步朝萧慕容走去,悄无声息却在地上留下了深深的脚印。 徐天然深深一揖,“恳请前辈开灵脉,我有一剑问王屋?” 两年来,萧慕容渐渐习惯了徐小子给自己的金丹取的外号,看着早慧的徐小子行了冠礼,心中亦是十分欣慰,白衣小童看徐天然的心态悄然发生了变化,七百多个日夜,亲眼看着徐小子走刀七百余万,朝斩旭日,夕劈落日,一刀气势如虹,一剑惊天动地。自小孤苦伶仃的萧慕容遇上了同样身世悲苦的徐天然愈加喜欢这个嘴角上总挂着笑意,仿佛一切都满不在乎却有什么都在乎的年轻人。 白衣小童紧闭双眼,灵脉尽开,一条细细的裂纹于硕大的金丹上缓缓延展。徐天然御刀如一抹长虹,左手长平、右手秋水,忽然,长平、秋水递出,朴实无华两刀激起千丈巨浪,萧慕容的灵脉小世界翻江倒海,轰然一声,王屋纤细的裂纹延展千丈。 白衣小童强行压下喉咙的一口鲜血,难道这就是金丹巅峰徐天然的上限吗? 徐天然眼眸微睁,浅笑道:“王屋,我是一名刀客,也是一名剑客。” 猛然间,一根肉眼不能轻易察觉的绣花针悬于徐天然眉心,徐天然意念微动,顿时,蜀道幻化成一名稚童,一头扎向金丹王屋。 白衣小童没来由一阵心悸,这根看似不起眼的绣花针让他产生了一丝恐惧。整整两年日日出刀斩王屋,从一刀只留下一道浅浅印痕,到今日一刀裂痕千丈,徐天然深知其中不易,当年信口开河三年斩碎金丹颇有几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魄,下定了滴水穿石的念头,徐天然一日一刀,日复一日,终于看见了一丝曙光。 蜀道祭出,一道白光如旭日高升照亮天际,白衣小童的灵脉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白色。蜀道心有灵犀直刺裂痕的正中心,猛然间,白衣小童只觉体内山河破碎、天翻地覆。 徐天然吐出一口浊气,长平、秋水归鞘,蜀道坐在徐天然的肩头和徐天然一同向王屋深深一揖。 白衣小童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徐天然转瞬出了灵脉,将白衣小童轻轻抱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2 归 冬日,萧同站在中京城头遥望天际。 草原白皑皑一片,无边无际,如苍穹一般辽阔。冰封下的河水潺潺流动,牧草枯萎,有多少穷苦的牧民熬不过这个寒冷的冬季。 地平线上,一股黑漆漆的骑兵如一线潮缓缓迎面而来,偌大的旗帜印着慕容氏的图腾。千军万马,马踏冰河。 萧玄轻轻拍了拍少主的肩膀,无声胜有声。 城池之下,萧氏铁骑迎风而立,面容清冷,傲视天下。 慕容氏铁骑于五里外停下,一骑出阵。 萧烛亦单骑相迎。 萧氏和慕容氏统帅萧烛、慕容炎炎一照面,以草原礼仪相迎。 今日,中京大定府换防,满城百姓虽喜出望外,看着城外黑压压的慕容氏骑军满心欢喜,想来两年的苦日子总算过去了,中京府又可以打开门来做生意,萧条的中京城在寒风腊月中瑟瑟发抖,却如春日草原发新芽的小草,冬天过了,春天来了。 两万萧氏骑军出城,两万慕容氏骑军入城。 萧氏骑军出城,满城百姓夹道相送,若不知情还以为萧氏深得民心,明眼人知道这是中京百姓由衷地开心,终于送走了瘟神。 慕容氏骑军入城,中京城百姓纷纷出门远观,却不敢明目张胆夹道相迎。仿佛萧氏在中京城两年的铁血统治让百姓们都心生忌惮。 萧烛于新建龙门客栈摆下酒席,为慕容炎炎接风洗尘,此番慕容炎炎携工堂长老慕容凤雏一同赴宴。 宴席之上,烹羊宰牛。 宴席初开,萧烛将中京城换防文书、印绶一一移交,慕容炎炎一一审查,先办好了公事,再谈私事。 北獒不似中原那般讲究,宴席琳琅满目,菜品精致。一人一把刀,满是大块的肉,最烈的马奶酒。 酒过三巡,原本有些尴尬的会面渐渐有些缓和,毕竟萧氏和慕容氏从前可是死敌,如今虽不再是剑拔弩张,却谈不上融融恰恰。 萧烛举起大碗,爽朗笑道:“慕容将军,咱们痛饮三大碗,如何?” 慕容炎炎笑道:“有何不可?” 两名粗犷的北獒大汉开怀痛饮,仿佛萧氏和慕容氏百年的仇怨,一醉得解。 萧玄以晚辈的身份,恭敬向慕容炎炎敬酒道:“晚辈萧玄见过慕容将军,此次中京换防,是百年来慕容氏和萧氏难得的精诚合作,敬将军,敬萧氏和慕容氏友谊长存。” 慕容炎炎自然知道萧玄大名,以少主之尊执晚辈礼,看来萧氏这些年总算不复当年狂妄,微笑致意道:“久仰萧少主大名,来,干了。” 两人一饮而尽。 萧玄缓缓起身,轻声道:“慕容将军,在下有一事相求,两年前新龙门客栈一役龙门客栈尽毁,萧氏将龙门客栈重修,打算以宗门的名义在中京城立足,还望慕容将军关照一二。” 慕容炎炎笑脸霎时枯萎了,皱着眉头,难不成萧氏打算在自己眼皮底下安插一颗钉子?若他不在宴席提及此事,他大可睁只眼、闭只眼,等萧氏骑军前脚一走,自己收拾他们还不是探囊取物。而此时提及此事,他踌躇不定。家主在他离去之时只说了一句,便宜行事。 世间最难之事是便宜行事,最难吃的饭是随便。 萧玄看出了慕容炎炎的顾虑,立即躬身,放下尊贵的身份,恳求道:“慕容将军,新龙门客栈一役想来将军也是知晓内情,两年来萧氏在中京城掘地三尺想要寻到大王子,晚辈实不想两年努力前功尽弃,萧氏只留下年轻一辈萧同、萧常、萧贤和萧盈,并且不会干预将军治理大定府,只为寻求大王子音讯。将军虽不曾见过大王子,但将军也听过大王子的善名,他是北獒的未来,不容有失,还望将军成全?” 萧玄是萧氏少主,而慕容炎炎虽是慕容氏领军大将,又是长辈,但论地位尊崇可是远远比不得萧玄,此番萧玄以晚辈礼,纡尊降贵于自己相交,看来萧氏极为看重耶律大石。 慕容炎炎轻轻放下大碗,沉声道:“慕容氏素来不参与宫闱之争,始终保持中立,这才有慕容氏的长盛不衰,不能因我一人坏了慕容氏的规矩。” 萧玄再拜,慷慨激昂道:“慕容将军,若是大王子迟迟不归,可真要便宜了述律氏那只骚狐狸生的废物了,到时候述律氏掌权,恐怕慕容氏的日子也不好过了。依天道法则,一国之君在位不超一甲子,境界不过飞升境。大汗已经在位五十五年了,时日无多矣。” 天道天下有不成文的规矩,凡是一国之主在位不得超过六十年,国君更不能踏出大道,入陆地神仙境。若在位六十年,纵然年富力壮也要退隐,不得再干预朝政,一旦踏入陆地神仙境,也须立即退位,否则不为天下大道所认可,降下神罚,生死道消。 慕容炎炎抚须沉思,淡然笑道:“若大王子继承大位,萧氏掌权,我慕容氏就有好日子?” 萧玄抬头,目光直视慕容炎炎,坦然笑道:“述律氏所生耶律章石不过是无德无能之辈,他若登上大位必倚重述律氏,以此打压慕容氏和萧氏。而耶律大石是草原雄鹰,志在天下,他要实现心中抱负定要四大家族齐心携手,一统草原,南下中原,咱们何必在苍茫草原争夺蝇头小利,打下中原共分天下,有多少能力吃多少肉,拿战功说话,这才是北獒的未来。” 慕容炎炎看了一眼慕容凤雏,此次慕容氏得了中京城可是下了很大决心要苦心经营,中京富庶,若经营得当白花花的银子流入荷包,那可以打造多少把锋利的弯刀、多少鲜亮的铠甲。慕容凤雏虽只是化神巅峰修为,但不论江湖庙堂,素来算无遗策,此番亲自出马便是为慕容氏长远谋划,慕容凤雏抹了抹满嘴油腻,微笑道:“萧少主言重了,不过是萧氏打算在中京城开一家客栈,不值一提的小事罢了,慕容氏一向中立,不参与宫闱之争,祖宗之法不可违。不过依照北獒律法,小宗师以上修士都需要记录在册,还得劳烦萧少主送上名单,免得大水冲了龙王庙。” 慕容凤雏一席话语虽撇清了和萧氏的关系,但实际上已经将天平稍稍偏向了萧氏。 萧玄深受感激,再拜。 徐天然怀中羸弱的白衣小童脸色惨白无一丝血色,好看极了的眉眼紧闭,嘴角乌黑血水止不住溢出,虽是活了近百年的老妖怪了,但徐天然看着此时将身家性命托付于自己的白衣小童,竟然感觉亲切了几分。 这方小天地灵气暴动,徐天然敏锐察觉到逃出的时机已到,但还需要打开小天地的钥匙,那便是长生者神兵。 萧慕容已经昏迷不醒,徐天然大喊一声:“大黑炭,木剑。” 吕小布赶忙从腰间取出木剑,徐天然一手抱住白衣小童,一手持木剑,划过掌心,鲜血涌出。木剑仿佛苏醒了一般吸吮鲜血,一阵动听的风铃声响起。 徐天然掌心血液像一条小蛇一般被木剑吞食,徐天然原本红润的脸颊渐渐苍白,忽然,千寻推开了徐天然,接过木剑,木剑划过掌心,鲜红血液溢出。 吕小布被眼前一幕吓坏了,自己的木剑真是吃人的东西,太可怕了。 耶律大石沉默寡言,见千寻脸色渐渐苍白,自己意念微动,木剑入手,代替千寻提供血液。 吕小布与木剑心有灵犀,木剑仿佛隐隐约约有灵智一般,吕小布安安静静倾听木剑的心声,猛然大喊一声:“停下。” 耶律大石不明所以,转过头来看着大黑炭。 吕小布平静道:“你们的血没用,要用我的。” 徐天然问道:“大黑炭,你怎么知道?” 大黑炭拍着胸脯,信心满满道:“我听见了他的声音。” 噬魂、夺魄目瞪口呆,主人身边真都是极为变态的妖孽,一把破木剑都灵智渐开了。吕小布走到耶律大石身前,拿过木剑,轻轻摩挲陪伴自己的木剑,顿时,风铃声愈加悠扬动人,仿佛木剑在倾诉心事。 吕小布实在怕疼,木剑剑尖轻轻刺破中指指尖,一滴血液滴落。 顿时,天地互换,徐天然、紧紧抱着虚弱的白衣小童,内心一阵阵欣喜,“归咯。” 忽然,萧墙察觉天上动静,拔地而起,如一抹长虹直奔苍穹。 龙门客栈众人亦发觉天上变化,纷纷抬头仰望。 萧墙悬于白云之上,看着一袭身影落地,不禁抚胸深深鞠躬,老泪纵横。 耶律大石不顾狼狈的仓皇失措,看着天际悬停的萧墙,微微一笑,遥遥抱拳。 不知为何,重归天道天下,众人皆不会御风、御剑、御刀,如同树叶一般飘然落地,只是落地的一刻一阵尘土飞扬,令人惨不忍睹。 中京城外,萧氏铁骑一名千夫长座下一匹骨瘦如柴大黄马忽然失控了,将主人掀翻在地,四蹄狂奔,直奔龙门客栈。 千夫长看着陪伴自己两年的老伙计突然失控了,一脸懵,当年在龙门客栈偶然寻得这匹骨瘦如柴、貌不惊人却气力极大、速度极快的骏马,这两年把它当大爷一样供奉,若非今日撤离都舍不得骑。 徐天然尽力护住怀里的白衣小童,重重落地,除了吕小布嗷嗷大叫,众人皆是修士,体魄坚韧,摔一跤除了脸上挂不住,真没什么。 一匹大黄马直奔一袭青衫,徐天然遥遥感应到啊黄来了,喜出望外。啊黄一头撞向徐天然,徐天然竟然被撞飞出去,翻滚一圈才安然落地,啊黄大大的眸子似乎在流泪,徐天然轻声笑道:“啊黄,好久不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3 他是我儿 吕小布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见了思思念念的啊黄,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屁颠屁颠凑过来,脑袋抵住啊黄的鼻子,开心道:“啊黄,想死你了。” 啊黄一马腿轻轻将大黑炭和徐天然踢开,仿佛在控诉大黑炭和徐小子两个没良心的竟然将自己抛弃了,你们知道这两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忽然,啊黄心里生出一丝愧疚,这两年自己过得似乎很好,被千夫长当祖宗一样供奉,还泡了好几匹屁股浑圆的大美马。这么一想,心里似乎平衡了许多。 萧玄看见天上掉落的耶律大石,热泪盈眶,重重抱拳,骨骼都发出清脆的声音,“耶律大哥,终于回来了。” 萧墙立于耶律大石身前,默默耶律大石的脑袋,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耶律大石看着眼前萧氏族人,内心满满的感动,一一抱拳行礼,一时哽咽无言。 萧烛右手抚胸,单膝跪地,喜不自胜道:“老臣萧烛见过大王子。” 忽然,龙门客栈之外,萧氏千军万马齐下跪,欢声雷动。 慕容炎炎和慕容凤雏右手抚胸,微微颔首行礼。 北獒不似中原那般礼仪完备、繁文缛节令人眼花缭乱,臣子见了大汗也不需下跪,大多都只是抚胸颔首,而真能让臣下单膝下跪那是至高无上的礼节,是真正令人信服的主子。 耶律大石与众人一一问候之后,将怀抱着白衣小童的徐天然拉过来,介绍道:“徐天然,过命交情的安答。”并一一将在座之人介绍给徐天然认识。 徐天然单手行礼,满怀歉意道:“怀里有病患,失礼了。” 萧玄称奇道:“你便是当场破镜力扛述律玉四剑的徐天然,久仰大名。” 徐天然震惊了一下,自己这么出名了,北獒江湖都有徐天然这一号人物了,那自己将来行走江湖该如何低调。 萧烛抚须,爽朗笑道:“大家别在大门口叙旧,进屋共饮一杯。” 一行人鱼贯而入,吕小布哈喇子早就流了一地,在那方小天地吃板栗吃吐了,终于可以吃肉了,真好。 徐天然将吕小布、千寻、噬魂和夺魄一一介绍给众人,当众人目光聚集在徐天然怀里的白衣小童之时,徐天然面露疑难之色,拥有萧氏和慕容氏共同血脉的萧慕容要如何介绍? 耶律大石朗声道:“是徐安答的儿子。” 徐天然恍然大悟,萧慕容前辈昏迷不醒,他们不能自作主张,于萧氏和慕容氏面前先隐匿名号,将来萧前辈何去何从,那是萧前辈自个儿的事情。 徐天然点点头,微笑道:“他是我儿。” 萧慕容睡梦中轻轻呻吟了一声,不知是痛楚,还是在控诉徐天然占他便宜? 宴席之上,吕小布抱着一条羊腿,下刀飞快,满嘴油光,一口肉、一口酒,这滋味美极了。 徐天然紧紧抱着萧慕容,千寻近身服侍主人,觥筹交错,猛然,他想一袭白衣了,两年时光他在自己房间里刻了一百四十余个正字,七百余个日夜。如今,一朝重返天道天下,心中欣喜万分。殊不知,此时徐天然埋下了一个巨大的火药桶。 萧玄举起酒碗敬徐天然,笑道:“徐少侠虽是中原人氏,但于北獒有大恩,不知是否愿意留在北獒,我萧氏愿奉徐少侠为上宾,宗门也罢、庙堂也罢、军旅也罢,都可以给徐少侠满意的位置。” 萧玄诚意相邀,徐天然淡然道:“大哥知我要走遍江湖,看遍人间,暂时无心庙堂,还望萧少主见谅。” 萧玄坦然道:“都是自家兄弟,哪儿来的歉意,我萧氏的大门随时为徐少侠敞开,不论何时都欢迎。” 耶律大石笑意灿烂道:“玄弟,我这四弟看着斯斯文文,其实最是固执,不然也不会执着于心中的道理一路伴我走过千难万险,我今日能活着回北獒,大半功劳是四弟的。好在四弟尚且年幼,不过及冠已经金丹巅峰修为,应该给他几年时间在江湖历练一番,等他腻了江湖事,再来北獒与愚兄并肩征战也不晚。” 萧玄抱拳道:“大哥,我是粗人,江湖不过是浅浅的池子有啥子好耍的,大丈夫定要征战沙场、马革裹尸,立一番旷古功业。萧少侠可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切不可轻易失去了。” 慕容凤雏自顾自喝酒,此言看似褒奖,实则暗藏杀机,不可轻易失去,便是不能轻易放行,若不为自己所用,亦不能为他人所用。 耶律大石脸色霎时庄重了几分,威严道:“四弟救我于水火,大恩不言谢,原本四弟冠礼我有一份礼物相送,现在想来还来得及。” 耶律大石从怀中取出一块犬符,是用那方小天地小溪里的鹅卵石雕刻而成,这块石头天道天下仅此一块,在那方小天地是一文不名的东西,而在天道天下可是独一无二的物件。 耶律大石将犬符递给徐天然,笑道:“此符可借十万兵。大哥不善言辞,心意都在这里了。” 徐天然单手摆摆手,“大哥,礼太重了。” 耶律大石微笑道:“咱们兄弟情谊比天高、比海深,其它皆是身外物,若是四弟不需借兵也能拿着犬符信物跟大哥娶一名貌美如花的北獒美女不是?” 耶律大石故意调笑,深知徐天然的心里只装着一名白衣女子,徐天然无奈道:“大哥如此说,我更不敢接了。” 耶律大石沉声道:“接下,不然就矫情了。” 徐天然只能解下犬符,用与不用还是在于自己,且当作大哥亲手雕刻的礼物收下。 萧墙狐疑地看着徐天然怀里的小童,想要看得真切一些却隐隐可见一股气机流转将其团团围住,就是为了不让他人窥探,而身受重伤却并不请巫医医治,其中有些许古怪,试探问道:“徐少侠,贵公子身受重伤,可需要我安排军中巫医医治?” 徐天然看了眼怀里的白衣小童,若是他还是巅峰修为,恐怕早就一剑剁了萧墙,竟然对北獒大魔头萧慕容指指点点。不过,徐天然面色如常,恬淡道:“多谢萧长老关心,我儿只需静养便可。” 白衣小童的嘴角微微抽搐,仿佛睡梦中听见了青衫一口一句我儿。 萧墙想来徐天然和耶律大石交好,耶律大石定然也知道白衣小童的根脚,便不再试探了。只谈风月,不谈国事。 耶律大石放下手中的短刀,和四弟一连喝了一坛马奶酒,爽朗笑道:“北獒,马奶酒是不值钱的酒,却是最有人情味的酒,请客吃饭若是拿出中原远道而来的太白仙酿那就显得疏远了,四弟可不能将来见了二弟、三弟说大哥抠门,待客不周。” 徐天然微笑道:“能与大哥痛饮马奶酒是人生一大快事,怎会说大哥招待不周?若大哥去了我的家乡,与大哥饮一壶柳婶酿的梅子酒是同理,虽不是值钱的酒,却是最亲近的待客之道。” 耶律大石哈哈大笑,“不愧是我四弟,将来一定要上你家乡饮一壶梅子酒。” 徐天然微笑道:“一定。” 耶律大石已然知道了今日萧氏铁骑将撤出中京城,不日他也要启程前往上京,见父汗、可敦。最危险的路已经走过了,他知道四弟要离开自己去行走江湖了,轻声问道:“四弟往后有什么打算?” 徐天然淡然笑道:“先前有一诺,先还了,再走走江湖,看看人间。” 耶律大石自然知道一诺便是徐天然答应了白衣小童之事,想来和徐天然相识于危难之时,如今即将别离,心中虽不舍,却也不是矫情之人,平静道:“江湖险恶,四弟千万小心,若有危难记得遥望北方,有大哥在此,若天下无你立锥之地,北獒便是你的家乡,若有人不与你将道理,大哥带着铁骑跟他讲一讲道理。” 徐天然心中一阵感动,于大哥道谢一句,不再多言语,他很感恩,虽自己童年悲戚,娘亲惨死,但他遇见了很多善良的人、温柔的人、真正把他放在心里的人。 大梁皇宫,灯火通明。 一名白衣绝美女子依偎在病榻之前,听着父皇平静的呼吸声方才安心了一些,李克敌虽安然归来,却身受重伤,北征晋国大败而归,虽主力尚存,但偌大的天京城暗流涌动,宏大的宫城像一颗浮萍在水里沉浮。 朱子柒已是花主,不能久留皇宫,见父皇病情稳定了些,但她深知父皇此次伤及大道根本,恐怕病情难愈,她不能在病床前尽孝,用自己柔弱的肩膀撑起偌大的国家,守住父皇的基业才是最大的孝心。 花满楼九层。 断水静立朱子柒身后,手中拿着一份谍报,平静道:“花主,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朱子柒美眸俯瞰满园鲜花,平静道:“坏消息听多了,先听好消息吧。” 断水纤细的嗓音,淡淡道:“徐天然重现中京大定府。” 朱子柒眼眸像正午的阳光一般刺眼,开心道:“我就知道他没事。那坏消息呢?” 断水憋了良久,无奈道:“听说他有儿子了。” 朱子柒灿烂的笑容顿时烟消云散,拂袖而去。 断水见花主就要回屋了,才说了一句:“谍报上那男童约莫五六岁。” 朱子柒驻足良久,微微一笑,两个浅浅的酒窝浮现,倾国倾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4 耶律德光 两万萧氏骑军浩浩荡荡拥护着耶律大石前往上京,一别七年,上京可好? 耶律大石深深吐出一口白气,这是草原的味道,漫天雪花飞舞,战马行进的速度不快,纵然萧氏私骑乃草原最精锐骑军,一人三马换着马骑乘也无法快速行进。 耶律大石抬头遥望,上京城已然出现在地平线上,萧玄、萧烛分别在耶律大石左右相伴而行。 萧烛一想到述律氏竟敢谋害耶律大石,咬牙切齿道:“回京定要禀报大汗,严惩述律氏,贬谪耶律章石,废黜阏氏述律理。” 耶律大石一手轻轻抓住一朵六角雪花,轻吹一口气,雪花如美人一般舞蹈,“舅舅切不可多此一举,父汗可不是昏庸之辈,无奈可敦失宠,如今专宠述律氏,章石子凭母贵,父汗也有意传位章石,如今我侥幸归国,需如履薄冰,忠心侍奉父汗,以真诚打动父汗,方为上策。” 萧玄叹气道:“难道我们就打落牙齿混血吞吗?” 耶律大石轻轻摇头道:“非也,而是要笑脸相迎。先活着,才能有更深远的谋划。” 上京城临潢府,十里城外,耶律章石出城相迎。 眼见谋害自己的亲弟弟就在眼前,耶律大石刚要单骑出阵,萧玄扯住了耶律大石的缰绳,摇摇头。耶律大石微微一笑,示意无事。 肉骨相连亲兄弟,上京城外,两骑迎面而来。 耶律章石笑意灿烂道:“恭喜大哥,安然返乡。” 耶律大石微笑道:“托弟弟的福。” 耶律章石为了彰显兄弟情深的戏码主动请缨出城迎接大哥,耶律德光甚为欣慰。耶律德光素来喜欢承欢膝下的小儿子章石,北獒庙堂不似中原讲究嫡长子继承,而是大汗指定继承人,或是各部共同推举大汗,因此耶律大石嫡长子的身份显得无足轻重。 修士大多子嗣甚少,并非他们不愿意多生子嗣,而是每生下一个孩子,大道因子就会流失一分到子嗣体内。若生两三个孩子或许并不明显,一旦不节制多繁育后代,极其容易大道断绝,境界停滞,修为难以精进。耶律德光虽是一代雄主,却非修行天才,至今不过是金丹境修为,但是凭借雄才伟略牢牢将北獒庙堂掌控在手中。也因此耶律大光索性放弃了修行一路,子嗣众多,耶律大石嫡母北獒可敦膝下一儿一女,阏氏述律理更是一儿三女,足见耶律德光对述律理宠爱有家。其余阏氏也多有儿女,足见耶律德光俨然已经放弃了修士的攀登之路。 耶律大石和耶律章石两骑并肩进入上京城,耶律章石在耶律大石耳畔轻声说道:“大哥莫怕,弟弟亲自护卫,定保大哥性命无虞。” 耶律大石浅笑道:“有劳弟弟,天京遭刺客袭杀,归乡之路走得不顺遂,不过短短一月的路途兜兜转转走了两年有余,若非义弟们鼎力相助,恐怕终要落个客死他乡的下场。” 耶律章石脸色青白相间,局促不堪,身边虽皆是自己亲军,但耶律大石的修为境界远胜于己,生怕耶律大石不顾后果,悍然出手将自己一刀砍死。若非母亲硬是要求自己主动出城相迎,自己是绝不会身犯险境。 耶律大石轻轻一夹胯下战马,缓缓靠近耶律章石,耶律章石顿时心惊肉跳,想要避开,耶律大石一把抓住耶律章石的缰绳,耶律章石转瞬脸色惨白,难不成耶律大石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自己下死手? 耶律大石轻轻握着耶律章石被汗水浸湿的手,笑道:“咱们可是手足兄弟,要携手为父汗分忧,父汗年纪大了,最痛恨手足相残,多希望看见咱们手足相亲的局面。” 耶律大石漫不经心的言语却让耶律章石大汗淋漓,天京袭杀的刺客是自己派的,龙门客栈截杀的是自己母亲述律氏娘家势力,哪里来的兄弟相亲,彼此都是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可是耶律大石握着自己的手掌却那么温暖,越是笑容和煦的耶律大石越让耶律章石心生恐怖之感。 心怀鬼胎二人,一人满脸笑容,一人满脸尴尬,缓缓进入上京城。 上京城与中原城市极不相同,虽修了高大城墙,南城如中原坊市一般,北城是北獒宫城,却是帐篷林立,仍旧一副草原民族逐水草而居的习俗。 一入宫城,正北最大的帐篷宽数百丈,高十余丈,如此庞大的帐篷天下只此一顶。帐篷之内极尽奢华,宽阔的内室,美婢如云,一名魁梧的胖子高坐犬椅之上,便是北獒一代雄主耶律德光。 耶律大石、耶律章石携手共进大帐,右手贴兄,单膝跪拜父汗。 北獒不似中原文武大臣泾渭分明、官服品秩等级森严,北獒各个部落首领、高级将领分坐左右,美婢倒酒、人手一把小刀,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议事如同宴会一般熙熙攘攘。 耶律德光走下犬椅,亲手将两个儿子扶起,开心道:“大石我儿终于回来了,我心甚慰。快快起身吧。” 北獒庙堂四大家族耶律氏、萧氏、述律氏、慕容氏齐聚一堂,还有各个部落首领,皮室军万夫长以上将领皆至。今日议事,事关北獒大局,看似波澜不惊的宴会,暗流涌动。 萧氏家主萧锋率先说道:“大汗,昔年北獒为大梁所败,大王子入梁为质,为了北獒整整五年客居他乡,在敌国受尽苦难,归乡之路亦是一路坎坷,但大王子得长生天庇佑,安然归来,实乃北獒大幸。我认为应该立大王子为储,统领皮室军,以稳北獒国本。” 耶律德光一听萧锋所言,脸色虽如常,内心却泛起一阵涟漪。耶律德光深知耶律大石一路行来受了多大的苦楚,而且是述律理、耶律章石下的毒手,但他选择了无视,他原以为敌国为质的耶律大石恐怕今生无法归国,那么他就可以堂而皇之立章石为储,想不到耶律大石历经千辛万险归来,他也不能随意将他处置,毕竟大石在北獒名声不错,更为北獒而入大梁为质,此等功绩连奴隶都知晓,耶律德光眉头紧蹙。 述律氏家主述律屠针锋相对道:“大王子为北獒入质敌国,实是有功于北獒,但大王子私自潜逃,如今大梁与北獒和谈盟约作废,互为交恶,此乃大王子之过。如此算来,功过相抵。念在大王子为北獒质子五年,我提议大王子暂领皮室军南营统领,大汗身强体壮不急于立储,当在诸王子之中挑选雄才大略之人继承汗位,方是北獒未来上策。” 萧氏和述律氏针锋相对,慕容氏家主慕容晋微微一笑,作壁上观。 萧锋反驳道:“大汗在位五十余载,再过几年便要退位隐居,当为之计深远。大王子雄才伟略、德才兼备,又是嫡长子,当早日立储。” 耶律大石已经就坐,看着萧锋强推自己上位,顿时心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不等述律屠开口,立即说道:“父汗尚且年富力壮,北獒不是中原,立储当立贤,我远离故国七年,久不知庙堂事不能胜任储君之位,孩儿愿自领南营,历练一番,待父汗看我们兄弟几人能力选定继承人。” 耶律德光脸上渐渐浮现笑容,看来大儿子还是懂事,不让自己为难?若耶律大石也抱着储君之位乃自己囊中之物,恐怕自己不得不下狠心虎毒食子了。耶律德光极为看重自己手中权柄,看似笑面佛一般的人物,却是北獒最狠心的主。他再喜欢小儿子,却也不会早早立章石为储,让他们彼此争斗,自己才能始终牢牢把握权柄。若耶律章石杀了耶律大石,他不闻不问,若耶律大石羽翼丰满,将来传位于自己不喜欢的大儿子,他也顺其自然。 耶律德光哈哈笑道:“大石这几年成长不少,先去军中磨砺一番,北獒尚武,以军功论成败,立得大功方能服众,如此先统领南营,期望我儿为北獒练出一支精兵强将。” 北獒皮室军乃北獒精锐之师,如同中原诸国禁军一般乃耶律氏直属骑兵,共分左军、右军、南营、北营、中军,中军是耶律大光直属精锐,而南营却是五军之中最弱的一军。如今耶律章石是左军统领,麾下皆是精锐,远非耶律大石南营所能比,如此一来心稍微细之人便知道大汗荣宠哪位王子了。 萧锋想要据理力争,耶律大石轻轻摇头,萧锋方能作罢。慕容晋心思入微,俨然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悄然盘算着将来的谋划。慕容氏祖训不涉宫闱之争,但如今朝局微妙,若不早早下定棋子,恐怕将来庙堂就无慕容氏的一席之地了。耶律大石的明智之举慕容晋看在眼里,喝了一盏酒,心里隐隐有答案了。 是夜,月华如水,白雪皑皑。 明日慕容晋便要离开上京回部落,他在自己军帐之内,烧一壶酒,放两个杯子,仿佛静等贵客。 果然,耶律大石乔装成一名小卒,夜访慕容晋,一见慕容晋桌上备好的酒水,执晚辈礼,得到慕容晋许可方才坐下,笑道:“慕容家主真是算无遗策,怎知我一定会来?” 慕容晋斟上两杯酒,以臣下礼,沉声道:“殿下远离北獒便是为了远离朝堂一摊子浑水,如此一来是保住了性命,却也在朝堂失去了许多臂助,如今北獒满堂部落首领、四大家族,除去你母族萧氏鼎力支持,恐怕再无外力。小王子不仅自领左营,有母族述律氏,更与皮室军众将交情深厚,殿下如今急需盟友,放眼北獒,也就慕容氏有此实力,而且不易为大汗所疑。毕竟萧氏和慕容氏乃宿敌,天下人断然想不到殿下竟敢与慕容氏结盟,殿下,微臣所言可是属实?” 耶律大石爽朗笑道:“慕容家主说的都对,唯一漏了一点,慕容氏也需要我耶律大石。” 慕容晋轻声问道:“此话怎讲?” 耶律大石平静道:“若耶律章石继承了汗位必抽取各家族精锐充实皮室军,到时候强干弱枝,大约除了述律氏,萧氏、慕容氏都不复当前荣光。” 慕容晋微笑道:“殿下登上了汗位何曾不会强干弱枝,慕容氏可有立足之地?” 耶律大石端起酒杯,指向南方,无言胜似千言,慕容晋开怀大笑。 一壶酒,结盟约。 一股汹涌的暗流在北獒悄然流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5 风雪夜归人 西京道,鹤壁城,是萧慕容故里。 一行人,数骑则已,话匣子一打开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 徐天然从老汉的言语中得知,呼延家祖上出过一些有修行天资之人,但大多修为都不高,皆不过是四、五品修士。不曾想呼延婉儿天资卓越,竟然成了小宗师修士,给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北獒人家带来了许许多多的实惠。呼延一族都十分感恩呼延婉儿,对她所说之事都极为重视,因此,呼延家的祖宅整整一甲子屹立不倒,始终有一人留守。 徐天然听了半天,只能打断老汉的话,轻声道:“老先生,呼延婉儿现在何处?” 老汉又滔滔不绝道:“我姑母也是一个苦命人,听父亲说当年姑母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男子,原本都打算定亲了,没想到他出去行走江湖,数十年杳无音讯。姑母等啊等,从花季少女等成了老姑娘,萧家一名旁支子弟看上了姑母,虽只是旁支子弟,但在鹤壁城,萧氏一族对我们而言那可是擎天巨柱一般的存在。任哪家遇见了这门亲事都恨不得贴上去,但姑母死活不同意,萧氏不断施压之下,姑母百般无奈之下,竟然寻了一个普通酒楼掌柜嫁了。整整十年姑母都专心修行,只定了亲,不曾过门。直到一次姑母下山归来,姑父被一伙地痞流氓羞辱,说他娶了一尊菩萨回来,只能供奉着。姑父竟然并不生气,只说他爱姑母,让他们不要说闲言碎语。地痞流氓哪里能让姑父如愿,不仅调笑他,更辱骂姑母,姑父纵然被揍得鼻青脸肿,嘴上仍大喊着,你们打我骂我都不碍事,不许你侮辱我娘子。” 老汉重重叹息一声,继续说道:“在那之后,姑母便留下了,安心陪着姑父,生儿育女,有两儿两女,为此事姑母还被师父大骂一通,说白白浪费了金丹天资。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也不懂什么小宗师、金丹,只是觉得姑母是嫁对人了,若一直等着那个负心汉,她一辈子都不会幸福的。” 白衣小童紧紧依偎在徐天然怀里,隐隐有啜泣声。 老汉问道:“小孩儿,怎么了?” 徐天然看了眼真情流露的萧慕容,轻声道:“想家了。” 老汉哈哈笑道:“想来也是如此,看公子打扮口音就知公子是中原人,公子别怪老汉啰嗦,实在是老婆去世之后独自一人在此守了二十年,从未见陌生人敲门,公子千里迢迢而来我就知道公子和那个负心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些话我先跟公子说了,希望公子不要打扰姑母平静的生活,我会将今夜公子来的事情转述儿子,儿子转述孙子,待姑母临终之时再告诉她。” 修士的生命悠长,便是二品修士保养得当都能活个近二百岁,只能将这个秘密代代相传。 徐天然露出温暖的笑容,“我不想打扰呼延婉儿的生活,劳烦老汉将来告诉她,萧慕容一生心里只有她一人。” 老汉霎时老泪纵横,“你是萧慕容?” 徐天然无奈摇摇头道:“不是,我只是他朋友,受人之托。” 老汉泪眼婆娑道:“造孽啊,造孽啊,姑母,那人不是负心汉,他一直记着你。” 白衣小童在徐天然怀里拱了拱,擦干了泪水,平静道:“老爷爷,你告诉我呼延婉儿在哪儿,我爹也不打扰她的生活,我假装过路,看她一眼,好让某人心安。” 老汉轻声道:“鹤壁城就只有一家龙门客栈,你自己去寻便是。” 萧慕容眼神如黑夜的雪花一般晶莹剔透,却不为人所见。 徐天然对老汉深深一揖,萧慕容学着徐天然的模样依着中原读书人礼仪和老汉道别。 天上雪花漫天坠、扑地飞。 徐天然静静跟在一道小小身影之后,看着小小的背影仿佛看见了萧慕容一生的悲欢离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6 奶奶真美 龙门客栈,那是萧慕容在人间最后的踪迹,也是龙门客栈一役,一生不曾滥杀一人的萧慕容被冠以北獒大魔头的名号。江湖人看来,能一人斩杀十大魔头必是最大的魔头,至今北獒江湖未曾有人敢称自己是大魔头,连坊间十大魔头仍旧将萧慕容排在第一位,不过最后会加一个候补排名十一的魔头。足见萧慕容在北獒江湖的影响力,纵然已经一甲子未曾露面,可是在北獒江湖人心中,依然有萧慕容的一席位置。 起风了,卷起鹅毛大雪,迎面扑来。 萧慕容静静立在龙门客栈之外,原本金丹碎裂孱弱的身子愈发显得单薄,徐天然拿出包裹里的狐裘给白衣小童披上。 白衣小童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只两眼盯着偌大的客栈,仿佛此时此刻世间再无其他,唯有一座小小的鹤壁龙门客栈。 徐天然迎着风雪,轻轻吐纳,百无聊赖之际,神识探出,运转御剑法门,顿时,漫天飞雪忽而围着一袭青衫旋转,忽而织成一张晶莹剔透的雪花大网,忽而一粒粒雪花如飞剑一般直冲云霄。 先生曾经说过,真正大剑仙无剑胜有剑,无招胜有招,天地万物皆可为剑,举手抬足便是凶猛招式。 这夜,徐天然以雪为剑,飞剑如风,虽感叹白孔雀的御剑法门真是极为高深,却隐隐还是发觉和自身大道不合。 东方鱼肚白,风雪渐停。千寻一夜未眠,在床上打坐修行,等着主人安然归来,只是,爷俩一夜未归。 呼延婉儿起床,打开了窗户,看一看窗外的景色,一夜风雪,漫山遍野白茫茫一片,呼延婉儿深深吸一口气,空气格外清新。 呼延婉儿虽已是鲐背之年,不过既是修士,又保养得好,看起来不过半百模样,两鬓微微斑白,精神奕奕,用心打理着这家鹤壁龙门客栈。 北獒龙门客栈大名远播,呼延婉儿可不敢直接就取名龙门客栈,不过在招牌前头加了俩小字:鹤壁。如此一来,这家客栈就成了鹤壁的招牌,往来客商络绎不绝,但正值寒冬,大雪封路,客栈住客寥寥无几,呼延婉儿也不因客人稀少而怠慢,一如往常早早起来招呼伙计打理卫生,将客栈清理得干干净净。 龙门客栈小二呼延地龙是战乱的孤儿,被呼延婉儿收养,便留在了客栈打杂,毕竟是年轻人,不似呼延婉儿一般神采奕奕,仍旧是睡眼朦胧。小地龙一边扫地,一边看客栈外白茫茫一片,估摸今日也不会有顾客临门了,自己该如何打发这无聊的时光。 草原啥都好,就是这冬天不太友善。春日,绿油油一片的草原生机勃勃,客商来来往往,虽干活累,却见着白花花的银子流进来自己也是很高兴,还能听往来客商讲故事,这对年仅十三岁的小地龙来说最有吸引力不过了。 老人怀乡,总想着落叶归根,年轻人总望着天边,想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 小地龙忽然看见不远处两个雪人,一大一小,跟真人一样。谁这么无聊,大清早就开始堆雪人。小地龙虽然嘴上叨叨着,心里却早已忍不住想要去逗弄两尊惟妙惟肖的雪人。这一对雪人啥都好,就是少了鼻梁,小地龙从厨房里找出了两条纤细的干牛粪,嘴角微微扬起,“雪人就得配牛粪鼻梁,唉,北獒苦寒,听说中原的雪人可以插上红萝卜当鼻子,那样的雪人得多漂亮呀。” 小地龙蹑手蹑脚趁姑母不注意,偷偷溜出去,一入了雪地,欢快地蹦蹦跳跳,留下了一地杂乱的脚印。 小地龙以为自己逃过了姑母的眼睛,哪里知道姑母可是小宗师境界修士,他的一举一动姑母都了如指掌,呼延婉儿眯着眼乐呵呵看着小地龙去摆弄两个雪人,只是不知何人晚上在此堆了两个雪人? 呼延地龙握着两条牛粪,在北獒牛粪可是宝贝,可以生火煮饭,晒干的牛粪一点都不臭,因此苦寒北獒的孩子们把玩干牛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小地龙瞅了瞅两个雪人,一个六尺有余,高大威猛,一个三尺余,真是好玩。围着两堆雪人欢快地转圈圈奔跑。 徐天然倒是想动弹,但白衣小童仍旧一动不动,自个儿也不好先动,只能干巴巴看着一个皮肤黝黑的瘦弱孩童拿着一根黑乎乎的东西插到自己脸上来。 金丹境巅峰的徐天然嗅觉极为灵敏,一闻便知是牛粪,再也忍不了了,一不小心牛粪就要插进自己嘴里了。忽然,徐天然身躯一震,白雪纷飞,一袭青衫独立,一名拿着细长牛粪的黝黑瘦小少年呆呆地长大了嘴巴,一动不动。 呼延婉儿立即出现在客栈窗口,凝眸看着小地龙。 白衣小童微微动了动,抖落了一身的白雪,余光瞥见了窗口朝思暮想的身影,却只看了一眼,便转身天真无邪道:“爹,我饿了,咱们去吃点东西吧。” 徐天然真是满头黑线,却不得不把戏演足,摸了摸呆若木鸡的少年,抱起白衣小童,缓缓走进客栈。 呼延婉儿看不透布衣青衫的根脚,身上察觉不到一丝灵力波动,连同怀里的白衣小童她都看不真切,若不是凡人便是真正的山上神仙。呼延婉儿能在鹤壁城立足,当年也是为萧氏效力了二十年才换来了如今的清净日子。呼延婉儿戒备地看着二人,心里戒备着,究竟来者何人? 徐天然搓了搓双手,哈出一口白气,感觉暖和了些,呼延婉儿确定他们是修士,昨夜暴风雪,若是常人穿着单薄的衣衫在外面一夜早就冻死了,而身体较为羸弱的白衣小童应该也是修士,虽穿上了厚厚的狐裘,但明显是修为不足以抵御风雪,粉嫩小脸冻得通红。 小地龙手上两条干牛粪掉落在地,赶忙跑回去招呼客人。忽然想起姑母的教导,不能浪费,又折返回去捡起两根干牛粪,屁颠屁颠跑回去了。 呼延婉儿生怕来者不善,亲自下楼,微笑道:“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白衣小童天真道:“爹,奶奶可真美,年轻时候肯定是鹤壁城第一美人。” 徐天然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的感觉,一边觉得萧慕容真是不害臊,拉着自己出糗,一边又觉得感动,一甲子的重逢。 呼延婉儿注意力从徐天然身上转移到白衣小童身上,看着极为可爱的小童,忍不住捏捏他的脸颊,笑道:“公子好福气,生了个极英俊的儿子。” 白衣小童撇撇嘴,哼了一声道:“我可是随娘亲才生得这般好看,可惜娘亲已经离开了我们,奶奶,如果可以年轻个三十岁,和我爹可真是般配。” 呼延婉儿不禁莞尔,小小的孩童小嘴如此伶俐。 捧着一杯茶的徐天然大喷了一口水,连忙道歉:“老板娘,抱歉,小儿无礼了。” 呼延婉儿微笑道:“童言无忌,论年纪我都够当你祖奶奶了,对了,公子为何会半夜光临客栈,既然来了为何不敲门,冬日客栈没有多少客人,客房有的是。” 徐天然笑道:“我们父子负笈游学,什么苦都吃过,不过是在雪地里呆了一夜,没啥大碍。总不能三更半夜敲门将老板娘叫醒。” “中原负笈游学的年轻公子也曾见过,少见带着儿子出来游学的,看来公子有难言之隐呀?” “没啥,就是小儿没了娘亲,再也不肯离开我,我只好将这个拖油瓶带上了。想来也可以多见见世面,总归是不错的。” “还未请教大名?” “在下徐桐。” “老身呼延婉儿,是这家客栈老板娘。徐公子是修士吧?” 徐天然浅笑,轻声答道:“嗯。” 徐天然的坦诚相告让呼延婉儿心里略安定了几分,真是自己都看不透的修士,肯定入了一品了,身后背的那把刀看起来也极为古朴,定不是凡品。若是来敌人,恐怕自己早就没命了,呼延婉儿自己不怕死,只是不希望连累了一客栈的伙计们,还有寥寥无几的客人。 白衣小童稚嫩声音响起,“奶奶,我叫徐天。我独自饿了,能亲手帮我们炒几个菜吗?我爹有的是金豆子,出手也阔绰,不怕赖账。” 呼延婉儿心底浮现了一甲子前一个男人的脸庞,反复看着徐天然,靠近闻了闻他身上的气息,最终不知是高兴还是失望,只知道布衣青衫不是他。 白衣小童的声音让呼延婉儿回过神来,慈祥笑道:“好嘞,正好伙计还没来,我亲自下厨给二位准备酒菜。” 小地龙跟在姑母身后,轻声道:“姑母,他们是坏人吗?” “还不知道呀。” “刚才从雪人里蹦出了两个人差点把我吓傻了,不过,我一直没忘姑母的教诲,不可浪费,我把两条干牛粪都捡回来了。” 呼延婉儿摸摸小地龙的脑袋,和蔼道:“小地龙乖,做得都对。走吧,小地龙帮姑母烧火。” “好嘞。” 呼延婉儿温柔的笑脸背后藏着深深的悲伤,看着心思单纯的小地龙,她不舍得他离开自己,但她又能如何,自己小宗师修为在凡人眼中是高不可攀的修士,在萧氏眼中不过也是蝼蚁罢了,顶多是大一点的蝼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7 收徒(一) 萧慕容满脸笑容消失无踪,凑到徐天然耳畔,轻声道:“她有心事。” 徐天然反驳道:“难道是怕咱俩图谋不轨,毕竟家门口连夜站了俩人,像极了踩点的盗匪。此时,他可能回屋拿刀剑去了,一出来就要把咱们砍成肉酱。” 萧慕容眼珠子一转,平静道:“她没变,只要一有心事就眼眸低垂,纵然面上看来在笑着,但是会说话的眼眸却将心里话都说尽了。世间或许只有我一人能读懂她的眼神。” 天空放晴,太阳一点都不温暖,晒在身上也察觉不到一丝温度。 小小客栈,又来了一伙人,昂首挺胸、满脸的骄傲,身上配着名贵刀剑,白衣小童自然知道,胆敢在鹤壁城如此嚣张除了萧氏族人,还能有谁? 一行人身着皮裘,戴着狐帽,为首一名男子看起来不过中年人模样,但萧慕容立即就看出来是过了期颐之年的老王八,比自己还老了十余虽的老王八,此时兴师动众上门来肯定不是善茬。 白衣小童趴在徐天然耳畔,平静道:“爹,咱得管管。” 徐天然一脸无辜,摊上了这么个儿子,自己不管也不成了。 小地龙端着酒菜上桌,看见了眼前的萧氏族人,恶狠狠道:“我不会跟你们走的,我要跟姑母在一起。” 为首黑衣老人皮笑肉不笑道:“小地龙,你可知你天资非凡,可不能白白浪费了,你姑母不过是小宗师境界,会误了你的前程。你跟着,我定保你四十之前入一品,未来至少是化神境大修士,到时候你姑母就可以享清福了。” 小地龙不等将酒菜摆好,先跟徐天然道了声歉,斩钉截铁道:“我宁可死在客栈也不愿入萧氏。” 呼延婉儿也发觉了外面气氛不对,立即赶出来,手上拿着菜刀,威风凛凛,指着为首之人怒斥道:“萧古,已经过去数十年,你始终放不下我们之间的仇怨吗?” 原来萧古便是当年想要迎娶呼延婉儿之人,没想到呼延婉儿拒绝了自己,转身嫁给了开酒楼的掌柜,狠狠将自己羞辱一番。无奈当年家主对呼延家多有关照,萧古不敢妄动,时间久了也慢慢忘记了那件往事,毕竟修士的生命极为漫长,自己可是金丹境,哪里会将前程往事翻出来。直到有一天,萧古看见了小地龙,发觉了小地龙的惊人天资,便想将小地龙招入麾下。 萧氏是一棵大树,自己不过是大树一根不起眼的分叉,每一房都在笼络人才,若能培育出化神境修士,那带来的利益是难以想象的。 萧古面无表情道:“凡人的恩怨情仇才抛不掉,我不过怜惜小地龙的天资根骨,舍不得他在客栈白白浪费了天资。小地龙去了萧氏也能照拂你家一二,当年你嫁给凡人,所生子女皆无修行资质,好在如今大汗效仿中原开科取士,你的孙儿若得萧氏扶持,若得了进士,岂不是官运亨通,一样为他死鬼爷爷光宗耀祖。” 呼延婉儿将菜刀立在身前,不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有本事自己去考取功名,没本事经营好客栈也有营生的活计,我的儿孙没有软骨头,不需要卑躬屈膝给人当走狗。” 一袭青衫自顾自倒一杯马奶酒,就着鲜美的羊肉下酒,滋味无穷,更有一名白衣小童,肆无忌惮大快朵颐。 萧古隐隐显现的鱼尾纹显示他的修为也攀升到了尽头,渐渐老去的身体无时无刻不告诉自己,大道无望、破镜无缘。他这一支也许一两代之后就彻底沦为平庸,如今还是萧氏一根分叉,也许数百年之后只有空是笔亏本买卖,若能将小地龙带在身边,朝夕相处总有几分香火情,而将小地龙送予嫡系一脉,恐怕真要对自己生了怨怼之心,恐怕小地龙一旦成长起来就要找自己麻烦了。不过,今日他厚着脸皮过来也不能一无所获。 萧古横剑置于桌上,安然坐下,“我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个修行好苗子也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走了,再说了,我就不能一心为公,为萧氏着想,硬是留下小地龙。” 小地龙站在萧古身前,直视萧古的眼睛,认认真真道:“如果你强行把我抓走,我呼延地龙起誓,一旦有了实力必杀你,天道为证。” 萧古身躯一震,这看着瘦瘦小小的孩子竟然如此执着。徐天然轻声笑道:“萧前辈,小地龙拜我为师就要离开鹤壁城,他素来孝顺,肯定牵挂姑母,你若对客栈多关照一些,他肯定会记着你的恩情,将来真的有了难处,我想小地龙看在姑母的面上也愿意鼎力相助。” 萧古满脸愁容,原来一本万利的买卖,如今不仅亏了个底朝天,还得照看呼延婉儿这婆娘,他是一千个、一百个不愿意。 白衣小童翻上椅子,爬上桌子,幽幽道:“爹,咱们来的路上可遇见了北獒大魔头萧慕容,此番绕路来鹤壁就是替萧老前辈带句话,是什么来着,爹,你还记得吗?” 呼延婉儿掩面,不禁鼻子一酸,泪水滑落,一时哽咽无言。 整整一甲子有余,终于有他的消息了。 徐天然凝视呼延婉儿的眼眸,淡淡道:“萧前辈说,此生心里只有你一人。” 呼延婉儿再也抑制不住,两行清泪如断了线的珍珠散落一地,于人不知处,白衣小童的小手在微微颤抖。 萧古目瞪口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8 收徒(二) 呼延婉儿捂着胸口,两鬓白发格外晃眼,谁知一甲子之后,一人已两鬓微霜,一人垂髻之年。 白衣小童轻轻推开门扉,一缕阳光照进厅堂,映射在他清冷的脸上,见一面足矣,知道她过得好足矣,原本要默默离去,想不到她遇着困难了,不得不搬出萧慕容的名声为她再撑一回伞,让她安静祥和地度日。 满座之人,心思各异。 萧古颤抖着抬起手,颤颤巍巍道:“不可能,萧慕容那魔头早就死了,怎么可能重出江湖。” 徐天然低头浅笑,淡淡道:“十年内,萧慕容名号将响彻天下。” 白衣小童转头看向一袭青衫,心里很感恩,看似波澜不惊的归乡路,于萧慕容而言是最难的一段路。 客栈内又是一阵漫长的寂静,呼延婉儿泪眼婆娑,数十年平淡的心境起了巨大的波动,她来不及想,这一甲子他过得好吗?来不及想他为何不亲自来看自己?来不及想他成家了吗? 人间悲欢离合,如月阴晴圆缺。 修士之间尚且有难以逾越的鸿沟,何况修士和凡人结合,那是多大的悲剧? 呼延婉儿心乱如麻,那个身影反复出现在自己脑海里,当年她最终下定决心嫁人,便也是因为自己慢慢知道和他不再是同路人,自己该放手让他展翅高飞,他是北獒江湖的雄鹰,他要傲立于江湖的了,你在客栈,姑母可有平静的日子可过?” 一番话语唯有最后一句话说到了小地龙心里,是啊,自己若在客栈,姑母仍旧会为自己所拖累,最终各方势力都来拉拢自己,岂不是让姑母左右为难? 徐天然摸摸小蚯蚓的脑袋瓜,轻轻笑道:“从前一个前辈说过,江湖没什么好的,也就酒和女人不错。我还没走过很长的江湖,说不出什么豪言壮语,但跟我出去走一走,看一看,你会发现鹤壁城很小,北獒江湖很小,中原江湖很小,天下也很小,而这座小小的客栈很大。你若一直不愿意走出这扇门,就体会不到我的这番话,你自己思量。” 白衣小童轻轻扯了扯呼延婉儿的衣角,可怜兮兮道:“漂亮奶奶,我累了,要抱抱。” 呼延婉儿蹲下来,又捏了捏白衣小童的脸颊,笑道:“小嘴真甜,长大了肯定是个骗人精。” 白衣小童钻进呼延婉儿的怀抱,抱着她的脖子,温柔道:“我不会骗人的,漂亮奶奶,等我长大了要娶你。” 呼延婉儿苦笑不得,白衣小童插科打诨一般的言语让她纷乱的内心平静了许多,“等你长大了奶奶可就真的很老很老咯。” “不会,你在我心里是最美的。比花蕊夫人还美。” 呼延婉儿哭笑不得道:“长得这么可爱,将来多少姑娘都会被你甜言蜜语骗得团团转,不过,等你长大了一定要好好对待你喜欢的女人,每一个女人都值得被疼爱。” 白衣小童搂着呼延婉儿的脖子,轻轻吻了一口眼角的鱼尾纹,天真无邪道:“我的心里都装满了漂亮奶奶,再也装不下别人了。” 呼延婉儿只当是童言无忌,宠溺地抱着白衣小童,他的脸庞隐隐和某人有几分相似,难道这青衫公子是他的儿子?呼延婉儿不再多问他的消息,只知他还活着就够了,至于他娶妻没,自己不想知道了。前尘往事都埋在心里,随时间淡忘吧。 谁人知,童言非无忌,一言是真心。 徐天然静静坐着品茶,拜师茶才第一次喝过,得好好品出滋味,顺道留一点时间给白衣小童,给呼延婉儿。一人含饴弄孙,一人爱意弄弄。细数着呼延婉儿脸上或深或浅的皱纹,仿佛看尽了人间沧桑,不过小天地转瞬一般的一甲子,错过了最心爱之人,错过了一整个人生。 呼延地龙呆呆站立良久,支支吾吾说了句:“我跟师父走。” 徐天然欣慰一笑,呼延婉儿笑着笑着,笑哭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9 胜天半子 青山镇,天朗气清。 老白和先生在学塾后对弈,柳婶不时给老白倒一杯茶,或是削一个苹果,可把先生嫉妒坏了。老白只是无言摇头,他的心更累。 先生抚须笑道:“老白,要不你就从了柳莺莺得了,趁现在还来得及抓紧要个小白。” 老白丢了棋子,骂骂咧咧道:“不玩了,反正也是输。” 先生双手拢袖,意念微动,棋盘黑白子缓缓移动,一个残局跃然棋盘之上。老白走到门口,转过身来,又坐下了。 先生问道:“怎么不回了?” 老白感叹一声,“比你更烦的家伙来了,避一避。” 先生笑而不语。 老白白了先生一眼,嫌弃道:“真不知道你在弄啥,一天到晚摆弄着破棋盘,自己跟自己下棋有意思吗?” 先生眯眼笑道:“你一个粗人哪里能懂,我可不是自己跟自己下?” “那和谁?” 先生指了指天。 老白无奈摇摇头,“难。” 先生抚须浅笑:“胜天半子。” 老白一屁股坐下,平静道:“在你眼里,是不是天下便是棋盘,每个人都是你的黑白子。” 先生坦诚点点头。 老白面无表情道:“我早就是你的一颗棋子,那徐小子也是你的棋子?” 先生又点点头。 老白坐不住了,站起来来回踱步,“难不成你的眼里天下不过只是一盘棋,所有棋子皆不过是你手中的提线木偶。你上辈子冷酷无情,这辈子还是这个德性?天下皆以为我人屠是最无情之人,谁知你赵括才是真无情。长平之战,你已然推算出胜利无望却依然硬着头皮上,用四十五万颗头颅换来赵国的苟延残喘,换来我的失势,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没想到这辈子你仍旧这般冷酷无情。” 先生微笑道:“棋子与棋子又有不同。” 老白反驳道:“有何不同?在我心里徐小子就不是一棵棋子,他是我的义子,我的亲人。” 先生冷静道:“人最怕感情的束缚,你可知一旦踏出最后一步,天道消亡,法则不存,咱们这些活了千百年的老乌龟可是都要灰飞烟灭,若徐小子舍不得,不踏出那一步,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 老白沉声道:“你不了解徐小子,他心中有自己认可的道,不是你所能操控的,你将他当棋子我心里就不舒服,难不成这些年你对他的好都是伪装的?” “我是真心疼爱他。” “他困在小天地两年也是你设的局?” 先生摇摇头,“在我的谋划中并无此劫,另有原因。”先生指了指苍天,“或许,无处不在的他出手了。” 忽然,愈发长得水灵的姬胜雪端着一盘水果给先生,这两年多来,姬胜雪已经不再是教习了,而成了正式的先生,先生倒是成了甩手掌柜,姬胜雪独挑大梁,学生们都很喜欢绝美的姬先生,反而先生上课的时候男孩儿们都没精打采。 先生自然知道姬丫头想干嘛,这些日子,只要一谈起徐小子,姬丫头就神出鬼没端茶送水来了。比柳莺莺还来得殷勤。 老白大大咧咧拿起一块苹果,塞进嘴里,“反正徐小子跟我亲,无论如何我都护着他,不像你这般冷血无情。” 先生思索了半天落下一子,老白懒得看棋盘,姬胜雪看不懂,柳风云今日感染风寒没来学塾学棋,不然先生绝妙的一子还有人懂得拍拍马屁。 老白瞧了一眼姬丫头,笑道:“姬丫头,年岁不小了,是时候嫁人了,不然再美的容颜也敌不过岁月这把杀猪刀。” 姬胜雪早就见怪不怪,最初老白催促自个儿嫁人之时还会羞涩,听得多了就也习惯了,原来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搭理老白,姬胜雪今日来了兴致,反驳道:“白屠和柳婶成了,我就嫁了。” 先生不禁抚掌称赞。 老白举起石头砸了自己脚。 老白拨弄自己的烟杆,这把烟杆还是徐小子亲手为自己做的,虽然丑了点,但心意无价,抽了一口旱烟,果然滋味无穷。 先生怼道:“除了拿着把破烟杆臭显摆,还有别的本事没?” 姬胜雪跪坐在先生右侧,静静聆听,并不插嘴。 老白喃喃道:“徐小子如今出了小天地,下一步该去哪儿?” 先生叹气道:“他心里有数,有一个赌局已经慢了两年,他总要为你和我讨一个面子。” “打得过吗?” 老白显然不是问赌局,而是关心徐小子和吴清风之间的胜负,先生微笑道:“受点挫折没啥不好的。” 老白哼了一声,“我徒儿还能打不过白孔雀的徒儿,咱们打赌,我赌徐小子最后一局能赢。” 先生指尖的黑子久久不能落子,“输了更好些。” 老白鄙夷道:“幸好徐小子没学着你一肚子精明算计,打得过就打,打不过等打得过了再打,我的法子就这么简单,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花花肠子。徐小子这点随我,行走江湖快意恩仇,哪里能躲在后头使劲拍打着算盘,我看着都觉得累。” 先生摇头道:“因此,你是人屠杀神,所以,你只是人屠杀神。” 老白拍了拍屁股,缓缓起身,“果然跟读书人说话最累,说的话都是没头没尾叫人听不懂、猜不透。我得回了,不然酒窖又要空了。” 先生点点头。 先生看着老白离去的背影,犹犹豫豫的棋子缓缓落下,姬胜雪为先生斟了一杯茶,笑眯眯道:“先生,喝茶。” 先生自然知道姬丫头又想打听徐小子的消息了,看着越来越水灵的丫头,先生忍不住摇头道:“若徐小子知道你此生不嫁会难过的。” 姬胜雪愣了一下,微微笑道:“他不会知道的。” 先生长吁短叹道:“元昊和风云都不错,真是可惜了。” 姬胜雪撒娇道:“先生,不提此事了,我可是下定决心要读万卷书,做大学问,怎么能被情情爱爱耽误了前程。” 先生将徐小子的事情大大小小的都说了一遍,说到徐天然收徒弟了,不禁会心一笑,原来时间真快,一晃都长大了。不论何事,只要关于徐天然的,她都喜欢听,还会默默记下,不时拿出来细细翻看。 先生看着神情沉醉的姬丫头,问道:“姬丫头,若是徐小子回来了,他仍是年轻模样,你已两鬓斑白,你还会见他吗?” 姬胜雪坚定道:“不见。” 先生笑道:“若徐小子归来之时,二人皆是年老色衰,你会见他?” “不见。” 先生不解道:“前者不见我尚能理解,后者为何不见?” 姬胜雪杏眼如星辰璀璨,轻声道:“在他心里,记着我最美的样子便足够了。” 先生感叹一声,“我果然是不懂女人心,真心不懂。” 姬胜雪洋洋得意,天下女子哪里有不爱美的,昔年一位重病宠妃临死前愣是不让皇帝见她最后一面,不希望皇帝看见她病重丑陋的模样,想来是同理了。 清风拂面,带来一阵微凉。 先生缓缓从怀里取出一颗狐妖金丹,妖族修炼极难,不似人类三岁便能启蒙,狐能修炼成妖可谓万万无一,那是天生极为聪慧的狐放有一线生机,因此妖族金丹极为难得。狐妖大多是女子,天生狐媚,千娇百态,最是迷人心。姬胜雪自然不知为何显示要取出一颗金晃晃的玩意儿,先生心念微动,喃喃道:“今日为师就逆天一回,你无修行天资,不能寿元悠久,我就用着狐妖金丹为你永葆青春。” 姬胜雪连忙摆手道:“师父不可,生老病死皆是天道,我是凡人我认命,不能和徐小子在一起我也认命,也没生怨怼之心,何必青春长留呢?岂不是会被乡亲们指指点点,成了千年老妖婆。” 先生朝姬胜雪深深一揖道:“这是为师欠你的。” 话音未落,狐妖金丹被先生缓缓融化,姬胜雪感觉到一股清凉之气扑面而来,转瞬,姬胜雪浑身金黄,仿佛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边。姬胜雪只觉得浑身透体冰凉,就像冰块贴在自己身上一样冰冷却不感觉到疼痛,肌肤愈发紧致细腻。 半晌,金光渐渐散去,先生吐了一口浊气,看似脸色如常,身体竟然隐隐颤抖。 姬胜雪关切道:“师父,为何如此?” 先生只是淡淡说道:“为师觉得,将来你还是要见徐小子一面,等我们这些老不死的都死了,他就愈发孤单了,这偌大的青山镇,他心里最温暖的地方需要有人陪伴他。哪怕只是短短一面,他也会很开心。女子的后顾之忧我都帮你解除了,从今往后,你虽不得长生,却也能青春永驻,将你最美的样子留住,你就不会躲避那小子了。” 姬胜雪轻轻扶住先生,先生继续说道:“当年老白说过,徐小子娘亲希望他平平凡凡过一辈子,是我存了私心的,一定要疏通徐小子的灵脉,让他能修行,老白说的不错,很多时候我都是冷血无情之人,把所有人都当成棋子,可是,无论何时何地,谁不是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呢?握在我手上总比握在他人手上要好一些吧。” 先生红润的脸颊顿时苍白无血色,姬胜雪哽咽无言,唯有两行清泪。 白屠肉铺,一名白衣谪仙人淡淡笑道:“酬劳我收了,区区神罚而已,咱们三人顶得住。” 老白一阵肉痛,酒窖又空空如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0 狐假虎威 鹤壁龙门客栈,呼延婉儿细心的为小地龙收拾行囊,小地龙看一眼姑母便流一把眼泪,看一眼又流一把眼泪,反倒是呼延婉儿看得开,反复劝慰道:“小地龙,男孩子哪里能哭哭啼啼,走过了江湖就是真正的男子汉了,等你闯出名堂了,姑母为你感到骄傲,将来和街坊邻将你的事迹炫耀一番,你看他们得多羡慕我。” 小地龙头一歪,一甩袖子,将满脸泪水擦干,站在原地,不时无声地抽动肩膀,可怜的模样让人怜惜。 白衣小童晃悠到小地龙身前,自豪道:“我爹不过及冠之年便是金丹境巅峰修士,前途不可限量,别说化神、飞升,便是陆地神仙都是囊中之物,你拜了个好师父,笑都来不及,哭啥。知情的知道你在拜师,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死了师父呢?” 忽然,白衣小童嗷嗷大叫起来,被一袭青衫抓住了耳朵,拉到一旁去了。 说走边走,徐天然不是扭扭捏捏之人,白衣小童也不是拖泥带水之人,何况白衣小童也不能多呆了,生怕忍不住脱口而出老子就是北獒大魔头萧慕容,那要如何收场? 走时意气风发少年郎,归时懵懂无知垂髻儿。而且,此生都是垂髻之龄。 若呼延婉儿知道面前的小童便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心上人,哪里能接受得了?难不成情人要当孙儿养? 造化弄人。 呼延婉儿站在客栈门口,挥挥手,微笑道:“老身就不远送了,烦请善待小地龙,他是个好孩子。” 白衣小童吵着还要漂亮奶奶抱抱,又偷偷亲了奶奶眉心一口。呼延婉儿倒是不觉得白衣小童惹人烦,可能是年纪大了,愈来愈喜欢小孩儿了,看着他天真烂漫的样子不知不觉就心生亲近。 徐天然抱拳,问道:“呼延前辈可有话拖在下转述萧前辈?” 呼延婉儿沉思了半晌,平静道:“告诉那王八蛋,老娘心里有别人了,别回来了,有多远滚多远。” 白衣小童转过身去,紧紧攥着拳头,泪流满面。 徐天然瞥了眼白衣小童,明明是心底最在乎的人,往往又是最口是心非。彼此都以为是为对方好,往往谁都觉得不好。徐天然自然知道呼延婉儿为何这么说,他不希望萧慕容再牵挂她,不想他见到自己迟暮之容,此生已然错过了就别再见了。 一袭青衫拱拱手,笑道:“一定带到。” 徐天然、白衣小童头也不回挥挥手,小地龙一步一回头,三步一回头,眼睛早已被泪水模糊了看不清雪白的路。 徐天然摸摸小地龙的脑袋,微笑道:“最后许你回去一趟。” 话音未落,小地龙如离弦的箭飞回去,呼延婉儿忍不住掩面啜泣,那小小的身影在自己眼眸里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呼延婉儿张开了自己的双手,想要将小地龙抱在怀里,小地龙“噗通”一声跪倒在呼延婉儿面前,紧紧咬着嘴唇,喊出了徘徊在心里许多年的话,“娘。” 呼延婉儿搂住小地龙,当年救他之时才五岁,一脸冷漠,过了半年都不曾开口说话,还以为捡了个哑巴回来,渐渐说话了,呼延婉儿让小地龙叫自己姑母,都不愿意,说她不是自己姑母,他有姑母。过了两年,小地龙才第一次开口喊姑母,把呼延婉儿乐坏了。 今日,一声娘,喊出了小地龙数年来的心声,生而未养,断指可还,生而养之,断头可还,未生而养,百世难还。 呼延婉儿轻轻抚摸小地龙的脸颊,慈爱道:“该去了,别让师父就等了,娘在这里等你的消息,等你的大名传遍大江南北。” 小地龙含泪笑道:“一定。”伸出了手指,“拉钩。” 呼延婉儿欣慰道:“好,拉钩。” 白衣小童身形一闪坐在了徐天然的脖子上,哈哈笑道:“爹,爹,爹。我也是有爹的人。” 徐天然无奈翻了个白眼,又于心不忍将他摔下,他这会儿心里正难受,良久,徐天然轻声道:“想哭就哭吧,没啥丢人的,不是境界高了就要铁石心肠,装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好在你现在不过是小宗师境,可以大哭一场,我绝不会笑话你。” 白衣小童停止了闹腾,将脑袋搁在徐天然脑袋上,虽无声无息,徐天然感觉到两行热泪缓缓流过他的头发。 小地龙这次拜别了呼延婉儿,头也不回地跑了,决不能回头,再回头就真走不了了,他仍是少年,何尝不想看到外面的世界,若不是娘在鹤壁,他早已厌倦了这个苦寒之地,不是因为这里生活困顿,而是这里的江湖没有一点生机。 徐天然让他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江湖人,千里而来只为说一句话,一诺千金,这样的江湖人才是他喜欢的江湖人,或许,跟着师父走江湖能看见不一样的江湖。 出了鹤壁城,白衣小童仍旧骑在徐天然脖子上,轻声问道:“下一站,咱们去哪儿?” 徐天然讶异道:“你要和我一起走?” “不然呢,我举目无亲,能投靠谁?境界又低微,长得又可爱,一个人在江湖行走容易被拐卖了。” 徐天然倒吸了一口凉气,“谁敢拐卖你?” 不远处小地龙听着二人的话听不太真切,刚想竖起耳朵认认真真听,忽然,两人都闭嘴了,小地龙觉得二人有古怪,说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二人聊着聊着自然知道小蚯蚓起了好齐心,只能以心声互相说话,可不能把秘密说漏了,这还没走远,怕小蚯蚓一下子回了客栈告诉娘亲白衣小童就是萧慕容。 白衣小童拨弄徐天然的头发,问道:“想好去哪儿了吗?” 徐天然抬头遥望西边,笑道:“碎叶城。” 白衣小童做了个抚须的动作,笑道:“这可不近,有趣。碎叶城是剑宗的地盘,你是要去砸场子还是拜师学艺?” “自然是......砸场子。” “果然是我亲爹,有魄力,咱们爷俩一起上山,狠狠干他臭不要脸的剑宗。” “当你爹当得胆战心惊,从今往后你是爷,我是孙子,成吗?” “不成,人前你是爹,人后我是爷,成吗?” 徐天然真是无奈,时隔两年重返天下,儿子有了,徒弟也有了,可是媳妇儿还没有呀? 白衣小童呵呵笑道:“你都有儿子了,别老想媳妇儿的事了,咱们爷俩一起打光棍。” 徐天然壮着胆子掐了一下白衣小童的屁股,“你打你的,我可有媳妇儿了。” “就那八字还没一撇的事还好意思拿出来讲?” “这辈子就她了。” 白衣小童轻轻拍拍徐天然的脑袋,语重心长道:“年轻人,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别布了我的后尘,男子自然应该博爱一些,心里多装几个女人,这辈子才有滋有味。” “那你心里怎么不多装几人?” 顿时,空气突然安静。 小地龙看着神情诡异的两人,心里嘀咕着:莫不是我上了贼船了,这稚童的表情哪里像孩子? 白衣小童继续以心声说道:“剑宗可不是好惹的,你怎么砸场子?” “当年有一个赌约,要一人敌剑宗外门子弟千人,因你晚了两年,不过,这样就更有把握一些了。” “这玩法刺激,那你砸外门场子,我砸内门场子,如何?” “凭你?” “就凭我。” “你可知当今天下青云榜第二吴清风,两年前就是半步化神,如今恐怕已经是化神境界了,早早就孕育了本命飞剑,你小宗师的境界不够他下酒吧。” 萧慕容讶异道:“哟呵,如今江湖出了这么多天才后辈,难不成江湖迎来了千年不遇的大年份?我成名那会儿的青云榜大多都是小宗师境修士,如今青云榜第二就化神境了,那榜首是谁,岂不是得飞升境了?” 徐天然顿时有些汗颜,无奈指了指自个儿,“很不幸,榜首是我。” 白衣小童在徐天然脖子上笑得前俯后仰,以心声道:“就凭你三脚猫的功夫?那魁首岂不是纸糊的境界?” 徐天然哑然无言。 小地龙看着无声的俩人,时而神情黯淡,时而疯疯癫癫,真是入了贼窝了。 白衣小童继续心声说道:“你的御剑术有问题,你知道吗?” “自然知道,短时间内还不会有问题,此番去碎叶城便打算将这个问题顺道解决了,不过我得打赢剑宗外门子弟一千人。” “要不你拜我为师,我指点你一二。” “不了,你的剑和我的不同,学不来。” 白衣小童嘟着嘴,“你的眼光颇高,看来调教你的肯定是高人,不然我好歹十一纹大金丹,陆地神仙境大修士要指点一二,换作常人早就匍匐在我脚下,感恩戴德了。你倒好,挑三拣四不说,还无动于衷。” “不说了,怕说了伤你的心。” 这把白衣小童刺激到了,只接说出声来,“天下必我厉害的无非就是大长生者,难不成教导你的全是大长生者,天仙境的大修士?” 徐天然沉默不语,算来还真是如此,老白、先生、白孔雀都是大长生者,老白更是天仙境里头战力最高的那一拨,白孔雀更是一人双圣,仅此一人。 白衣小童愈发肯定,能调教出徐小子这么妖孽之人必是大长生者了。 白衣小童继续以心声问道:“徐小子,你发觉没,围绕在你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将来你如何安置,是否考虑开宗立派?” 开宗立派徐天然还真没想过,但仔细一想,确实将来自己也需要在天下有一个落脚点,总不能就一直游游荡荡,再说了,自己一人倒也无所谓,若将来娶了媳妇儿,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了,他们也需要安置呀。 “似乎需要开始考虑了。” “那我给你当首席供奉吧,等你成了名,也可以借着你的名号狐假虎威。” “你堂堂北獒大魔头萧慕容还需要借我的名头狐假虎威?” 白衣小童长叹一声:“有那时候。” 徐天然笑道:“没到那时候,就容我借你的名号狐假虎威。” 白衣小童笑道:“成交。” 徐天然已经感觉到秋水就在不远处了,果然,鹤壁城外小客栈,千寻倚门远眺,远远瞧见了三个身影,笑颜逐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1 漫漫西行路 身上有钱,心中不慌。 徐天然一行人购买了骆驼、马匹,踏上了西行之路。昔年大唐强盛,长安城立碑西去安西九千九百里。意思是从长安到大唐西疆只有九千九百里,大国之气象,正所谓装叉和霸气齐飞,低调和嚣张共鸣。 如今大唐已然悄然逝去,军阀割据,中原混战,哪还有汉人的军队直指西域,如今的文人再也写不出万里长征人未还的诗句,唯有大唐盛世方能孕育宽阔的胸怀和华美的诗篇。 剑宗偏居西域,但中原仍将剑宗视为中原宗门,每年都有许多剑客不远万里远赴西域,只为看一眼剑宗,或沾染一丝剑宗的剑气。天下学剑之人仿佛有一个公认的道理,没去过剑宗就不能算真正的剑客,而剑宗倒也豪爽,常置宴席款待远来的客人。不论境界,不论穷富,只要腰间挎一把剑就盛情待客,只是门槛过于低了,也多了许多骗吃骗喝之人。 西域如今诸国林立,大小国家数十个,愈发显得剑宗是庞然大物,哪个国家敢于剑宗交恶,隐隐剑宗成了西域的太上皇,各个国家国王继位都要得到剑宗点头。因此,也让西域看似繁杂的局面又能保持和平数百年,毕竟大家虽各自有着小家,主子是同一个人,哪里敢妄动干戈,索性敞开门做生意,迎来送往赚得盆满钵满。 徐天然出了北獒边境,初踏入西域,便感觉极大的不一样,西域的风情和北獒极不同,与中原也不相同。徐天然取出舆图,老白的舆图在北獒已经是空白,一路上徐天然增增补补,原本空白的舆图愈发宽广,北獒疆域尽数记录在舆图之中,如今又要将西域纳入舆图。徐天然心生豪迈,大丈夫当如卫霍,将十万骑,驰骋草原,建不世之功,马革裹尸。 一入西域,徐天然顿时陷入困顿,语言不通,寸步难行。靠着吕小布惊人的肢体语言,如无头苍蝇乱撞。 大漠黄沙,烈日当头,幸亏徐天然荷包厚实,所带水和食物都够,除了苦一些,也能慢慢前行。手上拿着看不懂的西域文字书写的地图,朝着标定的绿洲前行。 吕小布嘴上念叨着:“好热啊,我快热死了,这什么鬼地方,把我晒得更黑了,以后真找不到媳妇儿了。” 噬魂连忙拍第一小跟班的马屁道:“是啊是啊,白天热得要命,晚上冷得要命,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夺魄赶紧献殷情,递上一壶水,谄媚笑道:“吕少爷,先喝口水润润喉,我瞧着绿洲不远了,今日便能赶到。” 倒是小地龙紧咬牙关,不吭一声,骑在骆驼上摇摇晃晃,被太阳晒得脱了层皮、虚脱得快晕倒仍旧硬撑着不寻求帮助。徐天然看在眼里,却不多关怀一句,想要融入这个队伍要靠他自己想办法,实在话,他们也是不敢靠近小蚯蚓半步,只能偶然送出一个自认为充满善意的眼神,可是在小蚯蚓的眼里,那个眼神充满了邪气,不禁打了个冷战。噬魂、夺魄总算是放弃了提前巴结主人开山大弟子的马屁。 徐天然大手一挥,众人又启程了,听说前面的绿洲叫哈密,也是一个城邦,西域大小三十六国,大者臣民数十万,小者不过数百人,城邦大多依绿洲而建,哈密又处在交通要道之上,来往客商必然极多,繁华热闹。听说也有一个小修行宗门,名为清霞门。虽说此宗门并不大,但在西域名声极大,因为这个宗门全是西域美女,宗主阿依古丽,是西域有名的美女,虽说已经年愈四十,但听说还是少女的模样,美丽极了。 徐天然对什么女子宗门并不感兴趣,他轻轻展开舆图,记录下哈密的位置,标注了一些信息,将舆图收起,便向着不远处的城邦继续赶路。 小蚯蚓拖着疲惫的步伐,看着前方的一片绿色不禁满心雀跃,他终于可以洗个澡了,一时间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徐天然察觉到不对劲,突然转变节奏对气府损伤极大,一不小心贻害无穷,小蚯蚓眼前一黑,又昏死过去了,又是一袭青衫温暖的怀抱将恶臭无比的小蚯蚓抱起,这次不再喂黑丸子了。 进城,噬魂、夺魄忙前忙后张罗着,交了入城的税钱,守卫见这一行人都不会说西域雅言,狮子大开口,要了一颗金豆子,徐天然也不在意这些,想着进城先雇一个翻译,不然沟通极不便利。 不等徐天然进城百步,忽然,街道两边屋顶上十数名遮着面纱的窈窕女侠追着一名狼狈逃窜的白衣剑客,为首的女侠着大红色裙装,艳丽非凡。 一时间,整条街似乎都凝固了一般,大家都痴痴望着屋顶飞奔的尤物,只见那名中原白衣剑客嘴上用西域雅言念叨着些什么,结果并不讨好,换来的是红衣女侠满含愤恨的飞剑。 徐天然定睛一看,赶忙转过脸去,催促大伙儿抓紧寻找客栈。不曾想,那名白衣剑客眼尖,一眼就认出了徐天然,竟然一边躲避飞剑,一边朝徐天然御剑而来,徐天然心中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这是躲也躲不过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2 他乡遇故知 白衣剑客,单脚立在吕小布肩膀,执剑抱拳道:“徐兄,救命啊。” 徐天然佯装不认识,白衣剑客是当年晋阳比武招亲有宿怨的花间宗杨小兵,不曾想杨小兵沾花惹草都惹到了西域,他可不想趟这浑水,立即调转马头,就要转身离去。 转瞬,徐天然一行人便被十余名女侠团团围住,杨小兵索性躲在徐天然身后,徐天然抱拳微笑道:“在下中原徐桐,与那名白衣剑客并不相识,烦请各位姐姐放我们通行,我们急着找客栈投宿,怕晚了就没客房了。” 为首红衣女子往前一步,看青衫公子不会说西域雅言,便以中原雅言说道:“那采花贼都知晓你姓氏,你还说你们不相识,莫不是你们是同伙,他才敢肆无忌惮......冒犯我们门主。” 徐天然瞪了一眼杨小兵,这家伙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到哪儿都要沾花惹草,看来一定要早点和他撇清关系。 徐天然拱拱手,微笑道:“我与杨小兵确不相熟,他的所作所为与我们无关,贵宗要如何处置杨小兵,打也罢、杀也罢、阉也罢皆可,真与我们毫不相干。” 杨小兵幽怨道:“姓徐的,你是帮我还是害我?好歹相识一场,不能见死不救。” 红衣女子定睛一看,青衫布衣的公子眼眸真诚,不似说谎,但在清霞门的地盘闹事,便是有一分嫌疑也要查清,这次杨小兵胆敢潜入清霞门浴场,偷看门主沐浴,该用火刑处置,若这一行人是同谋,一并阉了留在山上当内侍。 红衣女子秋水眸子直视一袭青衫,沉声道:“你都知晓他的名字,还说你们没关系,都给我带走,待宗主一并发落。” 杨小兵无奈摇摇头,苦口婆心道:“迪丽达尔姑娘,我跟你说了,我去贵宗是救你们来的,你们怎么就不领情呢?我游历北獒之时偶然得知北獒魔宗之一的欢喜宗觊觎清霞门的美色,打算出兵血洗哈密,将全宗女子掳到欢喜宗当炉鼎。这才风尘仆仆不远千里前来报信,想不到贵宗不相信我的话不说,还要追杀在下,在下真是亏到姥姥家了。” 此言一出,一行女侠多有疑惑,连为首的红衣女侠也有所犹豫,不过转瞬便下了决心,严肃道:“既然报信为何要偷偷潜入浴场,再说了,你满口胡言,谁知你所说是真是假?” 杨小兵再也忍不住了,顿时,灵力暴涨,“我一路避让,真当我打不过你吗?” 短短一刹那间,迪丽达尔察觉到了杨小兵灵力极为浑厚,比自己更胜一筹,开始信了一分他的话,但门主受辱,怎么能轻易了之,严肃道:“若你所言非虚,我宗定谨记杨少侠大恩,但如今真相未明,烦请杨少侠移步清霞门,若冤枉了杨少侠我定当赔罪,但杨少侠若撒谎,可别怪清霞门规矩森严,纵然门主慈悲,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杨小兵倒是信心满满,“等着迪丽达尔姑娘请罪。” 徐天然一挥手,就要离去,红衣女侠拦在前面,抱拳道:“也烦请徐少侠一行人做客清霞门,若查清你与姓杨的并无瓜葛自然放徐少侠诸位离去。也请徐少侠放心,清霞门客房比客栈好了不少,美酒佳肴伺候着,且当游玩一番。” 吕小布盘算了一下,凑到徐天然耳畔轻声道:“天然哥,这划算,反正咱们跟那姓杨的不熟悉,还能白吃白喝白住,可以省不少银钱。” 徐天然看眼前形势,无奈之下只能答应了,忽然,徐天然身形一闪,一记手刀砍晕了杨小兵,将他交给迪丽达尔,微笑道:“先把这害人精关押起来,再派出斥候查看一番北獒边境是否有骑军调动,便可知道这家伙有没有说谎了。” 迪丽达尔目瞪口呆,难不成青衫公子和这采花贼真不是一伙的,但也要防一手苦肉计,切不可放松了警惕。若是姓徐的和姓杨的演一场苦肉计,回头祸害宗门,那自己可就罪孽深重了。 迪丽达尔朝徐天然走来,猛然闻见一股恶臭,心里嘀咕着,难不成这名看似翩翩俊公子,实则是个极邋遢之人,不然哪里来得臭味,再看青衫公子马匹之上有一名蓬头垢面的黝黑孩子,难不成这青衫公子还是一名良善之人,在路上收拢孤儿。 迪丽达尔脸颊半遮,但一双绝美的秋水眸子仿佛会说话一般,让人只一眼就能深深沉沦。迪丽达尔微微一笑,“清霞门迪丽达尔,幸会幸会。” 徐天然看着红衣女侠客客气气,也轻声道:“中原徐桐,幸会。” 便如此,徐天然一行人糊里糊涂上了清霞门,徐天然在仔细琢磨杨小兵的话,若杨小兵所言非虚,恐怕哈密有一场血战。徐天然也游历过北獒江湖,知道欢喜宗宗主高永昌,化神境,北獒十大魔头排名第四,若排除销声匿迹的萧慕容,可是排名第三的大魔头。 欢喜宗在北獒臭名昭著,专门掳掠女修作为炉鼎,号称阴阳调和,实则采阴补阳,吸取阴元,提升修为。莫不说在中原,便是在北獒也被冠以魔宗头衔,奈何欢喜宗擅长炼丹,各种丹药深受北獒权贵所喜,欢喜宗不仅在北獒江湖混得风生水起,更得了一块水草丰腴的封地,麾下有数万骑军,在北獒甲乙丙丁四等部落之中也是乙等,看来实力颇为不俗。 一旦欢喜宗举兵来犯,数万铁骑,加上欢喜宗宗主高永昌可是化神境高手,攻破小小哈密国不过探囊取物。徐天然环视一圈,哈密城不高,人口来来往往客商不少,但哈密人口不过十数万人,甲兵不满万,若被偷袭,转瞬便被北獒骑军攻灭,那将是尸横遍野的人间炼狱。原只是过路的徐天然静下心开始了谋划,若要退敌要如何退敌? 清霞门,坐落于哈密城北清霞山上,迪丽达尔不知为何对布衣青衫公子戒心越来越少,或许是因为他紧紧抱着浑身恶臭的小乞丐,脖子上有骑着一名白衣小童,如此疼爱孩子之人想来并不坏。迪丽达尔与并肩骑行,不顾恶臭连连,笑着介绍道:“清霞山乃先祖所命名,取自清若晚霞的意思。” 徐天然笑道:“先祖对中原文化研究颇深呀。” “先祖本是中原人,当年大唐强盛,西域皆是大唐领土,先祖便在西域扎根,建立了清霞门。不曾想短短百年,大唐渐渐式微,后来彻底亡国,先祖感怀故国、夙夜忧叹,在遗憾中盍然而逝。因此,清霞门所有女修皆会中土雅言。先祖遗言,要善待中原之人,因此,哈密素来和中土亲善,来往哈密的中土客商良多,哈密也因此富甲一方。”迪丽达尔娓娓道来。 徐天然顿时对清霞门肃然起敬,大唐,天下人心中的大唐只能在宏伟的诗篇里品读他的豪迈和广阔,只能在冰冷的史书里读到他的伟大和包容。 徐天然充满敬畏之心微笑道:“贵门先祖是一位念旧之人,为西域和中土架起一座桥梁,此举感人肺腑,功利千秋。” 迪丽达尔笑道:“先祖可是我们的偶像,一人一剑独行西域,开宗立派,巾帼不让须眉。让天下的狗男人可以闭上嘴,谁说女子不如男?” 徐天然尴尬呵呵一笑。 迪丽达尔心直口快,眼见尴尬之色,怀着歉意道:“我不是说你,在西域,女子地位不高,有了清霞门让多少女子心里多了一分期盼,谁说女子就应该足不出户,相夫教子,男子做得之事,女子又如何做不得?” 徐天然平静道:“言之有理。我心里喜欢的女子便是如此,虽平常任性了些,但她并不愿在男权的世界里妥协,说女子也能撑起半边天,她要让天下人知道女子不比男子弱。” 迪丽达尔欢呼雀跃的眼眸顿时黯淡了许多,喃喃道:“徐少侠心里有喜欢的女子了?她一定很美吧?” 徐天然心头浮现一袭白衣身影,幸福笑道:“她眉如朝霞,眼若日月,还有一对全天下最甜的小酒窝,是我心里最美的女子。” 迪丽达尔苦笑道:“徐少侠真的很喜欢她呀?” “嗯。”徐天然坚定道。 空气顿时如同凝固一般的安静。 白衣小童摇摇头,真是傻乎乎的爹,看来还需要自己来救场,这名异域美女显然对爹有了好感,爹怎么就不懂得珍惜呢?好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怎么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不然像自己过了近百年活成了个老光棍,多可悲呀。 白衣小童突然开口道:“爹,到了没,我肚子饿了。” 忽然,迪丽达尔鄙夷地看了一眼徐天然,“你都有儿子了?” 白衣小童笑道:“我是爹在外面偷生的。” 徐天然无奈拍了拍白衣小童,“萧前辈,别闹了。” 迪丽达尔满脸问号,原本对徐天然的一些好感烟消云散,果然师父所言不错,天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躺在徐天然怀里的小蚯蚓缓缓睁开眼睛,萧前辈,啥意思?白衣小童不是师父儿子吗? 白衣小童欣慰一笑,看来徐天然还是挺在意迪丽达尔的看法,不然急着辩白干嘛。 一行人,各怀心思、各怀鬼胎,进了清霞门。 最惨的是被捆成粽子的杨小兵,在马背上拼命挣扎着,似在问候徐天然祖宗十八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3 内奸浮现 小蚯蚓已然醒了,仍旧闭着眼睛,徐天然到了浴场,寻了一个小池子,直接将小蚯蚓扔进水里,小蚯蚓这才挣扎着,骂骂咧咧道:“师父,你要谋害我不成,我还没醒就把我扔进去,要溺死我吗?” 徐天然并不揭穿小蚯蚓的小心思,轻声道:“你太臭了。” 小蚯蚓朝他挥了挥拳头,似乎他并不害怕这个师父,徐天然猛然回忆起了一句话,某人曾说他是一坨行走的屎,那十几日不洗澡的小蚯蚓岂不是一坨行走的屎干。想到此处徐天然不禁莞尔,又有点想家了,那个魂牵梦萦的小镇,义父可好,先生可好,瓷娃娃小姑娘可好,大家可好? 清霞门门主阿依古丽召集门下众人商讨对策,迪丽达尔将杨小兵的话一一告知大家。顿时,满座哗然,德高望重的尼露拜尔长老率先说道:“我不相信欢喜宗会千里迢迢偷袭哈密国,那个人肯定在说谎,他偷偷潜入清霞门包藏祸心,先施以火刑,不能让他坏了清霞门的门风。” 清霞门圣女迪丽达尔平静道:“若姓杨的所言是实情,那不仅清霞门面临生死存亡,整个哈密都面临死亡威胁,不可不认真对待?” 门主阿依古丽虽已四十二岁,但肌肤似水,仍旧是少女模样,脸上却带着与面容不相符的老成,沉声道:“姓杨的如今已在我们手上,如何处置不过我们一念之间,但他所言属实,恐怕是清霞门数百年未遇的危局,我们要小心处置。迪丽达尔,你说姓杨的还有同伙,是吗?” 迪丽达尔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冷静道:“虽是徐少侠捉了姓杨的,但以防他们采取釜底抽薪的苦肉计,我们要将徐少侠一行人严加看管,查明真相再处置。” 阿依古丽点点头,清冷的眸子环视一圈,沉声道:“姓杨所言不可不查,迪丽达尔你是哈密公主,立即下山向国王请示派出斥候查看边境是否有北獒骑军,以防万一。” 迪丽达尔右手扶胸,真挚道:“遵命,门主。” 阿依古丽跟塔吉古丽长老说道:“塔吉古丽长老,立即封闭宗门,不得任何人进出,以防内奸告密。” 尼露拜尔长老冰冷道:“门主过于慌张了,清霞门数百年可曾出现内奸,只因一名宵小之辈就封闭宗门,传出去可成了大笑话。” 阿依古丽对倚老卖老的尼露拜尔也没法子,只能微笑道:“尼露拜尔长老,小心驶得万年船,事关宗门生死存亡,不得不谨小慎微。” 尼露拜尔长老拂袖离去。 阿依古丽招招手,门主亲传弟子吾日耶提立即走到门主身边,阿依古丽趴在吾日耶提耳畔叮嘱一番,便立即扬长而去。 原本其乐融融、安定祥和的清霞门顿时紧张起来了,阿依古丽亲自在高台之上守着,高台俯瞰清霞门尽收眼底,任何人想要从门主眼皮子底下逃走都不可能。 徐天然一行人的小院更是被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好在客房住得舒适,大家暂时并无怨言。 徐天然在在通明的灯火之下,仔细看着舆图,欢喜宗距离哈密两千里,若杨小兵所言属实,欢喜宗出兵神速便只需七日便可兵临哈密城下。徐天然扶栏眺望哈密城,满城灯火通明,一派富庶景象,徐天然猛然觉得杨小兵所言有七八成是真的,北獒苦寒,能让欢喜宗出兵的理由不止清霞门的女修,还有这满城的财富。 北獒的甲乙丙丁各个部落无不在暗自蓄力,都希望自己的实力可以强大一些,丁等部落希望成为丙等,甲等部落更是希望可以摘掉甲等的名号,和四大家族比肩,那才是真正的北獒权力中枢。如何发展壮大,无非是大鱼吃小鱼,北獒并不明令禁止各部落互相攻伐,只看谁的战马更多,谁的甲士更强,不论仁义,只谈实力。 欢喜宗自知自己不论在北獒江湖也罢,北獒庙堂也罢皆不过是权贵手里的玩物,一旦玩腻了就弃如敝履,那就要面对整个北獒江湖的怒火,自己辛辛苦苦笼络而来的女修岂不是要被瓜分殆尽。所以,欢喜宗极其渴望自己可以壮大起来,拿下哈密,有数不尽的财富,还有清霞门的众多女修,如此大的诱惑让他最终下定决心,掏空了全部家底,一万五千骑军齐出,誓要拿下哈密国。 迪丽达尔火速回了王宫,虽哈密王不相信欢喜宗偷袭哈密,但仍旧火速派出了斥候前往边境查探。 迪丽达尔立即折返回清霞门,回到了门主身边,随门主一同俯瞰清霞门。 阿依古丽神情慈祥,柔声道:“一晃你进宗门也十五年了,当年初见你还是一个小孩儿,又恐高又要站在高台上看风景,师父要是抱着你靠前了些你就哭闹起来,要领你下去你也不愿意。一幕幕恍如昨日,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 迪丽达尔心中忧虑,却天性乐观,笑眯眯道:“还是怀念小时候在师父怀里的时候,从小我就胆小,唯有在师父怀里就啥都不怕了。” 阿依古丽笑道:“来,为师再抱抱你。” 迪丽达尔像一只毛毛虫一样挪着躯体靠近师父,这把师父乐坏了。 迪丽达尔依偎在师父怀里,轻声问道:“师父,你为何不嫁人?” 阿依古丽若有所思,摇摇头道:“天下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都是负心汉。” 迪丽达尔哦了一声,不再说话,偷偷瞥了一眼被重重包围的小院。 阿依古丽沉思了半晌,轻声道:“其实,天底下还是有好男人,为师不过是受了伤,内心偏执了。我的小迪丽长得这么美丽,当然要嫁天底下最好的男人。为师当年太嗫喏了,心里有喜欢的男子也不敢说,就这么错过了,后来见他娶妻生子了我心里怨恨他,总觉得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但是,细细想来,他又没有错,我从不曾表露心意,不知他心里是否喜欢过我?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我一定告诉他,我喜欢你,不论他喜不喜欢我,都不枉痴情一场。免得如今连咒骂他一句都名不正、言不顺。” 迪丽达尔撒娇道:“师父,我不嫁人,等我入了一品师父可要把清霞门门主传给我,然后师父嫁人去。” 阿依古丽狠狠弹了一下迪丽达尔的额头,顿时,迪丽达尔捂着脑袋,泫然欲泣,阿依古丽严肃道:“叫你取笑师父,为师已经年过不惑了,这辈子注定要孤独终老。” 迪丽达尔摇摇头,反驳道:“师父瞧着和少女一般,若要嫁人恐怕整个哈密国都要沸腾了,多少俊俏公子要上门来提亲。” 阿依古丽又要给一个板栗,迪丽达尔赶紧脱离了怀抱,双手抱膝,于明月之下,俯瞰清霞门,俯瞰哈密城。 清霞门,清若晚霞。 哈密城,繁华似锦。 谁也不能将迪丽达尔最珍视的东西毁灭,便是付出生命的代价她也要守护自己的宗门、家园。 忽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偷偷爬上了清霞门高高的围墙,阿依古丽立即身形一闪,大喊一声:“站住!” 黑衣人置若罔闻,从墙头纵身一跃,阿依古丽立即追击而去。 迪丽达尔视线全被黑衣人吸引了,没看另一袭黑影在钻狗洞。 徐天然神识早早就将整座清霞门都覆盖了,一举一动都逃脱不了徐天然的眼睛。徐天然眼见黑衣人就要钻出狗洞,身形一闪,如一抹长虹,直奔狗洞。 迪丽达尔眼见一袭青衫径直奔向门外,惊呼:“不好,姓徐的要逃了。”自己也立即追赶而去。 顿时,徐天然所住的小院剑光四起,酣睡的吕小布都被惊醒,看着怒气冲冲进门的女侠们,吕小布缩了缩脑袋,求饶道:“女侠,我怕死,剑离我的脖子远些。” 女侠们哪里管吕小布的求饶,大义凛然道:“姓徐的逃了,你们莫非也想逃不成?” 吕小布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天然哥不会抛下我们的。” 小蚯蚓隔着房间听见吕小布的话,剑都抵在脖子上了,不知为何大黑炭就这么信任一袭青衫? 阿依古丽对黑衣人穷追不舍,不过一盏茶功夫就追上了黑衣人,黑衣人境界不高,但身法极快,令阿依古丽十分吃惊。阿依古丽一掌推出,黑衣人躲避不及,狠狠撞在墙壁上,吐了一大口鲜血。 阿依古丽掀开黑衣人的面纱,竟然是个北獒男人?心中大惊,糟了,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赶忙一手抓着黑衣人,御风回清霞门。 徐天然蹲下来,双手支着下巴,看着狗洞爬出来的黑衣人,微笑道:“你好啊。” 迪丽达尔立于徐天然身后,眼见从狗洞爬出来的长老尼露拜尔,惊惧道:“怎么会是你?” 尼露拜尔冷哼一声,“不想死别拦路。” 清霞门唯有门主阿依古丽和尼露拜尔是金丹境,小宗师境迪丽达尔在尼露拜尔眼前不值一提。 迪丽达尔伤心道:“为什么?” 尼露拜尔冷冷道:“各为其主罢了,我本就是北獒人。” 迪丽达尔真的不相信竟然是清霞门最德高望重的长老尼露拜尔背叛了清霞门,自己还是孩提之时尼露拜尔就已是清霞门长老,虽对大家极为严厉,但大家都知道尼露拜尔是为自己好,都很敬重她。迪丽达尔挥出长剑,强忍着眼泪道:“想走,不可能。” 尼露拜尔冷哼一声:“凭你,还嫩了点。” 尼露拜尔不过虚空一拳,迪丽达尔长剑弯折,向后翻滚几圈,尼露拜尔一掌祭出,直取迪丽达尔头颅,刚猛一掌若得逞必死无疑。 徐天然无奈道:“真当我是空气了?” 千钧一发之际,尼露拜尔一掌停在离迪丽达尔头颅一寸之处,迪丽达尔又惊又喜,是一袭青衫抓住了尼露拜尔的手,救了她一命。 尼露拜尔气急败坏,她已然发觉了阿依古丽已经在往回赶了,如果此时不得脱身,恐怕想要再脱身就难了? 尼露拜尔长剑祭出,招式极为狠辣,徐天然以指作剑,轻轻格挡,推开了尼露拜尔的长剑,尼露拜尔心中大骇,这小子实力不俗。 徐天然瞥了眼身后的迪丽达尔,俏皮道:“是我先抓到狗洞里爬出的狗,你别插手。” 尼露拜尔凶相毕露,飞剑祭出,气势如虹,徐天然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笑道:“中原江湖有一门打狗棍法,打狗最合适了。” 迪丽达尔不禁又哭又笑,这一袭青衫做事都这般轻浮吗? 短短数息时间,尼露拜尔飞剑沾不到青衫一片衣角,自己却结结实实挨了数十棍。虽说伤势无碍,但脸面挂不住。 忽然,一道身影从远处而来,尼露拜尔知道纠缠下来没有意义了,立即调转身形便要逃走。 一袭青衫蹲在地上,拔一根甘草,在嘴里慢慢咀嚼,而尼露拜尔一动不动,迪丽达尔美眸圆睁,八把飞刀依次环绕尼露拜尔身躯。 夜色如水,一袭青衫满怀心事看着漆黑夜空,喃喃道:“风雨欲来风满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4 大战前夕 清霞门密室,尼露拜尔和黑衣人灵脉已经被阿依古丽门主制住,关押其中,门主阿依古丽和圣女迪丽达尔脸色阴沉如水,尼禄拜尔内奸身份败露预示着姓杨的说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哈密小小城邦如何抵御数万骑军,本就不以武力名扬于西域江湖的清霞门遭此变故愈加羸弱,宗门拢共两名金丹修士,一人是内奸。一时间,清霞门风雨飘摇,浮沉难料。 徐天然也被门主邀请到地下室帮忙商讨对策,看能否从尼露拜尔的口中挖出一些可靠的情报。清霞门不过是清修的女子宗门,哪里懂得严刑拷打,威逼利诱,对辈分最高的尼露拜尔长老仍旧心存一丝敬意,打不得、骂不得。 徐天然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坐在墙角,仿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迪丽达尔急得以哀求的口吻问道:“长老,你就忍心看着繁华的哈密成血流成河,你倾注了数十年的宗门灰飞烟灭吗?” 尼露拜尔纵然被捆在柱子上,仍旧高昂着头颅,懒得理会迪丽达尔。在尼露拜尔心里,也十分矛盾,她自小便是北獒死士,但她是长在清霞门,为清霞门倾注了数十年心血,若说无一丝感情那绝无可能,只是各位其主,身不由己。这便是江湖,有着太多的背叛,有着太多的无奈。 昏暗的灯火,映照着摇曳的黑影。 徐天然再也坐不住了,这样能问出个啥,站起身来,向门主阿依古丽抚胸行礼,“阿依古丽门主,可否让晚辈一试试?” 阿依古丽一筹莫展之际,只能点头允许。 清霞门一介女修皆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哪里会拷打逼问,徐天然冷冷瞥了一眼尼露拜尔,顿时,青蛇杀意溢出,尼露拜尔心中恐惧感愈来愈强烈,一条青蛇紧紧缠绕在尼露拜尔身上,吐着猩红的蛇信,尼露拜尔内心被恐惧感深深侵袭,仿佛置身地狱之中。 徐天然缓缓坐下,不再搭理尼露拜尔,慢悠悠泡一壶茶,轻轻抿一口,啧啧称赞道:“好茶好茶。” 尼露拜尔表情扭曲,痛苦地呻吟,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徐天然手段竟然如此歹毒,真是应了斯文败类的说法。 一盏茶功夫,尼露拜尔香汗淋漓,仍旧咬紧牙关,苦苦支撑。徐天然淡然问道:“把知道的都说说吧。” 尼露拜尔狠狠啐了徐天然一口,“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徐天然微微一笑,传讯噬魂、夺魄,不多时尼露拜尔身前站着两个面容狰狞的家伙。徐天然最后问道:“最后一次机会,不然就把你制成傀儡,一样你知道的事情我都能知道。” 尼露拜尔骨头确实硬,嘴角都渗出鲜血,依然咒骂道:“装神弄鬼,有本事就杀了我。” 徐天然使了个眼色,噬魂桀桀笑道:“让我好好品尝你的灵魂吧?” 顿时,尼露拜尔神识如同被万蚁噬咬,尼露拜尔绝望地哀嚎,噬魂许久没有品尝魂魄的滋味,原以为跟了主人恐怕从今晚后洗心革面,再无机会吞噬神识了,想不到今日是得了“圣旨”的,噬魂格外卖力。 阿依古丽和迪丽达尔看见噬魂的邪恶术法,不忍直视,尤其迪丽达尔嫉恶如仇,狠狠瞪了一眼徐天然,“你不许使用如此邪恶的功法戕害尼露拜尔长老?” 徐天然示意噬魂、夺魄继续,平静道:“如今是两国交战,不容半点闪失,若不知道欢喜宗在清霞门、哈密国的谋划我们便失了先机,你可曾想过,若一旦哈密国落败,清霞门覆灭,那这一片天堂可要成了人间炼狱。” 这些道理迪丽达尔都懂,但是亲眼所见如此邪恶的法子仍旧于心不忍,便转过身去,轻轻擦拭眼角的泪水,阿依古丽门主倒是想明白了,轻轻默默迪丽达尔的脸颊,柔声道:“中原有句话,慈不掌兵。咱都是清修之人,哪里懂得打打杀杀,皆由徐少侠定夺,或许,冥冥之中他出现在哈密就是拯救咱们来的。”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尼露拜尔神识皆被噬魂吞噬,夺魄趁机占据了尼露拜尔的躯体,尼露拜尔成了一具傀儡。噬魂从尼露拜尔的神识中得知了全部的秘密,而噬魂知晓了,徐天然便也知晓了。 徐天然脸色不善,阿依古丽门主问道:“局势不容乐观?” 徐天然点点头,平静道:“尼露拜尔本名高德华,乃欢喜宗宗主高永昌之女,自幼便被训练成死士,潜入清霞门,高永昌所谋甚大,所图谋的不仅仅是一个哈密国,而是整个西域。而现在最棘手之事要先召回吾日耶提,不然她一同撞上了欢喜宗斥候精锐恐怕难逃敌手,再一日一万五千北獒骑军便要兵临城下,欢喜宗精锐尽出,黑云压城。” 阿依古丽脸色惨白,是她将吾日耶提派去边境打探消息,如今要怎么办?派谁去把吾日耶提带回来? 徐天然来回踱步,当前局势危急,尼露拜尔内心所知道的几处欢喜宗谍子据点已经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扫除这些据点不难,但如何守住这座城池呢? 迪丽达尔看着焦急的青衫公子,眼神渐渐温柔。徐天然驻足,轻声道:“有一人可以胜任,派杨小兵去接应吾日耶提,他虽好色,还是有几分本事,他愿意千里迢迢救援清霞门,看来可以给予他几分信任。” 阿依古丽迟疑了片刻,答应了,便到隔壁牢室,将捆得像粽子一样的杨小兵解开绳索,杨小兵恢复了自由,就要取剑,“姓徐的在哪里,看我不一剑剁了他。” 一袭青衫身影乍现,杨小兵立即顾左右而言他,指责清霞门道:“现在总算知道我没说谎了吧,阿依古丽门主,要怎么谢我呢?” 徐天然朝着杨小兵深深一揖,诚恳道:“烦请杨少侠去哈密边关一趟,将清霞门吾日耶提安全带回来,北獒大军后日便要抵达哈密,徐某实在脱不开身,有劳了。” 杨小兵原本一腔热血传递消息并未多想,只觉得全是女修的清霞门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被欢喜宗祸害了,他也不知应对之策,不曾想遇见了旧识徐桐,看他的样子是要奋力救清霞门,救哈密国了。杨小兵只是江湖游侠,不懂战场厮杀,他有点看不懂姓徐的了,认认真真问道:“你为何要救清霞门?” 徐天然平静道:“不愿天堂沦为炼狱。再说了,我想救的更是哈密城十数万百姓。” “你如何救?” 徐天然微微笑道:“众志成城方有胜算。” 杨小兵哈哈笑道:“看来你有法子了,那我就走一趟边关,抱得美人归。” 话音未落,一袭白衣御剑化成一道白光消失在夜空之中。 徐天然眉头紧锁,语气仍然平静道:“阿依古丽门主,你亲领一队精干修士,将哈密城才明皮货铺子和宜春楼拿下,他们都是欢喜宗的谍子,准备里应外合,制造内乱,趁机打开城门。动作要快,下手要狠。” 不知不觉徐天然俨然成了清霞门的主事人,阿依古丽虽是女中豪杰却面临数百年未遇之危局也束手无策,有徐天然撑着她的内心稍稍安定些。 徐天然眉头紧蹙,看着清霞门密室之中哈密城的地形图沉思,半晌,问道:“何时能见国王?” 迪丽达尔作为哈密公主,立即答道:“马上能见。” 徐天然疑惑道:“半夜都能进宫?” 阿依古丽摸了摸迪丽达尔的脑袋,解释道:“迪丽达尔可是哈密公主,随时都能进宫面见国王。” 徐天然来不及思索,拉着迪丽达尔的手,虚空一跃,左脚尸山、右脚首生,御刀飞行,迪丽达尔心中一惊,紧紧抱住徐天然的脖子,风驰电掣间徐天然悄然闻见了一阵芬芳,不禁满脸通红。 数息功夫,即到王宫。徐天然缓缓落地,迪丽达尔美眸低垂,娇羞百媚,徐天然不敢直视迪丽达尔的眼睛,迪丽达尔心里偷偷骂了句,“胆小的家伙。” 哈密虽是小国,王宫并不十分巨大,但充满异域风情,流光溢彩,灯火辉煌。迪丽达尔前面领路,徐天然紧紧跟随。 正在酣睡的哈密国王不曾想一夜两次被女儿叫醒,心里都有一股怨气,奈何是亲生闺女,而且仅有这一个宝贝闺女,便迷迷糊糊起床了。 三更半夜,女儿带着一个男人过来见她,顿时,哈密王的心里就炸了,责问道:“他是谁?怎么半夜与你在一起?” 迪丽达尔见父王一副见了女婿一般的表情,嘻嘻笑道:“他是中土而来的徐少侠,有要事和父王商议。现在已经得到确切消息,欢喜宗倾巢而出要偷袭哈密国,我带徐少侠与父王商议对策。” 哈密王轻抚卷曲的胡子,问道:“斥候还未传递消息回来,你们如何得知?” 迪丽达尔将清霞门之事说了一遍,哈密王咬牙切齿道,“真没想到尼露拜尔竟然是欢喜宗安插的内奸,若非徐少侠恐怕清霞门和哈密国都要惨遭欢喜宗毒手。徐少侠,当前形势严峻,当如何退敌?” 徐天然沉声道:“王上,哈密国有多少甲士?有多少战马?附近城邦还有多少百姓?” 哈密王一一回答道:“哈密国在西域不过中等之国,百姓十余万人,在哈密城邦百姓约十万人,精锐步卒五千人,骑兵一千,皆一骑两马的精锐,哈密城邦外围尚有数万百姓,都沿着哈密绿洲而居,并不远。” 徐天然当机立断道:“王上,当立即将哈密城外百姓尽数迁入城中,坚壁清野,再封闭城门,派遣骑军巡查城内,以防内奸趁机制造混乱。再从城中选取精壮民夫,将守城滚石、油锅、木料、床弩、羽箭一一送往城墙之上,让欢喜宗知道哈密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他们心中必有所忌惮。他们想要劫掠周围村镇又发现早已空空如也,定舍不得将哈密这块到嘴的肥肉丢弃,一定会重新攻城。不过,北獒骑军千里迢迢而来,轻装简从,哪里有攻城器械,我们依城据守,必然能重挫欢喜宗骑军士气。如今,取胜的关键在于骑军不足,欢喜宗必然不会一受挫就退去,必会安营扎寨,他们定然料不到哈密骑军竟敢半夜劫营,一举拿下欢喜宗大帐,一战胜之。不过,至少需要三千骑军,一千骑军太少,不足以彻底吃掉欢喜宗一万五千铁骑。” 哈密王见眼前的年轻人神态淡定,逻辑清晰,投来了赞赏的眼光,不过面对一万五千欢喜宗精锐铁骑,再加上欢喜宗精锐尽出,化神境大修士打头阵,哈密过又如何抵挡?哈密王脸上被一层厚厚的阴霾笼罩。 迪丽达尔美眸一亮,笑道:“我知道哪里有两千骑军?” 哈密王和徐天然都一脸震惊看着金发碧眼的美艳公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5 东拼西凑的骑军 时间紧迫,哈密王深夜召开了军机会议,许多睡眼朦胧的文官武将连夜进宫。 迪丽达尔微微一笑道:“哈密成中可是有成百上千客商,他们携带的随从护卫不下三千人,从中选取精锐骑兵两千应该不成问题,此时他们的身家性命和哈密紧紧捆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们一定愿为了哈密而战。对客商而言,利益重于一切,哈密败了他们也难逃一死,哈密胜了愿和他们共分战利品,我有信心说服他们出战。” 哈密王和徐天然不约而同点点头,对迪丽达尔竖起了大拇指,原来就在眼皮子地下藏着一支骑军他们都不知晓,但这支七拼八凑的骑军战力可会强盛? 文武官员得知了欢喜宗来袭的消息,刹那间,官员们沉默不言,武将们神情凝重。好在哈密王已然有了对策,不然靠这群酒囊饭袋想出了法子估计欢喜宗的骑军都到墙根了。 清晨,天蒙蒙亮。 哈密王先命令左羽林大将军率部出城将城外居民迁入城内,凡是带不走的全部付之一炬。右羽林大将军率领一千骑军巡查城内,凡是作乱者一律杀无赦。 哈密四大都护将军各领一千步卒坚守四个城门,一千步卒由中军都护将军率领,准备随时支援各门。 哈密王亲自组织亲军贴出布告,号召青壮民夫入伍,保家卫国的感召之下,百姓纷纷入伍。选取精锐配发铠甲为甲士,其余的为辅兵搬运守城器械上城头。 迪丽达尔带着徐天然直奔迎宾楼,来往西域的大客商大多居住在此,公主殿下驾到,迎宾楼掌柜立即出门相迎。 迪丽达尔下了马,看着偌大的迎宾楼仍是在沉睡,大多客商一夜寻欢作乐都睡到日上三竿,哪里会早早就起床,除了少数今日要出城赶路的早已整装待发,不曾想哈密城门紧闭,不让任何人进出,客商们叫苦不迭。 回来的时候恰巧遇见了迪丽达尔和徐天然,迪丽达尔哪里有耐心叫人一一将他们叫醒,寻了一个打鼓,重重捶打起来。顿时,迎宾楼鼓声喧天,满楼皆是客商骂骂咧咧的声音。 徐天然不禁远离了迪丽达尔几步,生怕被人以为自己也是同党,吵人清梦可是天大的罪过。 客商们渐渐聚集在厅堂之上,迎宾楼客商主要分三波人,分别是中原客商、波斯客商和西域客商。中原客商为首之人是胡雪岩,波斯客商为首之人是摩尔,西域客商为首之人是西域富商张长林。 三波人泾渭分明,迪丽达尔眼见时机成熟,立即轻轻跃到桌子上,不再端着公主的矜持,急切道:“一大早扰了诸位清梦,在此我迪丽达尔先赔个不是,但是事态紧急,欢喜宗骑军已经在偷袭哈密城的路上,很快就要到达,哈密国骑军不足,期望诸位将扈从护卫集合起来,助哈密共同御敌?” 一名因封城不得出城的客商发牢骚道:“这就是哈密王的如意算盘,不让我们走,要拉着我们跟哈密国一起陪葬吗?” 迪丽达尔直视那名客商的眼睛,冷静道:“此时出城与送死无异,欢喜宗的北獒骑军不知已到何处,哈密都已将周围百姓尽数迁入城中,坚壁清野,誓死抵御北獒人。北獒人烧杀劫掠大家都知道,他们不远千里偷袭哈密就是为了抢夺财物,掳掠人口,我们都是欢喜宗嘴边的肉,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若此时不同仇敌忾,携手退敌,一旦城破,我哈密国尸横遍野,你们也是人财两空。” 波斯商人摩尔轻蔑地看了一眼迪丽达尔,“北獒人和哈密的仇怨与我们商人何干?我们不过是做生意的,哈密是小国,北獒人可以随意欺辱,但我波斯乃泱泱大国,他们不敢对我们动手,我们又何必为守卫哈密而死人呢?” 此言一出,议论纷纷。 迪丽达尔真是高看了一眼这些视钱财如性命的商人,没想到生死一线之间仍旧在心里打着小算盘,满脸涨红,无言以对。 徐天然拔地而起,沉声道:“在商言商,若哈密覆灭,且不说诸位能否从北獒手中逃脱,但从此诸位通往中原和西域的商路断绝,损失的可是白花花的银子、金灿灿的黄金。若诸位齐心协力共同击败北獒,哈密将与诸位共分战利品,北獒欢喜 宗的数万匹骏马若是贩卖到中原、西域、波斯都是一笔天文数字的银钱,难道诸位就不动心?” 顿时,迎宾楼寂静无声,但徐天然却听到了商人们心中算盘噼噼啪啪的声音响彻天际。 双手拢袖的中原客商胡雪岩眯着眼,沉思了良久,开口道:“战利品如何瓜分?” 徐天然平静道:“拿头颅来算。” 胡雪岩缓缓起身,来回踱步十余次,驻足,抬头看着年轻的徐天然,问道:“你有几分胜算?” 徐天然平静道:“若无骑军三分胜算,若有骑军六分胜算。” 胡雪岩沉声道:“三分既可放手一搏,六分岂有不押注之理。我中原客商可以出一千五百骑军,不过需要哈密配发铠甲,不然他们纵然是江湖高手,在战场冲阵,也会吃亏。” 徐天然躬身一揖,感激道:“那是自然,总不能让儿郎们光溜溜上战场。说句题外话,感谢胡老板为满城百姓增添一分生机。” 胡雪岩平静道:“在商言商而已,小子,我们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你了,一定要赢。” 徐天然再拜:“一定。” 西域客商张长林祖上是中原人,如今定居西域,乃西域出了名的豪商大贾,一双不大的眼珠子灵活地转动,还顺手摸了一把身旁姑娘的丰腴臀部,然后,爽朗笑道:“西域张氏可出骑军一千二百,胜算可更多了一分。” 徐天然深深一揖,道:“六分了。” 波斯客商头子摩尔眼见另外两拨商人都选择出兵守护哈密,手下人也过来劝他,但他狠狠把手下人踢走,怒斥道:“你相信一个黄口小儿的鬼话,小小的哈密国还能打得过北獒骑军。咱们趁北獒骑军还未到先出城去,挂上波斯的旗帜,料北獒人不敢对我们下手,这才是上策。” 手下人虽心有忧虑,却不敢再言。 摩尔碧绿的眼眸冷冷看着迪丽达尔,笑道:“公主殿下,我波斯人坚决要出城,可否放行,否则我们在城中闹事,到时候恐怕公主殿下腹背受敌,可怨不得我们。” 迪丽达尔脸色铁青,世上竟然有如此无耻之人,徐天然摆摆手道:“我替公主殿下答应了,但波斯商人的战马都要留下,哈密会提供银钱补偿,若要运货我们给你们提供骆驼,这是我们唯一的条件。” 摩尔思考良久,答应了。波斯商人有一千匹战马,又陆续有一些客商将自己护卫献出,徐天然终于凑到了三千五百骑军,加上哈密一千精锐骑军,东拼西凑有了四千五百骑军,渐渐有了一战之力。 荒漠中的绿珍珠哈密城外,狼烟滚滚,一把火烧光了郊外百姓的家,数万百姓涌入哈密城,背井离乡,流离失所。居住在哈密城外的百姓都是贫苦之人,他们一步三回头看着自己的家园被付之一炬心中十分悲戚,好在哈密王承诺将来会帮助他们重建家园。 一支庞大的商队缓缓出城,满载着中原的货物,高悬波斯的旗帜,迎风飘荡。 哈密王、阿依古丽、迪丽达尔和徐天然站在北城城头望着夕阳西下。 苍茫的大漠远处有一道白影闪现,徐天然定睛一看,是杨小兵,背上背着一名血迹斑斑的女子,御剑急速飞行,身后跟着好几名追杀不止的金丹境修士。徐天然手握长平,忽然,一道青色飞虹拔地而起,朝着远处追杀的修士递出一刀,如同一条黑色丝线的一刀直奔敌人。 顿时,为首的一名修士飞剑出鞘,轰然一声,为首的修士身形暴退,大喊一声,“后撤。”他眼角的余光看见哈密城外满目疮痍,城墙上甲胄鲜亮,士气高昂。 阿依古丽从杨小兵手中接过吾日耶提,胸口一剑直接贯穿而过,剑气仍在体内乱窜,伤势极重。阿依古丽束手无策,若任由剑气彻底绞烂了五脏六腑吾日耶提就真的没得救了。 徐天然收刀归来,穷寇莫追,何况不知身后是否有埋伏,徐天然绝不会轻易冒险。 吾日耶提嘴角鲜血不停涌出,迪丽达尔泪光闪闪,用手帕不停地擦拭师姐的嘴角,却始终不能将血水擦干。徐天然二话不说,祭出蜀道,蜀道画作纤细蚕丝进入吾日耶提体内,大口吞噬吾日耶提体内杂乱的剑气,转眼,吾日耶提不再痛苦呻吟,迪丽达尔哭嚎道:“师姐,快醒醒,别睡了,快醒醒。” 徐天然屏气凝神,蜀道心有灵犀,不用徐天然神识操控便自动将吾日耶提的五脏六腑的伤口缝合,不过短短一刻钟蜀道飞出吾日耶提身体,悬停在徐天然眉心,咿咿呀呀炫耀着自己的功劳。徐天然宠溺地拍了拍蜀道的小脑袋,夸赞道:“你最棒了!” 蜀道这才心满意足回到徐天然窍穴之中。 终于,吾日耶提嘴角不再溢出鲜血,血肉模糊的伤口似乎被缝合了一般已经不再出血,迪丽达尔欣喜若狂,她知道是徐桐救了师姐,情不自禁抱着他的脑袋亲了一下脸颊。 顿时,徐天然后退数十步,捂着自己的脸颊,喃喃道:“南无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这下把大家都逗乐了。白衣小童坐在城垛上捂着嘴偷笑,小蚯蚓也不懂师父看着胆儿挺大的,怎么亲一口就怕成这样,难不成师娘是母夜叉? 徐天然朝被大家忽略的杨小兵抱拳,笑道:“辛苦了。” 杨小兵抱拳回礼道:“幸不辱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6 黑云压城 徐天然看着远遁而去的修士,与杨小兵并肩而立,问道:“可打探到消息?” 杨小兵抖了抖袖子,扶着城垛望着北方,神情凝重道:“这仗怎么打?实力悬殊呀。” “你看见了多少骑军,有多少大修士?” 杨小兵长叹一声,“欢喜宗丧心病狂了,不是尼露拜尔所知道的一万五千骑军,而是两万精锐骑军尽出,更有一万骑军是一骑三马,在北獒都排得上号的精锐骑军。欢喜宗宗主高永昌亲自领军而来,化神境大修士,更有欢喜宗少宗主高才明亲领先锋营兵锋直抵哈密城外五十里。你方才一刀逼退之人便是高才明,刚不惑之年便是金丹巅峰修士,而且擅长用毒,极为难缠。更有其他金丹修士数人,小宗师境界修士十数人,欢喜宗是举全宗之力,存了必胜之心。实力相差太大,怎么打?” 哈密王听见杨小兵的话,顿时,瘫软在地上,眼巴巴看着清霞门门主阿依古丽,哈密王不过是小宗师境界修士,清霞门门主是哈密国首席供奉,如今对面可是化神境大修士,远远超出了哈密王的想象。原本金丹境在哈密王心里就是高不可攀的神仙人物,如今冒出的欢喜宗宗主恐怕一人之力便能将清霞门摧毁,而清霞门是自己最大的倚仗,一时哈密王心乱如麻。 唯见一袭青衫眼神坚定地看着北方,冷静道:“有的打。” 杨小兵诧异地看着徐天然,惊讶道:“难不成你已经化神了?” 徐天然双手拢袖,眯着眼微笑道:“我不过金丹巅峰,还有两名扈从是金丹境,加上白衣小童深不可测的小宗师境界有一战之力,何况你忘记了,我可是阵师,若能聚拢起四千五骑军的军心,便是高永昌我也能一战胜之。” 哈密王立即从地上爬起来,热络地握着一袭青衫的手,感激涕零道:“哈密国就拜托徐大侠了,若徐大侠能退欢喜宗骑军,我便将唯一的女儿迪丽达尔嫁给你。” 徐天然霎时松开了哈密王的手,后退了几步,摆摆手道:“助哈密退敌实乃为哈密十数万无辜百姓,无所他求,王上请求将骑军交予我统一指挥,王上定要确保步卒守住城池,否则必会功亏一篑。” 哈密王右手抚胸,郑重起誓道:“城在人在。” 哈密城的城门缓缓合上,最后一波百姓都已进城,随着吊桥收起,哈密城众志成城,为了守卫家国而战,为了子孙的荣耀而战,为了丝绸之路而战。 哈密王转身对迪丽达尔说道:“你陪同徐大侠前往骑军营,宣布徐大侠统御骑军营的诏令。” 徐天然轻声道:“慢着,战场厮杀我有六七分把握赢,但我方修士实力弱小,要应对欢喜宗修士突袭,我们要制定对策。我方金丹经修士太少,捉襟见肘,要劳烦阿依古丽和杨小兵协助哈密王守城,噬魂、夺魄隐匿在暗处,伏击落单的修士,若高永昌敢亲自来袭,我出手退敌。诸位,暂且如此,可否?” 哈密王自然举双手赞成,阿依古丽也点点头,吕小布挎木剑凑上来,焦急道:“天然哥,那我干啥嘞?” 徐天然还真没把吕小布的半仙实力算进去,摸摸他的脑袋说,“你是秘密武器,先躲起来,关键时候再用。” 吕小布开开心心,哼着小曲躲起来了,还不忘骄傲地看了一眼千寻,仿佛在说,听见没,我可是秘密武器。 杨小兵看着傻乎乎的吕小布,凑到徐天然耳边,指了指自个儿脑袋,轻声道:“这大黑炭这里是不是不好使?” 徐天然微笑不语,若真到了危急存亡之时,恐怕吕小布还真是大家最大的倚仗,不过要大黑炭能睡着觉,可惜怎么想这都不靠谱,两军对垒之时总不能抬一张床横在阵前,给大黑炭唱催眠曲让他早点入睡。 白衣小童忽然坐在徐天然脖子上,笑眯眯道:“我已金丹了。” 徐天然下巴差点都惊掉了,不声不响就复结金丹了,下意识问道:“几纹?” 白衣小童抠着鼻屎漫不经心道:“没啥长进,仍是十一,不过品秩比原来的稍稍好一些。看来,不用五年就能飞升了。” “可打得过化神境高永昌?” “正面打不过,但偷偷恶心他还是可以的。” 徐天然和白衣小童两人不约而同相视一眼,一大一小均浮现了坏坏的笑容,看来两人又有一肚子坏水,真不知道高永昌是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遇见了这一青一白爷俩。 徐天然、迪丽达尔两人骑马直奔骑军大营,此时骑军大营混乱不堪,右羽林大将军西热力江忙得团团转,给客商的护卫骑卒配发铠甲,整个军营乱糟糟、闹哄哄,胡氏骑军将领胡增明和张氏骑军将领张佑剑两拨人马因为马匹和铠甲分配问题争得面红耳赤。 徐天然见此情形,轻轻一跃,悬停于半空,大喊一声:“肃静。” 顿时,一股威压覆盖满营,骑军营都抬起头看着天上的一袭青衫,迪丽达尔趁机取出哈密王诏令,宣布徐天然执掌骑军营。 右羽林大将军西热力江顿时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七拼八凑的一支军队哪里会有战斗力,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 徐天然看着军营之内众人,沉声道:“北獒来袭,我临危受命执掌骑军营,从此刻开始,我与大家皆是骑军营一员,当共杀敌、同进退。功必赏,过必罚。骑军营皆听我号令,不听命令者,杀。临阵怯战者,杀。轻敌冒进者,杀。乱军心者,杀。” 军令一出,满营寂静。 徐天然平静道:“烦请右羽林大将军、胡增明将军和张佑剑将军随我进帐议事。” 胡增明、张佑剑都是明眼人,徐天然能在迎宾楼说服自个儿东家,那非寻常人,便严令各自军队原地待命。 右羽林大将军西热力江不为所动,身边副将是个拍马屁成了精的家伙,立即冷嘲热讽道:“东拼西凑的杂牌军,顶个啥用,还能打胜仗不成?” 迪丽达尔刚要斥责一番,只见一道白光划过,副将人头落地,鲜血喷涌,徐天然杀意流淌,宛如一尊魔神傲立于半空,虽只轻声说道:“乱军心者,杀。”但在浑厚的灵力裹挟下,所有人都听得真真切切,心中对一袭青衫充满了敬畏。 西热力江扶着副将的尸首,恶狠狠盯着徐天然,迪丽达尔当机立断,以哈密王的名义道:“我以王室的名义革去西热力江右羽林大将军之职,统领王室骑军,将士们听我号令,违命者斩。” 骚动的王室骑军渐渐平息,迪丽达尔将西热力江羁押起来,徐天然缓步走进大帐,迪丽达尔、胡增明和张佑剑紧随其后。 徐天然先是杀人立威,在迪丽达尔公主的配合下迅速掌控了局势,一入大帐徐天然对三位将军深深一揖,诚恳道:“十数万百姓的性命皆系我等之手,此战许胜不许败,还望三位将军鼎力支持。” 这一拜,原本心里一股怨气的胡增明和张佑剑焦躁的情绪平稳了些,但两人不约而同抱怨道:“主人有命我等出战,定当上马杀敌,不负主人重托,也不负哈密百姓,但是你们也不能让我们光溜溜出去迎敌,没有铠甲、没有骑矛、没有弩箭,不是让我们去死吗?” 徐天然沉声道:“迪丽达尔公主,切不可藏私了,将骑军军械库都掏出来吧,不够去步军再讨,不能让将士们白白死在沙场。” 迪丽达尔领命而去,亲自查看了军械库,一看猛然发现西热力江竟然硬是才各给胡增明和张佑剑发了五百具破旧的铠甲,仓库里还有两千具鲜亮的铠甲一动未动,迪丽达尔立即将铠甲、弩箭、骑矛分发给胡增明和张佑剑,又从步军之中抽调一千铠甲和波斯客商的一千战马一并分出一半给胡、张二部,迪丽达尔又从步卒中选出数百人善骑射士卒临时将骑军扩充到一千五百骑。加上胡增明两千骑和张佑剑一千五百骑,拢共五千骑军,短短一日便聚拢起如此规模的骑军,迪丽达尔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不过灵机一动就为哈密造多争取了几分胜算,但真正将这些骑军聚拢起来之人是徐桐。 半日之后,徐天然又召集迪丽达尔、胡增明和张佑剑帐前议事。此时,胡增明和张佑剑满脸笑容,手中有甲,心中不慌,本就是做着刀口舔血的买卖,上战场和走镖有何不同?都是拿命换钱,而且这一次若是赢了,那可要挣得盆满钵满。 军营篝火熊熊燃烧,黑夜如昼。 徐天然沉声道:“今夜好好休整一番,哈密王已经为骑军营准备了一千头羊,一百头牛,三百坛酒。吃饱、喝好,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就等明日北獒蛮子送上脑袋让我们砍了。” 胡增明笑呵呵道:“牛羊是够了,但酒太少了些,一人一碗就没了。” 徐天然笑道:“酒喝多了误事,等大胜北獒蛮子,咱们通宵达旦开怀痛饮,何如?” 胡增明爽朗笑道:“好。” 张佑剑心中疑虑,虽说自己手下人皆是一流好手,江湖厮杀并不惧怕,但战场对敌实在心里没底,皱眉问道:“徐将军,我们都是江湖人,在下心里还是有一些担忧,若单个厮杀我们并不畏惧,但千军万马凿阵恐怕这支临时拼凑的骑军力不从心呐。” 徐天然胸有成竹,微微笑道:“扬长避短我还是懂得的,咱们骑军营不正面迎敌,诸位放心,我会将咱们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叫北獒蛮子尝尝咱们的厉害。” 胡增明、张佑剑对这名及冠之年的徐将军越来越有好感,年纪轻轻行事颇为沉稳,不乏果决,在纷乱的江湖也罢、庙堂也罢都将有一席之地。 战场之上,性命相托。 徐天然殚精竭虑,只为对得起这一份沉重的托付。 月明星稀。 一股威严的骑军浩浩荡荡直逼哈密城下,如黑云压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7 你的屁股有点硬 顿时,哈密城墙之上烽火滚滚,鼓声喧天,枕戈待旦的士卒们纷纷爬上城头,手中握着长弓,准备给予入侵者狠狠的还击。 欢喜宗少宗主高才明是先锋营统帅,原本打算里应外合趁着黑夜突袭破城,奈何谍子已然全没了消息,他知道哈密国已经准备充足,没有机会偷袭了,但小小的哈密国在欢喜宗的铁蹄下能撑几个回合? 哈密城内的大谍子尼露拜尔早已败露,连同隐藏在清霞门的黑衣人也一同被捕,哈密城中的哈密宗谍子更被阿依古丽亲自带人扫荡一空。如今欢喜宗失去了外援,只能强攻了。 高才明眼见哈密城外的废墟残垣,不禁感叹:“真不知谁出的计谋,竟如何狠辣果决。” 徐天然睁开双眼,士卒们纷纷从睡梦中惊醒,立即操起刀剑,互相披甲,牵着战马,于演武场集合。 千寻取来一副沉重铠甲,为主人穿上。不多时,徐天然走出帐外,一身乌黑铠甲俨然一副将军的模样。 五千骑军齐聚,徐天然登上高台,振臂一挥,“骑军营威武!” 顿时,五千人齐喊:“将军威武!” 徐天然翻身上马,抽出长平,大喊一声,“抽刀。” 刹那间,五千马刀齐出鞘,迪丽达尔热血沸腾,徐天然心中隐隐也有感应,军心渐渐聚拢,徐天然以阵师之道聚拢力量,将士们心中隐隐有所感应,面对极其年轻的统帅,一些人心中仍有迟疑,但是迪丽达尔经过了诸多事情愈发信任徐天然,全身心信任徐天然,哈密的骑军见公主殿下都信任徐将军,亦紧紧跟随公主的脚步。 徐天然从未掌控如此强大的力量,一千五百哈密骑军的力量尽在掌握,仿佛举手投足间便有千人之力,徐天然心中渴望,还不够,还不够,胡增明坦然接受了徐天然的召唤,顿时,两千胡家骑军的军心尽在徐天然手中,徐天然愈发发觉阵师之道极为高深,三千五百骑的力量如同远远超出了徐天然的想象,但是徐天然也察觉到自己似乎已经抵达了瓶颈,毕竟自己从未掌控如此多的军心,而且能掌控三千五百骑已经算是二品阵师了,在天下诸国都是极为珍贵的存在。 高才明轻蔑地看了一眼哈密城,先给哈密城来一个下马威,立即召集来了高才德、高才旺和高才人,他们知道哈密城并无高阶修士,大多不过是二品小宗师境,入了一品的也不过清霞门门主阿依古丽金丹中境而已,凭借自己金丹巅峰的修为,连同三名金丹境高手,御剑飞行掠上城头厮杀一番,若能直接将哈密王杀死最好,杀不死也先挫一挫哈密军的锐气,让他们对欢喜宗修士心存忌惮,那么哈密破城指日可待。 霎时,四道身影如四抹飞虹直奔城头。 哈密王大惊失色,没想到他们胆敢如此硬闯。城头劲弩齐射,四道身形飞快闪过,箭矢极难射中,阿依古丽已经严阵以待,杨小兵红妆在手,随时准备出剑。 阿依古丽的佩剑名为古丽扎尔,是神圣的意思,清霞门历代门主佩剑,短短十息,高才明离城头仅十数丈,阿依古丽佩剑古丽扎尔飞剑出鞘,高才明都不屑祭出自己的佩剑合欢,双指一扣,古丽扎尔嗡嗡作响,似有不甘一般斜飞遁走。 忽然,高才名心中一阵危机感,飞剑红妆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取自己头颅,高才明不得不出剑抵挡,身形后退数步,但此时另外三名人境修士已经登上城头,快速收割着步卒的人头。短短一瞬间,就有十余步卒已经人头落地。 阿依古丽紧紧护卫在高密王身前,杨小兵仍旧吊儿郎当地立在高才明身前,笑道:“听说你是什么欢喜宗什么少主,专门欺负女人的小乌龟,是吗?” 高才明认出了眼前的白衣剑客,“手下败将而已,现在怎么不逃了?” 杨小兵笑如春风道:“先前是救人,哪里会有功夫逗弄一只小乌龟,现在得空了,好好先逗逗这只小乌龟,回头再会会后面那只老乌龟。” 高才明气炸了,“都说中原剑客讲礼仪,怎么一张嘴就臭不可闻。” 杨小兵哈哈笑道:“这你就不懂了,中原剑客对人讲人的礼仪,对牲畜就讲牲畜的礼仪,对小乌龟,就只能讲乌龟的礼仪了。” 高才明大怒,“只会逞口舌之争,剑下见真章。” 忽然,高才明灵力暴涨,飞剑气势如虹,直取杨小兵要害,手上不忘握住一颗朱红药丸,随时准备突袭杨小兵。 杨小兵身形暴退,躲避飞剑凌厉招式,虽自己不过金丹中境修为,想要胜高才明不易,若想要被高才明击败,以杨小兵能屈能伸的本事,想来也殊为不易。 阿依古丽对杨小兵另眼相看,吊儿郎当的白衣剑客有点实力,那为何总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若是学得青衫公子那般洁身自好,凭借比青衫公子更胜几分的英俊脸颊,恐怕更招女子喜欢。 金丹修士入阵厮杀普通士卒,如同虎入羊群,除非虎吃饱了累了,否则根本无法击败金丹修士。中原尚有阵师之法可以对修士有所威慑,但西域诸国不曾有阵师之法传入,只能用血肉之躯苦苦抵御,若修士灵力消耗殆尽才能将其击杀。 一盏茶功夫,一百余步卒已经惨死在三高金丹手中,三人正杀得兴起的时候,忽然,高才旺心中一股震惊,神识一阵剧痛,仿佛灵魂被人撕咬般痛彻心扉,自己的意识在一点点流失,高才德、高才人猛然发觉两名一高一矮的一身邪气的修士躲在步卒之中,桀桀笑着。笑容让人看一眼就要做噩梦一般。 高永昌察觉到哈密城头情况不对,立即御剑而去,转瞬即至。 神情轻松的杨小兵不禁脸色凝重,他知道百丈之外虚空而立之人极其恐怕,或许一剑就能将自己刺死。 徐天然屏气凝神,神识传来一阵阵剧痛,他知道自己需要掌控更多的力量,大喊一声:“兄弟们,相信我,把你们的力量托付给我,我需要更多的力量。” 张佑剑缓缓闭上眼睛,暂且信了这个年轻人吧。徐天然开始缓缓吸纳张部一千五百骑的力量,不过和原先转瞬便将力量聚拢不同,徐天然阵师之法尚未大成,此时已经如同一个撑得快爆炸的皮球,他一个一个聚拢力量,不敢大肆吞噬他们的力量,生怕一不小心爆体而亡。 一名白衣小童悄然出现在高永昌身后,神不知、鬼不觉,掏出一把匕首对着高永昌的菊花一通乱刺。高永昌肉身极为坚韧,虽然并未刺破皮肤,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被人爆菊,脸面往哪里搁。 一拳往后送出,不曾想白衣小童早就远遁数百丈,竟然得意地笑着:“你的屁股有点硬,这样不好,容易便秘。” 高永昌想不到竟然哈密城聚集了一些奇异的江湖人,但是白衣小童看似诡异,但是境界不高,高永昌身形一闪,一五指成钩,想要抓住白衣小童的脖子。 白衣小童赶紧撒腿就跑,边跑边喊,“爹,救命啊。救命啊。” 徐天然主灵脉洞开,不多时已经握有四千骑军之力,此时徐天然的灵脉已经达到了承受的极限,忽然睁开眼睛,眼角滴出一滴血泪。 骑军营士卒心生感应,纷纷抬头,天空虚空凝结出一把巨大弯刀,令人不寒而栗。徐天然意念微动,转瞬弯刀虚空飞出,又从九天之上猛然落下。 白衣小童身形极快,像一只滑溜溜的泥鳅,高永昌御剑到了极致的快总是差之毫厘,忽然,白衣小童身形一折,眼前一把巨大弯刀朝自己迎面劈下。 高才德冷哼一声,“雕虫小技。”自恃境界高强,双手接住,顿时,一声轰然巨响,如同晴空霹雳,高永昌被一刀劈中,重重摔入尘土之中,双手血肉模糊,警惕地看着天上的弯刀,右手终于握住佩剑阴阳。 城头上,哈密王见高永昌被一刀逼退,情不自禁叫好,顿时,哈密全军振奋,欢声雷动,士气高昂。 杨小兵悄悄松了一口气,为了在阿依古丽面前佯装高手风范本就捉襟见肘,真和高永昌对敌他可是一分胜算全无,他可以专心应对高才明了。 不多时,高才旺已经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魂魄一般,然后举起长剑向高才德和高才人劈去,高才德和高才人不明为何高才旺会如此,以为只是一时被控制了心神,并未下死手。 高才明一眼便看明白了其中玄机,掉转身形直奔高才旺身前,一剑斩去他的头颅,跟高才德和高才人说道:“撤退,有古怪。” 杨小兵笑眯眯跟了过来,嘲讽道:“怎么了,小乌龟要逃了?” 高才明并不言语,一剑刺出,杨小兵漫不经心躲避,忽然,一个朱红色小丹药直奔杨小兵嘴巴,杨小兵来不及闭嘴,就将丹药吞下了。 高才明平静道:“才旺已经死了,成了被人操控的傀儡,与其这般被人凌辱,不如死得痛快些。咱们先撤,回营再说。” 杨小兵伸手抠自己的喉咙,撕心裂肺道:“小乌龟,别走,给我回来,你给我吃了什么?” 高才明哈哈笑道:“好东西,晚上好好享受。” 说完,城墙上受挫的高才明三人远遁而去,高永昌见儿子已经离去,便一剑逼退弯刀,飞速离去。 旭日东升,城墙上呼声震天,初战告捷,哈密的百姓们看见了赢的希望。 骑军营内,徐天然高高举起右手,大喊一声:“收刀。” 不用多言,将士们相信眼前的年轻将领会带自己打胜仗。那天空的巨大弯刀有自己的一分力,聚集了四千人之力的弯刀方能击退化神境大修士高永昌,士卒们高昂着头颅,齐收刀。 军心,已定。初战告捷。 徐天然转过身去,轻轻擦拭眼角流下的血泪,将满口的鲜血吞入腹中,千寻凝眸远望,在将士们视线不可见处,快步上前扶住了主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8 血战哈密(一) 杨小兵胆汁都呕出来了,还是无法将药丸吐出来,想不到红色药丸竟然入口即化,杨小兵感觉心跳加快、浑身炙热、脸色通红,情欲如潮水般涌来,下面的小兄弟很不安分地抬起头来,杨小兵立即知道是中了极为强烈的春药。 阿依古丽见杨小兵神情古怪,近身关切道:“杨少侠,你受伤了吗?” 杨小兵的神识渐渐模糊,但感官无比敏感,似乎能听到每一个毛孔的呼吸声,阿依古丽柔和的声音入耳宛如,身上散发的淡淡香味让杨小兵意乱情迷。杨小兵颤抖着双手,神情痛苦又充满魅惑地舔了舔舌头,低声呻吟道:“门主救我。” 话音刚落,杨小兵就直挺挺躺在地上,捂着高高撑起的蒙古包压抑自己的兽欲,杨小兵虽是采花圣手,但从来都是靠脸吃饭,靠着自己英俊又厚实的脸皮将姑娘骗到手,还不至于做强迫姑娘的无耻勾当。不过,这春药也着实强烈,杨小兵痛苦地以头撞地,心里不禁哀嚎:丢脸丢到姥姥家了,身边站在美若天仙的阿依古丽,而自己下身一柱擎天,羞愧难当。 阿依古丽俯下身子,搭住杨小兵的脉搏,他的身体状况,不禁花容失色,心跳脉搏竟然如此之快,若是寻常人早已经脉爆裂而亡。 杨小兵眼神迷离,一张极美的面容映入眼帘,美丽的眼眸如蓝宝石一般璀璨,隐隐约约可见双峰傲然挺立,恐怕一手尚不能握,越是想到这些杨小兵内心愈加骚动,情不自禁抓住阿依古丽的纤纤玉手,“阿依古丽,我要,我要。” 阿依古丽心急如麻,虽对杨小兵第一印象并不好,但他冒死救吾日耶提,又不远千里传递欢喜宗的偷袭情报,是清霞门的大恩人。阿依古丽听不懂杨小兵的话,耳朵靠近杨小兵,问道:“杨少侠,你要什么?” 杨小兵舔了舔舌头,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猛兽,一把抱住阿依古丽,亲吻她的耳垂,阿依古丽花容失色,一掌劈中杨小兵的鼻梁。 顿时,两行血水如两条水龙从鼻孔之中喷射而出,杨小兵恢复了一丝清明,痛苦道:“我中了极为强烈的春药,若不能与姑娘交合,要爆体而亡了。” 阿依古丽猛然退后了几步,虽然已经四十又二,但她仍是处子之身,从来未有和男子亲密接触,哪里受得了杨小兵的轻薄之举。刹那间,脸颊通红,嗔怒道:“杨少侠,请自重。” 杨小兵鼻血泉涌一般流出,顺着下巴低落在白衣上,痴痴傻傻看着阿依古丽,缓缓靠近,像极了疯傻的汉子。杨小兵欲火已然将理智吞噬了,竟然抱住了阿依古丽修长的腿,手还不安分向上摸去,阿依古丽彻底动怒了,一掌狠狠拍在杨小兵天灵盖上。奈何杨小兵身体十分坚韧,不过呕了一口鲜血,站起身来,贴近了阿依古丽。 阿依古丽明显察觉腰间有一根硬邦邦的棍子抵着自己,看来眼前的杨小兵彻底魔怔了,阿依古丽狠下心来,一脚踢中杨小兵的两腿之间,顿时,杨小兵的脸色黑了,捂着渐渐枯萎的小兄弟蜷缩在地上龇牙咧嘴哀嚎。 也多亏了这势大力沉的一脚,杨小兵的神识又恢复了一些清明。 骑军营得了军令各自回去休息,不得军令不得擅自出营。徐天然便在千寻搀扶下回了营帐卸甲,迪丽达尔本想搀扶一把脸色苍白的徐天然,没想到徐天然婉拒了自己的好意,以男女授受不亲只让千寻侍奉他卸甲更衣。 徐天然想爬上城楼观望一眼欢喜宗扎营情况,迪丽达尔一身戎装,英姿飒爽,跟在徐天然身后同上城楼。不曾想凑巧看见了杨小兵被阿依古丽狠狠踢倒的一幕。同为男人,徐天然不禁感同身受一阵剧痛。徐天然强行运转阵师之法,不过五脏六腑有些震伤,并无大碍,不过当下需要休整半日,略加调息便能痊愈。 杨小兵在地上打滚,看来伤势比徐天然还要重,阿依古丽说了事情原委,想来杨小兵本就是精虫上脑的家伙,如今在猛烈的春药侵袭之下定然把持不住自己的神识,而任由心跳血液飞速流转,心脏压力极大,一不小心真会暴亡。 徐天然刚忙问道:“哈密城可有冰库?” 迪丽达尔答道:“清霞山底下有一座冰库。” 徐天然轻声说道:“得罪了,杨兄。”一掌将杨小兵拍晕了,制住了杨小兵的灵脉,让两名士卒将杨小兵抬去冰库。徐天然不放心杨小兵一路跟随,阿依古丽心存愧疚也跟过去,迪丽达尔自然也跟去了。 徐天然走得急了些,五脏六腑如刀割一般疼痛,千寻挽住主人的手臂,徐天然换了一口气,体内混乱的气息平复了几分,放慢了脚步,迪丽达尔关切地看着一袭青衫,阿依古丽见弟子看向徐天然的眼神,心知青衫不属于小小的哈密,真不知对迪丽达尔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 徐天然将杨小兵捆成了粽子一般悬挂在冰库之中,杨小兵渐渐苏醒,脸色仍然通红,但在冰库之中血液流速减缓,心跳也缓慢了一些,杨小兵虽仍是欲火焚身,但神识清明了几分。 杨小兵发觉自己被捆起来,咒骂道:“姓徐的,快放我出去,我要找女人,我受不了了。” 徐天然转过身去,不敢直视杨小兵的眼睛,沉声道:“杨少侠中了欢喜宗烈性春药,这是欢喜宗的大阴谋,妄图用此等下作手段离间杨少侠和清霞门的关系,我相信杨少侠深明大义,一定可以熬过春药发作的痛苦,在这冰库之中也能让杨少侠保持清明和稳住经脉,性命无虞。” 杨小兵撕心裂肺吼道:“我不要关在这里,我要找姑娘交合,清霞门的女修不行我上青楼,不要拦我,我快死了。” 徐天然捂住耳朵,赶紧带着众人出去。 阿依古丽心怀愧疚问道:“杨少侠无大碍吧?” 徐天然想起阿依古丽狠狠的一脚,尴尬道:“杨少侠身体坚韧,并无大碍。”心中却为杨小兵祈祷,天道保佑杨小兵将来还能传宗接代,不然阿依古丽罪过就大了。 徐天然复登城楼,不过十里开外,欢喜宗就安营扎寨,看来是料定哈密军队不会出城迎敌,徐天然认真看着,欢喜宗骑军分前、后、左、右和中军五营扎寨,各营之间互为犄角,进可攻、退可守。 哈密王静悄悄走到徐天然身边,忧心道:“徐将军,有多少儿郎看不见今夜的月亮了?” 徐天然平静道:“为了守护身后的和平,吾辈当浴血奋战。” 哈密王眼神坚定,“今日一定不让一名北獒士卒爬上城头。” 徐天然右手抚胸,颔首道:“只要步卒守住了城池,我定让欢喜宗有来无回。” 正午,日头高悬。 高才明率领五千先锋蜂拥而来,高才明下令骑军下马,长途奔袭并无携带攻城器械,命令一千士卒背负铁锹,在两千下马骑卒盾牌掩护下缓缓走向哈密城下。哈密城并非中原石头砖块修建的坚固城池,而是土城墙,高才明想要直接将东北角的城墙挖开一个洞。 两千扛着盾牌的士卒踏着整齐的脚步缓缓前进,一时间东北角城墙黄沙漫天,哈密王淡淡道:“徐将军先回骑军营,城我还能守住。” 徐天然担心高永昌突袭哈密王,让迪丽达尔叫人搬来一把木床,把大黑炭按在木床上让他睡觉,还安排了两名士兵给他扇扇子。这可把哈密王看糊涂了,徐天然布置好了这一切,才安心回营了,这场和欢喜宗的大战比拼的就是精力,自己麾下骑军正面冲杀绝不是欢喜宗骑军的对手,但夜袭,其中不乏武林高手,乱战之中优势尽显。 胡增明眼睛直勾勾看着营帐上面,大白天硬是要我们睡觉,真是难为情,哪里能睡得着?城墙上杀声震天,心里早就痒痒了,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掌柜的下了重赏,一颗北獒蛮子人头十两银子,手底下的人早已按捺不住要上阵搏命挣银子了,而且这还只是胡家的赏金,哈密王另有赏钱,此时此刻大家看见北獒蛮子的脑袋不是脑袋,是白花花的银子。 大黑炭也是辗转反侧,说来也怪,平时睡眠极好,倒头就睡,现在越是想睡却越睡不着,特别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越睡越清醒了。大黑炭心里暗暗自喜,自己可是秘密武器,乌黑的木剑就在自己身侧,他知道天然哥是要让自己入睡以半仙修为守护城头,以防欢喜宗修士袭击城头。奈何,越是紧张越睡不着,吕小布翻来覆去,索性一发狠,头重重磕在城垛上,大黑炭瘫软在床上,晕乎乎的闭上了眼睛,嘴角微微上扬,似在含笑。 旁人被大黑炭的骚操作震惊了,原来睡不着还能如此,看来年轻徐将军身边都是狠人,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白衣小童兜里揣着满满的瓜子在城头欢快地嗑瓜子,不禁为黑炭头竖起大拇指,果然人中赤兔,马中吕布。 两千盾牌兵临东北城墙,一千人取出铁锹二话不说低头挖城墙,两千人举着盾牌防着箭雨来袭。哈密王冷笑一声,“太不把哈密当盘菜了。” 虽是黄土城墙,但是混入糯米夯实的城墙极为坚固,北獒士卒挖了半晌不过扒拉出浅浅的沟壑。哈密王看着城头烧红的油锅,准备妥当的巨石,一声令下,油锅倾倒而下,城墙之下士卒们哀嚎遍野,巨石落下,正埋头挖城墙的士卒顿时被砸成肉泥。一支火把落下,倾倒了三大锅油熊熊燃烧,东北城墙下火光冲天,高才明见挖城墙是不行了,无奈下令后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9 血战哈密(二) 一计不成,高才明又生一计,从左营调来三千骑军,在盾牌兵的护送下,运送沙土将护城河填平,在哈密城眼皮底下打算筑起一座高台。 哈密王调来了两具床弩,巨大的床弩射出的箭镞极为恐怖,往往一箭能穿透盾牌连带着五六名北獒士卒再飞奔十数步。北獒士卒看见床弩仿佛看见了死神一般,但军令如山,仍然在马不停蹄筑高台。哈密王调来投石机,巨大的石头砸下,密密麻麻的北獒士卒伤亡惨重,高才明咬着牙,恶狠狠道:“就是用北獒士卒的尸体填也要将高台筑起。” 如此一来北獒就获得了攻城的桥头堡,可以将箭矢射向城头,再稳步推进,攻上城头指日可待。” 哈密王哪里能让北獒得逞,命令投石机装上油桶,朝着渐渐有几分雏形的小山堆投去,顿时,小山丘上的北獒士卒浑身滑溜溜、黏糊糊,甚至一不小心都站不稳当。哈密王亲自取来长弓,嘴角微笑,一支火箭射出。 火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顿时,小土丘火光冲天,北獒士卒抱头鼠窜,原本坚固的盾牌阵溃散,城头哈密步卒弓弩齐射,纷纷射杀溃败的欢喜宗士卒。日落西山,在城头的步卒欢欣雀跃。不顾手上被油锅烫伤,手被箭矢磨破了皮,歇斯底里欢呼着、鼓掌着,庆祝入侵者败退,勇敢的哈密勇士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守护身后的家园。 不过,将士们都知道,这不过是暂时休战,苦战一日虽欢喜宗损失惨重,但接下来的战斗会越来越艰辛,越来越悲壮。 忽然,一道身影如光芒突袭城头,将士们眼睛都快跟不上那道光芒的速度,猛然朝着城头哈密王所在之处突如其来一剑。 阿依古丽惊觉不妙,连忙御剑抵御,圣剑古丽扎尔尚未祭出一剑直逼哈密王咽喉,在千钧一发之时,一个黑脸的汉子立于哈密王身前,两指夹住飞剑,轻轻一甩,像稚童过家家一般将飞剑扔回去,高永昌立即察觉不对劲,那深不可测的气息是自己远远不能比的,立即远遁,吕小布伸了个懒腰,又懒洋洋躺下了。 城头上的将士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黑炭头,一个傻乎乎用头撞城垛的主竟然能空手接住高永昌的飞剑,轻而易举就逼退了高永昌,阿依古丽越来越对布衣青衫一行人倍感兴趣,似乎聚集在他身边之人都是怪才,看着不起眼,但实力都深不可测。 夜色渐深。 徐天然召集都尉以上将校议事。 今夜,徐天然在沙盘地图上表明了夜袭的目标,欢喜宗左军,因为左军离哈密城最近,今日攻城受挫,士气低迷,趁夜色偷袭一把,目标是将左军全部吃掉。徐天然做了具体部署,胡增明部和张佑剑部负责突袭营帐,迪丽达尔部担负接应任务,迪丽达尔当场责问道:“徐将军是看不起哈密骑军吗?为何留我部殿后。” 徐天然解释道:“胡、张二部皆是江湖高手,擅长乱战,你部殿后是为了阻滞追兵,正面冲阵,非胡、张二部所长,迪丽达尔公主,可还有疑议?” 迪丽达尔右手抚胸,颔首道:“遵命,将军。” 徐天然对胡增明说道:“胡将军,此战你要搜集五百套北獒铠甲,一副铠甲按一颗人头记军功。” 胡增明道:“末将领命。” 骑军营一声号角,在营帐窝了一天的将士们终于可以出来了,看着教场上架着的烤全羊、烤全牛,倒满了五千碗的酒,将士们心潮澎湃,知道出击的时候到了,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将令传出,就一个字:吃。 将士们都是粗野的汉子,吃起肉来大口撕咬,不过一刻钟便吃饱了。 徐天然一声戎装,登上高台,沉声道:“将士们,北獒蛮子竟敢在十里外扎营,竟完全不把哈密的骑军放在眼里,笃定我们不敢出城迎敌,告诉我,你们敢出城杀敌吗?” 如雷鸣般的声音响起:“杀,杀,杀。” 徐天然继续说道:“我知道今日白天诸位在营帐之中憋坏了,想着将军是不是脑子抽风了,让大家伙白日睡觉,但你们白天睡好了咱们晚上才有劲打仗,从今天起,让北獒蛮子一天觉都睡不好。” 将士们不禁咧嘴大笑,打呼:“好。” 徐天然举起酒杯,豪迈道:“弟兄们,干了这碗酒,随我上阵杀敌。” 五千人共饮一杯出征酒,徐天然重重将碗摔下,五千个碗齐碎裂。 欢喜宗中军帐。 高永昌仍旧对那名年轻的黑脸修士极为忌惮,北獒江湖能徒手接他飞剑之人屈指可数,他心头隐隐浮现一丝危机感,难不成哈密国有飞升境修士镇守?之前可未曾听说哈密城有化神境以上修士,最强者不过是金丹巅峰阿依古丽,且是个不擅长厮杀的金丹。 一日攻城,欢喜宗损失惨重,士卒阵亡一千余人,重伤失去战力一千余人,更有一千人轻伤,虽主力尚存,但战斗力受损不小。 高才明眉头紧锁,“父亲,没想到哈密国坚壁清野,我们本就长途奔袭,所带补给不足,我建议再攻城三日,若不能攻破哈密城就撤兵,从长计议,西域毕竟是一块肥肉,徐徐图之,不可心急。” 高永昌眼眸深邃,愤恨之情溢于言表,“谋划西域三十载,绝不能在小小哈密国就停滞不前。” 高才德想了想,轻声道:“宗主,我们扎营离哈密城太近了,若哈密骑军夜袭,恐怕我们来不及防备。” 高永昌冷笑一声,“高密不过一千骑军,我巴不得他们出城送死,就在哈密城眼皮子地下,让他们恨得牙痒痒。” 高才明思索片刻,恭恭敬敬道:“父亲,明日我领一军挖地道,只要打开了城门,哈密城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高永昌点点头,准了。 忽然,左营火光四起,徐天然率胡、张两部突袭左营,还在睡梦中的左营猝不及防,士卒们来不及披甲、刚摸到弯刀还来不及上马就被徐天然所部骑军一刀砍断了头颅,徐天然骑军一入左营立即放火烧掉营帐,辎重。 高永昌立即吹响集结的号角,徐天然所部快如闪电,胡增明手下将士快速将北獒士卒的铠甲取走,然后徐天然并不恋战,立即撤离。 此时,高永昌已经集结了三千骑军追击,徐天然所带的胡、张两部骑军所获颇丰,以极小的伤亡代价砍下了两千余个头颅,偷了五百余副铠甲,更是将左营付之一炬。不过,胡、张两部毕竟不是正规骑军,不擅长正面厮杀,徐天然并不正面迎敌,一击得手,立即撤离。 高永昌眼见就要追上徐天然的杂牌骑军,忽然,侧身一股精锐骑军对高永昌所部发起了冲锋。 高永昌骑军毕竟匆匆忙忙,许多士卒连盔甲都未穿戴齐整,忽然面对一千五百拿着骑茅的精锐骑军凿阵猝不及防,谍报表明哈密城不过一千骑军,为何今日遇见的骑军规模恐怕不止五千骑,高永昌先锋骑军顿时一触即溃,又留下了数百具尸体。 迪丽达尔并不追击,立即率兵归营。她对一袭青衫是越来越佩服了,用兵如神,经此一役,北獒元气大伤,胜利的天平已经悄悄偏向了哈密这头。不过,明日必会迎来欢喜宗最猛烈的报复。 哈密王站在城头上,眉头紧蹙,便是看见了左营大火依旧神情冷峻,直到徐天然率领骑军安然归来,才笑逐颜开。 白衣小童从徐天然怀里露出一颗脑袋,看着深夜满城百姓夹道欢迎骑军营胜利归来,将士们的脸上皆是自豪的表情。 一名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在啊爹怀里,看着威武雄壮的哈密骑军,天真笑道:“啊爹,以后我要嫁给骑军营的士兵哥哥。” 啊爹沉着脸,不悦道:“才几岁就想着嫁人,不害臊。” 但是,啊爹投向骑军营将士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敬畏。 徐天然德胜归来,让胡增明和张佑剑安置部队,自己立即前往清霞门冰库,毕竟杨小兵还在冰库里,徐天然悄无声息靠近紧闭的门扉,只见里面已经没有了挣扎声,只听见杨小兵在咒骂道:“姓徐的,别让老子看见你,见一次砍一次,见色忘义的东西。不就帮我找个女人有那么难,害得我弄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阿依古丽,你个老娘们竟然见死不救,不就是以身相许,有什么大不了的。老子好歹对清霞门有恩情,连献个身都做不到,老子早知道不来哈密了,趟这趟浑水,没一点好处惹得一身骚。” 徐天然轻轻推开门,看见墙壁上写下四个血字,不禁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杨小兵故作轻松,“姓徐的,还不快点把我放下来。” “谁说见我一次砍一次?” “把我整这么惨还不许人发泄两句了,再说我砍得过你吗?” “说的有理。”徐天然手刀将绳索砍断,杨小兵将自己散乱的头发束起,一身污浊的白衣索性直接脱了,穿着亵衣便打算出门去了,不忘幽怨道:“阿依古丽,别有一天你中了春药,看我杨大侠也正人君子,见死不救。” 徐天然取出一套干净衣物,笑道:“穿上吧,别再丢人了。” 杨小兵冷冷瞥了一眼,还是老老实实穿上了,虽衣冠楚楚,但神情枯槁。 冰库门扉合上,徐天然一掌将墙壁上的四个硕大“我要女人”血字抹去,心中不禁感叹,已经被制住灵脉的杨小兵究竟如何做到的?真乃奇才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0 血战哈密(三) 高永昌一夜无眠,看着麾下“”儿郎损失惨重,他在心里暗暗许下誓言,攻破哈密鸡犬不留。 是夜,高才明已经带领擅长遁地的奇能之士领着士卒们开始挖掘地道,徐天然将五千骑军分成千骑为一队,分别轮流巡视城内,料到北獒必然狗急跳墙会挖地道攻城,在城墙之内竖起了八口大缸,派出耳力卓绝之人时时监听着。 欢喜宗营帐前,高永昌召集了所有千夫长开战前会议,下了死命令,除去中军五千骑,其余一万骑分成十队轮流攻城,今日必须把高台筑起赖,同时命令高才人亲率一支队伍寻找一切可用之木料,待高台筑成,搭上云梯攻城。 一纸命令,诸位千夫长脸色阴沉如水,北獒骑军本就不擅长攻城,如今骑军下马干起了步卒的活计,士卒们怨气极大,他们不怕死,但是就这么窝窝囊囊死在了哈密城的臭水沟里,死在了哈密城墙之下,他们不想死得这么憋屈。 奈何军令如山,随着进攻的号角吹起,哈密王眼角布满血丝,嘲讽道:“北獒蛮子还真是执着,仍是要把高台筑起来。” 北獒士卒背负着沉重的沙土,慢慢奔向土丘,渐渐有几分高台模样的土丘之上北獒盾牌兵举着铁质大盾牌,如粗壮林木一般任城头箭如雨下,石头落下,床弩刺出,仍旧屹立不倒。即便有人倒下,也会有后备的士卒立即扛起大铁盾。 哈密王脸色不善,只能火攻,将装满油的大缸用投石车投出,随着火箭划过天际,小土丘火光冲天,但是今日并未出现昨日那般溃败,北獒的盾牌士卒不顾盾牌已经被火烧热,仍用血肉之躯硬,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有老公的,偷有老公的不如偷不到。 在杨小兵欲火焚身之际,阿依古丽近在眼前而不可得,这便是偷不到,是他毕生的遗憾。杨小兵仰望星空,仿佛合欢散的毒性还未散去,自己的小兄弟又蠢蠢欲动了,果然不能思春,一思春就难以自制了。 忽然,阿依古丽察觉几股强横的气息闯入清霞门,立即披了衣裳,金色的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身后,仅着一袭薄裙的阿依古丽极为美艳动人。 杨小兵也察觉了形势不对,立即拔剑出鞘,几个跳跃就来到浴场之上。 高永昌握着两颗核桃,在掌心把玩,高才德和高才人各自领着两名金丹修士站在宗主身后。阿依古丽如临大敌,杨小兵没了往日贱兮兮的笑容,难得一见地认真起来。 白衣小童懒洋洋躺在屋的,不得已又得和杨小兵联手对敌。 阿依古丽曼妙的身姿在轻薄的裙装之下愈发显得诱人,杨小兵认为女人最有魅力的时候就是若隐若现之时,一旦脱光了反而没了那一份心跳。 欢喜宗的弟子皆是好色之徒,眼神直勾勾看着阿依古丽,忍不住吞咽了几口唾沫。他们虽知阿依古丽他们是染指不得了,自然是宗主的禁脔,但多看几眼总没错,欢喜宗鼎炉众多,但无一能有阿依古丽这般性感迷人,仿佛一颗熟透了的果实,待人采摘,轻轻咬一口,汁液横流,香甜可口。 高永昌背后一只手轻轻推开一个瓷瓶,是欢喜宗最烈的春药合欢散,再矜持的女子在合欢散面前也成荡妇。高永昌邪魅一笑,忽然,两颗合欢散如飞剑爆射而出,阿依古丽以为是暗器,一剑将两颗暗器斩碎,不曾想碎裂的药丸仍旧在高永昌掌控之中,阿依古丽知道那红色的药丸就是杨小兵吃过的烈性春药,立即紧闭丹唇。 高永昌从容地打了一个响指,仿佛一切尽在掌握,顿时,两颗丹药皆化为两抹红烟,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闯进阿依古丽的鼻孔,阿依古丽心中大惊。 杨小兵红妆出鞘,挡在阿依古丽身前,杨小兵最是怜惜美人,虽说裆下还是隐隐作痛,但那是自己和阿依古丽的恩怨,还轮不到高永昌在此撒野。虽然杨小兵知道实力有差距,但杨小兵心中生出一股豪气,哈哈笑道:“若身死能有美人在侧,也不枉人间走一遭了。” 阿依古丽的神识在渐渐沉沦,虽然鼻腔吸入的合欢散药效要比口服削减三四成,但高永昌早就算好了用量,吸入两颗合欢散药效更胜口服一颗合欢散。 这一瞬间,仿佛白衣年轻剑客是顶天立地的君子,阿依古丽呼吸越来越急促。 白衣小童总算看不下去了,撅起屁股,一个响屁如惊雷乍响,霎时屋顶破开一个大洞。高永昌竟然没有察觉屋顶的白衣小童,猛然后退几步,手握在剑柄之上,随时准备出剑。 白衣小童打了个哈欠,轻声道:“你们走吧,这里有我就可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1 血战哈密(四) 杨小兵立即背起阿依丽头也不回直奔山下,去往那间他被关押了整整一日的冰库。阿依古丽白皙的皮肤泛着红晕,宛如脸颊挂着两抹晚霞。 高永昌冷冷瞥一眼不过金丹初境修为的白衣小童,讥讽道:“就凭你?” 白衣小童抠了抠鼻屎,轻轻一弹鼻屎沿着诡异的路径直奔高才德的嘴里,高才德立即被恶心得无以复加,不停呕吐,但鼻屎仿佛有魔力一般沿着食道缓缓滑过,偏偏还能感觉到鼻屎在自己体内俏皮地舞蹈。高才德手指深深伸进喉咙,一阵恶心连昨夜的饭食都快呕吐出来,但鼻屎竟然在自己胃里愉快地舞蹈。 高永昌这才发觉白衣小童来历不简单,小蚯蚓原就被安置在清霞门,此时偷偷趴在窗户上看着骇人的一幕,白衣小童举手投足间哪里是孩童模样,仿佛是客栈江湖人口中的世外高人一般。 白衣小童嘟着嘴,天真说道:“诶,你别抠了,你身上有带糖果吗?我想吃。” 高才德哪里有空搭理白衣小童,堂堂金丹境大修士竟然被一名稚童塞了鼻屎,那将来传出去在江湖还如何立足? 白衣小童一连问了几遍,有糖果吗,高才德置若罔闻,忽然,鼻屎在高才德体内爆裂开来,高才德转瞬被炸得四分五裂。白衣小童早已躲在桌子底下,佯装生气道:“不给糖果吃,那就去死吧。” 小小的房间之内气氛如冰库一般寒冷,高永昌一时间拿捏不准白衣小童的境界,竟然一颗鼻屎就彻底抹杀了一名金丹境修士,难不成白衣小童是扮猪吃老虎的狠角色,看似垂髫。之年的外表,实则活了数十个甲子的老妖怪? 白衣小童拍了拍屁股,掩着鼻子道:“好恶心啊,满地的碎肉碎骨头,连人形都分辨不出来了。” 高永昌双拳紧握,腰间一只养剑壶十八把飞剑已经蠢蠢欲动,脸上表情却一如往常,平静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白衣小童撇撇嘴,人畜无害的笑容浮现,却更让人瘆的慌,“我是徐荣呀。我爹叫徐桐,就给我取名徐荣,古语道,桐,荣也。说明我和我爹是一样厉害,我爹现在正带兵抄你老窝,我在这里守株待兔,抓老乌龟,正所谓,父子齐心,其利断金。” 高永昌着实不明白眼前这名插科打诨的小童究竟是何境界,面对化神境高手都如此气定神闲,绝不是易与之辈。 刹那间,高永昌养剑壶内十八把飞剑划出十八道优美的弧线在白衣小童身前构筑起一道大阵,这是高永昌压箱底的本事,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如今被逼到绝境的高永昌不管白衣小童是装神弄鬼也罢,是扮猪吃老虎也罢,总之倾力一击定要将白衣小童击杀,不留后患。 猛然,十八道剑光闪过,转瞬白衣小童的身体被十八把飞剑刺透,白衣小童竟然露出了迷人的微笑,高永昌身后弟子们总算松了一口气,师父出手果然是厉害,一击毙命。 不曾想,白衣小童的身上没有渗出一滴鲜血,高永昌神情凝重,神识探出,这是傀儡术,他若捕捉不到白衣小童的真身,便只有被戏耍的份。 白衣小童身体渐渐僵硬,最终眼睛掉落、鼻子掉落、耳朵掉落、嘴巴掉落、头颅掉落,如同一尊龟裂的泥人,不过,一股摄人心魄的声音响起,“老王八,出手这么狠辣,我爹知道了可不会饶过你?” 高永昌心神合一,十八把飞剑在自己身前构筑一道防御大阵,沉声道:“旁门左道,不过是装神弄鬼的罢了,可敢正面吃我一剑?” 白衣小童的声音在房间再次响起,“我哪儿敢露面,老乌龟壳硬得很,我可刺不破。” 不过,转眼屋顶的豁口掉落一株雪莲,雪莲在空中缓缓旋转,轻轻飘落,一名高氏金丹修士一剑刺出,想要将雪莲击碎,高永昌撕心裂肺喊道:“别动。” 为时已晚,雪莲炸裂开来,雪莲的花瓣如同神兵利刃划着优美的弧线收割着房间众人的生命,金丹修士在雪莲面前不堪一击,饶是高永昌十八把飞剑的剑阵也是剑鸣不止,铿锵的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不过眨眼的功夫,五名欢喜宗金丹修士不可思议捂着自己的喉咙,倒地而亡。 高永昌心中悲愤,大喊一声,灵力倾泻而出,既然白衣小童出手不留余地,自己便将清霞门屠戮殆尽,逼他现身。浑厚的灵力如同剑气一般转瞬房屋便七零八落,白衣小童见小蚯蚓就要遭殃了,身形出现,一手抓住小蚯蚓的脖子,立即后退数百丈。 高永昌哈哈笑道:“找到你了。” 顿时,高永昌如流星滑过,十八把飞剑在身边旋转,人剑合一,剑阵组成了一把巨大飞剑,强横无匹的直奔白衣小童。 箫慕容大惊不好,自己那般装神弄鬼就是正面真打不过高永昌,一直隐藏身形就是为了他露出破绽再给予他致命一击。 小蚯蚓满是懊恼,大约知道了是因为自己导致白衣小童暴露了,箫慕容索性不再隐藏行踪,抱着小蚯蚓,呵呵一笑:“小蚯蚓,看好了,行走江湖得看谁的口袋里宝贝比较多,让世人瞧瞧,谁说金丹初境就打不过化神中境了?” 那一夜,整个哈密城上空黑夜如白昼,清霞门宛如一颗璀璨珍珠闪耀夜空,白衣小童身上重宝尽出,莫不说哈密城的井底之蛙,恐怕江湖大宗门也未必见识过如此多重宝。境界不够,法宝来凑。 杨小兵将阿依古丽安置在冰库之内,阿依古丽经脉并不如自己来得坚韧,心跳急剧加快,阿依古丽狠狠咬着嘴唇,鲜血从嘴角溢出,换来了片刻清醒,她痛苦呻吟道:“你给我滚出去。” 杨小兵只见眼前美人身姿曼妙,挺拔的胸脯此起彼伏,仅着薄衫的阿依古丽如仙女下凡一般美丽动人。迷离的眼神,眼眸里写满了渴望二字,嘴里却说着不要。 杨小兵当即就想宽衣解带,但是脱到一般想起,这娘们在自己要死要活的时候可是狠狠踢了自己小兄弟,顿时,杨小兵兴致也没了,“也让你尝尝欲火焚身的滋味,老子也不是随便人。” 说完,杨小兵提着裤子就出去了,说滚咱就滚呐。 阿依古丽眼眸里的杨小兵愈发英俊清秀,一袭白衣仿佛在自己眼前飘荡,看着一袭白衣就要走出冰库,阿依古丽鬼使神差轻声呢喃道:“回来。” 杨小兵停下了脚步,满脸为难的表情,“虽说我中合欢散时你见死不救,但我不能和你一般没良心,佛曰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谁让我杨小兵是侠肝义胆的大侠呢?” 不料,阿依古丽神识早已被欲望吞没,竟然从后面抱住了杨小兵,柔软的身体紧紧贴在杨小兵身上,双手紧紧搂住杨小兵的腰,亲吻他的脖颈。 杨小兵合上冰库大门,不曾想,突然又恢复了一丝清明的阿依古丽一巴掌甩过来,娇声骂道:“色狼,给我滚出去。” 杨小兵轻轻抬起阿依古丽的下巴,微微一笑,“算杨某人吃亏,救你一命吧。” 转瞬,杨小兵宽衣解带,阿依古丽的神识彻底被欲望湮灭,阿依古丽颤抖地呻吟道:“我要。” 杨小兵亲吻阿依古丽的曼妙胴体,把玩着胸前一对硕大的小白兔,阿依古丽低声轻吟,阿依古丽的一抹薄薄轻纱缓缓解开,杨小兵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美妙,自己是花丛圣手,都未曾如此兴奋。 昏暗的烛光下,杨小兵抱着滚烫的阿依古丽的躯体,巫山云雨,阿依古丽娇羞笨拙,初时疼痛,渐渐的快感超过了疼痛,双腿不由自主勾住杨小兵的腰,迎合杨小兵猛烈的攻势。 噬魂、夺魄哪里会错过高永昌这具化神境傀儡,在高永昌被法宝打得怀疑人生之时,乘虚而入,吞噬了高永昌的神识,轻车熟路将高永昌制成了一具傀儡,虽和曲冷殇和唐离宿的飞升境傀儡有着不小的差距,但好歹也能勉强凑合用了,主人也会同意将恶贯满盈的高永昌制成傀儡,这样两全其美,自己立了功,又得了新助力,噬魂、夺魄久违地开心了一把。 白衣小童学着布衣青衫的模样双手拢袖,一抹剑光乍现,飞剑传讯徐天然。 胡增明五百骑身着北獒铠甲,一入军营就焚烧营帐,西域盛产黑油,欲火燃烧黑烟滚滚,顿时北獒军营大乱,分不清敌我。火光之中,人人胡乱挥舞着弯刀,高才明眼见着漫天火光,呢喃道:“大势已去了。” 忽然,一骑直奔哈密城下高台,说着流利的北獒话,紧急向高台守军求援。 五千疲敝的骑军披甲上马,直奔大营而去。 忽然,半路上箭如雨下,两侧骑军杀出,五千驻守高台的骑军愕然,主将回头一看,刚才报信的传令兵早已不知去向,深知上当了,已经深陷哈密人的包围,早已疲敝不堪的骑军军心涣散,为首将领直接被徐天然一刀斩落头颅,一袭青衫手持一杆长枪,把主将的头颅高高悬挂在长枪之上,用北獒的官话高声道:“主将已死,缴械不杀。” 刹那间,伤亡惨重的五千骑纷纷下马,缴械。 徐天然留下迪丽达尔收押俘虏,自己亲率三千骑直奔北獒中军大营。 高才明军事才能十分卓越,骑军野战极有天赋,奈何在哈密城下,哈密人一点也不给他们正面交锋的机会,白天就龟缩守城,夜间变着法子偷袭,北獒哪里见过如此猥琐的战法。高才明开始收拢败兵,在慌乱中北獒士卒们如惊弓之鸟。 忽然,一阵摄人心魄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高才明看着自己身后的疲敝士卒,深知大势已去,他不如父亲那般铁石心肠,他不舍得士卒们白白送命,而且父亲一入哈密便杳无音讯,恐怕凶多吉少,一时间,欢喜宗风雨飘摇,高才明立即撇下大部队,带着数十骑亲军远遁。 三千骑军不过一个冲杀,欢喜宗大营士卒彻底溃败,纷纷丢弃了武器投降,徐天然振臂一挥,豪迈万丈道:“骑军营威武!”哈密骑军欢声雷动,高呼:“将军威武!” 胡增明部开始清点战利品,在北獒中军营帐之内发现了一面波斯的旗帜,胡增明不禁怔怔失神。 迎宾楼内,胡雪岩和张长林举杯同庆,赌赢了。 城楼上,哈密王笑意灿烂,轻轻将大黑炭推醒,吕小布睡眼朦胧,看着北獒大营的火光,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2 坐地分赃 一夜忙碌的哈密骑军,在步卒的协同下源源不断将欢喜宗的俘虏、辎重、战马、牛羊送进城中,大家的脸上写满了喜悦。欢喜宗两万铁骑,余下一万余俘虏、五万马匹,其中优等战马一万五千匹,牛羊辎重无数。 欢喜宗彻底是栽在哈密了,但徐天然的心情却高兴不起来,他知道如今中原纷乱,曾经是大唐领土的西域不再归大唐,北獒人既然对西域生了觊觎之心,恐怕这绝不会是最后一次入侵西域,不久的将来西域的命运会如何? 想来无非就是依附谁罢了,西域三十六国大者不过百姓数十万,小者甚至只有百姓数百人,如何抵御北獒铁骑的侵入。西域自古以来便是墙头草,谁强盛便依附于谁,若有一天中原铁骑重新踏入西域,是否能重现繁华的丝绸之路? 一万欢喜宗俘虏神情颓丧,宛如待宰的羔羊一般不知自己未来的命运,是生是死?为奴为仆?只能在心中默默向长生天祈祷。 下了马、卸了甲、弃了刀的战士便不再有尊严了,一名年轻伍长独孤信低着头走在密密麻麻的俘虏之中,他心里不甘,明明欢喜宗战力远胜于哈密人,为何会失败? 独孤信在心里默默复盘战局,他猛然发觉对面统率谋划极为深远,从坚壁清野开始就笃定北獒骑军会全力攻城,因为连房屋都烧毁了,很难得到足够的木材打造攻城器械,加之连夜偷袭让北獒士卒得不得休息,又是艰苦的攻城,再夜袭。表面上看来北獒是败在了哈密的骑军之下,但他知道北獒是败在了自己手中,哈密人以逸待劳,赢就赢在逸之一事上,输就输在疲之一事上。若是正面骑军兵团凿阵,哈密人绝不是北獒的对手,一旦丧失了骑军牵制的城池不过是一座死城,想到此处独孤信不禁猛然跺脚,一时间看押战俘的哈密骑卒马刀就搁在独孤信脑袋上,趾高气扬道:“北獒蛮子,你想干什么?” 独孤信高昂着头颅,啧啧称赞道:“我想明白了这场战事的关键,若让我领军,北獒必胜。” 骑卒嘲笑道:“手下败将而已,安敢妄言?” 一记鞭子就要打在独孤信身上,忽然,一袭青衫骑着一匹高大的骨瘦如柴战马,一手握住鞭子,笑容和煦道:“诶,小子,你若领兵当如何?” 独孤信不过十七八岁,凭借勇武和智慧年纪轻轻就已经当上了伍长,他虽读书不多,但心思活络,如果不是欢喜宗此次在哈密遭遇惨败,他必然会在欢喜宗征战西域的战事之中脱颖而出,成为年轻的校尉。 独孤信也不是不知死活之人,他自然也懂见风使舵,这名青衫公子必然在哈密城地位非凡,不然士卒们投向他的眼神都极为尊敬,那是发自内心的敬畏,独孤信想了想,便嘿嘿笑道:“倘若我所料不错,其实哈密比欢喜宗更熬不住,欢喜宗不过是补给线绵长,大不了耐着性子从北獒境内将牛羊、粮食、攻城器械慢慢运来,而哈密城是一座孤城,若长时间被围困,粮草不济,城中必乱,到时候攻克哈密城不过如朽木一般,一阵风吹过就断了。” 徐天然一听,心中一惊,这也是他最担心的事情,所幸没有发生,若高永昌不是刚愎自用,若高永昌帐下有谋士出此计策,哈密城危矣。 徐天然甩开了皮鞭,轻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所任何职?” “独孤信,欢喜宗最年轻的伍长。”独孤信自豪道。 徐天然意味深长一笑,就要离去。 独孤信望着青衫离去的背影,气势汹汹问道:“敢问将军要如何处置一万余俘虏,哈密兵不满万,若将我们收编恐怕控制不住一万北獒精兵,若将我们放走,又怕这一战白打了,回了欢喜宗又是一万精锐骑军,恐怕我们这些人活不了几天了吧。” 此言一出,顿时北獒俘虏皆哗然,议论纷纷,眼神中迷茫、彷徨,恐惧又愤怒。 徐天然轻轻一拉缰绳,啊黄停下了脚步,掉转马头,气沉丹田,沉声道:“我徐某人以人格担保诸位性命无虞。” 简单一句话在北獒俘虏耳中回荡,说完,徐天然策马离去。 独孤信看着青衫离去的背影,问哈密骑卒,“那人是谁?” 骑卒自豪道:“他是我们骑军营徐将军,打败北獒的大英雄。” 独孤信眼神闪出一道光亮,就是千夫长口中统领哈密人骑军营的徐将军,竟然如此年轻,看着不比。自己大几岁,他说的话能算数吗?万余北獒俘虏的命运仿佛也只能寄希望于青衫年轻将军了。 胜利是一时的喜悦,之后面临的问题并不比战场厮杀来得轻松,哈密、胡雪岩和张长林本就是利益结合的临时盟友,一旦分赃不均恐怕立即就要撕破脸,反目成仇,这不过是其中担忧之一。其二是万余北獒俘虏如何处置,徐天然心里有些茫然,难道真要重蹈老白当年的覆辙,不得已之下杀降。更担忧的是西域未来面临的局面,哈密如何在纷乱的局势下生存,北獒上下恐怕不止一双眼睛盯着哈密这块肥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究竟谁是黄雀未可知? 今日,哈密满城狂欢。 哈密王宫设宴款待诸将和迎宾楼客商。 徐天然在王宫前正要下马进宫,忽然,一袭银白戎装迪丽达尔喜笑颜开看着他,笑眯眯宣读哈密王口谕:特许徐天然宫中骑马,剑履上殿。 这是天大的殊荣,牵马者更是公主殿下迪丽达尔。徐天然有点局促,他想要拒绝,迪丽达尔却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吕小布、萧慕容、千寻、噬魂、夺魄和小蚯蚓早已经在哈密王的盛邀之下出席宫殿正席。 原本一段不长的路,徐天然只觉自己如芒在背,说不出的难受。迪丽达尔却满脸美丽的微笑,她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哈密城的英雄是谁,她心里爱慕的男子是谁? 迪丽达尔牵着缰绳,目视前方,笑道:“徐公子,你可知迪丽达尔的意思吗?” 徐天然必然不知道,只能摇头。 “美人。” 徐天然噢了一声。 “你觉得我美吗?” 徐天然咽了一口口水,这是送命题,远远都能瞧见一名白衣小童一脸坏笑看着这边,以他的耳力恐怕自己的心跳声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将来碰见朱子柒张开来一句,“娘,爹在外头夸别的女子漂亮。” 想到此处,徐天然不禁菊花一紧,沉默不言。 迪丽达尔眼神低垂,黯然神伤,“徐公子心上人肯定很美吧?” “最美。” 迪丽达尔抿着嘴唇,挤出一抹微笑,“能亲手为你牵马真的很高兴,感谢你救了清霞门,救了哈密国,救了我。” 大殿之下,徐天然翻身下马,哈密王、胡雪岩、张长林和哈密国的官员们亲自到殿外相迎,这等荣耀哈密国前无古人。 徐天然朝着迪丽达尔微微一笑,转身向哈密王抚胸颔首行礼,又一一问候了胡雪岩和张长林。 大殿之内,葡萄美酒夜光杯,西域盛产葡萄,所酿制的葡萄酒如血液一般鲜艳,配上西域特制的琉璃杯,举杯之间雍容华贵,觥筹交错生死交情。 热闹非凡的宴会实则暗藏玄机,徐天然知道笑容的背后都在飞快打得小算盘,饼就这么大,谁都想多切一点,而最终落锤定音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因为自己身后站着睡梦半仙吕小布,深不见底金丹萧慕容,哈密王、胡雪岩和张长林看向已然被夺魄制成傀儡的高永昌心里都不禁一阵心悸,真有点摸不清青衫布衣公子的来历,究竟是什么样的大宗门才能为一名行走江湖的公子配上如此豪华的扈从真容。 宴会到了尾声,徐天然早就习惯了漫天扑面而来的称赞,哈密王终于说到了正题,“此次大战,徐少侠当是首功,我替哈密国十几万百姓再次感谢徐少侠。” 哈密王深深一拜,徐天然赶紧起身回礼。 哈密王脸色凝重道:“万余北獒俘虏当如何处置?” 哈密数位将领大喊道:“全部杀了,为死去的将士们报仇。” 自古以来杀降都视为不祥,徐天然先是默不作声,迪丽达尔一脸认真说道:“充作奴隶,让他们为所犯下的罪行赎罪。” 哈密王忧心道:“哈密不过十几万人口,精兵不足万人,如何统领这万余北獒青壮,稍有不慎北獒俘虏反水,又是一场兵祸。” 迪丽达尔花容失色,难不成父王的意思是要将北獒俘虏都杀了? 满场的眼睛都落在了徐天然身上,仿佛哈密国如今一旦到了最后拿主意之时都是布衣青衫说了算。 徐天然缓缓起身,微微颔首,沉声道:“我以为北獒俘虏不当杀。” 哈密王疑惑道:“难不成还要放了?” 众人都洗耳恭听,徐天然摇摇头,继续说道:“经此一战,哈密城外村镇皆付之一炬,损失巨大,而北獒兵临哈密,哈密定当早作打算,城外分散的村落不宜久居,哈密国应当早作准备,我遍观哈密城地形,发觉城北乃险要之地,若想守住哈密城需在此筑城。筑新城与旧城相邻,一用于安置流离失所百姓,二用于巩固哈密城防,那筑城所需劳力自然便是北獒俘虏。” 哈密王豁然开朗,徐天然一言道明哈密城的损失,自然心里偏向了哈密国,最大的饼属于哈密国了,但哈密王心里又有疑惑:“筑城之后,北獒俘虏又当如何处置?” 徐天然微微笑道:“经过劳作磨砺之后,哈密王可以在北獒俘虏之中发出布告,若有愿意参军之人赐婚、赐宅,让他们死心塌地成为哈密人,如此一来就能真心为哈密而战了,分批次招募,譬如一次五百人,渐渐就能得到一支善战之兵。” 哈密王抚掌大悦,连连称赞道:“徐少侠真乃哈密大恩人。” 胡雪岩和张长林脸上始终波澜不惊,但两人都是成了精的商人,早就看透了徐天然的心思,胡增明和张佑剑倒是打心眼佩服徐将军,不知话外之音。 胡雪岩面容平静,语气冷静:“我胡氏骑军损失也不小,更有五百死士入北獒营帐,活着之人寥寥无几,功劳也不算小吧。” 张长林把玩着一串花梨念珠,语气平稳道:“我张氏骑军折损也颇大,跟随徐将军来回冲阵,斩获颇丰,也有几分微薄的功劳吧。” 大殿之内,空气似乎凝滞了一般,都眼巴巴看着徐天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3 后会有期 每个人都是一名精明的商人,一旦涉及自己根本利益,内心的小算盘打得比谁都响,哈密之战谁功劳最大,自然是徐天然,大家都盘算着他要拿多少,自己拿多少? 徐天然缓缓起身,向哈密王抚胸颔首道:“王上,哈密此战胜利都是哈密勇士和胡、张两部骑军奋勇杀敌的功劳,哈密的勇士们和胡、张两部骑军都应当重赏。” 哈密王赶紧说道:“若无徐少侠运筹帷幄,上阵杀敌,哈密城恐怕早已荡然无存,徐少侠当记首功,此次所获战利品徐少侠应得大头。” 徐天然不卑不亢,浅笑道:“王上,我本就是一名江湖游侠,无欲无求,但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一人,我喜欢得很,恳请王上将他赏赐给我,我便别无他求。” 忽然,满座眼神都齐刷刷看向迪丽达尔,难不成徐桐要娶了迪丽达尔公主,好一个深藏不漏的小狐狸,得了迪丽达尔公主,凭借徐桐的本事,哈密国岂不是唾手可得,好一个别无他求,实则不仅荣华富贵,更抱得美人归,好一个如意算盘。 哈密王心中一紧,难不成徐桐当真看上了自家闺女,说来自家闺女好歹也是清霞门圣女,西域排得上名号的大美女,自己的掌上明珠,被徐桐看上也是预料之中的事。原本他就有意撮合徐桐和迪丽达尔,没想到徐桐自己提出这个条件,看来也是个上道的人,自己也能摆一摆岳父的款。徐桐的才华他十分欣赏,若能得徐桐助力,他相信不出三十年,哈密将会成为西域首屈一指的大国。 胡雪岩端着茶杯,轻轻吹一口气,不紧不慢品一口茶,张长林倒是直勾勾看着迪丽达尔,想着徐桐倒是有几分本事,谋划深远,娶了迪丽达尔就和哈密站在一边了,胡张两家哪里还能从哈密的嘴里抠出肉来。 唯有迪丽达尔美丽的眸子透着凄美的韵味,她深深知道徐桐要的人不是自己,徐桐看似最好说话的人,实际上是最不好说话的人,看似冷淡生性凉薄,却是最重感情的人。她很羡慕那个走进他心里的女子,又很惋惜,相见恨晚。 哈密王脸上带着长辈的和蔼笑容,又挤出几分为难之色,“徐少侠想要何人?莫不是要掏我的心肝宝贝。” 徐天然轻声笑道:“王上言重了,我就要一名北獒俘虏,名为独孤信。” 一言既出,全场哗然,众人皆以为徐天然想要凭借功勋迎娶公主,没想到不过是要一名俘虏,哈密王的脸上满是尴尬之色,这青衫小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哈密王尴尬地哈哈笑了几声,他很好奇不过是一名俘虏如何能让徐桐如此在意,不过徐桐就要了一名俘虏,那么胡、张两家也不敢狮子大开头了。毕竟,接下来哈密要筑城,要安置灾民,有大把的银子要花,哈密虽然富庶,但短时间内拿出这么一大把银子也是钱袋子直发紧。 胡雪岩放下茶杯,张长林更是释然一笑,又是一头雾水的摇摇头。 徐天然平静道:“此番能全歼欢喜宗之敌胜在哈密和胡、张两族齐心协力,我不过是江湖游侠不需什么身外物,你们都为了这场胜利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我提议俘获的北獒牛羊、财物皆归胡氏和张氏。胡氏、张氏皆为商人,自然需要实实在在的货物或是银钱,此番北獒所带牛羊十数万头,财物巨万,虽不足以表达对你们的诚挚谢意,但聊以抚慰阵亡的将士们,让他们的亲人能好好过日子,也算是哈密的一份心意。而万余北獒俘虏和近五万马匹悉数归哈密,毕竟俘虏于胡氏和张氏而言只会是累赘,并不能换来银钱,战马是哈密继续的物资,此番哈密损失最大,百姓流离失所,步卒折损一千余人,也急需这一笔物资方能快速恢复过来。我的提议,诸位觉得是否可行?” 胡雪岩心中甚为满意,想不到徐桐虽年纪轻轻,但办事极有分寸,自己占了最大的功劳却不取一物,也并未全站在哈密的立场,近乎中立的立场分配战利品,大家也挑不出毛病来。张长林也欣慰地看了一眼徐桐,称赞道:“后生可畏呀。” 哈密王也是乐呵呵的,毕竟他得了最大的实惠,欢喜宗的战马、辅马尽归自己所有,还有万余俘虏,那可是一万精壮男子,在西域最难的不是赚银子,而是赚人口。有人口才有实力与人叫板,平白得了一万精兵,若都在哈密落地生根,不出二十年就能多出数万人口,真是赚大发了。 迪丽达尔的眼眸里映着的都是一袭青衫恭敬又疏远的身影。有一人,亦如是。 白衣小童笑眯眯看着,自顾自倒酒吃酒,还不忘劝小蚯蚓喝酒,说我不过六岁就喝酒,你都十又好几的人了,哪里能不喝酒?小蚯蚓明知白衣小童是在胡说八道,但他记起自己身临险境之时白衣小童奋不顾身的样子,不忍拒绝,喝了一口酒,顿时,火辣辣、又苦又涩,真不知为何男人们都喜欢喝酒? 冰库之中,阿依古丽神识渐渐苏醒,昨夜之事迷迷糊糊都浮现心头,不禁羞涩难当,杨小兵一夜辛勤耕耘,也是疲倦极了,在寒冷的冰库里搂着热乎乎的阿依古丽沉沉睡去,竟然比阿依古丽醒的更晚了些。 阿依古丽赤身裸体枕着杨小兵的臂弯,她缓缓蠕动身子,想要悄无声息走掉,不曾想头发被杨小兵压在了手臂之下,只能轻轻抬起杨小兵的手臂,蹑手蹑脚站起来,捡起散落一地的衣物,悄然穿上,今夜之事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又无颜面直面杨小兵。左右为难之际,杨小兵翻了个身,阿依古丽吓了一跳,赶忙身形一闪,轻轻推开冰库大门,逃命似的离去。 杨小兵眼眸缓缓睁开,直勾勾看着天花板,昨夜的滋味真是妙不可言,难道自己从此浪子回头,就如痴傻的徐天然一般舍了一片森林单恋一枝花?如果她开口留自己,或许自己真能留下。 哈密王命人将独孤信喊来,不过伍长的独孤信哪里见过这般场面,听闻徐将军不要一点封赏,就要了自己,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细思又极恐,难不成徐将军有断袖之癖,放着美丽的公主不要,偏偏要自己一个大男人? 独孤信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似乎是有几分细嫩,心中越来越恐慌。 徐天然见独孤信来了,热情地拉到自己身边,给他倒酒,独孤信打死也不喝,谁也不知他为何如此,徐天然只能无奈自嘲地摇了摇头,难道世上聪明的人都会这般心思繁杂。 徐天然刻意在酒宴之上只要了独孤信一人,一是爱惜他的才华,不过十几岁的小伍长就有如此眼界,前途不可限量。更是因为他知道迪丽达尔的心思,他如此塑造了令人误会的局面,又亲手打破了误会,便是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哈密王也是聪明人,自然知晓他不会接受迪丽达尔的感情,也不会勉强撮合了。 胡雪岩想明白了徐桐选择独孤信的来龙去脉,不禁在心中更为佩服徐桐,他是商人,利益至上,他隐隐觉得这次哈密之战最大的收获不是赚得盆满钵满,而是认识了徐桐,他是一名值得深交之人。 胡雪岩站起身来,第一次以平辈的姿态向徐天然示好,微微笑道:“徐兄弟不仅雄才伟略,更是品行高洁,胡某人行走天下数十载阅人无数,未有一见如故之人,若徐兄弟不嫌弃,我天京胡氏永远是徐兄弟的好友,时时扫榻以待。” 张长林不禁眉头紧蹙,这胡小狐狸开始打感情牌了,显然是看出了徐桐身上无尽的潜力,自己自然也不能落后了,一句兄弟就想把徐桐拉拢,恐怕胡雪岩痴心妄想了。 张长林走到徐天然身边,亲手为他倒一杯酒,碰杯一饮而尽,豪爽道:“张某行商三十余载,唯佩服徐兄弟一人。” 张长林从身上取下玉佩,塞在徐天然手上,爽朗笑道:“张某人不会虚情假意说些没啥子用的空话,这枚玉佩便是赠予徐兄弟的信物,若有难,别的不说,玉佩可抵百万纹银。” 胡雪岩脸色自然不悦,徐天然一时间头都大了,难不成自己也成了战利品,也要被他们瓜分了。徐天然如何推脱张长林都不肯,最终只能接下玉佩,胡雪岩也将自己的发簪取下,许下了一百一十万两的诺言,似乎和张长林杠上了,张长林倒是神态自然,自己占了先手,何须和姓胡的计较。 宴席散去,徐天然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骑马离去,迪丽达尔亲自送行,数百米长廊,两人并肩而行,迪丽达尔越走着越难过,越靠近宫门越悲伤,柔和的笑容渐渐消逝了,眼泪不争气地缓缓流下。 徐天然并不敢去看她的眼泪,自己惹的情债着实够多了,不能再辜负别人了,有时候徐天然觉得自己为何就没有杨小兵那般本事,可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一袭青衫看似无情,却最多情,见不得女子为自己流泪,却心里只能装下一人,不忍心伤了别人的心,却总是会伤人心。 徐天然沉默无言仰望夜空,仿佛世间情之一事比修行还难。 宫门。 迪丽达尔停下了脚步,挤出一抹微笑,“唉,姓徐的,最后再看我一眼。” 话音未落,迪丽达尔卸下身上的铠甲,里面是轻薄淡紫色纱裙,如同一株柔弱的薰衣草迎风飘扬,眼角的一丝晶莹如月光一般皎洁。 迪丽达尔轻盈地身姿翩翩起舞,曼妙的舞姿如仙女下凡,不是人间凡品。 徐天然痴痴傻傻站在原地,眼眸满是一抹紫色,她为何知道自己喜欢紫色? 迪丽达尔一支舞罢,转过身去,用清冷地语气伪装自己内心汹涌的疼痛,“我知道你心里没我,但请你记住我最美的样子,一辈子也不能忘了。再见了,徐天然,后会有期。” 徐天然看着一袭淡紫色渐渐在夜空中远处,又慢慢淡去,释然一笑,“记住你的样子了。” 白衣小童趴在宫门之上嗑瓜子,幸好是自己给迪丽达尔出了主意,人一辈子会忘记很多人、很多事,而记忆深刻往往是某一个瞬间的美好画面,白衣小童踏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摇摇摆摆离去,心里真舒坦,这莫不是就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快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4 千里同行 离别时,哈密王亲自出城相送,胡雪岩东去中原,张长林西去碎叶城,这次和剑宗做了笔大买卖,所携带的皆是花大价钱从中原采买的极品茶叶、丝绸、瓷器等贵重货物,剑宗财大气粗,从不计较价钱高低,只要求品质是否满足要求,张长林和剑宗做生意那是痛并快乐着,痛的是一旦达不到剑宗的要求,再低贱的价格剑宗也不要,快乐的是一旦剑宗满意了,那换来的就是大笔白花花的银子。 剑宗之于西域那是庞然大物的存在,张长林虽是西域富贾,在剑宗眼里也许就是一个跑腿的小货郎,不过小货郎真的不算小。 美酒一饮而尽,高密王一一送别众人,哈密城万人空巷,皆在城外远远相送。迪丽达尔没来,阿依古丽也没来。 杨小兵的眼神有些落寞,真到离别时,心头浮现的是那一夜风流,阿依古丽无瑕的胴体不时在脑海闪现。 阿依古丽站在清霞门高台之上,心里惆怅地看着远处,她是清霞门的门主,原以为和师父一样一辈子都不嫁人,将整个生命都奉献给清霞门。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和男子有肌肤之亲,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她不知所措。 彷徨、无助。 阿依古丽无奈在心里感叹,果然自己老了,还是年轻人好,敢爱敢恨,看着远远跟在张氏商队后面的一袭高挑背影,在心里默默祝福,自己的幸福要自己争取。 杨小兵凝眸遥望,他隐约能看见清霞门高台之上有一双眼睛在默默送别,但定睛一看却空无一物,或许不过是错觉罢了。是啊,自己不过是江湖浪荡子,怎会入人家法眼? 白衣小童和小蚯蚓越来越热络,两人共骑一匹马,倒是个头矮小的白衣小童骑术了得,马匹在他的手下听话得很,一轮到小蚯蚓握着缰绳,马匹就突然失控了一般。徐天然看见这一幕,莫名的感动。 爱屋及乌,一个真正爱你的人,也会深深爱你身边的人。 徐天然和张长林并肩而行,张长林座下是一匹极为神骏的汗血宝马,徐天然座下不过一匹高大却骨瘦如柴的老马,汗血宝马原来趾高气扬,想不到一靠近,高贵的骏马竟然向老马低下了高贵的头颅,甚至有些瑟瑟发抖。 张长林一路上为徐天然介绍着西域的风土人情,说到高兴之处,两人竟然笑得肆无忌惮、前俯后仰,一名青衫一点都没有高手的气派,一人哪里有张氏少主的从容。 聊着聊着话题回到了哈密城,回到了公主迪丽达尔。 徐天然一脸无奈,难不成张长林偏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张长林轻抚胸前的长须,微笑道:“徐老弟,我还真想不明白,我都看出来公主殿下对你有意思,你为何就不接受呢?迪丽达尔又不是娇生惯养的野蛮公主,依我的眼光看来纵然在西域也少有如此美丽的女子,且不说要你入赘哈密,纵然你愿意带着公主逍遥江湖,我看公主也愿意随你一起。” 徐天然眺望天际,回想起迪丽达尔的脸颊,浅笑道:“公主虽好,奈何心中有人了。” 张长林笑道:“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了,只要有本事,将天下美女尽收怀里又未尝不可?” 徐天然微笑不语,他自小饱受嫡母的欺辱,他早已暗下决心今生只娶一人,绝不招蜂引蝶,惹来一辈子也还不起的风流债。老白说过,钱债有数,情债难还。想来是极有道理的,娘亲在世之时也说过,世上女子最是辛苦,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一生哪得片刻自由,今后若娶了媳妇儿一定要好好疼爱她。 娘亲的教诲,徐天然一一记在心上。 张长林继续说道:“张老哥我虽是惧内之人,不也硬着头皮纳了几房美妾,在青楼也有几名知心朋友。徐老弟,老哥是过来人,男人哪里有不喜欢美女的呢?千万别压抑自己的天性,怕压抑久了会变态,对你修行也无益处。” 徐天然尴尬一笑,“想不到纵横捭阖商场的张老哥也惧内,看来嫂子是个狠角色。” 这下轮到张长林尴尬了,自家那个河东狮吼,真是令他头疼,奈何自己还真不敢在她面前说半个不字,昔日纳妾也是自己一哭二闹三上吊才逼她就范,若是硬来,一来自己打不过她,二来她家族和剑宗素有渊源,还真惹不起。 忽然,一骑从后面奔驰数步,前插而出,徐天然扭头一看,道心都快失守了一般,仿佛内心都七零八落了。 迪丽达尔看着哭丧着脸的徐天然,嘟着嘴,生气道:“见着我就那么令你不快吗?” 徐天然心里知道,自己刻意避开迪丽达尔并不是因为不喜欢她,反而是怕喜欢她,怕世上又多了像娘亲一般的可怜女子。自己心不大,刚好够装一人而已,一生很长,却只想执她之手,与她偕老。 徐天然挤出一抹礼貌的微笑,问候道:“公主殿下。” 迪丽达尔倒是想得通,笑眯眯道:“我想明白了,自己的幸福要自己争取,你未娶,我未嫁,我就不信了,我会一点机会都没有。” 徐天然沉默不语。此时,说什么都是错的,唯有沉默纵然不对,不至于大错。徐天然想着自己身边这么多双眼睛,还有吕小布这么一个嘴巴没个把门的家伙,到时候子与子柒重逢看来有不少苦头要吃。 迪丽达尔看着闷葫芦徐天然,气不打一处来,哼了一声,“你说你心里只能装下一个人,我很是欢喜,希望你的心里就只装着我一人,但又很难过,你的心里没有我。昨夜,我想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为何不拼一把,纵然真的你心里大部分都只能装下她,也希望你心里有一个角落是属于我的。” 徐天然对执着的迪丽达尔另眼相看,他遇见许多女子,有朱子柒,有瓷娃娃小姑娘,有林姊、林妹,但她们的感情都是深深埋在心底,从未有如迪丽达尔这般直白表露心意。留着一层窗户纸,大家心照不宣,徐天然还能舔着一张厚脸皮插科打诨,现在他不知如何是好? 迪丽达尔见姓徐的还不说话,哼了一声,“我此番去碎叶城也不仅是为了跟着你的屁股走,剑宗发来请帖邀请诸国遣使参加会盟,共同商议丝路事宜,估计跟欢喜宗进犯西域有关,剑宗哪里能容许北獒蛮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挑事?” 徐天然小鸡啄米一般点头,轻声道:“西域诸国分散,想来确实需要结成同盟,共抗强敌。” 迪丽达尔见绷着一张脸的青衫,表情如同奔丧一般,就不再搭理他了,策马狂奔,离了哈密才发觉天下之大、江湖之阔,原来自己之前不过是井底之蛙。迪丽达尔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青衫,心里想着,来日方长,我就不信拿不下你的心。 白衣小童凑过来,当着小蚯蚓的面,笑道:“爹,好福气,都有女子不远千里相随,回头我跟娘亲说说。” 徐天然终于绷不住了,一个板栗打赏下去,白衣小童捂着脑袋瓜喊疼。 徐天然淡然一笑,“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 白衣小童倔强地嘟囔着嘴巴,“儿子打老爹小报告也天经地义。” 小蚯蚓脑子一团浆糊了,这俩究竟是什么关系?徐天然一把揪住小蚯蚓,拉倒自己怀里,严肃道:“不能让你再跟他厮混了,会学坏的。” 说完,让千寻准备了一匹马,让小蚯蚓自己骑着。小蚯蚓着实不太会骑马,徐天然就手把手教他,反正碎叶城还远着呢,不急,慢慢来。 小蚯蚓也吃得住苦,骑马真是难受,原以为那些往来客栈的江湖侠士骑着一匹骏马,帅气得不得了,哪里知道骑马不仅屁股蛋颠得快散架了,连大腿内侧都快磨出老茧了。 徐天然哈哈笑道:“你师祖说过,江湖的女侠脸蛋瞧着好看,但中看不中用,骑马骑久了,屁股蛋、大腿都是老茧,粗糙得很。” 小蚯蚓不禁跟着一起笑,师父的话,初时听着糙,仔细一想,还真颇有道理,看来自己是跟对人了。 独孤信原本被噬魂、夺魄夹在中间,气息诡异的两人时不时在独孤信面前吹着牛皮,说他们俩可是主人帐下第一战力,你一个后入伙的要早点拜码头,若是拜晚了可是有不少小鞋穿。 独孤信被吓得一愣一愣的,多亏了吕小布前来救场,一语道破了噬魂、夺魄两人的地位,就说着,咱们一伙人,谁都不能死,唯有他们俩无所谓。 大黑炭就对独孤信一顿忽悠,独孤信瞧着眼前没有一丝灵力波动的大黑炭,哪里能想到他就是空手击退前宗主的吕半仙,权且就是主人身后的跟屁虫。说来也怪,独孤信不自觉就喊徐天然主人,莫不是被噬魂、夺魄影响,先入为主了。不过,独孤信在一行人之中确实位置也奇怪,既不是徐天然弟子,又不是徐天然故友,不过是一名北獒俘虏,他至今不明白主人要他作甚,自己是细皮嫩肉了些,但主人也没让自己侍寝呀。 徐天然不知不觉发现自己身边聚拢了不少人,俨然白衣小童和小蚯蚓走得近,吕小布和独孤信倒是聊得来,噬魂、夺魄仍然是可怜兮兮的,谁都是大爷,谁都惹不起,千寻总是默默跟随在自己身后,背上负秋水,总是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候第一时间送剑或扶住自己。 徐天然想着,或许数十年后,自己会不会也能开宗立派,在祖师堂挂上老白、先生的画像,若真有那一天,要取个啥名字呢?徐天然皱着眉头,只怪自己当初没跟先生多读书,一到取名之时肚子里没有几两的墨水就见底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5 折枝花满衣 碎叶城。 徐天然恍然回到了中原一般,碎叶城半点没有西域的风情,处处皆中原的建筑、景致,张长林哈哈笑道:“徐老弟意想不到吧,剑宗老祖宗李太白当年在碎叶城开宗立派,直接将长安城照搬过来,虽然碎叶城比长安小了太多,但在天下可是有小长安的美誉。大唐已逝,碎叶城似乎成了大唐遗落人间的最后一丝痕迹。” 徐天然点点头,“真是受教了,想不到白孔雀还有这般本事。” 张长林疑惑道:“白孔雀是何意?” 徐天然生怕说漏嘴,连忙解释道:“没什么,感觉碎叶城像孔雀开屏一般漂亮,心生感慨。” 张长林自豪道:“初来碎叶城之人都有恍如隔世的感觉,仿佛一夜梦回大唐,许许多多富贾、剑客一入碎叶城便再也舍不得离开,最终选择在此安家落户。” 徐天然深以为然,中原人的心里谁不怀念那个开放、富庶、强盛的大唐。 张长林盛邀徐天然去张氏府邸做客,但徐天然拒绝了,选择在樊楼住下,张长林也不勉强,就说过两日自会做东,尽地主之谊,徐天然这就不好拒绝了。 樊楼算不得碎叶城最大最豪华的客栈,但胜在清静,一栋栋独立的院落幽雅别致,徐天然人多便订了桃花楼。桃花楼有七间上房,还有十数间供仆役住的厢房,不过徐天然一共十人,徐天然、迪丽达尔、千寻、杨小兵都自个儿住一间房,萧慕容和小蚯蚓要挤一间房,吕小布和独孤信挤一间房,噬魂、夺魄也是要在一起,反而上房都刚好,奴仆的房间都空着。樊楼的侍女和小二头一次见这般状况,哪里有奴仆和主人同住上房,而且更奇怪的是美丽的姑娘想尽办法要和瞧着寒酸的布衣公子亲近,布衣公子反而刻意躲得远远的。 徐天然不禁感慨,转眼就到了桃花盛开的日子,不知她还好吗?之前见识了白衣小童飞剑传讯的神通,徐天然很是眼热,看来得想个法子让萧慕容教自己,好歹自己也是他捡来的便宜老爹,总该有几分薄面吧。 又寻思着碎叶城真是个美丽的地方,没有漫天黄沙和无垠沙漠,有的都是青山常绿、流水清澈,亭台楼阁、繁华似锦。徐天然独自一人下楼,在桃花下,轻轻折下一支,桃花细枝摇曳,花落满衣。 迪丽达尔趴在窗户前,看着陷入深思的青衫,侧脸笔挺的鼻梁,狭长的眸子若有所思,悄然独立仿佛谪仙下凡一般,迪丽达尔的水汪汪的秋水眸子映照着一幅绝美的画面,布衣青衫折枝花满衣。 萧慕容远远瞧看风景的徐天然和看徐天然的迪丽达尔,不禁翻了个白眼,又自顾自嗑瓜子。 徐天然猛然身形一闪,出现在桃花楼屋是桃花宗之人,没理由住在别的楼,想要跟桃花楼之人换一栋楼,便是最大的最奢华的云起楼也可。 樊楼掌柜的余钱卑微地拦阻在两位桃花宗孪生姐妹花身前,恭敬却不可拒绝的语气道:“樊楼的规矩是先来后到,没有问客人换楼的理,若是二位姑娘想要住店,就另寻一栋楼,若二位姑娘存心闹事,那请恕樊楼待客不周,请另觅住处。” 桃花宗此番前来参加剑宗入世典礼极为兴奋,她们慕吴清风之名而来,多么想一睹剑宗吴清风的风采。桃花宗在碎叶城地位超然,便是剑宗老祖见了自家老祖都得躲着走,估计是风流的剑宗老祖惹下的情债,怎么偿还也偿还不了,便一直关照着这座满是女子的宗门,却又严令剑宗子弟与桃花宗女修结为道侣。 桃花楼外两人便是桃花宗最迷人的孪生姐妹花,桃花宗老祖放出话来,她们非剑宗嫡传子弟不嫁,经过桃花宗老祖悉心调教,双十年华桃花、桃枝俩姐妹不仅境界越来越高,已然金丹初境,而且愈发水灵、气质出尘,却又有一股摄人心魄的妩媚。 桃花、桃枝姐妹哪管樊楼的规矩,直接破门而入,掌柜的余钱也是无奈,桃花宗的名号整个碎叶城都是知晓的,虽然两位小姑奶奶境界不高,但是人家靠山大啊。 徐天然刚刚祭出桃花飞剑,满脸幸福看着东方,不曾想大门被强行打开,进来一对难以辨别的孪生姐妹花。掌柜的余钱深深一揖,深怀歉意道:“徐公子,抱歉,在下实在拦不住,樊楼的规矩她们愣是不理,还望徐公子多担待。” 徐天然脸色一沉,平静道:“余掌柜言重了,两位姐姐定然是仰慕我的美貌和才华想要我的签名,我便满足她们吧。” 此言一出,不仅桃花、桃枝姐妹花愣住了,连余掌柜也哭笑不得,连同窗台上看风景的迪丽达尔也掩面浅笑,这姓徐的太不要脸了。 桃花、桃枝异口同声道:“你算哪根葱,还要给我签名,真以为自己是吴清风了,臭不要脸。” 徐天然嘿嘿一笑,“那两位姐姐突然闯入我的院落,难不成是看上了我的美貌,要劫个色?” 桃花、桃枝哪里受过如此屈辱,竟然接连被一名穷酸的布衣奴仆调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斥道:“无耻、卑鄙、下流之徒,吃我一剑。” 话音未落,桃花、桃枝同时出剑,不愧是孪生姐妹花,出剑惊人一致,威力比寻常人配合强了许多,不过境界的差距实实在在摆着,徐天然不过漫不经心左右手各出两指轻轻一夹,桃花、桃枝的剑便动弹不得了。 桃花、桃枝没想到眼前这个寒酸奴仆竟然有几分本事,便拿出了山上修士的杀手锏,生气道:“你可知我们是桃花宗的嫡传弟子,你不过是一名奴仆敢对我们出手,你可知得罪我们的下场?” 桃花、桃枝毕竟是养在宗门深处不经江湖事的温室花朵,眼见打不过了就自报家门,想用宗门吓退对手,不曾想徐天然不吃这一套,反被恐吓了一番,“你们又知我的主子是谁?不过是一名看家护院的奴仆便有这般本事,我的主子也是你们吃罪得起的?” 本就是江湖雏鸟的二人转瞬脸色煞白,花容失色,掌柜的余钱顺水推舟,轻声道:“桃花、桃枝两位姑娘可是咱们碎叶城的贵客,我想彼此各退一步,海阔天空,我为两位姑娘寻一间清雅的小楼,再为二位姑娘移植几棵桃花过来,虽不如桃花楼这般桃花盛开,却也是别有一番景色。徐公子,方才多有叨扰,是在下的错,桃花楼的所有花销皆记在小人账上,聊表一番歉意,还望徐公子原谅则个。” 徐天然眼睛一亮,桃花楼花销全免了,那可是要剩下不少金豆子,立即抱拳还礼道:“多谢余掌柜了。” 桃花、桃枝二人只能愤愤离去,余钱转身之后,在背后朝着徐天然竖起大拇指。 徐天然不禁微微一笑。 转眼,只见一袭窈窕白衣,在桃花下,轻轻折枝,花满衣。 若不是那金色的头发,刹那间,他以为她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6 琅琊王氏 一枝桃花自碎叶城而来,奔天京城而去,不足一日飞行万里,掩日悄然察觉万里飞剑朝着花满楼而来,立于花满楼屋琅琊王氏,笔墨纸砚都准备好了,既然来了怎么能不留下几幅字呢?岂不是显得很没礼貌,一点待客之道都么得。 白衣小童亲切地说道:“爹,既然是琅琊贵客,想必书法造诣极高,能否请教一二?” 王尔竹感觉脑袋都嗡嗡嗡,怎么姓徐的都有儿子了,还不小的样子,刹那间感觉自己入了贼窝了,如同提线木偶被他们摆布。白衣小童愈是天真无邪的表情,王尔竹心里越渗得慌。 徐天然左一口王兄,右一口王兄,本就不善言辞的王尔竹眉头紧蹙,看着桌上摆好的宣纸,又有徐天然殷勤磨墨,白衣小童使劲在拍着马屁,这一切如何顺理成章,却又让王尔竹觉得莫名其妙呢? 王尔竹耐不住徐天然的死缠烂打,一提笔,王尔竹身上的气质顿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本是神情清冷拒人千里之外,此时身上豪气顿生,挥毫泼墨,纸上留下了圆润饱满的四个大字:上善若水。 白衣小童不禁称赞道:“王叔叔,真是好字,比我爹蚯蚓爬爬的字好太多了。” 徐天然瞪了白衣小童一眼,谄媚道:“王兄书法造诣着实高远,要不,再多写几幅?” 王尔竹终于忍无可忍,冷冷道:“我们很熟吗?” 徐天然想了想,“一回生,两回熟。” 王尔竹彻底无语了,转身就大步流星离去。徐天然一路紧紧跟随,白衣小童已经在书桌前等着墨迹一干就要将字帖收入囊中,可不能被爹抢先了。 王尔竹走到了桃花楼外,顿时觉得全身都放松了,恢复了往日温文尔雅的气质,微微躬身一揖,道:“此番来桃花楼多有叨扰,还望徐兄见谅,家主邀徐兄明日携众人一同去云起楼吃个晚饭,不知徐兄方便否?” 徐天然自然一百个愿意,拱拱手,笑道:“明日必到,还望王兄替我向家主问好,王兄得空也要常来桃花楼小院,不然就显得桃花楼怠慢了王兄了。” 王尔竹眼神怪异,嘴上说着一定再来,心里真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再来了。 拜别了王尔竹,徐天然猛然想起,王氏家主是谁呀?这下惨了,得出去打听一番,不然丢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云起楼,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作为樊楼最大的院落,云起楼并不是一栋楼,吃饭、会客、睡觉都是分开的,讲究动静分离,王而竹此番和家主一同行走西域心里真是百般不愿意,家主啥都好,就是一点不好,逢出门必带美妾,寻常人带一两个就算了,家主带了十个,还得意洋洋说道:“少了少了,一旬后就要重样了。” 王尔竹对家主真是百般不解,女人有啥好的,一个他都嫌烦,那么多女人家主应付得来吗?家主在琅琊,吃不讲究、穿不讲究、住不讲究,唯一讲究的是夜晚必须有美女侍寝。家主后宫美婢三百六十五人,若是闰年还要增添一个,整个宅邸脂粉气熏天,美女莺莺燕燕,王尔竹是极不喜欢去家主府邸,每次婢女们看向自己的眼神恨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剥了,家主总是乐呵呵一笑,“怪我怪我,年纪大了,肾也不好了,她们都有些欲求不满,你是大男人要多担待几分。” 王尔竹不禁想起家主的至理名言:女人是男人进步的阶梯。 王尔竹是真不明白,直到有一天一向慵懒的家主扶着老腰从美婢屋里走出来来,眼神坚定道:“看来最近修行有些懈怠了,肾都有点亏了。” 终于,家主破天荒入了家族的修行场,带着高高凸起的将军肚,有模有样打了几套王八拳,那架势虎虎生风,把家族的晚辈们吓坏了,以为家主要以身作则,对他们严格训练、严格要求。没想到,第二日,家主就一门心思潜心研究丹药,把王氏丹房炼丹修士折腾得够呛。最重耗费了无数奇珍异宝,炼制了一颗硕大的药丸,家主一口吞下,结果转瞬,家主就倒地不起,鼻血如喷泉一般喷涌而出,丹房的修士吓坏了,差点以为家主就要交代在这里了。没想到,片刻之后家主站了起来,一抹鼻血,嘴里喃喃道:“我要女人。” 那一夜,听闻家主夜御百女,只是第二日王尔竹一见家主,大吃一惊,眼眸深陷、脸色苍白,嘴唇无一丝血色,王尔竹还以为家主就要死了。没想到家主倒是疲惫地笑了笑,“无妨,不过肾有些疼,不过昨夜真是快活呀。” 王尔竹真是不懂为何琅琊王氏会有这么一个家主,在王尔竹心里家主大多都是精明强干、严肃威严,哪儿是王氏这般精虫上脑的家伙?而且,这家伙还是自个儿亲爹,这让王尔竹心里着实难受,娘亲在他很小时候就去世了,从未有人跟他说过娘亲的往事,似乎都在刻意隐瞒,连一向嘻嘻哈哈的家主也从不提及,仿佛早因流连花丛,忘记了自己原配的正妻。不过,家主也从未曾续弦,也不再生育。 王尔竹和家主的关系根本不像父子,王尔竹从小到大从未叫家主一声父亲,家主倒也没有将他当儿子看待,更像是看待家族内出类拔萃的晚辈,爱惜其才华,不时叮嘱几句,无过庭语、无三徙教。 这便是中原第一望族琅琊王氏家主王振欣,和他疏远的儿子王尔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7 臭味相投 王振欣挺了挺自己浑圆的肚囊,扶栏眺望桃花楼,云起楼拢共六层,远高于三层的桃花楼,不过,桃花楼隐隐绰绰根本看不真切,王振欣也从未用术法神通去窥探,行走江湖就要讲究一个诚心诚意,讲究一个交心,有了香火情做起买卖来才更容易些。 王尔竹负手而立,修长的身材,一袭青衫,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王振欣轻声问道:“天机阁预言,关帝庙、四金兰、逐天下、胜为王,此言一出江湖大抵分成两派,一派提前结交这四兄弟,求得一份香火情,如同做买卖一般提前投资,若一旦自己所押中之人化龙,自己也有从龙之功,稳赚不赔的买卖。另一派便是既得利益者,现在掌控天下之人,恨不得将四人提前抹杀了,以绝后患。你说,我们要选哪边?” 王尔竹眼神平淡,语气更平淡:“但凭家主定夺。” 王振欣哈哈笑道:“若天机阁预言成真,你最看好谁?” 王尔竹不假思索道:“徐天然。” “为何?” “他脸皮最厚。” 王振欣轻抚胸前的美髯,笑道:“有几分道理。不过,打天下可不是凭借脸皮就能打下来的,不然,我早就是天下之主了。” 王尔竹顿时无语,还算有几分自知之明。 王振欣猛然才发觉,王尔竹和徐天然皆一袭青衫,不同的便是一人是苏造上等青丝,一人不过是粗布麻衣,王振欣觉得奇怪,为何两人都选择青色,男人大多都讨厌绿色,自己就十分厌恶绿色,生怕自己满屋的美妾给自己的头上增加一点鲜艳的色彩。 不过,王振欣也是能容忍,王尔竹二十余年来总是穿着一袭青衫在自己跟前晃荡,自己也没说什么,看来自己果然是心胸广阔,宰相肚子能撑船。王振欣低头,又看了看自己凸起的将军肚,嘿嘿笑道:“明日就会一会姓徐的,江湖传言他是晋王庶子,可是真的?” 王尔竹摇摇头,“不知道。” 琅琊王氏缘何家主亲自西出玉门直奔碎叶城? 一个传承了数千年的豪门大阀绝不会只是为了来观礼,而是西域牵扯了王氏极大的利益。王氏的丝绸、茶叶、瓷器生意源源不断自关内流向西域,大把的银钱靠着西域流入口袋,但欢喜宗偷袭哈密让王氏极为震撼,才使得懒洋洋的王振欣不得不亲自前往碎叶城,提前布局谋划,应对西域微妙的局势。 恰逢剑宗入世,琅琊王氏和剑宗交好,王振欣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前往西域。听说此次剑宗入世之人名为吴清风,高居青云榜第二的天才人物,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化神境高手了。剑宗每一甲子入世一次,每一代入世之人皆是名动天下的大剑仙。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剑宗,因此,此番剑宗入世观礼必是一番勾心斗角、明争暗夺,谁能争取到剑宗的支持谁就能掌握西域的力量。 是夜,月华如水。 云起楼歌舞升平,徐天然携众人赴宴。原想着赴宴不能两手空空,后来转念一想,堂堂琅琊王氏会在意自己这些破玩意,改日回请即可,毕竟自个儿得了掌柜的免单的许诺,正愁没机会大吃大喝,这就找到机会了。 两手空空,浩浩荡荡十人。 王尔竹亲自站在门口迎接,自己未说一句话,徐天然就热络地勾肩搭背,更有一白衣小童直接坐在自己肩膀之上,让王尔竹实在是无语,怎会有如此不见外之人,自己做事从来十分有分寸,遇见了不讲道理的徐天然父子,仿佛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一袭白衣俊逸公子刚入金碧辉煌的云起楼,只见眼前美婢如云,一时间萎靡的心情顿时为之一振,不然离了哈密城,杨小兵一直都是半死不活的状态,心中怅然若失。一抹曼妙的胴体一直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越是思念阿依古丽他的心情就愈发低落,不论是赶路或是休息,都是喝酒、喝酒、喝酒。 今日,琅琊王氏的宴席,原本杨小兵都不想来,后来听说云起楼歌舞伎极为美丽,舞姿摄人心魄,宿醉初醒的杨小兵这才翻滚着起身,既然来了总得见识一番樊楼的歌舞伎。 徐天然一踏入云起楼便感觉浓浓的脂粉味扑面而来,有些不适,不论江湖、庙堂都是庞然大物的琅琊王氏家族怎么会留恋脂粉堆? 走入厅堂,白衣小童仍旧坐在王尔竹的脖子上,王振欣见了这个场景不觉徐天然对自己不敬,倒是会心一笑,说不定哪天那小子成了亲,孩儿也这般架在脖子上。 王振欣在主座,缓缓起身,扶着自己的肚子,哈哈笑道:“徐少侠能来赴宴,我琅琊王氏蓬荜生辉呀。” 徐天然立即收敛轻松写意的笑容,执晚辈礼,从容道:“家主过誉了,能得到王氏的邀请,才是我之大幸。” 一番毫无真诚可言的互相恭维之后,一行人各自落座,王尔竹在徐天然右侧,王振欣大手一挥,歌舞伎纷纷进场,伶人奏乐,莺歌燕舞。 王振欣纵然万花丛中过,依然看得眼睛都直了,杨小兵的眼神如同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淫光,一老一小两人仿佛同步了一般,不时舔舔嘴唇,不时擦擦嘴角的哈喇子,高兴处不禁抚掌称好。 小蚯蚓初次见这么大场面,琅琊王氏家主,那是自己原本想象力尽头都无法想到的神仙人物,现在竟然就在自己眼前流着哈喇子。吕小布眼里只有美食,连酒都只是噎到了才喝一小口。 千寻默默坐在主人身后,噬魂、夺魄原以为自己不过是站在门口的扈从,想不到竟然还有自己一席之地,心生感恩。迪丽达尔坐在徐天然左侧,姓徐的越是不自在,她愈觉得他心里有鬼,若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她反而真的放弃了,越是躲避她越是知道他在意自己。 迪丽达尔一袭华美的裙装,映衬着凹凸有致的玲珑身体,王振欣一眼就发觉了迪丽达尔的美丽不凡,不时都要偷偷瞥两眼,似乎比自己的美妾多了几分异域风情,看来这趟西域之行也得带几房西域美妾回去,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白衣小童坐在徐天然身边,一口一个爹,时间久了徐天然也习惯了,从之前一叫爹毛骨悚然的感觉,时至今日似乎不自觉就当白衣小童是自己儿子了。第一次揪白衣小童耳朵的时候,内心如滔天巨浪翻滚,冒着生命危险冒险一揪,如今都已然习惯了他一调皮就揪耳朵、赏板栗。 王尔竹见徐天然身边聚拢了杂七杂八的一伙人,心中不禁不屑,一群乌合之众。豪门大族出去的子弟身边聚拢的都是谈吐文雅之士,待人接物极为讲究礼节,温良恭俭让,和姓徐的身边吵吵闹闹、奇葩朵朵开的三教九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过,又心存一丝疑虑,为何这么多奇葩都会聚集在徐天然身边,不过转瞬他就想明白了,姓徐的本身就是一朵奇葩。 酒过三巡,王振欣哈喇子也流了不少,总算回过神来,举起酒杯敬了徐天然一杯酒。 王振欣借着酒,笑问道:“听闻徐少侠在北獒一人力敌飞升境下第一人述律玉倾力四剑,名扬江湖,真是青年才俊。” 徐天然谦虚道:“述律玉再强不过是飞升境下第一人,和家主飞升境大圆满修为相比不值一提。” 王振欣开心地拍拍肚皮,这徐小子对我的胃口,“徐少侠,今日歌舞可曾满意?” “家主眼光高雅,舞蹈优美,自然满意。”徐天然答道。 王振欣看了一眼不争气的儿子,眼神意味深长,仿佛在说你也不看看人家,都说老子的眼光是极好的,每次这个便宜儿子见了自己都是一副鄙夷的样子,当老子的心里能舒服? 王振欣哈哈笑道:“徐少侠可有看中的姑娘,我当下便可做主,让她陪徐少侠暖被窝。” 徐天然连忙摆摆手道:“家主好意心领了,在下着实不敢。” 王振欣笑问道:“你一个未成家的男人怕什么?趁着年轻多尝尝女人的滋味,岂不美哉?” 杨小兵见徐天然一脸为难,替他解围道:“他是心有所属,不敢造次。我与家主所见略同,男儿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哪里能为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 王振欣眼前一亮,遇见知己了,哈哈笑道:“杨少侠所言在理,男人都是很专一的,从十几岁到活了几百几千岁的老乌龟都喜欢二八芳龄的姑娘。” 杨小兵摇摇头,一本正经道:“晚辈不敢苟同,女人像壶酒,越老越醇。” 此言一出,在场接连有喷饭喷酒声,连谦谦君子王尔竹都不禁掩面憋笑,难不成杨小兵不喜妙龄少女,反而喜欢老女人不成。 王振欣先是一惊,再细细品味,啧啧啧称赞道:“杨少侠果然是花丛老手,我都自愧不如。” 杨小兵不知哪里来的自信,认认真真解释道:“二八芳龄的女子如花苞,鲜嫩但少了几分韵味,只有经过岁月酝酿之后才会开花、结果,待果实熟透了散发出阵阵芬芳,那种诱人远不是花苞能比美的。” 徐天然打心眼佩服杨小兵,当初白衣小童神神秘秘告诉自己杨小兵和阿依古丽有一腿,徐天然是打死不信,且不说阿依古丽愿不愿意,就那年龄在那摆着,阿依古丽保养得再好也已经四十二岁了,都快赶上杨小兵娘亲的年纪了,难不成杨小兵嫩牛吃老草不成。现在看来,白衣小童十有八九不是瞎说。 宴席,谈笑风生,不曾言及其他,俨然王振欣和杨小兵有了惺惺相惜之感,而王振欣也应允了改日当拜访桃花楼。一来一去间,虽不涉及利益,却已然表明了态度,琅琊王氏向徐天然伸出了橄榄枝,愿意互为臂助。 席散,杨小兵意犹未尽。徐天然瞧着漆黑天幕,似有所思。 天京城外,一袭白衣凝眸远望西北,策马狂奔,一名黑衣剑客紧紧跟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8 有朋自远方来 剑宗入世观礼三日之后,各方来客陆续进城。 剑宗宗主白夜悄然出现在吴清风身后,吴清风正专心炼丹,吴清风真是年轻一辈天纵奇才,不论修行、练剑、读书、作诗、写字、绘画大道都是领域绝,“老祖答应我了,除了宗主不干,其他的我都可以。” 多少个日夜,白夜都夙夜长叹:上梁不正下梁歪。 不料,这个念头一浮上心头,便有惊雷平地起,似乎老祖发威了,初时白夜还有点紧张,时日久了,白夜积压的愤恨越来越多,见着惊雷就是一剑,破口大骂:“哪里有你这般老祖,不干正事,把宗门都带跑偏了。” 从此以后,再无惊雷,白夜也是觉得怪了,老祖天不怕、地不怕,难不成怕了自己? 后来想想才知道,老祖是怕自己撂挑子不干了,眼瞅着剑宗后继无人,只能自己继续当这个管家婆。十二年前,老祖没来由来了句,“小白呀,有空在外门整个千人大阵呗,十几年后有一年轻后辈来挑战,可别输了,那剑宗的脸面就挂不住了。” 不等白夜倒苦水,老祖早已溜走了。 普通大宗门,外门子弟入了二品小宗师境便可入内门修行,在剑宗却非如此,只有破镜入一品,结丹方可入内门。自己辛辛苦苦操持下,终于练成了千人大阵,感觉便是飞升境大修士也难以从自己大阵中逃脱,别说破阵了。 不曾想,两年前自己问吴清风,“你能破得了此阵?” 当时不过半步化神的吴清风淡淡道:“能。” 白夜的心里遭受了一万点伤害,难不成自己白忙活了吗?又问道:“多久?” 吴清风如今天一般伸出了一根手指。 白夜再问道:“一个时辰?” 吴清风清冷道:“一炷香。” 白夜扭头就走,对外门子弟严加训练,期待着剑阵威力提升,就不信可以困住飞升境的剑阵在吴清风眼里不过一炷香就能破开,历经两年,今日又问,得了答案,白夜差点吐血了,难不成这两年自己白忙活了。 其实,这两年剑宗千人剑阵威力提升极大,便真是飞升境修士误入阵中也极难逃脱,但吴清风能破开剑阵是因为他有自身的优势,不在于境界高低,而是他的能力对剑阵有极大的克制。 吴清风在江湖赖以成名的是他的清风剑,剑如其名,御剑如风,不仅好看还管用,但熟知吴清风之人才知道吴清风最大的底牌是他的本名飞剑随心,能够在短时间内将对手拉进自己的小天地,在自己主宰的小天地谁能与之抗衡,仅此一招,几近无解,除非境界远高于他,否则对上吴清风皆是一剑的事。 自然,千人大阵看似恢弘雄壮,但是破不了吴清风的本命飞剑,终究只是白忙活。不过,为何从原来一炷香到如今只需一息,是吴清风入化神境,修为大涨,随心所笼罩的小天地大了许多,这才能将整个大阵笼罩,一剑斩之。不似两年前,他需要发动数次随心剑,方能将大阵分割瓦解。 白夜深知吴清风虽性子清冷了些,但绝不会盲目自大,他说一息就是一息,不过世间也只有一名吴清风,凭那徐天然能一人破开自己千人大阵?剑宗外门三百六十名小宗师皆聚于此,静待他上门来,就不信他能轻易破开大阵。 这两日,白衣小童当起了徐天然的耳目,凭借自己天真可爱的面容在碎叶城中打探消息,剑宗入世观礼之人必不少,尤其西域诸国都会派遣使者献礼。 打探完了,白衣小童身形飞快奔向桃花楼。 徐天然在桃花林下八步走刀,白衣小童就坐在桃花枝上,晃荡着小断腿,嗑瓜子,轻松惬意。 徐天然早就发觉白衣小童回来了,一边练刀一边问道:“都来了哪些人?” 白衣小童枕着桃花枝,舒展身体,歪着头伸了个懒腰,微笑道:“先来点儿餐前小菜开开胃。” 徐天然点点头,仍旧埋头练刀。 白衣小童仿佛说快板一样,一板一眼道:“西域三十六国皆遣使献礼,不过西域三十六国相差极大,最大者乌孙户十二万,口六十三万,兵十二万,最小者单桓国口不满二百。不过,真正能决定西域走向的不过四国而已,除去乌孙,还有楼兰户五万,口二十七万,兵六万。哈密户三万,口十六万,兵两万。龟兹户一万六,口八万,兵一万五。其余诸国口皆不满万之嘬尔小国。另有西方大宛户十三万,口五十五万,兵十万。还有盘踞在陇右、河西走廊党项诸部少主元昊也来献礼。北獒更是派出了北獒江湖第一高手耶律良材,还有咱们老熟人号称飞升境下第一人的述律玉,领头人你虽没见过,但也算半个熟人了。” 徐天然脱口而出,“耶律章石。” 白衣小童并不惊讶,不过不忘恭维一番道:“爹真是聪明绝顶、料事如神。” 徐天然平淡道:“你都说这么明显了,猜不出来岂不是猪。” 白衣小童继续娓娓道来:“此次剑宗入世,本就是俗务,以宗门名义前来的客人并不多,大约只有琅琊王氏和桃花宗,剑宗每一甲子入世一次便是为了解决西域诸国的争端。山上宗门大多不食人间烟火,纵然剑宗面子再大也不愿意牵扯俗务,自然形成了万国来朝、宗门寥寥的景象。不过,这么多年来皆如此,早就见怪不怪了。想来,西域诸国、北獒和党项人都想争取剑宗的支持,那么未来一甲子就能雄霸西域了。” 徐天然边练刀边静静沉思,“各方境界如何?” 来剑宗献礼定然不会派遣大军前来,否则就是对剑宗大不敬,单单剑宗外门千人大阵,虽对付大修士恐怕有所力不从心,但若投入战场恐怕就是大杀器了。哪个国家能派遣大修士破阵,恐怕所有大修士早就被剑宗的大修士追着砍了,单比拼剑修实力,剑宗称第十,谁敢称第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诸多国家派遣之人皆是身份高贵的使者和境界高深的护卫,白衣小童掐着手指,一一数来:“北獒使者王子耶律章石,明面上有耶律良材飞升境大圆满、述律玉化神境巅峰两大修士。楼兰使者太子西日阿洪小宗师境界,护卫尧里瓦朗化神中境。大宛使者是王子阿不都铁木尔,护卫是大宛第一勇士化身巅峰阿不拉沙依然。乌孙派遣了两位公主前来献礼,长公主丽娜化神境巅峰大修士,小公主哈丝娜小宗师境。龟兹使者是王子克里木江,护卫是帕勒塔洪,金丹境修士。党项诸部特使少主元昊,金丹境,护卫党项族大长老飞升中境。桃花宗孪生姐妹花你是知道的,皆是金丹境。琅琊王氏你是见过了。最后,哈密使者迪丽达尔,护卫徐天然。” 徐天然脚步迟钝了一下,刀法顿时凌乱了,皱眉道:“我成了哈密护卫,这不好吧。” 白衣小童哈哈笑道:“迪丽达尔公主都跟你住一栋楼了,你不是护卫是啥?” 徐天然只是担忧自己到时候独闯剑宗千人剑阵恐怕连累了哈密,如今看来哈密王派遣迪丽达尔跟随自己便是信任自己,无论如何也要保护迪丽达尔安然返回哈密。 白衣小童学着徐天然挑了挑眉毛,一脸坏笑道:“还有一个好消息,也算是坏消息,你听不听?” “好消息便是好消息,坏消息便是坏消息,哪儿有忽好忽坏的消息?” 白衣小童贱兮兮笑道:“大梁特使公主朱子柒,现在应该改称花主了,护卫飞升境巅峰断水。” 徐天然眼眸为之一亮,那道魂牵梦萦的身影就快出现在自己眼前了,那是天大的好消息,徐天然再也没了心思练刀,赶忙问道:“子柒到碎叶城了?” 白衣小童摇摇头,叹息道:“爹,你先想想怎么跟娘解释,怎么好端端就多了个儿子,又为何跟哈密公主住在一个屋檐下。” 顿时,徐天然原本心花怒放的心情烟消云散,愁绪涌上心头。 一袭白衣入城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9 夜访张氏 碎叶城首富,张氏府邸。 耶律章石在耶律良材和述律玉陪同下夜访张府。偌大的张府灯火通明,却在一间阴暗的偏房。家主张鲲鹏和嫡长子张长林亲至,和北獒使者密谈。 张氏在西域的买卖越做越大,背后的靠山自然是剑宗,不然凭借张氏父子稀松寻常的境界,若是被恶人盯上了,再多的财富恐怕早已被洗劫一空。 耶律章石造访张氏,便是希望通过张氏和剑宗搭上关系,能否占据先机得到剑宗的鼎力支持,耶律章石代表的不仅是北獒,更是自己,他想要登上北獒大汗之位,必须扩张自己的势力,西域之行便是耶律德光对小儿子的袒护,给予他良机,将势力渗透到西域,一旦耶律章石和剑宗建立了良好的关系,得到了剑宗的支持,那么西域诸国将全部臣服在自己脚下,大汗之位唾手可得。 张鲲鹏自然知晓耶律章石的算盘,张氏在西域崛起不过短短一甲子余,就已然富可敌国,靠的不仅仅是剑宗的庇护,更是张氏灵敏的金钱嗅觉和通达的信息网络。张鲲鹏在西域、中原、乃至北獒都有店铺分号,有些铺子并不挣钱,但仍然保留着铺面,只为了传递当地的情报。 从商,简单来说就是赚得货物的差价,但如何能最大地赚取价差,往往靠的就是讯息。譬如张氏崛起之时有一次经典的运作,三十年前,高粱丰收,价格低廉,晋国高粱堆成了山无人收,结果张鲲鹏从西域远行而来,筑了好几个粮仓囤积高粱,别人都觉得张鲲鹏疯了,若是做霸市寻常都是在高粱歉收之时做的,如今高粱丰收,张鲲鹏狂收高粱岂不是拿着大把的银钱买一堆肥料堆在仓库里。 其实,张鲲鹏的中原商号捕捉到市面上铁器的价格高涨,种种迹象表明大梁在大量囤积铁矿,显然是在大举备战,当时大梁和晋国乃盟友,大梁一旦动了兵戈,对象必是北獒,那几年北獒数次犯边,想来大梁早就忍无可忍。而大梁东线出兵,晋国必西线出兵相助,兵戈一动,粮草消耗极大,那么高粱作为战马饲料立即价钱水涨船高。 果不其然,大梁不久之后就对北獒偷袭,一战将北獒东线精锐击溃,晋国亦从西线出兵,兵戈一动,高粱价钱水涨船高。但是,所有人皆以为张鲲鹏要大赚一笔之时,他并未趁机抬价,而是将仓库内高粱按照成本价亏本卖给了晋王,仅仅在晋国境内取得了贩盐的许可。 世人皆以为商人重利,张鲲鹏此举得到了晋王的赞赏,从此张氏在晋国的生意畅通无阻。加之晋国地处内陆,食盐来之不易,张鲲鹏在西域有几处盐湖,产盐颇丰,不过就在众人恍然大悟之时,以为张鲲鹏舍眼前之利而得了贩盐的暴利之时,张鲲鹏转眼就向晋王提议盐铁专营,只为晋王提供薄利的盐,而晋王靠着盐税迅速势力壮大,国富民强。 张鲲鹏数次教导子孙,商贾之强不在于顺境挣多少钱,而在于逆境之时能否活下去。 做生意,张鲲鹏从来不贪心,能取七分利益,他往往只取五分,多一分给上家,多留一分给下家,自己少拿点,看似眼前吃亏了,其实长远来说,张氏赚了。不过,不是赚在银钱,而是在人心。 西域商贾千万,圆盒张鲲鹏能在碎叶城立足,甚至包揽了剑宗大多数的生意,就在于张鲲鹏不贪心、行义事,和剑宗合作就不是单单挣银子那么简答了,剑宗的名声远远比银钱来得重要,因此,张鲲鹏自从和剑宗合作一来极为爱惜自己的羽毛,从不逾矩、不为恶。甚至在碎叶城的府邸也极为低调,外面看来不过是寻常富庶之家,谁曾想这是富甲西域的张氏府邸。 偏厅之内,耶律章石轻轻放下茶杯,开门见山道:“张先生,小王此番来访便是想寻求张氏的支持,也希望张氏从中牵线搭桥,只要能让剑宗对北獒在西域的动作睁只眼闭只眼,我可以保证剑宗所获得的的供奉钱翻倍。自然,张氏在西域乃至北獒的生意也会越来越红火,也叫天下人知道西域有张氏富甲天下,而不是一提及天下巨富唯有南钱北胡。” 张鲲鹏虽境界低微但是明显察觉到坐在耶律章石身侧的黑衣老者必然是天下上话,哪天剑宗看老朽不顺眼了,说换就换了,在剑宗的庇护下做生意,谁不会做?” 耶律章石哈哈笑道:“张先生所言有几分道理,但张先生也要知道此次北獒的决心,西域我是志在必得,剑宗再强不过是一个宗门罢了,难不成还能与北獒掰手腕?张先生,小王奉劝你一句,不要以为背靠大树好乘凉,若是剑宗最终和小王达成了一致,到时你手中的筹码就不值钱了。” 张鲲鹏不过抚须长叹一声,“王爷雄才伟略,想来早已谋划周全,老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棋子罢了,不足为虑。王爷所谋甚大,老朽力不从心,还望王爷海涵。” 耶律章石自知西域关系甚大,本以为姓张的不过是软骨头,奈何软硬不吃,本来述律玉就不赞成初入碎叶城就拉拢张氏,毕竟初入碎叶城就挖剑宗的墙角,恐怕剑宗如何大度心里也会有些膈应。 奈何耶律章石一意孤心,如今骑虎难下,耶律章石脸色铁青,豁出去了,焦急道:“张先生,若你助我北獒,从今往后西域、北獒乃至和中原的生意皆交予你,只要你帮我成就大业,我让你富甲天下,将南钱北胡都踩在脚下,如何?” 耶律章石已经赤裸裸的用金钱攻势,在他的心里商贾只是商贾而已,谁能抵御金钱的诱惑,奈何张鲲鹏早已是成了精的家伙,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轻易说服的。 张鲲鹏佯装惋惜道:“王爷所给的条件着实丰厚,奈何老朽没那么大志向,不过是守着一亩三分地、老婆孩子热炕头这般上不了台面之人,深怕误了王爷的大事。王爷另寻他人吧。” 耶律章石气急败坏,怒斥道:“姓张的,别给脸不要脸,给谁当狗不是当狗?” 述律玉连忙按住就要拔刀的耶律章石,耶律良材眼神警惕看着远处,刹那间他感觉三人皆在一股剑气笼罩之下,张鲲鹏倒是不慌不忙,像极了将脑袋递过来让耶律章石砍。 述律玉一手按住耶律章石,连忙转身致歉道:“张先生,小王爷不过一时急了眼失礼了,还望张先生勿怪。” 张鲲鹏倒也冷静,微微一笑道:“王爷年少气盛,何错之有,若王爷得了西域,张氏还要在王爷面前讨一口饭吃,多有冒犯之处还望王爷多多包涵。” 张鲲鹏言语虽放低了姿态,但是神情颇有几分不屑,让耶律章石肝火大甚,耶律良材缓缓道:“小王爷,今夜便到此为止吧,改日再来拜访张先生。” 耶律章石鲁莽了些,却也非蠢笨之人,连耶律良材都开口了,看来今夜自己这口恶气是出不了了。耶律章石拂袖而去,耶律良材紧紧跟随,唯有述律玉朝着张鲲鹏抱拳,轻轻点头致歉,这才转身离去。 张鲲鹏拿起茶杯,慢慢品了一口,茶叶的芬芳和苦涩浮上舌尖,喃喃道:“多事之秋。” 张长林少见父亲如此忧心,父亲雄踞西域数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难不成此番形势严峻到了家族的危急存亡了? 张长林看了一眼父亲的茶杯,父亲一甲子都不曾喝上好的茶叶,专门喝自小贫苦之时一文钱一碗的茶铺劣茶,纵然已然富甲西域,却仍然喝着一文钱一碗的茶,感受茶的苦涩似乎成了他的毕生爱好。好在父亲也并未要求家族晚辈皆学他一般喝劣茶,不过张长林也亲自品尝了数次,真是苦涩不堪,而茶叶的芬芳却极为寡淡,也许这就是白手起家父亲怀念过往的岁月。 张鲲鹏见嫡长子怔怔出神,轻声道:“北獒小王子身边,就一个明白人。” 张长林回过神来,点头道:“嗯,若是述律玉全局谋划,恐怕西域真成了北獒囊中之物。” 张鲲鹏笑道:“哈密之战我听说了,差点我就要上剑宗请求派人将你救回来了,不曾想你们竟然在哈密城大败欢喜宗,头一次为父觉得你长大了,可堪大用。你还没跟我说说和你一同回碎叶城的姓徐的年轻人怎么样?” 张长林一下子话匣子就打开了,将哈密之战事无巨细皆告之父亲。张鲲鹏听得直点头,不禁称赞道:“真是年少有为,或许他会成为西域乱局之中的一个变数。明日宴请徐少侠,你亲自去请。” 张长林笑着点头,父亲数十年对自己十分严厉,难得夸赞自己一次,让张长林开心了几分,徐桐或许真是了不得的人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0 卖花的小姑娘 清晨,日月并立苍穹,一袭青衫挥刀斩日月。 一刀递出,天上白云在肉眼不可察觉之处被斩成两段。 徐天然收刀归鞘,抹去脸上的汗水,千寻接过主人佩刀,递过干净衣物,徐天然练刀结束,沐浴更衣,今日需要到碎叶城走走看看,总不能一直窝在桃花楼,虽说有白衣小童打探消息,但是他很想亲自看一眼碎叶城,看一眼梦中的长安城。 大唐长安,像一卷升腾在空中的辉煌画卷,长安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冠绝天下。曾有诗言: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坊如种菜畦。长安共有一百零八坊,碎叶城自然未有长安如此宏大,大小不足长安一半,街市也不再如长安那般坊市分隔,也无坊墙,如同一座小一些却更加开放的长安。 徐天然步入街市,只见楼阁方正,错落有致,甚是俊美。街上拥簇的女子们,高髻阔衫,妆容妍丽,往来的男子们软罗襆头,圆领窄袖,举止潇洒谦和。 一夜之间,梦回大唐。 忽然,徐天然察觉身后有人,转身一看,迪丽达尔、吕小布和白衣小童偷偷摸摸跟着自己,徐天然也是无奈,只能带着三个脸上涂抹谄媚笑容的家伙。徐天然心里暗暗觉得奇怪,吕小布和白衣小童如此做派他早就习以为常了,为何堂堂哈密公主迪丽达尔也是这般,他百思不得其解。 转眼,迪丽达尔和徐天然并肩而行,白衣小童骑在他的脖子上,吕小布早就一溜烟跑到前头,现在口袋里有了金豆子,心里也有了几分底气,看着满街的琳琅满目的新奇玩意儿,眼睛也不眨一下就给自己买了几样,算是犒劳自己一路上背着沉重金袋子的犒赏。还不忘给白衣小童买了竹蜻蜓,给迪丽达尔买了胭脂水粉,徐天然不过是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就静静看着吕小布在忙活着。又看一眼在挑着胭脂水粉的迪丽达尔,或许女子都是爱美的,谁不喜欢胭脂水粉、锦衣钗环? 迪丽达尔就当是徐天然给她买的胭脂水粉,挑着兴起,忽然,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徐天然跟前,抬起头,眨巴眨巴水汪汪的眼睛,楚楚可怜道:“叔叔,给漂亮阿姨买枝花吧。” 徐天然低头,眼见一名衣衫破旧单薄的小女孩,纵然开春了,但是仍旧寒气逼人,自小长在深宫、在山上修行的迪丽达尔哪里见过这么小的女孩就在外为生计奔波,立即侧影之心泛滥,俯下身来,摸摸小姑娘的脑袋,怜爱道:“你冷吗?” 小姑娘打了个冷颤,倔强道:“漂亮姐姐,我不冷,你买一枝花吧,不贵,就五文钱。” 迪丽达尔取下披风,披在瘦弱的小姑娘身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一句话仿佛触动了女孩的心弦,顿时,泪水如泉涌一般,却又咬着嘴唇,含泪道:“叔叔,买枝花吧。” 迪丽达尔爱怜之心溢于言表,徐天然定睛一看,小姑娘身上伤痕累累,环视了一周,见街上有不少拿着鲜花在贩卖的小女孩,心里就有谱了。 迪丽达尔不禁眼角微微湿润,轻声道:“哪个父母能让这么小的姑娘穿着单薄的衣服出来卖花?” 徐天然并不搭话,将小姑娘手里的花都拿过来,说道:“我全买了。” 小姑娘顿时破涕为笑,在原地蹦跳了起来,长长的披风落在了地上。迪丽达尔又将披风拾起,给小姑娘披上。 吕小布付过了铜板,小姑娘认认真真数了两遍,将多出的铜板交还给了大黑炭,笑着说道:“谢谢黑脸哥哥。” 吕小布难得被人称为哥哥,开心地挠挠头,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迪丽达尔看着渐行渐远的小姑娘,忍不住眼泪落下,又见街上好几个卖花的小姑娘涌过来,迪丽达尔不知所措。 徐天然将一大束玫瑰花交到了迪丽达尔手上,然后身形一闪,在一座屋出来,一点羞耻之心都没有。 徐天然点点头,笑道:“这么算来确实不贵,你手底下有几名小姑娘,都叫来让我瞧瞧,我看得上的都一百两买了。” 武大笑颜逐开,哟呵遇见大买家了,自己要发财了,要有个三五百两在寸土寸金的碎叶城也能买一小栋宅子,自己也能在此安家落户了。 二麻子立即将卖花的小姑娘们都叫来了,迪丽达尔数了一下,一共一十七名小姑娘,皆是衣衫单薄,从七八岁到十三四岁不等,想来年纪大些的已经被卖到勾栏了。 徐天然打量了一圈,笑道:“不瞒武大,在下与哈密城青楼、勾栏皆有生意往来,需要大批的姑娘,不知武大可有渠道介绍一二,我愿意出大价钱跟你合作。” 武大凑过来,神秘兮兮道:“这可是大生意,公子可有本钱。” 吕小布适时出现,从怀里取出一小袋金豆子,把武大的眼睛都亮瞎了,二麻子也是一脸谄媚笑道:“原来是贵客,想不到不打不相识,小的先给公子赔个不是,希望公子原谅则个。” 迪丽达尔摸摸小姑娘的脑袋,看着小姑娘眼神里流露出的恶毒,原本以为青衫公子是好人,现在发现原来蛇鼠一窝,恨不得将青衫公子和二麻子、镇关西一并千刀万剐了。 迪丽达尔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紧咬着嘴唇不言不语,美丽的眸子里映着一袭青衫和武大、二麻子相谈甚欢。 徐天然先付了一百两银子,将小姑娘买了回去,算是初步做了笔生意,明日再来详谈,武大答应带他去见碎叶城黑道的头子坨爷。 回桃花楼的路上,忽然,一道白影出现,骑在了徐天然的脖子上,小姑娘看着奇怪,这一群人贼怪,看着不像好人,再看着又不像坏人。 迪丽达尔关切地看着小姑娘,可是小姑娘仍旧不愿开口,甚至不愿意看这一群人一眼。徐天然、迪丽达尔并肩而行,一同去了一家铺子给小姑娘买衣物,纵然小姑娘对他们不理不睬,迪丽达尔仍旧对她怜爱得紧。 街角,一袭青衫猛然抬头,一袭白衣映入眼帘,青衫嘴角扬起,笑意盎然,白衣撇撇嘴,瞪了一眼青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1 重逢 徐天然笑如春风,一袭白衣翻了个白眼,瞪了他一眼,徐天然才发觉自己佳人在侧,脖子上还挂着个儿子,立即甩了甩想把萧慕容甩下来,不曾想白衣小童硬是抱紧了徐天然的脖子,歇斯底里喊道:“爹,你不要我了吗?” 迪丽达尔远远瞥了一眼白衣女子,不禁悄然打量一番,她就是青衫的心上人吗? 徐天然只得挂着个白衣小童,上前几步,挥挥手,微笑道:“好久不见。” 朱子柒昨夜便来了碎叶城,徐天然一早的做法都看在眼里,并不觉得惊讶,她早就知道了白衣小童不是徐天然的儿子,但女人天生的第六感察觉到徐天然身边的金发女子隐约对徐天然有意思,一想到此处就气不打一处来。 朱子柒对徐天然爱答不理,调侃道:“两年不见,娶了媳妇儿,有了儿子了?” 徐天然连忙摆摆手,否认道:“哪儿敢,至今守身如玉。” 朱子柒也不再逗弄徐天然,嫣然一笑,顿时,徐天然的内心如积雪被春日暖阳融化了一般。 朱子柒撇开徐天然,径直走到卖花小姑娘身前,蹲下来,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卖花小姑娘瞪大了眼眸,眼前的姐姐仿佛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女一般,不自觉说道:“我叫管彤,家父取自静女其娈,贻我彤管。” 朱子柒摸摸管彤的小脑袋,眯眼笑道:“咱们走,别跟那坏心眼的家伙。” 管彤开心地点点头,她早就恨死了一肚子坏水的青衫,看着道貌岸然,竟然是哈密国来的人贩子。管彤本是书香门第,不曾想家里横遭变故,偌大的家族只剩自己一人活了下来,逃亡路上又被人贩子捉住,几经转手到了“镇关西”和二麻子手里,和十几名小姑娘在碎叶城卖起了鲜花。管彤一直以来都是被武大和二麻子打得最多的那个女孩,不论是花卖不完要挨打,花卖完了也要挨打,只因为管彤长得可爱,很多客人怜惜她,总会多给她几文钱,不曾想管彤每次都会认认真真数钱,把多的钱退还给客人。因为这事,管彤没少挨毒打,但是管彤每逢挨打就冷冰冰盯着二麻子,说实话,二麻子看着管彤的眼神心里竟然都会有一丝恐惧,仿佛要被小姑娘生吞活剥了一般。在旁人看来不过是管彤自讨苦吃,但是管彤用尽了全力维持自己心里的一份骄傲,决不多拿一文钱便宜了“镇关西”和二麻子,也用这份痛苦谨记父亲的谆谆教导。然而,坚强不屈的管彤并未得到同伴们的同情,反而对管彤冷嘲热讽,好在管彤也不在意这些,只是依旧遵从自己的道理度日,纵然要多受鞭笞的苦,但内心能留有一分清明便心满意足了。 管彤不知为何对朱子柒心生亲近,一袭白衣似雪,眼眸里充满了温柔,管彤眼眶顿时就红了,许久不曾有过这般温暖。 迪丽达尔对她的温柔因为青衫公子的关系顿时便令她心寒了,自从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她从未流下一滴泪水,只因爹说过,眼泪只能在最亲近人前落下,在旁人眼里你的眼泪不过是笑话,在仇人眼里你的眼泪更是他的战利品。 徐天然已下定了决心,打算收管彤为徒,原来“镇关西”和二麻子都是有眼不识泰山,根本没有察觉眼前不过十一岁的小姑娘根骨奇佳,落在大宗门里也是倾力培养的天才人物。徐天然更是欣赏小姑娘身上的那股灵气,他先天能知人心,看透了小姑娘的内心愈发怜惜她,多么希望这名水灵的小姑娘未来的人生可以少一些苦痛,多一分幸福。 徐天然曾想过,若是将来娶了媳妇儿,自己约莫会更喜欢生女孩儿,毕竟儿子都是前世的冤家,都是讨债来的,女儿可是前世的情人,怎么疼惜都不够。 一袭白衣牵起管彤干瘦脏兮兮的小手,一同迈步走向樊楼。 徐天然跟在一袭白衣身后,想快步上前与她并肩而行,迈了两步又停下来了,只看着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缓缓前行,他心里不禁一阵温暖,她的背影比原来孤寂了几分。 断水悄无声息凑到了徐天然身侧,吓了徐天然一跳,徐天然连忙摘下腰间的葫芦,问道:“师父,喝一个?” 断水不屑地回了一个白眼,却接过了酒葫芦,不悦道:“师父也是你能叫的?” 徐天然不过憨憨陪着笑,只要喝了酒便好,被自家人骂也舒坦。 迪丽达尔在原地显得有几分尴尬,姓徐的见色忘义,有了心上人就忘了朋友了,心里有些委屈,女人的心思最是最让人难以捉摸,片刻之后迪丽达尔竟然快步上前,走到了管彤身边,向小姑娘示好,仿佛争夺从一个孩子的心开始。 断水看着眼前一幕,不禁摇头道:“徐小子,桃花朵朵开呀。” 徐天然赔笑道:“哪敢,一路不曾沾花惹草,不曾沾惹情债,心里唯有子柒一人。” 断水看着公主的背影,脚步似乎比在天京城欢快了几分。如今大梁形势堪忧,此番公主亲自前往西域事关天下大势,公主肩上的担子一点也不轻。这两年多来,公主难得有当下的几分清闲。断水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谍报显示徐小子和哈密公主有扯不清的关系,深怕公主此次西域之心伤透了心,现在看来徐小子和哈密公主还没到那份上,不过,依着公主的性子,估摸着也吃了徐小子不少醋,够徐小子喝一壶了,自己只管看热闹就好了。 管彤面对迪丽达尔突如其来的热情心里愈是抗拒,爹说过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如果有,那说明你被人惦记上了。 管彤往朱子柒靠近了几分,迪丽达尔的眼眸满是落寞,脚步慢了些,和管彤拉开了半个身位。管彤也是个心软的人,见不了别人失落,顿时,迪丽达尔脱下披风给自己披上的身影浮上心头,管彤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身材高挑,金发碧眼的迪丽达尔,微微一笑,伸出了右手。迪丽达尔笑颜逐开,握住管彤的小手,两个女人共同牵着一个小姑娘,回樊楼。 徐天然见了眼前一幕,头反而越来越大了,白衣小童不失时机插嘴道:“爹,两个都是娘亲的好人选,要不一起收得了。” 徐天然顿时察觉周围有三股极为强烈的杀气,而杀气以断水尤为强烈,差点就要拉着徐小子去切磋一番。徐天然赶忙捂住白衣小童的嘴巴,近乎哀求道:“我的萧大爷,求你了,别添乱了。” 白衣小童晃荡着小短腿,看着前面的两道身影,露着天真无邪的笑容,谁又知道他在笑什么? 断水是老江湖了,自然不会突兀问白衣小童是何人,不过仅凭他身上流露出的气机,恐怕绝非简单的角色,看似人畜无害的笑容却令人感觉心悸,眼眸的背后似乎隐藏着极为恐怖的实力。 徐天然来碎叶城本就是为了当年一场赌局,没想到如今碎叶城局势复杂,或许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悄然成了局中的一颗棋子。剑宗入世,北獒、西域诸国、大梁、党项族、琅琊王氏诸多势力渐渐入局,而自己又当何去何从呢? 徐天然头一次认认真真想这个问题,若子柒需要自己相助,自己定当竭力相助,除此之外,要如何维护西域这片土地的和平和繁荣呢? 北獒,必是西域此行的大敌,耶律章石究竟在西域安插了多少暗装,又有多少势力渗透进西域,西域诸国又有几国已经被北獒掌控,局面纷乱、扑朔迷离,徐天然不过是一介江湖游侠,难道自己能左右局势的变化?徐天然自己都不相信,且不说自己不过是金丹境巅峰修士,纵然自己是飞升境大修士恐怕也难以决定西域最终走势。 徐天然目光柔和,看着前面十余步的衣衫褴褛的瘦弱小姑娘,看似繁华的碎叶城,在阴暗处也是充满了龌龊,剑宗这般浩然正气的大宗门之下尚且如此,若是一些竭泽而渔、杀鸡取卵的宗门统治之下,辖境之内的老百姓岂不是连活着都是痛苦的奢望吗?甚至连死都是奢望? 徐天然看一眼湛蓝天空,白云飘飘。 繁华的碎叶城,若只匆匆看一眼,会为它的繁荣感到震惊,但多看几眼劳碌的老百姓,身上背负着生活重担的凡人们,活着仍旧是不易,但他们的心里应该已经很满足了,在如此乱世能有一隅之地让自己用勤劳的双手换一口饭吃,很知足了。 徐天然神识扶摇直上,在虚空之中望一眼偌大的碎叶城,不禁感叹一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徐天然也觉得奇怪,这句从白孔雀那里听来的诗哪里是白孔雀的风格,天生我材必有用的白孔雀也会俯身看一眼人间,为穷苦人感叹一声不公? 白孔雀曾经在自己卖弄了两句,还有一句是“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当时不过年幼的徐天然自然不知其中的深意,如今走过了半个江湖,才发觉两句诗都如同钉子一般深深刻在自己心里,仿佛自己心中所想都在那人诗句之中。可是,天底下从未听闻有那样一名诗人,他的诗篇又在何方? 一晃眼,樊楼到了。 徐天然顿时发觉不妙,立即和白衣小童窃窃私语,白衣小童这次倒是配合,身形一闪,顿时就回去将徐天然的衣物从樊楼上房里搬了出来,丢在了奴仆所住的一楼。 断水意味深长笑了笑,将酒葫芦还给了徐天然,自己折身回了燕来楼。徐天然执晚辈礼,默默望着断水离去,直到消失在自己视野之中才缓缓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2 盗将行(一) 断水的眼眸里柔和了许多,看来徐小子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不过,回了燕来楼,断水心思便一沉,西域局势凶险,胜算不大。 朱子柒久违放松了些,亲自给管彤洗澡,原本就内心闭塞的管彤哪里愿意赤裸裸被旁人看,只是在朱子柒一再要求下无奈答应了,不曾想迪丽达尔也趁机进了浴室,让管彤愈加羞涩。 只是,管彤褪去衣衫的那一刻,两位公主情不自禁沉默不语,眼角隐隐有泪光。 白衣小童百无聊赖跑到了噬魂、夺魄房间,看着两人仍在摆弄高永昌这具傀儡,一会儿在身上刻一个阵法,一会儿又不知从何入手。白衣小童看了半晌,实在看不下去了,漫不经心指点一二,让噬魂、夺魄二人茅塞顿开,立马感激涕零就要拜白衣小童为师。 白衣小童哪里是随便之人,甩着袖子大踏步就要离去,在门口顿了顿,转身微微一笑,轻声说了句:“我爹搬到一楼了。” 初时,噬魂、夺魄没反应过来,互相对视了一眼,转眼白衣小童就无影无踪了,待反应过来两人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了,哪里有主人住下人房的道理,两人失魂落魄般飞奔到徐天然跟前,二话不说跪地便哀求道:“主人,哪里能让您睡一楼,那可是下人住的房间,我们两人立马搬去一楼,这就替您把行囊搬上来。” 徐天然满脸黑线,搬去一楼便是为了不让朱子柒误会,这俩憨货是害自己不成? 恰巧,朱子柒、迪丽达尔携手带着沐浴完毕换上新衣的管彤,朱子柒冷冷瞥了一眼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青衫,徐天然顿时仿佛遭受了飞升境大修士的致命一击,道心险些就崩溃了。 朱子柒倒也不跟徐天然客气,一股脑扎进徐天然腾空的房间,和管彤一起进去,迪丽达尔便下楼去安排午膳,客人来了自己自然要拿出女主人的姿态待客,走过徐天然身边时轻轻抬头,挺了挺高耸的胸脯,虽不看青衫一眼,却知青衫如今脸色定然坏透了。 徐天然没想到两年多之后的初次见面竟然会是如此尴尬,有些事情解释不了,可能会越描越黑,加上徐天然本就并不那么擅长知晓女子心思,哪怕他能读懂人心却真读不懂女人心。 徐天然瞪了一眼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噬魂、夺魄,噬魂、夺魄差点就要魂飞魄散了,以为自己来晚了,主人真动怒了。 徐天然心念微动,一柄飞刀旋即祭出,向着梁上刺去,刹那间,大家眼里只见一名捂着嘴忍着笑的白衣小童屁颠屁颠逃命,似乎逃得很开心。 糟心事一大堆,索性懒得理会,徐天然纵身一跃,上了屋法,咱们这才是随了坨爷的大流,盗亦有道。 桃花楼的午膳,看起来云淡风轻,实则暗流涌动,迪丽达尔拿着主人的心态招呼客人,朱子柒不动声色,只是看了一眼吕小布,这把吕小布都快看哭了,这大约是吕小布这么多年来吃得最没有滋味的一顿饭了。 千寻倒是平常心,虽不善言辞,但好歹和朱子柒相处过一段时日,平平淡淡问候,却不动声色的贴心照料她。 用过了午膳,管彤虽然饿极了,但也没有放开肚子狼吞虎咽,爹说过人不能吃太饱,最多只能吃八分饱,所以她不敢多吃真不是因为初来乍到的拘束,纯粹是自我约束。管彤原是书香门第,祖上也是出过大唐大官的,无奈大唐亡了,在西域的管家也渐渐没落了。她绝不会想到,刚才可是两位公主亲自为自己沐浴,天底下也许除了自己再也没有人有过这般殊荣。 朱子柒拉着管彤,出了桃花楼,迪丽达尔没有再跟去了,她只静静看着那个姑娘,真如徐天然所说,有世上最美的酒窝,一个倾城、一个倾国。 朱子柒牵着布满伤痕的小管彤的手,轻声问道:“你觉得救你的青衫公子是好人还是坏人?” 管彤是个聪明人,她自然知道朱子柒和青衫公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且午膳之时厅堂内气氛诡异,恐怕和迪丽达尔有些不大对付,女人缘何为难女人?大多是为了男人。 管彤知道眼前的白衣美人跟姓徐的肯定有一腿,不过她不能这么直白地说,想了想,微笑道:“算是个好人。” 朱子柒呵呵笑道:“什么叫算是个好人?” “比坏人好点,比好人坏点。”管彤睁大了眼眸答道。 朱子柒喜笑颜开,“厉害,一语中的。走吧,我带你去瞧瞧那个连午膳都不敢回来吃的小子。” 管彤点点头,跟在一袭白衣身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3 盗将行(二) 春晖楼繁花似锦。 旁边一座看似不过一座不起眼的小楼,武大和二麻子到了门外,醉意立马醒了七八分,更是互相扇了一巴掌,得清醒点,若在春晖楼惹了祸,恐怕从此再也不能在碎叶城立足了。 碎叶城有剑宗规矩,任何人都不敢在城中杀人,一旦闹了人命,剑宗必会将杀人者伏法,因此只要是碎叶城的居民,生命是安全的,无非就是过得好过得坏了,但是人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武大和二麻子好不容易在碎叶城有了一小块地盘,有了份稳当的生意,他们哪里舍得自己回到当初一无所有的境地。 也正是因此,外乡修士在碎叶城不敢造次,碎叶城的普通百姓们见了修士也不惧,毕竟剑宗规矩摆在那,谁敢在碎叶城出手杀人?尤其是修士,一入碎叶城就被剑宗大阵盯上了,便是出手伤人也会被剑宗的诸多弟子、长老请去喝茶,碰上个别不长眼的大修士,剑宗老祖甚至都会出手。 江湖人也觉得奇怪,不是踏出大道的修士皆成仙了,不能在天道天下出手,为何已然超凡入圣,一人双圣的剑宗老祖还能在碎叶城动手? 在江湖都飞扬跋扈的修士们一来到碎叶城都夹着尾巴做人了,这便是武大和二麻子所依仗的靠山,不然徐天然接住二麻子那一鞭之时他们就知道青衫公子修为不俗,但他们笃定青衫不敢轻易在碎叶城动手,想当年便是飞升境修士敢在碎叶城动手,最终被剑宗老祖强行提溜到小天地喝了一千年茶,自此之后,再也没有修士敢在碎叶城放肆了。 武大、二麻子禀报了门房,耐心在门口等着。 不多时,面无表情的门房让两人进去,武大和二麻子情不自禁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在碎叶城厮混了十余年两人也不过入春晖楼小楼两次,都不是单独见坨爷,一次是春晖楼建成,来送贺礼,另一次是坨爷大寿,也是来随份子,若非此次生意极大,他们两人断然不敢叨扰坨爷。 坨爷的春晖楼有三位管家,武大和二麻子原来只能见着三管家,毕竟三管家统管百两银子以内的小买卖,二管家统管百两以上千两以下的买卖,大管家则是打理千两以上五千两以下的大买卖。一旦过了五千两银钱的超大买卖就要亲自请示坨爷了。 碎叶城的黑道上都知道,春晖楼最忙碌的就是三管家,毕竟平常哪里有大买卖,大家伙都是在碎叶城的黑暗之下讨生活,挣的是辛苦钱,便是能和二管家见上面就已经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不曾想,武大和二麻子通报了人口买卖的生意,坨爷竟然要亲自见自己,他们心里且喜且惧,喜的是能见坨爷,从此在城西头就数自己牌面最大,那可是见了坨爷的人。但是,又害怕坨爷是不是动怒了,那可是跺跺脚,碎叶城都要抖三抖的大人物,自己不过是泥土里的小泥鳅,哪里能和坨爷这般过蛟龙面前哪里敢喘口大气? 武大和二麻子也来不及多想,酒壮怂人胆,大踏步向前,便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能不能出人头地就看坨爷赏不赏饭吃了? 武大、二麻子见眼前领路的下人虽相貌平平,但是举手投足间气宇非凡,感叹果然是春晖楼,不过是一名领路的下人便有如此气魄,他们哪里知晓这名貌不惊人的下人便是大管家。 武大和二麻子入了厅堂,大管家平淡道:“劳烦二位戴上头套,这是春晖楼的规矩。” 武大和二麻子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见坨爷,哪里敢说个不字,黑色头套一套头,颤颤巍巍跟在大管家身后,在密道之中行了约莫半个时辰,他们才察觉大管家停下了脚步,头套取下,刺眼的光线让二人睁不开眼,下意识拿手遮挡。 半晌,武大和二麻子看清了密室的环境,看似处在深处的密室竟然空气极为清新,阳光不知从何处照入密室之中,偌大的密室之中更有奇花异木,花木芬芳阵阵袭来。密室的墙壁之上是一整墙藏书,一人背对武大和二麻子安静翻书,而头上戴着狰狞的面具。 武大和二麻子再痴傻也知道这人必然是坨爷了,两腿一软,跪倒在地,诚惶诚恐道:“小人见过坨爷。” 坨爷轻轻合上书籍,转过身来,看着匍匐在身前的两人,轻声道:“听说你们想和哈密商人做一笔大买卖,需要大量的小姑娘?” 武大不敢隐瞒,一五一十说道:“今日,我手底下一个长相标志的小姑娘以一百两银子卖予哈密商人,更说哈密青楼妓院所需甚大,希望和我们长期合作,我们二人一得知情况立即向坨爷禀报,不敢有所隐瞒。” 徐天然靠着悄然在二麻子身上留有的一缕神识,在密道门口寻见了入口机关,这时一袭白衣牵着一名小姑娘,悄然跟在身后。徐天然并不言语,微微一笑,并肩前行。 密道极长,分叉极多,像一个巨大的地下迷宫,若不是徐天然的神识悄然留下的疏淡痕迹,想要一次走到密室恐怕几无可能。 徐天然的神识悄然将整个地下宫殿皆覆盖,密室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视线之中。管彤瞪大了眼眸,在逼仄的地道中行走极为难受,大口喘气,徐天然青蛇杀意溢出,将管彤紧紧包裹其中,不让她的气息为人所察觉。 武大抬起头,答道:“坨爷,我确实需要购买更多的小姑娘,尤其是长相标志的姑娘,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若是成了估摸一个姑娘能赚七八十两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自然我们拿小头,坨爷拿大头,这都是规矩,我们懂得。” 坨爷缓缓坐下,露出了一只木头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假肢,武大不敢直视坨爷的左脚,他不知道坨爷原来是个残疾人,哪里盯着坨爷的痛处多看两眼,立即匍匐在地上,眼神盯着脚下的土地。二麻子傻愣愣多看了两眼,武大发觉了立即将二麻子的脑袋按在地上,坨爷倒是淡淡道:“无妨,既然能让你们看见我的假肢就不怕你们知道我的个残废,初来碎叶城我的名号还被人称作瘸爷,日子久了不知为何就被称为坨爷。” 武大不知坨爷看似和蔼的笑容背后是否隐藏杀机,心思一直如履薄冰。 坨爷平静道:“武大,你们可确认过那人身份,哈密城虽繁荣,但从未在碎叶城购买姑娘,不可不防。” 武大恭恭敬敬说道:“那位公子身边有一名金发碧眼的美丽女子,想来是哈密人,身份应是无误。不过,咱们能不能给公子提供足够数量的姑娘,尤其是貌美的。” 坨爷喝了口茶,平静道:“西域纷乱,多的是流离失所的难民卖儿鬻女,其中不缺美人胚子,西域本就人种繁杂,混血的女童更是美丽,想来确是一笔好买卖。” 武大笑意灿烂,得了坨爷首肯,想来自己财运亨通,出人头地指日可待。 管彤听闻坨爷和自己极为憎恶的武大、二麻子在狼狈为奸,一刹那情绪失控,怒意正盛,起了杀心,这一股杀心立即引来了坨爷的注意,坨爷两耳微微一动,大喊一声:“什么人?” 武大惊惧往后一看,徐天然轻轻一跃,笑如春风道:“在下徐桐,哈密城商人,便是武大、二麻子所提及之人,冒昧来见坨爷,还望坨爷见谅。” 坨爷浑身灵力流转,徐天然不禁感叹,原来是金丹境修士,不然哪里能在碎叶城黑道立足,可是转念一想,越是修士在碎叶城越是受到约束良多,如何能在剑宗眼皮子底下聚拢起碎叶城黑道,看来坨爷也是极具手腕之人。 徐天然并不戒备,并非自己托大,虽然坨爷看似不过金丹境,但整个密室刻有阵法,占据了阵眼的坨爷的战力可不能当作寻常金丹。 大管家气定神闲,仿佛早就见过了大场面,就平静地看着,不为所动。 朱子柒站在管彤身前,一手轻轻抚摸她的脑袋,似在平复她心底的怨气。管彤内心受创极大,不是一时就能平息的,未来如何一看自己,二看她身边之人能否化开她的心防。管彤对武大和二麻子积压多年的怨念如恶魔一般吞噬她的心性,让她看待世界的方式有失偏颇。因此,朱子柒才会带管彤过来,亲眼瞧一瞧,想一想,至于能瞧多少,明白多少,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坨爷皱眉,他摸不准青衫公子的深浅,不敢轻易出手,试探道:“你是如何进入密道,找到了这间密室?” 徐天然双手抱拳,微笑道:“悄悄在二麻子身上留了一缕神识,他们指引我来到此处。” 坨爷震惊道:“只是金丹修士就能够将神识分割而寄宿于他人身上,还能不为我所察觉,看来有几分本事,才敢冒险前来。不过,你是否也低估了我,别看我不过是一名瘸子,但在这间密室便是化神境高手也不是我的对手。” 徐天然浅笑道:“我知道坨爷的本事,不过想来和坨爷谈个买卖,何必和坨爷动手呢?” 坨爷狐疑地看了一眼青衫,问道:“买卖和武大、二麻子谈就成,何必亲自和我谈。” 徐天然淡淡道:“他们够格吗?”顿时,徐天然青蛇杀意流出,连坨爷的心底都生出一些恐惧,果然不是易与之辈。 武大和二麻子转瞬就在杀意侵蚀之下昏迷过去,大管家竟然后退了数步,就抵御住了杀意的浸染。 坨爷摸了摸下巴的胡子,“确是不够格。你既然亲自寻我,想做的买卖不小?” 徐天然微微笑道:“冒昧问一句坨爷,整个碎叶城的黑道买卖坨爷一年能得多少两银子。” “数万两。” 徐天然掐指一算,“那可不是小数目,除去剑宗和张氏,整个碎叶城就属坨爷身价最厚实了。敢问坨爷,挣了银钱要如何花?” 坨爷冷哼一声,“难不成你要教我花银子?” 徐天然大言不惭道:“正是。” 气氛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连管彤都能察觉到坨爷的杀气,看来杀心昭然若揭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4 盗将行(三) 坨爷双手负后,手心悄然握着一根纤细飞剑,平静道:“且听一言公子高见,银子要如何花?” 徐天然看了一眼管彤,温暖一笑,“坨爷和高高在上的山上修士不同,也是在江湖的泥潭里摸爬滚打之人,定然知道这碎叶城看似繁华,实则在繁华之下有多少凡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坨爷可愿将家财散尽为他们多吃饱几分,寒冬里多几分温暖。” 此言一出连管彤都诧异不已,碎叶城恶贯满盈的坨爷怎么可能会散尽家财只为让贫苦百姓们多吃一口饭,多穿一件衣。 坨仰天哈哈一笑,“你道我的钱财是大风刮来的不成,要分予那些贱民,凭什么?” 徐天然淡然道:“凭坨爷的性命比黄金白银来得更值钱。” 坨爷挑了挑眉毛,斜眼轻蔑道:“凭你?” 徐天然轻声道:“凭我。” 坨爷心念微动,背后的纤细飞剑转瞬刺向徐天然眉心,原是必中一剑,不曾想“叮当”一声,徐天然眉心一根纤细飞剑傲然挺立,将那把纤细飞剑直接一击化为铁屑。 坨爷微微震惊,不过在自己的密室,凭借徐天然不过金丹境修为可奈何不了自己,顿时,密室阵法被催动,徐天然只觉密室灵气疯狂流转,看似纷乱,但仔细一看却是有规律的循着某种路径运转,徐天然闻见一丝危险,握住腰间长平。 忽然,密室。” 徐天然以手撑着下巴,淡然道:“想多懂一点江湖,多懂一点人心。” 简单一句话,坨爷看着青衫狭长的眸子如星辰一般璀璨,少年的青春勃发溢于言表,恍如当年的自己。 坨爷取来两个酒杯,丢一个给徐天然,笑道:“用杯子喝,文雅些。” 徐天然笑道:“故事下酒滋味无穷。” 坨爷清了清喉咙,徐天然一副乖巧的洗耳恭听的模样,坨爷沉声道:“三十年前,我也有些侠肝义胆,成了一名侠盗,劫富济贫。直到有一天,我盗了一个大户人家银钱被官兵追捕,策马狂奔逃城时带起一女子裙边,我见官兵并未追来,就下马致歉,没想到一眼定情,约定会再来相会。没想到后来,那些深受我恩惠的村民出卖了我,官府将女子抓起来,我拼命相救,才将女子救了。从此,我下定决心不再为盗,娶她为妻。天随人愿,我终得到了女子的心,共度了三年神仙眷侣的生活,陪着她在小巷吃面,谈笑飞雪,不惜用夜明珠做弹珠弹落山雀。终于,我决定娶她为妻,听闻金陵城有一玉簪,得之赠与心爱之人,可与其永世不分,我欲窃之,便辞别了她道明半月后迎娶她。我一路轻装疾行,去了金陵,待窃簪返回,一路见北獒南下边关,烧杀劫掠、民不聊生,我马不停蹄赶回家乡,心中期盼她一切安好。” 言及此处,坨爷几度哽咽。 两个大男人相视一眼,徐天然并不言语安慰坨爷,满上两杯酒,对酌无言。 坨爷悔恨道:“从此我心中有三大恨,一恨贪得无厌的贱民,二恨自己盗即为盗,三恨北獒,不灭北獒死不瞑目。” 徐天然看见坨爷紧握的拳头,指甲深深嵌入肉里,渗出丝丝鲜血,他大抵明白了坨爷为何愿意孤身离开中原远赴西域,在辉煌的碎叶城里堕入黑暗,一手经营偌大的黑暗世界。 黑暗有黑暗的规则和秩序,这是坨爷的黑暗法则。他做的不一定是对的,却有他的道理。 朱子柒美目温柔看着一袭青衫,俯下身子揉揉管彤的脑袋,管彤坚强的内心都有一阵锥心的痛,原来在她眼里最坏的坨爷竟然也有悲伤的往事,她看一眼青衫,又看一眼白衣,最后看一眼坨爷,自己还小,还要多看看这江湖、这天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5 盗将行(四) 坨爷调整了一番思绪,恢复平静道:“交浅言深了。” 徐天然敬一杯酒,轻声道:“不会,听坨爷一席话,胜过走十年江湖,偌大的江湖,谁的心里没有一点伤痛。” “你心里的伤痛呢?” 徐天然饮了一口酒,微微一笑道:“我本名徐天然。” 坨爷当即就明白了,虽然徐天然的名字在西域声名不显,但坨爷在西域立足自然极为重视情报,不论是碎叶城、西域,乃至北獒、中原的情报坨爷都不惜花大价钱买来。 坨爷认认真真看了一眼布衣青衫的年轻人,感慨道:“青云榜魁首,天机阁挂着的名字还是李天然,想不到在碎叶城还能遇见强压剑宗千年不遇修行天才吴清风的大人物,看来天机阁对你期望很高啊。” 徐天然无奈摇摇头,“捧杀而已。” 坨爷打量一番,“确实天机阁把你捧得高了,不知将来如何,按照你如今的境界修为可不是吴清风的对手。” 徐天然知趣地点点头。 “坊间传闻你是晋王庶子,是真的?” 徐天然默然不语。 坨爷知道徐天然敢在自己面前说出真名是出于对自己的信赖,世人皆怕交浅言深,哪里知道其实人与人最怕的是交深言浅。 江湖之大,许多人一见倾心,引以为一生知己。 江湖之小,或许纵然一生都难得寻一知己,唯有在枯寂的修行中虚度光阴。 徐天然和坨爷皆是大气之人,虽一见面不至于引以为知己,却也彼此都卸下心防,彼此都知道真到生死相向的时刻彼此都落不到好。索性彼此都弃了拼命的心思,敞开心扉聊一聊。 坨爷知道徐天然这个名字在江湖的意义,江湖的年轻俊彦如雨后春笋一般,而能得到天机阁认可,能在天下闯出名堂又有几人?更何况徐天然背后的故事绝不简单,天机阁将他推上风口浪尖究竟是捧杀也罢,拔苗助长也罢,或是真的看好也罢,终究表明他入了天机阁的法眼,毕竟天下修行之人如过江之鲫,每一年都有无数的青年才俊冒出头来,缘何徐天然如此得到天机阁青睐? 坨爷自然不愿去深思背后的缘由,只是天机阁最新预言:关帝庙、四金兰、逐天下、胜为王。一番言论将四人置于极其危险的境地,且不说每年江湖的老乌龟们对潜在威胁的江湖新秀各种惨无人道的戕害,不过是境界的万一之争便如此惨烈,更何况那些享有江山国祚的皇族,早已将关帝庙四兄弟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处之而后快。 或许关帝庙四兄弟的任何一颗人头在江湖都是价值万金的存在,徐天然坦露自己的身份,一来是相信坨爷的为人,他不相信一个心中没有道义之人会将碎叶城的黑暗世界经营得如此井井有条,看似无情却最有情。 坨爷斜眼看了一眼青衫,透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为何敢在我面前泄露身份,不怕我拿了你的人头去领赏?” 徐天然并不回答,反问道:“为何远离中原,来到西域,躲在黑暗的角落里苦心经营黑暗世界。” 二人相视一笑,都不回答,答案尽然在彼此的眼里。 徐天然笃定坨爷在爱人死后远赴西域绝不是心血来潮,在西域苦心经营十数年才有了如此微薄的力量,他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目的,他需要自己的力量,而不是简单将自己拔除。 坨爷在碎叶城经营黑暗世界,想用自己的罪孽的双手为她复仇,他认为自己已经不配活在光明的世界,当年自断一腿和她的衣冠一起埋葬,便是当年那名侠盗已经死了。他远赴西域,在碎叶城停下了脚步,看一眼碎叶城的繁华,又看一眼碎叶城的阴暗,他选择留下,凭借一己之力定了黑暗世界的规则,让原本慌乱不堪的黑暗世界有了规矩,黑暗直接仍旧为恶,但有了规矩少流了很多血,少死了很多人。 黑暗世界存在即有它存在的道理,若是许多涉世未深的山上修士一见不平拔剑而出,不管三七二十一将这些碍眼的蛀虫砍杀殆尽,以此泄愤,便是治标又如何能治本。 坨爷不知眼前的年轻人为何看着涉世未深,心念怎会如此深沉?修士大多漠视人间,便是少数有烟火气的修士也不会顾虑良多,路遇不平出剑干净利落,只管自己心中畅快,哪管将来会如何。而眼前的年轻人却完全不一样,心里想着让世界变得更好一些,却又不断在思考,不怕事也不惹事,不莽撞勤思量,有着和年龄极为不相符的老沉。 坨爷心念微动,酒葫芦到了自己手中,斟满一杯酒,细细品尝,笑道:“初看一眼还以为你是活了数个甲子的老乌龟,想不到你真不过及冠,可惜活得太累了,年轻人就没点年轻人的朝气,总是一副死气沉沉找不到媳妇儿的。” 徐天然看了一眼一袭白衣,浅笑道:“不劳前辈费心,有媳妇儿了。” 坨爷哈哈大笑,“徐小子,运气不错,有我当年的风采,走一个。” 朱子柒瞪了一眼徐天然,生气道:“谁是你媳妇儿。” 徐天然尴尬笑了笑,坨爷笑道:“怕老婆是好事,不丢人。” 徐天然挠了挠头,看着朱子柒比白衣更白的白眼,悻悻然回过头,微笑道:“坨爷,晚辈有一事相求?” 坨爷平静道:“讲。” 徐天然看一眼管彤,温和道:“一来希望坨爷割爱将管彤给我,我打算收她为徒,二来,也希望坨爷的黑暗世界的法则能更善一点点,不求所有在黑暗世界承受苦难之人都能得到解脱,但希望像管彤这般心底仍然有一丝美好的孩子能有一个好一点的人生。” 坨爷打量了一眼管彤,“你买了她按照碎叶城的规矩她便是你的了,为奴为仆都是你的事,不过你的运气着实不错,这一百两银子不亏,可是赚大发了。我不过是碎叶城的坨爷,我的规矩怎能有感情,你这个要求我答应不了。” 徐天然也知道坨爷所言确是实情,其实坨爷应该也是怕,若真亲眼见了这么多被买卖的孩子,未见识黑暗的孩子们哪个心里没有光芒,不过是见多了黑暗,内心也被黑暗吞噬罢了。 管彤见徐天然这就要别过坨爷了,自己在碎叶城还有一名牵挂的朋友,原以为姓徐的千辛万苦寻到坨爷要将坨爷一锅端了,可是眼前的架势姓徐的要和坨爷握手言和了,那自己的朋友怎么办? 管彤急匆匆站了出来,憋红着脸,鼓足勇气道:“请坨爷放过我的朋友巧儿,我们愿意出银子买她。” 坨爷看了一眼脸色蜡黄的管彤,“小娃娃,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再说了你有银钱买她吗?你这笔买卖我做亏了,再买一个可就不是区区一百两了,我可要把本钱赚回来。” 朱子柒没想到管彤竟然直接问坨爷要人,即便是真要将巧儿买了也不是当着坨爷的面要,那不是要血亏?坨爷再如何也是黑暗世界的主宰,哪里能连做亏本买卖? 果不其然,坨爷的要价自然水涨船高,管彤不知人心,只是想要救回自己的朋友,虽然和巧儿谈不上如何知心,但巧儿也是心地善良的姑娘,自己脱困了哪里忍心留着她在二麻子那里受苦。 徐天然虽感有些意外,却并不慌张,平静道:“坨爷所言极是,得了一个好徒儿我欠了坨爷一个大人情,但我寻思着不久之后就能还坨爷一份大人情,烦请坨爷善待巧儿姑娘,来日报了坨爷的恩情再来讨要巧儿姑娘。” 坨爷笑道:“徐小子,静候佳音。” 徐天然抱拳,洒然离去。 相识一场,时间不长,感触不少,二人都知道会再见面的,如今的碎叶城像一个平静的湖面,看似水面平静无一丝波澜,但水底暗流涌动,各方面势力都在蠢蠢欲动。 朱子柒牵着管彤,随徐天然一起离去,管彤一度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见白衣姐姐眼神的坚定,只能无奈离去。 坨爷灵力微动,武大和二麻子终于醒来,见到坨爷脸色冷淡,匍匐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只知磕头谢罪。 坨爷冷冷道:“你们手底下有个叫巧儿的姑娘给我送来。” 武大和二麻子哪里敢违逆坨爷的意思,立即表了决心,然后又昏迷过去。 大管家走过来,恭恭敬敬道:“主人,属下这就把两人带出去。” 坨爷点点头,眉头紧锁,问道:“你究竟是谁?” 大管家并不言语,一手扛一个人,就要离去,在转角处,平静道:“侍奉坨爷十年,为坨爷人品所折服,且不问我是谁,我定不会害了坨爷。” 坨爷释然一笑,何须多言,在碎叶城有谁敢在黑暗世界安插钉子,十有八九自己身边的大管家就是剑宗的人。 出了春晖楼,徐天然松了一口气,管彤这才发觉原来姓徐的后背都湿透了,不是看着他跟坨爷相谈甚欢,怎会如此? 徐天然自然知道其中凶险,将来做事还是要多留个心眼,原以为在剑宗的地盘上哪里能容忍修士掌控黑暗世界,掌控整个碎叶城的黑暗看似微不足道,其实能量远超常人想象。 青楼、妓院、集市,看似不入流之处实则利润庞大惊人,更可怕的是诸多情报汇集起来拥有的力量极为恐怖,若是碎叶城的黑暗势力为外部所掌控,碎叶城可就连底裤都被人摸透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不过,黑暗世界又有它运行的法则,剑宗金碧辉煌的招牌自然不能经营黑暗世界,但又不能杜绝黑暗世界,只能默许黑暗世界的存在,睁只眼看着,闭只眼放着。 坨爷的金丹修为,纵然在密室比肩化神修士的战力,在剑宗面前也不值一提。坨爷能在碎叶城活着,本身就是他的道理得到了剑宗的认可,坨爷自然也明白维持这一分和剑宗的默契,平白无故冒出来的大管家他从不问他的跟脚,今日问一句不过是顺水推舟,彼此心里都有默契,剑宗是碎叶城的光明,坨爷是碎叶城的黑暗,若没了光明,又何来黑暗。 坨爷问一句,表明了心意,剑宗和坨爷是一条船上的人。 徐天然再回首看一眼春晖楼,摸摸管彤的小脑袋,暖暖笑道:“回家。” 一袭白衣,白衣胜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6 桃花楼宴(一) 徐天然一人独睡在一楼,虽是下人的房间,但比起自己出入江湖那会儿住的客房好了许多,主要是在一楼睡得安稳,除了噬魂、夺魄俩人不时来跟自己请安,不是端茶送水、就是铺床叠被,让徐天然不堪其扰,其余也挺好。 今日,桃花楼设宴,回请琅琊王氏,徐天然一大早就找掌柜的余钱,让掌柜的提前给安排好。 余钱免了桃花楼的用度,原以为大家都是有脸面的人,十数人吃吃喝喝能花销多少,不曾想姓徐的竟然如此不要脸,还要在桃花楼设宴,宴请的还是琅琊王氏,这菜品自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发了,不然折了的终究是樊楼的名声。 余钱看着一脸笑容和煦的徐天然,不禁在心里将姓徐的千刀万剐了。 徐天然将余钱给出的菜单认认真真看了一遍,心满意足点点头,樊楼果真是不错,余掌柜的也大气,安排起来毫不含糊,下次来碎叶城一定要再住樊楼。 徐天然走到门口,忽然停住了脚步,余钱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又要加菜,来来回回加了好几个菜了,连酒水也是绍兴产的三十年:太白仙酿,难道他还不满意? 徐天然回过头来,微笑问道:“余掌柜,有酒有菜了,可是好像没有歌舞节目呀?” 余钱的心里在滴血,在碎叶城歌舞伎的价钱可不低啊,在桃花楼三楼大厅摆上数桌酒菜纵然是樊楼招牌菜也去不了太多银钱,亮话,“刻意疏远反而引人猜想,世人皆知耶律大石是你义兄,若是你的身份大白,岂不是更会引来西域诸人的猜忌?” 徐天然自然不信述律玉的鬼话,述律玉拍了拍胸脯,可是有好东西相送? 徐天然仍然不为所动,述律玉无奈直摇头,笑道:“真这么见外?” 徐天然赔笑道:“水太深,怕淹死。” “那就不来了,实话说这次前来真的只想叙旧,没有别的意思,见你安好便好吧。” “多谢。”徐天然言简意赅。 “你想过没,若有一日北獒一统天下,天下不就太平了。” “那会多死很多人。” “打仗总是要死人的。” “若北獒南下,死得人会很多很多,多到我不敢想象。” 述律玉沉思了片刻,反问道:“难不成中原北上死的人就会少了?” 徐天然感叹一声,“若天下不起兵戈多好。” “别傻了,徐小子。”话音未落,一袭儒衫剑客飘然远去,原地空余一对青竹。 徐天然朝着述律玉远去的背影轻轻抱拳,捡起地上的一对青竹,自己收了徒,看来可以给两个徒弟做两把竹刀了,这竹子品秩真不低。 徐天然刚要转身回去,又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立即转过来,只见两名如谪仙人一般的白衣剑客在烟雾袅袅间缓缓走过繁华街市,而路上行人却浑然不知有两名谪仙人经过。 走在前头的白衣剑客笑如春风,“徐小子,好久不见。” 徐天然嘴角轻轻抽搐,“白孔雀。” 话未说出口,“白孔雀”一把捂住了徐天然的嘴巴,笑眯眯道:“叫白叔就行,别那么客气。” 徐天然一脸无奈,身后一名面容清冷却英俊极了的年轻人,从容平淡、不急不躁。 “白孔雀”亲昵地凑过来,拿着长辈的身份轻轻摸摸徐天然的脑袋,“长大了不少,看来白屠家的伙食还不错,跟我一般高了。” 徐天然问道:“你来干嘛?” “白孔雀”笑道:“长辈见见晚辈再正常不过了,听闻你今夜宴客,我舔着脸来蹭口饭吃,顺便把小徒弟拉来见见世面。” 徐天然无奈道:“小小桃花楼有什么世面?” “白孔雀”嘻嘻笑道:“楼不大,世面不小。我的这个小徒弟,啥都好,就是没走过江湖,没见过世面,太单纯了,容易被人骗,这不带过来跟你认识认识,到时候还要仰仗青云榜魁首多多照顾一二。” 徐天然满脸黑线,倒是吴清风一脸平淡。 徐天然只觉得心力交瘁,自己不过在桃花楼设一个小小的晚宴,怎么来这么多大人物,都是跺跺脚在江湖都会抖三抖的人物,而面前这个笑容和煦的家伙,更是跺跺脚恐怕连天道都要忌惮三分。 话锋一转,“白孔雀”贱兮兮看着徐天然,笑道:“千人大阵已经准备妥当了,就等你明日来砸场子了。” 徐天然顿时无语,自己的小小一场比试“白孔雀”倒是上心,难不成打定主意要来看自己笑话。 “白孔雀”抬头望天,感伤道:“真的同情白夜这家伙,苦心经营的大阵在两个年轻人面前不堪一击,小清风,你说到时候他的脸色会多黑?” 吴清风淡淡道:“自个儿宗门丢了脸你倒是高兴。” “白孔雀”哈哈笑道:“怎么不高兴,那家伙当了宗主就目中无人了,老子一念惊雷吓吓他而已,他倒好直接操起飞剑就要和我拼命,这让我的面子往哪里搁。” 吴清风早已习惯了,并不放心上,反正他一直都不靠谱,一生所求便是寻乐。不过,吴清风认认真真看了眼徐天然,他有何本领让师父刮目相看,凭他也能一招破开千人大阵? “白孔雀”倚着门扉,感慨道:“可真快啊,初见你不过是个傻兮兮的小孩儿,现在都这么大了,听说都会泡妞了,真没想到那俩老光棍还能教出花丛高手,我这花丛高手怎么就教出了个榆木脑袋,一天到晚就知道读书、写字、弈棋、炼丹,正事都不做,也不赶紧去江湖泡个仙子,让为师抱上小徒孙。” 说完,“白孔雀”瞥了一眼远眺的吴清风,吴清风不急不忙道:“您老是天字一号花丛老手,每年都被老仙子提着剑追着砍,我可不想布您后尘。” 徐天然有点不想听两人插科打诨,突然很想清静清静。 “白孔雀”摆摆手,“好了,晚上见,徐小子。打赢了千人大阵后指点一下这不成器的家伙,好歹是我的嫡传弟子竟然排在了青云榜第二,真是给我丢脸啊,你要替我狠狠教训他。” 徐天然看着身形消逝的二人,顿时,感觉话中有杀气。 夕阳西下,桃花楼宴席开了,两人最是垂头丧气,一人是徐天然,一人是余掌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7 桃花楼宴(二) 宴开,鼓乐齐鸣,歌舞喧天。 王振欣笑眯眯看着歌姬,眼睛里似乎都快流出哈喇子了,王尔竹下意识把本就离得不近的位置又悄悄挪远了几分,仿佛要刻意和王振欣保持距离。 王振欣和杨小兵离得近,两人相谈甚欢,不用想就知道俩人在说什么,王尔竹越看越是觉得不堪入目,真想把名字里的王字抠掉。 张长林和妻子白雪同席而坐,原本魁梧潇洒的张长林在妻子面前温顺的像只羔羊一般,徐天然原本有些不解,但听了白衣小童的解释,他立即就了然于心了,白雪的白可是和白夜的白是同一个白。这句话说来拗口,但仔细一想就明白了。 “白孔雀”寻了僻静的座位坐下,吴清风还特意易了容,不然他一出现,恐怕整座碎叶城的闺阁女子都要疯狂了,桃花楼恐怕就要被女子军团团团围住,那大家还如何开开心心吃酒。 谁知“白孔雀”和吴清风竟然阴差阳错坐到了噬魂、夺魄身边,噬魂、夺魄见两位白衣贵公子也和自己一般虽然天资超然,奈何地位卑微,只能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哪里看得清楚歌舞伎的曼妙身材和绝美的容颜。 噬魂、夺魄对两位格外照顾,不时端起酒杯敬天涯沦落人,“白孔雀”无酒不欢,来者不拒,喝得尽兴,吴清风却是滴酒不沾。 “白孔雀”宽慰道:“男人哪儿有不喝酒的,不喝酒的男人还是男人吗?” 吴清风当作耳旁风。 “白孔雀”斟了一杯酒,挪着屁股,缓缓靠近吴清风,吴清风鄙夷地瞥了一眼师父,下意识就要上茅厕溜号,不曾想被噬魂、夺魄左右包夹,动弹不得。“白孔雀”见此时此景,不禁开怀大笑,两位充满邪魅气息的修士似乎很对自己胃口。 吴清风进退不得,白衣小童凑热闹不怕事大,端着酒杯就来劝酒,白衣小童虽不知吴清风的身份,只知是吴公子,便热情道:“吴公子,我年纪尚小爹就教我喝酒,说江湖没什么好的,也就酒和女人不错。女人嘛,我还小自然不知道滋味多美好,但酒还是要多尝尝。吴公子年少有为,若是不喝酒,岂不是人生的快乐就少了一半。” 一席话“白孔雀”极为熟悉,不禁莞尔,不忘补刀道:“女人也没有,这人生真是一点乐趣也没有。” 一大一小两个白衣不约而同摇摇头,仿佛是真的为吴清风感到悲伤。 吴清风翻了个白眼,怎么姓徐的身边都是这般奇葩之人,睁着眼睛说瞎话的白衣小童究竟是何方神圣,骗骗小孩子还好说,让自己相信他是个垂髫小儿,那怎么可能? 小蚯蚓看了看一堆白衣扎堆的小角落,感觉这句话似乎说的不错,不过小蚯蚓的江湖里还有一位最美最温柔的姑母。 吕小布倒是不给独孤信灌酒,边吃边感慨,“樊楼的菜真不错,能吃要多吃点。” 独孤信傻呵呵随吕小布埋头苦吃。 宴席之上不谈正事,只说风月。 张长林妻子出自名门,更是剑宗内门子弟,虽不是天资惊艳卓绝之人,但此生不出意外破镜入化神还是手到擒来。她知道挺着浑圆肚腩的中年男子便是王氏家主,立即举杯道:“王家主,晚辈敬你一杯。” 王振欣的眼神依依不舍从歌舞伎身上移开,端起酒杯笑道:“白夫人巾帼不让须眉,真是女中豪杰。” 白雪掩面轻笑道:“王家主过誉了,久仰王家主威名,张氏不过是商贾之家,真希望有一日张氏子弟可以远赴中原至琅琊求学,多沾染一些读书人的风采,我想是极好的。” 王振欣微微一笑,其中深意他自然知晓,但张氏想和琅琊王氏攀上关系于己也有利,毕竟自己西域的生意往来一直都感觉力不从心,若有了张氏的臂助,那自己不也可以省心些,哪里需要再不远万里出行,安心在家享乐不香吗? 王振欣笑道:“白夫人提议极好,家中子弟若想来琅琊求学王氏扫榻以待,不论为官、行商,乃至街边乞讨,我觉得多读点书总是不会错的。” 徐天然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悄然宴席的焦点都在二人身上,自己落个清闲。 徐天然出了寒暄客套,一夜都不再多嘴说话,他当下处境极为不妙,左边坐着朱子柒,右边坐着迪丽达尔,自己如坐针毡,如被架在火上烤。 朱子柒没想到管彤出席这么大的场面竟然不怕生,落落大方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模样,看来原来也是大族出身,不知缘何落魄成如今模样? 张长林遥遥敬了徐天然一杯酒,徐天然举杯一饮而尽,许多话不用多说,都在酒里。 王尔竹极为安静,徐天然趁机拿着酒杯就蹭到了王尔竹桌旁,笑道:“王兄,要不要喝一杯?” 王尔竹也爽快,“要喝就喝一壶。” 这把徐天然惊到了,温文尔雅的王尔竹喝起酒来竟然如此豪放,舍命陪君子了。一壶太白仙酿下肚,只觉肚子火辣辣在烧,不过心里舒坦。 王尔竹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徐天然该回座了,徐天然倒是不见外,直接手抓了一块羊肉丢入嘴里,赞叹道:“碎叶城的羊肉滋味极好,真是上好的下酒菜。” 王尔竹鄙夷道:“竟然如此粗鄙不堪,在我的碗里刨食,也不问我介不介意?” 徐天然笑道:“王兄怎会介意呢?” 王尔竹无语了,心里不禁哀嚎,这是什么酒宴,怎么聚来了一群奇葩,这桃花楼趁早改名奇葩楼算了。 张长林拎起酒壶,走向王尔竹的方向,敬了王尔竹和徐天然,又是一仰头,一壶酒。 顿时,徐天然和王尔竹的脸上表情都凝固了,喝酒虽好,但是连喝两壶真的顶不住。无奈,张长林盛情难却,徐天然和王尔竹两袭青衫仰着头,咕噜咕噜就把酒往嘴里灌。 性情清冷的王尔竹脸色潮红,竟然一改以往的冷漠,开始喋喋不休,吐槽道:“你们瞧见了吗?那边坐着的胖子,他是王氏家主。” 徐天然虽然酒意上头,但也听不明白王尔竹的意思,张长林也有些醉意,眼神迷乱。 王尔竹重重指着王振欣,一字一句沉痛道:“他是王氏家主,他是王氏家主,为何他还是我的父亲。” 忽然,徐天然被震惊了,感觉酒都醒了几分,连张长林也有几分吃惊,在众人眼里,王振欣和王尔竹哪里像父子,看着大抵就是长辈带着家族天资卓越的晚辈出来见见世面。天底下哪里有成天在儿子面前看着美女的父亲,难不成王氏家主就是这么一个不靠谱的货色。 吴清风也看了一眼王尔竹,已然孕育出本命飞剑的王尔竹在吴清风眼里评价不低,假以时日,定会是江湖翘楚。吴清风本是孤儿,不知爹娘是谁,年纪尚小就被不靠谱的师父收养,王尔竹心中的怨念他也深有同感,自己的爹或者如父一般的师父都是不靠谱的人,那种感受真的难以描述。 别人的父亲是孩子心中的一座大山,可以值得依赖,而自己的父亲却是一个留恋花丛的老鸟,为自己所不齿,却无能为力。 王尔竹的记忆里没有娘亲的模样,他试着寻找娘亲留下的痕迹,翻遍了王氏的种种文献,除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什么都查不到。 王振欣仍然痴痴地看着歌舞姬,和杨小兵你一言我一语其乐融融,只是眼眸闪过一丝不为人知的黯淡。 忽然,白衣小童落在了徐天然的脖子上,徐天然刹那间心中感慨,别人是老爹不靠谱,我有一个不靠谱的儿子,也是很烦心呐。 “白孔雀”哪里能忍受的了低调,猛然拔剑而出,配合舞姬的舞步翩然剑舞,英俊到令人发指的面容令人如沐春风。 管彤看着朱子柒,问道:“姐姐,那位舞剑的谪仙人是谁?真的太帅了。” 朱子柒摸摸小管彤的脑袋,语重心长道:“小管彤,记住姐姐的话,将来行走江湖遇见越是皮囊好看之人越要警惕,渣的太多了。” 管彤咯咯笑道:“所以姐姐就找了个丑的?” 朱子柒笑着点头,确实和舞剑公子比起来他算是丑的。朱子柒突然想起挂在自己房间的一幅画,乐呵呵道:“等你将来来姐姐家做客,姐姐给你看样好东西。” 管彤一脸疑问,不知为何姐姐笑得这么开心,而且笑起来真好看。 小蚯蚓偷偷看了几眼管彤,脸颊不时有些滚烫,似乎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倔强的小姑娘真好看,不仅长得好看,什么都好。 王振欣看着“白孔雀”翩翩起舞也跃跃欲试,可惜刚要站起来,自己的肚腩抵住了桌案,无奈摇摇头,不再起身。 吴清风脸色微微挂着一抹朝霞,被几人围堵,不仅劝酒,更是拿着酒杯灌自己,自己百般抵抗还是喝了几杯酒,真是不懂,酒这么难喝,总有人爱喝? 吴清风运转起自己独创的养生功法,若是想得长生可要懂得养生,修行拼来拼去不就拼谁活得久,若年纪轻轻就夭折了,不管他有多么高的天赋境界也高不了。 不过,也是因此师父时常叫自己小老头,倒是吴清风很享受这个外号,养生要趁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8 不自量力 宴散,宾主尽欢。 徐天然站在桃花楼门口一一送别了客人,桃花楼三楼厅堂之内只剩下“白孔雀”和吴清风两人仍旧赖着不走。 “白孔雀”见徐天然上楼了,赶紧招招手,“徐小子,过来,喝一个。” 徐天然已经半醉半醺,真的喝不下了,不过比起酒喝的不多,脸色却更加潮红的吴清风略好一些。倒是不知道喝了多少酒的“白孔雀”仍旧神采奕奕,莫非真是酒中仙,千杯不醉。 “白孔雀”强拉着徐天然坐下,都不拿酒杯了,直接拿起酒壶就开始招呼,徐天然哪里受得了,不曾想吴清风看似有意或是无意悄然拦截了徐天然逃跑的道路,徐天然无奈只能又喝了一壶酒。 “白孔雀”看着酒劲翻涌欲呕的布衣青衫,心满意足放过他了,自己又一口气喝了两壶,不过轻轻打了个酒嗝。 徐天然盘着双腿坐在地上,身形有些摇摇欲坠,“白孔雀”恍然想起当年那个小小的孩童,不禁笑问道:“何时归乡,我跟你一起去。” 徐天然摇摇头道:“我是犯了错被赶出青山镇之人,真不知何年何月?” “白孔雀”笑道:“想家了就回去看看,也许一眨眼就再也回不去了,纵然再回去重要的人都已不在了。” 徐天然哈哈笑道:“是很想回去啊,但是既然出了青山镇,不混个人模狗样哪里有脸面回去,再说了,就是我老死了老白和先生肯定还活得好好的,不急。” “白孔雀”神情有些暗淡,“且不说将来能不能再见白屠和老吴,青山镇可还有让你挂念之人。” 徐天然下意识左顾右盼,确定周围没有一袭白衣的身影,悄声道:“越是挂念越不敢回去啊,只盼望着她们能过得好好的,多年以后回去见她们嫁人生子,过上平淡幸福的日子,我便很是高兴了。” “白孔雀”想起那个越来越水灵的瓷娃娃小姑娘,老吴为了她永葆青春违背天地法则,以三名大长生者的力量对抗天罚,虽然老吴伤势不轻,但瓷娃娃小姑娘将自己最美的容貌留下了,只为将来能再见一面不留遗憾。 天下大势扑朔迷离,远比碎叶城这一个小小池塘的浑水更难以应对。 “白孔雀”是生性乐观之人,不过短短一瞬又恢复了往昔的风采,笑问道:“明日可有信心胜过千人大阵?” 徐天然并未见识千人大阵究竟多么恐怖,不知如何回答,“白孔雀”凑到徐天然耳畔,嘀咕了一阵子,亲自面授机宜。吴清风不用多想就知道师父在传授徐天然破阵之法,天底下哪里有希望自家宗门丢面的老祖? 徐天然像小鸡啄米一般频频点头。 是夜,月色如水。 徐天然在屋看见的都是人间的美好,终归能看见人心善恶。你看似高高在上,但深宫之中可看得见人间的美好,估摸只能见到勾心斗角的阴暗人性,你忍心她自小便在算计中长大吗?” 白衣长叹一声,姓徐的所言不错,如今的大梁今非昔比,朝中也罢,宫中也罢,争斗不断,自己也是深感其害。管彤跟自己走确实不是好事,还是跟着徐天然,虽多吃些苦头,但会更开心一些。 两把竹刀渐渐成型,述律玉所送的青竹品秩极高,虽是竹刀但分量极沉,够两个小娃娃使上好多年了。 白衣挪了挪地儿,离徐天然更近了些,徐天然满心欢喜,朱子柒笑问道:“你收了徒也没见你认真教,难不成做了师父就藏私,生怕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徐天然笑眯眯道:“他们比我幸运,我是从人间费尽千辛万苦得了一线机缘往山上攀爬,他们俩都天资非凡,我总想着,有我在,他们练武可以练得晚一点,多看看这天下、人间、江湖,心里有了想守护的东西练武才会沉下心,未来的路才会走得平坦,莫要布了我的后尘。我很幸运,遇见了老白和先生,又遇见了很多温暖的人,才让我没有在仇恨的泥潭里沉沦,我不认为我有老白和先生的本事,所以让他们走得慢一点,踏实一点总不会错。再说了,现在有我这个师父在,没人能欺负得了他们,我能为他们多遮风挡雨一天,他们就多过一天悠闲的日子吧。” 一袭白衣笑颜逐开,一袭青衫仍旧是一袭青衫,笑道:“做师父的送了竹刀,师母怎么说也得表示一下,等等我。” 朱子柒身形飘然而去,转瞬又回了屋青云榜魁首,便是武评大宗师恐怕应付起来也极为不易。” 王振欣仔细看着训练有素的剑阵,感慨道:“便是我入了此阵想要胜之也无把握。” 耶律章石歪过头,问耶律良材:“若国师破阵,可有胜算?” 耶律良材想了想,一脸凝重道:“三成把握。” 耶律章石笑道:“不过青云榜魁首,境界再高也不过化神境,真是自不量力。” 耶律良材沉思着,唯有述律玉心里有些期待,那小子一向让人出乎意料,恐怕这一次真要扬名天下了。 朱子柒美眸如水,映着一名布衣青衫的模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9 一招破千人剑阵 白夜信心满满看着自己精心调教的千人剑阵,对付一名不过金丹巅峰的黄口小儿不在话下。不过心里又浮现一抹阴霾,自己强势无匹的剑阵在吴清风剑下不过一息便会落败,难不成这金丹小子也有诡异手段能够破开剑阵。 剑宗在江湖可是天下所有用剑之人心中圣地,剑宗不能输,白夜坚信自己不会输,但又害怕输了。那小子输了,江湖会认为输了乃常事,但若不能一招就将那小子制服,剑宗的脸面就要丢大了。 昨夜,白夜将外门千人聚集起来,推演了会发生的一切意外,力求一招制敌,此时剑宗弟子各个战意高昂,想来是不会有意外。 众目睽睽之下,徐天然缓缓从迪丽达尔身后走出,没有花里胡哨的出场方式,不过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前走。 吴清风百无聊赖喝着茶,从袖袋里偷偷取出几颗枸杞塞在嘴里,又吸一大口茶,既然师父不让自己喝枸杞茶,就在嘴里将枸杞泡开,再慢慢吞下,不也是枸杞茶,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师父就是知道了也不能轻易责怪自己。 徐天然有点遗憾,今日入剑宗不允许带太多随从进来,不能让小蚯蚓和管彤看见自己的本事,小蚯蚓就算了,自己不在小管彤前露一手,还怎么收徒?原本初印象就不佳,白亏了这一趟找补的机会。 其实,昨日徐天然也并未觉得自己可以破阵,只是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刀一刀拼,撑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没想到得了白孔雀的指点,自己知晓了剑阵的弱点,此时可谓是信心满满,除非白孔雀故意坑害自己,但白孔雀所说确实有道理,徐天然想了想,姑且相信一回白孔雀。 一袭青衫傲然独立,举世皆敌悍然拔刀的气概。 西日阿洪轻蔑道:“原来是这小子,竟敢在剑宗门前自取其辱。” 迪丽达尔的眼里满是崇拜,且不说一人对敌千人,若是自己恐怕连走上广场的勇气都没有。不过是金丹修为的他能战胜剑宗精心调教的剑阵吗?迪丽达尔心里仍旧以为他不会赢,但在自己心里他虽败犹荣。 王振欣难得眼神温柔看着不亲的亲儿子,问道:“你以为徐小子能赢吗?” 王尔竹思量良久,竟然没有给出答案。 王振欣笑道:“你这一番犹豫就是对徐小子最大的肯定,换作别人恐怕早就斩钉截铁以为徐小子必败。” 王尔竹细细品读家主的话。 唯有一袭白衣看着青衫的背影,笑靥如花,一个酒窝倾城,一个酒窝倾国。 徐天然豪气纵横,焚杀绝自动流转,气机转瞬两千里,淡青色灵力如同小型的龙卷风在身上升腾而起。 白夜大手挥下,千人剑阵齐出剑,顿时天地为之一震,前所未有的战意在剑宗外门子弟心里升起,此战一招不胜便是输了,出手便是最强一击。 徐天然灵脉身处一条小鱼儿缓缓逆流而上,在汹涌澎湃的灵力潮汐之中越来越大,直至身躯如一座游动的大山,猛然硕大的鱼儿重重一甩尾巴,轻轻跃出水面,旋即大鱼化鲲,扶摇直上九万里。 徐天然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长平出鞘,顿时徐天然双目漆黑如墨,宛如杀神一般傲立于天地间,长平刀中数十万冤魂齐鸣,一股浩然磅礴的杀气爆裂开来以徐天然为中心极速向外蔓延。 千人剑阵刚刚启动,顿时,一千人手中长剑纷纷掉落。 看台之上众人目瞪口呆,飞升境以下之人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千人剑阵怎么就如同凝固了一般。 转瞬,一千人同时瘫软倒在地上,境界稍低者仿佛在做噩梦一般在无声啜泣,脸上的神情充满了恐惧,仿佛陷入梦魇动弹不得。 徐天然神识剧痛,但轻轻舒了一口气,赢了,一招制胜,老白先生,徒儿学生没有给你们丢脸。 白夜的神情如同冰冻了三年的猪肉一般黯淡惨白,自己引以为豪的千人剑阵竟然被徐小子一招击败,剑宗的盛名毁在自己手上,自己哪里有脸见历代先人,哪里有脸见老祖了? 西日阿洪震惊到无以复加,颤声问道:“尧里瓦朗,那小子真的才及冠之龄?才金丹境吗?” 尧里瓦朗也如木头一般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一切,根本听不见主子的话。 徐天然转过身朝一袭白衣眨了下眼睛,帅气收刀,自以为这是迄今为止在朱子柒心中最帅气的一幕。 朱子柒低头浅笑,不过在朱子柒心里,那副画中“猪头”一般的青衫最好看。 桃枝、桃叶揉了揉眼睛,反反复复揉了十余下才相信自己所见是真实的。桃枝掐了掐桃叶的脸颊,“叶,疼吗?” 桃叶吃疼,回过神来,“疼。你掐我干嘛?” “我们是在做梦吗?” “是不是做梦你掐自己呀,掐我作甚?” 王尔竹也十分震惊,他真的赢了,仅仅一招就赢了。王振欣哈哈笑道:“其实你心里的感性隐隐约约猜到了那小子可能会赢,只是巨大的实力差距摆在面前理性上选择了徐小子会输。不过,这场比试徐小子取巧了,你隐约能看懂一些门道,但你不明白其中的深意,看来徐小子精心谋划了一番,若是正面硬扛千人大阵真是一分胜算也无,索性以自己强大的神识催动魔刀中的冤魂杀意,刹那间就侵蚀了一千人的心境。赢是赢了,不过赢得太取巧了。好在这是剑宗外门子弟,境界与他相差较大,他才能冒险一搏,若是剑阵阵眼之人和徐小子修为相当,即使调动剑阵抵御这股杀意,恐怕徐小子撑不了两个回合就输了。” 王尔竹认认真真听进去了,但忍不住感慨:“赢是最佳的答案,若是我真做不到。” 王振欣认同地点头,笑道:“修行日子还长,切不可乱了道心,为父相信你未来必是名震江湖的大剑仙,徐小子锋芒毕露,还真说不清楚他的前程如何?祸福相依,祸福相依呐。” 耶律章石下巴快掉到地上,久久不能合上,良久方才问述律玉道:“他是两年前的那人吗?莫不是被大长生者附体了不成?” 述律玉肯定道:“他还是他,不过比两年前强太多了。” 耶律良材自然明白青衫刀客投机取巧了,不过他的神识真的极为强大,或许已然超越了飞升境修士的神识了。那一招若是自己,恐怕也不能一举将千人悉数击败。 看台之上寂静无声,徐天然已经悄然回了座位,迪丽达尔热情地鼓掌为徐天然庆祝。徐天然淡淡道:“此时要低调,不然被剑宗留下来喝茶喝个一甲子就乐极生悲了。” 迪丽达尔开怀笑道:“有你在,我不怕。” 徐天然哑然无言,果然不远处一股杀气袭来,徐天然顿时没了刚才那份豪情,像极了刚刚盛开就枯萎的昙花。 断水抚须微笑,这小子越看越顺眼了,公主看人的眼光真是不错,比天京城那些躺在父辈功劳簿上的膏粱子弟不知强了多少倍,便是大宗门之中的惊艳绝伦的天才在徐小子面前也黯然失色了。不过,断水心里又浮现了一抹担忧,江湖路很难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或许该护着徐小子一程。 倒是吴清风一脸平静,想着此时此刻自己那个不靠谱的师父肯定躲在某个角落开怀大笑,他就无奈摇摇头,偌大剑宗真是一个正经人也没有。不对,咱们白宗主还是很正经,就是没啥本事。若是让白夜知道吴清风在心里如此看待他,估计早就不管吴清风是比自己长了多少辈分的师叔祖祖祖祖祖也要刺他一剑。 在场的观众们一时手足无措,青衫刀客胜了如此迅雷不及掩耳,让他们极为为难,鼓掌称赞也不是,不叫好也不是,看着广场之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千人的壮观场面,真就左右为难,各个面露难色。 桃叶信誓旦旦道:“那野猴子都能赢,若是我们家清风上去,肯定赢得比那只野猴子更轻松利落。” 吴清风听到此言,不禁喷了一口水,连同枸杞一起喷出去了。 青山镇,一名白衣谪仙人翩然而至。 白屠的摊子快收了,胖婶过来拿剩下的肉,先生合上了,面露笑容。 白屠轻轻推开学塾的木门,径直上了二楼,看着又在钻研棋局的老吴,爽朗笑道:“徐小子赢了。” 先生抚须笑道:“甚好。” 白衣谪仙人悄无声息出现在先生身后,幽幽道:“我可是首功。” 老白和先生同时鄙夷地赏了一个白眼。 白衣谪仙人倒是心大,笑道:“老白,听说你酒窖里又得了几坛好酒?” 老白立即警觉地看着白孔雀,“别打我酒窖主意。” 白孔雀嘿嘿笑道:“老白,你又抠门了,我可是故意传授徐小子破阵之法,砸了自家招牌不说,回去又要被很多人唠叨了,这么大功劳抵不过蒋氏那几坛酒?” 先生笑眯眯道:“这几坛酒来之不易呀,蒋氏感恩我们对蒋言、蒋理的授业之功,每年就送来寥寥几坛,老白都还舍不得喝就被你盯上了。” 白孔雀故作遗憾道:“我寻思着将那人的道传授给徐小子,既然我这么不招人待见就算了吧。” 老白黑着脸,咬牙切齿道:“搬吧。” 白孔雀留下一抹真诚的笑容,身形消逝,老白心里在滴血。 先生笑眯眯道:“其实你不给,白孔雀也会教。” 老白背着手,沉声道:“不能欠白孔雀人情,拿了酒我无非就是心疼个几百年,但这份功劳还是记在咱们头上的。徐小子将来感激之人还不是咱们,可不能被那只花孔雀拐跑了我的徒弟儿子,你的学生。” 先生深以为然,点点头道:“言之有理。” 先生下了一颗棋子,果然一名身材窈窕、肌肤白皙的姑娘如期而至,端着一盘新鲜蔬果推门而入。 先生真不知道明明未曾修行的姬胜雪耳朵怎会如此灵敏,难不成她真有修行潜质,凭借自己、老白和白孔雀三人区区天仙境都看不出她的根骨? 姬胜雪美丽的眸子渴望地看着先生,先生无奈道:“好啦好啦,回头一一告诉你。” 姬胜雪这才将一盘子蔬果放在桌案上,想来如果先生不答应她,她肯定就把一盘蔬果端走了。 先生轻声问道:“你的书写得如何了?” 姬胜雪俏皮眨眨眼,“八字还没一撇呢?先生就别老捉弄我了。” 先生哈哈笑道:“真希望让天下人看看,谁说女子不如男,咱们青山镇也能出一个女文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0 鸩灭 剑宗广场上横七竖八躺着一千人,白夜的脸上挂不住了,怒吼着指挥外门子弟将一千人抬下去。 观礼的贵客也是面面相觑,耶律章石倒是面带笑意,见着高高在上的剑宗折了脸面也是极好,脸上闪过一丝阴鸷的笑容。 徐天然落了座,缓缓调息,看似自己一招制胜,但神识刹那间爆发裹挟着杀意浸染千人消耗极大,识海一阵阵刺痛,不得不闭目养神。 剑宗不愧是剑宗,短短一瞬一千人被搬走,白夜的脸色稍稍平复,开始了按部就班的入世仪式。虽说剑宗并非繁文缛节的宗门,但一甲子的盛世也不得轻慢,吴清风就像一个傀儡一般在高台上祭祖、祭地、祭天。 礼成,吴清风不禁送了一口气,剑宗外门的女弟子们两排齐出,端着精美的酒盏,一一将酒送到贵客们手中。吴清风举着酒杯,在白夜高亢声中,与在座宾客们共饮一杯。 徐天然不过礼貌接过酒杯,本是酒鬼的青衫实在头疼欲裂,不过假模假样虚饮一杯酒,酒水被灵力冰冻,一动不动。吴清风经过昨日一遭,对酒更是深恶痛觉,和徐天然一般将酒水冰冻,也是佯装喝了一杯酒。 楼兰太子西日阿洪不禁露出狰狞的笑容,将满满一杯酒悄然放下,视线投向耶律章石,耶律章石怀着深意看了一眼西日阿洪。 徐天然残留在这方天地的神识顿时察觉到不对劲,北獒众人杯中酒水一滴未少,连忙喊道:“别喝。”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迪丽达尔已经喝了半杯,朱子柒更是一饮而尽,能喝上剑宗的酒那是无上的荣耀,谁又能免俗故作矜持不喝酒呢? 白夜酒水入肚,立即就察觉到酒水有怪,立即运转灵力要将酒水逼出,但是灵力一旦流转,一股毒气竟然趁机进入灵脉,白夜不得不将灵脉封锁,大惊:“不好,酒中有毒。” 众人大惊失色,朱子柒也察觉到酒有问题,但是一运功毒气便渗入灵脉,想来是极其诡异的剧毒,专门对付修士的。断水亦是大惊失色,自己大意了,让花主身陷险境,心中大为自责。 王振欣封锁了灵脉,关切地看了一眼王尔竹,王尔竹自然封锁了灵脉,这么多年来都是自己一人过的,早已独立自强,王振欣心中甚是满意,又有一丝愧疚。 吴清风慵懒的目光顿时凌厉起来,高高跃起,站在白夜身前,护着剑宗诸位长老。 徐天然一把搂住迪丽达尔的纤细腰肢,轻轻一跃,将迪丽达尔放在朱子柒身旁,自己扶刀护在朱子柒身前,狠狠盯着耶律章石和楼兰使者。 桃枝、桃叶这对孪生姐妹花身临仙境竟然还感叹:“清风好帅啊!有他在我们肯定会没事的。” 西域第一大国乌孙使者长公主丽娜和小公主哈丝娜眼中满是震惊,想不到在剑宗竟然也会横遭变故,究竟是何人胆大包天,竟敢在剑宗眼皮底下下毒,用心何其歹毒。 张坤鹏泰然自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自己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商贾,命运自有天定,前些日子在街上遇见算命先生算了一卦,自个儿可是能活一百五十岁,不会轻易就死在这里。张长林原本心中担忧,见父亲不为所动,心中稍定。 党项族少主元昊虽不过金丹境,但脸色沉稳,不为所动,倒是身后的飞升中境的大长老元标眼中满是惊惧神色。 大宛、龟兹等西域诸国使者亦是眼中茫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身中奇毒,不如何是好? 白夜稍稍调息,声如洪钟道:“喝了酒中毒之人立即封锁灵脉。” 白夜的声音在剑宗天空回响,由于用上了一丝灵力,白夜顿时血气翻涌,喷出一口血来。吴清风冷静道:“宗主,安息调息,这里有我。” 众人的眼光不约而同落在了北獒使者处,安然无恙的北獒使者团和楼兰使者团,大家心里隐约有了答案,这些年来楼兰和北獒交往甚密,隐约楼兰成了北獒的小跟班,也为北獒打开了西域的大门,有了一座桥头堡。 耶律章石从怀里取出一壶酒,又从袖袋里取出一只精美的酒杯,自顾自斟酒饮酒,泰然自若。 越是危急时刻,吴清风越是冷静问道:“解药呢?” 耶律章石轻声笑道:“吴小剑仙莫要着急,北獒对剑宗并无恶意,一切依我们的约定行事。” 吴清风皱眉:“约定?” 耶律章石笑道:“北獒向剑宗供奉钱翻倍,西域江湖归剑宗,庙堂归北獒。” 吴清风根本不相信耶律章石的鬼话,冷哼一声:“与谁的约定?” 耶律章石哈哈笑道:“自然是和剑宗入世之人吴小剑仙。” “我何时与你有过约定?” “今日。” 吴清风一挑眉,不屑道:“凭什么?” 耶律章石冷冷道:“凭剑宗数千修士的性命。” 趁着耶律章石和吴清风说话的契机,徐天然灵脉之中蜀道心有灵犀悄然远遁,飞剑传讯白衣小童。 吴清风浅笑道:“可,不过烦请小王子为在场所有人解毒。” 耶律章石轻轻摇头,笑道:“吴小剑仙说笑了,咱们的盟约自然需要付出代价,北獒耗费了极大的心力渗透进剑宗,将千古奇毒鸩灭投入酒中,千载难逢的机会恐怕只此一次,怎么能轻易就被我放过呢?剑宗之人都不会死,但其余人都必须死,如此剑宗和北獒才真正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吴小剑仙,小王说的可在理?” 吴清风眉头紧蹙,没想到北獒谋划如此深远,一旦自己枉顾剑宗修士的性命,一夜之间剑宗便是尸横遍野,若一旦和北獒妥协,剑宗是保住了,但从此就成了西域诸国、党项族、大梁、琅琊王氏和桃花宗的敌人。吴清风进退两难,耶律章石定然连一丝虚与委蛇的机会都不会给自己,难道此时唯有拼死一搏? 徐天然关切地看着脸色如白漆的朱子柒,抿着嘴唇,握紧拳头,无论如何都要救她?他已经失去了娘亲,失去了师姐,再也不能失去她了。 白夜终究是老江湖,沉声道:“耶律小儿,你可知剑宗老祖可是大长生者,更是一人双圣绝无仅有的存在,若是剑宗一旦覆灭,老祖怒发冲冠,便是北獒也难以抵抗老祖之威吧?” 耶律良材缓缓起身,笑道:“大长生者不可轻易干涉天道天下之事,若他一旦在天道天下出手,恐怕天罚落下,纵然是天仙境又如何,还不是要生死道消。” 白夜知道耶律良材所言非虚,但他也深知若是老祖所做之事可不是常理所能预测的,恐怕发起狂来一剑便要毁天灭地,莫说北獒,便是天道都要一剑砍了。 吴清风心知老祖就在不远处,但也是因为天道法则,老祖不会轻易出手,今日剑宗陷入千年未见之大危局,自己是剑宗仅剩的救命稻草,心头竟然浮现了一个奇怪念头,人呀,想要活得久果然不能喝酒。 吴清风又看了一眼不远处护在一袭白衣身前的青衫,奇了怪了,一直嗜酒如命的青衫竟然不喝酒,真是见了鬼了。 徐天然思来想去,出其不意问道:“你为何如此确信在座之人都会死,区区小毒而已,我一定会找到破解之法。” 耶律章石眼里徐天然不过早已是一具死尸,轻蔑地瞥了一眼,自豪道:“鸩灭可是我北獒国师翻遍了上古典籍,并且侥幸寻得一只上古妖兽鸩鸟,将其漆黑毒羽炼制整整千日,所得不过一瓶毒药,但一瓶毒药足可以屠灭一个小国,一个百万人口大城。剑宗人虽少,但境界颇高,整整耗费了我半瓶鸩灭,着实有些心疼。你们可知中了鸩灭之毒,便不能运转灵力,一旦灵力流转鸩毒便侵入灵脉,毒转瞬便可攻心发作,若不得解药身体会渐渐僵硬,不出半日便不得动弹,一日之后便如石头人一般,便是神仙也难救了。北獒苦心经营西域十数年,这才寻了这么一剂良药,现在看来这药是用对了,今日之后,西域尽归北獒。” 吴清风和徐天然异口同声道:“还要问我同不同意?” 耶律章石冷哼一声:“就凭你们两个废物,天机阁把你们捧得太高了,什么青云榜第一第二,终究只是初出茅庐的小子,在北獒第一高手面前你可有半分胜算?” 吴清风和徐天然又默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耶律良材上前一步,站在耶律章石身前,身上不曾有一丝灵力波动,但吴清风和徐天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威压。 耶律章石斜眼轻蔑看了一眼徐天然和吴清风,“不知死活的东西,国师,杀了这两只小臭虫。” 忽然,一道小小的白影乍现,傲然立于青衫肩膀之上,笑眯眯道:“哟呵,爹,你是小臭虫,那我岂不是小小臭虫了,叔可忍,婶不能忍,咱们拼了。” 徐天然微微一笑,果不其然,噬魂、夺魄涕泪横流匍匐在徐天然脚下,哭诉道:“主人,小的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一名脸色黝黑的年轻壮汉扛着一张折叠竹床,挎木剑,悠闲地摊开竹床,缓缓躺下,呼呼大睡起来。 一名白衣剑客,立于乌孙长公主丽娜身前,暖暖笑道:“长公主,有我在,谁也不得伤你半分。”看来杨小兵显然又发现了新猎物,瞧上了乌孙长公主殿下。 丽娜一脸茫然,这突然出现的年轻剑客究竟是何许人? 千寻悄然立在徐天然身后,手中紧紧握着秋水。小蚯蚓和管彤躲在一袭青衫身后,好奇又害怕。独孤信不知为何,鬼使神差也来了,自己微末的本事根本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但是鼓足了勇气来凑热闹,一来心里又有一丝后悔。 耶律章石狞笑道:“一群乌合之众如何成事,且不说单单我北獒国师一人就能将你们尽数屠灭,此番更是调来了北獒怯薛十二地支死士,你如何能胜?” 话音未落,只听见白衣小童的讥讽声:“本事不大,口气不小。” 耶律章石更察觉到吴清风、徐天然脸色无一丝惧色,连这群乌合之众也无颓然之色,难不成这些人都失心疯了,看不明白场上的形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1 怯薛十二地支符甲傀儡 北獒庙堂守卫皇室最强的力量,怯薛十二天干、十二地支符甲傀儡死士。十二天干死士一直守卫在大汗身边,不能轻易调走,而十二地支傀儡死士也是具有化神境实力的傀儡,身前都是北獒江湖千年来富有盛名的大修士,不过死后被北獒用秘法制成了傀儡,为皇室所驱使。 由此可见,耶律德光的心还是偏向耶律章石,这是拱卫黄金家族皇室的压箱底力量都调给耶律章石用了,想要破开十二地支傀儡的防御寻常飞升境都极难做到。 吴清风和徐天然虽然战意高昂,但是眼前形势确实不容乐观,剑宗的战力都被鸩灭所限,而剑宗内门诸多子弟都是不务正业在天下游走,哪里能回来守卫剑宗,白夜脸上尽是悲戚神情。 吴清风没来由安慰宗主道:“宗主请放心,我拼尽全力也要让您再做二百年宗主。” 白夜一脸问号,都到了剑宗生死存亡之时,这小子竟然还惦记着不接宗主之位,不过看一眼吴清风和徐天然,再看一眼徐天然的乌合之众,他心里隐约感觉或许有一线生机。 忽然,广场地面破碎,地上缓缓爬起十二具裹着黑甲的符甲傀儡,每个傀儡身上都印有北獒文字的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吴清风乌黑长发随风飘荡,临危不惧,意气风发。 擒贼先擒王,吴清风二话不说,直接本名飞剑随心从窍穴中祭出,一剑直取耶律章石头颅,述律玉佩剑葬雪出鞘,拦阻随心。 吴清风剑花一抖,忽然,述律玉心里闪过一丝震惊,短短一瞬间,述律玉和耶律章石被吴清风随心剑所生成的小天地包裹,在随心剑小天地之中,吴清风便是主宰,哪里容述律玉出手救人。 眼见随心剑就要将耶律章石刺穿,一旦耶律章石被擒,恐怕吴清风手就有了和北獒讨价还价的本事。 述律玉虽是飞升境下第一人,但终究是化神境修士,同境之中无法破开小天地禁制,纵然在吴清风随心剑小天地间述律玉仍然不落下风,但要护住耶律章石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述律玉不敢托大,本名飞剑遮天祭出,顿时在耶律章石身前撑起一片坚韧的防御,遮天剑不愧是遮天剑,霎时,耶律章石身前剑气遮天蔽日,吴清风只能暂避锋芒。 忽然,吴清风心念微动,整个随心剑小天地空间转换,述律玉被吴清风挪到远处,遮天剑也被腾挪到小天地边际,耶律章石眼眸中满是恐惧,只见一袭白衣手持长剑直取自己咽喉。 耶律良材冷哼一声,灵力波动,五指成爪,用力一捏,吴清风的随心剑小天地顿时崩塌,吴清风一惊,身形暴退,境界的差距巨大,自己压箱底的本领在北獒第一人耶律良材面前不堪一击。 吴清风看似慵懒,实则极为冷静,一击不成便不急于求成,随心剑收入窍穴之中,清风剑在手。 江湖皆知剑宗吴小剑仙,御剑如风。随心剑一击必杀,清风剑则是应对境界高于自己之人,纵然境界有差距,但清风剑的速度绝不会让人失望。 徐天然微微一笑,“轮到咱们上。” 白衣小童故意皱着眉头道:“可惜了,一身的宝贝还是打不过北獒第一老乌龟。” 徐天然意气风发,开怀笑道:“小吴子,怯薛十二地支死士交给你,北獒第一老乌龟交给我。” 吴清风一脸迷惑,小吴子是什么玩意? 白衣小童眼睛神采奕奕,“那述律小子就交给我了。” 述律玉虽然不过是二十几岁模样,但也是德高望重的江湖人物了,竟然被一名不知来历的垂髫小儿模样不知根脚的金丹修士称作小子,不禁自嘲摇头。不过,以萧慕容的辈分,叫述律玉小儿似乎也是合情合理。 杨小兵和噬魂、夺魄阴阳怪气看向楼兰使者,楼兰使者太子西日阿洪不过小宗师境界,但护卫尧里瓦朗乃楼兰第一勇士,可是化神中境高手,不可小觑。不过楼兰使者在杨小兵和鬼魅一般的噬魂、夺魄的眼神中,心中一阵发毛,气势便弱了几分。 徐天然自知自己不过金丹巅峰修为,但面对飞升境大圆满修士浑然不惧,耶律良材眼里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年轻人,他心存猫捉老鼠的逗弄心思,看看眼前的布衣小子到底有几分能耐。 吴清风人狠话不多,虽想不明白小吴子为何物,但出剑极为迅猛,一人对敌怯薛地支十二符甲傀儡显然极为不易,但徐天然为何让他对付十二傀儡便是看明白了吴清风对阵同境之敌能够使用本命飞剑祭出小天地,在小天地之中胜算便多了几分。不然,地支十二傀儡便是王振欣这般极为强大的飞升境大圆满修士应对起来也殊为不易。 吴清风随心剑祭出,转瞬十二具傀儡被小天地覆盖,吴清风清风剑祭出,在天际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直刺子傀儡,没想到锋锐的清风剑竟然只在子傀儡身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印痕,完全无法破开傀儡的符甲防御。 耶律良材根本不将徐天然放在眼里,指着战场之中的符甲傀儡道:“这可是我北獒千年的家当,这些傀儡生前都是飞升境修士,肉体极为坚韧,加上符甲,仅凭化神境的吴清风想要破开符甲防御,简直痴人说梦。” 徐天然双手拢袖,笑眯眯道:“敢打个赌吗?” “怎么个赌法?” “我赌吴清风必胜,你可敢下注?” 耶律良材哈哈笑道:“什么彩头?” 徐天然沉思片刻,笑道:“输了任你处置,赢了求两颗解药,我想救两个人。” “是你相好的吧,一个大梁公主,一个哈密公主,你倒是心思活络,吴清风输了你们本无希望,如何处置还不是我说了算,再说了,吴清风能赢吗?” 徐天然咄咄逼人道:“你敢赌吗?” 耶律良材哈哈笑道:“权当作余兴节目,不过彩头只能是一颗解药,若是侥幸你能赢,也只能救一个人,究竟是大梁公主还是哈密公主,就全看你自己了。” 徐天然神情自若,淡然道:“成交。”索性双手拢袖,一心一意当起了看客。 王振欣虽身中奇毒,却处变不惊,竟然悠闲地倒酒,享用美酒,不忘再看一眼乌孙小公主哈丝娜。这回王振欣心里可真没想着把哈丝娜拐回琅琊当小妾,而是想着若自己儿子娶了个异域风情的公主当老婆似乎也不错,生出来的小孙子那得多可爱。 不过,这一切在王尔竹眼里就变了味了,老色痞临死也要喝酒看美女。 王振欣笑眯眯道:“尔竹,好好看一下吴清风的破阵之法,对你有益处。” 王尔竹许久没有听见家主如此亲昵称呼自己了,有一些惊愕,又有不解,“确信吴清风能赢?” 王振欣笑道:“如果这都赢不了,他能是剑宗入世之人,剑宗天下行走。” 王尔竹点点头,反问道:“若是你,能胜十二地支符甲?” 王振欣喝了一口酒,舔了舔嘴唇,笑道:“惨胜。” 王尔竹收敛心神,无比认真看着吴清风。 桃叶、桃枝姐妹花全然忘记了自己身中奇毒,关切地看着吴清风,她们此生唯一的梦想就是嫁给吴清风,这想师父从小就说的。她们的眼眸里满是爱意,看着吴清风一剑受挫,感同身受的揪心,旋即又充满了信心,大喊道:“吴清风,必胜!” 吴清风哪里听得见聒噪的声音,只是专心退敌,既然单凭飞剑无法破开符甲傀儡防御,吴清风也不急于出手,在他的小天地之间,他就是这方天地的主宰,符甲傀儡完全无法捕捉他的动向。 徐天然心中一惊,吴清风有点低估符甲傀儡。只见傀儡子丑寅卯汇聚东方,辰巳午未齐聚西方,申酉戌亥围堵南方,将吴清风围困在北方狭小的空间之中。 汇集了十二符甲之力,吴清风也难以用空间能力远遁,也无法将符甲傀儡移走。 危机时刻,吴清风却不紧不慢取出一张金色符箓,转瞬符箓燃烧起来,清风剑如同镀上一层金色光芒,刹那,吴清风身形急速前行,飞剑斩向符甲傀儡亥。 一道刺眼金光闪过,众人纷纷闭上眼眸,转瞬只见吴清风一惊突破重围,而符甲傀儡亥身上的符甲出现了一条细纹。 桃叶、桃枝欢欣鼓舞,剑宗的长老们、弟子们纷纷叫好,顿时掌声雷动,仿佛已然赢了一般。 吴清风的嘴角闪过一丝笑意,喃喃道:“原来如此。” 吴清风不愧是全才,也精通符箓之道,阵法也多有涉猎,虽眼前形势危急,一剑只能破开一丝符甲傀儡乌黑铠甲,但他不急不慢从怀里取出一大叠金色符箓,灵力微动,符箓有条不紊在小天地之中布阵。 怯薛十二地支符甲傀儡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攻势愈加凶猛。 吴清风身形飞快闪避,看似混乱的步伐,但是不知不觉间,金色符箓已然隐约有成型的趋势,但吴清风又开始悠然布局绿色符箓。 耶律良材不懂符箓之道,不知道吴清风好端端一名剑客在捣鼓什么旁门左道。不多时,小天地之中金色、绿色、蓝色、红色、黄色五色符箓汇聚成一道奇特的阵法。 徐天然读透了吴清风的内心,恍然大悟,竟然是五行天符。金色、绿色、蓝色、红色、黄色符箓分别对应金木水火土,吴清风最初一张金色符箓加强了清风剑的金属性便能稍微破开符甲防御,他便运用了五行天符一股脑将清风剑的杀伤力强化到极致。 忽然,漫天的符箓燃烧,金木水火土五重属性叠加在清风剑上,吴清风眼眸透着一股诡异的金色,一剑递出,快如奔雷,剑气纵横。 此时,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吴清风一人,整座天地鸦雀无声,大家目瞪口呆看着随心剑小天地,静静等着孕育了良久的符箓阵法的倾力一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2 区区飞升境大圆满而已 一剑过后,随心剑小天地灵气狂暴,尘土飞扬,众人目不转睛期待着结果,耶律良材心里大骇,不过二十来岁的吴清风实力竟如此恐怖,匹敌飞升境的地支十二符甲傀儡已然被击败了。 顿时,欢声雷动。 十二地支符甲傀儡静静躺在地上,剑气精准地透过符甲的缝隙将十二傀儡一一肢解,但符甲却完好无缺。 徐天然也不禁佩服吴清风出剑的精准、狠辣,不浪费一丝多余气力,而剑气的操控已然达到了入微的境界,神识定然极为强大,或许不出几年飞升境下第一人的名号便要落在吴清风头上了。 桃叶、桃枝姐妹鼓掌尤为卖力,甚至感动的都要哭出来了,若不是徐天然知晓一些内幕都要以为这俩是吴清风请来的托。 徐天然笑眯眯道:“实在抱歉,但我赢了,解药呢?” 耶律良材寻思一颗解药也并不能影响大局,就当作一场闹剧,看看这名脸皮厚实的青衫刀客究竟要救哪个相好的。 耶律良材冷哼一声,“给你。” 虚空中一颗红彤彤药丸如飞剑袭向徐天然,徐天然猛然后退了数十步,小心翼翼以正十七之法卸下了药丸的力道,将药丸捏在手中。 耶律良材耍了个心机,药丸给了,但徐天然接不住也怪不得自己,没想到徐天然的术法如此诡异,竟然能够将药丸的力道卸去,不过区区一颗药丸而已,如今中毒之人数千人,且看徐天然如何抉择? 白夜眼眸露出一丝笑意,心中却在咒骂着,那俩家伙还不来,难不成真以为凭借吴清风、徐天然两名后辈就能抵挡北獒江湖第一人耶律良材。 徐天然看了一眼台下的吴清风,吴清风心领神会,徐天然想着既然连白孔雀都以为吴清风是全才,也提及了他有过人的炼丹天赋,那么只要有了一颗解药,吴清风就能将解药炼制出来,那么所有人不都有救了。所以,这一颗解药是破局的关键,所有的筹码都压在了耶律良材的自大和吴清风的炼丹天赋上了。 徐天然拿到了丹药,吴清风心有灵犀身形一闪来到徐天然身边,接过解药,立即御剑远遁,耶律良材立即知道坏了,危机时刻眼前这家伙竟然谋划如此长远,自己不过是想看一出闹剧,他究竟是想救大梁公主,还是救哈密公主,无论他作何选择,他的名声都将在江湖毁于一旦。 救了朱子柒,江湖人会指责徐天然见色忘义,救了迪丽达尔,江湖人会指责徐天然见异思迁,横竖都是死路。不过,在绝境之中徐天然以心声和吴清风的一番沟通谋划起了作用,耶律良材第一次感觉到形势有些许失控了。 耶律良材嘴角微微扬起,竟然面露诡异微笑,喃喃道:“已经很多年没有能让我认真的对手了。想跑,也太小看我了。” 耶律良材身形微动,徐天然立即知道他要追击吴清风,只看了一眼千寻,千寻迅雷之势将秋水递出,徐天然左手长平、右手秋水,青蛇杀意和黑猫杀意流淌而出,眼眸漆黑,全身灵力蒸腾而起,无纹金丹压榨了灵脉之中最后一滴灵力,孤注一掷的一击拦在了耶律良材身前。 耶律良材心中一惊,不过金丹修为小子一击竟然让他有一丝危机感,迟滞了身形,心念微动,花石草木皆成飞剑,一掌推出无数飞剑和徐天然正面对撞,顿时两股灵力爆裂,剑气四散而开,离得近的一些剑宗后辈弟子身上衣衫都散落的剑气划破。 耶律良材不屑道:“就这?” 徐天然嘴角微微扬起,一根不起眼的绣花针电光火石闪过,耶律良材心中一惊,灵力流转,两掌叠起,拦阻绣花针。 不曾想绣花针径直穿透了在前的右掌,又刺入了后面的左掌寸许,飞升境大圆满境界的修士体魄多么坚韧,竟然被区区金丹境破开了防御,更是留下了伤口。 蜀道一击得手立即远遁,悬停在徐天然眉心,化成小徐天然的模样咿咿呀呀说着,似乎在邀功。徐天然默默小蜀道的脑袋,点点头。 耶律良材不可思议看一眼青衫布衣,自己手上伤口血流不止,竟然有一股剑气在伤口作祟,迟迟伤口不能愈合。 耶律良材停下了身形,大喝一声,手上的剑气转瞬便被吞噬,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徐天然警觉地看着耶律良材,实力差距太大,自己倾力一击不过迟滞了他的动作,不过此时吴清风已经远遁,耶律良材又不能离开此处,显然徐天然计谋得逞,但是也将自己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耶律良材杀心大起,杀意滚滚令朱子柒和迪丽达尔都倍感恐惧。 耶律良材语气冰冷问道:“你可曾想过,便是吴清风想要一日之内炼制出解药也难如登天,如果这一颗解药白白浪费了,你连一个人也救不了,这里还有你相好的,你如果侥幸苟活,午夜梦回你如何面对她的亡魂?” 徐天然右手拇指轻轻擦拭嘴角渗出的鲜血,温暖笑道:“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 耶律良材气急败坏道:“那便遂了你的愿望,都去死吧。” 顿时,天地灵力汹涌暴动,耶律良材不愧是飞升境大圆满境界,招式都已返璞归真,举手投足皆是平淡无奇,但灵力之强、气势之大徐天然前所未见。 只见天上灵气凝结成一座剑阵,无数把剑气飞剑蓄势待发,就要给予徐天然致命一击。 徐天然主灵脉的灵力已经消耗殆尽,他不得不释放窍穴浩然灵力潮汐,顿时,各个窍穴灵力潮汐如同洪水一般汹涌流入灵脉之中,无纹金丹快速跳跃,不留余地将体内灵力蒸腾而起,徐天然脸色涨红,眼眸漆黑,悬停在虚空之中,宛如远古战神。 剑气飞剑如雨点坠下,看似轻飘飘的剑气实则暗藏杀机,徐天然不敢托大,以正十七之法将剑气飞剑抵挡,但不能一味防守,生死一线间徐天然猛然冲天而起,左手长平、右手秋水飞快旋转,在浩大的剑阵之中闯出一条小小路径直奔耶律良材。 耶律良材不禁感慨:“虽是飞蛾扑火,但勇气可嘉。” 耶律良材在半空之中蓄势待发,忽然察觉一丝不妙,一根纤细绣花针再次袭来,耶律良材凝聚灵力飞剑直接撞击绣花针,不曾想绣花针迅速变大,转瞬便有千丈身躯扑面而来。 耶律良材一拳重重击在千丈身躯的蜀道身上,两股力量相撞,徐天然魔刀、妖刀同时砍下,三记重击,耶律良材双拳难敌,面门竟然被徐天然秋水一刀劈中,众人只见天空之上一道身影重重坠下,在地上砸出了一道大坑。又有一袭青色身影如落叶缓缓飘落,所幸被蜀道幻化的小童轻轻扶住,轻轻落地。 长平、秋水皆挺直扎在地上,徐天然嘴角的血水如瀑布一般落下,令朱子柒心疼不已。 徐天然的战斗不似吴清风迎来一阵阵欢声雷动,而是众人皆目瞪口呆。 徐天然以金丹境硬接了耶律良材两招,更是将耶律良材从天空打落,耶律章石脸色铁青,难道耶律良材被击败了。 述律玉眼眸中满是震惊,平复了心境,轻声跟耶律章石说道:“无妨,国师无碍。” 果不其然,耶律良材从深坑之中缓缓站起,虽然衣衫褴褛狼狈不堪,但除了灵力消耗了三成,并无大碍。不过,堂堂飞升境大圆满境界大修士被一名金丹境修士打落,这恐怕在江湖也会被人引为笑谈,耶律良材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一袭布衣青衫一而再、再而三让自己难堪,耶律良材恨不得将徐天然碎尸万段方能解了自己心头大恨。看着散落一地的黑色地支十二符甲,如今十二傀儡已经被斩碎,原本徐天然的境界根本不足以被制成十二地支符甲傀儡,但耶律良材下定决心了,杀了徐天然将他制成傀儡,让他死也不得安宁。 其他几处战场大家皆难以出手相助,白衣小童遥遥看了一眼亲爹,真是抽不开身,自己被述律玉直接拦阻。耶律良材披散着头发缓步向前,如鬼魅一般的眼眸充满了恨意,情急之下,朱子柒想也不想一个箭步上前,站在徐天然身前,纵然自己已经无法调动灵力,但手依旧按住霜华剑,纵然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迪丽达尔也起身,扶住了脸色苍白的徐天然,眼里满是泪水,断水看着公主的背影,轻声道:“花主殿下,容老奴先来,哪里有主人死在奴才前面的道理。” 王振欣摸了摸圆鼓鼓的肚腩,哈哈笑道:“吃饱了,喝足了,可以上路了。”迈着豪爽的步伐,和断水并肩而立。 同是飞升境,王振欣哪里能让自己窝囊死去,年轻人都在奋力拼搏,而起久违的对王尔竹流露出关切的神情,告诉他要多看一看吴清风仿佛在交代后事一般,早就做了拼死的准备。 王振欣知道,王尔竹和吴清风是一路人,纵然他心里更看好徐天然,但徐天然身上背负的东西太沉重了,他不希望王尔竹如徐天然那般痛苦活着,而徐天然的道王尔竹也学不来、走不了。 同时精彩卓绝的年轻俊彦,背靠世家大族,什么最重要,便是取长补短,纵然自己剑法差些、境界低微些,那就通过其他手段弥补。譬如自己身体脆弱了些,那就不惜一切代价收罗符甲,在修士的世界,钱不仅仅是钱,也能换作战力的。一切皆是身外物,唯有实实在在带在身上的本领才是最重要的。 徐天然静静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心里一阵莫名感动。 纵然强如王振欣和断水,在身中鸩灭剧毒的情况下,一旦灵力运转,剧毒攻心,不过祭出一剑之后便身死。一剑想要彻底击杀飞升境大圆满的耶律良材几乎痴人说梦。 耶律良材狰狞笑道:“既然都不想活,我一并成全你们。” 这一幕深深印在了独孤信、呼延地龙和管彤心里。原来,徐天然敢不留后路地拼死相搏,是这么多人都愿意以死守护彼此。 在管彤心里,原本有些讨厌的布衣青衫,现在看来似乎没有那么讨厌了。 忽然,一道黝黑的身影缓缓站起,将一把暗红木剑从剑鞘里拔出,连耶律良材都感觉到一丝恐惧。 只听见黑脸汉子恍如梦游一般说着梦话:“区区飞升境大圆满而已,速来受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3 大宛反水 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吕小布站在了断水和王振欣身前,徐天然忍着伤痛,说道:“大黑炭,不可出全力。” 梦游的大黑炭似乎听见了天然哥的声音,虽未回头,但是顿了顿,仿佛是对天然哥的回应、徐天然曾经认认真真把吕小布的特殊情况推演了一番,他明白了吕小布具备了半仙的修为,但在天道天下不得施展半仙修为,至多将修为压制在飞升境大圆满,不然一旦过了陆地神仙的门槛,照样会被关小黑屋。 其实,吕小布的情况已经比大多数大长生者、小长生者好多了,看似高高在上的陆地神仙、天仙一旦出现在天道天下无时无刻不被天道压制,不说能否发挥出真正的实力,便是出手都不允许。而吕小布却是例外,难不成是天道网开一面,徐天然如今不明其中缘由,只能后续慢慢探寻。不过,他已然推算出吕小布出手只要将境界压制在陆地神仙以下便不会违逆天道。 众人震惊地看着原本在呼呼大睡的黝黑年轻男子,手上那一把破木剑就敢直面飞升境大圆满的北獒第一人耶律良材,估摸着是哗众取宠吧。不过,就是找死也不得不佩服黑炭头的勇气。 虽说大家都身中剧毒,但是求生的欲望让他们相信还能有一线生机。如朱子柒、王振欣和断水这般敢站出来之人寥寥无几,纵然要死谁都希望可以晚一点死,谁的心里都有一丝虚妄的念想,总是期待奇迹的到来。但是,奇迹往往是这些豁出去性命拼搏之人争取来的。 耶律良材不敢轻视黑脸汉子,郑重问道:“你是何人?” 吕小布老老实实答道:“吕小布,佩剑还没取名。” 述律玉提醒道:“龙门客栈便是此人一剑斩两千骑,决不可轻视。” 白衣小童搓了搓鼻孔,“你还有闲情逸致关心他人,小心自己吧。” 转瞬,又是一个不知名的法宝现世,发出一道刺眼的光芒,述律玉小心应对,结果那法宝真的只能发光,害述律玉戒备了半天,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自己行走江湖数十载只有自己戏耍他人的份,哪里轮得到别人戏耍自己,述律玉恼羞成怒,祭出本命飞剑遮天。 白衣小童神情自若,却一溜烟逃跑,不忘戏谑地嘲讽道:“有本命飞剑就是厉害,我好怕怕啊。” 杨小兵剑下,楼兰太子西日阿洪狼狈不堪,身上的华贵衣物早已被杨小兵剑气斩成了破碎条。私密处仅剩下两条破布遮掩最后一丝尊严。 杨小兵不忘嘲讽道:“就这还敢取名狮子。”原来西日阿洪在西域便是狮子的意思。 噬魂、夺魄一遍驱使傀儡高永昌对付尧里瓦朗,噬魂总是出其不意偷偷吞噬尧里瓦朗的神识,夺魄也是不放过一丝机会,虽几次偷袭都落了空,但是化神中境的尧里瓦朗也是狼狈不堪,根本顾不上自己的主子衣服都被扒光了。 真正决定胜负之处仍旧是耶律良材和吕小布的厮杀,在众人的震惊的眼神中,吕小布手持木剑和耶律良材斗了个旗鼓相当。 耶律良材的剑道并非一心孕育本命飞剑,而是讲求万物皆可为剑,花木可为剑,飞石可为剑,甚至人也可为剑。因此,在入了金丹境就舍弃了佩剑,专心御物为剑,竟然被他踏出了一条道,若是不出意外,他是北獒千年来最有希望破开陆地神仙门槛的飞升境修士。 吕小布终究不敢祭出陆地神仙的修为,看似轻描淡写间,其实吕小布面临极大的压力,毕竟吕小布境界再高厮杀经验不足,仅凭天赋抵挡耶律良材潮水般的招式,渐渐便有了颓势。 徐天然并不担心吕小布,看似吕小布没了进攻的招式,只能被动挨揍。但吕小布的气机平稳,并无衰败的趋势,反观耶律良材经过徐天然的消耗,灵力损耗巨大,隐然是强弩之末的感觉。 耶律章石静静看着场上的局势,深怕时间紧久了生了变化,手上的一枚铸有北獒图腾獒犬的金币在指尖不停翻滚。看似平静的表情再也隐藏不住内心的焦急,咬紧牙关,将金币重重抛起,发出一声尖锐的尖啸。 忽然,一道身影从天际如一抹长虹贯入,吕小布身形有所迟滞,空出右手抵挡突如其来的袭击。 耶律良材自然知道这是北獒在碎叶城最后的杀手锏,述律氏家主述律屠一直潜藏在暗处,在耶律章石的暗号之下想要给予吕小布致命一击。 白夜的嘴角终于浮现一抹笑容,两道身影终于出现在剑宗大门,一人是被徐天然坑惨了的樊楼掌柜余钱,一人是春晖楼大管家。 吕小布的身形略微迟滞便被耶律良材捕捉到了机会,十数道剑气击中吕小布的胸膛,吕小布顿时如一颗流星坠落地面,徐天然关切地看向梦游中的吕小布,生怕他一吃疼醒了,那就要任人宰割了。 千钧一发之际,余钱率先出手,双手结印,在虚空中凝结数道灵力蛛网,化解了巨大的力量,吕小布得以重返天空。 大管家拿着一个破旧的算盘拦阻在述律德身前。 原来,剑宗在碎叶城中依然留有两颗钉子,一颗是樊楼的余钱,是飞升境巅峰大修士,另一颗是大管家,也是飞升境巅峰修士,为碎叶城看住黑暗世界。 他们两人一开始便知晓了剑宗遇袭,但迟迟不动手,一来多亏了吴清风和徐天然缠住了北獒一行人,再加上吕小布的出现让场上的局势发生了翻转。二来他们要确定北獒是否还有暗子,他们一旦浮出水面剑宗的最后一张底牌就彻底打完了,再无应对之力。 庆幸吴清风和徐天然的乌合之众为余钱和大管家赢得了潜伏的时间,等着北獒隐藏的牌打光。场上的形势转变,顿时北獒陷入被动,在场众人纷纷看见了胜利的希望,也看见了一线生机。 述律玉身形一闪,他发觉了吕小布的诡异之处,黑脸挎木剑的剑客一直闭眼如梦游,难不成他只能在睡梦中才能发挥出实力,他在耶律章石耳畔耳语了几句,耶律章石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 耶律章石又拿出金币,别看这枚金光闪闪的金币似乎百无一用,实则是一件极其稀有的法宝。忽然,耶律章石轻轻一吹,金币发出尖锐的嘶鸣声,徐天然立马察觉了不对劲,赶忙说道:“快阻止耶律章石,他要唤醒吕小布。” 睡梦中的吕小布一旦惊醒便和凡人无异,北獒就不费吹灰之力除掉了一位绝顶高手,那么胜利的天平又会发生偏转。但是,徐天然的提醒为时已晚,吕小布浑身一颤,惊醒过来,旋即从天上掉落。 中人们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和耶律良材打得难解难分的黑脸汉子一睁开眼怎么就直挺挺掉落下来。 千寻纵身一跃,扶住吕小布,生怕凡人根骨的吕小布摔死了,这么高掉落不死也残了。 吕小布一脸疑惑地看着千寻,感谢道:“多谢了,战况如何了?” 在朱子柒和迪丽达尔的搀扶下,虚弱的徐天然挣扎着站起来,挤出一抹和煦的笑容道:“你做得很好了。” 这一句话,又深深刻在了呼延地龙、管彤和独孤信心里,原来游离在徐天然一行人边缘的三人渐渐的开始认同这一伙乌合之众了,觉得或许成为这样的乌合之众似乎也不错。 徐天然盘算了一下,北獒还有飞升境巅峰述律屠和已经消耗不少的飞升境大圆满耶律良材,剑宗还有余钱和大管家,境界定然不会低,但是最多势均力敌,而此时数千人中毒,剑宗是急于破局的一方,因此是北獒占了先机。 徐天然在千寻耳畔言语了几句,千寻便立即远去,耶律章石也不在意一名不过小宗师境界的奴仆远去,如今大家的底牌都掀起来了,关键是吴清风能否复制解药,并且产出足够的丹药,这个可能性本就不大。即便是药师大人一日也只能烧一炉解药,不过能产五百颗解药。炼制丹药是非常耗费神识的,如此说来,侥幸吴清风能炼制出解药,在场的绝大多数人还是要死,想到此处,耶律章石恢复了往昔的信心。 耶律章石轻轻一跃上了一处高台,面向众多恶狠狠盯着自己的目光,沉声道:“你们以为吴清风得了解药就能将解药炼制出来,简直吃人说梦,且不说解药极难炼制,便是我北獒药师大人炼制鸩灭解药也耗费了三年时间。退一万步说,吴清风能炼制出解药,那他一日之内能炼制多少解药,药师大人炼制娴熟也只能一日炼一炉,至多五百颗。因此,在座的诸位大多数还是要死,吴清风是剑宗的人,他会先救谁大家都心知肚明吧。” 耶律章石一席话像一根根钉子一样扎进大家的心里,原本的一线生机似乎又关上了。满场的悄然无声,徐天然却听见了太多心底的声音,皆是难以入耳的恶毒言语。 耶律章石眼见大家都已经认同了自己的话,立即乘胜追击道:“在座之人,愿意发誓效忠北獒,我当即帮你解毒,并且共分西域这一块肥肉。” 徐天然心知不妙,耶律章石采取攻心之法,一旦有人反水,背叛之人会源源不断涌现,到时候难得持平的态势就会被打破。 良久,又是一片死寂。 白夜眉头紧蹙,耶律章石的一席话就要扭转乾坤,只能寄希望于吴清风了,原来总是斥责他玩物丧志,堂堂剑修为何迷恋炼丹,此时才发觉人才能越多越好,在剑宗存亡之际,竟然只能寄希望于吴清风的炼丹天赋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忽然大宛王子阿不都铁木尔站起身来,抚胸颔首乞怜道:“我愿效忠北獒,大宛本就偏居一隅,与西域诸国离得远,倒是和北獒更近,谁当主子不是主子。” 阿不都铁木尔此言一出,引来轩然大波,但是更是令许多人也蠢蠢欲动。顿时,形势急转直下,求生的本能乃人之常情,此时耶律章石笑眯眯看着大宛王子,爽朗笑道:“很好,只要大宛成为北獒附庸,我保证西域有大宛一席之地。” 迪丽达尔心如死灰,连白夜也感叹道:“难不成今日真是天要亡我剑宗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4 力挽狂澜(一) 剑宗上下皆视死如归,纵然身死也不会背叛宗门而苟延残喘,而西域诸国的使者们已经渐渐生了异心。 耶律章石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耶律良材和述律德拦在耶律章石身前,余钱和大管家亦守护身后之人,对峙着并不急于出手。 大宛王子招来了剑宗上下一致的怒气,桃花宗桃枝和桃叶两姊妹骂的最是恶毒,仿佛她们已经是吴清风的媳妇儿一般,一口一句我相公一定能炼制出解药,到时候让你们这些北獒蛮子和走狗们死无葬身之地。 徐天然并未对大宛王子心生怨恨,在他的世界里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大宛人有权力选择自己的命运,但他尤为珍惜那些坚定自己信念之人。 忽然,一抹长虹贯日,如天仙降落人间,手上还扛着一个巨鼎,定睛一看,原来是吴清风携带丹鼎而来,面容一如往常的清冷,但脸上并无焦躁的情绪,徐天然自然知晓吴清风丹药已成。 吴清风的到来吸引了全部的目光,一鼎丹药仍在熊熊火光之中炼制,白夜神色缓和了许多,焦急问道:“清风,解药可炼成了?” 吴清风点点头,淡淡道:“我已经了解了解药的成分,第一炉解药约莫一刻钟便能炼制成功。” 吴清风话音未落,满场欢腾。 耶律章石也察觉到形势的变化,吴清风的到来旋即扭转了被动的局面,他没想到吴清风竟然能在短短一个时辰就研究出解药,然后立即炼制。一旦吴清风解药成了,到时候在场飞升境的大修士得了解药自己可就成了瓮中之鳖,且不说能不能救了全场所有人,便是如此自己的谋划都会落空。 不等耶律章石一声令下,耶律良材和述律德立即出手,就要毁灭丹药。 余钱和大管家哪里能容他们毁灭最后一分希望,转瞬,大管家手上的破旧算盘祭出,顿时在空中立起一道坚固防御。 如今局势已经十分明朗,在座之人在绝望中又看到了一分希望,吴清风为何不等丹药炼制成功便来,也是生怕反水之人越来越多,才提着药鼎火急火燎赶来,只要希望在,人心便在。 述律玉悄然远遁,在天空划出一道圆弧直奔吴清风药鼎,不曾想白衣小童早有预料,一截柳叶柳叶一般的法宝祭出,顿时,述律玉被惊人的灵力击中,后退数十丈。 白衣小童眨巴眨巴眼睛,微笑道:“想跟爷爷斗,还早了八百年呢?” 述律玉不知白衣小童根脚,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白衣小童捂嘴笑道:“我是爹的儿子,你的爷爷。” 述律玉恼羞成怒,被白衣小童一而再再而三羞辱,顿时葬雪出鞘,漫天雪花,白衣小童嘴里都哈出了白气,佯装瑟瑟发抖道:“爹,好冷啊,快来救我。” 徐天然置若罔闻,无奈叹息不理睬白衣小童耍宝,不过能当述律玉曾祖父似乎也不错,不亏。 余钱对上了飞升境巅峰述律氏家主述律德,同为飞升境巅峰强者,一时难分胜负。 大管家的破旧算盘对上北獒江湖第一人耶律良材,若是全盛时期的耶律良材恐怕大管家不是他的对手,奈何耶律良材已然是强弩之末,灵力已有衰竭的迹象,在大管家面前还落了下风。但是,谁也不能低估一名飞升境大圆满强者,或许在出人意料之时就能一击得手。 大管家一点都不敢有轻视之心,耶律良材可不是山上宗门修炼出来纸糊的境界,那是实打实在刀山血海里闯出来的,捉对厮杀经验极为丰富,稍有不慎可能就会被耶律良材斩杀。 耶律良材将两颗解药递给大宛王子和护卫,大宛王子面色渐渐恢复血色,服药一刻钟便能解毒,北獒立即得了极大的助力。 一刻钟转瞬即逝,大宛王子阿不都铁木尔大喝一声,全身已经恢复如常,如今已经站了队,他自然就不希望北獒输,他的护卫阿不都沙依然可是大宛第一勇士,化神境巅峰强者。如今剑宗哪里有人能够阻挡大宛的反戈一击。 吴清风或许能拦阻阿不都沙依然,但是他的精力都集中在炼丹之中,哪里能腾出手来对付阿不都沙依然。 朱子柒眼见大宛王子准备动手,上前一步,劝说道:“铁木尔王子,北獒狼子野心人尽皆知,当下他需要大宛为他冲锋陷阵自然可以许下重诺,但他若得了西域岂会放过大宛?西域本是一体,若不能齐心抗敌,终会陷入战乱,最终皆国破家亡。” 朱子柒一席话对阿不都铁木尔有所触动,迟滞了几分。 耶律章石蔑视地看了眼朱子柒,冷笑道:“大宛已经背叛了剑宗,难不成你以为剑宗渡过了劫难会饶过大宛?” 朱子柒心知不妙,立即看向白夜,白夜心领神会:“铁木尔王子,趋利避害乃人之本分,我承诺剑宗渡过此劫难必不会怪罪于大宛。” 得了白夜的承诺,阿不都铁木尔心里又开始摇摆,毕竟他深知北獒却是野心勃勃,一旦吞并西域覆巢之下无完卵,大宛纵然不会灭国也会沦为北獒的附庸。剑宗仁道,虽然需要缴纳供奉钱,但不涉大宛内政,正是这种理念保证了西域数百年的小乱而不大乱。 耶律章石见形势不对,立即说道:“你今日反叛终究是剑宗心中的一根刺,永远也拔不掉,但你效忠北獒,北獒不禁可以保大宛王室长盛不衰,更愿意将西域边陲之地尽赠予大宛。” 阿不都铁木尔知晓自己再也不能犹豫了,一旦再犹豫下去两头都不讨好,思虑再三,沉声道:“大宛愿效忠北獒。” 一言既出,如惊雷乍现,耶律章石的脸上浮现志得意满的笑容。 白夜握紧了拳头,沉声道:“我虽身中剧毒,但拼死一击也能将你们二人诛杀。” 耶律章石向述律德使了个眼色,笑道:“一击我们替大宛扛下。” 飞升境之战绝非想象中市井无赖扭打在一起,述律德若是在厮杀之余腾出手来拦阻白夜也是极有可能的,就如述律德若想偷袭吴清风,余钱也能腾出手来拦阻。 腾出手来的耶律章石可不会将大宛人驱使去和余钱、大管家比拼,不过是化神境巅峰的阿不拉沙依然入局不过是杯水车薪,影响不了大局,但他可以屠戮无还手之力的剑宗修士,便可乱了剑宗的布局,一旦吴清风舍弃炼丹入局,局势便又会发生反转,没了解药,胜利的天平又会向北獒倾斜。 忽然,一道矮小的身影归来,在徐天然的耳畔耳语几句。 徐天然脸上浮现笑容,眺望向剑宗山门脚下。 只见山脚烟尘滚滚,仿佛千军万马踏步而来,为首之人便是装上假肢的坨爷,武大和二麻子也混在了声势浩大的队伍之中,没想到原本隐藏在碎叶城阴暗处见不得光的黑暗世界的混混、痞子也有拯救剑宗的英雄壮举,他们都高昂着头颅,挺着胸膛,潮水般涌来。 原来徐天然让千寻离去便是直奔春晖楼向坨爷求援,徐天然已经无法调动一丝灵力,但他依然能运转阵师之法对敌,但碎叶城无兵无甲,至多不过一些庄稼汉负责开关城门。徐天然唯一想到能聚集数千人马之人便是坨爷,果不其然,坨爷得了剑宗遇险,而且下手之人是北獒,立即恨得牙痒痒,立即召集了麾下所有势力,共赴剑宗。 耶律章石心中一沉,难不成剑宗从何处调来了一支精兵,那么自己的谋划就彻底落空了。待来人近了些,耶律大石不禁哈哈大笑:“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能成什么事?” 徐天然坨爷点头致意,坨爷微微点头,心意相通。 顿时,数千碎叶城的混混、痞子上了剑宗,原本从未攀登过的剑宗云梯似乎也没那么高不可攀,飞一般奔上剑宗。一见剑宗仙人们都已经被毒倒,心生退意,天上更是有四名神仙打架,自己不过是凡人如何能插手? 徐天然用尽全力,登高一呼:“弟兄们,北獒蛮子偷袭剑宗,如今胜利的希望就在你们手上,请你们相信我,将你们昂扬的战意交给我,共退北獒蛮子。” 数千混混、痞子不知一袭青衫何许人,都眼巴巴看着坨爷,拖延微微点头,大家怒吼着:“去死吧,北獒蛮子!” 徐天然运转阵师之法缓缓收拢战意,果然是乌合之众,虽数千人但战意比起哈密之时训练有序的骑兵浑厚的战力逊色了许多。 不过,徐天然也能聚拢更多人的战意,源源不断的战意聚拢而来,一千人、两千人、三千人......连武大和二麻子也顺从徐天然的阵法牵引将力量贡献出去,直至徐天然将所有人的战意聚拢起来,虽只是修士眼中的蝼蚁,但聚拢成千上万的蝼蚁也是极为恐怖的力量。 耶律章石大惊失色,不起眼的布衣青衫竟然还是阵师。 大宛护卫阿不拉沙依然眼见不妙,立即偷袭青衫,只见虚空之中凝聚一把巨刀拦腰祭出,沙依然出剑抵挡,不过短短一瞬,剑断身死。 大宛王子铁木尔心中大骇,恐怕今日的选择注定要让大宛亡国了。 耶律章石脸色铁青,半路杀出的徐天然接连破坏了自己的谋划,恶狠狠握着拳头,看着身前尽是鲜血的青衫摇摇晃晃的身体,真后悔当年在龙门客栈没能多派人手将他彻底了解,如今便无青衫坏事,也无大哥争位。 迪丽达尔的眼眸里满是光芒,在危机时刻总能站出来的他,在哈密如此,在碎叶城也是如此,自己没有喜欢错人。 朱子柒浅笑不语,他一如既往,从未变过。 呼延地龙、管彤和独孤信看着青衫虚弱的背影似乎高大起来。 吴清风面容清冷,嘴角却不为人知微微扬起,师父看好之人果然不简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5 力挽狂澜(二) 耶律良材眼见形势急转直下,心念一动,顿时,潜藏的一股灵力爆发而出,再谨小慎微的大管家心知不妙,立即将算盘祭出,两股灵力交织,天地为之震动。 到了耶律良材和剑宗外门弟子在拼最后一口气,剑宗外门弟子存了必死的决心,誓与剑宗共存亡,这是他们的宗门,是他们的家。 屠灵瞪大的眼眸甚至滴出血泪,剑宗外门弟子大半皆如是,保家之心舍生忘死,这一幕令人动容。 那些鼻孔朝天的长老们、内门弟子终于正眼看这些被自己忽视的外门弟子,许多人天资并不出众,远离中原家乡,挎一把剑万里而来,虽然大多数此生皆不得入一品,但他们心里都有剑仙的梦。手中的剑虽非名剑,却是自己最为珍视的伙伴。在剑宗寻梦,又有许多人梦醒了离开剑宗归乡,但他们都热爱这个宗门。 一人之心、二人之心、三人之心……千人之心串联在一次,徐天然猛然发觉源源不断的力量涌来,他操控虚空中的长平一刀砍下。 顿时,两股灵力碰撞、炸裂,灵力的余波袭来,剑宗大殿、高大数十丈的大树如大风袭来哗哗作响,甚至有许多大树直接被连根拔起。白夜紧紧握住栏杆,才勉强让自己不被灵力余波刮走,但散乱的剑气将衣服都割开了几个口子。 众人的目光仍然盯着天际,耶律良材衣衫尽碎,面容枯槁,虽仍然立于天际,但已无往昔风采。 徐天然知道,耶律良材此生毁了,他靠着自爆窍穴勉强抵挡这一刀,境界大跌,此刻极为孱弱。 吴清风专心致志掌控火候,靠着强大的神识方不为灵力余波所影响。他并不在意天边发生了什么,他莫名地相信徐天然能创造奇迹,好歹是排在自己身前的榜首,怎么能输呢? 忽然,吴清风灵力波动,双手结印,丹鼎炉火熄灭,“哐当”一声,丹鼎打开,一阵清香袭来。 耶律章石盯着吴清风,心知不妙,自己已然败了,但是耶律良材竟然做垂死挣扎,只要毁了这鼎解药,杀了吴清风,那么自己虽深受重创,但也要整个剑宗陪葬。 吴清风嘴角微微扬起,正愁你不来,只见一袭儒衫吴清风祭出本命飞剑随心,转瞬将耶律良材笼罩在自己的小天地之中,清风剑毫无征兆祭出,如一抹飞虹贯穿耶律良材的心口。 耶律良材难以置信看着吴清风,自己堂堂北獒江湖第一人,飞升境大圆满竟然陨落在一名后辈手上。 吴清风向前走了几步,轻轻合上不瞑目的耶律良材,转身举起长剑,剑宗上下掌声雷动、欢声鼓舞。 述律玉回到耶律章石身前,述律屠也护在耶律章石身后。 耶律章石仰天大笑,喃喃道:“我竟然败了,我竟然败了。” 徐天然笑着闭上了眼睛,拼尽了最后一丝气力,终于昏迷过去,千寻紧紧盯着主人,就要上前搀扶,但见一袭白衣快步上前,便停下了脚步。 徐天然的眼眸里最后一抹亮光是一对醉人的酒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6 炼丹百炉 吴清风身形一闪,将第一炉一百颗解药交给宗主白夜。 白夜欣慰地点点头,欣喜道:“后生可畏啊。” 吴清风取出一颗让白夜先服下,白夜摆摆手,沉声道:“先救客人,再救自己人。自己人先救境界低的,再救境界高的。” 白夜一席话温暖人心,但凡宗门都会先救地位尊贵之人,此次中毒者甚多,若以此法救人,剑宗许多长老就要排在最末等解药了,一旦解药炼制来不及,剑宗岂不是要损失惨重。 吴清风将解药分给客人,尤其是递给桃叶、桃枝之时,孪生姊妹竟然脸上两抹朝霞,原本口齿伶俐的姊妹竟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连道谢都忘了。待吴清风远去,又痴痴看着背影自怨自艾,为何不能大方一些,为何不能勇敢一些? 耶律章石已经被团团围困,剑宗千人剑阵加上余钱、大管家,此时耶律章石、述律玉和述律屠插翅难飞,耶律章石倒是不慌不忙道:“好一个道貌岸然剑宗,如此救人,且不说解药是否有效,即便解药有效,吴清风能炼制几颗丹药,到时候剑宗还不是要尸横遍野。” 一番言语直刺剑宗弟子的内心,许多境界低微的年轻弟子纷纷说道:“宗主和诸位长老们先服解药,剑宗没了我们这些境界低微之人损失甚小,不可因我们毁了剑宗的根基。” 白夜缓缓起身,朗声道:“我意已决,我郑重告诉你们,剑宗的根基不在我们这些老头子身上,而是在你们年轻人身上,你们是剑宗的未来,是剑宗长盛不衰的根基。” 白夜一番肺腑之言让剑宗年轻弟子们热泪盈眶,余钱本命法宝称砣悬于耶律章石一行人身前,平静道:“耶律王子,解药在哪里?” 耶律章石抖了抖袖袋,慢慢一袋的解药皆化为粉末,余钱顿时大怒,就要对耶律章石出手。 大管家拦住余钱,沉声道:“耶律王子万金之躯,命可比我们这些江湖草莽值钱得多,若是耶律王子交出解药,剑宗可饶你一命。” 耶律章石双手抓住几绺散乱的头发,本就髡发的耶律章石头上并无多少头发,此时仿佛癫狂一般狞笑道:“失了西域,失了十二地支符甲,失了北獒江湖第一人,我还剩下什么?” 大管家冷静道:“你还活着,就还有机会。” 大管家所指自然是北獒大位之争,但耶律章石西域之行失去了北獒江湖第一人耶律良材的臂助,又折损了怯薛十二地支符甲,必然使耶律德光龙颜大怒,北獒庙堂也会对耶律章石落井下石。大管家一席话想让耶律章石重整旗鼓,若耶律章石心生希望则有谈判的机会,若耶律章石心如死灰,笃定要拉剑宗当垫背,那么希望唯有寄托在吴清风身上。 耶律章石面容惨白,神情枯槁,仿佛几个时辰便苍老了许多,仰天大吼一声,转瞬两鬓斑白。 大管家摇摇头,无奈道:“庙堂之争何其凶险,不过小小挫折都承受不住,难堪大用。” 述律玉看似神情悠然,但右手藏于身后,蓄势待发,一旦彻底撕破脸,唯有拼死而已。 述律屠仍是一脸倨傲,堂堂述律氏家主,即便死也要轰轰烈烈,绝不会如耶律良材一般死得窝囊,逼急了他便转瞬自爆窍穴,能拉上一个垫背不亏,拉上俩赚了。 一百颗解药分发完毕,朱子柒朱唇微启,挥袖掩面吞入朱红解药,顿时,浑身燥热,鸩灭之毒在体内乱窜,不过一盏茶功夫,朱子柒头人一心二用尚且艰难,何况一心百用。 半晌,第二个丹炉开鼎,在众人的目光中,只见一百颗朱红的丹药在黄昏中熠熠生辉。 那一夜,江湖人皆知有一名年轻剑客,百炉炼万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7 仙圣之争(一) 静思院,剑宗后山一座幽静院落。 徐天然在静思院养伤,朱子柒就住在隔壁屋,卸下了一身重担的朱子柒温婉如水,亲自喂饭,徐天然粗野惯了,除了自己小时候娘亲喂饭,再无人这般对自己,后来到了青山镇,吃得慢了连肉都没了,养成了狼吞虎咽的习惯。 朱子柒低头浅笑,看着浑身不自在的青衫,便甩下碗筷,让他自己吃。 徐天然挠挠头,憨笑道:“其实喂着挺好。” 朱子柒不再理睬他,离了床,坐到小圆桌旁,柔声道:“多谢你,击退了北獒的狼子野心。原来我赴西域是寻求剑宗的支持,让西域牵制北獒不让北獒做大,如今中原纷乱,若北獒趁势而起,恐怕天下不安。” 徐天然笑道:“你我何须言谢。” “不是我谢你,我不过替中原万万百姓谢你。” “机缘巧合而已,谁能料到北獒竟敢对剑宗下手,我不过略尽绵薄之力,力挽狂澜之人是吴清风一人炼丹九十九炉才挽救了剑宗。” “在我看来,力挽狂澜之人是你。” 徐天然笑得眼珠子都眯得看不见了,假意谦逊道:“哪里哪里,还不是救你心切,用力过猛了。” “几年不见还会花言巧语了?” 徐天然猛然发觉,这可是送命的问题,得好好想想,不然又要好几天见不到她的笑脸了。在徐天然心里,最治愈自己的便是她的笑容。 朱子柒一进徐天然的屋子,断水就总在徐天然门口徘徊,徐天然想靠近亲热一些,就有一股冰冷杀气袭来,让徐天然不得不规规矩矩,宛如君子柳下惠。 徐天然偷偷瞥了眼门口,悄悄道:“两年被关在小天地里,原以为可能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你了,越是如此越是想你,时常自言自语,说的多了就说顺口了。” 朱子柒想起徐天然两年杳无音信的日子,眼眸温柔了许多,问道:“那两年吃了不少苦头吧。” 徐天然淡然笑道:“还好,心里有你让我更有力量,才能两年就出去了。” 朱子柒缓缓起身,朝着徐天然走来。 徐天然小心脏“砰砰砰”直跳,朱子柒轻轻坐在床边,相隔咫尺,四目相对。 徐天然情不自禁身体往前凑近了些,猛然又听见了断水重重咳嗽了一声。 徐天然吓得又后退了几分,朱子柒笑面如花,忽然,一挥洁白如雪的衣袖,敞开的门扉轻轻合上。 朱子柒闭上眼睛,徐天然血气翻涌,脸颊憋得通红,壮大了胆子缓缓凑过来,轻轻吻了一下朱子柒洁白如玉的额头。 朱子柒睁开眼睛,看了眼畏畏缩缩的徐天然,嘲笑道:“就这?” 徐天然一头雾水,只见朱子柒猛地将自己抱住,朱唇亲吻自己的唇瓣,眼眸里映照着一张绝美的面容,两个小酒窝宛如天上星辰绝美又可爱。 断水无奈摇摇头,故意踩下重重的脚步声离去,女大不中留呐。 甜蜜一吻,如沐春风。 朱子柒看着呆若木鸡的姓徐的,嫣然一笑:“我也会飞剑传讯了。” 徐天然笑道:“等你的信。” 朱子柒收敛了笑意,一脸认真道:“如果让我知道你在外面沾花惹草,那我就一剑刺死你。” 徐天然会心笑道:“女侠在上,小人可一点不敢沾花惹草。” 朱子柒嘟着嘴:“那迪丽达尔是怎么回事?” 徐天然贱兮兮笑道:“还不是我太英俊了,人家看上我了呗。” 朱子柒挥了挥拳头,“欠揍。” 徐天然哀嚎道:“我感觉伤势复发了,好痛。” 朱子柒一眼识破了徐天然的伎俩,狠狠掐了他的手臂,一阵鬼哭狼嚎后,徐天然一改戏谑的神情,认认真真道:“见到你,真好。” 朱子柒不禁莞尔,“再见你,很好。” 可是,一阵烦人的脚步声不远不近,时刻告诉屋里两人,要克制。 良久,二人互诉思念,说了两年来彼此经历的事情,不论苦或甜,一起分享。 徐天然两年在小天地之中有过迷茫和挣扎,心中靠着对朱子柒的思念一直坚持,以滴水穿石的水磨功夫最终破开了箫慕容的金丹。 朱子柒不再是任性的大梁公主,而成了人人敬畏的花满楼之主,一心操持大梁不至于分崩离析,父皇重伤未愈,兄长争权,但她的眼眸里不再迷茫,而是越来越自信,她已然成了大梁的中流砥柱,大厦将倾一介女流扶之。 徐天然打心眼服了眼前的一袭白衣,彼此都褪去了往日的稚嫩,一人走遍天下,从小小青山镇迈出,走过了中原江湖,也走过了北獒江湖,如今远赴西域,来了碎叶城。 一人画地为牢,却用自己娇弱的肩膀撑起了大梁庙堂,不然任由两位兄长折腾下去,不用强敌来袭,便要亡于内乱。 徐天然担忧道:“若有一天,你父皇不在了,恐怕你遭兄长忌惮。” 朱子柒眼神黯淡了几分,确实如此,甚至在大梁庙堂隐约有让朱子柒继位,成为女帝的流言蜚语。朱子柒深知庙堂之争宛如大道之争一般残酷,但一想起原本疼爱自己的两位兄长对自己面上越来越敬畏,她却越感觉失落。 徐天然宽慰道:“放心,若有一天大梁不需要你了,我就来接你。” 朱子柒眼眸恢复了一丝神采,笑道:“嗯,若真有那一天,我就和你一起逍遥江湖。” 徐天然和朱子柒彼此会心一笑。 朱子柒依依不舍离开了屋子,不然师父的脸可就要拉长到地板上了。 徐天然看着白色背影缓缓离去,合上门扉的那一刻还不忘朝自己做了个鬼脸,两个已经不再稚嫩的人,心如往昔。 忽然,房梁上发出轻微的笑声,徐天然察觉到了房梁上的动静,警觉道:“什么人?” 只见一名谪仙人飘然落下,徐天然拉长了脸,不悦道:“你几时来的?” 白孔雀哈哈笑道:“一直都在。” 徐天然满脸黑线,“老白说偷窥眼睛会长针眼。” “你们又没作甚,亲亲小嘴,瞧了也没啥意思。” “那你还在梁上偷看了半天。” 白孔雀笑道:“想来看望一下拯救剑宗的大恩人,没想到大恩人正在卿卿我我,我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走了怕惊扰你们,坏了你的好事,只能忍气吞声偷偷藏着,你说我苦不苦呢?” 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徐天然哪里会信,凭借白孔雀的修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走掉,谁又能知道呢? 徐天然满心不悦,自己好歹是豁出性命救剑宗,白孔雀还来叨扰自己兴致,一想到自己和朱子柒亲吻之时,门口有一个烦人的家伙在盯梢,头上有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在偷窥,自己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激动就牵连伤势,真的咳出血来。 白孔雀见徐小子真动了怒,赔笑道:“下次不会了。” 徐天然怒道:“还有下次?” 白孔雀抬头望天,佯装不知。 两人相持了半晌,白孔雀一本正经道:“你已知道了御剑术与自己大道不合,虽现在用来无碍,但日子久了,恐怕境界愈高,大道愈远。” 徐天然一听白孔雀提及自己御剑术之事,便知道白孔雀的来意,当年白孔雀说,自己若赢了剑宗外门弟子一千人,便再送自己一份机缘,恐怕就是指点自己御剑之术,有一门合乎大道的御剑术是多少修士梦寐以求的机缘,不过于大多数修士而言不过求而不得罢了。 诚然,天下修士千万,有根骨天资入一品者少之又少,而能有机缘得高人指点者更是屈指可数,因何大宗们的弟子有得天独厚的条件,便是宗门传承,有专人指点,更有无数的资源砸下才有的天纵英才。 如徐天然这般如山泽野修一般破镜如此快的并不多见,当然徐天然也不能算是纯粹的山泽野修,自小有先生老白教导,又得白孔雀指点,虽不曾服用极品丹药,但胜在境界打得扎实,虽在同龄人之中境界不是攀升最之人,但自小养成的惜物习惯,一旦到手的境界就要实实在在把握住。 徐天然踏出了羁押两年的小天地就隐约感觉化神境门槛隐约有松动的迹象,但徐天然耐着性子将境界强行压制,老白说过,人有时候想要走得远就不能走得太快,太快了脚步就飘了,容易栽跟头。 天下大多修士都难以抵御破镜的诱惑,毕竟能入一品宛如鲤鱼跃龙门,一旦成了一品修士行走江湖都要被人称呼一句剑仙、仙子,哪个修士不想要这般荣耀。一品三境人境、地境、天境,人境结金丹、地境始化神、天境临飞升,每一境的跨越都是质的飞跃。化神境在西域诸国之中往往就是一国最强者,若愿意为国效力往往就挂上了国师或第一勇士的名号,可谓是春风得意、意气风发。 徐天然自小修行便是在老白和先生教导下二品以前将身体淬炼得极为强韧,看似愚笨的路子却为将来铺就了一条康庄大道,徐天然不急于破镜,如一个孩童到了一间陌生的屋子,站在门口偷偷往里面瞧,觉着屋里的风光无限却又能回过头来看看外头的景致,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疏漏的,是否错过了什么风景,仿佛将一切能带走的都带走,不留一丝遗憾。 徐天然很享受如今玄妙的滋味,徘徊在门口,一道门扉轻推可入,却驻足门前,静心思量。 良久,白孔雀见徐天然没有和自己搭话的意思,故作高人风范道:“你听说过这首诗吗?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何时一樽酒,重与细论文。” 徐天然鄙夷地看一眼白孔雀,“是哪个厚颜无耻之徒拍马屁都没边了?” 白孔雀不怒反笑道:“你知道仙圣之争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8 开山大师姐 小地龙爬到静思楼屋道:“管彤,师父人很好,为何不拜师呀?” 管彤面容清冷道:“就是因为他人好,才不能拜师,爹走了,我刚刚学会了不依赖人,靠自己也能活着,如果以后我又依赖上了你,你又走了,那我该怎么办?” 管彤一席话让门口的朱子柒泫然欲泣,一个才十一岁的小姑娘竟然害怕别人对她好,怕再失去这一份依赖,她是多么害怕再相信人,多么害怕再失去这个世界的温柔。 小地龙焦急道:“师父不会走的,会一直在的,再说了,师父就算走了,还有我这个大师兄在。” 管彤鄙夷地瞥了一眼面前这个肌肤黝黑的小蚯蚓,“你凭什么是大师兄?” 徐天然轻轻咳嗽了几声,本来应该是其乐融融收徒,怎么就听俩傻徒儿再一个劲说师父走了,这个师父走了是什么意思,离家出走?还是死了? 管彤看着青衫公子眼神异样,顿时不再言语,徐天然轻声道:“你不拜师,我如何带着你在江湖行走,你也觉得师父大不了你几岁,怕几年后有人说我居心叵测,一路上带着你是觊觎你的美色,到时候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那你就得离我们而去了。” 徐天然一席话让朱子柒不禁莞尔,这姓徐的脑袋坏了吗?收徒说出这样的话,管彤哪里还敢拜师? 管彤想了良久,郑重接过竹刀,跪在地上,三拜奉茶。 朱子柒眼睛差点都掉地上了,这都行。 徐天然忍着痛楚,起身坐在床头,接过这碗茶,轻轻抿了一口,茶水颜色通红。 小地龙接过茶碗,怔怔半晌,师父受伤真的很重。 徐天然信守承诺,自从说了再也不窥探管彤的内心,便不再窥探,但他说出那一席话是基于对管彤的了解,自从家破之后她不再信任任何人,也不想再信任任何人,想着再苦再累自己一个人也能熬过去。爹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自小被爹捧在手心长大,她吃过了多少苦头才学会了独立坚强,她害怕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希望,一旦她又得到了温暖,再失去之后,她又要重新走过那一段痛苦的路,她没有信心自己能再走一遍,因为再失去的痛苦比起原来,更痛。 而且,管彤对任何人都心存戒心,徐天然直截了当说了她担忧之事,管彤反而释怀了,她知道,此时天地之大却无她容身之处。徐天然想收她为徒,在管彤心里无非当初徐天然救自己要么觊觎自己的美色,要么觊觎自己的天资。一旦最初徐天然对自己的善意都带有目的,那一切的好都是虚情假意。 管彤直愣愣看着茶碗中的一摊血水,在碗中渐渐化开,冰冷了许久的内心有过一阵悸动,或许,她该再相信一次别人,他或许是真正对自己好,别无他求。 管彤眼眸低垂,徐天然隐隐看见管彤眼里的泪光,柔声道:“你们别想多了,为师伤好了许多了,再说了,师父是吐血专业户,从小到大不知道吐了多少血了,不信问你们师娘。” 朱子柒忍着笑,憋出了两滴眼泪。 管彤缓缓起身,擦了擦眼角的一丝泪光,笑道:“师父这么年轻,我们以后在人前就不叫师父,叫哥哥,怎么样?” 徐天然板着脸,严肃道:“不行。” 管彤立即退而求其次道:“那小地龙也不比我早拜师多久,我以后可不可以不叫师兄?” 徐天然刚要拿出一副师父的姿态,管彤撒娇道:“师父偏心,那我去跟师娘告状。” 徐天然无奈摇摇头,妥协道:“你也算是为师第一个女徒弟,算是开山大师姐了。” 管彤朝小地龙做了个鬼脸道:“知道不,以后要叫师姐。” 徐天然一个板栗敲在管彤头上,笑道:“你也要叫地龙师兄。” 管彤辩解道:“哪里有这般叫法,那究竟我们俩谁更大?” 徐天然笑道:“在外面,师兄大,在师父这,你更大。” 管彤笑颜逐开,留下了一脸黑线的呼延地龙,这关系有点乱,且容自己捋一捋。 管彤这才开开心心接过竹刀,一入手,不禁皱眉道:“好重。”旋即,爱不释手,笑意灿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9 余着 养伤三日,徐天然已经能下地行走,凭借金丹境力敌北獒江湖第一人飞升境大圆满耶律良材,恐怕天下金丹境之中唯有徐天然一人敢向耶律良材出刀,其他人恐怕连出刀的胆魄都没有。不过,一战下来,徐天然受伤不轻,灵脉受损、经脉受阻,多亏了蜀道夜以继日缝缝补补才让徐天然短短三日就能恢复了三成。 剑宗也算厚道,将徐天然安排在剑宗灵气最充裕的山巅静思楼,毕竟徐天然倾力一战耗尽了灵力,若非剑宗这般灵气充裕的仙家福地,。徐天然便是全力鲸吞灵气,想要将体内灵力填满也需要数月之久。在静思楼,不出一旬,徐天然灵力便能恢复如初。 体内已经有了三成灵力的徐天然在千寻的搀扶在迈出了静思楼,眺望风景绝美的剑宗,不禁感慨:剑宗果然财大气粗,若是自己有一天真入了飞升境,开宗立派,也无法建起如此庞大巍峨的宗门。 不过,转念一想,徐天然也就释然了,天底下有几个剑宗? 徐天然挥了挥空荡荡的葫芦,许久没喝酒,肚子里的酒虫作祟,越是没酒越是浑身难受。朱子柒自然严重警告过自己了,不许自己伤势未愈之前喝酒,但朱子柒今日下山了,他本想着就偷偷抿一口解解馋,可是忘了白孔雀已经将他的酒葫芦喝空了。 想到此处,徐天然不禁怒骂道:“堂堂诗仙、剑仙,若是让人知道了专门干偷酒的勾当,岂不是丢了剑宗的脸。” 不曾想,徐天然无心之言,听者有心。 余钱刚好拜访静思楼,听见了徐天然在发牢骚,还是损剑宗老祖,作为剑宗内门长老,飞升境大修士,实际上,他开心得很。 余钱立即掉头,直奔樊楼取了十坛从绍兴蒋氏新买的百年太白仙酿,然后兴冲冲上了山。 余钱在桃花楼只一眼就对徐天然另眼相看,看出了这布衣青衫不简单,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不简单,徐天然在剑宗危难之时站在剑宗身前,力敌北獒第一人耶律良材,不论成败,这份果敢无人能出其右。 或许,偌大的剑宗,也只有吴清风的天赋才能与之匹敌。 徐天然将酒葫芦挂回腰间,慵懒地看着如画风景,晒着暖洋洋的太阳,这样的日子不要太惬意。 余钱扛着十坛酒,对于一名飞升境大修士而言并不重,但天下飞升境修士屈指可数,哪里会亲自做这般低廉的搬运活计,也只有在剑宗或许才有这般不把飞升境当回事的宗门。 剑宗弟子见了余钱,大多不过点头致意,并无帮忙的举动,余钱视线为酒坛所阻,连点头都免了,直奔静思楼。 大管家和坨爷并肩而行,坨爷在剑宗一战成名,虽不过是黑暗世界人物,但守护剑宗之时短时间内调动近万人驰援,这份情谊剑宗是记在心上。大管家的身份已然曝光,但坨爷仍旧不知大管家姓甚名谁,不过这样反而更好,两人默契地不提彼此身份,一如往常相处。 坨爷不在意大管家是剑宗的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不如就正大光明看着。坨爷身后还有一名小姑娘,便是管彤的好友巧儿姑娘。 巧儿姑娘战战兢兢跟在坨爷身后,在她眼里坨爷就是法?” 余钱抚须淡淡道:“不过是绍兴蒋氏珍藏百年的太白仙酿,何足挂齿。” 徐天然微微一笑,余钱微微扬起的嘴角和眼尾的细纹出卖了他故作平淡的表情。 徐天然笑道:“那这般珍贵的酒更要余着,将来慢慢喝。” 小地龙和管彤练完了一套疯癫刀法,满头大汗回了静思楼,只见师父和一名黑衫的账房先生在饮酒,小地龙自然是不敢多言,管彤得了朱子柒的鸡毛令箭,得理不饶人道:“师父,师娘千叮万嘱你不能喝酒,这师娘才下山片刻就耐不住被人拐骗喝酒,师娘若是知道了看怎么收拾你。” 徐天然看着小姑娘义愤填膺的表情,无奈道:“管小女侠,暂且饶了为师这一回,再说了为师也就饮了一小口,真没多喝,这么芝麻绿豆大的事就不要上报师娘了,回头为师伤好了带你俩下山玩耍。” 管彤和小地龙仍旧是小孩心性,一听可以下山玩啥,心里就乐开了花,管彤挑了挑眉毛,老气横秋道:“姑且不告诉师娘咧,不过,余掌柜的好酒也别浪费了,先余着。” 徐天然开怀笑道:“对,先余着。” 余钱瞅着尊卑颠倒的师徒俩,笑道:“徐老弟,家里地位感人呐。不过,这一句余着倒是听着贴切,我余钱自然最爱多余着钱呢。” 徐天然赞同道:“是啊,普通老百姓家哪个不是勤勤恳恳劳作一年,就图年关时候凑一起吃一顿年夜饭,看着谷仓里的粮食,求个平平安安,年年有余。” 余钱猛然发觉,被徐天然这么一解释,自己姓余还真不错,而且余着的还是钱,真是顶好的名字。 徐天然神识探出,发觉在静思楼门口,还有九个酒坛,皆是古朴的酒缸,想来皆是百年陈酿,徐天然不顾伤势,扶墙而出。 余钱自个儿将半坛美酒喝了大半,见一袭布衣青衫要酒不要命,只得拦在青衫身前,笑道:“这酒本就是送你的,莫急,葫芦给我,我替你余着。” 徐天然笑颜逐开,如春风拂面。 徐天然耳朵微微一动,三个脚步声缓缓临近。 一人步履沉稳,一人有假肢的“咯吱”声,一人脚步轻微,战战兢兢。 徐天然将酒葫芦递给了余钱,招呼管彤过来,管彤不明所以,心思早已飘到了山下,这剑宗风景再好,呆了三天,该逛的都逛完了,越来越觉着没意思了。还是山下好,集市上人来人往,卖着各种小玩意儿,曾经自己无依无靠,不敢奢望能买些自己喜欢的物件,但现在有师父了,应该可以买一丢丢了,不然就跟师娘告状去,师父最怕师娘了。 徐天然牵着管彤的小手,扶着静思楼的院落小门,朝着不远处模糊的三个身影挥挥手,大管家点头致意,坨爷回了个笑容,唯有在坨爷身后的小姑娘胆怯地露出一个小脑袋。 管彤看着那个小小脑袋,两行清泪划过脸颊。 余钱将酒坛依次打开泥封,唱着小曲儿,将价值千金的好酒缓缓倒入小小的破旧的葫芦里,轻笑道:“余着,挺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0 静思楼小宴 怕生的巧儿远远瞧见了管彤,胆子这才大了起来,如离弦的箭一样飞奔而来,管彤将腰间的竹刀卸下,交到师父手中,不跟师父言语一句就飞奔而去,两个瘦瘦的小姑娘在奔跑中一边擦拭眼睛,一边笑颜逐开, 大管家领着坨爷不紧不慢朝着静思楼而来,千寻自然晓得待客之道,本想去楼内厅堂安排茶点,徐天然执意将桌子摆到小院来,说不能辜负了这么美好的阳光。 白衣小童闻见了酒香,不知从何处马不停蹄赶回来,千寻刚刚将桌子安置在庭院,就见一个白衣小童端坐在桌上,眼巴巴看着门口倒酒的余钱。 徐天然心里有些肉疼,难得余管家给咱送来美酒十坛,结果来了这么一大帮人,难不成是闻见了酒香才来的,若是再晚一些,酒香散去,自己就不用大出血了。 吕小布怀里揣着一小袋金豆子,领着独孤信去碎叶城集市玩耍,看来今日又要带上不少好东西上山,管彤和小地龙嘴上说着不要,其实很期待黑炭头哥哥会给自己带些啥稀罕玩意。 有酒处,哪里能少了酒仙白孔雀? 徐天然一抬头,就见一袭白衣谪仙人慵懒地坐在静思楼屋,放心,有我在,谁也坑不了你的美酒。 白夜进门,在座的没一个给他打招呼,仿佛来者不过是一名打扫房间的小厮。 半晌,白雪发现叔父来了,赶忙给叔父打招呼,白夜似乎这才有了点存在感。 徐天然又些许心力交瘁,千寻虽然勤快,但待人接物并不熟稔,朱子柒又下山了,自己拖着病躯,真是待客不周。不过,回过头来,看见管彤和巧儿耍得开心,他心里也略开心了几分。 徐天然轻轻握了握拳头,娘亲死了,自己无能为力。师姐死了,自己无能为力。喜儿死了,自己无能为力。所幸,自己有了些许长进,在哈密救了清霞门、救了哈密百姓,在剑宗,为挽救剑宗也能略尽绵薄之力。更让徐天然开心的是,在碎叶城遇见了管彤,一个眼里有着美好向往的小姑娘,她活下来了,她的朋友,巧儿也活下来了。 忽然,一道高挑丰腴的身姿出现在自己面前,徐天然无奈捂脸欲哭无泪。 迪丽达尔来了,见静思楼乱哄哄的,自然而然成了女主人一般迎来送往,将所有人安置得井井有条。 白孔雀见没好酒喝,索性不下屋是来感谢徐天然的救命之恩,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孪生姊妹的嘴里、眼里和心里只有吴清风。 小小的院落越来越热闹,不曾想一名白衣俊逸的年轻剑客竟然将乌孙长公主丽娜都带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名年方十八的小公主。不用多说,自然知道白衣剑客是杨小兵,看来杨小兵的口味确实独特,对可爱动人的年轻小公主一个正眼都没有,眼眸里满满印着的都是长公主丽娜的身影。 王振欣带着王尔竹穿过了人满为患的小院,径直走到杨小兵身前,笑道:“杨老弟,几日不见,看来进展很快嘛。” 王尔竹满脸不悦,看来家主估摸又有看上的姑娘了,这才会恬不知耻地喊和自己年岁差不多的杨小兵老弟。毕竟是别人地盘做客,王尔竹又不能当众和家主翻脸,只能勉为其难陪伴在家主身后。 王振欣热络的和哈丝娜问候,盛情邀请她去琅琊做客,要让王尔竹亲自带她游玩琅琊。哈丝娜美眸低垂,隐隐有害羞之意,王尔竹一袭华贵青衫,英俊清冷的模样更是令姑娘们欢喜。哈丝娜表达了原意去琅琊的意愿,自然对王尔竹心生好感,再加上琅琊王氏的名声,在西域是大国的乌孙,在中原心里依旧是边陲小国罢了,因此,琅琊王氏在西域的声明和威望极高,那可是出过书圣的琅琊王氏,怎叫人不神而往之? 王尔竹却浑身发麻,瞧着家主难不成吃错药了,这是在为自己说媒吗?哈丝娜柔情似水的眼眸令王尔竹一阵阵心悸,再这么看下去自己就要得心跳停止死掉了,可是又很奇怪,心跳越来越快,像小鹿乱撞。 酒至微醺,徐天然望着独坐于围栏角落的坨爷,遥遥敬上一杯酒,虽无一言,都在酒里。 小小庭院,欢声笑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1 纵虎归山(一) 白夜瞧见了老祖,数次想靠近却近不了身,老祖像一只滑溜溜的泥鳅一样,怎么抓也抓不住,白夜三日来忙得团团转,剑宗遭此劫难而幸存,多亏了徐天然的鼎力相助,吴清风百炉炼万丹,坨爷的意外出现和千人大阵得以战力留存。历经劫难,自当痛定思痛,剑宗一改以往懒散的风采,开始重启护宗大阵,刑堂长老亲自带人扫荡碎叶城图谋不轨的势力。 原本剑宗对这些居心叵测的势力睁只眼闭只眼,料定他们不过是乌合之众,哪里敢对剑宗出手,如今剑宗收起了自己傲慢之心,将危险一一拔除。 静思楼深处,耶律章石被碗口般粗大的铁链锁住,一同被紧紧关押在水牢之人还有述律玉、述律屠。述律玉倒是没多想,反正灵脉也已经被制住,没了反抗之力,在暗无天日的水牢里自娱自乐。述律屠哪里受过这般屈辱,不断挣扎着,手腕处已经被磨得血肉模糊。 述律玉四仰八叉躺在水牢之中,两只手臂高高悬起,身体漂浮在污浊的水上。述律屠皱眉道:“都这时候了,你还悠闲地杂耍,脸面都不要了?” 述律玉微笑道:“脸面值几个钱,咱们关押在此不会是一天两天,自然怎么舒服怎么来,待到重见天日那一天还没疯就算是赢了。” 述律屠长叹一声,没想到堂堂述律家主竟然折在了碎叶城,图谋剑宗之计天衣无缝,没想到从犄角旮旯冒出来的青衫小子坏了自己大事,回想起两年多前也是他拦阻了述律氏袭杀耶律大石,难不成他是述律氏的克星? 述律屠见玩得欢快的述律玉,语重心长道:“终有一日,述律氏要靠你肩挑重任。” 划出一阵阵涟漪的述律玉浑身一震,摇头道:“家主身体康健,长命千岁,哪里轮到小侄肩挑重担,我不过是一个顽劣的游侠心性,西域之行本就是被强拉着来的,由此可见,小侄真不了句:“楼兰当灭。” 西日阿洪恶狠狠看着一袭青衫,狰狞笑道:“就凭一个宗门想灭一国,痴人说梦,你知道为何西域数百年来都惧怕剑宗,不就是因为西域无阵师,如今北獒输送了大阵师前往楼兰,在北獒相助之下,区区一个宗门灭一国的景象再也不会出现在西域,剑宗也要亡于北獒铁骑之下。” 其实,西日阿洪所言不错,剑宗之所以独步西域,不过是修士太强,且不说小小西域,便是天下也无第二座宗门能比肩。而西域并无阵师,自然无力抗衡庞然大物剑宗,虽然剑宗在西域自古便有善名,但在一片唯唯诺诺的奉承声中隐约也是暗流涌动,狼子野心的楼兰就不愿再成为剑宗附庸,攀附了新主子,妄想取代剑宗成为西域的霸主。 徐天然冷冷道:“一月之后,取楼兰王首级与你同葬。” 西日阿洪气急败坏,咒骂徐天然,咒骂白夜,咒骂剑宗。 白夜和徐天然置若罔闻,身形在原地消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2 纵虎归山(二) 地牢第十一层,徐天然伤势未愈,不过是幽暗恶臭的浑浊污水就让徐天然差点缓不过气来晕倒,他难以想象竟然在如此深的地底下挖掘出这么一个偌大水牢,被关押在此,若是自己不出数月也会疯了。 述律屠虽然被制住了灵脉,但飞升境大修士的先天灵敏的神识还是最先捕捉到来人了,抬起头,浑浊的眼神死死看着一袭病恹恹的青衫和一身洁白如雪的白夜。 耶律章石一见青衫,奋力从水里爬起,浑身粗大的铁索摇晃发出沉闷的声响,耶律章石怨毒地看着徐天然,狰狞笑道:“没想到我耶律章石竟然折在了区区剑宗,你们趁早杀了我,不然我北獒二十万皮室军早已在西域边境集结,只待我王一声令下,全军齐出,转瞬西域灰飞烟灭,区区一个宗门何以抗拒草原霸主北獒铁骑?” 徐天然微微笑道,“若是剑宗没了,我确信北獒大军会长驱直入西域,但剑宗无恙,你觉得北獒会彻底和剑宗撕破脸吗?” 耶律章石哈哈笑道:“父汗一定会出兵救我的,将你们全部杀死,制成傀儡,让你们日日侍奉我左右,以解我心头之恨。” 述律玉眼眸低垂,屠灭剑宗非他所愿,而且他也知道,若剑宗尚存,北獒绝不会出兵西域,一旦惹恼了剑宗,天下将会有多少剑客仗剑赴北獒,从此有哪一个北獒贵族能睡个好觉? 徐天然捏着鼻子,自己体内灵脉不通畅,无法如白夜一般闭息,只能强忍着污浊的水牢的恶臭,笑道:“述律玉,怎的今日不说话了?” 述律玉摇晃着脑袋,骨骼咯吱响了几声,慵懒道:“没几日你就要放我出去了,有何好说的,咱们江湖再见,这里也没啥好招待的,权当为兄欠你一顿好了。” 果然,北獒一行人唯有一个明白的。 徐天然问道:“述律玉,你以为北獒偷袭剑宗有几分胜算?” 述律玉真诚道:“一分也无。” 耶律章石瞪大了眼睛,怒道:“若不是那臭小子捣乱,我怎么会输?” 述律玉释然一笑道:“剑宗底蕴可非寻常宗门可比,且不说碎叶城之中究竟隐藏了多少剑宗暗子,就剑宗老祖,一人双圣,一旦他老人家动怒,在剑宗的地盘上将来犯之敌悉数斩杀了,恐怕天道也无法阻止。” 耶律章石浑身颤抖,摇头道:“不可能,在天道天下,大长生者怎么能出手?” 述律玉平静道:“李太白可不是寻常大长生者。” 耶律章石这才回想起述律玉之前百般阻挠自己与剑宗为敌,自己后来将他排斥在计划之外,没想到在述律玉心里将一切看得如此通透,或许他是对的,但耶律章石决不会承认自己错了。 徐天然笑问道:“述律玉,怎么说过几日你们便要出去了?” 述律玉坐在污浊的水里,浅笑道:“北獒之乱在于夺嫡,你们怎会那么好心眼替北獒断绝此内患,在你们眼里,耶律章石已然百无一用了,便是要死也要死在耶律大石手上,让北獒彻底陷入内乱,如此,西域才能安稳。若我猜的不错,剑宗会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了楼兰,然后就将耶律章石放回去,至于我有七八成希望回去,而述律家主,恐怕就要在这水牢颐养天年了。” 此言一出,徐天然浑身震颤,述律玉所言与己所想竟然无半分出入,若从西域角度出发,将耶律章石放回去确实利大于弊,他深知自己大哥耶律大石雄才大略,一旦没了后顾之忧,极快就能让北獒强盛起来,到时候,便是剑宗再强,西域诸国纵然齐心协力抵抗北獒,那时恐怕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西域诸国之兵大多战力不强,哪里能和北獒精锐骑军一战,北獒这些年来培养了许多阵师,听大哥说过,北獒隐藏在行伍深处大阵师恐怕不止十人,如此一来,剑宗对北獒的威胁被降至最低,在北獒钢甲洪流面前,剑宗再强却只是一座宗门,哪里能与北獒抗衡。 再说了,北獒一旦被耶律大石掌权,不出数年就能完成令人恐惧的大一统,到时候不论庙堂、江湖齐心协力,不论挥鞭西去或是挥鞭南下都将是令人畏惧的场面。 因此,与其留着一个百无一用的耶律章石在水牢受折磨,不如放回去让北獒宫廷内乱不止,只要耶律章石还活着,述律氏就会坚定不移站在耶律章石身后,北獒就不可能上下一心,西域便能多一些和平的时光。 纵然,谁也不知这样的和平能维持多久。 徐天然认认真真打量浑身肮脏褴褛的述律玉,笑道:“你可知,若你不说这番话你还能回去,说了这番话就真的回不去了,要在这水牢里受折磨。” 述律玉喜笑颜开道:“求之不得,与其面对北獒朝堂的乌烟瘴气,不如在这静心享福,于我而言,在这不过就身体的折磨,算不得什么,在北獒,那是内心的煎熬,心口时时如压了一个沉重的巨石。我述律玉不过是江湖游侠,掺和不来庙堂的腌臜事,既然参与祸乱了剑宗,自然要付出代价,就让我在水牢为剑宗赎罪,顺便躲避着纷乱的世道。” 徐天然深以为然,述律玉真的是可以引以为知己的好友,虽是敌人,却惺惺相惜。 述律屠仍然骄傲地高昂着头颅,述律玉一席话他自然都听进去了,自己回不去就回不去了,堂堂述律氏家主从不会摇尾乞怜。 耶律章石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诡异的微笑,“剑宗想把我当一枚棋子,我偏偏不让你们得逞,我耶律章石在此郑重起誓,只要我耶律章石活着誓灭剑宗。” 徐天然冷冷瞥了眼骄傲自大的耶律章石,冷静道:“你和我大哥比起,差远了。” 一路行来,白夜对两人另眼相看,一人自然是布衣青衫,不过及冠之年心思便如此沉稳,恐怕吴清风也只能在修为上欺负他一番,若论心机城府,决不是他的对手。另一人是述律玉,明明看破了一切却自投罗网而来,是个明白人却装糊涂,若他回了北獒必是剑宗大患。 白夜轻轻挥了挥衣袖,转瞬二人都出了地牢,徐天然仰望天幕,沉默不语。 白夜沉思了半晌,轻声问道:“接下来当如何?” 徐天然沉声道:“速调乌孙、哈密和龟兹三国兵力攻灭楼兰,剑宗再抽调部分修士前往,务必在一月内灭楼兰。” “何人为将?” “我有一个人选,就不知道白宗主敢不敢用?” “何人?” 徐天然微微笑道:“独孤信。” 白夜都不知道独孤信为何人,满脸疑惑,徐天然平静道:“独孤信原是北獒人,在哈密为我所收服,虽不过是一名伍长,但有超乎常人的统帅能力,若能让独孤信统领三国联军,配合剑宗修士,楼兰国三日可破。” 白夜哪里懂行军打仗那一套,听着一袭青衫的话就权且相信了,反正剑宗最擅长之事便是撂挑子。剑宗从上到下,从老到幼都是这副德行,白夜也懒得多想,旋即就召见乌孙、哈密和龟兹三国使者。 白夜刚御剑飞出数百丈就想起,似乎除了龟兹国使者不在静思楼,其余两国使者都在静思楼了,而且,龟兹出不出兵并不影响大局,毕竟龟兹户不过一万六,口八万,甲兵一万五千人。乌孙能够出兵最为关键,乌孙长公主丽娜正和杨小兵举杯共饮,相谈甚欢。 白夜站在门口,看着一屋子人其乐融融,似乎只有他一人在关心西域大计,不免有些惆怅,自己苦苦支撑着偌大的剑宗,真的已经心力交瘁了,又含情脉脉看一眼远遁归来的吴清风。 吴清风顿时察觉白夜的眼里有杀气,旋即又一阵风走了。 白夜想起小清风一本正经说的话,“宗主请放心,我拼尽全力也要让您再做二百年宗主。”这一句话像诅咒一般在耳畔回响,再操心二百载,白夜顿时萎靡不振,似乎整个人都被掏空了,内心一阵虚无。 白孔雀悄然出现在白夜身边,拍拍白夜的肩膀,微笑道:“你做得很好了,看来还是宗主之位最适合你。” 白夜一时间愁绪涌上心头,泫然欲泣,就要撂挑子不干了,这时老祖忽然把杨小兵拉过来,自然乌孙长公主也来了,白夜一时间又不好发作,只能在心中隐忍。 众人一听出兵楼兰,这是剑宗数百年来第二次在西域出手,白夜思虑再三,哈密刚刚惨胜北獒,龟兹国小,乌孙乃西域首屈一指大国,户十二万,口超过六十万,甲兵十二万。楼兰国虽不小,但户不过五万,口二十七万,甲兵六万。 白夜和丽娜长公主相谈甚欢,一旦攻下楼兰,剑宗和乌孙共分楼兰,剑宗也会派出七位飞升境长老和剑宗天下行走吴清风。听到此处,吴清风脸色一变,明显白夜是在公报私仇。 白夜挑衅地看一眼吴清风,眼神似乎在说,有本事你来当宗主,你也可以假公济私。 倒是白孔雀笑得最为开怀,似乎小徒弟吃瘪就他最开心。 独孤信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糊里糊涂成了十万大军的统帅,麾下更有七名飞升境大修士和剑宗天下行走供自己驱使,他胆战心惊看了眼徐天然,徐天然不过右手握拳,轻轻锤了胸口两下,示意一切心里有数。 白夜凑到徐天然耳根,“徐小子,等小清风归来你们切磋切磋,看看这些年你有没有长进。” 徐天然轻轻点头,既然来了剑宗哪里能错过领教吴小剑仙的剑。 吴清风神情颓然,走到战战兢兢的十万大军统帅面前,冷冷说了句:“速战速决,否则我一剑刺死你。” 本来就惊魂未定的独孤信快崩溃了,我究竟得罪谁了,忽然掉下来一个这么大官帽子,自己不过是个伍长,若是当个百夫长自己都觉得祖坟冒青烟了,又被吴清风这么一吓,跑到徐天然跟前,死活也不去了。 徐天然在独孤信耳畔耳语了两句,独孤信立即笑颜逐开,开开心心扛下这份重担,吴清风感觉一股阴谋围绕着自己,再看一眼青衫和独孤信的狡黠表情,结果已然明了。 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事,杨小兵主动请缨出战,而王尔竹竟然也被迫请缨出战。 欢乐的静思楼小院,三言两语定西域大局。 静思楼十一层地牢,述律玉闭上眼睛,呼吸吐纳,一股细若游丝灵气在灵脉之中游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3 南宫半仙 翌日清晨,独孤信随吴清风一行人直奔乌孙国都而去,剑宗这回是掏了血本了,七名飞升境长老和老祖亲传小弟子剑宗天下行走吴清风,这阵势不说小小楼兰国,便是出现在中原也要引起江湖、庙堂一阵惊涛骇浪。 杨小兵的眼眸里只印着身材丰腴的乌孙长公主丽娜,王尔竹想离着杨小兵远些,琅琊王氏王尔竹堂堂正人君子哪里能和满眼淫光的杨小兵厮混在一起,无奈家主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杨小兵一路上多关照一下自己,这杨小兵就成了无法甩掉的噩梦。 杨小兵眼里满是丽娜的曼妙身姿,不过也记着王家主的叮嘱,一路上多给王尔竹和哈丝娜牵线搭桥,希望成就这一桩美好姻缘。作为忘年交好友的杨小兵自然无所不用其极,但王尔竹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厌烦得很。 徐天然终于不再呕血了,颇有些神清气爽的感觉,朱子柒一直忙于联合各方势力,希望在西域构筑坚强的力量抵御北獒,自然就把徐天然冷落了。 徐天然一脸幽怨,晚上难得短暂见一面朱子柒,不远处总会徘徊一股隐隐约约的杀气,让徐天然蠢蠢欲动的双手无处安放。 百无聊赖之际,徐天然将自己开山大弟子和开山大师姐叫来,要一起下山逛逛,自然少不了钱袋子吕小布。 迪丽达尔原本要回哈密了,没想到后来商议不需哈密出兵,又得以留下来了,看着徐天然师徒三人和吕小布鬼鬼祟祟离去,嘴角微微扬起,似在嘲笑,心里却是一阵阵心酸的孤寂。 吕小布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徐天然牵着管彤的小手,跟在黑炭头后面,小地龙走在最后头,不时抬头偷偷看一眼红衣似火的管彤。 集市热闹,管彤和小地龙终究是孩童心境,一见各种新奇的小玩意儿再也把持不住好奇心,管彤也放下了自己骄傲的姿态,一口一句“黑炭哥哥”,把吕小布哄得一愣一愣的,大把银钱如流水花出去了。 小地龙也沾了管彤的光,也得了不少喜欢的东西。 徐天然眼尖,瞧见了路边一个算命的地摊,不过摆摊老者虽鹤发童颜却未着道门法袍,摊子无人问津,老者倒是不慌不忙,眯眼假寐。徐天然总觉得这个摊子诡异,却看不出老人根脚,只是内心小心戒备着。 忽然,老者睁开了明亮的眸子,对吕小布笑眯眯道:“公子天庭饱满,地颌方圆,印堂发红,一看便有经天纬地之才。” 徐天然立即警惕地盯着挂着半仙名号的算命小摊,吕小布顿时停下了脚步,这一生头一回有人这么夸自己,就要转身过去算一卦,徐天然抵住了吕小布的腰椎,严肃道:“你确是天庭饱满,地颌方圆,但你印堂何时发红过?但凡有良心的算命先生会说你印堂发红,明眼人都能看出你印堂发黑,待会儿开口就是一句你有血光之灾,你就要乖乖把银钱递上去破财消灾了。” 经过徐天然的指点一二,吕小布确实也明白自己天生脸黑,所以娘亲从来不给自己算命,就怕算命先生来一句黑面黑心,那自己可就要背着个黑心肝痛苦地活着了。 半仙一瞧黑炭头不进瓮,赶忙补充道:“公子天生黑脸,寻常人看不见公子印堂深处的那抹鲜艳红色,公子身负惊天之才却无从施展,是否常常为之困扰?” 这一番话连徐天然都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回头一看,南宫半仙四个字映入眼帘,江湖算命先生哪个不自称半仙,不过这算命先生颇有几分怪异之处,不着道袍寻常百姓哪里会信你是道门高人,虽说穿不穿道袍并不代表功力高低,但既然从事了算命的行当,就要遵从行业的规矩,哪个算命先生不是身着道袍,装神弄鬼,如此方能顾客盈门,这厮不按套路出牌,要么是已经出神入化舍弃了套路的江湖老手,要么就是初入江湖混口饭吃的雏鸟。若是后者倒也罢了,至多被骗几文铜板,若是前者那就难以对付了,一旦被他牵着鼻子走就要大出血了,那真正老江湖不屑于做那几文钱铜板的买卖,要么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徐天然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没想到吕小布已经一溜烟跑回去了,坐在南宫半仙身前,地上了一块碎银子,问道:“先生,帮忙算一个?” 小地龙和管彤看着吕小布憨憨傻傻地坐在算命摊上,心里替师父打抱不平,为何将钱袋子交给这么一个单纯之人保管,一不小心就会被人骗得精光,到时候穷的还不是大伙。 装神弄鬼的南宫半仙咳嗽了一声,右手两指抹过眼眸,闪过一道浅浅金光,左手悄然将碎银子收入囊中,“我擅长相面,世人皆知五官、三停和十二宫位。相面首看五官,耳为采听官,眉为保寿官,眼为监察官,鼻为审判官,口为出纳官。一官相佳,则有十年富贵,五官俱佳,则富贵一生。” 这一席话都是套话废话,徐天然懒得多听,不过吕小布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南宫半仙话锋一转,“额起黄光或紫红,此人好运事必成,若是求财就到手,要是求官官必临。” 吕小布眨巴眨巴眼睛,回过头来问道:“天然哥,这是什么意思?” 徐天然笑道:“说你小子有狗屎运,要啥有啥。” 吕小布心满意足点点头,只见南宫半仙眉头紧蹙,徐天然深知但是要来了。 南宫半仙低头沉思良久,摇摇头道:“公子之才经天纬地,但为天所妒,不得施展,若不得其道,白白浪费了父母的苦心经营,不过公子也不必难过,公子一生运势极好,这一生才能越不得用皆可转为运势吉星高照,让公子一生无病无灾,财源滚滚。” 吕小布焦急问道:“我不要什么吉星高照、财源滚滚,如何能让我的才能得以施展?” 南宫半仙眼眸闪过一丝狡黠,眼见吕小布急了,南宫半仙倒是不急,长长叹了口气,比了个数银票的手势,吕小布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一把金豆子。 徐天然原要拦阻,但他知道吕小布的心中执念,刚要伸出的手缓缓放下,小地龙和管彤哪里见过一直以来都是嘻嘻哈哈的吕小布竟然会如此执着,内心一震。 南宫半仙缓缓将金豆子收入囊中,喜笑颜开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言罢,南宫半仙身形原地消逝,连同地摊都消失无踪。 徐天然察觉到灵力波动,立即站在吕小布、管彤和小地龙身前,眼前的南宫半仙究竟是何人他难以辨别,敌友不分,挑起了吕小布内心的执念,又留下一句说不清道不明的话,究竟有何企图和阴谋,他一时间无法参透其中缘由,只能回去了和白衣小童好好推演一番。 吕小布痴痴地看着身形渐渐散去的南宫半仙,深深一揖。 徐天然摸摸大黑炭的脑袋,笑道:“别多想了,其实吉星高照、财源滚滚也不错,哪天我开宗立派了就让你这个财神爷掌管户堂,想想就激动,那咱们宗门得多有钱呀。” 吕小布挤出一抹笑容,点点头,然后默默流下了两滴眼泪。吕小布盯着自己的双手,娘亲究竟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让自己有了这般运势,有了半仙的体质,若自己无法将潜藏在身体的能力发挥出来,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娘亲的一番心血。 被南宫半仙这么一闹,徐天然一行人也没了逛街的兴致,灰溜溜回山上了。 吕小布倒是天性乐观,不过走了半个时辰自己就想通了,恢复了往昔的笑容,凑巧在山脚下遇见了噬魂、夺魄,徐天然也觉得奇怪这些时日都不见这俩货,没想到这俩货躲在这里钻研北獒江湖第一人耶律良材的躯体。 徐天然不禁莞尔,若是耶律良材知道自己死后,会被噬魂、夺魄制成傀儡,会不会死也不会留全尸,不过以徐天然对噬魂、夺魄的了解,恐怕就是碎裂成千百块的碎尸,他们也会不厌其烦将尸体拼凑起来,然后制成傀儡。毕竟,飞升境躯体都极难寻得,更别说是半步陆地神仙的飞升境大圆满的耶律良材,这些时日二人痴迷于耶律良材的躯体,未曾一刻合眼,本就人不人、鬼不鬼的俩货似乎现在更像鬼魅一些。 管彤胆子再大终究不过是十一岁的小姑娘,见了浑身邪魅的噬魂、夺魄就有些害怕,又见二人竟然在研究一具尸体,似乎要将尸体制成傀儡,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 小地龙紧紧跟随在管彤身后,似在默默陪伴,徐天然就不打扰二人雅兴了,只说让他们别吓着人,俩人在徐天然面前恭恭顺顺,令管彤和小地龙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师父这般堂堂正正之人会有两个邪魅至极的扈从? 回静思楼的路,不宽也不窄,刚好够四人并肩而行,管彤下意识离师父更近些,似乎被噬魂、夺魄吓到了。 管彤的内心悄然发生变化,她又开始学着信任一个人,师父跟她说过,“人可以信任人而不能依赖人,尤其是女孩,更要学着自立自强,江湖险恶,于女子而言更险恶。” 后面的话管彤就听不懂了,师父喃喃道:“这世道太令人失望了,这江湖真没什么好的。” 说完,师父摘下腰间的葫芦,仰头喝了一大口酒,然后又急促地咳嗽,咳出了好几口鲜血。 管彤暗暗下定决心,我要相信师父,又不依赖师父。 吕小布的心里一直盘旋着那一句话,“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南宫半仙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来点播自己,他是要将自己引往何处,我到底是要往高处走还是低处走? 徐天然默默吕小布的脑袋,笑道:“等西域事了,咱们就走一趟昆仑,天下哪里最高,便是手可摘星辰的昆仑。若无机缘,下南海访仙,听闻南海有一处深坑,乃天下最低之处。” 吕小布紧紧握着双拳,一个劲点头。 一袭白衣谪仙人在天际将一名举着半仙旗号的老者拦下,笑道:“既然来了也不打个招呼?” 南宫半仙笑道:“事办好了自然就走,难不成还在原地等着你来薅羊毛?” “有理有理,不过,该薅还是要薅的?” 老者一脸无奈,从怀里丢出一壶酒,白孔雀鄙夷道:“就这?” 老者一甩衣袖,御风而走,冷冷丢下一句话:“爱要不要。” 白孔雀目送南宫半仙离去,揭开酒瓶,一闻,喜笑颜开,自言自语道:“不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4 好消息坏消息 一月过后,清晨,旭日东升。 一袭青衫和一袭白衣立于静思楼屋了我是顶好的剑仙胚子,随便练练就能练出个飞升境,到时候在江湖看上了哪家公子,我替你抢过来。” 巧儿掩面轻笑,眼角都笑出了泪水,却不知是苦是甜,“那咱俩岂不是成了江湖女采花贼,到时候你师父还不得亲自出手,清理门户。” 管彤一本正经道:“师父不会的,不论我犯再大的错师父都会护着我,不过,师父替我扛下所有的错误。” 巧儿笑道:“真的?你师父真的这么好?” 管彤笑而不语,徐天然先天能感知人心,而管彤却天生能懂人心,不似徐天然一旦境界超过了自己,至多只能感知人心的善意和恶意,而管彤,不论境界高低,都能看透人心。 这份本领连徐天然都未曾发觉,或许出于对徒弟的信任,徐天然自从说了从此再也不读取管彤的内心,便再也不曾窥探管彤内心的想法,而管彤却不时偷偷看师父的心,越是读的多了,管彤越是庆幸此生得遇师父,而且她知道了师父内心深处的很多小秘密,这些话她可不敢跟师父提起,更不敢跟师娘提起。 每当夜深人静,管彤总是在被窝里偷偷捂着被子笑出了眼泪,师父的心里偶尔都会有一名肌肤胜雪的女子闪过,一边对师娘感觉愧疚,一边又对那名叫姬胜雪的女子感到愧疚,想想就觉得好笑,师父也真是难。 管彤经常在师父的心里看见一名身材高大的屠夫和一名儒衫最爱眯眼笼袖的先生,这两人在师父心里的位置一定很重要吧。 还有,师父在最难过的时候,心里会想起娘亲,会想起像极了娘亲的师姐,那一幕的记忆管彤曾经不小心瞥见一次,转瞬,管彤立即转过身去,捂着脸,眼泪止不住留下来。她才知道,原来看起来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师父心里也有那么沉重的痛。 管彤怔怔失神,巧儿双手在管彤眼前挥了挥,管彤才回过神来。 巧儿双手扶住管彤的两肩,抿了抿嘴唇,笑道:“管彤,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在二麻子手下的时候,咱们吃在一起,睡在一起,但是我都感觉咱们的心隔着十万八千里,如今你拜了师,成了人人敬仰的修士,咱们就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不过,我衷心为你开心,这一个月我也想明白了,我不过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凡人,没了家、没了亲人,但再难也要好好活着,既然攀上了管女侠这个高枝,怎么着也能帮我在剑宗安排个活计干,我不想再过从前暗无天日的日子了,但是我也能吃苦,只要在剑宗为奴为仆都行。总之,我就想留在碎叶城,留在剑宗好好过平凡的日子。管女侠,你有你的剑仙的坦途,我有我平平凡凡的日子,咱们不是一路人,但我心里会一直记着你,也希望你心里也会一直记着有我这个朋友。” 管彤脸颊流下两行清泪,将巧儿紧紧抱住,“我一直都会记着你,你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朋友。” 巧儿脸上尽是笑容,无一丝悲戚的神色,笑容灿烂道:“怎么就哭了呢?若不是遇见你,我也逃不脱二麻子的魔掌,如今的日子我很满意了。” 管彤温柔地看着巧儿,忍着泪水,坚强道:“我让师父帮你寻一处院子,让你安安稳稳生活,从此不再为奴为仆,等遇见了自己喜欢的人,再给你备一份嫁妆,风风光光嫁人。” 巧儿轻轻抹去管彤眼角的泪水,竟然拿出了姐姐的架势,笑道:“别说傻话了,你不过初入师门怎么能事事麻烦师父,再说了,我一个女子若被养在深宅小院,别人不还以为我是被哪个大老爷包养的外室,哪里还能嫁的出去。” 说到此处,管彤才破涕为笑,“你思春了。” 巧儿大大方方承认道:“我不像你,又比你长了两岁,按照我老家的惯例,都有媒婆上门说媒了,说不准一两年就嫁出去了。嫁了人,也有了归宿,我没啥本事,就安心相夫教子,图个平平淡淡,再好不过了。你呢,思春了没?” 管彤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我要专心习武,让天下那些臭男人看看,谁说女子不如男。” 余钱踏着欢快的脚步来到静思楼,远远瞧见一袭青衫和白衣并肩坐在屋顶,立即识趣站在原地静等。 朱子柒自然知晓有客至,微笑道:“去忙吧。” 徐天然一动不动,仿佛屁股生根了一般。 朱子柒轻轻推了一把徐天然,赶他走,徐天然反而黏着不走,撒娇道:“又要分别了,舍不得。” 朱子柒脸色微红,没想到姓徐的都会撒娇了,不过想到这些时日自己大多忙于事务也没多少时间陪伴他,一时间也不忍让他难过,唯有安慰道:“心有彼此,天涯若比邻。” 徐天然满怀惆怅叹了一口气,“能在身边更好。” 朱子柒露出羞涩神情,催促道:“不能让人家久等了。” 徐天然又叹息一声,“他带来什么消息我猜也猜到了,对大家而言都是好消息,唯独对我而言是坏消息。” 朱子柒疑惑道:“此话怎讲?” “想来是独孤信大破楼兰,已经班师,约莫一两日就能归来,余大掌柜必是询问如何安排庆功宴。这个消息一出,必是举城欢腾,乃至西域都为之欢腾,但你知晓西域安稳,就要回大梁了。” 朱子柒不禁莞尔,见青衫狗皮膏药黏着自己的模样,无奈道:“再留三日,你赶紧去,不然就一日也不留了。” 话音未落,一袭青衫身形一闪,转瞬出现在余钱跟前,和余掌柜亲切地打招呼。 一番寒暄过后,徐天然单刀直入问道:“吴清风一行人何时归来?” 余钱皱着眉头,问道:“徐老弟都不关心战果如何,毕竟统帅可是你一手推荐的,若是战事有失,你至多落了个功过相抵。” 徐天然笑道:“结果显而易见,乌孙加上剑宗,区区楼兰如何能抵御,我更好奇有什么八卦趣闻。” 余钱抚掌称赞道:“不愧是徐老弟,这战确实是推枯拉朽,原本独孤信确是吃了资历浅的亏,但是接连几次拿态度散漫的吴清风开刀,立即在军中树立起威望,军纪严明。到了楼兰,虽有两名大阵师坐镇,但独孤信指挥得当,在剑宗七长老联合出击下,吴清风突入城墙,打开了楼兰城门,乌孙铁骑入城,不过短短一日,乌孙外城破。不过,在楼兰城外十万北獒铁骑突现,乌孙军队上下为之一阵,独孤信沉稳调度,一面攻克宫城,一面在城墙上竖起剑宗旗帜。远道而来的北獒铁骑一见楼兰已破,旋即又有七名飞升境长老当空一击,北獒十万铁骑虽在阵师率领下抵挡住了攻势,但也无心恋战,远遁而去,连城里两个大阵师一并丢弃了。” 徐天然听得昏昏欲睡,打了个哈欠,打断道:“有没有下饭的八卦趣闻?” 余钱凑近了几分,一脸坏笑道:“听说,乌孙长公主丽娜和杨小兵背地里有奸情,倒是大家一致认为琅琊王尔竹和哈丝娜小公主天生一对的璧人反而疏远,哈丝娜公主对王尔竹热情满满,奈何王尔竹榆木脑袋不开窍,便是丽娜和杨小兵使劲撮合,似乎始终敲不开那乌龟壳一般的脑袋。还有,听说一路上吴清风吃了不少苦,因为天性散漫,几次三番被独孤将军严惩,虽说吴清风辈分高,可以倚少卖老,但上头有七大长老压着,老老实实被独孤将军严惩,一声也不敢吭。” 徐天然心满意足点点头,有这些情报就够了,笑眯眯道:“烦请余掌柜在樊楼开宴,拿最好的酒、上最好的菜、请最好的歌舞姬。剑宗代西域万民为勇士们接风洗尘。” 余钱一拍脑袋,笑道:“好嘞,都听徐老弟的,剑宗也没个管事的人,还是徐老弟靠谱。” 徐天然狡黠一笑,又不花自己钱,动动嘴皮子的忙,他确实乐意帮一把。 忽然,山巅有一名白衣谪仙人,徐天然送别了余钱,立即御剑而去,如长虹划过天际。剑宗弟子纷纷抬头,谁这么大胆子,竟敢在剑宗天空御剑飞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5 问剑吴清风 白夜慵懒地抬起头,看见天空肆无忌惮御剑飞行的一袭布衣青衫,打了个哈欠,幽幽道:“换作他人直接一剑从天而降,把他打个狗吃屎。” 白夜言外之意自然是感谢徐天然对剑宗的恩情,更在于白夜对徐天然的希望,剑宗未来数百年可要用心培养宗主接班人,吴清风惫懒的性子他早已放弃了,但白夜猛然发觉徐天然有这个潜质成为剑宗未来的宗主。 一袭青衫的心性沉稳,精于算计却不失大气,在暗流涌动的当今江湖,或许他是最适合的接班人,得找个机会和徐天然好好聊聊,再说了,那小子的御剑术本就出自剑宗,若加入剑宗并无不可。 白孔雀眼见徐天然御剑而来,定睛一看,想起了徐小子是和白屠学艺,哪里能御剑,不过是御刀罢了。 徐天然在白孔雀身前停下,出乎意料祭出本命飞剑蜀道,转瞬蜀道一闪,将白孔雀腰间的洁白如玉的不凡葫芦摘下,入了徐天然手中。 白孔雀挑了挑眉毛,笑道:“徐小子,长本事了,都敢打我腰间葫芦的主意了。你可知,平日我虽慈眉善目,那是你未见过我怒发冲冠的模样,比起你违背剑宗门规,公然御剑飞行,抢我的酒葫芦的罪过可是要大了不知多少倍。” 徐天然满不在乎将酒葫芦打开,灵力流转,一股酒水如清泉涌出酒壶,直奔徐天然嘴里,只见,徐天然血盆大口一张,至少有一壶酒入肚了。旋即,徐天然擦了擦嘴角,开怀笑道:“好酒,来而不往非礼也,就算你是大长生者,一人双圣的诗仙、剑仙又如何,你能喝光我的酒,我就不能喝光你的酒?” 徐天然顿了顿,白孔雀的眼眸里都快冒出火花了,徐天然悠悠说道:“我没违反剑宗规矩,剑宗明言不可御剑过剑宗,可曾说过不可御刀?” 白孔雀不禁哈哈大笑,“你这副模样倒是和我有几分相似,哪里像白屠和老吴教出来的徒弟学生,要不你弃暗投明入我剑宗得了,等你入了飞升境让你当剑宗宗主,如何?” 徐天然刚要再喝一壶酒,突然被白孔雀一句话呛到了,一边咳嗽一边说道:“剑宗是没人了吗,还要我这般朽木来撑着。” 白孔雀神情凝重,沉思了半晌,深以为然点点头道:“一语惊醒梦中人,说来真是宗门不幸,剑宗一门上下若说天赋异禀,自称第二绝无人敢称第一。但不知何时,从哪里传来的歪风邪气,那些个天赋异禀的家伙都玩物丧志,无一不是痴迷于各种杂七杂八小道,且不说担负起剑宗的职责,便是登,棋道与三教相比,终究是小了些,但你能说棋道就不如三教之道,不过力量有高低之分,而道本身却难分高下。” 徐天然隐隐有所悟,喃喃道:“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每每念及此处,心中感叹万千,这天下、这世道、这江湖太让人失望了,我有一剑,誓为天下苍生鸣不平!” 白孔雀欣慰地点点头,他知道徐小子竟然在合道诗圣,原本修士破镜入飞升境方才会融合大道,不曾想徐小子不过即将破镜入化神便能合道,看来给那人寻了个好徒儿,他的衣钵终于有人得以继承了,白孔雀摘下腰间的葫芦,畅饮一番,且为徐小子护道一程,看来又能走一趟青山镇了,那个酒窖满了没? 徐天然立于山顶,双目紧闭,胸中意难平,灵脉之中灵力潮汐如海啸一般翻滚,回眸往事,逝者已去,却仍旧活在徐天然心中。徐天然脑海里悄然浮现许许多多的影子,有娘亲、有师姐、有喜儿、有刘三、有萧慕容、有呼延婉儿、有小地龙、有管彤,曾经他没有力量守护自己最珍视之人,现在他渐渐成长,虽江湖仍旧是那个冷血的江湖,只是他眼中所见的风景能因为自己的出现而变得好了一点点,徐天然便心满意足了。 ,徐天然得了之后便时常翻阅,冰冷文字在徐天然眼中仿佛活过来了一般,渐渐有了感情,徐天然好奇他是什么样的人,缘何胸中文采锦簇,不歌颂修士之风采,字字句句都惦记天下平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是天下读书人的信条,为何他不过一名流浪游侠,却忧国忧民。 徐天然神情凝重,扬天长啸一声:“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只见,天地间数百里之内灵气暴动,白孔雀合上酒葫芦,轻拈双指,顿时在徐天然身边成了一座小天地,灵气源源不断灌入,却不会轻易为人所察觉。 徐天然猛然一震,体内灵气暴起,神识巨鲲扶摇直上九万里,蜀道紧紧依偎在徐天然的肩膀,看起来像是挂在徐天然脖子上偷懒的孩童,实则帮徐天然守住心神,不为外部所侵扰。 徐天然如痴如醉、如幻如梦,仿佛看见一名穿着破旧布衣青衫的中年儒士朝自己缓缓而来,手持一柄纤细长剑,站在波涛汹涌的广陵江畔,一剑挥舞,意境绵长,动作轻柔,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忽然,剑花一挑,布衣青衫又站在泰山之巅,慷慨激昂一剑递出,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转瞬,儒衫剑客眼眸低垂,双指轻轻拂过纤细长剑,剑身悲鸣如泣如诉,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徐天然眼眶里噙满了泪水,看着中年儒士缓缓收剑,朝自己轻轻抱拳,徐天然刚要躬身回礼,只见一袭青衫身形消逝。 徐天然心念所动,只见落魄儒士那把长剑朝自己翩然而来,徐天然伸手轻轻一握,忽然,手上宛如被雷电击中一般疼痛难忍,徐天然大喝一声,上身青衫尽碎,灵脉皆开,只见窍穴之中一把飞剑虚空成型。 白孔雀都不禁略略吃惊,一把飞剑冲天而起,在九天之上悲鸣不已,白孔雀不得不右手结印,一招将飞剑笼罩,又一掌将直奔苍穹的飞剑打落地上。 白孔雀无奈摇摇头,“瓜娃子,差点就问剑天道了,不知死活。” 徐天然终于清醒过来,不知不觉中,仿佛做了一个梦,便已化神。 吴清风难得刚远征归来,身心俱疲,被独孤小子屡次三番欺辱,难得回来了,终于可以在自己熟悉的床铺上先躺个三天三夜,缓解一下这一个月的疲惫,看在自己的功劳面子上师父也不会阴阳怪气讽刺自己。 不曾想,一剑从天上来,一袭青衫如一抹长虹,一柄纤细飞剑直取吴清风头颅,青衫无处发泄的悲愤只能全部倾泻在吴清风身上,沉声道:“吴清风,我有一剑问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6 相看两不厌 吴清风一头雾水,姓徐的抽什么风,这一剑煞气如此重,哪里像切磋,仿佛是满腹怨气要撒在自己身上,吴清风也不是善茬,哪里容姓徐的在此撒野。 吴清风拖着疲惫的脚步,随心剑祭出,霎时,方圆数里皆是随心剑小天地,徐天然明知在随心剑小天地之中对阵吴清风毫无胜算,但新孕育的本命飞剑已经出鞘,不容收回。 只见一袭青衫如青色长虹落下,清风剑迎面相交,电光火石之间,在剑宗千余名弟子的注视下,“轰隆”巨响如惊雷,一阵灵力炸裂,上身赤裸露出壮硕肌肉的徐天然被清风剑一剑挑飞,后仰飘然落地,如落木萧萧下。 吴清风心中极为震惊,一月未见徐天然已经化神了,虽说他早就知道姓徐的一直在可以压制境界,但是不过初入化神境那一剑自己若不是全力反击,恐怕就要被姓徐的戳一个窟窿了。 徐天然头发散乱,乌黑长发披于身后,在空中翻了个跟斗,轻巧落地。 吴清风随心剑高悬于头顶,手握清风剑,泰然自若。 徐天然长舒一口气,心中沉郁之气一扫而空,自己都吓了一跳,若非白孔雀拦着,自己就要不自量力问剑天道,不过是稀烂的化神境,还不是天道一记天罚的事。恐怕只需一道紫雷落下,自己就灰飞烟灭了,徐天然想到此处后背大汗淋漓,将来切不可再鲁莽,白白葬送了性命。只是,沉浸在草堂诗集之时,徐天然心中那股沉郁之气便会升腾,一旦自己不能控制便会肆意妄为,如邪神一般想要毁天灭地,徐天然仔细想想,还是要更加小心一些。 吴清风看着披头散发又裸露半身的徐天然,不满道:“姓徐的,想死吗?” 徐天然浑身一颤,自己似乎真惹恼吴清风了,虽然自己高居青云榜魁首,但是自己的实力有几分徐天然还是十分清醒的,午夜梦回,徐天然想到此事总感觉蹊跷,自己当时不过三脚猫工夫怎么就成了青云榜魁首了,难道是老白或先生收买了天机阁?不过,徐天然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看来是天机阁和老白先生有仇,故意为难自己,自个儿不过想走一走江湖,看人间百态,头上顶着这么大一个头衔,哪里能安然自在走江湖。莫非是老白年轻时候抢了阁主的酒,还是先生勾搭了阁主的媳妇儿。不然,自己也从未招惹天机阁,怎么就这么为难自己呢? 既是问剑,自然不能输了气势,老白说过,打架气势输了就先输了一半。 徐天然握着刚刚孕育而出的本命飞剑,纤细的剑刃寒光闪闪,既是心有所悟而得的本命飞剑首战迎敌,就不能没有名字弱了气势,握剑抱拳道:“青山镇,徐天然,问剑剑宗吴清风,本命飞剑兵车。” 白孔雀慵懒地躺在云朵之上,悠闲地喝着小酒,笑看青衫问剑自己小徒儿,喃喃道:“徐小子给新剑取名兵车,看来不忘本,从你的诗里悟得以你的诗命名,你走了大运了,可怜我满腹的诗篇无人继承呐。” 吴清风天性恬淡,爱喝枸杞茶,擅养生,不说会不会如自己这般豪迈地吹牛皮,便是话也不多,虽吴清风自小就跟着自己,但一直在心里嫌弃自己聒噪,喜静不喜动,连酒都不带沾的。白孔雀自然知道若强行将自己的道传于吴清风,只会糟践了这个根骨奇佳的苗子,纵然千般万般不舍,白孔雀还是将诗佛之道传于吴清风。 不想起诗佛就罢了,一提起那家伙,白孔雀就猛地多喝了几壶酒,二人不论天性相背,更有情爱纠葛,生前从不往来。白孔雀瞧不上他无病呻吟的诗篇,诸如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世人称赞诗佛山水诗甲天下,神韵淡远,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意趣悠远,令人神往。连玉真公主竟然都喜欢这厮的诗篇,这足矣让白孔雀动怒了,庆幸白孔雀和诗佛二人也是相看两厌,倒也没让朋友们为难,凡是聚会作乐,有白孔雀就无诗佛,有诗佛就无白孔雀,这都成了京城皆知的景象。 嬉戏人间的白孔雀没来由心头闪过一丝惆怅,忆起那座魂牵梦萦的敬亭山,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 吴清风乃名门正派君子,既然姓徐的诚心问剑,自己作为剑宗辈分最高的年轻剑客,自然要给姓徐的好好一个教训,吴清风心念一动,随心剑归鞘,手持清风剑抱拳道:“剑宗吴清风,佩剑清风,本命飞剑随心。” 徐天然根本不知新的本命飞剑有何特殊之处,面对吴清风没有带来长平、秋水,恐怕在小吴子面前讨不了好。但既已问剑,哪里容得自己退缩。 徐天然双手紧握兵车,感受体内源源不断的灵力涌来,这便是化神境的实力吗?徐天然感觉自己体内的灵力潮汐隐约有一股金黄色,灵力愈发浓稠,体内蕴含的灵力比金丹境之时不知道强横了多少,仿佛举手投足间就能翻山断江。 吴清风不愿在随心剑小天地击败徐天然,尤其在剑宗众目睽睽之下,他要堂堂正正胜了这个头顶着青云榜魁首的小徐子,给人心稍乱的剑宗吃一颗定心丸。 徐天然刚得兵车,不知兵车真正威力,只能祭出蜀道,一根纤细绣花针悬停在自己眉心,狭长的眼眸静静看着吴清风,焚杀诀自动流转,杀意如流水缓缓流淌。 吴清风嘴角微微翘起,清风剑轻松写意轻轻刺出,徐天然运转正十七之法打算先守后攻。 吴清风轻哼一声,不管小徐子什么打算,自己剑心纯粹,一往无前。徐天然此生都不会忘记,吴清风一式幽篁里,出剑极快,时间却仿佛停滞了一般,亲眼见到小吴子长衣飘飘,如仙人下凡,看似独坐幽篁里,舞剑如弹琴复长啸。 刹那间,徐天然眼眸里看见了一幅绝美的画卷,森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徐天然耳畔只听见清脆的收剑声,神识已经深深沉醉在绝美的画卷之中,连围观的剑宗弟子也如痴如醉。 不过,梦醒,剑宗弟子都有恍如隔世之感,而徐天然惊醒的一瞬间,猛然吐了一大口鲜血,直挺挺倒下。 白孔雀又惆怅地喝了一口酒,遥遥望向敬亭山的位置,举杯邀明月,奈何明月不过是吴清风短暂的一道虚影,未来得及对影成三人便已经消失无踪。 一千年前,白孔雀心里最为珍视的玉真公主病逝,葬于敬亭山,挥金如土已经穷困潦倒唯有几瓶烈酒相伴的白孔雀步履蹒跚立于敬亭山下。回想起自己一生放荡不羁,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谁知,在敬亭山下,身上背负诗道、剑道两股大气运的李太白竟然散去灵力,如同凡人割腕一般只待血水流尽,一命呜呼。 白孔雀看一眼这江湖,这天下,喃喃道:“江湖没什么好的,也就酒和女人不错。酒喝足了,女人也爱过了,不枉此生了,或许,将来不会有人会记得有一名诗人、一名剑客,他叫李太白。” 刹那间,白孔雀缓缓流失的灵力倒流,垂垂老矣的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返老还童,满头白发渐渐乌黑,布满褶子的皮肤恢复了细腻和光泽。 白孔雀望着天空,将手中的酒壶重重扔向天际,有人为长生而拼尽了全力,白孔雀长生可望而不愿得,无奈自己身负气运,便是想要自行兵解消散于天地间都无力为之。 一夜,白孔雀苦苦压制的陆地神仙境门槛如朽烂的门扉一般,一阵风吹过便化为灰烬,不过短短一夜,更是直入天仙境,一人占据诗仙、剑仙两座席位,只是,在白孔雀自己眼里,其实李太白已经死了。 白孔雀从回忆中惊醒,恢复了往昔的神色,看着徐小子惨淡的模样,嘴角微微翘起,小清风真长脸,不过下手还是太轻了些,没一下子把徐小子打断几根肋骨,恐怕不久之后徐小子就要找上门再比试咯。 清风剑归鞘,吴清风翩然离去。剑宗弟子的胸膛不自觉挺了起来,咱们剑宗这一甲子依然是天下最强的宗门,因为咱们的天下行走吴小剑仙可是天下第一的天才。 一句吴小剑仙并不是吴清风修为小,而是年龄小,在江湖入了一品的剑客就会被人尊称一句剑仙,早已化神巅峰的吴清风更是实实在在大剑仙,不过年纪实在太小,江湖人不自觉在他名字前加了个小字,这才有了令江湖仙子神魂颠倒的吴小剑仙的名号。 人群中默默出现了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轻轻背起徐天然,不言不语缓缓离去。 徐天然胸口有一道纤细的剑伤,伤口不深,但有一股剑气如跗骨之蛆在侵蚀伤口,令昏迷之中的徐天然不禁轻声呻吟。这是多大的痛处竟然能令徐天然都能感觉到痛,千寻境界低微,帮不了什么忙,甚至连救治伤势的法子也没有,谁让自己不过是小宗师境界修士,哪里能化解化神境巅峰修士的剑气。 剑宗弟子集体目送徐天然远去,心里并无半分轻视,他们深深知道,徐天然很强,只不过我们吴小剑仙更强。 管彤和小地龙在院子里挥舞着竹刀,自以为像两位江湖高手在过招,在巧儿眼里却如两只斗鸡在近身搏斗,一点高手风范都没有。 千寻背着主人进屋,小地龙看见师父脸色苍白,隐隐有鲜血滴下,刚忙收了竹刀,就奔跑过去看望师父,没想到收刀太快,管彤来不及反应,一刀重重劈在小地龙头上。 小地龙也不吃痛,头也不回奔去,焦急道:“千叔,师父旧伤复发了吗?” 千寻淡淡道:“打架打输了而已。” 管彤也过来了,嘟囔着小嘴,气鼓鼓道:“是谁伤了师父,我去找他算账。” 千寻平静道:“主人问剑吴清风,输了,不过并无大碍,等断水先生回来医治一番便无大碍了。” 小地龙怯懦道:“吴清风很厉害吗?师父怎么会输?” 千寻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两个小孩儿的话,只能如实道:“很厉害,不过,我相信主人能找回场子的。” 在场众人出奇的一致点点头,对昏迷不醒的徐天然信心满满。殊不知,这份信心让徐天然多吃了许多苦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7 最苦的药 徐天然迷迷糊糊醒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绝美的面容,身上的剑伤已经结痂,一袭白衣在为他细心涂抹膏药。 白衣眼眸似蒙上一层水雾,从前在青山镇只觉得姓徐的皮糙肉厚,几乎刀枪不入了,没想到不过短短两年多时间,他的身上多了几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小伤痕就不计其数了。 朱子柒知道徐天然已经醒了,轻轻抚摸疤痕,柔声道:“这两年多吃了很多苦吧。” 徐天然笑眯眯道:“不苦,说实话感觉最苦的时候还是娘亲刚去世那会儿,那时候年纪小,没了娘亲感觉天都塌了,跟在老白身后,既害怕凶神恶煞的老白是坏人,又害怕他把我丢下。不过到了青山镇之后,我就觉得再也没有苦过了。我身上这些伤痕不是这两年留下的,是从小到大一点点攒下的,只是你以前没见过罢了,再说了,我哪能在你面前脱得光溜溜的,如果我真那样做了,恐怕早就被你一剑咔嚓了,这会儿大梁皇宫可就多了一个俊美无敌小宦官了。” 朱子柒低头浅笑,她知道那会儿姓徐的在疏通灵脉之时,差点就真死了,或许真是命大,熬过去了才有了如今的徐天然,换位思考一下,若自己成了徐天然,一辈子最苦的时候真的就是娘亲刚去世那会儿。毕竟,小时候日子再艰难,有娘亲在,也有诗雨姐姐护着,再难心里也有依靠。后来,在青山镇有白屠和先生,练刀再苦再累,修行再凶险也深知有白屠和先生护着,自己定会安然无恙。唯有刚刚失去娘亲,又没信任白屠之时,大概那时候他的心理和管彤一模一样吧。 朱子柒猛然发觉,为何徐天然要收管彤为徒,原来两人的性子和经历都像极了,若非徐天然早点遇见老白,让他在如管彤一般吃过那么多苦,恐怕两人的性情必然会一模一样。朱子柒看着在一旁插着腰,指挥着小地龙埋头烧火煮药的管彤,再看一眼徐天然。莫不是这爷俩是上辈子的亲父女? 管彤耳朵灵,一听见声响,立即蹦蹦跳跳奔到师父床头,邀功道:“师父,徒儿亲自为您了汤药,等会儿凉了您一口喝下,伤就好了。” 徐天然原本伤势就不重,主要是吴清风的剑气侵蚀,不过剑气早已被断水清除,不过静养数日就能恢复如初。徐天然看着忙得灰头土脸的小地龙默默站在管彤身后,又见管彤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立马就知晓答案了,笑道:“咱们大师姐功夫高,动动嘴皮子就把药熬好了。” 管彤泫然欲泣,委屈道:“我脑袋灵光,自然做脑力活儿,小蚯蚓愚笨,就做体力会儿,我们俩分工合作,为师父熬药,没想到师父偏心只记着小蚯蚓的功劳,都不惦记我的好。早知道我就不舔着脸求吴清风给师父开药方了,还亲自下山抓药。” 徐天然看着管彤委屈的脸颊,轻轻捏了捏,笑道:“好啦好啦,为师错怪你了,快把汤药端过来。” 管彤立即喜笑颜开,小地龙想要帮忙,被管彤一把推开,该在师父面前表现的时候,哪里能给小蚯蚓机会,现在师父还是个光杆司令,手底下就几个歪瓜裂枣,但凭借师父的才能,没几年就能开宗立派,到时候事关开山大弟子的争夺,哪里能给小蚯蚓半点机会。 徐天然看着风风火火的管彤,心里一暖,接过滚烫的汤药,轻轻吹了吹,朱子柒笑眯眯道:“趁热喝,凉了会更苦。” 徐天然屏气凝神,一仰头,一碗乌黑的汤药入口,顿时,浑身一颤,这哪里是药,分明是毒,虽然没有毒性,但是哪里会有这么苦的药。徐天然一想到这是管彤找吴清风拿的药方,立马就明白了,小吴子肯定知道自己伤势并无大碍,不过眼红自己有小徒弟关心自己,就开了副人间最苦的药来毒害自己。 徐天然看着管彤一脸期待的表情,只能忍下这份苦涩,露出一抹惨然的笑容,朱子柒默默转过身,掩面偷笑。 管彤回敬了师父一个甜美的笑容,兴高采烈出门了,小地龙要跟着,管彤让他回去陪着师父,小地龙站在原地,扭过头来看着浑身僵硬的师父,进退两难。管彤一口气跑到静思楼外,站在一株叫不出名字,但看一眼就知道很古老的树下,看着山底下的人间烟火,管彤偷偷抹了把眼泪,对着天边的云朵,轻声说道:“爹、娘,彤儿很好,遇见了对我很好的师父,再也不会被人欺负了,再也不会吃苦了。只是,彤儿有些想你们了。” 良久,徐天然才缓过劲来,将一袭白衣拉过来,怕被小地龙听到,只在朱子柒耳畔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药很苦?” 朱子柒点点头,柔声道:“给你吃的汤药我肯定亲自把关,亲自问过师父,是说无妨,就苦了些,我想吴清风确实也不会害你,再看着小管彤和小地龙期盼的眼神,就告诉他们,这药很好。至于你和吴清风的恩怨我就不便插手了,就顺水推舟了,反正你连疼都不怕,还会怕苦?” 徐天然哭丧着脸道:“我是不怕疼,但真怕苦,从小娘亲喂我汤药都得等我睡着了,再拿芦苇管插到我嘴里,再套上小漏斗一点点喂。这没良心的小吴子存心要我命,这药苦的境界起码陆地神仙了。” 朱子柒笑而不语。 小地龙挪着脚步到师父床前,刚才师父和师娘一阵耳语,他有听不清,只敢毕恭毕敬问道:“师父,身体可有好一些?” 徐天然清了清嗓子,笑道:“好多了,过两天就能取揍小吴子了。” 小地龙一脸懵,小吴子是谁? 徐天然看着不开窍是傻徒儿,又摊上了这么个管彤,将来有他苦头吃了,徐天然招招手,示意小地龙过来。 小地龙双手紧紧贴着裤腿,站得笔直,像极了被先生罚站的好学生,毕竟坏学生被罚站也是吊儿郎当的样子,只有好学生犯了错被先生罚站才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徐天然轻轻拍了拍小地龙的脑袋,推心置腹道:“小蚯蚓,喜欢一个人不是非要事事都顺从她,女孩子喜欢一个男人不会只看他听不听话,更多还是欣赏他的才华。为师知道,你看起来呆呆憨憨的,其实大智若愚,你心底觉得管彤只会耍些小聪明,但终有一天你会发现,管彤比你以为的更聪明。时至今日,你还未对为师敞开心防,为师并不怪你,毕竟此生你唯一信任的人唯有姑母。但既然入了我门下,就要自己适应,不论是我,还是你瞧不上眼的那些人,都需要你自己想办法去适应,为师不会为你出谋划策,一切都由你自己思量。” 徐天然一席掏心窝子的话令朱子柒都极为震惊,难道在她心里一直以为憨厚老实的小蚯蚓的心机都那么深沉吗?朱子柒原以为小蚯蚓喜欢管彤就是他最大的秘密了,难道这条不起眼的小蚯蚓隐藏得这么深? 小地龙沉思片刻,送了一口气道:“小蚯蚓口拙,不善言辞,只是在小蚯蚓心里和管彤一样,觉得遇见师父很幸运。” 言罢,小地龙飞一般往门口跑去,说出了一点心里话,感觉脚步都轻盈了许多。 朱子柒疑惑问道:“小蚯蚓真如你所说那般城府深沉?” 徐天然摇摇头,旋即开怀笑道:“只是心中的伤太痛,不敢打开心扉,不信任别人,现在应该好了一些。” 朱子柒看着小地龙的背影,不相信道:“我还是不相信小蚯蚓如你所说聪慧过人。” 徐天然自豪道:“比你想的最聪明还要聪明一点点。” 朱子柒目瞪口呆,反驳道:“那为何他会露出马脚,让我们知道他喜欢管彤?” 徐天然脱口而出,“让自以为聪明之人以为看透了他,才能隐瞒更深层次的秘密。” 朱子柒嗔怒道:“你是在说我笨?” 徐天然求饶道:“不敢。” “难道他喜欢管彤是假的?” “真的。” “那我真的有点不懂了。” 徐天然长叹一声,“年轻人的想法我也有点不懂呀。” 朱子柒问道:“管彤的小聪明也是装的吗?” 徐天然笑道:“不是,不过我家小管彤既有大聪明,也有小聪明,将来游历江湖我也就放心了,绝对吃不了亏。” 朱子柒看着得意洋洋的徐天然,哪里有一点年轻人的样子,仿佛一座小宗门的老人,看着门下的年轻人发自肺腑的开心。 一阵清风拂过,天气渐暖。 朱子柒讥讽道:“自个儿才几岁,都会倚老卖老了。” 徐天然乐呵呵道:“是不老,都还没成亲呢。” 朱子柒没来由脸色微红,就要撇下一下青衫肚子离去,徐天然哪里能容朱子柒走掉,就剩下三天时光,今天已经白白浪费了一日了,难得碍眼的人都不在可以亲热一番,电光火石的手速握住了朱子柒的纤纤玉手。 两颗心脏皆如小鹿乱撞。 朱子柒回眸,徐天然微笑,朱子柒柔声道:“好,我不走了,你先放手,不知道孩子们什么时候就回来了。” 徐天然摇摇头,一脸无辜道:“就不,舍不得你走。” 朱子柒看着耍无赖的青衫,无奈道:“好了,我不走了,行吧。” 徐天然眼眸黯淡,“我说的不走和你说的不走不一样。” 朱子柒平静道:“我知道,但只能说的不一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8 再战吴清风(一) 一袭华贵青衫的王尔竹敲开了静思楼的门,徐天然懒洋洋在屋顶晒太阳,爽朗笑道:“小竹子,都是自己人,那么客气干嘛,直接进来吧。” 王尔竹原本怀着敬意来拜访,转瞬听见徐天然又给自己乱取外号,脸上挂着三条黑线。 徐天然看着温文尔雅的王尔竹吃瘪就很开心,摘下腰间的葫芦,自己豪饮一番。王尔竹也不见外,轻轻一跃上了屋顶,关切道:“吴清风的剑可不轻,没想到你好的这么快,琅琊王氏独门金疮药也就送不出手了。” 徐天然把酒葫芦抛给王尔竹,一记无影手,就将王尔竹手里的小瓷瓶夺过来,哈哈笑道:“今日用不着,将来也用得着。” 王尔竹看着破旧的葫芦,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依徐天然的性子,这葫芦口得沾了多少人的口水了,自己无论如何也下不去嘴。 王尔竹踌躇了一会儿,闭眼就要喝酒,没想到徐天然皱着眉头,拦住王尔竹的手臂道:“别碰到葫芦口,沾了口水咱们岂不是间接亲嘴了,就算我不介意,我媳妇儿也介意。” 王尔竹心头烦闷,怎么每次在徐天然面前都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徐天然旋即,就将酒葫芦收回,在心里暗暗自喜,又是白赚的买卖,心底真是愉快呀。 王尔竹看着眼前在剑宗养了一个多月伤吃得白白胖胖的家伙,心里就生出一股怨气。自己奔波千里,在战场打滚,虽然比起被独孤信欺压得抬不起头来的吴清风是好了不少,但确实也是奔波劳累许多,尤其是身边还有杨小兵这般烦人的小苍蝇和深情款款的哈丝娜,王尔竹这一个月是倍感煎熬。 徐天然敏锐察觉到谦谦君子王尔竹气质在黑化,悄然将瓷瓶收入怀中,落袋为安,又将葫芦别在腰间,伸了个懒腰。 王尔竹看着收敛的徐天然,暗暗想着,察言观色倒是不赖,“听说你入化神了?” 徐天然云淡风轻道:“侥幸。” 王尔竹瞥见徐天然嘴角的弧度,哪里是一副淡然的模样,明显在暗自窃喜。 王尔竹认认真真问道:“吴清风的剑如何?” 徐天然漫不经心道:“马马虎虎。” “那你顶着青云榜魁首的头衔还打不过?” “毕竟在小吴子的地盘,得让一让,不能让他失了颜面,不然怎么让剑宗上下的女弟子对小吴子投怀送抱。” 王尔竹看着徐天然一脸坏笑的模样,心里真是凄凉,我怎么就连这混蛋都打不过,“你俩还比吗?” “必须得再比。且看我下次将小吴子按在地上摩擦。” “我赌你输。” 徐天然倒不生气,平淡道:“机会难得,值得看看。” 王尔竹平静道:“会的。” 管彤瞧瞧爬到了屋顶,听到师父又要和吴清风比试,情不自禁跳起来道:“师父必胜!” 小地龙委屈地扯着管彤的衣袖道:“师父,我拦不住。” 徐天然和王尔竹早就知道身后藏了俩小家伙,不过都心照不宣罢了,徐天然朝管彤握拳道:“一定。” 师徒二人笑得像两个傻子,徒留下一个小蚯蚓挠挠头,一个青衫华服置若罔闻。 第一场比试太突然,临破镜之时满心沉郁之感无处发泄,唯有倾泻在吴清风身上,第二场比试可就要讲江湖规矩了,徐天然前往吴清风住处,带了一大摞狗皮膏药,笑眯眯道:“小吴子,咱再比试一场?” 吴清风正在静心打坐,看着眼前一袭青衫斜坐在自己蒲团旁边,左手撑着脑袋,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像极了街头的无赖痞子。吴清风睁开一颗眼睛,平淡道:“想讨打,随你。把这些个膏药给我拿回去。” 徐天然死皮赖脸道:“上一次我出手没个轻重,怕你被我剑气重创,受了暗伤,这些药膏就留给你医治一番,别留下隐患。” 吴清风一脸疑惑,“我没受伤。” 徐天然故作关心拍了拍吴清风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有些病只有旁人能看出来,自己看不出来。” 吴清风更疑惑了,瞥了眼徐天然,问道:“什么病?” 徐天然握拳轻轻咳嗽了两声,憋着笑道:“神经病。” 话音未落,一道剑气袭来,徐天然早就脚底抹油出门去,将吴清风房门牢牢关紧,拍拍手道:“想偷袭老子,还早了八百年,给老子吃苦药,骂你一句算轻的。” 刚转身,徐天然傻眼了,一袭白衣仙气飘飘谪仙人一柄长剑抵住了自己的咽喉,徐天然眼珠子一转,立即谄媚笑道:“吴剑仙,我有一祖传秘方专治精神疾病,待我回去取来。” 吴清风冷冷道:“油嘴滑舌,还能被你骂两遍不成,你的苦药是亲徒儿求来的,怪到我头上来了。” 徐天然气鼓鼓道:“老子不怕流血不怕流汗就怕苦,你是算计好了我心肠好,不忍心责怪徒儿,就明目张胆陷害我。江湖都说吴小剑仙谦谦君子,怎么也会耍阴招。” 吴清风平淡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给独孤信面授机宜之时就没有考虑到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的。” 徐天然一想到此处,立即瘪了,想到吴清风在行伍之中被独孤信一而再、再而三杀鸡儆猴,心里就无比舒畅,但与吴清风正面对质,徐天然就笑不出来了,确实理亏,不过再心虚也要硬撑着,徐天然正气凛然道:“既然如此,咱们一报还一报,扯平了。” 吴清风平淡道:“可以扯平,我有一个条件。” 刀架在脖子上,容不得徐天然拒绝,不过徐天然就是徐天然,二话不说,拍着胸脯道:“我答应了。” 轮到吴清风进退两难了,没想到姓徐的一口就答应下来了,“你就不问问是什么条件?” 徐天然一本正经道:“身在剑宗为客,客随主便。” 一句话让吴清风噎得说不出话来,既是剑宗客人,自己哪里能拿剑指着他的喉咙,既是剑宗客人,自己哪里能逼迫他同意自己的条件? 忽然,屋檐一股熟悉的声音浮现,“小吴子,你斗不过徐小子就是太爱面子了,要学学他不要脸些,他的命都在你手上,自然你说什么他都答应。不过,他也知道你不会一剑刺死他,但也心存疑虑,万一你在他身上戳几个窟窿或者一不小心斩断他第三条腿,那他也是亏大了。不过,咱们剑宗是名门大派,自然是不能亏待了贵客,这样吧,条件我来提,就今日比试之外再加一场。” 徐天然不用去看就知道是白孔雀来了,这一番话让徐天然无路可退,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徐天然自然知道自己不是吴清风的对手,再比试一场一来为了磨炼一番,拿小吴子当磨刀石,磨砺一番自己的化神境,让境界更稳当些。这一场架徐天然就是输了也是赚了,但再打一场就没有意义了,难道要多挨一回打吗? 奈何,剑在脖颈,徐天然含泪答应。 演武场,人山人海,老祖放出话来,让大家都来看青云榜魁首之争,剑宗晚辈弟子无一不放下手头的急事,想看一看吴师兄的风采。吴清风辈分太高,后辈弟子叫他后头都不知道带几个祖字,庆幸剑宗也非古板的宗门,索性大家都亲切称吴清风为大师兄。 剑宗的演武场在江湖也是首屈一指的规模庞大,中间场地长宽皆二里,偌大的观众台可容纳数万人同时观看,往往剑宗的一年一度的大演武都是在演武场中举行。 白夜悄然藏在人群之中,笑眯眯看着场上一袭白衣和青衫。 王尔竹没想到家主竟然主动邀自己去观看比试,不过一到演武场,王尔竹脸色就和自己的衣衫一般绿了,一名身材凹凸有致着异域风情青色连衣裙的姑娘悄然坐在家主身边,王尔竹立即知晓了家主的用心不良,却也无可奈何。 朱子柒领着管彤和小蚯蚓也来了,管彤看着师父佩双刀,冷峻的模样帅气极了,立即大声为师父加油。 徐天然看似沉着冷静,其实心里早已万马奔腾,久久不能平静,自己原先不过想偷偷摸摸比试一场,输了也没几个人知道,没想到白孔雀竟然给自己来了这么一招,这下不得不拼命打了,自个儿徒弟都来了,不能折了面子。 千寻默默在人群之中,静静看着主人,寻思着如何能体面的把主人抬下来。 吴清风长衣飘飘,俊美非凡,徐天然虽然模样颇为英俊,但和谪仙人吴小剑仙比起来还是差了一些,再加上站在了剑宗的对立面,满场的女子们哪里会给他喝彩,没有喝倒彩就是剑宗最良善的一面了。 时辰到,吴清风比了个请的姿势,徐天然不为所动,亦回了个请的姿势。 一时间,满场的剑宗弟子各个心怀愤慨,这姓徐的给脸不要脸,大师兄可是谦让,他算哪根葱,还能让大师兄先动手。一时间流言四起,大家都在说,那家伙已经输给大师兄一次了,想来这次也是要输在大师兄剑下,横竖都是输,就多整些牌面了。 徐天然屏气凝神,他知道吴清风的个性,一旦对决,必会全力以赴。刹那间,吴清风随心剑祭出,转瞬将整个演武场笼罩在小天地之内,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这就是吴清风的态度。 清风剑凌空飞出,一招刺出,划出七道剑影。 徐天然哪里敢怠慢,焚杀诀自动流转,左手长平,右手秋水,魔刀、妖刀齐出,以正十七之法,勉强将清风剑致命剑影击破。 吴清风身形微动,出手便是全力,一招大漠孤烟直,一股剑气从天而降,如孤烟看似轻飘无力,实则暗藏杀机。 徐天然眼眸漆黑,青蛇杀意和黑猫杀意渐渐融合,化成一股龙卷直上云霄,在苍穹之上,龙卷袭向孤烟,奈何孤烟转瞬如惊雷,极速落下,两者相交,天空之上灵力爆裂,狂风大作。 徐天然不敢大意,果然吴清风整个人悬于半空之上,一掌推出,在体内凝聚的一道金色灵力球骤然变大,转眼如太阳一般耀眼,这便是吴清风另一招长河落日圆。 众人震惊的眼眸中,在随心剑的小天地里,吴清风就是神,他祭出的太阳便是真正的太阳,徐天然能接住这一招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9 再战吴清风(二) 徐天然抬头仰望天空偌大的炙热火球,来不及感慨,双刀交叉,两股狂暴的杀意融合在一起,青蛇与黑猫似乎也察觉到形势不利,两者如水乳融合,杀意愈发精纯,徐天然乌黑长发倒立飞扬,眼眸漆黑如杀神一般。 吴清风神情淡漠,心意所及,落日坠落长河。 徐天然大喝一声,双刀旋转,临时悟出一刀,两股杀意如龙卷风一般毁天灭地,仿佛就是一轮太阳也要将它吹灭。 全场观众都屏息良久,不敢发出只言片语。便是淘气如管彤也睁大了圆溜溜的美眸,原来吴清风真的很厉害,不过师父肯定不会输的。 落日入龙卷,漫天火光,映照得小天地一片金黄,仿佛演武场内万物皆被燃烧殆尽一般,落日在龙卷之内愈发燃烧得旺盛,徐天然肉体如此坚韧都感觉被炙热的温度烘烤得难以承受。 吴清风身形爆退,风助火势,火焰朝自己扑面而来,他明白了姓徐的就是想要用龙卷风逼迫自己远遁,一旦随心剑小天地合上,他才有一线机会。吴清风大大方方说道:“既然你想正面对抗,那就成全你。” 只见,吴清风随心剑归鞘,徐天然灵力暴涨,长平、秋水根本懒得理睬偌大的落日,直奔吴清风命门,吴清风御剑而上,直上苍穹,躲避炙热火焰,徐天然一咬牙,蜀道刹那间身形千丈,一剑捅破落日,徐天然穿过散落一地的火焰,直追吴清风。 吴清风青丝浮动,于九天之上,如仙人一般俯瞰人间。 徐天然如人间蝼蚁,缓缓登天,看似缓慢的脚步却惊扰天上之人,真正的对决就在一瞬间。 吴清风双指抚过清风剑,手腕轻轻抖了个剑花,翻身跃下,如仙人下凡。 徐天然眼中映着一抹闪亮的白色从天空滑落,如流星坠地,看似至简的一剑却让徐天然心生恐惧。 徐天然心中浮现一抹中年青衫身影,鼓起了勇气,大喝一声:“虽千万人吾往矣!” 众人目光之中,唯见一袭布衣青衫缓缓踏出一步,葫芦中八把飞刀尽出,如八道飞虹,勇往直前。徐天然自然知道,仅凭八把飞刀根本不能拦阻吴清风倾力一剑。只见,魔刀哀嚎,妖刀悲鸣,两刀祭出如长虹贯日,直刺那道白色光芒。 徐天然静静看着天空,只听见清脆悦耳的八个清脆声响,八把飞刀落地,又听见“轰隆”两声炸裂,长平和秋水飘然落地。 管彤不禁捂住嘴巴,泫然欲泣,白色光芒与师父近在咫尺。 徐天然恢复平静的眼眸睁开,一根绣花针紧紧握在徐天然左手,转瞬蜀道身形爆炸开来,如一根擎天巨柱径直冲向吴清风。 吴清风不为所动,一剑刺中蜀道,蜀道奋力前行,两股毁天灭地的力量相交,虽在半空之中,但灵力炸裂余波带起一阵大风,让众人都迷了眼睛。 忽然,天空乌云密布,徐天然嘴角微微翘起,等的就是这个时候,蜀道吸纳雷电之力,虽然徐天然浑身毛发竖起,如野人一般可笑,但吸纳了雷电之力浑身充满了力量,左手重重前推,蜀道一往无前。 吴清风不肯示弱,金丹将灵脉之中灵力潮汐消耗殆尽,又一掌落在清风剑上,但另一头的徐天然龇牙咧嘴硬是不退。 吴清风无奈之下,随心剑祭出,顿时又重新将徐天然笼罩在小天地之中,身形一闪,徐天然蜀道往前奔去,落了个空,徐天然大惊失色,下意识祭出兵车,阻拦在身前,只见吴清风闪烁在徐天然身前,一剑刺出,徐天然若非及时用兵车拦住,早已落败。 但兵车终究是新悟出的本命飞剑,徐天然哪里能轻易掌控,第二剑吴清风只会更快,徐天然在吴清风的小天地之中哪里能追得上吴清风的速度,只能被动挨打。 短短十数息,吴清风已经刺出一百零八剑,徐天然身上已经被化开一百零八道细小的伤痕。吴清风也震惊于徐天然竟然如此顽强,跟不上自己的剑,就故意让自己受些轻微剑伤,护住身体要害,真的是个狠人。 管彤和小地龙看着师父浑身浴血,一人泪流满面,一人紧紧咬着牙关。 吴清风淡淡道:“认输吧?” 徐天然仿佛杀红了眼,紧握兵车,不退反进,一剑气势如虹。 吴清风无奈摇摇头,一剑幻化七道虚影,徐天然眼眸已经迷糊,分不清到底谁是真身,只能一剑斩出,吴清风一剑七影分身皆有剑气凝聚而成,徐天然没斩断一具分身就承受剧烈的剑气攻击,不等吴清风出手,徐天然斩断第六具分身之时,浑身被清风剑剑气侵袭,吴清风剑气凌厉,如六把飞剑在疯狂割裂徐天然的身体。 天空中,一袭青衫缓缓坠下。 剑宗弟子竟然无一拍手叫好,眼睁睁看着一袭青衫如蝴蝶翩然落下,这是一名值得敬重的对手。 唯有吴清风知道,青衫坠落的前一刻,一道纤细剑气贯穿吴清风的腹部,看着是自己赢了,其实也是惨胜,虽然自己附在徐天然身上有六道剑气,但都不是致命剑气,而姓徐的这道剑气就阴险至极,不仅极为难缠,更是附带杀意侵蚀,吴清风只觉体内气血翻涌,不赶紧除去剑气,后果不堪设想。 千寻早已在演武场上,将徐天然八把飞刀和长平、秋水捡起,或收入刀鞘,或送回葫芦,两把本命飞剑早已回了徐天然窍穴之内,就在千寻要接住徐天然的瞬间。断水出现在千寻跟前,拦住了千寻,冷静道:“小心。” 青衫落地,剑气四散而出,方圆数十米树木皆被剑气斩出触目惊心的深深剑痕,树叶更是被散乱剑气悉数斩成碎片。 吴清风也不多说,御剑远去,留下了一道难以企及的背影。 断水灵力流转,冷哼一声,柔和灵力流出,将徐天然身上狂暴剑气缓缓汇聚起来,最终杂乱的剑气被凝聚成一股令人感觉恐怖的剑意,朱子柒握住徐天然的手,食指朝前,猛然指剑祭出,一道白光划过苍穹,射向了虚无的天际。 吕小布想着,若是天上有仙女,会不会被天然哥射一个下来? 千寻感激地向断水行礼,断水摆摆手,示意他不需多礼。 千寻仍旧躬身久久不起。 朱子柒背起昏迷不醒的徐天然,回静思楼小院,身后跟着吕小布、管彤和小地龙。一行人沉默不言,师父已经很强了,但还是打不过吴清风,那第三场岂不是又要输了。 断水见管彤和小地龙紧握的双手,宽慰道:“捉对厮杀徐小子确实还不是吴清风的对手,若徐小子手上有数千甲兵,恐怕就要轮到吴清风逃之夭夭了。” 断水一席话转瞬激起了管彤和小地龙的信心,对呀,咱师父可是大阵师,单打独斗算什么好汉,有本事群殴呀。 徐天然昏迷的双手情不自禁握在朱子柒的胸脯上,朱子柒满脸通红,但边上这么多人又不好意思发作,不然自己的脸面更没地儿搁了。好在徐天然青衫破裂,两条青布遮住了朱子柒的胸脯,别人看不见徐天然手上的动作。 朱子柒一再忍耐,但是越来越察觉不对劲,姓徐的心跳怎么越来越快,双手竟然不时会抽搐一下,朱子柒一想,立即将徐天然重重丢在地上。 管彤和小地龙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师娘竟然把师父狠狠摔在地上,师父在草地里滚了几圈,一动不动。 朱子柒嗔怒道:“姓徐的,别装了,既然醒了就自己走,不然我一剑刺死你。” 管彤和小地龙哪里敢多说话,不知慈眉善目的师娘为何突然发飙,只能大气也不敢出在旁边静静看着。 半晌,师父缓缓动了动手指,睁开迷离的眼眸,虚弱道:“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朱子柒真的怒了,重重踹了徐天然一脚,“还给我装,再不起来我就一剑咔嚓了你的小兄弟,然后进宫当太监。” 管彤疑惑地问小地龙,“师父的小兄弟在哪儿?你赶紧偷偷报信去,让他快跑,师娘要砍他了。” 小地龙满脸通红,说不出一句话来。 徐天然知道朱子柒彻底怒了,立即翻身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笑眯眯道:“我想起来了,原来我刚跟小吴子打架,难道又是我输了?” 众人出奇一致地点点头。 徐天然郁闷道:“明明我一道剑气贯穿了他的腹部,他受伤应该比我还重,怎么能算我输呢?我已经手下留情了,如果那道剑气贯穿小吴子的脑袋,他当场就一命呜呼了。” 朱子柒鄙夷地瞪了徐天然一眼,仿佛根本不相信他的鬼话,连管彤和小地龙也有点不太相信师父了,之前师父说吴清风被他打得身体有很多暗伤,这回一见人家生龙活虎又揍了师父一顿,师父虽好,但是有时候说话真的有点不靠谱。 徐天然气得直跳脚道:“我说的是真的,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 朱子柒转身走了,幽幽道:“你还是别发誓了,我怕遭雷劈。” 一行人中,唯有断水相信吴清风的话,他看见了徐天然的那道潜藏的剑气贯穿了吴清风的腹部,看着是徐天然又挨了揍,其实吴清风受伤更重,此时估计剑宗早已秘密帮吴清风疗伤了。 吴清风小院里,白夜悄然来了,看着将上半身衣衫褪去的吴清风,关切道:“小清风,别总是这么害羞,受伤了就让大伙儿帮你医治,你这自己打算一剑捅进肚子,将被剑气侵蚀的肉悉数割下,虽说也能治愈,但是未免太惨不忍睹了。只需我将你体内的剑气和杀意吞噬,你静养两日就好了,这不还有一场,你可不仅仅是你一个人,更是剑宗的脸面,可不能输。” 吴清风最烦白夜的啰啰嗦嗦、婆婆妈妈,就要一剑捅进肚子,忽然,一个身影出现,轻轻一点,吴清风昏倒在床上,两指拂过吴清风的腹部,一指将剑气牵引而出,一指将杀意撕扯出来,喃喃道:“徐小子下手也太狠了。” 白夜静静看着老祖守在小师弟眼前,眼眸里流出滚烫的泪水,其实,师父一直都很疼爱徒儿,只是大多数时候不正经了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0 诗香雅境 青山镇学塾,姬胜雪在诵读蒙学文章,先生默默推演棋局,一颗白棋在手,踌躇不定。 老白在一旁喝酒,大大咧咧道:“就属你最是小心谨慎,真怕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先生将这颗白子捏在手中,思虑再三,将白子放回棋盒,沉声道:“吴清风究竟是不是天道布下的一颗重要棋子,会是徐小子一生宿敌吗?” 老白喝了一口酒,无所谓道:“任谁是对手都无妨,徐小子能应付得了。” 先生双手笼袖,眯着眼,看着天边,不言不语。 徐天然占了朱子柒便宜,心里还是有些许慌张,不敢出现在朱子柒跟前,但三天已经去了两天,徐天然越发想念朱子柒,半夜一袭青衫偷偷摸摸跑到了朱子柒屋子窗户外,轻轻敲了几下。 朱子柒还在为姓徐吃自己豆腐生气不已,一听这声音就更烦了,她自然知道是姓徐的来了,就是不开窗。 徐天然也不敲窗户了,隔着薄薄的窗户倾诉起来,“子柒,很庆幸遇见你,在青山镇有你陪伴,那五年的时光始终是我记忆里最美好的日子,后来你走了,我修行越来越刻苦,想着要走出青山镇,去追寻你的脚步。你说过,能娶你的人必须是名动天下的大剑仙,所幸我有了两把本命飞剑,也是剑客了,好歹在江湖人眼里也算是个剑仙,距离大剑仙也就差个大字了,再容我拼搏几年,我就不信了区区武评前十会没有我的一席之地。我心里一直记得十年之约,被困在萧慕容小天地之时,若不是心里想着你,我也想不出逃出小天地之法,我也没有那份两年如一日的坚持,你是不知道,萧慕容的金丹是真的太硬了,我硬是靠着滴水穿石的水磨工夫才勉强将它斩碎,那一刻,我的心里全是你。曾经,我不止一次想过,如果我与萧慕容一般被困在小天地之中一甲子,我们会怎样?” “咯吱”一声,窗户打开了,映入眼帘的是朱子柒清冷的绝美面容,徐天然愣了一下,原以为今夜只能呆在门外直至天明,没想到朱子柒竟然开门了。 朱子柒瞪了一眼在呆若木鸡的徐天然,冷冷道:“要进来就快点,不然我关门了。” 徐天然动作那叫一个迅速,眨眼就进了屋子,朱子柒轻轻合上窗户,自嘲道:“咱们这鬼鬼祟祟的像什么话?” 徐天然伸手抱住了朱子柒,朱子柒想要挣脱,徐天然重重抱住,柔声道:“好想再也不让你离开。” 朱子柒眼神柔和了些,但一想到姓徐的咸猪手,就恨不得将他一剑咔嚓了送入宫中侍奉自己。 徐天然辩解道:“今日真不是有意的,当时确实是昏迷过去了,刚苏醒过来下意识五指弯曲,一不小心就碰到了,没想到两年不见你的胸脯愈发挺拔了,就忍不住多摸了几下。” 朱子柒一把将徐天然推开,嗔怒道:“我就知道,老李家的没一个好东西。” 徐天然纠正道:“咱是老徐家。” 朱子柒看着徐天然和李诗雨的嘴脸真是一模一样,都是色眯眯的大色胚。 朱子柒对徐天然两年困在萧慕容小天地之事并不明白,她知道徐天然为了走出小天地肯定付出了极大的努力,但他真不知道,原来堂堂陆地神仙修为的萧慕容都被困在小天地整整一甲子。如果徐天然也是那般,自己会如何?会嫁人吗?会等他吗? 朱子柒不是呼延婉儿,她天资极佳,寿命悠久,只要按部就班修行飞升境是唾手可得,但是她又有自己的无奈,身在帝王家,看似荣华富贵,却总身不由己。自己会等他吗?朱子柒陷入沉思。 徐天然自然不会窥探朱子柒的内心,这是最起码的尊重,看着朱子柒黯淡的神情,徐天然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若是你消失不见,我豁出性命也要找到你,若找不到你,便一直等你。” 朱子柒眼眸更加黯淡,失落道:“这两年,我除了打听你的消息,却从未亲自去北獒寻你,你会不会怪我?” 徐天然释然笑道:“傻瓜,我不过是一介江湖游侠,肩上又没有扛着重责,你怎么能和我一样,你是大梁公主,如今又是花主殿下,只要你心里一直记挂着我,我就很高兴了。” 朱子柒泫然欲泣,他还是他,一时间情难自禁,朱子柒投入了徐天然宽阔的怀抱。 徐天然喃喃道:“其实,我想过,若是有一天我真失踪了,或是死了,真不要你苦苦等着我,或再也不会喜欢上别人,我倒是希望你能把我放在心底深处,然后继续去追求美好的生活。” 朱子柒难过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吗?” 徐天然摇摇头,“不是,我才这样说。” 朱子柒问道:“如果真有一天,大梁不需要我了,而你也不再是一介游侠,你肩膀上的责任重大,你还会来接我吗?” 徐天然轻轻弹了一下朱子柒的额头,宠溺道:“想啥呢,就是天道拦在我眼前也不能阻止我去接你。” 一夜无眠,朱子柒依偎在徐天然怀里,不时有一只咸猪手蠢蠢欲动,朱子柒不厌其烦一遍遍将咸猪手从胸脯和屁股拿走。 翌日,徐天然和吴清风最后一场比试不再大张旗鼓,被白孔雀带到了一处秘境,这股感觉徐天然极为熟稔,仿佛与青山镇一般,难道这是白孔雀的小天地? 白孔雀坐在云端,看着自己苦心经营前年的小天地,引以为豪道:“这是我的小天地,名为诗香雅境。” 徐天然没想到堂堂诗仙竟然取了个这么俗的名字,刚要吐槽,没想到徐天然就看见了小天地之人与青山镇大为不同。青山镇不过是一座小镇,而诗香雅境是一座空前绝后的大城,城里生活之人百万计,而格局竟然和碎叶城有几分相似。 徐天然定睛一看,立即就明白了,这是大唐长安城,白孔雀的小天地竟然是一座长安城,果然是一人双圣的独特存在,若是这方天地落入人间,岂不是人间会重现大唐长安,会令多少文人墨客为之挥毫泼墨。 白孔雀稳坐云端,一如既往懒洋洋躺着,酒水从葫芦里缓缓飞出,落入口中。徐天然不知白孔雀将自己弄来诗香雅境有何目的,问道:“第三场怎么比?” 吴清风一脸平静,从自己腰间摘下一只精致酒壶,偷偷品着枸杞茶,那些酒鬼哪里知道枸杞茶的滋味? 白孔雀将三人的踪迹用白云隐藏起来,大长生者的小天地,也可以说是仙家福地,若经营得当那会带来数之不尽的财富和力量,不过从天道天下进入福地之人往往会被当作谪仙人。 偌大的诗香雅境,灵力稀薄,便是最有天资的修士修为也只能是二品小宗师境界,寻常谪仙人入了这方小天地也会被小天地法则将境界压制在二品境,但是徐天然和吴清风这等天资卓越的化神境修士,纵然境界被压制在二品,但眼界和实力哪里是福地里寻常人可以比拟的。 白孔雀伸了个懒腰,慵懒道:“第三场比试就不舞刀弄枪,来个简单的,就比你们谁能先在长安城买一座三进房子?” 徐天然和吴清风同时“啊”了一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两人不文斗,也不武斗,竟然让二人去长安城挣钱买房。 就在徐、吴二人还没回过神来之时,白孔雀嘴角有一抹不为人察觉的笑意,幽幽道:“昔年大唐官员二十年方能在长安有一座房子,曾写下诗句,长羡蜗牛犹有舍,不如硕鼠解藏身。你俩好自为之,不过你们也切莫心急,我将诗香雅境的时间法则更改,你们在此十年不过外面一日,努力挣钱吧,小徐子、小吴子。” 徐天然和吴清风一脸难以置信,就这么将二人丢在了诗香雅境,还要买房,徐天然还好,走过一些江湖,还有些挣钱的本事,但吴清风哪里碰过庸俗的黄白之外,心里更是百般不解。 白孔雀挥一挥洁白如雪的衣袖,没了影子。 忽然,徐天然和吴清风失去了白云的依靠,从天而降,没了一品修为,两人不能御剑、也不能御风,只能眼睁睁看着越来越近的大地,大声惊呼、从天而降。 安仁坊,荐福寺,小主持净土小和尚摸着光溜溜的脑袋,一副摸不着脑袋的模样,原先还在打坐,一转眼怎么就成了荐福寺主持,自己仿佛个头蹿得老高,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门外的老和尚对自己都是恭恭敬敬,俨然自己是真的主持了,可是怎么不见师父的身影,难不成自己还在做梦,净土小和尚重重敲了一下自己的小光头,惨叫声响起,“哎呀,真疼!” 门口的小沙弥赶紧进殿,一看方丈再自己敲自己,怎么这几日方丈怪怪的,像变了个人。 小沙弥双手合十,淡然道:“方丈,今日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前来敬香,真海师伯让你一同前去。” 净土小和尚摸着小光头,无奈只能跟着小沙弥一同前去,难不成前几日师父说我有一段机缘便是如此? 大雄宝殿,两名身份尊贵的女子在侍女的陪同下一起敬香礼佛,监院真海和尚瞧见了主持净土一脸茫然的模样不禁摇头,堂堂荐福寺方丈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可是谁也说不明白,为何老方丈圆寂了指定净土为继承人。 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虔诚礼佛,玉真公主不过二八芳龄,金仙公主更比玉真小两岁,清丽的容颜,皆是美人胚子。 忽然,真海警觉地看着天上有异物落下,只见天上有两人如流星坠落,真海大喊一声:“有刺客,戒备!” 荐福寺武僧立即持棍而入,禁军铠甲森森,鱼贯而入。 净土小和尚看得目瞪口呆,是天外飞仙不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1 天下掉下俩谪仙人 金仙公主天性跳脱,加上年岁稍小,定性远不如玉真公主,一听见外面有动静,耳朵早就高高竖起,忍不住偷偷睁开眼睛,瞧瞧外头的热闹。 玉真轻声斥责道:“礼佛心要诚。” 金仙缓缓转过头,闭起眼睛,认真拜佛,可是心思一直牵挂外头,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抖,仿佛在诉说着内心的悸动。 “噗通”两声巨响,一袭青衫和一袭白衣重重落下,卷起一阵尘土。 徐天然凭借娴熟的身法才让屁股着地,纵然自己身体极为坚韧,此时屁股也疼痛难忍,仿佛两个屁股瓣摔成八块一般。 吴清风大致和徐天然同样的惨状,奈何徐天然和吴清风还没看清楚情况,禁军的刀和武僧的棍纷纷押上,旋即,两人便被牢牢擒住。 真海上前一步,怒目圆睁,问道:“何人胆敢擅闯荐福寺?” 徐天然摸着屁股,龇牙咧嘴,吴清风倒是举止得体,不过灰头土脸的模样哪里有半分吴小剑仙的风采。 吴清风缓缓起身,“哐当”一声,一不小心清风剑掉落,禁军的战刀不禁颤抖一下,愈加逼近俩人的脖颈,原本就紧张的局面更加紧张,更有一名胆子略小的禁军新兵一刀就劈向徐天然的裆部。 吓得徐天然来不及揉搓屁股,连忙暴退,一手拍地,拔地而起,跃上围墙,青石板地面碎裂,众人神色冷峻,竟然是武林高手。 真海运转真气,准备随时出手将两名不速之客制服。 吴清风倒是不急不慢拱手道:“大师,在下误入此境,从天而降,机缘巧合直落寺庙之中,多有叨扰,在此给大师赔个不是。” 禁军将领见对方示弱,立即上前一步,义正言辞道:“大胆狂徒,你可知今日是公主殿下敬香礼佛吗?胆敢闯入荐福寺,你可知罪?” 吴清风是那种看起来很好说话之人,其实最不好说话,徐天然是看起来很不好说话,主要是说不过他,实际上很好说话。 吴清风见对方来劲,眉头微皱,问道:“敢问大师,佛主跟前可有尊贵一说,不说我们不小心误入佛殿,便是我俩真心礼佛,能否入得了荐福寺,能否入得了大雄宝殿?” 吴清风一席话看似波澜不惊,实则直指佛门核心,众生平等。 真海和尚虽贵为监院,但他是武僧,凭借高强的本事跻身荐福寺监院,他哪里管吴清风文绉绉的一套说辞,就要拳头下见真章。 徐天然趴在围墙上看热闹,很少见小吴子生气,且看小吴子如何破局。 净土小和山不过少年心性,他自然听出了吴清风的言外之意,若佛门分贵贱,不得平等,那荐福寺便是名不正、言不顺,哪里是正宗佛门。不过,净土小和尚还搞不明白事情原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暂且先看看局势,再做决定也不迟。 忽然,两道窈窕的身姿出现在佛殿门口,站在前面的是一名亭亭玉立、聘聘婷婷的雍容华贵女子,想来就是禁军头子口中的公主殿下。 玉真美眸平静地看一眼谪仙人一般的吴清风,淡淡道:“公子所言不错,佛主曾言终生平等,并无贵贱之分,高下之别。两位公子若是想来敬香礼佛,请便。” 禁军统领径直跪下,焦急道:“公主,两人贼眉鼠眼混入荐福寺,属下怕他们有所企图,恐伤了公主万金之躯,属下万死不敢放行。” 禁军将士的刀锋在烈日之下寒光闪闪,冷冽如冰。 净土小和尚多瞧了几眼徐天然和吴清风,看着他们俩人突入荐福寺的情景,莫非他们和自己一般都是从天道天下获得机缘进入这方小天地之人? 就在净土小和尚还在思考之时,玉真缓缓开口道:“本宫修行佛法数载,若拘泥于尊卑,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还请将军放心,我的安危由荐福寺方丈和真海大师护着,无妨。” 统领还要说,玉真摆摆手,示意禁军退下。 净土小和尚俏皮地看了眼围墙上的徐天然,还眨了眨眼睛,看得徐天然心里一阵疑惑,莫非这小沙弥认识自己? 禁军齐收刀,三十余士卒缓缓退去,沉重的脚步声夹带着铠甲的金属碰撞声缓缓离去。 真海手上佛珠紧握,看来来者不善,戒备万分。 净土倒是不慌不忙,静静立于佛殿门口,寻思着找个机会和他们俩人私底下打探点消息。 吴清风缓缓步入佛殿,二十余名武僧收了长棍,立于佛殿门口,随时等候监院的号令。 徐天然也从围墙上轻轻一跃,和吴清风并肩入了佛堂。 金仙公主悄悄趴在玉真公主耳畔说道:“王姐,你该不会许了姻缘的愿望,然后天上就掉下了个心上人吧?” 玉真知晓这个最小的王妹生性活泼,说话口无遮拦,但旁人在侧也不便生气,只是瞪了她一眼。金仙公主朝王姐眨了下眼睛,又扮了个鬼脸,可爱极了。 吴清风下意识与徐天然拉开半个身位,想要离这粗鄙的小子远点。 徐天然自然明白小吴子的心思,轻声调笑道:“吴剑仙,众生平等,你可知道?” 吴清风被徐天然将了一军,只能让徐天然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样黏着自己,一名小沙弥从佛殿侧边走出,手上拿着六支香,想要递给两位天外来客。 不曾想,方丈拦住了小沙弥,亲自接过香,递给徐天然和吴清风,徐天然和吴清风不敢失了礼数,双手合十,诚心道:“多谢大师。” 净土小方丈双手合十,亲切回了句:“阿弥陀佛,施主,香为佛使,要心诚。” 吴清风虽非佛门中人,但生性恬淡,有几分佛缘,倒是徐天然身上并无半点佛性,竟然有些心虚,看着金碧辉煌的佛陀雕像,闭上眼睛,临时抱佛脚,在心里将佛主亲切赞扬了一番,求个心安。 玉真和金仙跪于蒲团之上,双手合十,虔诚拜佛,口中默念佛法。 徐天然肚子里对佛法一窍不通,若是道法当年在学塾还粗浅翻过几遍,为了将来行走江湖口袋空空没有着落,可以找一身道袍,算命也罢,驱邪也罢,好歹能混口饭吃。从来没想过装扮成一名和尚,拿一个托钵,四处化缘,这可不是徐天然的风格。 佛殿之中,吴清风和玉真公主诚心拜佛,而徐天然和金仙公主不约而同偷偷睁开眼,余光偷瞄两眼身边的陌生人,又尴尬的目光相对,各自连忙闭上眼睛。 玉真诚心向佛,在宫里礼佛便是一跪一两个时辰,金仙哪里受得了这般无聊,早已心猿意马,此次出宫礼佛不过是想出宫透透气,一直关在深宫之中无聊死了,但是出了宫门,又入佛门,金仙心思早已飘到九霄云外。 其实玉真敬香所求皆是父王身体安康,长安万民安居,而金仙真的向佛主求了一次姻缘。生于帝王家看似金枝玉叶,但有着太多的生不由己,公主所嫁之人哪里是自己真心所爱之人,因此,许多公主都借着佛门或道门避婚。 金仙虽玉真修佛大抵也是不想稀里糊涂嫁给不喜欢之人,索性就遁入空门,一生不嫁,岂不是一生自会逍遥快活,嬉戏人间。但不同之处,玉真真心向佛,金仙心里哪有佛,唯有自己一腔天真浪漫。 金仙没想到自己不过刚在佛陀面前许下愿望,上天就降下两名翩翩公子,情不自禁胸腔之中小鹿乱撞。其实,吴清风自不必说,搁在哪儿都是可以靠脸就能吃上软饭的小白脸,便是徐天然细细一看,也是英俊极了。白孔雀让二人入诗香雅境买一幢三进院子,难不成是让二人入青楼当小相公,听闻昔年长安城民风开放,不仅文人士大夫流连青楼,狎妓蔚然成风,便是贵妇人也喜招肌肤细腻的小相公为乐。凭借二人的英俊面容和壮硕的身材,苦心劳作十数年也是能轻易完成这个任务,得以离开诗香雅境,回到天道天下。 不过,徐天然一想到一袭白衣,自己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如此任性妄为,不然朱子柒知晓了,自己真要和她朝夕相伴、永不分离了,不过自己也成了大梁宫城里面的一名小小宦官。 至于吴清风,更是一点这种想法都没有。 半个时辰过去了,玉真和吴清风巍然不动,徐天然和金仙出奇一致地左右摇摆,像两个栩栩如生的不倒翁一般随风摇荡。 徐天然跪累了,索性一屁股坐在蒲团上,支着下巴,才发觉自己肚子有点饿了,看见佛陀身前堆积如山的贡品,寻思着能否御物飞行,将那些可口的糕点弄到自己嘴里。 金仙瞧着傻兮兮盯着糕点的青衫布衣,不禁莞尔,凑巧两人就隔着一个空荡荡的蒲团,金仙掩着樱桃小嘴,悄声道:“嘿,你在干嘛?” 徐天然眼珠子一转,看见一袭洁白襦裙,裙系高腰至胸部,不过金仙公主不过小荷才露尖尖角,看不出玲珑的曲线,裸露在外的肌肤雪白,却丝毫不会引起歹念,俏皮可爱,宛如邻家女孩。徐天然运转御物法门,却始终无法将糕点移动半分,看来在诗香雅境之中,根本无法御剑,也无法御物,颓然道:“佛陀说,众生平等,那供奉佛陀的贡品如山一般堆积,而饥寒之人,却只能腹中空空,望而兴叹。难不成佛陀也如天下的豪富一般,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徐天然虽是轻声细语,但玉真也听得真切,睁开眼睛,瞥了一眼坐在蒲团之上没个坐样的青衫布衣,陷入沉思。 金仙瞪大了美丽的眸子,震惊道:“佛陀的贡品你都敢动了贪念,真是没救了,不怕报应。” 徐天然装模作样道:“我好怕怕啊。” 金仙知道青衫公子在嘲笑自己,朝他挥了挥拳头,没想到引来玉真的冷冽凝视,金仙吐了吐舌头,又“虔诚”拜佛。 一切都在净土方丈眼皮底下,真海和尚早已受够了对佛陀不敬的布衣青衫,就想要一拳将青衫拿下,净土拦在真海身前,悄然步入佛殿,取过贡品糕点,轻轻置于徐天然身前,笑道:“施主,请。” 徐天然惊讶地看着不过少年面容的方丈,“不怕冒犯了佛陀?” 净土平淡道:“佛陀方能割肉喂鹰,吃一块佛陀吃不了糕点有何不可?” 玉真和吴清风一脸平静,金仙一脸惊讶,徐天然恬不知耻接过糕点大快朵颐,在武僧的众目睽睽之下,在真海愤怒的眼神中,徐天然将糕点悉数塞入口中,不忘笑道:“多谢小和尚,看来荐福寺供奉的是真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2 长羡蜗牛犹有舍 净土小和尚双手合十,淡淡道:“阿弥陀佛。” 真海眼中尽是不解的神情,真佛假佛还需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来评判,荐福寺可是皇家寺庙,便是王上都纡尊降贵诚心拜佛,这不懂礼节的穷酸江湖人懂什么? 玉真口中默念一句:“阿弥陀佛。”这样的荐福寺才是真的心中有佛,她很开心。日头西斜,玉真也该回宫了,缓缓起身,侍女鱼玄机连忙扶起双腿麻木难以起身的玉真,没想到金仙倒是轻轻一蹦就起来了,不需要侍女搀扶。 玉真心里知道金仙又是假跪,不然哪里能这般轻易就起身,徐天然百无聊赖看着吴清风,“拜够了没,咱也该走了。” 玉真和金仙缓缓离去,玉真头也不回,金仙偷偷转过头来,朝徐天然扮了个鬼脸。弄得徐天然哭笑不得,自嘲道:“人家回金屋了,咱们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吴清风不急不躁,念完了最后一句经文才起身,又朝佛陀三拜。 徐天然看着偌大的繁华长安城,内心一阵惆怅,难不成又要过上居无定所,窝天桥底下的日子了。徐天然仔细盘算下自己的挣钱本事,思来想去,也只有卖艺这一本领,奈何身边无朱子柒、吕小布,只有一个寡言少语,傻不隆冬的吴清风哪里能成事,还如何骗钱,哦,是如何挣钱。 就在徐天然和吴清风即将下山的一刻,一个闪亮的光头出现在徐天然和吴清风眼帘之中,是净土小和尚人畜无害的表情。 徐天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腰间,发现自己的长平和秋水都不在,心中愤愤不平,凭什么吴清风能将清风剑带进诗香雅境,自己连佩刀都不能带,明摆着白孔雀偏心。 净土小和尚双手合十,平静道:“两位施主,天色渐晚,要不用过斋饭再走也不迟。” 徐天然戒备的神情立即转为谄媚的恭维神色,“那就多谢方丈大师,冒昧再问一句,荐福寺可有空闲的客房,柴房也行,容我们借宿一宿。” 净土平静道:“可。” 徐天然笑颜逐开,吴清风波澜不惊。 用过了斋饭,吴清风吃得很平静,徐天然直翻白眼,无肉不欢的徐天然哪里能忍受顿顿吃斋,虽然荐福寺斋饭味道不错。徐天然瞥了一眼一旁吃得津津有味的吴清风,不愧是诗佛继承者,这家伙把满头乌黑长发剃光就是妥妥的真和尚了,莫非将来也是要出家为僧,那有多少江湖仙子要捶胸顿足,含恨遁入空门。 一想到此处,徐天然又不禁内心阴暗想道:这家伙要是出家为僧,寺庙的尼姑可要多了不少,那又是一段香艳的佛门故事。 吴清风鄙夷地蔑视在一旁傻笑的徐天然,他真的不懂为何姓徐的总会一人自娱自乐,无缘无故就傻笑。 净土早早就吃完了,悄无声息溜进了徐天然和吴清风的小房间,轻轻把门合上。 吴清风一脸淡然,徐天然看着有点婴儿肥的净土小和尚,放下了碗筷,走上来亲切招呼小方丈,还会捏捏净土圆润的小脸蛋。 净土耷拉着脸,自己好歹也是荐福寺方丈,这青衫公子莫不是脑袋坏掉了,竟然敢对本座动手动脚。净土又想,自己可是得道高僧,哪里能和俗人一般见识,挤出一抹真诚的笑容道:“贫僧法号净土,不知两位公子尊称?” 徐天然捏捏净土的小脸蛋,笑道:“在下徐天然,那冷冰冰的哑巴叫吴清风。” 净土心中一惊,“你是青云榜排名第二的吴清风吗?” 吴清风云淡风轻点点头。 净土热泪盈眶道:“我是烂陀寺净土小和尚呀,也在青云榜上,排名第九。” 徐天然愤愤不平道:“诶,小和尚,青云榜第一你不认识,第二你怎么就认识了?” 净土抹了抹眼泪,笑道:“第一不是李天然吗?哦,原来施主和榜首同名不同姓。” 淡然如吴清风也不禁莞尔。 徐天然提溜着净土的衣领,差点就将小和尚提起来了,解释道:“李天然就是徐天然,徐天然就是李天然,我是名副其实青云榜榜首,再说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比不上那狡猾的臭狐狸了。” 吴清风眉头微皱,怎么自己又得了个臭狐狸的外号? 净土认认真真看着徐天然,又看了看吴清风,一本正经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吴清风一把推开徐天然,欣慰的将净土护在自己身前,这个答案他很满意,摸着净土的小光头道,“小净土,年纪不大,眼界不小呀。” 徐天然气得都快跳脚,虽然自己打不过吴清风,但何时在口角上落了下风,没想到在净土这里吃了大亏,哪里能忍?徐天然笑道:“老子不跟小屁孩一般见识。” 净土挥了挥粉嫩的小拳头道:“我不小了,已经十五岁了。” 徐天然和吴清风一脸震惊,净土看起来不过八九岁孩童模样,怎么就十五了,想来也是,在两年多前净土就跻身青云榜前十,岁数再小也不至于就八九岁。 净土轻轻咳嗽了一声,问道:“吴哥哥、徐哥哥,你们是怎么误入这方小天地的,前几日师父跟我说我会有一份机缘,没想到前两日一觉醒来就突然出现在荐福寺,稀里糊涂成了主持。这究竟是怎么了,我都想师父了,我们怎样才能回去?” 吴清风觉得净土小和尚投缘,看来此次诗香雅境必有大事发生,不然怎会连净土都被送入诗香雅境,师父让自己和姓徐的在长安城买房究竟是何目的?吴清风一时间也不知如何解答,只能问道:“你师父让你进长安城有何任务?” 净土一拍可爱的小光头,“呀,吴哥哥你没说我差点就忘了,师父让我来长安城买房,说买的房子越大越贵机缘越好。可是,我不过是一个小和尚,哪里会挣钱买房子,就是拿着托钵四处化缘也买不起长安城昂贵的房子。” 徐天然问道:“长安房价如何?” 净土挠了挠小脑袋,支支吾吾道:“我初来乍到也不知房价如何,不过这几日恰逢十五,过来敬香不乏达官显贵家眷,见她们向佛主祈愿希望在长安能有一座房子,想来价钱肯定不会低。” 徐天然看了眼天际,咒骂道:“白孔雀,又来坑我们?有什么事直说不就好了,非要拐弯抹角、神神秘秘、偷偷摸摸。” 吴清风听见徐天然骂自己师父,心里却无一丝波澜,自己师父确实招人恨,若不是净土小和尚佛法高深,恐怕早就如姓徐的一般破口大骂了。 净土小和尚看二人神情凝重,弱弱问道:“吴哥哥、徐哥哥,将来作何打算?” 吴清风万物皆精,唯有不知人间烟火,一辈子哪里有接触过黄白俗物,堂堂剑宗吴小剑仙都不知黄金有何用,铜钱又有何用?俨然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真神仙。 果不其然,吴清风和净土都把目光投向了一脸痞子模样的徐天然,净土也是长在烂陀寺,虽见过香客往功德箱里投钱,但自己从未亲手触碰过银钱,在烂陀寺生活皆是粗茶淡饭,但也衣食无忧,还轮不到净土为下一顿饭犯愁。想通了其中关节,自然只能寄希望于最有江湖经验的徐天然。 徐天然被看得全身发麻,“瞅我作甚?” 吴清风平淡道:“挣钱的事只能让你想法子了。” 徐天然无奈道:“初来乍到又能如何敛财,只能明日先进城观察一番,再做决定,总不能明抢吧,就咱们这稀松的二品境,做强盗还不是被人轻轻松松按在地上摩擦。” 净土问道:“徐哥哥,按在地上摩擦是什么意思?” 徐天然一脸为难,“跟你说也不懂,就是打不过的意思。” 净土乖巧地哦了一声。 徐天然沉思了片刻,又捏了捏净土的肉嘟嘟小脸蛋道:“幸好有你,我们总算不用露宿街头了,也有个吃饭的地儿,其余的再从长计议。” 吴清风轻轻点了点头,净土也学着吴清风小鸡啄米。 一轮圆盘之下,静谧的长安城灯火辉煌,尤其是平康坊内灯红酒绿、光怪陆离。 西市的一座僻静的铁匠铺中,有一名身材魁梧的壮汉,在重重捶打烧得通红的铁块,几日前突然出现在此处,父亲跟他说是一份机缘,但在这里成了铁匠铺学徒,靠着打铁攒钱买房,那是天方夜谭,就是不吃不睡打上十辈子哪里能在繁花似锦的长安城买上一座房子。老祖还要他买得越贵越好,最贵的不就是宫城,难不成自己还能在这里造反不成? 颁政坊内,玄都观一名小道在圆月之下打扫庭院,晚风袭来,仍旧有一丝微寒,但能感受到一股春天的气息。谢玄羽平静地看着偌大的天空,师父交代自己的任务他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在长安城买房,他谢玄羽没什么兴趣,在玄都观当一名小道童也不错,砥砺一番自己道心,在漫长的岁月里,细细感受扫帚掀起的尘土,春天小草发芽的细微动静和寒风里的一缕温暖。 南宫千白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在这方小天地里不用遮着眼睛,亲眼看见景物的感觉让他第一时间就落下泪来,惹得家人一时间不知所措,还以为千白又犯病了。南宫千白忍着感动的泪水,眼眸里映着蓝蓝的天空、碧绿的池塘,似乎都舍不得眨眼,想要遍览天下的景色。他想起爷爷说有一份机缘给自己,难不成这就是他的机缘,可以看一看这世间的景色,又让他在长安城买房,又有何缘故,他来不及细想,先享受眼下的幸福就足够了。什么天大的机缘能比得上看见世间万物,他已别无他求了。 偌大的长安城,平静又热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3 将军府的怪物(一) 清晨,阳光明媚,微风习习。 南宫千白趴在自己小院,看着天空的浮云,偶尔有飞鸟掠过,南宫千白看得如痴如醉,便是娘亲来到屋内都浑然不觉。 南宫千白发觉在这个小天地的娘亲和天道天下的娘亲一般温婉美丽,疼爱自己的眼神一模一样。南宫千白细腻的内心隐隐也发觉了自己与常人不一样,自己的小楼僻静,除了服侍自己的贴身丫鬟柔儿,闲杂人等都不许进入小楼。 父亲是北衙禁军统领,公务繁忙,在家时日屈指可数,娘亲对自己照料极为细心,但这一座轮台楼更像一座监牢,将他牢牢困在里面。难道又是因为自己的白瞳吗? 南宫千白自是知晓贤淑的娘亲给予自己的温柔,想让自己能够忘记这份孤寂。但这一世的记忆南宫千白已经失去了,原来前几日南宫千白狠狠摔了一跤,娘亲以为他失忆了,但南宫千白知道,自己从天道天下而来,猛扑过去。 原来,徐天然和吴清风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铁匠铺旁,干活干累的大铁锤走到店门口倒碗水喝,没想到一抬头便看见了徐天然。 徐天然扑进肌肉虬结爆炸的大铁锤怀里,虽然身材修长的一袭青衫,但在大铁锤的怀里,仍旧有几分小鸟依人的意思。吴清风一脸淡然,看来姓徐的又遇见故知了,想想自己也该到江湖走走,不然和姓徐的比起来自己在江湖认识的人还是太少了,真比不过走过中原、北獒和西域江湖的小徐子。 忽然,一阵悠久绵长的“咕噜噜”声音响起,打断了多年未见的拥抱,大铁锤摸摸徐天然的脑袋,哈哈笑道:“几年不见,长大了不少,走先带你吃水烹羊肉去,看你样子就饿坏了,然后再叙叙旧。” 徐天然抹抹眼角的泪花,像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吴清风从未见姓徐的这般模样,一直都是一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哪里见他露出脆弱的一面,不知为何一见到这个肌肉虬结爆炸的大个子,铁人一般的他也会流露出柔软的一面。 或许每个人内心深处都埋藏着一个柔软的心,而这颗柔软的心只会让自己最值得信赖和依赖的人面前流露。 徐天然和吴清风走进了羊肉小店,大铁锤得回店里和师父说一声,旋即拐到自己简陋的小屋的枕头底下拿出一贯钱。徐天然瞥了眼吴清风,自豪道:“小吴子,多亏有我,咱们又能吃一顿饱饭。” 吴清风懒得回答。 徐天然心情好,就当臭狐狸嫉妒自己了,问掌柜:“老板,水烹羊肉怎么卖?” 掌柜的一遍忙活,一遍答道:“一碗半斤羊肉,二十文钱。本店做的都是熟客,价钱公道,分量足,半斤就是半斤,绝不会少一钱。” 徐天然笑眯眯道:“那给我们上六碗水烹羊肉。” 掌柜的朗声道:“好嘞,客官。您请先坐着,马上就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4 将军府的怪物(二) 吴清风问道:“三个人为何吃六碗?” 徐天然眯着眼,笑道:“你吴大剑仙不食人间烟火,吃一碗就够了,我这等俗人,自然得吃两碗,我大哥长得粗壮,自然要吃三碗。” 吴清风一脸郁闷,“谁说我不食人间烟火了?” 徐天然紧张道:“难不成你也要吃两碗。” 吴清风缓缓点了两下头,仿佛点一下就代表一碗。 徐天然刚要义正言辞表明立场,堂堂诗佛传人,剑宗吴大剑仙,怎么能被水烹羊肉这等俗物玷污了,大铁锤就进来了。 大铁锤敲了一下徐天然的脑袋,问道:“这位兄弟是谁,也不介绍一下。” 吴清风不等徐天然开口,怕姓徐的一开口就满嘴跑火车胡说,连忙说道:“在下剑宗吴清风,敢问兄台尊称?” 大铁锤不等徐天然开口,也怕徐天然把自己外号说漏嘴了,抱拳道:“在下清平山庄,陈大锤。久仰剑宗吴小剑仙威名。” 徐天然插不上嘴,懒得听两个人假惺惺的寒暄,无聊将筷子插在鼻孔里装大象,看得大铁锤很是高兴,不自觉就帮徐天然插得深一点。 昔年长安城并无高脚桌椅,皆是席地而坐,桌子都是矮脚的。徐天然立即捂着鼻子倒在了草席之上,霎时,两股鲜红鼻血潺潺而流。 徐天然一脸幽怨地看着大铁锤,“你还是我大哥吗?” 大铁锤爽朗笑道:“大哥了解你,血多,现在不吐血了,流点鼻血也挺好的。” 徐天然一脸黑线,吴清风不禁莞尔。 徐天然拿着手帕擦拭鼻孔的血液,收敛笑意,轻声问道:“大哥,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陈大锤云淡风轻道:“很好。你呢?” 徐天然淡淡道:“也很好。” 俩大男人之间的问候便是这么简单,不似妇人那般绵长,往事终究是往事,吃过再多的苦也成了过往,多说不过徒增忧虑,不如一句很好就一笔带过。但心里都知道,游历江湖的日子哪里会有简单。 徐天然想不到能在诗香雅境再见大哥,又遇见了净土小和尚,青云榜前十就已经见了四人,难不成青云榜前十都会来,那朱子柒是不是也来了? 徐天然又想了想,应该不会,若是朱子柒有来肯定会先和自己知会一声,况且她原就打算回大梁了,只会在西域再逗留一天,原本在天道天下的时间之中,明日她就要离去,所以无论如何徐天然都要在一年内出去,不然赶不上最后的送别。 可是,为何青云榜之人会被卷入诗香雅境,其中又有何阴谋呢?徐天然又看了一眼吴清风,一定要始终呆在吴清风身边,白孔雀再怎么凶残也不会害自己小徒弟。 吴清风被徐天然的目光看得全身发麻。 六大碗水烹羊肉上来了,徐天然给大铁锤拨了三碗,又给吴清风拨了一碗,才将两碗揽入自己面前。大铁锤看见徐天然的安排,不禁摇摇头,将一碗放到了吴清风面前。 徐天然阻拦道:“他可是剑宗吴大剑仙,不食人间烟火,吃一碗就够了,吃多了就没有仙气了。” 大铁锤微笑道:“三碗我也吃不完。” 吴清风淡淡说了句:“谢谢。” 就着滚烫的羊肉汤,大铁锤边吃边问道:“你们有住处了吗?” 吴清风刚要摇头,徐天然立即点头道:“我们在荐福寺安顿好了。” 吴清风不知为何徐天然不将实情和大铁锤说了,在荐福寺终究只是借宿,不知能住到何时,若是荐福寺不欢迎他们俩,岂不是真要去钻桥洞了。 不过,吴清风也不是多话之人,即使以地为床,以天为盖又有何妨。 徐天然问道:“大哥,你是不是也带着买房的任务来诗香雅境?” 大铁锤头一回听见诗香雅境,平静道:“不过是我家老头之前说有一份机缘,没想到一醒来就到了这个小天地,成了铁匠铺的小学徒,一天到晚打铁,不过也是我擅长的事了,除了浑身臭些,也没别的烦心事,你没说我都还不知这是诗香雅境。不过,老头没具体说什么事,就让我安心铸剑,品秩越高越好。” 徐天然难以置信,大铁锤的任务竟然不是买房,不过是铸剑,那不是信手拈来,岂不是很快就能回去了。 大铁锤解释道:“不过,这个铁匠铺打的都是农具、菜刀,铸剑谈何容易,师父只让我打铁,都不知何时能亲自打一把菜刀。” 徐天然不禁喷了一大口汤水,看来大家伙任务都不轻松。 吴清风也察觉了一丝怪异,问道:“你知道还有哪些谪仙人到来?” 谪仙人是诗香雅境对天道天下下凡之人的尊称,大铁锤也不过来了三天,除了铁匠铺哪儿都不曾去过,便是今日跟徐天然叙旧也差点跟师父吵翻了。大铁锤自然是不知道。 徐天然两碗羊肉下肚,顿时感觉浑身充满了力气,想了想似乎化神也没啥好的,若不食人间烟火之后,都没了吃饱的幸福感,当那高高在上的神仙有什么好的。 匆匆一面,匆匆分别,既然知道了住处,以后往来就方便多了。 徐天然和吴清风又在东市逛了一圈,比起西市的喧闹,东市冷清了许多,但明显比西市富丽堂皇不知多少,所贩卖之物皆是名贵之物,不是普通老百姓能买得起的。 日头西斜,一日晃荡收获不小,徐天然和吴清风便准备回荐福寺,怕回晚了错过了斋饭,如今不是化神境修为,真挨不住饿,尤其二品境之时是食量最大之时,炼体到了极致,体能也是达到了人力之巅峰。 吴清风也感觉现在能吃上一口饱饭有多么幸福,毕竟如今身体机能容不得他肆意挥霍体力,及时补充能量也极为关键,尤其连体内的金丹都是许久才跳动一下,频率降到了最低,仿佛那跳动的一下是在告知本体自己还活着。 不过在诗香雅境的法则之下,根本不可能发挥出一品的实力,体内的灵力皆蒸发成了灵气。 长安鼕鼓声响起,便是宵禁,坊门关闭不许闲杂人等闲逛,城中士卒、武官会在城中街道巡逻查缉违反宵禁在坊外穿行之人。 安仁坊在朱雀大街东侧,徐天然和吴清风行至朱雀大街,趁着鼓声还未响起,赶紧回去,刚准备进入坊门。 那一驾密不透风的熟悉马车迎面行驶而来,忽然,不知何处一匹烈马失控,径直朝着马车狂奔而去,驾马车的老奴拼命挥着鞭子,可是马匹巍然不动,转眼,烈马将马车撞翻。 老奴跃下马车,用肩膀抵住马车,不让马车翻到,可是烈马转过身体又朝着马车撞来。徐天然想要将发狂的烈马击倒,吴清风扯住了徐天然的衣角,毕竟初入诗香雅境,不可多事。 马车上之人非富即贵,突遇险情不是偶然,肯定有人刻意为之,若是莽撞入局,可能就早早成了别人的猎物。毕竟,自始至终都还不知道在自己对面的敌人是谁,唯有先将自己潜藏在暗处,谋定而后动。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马夫是一名江湖高手,眼看主人又危险,只能将马车放下,顿时车厢翻滚在地,马夫站在战马跟前,站好马步,一拳将烈马头颅崩碎,烈马向前奔跑了几步,倒地不起。 不曾想,拉着马车的两匹一动不动的马竟然癫狂一般狂奔起来,已经倾倒的车厢顿时乱成一团。情急之下,车厢内之人只能爬出车厢,一一跳下。 围观之人越来越多,连武侯、不良人都听见了动静,纷纷赶来。一看马车的标致,竟然是北衙禁军统领的马车,赶忙救人。 众人只见宽敞的朱雀大街正中央依次躺着三个人,一名身体纤弱的贵公子,一名着华服的妇人和一名丫鬟。丫鬟受伤最小,挣扎着起身连忙向公子奔去,华服妇人额头鲜血淋漓,全身磕碰伤势不轻,那名贵公子头戴帷帽,可是帷帽早已在碰撞中消失无踪。 南宫千白始终闭着眼睛,呼唤找寻娘亲,但是得不到娘亲的回应。 武侯和不良人将南宫千白扶住,但柔儿哪里能让他们近身,让他们起开。带头的不良人平静说道:“姑娘,公子就由我们照料,夫人伤势不轻,我们这些武夫笨手笨脚,还需姑娘亲自过去搀扶。” 南宫千白情急之下,睁开眼睛,朝娘亲奔去。 柔儿惊呼:“公子,不可。” 奈何,晚了。 南宫千白救母心切,露出了洁白如雪的眸子,连瞳孔皆如白雪。 为首的不良人头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未见过白瞳之人,不禁后退了几步,那白白的瞳孔令人望而生畏。 徐天然和吴清风都震惊了,愣在当场。 南宫千白狂奔数十步将娘亲扶起,看着娘亲额头的伤痕,内心自责不已,若是自己任性出门就好了,娘亲就不会遭此事故,也不会受伤了。 虚弱的将军夫人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乖巧的儿子的白眸凝视着自己,她一点都不觉得恐惧,正如她刚刚生下千白之时,产婆都吓坏了,但自己却觉得他白色的眸子是世上最美丽的眼睛。 但将军夫人意识渐渐清醒,听见了在场议论纷纷的声音,环视了一周,看见人们脸上惊惧的表情,仿佛看见了怪物一般。 将军夫人赶紧抱紧南宫千白,让他依偎在自己怀里,忍着疼痛安慰道:“别管别人的眼光,在娘心里,你有世上最美的眸子。” 南宫千白低声啜泣,点了点头。 忽然,一道青色身影从天而降,脱下了一袭布衣青衫,将将军夫人和南宫千白护在怀里,朝无知的群众大喝一声:“都给我滚。” 一袭白衣,仗剑立于徐天然身前,杀气凛然。 人群渐渐停止了沸腾,看着突然出现的两名江湖游侠,缓缓散去,武侯和不良人备好了马车,准备送将军夫人回府。 马夫跪在夫人面前,请罪道:“小人罪该万死,没能护住夫人和公子周全。” 柔儿早已泣不成声。 夫人摆摆手道:“回府。” 徐天然举着青衫,护着夫人和公子上了马车,和吴清风就要离去,夫人轻声道:“烦请两位公子护我们一程。” 徐天然和吴清风自然义不容辞,轻轻嗯了一声。 那一日,长安传言,将军府有一个白瞳怪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5 摧眉折腰 徐天然将青衫穿起,吴清风心里一直都知道,平时看似不着调的徐天然,其实内心最是善良,那一刻一袭青衫和白衣护着南宫千白的画面,南宫千白一生难忘,这是除了他身边亲人以外第一次有人向他释放了善意。 不良人临时准备的马车自然不如将军府的马车那般宽大舒适,也不再是密不透风的模样,隔着细小的缝隙,南宫千白悄悄看着跟随在马车身后的两名游侠,南宫千白不仅仅是由衷地感谢他们,更是羡慕他们有着自由的人生,脚在自己身上,想去哪儿便去哪儿,江湖之远任自己恣意遨游。南宫千白不止一次幻想着自己可以如凡人一般,不要背负天机阁血脉的重担,短短数十载的光阴自由自在,不要荣华不要富贵,但这一份自由于己而言却是世上最奢侈的愿望。 南宫千白受了惊吓,原本孱弱的身子骨愈发柔弱,脸色苍白,但他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神情,虽然他也担心娘亲的伤势,但心中隐隐约约的那股雀跃怎么压抑也控制不住。 夫人看着孩儿的神情,摸着他的脑袋,笑道:“开心就笑出来,憋在心里会憋坏的,娘亲不过受了些皮外伤,无碍。” 南宫千白恍如孩童心性道:“娘,能让他们留在将军府吗?” 夫人笑容和煦道:“娘帮你争取,至于他们的去留,不是娘可以决定的。” 南宫千白懂事的点点头,委屈道:“娘,对不起。” 夫人打断了南宫千白的话,“你没有错,错的是无知的人们。” 南宫千白泫然欲泣,看着娘亲额角的伤口,仿佛这一瞬间,羁押在轮台楼二十年的怨念皆烟消云散了。 夫人何等精明之人,今日与其说是意外,更大的可能是精心谋划的结果,偷袭将军府的马车,又不为伤人性命,究竟目的是什么? 夫人眼眸黯淡了许多,看着清朗的天气,心头却阴云密布。 南宫千白的脑海里将整个事故过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细思极恐,那匹发疯的烈马是有目的地撞向将军府的马车,这样的训练绝不是短时间能就能驯服得了的,若是意外那匹马绝不会回头再冲撞马车第二次。而自家马车的两匹马同时癫狂,决不是巧合,其中究竟埋藏了何种阴谋? 南宫千白心里隐约感觉,这次事故的核心是指向自己,要让自己的白瞳暴露在长安百姓的目光之下。可是,自己不过是一名二十年不曾出门的布衣,虽出身豪门,却百无一用,难道他们的目标是父亲? 这件事决不能轻易了之,南宫千白的白色眸子缓缓睁开,反正自己也是大家眼里的怪物了,索性让他们见识个够,从此也无须掩藏自己的眸子,就要堂而皇之走到大家面前,让他们看看,南宫千白不过是一名白瞳之人,并不是怪物。 南宫千白下定决心了,要让这个世界知道他的才华,虽自己不过拥有一具孱弱的身体,但自己拥有人间最聪慧的脑袋。 六名不良人紧紧跟随在徐天然和吴清风身后,为首一名壮硕的纹身汉子,大大咧咧走上前来,跟两位侠士问候道:“在下张敬,万年县不良人,敢问两位大侠尊称?” 徐天然抱拳道:“在下徐天然,旁边这个闷葫芦大名臭狐狸,小名吴清风。” 吴清风懒得理睬徐天然的插科打诨,翻了个白眼,远离了徐天然几步。 张敬爽朗道:“在下素来喜欢结交江湖好汉,方才徐少侠一脱成名,在下佩服得很。” 徐天然一听,说得都在点上,但仔细一斟酌好像哪里不对劲,问道:“张老哥何意?是说我靠脱衣服成名?” 张敬不过是长安城市井之徒,因力大无穷被坊正举荐成了一名缉拿罪犯、维护治安的不良人,凭借爽朗的性子,在长安的不良人之中素有威名,又喜结交江湖人,虽然不过是没品秩的小吏,但在长安城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很多事情便是不良帅和万年县县令都棘手之事在他手上都能处理得妥妥当当,因此跟随他的兄弟很多,俨然成了万年县市井的领头人。 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张敬便是大家口中的地头蛇,不过张敬是土生土长长安人,对待邻里谈不上多么友善,却也从不祸害邻里,街坊们对他还是十分尊敬。 张敬哈哈笑道:“徐少侠,老张我没文化,读书少,可别误会了,再说了,脱掉的衣服不是可以穿回来嘛,么得关系。” 吴清风停下了脚步,可以等到徐天然走上来,补上一句:“有些衣服脱了就穿不回去了。” 张敬哈哈大笑,轮到徐天然越来越无奈,最近和吴清风的口角之争渐渐落了下风,是自己吵架本事弱了,还是他变强了? 徐天然也不再提及脱衣之事,省得越描越黑。 转瞬,马车缓缓驶入长兴坊,长兴坊紧靠着安仁坊,都是长安城寸土寸金的富贵坊,坊内宅邸皆达官显贵,不仅离宫城近,上朝方便,离东市也不远,采买便捷,更是离平康坊也近,其中缘由自不用言说。 日暮,鼓声响起,依长安的规矩,鼓八百声而门闭,徐天然和吴清风与张敬告别,相约日头再喝酒。提起喝酒,徐天然就来劲了,自己腰间的葫芦都被白孔雀卸下了,恐怕回去之后自己藏在里头的几坛百年太白仙酿早就被白孔雀喝得一滴不剩了,想想就肉疼,确是该找个机会饮酒解忧。 徐天然和吴清风刚想跟将军夫人告辞,夫人沉稳道:“鼓声响起,坊门不久即将关闭,二位少侠若不嫌弃留下用过晚膳,留宿一晚,明日再回,如何?” 徐天然脑海里想到第一件事竟然是不用吃斋饭了,看来遇见贵人了,看来又能吃一顿好饭了,赶紧答应下来,吴清风不言一语,也是默认了。 南宫千白没想到俩人同意的如此痛快,也疑心是否有心人演绎一出苦肉计,是为了混进将军府,虽怀着感激之心,仍有戒心。 徐天然步入将军府,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虽然宅邸并不是十分宽大,占地约莫十余亩,但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乍一看哪里能知是一名武官的宅邸,还以为是走进了哪个尚书家里。 柔儿姑娘将一顶帷帽给公子戴上,南宫千白摇了摇头,但在娘亲关切的目光下,南宫千白还是将帷帽戴起。 一行人缓缓步入后院,柔儿熟稔地安排晚膳,马夫早已消失无踪,回了将军府再是胆大的贼子也不敢在此处动手。 不多时,府中的郎中提着药箱为夫人包扎,又开了几个药方,有外服也有内服,小伤并不足挂齿,但不可留下疤痕就不容易了。 南宫千白是将军府的独子,府中下人们从未见过公子走出轮台楼,今日难得一见,虽不敢直视,却忍不住余光偷偷看一眼久居宅邸深处的公子。 夫人在婢女的搀扶下回屋换身衣裳,徐天然和吴清风像极了初入豪门的乡下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南宫千白很喜欢。原本是管家去接待徐天然和吴清风,不曾想公子竟然站了出来想要亲自接待,管家只能陪在身后,查缺补漏,柔儿姑娘更是寸步不离,怕再生事端。 徐天然早已察觉管家步履沉稳、呼吸绵长,绝不是简单的角色,连柔儿姑娘不似名字那般柔弱,可能境界比起管家更胜几分。 轮台楼共三层,原来只有南宫千白和柔儿两人居住,未免冷冷清清,南宫千白竟然出乎意料将徐天然和吴清风带到自己居住的僻静小楼,安置在同一栋楼里,让下人们将二楼的两间书房整理出来,当作客房招待客人。 柔儿刚要说些什么,南宫千白轻轻捂住了柔儿的朱唇,笑道:“无妨,公子心里有数。” 徐天然和吴清风理所当然客随主便,头一回进轮台楼的下人们也受宠若惊,神秘的轮台楼终于可以一睹风采,不过瞧过了之后,不过和其它楼大同小异,并无怪异之处。 南宫千白领着徐天然和吴清风上了三楼,原来三楼只有自己和柔儿居住,便是来过之人唯有爹娘,柔儿不知如何阻止。南宫千白便让柔儿沏茶,趁柔儿转身离去之后,迅雷之势将帷帽摘下,然后丢入后院的小池之中。 徐天然和吴清风目瞪口呆,莫不是眼前的公子哥还是个长不大的叛逆少年。 南宫千白开门见山道:“在下南宫千白,两位恩公请受在下一拜。” 吴清风连忙将南宫千白扶起道:“不足挂齿小事罢了。” 徐天然笑道:“拜就免了,有肉吃有酒喝就行。” 南宫千白谦恭道:“冒昧问下二位恩公尊称。” 徐天然和吴清风见儒衫华服贵公子彬彬有礼,心里颇有好感,一一告知了姓名。 南宫千白眸子里闪过一丝不为人所察觉的光芒,身在天机阁哪里能不知青云榜的秘辛,若真是青云榜的第一的徐天然和第二的吴清风,那么今日相遇就决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南宫千白不是净土小和尚,初见便一股脑将心里的秘密倾倒得干干净净。 南宫千白笑道:“二位少侠看起来不像长安人,可有地方落脚。” 徐天然微笑道:“我们跟荐福寺净土方丈可是亲如手足的兄弟,有的吃有的住,逍遥得很,美中不足就是不能吃荤喝酒,愁煞我也。” 吴清风鄙夷地看着徐天然,才见了净土一回怎么就成了亲如手足的兄弟。 南宫千白笑问道:“佛门何时也讲究义结金兰那一套俗世规矩了?” 徐天然顿时哑口无言,南宫千白笑道:“依我之见,二位应该在长安城并无落脚点,要不入我将军府,成为我的伴读书童。” 吴清风沉默不语,徐天然不屑道:“我可是堂堂徐大侠,怎么能做那区区书童?” 南宫千白低头浅笑,白色眸子愈发笑意灿烂,“食宿全免,每月一万钱。” 徐天然的骄傲顿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讨价还价道:“每日加一壶酒。” 南宫千白平静道:“成交。” 轮到吴清风哑口无言,他觉得在荐福寺也不错,没想到堂堂剑宗御剑如风吴清风要做书童,为了十贯钱而折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6 金牌书童 一晃,半年时间悄然而逝,徐天然和吴清风也很享受在将军府的书童生涯,最初以为南宫千白给他们开的十贯月钱听着不多,但是如今对长安有所了解了,猛然发现五品官月俸不过二十贯,看来南宫千白对自己还真不错,因此,徐天然心甘情愿给南宫千白当狗腿子了。 在许多月光黯淡的夜晚,徐天然都会悄悄背起南宫千白,在长安城的屋檐上飞檐走壁,享受着自由的快乐,吴清风虽然嘴上说着不去,但总是不放心也会换上一身夜行衣,悄然跟在叠罗汉的黑影之后。 半年时间里,徐天然将长安城逛了个遍,也打听了长安城的房价,一听差点没站稳,差点昏厥倒地,便是地处南郊的昌明坊一座小院也要三千贯钱。徐天然掐指一算,便是自己一文钱不花,拿着十贯月钱也要二十五年才能勉强买得起城南郊区的一座小楼。 这一日,南宫千白心情大好,从娘亲手里特地为徐天然和吴清风申请了额外的奖励,夫人看两位书童确实尽心尽力,不说千白课业进步不小,便是笑容也比往昔多了不少。夫人大手一挥,赏赐了徐天然和吴清风各二十贯钱。 南宫千白亲自提着沉重的钱准备给两位金牌书童一个惊喜,没想到俩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书童竟然在盘算着如何在长安城买下一幢三进的房子,更耸人听闻的是并非合买一栋,而是各买一栋。 吴清风倒是半年来口袋里攒了五十贯钱,徐天然早就大手大脚花得一丁点都不剩了。不过,在长安高企的房价面前,五十贯钱和没钱也无区别。 南宫千白轻轻推门而入,见两人在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数字,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在算账,南宫千白开心道:“天然、清风,你们看,我给你们带什么来了?” 徐天然和吴清风转过头来,看一眼南宫千白手上提着的银钱,更是瘫软在地。 南宫千白不明所以,“平日里见钱眼开的徐大爷怎么也视金钱如粪土了?如果不要的话,我就还给账房了。” 话音刚落,徐天然一个箭步上去,将四十贯钱全部揽入怀中,“聊胜于无,还是先留着。” 吴清风一言不发,伸出右手,比划了一番,示意有一半是自己的。 徐天然不禁揶揄道:“剑宗吴小剑仙堂堂山上仙人,哪里能被钱这般肮脏的东西玷污了,这份痛苦就由我来受吧。” 南宫千白已然知晓了徐天然和吴清风的根脚,他们并不打算瞒着自己,也说了俩人是从天而降的谪仙人,被束缚在这方天地,想要找寻脱身之法,不过已经半年过去了,俩人还是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当书童,把南宫千白乐开了花。 娘亲也曾在私下跟千白说要警惕来历不明的两人,尤其是柔儿一点都不放心公子和一个吊儿郎当、一个冷冷冰冰的书童相处,生怕他们把公子带坏了。 南宫千白倒是心里透亮,跟娘亲说,若他们真是对将军府心怀鬼胎更要将他们安置在眼皮底下,才能挖掘他们身上的蛛丝马迹,找出幕后真凶。娘亲第一次发觉原来儿子也非单纯,只是在轮台楼呆久了懒得去想,一旦开动脑袋,比起自己思虑更加深远。 朱雀大街撞车事件几番调查,寻不出一丝蛛丝马迹,很多时候,南宫千白带着徐天然、吴清风和女扮男装的柔儿一起找寻线索,但烈马已死,连尸骨都被处理得一干二净,而将军府拉马车的两匹马当夜就暴毙了,一时间所有线索都断了。 不过,半年来将军府也是平安无事,夫人心头的一颗高悬的石头也安然落地了,但南宫千白心里不是这么想,反而越觉得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尤其是事情蹊跷,将军府中必有内奸。 这些想法南宫千白并未与爹娘说明,不过暗中调查,尤其有一件事引起了南宫千白的注意。玄都观观主凌霄道人将在本月十五开办普天大醮,将搭设九坛奉祀天地诸神,届时王上亲临主祀,祀三千六百神位,向苍天祈福,以求江山社稷稳固、国泰民安、消灾禳祸。 南宫千白翻阅典籍,发觉普天大醮乃道门无上盛极隆厚的祭礼,历代帝王每逢国有大事或大灾方会开设普天大醮,最近的一次普天大醮要追溯到一百年前,还是因长安城瘟疫横行,尸横遍野才在瘟疫过后,先皇亲自主持普天大醮,向上天祈福,保佑万民,以度亡魂。可是,如今国泰民安,为何要举办普天大醮呢? 南宫千白心中有一丝慌乱,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安感,掐指一算,今日已是初五,不过时日之后就要举办普天大醮了,必须想办法探明其中缘由。 尤其,南宫千白听闻坊间传闻,长安城有怪物作祟,导致国祚不稳,长安即将遭遇大难,也许正是这些风声导致王上要举办普天大醮。 南宫千白缓缓回过神来,看两名书童在争夺银钱,最终还是吴清风略胜一筹,一剑祭出,青衫就彻底投降了,嘴里又开始碎碎念,亲切问候白孔雀了,这些举动南宫千白早已见怪不怪。 半年时间,南宫千白认识了很多人,有荐福寺的小方丈,也有卑微的铁匠铺学徒,不过他们都对自己很友善,让南宫千白很开心,很自然将二人引为知己,本想将陈大锤也吸纳到将军府,不曾想陈大锤有使命在身,要铸一把惊动天地的名剑,让南宫千白对徐天然更加佩服,身边之人皆是惊才绝艳的奇才。 很奇怪,渐渐的小天地的南宫千白的记忆缓缓浮现脑海,净土小和尚和陈大锤皆有这般感觉,但南宫千白还未对徐天然和吴清风坦露自己的来历,可是很多时候,一旦错过了最初说明的机会,越往后就越说不出口,生怕他们会认为自己对他们不信任,坏了难得建立起来的友谊。 南宫千白安慰指着苍天破口大骂的徐天然,“不说平民百姓想在长安城买房真是天方夜谭,便是朝廷官员在长安买一座宅邸也极不容易,甚至连左相都还是租房住,你们又为何要执着于买房呢?便是我家,若不是娘亲出身豪富之家,凭我爹的俸禄哪里能在长安买下偌大的一座宅邸。” 徐天然仰天叹息道:“我只剩下六个月时间了,买不起媳妇儿就要生气了。” 吴清风淡然道:“我不急。” 千白笑道:“你老一口一个媳妇儿,天天夸她有多么美丽,可是我是真不信,难道天上的仙人也会如我等这般俗人会取自生子吗?” 徐天然急了,从怀里取出一张画卷,那是桂花下刘新生所画的二人肖像,千白仔细瞧了瞧,惊叹道:“这是仙女吗?清风,你可见过本人。” 吴清风平淡道:“见过。” “和画卷之人比起如何?” “一模一样。” 南宫千白情不自禁拍了拍徐天然的肩膀道:“天然,可以啊,真是癞蛤蟆吃上了天鹅肉。” 吴清风抿了一口花茶,认同道:“言之有理。” 徐天然将画卷收起,放入怀中,笑道:“你们就别嫉妒了,听着一股酸菜味。” 吴清风这半年来几次三番想要出城,却得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不可出长安城,再一问身边之人,确实长安从未有人出去过,都说一旦离开了长安就再也不能回来了,如果真的想出去闯一闯就要得到京兆府的一纸公文。不过,数百年来,唯有外人进入长安城,从未见谁人出长安。 世人皆知长安好,哪里舍得离开这繁花似锦的温柔乡,都说长安城外贫苦,一入长安不思乡。从此,无人离开长安。 徐天然当时便感慨道:“长安是一座围城,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但出去了就回不来,又舍不下眼前的好日子,自然就只有年少的时候嚷嚷几声我要行万里路,一旦娶妻生子了,就再也生不出雄心壮志,日日在柴米油盐里被消磨了心气,只求一家平安,衣食无忧。” 吴清风又发觉竟然千年以来,长安人皆以为天下唯有唐国,唐国便是天下,千年来从未见外邦之人,而长安便是唐国的明珠,最富饶辉煌的城市。 这些违背常识的发现让南宫千白竟然大胆猜测,其实长安是一座孤城,城外是一片虚无,而他们不过是被饲养在长安城内的宠物。 徐天然回想起青山镇,立即就明白了诗香雅境的秘密,可以封锁的城墙便是这方小天地的尽头,以白孔雀的修为,能支撑起这么大一座的小天地恐怕也达到了瓶颈,就刻意将长安人锁在长安城中。 可是,一直在长安长大的南宫千白为何能有如此大胆的猜测呢? 南宫千白将心中的忧虑和两位金牌书童说了,那耗钱无数的普天大醮隐藏着什么秘辛,他们决心去一探究竟。 徐天然将二十贯钱收入怀中,放下了存钱买房的想法,不说自己收入低微,就是月钱有三四十贯,便是存钱的速度也赶不上房子涨价的速度,再说了自己又不是一个勤俭节约之人,每月十贯的月钱比起每月不过两三贯的普通人而言,已经足以让人羡慕到眼红了。 这稀奇古怪的长安城必有猫腻,徐天然下定决心白孔雀的性情,让自己买房并不是真是目的,不然怎会让大铁锤铸剑。目前不能确定是否就已知的三人是谪仙人,有没有其他谪仙人带着其它的任务?最终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扑朔迷离,却隐隐约约都察觉到长安城的怪异之处。 转眼,早已习惯旁人怪异目光的南宫千白带着俩金牌书童鬼鬼祟祟躲过了柔儿姑娘的视线,一出门直奔玄都观而去。 玄都观内,一名小道在默默扫地,动作行云流水,看似和平常扫地区别不大,但江湖高手则会震惊,这小道竟然在练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7 庙堂之高 唐王早年励精图治,长安城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直至唐王迷上了柳贵妃,从此君王不早朝,三千宠爱在一身。 右相李甫林权倾朝野,俨然成了长安的掌控者,唐王极少在朝堂露面,朝政皆有右相定夺。国舅爷柳国忠投其所好,百般巴结李甫林,终于爬上了天官吏部尚书的位置,身居高位,从此成了长安城最具实权的人物。 柳府,占据了大半个崇仁坊,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外墙高大巍峨,内里别有洞天,俨然是江南的曲径通幽,庭院深深。每一个景色精心构造,初入柳府宛如置身于绝美的画卷之中,有山川之高耸,又有湖泊之深远。令人感慨虽由人作,宛自天开。 厅堂之中,一个身材肥胖的中年武将,低声下气双手奉上花梨木盒,脸上满是谄媚的笑容,旋即跪在柳国忠身前,一口一句伯伯。 原本比柳国忠还要年轻好几岁的轧荦山竟然认柳贵妃为义母,从此隔三差五寻见了什么珍奇之物便死皮赖脸往柳府跑,不惜频频给柳国忠下跪。柳国忠越来越喜欢这个胡人武将,一手将他提拔到南衙禁军统领的高位。 虽然南衙禁军统领和吏部尚书都是正三品高官,但诗香雅境的唐国重文轻武,莫说同品级的武官地位远不及文官,便是低一品级的文官地位仍然稍稍压过武官一头。 吏部尚书可是天官,四品以下官员的升迁皆在他手上拿捏着,哪里是区区南衙禁军统领这个武夫能比拟的。南衙禁军实力远逊于北衙六卫,便是北衙禁军统领南宫宏烨见了柳国忠都得恭恭敬敬低下头,南衙禁军统在柳国忠眼里不过是一群匹夫,就看着南城那些平头老百姓不要闹事就行了。 柳国忠对轧荦山很满意,整天像一只狗一样匍匐在自己跟前,柳国忠轻轻拍了拍轧荦山肥腻的脸颊,笑道:“起来吧,小侄儿,咱都是一家人了,不要见外,总是见了我就下跪,回头你干娘知道了就要责怪我了。” 轧荦山哪里肯起来,谄媚道:“正是一家人,侄儿才要谨记纲常人伦,时常来拜见伯父,瞧见伯父身体康健,侄儿才能吃得下饭、睡得着觉,还望伯父可怜可怜侄儿,就让侄儿隔三差五来看完伯父,不然侄儿该寝食难安了。” 柳国忠高昂着头颅,像看一条走狗一样看着轧荦山,笑道:“好了,你的孝心我知道了,再过十日就要举办普天大醮了,届时王上亲临,可要做好万全准备,若出了纰漏我项上头颅不保,但是在我脑袋落地之前,肯定先拧下你的脑袋。” 刚刚还和颜悦色的柳国忠神色突变,轧荦山立即诚惶诚恐扑倒在地,大气不敢出,信誓旦旦道:“若有纰漏不等伯父出手,我自己就砍下这颗没用的头颅。” 柳国忠见轧荦山这般卑躬屈膝甚是满意,原本担任护卫的是北衙禁军,但南宫宏烨这死脑筋的家伙,虽对自己不敢不敬,总是敬而远之,却和左相林九龄走得很近,俨然站在了李甫林的对立面,因此,柳国忠通过柳贵妃将轧荦山引荐给王上,王上见了轧荦山极为满意,便委以重任,将此次普天大醮的祭礼交由礼部,并让轧荦山协助操办。 重要的事说完了,柳国忠轻轻踢了轧荦山一脚,道:“滚吧。” 轧荦山立即磕头道:“遵命,伯父。”然后,只见三百余斤肉的轧荦山像一个肉球一般滚出了厅堂。把柳国忠逗得哭笑不得,最终还是摇摇头,摆摆手,转过身去,不再看一眼。 轧荦山滚出厅堂,部将崒干立即将大哥扶起,两人亦步亦趋逃似的离开了柳府。连柳府下人见了狗熊模样的狗屁南衙禁军统领都嗤之以鼻。 不过刚刚出了柳府,轧荦山魁梧的身躯渐渐挺直,才有了几分英武的气势,与崒干一起骑马直奔玄都观而去。 正巧,徐天然、吴清风和南宫千白三人正在玄都观外,趴在围墙上,看着宁静的玄都观瞅了许久也瞧不出有什么怪异之处。吴清风早就偷偷跑到远处的树干上,抱着清风剑假寐。 徐天然也觉得今日看不出什么线索,等明日借口进去上香再打探一番。就在三人要离去之时,两骑自北而来,气势汹汹,前面之人不似中原人,有几分突厥人的相貌。徐天然难得瞧见了突厥人,就将南宫千白按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在瞧瞧。 徐天然哪里知道来者便是轧荦山和崒干,只是等到鼓声响起,也不见二人离去,但南宫千白却不得不回家了,今日已经有些晚了,恐怕回家免不了娘亲的责备和柔儿的幽怨眼神。 唐国的庙堂,宛如一湾死气沉沉的池塘。 李甫林的宅邸谈不上寒酸,也不似柳国忠那般奢侈浩大,李甫林是一个能臣,也是一个小人。他善于笼络人心,更擅长排除异己,左相林九龄一党就被他压制得死死的。李甫林在自己家中,远远眺望偌大的长安城,又看一眼自己的手,谁能想到唐国竟然掌控在自己手中。 其实,李甫林打心眼瞧不上柳国忠,在他的眼里柳国忠就是个靠着裙带关系爬上来的废物,但他运气好,有好爹娘,生了个好妹妹,如今柳贵妃深得圣宠,三千宠爱在一身,在后宫无人能撼动她的地位,自然而然柳国忠的地位也水涨船高。李甫林选择和柳国忠一同联手,终于一举将政敌死死压制,如今仅仅剩下林九龄和南宫宏烨两个硬骨头还未被自己拿下,不然,满朝再无自己的敌人,便是指鹿为马也未尝不可。 李甫林看着长安灯火,眼眸闪过一丝阴鸷,普天大醮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他要借着这个机会将林九龄和南宫宏烨彻底打垮。 是夜,月华如水。 一骑在城中疾驰,纵然是宵禁却无人敢将其拦下,因为他是南衙禁军统领轧荦山。轧荦山一路疾驰,披星戴月直奔右相家中。 南宫宏烨难得归家,就遇见了南宫千白和两名书童偷偷溜出家门,他也有听闻坊间传闻长安潜藏怪物将会为祸人间,而更有些风言风语直指南宫将军府。现在长安城都知晓南宫宏烨有一个白眸儿子,养在深院二十载,南宫宏烨仔细一斟酌就知道这股风言风语是何人所造,所为何事。 南宫千白自小见父亲的机会不多,自小父亲就在禁军服役,在家时日不多,但每次回来都会去轮台楼看望自己,虽寡言少语,但千白也知道这就是无声的父爱。 这一次,南宫宏烨见千白顽劣,虽然他知道庙堂之争是根本原因所在,并不能怪罪自己的儿子,但他也疲于应对,更是怜惜儿子,生怕他哪天在外面犯了错,被人抓住了把柄,到时候神仙也难救。 南宫千白回家见到干坐在厅堂的父亲,自知要挨骂了,只能老老实实挪着脚步往前,赔笑道:“爹,您回来了?我给您倒杯茶解解渴。” 南宫宏烨板着脸,严肃道:“免了。” 千白知道,一般连倒茶都不管用,那就要请家法了,委屈地看着娘亲,想不到这次娘亲也不说话,难道真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吗? 南宫宏烨威严道:“那就是你的俩贴身金牌书童?” 千白有不详的预感,轻声道:“是的。” 南宫宏烨严厉道:“把他俩一起叫过来。” 千白立即摇头,义正言辞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自己的错自己扛,要打就打我一人。” 南宫宏烨重重一拍桌子,把千白吓了一跳,连徐天然和吴清风都察觉到一丝危险。 千白自知无法违逆父亲的命令,只能招招手,将徐天然和吴清风叫来。 徐天然和吴清风刚入大厅,就见到南宫宏烨一脸怒气,就知道要遭殃了,普通家丁见了家主动怒,早就吓得跪倒在地,没想到两个书童神色谈不上倨傲,却把脊梁骨挺得直直的,巍然不动。 南宫宏烨见两个书童如此大胆,才导致千白也胆大妄为,看来今日不好好惩罚一下,将来千白肯定会穿下大祸。 南宫宏烨神情威严,沉声道:“自从你们二人进了将军府,千白就一日不得消停,没日没夜往外跑,你们可知罪?” 千白立即辩解道:“罪责在我自己,不在他们,还请父亲饶过他们,我再也不偷偷摸摸出门了。” 南宫宏烨将茶杯缓缓放下,朗声道:“你也逃不掉,管家,请家法。” 夫人脸上有不忍之色,但见夫君今日如此动怒,也不敢劝慰,况且如今南宫家确实处境不佳,一旦被人抓了把柄,可就不是区区一顿打就能解决的。 南宫家世代为将,家法自然是坚韧的马鞭,千白的眼睛都直了,自小到大因自己身子羸弱,又从未出过轮台楼,爹娘就是一句重话不曾说过,哪里见到这么长的鞭子。 徐天然捂嘴偷笑,在吴清风耳畔问道:“我从小到大没少挨罚,早就皮糙肉厚,你吃过罚吗?” 吴清风一生顺遂,除了被独孤信惩罚几次,可从未被责罚过,不过那几次却也吃了不少苦头,看来还得多亏了姓徐的,自己见了鞭子也没啥感觉,之前挨的罚可更狠。 管家哪里敢对公子下手,但他早就看这两个来历不明的小书童不满很久了,借此机会要好好严惩,也让他们知道在将军府,要懂得低头。 管家怒目正视徐天然和吴清风,沉声道:“跪下。” 徐天然和吴清风巍然不动。 管家脸上挂不住了,一脚狠狠踢在徐天然的膝盖上,却像踢中了石头一般,自己疼得不得了。南宫宏烨的眼眸流露出异样的神情,这两个小小书童究竟是什么身份,今日一定要盘问个水落石出。 徐天然抱拳,问道:“我姓徐,他姓吴,非将军府之人,为何用南宫氏家法处罚我们。” 管家气鼓鼓道:“你们是将军府的家丁,怎么不是将军府的人。” 徐天然微笑道:“可有契约?” 此言一出,管家傻眼了,当时是公子亲自收了两个书童,从未定力契约,确实他们不算是将军府的人。但管家振振有词道:“你们每月从将军府账上支取月钱,不就证明了你们是将军府的人。” 徐天然哈哈笑道:“笑话,我也不与你争论这细枝末节的小事,我只想说公子何错,为何要受罚?” 一时间,厅堂之上,鸦雀无声,小小书童,竟敢质疑老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8 宦海之深 南宫宏烨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一袭青衫布衣的小书童,问道:“你可知长安城的流言蜚语,你可知当今庙堂的凶险,你可知如今将军府的忧患?” 徐天然气沉丹田,平静笑道:“知道。” 徐天然半年来将微薄的月钱统统花在了康平坊,可不是为了寻欢作乐,若说饮酒徐天然确是爱酒,但喝花酒他可就没那份胆量了,再说了,康平坊的酒死贵死贵的,若不是为了打探消息,他怎会出入风月场所。不过说来也怪,初领了月钱的徐天然就去了平康坊,大有乡下土包子初入繁华城关,灯红柳绿让徐天然目不暇接,口袋里区区十贯钱在平康坊里恐怕都溅不起一点浪花。 徐天然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本来想拉着吴清风一起来,没想到吴清风比起自己胆儿更小,那就想把吴清风口袋里的钱骗来,饶是徐天然费尽了口舌也骗不来。说实话,徐天然初次去青楼也是。有些后怕,本来想拉着公子一同去,但一联想到长安城的风言风语,再加上徐天然也知晓,平常的小错误夫人不过睁只眼闭只眼,若真去了青楼,恐怕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饭碗就又要砸了。 逛青楼和找酒楼吃酒一样,如果不知道哪家好,就看哪家灯最亮,顾客最多,肯定错不了。徐天然轻轻跃上屋顶,稍稍看一眼,就相中了挹翠楼,往来之人皆是达官显贵,必定是平康坊里最好的青楼。 徐天然堂而皇之从大门就要进去,没想到门口的小厮将他拦住,轻蔑说道:“下人走偏门。” 徐天然一愣,又看着自己身上的一袭布衣,也对,哪里有主子穿布衣的,徐天然悻悻然从偏门而入,一进偏门,虽说是下人云集之地,但也不输寻常酒楼,下人们也三五成群汇聚在一起,自然不敢如主人那般恣意饮酒寻欢,却也能小酌一番。 徐天然闲逛了一圈,没有一个人搭理自己,看来自己面生,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同样怯生生躲在边角的一名偷偷嗑瓜子瘦小的小厮,徐天然也不客气,直接伸手进他的口袋里抓了一大把,一起蹲在地上嗑起了瓜子。 小厮立即警觉地看着徐天然,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偷我的瓜子?” 徐天然笑眯眯道:“小兄弟,我是将军府的,你是哪家的?” 小厮虽然有些怯生生的,但一提起府邸可就有了底气,长安城多少个将军府,什么不入流的将军一堆,而自己可是堂堂国舅爷柳府家丁。 徐天然听了之后,立即拱拱手道:“柳府家丁,那可是头一等贵客,怎么就在墙角呆着,不入席吃酒。” 小厮脸色一沉,便是家丁也分三六九等,自己不过是柳府最下等的家丁,连主子都伺候不上,专门伺候上等家丁的末等家丁。在偌大的柳府混出头恐怕这辈子都没希望了,时常被大家欺辱也只能默默承受,好歹在柳府还能混口饭吃。 小厮顾左右而言它道:“我叫柳宝,大哥如何称呼?” 徐天然爽朗笑道:“徐天然,冲你一声大哥,以后大哥发达了罩着你。” 柳宝羞涩地笑着,也没当真,若是徐大哥混得开怎会也在边角蹭瓜子吃,不过都是在长安城的底层混饭吃的微不足道的下人,柳宝也不会当面戳穿徐天然的谎言。 一回生两回熟,头一次徐天然揣着十贯钱愣是一颗铜板都没花出去,连挹翠楼的正门都摸不进去,不过多来了几次凭借徐天然的忽悠本事,倒是在下人的圈子里混熟了,很快就发现连下人都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波,不论几品官,追根溯源就分成了两派,一边是右相李甫林,一边是左相林九龄。徐天然在挹翠楼的下人圈子混了一个月,蹭吃蹭喝不说,还将整个长安城的官场了解得差不多了。 诸多秘辛都在下人不经意间吹牛皮吹出去了,当然家丁所言都不是什么机密,但徐天然凭借过人的记忆力,将细碎的线索拼凑起来,透过蛛丝马迹竟然在轮台楼里写出了一幅完整的长安官场人脉图。 第二个月,徐天然口袋里有了二十贯钱,底气略足了些,但也不敢从前门进,只是每日夜晚多了一份特别的快乐,那些表演结束的清倌会经过偏厅二楼的走廊,这时候在偏厅的家丁们都会跑出来,对路过的清倌们吹口哨、荤言荤语。 清倌们每日除了要表演,也要上课,其中大多不过十三四岁,她们的神情上早没了闺阁女子的天真浪漫,绝大多数清倌一见这些粗鄙不堪的家丁都嗤之以鼻,连多看他们一眼都觉得玷污了自己的眼睛。 每一个挹翠楼的清倌刚过来就被姐姐告知,路过偏厅时一定不要看下面,那些粗鄙之人的目光会脏了自己的身子。 挹翠楼这些清倌的领头人叫颜令宾,秀目粉靥、身材高挑、腰肢纤细如柳,颇是婀娜多姿,初见连徐天然不禁感慨惊为天人。颜令宾生性淡然,她也是穷苦出身,从不厌恶那些家丁,生而为人谈何尊卑,若论尊卑自己也不过是青楼清倌,身不由己的达官显贵的玩物,又有何尊贵之处。 徐天然跟着家丁们一起朝清倌吹口哨,唯独颜令宾回眸一笑,在人群中颜令宾的目光鬼使神差落在了徐天然身上,四目相对,徐天然转瞬目光闪烁,不敢直视。 颜令宾嫣然一笑,都说下头的家丁目光猥琐、下流,又有何惧,一眼就打乱了他的思绪,颜令宾根本都记不住那一袭青衫的模样,长安便是如此,能让人记住的人都是达官显贵,或是风流才子,最次也得是威震一方的江湖豪杰,谁能记住一名家丁的名字,谁能记住青楼一名小小的妓女。名冠京华的都知、花魁,不也是青楼女子之中的佼佼者。 徐天然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身形一闪,悄然跃上了屋顶,循着清倌离去的相反方向悄无声息在屋顶前行,今日柳宝有来,听说柳国忠夜宿挹翠楼,徐天然轻轻从屋顶跃下,想要寻找柳国忠留宿何处? 听闻柳国忠迷恋都知郑举举,可是偌大的怡翠楼,徐天然被眼花缭乱的灯火迷了眼睛,哪里能找到出路。挹翠楼之内并不全是锦衣华服的贵人,也有极少数的贴身仆人,徐天然在挹翠楼穿行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谁会在意一名仆人,或是挹翠楼下人。 徐天然在如迷宫一般的挹翠楼晃悠了半个时辰,彻彻底底迷路了,连来时的路都找不到了,而附近耳目众多,又不能径直跃上屋顶,再翻出去。而进入挹翠楼内院,达官显贵的门口都有武林高手充当护卫,徐天然哪里敢运转真气逃离。 在诗香雅境人们修行与天道天下不同,体内灵力成为真气,徐天然浩瀚的灵脉在诗香雅境也称得上练武奇才,但稀薄的真气让徐天然痛恨不已,想要将灵脉窍穴真气填满真是遥遥无期。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吸引了徐天然的注意力,徐天然举目望去,原来徐天然已经误入清倌住所,十几岁的小姑娘临睡前在嬉笑打闹,徐天然自知此地不能久留,就要转身离去,霎时,整个人石化了一般。 一袭高挑的身影出现在自己身后,颜令宾大吃一惊,尖叫了一声,徐天然哪里容她叫喊,立即身形一闪捂住了她的丹唇,轻声道:“我迷路了,不要出声,不然被我家老爷知道了就要被打死了。”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极速赶来,徐天然来不及多想,身形一闪,跃上了走廊梁顶,几名护卫寻声而来,见惊魂未定的颜令宾,远远问道:“颜姑娘,缘何受了惊吓?” 颜令宾平复了紧张情绪,柔声道:“一只老鼠,吓了我一跳,没事了,有劳陈管事关心了。” 姓陈的武夫,抱拳,也不多言语,便领着人退去了,内院可不是他们能呆的,凡是对内院清倌起了色心之人无一能活。别看这些年纪小小的清倌,一旦成了名,个个金贵得很,听闻柳国舅有意纳郑都知为妾,若是此事成了,那挹翠楼可就真要名满长安,腰杆又硬气几分。 护卫们走远了,徐天然松了一口气,从梁顶悄无声息落下,抱拳致谢道:“多谢姑娘。” 颜令宾瞧着这一身青衫有些眼熟,却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徐天然的眼眸清澈,尤其不刻意掏裤裆、挖鼻屎时,还是十分英俊,尤其让姑娘一看就觉得是个人畜无害的好人。颜令宾心软,轻声道:“你迷路了吧,先到我房间,我告诉你路线,省得又迷路了。” 徐天然内心十分感激,却来不及过多言语,所幸颜令宾的房间就在一旁,颜令宾关上了房门,浅笑道:“奴家颜令宾,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徐天然平静道:“在下徐天然,大恩不言谢,来日若有机会,必重谢姑娘。” 颜令宾自然不会将徐天然的报恩言语放在心上,自己不过举手之劳,只要青衫公子不是坏人就够了,“徐姓,今夜可没有徐家老家老爷或公子留宿?” 长安的家丁大多都改主人家姓,颜令宾此问让徐天然一时有些慌乱,不过面上却一如既往沉稳。 徐天然看着一脸天真的颜令宾,半真半假道:“若我说自己是天上掉下来的谪仙人,你信吗?” 颜令宾笑靥如花道:“我信。” 徐天然心里一阵悸动,又强压下去,不敢去看绝美的面容,心头浮现一袭白衣,顿时,深吸一口气道:“姑娘,江湖险恶,可不能轻易相信他人,容易上当。” 颜令宾秀气的鼻梁轻轻吸了一口气,“我鼻子特灵,你身上有一股特别的清香,和长安人不一样。” 徐天然内心震惊,却平静问道:“那你说说长安人是什么味道?” 颜令宾直言道:“越是尊贵的长安人身上腐朽的味道越浓,越是心善的人味道越清香,你身上的味道不是长安的味道,你跟我说说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徐天然想起往事种种,无言以对。不过,从此与颜令宾沉了红颜知己,偶尔都会在颜令宾处作客,漫无目的胡吹海侃,也知道了更多长安庙堂的秘辛,方知宦海之深,深不见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9 谁主沉浮 南宫宏烨冷哼了一声,“不过小小书童大言不惭,你来说说看。” 徐天然沉声道:“长安流传有怪物作祟,为祸长安,这些流言蜚语出自右相派系官员制造的流言,莫说平民百姓,便是英明的唐王也怕流言,三人成虎,如今右相坐实了流言就是为了对左相一派出手,而突破口就是北衙禁军统领。当今庙堂王上流连后宫,右相专权,排除异己无所不用其极,将军府在风口浪尖,稍有疏漏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但,请问将军,这是公子的错吗?” 徐天然一席话让南宫宏烨眼前一亮,原以为不过带着白儿四处胡闹的书童竟然有这番见解,是个人才。南宫宏烨自然知道这一切不是白儿的错,但是在庙堂的漩涡之中,哪里有对错,唯有胜败。 南宫千白听了徐天然一席话,这些道理他都知道,如今难得爹愿意静心听徐天然说话,趁热打铁道:“爹,其实道理我都懂,你认为我们在胡闹,但是我们一直在调查玄都观,这次普天大醮绝对是一场大阴谋,若无法提前得知做出应对之策,恐怕不是南宫氏的灾祸,更是长安百万百姓的灾祸。” 南宫宏烨看着不谙世事的儿子,一直以来都在将军府的温室成长的花朵,竟然绽放出铿锵的玫瑰。南宫宏烨头一次认认真真看了一眼在他眼里未曾长大的独子和两个来历不明的书童。 南宫宏烨沉声问道:“你们俩究竟是何人?” 徐天然平静答道:“我们是谪仙人,为解救苍生而来。” 吴清风忍着笑,虽说姓徐的说的是实话,但谁能相信他呢? 徐天然想起颜令宾的言语,信不信由他,但徐天然确实隐隐察觉长安的变故,仿佛有一股危险的气息在悄然靠近,他需要更多的臂助,若连身在局中的南宫宏烨都不能相助,何来胜算? 南宫宏烨瞪大了眼睛,“你们是坠落在荐福寺的那俩人?” 南宫宏烨是北衙六军统领,自然知道发生在荐福寺的事情,两个从天而降的谪仙人下落不明,没想到就潜藏在自己家中,或许他们身上真是为解救长安而来。危机的感觉南宫宏烨早早就闻到了,原本普天大醮是自己的北衙六军保卫王上,临时换成了南衙禁军,事情越来越蹊跷。 南宫宏烨一直以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轧荦山是突厥人,怎么能成为大唐将军,而且掌握了半数守卫京城的半数力量。北衙禁军是守卫宫城,是长安城中最精锐的部队,而南衙禁军虽然人数更多,却是守卫南城,装备和实力都远逊北衙禁军。但是,南宫宏烨曾经派人偷偷打探,听闻轧荦山在南衙禁军之中威望甚高,重用胡将,如今南衙禁军俨然只听轧荦山的将令而不听唐王之命。 南宫宏烨细思极恐,若南衙禁军反叛,恐怕长安城就是一阵血雨腥风,北衙六军再强,人数逊色南衙十二卫,若轧荦山真是深得南衙禁军军心,一旦长安内乱,大唐国祚危矣。 南宫千白思索半刻,说出令人震惊的话,“爹,经过我和他们的数次推演,普天大醮将会把矛盾直指将军府,一旦将您打垮,林相失了北衙六军的臂助,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遇见蛮不讲理的大兵,可就回天无力了。而半年前,朱雀大街上那次偷袭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便是为了制造流言蜚语,让我成为整个长安的敌人,若爹护着我,到时候整个将军府都会获罪,便是爹舍弃了我,过不了多久,爹就会被调岗,不出意外将会成为徒有虚衔的文官,到时候李相的亲信接过北衙禁军统领之位,后果就真的不堪设想了。” 南宫宏烨端着茶杯的双手都有些颤抖,他只是一介武夫,虽察觉到危险在靠近,但没想到危险离自己如此之近,且如此汹涌,一旦李甫林计谋得逞,丢官事小,举族皆没也罢,长安恐怕真的万劫不复了。 徐天然补充道:“这是我们这几个月来推演出来的,虽不敢说有十成把握,但综合诸多方面情报,有七八成可能右相会借普天大醮剪除南宫氏。” 南宫宏烨气沉丹田,平复了心境,沉声道:“可有对策?” 南宫千白摇摇头,冷静道:“不能得知对手的全盘计划就无法制定反击之策,不过如今的重点突破口便是玄都观和轧荦山。玄都观牵扯必不浅,听闻闭关多年的逍遥道人出关,是整座天下唯一一人能破镜飞升之人。逍遥道人擅长道门阵法,此次出关关系必然不浅。如今整座玄都观防备极严,难以渗透,而且轧荦山几次三番出现在玄都观,若能探得其中详细计划,就能将他们合谋的罪证上达天听,唐王哪里能容忍李甫林、柳国忠之流将手伸向禁军和玄都观,如此方有机会扳倒奸相李甫林。” 南宫宏烨知道这或许是唯一的办法,但想要做到极难,叹息道:“如果无法取得罪证,我们就要束手就擒吗?” 千白眼眸闪烁着明亮的光芒道:“危急时刻孩儿自有办法化解,还望爹放心。” 徐天然和吴清风背过身去,流露出黯然的神色,因为他们知道,真到了绝境,千白唯有自裁,了解了自己性命,就再也没有把柄被李甫林抓住,才能保住南宫宏烨的位置,让反抗右相的实力得以保存。 而这最终的抉择,千白不许徐天然和吴清风与任何人提及。偌大的长安城,繁华富庶的背后暗藏危机,百姓的心中想的是如何多挣几贯钱,可以租好一点的房子,每月能多吃一两次肉,庙堂于百姓而言天高太远了,虽然一旦灾祸来临他们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但有时候他们的单纯和短浅又会沦为恶人的工具,亲手将美好的日子毁灭。 老白曾经说过,哪里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徐天然当时没想到大老粗老白也能说出这么文绉绉的话,十分诧异。但走过了江湖,他慢慢明白了老白的话,这个天下、国家、江湖,时时刻刻都有人在默默守护,若是没有那些人,哪里来得岁月静好。 百姓的无知沦为恶人的刀刃,能怨百姓吗? 不能,先生说过,天下、庙堂、江湖皆是棋局,时间万物皆是棋子,百姓也是棋子,如何落子,左右民心向背,是身居高位者应该深思熟虑之后,谋定后动。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偌大的天下谁主沉浮,一言以蔽之,得民心者得天下。 南宫宏烨放下了尊长的架子,竟然朝千白和两位金牌书童深深一揖,恳求道:“还望两位仙人救长安,救唐国,救百姓。” 徐天然轻声道:“长安是大家心里最美好的长安,吾辈竭尽全力也会救长安于水火之中,我有一事相求。” 南宫宏烨诚恳道:“我答应。” 徐天然受宠若惊,缓缓道:“明日让吴清风拿到禁军鱼袋潜入王宫,查探消息,我主要去玄都观打探消息,若知道他们行动的计划,就能占据先手。” 南宫宏烨点头答应,一改先前的态度,赞叹道:“后生可畏,长安的未来是光明的,我们这些老头子都该渐渐退出了。” 南宫千白眼眶一热,没想到还有一日可以和爹并肩战斗,古人云上阵父子兵,本就是父子应当携手与共,南宫氏非南宫宏烨的南宫,也非南宫千白的南宫,是他们共同的南宫。 千白的眼眸不为人知地瞥了眼悄然站在角落的管家,第一次在这个家拿出少主的气场,沉声道:“今日之事是绝密,不可外泄,若有人泄密,严惩不贷。” 徐天然和吴清风自然地点头,管家失神了片刻,连忙道:“老奴身家性命都在将军府,绝不会往外说半个字。” 南宫宏烨猛然发觉自己肩头的担子轻了些,原来白儿已经长大了,也可以分担了。 千白领着徐天然和吴清风回了轮台楼,管家意味深长看了眼公子,也回屋了,失神落魄地坐着,心乱如麻,仿佛热锅上的蚂蚁。 管家服侍南宫宏烨三十余年,眼看将军起于微末,半生宦海浮沉才有了如今的高位,可是他任劳任怨为南宫家倾其所有付出,不过想让将军将自己儿子吸纳到北衙禁军,谋一份好前程。没想到,将军断然拒绝,说自己儿子贪财怕死,不适合从军,若想做些小本生意,将军倒是愿意出资在西市买个铺面,让他有一口饭吃。 后来,轧荦山亲自找到了管家,让他的儿子入了南衙禁军,管家经营数十年,若是银钱他早已看淡,手中余财虽谈不上腰缠万贯,但一家人余生也足够用了。管家在长安数十年,知道长安不是百姓的长安,是达官显贵的长安,想真正体会长安的美好,就要在仕途上攀爬。奈何儿子不是念书那块材料,不然也能参加科举,若有出息将军也愿意举荐,自然前程似锦,但科举走不通还有从军这条路,京城官宦子弟,若不是进士的苗子,大多进入禁军,若是路子铺得好,也能在长安城站稳脚跟,那么后代子孙再也不用如自己这般辛辛苦苦为奴为仆。 管家内心十分挣扎,他已经背叛了将军府,若不是他在府内打探出公子眼疾的蛛丝马迹,并将夫人携公子去荐福寺敬香的情报送出去,轧荦山哪里会连夜将那匹原本用来刺杀将军的烈马用来偷袭夫人。 公子白眸的消息传遍长安城,管家立了大功,他的儿子也顺利升任从六品振威都尉,自家终于出了个当官的。 管家的手心、额头、后背满是汗水,他没想到原来轧荦山不仅仅是想要和将军夺权,更是要将军的命。将军哪里会舍得杀了公子,不然这二十载也不会悉心照料公子,他开始有点后悔,将军对自己有恩,没想到自己的贪念会害了整个将军府。 管家看一眼窗外的长安,小人物在长安活着,真的好难。 管家浑然不知的是,公子和两个金牌书童早已悄然隐匿在屋顶,就等着管家迈出大门的那一刻,一道小小的门槛,一步成魔。 究竟何去何从,管家缓缓起身,呆滞的眼眸停留在墙壁上挂着的一柄锈迹斑斑的战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0 蝇头小利 清风徐来。 管家不禁打了个寒颤,浑身冰凉。 这把战刀是自己为将军打的第一把战刀,虽然不过是普通的钢刀,但是将军初入禁军时便是佩这把刀,一晃二十年过去了,发已微霜,物是人非。 若将军府蒙难,自己恐怕也要为将军府陪葬,回想自己已经是一把老骨头了,死便死了,但自己还有妻儿老小,想起小孙子的可爱面容,管家猛然起身,仿佛下定决心了,疾步往门口而去,在矮矮的门槛驻足了片刻。 千白眸子里仿佛冒着火光,眼神炙热。 一步成魔。 管家犹豫了足足一刻钟,长叹一声,大步流星出门去。 转瞬,吴清风清风剑递出,剑光四起,剑气纵横,虽受诗香雅境法则压制,不过是二品境修为,却仍旧是剑仙风采。 管家立即察觉身后的剑气,腰间软剑在手,在半空中划出璀璨的弧线,如一条毒蛇缠绕清风剑,奈何清风剑快如闪电,哪里容管家软剑纠缠。 管家小院的动静惊动了南宫宏烨,立即提着自己的大刀奔来,还以为有刺客入府。 吴清风面容冷峻,看不出一丝感情波动,管家的招式极为阴毒,在诗香雅境和天道天下武夫比拼的极不相同,天道天下最重要的是修为境界和灵力多寡,而诗香雅境更多比拼的是招式。毕竟,灵气稀薄,真气有限,谁也不能排山倒海不顾真气损耗肆意出手。因此,招式就变得极为重要。 吴清风的剑,就一个快。 管家哪里见过这般招式,徐天然双手负后,白看热闹,逍遥自在,谁让自己没有刀,就该让小吴子能者多劳了。 南宫宏烨看见管家和吴清风缠斗在一起,就问南宫千白,“因何私自斗殴?” 千白满眼通红,咬着牙道:“刘叔就是内奸。” 管家姓刘,千白喊了十几年的刘伯,如今成了敌人,心痛难忍,连南宫宏烨也恍如糟了雷击,神情呆滞。一时间他难以接受自己身边最亲近的老刘竟然会出卖将军府,而这一切千白都知道,隐瞒了自己这么久。南宫宏烨再看一看三个年轻人,忽然想起父亲当年说的话,何时觉得自己老了,就是儿子的肩膀扛起了重担。 诗香雅境武夫凡九品,不过与天道天下相反,入门者为一品,止境为九品。虽然九品的修为大抵就是天道天下二品境,但九品武夫已经是诗香雅境名动一方的豪杰。 吴清风眼睛微微眯起,忽然真气源源不断运转,清风剑吐出三寸剑芒,一时间管家眼眸满是震惊之色,“竟然是九品止境武夫。” 吴清风并不言语,手腕一抖,清风剑如流星刺出,管家也不束手就擒,倾力使出一招青蛇凫水,恍如平静湖面一条青蛇闪动,两股剑光相交,转瞬,吴清风使出徐天然的居合收刀式收剑。 南宫宏烨不可思议看着一袭白衣剑客,小小书童竟是九品止境武夫,再看一眼青衫书童,如果他也是九品止境武夫,那自己就要吐一大口老血。自己半生军旅才磨炼出一身九品修为,若论单打独斗或许都不是白衣书童的对手,如果小小的两个书童的本领都在自己之上,那打的不是将军府的脸面,更是狠狠打了禁军的脸面、长安的脸面。 管家脸上浮现一抹诡异的笑容,转瞬,胸口血流如注,吴清风一剑贯穿管家的腹部,重伤并不致死。 南宫宏烨将沉重大刀缓缓收起,动容道:“为什么?” 管家竟释然一笑,神色凄凉,“公子,我侍奉你三十余年,为何就不肯给我儿一份前程?” 管家口中的公子自然不是南宫千白,那是南宫宏烨成家前管家对他的称谓,已经二十余年没有叫南宫宏烨公子了,因为他成家了,成了老爷。而管家也不再是跟随在公子身后的小厮,随着南宫宏烨官职升迁,也成了将军府的大管家,俗话说宰相门房七品官,便是寻常七品官见着自己也要礼让三分,堂堂将军府大管家可不比那些七八品芝麻官权势小。 南宫宏烨攥紧了拳头道:“你儿我从小看着他长大,知道他不是从军那块料,我可以给他铺一条路,但那是祸不是福啊。都说伴君如伴虎,庙堂之争,宦海浮沉,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眼看他人头落地。你我二人在长安拼搏二十余年,这道理你不懂吗?” 管家腹部的血水潺潺而流,“滴答滴答”的血滴落地的声音,轻微却刺耳地震动千白的耳膜。管家重重叹息一声,“公子,坦白说,您对我恩重如山,这么多年我在长安也置了房产,比起朝廷五品官都来得潇洒,但你可知我心里的心结?我今日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给的,我与你的关系深厚,那是三十年的情分,而我走了之后呢?我得为子孙计深远。公子,你知这偌大的长安城,这繁花似锦的长安城,是百万百姓的长安城吗?长安城是达官显贵的天堂,却是贫苦百姓的地狱,公子,我从泥潭里爬出来,有如今的生活可不比你从军中升迁来得容易。我自知我儿不是读书的料,走不了科举的路子,可也不愿看着将来家道中落,儿孙为奴为仆、为娼为妓。公子,你说我错了吗?” 南宫宏烨没想到管家的内心思虑如此深远,世上大多父母皆如此,为子女计深远,可是谁又能知儿孙自有儿孙福,谁能知道明天太阳是否照常升起? 南宫宏烨动情说道:“你有这般考虑可以与我说,为何要铤而走险呢?” 千白脸色苍白,虚弱的身子骨更加虚弱了,“刘伯,你可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管家叹息道:“我知道这与少爷而言皆不过是蝇头小利,但就是这份蝇头小利我动心了,我也没想到轧荦山是要将军府的命,若是如此便是让我儿当上中郎将我也不会出卖将军府。但是,一步错步步错,今日我踌躇犹豫,最终还是踏出了那一步,没想到少爷已经在等着我迈出那一步了。一步成佛,一步成魔。我的性命早就无关紧要了,但我舍不得刚在襁褓之中的孙子,只能铤而走险了。” 徐天然突兀说道:“千白眼中的蝇头小利却是你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家族的存续和荣耀都在你一念之间。虽然我能理解,但不能容忍,世上比起前程,更重要的是人心,不说小小的从六品振威都尉,便是将军立于庙堂也是如履薄冰,你以为你不学无术的儿子能安然立于朝堂?” 管家哑口无言,望着天际的飞鸟,眼里尽是画卷一般美好的长安城,忍着痛,朝南宫宏烨屈膝跪下,老泪纵横,这一幕千白不忍直视。 管家一拜,腹部的血水猛然涌出,管家二拜,嘴角渗出两行血水管家三拜,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南宫宏烨上前几步,就要将管家扶起,管家只是扶住南宫宏烨的大腿,抽泣道:“公子,老奴犯了大错,自知该死,还望公子将来饶了我纳还在襁褓之中的小孙子。” 话音未落,管家的软剑划过自己的咽喉,鲜血汩汩而流,南宫宏烨看着临死的管家,坚强的大统领也落下了两滴眼泪。 千白头一回亲眼看见死亡,看似平静的表情内心却掀起一阵巨浪,他不是冷酷无情之人,将心比心,或许换成自己,难保不会像刘伯一样为了蝇头小利背叛将军府。 吴清风纵身一跃,地上留下两个深深的脚印,徐天然紧随他的脚步而去,接下来便是将军府的家事,不是外人所能掺和的。 南宫宏烨将管家死不瞑目的眼睛缓缓合上,千白跪在爹的跟前,委屈道:“爹,我也不想刘叔死的,只要他不踏出那一步,所有的事情我都会当作不知道,难道我做错了吗?” 南宫宏烨摸摸千白的脑袋,轻声道:“死亡是他自己的选择,不怪白儿。白儿真的长大了,爹一叶障目从不怀疑他,若非白儿,后果不堪设想。他死了,带着罪孽一起入土,前程往事不再追究,刘家的血脉也能得以留存。”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南宫宏烨将管家的尸体抱起,悄悄停放在密室,管家败露的消息不能外传,南宫宏烨立即下令府兵将府邸团团围住,不让任何人出去,封锁消息。 徐天然和吴清风径直去了荐福寺,净土小和尚见两人过来,很是欣喜,原来一旬两人都会来看望自己一次,最近不知忙于何事已经一月没来了。 净土鼻子灵敏,闻见了吴清风身上的血腥气,问道:“杀人了?” 吴清风点点头,并不多解释一句,吴清风至多算是伤人,那一剑只是重创,并不会死去,管家是自我了结,但在吴清风心里,管家落败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死亡,便是和自己亲手杀的一样。 净土双手合十,虔诚道:“阿弥陀佛。” 徐天然习惯性捏着净土的肉肉脸颊,平静道:“帮个忙?” 净土疑惑问道:“什么忙?” “去挑个事儿?”徐天然贱兮兮的答道。 净土更加疑惑了,再问:“挑谁?” 徐天然看向玄都观的方向,长叹一声:“玄都观,来一个声势浩大的佛道之争。” 吴清风嘴角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果然恶人还需恶人磨,既然不能偷偷潜入,就想正大光明将玄都观暴露在长安百姓眼中,到时候人多眼杂,玄都观再如何防备森严也会有漏洞。而且,玄都观到时候涌入大量的达官显贵和看热闹的平民百姓,潜藏在暗处的秘密自然来不及遮掩,蛛丝马迹就更容易找寻了。 徐天然和吴清风不约而同摸着净土的小光头,面露猥琐的笑意,净土早已逆来顺受,不过怎么堂堂吴小剑仙也变得猥琐了,若是江湖仙子看见了吴小剑仙的这副模样,那得哭晕多少个在闺阁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1 笼中雀 佛道之争,由来已久,动辄影响国本,可不是小小荐福寺方丈能承担得起,自然需要贵人相助。 徐天然和吴清风不约而同想起了玉真公主,若是玉真公主牵头推动佛道之辩论,抛砖引玉,便会引起一阵惊涛骇浪,使玄都观不得不仓促应对。 不过,玉真公主可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不过是将军府小小书童的二人如何才能见玉真公主,然后说服玉真公主倾力相助呢? 徐天然认认真真打量了一番吴清风,一脸坏笑,把吴清风看得全身发麻,鸡皮疙瘩都起了,连净土小和尚都读懂了徐天然眼神的深意,情不自禁说了句口头禅:“阿弥陀佛。” 吴清风也不傻,立即拒绝道:“我不去。” 徐天然无奈道:“除了你谁能打动玉真公主的内心呢?凭借我这歪瓜裂枣,别说能不能见到玉真公主,就是见着了恐怕也被公主殿下抓起来,扭送大理寺了。你就不同了,可是堂堂剑宗吴剑仙,单凭这身皮囊就能征服半座江湖,那日我见玉真公主对你也并不厌弃,思来想去只有你去才有一分机会。” 吴清风没想到徐天然竟然如此诚恳,为了让自己入宫都不要脸皮了,连吴小剑仙的小字都省了,还直言自己是歪瓜裂枣。看来将来一定要多提防姓徐的,颇有几分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阴险。 不过,认真思量,为今之计唯有如此,吴清风千般不愿也只能答应下来。 夜幕降临,月明星稀。 徐天然和吴清风皆是一身黑不溜秋夜行服,吴清风入宫城,徐天然入平康坊。 有时候,连徐天然都内心极为不平衡,诸多谋划皆出自南宫千白之手,但那家伙除了动动嘴皮子,脏活苦活累活都落在了自己和吴清风身上,结果他总是一句,我想干也干不了呀就把他俩的嘴巴堵住了。 徐天然曾经起念,把净土拖下水,但仔细一想,只能作罢,让堂堂荐福寺高僧去大明宫和平康坊,着实不妥,若是被玄都观知晓了,佛道之争,未争先败。 徐天然和吴清风站在荐福寺门口,互相看了一眼,重重两声叹息,两人各自离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大明宫,天真浪漫的金仙公主又跑到王姐屋里,看着玉真公主心静如水一般翻阅佛家典籍,不禁调笑道:“盈儿,你这般潜心修佛,恐怕真的就要成了小尼姑了?” 玉真看着金仙,不知为何那次荐福寺礼佛之后,这小妮子不时发呆,不知为何,小小年纪仿佛会思春了,便问道:“怎么,心里有人了,又开始想情郎了?” 金仙脸色微红,却狡辩道:“没有,我还小,哪里会思春,倒是盈儿到了出嫁的年纪了,不知美若天仙的玉真公主会花落谁家?” 玉真本名李盈,而金仙本名李元,金仙在私下总是称呼王姐为盈儿,学着玉真一副姐姐的派头,觉得十分过瘾。 玉真平静道:“我跟父王说了,我要修行不嫁人,待过了十八,也不要封地,寻一处僻静的寺庙修行就行了。” 金仙震惊道:“盈儿,咱们唐国公主带发修行是常事,皆不过是避婚之举,你可别真的疯魔了直接遁入空门,天下男人虽说没几个好东西,但擦亮眼睛找找,应该能找到好的。” 玉真看着一脸认真的李元,不禁笑问道:“元儿的眼睛擦得雪亮,可找到了好男人了。” 李元眼眸明亮,拍着才露尖尖角的小胸脯,信誓旦旦道:“我金仙想嫁之人必是名动天下的大剑仙,又能只对我一个人好。若是寻不得,我一辈子不嫁。” 玉真忽然想起那日荐福寺礼佛,那俩谪仙人可没少出现在二人的闺阁言语之中,时常成了彼此二人内心的秘密,笑道:“又想那白衣谪仙人了?” 金仙倒是纹丝不动,不屑道:“那白衣长得虽然英俊,但冷冰冰的,一点情趣都没有,谁与他共度一生,那真是遭罪。” 玉真浅笑道:“那就是看上你青衣了?” 金仙顿时火冒三丈,跳脚娇怒道:“就那粗鄙的家伙,给我提鞋都不配。” 玉真看着反应剧烈的金仙,眼眸仿佛将金仙看穿了一般,金仙心脏小鹿乱撞,没想到为何一面之缘,那粗鄙之人的脸颊不时都会出现在自己睡梦中。每每梦中见惊醒,她都要将那穷酸的布衣青衫咒骂一通,什么谪仙人,若是谪仙人都这般粗鄙,真连市井无赖都不如。 可是,人心便是如此,越是骂的多了,在心里留下的印记越多了。 玉真双手合十,默默诵经,半晌,缓缓道:“元儿,世间哪有你期望的那般完美男子,男子本事越大越花心,若是成了名满天下的大剑仙,一剑能吐三尺剑芒,便是整座长安城的女子都会为其倾心,哪里能一心待你。若想寻一个一心待你之人,恐怕就无惊才绝艳之处,这便是红尘之难。我只愿,今生今世你能嫁给一个真心疼爱你之人。” 金仙捂着耳朵嘟着嘴,连连摇头道:“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不过,金仙的脑海里又浮现了那个青衫布衣的身影,自己对他扮了个鬼脸,他竟然立即回敬了一个,那鬼脸要多丑有多丑,丑到天天自己做梦都会被惊醒。话说回来,白衣谪仙人腰悬长剑,翩然如仙,而青衫为何就那般粗鄙呢,连佛陀的贡品都敢吃,连把剑都没有。 每个女孩子的心里都憧憬着有一个中意之人轻轻敲开自己的心扉,用一生呵护自己。 奈何,放眼长安城,莫说文人雅士,出口成章、挥毫泼墨、七步成诗,但终究褪不去满身的书卷气,金仙可不喜欢文绉绉的弱不禁风的男子,可军中那些粗鄙的年轻将军她也不喜欢,满身匪气,比起青衣谪仙人粗鄙百倍不止。 长安城,文人墨客流连勾栏瓦舍,以此为荣,名动长安的才子皆以风流闻名,她很不喜欢。 金仙时常感叹,做人难,做女人更难,做公主最难。其实,说来确是如此,但凡有真材实料之人皆不愿成为荣华富贵的驸马爷,毕竟谁愿意自己的老丈人是王上,若是小夫妻闹了矛盾,可就要承受王上的雷霆之怒,加之唐国历代公主虽金枝玉叶,但大多刁蛮任性,甚至大多数都给驸马爷戴了青翠欲滴的帽子。 公主,金枝玉叶,却又身陷樊笼。 唐国公主要么成了政治联姻的筹码,要么就被家族没落的有心人当成获取荣华富贵的阶梯。驸马爷,又有几人是惊才绝艳之人,公主又有几人嫁予心上人。 吴清风背负一剑,在戒备森严的宫廷之中疾行,拿着千白亲手绘制的大内舆图,找寻玉真公主的住处。虽说是诗香雅境的九品止境,但剑气不过能吐三尺剑芒,倾力一跃,地板崩裂也只能跃起数十丈,而宫禁之中哪里容吴清风毫无顾忌跳跃。 所幸吴清风力道控制极为精确,方能悄无声息在大明宫中穿梭。也是玉真公主住处远离唐王,不然唐王身侧有九品高手护卫,吴清风再是小心也难逃高手的耳目。 灯火朦胧,玉真心静如水。 年方二八,佳人独立,谁不想能有心上人相伴,不过看过了太多的公主悲惨生活,玉真公主选择修佛,以求内心宁静,一生很长,佛陀前、青灯下,吃斋、诵经、礼佛,虽平淡,却内心安详,一生很短,白驹过隙,但愿下辈子莫生于帝王家,做一普通人,嫁给心爱的邻居大哥哥。 吴清风轻轻揭开瓦片,佛堂之下,玉真诚心礼佛,金仙翻阅一本才子佳人小说,时不时面露憨傻神色。 原来高高在上的公主,实则与大家闺秀并无区别,不过更金贵些,更尊贵些,也更寂寞些。 吴清风两指并拢,一道剑气递出,佛堂门扉轻掩。 金仙看着没来由一阵微风,美眸抬起,就见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玉真也察觉了动静,吴清风将蒙面黑布扯下,学着徐天然比了个噤声的模样,淡然道:“在下冒昧前来,有要事想求,并无对二位公主不轨之意,还望二位公主不要声张。” 金仙捂着丹唇,生怕一声惊呼,这名陌生的剑客就会了结了自己的性命,玉真便沉稳了许多,一眼就认出了吴清风,轻声道:“原来是荐福寺谪仙人,有何贵干?” 金仙这才认出了吴清风的模样,不禁环视了一周,似在找寻何人的声影。 吴清风便开门见山,将千白亲自整理的一段话原原本本和玉真解释一番,还不忘按照徐天然的指示,拍玉真的马屁道:“二位公主皆是人美心善之人,断然不愿见唐国庙堂生乱,江山社稷不保,黎民百姓陷入万劫不复劫难之中。” 说来玉真与金仙皆是嫡出的一母同胞,心里对万千宠爱在一身的柳贵妃颇有微词,娘亲已逝,不知父王可还曾记得娘亲?听闻此事牵扯轧荦山,金仙更是义愤填膺,那轧荦山可是比柳贵妃小了整整十六岁的义子,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但轧荦山就借着柳贵妃的裙带关系,得到父王的赏识,从此平步青云。 玉真不知为何心里对吴清风有着天性上的信任,并未多想,便问道:“我不过是小女子,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吴清风冷静道:“公主殿下修佛境界颇深,便是在长安贵妇之间也声名远播,我们经过谋划,需要公主携长安一众官妇去玄都观谈论佛法。” 此言一出,便是金仙也知道其中难处,玄都观乃道教圣地,如今佛道之争愈演愈烈,若是稍有不慎,恐怕便引起热议,佛道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吴清风双手抱拳,恳求道:“还望公主殿下应允。” 金仙刚要阻止,不曾想玉真缓缓起身,坚定道:“本宫应允。” 吴清风拜谢而去,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来去如风。 金仙不悦道:“盈儿,你怎么能相信连一个连名字也不知道的江湖游侠?” 玉真轻声道:“我相信他的眼神。” 金仙顿时无语,不曾想玉真看着自己,笑问道:“刚才再找什么?” 金仙闪过一丝羞涩,拿起才子佳人小说,回屋就寝了,并不回答,连争辩一句找刺客也不曾。 玉真虔诚看着佛陀,喃喃道:“道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不过是笼中雀罢了。” 佛堂清风徐徐,烛光摇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2 夜游长安 平康坊,黑衣徐天然早已轻车熟路。 长安公认的挹翠楼都知郑举举在布置精致的偌大房间里,亲自为柳国忠抚琴清唱。 话说柳国忠虽不学无术,在李甫林眼里的废物,在音律上却极为精通,足见柳家上下皆精通音律,不然柳贵妃如何能赢得唐王的欢心。 徐天然悄然伏在屋再容易不过了,而且郑举举已经今非昔比了,虽只是国舅府的侧室,但得了国舅爷的宠爱,那是挹翠楼吃罪不起的人物。而王团儿也心知肚明,当初不过二十贯买来的小姑娘,不谈这些年郑举举为挹翠楼赚来的钱,便是柳国舅一万贯赎身钱都让她赚得盆满钵满,而郑举举的赎身钱可是破了平康坊记录的盛举,将来挹翠楼的都知嫁人的赎身钱可就水涨船高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人在青楼,更身不由己。 薛楚儿再动怒也无济于事,如是她识抬举,安心当自己的摇钱树,那就安稳度日,若是她蠢蠢欲动,不愿听话,将来的日子可就生不如死。 王团儿手上经手的都知,都不下一只手,更别提花魁早已不计其数,小小的挹翠楼缘何能立于长安巍然不动,背后的靠山哪里是寻常人能动摇的? 曲尽,柳国忠自顾自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眼里满是兴奋、激动,他的目的不仅仅是将林九龄拉下马,更是将目标直指李甫林,等自己羽翼丰满,就借助贵妃娘娘除掉李甫林,自己可就真的位极人臣,再也不用虚情假意逢迎李甫林。 柳国忠轻声道:“举举,再来一曲。” 郑举举迟疑了一下,曲风杀意极重,震撼人心,缘何在静谧的夜晚弹奏,不等郑举举开口。 柳国忠豪迈笑道:“举举,你尽管弹,等普天大醮大礼结束,除掉了林九龄,我就是左相了。” 郑举举听着柳国忠半醉微醺流露出的真情,知道他是志得意满,也不敢违抗柳国忠的命令,指尖拨动琴弦,杀意滚滚而来。 徐天然焚杀绝被琴弦撩动,自然流转,顿时,一股微弱杀意倾泻而出,在柳国忠门外的两名九品武夫立即察觉到屋顶的杀气,立即重重跃起,袭向屋顶。 柳国忠立即听见了动静,门口的护卫一拥而入,护在柳国忠身旁,郑举举心中大惊,花容失色,从柳国忠护卫的刺客声中,知晓了有黑衣人潜藏在自己闺房屋顶。 柳国忠倒是一脸平静,将价值连城的翡翠酒盏放下,起身走到郑举举身边,将担惊受怕的郑举举揽入怀里。郑举举闻着浓烈的醉酒味,心里满是厌恶,却不敢妄动。 徐天然心中大吃一惊,想不到一曲竟让自己暴露,飞速在怡翠楼屋顶狂奔逃命,不曾想四面八方的甲兵源源不断赶来,徐天然发觉不能继续在屋顶呆着了,纵身跃下,在挹翠楼内四处闪躲。 徐天然心思缜密,知道自己穿着的夜行衣在人群中显得突兀,边走边缓缓解开纽扣,身形一闪,躲进厨房,将夜行衣脱下,投入火海,烧成灰烬。自己恢复一身布衣青衫,混在人群之中,与追捕自己的甲兵擦肩而过,他们竟浑然不觉。 颜令宾在屋内听见了外面的动静,轻轻打开一个窗户缝,偷偷看了一眼。 不曾想,刹那间,一抹青色身影闪入屋内,若不是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颊,她早就大声呼救了。 颜令宾立即关紧门窗,她知道这些甲兵追捕之人必是眼前的布衣青衫公子。 徐天然抱拳致谢道:“多谢颜姑娘。” 颜令宾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徐天然不要说话。 徐天然安然坐下,没多久柳国忠连夜回府,不敢在挹翠楼逗留,比起找寻刺客,自然是自己的性命来得更重要,如此颜令宾才松了一口气。 颜令宾,即将成为名动长安的都知,成为达官显贵,才子俊杰挥金如土,只为一睹芳容的名妓。她不知为何这份殊荣落在了自己身上,直到一日妈妈找到自己,说了其中缘由,想不到不过是数面之缘的郑都知亲自举荐,颜令宾本想拒绝,自己年方不过二八,涉世未深,如何能担起挹翠楼头牌的责任? 王妈妈劝慰她,“你看这偌大的长安城,什么最多,人最多。你是天生丽质,但长安城缺美人吗?我时常感慨,一场春雨过后,一茬茬的美女就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我这一生见过太多的美女,在这平康坊,再动人的女子,一旦年老色衰,不是嫁给大腹便便的富家翁当妾室,就是留在平康坊内当一辈子教习嬷嬷。有几人能有郑举举的好运气,嫁给权贵,从此锦衣玉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若想在这偌大的长安城出人头地,就要把握每一个机会,这次机会来临,你错过了,就不一定能有出头之日了。” 一席话,让颜令宾思虑良多。 几多忧愁,几多感伤,唯独没有欣喜。 挹翠楼的女子也分三六九等,最下等的纯粹卖肉的女子过得是生不如死的日子,那些口袋里有几个臭钱的粗鄙男子,肆意在肚皮上发泄兽欲,日复一日,恐怕连内心早已麻木不仁,而一旦年老色衰,就被扫地出门,成了孤苦无依之人。 徐天然看见颜令宾脸上的愁容,便问道:“何事烦忧?” 徐天然半年来数次偷偷潜入挹翠楼,都会顺道来颜令宾屋内坐坐,不时带些讨喜的小玩意儿,颜令宾对布衣青衫有了莫名的信任感。 腐朽的长安,只有他身上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颜令宾并未将自己的心事全盘说出,只是轻声问道:“徐大哥,自由是什么滋味?” 徐天然不知如何应答,对颜令宾的可以讨好徐天然是带着目的,毕竟他来挹翠楼就是想打探消息,既然颜令宾对自己并无厌恶之心,便亲近了几分,也有了个落脚点。徐天然叹息一声,只说,“你胆子够大吗?” 颜令宾美眸映着徐天然的面容,端详了片刻,笑颜逐开,点了点头。 徐天然揽过颜令宾的纤细腰肢,纵身一跃,两人跳上了挹翠楼的屋顶。 颜令宾只见明月当空,月华如水,从未见如此美丽的夜色。 徐天然蹲了下来,拍拍自己的后背,示意自己要背她,颜令宾不知从何而来的胆子,竟然毫不犹豫靠了过去,揽住徐天然的脖子。 徐天然的脚步轻盈地在长安城的屋顶奔跑,一夜,颜令宾紧紧捂着自己的朱唇,生怕自己银铃般的笑声会响彻长安城的天空。 自然他们也不敢前往宫城、达官显贵群居的东城,皆在西城和南城的天空遨游,在空旷无人处,徐天然倾力跳跃,于数十丈的天空俯瞰长安,抬头再看天空,仿佛明月触手可及。 心底的愉悦将颜令宾的忧愁一扫而空,两人并肩站在一座残破的宅子屋顶,看着天空繁星点点,颜令宾双手紧握,对着繁星许愿。 徐天然轻声道:“在我家乡有传说,对着流星许愿,什么愿望都会实现,没听说过着星星许愿的道理。” 颜令宾浅笑道:“我家乡也有这般说法,但是怕时间太短等不到流星,我就委托星星将我的愿望转告流星。”说完,颜令宾朝徐天然眨了眨眼睛,可爱机灵,哪里是挹翠楼知书达理的颜令宾,俨然就是邻家的小女孩。 徐天然轻声问道:“许什么愿?” 颜令宾嘟着嘴,俏皮道:“秘密。” 徐天然自不会去窥探她的内心,不过静静陪着,她知道这个女孩今夜为何如此开心,因为这是自由。” 当然,在颜令宾内心深处,在想些什么,徐天然也不愿意多想,怕情债太多,背不动,能不知是最好,若是自己自作多情,那就更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3 铸剑人间 陈大锤师从莫邪,又得清平山庄真传,俨然成为年轻一辈铸剑第一人,但在诗香雅境,整日打铁,所铸之物皆是菜刀、镰刀这等物件,不过在漫长的打铁过程中,大铁锤竟然心有所悟,剑为何物? 大铁锤的心里第一次浮现想到这个问题,铸剑为谁? 剑客。 剑是剑客的利器,剑客的剑契合剑心,剑心又为何物? 陈大锤脑海里浮现徐天然的身影,在整整半年的打铁中,心生感悟,剑与菜刀又有何区别? 菜刀在厨师的手里也是珍贵之物,如剑客的剑一般,剑与菜刀并无高下之分。 陈大锤心里知道徐天然心系人间,心中所悟之剑必是人间剑,恍如自己在诗香雅境的日子一般,虽清苦,但胜在踏实。一瓢水、一箪食,若能饮一碗酒,便是幸福。 在江湖,修士的道理远远大于人间的道理,就好比剑就比菜刀高贵,可是本质上皆是生铁锻造,菜刀切肉,长剑杀人,又有何不同? 剑与菜刀平等。 万民与修士平等。 陈大锤内心的悸动越来越强烈,忽然,他心里被火炉之中一块生铁吸引,仿佛与他心生感应。 大铁锤再也遏制不住心中的冲动,将手中的菜刀胚子轻轻挂在墙上,朝菜刀轻轻一拜,这是对自己锻造一半的菜刀的尊重和愧疚。 那块烧得通红却仍然坚硬无比的生铁被陈大锤取出,大铁锤心跳如战鼓,从未见过品秩如此高的生铁,若是铸成长剑必是名扬天下之剑。哪个铸剑师能抵挡生铁的诱惑,但生铁一直就在火炉里,他为何一直都不能察觉? 大铁锤忽然仰天长笑,那块生铁有灵,铸剑之人想要铸剑需要得到它的认可。大铁锤内心的明悟,让它终于认可了他,这才主动现身。 大铁锤脱下肮脏的上衣,露出了壮硕的肌肉,便是再坚硬的生铁他也要征服,立即将铁匠铺重达两百斤的大锤取出,运转真气,抡起一道弧线,重重砸下。转瞬,生铁火星四溅,但大铁锤恍然发现大锤崩碎,而生铁竟纹丝不动。 陈大锤愈是受挫,越是豪气万丈。 陈大锤回了居住的狭小屋子,从床底下取出一对瞧着不过普普通通的锤子,但是这可是莫邪所赠,重达万斤的雷神锤。 雷神锤可是名扬江湖的神兵利器,若是江湖人知道被大铁锤用来打铁,恐怕惊得下巴都合不起来。 但是,在莫邪和大铁锤看来,雷神锤就是铁匠手上的锤子,打铁是天职,并不是不爱惜雷神锤,而是真的爱惜。就如真正爱惜收藏古董之人一样,那些珍奇的宝贝要真正拿出来使用,才是对它真正的尊重。若将它束之高阁,才是对它的侮辱。 大铁锤浑身筋肉爆炸,粗壮的手臂举起,扭腰将雷神锤高高抡起,一锤落下,“轰然”巨响,火星四溅,半条街都被吓了一跳,连大铁锤的师父都爬起来,看铁匠铺的动静。 大铁锤如痴如醉,如疯如魔,师父看着大铁锤的模样,本想咒骂几句,竟然都不敢发出只言片语。 生铁被重重一锤砸下,生铁有了一点变化,大铁锤欣喜若狂。 铁匠铺门口聚集了左邻右舍和过来采买的百姓们,里外七八层围观大铁锤。 只见大铁锤一锤又一锤,整整一百零八锤之后,生铁终于被大铁锤锤出了铁条的形状,连西市的武侯、不良人也来了,还以为有歹人在西市闹事,没想到是打铁。 大铁锤的声响惊天动地,武侯和不良人也头一回看见气势如此磅礴的打铁声,顿时惊呆了,都不敢上前制止。 一队禁军寻声疾驰而来,二十余骑将人群疏散,将铁匠铺团团围住。 陈大锤在诗香雅境的师父,老铁匠哪里见过这般架势,早已吓得双腿哆嗦,都快站立不住。 禁军头目显然见识比武侯和不良人广阔,立即差人禀告南宫将军,大家都听过江湖有神兵降世必是惊天动地的景象,如今看来,这毫不起眼的小铁匠铺必然有神兵降世,西市本就归北衙禁军管辖,而领头人也机灵,想要以此邀功,若是南宫将军得了这把神兵,那就是大功一件。 而铁匠铺的升斗小民,哪里能守得住这把剑,至多补偿些银钱。 晴朗天空,风云突变,乌云滚滚,电闪雷鸣。 大铁锤神识皆集中在小小的生铁之上,不过将铁块打成铁条就快将全身气力耗光,而要打出剑胚的模样那还有付出不知道多少气力。大铁锤深知此时铸剑,天时地利人和皆在,若是错过了恐怕新剑的品秩就要降低了不少,深吸一口气,运转真气,爆喝一声,一锤砸下,没想到生铁浑然不动。 大铁锤眯起眼睛,真气流转,忽然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大铁锤高举雷神锤,顿时,雷电被雷神锤牵引,一道红色闪电落下,将铁匠铺的屋顶轰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碎瓦片木屑乱飞,远观的百姓都掩住眼鼻,禁军将士也都举起盾牌,还被碎屑迷了眼睛。 大家恍如看着癫狂的大个子如野兽一般,不知疲倦地一锤锤落下,又被雷电击中,在漫天尘土飞扬之中都好奇地看着铁匠铺,不知那大个子是生是死? 若是寻常人被雷电击中,不死也重伤,甚至有些富有经验的老人已经在摇头,以他们的人生经验,在穷巷陋室的普通老百姓就要安安稳稳活着,别瞎折腾,不然下场大多都不好。在长安城,有的是一夜暴富之人,但怀璧其罪,重宝入手,能不能拿得住很难说。 在老人们的叹息声中,年轻人炯炯有神的目光也渐渐落寞,每个年轻人都想着出人头地,都崇拜英雄,都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为长安城的英雄。但老人家总是教导年轻人,自己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自己走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长,人生需要经验,只要沿着前辈的老路走,就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年轻人总是不信邪,觉得自己能闯出一片新天地,老人总觉得年轻人不切实际。 仿佛此刻大铁锤的成败就是决定年轻人和老年人争论的胜负。 尘埃落地,只见模模糊糊中,一道魁梧的身材,手持一对铁锤,傲然而立,铁锤上附上了雷电之力,顿时,满场年轻人欢欣鼓舞,而老人们枯寂的眼神愈加枯寂。 大铁锤重重砸下雷神锤,老百姓那里知道普普通通的雷神锤竟然有万斤之重,而在天道天下,金丹巅峰的大铁锤运转灵力挥起雷神锤轻而易举,而在诗香雅境,不过二品的大铁锤挥舞雷神锤极为费力,仿佛每一锤都会将自己的全部力量用光,但大铁锤总是在精疲力尽之后又能爆发出无穷的力量。 这是心念的力量,是人间的力量。 夹杂红色雷电之力的雷神锤轰然砸在生铁之上,生铁竟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雷电之力缓缓注入生铁,生铁似在吟唱动人的乐章。 大铁锤仿佛又与生铁呼应上了,顿时,已经真气耗尽,已然虚脱乏力的大铁锤又举起铁锤,又一道橙色闪电落下,大铁锤挥起雷神锤,雷神锤又将橙雷之力吸纳,又是力大势沉的一锤。 大铁锤大口喘气,雄壮的古铜色肌肤上汗如泉涌,再眼瞎之人也能看出大铁锤早已气力用尽,支撑他的是心中的信念,年轻人眼眸里又闪现出希望的光芒。 南宫宏烨得知了西市神兵降世的消息,立即带上千白和俩来历不明的书童一同前往。 徐天然抬头看着天空的乌云,又没有一滴雨落下,联想到西市铸剑,立即知道是大铁锤,他比谁都焦急,长安路上繁忙,不能快马加鞭,徐天然朝着吴清风大声说道:“马匹帮我带上,我先走一步。” 徐天然跃上了屋顶,在长安此起彼伏的屋檐上狂奔。 南宫宏烨刚要制止,在长安城内,任何人都不得在屋顶跳跃,那可是要吃板子的,千白扯住了父亲的衣衫,轻轻摇摇头,轻声道:“由我来扫尾就好,就让他去吧。” 大铁锤铸剑,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轧荦山也得知了消息,立即领着亲卫便向西市奔去,既是神兵,自然是要自己这个英雄拿着。 在围观百姓们的惊叹声中,大铁锤已经融合了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闪电,而最后一道紫雷淬炼过生铁之后,生铁才渐渐有了剑胚的影子。 大铁锤一时间身形一歪,几近倒下。 众人眼眸里只见一道青色身影如长虹贯入,将魁梧的铁匠扶住。 大铁锤眼神已经有些迷离,看见徐天然来了,苍白的嘴唇不停抽搐着,连句话也说不出来。 徐天然心意微动,隐隐能察觉到这柄剑胚的心意,仿佛天生与自己亲近。 原来大铁锤铸剑便是铸这柄剑,大铁锤挣扎着起身,要再抡起雷神锤铸剑,徐天然拦在大铁锤身前,轻轻摇头,大铁锤已经几近油尽灯枯,若是再发力恐怕对经脉造成极大的损害,更可能真的耗尽全部气力而亡。 但是,徐天然看着大铁锤坚定的眼神,移开了半个身位,在他身前默默守护,背过身去,只听见身后传来沉重的打铁声。 最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了,气力皆尽的大铁锤猛然强提一口真气,抡起雷神锤,将剑胚一锤锤铸造成型。 这柄人间之剑与寻常剑不同,连剑柄都是一体成型,新剑通体幽黑,如人间庄稼汉一般质朴,并无华美的装饰,但锋锐的剑刃,隐隐散发的冰寒剑气都让人感叹它的神奇。飞剑有灵,大多是剑仙在体内温养许久,渐渐灵智渐开,而这柄剑竟然刚铸成就有灵性,它的上限无人能知。 最后一声重锤落下,徐天然转过身将油尽灯枯的大铁锤稳稳抱住,大铁锤颤抖着双唇,微弱如飞蚊的声音在徐天然耳畔说道:“滴血。” 话音刚落,大铁锤彻底昏迷过去,徐天然才恍然知晓,这把剑是大铁锤为自己所铸,徐天然将大铁锤抱起,放入卧室之中。 禁军头目就要上前将剑拿走,徐天然怒目圆睁,浑身一震,全身披甲的头领就被真气震飞出去。徐天然握住大铁锤新出炉的剑,划过掌心,鲜血滴落。 新剑顿时飞跃于空中,仿佛刹那间神识苏醒了一般,徐天然滴血,飞剑认主,徐天然心念微动,飞剑落入掌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4 我的剑谁敢取? 禁军小头领惊讶区区布衣竟敢袭击禁军,这可是死罪,虽然他知道身前布衣决不是寻常百姓,必是江湖高手,但他攻击自己仍然用了巧劲,看来还是惧怕北衙禁军。 小头领迅速起身,拔出佩刀,“大胆狂徒,竟敢袭击禁军,罪同谋反,给我拿下。” 顿时,二十余禁军齐出刀,百姓们齐声惊呼,纷纷往后退了数十步。 徐天然轻轻抚摸先天有灵的飞剑,旁人不知道布衣青衫在喃喃说着什么,感觉莫名其妙,禁军手持盾牌,缓缓前进,刀剑都快抵住布衣青衫的脖颈。 只见,布衣青衫猛然大笑道:“好,从今以后你就叫人间。” 刹那间,剑气袭向禁军,二十余禁军盾牌、佩刀崩碎,小头领神情凝重,却始终不退一步,便是死在这里,也不能让他跑了。 徐天然语气如冰一般冷冽,沉声道:“事不过三,入铁匠铺者死。” 蜷缩在铁匠铺角落的铁匠瑟瑟发抖,没想到憨憨傻傻的大个竟然铸成有剑灵的飞剑,这可不得了了,长安这么多达官显贵,是福是祸未可知呀。 徐天然瞪了一眼铁匠,铁匠嗫喏道:“这是我的铺子。” 徐天然冷冷道:“出去。” 铁匠还想据理力争,可是眼见长剑发出尖锐的嘶鸣声,立即吓得四蹄狂奔。 小头领还不死心,如今骑虎难下,手上没了武器也不妨碍他的决心,一声号令,二十余人一步步上前,全然不顾徐天然的警告。 千钧一发之际,南宫宏烨来了,徐天然的剑已经举起,差一步就要将二十余人尽数屠灭,千白重重松了口气,若是徐天然出剑了,恐怕就无法善了了。 禁军得令退去,徐天然对吴清风平静说道:“替我护法。” 吴清风轻轻点头。 忽然,只见一袭青衫猛然吐了一口鲜血,原来徐天然根本无法完全驾驭人间剑,人间剑并未完全成型,认主之后需要合体,之后用身体会磨刀石,将人间剑磨砺成型,才是彻底完成铸剑。 徐天然可以压着的时间让他身体承受极大的压迫,再加上在诗香雅境强行御剑,连吴清风都只能在诗香雅境吐出三尺剑芒,徐天然的任性自然是要付出吐血的代价,好在吐血他最擅长,徐天然猛然发觉,吐血真是吐着吐着就吐习惯了。 徐天然灵脉尽开,人间剑缓缓没入体内,短短一瞬,徐天然感觉自己的身躯被千刀万剐一般疼痛,飞剑以徐天然的身体为磨刀石狠狠磨砺,徐天然支撑不住,单膝跪地,强忍着痛楚,仍由人间剑在体内磨砺。 千白平静地看着徐天然,看来这把剑绝不简单,此时名剑现世,必有妖魔,而名剑在闹事现世,必会引来一番争夺,看来需要提前谋划。 千白悄然让南宫宏烨调兵,不到半个时辰,周遭的五百巡逻禁军被调来,驱散了围观百姓,将铁匠铺团团围住,不许任何人进来。 不多时,轧荦山领着三百南衙禁军赶来,眼见北衙禁军已经将铁匠铺铁桶一般围住,又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拱拱手道:“南宫大将军,动作真快,听闻西市有名剑降世就立即赶来,难不成想将名剑占为己有?” 南宫宏烨策马而出,拱手笑道:“你我皆是一介莽夫,驰骋疆场,哪里用得来名剑,用大砍刀就行了。名剑我自是不敢垂涎,难道轧将军有意染指?” 两人一番言语试探,轧荦山深知此时名剑降世怕是对自己不利,这把剑志在必得。 轧荦山咧嘴大笑,“咱们都是行伍粗人,自然配不上百兵君子,但王上尚武,素爱名剑,我自是过来将名剑取来,供奉王上。既然南宫将军也在,这功劳你我各半,如何?” 千白隐约感觉轧荦山对新降世名剑有忌惮之心,却心存占有,看来这把剑必不简单,肯定不能被他拿走,但轧荦山假借王上的名义,也让父亲棘手,难以应对。 千白在父亲耳畔耳语几句,南宫宏烨脸色渐渐平静,露出笑意,“不劳轧将军费心,此剑我必亲自交到王上手中,也会将轧将军的拳拳忠心报予王上,功劳我半分不占,皆归轧将军,如何?” 轧荦山神色如常,心中却怒意渐生。 唇枪舌战之间,忽然,徐天然猛然站起,七彩光芒乍现,如七色彩虹献身天际,徐天然脸色苍白无一丝血色,嘴角却浮现灿烂的笑意,他听见了人间剑的心声,原来,人间剑是诗圣的佩剑,诗圣问剑天道而陨落,人间剑被天道神罚束缚,被炼制成一块生铁,重归人间。 缘何人间剑与徐天然心意相通,便是因为徐天然是诗圣传人,人间剑在人间,这柄剑在手,注定了诗圣无法撇下天下芸芸众生,独自踏出大道而漠视人间疾苦,因此,诗圣问剑天道,是偶然,也是必然。 徐天然得人间剑,滴血认主,人间剑在体内三百六十五个窍穴运转一周天,大道契合,而始开锋。徐天然知道,人间剑想要彻底磨砺而成,所需时日必不短,但以后温养在窍穴之中,一边磨砺也能砥砺修为,长此以往,一旦人间剑磨砺而成,势必名动天下。 天地异动,本是乌云滚滚的天空,转瞬晴空朗朗,但苍穹之上有一道七色彩虹高悬,与日争辉。 轧荦山内心焦急,这把剑他势在必得,眼见一袭布衣就将名剑取走,质问南宫宏烨道:“南宫将军,你将剑任由一名平民带走,我若禀报王上,恐怕你吃罪不起。” 徐天然深知这柄剑来之不易,大铁锤还在床上躺着,生死未卜,岂容旁人在此叫嚣,身形一闪,一个箭步上前,仗剑独立,宛如绝世剑仙,“我的剑,谁敢取?” 轧荦山怒而拔刀,怒斥道:“大胆刁民,竟敢私藏名剑,给我拿下。” 顿时,三百南衙禁军齐拔刀,局势急转直下。 徐天然一人独对数百骑,朗声道:“剑是我大哥为我所铸,唐国律令也无收缴佩剑之说,你凭何说我私藏名剑?” 轧荦山强词夺理道:“你不过一介布衣,私藏利器图谋不轨,禁军听令,将贼人拿下。” 南宫宏烨沉声道:“慢着,西市归北衙禁军管辖,诸多事宜皆由我负责,还轮不到南衙禁军在此指手画脚。” 轧荦山气急败坏道:“南宫宏烨,你想造反吗?” 南宫宏烨冷冷笑道:“我南宫宏烨忠于王上,忠于大唐,其心可鉴,还轮不到你这胡人来评判,我看倒是你要造反,擅自领兵入西市,可有兵符与圣旨,若无圣上旨意,你就是谋反。” 一语惊醒了轧荦山,虽说北衙禁军和南衙禁军时常都有摩擦,偶尔都会进入对方地盘,但是大多都心照不宣,都是违反律例,彼此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而今,南北衙禁军统领相争,轧荦山闯入北衙禁军辖地,坏了规矩,恐怕在朝堂可要吃大亏。 情急之中,崒干在轧荦山身边耳语几句,轧荦山立即说道:“奉右相令,前来缉拿盗贼,还望南宫将军勿要阻拦,虽说西市非南衙禁军管辖,但缉拿盗贼也是南衙禁军的职责,旨意在右相手中,若南宫将军有疑虑请向右相问明情况。” 千白心中大骇,右相本就与轧荦山蛇鼠一窝,一旦轧荦山将人带走,右相向王上下了旨意,真就回天乏术了。 南宫宏烨额头汗珠落下,徐天然紧紧攥住人间,吴清风也将手握在了清风剑上。 徐天然沉声问道:“我有何罪?难不成是怀璧其罪吗?” 光明磊落之语,中气十足,响彻整座西市,西市的百姓们远远瞧着在数百禁军之中独立的一袭布衣,又听见他的声音,刹那间,百姓们纷纷声援道:“难道官军就能抢百姓的东西吗?” 百姓的呼声越来越高,其实徐天然知道,这是千白悄悄从人群中退去,让几名百姓率先喊出这句话,一直以来南衙禁军欺压百姓,早已民愤沸腾,一句话就点燃了百姓的怒火。 轧荦山深陷百姓的声讨声中,一时间进退不得。 徐天然跃上屋顶,一袭青衫随风摇曳,高举人间剑,沉声道:“名剑降世,必是妖魔横行,剑名人间,愿为长安除妖魔,愿为天下万民鸣不平,长安是百姓的长安,唐国是百姓的唐国,还轮不到你一介胡人站在长安百姓头上撒野。” 顿时,民愤沸腾了,百姓四面八方涌来,轧荦山的三百禁军被团团围住。 南宫宏烨沉声道:“轧将军,若激起民愤,引起民变,你吃罪不起,今日之事,我定当禀告王上,咱们朝堂上见。” 南衙禁军被越来越多的胡人把控,将校都尉皆是胡人,平日在长安城胡人与汉人冲突不断,在城北,则汉人占优,在城南,则胡人占优。胡汉之争隐隐出现,轧荦山不敢在此节骨眼上惹上大祸,一旦引起民变,王上怪罪下来,恐怕普天大醮都要推迟,这把名剑明着抢不着,就暗夺。 轧荦山心意已定,只能灰溜溜领着南衙禁军退去。 西市,满是百姓们的欢呼声。 徐天然从屋顶跃下,直奔狭小的卧室,温和的真气源源不断输送到大铁锤体内。 吴清风和南宫千白也进入了小卧室,眼见昏迷不醒的大铁锤,神色凝重,此时的大铁锤半条命都在鬼门关,眼见徐天然真气渐渐枯竭,脸色渐渐苍白,但是大铁锤仍旧纹丝不动。 千白把住大铁锤的脉搏,眼角闪过一道亮光,平静道:“还有的救。” 徐天然焦急道:“怎么救?” 在千白的指引下,徐天然松开了手,若非徐天然倾尽全力的不要命输入真气,恐怕真的回天乏术了。千白久病成良医,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囊,轻轻展开,里面全是银针。吴清风点燃烛火,千白捏住银针,经过烛火炙烤之后,轻轻扎入大铁锤的各个穴位之中。 徐天然站在一旁,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良久,千白擦拭额头的汗水,露出一丝笑容:“没事了,过几日便能醒来。” 话音刚落,千白身体一软,晕倒过去,徐天然将千白扶住,身子骨本就虚弱的千白,救治大铁锤耗费太多心神,也精疲力尽沉沉睡去,徐天然将千白抱起,安置在铁匠的屋里,背过身去,说了句谁也听不见的谢谢。 吴清风坐在铁匠铺,独自喝茶,徐天然坐下,不再喝酒,与吴清风一起守护破败不堪的铁匠铺。铁匠铺外,南宫宏烨背负着手,看着天边。 风雨欲来,长安可会长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5 佛道之辩 西市南北禁军冲突,最终不了了之。 轧荦山理亏,自然不敢招摇,刚要谋划暗中派人夺取人间剑,忽然,后院失火,听闻潜心修佛的玉真公主携荐福寺净土小方丈等人将亲临玄都观,坐而论道。 轧荦山心里知道,一旦长安城最富盛名的两座道观佛寺展开辩论,玄都观与荐福寺立即就会处在漩涡之中,佛道之辩,佛道之争,牵一发而动全身,恐怕将会演变成席卷长安城的惊涛骇浪。 在这个节骨眼上,轧荦山心里极其焦急,自从王后亡故,没了娘亲的庇佑,玉真公主一直潜心修佛,带发修行,几乎从不抛头露面,若非生出佛道之辩的意外,轧荦山都忘了长安城还有这么一位身份尊贵的人物。 玉真公主一心向佛,难道是因为普天大醮抢了荐福寺的风光,公主受了荐福寺那伙秃驴的蛊惑,要坏了玄都观的好事? 玄都观三清殿内,轧荦山肥壮的身躯来回踱步,神情凝重。 崒干见将军如此焦急,也是绞尽脑汁,想着应对之法。 观主凌霄道人和逍遥道人悄然入殿。 轧荦山停下脚步,双手负后,仰望漆黑天幕,轻声问道:“普天大醮准备得怎样?” 凌霄道人恭恭敬敬回答道:“将军,都已经准备妥当,已搭设九坛奉祀天地诸神,三千六百醮位也已备好,只待昏君走上祭坛,引动符阵,将自己献祭,到时星海血咒催动,将军就能一举突破桎梏,破开天地的束缚,一举成神。” 逍遥道人生怕隔墙有耳,嘘了一声,轻声道:“虽玄都观尽在你我掌控之中,但人多眼杂,不可不防,切莫在密室之外谈及此事。” 凌霄道人虽贵为玄都观观主,但逍遥道人是他的师兄,不论修为、阵法、符箓皆远胜于自己,他一向十分尊重师兄。在他们的记忆里,突厥为唐国所灭,不过是稚童的他们被唐国骑军所俘虏,带到了繁华的帝都长安。 数十年的谋划,他们在长安城卑躬屈膝地活着,只为自己的部族复仇,只为挣脱这世界的桎梏,得道登仙。 深夜,玄都观最不起眼的唯唯诺诺小道童谢玄羽轻手轻脚走过三清殿,原不过想上完茅厕就回去继续睡觉,但难得见天空星光璀璨,不知不觉就被吸引到三清殿,没想到竟然听见了骇人的阴谋。 原来,普天大醮不是为万民谋福祉,而是要催动魔门禁咒星海血咒,谢玄羽曾听师父说过,星海血咒是连魔门禁止修行的魔咒,一旦催动血咒,依血脉将人献祭而获得力量。被献祭之人将会鲜血从皮肤缓缓溢出,直到压榨干身上的每一滴血液,最终全身血液都会成为祭品献祭给恶魔,只留下一具干枯的尸体。 若是数道星海血咒符阵,就能将数百人的名门望族悉数屠灭,而三千六百道星海血咒,难不成观主一行人要将整座长安城百姓尽数献祭。 以君王为引,那是灭国亡族之祸。 饶是谢玄羽这般见过世面之人不禁惨然失色,但屋内四人皆是小天地止境武夫,谢玄羽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只能悄然退去,回了屋子一阵心悸,久久不能平静,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生怕被睡在大通铺上面的师兄们狠狠揍一顿。 轧荦山稳稳坐下,三百余斤的庞大身躯如一座肉山,岿然不动。 凌霄道人自知失言,不再言语。 崒干愁容满面,问道:“两位道长,明日玉真公主携长安贵妇齐聚玄都观,共辩佛道,若是玄都观被她们寻出任何一点蛛丝马迹,恐怕咱们大计落空,家国仇恨也罢,羽化登仙也罢,可就都成了镜花水月了。” 凌霄道人轻声笑道:“就凭那些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能查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恐怕咱们进宫将星海血咒符阵正大光明画在大明宫中,恐怕那些妇人也认不得。” 逍遥道人眉头紧锁,“师弟切不可如此自大,此番前来必有荐福寺高僧,若是被他们隐约闻到了普天大醮之中淡淡的血腥味,恐怕会引起她们的怀疑,虽然她们不过是深宅大院里头的妇人,但她们的夫君可都是长安塔尖的人物。若是迎来北衙禁军怀疑,计划可就真的落空了。” 轧荦山沉声道:“逍遥所言极是,我便也是担心这个,数十年谋划可不能在此刻化为泡影。连夜转移普天大醮已然来不及了,星海血咒符阵也已完备,不可轻动。逍遥、凌霄,你们二人连夜加固符阵,彻底隔绝三千六百醮位血腥气息,以策万全。” 血咒皆是初生婴孩之血书写,血腥味已经极其细微,但是荐福寺那些秃驴出了名的鼻子灵敏,轧荦山不敢轻易冒险,这也是如今最周全的谋划。 逍遥、凌霄两位道人立即前往普天大醮加固符阵,隔绝气息。 轧荦山皱着眉头,还是不放心,对崒干说道:“明日,再安排玄都观嫡系弟子封锁普天大醮,再调一千突厥禁军固守,传我命令,靠近普天大醮百步者杀无赦。” 轧荦山凸起的青筋,布满血丝的眼眸,如同真的疯魔了一般,他要重塑突厥的辉煌,他要让长安人付出代价,他要突破天下的桎梏,一举成神。” 翌日清晨,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共乘一驾马车前往玄都观,徐天然和吴清风充当两位金枝玉叶公主的贴身丫鬟,荐福寺净土方丈和监院真海和尚早早在玄都观门前守候,一时间,玄都观热闹非凡。 长安虔心向佛之贵妇和一心修道的贵妇浩浩荡荡进入玄都观,平日里修佛的贵妇人看不起修道的,觉得她们不过是假惺惺贪生怕死,妄想修道可以延年益寿。修道的贵妇人也瞧不起礼佛的,佛门清规戒律良多,她们又有几人能够做到呢? 净土远远瞧见了在玉真和金仙身后的两个高挑的侍女,差点没忍住笑趴了。原来是吴清风和徐天然男扮女装,仍旧是一袭白衣和一袭青衣,但俩人摇身一变就成了娉娉婷婷、婀娜多姿的侍女,一袭白衣高冷,一袭青衣妩媚。 凌霄道人亲自相迎。 三清殿内,玉真公主与金仙公主居主位,各贵妇人依次按照身份尊卑落座,玄都观的年轻道人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凌霄道人嫡系大弟子冲灵道人一马当先,既是佛道之辩,他早已蓄势待发,走上前去,朗声道:“佛在西域,言妖路远,汉译胡书,恣其假托。故使不忠不孝,削发而揖君亲,游手游食,易服以逃租税。言其妖书,述其邪法,伪启三涂,谬张六道,恐吓愚夫,诈欺庸品。” 冲灵道人一言既出,满座哗然,没想到玄都观竟然不言则已,一言就要将佛门赶尽杀绝。言必成佛自西方来,坏我汉人风俗,以六道轮回之说恐吓百姓,又养了一大批游手好闲敲木鱼的和尚。满座的贵妇人皆是面面相觑之色,便是活泼跳脱的金仙公主都面露尴尬之色,大气也不敢出。 冲灵本就是玄都观小字辈弟子,自然可以口出狂言,最后老的站出来打几个板子,说几句小辈失言,玄都观和荐福寺都脸面都能过得去。但是,冲灵道人的言语一旦流传出去,就会加剧佛道的对立之势。 常理论之,荐福寺应该也会派出后辈小僧,狠狠驳回,但是令人震惊的是,净土方丈缓缓起身,淡然道:“阿弥陀佛,佛陀菩提树下悟得四谛真理,佛自西域而来,却教化万民,劝人向善。佛道有共通之处,亦有不同之处。芸芸众生皆有佛性,天下万物皆有因果,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冲灵道人所言是为争佛道之尊,而在贫僧眼里,万物皆空,阿弥陀佛。” 一句万物皆空把冲灵的嘴都堵住了,道门要争,佛门偏不争,也不多说一句道门常被人诟病的常以鬼道化于浮俗,也不抨击道门一心钻研长生不死,羽化登仙。冲灵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打不中,又抽不出,甚是难受。 徐天然和吴清风早已悄然消失在人群之中,一路躲避玄都观的耳目,在偌大的玄都观内如没头苍蝇一样乱窜。 普天大醮,戒备森严,约莫一刻钟,二人就摸到了三千六百大醮周围,但那阵势,连只苍蝇都飞不过去,想要打探醮位之中的秘密,比登天还难。 徐天然和吴清风俩人屏息,借着茂密槐树的掩护,更靠近了些,不过光眼镜看着,根本看不出醮位的古怪之处。 正一筹莫展之际,忽然,槐树下出现一个身影,是一名小道,在抬头看着头顶的两位娇滴滴的姑娘。 徐天然猛然弹出一颗石子,想要将小道士击晕。可惜,小道似乎微微一动,就躲过了石子。 吴清风握住清风剑,神色凝重。 玄都观守卫大阵的道士听见声响,大喊一声,“什么人?” 小道士挠了挠头,怀着歉意道:“师兄,对不起,我扫地扫着扫着就迷路了,不小心就走到了这里,我马上就走。” 手持符剑的道士,冷哼一声,“赶紧滚,这里是你能来的吗?” 小道士悻悻然走了,轮到徐天然和吴清风面面相觑。 小道士走了百余步,转过身来,朝槐树上的俩人勾了勾手,徐天然和吴清风对视了一眼,旋即,悄然尾随而去。 三清殿内,凌霄道人站了出来,眼见众弟子锋锐有余,而智慧不足,只能亲自说道:“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岂不是鼓励万民为恶,不过放下屠刀就能洗清罪孽,立地成佛?” 净土淡然道:“屠刀非刀,成佛非佛,有心向善,诚心悔过,就走上了成佛的道路。孽海茫茫,回头是岸,曾经的罪孽越深,成佛之路就越苦,但我佛慈悲,纵然铸下大错,只要愿意诚心悔过,修佛便能指明一条悔过的康庄大道。” 逍遥道人直指佛门的痛处道:“都说佛门清静,但贫道遍观天下,佛门不净多矣。” 逍遥道人所言指桑骂槐,唐国民风开放,许多闺阁女子借着进香的机会与佛门弟子有染,在长安城闹出了不少丑闻。 净土双手合十,平静道:“佛门不净,不是佛不净,而是人不净,若说佛门高深,却也道成佛难,若说佛门浅薄,却也道心存善念,人人心中皆有佛。” 玉真听了半晌,只听净土一味谦让,实在忍无可忍,在座贵妇极多,说出佛门丑事,岂不是变着法子嘲讽自己。玉真清了清嗓子,平静道:“道门可就干净?” 此言一出,在座的贵妇们心里都出了一口恶气,上到为王上炼丹成仙的上仙,下道在西市摆摊算命的道士,哪个不是在忽悠人,道门修行长生不老术,可又有几人能长生不老,羽化登仙? 逍遥道人自然不敢直接面对玉真的问题,但也哑口无言,道门有真仙人,佛门亦有真佛陀,道门有假道士,佛门自然也有假和尚,都半斤八两。 净土小和尚看着年纪轻轻,却极为沉稳,万物皆空,争或是不争,皆是空。而一味咄咄逼人的玄都观,看似占了嘴皮上的便宜,实则输了人心。 谢玄羽身形一闪,进入一间小黑屋,紧接着两名高挑的侍女翩然而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6 星海血咒 三清殿内,渐渐归于平静,逍遥道人仔细打量不过八九岁模样的净土小和尚,年纪轻轻就能成为荐福寺方丈,看来确实有几分本事。净土若是意气用事,互相指责,便落了下乘,越是举重若轻,越是显得玄都观小人之心了。 加之,围观之人皆是妇孺,她们本就虔诚佛法,便是玉真公主都隐隐有怒意,别说这些官妇的心里亦对玄都观心声怨念。 妇人们更相信佛,相信因果,相信缘起,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对于道门所言长生不老,羽化登仙嗤之以鼻,一提起道士除了想起装神弄鬼、算命半仙之外,就是炼丹,若是只炼长生不老丹就算了,更要炼制各种春药,让自家男人精力旺盛,在外面沾花惹草,这哪个妇人会欢喜。 玄都观僻静小屋内,谢玄羽朝两位“娇美人”打了个稽首,轻声道:“贫道谢玄羽,见过二位少侠。” 徐天然抖了抖挂在胸脯的两个圆馒头,问道:“你知道我们二人身份?” 谢玄羽平静道:“不知,但猜到二位应该是从天道天下而来。” “如此说来,你也是从天道天下而来?” 吴清风敲了一下徐天然的脑袋,摇头道:“青云榜第四,武当小仙人谢玄羽,你小子别给我犯浑,假装不知。” 徐天然自是知道谢玄羽,虽不熟稔,但凭借他过人的记忆,听过了青云榜的排名,名字肯定都会记得。 谢玄羽身着浅黄色布衣道袍,手持扫帚,显然这些日子在玄都观混得不怎么样,但谢玄羽倒是一点也不觉得难堪,笑道:“我猜得不错,二位便是名满江湖的吴小剑仙和徐天然。” 徐天然猛然跳起,“为何他就带个剑仙,我好歹也是青云榜魁首,后缀带个刀圣也不足为奇吧。” 谢玄羽轻轻咳嗽了两声,无奈道:“依我之见,恐怕你修为略逊吴清风一筹吧。” 吴清风淡然道:“姓徐的脸皮厚,用不着这般顾虑,直说比我差远了就行。” 徐天然总觉得奇怪,这寡言少语的吴小剑仙怎么说起话来越来越伶牙俐齿了,几次三番言语交锋自己都落了下风,原来口舌之争自己都是单方面自己轻松胜之,想起那些日子,甚是怀念。 徐天然看苗头不对,立即调转话题,“小玄子,你的任务是什么?” 谢玄羽一头雾水,怎么这家伙一出口就乱取外号,不过却老老实实回答:“买房。” 徐天然已然心中有数,差点笑出声来,“这半年来也没见你挣钱,如何买房?” 谢玄羽平静道:“我喜清静,半年来在玄都观每日打扫,也很逍遥,至于买房,不急,且看机缘。” 谢玄羽早就将买房的任务抛到九霄云外,堂堂武当小仙人谢玄羽,哪里会理会买房的俗世,在玄都观的时日与武当相差不大,除了地位卑微了些,所做之事繁杂了些,但谢玄羽毫不在意,拿着扫帚也能当剑,剑术造诣在半年里增进不少,似乎扫地之时有所顿悟。若是再让他扫个几年地,自创个扫地剑法不在话下,也能顺道鼓舞了江湖各个宗门里面地位最卑微的小弟子们,谁说扫地就没出息了。 徐天然嘴角微微抽搐,问道:“你就不想着出去?” 谢玄羽轻声道:“不急,在这里也挺好的,少了师父在耳畔唠唠叨叨,想偷懒就偷懒,日子太舒坦了,不知不觉半年就过去了。” 连吴清风都有些诧异,饶是自己这般冷淡之人都开始想念剑宗,思乡情切,小玄子究竟是什么人,竟能摆出一副一辈子都呆在诗香雅静也未尝不可的姿态。 寒暄一番,徐天然对武当小仙人有了几分了解,比起小吴子还要孤僻,估摸着在玄都观也没什么朋友,哪里像自己兄弟好友遍天下,不出二十年,待他们都成了名动一方的大侠,自己可就江湖任我走,秋风任我打。 谢玄羽迷迷糊糊摸了摸脑袋,冷静道:“差点忘了正事,前几日我偶然听见观主谈话,发现一个惊天阴谋。” 徐天然和吴清风同步挑眉,洗耳恭听,奈何谢玄羽是个慢性子,说起话来有条不紊,急死人。 谢玄羽缓缓道来:“普天大醮根本就不是普天大醮,三千六百醮位已经被他们动了手脚,一旦唐王亲自登上九坛奉祀天地诸神,就会将自己变成祭品献祭,继而催动星海血咒,将整座长安城汉人献祭,期望以此得到突破小天地的限制,成为神祗,又能向汉人复仇。” 徐天然和吴清风大惊失色,这是什么毒咒,竟然能将整座城池百姓献祭,长安汉人百万计,届时必是血流成河的凄惨模样,轧荦山疯了吗? 徐天然震惊道:“这是什么咒语?便是魔门咒语也无法献祭百万人吧。” 吴清风惊惧道:“这是魔门禁咒,以一国帝王献祭,可以亡一国之臣民,没想到在天道天下多年未曾现世的星海血咒出现在诗香雅境。我明白了,或许这就是师父让我们来长安的理由,在长安安居不过是一个幌子,拯救长安的百姓才是真正的目的。” 徐天然眉头紧蹙,“如何才能破坏大阵?” 谢玄羽瞧着女装的徐天然和吴清风,笑道:“我们三人不过是天道天下二品境界修为,便是在这方小天地已是止境武夫,但想要撼动玄都观和轧荦山是痴人说梦。据我观察,玄都观便有两名止境武夫,观主凌霄道人和逍遥道人,而逍遥道人的境界更是诡异,恐怕已经半步突破了小天地的桎梏,隐约摸到了一品境界门槛,在小天地的限制之下几乎是无敌的存在。而轧荦山也是止境,加之南衙禁军在手,如何能破坏轧荦山的阴谋?” 忽然,徐天然轻声惊呼:“不好,我们被包围了。” 吴清风紧握清风剑,谢玄羽从左边袖口里取出一柄符剑,从右边袖口里面取出一柄拂尘,徐天然人间剑虚空浮现,左手紧握,三人严阵以待。 猛然,门口士兵潮水般攻来,徐天然一马当先,一剑递出,将为首的伍长一剑劈成两半,清风剑如秋风扫落叶,转瞬三五名士兵甲胄碎裂,倒地不起。谢玄羽左手拂尘,右手符剑,一拂尘扫倒一个,一符剑刺倒一个,看似动作轻灵,却极为凌厉。 崒干大喊一声:“有刺客。” 五百南衙禁军,清一色胡人,面对三人毫不惧死,潮水般涌来。 徐天然眼见形势不妙,唯有一计,溜。 三人且战且退,虽二人是男扮女装,崒干眼尖,认出了徐天然和吴清风是南宫千白的书童,深吸一口气,声如洪钟道:“南宫将军府门客意图行刺公主,给我拿下。” 徐天然和吴清风心中一惊,为何这名胡人认得自己,难道是一进入玄都观就被轧荦山部下盯上了? 三清殿内,玉真一听见外面的动静,心知不好,但她不:能动身,一旦她离开了,玄都观顶尖高手,包括凌霄道人和逍遥道人也会一同围剿徐天然和吴清风。玉真急中生智,惊道:“护驾。” 凌霄道人和逍遥道人护住三清殿大门,眼见玄都观一名小道和两名男扮女装刺客离去,凌霄道人想要去追,逍遥道人扯住了他的衣袖,轻轻摇头。 金仙焦急地看着玉真,焦急问道:“盈儿,怎么办?他们被发现了。” 玉真美眸望着远去的二人身影,平静道:“既是谪仙人,还怕跑不掉吗?” 金仙紧咬着嘴唇,美眸如水。 净土小和尚双手合十,平静道:“阿弥陀佛。” 忽然,禁军之中有人呼喊道:“北衙禁军统领南宫宏烨谋反,意图行刺公主,破坏普天大醮。” 一时间,三清殿内贵妇人们议论纷纷。 凌霄道人这才知晓逍遥道人的深意,这两人不能死,轧荦山连夜谋划,才有了如今的局面,他知道南宫将军府必然对玄都观有所动作,那么他们唯有先下手为强,加之满长安城都知道将军府有白瞳怪物,刚好可以将脏水泼在南宫将军府。 唐王沉迷后宫柳贵妃,早已不问朝政,缘何会来亲自主持普天大醮,都是因为柳贵妃在吹耳旁风。柳贵妃将哥哥的话原封不动传到唐王耳里,都说长安城在流传南宫将军府的白瞳怪物,会为祸人间,只有举行普天大醮方能将他彻底灭杀。 普天大醮,本就是阴谋,李甫林和柳国忠想假借普天大醮排除异己,将南宫宏烨连根拔起。而轧荦山却想假借普天大醮,将唐王、文武百官和长安百万百姓悉数献祭。 若轧荦山的计谋得以实施,恐怕被星海血咒抽干了血液的唐王、李甫林和柳国忠做梦也没想到,不过是自己养的一条狗竟然会谋害自己。 徐天然眉头紧锁,他隐隐约约察觉自己千辛万苦谋划的佛道之辩竟然反被轧荦山利用,而成了谋害将军府的罪证。 徐天然、吴清风和谢玄羽铁定主意要走,区区五百禁军如何留得住。一行三人直奔南宫府。 为时已晚,轧荦山已经手持圣谕亲率南衙禁军将南宫府围得如铁桶一般,南宫宏烨心中悲戚,自己忠心为国,结果却处处为王上所猜忌,而轧荦山图谋不轨却能领兵将自己拿下。 轮台楼,南宫宏烨朝柔儿姑娘深深一揖,“将公子带走,越远越好,拿我鱼符可出长安,今生都不要再回了。” 夫人眼眸里满是悲戚之色,大难临门,便是堂堂正三品北衙禁军统领也只能束手就擒,现在唯一的心愿便是白儿能够平安。 南宫千白洁白如雪的圣洁眼眸被泪水浸湿,他缓缓跪下给爹娘重重磕头,强忍着眼泪道:“爹娘,孩儿一定会救你们出去的。” 南宫宏烨一脸平静,轻声道:“白儿,出了长安城好好活着,如今的长安不值得留恋了。” 话音未落,南宫宏烨径直朝大门走去,提着自己的沉重钢刀,骤然驻足,背着身沉声道:“白儿,这一切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长安,得儿如此,为父甚为欣慰。”夫人紧随其后,被泪水迷了眼睛,却头也不回地跟着夫君。 南宫千白痴痴看着双亲离去的背影,竟然眼眶里渗不出一滴眼泪,柔儿见公子失魂落魄的模样,鼻子一酸掩面啜泣道:“公子,走吧,再不走将军和夫人会难过的。” 南宫千百毅然决然钻进密道,若是身陷囹圄除了等死别无他法,他不会苟活,也不会束手就擒。 纵然长安不值得,也有值得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7 玉真的抉择 徐天然、吴清风和谢玄羽在远处眼睁睁看着南宫宏烨和夫人被押上了囚车,而南衙禁军蜂拥而入,必然是搜捕南宫千白,徐天然立即就想到了那一条南宫千白带着自己偷偷溜出去的密道,密道的去处是旁人万万想不到的。 但凡豪门宅邸有密道逃生,出口皆是人迹罕至之地,而将军府竟然反其道而为之,密道的出口竟然是挹翠楼后院的一座枯井。 挹翠楼缘何能在长安城屹立不倒,身后的势力必然不容小觑,徐天然仔细一想便明白了,挹翠楼背后的靠山就是将军府,是南宫宏烨。 诚然,有北衙禁军站在身后,便是达官显贵也不敢在挹翠楼胡闹。 徐天然二话不说,朝平康坊而去。吴清风和谢玄羽不明所以,唯有紧紧跟随。没有一品境界,不能御剑御风,唯有在长安城的屋服公主劝说唐王清查普天大醮,一旦能寻出蛛丝马迹,那么长安城就得救了。 玉真和金仙回了宫,回宫半道上,轧荦山竟然径直闯入公主车驾,冷冷留了一句话,“公主殿下,若让王上知晓公主身畔两名贴身宫人是南宫将军府的刺客,恐怕两位公主地位再尊贵也只能落个三尺白绫的下场,还望公主好自为之。” 凭借轧荦山的性情,早就将此事上报唐王,将两位公主一并下狱,唐王可是一日杀三子的狠角色,更何况杀两位公主。但轧荦山对玉真公主打心眼喜欢,他纵然知道自己计谋得逞,玉真也会死,但临死前,他仍希望公主过得平静一些,死在星海血咒之下总比死在自己父亲手上要开心得多。 玉真回宫之后,忐忑不安,不是受了轧荦山的威胁,而是他恍然发觉,偌大的宫城,并不是自己的家,居深宫之中那个男人不是自己的父亲,他是唐国的王,是长安的王,天下的王。父亲这个角色,与他而言微不足道。 玉真悄然落泪,似断了线的珠帘。 饶是清冷的吴剑仙见了眼前一幕,也是黯然神伤。金仙看着王姐哭泣模样,这是傻傻跟着哭,哭着哭着哭得比玉真还伤心。 徐天然也被吴清风强拉过来,为了长安,他们只能硬着头皮上,纵然她们已经很可怜了,哪怕面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仍旧是心存畏惧,但为了长安百万百姓,徐天然和吴清风不得不狠下心来,互相对视了一眼,迈出了脚步,从屋檐落下。 宛如,那日荐福寺掉下了俩谪仙人。 金仙公主看见一袭青衫,似溺水的女子终于看见了一块漂浮的木板一般,狂奔过去,将徐天然紧紧抱住。 玉真绝美的眸子宛如一汪清泉,吴清风看着清泉里自己的身形,紧握拳头,不知该怎么办? 玉真知道二人深夜来此,必有所求,问道:“二位来此必有所求,还请明示。” 徐天然好不容易挣脱了金仙的怀抱,猛然后退了数十步,深深弯腰行礼道:“还望公主自重。” 金仙竟然破涕为笑道:“胆小如鼠的家伙。” 吴清风侧过身去,不敢直视玉真的眼眸,平静道:“我们发现了普天大醮的阴谋,就被轧荦山派兵追杀了,连累公主,还请公主恕罪。” 玉真羡慕金仙的任性,此刻无助的她多么希望有一个肩膀可以依靠,但她不能像金仙一般狂奔过去,不问礼法,不问尊卑,只懂感情用事。 玉真凄美一笑,“两位可是谪仙人,为拯救长安而来,我与金仙不过是凡俗女子,哪里敢问仙人之罪?” 徐天然听着玉真的言语不对劲,哪里是公主的言语,反而像是心生怨怼的女子对情郎的控诉,徐天然拾起一颗石子,重重一弹,吴清风身形踉跄,一个不稳撞到了玉真公主,吴清风生怕玉真公主跌倒,下意识伸手一把揽住玉真的纤细腰肢。两人原不过两步之遥,此时紧紧相拥,玉真脸上朝霞满天,吴清风更是如煮沸的开水,血液沸腾。 玉真轻轻推开吴清风,娇声道:“你就直说什么事吧?” 徐天然一扫戏谑的神情,认真道:“普天大醮是轧荦山的巨大阴谋,他想趁王上奉祀之时催动星海血咒,以君王之血为引,献祭长安城百姓,以此突破这方天地的束缚,一举成神。” 玉真和金仙花容失色,如此巨大的秘密谁人能相信,轧荦山有这么大的胆子吗? 玉真看着徐天然的神情,又悄然瞥了一眼吴清风的眸子,释然一笑道:“我去说服父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8 昏君无道 掐指一算,普天大醮只剩三天,而唐王不在宫中,在华清池,玉真二话不说,回屋褪下了裙装,换上了裤子,时局危急容不得半点拖沓,他们唯有连夜赶往华清池。 一袭简练装扮的玉真少了几分柔弱,多了几分英气,吴清风眼神闪烁。 金仙也自作主张换了拖沓的宫装,一袭简练的装扮瞧着有几分女将军的模样,玉真轻声斥责道:“你呆在宫中,我去就行了。” 金仙倔强道:“娘死后,咱们本就相依为命,凭什么只容许你冒险,就不容许我一同承担。” 金仙盯着一袭青衫,希望他为自己说句公道话,但徐天然深深知道此行凶险,若玉真牵扯其中恐怕以唐王的冷酷,难以全身而退。他和吴清风自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旦唐王被轧荦山蛊惑,不信任何人,他们拼死也要将玉真救出来。 玉真见金仙又任性了,刚要斥责,徐天然叹息一声道:“一同去吧,但金仙就别进华清池了,我们三去就行了。” 金仙乖巧地点点头,徐天然胆大包天摸了摸金仙的脑袋道:“这才是好妹妹。” 金仙挺了挺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小胸脯,据理力争道:“不是妹妹,我长大了。” 徐天然顿时无语了。 玉真和金仙不会骑马,只能徐天然和金仙共骑一匹,吴清风和玉真共骑一匹,徐天然满脑子都把眼前可爱的身份尊贵的公主殿下当成小妹妹,倒也没有不自在,吴清风就尴尬了,硬是屁股都快挪到马屁股上了,两人就别别扭扭地一路疾行。 徐天然和吴清风一起出城了,靠着玉真公主的尊贵身份,他们风驰电掣一般奔出了长安城,长安城的秘密是否就在长安城外? 长安的繁华转瞬即逝,城外杨柳依依、青草青青。 长安城的普通百姓哪里会出城,但帝国最有权势之人,知晓长安城秘密的最高层贵族自然能够出城。城外三十里便是华清池,一路上玉真屁股都快颠破了,腰椎都快断了,但一直忍着不吭一声。而金仙不过行了数里就开始犯公主病了,哎哎哟哟叫个不停。 最终,徐天然不得不把尊贵的金仙公主背在背上,然后小心翼翼骑行,开始有点后悔把这位姑奶奶带出来了。 金仙依偎在徐天然的背上,靠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叫李元。” 徐天然顿时一惊,差点马匹都失控了,且不说尊贵的公主,便是大家闺秀的名讳也不是轻易能问的,金仙公主此举是在告诉徐天然她的心意,徐天然哪里知道这年头,不过是小姑娘都知道情情爱爱了。 徐天然愣是不敢吭声,金仙靠着他的后背,隐隐约约能听见心脏飞速跳动的声音,微微一笑,殊不知,有时候一眼误一生。 骊山之上,华清池宫殿延绵数里,算不上多么豪华,但绝对是城外少有的疗养胜地。 徐天然将金仙安置在骊山脚下,金仙看着周围荒无人烟的样子,害怕得很,徐天然只能从怀里取出一张符箓,虽说品秩一般,也只能起到心理安慰的作用。金仙接过符箓,将符箓捧在手心,壮着胆子道:“我不怕了,你们去吧。” 只见,吴清风揽住玉真纤细的腰肢,在山间跳跃,一袭青衫紧紧跟随,转眼就消失无踪了。 金仙在原地看着天空的明月,小声念叨着:“阿弥陀佛,般若波罗蜜,天灵灵,地灵灵。”反正,自己知道的所有咒语都念了一遍,然后,看着天上一道云彩浮过,更是在心里祈祷,千万别把月亮遮住。 往往怕什么,来什么?浮云遮住了明月,金仙吓得在原地抱头,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滚滚落下,双手紧紧贴着藏在怀里的金黄符箓。 唐王携柳贵妃每年必去华清池,流连至年关方要回长安。 玉真早年也常虽父王出长安,去华清宫游玩,华清池的汤泉确是人间少有,但母后病故,就再也没去过了。只一见这熟悉的景色,便触景生情,一时心生惆怅。 沿着玉真指路的方向,他们巧妙避开了沿途的重兵,直奔唐王寝宫。 在屋顶,吴清风怕玉真不小心滑落,只能将玉真背起,悄无声息前行。华清宫的戒备绝不是等闲之辈就能硬闯的,行了约莫一个时辰,才抵达唐王寝宫。 夜已深,唐王已然入睡。 玉真知道,若是错过了此次机会,恐怕再无面见父王的机会,轧荦山一定会通过柳国忠,让柳贵妃从中作梗,百般阻挠,如今唯有冒险,夜闯宫禁。 徐天然屏息凝神,轻轻用人间剑将屋顶缓缓掀开几块青瓦,能容一人跃入其中,然后,吴清风率先进入,悄无声息。 吴清风在下面抬头看着玉真,玉真怕高,久:久不敢跃下,然而唐王卧榻不过十数丈,玉真看着吴清风清澈的眼眸,她相信他一定能把自己接住,闭上眼睛,捂住朱唇,纵身一跃。 “扑通”一声,吴清风稳稳将玉真接住,不过仍旧发出了细碎的声响,唐王恍惚间听见了声响,立即掀起帘帐,大喝一声:“何人?” 徐天然也翩然落地,三人直面唐王,长安最尊贵的人。 玉真扑倒在地,请罪道:“父王,女儿深夜造访,叨扰父王,还望父王赎罪。” 唐王见是玉真,稍稍松一口气,又见两名气质不凡的剑客,又心声警惕,缓缓起身,握住随身佩剑,问道:“何事需要夜闯寝宫,难道你不知道这是死罪吗?” 玉真面容清冷,平静道:“父王,女儿前来必是有要事,三日之后的普天大醮父王千万别去,那是轧荦山的阴谋,他暗地里设下星海血咒,待父王亲自奉祀天地,就会牵引大阵,以父王之血为引,将长安满城百姓献祭,只为让他自己突破天地限制,修炼成神。” 柳贵妃不敢轻易露面,听闻玉真这番言语惊惧不已,难道看着乖巧听话的轧荦山竟然敢谋害王上,谋害满城百姓? 唐王生怕玉真图谋不轨,假意认同道:“你所说之事寡人明日遣人调查,夜深了,你们先回吧。” 徐天然听到了唐王的心声,天底下哪有这般防备儿女的父亲,或许是他见多了宫廷内斗的鲜血,但是玉真的拳拳之心他就看不见吗? 徐天然内心焦急,沉声道:“王上配做大唐的王吗?长安满城百万百姓的性命皆系于你一念之间,你第一反应不是追查轧荦山,而是怀疑自己的亲生女儿。若不是百般无奈,玉真公主何至于冒死夜闯宫禁?” 唐王转瞬大怒,大喝一声:“来人,有刺客。” 徐天然冷笑一声,“真悲哀,越是年老体衰越害怕自己的儿女对自己图谋不轨,重用奸相李甫林也是为了限制太子的权势,重用轧荦山更是为了断绝太子夺取兵权的机会,你可知,你的昏庸将长安百姓置身于危险之中,心中不再有天下万民,皆是权谋算计,你还是曾经英明的唐王吗?” 话音未落,数名宦官高手已经将玉真三人团团围住,玉真的眼眸里满是失落,父王还是曾经疼爱自己的父王吗? 唐王身边宦官有五名止境武夫,共同护卫唐王的安全。 徐天然嘴角微微翘起,既然心中已明了唐王不再是英明的唐王,早就昏庸无能了,便不再对他心存希望,是他和吴清风将玉真带来的,也要将玉真毫发无损带走。 不等唐王命令,蛰伏在四周的宦官高手悄无声息祭出纤细飞针,想要杀人于无形。 吴清风剑光一闪,飞针应声而落,有一根更是擦过唐王头颅,只差半寸。 吴清风看着长跪不起的玉真,柔声道:“他不再是你心心念念的疼爱你的父王了,快走,不然来不及了。” 刹那间,数十名宦官拦阻在唐王身前,其中两名止境宦官根本不敢轻易离开唐王身前半步。 徐天然长啸一声,“你不配身在长安,不配为王。” 顿时,徐天然真气运转,人间剑已然在手,徐天然心中的忿恨如河水决堤,心中惦念的百姓安危,而见眼前对百姓视若无睹的昏君,一剑祭出,心中意气如流水,剑气盈屋,转瞬,身侧数十名宦官被徐天然一剑割破喉咙,倒地不起。 三名修为最高的宦官身形摇晃,被剑气所伤,吴清风抓住时机,立即带着玉真扯呼。 徐天然殿后,仗剑把守寝宫大门。 唐王怒气达到了顶峰,一剑斩落帘帐,着亵衣站在龙床之上,呵斥道:“给我拿下,让他们逃了提头来见。” 寝宫之内百余名宦官展开阵型,远有暗器突袭,近有刀剑,源源不断朝徐天然袭来。 五名止境宦官悉数出手,一时间十八般兵器齐至,徐天然倒吸一口凉气,猛然强提真气,以正十七之法防御,人间剑不愧是诗圣之剑,与徐天然心意相通。 “铿铿锵锵”兵器相交,激起一阵阵火花,奈何都无法突破徐天然的防御。 徐天然手腕一抖,祭出从千寻那偷师来的手里剑,再掷出一阵烟雾,身形远遁。 百余名宦官高手齐齐躲闪手里剑,只能眼睁睁看着徐天然远遁,唐王持剑从龙床上跳起,追到寝宫门口,剑指夜空道:“给我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转瞬,半数的宦官高手身形一闪,消失在寝宫之内,而护卫华清宫的禁军也察觉到宫中的动静,立即把守住华清宫外围,仿佛一个口袋要将玉真一行三人牢牢套在其中。 玉真轻轻伏在吴清风背上,默然啜泣。 吴清风疾驰如风,倾力跳跃间,屋顶碎裂,一跃数十丈,玉真下意识紧紧搂住吴清风的脖子,此刻在他的背上才感觉安心了一些。 一盏茶功夫,吴清风已然过了宫墙,禁军来不及围堵之际便已远遁,但玉真也担心自己逃出去了,那青衫剑客怎么办?一人之力能躲过大内高手和禁军的围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9 挹翠楼的公主 金仙在小土丘上将金色符箓贴在自己脑门上,忽然听见了声响,一道白影闪过,吓得金仙“哇哇”哭道:“别过来,我们无冤无仇,千万别害我。” 玉真轻轻擦拭眼角的泪花,轻轻拍了拍脑门上挂着符箓的金仙,笑道:“是我。” 金仙听出了玉真的声音,顿时,委屈如滔滔江水汹涌而来,控诉道:“你们怎么才来。” 金仙察觉到徐天然怎么没来,问道:“盈儿,徐天然呢?” 吴清风平静道:“我带公主殿下先走,他殿后。” 金仙关切问道:“他会没事吗?” 吴清风微笑道:“跑路的本事,他自称第二,没人能排第一。” 金仙美眸低垂,见到玉真这般狼狈逃跑的模样,自是父王不相信她们了,短短一夜间,她们从长安尊贵的公主沦为无家可归的女子。 一个时辰后,一袭青衫出现在金仙的视线之中,金仙眼眸光芒乍现,笑逐颜开,却责问徐天然道:“怎么这么慢?” 徐天然摆出轻松的模样,笑道:“不得把追兵引导别处去,不然直接引到此处,咱们还如何逃命。” 金仙赞赏地点点头,“还不赖,脑子没坏掉。” 玉真见人齐了,轻声道:“那咱走吧。”言语尽是失望和悲伤,一夜之间家没了,父王没了。 吴清风透过皎洁的月光,隐约看见一袭青衫后背鲜血淋漓的两道伤痕,悄然凑过来,以真气为姓徐的止血,然后才翻身上马。 归途,金仙乖巧了许多,骑马再颠簸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是一路上捂嘴无声啜泣,一袭青衫贯穿胸口的剑伤的温热血水一滴滴落在金仙的背上,暖暖的,而后渐渐冰凉。 徐天然的剑伤太重,纵然吴清风已经为他止血,却也有血水渗出,忽然,徐天然感觉有一双纤若无骨的手按住自己的伤口,手帕上印出了一朵绽开的鲜艳牡丹。 徐天然平静道:“我没事,流点血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从小时候我就开始吐血,吐着吐着就习惯了,更何况是这么点小伤。” 金仙瞪大了美眸,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对于手上不小心被割开一小道口子就痛哭流涕的金仙而言,哪里能知道徐天然经历过的痛苦,她甚至都害怕他会死掉。 贯穿徐天然胸口的剑伤与吴清风携带剑气的剑伤比起根本跟挠痒痒一样,不过是需要包扎调理两天,等伤口结痂了就好了。如今修为不似在天道天下,一旦化神,受的这点微末的伤势,若无剑气侵蚀,肉眼都能看见伤口缓缓愈合。 长安城头,似乎有阵法,不能直接飞跃。玉真一行人只能深夜叫开城门守军,为了不让城门守军怀疑,吴清风不得不先为徐天然包扎,微弱的月光下,徐天然脱下一袭浸满鲜血的青衫,玉真和金仙皆情不自禁掩住朱唇,强忍着泪水。 一道剑伤贯穿右胸,另一道刀伤斜劈过半个后背,触目惊心,两个长于深宫的公主哪里见过这般恐怖的画面。 吴清风撕下袖口,将徐天然的伤口紧紧包扎,金仙将自己的袖口也撕下来,紧紧贴在徐天然后背,为他包扎后背的伤口。金仙轻轻抚摸徐天然的后背,没想到看似吊儿郎当的他后背竟然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斑驳伤痕,不是谪仙人吗?难道仙境也充满了厮杀吗? 徐天然本来伤势虽重,但是并不致命,不过多流血罢了,对于徐天然而言,这点伤确实和挠痒痒差不多。不过,金仙轻抚他后背的时候,徐天然浑身一激灵,像触电一样,便是朱子柒也从未与己有过这般亲密的接触,徐天然感觉浑身不自在,又不敢言语,只能催促吴清风,“小吴子,好了没,一点小伤包扎半天。” 吴清风淡淡道:“好了。” 徐天然猛地提起衣衫,金仙后退了两步,问道:“伤不要紧吗?” 徐天然故作轻松笑道:“不打紧,休息两日就好。” “仙境也很辛苦吗?” “只要心里有了依靠就不太辛苦了。” “我们也能去仙境吗?” 徐天然不知如何作答,求救似的看着吴清风,吴清风心领神会,“仙境没什么好的,不如在长安当锦衣玉食的公主。” 金仙美眸低垂,玉真重重叹息道:“公主又如何,不过是笼中雀罢了,仍旧是心里没有依靠的辛苦人。” 徐天然平静道:“比起身在长安犄角旮旯里为果腹而奔波的穷苦老百姓,还是做公主好些。” 金仙默默垂泪,“若有来生,愿为平民百姓,不愿生在帝王家。” 徐天然恍然想起长安城流传的一日杀三王的传说,唐王的冷酷无情可见一斑。 吴清风冷静道:“走吧,进城。” 众人点了点头。 城头上,禁军守将见城下四人是原来紧急出城的公主殿下和护卫,也为心存疑虑,吊桥缓缓放下,徐天然和吴清风自然早已下马,牵着马匹缓缓跨过吊桥,待吊桥收起,城门才缓缓开启。 一门之隔,恍如是隔绝的两个世界。 长安城内繁花似锦,长安城外百里无人烟。 徐天然一时间也猜不透其中缘由,只能回去与聪明绝顶的南宫千百共同推敲。 徐天然忍着伤势也要深夜入城便是怕明日恐怕华清宫的圣旨来了,届时长安城门紧闭,他们就回不到长安城了。 短短一夜,玉真和金仙真就成了无依无靠的浮萍,而始作俑者便是一袭白衣和一袭青衫,徐天然和吴清风内心还是有些许愧疚,虽他们是为了拯救长安城,但也让玉真和金仙陷入了危险之中,更是陷入了亲情的割裂。这般亲情割裂对玉真和金仙而言都是极大的痛楚。 偌大的长安城,再无玉真和金仙立锥之地,偌大的宫城,再也不是玉真和金仙的家,他们一进城便往南城而去,马蹄留下了清晰的印迹。 待到南城一座破败无人的院落,徐天然将两匹马栓在院子里,然后将沿路数里的踪迹悉数抹去,再折身返回小院。 玉真和金仙看着忙里忙外的俩人,再看着打着绷带的徐天然,那家伙的伤势真的没事吗? 徐天然轻声道:“公主,这两日暂且委屈公主随我们暂住平康坊挹翠楼,待我们挫败轧荦山的阴谋再送公主回宫。” 玉真柔声道:“我们哪里是公主,从今往后就叫我李盈,叫金仙李元吧,虽再无锦衣玉食,但得片刻自由尤为珍贵。” 徐天然心头浮现白孔雀所说在长安城买房的任务,才恍然大悟,原来白孔雀让他们买房并不是真的买房,而是让他们心里真正成为长安人,在长安生死存亡之际能够挺身而出,为长安百万百姓呐喊。 吴清风没来由脸色微红,徐天然轻轻顶了吴清风一肘,吴清风才回过神来。 徐天然轻轻背起金仙,吴清风背起玉真,两人在长安的屋顶悄无声息奔跑,故意留下印迹又悄悄抹去痕迹,足够让轧荦山将注意力皆集中在南城荒芜的郊区。轧荦山怎能想到,堂堂金枝玉叶的公主会委身潜藏在平康坊。 纵然玉真和金仙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真的踏入平康坊的那一刻,心里还是十分抗拒,这是风尘女子堕落之地,尚未出阁的公主与风尘女子一起,成何体统? 倒是金仙想得开,总觉得紧紧依偎在一袭青衫的背上,去哪儿都不害怕了。 颜令宾打开窗户,只见一袭青衫浑身血淋漓的,先是一惊,又看见青衫将一名少女扶进屋内,眼眸里满是狐疑。 不多会儿,吴清风和玉真也一起进来了,气氛出奇得凝重,本就不宽敞的屋子越发显得局促。屋里坐了徐天然、吴清风、谢玄羽、南宫千白、柔儿姑娘、颜令宾、玉真和金仙,满满当当八个人,看来晚上是睡不了了。 好在南宫千白已经提前拿厚实的布料将窗户和门缝堵住,不然屋内的灯火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不过,在挹翠楼人多眼杂,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 柔儿姑娘轻声道:“烦请颜姑娘将王妈妈请来。” 南宫千白立即就明白了,看来名满长安的旧都知王团儿就是将军府埋在挹翠楼的暗线。 约莫半个时辰,颜令宾领着王团儿回来了。 王团儿一见南宫千白,竟然毫不犹豫下跪道:“属下见过公子。” 王团儿自是听见了长安城的流言蜚语,白瞳的贵公子自然是主人南宫宏烨的独子。 南宫千白连忙扶住王团儿,如今自己是借住挹翠楼,哪里能让王团儿下跪。 挹翠楼消息灵通,王团儿知晓了将军府出了变故,但不过替将军府打探消息的王团儿哪里有本事把将军救出,如今看见了公子,也有了主心骨了,王团儿乱心稍定。 挹翠楼明面上的后台是南宫将军,而实际上最大的靠山是东宫太子。这是王团儿都不知道的秘密。南宫千白却隐约已经知晓这个天大的秘密。 忽然,王团儿的目光落在了陌生的玉真和金仙身上,徐天然满脸难色,真不知如何介绍,总不能介绍他们是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天底下哪里有公主逛青楼的道理。 玉真倒是聪慧,轻声道:“我叫盈儿,她是我妹妹,叫元儿。” 王团儿见玉真不仅长相绝美,更是聪明伶俐,若也是家道中落的大家闺秀,稍稍运作就可以成为名满长安的花魁。 王团儿旋即回过神来,职业病又犯了,如今将军府蒙难,营救将军和夫人才是正事,自己怎么就想偏了呢? 王团儿环视了一周,这么多人呆在局促的房间也不是长久之计,趁着夜色领着众人一路到了一处僻静的院落,将钥匙递给南宫千白。 南宫千白摆摆手,他的白眸太过扎眼,不便随时出入,便转手将钥匙交给了徐天然。 徐天然接过钥匙,打开了房门,看似破败的外表,里面暗藏玄机,小院不大,胜在样样齐全,仿佛就是为了藏人而备。诚然,谁能想到逃犯会躲在人多眼杂的平康坊,转眼,颜令宾一夜未眠,轻轻打了个哈欠。 徐天然凝视颜令宾,微微颔首,以示感谢,想不到换来的是颜令宾的白眼,徐天然一脸无辜,自己究竟哪儿得罪了这位姑奶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0 幕后黑手 翌日,清晨。 唐王圣旨,满城戒严,闲杂人等不得出坊门。 柔儿姑娘精通易容之术,徐天然转眼成了满脸大胡子的屠夫打扮,连身上都散发出屠夫独有的血腥味和汗臭味,徐天然对柔儿姑娘的易容术佩服得五体投地。 徐天然悄然出门,神神秘秘去寻找两位老友,一人是不良人张敬,一人是柳府小斯柳宝。 吴清风不知道徐天然肚子里又藏着什么坏水,不过既是祸害他人的,他也就放宽心了。回过头想想,吴清风真的发现,宁可和一名飞升境大修士结怨也不能得罪了姓徐的,他祸害人的本事上可惊天,下可动地,人间能有几人敌? 徐天然谨小慎微,躲过了满城的禁军的耳目,直至夜幕来临,才打开破败庭院的门扉。 高耸的破败围墙和遮天蔽日的林木,纵然灯火辉煌的小院在外面也看不见一丝光亮,在小院之人皆喜静之人,并无喧闹之声。 徐天然不敢置信,映入眼帘的景象竟然是谢玄羽在扫地,难道他在玄都观半年扫地把脑袋扫坏了,或是喜欢上扫地这活计了? 徐天然轻轻合上小门,定睛一看才看出门道了,原来谢玄羽在练剑,或许江湖很快就能见到扫地剑法现世,谢玄羽可就要名震江湖了。 南宫千白在屋内堆砌一座沙盘,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徐天然不知道代表什么东西的小玩意儿,有笔、砚台、石子、花草……林林总总、眼花缭乱。 徐天然看着南宫千白陷入沉思,不敢叨扰,便转身离去,南宫千白叫住了徐天然,问道:“出城可有发现异常?” 徐天然将城外的荒芜一一告诉了南宫千白,这座长安城古怪得很,一百余万的百姓粮食从何而来,从城外迁入城内的人从何而来,为何唐王可以出长安城,难道他知道长安城的秘密?轧荦山的阴谋为何能如此顺遂? 重重疑问浮上心头,整个长安扑朔迷离,长安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或者,诗香雅境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徐天然看着自己窍穴之中的人间剑,这柄大铁锤亲手铸造的剑又埋藏着什么契机? 南宫千白盯着自己短短一日就垒砌的沙盘,恍然大悟道:“长安百姓吃穿用度皆来自十三行,十三行之物皆从长安城外运来,可是长安人都不知长安之外的世界,理所当然以为唐国很大,曾经气吞天下,便是强盛的突厥也成了大唐领土。而长安城吃穿用度物品皆是李太白恐怖灵力凝结而成,恐怖的大长生者竟然一人之灵力可以养一座偌大的长安城。” 徐天然点点头,料定南宫千白猜测不错,若非他们从天道天下而来,也定然不会知道自己是生活在一方小天地之内。 南宫千白托着下巴,娓娓道来:“轧荦山自突厥而来,但长安城外是一片虚无,若是往长安城墙向外行百里,定能看见小天地的边界。而轧荦山的记忆从何而来,或许那些从长安城外进入长安城内之人皆是带着前世的灵魂而来。正是一个个前世的灵魂为长安注入新鲜的活力,也正是因此,长安才有了如今轧荦山的阴谋。” 徐天然深以为然,这些推断都符合逻辑,徐天然也隐隐约约有所察觉,但不如南宫千白解释得通透。 南宫千白纤细的手指向砚台,看位置应该便是玄都观,“柳国忠之流皆是愚蠢之人,轧荦山的崛起他们功不可没,但唐王英明,难道真是因为专宠柳贵妃,爱美人不爱江山,坐视胡人轧荦山渐渐羽翼丰满?你说唐王听闻轧荦山的阴谋,第一反应不是求证,而是要将你、玉真公主和吴清风拿下。这举动不合常理,论常理而言,便不知真假也要遣人调查,待水落石出再处置不迟。” 徐天然听到此处,转瞬,后背尽数湿透了,颤抖道:“唐王知道长安城的秘密,而轧荦山只是唐王的牵线木偶,而真正布置星海血咒的幕后之人是唐王?愚蠢的轧荦山被唐王利用,真正想献祭长安百万百姓而成神之人是唐王,而不是轧荦山?轧荦山布置好了一切,坐等唐王亲自奉祀,哪里知道唐王才是真正掌控星海血咒之人,而轧荦山与长安百姓一样,皆不过是献祭的祭品罢了。” 南宫千白的白色眸子与徐天然眼眸相对,眼里皆是惊恐之色。 徐天然倒吸一口凉气,半晌,才缓过神来,冷静道:“我需要与唐王再谈谈。” 南宫千白轻声道:“你想告诉他,便是献祭了满城百姓,突破了小天地的桎梏,一朝飞升到了他心目中的仙境,其实不过是一样的人间,也就是寻常一品境修士而已,对吗?” 络腮胡子屠夫模样的徐天然轻轻点头。 南宫千白沉声道:“没用的,你无法叫醒一个装睡之人。” 徐天然眼眸满是坚定神色,“我想试试。” “若失败了呢?” “便只有倾力一战了?” “仅凭我们几人,如何能战?” 徐天然从沙盘拿出一颗沙粒,微笑道:“一颗沙粒虽小,但千千万万的沙粒汇聚在一起,便足以淹没整座城市。” 南宫千白懂得徐天然的潜在意思,若想赢得唐王,便要靠长安百万百姓。 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颜令宾绣花鞋、裙摆上皆是星星点点的泥土,看来一路疾跑,事出紧急。 果不其然,颜令宾焦急道:“一队百人禁军进入挹翠楼搜查逃犯,他们可能已经发现你们的藏身处了?” 徐天然微微一笑,安慰道:“不过例行检查,若真发现了我们的踪迹,可就不是一百禁军可以打发得了的。” 颜令宾轻轻拍了拍挺拔的胸脯,松了口气。 不过,小院他们是呆不了了,徐天然立即将众人喊来,将南宫千白和柔儿藏入挹翠楼的枯井之内。而徐天然和吴清风自然是化成了屠夫和小斯,成了挹翠楼最低等的客人,一名屠夫来挹翠楼哪里能得到才华斐然的清倌的赏识,便是最末等皮肉生意的姑娘也要挑三拣四的。 玉真和金仙穿上清倌的衣装,画上妆容,俨然有几分清倌人的模样,在颜令宾的带领下回到了清倌的住所。 大隐隐于市,若非南宫千白白瞳过于惹眼,他们也不会出此下策躲藏起来,躲藏只会让自己失去了反应能力,而在明处才能看明白局势的变化。 远在骊山华清宫的唐王对长安之事了然于心,他重用轧荦山,将北衙禁军统领之位一并授予轧荦山,让轧荦山喜出望外,仿佛整座长安皆匍匐于自己脚下。 轧荦山也非愚笨之人,细碎的线索拼凑出来,他知道那两个书童约莫就是之前荐福寺掉落的俩谪仙人,看来他们出现在长安城就是为了坏自己的好事,尤其是人间剑的出现,更是让轧荦山寝食难安。如今大权在握,轧荦山出动禁军将南城逐屋清查,在南城断了的马蹄印可以推测公主必然潜藏在南城某个无人的房屋之内。 但轧荦山也防了一手,虽重点清查南城,也派出禁军搜查北城,便是宫城也不放过,而后宫有唐王圣旨,由内官清查。 长安城仿佛张开了一张巨网,要将南宫千白一行人一网打尽。 夜幕临近。 禁军都尉一眼便知是胡人,在挹翠楼翻箱倒柜、掘地三尺,王团儿在一旁作陪,一口一句军爷,虽说都尉神色仍旧威严,但态度在王团儿的温柔攻势下渐渐酥软了几分。 王团儿趁机让都尉和兄弟们先歇歇脚,娇声道:“将军,您和弟兄们也忙碌了一天了,坐下来先喝几杯酒解解乏。” 都尉半推半就领着弟兄们在大堂便坐下了,都尉也不敢多喝,浅尝辄止。都尉手底下的士卒们哪里见过这么多女人,狂躁的心都蠢蠢欲动。如今长安封禁,挹翠楼也没了客人,王团儿索性招来十数名姑娘伺候都尉。 几杯酒下肚,都尉没有醉酒,反而愈加清醒,恍然担忧逃犯躲在挹翠楼,竟是带着一百余号兄弟径直走向后庭,继续搜查。 王团儿却也面不改色,任由都尉搜查,都尉来到破败小院前,让王团儿把院门打开,王团儿微微挑眉,反问道:“将军,可真敢进去搜?” 都尉被王团儿一口一个将军糊弄得飘飘欲仙,仿佛真是将军大人了,大手一挥,朗声道:“给我搜。” 王团儿无奈打开房门,只见不起眼的小院,里头竟然别有洞天。 都尉内心有一丝慌张,却故作镇定,推门而入,二十余士卒一拥而入。 唯见庭院森森,两名清秀的丫鬟站立在门前,喝止都尉道:“不长眼的东西,你们知道这是谁的住处也敢硬闯?” 都尉心里更慌了,但仍旧强辩道:“奉王上圣旨,轧将军军令,禁军全城搜捕逃犯,还望姑娘恕罪。” 眼见都尉大手一挥,甲兵将素洁的小院翻得七零八落,许多只听见二楼传来一阵琴声。都尉悄声在王团儿耳畔问道:“小院所住何人?” 王团儿淡淡道:“郑举举,郑都知。” 都尉心中大骇,仿佛遭受了千斤重击,最后一丝酒劲也散去了,连忙将士卒们赶出来,然后匍匐跪倒在小院之中,磕头请罪道:“小的军令在身,叨扰夫人了,还望夫人恕罪。” 仿佛是之音从二楼传来,“将军辛苦了,无妨,回头我亲自向国舅爷为大公无私的将军请功。” 一席话让都尉汗流浃背,不停地磕头,台阶上留下一滩鲜红的印记。 王团儿看不下去了,安慰都尉道:“回头我劝劝姑娘,大水冲了龙王庙,郑都知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就别扰了郑都知的清静,想必国舅爷也不会怪罪将军。” 都尉朝着王团儿又磕了一个响头,旋即带人飞一般撤去了。 长安城内,坊门紧闭,大道之上除了披甲的禁军将士无人敢随意走动,坊门之内,仍旧歌舞升平,达官显贵之家大门紧闭,关起门来照样逍遥快活。 挹翠楼的灯笼高高挂起,便是客人少了,招牌也不能倒了。 明月高悬,长安人心惶惶,又光怪陆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1 女子之殇 长安,暗流涌动。 挹翠楼,歌舞升平。 长安的戒严似乎也仅仅维持了短短一日,便有达官贵人忍不住溜进平康坊寻欢作乐。 轧荦山几乎将整个南城都掀翻了也未曾发现玉真公主和两个谪仙人的踪迹,便是寻到了那座无人的破败院落,只能看见两匹骏马,再无一丝线索。 轧荦山心里仍旧惦记那一把横空出世的名剑,剑名人间,而且听闻铸剑铁匠剑成之后不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曾有人断言可能铁匠因功劳而飞升。轧荦山自是不相信仅凭铸一把名剑就能飞升,不然自己何须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换来成神。 黄昏,唐王归来。 徐天然佯装屠夫在平康坊闲逛,话说徐天然师出白屠,假扮屠夫也算是轻车熟路。平康坊没了往日摩肩擦踵的喧闹,但来往之人皆是极其显贵,一般六七品官哪里有本事让禁军为他们放行。 轧荦山心系普天大醮,也并未真的将满城文武百官悉数得罪,便是五品以上官员想要去东市采买、平康坊寻欢,皆一一放行。不过是几只逃跑了的老鼠,坏不了自己的大事。 听闻玉真公主连夜觐见王上,轧荦山稍稍揣测便知玉真必然将普天大醮的秘密告诉了王上,但王上对自己的信任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看来贵妃娘娘必然出力不小。 轧荦山连夜将一朵十三行刚刚送入长安城的天山雪莲送进宫去,此时应该出现在贵妃娘娘寝宫。天山雪莲可以延年益寿、永葆青春,这些年轧荦山几乎将天山雪莲悉数孝敬了自己的干娘,只有贵妃娘娘盛宠不衰,自己方能大权在握。 崒干开始接管北衙禁军,虽军心不稳,但没了南宫宏烨的北衙禁军已然没了主心骨,一旦到了不得已刀枪相见的地步,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一触即溃。 平康坊,一驾高悬柳字牌马车疾行在道路中间,径直前往挹翠楼。挹翠楼的小厮眼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国舅爷的马车,立即向王团儿禀报。 王团儿得知了消息,立即前往门口相迎。 马车里出来了一道年轻的身影,显然不是国舅爷,但能动用国舅爷的马车,想来必是天生富贵之人。 王团儿朝着年轻的公子施了个万福。 年轻公子眼高于顶,视若无睹,径直跨入挹翠楼。 名满长安的挹翠楼稍显冷清,毕竟长安举城封禁,那些个在官场厮混的老油条便是再消息闭塞也能闻到一丝危险的气息,早早就闭门不出,生怕招惹灾祸。 唯有长安城真正的显贵耐不住寂寞,便是天塌下来也浑然不惧,也要来平康坊寻欢作乐。 王团儿心思缜密,从诸多细节就知晓来者必是柳国舅嫡长子柳玉柱,国舅爷出没挹翠楼数载,却从未见柳公子来挹翠楼,想来是柳公子便是想寻欢作乐也怕在挹翠楼遇见国舅爷,到时候玩乐不成,还讨一顿骂。 柳公子前来的阵势哪里像是来玩,倒像是来砸场子的,身后跟了十数位步履沉稳的武夫,以王团儿的眼光来看,皆是七品上江湖高手。 徐天然早就察觉到马车的诡异,一路跟踪,也一并入了挹翠楼。这次倒没有被小厮拦下,却也无柳玉柱那般前呼后拥,只身一人进了挹翠楼。 挹翠楼的姑娘们瞧见了浑身散发着富贵气息的公子,眼眸似水,含情脉脉望着富贵公子。 柳玉柱哪里看得上这般粗浅的红倌人,自己老爹都要与名满长安的郑都知谈情说爱,自己堂堂公子哥,怎么也得是寻一个都知,与其共度良宵。 柳玉柱斜眼看着低眉顺眼的王团儿,轻轻合上手上折扇,笑道:“敢问王妈妈,这挹翠楼可有新都知,带来让本公子瞧瞧。” 徐天然悄然跟在柳玉柱身后,对这般膏粱子弟甚为不齿,青楼有青楼的规矩,若是想见红倌人,倒也容易,红倌人本就是操持皮肉买卖,只要拿出银钱,明码标价。而见都知这等名满长安的绝色,都有各自的规矩,且不说柳国忠自知胸无点墨,靠着买对联硬是通过了郑举举的考验。 其中缘由,自是各自的妥协,柳国忠附庸风雅,郑举举亦装傻充愣,但好歹也是照着规矩行事。柳玉柱一来倒是将挹翠楼当成平康坊不入流的窑子,难道都知还得如红倌人一般,一排排站在柳公子面前,任柳公子选择不成? 王团儿知晓柳玉柱必然是来找茬的,都是在长安厮混的膏粱子弟,青楼的规矩他如何不知,细细揣测,王团儿就知道,柳公子必是趁今日父亲进宫面圣,想要替亲娘讨一个公道。长安都传得沸沸扬扬,国舅爷要迎娶挹翠楼郑都知,国舅夫人为了此事愁容满面,但柳玉柱哪里敢和父亲争吵,只能趁着父亲不在,来挹翠楼大闹一场,羞辱一番郑举举。 王团儿想明白了其中缘由,倒是也不慌,微笑道:“柳公子,郑都知可是不日就要嫁入国舅府了,哪里能见客呢?” 柳玉柱早已料到王团儿有这般托词,立即斥责道:“难道挹翠楼没了郑举举就不开张了?若是今日本公子见不着新都知,我还真就不走了,挹翠楼的生意也别想做了。” 王团儿笑道:“柳公子,挹翠楼有挹翠楼的规矩,便是国舅爷也是遵守的,郑都知出嫁之后,自有新都知,但新都知见不见柳公子就要看柳公子的才情了。” 一时间,聚在大厅的数位膏粱子弟眼里冒出了光芒,纷纷问道:“挹翠楼新都知是何人?可是薛楚儿?” 王团儿微笑道:“是郑都知钦点的接班人颜令宾。” 顿时,整座大堂议论纷纷,柳玉柱铁了心要让郑举举难堪,耻笑道:“挹翠楼郑举举,确也是名满长安的娼妓,薛楚儿的名号本公子也略有耳闻,可何曾听过颜令宾?”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而娼妓二字却像一根扎,狠狠扎在王团儿心头。郑举举是自己亲手带大的,虽是风尘女子,却也知书达理,哪里比大家闺秀差了,而挹翠楼的规矩,清倌人皆是卖艺不卖身,至今郑举举可都是处子之身。 一声娼妓,青楼女子心中的刺。 徐天然已然不悦到了极点,这些时日与挹翠楼性命相依,郑举举、颜令宾、王团儿都是帮过自己之人,她们是青楼女子不错,却不是娼妓,在徐天然心里,她们也是天真浪漫的姑娘。 屠夫徐天然举着一壶酒,刚想要起身,就看见了王团儿轻微地摇了摇头。徐天然只能强忍怒气,独饮独酌。 王团儿不卑不亢道:“挹翠楼的都知必是长安独一无二的奇女子,柳公子若是来挹翠楼寻欢,挹翠楼欢迎之至,若是柳公子存心肆意践踏挹翠楼的规矩,请恕妾身无礼送客了。” 柳玉柱终究是长在温室的膏粱子弟,他本就是壮着胆子来挹翠楼寻郑举举不快,他也知道能在长安城冒尖的挹翠楼背后的势力决不容小觑,语气便也软了下来,温和道:“既是来挹翠楼,自是寻欢作乐,烦请王妈妈将清倌人悉数叫来,唱曲儿的唱曲,跳舞的跳舞。赏钱本公子一文不少。” 在座的公子哥眼睛都瞪大了,不愧是国舅爷嫡子,便是吃花酒叫一两个清倌人唱曲儿着实不便宜了,更何况把清倌人全叫来了。看来柳公子今晚是要一掷千金了。 王团儿自然知道柳玉柱的打算,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也无可奈何,挹翠楼开门做生意,合理的请求却也没法子应对。 不多时,颜令宾领着一众清倌人悉数二楼台上,茫茫多三十余人,徐天然定睛一看,玉真和金仙也在,差点满口的酒水就喷出来了。这或许是长安最高贵的清倌人了吧。 饶是常在平康坊厮混的柳玉柱初见颜令宾,也是不禁痴了,真是人间绝色,倾国倾城。 一众清倌人,又以玉真和金仙气质最为出尘,柳玉柱不禁咽了几口口水,看来果然是老头子会玩,挹翠楼的美色冠绝长安。 柳玉柱使了个眼色,为首的武夫掷出一袋银钱,沉甸甸的袋子足足一千两。 整座挹翠楼的姑娘们都被吸引而来,纵然是号称长安第一销金窟的挹翠楼也难得一见的一掷千金,王团儿自是笑颜逐开,却也平静,指挥手下的小厮将银钱搬入账房。 颜令宾一声令下,琴瑟齐鸣、鼓乐喧天,又有舞姬起舞,纤弱腰肢似垂柳,一时间柳玉柱有些头昏眼花,有几分色令智昏的味道。围观的膏粱子弟也是赞不绝口,便是长安最显贵之人也从未见这般大的阵仗。 玉真抚琴、金仙吹箫,皆是善音律之人,颜令宾善舞,纵然在诸多貌美清倌人之中也是鹤立鸡群,令人一眼就忘不掉她曼妙的舞姿。 柳玉柱眼神都呆滞了,痴傻杵在原地,都忘了最初的本意。贴身心腹书童的提醒下,柳玉柱才回过神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换上一副厌弃的神情道:“挹翠楼的新都知也不过如此,太令本公子失望了。” 此话连膏粱子弟都看不下去了,若不是国舅爷权势滔天,都恨不得甩柳玉柱两巴掌,方才明明看得都痴了,连口水都滴出来。不过,在场的膏粱子弟也都流出口水了。 今夜的平康坊尤为纯粹,清一色全是长安城膏粱子弟,家里的老头都去上朝了,听闻有要事商议,小的这才如获大赦,一溜烟全出门了。 王团儿自知,柳公子的戏码来了,方才一番话就是为了把郑举举逼出来,想要为娘亲羞辱一番郑举举。但是,王团儿明知如此,却又无可奈何,如今郑举举过门在即,若是和柳玉柱扯上关系,岂不是让整座长安笑话,到时候来一个挹翠楼都知郑举举侍奉柳府两父子的流言蜚语,那可就彻底毁了郑举举的名声。 长安可不会为一名青楼女子鸣不平,只不过会成为满城的笑谈,郑举举的名声毁了,她的一辈子就毁了。 做女人难,对女人太过苛责了,尤其是青楼女子,你再守身如玉,在天下人眼里终究只是玩物而已。 长安可不会苛责柳府父子,反而会传为一时佳话,满足了男子心里变态的恶念。 长安,不是女子的长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2 大闹挹翠楼(一) 饶是颜令宾这般恬淡之人,也气得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帘一般散落一地,膏粱子弟便是再厌烦柳玉柱却也不敢违逆他的意思,谁让人家投了个好胎,是柳府嫡长子,若柳国舅封爵后,他可是要袭爵的。 忽然,厅堂之中想起了响亮的鼓掌声。 挹翠楼高大七层的主楼,便是局于最顶层的薛楚儿也走出闺房来瞧热闹,若在一楼大厅往上一瞧,满是莺莺燕燕、娉娉婷婷的青楼女子,甚为壮观。 柳玉柱眉头一紧,是何人竟敢如此大胆扰了本公子的兴致,回头一看,不过是一名粗鄙不堪的屠夫,满脸的络腮胡子,丑陋至极。 随行的扈从旋即拦在徐天然身前,威胁道:“朋友,你可知你这是在玩火,容易烧身。” 徐天然装傻充愣道:“挹翠楼不愧是挹翠楼,我这辈子没见过这般精彩绝伦的表演,不知姑娘可曾愿意,为我演奏一曲?我虽没有柳公子万贯的钱财,但我有欣赏美的眼睛,还望颜都知成全。” 徐天然说完,不忘从怀里一股脑将十余贯钱悉数递给王团儿。 王团儿倒也不厌弃,微笑道:“客官所言甚是,挹翠楼的清倌人可是平康坊首屈一指的,若是柳公子这都不满意,妾身敢言,长安再无能入公子法眼的清倌人。王团儿纵然再爱财也不敢赚柳公子一文钱,请柳公子放心,一千两银子妾身会尽数归还柳府。” 王团儿又转身对徐天然施了个万福,亲切笑道:“客官是明眼人,挹翠楼没理由不赚客官的钱。” 柳玉柱气愤道:“区区十贯钱而已,百倍银钱你不赚,偏要赚蝇头小钱,你脑子坏了不成?” 王团儿笑眯眯道:“王团儿爱财,但再爱财也要讲规矩,柳公子是贵胄之后,自然可以蔑视青楼的浅薄规矩,但妾身不过是人间一浮萍,若是坏了规矩,偌大的长安城就没有妾身立锥之地了。” 王团儿以退为进,更是隐隐透出要将银钱归还柳府,便是要让柳国忠知晓柳玉柱的胡闹,到头来柳玉柱可要被国舅爷狠狠教训一通。 颜令宾眼眸里满是感激之色,尤其是瞧着他屠夫装扮怎的比平常青衫打扮更俊了几分。 玉真和金仙也没想到徐天然如此胆大,竟敢公然与柳玉柱作对,也不怕误了大事,不过他挺身而出的模样,真的很好看。 徐天然不过环视了一周,堂堂吴剑仙竟然在端茶送水,成了跑腿的伙计,虽然面容一如既往得冷峻,但一声不吭挨骂的样子有了几分烟火气。谢玄羽自然而然在一旁扫地,还真看不来是在练剑还是在扫地。徐天然心里有些想念大铁锤了,也许大铁锤铸剑已成,任务就完成了,当时伤势略好了些就消逝不见,但徐天然察觉到大铁锤的气息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应该一回天道天下就能破开瓶颈,一朝化神了。 颜令宾纤细玉臂一抬,指挥起清倌人,顿时,一曲豪迈之音响彻挹翠楼。 柳玉柱哪里受过这般耻辱,不过是从哪个泥潭里爬出的小小屠夫也敢对自己指指点点,坏了自己的计划,阴阳怪气道:“朋友,活着不好吗?” 徐天然一脸坏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柳玉柱阴着脸,凶狠道:“成全你。” 只见,柳玉柱身后一名八品武夫一拳送出,仿佛要一拳将徐天然脑袋崩裂。 不曾想,转瞬,八品武夫眼眸呆滞,重重倒地,昏死过去。 柳玉柱大吃一惊,难道眼前的屠夫会妖法不成?也没见他有出手,自己身边最厉害的八品高手怎么就倒了? 徐天然自然是运转焚杀决,以强大的神识突袭八品武夫的识海,区区八品武夫如何能承受徐天然的恐怖杀意,一瞬间就昏死过去了。 谢玄羽好奇地看了一眼,又安心扫地,心里感叹徐天然不简单,这招式自己学不会。吴清风早已见惯不惯了。 金仙瞪大了美眸,不敢置信,那个瞧着好厉害的武夫怎么就倒了? 玉真轻轻敲了一下金仙的脑袋,金仙才回过神来,自己几个音错了。 柳玉柱如临大敌,十余名扈从将柳玉柱团团护住,他们自然不相信是眼前的屠夫将八品高手击倒,而是潜藏在挹翠楼暗处的武林高手,也许是九品止境武夫背地里出手了,不然哪里能悄无声息一招制敌。 徐天然随着音律的节奏,豪迈道:“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转瞬,柳玉柱身前武夫皆身子一震,仿佛遭遇了重击一般,悉数昏倒过去。 柳玉柱吓得嘴唇发白,对着偌大的挹翠楼颤声道:“何人在此行刺本朝吏部尚书、国舅爷之嫡长子,谋害贵族,这可是诛三族的大罪?” 原本站在走廊看热闹的姑娘们眼见发生了冲突,早就吓得都回屋了,生怕自己莫名被牵连到案件中去。薛楚儿冷笑一声,也回屋了,本想看一出郑举举的笑话,没想到看不着了。 柳玉柱看着空荡荡的回廊,自己的声音阵阵回响,不见有刺客踪迹,揣测刺客终究不敢行刺自己,便招揽道:“壮士,我是柳府嫡长子,若是你愿为我效力,我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徐天然百无聊赖肚子饮酒,没见过这么愚笨之人,难道是自己的杀意突袭越来越炉火纯青了,已经到毫无痕迹的地步? 半晌,依旧毫无声响。 徐天然忍不住问道:“柳公子,你说为你效力可一生荣华富贵,你说说,有多荣华、多富贵?” 柳玉柱轻蔑地瞥了眼屠夫,不屑道:“与你何干?” 徐天然从倒地的一名武夫从里取过一把普通铁剑,左手两指轻轻拂过铁剑,转瞬,真气运转,铁剑吐出三尺剑芒。 柳玉柱难以置信,揉了揉眼睛,再一看,真是剑芒,眼前的屠夫莫非是隐世不出的剑仙? 柳玉柱瘫倒在椅子上,喘着粗气道:“我有眼不识泰山,前辈真是大剑仙,若是前辈愿为柳府效力,年俸六百贯,官封五品。” 徐天然手腕一抖,长剑如长虹深深钉入梁柱,柳玉柱吓了一跳,颤颤巍巍道:“我姐可是贵妃娘娘,若是伤了我,娘娘肯定饶不你。” 徐天然笑眯眯道:“看来柳府的供奉待遇十分优厚,我都有点动心了,比我在西市杀猪可富贵了不知多少倍。” 柳玉柱见屠夫动心了,缓缓起身,整了整衣冠,公子哥的派头渐渐恢复了,“以后你跟着我,若是听话,本公子年底再赏钱贰佰贯,这可比京城那些穷兮兮的官员富贵多了,若是立了大功,那就真的飞黄腾达了,我向父亲举荐,保你仕途顺遂。” 徐天然想起将军府的刘管家为了儿子的一份前程就可以背叛将军府,而柳玉柱所付出的筹码着实诱人,但徐天然仍旧摇摇头,笑道:“奈何命贱,吃惯了粗茶淡饭,恐怕吃不惯山珍海味。柳公子的好意在下心领了,若是将来公子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在地定义不容辞。” 柳玉柱阴晴不定,这名屠夫让他捉摸不透,在这长安城不论是多大的剑仙豪侠,终究都沦为权贵的走狗,他不知道拒绝了柳府的下场吗? 以柳国忠的性情,凡是江湖人才,能为自己所用,就拉拢,不能为自己所用,就趁机杀死,不能为别人所用。 柳玉柱自然也会审时度势,知道此时不能与来历不明的屠夫撕破脸,只能虚与委蛇道:“剑仙前辈,柳府的大门一直为你敞开,看在剑仙前辈的面上,我也不与挹翠楼计较了,相识便是有缘,剑仙前辈若喜欢挹翠楼的花魁,本公子为你安排。” 徐天然心中暗想,好一个借刀杀人,不过徐天然存心逗弄他一番,笑道:“听闻挹翠楼郑都知名冠长安,想必是绝色女子。” 柳玉柱见屠夫中计,立即附和道:“郑举举可谓是艳压群芳的平康坊当之无愧的都知,若是剑仙前辈喜欢,前辈所花费的银钱都记在我账上。” 徐天然佯装动心,装模作样了半晌,柳玉柱笑容满面,仿佛奸计就要得逞,虽说自己乃柳国忠嫡长子,平常哪里有这么多银钱,可都是娘亲给的,就是为了羞辱一番郑举举,听闻郑举举性情刚烈,若是受了刺激就自我了断,就皆大欢喜了。到时候,父亲便是生气至多罚自己闭门思过,但在娘亲面前可就立了大功了,纵然是闭门思过,但父亲上朝,娘亲不就能偷偷将自己放出去潇洒一番,而且娘亲开心了,自己手头的银子可就比现在宽裕多了。 不曾想,徐天然出乎意料道:“长江后浪推前浪,郑举举虽好,却听闻颜姑娘区区二八芳龄便是挹翠楼新都知,仍是清倌人,从未待客,不知在下是粗鄙屠夫,可否有缘相见一面,也不枉此生江湖走一遭了。柳公子可是许了诺,钱都记柳公子账上,我也不是小气人,我愿出一万贯只为见颜姑娘一面。” 此言一出,柳玉柱吓得大惊失色,哪里有人拿一万贯就为了见花魁一面,爹娶了名满京城的郑都知也才花费了一万贯,这名不见经传的颜令宾哪里值得这么多银钱。 王团儿心领神会,笑容灿烂道:“这位大侠所言甚是,我家令宾可是美艳动人,如仙女下凡,大侠这一万贯花得值当,以柳公子和柳府的信誉,是肯定不会赖账的,就看令宾愿不愿意了?这是挹翠楼的规矩,雷打不动,还望大侠见谅。” 徐天然佯装不识颜令宾,目光投在一众清倌人身上,颜令宾知晓徐天然存心逗弄柳玉柱,不禁莞尔一笑,缓步上前,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都来了自己闺房十数次了,还能这么堂而皇之为见自己一面一掷万金。玉真和金仙混在人群之中,亦是低头浅笑。 柳玉柱早已面如死灰,被这厮摆了一道,却又不能当众发火,毕竟是自己亲口承诺,都是长安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临时反悔有辱自己的脸面,更是置柳府的脸面于不顾。 纵然肉疼,柳玉柱仍然强撑着脸面,仍旧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万贯家财如浮云。然而,柳玉柱口袋里哪有一万贯钱,回头若是爹知道自己来挹翠楼寻郑举举麻烦就算了,还偷鸡不成蚀把米,被一名下贱的屠夫坑了一万贯钱,那自己可要被狠狠责罚了。 吴清风和谢玄羽皆在心里默默为姓徐的点了个大大的赞,果然宁可得罪飞升境,也不能得罪姓徐的,将来这句话可要写在宗门祖师堂之上,代代相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3 大闹挹翠楼(二) 颜令宾演技自然比徐天然高出了不少,走出几步,朝着徐天然施了个万福,似水眸子满是感激之色,含情脉脉,似秋波荡漾。举手投足间韵味无穷,窈窕的身姿,娇媚的姿容,令徐天然都不敢直视颜令宾的眼眸。 徐天然一面值万金,或许将来数百年、乃至千年这桩佳话都会广为流传,而挹翠楼都知的身价都会水涨船高。颜令宾不过二八芳龄,在长安城并无名气,别提早已誉满京华的郑举举,便是薛楚儿的名气也是她望尘莫及。若只是一介小小清倌人,以颜令宾的才情和聪慧,加之不睦富贵、不贪钱财的平淡性子,谈不上在挹翠楼混得多么风生水起,但是图个安稳日子不在话下。 事与愿违,颜令宾成了郑举举和薛楚儿博弈的牺牲品,不得不小小年纪便站在了挹翠楼的错话了,立即道歉道:“盈儿,我是开玩笑的,别生气了。” 玉真长叹一声,“你没错,不需要道歉,我只希望元儿可以一生都如此天真无邪、快快乐乐活着,若是能嫁于心上人,便更是令我欣慰了。” 金仙眼眸闪过一丝光亮,失落道:“听说他心里有人了。” 玉真惊讶道:“听谁说的?” 金仙平淡道:“小吴子。不过,小吴子心里可没人,盈儿可别错过了,幸福是靠自己双手争取的。” 玉真神色怪异,看不出欣喜或是悲伤,但又感觉有一丝欣喜,有一丝悲伤。 王团儿做事做绝了,直接喊来账房,开出一笔天价单子,笑眯眯道:“妾身多谢柳公子一掷万金,多谢大侠垂青令宾,从今往后柳公子和大侠都是挹翠楼的贵客,不论在挹翠楼喝多少酒,酒钱全免了。” 顿时,又是一阵欢声雷动。 但明眼人一听就知道王团儿精明到了极点,来挹翠楼喝花酒,酒才值几贯钱,贵的是姑娘。以柳玉柱的高贵身份,总不能天天来挹翠楼喝闷酒,一个姑娘都不络腮叫,倒是来历不明的江湖侠客若是不要脸面来挹翠楼喝不要钱的酒,倒是一连喝个数十年总也能把一万贯钱喝回来。 众人目光皆落在强颜欢笑的柳玉柱身上,柳玉柱看着在地上横七竖八的扈从,又看一眼屠夫强横无匹的气势,哪里敢当面撕破脸,待出了挹翠楼,直奔北衙禁军寻崒干,让他替自己出头,将这厮拿下,方能出一口恶气。 柳玉柱一向很欣赏崒干,轧荦山拜了姑母为义母,轧荦山自然就成了自己的族兄,轧荦山与自己称兄道弟,替自己解决了不少麻烦,而轧荦山的部下崒干,更是将自己当成主子一般,对自己的要求无一不从。 如今柳玉柱觉得自己骑虎难下,唯有想办法出了挹翠楼,才能搬救兵,自己可是长安城屈指可数的天字号纨绔,竟然在区区一名屠夫身上吃了亏,哪里能轻易放过他。 柳玉柱渐渐发觉自己似乎也学会了爹的城府,看似脸上笑意绵长,实则暗生杀心。 徐天然心满意足坐下来,在挹翠楼的空旷大厅之中独饮独酌,而不经意间,柳玉柱早已偷偷溜出挹翠楼,吴清风不明白姓徐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就袖手旁观,反正姓徐的鬼点子多,随他去吧。 徐天然紧闭眼眸,神识探出,与留在柳玉柱身上的一缕神识遥相呼应。 不多时,颜令宾已经梳洗打扮好了,王团儿亲自下楼相迎贵客。 徐天然也不拘谨,径直上了楼,去了那间自己早已熟悉的房间。 王团儿本想乘此机会在挹翠楼七楼给颜令宾安排一间豪华的院落,挹翠楼的姑娘的身价一层比一层高,挹翠楼七楼拢共只有三间院落,寻常百姓哪里能知在高楼之上竟然能有庭院,更出人意料的是其间景色错落有致,小桥流水、宛若江南别院。 不过,颜令宾婉拒了,说等郑举举出嫁之后自己再移居七楼,如今她着实放心不下亲手带的一众清倌人。王团儿也拧不过颜令宾的倔劲,只能由着她了。 徐天然轻推入颜令宾屋内,一众摆设依旧,但徐天然内心不禁有几分惶恐。 颜令宾佯装不识徐天然的模样,又向徐天然施了个万福,柔声道:“大侠,请坐,我为你斟酒。” 徐天然浑身不自在,打了个激灵,无奈道:“我还是自个儿来,哪里敢劳烦颜都知斟酒,若是让长安百姓知道了,还不把我生吞活剥了。” 颜令宾俏皮浅笑,“你戏耍了柳公子,还把我搭进去了,见一面值万金,以后哪里有人敢来见我?莫不是徐公子存心将我束之高阁,不让旁人染指,让我成为你的禁脔?” 徐天然连连摆手道:“我实在没有这个意思,不过柳玉柱自己伸过脖子让我宰,我不狠狠宰一通便显得我蠢笨了,便寻思着你初任都知,声名不显,为你略尽薄力,好在长安博得些许声名。” 颜令宾内心悄然将姓徐的咒骂一通,没贼胆的家伙,却微笑道:“在你心里,我是那种爱惜自己声名之人?” 徐天然没想到自己做了件好事,还惹来颜令宾不悦,只能卑微解释道:“有了声名才能不在意声名,这世道女子太难,相识一场,总是希望你可以过得好一些。” 颜令宾举头望苍穹,美眸宛如一湾清泉,明月繁星皆倒映其中,一双美眸便如夜空一般美丽,但她的眸子里却隐约有一丝不为人知的黯淡,“不过,还是多谢徐公子,我素来恬淡,如今身价高企,也能多谢平静的日子。” 徐天然却没听出颜令宾语气中的一丝幽怨,一见青衫误终生,或许在偌大的江湖,这句话将会广为流传,但朱子柒若是听见了这番话,恐怕姓徐的又许久近不了她的身了。 徐天然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微笑推开道:“好戏开场了,你先歇着,别出去。” 颜令宾美眸紧紧盯着姓徐的,难道是柳玉柱搬来救兵了,岂不是徐天然有难了?徐天然轻推房门,几个跳跃,重返挹翠楼厅堂之中。 颜令宾望着徐天然离去的背影,有一丝苦涩,又有一丝清甜,昔日夜游长安,心已许之,便是有千难万险,一同担之。 玉真和金仙不过是清倌人,多亏了颜令宾的关照才能俩人睡一间,其余清倌人都得四人睡一间,房间不大,胜在洁净。玉真将临时的小屋打理得井井有条,一点也无公主殿下的尊贵,金仙自然成了撒手掌柜,还在一旁指手画脚。 玉真和金仙刚回屋就听见了沉重的阵阵脚步声、铠甲声,心知不好,看来是柳玉柱搬来救兵,凭姓徐的一人能抵挡得住吗?玉真见金仙一副关切的模样,只能打开房门,轻声道:“躲在暗处偷偷看,别添乱。” 金仙满心欢喜,便要奔跑,被玉真紧紧拉住,“等我。” 旋即,姐妹二人悄悄寻了处隐蔽的角落,看着挹翠楼厅堂之中,柳玉柱傲然挺立,另有一名胡人将军,身披重甲,杀气滔天。 徐天然认得胡人将军,那是轧荦山部下崒干,大鱼咬钩了,徐天然一个眼神,吴清风和谢玄羽心领神会,默默运转真气,随时准备将来者一网打尽。 柳玉柱有了靠山,气势雄壮了不少,上前一步,朗声道:“下贱的屠夫,速来受死,竟敢在你爷爷头上动土,现在我崒干兄弟来取你头颅来了。” 徐天然一脸疑惑,自己明明就在眼前,非要大喊大叫干嘛,不过一回头,就见整座挹翠楼又骚动起来,姑娘们纷纷走出房门,徐天然恍然大悟,原来这句话不是说给自个儿听的,是说给挹翠楼的姑娘听的,有点儿王者归来的意思。 颜令宾只见一袭青衫,窍穴洞开,一柄古朴长剑悬于身前,青衫缓缓取过人间剑,平淡道:“杀。” 霎时,闯入挹翠楼的二百禁军还没搞清是非黑白,就被三股突如其来的剑气一举击倒,整整二百禁军,佩刀尚未出鞘就昏死过去了。 崒干如临大敌,看来自己找寻的逃犯就在此处了,而柳玉柱彻底傻眼了,一个屠夫,一个小二、一个扫地的,咋看都是微不足道的人物,怎么动起手来都这么厉害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4 阴谋 为何徐天然会突然改变策略,不再蛰伏在挹翠楼,而主动招惹柳玉柱,故意暴露行踪,其实是王团儿悄悄将南宫千白的锦囊递到徐天然手上。 柳玉柱的到来让南宫千白有了新的谋划,一味躲藏在挹翠楼于事无补,索性兵行险招,主动招惹柳玉柱,以柳府和轧荦山的亲密关系,一旦柳玉柱前去搬救兵,必会去北衙禁军求救,而初掌北衙禁军的崒干自不会放心将柳大公子的安危寄于南宫宏烨老部下之身,定会亲自来救。到时,一举将崒干和柳玉柱拿下,以两人为质,据挹翠楼而守,以此吸引轧荦山亲自前来。 轧荦山也不过是唐王手中的一颗棋子,若是轧荦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或许还有一分转机。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挹翠楼的一众姑娘震惊不已,竟敢袭击禁军,囚禁统领和柳公子,一旦牵连挹翠楼,满楼之人皆要为屠夫、小二和扫地小厮的行为陪葬。 颜令宾眼里满满是徐天然凌厉的一剑身影,一往无前的气魄令人心神往之。 金仙的眼睛更是直了,她想嫁之人必是名满天下的大剑仙,原以为姓徐的粗鄙不堪,连个剑客也不是,没想到深藏不露,也是一个大剑仙。金仙沉迷江湖轶事,听闻江湖剑仙长剑能吐三尺剑芒,更有些修为高强的剑仙能够练就一手离手剑,佩剑如飞剑一般,那才是剑仙风采。方才徐天然人间剑高悬,一剑祭出,全然不似单纯离手剑,更像是飞剑,难道他才是江湖数百年不世出的大剑仙? 玉真仿佛都听见了金仙小心脏小鹿乱撞的声音,此时此刻却无可奈何,不说金仙,便是自己也被吴清风的剑术所震惊,与徐天然刚猛无匹的剑气不同,吴清风剑法更为轻灵,奇快无比,剑气如话盛开,转瞬数十名禁军便也轰然倒地。 女子的心里都喜欢大英雄,再尊贵的女子在心里向往的英雄面前都是小女人的姿态,金仙如是,令宾如是,玉真如是,不过是金仙最为纯粹,令宾内敛,玉真唯将一切默默放在心上。 徐天然、吴清风和谢玄羽三人哪里得空关心女子的心思,立即将崒干和柳玉柱捆成了大粽子,然后又手忙脚乱把二百禁军一一捆缚,在众多姑娘的惊惧眼神中,众目睽睽之下,将这一切迅雷之势做好了。 王团儿看着姑娘们的眼眸里的恐惧,向徐天然请求道:“大侠,挹翠楼的姑娘们是无辜的,恳请大侠饶过姑娘们,放她们出去,给她们一条生路。” 徐天然点点头,南宫千白缓缓走到挹翠楼,柔儿姑娘紧紧跟随,他平静地看着这一切,王团儿将一箱子身契递给颜令宾,似在诀别道:“令宾,挹翠楼就交给你了。” 颜令宾万万没想到王团儿会将整座挹翠楼相托,连忙拒绝道:“王妈妈,令宾何德何能,万万不可呀。” 王团儿释然一笑道:“挹翠楼是我半生的心血,虽说我也不过是大人物手中的牵线木偶,但在偌大的长安城也有了几分名气死而无憾了。这些地契、身契是挹翠楼的根,今日我把根交给你了。” 颜令宾两行清泪滑落白皙的脸颊,坚定地摇摇头道:“我也不走了。” 挹翠楼的姑娘们拢共数百人,一层至七层,身份也如这巍峨的高楼一般等级森严,最下等的卖肉女子,王团儿自是不相识,她们匆匆离去,并无多少细软,或许侥幸逃生的她们寻思的是如何再变卖肉体换来银钱,毕竟她们不过是最底层的妓女,纯靠身子换钱,最是艰辛,挣钱却是最少。 而中间楼层的姑娘们的包袱细软明显多了,都是有些才情又有几分姿色的姑娘,清倌人出身,做了红倌人,比起纯粹卖肉的妓女好多了,却也比不上才情出众的名角,挣钱不少,却也多不了。各个拖着沉重的箱子包裹,怀里揣着、胸口塞着,恨不得不留下一文银钱,但她们没有丫鬟照料,一人之力总有太多带不走的东西。王团儿能执掌挹翠楼也不是凡人,超强的记忆力能够将她们的名字一一叫出,纵然很多人也就见过一两次。她们临走前大多都朝王团儿施了礼,眼眸里满是凄凉的神情,她们的眼眸里满是依依不舍的神情,挹翠楼宛如她们的家,没了家她们无依无靠。 高层的姑娘们就是挹翠楼真正的摇钱树,各个才华横溢、文采诗词不逊文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加之姣好的面容,长安城仰慕她们的权贵、文士多如过江之鲫,身价自然水涨船高。不过,这些姑娘拢共才三十二位,只因高层一共就三十二间屋子,就是名扬长安的三十二仙子,每一名仙子都配有两名丫鬟服侍,一应生活比起寻常的官家小姐都来得精致奢华。 三十二仙子倒也简单,值钱的金银细软装满了木箱包袱,由两名丫鬟扛着,三十二人纷纷下楼一一拜别了王团儿。她们的成名之路少不了王妈妈的铺路搭桥,心存感恩,哭哭啼啼、千般不舍,却只能默默离去。 最你坐井观天你还不乐意,若真是牵引星海血咒大阵,整座长安城百余万百姓皆为你一人之欲而葬送性命,便是你麾下的骑军也会灰飞烟灭,你真的于心可忍?” 轧荦山自知泄露天机,立即反驳道:“若我得了神位,自会善待我麾下之人,你死到临头休要坏我军心。” 徐天然抬头望天,喃喃道:“终究是忍耐不住,快来了吧。” 果不其然,不远处浩浩荡荡,阵势华贵不凡,唐王亲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5 阳谋 南宫千白喜上眉梢,情不自禁紧握拳头。 唐王缓缓走下车驾,轧荦山心中大惊,庞大的身躯圆滚滚朝着唐王奔去,匍匐在唐王车驾前,刚要一如既往阿谀奉承,没想到唐王目光根本就未落在轧荦山身上,只是关切地望向挹翠楼。 轧荦山以为是自己缉拿逃犯出了纰漏引来王上龙颜大怒,但是王上没理由为了几个小毛贼特意半夜驾临挹翠楼? 难道是王上担心两位公主的安危,总不能是担忧柳国忠那不成器的儿子吧? 徐天然站在挹翠楼之巅,真气运转,“轰然”一声,全身的伪装悉数散尽,恢复原本样貌,一袭青衫随风微动,似乎真有了几分谪仙人的风采。 唐王远远与徐天然对视一眼,两人心领神会,柳玉柱的出现让南宫千白临时起意,布下了瓮中捉鳖的阴谋,故意泄露一行人的踪迹,让轧荦山和唐王纷纷闻讯而来。 如今三方皆各怀心事,轧荦山生怕普天大醮的秘密外泄,坏了自己谋划数十年的好事。唐王怕自己谋划的成神的秘密被轧荦山察觉,若是轧荦山撤去了星海血咒,自己破开小天地禁制一举成神的愿望就要彻底落空了。而南宫千白一行人想做的便是,阻止星海血咒,拯救长安城,救自己的父母亲。 轧荦山自是退无可退,一旦星海血咒的阴谋败露,终究都会落了个死无葬身之地,倒是唐王依旧进可攻、退可守,便是轧荦山真的无能,阴谋败露,他也能以长安之主的身份降罪轧荦山,自己仍旧是大唐的王,长安的主宰。而南宫千白一行人最是无奈,如临深渊,退一步粉身碎骨,进一步方有一线生机。 徐天然挑衅地朝唐王挑了挑眉毛,在黑暗之中,唐王微霜的双鬓微微颤动,仿佛一袭青衫的动作皆看得一清二楚。 吴清风始终立于挹翠楼门口,南宫千白交给他的使命就一个,不要让任何一个人进入挹翠楼,吴清风喜欢这样简单的任务,省的耗费心神,出力就行了。独倚大门,似在饮酒,实是饮枸杞茶。 谢玄羽一把扫帚,恍若无事一般在屋里扫地,大有高手风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惊。 南宫千白手心都冒出汗来,挹翠楼的战力着实太低了些,饶是徐天然能与唐王和轧荦山周旋一二,但唐王一旦彻底不管不顾下令攻下挹翠楼,吴清风一人能守住挹翠楼几许?而谢玄羽又能撑多久? 忽然,唐王纵深一跃,车驾粗壮的碎裂,拔地而起,缓缓落在挹翠楼屋轧荦山的星海血咒会将长安百万百姓献祭,到头来只换了个仙境稀松平常的金丹境,难道轧荦山会如此愚蠢吗?” 徐天然云淡风轻道:“当局者迷。” 唐王问道:“若是轧荦山一意孤行,便是知道了真相依旧愿意用满城百姓的性命换一份飞升的机缘,又当如何阻止?” 徐天然恍如先生附体一般笼袖,眯着眼看着万家灯火,尤其下场的眼眸里那些昏暗的灯火愈加明亮,淡然道:“敢问王上,唐国是谁的唐国,长安是谁的长安?” 唐王沉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唐国是寡人的唐国,长安是寡人的长安。” 徐天然叹息一声道:“王上错了,国是百姓的国,长安是百姓的长安。” 唐王重重叹息一声,“可惜寡人错了,如今的长安皆在轧荦山手中,南北禁军皆为轧荦山所制,便是寡人想阻拦轧荦山的阴谋,恐怕也无能为力。” 此时此刻,徐天然真正明白了真正执迷不悟之人是唐王,事到如今知道了便是牺牲了满城百姓所换得的不过是区区金丹境,却仍旧不惜一搏。且不说轧荦山对南衙禁军的掌控是否如唐王所言那般铁桶一般,便是北衙禁军哪里是轧荦山一两日便能掌控的,只要释放南宫将军,顷刻便能重掌北衙禁军,至少也能和轧荦山分庭抗礼,一旦将轧荦山的阴谋公之于众,便是南衙禁军的同袍也会弃他而去,何愁轧荦山不认罪伏诛? 唐王的执念,徐天然不懂。 唐王看了眼明月,感叹一声:“花好月圆,就差一壶酒了。” 徐天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腰间,可惜腰间没了破旧的葫芦,忽然,吴清风手腕一抖,一壶酒稳稳当当落在了徐天然手中。 徐天然将酒壶抛给了唐王,平静道:“这是百万条性命呀。” 唐王仰起头,溢出的酒水顺着脖子缓缓流下,“都是虚妄罢了,我从何而来,又去往何方,天地悠悠,谁能为我解答?” 诚然,诗香雅境不过是白孔雀的小天地,他们的存在于天道天下而言不过是虚无,便是眼前这偌大的长安城早已消逝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不过是白孔雀心中对大唐眷恋的一抹余晖。唐王所言的虚妄,徐天然深以为然,却又不敢苟同,那些时时刻刻生活在长安城的人们是实实在在、有血有肉的人。不论是在何种法则之下,都不得轻易践踏百姓的生命。 唐王将酒壶抛下,背过身去,平淡道:“年轻人,如是二十年前与你相识我们说不定会成为朋友,可惜,我老了。” 话音刚落,唐王纵身远去,徒留下一阵清风。 徐天然脊背发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6 虚妄的人生 一瞬间,徐天然后背已经大汗淋漓,那一句话像一把刀子深深扎在徐天然内心,而唐王离去时散发出的寒意,仿佛他要取徐天然性命不过唾手可得,但唐王不屑取之。 自古帝王皆怕死,或修道炼丹、或出海访仙以求长生,唐王莫非也是到了糊里糊涂妄图长生的年岁了? 徐天然眼睁睁看着唐王宽阔的背影渐行渐远,心里一个念头愈发清晰,他绝对没有糊涂,反而可能是这辈子最清醒的时候。 亲手毁掉偌大的长安城,或者说亲手毁掉这方虚妄的小天地,唐王所求究竟为何物,为何已然知晓仙境的秘密,仍旧执迷不悟呢? 难道唐王不相信徐天然所言的一切,唐王此次登上挹翠楼之巅,徐天然完全看不穿他的内心,但徐天然隐隐约约察觉到,或许唐王是他这辈子遇见心思最为纷乱之人,城府之深宛如星辰大海,不是看不见他的内心,而是看到了又如何,漫天繁星,谁能一眼纵览宇宙之浩大?但徐天然又隐约感觉唐王是相信自己的,或许在唐王心里用满城百姓性命换得区区金丹境修为他也就知足了。 徐天然抬头看一眼夜空,恍如天幕一片漆黑,看不见圆月、看不见繁星,看不见如绸带的银河。 轧荦山初次见唐王的修为,内心为之一震,听闻唐王早年也被称为千年难得一见的明君,如今看来所言非虚,练就一身止境武夫修为可是要吃大苦头,连自己这般无依无靠的孤儿数次难以忍受修炼的痛苦,几次三番心生懈怠,若非实在怕了穷苦的日子,在惨无人道的军旅之中若不能向死而生,便只能孤独死去,像一滩烂泥,谁也不曾记得的烂泥。在无数次的垂死挣扎中才练就了止境,而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唐王竟然能成就止境,那是常人所难以理解的。 大唐,以文为尊。 武夫再强终究不过是文臣手中的剑,握剑之人纵然手无缚鸡之力却能执掌大唐朝堂,而剑终究只是凶器,越是锋利的凶器越是被人忌惮,越没有好下场。 因何唐王愿意在武夫境界上如此执着,轧荦山真的不明白,在他眼里坐在龙椅上的王大多是血脉尊贵的酒囊饭袋,除了投了一个好胎,哪里有什么本事。但唐王显露的境界让轧荦山也感觉到一阵恐惧,唐王的境界甚至与逍遥道人一般,不是普通的止境武夫,已经触碰到神之领域。 武夫越是到了顶尖,之间细微的差距便是巨大的鸿沟,轧荦山恍惚有一种感觉,自己的止境在唐王面前不过是纸糊的一般。轧荦山低下了硕大的头颅,愈是谋划深远,愈要谨小慎微,他心里唯一牵挂的是普天大醮,只要唐王割开手掌,帝王之血落入星海血咒大阵之中,自己便是这个天下的神祗。 轧荦山连呼吸都不敢急促,气若游丝一般,看见唐王魁梧的身材站在自己眼前,立即匍匐在地,叩首道:“王上,要不要强攻挹翠楼,一举将贼人擒拿。” 唐王意味深长转过身子,看了眼呆滞在原地的一袭青衫,平静道:“寡人的女儿、你的部下、贵妃娘娘的侄儿都在他们手上,如何强攻?” 轧荦山重重叩首请罪,地板为之龟裂,“末将该死。” 唐王和颜悦色道:“挹翠楼这般就要先辛苦你了,不要让一只苍蝇从挹翠楼飞出去,也别让一只苍蝇从外面飞进挹翠楼。” 身披重甲的轧荦山又是重重叩首,“末将领命。” 唐王缓缓回到豪华车驾上,身形顿了顿,幽幽道:“莫将穷寇逼上绝路,别误了明日的大典。寡人乏了,先回宫了。” 轧荦山匍匐不起,恭送唐王。 轧荦山吃了一颗定心丸,事到如今王上仍旧牵挂普天大醮,心中一阵窃喜,远去的车驾卷起一阵尘土,仿佛烟尘散去便是自己的天下。 南宫千白已然心如死灰。 玉真和金仙眼睁睁看着父王离去,眼眸里含着泪,强忍着不让泪水夺眶而出。 吴清风怀抱着清风剑,倚门闭眼,气定神闲。 谢玄羽不自觉握紧了扫帚,轻轻一扫,满屋子洁净如颜令宾白皙的脸。 郑举举、王团儿和颜令宾三人紧紧依偎在一起,皆是青楼女子,不论天下大势也罢,关系自己的小事也罢,皆不能如自己所愿,如三颗浮萍随波飘荡。 只是,与王团儿和郑举举不同,颜令宾的眼眸里映着一抹青色的背影,一袭青青宛如春天萌发的嫩芽。 轧荦山庞大的身躯缓缓起身,多亏了能工巧匠给他量身打造的铠甲,不然哪里能这般行动自如,更别提在唐王面前可以几次三番跪下叩首。 忽然,一阵尘土飞扬,是轧荦山将自己身上的灰尘拍落,没了唐王坐镇,轧荦山不用再看任何人眼色,麾下五千骑乃自己精心调教的突厥骑兵,只听自己号令,便是唐王的圣旨也指挥不得。 徐天然眼眸直视凶光毕露的轧荦山,心知轧荦山已经不允许挹翠楼再有活口了,事到如今,唯有死战,三人对阵五千骑,毫无胜算。 一名校尉领着先锋一千骑,缓缓前行,在狭窄的挹翠楼门口,千军万马都无法展开阵型,只能前仆后继冲锋。 吴清风微微睁开一只眼,清风剑心有灵犀,似在轻声吟唱高昂的战歌。 校尉膂力惊人,一箭射出,直取挹翠楼之巅的徐天然头颅,旋即,千骑潮水般开始冲锋。 唐王在豪华的车驾之内,紧闭双眼,仿佛听见了远处的厮杀声。 徐天然向后翻滚,人间剑凌空祭出,真气运转,牵引箭矢的力道,在胸前画了一个圆,随即手腕一抖,箭矢一迅雷之势原路返回,转瞬,箭矢穿过校尉头颅,厚重的钢铁头盔被箭矢彻底击穿,脑浆裹挟着鲜血从头盔内缓缓溢出。 然而,一千骑眼里根本不在意主将已死,仍旧拼死向前冲锋。 一千骑卒在拥挤的平康坊小道上冲刺,原本显得宽阔的挹翠楼主门此时却显得尤为狭小,吴清风冷冷瞥了眼已经红了眼的骑卒,根本无一丝神情变化,独立于挹翠楼门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转瞬,一道剑光闪烁,冲在最前面的数十骑被吴清风一剑斩落,吴清风的剑着实飘逸,看似一阵剑舞,却剑剑极为精准划过骑卒头盔和铠甲之间细小的间隙,干脆利落又毫不费力。 玉真掩面不敢直视,数十颗头颅一一飞起,脖颈如喷泉一般喷洒出炙热的鲜血,没了头颅的骑卒仍旧向前猛冲,却一一撞在挹翠楼大门前。 前仆后继的突厥骑卒高声呼喊着,仿佛在用喊杀声为自己壮胆,不过在吴清风面前百无一用,无人能过挹翠楼大门台阶一线。仿佛那个矮矮的台阶就是生死线,过线者死。 徐天然屏气凝神,他的目标只有一人,便是轧荦山,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轧荦山似乎明白了青衫剑客的计谋,反而摆开了阵型,让自己的贴身护卫悉数撤离五十步,布下鱼饵,等鱼上钩。 徐天然明知是鱼儿,奈何他不得不咬钩。 忽然,徐天然长剑悬于腰际,倾力跳跃,坚若磐石的挹翠楼屋顶瓦片尽碎,一抹青衫如流星坠地,猛然扑向轧荦山,金仙目不转睛看着一袭青衫,后悔当初未在佛堂前虔诚礼佛,不知此时此刻临时抱的佛脚佛主是否会庇佑? 轧荦山浑身横肉一颤,从部下手中接过一把长矛,朗声爆喝,如晴空霹雳,只见半空之中青色长虹剑芒直取一颗满是横肉的头颅,一把长矛精准抵住剑尖,一声清脆悦耳的钢铁碰撞声,轧荦山庞大的身躯刹那间掉落地上,尘土四起,离得近的士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轧将军所骑的骏马四肢尽断,倒地气绝,而轧荦山庞大的身躯如一座大山扎着马步,死死顶住了青衫惊天动地的夺命一剑。 徐天然一击不成,立即收剑,回撤十数步。 轧荦山豪爽大笑:“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徐天然却也不急,笑眯眯道:“先热热身,不急。” 轧荦山大手一挥,密密麻麻的士卒已经将徐天然团团围住,徐天然调笑道:“轧将军,咱俩不再比划比划?” 轧荦山不为人知咽下一口鲜血,已经说不出话来,看似毫发无伤,实则被徐天然盛气凌人一剑剑气所伤,五脏六腑疼痛不已,皆受了重创,哪里还有还击之力?轧荦山也没料到,自己在青衫剑客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自己可是止境武夫,而且十数年来最擅长藏拙,长安城只知南宫宏烨是军中第一高手,哪里知晓轧荦山的战力早已凌驾于南宫宏烨之上。 徐天然将人间剑扎入地面,微笑道:“轧将军,可否谈谈?” 轧荦山取过一壶酒,仰头喝了几口,这才挥挥手,密不透风的人墙才露出一条缝隙,隐约可见青衫的面容,“有何遗言?” 徐天然笑道:“敢问将军一句,你这一路走来是不是太顺遂了些,难道这纯粹是将军的运气使然?” 轧荦山咧嘴笑道:“本将所得皆我一步步辛辛苦苦拼搏而来,谈何顺遂?” 徐天然摇摇头,平静道:“看似吃过很多苦头,却也顺风顺水,若我猜测不错,你出身贫寒,偶遇恩师,历经磨难练就一身本领,投身军旅便崭露头角,一路爬到高位,又偶然遇见贵人柳国忠,从此仕途顺遂。” 轧荦山听闻青衫剑客所言不禁略有迟疑,难不成青衫剑客暗中查过自己底细? 徐天然继续说道:“轧将军也知我是半年前荐福寺掉落的谪仙人,自然不知轧将军一生的秘密,但我从诸多潜藏的蛛丝马迹之中找寻到了一些线索。轧将军,难道你没有发觉你的人生是被设计的吗?” 轧荦山满脸狐疑,满是不信之色,“年轻人,你可知走到今天我是付出了什么代价,竟敢在此信口雌黄?” 徐天然平静道:“看似荒谬,却是真的。轧将军,你可曾想过,星海血咒并不是为你而设,你所做的一切最终却为他人做嫁衣裳?” 轧荦山瞪大了眼睛,怒目直视青山剑客,怒道:“决不可能,没有人能设计我的人生。” 徐天然遥遥看了眼王宫,意味深长。 轧荦山怒火攻心,猛然喷出一大口鲜血。逍遥道人和凌霄道人立即搀扶住轧荦山,徐天然握紧长剑,准备殊死一搏。 身陷重围,便是止境武夫便有三人,除去轧荦山失去了战力,仍有逍遥道人和凌霄道人,加上数千骑军,旁人看来徐天然插翅难飞。 数道关切的目光纷纷落在徐天然身上,青衫仗剑,意气风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7 长安人张敬 轧荦山陷入沉重的回忆,一生宛如一幅长轴画卷缓缓展开,轧荦山不禁怀疑自己的人生难道真是被人设计的,自己的出现不过是一颗棋子,自己艰苦奋斗的一生结果只是大人物为满足自己私欲而虚构的一生? 轧荦山命运的转折点在于遇见恩师,至今轧荦山不知恩师的真正面容,他总是戴着一副面具,传授自己修行之法,让自己这么一名突厥孤儿得以在长安城谋得一份锦绣前程,有了如今的滔天富贵。 恩师,究竟是何人? 他突然出现在了自己人生,每月初一传授自己武艺,十五检验自己的修炼成果,那段日子成为了轧荦山记忆深处最美好又最惨淡的时光。孤儿得到了一份突如其来的关怀,自是倍感珍惜,恩师的教导一一遵从,但恩师严厉的责罚,他也一一承受。整整五年时光,轧荦山被恩师羁押在一处山洞之中,历经磨难才修炼有成,突破了七品境界,恩师这才让他下山,而五年之中恩师在他心里悄然种下了对长安的仇恨。 突厥亡于大唐,誓为突厥复仇,成了轧荦山一生的信条,而恩师也将星海血咒的秘密告诉了轧荦山,曾言星海血咒是突厥王室传承千年的秘密,而突厥之所以亡国也是怀璧其罪,大唐觊觎星海血咒,这才派兵灭了突厥。轧荦山先入为主,一直以为恩师是突厥王室残存的遗珠,一直对恩师言听计从,从未想过对自己恩重如山的恩师戕害自己。 然而,细细想来,轧荦山却越来越害怕,自己下山之后,恩师便消失无踪,自己骤然富贵想要回报恩师也无从寻起。若是恩师设计了自己的人生,那自己的一生可不就是虚妄的一生? 逍遥道人不知为何一向果决的将军突然变得犹犹豫豫、优柔寡断,当机打断了轧荦山的思绪,沉声道:“将军,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哪里有那么多可以思考的余地?” 轧荦山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眼逍遥道人和凌霄道人,他们都是突厥孤儿,因为同一个目标聚在一起,如今星海血咒已经布置完成,只要唐王启动大阵,届时三人皆可一举得道飞升,成为天下的神祗,在最紧要关头哪里能听青衫剑客一派胡言? 轧荦山当机立断,大手挥下,一千下马的骑卒开始发起不要命的冲锋。 平康坊内道路并不宽敞,不利于骑军冲锋,索性骑兵当步卒来用,而前三排皆是持盾重甲士卒,若是徐天然一味用强,不过斩杀不足三百重甲步卒便气力耗尽,成为轧荦山砧板上的鱼肉。 千钧一发之际,徐天然紧闭双目,神识探出,他的剑要比吴清风更精准,重甲步卒的脖颈露出的狭小缝隙隐藏在盾牌之后,只要绕过盾牌才能轻松斩落重甲步卒的头颅。 挹翠楼主门,一袭白衣浑身沾满了猩红的血液,清风剑剑刃上挂着一条纤细的鲜血河流,轧荦山震惊了,自己一千骑军悉数被白衣剑客斩断了头颅,挹翠楼大门已经被高高堆起的一千骑的尸身、头颅封堵得严严实实。 唯有白衣剑客仗剑独立于尸山之上,一夫当关。 青衫剑客骤然发力,剑光四起、剑气纵横,转瞬,数十重甲步卒喉咙被剑气割断,重甲步卒早已心存必死之志,却至死也不知道剑气从何而来,比起吴清风一剑剑将骑卒头颅斩断,青衫剑客更为过分,只是一剑封喉,将节省气力发挥到了极致。 南宫千白在柔儿的陪同下爬上了七楼,看着一袭白衣和一袭青衫,不禁感叹,“三生有幸见证绝代双骄。” 柔儿不知公子口中绝代双骄是何意思,青衣、白衣两名剑客已然是长安最强悍的武夫,配得上绝代双骄的称赞,但是公子口中似乎对二人有着无尽的期待,这又是为何?在长安,止境武夫已经走到头了,难道他们还能更进一步? 荐福寺,七十二名武僧在净土小和尚的带领下,手持铁棍,浩浩荡荡奔向平康坊,而监院真海更是一马当先,健步如飞。 柳府,小厮柳宝守着大门,焦急地等着老爷归来,远远见老爷的马车,末等家丁柳宝不要命一般扑倒在柳国忠车驾前,痛哭流涕道:“老爷,不好了,大公子在挹翠楼被贼人抓起来了。” 柳国忠掀起车帘,脸色阴沉,旋即,调转马车直奔挹翠楼。 长安不良人张敬,将手底下的兄弟们都聚在一起,凭借张敬在不良人中的名望,麾下汇集了一千余名不良人,他们只着软甲,手持制式佩刀,根本无法正面与披甲禁军相抗衡。 张敬登高朗声道:“胡贼轧荦山,想要谋害王上,更要祸害满城百姓,兄弟们,咱们不良人能坐视不理吗?” 不良人齐声道:“不能。” 张敬沉声道:“轧荦山手上有铁骑,咱们不良人会怕吗?” 不良人齐声道:“不怕。” 张敬笑道:“对,怕个锤子,把那些突厥王八蛋赶回老家去,保卫王上,保卫长安,保卫百姓。” 不良人都是些糙汉,都咧嘴大笑,随张敬一起咒骂突厥人,大大咧咧道:“干他娘的。” 战场漩涡之中,徐天然青衫沾满了猩红的鲜血,短短一刻钟亡于徐天然剑下已经不下三百骑,但是仍旧被重甲步卒重重包围,根本看不到一条逃生的缝隙。 忽然,一个威严的声音想起,“住手!” 轧荦山回头望去,原来是柳国忠来了,轧荦山调息了片刻,伤势缓过几分,见柳国忠满脸怒容,只能赔笑道:“属下见过柳尚书。” 柳国忠斥责道:“轧荦山,你好大胆子,竟敢直接下令进攻挹翠楼,你难道不知公主殿下尚在里面吗?” 柳国忠提及公主殿下,而不提及自己儿子便是极为聪慧的为官之道,只此一言便占据了绝对的道理,可以对轧荦山横加指责。 轧荦山见高高在上的柳国忠颐气指使的模样,强忍下怒气,忽悠道:“国舅爷息怒,属下奉旨行事,也是无奈之举。” 柳国忠见轧荦山的神态竟然有些许倨傲,原本不过是自己脚下的一条狗,竟敢违逆自己的命令,柳国忠哪里能忍,三两步上前,当着轧荦山属下的面,直接一巴掌狠狠落下。 轧荦山部下敢怒不敢言,连玄都观众人也是紧握拳头,却不敢妄动。 轧荦山轻轻摸了摸脸颊,摇头讥讽道:“就这点气力,跟娘们一样。” 柳国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匍匐在自己脚下的一条狗竟敢朝主人犬吠,柳国忠气急败坏道:“轧荦山,你想造反吗?竟敢违逆本官,明日我就禀告王上,将你治罪。” 轧荦山已经魔怔了,他缓缓起身,抽出身旁侍卫的佩刀,迈着沉重的步伐上前,柳国忠满脸难以置信,缓缓后退,直至抵住了车驾,自己带来的扈从发觉不妙,挡在主人身前。 一名灰衣老者,不用多言必是九品止境武夫,另有三名八品武夫,这般强悍的护卫按常理,在长安城鲜有敌手,奈何今日他的对手是轧荦山,逍遥道人不等轧荦山下令,只是一把细小符剑祭出,电光火石只见,那名止境灰衣老者尚且来不及反应就被三寸余的小飞剑穿透了咽喉。 柳国忠扶着马车,看着一步步靠近的轧荦山,吓得嘴唇发白,颤抖道:“轧荦山,你疯了吗?” 轧荦山冷静道:“早死晚死都得死,今夜且算我大发慈悲,先送你一程。” 谢玄羽凑到被捆成粽子一般的柳玉柱身旁,幽幽道:“你爹快死了。” 柳玉柱好歹是长安城中膏粱中的膏粱,处变不惊道:“你爹才死了,我爹乃堂堂吏部尚书,国舅爷,谁敢杀他?” 谢玄羽挠了挠头,轻声道:“我爹是死了,不过你爹也死了,轧荦山亲手砍的,你想不想看,我可以扶你起来。” 柳玉柱浑身颤抖,“你骗人,轧荦山是我爹心腹,怎么可能杀他?” 谢玄羽将扫帚头取下,将柳玉柱绑在把上,高高挑起,柳玉柱睁大了眼睛,看见倒在血泊的父亲和握着大刀的轧荦山,顿时,涕泪横流、连裤裆也湿透了。 这些膏粱子弟大多如此,闯出再大的祸事也不怕,反正有老头子擦屁股,但他们内心深处最怕的就是自个儿亲爹没了,或是失势了,在长安城,一旦没了权势,那些原本在自己面前低头哈腰之人就要踩着自己的脑袋撒尿了。 柳国忠死了,柳府塌了。 徐天然望着密密麻麻的重甲步卒,连续突围几次都无法彻底摆脱包围圈,这些突厥兵真是不怕死,自己的气力耗费甚大,若是再不能突出重围,恐怕就真走不了了。 崒干见谢玄羽将柳玉柱挂在了挹翠楼屋檐之下,然后朝自己缓缓走来,心知自己命不久矣,沉声说道:“小道士,死后烦请转告轧将军一声,崒干一生追随他,死而无憾。” 谢玄羽一脸疑惑道:“我为何要杀你?” 吴清风看似云淡风轻,其实真气耗费甚大,此时仍旧忙着调息恢复真气,眼见徐天然身处险境,却也来不及相救。 谢玄羽取出符剑,登高远眺,一旦一袭青衫支撑不住,自己立即突入重围,想办法营救徐天然。 南宫千白扯住谢玄羽的袖子,摇了摇头。 金仙和颜令宾同时掩面啜泣,她们都知道,南宫千白的意思很明显了,若是徐天然自己回不来,再多去一人也就多折一人,于事无补。也许,她们所见的一袭青衫便是此生最后一眼。 轧荦山将柳国忠的头颅踩在脚下,仍旧不解恨,刀尖将那双不瞑目的眼眸剜出,再重重一脚踩碎。 南宫千白心知,轧荦山已经彻底疯了。 徐天然手臂已经微微颤抖,自己割下的头颅已经不下千颗,而身上也留下了不少伤痕,虽皆是皮外伤,但是浑身浴血,触目惊心,宛如一个血人。 徐天然在平地对抗重甲步卒,比吴清风守住挹翠楼大门 南宫千白仰天长叹:“天要亡长安吗?” 忽然,挹翠楼门前出现一众武僧,南宫千白不禁激动地握着拳头,朝着净土小和尚双手合十,远远打了个招呼。 净土眼见一袭青衫身陷战场之中,但自己几十名武僧若是一股脑冲进战场不过是杯水车薪,索性净土先率人入挹翠楼,帮助南宫千白守住大本营。 徐天然深吸一口气,后退了几步,重甲步卒大阵也无人敢上前,这一袭青衫哪里只是一名江湖人,像战神一般立于包围圈中,地上密密麻麻一千余具尸体,让重甲步卒也不敢轻易上前了。 轧荦山笑眯眯道:“消耗得差不多了,你们把青衫头颅拿了。” 原来,轧荦山的如意算盘就是用普通步卒消耗徐天然,等他真气衰竭之际才动用玄都观的力量将他拿下。 徐天然倒吸一口凉气,硬提起一口气,反手握住人间剑,准备殊死一搏。 千钧一发之际,不远处卷起一阵尘土,轧荦山脸上闪过一抹阴鸷。 张敬立于一座屋顶,大喊一声:“长安人张敬在此,贼人速速受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8 一声令下 轧荦山眼见一千余黑布衣仅着软甲的不良人竟敢出现在自己眼前,简直难以置信,若非七品上武夫,有无披甲影响极大,一千不良人在精锐的南衙禁军面前不过是人肉馒头一般,轻轻一个冲锋就会被踩得稀碎。 徐天然在重甲步卒重围之中难得可以喘口气,但见张敬突然出现在眼前很是吃惊。且不说此时轧荦山禁军人数占优,便是五百禁军的战力也远胜一千不良人,并非是不良人武艺逊色,实在是装备相差太多。 长安不良人大多都是江湖有些名号的人物,若论单打独斗的能力绝对不逊色于禁军士卒,但是部队凿阵,不是地痞互殴,单靠个人武艺影响不了大局。 张敬振臂一挥,一千余不良人纷纷越过围墙,直扑轧荦山的禁军。 庆幸平康坊道路狭窄,并不利于骑军冲锋,不然装备的差距会更大,一千余不良人猛扑过来,让突厥禁军的阵型乱了几分,徐天然抓住时机剑气四起,寻到包围圈的薄弱点,撕开了一道口子,而张敬见徐天然已经逃离,便一连吹了三下口哨。 不良人立即有序后撤,若是披重甲,杀伤力强横了不少,但是机动性少了许多,一身轻巧的不良人撤退起来如风一般。 吴清风深吸一口气,真气运转,重重一掌推出,门口堆积如山的尸体轰然倒塌,中间俨然出现了一条通道。 荐福寺的武僧配合吴清风紧紧守住挹翠楼大门,防备轧荦山的骑军趁机进入,徐天然与张敬并肩而行,互相击掌,一切皆在不言中。 自然徐天然与张敬殿后,轧荦山突然喷涌出一大口鲜血,立即派凌霄道人飞速前往大营,准备再调一万禁军,要将一伙臭老鼠彻底消灭在挹翠楼之内,决不让他们坏了自己好事。 虽然轧荦山的内心深处对星海血咒也产生了些许怀疑,而那个突然出现在自己生命中、又悄然无影无踪的恩师究竟是何人?轧荦山所心心念念的复仇与成就神祗都是恩师赋予自己的使命,一旦对原生的动机产生了怀疑,轧荦山的整个人似乎都崩塌了。仿佛一搜原本行驶在正确航道上的船舶,即将行至终点才发觉目的地根本就不存在,一时间根本不能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只会沿着惯性继续前行。 可是,越是靠近终点,心中的疑虑便会越多,这便是南宫千白的阳谋。告知了轧荦山真相并不会让他立即停下脚步,但是只要在他心里播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渐渐的他的行为就会发生错乱,如此一来才有一分反败为胜的机会。 三千突厥禁军发狂地追在不良人身后,轧荦山调来弓弩齐射,旋即数十名未披重甲的不良人倒在了血泊之中,纵然徐天然和张敬守在了最后头,在狭窄的街道之中突厥人施展不开阵型,无法近距离捕杀不良人。但是,远距弓弩的威力开始显现,尤其是对不良人的杀伤力极大。 张敬眼眸通红,他不怕死,他相信今夜能来的不良人都不怕死,但是看着兄弟们一个个倒下,张敬恨不得冲上去将轧荦山和突厥人碎尸万段。 徐天然紧紧扯住了张敬的衣袖,张敬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血人一般的徐天然,这才且战且退。 轧荦山重重举起粗大的手掌,又一轮箭雨即将落下,而不良人大部队距离挹翠楼仅剩下一轮箭雨的机会,但是拥挤在狭窄门口的不良人恐怕大半都躲不过这一阵箭雨了。 张敬眼眶布满了血丝,怒气之盛仿佛要将突厥人生吞活剥了一般,但是他无能为力。只见,轧荦山大手一挥,千余箭矢划过天际,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忽然,一道身影从挹翠楼之中闪出,手持一把扫帚,在天际画了个大圆,仿佛要将污浊的天空一扫而空一般,轧荦山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一名貌不惊人的小道在空中拿着扫帚漫不经心扫了一圈,千余箭矢竟然如秋风扫落叶一般纷纷掉落,更有数百枝羽箭调转过来,回落到自己军阵之中。 徐天然松了一口气,张敬也不失时机立即回了挹翠楼,短短一瞬间,千余不良人便折损了一百余人,不过总算将徐天然救了出来,徐天然最后一个回挹翠楼,一进门吴清风便关上大门,让轧荦山的箭矢无从施展。 数百枝箭矢掉落在轧荦山的禁军头顶,却极难造成伤害,毕竟身披重甲的禁军根本不怕箭雨,只是许多箭矢插在铠甲之上,样子难看了些。 徐天然对张敬抱拳道:“多谢张大哥救命之恩。” 张敬还沉浸在悲痛之中,折损了这么多兄弟于张敬而言那是锥心之痛,听见徐天然的声音才回过神来,“不良人职责所在,谈不上恩德,徐兄乃是外人尚且为长安殚精竭虑,我等长安人,哪里容那些个狗娘养的突厥人在长安放肆。” 徐天然自从南宫千白马车遇袭事件认识张敬之后,二人便引为好友兄弟,数次把酒言欢,更是敬佩彼此的为人,徐天然前些日子几次出挹翠楼便是联络了张敬和柳宝,将轧荦山阴谋的情况告诉了二人,希望二人可以见机行事,尤其是徐天然希望不良人能在民间散布轧荦山阴谋,让长安百姓知道已经身处危难之时。依照徐天然的想法,依靠长安的官军之路已经断绝,唯有依靠长安百姓之力。 门外突厥骑军仅剩下二千余,已经没有一举攻克挹翠楼的实力。金仙眼见一袭青衫安然归来,竟然情难自禁,猛然从人群中冲了出去,站在徐天然跟前,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确认徐天然伤势无碍,眼眸里的泪水这才决堤了。 徐天然满脸尴尬,却又见颜令宾走到自己跟前,徐天然恍然发觉,也许外头也并不凶险,明刀明枪有何可怕,倒是挹翠楼内女子的万般情怀让徐天然难以消受。 吴清风眼见这一幕,嘴角微微扬起,徐天然内心一惊,立即纵身一跃,依着挹翠楼高耸入七楼的厅堂,逃命似的跃上七楼。徐天然最担心的是小吴子若是回了天道天下把不住嘴,乱说一通,自己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南宫千白一如既往保持平静的神色,荐福寺武僧的到来和近千不良人的加入让他手头的实力增加了许多,局势渐渐有了转圜的余地。 柔儿见满身血污的青衫剑客如丧家犬一般逃到顶楼,不明所以。 南宫千白自然是知晓其中缘由,也不拆穿,只是走到回廊之中,沉声道:“烦请净土方丈、张敬兄弟、吴清风、谢玄羽一同上七楼,共商大计。” 话音未落,这几人皆是身怀绝技之人,便是张敬也并不逊色,也是八品武夫,张敬交代了收下的弟兄们,一定要死守大门,净土交代真海要护住挹翠楼众人,谨防玄都观高手突袭,然后二人才跃上高楼。 玉真痴痴望着一袭血污白衣的背影,心中默默祈福。 南宫千白在临时搭起的沙盘之中,指着一块砚台,说道:“这里是挹翠楼,如今被轧荦山骑军围住,已经难以突围,若不出意外,轧荦山已经再派人调兵,长此以往,我们要承受禁军一波又一波的冲杀,不过两个时辰我们都会被困死在挹翠楼。” 话音刚落,众人脸上神色沉重。 在场都是聪明人,都在等南宫千白的但是。 果不其然,南宫千白继续说道:“寅时将过,而普天大醮吉时乃辰时,还有一个时辰时间,我们决不能做困兽之斗,要主动出击。” 南宫千白指向沙盘玄都观之处,沉声道:“我们需要兵分三路,突袭玄都观,如此轧荦山的精兵必会分散追击,而挹翠楼反而成了轧荦山的鸡肋,攻不攻都无关紧要。但是,留守挹翠楼却也是死路,轧荦山已经癫狂,纵然亲自率领精锐离去必也会全力进攻挹翠楼,要将挹翠楼彻底毁灭。” 南宫千白言语令众人纷纷陷入沉默,吴清风平静道:“我留下。” 张敬摆摆手道:“你一个人留下如何守得住,我领着不良人弟兄们留下,虽然我们并无重甲,但是挹翠楼易守难攻,区区一个时辰,老子就是死也会守住挹翠楼。” 净土刚要开口,南宫千白抢先道:“张敬兄弟所言甚是,毕竟咱们人手捉襟见肘,两路奔袭玄都观之人须皆是止境武夫,如此方能行动迅捷,挹翠楼已经无关大局,唯一价值便是护住公主殿下和挹翠楼恩人的性命,我与张敬一同留下,必竭尽全力守护挹翠楼。而谢玄羽和净土方丈,你们一刻钟之后率先出发,从七楼径直奔袭而出,在长安饶一个大圈之后再前往玄都观,吸引轧荦山的注意。徐天然、吴清风两人稍作调息,半个时辰后再出发,径直奔袭玄都观。” 南宫千白的眼眸里迸发出炙热的目光,手指玄都观,两手一左一右分别指代两队人马行进路线,然后直插玄都观,坚定道:“两路齐聚,出其不意,倾尽全力破坏普天大醮,彻底粉碎星海血咒的阴谋。” 众人纷纷点头,净土从怀里掏出两颗乌黑药丸,分别递给徐天然和吴清风,轻声道:“回元丹,可以加速恢复真气,你们两人损耗极大,赶紧服下。” 徐天然和吴清风也不矫情,直接丢入口中,吞咽进去。 南宫千白望着天际的一抹微白,双手交叉,沉默不语。 谢玄羽将自己的扫帚收好,窍穴之中隐约可见一把符剑、一把拂尘,想必都是本名之物,看来谢玄羽的修为也是深不可测。但是,常人发觉,或许谢玄羽心中的那根扫帚才是他最珍视之物。 真海领着武僧,分别把守挹翠楼各个楼层,以防玄都观的高手从高楼突袭,真海紧握拳头,他脑子没有净土好使,这一次驰援挹翠楼他力排众议,鼎力支持,在真海心里,只要利长安万民之事,万死不辞。 张敬麾下近千名不良人摩拳擦掌,一方面将挹翠楼大门堵得严严实实,又备好了水,以防轧荦山火攻,自是要严守这道门,一步也不能退,为了守护公主殿下,为了守护自己的妻儿老小,为了守护长安城,这些在长安百姓眼中领着俸禄的地痞流氓迸发出了无穷的战力。 巍然不动的南宫千白,忽然睁开了眼眸,看了眼天际,轻轻点头。 净土和谢玄羽立于七楼之上,如箭矢一般爆射而出,两道身影径直穿过轧荦山的千军万马,两人还不忘回头挑衅地看了眼轧荦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9 无愧长安 轧荦山最后压箱底的一万精锐突厥重骑集结完毕,刚要发动总攻,猛然发现头顶两道身影飞过,这不是猛抽轧荦山的脸? 其实,这一万重骑并非全是突厥人,突厥人约莫占了六成,又补充了四成其他部族的胡人,已经是轧荦山最后的底牌。纵然南衙禁军皆在轧荦山手上,正如汉人防着胡人一般,轧荦山作为突厥人必然也防着汉人,他若想要起兵造反并非易事。 虽然南衙禁军都尉以上皆是胡人,但是正因如此,愈加凸显了汉人与胡人的矛盾,一旦南衙禁军汉人知晓轧荦山想要谋反,自然不会为轧荦山效力。但是,轧荦山军权在握,他可以编织谎言调度手下的部队,纵然汉人禁军不能为己所用,也能让汉人不会阻挠自己。 北衙禁军俨然已经失控了,崒干被囚,轧荦山手下哪里有能统领北衙禁军的大将,轧荦山一见到谢玄羽和净土逃离挹翠楼,心中立马慌了,他重兵集结于与此,就连玄都观的高手也云集于此,玄都观防备力量薄弱,两名止境武夫突袭玄都观,玄都观的防备力量不一定能防御得了。 轧荦山留在玄都观的五千最精锐的突厥铁骑,自然会誓死守护普天大醮,但是两名止境武夫悉数将五千骑斩杀殆尽几无可能,不过若是一心损坏玄都观的大阵,还真是防不胜防。轧荦山想及此处,立即命逍遥道人和凌霄道人领着十余名玄都观高手立即回玄都观,以策万全。 而轧荦山当即命令三千铁骑开始冲阵,更有两千弓弩手劲射,一时间箭矢如雨落下,挹翠楼之内连头也抬不起来。 南宫千白伸手抓起一根落在脚下的羽箭,喃喃道:“来了。” 铁骑的马蹄声,震天动地。 张敬紧紧握住腰间制式佩刀,大喊一声:“为了长安的荣耀,杀!” 不良人齐声喊道:“杀!” 粗壮的攻城车冲撞挹翠楼大门,不良人也非善茬,在大门之内布下了钢铁锁链,令骑军不得长驱直入,想进入挹翠楼只能下马翻过铁链网,而不良人就躲在铁链之后手提长刀,准备收割进入挹翠楼的胡骑性命。 随着挹翠楼大门被攻城器械撞得碎裂,乌泱泱的胡骑蜂拥而上,视死如归冲撞挹翠楼大门。 忽然,铁骑纷纷撞上铁链,钢铁洪流撞上了铁链网,数十骑纷纷落马,张敬大手一挥,隐藏在背面的不良人纷纷举出长刀,狠狠砍下落马铁骑的头颅。 新鲜的血液覆盖在还未干透的旧血水之上,挹翠楼内的女子们都不敢看这般残忍血腥的画面。 轧荦山留下原来剩下的二千余突厥铁骑和新来的五千胡骑,将指挥权交给一名心腹副将,自己立即带领五千胡骑立即赶往玄都观。 天际鱼肚白,天快亮了。 挹翠楼已经无足轻重,只要一个时辰之后,唐王走上祭坛,献上自己的鲜血,那么这个世界的运转便不是人类所能控制的,轧荦山为此奋斗了一生,他的意识深处已经产生了怀疑,但是惯性让他继续前行。 南宫千白深深忧心,时间太过短暂了,若是能早些察觉唐王的阴谋,那么就能让轧荦山这驾高速行驶的马车提前减速停下。南宫千白陷入深深的悔意,自责自己未能及早发觉,且不说现在不能救出爹娘,便是救出爹娘,一旦星海血咒催动,长安皆成枯骨,又有何意义? 事到如今,南宫千白也只能默默祈祷,整个诗香雅境的命运都维系在来自天道天下的四名谪仙人手上,他们是天道天下的青云榜前十,是天道天下的天之骄子,定不会让自己失望。 星海血咒究竟如何布局,南宫千白并不知道,但是每一个大醮必然隐藏血咒,若能一一将三千六百个大醮悉数毁坏,定然能阻拦星海血咒发动,但是以四人之力想要将整个普天大醮毁坏显然是不可能的,因此,南宫千白将核心放置在祭坛之上。 祭坛必然是星海血咒的咒眼,以帝王之血催动星海血咒,必然是血咒最为关键之处,一旦毁坏必能造成普天大醮陷入混乱,而唐王再如何一意孤行必然会被文武百官裹挟着离去,而想再次运转普天大醮,恐怕就需要另寻时机,便能争取到极为珍贵的时间。 现在,他们开始和时间赛跑。 一袭乌黑宝甲的副将眼见进攻受阻,立即下令骑军下马,一方面以箭矢压制,让挹翠楼内之人连头都露不出来,然后,一面指挥重甲步卒先行冲锋。 身披重甲仅露出眼睛的一千步卒踏着沉重的步伐进攻,虽不过一千人,但是脚步声恍如惊雷一般惊天动地,张敬脸色阴沉,指挥着不良人紧紧把守大门。 徐天然和吴清风紧闭双目,静静打坐,浑身真气流转,在回元丹的作用下快速回复真气。原本徐天然和吴清风的真气已经消耗大半,便是能挤出最后的气力也只是强弩之末,所幸有净土小和尚给的极为珍贵的回元丹,才让他们的真气在快速恢复。 他们时间不长,两人都沉浸在冥想之中,忘我地呼吸吐纳,全然听不见临近的重甲步卒的喧嚣脚步声,震天响的喊杀声扑面而来,二人不为所动,出人意表的定力也是令人叹为观止。 张敬眼眸死死盯着大门,一旦重甲步卒接近铁链,笨重的身子翻过铁链网极为笨拙,尤其只能头先探过来,如此良机不良人岂会错过,不讲理的砍掉穿过来的脑袋。 若是两军对阵,软甲不良人哪里经得住重甲步卒一次冲锋,但是依据挹翠楼的地势,反倒能够死死守住大门。乌黑宝甲副将一声令下,数十名身手矫健的斥候纷纷祭出五爪钩,越过一楼,径直攀爬向二楼。 这几十名斥候都是军中矫健之士,最精锐的士卒,奈何二楼是真海亲自把守,待数十名斥候还没来得及看见二楼的景象,头顶便迎来了沉重的铁棍,荐福寺武僧一棍砸下,数十颗脑袋像西瓜一般碎裂,场面极为血腥。 乌黑宝甲副将脸色阴沉,挹翠楼的入口已经被严防,无奈之下,只能派出一百名重甲步卒手持长矛,抵住挹翠楼大门的入口,让不良人不得靠近。中间留出两个间隙让步卒进入,张敬一见如此,只能临时用挹翠楼的桌椅筑起一道新的防御工事,居高临下用耗费了十数名不良人性命才抢过来的几把长矛进行攻击。 进入挹翠楼大门的步卒被挤压在小小的空间之中不能施展,在长矛的进攻之下很快就丢下了三十余具尸体。 副将派出敢死队,持火油投掷,一把火将挹翠楼点燃,连同筑起的二道防线也燃起了熊熊大火。 张敬就要取水灭火,一旦挹翠楼被大火烧成废墟,他们就插翅难飞了,但是南宫千白竟然阻止了张敬胡乱灭火,只是指示众人从二楼将水泼下,让挹翠楼主楼不要起火,反而在门口添火加柴,以熊熊大火阻拦步卒的攻势。 所幸张敬提前预备了充足的水,才使挹翠楼的火势不至于失控,但是门口的大火愈来愈大,一旦大火失控,恐怕整座挹翠楼都会被火海吞噬。 饶是如此,南宫千白泰然自若,因为南宫千白知道藏在挹翠楼主楼有一条密道直通后院,而后院的密道则能逃亡已经被查封的将军府。 有退路在,心中不慌。 南宫千白自知他们时间所剩不多,抬头一看天色,时间到了,南宫千白叫醒徐天然和吴清风,俩人二话不说,跃上顶楼,两抹身形如飞虹贯穿天际,副将发现二人便立即命人射箭,奈何二人的速度极快,士卒瞄准的准心都跟不上二人身形,箭矢只能尾随二人,空落一地。 柔儿姑娘缓缓下楼,眼眸通红,不知南宫千白说了什么,她走到玉真、金仙、王团儿、颜令宾和郑举举面前,平静道:“诸位姑娘跟我走吧。” 王团儿问道:“公子不走,我们哪里能走?” 柔儿姑娘轻声道:“公子说,打战是男人的事,你们在这碍手碍脚,赶紧走,不然大家顾虑太多,误了大事。” 其实,大家心知肚明,挹翠楼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尤其是身居七楼的南宫千白已经看见副将命人换上火箭,加上投掷的火油,不久之后挹翠楼便会火势冲天,不攻自破。 玉真知道南宫千白的难处,关键时刻也不与他为难,便紧紧跟随柔儿姑娘。 男人的眼睛皆看向门外的敌人,背向身后的女人。 南宫千白命人将二百俘虏和崒干挂在挹翠楼之上,若是火箭来袭皆会将突厥俘虏先射死,若是他们根本不在意自己人的死活,便让他们军心大乱,心生怯战之意。 副将也是个狠人,而崒干的嘴巴已经被堵住,根本发不出声音,副将只是朝挂在半空的兄弟们锤了锤胸口,便命令弓兵先不射火箭,而是一一将俘虏射杀。 一枝利箭穿透崒干的咽喉,是副将亲自射的羽箭,崒干不甘地挣扎,良久,才闭了眼。 南宫千白竟然心生几分敬佩之意,而挹翠楼外的胡人皆眼眶微红,青筋暴起,在副将命令之下,一面潮水般攻城,一面火箭纷纷落下。 重甲步卒心生死志,便是火海便也不顾一切冲刺,以血肉之躯冲过火势渐渐萎靡的门口火堆,顿时,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味。 面对杀红眼的突厥人,张敬大呼一声:“抽刀!” 武僧也尽数下了一楼,退无可退,唯有死战尔。 真海站在七楼,守护在南宫千白身后,净土方丈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护住南宫千白,原本就身体孱弱的南宫千白,早已心力交瘁,心念愈多,精力消耗愈盛,此时身形已经摇摇欲坠,似在强撑一口气。 一楼烟尘缭绕,战况惨烈,杀声震天。 被烟雾迷了眼睛的不良人和全身覆甲的步卒缠绕在一起竟然不落下风,那是不屈的斗志方能在装备差距极大的情况下还能不退一步。 武僧纷纷站在了最前线,以粗大的铁棍,便是再坚实的头盔也难以支撑武僧一棍。 挹翠楼熊熊燃烧,南宫千白眼眶的泪水溢出了眼眸,划过脸颊,喃喃道:“他们无愧长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0 长安无张敬 谢玄羽和净土二人在长安城绕出了一个大圆,让尾随的逍遥道人和凌霄道人一头雾水,难道这两人是疑兵,一味逃窜吸引玄都观的力量。 饶是心中如此想着,逍遥道人和凌霄道人也不敢舍下二人返回玄都观,谁能想到在普天大醮举行之际会遇到如此巨大的麻烦,连太子一党都不敢轻举妄动,林九龄便是心腹大将南宫宏烨被捕也不敢吭声,满朝文武皆噤声,想不到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几只老鼠竟敢强出头,让轧荦山都为之头疼不已。 轧荦山直奔安仁坊,玄都观内文武百官云集,唐王车驾已经抵达安仁坊之外。 轧荦山五千骑军将玄都观围得铁桶一般,百官之中已经没有柳国忠的身影,这让李甫林都疑惑几分,一向最爱抢风头的柳国忠在这举国同庆的大典之上竟然没了踪影,这约莫可以算是今年来最大的趣闻了。 林九龄一党与李甫林一党泾渭分明,同为朝臣,道不同,不相为谋。 不过,显而易见,李甫林党羽人数远胜林九龄,在一众红紫官服的官员簇拥下,李甫林意气风发,今天真是个绝好的日子,眼见自己政敌彻底陨落,不日自己就能权倾朝野,李甫林高昂着头颅,志得意满。 相反,林九龄同道之人愈加单薄,愈加显得日落西山,与李甫林的得意之色相比,林九龄脸色写满了不甘和落寞,璀璨的大唐就要如此衰败了吗? 唐王走出华贵的车驾,轧荦山屈膝相迎,宛如一座小山骤然崩塌一般,柳贵妃眼见自己干儿子这般憨厚可爱,不禁莞尔。 轧荦山的重重一跪,千军万马皆下跪,整齐划一的动作让玄都观大地为之一颤,柳贵妃差点以为地震了,虽然不过轻微震颤了一下,但是俨然可以看出轧荦山调教的部下着实不错。 唐王牵着柳贵妃的手,径直前往普天大醮。 轧荦山紧紧跟随在唐王身后。 忽然,天空出现两抹身影,是满是血污的徐天然和吴清风,在众目睽睽之下越过禁军人墙头如今修为被压制在二品境,但是化神境的眼界尚在,好比一名大人的灵魂被禁锢在了一名稚童的肉身之内,虽然这名稚童和孩童心性的稚童肉身的实力相近,拥有大人灵魂的稚童虽不能再施展出强大的力量,但是丰富的人生经验让他们知道该怎么对付这些天真的稚童。两者根本不是同一层面的对手。 眼见时辰差不多了,谢玄羽和净土忽然拐弯,直奔安仁坊,逍遥道人立即知晓中计了,这俩人肯定只是疑兵,而真正想掩护之人必是那杀力极为恐怖的一青一白两名剑客。 四名止境武夫,想要在高手云集,重兵把守的玄都观闹出大动静兼职是天方夜谭。 但是,境界修为诡异,实力已经超越了止境的四名武夫,就让逍遥道人心中都有着一丝隐忧。 挹翠楼前,一袭白衣仗剑守门,一人一剑独破千甲,一袭青衣深陷重围,一剑斩落千余重甲步卒。这两人的境界修为令逍遥道人感觉到的不是吃惊,而是惊恐。 逍遥道人自忖以自己的修为,便是拼尽全力能够一人破千甲?而且,是轧荦山精心调教的最精锐的突厥铁骑。 逍遥道人摇摇头,自知不能。 谢玄羽回过头来,看着身后紧紧跟随自己的十二道身影,微微一笑,笑得令逍遥道人感觉莫名其妙,笑得令凌霄道人毛骨悚然。 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四人,越是人畜无害,越令人感觉害怕。 忽然,达官显贵之中有眼尖的人看见了不远处平康坊的冲天火光,震惊道:“挹翠楼着火了。” 众人纷纷看向挹翠楼,长安最为巍峨的建筑之一挹翠楼已经被淹没在火光之中,烟尘萦绕在平康坊的天空,平康坊布满了阴霾。 众说纷纭。 徐天然和吴清风根本头也不回,一眼都未看向挹翠楼,眼眸里满满只有普天大醮的祭坛,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毁灭祭坛,争取一线生机。 谢玄羽和净土也入了玄都观,在禁军的刺客声中,两人飞身掠过屋檐,在玄都观如入无人之境。 挹翠楼内,四处皆是喊杀声,“铿锵”兵器相交声,在副将的一阵阵火箭箭雨之下,挹翠楼已经是一座火楼。而进入挹翠楼的一千余重甲步卒也没了退路,已经被挹翠楼的大火阻拦在楼内。 七十二名武僧仅剩下三十来名,而且各个身上负伤,近千不良人已经折损六成余,尚有战斗力的仅余三百余人。 张敬自知已经竭尽全力了,大喊一声,退。 真海便也要带着南宫千白一同撤退,没想到这位将军府的膏粱子弟竟然倔强地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俨然要以孱弱的身子来断后。 真海哪里管南宫千白的想法,依着方丈的意思,一掌拍晕了南宫千白,将他交到一名武僧手上,让大家开始撤退。 但是,挹翠楼之内尚且有二百余重甲步卒,哪里容这些人在自己眼皮底下逃走,张敬和真海殿后,张敬的制式佩刀早已卷刃,真海倒是因为保护南宫千白并无陷入战场之中,气力十足,挡在张敬身前,掩护所剩无多的不良人撤退。 密道仅容一人通过,受重伤的只能有人背着,不然都无法通过狭窄的密道。 挹翠楼的火光冲天,主梁都已烧得焦黑,穹顶大火更是令整座长安城都能看见这壮观的场面。挹翠楼内,燃烧的木屑纷纷掉落,恍如地狱一般。 二百余重甲步卒自知必死无疑,哪里知晓挹翠楼之中还藏有密道,人在死地看见了一线生机便会更加癫狂,求生意志的驱使下,死死咬住不良人殿后的部队。 真海止境是佛门硬派功夫,铜头铁臂、出拳刚猛无匹,饶是如此,在重甲步卒冲击之下也只能且战且退。 张敬沉默了片刻,忽然冲出队伍,独自冲向挹翠楼内主梁之处,用已经卷刃的佩刀猛砍大梁。已经摇摇欲坠的挹翠楼在张敬一击之下,便会摇晃几分,真海知道了他的用意,只要挹翠楼彻底坍塌,在外的敌人就不知道里面的人已经从密道逃走,而进入挹翠楼的步卒也会瞬间被倒塌的挹翠楼活埋,这样逃走的人才能活着。 真海立即从人群中掠出,守护在张敬身侧,不让重甲步卒靠近张敬身体一丈之内。 殿后的不良人也分出十数名武艺高强者守在张敬身侧,张敬忘我地猛砍主梁,重重一刀挥出,火星四溅,仿佛除夕长安放的烟火,灿烂、美好。 足足挥出十七刀之后,张敬停下来了,沉声道:“你们撤。” 伤痕累累不良人弟兄们坚定地看着大哥,不言不语,就是打定不走了。 真海朗声道:“阿弥陀佛,你们先撤,我来砍断主梁,我是出家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张敬焦急道:“长安什么时候轮到出家人来守护了,那我们这些大老爷们还要脸吗?真海,我这些兄弟就交给你了,快走,不走谁都走不了了。” 真海见仅剩下的七名不良人愣着不走,再看一眼张敬,他的眼眸仿佛开出了灿烂的花朵,真海知道他心意已决,只能扯着七个人一起撤退。 熊熊火光之中,张敬背身朝兄弟们挥了挥手。 仅剩的一百余重甲步卒看着张敬毅然决然的背影,疯狂扑过去,人性就是这样,便是明知要死,总会垂死挣扎。何况他们还能看见一条生路,可是那一条密道就在自己眼皮子地下关上了。 重甲步卒将怒火全部发泄在张敬身上,张敬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决然的笑容。 一柄卷刃的长刀,象征着不良人的普通制式佩刀,在张敬身前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重重砸在主梁之上。 顿时,整座挹翠楼山崩地裂,在重甲步卒垂死的怒吼声中,在张敬的笑声中,平康坊最大的销金窟挹翠楼轰然倒塌。 真海死死抵住密室的门,最后七名守护在张敬身边的不良人是张敬最好的兄弟,虽未亲眼看见令自己敬佩的大哥死去,但是那一声地动山摇的倒塌声,就是大哥一生最后的怒吼。 张敬一生最爱长安,也最恨长安。 张敬爱长安的百姓,虽是不良人,但是时常对一些食不果腹而偷盗几个胡饼的穷苦人睁只眼闭只眼,他知道自己人力有限,哪里帮助得了所有的穷苦百姓,而张敬也会救下一些被达官显贵折磨的奴仆。张敬一生傲气,从不为自己低头,唯有为兄弟、为穷苦百姓向权贵低头。 挹翠楼倒塌,长安城都为之一震,满城的目光都落在了平康坊那一卷升腾而起的蘑菇云。 从此,长安无张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1 执迷不悟 不知过了多久,南宫千白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衣衫褴褛破碎的不良人,来时千余人,如今仅剩百余人。 武僧七十二,如今只剩二十四。 南宫千白没想到自己还会活着,原本是自己谋划了这一切,结果必是自己担,没想到真海打晕了自己,让自个儿能苟延残喘,但是南宫千白的内心从未如此之痛。 南宫千白在爷爷的教导之下熟读天下奇书,便是兵书也涉猎良多,古人云慈不掌兵,如今方知其中之难。 眼见那么多人在眼前死去,如何能不心痛?只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去,才能让牺牲有意义。 南宫千白双手合十,望着井口狭窄的天空,默默祈祷。 胜败皆系于他们四人肩上。 挹翠楼不是久留之地,南宫千白领着众人沿着密道前往已经被查封的将军府。此时此刻,或许将军府确实是不可多得的藏身之处。 谢玄羽和净土赶到普天大醮跟前,徐天然默契地看了一眼净土小和尚,净土心领神会,两人与徐天然会和的一瞬间停下脚步,背对普天大醮,谢玄羽从窍穴之中取出本命符剑和拂尘,俨然一副道门小仙人的模样。而净土取下悬在脖颈的念珠,双手合十,轻声道:“阿弥陀佛。” 佛道联合的景象,在长安城百年未见。 轧荦山布满血丝的眼珠暴凸,怒骂玄都观的道人皆是废物,但又跟在唐王身后,敢怒而不敢高声痛骂。 逍遥道人和凌霄道人已经被两名小家伙耍了整整三刻钟,便是发髻都乱了几分,一肚子怒火,见两人终于停下,哪里能放过他们。 一袭青衫猛然前冲,白衣并肩疾行。 守卫普天大醮的精锐士卒哪里能让两人轻易突破铁通军阵,每台巨大的床弩在十数名士卒的操控下,巨大的箭矢瞄准疾驰如风的两人,在一名都尉的指挥下,顿时,床弩纷纷射出,饶是徐天然和吴清风也是心中大骇,不得不凭借高超的身法小心躲避床弩,若是被偌大的床弩射中要害,恐怕要当场一命呜呼了。 都尉见一轮齐射落空,骂骂咧咧道:“一群废物,这都射不中。” 士卒们一脸无辜道:“都尉,实在太快了,眼睛都跟不上,别提瞄准了。” 短短数息,徐天然和吴清风喜出望外,祭坛就在眼前。 忽然,五道身形乍现,把徐天然和吴清风吓了一跳。 这五人的气息沉稳,呼吸绵长,徐天然定睛一看,皆白面无须,想来就是在华清宫交过手的太监了,都是老相识。 徐天然俏皮道:“没想到又见面了,诸位大貂--寺。” 徐天然故意将貂字拉得长长的,仿佛在说大貂,还未交手就把五人气得不轻。 五名皇宫的止境大太监也不逞口舌之快,只是用剑回应,更有擅长飞针暗器的大太监在四名持剑太监身后伺机祭出夺命一针。 徐天然冷静道:“小吴子,左边两个我的,右边俩你的,小心暗器。” 吴清风嘴角微微抽搐,这时候叫小吴子,弄得自己快成对面大--貂寺一伙了。 吴清风来不及回嘴,长剑已至。 人间剑、清风剑齐出鞘。 逍遥道人对上净土小和尚,凌霄道人对上谢玄羽。加上十名玄都观高手在一旁伺机而动,场面上似乎净土和谢玄羽落了下风。 突袭的策略本就是一击即中,出其不意。 如今陷入了正面对敌,仿佛一支突袭的骑军陷入敌军主力之中,不出意外终将被占据优势的敌人消磨至死。 徐天然一行人只想速战速决,抓紧把祭坛毁掉,而玄都观众人却也着急,吉时将近,若误了祭礼,可是要坏了大事,而且不仅要与徐天然一行人厮杀,又要防备徐天然一行人偷袭祭坛。 场面局势陷入了一种极为微妙的时刻,看似徐天然一行人落了下风,但短时间内也难以被彻底击败,四人皆是天道天下青云榜的天才修士,不提厮杀的本事远胜寻常修士,最为强悍之处便是保命的本事可谓皆是出神入化。 一旦任何一人陷入险境,总会绝处逢生,使出令人叹为观止的招式,让五名大太监和玄都观高手懊恼不已。 四人都是成了精的人物,都在潜心等着敌人露出破绽,就能一举胜之。 忽然,净土停下了身形,一番诗香雅境红尘历练,让净土心有所感,短短半年所经历之事比之前十几年加起来更多,净土内心有一股强烈的念头,师父曾说过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那时候净土还小,不懂其中的深意。如今明悟,唯有长大了才能守护自己珍惜的人。 长安,若非偶然自己哪里能见一眼长安的繁华。 长安,虽与己无甚瓜葛,但净土想守护这一方世界,这一方百姓。 刹那间,净土的小光头在一抹朝阳的照射下,猛然金光四溢,恍如佛陀下凡。 柳贵妃紧紧握着唐王粗大的手掌,娇声道:“三郎,那小和尚怎么了?” 唐王也未曾见过这般景象,只道是贵妃怕了,便轻轻抚摸柳贵妃的玉手,安慰道:“有寡人在,莫慌。” 连轧荦山也被惊呆了,这是什么功法,未曾见过,难道光头发亮能杀人? 忽然,眼尖之人发现净土在慢慢长大,原本已经十五岁的净土不过是七八岁孩童大小,但是他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饶是徐天然、吴清风和五名大貂寺也停止了厮杀,不约而同看着净土一点点拔高,旋即,净土便拔高了三尺,俨然成了一名高大魁梧的大和尚,一顿神之操作惊呆了众人。 一瞬间,净土从可爱的小和尚成了八尺高大男儿。连徐天然一时间都接受不了净土长大了,再也不能摩挲他的小光头了。 逍遥道人鄙夷道:“不管你是何种妖法,便是拔高了三尺也无用,速来领死。” 净土不慌不忙,手中念珠绳索断开,一百零八颗念珠悬停在身前,净土睁开眼眸,心意所动,念珠所至。 净土终究只是出家人,不杀生。 饶是念珠杀伤力极强,却也点到为止,转瞬,十名玄都观高手被如飞剑一般念珠击中要害,昏迷不醒。 幸亏逍遥道人和凌霄道人道法高深,闪躲及时,眼见净土小和尚拿出压箱底的本事,逍遥道人也不藏拙,他已经触摸到神之领域,飞长剑离手,宛如飞剑刺向净土的头颅。 净土不慌不忙,两颗念珠一闪,“叮当”两声,飞剑无功而返。 在诗香雅境剑刃能吐三尺剑芒便是剑仙,而逍遥道人的飞剑早已不是离手剑的浅薄道行,俨然是真正的飞剑绝技,竟然被净土轻而易举破解。逍遥道人脸色铁青,握住长剑,旋即猛然扑来。 逍遥道人已经是站在长安之巅的止境武夫,能达到他境界之人凤毛麟角,或许除了深不可测的唐王,再无人能更胜他一筹。 却是长安这般的天子骄子在谪仙人手下根本讨不到半分好处,轧荦山脸上乌云密布,唐王与贵妃停下脚步,驻足不前,轧荦山立即跪下向唐王请罪,唐王对轧荦山清脆的磕头声置若罔闻。 轧荦山只能回到普天大醮前,指挥床弩、弓箭手朝小道士和小和尚射去,丝毫不在意逍遥道人和凌霄道人的死活。轧荦山再丧心病狂也不敢将箭矢射向徐天然和吴清风的战场之处,一怕毁了祭坛,二怕误伤五名止境大太监。 逍遥道人对突如其来的箭雨毫不在意,他和凌霄的法袍乃是冰蛛丝所制,普通箭矢根本射不穿法袍,而床弩他们自然会躲避,因为那硕大的弩箭可不是法袍、宝甲就能抵御的。 净土和谢玄羽也来回躲闪,威力巨大的床弩真不是闹着玩的,而谢玄羽向净土使了个眼色,净土心领神会,既然床弩瞄着自己射,他们就刻意将身形藏在逍遥道人和凌霄道人身后。 床弩劲射,却一股脑都射向逍遥道人和凌霄道人,令他们两人心态都快奔溃,轧荦山只能先暂停发射床弩。 逍遥和凌霄刚刚松了口气,没想到就这么松懈的一瞬间,净土一百零八颗念珠突袭而来,谢玄羽左手拂尘,右手符剑,左右开弓,攻势惊人。 逍遥道人眼疾手快,自知此时两人避无可避,只能一掌推开凌霄,而自己正面硬抗两人绝技。 逍遥道人真气流转,剑光如旭日照射大地,俨然倾尽全力抵御两人联手的致命攻击,一百零八颗念珠如一百零八道剑气袭来,念珠碰撞剑气,念珠悉数被剑气震退,足见逍遥道人的境界之高。 奈何,逍遥刚击退念珠,一柄拂尘已至,看似轻飘飘的拂尘令逍遥内心极为恐惧,只能飞剑抵挡。只是飞剑祭出,拂尘却将飞剑紧紧缠绕,一动不动。 没了飞剑傍身的逍遥仿佛被捆缚住手脚,眼睁睁见一柄符剑袭来。 逍遥眼眸里最后一抹画面,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玄都观小道士一柄符剑划过自己咽喉,转瞬一阵鲜血喷涌。 逍遥一丝疼痛都察觉不到,只见天地皆被鲜艳红色浸染,宛如落日洒下最后一抹余晖。 轧荦山青筋暴起,逍遥道人是自己麾下第一战将,也是自己一生唯一知己,说好一起催动星海血咒,一起吸纳整座天地之力,一起成神,跨过天地限制,飞升前往彼岸。 如今,一切皆成虚妄,在凌霄的呼喊声中,逍遥从天际飘落,宛如一片落叶。 轧荦山身受重伤,眼见逍遥被杀,顿时,又是一股鲜血涌上喉头,身形摇晃,猛然喷出一大口鲜血。 文武百官看着四名出现在玄都观之上的武夫,纷纷摇头,纵然是止境武夫在偌大的大唐面前也不过是蝼蚁罢了,如何能以数人之力抗衡整座天下呢? 大唐宛如一驾马车,而眼前的四人不过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罢了。 江湖,在庙堂面前,不堪一击。 唐王抬头看了眼日头,时辰已到。 唐王搂住柳贵妃丰腴却显得格外纤细的腰肢,两人高高跃起,跨过了九十九级台阶,直接登顶祭坛。 轧荦山眼眸怔怔看着祭坛,数十年夙愿就要实现,但是刹那间,轧荦山恍如遭遇雷击,浑身震颤,唐王握剑兰花指划过剑刃的姿势映入眼帘,这个动作他只在一人身上见过,便是对自己恩重如山的恩师。 轧荦山颓然瘫软在地上,确如一袭青衫所言,自己的一生皆是虚妄,可笑的野心不过是唐王谋划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唐王俯瞰人间,长剑划过掌心,鲜血缓缓滴落。 徐天然和吴清风焦急地想要突破五名止境宦官的阻拦,奈何无论如何都不得前进一步。 轧荦山似癫狂一般瘫软在地上凄然狂笑,饶是唐王也看向了为自己谋划尽心尽力的轧荦山。轧荦山朝祭坛之巅的唐王深深跪拜,却不再是中原礼节,而是突厥的礼仪。 文武百官不知轧荦山为何突然疯癫,但见轧荦山释然一笑,朗声道:“师父,今生恩仇两清了。” 众人只感莫名其妙,不曾想唐王袖中一柄袖珍飞剑祭出,轧荦山眼见飞剑袭来,张开双臂,闭上眼睛。 只见,魁梧如一座小山的轧荦山胸口喷出鲜血,一座肉山缓缓坍塌。 一袭青衫,剑指唐王,怒斥道:“为何执迷不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2 人间有剑(一) 唐王紧紧握着柳贵妃的手,平静道:“大阵已启,退无可退。” 徐天然立于屋檐之上,青衫浮动,正气凛然,高声道:“难道长安百万余性命比起虚无缥缈的成神就如此不值一提吗?” 祭坛之下,文武百官耳畔回荡着一袭青衫的言语,百万余性命,难道唐王要用百万百姓性命换得自己和贵妃联袂飞升? 一时间,文武百官的情绪开始失控,怒气上扬,压抑在心底的愤怒开始爆发,于长安这些达官显贵而言,为官一世有几人是为民请命,为苍生谋福祉,皆不过是为了自己家族兴盛,能在长安有一袭之地。 纵然是李甫林也震惊了,自己设计排除异己的谋划却为唐王所利用,造起了这座耗费无数银钱的普天大醮,原是为了向苍天祈福,现在却沦为为祸长安的阵法。 李甫林是奸相,却也未丧心病狂,他一手提拔柳国忠和轧荦山,拉帮结派、结党营私,一切只为巩固自己的权势,若是告诉他有法子可以用长安百万百姓性命换得飞升成神,他便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轧荦山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折腾了这座大阵,而唐王又利用了轧荦山,掌控了这座大阵。 李甫林心里将轧荦山祖宗十八代都亲切慰问了一遍,他哪里想到原本不过是自己跟前的一条狗竟敢包藏祸心? 林九龄已是花甲之年,还未到老眼昏花的年纪,都在官场厮混了数十年的聪明人,短短一瞬就明白了其中深意,他穿过人群,从侍卫腰间抽出佩刀,朝李甫林走去,大喝一声:“奸相误国,今日老夫取你狗命。” 一时间,文武百官压抑在心里的愤怒悉数爆发出来,就是依附在李甫林门下的官员也愤怒了,将李甫林抓了起来,拳头如雨点一般落在李甫林身上。 人性便是如此,出了事情,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如何弥补过错,而是要寻找背锅之人,唯有如此,才能让自己心安。 能在京城为官,都是成了精的家伙,一旦发现风头不对,便如墙头草一般随风而动。 唐王指着祭坛之下扭打在一起的文武百官,摇了摇头,叹气道:“这便是你要守护的长安,皆是愚笨之人,皆是自私的人心。” 诚然,连长安的百姓也都是愚笨的,在不经意间就成了轧荦山的帮凶,对星海血咒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南宫将军府的灾难,一半在于李甫林和轧荦山的谋划,一半就是长安百姓的口水将南宫府彻底淹没了。 徐天然与唐王一同俯瞰人间百态。 徐天然平静道:“百姓之所以愚笨,非百姓本性愚笨,而是他们所接受的信息有偏差,归根结底还是上位者争权夺势愚弄民心,但百姓终究会看清这一切,公道自在人心。” 徐天然和唐王四目相对,年轻的眼眸里满是蓬勃的朝气,衰老的眼眸里满是污浊的暮气。 唐王冷静道:“你可知我年轻时候也励精图治,将长安治理得井井有条,但是越是懂了长安、这座天下背后的秘密,我的心就彻底死了。我们皆不过是大人物手中的玩物,长安百万众,有几人能登上城墙,看一眼城外的荒芜。谁知道十三行的货物从何而来?这座偌大长安城,不过是一座死城罢了。” 徐天然剑指祭坛之下的众人,怒道:“长安若是虚妄的,那生在长安的人也是虚妄吗?一个个都有血有肉,你看看满朝文武百官,每个都有自己的小心思,每个都有自己的小算盘,这般繁杂的人心难道也是虚假?我可以告诉你,这座天下是大长生者的小天地,名为诗香雅境,若说这座长安城是虚妄的,我也认同,毕竟真实的长安城早就在战火中毁于一旦,只是那位大长生者心系大唐,幻化出一座小天地,将自己心中最后一抹大唐的余晖洒落在心底深处的角落。但是,这座天地之人都是实实在在的人,身上流淌的鲜血是真实的,脑海里的想法是真实的,那就是真实存在的人,你岂能因为一己之私就将这些真实的人毁灭,就为了换自己与心爱的女人飞升成神,纵然知道了成神也不过是稀松平常的境界,却仍旧执迷不悔。” 唐王内心有所触动,却轻轻摇头,“为时已晚,星海血咒大阵已启动,就让这虚妄的长安城彻底消失吧,便是最后一抹余晖也别留下了。” 徐天然青衫浮动,浑身真气流淌,仗剑直至苍穹,豪气道:“你说了不算,星海血咒而已,你想让长安百万百姓为你献出性命,还要问百姓同意与否?” 唐王轻轻瞥了眼青衫剑客,冷哼一声,“凭你?” 徐天然摇摇头,平静道:“凭长安百姓。” 唐王冷冷道:“那群愚昧的蝼蚁如何拦我?血咒已启,大局已定。” 徐天然心有所动,人间剑恍如感受到徐天然的心意,高悬于半空,转瞬,徐天然心里传来了万千百姓的心声。大多都是在长安底层摸爬滚打的贱民,心里头的声音皆是东家长、李家短的琐碎小事,抑或是为了谋生而思虑良多,他们哪里知晓太阳照常升起的今日竟然是长安的末日,是自己生命的尽头。 徐天然心头浮现了一个羊角辫小女孩,站在街口看着一个铺面,卖着热腾腾的羊肉汤和胡饼,却只敢悄悄咽口水。阿爹上工去了,啊娘给员外家浣纱去,家里就剩下她和弟弟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跟屁虫一样在羊角辫小女孩身后。 小男孩咽了一大口口水,拉着羊角辫小姑娘的衣角,说道:“阿姐,羊肉好吃吗?” 羊角辫小姑娘扭过头,不再看热腾腾的羊肉汤,撅着小嘴道:“羊肉膻得很,贼难吃,走,咱回家去,等啊爹啊娘回来了给咱们带好吃的。” 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盯着羊肉铺,既挪不开眼睛,也迈不开腿,任由阿姐怎么拖就是不走。阿姐瘦弱的身体哪里能拉住小男孩,白忙活了一阵,累得直喘粗气,责骂道:“你再不听话我要告诉啊爹啊娘,罚你晚上不许吃饭。” 小男孩这才有些害怕,虽然两个小家伙都不大,但是他们都知道,比起挨揍,更怕的是挨饿。但是,小男孩眼神对羊肉的渴望,直勾勾的眼神也让阿姐有些心软。 阿姐实在没法子,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帕,皱巴巴的粗麻布手帕里包裹着去年除夕时候啊爹给自己的压岁钱,不过是两文钱,却是羊角辫小女孩的心肝宝贝。 去年除夕,阿爹给了自己十文压岁钱,大半年过去了,羊角辫小女孩已经花去了八文钱,剩下的两文钱她是实在不忍心花掉,只要这块手帕里有清脆的铜钱声,她心里就十分满足。 那会儿刚拿到压岁钱,她可是豪掷两文钱给自己买了两条扎头发的红绳,可把自个儿高兴坏了。那些日子,羊角辫小女孩每天都迫不及待等着太阳升起,一大早就起床自个儿扎头发,把两条辫子扎好,再跑到水缸里看一眼自己的头发,透过水缸的倒影,扭了扭小脑袋,不自觉就乐开了花。 长安,两文钱,在达官显贵眼里,便是掉在地上也懒得弯腰捡起。在羊角辫小姑娘心里,那小小布包可是自己的宝贝,不容他人觊觎。 羊角辫小姑娘把布包摸了摸,轻轻吹了一口气,生怕破旧的布包脏了,又轻轻塞进怀里。 可是,低头又看见弟弟渴望的眼神,小姑娘下意识摸了摸两条已经不再鲜艳的红绳,又将手伸进怀里,取出布包。 羊角辫小姑娘看着手里的布包,怔怔良久,仿佛下了莫大的决心似的。 羊角辫小姑娘牵扯弟弟的小手,轻轻走到铺子前,弱弱问道:“胡饼怎么卖?” 羊肉铺是一对年过半百的老夫妻开的,是长安小有名气老店,在街坊邻里口碑甚好,便是坊里不良人和武侯都喜欢来这里吃一碗羊肉泡馍,尤其是羊肉的味道做得极为鲜美,胡饼也是烤得酥脆,好吃极了。 羊角辫小姑娘也已经懂事了,羊肉多贵啊,他们家也只能逢年过节吃上肉,而且肉也是弟弟吃得多,娘和自己吃得少,而自己明明很想多吃一口肉却总要很懂事说着,我吃饱了,不吃了。 都是街坊邻居,老夫妻自然认识这一对姐弟,他们的爹娘不过是长安普普通通的老实人,勤勤恳恳劳作,辛辛苦苦拉扯一对儿女。老夫妻已经儿孙满堂了,但是孙儿们可比这俩小孩顽劣多了,或许条件好了些自然而然就不懂得珍惜了。老夫妻时常也教育自己的孙儿,还常常把这对懂事的姐弟挂在嘴边,不知不觉中,羊角辫小姑娘俨然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可是,越是这样,她越是遭到了老夫子几个孙儿孙女的欺辱,这些事情老夫妻都看在眼里,却也无可奈何。 一年到头,羊角辫小姑娘的阿爹啊娘来铺子买东西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是每次老夫妻都会多给他们一两个胡饼,让他们带回去给孩子吃。而羊角辫小姑娘来铺子买胡饼都是头一回。 老头儿和蔼道:“胡饼一文钱一个。” 小男孩使劲闻了闻,抬头眼巴巴看着阿姐,“我要吃羊肉饼。” 老头儿笑道:“羊肉饼三文钱一个。” 羊角辫小姑娘局促地捏着小布包,抿着嘴唇,“就要一个胡饼。” 小男孩眼泪夺眶而出,小声哭泣道:“啊姐,我就要吃羊肉饼,我就要吃羊肉饼。” 羊角辫小姑娘满脸通红,生气地扇了弟弟一巴掌,“你再闹不给你买了。” 小男孩捂着脸,这才不吭声。 老头儿取了一个胡饼,老婆子在一旁都看在眼里,一不小心,一个羊肉饼掉在地上,惋惜道:“哎呀,掉地上了,真可惜。小姑娘,你不嫌弃的话就给你了。” 小男孩喜出望外,因为哭泣而流出来的鼻涕一抹,满脸都是黑乎乎一片,却笑得格外欢乐。 羊角辫小姑娘连连道谢:“多谢爷爷奶奶,我只有两文钱,都给你们吧。” 老头儿笑道:“这块羊肉饼掉地上了是我们送你的,不收钱。” 可是,老头儿没想到羊角辫小姑娘竟然如此执着,硬是丢下了两颗铜钱,怀抱着一块胡饼和一块羊肉饼,牵着弟弟的小手,消失在了转角处。 老婆子真诚道:“多好的姑娘呀。” 老头子笑道:“是的,做孙媳妇儿再好不过了。” 老夫妻相视一笑。想当年,老婆子就是这么被老头子的爹看中了,看来这老头子一家看人的眼光着实不错。 得一好媳妇儿,家和万事兴。这是老夫妻一生的信条,也是这家店能在长安扎根数十年的秘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3 人间有剑(二) 道路的拐角处,羊角辫小姑娘将羊肉饼小心翼翼取出来,轻轻吹了吹,才将羊肉饼递给早已经迫不及待的弟弟手上。 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接过羊肉饼,立即狼吞虎咽起来,而羊角辫小姑娘只是舔了舔手指残留的肉香味,然后拿出另外一个胡饼,轻轻掰下一小块,陪着弟弟一起坐在小台阶上,轻轻咬一口,满口都是胡饼脆脆的香味。 剩下的大半个胡饼她舍不得全部吃完,要留着给啊娘吃,这个家就阿娘最辛苦,便是偶尔买了点肉也是让弟弟和啊爹先吃,啊娘自己舍不得吃,身子骨仿佛越来越差了。 但是,那也是没法子,啊爹干的都是力气活,如果肚子里没有油水那是干不动的,弟弟又是长身体的时候,瞧着个头不大,饭量可真不小。 徐天然在千千万万长安人的生活画卷中,极为珍视这个羊角辫小姑娘,尤其是羊角辫小姑娘其实心里一直都知道,那个羊肉饼是那个善良的老板娘故意丢到地上的。这一份浅薄的恩情小姑娘却紧紧记在心头。 这份人间烟火,令徐天然一时间鼻子一酸,泫然欲泣。 这样的长安,值得青衫用性命守护。 忽然,人间剑爆发出无匹的剑意,长安百姓的心里都悄然浮现徐天然的心声。 一个巨大的阴谋,长安百姓心皆知。 祭坛之下文武百官心里也响起了徐天然的声音,一时间群情激愤,转瞬,原本渐渐平息的怒火再次燃起,林九龄更是情急之下,一剑捅进李甫林的胸膛,李甫林立即倒在血泊之中。 文武百官依次将李甫林一党左膀右臂悉数按在地板上拳打脚踢,更有一些狂躁的武将直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时间满朝文武围殴在一起,从前的那份雍容华贵早已消失无踪。 忽然,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柳国忠在哪里,速来受死!” 一时间,众人在人群中寻找那个跋扈的身影,那个借着裙带关系走上了高位,一手提拔了轧荦山,造就了如今长安的死局。 明知大家都要死,但是人之将死,也要让仇人死在自己前头。 唐王看了眼祭坛之下文武百官的丑态,嘲讽道:“这样的长安值得你守护?” 徐天然摇了摇头,指了指更远的长安,沉声道:“有值得守护的人。” 唐王问道:“谁?” 徐天然身前剑光一闪,羊角辫小姑娘的故事恍如画卷一般在唐王身前渐次展开。 唐王和柳贵妃都聚精会神地看着这一幅稀松平常的人间画卷,这般平淡无奇的故事每天都在长安上演,但是让唐王和柳贵妃的视线久久不能从画卷中移开。 柳贵妃转过身去,她不敢再看那两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心怀愧疚道:“三郎,我们做错了吗?” 唐王握紧柳贵妃纤弱无骨的玉手,安慰道:“事已至此,退无可退,这座长安城是虚妄的城,里面生活的人不过是在梦境一般,让他们就此死去对他们而言也是解脱。” 徐天然怒斥道:“你凭什么不经百姓们许可就妄自为百姓们做决定,你自私便是自私,缘何要披着伪善的外衣?难道这样才能让你心安,将来飞升到仙境可以如若无事一般继续修行、破镜,若是如此我偏偏就不让你得逞,要让你听一听长安的声音。” 唐王讥讽道:“我的意志就是长安的意志,长安何来第二个声音?” 徐天然置若罔闻,只是剑光一闪,长安百姓繁杂的心思潮水般涌向唐王。 “是王上要抛弃我们了吗?” “这样的王不配做唐国的王。” “长安就要毁灭了吗?” “没想到最终背叛唐国的竟是王上,人虽终有一死,这样死去我心有不甘。” “狗日的王。” …… 柳贵妃已经背过身去,捂住耳朵不敢倾听汹涌而来的指责。 原本唐王告诉她,只要献祭了长安百万余百姓的性命就能得道飞升,那时百万性命在她心里不过是数字罢了,死了便死了,又不曾相识。 如今,成千上万的心声袭来,这是长安百万百姓的心声,渐渐淹没了柳贵妃本就不坚韧的心境。 唐王动怒了,天子之怒,流血漂橹。 喧闹的文武百官仍旧在互相指责,武力低微的文官甚至都停止了骂战,将靴子脱下来狠狠扔过去,希冀自己的靴子如飞剑一般将那些助纣为虐之徒一靴子打死。 奈何修为不济,或许只能靠着个别文官珍藏已久的臭脚丫子才能产生一些收效甚微的伤害,而这伤害还不分敌友。 徐天然冷冷看了眼祭坛下这些居于长安上位的达官显贵,临死前仍旧在吵吵闹闹、争权夺势,哪里有几分担当,可曾有一人站出来与这星海血咒相抗争? 唐王心念微动,顿时,三千六百普天大醮轰然打开,潜藏在醮位之中的血咒悍然发动,婴儿血液书写的淡淡血腥味的符咒飘起,高悬于玄都观之上,转瞬,在祭坛之上星海血咒大阵已成。 唐王感觉身上前所未有的力量在自己手上流淌,整座长安皆在他的脚下匍匐不起,这座由他主宰的天下终于要沦为自己飞升的垫脚石。 星海血咒,要用茫茫百万众百姓的鲜血,铺就一条直抵仙境的道路。 忽然,玄都观内文武百官只觉浑身炙热,心跳猛然加快,明争暗斗了一辈子的文武百官终于不再动弹了,凄然望着祭坛之上的唐王,眼里或悲伤、或愤怒、或不甘。 林九龄老迈的身子骨再也动弹不得了,手中带血的长刀掉落在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自己曾经最为信服的君王。 太子自始至终面无表情,祭坛之上那个父亲,他早已无任何亲近之感,昔年一日杀三王,都是唐王亲生儿子,经历过那段悲惨往事,太子登上储君之位的那天起,他就如坐针毡,行事小心、如履薄冰。 太子曾经想过了自己无数种死法,没想到他会如此死去,但是生命终结的前一刻,他竟释然了,原以为阴曹地府独自前行,天地之间唯有自己孤独的身影,没想到这条路如此热闹。 徐天然的心意透过人间剑传递到长安每个人的心里,“长安的百姓,我是徐天然,一名谪仙人,星海血咒已启,事到如今身临绝境,我需要你们每个人的力量,将你们守护长安的信念全部交给我,让我们共同对抗星海血咒,这是最后的机会。” 一时间长安百姓的信念如一条长河汇聚起来,但是星海血咒已经启动,宛如雪崩一般,初时不过是厚重的积雪缓缓裂开几条大裂缝,然后产生细微的动静。 细微的动静,便是文武百官、轧荦山的嫡系部下一万余突厥骑军身上皆如焚烧一般炙热,身上血液缓缓蒸腾而起,每个人都不可抗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液一点点蒸发,然后汇聚而起,一条鲜血河流潺潺流淌。 星海血咒的发动在以祭坛为中心点,一步步向外扩散开来,尤其是玄都观之内的众人皆可以感受到浑身炙热,血液蒸腾。 吴清风、净土和谢玄羽凭借强横的真气还能稍加抵御,但也是满脸通红,汗如雨下。 凌霄道人还来不及从逍遥道人的死讯中走脱出来,又闻噩耗,轧荦山也死了,一时间凌霄道人只觉自己仿佛也如一颗无根浮萍一般,无依无靠。 此刻,再是脑袋不好使也知道了真相,原来这一切都是唐王一手策划的,轧荦山不过是一个提线木偶,连唐王最忠诚的五名止境宦官此时也是一脸错愕。 文武百官束手就擒,此时此刻便是连逃出长安城的机会也没了,不然他们哪里管家国大事,早就拖家带口,连一屋子的钱财也都舍弃了,发狂逃出长安。 只是,已经为时已晚。 第一位倒下之人是礼部尚书,高高凸起的腹部显然这些年日子过得不错,就是不知道一肚子的肥肉里面有多少民脂民膏。 此时,辛辛苦苦积攒了数十年的一身肥膘已然随着血液被蒸干,俨然成了一具干枯的尸体。 长安的供给皆出自十三行,十三行之货物皆来自白孔雀的调配,而且白孔雀更是预测到长安的显贵会占据跟多的资源,便供给按照长安人口多给了一成。 没想到,纵然如此长安依旧路有冻死骨。 唐王居高临下俯瞰百官,沉声道:“死有余辜。” 徐天然辩驳道:“他们死有余辜,更多的是长安无辜百姓。” 唐王冷冷道:“就凭你想一人一剑抗衡星海血咒,真是痴人说梦。” 徐天然踏出一步,豪气纵横道:“我不是一个人,我身后是百万长安百姓。” 话音刚落,人间剑轻轻颤抖,剑鸣虎啸。 唐王脸色阴沉,双手结印,星海血咒在唐王的催动下又强悍了几分。 饶是吴清风的脸颊也有几分苍白,星海血咒不愧是魔门禁咒,一旦发动无人能幸免。 天空之上,三千六百道符咒星光璀璨,仿佛太阳都被这抹星光照耀得黯然失色。 玄都观内,哪里有人敢抬头看一眼天空的白日星光,眼见自己的血液一点点溜走,星光便愈加璀璨。 上千名官员,大多都已经瘫软在地上,其中文官大多并未习武,在星海血咒之下毫无抵抗力。武将略好一些,但大家心里都知道,再如何抵抗不过是早死晚死罢了,以唐王的谋略,一旦大阵催动,恐怕长安已经注定覆灭,哪里容他人留有后手。 十数息功夫,超过一半的官员已经如干尸一般被吸干了血液,而禁军士卒也约莫三成已经被蒸干了血液,倒在地上的士卒死状恐怖,尸体散乱地倒在地上,宛如人间炼狱。 若是不出意外,长安在一个时辰之内皆如此。 徐天然深吸一口气,忽然一条浩大的信念河流渐渐汇聚而成,一条巨大的河流飞流直下,浩浩汤汤径直扑向星海血咒大阵。 徐天然豪迈大笑道:“人间有剑,剑名人间,愿为天下鸣不平。” 这句话在长安百姓心里响起,原本有些顾虑的百姓们纷纷闭上眼睛,将自己的信念纷纷注入心中的那条信念河流。 昔年,陈王一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今日,一袭青衫为天下鸣不平。 人间有剑,剑在人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4 人间有剑(三) 一袭青衫仗剑立于玄都观之巅,身后一股信念洪流滚滚而来,一个人的信念如蝼蚁一般弱小,千千万万人的信念汇聚一起便不再是弱小的蝼蚁,而是惊涛骇浪。 唐王震惊地看着年轻的青衫剑客,果然这把横空出世的神兵便是为了制衡自己,凡是毒蛇出没,百步之内必有解药,道理往往皆是如此。天生万物,相生相克。 唐王摇了摇头,看来是自己大意了,早知如此,就豁出去这张老脸不要也要夺过这把人间剑。 悔之晚矣,唐王却也豁达,不是一味沉浸在悔恨之中的人,星海血咒乃魔门禁咒,纵然有人间剑,纵然有长安百姓之信念,却又如何,在星海血咒面前,不过是徒劳的挣扎。 猛然,苍穹之上三千六百颗散发着浓郁血腥的星光愈加璀璨,原来书写符咒的初生婴儿之血淡淡的血腥味早已被成千上万人的浓郁血腥盖过,徐天然不禁露出厌恶的眼神。 不说玄都观之内已经数千人的血液被蒸干,血液被凝聚在星海血咒大阵之中,便是那些初生婴儿,不过刚呱呱落地就被心狠手辣的轧荦山放干了血液,书写三千六百道符纸要耗费多少婴儿鲜血,徐天然不敢去计算。 而这一切看似是轧荦山的狠毒,而躲在身后摘果子的唐王不愿亲手去做这些违背良心之事,但罪魁祸首仍旧是唐王。 唐王的谋划不可谓不长远,愿意耗费漫长的时光在人间寻找到合适的人选,传授他修行之法,步步为营,方才早就了如今的形势。 谁人能想到,最终背叛唐国之人是深宫之中那个长安城最尊贵的王,他有何理由会背叛长安? 浓重的血腥味,连吴清风都嗤之以鼻,净土小和尚早就在一旁念经为亡魂超度。谢玄羽倒是心无旁骛,不知从哪里捡了把扫帚,高高跃起,扫帚挥出,像扫垃圾一般将一扫帚扫掉一个符咒。 星海血咒大阵离地百丈,唐王没料到看似貌不惊人的谢玄羽一跃竟如此之高,但是大阵已启动,又不可轻易挪动,总不能暂停大阵,再将符阵升高数十丈。 唐王的真气亦有限,大阵升腾百丈亦是人力难以企及的高度,在长安,即便是止境武夫,倾尽全力一跃也不过五十余丈,如逍遥道人这般触及神之领域的凤毛麟角也难以触及百丈之高。 而谢玄羽的举动让吴清风也有样学样,总不能干瞪眼,看似一次抹掉一个符咒不多,但耐不住积少成多,这是滴水穿石的水磨工夫。此消彼长,敌人弱一分己方就能多一分胜算。 唐王竟然有一丝忍俊不禁,两名谪仙人像两只青蛙不停地跳跃,全力一跃只为了抹掉区区一张符咒,星海血咒三千六百符咒,且不说他们两人有多少力气可以支撑他们跳跃多少次,就是一个来回也要耗费数十息时间,而星海血咒已然发动,就是少了几张符咒又无关大局。 南宫将军府,南宫千白在真海搀扶下登上了最高的屋顶,看着天际的星光,依稀可见两道如飞鸟大小的身影,他坚信,一袭青衫会赢。 徐天然透过人间剑的心声,玉真、金仙也都听见了,愈是知道了真相,她们内心愈加悲伤,原来疼爱自己的父王真的回不来了,甚至为了和柳玉环携手飞升不惜牺牲长安满城百姓的性命。 玉真和金仙将自己心中的信念尽数献祭,给了那道青色的背影,她们比起旁人更加迫切希望青衫能取得胜利,这是唐国王族的赎罪。 颜令宾美眸遥遥望向漫天的星光,这美好的景象却是长安的末日,她无法想象若无那道青色背影,长安会如何?挹翠楼塌了,她并不伤感,虽然她也以挹翠楼为家,但终究是背着身契,从来挹翠楼的第一天起,她就已经是被亲人遗弃之人。饶是挹翠楼的生活比自己原来破败的家好了许多,她并不觉得会更快乐。 她的心里仍旧住着一个小女孩,渴望有一个自己小小的家,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家人都能生活在一起,粗茶淡饭,平淡安详。 如今,她的心里住进了一道青色的身影,她喜欢默默看着那个看似不着调、故作粗鄙的他,仿佛时时刻刻都自作多情怕有姑娘喜欢上他似的。她最怀念那一日,他背着自己在长安的夜空下翱翔,在挹翠楼整整十年,唯有那夜她感受到了一丝难能可贵的自由。 说来也怪,颜令宾发觉,便是这样的他最是让人难以放下,颜令宾本就是青楼女子,看似多情,实则最是无情。在青楼,见多了虚情假意,便是风流才子、达官显贵,又有几人能真正让青楼女子发自内心由衷地喜欢。 一袭青衫仿佛是异类,尤其是他越是惨淡的模样越是撩拨女子的心弦。 颜令宾很羡慕那个在她心里的女子,有时候相见恨晚,便是错过了一辈子。颜令宾不再感慨,缓缓闭上眼睛,一股最虔诚的信念汇入内心深处的信念河流中去。 在巷口拐角处的羊角辫小姑娘不知道心里的声音究竟是何意思,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爹娘从小就教导自己千万不要惹麻烦,言行举止皆要谨慎。心底浮现的声音让她有些害怕,只是最后自己心底却浮现了一句温暖的声音,“小姑娘,请相信我,长安正因为有你才让我想好好守护。” 羊角辫小姑娘缓缓闭上眼睛,索性豁出去了,一股单纯的信念汇入信念长河。 徐天然内心为之一暖,羊角辫小姑娘的信念谈不上如何强大,但是却让徐天然心生出浩然正气。 徐天然修行阵师之道,与人间剑的运转之法相契合,不然寻常剑仙想要驾驭繁杂的人间信念,恐怕神识早已崩塌了。人间剑的剑心可以沟通万民,这是徐天然难以预料的结果,而这般剑心与寻常剑仙而言却是鸡肋。 山上修士的清修之道哪里需要听人间繁杂的心声,又何须与凡人诉说心意。 只是,徐天然握住了人间剑,却能牵引人间百姓的信念,与星海血咒相抗衡。 星海血咒,想蒸干长安百姓的鲜血,且要问百姓答不答应? 唐王脸色阴沉,心念稍动,漫天星光愈加璀璨。 玄都观之内,数万禁军、千余文武百官皆面如死灰,原本苟延残喘的一些文官修士和武将在浩大的血咒面前,顿时,血液便被抽干,成了一具干尸。 净土睁眼,望见七零八落的干尸,人人动作皆是痛苦地挣扎,而自己在星海血咒之下隐然也觉得血液就要逃离自己血脉一般。 吴清风和谢玄羽耗费了极大的精力才击碎了十一道血咒,而此时血咒的威压已经让两人难以跃起,若再耗费真气恐怕真的难以抵御血咒的侵蚀,吴清风和谢玄羽原地打坐,紧守心神。 心念长河逆流而上,由人间向天空倒流,漫天的星光迸发出耀眼的光芒,而光芒之下又有一股妖艳的血红。 唐王虚空飞起,恍如神祗一般降临人间,背靠漫天星光,犹如散发着神性,浑厚的声音自半空响起,“臣民们,献出你们的生命,为本王开启神祗之路,这是你们的荣耀。” 在虚空之中的唐王已经获得了数万鲜血,对长安百姓而言,这股声音极富渲染之力,若是没有徐天然的信念长河牵引,将会有越来越的百姓心甘情愿献祭自己的性命。 自愿与非自愿俨然不同的两种力量,若是唐王吸纳了太多怨念,自己便是突破了天地的桎梏,也会被怨念笼罩而诞生心魔,从此修行之路愈加艰险。 一旦获得了数万人的血液,唐王便能营造出神祗的光辉,令长安百姓自愿献祭,以此消弭怨念。 徐天然已经看透了虚情假意的唐王,剑心随心,怒斥虚空之中的唐王,“不过是为祸人间的伪神,且看人间如何弑神。” 弑神二字在百姓心中响起,百姓内心皆为之一振,在长安便是造唐王的反都无几人,如今不仅要造反,更要弑杀已经悬于虚空之中的神祗。 徐天然悍然弑神,彻底打消了百姓心中的疑虑,事已至此,唯有拼死一搏。 顿时,信念长河直冲云霄,如倒挂的瀑布冲击星海血咒大阵。 唐王背靠大阵,浑厚的力量源源不断涌来,转瞬,身前凝聚起一道延绵数里又高达千丈的血阵。 猩红的血水高筑的阵法死死抵挡住信念长河的侵袭。 唐王想要让长安百姓主动献祭性命的计谋落空,又要耗费好不容易吸纳的数万人鲜血之力催动星海血咒大阵抵御信念长河侵袭,一时间怒意大盛,便是拼着心魔显现也要彻底毁灭这股信念长河,将一袭青衫剑客彻底灭杀。 唐王一掌推出,血水大阵轰然分出数十道血龙袭向一袭青衫。 徐天然哪里会束手就擒,以人间剑为依托,信念长河像生出了数十个触角一般,将数十道血龙一一击落。 徐天然背靠长安百万百姓的信念,而唐王则是压榨长安百姓的鲜血,像蚂蟥一般吮吸长安的血液,如此才凝聚力量与徐天然相抗衡。 都是在争夺长安百姓的力量,唐王是杀鸡取卵,而徐天然是生生不息、取之不尽的百姓心中的信念。 力量开始慢慢发生反转,随着越来越多的长安百姓的信念注入其中,很多原本心存疑虑的百姓听见了唐王自私的索取自己的性命,开始倒戈往徐天然阵营,献出自己的信念。 刹那间,信念长河宛如决堤了一般喷涌而出,唐王神情冷峻,准备压榨星海血咒符阵的全部力量,予以青衫剑客致命一击。 千钧一发之际,一抹窈窕身影飞升而起,纤弱的手臂环绕唐王的脖颈,柔声道:“三郎,够了,咱放弃吧,这长安纵然虚妄,但百姓是活生生的人呀,我们不求朝朝暮暮,但求一生相依。此生遇见你,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能与你一起,环儿死而无憾了。” 唐王坚毅的眼神终于缓缓柔和了些,原来飞升的愿望便是和玉环长相厮守,如今横遭变故,看着玉环梨花带雨的凄美面容,唐王知道玉环心中对长安的不舍。 画卷之中,那个羊角辫小姑娘的身影深深刻在唐王和柳玉环的心里,若是长安有千千万万的羊角辫小姑娘,那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这样的长安,值得长存人间。 唐王的双手终于缓缓垂下,搂住佳人的腰肢,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生活了五十余载的长安城,释然一笑,“这样的长安,确实值得长留人间。” 倒挂飞起的信念瀑布猛然上扬,将天际的漫天星光一一熄灭,三千五百八十九道符阵尽毁,唐王和柳玉环的身形在信念长河之中渐渐黯淡。 唐王最终轻声问了青衫剑客一句话:“你叫什么名字?” 徐天然平静道:“青山镇,徐天然。” 唐王牵着柳玉环的手,溘然长逝,化为星光消失在天际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5 正宗水烹羊肉 人间的信念长河如巨大的绸带拂过天际,污浊的天空一扫而空,弥漫着血腥味的天空焕然一新,仿佛原先的星海血咒大阵从未存在过一般。 徐天然俯瞰祭坛之下,数万具干枯狰狞的干尸,令人看一眼便毛骨悚然。 长安六品以上文武官员,唐国宗室宗亲,经此一役几乎死绝了。玄都观除了谢玄羽,无一人得以幸存,安仁坊的高门豪族,彻底断绝了血脉。星海血咒大阵最终止于安仁坊,而安仁坊已如地狱。 一阵微风拂过,吴清风白衣飘荡,干涸的血液如一朵朵暗沉的花朵点缀在白衣之上,谪仙人落入人间。 谢玄羽双手笼袖,眯着眼看着凄惨的人间炼狱,若有所思,心有所感。 已经不小的净土和尚端坐于祭坛之上,为数万冤死的亡魂超度,禁闭的眼角溢出一滴晶莹如珍珠的眼泪。 玄都观之内,万籁俱静。 南宫千白遥遥望了一眼天际,眼神光芒万丈,情不自禁握紧了拳头,开怀道:“长安得救了。” 玉真、金仙绝美的眸子闪烁着难以言说的神情,且喜且忧之。 长安得救了,玉真和金仙内心的喜悦却稍纵即逝,绝美的面容挂满了悲伤,父王和柳贵妃为祸人间,他们虽然死了,但长安百姓对他们的恨意必将久久难以消弭。 徐天然沉着的声音在内心响起,“长安的百姓,我们赢了。” 简单的一句话,顿时,长安满城欢腾,百姓们的欢呼声响彻天际。 可是,长安也成了一座烂摊子,六品以上文武百官、唐国王室宗亲近乎皆殁,一时间长安城群龙无首,若长期以往必将重新陷入混乱。 只是,在当下这一刻战胜了死亡的欢乐之中,谁人会为长安计深远? 忽然,徐天然、南宫千白、吴清风、净土和谢玄羽的脑海里响起了白孔雀戏谑的声音,“小伙子们,干得不错,接下来要抓紧完成买房的任务,就可以重返天道天下了,我请你们喝酒。” 五人满脸皆是挂满黑线,原来最重还是得买房,可是口袋里空荡荡的,哪里来的银钱? 刑部侍郎李密留守刑部得以幸免于难,机缘巧合,不过从三品的李密成了唐国官阶最高的文官,而此时大牢之中还关押着原北衙禁军统领南宫宏烨和他的夫人,李密心思活络,立即就知道长安历经摧残之后面临的困境。 唐王亲手制造了安仁坊的人间惨剧,民怨必为之沸腾,而唐国王室几乎全灭,有谁能承继大统,若是长安一日无君,必会纷争不断,战事再起。 李密亲自拿着钥匙,打开了南宫宏烨的牢房大门。 南宫宏烨满心欢喜道:“胜了,真没想到最终拯救长安的是那几个小鬼,果真是后生可畏呀。” 李密悄然立于牢门内侧,躬身道:“南宫将军,如今长安横遭变故,需要你来主持大局。” 南宫宏烨瞥了眼不过而立之年就爬上高位的李密,这名才华横溢又低调沉稳的年轻人他印象深刻,在长安有储相的排名,李密高居第一。庙堂之上都把李密当成长安的未来接班人,也是仅有不结党却同时深得李甫林和林九龄喜爱的青年才俊。 一百余不良人缓缓打开南宫将军府,人人身上皆负伤,一抹和煦阳光落下,不良人无声地望着天际,默默流泪。 泪水不是害怕死亡,为了守护长安他们义无反顾,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尘埃落定,他们回想起那些熟悉的脸庞,一起喝酒时候的怂样,一起吃水烹羊肉时候大大咧咧抹嘴,赞叹一句真他娘好吃时候的爽快劲儿。 如今,不良人领头人张敬死了,一千余弟兄十不存一,一时间悲伤的情绪袭来,一群长安最放荡不羁的男子汉们抱头痛哭。 王团儿遥望天际,笑颜逐开,没想到自己活下来了,为劫后余生而庆幸。 颜令宾呆呆地看着天际,盯着那一道星光消逝的方向,事了离别时,这半年来的一切好似梦一场。 挹翠楼的大火渐渐熄灭,仅留下一地断壁残垣,埋葬在挹翠楼之下不知有多少枯骨,有身披重甲的步卒、有一袭软甲的不良人,一把大火,烧尽了挹翠楼,也将挹翠楼的血腥味烧得一干二净,再也见不到挹翠楼满地的尸首,在也不见那名叫张敬的背影。 人间剑归鞘,渐渐没入徐天然的窍穴之中,紧绷着精神的时候都察觉不到任何疲惫,而今徐天然稍稍松了一口气,内心的疲惫之感滚滚而来,连神识都传来一阵剧痛。 徐天然头一次操纵百万人的信念长河,每一份信念都需要徐天然的神识小心翼翼操控,一战之后,徐天然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心中有所顿悟,阵师之法隐约有所突破。 徐天然又得一重宝,昔年诗圣佩剑落入人间,被大铁锤重铸而成,人间剑可知人间之心,徐天然深深喜欢人间剑的本命神通。他内心一道青衫背影缓缓远离而去,却又似乎朝自己迎面而来。 诗圣传承,非神仙术法,而是人心。 知天下人之心,为人间而悲鸣。 此为人间剑,人间之剑。 出剑,不为一己之私欲,皆为人间万民。 为祸人间者,皆一剑斩之。 徐天然调息十数次,挣扎着起身,忍着神识的痛楚,疾步如飞,在安仁坊的屋话,就能吓跑那些王八蛋了。” 小男孩指的王八蛋就是街坊邻里那些调皮的大男孩们,他们总是欺负姐姐,但是姐姐一味忍让,哪里敢跟他们起冲突,怕给爹娘惹麻烦。 徐天然歪着头,想了想,摇摇头道:“很难。” 小男孩有些失望,低垂着脑袋。 徐天然忽然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一小截青竹,取出人间剑,不过一刻钟就削出一柄匕首,小男孩的眼眸放出耀眼的光芒,满满是渴望的神色。 徐天然将青竹小匕首递给小男孩,笑道:“以后你拿着他就能保护姐姐了。” 小男孩咽了一大口口水,刚要伸手接住,羊角辫小姑娘拦在小男孩身前,朝青衫读书人鞠了个躬,“多谢大哥哥,但是娘亲说过无功不受禄,这竹刀我们不能要。” 徐天然这下为难,他喜欢这小姑娘的懂事,却没想到也太懂事了,谨小慎微的模样哪里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小男孩俨然没有姐姐那份沉稳,气得直跺脚,“啊姊,我要那柄小刀,以后他们就不敢欺负你了。” 徐天然微笑道:“不过是一柄竹刀,不是什么贵重的宝贝,再说了此番前来就是为了感谢你们姐弟俩,还望姑娘不要再推脱了。” 羊角辫小姑娘听着一袭青衫诚恳的言语,一时间也有些犹豫。 转瞬,小男孩就从徐天然手上接过小竹刀,小男孩接过竹刀的一刹那,双手下沉,竹刀比自己想象得重多了。 徐天然在竹刀上悄悄刻下阵法,能够吸取天地少许的灵力,若是小男孩挥舞竹刀,那些半大的调皮男孩哪里是小男孩的对手。 徐天然也很有分寸,竹刀可以把那些顽皮的小子揍得鼻青脸肿,却也不会伤人性命。 羊角辫小姑娘不知道眼前怪里怪气的青衫读书人为何要特地过来感谢自己,既然见弟弟喜欢竹刀,人家却也是真心想送,就抚着弟弟的脑袋,一起鞠了个躬,向徐天然道谢。 良久,徐天然和羊角辫小姑娘都陷入了沉寂,唯有小男孩虎虎生风地耍了一套自创的疯魔刀法。 徐天然指了指街口老夫妻开的小店,笑道:“肚子饿了,要不要一起吃一碗正宗的水烹羊肉?” 羊角辫小姑娘来不及婉拒,小男孩早就乐开了花,原地蹦跶得老高。 小男孩拉着姐姐的手,紧紧跟随在青衫读书人身后,一同去了羊肉铺。 “三碗水烹羊肉。”徐天然微笑道。 老夫妻虽然年事已高,有些耳背,但是老婆子心细,这个声音有些耳熟,就悄悄告诉了老头子。 小男孩一边把玩着小竹刀,又频繁盯着老夫妻的大锅,哈喇子都快溢出来了。 三碗热腾腾的水烹羊肉,小男孩性子急,吃一口,又吐着舌头,大呼好烫。 羊角辫小姑娘吃相好了许多,俨然小家碧玉的模样,看来将来嫁人了肯定是个好媳妇儿。 吃过了水烹羊肉,徐天然一抹口袋,内心一惊,完了,口袋空空,没钱。 羊角辫小姑娘心思细腻,立马瞧见了青衫大哥哥的窘迫,难道自己是要被他坑了吗?若是吃了霸王餐,他大可一走了之,但是自己可是街坊,回头三大碗香喷喷的水烹羊肉的账要记在自己头上,啊爹回来了非狠狠打我。 徐天然倒是诚实,向老夫妻深深一揖,深怀歉意道:“掌柜的,着实抱歉,来得匆忙未带银钱,可容在下改日再付钱。” 老婆子平静道:“你就是拯救了长安的谪仙人?” 老头子也很震惊,方才还跟老婆子聊着脑海的声音,而天边的动静他们都看在眼里,确信自己微弱的信念划过了天际,这青衫读书人的言语做不得假。 徐天然内心窃喜,却平静道:“哪里哪里,是长安百姓的信念救了长安,我不过是个搬运工而已。” 老头子有点佝偻的身形,深深一揖,“我替长安百姓谢过仙人。” 羊角辫小姑娘的眼眸满是震惊之色,难道自己脑海里看见的景象是真的吗? 徐天然连忙道:“不可不可,掌柜的,你是长辈,这般是要折煞我也。” 老头子热泪盈眶道:“长安人皆欠仙人一揖。” 徐天然此时此刻倒是脸皮厚不起来了,几分欢喜几分尴尬,老头子笑道:“三碗水烹羊肉老朽做东,我也不吃亏,将来打个谪仙人在此吃过一碗水烹羊肉,老朽的铺子可就是长安最正宗的水烹羊肉了。” 小男孩眼珠子一转,天真无邪道:“掌柜的算计得精明,确实不亏。” 众人皆微微一笑,唯有羊角辫小姑娘捂住弟弟的嘴巴,满脸通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6 落幕(一) 诗仙雅境,许多年后,一名手持短刀的年轻刀客一夜横扫长安江湖,名满江湖。 这名年轻刀客喜着青衫,身上悬挂一枚青竹短刀。 徐天然没料到,这一次便是自己也看走眼了,原来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是根骨奇佳的先天剑胚,仅靠着徐天然赠送的一截青竹阵法,便领会了修行之法,短短数年便成为止境武夫,登,谁的拳头大谁就有道理。 因此,无论如何,拳头更大的修士都是对的,掌握权柄的官僚都是对的,掌握兵权的军阀都是对的。 手无寸铁的百姓都是错的,苦苦在泥潭挣扎的百姓都是错的,只求苟活的百姓都是错的。 娘亲死了,根本原因是遇上了飞升境大修士的李克敌,大修士和凡人的结合注定了是以悲剧收场。若说徐天然的仇人是王后、大哥和那个自己不再相认的父亲,走过了江湖,徐天然更明白,错的不仅仅是他们,是这个天下,更是这座天下的法则。 法则天定,天者天道也。 徐天然人间剑发出清脆的剑鸣,似乎和徐天然的内心深深契合,天下修士千万,有几人敢质疑天道法则,而曾随旧剑主问剑天道的人间剑的胆魄自然比徐天然强悍了不知多少。此时此刻的大道契合让徐天然受益匪浅,人间剑剑心与徐天然的内心似在无声私语,长此以往,于徐天然大道大有裨益,人间剑剑心也会愈加成熟,直至一天灵智大开,长生者遗留神兵之威力才会彻底显现。 飞剑有灵,这是所有剑客追求的最高境界。 徐天然内心闪过一个令自己也极为难以置信的大胆信念,若是天地法则错了,那就拨乱反正。当如何拨乱,如何反正,当下的徐天然哪里能知,只是这一刻徐天然内心播下了一颗种子,他知道这样的天下他很不喜欢,既然不喜欢就改变它。 如何改变,他尚且不知,再走一走江湖,把这天下看得更透彻些,才能找寻正确的答案。 眼前的羊角辫小姑娘让徐天然想自己新收的徒儿管彤了,在诗香雅境半年余,约莫是天道天下半日多,不知小妮子没见着师父会不会想师父呢? 徐天然悄然擦拭了眼角的泪光,生怕被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和羊角辫小姑娘看见,前脚是拯救了长安的大英雄,后脚就成了哭鼻子的可怜虫,可不能在两个小家伙面前丢份。 只是,羊角辫小姑娘心细,她的余光早就看见了徐天然眼角滴落的那一滴眼泪。 羊角辫小姑娘不知道青衫大哥哥因何哭泣,只是在女子心里,深情哭泣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最温柔的,这一幕的景象羊角辫小姑娘牢牢记在心里,却从未告诉任何人,连自己弟弟也不曾告诉。 徐天然享受这片刻的安宁,虽然知道确实只是片刻罢了,接下来又有一堆烦心事源源不断来叨扰自己,谁让自己头顶着一个长安救世主的高帽,长安庙堂前路如何,或许就在一袭青衫一言之中。 徐天然送羊角辫小姑娘和小男孩回家,临别,小男孩依依不舍,大声呼喊道:“大哥哥,长大了我要成为像你一样的大剑仙。” 徐天然眯着眼,双手笼袖,语重心长道:“我是一名刀客,要练就练刀,练什么剑,等你将来遇见了心爱的姑娘,在她面前耍了套虎虎生风的剑法,她在一旁夸赞道,好剑好剑,怎么听也不是滋味,我说的对不对?” 小男孩挠挠头,笑道:“听大哥哥的,以后练刀不练剑,大哥哥,我叫宇文荏苒,你叫什么名字?” 徐天然微笑道:“青山镇,徐天然。” 羊角辫小姑娘只是挥挥手,轻如蚊子一般说了句,“我叫宇文芙苒。” 小姑娘以为青衫大哥哥没听见,徐天然怎么可能听不见,只是,挥挥手,拜别了两个良善的孩子,纵身一跃,转瞬化作一抹青色长虹消失在视线之中。 小男孩羡慕道:“大哥哥真是大剑仙呀,阿姊,以后我能跟大哥哥一样厉害吗?” 羊角辫小姑娘摸摸弟弟的脑袋瓜道:“他说了他是一名刀客。” 小男孩点了点头,艳羡的眼神与徐天然初见白孔雀御剑而起的眼神一模一样。 南宫宏烨踏出了刑部大牢,李密紧随其后。 李密心思缜密,他初闻玄都观尽毁,安仁坊死绝了,立马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此时的唐国已经风雨飘摇,若想国祚稳固,需要一名德高望重的正直之人站出来稳固人心。否则一夜间,唐国就要分崩离析了。 李密思来想去,唯有南宫宏烨是最合适的人选,以李密的多谋善断,这是他反复推演的结果。如今,长安百姓都知道是一名谪仙人拯救了长安,他的威望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而唐国王室的威望却跌落了谷底。 唐王竟然背叛了唐国,为一己之私要献祭满城百姓的性命,而轧荦山成了唐王的帮凶,一时间长安百姓之中反对唐国王室和胡人的声音愈发高涨,稍有不慎就会引起长安大乱,到时候,星海血咒没将长安毁灭,长安争权夺势的各方势力会将长安推向毁灭的边缘。 而李密心中对四名在玄都观大杀四方的谪仙人亦存有戒心,若是他们借机夺权,江山社稷可就要落入旁人之手。 南宫宏烨问道:“李侍郎,我夫人呢?” 李密沉声道:“不劳南宫将军费心,下官已经遣人释放夫人,若下官所料不错,夫人是女子,必然是先梳洗打扮过后方才愿意回府。” 南宫宏烨点了点头,自己蓬头垢面的模样真是难看极了,所幸南宫宏烨行伍出身,从不在意这些。 李密冷静道:“将军,此时长安群龙无首,还望将军立即前往北衙禁军,执掌军权,以策万全。” 南宫宏烨意味深长看了一眼身后清瘦的年轻人,旋即马不停蹄前往北衙禁军驻地。 李密,无愧储相第一。南宫宏烨知道,长安未来的重担就要落在这瘦瘦的肩膀上了。 南宫宏烨执掌北衙禁军,长安大势便稳住了,从李密言语中对谪仙人的忌惮南宫宏烨知道,若是将军府两名书童若是觊觎王位,恐怕李密会献计让自己毫不犹豫将四名谪仙人悉数斩杀。 而且,那一瞬间,南宫宏烨隐约发觉,若是自己的存在对长安来说是威胁的话,果决的李密会毫不犹豫杀了自己。 不过,正因如此,南宫宏烨才会毫不犹豫支持李密,他愿为长安计深远,自己甘当绿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7 落幕(二) 南宫宏烨重返北衙禁军,顿时欢声雷动,于校场之上将校士卒齐至,铠甲鲜明,旗帜飘扬。 副将亲自为南宫宏烨换上白色盔甲,南宫宏烨散乱的长发拢起,两鬓已经微霜,不禁开始感叹逝者如斯。 南宫宏烨迈出营帐,走向校场,一时间校场将校士卒神情严肃,高高昂起头颅,没有宽慰的言语,没有过多的语言,只是用昂扬的战意欢迎将军归来。 南城,永平坊内,轧荦山麾下残部齐聚,如今不论突厥骑军也罢,胡人禁军也罢,主力皆已覆灭,而围攻平康坊挹翠楼的副将李归仁带着原先手底下剩下的五千精锐胡骑,再加上军心涣散的南衙禁军之中收拢的一万余逃兵。 如今,永平坊内精锐士卒不过一万五千余,而长安城内的胡人纷纷涌入永平坊,一时间永平坊人满为患。 李归仁当机立断,立即在胡人之中选取精壮之士,趁机打开武库,又拉起两万余士卒,据守永平、永和和常安三坊,互为犄角,加快构筑工事,以防汉人来袭。 长安经此大乱,对胡人必将打开杀戒,胡人听闻李归仁占据了永平、永和、常安三坊,都是大车、小车,拖家带口,浩浩荡荡涌入三坊之中。一时间,城南三坊已经聚集了十余万胡人。 李归仁亲自率领五千精锐扼守永平坊,指挥胡人民夫垒土筑城,老弱妇孺躲在阴暗潮湿的民房内,将为数不多的粮食聚集起来,由李归仁统一分配。 李归仁登上新筑的城头,看着南城的一片荒芜,长安地势东高西低,往往达官显贵皆住东城,而且长安的房价越是靠近皇城越昂贵,因此在西城南部的永平、永和、常安三坊是长安的郊区,贫苦百姓大多居于此处,而且这三坊胡人百姓较多,也是李归仁选择占据此处的缘由。 李归仁忧心忡忡,他聚拢胡人占据三坊只为争取与汉人讨价还价的筹码,如今汉人敌视胡人的情绪已经达到了巅峰,长安人都知道了轧荦山亲手布置了星海血咒,差点毁灭了长安。 纵然罪魁祸首是唐王,但是唐王已逝,长安的百姓们必将怒火倾泻在残余的胡人身上。 不出意外,若李归仁不将胡人汇聚再一起,长安必将陷入汉人与胡人的相互仇杀,而过不了多久,将会有民间械斗变成军队单方面的屠杀。 长安北衙六军皆是精锐的部队,虽然人数不过六万人,但是面对手无寸铁的胡人平民,十余万胡人一夜之间恐怕皆要成为刀下亡魂。 李归仁心知自己绝不是汉人士卒的对手,自己手下真正的精锐不过一万五千余,而临时拼凑的两万余士卒哪里有战力,不过是充当民夫罢了。 南北禁军一旦聚拢,便是十余万精锐甲兵,李归仁如何抵御得了,但是他决不能让这些无辜百姓们惨死,他要用自己手上的战刀为胡人妇孺取得谈判的机会。 如今长安朝局纷乱,李氏王族已经失去民心,而拯救长安的那名谪仙人威望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长安百姓民心所向,若是那名谪仙人愿意现身,登高一呼,恐怕长安王位唾手可得。 而长安的旧官僚哪里愿意坐看外来人窃取了唐国的王权,两者相争,李归仁手上的甲兵也就有了谈判的筹码。这是李归仁最愿意看到的景象,若是汉人齐心,一夜之间朝局便稳固了,恐怕长安的胡人宿命必将悲惨。 李密在来回踱步,眉头紧锁,年轻的背影仿佛一夜间就佝偻了不少,不多时便走到门口叫来小吏,一道道命令自刑部传出。 王宫之中,妇孺们早都大惊失措。 最是德高望重的太妃娘娘站了出来,立即命人封闭宫门,宫内侍卫、宦官皆披甲枕戈待旦。太妃娘娘命人将太子妃叫来,并让太子妃将豫儿带来。 太子妃慌慌张张带着不过两岁余的李豫,一同去面见太妃,太子生前并不受唐王恩宠,又见父王一日杀三王,在太子之位上更是胆战心惊、如履薄冰,因此太子妃行事也极为谨慎,如今长安遭此大乱,太子妃不求王位落在豫儿头上,只求孤苦伶仃的娘俩可以平平安安,为太子留存血脉。 不过,太子妃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她知道如今王室失德,为长安百姓所唾弃,但是唯有同样无辜命丧玄都观的太子遗孤才有机会登上王位。 唐王的过错,却非太子之过,太子已经身死,而国不可一日无君,有谁比豫儿更合适? 南宫宏烨亲率两万精锐骑军直奔南衙禁军,如今南衙禁军早已是一锅粥般杂乱无章,此时见南宫宏烨一袭白衣宛如战神一般突入营帐,顿时,南衙禁军的汉人士卒皆纷纷弃刀,夹道相迎。 南宫宏烨策马登上高处,见南衙禁军已经束手就擒,怒斥道:“都给我把刀捡起来,长安禁军宁死也绝不卸甲弃刀。此时此刻长安需要你们的力量,穿上铠甲、捡起战刀,听我将令。” 卸甲弃刀的南衙禁军听闻南宫将军仍旧相信自己,纷纷附和道:“诺,愿听将军号令。” 南宫宏烨留下心腹将校收编南衙禁军,此时南衙禁军已经无一胡人,而南衙禁军对轧荦山的痛恨远胜过北衙禁军,毕竟于军人而言荣誉最为重要,轧荦山亲手将南衙禁军的荣耀踩在脚下,从此他们背上了谋反的罪名,再也不能在长安百姓面前、甚至在自己妻儿老小前抬起头来。 短短一日,南宫宏烨收编了南衙禁军,而听闻胡人军队盘踞在永平、永和、常安三坊,为防三坊胡人甲兵祸乱长安,南宫宏烨立即调来五万北衙禁军和三万南衙禁军将城南三坊围得水泄不通。 李密亲自前往王宫面见太妃娘娘,此时,长安最缺的就是主心骨,庆幸南宫宏烨被羁押在刑部大牢,若是南宫宏烨并未获罪被关押,恐怕此时长安将更加纷乱,中下层将校各自统兵,稍有不慎就是乱兵厮杀的局面。 南宫宏烨是长安当之无愧的军神,也是稳定军心的关键所在。 而文官就要看李密的韬略了,如何重新聚拢长安的民心,让受损极其严重的各个衙门重新恢复如常,这是极为严峻的考验。若李密迈不过这道坎,他终究只是储相而已,还成不了文官领袖,若是跨过了这道坎,李密就是长安当之无愧的宰相,长安未来二十年的庙堂就系于他一人之手。 守卫长乐门的侍卫眼见一名文官缓步走到宫门前,缓缓跪下,朗声道:“刑部侍郎李密觐见太妃娘娘。” 侍卫只能立即通报,忽然,换了一身干净青衫的徐天然飘然落下,夹起李密纵身一跃,翻过高大的宫门,直奔太妃娘娘寝宫。 整座宫城的“刺客”声此起彼伏。 李密平静道:“你就是那个谪仙人?” “老子有名有姓,姓徐名天然。” “你带我进宫有何企图?” “自是有要事商议,难不成还贪图你的美色?” 李密如今身不由己,倒也不惊慌,沉声道:“你若觊觎王位,还要问我答不答应?” “就凭你?我一松手你就摔成一滩肉泥。” 忽然,天际有一袭白衣揽着一名绝美的女子紧随在徐天然身后,李密眼尖,认出了那名绝色女子是玉真公主。 徐天然脸上透着一抹坏笑,在屋不出话来。 不久,吴清风轻巧落地,一袭宫装的玉真公主步入宫门,向太妃施了个万福,轻声道:“玉真见过太妃娘娘。” 太妃见了玉真,又见两个来历不明之人,稍作联想就知道这两人其中一人便是那名声音出现在脑海里的谪仙人,一时间太妃娘娘眉头紧皱,而太子妃泪眼婆娑,紧紧护着怀里的豫儿。 玉真跟长得粉雕玉琢的李豫眨了眨眼睛,笑道:“豫儿,叫姑姑。” 太子妃以为玉真是带人夺权来了,内心恐惧不已,赶紧说道:“豫儿,还不叫姑姑。” 李豫倒是不怕玉真,奶声奶气道:“姑姑。”然后,挣脱了太子妃的怀抱,径直奔向了玉真的怀里。 太子妃又惊又怕。 太妃娘娘说道:“玉真,你是要造反吗?闯入后宫,又要挟持大唐新帝,居心何在?” 玉真对这座腐朽的奢华后宫早已彻底心生绝望了,身居高位的太妃早年失势,如今借着长安大乱想要重新执掌大权,把李豫推上王位,她就要垂帘听政,而太子妃不愿让李豫登上王位,生怕如今朝局大变,贸然登基可是要丢了性命。 而且,太子妃也知道太妃的野心,她不愿豫儿成为一个傀儡君主,宁可不要荣华富贵,成为平民,只求一生平安。 就在争执不下之时,徐天然和吴清风来了,带来了长安硕果仅存的从三品刑部侍郎和立下大功的玉真公主。 玉真反问道:“太妃娘娘,你急着将豫儿推上王位,又居心何在?” 太妃娘娘冷笑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哀家是为唐国江山社稷着想,如今唐王驾崩,太子薨逝,若不及早立新君,如何稳固朝局?” 玉真浅笑道:“如今长安皆知父王为祸长安,百姓心中对王室皆心存怨恨,你却不顾民心向背,只为一己之私而强行将豫儿推上王位,可曾考虑过后果。” 太妃娘娘哑口无言。 玉真平静道:“如今,轧荦山部将李归仁聚拢胡人占据南城三坊,与朝廷分庭抗礼,南宫将军正在领兵平叛。而今长安民怨沸腾,民愤未平,你不顾长安局势,一心谋划只为垂帘听政,还有脸面在此胡言乱语。” 太妃娘娘脸色铁青,怒目圆睁,气急败坏道:“你这小婊子就带着两个外人来篡权夺位吗?” 徐天然一听,看来这位太妃娘娘可不是善茬,一脸坏笑道:“王位我们不在意,不过,我们是来讨赏来了。” 太妃娘娘不屑道:“果然是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什么谪仙人,我看是某人偷情的野汉子吧。” 玉真也不生气,抱着豫儿,将太子妃扶起,让她落座,将豫儿交到太子妃手中。 玉真平静道:“太子妃,江山定是要交到豫儿手中,但是不可急于一时,如今李侍郎也在,南宫将军乃忠心耿耿的股肱之臣,若他们愿意拥立豫儿登上王位,豫儿这个王位便稳固了,嫂嫂大可不必担心。” 太子妃深明大义,问道:“李侍郎,我们孤儿寡母,江山社稷就要靠你和南宫将军了。” 李密下跪叩首道:“微臣前来就是拥立太孙而来,不过登基之事急不得,需太子妃以太孙名义下个罪己诏,以平民愤,待南宫将军荡平了南城叛乱,唐国朝局就算稳定下来了。” 太子妃起身,怀抱着李豫,向李豫使了个万福,“拜托李侍郎了。” 李密哪里受过这般荣宠,立即匍匐在地上,“太子妃,微臣受不得这般大礼。” 吴清风仗剑守着门口,门外宦官不敢轻举妄动,徐天然挑了挑眉道:“咱的封赏呢?” 玉真噗嗤一笑,这一袭青衫为何明明是心地极好之人,为何总是故意摆出一副小人模样令人生厌呢? 太子妃自是不知如何应对,而太妃娘娘已经出局了,轮不到她来垂帘听政,而李密不过是从三品侍郎,哪里轮到他开口,只能是玉真笑问道:“徐仙人、吴仙人救了长安城,讨封赏是应该的,不知徐仙人和吴仙人想要什么封赏?不知赏赐两位仙人为唐国一品国师,如何?” 徐天然摇了摇头,这把李密惊到了,唐国立国数百年从未有一品国师,若是这俩谪仙人狮子大开口,自己回头一定要想办法除掉这隐患。 徐天然瞪了一眼在心里盘算背后捅刀子的李密,仿佛在警告他,李密竟然一瞬间有些惊慌,似乎一股刺骨的冰凉杀意袭来,难道他看穿了自己的心心思? 徐天然微笑道:“在下求几座宅子,三进足矣。” 此言一出,众人皆松了一口气,唯有玉真俏皮微笑,她早就知道他们所求为何物,只是此时此景,她怎么也忍不住笑弯了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8 落幕(三) 只是,玉真美眸之中笑着笑着,把眼泪都笑出来了,两滴泪水划过脸颊,待他们完成了买房任务就到了离别时。 荐福寺初见,距今已经半年多,这半年的时光发生的事情仿佛比玉真前半生所有的事情都来得惊天动地,她竟敢夜闯华清宫,陪一袭白衣深夜觐见父王,她更是人生第一次违逆父王,从而逃离王宫,还躲进了挹翠楼,这是她前半生再多给自己两个胆都不敢做的事,没想到这些日子都做了。 与一袭白衣相见日短,却纸短情长。 玉真本不善言语,越是到离别时,内心的感觉愈加强烈,至少想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正如玉真当初提醒金仙的言语,玉真明知自己与白衣本就是两个世界之人,但是这份埋藏在心底的悸动已经让玉真失去了往日的平静,宛如一座平静的湖面,一袭白衣正如一颗石子落下,以玉真的恬淡性子从始至终都未掀起巨大的浪花,但是一阵阵涟漪渐渐散开,久久不能平息。 如今,这颗石子还要被捞走,让玉真的心里掀起的浪花比石子落入之时掀起的浪花更大。越是别离时,越是割舍不下。 明知一段情,终究不会有结果,但玉真前所未有希望将那句话说出口,纵然从今往后自己依旧过着青灯下吃斋礼佛的平淡日子,但是心里多了一份美好的寄托。至少,每当向菩萨祈福之时,可以为某个人而虔诚祈祷。 王宫五名止境武夫皆命丧玄都观,一名八品宦官鬼鬼祟祟在门口走动,忽然一个箭步上前,想要突袭吴清风,宦官手上匕首刺出,距离一袭白衣的头颅仅仅剩下三寸,没想到,匕首被两根手指夹住,宦官用尽气力却也动弹不得。 吴清风冷冷瞥了眼偷袭的宦官,一脚踢出,宦官在天上飞得老高,然后被精准地挂在了一株近十丈的大树枝头,昏迷不醒。 自此之后,再也无人敢闯进一袭白衣把守的大门,若是他们知道一袭白衣在挹翠楼一人当关、万夫莫开,一剑破千甲,恐怕围在门口看热闹的人都没了。 玉真不过刹那失神,余光瞥见了一袭白衣,又赶忙转移视线。 李密有些不太懂徐天然的意思,再问道:“仙人可否明示,究竟是赏赐几栋宅子?” 徐天然掐指一算,算多不算少,吴清风、南宫千白、谢玄羽、净土加上自己,最多五栋宅子,想来对长安不会有太大的负担,“李侍郎,五栋宅子,不能小于三进。” 李密爽朗笑道:“还请仙人放心,你们拯救长安是不世之功,不说轧荦山一脉党羽将悉数问罪,空出宅子无数,便是长安新建五栋宅子赠予仙人也只能算是略表心意而已,若是仙人不嫌弃,长安愿为仙人建生祠,以谢仙人拯救长安之大恩大德。” 徐天然不禁细细打量眼前这个刑部侍郎,放才还在心里嘀咕要将我俩除掉,转眼就是好言好语,难道他原来是怕我狮子大开口,来个大功难封,索性就杀了。 其实,在李密心里,只要这些个谪仙人不插手庙堂,要名要利都给,只要不太过分就暂且留着他们,将他们当成功德牌坊供着,隔三差五还能膜拜一番。 虽时时需要警惕这些谪仙人,只要不逾矩,都能相安无事,但谪仙人若是参与朝政,那是绝对不行的,更别提若是徐姓谪仙人想要觊觎王位,那就要趁早除掉。 好在,徐天然一行人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逃离,哪里愿意一直呆在诗香雅静,尤其是徐天然,在天道天下已经过去半日时光,而朱子柒再过半日就要与自己分别,若是赶不回去,错过了道别的机会,想要再见面又不知何年何月了? 李密沉声道:“唐国六品以上官员几乎全部命丧玄都观,因此,首要便是要选拔官员,从国子监、太学之中选择品学兼优的学子入仕,以补长安官员的空缺,又要在六品以下官员之中选取有才学之人升任要职。同时,新王登基立即加开恩科取仕,选贤任能,六部方能正常运转,长安才能初步稳定,若想长安长治久安,就要新王施仁政,让万民休养生息,如此唐国方能重振国威。” 太子妃忧心道:“豫儿尚小,又如何能担此重担?” 李密自知此时最恰当的人选便是自己与南宫将军共同辅政,一文一武稳定朝纲,但他总不能不知廉耻,毛遂自荐,只能沉默。 玉真对长安局势心知肚明,尤其是南宫千白已经将长安局势给玉真推演过,玉真对未来的谋划了然于胸,平静道:“自当是李侍郎和南宫将军为辅政大臣,一文一武共辅佐新王登基。” 李密听闻此言,立即跪倒在地,冷静道:“长安在生死存亡的时刻,李密当仁不让。” 李密原本心中最为担忧有二,一是谪仙人染指朝政,不论是自己觊觎王位也罢,总揽大权也罢,都是长安最大的隐患。二是新王年幼,后宫参政,到时候宦官乱政,外戚专权,长安亦是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玉真此言为李密扫清了障碍,他心系长安,绝不会祸乱长安,只要等到新王亲政,自己就可以告老还乡了,希望最终能落个善终的结局就是苍天有眼了。 自古权臣少有好下场,若非长安遭此大难,李密也不愿站出来,担起这副重担。奈何造化弄人,天塌下来,唯有高个的顶,自己不扛,谁来扛? 宫门大开,一道懿旨径直送往北衙禁军大营。 南宫宏烨解到太子妃懿旨,立即领着一万精锐禁军前往宫城,若无旨意,南宫宏烨哪里敢率兵拱卫宫城,到头来自己好心成了驴肝肺,换来的不是后宫的感恩戴德,而是将来的杀生之祸。 所幸李密早已与南宫宏烨谋划了结局,由李密进宫,讨得旨意再入宫,如此方是名正言顺,唐国岌岌可危的国祚如此方是平稳了几分。 南宫夫人梳洗罢,乘坐刑部备好的马车,在禁军的护卫下,回府了。 一路上,马车轻轻颠簸,南宫夫人心中感慨万千,短短数日长安已物是人非。 南宫将军府,大门洞开,一双动人白眸的少爷立于大门中央,静静看着远方,一瞬间似被徐天然附体,笼袖眯眼的模样真的和徐天然一模一样。 南宫夫人远远就瞧见了千白的身影,顿时,欣喜的热泪夺眶而出,南宫千白亲自递过板凳,接娘亲下车,微微笑道:“娘,受苦了。” 南宫夫人含泪笑道:“不苦,咱们一家人好好的就够了。” “娘,咱们回家。” “嗯,回家。” 王团儿、郑举举和颜令宾一时间无处可去,也留在了将军府,此时也出门相迎,身为青楼女子的王团儿哪里会想过自己竟有一天能亲手扶着将军夫人过火盆。 在长安,青楼女子身价不低,地位仍旧卑微,在长安贵妇人眼里,青楼女子不过是下贱的男人玩物,而共同历经了千难万险,王团儿得此殊荣,想来也是南宫千白亲自安排的,让这名将军府死士对将军府更加死心塌地了。 但是,南宫千白并非想再让王团儿为南宫将军府效力了,而是想让她成为自己的亲人。 将军府,温情脉脉。 玄都观内,谢玄羽拿着扫帚,轻轻扫过卷起一阵青烟,而净土默默诵经,额头渐渐冒出一阵汗珠。 谢玄羽脸色严肃,他知道净土竟然想以一人之力化解安仁坊数万冤魂的怨念,此时,净土已经陷入共情的境地,以一人之力对抗数万冤魂,再强大的灵魂也经不起这般折腾。 谢玄羽知道,若是以道门术法,想要彻底清除安仁坊的枉死之人的怨念,至少需要置起周天大醮,以神仙术法方能彻底消散盘踞在安仁坊的污秽。 奈何,净土不忍伤害这些无辜的亡魂,希望他们平平静静前往彼岸,重新投胎做人。因此,他竟然冒险共情,在数万冤魂的怨念之中,净土仿佛一道微弱的光芒,在漆黑的夜幕之中宛如一只萤火虫,脆弱而卑微。 净土坚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在这至暗的冤魂盘踞之地,无数魂魄游离在净土身侧,咒骂长安,咒骂唐王,咒骂人间的一切。 特别是身前居于高位的达官显贵,心中怨念尤甚,一道道声音在净土耳畔响起。 “我诅咒李隆、柳玉环这对贱人永世不得超生。” “贼酋轧荦山,到了地狱我也不会放过你。” “凭什么我死了,狗屁的长安。” “小秃驴,就凭你也要消解我们的怨念,痴心妄想。” “秃驴,既然来了异界,就别想走了,你这道微弱的光芒根本照不亮这满世界的漆黑。” “小和尚,想让我们安息,被痴心妄想了,我们恨不得拉着整座长安城一起陪葬。” 净土沉默了半晌,轻声道:“怨有心生,若放不下过往,就抵达不了彼岸,生生世世沦落鬼道,不得归于六道轮回,不得转世为人。施主,可曾忍受沦落鬼道之不见天日的凄惨。” “小秃驴,你又不知我们所受的苦,如何让我们轻易放下怨念?” 净土双手合十,缓缓道:“阿弥陀佛,若不知痛苦,如何劝人向善?” 一瞬间,净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去,肌肤渐渐褶皱,发现净土不对劲的谢玄羽惊呼:“小和尚,别做傻事。” 此时,已经沉浸在异界的净土哪里能听见谢玄羽的呼唤,在异界的黑暗之中,只见微弱的萤火之光缓缓散发出越来越耀眼的光芒。 净土燃烧自己的灵魂之力,让自己灵魂渐渐与异界融为一体,既是渡人,又如何独善其身。既不知冤魂的痛苦,又如何让冤魂放下怨念。 净土燃烧魂魄,与冤魂共同承受神魂俱灭的痛楚,而冤魂更是知道身在异界的净土燃烧了魂魄将会彻底沦入鬼道,而永世不得超生。 冤魂们看着愿意为非亲非故的自己而燃烧魂魄的净土,心中的怨念稍稍淡去,随着净土灵魂之光越来越光亮,暗无天日的异界仿佛升起了一轮太阳,光芒万丈,宛如白昼。 冤魂们的怨念在灵魂之光中缓缓散去,直至最后一丝怨念消解,净土才缓缓熄灭灵魂之焰。 而诗香雅境,净土转瞬垂垂老矣。 谢玄羽抱着奄奄一息的老和尚,一时间哽咽无语,从小和尚到即将老死的老和尚,净土只度过了一日。 谢玄羽哽咽道:“你这是何苦?” 净土沙哑苍老的声音说道:“渡人,也是渡己。” 话音刚落,净土干枯的双手缓缓落下,咽下最后一口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9 落幕(四) 长安湛蓝无尘的天空,一抹青色和一抹白色身影划过天际,仿佛从王宫飞出两颗流星坠落玄都观。 玄都观内,唯有谢玄羽怀抱着已经苍老而逝的净土。 一袭青衫和一袭白衣默然无言,只是静静靠在净土身畔,轻轻抚摸净土衰老布满沟壑般皱纹的脸颊。修士死亡,形灭而神不灭,若是有大长生者神通还能重塑肉身,死而复活。而燃烧了魂魄的净土,形神俱灭,不入轮回,不可投胎转世。 吴清风不善言辞,良久也未说出一句话,唯有两滴眼泪落在净土干涸的脸上。 徐天然没了往日的聒噪,许久,只是轻声说了句:“何苦呢?” 转瞬,安仁坊所有扭曲、干枯的尸体缓缓裂开,一如净土的身体一般,徐天然、吴清风和谢玄羽三人眼睁睁看着净土的身体渐渐龟裂,再如流沙落下。 一阵清风拂过,吹散了玄都观,乃至整座安仁坊的怨念,阳光洒落,原本阴风阵阵,充满阴郁气息的安仁坊仿佛一瞬间重见天日,一扫原先的阴郁,如寒冬过后第一缕春风袭来,春暖花开。 只是,徐天然、吴清风和谢玄羽三人怀抱的净土已经彻底灰飞烟灭,安仁坊数万尸骨亦如是。 徒留下三人内心悲戚,唯有寻了个破败的酒铺,就着一碟茴香豆、一盘酱牛肉,连一向不喜饮酒的吴清风也闷不吭声低头喝酒。 喝闷酒醉得最快,饶是徐天然自诩酒量惊人,不过几壶烈酒下肚,已经醉眼朦胧。 他们三人对净土最为怜爱,初见净土不过是可爱的孩童模样,一颗光溜溜的小脑袋总是被徐天然轻轻搓揉,便是吴清风这般高冷之人也是忍不住偷偷摸了几次小和尚的光头,而谢玄羽初见净土也是没克制住内心对小光头的向往,偷偷摸了一次。 谁能料到,一瞬间净土长大了,再也不是孩童模样,又一夜之间,净土老去了,连魂魄也彻底消散了,留在这个天下的最后一抹印迹也彻底消失。 为何失去的偏偏是净土,纵然是与人厮杀他都从未下狠手杀人,平常走在荐福寺的小道上,见了青石板上劳碌奔波的小蚂蚁,也都是小心翼翼躲着小蚂蚁,生怕一脚伤了小蚂蚁脆弱的生命。 徐天然从未见如净土这般至纯至善之人。 可惜,从此世上少了一位内心如琉璃一般剔透无暇的小圣僧。 徐天然、吴清风和谢玄羽三人沉浸在悲痛之中,在小酒肆,恣意饮酒,可是长安不会因为他们三人停下而停下。 就在三名谪仙人醉生梦死之际,南宫千白四处找寻他们的踪迹,最后还是颜令宾率先发现了躲在西市小酒肆喝得烂醉如泥的三人。 颜令宾不知为何三人皆要饮酒烂醉,在她印象中,徐天然虽好酒,但从不醉酒,而吴清风更是滴酒不沾,在挹翠楼不论徐天然如何蛊惑,吴清风就是不为所动,从不饮酒。 颜令宾隐约有不好的预感,是多么伤心的事才能让他们如此沉沦? 这一日,长安三件大事。 年仅两岁的李豫登基。 新王登基,颁下罪己诏。 南宫宏烨将军亲自领军攻打南城三坊李归仁。 新王登基,稳固长安国本,李密升任右相兼吏部尚书,一人独揽朝政大权,李密更是请动长安文脉之称王照龄王老先生担任礼部尚书,南宫宏烨加兵部尚书衔,执掌兵部。 李密更是大胆启用长安首富王博出任户部尚书,同时又擢升老部下刑部给事中担任刑部尚书,提拔名不见经传的一名五品芝麻官升任工部尚书。 一夜间,长安内阁的草台班子算是搭起来了,朝局算是稳定下来了,各方面的势力在李密手上得到最大的平衡,长安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令人难以想象。 那些个在庙堂折腾了数十年的老乌龟腾出了位置,反而为长安剜去了腐肉,虽然短时间内长安鲜血淋漓,看似触目惊心,但是若是长远来看,反而是重症下狠药,利大于弊。 南宫宏烨执掌禁军,俨然掌控了长安的全部兵权,这是李密心头的一根刺,不是他不相信南宫宏烨的忠心,而是在李密心里,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人性。 李密开始谋划,待战乱平息,就要着手改革军制,长安将不再设南北衙禁军统领,直接改为北衙六军和南衙十三卫,彼此互相牵制,就不会再发生轧荦山这样大权在握的叛乱。 南宫宏烨手持新王圣旨,亲自前往南城三坊督战,八万禁军精锐将十余万胡人围困在坊市之内,战事一触即发。 新筑的土墙并不牢固,李归仁在土墙内侧又筑起城墙加固,采用熟糯米混合的黏土构筑的城墙就要坚固许多,十余万胡人同仇敌忾,便是老弱妇孺也搬运黏土,建成这道简陋的生命城墙。 如今胡汉之仇愈演愈烈,长安城内汉人百姓恨不得将胡人悉数坑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思想成为长安主流民意。新王登基,又是旧唐王险些让长安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唐国王室哪里敢在此时违逆民心,只能顺势而为。 李密也对胡人心存戒心,轧荦山的出现绝不是偶然,而长期居住在长安的胡人终究是悬挂在长安头道:“你醉了一天一夜,我担心,便留下来照顾你了。” 徐天然挠了挠头道:“麻烦颜姑娘了。” 颜令宾也不问徐天然究竟为何事买醉,只是膈应他一句疏远的颜姑娘,意味深长微笑道:“徐公子是嫌弃我是青楼女子,才刻意疏远吗?” 徐天然连忙摆摆手道:“不是,颜姑娘误会了。” 颜令宾背过身去,酸溜溜道:“那日初次进我闺房也没见你这般正人君子,如今拯救了长安,名利双收了,就开始摆出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爱惜自己的羽毛了?” 徐天然眼见误会越来越深,真是百口莫辩。 颜令宾瞧见徐天然一副为难的样子,噗嗤一笑,“逗你的,哈哈。” 徐天然心里觉得,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颜令宾神情落寞,眼眸低垂,有些话是说不出口的,就把它深埋,窗户纸就不捅破了,仅在心里留一丝念想吧。 徐天然赶忙拜别了颜令宾,飞一般夺门而去,醉酒误事,一天一夜,不知南城的战事如何了。 “胆小鬼,我还能吃人不成?”颜令宾小声嘀咕,笑哭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0 落幕(五) 一袭青衫立于破败的黄土城墙之上,白眸公子儒衫随风飘荡,白色的瞳孔里看不出任何胜利的喜悦,唯有无尽的悲伤。 徐天然不知南宫宏烨如何轻而易举就拿下了永平和永和二坊,最后仅余下常安坊聚集在一起的六千精锐突厥士卒和两万五千余老弱妇孺。 九万余胡人已经缴械投降,唐王的圣旨赦免了他们,只是从此他们改服易习,抛弃了传承数千年的习俗,少年们皆入学塾读儒家经典,不得说胡语、不得祭先祖,为了在长安苟活,放弃了所有的尊严。 活着,很难。 活着,很好。 活着,足矣。 南宫千白见了李归仁之后,李归仁就带着突厥部众龟缩在常安坊,而其余各部首领卸甲归降。谁也不知南宫千白究竟说了什么,连南宫宏烨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有何魔力,可以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劝降李归仁。 以李归仁的反应来看,南宫千白也并未欺骗他,他自己亲自退守常安坊,已经放弃了自己亲手构筑的黄土城墙,在常安坊内已经是死路一条。 一袭青衫浮动,白眸颓然倚靠在墙垛之上,不停地咳嗽。 徐天然轻轻拍了拍千白的后背,不曾言语,皆在不言中。 千白洁白的手帕捂着薄薄的嘴唇,猛烈咳嗽,缓缓摊开白手帕,一朵鲜艳的红莲花跃然手帕之上。 徐天然有些心疼千白,身子骨本就弱的他,用柔弱的肩膀扛起了本就不属于他的重担,这偌大的长安,他一个两世记忆的谪仙人,为何要为了冷漠的长安殚精竭虑。 那些似死在玄都观的达官显贵又凭何可以尸位素餐? 轧荦山的野心早已人尽皆知,只要不危及家族利益,那些吃着长安民脂民膏的贵族都睁只眼闭只眼。甚至其中不少人早已暗暗与轧荦山勾连,一朝成为扶龙功臣,滔天富贵唾手可得。 正义,与贵族而言不值一提。 心中算计唯有利益。 李甫林的狂妄,柳国忠的愚蠢,唐王的狡黠,轧荦山的野心,百姓的愚昧,差点共同毁灭了长安。 莫说张口仁义道德,闭口利益算计的长安贵族们,便是在长安辛辛苦苦讨生活的老百姓们,皆是趋利避害,原先百姓的愚昧显得淋漓尽致,为流言所蛊惑,被李甫林所利用而陷害南宫宏烨。 而事后,老百姓们有几人能为自己曾经的过错而感到愧疚,只是会将罪过推到胡人身上,将怒火发泄在手无寸铁的突厥老弱妇孺身上。 南宫千白的泪水婆娑了双眼,为这冷血无情的长安,他竭尽全力了,长安百姓至今都在怯怯自喜,是老百姓自己的力量拯救了长安,是长安百万众的信念长河彻底击败了星海血咒。 可是,长安的汉人们忘了,其中也有十万的信念来自胡人。 谁都不想死去,可是胜利过后,秋后算账,却不放过原本同一战壕的胡人百姓。 千白绝望道:“我曾遍读史书,书中仅仅记载对胜者的歌颂和封赏,对失败者的记载惜字如金,每当读到一场大战之后,能听到很多一战功成的名将名垂青史,而败者徒留下京观几座,斩首几何。至于,最终敌国百姓如何,鲜见于史书之上,如今方知,胜利的背后皆阴影。” “史书皆是胜利者书写的,自然是记载丰功伟绩,哪里会将自己的污点载入史册。” 又是漫长的沉默。 常安坊,李归仁一人立于铁桶一般圆阵最外头,长刀冰冷如霜,眼眸冷峻如冰。 突厥老弱妇孺皆聚集在此,最外围是身披重甲的六千士卒,第二层是突厥精壮,手持棍棒,绝望地看着一步步靠近的禁军。第三层是半大的孩子和须发皆白的老者,手无寸铁,护在妇孺外头。最里头,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妇孺老幼,在突厥男子的保护圈中,紧紧依偎在一起,等待命运的审判。 他们皆无力对抗命运。 南宫宏烨五万大军将常安坊团团围住,李归仁大喝一声:“抽刀。” 六千长刀齐出,声势浩大,威武雄壮。 南宫宏烨大手麾下,五千重骑开始发动冲锋,李归仁看着钢铁洪流朝自己冲来,一步不退,双手握刀,刀锋直指昔日的战友,今日的敌人。 重骑所向披靡,李归仁挥舞长刀,砍断了十条马腿,斩杀了五名骑卒的头颅,然后被一把骑矛刺穿了胸膛,鲜血从口中喷出,李归仁紧紧攥住佩刀,死而不弃,跪倒在圆阵之前。 南宫宏烨也不忍心直接弓弩齐射,将圆阵中心无盔无甲的平民先射杀,扰乱了突厥士卒的军心,再发动进攻更加轻而易举。 南宫宏烨仿佛和李归仁约定好了一般,让李归仁和麾下的将士死得体面些,让他们要死也先死在身后百姓之前。 六千步卒,一次冲锋就折损了两千余,靠着血肉之躯顶住了重骑兵的第一次冲锋,令南宫宏烨也是敬佩不已。 只是,已经残破的大阵又能撑住几时? 外围的士卒倒下了,身后的精壮挺身而出,纵然身上不过是轻薄的布衣,为了守护身后的亲人,死又何惧? 纵然知道,身后的亲人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又如何,要死,也要自己的妻子父母死在自己后头,这是突厥人最后的倔强和骄傲。 南宫宏烨第二次下令冲锋,重骑兵卷起漫天尘土,千白模糊的眼眸却死死盯着战场深处,这是自己亲手制造的人间惨剧,他一辈子也不能忘,纵然他的心早已悲痛欲绝。 所有人皆以为,这一轮冲锋之后,再无一人能立于战场之上,圆阵也将彻底毁灭。 谁能想到,纵然又有一千五百余披甲士卒和三千余精壮民夫倒下了,但是圆阵依然傲然挺立。 南宫宏烨强咬着牙,下令第三次冲锋。 饶是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骑军们也心软了,只是军令之下,第三轮冲锋已至。 千白啜泣道:“没有第四次了吧?” 徐天然摇摇头道:“有。” 千白又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嗽,手帕也捂不住溢出的鲜血。 徐天然柔和的真气缓缓注入千白经脉之中,千白推开了徐天然的手,摇摇头道:“我没事,只是忧心过度了。” “你身子骨不好,何必这样折磨自己。” “我要亲眼看着自己犯下的血债,以血为鉴,谨记教训。” 一袭青衫扶着身形摇摇欲坠的纤瘦公子,与鲜血浸染的沙场格格不入。 这一次,圆阵外头留下了六千余尸体,大多皆是无盔无甲的精壮民夫,而披甲的士卒仅仅剩下一千余。 饶是铁石心肠的南宫宏烨也不忍直视,将已经疲敝的重骑换下,换上一万轻骑,争取最后一攻,这血腥的一幕也该落幕了。 骑军来去如风,转瞬即至,已经疲惫不堪的突厥士卒挥起禁军制式佩刀,与同样的佩刀相互碰撞。 无盔无甲的精壮民夫更像是人肉木桩,血肉之躯被骑兵一撞便飞出数步,马蹄踏过,尸身皆成肉泥。士卒死完了,青壮死完了,在圆阵中心的妇孺们眼神充满恐惧,又充满仇恨。 半大的孩子们、老人们拾起了散落一地的战刀,以卵击石一般冲向了奔驰而来的骑军。 血色残阳。 常安坊的沟渠里流的不是污水,而是猩红的血水,整座常安坊,皆弥漫着刺鼻的血腥。 这一日,长安再无突厥人。 那些不见硝烟的百姓们拍手称赞,而亲眼见过这悲惨一幕的将士们,没有一人觉得自己立了天大的功劳,那座圆阵成了很多人心中的梦魇。 在南宫宏烨要求之下,常安坊,从此在长安除名,成了一座无名空坊,也无人。 不久之后,新王颁布圣旨,于安仁坊旧址开凿湖泊,名为安仁湖,于湖心岛建一座玄都塔,湖泊两岸杨柳依依,倾注了长安百姓对逝者的思念。 南宫千白重病不起,南宫夫人和柔儿姑娘亲自照料,只是千白的病情越来越重,身体愈来愈单薄。 徐天然、吴清风和谢玄羽时常来探望千白,他们只等朝廷赏赐之后,取得了宅邸房契,就能飞升回到天道天下了。 南宫将军和夫人亲自拜访三位谪仙人。 谢玄羽略显局促,于凡是皆能举重若轻的吴清风相比,谢玄羽总是显得凡事皆举轻若重,徐天然倒是一脸平静。 南宫宏烨敬一杯酒,开门见山道,“徐仙人,犬子病重,当如何医治?” “心病还需心药医。” “你说千白是心病?”南宫夫人诧异道。 “他将常安坊的罪过都记在了自己的身上,才会重病不起?” 夫人就要起身下跪,恳求道:“三位仙人,还请救救我儿,只要能救白儿,要我作甚我都答应。” 徐天然、吴清风和谢玄羽赶忙起身,哪里受得夫人一拜,千白与他们情同兄弟,夫人便是自己长辈,徐天然连忙扶住夫人,平静道:“夫人,万万不可行此大礼,千白于我们是生死之交,您与将军是我们长辈,我们怎么会袖手旁观不救千白?” 徐天然略迟疑,南宫将军何等精明之人,必然知道了徐天然有难言之隐,“仙人但说无妨。” 徐天然轻声道:“只要朝廷赏赐下来,有了房契,我们三人和千白一同飞升到天道天下,在这座天地的心魔就会自动消散。” 南宫夫人不舍道:“你是说要带白儿一同飞升?” 徐天然看了眼吴清风,吴清风又看了眼谢玄羽,三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说不出口,吴清风和谢玄羽心有灵犀一般一同看往徐天然,徐天然无奈,只能自己说道:“将军、夫人,其实千白与我们三人一样,皆是谪仙人,不过他拥有两世记忆,既是天道天下的千白,也是将军府的千白。” 徐天然一席话宛如千斤重锤砸在将军和夫人胸口,一时间夫人身形摇曳,若非南宫宏烨扶住,夫人就要瘫软在地。 南宫宏烨将夫人扶到椅子上,冷静道:“若不飞升会如何?” “从此滞留这方小天地,再无回到天道天下的机会。” “将来白儿病情会如何?” 徐天然双手交叉,沉思了片刻,“以千白的坚毅,迟早能从心魔中走出来。” “白儿飞升之后,可有机会重返这个天地?” “若无特殊机缘,难。” “你知道白儿在仙境的身份吗?” 三人皆摇头,从未听千白说过。 南宫宏烨以手撑住额头,半晌,毅然决然道:“明日,我去宫中请旨,为你们早些讨得封赏。” 三人异口同声道:“谢过将军。” 恢复了几分清明的夫人,不忍道:“相公,白儿飞升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南宫宏烨释然一笑道:“白儿长大了,该展翅高飞了,怎能留在我们身边束手束脚,再说了,咱们南宫氏出了一名仙人,那是无上的荣耀。” 夫人抹了抹眼泪,空留下一道孤寂的背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1 落幕(六) 挹翠楼毁了,念在挹翠楼在拯救长安立下大功,朝廷特意下令重建挹翠楼,而原本七层的主楼更是拔高到九层,大有一览众山小的气概。 王团儿接受了朝廷的册封,成为唐国绝无仅有的青楼诰命,挹翠楼新楼未成,俨然成了长安新贵心中的圣地,毕竟对膏粱子弟,新进的长安年轻官员,喝花酒能喝出神圣感的唯有挹翠楼。 在挹翠楼搂个姑娘,仿佛就在重温那一场惊天动地的鏖战,若是讨得了一名清倌人的欢心,便如同征服了突厥铁骑一般,跟酒肉兄弟吹牛也有更雄厚的资本。 王团儿推开颜令宾的房门,见郑举举与颜令宾两人温了几壶青梅酒,摆了几盘瓜果,喝着小酒聊着天,实在是惬意。 郑举举见王妈妈来了,立即起身相迎,颜令宾也搬来一把椅子,取来一只新酒杯,三人围着小桌子,一边欣赏窗外的风景,一边把酒言欢。 说来也怪,三人之中竟是没机会嫁入国舅府,滔天富贵已然无望的郑举举最为开心,比得了诰命的王团儿还欢快了许多。 青楼女子,皆如浮萍,可是,如今挹翠楼可不是普普通通的青楼,可是得了朝廷封赏,而挹翠楼新都知也即将获封诰命,虽然品级不如王团儿,那也是王上亲封的诰命,将来哪个风流才子想光明正大明媒正娶,也不是没有可能。 倒是无事一生轻的郑举举举杯痛饮道:“这杯敬王妈妈,多谢王妈妈还我自由之身。” 王团儿轻笑道:“何必言谢,可共苦,自可同甘,举举,将来有何打算?” 郑举举神态轻松,晃荡着修长的双腿,裙摆飞扬,“天大地大,何处可容身?我还是留在挹翠楼当个教习嬷嬷,一辈子平平淡淡就好了。” 王团儿叹气道:“何苦呢?得了自由,寻个好人家嫁了,何必学我,挹翠楼有我守着就够了。” 颜令宾激动地站起来,微红着脸,“举姐,一生还很长,可不能就将大好光阴全浪费在挹翠楼,王妈妈说的对,你应该找个喜欢的人嫁了,不求富贵荣华,只求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郑举举瞥了眼比自个儿还激动的颜令宾,笑道:“我可没你运气好,遇见了喜欢的人,人呐,说来也奇怪,一旦过了年少的时光,好像就不会再喜欢人了一般。” 王团儿饮一口入口甘甜的青梅酒,陷入深深的回忆,“是呀,尤其是青楼女子,见多了悲欢离合,愈加不会心动了。所以呀,令宾,趁着年少的一股冲动,遇见喜欢之人就别错过了。也许,错过了这一次,就再也遇不到可以拨动你心弦的男子。” 颜令宾脸上两抹朝霞,羞涩地转过脸去,猛地喝下一大杯青梅酒,令人看不出两抹腮红究竟是羞涩还是酒劲上头。 郑举举凑近了,左手抚着颜令宾肌肤吹弹可破的脸颊,颜令宾越是羞涩,郑举举越是欣喜,一手轻挑颜令宾的下巴,赞叹道:“这么美丽的女子,如仙女下凡,配那谪仙人绰绰有余了。” 颜令宾扭过头去,看着天际的浮云,忧伤道:“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很快就要走了,而他心里已经有人了,我不过单相思罢了。” 郑举举美眸如水波荡漾,把颜令宾瞧得越发不自在,“令宾,你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会动了心的人,究竟你和那青衫剑客之间有什么事瞒着我们,现在想想我第一次听说那青衫剑客就是在你闺房,快说说你们什么时候就有一腿了?” 王团儿放下酒杯,严肃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如实招来,既往不咎,不然挹翠楼的清倌人规矩可不少,违反了就要狠狠责罚了。” 颜令宾哀求王妈妈和举举姐饶过自己,她们两人哪里会饶过,颜令宾不得不细细道来,从初见不过是下人的布衣青衫,到那一夜青衫剑客背负着她夜游长安、手可摘星辰,说着说着,颜令宾两行清泪滑落…… 有时候,不说则已,一说才知道原来自己真的很喜欢他,比自己认为的更喜欢。 王团儿已是老江湖了,只是听着年方二八的颜令宾的故事,竟也感慨,年轻真好。 郑举举细细品味一杯青梅酒,劝慰道:“初恋,就像这杯青梅酒,入口甘甜,恨不得多饮几杯,可是酒劲上来了头疼得很,方知甘甜的青梅酒也是酒,也会醉人。” 颜令宾的眼泪自然而然激起了郑举举和王团儿的保护欲,闺阁女子之间,最擅长之事便是一起骂男人,一瞬间,负心汉、粗鄙、瞎了眼等等言语从王团儿和郑举举口中层出不穷,而徐天然不知为何,感觉耳朵怎么一阵燥热,难不成是被人骂了? 大明宫,玉真手上捧着一道圣旨,是对五名谪仙人的封赏。 金仙默默跟在玉真身后,走着走着,金仙嚎啕大哭起来,“盈儿,他们就要走了吗?” 玉真轻轻点头。 “我不要他们走,盈儿也喜欢那个白衣剑仙,就不挽留他吗?” “元儿,他们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不管,就问盈儿你喜欢他吗?” 玉真抿着朱唇,坚定道:“喜欢。” 金仙竟傻眼了,一向成熟稳重的王姐,竟然也能将埋藏在心底的心意说出来,“盈儿,那你要告诉他,你喜欢他吗?” “会的。” “盈儿,那你会留下他吗?” “不会。” “为什么?” “喜欢他是我的事,告诉他我也就没有遗憾了,他有他要做的事,有他要走的路,我是真的喜欢他,就不会做他前行路上的绊脚石。” “那我呢?” “你还小,真的知道什么是喜欢?” 金仙低着头,确实见一袭青衫只是会让她感觉很开心,仿佛那家伙自带笑料,让自己枯燥的人生有了他有一丝不同,这是喜欢吗? 金仙不懂。 忽然,一道青色身影从天上落下。 金仙秋水眸子为之熠熠生辉,直截了当问道:“姓徐的,你喜欢我吗?” 徐天然一脸无奈,看着不过豆蔻年华的金仙,这年头女孩子都这般早熟吗? 玉真按住金仙的脑袋,稍稍用力,金仙就向徐天然弯下了腰,怀着歉意笑道:“徐公子,金仙不懂事,还请见谅。” 金仙手舞足蹈,拼命挣脱了玉真的掌控,像一只小兔子一般跳开了,回头朝玉真扮了个鬼脸,“盈儿,难道就你能喜欢人,我就不能喜欢人了吗?我比你还确定呢,我就是喜欢他。” 徐天然黑着脸,本想是给吴清风使个绊子,没想到把自己绊进去了,可是看了眼可爱极了的金仙,徐天然深深一揖,微笑道:“金仙公主身份高贵,小人不敢妄言,只是,小人斗胆说一句,元儿,很可爱,我很喜欢,像喜欢妹妹一样喜欢。” 金仙耷拉着脸,哭诉:“盈儿,他这么说我是不是没机会了?” 玉真重重叹息,“本来你就是个孩子。” 金仙挺起了胸膛,反驳:“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 只是无意瞥见玉真挺拔的胸脯,金仙气势立即弱了几分,“我很快就能长大的。” 徐天然身形一闪,站在金仙身边,摸摸她的小脑袋,笑道:“嗯,等你长大了,给你领个最英俊最顶天立地的男人当相公,怎样?” 金仙使劲摇摇头,不过徐天然小拇指却勾住了她的小拇指,“拉钩。” 金仙眼里满是泪痕,却把玉真和徐天然逗乐了。 金仙刚刚萌发的爱情,似乎就被徐天然和玉真当成笑话,然后一阵风吹过,就消散在天地之间。 玉真宠溺地搂住金仙的腰肢,问道:“徐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金仙的个头已经差不多到玉真的眉心了,奈何胸脯不过是小荷才露尖尖角,金仙明显察觉玉真挺拔的胸脯有一股压力朝自己袭来,心里更不开心了。 徐天然恭恭敬敬道:“公主殿下,吴清风这家伙瞧着冷峻,实则内心最是热烈,小人特地过来给公主出个主意。” 玉真眼眸放出光芒,“什么主意?” 徐天然一五一十告诉了玉真,旋即纵身一跃,消失在远处。 金仙一脸不可思议,玉真满脸羞涩。 吴清风在屋内静静打坐,素来喜欢清静的吴清风感慨今天是个难得的好日子,没有一袭青衫在耳畔聒噪,真是幸福极了。 没想到,想啥来啥,门口有两个脚步声,是徐天然和谢玄羽。 吴清风袖口一挥,打开了门栓,不然不但要忍受急促的敲门声,又要忍受两个人鬼鬼祟祟从窗户探出头来,这些日子吴清风真是受够了,无所事事的徐天然真是太可怕了,而心思单纯的谢玄羽似乎也被徐天然带歪了。 一日之中,吴清风最为清静的时间便是徐天然假模假样和谢玄羽讨教扫地剑法了,两人将整座小院扫得尘土飞扬,第一次更是将站在门口呼吸吐纳的自己弄得差点背过气去。 一进屋,徐天然就见到了早已见惯的白眼。 谢玄羽凑到吴清风跟前,认真道:“清风哥,一会儿王宫就要派人宣旨封赏了,咱们就能离家了。” 吴清风倒是平静,不似徐天然那般猴急想要回到天道天下,似乎心底深处对这座天下有所眷恋。 果然,将军遣人请三人一同去接旨。 吴清风没想到宣旨之人竟是玉真公主,佯装镇定。 玉真宣读完毕,徐天然得了柳国忠的大宅子,吴清风得了李甫林的宅子,谢玄羽得了轧荦山的宅子,南宫千白得了崒干的宅子,净土得了荐福寺的地契,从此长安荐福寺不再是皇家寺庙,而是净土的私人寺庙。 听到净土的封赏,三人皆神情哀伤,徐天然取过一个檀木盒子,里头装的是净土的骨灰,徐天然喃喃道:“小净土,很可惜,没有留下个舍利子。小净土佛法还不够高深呀,何必就揽那么重的活呢?” 徐天然、吴清风和谢玄羽心里隐约有一股力量就要喷薄而出,床榻前,南宫夫人见千白醒来了,苍白的脸颊转瞬便有了些许血色,纵然心中有再多的不舍,但是夫人强忍着没有哭出来,而是笑脸相对。 徐天然扯着谢玄羽出了厅堂,吴清风也要出去,被徐天然一把推回去,旋即谢玄羽将大门合上。 徐天然和谢玄羽对着大门,一脸坏笑。 曾经有一个女子临别离一舞,令徐天然一生难忘,就将法子告诉玉真公主了,虽然这份爱慕终究是没有结果,但是要让吴清风知道她的心意,就要让他一生难忘。 徐天然、谢玄羽不知里头究竟发生了何事,也从未听吴清风提起过,大家似乎心照不宣,绝口不提。 大门洞开的一瞬间,天幕之上天门开启,徐天然、吴清风、谢玄羽、南宫千白和净土的骨灰一同御剑而起,直奔天门。在天际,四人联手在天际将一道魁梧的身形背影显现出来,是不良人张敬,那道背影是他毅然决然砍下挹翠楼主梁的背影。 一时间,长安不良人情绪激动,颤抖着右手握拳抚胸。 颜令宾痴痴望着天门,朝着那一道青衫挥了挥手,四人转过身去,背朝长安挥了挥手,挥别了长安,挥别了长安的人们。 南宫宏烨扶着哭成泪人的夫人,遥遥望着天际。 玉真走出大门,朝着天门双手拉起裙摆,一舞终了。 金仙摸摸自己的小指头,拉过勾了,就不许变,能再见就好了,有没有相公啥的不重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2 重返天道天下 四人身上喷薄欲出的力量再也抑制不住,如泉涌一般倾泻而出,徐天然反应最快,隐约察觉自己背负在身后的净土骨灰也有一股五彩力量涌出,五人之力汇聚一起,如黄河之水奔涌而下。 紧闭的天门,被五人汇聚之力一撞洞开,一瞬间,四人皆感觉是五人过了天门,难道净土复生了? “师父,师娘要走了,你还在这里悠闲地睡觉。” 徐天然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瞧天外,日头西斜,霞光满天,一个鲤鱼打挺,立即起身。奈何,身体僵硬反应不及,竟然身形一晃,摔到了床底下。 这把管彤惊呆了,在她心里无所不能的师父竟然如此废柴,翻个身都能掉地上。 “师娘在哪?” “东门。” 徐天然恍然发觉,一股力量源源不断从身体内涌来,转瞬,就冲破了化神中境瓶颈,若是任由这股力量在灵脉之中流淌,便是冲破化神巅峰瓶颈也不在话下。 徐天然生性谨慎,越是轻而易举得来的境界越是不稳固,焚杀诀流转,将这股力量压抑在窍穴之中,最终体内灵力如潮水一般缓缓退去,境界稳固在了化神中境。 一袭白衣,一匹白马,于城关之上遥望碎叶城,原来是要明日再走,实在有要事在身,提前了半日,可是不知那青衫今日在捣鼓些什么,平常死皮赖脸在自己面前,像狗皮膏药贴着自己,甩也甩不掉,此时想见一面却见不着人影。 断水自然知道花主殿下在寻找那个人的身影,也并不催促。 忽然,剑宗护山大阵开启,一道杀力极强的灵力箭矢射出,便是飞升境中一箭恐怕每个一年半载也养不好伤势。 朱子柒抬头遥望,一道青色身影不顾剑宗禁令,御剑而行,自天上而来,灵力箭矢转瞬就射中青衫后心,青衫慌不择路,于天空之上翻滚一周,像个陀螺滚滚而下,下坠之快,便是灵力箭矢也追不上。 朱子柒嫣然一笑,他来了。 “嘭”,一阵尘土飞扬,青色身影重重落下,分不清是头着地还是屁股着地,反正落地的姿势绝不会太优雅。 而灵力箭矢自是不会射向人员混杂的东门,不然哪里能是护宗大阵,可就成了毁宗大阵。徐天然也是抓住了这一点才敢御剑强行突袭,想来千年来敢两次无视剑宗规矩御剑过剑宗之人,也只有徐天然一人而已。 徐天然拍了拍身上尘土,大踏步走到一袭白衣身前,“对不起,我来晚了。” “该是我道歉,我食言了,答应三天,结果还是提前走了。” 朱子柒哪里会知道,徐天然为了赶上最后一面付出了多大的努力,自然徐天然也不敢跟朱子柒说起诗香雅境之事,生怕将来问及吴清风,自己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诗香雅境,恍如一场梦,当下梦醒,重归自然。 断水隐约发觉,徐小子的修为又精进了不少,短短三日又有何奇遇,竟然修为增进之大,若是不求境界稳固,都直接能破开飞升境瓶颈。所幸,徐小子道心坚定,不为所动,硬是将境界压制在化神中境,不然看似飞升境唾手可得,但稀松拉胯的飞升境真和纸糊的差不离。 而一旦境界攀升,宛如修建高楼,上层建好了如何能重新加固下层,一旦想要将楼修得更高就需要每一层都足够坚实稳固,一旦某一层支撑力不够,就再也没法往上搭建了。 徐天然不知从何生出一股豪言壮语,“你且在天京城等我,不出五年,我定赴十年之约。” 十年之约已过两年,朱子柒也不知这憨傻小子哪里来的口气,竟然想五年就登给他听的,倒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断水策马追上花主殿下,笑眯眯道:“我方才远远瞥了一眼,似乎瞧见徐小子哭鼻子了。” 朱子柒方才释然一笑,笑得太开心,把眼泪都带出来了。 断水摇摇头,自言自语:“这才对嘛,该哭就要哭出来,比起徐小子,花主身上担子太重了。” 吴清风捡起一颗小石子,两指一弹,径直敲了已经出神的一袭青衫的脑壳。 把徐天然气得直跳脚,差点就要问剑吴清风。 吴清风身形一闪,与王尔竹一同在山间跳跃,似在挑衅徐天然。 徐天然忧郁了一下,差点就又要祭出一把飞刀,御刀飞行,当初可是在剑宗老祖跟前夸下了海口,剑宗禁止御剑可未禁御刀。饶是任何一个脑瓜子正常的修士哪里敢挑剑宗的毛病,且不说剑宗有无禁飞的规矩,便是没有,又有几个飞升境大修士敢飞跃剑宗。 剑宗藏龙卧虎,最不缺的就是飞升境。或许,某日在剑宗遇见的扫地老头就是飞升境。 飞升境在武林中皆是名动一方的大人物,在剑宗却不得不低下头颅,不说剑宗飞升境多,便是剑宗那出了名不按常理出牌的老祖,何人敢在剑宗放肆? 天道天下,陆地神仙以上不得在天道天下出手,奈何人家剑宗老祖一人双圣,千年来无视这规矩两次,哪次不是惊天地、泣鬼神。 剑宗,如其名,直截了当。 天下用剑之人何止千万,名字带剑宗的宗门不计其数,而剑宗仅此一家,更是天下剑客心中圣地。 徐天然想了想,事不过三,彼此留些脸面,真的白孔雀一怒不认人,自己可就真遭殃了。徐天然拔腿便追,他知道小吴子肯定不是故意找茬,定是有要事相商。 果不其然,吴清风在峰峦叠嶂的群山其中一座天门山停下了脚步。 天门山乃剑宗一大奇景,气势磅礴、巍峨高绝,传闻天门之下南北对开于千寻绝壁之上的剑门洞,乃是白孔雀昔年醉酒,一剑斩仙人,一道剑气穿过天门山,留下的奇观。 徐天然抬头一看,吴清风使了个眼色,便跟随吴清风和王尔竹一同入剑门。 剑门之中,一步一世界。 若非吴清风领路,徐天然和王尔竹早已彻底迷失在剑门之中。 过了剑门,其中景色令人瞠目结舌,小桥流水,茅屋小筑,一片池塘,锦鲤悠然,莲叶接天无穷碧。 白孔雀端坐于一座修建于荷塘之上的竹楼,而隐约可以看见一个光溜溜的小光头。 徐天然内心为之一震,是他吗? 徐天然连呼吸都忘却了,快步走到竹门,却在竹门久久停留、踌躇不前,内心万千思绪如一阵狂风袭来,彻底扰乱了他的心境。千万别是虚假的希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3 莲妖净土 一道薄薄的竹门,轻轻一推。 “嘎吱”,徐天然甚至不敢睁开自己的眼睛,吴清风亦是如此,师父只让他带姓徐的和王尔竹过来,没说究竟何事,透过竹窗看见那个光溜溜的小光头,吴清风与徐天然皆是震惊到无以复加。 净土已经彻底消散了,为何还能出现,吴清风自是了解师父的德性,虽然平常是不靠谱了些,但论本事还是有一些的,若无把握,哪里会臭显摆。也许就是平常太爱显摆了些,才让人觉得他水平也就那样,没有一点高人风范。 如徐天然小时候记忆那般,真正的高人应该都是高深莫测的,那白孔雀竟然会在年少的徐天然面前御剑飞行,说御剑确实也是一门本领,可是刻意显摆了,再加上白孔雀一人双圣的地位,那就显得不那么高人了。 毕竟,等徐天然长大了,也会腹诽,御剑,不说长生者,便是一品修士也能御剑了,就算他白孔雀飞得更高些,到了飞升境,御剑的本事也不比白孔雀那次来得逊色多少。 何为高手风范? 一剑斩杀强敌,虽用尽全力,却云淡风轻,完全一副举重若轻的姿态,甚至不愿提及自己的光辉往事。越是云里雾里,越是捉摸不定,越是令人感觉,这才是高手。 徐天然、吴清风并肩而立,而王尔竹不明所以,紧跟其后。 接下来一幕令王尔竹震惊不已。 徐天然和吴清风忽然抱住一个小和尚,两人不停地摩挲那颗滑溜溜的滚圆小光头,几度哽咽说不出话来。 白孔雀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仿佛在炫耀自己的滔天本事。 徐天然认真察看了一番净土的身体,猛然发觉净土的身体有些许怪异,身体冰冷,无一丝温度,而脉搏也有奇异之处,令他不解。 徐天然一个眼神,白孔雀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白孔雀自己斟了一杯荷叶酒,平静道:“真没想到,净土这小娃娃看着年纪不大,胆子真不小,便是他师父估摸着也不敢轻易以一人之力化解数万怨魂。” 一向不苟言笑的吴清风突然开口道:“说重点。” 没想到,白孔雀对自己这个小弟子竟然有些忌惮,扭了扭屁股,似乎有些不自在,悻悻然道:“幸好,净土命大,是在我的小天地之中,纵然燃烧了魂魄,我也能将他的残余魂魄收拢,缝缝补补一番,总是聚拢了七八成魂魄。因此,他的神识尚且有些许破损,而他的肉体已经彻底湮灭,我只能以莲藕重塑他的肉体,所以,准确来说,现在的净土不算是人类,算半个莲妖。” 徐天然和吴清风异口同声道:“莲妖?” “是的,不过净土的神识破损,尤其是诗香雅境所发生的事情大多不记得了,他可能都不认识你们了。” 果不其然,净土睁着圆溜溜的眸子,盯着一青一白俩货一顿深情地抱着自己,也可能是魂魄不全,净土浑然无半点情感流露,真有几分莲藕人的感觉。 白孔雀继续说道:“净土的魂魄附在莲藕之上,我这莲藕可不是平常的莲藕,可是千年成精的莲妖躯体,净土得了此身,修行起来并不比原先肉身来得慢,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不是我吹,世上除我之外,可无人能如我这般将原本灰飞烟灭的魂魄聚拢起来,还能以莲藕重铸肉身。” 徐天然和吴清风松了一口气。只是一见白孔雀扭捏的神态,吴清风就知不好。 果然,白孔雀饮了一口荷叶酒,长吁短叹道:“可惜,净土是莲妖之体,从此长个头就没可能了。” 吴清风看师傅支支吾吾的模样,就知道肯定还有话没说完。 白孔雀身形摇晃了一周,支吾了半晌,又说道:“纵然我术法通天,奈何净土神识受损严重,心境恐怕就停留在稚童年纪,终生就是个长不大的小孩了。” 徐天然和吴清风内心同时一凉,若不是眼前这白孔雀修为逆天,恨不得抽他一顿。一个劲吹了半天牛,结果还是弄了个半成品。 净土天真地看着突如其来的二人,微笑道:“白衣哥哥,青衣哥哥,你们怎么不开心呀?” 何为童言无忌,便是漫不经心一句话,却让二人心如刀绞。 徐天然忍着酸楚,诚恳问道:“术法通天的李大仙人,还有补救的法子吗?” 白孔雀咕噜咕噜直接把一壶酒一饮而尽,“法子呢,确实有,只是代价太大,几乎等于没法子。” 吴清风焦急道:“什么法子,不试试怎么知道没办法?” “传闻有一大妖,名为无影,乃是大长生者之影子修行而成,若借助他的神通,将残碎的净土魂魄悉数拼接一起,可能还有一线机会让净土魂魄趋于完整。” 徐天然、吴清风毫不思索,问道:“无影在哪里?” “你们就不问无影的境界?” “说在哪里就行。” “我也不知道呀,应该就在横断山脉深处,可是横断山脉延绵数千里,谁能找得着呢?便是真踩着狗屎找着了,又如何让一名陆地神仙境大妖帮你呢?” 一听见陆地神仙境大妖,徐天然、吴清风乃至门口看热闹的王尔竹都倒吸一口凉气。 白孔雀便耐心为三个年轻后辈讲述妖族修行的秘辛。 “妖族修行极难,自从人类修士掌控天下以来,妖族都被禁锢在横断山脉,不得踏足人间一步,传说中的大妖大抵不过飞升境修为,哪里听过陆地神仙境大妖。 天地气运有限,如今是人族修士的天下,哪里容妖族修士分走天地气运,成就陆地神仙境界,而妖族被禁锢在狭小的横断山脉,便只能争夺少得可怜的气运,彼此厮杀争斗,真正能成就飞升境都极为稀少。 而妖族大多灵智未开,看似数量远超人类,但是真正具备修行资质数量极少。妖族修行比起人类过独木桥的修行之路,更像是鲤鱼跃龙门。 妖族想要修行,先要成精,譬如一只狐狸想要修行,先得成为精怪,吸取天地之灵气,经过漫长岁月的洗礼,灵智渐开。按照妖族的说法便是成精,开灵,而走过这两步才不过是为修行奠定了基础。 一旦灵智洞开,有了人类一般的头脑和情感,便会引来天劫,越是灵智高的妖族天劫越是猛烈,许多天赋异禀的妖族就被天劫彻底粉碎,不说修行之路,就是活着也成了奢望。 历经九死一生,天劫洗礼之后,侥幸残存的妖族方才炼就半人半妖之体,既可以幻化为人,亦可以以妖身现世,而此时,妖族才能如人类一般开始修行。 妖族种族繁杂,许多族群根本就没有前人引路,因此就会出现许多妖族为祸人间,毕竟直接吃人,吸取人类体内的精华,对于没有修行功法的山泽野妖来说,这是唯一的出路。若是能直接吃修士,尤其是修为越高的修士,于妖族而言修为提升越快,因此,人间才会出现那么多吃人的妖怪。 妖族之中,也有如人类这般的宗门,他们的修行之路就比那些自己成精的山泽野妖来得顺遂许多,但是与人类修士相比,仍旧是如蜗牛一般缓慢。” 三人从未听过妖族之事,尤其在江湖已经很少听见妖族祸乱之事,便是偶尔听见有妖孽作祟,也不过是一些小妖,辖境之内的修士一出手,就手到擒来。 妖族,在百姓心中早已成了过去,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白孔雀继续说道:“万年前,天下的主宰还不是人类,而是妖族,人类只是一个弱小的种族,妖族之中最为强大的三大种族龙族、凤族和凰族掌控了世界,而三大族之下有无数的妖族横行。人类在妖族统治下,过得是牲畜一般的日子,如现在被人类驯养的家禽一般,成为妖族的食物。 直至人类先贤掌握了修行的秘诀,力量突飞猛进,在于妖族的斗争中慢慢逆转了形势。原先一只巨龙,纵然灵智未开,以人类之力,便是数千人也不是巨龙的对手,而掌握了修行的人类力量崛起,超越本体的力量出现,最终在第一位踏出大道的长生者带领下,人类战胜了妖族,而妖族也被赶出了人类生存的地盘,被封锁在不毛之地。 万年以来,纵然妖族生命悠久,但是能修行至飞升境的大妖屈指可数,而踏出大道的妖族更是绝无仅有。 而人类修士越来越将妖族的领地当成了演武场,开始在妖族领地肆无忌惮猎杀妖族,数万年的仇恨倾泻在妖族身上,妖族几近灭绝。 就在妖族生死存亡之际,无影横空出世,一举荡除入侵妖族领地的人类修士。最终人类的宗门与妖族签订条约,妖族永世不得入人界,人类不得入妖界,才有了万年来的人妖和平的局面。 无影便是人类至今也弄不明白的存在,如何让他出手相助呢?” 徐天然和吴清风面容颓然,吴清风轻声道:“师父,您可是一人双圣,便是天道老爷也要卖你几分面子,千年来两次在天道天下出手,击杀仙人,区区横断山脉,于你而言不过就是后花园,去和无影谈谈,若是谈不拢就剑个不字? 这便是有理拳又硬,走遍天下都不怕。 徐天然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拳头,心中叹气,拳头还是不够硬呀。 净土扯着一袭青衫的衣衫,微笑道:“大哥哥,你看起来有些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徐天然蹲下身子,轻轻揉搓净土的小光头,微笑道:“咱们是好兄弟,这个千万记住了。” 徐天然又瞥了眼白衣飘飘吴清风,凑到净土耳边,“咱们的关系可比那家伙铁多了。” 净土点点头,也趴在徐天然耳边说道:“看出来了,师父说过,只会装酷的人最讨人厌了,我一见你就投缘。看来,我与大哥哥你原来真是好兄弟。” 徐天然摸摸净土的小脑袋,两人同步点头。 吴清风只能赏了徐天然一个白眼,比自个儿衣服还白的白眼。 徐天然心中还有一个疑问,南宫千白究竟是何人,竟然能得到白孔雀的五个珍贵的名额之一。谢玄羽可是武当小仙人,净土也是烂陀寺得道小高僧,自己好歹也是老白的义子徒儿,先生的学生,陈大锤可是清平山庄少宗主。四人身份搁在这天下年轻一辈,也是绝无仅有的后台够硬。 这趟诗香雅境之行,可是连王尔竹都没有名额,不然以琅琊王氏和剑宗的交情,岂会把王尔竹落下。 其实不然,白孔雀许多秘密并未跟徐天然和吴清风说起,王尔竹本可以一同前往,是王尔竹自己放弃了,见过了徐天然和吴清风的刀和剑,他明白自己与徐天然比起不过是温室里的花朵,不经历风雨洗礼,如何能心智坚定如斯。与吴清风比起来,纯粹就是天赋输人一筹。 吴清风可谓是全才,仿佛天底下就没有他不会的事,想练剑就能练天下最好的剑,想炼丹就能成为最好的丹师,若是想学医,恐怕也能成为天下第一流的郎中。 不过,王尔竹想明白了之后,也就释然了,放弃了这一趟诗香雅境之行,他不想在徐天然和吴清风的阴影之下,他要走出自己的路。这一趟剑宗之行让王尔竹成长了许多,尤其他发现家主似乎并不是自己认为的那般,似乎比自己想象里好那么一点点。 正是看见了家主身上闪现的一小道光芒,仿佛照亮了王尔竹脚下的路。人最艰难的并不是忍受困难,而是看不见希望,有了这道光,王尔竹前行的道路不再孤单。 王尔竹想明白了,他要走一条和别人完全不同的道路,与剑客而言,皆是剑成就剑客,而他要成全自己的剑。 王尔竹一柄宗门至宝兰亭剑,一柄本命飞剑墨梅,皆是有成为天下名剑潜质,自己可不能白白浪费了。如今,墨梅灵智渐开,他要一心温养墨梅,一旦剑灵有成,便是自己不过是金丹境怎么了,化神境在自己墨梅面前仍旧是不堪一击。 而飞剑于己相辅相成,他要让自己成为磨刀石,磨砺两把剑,以剑为主,以己为辅,踏出一条天下绝无仅有的道路。 三人的心境,白孔雀一览无遗,三人皆是天赋异禀的年轻人,大道高远,不可估量。 徐天然一把将稚童净土托起,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出门赏花去,这白孔雀的小福地可不是想来就能来的,既然来了就要多看几眼。而小净土不认识自己也无妨,重新认识不就行了,而自己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小吴子若想在净土心中的地位超越自己,可不容易。 王尔竹默默跟随徐天然一起出去,瞧见吴清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自然知道他们师徒俩有话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4 剑门福地 竹楼之内,一壶酒,一杯酒,俩白衣。 沉默了半晌,白孔雀拎着酒壶使劲抖,恨不得一滴酒也别浪费了。吴清风一脸凝重,犹犹豫豫。 白孔雀将仅剩的最后半杯荷叶酒喝完,微笑道:“你就一点比不过徐小子,脸皮薄,若是搁那小子,什么话不敢问。” 吴清风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道:“诗香雅境的玉真公主是师父的心上人吗?” 白孔雀伸了个懒腰,走到窗前,伸手两指一拈,一朵荷花入手,轻轻吹一口气,花瓣散落一地,落在水面,不久自会沉底成了荷花的肥料。 “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 吴清风自然知道师父指的是,玉真公主已然仙逝,如今葬在敬亭山,但是诗香雅境的唐国,唐国的玉真,这一切难道不是师父的念想? 若无念想,又为何在小天地之中构建一座长安城? 种种疑问,如何作何解答? 不等吴清风问起,白孔雀对吴清风的心思了然于心,平静道:“宛如师父手中的这朵花,凋零了便会落入池塘,不论是被鱼儿吃掉,或是沉落池底,终究是成了池塘的肥料,又被荷花吸收。来年又开出一朵花,会是同一朵吗?” 吴清风默然。 白孔雀笑道:“我知道你小子心里想什么,不就是对诗香雅境的玉真动了心吗?不说别的,若是师父对她动了念头,还轮得到你头上?” 吴清风细想,道理确实如此。虽然师父一生风流情债无数,可是,吴清风知道师父一生挚爱便是玉真公主。若世人知道,剑宗师徒二人同时喜欢一个女子,这不是闹了大笑话吗? 而且,吴清风尚且不能确定究竟诗香雅境的人是否是真实的,若诗香雅境不过是师父幻化而出的一个虚幻的世界,那一切不就是虚妄了吗? 白孔雀叹气一声,“情爱之事,你真该跟徐小子好好学学,既然喜欢了就要胆大皮厚心坚定,哪里像你这般前怕狼后怕虎。诗香雅境是我的小天地,里头的人也是真真实实的,不过不在同一座天下罢了。诗香雅境的玉真早已不是我心头的玉真了,诗香雅境不过是我苦心经营的一座天地,我书写了剧本,里面的人按照我的剧本演绎而已。 此番,不过是小天地的演员不听话了,跳出了剧本,加上当年我过于孤傲,丧失了对小天地的干预之权,这才让那伙宵小之徒有机可乘,也是为何我将你们五人送入诗香雅境的原因。 说来,此次你们救了我,若非你们力挽狂澜,一旦诗香雅境坍塌,我虽不至于身死道消,但是境界修为重挫是在所难免,也许就要交出一把椅子咯。” 吴清风自然知道师父所言的椅子为何物,那是独占天下诗道和剑道气运的其中一把椅子,二者失其一,师父大道受挫,将不再是独一无二的大长生者,只能沦为普普通通的天仙境。 纵然天仙境与寻常修士而言高不可攀,但是在大长生者之中,大道之争亦是极为激烈,点滴的信仰偏移便会引来力量的翻转。一旦沦为普通的天仙境,不论是失去了剑道或是诗道,与白孔雀而言大道折损不是一半,而是大道彻底崩坏。 白孔雀以诗入道,以剑成仙,诗剑相辅相成,诗篇不尽,剑意不止。如此说来,六人确实于白孔雀而言有莫大的恩德。 只是,这份恩德六人皆不会提,大约也不会知道。 依白孔雀的性子,会寻思着报恩,也不会说。 吴清风的内心起了一丝波澜,心头浮起那张娟秀的面容,令他难以平静的声影,只是,吴清风一想到诗香雅境时间流逝于天道天下完全不同,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不说此生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便是自己再入诗香雅境,恐怕她早已仙逝了。 吴清风愁绪涌上心头,“师父,终究是有缘无分,不说我有无机会重返诗香雅境,仅是光阴流逝法则不同,恐怕此生再也不会相见了。” 白孔雀一把揪过吴清风的耳朵,敲了敲这榆木脑袋,“你个瓜徒儿,这诗香雅境的光阴流逝本就与天道天下一致,不过是为了赠予你们六人一份机缘,为师不得已运转大神通改变光阴流逝法则为天道天下一日,诗香雅境一年。不然,那徐小子被我拉进诗香雅境一年半载,错过了和相好的相聚的日子,回头不得拿着刀砍我。你看他现在因为被我浪费了半日时光,看我的眼神都有点恨得牙痒痒。 小清风,你还是境界太低了,你不知道扭转光阴流逝法则需要耗费多少心神,便是我也只能至多撑个一年,不然也就不会与你们定下一年之约。所幸你们提前完成了使命,不然我神识耗费过多,恐怕连净土的残魂都聚拢不成了。” 吴清风没料到原来诗香雅境之行竟这般凶险,但一想到师父让他们五人买房的任务,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吴清风一想起或许将来和玉真还有再见面的一天,内心为之一振,仿佛笼罩在自己头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拨开云雾见天日。 “师父,我还有机会重返诗香雅境吗?” 白孔雀微微笑道:“有机会的,早日跻身飞升境,为师就让你重返诗香雅境,若是两年内就能跻身飞升境,为师就把玉真给你从诗香雅境弄到天到天下。” “师父,使不得,我勤加修行便是,我快破镜了。” 白孔雀欣慰地拍了拍吴清风脑袋,“不错不错,你可是有机会成为剑宗最年轻的飞升境。” 剑宗最年轻的飞升境,就是天下最年轻的飞升境。 从诗香雅境飞升天道天下,六人皆获得了一份下境飞升的福运,可是福运加身,若是道心不坚定,却是厄运。 庆幸,六人皆是不贪心之人,对于境界不似山泽野修那般渴望,没有一股脑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冲昏了头脑。 吴清风本是化神巅峰境界,若是凭借那一股飞升之力,想要一股脑冲击飞升境瓶颈也非不可能,但是吴清风硬是将境界压制在化神大圆满境界,一脚已经踏进了飞升境,一只脚死死踩在化神境,不让境界攀升太快。 越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吴清风越是谨慎,境界还是自己实打实修行攀升来得踏实。 谢玄羽与徐天然差不多的境遇,皆是将境界稳固在化神中境,谢玄羽更是超凡脱俗,境界于他而言并无多少吸引力,他甚至想把境界重新压制回化神初境,奈何这股力量太过凶猛,没法子只能稳固在化神中境。 谢玄羽一点也不想跻身飞升境,他在武当辈分高年纪却小,若是让那些个心眼贼坏的老头子师兄们知道了自己本事长了,就要多干活。谢玄羽一点也不想多干活,这刚在诗香雅境领悟了扫地剑法,正适合在武当清晨扫扫地,晒晒暖洋洋的太阳,再惬意不过了。 在诗香雅境铸得仙剑的陈大锤却是例外,本不过金丹巅峰的他,铸剑有成,境界一日千里,一举破开化神境瓶颈,直抵化神巅峰,陈大锤拿出铁匠的劲头,一锤锤砸下,方才让境界回落到化神中境。 诗香雅境重铸诗圣遗落人间剑,看起来陈大锤在诗香雅境的所得乃是六人之最。实则不然,徐天然境界攀升不高,但是得了人间剑,如此算来应该受益最多之人。 但是,在白孔雀心里,是自家小清风受益最大,本是山上人,初涉山下事,人间走一回,方有烟火气。 一名修士,没了烟火气,就像活死人一样,动不动就在山上闭关几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一心割断尘缘,只求一心修道。饶是如此,得了天大的境界又有何用? 剑客,为何练剑? 是为了守护自己想守护之人。 若心中无欲无求,练不成冠绝天下的剑术。 若心中所求繁杂,悟不出前无古人的剑道。 自古练剑之人,皆在剑术与剑道之间左右为难,仿佛为了登顶剑道就要舍弃剑术,为了剑术无双就要搁置剑道。 在白孔雀的心里,这就是个狗屁问题,练剑什么最重要,自然是砍人。若是本身大道高远,压胜对手,就以剑道胜之。若是自身大道不及对手,就要取长补短,以剑术论高下。 谈什么剑道剑术,打架打赢了说什么都是对的。 比起那些张口闭口剑道剑术之争的大宗师,白孔雀真是有翻不完的白眼。何为剑道,归根结底比得上境界,境界更高自然以境界压人,难不成还与他比拼剑术? 可是,天下也有太多纸糊境界的剑客,空有一身境界,厮杀起来却百无一用,言必称一品三境、陆地神仙和天仙,真要临阵比试心里比谁都虚。也有自身境界算不得高,屡屡能跃境挑战对手的剑客就被人冠之以走了剑术的羊肠小道,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剑客比剑,比的就是手中的剑,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打赢了才是王道。术道之辩,本就是胡说八道。 哪里有舍了境界,空练剑术的剑客,毕竟再是纸糊的飞升境剑客对上金丹境剑术最强的剑客,也是呈碾压之势。 可是,就能不求剑术,一心问道? 剑道是大势,是阳谋,胜的就是堂堂正正,而剑术是小势,是阴谋,正面敌不过就走小道,求的就是一个以弱胜强。 吴清风修行太过顺遂,不说练剑,仿佛什么剑法到了他手上都是一练就会,就是三教九流术法到了他手上,照样学啥会啥。可就是一生太过顺遂,心里没了烟火气,觉得一切都是水到渠成,自然对一切都毫无兴致,看似全能最终却是全不能。 若单论吴清风的天赋,一柄清风剑,剑术在天下年轻人之中难有敌手,本命飞剑随心,同境无敌。 正是如此,白孔雀才更加担忧,若有一天,吴清风真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山上修士,于他而言不是一件好事。于山巅看脚下的人间,哪里看得真切,不知心中有守护之人或物,如何有登顶大道的野心。 正是如此,于徐小子比起来,吴清风才会显得那般全能,正是因为他觉得修行百无聊赖,反正境界皆是水到渠成,才会在修行路上分心学这学那,宛如一株本该高耸挺立的参天大树,早早分了叉,在树还不高之时看起来枝繁叶茂的令人称赞不觉,但真正到了最后大道之争,就落了下乘。 徐小子比心猿意马的小清风可就专心多了,练刀练剑也罢,阵师之道也罢,归根结底就是求一个让自己变强,让自己拳头更硬,保护他珍视之人,守护人间烟火。 有了这份信念,越是往后,徐小子的大道愈是高远,而小清风渐渐就要落后了。 修行一事,心境最为重要。 如今,走了一遭诗香雅境,原本懵懵懂懂的内心有了前行的方向,这是弥足珍贵的,走出了迷惘的小清风,会让这天下大吃一惊。 虽然,小清风已经让天下吃惊了。 谢玄羽所得机缘,还未浮出水面,不过拭目以待,绝不会令人失望。 真正令白孔雀感觉震惊的是婉拒了诗香雅境之行的王尔竹,看似他一如往常,却早已脱胎换骨,或许将来最让江湖震惊之人会是这根小竹子。 白孔雀猛然发觉,徐小子起的外号念起来真是相当有水平,跟自己快不相伯仲了。 徐天然人间剑乍现,徐天然轻轻踩在剑上,两只手紧紧抓住净土的脚丫子,柔声道:“小净土,抱紧我的脖颈。” 净土牢牢搂住徐天然的脖颈,奶声奶气道:“抱紧了。” 徐天然缓缓加速,托着净土一飞冲天,一袭布衣随风荡漾,净土张大着嘴巴,仍有疾风将自己的嘴巴吹得鼓胀,发出“啊啊啊”的声响。 徐天然暖暖的手心,用心感受净土冰凉的双腿,不言不语,听着净土欢快的声音,自个儿也欢乐得很。 一袭华服青衫,默默看着天际那道青光,墨梅在窍穴之中如逆流的鱼儿一般磨砺。 白孔雀走出竹楼,开诚布公之后,神清气爽,唯一的遗憾就是荷叶酒太少了,喝得不尽兴,看来得寻个空去青山镇,老白的酒窖又满了吧。 徐天然猛然如一颗流星坠地,“扑通”一声一道青光落入池塘,水花四溅,把两个白衣飘飘的谪仙人都溅成了落汤鸡。 净土扶着徐天然的脑袋,“咯咯”笑个不停,浑然不觉自己也全身湿透了。 吴清风看着开开心心的净土,想着天下少个得道小高僧,多个快乐小和尚也未尝不好。 徐天然摸了摸自己腰间,朝白孔雀挑了挑眉毛。 白孔雀心领神会,原来这小子开始讨要被自己没收了的家伙,只见白孔雀身前亮光一闪,两把长刀,一柄本命飞剑,一个破旧的酒葫芦,还有一个稚童徐天然皆出现在徐天然跟前。 徐天然二话不说,将自己的家当一一收起,长平、秋水,本命飞剑兵车,还有自己的大宝贝葫芦,小童自然是蜀道。 蜀道一出现,就嘟囔着小嘴,狠狠瞪白孔雀,自己本来在主人窍穴中睡着懒觉,忽然就被前主人揪出来,还给禁锢了半天多,可把自己气坏了。 白孔雀自然无视蜀道的视线,徐天然将长平、秋水悬在腰际,葫芦挂在腰间,兵车没入窍穴,蜀道就任由他与白孔雀吹胡子瞪眼,反正在座的除了蜀道也没人敢跟白孔雀脸色看了。 王尔竹瞧见蜀道,更是羡慕不已,姓徐的本命飞剑已经达到了如此高的品秩了,已经可以幻化出人形,看来自己可要快点了,不然境界追不上,飞剑品秩也比不上,比起当年晋阳一战差距就要拉得更大了。 徐天然轻轻抓住蜀道,放在净土的肩膀上,蜀道又开始和净土吹胡子瞪眼。 浑身湿透的四人,似乎都不在意自己的囧样,唯一逃过一劫的王尔竹在一旁一丝幸灾乐祸的心思都没有。毕竟谁敢在剑宗老祖跟前幸灾乐祸,绝对是嫌命太长了。 徐天然收拾好了家当,直截了当问道:“白孔雀,南宫千白究竟是何人?” 白孔雀和吴清风对徐天然的称谓早就习以为常,可这把王尔竹震惊到了,天下敢当面称呼剑宗老祖白孔雀能有几人? 白孔雀抖了抖湿透的衣衫,都不用灵力蒸发水汽,“昆仑,天机阁。” 徐天然、吴清风立即心里有数。 天机阁南宫氏,如此就说得通了,千白虽无高强的修为,但是他的脑袋可抵飞升境,绝非寻常人。 其实,徐天然心里仍旧有一事不明,为何诗香雅境有提前布局了二十年的棋子,两世记忆的南宫千白、陈大锤、谢玄羽和净土,想来诗香雅境的这番争夺绝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是放了二十年的长线。 不然,被卷入的玄都观、荐福寺和南宫将军府为何都有白孔雀提前安排的棋子,至于背后的缘由,白孔雀不说,徐天然也不会问。毕竟,自己区区化神境,哪里有资格与诗剑双绝白孔雀追根究底打探问题。 时至今日,徐天然只觉自己如一颗棋子一般,只有在棋盘中挣扎的资格,根本没资格与下棋之人较量。终究是实力不足,唯有苦心修行,直到自己踏出大道的一天,方能拨开云雾,看清诸多疑问背后的真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5 瘦马走昆仑 碎叶城,是西域的一颗明珠,徐天然已经在此滞留许久了,再美丽的城也到了离别之时。 下一站目的地,昆仑。 只因那装神弄鬼的算命先生,好像是姓南宫的半仙,他随口说了句,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或许,吕小布的机缘要么在昆仑之上,要么在深海之中,不论是天下至高珠穆峰,还是大海深沟,徐天然都要带吕小布走一遭。 白孔雀遥遥凝望西南方向,那是昆仑山,号称天下屋脊的昆仑山。 天机阁传来的种种讯息,妖族这些年不平静,似乎在谋划什么,不过有南宫小儿在,自然是不用担心。 若论打架本事,天机阁在十大宗门之中仅仅排在最后一位,但论收集情报的本领,排名前九的宗门加起来还没天机阁一家的一半强。有南宫氏镇守昆仑,天下无忧。 白孔雀也准备让小清风下山了,而且这次就打发他先跟徐小子走一程,毕竟自己还是担心宝贝徒儿没个江湖经验,一人行走江湖会吃大亏。 转念一想,似乎和徐小子走,小清风才最吃亏。 不过,让小清风吃吃亏也好,再说了,被徐小子占了便宜,好歹肥水不流外人田。 清平山庄,陈大锤仍旧卧床。 庄主陈灵安亲自端着汤药,进了屋子。 乍一听名字,陈灵安,想来是一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文弱书生,不曾想清平山庄的男人们各个天赋异禀,皆是虎背熊腰的虬髯大汉,浑身肌肉高高隆起,一看就是一个打铁好手。 好在,清平山庄本身就是干打铁这行当,倒是没亏了这副好身板。 陈大锤时常抱怨,为何爷爷给爹取了文绉绉的名字,好歹将来娶媳妇儿的时候,人家一听名字就觉得是文质彬彬的读书人,不像自己,一听名字就是打铁匠。 当年爹不就是这样将娘骗到手的,媒婆说媒的时候报上名字,加上清平山庄在江湖的名声,那愿意嫁来的名门闺秀可是从山门排到山下了。娘当年也是心存美好遐想,陈灵安,想必是一名风度翩翩的君子,没想到红盖头一掀开,差点吓得直接逃婚了。 爹雄壮的体魄,满脸络腮胡子,若非穿了身新郎官打扮,娘还以为是进来了只大黑熊。没法子,娘当年心中千般不愿,也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好在清平山庄的大老爷们,看着粗犷,实则都是疼爱老婆的暖心人,小日子也过得其乐融融。 可是,当年给自己取名的时候,爹怎就愣是坚持取了个铁匠的名字。比起爹当年说媒的媒婆快把门槛踩烂了,自个儿已经二十有余了,连个登门说亲的人都没有,自己长得再不济,好歹也随了些娘的优点,比爹好多了。 思来想去,就是这名字惹的祸。 陈大锤想要挣扎着起身,陈灵安铁汉柔情,粗大的手一只捏着药碗,一只手安抚儿子不要起身。 陈灵安可高兴坏了,清平山庄平白得了一份机缘,清平山庄能立于天下十大宗门,更多靠的是江湖香火情,凭借一手铸剑的本事,哪个成名的剑客没有佩一把清平山庄的剑好意思说自己是大侠。 再说了,既是会练剑,自然也会用剑,虽谈不上顶尖,却也不弱。好歹陈灵安也是飞升境大圆满修士,可是力压天下第一豪族琅琊王氏家主王振欣排名武评第七。不过与其它宗门相比还是少了一位天仙境坐镇。虽然天下人皆知天仙境大能是不会在天道天下轻易出手,但是一座宗门之后站着一位天仙境老祖,底蕴可就不同了。 譬如剑宗,有老祖坐镇,千年来除去没脑子的北獒,谁敢对剑宗出手? 西域三十六国,为何千年来都匍匐在剑宗脚下,再强的飞升境也难一人敌一国,如中原宗门大多也是依附于庙堂之下。还不是因为剑宗的身后站着一位绝无仅有的老祖,更是千年来两次惊天动地剑斩仙人,谁人敢与其争锋? 更别提大长生者大道牵扯天下气运,一旦大长生者挥剑斩断一国之国运,看似不干预人间,却足以让一国莫名其妙灭亡。 陈灵安自是知足常乐,不过是一手铸剑的本事就跻身十大宗门第七,不可谓自家祖宗不争气。 陈灵安听闻儿子在诗香雅境铸得神剑,欣喜万分,看来自己娶媳妇儿的本事好,生儿子的本事更强。青山镇学徒,拜了莫邪为师,虽然莫邪与清平山庄关系浅薄,但好歹清平山庄身后也有了陆地神仙的影子了。 此番诗香雅境的机缘更像是从天上掉馅饼,剑宗白夜主动上门求的自己,又赚了份剑宗的香火情,又让大锤境界攀升,更是得了铸剑的心得,从此清平山庄后继有人了。 陈灵安亲自喂陈大锤喝药,两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温情脉脉的景象,若让外人瞧见了,必会十分震惊。 陈大锤原本在诗香雅境几近油尽灯枯,白孔雀当机立断,将陈大锤率先从诗香雅境揪出来,这才保住了一条性命。而一回到天道天下,陈大锤的体内力量排山倒海而来,而灵脉深处更是一股清凉的生机灵力潺潺而流。 原本伤势沉重的陈大锤不过半日功夫,伤势就恢复了六七分,而境界更是一日千里,直接破开瓶颈,直到化神中境才稳固下来。 诗香雅境之行,恍如一场梦,陈大锤很高兴在诗香雅境又见徐天然,看见他很好自己这个做大哥的就放心了。 陈灵安喂完了汤药,寻思着说些开心的事,微笑道:“近日听闻天机阁要开新榜,好像是武评候补十人,听说不是按照当下修为排行,而是按照未来十年最有希望跻身江湖前十的年轻天才。原本想咱们清平山庄,也就是一手艺人,靠着铸剑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就好了,也别掺和什么榜单,如今看你这么有出息,我也存了几分侥幸,希望来年你也能登榜。” 陈大锤摇了摇头,“难,爹最好别抱希望,就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如果是你诗香雅境之行前,我还真没有指望,如今我稍稍可以期待几分,再说了,咱们清平山庄也就是底蕴弱了些,若凭真正实力,何尝不能堂而皇之占据天下十大宗门之列?” “爹,我也就打铁铸剑有几分天赋,真说练剑,我比不上的人太多了。” 陈灵安眼眸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也该让江湖看看清平山庄的底蕴了。” 陈大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是看爹的神情,似乎不像是说玩笑话。 陈灵安暗暗下定决心,该是让那把剑面世了。 迪丽达尔在房间里收拾行囊,她准备回哈密了,跟着青衫的脚步走过了大半个西域,她时常感觉那日在他面前最后一舞就该是别离之时,或许,在他心里能留下更美好的回忆。 奈何自己仍旧不死心,愣是死皮赖脸又跟着来了碎叶城,真的遇见朱子柒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败了,不是自己不够美丽,只是朱子柒已经占据了姓徐的内心,她只怨相见太晚。 迪丽达尔也不是想不开之人,既然得不到也不强求,自己还就不信了将来遇不见更能让自己动心之人。 迪丽达尔相信缘分,她很珍视遇见青衫的这段时光,既不能成为神仙眷侣,不如相忘于江湖。一人一骑东归去。 管彤四处寻找师父的影子,气得直跳脚,只能拿小地龙撒气,一个劲骂男人不是好东西。 小地龙感觉冤呀,自己做了啥,就不是好东西了。 管彤狠狠瞪了眼小地龙,怒目圆睁的杏眼仿佛在说,全天下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迪丽达尔都要走了,师父也不送送,管彤以为是师父不知道,可是满城寻找,却仍旧不见一袭青衫踪迹。 其实,管彤原先对迪丽达尔印象并不好,不过慢慢相处,管彤发觉迪丽达尔也是个好女人,可惜师父有师娘了,渐渐的反而更加同情迪丽达尔了。管彤甚至觉得,师父索性大气些,把俩都娶了,自己就有俩师娘了。 管彤的爹就不止一个媳妇儿,她不觉得男人多娶几个媳妇儿有什么问题,可是一想起师娘的脸色,管彤就犯怵了,不敢再想了。师娘看着面善,其实最爱吃醋了。 可惜,天下就一个师父,多俩师父多好呀。师娘分一个,迪丽达尔分一个,留一个预备着,说不准将来师父还要惹下情债。 徐天然、吴清风和王尔竹三人出了剑门福地,缓缓走下天门山。 吴清风遥指东方,问道:“真不送送?” 徐天然沉默不语。 王尔竹倒是对徐天然惧内的秉性深表赞同,毕竟自己摊上了个精虫上脑的老爹,多希望自己那一年到头姬妾不重样的老爹能学学人家,王尔竹也是早早下定决心了,将来若真遇见了真心喜欢的女子,也只会爱一人,娶一人。 管彤终于遥遥看见了下山的师父,顿时,爬山的脚步也加快了许多,后面还跟了条跟屁小蚯蚓。 徐天然见管彤火急火燎的模样,就知道所为何事了,可是这男女之事又如何跟小管彤解释呢? 管彤飞奔到师父跟前,气喘吁吁道:“师父,迪丽达尔姐姐走了,你去送送她吧,以师父御剑的速度,现在追应该还能追上。” 徐天然摸了摸管彤的小脑袋道:“不送比送好。” “男人都是这般无情无义,哼!” 丢下这句话,小管彤扬长而去。 空留下徐天然、吴清风和王尔竹三人面面相觑。 小地龙哪里敢看师父的神情,草草施了个礼,赶紧追去了。 吴清风摇摇头道:“喜欢这泼辣的小辣椒,这条小地龙这辈子有苦头吃了。” 徐天然朝着东方挥了挥手,在荒芜的戈壁上,一名绝美的西域公主,最后回过头看了眼碎叶城,头也不回,策马狂奔。 来或不来,都是伤人心,索性还是不来了。徐天然和迪丽达尔都知道。 杨小兵与丽娜渡过了愉快的一段时光,但是好男儿志在四方,温柔乡也是英雄冢,他拜别了丽娜,打包了行囊,反正闲来无事,就打算再和姓徐的走一遭昆仑。 萧慕容和吕小布一同在街上晃荡了半天,萧慕容对吕小布那叫一个谄媚,谁让人家掌控着钱袋子呢?这般委曲求全才在巨抠无比的大黑炭手里骗了几两银钱,买了些新奇的玩意儿。 徐天然重返天道天下,白衣小童就知道了,也察觉到了姓徐的变化,看来又踩到狗屎了。 一匹高大瘦马紧紧跟随在大黑炭身后,渐渐的大黑炭和啊黄的感情似乎比徐天然还要好了些。 噬魂、夺魄俩货终于将耶律良材身上的阵法刻画完毕,这尊飞升境大圆满修士就成了自己麾下任意驱使的傀儡了。一时间,那具化神境高永昌的傀儡就显得鸡肋了许多。 噬魂、夺魄商量了一番,以主人的抠门德性,必然是舍不得随意将高永昌傀儡丢弃,再说了,随意乱扔垃圾也会被主人臭骂一顿,要是砸到人了怎么办,就算没砸到人砸到了花花草草怎么办?就算没砸到花花草草,吓着人了怎么办? 一想起一袭青衫的嘴脸,俩人浑身一激灵,赶紧拿出绷带将两具傀儡都用绷带紧紧缠绕起来,然后,驱使两具傀儡收拾行囊,俩人倒是惬意得很。 人未至,刀已至。 静思楼,千寻苦修中醒来,秋水与自己内心相互呼应,睁眼就接住妖刀秋水。 千寻掷刀,主人回来了,主人和自己的行礼都已经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出城了。 徐天然推开房门,莫名其妙来了句:“千寻,好久不见。” 千寻不解道:“昨日不是刚见过。” 徐天然知道自己一时间口误了,在自己感觉之中已经过去了半年有余,实际上天道天下才过去半日多,只能故作高深,“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此算来,咱们可是有一年半没见了。” 千寻微微一笑,只当是主人说不好笑的笑话了,不过,却很好听。 徐天然想起最后白孔雀跟自己说的话,“徐小子,小清风就交给你了,照顾好他。” 那一瞬间,徐天然有一种自己与白孔雀平辈了的感觉,不过嘴上徐天然可不敢怠慢,那叫一个言辞凿凿,一定会好好护着小吴子。 可是,在徐天然心里,早就想到了千万个坏主意等着小吴子了,这一路走得就有的是乐子了。 徐天然猛然发现,剑宗门口,一行十人聚齐了,分别是徐天然、吴清风、萧慕容、吕小布、杨小兵、千寻、噬魂、夺魄,再加上两具傀儡和一匹瘦马。 不知不觉徐天然身边就不孤单了,连俩邪气十足的噬魂和夺魄现在看来都有几分可爱了。 王尔竹下定决心,立即跟家主返回琅琊闭关,借助宗门之力砥砺飞剑,一旦墨梅剑灵大成,自己一定要问剑吴清风和徐天然。 天道天下,青年双壁,绝代双骄。 徐天然摸了摸啊黄的毛发,轻轻摸摸它的脑袋,热络道:“啊黄,我想死你了。” 啊黄不悦地嘶鸣了一阵,仿佛在说,“想个屁,滚犊子。”啊黄一个前蹄踏出,把徐天然踢飞了十数步。 一袭布衣青衫却仍旧傻呵呵乐着,又凑到啊黄面前,与啊黄亲昵耳语。 良久,不知徐天然说了什么,啊黄高兴极了,甩了甩纤长的尾巴。黑炭头那可是队伍的元老了,能让啊黄这般高兴的,还真只有屁股浑圆的大母马了。 徐天然环视了一周汇聚在自己身前的十人一马二傀儡,大手一挥,浩浩荡荡南下。 忽然,王振欣和王尔竹父子、剑宗白夜和剑宗诸大长老、张鲲鹏和张长林父子、余钱和大管家皆登上城头,默默注视着离去的一行人。 张长林纵身一跃,张府管家驱使三驾马车向前奔驰,此去昆仑万里之遥,就让他们一路走过去,这里头还有半大的孩子呢? 徐天然右手握拳,整个队伍暂停下来,只见张长林立于为首的马车之上,徐天然二话不说,牵着啊黄往回走。 张长林将马车交予徐天然,并不多言,只是平静道:“珍重。” 徐天然抱拳回礼道:“多谢,张大哥。” 天色不早了,张长林便折身返回了。 徐天然在一处阴暗的角落,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是瘸着腿的坨爷。 送别之人皆是碎叶城大人物,跺跺脚西域都要抖三抖,不过,他们神色皆如常,并无催人泪下的言语,也鼓舞人心的豪言壮语,只是默默注视。 徐天然在天际的九层浮云之上,隐约看见了一袭白衣醉卧云层之上,故意流露出的一道身影便算是给徐小子和小清风送别了。 一行十人,一同朝着碎叶城挥挥手。 别了,碎叶城,来日再见。 管彤先上了第一辆马车,萧慕容看见小地龙痴痴的目光,就扯着小地龙一起上了第一辆马车。小地龙一脸羞涩,萧慕容想了想,看来将来可有自己忙的,毕竟修行,谈情说爱似乎来得更重要些。 吕小布一脚踹在噬魂、夺魄屁股上,把俩货赶上了第二辆马车,两人唯唯诺诺,果然还是处于食物链的最底层的俩货,在吕大爷的驱赶下,不敢说一个不字,就上了马车。 杨小兵看了一圈,骑马是最好的,可是没有马,自己就上了最后一辆马车,按道理千寻应该与杨小兵上最后一辆马车,毕竟也没的选了。但是,千寻只是看着主人的背影,迟迟不上车。 徐天然和吴清风在队伍最后头,朝碎叶城头,深深一揖。 三辆马车,一袭布衣青衫、一袭白衣和千寻各自充当了车夫,啊黄迈着轻快的步伐时而跟在后头,时而奔到前头,而两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傀儡疾步如飞,随时警戒左右。 萧慕容朗声笑道:“登昆仑兮四望,心飞扬兮浩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6 青白双壁 昆仑之行,万里之遥。 徐天然一行人整整走了三个月,从秋高气爽,走到了冰天雪地。 管彤从未出这么远的远门,刚开始开心得像一只百灵鸟一样,看着一路上的风景,叽叽喳喳歌唱。可是,一个月之后,百灵鸟彻底疲惫了,除了不时掀起帘子,看看到哪儿了,有没有师父说的高耸入天的雪山,比云还高的昆仑。 管彤原本白皙的脸颊,随着一路行来,越走越高,脸上自然而然有了两抹高原红,肌肤也黝黑了些许,然后红棉袄一穿,立即村里头小姑娘的气质应运而生。饶是如此,在小地龙眼里,穿红棉袄的管彤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孩。 一路上大多是风餐露宿,偶尔能入座偏僻小城,采买些补给,寻个客栈洗个热水澡已经是最奢侈的享受了。幸好,有噬魂、夺魄两个一等一的狗腿子,纵然是风餐露宿,大家伙干粮就着烤野味、热腾腾的肉汤,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傀儡耶律良材和高永昌哪里会想到自己这辈子会拿着鱼叉入水叉鱼,又会深入山林捕捉猎物。 徐天然盘腿坐在马车,“师父要跟吴清风打一架,机会难得,你们要认真看。” 管彤、地龙像小鸡啄米一般。 营地里头,大黑炭仍在马车里睡觉,大家都感觉大黑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而且越来越懒了,越来越嗜睡。一日除了吃喝拉撒,其余都是在睡觉。 噬魂、夺魄各自干起脏活累活,准备伺候这些大老爷们。 千寻修行也愈加刻苦,杨小兵怕冷,只敢躲在马车之中瑟瑟发抖,寻思着若是有个女人暖被窝就好了。 其实,修士的体魄一旦到了金丹境,就不畏寒冷,可是杨小兵却并不运转灵力抵御风寒,他一向以为一年四季,冷暖皆是对身体有所裨益,尤其是女子,夏天穿薄裙,冬日穿貂裘,这才有韵味。 徐天然葫芦里杨柳、黉舍、铁锤、银粟四把袖珍飞刀祭出,悬于管彤和地龙脚下,转瞬,徐天然御风而起,与吴清风直奔一座雪白山头。 飞刀之上,管彤和地龙分别拉着师父的左右手,管彤能够感受师父掌心传递而来的温暖,这份安定,仿佛小时候父亲牵着自己一般。 吴清风突然有些艳羡,看来自己去过了昆仑,也该下山走一遭,看看能不能也收个有缘的好徒儿,不然自己就算一直稳胜徐天然,总感觉心里不得劲,没有小徒弟在旁边呐喊助威,这架打赢了也没太多成就感。 山巅之上,徐天然将管彤和地龙安置在一旁,并画下一道阵法护住两人,只要不走出这个阵法,就不会被打斗的余波波及。 安置妥当,一袭青衫御风而起,悬于半空之上,与一袭白衣正面相对。 都是老对手了,彼此有几斤几两都知根知底,而已经半步飞升的吴清风境界稳稳压制徐天然,更别提吴清风还有个同境无敌的威名。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两人皆不是易与之辈,一出手就是杀招。 徐天然八把飞刀齐出,四面八方围攻吴清风,左手长平,攻势凌厉,刀刀致命。 清风剑剑鸣响彻天际,手腕一抖,看似简单一剑,顿时,千道凌厉剑气直扑一袭青衫。 这不过是问候的一剑,徐天然八把飞刀于吴清风而言,如苍蝇一般,只是烦人了些,根本对他产生不了任何伤害。 徐天然长平刀刃漆黑杀意流淌,一刀挥出,满天杀意如黄河水滚滚而下。 杀意和剑气相撞,轰然炸裂,管彤和地龙只觉得脚下微微一震,震惊不已,艳羡不已,纷纷在心里暗暗下决心,有朝一日一定要像师父一样厉害。 天空之中,青白两道身影越来越快,直至管彤的眼睛都快跟不上了,仿佛就看见一道青光和白光相撞。 管彤手肘顶了一下小蚯蚓,问道:“小蚯蚓,你看得见师父的招式吗?” 地龙老老实实回答道:“现在还凑合,再快就看不清了。师父的刀法真厉害,你说呢?” 管彤狐疑地看着地龙,为何自己就看不清了,可是管彤哪里会承认自己看不见,那不是眼力就输给了小蚯蚓,只能假模假式道:“师父刀法天下第一。” 忽然,一道白色身影出现在管彤和小地龙身后,原来是箫慕容来了。 管彤对神神秘秘的白衣小童深怀惧意,甚至都不敢去窥探他的内心,生怕被他发现了,然后就给自己穿小鞋。而且,管彤知道,若是被白衣小童欺负,就是师父也帮不上忙。 白衣小童双手拢袖,目不转睛看着天际二人。 忽然,一道白光浮现,吴清风随心剑祭出,随心剑小世界将两人笼罩其中。 徐天然调转身形,八柄飞刀归鞘,兵车祭出,本命神通第一次现世。 刹那间,吴清风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禁锢而不能动弹。 一袭青衫,手握长平,如长虹贯日,就要一剑斩过吴清风的头颅。 说时迟那时快,吴清风心念一动,身形在原地消失,转瞬出现在徐天然身后,清风剑刺向徐天然后背。 徐天然心中大骇,吴清风的随心剑小天地已经掌控了空间之力,相当于在这个小天地之中,吴清风已经掌控了长生者的空间力量。 徐天然兵车本命神通,虚空凝滞。 只要在兵车剑意范围之内,徐天然可以任意将人定住,而兵车剑意笼罩范围之内整个人像时间停滞了一般动弹不得。若非飞升境,绝无轻易逃脱之理。 虽然,虚空凝滞时间不过数息功夫,而且范围极小,至多只能笼罩紧密并排在一起的五人空间,但是这点时间和空间已经足够了,以徐天然的刀,足够将敌人砍死几百回了。 虚空凝滞本就是捉对厮杀的强横神通,单挑的实力恐怕整座天下仅次于吴清风的随心剑小天地。 若非处于随心剑小天地之中,吴清风想要逃脱是绝不可能。 吴清风也被徐天然的兵车本命神通吓出一身冷汗,他隐隐察觉那柄本命飞剑有古怪,没想到竟如此强横。看来,将来与姓徐的打架,不祭出随心剑小世界就打不过了。 庆幸,诗香雅境之行,吴清风的修为暴涨,随心剑小世界进化,让吴清风能够掌控空间之力,否则想要逃脱徐天然必中的一刀,想来是绝无可能。 徐天然反应极快,身形暴退,在随心剑小世界,吴清风就是神,他想要与之抗衡极难。 尤其是吴清风清风剑剑术之高,出剑之快,恐怕在飞升境也是极难遇见。 徐天然脑袋在飞速运转,吴清风身形闪烁,根本看不见飞行轨迹,凭空就出现在徐天然身侧,递出凌厉一剑。 一道剑光闪烁,徐天然祭出蜀道。 管彤眼睛闪烁着光芒道:“天上有一大一小俩师父。” 小徐天然便是蜀道,蜀道两只粉嫩的小手紧握,双拳相交,顿时,蜀道剑气如光芒闪烁,随心剑小世界为之震荡。 白衣小童不禁震惊道:“从未见过如此茫茫多数不过来的剑气。” 诚然,随心剑小世界之中,吴清风的剑气之盛飞升境之下无出其右者,蜀道的剑气更是令人惊叹、惊恐。 吴清风心中一凛,若是蜀道再次轰击随心剑小世界,恐怕小世界就要崩碎。情急之下,吴清风完全无视蜀道的轰击,心念所至,剑气必至。 蜀道乃一人双圣李太白神兵,再强也只是蜀道强,只要拿下徐天然,就足够了。 转瞬,一道凌厉如丝一般纤细的剑气袭来,徐天然转瞬后退,想不到正中吴清风下怀,刹那间,徐天然头顶出现数十道如丝纤细剑气,像一张蛛网将徐天然牢牢控制其中。 蜀道再次重重一锤,漫天剑气如虹,随心剑小天地碎裂。 天地轰然巨响,山顶白雪崩塌,雪崩如洪水倾泻而下。 管彤和地龙只感觉如地震一般,身形不停摇晃,若不是阵法禁锢,两人也要被雪崩带走。 白衣小童,不过虚空而立,白色洪流仿佛撞上了礁石一般,自动在他身前分成两股。 蛛网剑气之中,一袭青衫,长平抵住一袭白衣的咽喉,一袭白衣,清风剑抵住一袭青衫心口。 平局。 徐天然潇洒收刀,吴清风剑花一抖,清风剑归鞘。 两人相视一笑。 三战,徐天然两负一平,能够逼平号称同境无敌的吴清风,徐天然连自己都有些震惊,不过终究是取巧,用了蜀道的力量。若以自己实力相抗衡,想赢,太难。 吴清风也知道了自己的不足之处。随心剑小天地太脆弱,一旦崩碎自己的战力就要折损严重,未来修行主要就是要提升随心剑的剑意,一旦随心剑能如蜀道一般灵智成熟,随心剑小世界就不会这般轻易碎裂。 管彤和小地龙各自睁大了眼睛,又看不太懂,只能弱弱问道:“谁赢了?” 白衣小童双手负后,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微笑道:“都赢了,白衣青衫,江湖绝代双壁。” 管彤和地龙虽然听不太懂,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怎么就都赢了,不过,听见他的夸赞,身为弟子,心里美滋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7 跛脚老道 一场问剑,酣畅淋漓。 于徐天然而言,兵车的虚空凝滞神通,让自己捉对厮杀的本领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便是与同境无敌的吴清风也能打个平手,在他那近乎无敌的随心剑小天地中挣脱桎梏,让他对剑道的理解更上一层楼。 诗圣之剑,人间之剑。 守护人间之心,便是诗圣的剑道。 一柄兵车,压胜敌手。 一柄人间,为天下鸣不平。 左手长平,右手秋水,魔刀妖刀,斩佛灭神。 于吴清风而言,胜负皆乃身外之物,自从心里有了念想,沾染红尘因果,有了想守护之人,有了想重回之地,他的剑不再是虚无缥缈的仙人之剑。 剑心不再空灵,反而更加通透。 江湖之中,同境无敌吴清风,一柄随心小天地,一柄清风斩仙人,剑道无出其右者,剑术亦如是。 徐天然与吴清风打了个平手,最终是靠蜀道力挽狂澜,而且两人终究不过是比试罢了,点到即止。 若是真正豁出性命捉对厮杀,落败的终究还是徐天然。不过,若是抛开捉对厮杀,徐天然一旦牵引人间信念,或是聚拢千万人之力,不说吴清风,便是飞升境大圆满在他面前也不堪一击。 诗香雅境,徐天然以人间信念,力斩半步成神的唐王。 一柄其貌不扬的人间剑,于寻常修士百无一用的心灵感应能力,在徐天然手中却焕发出惊人的战力。 徐天然和吴清风两人身形一闪,便回到山头,徐天然看见了白衣小童,本想听听陆地神仙境的一番高论,不曾想白衣小童一见着徐天然就翻到了他脖子上,揪着他的头发,一口一个爹。 大伙就心知肚明,萧慕容装傻充愣,索性就一同返回营地。 营地里,炊烟袅袅。 噬魂、夺魄炖煮了鲜美的鱼汤,又在冰窟窿里钓了不少鱼,香喷喷的烤鱼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睡梦中练剑的大黑炭被香味蛊惑,从睡梦中醒来。 杨小兵哆哆嗦嗦从马车里爬出来,一身裹着厚厚的棉袄,像只胖熊一般。 千寻眼见主人回来了,连忙起身,准备为主人准备碗筷,先打碗热腾腾的鱼汤暖暖身子。 噬魂、夺魄这些日子对管彤这小丫头越来越好,不知为何,在一行人中最没有地位的噬魂、夺魄似乎将寄托都放在了主人开山大师姐身上。 管彤也不怵两个诡异的旁门左道修士,倒是觉得他们很可爱,一来二去,管彤俨然成了噬魂、夺魄的心肝宝贝。 或许,有了管彤,噬魂、夺魄才在队伍之中找到了心灵的寄托。 地龙看了看自己孤苦伶仃的模样,与一行人格格不入,除了与白衣小童稍稍亲近了些,仿佛与所有人都显得疏远。 管彤像一行人中的小公主,万众瞩目,集宠爱于一身,但小地龙并不吃醋,毕竟自己也宠溺红棉袄小姑娘。地龙的境界修为也罢,居合斩刀法也罢,都远胜管彤,但是他仍旧一直佯装是管彤手下败将,这大约就是他自己喜欢管彤的方式。 地龙只是有些艳羡管彤,可以轻而易举走进人们的心里,而自己,木讷、孤僻,怎么看都不像讨喜的人。 管彤接过噬魂递过来温度已经刚刚好入口的鱼汤,还有管彤最喜欢的鲜美鱼肚肉,连刺都已经被噬魂挑干净了,管彤只管大快朵颐。 夺魄挑了一条火候最刚好的酥脆鲜美的烤鱼,管彤只管左手鱼汤,右手烤鱼,这份待遇令人艳羡。 徐天然接过千寻递来的鱼汤,喝了一口,沁人心脾。 白衣小童更是过分,直接运转灵力,大锅之中鱼汤宛如一条水龙吸入口中,然后猛然跳脚,直喊:“烫烫烫。” 入口的鱼汤,又从口中吐出,在半空中凝聚成一个汤球,汤球外头有一股白气升腾。 地龙默默取来一个木碗,从锅里打了一碗汤,蹲在角落,就着藏在怀里的干粮,凑合对付一顿就过去了。 形单影只,与万人宠爱,相得益彰。 徐天然看在眼里,却不打算插手,这一切都要靠小地龙自己去解决,只有他真正敞开心扉,才能融入行伍之中。 在小地龙心中,唯有对师父和萧慕容敞开了一小半的心扉,如此是远远不够的。 忽然,雪地之后一棵光秃秃的树后,发出细微的声响。 吴清风身形一闪,就将树后的小家伙揪了起来。 大家伙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小男孩,约莫八九岁,穿着厚实的羊皮裘,戴着狐皮帽,被吴清风一手拎在手上,不停地挣扎。 徐天然走过来,端来一碗鱼汤,递到慌乱挣扎的小男孩手上。 小男孩先是一愣,然后接过鱼汤,咕噜咕噜喝了起来,看来显然是饿坏了。 转眼,一碗鱼汤下肚,但是小男孩肚子又咕噜咕噜叫,千寻就递给小男孩一条鱼。 小男孩抱着烤鱼狼吞虎咽,吴清风一看,应该不是什么威胁,就把他放下了,带他到火堆前,烤烤火,吃顿热乎的。 待小男孩吃完了,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徐天然才凑到小男孩跟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看了眼一袭青衫的刀客,腰间悬挂一把长刀,看着不像坏人,又不像好人,沉默了半晌,轻声道:“我叫二狗子,前天出门玩,迷路了,就沿着洛溪一直走一直走,就走到这了。” 徐天然微笑道:“原来是迷路了,你家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去。” 小男孩感激道:“真的吗?我家在洛溪村,我想爹娘了。” 话音未落,二狗子就嚎啕大哭起来。 徐天然看了眼珠穆峰方向,转身,摸摸二狗子的脑袋,“大哥哥送你回家,放心。” 洛溪,一名跛脚牛鼻子老道领着小徒弟逆流而上。 老道道号正玄,乍听绝对是道门高人,可是一看道袍破烂,打着针线活计稀烂的补丁,小道童名为乐天,但是一点都不乐天,脚下的棉鞋前头还破了个洞,露出发黑的白袜子。 两人在冰天雪地里懂得瑟瑟发抖。 老道人在中原混不下去了,原本在家乡小城靠着红白喜事也能勉强糊口,奈何一日老道得了一本降妖经,自诩一朝得道,从此道骨仙风,绝尘出世,降妖伏魔,悬壶济世。 奈何,本事不济,数次捉妖不成,反被妖怪戏弄,彻底丢了脸面,成了十里八乡的笑话,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家乡那里来了个外来道士,一身鲜亮的道袍,仙风道骨,一下子,原本都寻老道做红白道场的乡亲们都转寻新人。 一夜之间,穷困潦倒的老道愈加穷困潦倒。 老道也是心气高,索性狠下来,既然上天冥冥之中让自己得了降妖经,自是三清祖师有意让自己磨炼一方。 既然大任降下,哪里能在小小家乡混吃混喝,就要去天底下妖怪最多的地方砥砺道法修为,再说了,现在就想在家乡混吃混喝也混不下去了。 老道领着小道,一路西去,他要翻过昆仑,去横断山脉,降妖除魔,砥砺修为,成就不世之功。 小道就没有老道那番远大志向,原本想着跟师父学了本事,就能攒些银子,娶个媳妇儿,没想到师父发疯了,不辞辛苦从中原而来,直奔荒凉昆仑。 一路上别说遇见妖怪了,连个鬼都没看见。 别提鬼,小道一想到那次与师父一起降伏恶鬼,没想到恶鬼倒是没降伏,而恶鬼附在自己身上,老道差点就一剑了解了自己,大义灭亲了。 庆幸恶鬼最终脱身而去,回头还不忘扮了个真正的鬼脸,然后扬长而去。 乐天小道看了眼自己的破棉鞋,心里愈发不满,倒在地上,不走了。 跛腿老道走了许久,回过头来发现徒儿不见了,折身返回才寻见了坐在地上不走的小道士。 老道语重心长道:“咱们就快到珠穆了,翻过珠穆就能抵达横断山脉了,乐天,不要气馁,再加把劲。” 小道指了指自己破旧的棉鞋,抬起脚来,原来鞋底都破了,冰冷的雪水渗进棉鞋,脏兮兮的袜子都湿透了,脚上的冻疮破裂,看来疼得够呛。 老道长叹一声,变卖了所有家当,这才凑了盘缠出远门,如今口袋银钱寥寥无几,老道也没想到走路这么耗鞋子,自己这双破棉鞋的鞋底也早就烂了,就自己编了个草鞋鞋底。 老道寻思再苦也不能苦徒儿,一路上好的都紧着徒儿吃用,虽然好也只是相对自己而言,但好歹心中那份信念撑着自己走到了昆仑,走到了珠穆脚下,自己没理由退缩。 老道二话不说,撕下自己的袖子,取出针线替笑道缝补鞋底。 小道默默垂泪,委屈道:“师父,咱们为何要出这趟远门,在家乡混不下去了,换个地重头再来不行吗?” 老道微笑道:“乐天,为师问你一个问题,天下有几个道士?” 乐天也不细想,脱口而出,“道士那么多,哪里能数得过来。” “就两个而已,一个真,一个假。” “那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一个是真仙人,悬壶济世,不论道法高低,修为深浅,一心为天下苍生。一个是假道士,追名逐利,利己损人,以术害人。” “仙人可是师父这般穷困潦倒?” “钱财皆是身外物,何足道哉。” “没钱怎么娶媳妇儿呀?怪不得师父至今都孑然一身、孤苦伶仃,若是没有我这么个傻徒儿,谁给你送终。” 言及此处,老道有点哑口无言了,这辈子没娶媳妇儿是硬伤,一旦小徒儿说不过自己了,就搬出这个茬子来,自己就说不过了。 谁年轻的时候没有喜欢过女人,可惜,阴差阳错,错过了就错过了一辈子了,老道谁不提起,但是小道从老道黯然的眼神里总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师父终究是太穷了,穷到娶不起媳妇儿,自己跟了师父,岂不是也要布师父后尘。 在安稳的家乡都混得惨兮兮的,现在更是去了不毛之地,就凭借师父三脚猫的本事,别说降妖伏魔了,能不能活着回去都难说。就算是侥幸活下来了,连回去的盘缠都么得,就是一路乞讨回去,以昆仑的荒凉,都挨不到讨到下一家就饿死路上了。 师父瞅着邋里邋遢,一点仙人范都没有,唯剩下待自己好,打小师父总说,将来送终就靠你了,小道将这句话牢牢刻在脑海里。 可是,随着师父年纪越来越大了,师父反而提得少了,其实乐天知道,越是年纪大了越是怕死。 师父从中土远赴昆仑,其实真正想的也不是斩妖除魔,真的有一天可以羽化登仙,乐天早就见过降妖经最后一页被师父撕下的纸张,上面写着,有一张横断山脉的地图,里头标记了一个巨大宝藏。师父,或许想的是富贵险中求,自己一辈子碌碌无为就罢了,也要为徒儿拼一把,不能像他一般孤独终老,连个媳妇儿都娶不起。 当年,他口袋里要是有二十两银子,也许,这一生就不一样了。 乐天擦拭了眼角的泪水,站起身来,平静道:“师父,咱赶路吧,前面好像有炊烟,看来有村子,有人家。” “嗯,咱们走。” 这一幕,送二狗子回家的徐天然都看在眼里,那个身影并不甚高大的老道在他心里高大了许多。 白衣小童随徐天然一起送二狗子回家,而一行人暂时就在营地安顿下来,今晚就先在溪边凑合一晚了。 这番景象,白衣小童并无多少感受,不过是在生活最底层泥潭里苦苦挣扎的江湖人罢了,这江湖,最不缺的就是这样的人。 二狗子已经在徐天然背上沉沉睡去,两天来迷途小羔羊也累坏了。 洛溪村。 一名妇人焦急地敲开村长的厚实大门。 村长也是无奈,寡妇门前是非多,这黄昏时候,硬是找上门来,让他很难堪呀。 村长知道,寡妇的儿子丢了,他也发动全村青壮去寻找了,但是一个小娃娃能走多远,寻了一天一夜没找着人,大伙也只能回来先休整一番,不然身子骨真顶不住了。 如今,这疯婆子又上门来了,村长想避也没法子。 洛溪村在昆仑山深处,想要在恶劣的昆仑活下去靠的就是团结二字,一家有难,大家支援。 可是,大家伙也帮忙了,在这昆仑山,孩子一不小心走丢了,就跟宣告死亡一样。冰天雪地,不说这残酷的环境,两天寻不到孩子基本上就没救了。 而这昆仑山,妖怪也多,虽不敢明目张胆为祸人间,但是偶尔偷鸡摸狗,偷几个孩子打打牙祭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村长被寡妇闹得心烦意乱,门口已经有不少邻里围观了。 寡妇情急之下,解开棉袄,两行清泪落下,冷静道:“村长,对不住了,都是为了二狗子。” 村长焦急道:“王翠花,你要干什么?” 寡妇轻轻打开房门,露出半条门缝,扯下了帽子,青丝滑落,歇斯底里喊道:“非礼啊,村长非礼我,说是寻找二狗子的代价。” 透过若隐若现的门缝,院落外头的乡亲们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村长慌慌张张捂住王翠花的嘴巴,恳求道:“好,听你的,我吃过晚饭就去组织大伙再上山寻二狗子,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寡妇才慢慢穿好棉袄,“二狗子还活着,一定还活着。” 村长,无奈地看着屋顶,这村长做得心太累。 村长,远远瞥见了两道身影,一人身材中等,跛着脚,一人紧紧跟随在跛脚汉子身后。 靠近了些,村长依稀看见了那袭破旧的道袍,旋即,推开房门,直奔村口。 老道看见一壮硕的中年人朝自己走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头发散乱的妇人。 村长也是走出过大山,听山下人说过,穿着这种衣服的是道士,可是能降妖伏魔,这些年来昆仑村子里都有不少孩童丢失,想来绝不是意外,肯定有妖怪作祟,就请道士降妖,也能让王翠花宽心,省得再缠着自己。 村长朝老道拱拱手,“道长真是及时雨,我们村子又有孩子丢了,恐怕有妖怪作祟,还望道长出手相助。” 跛子老道许久没收到这般尊崇,立即应允下来。 村长将师徒二人领进屋内,好酒好肉招待,并告诉老道,“前些年,在洛溪村上游,有两个美人结庐而居,修了一座碧水居,大家伙都觉得她们是妖怪,这些年孩子丢了她们肯定脱不了干系。” 老道安慰村长,“村长放心,贫道稍后就去会会碧水居的美人。” 村长那叫一个感激涕零,仿佛那二狗子就是自己的骨肉一般,而王翠花更是给跛脚老道猛磕头,哭诉道:“我家老陈就这么一个骨肉,当年老陈也是在出门寻找失踪孩子的时候杳无音讯,连个尸骨都寻不见。道长、村长,一定要救救我儿,不能让老陈家断了香火。” 老道扶起寡妇,安慰道:“还请放心,贫道定当竭尽全力。” 寡妇吃了定心丸,才渐渐恢复了些许理智,孤儿寡母的日子却也真的苦,这些年若不是乡亲们互相帮衬着,怕早就饿死了。 只是,这一夜,洛溪村都流传着,王翠花家的陈二狗可能是村长的骨肉。 徐天然和白衣小童就在屋顶静静看着,碧水居的美人,难道真是妖怪? 暂且先看看热闹,白衣小童似也有此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8 青狐小妖 洛溪村,溯游而上二十里。 若是春天化冰之后,可以划船,但如今天寒地冻,一行人只能沿着厚重的积雪,骑木而行,手持滑雪杖,行动也极为迅速。 自入冬以来,徐天然一行人便学昆仑人拆下了车轮,换上了桦木雪橇,在雪上行走比起轮子来得迅捷许多。 在昆仑,滑雪的雪板称为木,滑冰的冰板称为木马,村长领着十余村里青壮,乘木马驰冰上,而特地安排一辆藏獒拉雪橇,让两位道士骑雪橇而行。 徐天然背着二狗子,头上还坐了个白衣小童,御风而行,远远跟随。 碧水居,是一座典雅别致的小院,在深山之中尤为扎眼。 而覆满冰雪的昆仑山深处,碧水居竟然一副春意盎然的景象,连碧水居之中的池水都不曾结冰,小池塘中鱼儿畅游,有两个身材窈窕的妙龄女子在往小池塘里投喂鱼食,惹得鱼儿纷纷跃上水面,抢夺饵料。 扎着马尾辫的姑娘名为洛洛,而编着麻花辫的姑娘名为洛雨,皆是一袭轻薄青衣,谈笑间声音美如银铃。 徐天然早已悄然来到了碧水居,一入碧水居只觉一股温暖气息来袭,怪不得两名少女可以着轻薄衣衫,否则未入小宗师境,若是着这身轻薄青衣早就冻死了。 碧水居必有古怪,徐天然藏身于屋徐天然见眼前景色旖旎,便是洛溪村的青壮男子,虽然嘴上说着这俩妙龄女子必是妖孽,但是往日上山打猎砍柴都要刻意多绕些路,只为偶遇这俩绝色女子。 两名狐媚见那些垂涎三尺的眼神,更是抛去媚眼,惹得青壮男子热血翻涌,有媳妇儿的那晚跟媳妇儿尤其有干劲,没有媳妇儿的,就只能对着墙壁,靠着无限遐想释放欲望。 个别胆大的青壮更是半夜去敲碧水居的房门,原以为这俩风骚的狐媚也是饥渴难耐,不曾想一一都被俩美人打得鼻青脸肿,差点第三条腿都打断了。 一座碧水居,让洛溪村青壮男子,又爱又怕。 村长,立于碧水居门前,朗声道:“洛溪村村长,特来拜会碧水居,还望姑娘出门相见。” 顿时,碧水居烛火亮起,整座碧水居灯火通明。 洛洛和洛雨翻身跳下屋中,飞升境大妖,早已脱胎换骨,身上无一丝妖气,与人无异。若非修为高强的大修士和神仙法宝可以窥探妖族真身,几乎无人可辨其身份。 王翠花寻回了孩儿,对布衣青衫公子皆是感恩之心,哪里会有戒心,而村长是见过世面之人,他知道这两人是人是妖,都不是小小洛溪村可以得罪的。 村长不过是普通人类,只是在残酷的环境之中,身体素质比普通人来得更强壮些,但是在昆仑荒山之中,不论是从人间来的强者,或是偷偷翻越横断山脉的大妖,他们都惹不起。 洛溪村不过是在人间苟活的凡人,他们不是不知大山外头的繁华生活,只是在外面的日子不如山中来的淳朴,只要克服了这大山的艰难,而正是因为环境险恶,洛溪村的村民们才能团结在一起,民风淳朴。 大山之外,日子好了,人心就复杂了,不说要接受官府、仙家的盘剥,还要被地主劳役,看似日子比山里好了些,但是心里比山里凄苦了不是一星半点。 村长年轻时候也和村里年轻人一样,羡慕山外头的日子,也曾偷偷跑出大山,但是,最终村长还是回来了,而一行五人,就村长一人活着回来。 剩下四人都成了一滩烂泥,沉在了江湖的池塘里。 用说书先生的话,这世道,就俩字,吃人。 昆仑山,风雪吃人,妖怪吃人。 山下,都是人吃人。 洛洛鼓足了勇气,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帮我?” 一句帮我,让徐天然很是无奈,一下子就把自己归到了碧水居一伙,果不其然,洛溪村青壮们窃窃私语,都在议论布衣青衫和碧水居的关系。 徐天然冷静道:“偶然遇见了二狗子,知道姑娘被误会了,出手相助天经地义。” 洛洛凄然笑道:“好一个天经地义,直说究竟有何企图?别假惺惺的先是无所求,回头又找上门来要以身相许。” 徐天然被洛洛的话震惊了,自己半点无这般心思。 白衣小童见徐天然语塞,笑眯眯道:“姑娘放心,我娘管得紧,我爹不敢乱来,就是有贼心也没贼胆。” 徐天然瞪了一眼白衣小童,自己连贼心都没有。 洛洛释然一笑,对布衣青衫施了个万福,笑道:“妾身无礼,在此跟公子赔个不是,公子仗义出手,妾身深感于心。” 徐天然拱拱手道:“客气了,姑娘。” 徐天然的冷淡,让洛雨倒是有几分兴趣。 正玄道长鼻子抽搐了一下,隐约闻到了不一样的气息,说道:“不对,这里不止有两股妖气,还有一股气若游丝的妖气。” 徐天然也隐约发现了有一丝不对,而洛溪厚实的冰面之下似乎有一股力量的波动。 白衣小童仿佛是了然于胸的模样,摆摆手,“天色已晚,一同移步洛溪村共同商议,小青狐一同来吧。” 白衣小童的言语看似平淡,却不容洛洛和洛雨推辞。 一群人只能返回洛溪村,而洛洛和洛雨回屋加了衣裳,换上厚实的棉袄,披上一袭青色披风,碧水居由于刻下了阵法,可以吸取天地之灵力,让碧水居四季如春。 出了碧水居,以洛洛和洛雨的修为仍旧难以抵御昆仑的寒冷。 徐天然拜别了村长,御风而起,背着白衣小童,回到营地。 见一行人围着篝火,谈天说地。管彤在篝火中舞蹈,小地龙在边上只敢偶尔偷偷瞧上一眼,而噬魂、夺魄仿佛是看自己亲闺女一般鼓掌,就差热泪盈眶了。 徐天然稳稳落地,一片雪花也不曾飞溅。 管彤立即飞奔到师父跟前,“二狗子送回家了吗?” 徐天然宠溺地摸摸徒儿的脑袋,“回家了。” “师父您辛苦了。” 徐天然笑道:“咱们收拾一下,去洛溪村休整一晚,洗个热水澡,吃口热乎饭。” 顿时,大家欢欣雀跃。 自然,脏活累活由噬魂、夺魄干,而小地龙也会帮忙干,不像吕大爷,早就躺在马车里呼呼大睡。说来也怪,醒着的吕小布怕冷怕得要死,睡着了就一丁点也不怕了,就算扔到雪地里似乎也啥事没有。 徐天然悄悄问白衣小童,“真有妖怪?” 白衣小童点点头。 “可好对付?” “容易,就是感觉没有那么简单。” 一行人缓缓而行,心里唯一想着终于可以洗个热水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9 围炉议事 洛溪村,深夜却喧闹非凡,除了除夕夜,从未如此热闹过。 村长亲自拿出挂在梁上的腊肉、火腿给王寡妇,让一众妇人准备酒菜,而昨日寻找二狗子之时也寻到了一头羚羊,也一同宰了,款待贵客。 洛洛和洛雨两人端坐于村长小院厅堂之中,略显局促。 洛溪村的男人们目光时不时从各个角落飘来,果然是妖精,不然皮肤怎么能如此白皙呢?妇人们在昆仑之上,肌肤皆黝黑而脸颊两抹高原红更是标配,而这俩妖精肌肤竟会如此细腻,仿佛轻轻一掐就能渗出水来。 村长取来一壶热得滚烫的马奶酒,为洛洛和洛雨两人倒上。 洛洛和洛雨戒心十足,不敢轻易饮酒,婉拒了。 村长自斟自酌,别有一番风味。 这时,跛脚老道安放好了行礼,走到村长小院里,站在门口,一抖身上的雪花,这才和乐天一同进屋。 洛洛和洛雨冷冷瞥了眼这俩江湖骗子,凭借三脚猫的本领就敢进昆仑晃荡,显然嫌命太长了。 乐天坐在师父身边,一脸娇羞,他可从未与女子离得这般近,更别说是绝色女子了。 村口,徐天然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这可把亲自出门相迎的村长愁坏了,自己的圆桌都坐不下了,只能挪动大桌,在屋里再安置一张圆桌。 而另外一张圆桌还是从邻居借来的。 村长原想将布衣青衫一行人安置在自己家,没想到自己家已经住不下了,只能往村里一户户安排,结果,布衣青衫婉拒了,只是问有没有澡堂,让大家伙洗个热水澡就成,他们在帐篷里也住惯了,无妨。 冬日里,在大雪纷飞的昆仑山,想要砍柴、拾柴火皆是极不容易之事,徐天然自然也懂,随着离天机阁越来越近,客栈的洗澡水也越来越贵了。对本就不富裕的小山村来说,可能这一行人的洗澡水就会耗掉许多过冬取暖的炭火。 村长却一点也没迟疑,就命人去安排了。 徐天然一行人在门口互相拍打身上的雪花,一时间雪花飞溅,徐天然灵力微动,雪花旋即气化无踪。 管彤惊讶得合不拢嘴,“师父,这什么术法,回头教我。” “不难,等你二品境就会了。” 管彤脑袋低垂,离二品境还好远呢。 杨小兵进屋,惹得洛雨眼神微动,真是俊逸的公子,内心刚要一阵悸动,吴清风进屋,洛雨本刚要悸动的内心恍如雷击一般,这白衣比前面那略带猥琐的白衣俊太多了,简直是天上下凡的谪仙人。 洛雨原觉着在昆仑的地界,布衣青衫看起来已经足够养眼了,没想到今夜还能见着惊为天人的俊逸公子,看来今夜不白来了。 只是,这一行人让洛洛越来越感觉诡异。 两名缠着绷带的侍从立于门口,而他们身上察觉不到一丝生命的气息,却散发着恐怖的威压。 一行人之中除去一个小女孩、半大男孩和一名矮小仆从身上有灵力波动,其余人身上皆无灵力波动,如此这般才更让人觉得恐怖。难道剩下之人皆是一品境,那未免也太恐怖了。 妖族修行至一品境极难,洛洛和洛雨已经灵智洞开数百年了,苦苦修行才有了如今摸到二品境门口的修为,而洛雨更是只有三品境。 在横断山脉,一品境都可以称为大妖,而飞升境则有妖王的尊称。 洛洛根本看不清这一行人的根脚,倒是自己的根脚都被他们看穿了。 一盘盘菜肴上桌,徐天然、吴清风、杨小兵和白衣小童与村长坐在主桌之上,剩下一行人自然就坐在旁边一桌。 村长询问徐天然尊姓大名。 徐天然便报上自己行走江湖的名号徐桐,然后一一给众人取了别名,譬如吴清风得了个吴文采的雅名,杨小兵得了杨小建的名字,其余众人就一一带过。 白衣小童笑呵呵道:“我是爹的儿子,叫徐荣。” 顿时,徐天然一行人众人哄堂大笑,村长、洛洛、洛雨、正玄道人和乐天小道一脸疑惑。 难道这白衣小童真是这年轻公子的儿子,那播种够早的。 正玄道人细细打量布衣青衫,传说江湖修士一入一品相貌便可长存,难道这年轻公子看着不过及冠之龄,已经是活了数百年的大前辈。 而且,这名看着稚童模样的白衣小童或许也入了一品境了,不然如古井不波的模样,给人一股深不可测之感,谁敢轻视之。 徐天然朝老道敬了一杯酒道:“道友如何称呼?” 老道举杯共饮,“贫道正玄,小徒乐天。” 徐天然笑道:“原来是正玄道长和乐天道长,幸会幸会。” 众人目光不约而同落在洛洛和洛雨身上。 洛洛也不矫情,平静道:“妾身洛洛,妹妹洛雨。” 正玄心里嘀咕,这两只青狐小妖名字倒是不错,有几分美感。乐天不会喝酒,一杯马奶酒下肚,脸上立即满脸通红。 洛雨在一脸疑惑,如此俊逸的谪仙人怎会有个吴文采的名字,白瞎了一副俊美的皮囊。而另一名俊逸的白衣公子竟也名为杨小建,这都是什么名字呀。 难道如今中原人的名字都返璞归真了,不似妖族这边刚刚习得人间经典,取名皆讲究好听又有深意,而中原早已回到乡野村夫那般大狗子、二狗子、狗蛋重归简朴的时代? 不过,洛洛从这一行人的玩味笑容中就知道,这些名字应该不是真名。 一桌人各怀鬼胎,各自内心小算盘打得震天响。 村长不过想好好招待完这一伙深不可测的仙人,礼送出境,别惹怒这些仙人,当年下山的五人,就是因为得罪了来历不明的江湖人,结果命都搭上了。 吃过亏,才懂得惜命。 洛洛、洛雨不过想洗清自身的怀疑,他们既然知道自己是青狐妖,横断山脉前辈老妖们说过,人间是妖族的地狱,不论好妖坏妖,一旦被修为高深的修士发现,皆是一棍子打死,从不给妖辩解的机会。 人间常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不说人类之间不同族类厮杀极为残酷,更别提妖族与人族之间,哪里有道理可言,就是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 洛洛和洛雨拳头,真的不大,若与洛溪村的百姓而言,她们是高高在上的精怪,但是移居碧水居十余年,她们从未轻易出碧水居,从未叨扰洛溪村乃至附近村庄村民,就为了能在此安心定居。 人间,她们向往,却不敢前往。 妖界,她们厌倦,太残酷了。 如今,得以在人界、妖界边缘,有清静的日子,不问世事,一心修行,她们已经觉得很幸运了,她们舍不得将当下的日子丢弃了。 正玄道人的心思更加繁杂,一边防着青狐妖,一边又要防着布衣青衫一行人。传闻人妖边界时常有大妖出没,这姓徐的是人是妖还分不清楚,哪里能松懈。 而一行人更是诡异,那俩旁门左道修士,修为虽高,但一看就不是好人,而门口裹着密不透风的绷带的俩货究竟为何物,正玄也看不明白。 徐天然喝过一壶酒,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葫芦,想来有酒就要跟人分享,就取出一个空酒壶,将太白仙酿倒出整整一壶。 太白仙酿的酒香四溢,一下子把村长和正玄老道的酒虫够勾引出来了。 徐天然想起,那日从白孔雀那里收回了葫芦,一打开葫芦这才发觉,里头的酒一滴不剩了,把徐天然气得,当即哪管剑宗什么规矩,御剑而起,直奔天门山,越过剑门,追到白孔雀的竹楼前,就要一剑砍死白孔雀。 白孔雀识时务,自知理亏,就不与姓徐的一番计较,连忙逃出剑门福地,然后大门一关就把徐天然关在里头。 所幸吴清风看不下去了,从余钱的酒窖里搬来了十坛三十年份太白仙酿,这才平息了徐天然的怒气。 而吴清风回到剑门福地之时,都傻眼了,除去那一池荷花,整座福地几乎被姓徐的拆光了,更是在剑门福地捡到一截青竹根,就是建竹楼的竹子,徐天然收到怀里,然后将十坛美酒收入葫芦中,才潇洒离去。 吴清风不解,不就几坛酒,至于吗? 而自己那不靠谱的师父,也真是令人无语,徐小子的酒也敢偷喝,同是嗜酒如命的酒鬼,酒约莫就跟自己媳妇一样,不容他人染指。 不过,吴清风一想到师父的风流韵事,似乎也没少招惹别人媳妇,就释然了。 事后,只听师父说,一座剑门小福地换八坛百年太白仙酿,值了。 酒鬼之间,如何袒露心意。 一壶好酒,足矣。 徐天然三十年陈酿,只一杯就俘获了村长和正玄道长的信任。 酒品如人品,愿意将自己珍藏的好酒拿出来款待他人,人品差不到哪儿去,更是要引为酒中知己。 一壶太白仙酿转瞬见底,徐天然二话不说又倒出一壶,这更让村长和正玄道长对布衣青衫的人品赞不绝口。 反转来得太快,洛洛都反应不及,而闻到酒香,洛洛也忍不住品了一口,顿时,喉咙只觉火辣被刀割一般,这么烈的酒怎么就成了酒鬼口中的好酒。 徐天然见一壶酒即将满了,缓缓收回葫芦,不让一滴酒水漏出,然后紧紧合上封口,别回腰间,“村长,敢问这几年村里时常有孩童丢失吗?” 村长抿一口酒,感伤道:“这十年来,村子里孩子丢了十来个了,甚至寻找孩子的时候,还有几个青壮失踪了。二狗子老爹就是这样没了,说到此,还要多谢徐公子,你救了二狗就是救了王翠花的命,是洛溪村的大恩人。” 正玄道人掐指默念经文,真有几分高手高高手的风采,“洛溪之下有大妖。” 一句话,令村长极为惊恐。 徐天然早已发觉了水底的异样,白衣小童更看得更为深远,一只大妖不在横断山脉呆着,非要来到人间界,却又在小小洛溪藏着,究竟有何企图? 洛雨偷偷瞧了几眼白衣剑客,只觉他冰冷的眼神拒人于千里之外,却又长得太过好看了,让人不禁想多看几眼。 一夜围炉议事,谋划捉妖。 洛洛和洛雨略显尴尬,世上只有人捉妖,哪有妖捉妖,而且是大妖,自己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青狐妖,如何能捉大妖,而一旦让妖族知道自己与人类一起捉大妖,将会面临灭顶之灾。 徐天然自然知道了洛洛和洛雨的担忧,便说道,“洛洛、洛雨姑娘,明日捉妖是人类之事,就不劳烦你们插手,你们先回碧水居,稍后捉得大妖自会前往碧水居与你们说明真相。” 徐天然的善解人意让洛洛心存感激,而洛洛思来想去,冷静道:“明日我们不插手,且容我们旁观,若是大妖在碧水居之侧,于我们而言也是极大的威胁。” 洛洛所言非虚,妖族争斗比起人类更加血腥,人类修士还会假仁假义说些仁义道德,而妖族世界,唯有拳头是真理。 一旦水下大妖想要占据碧水居,那洛洛和洛雨就性命不保了,她们也想看看究竟是何大妖潜藏于洛溪厚厚的冰层之下,而且能蛰伏这么多年,所谋必大。 正玄道人皱眉道:“想要引得大妖出动,需要一个孩童当诱饵,不知何人能胜任?” 管彤立即站出来,“师父,我来。” 徐天然瞪了她一眼,目光落在白衣小童身上。 白衣小童佯装泪眼汪汪道:“爹,虎毒不食子呀,我可是你亲生的,你舍得我去冒险吗?” 徐天然顺水推舟,摸摸白衣小童的脑袋,语重心长道:“儿啊,爹也舍不得,但是思来想去就你是最合适的人选,爹总不能让别人的孩子去冒险,而让自己孩子躲在后头。儿啊,你放心,有爹在,大妖伤不到你一丝一毫。” 知真相的众人,憋着笑,眼角的眼泪都快憋出来了。 白衣小童倒在地上撒泼打滚道:“爹,我还小,大师姐也是自己人,为什么不派大师姐去?” 管彤笑呵呵道:“我可不是师父亲生的,这种光宗耀祖的事自然是师父的亲儿子去了。” 转瞬,众人哄堂大笑。 连不明真相的村长、洛洛、洛雨和两位道人也都忍俊不禁。 徐天然摸摸白衣小童脑袋,笑道“荣儿不怕,咱可是上阵父子兵,明日就让大妖瞧瞧咱的厉害。” 屋外,下起了鹅毛大雪,寒风刺骨。 屋内,一群人围着火炉,温暖宜人。 王翠花从厨房走出来,笑道:“洗澡水放好了,谁先洗?” 管彤第一个跳出来,开心道:“我先。” 众人没有任何异议,自然要让小公主第一个洗。 管彤从行囊里拿出新的棉袄,不能再穿火红的棉袄了,师父说过女子想要美丽要穿素雅的颜色,挑来挑去,管彤终于挑了件粉红色棉袄。 洛洛疑惑地看着一行人,似乎洗澡是件极为美妙之事,一听说能洗澡都开心极了。 狂风呼呼作响。 村长已然烂醉如泥,太白仙酿的酒劲可真不小。 正玄道长也摇摇欲坠,唯有徐天然屹立不倒。 洛洛和洛雨先行回碧水居,并邀请徐天然一行人改日来碧水居相聚,碧水居有一处温泉,在冰天雪地的昆仑,泡上一回温泉,可谓是极为奢侈的享受。 白衣小童眼见又一壶酒见底了,瞥了眼“亲爹”。 徐天然只能再倒上一壶酒。 一行人排队去洗澡,而徐天然和白衣小童这对父子对酌,吃着昆仑山的腊肉和鲜羚羊肉,滋味无穷。 徐天然对在天下之巅的天机阁愈加感兴趣,在世界的屋脊之上,有一座偌大的宗门,在冰雪之上建成延绵十数里的亭台楼阁,那是多么壮观的场面。 有朝一日,徐天然也要在天下开宗立派,究竟在何处落脚? 徐天然摇摇头,先不想这般费脑筋的问题。 想要开宗立派至少得先破开飞升境瓶颈,一朝飞升,方是江湖顶尖高手的门槛。 一座宗门,有无飞升境压阵,相差巨大。 而江湖真正的大宗门,背后更要有陆地神仙境压阵,才有与一流宗门相提并论的本钱。 江湖顶尖大宗门身后皆有天仙境的影子,虽说天仙境都是来去无影的真神仙,更有传闻一朝陆地神仙就能飞升至天庭,那些陆地神仙、天仙为何极少在江湖露面,就是早已飞升了。但是,背后站着一名天仙境就全然不一样了,谁能知晓天仙境的神通究竟有多强,或许是能毁灭一方天地存在的远古大能,或许是一剑斩断一宗祖师堂传承的神仙术法,总之,是惹不起的存在。 这也是为何清平山庄已经跻身江湖十大宗门第七,而佩剑湛卢的陈灵安在排在其身后的王振欣面前要矮半个头。只是,琅琊王氏身后站着一名天仙境书圣。 徐天然猛然发觉,自己身后可是站了两名天仙境,老白和先生,但是回头一想,老白和先生可不似寻常山上仙人,不说徐天然要在江湖与人逞凶斗狠,他们不会为自己出头,便是自己被人上门找茬欺负,他们估摸也不会为自己出头。 再说了,老白和先生年纪也大了,着实不该让他们为自己担忧。 有朝一日,开宗立派,老白和先生应该会很开心吧,说不准,瞧见了自己新收的徒儿,一高兴,将来也会庇护一番,隔代亲,天底下老头不都这个德性。 白衣小童问道:“明日捉妖有何谋划?” 徐天然平静道:“见机行事。” “姓徐的,就是没谋划呗,真的让我去送死啊。” “世上能弄死你的大妖恐怕没几只。” “说来也对,干了这一杯,就轮我去洗澡了,洗得香喷喷的好勾引溪底的小畜生。” 徐天然眯着眼,走到庭院,捡起一颗小石子,在上头刻上几个字:抵达昆仑,一切安好。 旋即,石子径直升空,然后在天空划出一道弧线,一路东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0 大妖赑屃 翌日清晨。 村长挣扎着起来,头还有些晕乎乎的,但是一点也不痛,看来昨晚布衣青衫公子的酒真是好酒。 村里青壮得了村长的召唤,各个都精神抖擞,听闻洛溪之下有大妖,大家都将自家杀伤力最大的武器取来了,有大柴刀、有鱼叉,由于身在昆仑,猎户尤多,各色弓弩也是目不暇接。 正玄道长也醒来了,踢了一脚还在酣睡的傻徒儿,“起床干正事了。” 乐天小道翻了个身,似乎不愿理睬师父,“人家高手捉妖,咱们三脚猫的本事凑什么热闹?” 正玄一听就来气了,微怒道:“不能以能力高低论之,降妖除魔人人有责,你就眼睁睁看着妖怪为祸人间吗?” “天塌下来高个的过最后悔的一句话。 只见,一道小黑影见有人生气了,自己反倒不生气了,就弯曲着小短腿,坐在岸上看热闹。 两道黑影御风而起,立于洛溪之上。 只见一道黑影,一刀挥出,整条洛溪冰面碎裂出一道数千丈的裂痕,冰面皆碎。 另一道黑影一剑祭出,苍穹之上茫茫多到不清的剑气从天而降。 刚刚碎裂的冰面旋即被剑气悉数斩成粉末。 洛洛、洛雨眼眸之中满是惊恐之色,这两人的境界修为远远超过了自己的臆测,而村长和村民们哪里见过这般阵仗,这两位公子究竟是人是妖? 大妖拼命游到水底,在洛溪之下东躲西藏,饶是如此漫无目的的攻击能耐他何,本领再高找不到自己也是白搭。 忽然,一道黑影唯一白亮的眼眸漆黑了,浑身散发出令人恐惧的杀意,自半空缓缓流淌,沉入水底。 大妖眼见杀意朝自己袭来,牟足劲向上游游去。 吴清风一柄飞剑祭出,漫天剑光闪耀,一剑断江。 洛溪为之断流,大妖眼前出现了令他惊恐的一幕,前面水没了。 徐天然身形一闪,杀意四面八方朝大妖袭来,大妖的四条小短腿在溪底搁浅了,眼神呆滞地看着天空之上两道散发着极为恐怖的身影。这股气息他只在妖王身上闻到过,谁曾想自己不过是贪嘴,想吃一个小孩就遇见了,他是一万个后悔,若是自己不贪嘴就不会遇见这两个怪物了。 大妖俨然已经束手就擒了,徐天然和吴清风可没有停手的意思,只见徐天然长平狠狠砍下,一刀将大妖厚重乌龟壳砍出一道裂纹。 吴清风随即,一剑递出,剑气侵入大妖身体,大妖痛苦倒地,嘴角渗出乌黑鲜血。 噬魂、夺魄见主人和吴清风联手的恐怖画面,发誓这辈子绝对不会背叛主人,想起在剑宗听到的话,您可得罪飞升境也不能得罪徐天然,现在想来不无道理。 与徐天然和吴清风站在一起,他们的强大令人感觉心安,若是站在对立面,那就是挥之不去的噩梦。 不知不觉,噬魂、夺魄的忠诚又多了几分。 洛洛和洛雨更不敢相信,在她们眼里战力极强的大妖在两人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这条洛溪看来并不大,但是冰层可不薄,一袭青衫一刀几乎将视线之内的冰面悉数斩碎,而一袭白衣更是一剑剑气无数,将碎裂的冰块尽数粉碎成冰渣子。 青衫杀意如地狱般令人恐惧,白衣一剑断江。 两人携手,若是在横断山脉,恐怕寻常妖王都奈何不了。 剑气散去,洛溪的冰冷的溪水就要倾泻而下,徐天然左手伸出,灵力流转,吸取昆仑之寒冷灵气,转瞬一股冰冷灵力自左手喷涌而出,汹涌而来的溪水凝结成一座冰墙。 连吴清风也有些震惊,姓徐的何时修行冰系法术,实则徐天然不过是因地制宜,将昆仑的寒冷为自己所用,而一击凝冰。 洛洛和洛雨眼眸里既惊恐又仰慕。 大妖更是双腿都软了,吴清风剑气在他身体里流窜,痛苦不已,倒在泥泞的河床上挣扎。 吴清风清风剑一挑,背着重重龟壳的大妖像一颗巨石被挑起,重重落在雪地之上。 徐天然和吴清风两人不约而同抹了抹脸颊,只是这黑墨着实厉害,抹了半天,仍旧是黑人两个。两人又各自卷起两道水柱清洗身子,结果洗了半晌,水仍旧清澈透亮,显然这乌黑的玩意水是洗不掉了。 两道黑影转瞬立于大妖跟前,不待严刑拷打,大妖强烈的求生欲立即就跪地求饶道:“大侠饶命,我的口水能够清洗你们身上的黑墨。” 一听此言,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大妖抱头垂泪,这是大妖生涯最悲催的一天。 可惜,徐天然和吴清风对视一眼,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白衣小童,三人同时叹了口气。 村长是个心思活络之人,立即命人取来一个木桶,来接大妖的口水,总不能让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脱光衣服清洗身子。 大妖忍着剑气摧残的剧痛,一个劲吐口水,大妖从未觉得吐口水也是一个苦活,吐到最后,几度干呕,差点背过气去,但是看了眼凶神恶煞的两人,只能低头吐口水。 满满一桶口水,徐天然和吴清风看了一眼,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管彤虽然很同情师父,但是见师父狼狈的模样,又要用口水清洗身子,竟掩面偷笑。小地龙一个劲使眼色,让管彤要克制一些。 没想到管彤乐呵呵道:“没事,师父和吴叔叔都宽宏大量,笑一笑又么得事。” 忽然,一道黑乎乎的小声影出现在管彤身前,猛然扑倒管彤怀里,笑眯眯道:“我可不宽宏大量,顶多算孩子不懂事。” 白衣小童一闹腾,大家彻底笑翻了,管彤委屈地哭了,自己也要用那妖怪的口水清洗身子。 徐天然走过来安慰管彤,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蛋,道:“没事,咱们师徒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管彤更委屈了,哇哇大哭道:“师父坏,脸也弄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1 铁骨铮铮 村长家的澡堂,作呕声接连不断。 杨小兵见吴清风脸色不悦,却仍旧抱着生命不熄作死不止的觉悟,凑到吴清风面前问道:“吴小剑仙,这口水是什么味的?”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吴清风身上。 尴尬在无限放大。 果然,只见一道剑光闪过,剑宗吴清风问剑花间宗杨小兵。 旋即,一袭白衣悬于虚空之中,另一袭白衣化作一朵雪花潜藏在漫天雪花之中,几乎难以察觉身影。 如此,众人噤声不敢言语。 直到白衣小童最后一个出了澡堂,骂骂咧咧道:“把那只叫什么名字大妖给我带上来,老子要砍死他,狗日的口水竟然是大蒜味的。” 众人这才同情地看着远方的那一片雪花,在无数道剑气之中来回飘荡,若非吴清风手下留情,只是让杨小兵受些皮肉之苦,不然恐怖的剑气早已将杨小兵的身躯撕成碎片。 管彤幽怨地看着白衣小童,原本大家都心有灵犀不提这茬,用口水洗澡已经够丢脸了,白衣小童这么一说,口水竟是大蒜味,丢脸更是丢到姥姥家了。 尤其,徐天然、吴清风和管彤在澡堂将皮肤搓得快破皮了,乍一看都有点像煮熟的龙虾一般通红,但是众人仿佛总是能闻到一股浓烈的大蒜味。 三人不约而同洗净了之后,用各式各样的花香掩盖身上的大蒜味,谁曾想白衣小童无心一言就让三人的努力皆白费了。 未来的时日,纵然他们身上的大蒜味已经彻底去除了,但是留在自己心底和别人心底的大蒜味恐怕久久也不能消散。 果不其然,大家伙有意无意或多或少都离大蒜味四人远了些。 众人虽远离,却也知晓,未来的日子,大蒜这俩字是决不能说出口的,不然就要承受徐天然、吴清风、白衣小童和管彤四人联手问剑。 江湖之中,有几人能八道,“洛溪起源于珠穆山,徐公子,别听他胡说八道,他吃了村里十多个孩童,杀了他偿命。” 赑屃一听村长的话,涨得满脸通红,“洛溪起源于珠穆不假,你可知他有一条地下河,是从横断山脉而来,你们这些蝼蚁哪里会知道这条小小洛溪之于妖族和人族的意义有多么重大。” 众人皆未发出一丝声响,在场皆是聪慧之人,在关键时刻都安静聆听洛溪的秘密,而正是此时,赑屃感觉环境出奇地安静,立即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想套我的话,门也没有。” 刹那间,徐天然、吴清风和白衣小童同步拍腿跺脚,惋惜不已。 不过,既然赑屃已然交代了不少秘密,恐怕今日所得情报在天机阁都能立下一个大功了,就是不知道天机阁有否年轻漂亮待嫁姑娘,能够赏赐这一件奇功。 徐天然立即收敛笑意,沉声道:“既然你已经知晓了我的目的,坦白从宽,饶你性命,让你安然回妖界,若是不说,那就要让你忍受难以承受的痛苦。” 徐天然冰冷的言语之中,一瞬间赑屃心头一凛,后背更是湿透了,仿佛身前俊逸的青衫公子不是人类,而是远古魔神,浑身杀意如流水倾泻而出,杀意浸染躯体,神识皆被恐惧支配。 赑屃紧守心神,不为所动,好歹也是妖界大妖,见惯了尸山血海,哪里被这一袭青衫的雕虫小技吓坏了,“想让我开门,门也没有,有本事杀了我。” 徐天然双手紧握,掰了掰手指,转瞬,在场之人皆听见了清脆的“咯吱”声。 看来姓徐的要动真格的了。 徐天然笑眯眯道:“真是铁骨铮铮赑屃大神将。” 赑屃立马知道不好,这看似人畜无害的家伙要下毒手了,不过自己皮糙肉厚,任你如何折磨我也不会说。 徐天然看着赑屃坚定的眼神,邪魅笑道:“我就喜欢你坚定的眼神,太容易开口了就不好玩了。” 徐天然转过身子,朝众人拱拱手,“抱歉了,各位,接下来的画面太过血腥,怕在诸位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暂且离去。” 布衣青衫下了逐客令,洛洛牵着洛雨的手,立即离去了,这事太大,不是她们小小青狐小妖可以掺和的。 村长自然领人离去,管彤本想不走,可怜巴巴看着师父,只是师父眼神坚定,小地龙扯着她的袖口,才将依依不舍的管彤拉走了。 最终留下之人,吴清风、徐天然、白衣小童和噬魂、夺魄。 论折磨人,这五人加起来可顶半座江湖。 吴清风本是名门正派,只是和徐天然厮混久了,似乎在黑化之路上狂奔,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其余之人,本就不是什么好鸟。 噬魂、夺魄桀桀笑着,将赑屃拖到村长的厅堂之中,紧闭门扉,彻底隔绝了管彤头盔的视线。 管彤一生气,一脚踩在小地龙脚上,小地龙疼得不敢言语,仍旧是若无其事的样子,这让管彤更生气了,又狠狠踩一脚。 赑屃可怜巴巴看着吴清风,此时发觉原本令他心生厌恶的吴清风似乎并没有那么可怕。 徐天然一个眼神,转瞬,在赑屃伤口之中盘踞的剑气立即乱窜。 赑屃五脏六腑疼痛难忍,这股剑气若想要他的命,完全可以一剑穿心,彻底了结。了他。 奈何,赑屃察觉自己灵脉的禁止被一袭青衫解除了,而此时这个举动更令他绝望,他知道,一旦灵脉解开,自己灵力加持之下,肉身的坚韧便会恢复到化神境大妖的水平,不可谓不坚韧。 但是,一袭青衫多此一举的行为仿佛在告诉赑屃,这伙人根本不在意自己会不会开口,完全就是以折磨为乐。 恢复了修为,乱窜的剑气在灵力压抑之下,赑屃还能顶得住。 忽然,青衫取出一柄魔刀,径直捅进自己的旧伤之中,本就裂开的背部龟壳被冰冷的魔刀插入,赑屃强忍着痛楚,始终不言不语,连呻吟声都没有。 徐天然朝白衣小童使了个眼色,白衣小童取出一颗乌黑药丸,塞进了赑屃口中。 赑屃根本不知自己吃下的药丸为何物,问道:“无耻之徒,竟是下毒的下作勾当。” 白衣小童摇了摇手指,轻声道:“非也非也,这颗药丸的功效是时刻让你保持清醒,便是被人碾碎了脑袋也能深刻感受脑袋被碾碎的痛楚。” 原来,这颗药是防止赑屃晕倒过去,一遍遍把折磨晕倒的赑屃叫醒太费精力了,不如一颗药丸就搞定了。 赑屃一听,内心彻底凉透了。 忽然,赑屃后背之上,魔刀之上杀意肆意流淌,而魔刀上数十万冤魂齐鸣,仿佛数十万只手要将自己拖入深渊之中。 赑屃靠着最后一抹神识,问道:“你们不怕我自碎妖丹而亡吗?” 徐天然笑道:“你试试。” 忽然,赑屃只觉得自己的灵力已然不为自己所控,而神识被一名模样诡异的邪魅修士吞食,眼见自己神识在流失,渐渐丧失了对身体的掌控之力,而自己身体之中竟然出现了另外一股神识,似乎要抢夺身体。 赑屃彻底慌了,“你们究竟在干嘛,难道不怕我真的死了,你们就再也不知道洛溪的秘密了。” 在场之人同步摊了摊手,徐天然开口道:“无所谓,我们有法子知道你脑海里的秘密。” 赑屃痛苦道:“妖死如灯灭,你如何能知?” 徐天然指了指立于一边的耶律良材,转瞬,耶律良材展露出恐怖的飞升境大圆满的威压,赑屃眼眸里满是惊恐之色。 “看见了吧,这可是飞升境大圆满,被我们杀死之后,吞食了魂魄,占据了身体,他脑海里的记忆我们皆可读取,你说与不说有何区别?堂堂飞升境大圆满最终不过也就是个傀儡,将来把你也制成傀儡,虽然战力低微了些,不过当个吉祥物端茶送水、洗衣做饭也是极好的。” 赑屃心态彻底崩溃了,跪地求饶道:“我说,我知道的都说,求求你们饶过我。” 徐天然摇了摇头,“原本我是心软想留你一命,你已经错过机会了。” 赑屃苦苦挣扎道:“公子,以后我给你当牛做马,一切听你号令,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主人,我发誓效忠于你。” 徐天然一挑眉毛,噬魂、夺魄立即怒斥道:“妖孽,竟敢跟老子抢饭碗,主人的奴仆是那么好做的,还要我们作甚,速来受死。” 原本赑屃以为无论如何他们不会杀了自己,只要自己守住秘密就能有活路,妖族体魄坚韧,被折磨又如何,再苦能有天劫苦? 没想到,他们真想杀死自己,更要将自己制成傀儡。 赑屃彻底慌了,跪地求饶道:“主人,我还有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2 气运争夺 一声主人,喊得噬魂、夺魄肝胆俱裂。 这年头,当奴仆竞争还如此激烈,噬魂、夺魄自己深深知道,在主人的心目中,哥俩的地位和千寻比起来那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好歹目前也是排名第二的奴仆,若是又平白增加了个大妖赑屃,岂不是又有新人竞争,自己第二的位置又岌岌可危。 噬魂、夺魄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人默契十足,一定要将潜在威胁消灭于萌芽之中。 噬魂猛然发力,拼命吞食赑屃的神识。 徐天然一眼就看透了噬魂、夺魄的小心思,斜眸瞥了一眼噬魂、夺魄。 噬魂、夺魄立即如冻僵了一般,呆若木鸡,不敢再做任何动作。 他们知道,自己的神识皆在主人的掌控之中,从来不敢生出半点违逆主人命令的想法。 赑屃神识受损不小,若是不能及时修养,恐怕对自身境界影响极大。 徐天然搬来一把小板凳,坐下来,朝赑屃点了下头。 赑屃原本疼得四脚朝天,而长平还深深插在自己后背,四条腿不能着地,又被长平架着,动作滑稽极了。 徐天然心念微动,长平归鞘。 赑屃后背流出乌黑的血水,不过这点痛楚比起被长平杀意和凶魂折磨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赑屃翻过身来,幻化出人形,一袭黑衣的魁梧壮汉盘腿坐在地上,缓缓调息。 良久,赑屃后背的伤口已经结痂,妖族的身体果然比人类强悍不少。 赑屃沉声道:“龙王派我来洛溪,为了在洛溪之下打通一条气运通道,将人界气运引到妖界,这条通道已经筑成,我便留下来守护气运通道不被人类修士发现并毁坏。妖族为何万年来修行极慢,飞升境极少,除了无影大人更是一个陆地神仙都没有,与横断山脉气运息息相关。 人族气运如海洋一般广阔,而妖族气运如这洛溪一般,若是长此以往,不用人族灭妖,妖族慢慢就自动消散于天地间。这条气运通道看似不大,而所得的人族气运也不多,纵然是天机阁的天机老人也难以察觉这微小的变化。 但是,看似微不足道的气运流失,随着岁月的累积,就会对妖族与人族的力量慢慢发生翻转。若是人类自己发生内乱,飞升境、陆地神仙境甚至天仙境修士陨落,那时天地间的气运就会源源不断输入妖界,妖族修行天赋不及人类,可是妖族寿元漫长,熬得住,若是这条细细的气运通道正常运转,不出千年,妖族必能诞生第二个陆地神仙境,而且飞升境妖王也会比现在多上数十位。” 连吴清风都听得冷汗淋漓。 妖族的谋划不可谓不长远,这等窃取气运之法人族真会防不胜防。 门口,有一道鬼鬼祟祟的影子在听墙根。 徐天然知道是自己的宝贝徒儿管彤,灵力微动,门栓突然打开,管彤听得太入迷,摔了个狗吃屎。 徐天然瞪了眼无法无天的管彤。 没想到管彤毫不在意,扯着师父的袖子道:“师父,你们说的气运是什么?” 徐天然原本有些生气,但是一见开山大师姐撒娇的模样,就再也生不起气来了,反而耐心道:“气运好比一块田地,能有多少收成养活多少人基本上是固定的数目,不过有些年份收成好,便能多收粮食,就能多养活一些人,就是所谓的大年。有些年份收成欠佳,粮食收成少了,养活的人就少了,就是所谓的小年。 庙堂也罢,江湖也罢,无时无刻不在争夺气运,天下一统则庙堂占据天下气运大部,而江湖气就运少了,若是天下纷乱,庙堂气运衰败,自然江湖气运就多了,那江湖冒尖的人物也就多了。只是,争来争去气运就这么多,无非是哪个口袋多,哪个口袋少。 江湖常言,大年份小年份,不过就是与庙堂争夺气运多少而论,但是若是天下的气运被妖族偷走,那么不论庙堂江湖,都会越来越衰败,久而久之,便是此消彼长的形势。 龙王这一手棋,不可谓不高明。” 管彤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又问道:“师父,那现在江湖是大年份还是小年份?” 徐天然抬头着天际,感慨道:“中原纷乱,庙堂式微,江湖才俊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显然是大年份。” 管彤开心道:“师父,那我岂不是随便练练就能练到飞升境。” 徐天然打赏了管彤一个板栗,“飞升境真这么容易,江湖就不会争得头破血流了。” 吴清风见管彤一脸疑惑的样子,平静道:“若想跻身飞升境,就不是单单靠自身修行的资质,更要看天时地利人和,天地气运有限,飞升境座次有限,譬如号称飞升境下第一人的述律玉,为何迟迟未跻身飞升境,就是上头没座位了,只能排队等着。这次耶律良材身死道消,想来必是述律玉受益最多,不出意料,耶律良材的位置让出来了,不久之后述律玉就要挤上去。” 述律玉虽然现在仍然关押在剑宗地牢之中,但是这份气运乃天地所主宰,不受人间力量掌控。 境界越高,身上所携带的气运越多,若是飞升境大修士陨落,与整座江湖都会有微妙的变化,若是陆地神仙境,乃至天仙境陨落,那猛然散落天地的气运就会引来诸多修士争夺,江湖恐怕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尤其是飞升境大圆满修士,彼此都只差临门一脚就能跻身长生之道,怎会坐视大道从自己眼前游走,必然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争夺这份天地气运。 徐天然问清了藏在水底的气运通道,吴清风寻思立即将这条通道毁掉,再上报天机阁,遣人彻底堵塞珠穆山下洛溪的地下河暗流。 徐天然沉思了许久,还是暂时不轻举妄动,气运通道是长达千年的谋划,不急于一时,需要天机阁通报天下宗门,召开武林大会,汇聚天下英才共同决策,一旦妖族有变,就要将妖族大军阻挡在珠穆山下,不容一只妖界妖族入人间。 时隔万年,人妖大战,一触即发。 徐天然又问了赑屃关于妖族内部的情报,虽然是妖尽皆知之事,但对于徐天然一行人,妖族之事一窍不通,也算是进行了普及教育。 妖族原本是龙族和凤凰一族共同统治,尤其是凤凰一族势力当年可是能比肩龙族的强大存在。不曾想,后来凤凰一族分裂为凤族和凰族,从此凤凰雌雄分离,各自为政,如此一来,凤凰一族实力急剧下滑,才有了龙族一家独大的局势。 徐天然问及此言,不禁笑道:“阴阳调和方为大道,凤凰一族凤族和凰族分离,导致凤族阳盛阴衰,凰族阴盛阳衰,皆是有违自然之道,衰败乃预料之中。” 管彤挠了挠头,问道:“师父,何为阴阳调和?” 徐天然转身就打赏了管彤一个大板栗,“大人说事小孩不要插嘴。” 管彤水汪汪的大眼睛,真的类水汪汪,既然师父不说,转身就问吴清风,“吴伯伯,何为阴阳调和?” 吴清风原就是不苟言笑之人,虽然管彤一口甜甜的吴伯伯让自己感觉神清气爽,看来不管怎么说自己在小管彤心里,算是姓徐的大哥,也算是占了个小便宜。不过,管彤的这个问题确实有点太难为情了,让吴清风有点为难。 管彤见正气凛然的吴伯伯都面露难色,看来这个问题必是少儿不宜了,就不再刨根究底了。 徐天然透过窗户,看了一眼洛溪。 如此说来,那两只青狐小妖尚且是有大运气的,若是打破了洛溪水底的气运通道,她们必然是受益良多。 徐天然朝噬魂、夺魄使了个眼色,既然赑屃已然愿意认自己为主,便饶他性命,只是目前也不能完全信任他,唯有控制他的神识,让他为自己所用。 赑屃万般无奈之下,打开自己识海,转瞬,徐天然一缕神识潜入赑屃识海,徐天然立即就读取了赑屃的记忆,一时间,徐天然对妖族之事了然于胸,而且知道了赑屃所言非虚,字字皆真。 其实,徐天然一早就找噬魂、夺魄商量如何夺舍赑屃的识海记忆,但是以噬魂、夺魄的修为,还无法做到完全打开封闭的识海,譬如耶律良材的识海至今仍是大门紧闭,寸步不得进入。 当年徐天然的神识能够乘虚进入噬魂、夺魄的识海,那是他们俩人大意了,谁能想到吞食进去的徐天然一缕神识竟然如此强大,而神识进入徐天然身体的夺魄更没想到,徐天然竟然将神识潜藏在蜀道之中,一时间大意,偷鸡不成蚀把米。 若不是不能直接夺取赑屃神识,他们哪里需要动用如此大的阵仗演这么一场戏,赑屃确实不知人间险恶,妖界虽然血腥残暴,但是人心不如人间复杂,妖族之间爱恨情仇一目了然,哪里有那么多人类的弯弯绕绕。 徐天然奸计得逞,赑屃已经成了他在妖界收复的第一个部下,若是妖界的大妖都这般愚笨,徐天然有信心以一人之力掌控大半大妖。 不过,徐天然也只能想想,妖界如人间,纵然有头脑简单的单纯之妖,必也有极其奸诈之妖,若是行走妖界仍须谨小慎微。 忽然,天际一道光芒闪过,一支梅花枝入手,徐天然知道这是来自天京城的白衣,徐天然已经能在传讯飞剑上刻八个字,而朱子柒目前只能刻俩字。 徐天然将梅花枝收入掌心,轻轻翻转,果然见到枝干之上两个英气逼人的字迹:甚好。 甚好,两层含义,一是徐天然安全抵达昆仑甚好,二是自己也是安好。 徐天然面露甜蜜之色,都把管彤惊得下巴快落地上了,一看就是师娘来信才能让师父这么开心,这飞剑传讯真的好玩,可惜自己境界低微,到底何时才能到二品境,先习得师父之前展露的汽化雪花的神通。 而千里飞剑传讯的本事,她是不敢奢望短时间内就能学会,师娘那么大本领也只能在传讯飞剑上刻俩字,看来自己尚且需要多多努力,从明天开始就刻苦修行。 徐天然看了眼吴清风,知道事态紧急,需要赶路早日前往天机阁,不过碧水居他们仍需要走一趟,究竟这两只青狐小妖是妖界的眼线,还是真的是逃避纷争的小妖需要再甄别一番。 吴清风心领神会,徐天然、吴清风和白衣小童三人以心生交流之后,便准备前往碧水居。 徐天然看了眼管彤,迟疑了会儿,还是将她带上,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碧水居,连噬魂、夺魄、赑屃和俩傀儡都一并带上了。 管彤骑在噬魂脖颈上,开心得很。 徐天然轻轻敲碧水居的院门。 洛洛一袭淡青色裙摆,出现在徐天然面前,洛洛心里总觉得会有人来拜访碧水居,衣着不似往常那般随性,饱满的胸脯包裹得严严实实,倒也让徐天然感觉轻松了几分。 不然,一见到洛洛的酥胸,白衣小童就要各种挤兑,徐天然早已不受其烦,不过那一夜的旖旎风光着实让徐天然这个雏鸟内心有几分悸动。 越是如此,徐天然越怕见到洛洛春光乍现。 洛洛礼节周到与众人问候。便领着众人进屋。 碧水居依水而建,不大,却极为精致,倒有几分江南园林风光,不过洛洛应该不曾下过江南,怎会习得江南建筑风格呢? 徐天然与洛洛并肩而行,其余人跟随其后,管彤也从噬魂脖颈上下来了,毕竟登门做客,要表现得成熟稳重些,自己可是师父的开山大师姐,得拿出几分师姐的派头。 “洛洛姑娘,这碧水居修建颇有几分江南园林的景致,难道洛洛姑娘曾经下过江南?” “不曾下过江南,只是在书中见过江南园林的画作,就依葫芦画瓢随意折腾了一番,让徐公子见笑了。” “洛洛姑娘在建筑方面真是天赋卓越,仅凭几幅画作便能建成这般精致庭院,在下深为佩服。” “徐公子说笑了,终究是长居之地,自然是用心修建,若是与妖界和昆仑的民居比起,确是别具一番情趣,但是与江南的景致庭院比起来,就贻笑大方了。” 一行人在洛洛带领下缓缓走进碧水居大厅,洛雨已经备好了茶点。 徐天然环视了一周,厅堂的装饰典雅,比起寻常富家女子更加景致,看来这两只青狐小妖倒是会享受生活。 白衣小童和管彤俩人早就趴在桌上抢夺糕点,天真浪漫得真像天真孩童。两人腮帮都塞得鼓鼓的,谁也认输的模样。 徐天然将长平从腰间解下,横放于桌上,洛洛见散发着恐怖气息的佩刀,内心有几分恐惧。 徐天然笑问道:“洛洛姑娘,为何要逃离妖界,来昆仑安居?” 洛洛平静道:“我们姐妹不过是小小青狐妖,在妖界是极其弱小的存在,青狐部落在妖界也是卑微无比。不过,连人间都有狐妖妩媚这一说,自然在妖界,狐妖之于大妖、妖王而言,狐妖的价值便只有这副皮囊。青狐部落每年要为大妖供奉女婢,从此既要以身侍奉大妖,又要为奴为仆过上暗无天日的日子。我与洛雨受不了那种日子,听闻昆仑乃人妖混杂地界,只要不在昆仑为恶,镇守昆仑的天机阁也对隐居在昆仑的小妖睁只眼闭只眼,我们便冒险翻越珠穆山,九死一生才来到昆仑腹地,最后在洛溪畔落脚。” 洛洛言语平静,并未梨花带雨,徐天然观洛洛内心,知洛洛所言为真。 不说妖族,人类何尝不是如此? 狐妖尚有皮囊为大妖所喜,这与人间青楼女子何其相似?而妖界也罢,人间也罢,最为悲苦的往往是百无一用之妖或人,那样连存在的意义也没了。 妖界赤裸裸吃妖,人间何尝不是赤裸裸吃人。 徐天然站起身来,双手负后,对争抢糕点的管彤和白衣小童各自赏了一个大板栗,这俩人才消停下来。 不知不觉,徐天然本就老沉的性子愈发老气横秋。而徐天然当起师父也越来越得心应手,连当萧慕容的亲爹也越来越如鱼得水。 萧慕容似乎也沉浸在徐天然的父爱之下,接连被姓徐的敲板栗似乎也不生气,徐天然第一次赏白衣小童板栗可谓是胆战心惊,如今一个板栗下去,内心完全波澜不惊。 徐天然沉声道:“如此说来,洛洛姑娘和洛雨姑娘也是命苦,不过在下还有一事请教,二位姑娘可知洛溪水底的气运通道的秘密吗?” 洛洛瞪大了美眸,一脸迷糊,她知道这次青衫公子前来绝不是简单的拜访,洛溪潜藏大妖,洛洛就知道自己可能莫名其妙就被卷入一场阴谋之中,若想全身而退,就要看自己的本事了。 徐天然微笑道:“想来洛洛姑娘和洛雨姑娘应是不知,只是,二位姑娘,如今洛溪俨然埋藏了太多秘密,我为人族,你为妖族,这里的秘辛不能流传到妖族,当如何为之?” 青衫一问,洛洛如临大敌,难不成要杀妖灭口? 徐天然笑道:“倒不至于杀了你们,不过,你们得打开识海,让我的一缕神识进入你们识海之中,时刻在我的掌控之下,直至人妖之事善了。” 洛洛低头沉思,洛雨急不可耐道:“凭什么?我们又不是妖族奸细,不过是寻常借居人间小妖,从未为祸人间。” 徐天然并不回答,一切皆等洛洛回应。 徐天然缓缓坐下,右手撑着下巴,静待洛洛的答案。 良久,洛洛看了眼桌上横放的冰冷长刀,朱唇亲启,“可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3 碧水居血战(一) 洛溪畔,一道身影堂而皇之靠近溪水,为人不能察觉之处,一道纸船符箓落入水中,缓缓沉入水底,旋即,在水底急速滑行。 碧水居,洛雨听了洛洛的话,气得直跳脚道:“姊姊,一旦识海为这厮所制,我们就成了他的牵线木偶,他就可以对我们为所欲为。你我岂不是成了他的禁脔?若是这般,还不如回横断山脉,在哪为奴不是奴?” 吴清风不禁“噗嗤”一笑,“洛雨姑娘请放心,若说他心黑手辣我信,但是他对你们有色心色胆,我以性命担保,他绝对不敢。” 洛洛瞪大了秋水眸子,在妖界,所有的男妖见了狐妖女子皆是色胆包天,因此狐妖女子在妖界最是令人艳羡,却又最是令人惋惜。 但凭一身狐媚功夫,狐妖女子轻而易举就能攀上大妖的床头,成为大妖的心头肉,却又因此,几乎都沦为了大妖的玩物,纵然是富贵无边,却也不是洛洛和洛雨所求。 多亏了洛洛和洛雨有真心疼爱她们的爹娘。 在青狐部落数十年,爹娘始终以男孩身份养育她们,爹更是将自己身上的气味笼罩在她们身上,掩盖她们身上的狐媚气息,才得以在青狐部落安静渡过年幼的数十年时光。 直至二十年前,洛洛和洛雨愈发出落得水灵,身上的狐媚气息愈发浓郁,再也隐藏不住了,爹娘才狠下心连夜将她们送出部落,冒险闯珠穆。 如今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背后潜藏着多少血泪,她们以为青衫公子不懂。 其实,徐天然偷偷读了洛洛和洛雨的内心,这才保住了二人性命,若是换做他人,恐怕早就为了以绝后患,要么一剑将洛洛、洛雨杀了,要么囚禁起来,哪里愿意和俩微不足道的青狐小妖讨价还价。 徐天然心中的道,注定了他要这般谨小慎微,可以出剑杀人,却不能枉杀一人,只有将事情掰开了、揉碎了,彻底将道理弄清楚了,出剑则心中无愧,收剑亦心中无愧。 洛雨责问道:“你的性命又值几文钱?” 在江湖素有盛名的吴清风被洛雨这么一问,满脸尴尬。 管彤立即站出来,替吴伯伯打抱不平道:“吴伯伯可是剑宗天下行走,在江湖人称吴小剑仙,我师父说过,吴伯伯这个小剑仙还不是境界小,而是年纪小,你区区一只狐妖胆敢问吴伯伯性命值几文钱,是活腻了吗?” 徐天然看了眼自己收的开山大师姐,有点无奈,这年头似乎年纪越小,说起话来越狠,看来果然是江湖后浪推前浪。不过,管彤啥都说的好,怎么就不提师父的威名,而且似乎叫伯伯上瘾了,徐天然纠正道:“管彤,是吴叔叔。” 管彤挠挠头,“师父的年纪不是更小一些。” “师父年纪小,本事却大呀,你想想青云榜的排名。” 管彤立即心领神会道:“对哦,吴叔叔,那以后是叫你吴叔叔呢,还是吴叔叔呢?” 吴清风真是服了这一对师徒,一唱一和,让自己无言以对。 管彤凑到吴清风耳畔,“吴伯伯,以后私底下我称呼你伯伯,师父在场暂且委屈你一下,称呼你叔叔,毕竟他是我亲师父。” 吴清风看着古灵精怪的小管彤,又看了眼一脸坏笑的徐天然,笑道:“要不你拜我为师,以后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称呼姓徐的为徐叔叔。” 管彤连连摆手又摇头,小脑袋像拨浪鼓一样摇晃不停,“使不得,使不得,叛离师门可是要被江湖人唾弃的,我好歹也是师父的开山大师姐,可不能坏了规矩。” 吴清风想了想,“还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什么法子?” “你认我当义父,将来姓徐的若是欺负你,我也可以替你出头,你也不用烦心称呼的事,料姓徐的也不敢对此事指手画脚。” 管彤眼珠子一转,雀跃道:“义父,请受小女一拜。” 吴清风笑呵呵道:“乖女儿,起身吧,回头师父请清平山庄为你铸一柄剑,算是义父的见面礼。” 管彤再拜,“多谢义父。” 徐天然静静看着俩人表演,确实无可奈何,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心甘情愿的事,做师父的也不好插手,只能揶揄道:“小吴子,年纪轻轻就有了女儿,怕是将来不好找媳妇儿了。” 吴清风反驳道:“你不也有儿子了。” 徐天然转过头,看了眼白衣小童,猛然发觉姓吴的肯定早有预谋,不然怎么会连礼物都想好了,自己的孩子是个铁憨憨,和管彤比起来差远了,看来在孩子一事上,自己可是暂时落了下乘。 不过,徐天然旋即又想明白了,自己的徒儿可比吴清风的强太多了,虽然吴清风现在没徒儿,但是他将来收的徒儿再强,能强过自己亲闺女。 这么一想,徐天然也就释然了。 洛洛和洛雨一脸懵,说好是来谈要事,怎么就扯到叔叔伯伯称谓,又扯到拜义父这点细枝末节小事上来了。 这点在外人看来的小事,在徐天然和吴清风心里尤为重要。 老白和白孔雀都说过类似的话,大道之争,首在气势。 叔伯看似只相差一字,却是根本上的区别,管彤在不经意间竟然牵扯进徐天然和吴清风的大道之争,若是传到江湖,恐怕都会传为一时佳话。 洛洛和洛雨也来昆仑二十载,也通过一些途径碧水居的精怪说过中原之事,剑宗的威名她们还是知晓的,没想到传说中的吴小剑仙就站在自己跟前,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若是吴小剑仙的话,还是值得信赖。 洛雨天性耿直,虽然有几分信服,仍旧想追根究底,便是洛洛一直使眼色,也拉不住洛雨的心直口快。 “吴剑仙,敢问为何说徐公子不会对我们姊妹起了色念?” 吴清风瞥了眼徐天然,笑道:“说来简单,姓徐的有个贼厉害的媳妇儿,当年号称一人能打一百个姓徐的,莫说他有色胆,就是色心也不敢有。” 洛洛和洛雨同时认认真真看了眼妻管严的青衫公子,寻思着怪不得一路上都是着布衣,想来是媳妇儿钱袋子管得紧,没钱买新衣裳。或是怕穿了新衣裳在外拈花惹草,索性一点机会也不给了。 明白了来龙去脉,洛洛和洛雨无奈之下,只能暂时相信青衫公子,归根结底还是自己拳头不够硬,人家刀架在脖子上,能摆出一副商量的态度已然不错了,若是换做他人,恐怕连问一句都懒得。便是瞧上了姊妹俩的姿色,直接霸王硬上弓得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洛洛和洛雨还能逃脱不成? 徐天然浩大的神识探出,一缕神识侵入洛洛和洛雨识海之中,若是二人有何不轨的念头,徐天然转瞬就能知晓,若是二人想要通风报信,徐天然在她们识海的一缕神识立即就能了结她们的性命。 昆仑山脉深处,四只大妖偷偷从洛溪地下河穿过珠穆,那水系术法极为精妙,不仅天机阁丝毫未能察觉大妖过境,在水中的速度丝毫不比御风慢。 自横断山脉而来,转眼即至洛溪河畔。 徐天然在进入碧水居之前,就在碧水居方圆十余里留有几缕神识,如同军队的斥候一般,随时警戒。 四只大妖过境,徐天然心有所感,白衣小童也收敛了嬉闹的神情,脸色凝重起来,吴清风也隐隐闻到了一股妖气。 洛溪村,跛脚老道发狂一般冲出房门,看着碧水居方向,惊恐道:“妖气冲天。” 这可把乐天小道吓坏了,按理说他们捕获了大妖赑屃,并无半分情报外泄,怎会惹来大妖来袭? 千寻看了眼碧水居方向,二话不说,背负秋水,身形一闪,奔往碧水居。 这一股排山倒海而来的妖气令洛洛和洛雨面露惊恐之色,“不是我们泄密,真不是我们。” 徐天然浑厚低沉的声音说道:“我知道。” 这一刻,洛洛猛然发觉,若非敌人,这一袭布衣青衫给予人极大的安全感,仿佛天崩地裂浑然不惧,只要还能看见那一道青色身影,便性命无虞。 徐天然转过头,对噬魂、夺魄说道:“保护管彤,其余交给我们。” 噬魂、夺魄眼见主人如临大敌的模样,深知大战在即,哪里敢马虎,将两具傀儡唤来,守住大门。 若无傀儡加持,噬魂、夺魄的战力只能算是境界稀烂的金丹修士,与徐天然、吴清风这等天之骄子的金丹境比起,连纸糊都算不上。 洛溪厚厚冰层之下,一股水流如龙卷滚滚而来。 徐天然、吴清风、白衣小童不需言语,便各自跃上屋来不错,但是这是战略上产生的动力,而非真的将要守护之人置于战斗险境之中。 古往今来,破坏远远比守护来得容易。 碧水居战场亦是如此,若是徐天然、吴清风和箫慕容三人深陷四只大妖围攻之中,他们毫不畏惧,便是不能轻易斩杀大妖,各自保命的本事都是江湖的巅峰水平。 凭借三人的战力,甚至能够在厮杀中捕捉到大妖的破绽,说不准还能趁机斩杀一两只大妖,但是现在既要守护碧水居,又要力敌大妖,能够退敌便是不错了,谈何斩杀大妖。 徐天然疑惑,为何这些大妖能够转瞬就从妖界而来,而消息又是谁传送出去,最有嫌疑的赑屃、洛洛和洛雨皆排除了嫌疑,还有谁? 狻猊立于水柱之上,面目狰狞,血盆大口不时有火光冒出,想来狻猊必是火系灵力强者,而且也是四只大妖之中战力最强者。 临阵对敌,不说上两句,将来都不知如何跟人吹牛,难道就说一见面不管三七二十一互砍,直到把敌人砍倒为止,这样说也没错,但就是少了气势。 捉对厮杀如沙场对决,全军冲锋之前肯定要放出狠话,只有狠话成真了将来方有吹牛的资本,毕竟狠话没能兑现,要么没了性命,要么没了脸面,自然没的牛吹了。而厮杀过后赢了,就能将当年的狠话说出,那叫一个气派。 徐天然持刀御风而起,与为首的大妖狻猊拱拱手,仿佛不是死敌,而是多年未曾蒙面的老友,“敢问妖友如何称呼?” 狻猊咧嘴笑道:“龙族神将狻猊,尔等还不束手就擒,姑且赏你一具全尸。” 徐天然佯装打了个寒战,怯生生道:“我好怕怕哦,狻猊大爷。” 狻猊哪里知道人类的言语暗藏了许多玄机,更不知道大爷原来是骂人的话,只觉得青衫刀客已然服软,可以不战屈人之兵。 这些年龙王也在龙族推行人族文化,教导妖族多读书,狻猊好歹也翻阅过几本兵书,想起将来自己可是要统帅妖族大军与人族大军厮杀,才勉强看了些,真的兵法其实也似懂非懂,倒是学会了一些人类时常挂在嘴边的话。 狻猊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看来道友很识时务,我姑且饶你全尸,你可以留遗言了。” 徐天然笑道:“狻猊大爷,在下有一事不明,你们是如何知晓赑屃被擒的情报,在下思来想去,并无一丝破绽,着实想不到狻猊大爷神通广大,竟能提前得到情报。” 狻猊被徐天然一顿又吹捧又诱骗,本就直筒子性格,就如实相告:“你只防备妖族,可曾防备人类?” 众人内心一沉,难道昆仑已经有人族被妖族所蛊惑,那么昆仑的形势比想象要严峻太多。 “人族怎会背叛人类,狻猊大爷是在诓我?” 狻猊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道身影,徐天然眼见那道熟悉的背影,沉声问道:“村长,为何要出卖人类?” 村长在偌大的雪原之中,在大妖和修士之间,形单影只,仿佛在一个人对抗整个世界,“这人间皆是悲伤,不要也罢。” 徐天然回想起村长曾经说过他年轻时候也曾向往外面世界,曾远离昆仑走江湖,结果同行五人,唯有他一人活着回来,而四名至交好友皆命丧江湖路上。 江湖于未出茅庐的年轻人而言,充满了美好向往,于看遍人间冷暖的老江湖而言,江湖,真没什么好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4 碧水居血战(二) 吴清风神识探出,既然姓徐的发现水底还潜藏一只大妖,那么肯定错不了,这只大妖隐匿身形的本领着实厉害,饶是吴清风这般强大的神识探出也难以寻找出他的踪迹。 吴清风对徐天然还是有佩服,竟然能探出水底还有藏匿一只大妖,若是不能提前探明,厮杀之时就会陷入被动之中。 其实,徐天然也并非比吴清风高明,只是他比吴清风更为谨慎,在进入碧水居之前,就已然在周遭交通要道留下几缕神识眼线,连洛溪水底也没放过。如此,四只大妖过境之时,徐天然就已然知晓了有四只大妖,若是如吴清风这般,在水下大妖隐匿身形之后才来寻找,真极难寻到。 徐天然看着不远处的村长,看见了他的内心,那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当年村长一行五人背着爹娘,偷偷逃出昆仑,对江湖充满着美好向往,一路入蜀地,过荆州,下江南。 五个大山深处的青年,如乡巴佬进城一般,一路上过得苦兮兮的,一边干着短工积攒盘缠,在酒楼做伙计的时候听说书先生说江南女子最是婉约可人,五人便一个心思攒钱下江南。 江南好,风光无限好,女子无限好。 五人乘舟经广陵江,顺水而下,一日轻舟千里。 五个人虽然布衣破旧,但是都希望遇见自己心中那个可人的姑娘,都把破旧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 约莫是在酒楼当伙计才子佳人故事听多了,五人都期望赶在元宵节下到扬州,然后在扬州灯会上遇见个说书先生说的丁香花般动人的江南女子。 皇天不负有心人,五人终于在元宵前夕,抵达扬州。 五人当晚寻了家客栈,找了间房,奢侈了一把,五人轮流梳洗一番,拿出了各自包裹里最俊的衣衫,在水盆里一瞧,颇有几分俊公子的模样。 村长更是鸡贼,偷偷在干活之余自制了一把折扇,还在酒楼请教说书先生,还题了首诗,其余不记得了,唯有记得两句肉麻得紧,“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一行五人高高兴兴上了街,真见了娇滴滴的闺阁小姐,五人倒是害羞起来,原本在私底下最是胆大,满口荤话的狗蛋不说主动与小姐们搭个话,便是远远闻见了闺阁小姐身上淡淡的脂粉香气,霎时就已经羞涩得比娇滴滴的小姐还要娇滴滴。 村长一袭干净布衣长衫,在五人之中显得尤为英俊,这可把其余四人嫉妒得紧,尤其是狗蛋,只见自己身上皱巴巴的衣衫与年轻的村长比起来简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这可怎么吸引闺阁小姐们的注意。 狗蛋见识了外面世界的美好,打定主意不回昆仑了,在外头的日子虽清苦,但能看见不一样的风景,不过听说书先生说,在外面有一种人千万不能惹,那就是修士。 不过一介凡人的村长一行人哪里知道何为山上修士,便是县令这般芝麻官都不曾见着,他们虽然只走了一年余江湖,但已然知晓,人间不似昆仑那般淳朴,在外遇见了显贵之人就要跪拜,就是瞥一眼都不能。 扬州这般富庶的大城,平日里一行五人本是没机会进城的,所幸是元宵佳节,扬州城门开放,这才让五个土包子有了机会进城,赏花、赏灯,当然最重要的是赏女人。 狗蛋费劲了气力才将村长的衣衫搓揉得与自己一般褶皱,还抢走了村长的折扇,这才心满意足溜达去了。 大家跟在狗蛋身后,满城花灯令他们目不暇接,更有灯谜,他们目不识丁,只能听旁人念着,自己也不懂,见别人乐了也跟着乐,好像真的听懂了似的。 一座小池塘,之上一座凉亭。 一名身姿窈窕女子于凉亭之上,独自一人赏灯,秋水眸子映着绚丽的灯火,还有精美花灯上的灯谜。 狗蛋佯装一副读书人模样,手持折扇,“啪”一声,折扇打开,露出了肉麻的两行诗句。 姿容姣好的女子转过头来,眼见一名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乡下土包子在故作深沉,使劲看着花灯上的灯谜,结果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狗蛋看了半晌,连谜题都没看懂。 女子笑颜如桃花,“公子,也是来猜灯谜?” 狗蛋学着街上的俊俏公子文质彬彬的模样,可是支吾了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忽然,一道身影出现在凉亭之上,身形一闪,出现在女子身侧,关切道:“师妹,没事吧,这厮有没有骚扰你。” 转眼,白衣飘飘贵公子怒斥狗蛋道:“哪里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小子,赶紧给我滚,胆子肥了,竟敢用你污浊的目光玷污我师妹的圣洁躯体。” 狗蛋哪里见过这般蛮不讲理之人,据理力争道:“这座凉亭又不是你家的,你来得,我也来得,就你师妹躯体圣洁?难道我的身体就不圣洁,我还没说你的目光玷污了我的躯体呢?你师妹若是躯体圣洁,那就盖个金屋藏起来,别在外头晃荡,脏了大家的眼睛。” 女子神情平淡自若,倒是白衣公子彻底动怒了,“你找死。” “找死不敢,说道理总是要的。” 初出江湖的狗蛋哪里知道江湖险恶,之间白衣贵公子二话不说,腰间长剑出鞘,一剑划破了狗蛋的喉咙,狗蛋难以置信捂着自己咽喉,伶牙俐齿的小嘴再也冒不出半点言语。 村长一行人眼见狗蛋血洒凉亭,立即猛冲过去。 可是,那名看起来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面无表情,一剑接一剑递出,转瞬,四人皆已倒在血泊之中。 村长发疯了一般冲过去,可是,白衣公子只是禁制住村长的身体,却不杀他,冷冷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就你们那猥琐的目光落在师妹的身上,就够你们死一百回了。” 围观群众只敢指指点点,眼神中皆是冷漠之色,仿佛在嘲笑这些外乡人,隐约间,村长听见了窃窃私语中提及了扬州枫林门。 这便是山上修士? 只因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那道身影,就惹来杀身之祸。 村长狠狠瞪着白衣公子,眼眶通红,浑身青筋暴起,“为何不杀我?” “留着你替他们收尸,我们枫林门好歹是扬州名门正派,不滥杀无辜,不能因为你们几只蝼蚁的鲜血污了我枫林门的名声。”白衣公子冷冷道。 村长肝胆俱裂,恍如疯癫一般,“为何不杀我?” 可是,那名白衣公子已然护着师妹离去,自始至终,那名女子不曾正眼看他们一眼,见师兄出剑杀人,内心波澜不惊,仿佛司空见惯了。 狗蛋四人死不瞑目,他们的遗容深深刻在村长心里,而在江湖,来年他们就成了江湖池塘里的一滩烂泥,谁人会记得,谁人会想起? 一切,皆在村长心中,而在江湖,这等微末只是,确实司空见惯了。 修士杀人,需要理由吗? 需要,却也不需要。 那一刻,村长已经不过是人类之躯,内心早已堕入深渊。 一个时辰之后,村长的身体已经能够动弹,他将四人一一背出了扬州城外,寻了个僻静之处,一把火将四人的尸骨烧了,然后令人惊恐的一幕出现,村长竟然将最要好的四位兄弟的骨灰双手捧起,埋头吞入腹中。 那一刻,一谆善人类立地成魔。 人类成魔,闻所未闻,足见村长心中怨念之深。 村长一边呕吐一边将四人的骨灰吞入腹中,连呕吐物也不曾放过,将兄弟们的尸骨一丝不剩吞食干净,如行尸走肉的村长开始返回昆仑。 一路上,村长不吃不睡,形容枯槁,直到行走七日之后,村长终于倒地,死了。 肉身在不知何方的泥土里腐烂,最终化为一具枯骨,而五人的怨念始终不散,直至五年之后,一道天劫落下,堕入鬼道的村长扛过了天劫而重生,死而复生的那一刻,他不再是人,也不是鬼,也不是妖。 村长成了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是人是妖是鬼,亦非人非妖非鬼。展现人类之身便是人类,展现五头十臂妖身便是大妖,展现枯骨之躯便是恶鬼。 村长返回了昆仑,将心中的怨念深埋,成了人畜无害的村洛溪村村长,但是,在赑屃进入洛溪的那一刻,村长就知道了赑屃的踪迹,但是在村长眼里,赑屃根本不够资格与自己对话,于是,村长沿着洛溪向龙王传递讯息。 在赑屃都浑然不知的某夜,龙王亲至洛溪畔,与村长歃血为盟。那一日,村长舍弃了人间姓氏,取名炼狱,成为龙王麾下第五位妖王。 徐天然紧握长平,局势比想象的更为严峻,他们面临的不仅是四名化神巅峰大妖,更有妖王炼狱。 村长歪了歪头,看着徐天然诡异的眼眸,“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本事,我一不留心内心竟然被你窥视。” 徐天然不敢言语,他深深感受到村长对人间的失望,他彻底倒向妖族虽不可饶恕,却情有可原。 老白说过,御人之道一言以蔽之,莫心寒。 莫让手下人心寒,就是要时时刻刻反省自身是否得人心,诸多举措是否得当,心怀敬畏,敬畏天地,敬畏民心,才是身居高位者施政之道。 事到如今,徐天然一行人已经退无可退,唯有一战。 但是,炼狱似乎并不打算先出手,炼狱回到昆仑,在小小的洛溪村当上了村长,而洛溪村十余年来丢失了十数名儿童,炼狱知道是被大妖赑屃所食,却仍旧不愿出手阻止,他信奉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他以洛溪村为天下,洛溪村是他的故乡,也是他的软肋。他既要守护洛溪村,也不能为洛溪村所牵制。 狻猊眼见炼狱都已出现,生怕炼狱抢了功劳,原本五大妖王出现,九大神将的日子就一天不如一天了,这唾手可得的功劳可不能丢了。 狻猊大吼一声,左右手皆有两股橘红色火焰升腾而起,双手送出,两团巨大火焰袭向吴清风。 吴清风手腕一抖,清风剑剑气如虹,转瞬一股剑气龙卷祭出,火焰在空中被剑气逼回,狴犴雄壮的身躯一动,现出妖身,是一只巨大的猛虎真身。 狴犴最擅长的便是近距搏斗,健硕的体魄,强韧无比的身躯,配上强悍的近战搏斗神通,寻常化神境巅峰强者被狴犴近身,不出数招就会被狴犴撕碎。 狴犴身形极快,转瞬出现在吴清风身后,虎爪直取吴清风后心。 徐天然叹气一声,小吴子还不动用随心剑小天地想来就是要留作后手对付炼狱,若是这样他就无法躲过这必中一击。 刹那间,徐天然长平出鞘,刀刃狠狠砍中狴犴虎爪,竟是火花四溅。 狴犴的身躯真是达到了坚不可摧的地步。 白衣小童仍旧百无聊赖看着过家家玩闹的一袭青衫和白衣。那个身着紫衣的负屃,一动不动,看来就靠自己收拾了。 箫慕容一点也不担心那俩家伙打不过狻猊和狴犴,说实话,若是无炼狱在场,以徐天然和吴清风的狠辣劲,恐怕不等狻猊反应过来,就祭出随心剑小天地,徐天然的兵车神通虚空凝滞催动,转瞬就能重伤狴犴。 一旦狴犴受伤,形势就会发生反转,不过现在有了炼狱,俩人都是成了精之人,哪里敢轻易将保命的杀手锏轻易祭出。 而那只隐匿在洛溪河底的大妖,境界极强,而一身水系灵力神通,轻易便能水淹碧水居,而扰乱徐天然一行人的战力部署。 白衣小童摸准了四只龙族神将的算盘,跟萧大爷玩心眼,还早了一百年。 只见,白衣小童从袖中取出一颗平淡无奇的鹅卵石,轻轻抛出,像个孩童仍小石子一样。 螭吻在水底看着一颗鹅卵石朝自己而来,根本没当回事,忽然,螭吻觉得有一股强烈的危险感,果然鹅卵石在空中体积暴涨了一万倍,宛如一座小山坠入洛溪之中。 螭吻本来藏匿在河底水草之中,凭借出神入化的藏匿本事,便是飞升境也极难发现。 只是,一颗小小鹅卵石就在洛溪之中激起巨大风浪。 螭吻只能运转灵力来稳住身形,白衣小童嘴角微微扬起,“找到你了。” 箫慕容身形一闪,一只小手抓住了螭吻的脖颈。 螭吻都没看清楚白衣小童的动作,就发现自己被箫慕容从水底拽出来,而且这似乎并不是白衣小童的神通术法,又是某种未曾见过的法宝。 一刹那,骑在螭吻脖颈上的白衣小童,轻轻一拍螭吻的脑袋,螭吻便头昏眼花,眼冒金星。螭吻高高飞起,疯狂想要将白衣小童甩掉。 本来是隐藏的最后杀招就这么被白衣小童轻易破解。 白衣小童的战斗方式令三只大妖都倍感惊惧,浑身似乎都没有强烈的灵力波动,但是白衣小童身上的法宝似乎数不胜数,每一样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每一样现世恐怕都会引起江湖群起而争夺,难道白衣小童是某个专门制造法宝的隐世大宗们嫡传子弟? 狻猊也察觉了形势瞬息万变,不能不祭出杀招,猛然狻猊也现出妖身,翻身一跃在虚空之中,张开血盆大口,一股岩浆般浓稠火焰如火山喷发,狴犴猛然近身,想要以二敌一,速战速决,彻底击败白衣剑客。 负屃幻化出妖身,一条巨龙盘踞天空,与徐天然搏斗在一起。 徐天然眼见吴清风被两只大妖包围,想要解围也分身乏术,不能祭出兵车神通,与巨龙相持徐天然暂时还落入下风。 管彤看着天际师父和义父并肩作战,心中艳羡不已。 噬魂、夺魄浑身颤抖,他们不是管彤这般初生的牛犊,不知炼狱的恐怖之处,他们对于神识极为敏感,炼狱浑身无一丝灵力波动,并无境界威压之感。但是,他们闻到了炼狱神识的恐怖味道,因为越美味的神识越强悍,而炼狱的神识是自己此生所见最美味的神识。 炼狱动身了。 噬魂、夺魄身体都为之颤抖,但是主人让他保护管彤,他们心中纵然再恐惧,却仍旧颤颤巍巍站在管彤身前。 夺魄操控飞升境大圆满的耶律良材傀儡拦在炼狱身前。 若是耶律良材尚且活着,恐怕炼狱奈何不了他,只是耶律良材已经死了,仅靠强韧的身躯不依靠灵力和剑法,如何能阻拦飞升境妖王炼狱的脚步。 徐天然和吴清风都看见了炼狱行动了,一人担心宝贝徒儿,一人担心宝贝女儿,哪里还记挂什么保命杀手锏。 吴清风随心剑祭出,转瞬随心剑小天地将碧水居周遭笼罩其中,身形一闪,清风剑虚空在炼狱后心。 炼狱身形消失无踪,吴清风扑了个空,没想到在自己的小天地之中,炼狱竟然能逃过自己必中一剑。 炼狱只轻轻一拳就将耶律良材拍飞,夺魄哪里敢驱使高永昌的傀儡身子去拦阻炼狱,若炼狱轻轻一巴掌就能将高永昌的傀儡身躯打碎,不过是白白浪费了一具化神境傀儡。 炼狱转瞬出现在噬魂、夺魄身前,两个旁门左道修士,在危急时刻迸发出了此生最大的勇气,身后是自己最疼爱的小管彤,不论主人有没有说要护住她,他们纵然是死了也要护住她。 修为稀烂的金丹境修士,在飞升境妖王炼狱身前,纵然快被吓得跪倒了,但是,他们就是不退一步,默默守护管彤。 管彤,坚如磐石的内心深深触动,在她心里噬魂、夺魄的身形渐渐高大起来了。 这一刻,徐天然也真正接纳了这俩浑身邪气的旁门左道修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5 碧水居血战(三) 炼狱身影如镜花水月,看的见摸不着,或许原本就承载了五人的灵魂,在随心剑小天地之中,吴清风所见五道虚影,皆是真身,亦皆是残影。 吴清风从未遇见如此难缠的对手,已经深陷在自己随心剑天地之中自己却捕捉不到炼狱的本体,这么多年也是初次遇见。 飞升境大修士与吴清风对敌也都极为忌惮随心剑本命神通,都不惜耗费大气力将随心剑小天地捏碎,才敢与吴清风对敌。吴清风原以为只要随心剑小天地足够强韧,便是对上飞升境修士自己也丝毫不惧。 当下,炼狱就给吴清风上了一课。你有随心剑本命神通又如何,在随心剑小天地你是神又如何,炼狱照样能在你的天地横行无忌。 徐天然身形闪烁,眨眼功夫猛然闯入随心剑小天地,兵车祭出,虚空凝滞神通立即就将一道炼狱虚影定住,徐天然长平出鞘,狠狠落下,万魂齐鸣。 转瞬,炼狱虚影破碎,徐天然自知这并非炼狱真身。 其中一道炼狱虚影出现在徐天然身前,抚掌称赞道:“青衫,这神通有点意思,比起白衣山上仙人的术法更入我的法眼。” 徐天然担心管彤,并不搭腔,既然分不清究竟哪道虚影是真身,就将五道虚影一一斩杀,就不信找不到炼狱真身。 一道炼狱虚影距噬魂、夺魄仅一步之遥,噬魂、夺魄壮着胆子,各自从窍穴中取出连徐天然都不曾见过的本命武器。噬魂手握自己最后的保命兵器迷魂刀,夺魄则是九蛇软剑。 噬魂、夺魄一生几乎从未与人正面厮杀,他们最擅长的就是驱使傀儡进攻,然后俩人躲在暗处伺机偷袭,而且怕死的俩人更是将谨小慎微发挥到了极致。 当年,面对不过二品境的主人,他们仍旧不敢轻易正面厮杀,还是驱使傀儡正面刚,俩人躲在暗处趁机吞食徐天然的神识,可谓从未见过如此贪生怕死之人。 而今面对飞升境妖王炼狱,从不轻易正面厮杀的噬魂、夺魄竟然出手了。 纵然,噬魂、夺魄知道,自己倾尽全力一击在炼狱眼里不过是蚍蜉撼树,而自己并不算光彩的一生就要留在洛溪河畔的碧水居了。 吴清风在随心剑小天地之中施展空间之法,身形在虚空中闪转腾挪,狻猊和狴犴根本奈何不了吴清风,狻猊心中大怒,转眼,又喷出一股炙热岩浆,如洪水直扑碧水居而来。 随心剑小天地之事皆难逃吴清风神识。 吴清风心念微动,转瞬,噬魂、夺魄只觉眼前一黑一亮就转移了数十丈,而随自己一起瞬移的还有管彤。 噬魂、夺魄长舒一口气,差点真就死在这儿了,若是为了保护管彤而死,也算死得其所,但是若能苟活,还是好好活着最好。 洛洛和洛雨身前原有噬魂、夺魄和管彤,就算知道他们挡在身前并无任何用处,不过像是洪水来袭,身前多了块可有可无的宣纸,但是身前有人,内心就会有不用直面死亡的错觉,内心也会安定许多。 短短一瞬间,吴清风将管彤三人挪走,洛洛和洛雨的美眸里只见一股炙热的火红袭来,转瞬就要被岩浆吞噬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袭青衫落下,只见他站在洛洛、洛雨身前,深吸一口气,扎马步一拳祭出,转瞬一股冰冷刺骨的灵力寒潮将炙热岩浆包裹。 顿时,整座碧水居水汽蒸腾,冰冷的灵气被岩浆蒸发,两股力量在半空中相持不下。 洛洛、洛雨眼见青衫宽阔的后背,眼眸里满是感激之色。 这股岩浆突袭来得太快,以洛洛、洛雨的修为,根本躲闪不及,而她们其实也不想躲,这座小小碧水居是她们的家,妖界已经回不去了,人间也不是她们的归宿,天下大道千万条,留给两只青狐小妖的路可不多。 在昆仑,人妖混杂的地界深处,隐世而居,远离妖界的残暴血腥,远离人间的勾心斗角,以洛溪深处的温泉沐浴,以昆仑雪山雪水煮茶,得一世清闲。而今,莫名其妙卷入远超自己想象的争斗之中,不说年轻的人类剑仙已经远超她们的认知,更是见了妖界鼎鼎大名的大妖,连传说中的妖王也出现了。 洛洛和洛雨如春天里落在洛溪湍急水流之中的两朵小花,在水中飘荡,随波逐流,随风荡漾。 这座碧水居是洛洛和洛雨心中最后的净土,若是碧水居没了,她们宁愿在碧水居里,同碧水居一起陪葬。 这世道,做人难,做妖更难,做美艳动人的狐妖最难。 徐天然拳头旋转,转瞬拳风猎猎,岩浆悉数被徐天然吐纳间释放而出的昆仑的寒冷冰冻成岩浆瀑布。 狻猊目瞪口呆,难道这是一名冰系修行者? 冰火相克,而狻猊早已从火焰修行至岩浆的温度,岩浆喷涌而出,便是坚硬的岩石也熔化,却在青衫刀客面前一击被冰冻。 徐天然背身对洛洛、洛雨说道:“快走,再在这里,谁也不能救你们第二次。” 洛雨梨花带雨,楚楚可怜道:“我们不走,这是我们的家,我们辛辛苦苦打理了二十年的家。” 徐天然怒道:“活着才会有家,死了就是孤魂野鬼。” 狻猊见青衫刀客身形停滞,开始动真格了,一股淡蓝色火焰喷出,徐天然内心警觉,他哪里是冰系修行者,不过是误打误撞吸昆仑之寒气,吐寒冰灵气,才寻到克制狻猊喷涌岩浆的神通。 这股蓝色火焰比起岩浆攻势更快,转瞬就到徐天然跟前,而徐天然冰冷灵气在蓝色火焰面前一触即蒸发成白雾。 徐天然眼疾手快,不再白费口舌,一手一只青狐妖,纵身飞跃,刹那就远离碧水居数百丈。 蓝色火焰落入碧水居,转眼碧水居陷入蓝色火海,徐天然深知这股火焰比起岩浆更加恐怖,看来狻猊绝非寻常化神境大妖,战力之强在妖界化神境大妖中屈指可数。 洛洛和洛雨在半空中看着自己的家彻底毁了,辛酸的眼泪珠帘挂在绝美的脸颊之上。 洛雨轻声啜泣道:“为何要救我们,妖界已经回不去了,人间也无我们立足之地,唯有在这人妖混杂的昆仑,有一安居之地,过平淡一生,如今家毁了,天地之大何处可容身?” 洛洛、洛雨深知,今日之后,无论自己能不能苟活都无法在昆仑立足了,碧水居引来了四只大妖,更有妖王降临,天机阁岂会对碧水居不闻不问,一旦被天机阁盯上,她们就再也无法在昆仑立足了。 情急之下,徐天然根本没法长篇大论说着又臭又长的道理,只是斩钉截铁道:“活着是天底下最大的道理,若天下不容你们,我容。” 话音未落,一袭青衫御剑而去,徒留下一道潇洒的背影,似乎得了白孔雀几分耍帅的本领。 炼狱歪着脑袋,眼见一幕让他不解,吴清风救管彤和噬魂、夺魄,皆是常理,而青衫为何要救两只小青狐? 炼狱轻轻吐出一口冷气,转眼,碧水居的火势熄灭,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是,碧水居竟然在一点点修复。 狻猊见炼狱竟然与自己作对,虽然炼狱是新晋妖王,但是与纵横妖界数千年的四大妖王来说仍旧只是个外来户。 狻猊虽忌惮炼狱的境界,但是龙族的高贵使然,他根本对这个血统之中毫无妖族血脉的炼狱打心眼看不起。 妖界,想要获得诸妖的认同,不仅要有过人的智慧和修为,更要流淌着远古大妖的血脉,如此才能让万妖俯首。 炼狱,于妖界而言,算不得自己人,甚至连炼狱妖族的身份都不认同。炼狱幻化出妖身也不过是五头十臂怪物,仍旧是人模人样,哪里有妖族的模样。 炼狱,于人类而言,五头十臂早已不是人类,是怪物,不论是妖是鬼,终归不是人类。 当年炼狱吞下四位至交好友的骨灰,万念俱灰之下,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座上古鬼族祭坛,最终轻轻一倒,落入祭坛阵法之中。 这座鬼族祭坛在机缘巧合之下,在当年还是人类的炼狱死亡的那一刻就悄然运转,吸取天地灵气,汇聚在枯骨之上。 春夏秋冬,暑往寒来,历经五年,被禁锢在阵法之中的炼狱魂魄终于苏醒,下一刻,天劫落下,炼狱于枯骨中重生,久在泥土里近乎朽烂的白骨缓缓起身,黯淡的白骨渐渐散发出皎洁的光芒。 白骨站立起来,仰天长啸,手指苍天,心中怨恨难平。 天上乌云滚滚,下一轮天劫即将落下,白骨空洞的眼窝,不屈地望向天际。 “轰隆”一声,红紫惊雷落下。 白骨在红紫电光之中挣扎,红紫天雷与白骨缠绕在一起,白骨痛苦半伏在地上,然而天劫并未毁灭白骨,反而让白骨变得愈加坚韧,原本黯淡无光的白骨散发出幽幽蓝光,与皎洁的月光交相辉映。 白骨不屈的灵魂在缓慢觉醒,天空中最后一道天劫紫雷在缓缓酝酿,月光悉数被滚滚乌云吞没,天地一片漆黑,方圆百里唯见一道幽幽蓝光的白骨对着苍穹,没了眼珠子的眼眶里仿佛都看见了坚定的眼神。 白骨大喝一声,浑身乌黑怨念缓缓流淌而出,在幽蓝白骨身前构筑一道怨念屏障。 天劫也不肯示弱,誓要将白骨彻底毁灭,绝不容忍这具白骨在世间存活。 转瞬,粗壮如巨树的紫雷落下,狠狠轰击祭坛之上的白骨,白骨痛苦哀嚎,浑身乌黑怨念屏障苦苦抵御紫雷的天劫之力。 不知过了多久,白骨终于精疲力尽倒地不起,祭坛已然灰飞烟灭,而白骨纤细的手指骨微微动弹,他熬过去了。 寻常妖族历经天劫不过成就半人半妖之体,从此可以修行,而炼狱竟然一日境界千里,直接结丹入一品,一眨眼又跻身化神,旋即,入飞升。 狻猊不知为何炼狱要灭碧水居大火,更要耗费神通修复碧水居,不过一想到炼狱的根脚,狻猊讥讽道:“果然是残留着人类魂魄的玩意,竟然帮着人类对付我,你难道忘了龙王的命令了吗?” 炼狱根本不搭腔。 徐天然似乎看透了炼狱的内心,朗声道:“碧水居是小青狐的居所,炼狱灭火是帮妖,什么时候变成帮人了?” 徐天然不说则已,一说更让狻猊对炼狱起了疑心。 狻猊恶狠狠道:“青狐妖逃离妖界,来人间本就是妖族叛徒,比起人类更加可恨。” 一句话让远处的洛洛和洛雨倒吸一口凉气,今日若人类败亡,便也是自己死期。 死,洛洛、洛雨不怕,但是青衫剑客的一席话让她们又生出一股希望,天下不容他容之,这是多大的气魄。 赑屃躲在远处,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主人和昔日的弟兄厮杀。 负屃停下身形,见炼狱的反常举动,质问道:“炼狱,你还不出手将他们拿下,难道真的打算背叛龙王?” 今日之局,狻猊在心中怀疑,如果炼狱已经背叛妖族,此番炼狱故意将他们引来,那他们就危险了。 狻猊哪里知道,他的心思炼狱一览无遗。 狻猊身形后退了数百丈,并以心声告知狴犴、负屃和螭吻,让他们远离战斗,静观其变,并对炼狱下最后通牒道:“炼狱,由你出手杀了他们,以表你对妖族的忠诚,否则我禀报龙王,治你叛逃重罪。” 千寻终于赶来,在不远处,取下后背妖刀,随时准备送刀。 炼狱左右摇摆脑袋,骨骼发出“咔咔”声,徐天然、吴清风和萧慕容如临大敌。 狻猊、狴犴、负屃和螭吻打算坐山观虎斗,炼狱不过是新晋的妖王,在她们心里根本无畏惧之感,若是四大妖王来临,狻猊四妖恐怕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声响。 而炼狱在妖族也面临困境,不说狻猊四妖,恐怕在龙王心里也是深怀疑虑。 炼狱转瞬又幻化出五道虚影,看来徐天然想要将虚影一一斩杀的计策显然行不通。 其中一道虚影走到青衫刀客身前,语气平静道:“你为何要救青狐小妖?” “你这么问本身就有问题,为什么我不能救她们?” “她们是妖,而你是人。” 徐天然笑道:“妖与人又有何区别,人有好人,有坏人,妖有好妖,有坏妖,她们是好妖,我自然要救。” 炼狱呢喃道:“人有好人,有坏人。是啊,人有好有坏,妖有好有坏,坏的不是人和妖,是人心或妖心。” 徐天然窥探过炼狱内心,他的话看似平淡无奇,却如飞剑一般字字诛心。 以炼狱之名,他是妖王,以村长身份,他是良善的村民。 炼狱又问道:“何以断定一人为好人,一妖为好妖?” “听其言,观其行,如洛洛、洛雨居洛溪畔二十载,不曾为祸人间,姑且可以断定她们是好妖。” “于人而言,洛洛、洛雨不祸乱人间便算是好妖,于妖族而言,洛洛、洛雨就是背叛了妖族的叛徒,是坏妖,又当何解?” “如此方有身为人的我守护青狐小妖,身为妖族妖王。的你想取青狐小妖性命。” “为何说我要取青狐小妖性命?” “天下凡人也罢,修士也罢,妖族也罢终究逃不过屁股决定脑袋,你所处的位置决定了你必须与人类为敌。” 炼狱喃喃道:“我为何要与人类为敌?” 徐天然握紧长平,小心翼翼道:“你心中有恨。” “是的,我心中有恨,我不恨凡人,我只恨那人族修士,恨不得将他们全部杀了。” “修士与人或妖一样,也有好有坏,你的仇恨如一片柳叶,遮住了你的眼睛,让你看不太真切这人间。” 炼狱陷入痛苦的回忆,痛苦道:“未经他人事,莫劝他人善。” “我不小心窥视了你的内心,若你愿意,我也可以让你看我内心之痛。” “也无不可。” 徐天然埋藏在心底的过往在炼狱心头浮现,往日痛楚历历在目,徐天然心中的恨并不比炼狱来得少。 良久,炼狱问道:“为何不报仇?” “仇人是谁?” “你的嫡母、大哥和父亲,整座晋王府都是你的仇人。” 徐天然摇摇头,“年少之时我也这般认为,他们都是我的仇人,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将他们的头颅砍下,以祭奠我娘在天之灵。庆幸,我遇见了先生,他指引我先走一趟江湖,多看一些景色,见多了之后猛然发现,我的仇人不仅仅是他们,而是这扭曲的世界。” 炼狱叹气一声,“说来不错,若是这世界错了,你又如何复仇?” 徐天然沉声道:“改变世界。” 狻猊见炼狱和青衫刀客絮絮叨叨,真不知在嘀咕些什么,便斥责道:“炼狱,你还在等什么。” 炼狱猛然回了一句,“等一个道理。” 狻猊哪里知道人类这般晦涩难懂的言语,“什么道理。” 炼狱五道身影渐渐合一,天空出现一只大妖,五头十臂,张牙舞爪,狻猊以为炼狱要出手了,而徐天然握紧长平的手悄然放了下来。 天际,一只五头十臂大妖转眼吞噬四只大妖,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就在炼狱眼睛看向赑屃的时候,把赑屃都快吓尿了,一袭青衫悄然出现在赑屃身前,拱拱手道:“这个就免了,是我的小宠物。” 炼狱咽了一大口口水,这才扬长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6 幸运小青狐 突如其来的变化令人触不及防。 管彤眼睁睁看着妖王炼狱纵身一跃,跳入洛溪之中,转瞬,无影无踪。 究竟发生了什么?众人心头皆是这般疑问。 吴清风没有料到原以为要殊死一搏才有一线生机,如今炼狱突然反水,将四只大妖尽数吞噬,随即扬长而去,留下了一头雾水的众人。 唯有徐天然似乎对结果了然于胸的模样,饶是性情冷淡的吴清风都忍不住想知道其中缘由,可是,不等吴清风开口,一道白色小影一闪而过,旋即挂在徐天然脖颈上,摇晃着徐天然的脑袋,“爹,你使了啥子妖法把炼狱整疯了,真是牛了个逼了。” 徐天然笑道:“不过一场问心局而已。” 吴清风问道:“怎么说?” “进屋说,外头冷。” 吴清风翻了个白眼,都是化神境大修士了怎么会冷。 只是,吴清风瞥了眼姓徐的后背,一袭青衫湿透,结了雪白的冰花。 洛洛和洛雨得见自己的碧水居得以留存,可是心底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在这么多大妖到来之际,已经注定了碧水居已经不能住了,而何去何从,天知道。 洛洛想着一日为碧水居的主人,就要拿出主人该有的气度来。 众人重回碧水居,炼狱术法了得,碧水居一成不变,甚至灵气比原先还要浓郁几分,若未曾见过狻猊的大火,谁能想到,碧水居已经被毁坏过一次,是靠着妖王术法重建而成。 管彤乖巧地坐在师父和义父中间,学着大人模样细细品茶。 噬魂、夺魄原和千寻都站在主人身后,而捡回一条性命的赑屃只敢站在噬魂、夺魄身后,俨然徐天然的奴仆也是等级森严。 徐天然费尽唇舌也无法让千寻坐下,得了徐天然的允许,却久久不敢落座的噬魂、夺魄,在千寻大爷身后,左右为难。 他们坐下,千寻大爷站着,这像什么话,哪里有这般道理,最终千寻劝导一句:“主人身后的位置归我,其余位置我不在意。” 这般噬魂、夺魄才吃了颗定心丸,寻了个靠门口的位置坐下,随时做好端茶递水的准备。 赑屃眼巴巴看着噬魂、夺魄大爷都坐下了,自己好歹也是化神境大妖,在这个桌子却连个座位也没有,可是,赑屃又看了眼一袭青衫背影,旋即,大气也不敢出,主人虽也是化神境,但是自己和主人的差距宛如一座小土丘和珠穆山的距离。 炼狱彻底发疯了,就要连自己一并吞噬了,是主人挺身而出,赶走了炼狱,赑屃虽不是什么好妖,但是最起码的知恩图报也是懂的。 说到底,如人间一般,在妖界登上大妖宝座,赑屃绝不是愚笨之妖,只是与一肚子坏水的徐天然比起来蠢笨了些,但是只要让这些大妖在人间江湖走一遭,保不准比姓徐的还要狡诈。 赑屃自己深知,如今已经和主人是同坐一条船了,妖界注定回不去了,如炼狱一般,为何最终疯了一口气将四只大妖全部吞噬,并非只是嘴馋了,而是他知道,妖界不是他的归宿。 吴清风问道:“炼狱为何性情突变,发疯了般一口气就将四只大妖全部吞噬了?” 徐天然从腰间解下葫芦,一仰头,喝了一大口压压惊,“做了笔交易。” “什么交易?” “我替他护住罗溪村,他替我杀了四只大妖。” “他如何信你能守护洛溪村?” “我连两只小狐妖都愿意全力守护,何况是洛溪村百余户百姓。” “这也说不通,他已经是龙族王座大妖,为何要背叛龙族,与龙族为敌,甚至与整个妖族为敌?” 徐天然平静道:“最后一刻,他自己想明白了,妖族不是他的归宿,纵然已经是龙族妖王,但是在狻猊这些大妖眼里仍旧是根脚不干净的外来户,炼狱终究是人类的神识,以鬼道修行,以妖身跻身飞升境,看似和人族、妖族乃至鬼族都牵扯上了关系,实则在偌大天下成了孤家寡人,世上再无他的同行者。既然如此他为何要成为龙族的附庸,索性孤身一人,以他的实力,不说纵横妖界,总归是有自保之力。 而最后一刻,炼狱寻找到了自己的大道,他的怨念来自于吞食了人间挚友,而修行路上他只需要一路吞噬修为强大的妖兽或是人类修士,境界就能突飞猛进,我的一袭话语让他从仇恨中清明了几分,大道高远为何要被小小的仇恨蒙蔽双眼。 我给炼狱看了我的往事,都是身怀深仇大恨之人,只是,身在局中容易迷失了双眼,一旦看透了真相,就知道自己复仇的对象不是滥杀无辜的修士,而是这个世道和法则。 为何修士就能高高在上,修士就能滥杀无辜,而凡人皆不敢吭声? 是修士更加高贵? 只是,修士的拳头更硬而已,走了这么远的江湖,看过了太多的悲欢离合,见识了人生百态,方知一个道理,江湖没什么好的,只有吃人两字。 矫情的说法,少年心里憧憬江湖,以为江湖很远,长大了才发现江湖很近,出门已是江湖。江湖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剑仙、仙子,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心的地方就有争斗。 老白和先生为何不让我境界高了,翅膀硬了再出来行走江湖,就是生怕站得太高了,看不见山脚的景色,怕我也成为那些个高高在上的仙人,思考方式皆如仙人一般没有烟火气。 修行者之中,有好人有坏人,凡人中亦有好人好有坏人,人心好坏不在于修为高低,学问高低,地位高低。 既然善恶不与修为境界相关,那么缘何修士为恶尤为让人们憎恶? 在于修士拳头大,修士心中之恶便会被无限放大,譬如一名乡野村夫之恶,至多横行乡里,欺男霸女,终归是小恶。而县太爷之恶,或许只是一时心中贪念,就会引得他人家破人亡,境内民不聊生。 有一个问题一直在我心中徘徊,天下是否需要能毁天灭地的修士?” 言及此处,徐天然又饮了一大口酒。 吴清风自然没想过这些问题,自从入剑宗以来,最痛苦之事就是摊上了一个不靠谱的师父,其次便是寡淡无趣的修行。 自从心里有了一道身影,吴清风修行也越来越刻苦,只为了早一点见到她。 徐天然继续说道:“我本是凡人,巧遇恩师得以修行,一路拾级而上,能有如今境界我很是珍惜,只是我在心中时时告诫自己不忘从何而来,不忘本,一刻也不敢忘记人间烟火,生怕自己有一日也成了那山上的真神仙,看待人间凡人如蝼蚁,一心钻研大道,只求一朝踏出大道证长生。” 徐天然一席话令人感慨万千,在座之人,除去吴清风,要么山泽野修出身,要么饱经苦难的妖族,彼此感同身受。 管彤美丽的眼眸暗暗垂下,师父一席话说到她心坎里去了,或许命运相似,更能体会师父所经历的痛苦,也能明白师父所说的道理。 徐天然平静道:“不说那伤心事,来了昆仑我下定决心了,得快点跻身飞升境,然后多攒些银钱,然后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开宗立派,从此大家在江湖也有个落脚点,不用跟着我一路风餐露宿吃苦。小管彤和小地龙也需要个安稳的住所读书、修行。” 管彤开心得鼓掌道:“那我可是货真价实开山大师姐了。” 徐天然摸摸管彤的小脑袋,“八字还没一撇呢,等师父跻身飞升境一撇就有了,等师父攒够了银钱,一捺就有了。” 管彤使劲点头道:“以师父天下独一份的天资聪慧,徒儿相信师父很快就能凑够这个八字。” “啥时候轮到徒弟夸师父天资聪慧了。” 管彤笑眯眯道:“从这时候开始。” 白衣小童扯着一袭青衫的衣角,“爹,开宗立派了也得给孩儿安排个既威风又清闲的位置,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 徐天然摇摇头道:“若是开宗立派了咱们父子可就要齐心协力,威风的位置肯定是准备好了,清闲嘛,就难咯。” 白衣小童倒也乐呵,“将来江湖可就流传着咱徐氏父子的威名,宵小之辈听闻了咱的威名,恐怕立即都能吓尿了。” 管彤不失时机拍马屁道:“就是就是,还得加上我这个开山大师姐。” 吴清风自顾自饮昆仑雪水煮的茶水,别有一番滋味,是延年益寿的好东西,忽然,管彤凑到义父跟前,笑道:“师父,咱们开宗立派了,也得我义父安排个位高权重的位置,那宗门之内我就能横着走了,一边是宗主师父,一边是位高权重的义父,哈哈。” 吴清风只是想安静的在旁边当个隐身人,怎么就被管彤拉进了泥潭,生怕这凭空画的大饼到头来分赃不均,一伙人就要拔刀相向,那就要闹大笑话了。 徐天然瞥了眼白衣剑客,“有理,起码是个首席供奉,咱们庙小怕被人欺负,但凡有人上门踢场子,就派你义父出去,来一个砍一个,砍个百八十个咱们宗门也就声名鹊起了,就能广招弟子了,财源就能滚滚来了。” 吴清风听得头都大了,人家开宗立派都是为了传承武学经典,立功立德立言,怎么姓徐的瞧着像个肩上,开宗立派是为了挣银子。看来将来姓徐的如何蛊惑,闺女如何撒娇都不能答应当那个狗屁首席供奉。 洛洛、洛雨面面相觑,这一伙人总是这样,最初谈着严肃的事情,像正经人一样,但是谈着谈着就跑偏了。 洛洛从地窖取来自己亲手酿制的酒水,名为洛神酒。 徐天然一见有好酒来了,立即拿来一个大碗,把洛洛摆上的精致酒杯搁在一边,生怕自己酒少喝了,被别人多喝了。 洛洛无奈摇摇头,这青衫公子邋里邋遢的模样也不知道稍加修饰一番,但凡好好打扮,再会些风花雪月的高雅情操,不会比吴剑仙来得魅力差了。 只是,他粗鄙的模样倒是容易让人心生亲近,身上的烟火气满得快溢出来了。 徐天然一大碗洛神就一饮而尽,砸吧砸吧嘴巴,赞叹道:“好酒,别有一番滋味。” 赑屃见主人心情大好,赶忙给主人又倒上一碗,只是半途就被千寻大爷拦住了,似乎给主人倒酒的活容不得他人染指。 赑屃眼巴巴看着已经有座位的噬魂、夺魄,再看看千寻大爷,自己任重而道远,为了成为主人的心腹奴仆要努力奋斗。 喝完三大碗酒,徐天然脸上有几分醉意,“如今洛溪水底的气运通道已经暴露了,索性毁了吧。” 吴清风的酒杯的洛神酒一动不动,显然是不爱喝酒,只是一味饮茶,看来对碧水居的茶水情有独钟。 良久,众人皆未表态,在座除了一大一小俩白衣,又有谁说得上话。 吴清风轻轻放下茶杯,平静道:“我同意,只是到时候这股气运散落洛溪村,怕引来有心人的觊觎。” 徐天然朝洛洛又讨了碗洛神酒,笑道:“一碗洛神酒换这股气运,算不得亏。” 吴清风和白衣小童心领神会,这股气运与他们而言并无多大裨益,而对于潜藏在昆仑的青狐小妖而言,本身修行资质不差,但欠缺气运加身,一旦有了这股气运,境界一日千里不是奢望。 洛洛赶忙拒绝道:“不过萍水相逢,你们已经帮助我们太多了,不敢再贪图这一份气运。” 白衣小童难得认真说道:“这股气运若是落在洛溪村,怕是要引来隐匿在昆仑的大妖的贪念,到头来好事反而成了坏事,你们已经暴露了,想来在碧水居住不下去了,索性跟我们一起走,相信我爹能给你们一个好的归宿。” 洛洛看了眼布衣青衫的清澈眼眸,那双狭长的丹凤眸子令人艳羡,若是妩媚起来比自己和洛雨的狐媚眼眸更加撩人。 该相信吗? 洛洛、洛雨心里皆各自盘算。 洛洛最终轻轻点头,朝徐天然施了个万福,“公子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徐天然微笑道:“只要别以身相许就好了,将来境界高了到我宗门做记名客卿,算是给你们一个机会报恩了。” 洛雨本心怀感激,青衫一句以身相许,顿时,心直口快的洛雨立即嘟囔着小嘴,就要反驳几句。 洛洛识大体,捂住了洛雨的朱唇,谦恭道:“但凭公子安排。” 白衣小童笑道:“洛洛姑娘,跟我爹相处就不能太见外,如洛雨姑娘这般,想骂就骂,我爹反而更喜欢。” 白衣小童莫名其妙一句话,却让洛洛内心有一丝慌乱。 洛溪水底的气运通道直通横断山脉,在珠穆山下的地下河更是可以让精通御水神通的大妖可以转瞬穿过珠穆直抵昆仑,想要将气运通道摧毁,然后封堵洛溪的地下河,着实不容易。 酒喝过了,该干活了。 白衣小童在碧水居刻画阵法,一旦气运通道破裂,气运就会被牵引至碧水居,让两只青狐妖独得这份气运。 徐天然长平、秋水在手,与吴清风共同立于洛溪之上。 赑屃自然是干苦活累活,一条延绵数百里的洛溪,水底数百里的气运通道,需要赑屃将这条通道以灵力标注方位。 白衣小童伸了个懒腰,横躺在碧水居屋顶,显然阵法已经刻画完毕。 洛洛和洛雨就位,在阵法的两个阵眼之中,至于谁得到的气运更多,就要看各自的本事了。 徐天然和吴清风对视一眼,第一刀,长平朝上游砍去,自碧水居向上数百里冰面碎裂,吴清风身形一闪而逝,旋即出现在珠穆山脚的洛溪水底,一袭白衣闭目静静感知从珠穆山底涌来的一股股清泉。 三千青丝随波飘荡,约莫一盏茶功夫,一袭白衣微微一笑:“找到了。” 只见,随心剑祭出,刹那间整座洛溪源头皆在白衣剑仙的小天地笼罩之中,吴清风看似轻飘飘一剑祭出,转瞬,整座洛溪水底的几口泉眼悉数奔踏,整座珠穆微微下沉了几许,通往横断山脉的通道彻底堵塞了。 随即,徐天然秋水出鞘,一刀劈下,整条洛溪水底气运通道为刀意所破,一股人间气运旋即就要消散于洛溪两岸。 徐天然神识探出,赑屃隐约看见,主人身上一只大鹏扶摇直上九万里,转瞬就将这股气运悉数掌控,然后,被神识牵引至碧水居。 洛洛和洛雨各自盘腿而坐,闭目凝神。 刹那间,一股气运滚滚而来,她们不过是横断山脉小青狐妖,若是在妖界,便是运气极佳,一辈子无灾无难到老死那一天,恐怕也难以结妖丹入一品,成为妖界的一品大妖。 妖界本就不缺修行天赋,纵然天资差些,靠着妖族绵长的寿命也能勤能补拙,实在是气运不足,仅仅依靠横断山脉少得可怜的气运,一品大妖的座次本就少了,跻身一品大妖成了绝大多数妖族的奢望。 洛洛心性比起妹妹要沉稳许多,而自身天赋也更是高了不少,气运从一开始各半的态势随着洛雨渐渐吃不下如此多的气运,开始渐渐往洛洛聚拢更多气运。 白衣小童感叹道:“爹,若是把这俩狐媚收了当同房丫头,可就有福了。” 徐天然神情冷漠,一个板栗重重砸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7 两大坨可爱(章名送给一大坨可爱) 气运洪流汹涌而来,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方才渐渐平息。 洛洛和洛雨依次睁开眼眸,两人内心激动不已,原以为得了这份气运,或许就能结成妖丹,成为一品大妖,没想到这份气运比自己想象来得更大,若是时间足够长,她们不仅能成为金丹境大妖,更可能跻身化神境,而机缘巧合之下,甚至飞升境也能觊觎一二。 洛洛当即觉得这份礼有点太大了,心里过意不去,跪倒在徐天然跟前,拜谢道:“徐公子,如此大的恩惠,洛洛粉身碎骨无以为报。” 徐天然想把洛洛扶起,不过想着旁边这么多眼睛盯着,时刻守着男女之防,不敢越过雷池一步,不然将来见了朱子柒可就没法交代了。 徐天然平静道:“我们一行人不兴磕头跪拜这一套,恩也罢,怨也罢,记在心头就行,将来得了机会该报恩报恩,该报仇报仇,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洛洛头颅微微扬起,看见一袭青衫云淡风轻的模样,看来徐公子所言非虚,可是他似乎有意更自己保持距离,难道真如白衣剑仙所言,他有个贼牛的媳妇儿,才让他不敢动色心色胆。 不过,洛洛觉得这两日与徐公子一行人虽交往不多,但足见这一行人是性情中人,非沽名钓誉的伪君子,洛洛也落落大方道:“洛洛和洛雨从此就是徐公子的人了,一生皆听从徐公子差遣。” 声音尚未落地,徐天然猛然喷出一大口酒水。 紧接着,跟着喷茶、喷酒的声音四起,连管彤都忍不住偷偷端起茶杯掩饰笑意。 徐天然对这只木讷的青狐小妖彻底无语了,真不知将她收入自己麾下是福是祸? 白衣小童扑到徐天然怀里道:“爹,从此我就是你的人了,一生都听从爹差遣。” 徐天然勃然大怒,赏了个大大的滚字。 吴清风拿起手帕,擦拭了自己喷出的茶水,这茉莉花茶虽然品质一般,但是配上昆仑的清新雪水,倒别有一番滋味,自己刚才那一口喷了太多了,似乎有点太可惜。 不过,想着姓徐的出糗的模样,吴清风面上仍旧清冷,心里已然乐开了花。 厅堂之中,最尴尬的当属噬魂、夺魄,他们既知晓大家笑点究竟在何处,又没胆子笑,只能忍着笑意一个劲灌酒,仿佛洛神酒方能压抑心中的笑意。 千寻本就是不苟言笑之人,这些笑话早已司空见惯,而且他可是主人麾下第一刀奴,哪里会取笑主人。 会取笑和敢取笑又是两回事,千寻想起早年爹说过的一句话,如果有一个人人都喜欢的人,那么所有人肯定都害怕他。 千寻一生都在那般压抑的环境中长大,家族争斗、庙堂浮沉,练就了他沉稳坚韧的性格,而父亲的忠诚也感染了他,自从成为主人刀奴,他便是主人一生的刀奴,纵然主人与世界为敌,他绝不会背叛主人,而和主人站在一起,与世界为敌。 赑屃倒没有噬魂、夺魄那般尴尬,毕竟他不知道大家笑的是啥,在妖界,哪个大妖不是三妻四妾,若不是自己境界卑微,在九大神将之中垫底,又精通水系神通,岂会被放逐到洛溪看护水运通道。赑屃在妖界也是一方大妖,府邸更是妻妾成群,更有十数狐妖美妾,那样的日子可比在洛溪吃个小童都得小心翼翼来得舒心太多了。 主人的神通离妖王仅仅一线之隔,就是收了这俩青狐小妖暖被窝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将来开辟了宗门,指不定收拢百来房美妾,这才是美满的人生。 这俩青狐小妖可是受了主人的大恩,这般大恩莫说要她们以身相许,便是做牛做马、拿命来换也不为过。 徐天然摸了摸小管彤的脑袋,和煦如春风笑道:“小管彤,有些事就别跟师娘汇报了,回头师父给你买好吃的。” 管彤嘴上说着,“好嘞,师父,我懂的,绝对不会告诉师娘半个字。” 心里却想着,若是告诉师娘,自己可就立了大功了,毕竟将来师父开宗立派了,比师父还厉害的唯有师娘了,拍马屁可得趁早,晚了就没用了。 吴清风放下茶杯,轻声道:“洛溪村百姓怎么办?” 众人目光皆落在徐天然身上,毕竟是他答应了炼狱要保洛溪村安全,而如今炼狱已走,又要如何跟洛溪村村民交代? 徐天然喝了一大碗酒,头脑却无比冷静道:“为今之计,只有告诉洛溪村村民,村长在大妖来袭中意外丧命,一时间洛溪村民可能会惋惜,但是长远来看终究是为他们好,若是让昆仑诸多村落百姓知晓洛溪村的村长是妖界妖王,洛溪村的百姓也不能在昆仑立足了,所以,村长的真实身份所有人皆不可泄露半句。” 这一切大家心知肚明,村长是村长,炼狱是炼狱,大家还是分得清。 徐天然继续说道:“如今洛溪水底直通妖界的通道已断,妖界想要径直前往洛溪村寻仇也是极难,明日我们赶往天机阁,将事情原委悉数告知天机阁,相信天机阁会给予洛溪村应有的庇护。” 众人深以为然。 正玄老道见妖气散尽,立即领着徒儿直奔碧水居,结果无非徐桐一行人要么赢了大妖,要么大妖赢了,将他们都吃了,扬长而去。碧水居方向已经没有妖气了,他也是有自知之明,神仙打架可轮不到他一个三脚猫的道士插手,自从徒儿表明了心意,他就想通了,横断山脉不去也罢,苍之图的宝藏也不贪图了,等手头上的事情了了,就返乡。 故乡再不好,终究是故乡。 杨小兵躲在暖和的屋里,看着碧水居的战斗,他知道徐天然和吴清风联手都对付不了的敌人,他去了也是百无一用,只会添乱。 吕小布呆呆立于洛溪村,望着天际的战斗,眼眸里满是失望的神色,何时自己才能给大家帮上忙,爹娘赋予自己的先天半仙何时才能发挥出来,而不是被自己白白浪费了。 黑炭头在黑夜之中,紧紧攥着拳头,一柄木剑微微闪烁光芒,黑炭头浑然不知。 小地龙境界太过低微,哪里知道碧水居惨烈的大战,只是担心师父,也担心管彤,凑到吕小布跟前,问道:“小布,他们会没事吧。” 吕小布轻松笑道:“放心,有你师父在,么得问题。” 小地龙将信将疑,他是真的担心师父,只是更担心粉红小棉袄的姑娘。 正玄道人推门而入,见一行人皆在厅堂说笑,才知道大妖已退,越是对这几名年轻公子佩服不已,原来那股妖气漫天的样子,正玄道人差点以为末世来临了。 乐天小道立即就在人群里找到了洛洛的身影,见她没事,就安心了,只是见她眼眸里映着一袭青衫的影子,不免又黯然神伤。 正玄道人摸摸徒儿的脑袋,仿佛知晓了他的心事一般,有些东西够不着就是够不着,想太多也没用。 洛洛提议,既然要离开碧水居了,就让大家最后享受一次碧水居最让她们引以为豪的温泉。 此言一出,大家都欣然接受。 尤其是小管彤,一听说能泡澡乐开了花。 洛雨便回闺房为众人准备浴袍,泡温泉就要舒舒服服泡,大家都累了,好好放松一下,明日忧愁明日忧,今朝只管尽情欢。 碧水居深处,潜藏着一处温泉,这是连洛溪村民都不曾知道之事,或许隐藏得太深了,当年历经九死一生翻越珠穆的洛洛和洛雨误打误撞来到了洛溪畔,一身疲惫在洛溪之中沐浴一番,隐隐发觉了洛溪水底似乎有一小股暖流袭来,细心找寻,才发现了这一处温泉。 正是因为这一处温泉,洛洛和洛雨才留下来了,在莽荒的昆仑腹地开建了碧水居,以两只弱小狐妖的本领,修建这一座碧水居耗费了她们许多的精力,而且她们更是将这一处温泉引到碧水居之中,再辅以妖族术法,才使碧水居四季如春。 碧水居外冰天雪地,碧水居中春意盎然。 碧水居的温泉汤池原不分男女,如今客人众多,倒是能容下这么多人,温泉汤池原本就修建成两座池子,洛洛和洛雨各占有一个,不过现在要划分成男女两池。 说来也简单,洛洛和洛雨直接搬来了两座屏风,将两座汤池分开,然后男人、女人各在一池沐浴。 赑屃不过戴罪之身,自然不敢下汤池享受,自告奋勇当起了守门人,噬魂、夺魄自觉地位卑微,也是不敢下汤池和高贵的主人同池沐浴,这都是意料之中之事,没想到,千寻任由众人磨破了嘴皮也是不下汤池,令大家费解。 也正是如此,噬魂、夺魄和赑屃只敢在汤池门口守着,主人的首席侍从都不下汤池,他们自然只能在外面给千寻大爷捶捶背、捏捏肩。 只是,千寻大爷似乎不喜欢他们露骨的谄媚,他们只能悻悻然在汤池外头,噬魂、夺魄趁机在赑屃身上找回优越感,趁他还未站稳脚跟,好好敲打一番,让他知道凡事都要讲究个先来后到,今后要对他们尊重一些。 尤其是他们可是已经傍上了高枝,已经和主人最怜爱的徒儿,未来开山大师姐有了身死情谊,未来的地位不容小觑。 赑屃听得一愣一愣的,果然人心多繁杂,还是妖界舒坦些。 每每噬魂、夺魄牛皮吹得过头了,俩人都情不自禁瞥一眼千寻大爷,见千寻大爷无动于衷才敢继续往下吹。 正玄道人其实是想泡温泉,师徒两人从江南一路走到昆仑,不知磨破了多少双鞋子,如今正玄道人的鞋底都是草鞋编制的,而乐天一想到自己脏兮兮的破旧袜子和鞋子,内心对泡温泉就十分抗拒,一扭头就走了。 正玄道人索性跟众人告别,就追上去了。 老道知道自己徒儿心中想着什么,或许这就是贫穷带来的自卑感,若是有一身好衣服和一双好鞋,徒儿就能大大方方一同泡温泉了。只怪自己这个师父没用,让徒儿受苦了。 一切徐天然都瞧在眼里,而吴清风却不关心老道和小道离去,他并不太知晓人心的复杂之处,也不想知道人心的复杂之处。 饶是再多阴谋诡计也难敌吴清风心中一剑,这就是吴清风澄澈的剑心。 徐天然大大方方拖了个精光,将自己布衣和浴袍放在一起,然后就进入汤池之中,伸了个懒腰,享受温泉带来的愉悦。 吴清风就比姓徐的来得斯文了许多,只是脱了上衣,还是穿着贴身衣物进入汤池,徐天然瞧见了扭扭捏捏的吴清风,笑道:“小吴子,都是大男人,害羞什么,你有的大家都有,怕啥嘞。” 隔着小屏风,徐天然的话语,隔壁的女子汤池都听得清清楚楚,这可把洛洛和洛雨折腾得面红耳赤。 唯有小管彤在汤池里欢快地游泳,猛然看见了洛洛波澜壮阔的胸脯,震惊的呆在原地,然后好奇问道:“洛洛姐姐,你胸脯那么重,平时走路累吗?” 一句话顿时让男汤池差点鲜血喷涌,便是吴清风脑海里不禁出现了玉真的面容,原来一直都是纯净的感情,此时竟然联想到玉真饱满的胸脯,一时间也有些情难自禁。 徐天然更是早已想入非非,自己虽仍是处子之身,但是和朱子柒独处之时,还是壮着胆子偷偷吃了不少豆腐,纵然朱子柒一而再再而三拍打他的手背,也是难以阻止徐天然那双不安分的手。 连小地龙也隐隐成熟了,也害羞地扭过头去。 一时间汤池的氛围有些诡异。 管彤游到洛洛身边,一本正经问道:“洛洛姐姐,我娘说过,女子年少的时候总怕自己胸脯太大,觉得胸脯太大了丢人,而长大之后总是希望自己有一对大胸脯,觉得这样才傲人,真的是这样吗?” 洛洛轻轻咳嗽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年纪小,知道这么多作甚,等你长大了自然就知晓了。” 管彤点点头,看了眼洛雨,又看了眼洛洛,反复转头,看得俩人都怪不好意思的。 管彤想了想,直截了当道:“我娘说过,女子重德不重色,看来等我长大了,胸脯跟洛雨姐姐一般就够了,也不耽误我习武,不然拖着硕大的两坨肉,真是累赘。” 洛雨嗔怒道:“你是说我胸脯小吗?” 管彤张开五指,在自己胸口比对了一番,笑道:“不小不小,刚刚好。” 洛雨这才低头浅笑,然后徒留下洛洛尴尬地抬头望天,泡温泉这么舒心的事竟变得头一回想快点结束。 男汤池一侧,徐天然早已两个鼻孔鲜血喷涌而出,如两条血龙,血洒汤池,整个汤池都有了淡淡的血色。 吴清风也背过身去,运转灵力,这才让悸动的内心缓缓平息,即将喷涌而出的血龙转瞬原路返回,差点憋出内伤。 小地龙见师父忽然倒在汤池里,又见鲜血溢出,立即游过去,担心道:“师父,你怎么了,受伤了吗?怎么流血了?” 吴清风转过身来,笑道:“是的,看来受了很重的内伤。” 徐天然拿起毛巾,擦拭脸颊,仰起头,回击道:“流鼻血就流鼻血,都是大男人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你这样强行压抑血脉流通,可是要留下病根的。” 小地龙半知不解,见师父还会逗弄吴伯伯,看来是没事了,就赶紧爬出汤池,擦拭身子,赶紧出去了。 女子汤池一侧,洛洛听着那边的言语,心里倒是有几分骄傲,又有几分羞涩。 狐妖一族,修行得便是狐媚之法,修为高低只需看她的姿容和身材就行,越是修行大成,姿容越是出众,身材越是玲珑剔透、凹凸有致,令男人见一眼便彻底沦陷。 也正是如此,女狐妖一生,才会生不由己。 洛洛抖了抖自己胸前的两大坨可爱,娇羞地笑了笑,似乎吸取了这一份气运,越来越挺拔了。 洛雨也察觉了自己身体的变化,或许用不了多久,自己的身材也会如姊姊一般傲人,可是她不想胸脯那么大,这样让男人一见她便只会盯着自己的胸脯看,而看不见自己的才华。 洛雨可是要成为集才华与美貌一身的女子。如此看来,任重而道远,将来可要束胸了。 吴清风穿上了浴袍,便径直往汤池外走去,徒留下徐天然漂浮在汤池之中,像死了一般。 徐天然内心唯有一个念头,武评十人,且等着,老子来了。 洛洛给管彤擦拭湿漉漉的头发,管彤的盯着洛洛姐姐胸前的大胸器眼珠子都斗鸡了,半晌,忍不住摸了一下,惹得洛洛娇羞呻吟一声。 洛洛生气地瞪了一眼管彤,管彤吐了吐舌头,深怀歉意道:“不知道为啥,就是忍不住想摸一下,可能是我想娘亲了。” 洛洛见眼神黯然的管彤不忍心责备,只是拿过一条浴巾,遮住自己傲人的胴体。 徐天然本来缓过来了,一听见这般动静,又倒在汤池之中,血流不止,心中凄然道:“女人果真是英雄冢。” 门外,吴清风走进了碧水居的庭院,远离了汤池和噬魂、夺魄一行人后,在僻静之处,猛然吐了一大口鲜血,喃喃道:“罪过罪过,我动了色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8 炼狱独行 龙宫大殿。 龙王在大殿之中咆哮,“一群废物,四大神将加上妖王炼狱都不能将区区几名人类修士拿下,还让人类修士毁了事关妖族千年大计的气运通道。全他娘婊子养的废物。” 龙族神将皆吓得瑟瑟发抖,此次四大神将出师不利,不仅损兵折将,更是没能保住气运通道,龙王震怒,他们极为惊恐,生怕龙王盛怒之下严惩他们。 四大妖王饕餮、梼杌、混沌、穷奇却各自神态自若,饕餮双手环抱,悠闲自得。 梼杌更是放肆地坐在地上,目露凶光。 以人形示人的混沌虽然没了四只翅膀,脸上仍旧一马平川,没有五官,看着有几分吓人,又有些滑稽,但是没人敢嘲笑他的面容。 穷奇倚靠在柱子上,闭目养神。 在妖族,等级观念极为森严,能跻身为妖王,不仅有着极为强悍的战力,更有着高贵的血统,而四大妖王皆是妖族数千年来最凶悍和高贵的存在,连龙王都:要忌惮三分。 约莫可以看成大半个妖族皆在龙王统治之下,而四大妖王则是龙王麾下的裂土封疆的一方诸侯。他们既臣服于龙王,又有着自己强悍的实力,各自部族势力也很强大。若是他们联合在一起,势力比龙王嫡系部族更为强悍,但是妖族与人族一样,各族之间都各有嫌隙,想要抱团取暖显然是不可能的,就算他们有联盟之心,龙王也不会给他们联盟的机会。 这便是龙族强盛却也局限之处,不然凤凰一族已然式微,以龙族的实力定能够吞并凤凰一族的领地,达成一统妖族的大业。 可是,龙王有此心,却无法真正付之行动,毕竟龙族内部也有妖王和凤凰一族交好,龙王只能在暗中谋划,离间凤族和凰族,只要凤凰一族之间嫌隙越来越大,不需龙族出手,凤凰一族迟早会自动消亡。 龙王瞪了眼囚牛,囚牛顿时浑身湿透,跪倒在地,匍匐在地上,屁股高高翘起。 龙王语气冰冷道:“囚牛,你是神将之首,你可知罪?” 囚牛使劲磕头,龙宫大殿极为坚硬的地板都出现龟裂,妖王穷奇都能感觉身后的柱子隐隐震动,足见囚牛磕头力道之大。 “属下该死,还请陛下治罪。”囚牛可怜兮兮道。 囚牛身后,睚眦、朝风、蒲牢也都跪在地上,一同等待龙王的责罚。 与四大妖王相比,九大神将可就没有那么崇高的地位,是龙王嫡系部落的首领,自然全部听命龙王差遣。 他们的生死都捏在龙王手上,哪里有半分勇气胆敢拂逆龙王之意,龙王一怒,他们都瑟瑟发抖,稍有不慎就会被龙王夺去神将之位,逐出龙族,今后的日子就成了山泽野妖,成了横断山脉里的孤魂野鬼。 梼杌睁开眼睛,沉声道:“陛下,以我之见,此番任务失利罪不在神将,在于妖王炼狱。如今供奉在祖庙的狻猊、狴犴、负屃和螭吻的本命天灯皆已熄灭,唯剩下赑屃本命天灯尚存,恐怕他此时也被人族修士所囚禁,而炼狱非我龙族之人,又不知踪影,我猜测,恐怕炼狱已经背叛了龙族,反而帮助人族修士屠戮神将,最终导致龙族洛溪之行损兵折将,更失去了那条气运通道。” 囚牛微微侧过脸颊,余光看见妖王梼杌的仗义执言,甚是感激。 只是,囚牛的目光,梼杌根本懒得多看一眼。 饕餮补充道:“人族有句名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当年炼狱投奔龙族我就一直反对,他身上并龙妖族血脉,甚至连妖族血脉也不曾有,他仍旧是人类心性,咱们祖先都吃够了人类狡诈带来的苦头,千古流传一个真理:人类背信弃义,无一可信。 我以为龙族当以此为戒,更要果断处置,当务之急要在横断山脉搜寻炼狱踪迹,一旦发现,格杀勿论。若是炼狱藏身人间,也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叛徒杀死,如此才能震慑宵小,让妖族不敢有一妖生背叛之心。” 当年,炼狱加入龙族,背后的秘辛龙王历历在目,炼狱已经对人间彻底失望,他心中对人族的怨念比起四大妖王都来得更加强烈,龙王大悦,就将炼狱收至麾下。 当然,炼狱能成为妖王,一方面是龙王看中炼狱的强悍战力,炼狱诡异的修为令龙王都能感觉到几分惧意,另一方面则是想要在龙族培植新的势力,炼狱不过是孤身一人深入龙族,独自一人更需要得到龙王的臂助,而炼狱身后并无部族,刚入龙族就提议在洛溪修建气运通道,一番谋划更是让龙王感到欣喜。 炼狱一手主持气运通道的开凿和修建,更是守护气运通道三十年,从未出过纰漏,深得龙王信任。 气运通道运转二十余载,为龙王带来了极大的裨益,本就是飞升境大圆满的龙王更是触及到了梦寐以求的那一步。 龙王漫长的一生,三十年不过白驹过隙一般,短短一瞬境界攀升如此之快,令龙王也惊叹于气运通道的无尽妙处。 流入横断山脉的气运皆落入龙族掌控之中,而龙王一人独占八成气运,剩余两成,四大妖王各得半成。 四大妖王从龙王那里得知,四人共分一半气运,哪里知晓龙王一人独占八成。 炼狱原本谋划更为远大,将人间气运散落于横断山脉,这些气运将如春雨一半滋润横断山脉,莽荒的横断山脉便会愈加焕发蓬勃生机,或许历经百年千年之后,横断山脉的气运可以与人间气运比肩。 这是一步大棋,更是令人间难以抵挡的阳谋,纵然将来人间发现了妖界的变化,却也不能彻底扭转气运大势。 气运虚无缥缈,又无处不在。 一旦妖界占据天下气运半数,妖界就重新有了与人间相抗衡之力。 历经千年之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天资极佳的大妖如雨后春笋一般从横断山脉的土壤里破土而出,支撑起妖族的脊梁。 只是,这一步极其深远的胜负手,终究没能逃过龙王的私欲,在龙王心里,自己的地位和权势比起妖族的大势不知重要多少倍,谁管妖族千年之后会冒出多少飞升境、陆地神仙境、乃至天仙境大妖,在龙王心里,唯有自己的境界才是实打实落在口袋里的好东西。 炼狱的谋划于妖族而言是功在千秋的大买卖,然而遇见了只会盘算蝇头小利的龙王和四大妖王,炼狱已然有些失望了。 妖族大势未成之际,轻易多冒出几只飞升境大妖、或是陆地神仙境大妖是坏事而不是好事。 一旦天机阁察觉到妖族出现了不同寻常的大妖,就会追根究底查探缘由,一旦找到了原因,必然会引来人间修士的围剿。 如今,妖族势弱,在人族修士眼里多一两只陆地神仙境大妖又有何用,而且一旦人妖大战重现,天地对于大修士出手的限制解除,妖族刚刚冒出的一两只陆地神仙大妖哪里逃得过人族大修士的屠戮。 一旦,大妖身死道消,身上气运散去,若是人族顶尖的大修士运用神通术法,将这股气运重归人间,于妖族而言那就是灭顶之灾。 或许,从此以后妖族再也无力与人类抗衡,横断山脉的气运会愈加颓败,直至万年以后,妖族连灵智也不得开启,恢复了兽性本能,彻底沦为野兽回归山林。 若气运散布横断山脉,气运自然而然会落在许多天赋异禀的年轻大妖身上,在激烈的争斗之中,会有越来越多的年轻大妖成长起来,到时候纵然人族察觉了妖族的异样,也难以将茫茫万里的妖界妖族悉数屠戮。 而人妖大战将会是一场对妖族的磨砺之战,饱经战火之后,妖族方能重新崛起。 妖族之利在于寿元绵长,可以有悠久的岁月修行。 妖族之弊亦在于寿元绵长,整个妖界充斥着腐朽的味道。 炼狱之策是阳谋,既针对人间,又针对妖族。 于龙王而言,若是他胸怀整个妖族命运,他能放下自己权势,愿意成为后辈大妖的垫脚石,那么妖族兴旺指日可待。 但是,龙王的内心是自私的,他哪里能容忍后辈大妖占据自己的位置,他可不愿当那被后浪拍在沙滩的前浪。 正是如此,整个妖族才会日薄西山,渐渐式微,成为偏居横断山脉一隅的割据势力。若无万年前人妖大战的一纸约定,若无万年前妖族前辈陨落而祭出的诅咒逼迫人族前辈大能不能在天道天下出手,或许妖族早已在人族的屠戮之下尽数灭绝。 炼狱内心着实厌倦了,人间不值得他立足,妖界亦无他立足之地,他俨然成了孤魂野鬼在横断山脉深处独行游荡。 龙王沉思片刻,沉声道:“饕餮、梼杌所言甚是,立即颁布悬赏令,发现炼狱行踪赏赐十个狐妖美婢,宅子一座,享受龙族金丹大妖待遇。” 龙王转身,回到王座,缓缓坐下,“即日起,龙族倾全族之力猎杀炼狱,混沌、穷奇率所部精锐齐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混沌、穷奇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剩下的四大神将也松了一口气,只要还有被龙王利用的价值,暂时性命身份地位就保住了。 转瞬,妖族上下皆得到龙王命令,通缉令一并送往凤凰一族,足见龙王杀死炼狱的决心。 忽然,一只侍卫小妖来报,神之使者莅临。 龙王不得不走下高高在九级台阶之上的宝座,亲自相迎。 一名身材极其火辣,身着火红旗袍的女子夸张地扭动腰肢,丰硕的翘臀被旗袍紧紧包裹,两条修长白皙的美腿随着妖娆的脚步若隐若现,饶是四大妖王这般见多了满是骚气的狐媚也忍不住咽几口口水。 妖族比起人类天性直爽,心生淫欲亦不会遮掩,便是火红旗袍女子见了妖王赤裸裸的色眯眯眼神也只会引以为豪,并不会心生厌恶。 火红旗袍女子朝龙王施了个万福,妩媚笑道:“我家主人问龙王陛下安好?” 龙王微微颔首,笑道:“本王安好,无影陛下可曾安好?” “主人安好,不牢龙王陛下挂怀,主人时常提起龙王殿下,念叨着很想念龙肝滋味,改日必会亲临龙族,一尝妖界珍馐。” 此言一出,除去龙王,众人脸上皆有愠色。 早年,人族修士在横断山脉横行无忌,就在妖族危急存亡之际,无影大人横空出世,率领妖族战胜入境之人类修士,逼迫人类不得踏入妖界半步。 可是,在妖界提及这位妖族的大救星可谓是毁誉参半,更是极其惧怕。 妖族最为强大的龙族和凤凰一族,曾经对来历不明的无影十分蔑视,没想到无影极其狠辣,一人独战上代龙王和凤主,当众斩杀龙王和凤主,掏出龙肝凤髓,吞入腹中。 这是龙族和凤凰一族的耻辱,火红旗袍女子却故意在龙王面前提起。 龙王不过云淡风轻一笑置之,“若无影陛下喜欢,龙某人区区一副龙肝尽管拿去,能被无影陛下啖之乃龙某人之荣幸。” 旗袍女子妩媚一笑,“龙王陛下可别当真,主人只是开玩笑罢了,只是让我务必把这个笑话带到,我也与主人说了,这笑话从我口里说出就不好笑了,可是主人实在是固执,我也是没办法。” 龙王双手抱拳,在宽大的龙袍之下,两只手紧紧攥着,却故作轻松道:“笑话由妖族第一美人的兰罂姑娘亲口说出,龙某人欢喜得紧,还望兰罂在主人面前为龙某人多美言几句,这份香火情龙某人牢记于心。” 梅兰罂是无影的御用使者,在妖界大妖之中皆认识这一身火红的旗袍,很多时候这一袭火红旗袍降临便意味着灾祸降临。 梅兰罂一言便可定妖族部落首领生死。 纵然,梅兰罂自始至终也才让八百零八个妖族部落首领自杀或死在她手上,在数千年岁月中,似乎也不太多。 梅兰罂可从不认我自己是嗜杀之人,一直认为自己可是菩萨心肠,许多时候,主人下令让她自行处置之事,她可是一时心软就饶了不少妖族部落首领,赏了他们全尸,世间哪里有自己这般菩萨心肠的大妖。 梅兰罂娇媚笑道:“龙王陛下说笑了,人家哪里敢挣龙族的香火情,我是得了主人的差遣,前来送信,天机阁有一桩大事,事关妖族命运,龙王陛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龙王哪里敢拒绝,四大妖王在梅兰罂面前也是敢怒不敢言,眼睁睁看着龙王的神情凝重,想来必不会是什么好事?难道龙族和凤凰一族战事又起? 言罢,梅兰罂狐媚的一双眸子直勾勾看着波澜不惊的龙王,临走还不忘拍了拍龙王的屁股,还不忘说道:“我这是拍了个龙屁。” 龙王的屁股哪里能摸得? 只是,在梅兰罂眼里,整座妖界的妖屁股都摸得,连自家主人扑到自己身上之时,屁股还不是任由自己摸。 待梅兰罂远去,众人方敢问龙王,灾神梅兰罂所来究竟所为何事? 龙王重重叹息一声,“开战了。” 此言一出,足以震惊人妖两界。 一只孤零零大妖,穿一袭黑袍,遮住脑袋,在偏僻的横断山脉深处一人独行。 走过人间,厌倦人心。 走过妖界,耻于为妖。 炼狱在心里苦苦问道:“我究竟是谁,我该去何方?” 忽然,走过千山万水,炼狱内心已经有些疲倦,察觉到前方三百余里处就有一座妖族小城寨,便独自前往。 临近小城寨,忽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什么人,胆敢擅闯兔精部落?” 炼狱斜眸看了眼一道小小身影,叉腰又吹胡子瞪眼的样子俨然有几分大人模样。 炼狱身心疲惫,不想多言,既然小部落不欢迎,他转身就要离去。 这下轮到这只名为青青的小兔精感到抱歉,看来是自己太凶了,吓跑了这只可怜兮兮的流浪小妖。 眼见黑袍的身影就要走过弯道,青青大喊一声:“站住。” 炼狱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着可爱的小兔精。 青青支支吾吾道:“刚才是我太凶了,我给你道歉,看你也无家可归,若不嫌弃,就到我家住一晚,你看咋样?” 炼狱化身村长模样还是有几分和蔼可亲,虽然一身黑袍让他的气质显得愈加阴郁,但是在青青眼里,他一看就不是坏人。 也正因为这个城寨居于妖族深山,信息沟通不便,这座兔子精怪的小村落不知最新的通缉令,青青将炼狱迎入村子,兔精一族热情款待了炼狱,让心如死灰的炼狱在小小兔精部落找到了一丝温暖。 小兔精名为青青,引着失魂落魄的炼狱回到村子,以为炼狱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可怜精怪,便让炼狱住下了。 炼狱只看了一眼就发觉青青所在村落有古怪,成年精怪要么太老,要么太小,要么就是女妖,正值壮年的男子精怪更是寥寥无几。 只是,炼狱不过一名过客,不适合多问? 本打算在小村落过一晚就走,没想到和青青聊着聊着就不想走了,就暂且住下了。 翌日,兔精酋长去集市赶集,寻思着将山里的收成卖掉一些,购买些布匹,给村里的孩子和妇人们缝制一些新衣裳,过个好年。 纵然是妖族,也需要交易,只是不同于人间完备的交易体系,妖界深山老林的弱小部落,连钱币都没有,只能以物易物。 兔精酋长推着沉甸甸的一大车兔子精怪劳作了一年而产出的萝卜、青菜,还有各种森林蔬果,满满当当一大车,兔精酋长以为应该可以过一个好年了。 兔精一族产出的萝卜、青菜和蔬果在横断山脉很受欢迎,连萝卜都比其他部落要甜许多,在集市寻了处空地,就开始摆摊。 集市最大的一座木屋墙壁上,悬挂着妖族最新的通缉令,兔精酋长揉搓了一番红通通的眼眸,只见摆在最高处最显眼位置悬挂一张最新的通缉令,通缉妖族叛徒妖王炼狱。 兔精酋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上的萝卜滚落在地,摔在泥土里发出沉闷的声响,而兔精酋长眼神呆滞,甚至身体都微微颤抖,而自己浑然不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9 青青河边草 兔精酋长愣了许久,直到一只小妖过来买蔬果,才猛然惊醒,不时回头再看几眼通缉令。 兔精酋长内心情绪难以用语言描述,高额的悬赏条件,兔精部落是妖族中最弱小的部落之一,深受各个部落欺辱,一旦酋长得了龙族大妖的待遇,兔精部落就有了龙族的庇护,日子会比现在好许多。 转念一想,兔精酋长感觉那黑袍妖王似乎不是什么坏妖,而且一旦他得知自己泄露了他的行踪,会不会对兔精部落展开疯狂的报复。 如人间一般,大多数穷苦老百姓只求苟活,从不敢沾惹是非,更不敢得罪权贵,卑微如蝼蚁却仍旧换不来安稳的日子。 兔精酋长看着不远处狼族守卫,只要走过十余步距离,滔天富贵唾手可得。 兔精酋长卖完了萝卜青菜和蔬果,推着空车,怯生生走到狼族守卫面前,狼族士卒恶狠狠瞪了眼兔精酋长,“什么事?” 兔精酋长立即吓得大汗淋漓,连忙摆手道:“没事。” 兔精部落一直为狼族部落所统治,狼族的蛮横无理让兔精一族深受其害,更是每年狼族都要兔精部落贡献精壮雄兔精,这就是导致兔精部落壮年雄兔稀少的原因。 兔精酋长摇摇头,拿着蔬果换来的布匹回家了。 狼族部落布匹就是硬通货,自己一车的蔬果换了几匹布已经不错了,庆幸兔精一族身子矮小,做些衣裳耗费不了太多的布。 兔精部落,青青领着炼狱在巡山。 青青笑眯眯道:“大个子,你叫什么名字?” 炼狱想了想,歪着头看着天际,“你就叫我村长吧。” “姓村名长,好奇怪的名字。” 炼狱默然。 “大个子,你肯定去过很多地方吧,跟我说说,外面的世界是不是很精彩?” 炼狱恍然想起生前也如青青一般憧憬外面的世界,但是走过了人间江湖,又见过妖族世界,真的谈不上美好。 不等炼狱回答,青青自问自答道:“你还是别说了,等我长大了自己看,你现在说了到时候就没意思了。” “你为何想出去看看?” 青青神情黯然,“兔精部落一点都不好,等我长大了可能就被狼族抓走了,都说是去狼族做苦力,可是谁知道呢?我爹一走就再也没回来过了,我想出去找他。” 炼狱心头浮现一抹阴影,狼族每年都来兔精部落抓走精壮雄兔精,长此以往,兔精部落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孤儿寡母。炼狱不是心思单纯的青青,他知道被狼族抓走的兔精恐怕早就上了狼族的餐桌,在妖界,强大的肉食妖族吃弱小的食草妖族乃天经地义之事,从来没妖觉得有何不对。 统治这块森林的狼族约莫是学聪明了,不再杀鸡取卵,而是将兔精部落当成自己饲养的牧场,一年年割韭菜一样抓走成年雄兔精,不至于让这个小小部落彻底灭亡。 自然,纵然是狼族的高贵首领也绝不可能顿顿吃兔精,毕竟兔精数量有限,大多时候他们仍是吃灵智未开的牲畜。而灵智已开的精壮雄兔精极为美味,成为了狼族贵族餐桌上的奢侈菜肴。 于狼族贵族来说,吃兔精于自身修行也有极大裨益,因此,兔精部落方能在狼族统治之下苟延残喘。 炼狱知道,兔精酋长必然知晓那些被狼族抓走兔精的命运,但是他为何隐瞒这一切呢? 青青在山间小路蹦蹦跳跳,“大个子,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巡山吗?” “不知道。” “有一天我看见娘想爹了,背着我在偷偷抹眼泪,我就在心里暗暗发誓,我一定要把爹等回来,从此我就开始绕着村子外头的小山巡逻,巡着巡着就成了习惯了。这不,没把爹巡回来,倒是把你巡回来了。” 青青眼神有些落寞,却仍旧礼貌地微笑。 部落很少来客人,最常来的就是狼族,但是青青很讨厌狼族那些浑身散发着恶臭血腥味的坏人。他们一来部落绝对没有好事。 青青走在小溪边上,哼起了小曲儿,“青青河边草,悠悠天不老。野火烧不尽,风雨吹不倒。” 炼狱默默跟着青青的脚步,深深吸气,一丝难以名状的情感在心里来回激荡。 忽然,青青高高跃起,不愧是兔精,一跃有一丈余高。 炼狱抬头就瞧见了在远处的一道矮小身影,推着一驾空车,是酋长回来了。 青青迈开步伐快速朝酋长奔去,酋长每次回来都会偷偷带些糖果给村里的孩子们,来晚了可就分不到了。 炼狱这才觉得,这小子巡山的理由说了这么多,恐怕这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酋长眼见熟悉的身影朝自己奔来,和蔼笑道:“小青青,慢点,别摔着了,每次都是你第一个。” 酋长又瞥见青青身后的那抹黑色身影,内心浮现一抹阴霾。 不知其是妖王,并不觉得他恐怖,得知了他的身份,酋长面上仍旧淡然模样,但是内心早已乱成一团麻。 炼狱不过一眼就看透了酋长的内心,但是知晓酋长并未出卖自己,他也乐得佯装不知。 这般悠闲的时日,自从出过那趟远门之后,再也不曾享受过。 青青扯着酋长的袖口,想要把酋长藏得深深的糖果拿出来,酋长被青青一折腾,只能把推车停下,佯怒道:“青青,不可无礼。” 青青仍旧蹦蹦跳跳,哪里给酋长拒绝的机会,只见糖果的布袋子一找到,立即伸手进去摸了半晌,摸了最大的一颗。 青青也不多拿,似乎这早就是规矩了。而另一个规矩是,酋长的糖果唯有男娃娃能吃,女娃娃吃不得。 这个规矩更是让女娃娃们气急败坏,其中缘由,只有酋长能懂。 青青挥挥手,跟酋长道别,“酋长,我去巡山了,今天的功课还没巡完嘞。” 酋长看着青青远去的背影,眼神满是黯然。 自从十年前青青开始巡山,说是要等爹回来,足足十年了。 兔精部落大多数都是心思单纯的小精怪,这才会相信酋长的话,相信狼族抓走青壮雄兔精只是去做苦力,他们日盼夜盼却从未盼回来一只兔精的身影,但是部落的兔精们仍旧相信酋长。 青青剥下一颗糖果,丢入嘴里,立马就是满满的甜蜜。 炼狱背着手,昂着头,当起了青青的小跟班。 青青狡黠地看了眼大个子,笑眯眯道:“大个子,糖果好好吃呀,你想吃吗?” “不想吃,你吃就好了。” “你是不是怕我吃一半了,都是我的口水不敢吃。” 炼狱摇摇头。 “你看这是什么?” 炼狱只见青青像变戏法一样从手里变出了一颗糖果,递给炼狱,“喏,给你。” 炼狱接过明显比青青吃的那颗小了一圈的糖果,也不客气,学着青青的动作,丢入口中。 青青自豪地昂首挺胸,似乎很自豪自己可是能从抠抠索索的酋长那里多弄来了一颗糖果,小是小了点,毕竟自己的那颗是不能省的,可是拿两颗大的也着实不厚道,就拿了最大和最小的两颗。青青在感叹,自己真是太聪明了。 一只矮小的小兔精和一袭修长高大的身影在密林小路上,在小草青青小河边,矮小的小兔精一路上叽叽喳喳个不停,一袭黑袍寡言少语。 夕阳西下,青青终于巡了整整一大圈,他没有告诉大个子,今天是他巡得最远的一次,不过大个子其实都知道。 刚回部落,青青就看见了狼族骑士的身影,心知不好,必是有坏事来临。 果然,部落的兔精们都出门来,悉数站在村子宽阔的小广场上,只见酋长被一只高大狼骑揪住领口,狠狠扔在地上。 为首的高贵狼骑威严道:“今日,狼主颁布征兵令,征用一千兔精,速速凑齐,不然兔精部落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酋长矮小的身子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跪倒在青狼大人跟前,哀求道:“青狼大人,今年的供奉不是已经征过了,兔精部落太小了,您一开口就是一千,那兔精部落就要亡了。” 青狼骑着凶恶巨狼,目露凶光,“兔精繁衍快,一窝都能能生七八只,区区一千兔精而已,过几年就能生出来。再说,龙王已经下令征兵,要和人族打战了,就等着一千只兔精犒赏出征的将士。” 围观的兔精们,再是心思单纯,听说犒赏出征的将士,终于想明白了,“原来被狼族征用的兔精不是去做苦力,而是成了狼族的食物。” 兔精们一时间接受不了,就要暴起反抗,可是狼骑锋利的长矛就抵在兔精们的额头上,谁也不敢妄动。 途径们心中满是怒火,对狼族他们不敢反抗,但是一想到这么多年都被酋长欺骗,怒火尽数倾泻在酋长身上,兔精一族所能想到最侮辱的言语、最重的拳脚都落在酋长身上。 酋长并未反抗一丝一毫,越是如此,兔精们下手越是有理,越来越重。 青青初听噩耗,浑身颤抖,喃喃道:“大个子,他们说的不是真的,你告诉我他们说的不是真的。” 炼狱默然。 青青看着那骑在巨狼身上的青狼,眼里满是仇恨,他不恨和蔼可亲的酋长,会给村里男娃娃们带糖果的酋长,会劳心劳力亲自冒险去集市贩卖蔬果的酋长,他恨的是这些可恶的狼族。 酋长透过人群的一道缝隙,看见青青极速奔跑的模样,立即大喝一声,将周遭的兔精全部震开。 旋即,就在青狼的长矛要穿透青青之际,酋长将青青抱住,稳稳落在地上。 兔精部落的人们从未见酋长动怒,也不知道原来酋长有这般本事,为何被大家殴打的时候不反抗呢? 转念一想,就是因为做鬼心虚才会愧疚,才不敢还手。 青青哭得像个泪人,在酋长怀里委屈道:“酋长,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我爹已经被狼族吃了吗?” 酋长默然,便是默认。 青青擦拭了眼角的泪花,握紧拳头,“酋长,你一直都知道吗?” “知道。” “酋长,你就眼睁睁看着兔精族人去狼族送死吗?” 酋长仰天长叹一声,“又有什么办法呢?” 一句又有什么办法,深深击在了炼狱心口。 人间也罢,妖界也罢,身在底层的凡人和弱小的食草精怪,皆是这般无依无靠,只能说一句,又有什么办法。 诚然,若是炼狱自己在酋长的位置上,细细想来,真的没什么办法。 青青攥着拳头,坚定道:“酋长,有办法的,宁死不屈。” 酋长的眼眸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是啊,被奴役太久了,都忘记了怎么反抗,狼族想要得到的无非就是兔精一族的美味血肉,若是抱着必死之心,纵然举族灭绝也不容狼族奴役,至少,能死得有尊严。 酋长仰天大笑,豁然开朗道:“原来我错了,兔精一族,拿起你们的武器,反抗狼族的压迫,虽死犹荣。” 此言一出,顿时,兔精部落沸腾了,压抑了百年的怒火彻底爆发。 青狼紧握长矛,直指已经癫狂的兔精,语气冰冷道:“区区小兔精,能成何大事,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青狼面容冰冷,将兔精部落悉数毁灭也不是狼王本意,毕竟这是自家牧场,若非出征在即,想要用兔精之肉犒赏将士,也不至于这般竭泽而渔。 兔精部落每年进贡狼族三百雄性成年兔精就已经是兔精部落的极限,而此次临时索取一千兔精,兔精部落都需要将未成年的小兔精都一并进贡,这对于小小兔精部落而言是巨大的灾难。 虽然兔精繁育能力在妖族之中极快,兔精一族有不成文的规矩,一旦雄兔精成年了立即成家,留下子嗣后才会被进贡给狼族。 百年来,兔精部落隐隐察觉到去往狼族的兔精们皆杳无音讯,恐怕都死在了狼族部落。只是,兔精们以为这些前往狼族部落的兔精们是做苦力被折磨而死,不曾想到他们竟然是被狼族送上了餐桌。 一想到此处,兔精一族上万老弱妇孺揭竿而起。 青狼右手高高举起,他麾下五百狼骑,只要一次冲锋,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兔精一族就会鸟兽散,面对兔精一族的反抗,他要镇压,却也要安抚。 青狼已经决定,只要兔精一族不灭绝就行,此次龙王征调各族精兵,看来与人族要爆发极为惨烈的战争,这次剿杀的兔精权当做出征将士的盛宴,让他们舍生忘死,为妖族而战,为了狼族的荣耀而战。 青青眼神坚定,从矮小的兔精洞穴屋子外头捡起一根竹竿,酋长立于青青身前,手握一柄短矛,微微躬身,蓄势待发。 青狼冷冷道:“最后警告一次,兔精部落,若不想死就放下武器,既往不咎。” 青青吐了一口吐沫,刚好砸在青狼面门上,青狼气急败坏,从巨狼身上取下一把标枪,朝着青青掷去。 标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饶是酋长也反应不及,眼见青青转瞬就要被一枪穿透胸膛。 忽然,一道黑影出现,挡在青青身前,任由标枪落在黑袍之上,只见标枪在黑袍之上划出一道火花。 酋长并不惊讶,他早已知晓黑袍大妖的身份,他愿意为兔精一族出手,他是没有料到。 妖族世界,世态炎凉。 不说有没有香火情,便是如山大恩在利益面前也不值一提。 妖族之争比起人类世界更为血腥,在以实力为尊的妖族,弱小的兔精一族本就该被狼族蹂躏,而狼族本就该服从龙族的统治。 这是妖界的规矩。 横断山脉哪里有为弱小妖族仗义出手的大妖,万年来闻所未闻。 青狼也察觉到一袭黑袍的诡异气息,虽然看不见任何波动,但是青狼刚才那飞掷一枪起码有三千斤之力。 以青狼四品境界修为,能够轻松力举五千斤,以妖族的强横体魄,比起人族修士而言本来力量就占优,方才不过随手一掷,力量谈不上多么惊人,但是随便穿透十数只兔精不在话下。 炼狱将青青青青抱起,平静地看向青狼,“退出兔精部落,饶你不死。” 青狼如临大敌,但是区区兔精部落,又能有什么大妖藏匿其中,想来不过是走了狗屎运,不知从哪里捡了一件刀枪不入的法袍。 青狼露出贪婪的眼神,这件法袍归自己了,自己麾下可是有五百狼骑,还能怕区区一个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黑袍小妖。 青狼居高临下蔑视道:“笑话,兔精部落本就是狼族领地,哪里容你在这里插手。” 炼狱沉声道:“从今往后,兔精部落归我了,再有一头狼妖入侵兔精部落,狼族部落就没必要存在了。” 青狼冷冷笑一声,讥讽道:“你以为你是谁,口气这么大,不去当妖王可惜了。” 青狼大手挥下,五百狼骑开始冲锋,兔精部落老弱妇孺皆吓得瑟瑟发抖,纵然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是生死来临之际,一腔热血迅速冷却了。 接下来一幕,令酋长和青青一生难忘。 一袭黑袍立于兔精一族身前,不见任何动作,只是平静地看着五百狼骑冲锋,猛然,五百狼骑身前出现三道纤细剑气,转瞬,狂奔向前的狼骑迎面撞上三道剑气,青狼和五百狼骑,皆死无全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0 宁静的前奏 兔精酋长怔怔看着一袭黑袍,庆幸自己不曾出卖他,以炼狱的本事,想要将兔精部落毁灭不过一念之间的事,而龙族想要剿杀炼狱也绝对殊为不易。 如今,兔精部落是彻底背叛了狼族,酋长心里且喜且忧,眼前的劫难总算是度过了,但是往后又要怎么办? 青青似乎明白了酋长的心事,语气坚定道:“酋长,既然已经彻底和狼族翻脸了,从现在开始就要积极备战,兔精一族虽弱,也不能成为砧板鱼肉,我们可以依托部落的地势,设立陷阱,组织青壮成军,誓死守卫部落。” 酋长猛然发觉,在他心里一直是半大小子的青青似乎长大了,临危不惧、头脑冷静,看来是可造之材,自己这个酋长的位置后继有人了。 青青继续说道:“我们与狼族战斗,是以卵击石,最终仍旧会落败,但是我们也要尽可能让狼族付出代价。另一方面,我们在山林深处建立隐匿洞穴,把老弱妇孺都安置其中,而且要分开安置,纵然咱们兔精一族青壮男子都死绝了,也尽可能为兔精一族留下一些种子。” 酋长点点头,摸摸轻轻的脑袋,赞许道:“青青说的对,按你说的来。” 兔精部落不过万余兔精,而其中大部皆是老弱妇孺,酋长将满十四岁的兔精一并征用了也才聚拢一支一千余兔精的军队。 于兔精而言,在部落之中满十六岁方是成年,就可以成亲了。如今,部落之中青壮男丁甚少,大量十几岁的孩子成了这支兔精部队的主力,而青青俨然有几分统帅的模样,会帮着酋长调兵遣将。 部落里,早已能独当一面的雌兔精虽然不能直接上战场,但是也积极帮助兔精军队打造兵器,设置陷阱,连老弱妇孺也都到了深山老林里挖掘隐秘洞穴,然后将物资源源不断搬到洞穴之中。 炼狱看着兔精部落忙忙碌碌的景象,不知为何,他不想这个部落就这么消失在横断山脉之中。 这个小小部落和洛溪村何其相似,只是洛溪村运气更好些,掌管昆仑的天机阁是天底下自认第二无人敢称第一的良心宗门,辖境之内连那些从妖界逃到昆仑的小妖都对天机阁赞不绝口。 身居昆仑的小妖们,只要不为祸人间,不逃离昆仑,愿意躲在昆仑深处安居乐业,天机阁也乐得睁只眼闭只眼。 也曾经有一些野心勃勃的大妖想挑战天机阁的底线,自以为修行有成,越过珠穆,就想前往人间,没想到,刚走到昆仑与人间边界,就被天机阁就地斩杀,然后传首昆仑全境,最后将大妖的头颅悬于天机阁大门之上。 死的大妖多了,妖族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天机阁的底线不能碰。 从此,隐匿在昆仑的大妖再也不敢轻易违逆天机阁的潜规则,而天机阁更能掌控昆仑飘渺的气运,精怪想要在昆仑境界猛涨,成为一品大妖比登天还难。 洛溪村和昆仑的众多小村庄一样,活得虽艰苦一些,但比起中原那些被庙堂和仙家宗门两座大山压得喘不过气的凡人百姓而言,自由了许多。 天机阁挣钱的法子和大多数宗门完全不同,天机阁钱袋子主要从两处,一是斩杀跃境妖族,妖族全身都是宝贝,譬如兔精若是落入中原庙堂,一只都要价值数百两银子,皮毛能卖钱,鲜美的兔肉也能卖钱,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而兔精只是妖族最普通的种族,那些翻越珠穆被天机阁斩杀的妖族,可谓是天机阁的财源之一。 天机阁更为挣钱的钱袋子是天机阁知天下事,山上仙人也罢,庙堂也罢,宗门也罢,但凡想要打探消息都要花大价钱从天机阁问询,而天机阁的分舵布满天下,不论孤悬海外的孤岛、蛮荒的横断山脉、漠北极寒的草原,都有天机阁的鸽房。 天机阁能知天下事,靠的就是这一套经营了数千年的情报网络,而天机阁能如此精准传递消息更在于天机阁鸽房的鸽子可不是寻常鸽子,需要将情报悬于鸽子腿上,这样很容易泄密,而且普通鸽子也时常会迷路,增加了许多不确定性。 天机阁的信鸽可是来自横断山脉的鸽精,与人间的信鸽杂交培育的精良品种,能言鸽语,飞行本事更在飞禽中是逆天的存在,而天机阁各个鸽房的必有一名心腹掌柜能够听懂鸽语,才能准确无误将信鸽传递的信息记录下来。 新品种的信鸽经过了无数代的培育已经十分成熟,为天机阁立下了汗马功劳。 天机阁为何不直接采用鸽精为信鸽,也是受限于天道天下的规矩,不能使用精怪,但是使用了杂交的品种鸽子,可就不是精怪了,只能算是灵智稍开的信鸽,而且正是由于灵智并未全开,信鸽只用于传递情报,才是最稳妥的。 洛溪畔所发生之事,其实天机阁了如指掌,为何不插手介入,一方面还是想考察一番徐天然一行人的本事,另一方面不想过早打草惊蛇。 妖族的动静,天机阁隐隐也察觉到了。妖族的意图,南宫牧神早已应对之策,此番南宫千白的白眸现世,引来妖族来袭,南宫牧神也早有准备。 天机阁虽然只排名天下十大宗门最末位,但是实力可远不止如此。 天机阁一直不涉俗务,在中原江湖存在感不强,自然而然就将天机阁忽视了,可是,谁能知道,在昆仑地界,身为大长生者的南宫牧神可是能够随意出手的。 天机阁上下更是年轻俊才无数,天机阁的传承与其余宗门不同,天下十大宗门的背后依稀都有长生者的影子,但是那些个活了数百数千年的长生者早已成了宗门老祖,后人鲜有能超越老祖的英才,非天资不足,实乃位置满了,再出众的天资也难以登道:“天机阁精锐力量也已集结完毕,更是将天机阁年轻一辈全部集结,让他们亲身经历血战,才能真正成长起来。这一代太久没见过血腥了,脂粉气越来越重,刚好可以用妖族的血让天机阁的年轻人重拾血性。” 南宫牧神笑道:“飞羽,干得很好,近来干劲很足呀。” 飞羽微微一笑,听闻南宫牧神要让千白白瞳见世,飞羽夫妻极为欣喜,飞羽更是没了往日的惰怠,干起事来风风火火,他们夫妻多么想在这天下能给千白一个名分,一个可以堂堂正正做正常人的名分。 紧接着,飞羽却高兴不起来,有些担忧道:“妖族来袭并不可怕,龙族也不敢和天机阁鱼死网破,而且无影也不敢轻易现身昆仑,但是明日白儿眼罩脱下,天机阁人心浮动,还如何退敌?” 天机阁不惧龙族来袭,但南宫飞羽担心并不无道理,一旦天机阁内部分裂,还如何齐心协力退敌。 南宫牧神爽朗笑道:“去他娘的白瞳现,天将变。白儿是我孙子,就是这昆仑最尊贵的主人,我看谁敢有异议。” 南宫牧神在天机阁是出了名的霸道,南宫飞羽虽然有些担忧,但是只要父亲肯撑腰,无论如何,天都塌不下来。 珠穆山下,一行十余人悄然而至。 徐天然和吴清风了解了洛溪村之事就日夜兼程赶往天机阁,妖族的阴谋牵扯太广,不是他们一行人的力量能解决的。 徐天然从腰间解下一封早已备好的拜帖名刺,心念微动,直抵天机阁。 南宫飞羽早已等待许久,亲自相迎。 天机阁不似寻常宗门,寻常宗门山脚下先挂个气派的牌匾,处处有弟子守卫,摆出一副闲人勿进的高高在上的姿态。而天机阁山脚光溜溜,也无弟子把手,啥都没有。 在山脚,根本看不清在云端的亭台楼阁,只能见到山顶一年四季在白云覆盖之下,凡夫俗子想要攀登珠穆,登上天机阁几无可能。 纵然境界稍低的修士也极难登上天机阁,吕小布来到珠穆山脚,一旦清醒,早已承受不住寒冷和稀薄的空气,只能安然睡去,以先天半仙境界抵御风寒和严酷的气候。 南宫飞羽只身一人下山,其实在洛溪畔,南宫飞羽在暗处已经见过了徐天然和吴清风一行人,一见为首的徐天然和吴清风,便亲切问候。 徐天然眼见来者与南宫千白有几分相似,隐约就明白了他应该就是千白的生父,天机阁少阁主南宫飞羽,比起吴清风的口拙,徐天然一开口就是伯父,南宫飞羽一下子就对青衫刀客有了几分好感。 一番客套寒暄之后,南宫飞羽就带众人上山。 天机阁登山之路不同于寻常宗门,便是剑宗也是一级级台阶往上爬,但是天机阁有一个天梯,宽大的天梯轿厢像一间巨大的房间,容纳徐天然一行人,连同马车、啊黄都能进去,还十分宽敞,旋即阵法运转,一行人就在轿厢之中缓缓登山。 徐天然也是初次见这般上山的方法,不禁赞叹天机阁术法通天。 其实,天机阁的天梯轿厢也不是每个都这般大,毕竟往常上山下山大多都是一两人而已,那样天梯的轿厢就会小一些。 毕竟轿厢运转需要灵力维持,能节约一些灵力就节约一些,天机阁再富得流油也不能这么败家。 天机阁天机大殿开启。 天机阁各大长老、供奉、客卿云集。 徐天然一行人哪里知晓今日是什么日子,以为上山后会先安排住处,让风尘仆仆一行人先沐浴更衣,再安排晚宴,为大家接风洗尘,没想到刚来等着他的便是一场唇枪舌战。 狼王麾下一万狼骑已经集结完毕,但是青狼部落前去征用兔精的五百狼骑未归,让狼王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危险感觉。 狼王立即派遣白狼,率领一千狼骑前去兔精部落接应青狼。 白狼行至兔精部落领地,只见道路中间站着一名黑袍身影。 白狼看不清遮掩了面容的黑袍,大战将至,他不敢节外生枝,客气道:“在下狼族白狼,妖友可否让开道路,容我部通过。” 炼狱沉声道:“兔精部落从此不再是狼族附庸,而是我的领地,青狼已经死了,狼族若是再踏进兔精部落一步,杀无赦。” 炼狱语气虽然平静,但是让白狼近距不已,青狼和麾下五百狼骑,可是遇上一品大妖都有一战之力,小小兔精部落想要将青狼杀死是绝无可能,难道是眼前的黑袍将青狼和五百狼骑全部斩杀? 白狼比起青狼要睿智许多,他稍稍思索,就联想到前些时日传到狼族的最新通缉令,在妖族,谁敢违背妖界规矩,对隶属于龙族的狼族动手,除了妖王炼狱,还能有谁? 白狼可不敢轻易向炼狱出手,试探问道:“在下斗胆问一句,您是炼狱殿下吗?” 炼狱并未回答,在白狼看来就是默认了。 白狼二话没说,赶紧拜别了他口中的炼狱殿下,立即引兵原路返回。 兔精一族仍旧积极备战,若无炼狱阻拦一千狼骑,尚未准备好的兔精部落如何抵抗? 炼狱望着白狼离去的方向,沉思了良久,转瞬,御风而起,径直前往狼族部落。 炼狱在狼王营帐顶上,隐匿了身形,以狼王的修为根本察觉不到炼狱的踪迹。 白狼将炼狱出现在兔精部落的情报报给狼王,更是带来了青狼已经死去的消息。 狼王听后极为震惊,狼族在妖界也只是中等部族,而狼族个人战力并不强大,与虎族、狮族、熊族比起来都逊色许多,唯一的长处便是狼族的狼骑战力惊人。 纵然麾下一万狼骑,但是狼王自忖没有和妖王炼狱相抗衡的本领,妖族不似人类,已经有了阵师之法,以数量的优势可以抵御强大的修士。在妖界,四大妖王想要屠戮一万狼骑,虽然会付出不小的损耗,但是也并非不能做到。 若以四大妖王的做法,他们也不会耗费强大妖力将狼骑全部斩杀,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谁人不懂。 狼王立即就想遣白狼前往龙族,禀报妖王炼狱的踪迹。 不曾想,白狼尚未踏出大帐,只见一道黑影落下,狼王握住腰间佩刀,不用多说,就知来者不善,大不善。 狼王强忍着怒意,平静道:“炼狱殿下,您已经背叛了龙族,属下所谓也是情不得已,还望炼狱殿下谅解。” 炼狱微笑道:“好一个情不得已,我也不怪罪你,你只需替我办一件事,你要给龙王通报我的行踪也未尝不可。” 狼王松开刀柄,恭敬行礼道:“炼狱殿下恩德,属下虽无以为报,但铭记于心。只要炼狱殿下吩咐,不违背龙族律法,属下定当遵从。” 炼狱笑道:“说来也容易,你替我将一个信息传满整个妖界,兔精领地是我的领地,谁胆敢闯入兔精部落,就要准备迎接我的怒火。” 狼王卑躬屈膝道:“遵命,炼狱殿下。” 转瞬,炼狱身形消失无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1 白瞳往事 天机大殿缓缓开启,珠穆之高,悬于白云之上,常人皆以为高处不胜寒,但天机阁灵气浓郁,自有阵法流转,天机阁亭台楼阁之间绿树常荫,小桥流水,宛如江南园林,一点也察觉不到寒冷的气息。 徐天然一行人风尘仆仆,一日一夜赶路,在大雪封山的昆仑,每人身上都沾湿了一些,多少都有一些泥土弄脏了衣裳。 大家皆以为到了天机阁可以梳洗一番,管彤都想着要第一个去洗热水澡,不然浑身泥污,一点也不美丽了。最为邋遢的吕小布如冬眠醒来的大黑熊一般,呼吸着天机阁充满着春天芬芳的空气,整个人终于活过来了。 一路从碎叶城赶路数千里,其实就吕小布最为艰苦,毕竟别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修为底子,连小地龙和管彤的身子骨也不是凡人所能比拟的,尤其一路上随着徐天然给二人淬炼体魄,排除了杂质,二人的炼体俨然卓有小成。而吕小布真是拖着凡人之躯,与这一群天资称得上变态的修士一同登昆仑,一路上也只能以沉睡的半仙之体撑过去。 一旦醒来,不说昆仑的寒冷,就是稀薄的空气都差点让吕小布觉得自己要死了。进入,天机阁,吕小布才发觉自己活过来了,也是佩服天机阁,竟然能在苍穹之上建立起偌大的宗门。 吕小布登高望远,远近山峰无数,山上皆郁郁葱葱的景象,亭台楼阁宛如仙境,低头望去,脚下浮云滚滚,仿佛天就在脚下,自己是悬在苍穹之上。 吕小布身上已经散发着酸爽的味道,一路上管彤可都是躲着黑炭头大哥走,毕竟在黑炭头大哥跟前捏着鼻子说话怪不礼貌的,索性就躲得远远的。 吕小布有些怀念独孤信了,不知这厮留在剑宗过得如何? 徐天然一行人自碎叶城往昆仑而去,白夜向徐天然要了个人,独孤信,徐天然征求了独孤信的意思,就让独孤信留下了。 剑宗已然知晓了北獒的野心,自然不能束手就擒,以剑宗之名,筹建西域都护府。从乌孙、楼兰、哈密和龟兹西域四国抽调精锐十万人,建成一支西域都护铁骑,守卫西域这片土地。 而独孤信俨然成了这支新军的统帅,谁能想到当年不过北獒伍长的独孤信转眼就成了执掌十万铁骑的青年统帅。 不过,独孤信身后若无剑宗撑腰,自然是不可能执掌十万铁骑的军心,许多骄兵悍将对年轻的统帅颇有微词,结果在独孤信的手腕之下也一一被收服。 毕竟,这支西域都护铁骑的军饷是剑宗掏的,掌握了钱袋子,自然好办事。 原本吕小布就和独孤信聊得来,不过一人寡言早熟,一人聒噪天真,徐天然怎么想也不明白,这俩货竟然能聊到一块去。只能,把理由归结于两人都比较年轻,有共同语言吧。 其实,深层次的原因,在一群天资变态的修士之中,一个醒着就是凡人体魄,一个撑死了也只有小宗师境界,因此,俩人自然而然就走近了,真就验证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道理。 南宫飞羽本身是长辈,却并无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做派,与徐天然和吴清风言语皆是轻声细语,与其余人也是谦逊的谦谦君子风格,让徐天然一行人都很喜欢这名极为英俊的少阁主。 南宫飞羽瞧见了两个小孩儿,越发觉得布衣青衫将来了不得,年纪轻轻就收了两个根骨奇佳的弟子,这股眼光,将来跻身飞升境,开宗立派了,不出百年,门派就会快速壮大起来,名扬天下。 一路上,天机阁的弟子们见了少阁主,也不过是点头问候,旋即急趋而去。 徐天然觉得很诧异,问道:“南宫伯伯,天机阁的弟子似乎与无中原宗门不同,繁文缛节甚少。” 南宫飞羽微笑道:“天机阁之内,鸽房传递讯息极快,自然不容许传讯弟子在路上耽搁了,就不讲究中原那一套繁文缛节了。” 徐天然点点头,心里只觉得这般甚好。 徐天然一行人缓缓登起老人家,天机阁阁主在天仙境中,是最年轻一位,而且不是年轻一星半点。 徐天然见南宫牧神身边坐着的熟悉身影,情不自禁笑如春风。虽然千白戴着黑布条眼罩,但是似乎感知到了徐天然的笑容,嘴角微微扬起,微微颔首。两人默契地打了个招呼。 南宫牧神缓缓起身,朝徐天然一行人笑道:“还不算太晚,快落座吧。” 徐天然、吴清风一行人脑子都一团浆糊,大殿之中近百人,徐天然放眼望去,至少都是金丹境修士,飞升境修士都有一手之数,化神境更是数不胜数,徐天然一行人不过江湖晚辈,再是见多识广,除去吴清风,谁还参加过天下十大宗门的祖师堂议事。 纵然是吴清风,剑宗祖师堂议事,他不过也是出了一对耳朵,听听就好,也轮不到他开口,也不想开口。 徐天然、吴清风的座位竟然就安排在南宫飞羽身后,而其余人再依次在后面排开,若按山头来算,或许徐天然一行人比天机阁诸堂的人头都多,毕竟自己一行人可是有萧慕容、吕小布、杨小兵、千寻、噬魂、夺魄、呼延地龙、管彤、洛洛、洛雨、赑屃,还有两具傀儡耶律良材和高永昌。 天机阁众人似乎对徐天然一行人贸然来临无一丝惊讶。 实则,徐天然一行人踏入昆仑地界的那一刻起,在场所有人对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了然于胸,他们能出席天机阁祖师堂议事,众人皆无异议。 天机阁最擅长是什么? 下对赌注,江湖再繁杂,终究躲不过人才的争夺,为首的徐天然和吴清风自是不用多言,未来一甲子必是名动天下的人物,便是萧慕容、吕小布,一人陆地神仙跌境至金丹,一人先天半仙,不出意外,一旦修为得以恢复,都是江湖顶尖的人物。呼延地龙和管彤皆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根骨奇佳之人,若有气运加身,未来成就不可估量。连杨小兵也是花间宗嫡传弟子,而在一行人中已经显得极为普通。 连两只怯生生的青狐小妖,也有气运加身,若是机缘巧合,也是飞升境的苗子。 看似年轻极了又稀稀拉拉的一群人,一甲子后,恐怕就能比肩天下十大宗门的顶尖战力。 天机阁各堂堂主见这么一行人来临,都是欢迎至极,岂会反对。 此次,久不问俗务的阁主临时打开天机大殿,召开祖师堂议事,更是将天机阁顶尖修士召回,看来必有大事宣布。 这一任天机阁阁主慵懒,上一次祖师堂议事都是三十年前,南宫牧神继承阁主之位,此后天机大殿再未开启。 足见这三十年,于天机阁而言,并无大事发生,而此番妖族犯边,在座之人皆得知了情报,自然知道龙族此番来势汹汹,看来不能善了,天机大殿开启,祖师堂议事却也无可厚非。 南宫牧神见众人落座,目光落在萧慕容身上,以天机阁的谍报,已然将白衣小童的根脚摸清了,但是这属于天机阁绝密,除了阁主、少阁主和各堂堂主知晓,旁人并不知。白衣小童没了往日的聒噪和插科打诨,他本能知道,大殿之上那个笑眯眯的富家翁不是好惹的主。不说自己已经跌境跌惨了,纵然是全盛时期也非他的对手。 南宫牧神沉声道:“今日,祖师堂议事,共有两件事商议。” 众人纷纷皱眉,大家都以为凭阁主的慵懒性子,至多就一件事,共商抵御龙族犯边之事,哪里又冒出一件? 南宫牧野心中一惊,莫非阁主要退位了?不过以南宫牧神的性子,虽是慵懒了些,但也不会在龙族犯边这个节骨眼上退缩,怎么着也等龙族退去才会退位。 不等众人回过神来,南宫牧神继续说道:“第一件事,妖族犯边。龙天行这厮不顾当年停战合约犯边,更是集结了十万妖族大军,妄图攻陷天机阁。龙族犯边的缘由至今不明,但是以我的猜测,跟我要公布的第二件事有关。” 满场皆寂静。 南宫牧神走到千白身后,缓缓解开千白的黑布条,千白微微皱眉,只觉刺眼的光芒袭来,双眼微微颤动,天际大殿之内,众人眼睛也不眨盯着千白的眼睛,那一双从未现世的眼睛里究竟埋藏了什么秘密,竟让阁主为他不问俗务二十载。 千白只觉得闭着眼睛,渐渐适应了强烈的光芒,尝试睁开眼睛,若是未在诗香雅境睁开过眼睛,他的情绪或许会更激动,但是此时此刻,他已经平静了许多。 光芒刺眼,内心悸动。 天机阁大殿之内,鸦雀无声。 白瞳现,天将变。 天机阁流传了数千年的预言在大家心里升腾而起。 千白眼神一阵恍惚,眨了好几下眼睛,眼睛一酸,眼泪流出,真不是重见光明的激动,只是光芒刺激了眼睛。 刹那间,天机大殿众人议论纷纷。 南宫牧神平静地看着众人,良久,沉声道:“白瞳现,天将变。龙天行此番犯边的理由十有八九便是要天机阁将白瞳交出,大家意下如何?” 整座大殿沉默了良久,天机阁往事徐天然自是不懂。 数千年前,天机阁也曾出现一白眸少年,因天生异相,为天机阁所厌弃,当代阁主更是在祖师堂前算了一卦,得出这句天机阁上下皆知的预言:白瞳现,天将变。 天机阁将白瞳少年羁押在地窖之中不见天日,而白瞳少年不过是旁支子弟,幽禁地窖十年,终于在守卫松懈之时,生母实在难忍亲生孩儿受苦,偷偷将他藏在马桶之中,悄悄带出了地窖,让他远走高飞。 白瞳少年在娘亲的不舍之中,身形消失在了昆仑深处,先天体质羸弱的白瞳少年放眼天下,何处是自己容身之处? 不知不觉就走进了横断山脉深处,在妖兽横行的山脉,白瞳少年并未如常人所想那般自生自灭,而遇见了同为孤魂野鬼的一抹黑影。在横断山脉,一黑一白身背两种截然相反颜色的两人宛如亲人一般生存。 在弱肉强食的横断山脉,黑影修为攀升极快,而白眸仍旧是瘦弱的模样,两人一起生活了五年,直到有一天,已经是青年的白眸,想娘亲了,就悄然返回昆仑,不为见娘亲一面,只想知道娘亲的消息。 结果却迎来了骇人听闻的消息,当年娘亲将自己救出之后,身处弱小旁支一脉的娘亲就被阁主丢入地牢,没多久就自缢身亡了。 那一刻,白眸青年乌黑长发一夜如霜,洁白眸子如沾染了无尽夜色一般漆黑。 折身返回横断山脉的那一刻,妖界多了一只白发魔头和名为无影的妖王。 短短三十年,无影成为妖族王座大妖,麾下部落不下百个,俨然与龙族、凤凰一族三足鼎立。龙族联合凤凰一族,倾尽全力攻伐无影、白发部落,结果世人皆知,龙肝凤髓成了龙族和凤凰一族心中永远的痛。 转眼,无影部落迅速壮大,各个妖族部落不再以龙凤为尊,皆奉无影为妖帝,谁知亲自谋划这一切的是在后面默默无闻的白发。 无影更是开始将矛头对准人类修士,昔年人类修士在横断山脉猎杀妖兽成了各大宗门年轻弟子历练的必修功课,但是妖族已经式微,面对蛮横的人族修士,妖族也不敢反抗。 直至一日,无影举起了反抗人类的大旗,转瞬,横断山脉战火再起,短短三月,深入横断山脉的人族修士皆为妖族所灭,无影更将人族修士的头颅送到了珠穆山脚,筑起了一座京观。 骇人听闻的消息传到中原,各大宗门纷纷派遣修士远赴昆仑,人妖大战全面爆发。 无影亲率大军直抵珠穆,百万妖族大军,在白发指挥之下,朝援军未到齐的天机阁发动攻击。 那时,不过半步陆地神仙的无影在阁主跟前根本讨不到任何好处,然而,就在无影危难之时,白发悬于半空之中,聚拢十万妖族战力,一击祭出,将阁主重创。 白发举手投足,毁天灭地。 阁主认出了那道身影,呢喃道:“悔不该当初一念之仁留你性命。” 白发不言不语,只是在珠穆之巅,刻下了娘亲的名字。 转瞬,百万妖族冲锋攻城。 天机阁全员出动,先行抵达天机阁的人类修士也倾巢出动。 在珠穆,天下之巅。 一场旷古之战,无影守护在白发身前。 白发一击之力就能将天机阁阁主重创,自己也受伤极重,在厮杀之中,天机阁损失惨重,若非剑宗一脉及时赶到,恐怕那一战,天机阁已经不在了。 妖族退却之后,人族深入横断山脉与妖族发生了三场极为激烈的战斗,妖族节节败退,但是在白发的谋划下,主力尚存。 人族深入横断六千里,已经是强弩之末,就在战局焦灼之时,无影踏出大道,跻身陆地神仙境,终于扭转了战局,人族修士兵败如山倒。 无影虽胜,也是惨胜。 没料到,龙族和凤凰一族卷土重来,背后捅了无影一刀,让人族有了喘息的机会,剑宗、儒家、道家三家各有三名陆地神仙境大修士穿过珠穆,加入战场。 九名陆地神仙境大修士围剿无影和白发,眼见无影部落就要彻底毁灭,最终白发祭出魔族禁咒将自己封印在苍山之上,以自己为祭品,为妖界立下法则,人族陆地神仙境和天仙境从此不得在妖界出手,否则便会遭到天谴。 最终,人族和妖族终于重新订立停战条约。 从此人族不得入妖族,妖族不得入人族,之后,没了白发的无影也解散了部落,从此一人闲云野鹤,不知所踪。 白眸,从此成了天机阁心中最大的伤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2 白眸之争 千白深邃的白眸像一把刺刀狠狠刺在众人的心口上,千年前几乎让天机阁灭亡的白眸令天机阁后辈望而生畏,天机阁位高权重的五堂长老皆神色铁青。 尤其宗堂长老南宫尚民尤甚,立即坐不住,起身,拄着龙头拐杖使劲敲着地板,严厉道:“阁主,如何能让这妖孽活到二十岁,难道你忘了千年前的几乎灭门的灾祸了吗?” 宗堂执掌天机阁人事调度,素有第一堂主美誉,南宫尚民更是尚字辈,乃南宫牧神叔父,执掌宗堂五十载,位高权重、辈分又高,纵然是面对阁主他也是毫不遮掩自己的责怪之意。 南宫飞羽起身,朝南宫尚民深深一揖,心平气和道:“宗老,白儿虽是白眸,但他天性善良,未曾做过一件损害天机阁利益之事,二十年来白儿都深居简出,便是戴上眼罩,当成一个瞎子养,他也无任何怨言。我相信白儿绝对不会成为白发魔头为祸人间。” 天机阁因其特性,从不收外姓弟子,彼此之间的称谓就变得与众不同,譬如身居高位的堂主们,晚辈子弟就以堂名冠以老字予以尊称,譬如宗堂长老成为宗老,礼堂长老成为礼老,不然满世界都是姓南宫,这个是南宫堂主,那个也是南宫堂主就乱了套了。 南宫尚民喜拄着龙头拐杖,并不是他已然老得走不动了,只是希望用龙头拐杖彰显自己的地位尊贵。 南宫牧神十分慵懒,众多事宜都交给南宫飞羽打理,而南宫尚民作为飞羽爷爷辈的人物也就养尊处优了,当起了甩手掌柜,将宗堂的事物移交给自己的长子了。 宗主如此,倚老卖老的南宫尚民不过是有样学样,谁人敢职责他? 确实二十余年来,随着南宫尚民长子南宫牧轩羽翼渐渐丰满,俨然有了几分和少阁主分庭抗礼之势。如今,南宫飞羽之子天生白瞳,犯了天机阁禁忌,若是自己推波助澜,也许能够将南宫飞羽踢下少阁主之位,而牧轩也就有了登上阁主之位的机会。 人都是善忘的,天机阁灭门之灾已经过去了一千年,众人初见千白的一双白瞳,本能的警惕也是人之常情,但是真要撕破脸面跟南宫牧神对着干的,恐怕也没几个。 南宫尚民一开口,南宫牧轩就知道父亲的意图了,不过现在是堂主议事,哪里轮到自己开口。 宗堂可是执掌人事调动,在南宫牧轩的苦心经营下,宗堂可谓是铁桶一块,令南宫飞羽都无法插手其中,而南宫牧轩趁机将自己亲信安插在天机阁各个堂口,一时间南宫牧轩成了足以和少阁主分庭抗礼的存在。 南宫飞羽是谦谦君子,同而不党,南宫牧轩,则相反,党而不同。 南宫尚民父子都敏锐捕捉到了千载难逢机会,真是天助自己,不然以南宫牧神的威望和南宫飞羽的贤明,南宫牧轩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刻意为难恶心南宫飞羽一把,根本难以成事。 南宫尚民斥责道:“你道他不会为祸人间他就不会为祸人间吗?千年前天机阁不也是心存善念留白眸一命,可谁知他后来不仅祸乱妖族,更是倾妖族之力攻伐天机阁,那一战若非剑宗援军及时赶到,世上可就再无天机阁了。祖宗用鲜血换来的一句话,白瞳现,天将变,阁主,当引以为戒,切不可重蹈覆辙呀。” 南宫牧神不急不躁,就静静听着,也不回答,让该说的人把心里话都说了。 礼堂长老南宫牧野,原本极力让飞羽夫妇尽早再生一胎,他原以为千百不过是天生失明,不适合担任天机阁的接班人,极力的劝谏并无私心,完全是为天机阁的传承所考虑。 而今,南宫牧野得知了千白白眸的真相,他反而心软了,他自小跟阁主一同长大,若是千白真是目盲,他仍旧会反对将阁主之位传给千白,一定要飞羽赶紧再要个孩子。不论男女,只要天资上佳,就能成为天机阁未来接班人。 南宫牧野低着透露,看似两眼无神,实则脑袋在飞快转动。 白眸,祸乱人间,白瞳现,天将变。 一席言语化为文字在南宫牧野脑海里不停浮现。 徐天然不知天机阁的白瞳秘辛,不过从言语之中就知晓,白瞳于天机阁而言不是吉利的征兆,可以算是不祥征兆。 徐天然和吴清风对视一眼,彼此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站起来说,却有如鲠在喉,都知道这是天机阁祖师堂议事,轮不到他们这些外人插嘴。 千百看着台下众人,各色的眼神,仿佛一瞬间看穿了人间所有的人心一般。 台下之人,屁股坐在哪里,就有着自己的立场,便有截然不同的看法,当然对于南宫尚民一脉来说这便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逼死了千白,飞羽必然也会伤心过度,甚至一发狠就脱离了天机阁,成了山泽野修,就可以兵不血刃拿下阁主接班人之位。 若是南宫飞羽拼死也要护犊子,那就别怪天机阁的祖宗之法不客气了,将南宫飞羽一家人逐出天机阁,少阁主之位空出来,饶是南宫牧神再强悍,独子独孙被放逐,必然心如死灰,无心天机阁事务,那么少阁主之位唾手可得。 徐天然隐隐看透了南宫牧轩的如意算盘,果然天底下最纷乱的便是人心,只要有利益必有争斗,看似南宫尚民义正言辞的指责,背地里却是关乎自身利益的谋划。 南宫飞羽紧紧攥着拳头,看着台上的白儿,清澈的眼眸干净得无一丝杂质,初次看见这世界便是瞧见了满满的恶意,他很想走到白儿跟前,将他护在自己身后。 可是,南宫飞羽猛然发觉了白儿和从前不同了,似乎走过了一趟诗香雅境,白儿变得坚强许多,白儿的眼眸里一丝落寞的神色也没有,他究竟在诗香雅境经历了什么,让本来柔弱的白儿变得坚强了。 千白清澈的目光看着一袭青衫和一袭白衣,只要有那两个身影在,便是从今往后千白被天机阁放逐了,他心里也不会觉得孤寂,他们之间的情谊是过命的交情,大不了离开这是非之地,一同闯江湖。 徐天然眼光柔和,眼角微微带着笑意,似乎在鼓励千白要坚强,不要管那些老王八蛋在胡言乱语。 千白回以俏皮的眼神,似乎告诉徐天然,他知道了。 徐天然嘴唇轻轻动弹,千白看了之后,竟然喜极而泣。 原来,徐天然以唇语告诉千白,净土还活着。 良久,南宫牧野终于想明白了,踏出一步,平静道:“宗老所言有失偏颇,当年的秘辛我等皆知晓,上代白瞳在天机阁可曾感受过善意,从一出生就被人称为怪物,阁主随手卜了一卦就说白瞳现,天将变,若是白瞳得到了善待,他可会背叛天机阁。他最后一次现身天机阁,一击重伤当代阁主,可是始终未痛下杀手,而是将娘亲的名字刻在了珠穆之巅,那三个字被我们视为耻辱,何尝又不是时时在警醒我们,若白瞳娘亲尚在,他何至于此?若说白瞳无情无义,缘何心中一直惦念娘亲?为何在无影走投无路之际,献祭自己,为无影争得一线生机?” 南宫牧野的话令飞羽十分感激,因为飞羽说得再多再好大家都不会信,因为他是千白的父亲,父亲爱子心切,便是千白真是大魔头他也会极力维护,所以他的话,苍白无力。 工堂长老南宫牧书与南宫牧轩交好,一听南宫牧野之言,知晓南宫牧野要为白瞳开脱,立即反驳道:“白瞳天性本恶,不论如何,天机阁都是生养了他,于他有恩,纵然有些亏待了他,也不至于引妖族来攻,差点毁灭了天机阁不说,更是引起了人族妖族大战,多少修士埋骨他乡?祖先之言,白瞳现,天将变,不可谓不英明,不论千白他是否会为祸人间,哪怕他有百分之一的机会导致天机阁覆灭,那就要彻底将威胁消灭于萌芽之中,尽早……” 说到此处,饶是南宫牧书也说不下去了,难道他敢当着阁主的面说尽早处决了阁主疼爱的亲孙子。 南宫飞羽彻底忍不住了,怒道:“牧书,你什么意思?” 南宫飞羽直呼南宫牧书的名字,已经彻底动怒了,南宫牧书阴阳怪气道:“少阁主好大的威风,我什么意思还听不明白吗?” 飞羽径直走到大殿前,背向千白,面向众人,轻声道:“想要伤害白儿,从我尸体上踏过。” 南宫牧轩冷笑道:“少阁主,今日祖师堂议事,本就共同商议处置之策,你这番言语可是要威胁我等,想要分裂天机阁吗?” 南宫尚民指责道:“飞羽,你究竟是何居心?” 纵然千夫所指,南宫飞羽浑然不动,只是微微一笑道:“我已跻身飞升境。”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一旦跻身飞升境,少阁主便有了继承阁主之位的资格,便是此刻南宫牧神将阁主之位传于南宫飞羽众人也不敢有异议。 天机阁的祖制,少阁主一旦是同辈之中第一个跻身飞升境,就独占同辈气运,其余人再也无机会跻身飞升境,若无飞升境就绝无机会继承阁主之位。 而千年之中,唯一一次例外是飞升境少阁主意外身亡,才得以让旁人得了这一份气运,后来已经调查,才发现害死少阁主之人竟然是族兄,从此,一旦跻身飞升境的少阁主都会得到天机阁无微不至的庇护,天机阁之内谁也不能对飞升境少阁主出手,一旦违反律令,举族皆灭。 南宫飞羽一股醇厚的灵气散出,令南宫牧轩身形微微摇晃,差点摔倒在地。 杀伐最重的刑堂长老南宫牧清一向中立,在此刻僵局,他站了出来,朝南宫牧神微微颔首,冷静道:“阁主今日祖师堂议事必不愿看到天机阁分裂,必然想要妥善处理千白公子之事,既然如此,应当各抒己见,而最终结果需要大家共同商议,结果一出,大家一并遵守,绝不可私自动怒,大家朝南方望去,横断山脉的妖族不出十日就要抵达珠穆山脚,大敌当前,天机阁更要上下一心,同仇敌忾。” 南宫牧清神态清冷,与少阁主一脉疏远,与南宫牧轩一脉也疏远,这倒成了执掌刑堂最佳人选,刑堂掌控天机阁最祖传预言白瞳现,天将变,就以宗门千秋基业为由要杀千白,那你儿子呢?我也算出来他祸乱宗门,是不是为了宗门千秋基业,也一并杀了。以后,天机阁谁想杀人,就到祖师堂算一卦,或者说祖师托梦了,那还要刑堂长老作甚,反正想杀谁杀谁,天机阁的律令不就成了狗屁不通的白纸一张了。” 南宫尚民脸色大变,从未见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只是不等自己一口顺过气来,就见一袭青衫走到大殿中央,沉声道:“刑堂长老,敢问千白违反哪条天机阁律令要处决他?” 南宫牧清平静道:“没有。” 徐天然又问道:“白瞳现,天将变,你们好歹是有学问之人,这只说了天将变,变好还是变坏未可知,难道你们就不怕天上掉下了个大机缘被这些个蠢货搞没了。” 众人听闻此言,微微一笑,心领神会。 南宫尚民听后,勃然大怒,转瞬,浑浊的双眼老泪纵横,朝着祖师堂的历代先祖画像缓缓跪下,“先祖们,你们睁开眼看看吧,祖宗创下的基业就要被这外姓人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3 我也是外姓人 人群之中,唯见一道身影站起,平静道:“抱歉,我也是外姓人,先行告退。” 天机阁五堂皆姓南宫,唯有供奉、客卿是外姓人,不过天机阁之内还真不能小看了供奉、客卿的力量,大殿之中,飞升境唯有南宫尚民、南宫飞羽、南宫牧野、南宫牧清和首席供奉穷酸秀才老王。 老王究竟是何人,大约除了阁主,谁也不知其根脚,关系好的喊一声老王,关系普通的只能乖乖喊一声王首席。 话说,老王偏偏特别喜欢人喊他首席,往日醉酒不醒之时,都会呢喃自言自语,众人依稀可辨老王明明在一遍遍说着王首席。 一旦酒醒了,顶着个红通通酒糟鼻的老王就寡言少语,穿着一袭破旧儒衫,转瞬就又喝醉了。 在天机阁上下心里,这厮不是喝醉就是在喝醉的路上,但是没有人敢对他不敬,人不可貌相,咱老王可是实打实飞升境巅峰修为,曾经与阁主在江湖患难与共,结下情谊,最终硬是被南宫牧神强拉来天机阁,当了这个他们口中的狗屁首席供奉。 天机阁上下,都只知老王姓王,其余一概不知,但是大家也都知晓他的地位,这么多年来,整日都浑浑噩噩的老王每当在天机阁需要他出剑看人的时候才会偶露狰狞,不然总是一副醉醺醺的酒鬼模样示人。 总之,这么些年,在大家的印象里老王除了出剑砍过几次人和妖,其余时间都是醉生梦死,可就是那么几次出剑,让天机阁上下都对老王心生敬佩。 老王平时寡言少语,要么醉言醉语,没想到今日在祖师堂议事老王突如其来一句我也是外姓人,彻底让南宫尚民惊出一身冷汗。 天机阁,记名的、不记名的一等供奉十数人,除去王首席是实打实的飞升境巅峰,其余人皆是化神、金丹修为,而且这些供奉可都是各有神通的顶尖修士。 客卿之中,水更深了。虽首席客卿不过化神巅峰的花清影,但是人家可是琴宗嫡传,地位尊崇。而客卿数十人,今日所来之人不过花清影一人,只因花清影很喜欢目盲懂事的千白,这些年来一直手把手教千白抚琴。 或许,花清影也是为数不多能够接触到千白的外姓人。不过,客卿之于天机阁而言,虽是外人,却极为重要,都是山上修士,彼此之间的香火情就仰仗在江湖积攒下的情谊,彼此互相在宗门之中挂个客卿之名。 一座宗门,香火情多寡,就看记名的供奉和客卿有多少。天机阁虽居昆仑之巅,为人间镇守边疆,与妖族对峙万年,但是每代青年才俊下山历练也能积攒不少香火情。 不过,供奉、客卿之于不同宗门又各不相同,譬如剑宗这般庞然大物,寻常一品境修士哪里敢在剑宗挂名,但是名扬天下的大剑客,登上武评的顶尖高手,与剑宗好友更喜欢以私人情谊相交,也不愿去剑宗挂个供奉、客卿,毕竟这样做容易让人感觉在攀附剑宗。 因此,就产生了最为诡谲的一幕,顶尖的大宗们和最弱小的宗门,供奉和客卿寥寥无几,唯有中等门派彼此之间关系最为错综复杂,时常你到我门派挂个记名供奉,我到你门派挂个客卿,彼此互相抱团取暖。 老王是个异类,自从来到天机阁就不挪窝了,别人不知其根脚,但是皆以为他是天下少有机缘巧合跻身飞升境的山泽野修,不然哪个山上仙人会如老王这般邋遢。 一朝入一品,不说本身相貌如何丑陋,纵然是面皮都没了,想要什么样的样貌都能生成。 因此,天下女修比起男修更想要尽快结丹入一品,一旦入一品就能青春常驻,破开化神境瓶颈,肉身得到重塑,从此身体不再是肉体凡胎,也就有了一次机缘改变容貌。 江湖上有一个笑谈,一对神仙眷侣,隐居一处洞府,一天老公回家发现一位陌生女子坐在床头,朝自己媚笑,把他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狐狸精在勾引自己。原就是个妻管严的主,年少时就尝过偷吃的苦,媳妇儿的境界又比自己攀升得快,到了这把岁数哪里敢在外面沾花惹草,见狐狸精妩媚娇笑,生怕媳妇儿看见,二话不说,拔剑就砍。 不曾想,狐狸精一个劲喊,“相公,是我。” 男子哪里敢相信,义正言辞道:“妖孽吃我一剑。” 最终,男子反被女子一巴掌拍倒在地上,眼冒金星,为了自证身份,说道:“你的屁股是不是有一颗痣?” 男子仍旧不信,女子只能祭出杀手锏,“死鬼,给老娘滚出去。” 男子这才发现,这容貌完全变了样的女子真是自己媳妇儿,这声音语气跟她一模一样。男子激动坏了,原来他每到云雨之时,一见媳妇儿的脸蛋就没了兴致,草草了事。 如今,媳妇儿的姣好面容那是比狐狸精还狐狸精,这可把他高兴坏了,当即就把媳妇儿按倒在床上,一番云雨过后,女修才发现,原来银枪蜡头的相公原来也这般生猛。 后来,男子将这桩趣闻说与朋友听,成了山上修士之间广为的趣闻。 男子不是不生猛,只是媳妇儿倒胃口。 老王显然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主,可是飞升境巅峰修士,纵然在江湖都是数得上名号的,怎就这般面容猥琐,不修边幅。 更有一些好事的天机阁子弟,专门去查阅武评榜单,怎么说老王应该也是榜上有名之人,可是查来查去,王姓修士没有一个能对上号的,只能作罢。 老王在供奉之中威望极高,老王虽寡言少语,但是自己所挣的那份供奉钱都大大方方给了那些个囊中羞涩的供奉。老王为天机阁立下了不少大功,但是天机阁的功劳簿都不见老王的名字,原来都送人了,那也是相当随意,见着哪个供奉在身边就送谁。 每次有大妖直闯天机阁,老王身后都跟着一群碰运气的小供奉,腰间都挂着几壶好酒,都等着老王等会儿一开心就将一品大妖的头颅随手一扔换壶酒。 可是,那些挤破脑袋的心思活络供奉客卿都没能占到便宜,老王总是会机缘巧合将斩杀的大妖头颅送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名不见经传的老实人。 只是,日子久了,大家才猛然发觉,得了老王馈赠的老实人比起那些懂得钻营的主境界攀升快得多。 从此,天机阁的供奉客卿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做人还是要老实些,哪天老王的馈赠就从天而降了。 老王一句,我也是外姓人,让南宫尚民猝不及防,老王的退场引得十余供奉一同离去,连花清影也默默退场。 供奉客卿可都是天机阁极为依赖的战力,能出席祖师堂议事的供奉可都是一等供奉,真正天机阁中流砥柱的是那些在各堂主心里上不了台面的二等、三等供奉。 与妖族数十年来厮杀从未听过,便是一万妖族以上的大袭击珠穆的大战便有十余次,而参战的主力皆是供奉、客卿,天机阁的嫡传子弟人丁算不得兴旺,哪里舍得轻易上战场和妖族厮杀。 如南宫千白,莫说他目盲,便是他是个健健康康的人,不入一品也难得有机会上战场。 老王的话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他同意一袭青衫的话,若是青衫所言不得祖师堂认可,那么这些外姓人也无须留在天机阁了。 南宫牧轩眼见老王离场,见供奉紧紧追随老王的脚步,连首席客卿花清影也走了,但是他仍旧不认输,垂死挣扎道:“咱们天机阁万年底蕴大宗门,还能让外姓人把控了不成,守卫天机阁咱们南宫氏子弟足矣。” 南宫牧轩自以为是的话,换来的是南宫尚民的一个大耳光。 “大逆不道,给我跪下。” 南宫牧轩眼巴巴看着盛怒的父亲,只能垂着头跪下。 南宫牧神见老王缓缓挪动的脚步临近了大门,笑道:“王首席留步。” 老王心里早就把南宫牧神骂了千百遍,这笔买卖是不是做亏了,演戏果然不是自己的长处。 老王停下脚步,转过头来,不悦道:“南宫氏的祖师堂,还需要我们这些外姓人作甚?” 老王一停,所有人也都停下了脚步,花清影如水的眸子静静看着老王,这让一众供奉眼热得很。他们一直觉得老王似乎和姓花的有一腿,可是老王一直矢口否认,反而越描越黑。 众供奉纷纷哀叹命运不公,凭什么老王这般邋里邋遢都能有美人垂爱,而自己虽然算不上玉树凌风,但总比酒糟鼻的老王好多了,怎么就打着光棍,没有瞎了眼的美人爱慕一番呢?哪怕是真瞎的美人也行呀。 南宫牧神怀着歉意笑道:“王首席莫往心里去,谁家没几个不懂事的,您大人有大量,且饶恕他们。” 老王转过身来,轻声道:“原本千白如何处置皆是南宫氏的家事,不劳我们这些外姓人说长道短,只是如今事已至此,阁主就给个实诚话,不然我们这些外姓人还真不伺候了。” 徐天然隐隐看见了南宫牧神和老王两人之间秋波暗送,绝对是早有预谋。 南宫牧神看了眼大殿之内众人,平静道:“身为阁主,我不可因私废公,既然此番妖族犯边也是拿白儿说事,咱们也不能落人口实,南宫千白即日起除去祖师堂谱牒,从今往后就不是天机阁的人了,逐出天机阁,在江湖自生自灭吧。” 南宫牧神的言语虽然冷酷,但是于千白而言这是世上最温暖的话,他终得自由,终于解脱。 老王也重新回了座位,花清影也缓缓落座,一众供奉自然也归位,似乎也赞同阁主的决定。 南宫飞羽仍旧心有不舍道:“阁主,白儿他连天机阁大门都不曾迈出过,如何让他一人在江湖生存?” 南宫尚民却看破了南宫牧神的心思,为何一直在等徐天然和吴清风一行人,原来早就安排了后路,为了堵住妖族的口实,就把南宫千白逐出天机阁,自然妖族也奈何不得。 而南宫千白得了自由,从此天机阁也不能轻易拿他问罪,以南宫牧神的江湖地位,暗中必会有人照应。 如今,南宫飞羽已经跻身飞升境,南宫牧轩想要染指阁主之位的企图也落空了,而且以天机阁的规矩,不论牧字辈、飞字辈,有机会争夺少阁主之位的南宫氏子弟都不得跻身飞升境,只能在南宫飞羽接过阁主之位后,方有破镜的机缘。 南宫尚民是尚字辈年纪最小的,而他成亲也晚,导致生子也跟着晚了,长子南宫牧轩出生也仅仅比南宫飞羽早了三年,虽不是同辈,却是年龄相近。 按辈分,南宫飞羽还得喊南宫牧轩一句叔叔。 如今愿望落空,南宫尚民虽心有不甘,也只能吞下接受商议的结果。南宫尚民是个明白人,他知道,供奉、客卿都已经站队南宫牧神,自己就没了相争之力。 天机阁,南宫氏是塔尖的琉璃,美丽优雅,但是真正撑起天机阁的是底下千万的外姓人。 上到一等供奉、客卿,下到天机阁分散在各地的鸽房,其中大多都是外姓供奉,唯有精通鸽语的掌柜的是南宫氏子弟。 数千年来,天机阁南宫氏子弟和外姓供奉、客卿都相安无事,彼此之间相互信任、相互依赖,但天机阁真的爆发了姓氏之争,恐怕从此以后天机阁就要根基损毁,如流星坠地一般迅速衰败。 南宫尚民缓缓坐下,他不争了。看着垂头丧气的儿子,只能想着,认命吧。 南宫牧神沉声道:“我意已决,白儿,你好自为之。” 南宫千白何等聪慧之人,从爷爷特意跑去碎叶城把徐天然一行人拐来天机阁就开始了这番谋划,诗香雅境共生死,让自己和徐天然建立了深厚的情义,行走江湖,有徐天然照料,想来是最合适的人选。 雏鹰展翅,远走高飞。 爷爷寄予的厚望,千白必不辜负。 千白朝爷爷缓缓跪下,没有感人肺腑的言语,只是默然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 南宫牧神背过身去,坦然受千白跪拜,二十载朝夕相处,爷孙俩的感情比起亲生爹娘都要亲密许多。 千白跪完了爷爷,朝着与自己有些疏远的父亲,但是千白心里知道,他很爱自己。三跪之后,南宫飞羽不禁眼眶湿润,白儿不过刚刚脱下了禁锢了自己二十载的眼罩,就要远离家乡。 千白身体孱弱,如何受得了在江湖飘摇,南宫飞羽很自责,是自己将他带到了世上,却没法让他拥有幸福的生活。 二十载,南宫飞羽和江子夫都倍感亏欠,可是,连见面的机会都寥寥无几,他们知道能让千白活下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碧水居一战,南宫飞羽忍着不动手的原因也有想看看徐天然的本事,经过多年谋划,南宫牧神终于为千白挑选了一名可患难与共的守护者,南宫飞羽相信父亲的眼光,但是终究未亲眼见过徐天然的本事,总是不太放心。 在碧水居,见了青衫布衣的心性和本领,他才觉得,父亲的眼光极好,真是选对了人。 千白长大了,他有他的江湖,身为父亲纵然不舍,也不会将他一直禁锢在小小的珠穆阁楼里。 南宫飞羽知晓千白的天赋,他不该被关在笼子里,一入江湖必能如鱼得水。南宫飞羽认认真真看过上代白瞳的秘档,他从蛛丝马迹中发觉千白身体之内潜藏着一股神秘的邪恶力量,若是遇人不淑,心性失守,可就真成了为祸天下的大魔头。 昔年白瞳之祸,南宫牧神引以为戒,不过他终究不忍心将亲孙儿杀死,而是为他选择了一个骑士守护他。 南宫飞羽就不知道这其中又有什么秘密的买卖,徐天然横空出世,连天机阁都摸不清他的底细,南宫飞羽虽不知其根脚,但他的出身必定不凡,他背后必有大长生者的身影。 白瞳现,天将变。 南宫飞羽执掌天机阁二十载,他也从天下的蛛丝马迹中感觉到这一甲子天下将不太平。 年轻俊彦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江湖又迎来了大年份,谁能登顶江湖未可知? 原本天下的年轻人,能够入围青云榜,境界至多不过小宗师境,然而如今的青云榜可谓是妖孽横行,没有化神境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上榜了。 南宫千白缓缓起身,眼眸里并无悲伤之色,天机阁是他的家,家里有爱他的爷爷和爹娘,他知道这些就足够了。 一片寂静中,徐天然和南宫千白视线相交。 徐天然右手握拳,轻轻锤了锤胸膛,似在告诉千白,江湖有我。 南宫千白微微一笑,眨了一下眼睛,似在说,江湖,我来了。 名字从祖师堂除去,换做旁人早已悲痛欲绝,而千白却不悲不喜,或许对他和天机阁而言都是卸去了沉重的包袱,从此,江湖相见,天高海阔任他遨游。 每个人的江湖各不相同,没有最好的江湖,只有属于自己的江湖。 在自己的江湖里,任你是江湖顶尖的剑客,或是在江湖的泥潭里摸爬滚打的泥腿子,你都是自己江湖的主角。 江湖是一本书,唯有退出江湖之后,才能翻开慢慢品读,只是太多的人,都没有机会打开。 在南宫牧神心里,属于千白和徐天然的书,就由他们自己去书写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4 独战两妖王 横断山脉腹地,兔精部落,幻化人形的青青在酋长身后,摸了摸自己头起屁股脸,恐怕就免不了一场恶战。 穷奇的容貌倒是寻常人类模样,但是一看就穷凶极恶之徒,凶恶的眼眸,脸上更是自己用爪子在左眼留下了三道刀疤。 妖族之中,左眼三道刀疤的唯有穷奇一人,其余左眼三道刀疤的都被穷奇杀死了,妖族只允许有一只左眼三道刀疤的妖。 白狼领着一千狼骑在前面开道,这一路胆战心惊,狼王在妖王混沌殿下和穷奇殿下跟前卑微得如泥潭里的污泥一般,而自己更是大气也不敢喘,生怕自己的呼吸惹怒了两位殿下,自己就死无全尸了。 兔精领地就在眼前,白狼站在边界不敢前进一步。 混沌沙哑的声音想起,“小狼崽,怎么不走了?” “到了。” “继续前进。” 白狼进退不得,只能翻下战狼,伏倒在地,胆战心惊道:“炼狱殿下不许狼族再踏入兔精领地一步,不然就屠灭狼族部落。” 穷奇佝偻着身形,桀桀笑道:“你怕炼狱吗?” 白狼小心翼翼道:“混沌殿下和穷奇殿下亲临,小狼必是不怕,只是事关狼族命运,小狼不敢擅作决定。” 混沌没有五官的脸却大幅扭动起来,沙哑地笑声响起,“你是以为我们实力不济,今日杀不不了炼狱?” 混沌一席话,让白狼瞬间后背都湿透了,白狼刚要辩解,就被穷奇的利爪抓破了头颅。 狼骑上下皆惊,原以为狼王就够不讲道理的,想不到在妖王面前是小巫见大巫。 一千狼骑见头领白狼被杀,再也不敢违逆两位妖王的意思,一千狼骑继续前行,踏进了兔精部落。 炼狱缓缓睁开眼睛,见青青和酋长已经睡了三个时辰了,自己也足足坐了三个时辰,该起来活动活动了。 炼狱揪了揪青青的长耳朵,毛茸茸的耳朵着实可爱,青青吃痒,睡眼惺忪,红通通的眼睛总算是没有鲜血欲滴了。 “我怎么睡着了?” “你太累了,自然就睡了。” “诶,酋长也睡着了,糟了糟了,那就没人放哨了。” “放心,我看着呢。” “大个子,有你在真好。” “还说不准,今日过后,要么你在妖界都能横着走了,要么你就随我一起死了。” 青青眼眶转瞬就湿透了,他已经从酋长口中得知了大个子的身份,“大个子,不好意思,是我拖累了你。” “这是我自己的事,谈不上拖累,说来还得感谢你,让我的心有了归宿。” “大个子,如果咱们都能活着,就拜把子,怎么样?听集市上的老人家常说,过命的交情就要斩鸡头烧黄纸拜把子。” “好的,都听你的,我当大哥,你当二弟,将来有了三弟四弟五弟等等,你也可以当二哥了。” “就这么说定了,拉勾。” “好。” 斜眼之下,一只修长的手和一双短短的手,两根小指头轻轻勾在一起。 炼狱一脸平静,青青的眼眸却噙满了眼泪,不过,青青只是一个劲用袖子抹,想挤出一抹笑容,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炼狱站起身来,青青知道自己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会添乱,转身而去,抱起酋长,缓缓走回洞穴之中,青青一拉,整个兔精部落的警报响起。 分散在部落各处的兔精立即狂奔起来,一眨眼的功夫就都躲进了洞穴之中,不愧是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兔子。 “走远点。” 青青点了点头,扭头奔跑起来。 山坡上,一千狼骑已经映入眼帘,只是炼狱根本不理睬这一千看来势汹汹的狼骑,而是死死盯着在一千狼骑之后,悬于半空的两道身影。 酋长睁开眼睛,“我自己走,后头的事交给我,不放心就去洞口瞧瞧吧。” 青青一听,高兴地点头,把酋长直接往地上一扔,扭头就走。 酋长摸了摸屁股,抱怨道:“那也不能直接把我扔掉吧,真疼。” 不过,酋长却欣慰地笑了。 青青顺着洞穴,摸到了洞口,瞧瞧趴在草丛中,看着一袭黑袍背影。 炼狱虽贵为妖王,却极少出现在妖界,与混沌、穷奇不过也就见过数面,谈不上熟络,厮杀之前,连叙旧的话都说不出来。 都是凶恶的妖王,就不似人间江湖的厮杀,彼此要先报上名号,毕竟修士背后的宗门关系错综复杂,生怕一不小心把盟友给砍了。 因此,报上名号大家就心知肚明了,若是仇家宗门,就往死里拼杀,若是世交,就彼此比划一通,互相留个脸面,日后好想见,最尴尬的就是不相熟的宗门,就要看江湖的名号响不响亮了。 若是一听见对方是剑宗弟子,或是百尺楼剑客,单单名号就能把人吓一跳,哪里还有力气拔剑厮杀了,早早跪地求饶便是了。 而两边都是名不经传的宗门,那就要放手一搏了,都是为了在江湖扬名,厮杀起来最不讲道理,也不讲究风采,什么撩阴腿、戳眼睛、咬耳朵等阴招都使出来了,在江湖混,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往往一战下来,不死也废了。 青青缓缓在草丛中爬动,他曾经在附近挖了一个小洞穴,位置极为隐蔽,而视野极好,只见青青幻化妖身,一只小小的兔子在茂密的草丛里缓缓向前爬,直到寻到了一处洞穴,洞口有一丛茂密的灌木,而青青躲在洞穴中就能看大个子的战斗了。 只见,一袭黑袍随风飘荡,大个子身形一闪而逝,旋即天边的两道身影也消失不见了。 青青痴痴看着云层之上,惊雷不绝于耳,一千狼骑立于原地,不敢动弹,皆抬头看着苍穹,不知天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苍穹,一袭黑袍左右双拳齐出,径直砸在混沌和穷奇面门之上,混沌和穷奇自恃身体强韧,放任拳头袭来。 忽然,一声巨响,混沌屁股脸被一拳狠狠砸下,整个屁股脸差点快成屁股一般裂成两半,而穷奇更是嘴角流血。 混沌和穷奇异口同声道:“还是有些斤两,值得我们联手。” 忽然,混沌扭转蓄力,一拳如山崩地裂递出,穷奇紧随其后,右手现出利爪,紧随混沌重拳之后,想要一举撕碎炼狱的胸膛。 只见,炼狱爆喝一声,右拳重重与混沌拳头相接,方圆十里灵气激荡,刮起一阵大风,紧接着,炼狱左脚鞭腿,狠狠踢中穷奇的利爪,一阵火花飞溅,炼狱只是简单两招就逼退混沌和穷奇。 混沌死死盯着炼狱,没有嘴巴的混沌咬牙切齿,甚至都能听见牙齿的崩碎声道:“本来你可以死得快一些,也少些痛苦,可惜你选择了受尽折磨而死。” 炼狱云淡风轻道:“凭你?” 混沌当即现出妖身,身体肥硕无比,浑身火红,背上四条翅膀却有六条腿,仍旧是没有五官,像是一坨带着翅膀的肉,只是这一坨肉遮天蔽日,炼狱在他身前宛如一粒尘埃。 混沌挥舞粗壮的大腿,狠狠拍向这一粒黑色尘埃。 炼狱不慌不忙,身形一闪,一粒尘埃虽小,但是速度极快,混沌笨拙的身体根本捕捉不到。 穷奇眼见这一幕,立即施展神通,穷奇乃恶之化身,乃抑善扬恶的恶神,只要心存善念便会被穷奇克制,而心存恶念,则会被穷奇的力量引导而实力大增。 炼狱心中可有善念? 炼狱微微一笑,“我乃炼狱,地狱可炼,何况是小小善念。” 只见炼狱将心中的善念炼化成一颗明珠,潜藏在身体之中,而心中恶念如潮水般涌来,转瞬,炼狱的力量暴涨。 混沌的恶之力量在穷奇的牵引下也力量大涨,奈何,穷奇一见炼狱的气息更加恐怖,仿佛炼狱心中的恶比自己和混沌加起来更为恐怖。 炼狱献出妖身,乃五头十臂巨大妖身,在天际比起混沌的身躯都要大了几分,五个头颅乃当年惨死五人的头颅,心中各有怨念,在穷奇神通加持之下,各自怨念都达到了顶峰,令混沌见了都心生几分惧意。 穷奇立即停止牵引恶念,为之晚矣,只见炼狱在虚空之中与混沌缠绕在一起,五个头颅疯狂啃噬混沌肥硕的身躯,而混沌拍打着翅膀想要逃离。 穷奇担心混沌撑不住了,也现出妖身,一只背上两只巨大翅膀的猛虎出现,声音却如狗吠。穷奇的妖身比起混沌要小上一号,但是猛虎的修长躯体,令人感觉更加可怕。 穷奇大吠一声,加入战局,趴在炼狱的背上,张开血盆大口,想要疯狂撕咬炼狱的躯体。炼狱的四只手臂狠狠抓住穷奇的头颅,不让穷奇靠近。 而六只手臂将混沌的身躯紧紧抱住,混沌肥硕的身躯已经鲜血淋漓,拼命哀嚎,而炼狱五个头颅像是毫无感情一般,一口口吞食混沌的身躯。 混沌忍无可忍,大吼一声,千里地界都听见了混沌的怒吼,只见,炼狱浑身肌肉高高隆起,一具肥硕的躯体变成肌肉虬结的铜筋铁骨,五个头颅仿佛在撕咬钢铁之躯,已经无从下口。 穷奇趁机拍打翅膀,在巨大的力量的牵引下,空中翻转身体,炼狱身形稍稍失控,穷奇、混沌联手重击,将五头十臂怪物打落。 青青只见一道狰狞的五头十臂身影从天空如流星一般坠落,砸在远处大山之上,整座大山为之塌陷。 天空中两只巨大的妖身,大吼一声,青青几乎肝胆俱裂,这就是妖王的实力吗? 青青关切地看着远处大山之中的身形,他知道那就是大个子。 五头十臂狰狞大妖五个头颅皆流淌出鲜血,青青在心中为大个子祈祷,似乎青青的祈祷起了作用,只见如山的巨大身躯缓缓站起。 猛然,令青青震惊的是,五头十臂大妖身后又有两道身影,是一道如山的五头十臂白骨骷髅,还有一名淳朴的人类,手握一柄纤细长剑。 混沌、穷奇震惊不已,炼狱的境界已经远超他们的想象。 下一刻,炼狱妖身高高跃起,朝着混沌和穷奇扑去,而白骨骷髅在天际划过一道长弧,朝背后突袭混沌和穷奇。 混沌硕大的身躯极速朝炼狱妖身撞去,想要依靠自己肥硕的躯体将炼狱妖身重新打落苍穹。 穷奇大吼一声,竟然发出如狼嚎的声音,旋即猛扑到骷髅身上,想要一口咬碎白骨骷髅的头颅,五个头颅,一口一个,很快就咬碎了。 奈何,炼狱根本不给混沌和穷奇机会,混沌猛然撞去,炼狱妖身紧紧将混沌庞大的身躯抱住,两道巨大的身躯一同从天下落下,混沌脸上露出笑意,若是以自己庞大的躯体,来一个泰山压顶,炼狱的妖身不死也会身受重伤。 转瞬,混沌只觉得一股危险袭来,一道小小身影御风而来,手上一柄纤细的飞剑让他浑身震颤。 刹那间,村长如一抹长虹一闪而逝,一剑穿透混沌的胸膛,妖王的身躯极为坚韧,寻常飞升境倾力一击都未必能破开妖王的妖身,想不到村长一剑就在炼狱胸口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混沌在痛苦哀嚎,炼狱妖身发力,一个翻转,将混沌肥硕的身躯压在下面,青青眼眸只见两道庞大的身躯从天空重重砸下,而无脸大妖彻底不动弹了,不知是死了还是昏厥过去了。 青青情不自禁喊了一声,“太牛了,大个子!” 猛然,不远处的一千狼骑皆听见了一只小兔精的惊呼声,但是无一狼骑敢向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5 人鬼妖三道融合 穷奇见混沌被人类剑客一剑贯穿,心生惧意,就要甩开骷髅远遁,奈何,骷髅十只手臂紧紧抓住自己,而翅膀也被两只骷髅臂死死抓住,穷奇也动弹不得。 天际,只见一道淳朴的村夫,在虚空中仗剑缓缓走来,一步步靠近,脸上满是温和的笑意,“抱歉,没有告诉你,我已陆地神仙了。” 穷奇惊惧不已,整座横断山脉、万里妖界,唯有无影陛下是陆地神仙,怎么又平白无故冒出了一只陆地神仙境妖帝。 炼狱是人是妖是鬼,数十年来一直在融合人鬼妖三道,一旦踏出大道,他便能入陆地神仙境,奈何,一直以来炼狱对自己人类的身份不认可。 虽在洛溪村,他一直以人身现世,但是他最厌恶的就是自己身上残留的人类身份,他宁可为妖为鬼也不愿为人。 曾经炼狱几经尝试想要将自己人类化身村长吞噬,彻底沦落妖鬼之道,奈何,不论如何,村长的身份一直跟随者自己。 直至和徐天然一席对话,看见了徐天然内心的痛苦比起自己可不曾少了,而徐天然面对人间的看法深深映在了炼狱心里。 炼狱心有所感,村长的人身就是自己心存的最后一丝善念凝结而成,也是面对穷奇牵引恶念之时自己炼化而成的那颗明珠。 为人有何错,人间亦有心善之人,山上亦有心善修士,自己不过一叶障目,误了大道。 为妖有妖道,为鬼有鬼道,为人有人道,三道融合,炼狱是妖是鬼是人,炼狱又非妖非鬼非人,这边是炼狱的大道,人鬼妖三道融合,他从此走了一条先人从未走过的道路,既是人鬼妖三道融合,又是非妖非鬼非人之道。 为妖行妖道,为鬼行鬼道,为人行人道。 混沌和穷奇联手将炼狱从天上击落,让炼狱彻底顿悟了。 自己不过是天地孕育出来的独一无二的怪物,自然只能走天下无人走过的道路。炼狱从心底接纳了心底残存的善念,村长的虚影终于和炼狱融合在一起,一瞬间,炼狱身体之中孕育出一柄本命飞剑,炼狱将他命名为人鬼妖。 剑名人鬼妖,人鬼妖皆可斩。 炼狱跻身陆地神仙,并无天地异象,更是不为人所察觉,在于他的大道,只取三分之一妖族气运、三分之一鬼族气运,三分之一人族气运,三份气运皆不足以让妖界、鬼狱和人间察觉到有陆地神仙境诞生,但是炼狱却因此跻身陆地神仙。 这一步走得让人猝不及防,大道之争极为残酷,炼狱却另辟蹊径,像个小偷,人鬼妖三族气运各只偷一部分,却足以让他踏出大道。 穷奇的眼眸里满是惊惧之色,只见一剑朝自己眉心而来,最终,不知为何,炼狱终究并未将穷奇彻底杀死,而是一剑贯穿了穷奇的胸膛,并未彻底击碎他的心脏,任由穷奇从天而落。 穷奇喘着粗气,从苍穹“轰然”落下,在茂密的山林中卷起一阵大风,旋即,烟尘漫天。 穷奇落地的一刻,也发现了混沌微弱的呼吸声,都还活着。 混沌和穷奇各自恢复了人身,混沌的屁股脸根本看不出任何神情,而穷奇则是彻底被炼狱征服了,缓缓爬起来,单膝跪地,忍着剑伤,呕出一大口乌黑鲜血,旋即郑重宣誓:“妖王穷奇,以鲜血宣誓效忠我主炼狱陛下,矢志忠诚,不离左右。” 混沌伤势更重一些,良久,才缓缓起身,单膝下跪,郑重宣誓:“妖王混沌,以鲜血宣誓效忠我主炼狱陛下,矢志忠诚,不离左右。” 炼狱恢复人身,一袭黑袍迎风飘荡,嘴角仍旧有一抹浅浅的鲜血,横行妖界数千年的妖王混沌、穷奇向自己俯首称臣,他们便是面见龙王至多不过微微颔首,却在炼狱面前以妖王最高的礼节单膝下跪而宣誓,这不仅是俯首称臣,而是献身为奴隶向主人的效忠。 炼狱轻轻点头。 一战成名天下知,从今往后,在妖界,再也无人敢说妖王炼狱给四大妖王提鞋都不配,便是龙王、凤主见了炼狱都要尊称一声陛下。 妖界再无妖王炼狱,而是妖帝炼狱。 炼狱轻声道:“狼族,违反了我的禁令,就交由你们二人处置。” 炼狱声音虽轻,但是混沌和穷奇听得十分清楚,而山坡上的一千狼骑更是肝胆俱裂。 二话不说,一千狼骑就要折身狂奔。 纵然混沌和穷奇身负重伤,仍旧完全服从炼狱陛下的命令,两大妖王身形一闪而逝,转瞬就出现在一千狼骑的退路的前头,狼骑慌不择路,径直朝混沌和穷奇撞去,忽然,只见两大妖王联手,祭出数拳,空气都为之炸裂,转瞬,一千狼骑在两大妖王的暴力虐杀下,无一只狼妖逃脱,更无一全尸。 炼狱身体凭空出现在青青身后,青青厌恶地捂着鼻子,兔精一族本就吃素,厌恶血腥味,而一千狼骑虽是自己的敌人,但是见这么多敌人惨死在自己面前,青青仍旧心生恻隐。 炼狱摸了摸青青的长耳朵,青青幻化出人形,平静道:“大个子,能饶了狼族吗?” 炼狱摇摇头,“妖界要讲妖族的规矩。身为妖帝说的话都没人遵守,将来岂不是没了威望。” 青青难掩心底的忧伤,“彼此安安稳稳生活不好吗?” “从此,兔精一族可以在整个妖界横行了,谁也不敢招惹你们。” “我们不过想过安稳的日子,谈什么横行不横行,只要别的部落不来欺辱我们就成。” 青青又见两大妖王御风而去,他们所过之处必将尸横遍野。 “大个子,我觉得咱们不能斩鸡头烧黄纸了,我不配。” “这说的什么话,你不配,谁配?” “我只是一只小兔精,什么本事也没有。” “等将来咱们部落强大了,你的本事也就大了。” 青青陷入沉思,炼狱黑袍随风猎猎作响。 一夜,狼族部落被混沌、穷奇两大妖王屠戮,更是连行军前往龙王会合的狼王一万狼骑,也被两大妖王联手屠戮,听闻狼王死时极为平静,这就是妖族的规矩,谁的拳头硬谁就有道理,狼族太弱小了,狼王不怪自己掺和了妖王之间的争斗,只怪自己太弱了。 整个妖界都沸腾了,听闻叛逃龙族的妖王炼狱跻身陆地神仙,而前去追杀炼狱的妖王混沌、穷奇皆成了新晋妖帝炼狱的臣属。 违背妖帝命令的狼族一脉被妖帝臣属混沌和穷奇尽数屠戮,提及此事的妖族无一不摇头叹息,听闻狼族部落连一只小狼崽都没有活下来。 龙王大帐,十万妖族大军齐聚,但是听闻混沌、穷奇背叛龙族,转投炼狱麾下,又听闻炼狱跻身陆地神仙,一时间龙王的神情诡异,既怒且惧。 龙王悲叹不已,为何自己耗费了千年时光,更是巧取豪夺那条气运通道八成气运,历经二十载才半步陆地神仙,而炼狱凭什么就短短为妖数十载就能跻身陆地神仙? 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呐。 龙王又想起一抹黑影,那家伙也是短短数十载就陆地神仙了,而又历经千年,他的境界愈发深不可测。 龙王嘴角微微翘起,一山不容二虎,若是妖族就无影一只妖帝,那么自己反而是任他宰割,如今两大妖帝并存,自己背后有着强大实力的龙族,反而有了更大的筹码。 龙王稍稍思索,便决定下注无影大人,无论如何他坚信已经跻身陆地神仙境的无影大人的实力必然远胜炼狱,而此番远征天机阁更是无影大人授意,原本龙王打算象征性骚扰一番,应付了事,如今看来不成了,至少要付出三成损失,才足以表达自己对无影陛下的忠心。 龙天行在大辇之上,双手托着下巴,沉声道:“全军开拔。” 短短一个时辰,十万妖族大军开拔,朝着珠穆而去。 天机大殿缓缓关闭,尘埃落定。 千白形单影只,南宫姓子弟没有一人与他同行,如今他已经不是南宫氏族人,名字也从天机阁祖师堂划去,再无谱牒,成了山泽野修。 忽然,人群中出现了一袭青衫和一袭白衣,一左一右跟在千白身后。 千白自然知道是谁,俏皮道:“本来想着还能请你们吃一顿饭,尽地主之谊,没想到,地没了,地主变佃户了,没的请了。” 一袭青衫笑眯眯道:“没事没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破败的地主老财也比我们这些穷酸的农夫强,既然祖宅没了,不能在家设宴,去到外头寻一处青楼喝顿花酒,我们也能勉为其难接受。” 千白摇摇头道:“且不说我口袋有无银钱,便是真的有银子,这昆仑蛮荒万里,有个锤子青楼。” 一袭白衣双手负后,气质绝尘,没来由来了句:“来日方长,留着钱,有的是机会。” 千白笑道:“小吴子,想不到你也变坏了,都敢逛青楼了。” 一袭白衣平静道:“姓徐的都敢,我为何不敢。” 顿时,一袭青衫神色诡异,似乎软肋又被吴清风一剑刺穿。 徐天然一行人摆开一条长蛇阵,首尾十余人,走得气势磅礴、步伐六亲不认,似乎是不给天机阁好脸色。 天底下哪里有这般待客之道,来天机阁一口热乎饭没吃上,一次热水澡没有洗上,就要灰溜溜下山了。 徐天然一行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千白一人孤零零下山,而那算命半仙也真够心狠,也是说到做到,竟然立即就将千白逐出天机阁,也没有预想中安排几个高手在暗处保护,更是连值钱的家当都没有,唯有一只包袱,里头约莫就装了些衣物。 徐天然不禁腹诽:抠门的天机老儿,等将来见着了老白先生,肯定要高上一状,让他好好出出血。 可惜,也只能腹诽了,毕竟自己真不是南宫老儿的对手,再说了,真的能打得过了,还能揍千白爷爷不成。 徐天然一行人来时是少阁主亲迎,别时灰溜溜的,只能千白自己催动天梯阵法,一行十余人一一上了轿厢,缓缓下山。 萧慕容见快到山脚了,心里怒气翻涌上来,怒骂道:“天机阁,啥也不是。” 吕小布眼见外面的冰雪,刚一脚踏出轿厢,立即就打起了寒颤,跟着骂了句:“天机阁,啥也不是。” 徐天然一个板栗落在大黑炭脑袋上,“徐荣骂得,你骂不得。” 黑炭头皱眉问道:“为啥?这待客之道恐怕在江湖也是空前绝后了,骂两句怎么滴。” 徐天然笑道:“我们又不会留下,可是你要留下的,到时候抬头不见低头见,南宫老儿可是天仙境,你在天机阁放个屁他都能闻出味道,你骂他一句,回头就要多吃苦头了。” 吕小布黝黑的脸上竟然有些发紫,转头看向身后,真的有一道身影在后面紧追不舍,难道是天际老儿良心发现,让大家回去吃个饭再走,不然肚子真的饿坏了。 千白停下了脚步,驻足片刻,旋即转过身去,朝一袭锦袍美妇人挥挥手,笑道:“娘,别送了,孩儿走江湖去了,等孩儿出息了就回来看您。” 江子夫强忍着泪水,她知道有这么一天到来,而真的这一天来临之时,她仍旧万分不舍,母子俩人隔着十余步,就不再往前了,似乎彼此都知道,不能再靠近了,不然会更难过。 江子夫柔美的声音如银铃,“无论你走到哪里,娘都会看到你的消息,记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千白懂事地点点头,挥挥手,“娘,回去吧,别送了。” 江子夫坚持道:“我就目送你一程,你爷爷也允准了。” 千白转过身去,原本强忍的泪水转瞬决堤了,再挥挥手,出门已是江湖。 儿行千里母担忧,千白的泪水不是为自己悲伤,而是为娘亲感伤。 鹅毛大雪,甚是应景。 一行人走得远了,远到那一袭锦袍美妇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中,走得近也近,也才走了约莫半个时辰。 徐天然掐着手指头,喃喃道:“不该啊,天机老儿差不多该来了。” 忽然,富贵翁装扮的南宫牧神从天而降,一个板栗砸在徐天然脑袋上,“徐小子,胆儿肥了,天机老儿也是你能叫的。” 徐天然立即换了一副面孔,谄媚道:“前辈,天然若不如此,真不知您何时现身?” 南宫牧神威严说道:“方才有人说什么放个屁我也能闻出味道,是什么个道理?” 徐天然只能硬着头皮瞎说道:“这不是夸前辈您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嘛。” “看来白老头和你家先生没少在你面前说我的坏话。” “哪里哪里,义父和先生对前辈可谓是敬仰久矣,提起南宫阁主满是溢美之词。” “徐小子,又是满口胡言,不过你这厮撒泼打滚的模样倒是确实得了白老头和吴先生的真传,这样我就放心了,白儿跟你一起行走江湖吃不了亏。” 吴清风听着俩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是问老白和柳莺莺如何了,就是问学塾可有好的读书种子,吴清风对这些事情毫不关心,索性眯眼假寐。 吕小布内心一沉,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真的留在天机阁,刚才咒骂了一句天机阁,南宫老儿,哦不,南宫阁主会不会给自己穿小鞋,自己脚大,穿小鞋真的不舒服呀。 南宫牧神问道:“徐小子,接下来有何打算?” “去横断山脉溜达一圈,有些事情要办?” “与我所料不错,是为了净土小和尚吧,不过,莫说你,就是天机阁千年来也寻不到妖帝无影的踪迹,你去妖界,恐怕也是无功而返。” “行不行,走一遭才知道。” “你这一行人浩浩荡荡,太惹眼了,黑炭头和你俩小徒儿先留下,我帮你照看着。还有这两只狐妖,一入妖界恐怕要招惹不少麻烦,也先留下。加上你这一对稀奇古怪的扈从和傀儡,也都暂且寄存在我这里,还有你这背刀随从,境界太低了些,也留下吧。” 徐天然点点头,抱拳道:“多谢前辈了,尤其是小布的身体,我想着您应该也有了应对之策,就有劳前辈了。” “别一口一个您,跟你家迂腐的先生一模一样,我还是更喜欢白老头,说话粗是粗了些,但是听着舒坦,没那么多酸溜溜的穷讲究。” 千寻站了出来,坚定道:“我要与主人一同前往妖界。” 徐天然看着千寻坚定的眼神,徐天然同意了。这毕竟是徐天然自己的事,南宫牧神自然不会插手,他给的建议自然是为了徐天然好,却不能将自己的意愿凌驾于徐天然之上。 管彤也跳出来,“师父,我也要去妖界。” 徐天然立即就赏赐了一个大板栗,“等你长大了自己去。” 管彤嘟囔着小嘴,继续抗争。 噬魂、夺魄很是庆幸,能留在天机阁混吃混喝,总比去妖界冒险强得多。赑屃是多么希望富家翁能提及自己的名字,自己去了妖族,那是九死一生,龙王肯定不会饶过自己,但是,主人似乎也没有将自己留下的意思,只能听天由命了,希望天道保佑,自己能够活着归来。 杨小兵伸了个懒腰,寻思着自己好歹也是青云榜民间排名第十一,好歹也要在妖界跻身化神境,不然和这些妖孽的差距就越来越大了。 洛洛、洛雨自然不想重返妖界,能在天机阁修养一番,好好消化体内这股气运,若是机缘巧合,或许一年之内就能结丹入一品了,将来也能成为主人的战力。 千白站在一旁,白眸如洁白雪花一般干净、透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6 重女轻男 南宫牧神终于走到千白身边,柔声道:“不怨爷爷吧?” “不怨。” “江湖路不好走,一路小心。” “您都做了最周全的谋划,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谋划终归是谋划,终究是要靠你们自己去闯,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别忘了你也是有靠山的。” “记着了,你都说了无数遍了,到时候你就是拼着阁主的位置不要也会提着剑为我砍人。” 南宫牧神手中凭空出现一个包袱,“这个包袱给你,出门别叫人看扁了,还真当天机阁待客之道这般差了。” 徐天然顿时两眼放光,好歹也是天机阁阁主亲手给孙儿的家当,估摸着都是世上难得一见的珍宝。 千白接过沉甸甸的包袱,内心一暖,只见一袭青衫立即满脸谄媚笑容,“前辈,千白身子骨弱,我替他背着。” 南宫牧神也不小气,就丢给徐小子了。 “这一趟妖界之行,定要小心,不可泄露你的白眸,这个黑瞳水晶戴上,就不会那么惹眼了。” 千白乖巧点头,然后,接过黑瞳水晶,轻轻戴在眼睛里,果然,透彻的白瞳不见了,而是如常人一般的黑瞳。 徐天然抱着沉甸甸的包袱就开始一直傻笑,似乎这宝贝有他一份似的。 南宫牧神走到姓徐的跟前,沉声道:“还有什么要问的,抓紧,别不懂装懂,回头可是要吃大亏的。” 徐天然收敛笑意,难得露出严肃神情,“无影?” 徐天然两个字道出,南宫牧神自然就明白他的意思,娓娓道来,“无影的根脚纵然是天机阁也摸不清,只是知道千年前,他和上代白瞳一同现世,又随着白瞳被封印而消失无踪,在妖界唯有一只九尾狐妖梅兰罂为他传达命令。若想找到无影在何处,就要先寻到梅兰罂。 见无影要极为小心,他可是妖族中少有短短数十年就能跻身陆地神仙境的存在,当年与上代白眸一同统领妖族与人间为敌,绝不是善茬。” 徐天然笑道:“自然不是善茬,是善茬寻他作甚。” “小子,有志气,不过切记,胆大心要细。” 徐天然双手笼袖,微眯着眼眸,“晓得啦,拼了命也会护住你家宝贝孙子性命,我死得,他可死不得。” 南宫牧神抚须笑道:“孺子可教也。” “前辈,其余人我并不担忧,敢问黑炭头的身体当如何调理?” “这你不用担心,等你归来,或许他就已经是武评大宗师了。” 徐天然差点眼睛掉地上了,自己一路上辛辛苦苦修行,难不成还比不上黑炭头睡了吃吃了睡就跻身武评了。 只是,大黑炭若是解决了身体的问题,徐天然还是很高兴,至少柳婶的心血并未白费了。 徐天然又记起一事,问道:“前辈,敢问妖界有无可解魔道血咒的法子?” 南宫牧神抚须笑道:“你小子不厚道呀。” “前辈心知就成,不必将窗户纸捅破,大不了一路上给千白做牛做马,成不?” 徐天然想起云麓山庄一别已三年,不知云龙兄如今修为几何,若是到了金丹巅峰,岂不是很危险,一辈子压抑自己的境界也不是办法。 问南宫牧神在妖界有无解除魔道血咒之法,无异于缘木求鱼,只是在打探南宫牧神的口风,若是江湖中,连南宫牧神都不知道法子,恐怕徐天然再也寻不到解除唐云龙血咒的法子了。 南宫牧神沉声道:“法子是有,只是,需要的天材地宝有点多。” 一听,徐天然忍不住激动道:“有法子最好,其余都无关紧要。” 南宫牧神平静道:“远古龙族精血。” 徐天然眼眸黯淡,“龙族早已彻底覆灭,如今的龙王不过是有微薄龙族血脉的大蛟化龙,他身上都无龙族精血,何况其他大妖。” “也别气馁,这趟妖族之行就当碰碰运气了,万一遇见了呢?” 破解魔道血咒的方法唯有洗髓,用龙族精血洗去唐云龙身上的人类血脉,从此不再是肉体凡胎,而化身为龙,血脉之忧自然就消除了。 说来简单,做来谈何容易。 徐天然想问的都问完了,乖乖轮到自己洗耳恭听了。 果然,南宫牧神开始拉扯着一袭青衫的衣角,躲到角落里,开始一同啰啰嗦嗦,“三件事要切记,一是不可让白儿现出白眸,纵然他戴着黑瞳水晶,但是在飞升境大妖面前,极容易被看透伪装,所以,一路上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二是不可让白儿去苍山,那是上代白眸封印之地,白儿体内隐藏一股极为诡异的力量,虽不知苍山有何诡异之处,我也几次想探明其中真相,奈何苍山实在太过遥远,而环境太过恶劣,便是天机阁的力量也无法抵达,更别提一探究竟了。总之,我隐隐有预感,千万不能让白儿靠近苍山。 三是妖帝无影绝不可信,自白儿一降生我就隐约察觉有一个巨大阴谋围绕着白儿,而设局之人就是无影,以当年他与无影的关系来说也无可厚非,但是所谋为何,至今不明。你们一行人一入妖界,恐怕就已经被无影盯上了。切记,不可轻信无影。切记切记切记。” 徐天然听得很认真,千白还是幸福的,南宫牧神对他满满都是担忧,句句嘱托都离不开千白,徐天然替千白感到高兴,朝阁主拱拱手,“晚辈必当谨记。” 末了,南宫牧神瞥了眼吴清风,笑道:“剑宗吴小子,好歹也算前辈,半声问候也没有?” 吴清风自是不会像徐天然一般和南宫牧神插科打诨,恭恭敬敬抱拳道:“剑宗吴清风,见过南宫阁主。” 南宫牧神摇了摇头,“半点不像你师父。” 吴清风不怒反喜,似乎这是对他最好的褒奖。 “吴小子,论根骨、机缘、气运你都比徐小子好上不少,但是为何你们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小了吗?” 吴清风细细一想,确实如此,终有虚心请教道:“晚辈愿闻其详。” “你呀,就是脸皮不如徐小子厚。” 一言既出,众人皆是满脸黑线。 难不成大道之争不在于大道高远,而在于脸皮薄厚? 徐天然挠了挠头,厚着脸皮道:“前辈,这到底是算夸呢,还是算损呢?” 千白微微一笑,替爷爷回答道:“算夸。” 徐天然顿时精神大振,回头一想,确实自己见过的这么些个陆地神仙境、天仙境大修士大抵都是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主,尤其以白孔雀为甚。 看来修炼脸皮也是一门大学问,自己在这条道上可比小吴子走得远了不少。 徐天然回过头来看了看自己两个宝贝徒儿,看着小地龙害羞的脸,又看着小管彤挤眉弄眼的模样,高下立判了。 吴清风倒也乐得脸皮薄,天下有几人如姓徐的那般脸皮比城墙还厚,若是修为以脸皮而论,自个儿师父早就是天道这方天下主宰,而姓徐的也约莫陆地神仙境了,而自己恐怕连二品境的门槛都没摸着。 如今,自己的境界仍旧稳稳压了姓徐的一筹,看来阁主所言必然不对。 徐天然微微一笑,小吴子也只能这般聊以自慰了。 徐天然转身,对管彤嘱咐道:“记着,在天机阁别欺负人,但是千万也别被人欺负了,若是遇见摆不平的事就找这老头,哦不,找阁主,他会替你出头。” 管彤揉了揉微红的眼睛,似乎不是在演戏,“师父,我要跟你一起去妖界。” 徐天然摸了摸管彤的脑袋,宠溺道:“妖界太凶险,等你将来长大了自己去。” “自己去就没意思了,跟师父一起去才好。” 徐天然很是为难,低头就看见管彤泪眼汪汪的模样,他这辈子最见不得女人哭,哪里受得了,就要从了。 只见,吴清风轻轻摇头。 确实,这趟妖界必然极为凶险,真的不适合带着管彤。 管彤眼巴巴看着南宫牧神,还在抚须大有前辈模样的南宫牧神竟然被小管彤看得内心有些发慌,自动联想,若是飞羽生的不是儿子,而是如管彤这般可人的闺女,哪里舍得将她逐出天机阁,而在江湖飘荡。 良久,经过激烈的内心斗争,徐天然和南宫牧神异口同声道:“好吧。” 旋即,徐天然和南宫牧神对视了一眼,眼眸里的意味不是言语所能描述。 南宫牧神从怀里取出一个清脆的翡翠戒指,套在管彤小拇指上,笑道:“巧了,刚刚好,就当作老夫给徐小子的见面礼了。” 徐天然白了南宫牧神一眼,“送管彤的就是送管彤的,怎么扯到我身上来。” “送你大礼,回头白老头和老吴不得回礼,送你徒儿大礼,你口袋空空,有个劳什子回礼。” 众人一听,似乎是那么回事,徐天然的眼眸都快白上天了。不过,徐天然内心还是很开心,送自己徒儿不就是送自己的,然后,意味深长看了眼小地龙,小地龙眨巴眨巴眼睛,不懂师父的用意。 徐天然气得直摇头,幸好收了管彤这个讨喜的徒儿,若是就小地龙这么一个榆木脑袋,那就亏到姥姥家了,尽是赔钱的玩意儿。 南宫牧神灵力微动,翡翠戒指散发出幽幽的青光,转瞬,管彤内心能感受到戒指的灵力在自己指尖流淌。 “这是闪烁之戒,天下少有的宝贝,你若是遇见了危险,可以运转灵力,心念一动,你就能瞬移数里,随着你的修为越来越高,就能逃得越远。” 箫慕容羡慕得看着管彤的小手指,也可怜巴巴走到南宫牧神跟前,伸出粉嫩的小手,“南宫爷爷,我也要。” 南宫牧神赏了个滚字,白衣小童仍旧撒泼打滚道:“我可是爹的亲儿子,怎么着都比开山大师姐来得更亲近吧。” 南宫牧神只觉一阵恶心,一脚将白衣小童踢飞了数百丈,啐了一口,“不要脸的老东西。” 随即,数百丈外,一道小小身影从雪地里爬起来,怒骂道:“南宫老儿,小气就小气,打人作甚。” 南宫牧神懒得搭理白衣小童,就跟管彤说着闪烁之戒的用法,以管彤现在的修为,满灵力之时,耗尽灵力也只能瞬移三五里,虽然不远,但是真遇见了危险之时,可是救命的法宝。 吕小布的眼眸也直冒青光,“哇,太酷了。” 南宫牧神笑道:“对你而言都是小孩玩具罢了,回头跟我修行,认我作半个师父,如何?” 吕小布想了想,这南宫老儿,现在得改口了,南宫阁主看着装了些,但还是个好人,认他当半个师父也不亏,反正也就半个,认的话就是师父,不认的话啥也不是。 徐天然皱着眉头,这大黑炭怎么也变得心思如此杂乱了,难道是江湖真的有毒,原本天生单纯的黑炭头也被江湖这一个大染缸染黑了? 管彤心念微动,灵力缓缓流动,一点点注入闪烁之戒当中,一瞬间,灵力便枯竭了,而管彤的身影一闪而逝,眨眼间就出现在百丈开外。 管彤开心得朝大家挥挥手,不过灵力被掏空了,脸颊有些苍白,连挥手也显得有些无力,只是得了这么贵重的宝贝,还是十分开心。 忽然,管彤所立之处小山头的积雪崩裂,管彤身影不稳,一屁股栽倒,而更加恐怖的是,天边的大山之上,积雪悉数滚落,大雪崩。 小地龙眼眸里满是担忧之色,而管彤也害怕极了,巨大的雪崩像大楼坍塌一般就要将自己掩埋,而现在她身体虚弱,哪里有气力逃脱。 徐天然祭出长平,御刀而起。 转眼,徐天然抱起管彤,折身返回。 吴清风眼见雪崩来袭,随心剑祭出,随心剑小天地将一行人笼罩,任雪崩如黄河水从天滚落,一行人巍然不动。 吴清风早就注意到南宫牧神打了个响指,这雪崩绝对是他刻意为之。 管彤回到师父身边,脸色煞白,若无师父相救,自己真要被雪崩卷走了。 南宫牧神严肃道:“闪烁之戒是万不得已方能使用的保命手段,不可随意使用,记住了吗?” 管彤惊魂未定,但想起刚才那一幕,也知晓了轻重,朝南宫牧神深深一揖道:“多谢南宫爷爷馈赠宝物。” “徐小子,为师之道既要怜爱,更要敲打。你这俩徒儿都是奇佳的天资,可别浪费了。” 徐天然抱拳道:“晚辈知道了。” 管彤见师父替自己受过,眼眶立即就红了,委屈道:“多谢南宫爷爷教诲,我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南宫牧神此举想要告诉管彤,妖界之行,一点也疏忽不得,也许就是微小的一点失误就会让所有人深陷险境,若是管彤真的想去,就要收敛自己好动的性子。 管彤是极其聪慧之人,南宫牧神轻轻一点,她就知晓了。 呼延地龙憋了许久,走到师父跟前,支支吾吾道:“师父,我也要去。” 徐天然斩钉截铁道:“不准。” 以小地龙的性子,若是被师父这般拒绝了,就不敢再吱声了,没想到,小地龙这次竟然握着拳头,坚定道:“管彤能去,我也能去,虽然不一定能给师父帮上忙,但是我一定不会添乱。” 徐天然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平静道:“真不行。” 小地龙执着道:“师父,难道咱们山门重女轻男吗?” 徐天然微微一笑,语重心长道:“今天你能够主动争取,为师很高兴,但是,你要记着,心里有想要守护的人就要快点成长起来,留在这里比跟我走对你而言要好得多,而管彤正相反,这才是我最终决定带着管彤的原因。” 管彤和小地龙的性子截然相反,小地龙做事循规蹈矩,一切都是默默藏在心里,便是修行也是润物细无声地飞速进步。反观管彤就惫懒了许多,总是自诩开山大师姐,和小地龙切磋不可谓不威风,但是这都是小地龙在让着她,若真放开手脚比拼,管彤在小地龙手下一招也撑不过去。 徐天然决定带着管彤,就要让她多吃些苦头,让她知道江湖的不易,她才会有所触动,修行起来才会更加用心些。 若论天赋,小地龙和管彤难分高下,而将来的成就,如今难下断言,毕竟彼此都有长处,也各有短处,且看徐天然如何调教了。 吴清风猛然发现收了徒弟之后,姓徐的越来越有几分宗师风范,说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一点泼皮的味道都没了,自己真有几分羡慕嫉妒,看来若是遇见了合适之人,就要收为徒弟,自己的剑再厉害又如何,以徐小子的脾性,便是打不过自己,就会搬出宝贝徒儿来。到头来,自己就是把他揍得鼻青脸肿又如何,在徒弟这个战场输了就输了一半。 管彤收了性子,静坐在一旁不再吭声了,原本体内灵力撑着,棉袄也厚,也不怕冷,但是现在体内灵力枯竭,嘴唇都懂得发紫。 徐天然瞧见了,却刻意让她多受冻一会儿,让她长长记性。 小地龙看不下去了,从自己包袱里寻出一件干净,但谈不上好看的棉袄,披在管彤身上。 管彤哆哆嗦嗦地看着小地龙,微微一笑,“小地龙,你喜欢我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7 苍之图 小地龙被这一句话问的猝不及防,有些黝黑的脸颊都涨得通红,连脖子根都红透了。 众人也措手不及,这年头,年轻人都这么早熟了? 管彤看着小地龙呆愣的眼眸,笑道:“如果你成为天下第一,我就喜欢你。” 小地龙发懵的头脑就听进去四个字天下第一。 而管彤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单纯的开山大师兄,你怎么练也练不到天下第一,只因有自己在。 徐天然无奈地摇摇头,可惜,后辈的事情就由他们自己去了,自己还能包办婚姻不成? 吴清风看着千白,问道:“你也有瞬移的宝物吧?” 千白缓缓解开衣领,从领口揪出一个翡翠玉坠,自是不用多言。 吴清风朝千白竖了个大拇指。 千白有些疑惑,“何意?” “不愧是天机阁,富得流油。” 这般逃命的法宝,对于在江湖刀尖上打滚的江湖人而言自然是鸡肋,但是对于那些出身名门的豪阀子弟而言,那就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有了这等宝贝,欺男霸女起来更是得心应手,而一旦遇见了拔刀相助的江湖好汉,他一闪就能躲回宗门,这就无敌了。 这等宝物一旦在江湖现世,都是有价无市的抢手货,愿意出重金收购的膏粱子弟数不胜数。 徐天然继续叮嘱呼延地龙,“在天机阁,要安心修行,这一路走来为师也没有教你什么刀法,但是你天性勤勉,又有阁主教导,为师归来之日你定会让为师刮目相看。” 小地龙低垂着头,他知道师父说的都对,但是他还是想着去妖界,不为什么,就为了陪着管彤。 只是,管彤一句“如果你成为天下第一,我就喜欢你”一直在小地龙脑海回荡。小地龙决定了,留下吧,与其跟在她屁股后面默默无闻,不如脚踏实地砥砺修为,心中第一次有了清晰的念头,天下第一。 初生牛犊不怕虎,江湖有几人敢说自己能成为天下第一,小地龙也不问问自己师父,敢说自己能登道:“千白,这些黄白之物就我帮你收着,反正一路上吃喝拉撒我都管,你用不着这些俗不可耐的东西。” 千白黑色的眸子白了徐天然一眼,笑道:“还要留着请你们喝花酒。” “喝花酒就不必了,咱这一路上深入妖族领地,哪里来的青楼?” 赑屃唯唯诺诺看着主人,怯懦道:“妖族是有青楼的,里头的狐妖不比人间来得差了。” 徐天然瞪了一眼赑屃,“你逛过人间青楼?” 赑屃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主人无缘无故动怒了,自己是说实话呢,还是说谎话。 白衣小童转瞬骑在赑屃脑袋上,笑道:“说实话。” 赑屃受了白衣小童鼓动,轻声道:“在洛溪的时候,实在太过无聊,偷偷去过一次人间,说实话,人间的青楼太文绉绉了,不如妖族的青楼来得火辣,咱妖族的狐妖各个都是极品的风骚,主人去过一次保准一生难忘。” 赑屃自以为主人害羞了,自己立了大功,有些轻飘飘了,若是能让主人在妖族青楼寻欢作乐,主人开心了,自己这个仆从的坐次也能稍稍靠前几分。 没想到换来的是主人的怒火,一巴掌拍过来,把原本在马背上就摇摇欲坠的赑屃拍落马下。 白衣小童带头鼓掌叫好,连吴清风也不禁莞尔,果然一物降一物,天不怕地不怕的徐天然怕老婆,这倒是让自己也不禁暗爽。 徐天然神情凝重看着这一支妖族军队,粗略一算,数量不下二万,皆是身披重甲的熊族步卒,珠穆一战殊为不易呀。 南宫千白轻声道:“不出意外,中原援军已经在路上了,只要不再出现千年前掌握了形同阵师之法的妖帝白发,龙族的这次进攻不足为惧。” 徐天然平静道:“往往怕啥来啥。” 白衣小童附和道:“理是这么个理。” 一支万人骑军在昆仑山脉之中疾行,为首的是一名白袍女将,身后是两位面白无须的扈从,估摸着就是宫闱宦官。 断水策马向前,跟一袭白袍的女将汇报:“花主,再过三日就能抵达珠穆,应该来得及。” 此番妖族犯边,天机阁已经向人间各国和各大宗门求援,朱子柒最先得了消息,立即和断水、转魄动身,前往西陲率领这一支精锐铁骑赶赴昆仑。 昔年,天下修士之间有盟约,一旦妖族异动,各国必须停止纷争,率兵驰援天机阁,而各大宗门亦需派遣精锐修士赶赴昆仑。 数百年来,天机阁向中原求援次数屈指可数,万把妖族犯边,根本不够看,天机阁自己人都嫌肉少,哪里会向中原求援,倒是中原各宗门会派遣青年才俊在天机阁砥砺一番修为。 此番龙族十万精锐,若说天机阁精锐齐出,若妖族无阵师压阵,想要胜之也不难,但是南宫牧神隐约已经闻到了危险的气息。 整整一千年,人妖无大战,中原许多新兴的门派都忘了有这么一份古老的盟约,好在那些老牌的宗门都知道,一接到天机阁的求救,立即派遣修士启程。 大梁乃中原最大的帝国,自然知晓其中秘辛,能够成为一国之君,皆要在那份盟约上签字,否则就不被各个宗门承认,更会引得天下宗门群起而攻之。 因此,除去大梁,晋国、楚国、南唐、吴越、闽国、蜀国、燕国等割据一方小国皆出兵昆仑。 晋国和大梁出兵最多,也是一万骑边军精锐,其余诸国只有区区两三千骑,聊表心意罢了。 妖族犯边的消息,他们仍旧将信将疑,若真的妖族威胁到人类世界,恐怕天下各国才会举国之力支援天机阁。 西域都护府,独孤信三万大军开拔,和剑宗修士一同前往昆仑,奈何西域偏远,估计第一场战是赶不上了。 龙王亲率五万龙族精锐在茂密的横断山脉中穿行,看着舆图,约莫五日就能抵达珠穆山脚,而其余几支部队也差不多同时抵达战场。 龙天行热血沸腾,整整一千年了,妖族和人族并未发生大规模战争,如今战事再起,横断山脉这潭水会愈发浑浊,龙天行的野望在熊熊燃烧。 他根本不在意部下的死活,不在意妖族的命运,他要光复龙族往日的荣光,龙族这一千年来所受的屈辱有他来洗刷。 天下各个宗门虽积极响应天机阁的征召,但是仍旧觉得妖族不过是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大多都派遣宗门之中天资卓著的后辈子弟前往昆仑。 青云榜天才就来了五人,梧桐书院小夫子王明阳,武当谢玄羽,百尺楼少主陈千秋,洞庭书院墨轩,和亲自领兵的花主殿下朱子柒。 一时间,昆仑之巅,年轻俊彦齐至。 横断山脉的小道上,跛脚老道在崎岖的山路上一脚深一脚浅,叹气道:“我已经断了宝藏的念想,怎的你又放不下了呢?说好一起回乡,你怎么突然打了鸡血一样想着富贵险中求了?” 乐天小道看了眼已经破旧不堪的布鞋,沉声道:“我不想再过穷日子了,来都来了就要搏一把,反正烂命一条,死了就死了,万一发达了呢。” “徒儿呀,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自己都觉得自己烂命一条,那真的就很容易把命丢了,你要把自己的命看得比皇帝都金贵,那你才能在危险中活下来。” “咱这贱命还配跟皇帝相提并论,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陈王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皇帝老儿也是人,咱也是人,怎么就不能相提并论了。皇帝老儿的命是命,咱的命也是命,若是连自己都不爱惜自己的性命,谁会爱惜你的命呢?” 乐天说不过师父,索性不说了,迈着轻快地步伐,走向苍之图所标注的位置,在那苍山之下可会有宝藏? 跛脚老道见徒儿生气了,就好言安慰道:“徒儿,都是为师的错,没啥本事,让你吃了不少苦头,但凡为师能多攒些银钱,给你娶个媳妇儿,你也不至于随为师冒险远游,也能留在家乡过上安安稳稳的日子。” “现在说这有啥用,再说了我也知道,师父虽然穷,但是对我还是很好的,这一路上没少跟您耍小性子,我心里一直都过意不去,在这跟您道个歉。” 跛脚老道恍然觉得乐天长大了,不禁驻足看着那愈发高挑的背影,真的有几分男子汉模样了。 一声歉意,算不得什么,都是师徒,相依为命,谁没有个急眼的时候,但是自从乐天见过了洛洛之后整个人都发生了变化,老道思来想去总想不明白究竟是为何? 若说姻缘,小乐天不过是凡人,如何能与妖族结亲,便是真的罔顾人伦纲常,洛洛能看得上这穷小子? 猛然,正玄老道知道了乐天的心意,原来这小子已经不满足回到家乡娶个相貌平常的媳妇儿,不再是心里只有一亩三分地,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乐天了,他想要功成名就,他想要博得洛洛欢心。 正玄内心有不好的预感,人这一生最怕的就是看上了自己够不到的东西,不论是权势也好,女人也好,一旦有了这份遥不可及的念想就容易铤而走险,一不小心就落了个凄惨的结局。 乐天正在兴头上,老道又不好立即泼他冷水,只能认认真真从怀里掏出苍之图,看了半晌,寻出一条最安全最偏僻的小道,也多绕绕路,给乐天多些日子冷静一番,也许哪天自己想通了,就一同返乡了。 正玄老道沉思了良久,语重心长道:“小乐天,纵然是银钱也是有重量的,若是自身内心不够强大,突然天上掉下万贯银钱,你也不一定能接住?” “银钱当然有重量了,银子比铜钱重,金子比银子重,越重越值钱。” “为师说的重量不是这个意思,你自己多想想。” 乐天挠了挠头,“师父,咋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没啥,就希望你一生能少走些弯路。” “哦。” 旋即,就是漫长的沉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8 我是吕大布 天机阁弄影小筑。 吕小布、小地龙、噬魂、夺魄、洛洛和洛雨就住在幽静的弄影小筑,小筑虽带小字,着实不小,众人皆有一间宽敞的卧室,洛洛、洛雨由于是女子,单独住在东厢房,其余四人睡在西厢房。 头一夜,南宫牧神就亲自在吕小布房间里,对黑炭头的先天半仙体质进行了周密地察看。 黑炭头见阁主将自己全身上下摸了个遍,也没说个所以然来,便在心里嘀咕,难道阁主是在吃自己豆腐? 话都未说出口,脑袋就被南宫牧神一拳打得眼冒金星。 吕小布捂着脑袋,满脸委屈,心里想着,在这群妖孽身边活着真累,话在心里都没说出来就被他们知道了,这还有隐私可言吗? 南宫牧神缓缓起身,平静道:“依常理而论,你这体质也是绝了,只要醒着就是实实在在的凡人体魄,还真束手无策了。” “阁主前辈,您直接说但是吧。” 南宫牧神调笑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当年在青山镇远远见过你一眼,那时候多么淳朴一人,现在跟徐小子厮混久了,也是一肚子花花肠子了。” 吕小布立即对南宫牧神吹胡子瞪眼道:“不许你这么说天然哥。” “好好好,怕了你了,认真听着,但是来了。” 吕小布的耳朵竖得比兔子还高。 南宫牧神抚须,不急不慢道:“天底下除了我,再无第二人能想出如此精妙的法子。” 吕小布不耐烦道:“阁主,能直入主题吗,前戏别太多了,我知道您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第二聪明的都比不上你脚趾头的智慧。” 黑炭头生硬的马屁,旁人听了恐怕都恶心想吐,但是对南宫牧神倒是相当受用。 或许是这么多年和千白对弈,老头子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创伤,对自己的脑瓜子都没了自信,就越需要旁人对他的吹捧。 南宫牧神笑道:“黑炭头,榆木脑袋开窍了,很好。且听我细细道来,你的半仙之体唯有在睡着后方能运转,我就想着,若是在你体内培养出第二神魂,在你睡着的时候他就醒了,他睡着了你就醒了,如此一来,不就能发挥你的天赋神通了。” 吕小布听的目瞪口呆,嘴巴都挣得大大的,“那不神经病吗?” 南宫牧神微微皱眉,右手不停抚须,掩饰自己的尴尬神色,半晌,轻声道:“倒也不能算是神经病,算是可以控制的神经病。” “那还不是神经病,而且,说来容易,要如何做,再说了,如果另一个灵魂比我强大,把我的神识吞噬了怎么办,那我还是吕小布吗?就算是有半仙的修为,又有何用?” 南宫牧神神情愈发凝重,沉思良久,“目前,这是唯一的法子,就问你试不试?” 吕小布内心在苦苦挣扎,想要将南宫牧神的祖宗十八代女性亲切问候一遍,又怕被他知晓了,换来一顿胖揍,只能强忍着怒火,认真思量。 房间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吕小布回想起爹娘为自己付出的代价,让自己拥有先天半仙的体质,若是今生都无法将力量使用出来,自己良心如何过意得去? 黑炭头微微抬头,沉声道:“试。” 南宫牧神点点头。 “咱们开始吧。” 南宫牧神从袖中取出一颗乌黑丹药,“这是我最新炼制的裂魂丹,能将你的神魂分裂,最终能分出几个神魂也说不准,但是你一吃完躺下就睡,我的神识进入你的体内,为你保驾护航,尽量争取神魂就一分为二,不然分得太稀碎就太聒噪了。” 吕小布忍不住吐槽道:“你是不是把我当实验品,先不说能分裂几个神魂,就先说这颗丹药吃了会不会死人?” 吕小布这句话惊醒了南宫牧神,这才想到这颗丹药研制至今还真未在人体身上做过实验,倒是喂小狗吃过,结果小狗身上分裂出了四个神魂,其中更有一个狼,。。。神魂是潜藏在小狗内心深处的狼魂,曾经一顿狼嚎,连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南宫牧神平静道:“狗吃过,还活着。” “我能瞧瞧那条狗吗?” “若你想吃下这颗丹药的话,我的建议是不要瞧了。” 吕小布咽了一大口口水,手心都被汗水浸湿了,是否要放手一搏? 南宫牧神将丹药放在桌上,如何抉择,就看吕小布自己了。 吕小布满脑空白,仿佛人体都僵硬了一般,只是呆滞地看着桌上的乌黑药丸,天地俱寂,唯能听见自己的“砰砰砰”的心跳声。 微风拂过。 吕小布打了个激灵,仿佛做了一个很久很久的梦,吕小布梦到了很多,梦到了青山镇,梦到了娘亲,梦见了自己素未谋面的爹,梦见了天然哥,梦见了自己的木剑。 一梦惊醒,恍如南柯。 吕小布揉了揉眼睛,药丸还在,南宫牧神也在。 不再迟疑了,为了自己身负的半仙体魄,为了爹娘的心血,吕小布不再迟疑了,两根手指夹起乌黑药丸,一仰头,一口吞下。 随即,吕小布躺到床上,想要睡觉,奈何,头脑却出奇地兴奋,半点睡意也无,南宫牧神朝吕小布点点头,吕小布心知不好,果然,阁主一记手刀将自己拍晕。 吕小布睡得昏沉,鼾声如雷。 南宫牧神神识探出,缓缓进入黑炭头识海,裂魂丹的药效开始发作,吕小布的神魂剧烈动荡。 黑炭头的乌黑脸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浑身轻轻颤抖,南宫牧神透过神识都能感受到吕小布的痛楚。 吕小布的神魂宛如一个大大的棉花糖,被裂魂丹的力量撕扯,几近四分五裂。 南宫牧神闭上双眼,神识继续守护吕小布的神魂,一旦神魂撕裂,第一时间稳住他的神魂,不至于真的四分五裂,到时候吕小布的身体里生活着四五个灵魂,那可真够吓人的。 南宫牧神不过希望通过裂魂丹,让吕小布的神魂一分为二,在他的体内培养新的灵魂,到时候一个灵魂主掌清醒,一个灵魂执掌睡眠,那么执掌睡眠的神魂便具有半仙之力,而且也能具备自主修行的能力,而不再是修为全靠运气,出剑纯靠缘分。 南宫牧神睫毛微动,吕小布神魂猛然炸裂,一大坨棉花糖神魂被力量撕裂成两块,在裂魂丹的作用下,更有继续分裂的神魂的趋势。 一股温润的神识如流水缓缓流入识海之中,在吕小布神魂即将四分五裂之际,这股流水神识将神魂紧紧包裹,如棉花糖落入水中,在神识溪水的包裹下,棉花糖神魂终于不再剧烈晃动。 吕小布发出的呻吟声也渐渐小了,浑身不再冒出冷汗。 南宫牧神的通天修为,在吕小布的识海之中也不敢大开大合运转,生怕一不小心就对吕小布的识海产生损伤,更担心将吕小布的神魂撕碎。 最坏的结果,吕小布的神魂破碎,连灵魂也聚拢不起,吕小布的神魂尽灭,就成了一具活死人。 南宫牧神知道吕小布的决心,就不再告诉他这严重的后果,而且他对自己的修为有信心,在吕小布脆弱的识海里,温柔的将神魂撕裂两半。 并且,靠着自己温润的神识溪水将神魂激荡的力量化解,不会损伤神魂,让两个灵魂慢慢孕育,直至成熟。 一具神魂要具有吕小布的记忆,另一具是空白的神魂,如此才好按照计划进行书写。 长夜漫漫,南宫牧神席地而坐,纵然是大长生者的强大神识,南宫牧神的后背不禁也湿透了。 修士识海是最脆弱和私密之处,若非全心的信任,岂容他人进入,譬如徐天然的一缕神识进入了赑屃的识海之中,只要心念微动就能摧毁赑屃识海,赑屃就会身死道消。 吕小布虽境界低微,但是若是死守神识,便是陆地神仙境也难以掌控他的神识。 吕小布敞开神识,让南宫牧神进入自己识海,足见吕小布对南宫牧神的信任。不然碰上居心不良之辈,譬如噬魂、夺魄,恐怕就成了一具活死人傀儡了。 黑炭头自然与南宫牧神不熟,一切他都听天然哥的,天然哥信任的人他就信任。 一夜无话,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窗台。 吕小布的黝黑脸颊终于浮现一抹血色,识海之中原本剧烈震荡的两股神魂渐渐安定下来,南宫牧神的神识溪水柔和地轻轻拍打吕小布脆弱的识海。 南宫牧神睁开眼睛,轻轻叹一口气,收敛神识,比起一剑斩断一座大山,在脆弱的识海里精准的操控可谓是在头发上雕花,更耗费心神,也更难。 吕小布缓缓睁开眼睛,南宫牧神心里头也没底,不知道这究竟是哪个神魂,也不知道吕小布这是醒了还是睡了。 “小布?” 吕小布眼眸冷酷,宛如昆仑的寒冰,“我不是吕小布,是吕大布。” 南宫牧神满脸讶异,初生的神魂可是一张白纸,自然不会有名字,若是吕小布原本的神魂,那就可怕了,吕小布变吕布了,性情大变,那还是原本的吕小布吗? 旋即,南宫牧神又发现了震惊之处,这大黑炭现在可不是凡人之躯,而是先天半仙之体。 南宫牧神震惊道:“你究竟是何人?” “我是吕大布。” “你为何会藏匿在小布的神魂之中。” “我本来就存在他神魂之中。” 南宫牧神重新思量,柳莺莺这厮太鸡贼了,连自己也算计进去了,谋划不可谓不长远,不过胆子也真够大的,就不怕我失手,到时候两具神魂尽数撕裂,她的宝贝儿子成了疯子? 南宫牧神骂娘的心思都有了,若是一开始就知道吕小布的神魂里面本就潜藏着一具吕大布的神魂,纵然自己是通天的本领也不敢轻易尝试,试想一下,原本裂魂丹的特性便是随即撕扯神魂,若是提前知晓了黑炭头神魂之中本就是两具灵魂,南宫牧神需要极其精确的切割神魂,既不能伤害了吕小布的神魂,也不能损伤吕大布神魂,困难之大,绝无仅有。 正是不知情才敢放手一搏,柳莺莺脑子是不是坏了,这是她的亲儿子,弄得像是老白的私生子一样,命都不值钱了。 吕大布沉声道:“自出生,我就隐藏在小布神魂之中,他不知道我的存在,而我知道他的存在,少有的几次苏醒也是在危急情况下,我短暂占用小布神识才能发挥半仙神通。” 南宫牧神静静听着,中途打断问道:“你为何寄宿于小布神魂之内?” 吕大布眼眸深邃,陷入遥远的回忆,“我是小布哥哥,当年遇仇人追杀,娘双拳难敌源源不断的追兵,只护住了尚在襁褓的小布,而我和爹双双被仇人一剑穿透了心脏,娘找到爹尸首的时候,我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情急之下,娘以神通将我的神魂收敛,寄居于小布神魂之中,如此一来,娘舍弃长生,将大道因子悉数转移到小布体内,只为护住我最后一缕神魂,这也早就了小布奇异的半仙体魄。” 南宫牧神眼神柔和了许多,为人父母皆如此,为子女计深远,为子女不惜一切代价。 可惜,这代价终究太大了些,不然以柳莺莺的天资,若是乱世终了,盛世来临,还是有机会境界攀升得更高一些。 南宫牧神称奇道:“柳莺莺还有这般手段,倒是小瞧她了。” 吕大布平静道:“我与小布神魂刚刚分离,我不能占用这具身体太长时间,否则会对小布神魂产生难以估量的伤害,我就先行睡去。还望前辈勿将方才之事告诉小布,只需告诉小布,需要我出现的时候,只要闭上眼睛,在心里呼唤吕大布的名字,我就会醒来。” “好的。” 吕大布恭恭敬敬深深一揖,“多谢前辈。” 转瞬,吕大布就倒在地上沉沉睡去,南宫牧神将大黑炭搬上床铺,关上门,看着熟睡中鼾声如雷的大黑炭,眼神复杂。 吕大布所言不要告诉小布过往仇恨,自是不希望小布快乐的一生被仇恨所遮蔽了双眼,一辈子活在仇怨之中,报仇一事就由自己来。 南宫牧神摇摇头,转身离去,同用一具躯体的大布和小布,究竟未来能在江湖搅动多大的风浪还未可知。 半步陆地神仙境界,在江湖是极其特殊的存在,若说陆地神仙不得在天道天下出手,那么半步陆地神仙,既可以算是飞升境,又可以算是陆地神仙境,或许,等吕小布神魂修行大成,初入江湖便已半步陆地神仙,轻松雄踞武评前十。 由于天道法则所限,陆地神仙境、天仙境不入武评,不进剑榜,而江湖的飞升境大修士虽谈不上多如过江之鲫,但是细细数来,着实也不能算少,那些跻身武评前十的顶尖高手,哪个不是摸到了陆地神仙境的门槛。 武评十大宗师的修为比起寻常飞升境不知强悍了多少倍,他们的逆天修为却不得大道证长生不是他们天资不足,修行不够刻苦,实在是陆地神仙位置满了,都在排队等候机缘。 何谓长生,得了长生的陆地神仙没了一个,才能空出一个位置,可是,与天同寿的陆地神仙境哪里会那么容易没了。 没了,并非是指死了,或许是各种机缘巧合下跌境了,陆地神仙的境界没了。当然,大多数时候是死了。 南宫牧神看一眼珠穆的云海,宛如潮水般潮起潮落,心情大好,感叹道:“浮云万里气纵横,渺渺江湖一望平。” 南宫牧神大步流星而去,这三十年的江湖隐约看见了朝气,年轻的身影在江湖崭露头角,细数千年来的江湖,何曾见过这般景象。 死气沉沉的江湖有了几分朝气,老夫也可少年狂。 吕小布渐渐苏醒,只是觉得有些疲惫,每次施展了半仙神通之后他就会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仿佛整个身体都被掏空了,而现在这疲惫感让吕小布忘却了疲倦,欣喜若狂。 自己的第二神魂应该算是有所突破了。 吕小布不顾虚弱的身子,推开房门,狂奔出去,朝着南宫牧神的住所,挥舞着拳头,笑道:“阁主前辈,我成功了,谢谢您!” 南宫牧神置若罔闻,仿佛在自己房门之前并无任何声音,只是独自一人对弈。 良久,南宫牧神轻轻放下棋子,虽然和白儿对弈,自己总数输多胜少,现如今白儿不在了,自己老赢棋也没意思呀。 忽然,一道身影出现在南宫牧神对面,接过白棋残局,笑道:“手谈一局。” 南宫牧神立即投子认输道:“我又不是老白,一局没赢还能一直陪你下。” 一袭儒衫老者轻抚灰白的胡须,笑道:“白棋先手却是个烂局面,你占尽先机为何不下?给你个赢我的机会,你真的不把握?” 这句话说的南宫牧神有些心动,此时白棋腹背受敌,全然陷入黑子的围困,自己赢面很大,而且这盘棋是自己布置的,更是占据先机,若是自己能赢一盘棋圣吴清源,将来在旁人跟前吹牛也就更有底气了。 踌躇良久,南宫牧神轻轻点点头,老吴嘴角微微上扬,南宫牧神这才发觉,自己是不是上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9 大战在即 果不其然,短短二十手后,老吴就扭转了颓势,白棋已经杀出重围,更是一记神仙手插进黑子腹地,令黑子进退维谷。 南宫牧神知晓自己这局已经输了,趁老吴不注意,手腕一抖,茶杯不小心落在棋盘上,南宫牧神立即拿着手帕擦拭棋盘,黑白棋子被打乱,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想来平时必然是没少干。 南宫牧神怀着歉意道:“吴前辈,这局难分高下,算和棋。” 老吴这一千年来何曾输过一局,不过明知南宫牧神耍无赖,却也不太爱计较了,微微一笑道:“小牧神,还是这么鸡贼,客随主便,听你安排便是。” 老吴的年岁比起南宫牧神不知大了几千岁,自然敢称呼南宫牧神一句小牧神,而南宫牧神在吴清源面前也是恪守晚辈礼节,让吴清源无可挑剔。 只是,越是如此,老吴自然要稍稍吃点亏,这局就勉强算和棋吧,也让小牧神高兴些。 南宫牧神平静道:“前辈,无事不登三宝殿,您一千年未离开青山镇,此番必不是为了与我这个臭棋篓子手谈一局才来的吧。” 老吴眯着眼,笑道:“自然。不过,所谋为何,你心里也有数吧。” 南宫牧神点点头。 徐天然妖族之行仿佛一个巨大的陷阱,而徐天然还愣是往里头钻,一场围绕着徐天然和南宫千白的阴谋悄然袭来,而深入妖族的一行人并未知晓。 或许,南宫牧神也一叶障目了,他更多是站在千白的角度上谋划,而疏漏了徐天然面临的困境。 天下就是一局棋,徐天然是一颗重要的棋子,落子何处,每一步都有深远的谋划,老吴推演过妖界的无数种结局,一旦在妖界发生危险,由于妖界的法则所限,便是南宫牧神想要出手相救也鞭长莫及。 在天道法则之下,如今能对徐天然一行人产生威胁之人不多了,便是武评十大宗师,徐天然联手吴清风胜之不易,逃命有余。 妖界是无影的地盘,妖界的法则和天道天下法则不同,在妖族,人类陆地神仙境以上不得出手,而妖族可没有同等限制,这才是这一千年来人妖二族相安无事的缘由。 人类大修士也不敢轻易涉足妖界,毕竟被捆住了手脚的陆地神仙境还不如飞升境大修士,而谁也不敢保证进入妖界的那一刻,无影会不会盯上自己。 修士境界越高,身上所背负的气运越多,一入飞升境,一旦灵力流转,在飞升境修士或妖王眼中宛如夜空中的星辰一般,踪迹一览无遗。 徐天然和吴清风虽未跻身飞升境,但是二人的灵力之浑厚皆不逊色寻常飞升境,而两人都是背负大气运之人,在漆黑的横断山脉一旦灵力流转宛如两道亮光,格外耀眼。 吴清风自以为是的随心剑小世界,在两万熊族步卒跟前确实能隐匿身形,但是一旦灵力流转,在妖帝无影的眼里立即就看到了他们的身影。 老吴手里握着几个黑白棋子,在棋盘之上一一落子,横断山脉种族众多,但是真正强大的唯有龙族和凤族、凰族,凤族和凰族本是凤凰一族,奈何凤凰一族分裂,从此凤凰一族男女隔江而居,互不来往,便是年轻凤族、凰族子弟延绵子嗣才会算准了日子在彩雀桥上同居一晚,之后便不会再相见。 怀孕之后,待生下子嗣,男的便送入对岸凤族,女的便留在凰族,谁也不知为何原本最是恩爱的凤凰一族相恨至此。 正因如此,凤凰一族千年来迅速衰弱,大片地盘被龙天行吃下,如今只能紧守怒江八百里山谷,麾下妖族部落已经大部分分崩离析。 老吴以纵横十九道棋盘为横断山脉,将两颗白子落在怒江两岸,将数颗黑子落在龙都,代表龙族的势力。 南宫牧神平静道:“若龙族是敌非友,龙天行此番犯边岂不是白白来送人头?” “我看未必,龙天行城府颇深,若无把握怎敢亲率十万妖军来袭,他早就有了后路,想来咱们到时候就是想将他留下也难。” 老吴一颗棋子落在天元之处,南宫牧神立即心领神会,这代表的是妖帝无影。 南宫牧神皱眉道:“若是无影对他们出手,恐怕我们相救不及,或是说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在妖界,你我皆被捆缚了手脚,便是去了又有何用。” 老吴平静道:“倒也不至于,无影心中必有所图谋,不会是简简单单要了他们性命。不过,若是半月以前,这棋局尽在无影掌控之中,谁能想到炼狱跻身妖帝,如今妖族乃两大妖帝并存,这也让我们有了转圜的余地。” 一山不容二虎,妖族若只有无影,自然是说一不二的局面,如今炼狱横空出世,无影的地位就收到了威胁,譬如混沌、穷奇两大妖王直接投降了炼狱。 妖族面临重新洗牌的局面,究竟是两大妖帝共存,还是两大妖帝相互厮杀,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谁也预料不到。 只是,妖族都知道,炼狱的出现宛如狮群来了一只年轻健壮的雄狮,已经威胁到狮王的地位,二者必有相争。 南宫牧神震惊道:“炼狱跻身陆地神仙,这消息连天机阁都未曾知晓,你如何得知?” 老吴笑道:“你们过于相信自己的情报网络,讲究眼见为实,但是许多大势不在于眼睛可见之处。” 南宫牧神恭恭敬敬听老吴训话,老吴紧接着说道:“天下之事无非气运、人心、机缘,气运之所向,江湖大势了然于胸,人心之向背,庙堂大势一清二楚,机缘之巧合,则是天时地利人和的推演,如此天下之事还有何看不请辨不明。” 南宫牧神缓缓起身,朝老吴深深一揖,“前辈,晚辈受教了。” 老吴继续说道:“无影心中有所求,不会立即就对他们一行人出手,他知道这一行人在找他,这也是他刻意营造的局面,不然他主动上门反而会引起他们一行人的戒心,这才是他们面临最凶险之处。” “我已经告诫徐小子无影绝不可信。” “你大概也猜到了无影的目的吧,上代白眸,白发魔头被封印在苍山,无影与白发的情谊之深厚,他在等下一代白眸足足等了一千年,他绝对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而苍山之下究竟藏着什么阴谋,我们未可知,只是在无影谋划未达成之前,他们都是安全的。 按照你原先安排的线路,他们先去怒江,先入凤凰一族领地,若能得凤凰一族相助,于他们而言也是多了一大臂助。 而最为关键之处,单单凤凰一族的实力不足以成为他们的保护伞,如今妖族像一潭浑水,既然如此,咱们就横插一脚,让这浑水更混,徐小子就擅长浑水摸鱼,这也能多增加几分胜算。” “如何浑水摸鱼?” 老吴从手里取出一把白子,摊开手掌,尽数掉落棋盘之上。 南宫牧神立即茅塞顿开,“前辈,你要我们追杀龙天行,人族的兵力堂而皇之进入妖界,让妖界各方势力愈加复杂。” 老吴点点头。 南宫牧神担忧道:“但是,纵然十万人族大军进入妖界,也不是无影的对手,到时候引来妖族反抗,十万大军葬身横断,将会引得天下大乱。” 老吴笑道:“正是如此,无影才不会让这十万大军在妖界覆没,他何尝不怕人妖一族战事再起。” 南宫牧神对老吴佩服得五体投地,抱拳道:“前辈谋划滴水不漏,晚辈佩服。” 拍马屁,谁不喜欢? 老吴自然也是喜欢,一袭儒衫看着棋局,喃喃道:“至于结局如何,还是要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南宫牧神看着一袭儒衫的老吴,想起一事,问道:“前辈,可曾想过再见徐小子一面?” 老吴神情淡然,“见与不见又有何意义?” 南宫牧神悻悻然,不再言语,老吴双手笼袖,看着棋盘,怔怔出神,仿佛在说,先生只能做到这了,接下来就要靠你自己了。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南宫牧神回头一看,儒衫老者已经消失不见,连一丝灵力涟漪也不曾出现。 南宫飞羽推门而入,朝父亲拱手道:“阁主,大梁、晋国援军到。” “好的,开仪们相迎。” 朱子柒一袭白袍,身上多了几分英气,少了几分柔媚,大有巾帼英雄之气概。晋国领军之人是老相识了,郡马爷陈敬塘,而李诗雨出任监军,一袭紫袍,同陈敬塘同上天机阁。 梁晋大军皆驻军山脚,相隔不到十里。 南宫飞羽于珠穆山脚相迎,朱子柒同断水、转魄一同上山,碰见了陈敬塘、李诗雨。如今梁晋战事不断,两国交恶,更是连大梁皇帝都为晋国所重伤,伤势至今未愈。 朱子柒倒也大气,与陈敬塘相遇,只以私人关系相交,陈敬塘乃徐天然二哥,朱子柒抱拳,英姿飒爽道:“二哥,二嫂。” 一句话就简单明了道破了彼此的身份,在珠穆不以梁晋军国大事相交,只论私谊。 陈敬塘一听朱子柒喊一声二哥,俨然以弟妹身份自居,立即笑颜逐开,不过和女子打交道自己不擅长,就在一旁傻笑,李诗雨自然熟络地牵着朱子柒的手,看着他一袭白色铠甲,夸赞道:“哟呵,大梁花木兰呀。” 李诗雨虽着紫袍,却不穿铠甲,自然没有朱子柒那股英武的气概,女子之间便不再是高谈阔论家国大事,俩人心有灵犀,刻意落在了后头,断水和转魄都是成了精的人物,自然而然就和花主殿下保持了距离,陈敬塘也与媳妇儿拉开了十数丈远。 结果,陈敬塘就和断水、转魄走近了,陈敬塘略显局促,面对断水、转魄吹胡子瞪眼的模样,他心里都有些发毛。 陈敬塘这三年境界攀升算不得快,现如今不过金丹巅峰,这还是耗费了枯荣宗大半的资源才砸出的境界。与徐天然、吴清风一众妖孽般的天才而言,陈敬塘的天资根本不值一提,但是在枯荣宗这般中等宗门而言,陈敬塘已然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修行天才。 陈敬塘如今是晋王乘龙快婿,在军中威望日益高涨,将士们的心里都有一面镜子,他们知道,这名盯着郡马爷身份的江湖游侠,平日里寡言少语,但他是真心对弟兄们好。 战场厮杀,他不抢功劳,将砍下的人头都记在了阵亡的兄弟们身上,他不爱钱财,却能为了弟兄们的一两抚恤纹银和朝廷的官员大吵,不惜闹到晋王大殿之上。 有一句话在晋军之中广为流传,一向不善言辞的陈敬塘在大殿之上,动情道:“一两纹银算不得什么,但是少一两纹银就让烈士亲属遗孀心寒一分,千千万万的阵亡将士都少一两纹银,就让千家万户的烈士亲属遗孀都心寒了一分,这份寒心汇聚在一起,军心可就要动摇了。” 晋王从未见女婿这般健谈,或许在陈敬塘眼里,士卒的事就是天大的事,晋王最后下令彻查贪污抚恤银之事,结果牵一发动全身,一两银子剥开了贪腐大案,其中克扣粮饷、卖官鬻爵皆被牵引出来,晋王一怒之下将贪墨的官员全部问斩,其中正三品武将就有两名,兵部、户部文官更是牵连甚广。 晋国朝堂为之震动,晋国百姓皆在传颂晋王的美德,但是黑锅是陈敬塘背了。 陈敬塘此举算是将满朝文武都得罪了,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桩稀松平常的小事,当官哪里有不贪墨了,武将哪里有不克扣粮饷的,晋国军中已经算是干净了,至少没有将领胆敢吃空饷。 曾经燕国进攻晋国,号称十万大军,结果燕王阵前点兵,眼睛差点掉地上了,原本一支一万人的部队,结果才两三千老弱病残,原本五万大军,实际上除去最精锐自己的两万御林军没有吃空饷,剩余三万人只剩下两三成兵力。 燕王大军还没走到晋国边境心里就没底,撤退了,这也成了天下的笑柄。 没了外人,朱子柒和李诗雨两人说话愈加热络,也愈加肆无忌惮了,朱子柒笑问道:“诗雨姐,何时生个大胖小子?” 李诗雨满脸娇羞,“已经有了,俩月了。” 朱子柒开心道:“那我得好好备一份大礼给小侄儿。” 其实,李诗雨的孩子这辈分不好算,若以徐天然和李诗雨亲生姐弟的关系,那就是外甥,若以徐天然和陈敬塘结义兄弟的辈分来算,那就是侄儿。朱子柒说是小侄儿,还是按照徐天然和陈敬塘的关系来论,确实也比较妥当。 老李家的家室一团乱麻,不比自己家来的简单了。 “诗雨姐,那你还亲自赶往珠穆,不在家好好安胎。” “没事,我自小习武,这点奔波算不得什么事,只是不放心敬塘一人在外,他的脾性太耿直,容易得罪人,我盯着会好些。” “诗雨姐,倒是越来越贤妻良母了。” “等你成亲了就知道了,自然而然就为夫君而烦忧,操劳着就成了贤妻良母了。” 朱子柒脸颊微红,笑道:“我可不是寻常女子,要当花木兰,要做巾帼英雄。” 朱子柒和李诗雨并肩而行,因朱子柒一身铠甲,两人无法亲昵地手挽手,不过,能在珠穆遇见李诗雨,朱子柒心底很是高兴,两人似乎心有灵犀皆闭口不提徐天然,那小子许久都没了踪迹,而重出江湖又做了不少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这些事两人都知晓,自是没有提及的必要。 再者,天机阁人多眼杂,有些秘密不太适合提及,彼此心里有数就行。 一袭华服黑衣公子,骑着骏马,在风雪中前行,身后跟着一名抱剑戴帷帽的女子,两人骑马一前一后在苍茫雪原上奔走。 华服贵公子伸了个懒腰,笑道:“冷清姐姐,一路上你就一个笑脸也没给人瞧见了,这都快到珠穆山脚了,你就给本公子笑一个,若是姐姐笑得甜美,我就写下遗书,就算死在了妖界,爹娘也不会问罪与你。” 换来的却是帷帽女子的冷哼一声。 华服贵公子心满意足道:“总算有一星半点反应了,本公子这就写遗书,只为博美人一笑。” 旋即,一道剑气袭来,若非黑衣公子纵身跃起,差点就将黑衣公子屁股刺穿。 一跃三丈的贵公子稳稳落在马上,却半点也不生气,双手抱住后脑勺,在骏马上悠闲地自言自语道:“难得出趟原本,不知道能不能遇见喜欢的姑娘,我也是到了可以娶妻生子的年纪了,天天看爹娘腻歪在一起吃一大把狗粮,还不如我也撒一把狗粮还给他们。” 帷帽女子似乎根本没听见黑衣公子的话似的。 黑衣公子深吸一口气,似乎做了很大的决心,而且双腿筋肉虬结,做好了逃命的准备似的,“冷清姐姐,你可有心上人,若是没有咱们这趟出门就一同物色一个。” 话还没说完,沐冷清数十道剑气袭来,这可把黑衣公子吓得够呛,哪里敢把话说完,立即就飞身闪躲,奈何剑气太多,怎么躲也没躲过去,裤裆被剑气划过,差点就断子绝孙了。 黑衣公子怒道:“冷清姐姐,你太过分了,不知道我是三代单传吗?刚才那一剑就差了不足一寸,如果我断子绝孙了,就让爹娘把你赐给我,让你守活寡。” 沐冷清冷冷道:“你太聒噪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0 齐至 : 梧桐院,有小夫子美誉的王明阳在昆仑偶遇武当谢玄羽,两人便一同结伴而行,王明阳觉得很奇怪,谢玄羽很少谈及自己的事,但是提及徐天然、吴清风和南宫千白那是不吝惜溢美之词,似乎在谢玄羽心里他们可是世界上最完美之人。boss. 尤其谢玄羽对眼光极好,看懂自己扫地剑法的徐天然更是心生亲近,诗香雅境之行属于不可告人之秘密,谢玄羽一字未提,但是将打听到的他们三人的江湖轶事一一说出。 王明阳一手负背,走起路来文绉绉的,老气横秋的模样真的对得起老夫子的美誉。 直到两天后,他们遇上了洞庭院墨轩,这才让谢玄羽目瞪口呆,比起已经很老气横秋的王明阳,墨轩更是老成几分。 两个闷葫芦在身边,谢玄羽也成了闷葫芦,就愈加思念他们三人,在诗香雅境的日子约莫是谢玄羽感觉最轻松自由的日子,虽然净土死了,但他仍旧很怀念那一段时光。 比起自己境界攀升,还有传说中的狗屁机缘,谢玄羽根本就不在乎,连在玄都观参悟的扫地剑法也从未向师父展露。 说来也怪,若是一个闷葫芦加一个话痨,话痨会一路上叨叨叨不停,但是一个话痨搭上俩闷葫芦,这就成了三个闷葫芦了。 谢玄羽倒也不算是话痨,不过原先路上还能说几句话,现在彻底成了三哑巴了,闲来无事谢玄羽只能掏出自己亲手制的扫帚扫扫雪花,轻灵的扫帚卷起纷乱的雪花,在谢玄羽灵力的牵引下,漫天雪花飞速旋转,宛若一个雪花小龙卷。 王明阳和墨轩不约而同为谢玄羽鼓掌,谢玄羽被惊醒,收了扫帚,这俩呆头呆脑的货怎就和徐天然、吴清风和千白不一样呢? 三个哑巴不说话倒也有好处,赶路更快了。 吴越国郡主钱玥原本要领三千铁骑沿着广陵江逆流而上,耗费月余方能抵达天机阁,但是钱玥等不及了,便将部众交予副将,自己一人三骑先一步。她的授业恩师琴宗花清影就在天机阁,她很是想念,而且她隐隐听哥哥说过,自己四弟徐天然也在昆仑。 这些年钱玥没少在哥哥口中听见徐天然三个字,她知道当初关帝庙四金兰的故事,在江湖都传烂了,但是哥哥提及最多的便是四弟徐天然,让钱玥对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十分感兴趣。 听哥哥说,可惜了他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媳妇儿,不然就把他拐来姑苏给你当相公。 当初一句戏言,却在钱玥心里留下极深的印象。 南宫飞羽守在天梯之前,远远瞧见自中原而来的客人,遥遥抱拳相迎。 陈敬塘、断水和转魄走在最前头,最先抱拳回礼,朱子柒和李诗雨并肩而行,朱子柒披甲只能抱拳还礼,李诗雨向少阁主施了个万福,黑衣公子便是百尺楼少主陈千秋,帷帽女子跟在其身后,一同抱拳向少阁主回礼。最后面还有三名小哑巴依次跟少阁主回礼,一人抱拳,两人作揖。 黑衣陈千秋眼见不远处一袭白袍铠甲女将,欣喜若狂,激动地看着身后的帷帽女子,“冷清姐,我找到媳妇儿了,就她了。” 沐冷清在帷帽之中翻了个白眼,不理睬自己的主人。 沐冷清昔年乃是暗影首席刺客,后来不知哪个筋搭错了,自己跑到百尺楼刺杀陈向松、郭亦瑶这一对神仙眷侣。 结果自然显而易见,重伤被俘的沐冷清一言不发,郭亦瑶猜出了她是暗影刺客,想要挖出幕后的黑手,想不到换来沐冷清一句平淡的回答,闲来无事就想杀个武评十大宗师,看你们俩最碍眼,就来了。 后来百般查证还真就是沐冷清自己一个人傻愣愣过来刺杀,并无幕后指使,郭亦瑶身为女人,原本抱着同情想要感化她,问沐冷清,“你是不是被逼迫加入暗影而成为一名杀手?” 没想到换来的是沐冷清令人啼笑皆非的回答:“不是,我就是喜欢杀人。” 这让心声恻隐的郭亦瑶无言以对,想不到跟前这个冷血的女人就是喜欢杀人,发自内心的嗜血。 郭亦瑶思虑良久,“给你条活路,看你愿不愿走?” 沐冷清也非彻底憨傻了,平静道:“我又不傻,能活着我何必去死。什么条件,说吧。” 郭亦瑶平静道:“你给百尺楼当记名供奉一百年,以此赎清自己的罪责,你就能重获自由了。” 沐冷清冷笑道:“只要能杀人就行。” 郭亦瑶差点把肺都气炸了,强忍着怒火,冷静道:“至于出手轻重,是否杀人,必须得到我们的允许,不然不准你出手。” 沐冷清倒也实诚,说了个好。 没过多久,沐冷清就发现百尺楼规矩的漏洞,身为百尺楼之人便可以挑战百尺楼百楼守楼剑客。 危楼高百尺,百尺楼的守楼剑客一楼更比一楼强,一百层便是陈向松、郭亦瑶亲自守护。 百尺楼并非一栋高达百尺危楼,百楼剑客也非一动不动一人呆一座楼,而是一个称号,沐冷清摸清了百尺楼的规矩,立即向第一楼剑客发起挑战,而且百尺楼的挑战既可分胜负,也可分生死。 被关押在百尺楼,日夜受郭亦瑶仁义道德熏陶的沐冷清终于找到了一件趣事,可以光明正大杀人的法子,连郭亦瑶和陈向松都制止不了。 显而易见,沐冷清短短十日,连杀十位守楼剑客,直接成了百尺楼十楼楼主。 郭亦瑶实在看不下去了,虽说百尺楼登楼之争可分生死,不过是鼓励大家倾力出手,同门之间,便是下手太重大多也是误伤,想沐冷清这般纯粹抱着虐杀心态而去,恐怕百尺楼数十位楼主都要被沐冷清虐杀殆尽。 最终,郭亦瑶从百楼而下,将十一楼楼主降至第九楼,自己独占十一楼,成为十一楼楼主,这才堵住了沐冷清的虐杀之路。 从此,百尺楼剑客鲜有向第十楼发起挑战者,第十楼也从未向第十一楼发起挑战。 郭亦瑶发现了沐冷清身上的秘密,她天生无痛觉,便是身受重伤也不觉得一丝疼痛,这才让她的招式极为毒辣,似乎招招都奔着以命换命去的,便是这般不要命的剑法让她迅速在暗影之中脱颖而出。 连天下第一杀手宗门暗影也称沐冷清为疯狗,她被百尺楼禁锢,暗影更是从未向百尺楼要人,反而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陈千秋知晓在自己身边的帷帽女子是真正的嗜血恶人,这次娘让她护着自己去天机阁,把陈千秋弄得几天几夜睡不着觉。身边跟着一名女魔头,而且自己还打不过她,陈千秋直接指着爹的鼻子骂道:“爹,你跟我说,我不是你亲生的对吗?想要用这个法子神不知鬼不觉害死我。” 结果换来亲爹一个爱的拳拳,陈千秋无奈之下只能随沐冷清一路西行。 郭亦瑶跟沐冷清说了句,“此行唯有一个规矩,出手杀人皆听千秋的。” 这句话把陈千秋吓死了,旋即朝沐冷清抱拳道:“沐姐姐,只要不杀我,杀别人随意。” 沐冷清在帷帽之下的目光清冷,并未当回事,反正见百尺楼少主是这等尿性,她也心宽了些,这一路西行杀起人来也能随心所欲些。 没想到一路上,真的沐冷清动辄要出手杀人,都会被陈千秋拦下,旋即,陈千秋就在自己跟前唯唯诺诺,旁人看着倒像是自己是主人,陈千秋的仆从。 陈千秋数次对着苍天发誓,等妖族来了就让沐姐姐大杀四方,能杀多少是多少,这才让沐冷清的杀心略微平息。 不过,话说回来,沐冷清也是遵守规矩之人,她再憋屈也不会对陈千秋出手,只因她的神魂已经被郭亦瑶这婆娘制住了,一旦她有不轨意图,便会被郭亦瑶先弄死,而这一切陈千秋一无所知。 陈千秋只一眼就喜欢上了朱子柒,那一袭白袍映在他的眼眸里,仿佛就是世上最美的风景。 南宫牧神在仪门亲自相迎。 只见一袭黑衣屁颠屁颠跑到一袭白袍女将跟前,直接了当道:“仙女,嫁我可好?” 南宫牧神的眼睛都直了,这年头年轻人都这般耿直吗? 只见,朱子柒二话不说,一脚踢出,陈千秋不躲不闪,结结实实挨了一脚,旋即整个人像一颗流星划过天际,倒飞数里,在雪地之中砸出一道十字人影。 帷帽女子背过身去,仿佛在告诉众人,这二货我不认识。 李诗雨笑道:“小柒还这般抢手,看来我那不长眼的兄弟真的要急眼了。” 朱子柒懒得理睬李诗雨的调笑,大步向前,英姿飒爽。 从雪坑里爬出的陈千秋痴痴望着那一道背影,低头闻了闻自己胸口的脚印,喃喃道:“帅爆了,就是这一脚太重了,哟哟哟,真疼。” 最后,一名温婉的江南女子策马而来,浑身貂裘,被风雪冻得微红的脸颊愈发显得可人。 花清影朝那名女子挥挥手,钱玥立即翻身下马,朝着师父狂奔而来,扑到师父的怀里,撒娇道:“师父,我好想你。” 花清影摸摸爱徒的小脑袋,慈爱道:“还是这么任性,一个人路上出了岔子怎么办?” 钱玥挥了挥拳头,嘟囔着小嘴道:“师父把人看扁了,我可是金丹境了。” 花清影宠溺道:“哟呵,一大修士了,怪不得远远一瞧都差点认不出来,还以为来了个什么大宗师。” 钱玥低头跺脚道:“师父欺负人。” 两名绝色师徒一同进了天机阁,路过仪门之时,钱玥刚要向南宫牧神施礼,不曾想师父却说,“天机阁没那么多繁文缛节。” 南宫牧神尴尬在原地,奈何这花丫头实在是连自己也奈何不得,只能一人在风雪中凌乱。 吕小布这些时日让人一见都有些头皮发麻,一会儿是正常的模样,一会儿又是另一副面孔,虽 然都是一张黑炭脸,但是大家都能发现气息极为不同,尤其是那陌生的吕小布,浑身散发的威压让众人难以承受,所以这些时日大家都远远躲着黑炭头。 小地龙在灵力浓郁的弄影小院打坐修行,自从师父和管彤走了,他修行起来心无旁骛,一日之中除了吃喝拉撒,连睡觉也是在床上打坐修行,心里头朝着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而奋斗。 噬魂、夺魄仍旧在房间里钻研阵法,俩人从前不过是旁门左道修士,便是晋王府的客卿,也是上不了台面,大家看中的不过是他们诡异的能力,从未有人想过他们的道在何方? 主人将他们留下,而且刚住进弄影小院阁主就差人送来了诸多阵法、符箓的典籍,他们当即感动地跪在地上,面南磕头。 他们的这身修为大多靠着坑蒙拐骗、东偷一点,西骗一些,将自己的境界缝缝补补方才有了如今稀烂的金丹修为,但是,他们也知道他们的道在于符箓和阵法。 傀儡之术再强,没了灵力支撑的飞升境大圆满耶律良材战力也不过与化神境修士相当,但是若是辅以符箓和阵法,将耶律良材的战力提升至飞升初境也不在话下。 主人将他们留下真不是因为怕二人是累赘,而是为他们未来谋划,天机阁藏无数,在诸多古籍之中寻找自己的道,或许噬魂、夺魄这稀烂的金丹境将来也有找到自己道路的那一天。 洛洛、洛雨从未感受过如此浓郁的灵气,在弄影小院也刻苦修行,尤其是洛洛深知境界的重要性,将来行走中原,总不能处处都要靠主人庇护,如今主人不过是孑然一身的江湖游侠,终有一日是要在天下开宗立派,而自己若跟不上主人成长的速度,终究在门派之中渐渐沦为被人遗忘的角色。 不知为何,洛洛心底希望自己能够变得更出色,让自己能入得了主人的眼睛,不仅是自己的狐媚容貌,更是自己的才华和修为。 朱子柒踏进弄影小院,轻敲呼延地龙房门。 小地龙睁开眼眸,打开房门,只见一袭白衣,立即挠挠头,恭恭敬敬喊了声:“师娘。” 朱子柒笑道:“这么勤勉,难不成还想修炼成天下第一?” 小地龙微黑的脸颊透着红,把朱子柒乐坏了。 朱子柒尚且不知道天下第一的梗,只觉得这小地龙怎的走了这么远的江湖,怎的脸皮还是那么薄,按理说在姓徐的身边,都会耳濡目染,脸皮自然而然就会变厚,看来还是小地龙最实诚,是个好娃娃。 “走,带我走走,看看你师父的朋友。” 小地龙立即心声警惕,下意识看了眼东厢房的方向,难不成有人告密了,师娘过来查岗,到时候发现师父藏了两只狐妖该怎么办? 小地龙也不敢违逆师娘的意思,先领着师娘去了噬魂、夺魄的屋子,噬魂、夺魄一见主母来了,“扑通”两声,跪在地上,朝主母猛然磕了三个响头。 朱子柒受宠若惊,实则噬魂、夺魄心里清楚,讨好主母比起讨好聪明绝顶的主人要好得多,至少将来自己真惹了主人动怒,主母说情一句,顶自己辩解千万句。 小地龙暗地里朝噬魂、夺魄挤眉弄眼,朱子柒余光都看在眼里,这小地龙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噬魂、夺魄一开始没读懂主人开山大弟子的眼神,旋即想想就明白了,小地龙的眼神指向东厢房,立即就想起了东厢房的两只狐妖,心领神会。 见过了噬魂、夺魄,小地龙领着朱子柒去了吕小布房间,小地龙还是很有艺术的,不然吕小布那榆木脑袋,加上他最近神经兮兮的,哪里能读懂自己的眼神,现在去吕小布那,噬魂、夺魄就能去东厢房通风报信,让洛洛和洛雨暂避锋芒。 其实,朱子柒一入院子就闻到了满院的妖气,早就知道东厢房有猫腻,就等着一会儿去一探究竟。 小地龙推开吕小布房门,只见吕小布眼神与往常大不相同,小地龙怯懦问道:“敢问是小布还是大布?” “大布。” 小地龙立即悻悻然,摆摆手就要退出房屋,“打扰了。” 没想到吕大布竟然起身相迎,朝朱子柒抱拳道:“大布见过嫂子。” 朱子柒受宠若惊,又满是疑问,什么时候小布变大布了,人可以长大,不过是个头长高了,还能名字从小长大? 朱子柒回礼道:“大布?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布将其中原委详细说了一遍,原来到如今小布和大布的神魂都不稳固,彼此仍旧在刻苦修炼神魂,直到一天达到两具神魂随意切换便算是大功告成。 朱子柒朝大布竖个大拇指,鼓励道:“加油,大布。” 大布爽朗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噬魂、夺魄还在东厢房跟洛洛和洛雨解释,让她们暂时离开一会儿,没想到洛雨姑娘一点脸面不给,气呼呼道:“凭什么让我们先离开,我们正大光明住这儿碍着谁了?” 噬魂、夺魄一脸无奈,还真不能用强,将她们强行搬走,而一番争论还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小地龙心知不好,这俩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朱子柒步入东厢房,微笑道:“你们就是洛洛和洛雨?” 小地龙知道自己白忙活了,原来师娘早就知道了。 电脑访问: 我有一刀断长生 还在找"我有一刀断长生"免费 百度直接搜索:"易"很简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1 战事起 洛洛微微上挑的美眸下意识打量着小地龙引进门的绝色女子,她一袭白衣不似人间俗物。 首先映入朱子柒眼眸的是洛洛波澜壮阔的胸脯,朱子柒难免比对一番,自叹弗如,而那双狐媚的眸子,充满了魅惑,寻常男子见了怎能不起色心。 世上男子不论是山上战力卓绝的剑仙,或是文采斐然的才子,或是为生计奔波的泥腿子,大抵都喜欢胸脯壮观的女子。渐渐让女子感觉,世上男子看女人如看书,文似看山不喜平,女子容貌再是绝美,一旦平板身材,男子大多都没了兴致。 洛洛朝朱子柒施了个万福,见白衣女子的气质她就猜了个大概,她必然就是主人爱慕的女子。 洛雨还在吹胡子瞪眼,被洛洛一同拉扯着施礼。 朱子柒俨然是一副主母模样,笑道:“都是自己人,不用拘礼。” 洛洛柔声道:“初见主母,礼数还是少不得,不然主人会怪罪的。” 朱子柒微笑道:“他最不羁礼节了,可不忍心为了这点小事怪罪你们。” 朱子柒虽然明知姓徐的哪里敢跟这俩狐媚有一腿,但是毫不避讳将两只狐媚养在身边,让朱子柒还是略有醋意,说起话来自然而然就带了尖刺。 洛洛心思细腻,一听就知道主母约莫有些不悦,立即解释道:“主人对我们一向严苛,可不敢轻易怠慢了主母,主母请坐,我和洛雨为您奉茶。” 朱子柒只觉得这一幕瞧着有些别扭,洛洛、洛雨奉茶是什么意思,是那姓徐的收了两房宠妾,给正房奉茶? 洛洛哪里有这般想法,只是听从主人的叮嘱,或许在天机阁会受很多委屈,都需要含泪忍下。不过给主母奉茶算不得委屈,毕竟主人可是救了她们一命,侍奉主母和侍奉主人都是同样的礼数,她们虽是狐妖,却也知人间的礼节。 她们于主人而言不过是奴婢罢了,洛洛、洛雨端着茶水,跪在朱子柒身前,朱子柒总觉得不是滋味,小地龙想死的心都有了。 噬魂、夺魄早就石化在当场,如两尊石像,僵硬得一塌糊涂,自己办坏事了,不说将来主人怪罪,便是在主母跟前也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一时间心里悲戚,无地自容。 成事不足噬魂、夺魄,拎不清门道洛洛、洛雨,他隐约感觉师父将他留下来是别有用心,哪里是在天机阁有利于自己修行,而是看着这么一群不让人省心的主。 话说回来,这么一群人中,还真就小地龙这么一个清楚的人。 小地龙心眼透亮,立即接过洛洛、洛雨的茶水,左一杯、右一杯,不顾茶水滚烫,囫囵咽下,烫得舌头起泡也不敢多说一句。 洛洛、洛雨狠狠瞪了眼小地龙,小地龙将两杯茶水放下,挠挠头,悻悻然道:“一时口渴,还望两位姐姐见谅。” 朱子柒对小地龙投来赞许的眼光,这小子看着憨傻,还真不简单。 检阅过了弄影小院的众人,朱子柒便拜别了众人,寻思着自己这个主母当得有点漫不经心,也没给小地龙和小管彤带些礼物,收买了姓徐的身边这俩机灵鬼,就不怕姓徐的被江湖那些狐媚迷惑了双眼。 朱子柒转念一想,又感慨: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师娘、主母了,那姓徐的都还没上门提亲,别说妻子了,连未过门的妻子都不算。 小地龙见师娘远去的背影,终于松了一口气。 洛雨立即寻到小地龙,责备道:“小蚯蚓,你为何抢了我们姊妹的茶水,就这么想讨好主母吗?” 小地龙不想辩解,可是洛雨不依不饶,扯着小地龙的衣袖,一副要好好论轮理的神情。 小地龙只能无奈摇头道:“你们姊妹这杯茶,若是真逼着主母喝下去了,就等着我师父回来责罚你们吧。” 这句话连洛洛的疑问也被勾起来,问道:“小蚯蚓,你好好说说,究竟是个什么道理?” 小地龙长长叹口气道:“你们给主母奉茶,在人间礼节里是宠妾给正房夫人的礼节,你说,这茶我师娘能喝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洛洛、洛雨这才发觉自己差点犯下大错,就以主人这般惧内的心境,回来恐怕就把自己驱逐出门了。 朱子柒闲逛了一圈,终于赶赴议事殿共商退妖大计。 珠穆山脚,龙天行车撵缓缓停下,身后十数万妖族大军整齐排列阵型。 梅兰罂更是坐在龙天行车撵之中,她的身后是十名妖族阵师,皆是出类拔萃大阵师,均能聚拢万名妖族战士的战意,可抵十名飞升境。 梅兰罂的境界更是令人捉摸不透,这一名神之使者就坐在龙天行的腿上,火辣的身材令人血脉喷张,但是龙天行无一丝一毫色念。 这只着火红旗袍是狐媚可是横断山脉最危险的人物,饶是梅兰罂如何勾引龙天行的欲念,龙天行就是岿然不动。 梅兰罂翻了个白眼,啐了一口:“没用的东西,世上还没见了我而不动心的男子。” 龙天行只能低声下气道:“老夫年老体衰,让使者见笑了。” “你年老体衰,莫不是当我是傻缺,您可是半步陆地神仙的境界,便是夜御千女也不在话下。” 龙天行脸色骤变,如临大敌。 梅兰罂轻轻抚摸龙天行的心口,笑道:“龙王殿下不需害怕,您的境界无影陛下早就知道了,陛下可没有治罪于你的打算,只是要龙王殿下知道,屁股究竟要坐在哪一头?” 龙天行立即俯首恭敬道:“微臣必将忠于无影陛下,还望梅使者在无影陛下眼前多美言几句。” 龙天行向无影俯首称臣,若是传到外头,恐怕龙族上下都要气炸了,当年龙族的大仇未报,如今向仇人低下头颅,龙族好不容易聚拢的心气可就要散去大半了。 这般道理龙天行不是不懂,千年来他一直韬光养晦,积攒实力,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半仙修为,距离踏出大道仅有一步之遥,他不想前功尽弃。 梅兰罂的话处处潜藏杀机,摆明了就是要彻底将龙族当成无影的炮灰,而龙天行却无法违逆无影的命令,半仙和陆地神仙,一步之差天壤之别。 龙天行恼恨炼狱毁了他的千年大计,若是在给他百年光阴,靠着那条气运通道,龙天行就真的能化身为巨龙,自身的龙族血脉也会愈加精纯,成为真正睥睨天下的龙王。 龙天行这些年更是派人在妖界四处寻找远古龙族陨落的古战场,若是能得到远古巨龙的躯体,合道龙族血脉,他再也不用在无影面前低声下气。 心中越是隐忍,所谋越是远大。 梅兰罂看向龙天行的眼眸如弯弯月亮,若是不知其真实身份,哪里会觉得这是个极其恐怖之人。 沂水河南岸,龙天行立于车撵之上,看着水流湍急的沂水,大手一挥,战鼓喧天。 沂水河便是人界和妖界的分界线,北岸便是人界,南岸为妖界,不甚宽广的沂水河将人妖两族隔绝开来。 南宫牧神虚空而立,身后是两万精锐骑军,来自大梁和晋国,而沂水河北岸最前面有一千余仗剑而立的修士,为首之人便是天机阁刑堂长老南宫牧清。 一名穷酸书生酒糟鼻红通通,一边拿着酒葫芦喝酒,一边醉眼朦胧看着对岸的妖族,在天机阁二十余载,他从不曾跨过沂水河,只在北岸杀妖,但是踏入北岸大妖,无一能活着从他手中逃脱。 朱子柒立于一万白袍骑军阵前,陈敬塘立于一万铁骑阵前,李诗雨在高阁之上静静看着夫君领兵。 花清影守着爱徒钱玥,眼眸不时飘向那一袭破旧儒衫的酸书生。 噬魂、夺魄、吕小布和小地龙都在朱子柒身后,既然在天机阁杀妖乃为人之责,经过阵法和符箓加强的耶律良材身上散发着愈发强横的气息。 王明阳、谢玄羽、墨轩、陈千秋和陈千秋的侍从戴帷帽的女子皆立于大军之前,准备数死一搏。 人族这头,南宫牧神虽得以在昆仑境内出手,但不会越过沂水河,不然就会被妖界法则所压制,过了河的陆地神仙还不如一步卒。 龙天行一声令下,龟族水军翻身下河,现出妖身,在湍急的沂水河上搭起了一条坚固的浮桥。 熊族步卒缓缓开拔,皆是妖身的熊族负重甲,手握盾牌和长矛,踏上浮桥,巨大的龟壳都为之下沉,近乎接近水面。 龙天行目不转睛盯着战场之上,原本最适合突击的是来去如风的狼骑,奈何狼骑部落已经毁灭,只能先派上防御力惊人的熊族步卒。 身后,已经有五千虎族虎卫蓄势待发,一旦熊族占领了滩头阵地,虎族就快速突进,准备将人族的骑军全部吃下。 许多中原赶来准备捡漏的宗门这才发觉,妖族这次不是闹着玩,而是来真的,说是十万妖族大军,实际集结于此的不止十万,粗粗一算便超过了十五万大军,而且不是东拼西凑的杂牌军,皆是各族精锐。 朱子柒麾下白袍骑军弯弓搭箭,蓄势待发,只等花主殿下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将熊族重甲步卒射成蜂窝。 龙天行冷哼一声,人类这是看不起我吗?区区两万人就想阻滞我进攻天机阁的步伐。 熊族大军攻上滩头,朱子柒一声令下,万箭齐发,熊族纷纷举起盾牌,箭矢落在盾牌之上,便是径直落在熊族步卒身上,也不得破开重甲熊族步卒的防御。 南宫牧清身形一动,率领天机阁精锐子弟和外姓供奉一同杀出,这一支修士大军立即将熊族的攻势打压下来,再是强横的熊族在修士面前也如秋收的水稻一般被刀剑收割倒下。 一千余天机阁修士,其中约莫三成是南宫氏子弟,而七成皆是供奉和客卿,尤其以客卿居多,毕竟能成为天机阁供奉之人凤毛麟角,而大多江湖人只能成为客卿,除去花清影这等极少数背景雄厚的一等客卿,其余大多都是天机阁收拢的江湖光脚游侠。 光脚游侠不过是江湖人对那些穷哈哈修士的称呼,毕竟不是每个江湖修士都是出自高门大宗,在江湖最多的永远是那些穷苦的游侠,或许全身上下就一把铁剑最值钱,身上没有一门修行功法,就靠着一腔热血在江湖厮混。 他们未必光脚,只是在江湖人眼里皆是光脚游侠。 他们大多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谁给钱就给谁卖命,能入天机阁卖命已经算是光脚游侠之中混得最好的一波人了,总比落草为寇强。 天机阁客卿,入一品可称为一等客卿,有一座自己的宅邸,配有丫鬟仆人各五人,所得供奉钱颇丰,享受的待遇远超寻常富贵人家。这一类人在这波客卿之中自然是屈指可数。 二品小宗师境则是二等客卿,也能有一栋小宅邸,只配丫鬟一名仆人一名,供奉钱也不少,小日子也过得也滋润。 三品境境则是三等客卿,也能有一间自己的房间,没有丫鬟仆人端茶送水洗衣做饭,就需要自己亲力亲为,若非是天机阁的名号,光脚游侠抱着一夜暴富的心思,也不会奔着一间房来天机阁了。 四品境、五品境,分别是四、五等客卿,日子就不那么美好了,富贵险中求,想要多挣银钱就要拼命,幸好天机阁与妖族厮杀多,若是侥幸得了宝贝,就能多挣些银钱,而且天机阁规矩森严,不得私自争抢战利品,除去上缴的份额,谁得的宝贝归谁,正是这份公平驱使着这些江湖光脚游侠对天机阁趋之若鹜。 天机阁最低的客卿就五等,再差的境界就难以在昆仑存活,谈何杀妖? 这些客卿之中,最好的结局就是最终得到了天机阁的赏识,选取其中忠诚之士下放到天下各处鸽房之中,若是所在的地方富庶,总算也有了一份稳当的营生,也能过上些好日子了。 其次,就是在与妖族厮杀中,捡了漏了,妖族全身上下都是宝,发财了,也能衣锦还乡。 剩下的自然埋骨昆仑,珠穆山下无名的坟茔为谁筑?就是这些不知来自何方的光脚游侠。 天机阁此番三百余南宫氏子弟齐出阵,是多少年未见的盛况,其中各大长老对境界低微的子弟多有照料,既希望他们能上阵杀敌,也希望他们不能折损太多,毕竟他们是天机阁的未来。 龙天行嘴角微微扬起,两万熊族重甲步卒靠着不甚宽阔的滩头阵地,用尸身筑起了一道防线。 傀儡耶律良材动了,以飞升境大圆满的强悍躯体冲撞熊族阵地,便是熊族的强悍力量也不能破开耶律良材防御分毫,而熊族重甲步卒被耶律良材重重一击,一百余步卒落入湍急的水流之中。 原本熊族也会游泳,奈何铠甲太重,一百余熊族重甲步卒在水里浮沉数次就再也没有浮出水面。 谢玄羽左手拂尘,右手符剑,似一名扫地小道,漫不经心却将一个个熊族步卒扫入沂水之中。 王明阳佩剑天问,一剑一个熊宝宝,一人独立于熊族尸山之上,杀得熊族肝胆俱裂,不敢轻易向前。 墨轩凤鸣剑出鞘,飞剑舞动,宛如听见凤鸣声,而在悠扬的凤鸣中,熊族步卒的咽喉皆断,倒在血泊之中熊族士卒不计其数。 陈千秋吊儿郎当道:“冷清姐姐,你可以放开手脚杀妖了。” 话音未落,一名戴帷帽黑衣女子左右手各持一剑突入熊族阵地之中,一人独行,在熊族阵地之中杀出一条猩红的血路,被割断咽喉的熊族步卒七倒八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两柄长剑划过,眼睛未来得及眨一下,性命就被她收割了。 此刻,她宛如死神执着镰刀,疯狂收割熊命,完全不要命的打法令人望而生畏。 陈千秋向朱子柒挑了挑眉,似乎在告诉她,好好瞧着,本大爷要出手了。 陈千秋,佩剑千秋,本命飞剑也名为千秋,只见千秋手持千秋剑,本命千秋剑祭出,动作轻盈而飘逸,仿佛在熊族大阵之中翩翩起舞。 天机阁真正大佬都未出阵,不过按兵不动,等着龙族的高手出手,一旦发现异动,飞升境大佬就仗剑而去,只要拦住这些龙族大妖,这边的损失就会微乎其微。 这些经验都是这么些年与妖族沾满鲜血的战斗经验积累下来的。 每次妖族犯境,都是先派出灵智并未全开的士卒冲锋,一旦修士心生懈怠,隐藏在士卒之中的大妖就会趁机偷袭,一旦得手,人族修士尸骨无存,皆被妖族当成裨益身体的大补之物吞入腹中。 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熊族尸横遍野,死伤过半,湍急的沂水之上熊族尸体近乎将河水堵塞。 龙王一声令下,五千虎卫猛然冲出,虎卫奔袭如风,猛虎之上是狐族骑士,人类所言狐假虎威便是出自虎卫的描述。但是,狐族骑士的聪慧加上虎族的勇猛,让这支军队成为龙王嫡系亲卫之一。 朱子柒霜华出鞘,迎着虎卫,一万白袍骑军奋勇冲锋。 虎卫撞上白袍骑军,立即血花四溅,这一支边军铁骑实在是足够勇猛,马匹皆蒙上眼睛,让马匹见了虎族毫无惧意,一根根骑矛朝着护卫身上的狐族骑士狠狠一击。 朱子柒高声大喊:“杀!” 断水和转魄护在花主殿下左右,一道黑影突入白袍军阵之中,虽是步行却快若奔马,与朱子柒并肩而行道:“我杀多少个虎卫你才愿意跟我说话?” 陈千秋见朱子柒完全不搭理自己,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好歹也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千万少女的偶像百尺楼少主陈千秋,怎的就这么不招她的喜欢? 心里越是这般想,一袭白袍的身影越是深入自己的内心。 只是,稍稍走神,陈千秋没注意已经和虎卫撞上,一着不慎被为首虎卫骑将狠狠冲撞,转瞬,化作一抹长虹飞出数百丈之外。 朱子柒只觉耳边彻底安静了,只剩下白袍将士的喊杀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2 沐冷清的剑 一袭黑衣从雪坑里爬出来,只见一线白袍铁骑凿阵,尤其最前头的女子英气非凡,白袍白甲,宛如一道白色光芒冲入虎卫大阵。 陈千秋吐了口吃进嘴里的白雪,痴痴笑道:“能娶你,做妻管严也爽呀。” 以朱子柒的性子,自然是眼里揉不进沙子之人,将来想要纳妾、流连风月之地恐怕就么得机会了。饶是如此,陈千秋只觉缘分真是妙不可言,难得出一趟远门就遇上她了,似乎是命运冥冥之中的安排。 虎卫半渡,阵型尚未展开,在朱子柒白袍军冲锋之下,尚未站住阵脚就损失惨重,被迫后撤。 而一道黑影只身杀入虎卫阵型之中,转瞬就突入到龟族浮桥桥头,一人双剑,堵绝了半数虎卫和万余熊族重甲步卒的撤退之路。 杀红眼的熊族哪里容一名瘦瘦小小的帏帽女子拦阻了退路,立即发起了冲锋,沐冷清眼眸露着笑意,舌头轻轻舔一口沾满妖族鲜血的双刃,一声不吭,继续冲杀。 龙天行看得眼珠几乎爆裂,就一名女子剑客就拦阻了熊族步卒和虎卫的退路,他原本的谋划是惨烈厮杀过后,妖族败退,将人族修士引到沂水南岸,一旦到了妖族领地,他就可以调动十大妖族阵师之力,加上饕餮、梼杌和自己,龙族三品修士比不得一品修士来得美味,但是聊胜于无,再说了,若是晚了一步就被饕餮吃光了,自己先下手为强。 沂水北岸的天机阁客卿看得气愤不已,恨不得让阁主放开道路,杀向对岸,将这些妖族全部斩杀。 南宫牧神是聪明人,他自然知道今次不同以往,龙天行有备而来,而且是引诱自己渡过沂水,必然隐藏阴谋,一旦己方陆地神仙境无法在妖界发挥战力,龙天行就会优先狙击飞升境大修士,若是己方飞升境被龙天行击杀,不说那份气运会散落在妖界,更是让人族大军损失了顶尖战力,只能陷入被动防守的境地。 南宫牧神也觉得奇怪,这次妖族犯境和以往不同,若是以往先不说怎么开打,总要先在阵前吼几嗓子,说说自己出兵的理由,先占据了道德制高点,才能心中无愧发动攻击。 龙天行二话不说就率领精锐妖族部队进攻,让南宫牧神心中充满疑虑。 沂水河南岸的天空,一道巨大的妖身和纤细的黑衣女子展开殊死搏斗,饕餮是妖王,常理而论,修为远胜沐冷清,但是沐冷清凶悍的打法,令饕餮极为不适,身躯庞大的饕餮根本无法抓住沐冷清的身形,只能被动挨揍。 饕餮靠着自己强悍的体魄,在沐冷清一道道剑光之中毫发无伤,沐冷清也发觉自己并无获胜可能,既然无法继续愉快的杀戮,该撤就要撤,自己虽然不怕疼,命还是要怜惜的。 沐冷清灵力暴涨,摆出要一决雌雄的阵势,饕餮稳住身形,双臂十字交叉横在胸前,梼杌似乎发现了沐冷清的企图,现出巨大妖身,一飞冲天,突袭沐冷清后背。 沐冷清根本不理睬背后的梼杌,她知道自己深陷重围,若是被龙天行知道了自己的意图,哪里会让自己轻易逃脱,让一名女子剑仙在妖族大阵如入无妖之境杀个来回,龙天行的面子往哪里搁,人类的士气岂不是会高涨万分。 梼杌一击极为狠辣,沐冷清运转灵力,双手负后,双剑格挡在后背,梼杌重重一拳砸在沐冷清后背,沐冷清整个身体为之颤动,猛然吐出一口鲜血,但是身形暴起,在危急时刻竟敢打着借力的算盘,着实把梅兰罂都震惊到了。 都说人族修士怕死,而沐冷清这般打法比起天生防御力惊人的妖族更不怕死。 这重重一击连朱子柒都听见了骨骼断裂的声音,但是沐冷清眼眸坚定,身形如飞虹贯日,饕餮双手握拳,狠狠推出,巨大拳风猎猎,似乎一拳就能将一座山丘撕碎,沐冷清反手握剑,眼眸坚定,一记鞭腿挡开拳头,两剑狠狠扎进饕餮的肩膀之上。 饕餮肩膀留下了两道触目惊心的剑伤,鲜血飞溅,沐冷清浑身浴血,拔出两柄长剑,纵身一跃,跨过饕餮的头颅,闯过饕餮防守的空域。 沐冷清虽无痛觉,却也能感觉自己伤势极重,梼杌一拳之力换作飞升境大圆满修士都不敢硬扛,何况不过是飞升中境的沐冷清,但是沐冷清就这么做了,反正身陷死地,不拼是死,拼一把可能九死一生。 龙王震怒,堂堂妖界两大妖王,竟然连区区一名飞升境女修都奈何不得,沐冷清计谋得逞,在天际划过一道长弧,转瞬就到沂水河畔。 陈千秋松了一口气,回来了自己一定要壮着胆子臭骂她一顿,下次不许她这么乱来。 朱子柒美眸里闪过一道亮光,惊呼一声:“小心。” 沐冷清身形已至沂水河上,只觉背后有一股极其恐怖的力量来袭,来不及转过头去,身形径直从天而降,想要落入沂水河躲避。 “轰隆”一声,李诗雨掩面不敢看那惨淡的模样,一道黑影喷洒出一股鲜血,从天上飞速坠入沂水河中,一顶漆黑帏帽落在河面上,随着湍急水流浮浮沉沉。 陈千秋也第一次看见沐冷清的真容,绝美的面容一点不似杀人不眨眼的暗影第一刺客,一点不像为江湖人所畏惧的杀人不眨眼女魔头。 南宫牧神想要出手来救,奈何沐冷清距离沂水中线就差了一步,南宫牧神完全无法用神通将沐冷清救起,而飞升境大修士根本来不及出手,便是冲过沂水中线,又会被龙王伏击,谁敢轻易出击? 一道黑影在沂水之中,几经浮沉,再也不见身影。 南宫牧神目光如炬,看向龙天行,“原来龙王殿下已经半步陆地神仙了,怪不得敢撕毁千年前人妖两族停战合约,重启人族和妖族大战。” 龙天行悬于沂水河半空之中,始终不敢过沂水中线,朝南宫牧神拱拱手笑道:“龙某何德何能敢撕毁停战合约,今日来天机阁不过为讨一个公道?” 南宫牧神这才发现龙天行的阴谋,原先他想要以两万熊族重甲步卒和五千虎卫的性命换得人族修士的松懈,一旦越过沂水河就将人族大修士尽数斩落,然后,再来和天机阁谈判。 如今,龙天行计谋未得逞,就开始新的谋划,看来这二十年龙天行的野心和他的境界一样攀升得很快。 南宫牧师沉声道:“天机阁不曾违约,有何公道给你。” 龙天行朗声笑道:“阁主可有一名嫡亲好孙儿,是天生白眸?” 南宫飞羽眼神怪异,白儿的秘密为何妖族能提前得知,天机阁的堂主们不过是刚刚知晓,而龙天行调动部队是数十日之前的事,他是从何而提前得知了这个秘密? 南宫牧神在众目睽睽之下抚须大笑:“在下确有一嫡亲孙儿,名为南宫千白,天生白眸。” 龙天行见南宫牧神并不抵赖,倒是有几分诧异,原先他若是伏击了人族大修士,在众怒之下,就是南宫牧神抵赖,自己也能靠着众人之怒逼着南宫牧神将自己亲孙儿带到当场,揭开他的面纱,让天下人看看南宫牧神的嘴脸,为了一己之私竟然罔顾人族和妖族的命运。 白眸,不仅是天机阁之殇,也是妖族之殇,龙族之殇。 龙天行朗声道:“阁主可敢将他带来,在天下人面前现出他的本来面目。” 南宫牧神耸耸肩,摊手道:“抱歉,南宫千白前些时日已经被逐出天机阁,名字也从祖师堂除去,如今已经流落江湖,或许就在妖界。” 龙天行震怒,怒指南宫牧神,“你胆敢将贻害人妖两族的罪魁祸首纵虎归山,你可知千年前的白眸之祸吗?” 南宫牧神耍赖道:“抱歉,不像你是活了千年的老乌龟,还真不知。” 龙天行气急败坏道:“南宫牧神,天机阁会为之付出代价的。天机阁预言,白眸现,天将变,千年前白眸现世,引发人妖大战,死伤无数,天机阁差点为之毁灭,妖族为之损失惨重,连当代龙王和凤主也被其屠戮。南宫牧神,难道你想看历史重演吗?” 龙天行之言让在座许多不知情之人目瞪口呆,原来天机阁隐藏了这么大的秘密,白瞳究竟是何人,难道真是引起了千年前人妖大战的罪魁祸首? 南宫牧神平静道:“南宫千白已不是天机阁之人,今日我就将话放出去,不论是妖族、人族杀他也好,抓他也好,皆与天机阁无干。” 龙天行怒不可遏,“南宫小儿,你以为这样就能撇清干系?” 南宫牧神摊摊手,“还真就没干系了,半点也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3 人妖之子 南宫牧神耍无赖的模样与龙天行气急败坏的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南宫飞羽何曾见过父亲有过这般插科打诨的样子,似乎跟那姓徐的小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朱子柒一湾清澈的眼眸仍旧停留在被鲜血染红的湍急沂水之上,那一袭黑衣女子真就不见踪迹了。 若她就这般悄无声息死去,天下就少了一名让自己都艳羡不已的奇女子,朱子柒心中不免有些惆怅。 这一幕皆落在陈千秋眼里,越是如此,陈千秋对朱子柒越是爱慕得紧。 龙天行震怒,半条沂水倒挂而起,悬在半空之中,北岸河滩之上两万铁骑和千余修士眼里满是震惊之色。 这就是半步陆地神仙的修为吗? 这不过是半步陆地神仙的修为吗? 两个疑问在修士心头浮现,若是半仙便有如此神通,那陆地神仙境岂不是能毁天灭地,天仙境不是一念可灭世界? 南宫牧神不过云淡风轻,众人的心里是透亮的,南宫牧神和龙天行已经高下立判了。 宛若两军阵前骂战,一人神态自若,似乎连一滴汗珠都未冒出,一人却恼羞成怒,几乎连鲜血都喷涌而出。 龙天行撂下狠话道:“南宫小儿,若是白眸进了妖界,我定让他神魂俱灭,不入六道,不得轮回。” 南宫牧神微微一笑:“随你。” 南宫飞羽难以置信,如今白儿就在妖界,父亲对此都毫不担心吗?南宫飞羽心头浮现了一袭青衫和一袭白衣,旋即心头一颗石子落地,有他们在,区区龙天行根本就上不了台面。 南宫飞羽心里隐隐感觉,徐小子一行人在妖界必会掀起一阵风浪,这股滔天巨浪会改变妖族千年来的格局,而妖族大势何去何从,皆在青衫白衣一念之间。 父亲曾夸赞青衫白衣为青白双壁,当今天下最卓越年轻人,未来江湖三十年且看青衫白衣。 南宫飞羽曾问过,为何父亲总是将青衫摆在白衣前面,难道预示着青衫将来的成就略胜白衣一筹吗? 没想到,父亲却眼神怪异道,“还是老白和老吴更厚道些。” 南宫飞羽当时就知道了,相对就是剑宗老祖不太厚道了,看父亲当时肉疼的模样就知道,剑宗老祖必然是极其不厚道了。 半条沂水,隔绝了人间和妖界,半条妖界之内沂水悬于半空,河床都为之干涸,而人间界,沂水川流不息,南宫牧神平静地看着龙天行。 龙天行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半条沂水重新归位,龟族浮桥折身返回,人妖两军鸣金收兵。 南宫牧神巴不得龙天行将半条沂水甩过来,若是如此他就能让那半条沂水落在妖族大军头上,让妖族大军损失惨重。 陈千秋望着水流湍急的沂水,久久内心不能平静,爹曾说过沐冷清命硬,难道就会这样死掉? 朱子柒深深吸了一口珠穆山脚略带寒冷的清新空气,珠穆之巅,冰天雪地,珠穆山脚宛如春天,潺潺而流的沂水,轻轻撩拨众人的心弦。 两万骑军随随修士一同退入城寨,这便是号称昆仑第一雄关珠穆关。 珠穆关妖界进入人间的唯一通道,千年前人妖缔结条约,从此人族不入妖界,妖族不去人间,但是千年来,这纸条约并非那么严格执行,大多只是对飞升境以上修士有所约束。 千年来总有一些飞升境以下人族修士穿过珠穆关,潜入妖族,妖族亦有飞升境以下妖族途经珠穆关去往人间。 只要出得起价钱,就总会有人为此铤而走险,而且天机阁这些年也并未死死把守珠穆关,一些无伤大雅的往来也乐得睁只眼闭只眼。 人族年轻修士总希望前往妖界历练,一些妖族也希望躲避妖界的纷争,在人迹罕至的昆仑定居。 譬如洛洛和洛雨,当年她们爹娘付出了极大代价买通了珠穆关守城修士,得以潜入人间,隐居洛溪畔。 同样,千年来也有些大妖在人间汲取气运,期望快速破镜,奈何他们进入昆仑容易,但是进入昆仑的那一刻就被一双眼睛自己摔的。 凤之一族体魄本就强韧,而小胖子又是凤族嫡系一脉,身上的凤族血脉最为精纯,力量远胜吴浩,吴浩也是不可思议的表情,原来自己心里的声音是真的,究竟是谁在帮自己。 小胖子的小根本纷纷惊呼,“吴浩打人了,快来人呀。” 转眼,几名凤族年轻剑客赶来,为首的名为凤无痕,跟小胖子凤亦飞皆出自凤主嫡传血脉,不分青红皂白立即责问道:“吴浩,你反了,竟敢当众殴打亦飞。” 吴浩辩解道:“是他们先挑事的,还骂我。” “骂你什么了?” 吴浩难以启齿,咬着嘴唇,并不言语。 “你这是无话可说了?” 吴浩心中又有声音响起,“坚持你认为对的道理,有我在,谁也欺负不了你。” 吴浩立即有了底气,反驳道:“他们先辱我,也是凤亦飞出言挑衅,若是出手打人不对,那他也有过错,要罚一起罚。” 凤亦飞还在水里扑腾,左眼已经淤青,显然被揍得不轻,高声呼救道:“你们几个在干嘛呢,先救我起来。” 几个小跟班这才发现,老大还在水里泡着,立即请求凤无痕将凤亦飞救上来。 凤无痕微微点头,一名凤族年轻剑客轻轻一跃,在水面蜻蜓点水一抓,将凤亦飞单手拎起来。 凤亦飞刚落地,猛吐了几口溪水,咒骂道:“贱种还敢伤人,看我不弄死你。” 吴浩瞥向凤无痕,见风无痕无动于衷,冷笑一声,“就容许凤亦飞骂人,不许我让他闭嘴吗?” 凤无痕沉声道:“吴浩,凤族待你不薄,你就是这么报答凤族的吗?” 吴浩嘲讽道:“天天明着暗着骂我贱种就是对我好吗?那我当着你的面骂你是贱种,你有何感?” 凤无痕脸色铁青,怒斥道:“吴浩,你胆敢如此放肆,辱我爹娘如杀我,受死吧。” 凤无痕自是不会真的将吴浩杀死,毕竟他的父亲可是凤主,只是他的娘亲是来历不明的中原女修,不曾想怎么勾搭上了凤主,生下吴浩之后迫于凤之一族的压力,不得不离开怒江河畔,重回人间。 吴浩对在襁褓之时就离开自己的娘亲并无记忆,只是他知道娘亲当年离去也是迫不得已,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在心里责怪她为什么要抛弃自己。 现在,吴浩只是有点想她了。 凤无痕一掌过来,掌风猎猎,足见一掌之威,若是吴浩正面中了这一掌,必身受重伤。 吴清风信念微动,灵力缓缓流淌,吴浩只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以拳对掌,凤无痕见拳头诡异,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拳掌相交,吴浩的拳头撞开了凤无痕的手掌,一拳重重砸在凤无痕面门之上,如凤亦飞一般倒飞落入溪水之中。 凤亦飞震惊不已,脸都彻底绿了,见吴浩朝自己缓缓走来,凤亦飞摆摆手道:“吴浩,有话好好说,别冲动。” 吴浩哪里给凤亦飞辩解的机会,又是一拳砸在凤亦飞的右眼之上,凤亦飞第二次倒飞出去,落到溪里。 凤亦飞的同龄兄弟们可怜巴巴看向吴浩,解释道:“罪魁祸首是凤亦飞,跟我们没关系。” 连几名成年凤族青年剑客也是如临大敌,只是,结果皆如凤亦飞和凤无痕,一一落入溪水之中,成了落汤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4 逛青楼 喝花酒 吴浩的脸上并未流露出一丝喜悦,满是忧愁,他是凤族异类,从出生的那一刻起非议就伴随自己左右,在流言蜚语中,在旁人异样的眼神和指指点点中长大,让年仅十岁的吴浩显得有些怯懦。 吴浩将这些侮辱自己的人打落水中,心里虽然舒坦了几分,但是旋即想到了后果,他就高兴不起来了。 凤亦飞可是凤族最年轻一代的嫡传子弟,尤其那胖墩的形象更是深得凤族老人喜爱,而凤亦飞在大人面前是一张面孔,到私底下面对自己又是另一张面孔,吴浩深受其扰,苦不堪言。 而凤亦飞能有如今的万千宠爱更是因为他不仅有凤族嫡传血脉,更是根骨奇佳,是这一代少年中最有希望跻身飞升境。 吴浩将凤亦飞揍了,自然是讨不到好,自己那个便宜老爹哪里会为自己说话,这些年吴浩只觉得在爹眼里自己不过是累赘罢了,成为他执掌凤族权柄的障碍。回头爹知晓了此事哪里会听自己辩解,还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狠狠将自己责罚一顿。 这些年来,吴浩早已养成了隐忍的性子,一般的侮辱他从不计较,但是唯有旁人侮辱他的娘亲,说自己是贱种他就忍不住出手。 奈何自己修为太弱,毫无天赋,莫说打架没赢过,就是骂架也没赢过。 闷葫芦吴浩呆呆站在溪边,一时间只觉天大地大,竟无自己立锥之地。 徐天然轻轻一肘子还是相当开朗,俩人都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是内心都有自己的底线,只要旁人不触碰这底线,都好相处得很,可是一旦有人触碰了这底线,可就不好相处了。 哭鼻子的华服少年瞧见了满载而归的管彤,初次见面就说自个儿是爱哭鬼,立即像被惊吓的小猫一般竖起了尾巴,收起自己脆弱的一面,露出了自己的小爪子,“我哭我的,与你何干?” 管彤本心情大好,被吴浩这么一刺激,立即怒气升腾而起,大步上前,一把揪住吴浩的耳朵,笑道:“我虚长你一些,快叫姐姐,怎么能没礼貌,要不要姐姐好好教你。” 吴浩可怜兮兮看着吴清风,心里想着:难道我这是才出狼口,又入虎穴吗? 管彤一时好奇没有忍住,看见了吴浩的内心,觉得自己过分,但是又不能拉下脸面,只能故作深沉道:“姐姐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我叫管彤,静女其娈,贻我彤管的管彤。” 吴浩揉了揉发红的耳朵,轻声道:“吴浩,口天吴,浩劫的浩。” 吴清风微微一笑,还是本家,看来真是有师徒缘分。 一行人聚齐了,就一同进梧桐城。 在城外就能见到梧桐城中央那一颗遮天蔽日的梧桐,传闻梧桐宫就在梧桐之上,居住在梧桐城房屋里的皆是其他妖族,而凤族皆栖息在这棵万年高龄的梧桐。 赑屃好歹也是一方大妖,虽从未来过梧桐城,但是对梧桐城还是有几分耳闻,开始介绍道:“传说,梧桐宫这棵梧桐乃天下梧桐之祖树,说是一棵树,根本就是一座巨大的宫殿,宫殿共有百层,凤主居百层,其余凤族皆按照身份地位安排院落。” 管彤眼睛直放光芒,“在大树上建一百层宫殿,那是把树里头挖空了吗?那树还能活吗?” 赑屃继续说道:“凤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但是他们也并未将梧桐祖树挖空,而是在祖树外头修建环形宫殿,听说极为宏伟,尤其是百层之上,目力之所及,景色之壮丽,难以用语言描述。” 说起语言,突然管彤想到了,为何妖族也说中原官话,来了妖族这么久,为何硬是要将赑屃带着身边,就想图他能做翻译,而今看来,妖族之中说的就是中原雅言,文字也是中原文字,除了各地妖族口音各异,沟通交流毫无障碍。 管彤问道:“赑屃,为何妖族都说中原官话呀?” 这么一问,连徐天然也觉得奇怪,赑屃平静道:“当初无影陛下统治妖族,就开始在妖族兴办学塾,统一文字、语言,皆未采用妖族语言,在白发提议之下采用中原官话,足见当年白发野心之大,不仅要一统妖族,更要席卷天下。” 其中秘辛,千白自然了然于胸,白发当年所作所为并不像要席卷天下,明明当年珠穆一战,白发能够将当代天机阁阁主杀死,却选择了在珠穆刻字,他娘亲的名字历经千年仍旧隐藏在珠穆厚厚积雪之中,这也成了天机阁的耻辱。 千年来天机阁都有不少人提议将那名字彻底抹去,但是白发当年留下了阵法,想要消除那个名字,就要将整座珠穆彻底毁灭,那么居于珠穆之巅的天机阁也要推倒重建,连祖师堂也得拆了。 足见当年白发力量之强大,在珠穆刻字之举所耗费灵力不比倾力一击来得少了,甚至远远比旁人预料得更多。 十余年来,千白和爷爷数次推演白发此举的深意,至今都无定论,难道白发只是为了羞辱天机阁? 其中缘由,估计也就白发自己知晓。 白发姓甚名谁,连天机阁档案里也刻意抹去,而他娘亲的名字永远烙印在珠穆之巅。 一行人浩浩荡荡步入梧桐城,千白随便问了个城门路过小妖,“敢问兄台,梧桐城最有名的青楼是哪一座?” 吴清风震惊到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了。 徐天然闷不吭声,杨小兵兴致盎然,赑屃也是蠢蠢欲动。 管彤长叹一声,“这年头世道乱了,干爹带着闺女,师父带着女徒弟逛青楼,这在天下也是独一份了。” 小妖见一行人的气势,也着实害怕,语焉不详道:“仙狐阁。” 吴清风瞥了眼姓徐的,“你敢去?” “你敢我就敢。” “我可是单身汉,有何不敢,你可是有媳妇儿的人了,回头子柒妹子若是知道了,你不得脱层皮。” 徐天然悻悻然道:“没法子,愿赌服输,反正听千白的,有锅他来背。” 吴清风意味深长看了眼千白,嘀咕道:“人不可貌相呀。” 南宫千白去青楼并不是为了喝花酒找乐子,青楼皆是鱼龙混杂之地,想要在人生地不熟之处最快掌握情报去青楼是最佳的地方,而且,千白心里还有一番惊天的谋划,现在还不足为外人道哉。 仙狐阁,听名字就知道里头漂亮的姑娘大多都是狐族的狐媚,赑屃的哈喇子都流出来了,看来这些年在昆仑也是饥渴坏了。 徐天然硬着头皮径直去往烟花柳巷,仙狐阁。 千白是没经验,但凡是一地最好的青楼,必是灯火最为辉煌的那一座,哪里需要问人?只要到烟花柳巷远远一瞧,就八九不离十了。 一马当先的一袭白衣,刚在仙狐阁驻足了片刻,就被涌来的狐媚子拖进了仙狐阁,这下,众人不得不皆下马,心里默念: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昂首挺胸,赴死一般进了仙狐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5 合亲大礼(求票票) 狐仙阁的姑娘们见徐天然一行人浩浩荡荡,更是带着一个小姑娘和两个小男孩,这得是多么饥渴才会做出如此荒诞之事,再一看一行人的气质,一看就是行走妖界的大商人,是有钱的主。 旋即,姑娘们脸上的笑容愈加璀璨,她们更是下意识闻了闻这些客官的气味,除了一阵酸爽的汗臭味,都闻不到妖气,难不成都是化神境大妖? 不过,赑屃身上的妖气她们都闻见了,白衣小童身上无一丝妖气,但是华服小男孩身上却是一股清香的妖气,看来这一行人非富即贵,可怠慢不得。 妖族修士,修炼至化神境就能脱去妖身,如人族修士脱胎换骨一番,不再是肉体凡胎,若不以妖身现世,就不再有一丝妖气。 杨小兵只觉步入仙狐阁,旅途的疲惫一扫而空,整个人立即精神焕发,一扫颓然的气质。 老鸨魅烟仔细打量一行人,眼神里既有几分怀疑,又见一行人气质出尘,不会是江湖骗子,寻常小妖哪里敢在凤族眼皮底下狐仙阁闹事,便是狐仙阁自己手下的打手便有俩二品境。 老鸨一个眼神,冬梅、冬霜、冬雪和冬月四人立即蜂拥而至,将白衣谪仙人一般的吴清风紧紧揽在怀里,推搡着吴清风一路进了狐仙阁三楼。 狐仙阁不似诗香雅境挹翠楼那般高大,妖族的青楼不似人间有那么多规矩,狐仙阁的客人就分为三等,第一等的上三楼,这就极其考验魅烟的眼力价。 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知根知底的熟客,姑娘们自己就能照料得来,不过一旦有新的大主顾过来,魅烟就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客人跟前,凭借百年来在狐仙阁练就的火眼金睛,一眼就能辨别客人的尊卑。 百年来,魅烟少有看走眼的时候,只是这一行客官隐藏太深,连她也难以看清他们的根脚,常理而论,这一行人怎么可能皆是化神境以上大妖,妖族大妖就那么几个,魅烟耳熟能详,怎么会有所疏漏。 魅烟心里的小心思徐天然看在眼里,自己愿赌服输,反正花千白的钱,自己又不心疼,立即从怀里掏出一片金叶子,递给了老鸨。 老鸨看见金叶子,眼神都放光了,妖界产银极少,金子更是少得可怜,许多银子都是从人间流入妖族,因此,萧慕容和管彤才能拿着几两碎银子就买了那么多好东西。 妖界银子和金子都比人间金贵了不少,千白已经在心里盘算妖界和人间的金银价差,若是能够打通珠穆关通道,这就是一清倌,侍奉客人一直都极为疏远,今日如此熟络,令众姑娘觉得奇怪,难道蝶舞瞧上了穷酸的青衫布衣? 徐天然更是对蝶舞心生警惕,这女子不寻常,吴清风两壶酒下肚,有了几分醉意,想不到牡丹姑娘早已吃起了吴清风的豆腐,吴清风不堪其扰,心里一阵憋闷,自己掏钱上青楼还被姑娘玩了,这是什么道理? 千白眼神清澈,心里已然在盘算着,“三日之后,合亲大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6 青衫迷雾(求票票) 蝶舞扭动诱人的纤细腰肢,靠近一袭青衫,柔媚笑道:“公子可知,凤族圣子凤斯礼和凰族圣女凰傲雪的传言?” 徐天然自是摇头,但见蝶舞胸前若隐若现的雪白胸脯,徐天然立即转移了视线,蝶舞却变本加厉,直接坐在了青衫公子腿上。 吴清风乐得见眼前一幕,管彤立即遮住眼睛,但指间露出了好大几条缝隙,回头要跟师娘好好汇报汇报。 既是逛青楼,哪里有不吃姑娘豆腐的,徐天然也知道,若是自己太过正人君子了,人家就要怀疑自己了,只是蝶舞姑娘酥软的身体和充满魅惑的香味令徐天然一阵心烦意乱。 千白却是娴熟地将芍药姑娘抱起,修长的手悄然穿过了芍药的袖口,直捣芍药的胸脯,忍不住夸赞道:“谁道牡丹真国色,我道芍药妖无敌。” 芍药娇羞道:“公子,请自重。” 千白轻抚一手难以掌握的胸脯,微微一笑道:“公子想自重,奈何芍药太诱人。” 芍药娇媚一笑,反而扑在千白怀里。 饶是杨小兵也被南宫千白震惊了,最是让人瞧上一眼就觉得是正人君子的千白竟然是花丛圣手,比起自己这一套忽悠姑娘的手法,千白的段位明显高了一截。 徐天然见千白的举动,和吴清风一般皆是楞在当场,不约而同揉揉眼睛,仿佛在问这是千白吗?莫不是被人掉包了? 白衣小童优哉游哉来了句,“人间哪里有不好色的男子。” 赑屃只觉浑身热血沸腾,抱着冬梅姑娘就是一顿猛啄,冬梅纤细的身子哪里能抵挡赑屃的蛮力,只能任之摆布。 蝶舞见青衫闪烁的眼神,调笑道:“公子,身上好僵硬。” 徐天然悻悻然道:“家中媳妇儿管得严,不敢乱来。” 蝶舞指了指自己的翘臀,妩媚道:“公子,我说的是这下面好硬。” 徐天然脸颊霎时就红了,白衣小童笑喷了一大口酒。 管彤挠挠头,还不知发生了何事,而吴清风、千白也并未在意蝶舞的言语,徐天然瞪了眼白衣小童,旋即眼神柔和了下来,似在说:“千万别告诉别人。” 徐天然自知身边耳目众多,自己一举一动都有人记下来,这日子真不好过呀,哪天行走江湖一定要将这么一伙人全都安置好,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走一遭。 蝶舞伏在徐天然身上,在他耳畔轻声说道:“整座梧桐城人尽皆知,凤族圣子和凰族圣女在外游历之时偶遇,因为并不知道彼此凤凰一族的身份,互相有了好感,彼此爱慕,直至同归梧桐城,这才知晓了彼此的身份,凰傲雪当即断了和凤斯礼的联系,但是凤斯礼放不下这一段情,在怒江之上,当众求爱。” 一番言语让徐天然有了兴致,蝶舞有意在徐天然大腿根部摩挲,徐天然只能假意起身倒酒,将蝶舞推开。 蝶舞美眸盯着一袭青衫,笑道:“真是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 忽然,一名白衣童子跳到蝶舞身前,伏在蝶舞大胸器前,舔了舔舌头,笑道:“姐姐,我饿了,能吃一口奶吗?” 蝶舞想甩开身前的白衣童子,奈何怎么甩他就像一颗牛皮糖一样黏在自己胸前。 徐天然这才得以逃脱,白衣童子在蝶舞耳畔轻声道:“我爹可是连贼心也无。” 蝶舞也不再折腾,看着按住了自己壮阔胸脯的稚嫩小童,也不再反抗,笑道:“小公子想吃奶,你爹答应就行。” 白衣小童悄然在蝶舞身后留下一根头发,恍若无事爬起来,笑道:“算了,不跟爹抢奶喝。” 徐天然被呛得猛烈咳嗽,千白走过来轻拍徐天然的后背,笑道:“没事吧,徐公子。” 徐天然又喝了满满一杯酒,这才缓过劲来,这妖族青楼真是龙潭虎穴,下次绝不能轻易进去。 千白的耳力,轻松就听见了蝶舞的轻声耳语,问道:“蝶舞姑娘,圣子和圣女后来如何了?” 牡丹接过话茬,“圣子被凤主囚禁,而圣女自始至终并未相见。” 千白感叹道:“有情人难成眷属,究竟凤凰一族为何事而翻脸,才导致如今男女分割的局面?” 牡丹轻笑道:“这就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咱也说不清楚。” 夜,深了。 云烟楼,酒香四溢。 徐天然酒量好,喝了很多,却不过摇摇晃晃,并未醉的不省人事。 魅烟进来了,花酒喝过了,就到了最香艳的时刻。 若是想要留下姑娘共度良宵,就要坐下来好好商谈价钱了,妖族青楼就是比人间青楼来得直接了当,千白身子骨不好,喝得少,此时清醒得很。 千白环顾一周,赑屃、杨小兵显然蠢蠢欲动,晚上只要一袭青衫点头,恨不得立即就把姑娘抱进屋,其余人则没多大的兴致。 不等魅妈妈开口,蝶舞姑娘搀扶着一袭青衫,想要将徐天然推入房内。魅烟都有几分吃惊,原来守身如玉,不容侵犯的神圣女子今晚怎的如此主动? 千白从徐天然怀里摸出了五片金叶子,走到魅烟跟前,笑道:“这几日舟车劳顿,今晚就不留姑娘过夜了,烦请妈妈帮忙安排几间僻静的客房,让我们歇歇脚。” 魅烟眼睛直冒金光,这群公子真是贵人呀,这五片金叶子够将整座狐仙阁包下来十天半个月了,而这名俊逸的公子出手如此阔绰,也不似豺狼虎豹见着姑娘就不放过之人,这笔买卖甚是划算。 魅烟高高兴兴领着一众姑娘们退出了云烟楼,然后,立即让丫鬟们将云烟楼的房间收拾干净,蝶舞恋恋不舍出了云烟楼。 魅烟没好脸色,训斥蝶舞,“平常也不见你这般主动,你好歹也是清倌,要自重初夜才能卖个好价钱,跨出那一步之后就是就没那么值钱了。” 蝶舞打了个哈欠,仿佛根本听不见魅妈妈的话。 魅烟见状更是生气,语气也愈加严厉,“这一行人还看不出根脚,按照我百年的观人本事,他们所谋必是大事,咱们可招惹不起,若是你想攀上青衫公子高枝,我不拦着,让他把你的赎身钱交了就行,但是钱没交清之前,不许你贱卖了自己身子。” 蝶舞不耐烦应付道:“知道了。” 千白在云烟厅窗户之上,见蝶舞身影远去,轻声道:“走远了。” 吴清风旋即祭出随心剑,云烟楼被随心剑小世界笼罩,外面根本探听不到里面一丝一毫动静。 佯装醉意的徐天然立即微微一颤,以灵力散去酒劲,眼眸恢复了清明,平静道:“这蝶舞必有猫腻。” 白衣小童轻声道:“所有人都看出了不对劲才是最大的不对劲。” 千白沉声道:“她是故意露出根脚,就是让我们追查她的身份,既然她设下圈套,我们就将计就计。” 徐天然问道:“怎么个将计就计?” 一行人在烛火下,一共谋划。 沂水河畔。 龙天行一连三日不曾派出一兵一卒跨过沂水河,也没有退兵的意思,南宫牧神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劲,难道龙天行真的打算和天机阁拼得鱼死网破? 一封密信自沂水南岸而来,南宫牧神伸出手掌,天机阁信鸽趴在南宫牧神手掌上,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南宫牧神脸色愈加铁青。 旋即,立即召集众人商讨对策。 珠穆关议事堂。 南宫牧神和天机阁一众堂主,一等供奉、客卿齐至,中原援军各自领军之人和各个宗门派遣的修士皆至。 有一个年轻的新面孔出现在天机阁议事堂中,便是来迟的独孤信和三名剑宗飞升境长老。 独孤信手握三万精锐西域铁骑,又有三名剑宗飞升境长老坐镇,底气立即就足了,但是他并无一丝倨傲,仍旧恪守礼节,不卑不亢。 南宫牧神开门见山道:“传来密报,龙天行仍旧在调兵遣将,更是派遣使者请求凤凰一族出兵,想要举妖族全族之力攻克珠穆关,打通妖族通往人间的通道。”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若是密报不假,这将是一场浩劫,若是如此,守护天机阁力量就稍显薄弱了,只能立即向中原求援。 朱子柒朝阁主抱拳,爽快道:“我立即修书一封,一月之内大梁就有五万铁骑驰援珠穆关。” 陈敬塘也不落后,“晋国一月之内至少三万铁骑来援。” 各国来使纷纷表态,但是陈敬塘站了起来,沉声道:“一旦中原诸国调兵昆仑,国内空虚,到时候北獒乘虚而入,岂不是中原后院不保?” 南宫牧神沉声道:“我立即修书一封北獒王庭,妖族乃人族大患,千年前人族共有盟约,一旦妖族犯边,人族不得内部厮杀,违约者将会面临天下修士的复仇,若北獒撕毁盟约,到时候被天道所限的陆地神仙、天仙可就没了法则限制,一旦朝北獒出手,北獒国祚不存。” 南宫牧神的话给在座之人吃了一颗定心丸,旋即,一封封飞剑传讯如流星祭出,人间和妖族又走到了大战边缘。 南宫飞羽心想,当年无影和白发都是天下最气话来倒是有几分江湖气概,看来是跟当哥哥的学坏了。 陈敬塘问道:“钱塘近来可好?” “我大哥好着呢,时常提及你们。” 钱玥学着钱塘的神情和动作,压低嗓子,“就是那几个没良心的兄弟都不来找我,我怪寂寞的。” 钱玥的活泼把陈敬塘和李诗雨都逗乐了,连朱子柒也被吸引过来,见着了活泼可爱的钱玥,打趣道:“确有几分三哥的神色。” 钱玥立即问候道:“四嫂好。” 朱子柒眼见嘴甜的钱玥心生几分欢喜,但是怎么姓徐的都不搭边的人都把自己当成他媳妇儿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朱子柒修正道:“喊姐姐,我跟姓徐的还没关系呢。” 钱玥笑道:“我大哥说四哥可是天字第一号好男人,朱姐姐若是下手晚了就被别人抢了。” 朱子柒笑道:“不怕,能抢得走的就不是自己的。” 李诗雨揶揄道:“小玥说的不错,我家兄弟这般抢手,你若是下手晚了就成了别人的肉了。” 朱子柒自信笑道:“还真不怕。” 独孤信一身戎装,走到朱子柒跟前,朝朱子柒单膝下跪行礼道:“独孤信见过主母。” 朱子柒无奈道:“这世道怎么了,还真以为我已经是姓徐的锅里的肉了?” 独孤信可是西域联军统帅,一身戎装,竟然给朱子柒单膝下跪,这是武将最高的礼节,只是听见朱子柒这般言语,独孤信面露为难之色。 原本只是北獒军中小伍长,没想到跟着主人,不知不觉就成了一军统帅,这短短数月时间恍如做梦一般。 独孤信是念情之人,他知道主人将他留在西域是为了他好,建功立业也好,飞黄腾达也罢,总算是能一展抱负。 在很多能人心里,不怕孤苦过一生,唯怕一生才华无处施展,最终带到了棺材里。 独孤信是幸运的,所以他越是登上高位,他越是敬重徐天然,不似有些白眼狼,一旦自己得势了,飞黄腾达了,反而看轻了最初赏识自己的伯乐。 朱子柒赶紧让独孤信起身,独孤信又双手抱拳,问候陈敬塘,“拜见二位郡主殿下、陈将军。” 钱玥知晓独孤信的身份,对独孤信的大礼极为震惊,堂堂西域联军统帅,竟然径直给朱子柒跪下了,行主仆之礼,心里头对大哥口中的青衫愈加感兴趣。 其实,独孤信如此行礼并不是以西域联军的统帅身份,而是以徐天然仆人的身份行礼,自然就低了一等,不过他毫不介意,虽与徐天然相处不长的时间,他早已认定徐天然就是自己的主人,不论将来他登上多高的位置,只要主人一声号召,他不远万里也将投奔之。 钱玥回过了礼,眼神有些落寞,她一开始兴致匆匆就是想见见大哥口中那个人间难得一见青衫刀客,结果来晚了一步,遇见与他相识之人,只是让她对他的印象徒增了一层迷雾,越是难以看清他的面貌。 一袭青衫,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大哥对他如此推崇? 云烟楼内,吴清风端坐于椅子上,徐天然微笑道:“吴浩,既然想拜师,就要奉茶,喝过这口拜师茶,从此吴清风就是你的师父了。” 吴浩从亲手倒一杯茶水,双膝跪下,平静道:“师父,请喝茶。” 吴清风神色平淡,但是徐天然知道,吴小子的内心肯定乐开了花,总算是拐骗了一个徒儿,若是主灵脉的堵塞清通了,那也是比肩管彤、小地龙的天才人物。 不过,徐天然一点也不吃醋,他觉得,管彤和小地龙将来的高度必然能稳稳压吴浩一头,毕竟师父不一样,这吴浩除了长得胖了些,血脉高贵了些,身体强韧了些,还有啥优点? 在吴清风心里又是另一番盘算,吴浩的天资正如他的身形,虽然没有凤亦飞那般肥硕,但是比起管彤的纤细身姿,吴浩也是个小胖墩,若以天资而论,疏通了主灵脉堵塞的吴浩根骨可是比管彤和呼延地龙更好。 凤族血脉、妖族的体魄,再加上自己这个师父亲自指点,不出五年,就能稳稳把徐小子的徒儿按在地上摩擦了。 吴清风喝过了拜师茶,和颜悦色道:“起来吧。” 吴浩刚刚起身,就听见徐天然说道:“吴浩,你想成为顶尖的修士吗?” “我爹说过我天资一般,勉强能摸到二品境就祖坟冒青烟了。” 吴清风平静道:“那是因为你主灵脉半路堵塞,导致你主灵脉虽宽广,但是被拦腰截断,仿佛一条大河,中间一段却极为狭窄,自然不能流过更多的河水。” 吴浩听师父这么说,立即激动道:“师父有办法疏通我的主灵脉?” 吴清风点点头,吴浩开心道:“太好了。会不会有后遗症?” 徐天然抬头望天,沉声道:“没有后遗症,就是要吃些小苦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7 小苦这么苦 吴浩眼冒光芒,这么多年在梧桐城被人欺辱,动辄就被骂贱种,归根结底还是自己修行资质太过平凡。 妖界以实力说话,若是吴浩天资上佳,有跻身飞升境的潜质,纵然他的体内流有一半人类血脉,凤族也不会这般轻贱他。 吴浩迫不及待问道:“徐叔叔,什么时候开始疏通?” 徐天然平静道:“只要你做好了心理准备,现在就行。” 吴浩怯懦地看了眼青衫,问道:“叔叔,你说的小苦头有多苦?” 徐天然伸出右手,稍微比划了一下,笑道:“就这么点小苦头。” 吴浩心里还是没数,怎么觉得青衫说的话不可靠,但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吴浩下定决心了,鼓足勇气道:“我愿意一试,现在就准备好了。” 吴清风天生根骨奇佳,哪里知道疏通灵脉之苦,徐天然让吴浩上床,吴浩听从徐天然的指示平躺,深呼吸,保持心态平稳。 徐天然坐在床边,灵力微动,如平静水面石子落入,一阵灵力涟漪荡漾开来,蜀道幻化袖珍徐天然的模样出现在徐天然眉心。 徐天然轻声道:“敞开灵脉。” 吴浩聚精会神,灵脉缓缓敞开,徐天然心念微动,蜀道化成纤细小针没入吴浩体内。 吴浩的灵脉舆图尽数在徐天然脑海里展开,与徐天然心有灵犀的蜀道转瞬就飞至吴浩主灵脉堵塞之处。 宽大如数百丈大河的主灵脉,中间有一段极其狭窄的通道,宛如延绵数千里的主灵脉河流,中间有一段百里长,宽不过十丈,偌大的河流被拦腰截断,自然流经主灵脉的灵气大幅减少。 徐天然平静道:“小吴子,你来陪床吧,我先出去透透气。” 吴清风点了下头,就坐在床头,吴浩紧紧握着双拳。 转瞬,蜀道纤细的身形极速变大,在灵脉之中宛如擎天巨柱,重重一下砸在主灵脉之上,吴浩随即浑身一震,一声惨叫,呕出一大口鲜血。 吴清风一缕神识就守护在吴浩主灵脉之中,见这惨状,也不禁揪心。 百里主灵脉堵塞疏通,不知要捶打多少下,这份痛苦怎么在徐小子口中只是小苦。 徐天然凭栏远眺,想起那段疏通灵脉的日子,想起了自己吐血吐习惯的日子,想起了有一名温婉的女子领着一个瓷娃娃小姑娘来看望自己,想起了瓷娃娃小姑娘为自己放的长明灯,写着以命换命。 走过了这么远的江湖,徐天然内心的归宿仍旧在那一座小小的青山镇。 昨日所受的苦,如今回忆起来却有一丝温暖,那些日子除了痛彻心扉,除了不停呕血,更多的是满满的温暖。 老白和先生一直守护在自己身边,青山镇那么多关心自己的人陪伴在自己身边,如今再无当初众星捧月的感觉了。 徐天然也知道,当时住在隔壁的一袭白衣,也数次在二楼关切地看着自己,虽然最终她仍旧没有把关心的话说出口,但是她的心意徐天然都知道了。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老白为徐天然宛如开天辟地一般强行打开了一条修行之路,让徐天然在修行之路上境界一日千里,在短短十年便跻身青云榜魁首,这一路很苦,但是徐天然很感恩。 于徐天然而言,他不想成为什么狗屁人上人,不想成为当初自己最讨厌的人,但是他很欣慰自己已经有了守护自己珍视之人的能力。 徐天然永远不愿意成为那些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山上修士,漫长光阴在他们眼里不过是转化成修为的筹码,动辄闭关十年百年,何为人间,何为人性一概不知。 他自人间来,愿为人间事。 徐天然看了眼漆黑的天幕,微微一笑,“若是小吴子也是那般不食人间烟火的修士,就真相看两厌了。” 吴清风耳力惊人,自然听见了,立即轻声回复道:“本就相看两厌。” 徐天然置若罔闻,只是投以温和的眼神。 良久,蜀道又重重一棍砸下,吴浩体内灵力暴动,吴清风只见吴浩脸上血色全无,又是一声哀嚎,又吐出一大口鲜血,质问道:“姓徐的,你不是说是小苦头吗?怎的折腾的我徒儿这般痛楚。” 徐天然平静道:“或许,我以为只是小苦头吧,对吴浩而言,却是大苦头。” 吴清风不知徐天然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咄咄逼人问道:“你吃过这般苦头?” 徐天然并未回答,吴清风却大概知晓了答案,便不再回答,起身打了盆热水,将吴浩呕出的鲜血擦拭干净,看着吴浩喘着粗气,脸色惨白,心疼不已。 徐天然揶揄道:“高高在上的剑宗吴剑仙做起这般杂活,才瞧着像个人。” 吴清风撇撇嘴,不再理睬一袭青衫。 吴浩的灵脉疏通比起徐天然那真是小巫见大巫,毕竟吴浩先天便有凤族血脉,身体本就极为强韧,虽然境界再是稀松平常,也已经在修行路上登堂入室了。 比起徐天然当初不过凡人身躯,蜀道疏通徐天然支灵脉是滴水穿石的水磨功夫,当年第一条支灵脉疏通于徐天然而言是最痛楚的,之后渐渐也习惯了痛楚,再就是涌泉穴打通了,徐天然就能修行了,境界越高身体就越强韧,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吴浩虽然现在也极为痛苦,但是疏通的灵脉不过约莫百里,比起徐天然数万里的支灵脉疏通,加之徐天然的主灵脉太过宽广,窍穴浩瀚如海,所开挖的支灵脉也极为宽阔,蜀道数年不间断地挖掘,才最终彻底连接了体内浩瀚灵脉。 吴清风自是信任徐天然,蜀道他也有着几分熟悉的感觉,似乎就是师父的飞剑,吴清风为吴浩清洗干净,问道:“需要几日才能彻底疏通?” 徐天然抬头望天,“若是小胖墩能吃住苦,约莫一月。” 吴清风哦了一声。 天蒙蒙亮。 吴清风一夜未睡,也并未打坐修行,而是守护在吴浩身边,徐天然看见眼前熟悉一幕,会心一笑。 天下当师父之人大抵如此。 徐天然心想,若是小管彤或是小地龙也是这般要疏通灵脉,估计自己也是彻夜难眠,便是知道并无性命之忧,也是忧心不已。 为人师,方知为师之难。 为人父,方知为父之辛。 回响当初,守护在自己身边的老白和先生,他们内心是多么担忧呀? 自己当初可不是没有性命之忧,生死一线间,若是自己没有撑住真就活不下去了。 徐天然相信,自己真的到了那地步,老白会拼着性命不要也会救自己一命,但是空有一副千疮百孔的虚弱躯体的自己,便是苟活也是生不如死。 如今自己能够看待往事这般云淡风轻,还不是因为自己修为高了,眼界高了,不再是心中烦闷无处发泄的凡人。 仇恨,仍在心中,但是没有最初那般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会静下心来看一看这个世界。 害死娘亲之人是那些人,但是这天下,这样的悲剧每天都在上演,若自己为了一己之私仇,只图自己痛快,徐天然无需走这么远的江湖,看遍人间百态,只须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山上修士一般,闭关修行数十年,成就了飞升境大圆满境界,问剑晋王府,亲手血刃仇人。 而后如何,扬长而去,或是逍遥江湖? 徐天然很感谢先生,让他离开了青山镇这个舒心的小窝,走过江湖,那么多人、那么多事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就会好好思考这天下怎么了?如何才能不让这么多悲剧发生? 心中的答案究竟是什么? 若是可以,徐天然愿意一刀断长生,让天下万民不再以修行分贵贱? 这个问题浮上心头,若说自己还是当初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光脚小童,自然舍得豁出去,反正光脚不怕穿鞋的,巴不得把头,龙天行已经向人类宣战,也派出使者来梧桐城,想让凤凰一族出兵昆仑。 白衣小童嘿嘿一笑,看来这糖葫芦没少吃,又得了个好情报。 于徐天然一行人而言,妖界越乱越好,才好浑水摸鱼。 白衣小童刚乐没多久,就见比吴浩还有胖几分的凤亦飞领着一群大人往狐仙阁而去。 为首一人中年面容,步履沉稳,看不出任何灵力波动,看来绝不是善茬,而后面几人就是那天在溪边的老熟人了,凤无痕一行人也紧随其后。 看来是打了小的,惹来大的砸场子来了。 白衣小童立即扯着大师姐的衣袖,一路狂奔,“大师姐,大事不好了,有人上门踢场子来了。” 管彤还没反应过来,被徐荣这么一抓,一串糖葫芦就掉在了地上,立即就扯住了白衣小童,心疼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糖葫芦,旋即,管彤捶胸顿足,“在糖葫芦和师父安危之间,我竟然犹豫了。” 不过,说完这句话的管彤一口将糖葫芦全囫囵进了樱桃小嘴里。 饶是见多识广的白衣小童也被大师姐震惊了,原来樱桃小嘴也能这么大的呀? 说完两人继续飞奔,管彤两个腮帮鼓鼓的,白衣小童则是边跑边吃,还不忘愉快地吐山楂核。 徐天然远远就瞧见了狂奔回来的萧慕容和管彤,这俩人莫不是惹祸了被大妖追杀,不然以两人的性子,不把银子花完,然后大包小包挂的满满的怎么会舍得回来。 徐天然眼见着俩货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问道:“惹祸了?” 管彤支支吾吾,想说话奈何嘴里权势山楂核,猛地一喷,山楂核如同飞剑祭出,重重钉入云烟楼墙壁之中,这才开口道:“师父,昨天那些人杀过来了,咱们是跑还是不跑啊?” 白衣小童点点头道:“来者不善,要小心应对。” 徐天然看了眼还在床榻上忍受痛苦的吴浩,瞥了眼吴清风,笑道:“莫怕,打不过再跑还来得及。” 吴清风回敬了个感恩的眼神,自然是让徐天然出面摆平了,算欠个人情,自己实在不放心走开。 徐天然自是当仁不让。 吴浩在梧桐宫的处境与自己当初在晋王府何其相似,这群狗日还敢上门找茬,就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管彤从屋子取出自己的宝贝竹刀,一脸认真道:“师父,等会儿那些阿猫阿狗交给我。” 白衣小童伸了个懒腰,仿佛与自己无关道:“若是凤主来了,我再出手不迟。” 徐天然揶揄道:“你约莫是天下口气最大的金丹境。” 白衣小童不置可否。 凤亦飞早就打听了一行人的住处,听闻他们夜宿狐仙阁,更是瞧不上这么一群人,不知道从哪个偏远部落来的没见过世面乡下精怪,一进梧桐城就迫不及待进青楼寻欢作乐,听闻将吴浩也带入狐仙阁,这不是败坏凤之一族的名声吗? 凤亦飞和风无痕当即便禀告了刑堂长老,也是凤亦飞是爷爷凤清明,凤亦飞自然将自己欺辱吴浩的过程省略,而吴浩殴打自己则添油加醋,加上自己两个眼圈确实被吴浩打成了熊猫眼,凤清明执掌凤之一族刑律,哪里能容吴浩这般对凤族子弟出手? 凤清明可是化神境巅峰强者,在凤凰一族仅次于凤主、凰主,尤其在怒江东岸,在凤之一族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魅烟见凤族刑堂长老来了,腿都吓软了,立即凑上去阿谀奉承一番,不曾想凤清明一行人对魅烟根本就爱答不理。 蝶舞走出房门,见来势汹汹一行人,打了个哈欠,面露微笑。 魅烟立即就知道,凤清明长老必然是来寻昨日那些贵客的麻烦,果然自己看人眼光不会错,那伙人不是善茬,肯定是惹祸精,这凤清明都亲自上门了,看来他们要完蛋了。 魅烟就希望,千万不要牵连了狐仙阁就好。 凤清明一行人的举动,徐天然皆看在眼里,见他们径直往云烟楼而来,徐天然朗声喝道:“什么人,胆敢擅闯云烟楼?” 魅烟立即心如死灰,完了完了,这群外乡人真不懂事,凤族刑堂长老都来了,若是自己从中斡旋,然后外乡人再低头认个错,或许还能善了,如今看来,自己也是回天乏术了。 凤亦飞讥讽道:“区区青楼而已,平日里就是请我们来,我们都不屑来。” 徐天然摇头道:“哟哟哟,凤族真是高洁无瑕,但是我们这种贱民进了人家屋子也不忘有礼有节,何曾想高贵的凤族却是连礼节都忘了。” 风无痕嘲笑道:“死到临头还嘴硬,梧桐城是凤族的地盘,我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谁敢阻拦?” 徐天然笑道:“你们若是知道自己无礼向狐仙阁道歉,我待会儿下手还能轻点,不然,就休怪我不讲情面。” 旋即,徐天然自嘲道:“似乎本身就没什么情面可讲?” 吴浩迷迷糊糊听见了外头的动静,睁开眼,呢喃道:“师父,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吴清风轻声道:“无妨,有你徐叔叔在,吃不了亏,你安心温养心神,撑过这一劫,你修行的道路就毫无障碍了。” 吴浩缓缓闭上眼睛,小小年纪竟然骂了句粗口道:“日了狗了,小苦头怎么这么苦。” 话音未落,吴浩便在蜀道下一棍落下间隙昏昏沉沉睡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8 龙族使者? 凤清明眯眼看着晚辈口角纷争,任由你来我往毫不在乎,他深谙妖族的法则,横断山脉什么最大,是道理吗? 显然不是,是拳头。 凤清明是凤族掌律长老,根本不屑于做口舌之争,他此番前来就是为年轻人压阵,这些外乡人不知根脚,再强也不过金丹境大妖,难不成还是化神境? 徐天然指着凤亦飞的脑袋,挑了挑眉毛,笑道:“也不算我欺负你,吴浩被你们重伤,现在病榻之上动弹不得,念在你年岁不大,也不欺负你,只要你有本事,我这比你还小几岁的儿子任你处置,打到你消气为止,如何?” 凤亦飞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反驳道:“你恶人先告状,是吴浩打了我,我什么时候打他了。” 徐天然神色凝重道:“不信自己去瞧,已经奄奄一息了。” 凤亦飞哑口无语。 白衣小童毫不理会二人言语,心中乐坏了,面上却装得很委屈,还十分配合得将境界压制在五品境,凤清明一时也没太在意这名不起眼的稚童,只觉得约莫五六岁的稚童五品境再正常不过了,凤亦飞与他比试一场也吃不了亏,暂且当作开胃小菜。 千白凭栏眺望,微微摇头,唉声叹气深怕青衫的乖儿子挨揍似的,白衣小童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跟泪人似的,“爹,你还是我亲爹吗?不知道少年人相差一岁就是天壤之别,爹,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我要告诉娘亲去,说爹要害死亲儿子。” 徐天然嘴角微微抽搐,心里想着:真他娘的不要脸的北獒大魔头。 管彤乐开了花,师父不要脸,徐荣更不要脸,但是瞅着徐荣在地上撒泼打滚的模样就很欢乐,那凤亦飞可有苦头吃了。 凤亦飞见白衣小童怂了,立即底气就足了,寻思着今日一定要将场子找回来,自己挂着俩黑眼圈的账可要双倍奉还,打这个白衣小童四个黑眼圈。 转念一想,哪儿来的四个黑眼圈,那就再打断他两根肋骨也不为过。 凤亦飞的心思,白衣小童尽收心底。 徐荣瞥了眼一肚子坏水的凤亦飞,既然你无情,休怪我无义了,江湖规矩,打人不打脸,你这不仅要打脸,还要打断我的肋骨,那今日可不能善了了。 凤亦飞往前一步,指着白衣小童道:“别哭哭啼啼的,是男人就好好打一场,谁输了谁认栽。” 白衣小童怯懦道:“爹,你好狠心,我会把一路上发生的事都告诉娘亲的。” 这一句话让徐天然嘴角抽搐不已,果然逛青楼不能带着管彤和徐荣,管彤会原原本本把事情都告诉朱子柒,徐荣更是过分,估计还要添油加醋,在徐荣的版本里,恐怕昨夜我就已经留宿蝶舞闺房了。 这年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徐天然重重叹息一声。 凤亦飞傲然独立,白衣小童小步前挪,气势此消彼长,凤无痕虽觉得青衫刀客似乎不是个会吃亏的人,但是怎么看也觉得白衣小童是个狠角色,以亦飞四品境界,加上凤族血脉,便是寻常三品少妖也不是他的对手。 云烟楼下,折腾的动静不小,把许多刚趴在姑娘们肚皮上奋战了一夜的嫖客们都吵醒了,见着是凤族之人,也不敢发出声响,却也偷偷隔着半扇窗户偷偷看热闹。 有一姑娘撒娇道:“死鬼,你看谁能赢?” 一名魁梧的中年妖怪说道:“我看咱们凤族小公子能赢,不过,那白衣小童瞧着也不简单。” 姑娘白了银枪蜡头一眼,“说了等于白说,跟你下面的兄弟一样没用。” 紧接着就是一阵七嘴八舌的吵闹,杨小兵瞧见了这一幕,才发觉妖族青楼甚是凶险,这要是活不好,还不敢来,妖族姑娘说话可真够直白。这要是在人间,纵然是绵软无力、一触即溃的花甲官老爷,姑娘们也是对老爷极尽全力地吹捧,仿佛花甲官老爷不是一战七息,而是一夜七次郎。 饶是花丛圣手杨小兵也惊叹,妖族青楼真是龙潭虎穴。 凤亦飞见白衣小童闪躲的眼神,轻蔑一笑,旋即,双腿微屈,青石现出几条裂纹,身形一往无前,大有狮子搏兔之势。 一拳气壮山河,凤亦飞自以为一拳就能将白衣小童揍得七窍流血。 奈何,一拳落空,凤亦飞竟与白衣小童擦肩而过,回过头来,见白衣小童竟然吓得直接坐在了地上,心中更是轻视,摩拳擦掌道:“诶,小子,打起精神,这才刚开始呢?别怪我下手重,要怪就怪你爹去。” 白衣小童哇哇大哭,咒骂没良心的爹。 青衫似乎耳聋了一般,根本听不见亲儿子的哀嚎声。 凤亦飞又是高高跃起,又是霸道一拳从天而降,这次他瞅准了白衣小童,收拳于腰际,等到最恰当的时机再祭出这一拳。 “轰隆”一声,尘土飞扬,围观的姑娘们和嫖客都捂着眼睛,不敢看血腥一幕。 凤亦飞却觉得诡异,明明自己一拳打中了凤亦飞,怎的接触到他的时候就像摸着泥鳅似的,滑溜溜的一拳就落在的青石板地面上。 凤清明也看出了古怪,这白衣小童或许真不简单。 白衣小童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破口大骂道:“你真下死手呀,等下砸坏了东西谁赔?” 凤亦飞气急败坏道:“我赔。” 旋即,凤亦飞不再是花里胡哨地跳跃,径直朝白衣小童走去,走近了,当面一拳,看他如何躲避。 白衣小童可怜兮兮看着魅烟,说道:“魅妈妈,砸坏了东西可不算我的,算他的。” 魅烟哭笑不得,事到如今还担心这个,先保住自己再说,只是当着凤族的面,她没说出口。 凤亦飞与白衣小童面对面,四目相对,不讲理的重重一拳砸在白衣小童面门上,白衣小童径直飞了出去,重重砸在旁边一栋小楼上,转瞬,小楼摇晃,主梁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缝。 众人只觉得白衣小童算是彻底完了,这一拳下去定然没气了,这青衫公子真是白衣小童的亲爹?我看是后爹还差不多。 凤亦飞不可思议看着自己的拳头,何时自己修为到了这么强大的地步,一拳就能崩碎一楼主梁,这栋小楼也成了危楼了。 魅烟原以为两个小孩子大闹过打架首重气势,气势弱了架就输了一半。 管彤昂首挺胸,腰间悬着竹刀,大喝一声,“管彤在此,速来受死。” 一句话把蝶舞逗乐了,这行人真是有才。 徐天然无奈扶额,似乎有点气势太盛了,行走江湖切记把话说得太满,本是分胜负,这么一句话一出,就是要分生死了。 幸好,现在自己在,出不了乱子。 凤无痕拔剑而出,手腕一抖,一剑迎面而来。 在旁人眼里速度极快一剑,在管彤眼里仿佛是慢放一般,管彤虽把剑招都看得透彻,奈何第一次对敌有些紧张,躲避的脚步有些踉跄,差点就摔了个狗吃屎。 霎时,管彤脸就红了,真给师父丢脸了。 白衣小童摇旗呐喊道:“大师姐加油,打死那个龟孙。” 千白也以手扶额,这俩要是结伴行走江湖,半座江湖都不得安生。 凤无痕哪里受过这般侮辱,又是受死又是龟孙,他的荣誉感极强,身为凤族一员,虽是旁支,那也是凤族血脉,他不容外人侮辱凤族,下手就越加狠辣。 管彤右手紧握刀鞘,竹刀始终不出,她露出认真的神情,凤无痕的剑再狠辣他都能提前躲掉,旁观的只能看见凤无痕剑光闪耀,剑招层出不穷,红衣小姑娘只能一味躲闪,毫无还手之力。 徐天然嘴角却微微扬起,看来这一路上要多让小管彤出手了,若是自己把她护得太周全了反而是害了她。 雏鹰展翅,一飞冲天。 徐天然年纪尚轻,初为人师,还需与徒儿说句多多指教。 凤无痕一连百招,连管彤衣角都未沾到,管彤灵气波动来看,确是三品境无疑,难道自己二品境还比不得人家三品境? 凤无痕心中越急,下手越是狠辣,杀心已起。 管彤聚精会神,没空感知他的内心,只是寻找他剑招的破绽,毕竟初次与人比试,还是没经验,有些紧张。 忽然,凤无痕一剑扑空,心里一急,脚步有些踉跄,管彤抓住时机,拔刀斩出,一刀砍在凤无痕脖颈上。 竹刀无锋,管彤开心地跳跃起来,“师父,我赢了。” 可是,凤无痕杀红了眼,哪里能忍受输给区区三品境少女,高下已分的情况下,凤无痕一剑刺向管彤后心。 凤清明连忙制止道:“无痕,不可。” 可惜,已经晚了,凤无痕已经被失去了理智,唯见一袭青影闪出,千钧一发之际,两指捏住剑尖,轻轻翻折,凤无痕佩剑断成两截。 管彤眼里满是惊恐之色,自己太过大意了,竟然被凤无痕暗算,气鼓鼓的嘟着小嘴。 凤清明刚要向青衫求情,只见青衫丢下手中一截剑尖,并未对凤无痕下死手,而是教训管彤道:“敌人未败,为何收刀?” 管彤委屈道:“我以为我已经赢了,我的竹刀砍中了他的脖颈,若换成钢刀,不就已经砍断了他的脑袋,哪里知道他输不起?” 徐天然严肃道:“学艺未精,岂敢轻敌?未到敌人彻底失去反击能力,绝不可掉以轻心。” 管彤低下头,泫然欲泣道:“师父,我知道了。” 徐天然灵力微动,喃喃道:“谁道竹刀无锋就砍不断头,只见,徐天然凌空接过竹刀,轻轻一刀劈下,那栋被白衣小童撞得有一丝裂缝的小楼立即裂成两半。” 管彤震惊得长大了嘴巴,连平常阿谀奉承的话都说不出口,凤清明知道青衫刀客不是善茬,这局比试他们输了。 凤无痕惊呆当场,这名年轻的青衫公子莫不是修行了千年的老妖,怎的这么厉害? 徐天然朝凤清明拱手道:“这局比试我们输了,第三场就我们比。” 凤清明笃定他们就是龙族使者,哪里愿意彻底撕破脸,毕竟凤亦飞和白衣小童的比试也罢,凤无痕和红衣少女的比试也罢,终究是小孩子过家家,无伤大雅,一旦自己和青衫交手,那就代表了龙族和凤族高手之间一较高下,就会伤及两族颜面,就不好收场了。 凤清明拱手回礼道:“这局比试是我们输了,三局两胜,就没有第三场比试的必要了。” 徐天然手腕一抖,竹刀归鞘,管彤对师父佩服得五体投地。 原来,竹刀也能这么厉害,自己还在为浅薄的修为沾沾自喜,孰料在师父眼里,竹刀亦是神兵利器,一刀可断山河。 徐天然见状,拱手笑道:“凤堂主,承让了。” 氛围急剧变化,方才还是刀光剑影,现在已是其乐融融,魅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一行人究竟是谁? 蝶舞凝眸远望,目光尽数落在一袭青衫身上。 徐天然感受到不远处的视线,故意隐匿心思,上前和凤清明勾肩搭背,宛如真是龙族使者一般。 徐天然招招手,赑屃立即亦步亦趋而来,低眉顺眼道:“主人,有何指示?” 凤清明愈加确定,这一行人就是龙族使者,赑屃他虽未谋面,但是龙族九大神将之一还是有所耳闻,能成为龙族九大神将主人的青衫究竟是何人? 徐天然轻拍赑屃的肩头,笑道:“你去安排一桌酒菜,招待贵客。” 凤清明笑道:“到了凤族地界,哪里有客人请客的道理,魅烟,置一桌席面,迎接远方贵客。” 魅烟施了个万福,应声而去。 徐天然和凤清明都是千年的妖精,人情往来自是熟稔,在妖界,喝过了酒才是兄弟,与人界一般无二。 至于是真兄弟还是酒肉兄弟谁也不会在意,反正有着那么点兄弟香火情就足矣。 正如龙族与凤族的关系,既不会真的亲近,也不会轻易撕破脸,彼此皆有分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9 是男人就抢亲 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凤族一向自诩清高,就没有青楼头牌姑娘随身伺候,徐天然倒是觉得舒坦,魅烟亲自领着一众丫鬟倒酒,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一点色念不敢妄动,不然依着原来性子,怎么着都得吃几口青衫公子、白衣公子的豆腐。 千白看着徐天然的举止,就知晓了徐天然葫芦里卖的药,立即喊来赑屃,伪造了一份龙天行的亲门外,一顿饭似乎吃出了数百年的交情。 转身离去之时,徐天然、凤清明满是笑意的眼神转瞬消失无踪,都是逢场作戏,彼此互相试探,徐天然一直未明确表明自己是龙族使者身份,但是不经意间又透出一些讯息让凤清明愈加笃定徐天然一行人就是龙族使者。 龙族之人,是敌是友,尚不明确。 凤清明立即前往梧桐宫,登至百曾,禀告凤主凤九天。 凤清明抱拳道:“凤主殿下,狐仙阁疑是龙族使者来访,约莫是前来商议共同出兵之事,当如何应对?” 凤九天于洁白无瑕的宝座之上,沉声道:“静观其变,明晚便是合亲大礼,万事皆待合亲大礼之后再定夺。” 凤清明颔首道:“属下领命。” 凤九天见凤清明欲言又止的模样,便开门见山道:“还在为斯礼之事烦忧?” 凤清明长长叹息一声,“斯礼已经七日七夜未曾进食,更是封锁了灵脉,不汲取天地灵力,再这样下去,恐怕很快就撑不住了。” 凤九天脸色阴沉,“没用的东西,不过是一点儿女私情,何至于寻死觅活。” 凤清明明显感觉到凤九天怒气中带着惋惜,毕竟凤斯礼是凤族圣子,是凤族最年轻的化神境,极有可能在三十年内跻身飞升境的天才妖王,是凤族当之无愧的接班人。 没想到,凤斯礼竟然在情事之中沉沦,在外历练和凰傲雪相爱,就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也不想想,那凰傲雪断的多彻底,堂堂凤族圣子竟然在怒江中线堂而皇之向凰傲雪示爱,凤族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就算凤族面子不要,结果那凰傲雪可曾出来见你一面。 女子心狠起来比男子狠多了。 凤九天将凤斯礼关了禁闭,既生气又心疼。 生气是堂堂大男人,就为了儿女私情就自暴自弃了,心疼的是连凤九天也看这凤凰一族的老规矩不爽很久了。 凤九天当年也是极其抗拒合亲大礼,那一夜他与一名根本不知姓名的凰族少女共处一室,在鹊桥浮屋之上,彼此相敬如宾,一整晚凤九天都不曾触碰这名凰族少女。 并非那名凰族少女不够美丽,只是凤九天不能接受彼此初次见面,互不熟悉,也没感情,就脱光了衣服抱在一起,为了凤凰一族的传承大业献出自己的纯洁身子。 于凤九天而言,为了凤凰一族,纵然要献出生命他也在所不惜,但是献出自己的身体,他不能接受。 多年后,凤九天才知晓,那一晚与他共处一室的少女名为凰清绝,那一年参加合亲大礼的二十名少女都怀孕了,除了凰清绝,其余十九人都诞下了子嗣,有凤有凰。 按照凤凰一族的约定,凤满月便送回东岸,有凤族抚养长大,而凰就留在了西岸,有亲娘抚养。 凤凰一族体质特殊,到了适育之龄,只要同房一次,就能将凤之精种留于体内长达一年,想要诞下子嗣不成问题。 因此,凰清绝在凰族受尽了嘲讽,凰清绝自此对东岸凤族深恶痛绝,尤其是那个对自己冷若冰霜的凤,更是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 或许,正是彼此都没有诞下子嗣,凤九天在凤族也受到同龄人的嘲讽,不过凤九天脸皮厚,倒也不在乎。 越是受人冷落,反而能激起凤九天和凰清绝潜心修行,阴差阳错,那一夜在鹊桥浮屋之上的两人竟然都成了一代人中的佼佼者,各自承继了凤主和凰主。 对于,合亲大礼,两人皆是内心大有不满,却各有不同。 凤九天不满的是这迂腐的规则,凤族和凰族的仇怨已经过了多少年了,事到如今年轻一代早已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凤凰一族会分崩离析,分居怒江两岸。 但是,规矩却继续流传下来,凤斯礼的遭遇让凤九天真正下决心要打破两岸分居的破规矩,促成凤凰一族破镜重圆。 凰清绝也恨合亲大礼,却与凤九天截然相反,她觉得凤凰一族连合亲大礼都没有存在的必要,既然分居两岸,那就各过各的,何须延绵子嗣。 可惜,凰清绝的激进想法遭来了凰族老人们的痛斥,这才有了明日的合亲大礼正常举行。 但是,凰清绝一听闻自己的爱徒凰傲雪竟然和凤族圣子有染,当即就将凤傲雪囚禁于祖师堂,在历代祖师灵牌前悔过。 合亲大礼即将开始,风情绝为了彻底将凰傲雪情丝斩断,硬是要将她送上鹊桥浮屋,到时候跟素未谋面的凤族男子延绵子嗣,等将来有了孩子,就能彻底断了念想。 毕竟,凤凰一族都极为忠贞,岂容伴侣与他人有染。 凤清明轻声道:“听说对岸那个清绝师太要将凰傲雪送上鹊桥浮屋,这不是要逼死斯礼吗?” 凤族皆在私底下称凰主凰清绝为清绝师太,足见凰清绝的冷酷无情。 凤清明见凤主背过身去,并无回答,继续说道:“凤主殿下,斯礼可是凰族千年难遇的天才,真不能这么夭折了,清绝师太那个天性凉薄之人恨不得整垮凤族,跟凤族彻底断了往来,听说都在凰族祖师堂议事,提出要废除合亲大礼。清绝师太简直是丧心病狂,连凤凰一族的延绵子嗣大计都要废止,罔顾凤凰一族的安危。 自从凤凰一族分隔两岸以来,子嗣越来越少,若长此以往,不出千年,凤凰一族就要彻底衰败了,恐怕连怒江八百里河谷地盘都保不住了。” 风清明说到说到激动之处,声泪俱下。 凤九天也有所动容,他本就是看不惯条条框框之人,不然就不会在外游历之时,会爱上人族女修,更是堂而皇之将她带回梧桐城,还生下了小胖墩吴浩。 凤九天原对凤主之位并无兴趣,奈何当年外族来袭,前代凤主重伤,弥留之际他将凤主之位传于凤九天,令凤九天震惊不已,不过看似出于意料,却也预料之中。 凤九天再桀骜不驯也是当代凤族最卓越的年轻子弟,当年凤主身死,庞大的气运终归要回到凤族祖师堂,而谁来承继这一份气运,谁能在生死存亡之际带领凤族存活下去,举凤族上下,唯有凤九天。 凤族日薄西山,为何还能保住怒江两岸八百里河谷地盘不为龙族所吞并,在于龙族若是强行吞并凤族,也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凤族这一千年来越来越佛系了,当年麾下八百仆从部落,如今所剩不足三百了,除去直接管辖的怒江八百里河谷,所掌控的地盘不足方圆二千里,与龙族掌控方圆六千里的庞大帝国,昔年还能与龙族分庭抗礼的凤族真的已经衰败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单以血脉而论,凤族所承载的远古血脉比龙族要精纯太多,万年前真正意义上的龙族皆已覆灭,如今的龙族,至多只是有着远古龙族一丝血脉混血龙族,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龙族。 凤族不似龙族那般好淫,加之凤族神通涅槃,万年前那场极为血腥的人妖大战,虽凤凰一族王族血脉荡然无存,但是凤凰一族尚且有血脉精纯凤凰劫后余生,历经千年的繁育,又有了枝繁叶茂之势。 当年,若非凤族和凰族分裂,恐怕如今横断山脉的霸主哪里轮得到血脉杂乱的龙天行。 只是,细细想来凤凰一族不似龙族那般野心勃勃,喜好和平,最终仍旧无法一统妖界,仍旧只会偏安一隅。 忽然,凤九天眼神闪过一道光芒,凤清明身上有一根毛发,上面依附一缕极难察觉的神识,这一段对话竟然有人窥探。 凤九天雄厚的神识探出,转瞬就将那一缕神识抓入手中,附在一根毛发之上的这一缕神识眼见逃窜无门,旋即,自曝于当场,烟消云散,未留下一丝痕迹。 凤清明立即跪下请罪:“凤主殿下,臣一时疏忽,请殿下责罚。” 凤九天毫不在意,“雕虫小技而已,不足道哉,看来狐仙阁那一伙龙族使者很关心梧桐宫的一举一动。” 那一缕神识自然是白衣小童在凤清明不经意间留下的,白衣小童没料到自己这般隐匿的神通会被凤九天发现,难不成凤九天的境界不止飞升境大圆满,已经踏出了那一步? 不过,经过白衣小童的转述,徐天然知晓了凤族圣子凤斯礼之事,就觉得这绝食明志的青年不错,但是没啥头脑,既然有喜欢的姑娘,就大胆去追求,明日就是合亲大礼,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同房,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轻易错过。 若真有志气,就以一己之力将凤凰一族分居的破习俗打碎,躲在房间里玩绝食,算怎么回事? 听完,徐天然将长平背起,就要前往梧桐宫。 徐荣拦住亲爹身形,“爹,不可贸然前往。” 徐天然猛然发觉,似乎很久没想起萧慕容这个名字了,一行人大多都叫白衣小童徐荣,若是不刻意想起,都忘了这一名看似天真浪漫的白衣小童可是北獒大魔头。 徐天然思绪稍稍荡漾,有些失神,回过神来,笑道:“凤凰一族的大事我插手不来,但是凤斯礼这点情爱小事,我是管定了。” 徐荣笑眯眯道:“怎能让爹一人涉险,带上我。” “行,上来吧。” “好嘞。” 只见,白衣小童娴熟地跃上青衫脖颈,转瞬,两人身形消失在夜色之中。 吴清风自然不会轻易离开狐仙阁,一来是守在吴浩身边,虽然相信蜀道下手必然有分寸,但是凡事皆怕万一,他一步也不敢离开。二来自然是守护狐仙阁一众人等。 凭借白衣小童窥探的情报,从凤清明和凤九天的谈话之中流露的蛛丝马迹,还有凤清明脑海里闪过的一个画面,他们就在偌大的梧桐宫寻找凤斯礼的位置。 梧桐宫百层高,依梧桐祖树而建。 徐天然和徐荣隐匿身形,悄然登上了高耸入云霄的梧桐宫,在百层之高的梧桐宫寻凤斯礼一人宛如大海捞针。 所幸,徐荣稀奇古怪的法宝众多,这不就从怀里掏出一个指南针似的玩意儿,徐天然也是敬佩不已,看来在那方小天地羁押了一甲子,徐荣也是真的无聊到顶了,没事就琢磨了无数法宝。 而且,这些法宝竟然都潜藏在窍穴之中,足见品秩都不低,如今不过金丹境的徐荣,若真的放开手脚、不计代价与人厮杀,化神境也难以在他手下讨到便宜,甚至会身死道消。 徐荣看透了亲爹的心思,笑道:“爹,莫说化神境,只要我动了杀心,就是飞升境也休想能活。” 徐天然一个小板栗落下,“不吹牛会死呀。” “不吹牛的人生还有意义吗?真不如死了算了。” 白衣小童手上怪异的指南针转了转,方圆百丈之内的人影皆在其中,他们就不用一间屋子一间屋子排查了,只要见哪个饿得快嗝屁了,身上的颜色最浅淡的就是凤斯礼了。 徐荣的指南针具有两个功能,一是探测活体,二是查探活体能量,颜色越红表示能量越强,也就是修为愈高,颜色越淡,代表能量越弱,要么就是修为弱,要么就是身子骨弱。 深夜,探测的凤族皆是横躺着睡觉,但是真的奄奄一息的唯有凤斯礼,一袭青衫悄然在梧桐宫穿行,只是,他的一举一动皆在凤九天眼里,而他浑然不知。 整座梧桐宫皆在凤九天掌控之中,自作聪明的徐天然和徐荣宛如被蛛网包围的飞蛾,饶是现在扑腾着翅膀很欢乐,但是已经插翅难逃了。 凤九天有意看二人的真正图谋,有意牵引二人去见凤斯礼,白衣小童终于在指南针的表盘看见了一具淡蓝的躯体,难掩激动神情,轻声道:“找着了。” 转瞬,两人就到了一间僻静黑屋外头,果真是关禁闭的好地方。 门口的看守得了凤九天心声传信,已经撤去,徐天然和白衣小童在门口鬼鬼祟祟了半天,终于打开了门锁,进入黑屋。 徐荣小心翼翼合上房门,掏出一颗如夜明珠一般发出淡雅蓝光的鹅卵石,整个房间隐约能看得清,不至于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但是光亮柔和,也不会被外面的人发现异样。 空荡荡的黑屋,唯有一张硬床板,一名俊逸的公子躺在床板之上,呼吸微弱,真的已经奄奄一息了。 徐天然刚见面,根本不寒暄客套一番,直接隔绝了房屋声音,指着凤斯礼的鼻尖破口大骂,“你个废物,你的女人明日就要上了别的男人的床了,你还能躲在这睡觉。” 一句话,就让凤斯礼睁开了眼睛。 徐天然继续骂道:“废物才绝食明志,你死了她就能幸福了?有种你抢亲去呀,躲在这里装痴情算个什么事。” 凤斯礼想要握紧拳头,却虚脱地握不紧拳头了,小声呢喃道:“你不是我,如何能知我的痛苦。” 徐天然笑道:“你痛苦什么,不就男女情爱那点破事嘛,既然真的喜欢,那就做点什么,别躺在这里装死。是男人,就抢亲。” 抢亲,凤族万年历史从未出现过这般无法无天之事,便是凤族凰族别居千年,也未有这般厚颜无耻的举动。 徐天然看清了凤斯礼的心思,摇头道:“死都不怕,还怕丢脸。” 凤斯礼的内心为之一震,终于回过神来,目光如炬看着一袭青衫和境界诡异的白衣小童,“你们究竟是何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0 棋子已落 徐天然微微一笑,“月老。” 白衣小童差点笑喷了,在背后一直窥探的凤九天也不禁莞尔。 凤斯礼已经极其虚弱,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似乎半个身子已经入了鬼门关,在阳间的就剩下最后一份执着了。 凤斯礼似乎用尽了气力说道:“尔等意欲何为?” 徐天然眼见这凤斯礼年岁不大,估摸着也就五六十,怎么就这般老古董了,说起话来比儒家老学究还要老学究。 “就问你一句,你想不想见到凰傲雪?”白衣小童见凤斯礼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生怕多说两句就背过气去,赶紧问道。 凤斯礼无力地点点头。 一袭青衫说道:“那就好办了,别在这装死了,跟我们走,我有办法让你见着凰傲雪。” 凤斯礼浑浊的眼神清明了几分,白衣小童从怀里掏出两个油饼,给到凤斯礼手中。 凤斯礼旋即大口啃饼,纵然是死了,他也想死前见傲雪最后一面。 为何不直接解开身子骨饿到虚脱的凤斯礼的灵脉禁制,主要是担心凤斯礼虚弱的身子承受不住灵气灌入的冲击力,当下他的身子宛如干枯的湖泊,若是水流席卷而来,恐怕干涸的湖泊龟裂的堤岸都要为之崩塌,那可就要大道折损了。 先补充体力,宛如地下水一点点渗透进干湖的湖泊,等湖泊已经蓄了一些水,再打开堤坝放水进来,就会稳妥许多。 凤九天有些疑惑,这一行人的举动有些反常,若是龙族的根本利益便不希望凤凰一族重归于好,一个强大的凤凰一族是龙族最不愿看见的。 凤九天一时拿捏不准这一行人的目的,但是目前所作所为倒是对凤斯礼是好事,总不能自己这个做师父的舔着脸去求着自己徒儿不要绝食,好歹自己也是凤主殿下,着实拉不下这个脸面。 斯礼这孩子太过倔强,认死理,也许当年就是取名没取好,怎么好端端取了个斯礼斯礼,不正是死理死理吗? 斯礼一旦决定之事,谁都拉不回来?当下,斯礼的生命也就在一两日之间了,这青衫出现刚好让斯礼燃起了一丝希望,无论如何先活命再说,凤九天也不打算阻止他们带走斯礼,但是明日合亲大礼确要做好万全准备。 徐天然见凤斯礼脸色稍好,立即将他扶起,旋即,在五十一层高空,纵身一跃,御刀而去,肩上扶一个,脖子背一个,仍旧风驰电掣径直回了狐仙阁。 管彤走到干爹屋里,见着了吴浩,想着这小子怎么还不醒,姑奶奶连外号都给他取好了,就叫耗子,这样才能更快融入这个集体嘛。 吴清风一袭白衣,坐在吴浩床前,半点无谪仙人的气质,倒像村里头的私塾先生守着自己的重病学生。 管彤探了探脑袋,见干爹在忙,管彤也是识趣,见干爹瞅了自己一眼,连忙扮了个鬼脸,就出去玩耍了。 但是,徐荣不在,真是无趣呀。 管彤在云烟楼来回踱步,时而凭栏远眺,时而抬头仰望星空。 猛然,一道小小白影落在自己跟前,一脸傻不隆冬的笑意道:“大师姐,没有小的作陪是不是很无趣呀?” “有趣的很,大晚上的赏花赏月,乐此不彼呢。” “大师姐好雅兴。” “那是自然,不然怎么能当大师姐。” “那小的就告退了。” “站住,你回来了,师父也回来了吗?” 徐荣折身边走,只留下一个任大师姐自己猜的背影。 管彤立即追了过去,卸下了大师姐高高在上的身份,舔着笑脸道:“小荣荣,刚才你们去哪儿了?” “去了趟梧桐宫,厉害吧?” 管彤竖起大拇指道:“不愧是天下无敌师父的亲儿子。” “大师姐这话说的,究竟是夸我爹呢,还是夸我呢?” “夸你爹不就是夸你吗?” 徐荣点点头,幡然大悟道:“是这么个理。” 说着说着,两人就渐渐远去了,白衣小童一抹余光落在了走廊尽头的拐角处,蝶舞轻轻拍拍波澜壮阔的胸脯,手上涂抹了迷药的手帕掉落地上。 方才一股极其恐怖的气息自天上而来,转瞬,白衣小童就安然落地,蝶舞的隐匿本领极为高强,方才连吴清风都未察觉到蝶舞靠近了云烟楼。 若非潜藏在蝶舞身上的一根毛发,一缕神识时时监视蝶舞,白衣小童远在梧桐宫哪里能知晓云烟楼的境况,徐天然匆匆而走也是因为得了白衣小童的心声言语,知道管彤被蝶舞盯上了,两人极速归来,总算是赶上了。 蝶舞身形与黑夜融为一体,消逝于黑暗之中。 白衣小童嘴角微微扬起,看着天真的大师姐,喃喃道:“我的大师姐哟,你啥时候才能长大呢?” 管彤眨巴眨巴眼眸,心里想着,晚上徐荣脑袋有些毛病哩,说胡话了,我才十二岁,长大作甚。 一袭青衫将白衣装扮的凤斯礼安置于床上,让他自己调息,凤斯礼自己解开灵脉禁制,转瞬,灵气疯狂进入灵脉之中,原本干涸龟裂的灵脉河床有了一点点灵力潮汐,怒江八百里河谷灵气极为浓郁,加之凤九天有意为之,凤斯礼在疯狂恢复修为。 徐天然见凤斯礼已经恢复了三四成修为,摘下腰间的酒葫芦,喝完一大口酒,平静道:“你若爱凰傲雪,明日就登上鹊桥浮屋,当面将你的心意告诉她。还有,你要抗争的不是凤主,而是凤凰一族这荒谬的规矩,为何凤凰一族要分居两岸、不得往来,只要你够勇敢,凤凰一族破冰之旅就由你开头,最终,能做到哪一步,就看天意了,你说呢?” 徐天然诚恳言语,凤斯礼听进去了七八分,凤斯礼不知道陌生的徐天然为何要帮自己,难道对凤族有所图谋? 一袭青衫打开窗户,一阵凉风袭过,只见年纪轻轻的刀客双手笼袖,看着远方,青衫飘扬,颇有几分高人气派。 凤斯礼绝不相信眼前的年轻人不过及冠之年,自己可是凤族天资最好的年轻人,也是半百入化神,当然妖族大多寿元绵长,如今不过七十余岁的凤斯礼绝对是凤族年轻一辈中最有希望跻身飞升境。 凤族百岁如凡人及冠,在凤族老人看来,凤斯礼不过是少年。 凤斯礼心中笃定,青衫刀客绝对是江湖隐居的老前辈,得了前辈的点拨,双手重重抱拳,躬身行礼。 徐天然拱拱手,便退出了屋子,让凤斯礼清修,多恢复些修为明日才有力气折腾。 打破旧规矩,从来都是要流血流泪的。 徐天然希望,明日纵然多流泪,也别多流血。 月华如水,洒落怒江八百里河谷。 徐天然摘下酒葫芦,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看来明日又要多管闲事了,不过,正是也得捎带用些气力给办了。 白衣小童悄然出现在徐天然身边,双手笼袖,似在有意无意学着亲爹,生怕自己跟爹不像,惹来闲话,说自个儿不是爹亲生的,那就坏了爹的名声了。 为了亲爹的名声,徐荣当努力。 徐天然瞥了眼黑暗之中的一抹阴影,意味深长瞥了眼白衣小童。 转瞬,白衣小童身形一闪,如白光乍现,转瞬就将隐匿于黑暗之中的蝶舞捉住,蝶舞神情惊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白衣小童一巴掌拍晕了,旋即,拖进了自己屋子。 白衣小童看着已经沉睡的狐媚尤物,“我爹舍不得打女人,就由我代劳了。” 徐天然无奈道:“谁说我不打女人?” “跟爹走了这么久的江湖,没见过爹出手打女人呀。” “少是少,不代表不会打呀,只要是敌人,咱也是不管是男是女。” “可惜了,娘要是在旁边听见了该多开心呀。” 徐天然不再跟白衣小童絮叨了,跟他说话说多了容易被记账,到头来跑到朱子柒跟前搬弄是非,自己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白衣小童灵力微动,白袖轻轻一挥,已经被制住了灵脉的蝶舞睁开妩媚天然的眸子,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青衫刀客之手,娇羞道:“公子,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将奴家绑了起来,这样口味实在太重了些,奴家着实羞涩。” 白衣小童打着哈欠,似乎啥也听不见,实则都一字不落记在心里了,若是哪天爹对自己不好,可就要一字不差都告诉娘亲。 徐天然任由蝶舞胡言乱语,不为所动问道:“你究竟是何人?想要绑架管彤有何企图?” 蝶舞装傻充楞,魅惑笑道:“公子,你可错怪奴家了,奴家就是绑你也不会绑个小姑娘呀,奴家可是第一眼见公子你就喜欢上了,奴家这清白身子迟早是公子的,公子想要何须用强?” 深夜,千白总觉得有些不放心,一夜未眠,披了件长衫就起身,见徐天然的屋子里竟然是陌生人,又听见了徐荣屋子里的动静,便来到徐荣屋里来。 蝶舞见千白轻敲了三声房门,白衣小童打开了房门,立即诧异道:“公子,捆绑奴家尚且能接受,这又来了一名公子......” 蝶舞魅惑天成的眼眸害羞低垂,轻声道:“得加钱。” 千白以为愣了片刻,旋即就要关门而出,怀着歉意道:“抱歉,打扰了。” 徐天然白了千白一眼,都是明眼人,一个个都装傻充愣。 千白也不演戏了,走进屋来,轻轻咳嗽了两声,问道:“你与梅兰罂是什么关系?” 蝶舞眼眸闪过一丝诧异,但是仍旧一脸淡然道:“梅兰罂是谁,奴家怎会认识?” 千白未带一丝感情的冰冷声音响起,“你可知九尾狐?” 一句话,蝶舞再也无法镇定自若。 “妖族谍报我了然于胸,见你第一眼我就知晓你是九尾狐,纵然在妖界,九尾狐也极为稀少,最出名的自然是神之使者梅兰罂。 听闻昔年九尾狐部落为妖帝无影所屠戮,最终硕果仅存的几只九尾狐皆成了无影的死士谍子。” 夜深,有些寒冷,千白裹紧了衣衫,又轻轻咳嗽两声。 蝶舞没想到这名身子羸弱的公子竟然对自己的根脚一清二楚,只是,她也不急不躁,“奴家不过是狐仙阁一名流落风尘的可怜狐妖......” 千白猛然提高了音调斥责道:“胡说,若再不从实招来,你就没有必要活下去了。” 蝶舞身为死士,何惧死,在舌根就有一颗毒丸,只要自己轻轻一咬,就能死的不能再死了。 白衣小童灵力微动,蝶舞的朱唇便不为自己所控,长得大大的,白衣小童拿来一根筷子在蝶舞口腔里寻找了一番,旋即,开心道:“找到了。” 蝶舞口中的毒丸被白衣小童取出,转瞬,被白衣小童掌心的火焰烧成了灰烬。 蝶舞冷静道:“任你们严刑拷打,我也只是狐仙阁一只普通小狐妖。” 千白轻声道:“杀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但是你主子让你故意露出根脚,就是有话转告我们吧,你要死也要把话说完才能死。” 蝶舞看着千白一双深邃的眸子仿佛能看透人心,平静道:“你们想要的答案都在苍山。” 徐天然神色凝重,南宫牧神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去苍山,哪里是白发封印之处,白发与千白似乎有着不为人知的千丝万缕联系,他不能轻易冒险。 千白笑道:“这就有意思了。” 徐天然问道:“我们的身份你早已知晓了?” 蝶舞不再言语,梅姐姐交代给自己的任务就是引诱一行人去苍山,原先她想着就简单些,把管彤绑架去苍山,这些人还不是屁颠屁颠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去苍山。 自己谋划落空,反正就丢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只要他们心里头有了苍山两个字,她相信这一行人绝对会前往苍山。 苍山可是妖界最恐怖的存在,听闻凡是去苍山的大妖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的,为何无影陛下要引诱这一行人去苍山呢? 当然,这些事情不该是蝶舞一名卑微的死士可以思虑的,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死有何惧? 千白看了眼白衣小童,白衣小童心领神会,解开了蝶舞的灵脉禁制,“你滚吧,别再出现在我们眼前,下次就没这么好运了。” 蝶舞简直不敢相信这句话,“不杀我?” 蝶舞自从懂事以来就被梅姐姐训练成一名死士,这些年来一直隐匿在梧桐城,为无影陛下传递凤凰一族的谍报,直至前些时日,蝶舞骤然得了一个任务,让她在这一行人族修士面前露出根脚,引他们去苍山。 其实,梅兰罂的谋划之中,只要蝶舞露出了根脚,徐天然一行人知晓了她是九尾狐就行,梅兰罂笃定他们不会杀蝶舞,只因徐天然一行人深入妖界就是想要寻找无影,找到无影就要找到自己。 蝶舞就是由着徐天然一行人顺藤摸瓜的那根藤。 千白点了点头,“你也是个可怜人。” 对妖族称人是对其的赞扬,蝶舞露出妩媚的笑容,“公子,奴家方才错怪你了,还望公子恕罪,若是公子不嫌弃,奴家一人伺候二主也是可以的。” 徐天然和千白同时说了个滚字。 蝶舞朝两位公子施了个万福,旋即化身一抹阴影,消失无踪。 蝶舞的神通极为诡异,尤其在黑夜之中能够化身成一抹阴影,飞升境以下极难发现她的踪迹。 待蝶舞走远了,白衣小童问道:“不急着追踪?” 千白平静道:“不急,人家想请我们入瓮,咱那么急干嘛,偏偏就要走得慢一点,多见几个他不愿我们见之人。” 徐天然指了指梧桐宫,“那也算一个?” 千白平静道:“算半个。” “谁算一个?” “炼狱。” “炼狱?我见过了。”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蝶舞急不可耐露出根脚,就是为了引徐天然一行人赶紧离开凤族,只要他们被蝶舞牵着鼻子走,那么无影就占据了主动。 不过,这一切蝶舞并不知晓,她不过是一颗棋子,奉命行事的棋子。 若千白所料不错,很快跟蝶舞就又能见面了。 白衣小童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忙活了半夜,困了,睡觉了。” 打哈欠似乎会传染,转瞬,徐天然和千白不约而同打起了哈欠,困意说来就来。 徐天然还好,毕竟是化神境修士,往常夜晚也是静坐修行,睡与不睡,并无影响。千白身子骨弱,折腾了半晚,已经极为疲倦,就先回屋了。 白衣小童闻见了被褥的一阵清香,这股狐媚的气味真是令男人想入非非,“爹,要不要在我这睡?” 徐天然根本不理会。 “这里有蝶舞的气味,可香了,爹睡这也能做个美美的春梦。” 徐天然走到门口,又拐回来。 白衣小童嘻嘻笑道:“爹,我睡里头,你睡外头,咱挤挤不成问题。” 转眼,徐荣捂着脑袋哇哇叫。 门扉“咯吱”一声就合上了。 徐天然看了眼天幕,月明星稀,一阵微风拂过,满地的黑影。 徐天然经过管彤的房间,驻足良久。 虽说徐荣在蝶舞身上留有一根毛发和一缕神识,但是徐天然仍旧放心不下,刚好自己屋子也被凤斯礼占了,索性就搬了一把藤椅,坐在管彤屋子门口,亲自守着总是安心些。 徐天然看了眼小吴子屋子昏暗的灯火,露出了一抹笑意,旋即默默运转焚杀诀,灵力流淌,气机转瞬千里。 千白吹灭了油灯,喃喃道:“棋子已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1 信知生男恶 日头西下,月上柳梢。 梧桐城花繁如昼,灯火辉煌。 梧桐城四季如春,身在梧桐城不知寒暑,不知冷暖,不可谓不惬意。 怒江两岸,花灯骤起,萧鼓喧天。 梧桐城万人空巷,皆在怒江两岸,观赏凤族十年一遇的盛事,合亲大礼。 一只小蛇妖女孩幻化出粉雕玉琢的可爱女童,坐在父亲的脖颈上,欣赏着千奇百态的花灯。 烟花骤起,如千树放花,又如吹落星辰如雨。 小女童开心得直鼓掌,一边叫自己父亲脚垫得高一些,仿佛这样才能离天空更近一些,离那些稍纵即逝的美丽花火更近一些。 小女孩将纤细的小手举得高高的,仿佛伸手就能触摸天上星辰。 闺女是父亲的心头宝,若是真要天上月,当爹的都要拿个水盆把月亮给抓入盆中,让闺女好好高兴一把。 回头,姑娘生气了,怎么水中的月亮不是真月亮,当爹的也只能挠挠头,咧嘴笑着,寻思着怎么编织一个梦幻的童话让闺女相信。 若是儿子想要天上月,当爹的就直接赏个滚字,至多加一句,想要自己爬梯子上去把月亮摘下来。 等儿子真的搬来梯子,爬到了屋的有理,准奏。” 徐荣做了个单膝跪地状,笑嘻嘻道:“遵旨。” 旋即,管彤、徐荣开开心心出门了,留下吴浩一人在风中发愣,平白多了个耗子外号不说,自己明明是师父首徒,头上怎么就多了一个大师姐和一个师兄? 吴浩可怜兮兮看着师父,只见师父侧过身去,似乎不想插手这桩关系自己命运的大事中来。 杨小兵随千白一同出门,千寻跟在一袭青衫身后,赑屃跟在千寻身后,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出门看热闹去了。 末了,一袭白衣凤斯礼配剑在腰,两缕青丝垂落在额前,面容不再是煞白,已经有几分血色,神情冷峻,踏门而出。 凤主携一众长老,于怒江东岸凤台观礼,凤清明更是命令刑堂子弟严防死守,绝不能让任何人在合亲大礼上滋事。 狐仙阁一行人打出了大门,就被严密监视,待凤族子弟见了掺杂在龙族使者之中的圣子凤斯礼,就有些疑惑了,难道圣子背叛了凤族? 只是,见圣子的神情也不像是背叛了凤族,联系到前些日子圣子于怒江半空求爱凰族圣女,刑堂的子弟们立即紧张起来,飞奔往东岸凤台禀报清明长老。 凤斯礼完全无视那些异样的眼光,只是一步步缓缓走向怒江东岸。 吴清风一现身街头,就引来无数妖族少女尖叫连连,妖族不似人族这般恪守礼仪,女妖见了心仪的男子恨不得立即就宽衣解带拖入房中,先洞房再成婚。 吴清风一脸无奈,想着是否该制作些面皮覆上,不然老是被这么赤裸裸的女妖目光勾引,虽说自己不会动心,保不齐个别女妖色迷心窍,起了强抢之心,惹来事端。 徐天然揶揄道:“小吴子,我真的佩服你,凭借一张脸就能横行妖界了。” “滚。” “别介呀,小吴子不能因为长得俊了些,境界高了些,就这样目中无人了,咱们可是情同手足的兄弟。” “快滚。” 一袭青衫无奈摇头,“夸你好看还讨骂,难道骂你是丑八怪你才满意。” 一袭白衣,佩剑出鞘,一道粗壮剑气祭出,一袭青衫宛如一抹青虹划过天际,尔后一道清冷声音响起:“滚远点。” 凰主凰清绝携凰族一众长老于怒江西岸凰台观礼。 凰傲雪心中千般不愿意登上鹊桥浮屋,奈何师命难违。 她恳求师父,她一辈子不会与凤斯礼相见,这一段情缘深埋于心,终生不嫁,只求师父让她别上鹊桥浮屋,与素不相识的凤族青年延绵子嗣。 结果,换来的只是师父冰冷的拒绝。 凰傲雪已经心如死灰,她听到了姐妹们从往来渡口两岸的商贩转述的消息,凤斯礼已经绝食明志,恐怕撑不过这一两日了。 闻得此言,凰傲雪也不再违抗师命了,斯礼愿意在怒江之上表露心意,她也愿意在怒江之上以死明志。 凰傲雪已经被师父封印了灵力,她无力逃离和反抗,但是登上鹊桥浮屋的那一刻,她会是孤身一人,她只要喊出了心中的话,就纵身跃入滔滔怒江水中,他死了,自己如何独活? 凤九天看着怒江对岸那名面容冷淡至极的凰清绝,不愧有清绝师太之美誉,多亏了当年自己没有与她有一腿,不然定然悔得肠子都轻青了。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当年自己与她一夜之后诞下子嗣,会不会又是另外一番局面,这就说不清道不明了。 囚牛被人群裹挟向前,感叹凤族竟如此惬意,诸多妖族齐聚,既有食肉的凶悍兽族,也有食草系族类,都能在凤族领地过上和谐共处的日子,比起龙族的血腥统治,想来怒江八百里河谷宛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 怒江两岸,灯火如昼。 怒江东岸,二十名凤族青年胸前悬挂一枚红花,缓缓走来。 怒江西岸,二十名凰族少女凤冠霞帔,在嬷嬷的搀扶下走出轿子。 随着一声长啸:吉时已到。 猛然间,两岸的雀族纷纷献出妖身,冲天而起,密密麻麻的麻雀星星点点,转瞬布满整个天空。 雀王一声令下,雀族从天而降,在怒江之上搭建了二十条供一人独行的鹊桥。 旋即,立于怒江两岸山林的竹妖拔地而起,飞至鹊桥之上,有序地搭建了二十间浮屋。 凤族二十名德高望重的老人肩上各扛一张木床,步调统一登上鹊桥,凰族二十名老嬷嬷皆双手捧着火红被褥,同登鹊桥。 怒江两岸,看热闹的人群欢声雷动。 凰傲雪看着河对岸的茫茫灯火,不禁两眼朦胧。 凤无痕也在二十名合亲凤族青年之中,他只觉腹中一团炙热火焰就要将自己吞噬,凤族阳盛阴衰久矣,或许这一生他只会在今晚亲近女色,不然凤族森严的规矩,连凤主都不得不将自己心爱的女人送出梧桐城,何况是自己。 梧桐城的青楼酒肆林立,却和凤族男子毫无瓜葛。 这是凤族高贵血脉最后的倔强。 他们标榜与好淫龙族截然不同,凤族极少生下混血凤凰,近百年来唯有吴浩这一个凤族的污点,若是将时间轴拉长至千年,凤族诞下的混血凤凰也一只手数得过来。 而且,那些混血凤凰最终皆不得再孕育子嗣,结局都十分凄惨。 或许,于不知处,会有一些凤族男子在外把控不住欲望,有了欢好之人,却绝不会诞下子嗣,他们深知若被凤族知晓了有混血凤凰诞生,迎接他们的是凤族的极刑。 吴浩只知自己身世凄惨,却不知为了保住他的性命,他的爹娘付出了多么惨痛的代价。 凤九天明知犯了凤族刑律,却仍旧带着人族女修回到凤族接受凤族的惩罚。谁曾想到,凤主罹难,最终凤九天承继凤主之位,并且带着凤族击退了来袭的魔族强者,一时间威望之高在凤族宛如神明。 凤族长老们召开祖师堂议事,凤九天纵然有功于凤族,却也不能违逆凤族刑律,免去了凤九天的极刑,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人族女修不得不驱逐出妖界,永世不得入梧桐城,而初生的襁褓男娃,囚禁于凤族之中,让其自生自灭。 人族女修歇斯底里,向凤族长老求情,说自己可以死,祈求让自己孩儿安然度过一生。 最终,凤九天亦于祖师堂灵牌之前,愿意以己性命换自己孩儿一生自由。 僵局之下,凤族的长老们也无可奈何,总不能真的处死了于凤族有大功的凤九天,只能作出退让,襁褓男婴原本根骨平凡,又有一半人族血脉,估摸着他寿元至多百余年。最终决定,襁褓男婴不得出怒江八百里河谷,将来娶亲不得生育儿女,凤九天不得私下探望,男婴不得冠以凤族姓氏。 最终,襁褓男婴随母姓吴,取名吴浩。 当然,这一切吴浩毫不知情。 赑屃在人群中猛然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即狂奔到主人跟前,轻声耳语一番。 徐天然微微点头,以示知道了,并未作出任何额外举动。 徐天然看见一只小蛇妖女童站在爹的肩膀上,眼见鹊桥搭起,一个劲鼓掌雀跃,而父亲立于江畔,浑然不动,更是两只手贴在闺女的后背,生怕姑娘太激动了从肩膀掉落。 原来,人间妖界,血脉亲情如出一辙。 赑屃便不敢再露脸了,立即从商贩手里买了一顶帏帽,隐匿自己的面貌,才敢继续跟在主人身后。 凤斯礼仗剑前行,凤清明得了麾下子弟的谍报,只是告诫凤族子弟盯紧凤斯礼,这是凤主的命令,他不知凤主心里究竟如何谋划,却也不得不遵从凤主的命令。 浮屋搭建完毕,二十名凤族老人和二十名凰族嬷嬷将浮屋安置妥当,怒江之上竟然搭建了二十间布置精美的婚房。 这一幕看得管彤瞠目结舌,果然要多出门见见世面,不然自己的脑子哪里能想得到还能有这般匪夷所思之事。 于年岁尚小的管彤心里,洞房啥的没什么概念,只是觉得对岸凰族的姐姐凤冠霞帔美丽极了,根本不知初见即洞房的内心苦楚。 于凰族而言,之后的骨肉分离更是内心疼痛,一旦诞下男凤,满月便要送往东岸,由凤族抚养长大。 那些注定一生只生育一胎的凰族女子,心中的寄托皆在孩儿身上,刚满月便母子分离之痛,何人能体会。 因此,在凰族之中广为流传着一句话,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 孔雀族长现出巨大妖身,腾空而起,于苍穹之上开屏。 转瞬,两岸观礼之人啧啧称赞。 旋即,又有八十一名孔雀腾空而起,在怒江之上组成了一族九九大阵,随着音乐的节奏,猛然八十一孔雀齐开屏,景色之曼妙,令人称奇不已。 孔雀族长雄厚的声音响起,“吉时已到,一拜天地。” 两岸的年轻凤凰各自跪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两岸的年轻凤凰各自跪拜凤台、凰台。 “夫妻交拜。” 二十名凤族青年抬头看了眼江对面陌生的身影,深深一揖。 二十名凰族少女面容娇羞,与对面的年轻男子施了个万福。 “礼成,送入洞房。” 这一刻,凰清绝的内心为之一颤,当年自己也是其中一员,怀揣着忐忑与娇羞隔着怒江跪拜,尔后踏上了鹊桥浮屋,自己脑海里浮现的是那个男子究竟是谁,虽然未曾谋面便要成亲入洞房,但是这是千年来的习俗,自己又能如何? 初见凤九天,凰清绝内心有几分欢喜,凤九天年轻时候容貌之英俊,不逊如今之青衫布衣,而且凤九天浑身灵力浑厚似江水流淌,不是一个空有一身英俊皮囊的草包。 但是,凰清绝的恶梦来了,那一夜,凤九天只是与他客套寒暄了几句,尔后便不再有任何动作,一人坐床头,一人坐床尾,直至清晨第一缕阳光,二人皆纹丝不动。 凰清绝刚开始也不以为意,年轻时自己容貌谈不上祸国殃民,也是足够清秀,心中也有一份清高。 听闻老嬷嬷说过洞房当如何,往往都是男子主动,女子迎合便可,似乎也从未见过纹丝不动的男子,凰清绝又怎么可能主动献上身体? 待重归凰族,初来凰清绝也不觉得有何不妥,凤九天瞧不上自己,自己何尝就能瞧得上凤九天。 但是,随着其余女子合亲过后怀上了子嗣,而凰清绝的肚子纹丝不动,之后闲言碎语便在凰族流传开来。 什么难听的话都有,自尊心甚高的凰清绝心理开始发生了巨大翻转,她开始痛恨凤九天,痛恨凤族,痛恨合亲大礼。 略微失神,凰清绝发现爱徒凰傲雪已经走上了鹊桥,再过两步就能抵达浮屋。 凰清绝不希望傲雪一生皆情系凤斯礼,傲雪是凰族最有潜质跻身飞升境的,若是自己老去之后,将一身气运归于祖师堂,傲雪吸取了这一份气运,或许有那么微小的可能踏出那一步,实现凤族千年的夙愿。 身为凰族圣女,怎能因情所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2 飘零而落 凰清绝坚信,只要合亲大礼过后,傲雪怀上了子嗣,她就彻底断了念想,从此潜心修行,若生下的是女婴,那就更好,傲雪内心也能有一份寄托。 凰清绝在心里告诉傲雪,千万别怪师父狠心,但是世上的男子皆是负心汉,不值得托付终身。 凤斯礼远远就瞧见了凰傲雪的身影,他紧握佩剑,站在东岸滔滔江水边,凝望着那一袭红袍,顿时,泪水模糊了双眼。 他看见了傲雪身上的灵力被封印,宛如行尸走肉一般走上鹊桥。 眼尖的观礼大妖看见了凰傲雪,不禁垂涎三尺道:“凤无痕这小子赚大发了,竟然是凰族圣女凰傲雪。” 徐天然也凝眸远眺,见凰傲雪神情清冷,身上散发的决绝气息,立即心声传于凤斯礼,“凰傲雪不对劲,或许存了死志。” 凰傲雪自是不知凤斯礼就在对岸看着她,只知他已经绝食七八日早已奄奄一息,命在旦夕之间。 凰傲雪转过身子,朝凰台之上的师父深深一拜,众人只道是凰傲雪如出嫁的闺女一般,眷恋如母一般的师父,毕竟凰傲雪娘亲早逝,三岁伊始便是师父抚养长大,这一拜引得凰清绝眼眶都有些许湿润,更是引得许多与凰傲雪想好的姑娘们纷纷落泪。 凰傲雪拜过了师父,在鹊桥之上,看着乌泱的人群,鼓足今生最大的勇气,大喊道:“凰傲雪今生只爱凤斯礼一人。” 凤斯礼后知后觉,只因见到了傲雪憔悴的面容已经心如刀绞,经过了徐天然的提醒,旋即,高高跃起,做千年来第一个合亲大礼抢亲的悖逆狂徒。 不曾想,凰傲雪死意已决,从鹊桥之上如一朵火红雪花飘零而落。 凤斯礼歇斯底里哀嚎道:“不要……” 凰傲雪的眼眸里看见一袭白衣朝自己飞奔而来,露出了凄美的一抹微笑。 凰清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扶栏远眺,怒江之上凤凰一族不得飞跃,唯有合亲大礼方能踩踏鹊桥登上浮屋,违反此律不论凤凰,皆处以极刑。 凰清绝在栏杆之上留下两个深深的五指印痕,她的眼角泪水滑落,傲雪是她视如己出的孩子,怎的就已经陷得这么深了? 悔之晚矣。 谁敢违逆凤凰一族的律法,来往两岸的商贩皆只能乘渡船,修为再高也不能飞跃怒江,否则就会招来凤族和凰族的疯狂报复。 凤九天和凰清绝想要出手救人,却无法出手,只能眼睁睁看着一袭白衣在红衣女子落入水中的前一刻,将她紧紧抱住,旋即,两人纷纷掉落湍急的怒江水中。 徐天然满是诧异之色,没人救? 眼见一袭白衣和霞帔女子在水里浮沉,凤斯礼终究是凤族圣子,不敢违背凤凰一族的律法,纵身跃下怒江,不敢再跃起,能和傲雪死在一起,他已经很满足了。 傲雪不敢置信,他竟然来了,在冰冷的江水中,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只觉今生值了。 徐天然看了半晌,猛然咒骂道:“他娘的人命关天,你们不救我来救。” 一袭青衫如一抹青虹坠入河中,浑浊的河水阻滞了徐天然的视线,在水中扑腾了许久,摸到了一具柔软的躯体,旋即,青衣如水龙冲天,腰间挂着一名黑衣女子。 管彤都傻眼了,怎么师父下水摸了半天,又摸上来一个陌生姑娘,师父的桃花运真是无敌了。 两岸一片哗然,怎么捞上来了一个黑衣女子。 徐天然皱着眉头,这名黑衣女子没了鼻息,但肌肤紧致,不似在水底泡了许久的浮尸。 徐天然来不及想,还有两人等他去救,旋即又纵身跳入水中,怒江水流湍急,几个浮沉已然不见了凤斯礼和凰傲雪的身影。 一阵神识涟漪激荡开来,徐天然强悍无匹的神识扩散开来搜寻两人的踪迹,不负重望,徐天然发现已经沉入水底的两人。 灵力流转,徐天然大喝一声,怒江半个水面卷起了一个水龙卷,将凤斯礼和凰傲雪冲出水面。 一袭青衫身形旋转,左手提着凤斯礼,右手提着凰傲雪,轻轻落在怒江东岸。 两岸一阵喝彩。 凤九天和凰清绝皆松了一口气。 凰族一名老妪上前一步,暴怒道:“大胆狂徒,竟敢公然违逆凤凰一族律法,该当何罪?” 徐天然灵力激荡,一阵白雾升腾,身上衣物转瞬便干透了,自己救人还要被人骂,心里不爽,回敬一句芬芳言语:“死老太婆,我救了你家圣女不感恩就算了,还要治我罪,这是什么道理?” 老妪是凰族掌律长老,冷哼一声:“凰傲雪贵为凰族圣女,与凤族私通,死不足惜。你胆敢飞跃怒江,可是犯了凤凰一族律令,当处以极刑。” 一时间,凰族群情激奋,凰傲雪俨然成了凰族的污点,恨不得处之而后快。 一袭青衫犯了众怒,两岸凤族、凰族出奇的同心同德,想要将徐天然置于死地。 吴浩看着眼前一幕,对迂腐至极的凤凰一族彻底失望了。 徐天然懒得搭理这一群脑子坏掉的凤凰一族,蹲下身子查看打捞上来三人的伤势。 凤斯礼自己封锁了灵脉,想要与凰傲雪一同殉情。 白衣小童粉嫩小拳,一人一拳,旋即,两人结吐出几口怒江水,然后,缓缓睁开眼睛,显然无碍。 徐荣两拳不过是解除了二人身上的灵脉禁制,一旦恢复了修为的圣子、圣女,灵力旋即自动流转,轻而易举就能苏醒过来。 千寻在查看黑衣女子的伤势,看见后背触目惊心的伤痕,一把脉,发觉脉象极为微弱,朝主人轻轻摇头。 徐天然神识探出,仔细观察素不相识的黑衣女子伤势,果然五脏六腑都深受重创,凭借自己的微末本事,估摸着是无力回天了。 不过,黑衣女子浑身透露着古怪,按理说真的没救了,灵力便会渐渐枯竭,但是她的灵脉之中却有一股细若游丝的生机在流淌。 蜀道现身,小青衫徐天然立于黑衣女子身前,咿咿呀呀说了几句,得了徐天然的许可,便没入黑衣女子体内。 黑衣女子的伤势约是近两日的新伤,按照伤痕来推断至少六七日了,像是使用了某种秘法,类似闭息之法护住最后一抹生机。 黑衣女子灵脉如漏风的房屋一般,灵力外泄,导致灵脉窍穴灵力空虚,若非那一股微弱的生机在流淌,恐怕早已身死道消。 蜀道立即化身纤细绣花针,开始在黑衣女子惨淡的灵脉之中辛勤的修复。如此巨大的工作量,蜀道都不知道要忙到猴年马月。 凤凰一族见徐天然对他们置之不理,越是怒火中烧,凤清明脸上隐约有了怒意,但是见凤九天并无指示,不敢轻举妄动。 合亲大礼已然中断,鹊桥浮屋之上,年轻的凤凰一族男女皆紧紧盯着一袭青衫,而凤无痕更是满脸怨恨,凤斯礼是圣子又如何,凭什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抢走自己合亲之妻? 凰傲雪又凭何罔顾凤凰一族传承千年的合亲大礼,当着自己的面殉情,这一对狗男女简直罪该万死。 凰族老妪沉声道:“凤九天,请立即将圣女凰傲雪归还。” 凤九天等的就是这句话,反驳道:“圣女已经死了。” 凰傲雪缓缓站起身来,听闻凤九天的言语,自己也是甚为惊讶,两岸围观的精怪们皆是哗然之色,圣女不是好端端站在那,怎么就死了? 凰族老妪刚要动怒,凰清绝拦住了德高望重的掌律长老,自己走到凰台栏杆处,望着对岸高台之上的凤九天,冷笑道:“凤主好神通,一个好端端的人说死就死了。” 凤九天沉声道:“凰族圣女是死了,但是凰傲雪重生了,打今儿起,她就是凤族之人,待与斯礼成亲之后,就是凤族的媳妇了。” 此言一出,东岸西岸,凤族凰族皆沸腾了。 诸多声音议论纷纷,“凤主这是什么意思?” “凤族能娶亲了?” “凤凰一族分居两岸的祖宗之法也弃之不顾了?” …… 种种质疑之声,喧嚣尘上。 凤斯礼没想到师父竟然做了如此重大的决定,一时间热泪盈眶,含情脉脉看了眼傲雪,原本的苦命鸳鸯终于苦尽甘来。 饶是凤九天最坚定的支持者凤清明也是十分不解,立即劝谏道:“凤主殿下,万万不可坏了祖宗的规矩。” “祖宗的规矩就是一成不变吗?千年以前,凤凰一族可有凤族、凰族之分,梧桐城可是如今这般衰败迹象,当年凤凰一族先祖可以违背祖宗之法,今日凤凰一族为何就不能破旧立新?” 浑厚的声音落在凰清绝耳里尤为刺耳。 凰清绝脸色铁青,质问道:“凤九天,你本就是离经叛道之人,如今想要彻底祸乱凤凰一族吗?” 凤九天沉声道:“我是离经叛道不假,但是如今谁还能记得当年为何凤凰一族要分居两岸?” 凤凰一族纷纷沉思,似乎他们也都记不清凤凰一族为何决裂,千年前所发生之事除去凤族和凰族的长老们知晓内情,普通凤凰族人皆只能从语焉不详的汗青之中发觉一些蛛丝马迹。 其中缘由,凤九天从凤主代代相传中略知内情,约莫就是当年凤主与凰主彻底闹翻了,一气之下导致凤凰一族分裂。 在历史长河的蛛丝马迹中,凤九天隐约看见了龙天行的影子,其中有着龙族的阴谋。 不过,凤九天并无证据,但是他也对当年凤主、凰族的决定并不赞同,甚至对凤凰一族固步自封也甚为不满。 凤九天本就是离经叛道之人,不然就不会爱上人族女修,更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生下吴浩,他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不然也不会一走了之,一旦过了珠穆关,隐居昆仑,不问世事,也能独善其身。 龙族好淫,凤族可以不耻。 不过,凤族固步自封,何尝不是陈旧思想。 龙天行心里,不仅想要打破凤凰分居两地的陋习,更要打破凤族自命清高的血脉优越感。 凤凰一族为何就不能与人族相恋,为何就不能与其他妖族相恋? 天底下没有这般愚蠢的道理,只是凤九天登上凤主之位十年,唯缺乏一个契机,今日,凤斯礼给了凤九天一个理由来打破凤凰一族的思想禁锢。 凤凰一族命运多舛,历代凤主、凰族多有诸多意外而身亡,不似龙天行执掌龙族权柄至今,仍旧牢牢把控了龙族的王座。 单论十年前魔族突然来袭,凤九天相信其中必有龙天行的谋划,若是当年凤九天未能击退魔族,恐怕如今怒江八百里河谷皆成了龙族附庸,凤凰一族也沦为龙天行的奴隶。 两岸妖族皆是幸灾乐祸看热闹,凤凰一族皆陷入了无尽的思考之中。 往事太遥远,一切皆是遵从祖训的惯性使然,凤凰一族已然忘记来时的路,但是如今要好好思考未来的路。 凰清绝眼神坚定,对面那个俊朗的中年男子曾经狠狠伤害了自己,世间男子皆是负心汉,她不忍凰族单纯的姑娘们深受男人的残害,断然不可能接受凤凰一族重归于好。 鹊桥之上,凤族、凰族青年皆深表赞同,他们内心对合亲大礼是抗拒的,当下,凰族女子纷纷摘下凤冠,将束缚了她们的凤冠丢入滔滔江水之中,她们并非不向往爱情,只是不愿接受这般强扭的肉体结合。 凤族青年也松了一口气,旋即,与凰族女子心有灵犀,各自回到岸边。 凰清绝坚定道:“凤九天,今日你若不归还傲雪,从今往后,凤族、凰族彻底决裂,连合亲大礼都没有存在的必要。” 凤九天竟然微笑道:“清绝,你我皆是同辈之人,难道你看不见凤凰一族重归于好是大势所趋吗?其实,在每个凤凰族人心里都是渴望能够重返千年前的局面,凤求凰,凰受之,一生一世长相厮守。” 听见凤九天竟敢大庭广众称呼自己清绝,往事浮上心头,凰清绝气得嘴角颤抖道:“凤九天,你给我放尊重点,清绝可是你能叫的,若你冥顽不灵,休怪凰族向凤族宣战。” 凰清绝此言令凤族、凰族皆猝不及防,凤凰虽隔江而居,但是仍旧是同根而生的凤凰一族,如今横断山脉还是更愿意称呼凤族、凰族为凤凰一族,凰主再是动怒,也不可同族相残呀。 十年来,凰清绝得知凤九天爱上了人族女修,更是诞下子嗣,令她更是憎恶凤九天,难道自己是高贵的凰族还比不上卑贱的人族吗? 凤九天见凰清绝失态,此时所言根本不是那个以冷静著称的凰主殿下,回想过往,他知道自己曾经深深伤害过她。 凤九天是一个有担当的男子,在万千目光之中,凤九天身形一闪,在怒江之上,朝凰清绝深深一揖道:“清绝,当年我年少轻狂,看不惯合亲大礼,虽迫于族长压力不得不登上鹊桥浮屋,但是那一夜我们并未圆房,让你这些年来深为流言所困,这是我错了。” 凰清绝仿佛旧伤疤被解开,歇斯底里道:“住嘴。” “往事重提,又是我一大过错,但是今日不将道理揉开了掰碎了说清楚,凤凰一族未来的命运究竟何去何从就没有定论。我相信其实你内心之中也深知合亲大礼有悖常理,凤凰一族最是重情,若无情,谈何延绵子嗣? 当年我如此行径,只顾自己心意,罔顾你的感受,我向你郑重致歉,今日之后,你要如何处罚我,我都能接受。 只是,你想想,错的难道不是这该死的合亲大礼吗?错的难道不是这违背天意的祖宗之法吗? 我们一辈人深受其害,难道你就愿意眼睁睁看着年轻一代人仍旧被陈旧的祖宗之法荼毒吗?” 凤九天诚恳之语打动了许多凤凰族人,而他说出当年的实情,更是令凰族女子震惊,原来当年凤九天和凰清绝根本未圆房,那么凰清绝这么多年所忍受的流言蜚语是多么无辜。 凤九天继续说道:“如今想来,当年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在斯礼和傲雪相爱之时,他们共同殉情之后才站出来对抗祖宗之法,当年我就该勇敢地站出来,纵然被凤族以妖言惑众处以极刑也要堂堂正正对当年的你说一句,对不起,然后,指着祖师堂,义正言辞说道,去他娘的合亲大礼,老子不伺候了。” 凰清绝的眼神柔和了几分,她看着紧紧依偎在一起的凤斯礼和凰傲雪,她终究是女子,内心是柔软的,若傲雪能得一生幸福,她自是乐见其成,只是,祖宗之法不可违,她不过是一介女子,又如何对抗祖宗之法。 徐天然没想到自己无心之举,还真的让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原想着,若是能保住凤斯礼和凰傲雪二人性命就是天道庇佑了,没想到,似乎凤斯礼和凰傲雪还真有机会打破长达千年的腐朽规矩而收获幸福。 相爱的两人,没理由不在一起。 两岸凤凰一族皆陷入沉寂,内心深处对美好爱情的渴望渐渐升腾而起,凤凰一族最是专情,一凤一凰,山盟海誓,爱意绵绵,一生厮守。 内心对爱的渴望渐渐战胜了对祖宗之法的敬畏。 随着第一声,“让圣子圣女在一起。” 转瞬,“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的声音响彻怒江两岸。 吴浩见眼前一幕,不禁热泪盈眶,高高在上的凤主大人似乎不是冰冷无情之人,他对自己的疏远肯定是有原因的。 吴清风轻轻抚摸徒儿的脑袋,笑道:“对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3 沐冷清苏醒 喊了第一声“让圣子圣女在一起”的一道白影一闪而逝,鬼鬼祟祟转了一圈,回到了一袭青衫跟前,讨要功劳道:“爹,我这一声喊的如何?” “很好。” 徐荣见徐天然心思皆在刚救起的黑衣女子身上,亦施展神通,认真勘察了一番黑衣女子的灵脉窍穴,惊讶道:“爹,这娘们是个飞升境。” 徐天然点点头,似乎已然知晓了。 于妖界腹地,徐天然不知为何黑衣飞升境人族女修会泡在河水里,从她身上伤痕判断,出手伤她之人至少是飞升境修为。 徐天然大胆揣测,莫非人妖两族已经爆发了全面大战,战火已经蔓延至横断腹地? 怒江至昆仑千余里,总不会这飞升境女修是从珠穆沂水一路顺流而下到了梧桐城? 种种疑问皆在徐天然心底油然而生,只是,当下深入妖族腹地,两眼抹黑,什么情报皆不知晓,徐天然第一次发觉天机阁的强悍之处,只要情报畅通,就能料敌先机,处处掌握主动。 或许,千白所言,若是哪天开宗立派了,首要便是将青楼开遍天下,一方面能为宗门敛财,另一方面能为宗门探听情报。 梧桐城已经彻底沸腾了,尤其是年轻的凤凰一族内心对自由的渴望战胜了祖宗之法的束缚,老人们也想念彼此有着夫妻之名,却仅有一夜之情的相公或娘子,更想念自己的孩子究竟如何了,跟自己长得像不像? 一时间,凤清绝成了众矢之的,群情激愤,更有不怕事者暗藏在妖群深处偷偷咒骂一声清绝师太。 凤清绝饶是信念再坚定,在漫天口水之中,只觉得内心一阵悲痛。 凰傲雪内心知道师父是错的,但是她知道师父本性不坏,一跃而起,悬于怒江半空之上,平静道:“师父,凤凰一族重归于好是大势所趋,不可逆势而为。” 凤清绝仍旧放不下最后的颜面,见了凰傲雪更是怒火中烧,“你已经不是凰族圣女,凰族之事与你无关,你好好当凤族的媳妇,从此我们师徒情分已尽,一刀两断。” 凤斯礼见凰傲雪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帘,泪水如雨坠入怒江滔滔江水中,凤斯礼立即御风而起,向凰清绝深深一揖,“晚辈凤斯礼见过凰主殿下,傲雪已经死过一次了,若说她与凰族毫无干系却也说的过去,但是我深知傲雪为人,她不愿意为了我便舍弃整个凰族,我知道她心里最敬重之人一直都是您。凰主殿下,凤凰一族重归于好,是乃两全之策,还望殿下成全傲雪,也成全了凤凰一族的夙愿。” 凤清绝缓缓闭上眼睛,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成了举族声讨之人,成了凤凰一族重归于好的绊脚石? 比起凤九天,凰清绝承继凰主之位更是早了二十年,自己在凰主之位上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为凰族遮风挡雨三十年,她比任何人都想守护好凰族,就像她呵护傲雪一般,自以为将傲雪送上合亲大礼对她最好,想不到却让傲雪心如死灰,近乎彻底了解了自己的生命。 凤清绝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有一个声音在自己心底反复回荡,“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怒江之上,凤斯礼和凰傲雪并肩而立。 郎才女貌,两岸凤凰一族和妖族们都投来了艳羡的目光。 凤九天知道凤凰一族重归于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达成的,其中牵连之广,当下不过是寒冬中吹来的第一缕春风,想要等冰雪彻底笑容,尚需时日。 凤九天朝西岸抱拳,沉声道:“凰族姊妹们,凤族有意与凰族重修旧好,诚心诚意,天地可鉴。凤凰一族破冰之旅非一朝一夕之事,三日后我愿亲自登,于凰族祖师堂,为千年前凤族前辈所犯下的错赎罪,尔后,共商凤凰一族合族大计。” 凤族的诚意,凰族皆看在眼里,凰清绝再是固执,也难挡汹涌而来的大势。 徐天然担心黑衣女子的身份暴露,立即喊来赑屃,将黑衣女子背起,用赑屃强大的妖气掩盖黑衣女子身上流露出来的人族气息。 黑衣女子被救上岸后,那一股温润的生机缓缓流淌,渐渐也有了微弱的鼻息,若仍旧闭气还好说,一旦有了鼻息,人族的气息立马四溢而出。 没了飞升境修为傍身的黑衣女子一旦被妖族察觉人族身份,就十分危险,极易成为妖族的盘中餐。 赑屃得了主人的命令,立即背着黑衣女子回狐仙阁,徐天然给了白衣小童一个眼神,白衣小童立即跟在赑屃身后,一同回狐仙阁。 凰族长老们只觉大势不可阻挡,劝谏凰清绝道:“凰主,当下切不可武断反对,尚需从长计议,凤九天所言颇有几分道理,若是凤族愿为他们先祖的过错认罪,那么凤凰一族重归于好并非是件坏事。” 凰清绝点点头,沉声道:“凤主殿下,三日后凰族祖师堂见。” 合亲大礼缓缓落幕,囚牛摸着光头,一脸诧异,自己才来梧桐城就要见证凤凰一族重归于好,龙王还不得把自己大卸八块? 所幸还有三天时日,囚牛扭动着庞大又灵活的身躯,随着音乐摇摆跳跃,边跳舞边走到渡口,一条小船驶向了怒江西岸。 凤九天盯着怒江河心的一叶扁舟,招招手,凤斯礼立即走到师父跟前,得了师父一番耳语,旋即带着凰傲雪一同乘舟去西岸。 凤九天已经笃定徐天然一行人不是龙族使者,平心而论,若是自己也绝不希望龙族可以愈来愈强大,龙族为何愿意促成凤凰一族重归于好? 这一行人究竟是谁?根脚如何? 至于凰族的决定,就看斯礼和傲雪的了,囚牛来了,对凤凰一族而言绝不是好事。 凤九天在高台之上,看了眼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吴浩,从高台之上缓缓落下。 吴浩受宠若惊,凤主殿下竟然走到了自己跟前,凤九天摸了摸吴浩的脑袋,平静道:“很好,长大了不少。” 吴浩毕恭毕敬给凤主殿下行礼,回答道:“托凤主殿下的福,我过得很好。” 于常人而言,这是一句寒暄的言语,但是落在凤九天耳朵里,这就是骂人的话。 吴浩这些年过得如何凤九天岂会不知,只是凤族规矩在那,他无能为力。如今,那些陈旧的祖宗之法也该重新议议了,凤九天也能见见自己骨肉,若是凤凰一族可以重归于好,凤九天可以卸下凤主之位,尊凰主为凤凰之主,他就可以带着吴浩一同去昆仑,寻得娘亲,一家三口过上幸福的小日子了。 凤九天微笑道:“心里有气?” “没有。” “是爹对不起你娘和你。” “不敢。” 凤九天看见了吴浩灵脉的伤势,震惊道:“你们在疏通他的主灵脉堵塞?” 吴清风平静道:“是的。” “这可是九死一生,为何要冒险?” “凤主殿下且放心,吴浩已经是我徒儿,我定保他性命无虞。” “你收吴浩为徒?为何?” 吴清风笑道:“缘分到了而已。” 凤九天未来美好的画卷在脑海里一一展开,但是儿子成了别人的徒儿,若是妻子再也寻不见,自己岂不是成了孤家寡人,纵然卸下了凤主之位,也是孤苦伶仃的可怜人。 “你们究竟是何人?” “不可说。” “不论你们如何隐藏根脚,我都能笃定你们不是龙族使者,你们是人族,没错吧?” 面对凤九天的咄咄逼人,吴浩拦在师父身前,张开双手护着师父道:“他是我师父,不论师父是龙族还是人族,我都决定跟师父修行,还请凤主殿下回宫,莫要插手小小梧桐宫外姓人之事。” 凤九天凄然一笑,“我当真成了孤家寡人了吗?” 吴清风冷静道:“当年,你舍弃了吴浩娘亲和吴浩之时,你便是孤家寡人了。” “我也有苦衷的。” “再多的苦衷也不是理由。” 凤九天朝吴清风深深一揖,“请善待吴浩。” 吴清风恭恭敬敬回礼,“他是我徒儿,自不用言说。” 凤九天纵身一跃,于半空之上献出凤体,庞大的身躯遮天蔽日,扶摇直上,径直回了梧桐宫。 徐天然紧紧握着刀柄的手终于松开,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若是真的和凤九天厮杀起来,饶是自己与吴清风联手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狐仙阁,白衣小童在亲爹的屋子里嗑瓜子,看着一袭黑衣的女子安静地躺在爹的床上,不禁摇头晃脑,“爹的桃花运着实逆天,随随便便在怒江水里一捞就捞了个大美人回来,回头娘知道估计又要打翻醋坛子了。” 徐天然已经回到了门口,听见徐荣一席话,心有戚戚焉。 管彤推门而入,笑道:“徐荣,那姐姐怎么样了?” 白衣小童看了眼大师姐,笑道:“这不是有蜀道大人在忙活嘛,想来是无妨。” 徐天然一个板栗落在白衣小童脑袋上,旋即勾了勾手,白衣小童不舍道:“无亲无故的,这有点代价太大了。” 稚童徐天然模样的蜀道从黑衣女子的灵脉之中一闪而出,在徐天然跟前咿咿呀呀了一通,旁人皆一脸懵逼,唯有徐天然与蜀道心意相通,蜀道学着徐天然的模样抹了抹身上汗水的姿势,虽然蜀道身上并无汗水。 徐天然知道,黑衣女子的灵脉受损已经修复如初,但是此时黑衣女子的灵脉之中灵力干涸,加之昏迷了太久,神识或许也受到损伤,需要还阳丹起死回生的功效,否则,蜀道也是回天乏术。 白衣小童抠抠索索道:“爹,娘要是知道了你又救了一个美女,咱爷俩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阳丹你就掏出来吧,你娘不会怪罪咱爷俩的。” “爹,这非亲非故的,还阳丹可是能起死回生的丹药,连我也不过才有五颗,这平白无故就用了一颗,爹真舍得?” “为何不舍?” 白衣小童一咬牙,“好,听爹的。” 只见,徐荣从窍穴里摸出了一个通体青白玉瓶,从里面倒出了一颗散发着翠绿的光芒的药丸。 众人皆可察觉到这颗药丸散发出的勃勃生机,真不愧是江湖传言可以起死回生的神药,不过徐天然也好奇,徐荣怎的连还阳丹都能炼制,若是将来开宗立派了,靠着徐荣的炼丹神技,不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管彤只见徐荣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足见徐荣真的是掏出血本了,一颗还阳丹喂入黑衣女子嘴里,徐荣恍如被割下一大块肉一般。 徐天然仔细查看了黑衣女子的身体,还阳丹在她体内化开,旋即原本暗藏在黑衣女子灵脉深处的一股生机愈加勃发,随着还阳丹的药性发动,黑衣女子脸上露出了痛苦的面容,众人可见灵气开始缓缓流入黑衣女子的躯体,那份痛苦约莫就是灵脉受损的痛楚。 谁能知晓,黑衣女子根本毫无痛觉,痛苦的面容不过是她灵力运转不畅,一旦在生机牵引之下,灵力流转一周,灵脉窍穴无碍,就能苏醒过来。 约莫半个时辰,黑衣女子缓缓睁开眼眸,管彤比一个蹦到她跟前,关切道:“你怎么样了?” 黑衣女子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腰间,剑呢? 徐天然平静道:“所幸你命大遇见了我们,不然你可就要命丧妖族,成为妖族的盘中餐了。” 黑衣女子一脸冷酷,“多谢。” 当下,黑衣女子灵力尚未恢复,对周遭之人心存戒心,又内视一番,自己的灵脉确实有缝补的迹象,而自己灵脉也未被禁锢,目前身体不过好好恢复运转,也难以察觉是否自己身体何处被动了手脚? 黑衣女子仍旧十分警惕,徐荣见黑衣女子一副寒若冰霜的模样,气急败坏道:“你这姑娘也忒无情了,你知道为了救你,我爹可是用了本命飞剑为你修复灵脉,更是耗费了一颗可起死回生的还阳丹,你这刚苏醒过来不感恩就算了,还一脸戒备神情,你要剑我给你找去。” 只见,白衣小童去了趟厨房,丢出两柄菜刀,“你的剑从把你捞起来之时就没看见了,两把菜刀凑合用下,既然你对我们心存戒心,都已经醒了,就走吧。” 黑衣女子身体仍旧孱弱,徐天然呵斥白衣小童道:“徐荣,莫要多言,姑娘,你重伤初愈,若不嫌弃就暂且在我们这休养几日,等伤好了再走不迟。” 黑衣女子鼻子一嗅,皱眉道:“好强烈的妖气。” 白衣小童冷笑道:“在妖界要是没妖气岂不是见鬼了。” 赑屃的妖气笼罩在黑衣女子身上,便是为了掩盖黑衣女子身上的人类气息,如今黑衣女子醒来了,赑屃连忙撤去了黑衣女子身上的妖气,这娘们的气息可是让自己大气也不敢出。 黑衣女子打量了一番周遭之人,目光最后落在管彤身上,旋即,微微笑道:“百尺楼沐冷清,感谢诸位出手相救。” 管彤笑眯眯道:“救你的是我师父。” 徐天然抱拳道:“在下徐天然。” 千白心念微动,江湖成名之人皆在他脑海里,百尺楼沐冷清,暗影第一刺客,她怎么来妖界了? 管彤问道:“漂亮姐姐,你怎么会落在怒江水里?” 沐冷清平静道:“珠穆一战,我大意了,被龙天行从身后偷袭,身受重伤落入沂水之中,当即我便闭息守住最后一股生机,至于能否活着,就看天意了。如今看来,天道老爷待我不薄。” 千白问道:“珠穆如何了?” 沐冷清一眼就觉得这名贵公子眼眸有些怪异,但是当下灵力没有恢复,看不清千白的原本眼眸。 “珠穆无碍,不过是我托大,越过沂水杀妖,若龙天行不出手,仅仅是混沌和梼杌两个废物,我也能安然无恙回到北岸。” 沐冷清的言语让千白重新推演了一番珠穆的战事,但是,越想越觉得奇怪,龙天行为何要出兵珠穆,难道龙天行以为他能翻越珠穆关? 昔年,无影和白发联手都无法攻克珠穆天堑,龙天行又何德何能成就妖族万年未竟的大业? 沐冷清问道:“这是何处?” 管彤笑道:“凤凰一族的梧桐城,狐仙阁。” “狐仙阁?” “对呀,就是妖族的青楼哟。” “青楼?” “嗯,前几日我还跟着师父一起喝花酒呢。” 沐冷清意味深长看了眼一袭青衫,徐天然只觉得脸上一阵燥热,这管彤是真傻还是假傻呢? 沐冷清朝一袭青衫拱手道:“风流倜傥。” 徐天然无奈回礼道:“不敢当不敢当。” 管彤眯着美眸,心里想着,师父,我这可是帮你哩,早点设立了色魔的人设,黑衣姐姐就不会喜欢上你了,师娘也就放心了。 徐天然见沐冷清已经苏醒,看来只需静养一些时日就能痊愈了,便说道:“很晚了,都散了吧,各回各屋。” 吴清风领着吴浩回屋了,吴浩半途问师父,“晚上能继续吗?” 吴清风平静道:“可以。” 千白没来由来了句,“这就赶人了,就这么想跟沐姑娘独处?” 徐天然连忙摆摆手,“怎会,我也回屋去。” 白衣小童笑道:“爹,这就是你屋。” 徐天然一脸尴尬,又是一个板栗落在白衣小童头上,“谁说的,这是你屋。” 白衣小童佯装委屈道:“爹,我可是好心好意的。” 又是一个板栗砸下。 众人纷纷退出房间,徐天然真就去了徐荣屋子,话说回来,这黑衣女子身上煞气贼重,绝对是个狠角色,大家溜得一个比一个快。 沐冷清嘴角微微扬起,真是古怪的一群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4 凰族的疯狂 凰族祖师堂,凤清绝与一众长老议事,凰傲雪跪于祖师堂历代祖师画像灵牌前。 刑堂老妪训斥道:“傲雪,你身为凰族圣女,太给凰族丢脸了,竟背叛凰族,依凰族律法当施以火刑,以儆效尤。” 其余长老皆不言语,没想到刑堂长老凰清水比凰清绝更冥顽不灵,如今凤凰一族重归于好乃大势所趋,民心所向,最终商谈的皆不过是合族之后,祖师堂安置何处,各堂山头平衡,诸多利益和细枝末节之事。 也不能小看了这些细枝末节之事,也许大好形势往往就因为一些细枝末节小事而毁于一旦。 事到如今,若是刑堂长老处决了凰傲雪,必会引起凰族动荡,更会引起凤族的怒火,凰族本可以在谈判桌上争取到足够的利益,却因此最终凰族毁于一旦。 凤清绝恢复了冷静,这一切她都看得明明白白,此时凰清水提出处决凰傲雪不说要彻底断了凤凰一族合族的念想,更是给自己难堪。 凰族之中仍旧有少部分守旧之人,凰清水便是她们的代言人,凰清绝云淡风轻道:“傲雪有错,已经以命相抵了,往后不再追究了。” 凰清绝一锤定音,凰清水反驳道:“凰主殿下,如此徇私枉顾法度,这刑堂长老我是干不了了,还请凰主另请高明。” 凰清水以退为进,凰清绝哪里吃这一套,沉声道:“凰傲雪之事先搁置,先议一议凤凰一族合族之事,赞同或反对,祖师堂决议前无论何意见皆可畅所欲言,祖师堂议事后,有了决定,就要保持一致,决不能有第二个声音。” 众人皆点头。 凰清水率先起身,“凤族诡谲,昔年先祖已经做了正确的决定,我以为不可合族,咱们凰族来之不易的千年大业不可轻易毁在咱们一代人手上。” 礼堂长老立即辩驳道:“凤凰一族数万年悠长历史,不过千年时间是两族分居,而这千年凤凰一族日益衰弱,大家都看在眼里,只是碍于凰族颜面,凰族怎会低声下气求着凤族合族,但是如今是凤族求着咱们合族,于凤凰一族而言,这是千年来重新走向辉煌的,我赞成合族。” 其余长老纷纷附议,户堂长老认同道:“千年前,凤族族长做了对不起凰主之事,凰族一气之下领着凰族悉数西渡,从此凤凰一族分居两岸,但是当代凤主、凰主皆已仙逝,我们不能沉溺在前辈昔年的错误之中,只要凤主愿意领着凤族五堂长老一同在凰族祖师堂认错,我相信凰族先祖能原谅凤族的过错。” 凰清绝细细听着诸位堂主发言,最终五堂之中,唯有刑堂凰清水表示拒绝凤凰一族合族,其余四堂皆赞同合族,若是祖师堂投票表决,连凰清绝这一票也无关大局了。 凰清水甚是激动,伏在祖师堂历代先祖排位前嚎啕大哭,指着其余人一一斥责道:“你们对得起祖先吗?你们这群见利忘义之辈,不配在祖师堂历代先祖牌位前,先祖们看看这些丑恶的嘴脸,是要卖了凰祖呀。” 凰清水所言令在座之人皆动怒,忽然,一名凰族少女禀报,“凰主殿下,龙族使者囚牛求见。” 凰清绝不想见龙族使者,千年来凤凰一族被龙族坑害还少吗?十年前的魔族来袭,背后必然是龙天行在搞鬼,那一役凤主身先士卒,最终身死道消,凰族也损失不小,之后凤凰一族愈加弱势,十年间便有数十个藩属部落背叛凤凰一族。 其实,凤凰一族的问题大家皆知晓,但是,始终没人胆敢迈出勇敢的一步,或许也真只有离经叛道的凤九天有这般胆识敢迈出这一步。 不等凰清绝开口,凰清水平静道:“宣龙族使者。” 凰清绝斜眸看了眼凰清水,“凰族议事,龙族使者求见不像话吧。” 凰清水冷笑道:“商讨不出个结果,不如听听龙族有何高见?听闻龙族已经与人类开战,咱们凤族不能总是停步不前苦守怒江八百里河谷,若是能攻克珠穆关,一旦妖族开疆拓土,那是利在千秋的大业。” 凰清绝猛然发觉,凰清水为何对龙族之事这般了解,已经起了戒心。 凰傲雪美眸盯着面容已经枯黄的凰清水,“龙族对凤凰一族存有觊觎之心,怎能与虎谋皮,不说以妖族的势力如何能攻克珠穆关,便是真能将昆仑纳入版图之中,凰族除去白白当炮灰丢了性命,真正分到咱们手上的战利品能有多少?” 囚牛一袭宽大锦袍,笑眯眯走进来,手握一把胡琴,笑道:“圣女所言差异,我王此番进攻珠穆关可不仅仅是龙族之事,是妖族举族之事。你们可知,是谁命令龙族攻伐珠穆关吗?” 凰清绝口中立即冒出那个恐怖的名字:“无影陛下。” 囚牛朝凰主拱手道:“凰主殿下所言不错,正是无影陛下,可知为何无影陛下要龙族出兵珠穆关?” 囚牛自然得不到答案,自问自答道:“昆仑之巅,天机阁又有白眸降世,原本龙族精锐齐出便可逼迫天机阁交出白眸,或是将白眸杀死。但是,龙王殿下十数万大军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没料到天机老儿竟然提前将白眸祖师堂除名逐出天机阁,让龙王重重一拳砸在了棉花上。 既然天机阁如此戏耍妖族,龙王殿下再也忍不住,便号召妖族各部一同出兵昆仑,将天机阁攻克,让他们为他们的错误付出惨痛的代价。 白眸现,天将变,到时候变的不仅是天机阁天,更是妖族的天,还记得千年前的白眸之乱吗?妖族为此损失了百万众,才造成了妖族从此一蹶不振。难道凰族要重蹈昔年覆辙吗?” 白眸之乱,魔神白发,至今仍旧是妖族心头之痛。 凰清绝平静道:“若是无影陛下有令,凰族定当出兵,若只是龙王殿下的征召,请恕凰族不能从命。” 囚牛悄然拨动胡琴,一阵迷香渐渐在凰族祖师堂内散布开来,原只是无色无味无毒的傀儡散,便是被吸入身体也不会有何一样,只是配上囚牛手中的胡琴,凰清绝立即发觉了异样,惊呼道:“有毒。” 唯见囚牛邪魅的笑容,而凰清水在众人面前屹立不倒,连凰清绝深厚的修为在囚牛的琴声之下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凰清水踢了踢躺在地上的凰傲雪,啐了一口,“凰族圣女,臭不要脸的圣女。” 囚牛笑道:“多亏了清水长老,否则老牛一人也难以成事,如今凰族尽在你手,大可召集部众,将凤斯礼、凰傲雪处以火刑,让凤族彻底断了合族念想。” 凰清水笑道:“凤凰一族腐朽久矣,还望使者回头禀告龙王殿下,凰族对龙王殿下可是忠心耿耿。” 凰清水轻轻一抹,脸上面皮滑落,是一张狐媚到了极致的脸庞,原来凰清水早已被偷梁换柱,现在的凰清水不过是一只九尾狐妖。 狐仙阁,徐天然祭出蜀道,继续为吴浩疏通主灵脉的堵塞。 管彤凑到干爹跟前,笑道:“干爹,小耗子将来会不会成为高手高手高高手?” 吴清风淡然道:“会的。” “比我还厉害?” “你若一直这么慵懒,吴浩会比你更厉害。” 管彤倒吸一口凉气,“那不得了了,干爹你可不能把本事都教给吴浩了,不然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什么时候这么替爹考虑了?” “当闺女的肯定要为爹爹多多谋划,爹可要分清亲疏?咱们是一家人,耗子将来娶了媳妇儿就忘了爹了。” 吴清风平淡道:“这不爹还有闺女嘛。” “对滴对滴,闺女可是贴心小棉袄,不是那傻憨憨的耗子可比的,所以爹可不能把耗子教得太厉害了,不然他回头来欺负闺女,那该怎么办?” “说的有理,不过闺女有爹撑腰,咱不怕,这天下有谁敢欺负你,我就揍得他没了人样,若是谱牒仙师,更要将他祖师堂都拆了。” “有爹这句话,闺女就放心了。” 与吴浩痛苦的表情形成鲜明的对比便是管彤一脸没心没肺的笑容。 黑衣女子走出房门,真的将两柄菜刀磨了磨,挂在腰间,平添了几分凶煞之气。 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管彤见了黑衣女子竟然有几分惧意,徐天然摸摸管彤的小脑袋,似在告诉她别怕。 徐天然抱拳道:“沐姑娘,已经能走动如常,想来身体已然无碍了。” 沐冷清寒若冰霜,“嗯。” “沐姑娘打算出来散散步或是赏赏月?” “杀妖。” 徐天然满脸震惊,“沐姑娘,梧桐城可不能乱来,而且依在下拙见,梧桐城凤凰一族不是那为祸人间的坏妖。” 沐冷清哦了一声,旋即回屋了。 徐天然对黑衣姑娘彻底无语了,呼唤白衣小童,一定要盯紧了沐冷清,千万不能让她乱来。 白衣小童低垂着脑袋,委屈道:“爹,我才金丹境,怎么拉得住飞升境砍人?” 徐天然叹了口气,“似乎也只有你有这本事了,来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卖萌你不会吗?” 徐荣差点听吐了,“叫我卖身也比卖萌容易呀。” 徐天然拍了拍白衣小童的肩膀,“重担就落在你肩上了,爹相信你。” 管彤朝徐荣竖了个大拇指以示鼓励,徐荣却给管彤扮了个鬼脸。 管彤见师父一声不吭,“师父,沐姐姐身上气息瞧着好可怕,她的内心我都不敢窥视就能感觉到一阵尸山血海的气息朝自己袭来,太可怕了。” 徐天然半晌不说话,直到走远了,叹息一声道:“我也怕呀。” 紧接着,师徒俩一同低头叹息。 接下来两日,白衣小童一直跟在沐冷清身后,但见沐冷清拿起菜刀,便在沐冷清跟前扮起了得道高僧,一句“阿弥陀佛”之后,就是施主莫要动杀心,当下重伤未愈,安心养伤才是。 沐冷清真想一菜刀劈了这聒噪的白衣小童,但是白衣小童的境界诡异,沐冷清也不敢轻易下手。 白衣小童像一只白色苍蝇一直在沐冷清身边嗡嗡嗡叫,最为经典的一句话便是,沐施主,妖也是娘生的,也是一条生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饶妖一命亦是如此,等将来在下挣了大钱了,为你建造一座十八层浮屠,以示沐施主的功德。 沐冷清伤势经过数日调息已经恢复了八九成,本就是飞升境大修士,加之蜀道的精妙缝合和还阳丹功效,沐冷清都隐隐察觉自己飞升中境瓶颈都有松动的迹象。 沐冷清修行之路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功法,唯以厮杀砥砺修为,因此区区飞升中境就能一人力战两大妖王饕餮、梼杌而不落下风。 三日过后,凤九天率领凤族五堂长老,准备共赴西岸,协商合族大计。 只见,西岸升起两个被捆得如粽子一般的人,一人是凤斯礼,另一人是凰傲雪。 三日之中,囚牛早已安置在梧桐城的四只九尾狐连同蝶舞一同进入凰族祖师堂,凭借“凰清水”神乎其技的易容本领,蝶舞成了凰清绝,而一众长老皆被依次替换。 凤九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凰族部落也是极为震惊,纵然凰族最终拒绝了合族,也不至于要彻底和凤族撕破脸。 如今,“凰清绝”立于高台之上,凝眸望着凤九天,冷笑道:“凤九天,你以为凤族想要侵占凰族的野心我不知晓吗?今日就让你彻底断了念想,从今往后,凤族、凰族彻底割裂,再无凤凰之名。” 白衣小童以心声告知徐天然,“这凰清绝是老熟人了?” 徐天然没看出猫腻,毕竟凰清绝徐天然也不熟悉,蝶舞惟妙惟肖的扮演,连凰族子弟都没分辨出来,何况徐天然这外人。 徐天然一听,以心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凰清绝不是凰清绝了?” “爹不愧是爹,聪明绝顶。” “蝶舞?” “我爹当真是世界上最聪明的爹。” 徐天然懒得理会白衣小童的插科打诨,与吴清风对视一眼,方才两人的心声,吴清风和千白皆知道了。 千白想了想,以心声告诉他们,“静观其变,先寻到囚牛的踪迹方可动手。” 凤九天眼珠子近乎崩裂,“凰清绝,你好狠的心,傲雪可是你徒儿,你真的如此狠心,更是枉顾凤凰一族同根同脉的血亲之谊吗?” “凰清绝”眼眸冷淡,“凤斯礼、凰傲雪,皆违逆凰族律法,依律施以火刑。” 一声令下,已经昏迷不醒的圣子、圣女的脚下已经升起了两堆大火。 凤九天就要冲天而起,现出凤凰真身,越过怒江将斯礼救回来,奈何,凤族长老们紧紧扯住了凤九天的衣襟,苦苦劝谏道:“凤主三思呀,凰清绝就是要诱你过岸,彻底挑起凤族和凰族的战争,若是您没忍住,就中了她的奸计了。” 凤清明知道凤九天的秉性,他哪里会眼睁睁看着斯礼受罪,“凤主,您的举动代表了凤族,不可轻举妄动。” 旋即,凤清明腾空而出,现出妖身,义正言辞道:“今日,我凤清明退出凤族,所做之事皆与凤族无关。” 一只巨大的真凤直扑西岸,凰族刑堂长老凰清水意念微动,凰族护宗阵法运转,旋即,一道光剑闪烁,径直穿透了凤清明的胸膛。 凤清明从怒江上空陨落,恢复了人形躯体,鲜血如骤雨。 凤九天飞剑祭出,将凤清明拉回东岸,凰清绝彻底疯了,不惜损耗凰族气运运转祖师堂来戕害凤族族人,这已经是在向凤族宣战。 凰族族人们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凰主竟然彻底与凤族撕破脸了,原本大家皆以为凤凰一族合族指日可待,没料到形势急转直下,直接演变成了凤凰一族的内战。 白衣小童悄然而逝,靠着隐身法宝,从怒江之上踏着欢快的步伐过了岸,而凰族众人皆未察觉。 囚牛换上了凰族女装,站在蝶舞身后,如今的“凰清绝”可没有高强的修为,想要他来庇佑,必然不能让旁人靠近。 千白知道囚牛就隐藏在凰台附近,但是隔着怒江,如何能找寻囚牛的踪迹? 白衣小童在凰台晃荡了一圈,看着凤斯礼和凰傲雪身下的大火越来越旺了,再不救俩凤凰就要被烧成烧鸡了。 白衣小童,拔下一根毛发,微微一笑,“找到你了。” 毛发如飞剑,落在了囚牛身上。 转瞬,只见一袭青衫,长平出鞘,虚空凝滞神通施展,刚要吞噬凤斯礼和凰傲雪的火焰就被兵车神通冻结,徐天然一刀斩断绳索,将圣子、圣女丢回东岸。 这是徐天然第二次救下凤斯礼和凰傲雪,凤九天惭愧不已。 吴清风祭出随心剑,随心剑小天地展开,转眼,清风剑就抵住了囚牛的咽喉。 囚牛心中震惊,隐匿身形,想要脱身,奈何,白衣小童的毛发如指路的灯塔一般指引着吴清风出剑。 “凰清水”刚要在此运转凰族护宗阵法,猛然发觉自己身形动不了了,旋即,一刀重重落下,“凰清水”被一刀背狠狠砸在脑袋上,昏厥过去。 凰族震惊不已,岂容两个外姓人在此耀武扬威,凰族就要举族声讨吴清风、徐天然。 千钧一发之际,徐天然揭开了“凰清水”覆着的面皮,转瞬,一张绝美的狐媚面容出现在凰族众人面前。 无需言语,真相大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5 一剑斩囚牛 囚牛眼露震惊之色,自己可是半步飞升境大妖,但是看见一袭白衣轻灵一剑,却让囚牛心生绝望。 随心剑天地之中,吴清风同境无敌,清风剑转瞬穿透了囚牛的咽喉,徐天然紧随其后,电光火石之间,趁囚牛魂魄还未烟消云散,羁押了囚牛的魂魄,囚禁于腰间葫芦里。 高台之上,“凰清绝”、“凰清水”皆惊慌失措,她们最大的靠山囚牛都被这群外乡人一剑斩杀,“凰清水”祭出一颗尘丸,转瞬,凰台之上烟尘弥漫,一众“凰族长老”想要趁乱逃离,但是在吴清凤的随心剑小天地中,如何能逃脱? 吴清凤微微一笑,灵力微动,转眼,“凰清绝”、“凰清水”一众长老皆被无形力量钉在凰台虚空之上。 徐天然走上高台,看着神情冷峻的“凰清绝”,笑道:“又见面了,蝶舞姑娘。” 怒江东岸,凤九天和凤族众人皆恍然大悟,原来凰主和凰族长老们皆已经被龙族偷袭掉包了。 一时间,凰族、凤族怒意冲天而起,声讨声喧嚣尘上。 徐天然揭下“凰清绝”的面皮,一张绝美狐媚面容露出,一些花丛老手高声道:“这不是狐仙阁蝶舞姑娘吗?” 凤九天已经知晓了蝶舞的根脚,原来是九尾狐一族。 徐天然看着局促不安的蝶舞,笑问道:“蝶舞姑娘,介绍一下呗。” 蝶舞惶恐不安,看着眼前笑容灿烂的一袭青衫,一言不发。 徐天然又揭开了“凰清水”的面皮,又是一张绝美的狐媚面容,果然妖族之中,最美丽的是狐族女妖,而狐族女妖,又以九尾狐最为妖媚。 在妖族,大妖若是没几个狐媚子暖被窝,哪里好意思出去喝酒吹牛,但是,九尾狐已经在妖界销声匿迹太久了,便是龙天行的后宫之内也无九尾狐的身影。 “凰清水”恶狠狠瞪着一袭青衫,美丽的眸子写满了怨恨,没想到天衣无缝的计划竟然被这一行外乡人破坏了。 徐天然话锋一转,“凰主殿下和诸位长老今在何处,你们的性命就在于她们是否安然无恙,若是她们断了一根汗毛,你们就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凰清水”媚眼如丝,赤裸裸勾引徐天然,一袭青衫却被瞧得打了个寒颤,这年头行走江湖诱惑这么多的吗? 徐天然更是从“凰清水”的眼眸里看出了浓郁的杀机,身临绝境这狐媚仍然能够做出最后的挣扎,绝不是江湖雏鸟,早已是在江湖摸爬滚打了不知多少年的老鸟了,徐天然道心坚定如磐石,不为所动,尤其是朱子柒的身影一直浮现在脑海中,更是引得徐天然一阵胆战心惊。 凤九天气沉丹田,一跺脚,飞跃怒江,成为千年来首位飞跃怒江的凤凰族人。 凤九天的小小一跃,是凤凰一族里程碑的历史性时刻。 凰傲雪缓缓睁开眼睛,挣扎着起身道:“快救师父。” 凤清明立即知晓其中利害,问道:“凰清绝人在哪里?” “祖师堂......” 话音未落,凰傲雪又昏厥过去。 凤斯礼的伤势比起凰傲雪更重,一直都未清醒过来,所幸性命无忧,也未伤及大道根本。 凤清绝立即传令下去,命令凤族刑堂部众立即前往凰族祖师堂,找寻凰主和凰族长老的踪迹。 凰族此时群龙无首,一盘散沙,见凤族刑堂纷纷涌入西岸一时间手足无措。 凤九天不似徐天然,毕竟蝶舞她们伤害的并不是徐天然族人,自然不会有锥心之痛,凤九天刚落在凰台之上,就一掌落在“凰清水”头颅之上,“凰清水”旋即血水滴落如泉涌。 “凰清绝”紧咬牙关忍着剧痛,并不屈服,凤九天更为气愤,这群龙族的走狗,几次三番想要加害凤族,岂容她们苟活。 凤九天杀气四溢,就要拧断“凰清绝”的头颅,徐天然拦住了凤九天,以心声冷静道:“凤主殿下三思,九尾狐缘何会出现在梧桐城?” 一语惊醒梦中人,当年九尾狐部落为无影陛下所破,仅剩下为数不多的九尾狐皆成了无影的谍子,九尾狐各个生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更是天生狐媚气息,加之其极为出众的隐匿神技,成了无影监察龙族、凤族等大族的压箱底宝贝。 凤九天缓缓松开拳头,身为凤主,他不可任意行事,在梧桐城无数双眼睛注视下,若是自己亲手打死了九尾狐,那就与无影彻底翻脸,千年前当代天赋极为出众的凤凰之主正是被无影杀害,并被取下凤髓,成了凤凰一族心中永远的痛。 徐天然将囚牛的尸首悬挂在凰台之上,是在昭告梧桐城龙族隐藏的暗桩死士,贼首已死,速速退去。 凤清明匆匆赶回,眼神落寞,朝凤九天摇了摇头。 凤九天知道无影陛下死士的厉害,听闻千年来从未有人从九尾狐谍子的嘴里套出过任何一句情报,难道凰主和诸位长老已经遇害了? 一袭青衫腰间的葫芦里,囚牛的魂魄在垂死挣扎,歇斯底里的怒吼声在葫芦里宛如雷鸣。 徐天然一缕神识化为青衫模样,在囚牛魂魄跟前,微笑道:“听赑屃所言,你就是龙族九大神将之首囚牛。” 囚牛高昂着头颅道:“正是我,赶紧放我出去,不然龙王殿下不会饶过你的。” “既然是龙天行派你来的,你应该或多或少也知晓了我们的身份,你说,我会放了你吗?” 囚牛沉思了片刻,沉声道:“既然如此,你杀了我吧。” 一袭青衫幽幽道:“抱歉,刚才下手太快,忘了告诉你,你已经死了。” 囚牛的魂魄一阵颤抖,“我死了?绝不可能。” 青衫挥一挥衣袖,外面的世界映入囚牛眼帘,囚牛不敢置信,但是被吴清风一剑斩杀的一瞬间,囚牛的记忆已然丢失,不太想得起来那凌厉一剑。 不过,囚牛闭目感受自身的灵力流转,发觉已经没有灵力流淌的迹象,更是连脉搏也没了,一时间九大神将之中最为跳脱的囚牛不禁一脸哀伤,“我真的死了吗?” “死得不能再死了。” 囚牛不再说话,青衫猛然在虚空中生出一只大手,将囚牛的魂魄捏在手中,囚牛痛苦哀嚎。 青衫眯眼笑道:“若是你还想留下这一缕残魂,就告诉我凰主和其余长老被羁押何处,否则,我就让你的魂魄点天灯,消耗你的神魂,彻底在天地间消散,不入轮回。” 囚牛脸色大变,虽然肉身已经毁灭,但是囚牛知道,那些修为通天的陆地神仙有的是术法能够起死回生。 若是魂魄彻底消散了,就真的无法挽回了,“你可知杀了我可就与龙族为敌了?” “已经为敌了。” 吴清风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龙族使者囚牛,若是凤九天后知后觉知晓了此事,心中对龙天行再是怨恨,也不敢将彻底将囚牛魂魄抹除。 一袭青衫身上流露出阴冷的气息,转瞬,破旧的葫芦之中宛如寒冬,鹅毛大雪飘荡而落,往事浮现心头,已经多少年不知寒冷的囚牛又感觉到了当年刚刚渡过天劫的虚弱身躯,在漫无边际的横断山脉,不知历经了多少痛苦才有了这一身来之不易的修为,也成了妖界屈指可数的大妖。 囚牛发觉,这青衫瞧着面善,但是他真的做出这般狠心之事,他敢前往妖界足见他的胆气,而先后看破了蝶舞的阴谋和囚牛的谋划,可见他心思缜密。 青衫身影也不多言,一团火焰在已经被制住的囚牛魂魄前生成,恐怖的气息囚牛深知,一旦火焰烧身,自己可就成了一根灯芯,将会忍受无尽的魂魄焚烧之苦,直到魂魄彻底消散。 青衫转身就要离去,囚牛看着青衫背影越来越小,终究还是舍不得来之不易的千年修为,求饶道:“若我说了,有何好处?” “既然愿意开口,就能做笔买卖,你觉得赚了就说,你觉得亏了,就坦然赴死,如何?” 囚牛如今受制于青衫,没有讨价还价的本钱。 青衫平静道:“我替你寻一个更适合你的皮囊,让你拥有飞升境巅峰修为,你以灵魂起誓为我效忠百年,百年之后你愿意重返妖族也罢,或是留在人间,只要你不残害百姓,你就能重获自由。” 条件不差,效忠百年于囚牛悠长的生命比起来不过是一瞬间而已,囚牛唯一担心的是青衫不守承诺会如何,“我如何信你?” 青衫澄澈的眼眸紧紧盯着囚牛,让他内心为之一震,旋即冷静道:“你有的选吗?” 良久,囚牛深思熟虑后,平静道:“我接受。” 青衫一闪而出,一缕神识重归躯体。 徐天然与白衣小童耳语了一番,白衣小童旋即蹦跶了几下,飞入凰族祖师堂,在左首第三盏灯芯之中,暗藏了一处小世界,不似长生者浩大的空间力量,能够开辟天地,但是半步飞升的囚牛竟然能够开辟出一座小小的天地,不过一间小屋子见方,白衣小童施展神通,转瞬就破入灯芯之中的小世界,将凰主和四位长老一并带出了灯芯小世界。 白衣小童个头虽小,肩上扛着一根宽大且长的扁担,一对箩筐里头装着东倒西歪的凰清绝和其余四名堂主。 白衣小童现身凰台,蝶舞的内心彻底慌乱了,囚牛的灯芯小世界隐藏得如此深都能被寻到,这青衫极不简单。 凰族子弟纷纷围上来,将凰主和一众长老背回了梧桐宫,凰族的宫殿亦是梧桐宫,不过与凤族梧桐宫最大的不同便是怒江西岸凰族并无高大入苍穹的梧桐祖树,但是,凰族梧桐宫之中皆是三五人环抱的梧桐树屋。 凰主的宫殿别名凰宫,最为宽大奢华,千年梧桐树十人环抱,宫殿依梧桐而建,虽然与凤族的空中城市一般的浩大梧桐宫比起来宛如大鹏与麻雀,但是凰族的祖师堂大殿亦有小家碧玉的一番滋味。 凰族巫医立即登上凰宫,为凰清绝五人医治。 胭脂,便是冒牌“凰清水”,露出娇媚的神色,一副任你宰割的模样,“凤主殿下,你既知晓了我们的身份,难不成你还真敢处决了我们吗?” 凤九天一时间也是左右为难,此时凤凰一族群情激奋,定要严惩六名妖艳的九尾狐,但是九尾狐的出现就不再是简单的凤凰一族和龙族的恩怨,牵扯到那一抹黑影,就不是意气用事能解决的。 徐天然盘算了其中利益纠缠,就知道凤九天的为难之处,这六名九尾狐可谓是六只狐媚,就是六十只、六百只,只要师父身正就不怕影子斜。” 俨然是一副徒儿教训师父的滑稽景象,尤其是管彤双手插在腰际,颇有几分大宗师的气派。 这年头,当师父当到这般境地,也是殊为不易。 吴清风微微一笑,果然是一报还一报。幸好自己徒儿吴浩看起来就是一个心眼实诚的,不然自己也累得够呛。 猛然,一个温婉的女子在吴清风心头浮现,下定决心了,一定要最快跻身飞升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6 杀机四伏 七日过后,凤凰一族合族大礼,徐天然一行人皆成了坐上贵宾。 以徐天然、吴清风对凤凰一族的恩情而言,确实担得起这份殊荣,尤其于凰族而言,更是拯救于危难之中,否则,一旦稍有不慎就会引起凤凰一族内战,到头来凤凰一族真就要彻底陨落了。 凤九天亲自领着凤族诸长老,更是连凤斯礼一众年轻才俊一同带上,在凰族祖师堂前三叩首,以慰藉凰族先祖的英灵。 凤族的诚意终于感动了凰族,更是让凰清绝也大彻大悟了,凤凰一族还是需要相濡以沫,互相扶持,谁也离不开谁。 若是彼此心存芥蒂就让外有有了可趁之机,此番凤凰一族的灾难让凤凰一族彻底警醒了,只有凤族、凰族团结在一起,凤凰一族才有未来。 管彤和徐荣在窃窃私语,惊叹着梧桐宫的宏伟壮观,依着万年梧桐祖树而建的盘龙之路,宛如登山一般。 管彤扶着栏杆眺望,依稀可见浮云在眼前飘荡,整座梧桐城一览无遗,只是越瞧着管彤越觉得腿软,似乎自己有些爬高,“徐荣,快来扶我,我怎么有点腿软。” “哟,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师姐原来有恐高症,这可如何是好?” 白衣小童屁颠屁颠跑过来给管彤当拐杖。 有了徐荣当拐杖,管彤这才觉得不那么怕了,“徐荣,你的个头当拐杖刚刚好呀,所以你可别长太快了,不然以后就不能拄着你了。” “我的个头就这么高,不会再高了,反倒是大师姐的个头别窜得太快了,不然我就没有给大师姐当拐杖的福分了。” 两人一路上一唱一和,蹦蹦跳跳,打打闹闹。 赑屃跟在千寻大人身后,大气也不敢出,他的脑海里仍是吴清风一剑就斩了囚牛的画面,那可是九大神将之首的囚牛,半步飞升境的大妖,怎的在吴清风和师父面前这么不堪一击呢? 梧桐宫第一层之上,有一座巍峨宫殿,显而易见便是凤族祖师堂,原先凤凰一族尚未分裂,凤族、凰族的历代先人牌位,历代宗主画像皆供奉于此。 凰清绝为凤族祖先上了三炷香,旋即,领着一众凰族子弟,小心翼翼将凰族历代先人牌位和历代凰主画像迁入祖师堂。 凤凰一族历来是双元制,凤主、凰主共治凤凰一族,凤凰一族的族长常理而论,往往指的是凤主和凰主二人。 不过,历代凤主、凰主皆是夫妻,而这代凤九天和凰清绝自然是不可能结为夫妻,凤九天本就是懒散的性子,最爱闲云野鹤的生活,想让凰清绝承继族长之位,待凤斯礼和凰傲雪羽翼丰满了,再传位于二人。 庄重的祭祀礼仪之后,众人一一落座,徐天然和吴清风并肩而坐,作为凤凰一族最大的恩人,坐在了最尊贵的位置之上,南宫千白和杨小兵亦同坐,管彤和徐荣坐在徐天然身后窃窃私语,赑屃跟千寻大爷坐在一起,更是谨小慎微,俗话说同行如仇人,赑屃生怕自己出了纰漏被千寻大爷到主人那里告一状,没准自己也就如囚牛一般,被一剑斩杀了。 凤九天举杯起身,微笑道:“清绝,今日凤凰合族,是千年的盛世,在此,我们举杯痛饮。” 祖师堂内,纷纷举杯。 凤九天继续说道:“清绝,我本就是闲云野鹤的性子,实在是无奈之下接下了凤主这份重担,现如今凤凰一族合族,我终于可以卸下这份担子了,你来做凤凰一族的族长,想必于凤凰一族而言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凰清绝连连摆手道:“凤凰一族从未有凰女担任族长的先例,再说了,我也没这个能力,若依我之见,不如就传位于斯礼和傲雪,他们是恩爱道侣,又是凤凰一族天资最佳的年轻人,咱们都退到幕后,做凤凰一族的左右护法,你觉得如何?” 凰清绝此言令凤九天刮目相看,一旦恢复了平和的心态,凰清绝也是足以令人敬佩的凰主殿下。 凤凰一族万年之中,也有过唯有一名族长的情况,但是往往是凤主出任族长,从未有过凰主担任族长,凰清绝也不好轻易坏了规矩。 当然,最重要的是,凤九天和凰清绝是绝对不可能在一起的,他们彼此心里头都知道,那一夜,两人相敬如宾,未来漫长的岁月里,就绝对不会在一起了。 纵然,初见之时,凰清绝对青年才俊的凤九天颇有好感,但是,错过了便是一生,便也再也不会去想,若是那一夜,他们在一起了会怎样? 当年,凤九天反抗的是腐朽的合亲制度,并非真的不喜欢那名聪明伶俐的娟秀女子,只是,那年凤九天做出了抉择,便不会再回头了。 凤九天心里有了心爱的女子,一同育有一子,凰清绝仍旧形单影只,依她骄傲的性子,今生十有八九不会再嫁人了。 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结果,凤九天和凰清绝都是两个甲子有余的岁数了,虽然在凤凰一族之中,不过是青壮年纪,但也是看遍世间百态,已然萌生退意。 他们仍旧守护凤族,不过不再是凤主和凰主,年轻的凤斯礼和凰傲雪继位凤主、凰主,更是让凤凰一族增添活力。 凤斯礼和凰傲雪受宠若惊,但是在凤九天和凰清绝的坚持下,他们如何能违逆师命。 短短不足一月的时光,凤斯礼和凰傲雪只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原本心如死灰,已经打算以死殉情的两人此时此刻能够手牵手站在祖师堂,更是承继了凤主和凰主之位,他们在祖师堂起誓,一生忠于凤凰一族,愿为凤凰一族赴汤蹈火,不惜一死。 凤凰一族合族尘埃落定,在妖界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远在珠穆的龙天行震怒不已,奈何囚牛已死,不然他恨不得将囚牛剥皮抽筋,再将他的魂魄点天灯,受尽折磨而灰飞烟灭。 宴散,祖师堂人去楼空。 徐天然一行人终于不用住在狐仙阁,在九十层紫罗宫住下。 紫罗宫,亭台楼阁极其精美,徐天然一行人瞧着人挺多,不过在宽敞的紫罗宫之中略显冷清,此时若是黑炭头他们都在,那就热闹多了。 已经不是凤主的凤九天,轻轻敲开紫罗宫的房门。 千寻正要去开门,就发现赑屃一脸谄媚跑出去开门了,眼见是凤九天,立即卑躬屈膝,招呼凤九天进门。 凤九天径直去了千百住处,千百已经煮好茶,连被子也给凤九天备好了。 凤九天略微惊讶,“你知道我会来?” “凤主殿下看清了我的根脚,岂会不来?” “你可知我的来意?” “知道。” “为何你会如此平静?” “心中无愧,自然平静。” “既然你知晓我的来意,自不用多言,你就告诉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不先喝杯茶?” “可。” 凤九天安然落座,端起茶杯,细细品茶,“确是好茶,没想到你煮茶的本事这般出众,我梧桐城的茶在你手中平添了许多滋味。” “自小没机会出门,只能将能做的几件事做好而已,凑巧,煮茶也是几件事之一。” “茶喝过了。” 千百将黑瞳水晶摘下,露出澄澈的白瞳,问道:“凤主殿下,可以反问一句,你杀我可有理由?” “已经不是凤主了,叫声前辈即可。” “嗯。” 凤九天沉思良久,“昔年白瞳祸乱妖界,白瞳于妖族而言便是不祥征兆,为了彻底剪除危险,你必须死。” “敢问前辈,我可有做错了什么事?就因为一双白瞳就必须死?” “你没错,但宁可我错了也要杀你。” “前辈所担忧之事恐怕并非单单白瞳一事吧?” 凤九天脸色异样,却未矢口否认。 “前辈,你最大的担忧是我为无影所用,一旦解除了白发的封印,到时候于妖族、人族而言都是血雨腥风,对吗?” “是又如何,九尾狐便是为你而来?” “没错,从我们踏入妖界的那一刻,无影就已经盯上我们了。” “你身上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无影要这般算计你?” “我说我也不知,你信吗?” “信,为何不信。” “无影最终的谋划究竟是什么,我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我一概不知,所以,我来了,但是我知道,我们现在还活着,就是我对于无影还有用处,不然,在无影眼里,我们不过是一群蝼蚁,他想让我们死,有何难。” “但是,你死了,一切皆休,对所有人都好。” “未必,若无影不想我死,你能杀死我吗?” “你是说无影也来梧桐城了?” “不确定,毕竟我也不认识无影,只是,依我所见,无影让我一路畅行无阻,就是不想让我死,却也不想让我活。” “此话怎讲?” 千白微微一笑,白眸愈加通透如玉,“不急,再喝杯茶。” 徐天然、吴清风就在屋外站在,望着怒江两岸八百里河谷宛如仙境一般,却神情冷峻,一点笑容也没有。 凤九天确实不急,又喝了一杯茶,“好茶,不论喝过几杯,都想再喝一杯。” 千白笑道:“这算是一个不杀我的理由吧。” 凤九天哈哈笑道:“算。” “前辈,可想手谈一局?” “不了,怕又多了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千白笑道:“前辈高明,晚辈这点小心思这么快就被前辈看透了。” “我阅过上代白眸往事,知其最终成魔,非其本性邪恶,不过是被仇恨吞噬,成了人族妖族谈之色变的白发魔头。无影的谋划,皆是在牵引我心中的仇恨,让龙族犯边,逼迫天机阁交出我,让人族唾弃我,皆是此意。” 凤九天思索片刻,平静道:“确有几分可信。” “凤凰一族之事,难道无影不知囚牛和九尾狐不足以成事,不过是彻底挑拨龙族和凤族的关系,当然最重要的是,既要我觉得,我有功于凤凰一族,最终凤凰一族仍要杀我,让我心生怨怼,一旦仇恨的种子播下了,渐渐的,我可能就步了白发后尘。” 里面的对话,徐天然和吴清风皆听得一清二楚,原来背后隐藏的算计远远是自己未能预料的,若非千白自己看的通透,恐怕无影的阴谋就得逞了。 凤九天双手抱拳撑着下巴,一双狭长的凤眸凝视白瞳公子,他的白眸里没有一丝的情绪波动,仿佛一切尽在其掌握之中,“想不到,在一行人中最不起眼的你才是最危险的那一个。” “承蒙前辈夸奖。” “若我执意要杀你,你可会心生怨恨?” 一股冷冽的杀气袭来,千白巍然不动,徐天然手握长平,吴清风窍穴洞开,转瞬就能祭出随心剑。 千白淡然笑道:“不会。” “真当你是佛陀?” 千白又给凤九天倒了一杯茶,平静道:“我是说你不会杀我。” 空气安静到凝固了一般,许久,凤九天爽朗笑道:“下次相见,可以手谈一局,再喝一杯茶。” “晚辈荣幸之至。” 门外一袭青衫缓缓放开了刀柄,白衣灵力归于平静。 凤九天迈出屋子,见了两大门神,笑道:“两位恩人,脸色不善呀。” 徐天然破口大骂道:“善个毛,你们全家都善。” 凤九天毫不生气,毕竟是自己理亏,共同扶栏远眺道:“妖族不平静呀。” 徐天然摆了个臭脸,“天底下何处有平静?” 凤九天指了指屋内,或许,千白的心里是最平静的地方,毕竟,事件万事只要透过现象看清了本质,便不会有太多的情绪波澜起伏。 譬如,一名穷书生感叹命运不公,为何那些纨绔子弟能够衣食无忧,而自己寒窗苦读却没有出头之日。 若是看清了本质,岂会心生怨怼,纨绔子弟因何纨绔,不就是投了个好胎,先辈们努力为后世子孙打下的江山,他们才有纨绔的本钱。只要朝堂不太乌烟瘴气,科举之路纵然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也是自己能够跃龙门的唯一道路。 跃不过龙门,怨不得别人,只怪自己先祖没有为自己打下一片江山,只怪自己不够努力,没有天分,除此之外,能怨谁? 若是朝堂乌烟瘴气,科举舞弊层出不穷,则冷眼看着大厦将倾,或许不久之后,乱世再现,又是英雄辈出的年代,就看自己有没有本事和胆气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打江山了。 不论是科举高中,还是造反打江山,就是为了让自己一朝富贵,让子孙后代有纨绔的本钱。 想及此处,道理想通透了,内心便不会有波澜。 徐天然问了个傻问题,“前辈,若说无影就在梧桐城,那他身在何处?” 凤九天无奈道:“谁知道呢?无影隐匿身形的本事无人能出其右,或许就藏在你的影子里,或在我的影子里,他想让我们找到他,我们才能找到他,他不想让我们找到他,谁也找不到他的踪迹,便是大长生者也找不到。” 徐天然趴在自己的影子上,哀求道:“无影陛下,无影老大,如果您在这里的话就出来见见我,我有一事求您。” 然后,一袭青衫就朝着自个儿影子不停拱手,似乎无影真就在自己影子里似的。 吴清风重重一脚踹在徐天然屁股上,徐天然猛然向前扑去十数步才重重落下,旋即,愤怒地瞪着吴清风,“小吴子,你疯了。” “丢人现眼。” “你他娘的才丢人现眼,前辈都说了无影可能藏身在妖界的任何阴影之中,那么我多一分努力就多一分机会,你不想救净土了?” 吴清风懒得搭理傻愣的徐天然,转身离去。 徐天然一行人在梧桐城驻足月余,主要是为吴浩继续疏通主灵脉堵塞,也为了看看无影是否会在梧桐城现身。 若是无影一日不现身,他们便觉得前面等着千白的危险便会越多。 吴浩的灵脉终于疏通了,蜀道在徐天然面前疲惫不堪,似乎这诉说着这一月来的辛劳,不过,徐天然发觉,为吴浩疏通灵脉也是在磨砺蜀道,蜀道的灵智愈加成熟,不知何时能够开口言语,到时候就不用费脑筋猜测他咿咿呀呀的言语究竟是什么意思,猜不对那小子还会生气。 吴浩一月以来不知吐了多少次血,脸色惨白到了恐怖的地步,凤九天每日都来看望吴浩,虽知吴浩并无生命危险,但是几度哽咽。 也许,这些年来对吴浩的亏欠让他愈加不忍看见这残忍的场面,但是,灵脉疏通过后,吴浩立即精神抖擞。 虽然脸色仍旧是惨白无血色,但是吴浩立即奔到庭院之中,运转灵气,此生头一回感觉灵气可以在灵脉窍穴中毫无阻滞地流转,这种感觉舒服极了。 只是,身体仍旧比较虚弱,吴浩刚高高跃起,想要试试自己一拳的威力,转瞬,灵脉伤势未愈,在空中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凤九天立即关切地将吴浩扶起,生怕宝贝儿子受了重伤,反倒是吴浩觉得吐出一口鲜血之后,身体更加舒坦了,此时,他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强大,灵气源源不断被自己吸收,窍穴和灵脉运转通畅,修行不再是当初艰难前行的样子,与曾经匍匐前行相比,如今仿佛是骑乘一匹骏马奔驰,吴浩恍然发觉,自己的前路都光亮了起来。 管彤瞧着活蹦乱跳的吴浩,笑眯眯道:“小耗子,既然病好了,还不快来拜见大师姐。” 吴浩轻轻推开凤九天的手,朝管彤深深一揖道:“大师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7 又见面了 徐天然展开舆图,原本是一片空白的横断山脉渐渐被一笔一画勾勒出来,幅员万里的妖界跃然纸上。 千白查阅了凤凰一族的谍报,得知了狼族的惨案,推断炼狱可能就在狼族领地附近,既然无影不现身,就逼他现身,在如今妖界,唯一能与无影分庭抗礼的便是炼狱。 千白所推测不假,凤九天也已经半步陆地神仙了,比起窃取人间气运二十载方一只脚进入陆地神仙的龙天行,无疑凤九天的天赋更高,凭借梧桐城的气运,硬是在妖界强行踏出了凤族万年前人妖大战后空前绝后的一步。 飞升境大圆满与陆地神仙境,最难的就是踏出第一只脚,绝大多数飞升境大圆满修士最终都止步于飞升境,不得寸步前进,一旦踏出了第一只脚,第二只脚进入陆地神仙不过是早晚而已。 早一点,晚一点,往往不是一星半点。 机缘巧合,若是刚踏出那一步,凑巧有陆地神仙陨落,而刚好夺了这一份气运,转瞬就陆地神仙了。 若是毫无机缘,纵然熬到了彻底油尽灯枯的那一天,也没有空位,只能抱憾而逝。 离别,吴浩头一次感受到了背井离乡的感伤。 临走前,吴浩才觉得这座梧桐城有许多地方自己还未去过,那条自己光顾最多的小溪愈发清澈了,还有那棵自己时常靠在上头睡觉的柳树,青翠柳枝随风飘荡,似在朝自己挥手。 吴浩眷恋这座梧桐城的很多事物,唯独没有可眷恋之人。 或许,打吴浩出生的那一刻起,这座城的人对他就没有善意,反而比不得师父短短两月相处的时日。 不过,吴浩不知之处,他能离开这座梧桐城,是凤九天又一次画地为牢,将自己质押在祖师堂才换来了吴浩的自由。 大师姐打包好了包袱,挎上竹刀,三千青丝如瀑垂于腰际。 白衣小童一向两手空空,哪里有什么包袱,不过带的东西最多,身上处处都能冒出许多不知名的宝贝。 管彤艳羡地看着徐荣,“徐荣,我什么时候能像你这般厉害,能将宝贝藏在身体里,就不用提大包小包了。” 白衣小童笑嘻嘻道:“以大师姐的天赋异禀,约莫再半甲子就行了。” 管彤垂头丧气道:“还要这么久呀,那会儿我都成了老姑娘了。” “怎么会,女修如醇酒,越是经过岁月洗礼越是有韵味。” 白衣小童的心头浮现了一名姿容渐渐老去的女子,一时间神情有些恍惚。 管彤从未见过白衣小童这般神情,打趣道:“徐荣,你心里头也有喜欢的姑娘吗?” “谁的心里头没有喜欢的人?” “我就没有呀。” “那是你还小,等你稍稍长大了就会有喜欢的人,但若那时候遇不着喜欢的人,这辈子都遇不着了。” “这样呀,那我岂不是得趁早擦亮眼睛找找,不然心里头没有喜欢的人会空落落的。” “哈哈哈”,白衣小童只是笑着,不再言语,或许大师姐的话太好笑了,眼角都笑出泪花了。 只是,管彤没觉着自己的话有什么好笑的。 管彤不再理睬今日有些怪怪的白衣小童,去瞅瞅小耗子怎么样了? 吴浩望着天际一片浮云孤零零悬着,仿佛自己的命运一般。 在梧桐城,自己是个多余的人,从来都是孤零零的,就是和师父一起闯荡江湖也不知道似乎也和其余人格格不入,仍旧是形单影只。 管彤轻手轻脚走到吴浩身后,重重拍打了一下吴浩后背,把吴浩吓得差点把天边的浮云都吹散了。 转过头来,就见大师姐笑得前俯后仰,真不知大师姐的笑点这般怪异,不就吓了一下自己有什么好笑的。 管彤忽然想起了一个很严峻的问题,一脸认真问道:“耗子,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那你妈是人,你爹是妖,你是什么?” 吴浩挠了挠头,“不知道。” “那就是妖人咯。” “天底下还有妖人这般说法?” 一个声音从梁上传来,“听闻在数千年前有许多人和妖诞下的子嗣,被统称为人妖。” 吴浩和管彤一抬头,果然是徐荣,皆疑惑道:“人妖?” “对,人妖。” 管彤笑道,“哇,人妖多么牛气的身份,将来你与人对敌,开打前大喊一句,人妖吴浩在此,谁来受死?我估摸着你的对手还没出手就被你吓死了。” 吴浩一个劲小鸡啄米,似乎听懂了,似乎又没听懂,总觉得人妖这身份不太善呀。 管彤一个劲抬头望天,吴浩问道:“大师姐,昨晚落枕了吗?” “大师姐我神功盖世,怎么会落枕,我这是在看风景。” “天上有什么风景,光秃秃的啥也没有?” “你境界还低,这就不懂了,等你有我这一身修为了你就知道了。” 吴浩傻傻的跟着大世界有一起抬头望天,一句声音幽幽从头上传来,“大师姐恐高,不敢看下头。” 旋即,只见大师姐操起竹刀追赶白衣小童,大师姐一刀祭出,气势如虹。 只是,大师姐这么一闹,吴浩只觉得那一抹孤独的浮云似乎没有那么孤独了。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除了凤九天婆婆妈妈拉着吴浩嘱咐了一通,本来就背着一身简练包袱的吴浩的马匹上又挂了琳琅满目的杂七杂八的玩意。 管彤依稀听见凤九天近乎泪流满面道:“这是你一岁时,爹亲手为你做的玩具,这是你两岁时......” 终于,十年后,这些礼物送到了吴浩手上。 徐天然、吴清风一行人,没有一人催促凤九天快点,不是忌惮他的半仙境界,实是此时不忍心叨扰了这位满是牵挂的老父亲。 终于,凤九天挥挥手,转眼就转过身去,似在抽泣。 堂堂上代凤主殿下,如今凤凰一族左护法,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抹眼泪,说出去谁能信? 徐天然、吴清风、千白、杨小兵、徐荣、千寻、赑屃、管彤、吴浩皆朝凤凰一族抱拳,凤凰族长凤斯礼、凰傲雪抱拳回礼,别了。 管彤一只看着吴浩,不见吴浩回头,只是,走得越远了,吴浩的眼眶就愈加湿润了。 管彤笑着问道:“耗子,你想娘亲吗?” 吴浩点点头,“想。” 管彤望着远方,说了句:“我也想。” 旋即,管彤策马奔腾,一骑当先。 白衣小童御风而起,悄然跟在大师姐后头,看着大师姐脸上两行清泪,默默跟在后头。 兔精部落数月以来,终于将部落修缮一新,原先炼狱和两个妖王混沌、穷奇一战,主战场虽不在兔精部落,但是在天幕之上,战斗的余波将整座兔精部落地面的茅屋尽毁,地下的洞穴也多少皆有受损。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悠闲的走着,矮小的身形有一对洁白的长耳朵,一袭黑袍大个子似乎不爱说话,一路上大多都是小个子在叽叽喳喳个不停。 黑袍自然是炼狱,而矮小的兔精便是青青,兔精一族经历了这番劫难,由于青青立功最大,已经成了兔精一族最年少的酋长,老酋长也放心的把权柄交到了青青手上。 青青捡起一块小石头,往水里一丢,缓缓流淌的小溪泛起一阵涟漪。 “大个子,我能当上酋长是不是托了你的福?” “说实话,十有八九是有。” “你就不会说个谎话骗骗我,说我英明神武,当这个酋长众望所归?” “是好兄弟就不会说假话。” “可是,这样我觉得有点对不起老酋长。” “不论是不是你当酋长,老酋长都不能继续当酋长了,你别往心里去。” “道理我都懂,就是觉得现在这样有些不自在,若不是你给我撑腰,酋长的位置也不会落在我头上,在他们眼里不管我有没用,只要跟你关系好就行了,只要你留在兔精部落守护我们就行了。” “能跟我当斩鸡头烧黄纸的兄弟也是真本事,毕竟你是头一个。” “大个子,其实我的意思不是这个,是想说,兔精部落想让我当你的累赘,但我不想当你的累赘,你是名动妖界的大人物,是要建功立业的,不要被小小兔精部落捆绑了手脚。” “你是要赶我走?” “不是这个意思,怎么说呢,反正说不明白了。” 青青生气了闷气,拉开了几步距离,小短腿越迈越快。 炼狱微微一笑,“我不走是在等人,如果走了,怕他们找不到我。” “是你的家人吗?” “不是。” “那是谁?” 本来炼狱想着,跟你说了也不明白,但是一看见青青真挚的眼神,恍如初见那般澄澈,便平静道:“一群人族修士。” “人族能够跨越半个横断山脉,来到这里?” “他们有这个本事。” “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年轻人。” “哦。” 妖族的气运至今为止只能孕育出陆地神仙境妖帝,一旦跻身陆地神仙,就成为整座妖界的主宰,妖界以内,一品境以上皆如星光点点,难逃陆地神仙的眼睛。 当然,若是一品境不动用灵力,陆地神仙境再是本事高强,也难以捕捉他们的踪迹。 不论是人族修士或是妖族修士,一旦跻身一品就能引发天地共鸣,不过是境界越高共鸣就越大,一旦引动天地异象,自然就难逃一方天地主宰的眼睛。 只是,此时妖族的境况有些诡异,无影仍旧是妖界的主宰,但是又多了一个占据了人鬼妖三道的炼狱,宛如在妖界崛起了一方大诸侯,开始与无影分庭抗礼。 至于,炼狱究竟能够占据妖界多少地盘就要看机缘了。 一山不容二虎,妖族上下皆以为无影和炼狱之间必有一战,最终赢着通吃,或许因祸得福,妖族也能诞生万年来第一个天仙境妖皇。 龙天行已经将筹码压在了无影身上,炼狱虽未动身,但是他必会去一趟梧桐城争取凤凰一族的支持。 炼狱一直以为无影会在自己跻身陆地神仙的那一刻就出现在自己面前,趁自己境界未稳固就把自己抹杀。 不过,如今看来无影有着更深远的谋划,不然刚刚跻身陆地神仙的炼狱,与混沌、穷奇大战又身受重伤,在最脆弱之时绝不是无影的对手。 无影击败了自己,吞下自己身上的这股气运,跻身传说中的天仙境也并非没有机会,但是无影并未出手,炼狱至今不知缘由。 混沌、穷奇两大妖王就蹲在兔精部落村口,他们哪里料到横行妖族数千年,竟然会落得如今的境地,成了自己眼里比蝼蚁尚且弱小的兔精一族的门神。 如今的兔精部落是妖界防御最强的村落,比起龙城和梧桐城这两座妖族公认最强的城池,一位妖帝和两位大妖镇守的兔精部落更是强悍许多。 或者说,这两座大城与这座茅屋和洞穴建成的小部落比起根本不值一提。 混沌和穷奇不得入兔精部落,虽说他们不敢在村落中造次,但是他们身上流露出的凶恶杀意足以让小兔精们吓得肝胆俱裂。 屁股脸混沌看着刀疤脸穷奇,问道:“咱们怎么就这么倒霉,堂堂王座大妖成了那些小可爱的门神?” 刀疤脸凶悍汉子冷笑道:“这兔精部落是陛下的龙兴之地,自然于陛下而言意义不同,咱们是在为陛下守卫龙脉,这等荣耀岂是他人所能比拟的。” 不过,两人对视一眼,又长吁短叹,如今炼狱陛下不过是光杆司令,麾下就这两杆枪和一群吉祥物小可爱。 转念一想,若是炼狱陛下最终独占了妖界,这些兔精小可爱就真的不得了了。 徐天然骑着啊黄,慢悠悠前行,翘臀母马和啊黄的关系亲密了许多,想来已经成了啊黄后宫一员。 管彤自从有了耗子为伴,就不需要师父跟自己一起奔跑了。 管彤喘着粗气,师父只允许自己三十里换一口气,跑起来尤为艰辛,耗子就能五里一换气,不过,管彤好歹话做事越来越老成,时常被大个子称作小老头,这样的话他不知该如何回应,索性不说话了,老人们常说,少说话多做事,多说多错,少说少错,此时便沉默是金了。 不远处,炼狱跟一袭青衫抱拳问候,徐天然抱拳回礼,以心声道:“又见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8 诱敌之策 珠穆关内,铁骑营帐延绵十数里。 大梁皇帝收到朱子柒求援信,当即命令二皇子秦王亲率五万精锐铁骑驰援珠穆,朱子柒原以为这支部队急行军,约莫一月就能抵达珠穆,奈何,秦王朱孟明接过圣旨的那一刻,心生怨念,凭什么自己不过是这支大军副将,要受朱子柒节制,原本一月的行军路程整整走了两月。 三万禁军娄烦铁骑在晋王世子李天勖率领下轻装疾行,一月不到便抵达珠穆关,成为第一支驰援珠穆关的援军,令诸国使者惊叹不已。 更令人敬佩的是晋王更是调拨粮食运往昆仑,不然大军无粮,如何能打战?昆仑之远,珠穆之高,所运送至珠穆关的粮食十不存一,饶是如此,两月过后,晋王第一批三十万石粮草送至,解了珠穆粮草的燃眉之急。 天机阁历代皆会修建粮仓,以备大战起,到头来没有足够的粮草支撑,而且天机阁在昆仑的可谓是天一般的存在,昆仑十数个部落皆是天机阁附庸,天机阁一纸诏书,旋即,十万昆仑铁骑集结至珠穆关,领军将领是禄东赞,副将论钦凌。 昆仑各个部族更是源源不断将粮草运往珠穆关。 这是一场关乎人族安危的大战,虽然中原各国彼此之间仍旧有所保留,虽出精兵,并未倾巢而出,毕竟皆认为妖族之祸不过是疥癣之疾,有威胁,不至于彻底亡了人界。 如今的龙天行不过是尚未跻身陆地神仙的龙王,麾下至多能聚拢三十万妖族大军,与千年前白发魔头之乱不可同日而语。 当年白发、无影统帅妖族百万大军,无影是陆地神仙境,而白发的境界更是深不可测,虽然最终重创了人族大军,天机阁几乎为之灭亡,但是最终妖族大军始终未能跨过珠穆一步。 如今的龙天行在中原人心中不值一提,碍于昔年人族共同签订的盟约,山上宗门,山下庙堂,各自派遣修士和甲兵驰援。 若是轻易战胜了龙天行,那所获得的利益颇丰,妖族全身上下都是宝,湍急的沂水卷走的哪里是熊族、虎族的尸身,而是白花花的银子。 朱子柒、陈敬塘退兵之时,还不忘打扫了战场,将妖族的尸身带回珠穆关内,连夜将妖族的尸身分解完毕,熊掌、毛皮、乃至坚硬的骨骼,连熊肉都被士卒剥了个精光。 熊肉是带不回去了,就自己享受一番了。 虎精就更加值钱,因为争抢虎族的尸首,梁军和晋军更是爆发了不小的冲突,若非朱子柒和陈敬塘及时处置,一旦梁军新仇旧恨爆发起来,恐怕不等龙天行进攻,梁晋联军就分崩离析了。 初战受挫,龙天行便不再轻易进攻。 没想到徐天然一行人的干扰,凤凰一族并未出兵,更是直接和龙族彻底撕破脸,如今龙天行没了凤凰一族的臂助,龙天行深知自己是难以攻克珠穆关。 不过,梅兰罂俨然成了这支部队的监军,无影让龙天行至少要让十名人族飞升境大修士陨落在妖界,于龙天行而言这几乎是难以完成的目标。 若非梅兰罂带来了十名妖族大阵师,就算无影亲至,拿剑逼着自己出战,他也不会平白无故让麾下将士去送死。 龙天行知晓珠穆于人间而言太远了,为了给予人族足够的压力,龙天行在南岸已经聚集了三十万妖族大军。 南宫牧神看着沂水南岸延绵数十里的景象,立即就明白了龙天行的如意算盘,他就是要引诱人族大军越过沂水,一旦自己的天仙境修为在妖界无法为人族提供庇护,龙天行就有手段重创人族大军。 龙天行迟迟不发动进攻就是在等珠穆关粮草耗尽的那一刻,所幸原先珠穆关粮仓粮草充足,加上晋国的三十万石粮草,勉强能撑三个月。 昆仑各个部落都已经动员起来,不出意外,除去百姓口粮,也只能再筹措两月粮草,因此,战事不能再拖了,如今珠穆关有十万昆仑骑兵、六万大梁铁骑、四万晋国禁卫骑军、三万西域联军和其余中原诸国数千至一万军队,也集齐了近三十万大军。 吴越国又派遣了七千援军入昆仑,钱玥俨然成了一万军队的统帅,一袭戎装出席了珠穆关联军的帐前议事。 南宫牧神开门见山说道:“珠穆关的粮草支撑不了太久,龙天行在对岸迟迟不发动进攻,必然是想引诱我们主动渡河进攻,虽然我不知道他究竟有何压箱底的本事,但是必然有隐藏的杀招对我军产生极大的杀伤。今日议事,便是商讨对策,可畅所欲言。” 朱孟明起身,满是不屑的神情,“区区龙族就让你们害怕成这个样子,你们怕,我梁军不怕,只要阁主允许,明日我军愿为先锋,渡河进攻。” 朱子柒一个劲向朱孟明使眼色,朱孟明仿佛都没瞧见,陈敬塘不愿意当出头鸟,并不言语。 朱孟明不过是在争一口气,好歹自己也是朱家子弟,为何父皇就偏爱子柒,此次若是自己为主将,子柒为副将,或许还能多听听这个最小的妹妹的建议,但是父皇的圣旨让自己为副将,朱孟明彻底死心了,这一次他豁出去了,将圣旨私藏,夺了朱子柒兵权,成了梁军统帅。 朱孟明如今迫切想要在昆仑立下大功,让父皇刮目相看,毕竟父皇重伤未愈,眼见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若是哪天撒手归天,自己就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朱子柒远赴昆仑,太子朱孟渝监国,朱孟明哪里会眼睁睁看着皇位落在大哥身上,因此一听说大梁要出兵昆仑,就花费了好大心思才得了领兵出征的机会。 朱孟明下定决心了,这一趟昆仑之行富贵险中求,若不能立下战功,自己也不回天京城了,舍了秦王的爵位,这份滔天富贵不要也罢,毕竟等大哥登上皇位,自己恐怕也不得善终了。 若是立下大功,自己可就能执掌兵权,就要回去和大哥好好斗一斗,鹿死谁手,谁人可知? 正如当年徐天然所言,如今大梁的宫闱糜烂不堪,朱武身体无恙,则大梁上下在朱武的铁腕之下,无人敢反抗,但是一旦朱武没了,偌大的帝国就日薄西山了。 朱子柒眼见这么多糟心事,并非没想过一走了之,眼不见、心不烦,终究还是舍不下父皇,舍不下骨肉亲情。 大哥、二哥念不念情是一回事,自己念不念情又是另一回事。 若是将来父皇不在了,大梁不需要自己了,自己就可以和一袭青衫逍遥江湖,当一对神仙眷侣,快意恩仇,想来是最幸福不过了。 每每想到此处,朱子柒就会在心里悄悄骂一句一袭青衫,说是十年之约、五年之约,你就不会提前一点,不然没名没分的被人一口一声师娘、主母、嫂子、弟妹喊着怪不好意思的。 且不说姓徐的不出意外飞升境是板上钉钉了,便是今生止步化神境了,自己哪里会嫌弃他? 若是他是江湖武评大宗师,我就做他身后的女子,相夫教子,若是他没机缘,境界止步不前,终生不入武评又有什么关系,自己喜欢的是徐天然,又不是他一身修为。 李诗雨隐隐察觉到了朱孟明和朱子柒之间微妙的关系,心中为子柒妹子而担忧。 钱玥直爽的性子,听了朱孟明的话极为不爽,起身反驳道:“明知妖族有所图谋,就会不管不顾冲锋,回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其实,大梁与吴越一向交好,大梁皇帝更是封吴越王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虽然就是个虚衔,但也是对吴越王示好,吴越王投桃报李,也上表称臣。 钱玥不过初出江湖,初涉庙堂,哪里懂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东西,朱孟明没想到竟然被吴越郡主怼的一无是处,立即笑道:“原来是吴越郡主,你可知吴越王乃大梁臣子,身为臣下就这般驳斥本王,是不将大梁放在眼里吗?” 朱孟明的话令在座许多人不齿,但是朱孟明搬出了大梁和吴越,钱玥刚要驳斥回去,身旁的供奉立即扯住郡主的衣袖,以心声道:“郡主殿下,莫要冲动,轮不到咱们当出头鸟。” 钱玥气鼓鼓坐下了,朱孟明愈加趾高气昂。 南唐世子李郁一袭白衣,在满是披甲的军帐议事之中显得格外显眼,南唐国力强盛,也仅仅出兵一万,南唐国主更让世子李郁领兵,想要锻炼一下天性柔弱的儿子。 李郁轻摇折扇,风度翩翩,浑身散发着书香气息,一名能写下“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的英俊贵公子,在天下诸国王子王孙之中,唯有李郁诗篇名满天下。 李郁对杀妖毫无兴致,思绪早已飘到了远方,想念宫中的舒适床榻,想念刚成婚的妻子,似乎心中又有诗篇孕育而成。 吴越虽与南唐交恶,但是此番前来昆仑的南唐世子殿下是个感性的诗人,眼见直爽的钱玥小姑娘入自己的眼,就不忍她受人委屈,再说了,吴越和南唐皆是江南国度,岂容这些北蛮子欺负家乡人。 李郁缓缓起身,笑道:“秦王殿下好大的威风,咱们出兵天机阁是为了共拒妖族,若按照秦王的意思,咱们这些小国岂不是没资格参与议事了,战就留给大梁自个儿打得了,咱们静候大梁凯旋而归就好。” 南宫飞羽心中唏嘘不已,这年头年轻一辈都是这般我行我素了,吴越国不理会交好的大梁,见大梁与吴越互掐,吴越的死对头南唐又跳出来为吴越说话,若是诸国的长辈皆在,估摸着会被气得吐血。 朱孟明气急败坏,用力一捏酒杯,酒杯为之碎裂。 大帐之内,气氛十分诡谲。 昆仑联军只听天机阁号令,中原各国各有心思,南宫牧神目光落在独孤信身上。 独孤信心领神会,莫说其他部队有多么强悍,在西域联军面前也不敢造次,此番剑宗直接派遣三名飞升境修士随军而来,不仅对妖族是极其巨大的威慑,对其余诸国也有强大的震慑。 独孤信不过伍长出身,抵达天机阁开始,处处放低姿态,众人对独孤信十分欢喜,但是又觉得剑宗是否派了一个酒囊饭袋来了? 面对质疑,连剑宗三大飞升境剑仙都看不下去了,唯剩下独孤信不急不躁,毫不在意。 独孤信朝诸位主将一一抱拳施礼,冷静道:“珠穆关诸军皆远道而来,补给线太长,若是相持太久,恐难以制成,我军主动出击实属迫不得已。但是,末将有一计,既然龙天行想要与我军持久消耗,我军可以假意撤退,以迷惑龙天行,毕竟珠穆关险要,只要留下十万精锐大军和杀力强悍的修士就能抵挡百万妖族大军,龙天行见我军后撤必然会兴兵来攻,我军就能在北岸予以妖族大军重创,再渡江反攻,杀入妖界以战养战,彻底击垮龙天行的野心。” 陈敬塘看了眼出席大帐却不言语的世子殿下,放下酒杯,抱拳道:“独孤将军好计策,晋国愿听独孤将军节制。” 南宫飞羽一个眼神,禄东赞立即起身,“昆仑十万联军愿听独孤将军节制。” 一时间,除去大梁主将朱孟明未表态,其余诸军皆表明立场,原先几乎分崩离析的场面转瞬便扭转过来。 独孤信当仁不让,爽利起身,沉声道:“独孤信必不负众将所托,不破龙族大军誓不还。” 朱孟明迫于形势也不得不听从独孤信节制,而更为憋屈的是,他成了诱敌的后撤部队,朱孟明心中怨恨,却也无可奈何。 翌日,大梁六万大军开拔,一时间珠穆关烟尘滚滚,龙天行从龙辇上高高飞起,看见了数支大军纷纷整备行装后撤,心中大急,若是人族真的死守珠穆关不出,便是数万大军便足以阻滞自己的进攻脚步,加之南宫老儿的天仙境神通,如何能完成无影陛下下达的旨意? 梅兰罂也是一早就亲临拜访,怒斥道:“你说要拖垮人族大军,还不是你怯战,人族完全没将你三十万妖族大军放在眼里,都已经开始撤退了。” 龙天行也没料到人族竟然无视自己犯边挑衅,一步不过沂水,他不能让他们就这么撤退,立即召集部队准备进攻。 旋即,龙族全军披甲。 为首两大妖王饕餮、梼杌为先锋,龟族更是铺设了三座浮桥,饕餮亲领左路五万妖族大军最先发动攻击,以虎族、豹族快速部队为先锋,转瞬就越过沂水,直奔城关之下。 右路梼杌五万熊族大军为核心的重甲步卒,高举盾牌和攻城器械,一副要彻底将珠穆关踏平的迹象。 独孤信见龙族上钩了,旋即,珠穆关城头一万昆仑弓弩手万箭齐发。 饕餮大军不似梼杌的重甲步卒,在箭矢之下,难以在南岸滩头阵地立足,只能暂避锋芒,待熊族在南岸站稳脚跟,盾牌大阵构筑完毕,护着轻装疾行的虎族和豹族一步步前行。 十万妖族大军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整座珠穆关都为之震颤。 龙天行也有疑虑,是否是人族的圈套,于九天之上紧紧盯着人族关内的大军,见人族大军仍旧有条不紊后撤。 龙天行彻底动怒了,嫡系五万亚龙大军触动,庞大的亚龙踩上龟族浮桥,沂水都淹没到亚龙的膝盖上,龟族立即将后备大军都安排上,才勉强支撑五万亚龙大军渡过沂水。 十五万妖族大军齐渡河,整座珠穆关皆在妖族的猛攻之下,本就狭窄的城头仅仅能站下二万大军,一时间妖族的箭矢比人族的箭矢还要凶猛。 先锋攻城大军直逼珠穆城门。 独孤信在城头之上,身后是人族最精锐的修士,后面的修士都有几分骚动,独孤信仍旧沉住气,只容许南宫牧神上城助战。 南宫牧神乃天仙境强者,一上城头,沉声道:“将士们,尽管射死这些妖族畜生,有我在,一发箭矢都不会落在城头上。” 果然,只见妖族漫天箭矢如蝗虫一般席卷而来,南宫牧神灵力流淌,一道金光如一道屏障拦在城墙之上。 箭矢撞上金光纷纷掉落。 龙天行信心十足,连南宫老儿都上城助阵了,看来人族粮草不济已生内乱,大手一挥,全军附蚁攻城。 城头上两万昆仑汉子没了箭矢袭扰,纷纷探出脑袋,弯弓搭箭,一箭箭射穿防御不足的轻甲妖族。 妖族重甲步卒开始架起云梯攻城,奈何,城头上滚石落下,再是身体强横的熊族也挨不住巨石砸下。 攻城车已经撞上了城门,禄东赞佩刀一次次挥出,将士们的双手都已经血肉模糊,昆仑的汉子们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也要将手中箭矢射出。 有妖族已经爬上了城头,禄东赞带领昆仑将士冲杀,妖族始终难以跃雷池一步。 忽然,妖王饕餮巨大的妖身重重撞击城头那一抹金光,南宫牧神浑身为之一颤。 纵然是天仙境强者,构起这道金光也要耗费极多的灵力,正如南宫牧神所言,他站上城头的那一刻起,再无一枝箭矢落在城头上。 其实,因天道法则,南宫牧神纵然能在幅员辽阔的昆仑出手,但是却不能伤人性命,唯有妖族杀上了天机阁祖师堂,他才能在祖师堂出手杀妖,而在昆仑地界,他只能出手阻拦或是救人。 正是如此,龙天行才敢渡过沂水,不然以南宫牧神的神通,莫说一剑斩万骑,便是转瞬斩杀了龙族两大妖王,那也是龙天行难以承受的损失。 南宫牧神额头已经冒出汗珠,偌大的城头那道金光在缓缓变淡,尤其在两大妖王饕餮和梼杌的巨大妖身撞击之下,更是坚持不了太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9 惨烈血战(求票票) 轰然一声巨响,珠穆城关大门破碎。 妖族大军破门而入,城头金光破碎,龙天行大喜,想不到人族已经分裂成如此地步,原本以为的天堑竟然如此轻易就攻克了。 梅兰罂媚眼眺望,只是心中隐隐有一丝担忧,这一切似乎太顺遂了。 虎族、豹族手持钢刀鱼贯而入,珠穆关两侧皆是光秃秃的石头山,两头地势高,中间地势低,在半空中观战的龙天行看见山后头的洞穴之中涌出的黑压压部队,立即知晓情况不妙,鸣金收兵。 妖族部队尚未反应过来,早已急不可耐的人族修士在独孤信一声令下,兵分两路直指妖族后路。 龙天行自知中了埋伏,刚进入珠穆城的部队刚要打开杀戒,只见两侧的山头上满是持弓弩的士卒,而前方更是有一名白袍女将,身后是铠甲雪白的重甲骑兵,朱子柒大喝一声:“杀。” 原来是佯装后撤的梁军折身返回,两侧箭矢如倾盆大雨,本就身负轻甲的虎族、豹族纷纷中箭倒地,尸体堆满了整座山谷,朱子柒的白袍重骑冲锋之下,涌入珠穆城的妖族大军迅速溃败。 一时间,前头的妖族败退,后面的妖族大军仍旧往前冲,互相推搡,阵型大乱,珠穆城关两万精疲力尽昆仑甲兵退下,两万生力军爬上城头,手上的弓弩齐射,挤作一团的妖族伤亡惨重。 饕餮、梼杌听见了后撤的命令,旋即丢下大部队,御风而走。 沂水河畔,两支人族修士如入无人之境,杀力强悍的修士在茫茫妖族大军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吕大布手持木剑,一剑斩出便是数只妖族士卒倒地,小地龙也第一次走上了战场,手上竹刀无锋,却能一刀砍碎熊族重甲步卒的头颅。 陈千秋,千秋剑如镰刀疯狂收割妖族的性命,一是在为沐冷清报仇,二是为了让朱子柒看见自己潇洒的身影。 王明阳、谢玄羽、墨轩,当代年青一代佼佼者齐出,在珠穆城关为了守护人族的文明而战斗,三人杀力惊人,根本看不出仅仅是化神境,南宫牧神脸上露出笑意,江湖越来越有生气了。 剑宗三大飞升境剑仙,董维古、孙昌黎和孔德明纷纷祭出飞剑,三人走在左路队伍的最前头,三柄飞剑疯狂收割妖族的性命,在密密麻麻的妖族阵地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天机阁刑堂长老南宫牧清和大梁断水、转魄从右路杀出,南宫牧清一马当先,剑气所过之处皆是成片妖族倒下,加上断水和转魄惊人的杀力,转瞬,左右两支人族修士在沂水河畔会师。 整整十五万妖族后路被断,龙天行睚眦欲裂,怒吼道:“南宫老儿,竟敢算计我,我定要你付出惨痛的代价。” 半数龙族大军被阻截在北岸,饕餮、梼杌想要返回南岸,忽然一道穷酸的身影跃起,一人一剑拦住了两大妖王的退路。 原来,是天机阁第一供奉老王。 老王一身破旧儒衫,手上的剑不过是普通到极点的铁剑,身上灵力微微荡漾,儒衫飘荡,丝毫没有一丝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却让饕餮和梼杌如临大敌。 唯有花清影看得如痴如醉。 五万刚刚渡过沂水的亚龙大军得了龙天行的命令开始返回,这是他最引以为傲的部队,绝对不能折在珠穆城关之下。 亚龙的领军之人极为低调,连九大神将都不是,却是飞升境强者冰霜。 冰霜腾空而起,现出庞大妖身,是一只巨大的冰霜巨龙,在半空之中张开血盆大口,顿时,整座沂水北岸都能感受这一股寒气,而珠穆城关之下至河滩阵地之间皆蒙上了一层迷雾。 吕大布已经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却阻止不了他出剑,木剑一抖,剑气如瀑,卷起数十只猛冲而来的亚龙士卒,瞬间被撕得粉碎。 以百余名最为强悍的修士阻拦十五万妖族大军退路,这也就独孤信敢想,南宫牧神敢做。 这场千年来人妖最惨烈的战斗,人族能否能胜,取决于这百余名修士是否足够强悍,能够断了妖族的退路,更在于人族大军能否用最短的时间吃掉北渡而来的这支妖族孤军。 饕餮妖身高达百丈,挥舞拳头,向老王挥去,梼杌则身形暴起,偷袭老王的后心。 钱玥麾下一万精兵何曾见过这般惨烈的厮杀,身在江南的部队一时间有些慌乱,不过比起李郁已经吓得后退的南唐军队,还算好了许多,至少只是止步不前。 晋王世子李天勖来了珠穆关,却不插手军务,军队仍交由陈敬塘指挥,上下齐心的晋国四万铁骑从左路杀出,杀得妖族虎族、豹族溃不成军。 禄东赞所部六万精锐骑军从右路杀出,面对高大的熊族重甲步卒毫无惧意,骑卒的长矛向前,借着战马奔跑的速度狠狠扎进熊族的胸膛之中,熊族的铠甲太厚,长矛断了、折了,仍旧阻止不了骑军狂奔。 断了长矛的昆仑骑军抽刀砍杀,前排的骑军失去了速度陷入熊族的阵地之中,旋即被熊族拖下战马,撕成了碎片,但是,昆仑的汉子们毫不惧死,前仆后继,如同潮水汹涌而来,再坚固的堤坝在潮水般的攻势下终于渐渐溃败。 熊族落败了,转身开始后撤。 妖族大军混乱不堪,南宫牧清、断水心有灵犀,一同攻击水中的龟族浮桥,比起修士构筑的城墙,不如将龟族屠灭,就能断了妖族大军的退路。 龙天行震怒不已,想要祭出杀手锏,用十名大阵师攻击河对岸近在咫尺的修士,一旦得手就能救下龙族大军。 但是,梅兰罂死死攥住了龙天行的手,“这可是你最后的底牌,不可轻易动用,沂水北岸南宫老儿尚且能出手阻拦,你便是偷袭杀死了其中一两名飞升境大修士又有何用?” 龙天行怒道:“那是我妖族十五万大军,若我不出手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埋骨他乡吗?” “你发怒也于事无补,只要别误了无影陛下的谋划便可。” 龙天行的手如同断了一般无力垂下。 冰霜的吐气让战场蒙上一层迷雾,人族大军进攻的步伐被迟滞,只是,南宫牧神深吸一口气,转瞬,一股劲风袭来,雾气散尽。 冰霜大吼一声,吐出冰冷气息,转瞬,数百名昆仑铁骑被冻成了冰雕。 禄东赞见状立即停止了进攻,独孤信瞧着无比懊恼,此时怎可停下,立即亲率人族最后一支生力军,西域三万精骑杀出。 独孤信一马当先,西域骑军的阵法诡异,宛如一柄圆月弯刀,玩刀所过之处皆布满了妖族大军的尸首。 冰霜又朝着独孤信喷出一口寒气,吕大布高高跃起,木剑祭出,转眼,剑气满天,寒气被剑气击碎,湮灭无踪。 冰霜见妖族左右两翼大军皆出现溃败之势,此时亚龙大军不可退却,不然真就一溃千里,立即在原地构筑阵型,收拢两翼残兵,发动了反攻。 独孤信对冰霜另眼相看,想不到妖族之中还隐藏有明白人,不过,大局已定,单靠五万亚龙大军无法扭转战局。 朱子柒六万大军从珠穆城关杀出,进入珠穆城关的妖族大军已经全军覆没,冰霜看着又是潮水般的人族大军涌来,自知已经到了绝境了,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全军冲锋。” 天空之中,老王一人对阵俩妖王不落下风,饕餮和梼杌的攻击凌厉无比,老王的剑极为轻灵,仿佛漫步在虚空之中,手腕微动,不似在出剑,倒像是在写字。 龙天行看着冰霜领着五万亚龙精锐发起冲锋,那些已经溃败下来的附庸妖族大军也挥舞长刀,做殊死一搏。 龟族深深潜入沂水之中,断水见状,灵力暴涨,一剑递出,沂水为之断流,在沂水之中的龟族暴露在修士的飞剑之中。 转眼,数十柄飞剑四面八方而来,就是要将龟族全部斩杀,龟族不愧是龟族,头角一缩,厚实的龟壳防御力惊人,除去飞升境强者,化神境都难以破开龟族坚硬的外壳。 陈千秋看了眼谢玄羽,笑道:“比比看,谁开的龟壳更多?” 谢玄羽豪迈笑道:“谁怕谁?” 只见,两道年轻的身影落入沂水之中,陈千秋双手握剑,重重刺下,龟族立即就被其刺穿。 陈千秋看了眼谢玄羽,谢玄羽不是陈千秋那愚笨的法子,而是用拂尘勾住躲在龟壳之中的龟族,将他的脑袋拉出来,再轻巧一符剑就斩断了头颅。 陈千秋向他竖了个大拇指,旋即,寻来一根绳子,两人嘴里念念有词,飞速收割龟族的性命。 龙天行紧握拳头,既然阵师不得出手,就由自己出手,转瞬,龙天行在沂水南岸,张开双臂,整座沂水九条水龙卷升腾而起,陈千秋念到七十二,谢玄羽念到八十一,两人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看见头顶高悬的一条河水,旋即,头也不回跑路。 龙天行将一整条沂水举在头顶,但是看见珠穆城关之上的南宫牧神,久久不敢丢出。 冰霜无愧亚龙统帅,龙族面临绝境而爆发出的力量为人惊叹,势如破竹的人族骑军被这一波攻势击退了。 亚龙身体壮硕,一只亚龙比三骑人族骑军都要壮硕,就是灵智未开,太过笨拙,只听得懂简单的前进、后退的命令,不然亚龙若是灵智全开,会使用武器和战术,那五万人可当五十万人族大军。 冰霜见沂水干涸,有了退路,亲自留下一万亚龙精锐,命令妖族大军后撤,自己殿后。 朱孟明早已被这战场的血腥景象吓得不敢冲锋,妖族的凶残令他胆寒,在大梁铁骑犹豫不前之际,朱子柒登高一呼,一骑绝尘,喊杀冲锋,大梁的骑卒们终于被花主殿下所感染,为了大梁军人的荣耀,他们冒死冲锋。 断后的修士面临卷土重来反扑的妖族大军,各个摩拳擦掌,区区百余人神色冷峻,弯腰握剑,转瞬,飞剑齐出,一抹血色飞虹闪耀天际。 冰霜面对十倍于自己的敌人毫不畏惧,喷涌出一股寒气,想要将那名白袍女将冻成冰雕,南宫飞羽一剑递出,如长虹贯日,径直穿透了冰霜的寒冰,剑锋直指冰霜心头。 独孤信境界微末,但是麾下三军用命,迟滞了片刻之后,骑军们又发起了冲锋。 一万殿后的亚龙大军被人族骑军围攻,再强悍的亚龙也难以抵挡数骑,乃至十数骑的围攻,箭矢、长矛和马刀纷纷落在亚龙的身躯之上,倒下的亚龙身上的伤痕数不胜数,足见亚龙顽强的防御力。 冰霜已经下定决心以自己和一万亚龙大军的性命换妖族大军安然后撤。 在沂水河北岸,人族、妖族尸体遍地,而妖族的尸首远多于人族的尸首,从攻城开始到妖族溃败,其中不乏妖族士卒被自己人践踏而死。 尤其是轻甲的快速部队虎族、豹族损失惨重,便是回到了南岸,短时间内也形不成战斗力了,龙天行只盼望亚龙大军能安然归来,这才是他的心头肉。 饕餮、梼杌被老王一剑拦在沂水河畔,龙天行察觉到老王诡异的修为,虽然至今只能看见老王的灵力不过飞升境巅峰,但是老王的修为绝对不仅仅是飞升境,甚至也是陆地神仙高手。 纵观妖族数十年的谍报,从未见老王跨过沂水河到南岸杀敌,恐怕就是在南岸境界被限制,才不敢过河。 飞升境可抵千军,奈何滚滚而来的妖族,为了一条生路迸发出远超寻常的战力,百余修士虽然各个杀力惊人,奈何,妖族牟足了劲冲锋,修士的队伍被冲散了,妖族看见了一条逃生的希望,纷纷跳入干涸的沂水河之中,疯狂逃窜。 兵败如山倒,龙天行卷起了沂水,是给龙族创造了退路,却也给人族开辟了进攻道路,独孤信所部直接追入河谷之中,修士也被妖族的溃败大军裹挟其中,一边杀妖,一边纷纷跃入河谷,径直冲向南岸。 纵然龙天行已经是半仙境界,但是人族飞升境强者众多,并非无一战之力,剑宗三大飞升境剑仙董维古、孙昌黎和孔德明率先进入南岸,以自身强大战力为南渡大军开辟了桥头堡。 龙天行久久并未对人族顶尖修士出手,南宫牧神心中有些不安。 南宫牧清也登上南岸,率领刑堂一众供奉、客卿厮杀,在南岸滩头抢下一块阵地,龙天行的一条河水不敢轻易掷下,他深知南宫老儿必然有应对之策,自己轻易掷出恐怕适得其反。 南宫飞羽和冰霜缠斗在一起,在天空中,剑气纵横,冰霜浑身浴血,却始终不退一步。 此战,已经超过五万妖族大军埋骨珠穆关下,冰霜已经准备赴死,为龙族大军保存战力。 忽然,冰霜大喝一声,自碎金丹、引爆窍穴,一股恐怖的寒气如狂风袭来,若是这股寒气在珠穆关蔓延,恐怕数万人族大军皆要冻成冰雕。 龙天行紧紧攥着拳头,自己手下爱将冰霜以死相博,南宫飞羽初入飞升境,难以阻拦冰霜的自爆,千钧一发之际,南宫牧神出手,冰霜的身体被一股金色光芒包裹,冰霜庞大的身躯爆裂开来,但是那股寒气被牢牢禁锢在金色光芒之中,南宫牧神双手结印,金色光芒冲天而起,在天空之上爆炸开来,转瞬,天上飘起了鹅毛大雪。 冰霜一死,亚龙一万殿后的大军转瞬就被人族骑军吞噬,这些灵智未开的亚龙一只都未能逃离北岸滩头。 人族飞升境修士,剑宗三大剑仙,大梁断水、转魄,天机阁南宫牧清和南宫飞羽纷纷跨过沂水,直奔龙天行龙辇,南宫牧神紧紧盯着龙天行头顶的一条沂水。 只见,龙天行怒气正盛,双臂一甩,整条沂水就要落在半渡的人族大军头上。 朱子柒也正在沂水河谷之中,眼里满是震惊之色,这河水落下,人族大军必然损失惨重,一时间,万马悲鸣,军心不稳。 南宫牧神已然久等,因天道法则所限,他不能主动将一条沂水吊起,但是龙天行的攻击正和他的心意,只见,一道金光闪耀,整条沂水仿佛晚霞洒落,天上的沂水宛如镀上了一层金边,转瞬,从天而降的沂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卷起,反扑向龙天行大营。 龙天行惊呼不好,立即运转灵力苦苦抵挡,奈何,这条金色长河哪里是区区半仙可以抵挡的。 龙天行不过只能将三分之一不到的河水转移到了妖界深处大山之中,眼看着大半条沂水落在行营之中,妖族大军如被泥石流袭击一般,泥沙俱下。 梅兰罂抓住时机,尚有五万妖族大军毫发无损,五名大阵师牵引妖族大军战力,五道巨大飞矢朝着人族飞升境修士袭来。 南宫牧神立即知晓不妙,大声疾呼:“小心,妖族之中有大阵师。” 为时已晚,五枝飞矢如飞虹穿过大山,朝河滩袭来,尤其是初入飞升境的南宫飞羽更是被两枝飞矢瞄准。 其余三枝箭矢分别瞄准了剑宗三名剑仙。 梅兰罂的目的十分明确,每一枝箭矢都聚集了一万妖族大军的战力,杀力不容小觑,两箭必杀南宫飞羽,三箭重创剑宗三名飞升境剑仙。 如此一来,渡过沂水的人族大军就是瓮中之鳖,不值一提。 此番远征昆仑,人族皆未料到妖族竟然也有了大阵师,能掌控万人战力的大阵师在中原都屈指可数,而此时竟然出现了至少五名大阵师,一时间,形势急转直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0 人族之光 吕大布脚尖在沂水干涸的河谷礁石上轻轻一点,身形径直朝着五枝飞矢而去。 只是,五枝飞矢转瞬即至,龙天行说要让天机阁付出惨痛的代价就是算准了时机要让南宫飞羽命丧妖界,不仅要让南宫牧神眼睁睁看着亲儿子死去,更要让南宫飞羽的气运消散在妖界,这股气运不得回天机阁祖师堂,化为妖族的气运。 何其歹毒之心? 吕大布救之不急。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拦在南宫飞羽身前,用血肉之躯拦下了这必杀的两箭。 南宫飞羽睚眦欲裂,紧抱住被两枝飞矢穿透了心脏和头颅的南宫牧清,大喊道:“叔父!” 凄惨的叫声响彻天地。 南宫牧神已然不顾什么天道法则,纵然在妖界为法则所压制,或许一旦出手就会被法则所抹除,但是南宫牧神已经不管不顾了。 若是飞羽死了,南宫牧神会难过,自己的儿子战死沙场,死得其所,但是往常不苟言笑,总是板着脸的南宫牧清却为救飞羽而死,他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怒气,便是天道降下神罚,他也要将龙天行彻底撕碎,连同他的魂魄带回天机阁,羁押在祖师堂的灯芯之中,魂魄受焚烧之刑千年,为牧清赎罪。 忽然,一个酸秀才拦住了南宫牧神,“小牧神,过了沂水,你就是板上鱼肉,任龙天行宰割,你若完全不顾天道法则,那么你真的弃天机阁万年基业于不顾吗?” 南宫牧神清醒了一些,紧握拳头,朝龙天行冷静道:“龙天行,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天机阁千年来从未有过如此惨烈的战事,飞升境陨落妖界,这在江湖也已经许久未见了,飞升境陨落于江湖而言那是了不得的大新闻,更会引起江湖的震动。 那些化神瓶颈的修士们就开始蠢蠢欲动了,想要争夺这一份气运,而山上宗门就开始盘算,飞升境陨落,格局又发生了变化,如何让自己利益最大化才是最好的山上道理。 董维古、孙昌黎和孔德明三名杀力极大的剑宗飞升境剑仙,面对威力巨大的三枝飞矢,纷纷祭出压箱底的保命本事。 董维古以本命飞剑阻拦,一剑将飞矢斩成两半,奈何飞矢威力极大,被切割成两片的飞矢穿透了董维古左肩和右胸,饶是董维古的强悍身体也是身形摇曳,翩然落地的刹那间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孙昌黎以灵力屏障阻滞飞矢,飞矢穿过灵力屏障,孙昌黎横剑在胸,飞矢撞上剑刃,剑刃承受重击,孙昌黎如流星一般被砸回了沂水北岸,重重撞在珠穆关城头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人形大坑。 孙昌黎狠狠吐出一口血水,五脏六腑都受了不小的伤势,比起血淋淋的董维古伤得更重,大骂道:“老子这就回来砍死你丫的。” 孔德明则以剑气牵引飞矢,想要让飞矢转移路径,让自己躲过一劫,但是飞矢之威力远超孔德明的预料,剑气只是稍微改变了飞矢的方向,让原本要贯穿心脏的飞矢擦着心脏划过,保住了一命,却身受重伤,如同秋叶从天空飘落。 董维古身形一闪,从空中接过昏迷不醒的孔德明,剑宗三大剑仙,以董维古境界最为高深,孔德明是飞升中境,境界最低,面对万妖之力的飞矢身受重创,足见妖族阵师之强大。 梅兰罂眼神阴沉,没能杀死南宫飞羽,却杀死南宫牧清,想来也不亏,但是若非南宫牧神将沂水丢在了妖族大军头上,十大阵师齐出手,所取得的战果必然更大,一击就能让人族付出惨痛的代价。 龙天行将沂水吊起,虽然保住了数万龙族溃兵,在梅兰罂眼里终究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妖族大军被沂水冲得七零八落,虽然死伤并不甚多,毕竟妖族这头山林众多,洪水被高大林木所阻拦,只是龙天行想要重整大军至少需要几个时辰。 南宫牧神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人族大军一鼓作气,骑军跨过干涸的沂水,直奔南岸而来。 梅兰罂五大阵师又开始蓄力,吕大布手持木剑,已经站在了人族修士身前,身后更有陈千秋、王明阳、谢玄羽、墨轩。 独孤信三万精骑渡过沂水,便躲开阵型散乱的妖族大军,直奔山林里的五万完好无损的妖族大军而来。 朱子柒一袭白袍勇往直前,身后大梁铁骑气势如虹。 禄东赞折损颇多的昆仑骑军直奔南岸败退的妖族大军,面对阵型混乱不堪的妖族,昆仑骑军斩获颇丰,妖族短时间内只能玩命逃窜,希望逃入山林,靠着地形之利重整队伍抵抗。 陈敬塘转瞬就明白了独孤信的用意,此时对人族大军威胁最大的便是藏在山林之中的五万毫发无损的妖族大军,晋国禁卫铁骑旋即配合独孤信左右夹击五万妖族大军。 独孤信和陈敬塘像两只钳子,约莫一刻钟就能钳住山林之中的妖族大军,但是,这足以让妖族阵师再发动一轮攻势。 饕餮和梼杌趁着老王拦阻南宫牧神的间隙,御风狂奔。 老王眯着眼睛,顿时,两抹凌厉剑气祭出,玩命狂奔的饕餮和梼杌后背完全暴露在老王的剑气之中,眼见沂水中线仅一步之隔,奈何,剑气至,饕餮、梼杌遭受重击,径直坠落沂水河床之中。 饕餮、梼杌在沂水之中动弹不得,不知死活。 龙天行此时根本没有精力出手去救饕餮和梼杌,而一门心思聚拢残兵,向山林退去。 妖族体格健壮,一旦进入山林之中就能发挥单兵作战的优势,而人族的骑军进入山林战力会受损严重。 此消彼长,就能慢慢扭转战局。 梅兰罂媚眼如丝,看着一名年轻的黑炭青年站在人族修士身前,既然想当出头鸟,就送你上路。 转瞬,凝结了五万妖族大军之力的五枝飞矢再次袭来,虽然第二波的杀伤力比起第一波逊色了许多,毕竟第二波力量有些许衰减,吕大布横剑在胸,转眼在身前筑起了一道厚重的灵力城墙。 身后是人间最为杰出的年轻俊彦,人族修士的眼神充满了敬意,年轻人扛起了人族修士的使命,不论他们能否拦下这五枝飞矢,他们都是人族的英雄。 南宫牧神、老王目光皆在这五名年轻人身上,他们是未来百年江湖的脊梁,可不能折在了这不毛之地。 吕大布、陈千秋、王明阳、谢玄羽、墨轩五人眼神坚定,屏气凝神,堵上性命也要拦阻这夺命的五枝飞矢。 断水、转魄见这眼前一幕,对视一眼,笑道:“咱们老不死的尚在,哪里轮得到年轻人来撑起这片天。” 南宫飞羽将南宫牧清的尸首轻轻交到一名供奉手上,旋即,御剑前往。 南宫牧神以心声传于断水、转魄和飞羽,“相信这些年轻人,若是此时插手未见得是好事,趁妖族大军疲敝,你们直接冲进妖族大军之中,寻找阵师踪迹,将其捉住。” 三人得了南宫牧神的命令,旋即调转身形,直奔妖族大军之中,梅兰罂心知坏了,立即下令阵师隐匿身形。 空中五枝飞矢撞上吕大布的灵力城墙,“轰然”巨响,宛如晴天霹雳。 飞矢的力量被削弱了大半,但是仍旧十分凌厉,吕大布木剑祭出,倾力一剑,剑光如彗星划过,猛烈撞击一枝飞矢。 飞矢应声而落,吕大布毫发无伤。 陈千秋祭出本命飞剑千秋剑,剑尖抵住飞矢,陈千秋身形暴退,仿佛被飞矢击飞,但是陈千秋的双腿牢牢扎在地面上,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沟,直至数里方才停下。 王明阳天问剑朴实无华一剑斩出,飞矢微微移动,王明阳身形紧贴飞矢,一剑接一剑落在飞矢之上,飞矢的轨迹渐渐发生了偏折,最后落在沂水干涸河谷之中,将沂水河谷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谢玄羽左手拂尘,右手符剑,气定神闲,仿佛将飞矢当成了垃圾一般一扫帚一扫帚扫着,飞矢在谢玄羽手中转圈,不多时飞矢凌厉的力量被缓缓削弱,不出意外最终飞矢会被谢玄羽的水磨工夫耗干最后一丝力量,而被谢玄羽收入囊中,成了自己的战利品。 墨轩祭出佩剑凤鸣,转瞬,天空仿佛可闻凤鸣声,飞矢在凤鸣之中似乎迷失了心智一般,被卸去了大部分力量之后竟然原路返回。 转瞬,飞矢在妖族大军之中穿透了数十名妖族士卒的身躯,引起山林深处妖族大军的一阵骚动。 梅兰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年轻人竟然拦下了必杀的五发箭矢,尤其是为首的那名黑炭男子境界深不可测,决不是稀松平常的飞升境,难不成是陆地神仙? 但是,陆地神仙可不许在妖界出手,而黑炭男子似乎并未受到法则所限,这又是为何? 种种疑惑在梅兰罂心头浮现。 此时,三抹长虹闪过,落在山林五万妖族大军之中,在大军之中的五名阵师立即隐匿身形。 南宫飞羽飞剑祭出,在妖族大军之中疯狂厮杀,他将心中的怒气皆发在这些可怜的妖族士卒身上。 一向不苟言笑,对自己极为严苛的叔父为自己而死,南宫飞羽心里是满满的自责,他宁愿自己被飞矢所杀,也不愿意面对如此局面。 南宫牧清可是刑堂长老,于天机阁而言重要性比自己强太多了,没想到死时连一句遗言都未曾留下。 断水在妖族大军之中寻找阵师的踪迹,人族此番未有大阵师随军,若是不能尽早挖掘出妖族阵师的身影,在未来与妖族的战斗中人族顶尖的修士和领军统帅受到极大的威胁。 南宫飞羽无差别的杀戮令众妖胆寒不已,隐匿在妖族大军之中的五名九尾狐阵师在妖族士卒的掩护下疯狂逃窜。 转魄扒下一只妖族士卒的铠甲,隐匿在妖族大军之中,与疯狂杀戮的南宫飞羽和在天空盘旋的断水互相配合,旨在尽快寻出妖族阵师的所在之处。 一名鳄族头领拽着几名狐媚往树林深处钻,化身为狮族小喽啰的转魄紧紧跟在鳄族头领身后,鳄族头领瞧着后头畏畏缩缩的小喽啰咒骂道:“你跟着跑个毛,还不去与人族厮杀,你不知道龙王殿下的军令,怯战退缩者死。” “头领,可是你也逃命哩,怎么还有脸说我,咱们是一路货色。” “俺可是接了火龙将军的命令带着姑娘们先撤嘞,有军令在身,这些姑娘可了不得,是咱们的秘密武器呢?” “不过是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狐媚,无非是给龙王殿下、火龙将军暖暖被窝,何须劳烦头领亲自带着她们撤离?” “你有所不知,她们可不是寻常的狐媚,涉及军中机密可不能与你细细道来,你赶紧给我回战场去,别他娘的当孬种。” 转魄嘻嘻笑道,“多谢头领了。” 鳄族头领被一句没来由的感谢弄得一头雾水,这厮可不能继续跟着自己了,若是引来了人族修士,那可就完蛋哩。 火龙大人深怕派遣大妖护送会引起人族修士的注意,特意派遣自己这么个不上不下的小妖来护送,就是为了掩人耳目,这摸不清情况的狮妖委实惹人厌,一边掏出钢刀劈头盖脸就是一刀背狠狠砸在转魄头上,破口大骂道:“你再跟着老子,休怪老子翻脸无情。” 转魄见鳄族头领终究是心软了,若非使用刀背驱赶,此时他已经没命了。 “哐当”一声,钢刀仿佛撞击铜墙铁壁,鳄族头领的手上传来一股巨力,钢刀脱手,落入草丛之中。 鳄族头领刚要大声呼救,就被转魄一掌拍晕过去,“念在你方才心存一丝善意,姑且饶你一命。” 五名花枝招展的狐媚眼眸里流露出惊恐之色,“你究竟是什么人?” “姑娘好眼力,一眼就看出了我是人。” 大阵师掌控了大军的战意才能拥有匹敌飞升境的力量,一旦没了大军战意的臂助就是个稀松寻常的普通人。 五名狐媚大阵师也是如此,在转魄跟前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此时,五名狐媚大阵师遇见了危险撒腿便跑,转魄哪里容她们逃脱,祭出一根捆仙绳,转瞬就将五只狐媚捆得严严实实,身形一闪返回河岸。 山林里的五万龙族大军的统帅是火龙,亦是飞升境修为的妖王,却如冰霜一般,皆是十分低调,一心一意扑在行伍之中,不求名利,只为他们和龙天行心中皆有相同的目标,重建龙族往昔荣光。 朝着这个目标,除去血脉最为精纯的龙天行,更有四大比肩龙天行的龙王委身于龙族之中,分别是冰霜巨龙、火龙、雷龙和水龙,他们皆是飞升境巅峰妖王,为龙天行统御龙族,在妖界默默无闻,却是龙天行的左膀右臂。 四条巨龙为了龙族大业放弃了自己的名字,唯有龙天行知道他们的真名,冰霜战死,龙天行心痛不已,比起四大妖王战死更加令龙天行心痛。 四大妖王桀骜不驯,混沌和穷奇已经背叛了龙族,投入炼狱的阵营,但是这种事情绝不会出现在四大巨龙身上,他们即便战死也不会背叛龙族。 火龙腾空而起,向正在妖族大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的南宫飞羽喷出一股炙热火焰,火焰所及之处万物灰飞烟灭。 南宫飞羽御剑而起,灵巧躲避,得了转魄的消息,知道得手了,就不在地面上和那些普通妖族士卒厮杀,专心对付天空的巨龙。 独孤信和陈敬塘大军皆至,山林之中火龙所部妖族大军与人族骑军厮杀在一起,在山林之中什么战术、战法早就抛诸脑后,唯有搏命而已。 火龙部队委实也是妖族精锐,极为顽强,面对人数占优的人族大军,依着有利地形防守。 一时间人族损失惨重,而火龙已经和南宫飞羽对上了,在半空中厮杀,飞羽剑术虽高,奈何境界低了些,渐渐落入下风。 断水腾空而起,助阵飞羽,转瞬,火龙便疲于应付,饶是火龙境界再高,修为再强,面对两名人族飞升境修士的围攻也是难以相抗衡。 龙天行望着沂水南岸溃败的妖族大军,不论自己如何聚拢,最终妖族大军皆成一盘散沙,各自逃命,兵败如山倒,大势已去。 而原本藏匿在山林里的十万妖族大军被沂水冲散,阵型混乱不堪,若是人族大军一鼓作气,想要将妖族大军全歼,龙天行可真要成为千年来第一个陨落在珠穆城关之下,沂水河畔的龙王了。 龙天行亲自指挥三万余亚龙大军,拦阻了人族骑军排山倒海的攻势之后退入山林。 朱子柒大军不敢贸然突袭山林,禄东赞昆仑精骑也停在了平原之上,山林不利于骑兵展开,连独孤信和陈敬塘的骑军陷入山林之后,与火龙所部交战,死伤甚重。 但是,独孤信和陈敬塘真正打掉了妖族的最后一股心气,龙天行望着沂水河畔延展开来密密麻麻的人族大军,眼眸里满是不屈和悲伤,良久,沉声道:“退兵。” 火龙趁机逃离两大飞升境的联袂绞杀,幻化人形远遁,不然妖身过于庞大,难以逃脱南宫飞羽和断水的猎杀。 朱子柒振臂高呼:“我们赢了!” 转瞬,人族大军沸腾了,从尸山血海爬出来的将士们欢呼着,雀跃着,庆幸自己还活着。 沂水河畔,残阳如血,从珠穆关至沂水北岸、南岸皆布满了人族骑士、战马、妖族的尸体,潺潺而流的血河汇集而成一股水流,缓缓注入沂水之中,与沂水上游渐渐注入的水流汇集成一条血色长河,将饕餮和梼杌卷起,消失无踪。 珠穆关一战,妖族惨败,人族胜利了,这是人性之光,人族之光,不论飞升境大修士也罢,年轻一辈的俊彦也罢,撑起了人族的荣耀和光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1 可敌半仙 兔精部落最大的一座茅屋,就是酋长青青新建的“宫殿”,也是炼狱暂住的居所。 在矮小的兔精一族,青青所住的“宫殿”不可谓不雄伟,但是炼狱往里头一站,头就快中的陆地神仙大妖?竟然在和自己磨磨唧唧吃素好? 管彤以心声回答道:“吃素怎么好了?没吃肉感觉吃不饱呀。” 炼狱喝完一碗军菌菇汤,着实鲜美的野生菌菇被兔精一族烹饪过后,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吃素能刮刮身体里的油,这几个月我觉得整个人都清瘦了不少,身体倍儿棒,而且,素菜好消化呀,再也不会便秘了,连拉出的屎都不臭了。” 管彤连忙皱眉,在鼻子旁摆摆手,堂堂陆地神仙大妖竟然满口皆是便秘、拉屎,真是臭不可言。 兔精一族连酒都么得,吃完“盛宴”只能各自抱着一杯胡萝卜汁,彼此举杯痛饮,不过话说话来,这胡萝卜汁味道真是绝了。 吃完了饭,徐天然、吴清风随炼狱一同出去走走,青青看着大个子今天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同于往常。 满天星光。 炼狱抹了抹浑圆的肚囊,问道:“洛溪村可好?” 徐天然距离炼狱约莫三步,平静道:“很好,有天机阁暗中关照,你大可放心。” 炼狱抬头仰望星空,“没有我,他们会过得更好。” “他们以为你死于妖族之手,很是伤心,为你立了衣冠冢,对你很是想念。” 炼狱的眼神柔和了几分,笑道:“小子,还是这般谨小慎微,在我面前有无三步距离无甚区别?” 徐天然尴尬笑道:“图个心理慰藉,若真死了也不至于稀里糊涂死了,起码死前知道是谁下的手。” 炼狱笑道:“你不远千里寻我,究竟何事?” 徐天然轻声答道:“与你在此等我,是同一件事。” 炼狱转过身来,看着一袭青衫,平静道:“想要与我联手,姑且得看你有没有资格?” 话音未落,炼狱御风而起,在九天之上等着一袭青衫。 徐天然自然知道炼狱的意思,旋即,徐天然、吴清风、白衣小童腾空而起,沐冷清眼见这一幕,二话不说,操起两把菜刀也腾空而起。 杨小兵的职责便是守护在千白左右,杨小兵也隐约感受到自己摸到了化神境的门槛,似乎瓶颈有松动的迹象,若是自己妖界之行就能跻身化神境,就成了花间宗最年轻的化神境,足以载入花间宗汗青之中。 千白凝望着夜空,四道身形围着一名中年男人,虽然青青一直喊他大个子,说实话,个头真的不高,在人族里头不过是中等身高,比起徐天然和吴清风的个头矮小了许多,便是沐冷清也比炼狱高了那么一点点,委实就是兔精一族个头太矮小了。 不过,饶是沐冷清杀心极重的修士竟然也打心眼喜欢兔精一族,或许,这些时日以来,兔精一族是沐冷清唯一没有生出杀意的妖族。 炼狱的盟友,必然要有足够的实力,若是不堪一击,就没资格在妖界活下去了。 这些道理,徐天然来兔精部落前就已经知道了。 苍穹之上,炼狱黑袍飘荡,浑身乌黑灵力流淌,沉声道:“我以半仙境界出手,可别输得太快了。” 吴清风嘴角微微翘起,转瞬,随心剑祭出,方圆十里皆是随心剑世界。 徐天然兵车祭出,出手便是最强杀招,虚空凝滞将炼狱身体制住,千寻心有灵犀,妖刀秋水送出,徐天然左手长平,右手秋水,双眸漆黑,宛若嗜血魔神,一记十字斩落在炼狱躯体之上。 沐冷清头一回见青衫、白衣联袂出手,想不到二人配合如此精妙,方才这一招,便是自己也要被二人瞬间重创。 “嘭”一声巨响,漆黑夜空迸发出耀眼光芒,炼狱躯体宛如遭遇雷击一般,管彤想着,师父、干爹天衣无缝一击,纵然不能将炼狱杀死,也能将炼狱重伤吧。 奈何,炼狱轻轻抖了抖乌黑法袍,身上并无一丝伤痕,两人倾力一击结果仿佛是在给炼狱挠痒痒。 炼狱笑道:“就这点力道,真不够看。” 忽然,天空中出现炼狱白骨真身,巨大的妖身五头十臂,管彤瞅着不禁打了个寒颤,太他娘的可怕了。 黑袍炼狱纹丝不动,就看着妖身挥舞巨大的骷髅手臂袭向天空四人。 千寻眼眸里闪过一丝担忧,深入妖界以来他第一次担心主人,炼狱的修为深不可测,而且炼狱的修为愈加精进了,五头十臂妖身已经和鬼身融合,若是人鬼妖三体融合为一,若是真的能够真正踏出天下独一无二的三界融合之道,那么炼狱就能成为妖族万年来再入天仙境的妖皇。 徐天然也不禁倍感惊讶,炼狱的气息比在洛溪畔强悍太多了。 这就是陆地神仙境? 庞大的骷髅妖身宛如铜墙铁壁,白衣小童法宝如雨落在骷髅妖身之上,妖身不过像身上背了一串鞭炮,噼噼啪啪光响,一点也没能造成有效伤害。 炼狱都懒得捏碎吴清风的随心剑小天地,这便是你的神之领域又如何,不过化神巅峰的吴清风便是杀力再强不过是飞升境,又如何对炼狱的妖身产生杀伤。 徐天然青衫鼓荡,如同龙卷旋转着从骷髅脚底一路飞升而上砍到骷髅的头,更是暴露了自身修为,若是那时无影袭来,自己必死无疑。 自己身上好不容易聚拢的人鬼妖的气运就会消散于天地间,其中大部分都会被无影所吞噬,自己大道断绝,更是成就无影的大道。 只是,至今炼狱推演了无数次皆不明白为何无影明明察觉到了自己对他的威胁,而他又迟迟不动手。 若说这是无影的仁慈,炼狱打死也不信。 忽然,巨大的骷髅妖身张开骷髅巨口,一股令人作呕的毒气袭来,四人不得不后退百丈。 骷髅妖身似乎动作变得愈来愈灵活了,转眼,骷髅左拳落在一袭青衫身上,青衫由于随心剑小天地的加持,瞬间移动,一刀扎进骷髅的眉骨之上。 窟窿仿佛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右手重重拍在脸上,一袭青衫身形一闪,逃窜无踪。 炼狱五头十臂骷髅妖身散发出幽幽蓝光,浓郁妖气袭来,天然心里隐约有一股危机感,果然,转瞬,骷髅巨大拳头挥出,半个随心剑小天地皆为之一颤,拳罡砸下,徐天然无处躲藏,只能长平、秋水硬接下沉重一拳。 管彤只见苍穹之上,一道青色光芒重重落入远处山林之中,卷起了阵阵尘土。 再抬头,又有两道白影从天上坠入山林,一大一小,一袭白衣和一袭小白衣。 唯剩下一袭黑衣女子纵然手上不过是两把菜刀,仍旧依靠灵巧的身法躲避与骷髅妖身相抗衡。 黑衣女子身上流光溢彩,灵力散发出浓郁的金色光芒。 骷髅妖身一拳接着一拳,黑衣女子竟然以一双菜刀硬接骷髅妖身拳头。 白衣谪仙人轻轻一抹嘴角的鲜血,浑身洁白无瑕灵力流转,压抑了许久的门槛在这一刻彻底松动,灵力流转一周,浑身散发出淡淡金光,炼狱不禁有些惊讶,“飞升境了。” 徐天然不甘示弱,“不就是破境,老子也破给你看。” 转瞬,一袭青衫气势大涨,气机流转如滔滔江水。 白衣小童从泥坑里爬出来,笑道:“爹,小吴子可是跻身飞升境,你不过破了个化神巅峰小瓶颈就沾沾自喜,似乎有点不太高手呀。” 徐天然双指弯曲,一个板栗砸在白衣小童头上,“你都知道,爹能不知道吗?” “爹英明盖世,孩儿佩服。” “走吧,咱不能让骷髅久等了。” “好嘞。” 转眼,又有三道身影拔地而起,吴清风祭出随心剑,飞升境的随心剑小天地果然非同凡响,沐冷清感觉自己在随心剑小天地之中如鱼得水,而且,力量也得到了极大的加成。 一袭青衫兵车祭出,嘴里大吼道:“就不信老子砍不死你。” 只见,巨大的骷髅妖身被一袭青衫本命神通停滞了身形,白衣小童抓住时机,一咬牙,身上符箓、法宝齐出,这哪里是在打架,是在烧钱,连白衣小童都觉得肉疼,自己辛辛苦苦攒了一甲子的身家今夜可折损了不少。 徐天然窍穴开启,蜀道破空而出,一袭小青衫如流星从天而降,重重坠落骷髅头颅。 唯见,骷髅身影摇曳,仿佛遭到了重击,吴清风清风剑金光闪耀,倾力一剑,剑气漫天,将骷髅身影皆覆盖在剑气之中。 吴浩眼神炙热,这便是师父的实力,打架不仅厉害,还好看,将来学了师父的一身本事,行走江湖就不怕打光棍了。 管彤一脚踹在吴浩屁股上,笑道:“小耗子,我干爹你师父,不论用什么剑招都好看,你知道为什么吗?” 吴浩摇摇头,管彤笑眯眯道:“剑招好不好看还得分人,干爹可是如谪仙人一般,什么剑招不是仙气飘渺,但若是你使出来呢?” 吴浩低下了脑袋,有些自惭形秽,大师姐的话虽糙,理不糙。 “不过呢,江湖也有很多良善的女子不是喜欢看脸的,而是喜欢钱,耗子,你这个模样,看来想要找到媳妇要挣不少钱呀。” 管彤无心的言语之中,江湖又多了一个小财迷。 沐冷清的打法着实令人胆寒,数次骷髅巨大的拳头与沐冷清菜刀相交,拳罡崩裂开来,沐冷清全身上下被拳罡所伤,七窍流血,奈何沐冷清仿佛不知疼痛一般,一刀接一刀,狠狠砍了七七四十九刀,终于在骷髅妖身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微小的伤痕。 徐天然兵车剑,最适合捉对厮杀,但是,几乎同境无敌的兵车在炼狱的五头十臂骷髅妖身面前毫无建树,而人间剑在此更是无用,祭出的蜀道是不得已的压箱底宝贝,此时,蜀道作为曾经的大长生者神兵,一剑就将骷髅的头颅打得摇晃了起来。 吴清风的剑法自从行走江湖以来,变得愈发大气磅礴,不再是身在剑宗之时的不食人间烟火,愈是考究到了极致的好看剑招,愈是比不上江湖上狗咬狗的必胜招式。 若是剑客剑心纯净,心中唯有胜负,不再有任何杂念。 吴清风的剑不再是虚无缥缈的仙人剑,他内心有了想守护之人,破镜跻身飞升之时,他心里浮现的那一抹身影令他充满了力量,他的剑有了灵魂,他的剑招不再是空洞乏力,出剑不再是单纯追求好看。 吴清风不再算计自己一剑有多少剑气,能伤多少人,如今对敌皆是倾力而为,不再计较细枝末节的损耗,只要能胜,让他从胯下穿过一剑刺穿敌人的菊花也可。 吴清风随心剑动了,原本一直屹立于天际的随心剑与吴清风剑心融合,随心剑的奥义便是随心所欲,既是随心所欲,随心剑怎会一动不动立于天际像个墓碑。 随心剑散发着淡淡的金光,转瞬,随心剑如旭日东升,剑气如光芒落下,骷髅阴郁的气息在光明的随心剑面前露出怯意。 徐天然再接再厉,牵着蜀道的小手,重重一甩,蜀道冲天而起,又从天上落下,顿时,骷髅的头颅之上剑光闪烁如白昼,剑气如瀑,银河自九天而落。 轰然巨响,庞大的五头十臂骷髅妖身消散,黑袍身形微动,徐天然立即朝炼狱抱拳道:“多谢手下留情,承让了。” 管彤、吴浩欢呼雀跃,在兔精一族“宫殿”之前手舞足蹈,仿佛是自己打赢了这场比试一般。 千白眼神温柔,心里松了一口气,千寻缓缓结果从天归鞘的妖刀秋水,焦急的内心渐渐恢复平静。 杨小兵难以置信,这俩妖孽又更强了,这可是陆地神仙境,纵然是半仙境界,岂是他们所能战胜的? 结果,这两个总是创造奇迹的变态,又创造了奇迹。 炼狱收回五头十臂骷髅妖身之时,那一瞬间,趁着徐天然、吴清风招式扑空,若是以人身本体祭出飞剑,徐天然和吴清风可就避之不及,两人就成了被飞剑串成一串的糖葫芦了。 炼狱平静道:“低估你们了。” 徐天然笑道:“炼狱陛下过奖了。” 但是,徐天然咧开的嘴角掩饰不住内心的狂喜。 “若非我是陆地神仙境,仅是半仙境界,在你们跟前就要吃大亏了。” “不敢不敢,毕竟这只是比试,若是真的厮杀,恐怕我们早就被逐个击破了。” 炼狱沉声道:“你们有资格成为我的盟友。” 徐天然伸出根小拇指,“拉钩。” 炼狱先是一愣,旋即,笑容灿烂道:“拉钩。” 徐天然似乎在隐晦地告诉炼狱,保持心中纯净的天真浪漫,于他修行而言极有益处。 炼狱明白了,却也没料到,自己竟然还需要区区化神境指点修行,好在炼狱脸皮也厚,徐天然说话也隐晦,两人就此心照不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2 钱难挣 屎难吃 一场惊心动魄厮杀下来,炼狱看似毫发无伤,实则虽未伤及大道根本,但是没想到区区俩化神、一金丹和一飞升境娘们出手竟然这么重,最后那一刻,若是自己不撤去五头十臂白骨妖身,恐怕本体都会受到牵连,到时候堂堂陆地神仙妖帝在可爱的兔精一族面前呕血,就有些难为情了。 毕竟,炼狱俨然是兔精部落的神祗,是兔精们的信仰、图腾,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望怎么能被这一群兔崽子给毁了。 虽然,兔精一族的信仰于炼狱修行而言不过是极小的裨益,但是,兔精一族在炼狱心中的地位却几乎可以比肩洛溪村。 吾心安处即吾乡。 炼狱背叛了龙族,逃离了洛溪村,成了没有家的孤魂野鬼,终于在兔精部落寻到了一丝慰藉,在幅员万里的妖界,小小的兔精部落是炼狱心中的家乡,是他内心想要守护的一片净土。 更没想到,吴清风破镜入飞升,徐天然破开化神小瓶颈,两人实力迅速提升,尤其是飞升境吴清风比起化神境吴清风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吴清风变态至极的随心剑本命神通,不说他将来踏出大道证得长生,跻身陆地神仙便是最强陆地神仙,跻身天仙便是最强天仙,便是吴清风跻身飞升境大圆满,或许就能剑斩陆地神仙了。 漫长的历史长河里,能有此战力的修士屈指可数,皆成了名动天下、名垂青史的最强者。 一袭青衫虽然目前战力逊色吴清风一筹,但是他给予炼狱的感觉却更加危险,身上的本命飞剑蜀道让他隐约感觉到,似乎这是能够威胁到自己性命的存在。 而炼狱隐隐感觉,青衫身上似乎潜藏着另外一股强悍战力,若是发挥出来对自己也是极大的威胁。 单打独斗,炼狱丝毫不惧青衫,却总是对他心存忌惮。 白衣小童炼狱更是看不清他的根脚,按常理论,区区金丹境修士,炼狱一眼就能看清他浑身的秘密,但是白衣小童仿佛一座被瘴气萦绕的森林,充满了危险,远远瞧不真切,靠近了却能闻到一股危险的气息,便是陆地神仙境炼狱也不敢轻易瞧上一眼。 加上那个手持两柄菜刀的疯娘们,从未见过如此不要命的打法,身体强韧是一回事,但是她完全超出了炼狱的认知。 身为人类之时,炼狱所见过的女人,皆是感性、爱美、怕疼、更怕死,而沐冷清完全是冷血、残酷、不怕疼、更不惧死。 天下竟还有如此奇女子,错了,还能算是女子吗? 翻阅人族登这个。” “你爷爷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可赔不起。” 千白凝眸远望,“在我决定踏入妖界的那一刻起,我就下定决心,要揭开白眸的秘密,一是为自己正名,二是为或许再出现的后世白眸洗脱这沉重的枷锁。为此,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当然,想让我死也没那么容易。” 徐天然轻轻摩挲腰间的长平,平静道:“纵然是死,你也死我后头。” 千白笑道:“都别死。” 杨小兵在一旁听二人说话的那股肉麻劲,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一不小心就如尿完之后打了个冷颤,转瞬,浑身灵力流转,气势大涨。 千白、徐天然共同转过身来,朝杨小兵抱拳道:“恭喜杨少侠,一个哆嗦即化神。” 杨小兵双手叉腰,说不出的自豪,自己可是花间宗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化神境,但是回头一看一袭青衫、白衣,自豪感烟消云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3 长亭遇故人 般若城外,十里长亭。 一座简陋的茶肆,一名跛脚老道和一名小道坐在茶肆之中,由于囊中羞涩,就要了两碗苦茶水,连个茶点也不敢要。 跛脚老道自然就是正玄道人,眼看般若城就在眼前,一旦进了城,那就没有回头路了。 老道喝完一碗茶,大喊道:“小二,续水。” 店小二不禁白了一眼这俩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穷酸道士,在妖族也有修道的妖精,但是会道法的道士大多都混得不错,毕竟经过白发的文化启蒙,妖族的风俗习惯有许多和人族相近,红白喜事都少不了道士登场,稍微有点本事的道士都挣了个盆满钵满。 毕竟,在妖界道士这个行业竞争不如人族那么激烈,正玄道人和乐天小道一路上躲避着妖族大城,顺着小路走到了般若城外,竟然也在妖族偏僻的村落接了几场红白法事,挣了些银钱,不然他们哪里有盘缠走到般若城。 长达数月风餐露宿,乐天的性格愈加坚毅起来,于妖族森林砍下一株百年桃木,亲自做了柄桃木剑,若是换上一袭干净的道袍,颇有几分道士的模样。 店小二拎着一壶滚烫的开水,轻蔑地瞥了眼穷兮兮的师徒二人,手腕一抖,就给正玄道人的碗里添好了茶水,旋即,转身离去。 乐天小道一路上受过太多冷眼,早已见惯不怪了,低头喝着没几片茶叶的苦茶水。 正玄老道语重心长道:“乐天,真的不回头了,这进了般若城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乐天神情坚定道:“我意已决。” “其实,咱们家乡邻居的小翠也不错,师父去寻媒婆上门帮你说媒,虽说小翠长得不是那么窈窕,但是力气大呀,是个好生养、能持家的姑娘,给你当媳妇儿再好不过了。” “别再提那个胖妞了,我就是一辈子打光棍也不会娶她的。” 正玄道人长叹一声,般若城近在咫尺,一入般若城就再无退路了,般若城的规矩,进城不需缴纳钱物,却要献祭一缕灵魂,在般若城,银钱一无用处,各种交易皆要采用灵魂支付,换句话来说,灵魂才是般若城的货币。 一旦灵魂枯竭,就成了行尸走肉的傀儡,为白发魔宗所控。 乐天内心也会害怕,但是已经走了数万里:路,连草鞋都踩破了无数双,般若城近在咫尺,他没有放弃的理由。 乐天看着师父怀中的苍之图,向道祖祈祷,一定保佑自己寻得宝藏,安然返乡。 忽然,一袭黑衣半遮面的佩刀男子走进茶肆之中,沉声道:“小二,来壶好酒,切二斤牛肉。” 小二立即佝偻着身形,从肩膀上摘下抹布帮黑衣刀客将桌子擦干净了,招呼黑衣刀客坐下,毕恭毕敬道:“好嘞,客官,您先请坐。” 黑衣刀客瞥了眼两名衣衫褴褛的寒酸道士,招招手,小二转瞬就来到黑衣刀客身前,低头弯腰,低眉顺眼,听从黑衣刀客的指示。 小二先是一惊,但是不露声色点头哈腰离去,不多时,小二就给跛脚老道一桌上了一壶酒,一盘牛肉。 正玄道人连忙摆手道:“小二,我们没要酒肉呀。” 小二态度恭敬了些许,生怕这俩穷酸道士认识那名黑衣刀客,“那位大侠请你的。” 正玄道人看向那名半遮面的黑衣刀客,凝视良久,猛然发觉腰间佩刀有几分眼熟,起身抱拳道:“徐公子,想不到咱们又见面了。” 黑衣刀客自然就是徐天然,抱拳回礼笑道:“没想到你也来般若城。” 乐天下意识环顾四周,似在找寻着什么,只见小茶肆又来了一名黑衣帷帽女子,女子并未开口,小二不禁后退了几步,这女子身上煞气太重,令人望而生畏。 她不是洛洛。 徐天然招招手,黑衣帷帽女子翩然落座,大大咧咧倒了一大碗酒,轻轻掀开帷帽,一饮而尽。 乐天透过帷帽露出的一丝缝隙,瞧见了那女子的真容,虽瞧得不太真切,却能确定,绝对是个大美人。 乐天有些羡慕,姓徐的瞧着也不是花丛圣手,怎么身边从不缺美女,难道就是因为他的境界高了些,女子就都对他投怀送抱吗? 只是,再一瞧,姓徐的在帷帽女子跟前也是谨小慎微、如履薄冰,难道他就是姓徐的媳妇儿,听闻姓徐的惧内,有这么一个凶神恶煞的媳妇儿不怕也不成呀。 忽然,黑衣女子手腕轻轻一抖,一根筷子一闪而过,扎在乐天的身边的柱子上,仅差半毫就要了乐天的眼珠子。 正玄是个明白人,立即训斥乐天道:“没事不要眼珠子乱窜,心里头乱想,还不赶紧跟姑娘道歉。” 徐天然幽怨道:“沐姑娘,息怒,他们是我好友。” 沐冷清冷冷道:“若非如此,他们早已是两具尸体了。” 徐天然无奈端起酒碗,跟正玄、乐天致歉道:“我替沐姑娘与二位道声歉,还望见谅。” 正玄端起酒碗,微微躬身,“哪里话,是小徒先坏了规矩,管不住眼睛,就算真的被姑娘要去了一颗眼珠子也是活该。” 乐天一听心中不悦,嘟囔着嘴,碰也不碰酒肉一下,就细细品尝自己的苦茶水。 徐天然与炼狱谈过之后,炼狱独自去了梧桐城,而徐天然和沐冷清先行前往般若城打探消息,与尚在兔精部落的吴清风、千白一行人约定,等人族大军抵达般若城之时再会合。 此时,龙天行大军溃败,人族大军渡过沂水之后乘胜追击,由于梅兰罂有五名大阵师为人族所俘,再也不舍得将其余五名大阵师送上战场,便先领着九尾狐一族撤退了,留下龙天行一肚子怒火。 听从无影的差遣进攻珠穆关,损兵折将不说,想不到当下更是被无影抛弃,只剩下一句军令,退往般若城。 龙天行遣散了麾下伤兵,只留下十万精锐妖族大军前往般若城,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投向无影的怀抱究竟是对是错? 人族二十万大军进入妖族腹地,为了解决后勤补给的难题,他们以战养战,沂水河畔他们夺了龙天行的大营,收获物资不计其数,足以支撑他们在妖界作战半年。 但是,最大的难题是如何搬运这些粮草,没有妖族强悍的躯体,而人族骑军之中,大梁、晋国骑军皆是一骑三马的精锐,若下马搬运粮草无异于暴殄天物。 昆仑骑军虽甲胄不如梁晋铁骑,但马匹众多,一骑四、五匹战马极为常见,为了保证骑军的行军速度,也不能让他们下马搬运粮草辎重。 思来想去,已经成了联军统帅的南宫飞羽决定让吴越、南唐诸国军队搬运粮草,毕竟在珠穆关城下,这几支部队毫无建树,尤其是南唐世子李郁更是率先逃命,导致南唐军队群龙无首,未战先撤。 南宫牧神差点将南唐主将斩首,最终决定让南唐军队戴罪出征,一雪前耻。 南宫飞羽军令一出,南唐士卒怨声载道,他们好歹也是南唐精锐士卒,怎么干起了民夫的活,李郁无力压下军中的暴动。 那一夜,南宫飞羽亲率刑堂修士杀入南唐军营之中,一连斩杀了数百南唐叛乱士卒才稳住了南唐军营,南宫飞羽看着在营帐中瑟瑟发抖的李郁,由衷为南唐国祚担忧。 至此,以独孤信、朱孟明、陈敬塘和禄东赞为主力的人族大军开拔,大军直插般若城。 一旦龙天行退守般若城,人族大军抵达般若城下,凤凰一族也会出兵魔都,到时候,魔都将汇聚妖界之中最强悍的各方势力。 徐天然和千白商议过后,决定先一人前往般若城打探前往苍山的秘密道路,没想到沐冷清也要一同前往,这疯婆娘想去,谁敢说个不字。 跛脚老道爽快地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徐天然敬陪一杯。 徐天然不以老道境界低微便看轻他,举杯也罢,问候也罢,皆执晚辈礼,令跛脚老道甚是喜欢这名青年才俊。 不过,老道又下意识摸了摸胸口的苍之图,莫不是冲着它而来,转念一想,自己不过是穷酸老道,便是死在了路旁,恐怕也没人洗劫自己身上钱财的打算。 老道放宽了心,看一旁思绪飞到九霄云外的不成器徒儿,气不打一处来,踩了他一脚,严厉道:“还不敬徐公子一杯。” 乐天眼里,姓徐的就是自己的情敌,洛洛看向姓徐的眼神不对,自己凭什么与他敬酒,老道的脚愈踩愈重,乐天这才不情不愿举起茶碗,“在下穷酸小道士,吃不起酒,就以茶代酒敬徐公子一杯,多谢徐公子不伤之恩。” 徐天然自然听出了乐天言语中的怨气,稍稍窥探一番,就发现乐天内心的想法,不禁摇头笑道:“小道长,年轻真好哟。” 乐天一头雾水,猛然发觉,难道姓徐的察觉了自己的心意,转瞬,脸颊都红透了。 徐天然端起酒碗和牛肉,搬过来和正玄道人一桌同饮,帷帽女子身形一闪,便坐在乐天对面,沐冷清的强悍气息令乐天倍感压力,觉得吃茶都不香了,虽然这苦茶水本就一点也不香。 徐天然轻声问道:“道长,你们怎么来般若城了?” 正玄一筷子夹起一片牛肉送入嘴里,慢慢咀嚼,实话实话,妖界的牛肉可比人间牛肉好吃太多了,正玄来不及细细品尝,又担心师徒俩的企图被姓徐的看透,便轻声道:“来般若城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发笔小财,好回乡给小乐天娶个媳妇儿。” 乐天一听气炸了,“我才不娶小翠。” 正玄有些恼怒,“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样,人家小翠能不能看上你都说不准,还挑三拣四了。” 乐天眼眶微红,委屈道:“我不娶媳妇儿了,行吧,和你一样打一辈子光棍。” 这一句话把跛脚老道噎到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自己穷了一辈子没能娶上媳妇儿,怎么能让徒儿也步自己后尘,老道寻思着自己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等小乐天娶了媳妇儿,生了孩子,自己也能享受一番徒孙满堂的幸福。 说到伤心处,正玄道人也有些感伤,独自饮酒。 徐天然见状,也不知该如何出言安慰老道,只是喊小二再上一坛酒。 沐冷清喝酒的气魄完全不逊男子,徐天然真觉得沐冷清生为女人可惜了,若是男儿身,真是能引江湖无数仙子们仰慕的奇男子。 不过,曾经徐天然这句话刚说了半句,沐冷清就一菜刀砍下,若不是徐天然手脚快,躲了过去,此时恐怕就少了条手臂了。 当时,沐冷清冷冷丢下了一句话,“是女子又如何?” 徐天然这才发觉,沐冷清说的对,是自己格局小了,便是女儿身何尝就不能帅气逼人了,或许,不远的将来,江湖最令女子们倾慕的不是武评大宗师,而是奇女子沐冷清。 潇洒如斯沐冷清,或许会成为男人的梦魇,却会成为江湖女子们心中艳羡的剑仙。 喝过了几壶酒,老道有些微醺,开始拉着徐天然话家常,言语中尽是乐天从小到大的点滴小事,一些连乐天也忘了的小事却从老道嘴里一一道来。 徐天然也不赶时间,就静静坐着听,说着说着乐天再也绷不住了,跪在老道膝下痛哭,一个劲给老道说着,“师父,我错了,对不起。” 老道想起江南的烟雨,笑道:“徐公子,若是此番我们师徒能活着回江南,定请你喝江南最好的酒。” 徐天然笑着点头。 沐冷清不知为何徐天然要跟境界低微的俩道士磨磨唧唧白白耗费光阴,不过,徐天然答应要给沐冷清打造两柄剑,便也不催促他,反正出发前就已经约法三章,沐冷清出手杀人必须听徐天然命令,她无须耗费脑力思索太多杂乱的事情,反正,该出手时掏出菜刀一顿乱砍就行了。 徐天然心中有些许愧疚,从乐天的心中窥探到苍之图的秘密,既然老道有苍之图傍身,就能寻到去苍山的道路,然而,令徐天然感到惊讶的是,他竟然看不穿老道的内心。 这名跛脚老道,或许不是表明看起来那么简单。 毕竟,越过珠穆行数千里山河,能够安然抵达般若城,换作寻常三品境修士早就埋骨妖界成了横断山脉深山老林里的一杯黄土了。 徐天然对老道的敬意自始至终皆在,而对老道的防备却从当下才有。 老道浑浊的眼眸,饱经沧桑,乐天单纯的心境在徐天然眼里一览无遗。 徐天然轻声道:“道长,既然都是去般若城,不如结伴同行。” 老道欣然应允。 结过了酒钱,一行四人径直进入般若城,果不其然,进城之前,四人的一缕灵魂被守城的傀儡卫士收走,乐天心中才有一丝慌张,自己的灵魂脆弱,岂不是多抽几次就成了无灵魂的傀儡了吗? 一进城,处处透露着诡异之色,乐天瞧着愈加胆战心惊,城中行走之人大多眼神空洞,宛如失去魂魄的傀儡,而城中万般物件却仿佛有了灵魂一般,充满了生机。 徐天然先去往铁匠铺,铁匠是一名身材魁梧的熊妖,但是,此时根本看不见熊妖身上有灵魂的波动,完全就成了一具傀儡,反倒是铁匠铺的刀剑皆纷纷开口说话,一柄大锤竟然生出了眼鼻口舌说道:“欢迎光临,请问客官想要买什么物件?” 乐天吓得躲在老道身后,都不敢探头出来看一眼熊妖铁匠空洞的眼眸。 徐天然伸手一抓,蹦蹦跳跳的刀剑一一被抓入手中,仔细查看刀剑的品秩。 忽然,一柄生出手脚的环首刀端着茶水走来,招待贵客。 乐天哪里见过这般诡异画面,呆愣当场。 徐天然接过茶水,平静道:“多谢。” 沐冷清看了一圈,似乎没适合自己的刀剑,沐冷清使的是反手剑,剑刃不可太长,店中刀剑大多皆是长剑长刀,沐冷清便转身离去。 徐天然看中一柄短刀,问道:“锤子大哥,这把短刀怎么卖?” 锤子眼珠子转了转,笑道:“客官好眼力,这可是我们镇店之宝,价值三片灵魂。” “三片灵魂?”乐天惊叹道。 “看来客官是新入城,不知般若城的规矩,在般若城万物交易皆以灵魂来支付,天下寻常人灵魂共有十片,一入城就交了一片,你们还剩下九片。” 徐天然轻轻摩挲短刀,问道:“每个人的魂魄皆是十片?” 锤子娓娓道来:“那倒也不是,我说的是寻常情况,若是神识强大的修士,多的能有百余片,也曾有飞升境人族修士夜宿般若城,一掷千金,一夜便耗费了数百片灵魂,结果却跟没事人一样。” “若是灵魂卖完了会如何?” 锤子指了指傀儡熊妖,大家心知肚明。 徐天然又问道:“城中定然有挣灵魂的买卖?” “自然是有,本店也有卖储存灵魂的灵器,一个五片灵魂,客官要不要?” 徐天然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断然拒绝,“不用了。” 徐天然只觉得脑壳有点疼,被切了一片灵魂究竟有没有后遗症呀,转念一想,又好奇,自己的灵魂一共有几片呢? 锤子跳着愉快的舞步,发出诡异的笑声,“你们会回来买的,哇哈哈哈哈哈......” 徐天然看了眼死气沉沉又生机勃勃的般若城,心中便有了打算,领着众人径直前往般若城最热闹的销金窟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4 赌神徐天然 一座城,销金窟不是青楼便是赌场,这个道理三岁小孩都知道。 般若城的活人聚集在何处,必然是身上背着大把灵魂的富豪,富豪所在何处,必是可以大把挥霍的烟花柳巷之地。 般若城诡异的吸取灵魂的法则,让整座城都弥漫着一股末日狂欢的气氛,反正见多了死亡,处处皆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谁也不知道死亡与明天哪个先到来。 因此,般若城遍地赌场,赌徒们拿着自己仅有的灵魂去搏一把富贵,终究大多数都折在了般若城,富贵无果,成了般若城的行尸走肉。 徐天然轻轻一跃,登高而望,立即就看见了般若城白日人最多之地,白发魔宗直属的赌场。 而晚上人最多之地呢? 自不用多言,必然是青楼了。 白日赌钱,赢了就去青楼一掷千金,输了,就把灵魂贱卖给魔君,成为般若城的一尊傀儡。 白发魔宗开宗立派不足千年,在妖界不知不觉便屹立数百年,魔宗势力不算大,尤其是祖师堂内谱牒修士极少,但是实力皆不容小觑。 十年前,上代魔君为龙天行所挑拨,竟然领着魔宗精锐偷袭梧桐城,最终上代魔君先是得手靠着凌厉地突袭重伤了凤主,曾经一度占据了梧桐宫,几乎就要占领凤族祖师堂。 没想到临危受命的凤九天领着凤凰一族发起反攻,最终上代魔宗在梧桐宫陨落,这或许也是凤九天得以跻身半步陆地神仙的重要契机。 毕竟,得了上代凤主的飞升境大圆满的气运,立即又得了魔君的飞升境大圆满气运,两股气运加身,加之得到凤之一族祖师堂传承,凤九天在机缘巧合之下踏出了那至关重要的半步。 徐天然、沐冷清、正玄和乐天一同出现在般若城最大的赌场面前,赌场是三教九流之地,并不会由于正玄和乐天衣衫破旧就不让人进,毕竟,赌场最希望的就是这些初来乍到的新丁,靠收割新手的灵魂是赌场之中重要的一笔收入。 想要从那些成了精的老妖怪身上挣钱,谈不上比登天还难,实际上却也不那么容易。 一名富贵翁装扮的狐妖男子视线一直落在徐天然四人身上,似乎捕捉到了新猎物了。 富贵翁狐妖眯眼微笑朝徐天然热络问候,“公子,新来的?” 徐天然点点头。 狐妖轻轻一甩宽大的袖子,笑道:“公子,想不想耍两把?” 徐天然可以看透人心的本事在赌场可谓是立于不败之地,狐妖送上门来,狐妖的心思尽在自己眼底,徐天然继续装傻充愣,“初来乍到,来碰碰运气,不过,我也不大懂赌场的规矩,敢问兄台赌场怎么个玩法?” 狐妖狭长的眸子微微笑道:“只要有本钱,怎么赌都行。” “筹码皆是灵魂?” “是的,念在你初来乍到,估摸着也就自己的灵魂当本钱,公子可以先去换筹码,然后,咱们下场玩两把?” 徐天然佯装有些担忧,“我灵魂不多,先玩个小的,我只敢换出五片灵魂,多了我怕直接就死在般若城了。” “公子莫怕,你们一行四人,一人五片灵魂就有二十片了,这在般若城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了,一片灵魂够在般若城住一个月客栈了,或是在青楼抱着一只狐媚睡一觉了。” 徐天然战战兢兢哦了一声,然后,莫名其妙就到了赌场柜台旁,掌柜的居高临下看了眼陌生的面孔,面无表情道:“一片灵魂一个筹码。” 显然,这掌柜的也是一个傀儡,灵魂早已经被抽干了。 徐天然小心翼翼问道:“抽走的灵魂可以赎回来吗?” 掌柜的点点头,“可以,只要你能赢,就能用灵魂裨益自身灵魂。” 徐天然双手交叉,紧张地摸着手指,似在认真盘算,狐妖怎么能让到手的肉跑了,笑道:“公子莫要紧张,往往新手第一次来赌场运气都出奇得好。” 徐天然这才下定决心,与沐冷清和正玄道人商量,“你们若相信我,咱们每人各出五片灵魂,回头赢的灵魂咱们平分。” 沐冷清二话不说,就让掌柜的用割魂刀割下五片灵魂,正玄老道自然也是不怂,出了五片灵魂,乐天小道有些不相信姓徐的,但思索了良久,仍旧是献出了五片灵魂。 狐妖不禁在心中冷笑,可怜的外乡人,估摸着撑不过三天就彻底沦为傀儡了。 在运气赌术几乎相同的情况下,赌博比拼的不就是谁手中的筹码多,这外乡人不过二十片灵魂筹码,比起自己口袋里的一百片筹码,他哪里有半分胜算,再说了,自己的赌术可不是这新手可比的。 新面孔吸引了赌场众人的注意,能够一次性拿出二十片灵魂下场的新人也着实不多,不过,赌场里有潜规则,谁先盯上了送上门的新人就归谁,不然,这偌大的赌场早就乱套了。 上了赌桌,徐天然十分紧张,沐冷清在心里头不禁冷笑,这厮真会演戏。 徐天然摸了半晌,才摸出一个筹码,对面的狐妖也不心急,新人都是这样,把筹码看得比命还贵,确实每一块筹码就是一块命,狐妖也随手扔出一块筹码。 在赌场,比拼的就是谁的心理素质好,围观的众人一看高下立判了,这黑衣外乡人输定了。 推牌九,徐天然也是第一次玩,不是很明白,反复询问确定了点数之后,这才让傀儡荷官发牌。 狐妖邪魅一笑,“兄台,亮牌吧。” 徐天然将牌亮出,六点。 狐妖摇摇头,运气不好,第一局你赢了。 只见,狐妖连牌都未打开,但是徐天然其实已经看穿了狐妖的心思,他的牌是七点,故意输掉第一局是为了引诱徐天然加大筹码。 徐天然佯装不知,激动地挥手,赢了一个筹码,仿佛一夜暴富了一般。 这都是赌场的老套路了。 第二局,徐天然小心翼翼拿出两个筹码。 狐妖也随意丢出两个筹码。 又是徐天然赢了,显然狐妖在故意放水。 狐妖摇摇头叹气道:“果然新人的手气就是好,我都连输两把了,第三把我们赌十个筹码,你敢来吗?” 乐天紧张地握着拳头,手心里全是汗水,焦急道:“姓徐的,要小心,我们筹码少可不敢一次赌这么多。” 徐天然的额头冒出了汗珠,表情冷峻,似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良久,一袭黑衣从怀里取出十个筹码,整整齐齐摆在身前。 乐天气坏了,老道一脚踩在乐天的脚上,让他闭嘴。 狐妖见外乡人上当了,下一把的牌他早已看透了,自己必胜。 徐天然一看自己的牌,八点,眼神冒火一般看着对面的狐妖。 狐妖嘴角微微扬起,笑道:“抱歉了,这把我赢了,九点。” 众人唏嘘的声音中,乐天大声咒骂徐天然,“你他娘的是要把我们都输了吗?” 胜负未定,内乱已生。 狐妖和颜悦色问道:“公子,还玩吗?” 徐天然眼眸通红,布满了猩红的血丝,额头青筋暴起,一把将剩余的十三个筹码一股脑推出。 狐妖心满意足点点头道:“公子好胆气,在下佩服。” 徐天然颤颤巍巍道:“少废话,发牌。” 荷官刚要将牌先发给狐妖,徐天然出手制止道:“方才都是先发牌给你,这局先发牌给我。” 狐妖眼眸闪过一丝惊讶,他已经将整副牌都记住了,先发牌者胜,不过,转念一想,狐妖也不心急,先让你回回血,然后再一把将你赢光。 狐妖沉声道:“可以,这把先发牌给你,下巴先发牌给我,以此类推,如何?” 徐天然点点头。 徐天然轻轻打开骨牌,竟然只有两点,气得乐天只跳脚,差点就要一刀捅死徐天然。 狐妖一摊手,叹气道:“你赢了。” 徐天然欣喜若狂,乐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两点都赢了。 转眼,徐天然手上有二十六个筹码,已经小赚了六个。 徐天然知道下一局狐妖必胜,狐妖点出二十六个筹码,笑道:“一局定胜负?” 徐天然摆摆手,“兄台莫急,我这小兄弟对我都有意见了,这局咱们玩个小的,五个筹码。” 狐妖这才发觉,莫非这厮是在扮猪吃老虎? 不过,见他摸牌、看牌的动作真是门外汉,狐妖也不咄咄逼人。 果不其然,狐妖赢了。 徐天然摸摸手中的二十一个筹码,平静道:“洗牌。” 狐妖朝荷官点点头。 傀儡荷官面无表情洗牌,徐天然的眼睛死死盯着桌面上的骨牌,狐妖却气定神闲,他的手摸过骨牌便已经在骨牌上做了隐形的记号,不用记牌就能提前知道点数,你还如何跟我斗? 徐天然轻轻擦拭额头汗珠,推出二十一个筹码,平静道:“一局定胜负。” 狐妖也来了劲,“正合我意。” 狐妖知道下把自己的牌是九点,对面的牌是六点,稳赢。狐妖想赢的不仅是这桌面上的二十个筹码,而是他们全部的灵魂。 赌徒皆是如此越赌越是沉溺其中难以自拔,输光了总想着下一把能翻盘,最终,终于再难以翻身。 狐妖看也不看牌,随手一掀骨牌,笑道:“我赢了。” 徐天然的牌面不过六点,但是围观之人皆哗然,狐妖竟然输了,只是两点。 徐天然将筹码收入囊中,轻轻拍了拍胸口,喃喃道:“太惊险了,竟然赢了。” 狐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自己标记的点数就是九点,怎么会错了呢? 徐天然将筹码收入囊中就要离去,狐妖大喝一声道:“赢了就想走,真不将我老赌鬼乌雷放在眼里?” 徐天然看着荷官,问道:“赢了不能走吗?” 荷官面无表情,一字一句道:“可以走。” 狐妖乌雷震怒道:“你当般若城是你家后院,今日我们不分出胜负,谁也别想安然无恙走出赌场。” 徐天然心中惊慌,又挪步到赌桌前,战战兢兢道:“最后陪你玩一局。” 乌雷推出五十八个筹码,冷冷道:“你口袋里的筹码加上你们四人剩下的灵魂,一局定胜负。” 乌雷算计极为准确,徐天然手上有四十二个筹码,加上四人至少剩下十六片灵魂,一旦徐天然输了,他们就可能彻底沦为傀儡。 徐天然将神识探出,乌雷口袋里还有五十个筹码,加上他的灵魂,既然乌雷要赶尽杀绝,徐天然自然乐见其成,朝荷官说道:“我当场抽灵魂,既然要赌身家,就不能是单单我赌上性命,你也一起赌。” 赌场掌柜的走来,问道:“客官,取几片灵魂?” 徐天然看着掌柜手中的割魂刀,平静道:“凑个整,一百一十八片。” 整座赌场的人都围观过来,连赌场长老阎寿都过来了,目睹这初来乍到的外乡人竟然当众取一百一十八片灵魂。 掌柜的再次询问道:“若是灵魂不足未取完就会成了傀儡,你还继续取吗?” 狐妖见对面的外乡人失心疯了,不过既然如此,他也乐见其成,发大财的机会就在眼前,不禁满脸笑容搓手,似乎大笔的筹码已经到手了。 一片、两片、三片...... 整座赌场的人跟着掌柜的割魂刀一同数着,数到五十片,狐妖脸色已经有些不善,心里生出一股惧意,这厮绝对是扮猪吃老虎的角色,五十片灵魂,在般若城都是顶尖的高手。 九十九、一百...... 狐妖睚眦欲裂,“你究竟是何人?” 徐天然佯装极其痛苦,几乎就要晕倒在赌桌之下,勉强挤出几个字,“外乡人。” 整整一百一十八片灵魂取出,掌柜的一手交魂一手交钱,一百一十八个筹码沉甸甸放在徐天然手上。 身形摇摇欲坠的徐天然癫狂道:“要赌就一起赌上身家性命,你口袋里的和你的灵魂,我都要了。” 乌雷不屑道:“就凭你,我手上一百零八个筹码,加上我这条命,就跟你赌身家性命,我老赌鬼乌雷混迹般若城一甲子,从无败绩,兄台,受死吧。” 徐天然沉声道:“荷官,发牌。” 乌雷猛然发现,那些自己做的记号都已经消失不见,对面这名年轻人极不简单,但是,自己还有杀手锏,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乌雷灵力潜移默化影响了荷官。 在赌场混迹数十载,没点压箱底的本事怎么能成,看见自己牌的那一刻,乌雷知道自己赢定了,双天。 现在轮到徐天然气定神闲,慢悠悠道:“兄台,开牌吧。” 乌雷笑道:“双天,你如何和我比?” 整座赌场沸腾了,这么大的牌,可是不常见。 徐天然嘴角微微翘起,笑道:“抱歉,我赢了,至尊宝。” 徐天然的骨牌开出,乌雷大喊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至尊宝?” “愿赌服输。” 乌雷惊惧道:“阎长老,他出老千,快把他拿下。” 赌场长老阎寿无动于衷,平静道:“愿赌服输。” 转瞬,赌场的掌柜的按住乌雷,你还欠五十二片灵魂。 乌雷看着寒光闪闪的割魂刀跪地求饶道:“兄台,我愿意给你做牛做马,请饶我一命。” 徐天然将满满当当一大袋筹码收好,笑道:“也可,你从此以后就成了我的奴仆,将你的灵魂献祭于我,我就饶你一命。” 乌雷跪地磕头道:“我乌雷从今往后誓死效忠主人,若有违誓言,受天罚而死。” 乌雷心里却想着,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凭借自己的智慧,在般若城想要让这行外乡人静悄悄死去又何难? 这一行人现在早已被般若城各方势力盯上了,身上背着这么多的筹码,谁不眼红,恐怕等不到明日太阳升起,半夜就被人割去了灵魂。 徐天然也不跟乌雷客气,一缕神识悄然荡出,跟噬魂、夺魄学的灵魂之法,趁乌雷一疏忽,就进入乌雷识海,识海为徐天然所制住,还如何敢背叛主人? 乌雷只觉得自己的识海里似乎进了什么东西,转瞬,徐天然的声音就在自己脑海里响起,乌雷境界虽低微,但也知道识海乃是修行者最为脆弱之地,识海被制住可真的就成了牵线木偶了。 徐天然在满赌场艳羡的目光中提着一袋筹码去换取灵魂,忽然,人群中冒出一个人,大喝一声,“慢着。” 众人回过头来一看,正是赌场长老阎寿,“公子可想再赌一把?” 徐天然隐隐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阎寿的修为不低,至少是化神境,“怎么赌?” 阎寿爽朗笑道:“公子修为高深,灵魂雄厚,我们不玩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就比拼灵魂多寡,如何?” 阎寿的以灵魂之多闻名般若城,传闻当初他与人比拼整整割下六百六十六片灵魂,而且这尚且不是他的极限,谁也不知道阎寿的灵魂究竟有多雄厚。 徐天然摇头道:“我不敢赌,我刚刚割下一百一十八片灵魂,都已经几乎昏厥过去,再割恐怕就真要成了傀儡了。” 阎寿笑道:“我一人,你们俩人,如何?” 徐天然沉思了许久,阎寿的心思徐天然一览无遗,但是,徐天然自己也不知灵魂究竟有多少,不过看了眼身旁的沐冷清,依旧拒绝道:“我们初来乍到,小富即安,还望阎长老高抬贵手,放过我们。” 阎寿继续加码道:“不赌生死,随时可以喊停,输了便输割下的灵魂,如何?” 徐天然仍旧在犹豫,阎寿最后一锤定音,“若我输了,再加一千片灵魂。” 整座赌场彻底炸裂了,百年不见如此大的赌局了,阎寿虽未能看出这一行人的根脚,但是他不容许几个外乡人砸了赌场的招牌,赢了钱就想走,当自己号称天高三尺的青天大老爷不存在呀。 思虑良久,徐天然经受不住诱惑,重重一拍桌子,“我奉陪到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5 赌神徐天然(二) 徐天然怯生生看了眼沐冷清,比拼灵魂自然就看她了。 沐冷清透过帷帽,白了姓徐的一眼,以心声说道:“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的,不就是割灵魂,连区区化神境都比拼不过,白瞎了我飞升境修为。” 徐天然顿时有了底气,不过表面上依然是贱兮兮的惶恐模样。 阎寿走上赌桌,遣人取来三壶酒,自己摘下一壶,运转灵力,一招龙吸水,就将壶中酒水一饮而尽。 徐天然觉得这阎寿喝酒的招式不错,原来喝酒还能这么喝。 在围观人群之中,皆以为这两壶酒就是这一行外乡人的送行酒,至于是返乡还是上路就说不准了。 乐天盯着两壶酒,心中莫名慌乱,姓徐的还不知足吗? 正玄老道却是云淡风轻,神仙打架,自己不过贡献了五片微薄的灵魂,纵然是亏完了,也就是五个灵魂,赚了也不能多要,毕竟这些灵魂都是徐天然拼了命挣来的,自己赚个利息就心满意足了。 两壶酒,自然是给比拼灵魂之人,徐天然取出一壶,学着阎寿的法子,灵力流转,呼吸吐纳间,一壶酒水尽入腹中,不忘笑道:“好酒。” 沐冷清从人群中走出,拿过酒水,轻轻掀开帷帽,一饮而尽,飞升境大修士早已不屑区区化神境的比拼什么龙吸水这般浅薄的招式。 不过,就在一瞬间,沐冷清的容颜宛如春光乍泄,引起满场欢腾,黑衣帷帽女子一张绝美面容,虽然过分清冷了些,但在般若城,搁在青楼里也是花魁一般的存在。 一名挺着大肚子的猪妖,瞧着了美色流着哈喇子,嘴上却瞧不起一介女流,讥讽道:“这伙外乡人也是没辙了,都派出女子了,我看是必败无疑了。” 话音未落,一把菜刀从天而降,将大肚子猪妖的脑袋劈成两半。 人群一阵骚动,猪妖的脑浆和血水在地上流淌,连阎寿也没瞧清楚这名女子的出刀,不过,以出手的狠辣来看,这女子不是个善茬。 围观众人纷纷后退了几步,再也没有妄加议论之人。 沐冷清冷冷道:“咸吃萝卜淡操心。” 旋即,沐冷清一把推开了徐天然,上前两步,双拳抵住赌桌,眼神坚毅道:“咱俩单独比,若我赢了,你再掏一千灵魂买命。” 赌场之内,一阵唏嘘。 在般若城,敢这般与白发魔宗的赌场长老如此说话的,百年未见了。 阎寿有点摸不准女子的境界,几经察看都看不清女子的根脚,莫非女子是飞升境? 阎寿又摇摇头,哪里有飞升境大修士随身带两把菜刀的,阎寿尚在思索,沐冷清缓缓走到猪妖尸体前,俯下身子,抽出带血的菜刀,用手帕轻轻擦拭,旋即,收回腰间。 阎寿一个眼神,几个傀儡荷官娴熟地将猪妖尸体处理掉,转眼,就将地板擦得干干净净,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沐冷清淡然的模样令阎寿愈加为难,若是继续赌局输赢倒不重要,毕竟在般若城,这么一大笔灵魂就是能带出赌场,能否在怀里揣热都是个问题。 白发魔宗建立近千年来,在般若城经营得滴水不漏,诸多势力虽盘根错节,却是在白发魔宗苦心谋划下的结果。 不然,赢了赌场的灵魂,转眼就被魔宗抢夺回去,魔宗的信誉何在,哪里还会有人愿意来般若城冒着性命危险,只图一夜暴富。 般若城的灵魂交易,既能为修士裨益灵魂,一些根骨较差的妖族修士,乃至人族修士都会不远千里、万里而来,想要挣足灵魂,将这些灵魂尽数吸收,以温补自己三魂七魄,若是机缘巧合,与自己修行有巨大裨益。 听闻,昔年有一名人族金丹境修士,停滞金丹境整整二百年,眼看大限将至,便不远万里来到般若城,想不到赌运昌隆,赢得了大把灵魂,全部用于裨益神魂,竟然久久不见动弹的瓶颈有所松动。 终于在大限之前跻身化神境,为自己又博得了悠长的岁月,虽然他也自知飞升境无望了,但比起原本大限将至而衰老的躯体,如今这副身躯生机勃勃,又有数百年的光阴,于己而言这是意外之喜了。 这个传说流传出去之后,原本不过是破败城镇的般若城立即开启了飞速发展的阶段,城墙延绵数十里,亭台楼阁拔地而起,酒楼赌场林立,青楼妓院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如梨花盛开。 般若城,成了天下修士争相奔往的冒险胜地。 虽然,数百年来,鲜有全身而退之人,在般若城赚得的灵魂,又有几人能够原原本本带出般若城。 但是,一些精于探查的修士发现了这个现象,耗费无数精力查探,却未能寻出魔宗出手的蛛丝马迹,只能怪罪于般若城各方势力太过驳杂。 想要在般若城立足,没点本事还真说不过去,至于那些大赚一笔就想要远走高飞之人,恐怕是真的远走高飞了,只是,走的是西天,飞的是天堂。 正是如此,这些年来般若城日渐衰败,大家都不是傻子,既然是九死一生的路,谁愿意冒死前来? 譬如某处发现了一个金矿,一开始淘金人纷至沓来,但是渐渐发现了金矿旁边有马贼,淘到了金子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带着金子离开,自然淘金的人就少了。 其中道理白发魔宗能不懂? 可又为何坐视出现这等局面,难道就是眼看般若城起高楼,又眼看般若城楼塌了? 徐天然不再心思繁杂,眼下先赢了这一大笔灵魂再说。 阎寿席地而坐,屏气凝神,沐冷清亦如是。 两名傀儡荷官取出割魂刀,在阎寿和沐冷清的头不出一句话来,但是,此时认输,虽败犹荣。 化神境巅峰修士就能割下一千零一片灵魂,足以笑傲整个妖界。 徐天然自忖,以自己的神魂,约莫在不影响战力的情况下,似乎也只能割下约莫两千片,看来,阎寿已经殊为不易了。 沐冷清一招手,自己的灵魂归体,不然整整一千零一片灵魂被割下,于沐冷清而言对神魂都有所损耗,影响了自身战力,一旦面对敌人偷袭,连一半的修为都发挥不出来。 而短时间回到神魂的灵魂,也需要一些时间才能重新融入神魂之中,因此,在半天的时间里,沐冷清的战力都将难以达到巅峰。 阎寿的情况就更为惨淡,神魂已经被切割得七零八落,若是一炷香时间内不能补充足够的灵魂,就要伤及大道根本。 沐冷清一摆手,示意阎寿先将灵魂收回,阎寿也不矫情,神识探出,一千零一片灵魂重归神魂,苍白的脸颊立马有了一丝血色,虽然神魂彻底恢复如初至少需要半个月时间,但是,神魂的剧痛已经有所缓解。 阎寿缓缓睁开眼睛,抱拳道:“我输了。” 整座赌场雅雀无声,大家纷纷在心里数着,不算方才赢的乌雷的百来片灵魂,便是赢阎寿的就有三千零一片灵魂,这么一大笔灵魂在般若城,或许也就只有白发魔宗能够拿出来。 并非在般若城的各大势力真的所有修士聚在一起都凑不出三千片灵魂,实在是,在繁杂的般若城,宗门、帮派之内又有几人愿意将自己的灵魂交给宗门,每个宗门所能拿出的灵魂大抵都是宗门做生意积攒下来的。 那么,三千片灵魂可就不是一笔小数目了,可有几家账上就有三千片灵魂? 白发魔宗自然根基最为深厚,不说与各个势力买卖往来所赚的大把灵魂,就是单单进出般若城收取的关税就相当可观。 而且,般若城号称宽进严出,进城只需一片灵魂,出城可就要十片灵魂,寻常小妖连般若城的城墙根都不敢靠近,如同凡人,许多小妖也不过十片灵魂,这一进一出啥也没干,自己可就被抽干了灵魂,没点本事,谁还敢轻易来般若城。 阎寿大手一挥,身后的傀儡掌柜的取出如山的一座筹码,笑道:“愿赌服输,这是三千零一片灵魂的筹码,可以在柜台直接换成灵魂。” 徐天然微微颔首,抱拳道:“侥幸侥幸。” 手上的动作可是一直没停下来,拿着一个大的布袋,一个劲往里头搬筹码。 阎寿有些哭笑不得,“公子若不嫌弃,我们帮你直接换成灵魂,装在瓷瓶灵器之中,你也省心省力。” 徐天然一个劲点头道:“阎兄所言甚是,那烦请阎兄帮忙将灵魂平均分成四份。” “你可有储存灵魂的灵器?” 徐天然摊摊手,“没有。” 阎寿有些无奈,索性好人做到家,“若公子不嫌弃,我就再送公子四个储存灵魂灵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6 一掷千金 徐天然将四个瓷瓶一一查验过后,每个瓷瓶里都有七百五十片灵魂,阎寿做事还是相当认真,三千个筹码分别装入瓷瓶灵器之中,而多余的一个不忘折算成筹码拿给徐天然。 徐天然一数,手头还有两百六十九个筹码,到了柜台,换成便于使用的灵魂币,这是白发魔宗发行的货币,一币就是一片灵魂,又将灵魂币分成四份,三份六十七个币,一份六十九个给了正玄道人。 乐天哪里能想到自己能够拥有这么多的灵魂,单单手上的六十八个灵魂币都让他感觉不虚此行了。 跛脚老道朝徐天然连连摆手,“徐公子,无功不受禄,老道只是出了五片灵魂,其余的都是你们搏命挣来的,老道没这个脸皮分这么大一笔灵魂,你就分给我们师徒俩十个八个灵魂币就行,这对我们来说已经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众目睽睽之下,老道的言语令众人唏嘘不已,唾手可得的滔天富贵都不敢要,转念又想,换成了自己恐怕也不敢要,这黑衣公子和黑衣女子显然不是省油的灯,敢从他们手里夺战利品,无异于狼口夺食,不要命了不成? 徐天然将两个瓷瓶塞到老道手上,笑道:“事前说好我们四人平分就是平分,道长莫要客气了。” 乐天朝师父使眼色,意在让师父收下这笔横财,但是,跛脚老道视若无睹,仅仅结果六十九枚灵魂币,瓷瓶是打死也不敢收下。 僵持之间,一个个讯息传至外头的各个势力,他们明白了,这老道和小道与这两位黑衣人认识,却不熟稔。 老道看着手中沉甸甸的六十九枚灵魂币,已经觉得太重了,生怕天上掉落的横财自己接不住。 徐天然捧着四个瓷瓶,见状就先把瓷瓶给一个沐冷清,想不到沐冷清冷冷道:“反正我又不花钱,你先替我保管着,回头给我买东西大气些就成。” 沐冷清的话引起了一阵骚动,赌场之内纷纷揣测两人的关系,他们觉得这俩人绝对是妖界隐世不出的大妖,也许还是飞升境妖王的存在,而这名黑衣男子与帷帽女子显然有一腿,无形之中,众人的眼眸里满满是艳羡的目光。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既有本事,又不管钱,长得还跟狐媚一般俊俏,这样的媳妇儿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赌场的男人们,想想自家的黄脸婆娘,管着钱不说,每次要从她手里拿点零花钱跟要了她命一般难,人比人,真的气死人。 乐天不知师父为何不接下瓷瓶,这可是一千五百片灵魂,便是不去苍山,将灵魂在般若城换了价格珍贵的宝物,再倒腾到家乡,这就是一笔滔天财富,莫说自己这辈子花不完,只要自己后代子孙不是大败家子,几代人都花不完。 徐天然感觉自己手上拿的不是令人垂涎三尺的灵魂,而是烫手山芋似的,沐冷清不愿拿他能理解,毕竟沐剑仙可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剑仙,怎么会看得上这些庸俗之物。 正玄道人的坚决拒绝就让徐天然不得不浮想联翩,眼前的跛脚老道绝对不简单。 徐天然百般无奈,想了想,与阎寿抱拳道:“阎长老,既然如此,这么一大笔灵魂搁在身上我们也麻烦,正玄道长和乐天道长的两份就以他们名义暂存在赌场,沐剑仙那一份就烦请阎长老帮沐剑仙购买两柄割魂剑。” 徐天然抱拳,微笑道:“有劳阎老哥了。” 一句老哥,拉近了与阎寿之间的距离。 阎寿对年轻的黑衣公子另眼相看,徐天然又继续说道:“阎老哥,沐剑仙买剑一事帮忙多上心,就是不知七百五十灵魂够不够买两柄的是,那我就不见外了。” 说完,两人勾肩搭背走了,这一幕可把木冷清和乐天瞧得目瞪口呆。 城东,瘸腿仇铁匠拄着一根寒铁拐杖,在烘炉旁观察自己千辛万苦寻来的一块天外陨铁,一个小学徒在用力拉动风箱。 火炉之中炭火直窜,仇铁匠一听到脚步声,立即将宝贝陨铁塞进烘炉之中,紧闭炉门,语气冰冷道:“今日老瘸子打烊了。” 阎寿笑嘻嘻道:“仇大铁匠,这才什么时辰就要歇息了,日头还有三尺高呢,就想着回家抱媳妇去了。” 仇铁匠面容冷峻,“老瘸子孤身一人,何来的媳妇儿,还望大人莫要胡说。” “跟你仇大铁匠开个玩笑,你怎的就这么认真呢?” “在下不过一介贱民,不敢与长老开玩笑,今日身体不适,不便见客,诸位请回吧。” 阎寿满脸尴尬,徐天然和木冷清也是难以置信,按常理而论,身在般若城的铁匠好歹会给掌管赌场的魔宗长老些许面子,想不到这老瘸子竟然这般难缠,连个表明来意的机会都不给。 阎寿还要多说两句,被徐天然拦下了。 徐天然恭恭敬敬朝仇铁匠深深一揖,“叨扰前辈了,我们明日再来。” 仇铁匠也不言语,连送客俩字都不曾说起。 阎寿有些灰头土脸,只是也真的拿恃才傲物的仇铁匠没办法,魔宗的神兵皆出自仇铁匠之手,只能悻悻然摊摊手,领着徐桐一行人离去。 徐天然一行人拜别了阎寿,徐天然摊开从阎寿那里拿来的般若城舆图,径直前往楼外楼。 乌雷在主人面前低头哈腰,怀揣着五人的名刺,尤其是徐天然、沐冷清、正玄和乐天四人的名刺可是最为尊贵的金色名刺。 楼外楼的伙计看见了乌雷手上金灿灿的名刺,立即领着一众身材婀娜的狐媚笑脸相迎。 般若城不似中原繁文缛节一箩筐,为了体现楼外楼的热情,一众狐媚子几乎就挂在徐天然、草鞋老道和小道身上,更有两名白面小相公扑到了沐冷清跟前。 妖界民风彪悍,不仅男子狎妓,女子亦喜欢去青楼寻细皮嫩肉的小相公。 但是,他们找错人了,徐天然眼见沐冷清脸色不善,刚要提醒两名比女子还要俊秀的小相公,却来不及了。 沐冷清一拳一个,两名狐族男子直接被打出了楼外楼,落在了楼下的东湖水中。 跛脚老道一脚深一脚浅,周围狐媚芬芳萦绕,老道意乱情迷,几乎道心就要失守。 乐天从未与女子这般亲热,脸颊涨得跟晚霞一般红彤彤,只是看着身旁自己最为不齿的姓徐的尚且与这些狐媚保持距离,乐天也推开了散发着魅惑迷香的狐媚。 乌雷这个老赌棍、老淫棍早就左拥右抱,虽然在主人面前还算克制,却也不时捏一把狐媚高耸的胸脯,不时又轻轻摸一把狐媚浑源的翘臀。 沐冷清大步上了二楼雅座,乌雷隐约感觉从沐剑仙身上传来的冰冷寒气,脑袋瓜灵光的乌雷立即推开了自己垂涎三尺的狐媚,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掌柜的亲自拿着一幅画卷,为四名金色名刺贵客点菜。 掌柜的听说了赌场之中所发生之事,不禁对黑衣徐公子心生仰慕,如此行事必成为般若城一方豪杰。 见过了徐天然,难以置信一夜之间名满般若城的徐公子竟然如此年轻,掌柜的有查勘年岁的神通,旋即,脸上浮现的笑容愈加真诚,轻轻展开手中画卷,小二将数米长的画卷悉数展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7 天龙帝鱼 画卷之中,皆是楼外楼的菜品,更令人称奇的是,菜品之上冒着热腾腾的雾气,若是你盯着哪一道菜,就能闻到那道菜的香味,足见这画卷是品秩不低的仙家法宝。 徐天然从头到尾挨个看了个遍,比起人间最精致的宫廷美食也并不逊色多少,这让徐天然对妖界有了全新的认识。 人间皆言,横断乃蛮荒不开化之地,妖族皆茹毛饮血的蛮族,若是亲眼得见楼外楼的美食,大有儒家圣人所言,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徐天然眼观这般若城,街市楼阁皆是中原的样式,看来魔君也对人间的文化尤为憧憬,不然怎会有楼外楼这般精致的美食? “掌柜的,楼外楼招牌菜是哪个?”徐天然问道。 掌柜的卑躬屈膝,无可挑剔的微笑道:“自然是东湖特产的天龙鱼。” “这是什么鱼?” “天龙鱼一尾十数斤,乃是妖界第一美味,每年从东湖所打捞的天龙鱼极为稀少,天龙鱼十年才能长一斤,天龙鱼满十斤方才成熟,勉强可以食用。若想真正吃到最为肥美的天龙鱼则要足足等上三百三十三年,此时天龙鱼三十三斤三两,肉质最为鲜嫩肥美。这种鱼被称为天龙帝鱼,整个东湖千年来捕获不过七条,尊贵如魔君也仅仅品尝过两次。”掌柜的娓娓道来。 于乐天而言,掌柜的所言仿佛是天方夜谭,便质疑道:“为何三十三斤三两的天龙帝鱼最为肥美,差一两都不行?” 掌柜的爽朗笑道:“还真不行,天龙鱼一旦达到了三十三斤三两,肉质鲜美达到了巅峰,然后,天龙帝鱼将会灵智渐开,一旦有了灵智,它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便会极其聪慧将自己肉质炼得如石头一般坚硬,莫说不好吃,便是牙齿都要咬断了。而不足三十三斤三两,倒也能吃,但是滋味就是差了这么一点点,真正的老饕自然是在天龙帝鱼最肥美之时食用它。” 徐天然想了想,自然吃上天龙帝鱼自己恐怕没这个机会了,但是能吃上天龙鱼似乎也不错,笑问道:“掌柜的,你说的这么神乎,那究竟天龙鱼怎么个做法?” 饶是掌柜的见多识广的眼界,也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赞叹道:“我平生就吃过两次天龙鱼,那滋味至今回味无穷,每每想起都忍不住流下口水。徐公子这个问题问的内行,楼外楼的做法便是一鱼六吃,最为肥美的鱼腹做鱼生,鱼头做汤,一面鱼肉做丸,另一面鱼肉水煮,鱼鳍清蒸,鱼骨油炸。” 乌雷曾经只听过天龙鱼的美味,可从未品尝过,不过光听掌柜的介绍,哈喇子就控制不住流下来了。 沐冷清倒是一如既往冷清,于她而言吃不讲究,穿不讲究,唯一能让她提起精神的就是杀人,她有些怀念在暗影的日子了,哪里知道自从刺杀陈向松、郭亦瑶这对狗……神仙眷侣之时,自己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自己如今可比圣人还圣人。 不论是陈千秋还是徐天然,做起事来都是婆婆妈妈,最喜欢与人说道理,沐冷清真就不懂,道理有什么好讲的。 沐冷清的道理就一个字,杀。 惹自己不开心之人,杀。 讨自己欢心之人,杀。 拦阻自己道路之人,杀。 不拦自己道路之人,杀。 坏人,杀。 好人,也杀。 徐天然曾问过沐冷清,“杀坏人,这个道理大家都懂,杀好人,又是什么道理?” 沐冷清挠了挠脑袋,眨巴眨巴眼睛,半晌,信口胡诌了个道理,“好人不把坏人抓尽就算不得好人,该杀。” 徐天然明显知道这个道理是沐冷清临时想出来的,她杀人哪里有道理,就是想杀人而已。 只是,这个歪理稍稍想想,似乎又有那么点擦到道理的边边,若是一味胆小怕事,做事坏人为恶的好人也算不得好人吧? 不过,在茫茫人间,对人的要求也不能太高了,既要好人遵纪守法,又要好人见义勇为,着实太难了。 在江湖,在人间,独善其身,虽是有些冷漠,却也是不得已的善意了。 徐天然肚子里的馋虫也被勾起了,赶紧问道:“掌柜的,那天龙鱼很贵吧,我们可消受不起。” 掌柜的笑道:“徐公子赌场一掷千金的大气,我甚为佩服,与其天龙鱼说有价却也无价,毕竟千年来,能吃上天龙鱼的贵客从未付过一片灵魂,皆是名动般若城的大人物,自然也是楼外楼的贵客。徐公子此番运气极佳,今日刚好是天龙鱼收网之日,至于收成几何就要看天意了,若是有所收获,就当是楼外楼尽地主之谊款待徐公子了。” 徐天然抱拳,致谢道:“多谢掌柜,当楼外楼贵客是愧不敢当,但在下愿与楼外楼当朋友,还望掌柜的莫要嫌弃。” 掌柜的笑道:“徐公子哪里话,我姓司徒,虚长老弟几百岁,就厚着脸皮自称一声老哥,倒是希望徐老弟莫要嫌弃。” 徐天然连忙站起身子,旋即从腰间葫芦里倒出一壶太白仙酿,满满当当倒了两大杯,与掌柜的把酒言欢道:“晚辈就斗胆喊您一声司徒老哥,做那忘年之交,如何?” 掌柜的笑道:“大善。” 沐冷清着实不懂男人们一壶酒还没将人喝晕,就开始晕乎乎的称兄道弟了,做那义比冰薄的酒肉兄弟,真叫人看不懂。 正玄老道轻轻扯过乐天的衣襟,凑在乐天耳畔,轻声道:“多看多学,与你大有益处。” 乐天撇过头去,他自然知道师父是让他多学着点姓徐的,但是乐天却以为自己学谁也不会学他,老道越是说,乐天越是和老道对着干。 老道无奈,只能独饮独酌,似有诉不尽的忧愁。 连沐冷清这般冷若冰霜之人都觉得徐天然和掌柜的热络的模样令人看了都起鸡皮疙瘩,明明各怀鬼胎,面上却如白莲花一般纯净,这种虚伪,沐冷清不禁打了个寒颤。 掌柜的饮过了好酒,便先告辞去收鱼了。 乌雷跟在掌柜的后头,却被掌柜的一脚踢回去了。 东湖的天龙鱼收网可是楼外楼独门绝技,不容外人窥探,东湖虽不甚广阔,却净深数千尺,天龙鱼又在湖底最深处游弋,不说东湖是楼外楼的私产,便是真的放开了让外人来捞鱼,恐怕也捞不着一条天龙鱼。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掌柜的去而复返,面带笑意:“恭喜徐老弟,千年来第八条天龙帝鱼出水,按照楼外楼的规矩,这条鱼就归老弟你了。” 天龙鱼之味不仅鲜美,更是对修士修行大有裨益,便是寻常凡人吃了天龙鱼也能延年益寿。 徐天然撞了大运,吃了天龙帝鱼,不仅能裨益神魂,更能治疗体内难以察觉的暗伤,而最最重要的是能够净化灵脉、窍穴的淤堵,让灵力流转更加顺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于大道也大有裨益。 修士修行是日积月累的滴水穿石的水磨功夫,逝者如斯,不舍昼夜,在漫长的修行时光中,久而久之在灵脉、窍穴之中渐渐会形成淤堵,长此以往,整个体内灵脉窍穴灵力流转变得缓慢,而存储的灵力也会减少甚多。 因此,纵然是魔君也食过两次天龙帝鱼,每吃过一次魔君都觉得整个身体焕然一新,生机勃发,这种感觉仿佛中年人一夜回到了年少时光,疲惫的身躯重新恢复了青春和活力,这种感觉妙不可言。 徐天然感觉自己这几日运气着实有点太过好了,有点难以置信,“司徒老哥不会诓我吧?” “老弟这什么话,老哥诓谁也不能诓你呀?” 徐天然拱拱手,“老哥一同落座,这等珍馐可不能错过了。” “楼外楼有楼外楼的规矩,若只是天龙鱼,老哥也不会给老弟客气,但是天龙帝鱼,老哥可就不敢落座了,不是不信老弟的诚意,实在是规矩不允许。” 徐天然也不再坚持,好奇道:“老哥,小弟从未见过天龙帝鱼,能带我去掌掌眼?” 掌柜的想了想,也无不可,却不用徐天然去庖厨看天龙帝鱼,而是让两个伙计直接搬着三十三斤三两的天龙帝鱼直接进雅间。 乌雷也第一次瞧见天龙帝鱼,只见天龙帝鱼通体雪白,散发着淡淡的白光,如同温润的白玉一般动人。 徐天然起身,走到天龙帝鱼身前,轻轻抚摸鱼儿的脑袋,隐约看见天龙帝鱼的眼眸悄然落下几滴珍珠泪。 徐天然不禁问道:“老哥,天龙帝鱼可有灵智,我似乎感受到了它的内心在哭泣。” 徐天然窥探了天龙帝鱼的内心,虽不懂它发出的声音是何意,但徐天然看见了埋藏在它心底的几个画面令徐天然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妙。 掌柜笑着摆摆手,“老弟,这尾天龙帝鱼已经差一步就开灵了,一旦开灵就一文不值了,趁着现在天龙帝鱼最为肥美又未开灵之际,老弟还不赶紧做决断,将它烹了,错过了可就再难遇到了。” 乌雷很是想附和掌柜的话,但是自己可没有一点地位,一桌四人坐着,就自个儿这个外人站着服侍主人。 不过,乌雷也想通了,这么大一条天龙帝鱼,就一桌四人吃,怎么着自己也能捡点残羹冷炙,却也是妖界最昂贵的珍馐。 乐天见天龙帝鱼圆溜溜的大眼睛似在垂泪,一时间生出恻隐之心,“姓徐的,大鱼真的在哭,你就舍得将它吃了吗?” 老道在桌底下重重踩了一下乐天的破草鞋,乐天疼得龇牙咧嘴,却仍旧是固执地扭过头去,老子就跟姓徐的作对到底,你支持的我一概反对,你反对的我一概支持。 徐天然闭上眼睛,思绪恍如落入光阴长河之中,自己仿佛化身一条幼年天龙鱼,幼小的天龙鱼生活在东湖湖底之中,无忧无虑,却不敢轻易浮出水面。 长辈们说,水的上头两条腿的人是最危险的,比什么凶恶的猛兽都危险。 小天龙鱼也不信,但是宗族的规矩,出生不足百年不得来到水面之上。 年轻的鱼儿们都向往未知的水面世界,但大鱼儿们都守口如瓶,只是告诉小鱼儿们,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安安稳稳呆在水底就行了。 小鱼儿好奇外面的世界,挣脱了宗族的束缚,悄然游到水面上,那是它第一次看见湖光山色,第一次沐浴阳光,第一次知道了天高海阔。 但是,小鱼儿在悠闲游荡之时,差点被两个幻化人形的精怪所俘获,小鱼儿连忙沉入水底,再也不敢轻易浮上水面。 悠长的岁月,小鱼儿渐渐成了大鱼儿,它也开始告诫小鱼儿上面很危险,不可以偷偷上去,但从不告诉小鱼儿,上面的风光无限好。 徐天然缓缓睁开眼眸,掌柜所言天龙鱼灵智未开,但是徐天然却知道天龙鱼宛如精怪鱼族,自小就已经开灵。 缘何掌柜的要在此事之上蒙骗自己,徐天然尚且不知,冷静道:“司徒老哥,天龙帝鱼这么可爱,我们怎么忍心吃它呢,我决定暂时不吃了,既然这条天龙帝鱼属于我们的了,我打算先圈养起来,回头再做打算。” 掌柜的不动神色,只是神情稍稍有一丝焦急,“老弟,你是不信你老哥了?这天龙帝鱼可是极其难得,算上这一条在东湖千年历史里也只出产了八条,而且这条天龙帝鱼已经快开灵了,一旦开灵可就错过了般若城最引以为豪的珍馐美味了。 再说了,在楼外楼数百年历史里,也从未有食客补食天龙鱼和天龙帝鱼的,老弟这般不守规矩可就为难老哥了。” 徐天然搂着掌柜的肩膀,拍着胸脯道:“老哥放心,绝不会让你为难,只是,你也说了鱼是我的了,我就勉为其难收下,若是谁来寻我麻烦就让他放马过来,有咱哥俩在,谁敢在我们头上撒野?” 一番义正言辞,说的掌柜的差点就信了。 徐天然与掌柜的勾肩搭背期间,悄然就挪到了天龙帝鱼身边,徐天然背着的左手灵力微动,轻轻抚摸天龙帝鱼,只见天龙帝鱼身上被一股强悍的灵力束缚,通体如玉的身躯如同琉璃一般流光溢彩,一阵炫目的光亮闪耀,天龙帝鱼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直接变成了两指宽小鱼。 乐天瞧见这一幕情不自禁又揉了揉眼睛,这是什么情况,那么大的鱼儿怎么变得这么小了? 徐天然灵力潮汐在指尖流淌,为小鱼儿塑造了一方小池塘,鱼儿竟然可以在徐天然的灵力潮汐之中游弋。 掌柜的脸不红、心不跳,镇定道:“天龙帝鱼怎么变小了,老弟真是没口福。” 徐天然也不拆穿掌柜的谎言,淡然笑道:“不急,等它长大了再吃也不迟,就是不知开灵之后肉质鲜不鲜美?” 掌柜的尴尬笑了笑,“老弟,既然天龙帝鱼不吃了,再来点什么菜,你如今在般若城可是有了大威名,不能回头让人家怪罪老哥怠慢你了。” “寻常招牌菜上几个就行了,完全听老哥安排。” “好嘞,老弟,这鱼儿要不老哥替你先包管,等吃完饭再给你?” 徐天然灵脉洞开,小鱼儿随着灵力潮汐汇入灵脉之中,在徐天然的浩瀚的主灵脉灵力潮汐之中欢快地摆着小尾巴,说不尽的快活。 “就不劳老哥费心了,先搁在我灵脉之中就行。” “好嘞,我这就去庖厨准备,诸位稍候片刻了。” 乐天的肚子早已饿得咕噜噜直叫,与师父俩人不时奏响了腹曲二重奏。 沐冷清问道:“这其中有古怪?” 徐天然冷静道:“嗯,你也知道了天龙帝鱼身上隐藏的灵力禁制,他们想让咱吃下这条已经开灵的天龙帝鱼必有图谋,所幸咱发现及时,未让他们阴谋得逞。” “你是怎么发现其中的古怪?” “我呀,这辈子运气都不是太好,怎么能一来楼外楼就撞了大运,有千年才八条的天龙帝鱼可以吃,事出反常必有妖,你说呢,沐大剑仙。” 沐冷清旖旎一笑,宛如寒冰雪山融化,满山映山红渐次开放,“天底下哪有拿着菜刀的剑仙。” “沐剑仙所言极是,明日定让老瘸子开炉铸剑,否则,我就……” “否则就如何?” “否则,我就跪下求他。” 沐冷清发觉,与姓徐的一路行来,自己的杀心似乎也没那么重了,心情倒也挺不错,“真是铁骨铮铮的徐大刀仙。” 乐天微微皱眉,听过吹捧他人是剑仙,何曾听过有劳什子刀仙,再说了,姓徐的和铁骨铮铮八竿子打不着吧。 乌雷有些神情萎靡,原本传说中的盛宴就在眼前,却让主人白白葬送了,三十三斤三两的极品天龙帝鱼成了一尾两指宽小鱼,现在就是下嘴,也不够一人一筷了。 一顿饭终于吃得波澜不惊,没了天龙帝鱼,徐天然也品尝了东湖醋鱼,不过徐天然口味重,对酸甜的醋鱼倒没觉得多好吃,不过,沐剑仙倒是很喜欢东湖醋鱼。 天色渐暗,偌大的般若城危机四伏,徐天然一行五人又该何处藏身呢? 徐天然与沐冷清深深一揖,带着歉意道:“沐剑仙,若不嫌弃,咱燕回楼走一遭?” 沐冷清手上握着两把菜刀,菜刀刀刃互相刮,发出刺耳的声音,“走就走,咱砍死那些魅惑人心的狐媚。” 徐天然连忙拦住沐冷清,“沐剑仙,咱可是去风流狎妓,不是动刀动枪、喊打喊杀。” 沐冷清将两把菜刀收在身后,点点头道:“好嘞,皆听徐刀仙安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8 最毒妇人心 徐天然一行五人俨然成了整座般若城关注的焦点,当下的形势,纵然徐天然想低调,也低调不来。 与其在人迹罕至的穷街陋巷隐藏身形,面对未知的危险,不如大大方方暴露在整座般若城的视线之中,既然你们都盯上了我,就脱光衣服让你们瞧瞧,反其道为之。 如此,反倒是别有用心之人不敢轻易出手,毕竟,都是江湖老鸟了,深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 谁都想当黄雀,可往往都成了螳螂,何况黄雀之后,或许又有捕雀小童,小童身后又有邻家顽劣的大童,大童身后又有爹娘,一环套一环,无穷无尽也。 徐天然一行人固然是蝉,只是,摸不清对手的全部谋划之前,反倒是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再说了,这一行人也不是善茬,能够任人宰割的。 徐天然内心有些小激动,头一回去青楼身边没了盯梢的人,只觉得自己紧绷的内心可以轻松了些。 但是,离着燕回楼越近,徐天然心里反倒是越紧张起来。 自己屈指可数逛青楼的经验告诉徐天然一个道理,女色于男人而言最是难缠,身旁时时有人盯梢,自个儿心里头仿佛上了根弦,无论如何也不敢逾矩,若是没了这根弦,生怕自己犯了大错误。 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处子之身的徐天然见着了火热的狐媚,若说心里一点动摇也无那绝对是骗人的。 不然,不用每次在青楼里都拼命想起那张绝美的面容,让自己时刻保持清醒。 温柔乡,英雄冢。 徐天然在心里头如此告诫自己。 沐冷清见一旁与自己一般同是黑衣的徐天然口中念念有词的神情,不禁揶揄道:“徐刀仙头一回逛青楼?” “怎么可能,老子可是花丛圣手,老有经验了。” 沐冷清斜眸瞥了眼徐天然,意味深长道:“哟呵,这样呀,期待你的表现。” 徐天然心里头有不详的预感。 燕回楼,与梧桐城狐仙阁相差不大,只是,比起灯火通明的梧桐城,般若城多了几分阴郁之气。 燕回楼门口,两名木偶傀儡见着了徐天然一行人,立即毕恭毕敬鞠躬道:“欢迎光临燕回楼,客官请进。” 木偶的言语宛如真人,但是身体是货真价实的木偶,令徐天然不禁称奇,般若城最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便是万般栩栩如生的带有灵魂的器物和没了灵魂的傀儡。 燕回楼不同寻常青楼,并无老鸨,徐天然只能跟着傀儡往楼上走去。 一名木偶用娴熟的中原官话道:“徐公子,你们是燕回楼的贵客,请上顶楼舞燕歌莺阁,这是燕回楼最豪奢的楼阁,希望徐公子和贵客们玩得尽兴。” 乐天有些局促,自己为了洛洛定要守身如玉,这姓徐的要坏我道心,千万不能让他得逞。 跛脚老道一手抚须,看似道貌岸然,实则眼眸的余光已经落在了过往的姑娘身上。 大半辈子没近过女色的老道有些气血翻涌,仿佛一夜返老还童了。 老道在心底默念道藏经典,紧守道心,生怕在徒儿面前失态,以后如何再说教他。 一进舞燕歌莺阁,夺目的金碧辉煌照得众人只觉得那一刹那仿佛看见了日头,竟有些睁不开眼睛。 舞燕歌莺阁里头,侍从皆是风格各异的木偶傀儡,但是木偶傀儡们行动自如,言语生动,若非木质的肌肤裸露在外,谁能想到他们皆是傀儡? 正是见过了太多令人意外乃至震惊之事,徐天然对傀儡能够知晓自己的身份毫不意外,他们进入燕回楼之时,连名刺都未展示出来,就一路畅通,直上七楼舞燕歌莺阁,这份殊荣,想来在般若城也不多见。 傀儡木偶继续问道:“徐公子,席面是燕回楼最高标准,还望徐公子莫要嫌弃,毕竟燕回楼并非酒楼,做菜不差,与楼外楼还是有差距的,但是,燕回楼的姑娘在般若城可是首屈一指的,自称第二,可没人敢称第一。” 徐天然笑道:“吃楼外楼的菜,喝燕回楼的酒,这是般若城人尽皆知之事,在下定然懂规矩,不会在菜品滋味上挑刺的,还请小二放心。” 傀儡木偶轻轻掩嘴,动作与人无异,笑道:“燕回楼的酒,算不得最好的酒,但燕回楼的花酒,可是在整个妖界都是能拿得出手的。敢问徐公子想要什么样的姑娘?” 徐天然右手伸出,比了个请的动作,“正玄道长,您是长辈,您先来。” 在众人的眼里,这俩衣衫褴褛的道人就是沾了黑衣公子的光,才有这般瞩目的时刻,燕回楼的待客之道极好,面对跛脚老道破旧肮脏的衣衫和草鞋,并未生出嫌弃之心,更是眼神都不会刻意避让,让客人觉得受了冷落。 徐天然在心底暗暗记下了,将来自己开宗立派了就要与千白商议将青楼开遍天下,青楼凭何能挣钱,让富家公子愿意一掷千金,既要有美冠满城的花魁,更要有细致入微的服务。 而且,开门做生意,不能目光紧紧盯着钱袋子,富贵人的钱就是钱,穷人的钱何尝不是钱,将来,若谋划成真,宗门名下的青楼可要成为那真正的销金窟、销铜窟。 金子也挣,铜钱也挣。 不过,千白早早就跟徐天然说过,若真有这般想法,青楼十有八九是开不下去了,至于为何,千白没说,让徐天然自己去猜。 正玄轻轻咳嗽了一声,初次来如此豪奢之地,略显局促道:“全听徐公子安排。” 乐天驳斥道:“师父,咱可是修道之人,怎能与姓徐的同流合污。” 正玄见傻徒儿不争气,轻声斥责道:“修道重在修心,常言道,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不就是这个道理。” 乐天脸色潮红,小声道:“师父,那是佛门典故,咱是道士。” 正玄面不改色,沉声道:“道理都一样。” 乌雷强忍着笑意,倒是徐天然听得很认真,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徐天然又看了眼沐冷清,问道:“要不,沐剑仙先。” 沐冷清也不客气,清冷道:“我要俩胸脯最大,屁股最翘,最漂亮的姑娘。” 徐天然倒吸一口凉气,一连三个最,这是要作妖? 木偶傀儡柔声道:“小的记下了,请问徐公子,你要什么姑娘。” 徐天然喝了杯酒压压惊,“再来四个清倌人,卖艺不卖身的,切记。” 乌雷刚在心底窃喜,依着沐剑仙的做法,晚上自己可大有福气,既然胸脯最大、屁股最翘、最漂亮的都被沐剑仙选了,自己好歹也能选个胸脯第六大,屁股第六翘、第六漂亮的姑娘,奈何,主人一句四个清倌人,卖艺不卖身,自己联翩浮想灰飞烟灭。 木偶傀儡深深弯腰鞠躬行礼,“诸位大人稍候片刻,姑娘立马就到,还望诸位大人玩得尽兴。” 不多时,六名娉娉婷婷的姑娘走入舞燕歌莺阁。 为首两名,身上戴着名刺,飞燕、海燕,皆是瓜子脸美到极致的狐媚,更令人称奇的是,纤瘦的身子却有汹涌的波涛。 仅仅一眼,乌雷的两股鼻血喷涌而出,饶是嘴硬的乐天也不禁瞠目结舌,这人间尤物委实动摇道心。 乐天紧紧闭上双眸,老道捧着一杯酒,酒水顺着胡子滴落在褴褛的道袍之上,修道数十年,才发觉在美丽女子跟前,何来道心? 沐冷清嘴角微微扬起,在心中不禁冷哼一声:男人。 沐冷清又察觉到姓徐的似乎并未被美色所迷惑,转过来,只见,一袭黑衣抬头望天,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而稳固道心。 沐冷清招招手,“飞燕、海燕,你们上这儿来,伺候好徐公子。” 徐天然见沐冷清的手指向了自己的大腿,气得直跳脚道:“姓沐的,你想干什么?” 沐冷清不慌不忙喝完一杯酒,笑道:“见你有色心没色胆,我帮你一把,还不谢我。” 飞燕、海燕皆是燕回楼当红花魁,若非听闻这一行人身份尊贵,哪里有两位花魁伺候一桌客人的道理。 飞燕、海燕婀娜的身形径直坐在了徐天然的大腿之上,徐天然刚要跳脚而起,猛然发现自己灵脉被沐冷清所制,动弹不得。 沐冷清俨然掌控了整个舞燕歌莺阁,微微一眼扫过,便瞥见了另外四名清倌人的胸前名刺,“冷燕、诗燕、文燕、紫燕,你们奏乐,为徐公子助兴。” 徐天然想要对沐冷清破口大骂,奈何此时连舌头都僵硬如石头,话都说不出来。 飞燕眼神妩媚,纤细如葱的指头在徐天然胸前游弋,海燕更是紧紧贴着黑衫公子的胸膛,胸前的两大坨可爱压得徐天然喘不过气来。 沐冷清不言不语,自顾自饮酒。 燕回楼的姑娘不似梧桐城,皆是狐妖,各族女妖皆有,最多的便是美人辈出的水蛇妖一族,而飞燕、海燕便是水蛇妖,如水蛇般扭动的腰肢,令天底下一众雄性皆为之沉迷。 徐天然彻底怒了,沐冷清再怎么开玩笑也不能拿自个儿的清白之身开玩笑,自己好歹也是她的救命恩人,想到此处,徐天然内心有一丝悲戚。 这年头,男子吃女子豆腐司空见惯,而像自己这般,豆腐被女子吃了,说出去也没人信呀。 若是子柒误会了,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冷燕抚琴,诗燕吹箫,文燕击缶,紫燕弹琵琶。 一时间,整座舞燕歌莺阁四大清倌合奏古曲高山流水,一个个音符仿佛一柄柄利剑直入灵魂深处,正玄、乐天不禁随着音乐而摇摆,如痴如醉。 徐天然身体被制住,反而听不出音乐的魔性,不过,他感知到了沐冷清身上散发出一股细若游丝的杀气,他就知道,原来螳螂忍不住出手了。 飞燕、海燕自始至终皆未出手,她们看似旖旎的身姿似一条美女蛇在勾引徐天然,实则将徐天然的身上诸多窍穴一一制住,尤其是已经灵脉被制住的徐天然如何能抵挡二人的企图。 沐冷清看在眼里,却并不着急,又是倒一杯酒,细细品尝,不禁感叹:“好酒。” 飞燕轻轻咬住徐天然的耳垂,充满魅惑道:“徐公子,我美吗?” 于众人不可见之处,飞燕的两个细长的虎牙刺入徐天然的耳垂之中,蛇毒从毒牙之中喷射而出,徐天然被只能一动不动为飞燕毒液所伤。 在乌雷眼里,却只能见到飞燕在于主人调情,那般场面可不是自己能看的。 约莫一盏茶功夫,乌雷也被这靡靡之音所侵蚀,跟随隐约摇摆,如痴如醉,如疯如魔。 飞燕和海燕对视一眼,时机成熟,忽然,两人拔下头上的毒针,身形一闪,径直朝沐冷清刺出。 沐冷清冷冷瞥了眼俩条飘在半空中的蛇妖,眼眸里满是不屑的神情。 两根毒针稳稳刺中沐冷清的躯体,奈何,飞燕和海燕顿时察觉不对劲,沐冷清的躯体在缓缓消散,只是个傀儡。 飞燕和海燕又回头,见黑衫公子的身躯也在缓缓消逝,飞燕、海燕皆知完了,中计了。 其实,在步入舞燕歌莺阁的那一刻起,徐天然就发现了这房间不对劲,屋子里弥漫的皆是迷香的味道,所上的酒水有着无色无味的杂质,得亏是徐天然酒喝多了,就能一眼看出酒水被人动过手脚。 徐天然和沐冷清两人一合计,既然敢正面动手,不如将计就计,引君入瓮。 在燕回楼,飞燕、海燕和其余冷燕、诗燕、文燕、紫燕等等啥燕皆在布局,沐冷清饮的酒,飞燕、海燕的魅惑,乃至冷燕、诗燕、文燕、紫燕演奏的迷魂曲,招招致命,想要将徐天然和沐冷清两块肥肉吃掉,虽然二人已经将所挣得的灵魂花了个精光,奈何,沐冷清可是能割下一千片灵魂之人,自然有人对她垂涎三尺。 燕回楼背后的势力,初来乍到的徐天然、沐冷清自然不懂,但是为了让般若城的宵小之辈不再对自己动手,徐天然和沐冷清已经决定了要狠狠还击,让敢动手之人皆死,以此震慑旁人。 一入燕歌莺阁,沐冷清和徐天然就悄然幻化出分身,迷惑众人,连正玄和乐天都未瞧出异样。 此时,飞燕、海燕手持两根毒针,戒备地看着周遭,忽然,一道剑光闪烁,一柄朴实无华的菜刀从天而降,一刀将胸脯冠绝燕回楼的飞燕斩成两段。 身死的飞燕现出妖身,是道行三百年的水蛇妖,想不到在沐冷清面前,一回合也顶不住。 海燕警惕地看着屋顶,转眼,屋里悄然悬浮八柄飞刀,尸山,首生、凤凰、白衣,杨柳、黉舍、铁锤、银粟。 海燕如临大敌,大喝一声:“布阵。” 冷燕、诗燕、文燕、紫燕纷纷紧握手中乐器,乐器也是她们的兵器,刹那间就组成一道以海燕为阵眼的不知名阵法。 沐冷清沉声道:“交给你了。” 徐天然笑道:“么得问题。” 忽然,八柄飞刀闪烁着刀芒,呼啸着沿着各不相同的轨迹袭向屋里的五燕。 转瞬,鲜血飞溅,五只燕子皆是一刀毙命,死时,瞪大着眼眸,死不瞑目。 终于,乌雷率先从迷魂之中醒来,见一地尸首,又见如痴如醉的乐天和正玄,心生恐惧,大声呼喊道:“主人,救命呀。” 隐藏在舞燕歌莺阁外的身形悉数现身,为首的一名身材魁梧的肥胖女子,一身极其粗壮的水蛇妖真是令人看一眼就吃不下饭了。 来者便是在般若城有着巨大名头,号称茶不思、饭不想的水蛇妖后双飞燕。 此双飞之意便是,得水蛇妖后一人可抵二人,宛如双飞一般。 只是,这些年除去被双飞燕硬逼着“双飞”的男子之外,从无一名男子主动爬上双飞燕的床榻,这“双飞”可是男人的梦魇,一次之后,真的见了女子都茶不思、饭不想了。 双飞燕乃燕回楼之主,更是化神境巅峰水蛇妖后,执掌东湖水蛇一族。 至于,双飞燕身后究竟又有哪一方势力,就说不清道不明了。 沐冷清仍旧藏匿身形,徐天然从梁上现身,身前悬浮八柄飞刀。 双飞燕冷哼一声,“雕虫小技,真以为自己是剑仙不成?” 徐天然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剑仙不敢当,刀仙勉强算是。” 双飞燕身后更有十名如她一般壮硕的水蛇妖,境界最高者都有金丹境,而最低者也有二品境,在般若城算是雄霸一方的大势力了。 双飞燕冷笑道:“你身后的娘们不出手,就凭你,太托大了吧。” 徐天然笑道:“我先来试试。” 双飞燕肥硕的大手一挥,忽然,整座燕回楼的水蛇女子皆玩命往舞燕歌莺阁内冲杀。 这些水蛇女妖,大多都是境界低微的小妖,双飞燕的内心何其歹毒,就是要让徐天然在此大开杀戒,引起整座般若城的愤怒,纵然徐天然赢了,最终也会陷入诸多势力的围剿之中。 毕竟,在般若城,没有啥都不能没有女人。 生活太艰辛,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赌运好,就去燕回楼潇洒一番,赌运不佳,就沦为傀儡,这成了般若城众人的宿命。 谁能一直赌运昌盛,谁都有背的时候,只要赌,终有输光的一天,因此,燕回楼成了所有人末日里最大的慰藉,而这份慰藉没了,与杀了自己有何异? 足见双飞燕此举多么歹毒,徐天然能看透双飞燕的企图,心中响起沐冷清的话,“怎么了,怜香惜玉?若你舍不得出手,就由我来。” 徐天然以心声回应,“不劳沐剑仙了,我一人足矣,什么怜香惜玉,不存在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9 汤池论道(求票票) 我有一刀断长生269汤池论道双飞燕咧嘴大笑,这一局,不论输赢,这一行外乡人都输了。 徐天然焚杀诀流转,浑身乌黑杀意如瀑,三千青丝倒挂,宛如一尊嗜血魔神。 猛然,一阵杀气涟漪荡漾。 满屋水蛇青楼女妖身形凝滞,在徐天然杀意浸染之下,水蛇女妖们纷纷倒地,双飞燕震怒,这是什么妖术,竟然一招就将满屋子水蛇女妖神识震晕。 双飞燕身后十名“水桶”腰身的水蛇妖纷纷祭出兵器,徐天然宛如被肉山淹没了一般,外行人看来仿佛是一袭黑衫都要被猛虎扑食的十名水蛇大妖撕裂了一般。 徐天然屏息凝神,忽然,窍穴之中一柄飞剑祭出,转瞬,十名肥硕的水蛇大妖身形凝滞,徐天然手中长平悲鸣,数十万冤魂之声令人仿佛置身于地狱之中。 仅仅看见一记刀芒闪过,旋即,一袭黑衫身边掀起一条血浪,十名供奉被徐天然一记斩杀。 十颗头颅尽数滚落在双飞燕脚下。 双飞燕睚眦欲裂,大声哭嚎“你胆敢如此,我跟你拼了。” 徐天然两指轻轻拂过长平刀刃,与长平心有灵犀,刚要一刀将双飞燕斩成两段。 猛然,双飞燕现出巨大妖身,一条吞天巨蟒出现在徐天然面前,看似极为精准的一刀仅仅在双飞燕厚重的鳞片上留下一道细微的伤痕。 徐天然身形暴退,一颗肥硕巨大的双飞燕头颅恶狠狠盯着徐天然,长大血盆大口,毒牙之中喷出两道翠绿毒液。 徐天然刚想躲闪身形,发现正玄和乐天会被毒液所伤,旋即,祭出八柄飞刀和长平,以浑厚神识操控飞刀,正十七刀法祭出,形成一个牢不可破的大圆。 旋即,徐天然左手、右手各抱一个,将正玄和乐天带出燕回楼,乌雷见主人单单救了俩臭道士,幽怨哀嚎道“主人,你不要丢下我。” 徐天然救完了正玄和乐天,身形一闪即回,一脚将皮糙肉厚的乌雷踢出了燕回楼,在半空中,还能听见乌雷谄媚的笑声“多谢主人救命之恩。” 长达百丈的双飞燕妖身转动,整座燕回楼皆摇摇晃晃,双飞燕完全不顾同族女子死活,下手狠辣,反倒是徐天然处处谨小慎微,生怕伤害满地七倒八倒的水蛇妖青楼女子。 眼见徐天然有意护着这些浮萍一般的青楼女子,双飞燕不禁冷哼一声,“怎么,看上我水蛇一族的年轻姑娘了,给你个机会,你若从了我,当我的压寨相公,我也不是那醋坛子,整个水蛇部族女子皆许你临幸,如何” 徐天然只觉得有些恶心想吐,捂着胸口,脸色痛苦道“字字如飞剑,我受重伤了。” 诚然,当双飞燕的压寨相公,确实单单这一句话就可抵飞升境强者倾力一击。 双飞燕先是不解,自己明明并未出手,黑衣俊公子怎的就说自己受重伤了,但见周围之人神色怪异,一琢磨,才明白这厮原来是在嘲讽自己,怒气大盛。 转瞬,巨大的妖身将整座燕回楼都紧紧缠绕,似乎想要将徐天然和整座燕回楼一并缠死。 徐天然哪里会束手就擒,双指轻轻拂过长平刀刃,吸了鲜血的长平杀意流淌,数十万冤魂悲鸣, 一袭黑衣冷峻笑道“腰粗了不起啊。” 忽然,一袭黑衫灵力暴涨,纵身一跃,一刀朝双飞燕七寸砍去。 双飞燕心中一惊,露出毒牙,用最坚硬的头颅抵挡黑衫俊公子倾力一刀。 刀芒闪耀,黑夜如昼。 偌大的双飞燕妖身被徐天然沿着巨大的嘴巴一刀斩成两半,最为坚硬的毒牙也崩碎,只见一袭黑衫从燕回楼道“苏姑娘,后面我们自己来,麻烦将衣衫取来就行。” 苏燕见徐天然竟然有些羞涩,便连忙退去。 三个大老爷们就没啥子好害羞了,纷纷进入汤池之中,徐天然一入水池,水池一阵猩红散开,乐天不禁问道“姓徐的,你受伤了” 徐天然摇摇头,“没有,都不是我的血。” 乐天哦了一声,他知道是姓徐的救了自己,虽然想关心一下,但很多话又说不出口。 徐天然自知自己身上污浊,离着正玄道人较远,低下头,乌黑长发浸入水中,沾在长发之中的血水被洗刷干净,徐天然周身的水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并不会将整座池子全部浸染。 正玄道人靠在汤池边上,仰着头,问道“徐公子,为何来妖界” 徐天然洗净了头发,也不避讳,说道“为救一朋友,顺便为另一朋友寻一种解咒法子。” “为此冒这么大危险,值得吗” “敢问道长,若是为救乐天,付出多大的代价才算不值得” 徐天然一反问,轮到正玄老道哑口无言。 正玄老道又问道“你已经知道我们身上有苍之图了吧” 徐天然点点头。 乐天震惊地看着姓徐的,果然不是好东西,对我们有所企图。 “从赌场开始,你就有心试探我们,若因此使我们师徒俩 身陷危局而丢了性命,你就能名正言顺收下苍之图了” 乐天听得额头冒出豆大汗珠,原来这姓徐的如此鸡贼,从一开始就在算计,真是该死。 徐天然平静道“晚辈说句不该说的话,道长可不是表明上看来的这么简单,晚辈的试探皆在道长眼里,若说万一,真是晚辈看走眼了,晚辈拼了性命也会力保两位道长性命无虞。” 乐天指着徐天然的鼻子骂道“姓徐的,阴谋败露了再来说好话,我告诉你,没用了。” 正玄微微点头,似乎觉得徐天然所言不假,乐天拍拍师父的脸颊,“师父,你可别再被这厮骗了,他说的话可有几句是真” 正玄笑道“若是如此,你所谋划的不过是画蛇添足,徒劳而已。” 徐天然笑道“事后想来,确是如此,但至少我试出道长对我并无恶意,这不是最大的收获吗” 汤池沉寂了良久,旋即,徐天然和正玄道人不约而同爽朗大小,笑得乐天浑身起鸡皮疙瘩,这俩货不是脑壳子坏了吧,笑啥呢 正玄问道“徐公子,你可曾想过妖族的道路在何方” 从踏入妖界的那一刻起,徐天然和千白就开始站在妖族的角度上谋划了许久,究竟当何去何从,商议许久却并未形成统一的答案。 徐天然沉思了片刻,冷静道“分而居之。” “何解” “天道法则,天道、仙道、人道、鬼道、妖道、魔道六道看似分明,却又交织在一起,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为天下制定法则,天下万物皆依天道而运转。 道祖曾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何为自然,便是天地法则,一年四季、昼夜交替,这是亘古不变的自然法则,天下万物皆以自然为尊。缘何我们的头顶上还要有掌控法则的天道 当今天下,至高无上的天道,修士修行的仙道,凡人苟活的人道,四处飘荡的鬼道,横断山脉苟延残喘的妖道和人心深处的魔道。六道交织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纷争不断,战事不止。 于妖界而言,最好的归宿是远离天道、仙道、人道、鬼道和魔道,无天道则无妖族天劫法则,妖族就能愈加繁荣。若无仙道、人道,则妖族就不再有人妖大战,再无人妖两族延绵万年的仇恨。若无魔道,妖界便能愈加平静,不再有魔族蛊惑人心,妖族方能独善其身。” 正玄老道抚须笑道“徐公子所言确有几分道理,奈何,你非天道,如何分开六道” 徐天然长叹一口气,平静道“妖族想要兴旺,一要有横空出世的大长生者坐镇,二要与人间和平相处。唯有如此,妖族方可独占横断万里山河,长盛不衰。” 正玄深以为然,“横断万里山河的气运足以产生大长生者妖皇,奈何,万年前人族崛起之战,彻底将妖族的脊梁骨打断了,妖族万年来有机缘登顶妖皇之位的妖帝屈指可数,却始终难以踏出那一步。千年前的白发或许是最接近妖皇之位的存在,但是他心中的仇恨执念让他止步陆地神仙。依你所见,妖族当如何” 徐天然轻轻摇头道“妖族大计何时需要区区化神小修士谋划了,我纵然想助妖族一臂之力,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只想达成我的目的,尽早脱身就好了,至于我看好的炼狱,早已将想法告诉他了,至于他能否登上妖皇之位,就看天命了。” 正玄意味深长看了眼徐天然,“天命所在亦靠人为。” “道门也讲人定胜天” 老道悻悻然道“其实,所有道理到了顶尖都一样的。” 徐天然绝口不提老道的身份,却从老道言语之中愈加笃定老道不是寻常人,至于根脚,天晓得。 乐天更是张着嘴巴,傻愣愣听着师父和姓徐的你一言我一语,反正自个儿都听不懂,只是觉得今天的师父和往常有些不太一样。 苏燕姑娘将两套崭新的道袍和鞋子放置在汤池边,又给三人递了浴巾,便立即转身离去。 老道率先站起身来,轻轻一跃,浴巾包裹在身,乐天怎么觉着师父今日这般厉害,也学着师父轻轻一跃,勉强站在了汤池边上,身形摇曳,一不小心,又摔进汤池之中,掀起一阵浪花。 老道刚擦干净的身体又被宝贝徒儿打湿了。 老道也不生气,灵力流转,浑身雾气蒸腾,转瞬身体便干透了,穿上崭新的道袍,想不到苏燕眼神这么毒辣,道袍极为合身。 徐天然一跃而起,不敢在正玄道长身前炫技,只是用浴巾擦干了身子,眼见一袭青衫整整齐齐摆放,不禁微微一笑,苏燕这姑娘是个端茶送水、铺床叠被的好丫鬟。 老道明白了徐天然的心思,笑道“要不,你就收了当通房丫鬟。” 徐天然连忙摆手道“就是晚辈有这想法,有了道长这句话,晚辈是再也不敢了。” 在汤池外,背靠着墙壁的苏燕脸上悬着两抹朝霞,小声嘀咕道“胆儿真小。” 还在找"我有一刀断长生"免费 百度直接搜索:"易"很简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0 割魂阴阳剑 在暗处的那一抹目光在燕回楼窥探良久,始终未能发现帷帽女子的身影,便不再窥探,匆匆忙忙撤去了神通。 徐天然所洞察的那一抹目光便是魔君阎罗掌观山河的神通,让他不敢再窥探的缘由不仅仅是找寻不到帷帽女子,更是那小小汤池宛如一座迷雾森林,饶是越用力越看不真切。 这名年轻黑衫的境界让他越来越觉得难以捉摸,究竟是面上的二十余岁年轻人族修士,还是活了一大把年纪的老不死了,阎罗心中不太确定,撤去神通之时略显仓促。 他哪里能知,让他看不透之人原来是始终未落入他眼中的草鞋老道。 一夜,徐桐、沐沐在般若城的名望如日中天,街头巷尾皆是流传着他们二人的名字,更有甚者,直接将他们当成般若城数百年来最强的外乡人。 这些时日,整座般若城人心浮动,一个个谍报自远方传来,听闻龙王三十万大军进犯珠穆关,为人族所败,正往般若城败退。人族数十万大军追赶龙族大军直奔般若城而来。 又听闻新妖帝炼狱与凤凰之主凤斯礼、凰傲雪与怒江畔缔结盟约。 一时间,整个妖族乱象四起,谁也不知未来命运如何? 般若城更是人心惶惶,般若城在妖族的地位更像是世界的尽头,虽然是冒险家的乐园,却从未成为妖族大事件的中心。 此番,诸多势力朝般若城滚滚而来,令般若城原本就惨淡的末日情绪愈加颓废。 不过,在般若城定居的一方豪强也罢,在般若城冒险的外乡人也罢,都是有些亡命之徒,身上最不值钱的就是命,反倒是逃命之人甚少。 朱子柒看着雄壮的大梁铁骑,自己麾下的一万先锋重骑,对大梁国运又有了信心。 中原的争霸最终就在梁晋两国之间,远征般若城的联军之中,梁晋铁骑既联手,又互相观察,大梁铁骑心里琢磨着,这就是打败了皇帝陛下的晋国铁骑,似乎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强悍? 晋国铁骑心里又在琢磨着,这就是被晋王殿下打败的大梁铁骑,似乎也没有传说中那么不堪? 远征般若城,各国心里都有自己的盘算,说是为了人族的命运,这种话也就能哄骗小孩,打仗会死人,但是死人的背后是无尽的利益,偌大的妖族就像一块诱人的大肉,供各国争抢,这才是他们出兵最大的动力。 在沂水河畔的战利品,尤其是妖族身上剥皮拆骨淘到的宝贝已经让各国赚回本钱了,各国都相信只要一直打胜仗,所获得的利益只会更多,甚至多到令自己都难以置信。 如今看来,打起仗来,最不要命、最狠的是大梁铁骑、晋国铁骑、昆仑骑军和西域联军,他们四股力量必然会在妖界取得最大的利益。 已经被发配为主力部队护送粮草辎重的南唐、吴越、楚国、蜀国、闽国等国,恐怕只能捡一些残羹冷炙了。 不过,有残羹冷炙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深夜,月华如水。 朱子柒凝眸遥望般若城,断水看着花主殿下眉头紧锁,便微笑道:“子柒,在忧心什么?” “一晃离京数月,不知父皇身体可好?” “陛下身体无恙,你大可放心,只是,这沉疴难愈,主灵脉断了,身子骨如日渐干枯的树木,只能苟延残喘……” 说到伤心处,断水也有些惆怅,长叹一声。 断水抬头看着天上明月,“说一个好消息。” “什么消息?” “最新谍报,有一黑衣男子在般若城手握一柄魔刀,一刀斩了化神境巅峰的水蛇族长,你猜是谁?” “姓徐的?” 朱子柒这才脸上带着笑意道:“怪不得这些时日都没了消息,原来去了妖界,他估摸着以为妖界难以传讯至人间,一点消息也没有。” “徐小子哪里能知花主殿下在妖界,可是,花主殿下知晓他在妖界,不就可以主动传讯了?” “我才不找他。” 朱子柒说完便转身离去,只是,断水眼里可见花主殿下的脚步轻盈了许多,有了几分少女的姿态。 其实,花主殿下的年纪也不大呀,只是身上的担子太重了。 约莫再十日,大军兵锋便能直指般若城,回头给姓徐的一个惊喜。 一声鸡啼,叫醒了整座般若城。 在燕回楼蛰伏一整夜的沐冷清终于现出身形,出现在懒洋洋睡在摇椅上的徐天然的身后,一脚将徐天然的摇椅踹飞了。 徐天然才反应过来,在空中翻了个跟头,旋即握住长平,如临大敌。 转过头来,看见是沐冷清,这才打了个哈欠,慵懒道:“原来是沐剑仙,我还以为是敌人来了,我可是一整夜都枕戈待旦,一刻也不敢松懈。” “你还枕戈待旦,一刻不敢松懈,这呼噜声打得十里八乡都听见了。” “这不是有沐剑仙在,我才敢偷偷假寐片刻。” 沐冷清对厚脸皮的徐天然委实无语,想想昨日姓徐的可以大开杀戒,自己在一旁看得心痒痒,却仍旧强行压抑心中的杀意,听从徐天然的安排,隐匿身形。 现在想来,似乎上当了,那姓徐的只顾自己杀得爽,早就把自己忘到九霄云外了。 想到此处,沐冷清气不打一处来,就要掏出菜刀狠狠砍死一袭青衫。 徐天然一袭质地上乘的丝绸青衫,乌黑长发用一根青丝悬住,乍一看倒有几分读书人的儒雅风采,但是,一见本人这粗鄙的模样,仿佛是市井泼皮不知从哪里偷来了一套儒衫穿在身上,半分儒雅气质也无。 一股杀气袭来,徐天然浑身打了个激灵,立即开口道:“沐剑仙,今日咱铸剑去。” 杀气缓缓消散,徐天然轻轻拍了拍胸脯,总算躲过一劫。 穷街陋巷深处的铁匠铺,瘸腿铁匠早早就挂起了休息牌,他似乎早就料到了今日会有人来打扰,连门也不开了。 徐天然和沐冷清早早一来,原以为是铁匠起得晚,就先在一旁的铺子吃个早点。 话说,妖族的烹饪手艺真的不敢恭维,奈何妖族的食材真的太好了,只要稍稍烹饪,最大程度保留了食材的鲜美,喝一口朴实无华的山菌汤,就能令徐天然感觉一天心情美美的。 日上三竿,铁匠铺的门已经紧闭。 徐天然就觉得其中有猫腻,开始在铁匠铺门口来回踱步。 铁匠早就察觉到门口的脚步声,却置若罔闻,一门心思研究从山里头捡来的天外陨铁。 这块陨铁的品秩极高,铁匠这辈子的心愿就是打造一柄天底下最锋锐的割魂神兵。 身为铸剑士,剑就是自己的生命,自己可以悄无声息死去,但是他不容自己铸的剑与自己一样默默无闻,早早就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割魂刀、割魂剑在般若城,乃至在妖界从未出过一柄神兵,而且从来未有名满天下的剑客以割魂剑为佩剑,在高高在上的剑客眼里,割魂剑如同屠夫切肉的刀一般,不过是一把工具,不配称为剑。 老铁匠打了一辈子铁,铸了一辈子剑,手中铸就的割魂刀剑不计其数,但是,又如何? 每一把剑钝了,就被弃之如敝履。 这就是工具刀剑的宿命,谁的家里会珍藏一柄菜刀? 诚然,也不会有人拿品秩最高的精铁炼制割魂剑,不过,在天下人的眼里,纵然是神兵割魂剑又如何,哪个名满天下的剑客会拿着一柄割魂剑行走天下。 铁匠有些气馁,这一块天外陨铁一旦为般若城所知,自己定然是保不住它,可是,把它铸成割魂剑又如何? 终究是落在了那些不懂剑的人手上,这才是暴殄天物,真正污了一柄宝剑之名。 若是如此,老铁匠宁愿自己带着这一块陨铁一起消失,也不给世人得到它。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老铁匠名为仇千锻,昔年师父取名就希望他能万锤千锻铸成一把举世名剑,如今垂垂老矣,看来此生无望了。 门外之人也是执着,每一刻钟敲一次门,从日上三竿敲到了正午当头。 老铁匠不堪其扰,终究是开了门。 斑驳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笑容和煦的俊俏面容。 若是仇铁匠是娘们,可能就要一见倾心了,奈何,仇铁匠是男人,反倒一阵恶心差点吐了。 徐天然立即扶住老铁匠,柔声笑道:“仇先生,你怎么了?” 仇铁匠气鼓鼓道:“拿开你的手,你别碰我,我觉得恶心。” 徐天然一脸无奈道:“晚辈不知何处得罪了前辈,怎的让前辈如此厌恶?” “换了件昂贵衣衫以为就成了人上人?” 徐天然这才知道,原来是自己的这件昂贵青衫惹的祸,只能赔笑道:“还望仇先生见谅,昨夜燕回楼大战,布衣皆沾了血水,没法穿了,燕回楼给的衣衫,么得法子也只能穿上了,否则总不能光着屁股来拜访先生您。我原本也是朴素之人,从来都是一袭布衣,这一身丝绸穿的我觉得难受,回头我就换了。” 其实,徐天然心里刚发觉,原来穿丝绸这般舒服,怪不得贵人们都喜欢穿丝绸。 仇铁匠的眼眸闪过一道亮光,昨夜燕回楼的动静之大,整座般若城都知晓了,难道看似毫不起眼的年轻男子真是顶尖高手? “昨夜是你闹的动静?” “晚辈惭愧,原本想在燕回楼平平静静喝个花酒,没想到双飞燕竟然对我下手,好歹有几分保命功夫,力战才杀了双飞燕那伙人,勉强活了下来。” 一席话对仇千锻触动极大,能在燕回楼闹事而魔宗不敢出手干预,看来这小子来路不简单。 “今日来寻我又有何事?” “还是昨日那个请求,恳请前辈为沐剑仙铸两柄割魂短剑。” “给娘们铸剑,赶紧给我滚。” 听到娘们俩字,沐冷清火冒三丈,胆敢欺辱到我头上,这可恶的妖族,看我不一菜刀劈了你。 转眼,沐冷清从后腰抽出菜刀,就要砍下来。 仇千锻的眼眸一阵湿润,天底下竟然有拿菜刀的剑仙,死在她手上也算死得其所了。 徐天然拦在仇铁匠跟前,长平格挡,拦下了这个疯婆娘,怒道:“闹什么?” 沐冷清并不言语,只是不知为何,这油盐不进的老铁匠怎么就流泪了。 老铁匠问道:“沐剑仙?她是女子剑仙?什么境界?” 徐天然猛然察觉,老铁匠对沐冷清有了兴趣,看来有机会了,一字一句道:“沐剑仙虽是女子,但可是飞升境剑仙,恐怕在这般若城也找不出几人是她的对手。” “她为何使用菜刀?” 徐天然无奈道:“她的佩剑没了,临时找来两柄菜刀,就一直带在身上当兵器了,有总比没有强,仇先生,您说对吗?” 徐天然一口一个仇先生,虽说仇铁匠似乎并不在意,其实都在潜移默化影响老铁匠。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般用菜刀的剑仙,闻所未闻。” “沐剑仙可是恋旧之人,自从得了这两把菜刀很是珍惜,可别小看了这两把菜刀,可是砍大妖如砍瓜切菜。” 仇千锻热泪盈眶,痴痴望着天际,朝着虚空跪拜,“师父,上天待我不薄,生命的尽头终于迎来了机会,我定会铸成名扬天下的割魂宝剑。” 徐天然不明所以,反转来得太快都来不及反应,沐冷清也是一脸疑惑,仇千锻引二位进铺子,关上了木门,将其中缘由娓娓道来。 徐天然不禁对仇铁匠肃然起敬,“仇先生所愿之宏大,为人之坚毅,晚辈敬佩不已。” 天底下,最有用的自然是彩虹屁,此时已经笃定要铸成割魂宝剑的仇铁匠自然对彩虹屁来者不拒。 “给你们看样好东西。” 仇铁匠从烘炉之中取出那块品秩奇高的天外陨铁,饶是徐天然这般冶铁的外行人看着散发着寒意的陨铁也是极为震惊。 仇铁匠平静道:“想要铸成神兵割魂剑,还需你们帮忙,这天外陨铁品秩奇高,在烘炉之中煅烧了数日,依旧寒气逼人,我需要你帮我锤炼它。” “没问题。” 仇铁匠也是急性子,话音未落,就风风火火开干。 徐天然撸起袖子,接过数百斤大铁锤,想不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能够手握重锤,干起大铁锤的活,将来也能在大铁锤面前吹嘘自己也是铸过宝剑之人。 徐天然重重一锤,陨铁不过轻微散发一阵寒光,看来这普通铁锤是不成了。 仇铁匠神神秘秘将引入内室,从炕底下取出一柄看着不大,但是品秩并不寻常的神兵铁锤。 “这把铁锤是我师父留下的遗物,我师父当年乃妖界第一铸剑师,后来隐居般若城,晚年收了我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徒儿,后来,我与人比剑,被砍断了双腿,再也无法举起这柄寒冰神锤,锻造就靠你了。” 徐天然笑嘻嘻道:“么得问题。” 徐天然气沉丹田,下蹲,双手举起寒冰神锤,神锤重达万斤,徐天然举起也要运转灵力,而寒冰神锤通体冰冷,与天外陨铁皆是冰系属性,看来,天时地利人和皆在,神兵必出。 一袭青衫,紧握寒冰神锤,扭腰砸下,般若城的天空宛如想起惊雷,沐冷清都为之一震。 这样不成,动静太大,沐冷清连忙布下结界帮忙遮掩铁匠铺的动静。 徐天然一锤落下,天外陨铁终于有了反应,肉眼可见扁了些许,但是,与寻常锻造不同,这块陨铁愈加冰冷。 铁匠不禁情绪激动,催促徐天然快点,徐天然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一锤接一锤,不知多少锤之后,陨铁终于被敲打至通体绵软。 徐天然灵力耗费极大,加之昨夜大战,大口喘气。 铁匠冷静道:“停。” 徐天然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见,仇铁匠浑身灵力流淌,一只无形的手在绵软的陨铁上搓揉,像揉面团一般。 徐天然从未见过这般铸剑的法子,沐冷清也觉得奇特。 割魂剑的铸剑法门与寻常铸剑不同,搓揉之后,铁匠要在陨铁之中刻画阵法,而且刻画之精细远超寻常铁剑。 约莫一个时辰,仇铁匠不知疲倦一般搓揉,绵软的陨铁似乎越来越有韧劲,仇铁匠平静道:“以沐剑仙的需求,这块陨铁可铸两柄短剑不成问题,剩余的陨铁还能铸一柄割魂短刀,公子可要?” 白来的便宜,怎会不要,徐天然一口说道:“要。” 刻画阵法,要在陨铁变硬之前刻下,刻画的阵法越多,割魂剑的品秩越高,此时,仇铁匠神识凝聚,全身心投入到铸剑之中,时辰尚短,不容一刻耽搁。 又是一个时辰,仇铁匠的面容苍白,额头的汗水如泉涌一般落下,七窍都渐渐渗出鲜血,足见此时仇铁匠所承受的压力之大。 阵法刻画完毕,老铁匠苍白的面容露出一抹心满意足的微笑。 徐天然知道,神兵必成。 仇铁匠朝徐天然拱手道:“多年夙愿,一朝实现,还望沐剑仙、徐公子莫要辜负了割魂之命。” 徐天然、沐冷清皆恭恭敬敬回礼,“定不负先生所托。” 仇千锻从怀里取出一本破旧的书籍,连个名字也没有,“徐公子,将来遇见合适之人,帮忙寻一个接班人,连同寒冰神锤一同交予他,割魂神兵铸造之法不能在我手中断绝了。” 徐天然隐约感觉到仇铁匠已经在交代后事,关切道:“先生尚有阳寿,何须早在托付后事。” 仇千锻凄然笑道:“神兵降世,必饮鲜血,尤其是这受了铸剑师万锤前锻的神兵,它的怨念需要用铸剑师的血才能平复,今日老朽夙愿得现,死而无憾了。” 话音刚落,仇千锻纵身跃入陨铁之中。 狂暴的陨铁渐渐平息下来,仇铁匠的身影终于缓缓消逝,良久,两柄割魂短剑,一柄割魂短刀乍现。 徐天然不禁眼角滑下两滴眼泪,紧紧攥着手中破旧的典籍,朝三柄神兵深深一揖,久久不起。 沐冷清不像徐天然这般矫情,只是冷冷道:“两柄剑就叫割魂阴阳剑,此生必不负先生所托,割魂之名在我手中必名扬天下。” 徐天然取出割魂短刀,看着墙壁上的仇千锻三字,喃喃道:“割魂短刀,名为千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1 铁拳夺宝 我有一刀断长生271铁拳夺宝神兵降世,天降异象。闪舞.co 沐冷清手中割魂阴阳剑发出阵阵悲鸣,转瞬,整个天空阴云密布,黑云压城。 两股乌云宛如铁骑一般冲撞,转瞬,九天之上紫雷滚滚。 徐天然手中割魂短刀,一声长啸,一道粗壮紫雷落下。 魔君阎罗猛然睁开眼眸,看向天际闪耀的那道紫雷,喃喃道“天降异象,有了不得的东西现世。” 在身边服侍魔君的老仆佝偻着身形,问道“魔君不去一探究竟” 阎罗摇摇头,“风云突变,变幻莫测,不可妄动。” 老仆附和道“魔君圣明。” 徐天然、沐冷清联袂抵御紫雷天罚,沐冷清浑身灵力形成一个巨大护盾,徐天然更是拔出长平,祭出正十七刀法。 紫雷落在沐冷清灵力护盾之上,沐冷清身躯一震,紫雷的威力惊人,徐天然眼见总不能让堂堂沐剑仙承受紫雷,旋即,祭出蜀道,转瞬蜀道身躯宛如擎天巨柱,直达苍穹之上漆黑云层。 紫雷沿着蜀道滑落,径直砸在了徐天然脑门上,整座铁匠铺的屋,更是裤子也被修剪成了一条三角裤。 地上,四大傀儡的衣物被一阵微风吹拂,缓缓散去,徒留下四条整齐划一的三角裤。 经此一战,徐天然大喊一声“割魂阴阳剑、割魂刀千锻,皆出自铸剑师仇千锻之手,刀客徐天然,必不负割魂刀之名。” 沐冷清清冷道“沐冷清,不负割魂阴阳剑之名,不负仇先生铸剑之恩。” 徐天然原先想要御风于虚空之上,居高临下喊出口号,让仇千锻的名号响彻整座般若城,奈何,自己只有两条破布条遮掩隐秘之处,不敢升空,不然裤裆都让人瞧个精光,那就太难为情了。 徐天然、沐冷清皆以为一战之后,割魂阴阳剑、割魂刀千锻之名必将名扬妖界,奈何,出乎徐天然和沐冷清意料,最终名扬整座妖界却是无心插柳的三角裤。 周中华大怒,这娘们竟敢愚弄自己,虽说这三角裤样式不错,但是更适合穿在里头,哪里能穿在外头。 周中华大喝一声,现出庞大的古猿妖身,深吸一口气,整个胸膛像吹气球一般高高隆起,转瞬,浑身筋肉暴起,左右两拳齐出。 空中掀起两条拳罡龙卷,一左一右朝沐冷清袭来。 沐冷清冷哼一声,反手握住割魂阴阳剑,轻盈的身躯极速旋转,在天空亦是卷起一条剑气龙卷。 剑气龙卷正面迎上两条拳罡龙卷,拳罡、剑气各自崩碎,沐冷清紧要朱唇,周中华更是声嘶力竭大喝如洪钟。 狭长的剑气龙卷与拳罡龙卷彼此消融,当下比拼的就是两人的谁的灵力更多一筹,谁的气机更加绵长。 徐天然见状,将四只傀儡大金刚收入金丝笼中,转眼,金丝笼中多了四只袖珍古猿,令六只九尾狐甚为欣喜,不时逗弄着憨傻的古猿。 徐天然从四大金刚身上扒下不合身的衣衫,胡乱套在身上,转瞬,腾空而起,祭出本命飞剑兵车,虚空凝滞神通定住周中华。 凭借周中华的修为,转眼就捏碎了徐天然的虚空凝滞神通,但是,这一瞬间,沐冷清剑气龙卷气势大盛,周中华的拳罡崩碎如山倒。 沐冷清眼眸冷峻,杀意纵横,身形如转陀螺猛然撞入拳罡龙卷之中。 徐天然也不禁吓出一声冷汗,这娘们真是不要命。 周中华察觉到危险,不再理睬徐天然这疥癣之敌,运转拳罡,四面八方围剿沐冷清。 沐冷清若是按部就班,将周中华的拳罡消耗殆尽,周中华就彻底失去了反抗之力,徐天然怎么想也想不通,这疯婆娘一股脑穿透自己的剑气龙卷,径直钻入拳罡之中所谋为何 徐天然心中略微焦急,蜀道祭出,一抹青色光芒转瞬袭向周中华的后心。 周中华旋即感觉到后背一股冰凉,抽出一只手,牢牢抓住蜀道,稚童青衫的蜀道被周中华抵住了脑袋,寸步不得前进。 徐天然抓住时机,八柄飞刀齐出,周中华对烦人如蚊蝇的飞刀置之不理,但是,徐天然将割魂刀潜藏在飞刀之中,“乒乒乓乓”八柄飞刀齐齐射中周中华的屁股。 周中华猛然发觉菊花一阵透心凉,转过头来,看见黑乎乎的男子朝自己摊摊手,似乎事不关己。 菊花残、满地伤。 中华笑容已泛黄。 割魂刀一刀斩碎了周中华的神魂,周中华仅存的神魂崩碎,如琉璃洒落。 徐天然以秘法羁押周中华的一缕神魂,将他装入腰间葫芦中,囚牛在葫芦里孤寂太久了,乐得有人陪伴。 沐冷清眼眸通红,就要一剑将周中华的肉身斩断,徐天然先一步收拢周中华的肉身,在金丝笼中又多了一只可爱的袖珍古猿。 沐冷清杀意如瀑,再也遏制不住,徐天然运转焚杀决帮沐冷清平复杀意,良久,沐冷清恢复了一丝清明。 徐天然平静道“沐剑仙,若不再平复杀心,恐怕你离成魔不久了。” 沐冷清冷冷丢下一句话,“要你管。” 转瞬,化作一道飞虹,消失无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2 探秘苍山之路 杀道,是无上大道。 自古以来不乏修行杀道之人,登会不会路就在湖底” 正玄皱眉抚须,“般若城已经是苍之图的下角,按理说苍山应该不远了,至于是继续向南,还是通往苍山的道路就潜藏在水底,只能我们自己来寻找了。” “师父,姓徐的和我们刻意交好就是为了苍之图吧” 老道模棱两可道“也是,也不是。” “那他不是为了宝物而来,又是图什么总不会是图咱们师徒有钱又帅气” “那倒不是。” “难不成还图咱们道法通天。” 老道微笑道“这倒是有可能。” 乐天不屑道“可拉倒吧,师父,就您这三脚猫的道法,骗骗老百姓还成,那姓徐的鬼精鬼精的,还会信这” 话音刚落,乐天又想起了姓徐的和师父的一番对话,又问道“师父,你会不会是那大隐隐于市的高手,那天在汤池,你和姓徐的说的话,我一个字也没听懂。” 正玄并不言语。 乐天继续追问道“师父,我知道了,你是故作深沉,让姓徐的摸不清咱的根脚,姓徐的就不敢为了苍之图而暴起杀人,对吧” 老道取出羊皮酒囊,从燕回楼顺来的酒,喝起来别有一番滋味,仿佛酒里都有燕回楼姑娘身上的脂粉香味。 乐天见师父跟木头人一样,嘟囔着嘴,“师父,你可太欺负人了,平常都是你在聒噪,在徒儿跟前说道理说个没完,现在徒儿有了疑惑,你倒是一点也不解惑,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师父。” 正玄笑道“合着师父不说话,连当你师父的资格都没了。” 乐天赶紧起身,给师父捏捏背,既然说话了,答案或许就呼之欲出了。 正玄道人头一回发觉徒儿的捏背手艺这般好,“今日,你捏背的手法与往常不同呀。” “哪里哪里,都一样,徒儿每次给师父捏背都是尽心尽力,从未偷懒。若说有何不同,约莫是徒儿捏背的道行见长,毕竟给师父捏了这么多年背,再是愚笨多少也有点摸着门道了。” 正玄老道想起这些年乐天给自己捏背,往往有所求就会特别卖力,但今日这般发挥至巅峰的捏背技艺,足见乐天似乎也觉着自个儿师父不寻常,要多拍拍马屁。 “乐天,修行如捏背,用心则进展神速,不用心,则止步不前。修行,首重修心,从今往后,你在修行一事上要多用心。” “师父,你没来由来这么一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根骨奇佳,师父当年早早就看上了我的潜质,才收我为徒。”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咳嗽声。 乐天转过头,看见一袭熟悉的青衫,指着徐天然质问道“姓徐的,你竟然听墙根,太不要脸了。” 徐天然青衫随风飘荡,没了昂贵丝绸带来的贵气,反倒是写意风流,“乐天道长在背地里污蔑徐某人见财起意、暴起杀人,可有些不太厚道。” “你还恶人先告状,你本就是图谋苍之图,难道我说错了” 徐天然向正玄道人拱拱手道“道长可要说句公道话。” 正玄老道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崭新的道袍,笑道“图谋算不上,但是心思还是有一点的。” 乐天像是得了圣旨一般,“我师父都这么说了,你哑口无言了吧。” 徐天然无奈道“道长若是不想让晚辈知晓苍之图的秘密,晚辈岂会知晓,既然道长存心让晚辈知道苍之图的秘密,不正是有意让我一同探寻苍山吗” 这下轮到乐天傻眼了,师父还没给自己透底,到底师父真是绝世高手,还是说师父就是在装神弄鬼,当下乐天心里可是相当慌张。 与师父生活了这么多年,装神弄鬼倒是时常为之,然而师父何时像绝世高手了 乐天认认真真打量了一眼其貌不扬的师父,虽换上了一声崭新的道袍,难得穿上了一双新鞋,终于不再是脚趾头裸露在外的草鞋,但是,仍旧挡不住穷酸的气息外泄。 传说,江湖有眼尖之人,能够一眼就能看出一人贵贱,不论他是衣衫褴褛或是衣衫华贵,听闻人的身上有贵气和穷气。 更有甚者,有些修炼到极致之人,不用看,一闻就能闻出贵贱尊卑。 原本乐天不信,但是今日乐天猛然发觉,自己似乎也掌握到诀窍了,人身上的气质妙不可言,富贵之人的气息他倒是有些眼生,分辨不清,但是穷人身上的气息,他仿佛一眼就能看透。 如同眼前的师父,穿着崭新的昂贵道袍,但是明显就能看出这一袭道袍与师父的气质格格不入。 乐天的思绪还飘荡在乱七八糟的角落。 正玄问道“徐小子,你觉得苍山的道路在何方” 徐天然使了个眼色,正玄立即心领神会,“不就是想看一眼苍之图,明说就行,挤眉弄眼干嘛” “道长见笑了。” 正玄将手中苍之图 递给徐天然,徐天然摊开破旧的残图,以徐天然过目不忘的本事,缓缓闭上眼睛,将这幅地图与自己绘制的妖界舆图在脑海里比对。 半晌,徐天然猛然睁开眼睛,“我知道了。” 乐天眼前一亮,这姓徐的是真的聪明还是在瞎吹牛 徐天然沉声道“苍之图所构筑之处不是平面地图,我方才将苍之图与妖界舆图一一比对,发现苍之图所标记的苍山不在妖界舆图之上,如此一来,只能有两种可能,一是通往苍山之路就在东湖之下,另一种可能就是,苍山藏匿于小天地之中。” 正玄微微点头,“言之有理。” 徐天然平静道“若是苍山是一处无人可知的小天地,恐怕我们都要无功而返,若是苍山就在东湖之下,我们就要一探究竟了。” 正玄问道“若是苍山真是在无人可知的小天地,恐怕再再给咱们三人百年千年也寻不到它的踪迹。” 徐天然轻轻点头。 “徐小子,若无苍之图,你如何去苍山” “世上还有人知道去苍山的道路。” “谁” “无影。” 正玄似有所思,“你敢与他一同去” “不敢,因此才跟道长探路来了。” 正玄站起身来,“那就一探究竟吧,一半半的机会。” 东湖水,深不见底。 徐天然看了眼不远处难得流露出小女子姿态的沐冷清,沐冷清身形一闪,来到徐天然身后。 下水,可得有人守着岸边。 具体来说,还得是信得过之人。 正玄的根脚,徐天然难以捉摸,他老人家又跛脚,乐天境界低微,沐冷清是一介女流,思来想去,下水的重担就落在自己头上了。 徐天然也不矫情,将腰间长平解下,交给正玄道人,正玄有些讶异,“信得过我” “道长什么话,咱自然信得过,再说了,这把刀可没几人能握得住。” 昔年老白在长平之上设置了九道封印,没想到徐天然破镜之快,已经远远超出了老白的预计,这才让徐天然根本没发现长平的威力越来越大的同时,所带来的反噬也越来越强。 老道看了眼狭长的长平,浑身散发着浓郁的杀意,赞叹道“果然不负魔刀之名。” 将长平寄放在老道身上实则是不得已而为之,沐冷清杀意难得平复,若是一握长平,恐怕又会被长平杀意侵蚀,一不小心沐剑仙可就要走火入魔了。 乐天境界低微,根本握不住长平,而如今徐天然愈加笃定老道极不寻常,既然如此,又可以正大光明试探一番。 能握住长平,说明老道至少是飞升境大修士,不然寻常修士,以金丹、化神境,在面对长平杀意浸染之时,纵然能抵御片刻,也难坚持一炷香。 正玄老道身上并未有丝毫灵力波动,恍若无事一般接过长平,暴躁的长平在老道手上温顺得像个小羊羔,连一丝杀意都未流露出来。 徐天然内心大定,既然有深不可测的正玄道人和沐大剑仙在湖畔守着,自己当这下潜的水鬼也无后顾之忧了。 徐天然纵身一跃,“噗通”一声潜入水中,靠着浑厚的灵力和生机勃勃的气机,徐天然在水底可以半日不换气,但是,东湖之深远远超过了徐天然的预料。 沐冷清对徐天然的佩刀长平有着一份亲切之感,又心存恐惧,跛脚老道竟然能够轻而易举接过长平,沐冷清自然也知道老道修为不俗,只是,沐冷清从来懒得思虑太多,思考也止于跛脚老道很强,她绝不会像徐天然那也去思考与老道的关系,去探讨苍山之路,去商议妖族的道路。 足足两刻钟,徐天然已经下沉一千尺,周边水压之强,让徐天然承受巨大的压力,但是,丝毫看不见水底的样子。 徐天然闭上眼睛,水底之下,阳光难至,靠肉眼已经看不清任何事物,只能探出神识,去探究水底的秘密。 又过去了半个时辰,徐天然又下潜了一千尺,越深徐天然下潜的速度越慢,若非徐天然肉身足够强韧,寻常化神境修士在两千尺水下已经到了极限了。 徐天然咬紧牙关,幽黑的水底之下,徐天然毫无发现。 东湖究竟有多深,徐天然心里没底。 又一个时辰,徐天然终于又下沉了一千尺,依稀可以察觉到有礁石,似乎快摸到湖底了,徐天然神识探出,湖底的地貌清晰地出现在徐天然脑海里。 三千尺的水压挤压得徐天然浑身痛楚,若是再下潜一千尺,徐天然恐怕也快达到极限了,湖底之荒芜远超徐天然的想象。 诚然,三千尺水底又有何种鱼儿能够生存呢 忽然,徐天然主灵脉之中的天龙帝鱼跃出主灵脉的灵力潮汐水面,探出小脑袋,跟徐天然说着什么。 半晌,徐天然才知道,原来天龙鱼部族都生活在这不见天日的湖底,小天龙帝鱼说,要带徐天然去他的家。 徐天然略显惊讶,看来自己没有吃下天龙帝鱼果然是正确的选择,天龙帝鱼的裨益于徐天然而言有吸引力,却不至于为此而枉顾楼外楼司徒亮的阴谋。 一道亮光闪烁,天龙帝鱼从徐天然窍穴之中游出,天龙帝鱼的眼眸发出亮光,转瞬将整个水底照射得光亮如白昼。 还在找"我有一刀断长生"免费 百度直接搜索:"易"很简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3 天龙宫 小天龙帝鱼一归湖底,宛如新生,在水底肆意徜徉。闪舞.co 湖底于徐天然而言是未知之地,于小天龙帝鱼而言却是回家,湖底的每一寸土地她都熟悉极了,在昏暗的水底生活了三百余年,若非为了救年轻的天龙鱼,她也不会冒险浮上水面,为楼外楼所捕获。 司徒亮捕捉小天龙帝鱼已经有些时日了,一直养在楼外楼的高压鱼缸里,又担心天龙帝鱼快速成熟而开灵,更是用灵力阵法将小天龙帝鱼禁锢。 小天龙帝鱼在徐天然的身旁吐着泡泡,似在耳语,徐天然听明白了,原来小天龙帝鱼是有名字的,名为余笙。 在东湖水底,潜藏着巨大的秘密,有一条秘密通道,而守卫这条秘密通道的便是天龙鱼一族。 有了余笙带路,徐天然心里也有了底,迈着沉重的步伐在水底缓慢前行。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徐天然随余笙来到一块水底礁石前,饶是余笙照亮了前路,徐天然也看不出眼前有任何道路。 余笙一眨眼眸,亮光骤灭,徐天然视野之内又是一片漆黑,神识探出,却感觉到水底仿佛有一个漩涡,身形都要被漩涡吸入一般。 余笙随着水流卷入漩涡之中,徐天然死死抓着礁石,这一股危机四伏的涡流让徐天然心悸,已经在水底两千尺,若再下潜一千尺,恐怕自己就要被恐怖的水压直接杀死。 “恩人,莫怕。”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徐天然耳畔响起。 徐天然知道是余笙的声音,终于松开双手,随涡流被卷入水底。 水流极速旋转,饶是徐天然这般身体极为强韧的化神境修士,在水底已经过了数个时辰,再来这么一遭也有些头晕眼花。 忽然,徐天然似乎听见了飞瀑声,紧接着,徐天然和余笙一同从通道之上落下,徐天然竟然在幽暗的水底看见了一座亮如白昼的宫殿。 宫殿穹顶之上,挂满了天龙鱼的眼珠,这些眼珠散发着光亮,将整座宫殿照耀得光怪陆离、流光溢彩。 徐天然一头高高扎进水瀑深潭之中,身边已无余笙的身影。闪舞.co 徐天然一蹬腿,浮出水面,只见水潭边上,站着一名粉红裙摆的小姑娘,身后更有数十名甲兵手持战刀,将徐天然团团围住。 为首的浓眉大眼统领向粉裙小姑娘单膝下跪,“参见公主殿下。” 粉裙小姑娘微微一笑道“平身吧。” 为首的浓眉大眼统领气愤道“公主殿下安然归来,实乃大幸,我这就去禀报王上,这些时日王上、王后皆以泪洗面,生怕殿下已经被上头两条腿的东西给吃了。” 徐天然纵身一跃,稳稳落地,灵力流转,浑身白雾蒸腾,转瞬,就烘干了衣物,一袭青衫,朴素而不失倜傥。 天龙鱼将士一见是岸上的两条腿妖族,立即举起钢刀就要将徐天然一刀砍死。 余笙一急,立即拦在了徐天然身前,柔声道“你们弄错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浓眉大眼统领皱眉,不可思议道“这不可能,我们在湖底生活了千年,从未有两条腿妖族将捕获的天龙鱼放走,更何况是流着皇族血统的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赶紧过来,万万不可被他蒙蔽了。” 余笙焦急道“真的是他救了我” 余笙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浓眉大眼统领仍旧不相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纵然救了殿下,必然有更大的阴谋。” 话音未落,浓眉大眼统领手中钢刀划过,一手将公 主殿下拉走,余笙身形踉跄,几乎倒地,所幸被旁边的侍卫扶住。 徐天然不禁在心中将浓眉大眼统领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老子救了你家公主,竟然恩将仇报。 余笙大喊,“青莳哥哥,不要。” 不过,徐天然仅仅深处两指,就将钢刀捏在手上,两指一颤,钢刀断成两截。 统领心中大骇。 原来,是个高手,青莳作为天龙鱼一族的年轻一辈最强者,二十年前成为天龙鱼一族侍卫统领以来未曾遇到敌手。 青莳仰慕余笙许久,只因余笙殿下地位高崇,这一份情谊压在心底从不曾说出口,如今见余笙对青衫公子这么热络,青莳心生妒意,加之,天龙鱼一族素来与岸上两腿一族的仇怨,这一刀青莳不觉得自己有任何过错。闪舞.co 自从成为天龙鱼一族统领以来,青莳终于看到了与余笙殿下在一起的机会,自己数百年来争强好胜为的就是能迎娶公主殿下。 奈何,天龙鱼的王族血脉必须得等彻底开灵之后方可成婚,而就在余笙殿下灵智全开前夕,为了救偷偷溜出天龙宫去往水面的余笛殿下而被两腿族俘获。 几次三番,青莳想要前往湖面救人,但是限于天龙鱼一族的规矩,青莳身为天龙鱼一族统领不能擅自违反天龙鱼的律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余笙殿下身陷牢笼。 原本终于触手可及的梦,一朝梦碎,这些时日以来,青莳醉生梦死,纵然是今日披甲执勤也是身上戴着酒味。 天龙鱼一族最擅长的是在深达两千余尺的水底战斗,在水底天龙鱼的灵活矫健的身躯,饶是仅有金丹境的青莳,徐天然想要战胜也极难。 因此,一千年来,天龙鱼一族死死守住这座天龙宫,未曾有外敌入侵。 纵然是飞升境大修士,想要深入东湖水底,想要破开天龙宫的宫门,也难如登天。 进入天龙宫的大门需要王族血脉才能亲自开启这道宫门,徐天然是沾了余笙的光,方能进入,但是一入天龙宫,徐天然的化神境修为在天龙宫中约莫是仅次于天龙王的存在。 青莳并不认输,他将怒火发泄在徐天然身上,更是由于徐天然救了余笙殿下,这份内心的扭曲早已让他失去了理智。 没了钢刀,青莳拉了个拳架,勾了勾手指,示意青衫出手。 徐天然只是探出神识,观察天龙宫周遭,丝毫不在意青莳的挑衅。 青莳忍无可忍,一拳送出,余笙气得泫然欲泣,为何青莳哥哥会这般冲动 徐天然自是知晓了原因,稍稍窥探就得知了青莳的怒气从何而来,终究只是痴男罢了,徐天然也不想跟青莳计较,奈何青莳实在是不依不饶,眼见青莳一拳就要径直砸在徐天然的面门上,忽然,青衫一闪,反手一掌将青莳拍飞,重重砸在石椅之上,石椅为之碎裂。 青莳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挣扎着起身道“再来。” 忽然,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住手。” 一名头戴珍珠王冠的中年人走了出来,身边跟着一名宫装美妇和一名稚嫩的小男孩。 小男孩一见余笙,泪水就止不住流出来,几个箭步上前,扑倒在余笙怀里,紧紧抱着公主,哭泣道“姐姐,对不起,我再也不胡闹了,你能回来真的太好了。” 余笙摸摸弟弟的小脑袋,说道“余笛乖,不哭,姐姐这不是回来了吗” 天龙王自然听到了余笙方才的话,余笙更是千年来第一个被双腿族俘获而安然返 回的天龙鱼一族,眼见宝贝闺女平安归来,若非在大庭广众之下要顾及自己的威严,不然天龙王都要老泪纵横了。 王后眼圈微红,余笙归来了,眼角的热泪的开心的眼泪。 天龙王怀着敬意道“多谢公子救了小女,大恩大德天龙鱼一族必将铭记于心。” 徐天然躬身行礼,“举手之劳,王上言重了。” “不言重、不言重,年岁大了,就愈发疼爱女儿,若是她真的无法归来,恐怕我的后半生再难从痛苦里走出,笛儿更是一生都在悔恨中度过。” 徐天然再躬身,“不敢当,我不过也就是一名外乡人,机缘巧合救下公主殿下,想来是冥冥之中公主福运加身,我不过略尽薄力而已。” 徐天然的自谦之语让青莳愈加怒火中烧,余笙挽着弟弟余笛的手,靠在父王身上,内心终于安定下来。 天龙王自然也担心徐天然对天龙鱼一族有所企图,便问道“公子虽是笙儿救命恩人,但是寡人不能置天龙鱼一族安危于不顾,有些丑话要说在前头,公子冒着危险深入湖底所谋为何” 徐天然诚恳道“不瞒王上,我在寻找前往苍山的道路。” 听到苍山二字,满场之人神色皆变,一众侍卫更是直接拔出战刀,天龙鱼一族奉命把手苍山入口,怎能容许他人过境。 徐天然见状,看来前往苍山的道路就藏在天龙宫中,后退几步,拱手道“王上,不知在下何处冒犯了天龙鱼一族” 余笙焦急地看着一袭青衫,拉着父王的手臂,柔声道“父王,他是女儿的救命恩人,纵然他有所企图也不能伤害他。” 天龙王冷哼一声,“念在救你的份上,我不伤害他,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给我拿下。” 转瞬,二百天龙鱼战士腰刀出鞘,天龙王更是蓄势待发。 徐天然隐约察觉到天龙王的境界不低,而此时天龙鱼一族根本不给徐天然任何解释的机会,此时纵然是跪地求饶也没用了。 徐天然身上杀意缓缓流淌,气机转瞬数千里,紧握双拳,重重一挥,杀意似流水一般倾斜而出,那些被徐天然杀意浸染的甲兵迅速失去了意识,倒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 天龙王眼见青衫公子诡异的招式,立即牵引灵力,将一家人保护起来,青莳刚好站在王上身后,也躲过了徐天然杀意的浸染。 天龙王见状,看来是余笙一不小心,引狼入室,不过,或许也因此余笙才因祸得福,得以平安归来。 一袭青衫身上的灵力流动,天龙王内心稍安,还只是个化神境,若是飞升境,丧失了水底优势的天龙王可不是陆上飞升境的对手。 天龙王解下腰间软剑,一剑如青蛇凫水。 徐天然下手极有分寸,那些昏厥过去的甲兵并未受伤,自己不过是想要借路而行,没想到天龙鱼一族反应如此巨大,想来天龙鱼一族有守护苍山之路的职责。 联想到天龙鱼迁居东湖水底千年,又身负使命,徐天然已然猜出了天龙鱼一族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说实话,徐天然见天龙王的境界修为和招式,在陆地上的天龙王飞升境境界真的是惨淡。 徐天然八把飞刀齐出,更是反手握住割魂刀,心念所至,飞刀亦至。 刚要先发制人的天龙王不得不后退数丈,没想到,电光火石之间,一袭青衫左手一刀朴实无华的刀抵住了天龙王的咽喉。 一袭青衫沉声道“你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4 苍生苦(章名送给苍生苦) 我有一刀断长生274苍生苦徐天然一招制胜,并非实力完全碾压天龙王,实在是天龙王轻敌了,以为区区化神境而已,再强又能如何,谁知徐天然的化神境可不是普通的化神境,加之,徐天然本命飞剑兵车的神通虚空凝滞,迅雷不及掩耳就将天龙王制服。.co 余笙大惊道“公子,不可。” 徐天然将割魂刀收入刀鞘,收入袖袋之中,抱拳道“抱歉,实乃迫不得已。” 青莳捡起一柄钢刀,守护在天龙王跟前,眼眸里喷出怒火道“天龙一族,听我号令,跟这贼人拼了。” 王后关切地查看了夫君的伤势,见青衫公子并未下手伤人,心里略定,柔声道“王上,看来他似乎并无恶意。” 天龙王也发出号令,沉声道“全都给我住手。” 青莳不甘道“王上,他是要打探前往苍山之路,这可是天龙鱼一族世代守护之路,纵然他对天龙鱼一族并无恶意,终究是我们的敌人啊。” 余笙满眼泪光,不知为何局面成了如今的地步,她最是为难,一边是自己的族人,一边是自己的恩人。 在恩人灵脉的灵力潮汐之中肆意徜徉之时,她遇见了蜀道,听着一袭青衫的小蜀道说了许多恩人的故事,虽然她与恩人没说过几句话,但是她对恩人的人生了如指掌。 在余笙心里,她知道像恩人这般好人可真不多了,虽然恩人决不会承认自己是个好人。 眼见陷入僵局,徐天然沉声道“敢问天龙鱼一族为何守护通往苍山之路” 天龙王有些支支吾吾,事关天龙鱼一族的秘密,他断然不会告诉一个外人。 徐天然继续说道“是无影让无处安身的你们有了这一方净土,又让你们守卫前往苍山之路,对吗” 天龙王再次默然,他不知青衫公子为何会知道是无影陛下让天龙鱼一族镇守湖底通道,但是,他也不能问出口,不然等于认同了青衫公子的话。 徐天然微微仰头,看着穹道理,都希望比自己强的人要讲道理。 只是,妖界是**裸的比拼拳头,人间有林林总总诸多规矩,纵然心里是这般小人想法,面上也要佯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嘴脸。 沐冷清直来直去的性子,着实厌倦人间的人心纷乱,若是能在这妖界厮混,自己倒是开心得紧。 拳头大,就有理,那就让自己的拳头越来越大,让这个妖界都讲自己的道理。 若是遇见拳头更大的,讲不过道理,那就逃,逃不过大不了一死,人这一辈子为何要活得那么久,只要够逍遥快活就够了。 一旁跛脚老道静静看着沐冷清和司徒亮,人心细微之处真是妙不可言。 在司徒亮眼里,这草鞋老道纵然换了一双牛皮靴子,根脚仍旧只是草鞋罢了,不值一提。 沐冷清耐心不佳,在这垂钓数个时辰,连只小鱼小虾都没钓上来,此时有司徒亮旁观,沐冷清按捺性子,你不想我钓到什么,姑奶奶偏偏要钓上些什么。 忽然,鱼儿咬钩了。 沐冷清也是愣神,这是什么傻缺鱼儿,自己的钩子都没有鱼儿也能咬,难不成真是自己气运当头,好运来了,挡也挡不住。 司徒亮心中一凛,是生是死就看是什么鱼儿了 沐冷清重重一甩鱼竿,只见一抹青色身影乍现,司徒亮眼珠差点掉在地上,搓了搓眼睛,抱拳施礼道“徐老弟,又见面了。” 徐天然灵力流转,一阵白雾蒸腾,浑身立马干爽,得见司徒亮,面带笑意“司徒老哥,你怎么来了” “这不陪着沐剑仙,侍奉左右,没想到就见着徐老弟和沐剑仙玩这么一出,真是大开眼界。” 徐天然厚着脸皮道“司徒老哥过奖了。” 司徒亮脸色一沉,“徐老弟,只是东湖乃楼外楼私产,你私自下湖可不行,有违规矩。” 徐天然拱拱手,“司徒老哥见谅,不过是跟沐剑仙一同嬉笑打闹,至多是在东湖里头洗了个澡,连东湖的一棵水草老弟也不曾拿。” 司徒亮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都搬出沐剑仙了,司徒亮如何敢造次。司徒亮担心的是徐桐已经发觉了天龙帝鱼的秘密,此番潜水就是寻找天龙帝鱼的居所。 不过,东湖水深,想要寻到天龙宫也非一朝一夕之事,看青衫两手空空的模样,应该是徒劳无获。 徐天然以心声告知余笙、余笛和青莳莫要作声,悄然将窍穴打开一条细缝,让三人都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致,徐天然与司徒亮勾肩搭背道“司徒老哥,听闻炼狱已经跻身陆地神仙境,与凤凰一族在怒江畔结盟,此事可属实” 司徒亮长叹一声道“妖界要变天了,平白无故又冒出一个陆地神仙妖帝,两虎相争必有一死,一时间风云际会,谁主沉浮,谁又能知道呢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司徒老哥说的对,两大妖帝相争,站错对,要死,不站队,更是死得快。” 司徒亮拍拍徐桐的肩膀,一同长长叹息一声。 “司徒老哥,龙天行的败军快抵达般若城了吧,听闻就十余日行程了。” 言及此处,司徒亮更是心口堵得慌,埋怨道“狗娘养的龙天行,没那本事还敢去珠穆撒野,到头来输了就赶紧滚回龙城老窝,硬是躲来般若城,是要将魔宗都拖入战争泥潭,打的好一个如意算盘,我估摸着魔君也不会上当,当下魔宗精锐已经悉数归来,若是龙天行识时务自当引兵前往他处,不然两面夹击,堂堂龙王可要彻底陨落了。” 司徒亮所言皆落在余笙、余笛和青莳耳朵里,奈何,青莳仍旧不信,生怕司徒亮就是姓徐的找来的托,故意哄骗他们。 余笙心知,坏了,诸多势力齐聚般若城,用屁股想都知道肯定是为了东湖水底的苍山密道,若非如此,为何龙族、人族大军齐至,更有两大妖帝无影和炼狱的谋划,如此看来,天龙鱼一族危矣。 徐天然和司徒亮俩人有说有笑,就这么轻巧将司徒亮送走了,徐天然也和沐冷清、跛脚老道和乐天小道一同回燕回楼。 半途,徐天然将余笙、余笛和青莳放了出来,在徐天然帮助下,隐匿了身上的天龙鱼一族的气息,就这么大摇大摆走在般若城的街道之上。 余笙、余笛激动如刚进城的乡巴佬一样,瞧着什么都觉得新奇,徒留下青莳抬头望天,有什么好激动的,地上有的,水底都有,地上没有的,水底还有。 只是,身体最是诚实,见了新奇的玩意儿,都会余光偷偷瞄两眼。 徐天然和正玄老道并肩而行,良久,只是共同感叹,妖族乱象,苍生疾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6 苍山秘境 天未亮,夜微凉。 正玄老道撤去了迷烟,徐天然温润灵力似水流淌,余笙、余笛、青莳和乐天依次醒来。 刚刚宿醉酒醒的四人只觉得头昏眼花,虽然站了起来,但是摇摇晃晃,沐冷清灵力鼓荡,一阵灵力席卷过后,四人只觉一阵凉风袭过,打了个寒颤,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乌雷背坐靠着门口,沉沉睡去。 一阵微风吹过,乌雷不过打了个激灵,但是,光亮通透的屋内已经空无一人。 余笙、余笛、和青莳三人已经化作三条小鱼仔自己灵脉之中流淌,徐天然、沐冷清、正玄和乐天四人趁着夜幕掩护,化作一缕黑光,出现在东湖水畔。 司徒亮自从发觉徐天然对东湖产生了兴趣,亲自领着楼外楼的武夫在东湖巡逻,生怕那青衫男子又来潜水,万一在水底捞走了什么宝贝,自己可要怎么跟主子交代。 司徒亮主子是谁? 毋庸置疑,魔君阎罗。 沐冷清隐匿身形,裹挟着四人前行。 司徒亮在岸上看着武夫们约莫一里一人,将整个东湖围得水泄不通,想要阻止青衫进入东湖显然是不可能的,但是青衫一旦入了东湖,他要第一时间得到消息,抓紧禀报魔君,到时候纵然出了事,魔君也不会怪罪自己。 这便是魔君的一条看门狗该做的事。家里招了贼,能咬得过就咬,咬不过也要吠几声给主人提个醒,若是连这都做不到,可就要被主人下锅炖了。 司徒亮一夜未眠,瞅着漆黑的夜惆怅地长叹一声。 “噗通”一颗小石子落水的声音,在东湖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司徒亮也没太当回事,摘下腰间的羊皮酒囊,大喝了几口烈酒,浑身立即冒起一阵暖意。 正玄道长小施神通,一行四人下水声就如同一颗小石子掉落水中,一入水,徐天然打开窍穴,余笙、余笛和青莳纷纷从窍穴之中游出,领着四人一同前往天龙宫。 乐天的修为太弱,正玄老道铸了一个灵力水泡,将乐天裹在其中,就这么拖着乐天一同下了湖底。湖底两千余尺,乐天睁大了眼睛也看不见任何光亮,三条鱼儿在水底游得飞快,抵达天龙宫礁石前,鱼眼纷纷冒出光芒,乐天瞧得惊奇,更令乐天震惊的还在后头。 猛然间,乐天之间水泡下头有哗啦啦的水声,旋即就被巨大的漩涡卷进湖底。 自水瀑落下,从水潭浮起。 乐天看着灯火辉煌的宫殿,难不成是人间传说的龙宫? 天龙王亲自相迎,得知徐天然所言非虚,天龙王忧虑溢于言表。 天龙鱼一族已经在东湖湖底活了千年,过惯了安稳的日子,虽然不时有一些还未灵智洞开的天龙鱼被两腿族捕获,但是总体而言,天龙鱼一族还是过得非常安稳。 天龙王将徐天然一行人引到一间密室之中,关闭了石门,率先映入众人眼帘的便是密室正中央放置一块水晶巨石,晶莹剔透,散发着幽蓝的光晕,天龙王惆怅道:“天龙鱼一族当何去何从,还望各位高人指点迷津。” 沐冷清对天龙王礼贤下士的举动毫无触动,仍旧一脸冷漠,似乎这般问题从来不是自己该思考的。 正玄抬头望天,显然是不想说,乐天一脸迷茫,都不知天龙王所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题终究还是落在徐天然头上。 徐天然平静道:“举族搬迁。” “迁往何处?” 徐天然从怀里取出舆图,指着怒江说道,“我与凤凰一族有些交情,若是王上不嫌弃可以暂居怒江河谷,我相信凤凰一族愿意天龙鱼一族在怒江河底重建家园。” 天龙鱼一族已经太久没有和外界有所接触,仿佛出了东湖处处都充满危险,在妖界,最怕的便是天龙鱼这般的部落,浑身是宝,战力却不强。 昔年,龙族统治天下之时,天下皆知巨龙全身都是宝,奈何几人敢打龙族主意,宝贝和性命,相信谁都会选择性命。 尤其天龙鱼一族离了水,便是最为虚弱之时,如今部落数千人,如何举族搬迁,如何抵达怒江河畔,想及此处,天龙王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徐天然从密室墙壁上揭下一块东湖舆图,天龙鱼一族已经将东湖的整片湖底都勘察得一清二楚,徐天然看了许久,沉声道:“东湖水深且小,一旦诸多势力知晓了苍山秘境通道,必然倾巢而出,途经天龙宫,恐怕如蝗虫过境,什么也不会留下。” 徐天然停顿了片刻,余笙、余笛和青莳也是认认真真听着,天龙王更是聚精会神,事关天龙鱼一族千年基业,可不能就这般毁了,而天龙鱼一族的生死,在上位妖王、妖帝看来,无足轻重。 在他们看来,弱小的天龙鱼一族,没了便没了,无非是从此餐桌上少了一味珍馐,仅此而已。 徐天然忽然眼睛放出光芒,看见了般若城外的迷雾森林,笑道:“有法子了。” 余笙欢欣鼓舞道:“徐公子,快快说来。” 徐天然指着般若城外的迷雾森林,平静道:“迷雾森林原是铁拳帮的地盘,如今铁拳帮帮主和四大金刚皆被我所杀,已经群龙无首,加之迷雾森林雾气萦绕、瘴气笼罩,寻常妖族也极少前往迷雾森林,舆图之上标示,迷雾森林有大片沼泽,虽有瘴气我相信天龙鱼一族暂居数月问题不大,等战事平静之后,我会拜访凤凰之主,商定迁居事宜。” 天龙王摇摇头,“此去迷雾森林百余里,我们如何能去的了。” 徐天然指了指东湖东北角,“此处偏僻,距离迷雾森林直线距离不过五十里,若是天龙鱼一族举族出动,在东湖水底挖出一条通道直抵迷雾森林,就能安全转移。” 天龙王盘算了一下族内人丁,天龙鱼一族虽说战力极为平凡,但是好歹也是妖族,浑身有大把力气,加之在水底动工,更是如虎添翼,约莫七天就能打通这条水道。 徐天然认认真真嘱咐道:“只有五天时间,因为搬迁之后,还需要将水道重新填上,更要彻底抹去痕迹。” 天龙王哑然,但是他知道一袭青衫所言皆是诚心实意为天龙鱼一族考虑。 如今迷雾森林群龙无首,以天龙王飞升境修为,只要占据了沼泽,纵然仅以化神境就能占山为王,天龙王细细推演了数次,确实这个法子目前是最好的法子了。 余笙眼神里对徐天然充满了感激,一袭青衫不仅救了自己,更是救了天龙鱼一族,不然当横祸突然降临在已经安居乐业千年的天龙鱼一族头上,恐怕覆灭就在旦夕之间。 比起覆灭,更可怕的是那些贪婪的两腿族会将天龙鱼一族圈养起来,那才是更惨绝人寰的绝路。 天龙王早已下定决心,若是天龙宫真的覆灭,天龙鱼一族宁可一死也绝不愿沦为两腿族圈养的食物。 天龙王深深一揖,“多谢徐公子,你不仅是救了笙儿,更是救了天龙鱼一族,不仅是我的恩人,更是天龙鱼一族的恩人,请受我一拜。” 徐天然连忙扶住天龙王,“王上无需如此,举手之劳,至于天龙鱼一族能否转危为安,命运并不在我,在你们自己手上。” 天龙王拱手致谢道:“大恩铭记于心。” 沐冷清毫不关心这些细枝末节之事,冷冷问道:“请问,苍山秘境在何处?” 天龙王指着徐天然手中的东湖舆图,“就在那里。” 整个地图都已经深深印在徐天然脑海之中,但是图上并无标示何处有通道可以通往苍山秘境。 其实,除了天龙王,整个天龙鱼一族仅有少数执掌权柄之人才知道天龙鱼一族守护的是苍山秘境通道,青莳也是登上统领之位方才得知,至于秘境藏在何处,就无人能知了。 天龙王接过舆图,将舆图放置在幽蓝水晶巨石上,转瞬,水晶巨石蓝色光芒流淌,旋即一条龙魂在水晶巨石上盘旋,一阵蓝色雾气弥漫,水晶巨石缓缓开启,原来苍山秘境就潜藏在水晶巨石之中。 天龙王平静道:“可惜,苍山秘境之门在此,却无钥匙。” 沐冷清柳黛细眉微皱,折腾了半天,还是去不了。 徐天然眼见,一见紧锁的幽蓝水晶门之上空缺之处俨然就是一块舆图,而舆图的形状正是老道手上的苍之图。 不等徐天然言语,老道就取出苍之图,没想到苍之图与水晶巨石完美契合,连所缺的那一片角也是原本就缺失的,看来得了苍之图想要寻到此处不仅要有足够的智慧解开谜题,更要得到天龙王的臂助,否则,有了苍之图也无法前往苍山。 苍山秘境之路已开,天龙王的使命完成了,便告辞众人道:“时间紧迫,我先去安排搬迁事宜,笙儿、笛儿、青莳,你们三人守住密室,不得让任何人进入,等诸位恩人归来立即告知我,我自来相迎。徐公子,你们在苍山秘境之中切不可鲁莽行事,遇险便归,徐徐图之。” 徐天然抱拳道:“王上政务在身,我等自会小心。” 余笙欲言又止,猛然鼓足勇气道:“徐公子,我随你们一同前往。” “不可,此行危险重重,不能让公主殿下深陷险境。” “我不怕。” 天龙王内心对苍山秘境也颇为向往,徐天然又能将余笙装入灵脉之中,或许此行与天龙鱼一族而言也是幸事,“笙儿,你就与徐公子一同前往,还得烦请徐公子护笙儿周全。” 徐天然一个头两个大,可惜这苍山秘境若无天龙王,自己也是难以抵达,只能答应了,“行,就带公主殿下一人。” 旋即,熟悉的一幕重演,余笛开始撒泼打滚,凭什么姐姐能去,我就去不了。 青莳也不再阻拦公主殿下的脚步,他知道公主殿下看青衫公子的眼神不大一样,与青衫公子相处不久,但也深知青衫公子行事颇为谨慎,必不会让公主遇险。 徐天然一抱拳,转身便没入幽蓝水晶门之中,余笙、沐冷清、乐天和正玄依次走入水晶门。 天龙王取出湖底舆图,将舆图重新挂在墙壁上,苍之图已经被正玄收回怀中。 初入苍山秘境,徐天然便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苍山秘境已经不再是天道天下,是一座小天地。 对自小在小天地长大的徐天然而言,这种感觉再是熟悉不过了。 昔年白发封印之地,庄生兵解之处,想不到一踏入苍山秘境,整座天地之大远超徐天然的想象。 徐天然旋即察觉到,此处不仅仅是一处小天地,似乎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法则,内心这一股怪异的感觉究竟是什么,只能进一步去探究。 一处庙宇,正值十五敬香。 往来香客摩肩擦踵,络绎不绝。 徐天然神识探出,覆盖方圆数里,徐天然都未能察觉一丝灵力波动,这些皆是凡人,总不能满街都是一品高手。 庙宇前,一名衣衫褴褛的约莫八九岁小男孩提着个比自个儿身形极为不搭的大篮子在吆喝,瞧见了徐天然一行人,堆着满脸笑意,熟络道:“叔叔,千里姻缘一线牵,买对红绳,恭祝叔叔、阿姨举案齐、白头偕老。” 徐天然环顾四周,只见敬香之人皆是成双成对,小男孩的目光落在徐天然和沐冷清身上,但是小男孩不敢直视神情冷峻的沐冷清,仿佛沐冷清浑身散发的气息足矣让人冰冻三尺。 沐冷清瞥了眼小男孩,冷冷道:“阿姨?” 徐天然吓出一身冷汗,原以为沐冷清听见姻缘二字一气之下就要将小男孩和自己一并砍死,想不到竟然在纠结称呼。 小男孩眼珠子一转,立即改口道:“漂亮姐姐,我口拙,说错话了,我卖的红绳可灵验了,在这十里八乡打听,戴了我的红绳的俊男美女们可都有情人终成眷属。” 沐冷清斜眸,言语冰冷道:“你觉得我们是情侣?” 小男孩再认认真真打量了一番,只见布衣青衫公子虽寒酸了些,好歹也是一表人才,黑衣姑娘虽是美极了,但是太过冰冷,再瞧着二人虽是并肩而行,中间足足空了一个身位,看来今日自己眼拙了,几颗铜板是赚不到了。 徐天然平静道:“一对红绳多少钱?” “叔叔,两文钱一对。” 沐冷清白了一眼,便自行离去了。 余笙瞧着小男孩怪古灵精怪的,走上前,默默他的脑袋道:“你叫什么名字,几岁啦?” 小男孩再一看温婉的粉裙姑娘,眼眸笑成月牙状,“姐姐,我在家排行老二,姓范。今年九岁了。” 余笙掩嘴轻笑道:“范二?” “姐姐取笑我,那可得多买几对红绳,我看青衫哥哥是个花花肠子,一根红绳可栓不住。” 余笙杏眼充满笑意,“你的眼力可不大好,这样生意可做不好。” 范二吐了吐舌头,“没法子,家里穷,再是嘴笨也得出来讨生活,还请姐姐多关照生意咯。” 徐天然在一旁看了半晌,这小子可没余笙表面看见的那般最笨,以沐冷清那般冷若冰霜的模样,难道瞧不出与自己八辈子也成不了眷侣,想来都是范二瞧上一眼之后就开始的谋划,看来这小子一肚子都是主意,可不是个善茬。 余笙贵为天龙鱼一族公主,虽说是弱小的部族,但何曾走过江湖,逛过集市,哪里知道钱财为何物,眼巴巴看着徐天然,恳求道:“徐公子,范二挺可怜的,你就光顾一下他的生意吧。” 徐天然知道余笙口袋空空,想帮忙也帮不上,但是此时初入苍山秘境,徐天然哪里知道此地所铸的铜钱是什么铜钱,只能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轻轻交到范二手上。 范二眼眸里冒出金光,后退了几步,“徐哥哥,太多了,我可找不起。” 徐天然笑道:“没事,给你了,把篮子拿过来。” 范二将碎银子接过来,轻轻吹了吹,又用牙齿咬了一下,确认无误后,将一篮子红绳都交给徐天然,“喏,都给你。” 徐天然摆摆手,“我只取一对就够了。” 范二眯着眼,笑容之真诚,着实对得起这约莫二三两碎银子,“徐哥哥真是天底下最专情的男子,我祝哥哥、姐姐有情人终成眷属,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范二没什么文化,愣是用一斤腊肉跟村里头的私塾先生那里就讨了这三句话,有情人终成眷属、举案齐眉、白头偕老,总之这两年都快被自己用烂了,可是,这些话年轻的公子们、姑娘们都爱听,尤其是姑娘们,与自己心爱的女子一起出来逛月老庙,敬香求姻缘,不就是希望和眼前的男子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嘛。 余笙再摸摸范二的脑袋,范二满脸幸福,二两余银子,自己家可是不知道多久没见过银子了,在村子里、镇上,除了地主老财哪里有人使银子。 或许,村子里、镇山有些家底厚实的能有些银子,但是谁能拿着银子出去买东西,一两银子可是一千文钱,范二真是佩服自己的眼光。 从徐天然一行人进入范二视线,他就开始谋划了这一切,先在冷冰冰的黑衣女子身上吃上委屈,到时候粉裙女子定然会怜惜自己,就能赚点眼泪钱了。 只是,没想到,这次赚大发了。 范二得了便宜,还在心里悄然嘀咕:这青衫公子可真是呆头呆脑,一切皆在我的掌控之中,看来我范二真是聪明绝顶。 徐天然看着范二远去的瘦小背影,不禁摇摇头,小孩儿心思一览无遗,不过,范二不同于常人的聪慧,必然长大之后会成为十里八村的佼佼者,在孤寂悲凉的岁月,只要熬过去了都会成为美好的回忆。 范二像极了在悬崖峭壁冒出来的灌木,弱小却顽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5 庄生晓梦迷蝴蝶 燕回楼,群龙无首,但是姑娘们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自觉将燕回楼打扫干净,原本充满血腥的燕回楼已然焕然一新,仿佛双飞燕不曾死在燕回楼,仿佛那些滚落的人头从不曾落在燕回楼冰冷的地板上。 徐天然看着这一幕,像极了江湖。 江湖再是高高在上的人物,死了便如双飞燕一般,转瞬就被擦拭得干干净净,随着时间流逝,往后会有几人想起原来般若城还有一名水蛇大妖名为双飞燕。 也许,时间久了,连这些水蛇一族的姑娘们也都会忘了。 苏燕俨然成了这些无根浮萍似的姑娘们的领头人,毕竟满楼莺莺燕燕的性命都在那几名外乡人一念之间,苏燕是唯一一个讨得他们欢心之人。 于这些可怜的姑娘们而言,苏燕就是她们的救命稻草。 苏燕也不负众望,凭借柔弱的肩膀扛起了重担,既然青衫公子决定长住燕回楼,将燕回楼重新刷洗干净,然后,履行青衫公子在赌场的约定,那些在赌场得了名刺之人都能在燕回楼享乐。 苏燕此举无异在向青衫示好,原本那些在观望的人们见一些个胆大的已然拿着名刺进燕回楼享乐,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骚动,纷至沓来。 徐天然不过迟疑了片刻,苏燕就亲自相迎,以奴仆之礼侍奉。 乌雷在燕回楼一整日百无聊赖,一听见主人归来的动静,立即屁颠屁颠飞奔而来,躬身谄媚道:“主人,您去哪里了,小的想死你了。” “你是想我死,还是想你死。” 乌雷立即狠狠扇了几下自己的臭嘴,“呸呸呸,小的不会说话,还望主人恕罪。” 乌雷看见三名眼生之人,能与主人在一起的,必然是主人的贵客,立即笑脸相迎,“苏燕姑娘,烦请置酒席,主人要宴请贵客。” 苏燕施了个万福,转身离去。 余笙看着燕回楼,灯红柳绿、莺莺燕燕,这便是典籍之中记载的青楼吗,原来是这个样子。 想着想着,余笙都有点害羞,所幸她是一身男子装扮,不然可要羞得脸宛如红苹果似的。 余笛哪里见过这般阵仗,止不住啧啧称奇,唯剩下青莳不屑一顾,一袭青衫果然是道貌岸然的淫贼,出入青楼跟回家一样,那些姑娘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敬畏,看来没少在青楼之中作威作福。 苏燕心细如发,席面安排的尽善尽美,徐天然很是满意。 沐冷清以灵力隔绝了房屋,乌雷得了徐天然的命令在屋外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乌雷小声嘀咕,显然是不悦,但是徐天然看了他一眼,旋即跑得比兔子还快,在门口站得笔直,比胡杨树还要直。 有些软骨头就不能对他太好,给他点阳光他就恨不得蹬鼻子上脸,但瞪他一眼就老实得跟鹌鹑似的。 徐天然思绪万千,若有一朝开宗立派,大家终于有了落脚之地,但是人心之繁杂又让自己烦心,先来之人、后来之人,嫡传子弟和再传子弟,供奉和客卿,诸多山头平衡,人心算计,徐天然自忖自己并不擅长,不过想想好在有千白在,自己当个甩手掌柜就成。 青莳见徐天然走神,当即揭开两坛燕归酒泥封,爽快道:“姓徐的,我是个粗人,在般若城所见所闻,证实你说的是对的,诸多冒犯之处以酒谢罪,我干了,你随意。” 徐天然无奈一笑,青莳哪里是让自己随意,直接开了两坛酒,一点随意的意思也没有,这一大坛子酒哪里是酒,分明是醋。 只见,青莳一仰头,咕噜咕噜一大坛酒悉数入肚,满脸潮红,打了个悠长的酒嗝。 徐天然也不示弱,不管余笙如何劝解,也是一饮而尽,既是酒鬼,怎能不一酒泯恩仇。 青莳朝徐天然抱拳,“姓徐的,真有你的,能有这么大酒量之人可不多,虽然我打不过你,还以为能在酒桌上找补回来,但见你脸不红心不跳,看来我是酒也喝不过你了。” “青莳老哥,喝酒哪里有喝过喝不过的,只要喝得开心就好。” 男人之间的情谊便是如此,只要看对眼,纵然前脚打得鼻青脸肿,后脚俩人就能坐在一起喝酒喝得称兄道弟。 沐冷清仍旧神情冷峻,独饮独酌,不经意间,似乎已经喝得比徐天然和青莳俩人加起来还多。 比起徐天然和青莳这般雷声大、雨点小,沐冷清完全就是不打雷,光下雨的主。 正玄老道很开心,有新衣裳穿又有好酒喝,乐天倒是盯着对面脸上白净的公子哥,这肌肤细腻的完全不像男人,难道又是被姓徐的拐骗来的女子? 一想到此处,乐天醋坛子像是被打翻了一般,立即也学着青莳,揭开两坛燕归酒泥封,壮着胆子,豪迈道:“姓徐的,敬你一坛。” 余笙美眸静静看着乐天,这又是哪门子仇怨? 徐天然倒也来者不拒,一仰头咕噜咕噜先干为敬了,两坛多燕归酒下肚,饶是徐天然也有些轻飘飘起来。 乐天哪里有那酒量,气势很足,但是喝了不到三分之一坛,就猛然喷出一大口酒水,酒坛就要砸在地上,被正玄老道一手轻轻托住。 乐天眼神迷离,趴在桌子底下,呕吐声不绝于耳。 此情此景,翌日乐天清醒过来悔恨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看来行走江湖酒量很重要,看着一坛酒似乎也不多,怎么就喝了那么一点就道:“那一日,我与他说尽人间道理,他仍是纹丝不动,只是淡淡道,世间的道理道祖都已说尽了,人间的道理,儒家圣人也道尽了,可是,我心里只有一点点遗憾,道祖所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然乃天地之道,缘何天下要在天道所指定法则之下运转呢? 这个问题,我久久也不能回答上来,庄生长叹一声,既是坐等大限将至也是死,小道心中有一事不明问天道。 那一日,我坐看庄生朝入金丹,午入化神,幕入飞升,原本苍苍白发一夜复黑,布满皱纹的脸颊恢复了年轻的俊俏,虽是一袭破旧长衫,但是踏出一步陆地神仙,仿佛再出一步就能跻身天仙境。但是,那一刻庄生迟疑了,若是他踏出了那一步,道门必生内乱,大道之争,争的是道门的气运,道祖与庄生仅有一人能够立于道门之巅。只见,庄生如一抹飞虹,问剑天道,与九天之上,庄生化蝶。” 此为正玄伤心处,正玄又喝了一大碗酒,“江湖只知庄生晓梦迷蝴蝶,谁知那一日,与苍穹之上,庄生再进一步天道法则尽碎,天道不复存在,奈何,庄生看了眼天下,笑道:‘天下为尊的天道,不过是画地为牢的可怜人罢了。’” “庄生于九天之上兵解,将自身气运散尽,皆入天下百姓之身,再也无人能够将比拟天道的气运聚拢,已经存在于天下万民之中的气运看似微不足道,实则从那之后,才有了杀神白起首创阵师之法,才有了大唐太宗名言,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从此,天下争夺不再是修士之间的争斗,而在于天下、在于民心。那一日,我竭尽全力,才将庄生一缕微不足道的神魂收拢,历经数千年的温养,才得以转世投胎,你们应该也猜到了便是乐天。” 徐天然倒吸一口凉气,这混小子竟然是庄生转世,那还得了,一旦开窍了可是能几乎将天道拉下马的鬼才,看来从今往后要对乐天恭敬些,不然得罪了他,可没好日子过。 沐冷清冷冷道:“直截了当些,说了半天还没说你要去苍山做甚?” 老道几乎喷出一口老血,沐冷清的言语堪比飞剑,“徐小子你神识浑厚,尤其是神识巨鲲于庄生亲近,于你而言苍山是白发封印之地,于我而言,苍山是庄生兵解之处,此去苍山,我想再试试能否让乐天开窍,若是不能开窍乐天终其一生只能是乐天,成不了庄生,而如何让乐天开窍,我需要你的帮助。” 徐天然笑道:“道长如实相告,晚辈定当竭尽全力助乐天道长开窍。” 老道打了个稽首,“多谢徐公子了。” 徐天然连忙回了个稽首,“道长太客气了。” 方才的往事在徐天然内心泛起一阵阵涟漪,神识大鲲蠢蠢欲动,仿佛与老道所言产生共鸣,庄生可破天道法则而不破,犹如穷汉过空无一人的钱庄,宁可饿死而分文不取。 或许,庄生心里只是觉得,将天道法则毁灭不过举手之劳,但是替代了天道,打理这天下实在是耗费心神,不如兵解来得快活。 这是庄生的选择,自然不会是徐天然的选择。 就是给徐天然一百个胆、一万个胆,他也不敢问剑天道,最是怜惜性命的自己还要在这天下开宗立派、开枝散叶,岂会做这么作死之事。 不过,内心听了庄生问剑天道那一幕,为何神识大鲲为何几乎冲天而起,徐天然连忙将这股悸动的内心强压下去,却似湖面落入一颗石子,掀起一阵涟漪,越是想将这股涟漪强压下去,又是操控细微的微风吹拂水面,又是灵力鼓荡,想要抚平湖面,但是,越是挣扎内心的波澜反倒是越来越大,涟漪似一朵荷花在心底散开。 徐天然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似在求佛主保佑,又在跟天道祈祷,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向天道表忠心,自己绝无半点背叛天道之心。 老道瞧着眼前一切,微笑道:“天道躯体已经与天地融为一体,神识化作法则,看似消失无踪,却无处不在,你方才那一缕神魂悸动想必天道老人家已经知道了,你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 这可把徐天然吓坏了,哭丧着脸道:“道长,你的意思是说,我把天道老爷子得罪了?” 老道笑而不语,却是让徐天然心里越瘆的慌。 其实,天道无情,包容天地万物,纵然他的前身为人,如今已蜕去神识,彻底化身天地的法则,若是将每个人内心的想法都一一倾听,饶是天道也是忙活不过来。 天道法则,便是天地的规矩。 天道想让人道兴,只要制定偏向人族的法则,人族当兴。 天道想让妖道兴,自然也是如此。 宛如在宦海打拼,若是九品芝麻小官,你眼前所看到的不过是一县之事,所做的是具体的政务,但是一旦成为一国宰辅,就不能再事必躬亲,推行政令当立足全国,以大局入手,往往一朝兴衰尽在中枢一纸纸政令之间。 这个道理,徐天然懂,但是但凡有个万一的可能,自己就后怕得紧,这天下如何,他看过了太多悲伤事,却也无可奈何,自己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修士,在此时徐天然心里,唯想着自己更强一些,能守护自己身边所珍惜之人足矣。 这世道很苦,尤其人间凡人、妖界小妖,似乎天下皆信奉弱肉强食的森林法则,你弱你活该被欺辱,你弱你活该被奴役。 徐天然看着觉得不公,却并无那雄心壮志还天下以公平,在徐天然心里,世界并无绝对公平,纵然修士和凡人平等了,又能怎样,迟早又会冒出不同的势力占据高位,继续奴役凡人。 徐天然自知力量有限,所能做的便是眼睛所及之处,力所能及之处,让那些在自己跟前的腌臜事能够少一些,能出刀便出刀、出剑便出剑,这般能让自己内心稍安,又不至于惹祸上身。 只是,徐天然又发觉冥冥之中,聚拢在自己身上的诸多福运回想起来似乎都是祸事,于九天之上兵解的庄生,为苍生鸣不平问剑天道的诗圣,难道自己也会步他们后尘,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果真是福兮祸所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7 糖葫芦 魔君阎罗在魔宗圣地,朝石壁之上的白发画像,重重跪下,高举双手,极为虔诚。 等待了千年的岁月,终于迎来了苍山秘境重开之日,阎罗老泪纵横,“君上,属下苦苦等了一千年,终于迎来了您苏醒的时机,属下定不辱命,将您从深渊里救出,君上的身影必将重现妖界,一统妖族,成就霸业。” 魔为何物? 世上本无魔,缘何最终有了魔? 魔由心生,人心细微之处,极易孕育心魔,心魔吞噬了人身,就成了魔。 阎罗是白发残留在妖界的一缕心魔,白发被封印之时,愣是将心魔割裂,阎罗才得以在妖界存活。 白发不可谓不聪明,早在极盛之时便罔顾心魔的侵蚀,原以白发的心性,心魔断然不会在心底逐步壮大,不曾想,白发的肆意纵容,心魔愈演愈烈,数次让白发身临死境。 白发的心魔在天机阁,这也是缘何白发最终可以将天机阁彻底毁灭,却最终只是在珠穆之巅留下了娘亲的名字。 那个名字,是白发于人间的羁绊。 她是最爱自己的女人,也是自己最爱的女人。 白发一统妖族,成为白发魔头,百万妖族攻伐天机阁,不为进犯人间,只不过是让天机阁记住那名卑微女子的姓名。 正是这般执念,为白发兵败埋下伏笔。 妖族的性命,在白发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肆意孕育的心魔逐步强大,纵然强如白发也隐隐察觉再也压抑不住,白发不愧为一代枭雄,直接与心魔展开了一场旷古绝今的识海大战。 最终,白发平安地走出来了,他赢了。 心魔终于被白发割裂成无数个碎片,被镇压在识海之中。 而魔君阎罗就是白发的其中一缕心魔。 仅仅一缕心魔在妖界百年就跻身飞升境,在般若城建立起白发魔宗,阎罗的修为极为诡异,便是能够幻化成任何人。 世人只知魔君,谁人知千年来那些死去的魔君皆不过是阎罗的分身,而真正的阎罗自始至终皆活着。 阎罗的境界令人捉摸不透,有说是飞升中境,也有说是飞升境巅峰,总之堂堂魔君恐怕不会是化神境,但是刚刚登上魔君之位的阎罗境界又能多高? 上代魔君也不过是飞升境巅峰,阎罗不过是上代魔君继承人,至多不过也是飞升境巅峰吧,这是妖界对阎罗的揣测。 究竟修为深浅,无人可知。 沐冷清隐匿气机,在一处隐蔽山林之中,轻轻一跃,立于天空云朵之上,遍观苍山秘境,秘境之大远超沐冷清的想象。 远处,峰峦叠嶂,丘陵之间炊烟袅袅,鸡犬相闻。 好一副宁静的人间画卷。 徐天然在镇上闲逛,稍稍对秘境有所了解,此处为月老镇,因月老庙而闻名天下,此天下自然不是天道天下,而是苍山秘境。 苍山秘境之中呈三国鼎立的形势,月老镇所在之处为宋国所辖,宋国偏居南方,宛如天道天下的江南,吴国雄踞北方,重国割据西方。 三国国力相当,谁也不能将谁一口吃掉,当一国强势崛起之时,另外两国就结为同盟,共同抵御强敌,因此,此处秘境数千年来战事不止,却终究无法一统。 宋国重文轻武,国家最是富庶,却不善战,只能与重国联合,共同抵御雄踞北方吴国。 徐天然从集市里买了舆图,苍山秘境城邦分布来看,约莫是天道天下一州之地,因此宋国、吴国和重国,皆不过是人口百来万的小国。 正因如此,苍山秘境舆图极为精确,连月老镇这般小镇都标注清清楚楚,群山环抱之中的月老镇处于山脉中间的盆地,宛如一颗镶嵌在青翠绸带里的明珠。 正玄老道一门心思研究苍之图,自从进入苍山秘境,苍之图下角缺失之处竟然自动生成,整个舆图彻底恢复如初。 苍之图道路的尽头就在月老镇,尔后再无任何线索。 乐天在镇上闲逛,肚子有些饿了,但是师父似乎没有开饭的打算,不过回头想想,师父口袋空空,开不开饭还是姓徐的说了算。 徐天然和余笙漫步小镇,糖葫芦小贩吆喝着,“糖葫芦,甜甜的糖葫芦。” 余笙瞧见了,眼眸放出一阵耀眼的光芒,徐天然摇了摇头,对没见过世面的公主殿下一点法子也没有。 可惜,徐天然总不能一直挥霍银子,便寻了个铺面,换了二千文铜钱,徐天然也是大气,直接给了展柜的三两银子,把掌柜的乐坏了,随手一换净赚一两银子,这买卖怎么做不得。 余笙娇滴滴喊道:“卖糖葫芦的。” 朴实的大叔转过身来,看见这名粉裙的可爱姑娘,笑道:“姑娘,要买呢,还是抽签呢?” 余笙歪着头,“抽签,是什么玩法?” “单买的话,两文钱一小串,三文钱一大串,抽签的话,一文钱抽一次,就看运气了,可能也抽不到,可能也能抽中小串或大串的。” 余笙一时间不知所措,美眸看向徐天然。 徐天然微笑道:“余姑娘怎么喜欢怎么来。” 有了青衫这句话,余笙底气就足了,“那我先抽一个。” 大叔从袖袋里取出一个签筒,轻轻摇晃了几下竹签,笑道:“姑娘,请吧。” 余笙嘟着嘴,搓了搓手,似乎把手搓热了,运气才能火热,余笙仔细端详了半晌,瞅准了一根竹签,眼疾手快,转瞬就抽了出来,“太棒了,三点的。” 大叔有些无奈,签筒之中一个有四种点数,无点、一点、两点和三点,自然无点的最多,再往上点数越多,签数越少,尤其三点的唯有一签。没想过粉裙小姑娘一把就抽中了,一文钱可就得了一串小的、一串大的,自己可是做了笔亏本买卖。 徐天然双手笼袖,像爷爷带孙女一般在一旁看着余笙围着糖葫芦转了一圈,认认真真挑了小串里头最大的一串和大串里头最大的一串。 似乎余笙比表面看的要聪慧几分,这分持家有道的模样哪里像公主殿下,或许天龙鱼一族本就是小族群,这才让余笙自小就学会了掰着指头算着小账过日子的本事。 大叔咳嗽了一声,“姑娘真是好运,可还要再抽一个。” 余笙笑眯眯道:“再来。” 大叔或许没想到,这小姑娘抽得自己心肝疼,一连抽中了五次三点,大叔只觉得见了鬼了,难不成这小姑娘会认签,但是签是自己做的,这次真是亏本亏大了。 余笙将五份糖葫芦依次用牛皮纸包好,她盘算着徐桐、沐冷清、正玄道长、乐天道长和自己各一份,刚刚好,这才收手了,不然卖糖葫芦大叔可要当街飙泪了。 都是小本买卖,哪里能这般欺负人,大叔也认了,看在小姑娘可爱的份上,就当做是给自家闺女吃了。 徐天然从怀里摸出十五颗铜钱,面上给了大叔五颗,实则在左手掌心,又悄然将十颗铜钱偷偷塞到了大叔手中。 大叔刚要推辞拒绝,徐天然使了个眼色,似乎在说,自己孙女顽皮,给您道个不是。 糖葫芦小贩甚是感恩,这布衣青衫公子是个明白人呀,握着徐天然温热的手心,微微点头致谢。 一切尽在不言中。 糖葫芦小贩离去之时,在心里琢磨,青衫公子和粉裙小姑娘究竟是什么关系? 是情人吗?这心性也相差太大了。反倒是更像父女,看来青衫公子保养有方,一点也瞧不出岁数。 若是徐天然得知糖葫芦小贩的心思恐怕会喷出老大一口鲜血,自己不过及冠之龄,反而余笙可是有三百余岁了,按年龄来说,余笙当自己姥姥都太过年轻了。 不过,妖族不能以人族光阴刻度而论,毕竟在天龙帝鱼一族,余笙也不过是二八芳龄,刚刚成年而已。 余笙将一份糖葫芦递给徐天然,徐天然结果糖葫芦,裹着糖衣的山楂着实诱人,咬一大颗山楂下来,山楂的果味芬芳和糖衣的甜腻在嘴里化开,一时间竟然热泪盈眶。 余笙不知在自己心里道谢了,连个柔和的眼神也没有。 徐天然瞧见了余笙敬畏的神情,笑道:“你是怕沐剑仙?” 余笙微微笑道:“不怕。” 徐天然一愣,原以为余笙会说怕,自己也能就驴下坡跟一句,我也怕,现在自己有点骑虎难下了,难不成一个小姑娘都不怕沐剑仙,自己堂堂化神境巅峰大修士还会怕? “那为何对沐剑仙这般毕恭毕敬呢?” “我很崇拜沐剑仙。” 徐天然在心里腹诽,崇拜谁不好,崇拜堂堂母老虎。 忽然,一道剑光闪过,徐天然拔腿就跑,余笙在后头看得不亦乐乎,她觉得青衫公子是个好人,和沐剑仙很是般配,一人冰冷高贵,一人热情温和,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白首村,一座普通的农舍。 徐天然瞧见门口有一个大大的“宿”字,知道农家主人必然有空房,毕竟自己被沐冷清一剑追得老远,才来到了村里头这座偏僻的屋子。 徐天然刚要敲开房门,就听见了里头的哭闹声。 似乎一名女子在啼哭,而一名男子在破口大骂道:“死女人,快把房契给我拿出来,如果不是娶了你这么个败家货,我怎会次次输,再不把房契拿出来,我打死你。” 女子哭嚎道:“当初我瞎了眼了会嫁给你,你祖上传下来的三十亩良田都被你卖了,整个家里值钱的物件都被你败光了,到如今你连这房子都不放过,你这是要我们去死呀。” 两眼通红的男人根本无一丝悔意,揪住女人的头发,狠狠一巴掌拍下,旋即又跪倒在地上,恳求道:“玲玥,再相信我一次,我这次肯定能翻本,把从前输掉的钱都赢回来,你相信我,求你了。” 一名豆蔻年华的少女,手持扫帚,狠狠打在男子的后背上,只是男子虎背熊腰,重重一击仿佛挠痒痒似的。 男子转过头来,双眸通红,青筋暴起,“雨灵,你竟敢打老子。” 男子又是一巴掌,少女应声倒下。 沐冷清就要提剑进去一剑将男子杀了,徐天然扯住她的衣袖,轻轻摇头。 沐冷清着实是不喜欢凡事都絮絮叨叨的青衫,这等已经丧天良的恶人杀了便是,纵然是姓徐的所修行的心无愧的杀道也不会良心难安。 徐天然向沐冷清使了个眼色,只见小路尽头,有一名少年似乎听见了家里的动静,拼了命一般狂奔归来。 少年将与自己身形极不匹配的大篮子往田埂里一丢,跑得更快了,他似乎听村里人说那个男人回来了,他就心知坏了,担心着家里的娘亲和姐姐,那畜生胆敢对娘亲和姐姐动手,这次自己一定杀了他。 徐天然和沐冷清微微侧身,为少年让开道路,少年匆匆奔跑,带起一阵风吹动沐冷清黑色的裙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8 烂赌鬼 少年拼命敲着漆面斑驳的大门,拳头都渗出鲜血。 庭院内,传来的仍旧是阵阵哀嚎声,徐天然背过身去,比起沐冷清果决的杀意,徐天然灵力微动,门栓似被一阵风吹落。 少年红着眼,并未直奔厅堂,而是飞奔往柴房,拿过柴刀,目光冷峻,毫不迟疑,站在厅堂门口大喝一声:“住手。” 男人瞧见了少年手中的柴刀,肆意嘲笑道:“小兔崽子,毛都没长齐,就要弑父吗?” 少年紧紧攥着柴刀,冷冷道:“你算哪门子父亲,这个家没有你就好了。” 男人丢下遍体鳞伤的女人和少女,朝少年走来,少年从怀里拿出一个破旧的袋子,男人眼神直冒金光,这是银子的声音。 少年冷静道:“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拿着这袋钱给我滚,以后再也别回来了,二是今天你我二人就只能有一人活着。” 男人根本不把少年的话当回事,讥讽道:“小二真不错,挣钱的本事见长,已经是个男子汉了,以后爹会常回来看望你。” 听到这句话,少年彻底绝望了,看着男人朝自己走来,少年将钱袋子扔在地上,男人这就弯腰蹲在地上拾起钱袋子,一打开就看见里头竟然有二两银子,还有百来文铜钱。 男人笑容刚浮上脸颊,转瞬,便转为狞笑,少年竟然真的一柴刀狠狠砍在男人的后背。 或许,少年也没经验,砍人没砍在要害之处,男人已然暴怒,少年站在娘亲和姐姐身前,脸有惧意,却不后退一步。 妇人苦苦哀求道:“他可是你的儿子,饶过他吧。” 男人暴怒道:“我没有这样的儿子,他是真想杀死我,这宅子是我范家祖宅,我卖自己的房子天经地义,难不成还要你这外姓人同意不成?” 妇人泪流满面,“宅子卖了我们娘三就要流落街头了,再这么下去你就要卖儿卖女卖妻了,你是真的要把我们逼死吗?” 男人迟疑了片刻,浑浊的眸子似乎有了一丝清明,“我这次肯定能翻本,把原来输的都赢回来,我就金盆洗手不干了,回来好好陪你们,好吗?” 少年啐了一口,厌恶道:“娘,莫要跟这丧良心之人说话,从他染上赌瘾开始,他已经沦为恶魔,不再为人了。” 男人看着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少年,从后背拔下柴刀,鲜血渗透出衣衫,触目惊心,少年浑然不惧,曾经趴在学塾的角落里隐约听先生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今日,守护娘亲和姐姐而死,应该是重于泰山了。 徐天然紧紧攥着拳头,少年范二的家事,与自己的过往何其相似。 在徐天然内心,最恨之人便是父亲,是父亲的无情让娘亲和年幼的自己受了那么多的屈辱,不过在徐天然记忆之中,在竹苑的时光虽然孤寂,但有娘亲陪伴,却也是幸福的。 只要娘亲还活着,他的心中就不会如当下这般对父亲充满怨恨。 是父亲的视若无睹,是父亲的冷漠和纵然,终于让娘俩走投无路,让娘亲身死,让自己远离家乡,幸运的是后来自己遇上了老白,到了青山镇,遇上了很多温柔的人,这才让自己不至于彻底沉沦。 仇恨,是徐天然心里迈不过的坎,却也是必须迈过的坎。 正如范二一样,此时他眼前的这个男人根本不配称为父亲,恨不得将他杀死,似乎只有他死了,娘亲、姐姐和自己才能过上好日子。 少年的心思就是这么简单,但是在少年的面前,那个男人何其强壮,但是少年目光坚定,一丝动摇也无,就这么恶狠狠盯着那个男人。 男人手中的柴刀滴着鲜血,范二高高扬起的头颅,眼神里充满了不屑和蔑视,男人的手有些发抖,虎毒不食子,看着亲生儿子眼里的决绝,男人终于下定决心,既然你不孝,都要砍死老子,休怪老子无情。 柔弱的妇人苦苦哀求道:“不要,要杀你就杀了我,他可是你的儿子啊。” 男人高高抡起柴刀,咬牙切齿道:“我没有这样的儿子,现在就想要了我性命,长大了还得了,既然如此,我就当做没有这么个儿子了。” 妇人猛然从地上一跃而起,想要抢夺柴刀,被男人一脚踢飞,重重摔倒在地上。 妇人捂着腹部,哭泣道:“今日你若杀了范二,你休想拿到房契。” 男人的转过身来,看着妇人嘴角的鲜血,俯下身子,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早知道将房契拿出来,何至于此,等我把祖宅卖了,咱们从此一刀两断,这下你满意了吧。” 范二歇斯底里道:“娘,不要,他敢杀便杀,回头报官让他抵命,用我一条命换他一条命,值了。”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妇人轻轻摇头道:“不重要了,这宅子是范家的,就都还给他吧,咱们娘三从此流落街头,就是要饭也要好好活下去,只要咱们能好好活着,生活总归是有希望的。” 少女眼神凄然,扶着摔在地上的娘亲,泪如雨下。 沐冷清杀心又起,徐天然再是将沐冷清紧紧扯住,不让她插手。 男人后背的鲜血缓缓流淌,已经将半件衣衫浸湿,妇人走进柴火间,在地上刨了良久,摸出了一个木盒,里头有几两银子和房契,这是这个贫苦的家里最后的财富了。 今日之后,或许娘三真要无片瓦遮身,流落街头,无家可归,但是妇人反而彻底释然了,从今往后对那个男人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反倒是心境轻松了,宋国繁华,纵然没了田地、没了屋子,大不了进城去丝绸作坊做工,一家三口活得累些,总能有一口饭吃。 可怜的女子今生最大的错误便是嫁给了这个嗜赌如命的男人,妇人猛然一股热泪落下,庆幸自己还有俩乖巧的孩儿。 男人早已等待不及,揪着妇人的头发,将破旧木盒里的房契和银子一并抢走,旋即,摇摇晃晃夺门而出。 门口站着一袭青衫和黑衣姑娘,男人视若无睹,径直朝着月老镇而去,这下又有钱了,男人全然不顾后背的鲜血淋漓,苍白的脸上是满足的笑容,又有钱了,又有翻本的机会了。 徐天然轻轻敲门,范二认出了一袭青衫,此时的家中一片狼藉,少年不愿自己的伤疤暴露在陌生人眼中,就要关上院门。 妇人理了理头发,平静道:“范二,不得无礼。” 范二扭过头,回了屋子,将门反锁,在屋里哭得很伤心,满腹的委屈尽化成了泪水,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原本范家也是富裕的农家,三十余亩良田,娘亲陪嫁过来镇上一家铺面,一家人衣食无忧,奈何,爷爷死去后,父亲就被狐朋狗友带歪了,染上赌瘾,家里的钱败光了、铺面卖了、良田卖了,最终连这祖宅也要卖了。 徐天然环视一周,这座宅子在村子里着实不小,足见原本范二一家在村子里也是排的上名号的殷实人家。 妇人忍着痛,问道:“客人可是投宿?” 徐天然抱拳轻声道:“是的,可还有空房?” 妇人在少女的搀扶下,施了个万福,婉拒道:“家中横遭变故,今日恐怕无法营业,还望客人见谅。” 徐天然诚恳道:“夫人,着实十五敬香游客太多,若是连你家都没有多余的房间,恐怕我们一行人就要露宿街头了。” 闻及露宿街头,妇人满心悲伤,自己或许这一两日也要流落街头了,心生恻隐,“就剩两间房了,若是公子不嫌弃,暂且住下吧。” 徐天然恭恭敬敬拱拱手,“多谢夫人。” 正玄老道和乐天小道也来了,见满院狼藉,乐天在徐天然耳边悄然问道:“姓徐的,怎么寻了这么个鬼地方。” 徐天然轻轻一戳,乐天痛的鬼叫连连,看见不过豆蔻年华的少女已经开始收拾凌乱的院落,柔声问道:“敢问夫人,可有提供酒食?” 妇人平静道:“家中无酒肉了,若是公子想要在这里吃饭,恐怕得先预付银两买酒菜,不然方才的事情相信公子也瞧见了,我们口袋里连一颗铜钱也没了。” 徐天然笑道:“好说。”从怀里取出一锭十两银子,交给妇人,“酒菜尽管安排。” 妇人连连摆手道:“可用不了这么多。” “夫人先拿着,我们要在这多住几天,还望夫人莫要赶人。” 夫人这才内心安定了几分,让少女把范二叫来,一同去镇上采买酒菜。 徐天然和娘亲的话范二听得一清二楚,到手的银子不赚,哪里是范二的为人,不等少女敲门,范二便打开房门,脸上的泪痕早已擦拭干净,仿佛原先的眼泪都不曾落下一般。 范二拍着胸脯,笑道:“我一人去就行,买酒买肉什么的我最拿手了。” 话音刚落,范二从娘亲手中接过银锭,便狂奔出门而去。 余笙虽是养尊处优,但是见比自己还要小几分的少女在收拾狼藉的庭院,便好心帮忙。 不过,余笙笨手笨脚,心虽好,却是在帮倒忙,少女从未见过手脚如此笨拙之人,想来肯定是大家闺秀,从未做过这些家务事,有这么个帮倒忙的主,少女也不生气,毕竟人家是好心。 到头来,余笙终于良心发现,挠挠头,摸了摸被灰尘污了的粉嫩脸颊,不好意思道:“好像我在帮倒忙,抱歉。” 少女微笑道:“哪里哪里,你有这份心我就很感激了。” 妇人走进厨房,开始洗锅烧火,准备先煮干饭,奈何,家里的柴火还没劈,此时妇人浑身疼痛,刚想忍着痛先劈两把柴火应急,只见,一袭青衫已经在院子里拎着柴刀劈柴。 青衫公子肯定是个练家子,劈柴的动作行云流水,不一会儿两捆柴火都劈好了,青衫公子将柴火都搬进厨房。 沐冷清不知道姓徐的究竟在捣鼓个什么劲,为何自始至终不让自己出手,那种烂透了的男人一剑砍了一了百了,妇人和她的俩孩子也不会受颠沛之苦。 徐天然知道沐冷清在生闷气,哪里敢凑上前去说话,倒是老道和小道和沐冷清一同在厅堂之上,老道从腰间的羊皮囊酒葫芦里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酒,又给沐冷清倒了满满一碗,笑道:“沐剑仙,喝酒。” 沐冷清纵然知晓眼前老道极不寻常,也是神情冷峻,一点敬畏之心也无,越是如此老道越是喜欢这名纯粹的沐剑仙。 剑客当如此,剑心纯粹,方可成就大道。 两碗酒喝完,老道的酒囊就瘪了,剩下约莫只能倒一碗酒,老道就开始犹豫,总不能自己喝一碗,不让沐姑娘喝,要是全倒给沐姑娘也不舍得,总不能眼巴巴看着沐姑娘喝酒。 既然如此,不如就不喝了。 老道抚须感叹道:“沐剑仙,剑法虽高,但是杀心太重,可得小心呀。” 沐冷清平静道:“无妨,人生一世便是求一个随心所欲,结局如何,无关紧要。” “话虽如此,天下哪里有真正的随心所欲,皆不过是画地为牢虚妄的自由罢了,自由是内心的追求,内心的自由才是真的自由,杀心亦如是,沐姑娘毫不讲理的杀意确实令你感觉自由,但是杀戮过后内心仍旧是无尽的虚无。” 沐冷清冷冷道:“你管我。” 老道神色尴尬,乐天在一旁幸灾乐祸。 徐天然收拾好了柴火,洗净了双手,进门就瞧见了老道石化的神情,笑道:“沐姑娘这是心有怨气?” “你为何要放任那烂赌鬼离去?” “当年离开家乡之时,先生说过,每当出手杀人之时要在心里问一句,他该死吗?” 沐冷清决绝道:“该死。” “话虽如此,沐剑仙可曾想过,再是如何,他终究是范二和他姐姐的爹,是夫人的相公,今日他死了,你以为他们就真的会开心吗?” “哟呵,徐圣人要拯救他的灵魂不成?” 徐天然摇摇头,“跟我走一遭?” 沐冷清二话不说,起身便往门外走去,出了门,二人身形一闪,转瞬出现在僻静的乡村小道上,男人失血过多已经昏厥在路边的水沟之中,手上紧紧攥着银子和房契。 范二一路小跑而过,怀抱着酒肉,根本不见男人僵硬的身躯已经没了鼻息。 待范二远去了,沐冷清冷冷道:“死有余辜。” 徐天然长叹一声,“各有各的命,你又何须出手杀人,让他命丧家中,让良善的娘三背负着沉重的压力。” “自欺欺人罢了,回头发现了他的尸首,范二还不是会内疚是自己杀了父亲。” 徐天然并不言语,只是淡然道:“且耐心等等,万物皆有因果,我们拭目以待。” 二人身形消逝,重回小院。 夜幕之中,村里头的游手好闲的无赖路过小路,见了气绝身亡的男人,眼睛发亮,捂嘴狞笑,将男人的尸首草草掩埋,将银子和房契揣入怀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9 道祖赐茶 老道见二人归来,朝徐天然轻声道:“有酒吗?” 范二立即鬼头鬼脑探出小脑袋,笑嘻嘻道:“道长,我买了三壶极品美酒,这就给您拿上来。” 徐天然瞥了眼鬼机灵的范二,深知这小子肯定要坑自己一笔钱,恐怕二十文一壶的酒他就敢开价一两银子。 不过,徐天然准备落脚范宅之时就决定了要挨这一刀了,倒是也看开了,随他去吧。 其实,范二的小算盘还真没有徐天然想的那么无良,好歹范二也是买了一百文一壶的好酒,这在小镇可算不得便宜了,若非范二在镇子上也小有名气,换作脸生的青衫公子。去买,这不得二三百文一壶酒,如此说来,范二一两银子一壶酒似乎也算不得太贵。 范二可是真心实意为贵客服务,范二的字典里头,可没有宰客这一说,都是客人心甘情愿将银子掏出来,毕竟,自己这殷勤的服务也值不少钱。 十两银子一入范二口袋,肯定被安排得妥妥当当,一文钱也不剩了。 范母自是知道儿子的德性,便要范二把剩余的银钱还回来,范二摆明了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态度,范母也只能唉声叹气摇摇头。 少女一道道菜端上桌,酱牛肉、猪肘子等硬菜可真不少,最后的鸡汤还在锅中炖煮,范二看着美味佳肴几乎流下口水,却也忍住没有偷吃一口菜,这是他对自己服务的要求,不然这服务能值八两银子? 银子早早就被范二偷偷埋在柴房里头了,就是怕好心的娘亲回头把银子还给了客人。 少女为徐天然一行人盛饭,徐天然热络地招呼范二一家人一同上桌吃饭,奈何,少女百般推脱,说没有吃客人饭的道理。 道长、沐冷清和徐天然身前各有范二买来的一壶美酒,徐天然倒出酒水,一阵酒香溢出,三人不约而同摇摇头。 余笙和乐天不知三人因何而摇头,问道:“怎么了?” 徐天然感叹道:“酒太贵了,不忍喝。” 余笙眨巴眨巴圆溜溜的美眸,愣神了,这酒真有那么好,乐天也是走过江湖了,姓徐的德性也知晓大半,这明摆着是反话。 在门外听墙根的范二心中一凛,这是行家,闻酒香就知晓酒的品秩,看来自己大意了,这钱可不好挣呀,实在不行还是能吐出二、三两。 不过,徐天然和老道都不挑酒,好在这酒虽然品秩不高,好在较为纯净,至多就是第二天头疼,也不至于半夜去抢茅厕。 沐冷清见徐天然和老道都举杯共饮了,仍旧是一动不动,等两人一壶酒见底了,沐冷清拿着酒壶去了厨房。 范二见状生怕冷冰冰的女子是要找自己算账,撒腿就跑,不曾想黑衣女子不过是来厨房清洗酒壶,范二内心稍定。 厨房内,范母和少女端着米饭就着咸菜,眼看黑衣女子过来,范母立即放下碗筷,接过酒壶自己去洗刷。 沐冷清言语不多,只是轻声道:“一起上桌吃,就不寻你家那浑小子的麻烦了。” 范母先是一惊,刚要问姑娘何出此言,回头想想自家儿子的德性,却也先心虚起来,转念一想,才真的想明白了,黑衣女子瞧着冷淡,其实是想让我们一同上桌吃饭,原是好意,却要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少女却极为紧张,不用多想就知道范二又招惹客人不快,泫然欲泣。 范二见状,大摇大摆走出来,拍着胸脯,一副天塌下来我担着的态度,“范雨灵,你怕啥,有老子在,谁敢欺负你。” 听闻此言,少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就要拿起鸡毛掸子追着范二打,但是客人还在,只能强忍了,回头再跟他好好算账。 范母和少女端起碗筷,听从冰冷黑衣女子的命令,唯唯诺诺上了桌,徐天然倒是佩服沐剑仙的劝人本事,自己好言好语人家仍旧是不上桌,想不到沐剑仙出马,一句话就搞定了。 范母和范雨灵较为局促,但是范二却一点也不客气,大块的肉往碗里夹,还不忘给娘亲和笨姐姐夹肉,这可是过年都吃不上的酒菜,范二岂会错过。 范二早在心里谋划良久,待会儿客人要是问起酒菜之事,早已经想了一百个理由应对,没想到真上了桌,一句斥责的言语也无。 这下轮到范二傻眼了,这些年范二做事从不怕与人理论,最怕的便是人家不与自己讲道理,直接就动手,纵然自己能言善辩,但是仍旧是个小孩,哪里打得过那些大人,范二这下心里彻底虚了,难不成这看着斯斯文文的青衫公子是那最不讲理之人,让自己吃饱了饭,好送自己上路。 徐天然看透了范二的心思,似乎不骂两句是不行了,“范二,为何你的名字这般出彩?” “中规中矩罢了,有何出彩之处,排行老二,取名为二,村子里皆是如此。” “为何你姐姐不叫范大呢?” “姐姐是女子,取了范大这名字,将来媒人上门说媒,问了个名可就要把提亲的人吓跑了,自然是要讲究一些。” 徐天然微微点头,“这倒是说得通。” 范二原以为逃过一劫了,没想到姓徐的眯着眼笑道:“二呀,你买的这酒是什么酒?” 范二微微一颤,转瞬额头冒出稀疏的汗珠,“这可是十里八乡闻名的糯米酒,入口微甜,滋味无穷。” “一壶几文钱?” 范二挺直了腰板,“这可要不老少钱,凭借我范二的脸面,也要五百文一壶。” 原本一两一壶终究是不敢说出口,徐天然双手笼袖,笑道:“说来也不贵。” 范二有些后悔,一拍大腿,早知道就说一两的,白白亏了一两半银钱。 徐天然问道:“二呀,你可会饮酒?” 范二立即整个人爬上了凳子,盘腿而坐,胸脯拍得震天响,“不是我范二吹牛,我三岁就开始饮酒,到如今已经整整喝了六年,整个两三壶不在话下。” 话音未落,沐冷清就把糯米酒推到了范二跟前,范二傻眼了,范母立即道歉:“他一个少年哪里喝过酒,童言无忌,还望公子见谅。” 范二岂会放过这个机会,于范二而言,这哪里是酒,是钱呐,自己亏了的一两半,拼死也要喝回来。 不等范母反应过来,范二直接端起酒壶,咕噜咕噜一口闷了。 只见,范二微黑的脸颊转瞬通红如煮熟的虾壳,学着镇子酒馆里的酒鬼将酒壶倒扣在自己头上,摇摇晃晃道:“感情深一口闷......” 旋即,整个人就从凳子上摔下来,范母刚要惊呼,只见范二被徐天然一只手揽住,然后,将范二送上床。 原来一直充大个的范二这般轻,比徐天然想象得轻了许多,明明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为何处处要摆出一副老江湖的姿态,明明心里最是怜爱娘亲和姐姐,却总是口是心非? 徐天然释然一笑,若是没有遇见老白,自己又会如何呢? 是被追兵捉回去处死了,还是从此流落江湖,干起偷鸡摸狗的勾当只为勉强糊口? 苍山秘境,为何自己初来乍到就在自己眼前上演这一出杀父大戏,徐天然内心有所警惕。 吃罢了晚饭,老道终于又开口,“徐小子,有酒乎?” 徐天然自然懂了老道的意思,取出腰间的酒葫芦,上好的太白仙酿从葫芦口流出,把老道馋的酒虫都翻滚起来。 沐冷清白了徐天然一眼,徐天然这才后知后觉,原来沐剑仙原先洗酒壶并不是单单为了邀请范氏母子三人上桌,想必是为了自己腰间的美酒。 徐天然立即毕恭毕敬也给沐姑娘倒了一壶酒。 老道笑道:“徐小子、沐姑娘,可知道苍山秘境的由来?” 徐天然平静道:“洗耳恭听。” “昔年,庄生隐居之地,在庄生兵解之后,道祖亲临,将方圆千里山河构筑一座新的小天地,从此,苍山秘境便与天道天下彻底隔绝。” “那镇守苍山秘境的便是道祖?” “正是。” 徐天然陷入沉思。 正玄道长继续说道:“你可知为何道祖要将庄生兵解之处千里山河收入小天地之中?” “不知。” “万年前,此地是人族和龙族最后一场大战之地,是龙族最后的埋骨之地。” 徐天然惊讶道:“正是如此,庄生才会在此画地为牢三百载?” “这就说不清道不明了,那家伙究竟在想什么,谁能看透呢?” 徐天然喃喃道:“龙族埋骨之地、庄生兵解之地、白发封印之地、道祖小天地?为何这块平凡的土地会有如此之多的大事件发生?” 老道并不言语。 沐冷清懒得思索。 乐天完全听不懂,只是觉得师父怎么会懂这么多。 老道倒出酒壶最后一滴酒,连酒碗都舔得干干净净,将酒碗一放,笑道:“走一走?” 徐天然也放下酒碗,“走。” 转瞬,老道和徐天然的身影原地消逝,乐天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指着师父的位置,“这是我师父的术法?” 沐冷清微微点头。 “我师父这么厉害?” 沐冷清懒得再点头了。 乐天开始审视自己的根骨,莫非自己真是天纵奇才,师父原来一早就看出了我的天赋才收自己为徒,怪不得前些时日师父劝自己要好好修行,想来师父对自己给予厚望,看来打今儿起,自己要勤加修行,或许过个十年八年就能把姓徐的按在地上摩擦了。 一座僻静深山,一座破旧道观,一名倒骑青牛的白发老者,缓缓从青牛背上滑下。 正玄老道跛着脚,轻声道:“徒儿见过师父。” 白发老者和颜悦色,招招手,“来,喝茶。” 徐天然极为拘束,显然老者就是传说中的道祖,若是路上遇见了不就是寻常老翁,谁知这是除去天道第二个踏出大道证得长生的道祖。 徐天然显得极为局促,而正玄更是局促,似乎也是许久未见师父了。 如此说来,正玄的身份就水落石出了,原来貌不惊人的正玄竟然是道祖徒弟。 道祖泡上一壶茶,招呼二人落座。 徐天然屁股刚落下,就见正玄仍旧直挺挺站在那,似乎做了什么对不起师父之事。 老者云淡风轻,“坐下吧,为师不怪你的。” 正玄这才落座,立即接过师父的茶具,开始泡茶。 老道自豪道:“这可是我亲种的茶树新采摘的茶叶,尝尝我制茶的手艺。” 徐天然轻轻一闻,果真是茶香四溢,彩虹屁张口就来,“道祖爷爷的手艺真是绝了,可惜有一个缺点。” 饶是老者也好奇问道:“什么缺点?” 徐天然笑道:“喝过最好的茶,将来喝什么茶都没滋味了。” 正玄不禁对青衫佩服得五体投地,道祖也甚为高兴,笑道:“回头就给你带上两斤,真的想喝了就泡一盏。” 徐天然立即起身向道祖深深一拜,“多谢道祖爷爷赐茶。” 徐天然一口一个爷爷,倒是把道祖哄得开开心心。 道祖亲制的茶叶,这要那到天道天下可谓是价值连城,不过,徐天然再是爱财也绝不会将道祖的茶叶贱卖,到时候可要让老白和先生先尝尝,也让白孔雀丢了酒壶,喝一杯茶醒醒酒。 道祖看着徐天然,问道:“白屠和老吴怎么样了?” “晚辈离家数年,许久未见义父和先生了,不过想来二位定然无恙,有劳道祖爷爷挂念了。” “我也就这么随口一问,都是堂堂杀神、棋圣,能不好吗?” 徐天然脸色有些怪异,大长生者说话都这么直截了当吗? 道祖转过脸颊,看着正玄,不再是和颜悦色,“你以为你这般做法是为他好吗?” 正玄立即站在一旁,毕恭毕敬听从师父教导。 “当年,他连拜师都不愿,问剑天道差点就将天道拉下马,为何要选择兵解,这个道理你想不通怎么折腾都是白搭。” 正玄唯唯诺诺,仍旧倔强道:“逍遥的是他,我就是这样不逍遥,自己找不自在,这就是我,不做这件事,我一生难安,做了,最终成与不成,我都心安了。” 道祖眼神柔和了许多,“坐下。” 正玄又这才坐下。 道祖看着一袭青衫,问道:“看过?” 徐天然连连夸赞道:“看过,我都能倒背如流,道祖爷爷可把天下的道理都说尽了,晚辈真是佩服万分,论学问,道祖爷爷自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道祖看一袭青衫真是越看越顺眼,自个儿怎么收的徒儿都是如正玄这般木讷呢,唯有那个自己未能如愿收为弟子的庄生方能比拟,看来白屠和老吴撞了大运,得了个好弟子、好学生。 道祖余光落在徐天然的腰间葫芦上,短短一瞬间而已,徐天然也不明白道祖眼眸所蕴含的深意。 “徐小子,你知何为长生?” “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晚辈看及此处,振聋发聩,方知长生之意义,譬如与人族而言,长生非一人之长生,乃是整个人族世代繁衍,生生不息,方是长生之道。” 道祖轻轻抚摸长及胸口的白须,笑道:“有下过功夫。” “我家先生时常说道,自己的学问与道祖比起不及万一,学塾的蒙学儿童自小就要背,将道祖的学问发扬光大。” 道祖眯眼笑道:“真的,难道不是、?” 徐天然微微一惊,旋即镇定自若道:“断然绝不可能,我家先生最厌烦儒家那套腐朽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一向只服道祖的学问。” 道祖似笑非笑,徐天然心里想,堂堂道祖总不会听墙根,反正就算道祖去了青山镇听墙根,还能怎么着,跑到自己跟前与自己对质,说学塾里头读的不是,而是,若真如此,丢脸的还不是道祖,又不是我。 徐天然壮着胆,眼看老是喝茶也忒没劲,就从葫芦里头搬出一坛太白仙酿赠与道祖,道祖很是高兴,一人独居太久,遗憾的是不知酿酒之法,不然在深山之中,断然能酿出绝美的仙酿。 道祖迫不及待揭开泥封,取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壶,一小杯一小杯慢酌。 徐天然和正玄干瞪眼,只能低头喝茶。 道祖喝完一壶酒,心情好得很,把徐天然带到茶室之中,指着满满一仓库的茶,说道:“想拿多少拿多少。” 徐天然也不客气,将青衫脱下,装了整整一大包袱,本想再拿个麻袋再装些,但是看见道祖的嘴角有些抽搐,只得作罢。 道祖没想到徐小子竟然这么实诚,为了多拿些茶叶二话不说就脱衣服,原以为任由他满口袋塞能塞多少,这下可就亏大发了,至少被搬走了三五十斤,这可是自己一个月多的收成。 买卖亏了,徐小子一坛美酒换了五十斤茶叶,徐天然心里头美滋滋,道祖心里头惨兮兮。 徐天然觉得得了便宜就要早点开溜,不然回头老头后悔了可咋办,自己已经将这道祖亲制的茶叶都分配好了,转身就要跟道祖告别。 道祖轻声笑道:“且慢。” 徐天然紧紧捂着青衫包袱,道祖笑道:“莫要担心,这茶叶说给你便给你了,陪我走走。” 徐天然浑身穿着亵衣,就这么跟在道祖身后,转瞬,只觉天旋地转,眼前景致皆模糊不可见,体内神识大鲲冲天而起,化身为鹏,扶摇直上九万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0 阴云密布暴雨未至 大梁前锋一万骑,宛如白色洪流,奔涌向前。 为首一名白袍女将英姿飒爽,一拉缰绳,骏马修长的前腿高高跃起,一声悠长的嘶鸣声响彻天际。 般若城,已然若隐若现。 无影、炼狱,妖界的陆地神仙妖帝,龙天行、凤九天,妖界半步陆地神仙妖王,人族二十余万大军和龙天行的最后十万精锐,般若城从未如此热闹过,从未聚集过如此众多势力,单独拿出来哪一方跺跺脚都能让横断山脉抖三抖是狠角色。 南宫千白在般若城下,遥望行色匆匆的人群,大踏步走入城中,身后是吴清风、萧慕容、杨小兵、千寻、管彤、吴浩和赑屃,尤其是赑屃瞧着格外惹眼,身上背着沉重的行李,又牵着一匹高大的瘦马,瘦马得意的神色比起赑屃低声下气形成鲜明对比。 诚然,哪里有人驮着货物,让牲畜悠然自在的,不过在一行人中,确实赑屃的地位还比不上区区啊黄。 龙天行十万大军驻扎般若城下,明日将与魔君会面。 人族大军以六万大梁铁骑为先锋,晋国四万禁卫铁骑、西域三万联军、昆仑骑军六万为主力,分别在距般若城百里安营扎寨。 钱玥担任总运粮官,亲率一万吴越大军协同江南诸国共同运送粮草,运送辎重粮草大军军心涣散,尤其以南唐世子李郁最是消极,麾下南唐士卒毫无斗志,主帅无能累死三军,钱玥眼见李郁难堪大任,立即协同楚国、蜀国、闽国、南平四国将士,将运粮重担承担起来。 江南诸国远离昆仑,与妖族大战本就不上心,不派兵又怕回头分不着战利品,偌大的妖族遍地是宝,只要派兵了,远远呐喊助威,天机阁总是要念着情分分一杯羹。 而大梁和晋国却又不一样,两晋争霸已然愈演愈烈,中原最终归属就在梁晋之间,而此番出兵昆仑彼此心中都憋着一口气,一定要在诸国之前展示自己军力强盛。 至于昆仑骑军,妖族都打到家门口了,退一步便是妻儿老小的性命,因此装备最是薄弱的昆仑骑军上阵厮杀最是奋不顾身,最是毫不畏死。 当然,禄东赞心里也有所谋划,此番立下大功,也能借着机会将昆仑诸部一统,再上表天机阁,表达昆仑部落立国的宏愿,若是有着攻伐妖族的功劳,想必天机阁也是会应允的。 昆仑苦寒,部落众多。 禄东赞的野心可是不仅仅建立一个天机阁掌控下的傀儡国度,禄东赞虽是昆仑人氏,却喜爱读汉人典籍,更是对昔年大唐魂牵梦萦,向往能建立一个比肩大唐的国度。 在那样的国度之中,人民安居乐业,庙堂清明,修士谨守本分,这是禄东赞的理想之国。 龙天行自从珠穆城下一败,一直避开人族锋芒,龙天行最后剩下十万精锐据险以守,摆出要与人族大军鱼死网破的气势。 魔君的态度很暧昧,既不与龙天行彻底划清界限,索性不见。又不与龙天行主动示好,在龙天行立足未稳之际,先给龙天行搭把手,让龙天行心生感恩。 一时间,整个妖界的目光皆落在般若城,怒江畔,凤凰一族精锐齐出,凤凰一族附庸部落大军汇聚一处,足足十万大军开赴般若城。 炼狱在兔精部落开了誓师大会,出征者加上炼狱唯有五人,而另外四人乃是四大妖王,饕餮、梼杌、混沌、穷奇。 青青身为酋长,亲自带领兔精一族欢送远征的战士,为他们佩戴花环,炼狱高高兴兴蹲下身子,让青青将花环戴在头上,四大妖王一一照做了,小小花环戴在面容狰狞的四大妖王头上显得格格不入,但是,炼狱瞧着倒是很是开心,四大妖王便也很开心。 在四大妖王心中,他们深深知道,在炼狱陛下心里他们四人的性命加起来还没有眼前这么一只可爱的小兔精值钱。 炼狱也不愿兴师动众,不然以四大妖王背后的部落势力轻而易举就能聚拢一支十万妖族大军,但是真到了那一刻,手中的底牌可都用尽了。 炼狱前世生而为人,自然知晓人类的那些门道,若是自己派遣了十万大军,会引来凤凰一族的猜忌,到时候出工不出力,反倒引起内部争斗,得不偿失。 般若城一战注定要载入史册的血腥,人族胜了,妖族彻底沦为人族的附庸,百年千年之后,妖族之名或许再也不会在天下流传。 妖族胜了,也必是惨胜,胜利之后究竟是谁主宰了妖族,胜者究竟是无影还是炼狱,谁能登到做到,吴清风下意识离徐天然远了几个身位。 迷雾森林,天龙鱼一族最后一袋砂石堵住了洞口,举族搬迁至沼泽之中,原有一些铁拳帮的妖孽过来寻衅,皆被天龙鱼一族击败,更是将铁拳帮一众囚禁在沼泽之中。 离了陆地和森林的铁拳帮古猿妖如羊入虎口,只能任由天龙鱼一族摆布,天龙王看着数千族人已经远离了是非之地,心中且喜且忧。 一边命甲士在沼泽边界巡查,一边将老弱妇孺安置在沼泽的中央,以防万一危险来临,天龙鱼能有效抵御外敌入侵。 诚然铁拳帮帮主和四大金刚已经被徐天然收拾了,不然上了岸的天龙鱼一族修为难以发挥出十之二三,根本无力掌控迷雾森林。 迷雾森林虽然离般若城不远,好在瘴气萦绕,沼泽密布,人迹罕至,除去铁拳帮,并无多少开灵精怪出没。 天龙王跃上高大树梢,看向般若城方向,百里外烟尘滚滚,天空乌云密布,只差一声惊雷,骤雨落下。 梅兰罂悄然进入魔宗宫殿,魔君端坐于宝座之上,梅兰罂没羞没臊如同水蛇一般缠绕在魔君身上,娇滴滴道:“魔君殿下,无影陛下的命令可莫要抗拒?” 阎罗端起一杯如鲜血一般红艳的酒水,小口浅尝,“还请神使放心,白发魔宗必当服从无影陛下的旨意,白发魔宗志在恭迎白发陛下重返妖界,已经足足等了一千年了,绝不敢半点疏漏。” 梅兰罂心满意足伸出魅惑的舌头,轻轻舔了舔自己的指头,笑道:“魔君殿下的忠诚,我必将原原本本告知无影陛下,事成之后,无影陛下必有重赏。” 魔君轻声道:“夙愿成真,不敢奢求赏赐。” 梅兰罂媚笑道:“无影陛下若是将我赏赐给魔君殿下,魔君殿下可敢奢求?” 魔君大胆在梅兰罂的丰臀上重重拧了一把,笑道:“若真如此,我就笑纳了。” 梅兰罂难得露出小女人的姿态,伏在魔君强壮的身躯之上,静静听着魔君的心跳,仿佛一伸手就能将阎罗的心脏掏出来看看是红的还是黑的? 燕回楼,白衣小童似在耳边跟徐天然耳语了几句,猛然,一袭青衫化作一抹青虹划过天际,在城门上留下十片灵魂,转瞬直奔城外人族大军而去。 管彤瞪大了眼眸问道,“徐荣,你跟师父说了啥,这么火急火燎就走了?” 白衣小童双手抱头,一双小短腿高高翘起,靠在椅背上,悠然自得,却不言语。 吴清风一语道破天机,“说媳妇儿来了。” 白衣小童微微一惊,差点掉到地上,赞叹道:“吴小剑仙果然名不虚传,比我家大师姐要聪明上许多。” 管彤听了不乐意了,夸咱爹那是没错,没理由踩自己一脚呀。 转瞬,白衣小童就从椅子上摔下来了,徐荣朝管彤怒目相向,管彤双手抱胸,抬头望天,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燕、乌雷俨然成了燕回楼的老鸨和龟公,二人配合起来天衣无缝,谁也不知原来苏燕这般其貌不扬之人竟然会走了如此大运,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吴清风见正玄道长入席,起身问候,正玄摆摆手,示意一切如常即可。 想来是徐天然给吴清风通风报信了,不然以吴清风的榆木脑袋,哪里能猜到正玄的身份,不过,正玄这次真的错怪徐天然了,吴清风一路上自己琢磨良久,笃定正玄老道着实不简单,尤其是横穿大半个妖界,其中凶险吴清风一览无遗,若是寻常的老道怎么可能安然无恙穿过大半个妖界来到般若城。 大梁中军大帐,朱孟明沉着脸,一路行来,朱子柒的风头将自己压得喘不过气来,自己私藏了圣旨,冒了如此大的风险也没能立下多少军功,回去如何同父皇交代。 想及此处,朱孟明额头汗珠如珠帘,与左右心腹合计一番,立即遣人宣花主殿下来中军大帐议事。 徐天然风尘仆仆,御剑如风,三千青丝已经有些散乱。 朱子柒在先锋营,远远便心有所感,走出帐外,看见一袭布衣青衫在整理衣衫和乱发,四目相对,良久,青衫柔声道:“好久不见。” 说久其实也算不得久,朱子柒笑如春风,“可好?” “很好。” 帐外,除去巡查的甲兵,还有断水和转魄在暗处盯梢,尤其是断水生怕自己的宝贝徒儿被徐小子占了便宜,徐小子那双手一瞧就不老实。 徐天然从怀里取出一对红绳,笑道:“送你的。” “都是送我的?” “这是月老庙的红绳,你一根,我一根。” 朱子柒伸出洁白如玉的左手,“给我戴上。” 徐天然开心道:“好嘞,花主殿下。” 朱子柒掩嘴轻笑道:“这么好用的小厮放任在外怪可惜的,要不一刀咔嚓了送进宫当我贴身宫人?” “花主殿下恕罪,小的愿意侍奉殿下左右,但是老徐家就我一根独苗了,不能在我这断了香火。” “那怎么办呢?” “要不花主殿下给小的当媳妇儿,就两全其美了,小的既能侍奉殿下左右,又能给老徐家延续香火,可好?” 朱子柒抬起手,看着手腕的一根红绳,笑道:“想得美。” 徐天然无奈道:“万一美梦成真了呢?” 两人相视一笑,徐天然快步上前,就要将朱子柒揽入怀中,朱子柒伸手拦住,只是将另一根红绳缠绕在徐天然手腕上。 断水刚要发作,见徐天然发乎情、不得不止于礼,也只能强咽下一口气。 忽然,一骑从中军大帐而来,手持秦王将令一路如入无人之境,直抵朱子柒眼前,一名校尉翻身下马,抱拳道:“花主殿下,秦王有令,请立即独自前往中军大帐议事。” “何事如此紧急?” “末将不知,秦王只道军令紧急。” “好的,我知道了,我随后就到。” 徐天然只觉得奇怪,一直琢磨独自二字究竟是何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1 我的女人,谁敢动? 朱子柒军务在身,没空闲儿女情长,跟断水嘱咐了几句,便翻上坐骑,就要离去。 徐天然拿出一张符箓,咬破手指,画了一道血符,交给朱子柒,柔声道:“若有事,将符箓撕碎,我转眼便至。” 朱子柒只当姓徐的关心自己,将符箓握在手中,策马疾驰而去。 徐天然厚着脸皮凑到断水身边,轻声道:“师父,秦王将令我琢磨着有古怪。” 断水神情冷峻,心想徐小子还真不害臊,一声师父就这么轻易喊出口了,没好脸色道:“都在大梁军营,能有何古怪,秦王更是花主殿下兄长,还能加害她不成?” 徐天然悻悻然望着朱子柒离去的背影,总是隐隐不安。 中军大帐,秦王帐下第一谋士茶白端坐,一手翻书,一手紧握茶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秦王来回踱步,神情紧张,“茶白,这样做,父皇知道了会不会将罪于我?” “殿下,事到如今不得不放手一搏了,陛下龙体如何殿下心里没数吗?如今殿下私藏圣旨,原想成就一番功业,奈何殿下至今寸功未进,若是再无法建功,笼络军心,殿下可真要与皇位失之交臂了。” 茶白的劝谏,朱孟明内心坚定了几分。 朱子柒是横在自己面前的拦路石,虽是兄妹,但朱子柒风头太盛,已然抢走太多军功,若说珠穆关一战完全是自己怯战,根本不敢在茫茫妖族大军之中斩头颅、立军功,如今兵临般若城下,妖族大军已经危如累卵,摧枯拉朽就能建立功业,朱孟明哪里会放弃这等绝佳机会。 内侍禀报,“花主殿下觐见。” 朱孟明轻轻抹去掌心的汗水,平静道:“宣。” 内侍尖锐的嗓音响起,“宣--” 朱子柒披甲而来,原本柔美的五官在白色铠甲映照之下愈加英气勃发。 “二哥,有何急事?”朱子柒直截了当问道。 朱孟明双手负后,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半晌,朱孟明故作镇定道:“子柒,一路上你辛苦了,如今战事临近尾声,你就卸甲休息一番,不要再上前线了。” 朱子柒满脸疑惑,“二哥何意,龙天行尚有十万大军,加之般若城魔宗举起未定,谈何战事将休?” “二哥也是怜惜你,你看你一个女孩子整天舞枪弄棒像什么话,剩下的事让二哥来,咱们老朱家马上得天下,你上得战场,二哥就上不得战场吗?” “二哥,当下大梁士气正盛,非子柒贪恋军权,先锋营真少不了我,若我不冲锋陷阵,谁愿意冒死冲锋,若我临阵脱逃,军心可就要散了大半了。” 茶白轻轻放下茶盏,阴阳怪气道:“花主殿下,秦王殿下体谅你,你就受着,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副将,秦王殿下才是主帅。” 朱子柒见朱孟明眼神闪过,自然就猜出几分,摇头道:“原来二哥早有图谋,今日给我摆了一场鸿门宴。” “子柒,你这说的什么话,咱们是一家人,哪里分彼此,只是你也知道,父皇沉疴难愈,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二哥也想染指皇位?” “子柒,若是你全心全意支持你二哥登上皇位,莫说这主帅之位给你,便是大梁半数边军我都愿意交到你手上。” “二哥,如今父皇重伤,朝堂不稳,强敌压境,你不思退敌之策只图谋一己之私,你对得起父皇吗?” 朱孟明猛然爆发,怒指朱子柒,“你别跟我提父皇,我哪里比朱孟渝差了,为何父皇就立了他为太子,我心不甘。” “二哥,如今不是内耗之时,大梁上下当齐心协力共度难关,相信纵然大哥登上皇位也不会亏待你的。” 朱孟明讥笑道:“他登上皇位第一个收拾之人便是我,我岂能束手待毙,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挑明了吧,我和朱孟渝你究竟与谁站在一起?” 朱子柒平静道:“我与父皇、与大梁站在一起。” “子柒,你莫要冥顽不灵?” 朱子柒平静道:“朱家儿女当以死报国。” 茶白缓缓起身,斜眸瞥了眼朱子柒,冷笑道:“花主殿下,您手腕上的红绳格外鲜艳,就不知另外一根可否安然无恙?” 朱子柒怒气大盛,灵力流转,青丝飞扬,“你胆敢威胁我?” 茶白笑道:“小人不过区区随军修士哪里敢威胁花主殿下,但是,他自般若城而来,是妖族奸细,已经被秦王殿下派兵拿下了。” 朱子柒冷笑一声,“就凭你们?” 朱子柒前脚刚走,潜伏在先锋营的奸细就将徐天然的消息禀报朱孟明,朱孟明立即遣人将徐天然引出先锋营,在半道上,十余名随军修士和两千大梁骑军在校尉一声拿下叛徒的命令下,向徐天然拔刀相向。 茶白轻轻吹一口滚烫的茶水,一阵雾气蒸腾,“当年在晋阳,他不过金丹修为,满打满算至今他至多金丹巅峰,秦王殿下派遣十余名金丹修士,更有一名化神境修士加上两千铁骑,还拿不下区区一名金丹?” 朱子柒美眸宛如鲜花绽放,轻轻揉碎手中的鲜血符箓,“区区,快来。” 符箓如同飞剑一闪而逝,径直飞往大帐之外。 朱孟明眼见与朱子柒彻底撕破脸了,为今之计只能先将她拿下,以朱子柒的性命胁迫断水和转魄为自己卖命,等拿下了般若城,分得了战利品,笼络了军心,就能和朱孟渝分庭抗礼了。 朱子柒轻轻摇头,长叹一声,“二哥,你以为军心就是用金子银子笼络的吗?” “不然呢?” “二哥,我说你太不懂军人了。” 朱子柒霜华出鞘,转瞬,大帐之内剑光闪耀。 茶白双手紧握茶盏,浑厚灵力自茶盏奔涌而出,朱子柒一击不成,在空中翻滚一周安稳落地,“原来茶先生是飞升境,失敬失敬。” 茶白冷冷道:“既然知道了还不束手就擒。” 忽然,一道青光乍现,如同一颗陨石从天空降落,中军大帐被一道身影轰然碎裂。 中军数万大梁甲兵的目光皆落在中军大帐之中,一袭青衫浑身浴血,嘴角浮现一抹平淡的笑容,“我的女人,谁敢动?” 朱孟明不可思议道:“你怎么来了?” 徐天然笑道:“御刀来的。” 朱孟明显然有些惊慌失措,“那可是十余名随军修士和两千骑军。” 徐天然温柔地看着朱子柒,笑道:“修士我杀了,两千骑军大半都昏睡不醒了。毕竟是你的士卒,我没舍得杀。” 朱子柒柔声道:“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 原先朱子柒还是有些担忧,生怕徐天然被伏击来不及准备就被生擒,若是徐天然被俘虏了,自己怎能见死不救,若是自己也被朱孟明控制住,断水和转魄也成了朱孟明的提线木偶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茶白心生一计,大喊道:“花主朱子柒勾结妖族,妄图谋害秦王殿下,快快拿下。” 将士们看着一袭白袍的花主殿下,无一人出手擒拿花主殿下。 在将士们心里,那个绝美的花主殿下,不仅仅是大梁的公主殿下,更是将士们的主心骨,冲锋,她冲在最前面,撤退她在最后面,夜间巡营,她关心每一名受伤士卒的伤势。每一名牺牲的士卒,她都要在阵前喊出阵亡士卒的姓名、籍贯,并把他的抚恤银子一一传回大梁。 在将士们心里,花主殿下怎么可能会勾结妖族,若是说秦王殿下勾结妖族他们还会信。 朱孟明看着全然不为所动的士卒,他猛然知晓,原来这就是军心,一人在军中的威望真不是用钱就能买来的,子柒是对的,自己错了。 朱孟明平静道:“茶白,罢手吧,我们错了,这大梁皇位我跟朱孟渝都不配,可惜子柒是女子之身,不然二哥断然不会与你争这皇位。” 朱子柒平静道:“二哥迷途知返,善莫大焉,今日之事,权且当作没发生过。” 朱孟明向朱子柒抱拳道:“让子柒见笑了。” 茶白见奸计未能得逞,旋即祭出本命物茶盏,茶盏之中茶水如瀑,悉数落在朱子柒头上。 朱孟明震惊道:“茶白,你作甚?” 茶白狡辩道:“秦王殿下,事到如今没有回头路了,不容妇人之仁。” 茶白的本命物品秩不低,茶盏之中滚烫的茶水似剑气落下,朱子柒祭出霜华,一脸数十剑也无法彻底斩断茶水剑气。 徐天然纵身一跃,在朱子柒身前,长平祭出,以正十七之法抵御如瀑坠下的剑气茶水。 茶白冷哼一声,“区区化神境,还敢在我面前造次。” 徐天然与朱子柒对视一眼,两人心有灵犀,与其被动防御不如主动进攻。 朱子柒身形一闪,霜华自苍穹落下,徐天然焚杀决运转,八柄飞刀祭出,八道刀光闪耀,茶白内心一惊,区区两化神境怎会有如此惊人的攻势,不得不取回茶盏,拦在身前,以防备徐天然的偷袭。 徐天然八柄飞刀气势如虹,一直以来徐天然都未能将御剑法门修炼至炉火纯青,八柄飞刀自从跟随自己以来从未独当一面,然而今夜,徐天然兵车祭出,虚空凝滞制住茶白身影一瞬间,徐天然长平一刀落下,斩落茶盏的庇护。 茶白不过飞升初境的修为,且在飞升境中也算不上坚韧的身躯,在徐天然八柄飞刀突袭之下,只见一抹鲜血飞溅,尸山,首生、凤凰、白衣,杨柳、黉舍、铁锤、银粟八柄飞刀分别刺中茶白要害窍穴之处。 徐天然看了眼朱子柒,笑道:“正是区区化神境小修士在你眼前造次。” 朱子柒翩然落在朱孟明身前,朱孟明颓然坐下,“真不是我的意思,我不过想要夺下兵权,取得攻城之功,笼络军心。” 朱子柒平静道:“我知道的,二哥。” 徐天然轻轻一抖衣衫,斑驳的鲜血被灵力蒸腾,一阵猩红血雾蒸腾而起,血腥味令朱孟明几度作呕。 朱子柒威严道:“传令诸将,帐前议事。” 整座偌大军营,旋即迅速运转起来。 亲卫更是迅速将残破不堪的大帐重新升起。 朱孟明瘫坐在椅子上,朱子柒简明扼要道:“茶白乃妄图偷袭我和秦王殿下,已经被我诛杀。” 诸位将校神色诧异,茶白不正是秦王殿下的首席谋士,为何就谋害秦王和花主了呢,莫非他是妖族奸细? 朱孟明见状,只能附和道:“花主殿下所言属实,茶白确是妄图谋害我和花主殿下。” 满座哗然。 一名校尉策马归来,在中军帐,见秦王殿下,跪倒在地上,“秦王殿下,末将办事不利,罪该万死。但是,那青衫刀客修为着实恐怖,短短数息时间就将随军修士斩杀殆尽,更是散发出令人惊恐的杀意,二千骑军三分之二都被杀意浸染昏迷不醒,请殿下……” 校尉未说出口,就见一袭青衫立于营帐角落,而秦王殿下更是厉声道:“一派胡言,差遣你杀人的茶白已经身死,至于他为何谋害本王和花主殿下尚在调查,你听信茶白蛊惑,视如同犯,来人,给我拖下去。” 转眼,军帐两侧,刀斧手将惊魂未定的校尉押走。 众将士察觉到营帐之中站着一名青衫刀客,徐天然也觉得尴尬,朝朱子柒和朱孟明拱拱手,便退出了军帐。 朱孟明长叹一声,命左右将从箱子里取出一个木匣子。 朱孟明沉声道:“圣旨。” 众将士悉数跪下,朱子柒一袭戎装,也是单膝跪地。 徐天然走到帐外,看着天际星辰浩瀚如海,双手负后,内心却有些小得意。 徐天然在心里告诉自己还要更强一点,不然哪里有脸面跟花主殿下提亲,不说梁帝答不答应,花主麾下的将士们若不答应,一人一口唾沫就能将自己淹没了。 良久,朱子柒走出军帐,见一袭青衫在来回踱步,一会儿摘下腰间的葫芦小小饮一口酒,似乎怕被自己发现,皆浅尝辄止。 朱子柒娇声道:“帮我卸甲。” 徐天然立即来到朱子柒身前,帮她将铠甲一一摘下,心疼道:“辛苦了。” 朱子柒将如瀑长发放下,微风袭过,三千青丝如黑色绸缎随风飞扬,“不辛苦,习惯了。” “会不会怨我不在你身边帮你?” “哪里话,咱们说好了各自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比起朝朝暮暮,不如仰望星空,共同追逐自己的梦想。” “如果真的觉得苦就说出来,有时候心里的苦说出来了或许就没那么苦了。虽然我可能也帮不上忙,但是,我还能静静聆听,当你的知心人。” 徐天然将一袭洁白铠甲悬挂在朱子柒坐骑之上,一手牵着白马,一同走在如水月色之下。 朱子柒有些动容,“苦的从来不是身体有多苦有多累,只是,眼见为了皇位,兄长相争,全然不顾父皇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反倒是巴不得父皇早些驾崩……” 朱子柒隐隐脸上有泪痕,以柔弱的肩膀撑起了大梁的半边天,朱子柒以行动告诉徐天然,当初所说的话并不是说说而已,她要让天下人知道女子岂会不如男。 徐天然静静听着,他所能做的唯有如此,堂堂花主殿下在自己面前流露出的小女人姿态,徐天然内心有些心疼她,或许早就知道她不是平凡的女子,却实在不忍她背负如此艰辛的重担。 断水、转魄身形一闪而逝,断水喃喃道:“花主殿下已经有人守护了,就无须咱俩过分操心了。” 转魄深以为然。 徐天然终于长舒一口气,窥探的目光消失了,当下双手就不老实起来,将朱子柒一把揽入怀中,嗅着她秀发的芬芳,如痴如醉。 朱子柒依偎在徐天然宽厚的胸膛,一入妖界辗转奔袭千里,朱子柒并未觉得辛苦,但是今夜朱子柒身心俱疲。 但愿下辈子不再生于帝王家。 朱子柒轻声问道:“江湖好吗?” “好,也不好。” “先说好。” “遇见很多臭味相投的人,经历很多好玩的事,美好的一面宛如百花齐放,人来人往,繁花似锦。” “不好的呢?” “英雄末路、美人迟暮、人心算计、恩怨情仇,说不清、道不尽,不知何时已入江湖,不知何时,再也离不开江湖。” “真想有一日可以与你一同御剑江湖载酒行,快意恩仇。” “如你所言,等大梁不需要你了,我就来接你。” “我等你。” “我也得抓紧攒老婆本,等有那一天,总不能让你陪我在江湖游荡,总让你有个落脚之处。” “有你的地方就是家。” 徐天然仰望天幕,“你可以这么说,我不能这么做,堂堂花主殿下所嫁之人,必是名震天下的英豪,我不能委屈了你。” 朱子柒微微笑道:“江湖多情空余恨,才子佳人,恩怨纷纷,唯情为真,真情在,家徒四壁也是快乐,无情,金屋藏娇也是痛楚。” 徐天然忽然豪气纵横,“子柒,你要江山,我为你打下一座江山,你要江湖,我为你建一座江湖,你便是要天上明月,我也九天揽月,为你建一座广寒宫。” 朱子柒撇撇嘴,男人果然都是这般,在心爱的女子面前吹牛毫不害臊,但是朱子柒很开心,轻笑道:“我都要。” 这下轮到徐天然尴尬不已,半晌才幽幽说了句,“要的太多了,那我再努力努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2 何去何从 我有一刀断长生282何去何从皓月当空,月华如水。 徐天然与朱子柒依依不舍,一入军营,朱子柒不再是小鸟依人的朱子柒,又是权柄在手的花主殿下,徐天然也不能死皮赖脸在朱子柒营帐之内呆着,看似命运又将二人聚在一起,其实,彼此之间的距离仍然离着很远。 江湖游侠和大梁公主的爱恋,可不是那么容易。 徐天然和朱子柒彼此心知肚明,却又都不戳穿这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徐天然像极了穷苦出生的男人在辛辛苦苦积攒老婆本,想要迎娶大户人家的大小姐,朱子柒自然乐见其成,便是不成,也不打紧,谁让他是自己喜欢的男子呢? 在青山镇,五年的相处时光,彼此心照不宣的好感,宛如一坛美酒,经过岁月的发酵,愈加醇厚芬芳。 忽然,一骑自远方而来,徐天然刚想再抱抱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不得不保持距离,维持道貌岸然的柳下惠形象。 一名年轻将领翻身下马,单膝下跪,双手抱拳道:“独孤信见过主人、主母。” 徐天然一脸无奈,自己和子柒真是一对苦命鸳鸯,好不容易久别重逢,难得有片刻的缠绵时间又被愣头青独孤信破坏了。 徐天然连忙扶起独孤信,笑道:“不必言必称主人,喊声大哥即可。” 独孤信本是北獒伍长出身,短短年余就成了数万大军统帅,他对徐天然的知遇之恩铭记于心,原本在徐天然身边的时候主人二字一直难以启齿。 如今,远离了主人,骤然富贵,独孤信倒是越来越思念主人,独孤信连连摇头,“一日为主,终生为主。” 徐天然只能一个大板栗砸下,“让你喊大哥就喊大哥,再喊主人就别来见我了。” 独孤信悻悻然,低着头喊了声,“大哥。” 徐天然笑道:“这才对嘛,你先回营吧,大哥得空去见你。” 徐天然一个大板栗让独孤信倍感亲切,许久未见独孤信就怕主人与自己疏远了,如今看来,主人的心里还是有自己一席之地,独孤信只觉得这个板栗没白挨,但是,主人怎么刚见着自己就要将自己打发走,独孤信心里仍旧有些小失落。 朱子柒在一旁看着徐天然火急火燎要将独孤信赶走的模样,不禁莞尔,从徐天然手中接过缰绳,“我先回营了,改日再聚。” 徐天然满满的失落,目送一袭白衣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营帐之中。 独孤信这才幡然醒悟,后知后觉,“大哥,我是不是坏了你的好事?” 徐天然气不打一处来,“这才知道啊。” 独孤信心里有些愧疚,徐天然夹着独孤信的脖颈,笑道:“走,去参观一下大帅的营帐,跟独孤元帅讨杯酒喝。” “好嘞。” 西域铁骑的军帐,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军纪严明,徐天然自然知道独孤信统兵的能力,军营之中,凡是有巡逻的小队见了主帅,为首的什长也不过是微微点头,并未停下脚步,足以让徐天然刮目相看。 中军大帐,陈设简单,除去悬挂一张标记详细的舆图,并无任何多余的点缀。 徐天然和独孤信盘腿而坐。 独孤信怀着歉意道:“大哥,军中禁酒,身为主帅不能自己开头坏了规矩,我就以茶代酒,敬大哥一杯。” 徐天然看着独孤信好不容易准备的酒水,摆摆手,“军中禁酒,我也不能坏了规矩,咱们茶即可。” “那怎么可以,大哥素来好酒,我不喝就行,大哥喝点不碍事。” 徐天然坚决推辞,着滋味一般的茶叶,笑道:“剑宗这般小气,连好茶都舍不得给你?“ 剑宗身为天下第一宗门,自然是仙家酒酿、仙茶种类繁多、秩之高更是令江湖垂涎,独孤信非剑宗出身,现在好歹也在剑宗挂了个一等客卿,好酒好茶总是少不了的。 独孤信笑道:“说来惭愧,我自小过惯了穷苦日子,剑宗送来的好茶我都赏赐给有功的部下了,我喝着普通的军营的供给茶叶就行了,实在是没想到大哥回来,不然好歹我也会留一些。“ 徐天然微微点头,“你做的很好。” 徐天然起身,看着巨大的舆图,问道:“这一仗可有胜算?” 独孤信神情严肃,“若仅是龙天行和魔宗的军力,我有八成把握人族联军能够攻克般若城,但是如今凤凰一族十万大军明日便至,加上炼狱和四大妖王的战力,这一战真不好说。” 人族联军敢深入妖界数千里,自然有所依仗,大梁、晋国纷纷从国内抽调阵师远赴妖界,便是遇上飞升境妖王也有一战之力,若是陆地神仙妖帝出手,以人族大军的大阵师和飞升境大修士也有自保之力。 更何况,炼狱和无影二者相争,哪里会轻易向人族大军出手,一旦失手为人族所伤,恐怕大 道争夺就要落了下乘。 大道之争的残酷,无影和炼狱都是极其精明的妖帝,岂会不知。 徐天然平静道:“信,你可曾想过,人族远赴般若城所谋为何?” 独孤信沉思良久,冷静道:“以人族不足三十万军力而言,想要彻底征服妖界无异于痴人说梦,不过,远征般若城是天机阁所谋划,相信阁主自有其用意,我觉得最好的结果便是重新与妖族订立条约。” 徐天然笑道:“若是胜了,还要从妖族割下一大块肉吧?” “那是自然,耗费粮草银子无数,远征妖族自然是为了利益,不然江南诸国便是明知打酱油也要派遣将士远赴昆仑,就是想分一杯羹。” 徐天然问道:“你有没想过,怎么做对妖族最好?” “大哥,实话实说没想过,身为人族自然想过怎样对人族最好,岂会为妖族谋划。” “那你说说,如何对人族利益最大。” 独孤信井井有条道:“割地、赔款,人族可以在妖界驻军,挑选十座重镇,像十颗钉子扎在妖族领地之中,然后,与妖族贸易,收取可观的关税,久而久之,自然是妖族越来越弱,人族越来越强。” 徐天然摇摇头道:“若真如此,下一场规模更大的人妖大战不可避免了。” “大哥,兵败割地、赔款这不是天经地义,有何不妥?” “妖族原本四分五裂,若是人族凌驾于妖族之上,盘剥欺压妖族,反倒是让妖界各族摒弃前嫌,齐心协力共抗人族,到时候大妖振臂一呼,百万妖族大军如蝗虫而来,区区十个军镇如何抵御妖族?” 独孤信陷入沉思,“以大哥之见,当如何?” 徐天然看了一眼幅员辽阔的横断山脉,平静道:“让妖族自由,让人妖两族关起门来各过各的日子,于人间妖界而言这是最大的幸事。” “大哥,那咱们将士的血岂不是白流了?” “正是如此才不让将士的血白流了,用将士们的鲜血换来和平才是不辜负将士们的亡魂。” 独孤信陷入沉思。 有军士来报,运粮官钱玥已经将辎重粮草送到,独孤信这才回过神来,起身亲自相迎。 钱玥一袭戎装,颇有几分女将的风度,奈何,吴越远征妖界本就不让钱玥上阵杀敌,钱玥倒也聪明,扛起了运粮的重任,而且,一路辗转数千里,皆未出现任何差错。 作为人族统帅,南宫飞羽都看在眼里,最终瓜分战利之时,想来吴越国也能获利颇丰。 独孤信对钱玥也是极为欣赏,原以为不过是温室里的小花骨朵,没想到江南柔美的女子还真的能出色完成了运粮重担,尤其是南唐士卒已然消极怠工,钱玥凭借一己之力将其余江南诸国团结在一起,方能完成艰巨的任务。 独孤信笑脸相迎,“郡主殿下,一路辛苦了。” 钱玥美丽的眸子宛如会说话一般,浅笑道:“独孤将军叫我钱玥,或是叫我运粮官就成,军中可无郡主殿下,唯有运粮官钱玥。” 独孤信笑道:“运粮官大人不辞辛苦,为大军保障粮草,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独孤将军可别埋汰我了,这是不欢迎我,也不请我进去坐坐?” 独孤信一手掀开营帐帘子,微微躬身道:“运粮官大人哪里话,快快请进。” 钱玥一进营帐,就见一袭布衣青衫坐着饮茶,侧脸依稀可见鼻梁如同山岳一般挺拔,一回眸,狭长的眸子如山涧清泉一般清澈,一瞬间,有些愣神了。 徐天然起身拱手道:“在下徐桐,见过运粮官大人。” 独孤信和钱玥的谈话徐天然自然是听见了,既然是钱塘的妹妹便也是自己的妹妹,小妮子又喜欢旁人称她为运粮官,徐天然自然不吝喊一声运粮官的大名。 独孤信立即为钱玥引见,“这是我大哥,徐桐。” 徐天然不愿以真名相告,独孤信自然不会多此一举,告知钱玥徐天然的本名。 独孤信见钱玥狐疑的模样,继续说道:“我大哥是江湖游侠,赶巧在般若城遇见了,就一同叙叙旧。” 钱玥拱手微笑道:“大哥姓徐?想来是独孤大哥的结拜兄弟,那就是自己人,称呼我一声钱玥就行。” 徐天然笑道:“在下一介布衣,可不敢造次,运粮官大人乃女中豪杰,时常听独孤兄弟提起你,都夸你是大英雄。” 钱玥听得笑容满面,独孤信却一脸迷糊,自己何曾在徐天然面前提起钱玥了,虽然与钱玥有过数面之缘,但是大多都是公务往来,私交算不上亲密。 女人听见了夸赞,自然心情都是极好的。 钱玥也不吝夸赞之语,“徐兄器宇不凡,定是江湖高手,若是游历江南,定要去临安,我大哥最喜结交江湖英豪,定然与徐兄成为知己好友。” “将来若有机会一定登门拜访,到时候运粮官大人可莫要嫌弃在下饭量大,把你吃穷了。” “饭量大才是真豪杰。” 独孤信着实佩服大哥,便是半生不熟的钱玥也能聊得如此热络,怪不得主母对大哥那么不放心,生怕在外头拈花惹草。 转念一想,以大哥对主母的情义断然不会做对不起主母之事,奈何大哥太过抢手,身边环绕的姑娘们多了,主母又怎能不担忧呢? 独孤信不知不觉就开始将徐天然以大哥对待,但是对朱子柒又不敢称呼嫂子,便是在心底偷偷思虑也是称呼主母,足见独孤信对徐天然是真心实意的敬服。 在徐天然向哈密王提出要一个人之时,就在众人皆以为他要迎娶迪丽达尔公主之时,徐天然却意外要了区区伍长的独孤信,从那一刻起,独孤信的人生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也是从那一刻起,独孤信将徐天然当成了自己的主人。 纵然主人只让他称呼自己大哥,但是,独孤信终其一生都会以侍奉主人的心态侍奉大哥。 寒暄良久,钱玥对言语温和,能言会道的徐桐颇为敬佩,尤其是能让独孤信如此推崇之人必然非等闲之辈,不过,确实是不熟络,交谈皆是浅谈辄止。 夜深了,徐天然起身与独孤信和钱玥道别,拱手道:“好了,我该回去了,待战事过后,我设宴款待你们。” 独孤信亲自将徐天然送至军营大门,朝大哥挥手道别。 徐天然身形一闪而逝,消失在夜色之中。 钱玥猛然记起,独孤信自西域而来,她读过吴钩的谍报,而独孤信的出身虽语焉不详,但是大哥曾说过,独孤信的骤然出现定然和那人有关,而一袭布衣青衫姓徐。 钱玥急匆匆冲到营帐外,痴痴看着天际,问道:“独孤大哥,他是徐天然,对吗?” 独孤信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钱玥紧握着拳头,“他是我大哥结拜兄弟,听过大哥说过很多他的故事,我很憧憬能见到他。你怎么不早告诉我,都怪你,害我跟徐大哥擦肩而过都不认识。” 独孤信有些无奈,徐天然不愿以真名相见,自己哪里敢告诉钱玥他的身份,只能赔笑道:“是我不对,回头大哥设宴,带你同去,可好?” 钱玥开心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反悔。” 如今,般若城外已经驻扎了龙天行大军,徐天然行踪极为谨慎,绕了一个巨大圆弧,才回了般若城。 般若城也是胆大,城外数十万大军压境,仍旧一如往常,该饮酒作乐便饮酒作乐,至多是遥遥望一眼城外密密麻麻的军营,还引以为豪,般若城许久未这般热闹了。 禄东赞在军帐之中,召集诸营主将议事,慷慨激昂道:“我昆仑一族等来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一举荡平般若城,成就不世之功,就有立国的本钱了,不知诸位将军意下如何?” 诸位将军皆是昆仑诸部的领袖,原本松散的部落联盟从未出现过大一统的景象,但是,入妖族作战以来,昆仑诸部团结协作,这才发现了抱团取暖的益处,在禄东赞刻意引领下,心中皆有了立国的宏愿。 余下的无非就是利益的分配,还要得到天机阁的许可,若无这一场大战,昆仑诸部想要得到天机阁的首肯是绝不可能的,毕竟天机阁也不希望在昆仑有一个大一统的昆仑国,若是昆仑国与天机阁同心同德还好说,一旦离心离德,天机阁的势力就要被极大削弱。 禄东赞说到激动之处,高举着拳头,以自己的性命和荣誉起誓,一定会带领昆仑国走向强大,成为伟大的国度。 凤凰一族大军驻扎距离般若城不足二百里,凤凰之主凤斯礼、凰傲雪亲自挂帅,护法凤九天和凰清绝也随军前来,事关凤凰一族千年大计,妖族兴衰,凤凰一族虽与炼狱结盟,但是,仍旧行事谨慎,不会一股脑就杀入大军之中,最好人族和龙族鹬蚌相争杀个两败俱伤,如此,凤凰一族渔翁得利,于凤凰一族而言是最好的结果。 至于炼狱和无影的妖皇争夺,凤凰一族已然站队炼狱,到了紧要关头必然会鼎力相助。 不过,陆地神仙妖帝的捉对厮杀,凤凰一族也许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一旁摇旗呐喊,然后就是盯住龙族大军的动向。 凤九天看着漆黑天幕,这一场关乎妖族命运的决战结果如何,落幕之后于凤凰一族而言是好是坏,谁人能知? 但是,凤九天知道,结果终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有胜利者就有失败者,但求失败者也能在乱世之中苟活下去。 魔君阎罗送走了梅兰罂,缓缓步入魔殿密室,在宽广的地下有一个如山一般的巨大储存灵魂神器,千年以来,已经收拢了数百万的灵魂,只要一旦牵引重魔大阵,这些灵魂就会化作祭,开启苍山秘境之门,冲击白发的封印。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大阵还需要十 万人族和十万妖族的鲜血,般若城下的人族和妖族大军厮杀得越激烈越好,阎罗已经谋划了千年,整座般若城方圆百里之内皆是一个巨大的鲜血收拢大阵,只要人族、妖族在大阵之中陨落,鲜血和灵魂都会被牵引至重魔大阵,吸纳了足够鲜血和灵魂的大阵开启,白发将重现天下。 电脑访问: 我有一刀断长生 还在找"我有一刀断长生"免费 百度直接搜索:"易"很简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3 净土重生 夜微凉,清风徐徐。 千白夜不能寐,披着一件衣衫,凭栏远眺。 皎洁月光之下,暗影浮动,宛如此时千白的心境一般,久久不能平静。 又一阵凉风袭过,千白轻轻咳嗽了两声,原本就孱弱的身子骨在妖界折腾了良久,愈加孱弱。 千白是善思之人,般若城的终局推演无数次,得出的结果不尽然相同。千白岂会不忧虑,自己身上与白发千丝万缕的因果关联,或许一念之差便会堕入深渊,无影处心积虑在自己身上的谋划,明处暗处皆不得不防备。 最令千白无奈的便是,纵然知道无影对自己存有不可告人阴谋,却要与无影坐下来求他助自己出手拯救净土破碎的神魂。 徐天然悄然落地,灵力蒸腾,一股温暖气流笼罩在千白周围,千白只觉得周围温暖宜人。 两人一同仰望星空,相顾无言。 忽然,屋檐下,一道阴影如水银泻地阴暗流淌,徐天然祭出兵车,蓄势待发,白衣小童推开门扉,学着爹双手笼袖,眯眼看着那一抹缓缓成型的黑影。 吴清风白影乍现,俊美极了的脸颊在月色之下愈发清冷。 木冷清推开房门,两柄割魂短剑悬停在身前。 杨小兵推门而出,打了个哈欠,似在怨恨那一抹黑影扰了自己清梦。 黑影渐渐从隐隐之中立起,见状不禁抚掌称好。 徐天然冷冷道:“无影陛下,终于把您等来了。” 来者便是无影,无影浑身漆黑,似一抹阴影,根本毫无实体,徐天然都摸不清无影究竟是本体亲临还只是一抹残影? 无影猛然化作一抹黑影,依附在徐天然影子之中,“不用猜了,我来了,不欢迎?” 徐天然躬身行礼,微笑道:“欢迎欢迎,恭迎无影陛下光临燕回楼,晚辈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握剑相迎?” “陛下息怒,还不是陛下神功盖世,我等境界低微,害怕被陛下吹一口仙气就把命带走了,做些百无一用的花架子罢了。” “花架子,我看不像,小小燕回楼的势力足以在妖界开宗立派了,估摸着短短十年就能成为仅次于龙族和凤凰一族的第三大势力了。” “陛下捧杀晚辈了,在前辈眼里龙族、凤凰一族就是加起来又如何,陛下想要灭龙族不也是弹指间就能让龙族灰飞烟灭。” “你这小子说气话来真有意思,倒是你一直在捧杀我吧。” 徐天然宛如尿完之后一阵冷颤一般打了个寒颤,深深一揖赔罪道:“陛下何出此言,晚辈就算有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捧杀陛下,晚辈不远万里而来,便是求陛下帮晚辈一个小小的忙,还望陛下成全。” “小小的忙,恐怕不小吧?” “对天下人而言是再难不过之事了,但在陛下看来不过是举手之劳。” “有何酬劳?” 徐天然无奈道:“陛下可是妖界之主,想要什么得不到,晚辈区区贫苦小修士,哪里有值钱的东西入得了陛下法眼?不过,陛下出手相助,晚辈会谨记陛下的大恩大德,逢人就说陛下的仁德,将陛下的善举传遍人妖两界,让陛下聚拢人族和妖族的信仰之力,助陛下登过,若是到万不得已,他愿意以自己换净土重生的机会,让二人相信他的决心,绝不会为无影所蛊惑。 面对无影,徐天然一行人仍旧有商讨的余地,并不是他们有足够的战力自保,一是在于千白的性命,一旦无影出手,千白会毫不犹豫自爆窍穴而亡,二是炼狱的无形威慑。 当然,千白的性命比起炼狱的威慑要重要得多。 千白将黑瞳水晶交到徐天然手上,微笑道:“替我保管,等我回来。” 吴清风快步上前,徐天然拉住了一袭白衣的衣袖,微微点头,吴清风紧紧握着清风剑的手缓缓松开。 无影平静道:“净土在何处?” 吴清风捏碎一道紫金符箓,转瞬,一抹亮光穿透天际,一路向北。 碎叶城不知名的小酒楼内,一名白衣谪仙人缓缓放下酒杯,虚空一手抓住一抹亮光,从袖中掏出一名天真无邪的莲藕小人,随手一丢,莲藕小人自北落入般若城。 无影黑袍鼓胀,袖口一阵乌黑灵力流淌,将莲藕小人接住,徐天然、吴清风和千白再见那一刻熟悉的小光头,不禁流露出欣慰的笑容。 无影稍稍查看之后,“这可不是区区举手之劳,神魂破碎至这般,便硬是拼接在一起,将来能否开窍,神魂彻底恢复如此也很难说。” 千白深深一揖,“以陛下通天本领,定然还有救,还望陛下尽力为之。” 无影黑影浮动,莲藕小人瞪大了眼眸,尚且不知发生了何事,原本还在睡觉怎么就被丢到了不知名的地方,还被这一抹看不清楚的黑影折腾。 忽然,无影将净土的破碎神魂取出,净土眼前一黑,昏死过去,无影乌黑灵力缓缓流淌,转瞬,净土的黑影被无影剥落。 净土的黑影似乎残存了往日神魂细微的脉络,无影以其神通追根溯源,硬是在众人面前找寻到净土神魂的雏形,白衣小童微微挑眉,这自己真做不来。 良久,无影终于动了,开始将散乱不堪的神魂重新排列,像是拼图一般,旋即,一条纤细黑线在净土神魂之中谨小慎微将神魂碎片一一缝合。 净土发出低沉的呻吟声,将神魂拼接缝合,这般剧痛徐天然都难以忍受,若非无影的神通,此时的净土已经失去了意识,不然,净土在如此剧痛之下道心都会崩塌。 夜越深越凉。 千白只觉一股寒意袭来,不自觉想咳嗽,但是强捂着嘴唇,生怕打扰了无影,让无影的缝合出了差错。 一声鸡鸣响彻夜空。 无影终于将净土神魂和影子归体,“只有三成把握能够恢复如初。” 千白再拜,“多谢。” 无影笑道:“是买卖,谈不上感谢。” “虽是买卖,仍旧要谢你。” 一袭黑袍空洞洞地看着徐天然,怀着几分讥讽,“你这骑士不如我,没死就让我带走了白眸。” 徐天然眼见吴清风将净土抱回了屋子,转瞬兵车祭出,木冷清割魂短剑呼啸而过,白衣小童法宝似银河砸下。 无影转瞬消失无踪,徒留下一个空灵的声音,“这还有点像样,可惜了,境界差了点。” 燕回楼回廊里,千白已无踪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4 火烧粮草大营 一道白虹冲天而起,一柄绽放炙热白光的飞剑拔地而起,一剑如风,席卷数十里,随心剑小天地在般若城天际呈现极为狭长的椭圆延展开来,吴清风的剑意又更上一层楼,能够将随心剑小天地控制到如此精妙的地步。 那一抹黑色残影就差数十丈被随心剑小天地捕捉。 吴清风倾力一击,仍旧连无影的一缕黑边都沾不到。 徐天然望着无影离去的方向,看了眼白衣小童剧烈流淌的灵力,微微摇头。 白衣小童这才平复了心境,收敛灵力,双手抱胸,关门睡觉。 沐冷清眼神冷冽,战意昂扬,这就是妖帝的风采,若是能够用阴阳割魂剑砍上一刀,也能尝尝妖帝灵魂的滋味,着实可惜了。 管彤见师父朝自己屋里走来,立即蹑手蹑脚爬上床,打起了轻微的鼾声,佯装已经熟睡了。 余笙直勾勾看着天际,又看了眼失魂落魄的一袭青衫,他落寞的眼神好看极了。 赑屃自始至终在屋里,连呼吸都不敢,生怕被无影陛下闻到了气息,若是主人败亡了,无影秋后算账,自己可就凄惨了。 杨小兵关上房门,继续睡了,只是心中不甘,为何刚才不敢出剑,已经是花间宗最年轻的化神境,按常理而论自己将会是花间宗历史第一高手,可是在无影面前,连出剑的胆都没有,杨小兵对自己有些失望。 或许,只是青衫、白衣太强了,显得杨小兵愈加怯懦,杨小兵紧紧攥着拳头,骨骼“咯吱”作响。 吴清风缓缓落地,与一袭青衫并肩而立,淡然道:“就差一点就捕捉到无影的身形了。” 徐天然长叹一声,“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就算你捕捉到了又如何,无影一念就能捏碎你的随心剑小天地和我的虚空凝滞神通,便是他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让咱俩砍,我们又能伤他分毫?” 一袭黑袍骤然出现在回廊之上,徐天然问道:“为何不出手?” 来者便是炼狱,平静道:“没有把握。” “要几成把握你才会出手?” “至少七成。” “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炼狱摊摊手,“没办法,我尚且无法正面与炼狱相抗衡,自然是行事愈加谨慎。” 徐天然看着黑影消散的方向,笑道:“我相信你。” 炼狱自然知道徐天然这句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而是说给千白听的,炼狱知道无影的目的就是让白发解除封印,重返天下,炼狱也不希望看到这一幕出现,若是白发和无影联手,妖界哪里会有敌手? 徐天然的谋划落空,原本千白的计划之中,在无影缝补好净土的神魂的那一刹那,众人一同出手,逼迫无影反击,而自己身在燕回楼之中,无影又不得不保住自己性命,希望用一行人最大的战力逼出无影一个微小的破绽,一旦炼狱出手,才有一分胜机。 可惜,无影毫不恋战,吴清风的随心剑小天地原本是圆球形状,催动浩瀚神识硬是挤压成一条椭圆长弧,也没能追到无影的尾巴。 可见,无影比想象的更加可怕。 老赌棍乌雷明知外头发生的一切,却在屋子里瑟瑟发抖,自己不过是小小狐妖,哪里禁得住这般折腾,心思活络的乌雷早已听出回廊里站着的是妖帝炼狱,之前来的是妖帝无影。 两个当今妖界最强悍的陆地神仙妖帝同时出现,若是乌雷能在这次劫难之中苟活下来,将来与朋友喝酒可有的是牛皮吹了。 阎罗在魔殿地下的重魔大阵之前,看着巨大的水晶,双手结印,术法一一落在水晶之上。 一夜之间,般若城随处可见的具有灵魂的傀儡一一倒地,灵魂被重魔大阵回收,水晶散发出温热的光芒,贪婪吮吸灵魂。 阎罗心念微动,一缕分身从本体走出。 分身阎罗走出地宫,在魔殿之中已经聚集了数千狂热的魔宗教徒,他们已经换上了铠甲,在分身阎罗的一声令下,八千精锐悄然出动,其中半数身着龙天行大军铠甲,半数身着凤凰一族大军铠甲。 凌晨时分,是士卒沉睡最熟的时刻,也是守夜士卒最疲惫之时,是个偷袭的好时机。 南唐世子李郁一万精兵驻守粮草大营西方,钱玥吴越一万大军驻守东方,其余江南诸国分别驻守南北两侧。 白发魔宗狂热的精锐,皆是已然神识为阎罗所操纵的死士大军,在夜色的掩护下悄然从地宫之中涌出,直奔人族大军粮草大营。 每个白发魔宗士卒都身负火油,在攻入粮草大营的那一刻起,就要将火点燃,意图将粮草大营焚烧,让人族失去粮草辎重,逼迫人族大军尽快与龙天行大军决战。 阎罗在地宫之中颤抖着呼唤:“东风来了,东风来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一战便是阎罗期盼已久的东风。 想要彻底破解白发的封印,需要十万人族和十万妖族的鲜血,而这鲜血可不是苍山秘境之中百姓的鲜血,而是需要天道天下人族的鲜血,需要横断山脉妖族的鲜血。 般若城外,密密麻麻的帐篷,里面每一条鲜活的生命皆是阎罗的筹码,一旦汲取足够的鲜血和灵魂,破开苍山秘境白发的封印,阎罗的使命便完成了。 白发重返妖界,夙愿成真,阎罗虽死犹荣。 地宫的隧道直抵人族粮草大营,南宫飞羽做梦也没想到在脚底下竟然会有一条密道,原本粮草大营在梁军、晋军、昆仑军和西域军正中,龙天行妄图偷袭粮草大营需要穿过人族主力大军的营垒,简直难如登天。 李郁一壶酒,怀抱美人而卧,他早就受够了妖界充满血腥的日子,心心念念想着早日返乡,早已无心军务。 随军的老将军总是在自己耳边聒噪,李郁听得烦了就把他贬去搬运粮草,自己心腹随从一一成了军中将校,耳旁终于清静了。 南唐士卒出工不出力的现象越来越多,钱玥数次登门恳求李郁从严治军,江南大军不需上阵杀敌,更要将后勤保障做到位,李郁满口答应,却仍旧我行我素。 钱玥是彻底失望了,自己扛起了运粮重担,不再寄希望于南唐士卒,只要李郁所部不掉队就好了。 李郁再是昏庸也知道自己区区一万士卒,若是在妖界掉队可要被妖族吃得干干净净,一路上是粮食没少吃,活没干,行军倒是还算及时,不用钱玥担忧。 李郁酣睡,南唐大军更是惫懒,连守夜放哨的士卒都倚靠在营门呼呼大睡。 南唐士卒看着周遭铜墙铁壁的大军屏障,妖族想要杀进南唐大营还不得全歼了人族主力才有机会,早早就放松了警惕。 不知是巧合,还是阎罗的谋划,在分身阎罗的带领下,八千死士悄然闯入李郁军营。 一时间,昏昏沉沉的李郁听见外头的喊杀声,仅着一袭亵衣,刚要指着扈从大骂,掀开营帐的一刹那,只见粮草大营火光冲天,亲卫扈从浑身浴血,誓死守卫大帐,李郁的眼里满是惊惧之色,慌忙喊起宠姬,来不及穿上衣服,慌不择路,抢过两匹马,与宠姬直奔钱玥大军驻地。 钱玥见西边火光冲天,南唐大营杀声震天,心知坏了,妖族偷袭粮草大营,加之李郁是什么货色,钱玥一清二楚,一支南唐精锐硬生生让李郁带成了虾兵蟹将。 钱玥立即吹响号角,整兵备战。 徐天然远远瞧见了粮草大营的冲天火光,心知大事不好,钱玥可是钱塘妹妹,自己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旋即就要御风而去。 乌雷推开房门,焦急道:“主人,天快亮了,若是御风被妖族发现可就难以脱身了,我知道一条小道,可以带主人秘密前往。” 情急之下,徐天然来不及思考,牵着啊黄,翻身上马,同乌雷两骑疾驰而去。 吴清风守在净土床前,神情柔和,吴浩揉了揉困倦的眼睛,看着师父床上躺着的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光头,问道:“师父,小和尚是谁?” 吴清风轻声道:“故人。” 吴浩哦了一声,与师父一同陪床。 钱玥远远瞧见了衣衫不整的李郁和宠姬,问道:“妖族如何攻入西大营,有多少人?” 李郁一问三不知,钱玥对李郁彻底失望了,翻身上马,亲率三千铁骑驰援南唐军。 南唐军在妖族的冲杀下伤亡惨重,多少南唐士卒在睡梦中被砍下头颅,多少南唐士卒还未卧刀就被砍下了头颅,多少南唐士卒尚未披甲就拔刀厮杀,无甲对敌无异于送死,但是,逼上绝路的南唐大军奋死抵抗。 主帅无能,祸害三军。 南唐士卒心中对世子殿下充满了怨念,若老将军在,岂会陷入如此境地。 老将军成了一名搬运粮草的士卒,枕戈待旦,周围数十名士卒在老将军面前不敢卸甲,这才有了反抗之力。 数十披甲士卒挡在最前头,让后面苏醒的士卒有了时间取刀披甲,奈何,妖族来得太快,南唐大军已经伤亡过半,老将军拼尽了全力这才聚拢了千余精锐殊死抵抗,而其余南唐士卒见世子殿下跑了,亦分崩离析。 吴越三千铁骑赶到,老将军有了喘息之机,钱玥与老将军会面,问道:“老将军,敌情如何?” 老将军抹了一把被血水模糊的双眼,沉声道:“妖族大军不满万,是奔着粮草大营去的,不然世子殿下和我们早就死了。” 钱玥拔出长剑,大喝一声,“吴越将士,随我杀敌。” 转瞬,喊杀声四起,在粮草大营处处纵火的阎罗所部不得不重新抵御钱玥铁骑突袭。 钱玥虽是女子,治军严明,若非吴越王禁令,钱玥也希望同朱子柒一般可以上阵杀敌,如今天上掉下来的机会,钱玥可不会白白放过。 骑军冲锋掩杀,妖族步卒在骑军跟前根本讨不了好,钱玥宛如割麦子一般收割妖族的性命,一次冲锋就斩杀了五百余妖族。 阎罗分身也有化神巅峰境界,眼见钱玥率军来援,擒贼先擒王,立即出手偷袭。 钱玥大惊失色,一剑挥出,与阎罗分身铁拳相交,钱玥被一股巨力震飞,钱玥呕出一口鲜血,身体宛如落叶一般从空中飘落。 金丹境在化神境面前,毫无反抗之力。 钱玥以为自己就要埋骨妖界之际,唯见一袭青衫拔地而起,揽住钱玥纤纤细腰,一阵头晕目眩的躲闪,安然落地。 徐天然来不及多言,便祭出长平,与阎罗刀拳相交。 阎罗分身虽也是化神境,但是与徐天然扎实到令人发指的化神境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短短十招,阎罗分身就落入下风。 乌雷焦急地望着天际,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徐天然兵车祭出,虚空凝滞神通,将阎罗分身定住,转瞬长平一刀就能将阎罗分身斩碎。 忽然,乌雷双手叠加,缓缓翻起,双手合十,一阵灵力涟漪荡漾。 徐天然一刀将阎罗分身斩碎,但是,下一刻,徐天然和身受重伤的钱玥一同消失,乌雷亦化作一块漆黑如墨的石头,一动不动。 魔殿地宫之中,无影和千白缓缓步入其中,阎罗起身相迎,“无影,好久不见。” 无影微微点头,看着流光溢彩的重魔大阵,沉声道:“念初重返妖界,你当记头功。” 阎罗微笑道:“白发陛下能破开封印,我夙愿已成,别无他求。” 千白看着巨大的水晶,眼眸里充满了不可思议,“这莫非是储存灵魂的神器?” 无影轻轻点头。 “看来,想要让白发重返妖界需要灵魂和我,二者缺一不可。” 无影并不言语,阎罗自不会解释。 “但是,你迟迟不启动阵法,看来时机尚未成熟,究竟是在等时间,还是其他的因素?” 无影想了想,也不隐瞒,“尚且需要十万人族和妖族鲜血。” 千白恍然大悟,正是如此才有了龙天行犯境,龙天行兵败是无影预料之中,让龙天行退往般若城正是要将人族大军引来此处,两军在般若城下厮杀,大阵方能收集人族和妖族的鲜血。 这个大阵所散发的气息和诗香雅境的星海血咒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千白问道:“难道这个阵法也是魔门禁术?” 阎罗笑道:“看来白眸所知甚多,主人定会很高兴有这么一具聪慧的躯体。” 无影瞪了阎罗一眼,阎罗才知自己泄露天机,千白立即明白了,白发破开封印之后需要一具躯体容纳他的神魂,传言昔年白发肉身在献祭之时早已消逝,人族大能所封印的白发不过是一缕神魂。 而正是这一缕神魂让人族、妖族千年来都极为忌惮。 千白感叹道:“无影陛下谋划不可谓不细微,原来白发所需要的是我的这副躯体,一旦我的神魂被白发夺舍,两代白眸可就融为一体了。” 无影笑道:“白眸果真皆是天下最聪慧之人。” “你在我入妖界之时就开始谋划,处处想要引起我心中的恨意,又是为何?” “你岂会不知。” “让我的神魂与白发的神魂愈加契合,若是单纯夺舍,无异于暴殄天物,若是能将我充满怨念的神魂吞噬,于白发而言也是大补之物吧。” 无影轻轻鼓掌,笑道:“我越来越喜欢你了,真舍不得你死。” 千白笑道:“我相信有人能阻止这一切发生,你要的十万人族和妖族鲜血,没那么容易得逞。” 阎罗笑道:“就在前一个时辰,我魔宗精锐化成龙族和凤凰一族军队偷袭人族粮草大营,不出意外,此时人族粮草大营已经火光冲天,不出半日辎重粮草就会荡然无存了。” 千白脸色苍白,“好歹毒的计策,你就是要逼迫人族和龙族决战,更要将凤凰一族牵扯进来,若这便是白发的道,我宁可选择和天道站在一起。” 无影笑道:“好一个宁可和天道站在一起,天道法则,修士高贵,百姓贫贱,天下宛如一潭死水,那些占据仙家福地活了千百年的老王八踏不出大道又怕死得紧,一面拼命享乐,一面拼命迫害青年才俊,这就是你想要选择的道理。” 千白沉声道:“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至少在天道之下尚且有法则,而白发的所作所为恐怕是无法无天,以一人之好恶掌控天下苍生,这天下老百姓的日子只会更不好过。” 无影一袭黑袍飘荡,笑道:“你尚且不知念初的初衷,又怎能指指点点,你可知苍山秘境正是一处无修士之地,百姓们安居乐业,足见修士才是这天下万恶之源。” 千白摇头笑道:“白发终究是没有走出内心的仇恨,他所言冠冕堂皇的灭天道、断长生,实则仍是为了娘亲复仇,他要将修士宗门全部毁灭。但是,修士之间亦有善恶,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一味屠杀,与魔头何异?退一万步讲,纵然压在老百姓头上的修士不见了,就不会有其他势力压在老百姓头上吗?白发所想太过激进,是取死之道,非人间正道。” 无影哑口无言,轻轻一挥衣袖,千白便沉沉睡去,阎罗将千白安置在地宫的寒冰床上,不多时,千白浑身冰冷,除去灵脉最深处有一股生机流淌,整个人已经没了气息、脉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5 幻境迷心(一) 徐天然在充满迷雾的丛林里孤独前行,迷雾散尽,一条熟悉的小路出现在眼前,转角,一袭淡紫素衣婀娜身影出现在弯弯绕绕小路旁,女子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眉如翠羽,肌如白雪,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头插蝴蝶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薄施粉黛,只增颜色,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感营造出一种纯肌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 可爱女子微笑道:“天然哥,是我钱玥呀。” 徐天然神情有些恍惚,这一条熟悉的小路在眼前重现,曾经和啊黄一同奔跑的小路,皆宛如当年一般无二,而骤然出现的钱玥又是怎么回事? 徐天然抱拳,微微点头,“你怎知我是徐天然。” “那日你在独孤信大营前脚刚走,后脚我就知道你的身份了,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没跟天然哥说几句体己的话。” 徐天然满腹狐疑,自己为何突然重返青山镇小道,而原本受伤的钱玥为何又跟没事人一样在自己身边,只能轻声问道:“你是怎么来的?” 钱玥歪着脑袋,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方才神识一阵恍惚,醒来之后就在这里了。” 徐天然关切道:“你的伤势如何了?” 钱玥认认真真察看了一番,“诶,伤好了,而且还换好了衣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天然冷静道:“有古怪,小心些,跟在我身后。” 钱玥乖巧地点点头,一袭青衫认真的模样真的英俊极了。 徐天然和钱玥一前一后,沿着徐天然当年进青山镇的小路重返小镇。 小镇大门,黑脸汉子许二朝自己微微一笑,露出洁白如雪的牙齿,“天然回来了。” 徐天然微微点头致谢,小镇宛如自己当初离开之时一般无二,沿着熟悉的道路,眼见学塾出现在自己眼前,徐天然快步上前,似乎并未听见朗朗读书声,莫非今日学塾并未上课? 带着一腔疑惑,徐天然和钱玥一同缓缓步入学塾,透过虚掩着的窗户的小小缝隙,徐天然看见了一袭紫衣的温婉女子端坐在一楼翻书。 徐天然鼻子微酸,眼眸泛着光芒,紧闭双眸,轻轻推开房门,生怕自己看错了,一睁眼师姐就不在了。 一个澄澈如空谷幽兰,又如夜莺般温柔的声音响起,“天然,你回来了。” 徐天然紧紧攥着的双拳微微颤抖,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睁开眼睛,只见师姐真的回来了。 徐天然抿了抿嘴唇,两行清泪如珠帘,师姐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了,肉铺的活这么快就做完了?” 这一幕,如梦如幻,徐天然快步上前,紧紧抱住师姐,泣不成声,“师姐,我好想你。” 师姐愣神,羞涩道:“天然,你抱太紧了,我喘不过气了。” 徐天然松开双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很疼,难道这真的不是梦? 钱玥看见眼前这一幕,似乎也难以置信,听大哥说过,徐天然的师姐已经死了,他正是为师姐报仇而违逆了青山镇的规矩才被放逐,那师姐还能死而复生? 先生双手负后,一本书籍紧紧握在手上,见徐天然泪眼婆娑的模样,笑道:“死小子,如云还未过门,你小子也太猴急了。” 柳如云脸颊宛如悬浮两抹朝霞,徐天然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我和师姐有婚约了?” 钱玥也是眼珠子都快惊掉地上,这个地方有古怪,事情已经全部颠覆了钱玥的认知。 一袭白衣自小院推门而入,徐天然微微一颤,只见白衣神情冷峻,徐天然吓了一跳,一时间不知作何解释。 老白拎着酒壶,与胖婶也挤进学塾,见老白和胖婶的热络劲头,显然已经有一腿了,徐天然内心一阵阵波涛汹涌。 柳如云起身朝老白施了个万福,“如云拜见义父、义母。” 一袭白衣眉如朝霞,眼若日月,英气逼人,潇洒抱拳行礼,“子柒拜见义父、义母。” 徐天然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子柒和师姐要喊老白为义父,纵然喊老白为义父就算了,为何要喊柳莺莺为义母,徐天然又看了眼老白和柳莺莺的恩爱模样,看来两人是正大光明有一腿了。 柳如云和朱子柒目光皆未与徐天然直视,似乎有意躲避徐天然一般,一个魂牵梦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然儿,都是快要成亲的人了,怎么还这般不懂事,还不给长辈们敬茶。” 徐天然转过身来,一袭寻常布衣姿裙女子提着一篮子瓜果菜蔬,柔声说道。 徐天然的泪眼婆娑,映入眼帘的是娘亲仍旧清丽绝美的容颜,脱去了富贵宫装襦裙,寻常村妇装扮的娘亲愈发动人,徐天然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放声大哭道:“娘,原来你在这里。” 徐语桐将篮子轻轻放下,看着比自己高了不少的儿子,一个板栗敲下去,责骂道:“你俩未过门的媳妇儿都在这里,可不敢跟娘亲这么亲密,孩儿长大了就要和娘亲保持距离,娘亲可不希望你是个长不大的妈宝儿子。” 徐天然轻轻擦拭泪水,看着娘亲眼角已然有了纤细的皱纹,夹杂在青丝之中的几根白发尤为惹眼,娘亲的模样完全与徐天然内心所想象的一模一样。 岁月的雕刻下,娘亲的面容不再是年轻时候的风华绝代,却有了岁月的韵味,不再是晋王府时候身着昂贵绸缎的笼中雀,有了自由之身的娘亲纵然是朴素布衣,却是神采奕奕。 这一切的一切太真实了,真实到徐天然都在怀疑难道娘亲在另外一个时空活着。 钱玥更是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徐天然要成婚了,而且还同时娶柳如云和朱子柒,柳如云她不了解,堂堂大梁公主,花主殿下朱子柒能接受二女共侍一夫? 徐天然沉浸在此刻的幸福里久久难以自拔,眼前的一幕徐天然都难以置信,但是他多么希望这一切是真的。 老白说道,“天然,三日过后你就要大婚了,义父嘱咐你几句。一是家和万事兴,家庭和睦方可长兴;二是雨露均沾,青山镇就属你最有福气,同时娶俩漂亮的媳妇,义父与你家先生商量过了,如云和子柒不分大小,是为平妻,往后你可要一碗水端平了;三是早日给义父生个宝贝孙子,让为父高兴高兴。” 朱子柒和柳如云头颅低垂,脸颊潮红。 忽然,一名肌肤胜雪的姑娘走进学塾,笑道:“天然哥,恭喜你,这几日我们都会来帮忙的,有什么琐碎之事尽管吩咐,我们定会为你办得妥妥当当。” 元昊紧紧跟随在姬胜雪身后,一脸憨笑,“天然哥,新婚快乐,祝您和嫂子们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徐天然见元昊和姬胜雪的热乎劲,元昊眼里对姬胜雪是满满的爱意,若雪丫头真是如此,那该有多好,徐天然在内心悄然感叹。 徐天然只是一直看着娘亲和师姐,牵着娘亲的手,喃喃道:“这个梦太美了,我都舍不得苏醒过来。” 徐语桐笑呵呵道:“傻孩子,怎么会是梦呢?” 先生双手笼袖,眯眼看着徐天然,笑道:“这是在另一个时空的存在,你好好享受当下,何须在意那么多呢?” 先生的话令徐天然内心稍定,钱玥坐不住了,起身一脸认真道:“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天然哥,你不要被幻想迷惑了?” 幻想,徐天然喃喃道:“若这真是幻想,我愿在这幻想里永远不苏醒。” 钱玥走到徐天然身前,抓住他的肩膀,使劲摇晃,“天然哥,你醒醒,你想想子柒姐愿意与她人共侍一夫吗?” 徐天然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眸,这一切何其真实,这些自己所珍视之人皆在自己身侧,夫复何求? 老白高大的身材将水桶腰身的柳莺莺轻轻揽住,笑道:“天然,这是梦境,也是幻境,亦是另外一个时空的真实存在,在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何必活得那么辛苦,有我们陪着,是多么幸福的事呀。” 柳莺莺笑呵呵道:“是呀,天然,再三日你就要大婚了,同时迎娶如云和子柒,不正是你梦寐以求之事吗?你还犹豫什么,纵然是南柯一梦,也要把梦做好了再醒来,对吗?” 徐天然看着自己双手,忽然,推开众人,夺门而出。 一条自己冲了无数次的山道,此时此刻仿佛有登天之远,一袭白衣紧紧跟在徐天然身后,不等徐天然出口,一剑刺出。 徐天然长平出鞘,横刀格挡,二人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在郁郁葱葱的山间跳跃厮杀。 一袭白衣一巴掌拍在徐天然脑袋上,翻了个白眼,“姓徐的,没想到你心里竟然这般龌龊,还想同时娶了师姐和我。” 徐天然连忙解释道:“不是的,这不是我的本意。” 回到当初那块巨石之上,徐天然横刀在膝,看着日头渐渐西下,平静道:“我知道这是一个幻境,奈何,梦太美了,舍不得醒来。” 朱子柒霜华归鞘,将佩剑轻轻放置在身旁,双手抱膝,脑袋搁在膝盖上,陪着一袭青衫静静看着晚风袭过,送飞鸟以极目,怨夕阳之西斜。 徐天然眼角两行清泪滑落,“谢谢你,子柒。” 朱子柒不忍看一袭青衣落寞的眼神,她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似乎太残忍了,诚然这是一场梦,为何不让他多睡一会儿,从小到大,他活得太坚强太累了,连一次的逃避也不曾有过,难道自己穿入幻境之中急急忙忙将他喊醒便是对的吗? 徐天然前脚迈出学塾,学塾之中的老白、先生、柳莺莺、柳如云、朱子柒、徐语桐、姬胜雪和元昊的面容都变得极为惊恐,像极了失去了元神的傀儡,又不时发出瘆人的尖叫声。 钱玥夺门而逃,但是一路上所遇见之人皆是这般活死人的模样,她害怕极了,沿着一袭青衫离去的方向狂奔。 一个声音在钱玥耳畔回荡,“钱塘是钱塘,钱江是钱江,本就是两个人,怎么可能融为一体。 钱塘莫名其妙死了,难道钱江逃得了干系吗?” 钱玥一路上紧紧捂着自己的耳朵,大声呼喊道:“我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但是,泪水沿着钱玥的脸颊如珠帘散落。 徐天然远远就瞧见了钱玥逃命狂奔的模样,身形一闪,出现在钱玥身边,柔声道:“钱玥,守住心神,有我在,莫怕。” 钱塘和钱江之事是钱玥心中最大的一个心结,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大哥已然不是从前的钱塘,她知道他也是自己的哥哥,但是为何钱塘会死,她不知道这一切是否和钱江有关? 纵然与钱江没有关系,是否彼此都是背后下棋之人的一颗棋子? 这些疑问一直在钱玥内心盘旋,当钱江第一次出现在钱玥面前,跟她说,我叫钱江,但从今往后我就是钱塘,我也是你哥哥。 钱玥看着面容与钱塘几乎一致的钱江,久久不能说出话来,钱玥自小与钱塘一起长大,纵然身前的“钱塘”与自己是血脉相连亲兄长,但是再也寻不到与钱塘在一起的那一种亲密无间的感觉了。 这个幻境极为诡异,竟然能将人心深处的漏洞一点点放大,钱玥近乎就要迷失在幻境之中,一旦被幻境所迷惑,或许自己再遇见钱塘之时,只会越来越疏远。 徐天然温润的灵力为钱玥收敛心神,朱子柒出现在钱玥身前,钱玥后退了几步,摇摇头,惊惧道:“你不要过来。” 朱子柒平静道:“你认真看看,我可不是虚幻的朱子柒,粮草大营出事,我便第一时间赶去,在一颗乌黑石子旁边看见了啊黄,便顺着阿黄的指引来到幻境之中。” 钱玥此时对任何人都不相信,只是捂着耳朵,蹲在角落,不听不看不说不想,似乎唯有封闭了六识才能让自己内心有片刻宁静。 徐天然平静道:“钱玥,勇敢面对内心的恐惧,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就是自己的软肋,敌人不会对我们手软,你可莫要迷失了。在这的子柒不是幻境的子柒,你大可放心。” 钱玥这才鼓足勇气,重新睁开眼睛,在自己眼前的一袭青衫似乎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成了自己唯一的依靠,她扑到徐天然怀里,抽泣道:“我好害怕,天然哥,快带我出去,我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 徐天然沉声道:“好的,我们这就去了解这一切。” 朱子柒不忍道:“让我来,这一切对你而言太残忍了。” 徐天然摇摇头,“这一切终究需要我自己去面对,若是连这小小的坎都过不去,我又如何配得上堂堂花主殿下呢?” 一行三人重返学塾,徐天然眼神坚定,娘亲、师姐重新出现在自己眼前,心中纵然再不舍,徐天然也知道娘亲和师姐复生是断然不可能之事,老白和先生堂堂大长生者岂会在这荒诞的幻境之中。 一阵阴风袭过,天空乌云滚滚,变幻莫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6 幻境迷心(二) 风云变化,一条下山道路烟尘滚滚,在道路两旁许多冤魂纷纷伸出自己的手,想要将徐天然抓进无尽地狱之中。 惨死在徐天然手中的马文才为首的青山镇四大才子纷纷伸出干枯的双手,半面骷髅半面血肉的脸颊在哀嚎:“徐天然,还我命来。” 徐天然二话不说,长平一刀祭出,将马文才四人一一斩落,怨气化成一缕黑烟,为长平所吞噬。 青山镇的居民们纷纷走来,拦阻在徐天然身前,斥责道:“徐天然,你是青山镇的罪人,毁坏青山镇的规矩,不得好死。” 徐天然看着眼前虚幻的一幕,长平一刀祭出,阻拦之人纷纷人头落地,换成一缕黑烟,怨念被长平纷纷吞噬。 喜儿姑娘拦阻在路中央,苦苦哀求道:“徐大哥,不要杀我,我是无辜的。” 刘三跪在徐天然跟前,痛彻心扉道:“好汉,要杀就杀我,别杀我闺女。” 徐天然紧紧攥着长平,不忍祭出长平,只是双手抚真的,柳婶和你真的很般配。” “老白”抽出屠刀,朝徐天然奔来,徐天然左手握住长平,右手两指抚过刀刃,一道刀芒闪烁,“老白”栽倒在地上。 良久,两股极其浓郁的黑烟隐入长平刀鞘之中。 一袭白衣,肌肤胜雪女子双手展开,想以一己之力拦阻徐天然前进的步伐。 徐天然脚步稍稍停顿,姬胜雪满怀恨意道:“姓徐的,你忘了我当年以命换命的祈祷之恩了吗?” 元昊在姬胜雪身后瑟瑟发抖,“雪儿,别跟他废话,他就是见你和我好了心里不平衡,存心要致我们于死地。” 徐天然平静道:“雪儿,若你真的和元昊在一起,我比谁都开心,可惜,雪儿不会拿当年之事邀功,你太不了解青山镇了,整座虚妄的镇子连半分青山镇的神韵也无。” 徐天然内心有些不舍,葫芦之中一柄纤细飞刀乍现,象征着瓷娃娃小姑娘的银粟一闪而逝,姬胜雪和元昊纷纷倒地。 两缕黑烟想要四处逃散,徐天然长平掠过,黑烟无处遁形,为长平所吞噬。 徐天然的眼眸仿佛快渗出鲜血,朱子柒知道徐天然内心极为不好受,就算整座青山镇都是虚妄的,但是让徐天然亲手了结这一切真的太残忍了。 这是徐小子的故乡,这是徐小子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先生双手笼袖,站在屋檐之下,冷冷道:“孽徒,你罪孽深重,还不自裁受死,省得为师出手清理门派。” 徐天然皱眉问道:“敢问先生,咱是什么门派?” 立于屋檐下的先生眼神闪烁,恶狠狠道:“死到临头还狡辩,看我不杀了你。” 徐天然紧紧右手牵着朱子柒的手,朝先生深深一揖,“学生有一剑问先生,敢问先生可敢接下。” “孽障,冥顽不灵。” 面对老白和先生,徐天然心里倒是没有太多的压力,若是老白和先生在此,自己真就昏了头要出手欺师灭祖,恐怕在老白和先生面前也是断了脚的蚂蚱,根本蹦跶不起来。 既然幻化出先生,读书人就以读书人的方式一决胜负,虽然胜负毫无悬念。 兵车祭出,虚空凝滞神通未出,徐天然就一刀刺穿了先生的胸膛,先生死而不倒,长平大口吞噬先生的身体闪烁而出的一缕黑烟。 徐天然推门而入,一群蒙学稚童将自己包围,似乎都是这些年学塾新收的学子,其中一人徐天然轻而易举就将她认出来了,胡郎中的闺女,徐天然笑道:“可惜了,胡郎中的闺女这么多年过去了,个头都不见长呀。” 徐天然隐隐发觉,幻境似乎是根据自己记忆幻化而成,自己所想象娘亲的模样是如何,幻境之中娘亲的模样便如此,自己记忆里胡郎中的闺女长得如何,幻境之中胡郎中的闺女便是如何。 看来,徐天然找到了幻境的破绽了,内心一阵胡思乱想,转瞬,眼前的孩童们的面容变化无常,似乎已经完全读不出徐天然的记忆。 半晌,稚童们纷纷化作黑烟散去,长平又饱餐一顿。 徐天然的眼眸已然蒙上了一层阴影,似有一阵黑屋遮住了原本清澈的眸子。 柳如云、柳风云相互搀扶,看着宛如杀人魔头的徐天然朝自己走来,柳如云不再妄加指责,只是瘫软在座位上痛声啼哭。 徐天然内心一阵剧痛,这是自己内心最难以跨越的两道坎,若是自己有踏出大道的那一天,师姐和娘亲定然是自己内心挥之不去的心魔。 如今,心魔提前在自己眼前诞生,徐天然双手微微颤抖。 师姐柔声道:“天然,若是杀了我于你境界有裨益,你就杀了我吧。” 柳风云扶着柳如云,眼眸通红,“姓徐的,你为何要这般无情,三日过后你们就要成亲了,竟然痛下杀手,难道你是受了朱子柒的蛊惑,那狐媚不能接受二女共侍一夫,就撺掇你暴起杀人?” 朱子柒懒得理睬拙劣的谎言,但是,他见徐天然的手抖得厉害,柔声劝道:“姓徐的,要不让我来。” 徐天然摇摇头,“不可,这事我自己的扛,我自己过。” 忽然,柳风云神情大变,再无惊恐无措的神情,桀桀笑道,“徐天然,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殊为不易了,但是,你可曾想过若是这真是柳如云的一缕神魂所幻化而成,你一刀下去,柳如云可就真的烟消云散了,你此生再也见不到她了。” 徐天然平静道:“在青山镇,谁有这般能耐偷偷收拢师姐的残魂?” 柳风云摇摇头,“你以为将这些人都斩杀了你就能走出幻境,太小看我了。” 徐天然笑道:“乌雷,原来你的真身幻化成柳风云的模样,就别怪我下手无情了。” 柳风云仰天大笑,“就凭你还想找到我,这是我的幻境,我才是主宰,凭你如何能找到我?” 徐天然二话不说,干净利落,手起刀落,将柳风云一刀斩杀。 柳风云笑声尚未消散,就已经被一刀斩成两段,柳如云倚靠在椅子上,捂着胸口,默然垂泪。 徐天然久久难以下手,纵然知晓这是幻境,知道眼前之人并非师姐,却真的与师姐拔刀相向,徐天然做不到。 钱玥一步上前,拔出佩剑,“天然哥,你下不了手,就让我来。” 徐天然拦住钱玥,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柳如云,自己端起一杯,缓缓坐在柳如云身旁的椅子上。 柳如云凄然笑道:“天然,江湖路远,切忌优柔寡断、妇人之仁,师姐早已是死人了,就算被你再杀一次又何妨?” 朱子柒皱着眉头,这句话看似人畜无害,实则在徐天然心底将会留下难以磨灭的印痕。 师姐已经死了,自己再杀一次又无妨,若是徐天然带着这份愧疚,将来心魔只会愈加强大。 徐天然奉过茶,平静道:“说实话,我很感激这幻境,能让我再见师姐一面,有些话就与你这不是师姐的师姐絮叨絮叨。 师姐,其实一直以来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见你最后一面,今日阴差阳错有了这般机会,我们再饮一杯茶,与你好好道别一声。 师姐,你在天堂请耐心等待,有朝一日我的名号将会响彻天地,让远在天堂的你和娘亲听见......” 柳如云泪眼朦胧,在徐天然温柔的声音中,身形缓缓消逝。 既然这幻境是从自己记忆而来,那徐天然就将柳如云雕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柳如云身上黑烟滚滚,长平不等徐天然命令,直接出鞘,将黑烟悉数吞噬。 朱子柒发觉徐天然的眼眸愈加漆黑,关切道:“姓徐的,没事吧?” 徐天然摇摇头,摇晃着起身,登入二楼。 徐语桐严阵以待。 徐天然梦境里的最温婉的娘亲,徐天然最心心念念的娘亲,就端坐在屏风之后的扶手椅上,但是,徐语桐冷漠的态度隔着屏风令徐天然毛骨悚然。 乌雷的幻境神通果真极为恐怖,若是自己道心失守,莫说走不出这幻境,便是能走出幻境,自己的修行之路也走到了尽头。 屏风缓缓打开,徐天然从未见过神情如此冷漠的娘亲。 徐语桐冷若冰霜的眼神丝毫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暖,“你已经是化神境大修士了,还不去晋王府报仇?” 徐天然浑身颤抖,长平数十万冤魂在耳边悲鸣,徐天然一时失神道:“娘,我还不够强大。” “你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李克敌死了吗?”徐语桐冷冷道。 “李克敌是我的仇人、王后也是我的仇人,娘,我一直都谨记着,但是孩儿走过了很远的江湖,看见了很多的事情,知道我的仇人是他们,又不仅仅是他们,而是这个由修士掌控的世界。娘,我们的悲剧既是偶然,也是必然,在这天道天下每天都有我们这般的悲剧发生,错的是李克敌和王后,更是这个天道法则。” “这就是你找的借口?” 徐天然跪在徐语桐身前,郑重道:“娘,孩儿不敢。” 钱玥焦急道:“天然哥,她的假冒的,你不要被她骗了。” 徐天然沉浸在对娘亲的回忆之中,难以自拔,朱子柒迈出几步,与徐天然并肩跪下,紧紧握着徐天然冰冷的手,平静道:“天然心中所想不再是一己私仇,乃是天道法则,是天下大道,并不是借口。” 徐天然俯下身子,将头深深埋在地上,眼角的泪水倒流,朱子柒回想起当年那个吐血都吐习惯的少年,如今在地上无助地哭泣,纵然知道眼前的娘亲是虚假的,仍旧深深不舍,这一幕令人动容。 钱玥无声啜泣,不敢凝望这一幕,转过身去,小步奔跑到一楼,这才伏在桌子上痛哭不已。 朱子柒默默陪在徐天然身侧,温热的手心将温度一点点传递到徐天然冰冷的手心。 不知过了多久,徐天然蜷缩的身子从一开始微微颤抖到当下一动不动,似乎成了一座跪着的雕塑一般。 徐天然缓缓直起身来,浑身骨骼“咯吱”作响,徐天然沉声道:“娘,我该走了。” 徐语桐并不恶语相向,只是一如既往冷漠如冰。 徐天然面容悲戚,冰冷的手心渐渐有了一丝温度,握着朱子柒的手,一同朝徐语桐跪拜,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 徐天然身前地板上的木板有了轻微的裂纹,“咚咚咚”的叩首声不大,却响彻青山镇的天际。 徐语桐冰冷道:“莫要假惺惺,快点动手吧。” 徐天然沉声道:“子柒,感谢你陪我一起任性了。” 朱子柒平静道:“这样的你才是最好的。” 徐天然凄然道:“娘,若你还在,儿纵然不报仇又如何,若你还在,儿不走江湖又如何,若你还在,儿粉身碎骨又如何?” “虽然你不是我娘亲,不过是我心中所幻化的一道虚影,但是,今日我与子柒一并拜过你。娘,你在天上莫要为孩儿担心,孩儿很好,并不孤单,孩儿有媳妇了,有义父和先生,有很多朋友,你请放心,等孩儿安定下来了,就将你的坟茔迁至宗门之中,孩儿就能日夜与你相伴了。”徐天然平静道。 徐语桐的身体渐渐消散,朱子柒内心松了一口气,一股浓郁的黑烟为悬在半空的长平所吞噬,徐天然的眼眸愈加漆黑,浑身杀意如水银泻地。 徐语桐已然消逝,但是预料之中的幻境并未消散,而徐天然杀意躁动,吞噬了太多怨念的长平猛然破开了封印,徐天然纵身一跃,暴起于苍穹之上,一刀问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7 幻境迷心(三) 一袭青衫,神识巨鲲拔地而起,化身为鹏,大鹏展翅,扶摇直上九万里。 一柄魔刀,设有九重封印,封印在九天之上一一破碎,徐天然的神识承受极其猛烈的杀意浸染。 一条杀意青蛇在天际盘旋,惊雷起,青蛇向着苍天吐出蛇信,张开血盆大口,惊雷落下,青蛇身形猛烈生长,身形之大似山川大河,遮天蔽日蜷缩着躯体在天际直面天雷。 徐天然眼眸漆黑,如疯如魔,似乎彻底失去了神识一般,在幻境之中一刀问苍天。 乌雷虽非天道,但是在这幻境之中便是一方主宰,宛如神灵掌控天地,岂容区区青衫一刀斩破天地。 天空乌云滚滚,压城欲摧。 紫雷萦绕,电闪雷鸣。 徐天然翻身一跃凌驾于杀意青蛇之上,头话,就看徐天然如何决断。 徐天然亦是气定神闲,浑身灵力似水流淌,将浑身血污洗涤干净,虽无衣衫蔽体,却也比原本惨淡的模样精神了几分。 钱玥忍不住了,问道:“天然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谁才是乌雷?” 徐天然缓缓拔出长平,朝钱玥走来,钱玥美眸满是惊恐之状,“天然哥,你是怀疑我?” 徐天然并不回答。 钱玥缓缓后退几步,泫然欲泣,“我真是钱玥呀。” 徐天然一步步上前,发出沉重的脚步声。 在钱玥耳朵里,脚步声仿佛是敲响丧钟的倒计时声,见徐天然眼神坚定,钱玥不再后退,两行清泪滑落,“若是天然哥不信,就拿我的性命证清白吧。” 徐天然不为所动,焚杀决自动运转,散乱的头发倒挂,如一尊嗜血魔神,钱玥微微仰头,闭上美眸,似在告诉徐天然,我就是钱玥,你若不信就任由你处置。 徐天然缓缓拔出长平,锋锐的长平寒光闪闪,钱玥无瑕的肌肤,两滴泪珠划过。 仅一步之遥,钱玥啜泣道:“为何单单怀疑我,我哪里做错了?” 徐天然心意坚定,毫不理会钱玥的泪眼婆娑。 长平高高举起,眼看就要一刀落下,钱玥余光不见朱子柒有任何出手相助的意思,满心悲戚,“死就死吧,天然哥,请帮忙转告我大哥,钱玥不曾辱没钱家声誉。” 徐天然出手干净利落,一道刀光闪过,钱玥紧紧握着双拳,一股令人窒息的杀意如山洪暴发朝自己袭来。 杀气如狂风暴雨,刀意纯粹如千年寒冰,一刀斩落,钱玥鬓角的发丝被斩断一缕,钱玥身上一股黑烟闪烁,钱玥眼睛一黑,彻底昏迷过去。 黑烟幻化出乌雷的模样,啧啧称赞道:“不愧是能成为白眸骑士的天才,我自诩从未露出破绽,你是如何猜到我附身于钱玥身上?” 徐天然平静道:“你的演技极佳,确实无可挑剔,而故意在子柒跟前露出破绽,就要引得子柒先告发你,让我一时间难以决断,但是,你低估了子柒,也低估了我,这天底下谁也无法幻化成我们的样子令彼此难以察觉。这是为何子柒纵然看见了你的破绽也不需解释,这是我的自信,也是子柒的自信。” 乌雷笑道:“有几分本事,可惜,就算你逼出了我的真身,以你的修为可就能胜?” 徐天然爽朗笑道:“不试试怎会知道?” 乌雷好奇问道:“方才第三波紫雷降临之际,原以为你都要被杀意吞噬,我趁虚偷袭,你是如何扭转乾坤?” 徐天然反手握住长平,轻轻一抹嘴角的血迹,笑道:“若没有第三波紫雷,或许,长平在怨念的牵引下第七重封印就要解开,以我当下的修为恐怕难以驾驭,所以,这是我的幸运,第三波至纯的天地之力紫雷落下,反倒是帮我淬炼了长平杀意,我也能因此神识重归清明,长平的躁动也被紫雷所压制,算是误打误撞,你反倒是帮了我。” 乌雷摇头叹息道:“偷鸡不成蚀把米,我自作聪明了。” 话音未落,乌雷身形一闪,已经筋疲力尽的乌雷拉了一个气势汹汹的拳架,一拳祭出,山河动摇,徐天然嘴角微微扬起,一眼就识破了乌雷已然是强弩之末,八柄飞刀祭出,封堵了乌雷的逃生路线,兵车祭出,虚空凝滞神通将乌雷身形定住。 乌雷的不敢相信,你不怕死吗,竟然好不防御,不怕我一拳打死你。 徐天然根本不搭话,长平杀意似流水荡漾,越是平静的长平,徐天然越是感觉长平杀力愈加惊人,灵智渐开的长平已经能与自己心意相通,长此以往,一旦长平封印悉数解开,长平品秩将不输蜀道,毕竟同为大长生者神兵,而长平虽不能如蜀道一般成为自己的本命神兵,不过,作为佩刀,将发挥出不逊色于蜀道的威力。 徐天然出刀并无章法,唯快、准、狠而已。 一刀划过,乌雷躯体被斩成两段,血洒当场。 钱玥在朱子柒温润灵力滋养下,缓缓睁开眼眸,轻声道:“对不起,是乌雷占据了我的识海,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却无能为力。” 朱子柒笑道:“这不怪你,好好休息吧。” 徐天然定睛一看,乌雷尸身并无异样,但是,猛然一拳猛然砸中乌雷的头颅,一股黑烟宛如闪电逃离,徐天然冷哼一声:“想逃,没门。” 腰间葫芦祭出,乌雷的神魂在悲鸣,惨叫着:“徐大侠,饶我一命,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徐天然不为所动,轻轻合上葫芦,这葫芦里现在怪热闹的,囚牛、周中华、周华东、周华西、周华南、周华北和乌雷的残魂皆在葫芦之中,徐天然开始在心里盘算,这些残魂将来如何处置? 徐天然长平归鞘,整个幻境天地坍塌,幻境就在自己眼前破碎,青山镇一点点消失在眼前,徐天然真的有点想家了,可惜自己是被放逐之身,不知何年何月才得以返乡。 好在老白和先生命长,自己总是有机会再见他们一面,但是,青山镇那些同样让自己想念的人们,希望他们不要老得太快,希望自己破镜再快一些,希望学塾的那棵梧桐树不要长得太快。 光阴似流水,不舍昼夜。 身为凡人,时时都感叹生命苦短,还有很多事都来不及做,正是这般珍惜才会发觉光阴可贵。 老人们每每在村头晒着日头,总喜欢吹嘘自己年轻那会儿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譬如射死了一匹狼、或是逛过城里最大的青楼,那花魁还朝自己抛了个媚眼,他们真的缅怀的并不是当年那些引以为豪的往事,而是那年充满青春活力的自己。 世人皆希望得以修行成为修士,修士皆希望得道证长生,但是,谁人能知晓凡人短短数十载光阴悲欢离合的其中滋味? 正是光阴苦短,才要懂得珍惜每一日时光。 正是光阴苦短,才要在青春年少去喜欢一个人,怕老了再也没有喜欢的劲头了。 正是光阴苦短,才有很多遗憾,才会在老了的时候想起年轻那会儿遇上了一个自己认为最美的姑娘,却因自己处境窘迫那句喜欢没有说出口。 正是那么多遗憾,才会在老了的时候,在墙根晒日头的时候,傻傻看着天空,想念已经逝去的岁月和远去的人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8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修士的寿元何其悠久,与凡人相较,一旦结丹入一品的修士宛如神仙一般,动辄数百年寿元是凡人几辈子的光阴,但是,修士的人生就能圆满了,就能没有遗憾了? 非也,反倒是比起凡人,心里往往满是怨怼,破镜无望,垂死挣扎无果,越是活得久了就越怕死,越是看着自己寿元将至内心的扭曲将彻底改变修士的心境。 修士一生最灿烂美好的时光仍然和凡人一般,皆是青春年少之时,那时候还不会在意境界高低,还不会在意寿元多寡,还会如凡人一般动情,见着可人的姑娘内心会小鹿乱撞,也会羞涩,也会惆怅。 只是,随着修为攀升,随着年岁渐长,修士世界的残酷告诉年轻修士,在修士世界以实力为尊,什么情爱皆不过是不值一提的俗物。 修士寿元越长,越不知爱为何物,只会爱自己,甚至越是境界高的修士,成了高高在上的老祖,早已不知见了多少辈儿孙了,血脉亲情皆已淡薄,当年结发道侣或已仙逝,或早已疏远。 或许,尚且有老当益壮的老修士仍旧迷恋女色或是男色,也只会将服侍自己的年轻女子和男子当成玩物,哪里会有怦然心动的美妙情感。 自古以来道门房中术在山上广为流传,有多少女子成了千年老乌龟王八的炉鼎,可又有哪个老乌龟王八会喜欢自己胯下玩物的炉鼎呢? 悠久的岁月使人麻木,淡漠了情感的修士看待人间宛如走马观花,人间的精彩在他们眼里不过是过眼云烟,若是尚有嬉戏人间的乐趣,偶尔入人间愚弄一番寻个乐子,但是,绝大多数的修士渐渐都活成了祭坛之下的乌龟壳,又老又硬,一点生气也无。 长生,真的好吗? 徐天然便是止步化神境也有数百年光阴,如此漫长的光阴,徐天然不知五十年过后、百年过后、二百年过后,自己能否保持对人间的敬畏和向往,能否保持自己的赤子之心? 朱子柒轻轻踩了一脚徐天然,徐天然才回过神来,抱着已经在厮杀中损坏而露出了好几个脚趾的布鞋,原地打转,“好疼,好疼。” 朱子柒翻了个白眼,明显就是在装模作样,姓徐的还会怕疼,“想什么呢,喊了你几声都不答应。” 徐天然没来由问道:“子柒,若我是一名凡人,你还会喜欢我吗?” 朱子柒思索良久,平静道:“喜欢,却不会在一起。” 这个答案徐天然并不惊讶,诚然自己与姬胜雪便也是如此,瓷娃娃小姑娘哪个男人会不喜欢,但是,修士与凡人的隔阂宛如天堑,如何能跨越? “怎么,受伤了?” 徐天然笑道:“怎么会,理是这么个理。” “好端端的怎会有此疑问?” “突然想到,若我们都是凡人,会怎样?” “也挺好。” “我就想着,若我们皆是凡人,我耕种、你织布,生一儿一女,等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们也老了,就跟村子里的老人们一样靠在村头的墙根上,晒着日头,一起唠嗑,看着来去如风的少年,回忆属于我们的青春年少。” “想着是很美丽,不过凡人的日子可有这么一帆风顺?” “因此,吾辈当努力。” 朱子柒笑道:“突然好大的口气,又要入武评十大宗师,又要让百姓安居乐业,打算江湖、庙堂都收入囊中?” 徐天然故作深沉,双手负后,沉声道:“有何不可。” 旋即,朱子柒微微一笑,徐天然的雄心壮志立马破功,当下身穿百褶裙的窘态却说着天下最大的大话,确实有些不搭呀。 重返妖界,啊黄四蹄狂奔而来,脑袋搁在徐天然头上,不时喘着粗气,似在关心,又似在生气。 徐天然从啊黄身后的包袱里取出一套干净青衫,是姬胜雪亲手缝制的,如今只剩下两套了,徐天然一直舍不得穿,当下也不得不穿起来。 徐天然临行之际,瓷娃娃小姑娘送来的包裹里有三套青衫、三双布鞋。当下包袱里还有两双姬胜雪亲手做的布鞋,徐天然原来穿坏了一双,也舍不得丢下,和破旧的青衫一并洗干净了收拢起来,一套破的稀烂的布衣青衫和一双破洞布鞋如今还整整齐齐被收纳在包袱的角落里。 看着包袱里剩下的最后一套青衫和布鞋,徐天然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下次纵然在天下人眼前光屁股也不再穿最后一套青衫和布鞋了。 朱子柒向徐天然使了个眼色,瞅着仍旧在地上平躺的钱玥,只能将钱玥背起,与朱子柒肩并肩,回吴越军大营。 突袭粮草大营的魔宗死士皆被歼灭,但是,在南宫飞羽看来,这些妖族死士隶属于龙族和凤凰一族,不禁恨得牙痒痒,尤其是凤凰一族贸然插手一手,让人族尤为震怒,难道妖界要与人间全面开战,再打一场一千年前的伏尸百万的灭族之战? 吴越军一时间群龙无首,好在南宫飞羽亲自坐镇,自从南宫牧清为救自己而死,南宫飞羽开始变得沉默寡言,行军数千里,除去军帐议事,私下皆是神情冷若寒冰。 钱玥一入军营,柔媚的女子装扮诸将士根本认不出这名娇媚的女子便是吴越军统帅,钱玥郡主殿下。 钱玥想要踏入大帐,守门将士将她拦住,钱玥又不想道明当下自己的身份,徐天然身形一闪,营帐卷起一阵微风,将钱玥送入营帐,便要离去。 钱玥身着女装,不再是英气逼人的抱拳行礼,而是施了个万福,“多谢天然哥救命之恩,多余的话我也不多说,等妖族事了,还望天然哥下江南,去临安府,我大哥很想你。” 徐天然抱拳回礼,“你是钱塘的妹妹便是我的妹妹,郡主殿下不需如此客气。” 钱玥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钱玥猛扑过来,抱着徐天然,开心道:“下江南一定要来临安。” 徐天然有些措手不及,钱玥嘻嘻笑道:“放心,我不会跟子柒姐说的,原先听哥哥说你的故事,我就很崇拜你,如今与你见面,更崇拜你了。” 徐天然挣脱了钱玥的怀抱,一挥手,身形消散,落荒而逃。 朱子柒回到中军大帐,断水急急忙忙禀报,“花主殿下,军中粮草只能支撑十余日了。” 朱子柒凝眸眺望般若城,看来要尽早攻城了。 李郁重回军营,老将军将残部收拢,清点人数,一万大军所剩不足三千,众将士见了世子殿下,眼眸里皆是不屑,若是老将军掌兵,断然不会出现如此大败,南唐将士的脸面都被世子丢尽了,更有六千兄弟埋骨般若城下,孤魂万里,家乡难归。 老将军双手抱拳,单膝下跪,“世子殿下,这一仗妖族殆我唐军六千精锐,失了粮草大营,罪责深重呐。” 李郁一听内心惶恐,若是南宫飞羽责罚下来,自己该当如何,李郁贴身护卫,身着锦袍俊美小将王同和在李郁耳畔轻声道:“世子殿下,战败罪责不在你,在老将军身上,若是天机阁问罪下来,若是老将军顶罪,天机阁也不好再问罪殿下您了。” 李郁深以为然,见老将军老泪纵横,显然是为那些死去的南唐将士而悲痛,李郁硬是挤出一行眼泪,扶起老将军的手,诚恳道:“陈老将军,是我贬谪了你,导致我唐军大败,是我对不起唐军将士。” 老将军以为世子殿下有悔改之意,欣慰道:“兵者,凶器也。打仗没有不死人的,世子殿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世子殿下此番能吸取教训,励精图治、广纳贤才,老将以为南唐国庙堂无忧矣。” 李郁眼神闪过一丝不为人知的冰冷,“老将军,本世子已经道过歉了,现在需要向将军借一样东西,不知老将军可愿意借给我?” 陈老将军已经察觉到一丝怪异,后退两步,问道:“何物?” 李郁语气寒若冰霜,“你的项上人头。” 陈老将军摇头叹息道:“世子殿下是想用我的人头抵罪吧?” “老将军放心,本世子一定会照顾好你的一家老小,你统军失利的重罪本世子就不与父王禀报,待老将军骨灰归国,仍是我南唐英雄。” 陈老将军重重叹气,“殿下,拿我人头给天机阁交差,身为臣子老夫责无旁贷,老夫只是可惜,南唐要亡了。” 王同和厉声道:“老匹夫,妖言惑众,来人,给我拿下。” 陈老将军缓缓摘下铁盔,露出斑白头发,沉声道:“不牢殿下出手了,老夫自行了断,只望殿下将我的眼珠子抠下来挂在金陵城头,看着敌人攻入金陵,亡我南唐。” 言罢,陈老将军拔刀自刎,血溅三尺,缓缓倒下。 王同和朝着老将军的尸体啐了一口唾沫,拔出匕首,将他的眼珠子挖出,用手帕包住,交给李郁。 李郁掏出手帕,掩住口鼻,眼见血腥一幕,心中极为反感,摆摆手,示意让王同和自己看着办吧。 王同和走出大帐,召集南唐士卒,将陈老将军的尸首高高挂起,厉声道:“陈老将军因统军无方,致使大军失利,粮草尽毁,老将军已经畏罪自刎,世子殿下念在老将军一路虽无功劳也有苦劳,不再追究老将军的罪责,曝尸三日,再将尸首火化。” 一时间,整座南唐军营怒气冲天,士卒们虽大多连字都不认得,但眼睛是雪亮的,老将军为人如何,世子殿下如何,战事失利罪责在谁之身,大家都心知肚明。 南唐大军新败,若是老将军尚在,还能收拢军心,将功折罪,此时,王同和这么一说,士卒们纷纷为老将军鸣不平,南唐军帐几近兵变。 王同和见眼前一幕,内心也怕了,立即将老将军尸首放下,柔声道:“老将军乃是自裁,与世子无关,还望众将士冷静。” 王同和越是如此说,将士们越是心中气愤,更有甚者都直接拔出佩刀,那些与老将军一起搬运粮草的士卒泪眼朦胧,他们恨世子殿下,恨王同和这无良小人,他们拔出佩刀敲打盾牌,一时间,整座军营乱象丛生。 李郁听见外面的动静,躲在大帐之中瑟瑟发抖,若是叛兵杀入,李郁想好了,只能牺牲王同和,将罪责推到王同和身上而保全自己。 一袭青衫御风而过,见眼前一幕,轻轻摇头。 曾经有大儒说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可真是如此? 天下何以兴? 乃君明臣贤,励精图治,必然天下当兴。 天下何以亡? 君昏臣庸,君主只图享乐,臣子只图中饱私囊,枉顾天下百姓,这样的天下如何能不亡? 天下亡了,又要站出来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明明掌权的是君主和士大夫,本该承担责任的是君主和士大夫,为何最终国家危亡又要匹夫担责。 匹夫何罪? 匹夫无罪。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在其位者昏聩无能,失了天下本该将责任担在身上,本该在丹青之中为万世所唾弃。 自古以来,君王失了江山,正史总怪罪于奸臣,野史都怪罪于女人,难道这偌大天下,真就亡于寥寥数人之手?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但天下又不是天下人的天下,上位者一策可兴邦强国,一策亦可败国亡国。 丹青是读书人眼中的历史,自是不会将罪责记在自己头上。 曾经,有一君主亡国,大骂天下读书人皆可杀,事实亦如是。庙堂之上,阉党和清流党之争,清流党一味卖弄仁义道德,实则清流党人大多皆是地主豪绅,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愿为国家多纳赋税,看似阉党乌烟瘴气,阉党都是在大地主、豪绅身上搜刮钱财。虽说阉党也贪污,但是老百姓的负担并未更重,反倒是阉党倒了,清流党登台,将原本从地主豪绅身上的赋税转移到老百姓身上。 没几年,农民起义此起彼伏,叛军短短数年便已成事,最终君主亡了,死时国库连一颗铜板也没了,但叛军来了,读书人摇身一变,换一身衣衫,又是当朝重臣,而这些重臣家中为叛军敲诈出的钱财可抵朝廷十年赋税。 回头,国亡了,读书人呐喊一声,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似乎天底下最无辜的便是读书人,然而,丢了天下,居庙堂之上的读书人每个都有责任。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王同和身边亲军已经拔刀,随时和叛兵厮杀,徐天然冷冷看了一眼,身形一闪而逝,南唐在徐天然心中,已然亡了半个。 猛然,一个喊杀声,南唐军营士卒和李郁亲军厮杀起来。 已经折损七成的南唐军队爆发内讧,尚未干涸的血液之上又有新鲜血液覆盖,陈老将军眼角溢出的鲜血似乎在哭泣,哭的是无辜死去的将士,是南唐风雨飘摇的国祚。 钱玥换回一声戎装,踏出大营,全军欢欣鼓舞,虽然粮草大营遭遇偷袭尽毁,但是,吴越大军非但无过,更是有功。 钱玥率军将突袭粮草大营的妖族全部斩杀,更稳定了南唐士卒的军心,为联军抢救了数万石粮草,吴越士卒俨然成了江南诸国翘楚,江南诸国士卒见了吴越士卒都要高看半分。 赶巧,钱玥领着一千骑军在巡营,她心里最放心不下的仍然是朽木不可雕的李郁,没想到一靠近南唐军营就撞见了南唐军营内乱。 钱玥当机立断,率领一千骑军冲入南唐大营,全军高喊弃械投降者不杀。 杀红眼的士卒们哪里在意一介女将的命令,钱玥一挥手,麾下骑军冲杀,一连斩杀了百余南唐士卒,南唐将士这才纷纷弃了手中刀剑,看着吴越士卒骑着高头大马从自己身边经过,吴越骑军趾高气扬的模样与南唐低着头颅、士气低迷形成鲜明的对比。 钱玥马踏南唐军帐,李郁听见营帐外厮杀声渐渐平息,又听见马蹄声,心想救兵来了,立即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整理好衣冠,轻摇折扇,踏步而出。 李郁掀开营帐俩帘门,只见一袭戎装的钱玥握着马鞭,眼眸对自己是满满的不屑。 钱玥不再搭理百无一用的南唐世子,翻身下马,一剑祭出,亲自将悬挂陈老将军尸首的绳索斩断,麾下亲卫接住老将军尸首,钱玥俯身一拜,沉声道:“陈老将军为南唐将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歌可泣。” 钱玥一袭长袍飘荡,转过身子,怒斥王同和,“尔等胆敢如此侮辱老将军尸首,罪该当诛,本将必会将此事上报天机阁,让南宫元帅定夺。” 王同和面如白纸,无一丝血色,他最怕的是钱玥不问青红皂白一刀将自己砍死,而钱玥既然无这等魄力,自己就有了转圜的余地,王同和当即下跪,“郡主殿下,还望恕罪,老将军是畏罪自杀,可不是我们出手戕害,不信你可以察验伤口。” 钱玥俯身认真察看,果然是自裁,钱玥皱着眉头,心中怒意更甚。 王同和平静道:“老将军生怕天机阁降罪于世子殿下,就独自将罪责承担,世子苦劝无果,而且世子殿下也承诺会厚待老将军一家老小,不会让老将军白白牺牲。” 钱玥不再理会南唐军营的乌烟瘴气,沉声道:“愿意转投吴越军的士卒随我走。” 钱玥翻身上马,一名扈从将陈老将军的尸首搬上马背,扬长而去。 南唐军营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忽然,一名士卒跟随吴越大军离去,转瞬,仅余下的三千将士,有二千余直奔吴越大营。 李郁在中军大帐之中,形单影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9 一条血河向东流(一) 龙天行中军大帐,一袭黑影乍现。 龙天行先是一惊,旋即俯首躬身道:“属下拜见无影陛下。” 无影微笑道:“许久未见,昔日小蛟龙已然这般大了。” 昔年,龙天行年幼之时,曾遇见白发和无影,当年的白发和无影尚且不是名动妖界的大人物,两人不过是闲云野鹤般的神仙人物。 龙天行依稀记得,白发的那一抹白眸之清澈尤为令人心动,而无影像是白发的影子,一同随行。 当年的无影不过是白发身后的小跟班,哪里有如今王霸天下的气概,但是,天真浪漫的龙天行遇见了同样涉世未深的二人,昔日的小龙得了白发的指点,境界突飞猛进,这才有了后来前代龙王为无影所杀,而龙天行才能从一介默默无闻的龙族旁支登了一遍。 在座诸将皆神情凝重。 南宫飞羽沉声道:“如今决断事关二十余万大军存亡,不可不细细谋划,诸将有何良策,皆可畅所欲言。” 陈敬塘与徐天然微微点头,徐天然颔首,一切尽在不言中。 陈敬塘冷静道:“当下局势极其凶险,我军深入妖族腹地,一着不慎腹背受敌,我军唯有先攻克般若城,方进可攻退可守。” 徐天然非一军主将,不敢轻易言语,朱子柒美眸紧紧盯着徐天然,徐天然起身道:“凤凰一族打算与人族订立盟约,我军便可专心对付龙族。” 南宫飞羽沉声道:“可。” 徐天然瞥了眼静静坐在陈敬塘身侧的李天勖,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皆是思绪万千,又都面色如常。 晚上喝多了,实在更不动了......抱歉,明日再更,先休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0 一条血河向东流(二) 李天勖妖界之行可谓低调到了极致,诸多军务皆由陈敬塘处置,绝不过问,这是对陈敬塘绝对的信任,正是如此,晋国铁骑从未出现争权夺利、将令不一的混乱情况。 徐天然的身份已然曝光,但是李天勖仍旧恪守天机阁规矩,并未对有功劳的徐天然出手,如此这般沉着稳重让天机阁越是对李天勖心存好感。 既是兄弟,又是仇人,略显平静的眼神,内心却是风起云涌。 天机阁本不会插手修士之间的恩怨,只要妖族战事已了,徐天然和李天勖便是决斗也罢,暗中厮杀也罢,天机阁皆是睁只眼闭只眼。 但是,只要战事未结束,谁私自破坏人族一心抗敌的大局,天机阁必会严惩不贷。抗击妖族乃人族之大势,事关人族存亡,天下宗门齐心协力,未有敢不从者,若是李天勖违反了天机阁的规矩,到时候引得天下宗门共同声讨,就得不偿失了。 以李天勖的智慧,绝对不会犯这般粗浅的错误,不过,李天勖内心早已有所谋划,陈敬塘是徐天然的结拜二哥,就算他忠诚于晋国,若让他围杀徐天然,恐怕不会尽心尽力。 李天勖的眼神意味深长,徐天然回敬了一个寒若冰霜的眼色。 话说回来,徐天然已经是千白骑士,天机阁纵然面上持中立态度,两不相帮,暗处总是会多照拂徐天然一二,总是要保住徐天然和千白的性命。 良久,大帐议事结束,至于详细战略、战术部署徐天然就不便旁听了,知趣地离去。 在天机阁的结界展开,便是飞升境趴在帐外也探听不得里头商议的机密,徐天然双手笼袖,站在大帐外,一脸惆怅。 王阳明、谢玄羽、陈千秋和墨轩结伴而来,徐天然与四人一同点头致意,四人也是淡然点头致意回礼,徐天然与谢玄羽最是熟络,毕竟是共同经历生死的兄弟,徐天然快步走到谢玄羽身侧,平静道:“净土还活着。” 谢玄羽浑身一颤,激动道:“真的吗?他在哪里?” “人尚在般若城内,净土肉身已经彻底消散了,好在残魂被白孔雀收拢,用千年莲藕重铸净土肉身,虽失去了往昔的记忆,但好歹能够继续存活了。后经无影的神通救治,如今尚在燕回楼静养,无影也说净土只有三成把握能够开窍,恢复过往记忆。” “那已经很好了,辛苦你们了,我什么忙都没帮上,能够请动无影,看来你们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徐天然眼眸低垂,神情黯淡道:“代价太大了,千白当下还在无影手上。” 谢玄羽惊讶道:“怎么会这样?” 徐天然抬起狭长的眸子,看着谢玄羽疏淡的面容,坚定道:“我一定会把千白救出来。” “我随你一起。” 徐天然微微点头。 陈千秋朝徐天然抱拳道:“沐冷清的事,谢了。” 徐天然抱拳道:“机缘巧合,举手之劳。” 陈千秋也从谍报之中知道沐冷清为徐天然所救,一颗悬着的心也安然落地了,但是,两人的眼神都蕴藏深意,相当不善。 徐天然也从独孤信和钱玥口中得知陈千秋一路上对朱子柒展开了猛烈地追求,虽然徐天然对朱子柒有百分之百的信心,但是对胆敢惦记自己媳妇儿的陈千秋仍是充满了敌意。 两人的眼神里都快迸发出火花,王明阳和墨轩皆是局外人,倒是乐得看青云榜魁首和第五之间的争斗,皆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纵然并无恩怨的王阳明和墨轩在心里都期望和排名前二的吴清风和徐天然交手,看看彼此之间差距究竟有多大,何况是两人又是情敌,如此一来,问剑岂不是成了天经地义之事。 谢玄羽和陈千秋彼此交好,又和徐天然关系紧密,如此一来是左右为难。 说实话,见识过徐天然和吴清风出手之后,谢玄羽自知自己是无法与这俩妖孽一般的人物匹敌,虽同在青云榜之上,但是徐天然和吴清风的实力早已超过了青云榜的范畴,若非他们二人年岁太小,不然以二人的实力都能在武评和剑榜百榜之内有一席之地。 剑榜和武评的门槛便是飞升境,以吴清风的境界,下一届武评和剑榜必有其名,到时候同时登剑榜、武评和青云榜,一人登三榜,风头之盛,一时无两。 天下武夫皆以登武评和剑榜为荣耀,尤其是同登武评和剑榜被称为两榜高手,中原江湖,听闻两榜高手之名号足以让一州一郡闻风丧胆。 大帐之内,朱子柒专心在沙盘之前推演战况,谁知门外的一袭青衫和白衣俊少年直奔演武场而去。 谢玄羽内心还是向着徐天然的,但是陈千秋心里的苦他也是知道的,也不好太过偏心了,想到最初陈千秋黯然失意之时,死皮赖脸找自己吐苦水,谢玄羽本是淡然如水的性子,一边在庭院手执扫帚悠闲扫地,一边听陈千秋将苦水倒干净,陈千秋内心尤为感动,一来二去,陈千秋自以为和谢玄羽熟络了。 陈千秋的自来熟的性子仅仅比徐天然略逊一筹,脸皮之厚令朱子柒不堪其扰,但是,朱子柒总不能每次都拿着扫帚赶人,反正陈千秋就死皮赖脸在朱子柒身边呆着,做起了朱子柒的贴身扈从。 转魄还跟断水提起,要不要帮花主把陈千秋赶跑,断水反倒是笑着说,这样甚好,也要让徐小子有些紧张感,咱花主殿下可是众人仰慕的美人,怎能只有姓徐的一名追求者。 陈千秋身上佩戴天机阁发放的随军修士名刺,品级甚高,在梁军大营出入畅通无阻,朱子柒每每一见陈千秋扭头便走,想不到陈千秋不厌其烦,每日必来梁军大营为花主准备早膳,生怕花主殿下军务繁忙,饿坏了肚子。 虽然朱子柒从未动过陈千秋准备的精致糕点,但是陈千秋仍旧乐此不彼,他相信凭借自己暖暖的爱意一定能融化朱子柒坚硬的内心。 后来,陈千秋知晓了朱子柒和徐天然的往事,受了极大的刺激,不过,陈千秋自我恢复能力也是极强,与谢玄羽有一搭没一搭吐了一夜苦水,第二天又精神满满,做起糕点来越是上心。 演武场,梁军大营将士将场地让出,更有个别消息灵通的人在悄然传递小道消息,说二人是为花主殿下而决斗。 断水和转魄营寨城楼之上远远观看,转魄笑道:“听闻徐小子已经化神境了,不知实际战力究竟多高,这个青云榜魁首的位置是否实至名归?” 断水撇撇嘴道:“魁首必然是名不副实,吴清风都已飞升境了,号称同境无敌的吴清风占据了境界优势还能输给徐小子?” “不过,短短数年,徐小子都足以和吴清风相提并论了,想来也是极其不易,他刚出江湖之时不过是二品小宗师,虽然我对他充满信心,也没想到他境界攀升竟能如此之快。” “只希望徐小子不要被排名第五的陈千秋给胖揍一顿,到时候看他笑话的人可就多了。” 转魄坚定道:“我还是看好徐小子。” 断水凝眸远眺。 谢玄羽被推举为裁判,只能硬着头皮上,谁叫两边都是自己朋友呢?道袍青年无奈道:“演武场比试,点到即止。” 徐天然和陈千秋一头。 徐天然与谢玄羽相距二十丈,一袭青衫轻松握住刀柄,神态自若,一股杀意似水银泻地,又似泉水溢出,缓缓流淌开来。 陈千秋不敢大意,好歹姓徐的也是青云榜魁首,虽然这个魁首来得有点莫名其妙,但是在陈千秋眼里,姓徐的宛如深邃的大海一般深不可测。 陈千秋眉眼微微翘起,佩剑千秋出鞘,快若闪电。 众人眼里只见一道白光朝徐天然袭来,徐天然拔刀术重重一击,刀剑相交,一阵灵力炸裂。 陈千秋身形暴退,徐天然一刀之威恐怖如斯,陈千秋不敢大意,本命飞剑千秋剑出鞘,本命神通剑影展现,一时间整座演武场皆是佩剑千秋的剑影,徐天然一时间分不清究竟哪一把是真身。 陈千秋爹娘可谓对独生子宠爱有加,取名千秋,佩剑千秋,本命飞剑千秋,更为陈千秋量身定做千秋剑法。 徐天然右手紧握长平,以正十七之法抵御剑影如潮攻势。 陈千秋嘴角微微扬起,剑影之强不在于本身飞剑有多么强悍,而在与剑影神通可以将佩剑千秋源源不断复制,每一道剑影皆是真身,每一剑之势皆放大了数十倍。 以陈千秋如今的境界,不过能幻化二十余剑影分身,一旦陈千秋跻身飞升境,剑影的数量还会急剧攀升,到时候一剑祭出,整座天地皆是飞剑,杀力之大,江湖少有。 谢玄羽、王明阳和墨轩也震惊于陈千秋的本命神通,这神通太过彪悍,原先从未见陈千秋祭出本命飞剑,看来这次演武陈千秋志在必得。 断水赞叹道:“这等神通若是出现在沙场之上,真是令人心悸的存在,不过就捉对厮杀而言,和徐小子的本命神通还是有差距。” 转魄平静道:“当今江湖,徐小子的虚空凝滞神通可谓捉对厮杀排名第二的强悍神通,仅次于吴清风的随心剑小天地,当下江湖比起此前千年都有趣多了,这些年轻强者出现,江湖不再是一潭死水般死气沉沉,勃勃生机,令人艳羡呀。” 断水笑道:“咱们花主殿下的本命神通也了不得呢?” 转魄自豪道:“那是自然,不会比这些顶尖的年轻高手差。” 徐天然心境平稳,剑影神通虽强,走得却是群体杀伤的路子,虐菜的好剑法,奈何他面对的是自己,天下修士便是专门练金钟罩、铁布衫的乌龟壳修士的防御力也不会比自己强悍,徐天然有意停止画圆,让剑影朝自己袭来,借此淬炼自己的体魄。 转念一想,这身衣服可是姬胜雪为自己亲手缝制的,尚未来得及换下,可不能让陈千秋剑影弄破了。 转眼,徐天然身形拔地而起,一条青蛇杀意自长平之中浮现,紧紧缠绕住长平刀刃。 陈千秋冷哼一声,“想跑,没门。” 千秋剑祭出,一柄飞剑追着一道青光,转瞬,天空之中二十余把剑影将一袭青衫围困。 青光行动之快,肉眼都难以捕捉,只听着天际刀剑相交迸发出的声音和火花。 徐天然猛然停下身形,望着二十余柄追着自己跑的飞剑,笑道:“该结束了。” 转瞬,一袭青衫青蛇杀意如瀑,在天际延绵数里,二十余柄剑影皆被杀意笼罩,而一道杀意瀑布似银河落九天,径直落在专心致志掌控飞剑的陈千秋头上。 陈千秋的神识在化神境修士之中也算是强悍的,能够驾驭剑影神通,若神识不够强大如何能如此娴熟御二十余柄飞剑。 徐天然突如其来的青蛇杀意坠下,陈千秋猝不及防,他察觉到这股杀意十分危险,若是被杀意浸染神识都会有所损伤,身形一闪,短短一瞬间,天际二十余剑影稍稍迟滞。 一袭青衫眼眸漆黑宛如无尽黑夜,徐天然抓住时机,右手长平旋转一周横劈,转瞬又从上而下一刀砍下。 天际剑影如烟花爆裂,千秋剑与长平相交,发出阵阵悲鸣,长平数十万冤魂鸣唱镇魂歌。 陈千秋只觉得头昏脑涨,双手捂住耳朵不让这股摄人心魄的声音传入耳朵,而刹那间的失神,徐天然一刀斩落,千秋剑如落叶坠下,徐天然帅气收刀。 谢玄羽不止一次看见徐天然收刀的招式,只是觉得颇为好看,自己又拿着扫帚比划了一番,王明阳和墨轩皆如是。 胜负已分,陈千秋低垂着脑袋,本命飞剑已经重归窍穴,而佩剑静静插在演武场上,难过道:“啊秋,是我打不过他,不是你输给那把魔刀。” 陈千秋管自己佩剑叫啊秋,总不能喊千秋吧,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在自言自语,千秋剑与陈千秋心意相通,一阵灵力荡漾,千秋剑归鞘。 陈千秋高昂着头颅,笑道:“我输了,但是不代表我会放弃追求朱子柒。” 徐天然原本转身离去,听见这句话,顿了顿,并未转身,似对陈千秋说,又似对自己说道:“子柒是一个好姑娘,值得被很多人倾慕。” 良久,徐天然转身,对陈千秋微微挑眉,“但是,她喜欢的人只有我一个,我喜欢的人也只有她一个。” 这一幕刚好落在朱子柒眼眸里,南宫飞羽见一袭青衫信誓旦旦的言语,不禁莞尔,不仅是江湖的大年份,更是年轻人谈情说爱的大年份。 朱子柒微微一笑,一笑倾城。 陈千秋懊悔不已,自己输了,自己输大发了,但是,如爹娘所言,江湖从来不缺天才,能够走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大能。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登顶江湖的从不是天资最为卓著之人,往往是年轻之时并不显山露水,但是靠着水磨工夫,一步步拾级而上,瞧着每一级也不高,但是,一晃数十年数百年过去,猛然发现那个慢慢登山之人已经走到了山顶,走到了旁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陈千秋沉声道:“姓徐的,锋芒太甚未必是好事,江湖凶险,要当心,我与你的比试才刚刚开始,我是不会认输的。同样,追求子柒这件事,我也不会认输。” 徐天然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不过,陈千秋的话在一些人眼里似乎是在恐吓,但是已经不是江湖雏鸟的徐天然自是知道陈千秋这番话是真情实意。 人在江湖,往往最了解自己的不是朋友,而是敌人。 有一名互相砥砺又不威胁性命的敌人,是一件好事,因此,陈千秋希望他能好好活着,徐天然也会希望陈千秋好好活着,未来的路还很长,知道身后有人在追赶,徐天然才不会懈怠,一路向前狂奔。 用儒家圣人的话便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陈千秋的心境使人敬佩,修士之争往往是不是境界之争,也不是一招一式之争,而是心境之争。 若是败了一次,就一蹶不振,这样的人纵然天赋异禀也走不远,人生漫长,岂会没有挫折,真正成为天下强者之人必是百折不挠,与人问剑,纵然输了九十九次,他也相信第一百次一定能赢回来。 断水拍了拍转魄的肩膀,笑道:“徐小子比你我想象的都要强呀。” 转魄笑道:“当然,我一直都看好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1 一条血河向东流(三) 朱子柒看完结果,笑意灿烂的脸颊转瞬由晴转阴,一脸不悦,转身离去。 徐天然看着一袭白袍气鼓鼓离去的背影,心中惊慌失措,自己又做错什么了? 南宫飞羽正要离去,徐天然一个箭步上前,平静道:“少阁主,千白被无影带走了。” 南宫飞羽神色如常,并未流露出责怪之意,自己孩儿他何尝不懂,若是他不愿,无影想带走他也是极难的。 不过,南宫飞羽仍是有些许担忧,但是职责在身,他也不能擅离职守,只是柔声道:“无影已经盯上他很久了,这不怪你。” 徐天然心里涌出一阵莫名感动,南宫飞羽温和的嗓音让他动容,或许在妖界经历了生死,南宫牧清的死至今让南宫飞羽内心倍受煎熬,比起别人替自己而死,他宁愿选择自己死去。 南宫飞羽相信,自己孩儿也是如自己一般秉性。 徐天然眼神坚毅道:“少阁主,我一定会把千白救出。” 南宫飞羽点点头,“我相信的,我走不开身,千白的事只能拜托你了。” 徐天然重重抱拳,不再言语。 龙天行大军已经退入般若城,徐天然和谢玄羽想要悄无声息进入城中极难。 夜色之中,一队龙族斥候在外游弋。 徐天然一记手刀,转瞬震碎了这队斥候什长的神魂。 这队斥候尚在惊惧之间,一袭青衫动作极快,一记接一记手刀就将这队斥候的神魂全部震碎,十人小队皆成了呆若木鸡,呼吸尚在却神魂俱灭的活死人。 徐天然靠着从噬魂、夺魄身上学来的浅薄傀儡术,将什长的神魂羁押,窃取什长的记忆,然后和谢玄羽各自挑了一名身材差不多的龙族士卒,换上他们的铠甲,然后,徐天然和谢玄羽草草掩埋了两具龙族尸首,躲在斥候队伍之中,返回般若城。 般若城守城的士卒看见斥候归来,问道:“尸体成山?” 这一队斥候已经成了徐天然的傀儡,徐天然操纵为首的什长,沉声道:“血水如海。” 吊桥放下,城门开启,徐天然和谢玄羽安然返城。 噬魂、夺魄的傀儡术还是挺有用,怪不得能在晋军之中有一席之地,不然不过是稀烂修为的金丹修士,在一品修士如云的晋军之中如何能混得风生水起? 徐天然和谢玄羽径直前往燕回楼,如今城门紧闭,般若城内却一如既往,见惯了生死,对不日就要迎来的血战浑然不惊。 徐天然脱去了甲胄,将一队斥候的尸首藏在燕回楼一座枯井之中,旋即和谢玄羽悄然进入后院。 吴清风仍旧守在净土身边,吴浩在一旁打坐修行,净土中途醒了几次,不过仍旧不太能记起往事,不过净土也认得白衣哥哥,身在陌生环境倒也不害怕。 苏燕推开窗户,见一袭青衫和一名道士鬼鬼祟祟归来,嫣然一笑,似乎在说,死鬼,还知道回来。 不过,这话苏燕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敲开了吴清风的房门,谢玄羽看见躺在床上微鼾的净土,转瞬,目光模糊了,徐天然和吴清风各自站在后面,背过身去。 谢玄羽的手隔着半寸,隔空轻轻触摸净土可爱的脸颊,此时的心境不是言语所能描述。 一袭白衣和青衫静静站立,不知过了多久,天边鱼肚白。 顿时,般若城外,杀声四起。 人族大军开始攻城了,而南宫飞羽亲至凤凰一族大营,与凤凰一族歃血为盟。 解除了背后的威胁,以朱子柒大梁精锐为先锋,朝着般若城东门发动潮水般的攻势。 龙族大军慌忙抵抗,护城河上血如雨下,龙族的箭矢,人族的飞石,天未明,整座般若城已然惊醒。 龙天行知道人族会发动攻势,没想到会来得如此之快,下马披重甲的大梁步卒抬着云梯,毫不惧死,附蚁攻城。 朱子柒亲自督战,眼神坚定的一袭白袍是大梁铁骑的军魂,不多时,禄东赞所部趁着妖族注意力在东门之际,轻甲骑军极速突袭北门。 龙天行一时间摸不清人族主攻的方向,只能调动全部龙族将士上城门防守。 朱子柒亲自指挥投石车投石,一次次挥手,巨石从天上落在城头之上,也有落在城里的巨石将城中的房屋损毁。 徐天然推开窗户,看着蒙蒙亮的天际,今日,不知有多少人,多少妖,命丧般若城。 炼狱身形乍现,徐天然平静道:“决定了?” 炼狱面无表情,“得看你能做到哪一步?” “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没法子,家底薄,经不起折腾。” 燕回楼,只留下谢玄羽和杨小兵守护,徐天然、吴清风、白衣小童、沐冷清、正玄和乐天整装待发,径直前往白发魔殿。 白发魔宗更像人间的宗门,麾下甲兵拢共八千,皆命丧于人族粮草大营,而白发魔宗最为精锐的两千魔宗修士牢牢守护魔殿。 一行六人,出了乐天浑身打颤,其余人皆神情如常。 正玄凭借不知名的法宝,也能无视妖界法则,能够在妖界出手,只是境界只能被压制在飞升境大圆满。 徐天然立于魔殿之前,大喝一声:“无影,可敢一战?” 梅兰罂悄然来到燕回楼,夸张地扭着翘臀,缓缓上楼。 杨小兵一袭白衣,略显痞气的英俊脸颊露出和煦如春风的微笑道:“姑娘,这是要干嘛呀?” 梅兰罂舌头魅惑地舔了舔手中长鞭,柔声道:“杀人呀。” 杨小兵佯装流露出惧怕神色,“我好怕怕哦。” “你当然得害怕哦,我可是食人心的恶魔。” 杨小兵袒露出结实的胸膛,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敢问姑娘,我的心好吃吗?” “负心人的心最好吃。” 杨小兵收拢衣服,“那姑娘要失望了,我最是专情了,心肯定贼难吃。” 梅兰罂媚笑道:“越是说自己专情的男人越是多情,本姑娘阅人无数,明白了一个道理,天下男人一般黑,皆是负心人,男人心皆是世间美味珍馐。” “姑娘瞧着年轻,说起话来老气横秋,敢问姑娘芳龄几何?” “你不知当面问姑娘年龄不礼貌吗?” “姑娘貌美,忍不住多问几句,若是生辰八字合适,我不介意姑娘把我劫回去当压寨相公。” “我呀也不大,约莫一千岁了,你觉得合适吗?” “哎呀呀,姑娘,在下这就有些为难了,你的年岁当我奶奶的奶奶的奶奶的奶奶的奶奶都绰绰有余了,家里长辈管得严,怕是不行了。”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原先还夸我貌美来着,一听岁数就打退堂鼓了,这还不是负心汉?” “姑娘有所不知,曾经我有一句名言,在江湖广为流传,女人像美酒,越老越醇,姑娘这坛千年老酒,我倒是很有意愿品尝,就是不知道姑娘给不给机会?” 一旁的谢玄羽实在憋不住了,笑出声来。 梅兰罂媚眼如丝,向年轻道士抛了个媚眼,“小道长,你也想来品尝老酒来着?” 谢玄羽从未面对如此主动的女子,一个媚眼就让自己心神荡漾,果然师父说过,山下的女人如老虎,嘴上说着甜蜜的情话,肚子里却满是坏水。 不过,平心而论,这女子真是天生尤物,多少男人愿意死在她的裙下,不过,谢玄羽乃修道之人,岂能因一个媚眼就乱了道心,打了个稽首,“贫道不敢。” 梅兰罂笑道:“原来是不敢,而不是不想。” 谢玄羽满脸涨得通红,怪不得师父一生畏女如虎,如今看来不是没有道理。 杨小兵笑道:“姑娘,你总说男子是负心汉,女子若水性杨花又当如何?” “那不正是应了佛门的一句话了,众生平等。” 杨小兵不禁鼓掌赞叹道:“听姑娘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在下险些大彻大悟,就要扑到姑奶怀里,做不成正房相公,做个通房小厮也行呀。” 梅兰罂笑道:“公子这般油腔滑调,就不怕闪了舌头?” 杨小兵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我舌头灵活着呢,不怕。” 梅兰罂一鞭子甩过去,杨小兵紧急避让,地上已经被一鞭打出了一条深深的印痕。 杨小兵叹气道:“姑娘说翻脸就翻脸,当真是反复无常。” “没听儒家老圣人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谢玄羽左手拂尘,右手符剑,蓄势待发。 梅兰罂笑道:“道长,你别这么凶呀,我瞧着害怕。” 谢玄羽哪里见过这般阵仗,瞪了一眼杨小兵,还不如一开始二话不说就开打,自己还能道心澄澈一些,再这么说下去,自己道心就要混乱了。 杨小兵笑道:“梅姑娘,这么多年你作为神之使者,整个妖界皆臣服在你的脚下,你当真以为是他们怕你吗?” “我境界低微,哪里能让整个妖界俯首,不过是我身后站着无影陛下,谁能不怕我呢?” “姑娘可曾听过狐假虎威的故事?” “我本就是狐呢,还是九尾狐。” “原来狐假虎威的故事说的就是姑娘本尊,失敬失敬。” “不敢当,你既然听过这个故事,还敢拦在我身前?” “梅姑娘,若是有一天老虎不在了呢?” “凭你们?” 杨小兵让开了道路,笑道:“姑娘,可敢进屋喝杯酒,容我细细道来?” 梅兰罂也不心急,凭借自己半步飞升的实力,对上杨小兵胜算极大,不过又莫名其妙冒出个小道士,也没有一击必杀的胜算,便客随主便,继续扭着纤细的腰肢,进了杨小兵的房间。 谢玄羽收回拂尘和符剑,这女子是洪水猛兽,自己不敢再进去受罪了,就在门外守着,若是有了动静再去不迟。 杨小兵为梅兰罂斟了一杯酒,微笑道:“梅姑娘,敢不敢与在下打个赌?” “怎么说?” “梅姑娘此番前来不就是为了杀我们而来,但是,如今又无必胜的把握,不如多等片刻,动手前咱们赌一赌老虎还在不在?” 老虎自然指的是无影,虽说江湖皆说是无影屠灭了九尾狐部落,但是梅兰罂尚且年幼就被无影收养,未亲眼见族人惨死,亦未有怨怼之心,加之自小都是受到无影的管教,心中对无影是无限敬畏和崇拜。 无影是梅兰罂心中的一座大山,一座难以跨越的大山,她难以相信巍峨的大山会崩塌,只是魅惑天成地看着杨小兵。 纵然是敌人,杨小兵都忍不住咽口水,梅兰罂是他至今所见身材最惹火的女子,纤细小腰不盈一握,而胸脯和臀部高高隆起,形成鲜明的对比,又喜穿一身旗袍,若她想勾引任何男人,似乎没有不上钩的。 梅兰罂眼眸似水,杨小兵内心又是一阵荡漾,“我跟你赌,彩头是什么?” 杨小兵笑道:“赢了,你给我当压寨夫人,输了,我给你当压寨相公。” 梅兰罂媚笑道:“无耻。” 杨小兵露出两排洁白如玉的牙齿,笑道:“不会呀,我牙可白了,不信你看。” 杨小兵插科打诨,梅兰罂笑面桃花。 梅兰罂笑道:“赌你的命。” 杨小兵笑道:“赌你的身子。” 两人相互打量一眼,齐声道:“成交。” 沐冷清冷冷问道:“今日可以大开杀戒?” 徐天然笑道:“可。”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话音未落,一袭黑衣穿透人墙,手中阴阳割魂剑宛如两把镰刀划过麦子地,魔宗精锐如麦子倒下。 乐天看见眼前血腥的一幕,不禁阵阵作呕。 阎罗身形骤然出现,悬停在魔殿穹顶之上。 更有七名浑身黑袍的魔宗长老,是魔宗最为强悍的战力,般若城被称为魔门七煞。 徐天然和吴清风皆是干脆之人,说干就干,两人纵身一跃,吴清风不出手则已,出手就是杀招,随心剑祭出,随心剑小天地笼罩整座魔殿,徐天然兵车祭出,虚空凝滞定住阎罗,清风剑、长平齐至。 阎罗闷声轻哼,一掌拍碎了徐天然的虚空凝滞神通,清风剑刺中后心,阎罗身躯之强悍,清风剑难以刺穿。 燕回楼内,一个矮小身影关切地看着天际。 徐天然长平一刀霸气之极,如黄河决口,咆哮而下。 阎罗空手接住长平,不曾想一条袖珍杀意青蛇闪过一道青光,紧紧咬住手掌,长平破不开自己的肉身防御,却被一条小青蛇咬开了一小道口子。 徐天然杀意似泉水涌入阎罗灵脉之中,阎罗心中略惊,连忙将这股青色杀意从灵脉之中逼出。 一抹白虹闪烁,清风剑又至,精准刺在阎罗掌心的小伤口之上,阎罗掌心伤口又扩大了几分,怒意大盛。 仅一拳就崩碎了吴清风的随心剑小天地,在随心剑小天地之中,吴清风一行人的战力暴涨,没了随心剑小天地的加成,沐冷清收割的速度也缓慢了下来,两柄割魂短剑血珠如朝露一般一颗颗滑落。 阎罗一拳,吴清风随心剑从天际掉落,吴清风体内灵力震动,五脏六腑一阵剧痛,正是这半步陆地神仙就让同境无敌的吴清风如此艰难,这半步宛如天堑拦阻在吴清风跟前,能不能翻过这道天堑,众人心中皆无底气,但战意却愈加高涨。 沐冷清收割的灵魂一一落入身上灵魂灵器之中,不过斩杀了五百余魔门修士灵器便已满了。 沐冷清冷哼一声,灵力流转,满满的灵魂化作一条长河流入自己识海之中,与半步陆地神仙对敌还敢临阵吞噬灵魂,恐怕世上唯有沐冷清一人而已。 魔门七煞动了,正玄道袍飘荡,只身杀入阵中。 白衣小童护着乐天,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和脸色吓得铁青的乐天形成鲜明对比。 正玄拳意圆润,看似只被动接招,却始终不落下风,借力打力,让魔门七煞极为恼怒,这老道着实不简单。 沐冷清吞噬完毕灵魂,神魂清明,仿佛一湾泉水洗净了身上的污垢,身形一闪,一道黑光砸入七煞阵中,阴阳割魂剑暴力划过,原本均衡的局势瞬间打破,居于阵眼的大长老身形摇晃,转瞬就被沐冷清斩杀,连同灵魂一并收割了。 魔门七煞没料到这清冷女子出手竟然这般不讲道理,又快又狠,见大长老身亡,皆存了拼死一搏的心思,六人齐齐扑向沐冷清。 沐冷清根本不管向自己后背出手的四名长老,面对身前两人,阴阳割魂剑脱手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两名长老身形迟滞,沐冷清一人一拳,将两名长老打得七窍流血,身形摇晃。 眼见后背四名长老袭来,沐冷清回防不及,不要命的打法,令魔门七煞极为头痛,他们并无一击斩杀沐冷清的实力,而主持大阵的大长老身死,大阵威力本就弱了大半,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四名长老能够重伤沐冷清。 一袭道袍出现在沐冷清背后,浑圆拳意,将四名长老的凌厉攻势一一化解,沐冷清回头瞥了眼老道,连声谢谢也无,身形一闪,又杀入战场之中。 般若城下,日上三竿,城下人族尸体遍地,城头上妖族也损失惨重,护城河皆被人族和妖族的鲜血染红了,在阳光中,猩红的河水尤为艳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2 一条血河向东流(四) 魔殿之下,朝阳东升,在血光的映照下宛若晚霞一般凄凉。 沐冷清反手紧握阴阳割魂剑,干脆利落,原先两名被揍得七荤八素的长老一转眼就被割下了头颅。 七煞大阵七人已去其三,俨然是强弩之末,正玄老道仍旧是一副牛皮糖模样,将四名魔宗长老黏住,却又不下死手。 沐冷清看不下去了,阳剑轻轻一抛,右手紧握阴剑靠近四名长老,近身搏杀。 魔宗七煞,唯有大长老是初入飞升境,不过靠着七煞大阵,方能与飞升中境沐冷清和将境界压制在飞升境大圆满的老道相抗衡。 沐冷清不按常理出牌的不要命打法彻底将七煞大阵冲得七零八落,加上老道软绵绵的拳法又极为难缠,七煞在短短一盏茶功夫就成了四煞了。 老道气定神闲,乐天看着师父悠闲的模样,真有几分高手高手高高手的气质。 沐冷清和老道并肩而立,老道自始至终未主动出击是有缘由的,白发献祭自己在妖界立下人族陆地神仙以上不得出手的规矩,因此,老道只能利用规则的漏洞,一方面将境界压制在飞升境大圆满,一方面不主动出手,皆是被动还击,才能不违背妖界法则。 剩余四名长老败相已露,阎罗沉声道:“四位长老撤吧,这里交给我。” 徐天然、吴清风、沐冷清和老道都不觉得阎罗在说大话,老道虽是陆地神仙境,但是妖界法则所限,根本不能发挥出本身的实力。 飞升境大圆满和陆地神仙,半步之隔,天然之别。 已经摸到大道边缘的阎罗已经能施展浅薄的法则之力,以大道压胜,虽招式愈加古朴,但是一拳一式之中给众人带来的威压难以抵挡。 莫说吴清风和徐天然皆是同境无敌的存在,便是吴清风摸到了飞升境巅峰,若不能参悟天地法则,踏出大道,在阎罗面前,不过是稚童面对大人,纵然再是强壮的稚童又如何能撼动大人的身板。 飞升境的吴清风尚且如此,徐天然的化神境更不用多说,靠着青蛇杀意的突袭和阎罗的大意,徐天然破开了阎罗的防御,这要流传到江湖中,也是令人一听就以为是天方夜谭的吹牛,不会有人当真。 人族万年的璀璨历史,化神境修士能够战胜飞升境之人寥寥无几,更别提敢于对战半步陆仙的大能。 按理来说,徐天然应该极其自豪了,化神境之中还有谁能做到自己这一步,不过,徐天然思来想去自己能够侥幸破开阎罗的防御自然与长平的封印解禁有着直接关系。 长平乃大长生者神兵,若是第九重封印解开,是拥有斩杀陆地神仙的杀力,不过,以徐天然此时的境界驾驭解开六重封印的长平已经颇为吃力,若非青蛇杀意已经彻底为自己所征服,徐天然自身的力量恐怕一握上长平就要被长平恐怖的杀意吞噬。 长平冤魂的镇魂歌既能璀璨敌人的神魂,也能反噬自己的神魂,徐天然知道自己需要尽快破镜,但是,化神境瓶颈可是大关口,并非轻而易举可破,徐天然靠着在妖界拼命搏杀,砥砺境界良久方能稳住了自身化身巅峰境界,此时,想要破开瓶颈无异于痴人说梦。 沐冷清大口吞噬灵魂,阴阳割魂剑的神通于沐冷清而言真乃绝配,沐冷清一旦神识模糊,内心的杀意失控,就能靠着收割而来的灵魂裨益神魂,这才是沐冷清能越战越勇的本钱。 或许,在般若城,割魂剑不过是低贱的器具,连兵器都算不上,在沐冷清手里,则是神兵,不然以沐冷清原先的心境,早已迷失在鲜血之中,一旦心境彻底迷失,就真成了姓徐的所说的大魔头了。 虽说沐冷清也毫不介意自己成为大魔头,但能做人,谁愿意当魔头呢? 沐冷清跟老道直截了当道:“我挡住这四只大妖,你去帮他们。” 老道轻轻点头,“帮忙关照一下我徒儿。” 沐冷清轻轻嗯了一声。 乐天听后,都快哭出来了,看着已经在一旁热身的白衣小童,正玄委屈道:“徐大爷,你别走,那娘们太可怕了,被她保护不如我自己提剑杀妖去。” 白衣小童笑道:“乐天老弟放心,沐剑仙虽瞧着冷了点,做事凶了点,却还是个说到做到的好人,她愿意点头护着你,旁人想动你也不容易。” 乐天看着周遭举着各式各样兵器的魔门修士袭来,刚提起的一丝勇气转眼就烟消云散了,被沐剑仙保护着也是好的,但乐天终究还是忍不住说道:“她的冷冰冰和凶悍是一点吗?” 这话白衣小童也不太好回答,似乎天不怕地不怕的白衣小童也怕沐冷清这母夜叉呀。 跛脚老道看似不过迈出一步,转瞬就出现在吴清风和徐天然身前,缓缓拉开一个拳架。 沐冷清冷哼一声,仅凭手中阴剑与四大长老周旋而不落下风,四名长老内心愈加焦急,贴身近战本就不是他们擅长的本事,又碰上不要命打法的沐冷清,四大化神境长老在沐冷清手下节节败退。 阎罗灵力暴涨,通体白汽蒸腾,本可以幻化万千的阎罗露出一头白发和漆黑的眸子。这副模样令人震惊,传说中白发便是白发如雪,眼眸如夜。 世人皆不知阎罗的神通,徐天然与阎罗在凤凰一族的遭遇知晓了阎罗能伪装成任何人,那么眼前的阎罗的本体究竟是何种模样,想必无人可知。 此时阎罗展现白发黑眸,浑身境界攀升,威压如泰山压顶,令人窒息,连老道身形都有几分摇晃。 好在跛脚老道挡住了绝大多数的威压,徐天然和吴清风所承受的威压就淡了许多,不过,这股威压落在徐天然身上,仍旧是十分吃力,毕竟一袭青衫不过是化神境巅峰,白发阎罗的战力几近达到陆地神仙境。 炼狱远远瞧着,只是命令饕餮、梼杌、混沌、穷奇四大妖王助徐天然一把。 四大妖王一入战场,地面魔宗的杂鱼妖修转瞬被吞噬殆尽,沐冷清空中的阳剑落下,一剑刺穿了四大长老的头颅,四大长老的灵魂为沐冷清尽数吞噬,越战神识越清明的沐冷清只觉得自己的力量前所未有的强大,而飞升境巅峰的瓶颈也在蠢蠢欲动。 魔殿之下,究竟潜藏着什么,徐天然不得而知,但是那些死于般若城的妖族、人族战士的血水宛如一条河水源源不断汇入魔殿,足见魔殿底下必然埋藏了不为人知的秘密。 若是徐天然一行人能够掀开魔殿大门,一探地宫究竟,也许谜题就迎刃而解了。 无影一袭黑袍乍现,痴痴地看着阎罗和白发一模一样的身形,激动道:“念初,是你吗?” 阎罗微微摇头,“不算是,我不过是念初的一缕心魔,蛰伏般若城千年,就是为了今日将念初从封印中救出。” 无影眼神炙热,挥了挥拳头,“好,今日你我携手,定要将念初救出。” 阎罗微微点头。 炼狱再也坐不住了,两大陆仙,此时自己再不出手,一旦四大妖王和徐天然一行人都死了,自己真就回天乏术了。 白发一根手指,看似轻飘飘一击,转瞬,山河动摇,整座魔殿转瞬被夷为平地,老道的防御之法与徐天然有几分神似,亦是画圆,四两拨千斤的法子。 不过,徐天然正十七的圆更有章法,虽老道的圆看似更圆润,但防御之法与徐天然还是有几分差距。 奈何,徐天然境界在陆地神仙妖帝眼前不过是蝼蚁罢了,刀法再强,又如何能与之抗衡? 老道神情平静,一击的庞大杀力被老道浑源的拳意牵引,在老道胸前被凝聚成一颗鸵鸟蛋般大小的灵力能量球。 这颗灵力能量球若是在老道身上爆炸开来,方圆数里皆会被夷为平地。 老道向吴清风、徐天然使了个眼色,吴清风、徐天然心领神会,掉落的随心剑再次出鞘,随心剑小天地将整座般若城悉数笼罩,徐天然兵车祭出,虚空凝滞神通落在阎罗身上。 吴清风和徐天然不求真的将阎罗控制住,只需要一瞬间的迟滞,老道就能将这颗灵力能量球扔到阎罗身上。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阎罗自身的灵力能量球充满毁灭性的气息,若是计谋得逞,阎罗不死也会身受重伤。 吴清风英俊的脸庞扭曲得丑陋无比,口中大声呐喊,似乎想要爆发出最强大的力量加固随心剑小天地。 身处随心剑小天地的徐天然、沐冷清等人只觉得浑身灵力沸腾,轻易一击便是自己过往最强一击。 徐天然眼眸如墨,兵车光芒万丈,阎罗周身一股透明的物质凝固,整个人似乎都被固定了一般,吴清风在随心剑小天地,意念所至,剑气便至。 吴清风随心剑自阎罗头顶落下,阎罗迟滞片刻,刚要捏碎一袭青衫的虚空凝滞神通,随心剑将至,阎罗不知这两人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早已知道方才这般攻击于自己无效,为何要来第二次? 阎罗灵力波动,浑身一震,虚空凝滞破碎,徐天然接连两次本命神通为阎罗所破,灵脉震荡,五脏六腑受损,猛然吐出一大口鲜血。 吴清风自下而上,随心剑自上而下,两者即将命中白发黑眸的目标,阎罗冷哼一声,“雕虫小技。” 忽然,吴清风身形一闪而逝,转瞬,正玄老道出现在吴清风位置之上,手捧灵力能量球,跟随清风剑、随心剑一同袭向阎罗。 阎罗眼眸闪过一丝惊恐,三人配合竟然如此默契,灵力能量球威力之巨大,若是在自己身边爆炸,虽不致命,但是也会受伤颇重。 阎罗这才恍然大悟,徐天然和吴清风的配合之默契出乎自己预料,二人的攻击就是要让自己要么捏碎虚空凝滞神通,要么捏碎随心剑小天地,只要二者存一,便有机会将灵力能量球丢在自己身上。 二人攻势太快,阎罗没来得急捏碎随心剑小天地,正玄一甩袖子,灵力球在吴清风操控之下,在空中闪现数次,迅雷之势落在阎罗身前。 无影身形消散,转瞬就出现在阎罗影子之中,转瞬,一堵厚实的阴影壁垒出现在阎罗身旁。 灵力能量球爆炸,一股巨大热浪袭来,徐天然一袭青衫已经被爆炸余波扯碎了几分,徐天然长舒一口气,还好自己脑袋灵光,早早让苏燕多备了两件布衣青衫,不然,姬胜雪亲手缝制的布衣再毁了,自己可要心疼得宛如刀割。 阴影壁垒似城墙一般厚重,阎罗一拳终于崩碎了吴清风的随心剑小天地,一袭白衣谪仙人如一同青衫一般,皆重重落在地面,不停呕血。 一柄兵车,一柄随心,像两只蝴蝶从天空翩然掉落。 任谁本命神通被敌人连续捏碎,便是再身体坚韧也难以忍受,换做寻常修士,恐怕早已跌境跌惨了。 徐天然和吴清风皆不过是五脏六腑受了重创,身体还能挺住,境界尚且稳固,这已然极不容易了。 白衣小童原本要出手,但是瞧见了眼前一幕,炼狱出手了,四大妖王出手了,白衣小童便不急了,到现在不过是开胃小菜罢了,自己可是北獒大魔头箫慕容,主菜自然要自己来吃。 白衣小童不再自称徐荣,他目露与身形极为不符的凶光,此时此刻,他不再是稚童,不再是徐荣,而是北獒箫慕容。 箫慕容断定无影必然还有后手,自己一旦出手过早,可就太早把底牌亮出了,箫慕容沉住气,凝视着天空的战况。 炼狱动了,身后现出三道身影,一名中年和蔼男子手握一把诡异佩剑,一名高大的骷髅鬼身,一名巨大的五头十臂妖身。 人鬼妖三体皆现,灵力能量球爆炸余波未平,骷髅鬼身纵身一跃,巨大的手掌捏住阎罗和无影,五头十臂妖身紧接势大力沉一拳砸落,似乎一拳之威就能将一座山岳夷平。 沐冷清眼神清澈,却拔地而起,在半空中祭出阴阳割魂剑,妖帝的灵魂肯定很美味。 四大妖王见状,哪里会错过建功立业的机会,主人都出手了,也是纷纷献出强悍的妖身,出手便是自己最强一击。 天空灵力爆炸,余波将城头龙天行守城的千余士卒直接震得落下城池。 人族和龙族大军已经厮杀了整整两个时辰,朱子柒也已经杀红眼了,所有校尉亲自攀上云梯攻城,并下了悬赏令,第一个攻入般若城者,赏银万两。 独孤信和晋国这支生力军出现在西门,龙天行早已料到人族还隐藏的这支主力,西门和南门留有足够的部队镇守。 人族果然狡诈,来了一出声东击西,还一连来了两次,按常理论,梁军不过是佯攻,不至于攻势如此猛烈,但是大梁士卒发疯了般不要命攻城,龙天行只能将手上最后一支预备队派上,堵截梁军攻势。 昆仑铁骑来去如风,几次三番借着修士的神通想要突袭城门,皆被龙天行守军击退,这一支甲胄最薄、装备最差的昆仑军的战意令龙天行佩服不已。 最后出现的这一支西域联军和晋军必然就是人族最后的杀手锏,龙天行将南门的守军主力调来西门,南门兵力捉襟见肘。 龙天行没有料到人族竟然会展开如此惨烈地攻城,东门、北门、西门皆是主攻方向,没有一路是佯攻。 魔殿战斗余波不时冲击城头,龙天行大军被人族大军撵着溃退了大半个妖界,早已身心俱疲,龙族大军的士气低到了谷底。 般若城发生的战斗令龙族将士们纷纷疑虑,皆以为般若城已生内乱,军心惶惶。 龙天行见状,拔地而起,悬于城头之上,慷慨激昂道:“龙族的将士们,这一仗关乎龙族的生死存亡,定要誓死杀敌,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凤凰一族的援军就在百里之外,坚持住,胜利终将属于我们。” 龙族的士卒终究灵智低下,对龙天行的话坚信不疑,一时间战意高昂许多,嘶吼着与登上城头的人族士卒厮杀。 忽然,龙天行看见南门外一支铁骑如一线潮奔涌而来,为首的女将英姿勃发,龙天行肝胆俱裂,人族哪里来的精锐? 钱玥高举佩剑,高声喊道:“杀。” 人族诸多顶尖战力修士隐藏在钱玥骑军之中,随吴越铁骑一同发动了进攻,南门防守羸弱,龙天行大军皆被梁军、晋军、昆仑军和西域联军黏住,根本抽调不来部队支援南门。 何况,真的能抽调出一支精兵,赶赴南门也为时已晚。 这一仗南宫飞羽采取了独孤信的计策,先是梁军主力发动声势浩大的攻东门,让龙天行以为这是佯攻,然后,再命令昆仑骑军进攻北门。 龙天行下意识以为这是声东击西,然后,等激战正酣之际,再派遣晋军和西域联军进攻西门。龙天行见人族精锐尽出,必然会抽调南门守军驰援其余三门,之后人族最大的杀手锏便是以吴越军为核心的江南骑军,换上昆仑骏马的轻甲骑军快若奔雷,一名冰系修行者将护城河冻结,铁马冰河,席卷而过。 吴越军是唯一一支越打越多的军队,主要是收编了南唐军残部,一万余吴越军此时战意高昂,势如破竹,修士神通砸在城门之上,城门破碎。 钱玥率先冲入南门,般若城破,刚刚被龙天行聚拢起来的军心,转瞬涣散。 残阳如血,尸横遍野。 魔殿大阵之中,储存灵魂的神器水晶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整座般若城的鲜血似一条条纤细血蛇缓缓攀爬至天上,汇聚成一团巨大的血液湖泊,此景连见惯了生死的般若城居民都胆战心惊,这他娘的是什么玩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3 一条血河向东流(五) 般若城下,人族的尸体堆积成山,龙族守城拥有极大的优势,力量远胜人类的妖族能够轻而易举将二三百斤的巨石抛出,纵然梁军、晋军、西域联军和昆仑军皆士气高昂,毫不惧死,凡胎肉体也难以抵挡巨石的杀伤。 人族的箭矢,尤其是床弩也给龙族大军造成巨大的杀伤,妖族的甲胄在人族眼里不过是纸糊的一般,毕竟重甲步卒不适合长途跋涉,龙天行早已让熊族步卒回家去了。 龙族大军皆是来去如风的机动部队,不过,龙族的铠甲虽薄,但肉身坚硬,寻常羽箭根本难以造成有效的杀伤。 一些龙族士卒浑身挂满了飞矢还能在城头厮杀,那些箭矢也只能伤及龙族士卒的皮毛,但是,床弩就是龙族士卒的噩梦。 一根床弩划过城头,少则一名龙族士卒被彻底击杀,多则两三名龙族士卒像糖葫芦一样被串在一起。 人族粮草辎重大营被毁,好在钱玥的吴越军抢下了数万石粮草,更是保全了诸多强弓重弩,不然,此番攻城人族若只以肉体之躯强攻,恐怕伤亡要比预想的更多。 天际,爆炸余波散尽。 无影扶着阎罗缓缓起身,无影一时失神道:“念初。” 阎罗微微点头。 天际那颗巨大的猩红血海汇聚成一条长河,如洪水袭来,向东流入东湖之中。 天龙王在迷雾森林,看着天上一条血色长河向东流,落入东湖之中,深不见底的东湖并未被血河浸染成红色,一条血河自湖面直径流入天龙宫中,天龙宫的蓝色水晶巨石上面依附的龙魂一声长啸,整座天地为之一震。 龙鸣骤响,打开了一处秘境。 苍山秘境之中的景象经过东湖水的折射映照在天空之上,仿佛是海市蜃楼一般。 月老庙前,一名衣衫破旧的男孩又在兜售说不出名字的稀罕物件,在门前的一大群孩子里头,就属他卖的最好。 忽然,月老庙微微震颤,今日并非初一十五,前来上香的香客本就不多,一见天摇地晃,以为是地震了,纷纷跑到庙宇前面的空地之上。 天空仿佛开了一道巨大的豁口,一条血色长河从天上流下,范二见状,拔腿便跑,徐天然内心稍稍安定,范小子还是挺机灵的。 血水长河并不似百姓们所想象那般将月老庙冲倒,而是悉数被月老庙吞噬。 百姓们的眼眸里满满是惊惧的神色,莫非这座月老庙里头供奉的不是月老,而是一尊魔神。 徐天然恍然大悟,为何无影要耗费精力将所有人皆吸引到般若城,原来他想要的不仅仅是千白,更需要人族和妖族的鲜血。 般若城中,战事已然白热化,钱玥杀入南门,龙天行仍然不放弃,率领龙族大军和人族巷战,每条路每间屋子,甚至要让每块砖瓦都沾满鲜血。 朱子柒登上城楼,振臂一挥,梁军士气大振。 龙天行猛然朝梁军主帅一袭白袍杀去,朱子柒只觉身后一股磅礴灵力袭来,自己在半步陆地神仙的龙天行面前不过是区区蝼蚁,一点反抗之力也无。 千钧一发之际,朱子柒身前站立一名仙气飘飘的男子,一剑击碎了龙天行的灵力攻击,笑道:“你的对手是我。” 龙天行震怒道:“凤九天,你枉顾妖族大计,决心助纣为虐?” 凤九天心平气和道:“助纣为虐的是你,不是我。” 转瞬,两人皆拔地而起,在天际厮杀。 燕回楼,余笙靠近千寻,问道:“你在看什么?” 千寻默然不语。 余笙笑道:“不知为何,我总相信徐大哥会赢,你觉得呢?” 千寻仍旧沉默,只是眼神似乎透露出你在说废话的神色。 余笙终于瞧见了千寻眼神的变化,一时兴起,笑问道:“你喜欢徐大哥吗?” 在一旁的赑屃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难不成千寻大爷有断袖之癖? 千寻狠狠瞪了眼赑屃,赑屃吓得屁滚尿流。 管彤出现在回廊,看见踉踉跄跄逃走的赑屃问道:“赑屃,发生什么事,吓成这样?” 赑屃摇摇头,支支吾吾道:“没有。” 一转眼,赑屃就没影了。 管彤经过杨小兵的房间,见谢玄羽守在门口,像抹了蜜一样的小嘴问道:“谢叔叔,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赑屃整个人都吓坏了似的。” 管彤想要进杨小兵房间,谢玄羽立马将管彤拦住,生怕管彤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画面。 管彤佯装听从谢玄羽的话,就在谢玄羽大意的短短一瞬,管彤如离弦的箭一般窜入杨小兵房间。 梅兰罂侧卧在杨小兵床铺上,魅惑地看了眼管彤,原本这就是她此番前来的目的之一,另一个自然是吴清风的徒儿吴浩。 杨小兵轻轻挪动身子,将管彤悄然护在身后,将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师姐拖到门外去了。 管彤年纪虽小,但是在江湖厮混了这么久,怀有深意地看了眼杨小兵,杨小兵在身后偷偷摆摆手,让这小姑奶奶赶紧走。 管彤一副看透了一切的表情,就不打扰杨叔叔的好事,逃出了房间。 赑屃也不敢走远,就在拐角处,主人让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护住大师姐周全,此时哪里敢走远。 梅兰罂媚笑道:“这就是徐天然的徒弟,古灵精怪的,若让我来调教,数年后必是名动江湖的尤物。” 杨小兵奉承道:“梅姑娘的功力我自是知晓的,不过我家管彤可有大道要走,岂会走魅惑男人的羊肠小道。” 梅兰罂一举一动,妩媚天成,“男人靠征服天下征服女人,女人靠征服男人征服天下,亘古不变的法则。” 杨小兵摇头道:“梅姑娘此言差矣,本公子最大的愿望就是靠征服女人来征服天下,就是不知道梅姑娘有没有这番本事,让我吃上天底下最好的软饭。” 梅兰罂美眸微睁,“把吃软饭说得这般理直气壮,除了你也没谁了。” 天空之上,阎罗的气息开始渐渐变化。 海市蜃楼之中,可见大股灵魂宛如流星雨落入月老庙之中。 月老庙的封印结界在灵魂流星雨的冲刷下在一点点溃散。 血色长河将整座大阵浸泡其中,月老庙之下,一阵阵凄凉的龙鸣之声响彻天际,整座苍山秘境的人们似乎都隐约察觉到天地发生的变化,纷纷走出房门,看着月老庙方向。 范二一路狂奔,回到家里,带着娘亲和姐姐躲入地窖之中,徐天然在离开之前跟范二说过,若是发生了怪异之事立即躲入地窖。 范二合上了地窖的木板,木板之下竟然有一张紫金符箓,范二惶恐不安的内心平静了几分。 龙族大军已经溃散,虽然城中仍有负隅顽抗的龙族士卒,但是大局已定,龙天行成了孤家寡人。 朱子柒御剑而起,径直前往魔殿。 一袭青衫身形一闪,想要闯入魔殿地宫,而这一切无影皆看在眼里,不过心念微动,猛然,所有人的影子皆停滞身形,不再与自己的本体动作一致。 徐天然猛然被一股力量扯住了衣衫,转过头来,是自己的影子抓住了自己,徐天然内心一惊,一刀斩过,影子身形摇晃,却仍旧似丧尸一般朝自己奔来。 每个人的影子都起身与自己搏斗,沐冷清眼见与自己一同反手紧握割魂短剑的影子,冷冷道:“一道区区影子而已,何足道哉?” 奈何,沐冷清的攻击落在影子身上,影子为之崩碎,但转眼,自己脚底下的影子又缓缓爬起,若是如此无穷无尽,沐冷清纵然将影子全部斩杀了又如何,无穷无尽也,根本产生不任何伤害。 徐天然的步伐也被自己的影子拖住,无法前行,吴清风知道徐天然想进地公司为了救千白,不过突然冒出来的黑影让吴清风也颇为头疼。 无影最强的杀招,所有的影子皆为无影所控,而影子并不是大家以为的那么弱。 影子徐天然腰间长平拔出,一刀斩过,徐天然只能身形暴退,这一刀颇有几分自己的风采,回头一笑,这本就是自己的影子。 老道和小道的情况极为诡异,老道的影子正和老道一样,一动不动,乐天的影子也和乐天一样,畏畏缩缩。 在喧嚣的厮杀声中,就老道和小道最是平静。 炼狱一击并未得逞,无影的黑色身躯在天空中消散,炼狱却愈加谨慎。 炼狱在心中默念,三道合一,炼狱之前一直忍着不出手就是为了参悟三道合一,在突破陆地神仙境后,更要再踏出天仙境半步,三道合一是唯一的道路,若此路不通,他的胜算极小。 如今白发已经有了苏醒的迹象,白发联手无影,俩陆仙妖帝与自己境界尚未稳固的陆地神仙相争,自己毫无胜算。 迫不得已,炼狱出手,而此时身后的妖身和鬼身已经合影,唯一剩下持剑的中年男人久久不融合。 无影轻轻一挥袖子,两座青山影子从天空落下,在无影手中轻飘飘的影子,在炼狱身前却是极为恐怖的存在。 这两座山岳宛如真是的一般,炼狱身后高大法相一手撑住一座黑影山岳,村长佩剑拔出,一刀将两座山岳斩碎。 无影随手一丢,源源不断的山岳影子落下。 炼狱苦苦抵御,炼狱的神通之强,远超徐天然之前所面对的所有敌人。 纵然炼狱再强,能够将影子全部斩碎,气力亦有用尽之时,而影子是无穷无尽的。 猛然,退回魔殿门口的徐天然恍然大悟,既然你喜欢影子,那没有影子不就行了。 徐天然不再理睬身边出现的影子,连一袭白衣落地也浑然不觉,只见一袭青衫落在东湖之上,灵力流转,一道水龙卷蒸腾而起,徐天然灵力宛如炙热火焰,将湖水尽数蒸发。 吴清风转瞬就知道了徐天然的企图,身形一闪,便助他一臂之力。 朱子柒嘴角微微扬起,还是姓徐的鬼点子最多,一袭白衣一跃而上,与一袭青衫并肩作战。 天空,白雾蒸腾,在吴清风、徐天然和朱子柒的烘烤之下,白雾升腾为云,将日头都遮蔽了。 无影心中一惊,人们对面的影子纷纷消散。 阎罗一挥衣袖,一阵狂风扫过天际。 天空转瞬又放晴,天龙王在迷雾森林,眼见水龙卷为阎罗吹散,转眼,一袭青衫又落入下风。 天龙王毅然决然踏出迷雾森林,在东湖之上,望着自己生活了一辈子的东湖,喃喃道:“这是我的家,谁也别想毁灭我的家园。” 转眼,天龙王气势暴涨,天龙鱼一族最擅长操控水系,只见天空十数条水龙卷升起,徐天然大喜过望,与朱子柒对视一眼,一抹青色长虹扶摇直上。 燕回楼,一名矮小男人用尽了全身气力,将腰间佩刀丢出。 吴清风和朱子柒炙热灵力烘烤之下,水雾漫天,遮天蔽日,徐天然右手接住秋水,长平、秋水齐出鞘,蕴藏在徐天然体内的紫雷乍现,一道紫色粗壮闪电从长平划过天际,稳稳落入秋水刀身。 一声惊雷,响彻天际。 晴朗天空,乌云密布。 吴清风和朱子柒所蒸腾的水汽不过是引子,紫雷闪耀,天气骤变。 东湖水源源不断洒在天上,化作了水雾,化作了冰花。 无影一记指剑,宛如飞矢划破长空,呼啸着袭向天龙王。 天龙王身躯一震,猩红鲜血从嘴角滴落。 余笙看不清东湖上空之人是谁,定睛一看,父王一边捂着渗透着鲜血的胸膛,一边咬紧牙关,怒吼道:“无影,我就只是你的一粒棋子吗?” 无影看着为自己守护苍山秘境千年的天龙王,不过是区区小角色罢了,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在无影心里,天龙王连棋子都算不上。 阎罗见天龙王鲜血如泉涌一般,冷冷道:“你可以去死了。” 天龙王长叹一声,“我在东湖生活了千年了,舍不得离开了。” 天龙王窍穴尽爆,整座东湖水全部升空,整座般若城百姓看着一座湖泊悬在自己头上,余笙眼眸里是满满的泪水,不等阎罗剑气来临,身体炸裂,一阵猩红血雾弥漫。 徐天然紧要牙关,爆喝一声,苍穹之上,一道宽达千丈的紫雷落在白云之上的东湖水之上。 庞大的紫雷将东湖水击碎,水花四散,携带着紫雷的水花渐渐化成水雾,再化成乌云。 无影内心一惊,厚重的乌云低垂,便是自己也无法将乌云全部击碎,一声惊雷,天空下起暴雨。 暴雨中,弥漫着一丝血腥。 余笙立于庭院之中,任由雨水划过自己的脸颊,嗅着淡淡的血腥味,不知是雨水化作了泪水,还是泪水化作了雨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4 一条血河向东流(六) 我有一刀断长生294一条血河向东流般若城下一战,人族向死而生,踩着尸山血海,登上了城头。 龙族彻底败亡,龙天行最引以为傲的四大巨龙,如今仅仅剩下火龙、雷龙和水龙在率领残部苦苦支撑。 瓢泼大雨。 火龙被断水连珠剑一剑斩杀,倾盆大雨之下,火龙之威力骤减,这给了断水极佳的机会,不然在沂水河畔,面对人族绞杀都能逃脱,而在般若城,竟然在与断水捉对厮杀中败亡。 突如其来的暴雨,让火龙连自爆窍穴的机会都把握不住。 天机阁的高手们四处出动,寻找龙族大修士的踪迹,每一个大修士都积攒下不菲的身家,如今龙族败亡已成定局,人族修士联袂出击,龙族大修士除了四处逃窜,又能如何? 此时的龙族大修士俨然成了人族眼中行走的钱袋子,逮着一个定然是不死不休,不仅他们的浑身携带重宝,连他们的尸身皆是宝,人族此时哪里会放过他们。 雷龙、水龙被逼到绝境,已经心如死灰,趁着瓢泼大雨,纵然要死,也要拉更多的人族陪葬。 雷龙若自爆窍穴,必能引得漫天紫雷落下,整座般若城都会为紫雷所笼罩,到时候整座般若城夷为平地,进入城中的人族士卒和妖族士卒,满城的百姓皆死。 水龙致命一击,可以引涛涛江水倒灌般若城,雷电加洪水,转瞬,人族大军恐怕也会折损大半。 这便是修士之争,往往不会将敌人逼上绝路,谁也不能想象一名飞升境强者临死一击究竟有多么恐怖,纵然人族修士联袂出手抵御,人族大军也会有数万人死在一击之下。 凤族大军在凤斯礼率领下,兵临般若城下十里。 凤斯礼眼见雷龙、水龙就要铸成大错,来不及思索,展翅飞翔,进入城中。 人族修士已经将雷龙和水龙团团围住,天机阁三大飞升境董维古、孙昌黎和孔德明身在最前头,此时,雷龙和水龙插翅难飞了。 人族修士不知龙族之威力,在人族眼里,冰霜、火龙皆被轻松屠戮,这雷龙和水龙亦如是。 龙族昔年统治天下,莫说这蛮荒的横断山脉,整座天地至今也为龙威所震慑。天下王朝以龙为图腾,龙更为天子之象征,以龙威震慑万民。 虽说真龙万年前皆以伏诛,如今的龙天行也罢,四大龙王也罢,真龙血脉已经十分微薄,但是,正是这一缕真龙血脉,一旦彻底消散,必会与天地法则相共鸣。 天龙王将整座东湖甩到了天空之中,徐天然的紫雷落下,吴清风和朱子柒的水汽引子,终于造就今日的狂风暴雨气候。 虽然如今天气令无影的战力骤减,但是于雷龙和水龙而言却是极佳战场,雷电交加、倾盆大雨,雷龙和水龙如鱼得水。 董维古、孙昌黎和孔德明正要给予雷龙、水龙致命一击,只见忽然天地变色,漫天雷电为雷龙所牵引,雨水不再落地,而在雷龙和水龙周身筑起一座雨水城墙。 三大剑仙的剑气再锋锐,经过了水墙的削弱落在雷龙和水龙身上皆不痛不痒。 周遭修士们喧闹不已,纷纷喊打喊杀,一定要将雷龙和水龙彻底消灭,更要将他们剥皮拆骨,众人已经开始分配战利品了。 凤斯礼一剑破空,一道火光乍现,凤斯礼平稳落在水墙之下,抱拳道“在下凤主凤斯礼,恳请诸位放雷龙、水龙一条生路。” 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天机阁二等供奉讥讽道“此时放走他们岂不是纵虎归山,就算凤凰一族与阁主订立盟约,但是这般巧取豪夺终归不大好吧。” 凤斯礼沉声道“龙族飞升境龙王的濒死一击之恐怖诸位可能不知,雷龙和水龙合力一击,能将整座般若城全部毁灭,数十万苍生殒命,这一方天地将成为炼狱。” 众人大惊失色,连剑宗三大剑仙也有些迟疑,若真按凤斯礼所言,一旦雷龙、水龙绝境全力一击,加之天时地利,纵然三人联手抵挡,恐怕也难以奏效。 董维古平静道“依凤主所言,当如何?” 凤斯礼诚心道“雷龙王、水龙王,龙天行为了一己之私一意孤心,枉顾人族和妖族的合约,挑起人族和妖族大战,走到如今绝路是龙天行一意孤行,而且,诸多迹象表明,龙天行所做一切皆是以人族和龙族的鲜血换取白发魔头重返妖界的机会,你们定然深知,若白发重现,于妖族和人族而言皆非幸事 。” 雷龙、水龙皆有所触动。 凤斯礼见有成效,继续说道“雷龙王、水龙王,若是二位不嫌弃,我凤凰一族愿诚心邀请二位成为凤凰一族的护法,与我师父凤九天一样,一同守护凤族,守护妖界。” 雷龙沉声问道“如今人族侵入,妖族四分五裂,区区凤凰一族又如何守护妖族?” 凤斯礼笑道“一场大战下来,人族和妖族皆知和平才是人族和凤族共同想要的结果,凤凰一族愿意牵头,与人族订立盟约,人族妖族井水不犯河水,于彼此而言握手言和方为上策。” 良久,凤斯礼的诚心相邀,加之妖族大义当前,雷龙王和水龙王终于表示愿意归顺凤凰一族,成为凤九天和凰清绝一般地位尊崇的护法,于雷龙王和水龙王而言不算辱没了他们的名声。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缓存看书,离线朗读! 雷龙王和水龙王仍旧坚持,若是凤凰一族最终无法和人族订立有利于妖族的盟约,他们必会脱离凤凰一族,与人族战至最后。 凤斯礼答应下来。 凤斯礼的举动让白发的谋划又落空了,十万人族鲜血和十万妖族鲜血,如今人族和龙族、凤凰一族全面开战并未出现,而战场之上,虽有数万人族士卒战死沙场,更有近十万妖族殒命,但是人族的鲜血不够,无法完全洞穿白发的封印法阵。 无影提前发动了阵法,让人族看出了端倪,原本无影相信在濒临绝境的龙族必然会选择和人族同归于尽,何愁人族和妖族尸首不足。 偌大的般若城有妖族数十万,龙族大修士一旦决定了拼死相搏,结局终究是会输掉这一场打仗,但是要留下十万人族性命如探囊取物。 不过,无影等不了了,如今天空是厚重的乌云,大雨磅礴,本命神通受阻,不然无影倾力一击,也能让满城的影子大军与本体混战,在重魔大阵之上留下足够的尸体,吸收足够的鲜血也并不难。 可是,诸多的意外让无影的算盘落空,天衣无缝的计划为何就这般被一一瓦解,无影仰天长啸,“老天爷,你就不让我与念初再相见吗?” 阎罗浑身雨水划过,眼眸深沉似东湖深不可测的湖水,“小影,我们已经重逢。” “你就是念初?” “我只是念初的一部分。” 无影爆喝一声,喜悦油然而生,宛如一声惊雷,浑身气势暴涨。 无影漆黑如墨的眼眸坚定,“念初,谁也不能阻挠我们重逢,就算是天道也不行。” 漫天大雨身后皆有一抹阴影乍现,无影一击,以雨为剑,漫天飞剑落下,一道道剑光闪耀如昼。 在天空战斗的徐天然一行人先迎来了这波剑雨。 徐天然连忙拦在朱子柒身前,正十七之法祭出,朱子柒平静道“区区剑雨,我无妨,但是这么多百姓和士卒,要怎么救他们?” 情急之下,徐天然看着偌大的天地,看着城里的百姓,看着拔刀厮杀的士卒,每一名普普通通的妖族和人类,他们在天道眼里、无影眼里,哪怕是在人族修士眼里,不过是力量弱小的战士。 但是,他们是母亲的儿子,妻子的相公,孩子的父亲,在家里他们是不可替代的旁人,便是青云榜前十的少年才俊,有哪一个人修行有他这般艰难。 本事凡人之躯,拾级而上,走上了一条修行的康庄大道,正是自人间来,一心行人间事,做任何事皆谨小慎微,看似天底下最怕死之人,但是真的在大义之前,又摇身一变,成了最不怕死之人。 吴清风是外冷内热,徐天然是外热内热,为了净土和千白,他们愿意冒险跨过横断万里山河,来到无影、阎罗谋划了千年的修罗场,只为了自己对得起自己的内心。 试问天下修士有几人能做到? 朋友,酒肉居多。 真心在你困难之时愿意拉你一把之人有几个,愿意冒着性命危险而出手相助的又有几个? 朱子柒柔情似水看着一袭青衫,若是朋友,青衫是天底下最好的朋友,若是敌人,青衫是天底下最不好的敌人,就是不知道若是道侣,究竟好不好? 朱子柒没来由脸色微红。 赑屃撑起一团雨幕,将爆炸余波拦住,只为让燕回楼不受爆炸余波的侵袭。 整座般若城,在大雨之下,烟尘滚滚,人们纷纷躲到空旷之地,而平民的房屋十之七八皆倒塌,反倒是富贵人家的房屋仍旧傲然挺立。 不过,富贵人家也不敢在房屋内躲藏,似乎淋着雨更安全一些。 无影吐出一口乌黑鲜血,炼狱也是气血翻涌,这就是陆地神仙的威力,不过照面一击,竟有如此威势,若真的分出胜负,雨幕之下又有几人能活? 阎罗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区区陆地神仙而已,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转瞬,天幕之上的海市蜃楼,浩然如海的灵魂砸下,在血水的侵袭之下,月老庙的结界愈发损毁严重。 一缕缕神魂自月老庙逃窜,纷纷回到阎罗躯体之中,阎罗的眼眸愈加漆黑,头发愈发白亮。 “我就是白发,南宫念初。” 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5 平行世界 阎罗浑身气质发生了翻天地府的变化,随着魂魄回归,俨然恢复了几分白发的神魂。 本就是白发一缕心魔的阎罗并无肉身,整个人仿佛一抹透明光亮,随着一缕缕灵魂回归,白发的神魂越来越清明。 无影看着白发的身影,无语凝噎。 白发看着无影幻化成自己的一抹,一如既往,轻声道:“小影,好久不见。” 一抹黑影,轻轻点头。 这一句话,穿越了千年岁月,重新在耳畔响起,一抹黑影止不住有一滴滴黑色眼泪滑落。 白发嘴角高高扬起,微微笑道:“小影,咱们闯荡江湖去。” 一抹黑影从云朵之上跃起,与白发并肩而立,沉声道:“不闯出个名堂不回来。” 似曾相识的言语,二人的眼神皆是难得一见的温柔,这样的江湖,是无影和白发最美好的江湖。 这样的江湖,却是人族、妖族最不愿意看见的江湖。 在无影和白发的心里,两人跨越了千年岁月聚首,这是白发跨越千年的谋划,是无影千年坚持不懈的付出,抛开大义而言,白发和无影的情谊乃天下之典范,令人艳羡。 雨幕之后。 海市蜃楼,月老庙猛然坍塌,镇压在月老庙之下的不仅仅是白发的神魂,更有历代真龙的神魂。 白发当年以龙族残骸为地基,以自己的神魂和真龙神魂为祭品,为妖族立下法则,庇护了妖族千年。 若是白发一生到此为止,他于妖族而言,仍旧是七分功三分过,奈何,白发的传说并未结束,还未到盖棺定论之时。 真龙的骨骸修建的月老庙坚不可摧,当年人族修饰眼馋,想要拆下一两根真龙骸骨带回人间,因法则所限,根本带不走一块真龙骸骨,连一片龙鳞也带不走。 朱子柒温柔地看着沉沉入睡的一袭青衫,他的眼珠子在微微颤抖。 沐冷清看着莫名其妙就昏倒在地的乐天,皱着眉头,又不敢置之不理,只能将乐天拖到一棵大树之下,然后,平静地看着天际,随时准备出剑。 梦境之中,一袭青衫在九天之上,在云雾飘渺的不知名的仙境之中,一名衣衫破旧中年人缓缓而来。 徐天然躬身深深一揖,问道:“前辈,这是哪儿?” 中年男人微笑道:“无名。” “所处何处皆有名,怎会无名。” “天地本无名,不过是人们一厢情愿起的名。” “万物是无名,但有了名才得以分门别类,譬如某一座城,若无名,人们又当如何描述它?” “有名无名,城就在那里,描述不描述,它就是它,何须多此一举呢?” “若天下皆无名,人也无名,地也无名,怎分你我?” “天地本是混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何须分而论之。” 徐天然有些疑惑地看一眼这名中年男人,虽一身穷酸,但气质不凡,想来是道门得道仙人。 “去他娘的仙人,你全家都是仙人。” 徐天然悻悻然,“前辈神通广大,晚辈不过在心里夸赞您一番,就被您发觉了。” 中年人一脸不悦道:“你是哪门子夸赞,什么羽化登仙都是狗屎,看你一身装扮,是儒家弟子?” “不是。” “作揖有模有样的,说话酸溜溜的假恭敬,不是儒生是什么?” “前辈错怪我了,儒家门槛那么高,我怎么能高攀得起,有幸和学塾启蒙恩师学过几年粗浅典籍,儒家不过诸子百家其中之一,算不得精通,不敢自称儒家弟子。” “那也算是读书人?” “不敢当,会一点拳脚功夫,算是武夫。” 中年人起了兴致,眼神都柔和了许多,似乎只要不是酸溜溜的儒家弟子就看对眼了,又不是读书人,反倒是喜欢得紧,“用剑?” “使刀。” 中年人笑道:“天下武夫皆以剑为尊,为何不练剑要学刀?” “授业恩师使刀,便也用刀。” “使刀可不招姑娘喜欢。” “无妨,有心上人了。” “就你这熊样都有媳妇儿了?如今天下的姑娘都瞎了眼了?” “前辈,说教归说教,人身攻击可不行。” “我这般风流倜傥都落了个孑然一身,怎的你长得这么磕碜,都会有媳妇儿?” 徐天然看了眼眉眼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前辈,话这么说,就有点太伤人了,在天下的姑娘眼里,再怎么说也是我比前辈略英俊一些。” 忽然,中年人身形一阵白雾蒸腾,露出一个崭新的面孔,徐天然为惊得下巴几乎掉到地上了,“你是?” 一袭青衫鲲鹏神识破体而出,化作巴掌大小的鲲鹏萌兽,依偎在乐天身边。 乐天模样的男人眉头微皱,“正玄老儿,竟然取了个乐天这般恶趣味的道号,纯粹是恶心我,我瞧着哪里乐天了?” 徐天然微笑道:“或许正玄道长希望你可以活得乐天一些。” “死都死了,哪里来的乐天,退一万步说要乐也是乐鬼。” “前辈此言差矣,以前辈的境界,若想复生,不过是一念之间就能够神魂凝聚,重返人间。” “所剩下的不过是一缕残魂了,再说了,我这一辈子也逍遥快活够了,何必再玩山上那些死而复生的把戏。” 原来徐天然声势浩大的神识鲲鹏拔地而起,方圆百里皆为神识鲲鹏所笼罩,而冥冥之中牵引了乐天身上的庄生残魂,毕竟鲲鹏本就是庄生本命灵兽,与庄生最是亲近。 徐天然的神识鲲鹏不知从何而来,但是徐天然十分感激神识鲲鹏一路陪伴,若无强悍如斯的神魂,恐怕徐天然走不到北獒、走不出囚禁箫慕容的小天地。走不到昆仑、走不到苍山秘境。 正是走了这么远的江湖,徐天然看过了许多的风景,内心才能愈加平静。 说实话,妖界、北獒、昆仑三座江湖与中原江湖相比,仍旧是小巫见大巫,江湖最繁杂的是人心,北獒、昆仑苦寒,人心淳朴,妖界虽大,灵智成熟的大妖不多,真正能走到江湖之巅的大妖太少,没有中原江湖百花齐放的精彩。 徐天然自诩走过了中原、妖界、北獒和昆仑四座江湖,但是中原江湖不过算是擦边走过,根本未深入其中,只是在晋阳大闹郡主比武招亲,刚刚在江湖有了几分声望,转瞬又归于平静。 徐天然心中决定了,等苍山事了,就要投身中原江湖,只待破了化神境瓶颈,跻身飞升,就要开宗立派,让自己渐渐壮大的队伍有落脚之地。 “晚辈曾听过前辈的往事,前辈问剑天道的举动令晚辈敬佩不已。”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天道那老乌龟有啥子好,天下皆以天道为信仰,谁知他不过也是个画地为牢的可怜人,肉身消散,唯有意志化作法则,为了这个天下殚精竭虑,一刻也不得安宁,哪里有我逍遥快活,想活便活,想死便死,那老乌龟,想死都不成哟。” 徐天然食指放在嘴唇之上,焦急道:“前辈,你是天不怕地不怕,连天道老爷都敢出剑就砍,我不过是区区化神境小修士,哪里敢在天道背后嚼舌根,还望前辈饶过晚辈,留晚辈一条活路。” “你身上背负因果,你自己不曾察觉吗?你的鲲鹏神识与我有关,你的人间剑与诗圣有关,我们皆是问剑天道之人,你的命运在冥冥之中似乎也正走在我们曾经走过的路上。” 徐天然吓得浑身一激灵,求饶道:“前辈莫要吓晚辈,我没有前辈的雄心壮志,想要把天道拉下马,取而代之,不过想在天下有一席之地,以安己心,守护珍视之人,足矣。” “小伙子,听过一句话吗?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徐天然内心惊悚到了极点,“前辈莫要再吓我了,不然等我跻身飞升境,就和媳妇儿拼命生孩子,把大道因子转移,彻底断绝了大道,没了能力,就能保得一生平安了。” “那也得看你媳妇儿愿不愿意,你说了又不算。” 徐天然唉声叹气,回想起朱子柒的绝美的容颜,叹气道:“前辈说的也是,敢问前辈,咱们在这里说的悄悄话,天道老爷能听得到?” 乐天看着担惊受怕的一袭青衫,笑道:“天道老乌龟掌控天地法则,有个屁精力偷听你一个化神境大修士梦境之事。” 徐天然顿时底气足了,既然天道听不到,还有什么话自己不敢讲的,“前辈,当年你真的差点就一剑灭了天道吗?” “那还能有假,庄生梦蝶,蝶梦庄生,我带你看一样东西。” 乐天从袖中将一颗晶莹剔透的圆球取出,徐天然只一眼,整个人的神识便被圆球吸引进去,这个小小圆球之内竟然一个天下。 乐天笑道:“你可知天道法则的漏洞?” “不知。” “这是一个世界,与天道天下不同的世界,每一个世界之人皆以为自己生活在实实在在的世界里,但是,又有谁可知你是在梦境,还是在现实?换句话来说,此时此刻的你是在梦境之中,还是在现实之中,又如何分辨得清呢?” 一连串的问题,徐天然听得有些费力,“梦境本就是梦境,一旦惊醒,就不存在了,现实就是现实,不论如何醉生梦死,它都存在。” “你可曾想过这番天地从何而来,这不是我凭空创造的一个世界,不过是不同的人做出了不同的抉择,世界便发生了变化。在这个世界里,没有天道、没有修士,你放眼望去,皆是天道天下的蝼蚁,你以为没有了压在百姓头上的修士,百姓就能获得自由?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百姓仍旧是百姓,江湖仍旧是江湖,不论有没有修士,不论有没有刀光剑影,只要有人心,处处是江湖,而百姓在没有修士的世界并不比有修士的世界过得更好。你看这世界,没了百姓,却有了贵族,仍旧是压在百姓头上的一座大山,任由百姓如何挣扎都难以跨越的大山。” 忽然,画面一转,圆球又展现另外一个世界,在庄生的袖中有大千世界,一个个世界在徐天然眼前浮现,人之一念便是一世界,万万个世界并行,这是多么宏大的大道。 乐天笑道:“小子,领悟力不错,我管这叫平行世界,每一个不相交的世界构筑了宏大的宇宙,宇宙的真理不是靠一人之意志,是每一个人做的每一个选择推动了世界的变化。” 徐天然深深一揖,“晚辈受教了。” 乐天轻轻一踹,徐天然整个人在天空划出一道弧线,重重落在地上,只见乐天撇撇嘴,不悦道:“再来儒家古板的那一套,休怪老子不客气。” 徐天然摸摸屁股,缓缓起身,反正是在梦境之中,不痛不痒,面子啥的又没人看见,无所谓。 乐天此举为徐天然打开了一个新世界,原本不过在一个世界生活的自己,俨然发现了世界拥有无数的可能。 会不会有一个世界,娘亲还在? 会不会有一个世界,师姐还活着? 会不会有一个世界,喜儿仍旧在村头望着远处,自己喜欢的那位公子几时归来? “前辈,为何当年你出剑了,却又不将天道拉下马?” “话说回来,还得怪道祖,我本是道门再普通不过的小道士,生活虽贫苦了些,好歹能赖活着,谁知道祖收了个不长眼的首徒,愣是不愿坐看我寿元走到尽头,一直在我耳边聒噪,让我烦得很,我一发狠,就破镜了,没想到破镜太快收不住,一朝踏出大道,彻底扰乱了天道法则,必然为天道所不容,只能硬着头皮问剑天道,没想到天道老乌龟一点也不,九死一生。” 徐天然哭丧着脸,问道:“前辈可还有遗言。” “没了,一生逍遥,无憾。若是能再见道祖,帮我问候他老人家一句,狗日的。” 割魂刀落下,庄生残魂化作点点星光消散,最终一片片灵魂竟然悉数流入徐天然神魂之中,徐天然只觉得自己的化神境瓶颈开始松动,心有所动,巴掌大小的神识鲲鹏展翅翱翔,徐天然猛然觉得自己一只脚已然踏入飞升境,浑身灵力之浑厚,体内灵力潮汐镀上一层淡淡金光,力量前所未有的强大。 这一刻,徐天然半步飞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6 前三十年我罩着你 一袭青衫缓缓睁开眼眸,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温暖的绝美面容,脑袋靠在朱子柒柔软的腿上舒服极了,若是战事不这么紧急,他一点也不想醒来。 无影运转神通,魔殿之下,地宫之中一座冰棺悬于虚空之上,徐天然能够感觉到那一股熟悉的气息,冰棺之中必是千白无疑。 南宫飞羽拔地而起,眼见儿子为无影所困,不惜倾力一击,想要在无影手中夺走千白。 无影冷眼旁观,一掌落下,南宫飞羽整个身形倒飞出去,在半空鲜血如雨洒落。 若非南宫飞羽修行底子厚实,一掌之威,足以让南宫飞羽身形在天空炸裂。 境界之差,远非努力可以相抗衡。 徐天然拔地而起,在空中扶住摇摇欲坠的南宫飞羽,沉声道:“少阁主,您好好养伤,千白由我救回。” 南宫飞羽五脏六腑深受重创,一时间竟难以言语,天机阁的医官赶紧过来,为少阁主诊治。 徐天然和吴清风对视一眼,天下最强的二位年轻人如两抹飞虹冲入天际,连四大妖王在无影面前皆是俯首称臣,不敢妄动,连陆地神仙的炼狱也奈何不得的无影,一青一白两抹光亮,气势如虹。 徐天然身边出现一袭青衣的小徐天然,猛然冲在了最前面,无影心中生出一丝恐惧,这一抹小小的青虹让他不敢轻视,在与炼狱的厮杀中仍旧腾出手来,反手就是一记剑芒,瓢泼大雨之中,一柄长达千丈雨剑径直朝徐天然和吴清风袭来。 吴清风随心剑变幻姿态,将随心剑小天地控制在数十丈范围之内,最大的增强清风剑和徐天然蜀道的杀力。 又是一声巨响,青白两抹长虹击碎巨大的雨剑,奈何,两人皆身形下坠,为无影一击所败。 一袭青衫,一袭白衣,皆发髻脱落,一头乌黑长发披在身后,两人不约而同呕出一大口鲜血,但眼眸里却战意盎然。 两人不过刚落地,还未来得及调息,转瞬,又是两抹青虹拔地而起。 虽不敌又如何,以卵击石又如何,除非无影彻底将两人杀死,不然二人就与无影不死不休。 无影此时深陷与炼狱战场之中,已然陆地神仙的炼狱极为难缠,无影也不能轻易分散心神,一旦露出破绽,炼狱一击可是能将自己重伤。 显然,徐天然和吴清风也正是打这个主意,就是要让无影暴怒,一旦为两人所牵引心神,炼狱方有取胜的机会。 又是随手一拳,满天雨滴如剑,纵然一袭青衫和一袭白衣奋死向前,最终在密集的箭雨面前,二人皆为剑气所伤,又从天上坠下。 一袭青衫、一袭白衣,浑身浴血,头发散乱,除去清明的眼眸,模样惨淡令人动容。 徐天然、吴清风皆单膝跪地,嘴角的鲜血像一条娟娟细流,流淌不止。 两人的斗志令人敬佩,到了如此地步,两人依然准备挣扎着起身,想要再与无影奋死一搏。 天空之上,白发的神魂一一归位,三魂七魄,就差最后一魂一魄,奈何,月老庙的结界虽残破不堪,但是,仍旧死死将白发的最后一魂一魄困住。 雨一直下。 除去半空之中凤九天和龙天行的战斗,般若城的大战已经悄然停下,龙族的将士们纷纷弃械投降,没有再战斗的意义了。 王明阳、陈千秋和墨轩看着与无影搏斗的二人,心中再也生不出与二人并肩而行的勇气,无影可不是区区飞升境修士,那是踏出大道的陆地神仙,举手投足毁天灭地,飞升境仍旧是修士,而陆地神仙乃真神仙。 诛仙之战,何其壮哉? 若对手是飞升境,王明阳、陈千秋和墨轩这三个天之骄子尚有一战的胆识,但面对陆地神仙,或许真的连出剑的胆魄也无。 他们此时的心境与杨小兵如出一辙。 徐天然和吴清风的强大不仅仅是他们的境界和修为,不仅仅是他们的功法和战力,而是他们的心境,拔刀出剑,举世无敌的气魄。 眼见白发在苦苦挣扎,最后一魂一魄始终未能脱离封印,白衣小童伸了个懒腰,身形一闪,扯住了徐天然和吴清风的衣衫,笑道:“徐小子,前三十年我罩着你,往后一辈子,轮到你罩着我。” 只见,一道小小身影神情冷峻,一步踏出,气机流转,一抹光芒如朝霞,众人的眼光皆落在小小身影之上。 唯见白衣小童,一步化神,两步飞升,第三步重重踏出,飞升境瓶颈应声破碎,白衣小童拔地而起,天空中响着白衣小童的清脆声音:“我乃北獒箫慕容。” 箫慕容的名字在天下消失太久了,北獒江湖都渐渐忘了这个名字,何况在蛮荒妖族? 但,这一日,箫慕容的名号将响彻妖界的每一寸土地。 徐天然喃喃道:“不要。” 他深知此时箫慕容若是强行跻身陆地神仙与他大道折损极大,跌境是必然的,至于跌到什么地步,连箫慕容自己心里也没底。 或许,箫慕容这三个字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徐天然耳畔,更多的是一名插科打诨的徐荣,一口喊自己爹的小混蛋。 箫慕容有他自己的坚持,他心中仍旧记挂着远在北獒的一个头发苍白的女子,他喊出的名字或许经过数年会出现在那女子的耳畔,但是也只能在心中缅怀,或许,终其一生她并不会听到。 不过,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这些时日连箫慕容也渐渐忘了自己是箫慕容,俨然真成了徐荣,整日和大师姐厮混,喊着小自己七十年的混小子为爹,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和这一行人相处久了,箫慕容真心融入了一行人之中,不知为何,箫慕容相信,若有一天,自己也如净土这般神魂破碎,便是要面临再多的危险,走过再艰辛的道路,一袭青衫终究会带着他为自己争取那微乎其微的重生机会。 想到此处,箫慕容有什么好担心的,不就是跌境,老子连二品境都跌过了,还会惧怕什么,大不了徐小子一辈子养着我,等将来徐小子开宗立派了,给自己弄个宗门护法,境界低一点怎么了,还真有人敢找自己挑战? 徐天然无力地握着拳头,和吴清风一同视死如归,却仍旧无法撼动无影分毫,白衣小童横空出世,让人们看到了希望,但是徐天然心中却十分不忍。 徐天然朝着苍穹怒吼:“你如此待我,就不怕大恩如大仇?” 一抹小小身影根本就听不见陆地之上一袭青衫的声音,或许是听见了也懒得回应。 白发等不了最后一魂一魄,情急之下虚影落在冰棺之内的千白身上,千白头发肉眼可见自发根雪白通透,眼眸似无尽黑夜。 重得肉身,白发双手合十,往前一推。 一堵灵力潮汐如同汹涌大潮袭来,箫慕容嘴角微微扬起,似在说雕虫小技。 箫慕容一掌劈开一条通道,浑身重宝齐出,五花八门的法宝在天上宛如烟花绽放。 白发冷冷道:“陆地神仙仍旧依靠身外之物,单单心境而言你就落了下乘。” 箫慕容嘲讽道:“何为境界,先是看山是山,再是看山不是山,最终仍是看山是山。” 白发懒得理会箫慕容莫名其妙的言语,但是,这一句话徐天然听到心坎里去了。 譬如剑客练剑,起先境界低微,恨不得佩剑更锋利一些,更长一些,借外物之所长。随着境界攀升,猛然发觉剑不过是外物,只要修为够高,万物皆可为剑,有剑无剑,相差无几。最后,真的登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天然哥在自己心中比天道还伟岸,有这么一个大哥,自己将来行走江湖就没什么可怕了。 沐冷清猛然化作一抹黑虹,贴着厚重的云朵,在雨幕之下,众人皆以为这疯娘们竟然想要在陆地神仙大战之中横插一手,真是不要命了。 不曾想,沐冷清身形闪烁,转瞬出现在另一处被人忽视的战场之上,原本半步陆仙之战也是能载入史册的大战,奈何,今日盛况更是闻所未闻,唯有千年前同在此地的那一场血战可以比拟。 沐冷清反手紧握阴阳割魂短剑,飞跃天际,跨越音爆的那一刻,整座天地为之一震。 龙天行只觉得后背微凉,两柄割魂短剑刺入自己后背,龙王的防御何其强大,人族万年前遗留下来的龙鳞所制作的铠甲被称为神器,而沐冷清竟然能够破开防御,难道区区飞升中境就能做到? 沐冷清一击得手,二话不说,身形暴退数十里,嘴角挂着灿烂的笑容,“抱歉了,龙王殿下,小女子已经飞升境巅峰了。” 沐冷清只觉得一股冰凉的灵魂流入神魂之中,阴阳割魂剑愈是见血,愈是能够裨益神魂,沐冷清的杀心问题也得到了暂时解决,看来妖族之行不白走。 凤九天见龙天行身形迟滞,倾力一击,将龙天行自九天之上打落,庞大的真身如一座大山落在山脉之上,众人只觉得天旋地转,般若城未倒的房屋尽数倒下,又是一阵尘土漫天。 龙天行现出人形,大口喘着粗气,凤九天飞剑悬于龙天行咽喉,问道:“龙天行,投降吧。” 龙天行回想起往昔,昨日历历在目,长叹一声:“天要亡我。” 凤九天平静道:“你是一代枭雄,待白发无影伏诛,妖族复兴仍需你的助力,回头吧。” 龙天行悲戚道:“龙族已经分崩离析,你能饶我,炼狱能饶我?虽说我不信无影和白发会输,但是,我的所作已经深深伤了龙族之心,整整二十余万龙族将士因我而死,龙族等不来复兴的那一日,我活着又有何意义?” 诚然,不论是炼狱胜了,还是无影、白发胜了,龙族至多成了无影和白发的仆从,龙天行为之奋斗一生的宏愿落空,心如死灰。 龙天行沉声道:“我龙天行愧对龙族先辈,愧对身上流淌的真龙血脉,当年气运通道,我何尝不知炼狱此举于妖族而言是千年大计。奈何,我龙族复兴时不我待,我独占了气运,纵然如此,如今我仍旧功亏一篑,苍天为何要如何待我,天道,你对我不公,你对妖族不公。” 言罢,龙天行自断灵脉,缓缓倒下,一代枭雄,终于落幕。 龙天行的眼眸直勾勾看着苍穹,似乎仍旧在控诉着天道,让天道知道,他死不瞑目。 龙天行的气运化作一条长河悉数流入凤九天身体之中,凤九天只觉得浑身气势暴涨,半仙修为愈加稳固,假以时日,陆地神仙已然是囊中之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7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龙天行气运的馈赠令凤九天惹人注目,连天空厮杀的四大陆地神仙都用余光瞥了一眼。 修士争斗最忌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凤九天不知龙天行气运相赠是福是祸,气运加身的凤九天不出三十年必然能彻底将另一只脚迈入陆地神仙,莫说到时候统治妖界的妖帝能否容忍卧榻之侧有自己这么一号人物酣睡,便是今日,或许胜者就要把自己彻底抹除,以消除大道对手。 凤九天一时间举棋不定,凤斯礼从未见过师父这般迟疑,展翅飞升,在师父面前轻声道:“师父,事到如今还迟疑什么,我们的筹码都已经掷下了,炼狱胜,凤凰一族当兴,炼狱败,凤凰一族将暗无天日。若是你以为炼狱是会忌惮你境界之人,徒儿说句不该说的话,你死则死矣,他炼狱的胸怀也不过尔尔,成不了妖界的主宰。” 凤斯礼一席话惊醒梦中人,当局者迷,凤九天微微点头,转瞬出现在战场之上,与炼狱携手对付无影。 无影本占据绝对优势,因凤九天突然袭来,渐渐落入下风,白发和无影背靠背而战,彼此将后背交给自己最亲近之人,以此炼狱、箫慕容和凤九天一时间也难以攻破无影和炼狱的防御。 忽然,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出现,白发一记手刀刺入无影的后心,将无影漆黑的心脏捏碎,一滴滴乌黑如影的鲜血滴落,无影双膝跪地,仍旧不相信白发竟然会对自己出手。 “念初,不对,你不是念初。” 此时白发神色大变,大口吞噬无影的漆黑心脏,“念初,早就死了。” 无影面露痛苦的神色,或许不仅仅是身体的痛楚,而是苦苦等待了千年的白发,却不是白发。 无影惨然说道:“你是念初的心魔。” 白发一抹嘴角的漆黑血迹,轻声笑道:“当年,世人皆以为白发与心魔一战,活着走出来的是白发,其实,走出来的是我,另一个白发,另一个念初。” 无影紧紧攥着拳头,问道:“为何当年还要出手救我,宁可牺牲自己也要让我活着,为妖界庇护。” 白发冷笑道:“当年败局已定,若我不如此谋划,你会为我殚精竭虑,我又如何重返人间。不过,若说我是白发也行得通,白发所做之事,也是我想做之事,待我吞噬了你的躯体,夺取了你的修为,再将眼前炼狱、箫慕容和小凤凰全部吞噬,入了天仙境,且看我携妖界气运与天道一搏,昔年庄生愚蠢,可取而代之却妇人之仁,我若为天道,必让天下妖道、魔道大兴,人族这些臭虫就不该在天下苟活。” 无影面色凄凉,一袭黑袍随风飘荡,似在唱一首挽歌,“你想要,我就给你,既然念初不在了,我活着也没有意义了。” 炼狱、箫慕容和凤九天心有灵犀,绝不能让白发吞噬了无影,一旦白发的修为暴涨,哪怕是踏出半步,就不再是他们三人所能对付的了。 然而,为时已晚,无影心甘情愿献祭,令白发轻而易举将他吞噬。 若是无影垂死挣扎,哪怕是自爆窍穴,最终大道折损,白发所能得到的不过是跌境的无影,最终仍旧于事无补。 但是,白发似乎胸有成竹,他清楚无影知道念初消亡了,便会心生死志,转瞬,白发气势暴涨,白发如雪,整个人悬于天际,像珠穆傲然人间一般。 炼狱、箫慕容和凤九天联手一击,只能将白发击退百丈,白发毫发无伤。 白发看着眼前三人,眼眸里透露着轻蔑,“你们知道无影是天道落在人间的一抹残影吗?” 此言一出,三人神色惊慌。 按常理论,便是陆地神仙境妖帝吞噬了另外一只陆地神仙妖帝,所得裨益也不足以修为暴涨,但是,若白发所言非虚,那无影身体之内蕴藏着天道法则。 虽然不过是天道的一抹残影,但是,法则之力足够让白发踏出那一步,纵然只是一只脚踏出了天仙境,他已然成了妖界的至尊。 若是白发能一直吞噬陆地神仙、半仙和飞升境大修士,他的境界将会持续高涨,加上妖界的气运,他想要踏出天仙境如探囊取物。 徐天然挣扎着起身,若这一仗白发赢得堂堂正正,他心服口服,死则死矣,又有何惧,奈何,白发卑劣的手段令徐天然心中恨意难平。 人间剑骤然飞升,整座天地,万里山河,无数的妖族、人族修士和士卒的心声缓缓汇聚。 白发自九天之上,冷冷看了眼陆地上如沧海一粟的一抹青色,从未见过如此执着的蝼蚁,白发有心将一袭青衫收服,若是他能为自己所用,问鼎天道,把持天下,万年无忧。 白发轻轻踏出一步,气势宛如山河破碎,炼狱、箫慕容和凤九天在天空之上都觉得浑身一震,似乎一股大长生者威压如瀑落下。 千白模样的白发意念所至,满天乌云转瞬消散,阳光普照,仿佛天地之中并无一丝阴霾。 转瞬,一抹神圣光辉自太阳坠下,炼狱人鬼妖飞剑呼啸而过,一剑斩之。 无声的碰撞,炼狱身体一阵颤抖,整个人如落叶坠地。 箫慕容看了眼布衣青衫,眼神决绝,他莫名相信姓徐体内正在暴涨的力量能够摧毁眼前的白发,唯一所担忧的便是那是千白的肉身,徐天然究竟能不能下得了手? 箫慕容浑身重宝齐出,浩瀚灵力如海啸一般祭出,凤九天现出凤凰真身,一抹火光,不死鸟的烈焰焚烧,整个天空一片火海,炙热火焰仿佛能将一切烧毁。 白发冷冷看着箫慕容和凤九天,讥讽道:“就这?” 天空鏖战,惊天动地。 白发金光普照,一记手印落下,箫慕容的浩瀚灵力和凤凰真身的漫天火海在遮天蔽日的手印之下化为湮灭。 凤九天极为震惊,自己倾尽全力一击在白发眼里不过如微弱的烛火一般,轻轻一吹就灭了。 箫慕容浑然不惊,在自己身前画圆,招式吴清风极为熟悉,这不是姓徐的正十七,想不到箫慕容竟然也学会了。 进攻不成,白发必然反击,箫慕容提前做了准备。 果然,白发一步踏出,山河失色。 天空晴朗,却阴影密布。 白发已然拥有了无影的神通,而登天仙境就能登顶妖族宝座,谁说一人之野心就能凌驾于民心之上。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么浅显的道理,白发竟然不懂。 或者说,白发的心魔竟然不懂。 徐天然看着已经被白发占据了躯体的千白,心中悲愤,于天仙境手中救人,无异于痴人说梦。 一袭青衫意念如鲲鹏展翅,一句话响彻天际,“你说让我相信你的。” 这是千白之前说的话,他说,要相信他,他猜测到了白发最终想要夺舍的便是自己的肉身,但是千白对自己的神魂有信心,想要将自己的神魂磨灭,恐怕白发还没这个实力。 但是,白发的修为已经远超千白的预计,原先在千白和徐天然谋划之中,白发至多不过陆地神仙境,而如今吞噬了无影,半步天仙的白发之强悍,已经是万年前人妖大战之后最强者。 万丈巨龙袭来,箫慕容正十七之法将巨龙牵引,在天际画出一道巨大的圆圈,白发心念微动,巨龙挥舞利爪,萧慕容身前灵力炸裂,火光冲天。 人族修士纷纷构筑灵力防御罩,白发一击之威,足以山河陆沉,便是在数千丈高空,余波足矣让般若城方圆百里皆灰飞烟灭。 箫慕容和凤九天联手,在天空撑起一道巨大的灵力结界,但在巨龙身前,不堪一击。 转瞬就被巨龙吞噬的箫慕容和凤九天发出令人心悸的哀嚎。 爆炸之威宛如盘古开天辟地,天空一片混沌。 一袭青衫一声怒吼,妖族众生信念之力宛如一江春水向东流。 温润的信仰之力在炼狱身上缓缓流淌,炼狱摇摇晃晃站起身,人鬼妖长剑在手,沉声道:“我以妖界之名消灭你。” 转瞬,人鬼妖一剑幻化出一只万丈身躯金翅鸟,传说中金翅鸟是龙族天敌,白发再强,仍旧是一人之力,炼狱再弱,整座妖界芸芸众生之力。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徐天然和炼狱的谋划终有所成,徐天然人间剑的威力显现,若非炼狱倒行逆施,最后连无影都不放过,如此暴虐,谁愿意为他效力,谁希望他成为妖族之主? 可惜了,徐天然的人间剑,今日成了妖间剑,所牵引的不是人心,而是妖心,不过,话说回来,于人族妖族的普通老百姓而言,所求的皆相差不多,无非是求一份温饱,安居乐业。 白发眼眸露出震惊神色,想不到区区炼狱竟然能做到这一步,着实超过了自己想象,一袭青衫在自己视线之内,尚且在苦苦支撑人间剑的神通。 白发一记弹指,一道剑气如惊雷落下,直奔徐天然而来。 一时间,无人反应过来,在徐天然身旁的吴清风耗尽全力撑起了一个不过能勉强容纳徐天然一人的随心剑小天地,在徐天然祭出人间剑的那一刻,吴清风选择甘当绿叶,衬托徐天然。 两人自西域一路走来,配合越来越默契,按姓徐的话来说,就是两人像极了山上成亲千年的老道侣,话虽不多,但是一撅屁股就知道要放什么屁。 这一份默契让两人联手的战力之强,飞升境无敌。 吴清风的飞升境无敌尚且不是真无敌,毕竟仍只是飞升初境,同境无敌也不过是飞升初境无敌,当然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极为难得。 但是,吴清风一旦联手徐天然,就真是半仙之下真无敌。 吴清风眼睁睁看着剑气袭来,灵力透支严重到已经无法祭出清风剑去阻拦那一道剑气,虽然不知自己全盛之时能不能拦阻得住,但总好过当下只能目送一抹剑气袭来。 朱子柒身形闪烁,徐天然筋疲力尽,仍旧大喊一声:“不要过来。” 朱子柒哪管姓徐的所言,奋不顾身,转瞬就要祭出本命飞剑翼宿。 徐天然软绵无力道:“你拦不住的,赶紧走。” 朱子柒冷酷道:“闭嘴。” 千钧一发之际,一抹小小白影乍现,箫慕容浑身衣衫破碎,模样惨淡,凭空出现在朱子柒身前,笑道:“娘,莫怕,孩儿在。” 众人皆以为白发一道剑气就要一箭双雕,可惜,遇上了箫慕容,就在大家都认为箫慕容和凤九天已经为白发惊世骇俗一击所杀,想不到他仍旧能够不知用何种术法存活,又出现在徐天然身前。 箫慕容默默咽下一口鲜血,残存灵力宛如镶着金边的利剑迎面而上,白发悄然袭来的一道剑气崩碎,箫慕容双膝跪地,再也绷不住的鲜血四溢而出。 徐天然看着小小的惨淡背影,柔声道:“说好的,前三十年你罩着我。” 箫慕容微微转头,挤出一抹比哭还那看的笑容,“废话,老子说到做到。” 徐天然摇头道:“谁是老子?” 不再是箫慕容的白衣小童笑意灿烂道:“你是老子,行了吧。” 话音未落,小小的身板落在地上,昏迷过去。 凤九天身影乍现,轻轻将白衣小童抱起,原来是白衣小童诡异的神通保全了二人,凤九天不过损耗巨大,毫发无损,但白衣小童就惨了,灵脉已经残破不堪,窍穴四处漏风,已经不是跌境这般简单,能不能活着,都难说。 凤九天怀抱着白衣小童,一副长辈模样,“你好好睡,现在徐小子由我来守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8 我没有食言 潜藏在龙族大军之中,梅兰罂的五名九尾狐大阵师见万丈巨龙和万丈金翅鸟就要交汇,再也坐不住了,悄然聚拢军心,不论人族和妖族士卒,皆将自己的力量献出,在般若城天空之上,幻化出一把巨伞。 身临绝境,再无人族、妖族之分。 四大妖王,饕餮、梼杌、混沌、穷奇亦倾尽全力为天空的灵力防御罩注入力量,雷龙、火龙亦如是。 不等南宫飞羽号令,天机阁修士纷纷将灵力悉数注入到灵力防御罩之内,不论修为高低,只问是否倾尽全力。 为了活着,人族、妖族携手与共。 王明阳、陈千秋和墨轩,中原江湖年轻俊彦毫无保留将自己的灵力全部献祭,与妖族联手,这机会千年难遇,这一朝,将来为子孙道来,何其壮哉? 沐冷清冷冷瞥了眼天际,看来自己是没有出剑的机会了,储存灵魂神器灵魂尽出,立即为自己所吸收,神识清明的沐冷清仿佛不知疲倦的战斗机器,竟然仍旧是满灵力状态。 浩瀚灵力如长河倒挂,连剑宗三大剑仙也为之侧目。 沐冷清若在剑宗,陆地神仙以下,能与之匹敌之人寥寥无几。 管彤看着天际的灵力防御罩,焚杀决流转,灵力溢出,一条涓涓细流倒挂而起,直上苍穹。 杨小兵推开窗户,梅兰罂看着眼前一幕,难以置信,竟然能做到这一步。在无影死去的那一刻,梅兰罂心中只觉得一座大山坍塌了,一时间无所适从,不知心中是悲是喜。 无影是梅兰罂的信仰,梅兰罂此时内心唯有无助。 吴浩微弱的灵力流淌而出,奈何修为太弱,还未抵达灵力防御罩就消散于天地之间。 炼狱倾尽全力,一声嘶吼,响彻天际,金翅巨鸟与万丈巨龙彼此相搏,白发炼狱心有灵犀,巨龙巨鸟同时炸裂,两股磅礴灵力宛如末日洪荒倾泻而下,炼狱身形倒飞,再次跌落天际。 白发看着眼前末日一般的景象,只能苦苦运转防御之法,龟缩在灵力罩身后。 灵力洪荒朝着四面八方暴虐突袭,灵力防御罩之下的普通妖族在默默祈祷,修士们皆心神专注,再多的想法此时也于事无补,人族、妖族携手,只为护着灵力洪荒之下千里山河。 徐天然仍旧压榨最后一丝灵力也要运转人间剑,源源不断的信仰之力输送到炼狱的身体之内,炼狱黑袍破碎不堪,躯体也被似飞剑的灵力余波所伤,饶是以陆地神仙强悍的身躯也伤痕累累,最触目惊心的是两道伤口直接贯穿了炼狱的左胸和腹部。 若是寻常剑气所伤,堂堂陆地神仙大修士的恢复能力,伤口皆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没想到万丈巨龙和金翅巨鸟爆炸之威到了如此地步,炼狱的灵脉被伤的七零八落,五脏六腑深受重创,若非徐天然的信仰之力在滋养炼狱的神魂体魄,恐怕炼狱在爆炸余威之中大道折损,难以再维持陆地神仙境。 正玄老道身形一闪,撑起一个阴阳两仪门,转瞬将炼狱残破不堪的躯体带回灵力防御罩之下。 九天之上,爆炸余波散开,灵力防御罩是整片大地的最后庇护,炼狱挣扎着立于灵力罩之下,将无穷无尽的信仰之力吸纳,浑身气机再次高涨。 此时此刻,连徐天然都有些动容,炼狱真的改变了,他不再是形单影只的不人不妖不鬼的怪物,他决心以人之心统御妖族,成为妖皇,率领妖族重新走向强盛。 妖族之中,连被混沌、穷奇屠戮的狼族余部,也真心接受炼狱的理念,横断妖族不分强弱,皆要彼此和平共处,这也是狼族所期待的,毕竟狼族比兔精一族强盛,狼族就可以肆意凌辱兔精一族,但是更强大的种族就可以蹂躏狼族,身在这样的妖界,每时每刻都没有安全感。 炼狱的法则一旦在妖界树立,于妖界众多种族而言皆是福音,和平共处,妖界从未出现过的法则,诸多部落皆满心期待。 弱肉强食的时代是否会渐渐落幕,一个和平的强盛时代是否会预料之中而来? 皆在般若空中一战。 蜀道破空而出,身形一闪,没入炼狱体内,炼狱知道蜀道的来意,并不阻拦,炼狱漏风的身体在蜀道的修复下渐渐恢复。 靠着强大的信仰之力和蜀道的修复,炼狱身躯渐渐恢复了五六分,蜀道在炼狱躯体之内的修复前所未有的残暴。 毕竟是陆地神仙的躯体,身体强韧蜀道毫不在意蜀道是否能承受得住,蜀道的身躯在炼狱万里灵脉窍穴山河版图之内延绵万里,将炼狱灵脉窍穴的漏洞勉强堵住,炼狱呕出一大口鲜血,原先高涨的暴动气机归于平稳。 天上浩大的灵力防御罩出现微小的破洞,爆炸余波渗透进天地之中,余波所及之处,万物皆化为湮灭。 炼狱爆喝一声,浩瀚灵力注入灵力防御罩,破损的灵力罩渐渐恢复,望着穹梦,还残害无影,这笔账我要好好跟你算。” 又有一个声音响起,“姓徐的,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请相信我,我一定能回来。” 炼狱抓住时机,压榨灵脉之中最后一点散发着淡淡金光的灵力,一拳将白发从天空打落。 白发像一颗陨石在天空之中散发出耀眼的白光,然后,重重砸在般若城墙上,城墙为之崩裂数里。 徐天然收了人间剑,一抹剑光归体,身形踉跄,几乎倒地,朱子柒将一袭青衫扶住,不用青衫言语,便带着徐天然御剑而起,在城头之上,看着已经癫狂的白发在自言自语。 三个声音不停争吵,徐天然渐渐明白了,原来,此时千白的身躯里藏了三道灵魂,白发、白发心魔和千白,炼狱一拳将白发心魔神魂打得崩碎,千白和白发的神魂逃脱了心魔的掌控,开始在重新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白发心魔厉声道:“你们夺了躯体又能如何,让我掌控才有天仙修为,赶紧给我回去。” 白发沉声道:“我被你压制整整千年,千年来你诸多谋划我从未有所怨言,上天待你我二人不公,重返妖界理所应当,但是你杀害无影,你我乃生死大仇,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千白沉默良久,挤出一句话来:“这是我的肉身,我答应过他,要安然归来。” 吴清风随心剑归体,手持清风剑,再无半分剑仙风采,不过是将所佩戴长剑当成了拐杖,一步步蹒跚前往般若城头。 这一幕,在徐天然眼里,是吴清风最仙风道骨的一刻,不过,往后徐天然极尽溢美之词提及此次吴清风的惨怛模样,皆是被同境无敌吴清风撵着跑。 谁让徐天然真的打不过小吴子呢?是真的打不过。 炼狱安然落地,严肃道:“我一掌拍死他,一了百了,管他是白发还是心魔,直接灭杀了最为妥当。” 徐天然虚弱无力道:“请相信千白,这副肉身的主人既不是心魔的,也不是白发的,我相信最后能重新掌控这副躯体之人肯定是千白。” 千白幽幽道:“你叫念初,是吗?” “你叫千白,后世白眸?” “对,我读过有关你的所有事。” 心魔冷嘲热讽道:“你是怕步白发后尘吧?” 千白坚定道:“我不怕,因为我不是一个人,比当年念初前辈的遭遇幸运多了。” 白发长叹一声,“天下人皆以为我是魔头,只有无影知我,我们相逢于微末之时,却因我一人之任性而分别千年,更是害了他丢了性命,我南宫念初,从未对不起世上任何人,唯有对不起为救我而死的娘亲和无影。” 千白平静道:“在我心里你不是魔头,我也知道在珠穆之巅你刻下的那三个字,董梵芜,她是一名值得敬重的母亲。” 千白一席话在人族之中引起轩然大波,尤其是天机阁子弟更是难以接受,南宫千白纵然已经不是天机阁之人,也不能如此抹黑,难道南宫千白也想要学那白发为祸人间? 白发的声音有些许动容,“我原以为天下只有我一人记得她的名字,若娘亲还在,或许这结局会有一点不同。” 千白坚定道:“当年是天机阁对不起念初前辈,我代表不了天机阁,仅能代表自己给前辈致歉,若换作我是你,我也会和你一样。” 南宫飞羽静静看着城头说出大逆不道言语的儿子,却一点也生气不来,千白只是说了别人不敢说的真话罢了,当年的情形,其实很多人都心中有数,不过无人敢仗义执言。 南宫飞羽甚至有些欣慰,千白不再是天机阁一员,或许于他而言才是最好的。 从此,天高海阔,任他遨游。 千白朴素一语,白发深深动容,昔年白发一怒,百万妖族犯边并不为屠灭天机阁,只是让天机阁知道,当年你犯下的错,今日要百倍奉还。 而在天机阁祖师堂,谱牒里被划去的娘亲名字,南宫念初硬是要刻在珠穆之巅,融合天机阁的气运,让天机阁世世代代在娘亲名字的注视下,审视自身曾经犯下的错。 当年白发最后一击,若是落在天机阁,在剑宗强援未到之际,恐怕世上再无天机阁,一旦百万妖族大军跨过珠穆关,人间不知多少百姓蒙难。 但是,最后一刻,白发强行压抑自己满心的仇恨,只是将陆地神仙倾力一击在珠穆之巅刻下一个名字,虽在天机阁弟子眼里是天机阁的耻辱,却也世世代代警醒天机阁掌权的嫡传一脉。 白发凄然笑道:“想不到时隔千年,知我者,仍旧是一双清澈白眸。” 忽然,就听见心魔一阵哀嚎,白发选择与心魔同归于尽。 南宫念初最后的一个声音在千白心中响起,“好好珍惜你的幸运。” 良久,白发模样的千白缓缓站起,白发以肉眼可见转黑,漆黑如墨的眼眸渐渐恢复清澈洁白。 徐天然喜出望外。 千白微微笑道:“我回来了,没有食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9 尾声(一) 天机阁修士将千白团团围住,冰冷的刀剑散发阵阵寒意,寒的不仅仅是躯体,更是人心。 徐天然颤颤巍巍伸出双臂,拦阻天机阁修士,南宫飞羽现身,柔声道:“徐公子,当下的南宫千白尚且不知是否是他本人,仍需要阁主亲自辨别,毕竟千年前心魔骗过了所有人,甚至将无影都玩弄于鼓掌之间。千年来的灾祸历历在目,我等皆需要谨小慎微了,不可重蹈覆辙。” 千白释然一笑道:“天然,你莫要担心,天机阁需要辨别且让他辨别,他们辨别清楚了对我来说也是好事,也怕心魔在我身体之中动什么手脚,我身上的因果是彻底了解了,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地了,谢谢你,陪我走这么险恶的一遭。” 徐天然绵软无力道:“你我还需客气什么,我只是不愿你就这么被他们带走,此番能粉碎白发心魔的阴谋你居功至伟,还被他们如此对待,对你不公平。” “没有什么公平公平的,能活着就该知足了。” 徐天然身形随风摇曳,眼前一黑,颓然倒地,千白刚想要出手扶住,见一袭白衣已然将一袭青衫揽入怀中,眼眸里是满满的欣慰。 一阵凉风袭过,千白止不住地咳嗽,苍白的脸颊愈发无一丝血色,千白本就柔弱的身子骨经此一役愈发孱弱,一条洁白的手帕掩不住淡淡散开的一朵红莲花。 良久,吴清风走到千白身前,天机阁众修士严阵以待,南宫飞羽摆摆手,让吴清风摇摇晃晃走了进来。 不善言辞的吴清风只是脱下破旧的长衫给千白披上,与千白对视良久,转身离去。 世人皆以为吴清风一如既往的冷酷,千白心里知道,小吴子凄惨到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能看一眼,确认千白无碍,徒留下一抹孤寂的背影。 同一条路上,徐天然有朱子柒扶着,吴清风却是两袖清风、孑然一身,吴清风头一回觉得一个人确实有些太孤寂了。 忽然,道路的尽头,出现熟悉的人影,管彤见着昏迷的师父,撒腿狂奔而来,千寻朝朱子柒恭恭敬敬深深鞠躬,“主母,让我来背吧。” 朱子柒摇摇头,管彤扯着师父已经被鲜血浸湿的残破衣衫,她难以想象在自己眼里无敌的师父究竟受过多大的摧残才会变成如今这副惨淡模样。 管彤偷偷抹眼泪,一滴滴眼泪落在了地上,流进了心里,管彤知道了江湖路不好走,若非是师父在上遮风挡雨,哪里有自己无忧无虑的日子。 从这一日起,管彤下决心要一改往日的懒散,勤加修行,早日成为师父的左膀右臂。 吴浩悄然出现在吴清风身后,不似管彤那般敢在师父面前真情流露,只是静静跟在师父身后,吴清风猛然心中有一阵暖意上涌,脚步一踉跄,吴浩关切地走过来,让师父拄着。 其实,吴清风这一步是故意的,姓徐的周围那么多人,连自己的宝贝干闺女不过给自己问了声好就跑到姓徐的身边去了,显得自己怪可怜的,这么一踉跄,好歹自己也有人扶着了。 一场厮杀下来,伤痕累累,叫自己徒儿扶着不丢人。好歹也是和长生者之战,恐怕这辈子也就这么一次大仗了,一旦重回人间,长生者受天道法则压胜,哪里有机会对阵长生者。 炼狱高高跃起,目光所及之处,妖族纷纷下跪行礼,不再需要人间剑的神通搭建桥梁,炼狱合道妖界,登什么,只能看着一袭白衣背着一袭青衫渐行渐远。 李天勖策马归营,却有几名亲兵将世子军令传递出去。 独孤信奉命收集般若城的粮草,只是,整座般若城已经残破不堪,粮仓的粮食都被深深埋在地底下,只能率兵挖土,一时间也难以离开,心中想去看望大哥也只能强忍着。 禄东赞协同凤斯礼一同接受龙族和白发魔宗妖族的投降,此间安排也是天机阁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此番远征已然大获全胜,却为妖族打出了一个天仙境妖皇,真不知是福是祸? 不过,南宫飞羽和天机阁诸位长老都知道,或许,这样对妖族和人族都好,一个动荡不已的妖族,一旦出现一名野心勃勃的大妖,就会觊觎人间,真是将妖族压榨干了,恐怕真如徐天然所言,不过是百年休战,下一场大战将会更加血腥。 炼狱的心声,所有人都听见了,一旦踏出大道的大长生者可不能乱说话,他和平的法则一旦为天地所接受就会成为自己大道的一部分,炼狱是绝不可能再背弃自己的大道,一个和平繁荣的妖族,对于人间而言,也不是坏事。 燕回楼,杨小兵合上窗户,就开始宽衣解带。 梅兰罂皱眉道:“你想干嘛?” 杨小兵一脸坏笑道:“愿赌服输。” “外面大战未息,你就想白日宣淫?” “梅姑娘说的是,那咱们晚上来。” 杨小兵赶紧穿上衣服,推开门,看见谢玄羽一直守在门口,微微点头致谢。 回到吴清风的房间,谢玄羽见净土已经醒来,眨巴眨巴眼睛,直勾勾盯着谢玄羽和杨小兵,一脸茫然,问道:“徐哥哥和吴哥哥去哪儿了?” 谢玄羽柔声道:“他们打妖怪去了,就要回来了。” “大哥哥,那徐哥哥和吴哥哥打得赢吗?” “你觉得呢?” “那肯定能赢的。” 凤九天抱起白衣小童,跟在一袭青衫身后,并不御剑,一步一步迈向燕回楼,这一行外乡人是值得自己敬重之人,自己怀里的这一名古怪的小童尤甚。 敢问天下修士,有几人会愿意折损自己大道而为别人奋死一搏? 白衣小童的境界,若是平平稳稳,一步步登话,只是眼泪一直流,像是恢复了记忆在自责一般。 吴清风轻轻擦拭嘴角的鲜血,微笑道:“吴浩给师父当拐杖刚刚好,师父真的不白收这么一个好徒儿。” 凤九天见眼前一幕,心中很是欢喜,在自己身边得不到温暖的儿子,在这一行外乡人这里却感受到温暖,看来老天待自己不薄。 朱子柒感受着徐天然微弱的心跳声,抿着嘴唇,不言不语。 赑屃将主人的床铺收拾妥当,在门口相迎,燕回楼的姑娘们见浩浩荡荡一行人归来,皆在屋子里不敢出门,生怕惹怒了这一群在天上飘来飘去的神仙,回头给自己当头一剑可承受不住。 朱子柒将徐天然安置在床铺上,自己坐在床前,为徐天然脱去衣衫,千寻取来一盆热水,朱子柒越是擦拭徐天然的身体,眼角情不自禁一丝晶莹乍现。 破碎的衣衫嵌在血肉之中,浑身如跗骨之蛆的污浊灵力久久不能散去,伤口触目惊心难以愈合,徐天然的身体有多坚韧朱子柒是知道的,但是,就是这么强横的身躯都到了如此地步,朱子柒默默揪心。 此时的朱子柒,哪里是杀伐果决的花主殿下,完全就是小女人姿态,这一幕落在杨小兵和吴清风眼里,真是感叹姓徐的好福气。 很快一盆热水就血污不堪,千寻忍着眼泪又去打一盆过来。 沐冷清进入屋子,见一袭青衫昏迷不醒的模样,摇头道:“姓徐的皮糙肉厚,有什么好担心的?” 管彤跳出来,原本在母夜叉面前一句重话也不敢说,此时管彤壮着胆子说道:“受伤的又不是你,在这说什么风凉话。” 沐冷清并不与小姑娘置气,取来一壶烈酒,就在众人以为沐冷清竟然还有心思喝酒之时,沐冷清灵力微动,烈酒似一条小流附在徐天然身体之上,那些跗骨之蛆的残存污浊灵力被沐冷清一洗而净。 徐天然疼得在昏迷中发出阵阵呻吟。 管彤怒道:“姓沐的,你在干什么?” 沐冷清灵力微动,这一股蕴含着污浊灵力的酒水拔地而起,冲向九霄之外。 管彤见眼前一幕,挠挠头,似乎发现沐剑仙是在为师父治伤,但是,道歉的话自己肯定不会说出口,谁让她刚才口出狂言。 徐天然的伤口在烈酒清洗之下一阵剧痛,但是,鼻子微微一动,似乎闻到了一阵酒香,缓缓睁开眼睛,见沐剑仙大口喝酒的模样,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惨然的笑容,“好酒用来清洗伤口太可惜了,给我来一碗。” 旋即,徐天然看见一双美丽的眼眸瞪了自己一眼,立即悻悻然,闭上眼睛装死。 沐冷清冷冷道:“既然醒了就别装死了,若是来得及,或许还能赶上见徐荣最后一面。” 听到这句话,众人才想起来,原本混不吝的白衣小童生命垂危,徐天然也不顾浑身伤势,想要起身去看一眼徐荣。 朱子柒也不拦着,从千寻手上接过崭新的布衣青衫,为徐天然披上。 徐天然看着朱子柒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原本焦躁的心情平稳了几分,开始冷静下来,他不信箫慕容会这么轻易死去,说好了前三十年要罩着我,后三十年还要我罩着,不能就这么死了。 白衣小童屋内,凤九天的脸颊愈加苍白,浑身渐渐干涸的灵力已然见底,白衣小童身体之中的一抹生机也越来越虚弱,徐天然、吴清风率先步入其中,凤九天摇摇头,不曾言语,却让众人黯然失色。 徐天然伏在床前,千言万语却如鲠在喉。 对阵白发一战,若无白衣小童,他们早就败了,而此时,连凤九天也无能为力,众人的心里蒙上一层厚厚的阴影。 良久,徐天然几乎哽咽道:“说好前三十年你罩着我的。” 只一句话,众人悲伤化作泪水,连一向冷酷的吴清风也是强忍着眼眶打转的眼泪。 管彤更是伏在床头,一个劲推着白衣小童,凄然道:“说好我们以后一起行走江湖,你亲自为我护道的,说师父不在身边了,咱可以为所欲为,要是我看上哪个眉目俊秀的读书人,你就三更半夜绑了给我当压寨相公,这江湖都还没走呢,你就要食言吗?徐荣,你快给我起来。” 蜀道将丝线延展到极致,才将王屋金丹勉强拼凑在一起,但是,金丹反而不再跳动了,那一抹生机也在快速流逝。 徐天然在白衣小童耳畔轻声说了一个名字,“呼延婉儿。” 白衣小童狭长睫毛微微一颤,金丹重重跳跃一下,徐天然与蜀道心意相通,刚要转悲为喜。 没想到,金丹像是回光返照,反而生机一泻千里,白衣小童精致的面颊越来越苍白,身体也渐渐僵硬,若是真到万不得已,徐天然就准备将白衣小童的一抹残魂收拢,以换取将来重生的机会。 只是,可能如净土一般,再也记不起自己是谁,再也记不清呼延婉儿是谁,忘了前程往事的箫慕容,可还是箫慕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0 尾声(二) 忽然,一袭道袍乍现,众人回头只见一名跛脚老道缓缓走进房间,身后跟着一名憨傻小道。 众人皆以为老道也是来道别的,虽说同行之时,白衣小童没少揶揄贫苦老道,但是,白衣小童本就是那德性,并无恶意。 反倒是白衣小童越是愿意出言挖苦之人,越是表明能入他的法眼。 乐天看着渐渐僵硬的白衣小童,扯着师父的袖子问道:“徐荣真会死吗?” 正玄平静道:“人固有一死,纵然是大长生者也不过是与天地同寿,若是天荒地老,终是人死灯灭。” 乐天皱着眉头,看着傻愣愣的师父,轻声道:“师父,这节骨眼说这个好吗?会惹众怒的,回头被人追着打,可别怪徒儿没提醒。” 正玄笑道:“徐荣又不会死,他们打我作甚?” 徐天然精神为之一振,拱手道:“还望道长出手相救。” 正玄故作深沉,“徐公子见外了。” 良久,众人不见老道出手,以为老道在故弄玄虚,不过,大家都不敢言语,唯有堂堂沐大剑仙冷冷道:“牛鼻子别装神弄鬼,要救人就赶紧的。” 老道轻抚及胸长须,笑道:“沐剑仙莫急,还未到时候。” 管彤弱弱说了句:“人都快没气了,还未到时候,真等没气了才救?” 这一句虽是众人的心声,似乎也只有沐冷清和管彤敢说出口,老道缓步上前,握住白衣小童如藕纤细手臂,轻轻一搭脉搏,一动不动。 半晌,屋内众人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影响了老道施法,到时候老道救人不成为老道所怪罪。 老道以心声告知一袭青衫,“徐荣体内的纤细飞剑不可撤去,尤其是金丹之处,乃重中之重,定要修复完全。” 徐天然微微点头。 蜀道心意相通,牢牢护住白衣小童惨淡的万里山河。 白衣小童最后一股生机流逝,老道出手了。 忽然,一股蕴含勃勃生机的气运如瀑飞流直下,白衣小童小小的身躯在微微抽搐。 蜀道只觉得徐荣灵脉之中有一股和煦如春风的温润生机缓缓流淌,渐渐的小溪汇聚成河流,河流汇聚成大川,大川汇聚成湖海,猛然洗刷之下,干涸的灵脉窍穴渐渐有一小滩灵力潮汐乍现。 王屋金丹又轻轻跳跃,蜀道为之欣喜。 金丹苏醒,白衣小童的气息也为之缓缓攀升,原先从陆地神仙的境界一路跌境至武夫九品,并非白衣小童真的根骨已经全部崩坏,实在是伤势太重,看似浩瀚的灵脉如四处漏风的筛子一般,所能储存的灵力与初入九品武夫相差无几。 随着蜀道费尽全力的拯救王屋金丹,随着蜀道万千丝线将整座残破不堪的万里山河渐渐修复,若有灵气吸纳,白衣小童恢复到金丹境不成问题。 换作寻常修士,莫说从陆地神仙跌境至金丹,便是从飞升境跌至金丹恐怕道心都要为之崩碎,饶是如此,蜀道仍是相信白衣小童能够承受得住如此惊人的跌境。 毕竟,人家有经验了,跌境也不是第一次了。 只是,这次跌境和曾经大不相同,当初粉碎金丹跌境二品,还有重返陆地神仙的机缘,而如今白衣小童彻底燃烧了大道根基,境界将止步金丹,此生破镜无望了。 修士最大的悲哀不是身死道消,而是身未死道已消。 白衣小童便是如此最悲惨的境地。 正玄嘴角微微扬起,若是只能挽救一个境界稀碎的金丹徐荣自己还能算是道祖首徒? 忽然,一颗小小的大道种子裹挟着浩瀚的气运落在白衣小童灵脉之中,整个灵脉宛如镀上一层淡淡金光,死气沉沉的灵脉恢复了一丝活力。 转瞬,方圆千里山河灵气暴动,源源不断朝燕回楼涌来,汇聚成一条灵气龙卷,在正玄的神通之下又汇聚成一条金色灵力潮汐,缓缓流入白衣小童灵脉之中。 白衣小童干瘪的灵脉渐渐饱满,干枯惨淡的万里山河下起了一场气运大雨,沦为蛮荒的大地经过气运大雨的浸润,虽仍旧一片荒芜,却能闻见一股生机。 老道将白发三成气运悄然截留,汇聚成一颗大道种子悄然收拢,就是为了救下白衣小童的性命。 此番剿灭白发,白衣小童居功至伟,不能让他白白丢了性命又丢了境界,若是救了个境界稀松平常的金丹徐荣,与放任他死去有何区别? 虽说老道相信,便是跌境跌惨了,纵然此生破镜无望,但是白衣小童仍旧会坦然面对,求仁得仁,夫复何言? 越是这般,老道越是下定决心要挽救这一名内心满是人间不值得的最值得灵魂。 老道与一袭青衫相处时日不长,却也感觉到一袭青衫与山上修士不同之处,若说他极为聪慧,做事滴水不漏,在老道眼里还谈不上可以和老江湖相提并论的高度,但是,一袭青衫待人之真诚,尤其一颗赤子之心令人折服。 为净土之神魂恢复,一袭青衫愿意闯过珠穆关卡,走过万里山河,寻到妖帝无影,只为寻求那少得可怜的希望。 为了千白,一袭青衫愿意以身试险,纵然知晓般若城是龙潭虎穴也毫不畏惧,纵然千白的谋划再凶险,他也愿放手一搏。 为了妖族万年大计,一袭青衫愿意与炼狱联手,不图一己之力,只为妖族万年谋划,为守护妖族苍生,一袭青衫面对高不可及的白发也能悍然出手。 围绕在一袭青衫周围之人,彼此之间发生的故事,这些事情深深印在众人的心里,诚然骄傲如吴清风,一路行来嘴上虽从未说过,但是心里对一袭青衫也极为信服。 吴清风原先是仙气缥缈的谪仙人,沾上了一袭青衫这大俗气息,最终沦落成人间俗物,而成了人间俗物,吴清风有了烟火气,大道高企,不再是根基虚浮的山上仙人,而是脚踏实地愿为苍生出剑的大剑仙。 或许,从今往后,江湖不该再称呼吴清风为吴小剑仙,已然飞升境的吴清风,境界和道心皆不再是那个“小”字,已经能配得上一个“大”字了。 徐天然本一介布衣,本一名凡人,机缘巧合才有了如今的境界修为,能够走过人间妖界数万里山河,能够守护自己认为对的道理,固然与他拳头越来越硬有关,但更与他的道理契合天地大道。 这一仗,白发若非遇上了徐天然、吴清风、南宫千白、白衣小童和沐冷清这几个意外的战力搅局,他的谋划会十分顺利。 若非吴清风堪称同境无敌的随心剑小天地,徐天然难以支撑到最后; 若非徐天然的人间剑神通,为炼狱收拢了妖族之心,炼狱难敌半步天仙的白发心魔; 若非沐冷清果决地袭杀龙天行,无凤九天的臂助,炼狱想赢,几无可能; 若无白衣小童挺身而出,一步化神,二步金丹,三步陆地神仙,强行消耗大道修为只为换得短暂的陆地神仙之境界与白发心魔以死相争,炼狱坠入天际的那一刻,般若城方圆千里山河皆为白发毁灭; 若无千白执着的神魂,最终与白发神魂心生亲近,得到千白认可的白发神魂释然了,选择与心魔神魂同归于尽,这一仗,终将功亏一篑。 白发谋划了千年的阴谋,却没料到自人间而来的一行外乡人改变了大局。 若徐天然一行人如寻常山上修士一般,所来妖族不过为了狩猎和寻得宝物,哪管妖族死活,不思妖族之心,不懂妖族之念,白发心魔想要得偿所愿不过是探囊取物。 甚至,白发心魔没必要那么早和无影撕破脸,有着堂堂陆地神仙妖帝无影为自己鞍前马后,区区妖界,十年可平。 更让白发心魔死不瞑目的是人族、妖族并未留下足够的鲜血和灵魂,白发心魔始终有一魂一魄难以破开封印重返躯体,这才让潜藏在神魂之中的千白和白发的神魂有机可乘。 徐天然的心头却是蒙上一层阴影,越是居功至伟,一行人就越危险,已经登,可以呀,姓徐的,现在逛青楼逛上瘾了,轻车熟路像回家一样。 徐天然百口莫辩。 正玄起身,伸了个懒腰,笑道:“饿了,饿了,该吃饭了。” 徐天然向老道投来感谢的目光,这句话解了大围了。 乐天紧紧跟随在师父身后,经历过这般大事的乐天再也不敢轻视眼前这个邋遢的老道,对师父都极尽殷勤,心里头洋溢着一股蓬勃的希望,内心想着姑娘你莫要早嫁人,且等我功成名就,回来娶你。 吴清风先回屋了,将满是血污的破旧衣衫褪下,白净的身上满是触目惊心的伤痕,好在吴清风调息片刻,灵力恢复了一些,一股清澈灵力流淌至浑身伤口处,将攀附在伤口之上的污浊灵力一一涤荡干净,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多时就结痂了。 看似轻松的灵力涟漪微动,却几乎耗尽了吴清风最后一丝灵力。 吴清风披上一袭白衣,将清风剑重新悬挂在腰间,潇潇洒洒出门。 谢玄羽指了指尚在杨小兵屋子的梅兰罂,“那尤物当如何解决?” 杨小兵摇摇头,“不知道呀。” “你不是有约定,晚上就得了她的身子,做她的男人,从此你不仅多了个漂亮媳妇,还有半步飞升境的贤内助,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小玄羽,我发现你变坏了,那千年老妖给你睡,你敢吗?” “贫道乃道门中人,不可妄动欲念。” “道门又没有不许娶妻生子,要不梅兰罂给你,一看那浑圆的屁股就是好生养的主,让你师父早点抱上徒孙?” “贫道不敢,再者梅姑娘是输给了你,又不是输给我,我记得某人曾说过,女人像美酒,越老越醇,这千年梅子酒的滋味杨兄要好好珍惜。” 忽然,一袭红旗袍妖娆的身子出现在回廊,只看了一眼杨小兵和谢玄羽,两人顿时石化了,等反应过来,两人拔腿就跑。 梅兰罂看着杨小兵和谢玄羽逃窜的方向,嘴上露出一抹笑意。 在无影君临妖界的千年岁月,梅兰罂作为神之使者,横行霸道惯了,她从未想过没有无影的日子,而这一天终于来临了,一介女流的梅兰罂首要思考的就是再寻找一座靠山,如无影一般伟岸的靠山。 杨小兵,必然算不上。 但是,可以通过杨小兵进行引荐,若说梅兰罂想爬上炼狱的床,恐怕梅兰罂有这个心,炼狱也不会接受,梅兰罂自然不会做这般愚蠢之事。 只能在年轻一辈之中挑选潜力股,一袭白衣和一袭青衫落入梅兰罂的视线范围之内,吴清风太过冷淡,不说梅兰罂也不喜欢过于淡漠的剑宗剑客,想要吴清风喜欢自己也是极难。 倒是姓徐的是个不错的目标,纵然当下境界差了些,但是年纪轻轻就有这等实力,在对阵白发一役功劳赫赫,前途不可限量。若是能攀上这条高枝,百年以后自己的地位难说会比现在更低。 在梅兰罂心里,一袭青衫拥有比肩炼狱的潜力,在梅兰罂眼里,一袭青衫和炼狱关系紧密,若是得了自己臂助,暗中聚拢力量,靠着无影传下来的深厚关系网,等青衫羽翼丰满,何尝不能如今日这般改朝换代。 梅兰罂自诩看人的眼光极佳,纵横妖界千年,看人一个比一个准,只是该认认真真谋划如何才能爬上徐天然的床? 姓徐的既不是吴清风这般看着清心寡欲的人,又不是杨小兵这种时刻精虫上脑的混蛋,是极佳的猎物。 危险来临,徐天然却浑然不觉。 朱子柒甩开了一袭青衫,由着他自己踉踉跄跄,徐天然倒是微微摇头,慢慢跟了过去。 眼见一名年轻道士跟在跛脚老道身后,徐天然快步上前,凑到乐天身边,笑道:“又见面了。” 乐天狐疑地看着一袭青衫,皱眉道:“姓徐的,你脑子被打坏了吧。” 一袭青衫笑而不语,只是觉得,或许庄生是对的,乐天是乐天,庄生是庄生。 苏燕心思缜密,将众人的座位安排得十分合理,徐天然以主人身份宴请众人,一场大战过后,整座般若城已然糜烂不堪,后厨只能靠着剩下的食材勉强做了一桌席面。 不过,在当下混乱不堪的般若城,莫说能吃上如此美味珍馐,寻常士卒想吃上一口热饭都不容易。 徐天然、朱子柒并肩而坐,管彤坐在徐天然另一侧,凤九天想要挨着吴浩更近点,越是靠近吴浩,吴浩就往师父身边越靠近些,凤九天的内心很是悲伤,自己辛辛苦苦生了个儿子被吴清风白白捡漏了,这是什么天理? 宴席,不谈公事,众人皆神色从容,唯有余笙看向一袭青衫的眼神有些许怪异。 酒足饭饱,徐天然走到燕回楼的回廊之上,眺望满目疮痍的般若城,心生悲悯。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诗圣所言,皆是亲眼所见,亲身所感。 般若城的城墙坍塌了十之七八,那一道白发坠入城头的裂缝宛如一条沟壑深深刻在雄伟的城头之上,没有了傀儡的般若城,没有了出入需要上缴灵魂的般若城,像是凤凰涅槃重生,将成为一座全新的城池。 炼狱身影突然出现在回廊之上,与一袭青衫并肩站立,轻声问道:“我定都般若城,你觉得如何?” 或许,这些时日炼狱习惯了心中有疑惑就来问徐天然和千白,又或许横断万里山河,万千妖族,真正成为炼狱体己之人除了徐天然和千白之外,唯有青青了。 但是,青青不过是没见过世面的小酋长,这般天下大事炼狱还真的无人可以商议。 徐天然冷静道:“一场气运细雨,让般若城千里地界灵气浓郁,陛下定都此处自然是不二之选。” “这么说话就见外了,喊声大哥,别学旁人,动辄陛下陛下喊着,我耳朵都快听出茧来了。” “陛下既已经登道:“我还有一事请陛下相助。” “何事?” “烦请陛下安顿好天龙鱼一族,不让他们在受辱受苦,我曾答应过天龙王,让天龙鱼一族迁居怒江,由凤凰一族代为照看,如今看来,天龙鱼一族未必要离开东湖,有陛下君临般若城,天龙鱼一族也能有平静祥和的日子过了。” 炼狱平静道:“好,我答应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1 尾声(三) 炼狱身形淡去,消失无踪。 恰巧余笙自回廊而来,与徐天然微微点头,徐天然亦只是点头致意。 天空狂暴的灵气往白衣小童体内倒灌,燕回楼内诸人默契地选择不抢夺这份灵气,徐荣要是能多吞下一分灵气境界就能多攀升一分,饶是徐天然和吴清风的灵脉已经干涸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仍旧紧紧闭合灵脉,不贪图一丝灵气。 远处,尘土飞扬,似乎有一支铁骑袭来。 徐天然凝眸远眺,与为首的披甲将领对视一眼,彼此的眼里都迸发出火光。 李天勖领两万精锐铁骑而来,更有一百名悄然从晋国新调来的随军修士,还有三名大阵师,朱子柒悄然出现在徐天然身边,并不言语,却令人心安。 如今的燕回楼,尚有战力者唯有朱子柒、沐冷清、杨小兵、谢玄羽和赑屃,当然千寻也并未有所损耗,奈何境界太低,与管彤、吴浩都不能算在战力在内。 正玄乃道门中人,不会沾染人间仇怨,纵然他看徐小子顺眼,也不会为了徐天然立于万军之前,护他性命。 徐天然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虽是兄弟,却是大仇。 李天勖胆敢在此时向徐天然出手,也是笃定天机阁和炼狱不会出手相助,南宫千白已经为天机阁所羁押,南宫飞羽也无理由插手,若是徐天然答应留在妖界为炼狱效力,炼狱自然会护他周全,但是徐天然婉拒了,若是不能为妖族所用,或许,一袭青衫埋骨妖界于妖族而言未尝不是好事。 李天勖的举动,炼狱了如指掌,这也是为何炼狱急不可耐来燕回楼与徐天然问明了答案。 这一幕,徐天然并不意外,却无应对之策。 若是燕回楼之人在全盛之际,李天勖想要将徐天然围杀难如登天,便是徐天然不能击败茫茫多的晋国禁卫铁骑,也有自保之力。 但是,大战过后,整座燕回楼战力疲敝,这才让李天勖有了可乘之机。 在龙族大军缴械投降的那一刻,李天勖就急不可耐解除了陈敬塘的兵权,看似人畜无害的李天勖终于露出了獠牙,陈敬塘和李诗雨皆被李天勖囚禁了,不论李诗雨如何求情,李天勖不为所动,不取下徐天然的头颅誓不甘休。 纵然是朱子柒、沐冷清、杨小兵、谢玄羽和赑屃五人之中,朱子柒损耗颇大,体内灵力不过全盛之时三成,沐冷清灵力损耗亦不小,而杨小兵、谢玄羽和赑屃不过是化神境,以他们三人如何能抵挡拥有两万铁骑、一百随军修士和三名大阵师的李天勖? 李天勖轻轻挥手,铁骑将燕回楼团团围住。 徐天然平静道:“不出所料,你还是来了。” 李天勖冰冷道:“该来的自然得来。” 徐天然软绵无力地扶着栏杆,浅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变,只会欺辱毫无反抗之力的人。” “这是纵横谋划。” 朱子柒一抹飞剑闪过,径直穿过晋国铁骑就要向梁军求援,李天勖身边一名姿容平凡的女子指尖一抹剑气祭出,朱子柒求援飞剑应声而落。 若是取了徐天然的头颅,还能顺带将大梁花主拿下,可谓是大功一件。 南宫飞羽在大营之中,平静看向燕回楼方向,喃喃道:“树欲静而风不止。” 千白神情清冷,“爹,真不出手帮他。” 南宫千白无奈道:“天机阁不过是一座宗门,向来不干预庙堂之事,如今妖界大势已定,我这个临时挂帅的主帅说话可还有用?” “天机阁的名号加上昆仑骑军的威慑,李天勖岂敢乱来?” “你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其中道理。” 南宫千白神情黯淡。 父亲的话,千白不是不懂,他只是有些怪罪自己,百密一疏,忘了一直蛰伏在身边的李天勖,对付白发、无影,千白可谓算无遗策,虽低估了白发的境界,但是,终究是险胜一招。 李天勖悍然出手,莫说千白,或许徐天然都未能料到他会来得如此迅速,原先丝毫不干预军务就是为了让众人都忘了自己的存在,而此时此刻向徐天然下此狠手。 这一步棋,不可谓不高明。 徐天然以为李天勖要动手也会在重返昆仑之后,还寻思着要将千寻、管彤都暂且留在天机阁,自己一人脱身也容易。 如今,手无缚鸡之力的徐天然只能听天由命,任人宰割。 李天勖深知兵贵神速,怕夜长梦多,不再与徐天然搭话,一声令下,先锋铁骑开始冲锋,一百随军修士伺机而动。 乐天在屋子里,听着窗外的动静,不时走到窗前偷偷瞧上一眼,不解道:“师父,同样是人族,为何李天勖要杀姓徐的。” “手足相残罢了。” “他们是亲兄弟?” 正玄点点头,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独饮独酌。 “师父,姓徐的看着讨厌,但是好歹也是洛洛的主人,他若有性命危险,你会救他吗?” “不会,妖界是炼狱的天地,按照规矩我不能出手,不然相当于问剑炼狱了。” “那怎么办?” “你瞎担心什么,徐小子不是短命相,诶,你原本不是讨厌他来着,怎么现在还帮他说话了?” 乐天顾左右而言他,刻意扭转了话题。 猛然,晋国铁骑弓弩齐射,苏燕领着燕回楼的姑娘们躲到房屋深处,用桌椅牢牢堵住了门窗,在心中向天道祈祷。 朱子柒护在徐天然身前,射向一袭青衫的弓弩为朱子柒一一击落。 徐天然平静道:“赑屃,带着吴清风、管彤、吴浩、余笙去净土房间,护他们周全。” 赑屃得了命令,立即掩护四人撤退,管彤拔出竹刀,就要与贼人拼了,但是看见师父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不该给师父闯祸,旋即,随赑屃一同退到了净土的房间。 梅兰罂看着眼前一幕,朱红的嘴唇如烈焰一般燃烧,身形一闪,出现在一袭青衫身边,笑道:“原来,人族背信弃义比起妖族更不要脸。” 这一次话狠狠扇在了李天勖脸上,便是晋军皆知一袭青衫是此番自己能活命的大恩人,但是军令难违,只能昧着良心恩将仇报。 为徐天然打抱不平的话从一名妖族嘴里说出,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人族的弓弩偏离了几分,几乎全部朝着梅兰罂而来。 梅兰罂好歹也是半步飞升境,区区弓弩,又能奈她几何? 杨小兵看着梅兰罂突然出现,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原因,但是,铁骑已至,容不得杨小兵多想,佩剑祭出,花间宗最年轻的化神境高手在此。 沐冷清瞥了一眼乌泱泱的骑军,看了一眼徐天然,徐天然心领神会道:“大胆杀。” 转瞬,一抹黑影横扫而过,边角的寒光所过之处无一幸免。 李天勖不为所动,皆在算计之内,三名大阵师动了,一人掌控五千战意,幻化出一柄斧头、一柄铁锤和一根长棍,朝着一抹黑影而来。 沐冷清也不惊讶,危急关头身形暴动,擒贼先擒王,朝李天勖狂奔而来。 李天勖身边姿容平凡的女子纤细的手指一柄纤细飞针祭出,沐冷清杀伐果决的一剑无功而返,身后斧头、铁锤和长棍皆至,只能返身一剑击退斧头,夺路而走。 谢玄羽拂尘横扫,十数名登上燕回楼的士卒被扫落,重重落在地上,没了动静。 姿容寻常的女子娇怒道:“想走,没那么容易。” 转瞬,数十柄纤细飞针祭出,每一柄飞针的杀力惊人,不亚于飞升境一击。 聚拢了五千士卒战意的阵师可以比肩飞升境,此时,沐冷清相当于陷入四名飞升境围攻,顾此失彼,但是,她知道身后的飞针于己伤害最大,阴阳割魂剑双双画圆,将飞针一一击飞,硬扛了数十击之后,沐冷清想要借力远遁。 猛然,一柄铁锤重重砸在自己头颅之上,一袭黑影极速下坠,又有一记长棍狠狠扫过沐冷清的后背。 沐冷清收回阴阳割魂剑,借力远遁,便是飞升境大圆满挨着这么两招重击都要不省人事,没曾想,沐冷清不过微微擦拭嘴角的猩红血液,像个没事人一般淡然道:“有趣,再来。” 一百名三品境以上随军修士动了,其中十位一品修士仗着身手敏捷,登上了燕回楼,联手朝着脸色惨白的朱子柒袭来。 朱子柒美眸流转,神情淡然,忽然,灵力暴动,一阵令人目眩的白光闪耀,一柄洁白无瑕飞剑从朱子柒窍穴之中缓缓拔出。 徐天然从未见过朱子柒的本命飞剑,飞剑蕴含着光明属性,一剑破空,燕回楼天空之上,银河似绸带飘荡,十颗星宿如同流星滑落,在天上绽放美丽的烟火,一一落在十名一品修士头上。 一颗颗星宿炸裂,十名一品修士,转瞬就有七名金丹修士被朱子柒一击毙命,剩下三名化神境身形暴退,深受重创。 徐天然不禁为之折服,向朱子柒伸出大拇指,朱子柒傲娇地看了眼一袭青衫,似在说可别小瞧了我。 这便是在断水眼里比肩陈千秋的本命飞剑,李天勖没想到朱子柒本命飞剑杀力如此强横,却也并不担心,区区化神境而已,不影响大局。 只要将沐冷清斩杀,其余人不足道哉。 朱子柒一剑斩杀七金丹,灵力损耗极大,已经大口喘着粗气,握着霜华,护在一袭青衫身前。 李天勖瞧见了朱子柒虚弱的模样,但是为了不再折损好手,派遣一千重骑冲锋,一千重骑不为将朱子柒斩杀,只要耗尽朱子柒的灵力就足够了。 一千重骑弓弩齐射,朱子柒一剑挑起一张桌子,厚实的桌子将箭矢一一拦住,骑军冲锋,朱子柒横剑在胸,一剑挑破一名骑卒的咽喉。 朱子柒饶是如此谨小慎微运转灵力,也不足以抗衡重甲铁骑,再这么下去终会力尽而亡,但是,放眼望去,茫茫晋国铁骑,插翅难飞。 忽然,屋顶上出现了三道身影,陈千秋、王明阳和墨轩。 王明阳不屑道:“世子殿下,吃相着实太难看了些,在下真的看不下去了。” 墨轩微微点头道:“趁虚而入,胜之不武。” 陈千秋仗剑而立,笑道:“我与他们不同,不是鸣不平来的,但是你胆敢对百尺楼的人下手,在下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徐天然看着口是心非的陈千秋,哑然失笑。 李天勖阴沉着脸,突如其来的三人打乱了他的部署,虽说来者无一飞升境,但都是青云榜高手,更重要是他们身后的势力都极不简单。 晋国谈不上惹不起,但是若是一股脑将这些势力都惹毛了,也是极为难受的。 王明阳,梧桐书院小夫子。 陈千秋,百尺楼少主,更是那一对傻缺夫妇的独子。 墨轩,洞庭书院院长朱希嫡传弟子。 单拿出来皆是武林巨搫嫡传,在江湖是寻常宗门惹不起也躲不起的存在,纵然在这妖族蛮荒之地将这几人一并斩杀了,回头自己麻烦不小。 李天勖转念一想,喊来副将,耳语一番,副将领兵出击。 李天勖命令不得将三人杀死,只要将他们缠住就行,只要不夺了他们性命,就算不上得罪了他们身后之人,李天勖就可以肆无忌惮将一袭青衫斩杀。 这才是李天勖和母后心中的那根刺,今日定要将它拔掉。 短短一盏茶功夫,纵然王明阳、陈千秋和墨轩天纵英才,奈何面对茫茫多的铁骑,他们也难以轻易击溃,陷入了重重包围圈,而李天勖派出的皆是重甲铁骑,斩杀一骑极为耗费灵力,若这么下去,三人终究会被白白耗尽灵力,毕竟三人也非全盛之时,皆是大战过后尚未恢复的体魄,面对潮水般而来的钢铁洪流,真心太难了。 陈千秋从人群中高高跃起,独自硬抗空中巨斧,为沐冷清分担压力,王明阳和墨轩见铁骑并未对自己下死手,就知道了李天勖所打的主意,也随着陈千秋一般高高跃起,一人面对铁锤,一人面对长棍。 虽然在强悍的阵师跟前,三人处于下风,但是为沐冷清分担了后背突袭的压力,让她能够专心面对眼前这名诡异的敌人。 沐冷清的杀力在飞升境之中算是顶尖的存在,但是遇见了姿容寻常女子的飞针绝技,一时间难以取胜,加之身体遭受重创,纵然感受不到痛楚,却也能知道浑身五脏六腑受伤极重,神识都有几分模糊。 吴清风走到门前,浑身虚脱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甲兵汹涌而来,赑屃守着大门,焦急道:“吴大剑仙,您往后退一些,大门由我守着,若是让人误伤了您,主人会怪罪我的。” 吴清风平静道:“不会怪罪于你,放心。”眼眸仍旧看着门外的厮杀,无力地握着拳头。 苏燕透过窗户的缝隙看着节节败退的众人,呢喃道:“大势已去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2 尾声(四) 我有一刀断长生302尾声忽然,远处尘土飞扬,天空三名剑仙御剑而来,徐天然忐忑的心安定了几分,是剑宗的董维古、孙昌黎和孔德明三位飞升境大剑仙。 董维古一剑破开天幕,天空云朵为之裂开一个大洞,人未到,剑气已至,虚空三道剑气将晋军大阵师幻化而成的斧头、铁锤和长棍击碎,潜藏在大军之中的三名阵师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颓然倒地,旋即三人如飞虹坠地。 来时气势如虹,落地轻盈俊逸,这才是大剑仙风采,甚至落地之时不带起一粒尘埃。 李天勖脸色阴沉,拱手道“原来是剑宗剑仙,我与徐天然乃是私仇,与剑宗无关,本世子也无意与剑宗结仇,吴小剑仙和他的小徒弟三位剑仙可随时带走,本世子必不会阻拦。” 董维古并不搭理李天勖,剑宗剑客向来用剑说话,从不白费一滴唾沫。 晋国铁骑见状皆停下了厮杀,沐冷清与李天勖身边女子各自后退十余丈,怒目相向,朱子柒、杨小兵、谢玄羽、王明阳等人亦停止了厮杀,获得了喘息之机,皆返回燕回楼的回廊之上,在一袭青衫左右。 不远处,马啸如雷,铁蹄如雨。 为首一名披甲统帅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容,手持一杆长枪,奔驰而来。 晋国殿后的步卒想要阻拦骑军突袭,不过在钢铁洪流面前宛如螳臂当车,独孤信一马当先,径直穿过晋国铁骑,转瞬兵临燕回楼三百步外。 李天勖见来者是西域联军统帅独孤信,更是让他不解,想要救出吴清风,剑宗三大剑仙足矣,为何还要兴师动众,难道真的要在般若城内人族内讧? 晋国铁骑面对突如其来的西域铁骑,一时间防备不足,被冲散了阵型,独孤信的骑军宛如一柄利刃深深插在晋军之中。 李天勖策马上前,责问道“独孤将军这是为何而来,如今妖界战事刚刚了结,你就要破坏人族同盟大局,挑起人族内讧?” 独孤信披风随风飘荡,正气凛然道“想不到堂堂晋王世子殿下竟是个恶人先告状的主,破坏人族同盟大局之人是你,挑起内讧之人是你,反过来指责我,真是可笑。” “你兴兵突袭我晋国铁骑,还敢理直气壮,待我禀报南宫元帅,治你西域联军之罪。” “当下人族妖族盟约未立,你便私自兴兵屠戮拯救人族大军于危难之中的大功臣,罔顾联军安危,敢问世子殿下究竟是何居心?” “徐天然本是晋国钦犯,本世子捉拿罪人有何过错?” 独孤信语气冰冷道“我只知徐天然是在座所有人的救命恩人,不知他是什么晋国罪人,谁敢动他,要先问我答不答应?” 李天勖冷哼一声,“你不过是剑宗的客卿,有何权力在此叫嚣?” 朱子柒向前一步,沉声道“诛杀功臣,乱人族军心,你李天勖真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怕寒了众将士之心吗?” 朱子柒一句话气机雄厚,在每一位晋军将士耳畔响起,一袭青衫对战无影的身姿,一袭青衫祭出人间剑勾连横断妖族、人族之心,一幕幕仿佛仍旧在般若城上空,久久未曾散去。 晋军将士们心里也是知道一袭青衫是自己的恩人,朱子柒一席话更是让他们心生惭愧,一时间,禁军将士十之七八皆低下了头颅。 李天勖眼见将士士气低迷,不禁握紧拳头,天赐良机就这么轻易错过了。 吴清风推开赑屃的阻拦,走出房门,深吸一口气,朗声道“独孤将军所言即剑宗的态度。” 一句话,彻底断绝了李天勖的后路,李天勖仍旧想不明白,一袭青衫不过是一介布衣,行走江湖的穷游侠,为何有这么多人愿意相助? 王明阳、陈千秋和墨轩出剑他就已经十分意外,这些时日李天勖一直在研究,徐天然和这三人并无太多交集,按理并无深厚交情,这毫无道理。 李天勖着实想不明白,为何独孤信要蹚这浑水,李天勖心里明白在剑宗三大剑仙出剑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今日无法将徐天然杀死。 李天勖也是果决之人,此时再出手,恐怕牵连甚广,一旦朱子柒调动了大梁铁骑,自己仅剩的两万余精锐士卒就要陷入险境。 不等独孤信出手,李天勖朝吴清风抱拳道“既然吴剑仙发话了,我与徐天然的私仇就暂且搁 置,为了人族同盟之大局,今日我退一步,罢兵言和。” 晋军齐收刀,军容齐整。 李天勖回首,与一袭青衫对视,眼眸潜藏之意不死不休。 不论独孤信、朱子柒和李天勖都不想见到人族诸部发生内讧厮杀,虽说龙族已经投降,但是妖界仍旧危机重重,稍有不慎战事再起,若人族未战先生内乱,恐怕远征大军就要全军覆没,折戟般若。 独孤信麾下西域联军亦收刀,怒目圆睁看着李天勖大军离去。 此役,李天勖折损颇大,三名大阵师为剑宗三大剑仙所伤,若无半月难以恢复,一百名随军修士,最了。 徐荣转过头来,看着屋子里人头攒动,微微一笑,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多人牵挂着自己,着实令自己也惊叹不已。 满屋子的人,终于打开了主灵脉,将浓郁的灵气吸入体内,干涸的主灵脉河床上渐渐有了一丝灵力潮汐的滋润。 在场之人,徐天然、朱子柒、吴清风、木冷清、独孤信、王明阳、谢玄羽、陈千秋、墨轩、杨小兵、正玄、乐天、管彤、吴浩、千寻、赑屃,神情不尽相同,唯一相同的便是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徐荣看着脸色苍白的徐天然,揶揄道“爹,儿不过半仙修为,你可要抓紧呀,不能父不如子,丢了儿的脸。” 徐天然和煦如春风的脸色顿时耷拉下来,旋即就要一大颗板栗落下。 徐荣翻身一跃,躲过了徐天然的大板栗,拌了个鬼脸,笑道“爹,若非娘扶着你你都快站不稳了,还要打我,省着点气力恢复一下吧。” 白衣小童一看到在场之人惨淡的模样就知道他们为了不争夺一丝灵气便是为了自己,但是,徐荣从来不会说好话,只能将一丝丝感动掩埋在心底,一如往常插科打诨。 没料到这一句话没惹恼一袭青衫,但是一袭白衣剑气纵横,一道扣指作板栗状的剑气重重砸在白衣小童头上,徐荣痛得眼泪直流。 只见朱子柒清冷道“徐荣,你再瞎说,就不是一个板栗这么简单。” 众人皆以为朱子柒生气是因为徐荣乱喊自己娘,但是,徐荣其实不是在生自己气,是生徐天然,到了现在连个名分也没有。 说是十年之约、五年之约,说是等你入了武评十人,那你要入不了武评十人怎么办? 这榆木脑袋就不知道,堂堂大梁公主、花主殿下会在意这些身外名吗? 可惜,这些道理徐荣也只能隐藏在心里,至于一袭青衫何时能够开窍,就看他自己的悟性了。 蜀道乍现,与徐天然咿咿呀呀了半晌,没入体内,似乎这三日来累坏了,终于可以休憩一番了。 在欢乐的笑声中,炼狱和南宫飞羽的盟约也定下了。 人族、妖族飞升境及以上修士不得擅入对方辖境,但是飞升境以下得到对方应允可以入境。 妖族赔偿人族的巨额财物以互市关税相抵,在昆仑和妖界边境,将会开放十座边城用于人族、妖族贸易,其中大梁得两座、晋国得两座、剑宗得两座、天机阁得两座、吴越一座、江南诸国共分一座。 这些边城集市将会成为诸多国度的聚宝盆,所带来的收益将极为不菲,而南唐一无所获,李郁敢怒不敢言,南唐一万精兵如今身边仅仅剩下二百亲卫,他厌倦了这荒芜的妖界,想着早日归国,回到自己富丽堂皇的皇宫,不要在这受窝囊气,不要再受颠沛之苦。 禄东赞愿望得以实现,但是天机阁仍旧留了一手,功劳赫赫的昆仑国未得一座边城,连一座集市也不曾有,想要做买卖仍旧只能在天机阁手底下讨些残羹冷炙。 不过,这些禄东赞也浑然不在意,昆仑所部立国于禄东赞而言是最大的收获,昆仑苦寒,或许富庶了未见的就是一件好事。 钱玥此番立下重大功劳,和江南诸国只能分享一座边城,至多只能在边城之中有一座集市比起来,吴越国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足以令吴越王满意了。 余笛成了天龙鱼新王,最终他们并未选择前往怒江安家,而是选择回到东湖湖底,重建家园。 炼狱君临横断,为了制衡凤凰一族,炼狱将龙族交予雷龙王和水龙王,大力扶持龙族,也算是满足了凤九天的愿望,纵然龙族败了,也不会有亡族之危。 妖族,重归静谧,不失美好,徐天然内心甚慰,喃喃道“千白,你也是这般想的吧。” 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3 尾声(五) 我有一刀断长生303尾声一袭青衫与沐冷清、正玄和乐天走过幽蓝的水晶门,重新回到残破不堪的月老庙。 月老庙残砖破瓦,但是,以巨龙残骸搭建的框架却极为坚固,一点也没有倒塌的迹象。 炼狱虚影骤现,与一袭青衫并肩而立,“就是这?” 徐天然点点头。 苍山秘籍与寻常的小天地不同,它并非如诗香雅境或青山镇这般由大长生者构筑的一方天地,大长生者所创小天地与天道天下和三千世界有任何联系,是一方独立的存在。 但是,苍山秘境却非如此,更像是依附于妖界的次级天地,虽有隔绝,却仍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月老庙就是两座天地的纽带,一旦月老庙坍塌了,苍山秘境就会从天而落在妖界之上,到时候整座小天地法则为妖界法则所同化,苍山秘境的三个小国就彻底沦为妖族的傀儡。 徐天然自然是不愿意见到这番景象,在这个没有修士的世界里,日子并未如别人所想的那么好,却也没有那么差,普通老百姓的日子艰难是艰难,但是,仍旧有一道希望的曙光。 穷苦人家的孩子,要么砸锅卖铁也要供孩子读书,一朝科举高中,整个家族都能过上好日子了。要么投身行伍,只要运气好、命硬,熬到退伍的那一天,总能娶个媳妇儿,小日子算不上富庶,也是不愁吃不愁穿。 纵然像范二这般穷苦人家的孩子,只要够精明,也能做那地位最为人所不齿的生意人,有朝一日赚了大钱,邻里总酸溜溜说一声下贱的商人,实际上眼红得紧。 若是真的什么本事也没有,就老老实实给地主老爷种田当佃户,一年辛辛苦苦劳作,也能混个肚圆。 或许,在天道天下,人间江南富庶,百姓们的生活比起苍山秘境的百姓要好得多,奈何,在寻常百姓们心中,修士就是悬在自己头心眼多了些,却从不避讳自己的小算盘,坦诚相待,倒是有几分小好感。 炼狱看着一袭青衫白白忙活了半天,徐天然灵力也尚未全部恢复,挥着长平忙活了许久,龙骨上徒留下一道浅浅印痕,若是想要斩断这根龙骨,莫非又是滴水穿石的水磨工夫。 徐天然倒是不怕,就是担心炼狱等不及了。 此时的炼狱已然不是在兔精部落的那个炼狱,登顶妖界成为妖皇,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举手投足间隐隐威严之感令人心生惧意。 这还是炼狱已经将天仙境的境界内敛,寻常大妖打个照面还以为不过是平平凡凡的小妖,若是炼狱毫不压制自己的天仙境,或许此时在一旁的徐天然都要被炼狱浩瀚如星辰大海的境界压胜得道心崩塌。 良久,沐冷清看不下去了,转身离去,纵身一跃,身影消失不见。 炼狱从怀中取出一瓶散发着淡绿色光芒的瓷瓶,“别忙活了,你要的真龙精血在此。” 徐天然难以置信道“陛下从何处得来的?” “龙天行陨落,我将他的精血抽出,淬炼一天一夜只得了三滴真龙精血,我知你的打算,就多留了个心眼。” 徐天然朝炼狱深深一揖,深怀感激道“陛下,大恩不言谢,我自当铭记于心。” 话虽如此,炼狱早就知道一袭青衫在心里怀着怨念,怪自己有精血也不早点拿出来,害自己白白忙活了这么久。 此间心思炼狱皆看在眼里,却是看破不说破,这姓徐的狡诈得很,故意让自己知道,就是为了稍稍磨平一些恩惠。而徐天然与自己在一起之时,总是不时浮现唐云龙和唐云朵之事,便是悄然跟自己暗示,寻求帮助。 再说了,徐天然对自己的帮助这么大,自己也没道理不相助一番,在月老庙前砍龙骨自然也是逢场作戏,这座真龙骸骨大阵莫说半步飞升境徐天然,便是陆地神仙想带走也是极难。 一个沉得住气,一个舍得面皮表演。 在断水斩杀火龙之后,徐天然就去找断水看看能不能从火龙身躯之中淬炼出一两滴真龙精血,奈何,火龙身躯受损严重,加上身上的真龙血脉极其稀薄,徒劳无功。 徐天然精明的脑子早就将目光投在了龙天行遗骸之上,本来找凤九天就能解决的问题,奈何,凤九天出于大局,将龙天行遗骸上交给炼狱。 为了得到真龙精血,徐天然没少叨扰炼狱,让炼狱的脑海里都深深记下了人间有唐云龙和唐云朵这对兄妹,炼狱见一袭青衫焦急的模样,嘴上不说,实际上早已在心里将真龙精血应允给一袭徐天然。 不过,徐天然并未直接开口,炼狱也存心戏弄一番一袭青衫,没曾想徐天然的竟然耍贱,在月老庙砍龙族,且不说历经万年岁月,龙骨之中是否残留真龙精血,便是以徐天然的境界,想要砍下一截龙骨没个十年八载怎么能砍得断。 炼狱毫不怀疑一袭青 衫若是不能得到龙天行的真龙精血真会在这月老庙驻扎下来,挥刀砍个十年八年,顺便当作练刀了。 炼狱见一袭青衫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却也是无奈,谁叫他是自己登顶妖皇之位的首席功臣。 “你真舍得将真龙精血赠予他人?” “云龙和云朵不是旁人,是自己人。” “都说人族背信弃义,没想到还有你这般重情义之人,换作旁人,得了三滴真龙精血毫不犹豫全部用在自己身上,以你的资质而言,若得了真龙之身,陆地神仙境板上钉钉了,这份诱惑可不是寻常人能抵挡得了的。” “比起境界修为,朋友更重要。” 炼狱凝眸眺望,认可道“说的有理。” 炼狱气机流转,灵力暴涨,一股磅礴的金色光芒落在月老庙之上,残破不堪的月老庙封印若隐若现,残存的白发心魔一魂一魄在封印之下哀嚎。 更有龙鸣之声不绝于耳。 真龙魂魄万年的怨念似一条黑色长河盘踞在大阵之中,白发一魂一魄似一叶扁舟在黑色长河中飘荡。 白发不失为一代枭雄,最终仍旧输给了自己的心魔,不仅害了自己,更害了一生至交好友无影。 徐天然下定决心,等妖族事了,回一趟云麓山庄就下江南,砥砺心境,只有道心坚定,方可成就大道,高手过招,往往胜负并不在一招一式,在于谁的道心更加稳固。 炼狱身上法则之力倾泻而出,落在月老庙之上,白发心魔的一魂一魄不停哀嚎,炼狱猛然祭出一颗金光种子,落在大阵之中,白发心魔宛如落在黑色长河漩涡之中,大风大浪,白发心魔风雨飘摇,仿佛顷刻间就会被黑色长河吞噬。 昔年白发之法则,人族陆地神仙和天仙境不得在妖界出手,炼狱沉声道“妖族之道当兴,人族不得为祸妖界,妖族亦不可祸乱人间。” 整座月老庙仿佛置身平静湖面的涟漪中心,随着一抹几乎难以察觉的法则之力荡漾开来,整座天地法则重新建立,炼狱自身的修为亦与妖界紧密相连。 妖族兴,炼狱则强,妖族衰,炼狱则弱。 徐天然没想到炼狱竟然愿意做到这一步,足见炼狱真的将妖族牵挂于心中,而不是当那窃取妖族气运补偿自身修为的大盗,真心实意将横断山脉当成了自己的家,用心来守护。 接下来百年,够炼狱忙活的,横断万里山河,妖族纷乱,非一时之功。 或许,有些地方,炼狱与徐天然有相似之处,因曾经受过的伤,并未心生怨怼,看整个世界的心态发生了变化,而是更愿意好好守护天地,不让悲剧轮番重演。 不过,炼狱本事大些,执掌妖界万里山河,徐天然本事小些,行善止于眼前所见,力所能及之处。 手心一抓,月老庙之中,白发心魔的一魂一魄为炼狱掌控于手心,截下一根龙骨,淬炼出一道与白衣小童相当的黑衣小童身形,不过,童子是白发黑眸。 白发心魔重新降世,徐天然不明所以,炼狱从黑衣小童身上抓出一颗小小的芥子心神,手指微弹,落入徐天然识海之中。 这是黑衣小童的道心,他的一举一动一念皆在徐天然掌控之中,徐天然明白了炼狱的好意。 炼狱大功告成,笑道“终究是画地为牢了,我先走了,万里之行始于足下,你我共勉。” 徐天然朝着渐渐淡漠的身影深深一揖。 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4 尾声(六) 一座僻静的小屋,一名少年和豆蔻年华的少女一起修缮房屋,月老庙的举动摧毁了数千座房屋,好在一袭青衫留下的符箓帮助自家抵挡了大部分爆炸余波,虽说瓦片窗户破损许多,好在房屋主体并未受损,比起村里的其它人家来说算是很幸运了。 范二一边忙活一边给姐姐搭话:“范雨灵,你说徐公子一行人是不是天上神仙,专门下凡帮咱们来的?” 范雨灵眨巴眨巴水灵灵的眼珠子,半晌,吐出了三个字,“不知道。” “范雨灵,我真为感到担心,就你这榆木脑袋将来嫁人了,也是被公婆欺负的主。” 范雨灵略显羞涩,“范二,你说什么,我才不嫁人,要侍奉娘亲左右,不像你毛都没长齐就天天想着娶媳妇儿。”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只有咱们俩都过好了娘亲才会开心,你知道不?不过,我偷偷问一句,你毛长齐了没?” 范雨灵一听,脸色愈加羞涩,操起一根木棍就追着范二打,徐天然看得快笑岔气了,沐冷清这般清冷的性子嘴角也有一丝笑意。 范雨灵一遍跑一遍跟娘亲告状,说范二在外面跟不三不四的人厮混久了,整个人都学坏了。 娘亲看着打打闹闹的一双儿女,心中甚是高兴,若是那人不再回来就好了。 不称职的爹,不如没有。 忽然,里正带着一大伙人浩浩荡荡朝着僻静的院落而来。 为首一人正是那日将范二父亲草草掩埋的无赖。 无赖名为范进,一入庭院,见没了男人的一家三口在修缮房屋,环视了一周,这宅子旧是旧了些,但是不小,看来自己赚大发了。 里正手里拿着一张房契,缓缓步入庭院,村民们皆在门口旁观。 无赖嬉皮笑脸道:“嫂子,哥去哪儿了?” 妇人见状,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没好脸色道:“与你何干?” “嫂子何出此言,原是与我毫不相干,但是,如今这宅子已经是我的了,自然与我有莫大干系。” 范二心中一惊,果然那烂赌鬼将宅子贱卖了,不过,这次输得也太快了吧,往常他也不敢赌这么大,短短数日就把随身携带的银两和宅子都输了,这是多大的胆子,走了多大的霉运。 范雨灵不再和范二打闹,她终究是个弱女子,遇见了大事往往不如年幼的弟弟来得沉稳,妇人原正在洗洗刷刷,双手在身上擦了擦,抿着嘴唇,问道:“有何凭证?” 范进早就垂涎妇人久矣,原先男人尚在,范进再是大胆也不敢动妄念,那老赌鬼一旦发起疯来可是不要命,自己在村子里厮混不过是欺辱些老实巴交之人,真碰上了比自己还不要命的,自己就怂了。 如今,那老赌鬼已经死了,留下孤儿寡母,加之房契在手,范进今日可要大丰收了,不仅要得了这座宅子,更要将这对母女得了,至于那不听话的小子卖到镇上黄员外家当奴仆,又是一笔银子。 徐天然看穿了无赖的心思,不禁握紧了拳头。 玲玥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但是身段保持极佳,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美妇,范进每看一眼玲玥都要悄悄咽下口水。 里正摊开房契,沉声道:“这有房契,玲玥,你可以亲自来验证。” 玲玥走近了些,看着房契,良久,浑身颤抖,嘴唇发白,说不出一句话来。 范进不仅得了房契,还得了银钱,就悄悄给里正送了钱,里正见房契是货真价实,虽说无交易契约,但是以那烂赌鬼的性子,定然是要耍赖,加上范进银钱的攻势,自然就答应下来了。 范二在镇上混了这么多年,多少见过世面,问道:“房契是真,但是你有交易契约,房契也可能是抢来的。” 范进眉头紧皱,看来自己百密一疏,又从怀里取出一张契约,里正取过契约,定睛一看,不可思议道:“那烂赌鬼竟然将妻女皆卖给你了,足见这房子已然也是卖给范进了。” 范二紧紧攥着拳头,凑近一看,上面有父亲的手印,又有房契,那烂赌鬼真的罪该万死,这个家要是没有他该多好。 玲玥声音颤抖道:“我不相信,他刚刚得了那么多银两,就算卖了祖宅,怎会又急于将妻儿卖掉。” 范进一抹哈喇子,笑道:“嫂子,你这么想也情有可原,但是事实如此,我既然接了这栋宅子,又收了大哥的妻儿,就是这个家的主人了,嫂子放心,我一定会替大哥善待你,也会将范二和雨灵视如己出。” 范雨灵看着范进猥琐的眼神,浑身颤抖,若他真的成了这个家的主人,一家三口的日子宛如人间地狱,将会苦不堪言。 范二调整呼吸,告诉自己要冷静,沉声道:“烂赌鬼已经消失无踪,凭什么说这契约上的手印就是他的?” 范雨灵跟着说道:“我就算真的把宅子卖了也不会把我们一并卖了,他不会这样的。” 豆蔻少年泪如雨下,楚楚可怜。 范进看在眼里,却是露出淫邪的目光,回头将这对母女一并收了,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不过,范雨灵仍旧年少,还得多等些时日,真的心痒痒,范进迫不及待晚上就要爬上玲玥的床,再把范雨灵养得白嫩细腻,回头一并收了,此生逍遥快活,就是折十年阳寿都值得。 这年头能娶上媳妇儿,有一座宅子,是多少村里头年轻人的梦想,遍观周围,男人十之六七终生娶不起媳妇儿沦为鳏夫、光棍,而达官显贵,连镇上的黄员外有多少房小妾,通房丫鬟更是数不胜数。 范进悉心谋划,感叹老赌鬼死得好,不然自己也不会撞大运,平白接收了宅子、妻儿,看来自己的运气要好起来了。 范雨灵恶狠狠盯着范进,眼眸里满是厌恶的神色,越是如此,范进反倒越兴奋。 玲玥脸色惨白,面对困境,看着范二和雨灵的背影,告诉自己必须要坚强起来,沉声道:“范进,你契约不全,我也不与你争论,我们各退一步,宅子归你,我们娘三不能归你,明日我们便将宅子清空,如何?” 范进一听急了,宅子是值钱,但是自己最大的乐趣就是把这对母女一并收了,着急道:“这我万万不能答应,老赌鬼说把你们卖给我就是我的人了,哪里能让你们走了,再说了,你们娘三流离失所了,不是跟流浪的野狗一样可怜,玲玥,你就放一万个心,我会好好待你的。” 范进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先装出一副良善的面孔,准备徐徐图之。 玲玥见范进仍旧是这么一副嘴脸,都是一个村子的人,范进是什么人她最清楚不过,她绝不可能和衣冠禽兽在同一屋檐下,态度决然道:“里正,若是范进不接受,大不了咱们报官,公堂上见。” 此言一出,范进有些心虚,朝里正使了个眼色,里正得了好处,加上范进确实证据在手,纵然到了县太爷那也折腾不出什么风浪,威严道:“我是里正,我说了算,这宅子和玲玥、雨灵、范二即日起就归了范进了。” 玲玥眼神满是凄然之色,村民们在门口指指点点,语言之冷漠,令徐天然内心愤怒不已。 村子里更有吃绝户的传统,范二一家尚且有范二在,算不得绝户,但是老赌鬼将宅子和妻儿都卖了,和吃绝户有何分别。 玲玥神容凄然,围观之人皆如看戏一般,有些个心生恻隐,而范进的几个酒肉朋友已经打起了玲玥的主意,等范进手头没了银钱,自己花个百来文铜钱应该就能爬上玲玥和雨灵的床,范进那厮有这赚钱的门路,必然也是来者不拒。 眼见这一幕,徐天然浑身杀意流淌,众人只觉得屋顶一阵阴风袭来,太诡异了,却也没太当回事。 沐冷清都要出手将整座村子全部屠戮了,徐天然按住了沐冷清的剑鞘,摇摇头。 范二指着范进、里正,大骂道:“你们蛇鼠一窝,不讲道理,契约不全如何能作数。” 范进冷冷瞥了眼范二,这厮太聒噪了,恨不得当下立即将范二卖入黄员外庄子里,就是便宜些也行。 徐天然身形一闪,循着一股恶臭,将老赌鬼的尸身挖出,搬上板车,内心沉重地拉着板车回到庭院里来。 村民们见一袭青衫拉着一具死尸,皆朝路边散开,不时掩住口鼻,眼里满是憎恶之色。 村民们议论纷纷,里正听见外面无端聒噪,踏出大门,问道:“何人在此闹事?” 一袭青衫平静道:“里正老爷,小人是一介游侠,行走江湖偶然在山上发现一具死尸,看看是不是你们村里人?” 里正阴沉着脸,范进更是脸色煞白,范二远远就瞧见了那抹身影,就是化成灰他都认识,已经死了,死了好,范二竟然露出惨然的笑容。 范雨灵胆小,早已吓得瘫软在地,哭得像个泪人。 玲玥脸色苍白如纸,后退几步,指着范进道:“你竟然谋害我相公,抢夺了他的财物和房契,还胆敢来谋害我们娘三,乡亲们,把他扭送官府,这等罪大恶极之人该死。” 村民们义愤填膺,范进反咬一口道:“你们血口喷人,人不是我杀的,怎么不说是他杀的。” 范进指着一袭青衫,徐天然云淡风轻道:“我手上可有房契,可有契约。” 范进狡辩道:“这是他输给我的,你是栽赃嫁祸。” 徐天然平静道:“他在何处与你赌,输了多少,可有人证?” 范进一时语塞,村民们纷纷说道:“我们都没见过。” 范进怒道:“你胡说,你血口喷人,我见到老赌鬼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我从他身上搜到的房契。” 徐天然反问道:“那契约又怎么解释?” 范进又不能说是自己拟好了契约连夜去山里头按了手印,只能苍白无力辩驳道:“我没杀人,你含血喷人。” 里正见状,立即改变立场,沉声道:“来人,把范进拿下,扭送官府。” 范进指着里正咒骂道:“老不死的,收了我的银钱还敢抓我,看我不砍死你。” 里正一时心虚,一动不动,范进挣脱了束缚,从怀里取出一柄随身携带的匕首,就要将一袭青衫捅死。 这名外乡人坏了自己好事,范进的怨恨皆在他的身上,徐天然不为所动,范进身形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匕首刚好扎进了自己胸膛,鲜血喷涌而出。 里正松了一口气,这是最好的结果,老赌鬼死了,范进也死了,这就死无对证了。里正整了整衣冠,道貌岸然道:“范进谋害老赌鬼,如今已伏法,就不扭送官府,这宅子仍归范二所有,这卖身的契约也不作数。” 村民们看向里正的眼神隐约有些轻视,里正毫不在意,随着时间推移,自然村民们就淡忘了。 范二学着敬香的读书人一般朝一袭青衫深深一揖,徐天然不过微微颔首,围观的村民渐渐散去,范进的酒肉朋友立即将范进的尸首拉走,生怕被范进之事所牵连,立即拖入后山,草草掩埋了,过后还不忘在范进的尸坑里啐了一口唾沫。 老赌鬼的尸身就在门口摆着,范二憎恶地看了眼自己需要喊一声爹的男人,只是长舒一口气,死了,太好了。 玲玥、雨灵分别向徐天然施了个万福,感激道:“多谢徐公子。” 徐天然摆摆手,平静道:“凑巧而已。” 范二凑到徐天然耳畔,轻声道:“徐大哥,你是天上的神仙吗?” 徐天然摇头道:“和你一样是吃喝拉撒的普通人。” 范二满脸是不相信的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5 别离是为了更好的重逢(一) 沐冷清在一袭青衫耳畔轻声问道:“你明知里正和范进那无赖狼狈为奸,为何不将里正的嘴脸一并揭穿?” 徐天然平静道:“里正能是里正,自然是在乡里宗族势力庞大,纵然你我能将里正扳倒,他身后的宗族势力仍旧存在,我们不过是过客,范二一家仍要在村里生活,你说,彻底把里正得罪了,他们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沐冷清快意恩仇,哪里会想这般驳杂之事,只是点点头,身形一闪而逝。 范二凑到徐天然跟前,笑眯眯道:“徐大哥,你对我家恩重如山,无以为报,要不,你当我姐夫吧?” 徐天然一听,一个板栗下去,范二捂着脑袋满地打滚,徐天然回眸一看,范雨灵竟然在一旁羞涩的红着脸。 见状,徐天然落荒而逃,原本想多叮嘱范二几句话,现在看来是一刻也不能呆下去了。 果然,在不远处有一抹视线悄然落在一袭青衫身上,一袭白衣见青衫狼狈而逃的模样,莞尔一笑,倾国倾城。 范二像狗皮膏药一般黏着一袭青衫,徐天然双手抱着狭长的长平,范二跟在后面嘀咕个不停,直至到了人迹罕至处,范二“咚”一声跪在地上,诚恳道:“徐大哥,范二虽然年岁不大,但是在镇上厮混了这么多年,听说书先生说过江湖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徐大哥你就是说书先生口中的大侠,我不想呆在月老镇这小地方,想出去闯一闯,徐大哥,你能带我走吗?” 一袭青衫神情和煦,“父母在,不远游,你就舍得丢下你娘亲和姐姐?” 范二嬉皮笑脸道:“徐大哥,你当了我姐夫,不就是自己人了,带上我娘和姐姐一起走,怎么样?” 徐天然摇摇头,无奈道:“鬼头鬼脑,你在家乡好好生活吧,江湖不是你以为的那般美好,还有,莫要再提做你姐夫的事了,不然,我真的要被你害死了。” 范二笑眯眯道:“那你带我走,我就不为难你了。” 一阵微风拂过,青衫飘荡,徐天然举目远眺,平静道:“你知你爹是怎么死的吗?” 范二的笑容顿时枯萎了,眼眸低垂,“猜到了。” “你如何知道的?” “范进那厮的胆量也就做些偷鸡摸狗之事,若说杀人,还没这个胆子,想来老赌鬼失血过多死了,被范进捡了漏。” 徐天然认认真真看着范二波澜不惊的脸颊,十来岁少年杀了自己的亲爹仍然如此冷静,令一袭青衫有些胆寒。 范二沉声道:“徐大哥若是要报官就去,老赌鬼死了,我内心无一点愧疚。” 徐天然轻轻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平静道:“我判你有罪,好好守护你娘亲和姐姐来赎罪。” 少年的睫毛转瞬蒙上了一层迷雾,淅淅沥沥眼泪滑落,轻轻点头。 徐天然也曾想过是否要告诉范二真相,思来想去,徐天然最终决定还是要告诉范二,没想到范二自己隐约就猜到了结果,但是,揣测和确定又是不一样,再如何坚强,范二仍旧只是一名十来岁的少年,身上背着自己亲生父亲的性命,虽有恨,但午夜梦回,心中何尝不是沉重的枷锁。 既知有罪,徐天然给范二指明了方向,不再拘泥于罪责深重,而在于告诉少年,当如何赎罪? 沐冷清并未远去,一袭青衫的所作所为皆看在眼里,迷惑不解,比自己还小了不少岁数的青衫做起事来为何这般老气横秋? 忽然,一名农夫装扮的老者乍现,徐天然立即恭恭敬敬行礼。 农夫摆摆手,并不受这虚礼,笑道:“你做的很好。” “勉强经理而已,算不得好。” “走,带你走一段。” 一袭青衫身前,一道光阴流水汇聚而成的小门缓缓打开,道祖身形没入其中,徐天然曾和老白走过光阴长河,并不陌生,紧随其后,步入其中。 光阴长河,岁月如梭。 徐天然只见昔年一名老者倒骑青牛出函谷,将手中书简往身后一丢,人间的道理都说尽了,至于人间的路怎么走,由人们自己去抉择。 道祖并未在自己的往事逗留太久,在光阴长河之中,徐天然看见“乐天”的身影,徐天然知道他看见了庄生的往事。 陋巷之中,家徒四壁。 庄生除去为了一日三餐而发愁,却从未为其它事而发愁。 衣衫褴褛,内心的自由,远在天际。 每每提及江湖潇洒剑客必然是剑宗老祖白孔雀排第一,一壶酒一柄剑,行走江湖,翩翩然仙人也。 这般神仙人物,在敬亭山也会长叹一声,恐怕后世没人会记得有李太白这一号人了。 谁能知在穷街陋巷之中的庄生,从未想过在青史留名,仿佛吃饱了肚子,天底下就没有难事了,可仰观宇宙之大,亦可俯察天地之广。 看似没心没肺的庄生,实则是真正的自由,不为万物所牵绊,不为欲望所迷惑,心向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 忽然,画面一转,炼狱的面容出现在徐天然面前,当年的他和好友在苦寒的昆仑放牧,一同遥望远处的天边,都说在村里呆腻了,一定要出去闯一闯。 出昆仑,随广陵江顺流而下,乡下小伙初入人间受尽了白眼,青年们仍旧满怀希望,要在这天下闯出一片天,待到衣锦还乡时,那个心爱的姑娘,不知还在否? 但是,在扬州,一名俊逸的山上修士和姿容妩媚的女子,只因多看了一眼,白衣飘飘修士剑气如雨,转瞬就将炼狱的四位伙伴悉数斩杀,只留下炼狱一人,让他收尸。 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如此,好友死了却无能为力,连一起死的机会也不给。 炼狱将好友的尸骨烧了,将骨灰负于背上,一路如行尸走肉,不饮不食,不睡不休,不知过了多少时日,炼狱生机干枯,颓然倒地。 那一刻,炼狱竟然将好友们的骨灰吞入腹中,满心的仇恨和愧疚,在这一刻,误入魔宗大阵的炼狱成魔了。 虽然,炼狱的骨骸在大阵之中久经岁月洗礼,徐天然牢牢记住了扬州枫林门那一对山上道侣的模样,不禁握紧拳头。 人间,不值得。 这般肆意凌辱屠戮凡人的修士大有人在,或许,在山上人的眼里,随手杀几个凡人与凡人捏死手中的蝼蚁一般,根本不值一提,连他们的模样都记不住,可是,谁能想到,如此竟然能成就一名妖皇? 若是炼狱心中的愤恨难消,妖族壮大于人族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但是,炼狱认同了自己生而为人的身份,将对人类的仇怨渐渐消除,登来,吴清风、千白身上所花费的每一颗铜板何尝不是鲜血淋漓。 是的,他们都是好人,他们不曾为祸人间,但是,他们的出身就注定了不能一尘不染。 徐天然继承了诗圣大庇天下寒士的遗志,自然要扯起反对天道的大旗,庄生最后一缕残魂消散于天地,于徐天然的鲲鹏神识有着极大的裨益,诸多因果,将一袭青衫推向了反抗天道的浪潮说我要叮嘱些什么?” “徐大哥无非就是说要照顾好娘亲和姐姐,以你的本事在月老镇想要混得风生水起不难,只是,切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挣不义之财,赚来的每一颗铜板都要干干净净。”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不用多说了,这就可以道声别。” “徐大哥,可别这样,我这不是为了不让你浪费时间在这一些没啥用的事情上嘛,临别了你可以教我几招本事防身,不然将来娘亲和姐姐被人欺负了,我该怎么办?” “我都后悔回来了,你这么机灵,等你长大了,你不欺负人就算好的了,别人哪敢欺负你?” 范二神情黯淡,“这世道哪里容我这般小人物说话,终归是低头哈腰挣些活命钱,徐大哥若真不愿开金口,就把原来想说的话原封不动说一遍呗,我洗耳恭听,将来等我成亲生孩子了,就把这些话当成祖训刻在灵堂之上。” 徐天然轻轻敲了敲范二的脑袋,笑道:“切记,干干净净挣钱,等有了钱了,多读点书,将来的家才不会都是铜臭味,万一你范家祖坟冒青烟,或许还能出个有功名的读书人,就真正光宗耀祖了。” 范二一扫过往撒泼打滚的模样,认认真真点点头。 “徐大哥,你还会回来吗?” “说不准。” “徐大哥,若是走了很远的江湖还找不到媳妇儿,千万要想起来我家还有一个姐姐,等你五六七八年还行,再长就真不厚道了。” 徐天然满脸黑线,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一袭白衣,语气冷冽道:“保护好你娘亲和姐姐,后会有期。” 一袭青衫看似缓缓离去,范二每眨一下眼睛就走远了许多,范二都不敢眨眼,只是干涩的眼眸装满了泪水也舍不得眨眼,实在忍不住了,眨巴一下,一袭青衫不见身影。 范二追随着一袭青衫走过的路,一路狂奔,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范雨灵悄然躲在门扉之后,看着范二的举动,一时泪如雨下,青衫两次现身救了自己这个风雨飘摇的家,而每个举动都是如春风一般润物细无声,这般风度或许就是学塾先生所说的谦谦君子。 范雨灵眼里,十里八乡最调皮捣蛋的范二头一回如此真情流露,对一人的崇拜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或许,这对范二来说是一件好事,原本在范二心里,将来有本事了,赚了钱了,就要好好享受人生,现在隐约懂得了一份责任。 多年过后,范二苦苦等不来一袭青衫,在范雨灵出嫁的那一日,范二失声痛哭,似乎是不舍姐姐出嫁,唯有范雨灵知道,范二为何痛哭,天底下范二最喜欢的那个男人没有回来当他的姐夫。 在范雨灵心里,何尝不愿意嫁给他呢? 不过,范二和范雨灵都知道,他如:高山一般,只能容自己仰望,范二自此也不再奢望他能成为自己姐夫,只是想着能再见一面就好。 范二对着娶了姐姐的读书人厉声道:“善待我姐,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穷困潦倒的书生点点头。 后来,范二也成家了,看望姐姐之时见姐姐隐隐有泪痕,一问方知这穷书生竟然想纳妾? 范二一听火了,不过是刚刚得了秀才功名的书生就这般狂妄,姐姐一家吃穿用度全部是自己供养,如今还敢欺辱到姐姐头上来。 范二一生从未叫过书生姐夫,或许在他心里,姐夫一直是那个人。那一次,书生没想到一直和颜悦色的小舅子竟然这般霸道,差点被范二骂得吐血而亡。 书生跪地求饶,万般无奈之下,问道:“范二,你为何如此对我?” 范二喃喃道:“我曾经立下誓言,要好好守护娘亲和姐姐。” 那一日,范雨灵看着范二唇角上的乌黑胡须,才猛然发觉,原来,他一直都没有忘记一袭青衫。 最终,书生浪子回头,加之娘亲求情,范二总算放过了书生。 又是数十年过后,财运加身的范二成了远近闻名的富贾,却仍旧过着简朴的生活,却在十里八乡广建学塾,延请名师教导这些乡野孩童。 只是,孩子们总是觉得奇怪,爹为何会双手笼袖,望着天际,难不成是在等天上掉下个仙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6 别离是为了更好的重逢(二) 一袭青衫在乡间小径终于和一袭白衣相逢,一袭白衣微笑道:“怎的一脸惆怅,舍不得范家的美人胚子?” 徐天然顿时毛骨悚然,一副震惊神情道:“怎么会,帮范二不过是自己心中的一抹遗憾,初入苍山秘境就见到这一幕,想来是刻意摆在我面前的一道难题,在考验我的心性,若是我一怒将老赌鬼杀了,或许反倒会让自己内心陷入煎熬。或许,是我自己开解了,当看见范二眼神之时,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那一刻我十分害怕,担心自己陷入仇恨之中难以自拔......” 一袭白衣神情柔和,从后面紧紧抱住一袭青衫,徐天然千疮百孔的内心需要她的抚慰。 徐天然静静嗅着一股淡淡清香从后背袭来,冰冷的内心恢复了一些温暖。 一袭青衫想转过身来,朱子柒牢牢抱住他,不让他转过来。 徐天然问道:“为何?” “你的手不老实。” 一袭青衫悻悻然尴尬一笑,良久,朱子柒松开手,皱眉道:“我是不是中了你的奸计了,你靠卖惨来逃脱我的审问。” “花主殿下在上,小人不敢,再说了小人行事坦坦荡荡,何惧审问。” “你和范家小姑娘的事算是说清楚了,那沐冷清呢?” 徐天然浑身一哆嗦,连忙环视一周,没有发现沐剑仙的踪迹,这才轻声道:“花主殿下,这话可不能乱讲,惹怒了那个疯婆娘,咱俩都不够她砍的。” 朱子柒瞧见了徐天然的慌张模样,接着又问道:“那天龙鱼一族的公主呢,又是什么关系?” 徐天然脑袋都大了,这么多细枝末节之事究竟是从哪里听来的,在自己身边肯定有奸细,却也只敢老老实实回答道:“我与天龙鱼公主清清白白,绝无半点过界举动。” “那为何人家看你的眼神可不太对?” 一袭青衫无奈道:“谁让你家相公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你若是再不嫁过来,可就要被太多姑娘惦记了。” 朱子柒摇晃着小拳头,威胁到:“再乱说话让师父把你咔嚓了,看你还如何招蜂引蝶?” 话音未落,一道身形乍现,“花主殿下,老夫这就替你咔嚓了,一了百了。” 徐天然吓得往后一跃,旋即,拱手道:“见过断水师父,我这跟殿下开玩笑呢,可别当真。” 朱子柒一脸羞涩,没想到断水一直就在附近,二人丝毫未察觉,幸好并无太过亲密的举动,不然丢脸丢大发了。 断水悄然拔出匕首,一副磨刀霍霍的样子,“花主殿下可并未说是玩笑话。” 徐天然见断水朝自己缓缓走来,像极了被猎人逼入墙角的猎物,忽然,徐天然摸到了自己包裹里头有道祖亲制的茶叶,立即取出两斤,双手奉上,“断水师父,晚辈有幸见道祖一面,道祖馈赠了一些茶叶,原就想着亲手给您送去,想不到这么巧就碰上了,这就给您老人家奉上。” 断水见有好东西,旋即收了匕首,笑道:“早说嘛,都是一家人,动刀动枪的多难看。” 徐天然一脸黑线,腹诽道:动刀动枪的又不是我。 好在断水并不是那通天本领的天仙境,也看不透一袭青衫的内心所想,不然听了这一句断水恐怕真的忍不住给花主殿下房里添一个听话的小宦官。 忽然,草丛中又冒出了一道身影,徐天然见转魄的眼神和磨刀霍霍的模样,看来只能大出血一番了,将包袱里剩下的两斤一并给了转魄,转魄这才和断水御剑而去。 徒留下一袭青衫在风中颤抖,一个照面,四斤道祖茶叶没了。 朱子柒理了理耳边的散乱的头发,笑道:“有我的吗?” 徐天然将包袱抖了抖,朱子柒佯装不悦道:“那我可要亲自动手了,宫里正缺一名手脚利索的使唤人。” “身上没有了,回去了给你送去。” “不威逼利诱就不给?” “花主殿下这什么话,小人哪里敢藏私,连我都是你的,还有什么不舍得给的。” “这句话中听。” 一阵风拂过,似乎吹来了愁绪。 朱子柒的神色悄然浮着一抹忧郁,轻声道:“我要回大梁了。” “我知道。” “又要别离了。” “嗯。” “还有什么话想说?” “别离是为了更好的重逢,下一次相遇,希望我们都能成为更好的自己。” 朱子柒美眸低垂,淡然道:“嗯。” 徐天然将近在咫尺的一袭白衣揽入怀中,柔声道:“我半步飞升了,接下来我会去云麓山庄,将真龙精血送到之后,就会下江南,见见蒋言、蒋理和三哥,若是另一只脚也能踏入飞升境,我就要开宗立派了,将来等你嫁过来总不会连个落脚之地也没有。” 朱子柒原想说谁要嫁给你了,但是见一袭青衫认真的模样,脸上一抹微红,轻轻点头。 “江湖凶险,切记小心。” 徐天然壮起胆子偷偷亲吻一下朱子柒的眉毛,笑道:“遵命,花主殿下,没有你的允许,小人连死也不敢。” 朱子柒轻轻抚摸一袭青衫手腕的一根红绳,柔声道:“我会与你一样一直戴着。” 甜蜜时光,总是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临别,朱子柒轻轻踮起脚尖,轻吻一袭青衫的额头,笑道:“这可是我的印章,你就是我的私产了。” 徐天然笑如春风道:“早就是了。” 朱子柒转身离去,徐天然摸摸自己额头的一抹淡然香气,挥挥手道:“我再也不洗脸了。” 朱子柒嫣然一笑,消失无踪。 徐天然牢牢记住自己所说的话,别离是为了更好的重逢,一无所有的穷小子还在一路狂奔,花主殿下,可要再等等。 其实,朱子柒的心境和以往有了很多不同,经历了二哥私藏圣旨之事,朱子柒真心有些厌倦了宫闱争斗,若是徐天然开口将自己挽留,或许自己真的会心动。 只是,朱子柒仍旧会返回大梁,因为父皇还在,徐天然不会开口,只因总是觉得自己还配不上朱子柒。 徐天然痴痴望着一袭白衣远去的方向,两人的别离似乎从来没有儿女情长,只是,朱子柒或许是真的潇洒,而徐天然多么想和凡间的痴男怨女一般也能纸短情长,说着说不完的情话,一起拉着小手,彼此在一起,便是整个天下也不换。 断水、转魄一左一右护着花主殿下,断水回眸看了一眼,平静道:“徐小子似乎快哭了。” 花主殿下头也不回,毅然决然,其实,她也在怕自己若是回头了,就真的也要哭了。 一袭黑影出现在徐天然身边,身前悬浮两柄神兵,便是来自般若城的阴阳割魂剑,徐天然无奈道:“沐剑仙大人大量饶过小人,这不在媳妇儿面前,没得道理可说,只能委屈了沐剑仙了。” 沐冷清见一袭青衫一脸疲惫的模样,洒然收回两柄飞剑,问道:“你既这么喜欢她,为何不将她留下,或是跟她走?” 徐天然仰望天际,笑道:“那是我们的约定。” 沐冷清真的不懂了,世间情爱之事是最晦涩难懂,想想百尺楼那一对成精的神仙道侣,陈向松整日一口一句小甜甜真的把沐冷清弄得快恶心死了,不然沐冷清哪里会答应郭亦瑶为陈千秋护道。 寻思着呆在百尺楼迟早要被这对狗男女的狗粮虐死,不如出一趟远门散散心,没想到这一趟没白走,收益颇丰,若是自己神魂不出问题,沐冷清是有信心一甲子内把那对神仙眷侣击败,就能重获自由了。 沐冷清觉得没意思,一甩袖子,平静道:“我也要走了,还要护着那兔崽子回百尺楼,就不与你啰里啰嗦了,总之一句话,需要砍人叫我。” 徐天然抱拳道:“记下了。” 沐冷清报恩的方式果然很沐冷清,诚然别的事沐冷清也不会,也就砍人最拿得出手,徐天然微微一笑,看来沐剑仙不似传说的那般无情,还是能结下香火情的。 徐天然自然得先回天机阁,毕竟千白还需要回去让阁主勘验一番,而小地龙、吕小布几人尚在天机阁,总不能平白无故将他们丢下。 虽说接下来下江南不能再带着他们,好歹也要回去给他们交待一番,不然自己像是跑路了一般,也说不过去。 燕回楼,苏燕备好了宴席,正玄、乐天每到饭点从不缺席,王明阳、谢玄羽、陈千秋和墨轩都来了,自然这就是散伙饭了。 谢玄羽摸着净土的小光头,看着净土天真无邪的模样开心极了,吴清风姗姗来迟,毕竟身为剑宗天下行走,在剑宗是除了宗主之下的二号人物,但是,剑宗宗主在剑宗都说不上话,成了个低头干活的苦命人,想来吴清风的境遇也相差不多,如今跻身飞升境,恐怕一回剑宗,白夜就要死缠着吴清风接下宗主之位。 晚宴,其乐融融。 凤九天、凰清绝、凤斯礼和凰傲雪也来了,徐天然受宠若惊,凤九天自然是奔着儿子来的,等吴浩随吴清风回了人间,凤九天想要再见儿子一面就没那么容易了。 南宫飞羽只身来访,更是令众人震惊,堂堂高高在上的天机阁少主也会来到这烟花柳巷之地,徐天然更是浑身不自在,深怕少阁主怪罪自己把千白带坏了,着实是千白把大家伙一起带坏了才对。 南宫飞羽与曾经大不一样了,或许是南宫牧清之死让南宫飞羽深受触动,但是,步入燕回楼,南宫飞羽毫无人族统帅、少阁主高高在上的姿态,反而是和颜悦色,与一袭青衫闲谈良久。 南宫飞羽与徐天然只言家常,而高调而来的姿态似乎是做给旁人看的,毕竟徐天然重返人间之后,李天勖是否会向他出手,谁也不得而知?正是如此南宫飞羽才要走这一趟,李天勖想要对徐天然出手之时要多思量一番。 酒足饭饱,正玄和乐天也来辞行,乐天与洛溪村相遇之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乐天心性渐渐沉淀,虽然根骨稀烂了些,但是经过正玄老道的调教,化腐朽为神奇未必不可能。 梅兰罂悄然而至,杨小兵眉头紧皱,一袭火红旗袍的梅兰罂浑身散发着诱人的滋味,加之梅兰罂刻意挑逗,杨小兵饶是内心早已如秋波荡漾,几乎快把持不住。 一袭青衫的声音在杨小兵内心响起,“再饥渴也要管住下半身,这女子是可不是带刺的玫瑰,而是能穿肠的毒药。” 杨小兵回过神,猛然给了自己一巴掌,把梅兰罂看得莫名其妙,丰腴的唇角微微翘起,媚眼未张,杨小兵已经闭目默念佛经了。 余笙和余笛两姐妹在青莳的护送下,也来和一袭青衫辞行,余笙心里知道,或许与一袭青衫的这一面就是这辈子最后一面了,一股莫名的感伤涌上心头。 不知红尘的余笙哪里会知道这便是情窦初开,徐天然自从在诗香雅境背着颜令宾夜游长安之后,愈发知道不能轻易撩拨女子,不曾想还是太过英俊潇洒了,招来桃花劫,真是烦恼。 只是,一袭青衫摇头之时嘴角隐隐有些许笑意,诚然天底下哪个男子不喜欢被很多姑娘喜欢呢? 徐天然刻意疏远了余笙,余笙眼神的落寞如大雨过后的池塘一般溢出来了,徐天然只能当作看不见,不然又能如何? 一袭青衫摸着余笛的脑袋,笑道:“从今往后就是天龙王了,要担起这份责任,守护天龙鱼一族和你姐姐,知道吗?” 余笛对一袭青衫极为崇拜,小鸡啄米般点头,“我会做到的,徐大哥,你还会回来看我吗?” 徐天然沉默良久,“若有机会会回来的。” “真的吗?我会好好努力,等你回来看我的时候,我要成为像父王一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守护家园,到时候你可要好好夸我。” 徐天然柔声道:“现在就夸你,天龙王殿下,你可是天龙鱼一族最圣明的王。” “就按照徐天然说的,我要比父王还圣明。” 余笙静静看着徐天然和余笛亲昵地聊着,青莳的眼神亦是感伤,纵然多年后,余笙嫁给了青莳,但是,青莳知道在余笙内心不为人知的角落总有一袭青影飘荡。 青莳也不责怪余笙,设身处地想,若自己是女子,也会爱慕一袭青衫。 一袭布衣,一身青色,跨刀走江湖,翩翩然君子乎? 燕回楼,灯光如昼。 独孤信疾步登上燕回楼。军务繁忙,来不及与徐天然话家常,大庭广众之下,在燕回楼厅堂向着扶栏远眺的一袭青衫重重一跪,便转身离去。 众人皆愣神了,不知西域军神这是怎么了?唯有一袭青衫长长叹息一声。 苏燕扶栏远眺,本就是风尘之中无根的浮萍,机缘巧合成了燕回楼的主心骨,奈何,短暂的时光又要匆匆而逝。 苏燕不怕妖皇大战将整座般若城都毁于一旦,就怕刚刚出人头地的美梦一朝惊醒,本就不出众的姿容一旦燕回楼换了主人,自己又要回到暗无天日的时光。 一袭青影乍现,柔声道:“我与炼狱说过了,燕回楼过去、现在和将来都会是般若城第一青楼。” 苏燕眼眸低垂,轻轻嗯了一声。 一袭青衫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从今以后,燕回楼只会有一个主人,那就是苏燕你。” 苏燕秋水眸子抬起,喜出望外,刚要好好道谢一番,不曾想,一袭青衫早已消失无踪。 往后数百年,在燕回楼的阁楼里都供奉着一副青衣画像,一代新人换旧人,苏燕总是不厌其烦将招来的新姑娘带来此处跪拜一番,大家问起已经有大家称号的苏燕,这里供奉的是何人? 苏燕总是笑眯眯说道:“这是咱燕回楼的主人。” 众人纷纷质疑,可是从未见过主人现身,都说苏大家骗人。 苏大家总是一脸微笑,并不辩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7 吕大布传说 深夜,月华如水。 朱子柒、独孤信、南宫飞羽等人族诸部大军已经先行返回珠穆关,此去昆仑数千里,阎罗的一把火烧了人族的粮草辎重,虽然从般若城搜罗了不少粮草,但是粮草仍旧紧缺,人族大军只能加快行军,以防粮草供给不足,一旦大军折损在妖界,恐怕又会引起人妖新的大战。 钱玥所率的吴越军殿后,明日徐天然便是和钱玥一同返回珠穆关,留下徐天然也算是为钱玥压阵,毕竟吴越国小,钱玥不过是金丹初境修为,随军修士的修为也良莠不齐,与梁晋比起简直云泥之别。 吴清风也随独孤信大军返回碎叶城,刹那间,徐天然觉得有些孤独,吴清风走时只是淡然说了句,“我回了。” 徐天然也只是淡然地点点头。 原本热热闹闹的一伙人终于分开,嘴上不说,心里都笼罩着淡淡的忧伤。 患难情谊,一生都会铭记。 吴浩悄悄给大师姐挥了挥手,原想着好好跟大师姐道别,没想到大师姐突然扮了个鬼脸,把吴浩吓得够呛。 赑屃是很想留在妖界,几次都想跟徐天然提起,却终究不敢说出口。 如今龙族新败,龙天行、冰霜、火龙等一众龙王陨落,四大妖王背弃了龙族,若是赑屃能重返龙族,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以主人在妖界的威慑力,赑屃轻而易举就能登上龙族高位,从此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赑屃的小心思哪里能逃过徐天然的感知,不过,徐天然铁了心将赑屃带回人间,赑屃也只好死了心,无奈接受现实。 徐天然最为不舍的是净土,如今净土的神魂有所恢复,不过,仍需要静养,自然不能跟徐天然在江湖游荡,跟吴清风回剑宗对净土来说是最好的。 或许,在白孔雀的助力之下,原本只有三成的机会就能多涨个两三成,也是说不准的。 那些个天仙境各个都是深不可测的人物,是不能用常理揣摩的,当下徐天然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寄希望下次相聚,净土能是完完整整的净土。 徐天然望了一眼圆月,何事长向别时圆? 一袭青衫回了屋子,合上门扉,刚要脱下青衫,猛然发现床铺之上赫然躺着一名身材惹火的旗袍女子。 徐天然如临大敌。 梅兰罂嫣然一笑,“原来堂堂青衣刀客向无影出刀浑然不惧,面对佳人却这般胆怯,莫非是胯下一剑绵软无力?” 徐天然心念微动,一柄割魂短刀出现在自己身前,千锻散发阵阵寒意,刀意如霜。 同是半步飞升,徐天然的战力可抵数个梅兰罂,再说了梅兰罂的特长不在于捉对厮杀,而是在于调教女子魅惑男人,成为摄人心魄的死士。 梅兰罂高叉旗袍,一双诱人的美腿裸露在外,若隐若现的曲线令天下任何一名男子见了都血脉喷张,徐天然定力不俗,此时仍是有些口干舌燥,连带着脸红燥热。 梅兰罂刻意将被子覆在身上,侧身将胸前的两大坨可爱白兔挤压得愈加汹涌,徐天然侧过脸,不再看旖旎景色,厉声问道:“不知梅姑娘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梅兰罂收敛往常女王的气质,娇滴滴道:“徐公子明知故问,女子深夜投怀送抱还能是与你畅谈人生不成?” 徐天然走到桌案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让自己燥热的气血能够有所平复。 原先徐天然想喝酒,但是生怕酒后乱性,只能饮茶。 梅兰罂媚眼如丝,魅惑的眼神看得徐天然浑身不自在,转眼,一壶茶都喝完了,徐天然仍旧感觉浑身炙热。 梅兰罂柔声道:“徐公子,你情我愿之事有何为难?我又不会告诉旁人。” 徐天然沉声道:“梅姑娘请自重。” 梅兰罂火辣红唇微微扬起,舌头轻轻舔着朱唇,发出令人躁动的呻吟声。 徐天然无奈道:“梅姑娘,再这么下去,我可要赶人了。” “徐公子舍得?” “有何不舍。” 梅兰罂掀开被子,站了起来,曼妙的身姿施了个充满诱惑的万福,柔声道:“徐公子真乃正人君子,当今柳下惠,就是不知是否能坐怀不乱?” 话音未落,梅兰罂就想往徐天然身上靠,下一刻就要坐下,徐天然身形一闪,无奈笑道:“梅姑娘莫要再试探,我可不是正人君子,你若真坐在我怀里,我肯定是要乱的,只是,我不会给你坐在我怀里的机会。” “徐公子,是不是正人君子试试也无妨,容妾身依偎在你怀里,若是公子不为所动,我可就替公子在妖界大肆宣扬丰功伟绩了。” 这一句话潜藏的危险让徐天然为之震动,若是梅兰罂真的把今夜之事传出去,自己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若是坐怀不乱,到时候江湖就会流出传言,青衫刀客为何使刀,原来是胯下无剑方才用刀。若是乱了,那传到朱子柒耳朵里,自己可就死得透透的了。 徐天然割魂刀一闪而过,刀光乍现,烛火舞动。 梅兰罂身形暴退,见一袭青衫真的动怒了,连声致歉道:“妾身知错了,徐公子何至于动刀呢?” “梅姑娘,无影已经身死道消,如今炼狱陛下不追究你的罪责你应当恪守本分,为何要生出事端?” “妾身不过一介无依无靠女子,无影倒了,我只能依靠公子你了。” “梅姑娘过誉了,你我皆是半步飞升,我如何能成为你的靠山?” “妾身的稀烂半步飞升境界哪里敢与徐公子相提并论,徐公子的天资卓著,是要问鼎江湖之人,妾身只求在公子身侧做一名暖被窝的丫鬟,还望公子收留。” 徐天然沉声道:“梅姑娘,你可曾想过,女子为何就要依附于男人,我倾慕的女子曾说过,她要让天下人知道女子何必不如男?以梅姑娘的智慧和手腕,我相信行走江湖绝对不逊色于任何一名男子。” 梅兰罂从未听过如此说法,妖界之中女子皆是男子的附庸,何曾有过自己的想法,在梅兰罂心中,女子是星辰,男子是太阳,再是璀璨的星光在阳光之下皆黯然失色。星辰如何能与日月争辉? 梅兰罂陷入了漫长的沉寂。 她已经无路可走,没有无影庇护的她已然沦为了整座妖界的公敌,原先匍匐在自己脚下的大妖,原先无数葬生于自己手上的妖族,一旦腾出手来,谁会放过自己? 梅兰罂的手上沾满了妖族的鲜血,其中有无影的命令,更多是自己嗜杀的性子依靠着无影滥杀无辜。 良久,天地一片寂静,唯有梅兰罂幽幽道:“我已经无路可走了。” 梅兰罂的处境徐天然一清二楚,确实如梅兰罂所言,一旦失去无影庇护的梅兰罂俨然成了过街老鼠,死算是最轻的惩罚,那些身负血海深仇的妖族找到她,恨不得将她欺凌千年万年。 那样的悲惨境遇梅兰罂不敢想象,在妖界作威作福数百年的梅兰罂在一袭青衫面前默然垂泪,楚楚可怜的模样若是遇见杨小兵,真的就为之沦陷了。 不过,一袭青衫何等铁石心肠,“梅姑娘,悔之晚矣,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犯下的罪恶付出沉重的代价。” 梅兰罂凄然道:“我只是不想死,或是,死也让我干干净净死去,不要被那些肮脏的大妖凌辱欺凌。” 徐天然平静道:“梅姑娘,我有一策帮你赎罪,不知你能否接受?” 梅兰罂抹了抹脸上的泪眼,露出一抹欣喜神色,“徐公子请说,再大的代价我也能接受。” “我将你肉身斩杀,我有羁押神魂的神通,用你的性命赎罪,待将来你心性打磨透彻,我可以帮你重生。” “徐公子所言非虚?” “非虚。” 梅兰罂又沉默良久。 翌日,般若城传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神之使者梅兰罂为徐天然所杀,尸身在燕回楼当众焚烧成灰烬,梅兰罂确实担忧自己的尸身沦落在仇人手上,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凌辱自己的尸身,徐天然索性一把火烧了,一了百了。 旋即,徐天然腰间的葫芦里头又多了一抹神魂。 杨小兵看着徐天然亲手焚烧了梅兰罂的尸身,不禁惋惜,多么完美的躯体,但是,再给杨小兵一次机会,他也不敢爬上梅兰罂的床。 这女人真的是穿肠毒药,自己可不敢尝试。 来时浩浩荡荡一行人,归途只剩下徐天然、管彤、徐荣、千寻、杨小兵和赑屃。而且,大家都知道,杨小兵回到昆仑之后也要与一袭青衫分道扬镳了,已然是花间宗最有希望登破开金丹境瓶颈仍旧难如登天,但是好歹有了一线机会,原先可是连一线机会也无。 徐天然座下瘦马甩着尾巴,朝千寻座下的屁股浑圆的母马使劲抛媚眼,徐天然当作看不见,想想啊黄也苦,跟着光棍老白也打了不知多少年光棍,好不容易跟着自己有了心爱的老伴,徐天然可不会棒打鸳鸯。 钱玥策马向前,珠穆关依稀可见,钱玥有些惆怅,与徐天然一路行来,听着一袭青衫说着江湖趣事,原本乏味的行军都变得有趣起来了。 钱玥心底把一袭青衫当成如自己哥哥一般的人物,徐天然也如钱塘一般宠溺钱玥,原来可以独当一面的钱将军俨然又成了在宫闱之中啥也不会的傻女孩。 徐天然轻轻扯住缰绳,啊黄前蹄高高跃起,尽显骏马姿态,钱玥摘下铁盔,三千青丝如漆黑如墨飞瀑落下,与一袭青衫挥手道:“再见了,天然哥,咱们临安见。” 徐天然亦是挥手道别,“跟三哥带句话,临安我是肯定会去的。” 忽然,珠穆城头,一名黑脸汉子挎木剑,眼眸漆黑如墨,不等一袭青衫反应过来,黑脸汉子随手一剑便是飞升境巅峰一击。 一袭青衫腰间长平祭出,以正十七之法画圆,正面硬扛飞升境巅峰一剑。 轰然一声巨响,只见一道青光划过天际,徐天然被黑脸汉子一剑挑飞。 黑脸汉子一剑得手,第二剑又至,平凡无奇的木剑剑刃之上猩红浓稠的血浆剑气流转,又是直截了当一剑劈下。 徐天然伸出右手,千寻背负妖刀递出,徐天然左手长平、右手秋水,魔刀、妖刀相得益彰,青蛇杀意、黑猫杀意各自流转,面对飞升境大圆满一剑毫无惧意。 一袭青衫十字斩祭出,转瞬,两股磅礴杀意交织在一起,恰似一江春水和煦而来,与猩红剑气相撞,又是一声巨响,宛如晴天霹雳,爆炸余波令珠穆之巅积雪震颤。 这一次青衫刀客一步也不曾后退,黑脸汉子目露凶光,转瞬奇迹流转六千里,半仙一剑气吞山河,天地变色。 一袭青衫见状,二话不说,御刀而起,夺命逃亡。 一抹青色光芒在天际闪烁,在半仙一剑之威笼罩之下,青色光芒宛如被佛陀五指山笼罩其中的妖孽,仿佛转瞬就能把青色光芒吞噬。 转瞬,青衫奔袭百里,黑脸汉子一剑紧追不舍,一袭青衫无奈之际,长平、秋水祭出,连压箱底的蜀道也划破长空,朝半仙一剑而来。 一连三声巨响,半仙一剑弱了几分,徐天然腰间葫芦八柄袖珍飞到在身前组成一个刀阵,待虚弱的剑气袭来,八柄飞刀相得益彰,将如虹剑气笼罩其中,靠着水磨的功夫慢慢消磨剑气。 远在瞩目城头的黑脸汉子微微一笑,一记指剑祭出,不过寻常飞升境一击,已经山穷水尽徐天然毫无还手之力,被指剑击中,落在皑皑白雪的珠穆群山深处。 管彤不禁拍手赞叹道:“小布叔叔,太厉害了,能教教我吗?” 黑脸汉子沉着黑脸,“叫大布叔叔。” 白衣小童见不惯黑脸汉子这般不要脸,拿捏区区半步飞升的青衫来炫耀自己的本事,只见白衣小童指尖轻弹,一阵微风拂过。 黑脸汉子眉毛微动,将管彤护在身后,淡金色灵力防御悬于身前。 原先一阵微风,来到跟前却是极其恐怖的空气利刃,一道小小白影乍现,空间利刃穿透灵力防御,黑脸汉子被利刃击中胸膛,猛然倒飞百丈,管彤从黑脸汉子怀中掉落,管彤大惊失色,好在白衣小童出现在大师姐跟前,灵力流淌,管彤立于虚空之上,嘴角微微扬起,颇有几分翩然仙子的风采。 吕小布的出手于徐天然而言裨益极大,原本不够沉稳的境界在吕小布恰到好处打磨之下愈加平稳。 白雪皑皑,群山环抱之中,有一个人形大坑,隐约可见一抹淡淡青色,良久,只见一袭青衫一跃而起,飘然御风重返珠穆关城下。 黑脸汉子拍拍身上尘土,站起身来,见一袭青衫和颜悦色道:“小布,好久不见。” 黑脸汉子一脸冷酷道:“是大布。” 管彤眨巴眨巴眼睛,疑惑问道:“那我家可爱的小布叔叔去哪儿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8 取名徐徐 关中千里沃野,一名布衣青衫公子骑着一匹瘦马,悠然走在乡间小路上,身后是一辆马车,一名身材矮小的男子驾着马车,紧随其后,车内坐着一名面容白皙到略显苍白的年轻俊逸公子和一名黑衣小童。 一行四人自然是徐天然、千寻、南宫千白和黑衣小童。 回了天机阁,南宫牧神亲自为千白察看体内是否潜藏着白发的心神芥子,或是其他诡秘隐患。 南宫牧神一连察看了三天三夜,虽未明确发现千白身体的怪异之处,却也在千白的神魂之中发现一粒芥子,不像是白发心魔留下的印记,饶是南宫牧神通天本领也极为困惑。 这一粒芥子似乎潜藏着令人难以置信的能量,此时又像是陷入了休眠状态一般,南宫牧神费劲心思也无法查探芥子内部究竟为何物,也无法将芥子移除,只能推测这一粒芥子是身为白眸的传承,既然如此,也只能先放任不管。 私底下南宫牧神悄悄跟一袭青衫说,一定要护住千白,不可让这一粒芥子激活,南宫牧神揣测一旦芥子被激活后,千白就不再是千白,又会是一代白发,而心魔亦会应运而生。 尔后,徐天然与千白重逢,徐天然将手中的黑瞳水晶交到千白手上,二人相顾无言,一笑过后,云淡风轻。 徐天然遥遥眺望,蒲城近在咫尺,一别数年,不知唐云龙究竟如何了? 千白瞅着一袭黑衣的乖巧小童,这便是白发心魔重生的魔物,炼狱的馈赠该怎么说呢,究竟是福是祸说不准。 黑衣小童的境界连南宫牧神也看不通透,仿佛是先天并无品级的武夫,却又是先天半仙的武夫。 南宫牧神发觉,这黑衣小童可以复制半仙以下所有修士的修为、功法和招式,平常看起来不过是寻常不入品的修士,而漆黑眼眸一扫而过,转眼,黑衣小童就能完全复刻对方的境界。 此种神通不可谓不恐怖。 徐天然原想一人独行江湖,可惜,千白已经被天机阁除名,不能继续留在天机阁,自然只能跟徐天然一起走,而黑衣小童留在天机阁徐天然也不放心,就顺便一并带走了。 原本管彤一路吵着闹着要跟来,这次徐天然铁了心不带了,不然每次行走江湖都是浩浩荡荡,太过招摇,和自己低调的作风极为不搭。 况且,为何朱子柒对徐天然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还不是管彤偷偷告密,徐天然哪里还会继续带着一名眼线在自己身边。 虽然,徐天然是绝对不会做对不起朱子柒之事,但是哪个男人没两个红颜知己呢,也是需要秘密的,总不能行走江湖见着美丽的女子就躲着走,这样的江湖,不走也罢。 白孔雀都说过,江湖也就女人和酒还好,酒自己其实是不挑的,能喝上头就行,女人自己是不敢碰的,但是也不至于连一点香火情也不能留下,毕竟,很多时候,江湖的争端真就是女子的枕边风里头。 徐天然好歹也是自诩可以靠脸行走江湖的,如今,有了心仪的姑娘了,不敢太放肆,但不妨碍自个儿耍帅呀。 在徐天然心里,他可从未想过朱子柒不能有任何一名追求者,毕竟,越是优秀的人自然仰慕者就会越多,既然决定了彼此都要成为更优秀的人,自然也要接受彼此成为别人的仰慕者,只要,彼此内心始终如一就好了。 千白瞅了黑衣小童半晌,呆愣愣的黑衣小童仿佛浑然不觉,千白微笑道:“该给你取个啥名呢?” 黑衣小童微微摇头。 千白掀开帘子,招招手,徐天然策马靠近马车,探头问道:“何事?” “进来,有正事。” 一袭青衫轻轻一跃,跳上马车。 黑衣小童对一袭青衫先天就有恐惧感,徐天然一走进车间,黑衣小童就端坐车厢角落,一动不动,仿佛石化了一般。 “给小黑取个名吧。” 徐天然挠挠头,还真不知道就啥名,千白笑道:“像白衣小童一样,随你姓徐,名呢也是徐,如何?” “徐徐?” “你性子太急,取徐徐图之之意,让你时刻谨记。” 徐天然淡然道:“听你的。” 千寻微微皱眉,呢喃道:“徐徐?嘘嘘?” 徐天然懒得动脑子了,就随千白去折腾了。 千白轻轻摸摸黑衣小童的脑袋,笑道:“从今以后你就叫徐徐了。” 黑衣小童小声道:“徐徐。” “对,就是徐徐。” 黑衣小童难得露出笑容,“我有名字了,太好了。” 果然有名字才有灵魂,万物皆如是。 就像大黑炭的那把木剑,原先没有名字,百无一用,如今取了个血寒的名字,马上就有仙兵的雏形了,在黑炭头窍穴之中温养数年,灵智渐开,威力会越来越大。 忽然,徐天然内心浮现一阵忧伤,自己辛辛苦苦修行十几年,如今修为反而远逊整日躺着睡觉的黑炭头。 果然人比人气死人,回想自己这么多年吃过的苦头,再想想黑炭头,不过是在珠穆之巅徒手攀爬锤炼体魄都在自己面前诉苦不知道多少次了,而自己当年单单为了疏通灵脉,差点就死了。 不过,与自己比起来,修为精进之快至今徐天然都有点不敢相信,诚然,放眼整个天下,又能有几名年轻一辈修士能如徐天然这般破镜神速? 徐天然并未急着入城,先是去了杏花村,瞧见喜儿和刘三的坟头皆是清扫的干干净净,喜儿的坟头供奉着新鲜的花朵,刘三的坟头则是上好的酒酿。 千白知道喜儿的故事,也下了马车,与徐天然一同祭拜了喜儿和刘三。 徐天然拿着采买来的胭脂水粉放在喜儿坟头,从葫芦里倒出一壶太白仙酿,与千白、刘三共饮。 那一日下午,徐天然、千白一同坐在喜儿和刘三的坟前,与喜儿、刘三絮絮叨叨直至夕阳西下。 一袭青衫将自己一路上所经历的趣事一一说与喜儿听,看着微风拂过,坟头的青草摇晃着脑袋,像是喜儿在认认真真听徐大哥说故事,听到开心处一个劲点头。 千白并不多言语,只是,瞧着一袭青衫说着趣事就笑了,笑着笑着笑哭了,似乎故事真的太好笑了。 千寻静静看着主人在坟头自言自语,不忍打扰,连阿黄都识趣的躲得远远的才跟媳妇儿谈情说爱去。 黑衣小童坐在草地上,不觉得主人说的故事有趣,反倒是在郁郁葱葱的草地上追着蝴蝶奔跑。 千白和徐天然至今仍不确定黑衣小童白发心魔的神魂是否已经彻底抹灭,炼狱也只给了模棱两可的答案,反而说了句,反正他都为你所控,是谁还重要吗? 夜幕将至,徐天然一行人赶在关城门前一刻进了城。 徐天然瞥了眼千白,问道:“不会又是去青楼?” 千白笑呵呵道:“没什么好打听的,去客栈就成。” 如今徐天然不再是需要在蒲州卖艺的穷江湖人,口袋里的钱氏银票鼓鼓囊囊,不过,节俭惯了的徐天然仍旧不舍得寻最昂贵的客栈,只是在蒲城寻了个挺好的客栈,不过瞧着挺热闹,终归是不会太差。 一行四人进了客栈,门厅里头原来有说书先生,怪不得这般热闹。 徐天然耳朵微动,只听见说书先生折扇“啪”一声合上,说到激动处,“诸位看官可知天机阁新榜,最引人瞩目的便是武评、剑榜、胭脂榜。” 又是恰到好处的停顿,看客们纷纷喊小二上酒。 说书先生继续说道:“咱们先从青云榜说起,诸位看官莫要小看了青云榜,今年可是江湖的大年份,青云榜魁首竟已跻身飞升境,更是同时入武评、剑榜,一人登三榜,风光无限,令人艳羡呐。” 众看官听得瞠目结舌,议论纷纷。 高居雅座的一名剑客高声道:“区区青云榜,何足道哉?就算入了武评和剑榜,还不是屈居末尾的货色,有几分真本事。” 同桌的中年模样矮胖的客人跟着笑眯眯道:“听闻上一届青云榜魁首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货色,难道他还也同登三榜?” 说书先生顿时额头冒出细微汗珠,这两人可不是好惹的主,青年剑客乃万辉门少主万辉煌,听闻今年刚刚破镜,如今已是化神初境,在关中可谓是风头一时无两。 原先方圆千里皆是云麓山庄辖境,奈何,云麓山庄中了恶毒血咒,听闻云麓山庄的嫡传一脉皆不可破镜,曾经也登过青云榜的云麓山庄少主唐云龙这几年彻底沉寂了,反倒是之前被云麓山庄压得喘不过气的万辉门日益抬头。 虽说云麓山庄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是,江湖人都懂,年轻一辈才是宗门的未来,等唐昊那厮退位,云麓山庄就一代不如一代,在江湖就会渐渐沦为二流宗门,反倒是万辉门在关中的威望越来越高,像是旭日初升,善于投机的江湖人便纷纷聚在万辉门下,俨然有挑战云麓山庄地位的趋势。 更有消息灵通之辈,得知万辉门已经归顺了晋国,连万辉门第一供奉沈长青听说便是出身晋国黄雀,有了晋国做后盾,云麓山庄纵然看不惯万辉门,也拿万辉门毫无办法,这天下有几个宗门可敌一国呢? 确实有那么几个,譬如剑宗、天机阁少数几个武林巨搫,辖境之内诸国皆是附庸,不过,云麓山庄尚且没这个本事。 说书先生的心思,徐天然皆看在眼里,原来与云麓山庄有过节,一行四人倒也不急躁,就寻了处僻静座位,点了几个热菜、两壶酒,且看热闹。 说书先生一抹额头汗珠,强作镇定道:“客官所言不错,旧榜魁首已经跌至榜眼,而新魁首则是剑宗吴剑仙吴清风。天机阁评论,吴剑仙同境无敌。” 千白朝一袭青衫挑了挑眉,笑道:“榜眼,有何疑议?” 酒还没上,徐天然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压压惊,倒也云淡风轻,“本就是打不过,小吴子实至名归。” 以徐天然的手段,虽与雅座万辉门少主近在咫尺,但是想听到自己与千白的言语是绝不可能的。 沈长青冷冷瞥了眼毫不出众的四人,心里莫名闪过一丝危险。 说书先生见少门主不再插话,方敢继续说道:“同境无敌吴清风,青云魁首,武评八十九,剑榜六十六,可谓是英雄出少年,一袭白衣,风度翩翩,谪仙下凡,誉满人间。” 沈长青饮过一杯酒,笑问道:“敢问先生,那青云榜魁首是何境界?” 说书先生毕恭毕敬道:“回沈剑仙话,听闻吴清风已经飞升初境。” “区区飞升初境何足道哉?先生,不过是青云榜你便这般吹嘘,那说到武评剑榜不得吹上天了。” 沈长青一席话把说书先生吓得冷汗直流,天底下最不讲理的便是修士,尤其是万辉门一众不讲理的修士,饶是如此,说书先生仍旧是恭恭敬敬道:“沈剑仙所言甚是,在下不过也是道听途说而已算不得真,我们一众看客大多都是一介草民,爱胡诌些江湖趣事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让沈剑仙见笑了。” 万辉煌冷笑道:“既是胡诌,还敢在此妄言,青云榜有个劳什子用,云麓山庄那废物少庄主不也入过青云榜,现在又如何了,不也是境界停滞不前。” 说话间,万辉煌可以彰显自身化神境的威压,一众凡人在威压之下呼吸困难,更有身体孱弱者,几近昏倒。 小二端着两壶酒送来,想不到在半途为威压所制,身形踉跄,眼见酒壶就要落在地上,一袭青衫心念微动,轻轻弹出一粒花生米,离小二最近的长条板凳转了一周,小二的屁股安然落在板凳上。 小二仍旧神色痛楚,一袭青衫缓缓起身,与万辉煌抱拳道:“阁下可是万辉门少主。” 万辉煌见一袭青衫神色如常,心里嘀咕,莫非也是一品修士,但见佩刀男子不过一袭布衣,想来不过是光脚的江湖游侠,并不看在眼里,心高气傲道:“正是在下。” “少门主神功盖世,果然名不虚传,不过,客栈本就是吃酒娱乐之地,少门主何必与区区凡夫俗子计较呢,他们不过是井底之蛙,哪里知道少阁主已经是化神境了,境界都要压过云麓山庄少主一筹,当之无愧关中年轻一辈最强者。” 徐天然一席话万辉煌听了着实舒服,刻意彰显化神境威压本就是为了博得众人的赞许,如今一袭青衫一语点破,万辉煌内敛气机,转瞬,众人皆松了一口气,小二也能将两壶酒放到青衫公子桌上,眼眸里满是感激之色。 万辉煌投桃报李,笑道:“兄台也是修士,在我的威压之下还能神色如常,想来身手不俗,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在下徐桐。” “徐少侠可愿移步楼上,共饮一杯。” “少门主抬爱了,在下不过是江湖泥腿子,难登大雅之堂,就不污了少门主的雅座了。” 沈长青笑容和煦,却以心声告知万辉煌,“这几人不简单。” 万辉煌认认真真又看了一遍,也没看出什么猫腻,笑道:“不过是泥腿子江湖人而已,连二楼都不敢上,看境界不过小宗师,谈何不简单?” 沈长青面不改色,却在心里将这草包十八代祖宗亲切问候了一遍。 沈长青愿意纡尊降贵委身担任万辉门供奉,皆是晋王府的谋划罢了,晋王垂涎关中之地已久,若是能吞下关中千里沃土,晋王称霸中原指日可待。 说书先生不敢再言语了,万辉煌笑道:“先生,可别不说话了,大家伙就是冲着你说故事才买的酒,难不成要我们找掌柜的退酒钱不成?” 说书先生的节奏都被打乱了,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青云榜榜眼李天然,又名徐天然,传闻乃晋王私生子,流落江湖得了莫大机缘,破镜之神速震惊天下。” 万辉煌讥讽冷笑道:“先生,咱们关中之人莫提什么晋王私生子这等捕风捉影之事,就说说咱们关中第一宗门云麓山庄少庄主如何?” 唐云龙之事在整个关中江湖早已是人尽皆知,中了血咒已经终身破镜无望,但是这些话谁也不敢在台面上说,毕竟这可是在云麓山庄地头上,谁会如此作死? 纵然云麓山庄在江湖素有贤名,但是因这等侮辱人的事惹来杀身之祸,江湖也不会同情半分。 万辉煌的咄咄逼人让说书先生十分为难。 万辉煌一个眼色,扈从立即将一袋银子丢在说书先生桌上,说书先生面露难色。 “先生是不给我万辉门面子?” 说书先生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求饶道:“草民不敢。” “我看你敢得很。” 说书先生边求饶边磕头,万辉煌一脸享受说书先生跪地求饶的模样,冷笑道:“你不就是怕在云麓山庄寻你麻烦,我给你一条路,你把云麓少庄主的故事说了,本公子若是满意,就赏你一个万辉门三等客卿,有万辉门罩着你,你还怕云麓山庄作甚?” 说书先生的额头都磕出血来,但见万辉煌不依不饶的模样,说书先生只能起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折扇,凄然道:“云麓山庄乃江湖名门,非老夫怕云麓山庄上门寻仇,实在是敬服山庄的门风,不愿说一句少庄主的坏话。若是少门主要怪罪就杀了老夫以泄心头之恨。” 一语落地,满堂众人大惊失色,仿佛下一幕便是血溅三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9 女子楷模(求票票) 万辉煌额头青筋凸起,恶狠狠道:“你说什么?云麓山庄是名门正派,难不成万辉门就是歪门邪道?” 说书先生挺着脖颈,淡然道:“老夫并无此意,实在是读书人有所为有所不为,少门主存心想要抹黑唐少主,老夫实在做不到,这蒲城百姓,谁不深受云麓山庄的庇护恩泽。数年前云麓山庄可以因杀死区区民女就将宗主亲子唐云杰抵命,这等气魄放眼江湖,有几个宗门能做到?唐少主虽断绝了修行之路,但是他一心善待辖境百姓,连那枉死的喜儿姑娘的坟茔也是每年亲自祭拜,每逢十五便亲自为喜儿姑娘送上鲜花,为刘三送上美酒,这等心怀百姓的山上仙人,老夫真的无法出言抹黑。” 徐天然不禁侧目,原本为求苟且偷生匍匐在地的说书先生猛然在徐天然眼里身材都魁梧起来。 万辉煌更是气得脸色发青,“来人,把这老匹夫活剐了。” 说书先生整理好衣衫,朝万辉煌深深一揖,这一揖更让万辉煌恼火,似在大庭广众打自己的脸。 万辉煌的走狗就要将说书先生绑了,忽然,一声轻灵的“慢着”,众人望向客栈门外,究竟是谁人未至,声先至。 一袭粉裙姑娘,娉娉婷婷步入客栈,指着楼上的万辉煌,怒道:“万狗,竟敢在云麓山庄的地界上撒野,活腻了吗?” 万辉煌眼见唐云朵来了,一双贼溜溜的眼睛死死盯着唐云朵的一双长腿,色眯眯道:“原来是唐姑娘,失敬失敬,我不过是跟先生开玩笑,规矩我自然是懂,怎会明知故犯呢?” 唐云朵见万辉煌丑陋的嘴脸,气不打一处来,“万狗,敢做不敢当,是吗?有胆子上云麓山庄把方才的话原原本本说一遍。” 万辉煌佯装害怕道:“唐姑娘,哥哥好怕怕哦,不要吓我,到时候江湖都说云麓山庄恃强凌弱,这名声可就不善咯。” 唐云朵气得直跺脚,“你你你……你个小人。” 万辉煌双手托住自己的胸口,笑眯眯道:“我是小人,不像唐姑娘这么大,是大人,还望唐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恕在下。” 唐云朵见万辉煌手上在胸口比划的猥琐动作,恨不得把万辉煌碎尸万段,就要拔剑而出,忽然,一名俊逸的公子拉住了粉裙姑娘,冷静道:“朵儿,不得胡闹。” “大哥,他在骂你。” “想说就让他说去吧,无妨。” “大哥,正是你这般不在乎,这些年在背后说你坏话的人才越来越多,今日,我就要杀猴敬鸡,看谁以后还敢在背后嚼舌根?” “嘴长人家身上,爱说说呗。” 万辉煌将兄妹二人各自争吵起来,讥讽道:“哟哟哟,这还是当年入青云榜风光无限的唐少主吗?怎么瞧着修行之路断了,胆量也跟着小了,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才都化神境了,敢问唐少主知道化神境是什么吗?” 万辉煌尖锐的笑声响彻整座客栈,唐云龙双拳紧握,无奈只能松开双手,他知道万辉门不过是晋王的一颗棋子,这没脑子的万辉煌就是一块鱼饵,就等着云麓山庄上钩。 一旦云麓山庄忍不住杀了,哪怕是把万辉煌打了一顿,那沈长青不介意送万辉煌一程,彻底挑唆云麓山庄和万辉门的关系,到时候晋王的江湖势力就可以堂而皇之进入关中之地,而云麓山庄就会成为丢失关中大门的罪人。 唐云龙忍了,但是,唐云朵忍不了,一袭粉裙区区二品境界,出剑极快,一声雷鸣,直取万辉煌眉心。 唐云龙身形一闪,将唐云朵揽住,硬生生拖回来,万辉煌讥讽道:“可惜了,可惜了,差点就能和唐少主过过招,不过,唐少主是没了这个胆量了。” 忽然,一抹刀光闪烁,二楼雅座被一刀斩断,万辉煌、沈长青皆从二楼落下。 万辉煌看着依旧饮酒吃菜,仿佛事不关己的一袭青衫,内心生出一股恐惧,莫非真是扮猪吃老虎的猛人? 万辉煌得了父亲的命令就是要挑衅云麓山庄,让云麓山庄向自己出手,毕竟有沈长青护着,也不怕出什么幺蛾子,但是,唐云龙是铁了心不动手,自己的目的无法得逞,若是又招惹了什么江湖隐世不出的老妖怪就得不偿失了。 沈长青护在万辉煌身前,万辉煌见状,大丈夫能屈能伸,父亲说过,摸不清对手的深浅,就不可意气用事,扯呼为妙。 唐云朵见万辉煌一伙人如丧家犬一般逃走,大喜过望,刚要跟青衫公子道谢,只见,那人的面容,唐云朵惊呼道:“大哥,是他来了。” 唐云龙喜出望外,快步上前,紧紧将一袭青衫抱住,爽朗笑道:“好久不见。” 一袭青衫笑容和煦道:“好久不见。” 徐天然为唐云龙介绍了南宫千白和黑衣小童徐徐,而千寻唐云龙是认识的,自然不用多做介绍。 唐云龙握住徐天然的手,笑道:“走,上山庄,咱们兄弟要好好喝一场。” 徐天然欣然点头。 唐云朵默默跟在大哥身后,瞧着大哥和一袭青衫热乎劲,很是欣慰,大哥已经许久没这么开心了。 大哥几个月前刚远游归来,性子也远不如从前跳脱了,大哥见了清平山庄少主陈大锤,听说了陈大锤和徐天然、吴清风一行人在诗香雅境的奇遇,让唐云朵艳羡不已。 听闻天机阁将在数月内发布一份远征妖族的邸报,一时间整个江湖都沸腾了,都迫不及待想知道站在江湖着羞人的话逗乐自己,说等你们的胸脯长大了,本公子可要第一个摸。 可惜,自己的胸脯长着长着就不长了,少主不摸也只能怪自己不争气,但是,红梅的胸脯长得老大了,少主怎么不揩油了。 看着少主日渐消沉的模样,青竹和红梅都十分担心,但是她们又都无能为力,不过是凡人之躯,只能在饮食起居上更加悉心照料少主。 青竹和红梅多么想再听听少主放荡不羁的语言,虽然从前总是觉得少主太过轻浮浪荡了,但见少主真的正经起来,青竹、红梅猛然发现,原来那样的少主才是最惹人喜欢的。 自从少主修行之路断绝,本就僻静的东苑愈加人迹罕至,少主也不在意,也许这便是江湖的现实之处。 徐天然已经半步飞升,唐云龙的境界在自己眼前一览无遗,金丹境巅峰,瓶颈一触即溃,但是,唐云龙将境界牢牢压制,这般体魄行走江湖也殊为不易,一旦与人捉对厮杀,情急之下一怒破镜,后果不堪设想。 青竹端上佳肴、红梅拿来美酒。 唐云龙亲自为徐天然斟酒,开心道:“前些日子见到了大铁锤,他和我说了诗香雅境之行,对你很是挂念,不过言语中也有几分嫉妒,说你的境界都比他还高了,他这个大哥还怎么罩着你?” “确实是大铁锤的口气,他还好吗?” “诗香雅境之行得了莫大机缘,都已经化神中境了,飞升境已经不在话下,说实话我都羡慕得很。” 徐天然隐隐可以察觉唐云龙言语中暗藏的悲伤。 诚然,唐云龙已经是十分豁达的性子,但是修行之路断绝于修士而言实在是生不如死,作为云麓山庄少主,他身上所背负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大道期望,更是整座宗门的未来。 关中千里,云麓为尊。 如今连万辉门都敢上门打脸云麓山庄,可惜,身为云麓山庄少主,唐云龙不能意气用事,就万辉煌那厮稀烂的化神境,莫说唐云龙若是身上血咒得解,便是当下的金丹巅峰都能轻而易举将他击败。 如今天下大势风起云涌,梁晋争霸已然趋向白热化,云麓山庄不掺和俗世之争的劣势也渐渐显现,身后无人撑腰,面对万辉门刻意的凌辱,唐云龙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唐云龙的心思,徐天然了然于胸,南宫千白只是静静吃菜喝酒,人家兄弟相聚,自己可不能喧宾夺主。 酒过三巡,唐云龙脸颊微红,着实喝高了,走起路来都如同微风拂过的小草,来回摇晃。 唐云朵夺过大哥的酒杯,嗔怒道:“大哥,你喝醉了,不要再喝了。” 大哥心中的苦楚,唐云朵何尝不知,自己也是大哥这般窘境,若是没有血咒,唐云朵再是惫懒,也是金丹境了,也不会卡在二品境上这么多年。 唐昊也与老祖问过有无解除血咒的办法,老祖也是摇摇头,叹气道:“太难了。” 唐昊却喜出望外道:“难就是有法子?” “法子是有,却也等同于没法子。” “老祖请赐教。” “洗筋易髓。” 唐昊脸色一沉,“这等痛楚可非常人所能接受,一旦洗筋易髓,云龙还是云龙吗?” 老祖沉声道:“想要彻底断绝血咒影响,世间唯有真龙真凤血脉才能洗清血咒的影响,自然,洗筋易髓之后,云龙不再是凡人之躯,一旦成就真龙真凤之躯,于云龙修行而言可谓是裨益极大,但是,真龙真凤已经灭绝万年,真龙、真凤之血从何而来?” 唐昊听过老祖点拨,义无反顾出门去,为云龙和云朵寻求解决之法,也已经数年未归。 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披星戴月,御剑飞行,远远瞧见东苑明亮的灯火,猛然下坠,如流星坠地。 云麓山庄护山大阵刚要运转,只见,来者轻易将大阵关闭,唐云龙便知,爹回来了。 唐云朵见门外胡子拉碴的中年汉子,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一晃几年,爹出海访仙,想要在深海凶兽那里寻到一丝真龙或是真凤遗留血脉,不过,海洋之浩瀚远超唐昊的想象,数年漂泊,无功而返。 所幸,在一座无人的荒岛,遇见了一名隐世不出的前辈指点,以蓝鲸神兽之血为墨,老龙神树叶为纸,写下换命符,以己之性命为代价将血咒吸引至自己身上。 换命符需要献祭之人必是血亲,境界必须高于换命之人,而且献祭之人的境界便是换命之人的天花板,譬如唐昊献祭自己,将云龙和云朵的血咒解除,而献祭之人必然身死道消,独自承受血咒反噬,而云龙和云朵的境界终生也无法逾越此时唐昊的境界。 不过,这已经是唐昊数年以来所寻到最好的办法。 唐昊归来,一把将唐云龙和唐云朵揽在怀里,笑道:“龙儿、朵儿,你们的血咒能解了。” 这一刻,唐云龙、唐云朵先是一愣,转瞬,压抑许久的眼泪如泉涌而出。 徐天然悄然窥探了唐昊的内心,转瞬,内心宛如遭遇一场风暴,唐昊的父爱宛如一座大山令一袭青衫艳羡。 为父愿为自己献出性命,这已然极其难得,若仅仅如此,徐天然也不会如此震惊,一旦唐昊成为献祭之人,血咒将会把唐昊浑身鲜血蒸腾,唐昊会干枯而亡,为了断绝血咒对血脉的影响,唐昊会自绝轮回,魂魄将会成为一缕孤魂在人间游荡。 孤魂,不知岁月,百年千年万年,不得投胎为人,连云麓山庄的祖师堂都只能远远遥望,不敢靠近一步,生怕自己会给云麓山庄带来厄运。 在悠久的岁月里,谁又敢保证自己会一直清明,一旦堕落成了恶鬼,最终为修士所灭杀,比起无尽的孤寂,这或许算是最好的结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0 一碗羊肉泡馍 唐昊松开怀抱,唐云龙和唐云朵从爹宽广的怀抱里出来,父亲永远是子女最坚强的后盾,唐云朵抹了抹眼泪,又躲在爹的怀里不肯出来。 唐昊对徐天然印象深刻,若是云龙修行之路顺风顺水,徐天然大有攀附云麓山庄的嫌疑,如今云龙修行之路断绝,原先关中有所往来的年轻俊彦也不大往来,似乎唯有清平山庄陈大锤还有来往,足见人心凉薄。 此时徐天然能来,看来是真的将云龙当挚友,唐昊观一眼徐天然,灵力波动不过是二品小宗师境,不过,唐昊能发现一袭青衫的诡异之处,扫一眼似乎能看得模模糊糊,反倒是没放在心上。一旦认认真真瞧,却发现一袭青衫的灵脉窍穴云遮雾绕,根本看不真切。 唐昊向一袭青衫微微点头,笑道:“徐少侠,多年未见,愈发英姿勃发了。” 徐天然抱拳道:“庄主过奖了。” “你们年轻人聚会,我这老家伙就不打扰了,你们尽兴。” 唐云朵娇嗔道:“爹,你刚回来,坐下来一起吃点。” 青竹、红梅见菜都凉了,立即安排厨房再做几个热菜。 红梅端上一壶热腾腾的美酒,轻轻放在庄主身前,红梅想要给庄主倒酒,庄主摆摆手,示意红梅退下。 不离家,不知乡愁。 唐昊此番出海数年,心里最牵挂、最想念的便是云龙和云朵一对儿女,活到了这把岁数了,修行也到了瓶颈,想要踏出大道,唐昊不敢奢望,若是此生能够跻身人间止境飞升境大圆满就心满意足了。 但是,今生已经没有多余时日了。 唐昊已经下定决心要为云龙和云朵解除血咒,怀里的瓷瓶和老龙树叶散发着淡淡的冰凉,唐昊给自己三天时日,一来与云龙和云朵共享天伦之乐,他们得知血咒能解必然开心坏了,不能拖得太久,云龙和云朵恐怕等得不耐烦,二来,生怕自己沉迷在天伦之乐之中,会消磨自己的意志。 而唐昊却不能告诉云龙和云朵真相,不然二人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的,纵然唐昊也会担心,若是自己突遭变故,刚刚破开金丹境瓶颈的云龙能否坐稳宗主之位。 虽然在返乡途中唐昊已经想明白了,已经留下了书信,等自己死了,云龙一打开就明白了。 死后,秘不发丧,只要云麓山庄众人以为自己活着无形中就对一众宵小有威慑力,其中一封书信是告知云麓山庄诸位长老,说自己在南海访仙,砥砺修为,让云龙担任代庄主。 余下之事就只能看云龙的自己的造化了,若是能在四十岁前跻身飞升境,庄主的位置就稳固了,若是云龙破镜太慢,纵然自己余威尚在,时日久了,宵小之辈就会蠢蠢欲动。 关键仍是唐云龙破镜要快,一旦云龙的资质为老祖所看重,老祖认可了云龙的庄主之位,下面的人翻不起什么风浪。 只要,云龙庄主之位稳了,云朵也能得到庇护,只是,这辈子无法牵着朵儿的手,亲眼看她嫁人了。 徐天然小心翼翼窥探唐昊的内心,已然知晓自己祭出换命符的那一刻自己就会堕入无尽黑暗,但是心中牵挂的仍旧是一双儿女。 一袭青衫内心一阵感动,随之而来的是艳羡,不过想想老白和先生,徐天然也觉得内心一阵温暖,自己所得的关怀也不差呀。 夜深人静。 唐云龙醉醺醺睡下,云朵也回屋了,千白、千寻和徐徐也早早睡去。 一袭青衫望着月色,看着一个魁梧的背影在月色之下孤寂而淡漠。 青光一闪,徐天然出现在唐昊身后,抱拳道:“庄主有心事?” 唐昊微微笑道:“徐少侠何时变得这般客气了,当年勇闯云麓山庄祖师堂讨要说法的英姿历历在目,难道走了几年江湖徐少侠的胆量不增反减?” 徐天然悻悻然道:“庄主何出此言?” “你与云龙是交心的朋友,何必如此见外,喊我一声叔叔便可。” 徐天然有些不自在,但是看唐昊的模样显然是早已下定决心要拉拢一袭青衫了,徐天然也不是矫情的人,笑道:“唐叔。” 唐昊轻抚杂乱的胡茬,笑道:“很好,若非你已经有了心上人,我都想把云朵嫁给你。” “唐叔抬爱了。” “往后,云龙和云朵劳烦你多照看了。” 徐天然早已知晓唐昊的打算,却不能明目张胆告诉唐昊你的内心早已被我窥探了,你的想法我一清二楚,一袭青衫只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然后,渐渐抽丝剥茧,在合适的时机才能佯装恍然大悟,才能一同谋划。 一袭青衫听得此言,平静道:“庄主尚在壮年,怎会说出托孤之言,再者说了,晚辈能力微弱,一直以来都是云龙兄关照我,何时轮到我照看云龙兄?” “你呀真是扮猪吃老虎的主,虽然你隐藏得很好,但是我隐约能感觉到你气机流转之顺畅,已然有了飞升境的气息,云龙、云朵若是有你这般强援,在云麓山庄也能过得安稳些。” “庄主有何难处,可与晚辈道来?” 其实,唐昊也思虑良多,半夜飘在一袭青衫的屋书先生。 徐天然作揖,恭恭敬敬道:“昨日先生风采,晚辈佩服万分。” 老先生抬起头,瞥了眼一袭青衫,笑道:“哪儿来的风采,人家的剑都架到脖子上了,差点人头落地了。” “正是如此,晚辈才佩服先生之德,舍生取义,万辉煌威逼至此,您都坚持内心正义,这才是真正读书人风采。” “哟呵,一大早就听这么响亮的马屁,一天都要乐呵呵了。” “先生说笑了,晚辈是诚心的。” 先生沉声道:“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徐天然回答道:“士穷见节义,世乱识忠臣。” 千寻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千寻的中原官话自认为已经炉火纯青,仍旧听不懂二人的言语,只能倒上一杯茶,掩饰自己的窘境。 先生很是满意,主动问道:“小子,怎么称呼?” “姓徐名桐。” “徐桐,好名字,老夫姓周,便倚老卖老让你称呼我一声周先生,不过分吧。” 小二端着三碗热腾腾的羊肉汤,还有白馍。 闻着羊肉香味,黑衣小童的身影骤现,悄无声息就坐在徐天然身侧,不过,黑衣小童一改往日的随性,上了桌顿时规矩了起来。 徐天然还以为徐徐懂事了,明事理了。 徐天然、千寻和徐徐皆是第一次吃羊肉泡馍,短短数息就将馍馍掰好了,周先生直摇头,“年轻人,第一次吃泡馍?” 三人皆是点点头。 “馍馍要掰得越碎越好,这样泡在汤里才能更入味。” 三人恍然大悟,但是,馍馍已经丢下去了,总不能拿出来重新掰,徐天然环视了一周,趁人不注意,指尖剑气如丝,转瞬就将馍馍撕得粉碎。 千寻和黑衣小童皆是可怜兮兮看着徐天然,徐天然只能一一替他们一并斩随馍馍。 周先生眼眸里满是震惊之色,“昨日见公子出手,一刀虽气势雄浑,但想不到徐公子今日这般细腻的剑气远胜昨日一刀。” 徐天然挠挠头,笑道:“为了一口吃的,只能拼了。” 周先生抚须微笑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很好。” “周先生真乃饱学大儒,吃个泡馍都能说出精妙的道理来。” “小子,语气不太善呐。” “不敢,只是儒家动不动就卖弄仁义道德,动辄三纲五常、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仿佛世间唯有儒学才是正道,总想着用仁义道德将万民拘束在条条框框里头,我瞧着不顺眼。” 黑衣小童只知道埋头吃肉,旁若无人。 周先生笑道:“你小子说的还有几分道理,如今的儒家与道家一般,渐渐把道理都读歪了,夫子曾言,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世间的道理来来去去唯有中庸二字,文质彬彬,然后君子。你小子没把儒家老夫子的道理读透就敢乱评论,真的这番言语落在了儒家修士耳中,可要多费不少口舌。” 徐天然微微颔首,“受教了,往后定当拜读圣人大作,圣人的道理太高太深,我还理解不了,晚辈并无冒犯前辈的意思。” 周先生吃完羊肉泡馍,掏出手帕,一抹嘴巴,拱手道:“徐小子,最后送你一句话,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自己慢慢体会。” 徐天然陷入沉思。 周先生大步流星而去。 小二追了几步,焦急道:“先生,还没付钱呢?” 周先生咳嗽一声,指了指一袭青衫,面不改色道:“那小子付。” 徐天然回过神来,只是周先生看着年迈,一转眼就没了踪影,小二只能可怜兮兮看着一袭青衫,徐天然拍腿无奈道:“好吧,这碗算我的。” 良久,千寻才问道:“这老先生究竟是什么人?” 徐天然也没摸清周先生的根脚,只能叹息道:“是个妙人。” “公子,方才你们说的那些话都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皆是儒家圣人的道理。” 千寻哦了一声,怪不得自己听不懂,原来是儒家圣人的道理,听不懂就很正常了。 黑衣小童幽幽插了一句,“我看就是为了吃霸王餐刻意套近乎。” 徐天然轻轻打赏了黑衣小童一个板栗,“吃你的泡馍。” 黑衣小童捂着脑袋,一脸委屈。 徐天然看着人来人往的人间烟火,内心很是开心,尤其是小二看向自己复杂的眼神,明摆着就怕青衫布衣这一桌三人逃单,这才是真正的人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1 揍你,金丹境就够了 云麓山庄,接连两声龙啸,灵力涟漪激荡。 正在蒲城闲逛的一袭青衫稍稍停顿了脚步,眺望一眼披云山,淡然一笑。 黑衣小童不知从哪里买来一个包裹,里头装着琳琅满目的各色物件,千奇百怪,一些物件连徐天然也说不出名字来。 徐天然见黑衣小童乐在其中,就顺其自然,反正也没花几个钱,徐徐高兴就好。 徐徐手上举着一个竹风车,狂奔起来,风车就飞速转动起来,徐徐乐得“咯咯”笑,笑声像极了下蛋的母鸡。 看着徐徐的傻笑,把徐天然和千寻乐坏了。 徐天然看了眼临着黄河的东门城墙,眼神黯然,当年刘三在此跳河,是自己将刘三救了起来,但是,心如死灰的刘三终究还是随喜儿一起去了。 每当夜幕降临,徐天然都会在内心拷问自己,当年自己要救刘三吗? 明知刘三已经心死,究竟是强留着刘三的躯壳活着,还是放任刘三寻死? 或许,经过岁月的洗礼,刘三能从悲痛中走出来呢? 种种疑问至今徐天然也得不到答案,只是,徐天然觉得那一刻的抉择有点太过凉薄,不过,行走江湖,做个凉薄之人终归是好一些。 江湖像一座冰冷的青石棋盘,纵横十九道,宛如江湖纷乱的局势,山上、山下,宗门、庙堂,彼此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黑白棋子,星罗棋布。 不论黑子、白子,皆以为自己是正义的一方,与敌厮杀,理直气壮。 每一颗棋子都以为自己是制胜的那一步棋,谁曾想往往你自以为是的谋划不过是别人的诱饵罢了,稍有不慎就沦为弃子,成为螳螂捕蝉的蝉。 棋盘十九道,江湖远远不止十九道,江湖仿佛置身于天地之大的棋盘之中,每个人都是棋子,而人们往往察觉不到,反而以为别人是自己的棋子,自作聪明摆布天下。 江湖的棋子,比棋盘多了灰色的棋子,似人心反复,时而为白,时而为黑,令人难以捉摸。 而能在幕后下棋之人,整座江湖屈指可数,认为自己在下棋之人,却多如牛毛。 拐角处,徐天然看见了脸色苍白的唐云龙,两人对视一眼,一袭青衫率先开口道:“砸场子去?” 唐云龙笑道:“可。” 留下千寻和黑衣小童莫名其妙。 万重山,万辉门祖师堂,门主万常胜和一众长老议事。 沈长青轻轻挪动肥硕的身子,冷峻道:“云麓山庄势力雄厚,以万辉门的实力不可硬吃,只能徐徐图之。唐云龙中了血咒,不得破镜,如今仍旧占据少主之位,云麓山庄之内对唐昊不满的情绪在慢慢酝酿,只要,我们能挑起云麓山庄内耗,偌大的云麓山庄覆灭不过在旦夕之间。” 门主万常胜对沈长青毕恭毕敬道:“万辉门皆听从沈先生调遣。” 沈长青沉声道:“唐云龙心性颇为沉稳,若是昨日他在客栈之中出手,少主就可以出手狠狠凌辱唐云龙一番,折损云麓山庄的脸面,云麓山庄内部自然就会闹腾起来,我晋王府潜藏在山庄的细作稍稍挑唆,罢黜唐云龙的声势便会愈加浩大,而唐昊多年不在,云麓山庄自然而然就会陷入混乱。若是唐昊不归,则云麓山庄大权旁落,若是唐昊归来,免不了又是一番腥风血雨,几经折腾,云麓山庄不足为虑。” 万辉煌笑眯眯道:“沈先生所言甚是,我早就看那唐云龙不顺眼很久了,昨日他若敢动手,我就把他揍得连亲爹都不认识,再剥光了衣服在蒲城游街。” 沈长青笑道:“少主英明。” 万辉煌洋洋得意。 昔年唐云龙入青云榜,在关中为万千少女所迷恋,万辉煌着实看得两眼通红,尤其是万辉煌在青楼买春之时,趴在姑娘肚皮上辛勤劳作,只听见姑娘仍旧在呢喃喊着云龙,万辉煌醋意大盛,将那花魁打得体无完肤。那时起,他就下定决心,这辈子一定要好好损他唐云龙的面子。 没曾想老天开眼,真的就被他得到了机会,唐云龙身中血咒,修行之路断绝,万辉门又得到晋王府相助,沈长青亲自指导自己修行,更是服用了许多增益修为的丹药,让自己破镜神速,短短三年就跻身化神境。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只要,唐云龙胆敢在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要狠狠羞辱他,只要唐云龙敢还手,自己报仇雪恨的机会就来了。 忽然,一个声音幽幽冒出:“谁说要揍得我连亲爹都不认识,还有剥光衣服游街?” 万辉煌朗声笑道:“哈哈,真乃上天眷顾我,唐云龙,你竟然送上门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唐云龙一袭白衣,飘然而落,身后,一袭青衫,沉默不语。 万常胜疑惑不解,这二人如何上山? 万辉门虽不是江湖一流宗门,护宗阵法不全,却也不是什么啊猫啊狗都能闯上来的。 万常胜满肚子狐疑,紧紧盯着唐云龙身后的一袭青衫,万常胜也没把唐云龙放在眼里,总觉得是一袭布衣青衫搞的鬼。 唐云龙朝万辉煌勾了勾手指,轻蔑笑道:“比划比划?” “谁怕谁?” 话音未落,万辉煌一剑递出,化神境灵力如溪水流淌。 唐云龙灵力微动,不过是金丹境的修为,万辉煌冷笑一声:“区区金丹,还敢上门送死,不过,本少爷心善,自会饶你一命,只会将你扒光了衣服挂在竹竿上游街,让那些仰慕你的女子们好好看看云麓山庄少主的曼妙身躯。” 唐云龙笑容和煦,宛如春风,“揍你,金丹境就够了。” 万辉煌倾力一击,气势雄壮,但是徐天然一眼就看透了,花架子而已,虚浮的境界,化神境已经是无数丹药堆砌而成,飞升境是决不敢指望的。 而且,这般稀烂的化神境,在唐云龙金丹境跟前,也是不堪一击。 只见,唐云龙惊雷出窍,一记雷殇,天空一道惊雷落下,径直落在万辉煌头实话,比起画像中的猪头形象,当面瞧着一袭青衫还是顺眼不少,不过初次见面不给点脸色怎么能有好处呢? 再者说了,越王八剑都是花主殿下的娘家人,若是不说两句重话,这小子的尾巴还不得翘到天上去。 可惜,在徐天然的道祖茶叶攻势之下,两人转瞬就被腐蚀了。 唐云龙见一袭青衫和惊鲵和悬翦有说有笑的模样,淡然一笑,这小子行走江湖断然吃不了亏,变脸比翻书还快。 转念一想,这似乎不是什么褒奖的话,都说小人才变脸比翻书还快,可是,眼前景象也想不出什么好词了。 唐云龙并不主动与惊鲵和悬翦搭话,云麓山庄祖训,身在江湖,不涉庙堂,唐云龙不管梁晋如何相争,云麓山庄不偏不倚,两不相帮。 纵然晋王对云麓山庄图谋不轨,但是,唐云龙仍旧不打算与大梁眉来眼去,身在江湖,便只问江湖事。 这一日,万辉门一众,自门主至守门小弟子皆被大梁铁骑一锅端了,而万常胜、万辉煌和一众长老更是赤裸着身子被大梁铁骑关押在囚车之中招摇过市,关中原本有些想投靠晋王谋取富贵的宗门在朱子柒这一手铁血压制之下,纷纷断绝了和晋王府的往来。 而徐天然和唐云龙独闯万辉门的事迹从未被人提及,或许,这是朱子柒有意为之,毕竟,若是徐天然的踪迹出现在云麓山庄,一旦引起了李天勖的注意,恐怕会引来杀身之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2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烟花三月下扬州。 一袭青衫骑瘦马,一辆半旧的马车紧随其后。 徐天然自云麓山庄匆匆离别,唐昊想让一袭青衫再多住一些时日也被徐天然婉拒了,唐云龙和唐云朵亲自送徐天然一行四人直至黄河渡口。 马蹄悠闲地踏着荒蛮大地,踏着踏着来到了轻轻草地。 乱花渐欲迷人眼,江南风光,美不胜收。 连日颠簸,千白的身子骨有些承受不住,自妖族一役之后,千白本就孱弱的身子愈加虚弱,躯体为白发心魔折腾一番之后,虽说千白最终夺回了躯体,但是,白发心魔血战之时所留下的暗伤落在二品境的千白身上,于白发心魔而言不过略加调息就能恢复过来,于千白而言却是未来漫长岁月也无法痊愈的沉疴。 徐天然从怀里取出一瓶散发着幽黑暗光的瓷瓶,里面装的是蓝鲸神兽之血,还有老龙神树的树叶,徐天然将老龙树叶高高举起,金黄的树叶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徐天然的真龙精血解开了唐云龙和唐云朵的血咒,换命符自然无用武之地,不过,换命符极为珍贵,唐昊便将换命符送给了徐天然。 徐天然把玩了半晌,将蓝鲸神兽之血和老龙树叶收回包袱,挂在啊黄背上,举目眺望,扬州城依稀可见。 江南富庶,不曾亲临,根本无法想象。 一袭青衫号称走过了中原、北獒、昆仑和妖界,实际上在中原行走不过是匆匆而过,根本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眼中原的繁荣和富庶。 北獒、昆仑苦寒,妖界蛮荒,与江南富庶相比,方知人间天堂,岁月静好。 千白轻轻咳嗽,但是,黑衣小童一眼就看见千白的口中渗出鲜血,惊呼道:“爹,白叔吐血了。” 徐天然连忙跃入马车,见千白脸色惨白,却仍旧艰辛地挤出一抹微笑道:“我没事。” 话音未落,千白身子一歪,倒在了徐天然怀里。 千寻停下了马车,徐天然温润的灵力缓缓注入千寻的窍穴和灵脉之中,蜀道乍现,不过,千白身子骨虚弱至此,蜀道也不敢轻易破开千白的窍穴,徐天然一筹莫展。 千寻看着不远处的炊烟,轻声道:“主人,不远处有一座镇子,咱们要不要先歇歇脚。” 徐天然焦急道:“先去镇上居住一晚,连日赶路,千白的身子骨真的受不了。” 千寻轻轻一甩缰绳,臀部挺翘的两匹母马四蹄踏着轻快的步伐,紧紧跟随在高大的阿黄身后。 两匹母马牟足了劲在啊黄身后追逐,啊黄开心得四蹄如飞,不过,却也不敢跑得太快,一旦自个儿俩媳妇儿一个没注意跑得太快,把千白大爷颠坏了,惹恼了青衫公子,以他的心性,会毫不犹豫把自己一刀阉了,那就不太善了。 如今的日子真是滋润极了,徐小子真不白吹牛,说给自己找个媳妇儿就找媳妇儿,还一次找了俩,啊黄如今是乐不思蜀,似乎早就忘了那名身材魁梧的屠夫是谁了。 小镇炊烟袅袅。 马车越过小镇大门,门口赫然立着一个石碑,碑名采石镇。 徐天然四处打探镇上可有郎中,以扬州的繁华,临近州城的小镇必然也有良医。 千白的身子太过虚弱,徐天然不懂医术,虽说曾经靠着蜀道给修士疗伤,但是,做的不过也就是修复灵脉的活计,其余的一概不懂。而千白此时的身子哪里有半分修士的风采,灵脉无恙,身子却极为虚弱。 徐天然轻轻把脉,千白虚弱的脉象令一袭青衫愁容密布。 黑衣小童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眸子,见着一名路人就问何处有郎中? 镇上的百姓一听郎中,皆是脸色一惊,旋即,闭口不言。 徐天然掀开帘子,眼见有数十个身材壮硕的年轻人悄然提着镰刀、扁担,更有甚者后背插着两把宰牛刀,纷纷循着马车往前走,似乎要与徐天然一行人性命相搏。 徐天然内心疑惑,不过是问个路,找个郎中就这么拉仇恨,这个采石镇必然有猫腻。 忽然,手持宰牛刀的牛屠夫大喝一声,“杀。” 猛然,无数板砖、石头、瓦片纷纷朝马车袭来,饶是啊黄见多了大场面,一时也难以招架得住,这板砖、碎石之中怎么还夹杂着臭鸡蛋、菜叶和牛粪。 啊黄曾在行伍之中,万箭齐发仍浑然不惧,此时竟然有几分害怕,倒是不怕板砖落在脑袋上,这么多年跟着老白什么伤没受过,挨个板砖还不是毛毛雨。 但是,若一颗臭鸡蛋、一块牛粪、一片菜叶落在脑袋上,伤害虽然不高,却极其侮辱自己,从此以后自己在两个媳妇跟前还怎么抬起头,啊黄前蹄高高扬起,一声嘶鸣,众人内心一震,仿佛刹那间如闻惊雷。 可惜,天空中,满满的分不清成色的投掷物纷至沓来,徐天然瞥了一眼,葫芦之中八柄飞刀闪烁,在周围形成一座刀阵,不管是板砖、碎石,还是臭鸡蛋、牛粪皆在刀光之中化为粉末。 为首的背着宰牛刀的牛屠夫见状,一个箭步高高跃起,两柄牛刀斩下,气势如虹。 采石镇的青壮纷纷现出身形,各种充当兵器的农具往马车身上落下,徐天然收回刀阵,不然这些村名都要为刀阵所绞杀。 为首的牛屠夫显然是众人的领袖,徐天然二话不说,一拳挥出,身体尚在半空中的牛屠夫被一拳打飞,重重砸在砖石垒砌的墙壁上,墙壁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牛屠夫重重落在地上,捂着胸口,不停呕血。 村民们见状,浑然不惧,前仆后继,徐天然眉头微皱,一股青蛇杀意似水流淌,村民们尚未反应过来就被杀意所吞噬,片刻,数十名年轻青壮倒地,已然昏迷不醒,围观的村民们脸上虽带着惧意,更多的却是满满的仇恨。 徐天然跃上马车枫林门门主亲自前往国都,给世子妃送上了重礼,世子妃的枕边风一吹,世子殿下出马,老员外纵然在庙堂有几分香火情,但是,诸多官员也不敢与世子殿下为敌。 一封洋洋洒洒万言血书泥牛入海。 采石镇村民们恐慌的情绪再一次蔓延开来,老员外被世子殿下气得大病了几天,多亏了小医仙诊治老员外才能很快醒来。 老员外一醒来就拖着虚弱的病体告慰乡亲们,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既然朝廷不管咱们了,咱们自己管,纵然要死,也要让整座江湖看清枫林门的嘴脸。 一时间,群情激奋,村民们热血上涌,准备与枫林门拼死一搏。 这才有了原先的一幕,将徐天然一行人误认为是枫林门的爪牙,毕竟枫林门真的想要将整座采石镇屠戮一空也不会轻易派遣自己人来,这样会坏了枫林门在江湖上的名声。以门主爱惜羽毛的性子,定然花重金请那些做刀口舔血生意的江湖游侠出手。 老员外内心仍旧有几分怀疑,但是见一袭青衫澄澈的眼眸,再加上徐天然一拳就把牛屠夫打飞,若是青衫公子要下死手,采石镇恐怕皆非敌手,老员外安置好那些昏迷不醒的青壮,便亲自领着徐天然一行人前往岁静医馆。 一座朴素庭院,一名女子荆钗压鬓,布衣饰体,而一种天姿,玉蕊琼英,未能方喻。 徐天然背起千白,正在捣药的女子回眸,满眼的春色遮不住,黑衣小童偷偷扯着青衫的衣角,轻声道:“爹,又有桃花运上门来。” 徐天然狠狠瞪了一眼黑衣小童,黑衣小童悻悻然,缩头吐舌头。 女子见有客至,放下了捣锤,站起身来,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笑脸相迎道:“牛员外,身子骨好些了吗?” 老员外微笑道:“苏医仙妙手回春,老夫身子骨好多了,这几位是外乡游侠,想要寻医,我便领到你这儿来了,烦请苏医仙出手诊治。” “牛员外客气了,医者仁心,救人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何来烦请一说。” 苏瑾月招呼青衫公子将病人抬进来,徐天然将千白轻轻放在床上。 苏瑾月纤细修长的手指搭在千寻的脉搏之上,眉头微皱,徐天然见状内心不安,良久,苏瑾月冷静道:“烦请诸位先出去,我要出手为病人诊治。” 牛员外领着一众人等纷纷走出房门,见青衫公子满脸忧心神色,宽慰道:“徐公子莫要担心,苏医仙医术高明,南宫公子定会无恙。” 徐天然深深一揖道:“多谢牛员外,若是千白沉疴得治,在下必有重谢。” 在来岁静医馆的路上,牛员外和徐天然闲聊,自然一来二去就知晓了姓名,譬如知道青衫公子名为徐桐,千白名为南宫玉树。 若是千白醒来定会吓一跳,怎的就被徐天然胡诌了个这么无耻的名字,玉树临风的玉树。 黑衣小童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远方,眼眸里有一股旁人难以察觉的悸动,宛如平静湖面落下的一颗小石子泛起的微笑的涟漪。 牛员外让扈从搬来桌椅,便与青衫公子倚门而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3 最寒是人心 牛员外生怕徐公子太过担忧,便先挑开话头,笑道:“徐公子何方人氏?” 徐天然想了想,平静道:“晋阳。” “公子北人南相,气宇非凡呐。” 徐天然悻悻然一笑,为牛员外倒上一杯茶,“牛先生过誉了。” “老夫一生观人无数,从未看走眼,公子面向暗藏天机,必将是名动天下的人物。” “牛先生还会看相?” “老夫正是凭借看相的本事在庙堂平步青云,不然老夫学问不高,文章写得也不如何,当年高中不过也就是同进士出身,三甲同进士出身的世子大多做到县令、知州就走到头了,缘何我能走到一州刺史高位,靠的就是我相面识人积攒下的香火情。加之老夫为人刚正不阿,结交之人皆是尚未发达之时的患难之友,等他们飞黄腾达了自然也会惦记这份情谊,这才有了这份官运。” 徐天然微微点头。 人老了就越来越喜欢回忆往昔光荣岁月,牛员外继续说道:“与人相交贵在相识于清贫之时,若是等他富贵之后再结交就落了个攀附贵人的嫌疑。老夫结交之人大多是中正之人,不知不觉老夫俨然成了清流党元老。成也相面术,败也相面术。” 徐天然隐隐可见牛员外眼眸里闪过一丝晶莹,仿佛过往仍旧无法放下。 “王上年轻之时励精图治,选贤任能,南唐国运蒸蒸日上,不曾想随着岁月流逝,王上越来越昏庸,远君子,近小人,这些年的南唐庙堂越来越乌烟瘴气,老夫自知并无安邦定国之才,被放逐告老还乡于南唐而言并无损失,但是,宥沐先生乃经天纬地之才,也被放逐,实是南唐之损,天下之损。不然,以宥沐先生之才,南唐缘何没有问鼎中原,一统天下之势?” 徐天然不知庙堂,不过,宥沐先生的名字深深刻入脑海之中,将来若有机会定当上门好好拜访。 牛员外沉浸在往事之中难以自拔,徐天然也不打扰就静静听着,或许,多了青衫这么个听客,老员外格外健谈,所言皆是自己一生所参悟的道理,徐天然也很仗义,像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一老一少,就这么倚门饮茶,不知天色将晚。 良久,房门悄然打开,徐天然立即弹了起来,向苏医仙俯首一拜,关切道:“苏医仙,怎么样了?” 苏医仙的额头上有细微的汗珠浮现,平静道:“南宫公子身体虚弱,浑身经脉五脏六腑如同漏风的筛子一般,精元时时刻刻都在流失,若非来得及时,恐怕真就要留下后遗症了。” 听到此处,徐天然松了一口气,既然苏医仙敢这般说,看来千白定然无恙了,徐天然深深一揖,“谢过苏医仙了,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苏医仙大胆开口,只要在下能做到,都会全力而为。” 苏瑾月笑道:“徐公子言重了,我们岁静医馆是明码标价的,付了银钱即可。” 此言更让徐天然对岁静医馆心存好感,一袭青衫重重抱拳,黑衣童子轻声道:“爹,抱拳有啥用,咱得把银子给了。” 徐天然一个板栗落下,黑衣小童在地上捂着脑袋打滚,徐天然只觉得肝有点痛,身边没了个白衣小童,又多了个黑衣小童,每一个是省心的主。 “苏医仙,诊费多少?” “病还没治好呢,岁静医馆的规矩,看好病再给钱,徐公子莫急,岁静医馆不会多赚你一文钱,也不会少赚你一文钱。” “那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不行,南宫公子需要静养,刚给他施了针,勉强将漏洞填补了,莫要打扰了。往后的日子还需要药物浸润身躯,若是不出意外,一个月南宫公子方可痊愈。” 徐天然点点头,感谢道:“辛苦苏姑娘了。” 苏瑾月看了眼青衫公子,突然换了称谓,听着似乎亲切了许多,不过,苏瑾月对这些江湖游侠大多没什么好感,江湖游侠能有几人是好人? 苏瑾月不过轻描淡写嗯了一声,便离去了。 徐天然在门口,听着千白平稳的呼吸声,这才重新坐下,给牛员外倒了一杯茶,手一摸才发现茶水冷了,便要倒掉。 牛员外抚须笑道:“别倒了,太浪费了,凉了也能喝,就当是凉茶了。” 黑衣小童懂得察言观色,立即取来一壶热水,递给徐天然。 “那再加点热水,别寒了肠胃,回头牛先生老往茅厕跑可要怪罪我了。” “哈哈哈,行,就按徐公子的意思办。” 日头西斜,采石镇炊烟渐起。 一名须发洁白的布衣老者领着一名脸色病态惨白的半大孩子走进岁静医馆。 老者高声道:“大蒜是个宝。” 孩子扯着公鸭嗓答道:“常吃身体好。” “一日一枣。” “长生不老。” “宁可无肉。” “不可无豆。” 一老一少就这么吟唱着顺口溜进了院落,半大孩子见来了客人,顿时拘束了许多。 老者神色如常,一如既往问道:“吃了十月茄。” “饿死郎中爷。” 话音未落,孩子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苏姐姐正是郎中,自己这么说是不是不大好。 果不其然,苏瑾月朝着老者翻了个白眼,不悦道:“郎中爷饿死了,你们也上街讨饭去。” 老者自知理亏,立即赔笑道:“月儿,何必那么较真呢?” 苏瑾月板着脸,“草药呢?” 老者顿时一拍后脑勺,直跺脚道:“哎呀,忘了带回来了。” 苏瑾月看着少年手中一根麻绳穿着五六条约莫半斤大的鲫鱼便知道这爷俩定然是下河捉鱼去了,哪里记得采药之事。 少年是扬州城迎熏巷林安冉,曾经也是书香门第,可惜父亲为人刚正不阿,写诗得罪了枫林门,十年前的一夜林家十八口皆为毛贼所屠灭,仅仅剩下林安冉死里逃生,为路过迎熏巷买酒的华老头所救。 从此林安冉就跟着华老头和苏姐姐一同生活,林安冉的身体不好,能活下来已经耗尽了苏姐姐的心血,瞧着当下活蹦乱跳的样子,一旦到了隆冬时节,林安冉就像个老头一样怕冷怕风,稍有着凉便是咳血不止。 苏瑾月生气的其实并不是华老头把采药的事忘了,这么多年华老头上山采药几次把草药带回来了,只是气他让安冉下水捕鱼,早春时节仍旧有些寒冷,万一又受凉了身子骨真就受不了了。 华老头只是傻笑着,并不言语。 林安冉很懂事,微笑道:“苏姐姐,我没事,华爷爷没让我下水,只是让我在岸上等。” 但是,明眼人都看出来少年的衣衫裤脚湿透了,怎么可能没下水。 华老头见宝贝徒儿要生气了,只能扯呼了,刚要溜之大吉,在门口就撞上了采石镇首富牛大友一众人。 牛大友急匆匆而来,肥硕的身子一弹,华老头转瞬就弹出数步,摔倒在地。 牛大友身后五六人匆匆而来,显然是有急事,哪里顾得上华老头摔了,只是,从华老头身上跨过去,走到老员外身前,焦急道:“叔父,你真要与枫林门对着干吗?” 老员外沉声道:“是枫林门要与采石镇过不去,不是采石镇要与枫林门作对。” 牛大友急了,“枫林门要的是苏瑾月和牛大海,为何要拉着整个采石镇一起陪葬?” 牛大友身后牛氏子弟纷纷附和道:“叔父,大友说的对。” 牛大友一众人皆是采石镇地主,这些年虽得了牛大海庇护,赋税和供奉钱少了,但是也没法子盘剥佃户,所以他们并不惦记牛大海的恩情。 老员外气得拿着拐杖狠狠砸在地上,怒道:“牛大友,你们都不知感恩吗?大海这些年护着采石镇,让你们少缴纳了多少钱粮,苏医仙救了你们家中多少人,结果遇到危险就这么着急撇清关系,你们还有脸姓牛,就不怕辱没了牛家先祖吗?” 牛大友也不生气,牛家有如今的产业多亏了有叔父这么一棵大树罩着,虽说当年牛大友也想凭借叔父的裙带关系谋个一官半职,但叔父严词拒绝了,牛大友至今怀恨在心。 如今牛家只能窝在扬州城外当这小小地主老财,比起扬州城那些膏粱子弟简直是云泥之别,不进城不知州城的繁华,见那些膏粱子弟各个鲜衣怒马,在青楼酒肆挥金如土。牛家的子弟在采石镇算是富裕人家,但是与人家一比,跟土包子进城一样。 牛大友早就受够了这种日子,但是也不敢明面上得罪叔父,毕竟叔父于牛家是有大功的,当年牛家不过是采石镇在地里刨土的农夫,有了如今小小基业也多亏了叔父争气,一朝高中,官至扬州刺史。 可惜,在牛大友眼里,师父这个刺史当到臭水沟里头去了,权柄在握之时也不为家族谋划,放任牛家后代不顾,才有了当今牛家仍旧窝在采石镇的窘迫。 莫说扬州刺史,便是那些个当了县令,家族之中的子弟哪个不是鸡犬升天,比牛家过得好多了。 牛大友冷静道:“叔父息怒,牛家有如今的成就多亏了师父,侄儿从不敢违逆叔父,叔父不让侄儿入官场捐个一官半职侄儿也认了,但是,事关牛家和采石镇存亡,侄儿不得不仔细思量。牛大海是对采石镇有功,却也正是他的桀骜不驯得罪了枫林门才招致枫林门的怨恨,这是他牛大海个人之事与牛家无关,更于采石镇无关。” 老员外直摇头道:“你们皆是这般想法?” 牛家晚辈有些动摇,牛大友躬身一拜,平静道:“我们都商量过了,我们牛家不当这个出头鸟,也和镇上几个大户人家通过气了,这是枫林门和牛大海、岁静医馆的恩怨,与我们无关。” 老员外一时间怒火攻心,呕出一大口血来,这把牛大友惊到了,想不到叔父这般固执,继续劝道:“叔父,你当你还是扬州刺史吗?若您还是扬州刺史,那枫林门敢造次?可是叔父您已经致仕了,咱们牛家生死存亡之际不能莽撞行事,还望叔父三思。” 老员外无力地摆摆手,身边自己最疼爱的孙儿牛栾川扶着老人,怒骂道:“牛大友,不要再说了,你想气死爷爷吗?” 苏瑾月语气冰冷道:“既然枫林门与牛大海和岁静医馆的恩怨与牛家无关,还请几位赶紧离开岁静医馆,省得沾惹是非。” 牛大友见状,看来苦劝叔父无果,只能摇头离去。 忽然,一袭青衫厉声道:“慢着。” 牛大友一行人回过头来,见这名外乡人正怒目相向,一时间有些心虚,这外乡人可是一拳就把牛大海打飞,不是个好惹的主,牛大友毕恭毕敬道:“公子有何赐教?” “你有一事忘了?” “何事?” 徐天然的目光落在尚且直挺挺躺在地上的华老头身上,牛大友做惯了墙头草,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是十分高强,立即将华老头扶起来。 不曾想华老头就是不起来,这个在岁静医馆混吃混喝的混不吝跟自己干上了,牛大友气呼呼道:“华老头,都是乡里乡亲的你要故意讹我吗?” 华老头原先没这个想法,不过是想躲过宝贝徒儿的凌厉眼神,不过牛大友既然如此说了,华老头反倒是来劲了,既然你说讹就讹呗,不停呻吟道:“我的腰断了,起不来了。” 牛大友一时间骑虎难下,身边几位牛家子弟一同俯身搀扶,想不到华老头身体仿佛千斤重,任由几人如何用力,华老头就是纹丝不动。 牛大友索性不扶了,将怀中的钱袋子往地上一丢,“不就是想要钱,给你。” 徐天然指尖一弹,一股灵力侵袭而出,将钱袋子原路丢回去,牛大友眼疾手快,将钱袋子抓在手上,奈何,一股巨大力量涌来,牛大友身形接连后退数步,一个踉跄,一屁股摔在地上。 黑衣小童看热闹不嫌事大,拍手叫好。 围观的村民对牛大友指指点点,不过其中不乏认同牛大友说法之人,虽说牛大海和苏瑾月对采石镇有恩惠,但是,大难临头惹来了山上仙人,动辄就要全村覆灭之事,怎能因一点小恩小惠就白白丢了性命。 人心之细微处便是如此。 徐天然早已见怪不怪,苏瑾月紧紧抿着嘴唇,有些失落。 牛大友起身,拍拍屁股的尘土,也不生气,谁让青衫公子拳头大,自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反正挨这么一下反倒是扯平了,牛大友捡起钱袋子,不要钱更好,自己省得割肉,转身便要离去。 “站住。”一袭青衫又喊了一声。 牛大友耐着性子道:“公子,我也挨揍了,算是扯平了,还有何指教?” “道歉。” 牛大友有些愠色,但是见一袭青衫腰间的佩刀,压下怒火,朝地上七扭八扭的华老头躬身一拜,“华老头,抱歉。” 林安冉走到华老头跟前,在老头耳边轻声道:“华爷爷,装蒜也有个限度。” 华老头这才颤颤巍巍站起来,仿佛真的受了重创一般。 苏瑾月看着牛大友一行离去的背影,愤然转身,低头察看牛员外的病情。 牛栾川和苏瑾月靠得这么近,脸颊立即就红透了,徐天然一眼就瞧出了牛栾川的心思,但是,转身过去就当作没看见。 华老头见苏瑾月是真的生气了,闷不吭声去了厨房,处理新鲜的鲫鱼干净利落,拿起一块豆腐,很快,浓香鲜甜的鲫鱼豆腐汤熬好了。 林安冉也煮好了米饭,又择菜、从梁上取下一条腊肉,今日来了客人,总得加个荤菜,再说了,回头钱还是要从青衫公子身上出,林安冉便再煮了几个鸡蛋,反正也不心疼。 徐天然是明白事理的人,知道苏瑾月不会收下银钱,便转身将一锭十两的银子悄悄塞在华老头手上,华老头多精明的人,自然懂,这几天多加几个菜。 华老头已经开始盘算,要抠出几两银子买酒,自己不采药宝贝徒儿就不给自己银钱,这都许久没喝过酒了,肚子里的酒虫早就不老实地活动起来了。 华老头见桌上摆着鲫鱼豆腐汤、爆炒腊肉、水煮鸡蛋,菜色还是略显单薄了,掏出二百文钱,让林安冉再去买两斤猪头肉回来。 林安冉没想到今天华老头这么大气,把压箱底的二百文钱都掏出来了,难道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心里想着,林安冉脚上的动作可不慢,一眨眼,林安冉拐过几个巷子,就把猪头肉买回来了,而且,林安冉还贴心的把剩下的铜钱买了壶酒。 华老头摸摸林安冉的脑袋,笑道:“爷爷没白疼你。” 苏瑾月为老员外诊治完毕,牛栾川脸上浮着两抹朝霞问道:“苏医仙,我爷爷怎么样了?” 苏瑾月淡然道:“无妨,急火攻心,我开个方子,你回头找安冉抓药,喝两日便好了。” 牛栾川抿了抿嘴唇,一副书卷气作揖行礼道:“多谢苏医仙了。” 苏瑾月仍旧一副平淡模样,“不客气,我是收钱的。” 牛栾川焦急道:“我知道,但还是谢过苏医仙了,这些年爷爷身子骨不好,多亏了苏医仙出手诊治,不然我都不知该怎么办。” 苏瑾月微微点头便转身离去,似乎也不留牛栾川吃饭了。 牛栾川看着苏瑾月的背影,脸色一通火辣,一时怔怔出神。 良久,听见屋里头老员外喊道:“川儿,咱回家吧。” “好嘞,爷爷。我抓好药就扶您回去。” 苏瑾月看着一桌酒菜,眼神冷峻,盯着华老头看了好久。 华老头轻轻咳嗽一声,把林安冉温热的酒倒好,自顾自饮了一杯,做了艰难的思想斗争,将一锭白花花的银子放在桌上,颤抖着手把银锭推到苏瑾月身前。 苏瑾月把钱收入囊中,终于露出久违的微笑,“开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4 女文豪 北獒,皮室军南营。 耶律大石检阅大军,自从他担任南营统领以来萧氏立即送来了两万精锐充实南营,如今的南营不再是当初那般羸弱。 数年韬光养晦,耶律大石蛰伏已久,明日开春狩猎,耶律大石俯瞰茫茫草原,成败在此一举,将手中三枝鸣镝收入箭囊之中。 自耶律大石执掌南营以来,便发布军令,全军皆听从自己号令,不遵军令者斩。耶律大石发明了一种响箭,取名为鸣镝,一旦射出会发出笛子一般悠扬的声音,鸣镝射向何处,全军羽箭皆射往何处。 第一次,耶律大石将鸣镝射向自己的骏马,全军将士纷纷射出羽箭,耶律大石最心爱的战马转瞬被射成刺猬,一块完整的皮肉都没剩下。旋即,耶律大石将少数不曾射箭的将士斩杀。 一时间,军中大骇,深知统领军令如山。 第二次,耶律大石将鸣镝射向父汗赠予自己的美姬,随着一声悠扬的笛声,羽箭如蝗虫一般落在女子曼妙的身躯之上。耶律大石又处死了不听军令之人。 自此以后,耶律大石在皮室军南营军令如山,无人敢不遵从。 耶律大石的这番做法传到了耶律德光耳里,尤其是自己安插在耶律大石身边的美姬被射杀,耶律德光对耶律大石愈加猜疑。 不过,耶律大石的做法在草原上也无不妥之处,草原领兵便是讲究令行禁止,耶律大石的手段虽是血腥了些,确实也将原本孱弱的南营练成了一支精锐之师。 耶律德光再是猜疑,却也不得不忌惮几分,父子二人已经两年未见面。 耶律章石回到北獒已经没了半点心气,整日饮酒作乐,美妾在侧,不问庙堂之事,耶律德光也是十分失望。 述律氏没了家主述律屠和述律玉已然群龙无首,有了几分颓势,述律理俨然成了述律氏的幕后主人,但是,仍旧止不住述律氏的衰败。 述律理几次三番闯进耶律章石的大帐,将那些美妾、伶人全部剥光了衣服扔到茫茫雪原之中,饶是如此,耶律章石在碎叶城一役被彻底击垮了心性,再也爬不起来了。 耶律德光内心也在摇摆,原本偏向耶律章石的天平慢慢像耶律大石倾斜,虽然自己不喜欢这个长子,但是,耶律大石的才华确实远在章石之上,是承继汗位的最佳人选。 述律氏哪里愿意束手就擒,不过述律氏没了主心骨,谋划无数,无一付诸实施,述律理终究是个宫闱女子,算计人心、吹枕边风是好手,真的主宰一大家族却力不从心。 开春狩猎,耶律德光想着也该立储了,不然北獒再如此相争就要四分五裂了,等春猎之后,就召开黄金家族和北獒部落会盟,宣布耶律大石为继承人,尔后所生不多的日子自己也能享两年清福,待甲子期满就卸去汗位,隐居獒宫成为北獒护法。 一时间,北獒暗流涌动。 萧墙夜访慕容氏,慕容氏家主慕容晋是个老滑头,早就知道萧墙的来意,虽表示自己会保持中立的态度,却已经与萧氏眉来眼去,显然是站到了耶律大石这一边了。 翌日,耶律大石一袭戎装,一万精锐南营大军开拔,耶律德光龙撵豪华壮观,龙撵宛如一座小型皇宫,歌姬起舞、酒池肉林。 耶律德光身边有两万亲卫铁骑护卫,寻常人根本不得近身,耶律德光端着酒杯,看着不远处一万精锐铁骑缓缓而来,心中甚是欣慰,短短数年,南营已经今非昔比,耶律大石用着铁血手腕练出了一支精锐铁骑。 不过,耶律德光心里清楚,这支南营只听耶律大石一人军令,自己已经难以统辖,耶律大石的大军不得靠近大汗亲军,只许耶律大石一人觐见。 耶律大石翻身下马,在内侍的带领下,昂首挺胸走进龙撵。 不远处,又是一支骑军,耶律章石边骑马便饮酒,身后的左军也是一副颓丧模样,一支精锐铁骑被耶律章石带成了如今这副惨淡境地,耶律德光虽神色如常,但内心已然不悦。 耶律章石已然一副了无生机的模样,拎着一壶酒,转身便走,连龙撵也不想去,连父汗也不想见。 述律理眼睁睁看着儿子离去,紧紧攥着拳头,恨铁不成钢。 今日,述律理已经下了决心,趁耶律大石不备将耶律大石杀死,埋伏在龙撵周围的刺客伺机而动。 耶律大石单膝下跪向耶律德光行礼。 忽然,述律氏十名伪装成内侍的刺客向耶律大石出手,耶律德光也为眼前一幕震惊了。 耶律大石处变不惊,微微抬起头来,一股漆黑如墨杀意流淌而出,转眼,耶律大石的菩萨蛮划过一道圆弧,十名刺客为耶律大石一刀斩杀,连全尸都不曾留下。 耶律德光起身,想要留下耶律大石。 可惜,耶律德光只能看着耶律大石孤寂的背影。 这一场围杀于耶律大石而言早已无关紧要了,若述律理不出此昏招,自己至多不过师出无名,既然述律理将借口给自己送来了,耶律大石再也不用藏着掖着了。 一道黑影穿破长空,耶律大石回到南营将士之中,骑在马上,看着尚未走远的耶律章石,耶律大石右手从箭囊里取出一枝鸣镝。 一声悠扬的笛声,耶律章石还未反应过来,转身就发现满天箭雨落下,耶律章石双手绵软无力垂在身侧,释然一笑。 世上再无耶律章石。 耶律大石一鼓作气,领着南营将士杀入中军之中,耶律德光登上高台,怒斥耶律大石,让南营将士放下武器。 南营将士根本不理会耶律德光的命令,一万精锐铁骑随耶律大石冲阵,耶律德光以为耶律大石误会自己了,还想苦口婆心劝慰耶律大石。 父子二人,隔着百步,四目相对。 耶律大石眼神坚定,从箭囊中取出一枝鸣镝,抬手就是一箭射向述律理。 述律理大惊失色,奈何难逃漫天箭雨,被无数羽箭钉在龙撵之上。 耶律德光沉声道:“大石,这一切都是述律玉所为,你已经杀了章石和述律理了,就此罢手吧,我本就打算今日宣布你为北獒储君,咱们父子二人可以不再相疑了吗?” 耶律大石心如铁石,不为所动,最后一枝鸣镝射出,耶律德光没想到耶律大石真的敢向自己出手,转瞬,耶律德光为箭雨所吞噬,身边一众高手在万箭之前也是无力回天。 这一日,耶律大石三枝鸣镝杀耶律章石、述律理和耶律德光,以极其血腥的手段登上北獒汗位。 消息传至中原,朱子柒在花满楼上看着北獒谍报,北境不安了。 青山镇,学塾内。 一名儒衫老者双手颤抖下了一颗棋子,悔恨不已道:“失策失策啊,想不到徐小子的一生之敌并非吴清风,而是耶律大石。” 老白埋头饮酒,似乎不太关心自娱自乐的老吴,成天在自己与自己对弈,口中念念有词什么胜天半子,“成天躲在后面老这么算计有意思吗?真的这么算着就能给你算赢了,在我看来哪里有什么一生之敌,在徐小子面前都是土鸡瓦狗罢了,不值一提。” 老吴懒得理会老白,自言自语道:“老夫下了个昏招,能不能扭转乾坤就看徐小子自己了。” 老白夹起一块猪尾巴丢入口中,又是咕噜一大口酒,这般滋味真是美妙无穷,“我不像你整日关心什么天下大势,只是看着元昊那小子这两年长开了,又清瘦了许多,俨然是仪表堂堂,就是不知为何姬丫头就是看不上,苦恼死我了。” 忽然,端着茶点的姬胜雪推门而入,带着愠色道:“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我不嫁人,老白你要是再胡说,以后我就不给你做下酒菜了。” 老白一听,这好酒都被白孔雀那王八蛋搬走了,就剩这可口的酒菜下酒,若姬丫头真的不给自己做下酒菜,那当这寿与天齐的大长生者还有个什么劲嘛。 “姬丫头,你莫要生气嘛,我也就这么一说,我知道你的心里就徐小子一个人,但是,你也知道那小子的德性,他肯定是想你能有个好归宿的。” “老白,我有我的活法与你无干。” 姬胜雪将茶点往门口一放,转身就要离去。 老白觉得有点对不住姬丫头,幽幽道:“那徐小子的故事还听不听了?” 肌肤胜雪的女子停下脚步,转瞬,满脸笑意,盘腿席地而坐,“一码归一码,该听还得听。” 老白看了眼门口的茶点,姬胜雪立即将茶点端起,放到老白和先生跟前。 老白将徐天然妖界之行与姬胜雪一一道来,姬胜雪脸上的神情也如徐天然的遭遇一般,徐天然遇险了跟着皱眉,徐天然赢了跟着笑,先生终于放下棋子,拿起一块糕点,听着老白讲自己了然于胸的故事。 良久,老白讲完了,姬胜雪笑着给老白倒了满满一碗酒,笑眯眯道:“老白,口渴了吧,喝碗酒解解渴。” “只有听徐小子的故事你才会这般乖巧,真不知那小子有什么好,能让你这么惦念。” 胜雪肌肤悬浮两抹朝霞,“老白,你又逗我。” 先生抿一口茶,平静道:“雪丫头,你的书写完了吗?” “写好了,这几日手稿整理完毕就让先生审阅。” “名字想好了吗?” “就叫。” 老白咧嘴笑道:“咱们姬丫头真是了不得,当代女文豪,叫天下人都知道女子也能与男子一般有才华。” 姬胜雪笑道:“老白过奖了,不过是随手写的小说罢了,不知世人会不会喜欢?” 先生沉声道:“上回你还没说到结局,今日就把结局说给我们俩老头听听。” “好嘞,英台被迫出嫁时,绕道去梁山伯墓前祭奠,在祝英台哀恸感应下,风雨雷电大作,坟墓爆裂,英台翩然跃入坟中,墓复合拢,风停雨霁,彩虹高悬,梁祝化为蝴蝶,在人间蹁跹飞舞。” 老白一大口便是半壶酒下肚,赞叹道:“悲伤、凄苦,不过,终究得以化蝶为伴,不失为心灵的归宿。” 先生揶揄道:“哟呵,大老粗今日也能倒出点墨水来。” “没法子,在酸溜溜的读书人身旁厮混久了,也能沾点墨水。” 先生赞许道:“雪丫头,故事很美,你想以此书祭奠如云,我是看得出来,结局也是寄托了对如云的思念。你是个善良的姑娘,可惜总是太为别人考虑了,若是能多为自己考虑一点多好。” 姬胜雪的神色如常,眼眸却闪过一丝忧郁,“先生,我很好。” “先生是男人,不太懂女子细腻的心事,为师只想说,不论将来你做何种决定,为师都支持你,但是,你自己要过得幸福。” 姬胜雪朝先生扮了个鬼脸,“知道了,先生。” 门外,一名身材高挑俊逸公子敲门。 姬胜雪皱着眉头,先生轻声道:“请进。” 元昊真的应了那句话,男大十八变,若是徐天然重回青山镇定然认不出眼前风度翩翩的俊逸公子会是原来那个小胖墩元昊。 元昊这几年愈加成熟稳重了,与先生和老白作揖行礼,再无当年半分顽劣。 姬胜雪借口就要离开,先生轻声道:“雪儿,不急着走,今日把话说开了,对你和元昊都好。” 元昊紧紧攥着拳头,一袭儒衫微微荡漾,“雪儿,我是真的喜欢你。” 姬胜雪美眸直视元昊,元昊不敢直视,眼神闪烁,姬胜雪直截了当道:“我不喜欢你。” 元昊低头,“我知道。” “话说完了,我先走了。” 元昊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我知道你喜欢他,但是,他不属于这里,你和他没有结果的,纵然你一生都不会喜欢我,我仍愿意娶你,愿一生守护你。” 老白抬头望天不知在看些什么,又喝了一大口酒。 姬胜雪坚定道:“你的心意我知道,但是我已经决定了,终身不嫁。” 元昊紧紧咬着嘴唇,一丝咸腥的血水流入口中,良久,“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话音刚落,元昊与先生和老白告辞,春风吹散了冬日的寒冷,却吹不散元昊悲伤的心。 老白似要言语什么,终究是没说出口。 先生意味深长道:“林姊已经嫁人了吧?” 这句话不知道是跟谁说,只是,姬胜雪眼眸转瞬如一湾春水。 老白附和道:“如云走了,小布跟着徐小子行走江湖去了,风云娶妻了,林姊嫁人了,林妹听说也有人上门提亲了,估摸着八字也有一撇了,留在镇子上的就剩下雪丫头、麦子地和元昊三人还没个着落。” 先生重重叹息一声:“麦子地也是痴情,当年若是勇敢一点,咱们俩老头出点力,如云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老白无奈道:“人各有命,何来那么多假如。” 姬胜雪听着老白和先生的言语,望着天上的月亮,眼泪如散落的珠帘落了一地,一袭白衣的姬胜雪在心里呐喊着,徐天然,我想你了,请允许我就今天这么想你,往后会越来越不想的。 虽然姬胜雪知道自己做不到,不然也不会总是来打探他的消息,但是,她早就决定了,自己爱那一袭布衣青衫,若是今生不能嫁给他,不如终身不嫁。 姬胜雪也知道,其实,在徐天然的心里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却也因此当年他才会渐渐疏远自己。 月华之下,肌肤胜雪的女子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当年,我认识你比朱子柒认识你还早呢? 如果,你不能修行,会和我在一起吗? 如果,我能修行,你会选择我还是朱子柒? 如果,我们能一起行走江湖,那该多好? 可惜,没有如果。 姬胜雪只能在心里暗自感伤,却又想起曾经往事,不禁破涕为笑。 老白看着又哭又笑的姬胜雪,以心声告诉老吴,“徐小子错过了姬丫头真是可惜,这年头能找一个为心爱的男子又哭又笑的女子很难咯。” 先生回答道:“是啊,柒丫头可不会像雪丫头这般温柔,不过,情之一事,咱们俩可说不来,随他们去吧。” 那一夜,先生将姬胜雪的眼泪收集起来,装在了水晶之中,深深埋在庭院梧桐树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5 你的名字不太善 一辆清一色四匹白马的豪奢马车缓缓驶入扬州城,马车上悬挂一串金灿灿的铜钱在阳光照射下格外亮眼。 扬州知州早已在城门等候,枫林门门主叶枫和少门主叶君如立于知州大人身后,出城迎接贵客。 不曾想一袭破旧布衣的车夫眼睛都不抬一下,完全无视知州大人和枫林门门主。 百姓们纷纷揣测,不知所来之人是什么大人物,能让知州大人和枫林门门主这般重视。 立于城门下,躬身行礼的知州大人和枫林门众人从未受过如此屈辱,竟然完全被无视了,但是,众人皆敢怒不敢言,实在没办法,来人势力太大,便是车夫就是武评三十三拳法大宗师甲乙,自然敢目空一切。 马车径直驶向扬州城最为豪奢的酒楼水云间,知州钱书年岁大了,跟在马车后一路小跑有些力不从心,没两里路就累得气喘吁吁、眼冒金星,叶枫一手扶住钱书,看似钱书仍旧在奔跑,实则是叶枫灵力加持之下,钱知州毫不费力贴着地面飞行。 钱知州感恩地点点头,果然是八面玲珑心叶枫,察言观色的本事着实高明,马车所坐之人乃姑苏钱氏少主钱彬彬,面上瞧着钱少主似乎是轻车简从,并无甚排场。 但是,马车里头坐着的是姑苏钱氏一等供奉李长安,高居剑榜十九,武评三十二的两榜高手。车夫甲乙,武评三十三拳法大宗师。婢女花染,最擅长暗杀,境界连钱彬彬都摸不准,总的来说,飞升境以下面对花染的袭杀绝无生还可能。 就这区区一辆马车,就能让整座江南为之侧目,敢问江南有几座宗门能有如此深厚底蕴能与区区一辆马车匹敌? 姑苏钱氏,富甲天下,家主钱万三更是精通商贾之道,懂得挣钱,更懂得花钱。 钱万三有一句名言,该挣的钱一颗铜板也要挣,该花的钱金山银山也要花。 花染轻轻掀开帘子,柔声道:“少爷,扬州风景不错,奴婢陪您逛逛。” “不逛了,有啥好逛的,看起来和姑苏也相差无几,都一个样。” 花染见少爷瘫坐在柔软的座位上,毫无生气,继续说道:“少爷,听说扬州翡翠楼花魁许蔷薇乃名动天下的大美人,要不晚上奴婢陪您去翡翠楼会一会蔷薇姑娘?” 钱彬彬懒洋洋翻了个身,不耐烦道:“没兴趣,不如在客栈睡觉。” 李长安一袭儒衫,长须及胸,有美髯公的称号,见少爷这般慵懒,耐心开导道:“少爷,您年纪轻轻怎就如此惫懒,老爷让您行走江湖,说了不花完一百万两银子不让回去,就是为了让您在江湖上多结交些情投意合的年轻俊彦,将来与您也有极大臂助。” 钱彬彬早就受够了李长安不停的唠唠叨叨,把耳朵堵住,眯眼假寐,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姿态。 李长安无奈长叹一声,这位含着金钥匙出身的少爷怎就这般不开窍,若是自己有着这么雄厚的背景,那不得遍交天下英豪,阅尽江湖美女。 可惜,人比人,终究是气死人。 甲乙轻轻一扯缰绳,马车稳稳停下,花染趴在钱彬彬耳畔轻声道:“少爷,水云间到了。” 钱彬彬肌肤白皙,比江南女子的粉嫩肌肤更甚一筹,柳叶眉、桃花眸,生的比花魁还花魁,可惜一身惫懒的模样仿佛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在外人看来白亏了这一副惊为天人的皮囊。 若是钱彬彬油嘴滑舌几分,再加上姑苏钱氏的名号,钱彬彬行走江湖不花一颗铜板就能把花魁全部拿下。 花染为少爷披上了锦袍,甲乙为少爷放好板凳,李长安为少爷打开车门,花染搀扶着少爷缓缓走出马车。 钱彬彬在心里将老头子骂了不知道几千遍几万遍,好好在家窝着不好,非要赶自己出来行走江湖,这粗鄙的江湖有什么好走。 扬州知州钱书是姑苏钱氏的旁支子弟,算是钱氏的异类,自小并无修行资质,也无商贾天资,反倒是喜欢读书,后来还真得了功名,一步步爬到了扬州知州的位置上来。 而且,钱氏对钱书的仕途并无帮衬,毕竟不论庙堂还是江湖都对钱氏十分忌惮,纵然山上宗门和山下王朝都想从钱氏弄来银钱的支持,却有不希望钱氏干涉宗门事物和庙堂之事。 钱氏倒也明事理,在商言商,从不逾矩。 钱氏子弟以修行为荣,以商贾为荣,从未以读书为荣,虽说钱氏子弟自小都要在学塾读诸子百家经典,学算数之法、商贾之道。但是,鲜有专心于钻研儒学,醉心科举制艺。 此番钱彬彬莅临扬州,钱书大感意外,更意外的是家主竟然给自己送来亲妖界之战的邸报十分详细,炼狱、无影、白发、龙天行、凤九天等雄霸横断的大妖悉数印在钱彬彬脑海里。 钱彬彬没来由竟然生出几分兴致,让花染都倍感意外,咱家公子可是不知多少年没有这份兴致勃勃的模样了。 其中,钱彬彬过问最多的并不是炼狱、无影和白发三头大妖,反而是一个名为徐天然的刀客。 尤其是一袭青衫战周中华,独创三角裤这等新鲜玩意,再战乌雷,又新发明了百褶裙。 钱彬彬问花染,“这徐天然究竟是何人?” 花染轻轻摇头,“奴婢稍后调取他的谍报再念给公子听。” “这小子不错,我瞧着顺眼,你说三角裤和百褶裙究竟是什么稀奇玩意,咱能做得出来吗?” 花染也不太懂,谍报之中寥寥数语的文字那里能知晓三角裤和百褶裙的样式,只能摇头道:“估摸着还得问徐天然本人。” 钱彬彬笑眯眯道:“若是咱们钱氏布庄制作三角裤和百褶裙,会不会大卖呢?” 花染有些诧异,不愧血脉之中流淌着钱氏的血液,不经意间就能捕捉商机,或许,这便是钱氏族人的本能。 “回头奴婢让扬州钱氏布庄分号掌柜的上门先制出样品,公子过目觉得可以,咱就先在扬州试试呗。” “好嘞,你继续念吧。” 妖界邸报洋洋洒洒数万字,人族、妖族顶尖的人物各自交锋,听到最后,钱彬彬更是对徐天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让花染担忧不已,公子莫非真是不爱女人爱男子? 叶枫悄悄遣人将独女叶君倩招来,更是与知州大人说,“大人,我有一闺女,名为君倩,今年入选胭脂榜排名第九,是咱们扬州第一美女,让小女前来作陪,岂不让大人脸上有光?” 钱书欣然应允,叶枫的算盘钱书岂会不知,但是,若是叶枫真的能与少主搭上关系与自己而言,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枫林门在扬州名号响亮,但是搁在江湖之中不过是二流宗门,叶枫不过是半步飞升修为,连枫林门隐世不出的老祖也不过是飞升境巅峰修为,叶枫想将女儿送上钱彬彬的床榻,却不敢奢望钱氏能明媒正娶,能纳为小妾已经是枫林门叶氏的无上荣光。 只要倩儿肚子争气,诞下子嗣,纵然无法成为钱氏嫡传一脉,只要能成为钱氏旁支,枫林门背靠钱氏这课大树,将来谋划一个宗字头也未尝不可? 叶君倩,色艺双绝,扬州第一美人,迈进水云间的那一刻,街道两侧围满了观众,偌大的街道为之拥堵。 钱彬彬听见了外头熙熙攘攘,问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花染推开窗户,只见一名魅惑天成的绝色女子进入水云间,同为女子,连花染也不禁艳羡道:“太美了,公子,估计是奔你来的。” 花染的姿色不过中等,却是长了一张圆圆的可爱脸庞,旁人瞧着一副人畜无害,谁能知道她可是能让两榜高手李长安都忌惮的人。 钱彬彬索然无味,“投怀送抱的女子最是没滋味。” 花染笑道:“原来公子喜欢欲拒还迎?” 钱彬彬皱着眉头,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花染瞧着月上柳梢,提醒道:“公子,该用膳了,总不能让你侄孙久等了,纵然是逢场作戏也得上个场呀。” 钱彬彬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走咯。” 推开房门,李长安和甲乙紧随其后,钱书看见少主来了,连忙起身相应,就要拜倒在地上。 李长安佩剑出鞘,剑柄抵住知州大人的膝盖,花染和颜悦色道:“知州大人是跪习惯了,忘了钱氏家训,男儿膝盖有黄金,只跪天、跪地、跪先祖、跪父母、跪恩师,其余一概不跪。” 钱书心中一凛,大汗淋漓。 钱彬彬慵懒笑道:“知州大人不要多礼,咱是亲戚,可不是在庙堂之上,随意一些,别整那么多繁文缛节。” 钱书小鸡啄米一般点头,连舌头都打结了,说不出话来。 钱彬彬问道:“知州大人,敢问尊姓大名?” “钱书。” 钱彬彬若有所思,令众人屏息不敢有丝毫动静,没曾想,良久,钱彬彬幽幽冒了句:“知州大人,你的名字不太善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6 苏小抠 我有一刀断长生316苏小抠钱书一脸错愕,不知少主何意? 钱彬彬笑道“知州大人,咱们钱氏以商贾立足,你这名字倒过来念是什么?” 钱书原原本本说道“书钱。” 钱彬彬笑得直弯腰,钱书也是尴尬赔笑。 叶君倩怀里抱着一只白猫,轻轻抚摸,似笑非笑,娇嗔妩媚。 钱彬彬见众人皆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无奈道“没意思,没意思。” 钱书一听,紧张道“少主,我们做错什么了?” 钱彬彬叹气道“名字乃长辈恩赐,旁人这般恶意调侃,你都不生气?” 钱书心里想着,当着你的面纵然有些许怨念也不敢表露出来,却面不改色道“侄孙名字是家父所起,少主乃家父叔父,如此训话也无不妥。” 钱彬彬意兴阑珊,指着叶枫说道,“若是他这般调侃你,你也是这个态度?” 钱书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叶枫虽是山上仙人,却深谙庙堂之道,对自己一向尊重有加,岂会如少主这般无礼。 想及此处,钱书立即强行控制自己的意念,听闻山上仙人有窥探人心的神通,若是少主也能看懂自己的内心,自己可就万死难以赎罪了。 叶枫见场面尴尬,立即喊来掌柜的,“上菜。” 掌柜的头也不敢抬,在座的每一个他都惹不起,知州大人在他眼里就已经是云端的人物了,枫林门叶门主是山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而年轻的俊逸公子更是了不得的人物,让知州大人和叶门主如此卑躬屈膝,莫不是咱们南唐国的世子殿下? 叶枫和钱书皆立在圆桌旁,钱彬彬未坐下两人哪里敢坐,叶君倩眼神妩媚,似秋波流淌。 钱彬彬原先转身离去,奈何老头子交代了,自己这顿饭是逃不掉了,不然老头子一生气,让自己花光二百万两银子才能回去,那就完蛋了。 钱彬彬号称天下最懒散之人,连花钱都觉得费劲,这二十余年他在床上呆的时间最长,连食物都是花染一一送到嘴边,更是懒到能咬一口吞下绝不咬第二口。 原来钱彬彬也想找个牙口好的美婢帮自己咬碎了送入口中,自己连咀嚼都省了,奈何花染坚决不肯,倒不是怕有旁人争宠,实在是怕高贵的公子被人毒害了。 钱氏少主面临的危险丝毫不比大梁太子来的少,若是食物在传递过程中多过一手就多一分危险。 世间之毒千奇百怪,若是喂饭之人被下了毒,少主可就危险了,钱彬彬又不敢厚着脸皮让花染替自己咀嚼食物,只能辛苦自己脸上的肉多劳作了。 老头子让自己一百万两银子要像一个大石头砸在江湖之中掀起一阵巨浪,钱彬彬至今还没想明白该怎么掀起巨浪,单想把一百万两银子花完就头疼不已。 一百万两,搁在自己身前该是多大一座山? 钱彬彬懒得想了,直接落在,花染招呼知州大人、叶门主和叶小姐坐下,这等宴席连叶君如都没有落座的资格,只能在一旁上菜。 知州大人坐下了,但是叶门主呆滞当场,钱彬彬身后站着李长安、甲乙和花染,姿容平常的花染叶枫不认识,但是,李长安和甲乙誉满江湖,谁人不识? 可惜,连武评高手李长安和甲乙也只能立于钱彬彬身后,自己区区半步飞升的枫林门门主有何脸面坐下? 钱彬彬脸色有些许不悦,花染早已知晓了公子的意思,立即打圆场,“叶门主、叶小姐快快落座,你们二位是知州大人的贵客,你们不落座岂不是不给知州大人面子?” 叶枫连忙毕恭毕敬道“在下何德何能与少主一同落座,在下为少主和知州大人上菜倒酒就好了。” 钱彬彬冷冷瞪了一眼叶枫,叶枫知好歹,坐了下来,宛如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鸡仔,早知这饭局如此恐怖就不来了。 推荐下,我最近在用的看书app,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叶枫深知,这场饭局不犯错便是最大的功劳,叶君倩倒是比父亲更加大气一些,朝钱彬彬施了个万福便安然落座。 叶君倩对自己的容貌极为自信,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不为自己绝世容颜所折服的男人,连自己父亲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有几分怪异,若非自己奇货可居,或许他都要向自己下手。 枫林门的腌臜事叶君倩一清二楚,自己最好的归宿就是成为父亲的联姻筹码,至于能否在夫家过上好日子就要靠自己的本事了。 叶君倩自小在娘亲的调教下,一身狐媚功夫早已炉火纯青,如自己娘亲一般,叶君倩此时看起来一股清冷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但是,偶然流露出的魅惑,但凡有点血性的男儿都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可惜,她遇上了钱彬彬。 一道道精致菜品一一上桌,大煮干丝、蟹粉狮子头、文思豆腐、三套鸭……水云间掌柜的一股脑将扬州的名菜全部上了,钱彬彬看着满桌色香味俱全的席面毫无兴致。 钱彬彬不动筷,谁也不敢动。 叶枫看着站在钱彬彬身后的李长安和甲乙更是局促不已,丝毫不敢有逾矩的动作。 叶君倩手中有白猫,反倒不似父亲那般尴尬,叶君倩心里着实看不起自己的父亲,在半步飞升瓶颈滞留整整十年,若是这十年另一只脚再跨不过去飞升境,恐怕今生皆无缘飞升境巅峰了,而自己的哥哥叶君如瞧着也不是个成器的。 若说狎妓风流,叶君如自称扬州第一,谁敢称第二? 可是,论起修为,叶君如虽说已经化神初境,但是这境界有多松垮,叶君倩一清二楚,恐怕比起自己老爹都要没出息。 叶君倩修为一直滞留在金丹境,她一点也不急于破镜,枫 林门的功法太差了,她强行压制自己的境界,若是一朝嫁入豪门,得了机缘,到时候哪怕碎丹重新修行,修行之路也会比当下靠着丹药硬是破开金丹瓶颈来得顺遂。 叶君倩早已想明白了,这辈子于自己而言什么最重要,一是自己绝美的容颜,想要征服江湖靠自己是绝无可能了,只能靠征服男人来征服江湖。二是自己的修为,再美的容颜在男人那里总有腻了的一天,只有自己实实在在的境界才是自己在世上安身立命的根本。 叶枫对自己乖巧顺从的女儿十分满意,看着叶君倩在宴席之上落落大方的模样感叹这二十余年自己没白调教,叶家一门的希望就寄托在她身上了。 千白醒了,身子还有些虚弱,苏医仙想要进扬州城为千白买些温补的药材,牛大海死活不肯让苏医仙进城,生怕被枫林门盯上。 徐天然一眼就看穿了牛大海的心思,看似五大三粗的牛大海对苏瑾月动了情,徐天然摘下腰间的葫芦,一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千白轻轻咳嗽了一声,“苏医仙,牛大哥说的对,此时进城太危险了,我的身子休息两日便好了。” 苏瑾月冷冷瞪了眼牛大海,牛大海顿时不敢言语了,又朝在角落喝着前两日买来的小半壶酒的华老头翻了个白眼,华老头浑身一哆嗦,推开门,转瞬就没影了。 林安冉走到苏瑾月跟前,笑道“苏姐姐就别怪华爷爷了,明日我们一定好好采药。” 苏瑾月点点头,平淡道“医馆没药了,不论要不要给南宫公子买药都得进城一趟,诸位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有危险的。” 徐天然收回酒壶,笑道“要不玉树陪你走一趟,护你一程。” 千白狠狠瞪了一眼一袭青衫,给自己瞎取了个名字还敢堂而皇之说出口,私下肯定要给他好受。 苏瑾月余光瞥了眼一袭白衣的瘦弱公子,“不劳南宫公子费心了,本姑娘可不是弱女子。” 千白平静道“无妨,我们也想一览扬州城美景,与你一同进城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黑衣小童开心得蹦跳起来,“哟呵,进城啦。” 徐天然一个板栗落在徐徐脑袋上,徐徐当下就安静了。 千白继续说道“劳烦徐公子驾车了,护送苏姑娘和我一程。” 徐天然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回头不忘让千寻看好黑衣小童,不要让徐徐闹出什么大麻烦。 牛大海已经跟枫林门彻底撕破脸了,自然不能进城,不然就是帮倒忙,再加上有青衫公子护送,牛大海也安心了几分。 正午进了扬州城,徐天然想请苏医仙上酒楼吃顿好的,苏医仙婉拒了,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就开始啃,那滋味宛如吃了山珍海味一般。 徐天然悠然地驾马车,余光可见千白一脸尴尬,苏姑娘似乎没有分馒头的意思。 苏医仙似乎也看出了二人的心思,淡然道“你们吃你们的,不要管我。” 千白有些诧异,这姑娘着实神奇,明明口袋里装着几十两银子,却是连一碗面都舍不得吃。 徐天然也不大好大吃大喝,便和千白寻了个干净的街边小摊,点了两碗面,徐天然这两日在岁静医馆粗茶淡饭,肚子里的油水都被刮干净了,猛点了一堆浇头。 肥肠、肉排、焖肉、虾仁、秃头黄…… 把摊子里有的浇头点了个遍,这把摊主吓坏了,有这个钱谁还来街边小摊,不得上馆子好好吃一顿。 徐天然将一块碎银子丢给老板,大气道“不用找了。” 这可把老板乐坏了,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好嘞,客官。” 千白再看了眼马车里的女孩,说了一句,“三碗面。” 热腾腾的面好了,徐天然狼吞虎咽起来,千白缓缓走到马车边上,轻声道“苏姑娘,一起吃口热乎的?” 苏瑾月摇摇头,坚定道“我吃饱了。” 但是,苏瑾月不小心瞥见了满满一桌浇头的面条,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千白知道抠门出名的苏瑾月不舍得钱,而且最不愿意欠人情的苏瑾月也不愿欠自己人情。 千白轻声道“那家伙大手大脚一下就丢给老板二两碎银子也不找了,我们二人也吃不完,烦请苏姑娘一起帮帮忙,不然吃不完倒掉太浪费了不是?” 苏瑾月想想有理,下了马车,闻着香喷喷的汤面,一边在心里嘀咕,青衫公子太过铺张浪费了,莫说两人,便是三人怎能点这么一大桌浇头,不怕咸吗? 但见一袭青衫大快朵颐,一边擦着汗珠,下筷如飞。 过惯了粗茶淡饭的苏瑾月头一回见满满一大桌肉,比年夜饭还要丰盛,在路边小摊吃二两银子,太不值当了。 想及此处,苏瑾月也放开肚皮大吃起来,有些后悔原先吃的那个硬馒头了。 千白吃的最是斯文,身子尚未恢复,吃个八分饱就放下筷子了,只见一袭青衫和苏姑娘似乎开始较劲,俩人肚子撑得不停打饱嗝还不停下筷子,苏瑾月平时吃得淡,咸的受不了,只能不停喝水,仍旧不服输。 最后一大盘肥肠,徐天然一筷子夹住肥肠,送入嘴里,慢慢咀嚼,平时美味的肥肠此时竟然吃出了一股异味,徐天然一下只觉得倒胃口,放下了筷子。 苏瑾月悄然松了腰带,将肥肠全部吃完了,把千白和徐天然吓了一跳,这一顿下来苏姑娘可真没少吃。 酒未足饭太饱后,千白只见苏姑娘走起路来竟然有几分孕妇的步伐。 上了马车,苏瑾月有些过意不去,似在做了许久的思想斗争之后,挤出一句话 ,“今日的饭钱在药费里扣。” 这倒把徐天然和千白乐坏了,两人却不敢流露出一丝笑意,生怕伤了苏姑娘的自尊心。 大财迷说出这句话殊为不易,徐天然揶揄道“怎么算呢?” 苏瑾月掰着指头,一脸认真道“二两银子,咱们三人平摊。” 徐天然笑道“苏姑娘,玉树吃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咱俩是大头,要不咱俩平摊。” 苏瑾月顿时像刚投入斗鸡场的斗鸡,开启了战斗模式,“徐公子,这一桌菜可不值二两银子,至多八百文钱,还不是你自己乱给钱,这算谁的?” 千白瞧着苏姑娘一脸认真模样,不禁莞尔。 徐天然存心逗弄这个不苟言笑小医仙,“苏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说请苏姑娘吃面,苏姑娘非要付钱,我们这也没办法。不过请客有请客的法子,算账有算账的规矩,苏姑娘既然想要算账就不可赖账。” 苏瑾月气得脸色通红,“姓徐的,你你你……” 苏瑾月已然说不出话来,千白赶忙打圆场,“苏姑娘莫要理他,他就是存心逗弄你,苏姑娘救我性命,莫说区区一碗面,若是我力所能及之事苏姑娘大可大胆吩咐,我定然全力而为。” 徐天然隐隐觉得千白与平常有些不同,笑道“玉树公子怜香惜玉起来果然是玉树临风。” 千白的白眼都快翻到地上去了,这混不吝的一袭青衫真的快把自己气死了,千白忍不住剧烈咳嗽,这下徐天然终于服软了,不敢再吱声。 苏瑾月大约也摸透了二人的关系,论打架一百个玉树也不是一袭青衫的对手,但是,只要玉树一咳嗽,姓徐的就没辙了。 苏瑾月怒火渐渐平息,一报还一报,眼眸仍是狠狠瞪着一袭青衫,这家伙竟然想坑自己的铜板,着实太坏了。 接着一个下午,徐天然和千白算是开了眼界了,苏瑾月刚走到药铺一条街,有几个手脚快的掌柜直接把铺门一关打烊了。 苏瑾月疾步如飞,一家药铺掌柜的年纪大了些,手脚慢了些,门才关一半就被苏瑾月抢先一步进了药铺。 老掌柜的俨然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情,苏瑾月不慌不忙掏出一张单子,平淡道“掌柜的,按照单子进一批药材。” 老掌柜的咬紧牙关,“苏医仙,铺子没存货了。” 苏瑾月不慌不忙,一挑眉毛,“哦,是这样啊,那我就不客气了,反正吴掌柜的铺子里也没货了,我带走的药材也不用算钱了。” 吴老掌柜捶胸顿足,“苏医仙,你大人大量放过老夫,这么多药铺你总是祸害我们家,我也是开门做生意,总这么赔本我也了我本名千白,玉树是姓徐的胡诌的名字,往后别再喊我玉树了,听这俩字我都快疯了。” 苏瑾月低头浅笑道“嗯,多谢千白公子,晚上请你吃饭。” 徐天然探着头问道“有我的份吗?” 苏瑾月斩钉截铁道“没有。” 徐天然抬头望天,幽幽道“苏小抠门。” 千白和苏瑾月不约而同白了一袭青衫一眼,动作之默契,颇有几分夫唱妇随的样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7 兔兔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兔兔? 买完了药材,千白和苏瑾月俩人在一旁有说有笑,徒留下徐天然一人搬着各色的药材装车,徐天然余光看见千白的笑容宛如春风,不禁想起先生曾经讲天地大同之时提及的一句话,春天来了,交配的季节到了。 一袭青衫一边搬着药材,一边吹着口哨,自个儿乐呵,倒是把苏瑾月弄糊涂了,那姓徐的脑袋坏掉了吗? 千白与苏瑾月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林安冉,千白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半大的孩子身体潜藏着重疾,便询问苏瑾月林安冉的境况。 苏瑾月的神情黯淡,“安冉是个苦孩子,父亲原是扬州城大儒,因刚正不阿看不惯枫林门的做派为枫林门迫害,一夜之间林家一十八口皆为流寇所屠灭,仅仅剩下安冉还剩下一口气,为恰好路过林宅的华老头所救,这才捡了一条性命,但是沉疴难愈,后半辈子也只能靠着药石续命。官府最终草草定案,将凶手归咎于江湖大盗,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枫林门下的手,可又有谁敢为林家说一句公道话?” 千白长叹一声,“爷爷曾说过老江湖都厌倦了江湖的刀光剑影,仿佛江湖里总有诉不尽的血与泪,只有江湖雏鸟才对江湖满是憧憬,仿佛自己在江湖磨砺一番就能成为那鼎鼎大名的大侠。 可惜,一入江湖深似海,那些莫大的机缘大多数都被山上宗门把控,无依无靠的江湖游侠又如何能有改变自己命运的机缘?那些往悬崖一摔就能掏出一本绝世秘籍的典故大多只存在于志异小说,江湖游侠又几人能摆脱泥潭而登了,若是大家都不吃了,兔农不就没钱挣,未必是一件好事?” 千白点头称赞道:“苏姑娘真是看得通透,若是寻常小姑娘恐怕都要说一声兔兔这么可爱,你怎么能吃兔兔?” 苏瑾月笑道:“猪猪那么可爱,我们不也吃猪猪,若是这般想法,世间万物,还有什么可以吃?” 千白肯定道:“苏姑娘大气。” 徐天然跟随着队伍缓缓前行,不时伸出脑袋看看、闻闻,接着咽口水。 水云间。 钱彬彬透过雕龙画凤的回廊,远远瞧见了楼下排起的一条长龙,问道:“那家铺子卖的是什么?” 钱书出席之地皆是优雅豪奢之处,哪里知道街边小铺卖的是何物? 钱书看着叶枫,叶枫看着掌柜的,掌柜的俯首回答道:“那是一家熟食铺,专门卖麻辣兔头。” 叶君倩美眸流转,与钱彬彬相处的短短时间内就知道钱彬彬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卑躬屈膝、事事顺从,叶君倩轻抚白猫,水汪汪的眸子楚楚可怜道:“兔兔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兔兔?” 钱书一时有些诧异,一直闷不吭声的叶君倩语出惊人,竟敢当众拂逆少主的意思,连忙起身认错道:“少主,叶姑娘不是有意的。” 钱彬彬本是百无聊赖的模样,一时间竟然生出些许兴致,摆摆手示意无妨,有点认真道:“叶姑娘但说无妨,为何不能吃兔兔?” 叶君倩内心窃喜,鱼儿上钩了,一脸清纯的女子神态娇媚,令人生出怜爱之心,“兔兔毛茸茸的,那么可爱,我们怎么忍心吃兔兔呢?” 钱彬彬微笑道:“叶姑娘怀中的白猫也那么可爱,叶姑娘会吃它吗?” 叶君倩脸色煞白,连忙摇头道:“我是肯定不会吃的,世上哪里会有吃猫的人?” “若是叶姑娘困在一处密室之中,无任何食物,唯有白猫相伴,敢问叶姑娘饿得垂死之际,会吃白猫吗?” 叶君倩仍是摇头坚定道:“不会,乐儿它是我的亲人,宁死也不会吃它。” 钱彬彬脸色一变,“若是此时一柄剑架在你的脖子上,若是要你吃掉白猫,不然就杀掉你,你会吃它吗?” 叶君倩一瞬间有些迟疑,旋即回答道:“宁死不吃。” “若是白猫已死,你吃掉白猫就能活命,还会吃它吗?” 叶君倩的心境有些崩塌了,眼前俊逸的公子为何会说出如此惨无人道的话题,与扬州城那些才子大不相同。 钱彬彬不再咄咄逼人,平静道:“叶姑娘,敢问你养猫就是真的爱猫之人吗?” 叶君倩斩钉截铁道:“自然,我与乐儿同吃同睡,待它如同亲生闺女一般疼爱。” “敢问叶姑娘,乐儿是公是母?” “公猫。” “可曾阉割?” 叶君倩默然。 钱彬彬感慨一声,“若你为猫,你可愿这般被拘束在主人左右,打着为它好的名义阉割了它,按照你的审美将猫儿打扮得花枝招展?若是你手中的乐儿有的选,它更愿意成为你的玩物,还是更愿意在山林里自由奔跑?” 叶君倩虽有千言万语想要辩驳,但是她知道这一分拂逆已经恰到好处,若是再多作辩驳可要适得其反,柔声道:“钱少主所言高深,句句在理,倩儿受教了,倩儿这就把乐儿放生了。” 言语间,叶君倩眼眸泪水打转,令人我见犹怜。 钱彬彬冷静道:“你是要害死你的乐儿吗?它已经习惯了当下的日子,没了獠牙利爪的宠物猫如何能在惨烈的山林里生存?” 叶君倩强忍着泪水,肩膀轻轻一耸,像极了犯了错的孩子,饶是如此钱彬彬仍旧没有半分怜香惜玉的神色。 钱彬彬看似慵懒,其实心里跟明镜一样通透,老头子曾说过,别看你有金山银山,若是自己没本事,一颗铜板也守不住。 这个道理钱彬彬懂,所以,叶君倩的小心思他都看得明明白白,只是不愿意捅破这一层薄薄的窗户纸罢了。 钱彬彬哪里会为叶君倩如此浅薄的媚术所吸引,自小在钱氏深宅之中,什么阴谋算计没见过,越是美丽的女人,越是楚楚可怜的女人越会骗人,这个道理钱彬彬一直都懂。 偌大天下,钱彬彬所信赖的女人唯有娘亲和花染。 屋内陷入沉寂,唯有叶君倩低声啜泣。 钱书打破了平静,“掌柜的,劳烦你走一趟将小铺的兔头全部买来。” 掌柜的俯身点头,头也不抬就出去了,叶枫使了个眼色,叶君如立即跟了出去,从掌柜的手里把差事拿了过来。 叶君如带着自己手下两个爪牙直奔肉铺而去,见眼前的一条长龙,叶君如径直走到铺子前,高声道:“兔头我全都要了。” 叶君如可是扬州城的名人,大家敢怒不敢言,站在原地不动,以此表达自己的愤怒。 恰巧,徐天然刚刚排上,流了一路的哈喇子,马上就要解馋了被这厮横插一脚,顿时怒火中烧,“老板,今日、明日、后日的兔头我都要了。” 叶君如回过头来,蔑视地看了眼不自量力的一袭布衣,“你可知我是谁?” 徐天然冷笑一声,“是天王老子也没用,都要讲究个先来后到。” 叶君如鼻孔朝天,冷笑道:“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光脚游侠,活腻了不成?” 徐天然皱着眉头,掐指思考了半晌,平静道:“还没。” 叶君如余光瞧见了苏瑾月,顿时,喜上眉梢,“哈哈,苏姑娘也在啊。” 苏瑾月面容平淡,并不理睬。 千白轻轻咳嗽,轻声道:“苏姑娘也是你能叫的?” 叶君如仰天大笑,看着脸色惨白的千白,存心戏弄道:“哟呵,哪里来的药罐子也敢当出头鸟?苏姑娘,你没有跟他们介绍介绍我是谁?” 徐天然冷哼一声,嘲讽道:“不就是枫林门不成器的少主嘛,可是咱扬州城排得上名号的废柴。” 此言一出,叶君如顿时怒了,不过今日不便惹事,眼神阴险,淡淡说了句:“来日方长。” 叶君如转身,随手丢给肉铺老板一锭金子,继续说道:“兔头,我全要了。” 老板那里敢轻易得罪枫林门少主,只能唯唯诺诺道:“好嘞,少门主。诸位客官抱歉了,明日定当给在场每一位没吃上兔头的客官免费赠送一份兔头。” 老板的行事无可挑剔,排队的客人们从伙计手里领过了号牌,旋即四散而去。 一袭青衫解下长平,轻轻推开叶君如,冷静道:“老板,做生意总要守规矩有个先来后到吧?” 叶君如只觉得一股悍然的力量袭来,后退了几步,一时如临大敌。 老板左右为难,青衫公子似乎也不是好惹的主,但是,强龙难压地头蛇,纵然老板心里也觉得青衫公子占理,可是也不敢招惹叶君如。 青衫公子若是功夫深,把叶君如狠狠揍一顿,然后远走高飞,而自己一家老小都在扬州城讨生活,如何能躲过枫林门的掌控? 徐天然自然不会怪罪老板,老板思来想去,将叶君如的金锭塞到青衫公子手里,聂诺道:“公子,我给您赔罪了,明日我定当亲自为您制作麻辣兔头。” 徐天然将金锭放在嘴里咬了一口,赞叹道:“货真价实的纯金,叶公子果然出手阔绰,但是,我今日就馋这麻辣兔头,没法让。” 叶君如怒目相向,“小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徐天然一调眉毛,背倚铺子,气定神闲。 叶君如一个眼神,两名扈从自左右奔出,好歹也是小宗师境界的好手,在扬州城出名的爪牙,打架从未怕过谁。 徐天然打了个响指,两名小宗师扈从应声倒地,手段诡异,令叶君如惊诧不已。 叶君如想要拔出佩剑,无奈,使出吃奶的劲,额头青筋暴起也拔不出佩剑,徐天然感叹一声,“看来叶少门主的飞剑神通都留在勾栏瓦舍之间了,疏于练剑,双手软绵无力呀。” 叶君如脸色铁青,颓然将佩剑一丢,就要折身返回求援,就在佩剑落地的一刹那,一抹剑光闪烁,佩剑出鞘,悬于半空之中。 徐天然不禁鼓掌笑道:“叶少门主不愧是一品高手,御剑之法炉火纯青。” 叶君如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佩剑一闪,猛然朝自己奔来,叶君如伸出右手,想要接住佩剑,不曾想一剑刺穿了自己的掌心,鲜血飞溅,在场百姓纷纷远遁,生怕多看了一眼被枫林门活活剐去眼珠。 叶君如捂着右手,痛得龇牙咧嘴,凄惨的叫声响彻天际。 叶枫早已察觉到楼下的动静,但见钱彬彬饶有兴致地看着楼下一幕,也不敢轻易叨扰了他的兴致。 钱彬彬一个眼神,花染在他耳畔耳语了一番,钱彬彬更是兴致盎然,连李长安和甲乙都惊诧难得一见少主有这般神情。 花染身形一闪而逝,钱书都没看真切花姑娘已经来到了熟食铺,徐天然只觉得一股危险靠近,握住长平,但见一名姿容寻常的女子笑着朝自己走来。 花染淡然道:“叶公子,我家公子最讲究规矩,咱可不能侍武横行。” 一句话让涕泪横流的叶君如眼泪都流不出来,只是,脸色愈加煞白。 这娘们瞧着和颜悦色,但是,叶君如知道她定然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一句话就否定了自己,若是这娘们悍然出手将自己头颅拧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山上仙人不都这样,仗着拳头硬就有理,如今自己的拳头太小,理可就太亏了。 苏瑾月见打了小的,来了老的,生怕惹来麻烦,柔声道:“咱走吧,这兔头不吃也罢。” 徐天然余光瞥了一眼水云间的回廊,隐约感觉在回廊之上有几股强悍的气息,一时间也不敢惹事,行走江湖,当识时务。 徐天然将金锭轻轻甩给叶君如,挥挥手,还不忘眨眼。 徐天然、千白和苏瑾月这就转身离去,花染轻声道:“慢着。” 徐天然焚杀决自动流转,随时准备祭出最强一刀,花染仍是满脸笑意,“徐公子、南宫公子,我家公子有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8 花钱的烦恼 花染一言,更令千白和徐天然如临大敌。 为何眼前的姑娘一语便道破二人的身份,她究竟是谁? 苏瑾月也是眉头微皱,难不成眼前吊儿郎当的青衫和病恹恹的白衣还是名满江湖的人物? 千白率先开口,“姑娘,你家公子是谁?” “我家公子姓钱。” 徐天然更加疑惑,自己所有姓钱好友之中唯有钱塘一人,但这是南唐境内,难不成钱塘来到扬州? 一连串的疑问浮上心头。 千白细细思索,婉拒道:“我们不过是光脚游侠,难登大雅之堂,钱公子美意心领了。” 花染见三人这般固执,总不能当着公子的面把三人强行绑上来,旁人还以为自己是山上的女土匪下来捉压寨相公。 钱彬彬见三人就要告辞离去,踏出雅间,走到回廊,朗声喊道:“姑苏钱彬彬久仰南宫公子和徐公子盛名,恳请南宫公子和徐公子赏脸,上来饮一杯酒。” 徐天然行走江湖的经验比千白老道多了,但山上错综复杂的关系真是捋不清,反倒是足不出户的千白整个中原山上宗门、山下庙堂各种繁杂的关系了然于胸。 一听姑苏钱彬彬,千白就知道来人来头不小,当今天下首富钱万三的独子,看来这场酒局不得不去了。 千白朝水云间之上的钱彬彬抱拳施礼,微微点头,露出轻松的笑意。 钱彬彬喜出望外,连忙下楼,打算亲自相迎。 花染引路,徐天然、南宫千白和花染一同进入水云间,钱彬彬亲自下楼相迎,这份礼遇天下少有。 此举连千白和徐天然也有些意外,在他们印象里如钱彬彬这般天下数一数二的膏粱子弟怎会如此看重自己? 苏瑾月神色如常、浑然不觉,他不知钱彬彬是何人,至多便是扬州城的官宦子弟,姑苏约莫是祖籍,反正有不要钱的饭,不吃白不吃。 钱彬彬热情地握着千白的手,絮絮叨叨,连徐天然都有些意外。 知州大人根本不认识布衣青衫和布衣白衣的两位公子,反倒是钱彬彬不以为意的苏瑾月知州大人曾寻她看过病,对苏瑾月的医术时至今日仍赞不绝口。 叶枫见苏瑾月竟然能走进钱彬彬的饭局有些诧异,但叶枫是老江湖了,城府之深岂能等闲视之。 叶枫举止有度,神态自若,与苏瑾月似乎根本毫无过节,对钱彬彬的座上宾两位布衣公子也是恭敬有加。 钱彬彬亲自引见,徐天然向叶枫和知州大人抱拳道:“在下徐桐、他是南宫玉树,苏医仙想必诸位都认识?” 千白一听玉树俩字,就觉得恶心得不行,但姓徐的先开口了,就没法临时改口了,只能硬着头皮认栽了。 钱书抚须笑道:“两位公子能得少主这般礼遇,想必是青年才俊,老夫这一杯酒权当做抛砖引玉。” 话音刚落,钱书一杯酒一饮而尽。 徐天然端起一壶酒,笑道:“玉树公子、苏医仙不会喝酒,在下陪大人喝一杯。” 虽说是一杯,徐天然一仰头就是一壶。 这份酒胆,殊为不俗。 徐天然见钱彬彬身后站着的俩人,身上虽无灵力波动,但是这份气度绝不寻常,千白一眼就认出了李长安和甲乙,对姑苏钱氏的底蕴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武评高手充当扈从,敢问天下几人有这般排场? 徐天然对叶枫懒得搭理,反倒对李长安和甲乙十分殷勤,徐天然尚且不知这是武评高手,与李长安和甲乙饮过几杯酒,大有惺惺相惜之感。 钱彬彬反倒觉得有点被冷落了,可惜,一袭青衫始终不落座,千白却与钱彬彬相谈甚欢。 钱彬彬见时机成熟,一杯酒端起来,问青衫公子,“徐兄,在下有一事不知,想请教一下徐兄,不知可否?” 徐天然刚与甲乙饮完一杯酒,爽朗道:“知无不言。” “徐兄在妖界所发明的三角裤和百褶裙为何物?” 忽然,徐天然的脸颊一阵红晕如潮水汹涌而来,含糊不清道:“我有些醉了。” 千白不禁莞尔,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徐天然也有害羞的时候,千白接过了话茬,“想来钱兄已经阅过天机阁邸报,实不相瞒三角裤和百褶裙可是大有来头,言语是难以描述清楚,可有纸笔?” 花染将纸笔奉上,千白挥毫泼墨,短短一瞬间,三角裤的样式和百褶裙跃然纸上,钱彬彬一见,大喜过望,“玉树公子帮大忙了。” 李长安实在不解,三角裤和百褶裙为何物? 钱彬彬将图纸收入囊中,笑道:“徐兄可帮了我大忙了,这下老头子交给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徐天然和南宫千白皆是一头雾水,唯有苏瑾月仍是一脸淡然一副平淡模样。 花染会心一笑,这么多年陪在少主身边,少主一挪屁股她就知道少主要放什么屁,这句话的意思花染自然明白。 不过,花染也是在场唯一懂得钱彬彬意思之人。 钱彬彬笑意盎然道:“花姐,将玉树公子的手绘样本送至扬州布庄,按照这样式生产三角裤和百褶裙,各色样品最迟明日给我送来。” 花染施了个万福,轻声道:“诺,奴婢这就去办。” “徐公子,这生意咱一人一半,我投一百万两,如何?” 徐天然嘴里的酒水差点喷涌出来,惊诧道:“钱兄说笑了,在下什么也没做,如何能分一杯羹,何况这是一大块肉,不仅仅是一杯羹。” “徐兄发明了三角裤和百褶裙,这一半的收益自然归徐公子所有。” 徐天然深知无功不受禄,连忙摆手道:“钱兄,纵然我有心与你共做这百万两的大生意我口袋空空,也没钱呐。” “这一百万两本是压在我头上的一座大山,徐兄的创意乃是开天辟地的天才想法,我是敬佩不已,如何能让徐兄出钱?再说了,若是与姑苏钱氏提钱,未免也太看不起钱氏了。” 徐天然一时哑然,但是面露为难之色。 钱彬彬在心里悄悄嘀咕,这年头还有这么奇怪之人,白送的银子都不要。 花染轻轻戳了一下钱彬彬,柔声道:“少主,做三角裤和百褶裙的买卖用不了一百万两,满打满算十万两就绰绰有余了,再者说了,这笔生意前景如何,三角裤和百褶裙有何用,谁能知道呢?” 钱彬彬双手托着下巴,沉思良久,“百褶裙好说,看这样式必然深得闺阁女子欢喜,这三角裤是要穿在里头呢,还是穿在外头?” 千白微微皱眉,似乎也在随着钱彬彬思路在思考,“钱兄,百褶裙未免太过激进了,这年头哪里能见着姑娘们露着一双美腿在外头晃荡?” 钱彬彬摆摆手,笑道:“无妨,我看儒家礼教不爽很久了,姑娘们的美腿为何要深深藏在长裙之下,怎就不能露出来让人瞧呢?” 千白笑道:“钱兄所言甚是,如今乱世,儒家礼教松弛了许多,若是山上仙子率先穿起百褶裙,再配上天机阁的邸报,若不意外,百褶裙必会风靡天下。如今便只剩下这三角裤该如何使用,徐公子,我们都没穿过,只有你有经验,说来听听。” 徐天然脸色微红,“我也没穿过。” 千白揶揄道:“好歹是出自你手的作品,自然由你来拿主意。” 徐天然见钱彬彬和千白充满渴望的眼神,硬着头皮说道:“穿在亵裤里,如何?” 钱彬彬问道:“有何深意?” “你们不觉得裤腿之下空荡荡的太过清凉了吗?” 此言一出,千白和钱彬彬不禁同时鼓掌称赞道:“不愧是徐少侠。” 徐天然真不知道这二人究竟是挖苦呢,还是讽刺? 知州大人和叶枫、叶君倩面面相觑,这三人言语毫不避讳在场之人有山上宗门宗主、儒家读书人和胭脂榜仙女,一点不知尊重为何物。 反倒是叶君倩美眸洋溢着笑意,原先她对钱彬彬并无甚好感,不过是一个躺在祖辈的功劳簿上作威作福的东西,但是,青衫、白衣三人的言行反而看出了钱彬彬冷漠之下潜藏的一颗赤诚之心。 可惜,这颗赤诚之心不是那么容易示人。 叶君倩悄然打量布衣青衫、白衣,两位名不见经传的年轻才俊如何能让钱彬彬如此重视? 又从他们言语之中提及妖族之事,叶君倩只恨自己消息滞后,不知道这二人究竟是谁,不过,绝对不是寻常江湖游侠。 叶枫脸色阴沉,君如的废柴令自己感到羞耻,眼见那名青衫年轻人年岁比君如少了不下十岁,君如在他眼前毫无还手之力,被青衫年轻人戏耍了一番,真的将枫林门的脸都丢尽了。 叶枫心里,并不觉得叶君如的所作所为有何不妥,技不如人罢了,在江湖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唯有以力服人。 枫林一门之主的心思一袭青衫一览无遗,轻轻摇头,至今不知错在何处,想来需要自己好好与叶门主讲讲道理。 钱彬彬又问道:“徐兄,依你之见三角裤是男子穿好,还是女子穿好?” 千白看着不停灌酒的一袭青衫,笑着回答道:“皆听钱兄安排。” 徐天然饮过一壶酒,坚定道:“钱兄,无功不受禄,三角裤和百褶裙的生意我不能平白无故分得一半,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钱彬彬有几分急眼了,花染看得真切,嫣然一笑道:“公子,这笔买卖仍旧可以和徐公子合作,不过公子出十万两银子,徐公子亦出十万两,问题不就解决了。” 徐天然差点呕出一大口老血,自己口袋是有了点银子,行走江湖不用再抛头露面卖艺挣钱,但是也没有到能拿出十万两银子的地步。 云麓山庄偌大的宗门一年收入不过数万两白银,钱彬彬动辄十万两银子,仿佛与徐天然丢出一块碎银子一般云淡风轻,此等豪富着实令徐天然汗颜。 叶枫也是暗自艳羡,自己辛辛苦苦忙碌一年,所挣的银子也不过一万两上下,一旦年景不好,可能一万两都挣不到。 银钱虽是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但在江湖、庙堂,离了银子,什么都办不成。 银钱不能直接转换成战力,但是银钱何尝不是战力的一部分。 譬如钱氏,家主钱万三不过是武评排名第九的高手,虽然这份名号在江湖已经足够响亮,但是又有几人敢将钱万三视为第九高手,他的江湖地位隐约能与并称为天下四大宗师的三教掌门和剑宗白夜相提并论。 江湖偶有山泽野评将钱万三排在五大宗师之列,这份来历不明的名单令江湖遐想联翩,究竟是好事者故意将钱万三架在火上烤,还是钱万三帐下的修士投其所好,不得而知。 若论单打独斗的能力,钱万三对上四大宗师,战力相差不是一星半点,但是,若是钱万三和身后的姑苏钱氏的庞大势力,就不容小觑。 或许,连剑宗和三教都不敢轻易得罪钱万三。 单单钱彬彬身后就能站着两名武评高手作为扈从,由此可见姑苏钱氏豢养了不知多少武评高手,至于为何那些清高自命不凡的武夫愿意委身于钱氏门下,其中秘辛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背后的故事定然不会少。 徐天然尚未道出自己口袋空空的窘迫,花染继续说道:“徐公子,我家公子一番美意,你也不好一直推脱,不然就寒了我家公子的心了。还请徐公子放心,姑苏钱氏以商贾之道立足,钱氏从不做亏本买卖,等这笔买卖挣了钱,先扣除徐公子的本钱,等扣足了十万两,余下的分红就挂在钱氏票号之中,徐公子何时想用钱,凭借身份皆可取而用之。” 花染所言恰到好处,令徐天然都无法推脱,千白笑道:“钱兄好意,我替徐少侠谢过。” 钱彬彬喜出望外,“这笔买卖就算做成了,只是可惜了,只能花十万两,还有足足九十万两,我该怎么花呀?” 世上为花钱而烦恼之人,天下恐怕唯有钱彬彬了。 钱彬彬看似心血来潮的冲动相交,实则是一眼就看穿了徐天然和千白的身份,与前青云榜魁首徐天然和天机阁阁主嫡孙相交,区区十万两太值当了。 钱彬彬恨不得一百万两银子全部砸下去,一来钱彬彬天性惫懒,一百万两花完了就可以回家了,就不用在江湖晃荡了,二来,钱彬彬着实看好徐天然,若是能为钱氏笼络一名将来武评前十高手,或是数十年后,一袭青衫开宗立派,与之有了几分香火情,这银子就花得值当了。 再者说了,以钱彬彬毒辣的眼光,这笔买卖稳赚不赔,既结交了徐天然和南宫千白,又挣了银子,老头子定然也挑不出毛病。 钱彬彬的如意算盘,千白一清二楚,却并不反感,徐天然迟早是要开宗立派的,若是以一己之力想要在江湖立足,宛如一片飘落在湍急河流的蝼蚁,几个浮沉就被水流淹没。 虽然千白和徐天然都厌烦山上盘根错节的关系,但是彼此都心知肚明,想要在江湖有一席之地,要遵从江湖的规矩。 有朝一日,开宗立派,徐天然也知晓外圆内方,自己内心的坚持埋藏于心,谨守自己的信念,但是,他不能要求所有人皆如自己一般。 钱氏抛来的橄榄枝徐天然原先不想接受,但是真正想明白了其中关节,才知道这份情谊于自己而言着实重要。 当下徐天然不过半步飞升境界,一人之力在江湖飘荡如无根浮萍,或许在枫林门眼里,青衫布衣不过是江湖光脚游侠,连枫林门的大门都摸不到的江湖底层人物,钱彬彬的厚待其实让徐天然内心有了一丝感动。 至于,钱彬彬潜藏的小心思其实无伤大雅,毕竟自己与钱彬彬非亲非故,为何钱彬彬要委身于自己相交,归根结底,彼此仍有惺惺相惜之感。 钱彬彬看似慵懒,实则比外人所知的要聪慧太多,世人皆以为钱彬彬是养在深闺的贵公子,谁知自小就精于算术之道,市场流通的商品价钱几许,钱彬彬一清二楚。 谁能想到,堂堂钱氏少主钱彬彬能知道一枚鸡蛋几文钱,一壶黄酒几文钱? 钱氏的祖训,该挣的一文铜钱也不能少,该花的一座金山也不算多。 李长安摘下腰间的葫芦,一仰头大喝一口酒,与甲乙对视一眼,似乎想起了往事。 年轻时候的江湖,那时候修为平平,佩剑朴实,却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 腰间一剑斩仙人,胯下一剑斩仙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9 围杀 满桌珍馐,苏瑾月吃了八分饱就停下了筷子,她一点也不喜欢这种充满着算计的饭局,就要告辞离去。 千白一见苏瑾月要走,便也跟钱彬彬告辞,追随苏医仙而去。 徐天然不禁摇头感叹,“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钱彬彬亲自相送,直至三人的马车消失在夜色之中,知州大人送出令牌为苏医仙连夜打开城门,让一行三人安然归家。 叶枫眼神阴鸷地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采石镇岁静医馆,绝不能留。 叶枫自诩一定会不留痕迹将岁静医馆悄然抹除,连同这两名深得钱彬彬喜爱的江湖游侠,不管他们背后势力有多大,从徐桐和南宫玉树眼里,他已然能察觉到二人对枫林门成见颇深,这一点仇怨若是放任不管,慢慢滋长,一旦等二人羽翼丰满,那就是枫林门的末日了。 布衣青衫的灵力波动约莫是金丹境巅峰,叶枫绝不相信徐桐仅仅是金丹境修士,若是不出意外徐桐早已化神巅峰了。 及冠之年便有化神境修为,令叶枫几乎无地自容,自己年岁甲子有余不过是半步飞升,踏出大道证长生更是自己想也不敢想的事,若是辅佐以丹药侥幸跻身飞升中境自己就很满意了。 而徐桐的道路宛如一条登天扶梯,若是没有为外物所羁绊,他的终点在何处? 叶枫不敢想,他只是静静攥着拳头,越是耀眼的年轻人要越早将他毁灭。 原先叶枫准备的江湖光脚游侠已经派不上用场了,叶枫已经下定决心,一抹细微剑光悄然溜走,直奔扬州城外三十里。 一名戴斗笠的剑客轻轻拈住剑光,将暗藏在飞剑之内的纸条抽出,嘴角邪魅一笑。 岁静医馆,苏瑾月双手叉腰,看着布衣青衫和千白将满满当当的药材卸下。 千白虽然脸色仍旧苍白了些,但是气色比原先好了不少,适当做些体力活对身体也是有益处。 苏瑾月的美眸里映照着千白修长消瘦的身影,总觉得他瞧着弱不禁风,但却会给人一股莫名的安全感。 徐天然刻意不调动灵力,纯粹以肉身之力搬动药材,不多时就大汗淋漓,千白额头也有些许细汗。 苏瑾月端着一壶黑枸杞花茶,摆在紧靠门口的石桌上,柔声笑道:“徐公子、南宫公子,喝杯花茶。” 徐天然微微皱眉,枸杞茶是吴清风的挚爱,微微一笑,摘下腰间的葫芦,大口灌酒。 千白扯着徐天然一同到石桌上,一人一杯,轻轻一吹,雾气朦胧,一杯温热的枸杞茶,暖心又暖胃。 月明星稀。 天气微凉。 杀人好时节。 叶君如遥遥望着宁静的采石镇,看着一抹黑影堕入黑暗之中,嘴角露出阴毒的笑意,只是有点可惜,苏瑾月已经见过了钱彬彬就不能留活口,不然勾结暗影刺客谋害徐桐、南宫玉树和岁静医馆的丑事万一泄露,引起那两人背后势力的报复,那就是枫林门的末日。 这些年枫林门没少做这等肮脏之事,还要做得不留痕迹,不过所残害的大多皆是二流宗门的年轻才俊,那些个宗字头的嫡传子弟还是不敢暗中戕害。 叶君如背后,一名鹤发童颜老者,一副仙风道骨模样,颇有几分仙人气概,或许生怕采石镇的动静太大惹来水云间贵客,枫林门老祖亲自压阵。 隐约之中,枫林门老祖叶长生内心闪过一丝不良的预感,不过转念一想,不过是虐杀两个名不经传的年轻人,这等事情枫林门可没少做,内心也就安定了。 再说了,真正出手的又不是枫林门,而是暗影排名第三的刺客洪江,纵然事情败露,也与枫林门毫无干系。 叶长生已经停留在飞升境巅峰整整五百年,坐看江湖潮起潮落,自己大道仅剩一线希望,对年轻人身上散发的朝气深恶痛绝。 每当捉回一名年轻俊彦,叶长生都要亲自将其虐杀,再将年轻人身上的大道因子吞噬,寄希望于如此能让自己纹丝不动的境界有所松动。 若非一袭青衫身上散发的气味太过诱人,吞噬无数大道因子的叶长生也从未见过如此璀璨的大道因子,这才不由的心动,在钱彬彬的眼皮子底下要将徐天然虐杀。 叶君如斜眸狞笑,仿佛自己受过的屈辱要在青衫身上百倍讨回,在老祖夺取大道因子之前,自己一定要将布衣青衫高傲的头颅狠狠踩在脚下。 千白手中握着温热的枸杞茶,轻轻转动,一阵微风拂过,周遭高大林木沙沙作响。 一抹高大壮硕的身形悄然出现在岁静医馆。 千白轻轻放下杯子,轻声道:“来了。” 徐天然微微点头,长平平放在石桌上,千寻立于一袭青衫身后。 来者洪江,暗影排名第三刺客,飞升中境,佩剑浣溪沙。 一剑破空宛如佳人溪畔浣纱。 一抹残影悄无声息来到岁静医馆之外,牛大海不由分说,一拳力拔山兮而来。 黑影剑尖一挑,如蛛网的剑气缠绕,仅仅一个照面,牛大海身上被剑气划出数十道细微伤口,伤口并不致命,但是伤口之中如跗骨之蛆的剑气侵蚀伤口,牛大海只觉得浑身疼痛如万蚁噬心,身形不稳,倒在地上。 苏瑾月眉头紧锁,牛大海已经跻身化神境,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可见来者之凶悍。 华老头骤然出现在苏瑾月身后,轻声道:“别担心,没事的。” 言罢,华老头把好不容易买来的一壶酒全部灌入肚子。 苏瑾月有些被惊到了,无奈道:“你能不能别这么神出鬼没,走个路都没有声响,太吓人了。” 华老头笑而不语,轻轻荡了荡酒壶,将酒壶高高举起,张大了嘴巴,总算是有一滴酒落入口中,这才心满意足将空酒壶放下。 徐天然灵力微动,桌上的空酒壶落在手中,摘下腰间的葫芦,不一会儿空酒壶就装了满满一壶陈年太白仙酿,徐天然轻轻一抛,酒壶落入华老头手中。 华老头接过酒壶,喜出望外,爽朗笑道:“小子,你有酒,我有花生,咱喝一杯。” 徐天然淡然道:“打完架再喝。” 华老头皱巴巴的脸上会心一笑,宛如一朵几近残败的菊花,“小子,我先热着,等你归来。” 苏瑾月有些难以置信,难不成这年轻的公子还能打得赢? 虽然徐天然在初来村子之时一拳就将牛大海打飞,但那靠的是一股巧劲,再说了,牛大海不过化神初境,而且并不擅长搏杀。 苏瑾月十分了解人体脉络肺腑,以苏瑾月的眼光自然能看出徐天然并不是山上那些扮嫩的老不死,是实实在在的年轻人,若是化神境修为已经足以称得上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了。 苏瑾月自然知道姓徐的修为不弱,平常灵力波动皆不过金丹境界,以苏瑾月的认知,姓徐的至多不过化神境,不能再多了。 二十余岁的化神境已经很吓人了,不过苏瑾月入扬州城之时也偶尔听过江湖人士谈论青云榜,听闻魁首吴清风都跻身飞升境了。 果然是同样的年纪不一样的人生,若仔细论起来,苏瑾月比姓徐的还略长几岁,真的还有些惭愧。 只见一袭青衫长刀出鞘,纵身一跃,如一抹青虹划破天际。 黑衣人眼眸闪过一丝压抑,来人气势之盛出乎意料。 徐天然朴实无华的一刀自上而落,午夜清风为之斩成两半,黑衣人扭转身形,浣纱剑如美人长袖飘荡。 远在扬州城的钱彬彬站在水云间便说,不愿说,就走吧,我不留你。” 洪江眼眸里满是不可思议,“你会放我走?” “你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杀你?” “我可是来杀你的。” “杀了吗?” 洪江默然,这年轻人究竟是多大的自信,区区半步飞升就已经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难道自己真的这么不堪一击? 洪江挣扎着起身,凝望着地上被斩成两半的斗笠,他知道,若是方才一袭青衫决心取自己性命,自己已经和这个斗笠一般彻底破碎了。 洪江沉思良久,挥手抱拳道:“阁下今日之恩,来日洪江必会报答,在下身为暗影刺客,自是不会出卖买主身份,但是今日之后,我欠的人情也两清了。” 徐天然微笑道:“欠一个人情,还一个人情,其实你不亏。” 洪江脸色有些尴尬,嘴角微微抽搐。 徐天然爽朗笑道:“在下徐桐,人情先记下了,我肯定会来讨的。” 洪江释然一笑,能让自己活命才是天大的恩情,这江湖有什么是靠得住的,除了自己,还能有什么? 修士的世界,父母兄弟血缘淡薄,人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若是想还就能还,不想还还不是个屁。 不过,洪江自认为自己也是个讲信义之人,不然就不会为还叶长生人情而冒险出手了,虽说原来他并不觉得一袭青衫是自己的对手,但是岁静医馆的诡异氛围和钱彬彬突然出现在扬州城种种嫌疑都表明自己是不适合出手的。 可惜,当年的人情太大,洪江也只能冒险一试,原先自己答应下来的不过只是将青衫和白衣活捉交给叶长生就完成了约定,他着实不敢惹岁静医馆的麻烦,尤其害怕那个邋里邋遢的老头子。 一念之差,沦落至此,洪江不禁浅笑自嘲。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0 等的就是你 徐天然幽幽道:“我与沐冷清有故。” 洪江眼眸流露出一丝诧异,“你认识沐丫头?” 一袭青衫微微点头。 虽说洪江不过暗影排名第三的刺客,算是沐冷清的前辈,暗影刺客大多独来独往,但是在沐冷清还是小姑娘之时,洪江对她颇为关照,这也是徐天然在窥探了洪江内心之后不杀他的理由之一。 洪江并不多言,抱拳离去,一抹黑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华老头温好一壶酒,倒下一杯,亲手递到徐天然手上。 徐天然接过温热的太白险酿,一饮而尽,回味无穷道:“好酒。” 华老头附和道:“确实是好酒,只是今夜喝起来格外得劲。” 叶长生的浩瀚灵力将众人的气息隔绝起来,若非陆地神仙亲临几乎不能察觉他们的踪迹。 叶君如眼见洪江败逃,情不自禁狠狠一拳砸在座下的石头上,偌大的石头转瞬崩碎。 叶长生轻抚白须,平静道:“小子莫急,静观其变。” 采石镇的百姓们听见了动静,连夜爬起来,个别胆大的还敢走出房门,胆小的被自己媳妇狠狠按在了被窝里,更有甚者被媳妇胸脯的两坨可爱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便是百姓们对枫林门的畏惧,来者何人,百姓们并不关心,但幕后指使之人是谁,百姓们的心里亮的跟明镜似的。 牛大友急急忙忙披上衣服,不顾夫人的劝阻,硬是将采石镇的地主老财们都喊起来,一行人气势汹汹前往岁静医馆。 岁静医馆一时间人满为患,牛大友推开人群,只见牛大海直挺挺躺在床上,身上伤势极重,苏瑾月在为牛大海施针诊治。 牛大友带着一伙人鱼贯而入,将岁静医馆的大门紧闭,不悦道:“苏医仙,既然你选择和牛大海为伍,请恕采石镇不能留你们了。” 苏瑾月青青擦拭额头的细微汗珠,根本听不见牛大海聒噪的声音,牛大海感觉自己被忽视了,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屈辱一般。 牛大友怒指苏瑾月,“苏姑娘,你莫要给我装傻,今日这局面是你们自己造成的,后果你们自己承担,不要拉我们一起陪葬。” 苏瑾月这才抬起头来,一双明亮的眸子里散发着淡淡的冷冽。 牛大友一行人看着苏瑾月清秀冰冷的面容,竟然内心生出几分惧意。 牛大友后退两步,悻悻然道:“苏姑娘这些年对采石镇乡亲们的恩德我们都铭记于心,奈何我们采石镇势单力薄,想要阻止枫林门对采石镇下手唯有出此下策,还望苏姑娘见谅。” 老员外不在,牛栾川站了出来,指着牛大友的鼻子骂道:“牛大友,我牛氏一门没有你这般忘恩负义之人,既知苏医仙对采石镇和牛氏的恩德,还要将她驱逐,你就不怕爷爷日后怪罪于你,将你逐出牛氏一门。” 若是老员外在此,牛大友还要顾忌几分面子不敢放肆,但是老员外不在,牛大友哪里会将牛栾川放在眼里,冷冷道:“牛氏一门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老子还不想呆了,我们几个早就想明白了,经此一事,我们就迁居扬州城中,与牛氏一门一刀两断。” 话音落地,句句宛如重锤击打在牛栾川胸口之上,气急攻心,猛然突出一大口鲜血。 一袭青衫轻轻扶住牛栾川,平静道:“牛公子莫急,事出反常必有妖,估摸着牛大友敢与牛氏一门彻底决裂背后必然有人致使,我们且看且行,犯不着与他一般见识。” 苏瑾月的神情柔和了一些,徐天然的声音虽轻,但是苏瑾月听得一清二楚,仅凭第一印象,苏瑾月还以为姓徐的是一个意气用事、形势鲁莽、脾气暴躁的江湖游侠,没想到姓徐的却愿意纡尊降贵宽慰区区肉体凡胎的牛栾川。 千白在华老头耳畔耳语了一番,华老头微微点头,面无表情道:“既然采石镇不欢迎我们,我们这就走,不耽误采石镇的远大前程了。” 牛大友欢喜之色溢于言表,“华老头,这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我们这就走。” “一言为定,驷马难追。” 华老头猛然啐了一口,一口浓稠的绿油油老痰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牛大友脸上,佯装咳嗽道:“哎呀,年纪大了,一生气就咳嗽,对不住了。” 牛大友轻轻一抹浓痰,平静道:“没事,只要你们走了,一切都好了,你就是狠狠打我一顿,我也认了。” 围观的村民们纷纷嘀咕,虽说牛大友这般做事有些不近人情,但总的来说还是为大家好,再说了,坏人有人做了,反而大家就能安安静静做个善良的围观群众,这样对谁都好。 华老头一扭头,拎着一脸怒容的林安冉回屋了,嘴上满不在乎道:“走,收拾东西去。” 啊黄带着俩媳妇儿立即就出现在眼前,牛栾川喊来扈从,让人回去把家里的马车牵来,连夜搬家,总不能让苏瑾月肩背手扛着离开采石镇。 牛栾川看着扈从远去的身影,没来由鼻子一酸,眼泪就要决堤了,这几年来,他早已习惯了在岁静医馆门口游荡,就是为了能偶尔偷偷瞧一眼在院子里捣药的那一抹身影,就是为了偶然能在路上见到她,将私下里练习了无数次的那句问候说出口。 她要走了,这是牛栾川最忧伤之事。 牛大友留下一众人等继续盯梢,自己悄然奔出数里,将情况汇报给躲在镇子外头的叶君如。 叶君如看着牛大友匍匐在自己脚下,心情格外舒坦。 牛大友谄媚道:“少主,几个外乡人、牛大海和岁静医馆的人都已经被我联合了村里头的地主们赶出去了。” 一听说岁静医馆众人已经被赶走,叶君如哈哈笑道:“你立了功,本公子不会忘的。” 叶君如背过身去,喃喃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 牛大友已经开始憧憬在扬州城纸醉金迷的日子了,少主答应了他,事成之后为他在扬州城安排一份生意,以枫林门的势力,牛大友也能如那些膏粱子弟一般在扬州城过上真正富庶的日子,而不是成为扬州城膏粱子弟口中的乡巴佬。 千白的意思,徐天然都懂,洪江绝不是敌人唯一的手段,击败洪江会让敌人下一次出手更加狠辣,而放走洪江更是令敌人措手不及。 他们已经开始怀疑是否与那名外乡人有所勾连,不然暗影刺客行动失败,哪里有全身而退的道理,或许,枫林门早已被洪江出卖了。 牛大友离去,继续盯梢,叶长生阴沉着脸,从黑暗中走出,沉声道:“没想到那厮这般厉害,连洪江都无法将其杀死。” 叶君如躬身道:“老祖,孙儿办事不利,还请老祖责罚。” 叶长生摆摆手,“无妨,原本我亲自出马不过是遮掩气机,现在看来我不得不亲自出手了,连那洪江也留不得。” 叶君如点头道:“皆听老祖定夺。” “把你爹和你娘叫来,狮子搏兔,亦当拼尽全力。” “诺,老祖。” 林安冉内心愤愤不平道:“爷爷,采石镇凭什么赶我们走?” “这便是人心。” “这哪里是人心,是没良心。” 华老头笑道:“冉儿,等你将来长大了就知道了,那些仁义道德都是事不关己之时大家才会挂在嘴边,一旦与自己利益相关,谁还会在乎那些虚无缥缈的仁义道德。” 林安冉眼神黯淡,那些自己朝夕相处的村民,那得了苏姐姐诊治之后千恩万谢的牛大友,没曾想翻脸比翻书还快。 原本这是他的第二故乡,此时他的内心空荡荡的,怅然若失。 牛栾川眼见徐天然和脸色苍白的千白将牛大海抬上马车,看来真的要走了,徐天然瞥了眼苏瑾月整理出来的家当,难以置信道:“我的苏姑娘,你连破炭炉都要带走,那这个家要搬到猴年马月?” 苏瑾月狠狠白了徐天然一眼。 千白柔声道:“好了,不打紧,大不了再租几辆马车。” 徐天然气不打一处来,“这三更半夜的去哪儿租马车?” 牛栾川回过神来,弱弱道:“马车是没了,我想办法借几辆牛车,不知苏姑娘意下如何?” 牛栾川下了莫大决心才敢将苏姑娘三字说出口,这么多年他只敢跟着镇上的人喊苏瑾月苏医仙、苏神医,从不敢称她为姑娘。 千白敏锐地察觉到牛栾川情绪的变化,盯着牛栾川看了良久,牛栾川浑然不觉,反倒是徐天然在一片偷着乐。 黑衣童子凑过来,大声问道:“爹,你笑啥呢?” 顿时,众人的目光皆落在一袭青衫身上,徐天然一个板栗砸在黑衣童子头上,悻悻然道:“没啥,想媳妇儿了,想着想着就情不自禁乐开了花。” 苏瑾月语气冰冷道:“就你这副模样还有媳妇儿,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瞎了眼了。” 这一句话把大家呛得说不出话来。 华老头给徐天然倒了一杯酒,剩下的酒全部进了自己肚子,此时华老头已经喝光了酒壶里最后一滴酒,眼巴巴看着一袭青衫。 徐天然佯装看不见华老头炙热的眼神。 约莫一个时辰,苏瑾月将整座岁静医馆搬得干干净净,两辆马车、三辆牛车装得满满当当,除了牛大海有个地儿躺着,众人除了当起马夫,车厢里也没个落脚之处。 徐天然有些担心千白,怕他身子骨弱,受不了颠簸的苦,又怕夜风太凉,受了风寒。 反倒是千白满不在乎,轻轻哼起了小曲儿。 千白亲自为苏瑾月驾车,令苏瑾月震惊的是看似弱不禁风的千白驾车竟然如此娴熟,千白淡然道:“君子六艺,岂能不会?” 苏瑾月这才发现,眼前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似乎蕴藏着大智慧。 华老头死皮赖皮贴在徐天然身边,眼角余光一直偷偷瞟向青衫腰间的破旧葫芦,徐天然十分警觉,生怕这华老头不讲武德,一下子把酒全倒入肚皮里头,这可是他行走了这么远的江湖才积攒下来的家当,可不能丢了。 两辆马车,三辆牛车,浩浩荡荡驶出采石镇,镇子门口的采石二字在黑暗里显得格外不起眼。 黑衣小童和千寻同坐一辆牛车,千寻神情平淡,黑衣小童格外开心,一会儿坐在千寻大爷身边,一会儿坐在牛背上,忙得不亦乐乎。 千白的夜明珠在徐天然的操控下悬在车队的头什么了,只能急迫道:“深吸一口气。” 南宫千白刚要深吸一口气,身子就掉入冰冷的溪水之中,千白不会水,只能在水里不停地挣扎,苏瑾月一手环住千白的头颅,一边拖着他前往岸边。 千白挣扎之时,胡乱挥舞的双手不小心触碰到一对软绵温暖的东西,千白下意识捏了一下,猛然发觉不对劲。 转瞬,千白只觉得有一股巨大力量袭来,自己就被苏姑娘甩到天上去了,旋即,又重重落在水里。 千白是个旱鸭子,浮沉几次,就不再浮出水面,苏瑾月抿着嘴唇,只能硬着头皮又去打捞千白。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苏瑾月终于将南宫千白拖到岸上,南宫千白一个劲呕出溪水,苏瑾月看着脸色苍白的南宫千白,又气又无奈。 苏瑾月等了半晌没再听见马车掉落的声音,内心觉得奇怪,谁知啊黄眼见自己俩傻媳妇儿差点就要命丧于此,立即随着马车一同跃入深渊,转身,啊黄的背上生出两个巨大的翅膀,靠着蛮力将俩媳妇儿和极其沉重的马车拖到悬崖之上。 苏瑾月轻轻拍了拍手掌,只听见四面传来回声,苏瑾月才猛然发觉,自己与千白似乎误入一座溶洞之中。 漆黑的溶洞无一丝光亮,千白早已适应了漆黑,反而行动自如,凭借听声辨位的本事,渐渐走出小溪,朝着溶洞深处走去。 徐徐在千寻身边,被吓得大喊大叫,这可让暗处窥探的叶君如看得不亦乐乎,回头先宰了那青衫的儿子,再狠狠虐杀他,这仇才算报了。 徐天然反手又是一刀,朝着袭杀自己的男人劈砍而下,青蛇杀意似水流淌。 叶枫内心一惊,一刀来势凶猛,不得不翩然后撤。 反而是面容绝美的妇人随手一剑,迸发出强劲的剑气,一剑逼退了徐天然。 一袭青衫洒然收刀,转瞬,兵车祭出,虚空凝滞神通将妇人定住,徐天然身形暴动,转眼一刀就要将妇人斩杀。 叶枫返身来救,被一袭青衫一脚踢飞。 不曾想,徐天然一剑即将落下之际,妇人轻松捏碎了徐天然的虚空凝滞神通,似乎是在故意放一袭青衫近身,凌厉一剑径直朝徐天然头颅而来。 徐天然正十七格挡,阻拦了凌厉一剑,妇人一记鞭腿,将徐天然踢飞数十丈。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徐天然极为震惊,妇人的修为尚在叶枫之上,是个不好惹的主。 忽然,一袭黑影从天际重重落在徐天然身前,徐天然仅凭气息就知道来人是洪江,难道他又改变心意返身来围杀自己。 待洪江落地,只见洪江满脸血污,惨淡的模样令人震惊,紧随其后,一名鹤发童颜老者翩然立于虚空之中,慈祥笑道:“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徐天然缓缓爬起,啐出一口血水,战意盎然道:“老乌龟,终于来了,等的就是你。”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1 陈年旧怨 越往溶洞深处走去,千白越是发现两边石壁上散发着淡淡绿光的石头渐渐多了起来。 苏瑾月虽是金丹大修士,可惜内心终究是个小女孩,走在漆黑的溶洞之中,内心极其害怕,情不自禁就扯住了千白的衣襟,紧紧跟随他的脚步。 苏瑾月也觉得诧异,为何看似柔弱无力的千白总能展现出超乎自己想象的坚毅,原本连游泳都不会的他步入溶洞之中却这般镇定? 这处溶洞散发的波动处处透着诡异,但是,千白却坚定的往前走,仿佛前面有吸引他的东西。 苏瑾月柔声问道:“这么黑你不怕吗?” 千白沉声道:“我最不怕的就是黑暗,毕竟那是陪伴了我二十余年的伙伴。” “你曾经有过眼疾?” “不曾。” “那为何总是与黑暗为伴?” 在一块较大的绿色水晶之下,停下了脚步,将自己的黑瞳水晶摘下,露出了一双澄澈的白眸。 苏瑾月一生第一次见这般美丽的眸子,白得通透,无一丝杂质,不过,人最害怕的便是这般异类,苏瑾月猛然发觉,或许千白也曾经历过自己难以想象的磨难。 “是因为白眸吗?” 千白微笑道:“你听说过白眸现,天将变吗?” 苏瑾月轻轻摇头。 千白将黑瞳水晶戴起,将自己埋藏的秘密一一告诉了苏瑾月,千白明知这样不明智,可是仿佛有一股力量牵引着他,他想让眼前丁香花一般的姑娘能够懂自己,也希望自己能够懂她。 在这一刻,千白卸下了心防,自己的出身,历经二十余年的孤寂,还有诗香雅境、昆仑、妖界,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悉数告诉了她。 听着千白诉说的故事,苏瑾月渐渐发觉,似乎黑暗也没那么可怕,当你接受它的时候,你还能与它当朋友。 徐天然右手拂过长平刀刃,长平发出低沉的悲鸣,杀意似水银泄地。 叶枫立于妇人身后,沉声道:“夫人,这厮不是易与之辈,要多加小心。” 徐天然扶起重重摔在地上的洪江,“怎么,买主不放过你?” 洪江撇撇嘴,“这老不死的竟然怀疑我出卖他,连我都要杀。” 徐天然温润的灵力注入洪江体魄之中,洪江只觉得受到重创的五脏六腑渐渐得到了滋养和抚慰,整个人的实力也恢复了一些。 清冷的妇人冷笑一声,“还有余力救人,真的活得不耐烦了。” 徐天然看着眼前女子的面容,忍不住多看两眼,戏谑道:“夫人保养得真好,连我瞧得都入迷了。” 夫人只觉得自己被光脚游侠污浊的眼神玷污了一般,气急败坏,怒斥道:“浪荡子,看我不剐了你的贼眼。” “夫人,您的花容月貌不正是给人欣赏的吗?若是只让门主一人独享,岂不是暴殄天物。” 叶枫没料到这名布衣刀客竟敢调戏自己夫人,顿时,怒火中烧,“贼子,吃我一剑。” 徐天然微微摇头,“四十年过去了,叶门主还是如从前那般易怒,旁人多看两眼夫人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至于动刀动剑的吗?” 叶枫心中微微一惊,这布衣游侠莫非是活了不知道多少个甲子的老乌龟,故意以年轻皮囊示人? 徐天然言语之中提及四十年前的往事,叶枫不禁陷入沉思,四十年前自己不过是二十余岁的年轻人,并未与修士有什么恩怨纠葛,却听青衫的言语似乎与自己是老相识了。 叶枫一时间不敢轻易动手,眼见青衫刀客显然是有备而来,想来青衫刀客就是自己四十年前无意间得罪的修士,不过能够隐忍四十余年方敢来寻仇,想必也不是什么大宗门子弟。 不过,来者不善,不可不防。 叶枫临时收回一剑,长剑收于身后,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妇人哪里受过这般屈辱,在宗门之内,在枫林门之中,自己地位之尊崇,何人敢在自己面前放肆? 妇人冷哼一声,“别被他的雕虫小技骗了,我观察过他的底细,就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不是什么老不死的。” 妇人一句话让叶枫内心稍稍安定,但是叶枫城府之深,妇人难以望其项背,冷静道:“莲花,这小子有古怪,不可大意。” 妇人名为白莲花,微微点头。 徐天然朝着白莲花微微挑眉,笑道:“真是好一朵圣洁的白莲花,夫人与四十年前相比更有韵味了。” 话音未落,白莲花身前骤然出现七十二道莲蓬剑光,白莲花心意所至,剑光亦至。 徐天然连忙逃窜,这老娘们修为着实不俗,能够轻易掌控七十二道剑光,不亚于同时操控七十二柄飞剑。 黑衣小童站在一旁,大声喊道:“爹爹加油,可不要输给这个老娘们。” 白莲花一时分神,冷冷盯着黑衣小童,青衫布衣的挑逗言语已经令她恼火万分,但是都抵不过黑衣小童轻描淡写的三个字:老娘们。 黑衣小童眼眸里流露出畏惧神色,缓缓后退几步。 白莲花七十二道莲蓬剑光不再追逐徐天然,转瞬调转方向,朝着黑衣小童而来。 徐徐躲在千寻身后,千寻手里剑蓄势待发,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区区二品境界哪里是白莲花的对手,不曾想,徐天然仿佛一点也不担心,还停下了脚步开始欣赏千寻和白莲花的对决。 “小子,哪里逃?” 叶枫见一袭青衫竟然还有闲情停下来看热闹,冷不丁一剑袭来,徐天然看叶枫一脸认真的表情,似乎想在自己媳妇儿面前好好表现,可惜,徐天然跟他不熟,不然这种助人为乐的好事他不介意多一点。 叶枫倾力一剑,俨然已经有飞升境气势,徐天然都懒得看一眼叶枫,手起刀落,长平朴实无华一记劈砍,叶枫整个人被浩瀚如海的杀意镇压下去,一刀划过天际,叶枫胸口留下了一刀恐怖至极的伤痕,鲜血喷涌而出。 叶长生见状,灵力如溪流席卷而来,将叶枫包裹其中,轻轻一拽,叶枫回到老祖身边,胸口的杀意肆虐,叶枫痛苦得无法言语。 地面之上,白莲花七十二道剑光眼见转瞬就要将千寻和黑衣小童吞噬,千钧一发之际,白衣小童双眸闪现一抹月光,霎时,出现与白莲花几乎一模一样的七十二道剑光明月。 一道剑光对一道剑光,彼此相互交缠,互相消弭,化为虚无。 白莲花眼眸里满是震惊之色,眼前不显山不露水的黑衣小童究竟是何方神圣,那双倒映着明月的眼眸似乎埋藏着巨大的秘密。 徐天然不禁为徐徐鼓掌叫好,“不愧是我的孩儿,不错不错,有了爹的一成功力了。” 这句臭不要脸的话连千寻都有几分听不下去了,倒是华老头听得很是开心,林安冉不停问道:“爷爷,徐大哥能打赢吗?” 华老头也不回答,只是摇了摇空荡荡的酒壶,喃喃道:“若是能再喝一壶太白仙酿就好咯。” 林安冉突然发现苏姐姐不见了,焦急道:“爷爷,苏姐姐不见了,怎么办?” 华老头不为所动,平静道:“不慌。” 林安冉满满的担心,转眼,脸色愈加苍白,华老头轻声道:“冉儿,深呼吸,虽爷爷一起练习五禽拳。” 林安冉自知自己可能又要犯病,不再胡思乱想,屏气凝神,随着华老头练起了难登大雅之堂的五禽拳。 徐徐被徐天然这么一夸奖,开心道:“爹爹过奖了,至多有了爹爹半分功力,不能再多了。” 徐天然顿感欣慰,黑衣小童比白衣小童懂事多了。 接下来的一幕令叶长生也察觉到不对劲,白莲花无论祭出何种招式,黑衣小童总能复刻出一模一样的招式相互抵消,两人斗了半晌,打了个平手,谁也奈何不了谁? 叶长生抬头看了眼渐渐晴朗的夜空,为免夜长梦多,不得不速战速决了。 叶长生看着被自己灵力所包裹的叶枫,尝尝叹一口气,当年若非叶枫的爹舔着脸去踽步宗讨了这么亲事,他哪里会钦点叶枫为枫林门门主。 话说回来,白莲花不愧是踽步宗嫡传弟子,不过甲子有余便已经跻身飞升中境,若是不出意外,短短百岁就能跻身飞升境巅峰,到时候枫林门又有了一名飞升境巅峰的护宗长老,枫林门在江湖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不过,叶长生隐隐也知道了当年踽步宗的内幕,为何白莲花出嫁枫林门四十余年从不曾回踽步宗省亲,其中缘由纵然云遮雾绕,叶长生也能猜出一二来。 白莲花当年离开踽步宗必然不是自愿的,而是被放逐了。 不然,枫林门背靠踽步宗还不得成为江南武林巨搫。 枫林门名扬江湖的便是枫林剑法,叶长生作为枫林门老祖,将枫林剑法练至炉火纯青,剑法一出,天地万物皆可为剑,一念之间,剑意宛如秋天枫叶飘落。 叶长生轻轻踏出一步,以他的计算,目前情况虽然出乎意料,仍旧在掌控之中,自己一旦出手,将青衫刀客斩杀,再回过头来对付黑衣小童,何愁不能快刀斩乱麻? 徐天然已然察觉到叶长生的动作,三千乌黑青丝如柳条随风飘荡,狭长的眸子毅然决然,似乎早已准备好了。 叶长生又踏出一步,看着青衫如临大敌的模样,平静道:“你已经是年轻一代之中的佼佼者,可惜锋芒太甚,今日就要折戟于此,休怪老夫无情,你这般行事风格,覆灭是迟早的事,死在老夫手中也算死得其所,你的大道因子我会替你传承下去。” 徐天然哈哈笑道:“那多谢老乌龟你了。” 叶长生面不改色,但身上灵力流转,俨然准备随时出手。 叶枫忍着伤痛,他自诩这么多年做事谨小慎微,从未出个大的差错,不知哪里得罪了布衣刀客,或是得罪之人是布衣刀客的前辈们,此时布衣刀客是上门复仇来了。 叶枫撕下身上的布条,将伤口裹住,灵力流转,朗声道:“敢问四十余年前我何处得罪了你或是你的前辈们?” 徐天然淡然道:“你不曾得罪我,不过得罪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还记得当年有五名外乡凡人多看了几眼你夫人,你就暴起杀了四人,只留下一人收尸。” 这一件事在叶枫的记忆里已经渐渐模糊了,徐天然一袭话唤醒了他记忆深处的画面,那是他与莲花初见之时,不知为何莲花总是一副忧郁模样,又被几名凡人窥探,叶枫二话不说就把几只蝼蚁踩死,徒留下一名其貌不扬的年轻男子收尸。 可是,他十分确定那几人不过是凡人,并非山上修士,又怎会在四十余年之后引得青衫刀客上门寻仇? 叶枫想知道自己究竟得罪了谁,放下身段,微微躬身,抱拳道:“还望公子明示,若是我真的得罪了了不得的大人物,罪责在我一人之身,与枫林门无关,我一力承担。” 徐天然幽幽道:“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不过是新晋大长生者罢了。” 这一句轻飘飘的话语于叶枫而言宛如五雷轰顶,自家老祖的秉性他是知道的,若是为了保全枫林门必然会当机立断将自己推出去送死,以求得大能的原谅。 叶长生将信将疑,以自己飞升境巅峰的修为,若是中原有新晋的大长生者,自己岂会不知? 叶长生沉声道:“枫儿,莫要轻信他的胡言乱语。” 一袭青衫神色如常,一副爱信不信的神情。 叶枫也知道其中利害关系,不敢轻易相信,主要是若是信了,自己的路也走到了尽头,而此时此此刻,这一行人必须死,一个活口也不能留。 叶长生金黄色的灵力流淌,转瞬,方圆十里之内,飞沙走石、花草林木皆为叶长生灵力所牵引。 徐天然紧握长平,他开始有些怀念吴清风了,若是他的随心剑小天地展开,自己与叶长生有一战之力,不然此时自己不过半步飞升境界,如何能战胜叶长生? 洪江见当下形势,也做好了搏命的准备,造化弄人,原来他是来杀青衫刀客,想不到如今却要与青衫刀客并肩作战。 与叶长生捉对厮杀,徐天然不敢再藏私,一个眼神,千寻秋水送出,徐天然左手长平、右手秋水,魔刀、妖刀散发出浩瀚的杀意,青蛇、黑猫盘旋左右,一袭青衫眼眸漆黑,宛如嗜血魔神。 叶长生嘴角微微扬起,不屑一顾道:“雕虫小技罢了。” 叶枫仍旧在心中盘算,难不成姓徐的说的是真的,再联想钱彬彬所言,姓徐的参与了妖族一战,莫非新晋大长生者并非人类,而是妖族? 若是如此,一旦妖族大能前来寻仇,枫林门又当如何自处? 叶枫有些后悔,悔恨当初没有斩草除根,而不是悔恨当初心存一份善意。 叶长生揣着明白装糊涂,他明知一袭青衫所言十之八九为真,但是他仍然选择不去相信,若是信了他就得放这一行人走,放任这么诱人的大道因子在自己眼前流逝。 叶长生此生不再期望自己可以跻身陆地神仙境,但是他总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起码境界再往上攀升一步,只要能跻身飞升境大圆满,自己也就能与天下宗字头的宗主们比肩,枫林门的数百年基业也能在自己的引领下更进一步。 方圆数里,叶长生的灵力旋风将树叶纷纷刮落,转眼,树叶纷纷如黄沙漫天,每一片柔软的树叶竟然演变成锋锐无匹的飞剑,将一袭青衫笼罩其中。 徐天然运转正十七之法,将周身数丈范围之内的树叶纷纷绞碎,漆黑的眼眸直视叶长生的面庞。 叶长生轻轻打了个响指,地面飞石骤起,更加凌厉的攻势袭来。 徐天然不退反进,顶着漫天的剑光缓步上前,叶长生有些诧异眼前不过摸到飞升境门槛的年轻人,能抵挡到此时已经令自己十分意外了。 徐天然在心中默念一百丈、九十九丈、九十八丈……这是自己与叶长生的距离,林安冉看着漫天的剑光,紧紧攥着衣角,心中默念青衫哥哥加油。 一炷香过后,徐天然艰难前行,与叶长生的距离不足十丈,这大大出乎叶长生的预料。 叶长生手中结印,灵力暴涨,枫林剑法施展,身前十丈整座天地震动,飞沙走石、花石草木皆成了叶长生的凌厉飞剑,外人根本看不真切其中的动静,唯有叶长生知道,那布衣刀客仍旧在拼命挣扎。 徐天然正十七之法再强,也无法将全部细沙、飞叶阻拦在外,少许砂砾突破自己的防御袭向自己的身体,在自己强韧无比的身体上留下了斑驳的细细伤痕。 一袭青衫内心默念,只剩下五丈,一定要走到叶长生跟前,他坚信叶长生的体魄并不坚韧,唯有极其靠近他,突如其来的倾力一击才有一线胜机。 千寻的手心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了,黑衣小童紧紧守护在其身边,白莲花的万般变化都为黑衣小童一一化解,白莲花觉得诡异,眼前的似乎不是什么黑衣小童,而是另一个自己。 白莲花始终觉得自己不是在于黑衣小童战斗,而是在和自己较劲,又如何能赢? 反正就是谁也奈何不了谁的局面。 不过这诡异的一幕白莲花一生从未见过,或许自己一生也都难以忘怀,世上竟然还有如此诡异的功法,如此说来,黑衣小童的境界至少也是飞升中境,不然如何能复刻自己全部的修为。 无数砂砾将一袭青衫撕裂,徐天然头发散乱,浑身伤口密布,鲜血滴滴滑落,焚杀决蓄势已久,一袭青衫眼神坚定,重重踏出一步。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2 蜀道一剑斩飞升 小小一步,叶长生大惊失色。 只见青衫体内一柄飞剑祭出,虚空凝滞神通乍现,叶长生的身体为之凝滞,满天砂砾花草林木皆骤然停滞,长平数十万冤魂齐鸣、秋水轻声鸣唱,青蛇、黑猫杀意融为一体,双刀斩杀重重落在叶长生躯体之上。 叶长生一时间惊慌失措,身为枫林门老祖,近二百年来从未经历如此惊心动魄的搏杀,哪里见过一袭青衫如此不要命的打法。 徐天然硬生生水云间的那些人不知道此处的状况,叶君如打死也不信,单站在钱彬彬身后的那一名俊逸的剑客和邋遢的拳法宗师,此处的动静恐怕早已一清二楚。 姑苏钱氏打定主意不掺和,无形中在给予枫林门痛下杀手的勇气。 钱彬彬又登上水云间的楼。” 李长安放下手中的书籍,剥开一粒花生,丢入口中,端起一杯酒,笑道:“我提一杯。” 甲乙也陪了一杯。 “我们是朋友吗?” “读书人就是聒噪,算是算是,行了吧。” “如此说来我不是伪君子,是君子咯?” 甲乙笑道:“不是伪君子,是真小人。” 李长安爽朗笑道:“善,大善,能是你甲乙眼中的真小人李某人这辈子也没白活了。” 甲乙瞥了眼远处,轻声道:“青衫刀客能过得了这一关?” 李长安平静道:“那小子不简单。” 甲乙笑道:“我还挺喜欢那小子的,和我喝了好几杯酒,酒量好,酒胆也好,酒品也不错。” “那小子只顾着和你喝,怎的就看你这个赶车的邋遢鬼顺眼?” “说明他有眼光呗。” “真不知那小子师从何处,怎的就教出了这么个混不吝的读书人出来?” “那小子是读书人?” “一袭青衫不正是读书人装扮?” “人不可貌相,穿儒衫的难道都是读书人?依我看,那嫖客不都穿儒衫嘛,话说回来,读书人都是道貌岸然的老色胚,嫖娼就嫖娼,还要自诩风流,真的是一点脸面也不要。” 李长安只得悻悻然道:“我不狎妓。” “活该孤苦伶仃。” 一时间李长安满脸愁容,怎么在甲乙口中,狎妓也不对,不狎妓也不对,那怎么着才对呢? 柳叶剑光长河席卷过后,一袭青衫褴褛,浑身密密麻麻的微小伤势布满如跗骨之蛆的剑意,伤口一时间难以愈合。 一袭青衫自虚空之上坠落,重重落在地上,捂着胸口呕出一大口鲜血。 叶长生没想到这小子命这么硬,这样还不死。 叶长生刻意隐匿自己的伤势,表面看来神色如常,华老头轻声道:“姓叶的老乌龟不好受哟。” 林安冉虽不会修行,但是目力极佳,远远眺望并看不出叶长生有何伤痕,不过他相信爷爷的话,最重要的是他希望徐大哥能赢。 洪江潜入黑暗,枫林门除去叶长生和白莲花能寻觅到洪江的踪迹,无人能寻出他真身所在之处。 而白莲花与黑衣小童激战正酣,叶长生被徐天然拖住,洪江身形如同鬼魅,几个闪躲竟然出现在叶君如身侧,一记手刀将叶君如打晕,转瞬,又一剑穿透了叶枫的后胸。 叶枫回过头来,看见洪江的面容,痛苦道:“小人。” 洪江沉声道:“在枫林门面前自称小人实在是对枫林门大不敬。” 洪江一手拎着叶枫,一手拎着叶君如,身形一闪出现在一袭青衫身前,笑道:“叶老贼,今日罢手吧。” 叶长生神色如常,“你在要挟我?” “洪某人何德何能敢威胁你,不过希望今日之事能够善了,我洪江欠你的人情也还了,从此以后你我之间的账一笔勾销,至于徐公子一行人,你让他们出扬州城百里,之后便是你们自己的恩怨,我绝不插手,如何?” 洪江知道叶长生的性子,便是作恶也只敢躲在扬州城自己一亩三分地周遭偷偷摸摸做点见不得人的勾当,一旦远离了扬州城他哪里敢放肆? 洪江手中握有叶枫和叶君如的性命,以为能以此为筹码与叶长生谈判,不曾想,叶长生根本不理会洪江的要挟,转瞬,叶长生腰间一片金黄枫叶祭出,真正的枫林剑法的精髓皆在这一片枫叶之中。 洪江大惊失色,一片枫叶所蕴含的灵力极其浩大,枫叶袭来如奔雷,洪江只能将叶枫和叶君如拦在身前,叶长生似乎毫不在意二人性命,枫叶径直穿过叶枫和叶君如的身体,再刺入洪江体内。 白莲花见叶长生的枫叶穿透了叶枫和叶君如丝毫没有一丝怜悯,而白莲花看向叶长生的眼神多了一股为人难以察觉的柔媚。 洪江没料到叶长生出手如此歹毒,连自己嫡传子孙也不放过,枫叶在洪江体内翻滚,洪江凝聚全部灵力控制枫叶的动作,不然五脏六腑就要被枫叶彻底绞烂了。 徐天然缓缓爬起来,长平拄地,浑身浴血的青衫宛如疯如魔,不言一语,重重一跃,方圆十丈之内地面尽碎。 徐天然兵车祭出,再一次施展虚空凝滞神通,一回生两回熟,叶长生早有准备,双手结印,轻而易举捏碎了徐天然的虚空凝滞神通,回手一拳落在徐天然面门之上。 一袭青衫再次从空中落下,鲜血自嘴角溢出,被汗水和血水浸湿的头发披在身后,黏乎乎的看着瘆得慌。 叶长生仍旧留着徐天然一条性命,毕竟一拳打死了,大道因子也随之湮灭,叶长生费尽苦心的经营岂不是白费了。 叶长生对徐天然的大道因子之渴望越来越强烈,徐天然能以区区半步飞升与自己鏖战至此,足见他潜力之大,若是能吸收了他的大道因子,或许陆地神仙有望。 这对于修士而言是多大的诱惑,踏出大道证长生,纵然在小长生境界上滞留,自己也拥有漫长的寿命,从此受天道庇佑,不用再涉及凡间之事,不理会江湖恩怨。 叶长生看了一眼白莲花,世人只知白莲花是叶枫妻子,谁知叶君倩是叶长生和白莲花所生,不然叶君倩的天资与叶君如相较完全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叶君倩便是按部就班,此生飞升境在望,若有机缘,飞升境巅峰也有指望。 反观叶君如,此生化神境就到头了。 叶长生和白莲花的那些丑事叶枫知道,却不敢怒更不敢言。 老祖能看上自己媳妇儿,又能生下美艳冠绝扬州的叶君倩,让自己脸上有光,叶枫也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之事。 再说了,自己这个境界还不是托了白莲花和老祖的恩赐,不然自己的天资走到化神巅峰就走到尽头了。 而叶枫的宗主之位亦是如此,先是求得佳偶白莲花,让自己从众多后辈之中脱颖而出,再是白莲花爬上了叶长生的床榻,这才有了叶枫这个名不副实的门主之位。 纵然名不副实,叶枫也心满意足了,这一切都是自己耗尽心血争夺而来的,问天下有几人有自己这般本事。 宗门嫡传之争不亚于一国储君之争。 叶枫捂着自己的胸口肆意流淌的鲜血,再看看倒在血泊中的叶君如,叶枫悲惨哀嚎。 这一生,他所有的谋划都是为了让自己成为嫡传一脉,都是为了让自己不成器的孩儿能够得到老祖垂怜,若老祖愿意出手他也能如自己这般跻身飞升境,便是个纸糊境界的飞升境好歹也是飞升境。 叶君如微微抽搐道:“爹,我冷。” 叶枫伤势虽重,好歹有修为底子撑着,可惜叶君如被老祖枫叶穿透了身躯,宛如遭受飞升境一击,生机在缓缓流逝。 叶君如看向娘亲,低声啜泣道:“娘,救我。” 白莲花脸色淡漠,叶君如知道娘亲一向只疼爱妹妹,没想到自己临死之时连娘亲一个温柔的眼神也得不到。 叶枫拼命捂着叶君如的胸口,凄凉呼。喊:“不--” 洪江身前的一袭青衫手指微动,落在身旁的长平和秋水沾染了徐天然的鲜血,魔刀、妖刀魔意、妖意更甚,似乎在呼唤自己的主人快快醒来。 林安冉眼泪划过面庞,大声呼喊道:“徐大哥,快起来。” 千寻手中紧握手里剑,若是叶长生要将主人带走,自己就与他拼了。 黑衣小童见状,自己会不会玩大了,按照千白的谋划,徐徐应当复刻叶长生的修为,只要拖住叶长生,徐天然对付白莲花应当十拿九稳。 没想到临时徐徐起了戏弄的心思,徐天然面对叶长生也毫不畏惧,二人就更换了敌手。 华老头将空荡荡的酒壶高高抛起,自言自语道:“小子,酒钱还你。” 一股浩然灵力自土地之中缓缓上涌,温润的灵力源源不断流入青衫灵脉之中,原先受损极大的五脏六腑,在伤口表面的剑气,被伤的七零八落的灵脉在这股灵力滋养之下,徐天然的伤势在以肉眼可见速度恢复着。 短短数十息,衣衫褴褛的青衫重新站了起来,叶长生看向华老头,世上怎会有这般毫无道理的医治之法。 徐天然只觉通体舒畅,看着半空之中的叶长生,讥讽道:“不仁不义的老贼,老子取你性命来了。” 叶长生冷哼一声,“就凭你,大言不惭,我能把你打倒一次就能把你打倒两次、三次,直到你再也站不起来为止。” 华老头幽幽道:“小子,有我在你死不了。” 徐天然顿时没了后顾之忧,笑道:“杀完这老贼,咱们好好喝一杯。” 华老头笑道:“一杯哪够,要一坛。” 一袭青衫纵身跃起,爽朗声音响彻天际:“一坛就一坛。” 满血复活的徐天然魔刀、妖刀齐出,迸发出远胜往昔的战力,青蛇千丈长,黑猫百丈高,两股杀意奔腾而去,兵车祭出,虚空凝滞神通落在叶长生身上。 叶长生嘲讽道:“就这?” 一袭青衫嘴角挂着微笑,一道纤细的绣花针从窍穴祭出,转瞬幻化成幼年徐天然模样,直奔叶长生而去。 叶长生捏碎了虚空凝滞神通,将金黄色枫叶取回,将青蛇、黑猫杀意斩碎,猛然发觉一股危险的气息,一柄开灵的本命飞剑袭来,若只是寻常飞剑叶长生浑然不惧,但是这小小青衫稚童的躯体之内所蕴藏的能量让叶长生也感觉到恐怖。 青光闪过,蜀道穿透了叶长生的心口。 一袭青衫立于叶长生身前,平静道:“就这。” 叶长生自始至终连蜀道的衣角都未触碰,叶长生看着自己心脏爆裂,难以置信道:“这不可能。” 徐天然兵车落下,一剑绞碎了叶长生的神魂,自此之后,天地之间再无叶长生,连三魂七魄都被彻底毁灭。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4 血色白莲 徐天然将酒葫芦挂回腰间,“不好喝就别喝了。” 华老头急眼了,急忙道:“别啊,我还没喝够呢?” 徐天然见华老头脸上潮红,俨然有了七八分醉意,这老头挺爱喝酒,就是酒量不怎么样,酒品似乎更不怎么样。 原先清醒之时还能保持克制,至多是余光多瞟两眼叶君倩,现在倒好,红着脸颊和眼睛,直勾勾看着叶君倩。 叶君倩倒不在乎,只是把林安冉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洪江饮过酒,没吃上花生,不过也不能再死皮赖脸赖着了,虽然身上的伤势严重,饮一杯酒都要和呕出的鲜血一同吞下,但好歹捡了条命,欠下的人情还了,又欠下一个大人情,这一趟算是走得不亏不赚。 于洪江而言最重要的是他看透了枫林门叶老贼的为人,若是不能早早看透叶老贼原先对自己的青睐有加皆是虚情假意,早晚有一天会被叶老贼卖掉自己还帮叶老贼数钱。 洪江将酒杯放下,朝一袭青衫抱拳道:“徐兄弟,欠你的人情老洪一定会还,老洪这条命是你救的,将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传信暗影,老洪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徐天然抱拳道:“洪老哥,咱们一起并肩作战过纵然算不得兄弟也是朋友,朋友之间哪里有欠不欠一说,萍水相逢,自当互相扶持。” 洪江知道江湖规矩,纵然徐天然嘴上说着人情不用还了,但是这份人情自己还是要记着,不论他讨或是不讨,自己都得还。 洪江挥挥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徐天然言简意赅,“后会有期。” 一个闪烁,洪江鬼魅一般的身法消失在夜色之中。 林安然瞧着已过午夜,开始担心苏姐姐,问道:“爷爷,苏姐姐这么晚了还没回来,会不会遇上危险了?” 徐天然气定神闲,在华老头跟前,千里山河皆在掌控之中,岂能有危险? 华老头平静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别问。” 林安然不死心,“徐大哥,千白哥哥也不见了,要不我们一起去找找?” 徐天然戏谑道:“苏姐姐带着我家千白私奔了。” 林安然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地上了,华老头也是一阵咳嗽,叶君倩瞥了眼一袭青衫,揶揄道:“徐公子,要不咱们也一起私奔?” 徐天然口中嚼到一半的花生一口喷出,花生碎宛如飞剑袭向灌木丛中,瞬间打落树叶无数。 叶君倩掩面轻笑道:“从未见过像你这般胆大又胆小之人?” “此话怎讲?” “以半步飞升境界就敢在飞升境巅峰枫林门老祖面前拔刀相向,可谓是胆大包天。而遇见漂亮的姑娘投怀送抱却胆怯如鼠,稍稍调笑两句就怕得直哆嗦,真是江湖一大怪人。江湖里头,大多都与你相反,在强敌面前胆怯,在姑娘面前豪横,如你这般异类真是没见过。” 一袭青衫平静道:“权当你是在夸我了。” 若是叶君倩知道眼前这厮可是在陆地神仙面前也敢出刀的存在会不会更加佩服,会不会对一袭青衫有那么一点点动心。 徐天然自然不会画蛇添足说着自己在妖界的辉煌往事,或许,等自己到了老白的年纪,会越来越怀念年轻时候的江湖,会将自己的孙儿抱在膝盖上,诉说着过去自己有多么神勇,有多么招姑娘们喜欢。 叶君倩从一袭青衫的表情知道了一些事情,笑道:“你心里有人了?” 徐天然不置可否。 叶君倩微笑道:“真不知是哪位姑娘能俘获徐公子的心?” 面对叶君倩的眼神,一袭青衫淡然道:“我说是公主,你信吗?” 叶君倩剥开一粒花生,一边咀嚼一边戏谑道:“还未听说过哪国有个眼瞎公主的。” 徐天然只觉得有些惆怅,抬头望天。 叶枫仔细查看叶君如的气机流转渐渐平稳,将叶君如安顿好,缓步走向华老头身前,重重一跪,“华神医不计前嫌救我孩儿,大恩大德我百死无以为报,我在天道之下立誓,从今往后枫林门洗心革面,不再做任何违背江湖道义之事,有违此誓,枫林门满门断绝。” 华老头搓了搓手,叶枫继续说道:“当年残害林氏一十八条人命,虽是老祖指使,我暗中调遣江湖游侠下的手,至今我不多做辩解,欠林氏的血债自当血偿。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死有余辜,且容我安排后事,稍后自当给林公子一个交代。” 林安冉沉默不言。 在他的心里,枫林满门皆是仇人,哪里管到底是谁的主意? 再说了,叶老贼已经死了,如何求证,脏水全部泼到他身上又有什么意义。 叶枫缓缓起身,淡然道:“倩儿,过来一下。” 叶君倩起身,随叶枫一同走到僻静之处。 叶枫回想自己一生,只觉宛如一只井蛙,看着井口大的天空自以为窥探到整个天空,结果一名年轻的江湖游侠给自己上了一课,原来,年轻人的心里都藏着星辰大海,而自己到了这般年纪仍旧是躺着盘算着蝇头小利。 境界之差,云泥之别。 叶枫轻轻招手,叶君倩走到疏远的父亲身前,叶枫深深叹一口气,冷静道:“倩儿,知道我叫你过来所为何事?” “倩儿不知。” “你不用在为父面前刻意掩饰,爹知道你聪慧过人,枫林门就交到你手上了,还望你以后善待君如。” “爹正直壮年,谈何退位?” “你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虽然老祖死了,但是枫林门欠下的血债自当血偿,在华神医出手救下君如的那一刻起爹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上一辈的恩怨就随爹一同烟消云散,交到你手上的枫林门爹希望可以干干净净。” 叶君倩仍旧神色清冷,仿佛叶枫流露出的决然之意仍然打动不她。 叶枫动容道:“有一个秘密,爹方才想了很久,觉得还是要告诉你,其实你不是爹的亲生女儿。” 叶君倩仍旧神情淡漠,只是微微点头。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是那个婆娘告诉你的?” “猜到的。” 在叶君倩很小的时候曾经撞见老祖和娘亲通奸,叶长生和白莲花皆以为叶君倩不过是个不足三岁的小儿,哪里会记得,不曾想叶君倩早慧,那一幕深深印在脑海里。 小时候她不知道为什么老祖会趴在娘亲身上喘着粗气,长大了就明白了,越长大明白越多了,就隐隐猜到了自己并不是爹和娘亲生的,自己是老祖的血脉。 不然,缘何自己的天资比起哥哥要好了不少,这些年比起靠着丹药强行破镜的哥哥,自己一直压着境界,可以放慢了修行的脚步仍旧是入了一品,也算是勉强走在了年轻一辈的第一阵营。 叶枫猛然发觉,眼前低眉顺眼、乖巧可人的女儿比自己认为的更聪明,一时间悲喜交加。 喜的是叶君倩能成大器,能撑起枫林门的一片天,君如将来也有了依靠,悲的是,这样注定自己除了一死已经毫无退路了。 “枫林门有你在,我就放心了,我只希望你能善待君如,他仍旧是你名义上的哥哥,纵然有一天你哥哥有了违逆你的举动,希望看在我为枫林门牺牲性命换得枫林门新生的份上饶他一命。” 叶君倩微微点头,“我答应爹。” 叶枫解下自己的佩剑,将枫林门的信物和宝库的秘钥交到了叶君如手上,原本有太多交代的话如今想来都是画蛇添足罢了,枫林门在她手中肯定比自己经营得更好。 叶枫灵力流转,身上流着鲜血的伤口渐渐凝固,叶枫毅然转身离去,迈向自己名义上的妻子白莲花。 曾经是自己最爱的女子,曾经是自己心目中最完美的女子,曾经是自己以为耗费了三辈子的幸运才遇见了她,如今,却将自己带进了深渊。 老祖和白莲花之事,数十年来叶枫不敢怒不敢言,但是夜深人静,一想到老祖趴在白莲花曼妙的身躯上,叶枫内心的痛苦何曾少了。 叶君倩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肃穆地施了个万福。 林安冉看着叶枫诡异的举动,揪着徐天然的衣角问道:“徐大哥,他要干什么?” 徐天然淡然道:“看完你就明白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谁都以为自己是黄雀,殊不知螳螂变成了黄雀。 白莲花看着叶枫朝自己走来,无依无靠的女子纵然修为比叶枫高,但是终究是弱女子心态,一时间没了主意,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叶枫身上。 白莲花以为老祖死了,华老头又愿意为君如诊治,看来枫林门终究是逃过一劫,纵然将来枫林门的地位愈加卑微,但是只要自己勤加修炼,不出三十年枫林门又有飞升境巅峰的自己坐镇,地位不会逊色当下。 叶枫神色凄凉,看着二十余年不曾同床共枕的最熟悉和最陌生的女子,叶枫心里滋味难以言说。 爱吧,已经不知爱为何物了。 恨吧,曾经是真的爱过,压抑了二十余年,在老祖的淫威之下,连怨恨也不敢有丝毫。 复杂的情绪如同滔滔江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堂堂枫林门门主,泪眼婆娑。 白莲花从未见过叶枫流露出如此心酸的神色,心中充满了愧疚,若是自己不曾迷途,是否能与他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白莲花下定决心,若是他愿意接受自己的悔过,往后余生,不再过问江湖之事,一心相夫教子,享受天伦之乐。 叶枫的眼眸里满是决绝,百余步距离,叶枫仿佛走过了一生的光阴。 传说中踏出大道以证长生可以走过光阴长河,此时的叶枫仿佛走入光阴长河,自己一生的往事历历在目,或喜或悲,皆在百步之间。 一生的荣耀和罪孽皆在弹指一挥间。 白莲花眼眶泪珠如玉坠下,真心悔过道:“枫,我错了。” 叶枫释然一笑道:“我们都错了。” 话音未落,叶枫蓄力已久的灵力突然一击,本命枫叶穿过白莲花的心口。 白莲花眼眸里满是不可思议,“为什么?” 叶枫一把扶住白莲花,眼神柔和道:“君如和君倩活在没有我们的世界会更好。” 白莲花缓缓闭上眼睛,似乎听懂了叶枫的话。 白莲花撒手人寰。 叶枫轻轻合上白莲花不瞑目的眼睛,看着一袭青衫,沉声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烦请徐公子告诉我答案。” 徐天然不等叶枫问他,淡然道:“妖界之主,炼狱。” 徐天然知道叶枫所问之事必是自己当年所放过之人是谁? 叶枫凄然笑道:“这么说,我这一死就值当了。” 话音刚落,本命枫叶划过咽喉,一股鲜血喷涌而出,双膝跪在地上的叶枫怀抱着白莲花,面对着林安冉,低着头颅,似在赎清罪孽。 林安冉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徐大哥,他们为何要自杀?” 一夜之间,仇人尽灭,林安冉所感受到的不是内心的愉悦,而是一时间不知所措,原来的目标没了,陷入迷茫之中,之后是无尽的彷徨、惶恐。 徐天然内心十分清楚,枫林门不过是自以为是黄雀的蝉,华老头亲自谋划了这一切。 外人看来是枫林门咎由自取,实则是被华老头牵着鼻子走。 遇见徐天然和南宫千白实数偶然,华老头也省心了,用不着自己动手,否则因天道所限,自己出手麻烦得很。 岁静医馆,在外人所见不过是一座普通的院落,唯有徐天然和千白明白,这是华老头的小天地。 徐天然自小在青山镇长大,千白对小天地也极为熟稔,一入岁静医馆就察觉到岁静医馆的特殊法则,极其细微的变化,寻常飞升境也难以察觉。 院落之内,华老头杀人不过是一念之间,又不会受天道法则所限。 徐天然摸摸内心震颤不已的林安冉,虽沉默不语,但是温暖的手心让林安冉不再感觉到害怕。 林安冉暗自下定决心,将来长大了要成为徐大哥一样的人,虽然自己不会修行,但是要好好读书,将来高中了,做一名爱民如子的好官,为民请命。 等将来自己遇见了如自己一样迷茫的孩子,可以坐在墙头晒着太阳,说自己曾经遇见一名刀客,他告诉自己,人生有很多路,走哪一条路靠自己选。 叶君倩眼神淡漠,看不出悲喜,仿佛似在眼前之人并非是爹娘,而是陌生人。 徐天然牵着林安冉的手,慢慢走在苍茫大地之上,虽然徐天然不知自己要领着林安冉走向何处,但是他知道,不论去哪里,都比在这里好。 徐天然经过叶君倩身边,冰冷道:“你若不这么冷血,会更可爱。” 叶君倩娇媚一笑,“我可爱一些,你就会爱我吗?” 徐天然不再理会这般无厘头的戏谑,握着林安冉冰冷的手,走向了星辰大海。 叶君倩看着一袭青衫离去的背影,呢喃道:“这一句不是骗人的。” 只是,这一句话,除了自己,谁也不能听见。 叶君倩的冷血是深入骨髓的冰冷,自小看遍世态炎凉,装傻充愣活了二十载,自以为看透了天下男人之心,那些对自己阿谀奉承的膏粱子弟,叶君倩从骨子里瞧不起这些躺在祖辈功劳簿上的纨绔子弟。 那些自诩江湖俊彦的剑客,其中不乏一流宗门嫡传,仍旧难以敲开叶君倩冰冷的内心。 连姑苏钱氏少主钱彬彬,叶君倩也不过是逢场作戏,她以为这一生就这样了,从来不会遇见让自己心动之人。 直到遇见了一袭青衫,所处时间短暂,却让叶君倩感慨,世上竟有如此奇男子,天下第一傻,又是天下第一痴情。 叶君倩只见过两个男人对自己毫不动心,一人是钱彬彬,一人便是徐天然。 钱彬彬自小贵不可言,自然美色也难以打动他的内心,可是区区布衣游侠为何也能抵御自己的魅惑? 原来,他的心里有人了。 原以为他是胆小之人,可是,面对老祖他毅然拔刀相向,眼神里无一丝惧意。 可是,面对自己他又畏惧如虎,只因他的心里有人了。 他心上人究竟是谁? 叶君倩原说姑娘瞎了眼才会看上他,诚然,看上他的姑娘真的和自己一样,是一个瞎了眼却有通透心的奇女子。 叶君倩非凡俗女子,在察觉自己心意之后,她就决定将这一份情感深深掩埋,她已然决定了,既然走不进青衫的内心,不如就做一名令他难以忘怀的冷血坏女人。 小小枫林门,原在叶君倩眼里无关紧要,但是现在,她想要让那一袭青衫不论在江湖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听到自己的名字。 曾经在扬州城偶遇的那一名女子,能将即将风雨飘摇即将倾覆的宗门重新带上正轨,更是能在遍地是男人的江湖中占据一席之地。 或许,十年后、二十年后,枫林门未尝不能成为江湖一流宗门。 叶君倩从一袭青衫与老祖捉对厮杀之中心有所悟,枫林剑法不曾弱了,弱的不过是叶长生罢了,弱的只是他贪生怕死的心性。 若是以常理而论,徐天然在叶长生境界压制之下根本难有还手的机会,但一袭青衫能够逆天翻盘,靠的便是不战则已,拔刀无敌的气魄。 这份心性,自己何曾会少。 心有所悟,原本就松动的瓶颈转瞬破开,一阵灵力流光溢彩,映衬得叶君倩的容颜愈加娇媚。 唯有一袭青衫神情淡然。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3 安冉无恙 晚风徐徐,一袭青衫沾满血污的头发未有一根随风拂动,破碎不堪的衣衫露出了雄健的筋肉,林安冉看了看自己干瘦的身板,眼里是满满的艳羡。 兵车归鞘,徐天然看着死得不能再死的叶长生,淡然道:“天下就没有什么事是绝对不可能的,可惜你临死都不知道枫林门惹的大麻烦到底有多大?” 虽然炼狱已经放下了对人间的仇恨,但是并不代表要放过枫林门。 以炼狱如今的地位,想要让枫林门覆灭何须自己亲自动手,只要一声令下潜伏在人间的大妖,或是花重金买头颅,那些在边关互市的商贾、游侠谁不想与炼狱攀上关系。 或许炼狱想要枫林门满门的头颅都不需要花一颗铜板,只要稍稍放出风声,与妖界交往甚密的大修士就会拿着枫林门满门的头颅来向炼狱示好。 如今的妖界百废待兴,却也处处蕴藏着机会。 原先妖界群龙无首,处于混乱状态,如今有了炼狱这个大长生者的庇佑,妖族渐渐有了主心骨,也有了前进的方向。 纵然炼狱肩上的担子不轻,外界却一致看好,给炼狱一个甲子,他将带领妖族走向强盛。 妖族想要完成伟大的复兴,达到万年前先祖门统治天下的无上荣光已然不可能了,但是横断万里山河历经一甲子必会日益繁荣,不再是蛮荒之地,或许,百年千年之后,横断万里反而成了人间修士向往的世外桃源。 叶长生一死,枫林门的主心骨是彻底倒塌了,白莲花终于流露出一丝惊慌之色。 她出身踽步宗,本是嫡传一脉,不曾想等到自己日益长大,自己一脉彻底丧失了嫡传的资格,沦为旁支,为新嫡传一脉所猜忌,这才远嫁江南籍籍无名的二流门派枫林门。 当年炼狱初见白莲花之时,正是她与叶枫初次相见,叶枫在她面前极其卖力讨好,却难以博得自己一笑,后来遇见了五名凡人浪荡子,叶枫出手杀人献媚,白莲花从不觉得滥杀凡人的叶枫有多么英雄,却也只能无奈接受自己的命运。 白莲花原想着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枫林门虽小,叶枫没什么出息,好歹也有一亩三分地,安心相夫教子,踽步宗的过往就随风逝去吧。 直到有一天,她遇见了叶长生,不过化神境的白莲花被叶长生强行占有了,内心也渐渐发生了变化,又跟叶长生生下了女儿叶君倩,在叶长生的蛊惑下,白莲花的仇恨和野望渐渐燃烧起来。 白莲花深深埋藏在心底对踽步宗怨念被激起,曾经自己失去的要一分不少的拿回来。 叶长生看似隐世不出,可是对世俗权势的欲望极大,他染指白莲花不仅仅是看上她的美色,更是看中她踽步宗的旧嫡传身份。 若是自己一朝踏出大道,定然要将白莲花当成自己谋划踽步宗的棋子,小小枫林门早已不能满足叶长生的野望,只有掌控踽步宗这等一流的宗门他才有争霸江湖的本钱。 叶长生和白莲花一拍即合,他们的谋划不可谓不精明,连同钱彬彬也算计进去,只要叶君倩爬上钱彬彬的床榻,有了姑苏钱氏臂助,加上叶长生和白莲花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想要在踽步宗之内掀起风浪轻而易举。 这些年叶长生更是与暗影交好,这才有了洪江欠下自己天大的人情,不然暗影杀人从来不问人情,只谈价钱。 叶长生一死,白莲花的整个世界都坍塌了。 她的野心,她对未来的憧憬在这一刻全部破碎了。 叶枫眼眸之中的决然之意预示着本就淡漠的夫妻情分也走到了尽头。 叶枫将气若游丝的叶君如抱到华老头跟前,不停磕头哀求道:“华医仙,救救我儿,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华老头摇晃着空荡荡的酒壶,淡然道:“我什么都不想要。” 叶枫歇斯底里地哀嚎恳求,脑袋在地板上都磕破了,一股鲜血从额头流到胸前,和胸前的一股鲜血汇聚一起。 华老头平静道:“叶门主,再不疗伤你会死的。” 叶枫披头散发,神情悲戚道:“君如就是我最后的念想了,他死了,我也不活了。” 徐天然微微挑眉,似乎听懂了其中的意思。 华老头平静道:“医者父母心,原以枫林门的罪孽我不该出手相救,但今日见你舔犊之情足以见得你不是个丧心病狂到无药可救之人,枫林门门风至此大抵都是那老乌龟的功劳,只是希望我出手相救之后,枫林门往后要洗心革面,洗清过往罪孽。” 叶枫重重叩首道:“谨遵华医仙嘱咐,我在此立誓,若是往后枫林门再为恶,我枫林门满门断绝。” 华老头摇摇头道:“誓言不过是聊胜于无的枷锁,还望你好自为之。” 叶枫涕泪四流,身在宗门,身不由己,叶枫良心未泯,虽说叶君如纨绔行事浪荡,但经此一事,叶枫定会严加管教。 不然这些年来,仗着老祖亲自管教,叶君如有些无法无天了。 华老头灵力微动,一抹抹灵力凝结的细针一一落在叶君如窍穴之上,如大河决堤流逝的生机片刻之后便被华老头化腐朽为神奇一般止住了。 叶君如总算是在鬼门关捡了一条命。 林安冉实在想不明白为何爷爷要救叶君如,枫林门灭门之仇林安冉绝不敢忘,趁着叶枫不注意,林安冉拔出藏在袖口里的匕首,一剑就要刺入叶君如的脖颈。 若是林安冉全盛之时,任由林安冉刺出一百剑也伤不得分毫,只是此时林安冉生死一线之间,这一匕首下去,华老头再是医术通天,也回天乏术了。 徐天然没想到乖巧的林安冉会在此时发难,他不在意叶君如是死是活,只怕叶枫情急之下下手没轻重,一掌把林安冉拍死了。 叶枫瞧见林安冉匕首袭来,用自己的后背挡在叶君如的身前,连灵力都尚未运转,纯粹以肉身硬接一剑。 不知是不是忌惮华老头,亦或是叶枫迷途知返,林安冉一剑深深刺入叶枫的后背,鲜血如泉涌一般冒出,叶枫强忍着痛楚,一声不吭。 华老头难得露出严厉的神色,“住手!” 林安冉紧紧攥着拳头,怒目相向道:“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要救枫林门的恶人?他们都该死,全部都该死。” 华老头轻轻摸摸林安冉的脑袋,平静道:“自己的仇自己报,岁静医馆没有趁火打劫的行径。” 林安冉倔强的眼神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只见林安冉一边抹着泪水一边说道:“我一定会报仇的。” 叶枫早已不知眼前半大孩子究竟与自己有什么仇怨,心怀惭愧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 华老头平静道:“扬州林家。” 叶枫浑身震颤,宛如天雷劈下,痴痴地看着自己沾满了太多血腥的双手,呢喃道:“原来我这么该死。” 叶枫的后背仍然挂着林安冉的匕首,浑然不顾鲜血涌出,将叶君如轻轻放下,柔声道:“君如就交给华医仙了。” 言罢,叶枫拔出后背的匕首,将匕首的刀柄交给林安冉,平静道:“血债血偿,天经地义,我亏欠林家的,我的命就在这里,你来取吧。” 林安冉看着沾满了鲜血的匕首,看着仇人就在自己眼前,但是拳头攥得越紧,反倒越是没有力气握起匕首。 时间仿佛悬挂在眼前的沙漏一般在林安冉面前流逝,林安冉迟迟不能动手,良久,只看见林安冉泪眼朦胧,逃似的跑走了,嘴里不忘喃喃道:“我绝不会放过枫林门,我自己的仇自己报。” 徐天然看着跑得越远哭得越伤心的孩子,内心最柔软之处被触动了,紧紧跟随,只见林安冉坐在悬崖边,看着地上的车辙印,看着天上的繁星,痛苦道:“爹、娘,孩儿没用,明明仇人就在眼前,我却连握刀的勇气也没有,是我没用。” 徐天然一身褴褛青衫,悄然坐在林安冉身边,盘腿而坐,仰望着天空,笑道:“你娘在天上看着你活得很好又这么善良会很欣慰的。” “徐大哥,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不会,你很善良。” “我不要善良,我要报仇。” “若你爹娘还在希望你过怎样的人生呢?” 林安冉眼神黯淡,又有一丝温柔,爹娘许久未出现在自己脑海里的慈祥面容让林安冉内心对报仇产生了一丝动摇。 其实,爹在林安冉的记忆里从未流露出慈祥的面孔,整日板着脸,除了过问自己的课业,从未与自己交心言语。 在骨子里,林安冉十分惧怕严厉的父亲,每每从书房走到卧室,在庭院见到父亲林安冉恨不得躲着走。 可真等父亲没了,林安冉却无比想念那个威严的背影。 林安冉举目远眺,“徐大哥,我有修行的资质吗?” 徐天然如实摇摇头道:“一点也无。” 林安冉垂头丧气道:“我此生就没办法靠着自己的实力为爹娘报仇了吗?” 徐天然又摇摇头道:“不然,想要拥有力量可不止有修行这一条路。” “还有什么路?” “你觉得咱们扬州城的知州大人可有修行资质?” “没有。” 林安冉恍然大悟道:“读书,科举,高中,为官,徐大哥是这个意思吗?” 徐天然又摸了摸林安冉的脑袋,笑道:“这是其中一条路,等你长大了你会发现还有很多路,至于未来的路怎么走,就看你自己的了。” 林安冉内心有涌现了一丝希望。 这也正是徐天然想要的结果,人最怕没了希望,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能为此不懈努力。 徐天然宽慰林安冉的话缘何不是在宽慰自己,自己的仇人往小处说是父亲、嫡母、大哥,往大处说是山上仙人,乃至天道缔造的修士世界。 林安冉遇见一袭青衫,宛如当年徐天然遇见白孔雀,同样是背负血海深仇的两人,却得到了不一样的答案。 白孔雀御剑过天门,在小小青衫心里留下了一个剑仙的美梦,让他对未来有了希望。 林安冉却从长大了青衫口中断了修行的幻想,却又指明了另一条道路,同样是给予了希望。 徐天然看了看地上的车辙,又看了看对岸在悉心照料一双媳妇儿的啊黄,一缕神识探出,真不知华老头把千白拐到何处? 徐天然起身,缓缓离开了悬崖边,留下林安冉独自思考,未来的路皆在自己脚下,何去何从终究要让林安冉自己面对。 若是林安冉有修行的资质,他便如白孔雀一般御剑过天门,让林安冉心中有对剑仙的憧憬。 是凡人的林安冉,徐天然便脚踏实地地离开,人生头一回装了一会读书人的风采,这个背影起码有六七分读书人的模样了。 华老头诊治过后,见一袭青衫归来,关切道:“林小子如何了?” 徐天然淡然道:“安冉无恙。” “小子,有酒吗?” “前辈,有菜吗?” 华老头从袖袋里拿出一小袋水煮花生,笑道:“老夫还真有。” 徐天然笑颜逐开,“真是好菜。” 两人席地而坐,徐天然灵力微动,华老头空荡荡的酒壶如飞剑入手,一袭青衫将酒水缓缓倒入空酒壶之中。 华老头不禁称赞道:“这一手倒酒的功夫炉火纯青,足矣去天京城的大酒楼当掌柜的了。” “还不是穷,怕浪费了美酒练就的一手本事,难登大雅之堂。” 白莲花看着自己仿佛被人遗忘了,想要逃,又被黑衣小童盯住,想要前往叶枫身边,又怕惹来神秘老头的不悦,一时间只能呆滞地站在原地。 徐天然捡起一小块石子,轻轻一弹,石子宛如飞剑落入草丛之中。 “哎呀”一声,一抹娉娉婷婷的身影从茂密的灌木丛中走出,对一袭青衫怒目相向。 原来叶君倩一直隐藏在灌木丛中看着这一切,对于老祖身死,父亲和大哥重伤,她并无太多情绪波动,仿佛自小自己就与他们十分疏远。 洪江为叶长生枫叶所伤,调息良久,才缓缓起身,顺着酒香便来到徐天然身边,半点害臊也没有,大大方方向徐天然讨酒喝。 徐天然也是无奈,这年头行走江湖的人都这么厚脸皮吗,那自己想要在江湖横行无忌岂不是得更不要脸? 叶君倩盯着一袭青衫看了半晌,突然觉得脸上燥热,这厮竟然裸露半个身子,娇嗔道:“你流氓。” 徐天然无奈道:“还不是拜枫林门老祖所赐,冤有头、债有主,找他去。” “他已经被你杀了。” 徐天然装傻充愣,并不回答。 华老头丢给徐天然三五颗花生,徐天然轻轻剥开,一咬,果然华老头的手艺就是不错,花生好吃得很。 洪江自带酒杯,徐天然抠抠索索给他倒了一杯酒,只是,华老头迟迟不给洪江花生。 徐天然知道,在华老头心里,洪江可够不上吃花生的交情,能让他坐在身侧,不赶人已经很给面了。 良久,华老头看着吹胡子瞪眼的叶君倩,劝说道:“好歹是佳人在侧,你也不好弄得太难堪,我给你做条草裙,如何?” 徐天然听到草裙不由自主想到了三角裤和百褶裙,内心立马慌乱了,这要是给钱彬彬听到了,还不得又拉着自己问东问西,到时候钱氏布庄不仅要挂着三角裤和百褶裙在卖,恐怕连草裙也卖。 徐天然连忙身形一闪,转瞬,不知从何处弄了一套干净青衫穿上,立马有了几分人模狗样。 叶君倩大大方方坐在一袭青衫身侧,伸出纤纤玉手。 华老头有些难为情,花生就这么几个,按理说叶君倩可没有吃花生的资格,但是看在她动人的模样上,破破规矩也无妨,只是又怕回头徐小子在安冉耳畔造谣,说自己为老不尊。 左右为难之际,洪江开口打破寂静,“叶姑娘,枫林门遭此变故,缘何你一点也不伤心?” “有什么好伤心的,我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笼子没了我不是该高兴吗?” “豢养的金丝雀离了笼子未必是好事。”徐天然说道。 “徐公子大可拭目以待,看看本姑娘可是那豢养的金丝雀?” 叶君倩娇媚的眼神令徐天然毛骨悚然,老白说山下女子猛如虎,越是漂亮越是吃人不吐骨。 如今看来,老白诚不欺人。 叶君倩低声浅笑道:“没胆量的家伙,不过是逗你玩,本姑娘可看不上你。” 徐天然听了这句话,心中的一大块石头落地了,抱拳道:“多谢叶姑娘不杀之恩。” “徐公子说话真是好笑,如今整个枫林门都是徐公子刀俎之下的鱼肉,该是我求饶才是。” 徐天然哑口无言,“水云间席面怎不见你这般健谈?” “那般场合,我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哪里有什么自由,但是,如今枷锁没了,我想说什么便说,就是今日死在这,也好歹自由了一回。” 瞧着叶君倩楚楚可怜又乐观豁达的模样,洪江不禁有些呼吸急促而心动,其实莫说洪江,恐怕连华老头都有些许春心荡漾。 奈何年岁在那摆着,华老头只能装着一副道貌岸然的长辈,只是眼角的余光不时瞥一眼叶君倩,这一幕都被徐天然看在眼里。 徐天然在心里自嘲一句,哼,男人,果然很专一,自懂事开始到垂垂老矣都喜欢十八岁的姑娘。 话说,这句话徐天然连自己也骂了,其实在自己心里何曾不是这样,不过自己有贼心也没贼胆,有不在身边的媳妇儿盯着,自己是没色胆,连色心也没有。 徐天然的一坛酒,喝得仅剩下壶底一杯了,四人各自盯着,不曾想林安冉回来了,徐天然将最后一杯酒倒出,放在林安冉身前,问道:“想喝吗?” 林安冉看了眼华老头,华老头幽幽道:“身子骨没那么糟,喝一杯死不掉。” 林安冉点点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没想到酒闻着想,喝起来辣得狠,弄得自己咳嗽不停,连肠子都感觉被烧穿了一般。 林安冉哭丧着脸,“酒真难喝。” 华老头、洪江和徐天然皆笑了,似乎在说,等你到了喝酒的年纪方知酒的好。 叶君倩幽幽道:“其实真不好喝。” 林安冉小鸡啄米点点头。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5 弥散 幽幽绿光,苏瑾月走的小心翼翼。 这一处秘境十分古怪,千白不过步入溶洞数百丈就已经听不见一丝水声,唯有两人轻巧的脚步声和苏瑾月小鹿乱撞的心跳。 一路深入溶洞,千白并未发现任何异样,但是千白隐约察觉,似乎每走出百步周遭的空间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种微弱的变化仿佛是走入一个又一个小天地之中一般。 千白轻声问道:“还怕吗?” 苏瑾月赶紧甩开千白冰凉的手心,故作镇定道:“一点也不怕。” 千白微微一笑,手中的一颗小石子一弹而出,轻轻落在墙壁之上,神经紧绷的苏瑾月被这么一吓,尖叫起来,又不好意思握住千白的手掌,只敢轻轻扯住千白的衣角,生怕在溶洞之中二人走散了。 千白这才发觉,岁静医馆的苏医仙除去医术高超,仍旧是个抠门、怕黑的小女孩罢了。 千白脸颊微微发烫,在小鹿乱撞的不仅仅是苏瑾月的心脏,也有自己的。 寂静无言。 溶洞中唯有墙壁上的幽暗绿光和两人默契的心跳声。 千白在心中默默数着,直至走过了十八道门槛,猛然一道强光映入眼帘,他们走进了一个全新的世界,穹得了这份机缘,千白就能打得赢苏姑娘了?” 华老头轻轻摇头,支支吾吾道:“似乎也不能。” 徐天然翻了个白眼,“连苏姑娘都打不过,也不是什么好机缘。” “小子,能入得了老夫法眼的传承岂会差了,自从我发现此处秘境之后可是前后构建了十八个小世界将它藏匿起来,若我不将它示人,便是你家长辈也寻不到。” 徐天然心中微微一惊,华老头已经知道自己的来历,若是如此,华老头可不仅仅是陆地神仙境了,恐怕是天仙境的恐怖存在。 不过细细想来,华老头医治手法不止是高明那么简单,可谓是神乎其技,真是天仙境也说不准。 “你知道我的师父?” “约莫两个甲子没见了,他能将长平传给你,足见你是他最信赖的弟子。” “有且只有我一个徒弟。” “看来画地为牢的他渐渐走出了他的牢笼了,白老头还是那么嗜酒如命吧?” “义父是爱小酌几杯。” “那杯子可够大的。” 徐天然悻悻然陪笑。 徐天然心中有一个疑问,“敢问前辈,听先生说过天下至多有二十四位大长生者,除去天道和一人双圣的李太白,二十二名大长生者,你们彼此是不是都互相认识呢?” “都是日月同寿的老家伙,总是能碰上面,至于关系好不好就另说了。” “前辈和我义父、先生关系不错。” “你家先生是谁?” “吴清源。” “老吴还是躲在白老头的小天地里头不愿出来?” “先生恬淡,喜静。” “你倒是很维护你家先生。” “义父、先生于我恩重如山。” “看来白老头还是排在了前头,老吴还是稍逊一筹。” 徐天然又只能傻呵呵陪笑,这个问题不好回答,老白和先生最爱吃醋了,回头华老头多嘴一句,自己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话说回来,南宫小儿还是瞅着最顺眼。” 徐天然不敢回答,他都不知道华老头口中的南宫小儿究竟是谁,听着像是说千白,又不像是千白,以华老头的秉性,或许说的是南宫牧神也说不准。 华老头一眼就看透了徐天然的内心,笑道:“天底下还是天机阁的传承最是有趣,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不像其他宗门总是那几张老面孔,一转眼,天机阁已经换了不知多少代阁主了,南宫小儿的画像或许都已经挂在祖师堂之上了。” 徐天然一点也不震惊,天仙境都是成了精的家伙,当年在青山镇没少受小心思暴露的苦。 林安冉听着华爷爷和一袭青衫的谈话,只觉得云里雾里,倒是觉得和徐大哥越来越亲密,原来徐大哥的师父、先生和华爷爷相熟,这算是世交了吧。 千白眼尖,徒手将藤蔓撕开,在碑文之下藏着一个厚实的木盒。 苏瑾月担心道:“小心有机关。” 千白笑道:“苏姑娘莫担心。” 木盒已经腐朽,千白轻轻一推,木盒裂开一道缝隙,千白隐约可见木盒之内似乎有一本破旧典籍。 苏瑾月神经紧绷,诸多江湖往事皆说古墓之中越是藏有宝贝,机关就越多,若是千白一不小心触动了机关,自己立即就带着他后撤。 千白余光瞥见苏瑾月一脸紧张的神情,微微一笑,旋即,谨慎地打开了木匣子,破旧的书籍映入眼帘,上面已经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千白轻轻吹一口气,一股灰尘扬起,呛得一连咳嗽了几声。 苏瑾月紧张到了极致,千白看见典籍之上唯有弥散两字。 这本破旧的典籍历经岁月的洗礼看似破旧,仍旧韧性十足,不似木匣子已经彻底腐朽,若以此推论,这典籍必然是极其有价值之物。 千白旧书拾起,苏瑾月松了一口气,并未见有什么机关被触动。 千白再望了一眼墓碑,手持典籍,朝墓主人深深一揖。 墓碑主人死而无名,留下的碑文却傲世天下,这般人物纵然是历经悠久岁月也能在江湖留下痕迹。 千白凝视了一眼破旧的典籍,或许,只要打开这本书,谜底便全部揭晓了。 千白深吸一口气,整理思绪,轻轻翻开,暗黄的第一页上就写着俩字:弥散。 第二页,得见此书,便是有缘,习练弥散,傲然天下。 第三页,天下武功皆以积蓄灵力为第一要义,灵力既厚,修为渐深。然则,弥散之功反其道行之,弥散天地之内,灵力尽失,练至巅峰,陆地神仙不神仙。 千白内心仿佛有一股力量在涌动,与徐天然行走江湖,他不希望自己成为拖累他的包袱,虽然徐天然不会这么觉得,自己也能运筹帷幄,但是每每身临绝境,只能眼睁睁看着一袭青衫拼命,自己总是作壁上观,内心如何能平静? 苏瑾月问道:“这是什么书?” 千白如实道:“一本绝世功法。” 苏瑾月便不再言语,但见腐朽的木匣子里还有一本典籍,千白已经沉迷在之中,一目十行,却已然将内容牢记于心。 苏瑾月凝眸一望,原来是一本医书--。 溶洞之中陷入了许久沉寂,千白和苏瑾月各自看书,不知岁月流逝,不知光阴匆匆。 千白率先合上了,苏瑾月也看完了,两人对视了一眼,原来弥散功法和灵脉经彼此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修炼弥散,修至大乘,连飞升境在弥散小天地之中也会失去灵力,只能以肉身之力搏杀,若是以此而论,若是肉身足够强悍,修炼此功法岂不是无敌于天下。 不过,修炼此功法极为凶险,不仅灵脉运转极其细微,更要有医术高超者在灵脉途径各处窍穴之时施针,早一点也不行,晚一点也不行,极其考验施针之人的医术。 千白和苏瑾月彼此有了默契,各自得一本书,苏瑾月看过,知道修行弥散之凶险,问道:“你真的想要练此功法?” 千白点点头道:“不然行走江湖总要靠别人庇护,心里总是不得劲。” “你就算练至大乘,还不是打不过别人?” 千白微微皱眉,确实以自己孱弱的肉身,便是让飞升境灵力受限,自己又如何是他人的对手。 而且,功法独特,一旦修行它,则不能再修行任何功法,尤为适合千白这种基本上是一张白纸的资质。 可惜,千白肉身搏杀的本事太弱,便是施展弥散,不过是杀敌八百,自伤一千的赔本买卖。 苏瑾月疑惑道:“真的下定决心冒险修行这等鸡肋的功法?” “我肉身搏杀虽弱,但有人强呀。” 苏瑾月恍然大悟道:“姓徐的?” 千白点点头。 “这样你一生都离不开他的庇护了。” “这又何妨?” 苏瑾月虽不知江湖凶险,但是知道人心之繁杂,“人总有变的一天。” 千白澄澈的目光露出灿烂的笑意,“你不懂我们之间的情谊,还请苏姑娘为在下施针,以功法修炼,第一趟需要苏姑娘替我打通经脉,不然我根本修炼不了。” 苏瑾月关切道:“我也没有十成的把握能够精准为你施针,一旦失误,你恐怕会走火入魔,便是神仙也难救了。” 千白摘下黑瞳水晶,澄澈的眸子闪闪发亮,淡然道:“我相信你。” 苏瑾月脸色微微一热,转过脸去,生怕被千白瞧见了自己的脸颊,不知为何,她很喜欢千白的一双白瞳,洁净得如冬天里的雪花,再加上千白真诚的眼神,令苏瑾月内心一阵慌乱。 越是在意,越会出错。 师父在教自己医术的第一天就告诉自己,为医者当心如止水,二十余年来自己也是这般过着平淡的日子,内心宛如一湾泉水静谧。 但是,与千白相逢,这一切似乎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正是这一点变化,让苏瑾月对自己的医术也不再自信。 千白沉声道:“苏姑娘,我命硬,死不了。” 这一句发自肺腑的话,却让苏瑾月眼眸有些婆娑,原先从千白口中云淡风轻流露出的只言片语让苏瑾月知道,他的过往极不容易,看似弱不禁风的肩膀却显得极为沉稳,仿佛这瘦弱的身子骨也能撑起一片天。 良久,千白轻声道:“我开始了。”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6 进城 夜色似水,宁静、恬淡。 大战过后,这份平静尤为难得。 一袭青衫寻了一处僻静的草地,席地而坐,再大大咧咧躺了下来,仰望苍穹,怔怔出神。 林安冉学着徐大哥的模样,也躺在了冰凉的草地之上,徐天然温润的灵力流淌而出,一股白雾在草地上蒸腾,让林安冉虚弱的身子觉得温暖了几分。 水云间,钱彬彬凝眸远眺,见天际灵力渐渐消散,问道:“花姐,徐天然赢了吧。” 花染点点头,柔声道:“他比我预计的还要强一些。” 钱彬彬笑道:“可惜咱们钱氏显得市侩了,若是第一时间施以援手,会不会更好一些。” “那可未必,公子仔细想想,徐公子和南宫公子皆非池中物,能是这般蝇头小利就可以收买的?” 钱彬彬赞同道:“话虽如此,不过行走江湖,朋友有难,自当两肋插刀,像我这般只能躲在一旁连摇旗呐喊都做不到的无用朋友岂不是鸡肋?” “换句话来说,让他们守护公子比公子庇护他们,这份情谊孰轻孰重?” 钱彬彬疑惑道:“此话怎讲?” 花染笑而不语。 甲乙拎起酒杯,与李长安碰了最后一杯,满足道:“这顿开胃酒喝尽兴了,早点歇息吧,就等着主菜上来了。” 李长安笑道:“甲兄说的有理。” 溶洞之中,苏瑾月额头汗珠密密麻麻,她没想到弥散功法竟然如此凶险,数次施针差点就跟不上灵力流转的节奏,好在自己眼疾手快,这股灵力并非顺着灵脉按部就班流转,总是会出现在出乎意料之处,若是南宫千白道心不稳,或是自己施针跟不上节奏,南宫千白第一次修行弥散早已失败。 苏瑾月也着实佩服身材消瘦的南宫千白,看似虚脱的身子潜藏的力量却总是让自己刮目相看。 在苏瑾月施针迟滞的片刻,千白都是靠着自己的意志力在坚持,那份痛楚宛如剥皮拆骨,跟徐天然疏通灵脉的痛苦旗鼓相当。 若是千白一时间被这份痛楚所吞噬而失去了意识,这股乱窜的灵力就会在灵脉之中暴动,千白弥散修炼不成不说,还要走火入魔。 苏瑾月施针便是为千白体内的这股宛如洪水的灵力构筑河堤,让灵力洪水只能在规定的趋于流窜,以此减轻千白的痛楚。 若是按照弥散心法第一趟修炼有成,往后修行就会越来越顺遂,千白只需要逐步稳固河堤,让灵力按照弥散心法流转,靠着水磨的功夫弥散修行至大乘不在话下。 啊黄带着俩媳妇儿拐了一个大弯,终于回到了徐天然身边。 阿黄的俩媳妇儿对阿黄越来越死心塌地了,方才阿黄在她们面临危险的那一刻露出的一双翅膀让她们坚信阿黄就是远古传说的天马。 徐天然也看见了阿黄的本事,见阿黄轻轻舔了舔自己的脑袋,似在说,“我不是有意隐瞒你的。” 徐天然摸摸啊黄的鼻子,笑道:“我哪里会怪你,身为战神的坐骑没点本事我也不信呀。” 啊黄瞪大眼眸,从前只听人说老白是人屠、杀神,从来没人称呼他为战神,想不到在徐小子心里对老白如此尊崇。 阿黄伏下身子,依偎在徐天然身侧,只觉光阴很快,一不小心原来那个追着自己跑的混小子就长大了。 或许,阿黄的内心里并不希望徐小子成长得这么快,反而希望他可以走得慢一点,一路上的风景很多,累了就停下来,看一眼沿途的风景,而不是如现在这般马不停蹄朝前奔跑。 什么年纪做什么年纪该做的事。 想想徐小子年幼之时也没有什么童年,皆是在修行之中渡过,等到好不容易长大了,又在江湖浮沉,一天惬意的日子也没过过。 像徐小子现在年纪就该找个心仪的姑娘好好谈情说爱,想及此处,阿黄发觉,徐小子可以啊,看似整日行色匆匆,修行一日没有落下,竟然还能腾出手来和姑娘谈情说爱。 朱子柒和姬胜雪二人,以啊黄的目光自然是更喜欢雪丫头,好歹是咱青山镇自己人,而且雪丫头多温柔啊,徐小子将来娶了雪丫头,雪丫头还不得把自己当祖宗供奉。 柒丫头各方面都挺好,就是太要强了,徐小子和她在一起可没好日子过,连带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哟。 啊黄看了看自己旁边的俩媳妇儿,柒丫头要是知道自己有一双媳妇儿肯定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的,以柒丫头眼里揉不进沙子的性子,哪里容自己在旁边把徐小子带坏了。 啊黄抬头望天,觉得有些惆怅呐。 徐天然一眼就看透了啊黄繁杂的心思,笑道:“放心,将来把子柒娶进门,就是咱说了算,哪里容一个妇道人家说三道四。” 啊黄神情悲戚,一脸不相信的模样。 徐天然悻悻然陪笑。 花染侍奉钱彬彬睡下,从头上扯下几根头发,分别系在门窗之上,这样房间有任何风吹草动也难以逃过自己的灵力感知。 等一切都安排妥当,花染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知州大人独自一人辗转反侧,没叫侍妾陪睡,头一次得到家主安排的重担,钱书生怕自己忙中出错,躺在床榻上反复推敲自己说的每一句话和做的每一件事,宦海浮沉数十载,钱书早已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子,他决不能在此紧要关口犯错,只要少主满意了,自己这一脉回归钱氏,在钱氏未来有一席之地自己就死而无憾了。 花染悄无声息在漆黑的房间了呆了良久,直至花染放下茶杯,有轻微的声响。 钱书老当益壮,弹起身子,惊讶道:“谁?” 花染从袖子里取出火折子,将桌子上的烛火点燃。 钱书一见是少主的贴身丫鬟花染亲至,立即穿着亵衣便起身相迎。 花染柔声道:“知州大人莫要见外,奴婢冒昧前来惊扰了知州大人,还望知州大人见谅?” “花姑娘见外了,您是少主贴身侍从,地位之尊崇哪里是老夫所能比拟的,花姑娘深夜前来必有要事,花姑娘就莫要客气,只要老夫能帮得上忙,老夫愿效犬马之劳。” “知州大人是个通透人,奴婢前来确有要事......” 花染走后,深夜知州府邸一不过去了。 如此看来,自己得抓紧破镜挣钱,有了境界才有脸面开宗立派,有了钱才有法子买个仙家福地,现在回头想想钱彬彬上门送钱真是及时雨,若是自己早些发现千白和苏姑娘进展神速就会舔着脸吃下钱彬彬送上门的肥肉了。 毕竟为了千白这个好兄弟插尚且不是钱彬彬的兄弟两刀似乎也不是什么良心难安之事。 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 可惜,现在就是悔青了肠子也没用。 不过,徐天然想着以钱彬彬的性子往自己身上砸钱的机会必然不会少,下次就不推辞了。 徐天然眼角余光看了眼钱书,看来钱彬彬又死皮赖脸贴上来,这次的竹杠可少不了了。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大地,漫天繁星渐渐暗淡,眼前的景象,徐天然内心似有所感,华老头浑浊的眼眸微微一亮,轻声道:“徐小子,这得喝个酒庆祝一下。” 这一丝明悟令徐天然的另一只脚踏入飞升境,跻身飞升境就不再是能够依赖勤能补拙的修行路子走了,全靠领悟天地法则。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昔年道祖制定一品三境,三境之上又有陆地神仙和天仙两境,自从徐天然一只脚跨入飞升境门槛以来,徐天然内心对道祖当年这句话感悟愈深。 人依据大地的法则而生活劳作,繁衍生息;大地依据天时而化育万物;上天依据大道而运行变化,排列时序;至于虚无缥缈的道法自然,徐天然至今无法窥探道祖真言的真正内涵。 日月星辰、昼夜交替,天地亘古不变的法则在徐天然内心激荡,杀之道,心无愧,徐天然隐隐发觉自己真正触摸到杀道最核心的法则。 何为杀,生命之终点? 终点又是生命之。 日月永恒,斗转星移。 日落,星光璀璨,日出,星光黯淡。 宛如一株老树枯亡,化为腐朽,但是原地又有新的生命在枯树之中孕育。 徐天然浑身微微一颤,连身旁的林安冉都未察觉到异样,唯有华老头知道徐小子踏出了于他生命而言至关重要的一步。 徐天然也不是抠门之人,旋即取来一个空坛子,倒了满满一坛太白仙酿,笑道:“是该喝,前辈还有佐酒菜?” 华老头兴致盎然,不知从怀里何处又抠出了一把南瓜子,笑眯眯道:“南瓜子,于男人而言大有裨益,以此佐酒,如何?” 一袭青衫灿烂笑道:“善。” 知州大人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问道:“苏小医仙回来了?” 徐天然和华老头把酒言欢,大有一副亲家见面格外亲热的模样,就差说到将来千白和苏瑾月要生几个孩子,要让几个孩子姓南宫,让几个孩子姓苏? 两人也都识趣,在此关乎大局的问题上选择避而不谈,就怕一开口就谈崩了。 毕竟天机阁南宫氏嫡传,偌大的名号,后人竟然不姓南宫,回头南宫小儿跑到华老头跟前闹腾,华老头耳根也清净不了。 虽然徐天然一副千白长辈模样,实则细细算来,徐天然的年岁比起千白还要小,这种事情还真拿不了主意。 华老头高兴,破天荒打赏了知州大人一把南瓜子,徐天然也高兴,给知州大人倒了一大杯太白仙酿。 从剑宗余大掌柜那里弄来的太白仙酿渐渐见底了,但是今日徐天然一点也不惆怅,反倒是开心得很。 知州大人看着手中的一把南瓜子,又看看面前的破烂酒杯,再瞧瞧眼前皆是布衣的两人,自己何曾喝过这般档次低贱的酒。 奈何,如今有求于人,知州大人也只能硬着头皮喝下去。 徐天然和华老头皆是摇摇头,知州大人的境界太低了,这一杯酒三十年后传入江湖,那要引得多少江湖人艳羡? 徐天然和华老头看着不情不愿的知州大人,二人对视一眼,旋即爽朗一笑。 朝阳之下,南宫千白和苏瑾月缓步走来。 知州大人萎靡的精神转瞬如打了鸡血一般跳了起来。 钱书朝着千白和苏瑾月走来的方向奔去,徐天然看了眼千白,他安然无恙,便好。 华老头见苏丫头脸颊苍白,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这南宫小子太不识时务,让我家苏丫头这般辛苦,回头可要多收些嫁妆。 回头一想,华老头扪心自问,自己多加些嫁妆似乎也不是为苏丫头多攒些家当,纯粹就是为了让自己多喝两口美酒,这样的想法太势力了,华老头立即检讨自己,万万不可再生出这种想法。 钱书见到苏瑾月的那一刻,老泪纵横,浑浊的眼眸里不那么晶莹的泪水滑落,苦苦哀求道:“苏医仙,老夫求你了,万万不可离开扬州城,若是扬州城没了你就要黯然失色了。” 苏瑾月一头雾水,知州大人这是要闹哪出? 千白替苏瑾月解围道:“知州大人言重了,苏姑娘不过是一介郎中,于扬州城而言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人物,大人的帽子戴得太高了。” 钱书苦苦守了一夜,他下定决心就是硬抱着苏瑾月的大腿也要将她留下,豁出去道:“南宫公子是明白人,我年老体衰,为何还要连夜恳求岁静医馆诸位留下,其中缘由你们难道不清楚吗?” 千白眨巴眨巴眼睛,揣着明白当糊涂道:“不清楚。” 钱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苏医仙,我求你了,事关我一家性命,你可千万要留下。” 徐天然微笑道:“大人行这么大的礼,苏医仙怎么能受得住?再说了,大人越是极尽全力挽留,越是让苏医仙内心越是发毛,还以为扬州城是什么龙潭虎穴就更不敢去了。” 钱书恍然大悟,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老头子我好心办坏事呀。” 其实,在钱书出现的那一刻,徐天然就知道钱书的来意,不过毕竟是岁静医馆的事,也由不得自己做主,只能静待苏瑾月做决定。 苏瑾月有些迷糊,按理来说知州大人亲自开口让岁静医馆搬至扬州城,又赠与铺面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但怕就怕在天上掉的馅饼是个毒馅饼? 苏瑾月有些左右为难。 徐天然将知州大人扶起,言语诚恳道:“大人莫要烦忧,我相信苏医仙愿意迁居扬州城,毕竟大人白送的铺面,在扬州城岁静医馆的生意也会更好,苏医仙没理由和钱过不去,对吗?” 徐天然一席话直刺苏瑾月内心,自己没理由和钱过不去,当机立断道:“走,进城。”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7 疾风骤雨 华老头灰溜溜爬上马车,察看了尚在昏迷之中的牛大海,旋即,随着众人浩浩荡荡进扬州城。 牛车被叶君倩借了一辆,苏瑾月的家当只能勉强塞在其余两辆牛车之上,除了车夫的位置,其余人连个坐都没有,只能跟在车队后面徒步前行。 徐徐个子小,一转眼就跳到了徐天然头就要硬闯岁静医馆。 苏瑾月、千白、千寻、钱彬彬一众人等听见了动静也都来了,李长安、甲乙守在门口,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钱彬彬见来者是钱万年,乃是自己堂叔,先躬身行礼,再问道:“堂叔可是来找我?” 按照钱氏一门的规矩,少主见了嫡传一脉长辈要行礼,但是少主地位尊贵,长辈也需回礼,但是钱万年丝毫没有回礼的意思,只是左手不停摩挲右手的翡翠扳指,仿佛心事重重。 良久,钱万年以长辈的身份责问道:“听闻少主昨日让扬州布庄做了两款新样式的衣物?” 一听口气,钱彬彬自知来者不善,斜眼看着钱万年,不急不慢道:“是又如何?” “少主初出江湖,不知江湖险恶,受小人蛊惑,轻而易举便斥巨资做新买卖,先不说这买卖成不成,就说这两样不入流的东西就丢了钱氏的脸,让钱氏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徐天然一听,好家伙,冲自己来的,断自己财路如同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过徐天然脸上却是笑嘻嘻道:“钱兄的堂叔消息够灵通的,这生意八字还没一撇就兴师问罪来了,真不知他在钱兄身边安插了多少耳目?” 钱万年脸色微变,钱书听得此言更是脸色煞白,钱氏家规,探听家主和少主的行踪视同反叛,难道这钱万年不知这罪过有多大吗? 钱万年沉着道:“老夫执掌钱氏一门布匹生意,职责所在,不敢怠慢,布庄之内发生的所有事情自然了如指掌,少主的行踪老夫可不曾打听,这扬州城谁不知堂堂钱氏少主亲临,连知州大人都亲自陪同,这面子足以和南唐世子殿下相匹敌了。” 花染缓步跨过破旧的门槛,和颜悦色道:“钱堂主,您还没给少主回礼呢?” 钱万年狠狠瞪了一眼姿容平凡又让自己心生忌惮的女子,为了远大的谋划,钱万年低下头颅,老老实实给少主回了礼,“花姑娘,这下可以了吧?” 话音未落,钱万年就朝着钱彬彬缓步走来,花染身形微微移动,立于少主身前,刚好阻挡钱万年直视少主的目光。 李长安沉声道:“钱堂主,少主奉家主之命行走江湖,与徐公子合伙做了笔买卖并无任何不妥之处,你为何擅自前来问罪?” 钱万年停下脚步,此时距离钱彬彬不过十步之遥,但是有李长安和甲乙在场,他无一击必杀的把握,只能跟李长安拱手道:“李先生,身为布堂堂主,我岂能枉顾钱氏一族的名声,看着少主被外人诓骗?” 花染轻轻撕扯手中猩红的丝线,冷若寒霜道:“飞升境大圆满一人、飞升境巅峰二人、飞升初境一人,还有战力比肩飞升境大圆满的铜钱阵,这还不算钱堂主韬光养晦数十年的飞升境巅峰,别再戴着虚伪的面具了,想要悄然袭杀少主你是想也别想,有本事正当光明来杀?” 钱万年心中惊诧,这娘们果然有些本事,既然最后一层窗户纸也捅破了,就不需再继续伪装,钱万年狞笑道:“终于让我等来了你行走江湖的那一天,钱彬彬受死吧,为我死去的磊儿报仇。” 徐天然扭了扭脖子,又是说不完、道不尽的恩怨情仇,他懒得理会那些豪门之中陈芝麻烂谷子的糟烂事,虽说自己不情不愿,但是为了守护自己发家致富的机会,又要搭上性命评了。 一声惊雷平地起,疾风骤雨入梦来。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8 烦请钱先生道个歉先 钱磊磊,一个已经很久远的名字,若是今日钱万年未提起,钱彬彬此生是不会再想起了。 当年,钱磊磊作为钱彬彬侍读一同上学堂,算是关系最为亲密的朋友,不曾想比钱彬彬虚长两岁的钱磊磊色胆包天,趁着学塾放堂的空档,偷偷溜回学塾后院,将豆蔻年华的先生幼女侵犯了。 那一日,先生为求公道,在钱氏祖师堂门前拔剑自刎,幼女上吊自杀,见事态严重钱磊磊这才慌了,逃到钱彬彬住处,恳求钱彬彬将自己藏匿两日,他相信自己爹爹能够用钱财摆平先生亲属,自己就能逃脱罪责了。 钱彬彬让花染将钱磊磊藏在后院,若是钱彬彬下定决心包庇钱磊磊,少主的居所,何人敢擅闯? 夜里,钱彬彬走到学塾,想起自己一句也没听进去的先生的谆谆教诲,心里一阵惆怅,似乎以后再也听不见那个不高不大的儒衫男人唠唠叨叨了。 学塾的梁上,三尺白绫依然高悬,随风荡漾。 为了将影响降到最低,先生一家老小已经被迁出学塾,幽居在别苑,往日没心没肺的钱彬彬头一回鼻子一酸,转身就前往祖师堂。 没多久,钱万三就遣人将藏匿在钱彬彬住处的钱磊磊捉走,把色胆包天的钱磊磊在祖师堂历代先祖面前乱棍打死。 经此一事,钱万年仇恨的种子已经埋下,经过岁月的发酵,钱万年终于铤而走险,暗中联络踽步宗,蛰伏近十载,终于等到了钱彬彬离开姑苏游历江湖的时刻,纵然钱彬彬身边有着李长安、甲乙和花染护着,但是没了姑苏钱氏老巢的庇护,钱万年不会轻易放过千载难逢的机会。 至于为何踽步宗愿意出力,又牵扯出许多山上的千丝万缕关系,钱万三的结发妻子出自踽步宗,夫妻二人皆是飞升境巅峰修为,大道可期,自然不会轻易再诞下子嗣。 因此,钱彬彬此举俨然是彻底断绝了钱万年一脉香火,除非历经悠悠岁月之后,钱万年和赵青萍皆大道停滞不前,心灰意冷,重拾心中那一缕人间烟火气息,想要含饴弄孙,再生个孩儿。 不过,一旦修行至飞升境大圆满,内心境界早已远离了人间烟火,对于血脉传承早已看淡,自然传宗接代几乎不可能了。 而钱万年此番兴师动众,连踽步宗宗主、左右护法皆至,可谓是精锐齐出,足见钱万年是下了血本了。 钱万年的胃口很大,他想要的不仅仅是钱彬彬的性命,更是要整个钱氏。 修行一事,天资为尊,其次便是资源。 单论修行资质,钱万三和自己没法比,为何他能高居武评第九,还不是靠着金山银山开路。 姑苏钱氏武评第九,而地位之尊崇,哪里是区区第九可以言喻的。 钱万三轻轻跺跺脚,整个天下都要抖一抖,这便是姑苏钱氏的力量,金钱的力量。 钱万年许诺踽步宗,一旦自己登上宗主之位,便与踽步宗共享钱氏,踽步宗虽是江湖屈指可数的大宗门也经不住这般惊人的诱惑。 这些年踽步宗的势力愈加庞大,靠着错综复杂的联姻,踽步宗的势力俨然有几分与剑宗比肩的意味,加之剑宗远在西域,踽步宗在中原的影响力愈来愈大。 这数百年来,江湖之中一流、二流宗门也罢,庙堂也罢,处处皆有踽步宗女弟子的踪影。 其中,以晋王后为尊,踽步宗圣女出身,又是大国王后,踽步宗风头一时无两,这年头哪个宗门要是没娶个踽步宗的女子都不好意思在江湖行走。 话说回来,踽步宗女子能歌善舞,加之培养的弟子各个国色天香,是天生的狐媚子,上得厅堂、滚得床板,男人岂有不喜欢之理? 渐渐的,江湖人猛然发觉,踽步宗靠着女人俨然控制了半座江湖,果然老话说的不错,男人靠征服天下征服女人,女人靠征服男人征服天下。 长此以往,不等男人一统江湖,踽步宗先一统了江湖的后院,到时候谁敢违逆踽步宗的号令? 钱彬彬看着慵懒,一点也不傻,早年便跟父亲提及踽步宗的盛况,没多久姑苏钱氏家法上又加了一条,钱氏嫡传一脉及三代以内不得迎娶任何一名踽步宗的女子? 这无疑是给江湖提了个醒,却也彻底将踽步宗得罪了。 在钱彬彬看来,钱万年此举无疑是引狼入室,便是他登上了家主之位又如何,一旦被踽步宗插足钱氏的生意,不说会不会硬吃钱氏庞大的财富,便是徐徐图之,不出百年,姑苏钱氏皆是踽步宗的大娘子,大权还不是落在了踽步宗手中。 徐天然眼神柔和地看了眼从臭水沟里爬出来的徐徐,轻轻眨了眨眼,示意徐徐莫急。 场上形势剑拔弩张,花染左手紧紧攥住钱彬彬的衣衫,右手一股散发着浓浓血腥味的猩红丝线翻滚,便是见多识广的徐天然瞧见了这些丝线也情不自禁头皮发麻。 这娘们太恐怖了,千万不可得罪了。 李长安和甲乙早已是蓄势待发状态,钱万年有备而来,以弱胜强,若是不能最快的速度解决敌人,很快人手不足的情况就会渐渐显现,众人将会陷入围攻之中,他们就撑不了多久。 徐天然上前一步,双手抱拳,微微挑眉,笑道:“烦请钱先生道个歉先?” 一袭青衫没来由一句话令钱万年疑惑不已,“老夫今日豁出去了要取这个酒囊饭袋的性命,还道个屁歉。” 一袭青衫笑容和煦道:“钱先生误会了,不是给你家少主道歉,是给我家儿子道歉,方才你一脚把他踢到水沟里去了,这是你不对。” 钱万年哈哈笑道:“笑话,老夫纵横江湖数十载从未有给乳臭未干臭小子道歉的道理,再说了,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杂种,没有一脚踢死,只是踢到臭水沟里算命大了。” 钱万年一句乳臭未干是在含沙射影,意有所指。 钱彬彬倒是丝毫不介意,搬来一把布满灰尘的摇椅,也不怕脏,直接懒洋洋躺下来,静观其变,反正打架自己不行,不添乱就不错了。 徐天然摇摇头,“钱先生乃梦,你们今日一个都走不了,都得死。” 千白笑眯眯道:“钱堂主,我好怕怕哦。” 钱万年冷哼一声:“死到临头,让你嚣张片刻又何妨?李先生、甲先生,你们都是江湖栋梁之材,你们就甘心委身于乳臭未干小子身后当区区扈从,若是你们弃暗投明,不论你们之前欠钱氏多少人情都两清了,我还你们自由而供奉钱一颗铜板不会少你们。若你们愿意为我效力,供奉钱翻倍,良禽择木而栖,就看二位先生的选择了?” 李长安、甲乙一听,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李长安笑道:“甲兄,条件不错哟,不干活又有钱领,天大的好事,心动吗?” 甲乙点点头道:“心动了,咱们这就投奔钱堂主去。” 说罢,两人肩并肩,就要抛下钱彬彬投奔钱万年而去。 钱彬彬从躺椅上跳了起来,大骂道:“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错信了你们,区区蝇头小利就把你们收买了。” 李长安和甲乙头也不回,直奔钱万年而来,钱万年也不是吃素的,自然疑心二人诈降,命令道:“你们先将兵器交给我。” 甲乙看了眼自己的铁拳,笑道:“钱堂主是要我把拳头剁了不成?” 甲乙是拳法大宗师,兵器便是自己一双铁拳,钱万年后退几步,沉声道:“两位先生愿意弃暗投明老夫甚是开心,但是也不得不防,只要今日你们不出手护着那小崽子,我必有重谢。” 话音未落,甲乙势大力沉一拳送出,李长安暖笛出鞘,两人迅雷之势直取钱万年要害。 赵敏一扭纤细腰肢,一剑递出,与钱万年一同抗住甲乙和李长安的突袭。 钱彬彬笑眯眯跟李长安和甲乙邀功道:“李先生、甲先生,我演技如何?” 徐天然忍不住翻白眼,如此拙劣的表演还敢自夸? 李长安抚须不言,甲乙叹气道:“少主还是太急切了,表演太浮夸,拖了我们的后腿,不然这精妙的一击必然能拿下万年老贼的头颅。” 李长安默契附和道:“甲兄所言极是,少主修行尚且不到家,可惜了我们完美的表演。” 钱彬彬叹气一声,“都有你们说了算,反正我背锅也背习惯了。” 花染轻声笑道:“这事怪我,主要是我神情不够紧张,才漏了马脚,不能怪公子。” 似乎以往也是如今日一般,李长安和甲乙都是甩锅给钱彬彬,花染又从钱彬彬身上把锅揽过来,俨然已经轻车熟路了。 四人憋了半天,转瞬,哄然大笑。 能走到钱彬彬身边的人岂会轻易被一星半点儿看不见摸不着的蝇头小利迷惑了双眼,徐天然见这一幕,反倒对钱彬彬生出一丝好感。 主仆情谊至此,才是真正交心。 钱万年被如此戏耍一通,怒意大盛,咬牙切齿道:“天堂有路你不走,休怪我无情了。” 转眼,钱万年、赵敏、十八铜钱阵、赵欣儿、冯玉兰和孙若男都动了,丝毫不管不顾径直朝着钱彬彬而来。 钱彬彬这一边,众人亦动了起来。 徐徐拦住了赵敏,甲乙径直冲进十八铜钱阵,李长安剑光骤现,一剑直抵钱万年心口,一抹青影一刀落下,砸在冯玉兰头上,花染将钱彬彬推入破旧宅子之中,钱彬彬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摔在了华老头脚下,旋即,花染直奔孙若男而去。千白看了眼苏瑾月,笑道:“苏姑娘,咱们走。” 赵欣儿见来者不过是毫无灵力波动的南宫千白和金丹境苏瑾月,挠挠头,“太不把飞升境当回事了吧?” 南宫千白英俊的脸庞露出温和的笑意,“在我身前,什么境界都没用。” 苏瑾月手持千白提前为她备好的铁棍,轻轻挥舞,“是个好兵器。” 赵欣儿苦笑不得。 南宫千白太过聪慧,连苏瑾月也不得不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短短一夜就能将弥散修行至小成,能够构筑方圆数十丈的弥散小天地,小天地之中飞升境初境以下灵力尽失。 赵欣儿丝毫不将南宫千白和苏瑾月放在眼里,背着双手,且看手持一条大铁棍的苏瑾月如何动作? 赵敏见来人是一名脏兮兮的稚童,讥笑道:“你爹是亲爹吗,派你来送死?” 徐徐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道:“父命不敢违,还望大娘手下留情。” “你叫我大娘?” 赵敏虽是花甲之龄,但是破镜早,瞧着不过双十妙龄女子,被徐徐这么一喊,无异于承受陆地神仙一剑。 “难不成喊你奶奶?” 赵敏强压下怒火,冷笑道:“小孩,没家教,让姐姐好好教你规矩。” 徐徐瑟瑟发抖道:“活了一甲子的老巫婆还自称姐姐,真不要脸。” 赵敏彻底怒了,抬手就是倾力一剑。 徐徐眼眸闪过一抹月光,反手便回敬了一模一样的一剑。 赵敏心中微微一惊,这小子原来是扮猪吃老虎的主,虽然身上如蒙着一层迷雾看不真切,但绝对不是什么垂髻之龄的稚童,想必是隐世不出的老不死。 十八铜钱阵死士皆覆着一张铜钱面皮,面对甲乙突入大阵,应对自如,纵然甲乙是飞升境大圆满修士,但是陷入十八铜钱阵想要脱身也殊为不易。 花染神情清冷,看了眼江湖人称孙二娘的孙若男,柔声笑道:“二娘,可要手下留情。” 孙若男早已得了谍报,对花染的手段了然于胸,花染手上的猩红丝线最擅长剥皮拆骨,一旦败于这丫头之手,鲜有全尸。 孙若男自然不会手下留情,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仅凭气机而论,自己境界比这丫头高了不少,但是能做钱彬彬贴身丫鬟必然有几分真本事,不然如何能入钱万三法眼,孙若男不敢轻视。 李长安身上担子最重,以飞升境大圆满对上飞升境巅峰钱万年,虽说自己占了境界优势,但是钱万年的战力不容小觑,尤其自己想要速胜,钱万年必然不会与自己拼命,这就更难应付了。 徐天然长平出鞘,面对踽步宗左护法悍然便是一刀,冯玉兰没想到散发着金丹境灵力波动的布衣青衫出手便是飞升境一击,立即知道这光脚游侠刻意隐藏了实力。 不过,冯玉兰可不是纸糊的飞升境巅峰,面对徐天然突如其来一刀应对自如,还不忘惋惜道:“可惜了这么好一棵苗子。” 徐天然笑道:“不可惜不可惜,江湖最不缺的就是天才,死了一茬又长出一茬,死不完的。” 冯玉兰冷笑道:“你小子说话道是有意思。” 徐天然笑道:“冯姐姐菩萨心肠,要不就饶了我们,放我们一条生路。” 冯玉兰看了眼不远处的徐徐,这一对父子,一个说话刻薄难听,一个甜言蜜语,果然都不是好东西,一并斩了,为民除害。 徐天然没料到冯玉兰不搭话,焚杀诀自动流转,身形一闪,与冯玉兰近身搏杀。 迎熏巷一战,日后必会令整座江湖为之一颤。 以钱彬彬性命为赌注,抬头低头皆是飞升境,若是初入江湖之人还以为江湖飞升境满地都是,天上掉下一块板砖都能拍倒一个飞升境大修士。 而在江湖,飞升境修士可是仙人之中的仙人,只是在这小小巷子之中才会显得这么不值钱罢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利来利往,凡人如此,修士亦如此。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9 激战正酣 赵欣儿迟迟不愿动手,就冷眼看着南宫千白和苏瑾月,千白柔情似水朝苏瑾月使了个眼色,苏瑾月微微点头,手持铁棍疾步上前。 赵欣儿眼眸里满是不屑,金丹境修士还敢正面突袭,真是活腻了不成? 千白灵力流转,弥散小天地笼罩方圆数十丈,赵欣儿突然发觉似有不对劲,刚想要后撤,没想到灵脉之内灵力皆凝固,根本无法调动一丝灵力,只能拔腿狂奔。 自从跻身一品境,哪里有过这般窘迫的境况,苏瑾月拎着铁棍穷追不舍,赵欣儿花容失色,这究竟是什么诡异功法,竟然能让自己堂堂飞升境丧失战力,不过,赵欣儿奔跑过程中也发现苏瑾月似乎也没有灵力波动,而南宫千白总是相聚自己十余步距离,看来施展妖法之人便是南宫千白无疑了。 苏瑾月纵身一跃,铁棍高高举起,一棍照着赵欣儿头颅砸下,赵欣儿眼疾手快,在地上打了个滚,躲过苏瑾月致命一击。 若是堂堂飞升境大修士被市井泼妇般打法的铁棍打死,这传出去不仅自己脸上无光,便是踽步宗也会被江湖嘲讽,而自己恐怕是千年来第一个被铁棍殴死的飞升境。 赵欣儿也不是省油的灯,虽然灵力无法调动,自己就要束手就擒? 赵欣儿拔出佩剑,反手刺出,苏瑾月铁棍砸在佩剑之上,赵欣儿只觉得虎口一阵发麻,佩剑险些就拿不稳。 果然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市井无赖最喜欢的兵器便是铁棍,杀伤力极大,可不是刀剑可以比拟的。 赵欣儿回过神来,一边躲避铁棍的攻势,一面伺机手持佩剑反扑。 千白啧啧称奇,果然踽步宗当代圣女也不是吃素的,这么快就能找到战斗之法,两名娇滴滴的角色女子毫无章法地互殴,这等景象可不常见。 赵欣儿并非温室里成长的花朵,捉对厮杀的经验丰富,渐渐就找到了与苏瑾月相抗衡之法,而且她渐渐发觉,苏瑾月铁棍杀伤力是大,但是着实耗费气力,若是多拖一些时间,自己就能占据优势,给予她致命一击。 赵敏远远瞧一眼宝贝徒儿胡乱挥舞佩剑,怒喝一声:“欣儿,速战速决,你是在闹哪样?” 赵欣儿有苦难言,生怕一分神一棍子就砸在自己脑袋之上,只能转瞬便跑,一边呼救道:“师父,有古怪,我灵力凝固了,无法运转,只能以肉身之力战斗。” 赵敏怒意大盛,竟然这般戏耍踽步宗圣女,赵敏一剑斩落,剑气如虹。 徐徐双手笼袖,笑道:“赵大娘,莫要生气,不然就更老了。” 赵敏懒得理会插科打诨的黑衣小童。 不过,赵敏十成把握的一剑忽然被相同的一道剑气击溃,赵敏不得不细细审视眼前的敌人。 黑衣小童脸上皆是忧虑神色,“赵大娘,你的眼神好可怕,吓死宝宝了。” “你究竟是何人?” “我是徐徐啊。” “别装模作样,我辈武夫行事光明磊落,从不藏着掖着,你究竟是哪个老不死的,速速报上名号。” “我真是徐徐,不信你问我爹。” 赵敏只觉气血翻滚,跟这厮说话无异于对牛弹琴,“没想到天下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明明是成了精的老不死,还要装出一副稚童模样。” “我真就是一个宝宝。” 赵敏不再言语,出剑愈加凌厉,踽步宗以身法见长,身形如同鬼魅,加之剑法高超,纵然是武评前十的高手自己也有一战之力,她就不信了她拿不下这不要脸的老家伙。 可是,结果又令赵敏震惊,不论自己使出什么招式,黑衣小童总是能以相同的招式化解,赵敏从未打过如此憋屈的架,眼前的黑衣童子似乎已经看透了自己的招式,还能一一复刻出来。 赵敏觉得自己像是在和自己打架,怎么赢? 赵敏稳住身形,既然能复刻自己的剑,那便不出剑,赵敏佩剑归鞘,直接插在地上。 赵敏灵力如五彩斑斓的细流流淌,一阵白雾蒸腾,只见赵敏上披若隐若现的璎络,下着大红色镶金边的超短裙,上穿金丝小袄,肩上有云霞般的披肩,姿态魅惑、妖艳至极。 徐徐揉了揉眼睛,惊叹道:“得亏是我对上了赵大娘,若是我爹爹看见了不得拜倒在大娘的超短裙下。” 赵敏灵力幻化出各式乐器,一时间靡靡之声响彻天际。 赵敏舞姿曼妙,徐徐看一眼只觉得头昏脑装,仿佛神魂都要被吞噬了一般。 徐徐有些难为情,自己还小,跳这么妖艳的舞蹈好吗? 迟疑的片刻,赵敏的靡靡之音四散而去,千白浑身为之一震,弥散小天地崩碎,神情如痴如醉。 徐天然不过回头头来臭骂了一句徐徐,多看了赵敏一眼整个人情不自禁随着赵敏一同翩翩起舞。 一时间,除去在远处与十八铜钱阵搏杀的甲乙和李长安躲过了天魔舞的侵蚀,众人皆为天魔舞所操纵。 徐徐见状,也顾不上脸面了,只见一阵光芒闪耀,黑衣小童着红肚兜,一袭与赵敏无二的魅惑裙摆,在赵敏身前亦是翩翩起舞。 两股靡靡之音汇聚一起,彼此消散。 徐天然这才回过神来,冯玉兰的一剑袭来,徐天然吓了一跳,正十七拦住飞剑,后退百余步,然后止不住后怕,方才自己怎么丢了神识,若是晚片刻,就要被冯玉兰一剑刺穿,着实恐怖。 赵欣儿趁机要拉开距离,趁着凝固的灵力解禁,刚要一飞冲天,千白回过神来,弥散小天地散开,赵欣儿在半空之中没了灵力,如同一颗高高抛起的石头,飞到了最高点,再缓缓落下。 苏瑾月迷离的眼神也恢复了清明,手持铁棍,看着赵欣儿落下,微微笑道:“得来全不费工夫。” 赵欣儿从数十丈高空落下,没了灵力加持,无法飞行,只能重重摔在地上,苏瑾月一点也不手软,就要将摔得七荤八素的赵欣儿一棍子打晕过去。 赵欣儿忍着痛楚,举起双手,爽朗道:“我服输,你们把我捆了吧,别拿大铁棍抽我,我怕疼,更怕留下疤痕。” 千白可是菩萨心肠,既然赵欣儿服输,转眼就将赵欣儿捆得结结实实,苏瑾月几根银针封住了赵欣儿的灵脉,就将赵欣儿抬回了林家旧宅。 赵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黑衣小童竟然复刻了自己的天魔舞,天魔舞修行极难,纵然天资极佳,没有十年功夫难以修行至小成境界。 缘何黑衣小童不过看一眼就能复刻,赵敏停下了舞步,冷冷瞪着徐徐。 徐徐挠了挠头,“大娘,怎么停下了?” 徐天然与冯玉兰斗得凶狠,还不忘回过头嘲讽黑衣小童一句,“你跳的太辣眼睛了,想必赵宗主看不下去了。” 徐徐吐了吐舌头,虚心求教道:“头一回跳舞,略显生疏,还请赵姐姐赐教。” 赵敏道心险些崩溃了,眼前的黑衣小童宛如一个黑洞一般深不可测,他招招复刻自己的招式,却又不痛下杀手,存心戏耍自己,若以此而论,他的修为应当比自己高太多了。 花染与孙若男呈胶着状态,谁也奈何不了谁? 孙若男境界稍高,但花染招式古怪,猩红丝线令孙若男心存忌惮,加之二人并非取胜的关键,便也不会轻易分生死,就这么空耗着。 战场的关键之处,李长安为求速胜,剑招狠辣,暖笛发出的不再是悠扬的笛声,而是充满杀气的悲鸣。 钱万年祭出本命算盘,在苦苦挣扎,此时已然落入下风,落败不过是早晚的事。 初入飞升境的徐天然仿佛打开了一个新天地,他从未发现自己的灵力竟然能如此浑厚,身体肌肤能够感受百里山河的灵力流转,若是敌人并非飞升境,他便能比敌人早一步发觉敌人的动作,彼此厮杀便能立于不败之地。 但是,徐天然也觉得自己走的是什么霉运,都说飞升境是仙人中的仙人,怎么一下子就冒出了这么多,自己还没好好享受过境界压制的快感,又只能以弱敌强。 不过,冯玉兰虽灵力浑厚,但是显然并不是以杀力著称的修士,徐天然以正十七之法和居合斩方能与冯玉兰斗了个旗鼓相当。 冯玉兰在暗中积蓄力量,她可没有小瞧眼前的年轻刀客,但是,生性谨慎的冯玉兰招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让徐天然极难发现她的破绽。 千寻凝望着天际,久久也等不到主人递刀的暗号,只能耐着性子等待。 徐天然一直在意钱彬彬所说的那句话,钱万年的媳妇没来,若是为钱磊磊复仇,身为钱磊磊生母怎会不来? 忽然,冯玉兰灵力暴涨,在徐天然祭出正十七之法之时,一剑破空,穿透了正十七的屏障,长平被击飞,徐天然身形爆退,右肩仍是避之不及,结结实实挨了冯玉兰倾力一剑。 徐天然右肩的鲜血淋漓,惨淡至极,千寻眼眸里满是担忧之色。 冯玉兰冷笑道:“不过初入飞升境的黄毛小儿就敢这般托大,当真以为能拦住我的飞剑,原先的不过是障眼法而已。” 徐天然右肩重创,已然无法持刀,冯玉兰的幽黑剑气在伤口肆虐,若是不能将这股剑气压制,徐天然不说能否继续一战,便是性命也堪忧。 冯玉兰以为胜券在握,徐天然以心声向华老头传递了一个消息,得到了华老头回应,一袭青衫在虚空之上撕开右臂的衣物,将伤口紧紧裹住,阻止剑气侵蚀自己的灵脉。 千寻背上一道刀光骤现,徐天然左手握住秋水,杀意暴涨,浑然不顾右肩伤势,一刀劈出,天地共鸣。 冯玉兰大惊失色,不曾想穷困潦倒的江湖游侠还能迸发出如此强悍的力量。 不过,冯玉兰坚信一袭青衫不过是强弩之末,只要自己扛过了这一刀,就能反击得手。 冯玉兰灵力再次暴涨,方圆数里灵力为之暴动,徐天然嘴角微微扬起,兵车祭出,虚空凝滞神通将冯玉兰定住。 号称捉对厮杀排名第二的神通,在徐天然跻身飞升境之后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加强,以冯玉兰的飞升境巅峰修为纵然捏碎了虚空凝滞神通,但身形仍旧迟滞了片刻,秋水一刀落在冯玉兰身上。 冯玉兰结结实实挨了徐天然秋水一刀,同样是右肩留下了一道狭长的伤口,伤口之中乌黑杀意肆虐。 徐天然看着眼眸里满是惊惧之色的冯玉兰,云淡风轻道:“扯平了。” 枫林门之巅,一名绝色女子遥遥看向扬州城内,见一袭青影飘荡,且喜且忧。 恭喜他跻身飞升境,忧心他身受重伤。 钱万年身上有两道触目惊心的剑伤,李长安的暖笛剑尖鲜血滴下,钱万年快顶不住了,原本准备在黑暗之中给予钱彬彬致命一击的赵青萍实在等不及了。 一抹黑虹自围观人群之中拔地而起,剑尖朝着一袭青衫而来,赵青萍仔细盘算之后,她知道钱万年尚有保命手段,李长安无法将其立即斩杀。 战局的关键就在于自己突如其来一击能不能一击毙命,为众人打开局面,只要形成了以多打少的战况,自己就稳操胜券了。 千寻眼见一剑袭来,情不自禁惊呼道:“主人,小心。” 冯玉兰见机会难得,哪里肯轻易放过徐天然,剑招一股脑全部落在一袭青衫身上。 徐天然虽处处留神,但是以飞升初境修为与冯玉兰斗得旗鼓相当已经着实厉害了,不曾想又要遭受以逸待劳的飞升境巅峰赵青萍一剑。 徐天然纵然有心解后背之敌,也无力抗衡。 华老头的声音在徐天然心中响起,“避开要害。” 徐天然立即知道了华老头的意思,不过,徐天然咬紧牙关,蜀道自窍穴之中祭出,左手持秋水的青衫与幻化成幼年青衫的蜀道一同朝着冯玉兰奔袭而来。 冯玉兰哪里见过这般不要命的打法,全然不顾后背转瞬即至的赵青萍倾力一击,下定决心要与自己换命。 冯玉兰惜命,她心中生出惧意,身形爆退,想要逃离一袭青衫的追杀。 徐天然哪里能轻易放过冯玉兰,兵车祭出,两柄本命飞剑齐出,虚空凝滞再次落在冯玉兰身上。 冯玉兰捏碎虚空凝滞神通之时,秋水被冯玉兰一剑格挡,奈何,蜀道已经穿过了冯玉兰的腹部,一股猩红的血液自冯玉兰腹部倾泻而出。 徐天然嘴角露出灿烂的微笑,转瞬,赵青萍一剑穿透了徐天然后背,冯玉兰和徐天然几乎同时自半空落下。 千白屏住呼吸,远远瞧见了一袭青衫仍有鼻息,一颗悬着的心就放下了。 赵青萍一剑得手,但是她原本一剑就能刺穿布衣青衫的心脏,不曾想这年轻人在最后一颗,身形一闪,虽然结结实实挨了一剑,但是避开了要害,死里逃生。 时间紧迫,赵青萍没空继续追杀布衣青衫,扭过头来,身形一闪与钱万年一同围攻李长安。 原本处于绝对优势的李长安渐渐落入劣势,飞升境大圆满和飞升境巅峰本就是微乎其微的差距,若是捉对厮杀,飞升境大圆满稳操胜券,但是,两名飞升境巅峰联袂出手,还是两位配合极为默契的飞升境巅峰,李长安也是疲于应付。 林安冉不再沉迷于往昔的悲伤,看着徐大哥自天空落下,焦急道:“爷爷,快救他。” 华老头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林安冉赶紧捂住嘴巴,不再言语。 钱彬彬重拳捶地,旋即又疼得直跳脚,“这老娘们真阴险。” 一股温润的生机自林氏旧宅沿着青石板路流入徐天然体内,同样被徐天然一剑挑落的冯玉兰大口呕血,趴在地上再无站起来的气力。 蜀道护在一袭青衫身前,关切地看着一袭青衫。 直至徐天然身上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不过数十息功夫,徐天然触目惊心的伤口消失无踪,华老头白骨生肉的本事再现,徐天然缓缓睁开眼睛,浑身一股瘙痒,这是新生血肉的熟悉感觉。 转瞬,又有一股庞大灵力如同江水浩浩汤汤,原本消耗极大的灵脉窍穴疯狂吞噬这股灵力。 华老头在赵青萍出现的那一刻,就知道徐天然难以阻挡飞升境巅峰的倾力一剑,只能让他护住自己要害,只要一息尚存,华老头就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不过,华老头也是着实意外,在后背面临极大危险之时,徐天然硬是拼掉了冯玉兰,胜利的天平又朝着徐天然这一头倾斜了。 其实,原本惜命的徐天然才不会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在见识了沐冷清的战意之后,徐天然好不容易抓住华老头在这里的机会尝试了一把以命换命的打法。 果然,山巅修士有几人敢豁出去性命搏杀,冯玉兰若是在最后一刻也敢搏命,徐天然身形稍稍迟滞,赵青萍的一剑就能更精准了。 蜀道见一袭青衫渐渐复苏,这才放下心来,又在徐天然耳畔咿咿呀呀了一通,似乎在怨他太不要命了。 徐天然看了眼千白,千白以唇语告诉徐天然擒贼先擒王。 徐天然心领神会,从青石板地上缓缓爬起,钱万年余光瞥见一袭青衫恢复如初的模样,眼神满是不可思议。 赵青萍更是痴痴看了眼自己剑尖流淌的鲜血,那可是结结实实一剑,不是幻觉,缘何他能再站起来? 那名青衫莫非是远古天魔,拥有极其强悍的恢复能力? 但是,他身上的气息是实实在在的人类,这怎么可能? 徐天然将秋水从左手递到右手,缓步走来,左手捡起插在地上的长平,青蛇、黑猫杀意交融,一袭青衫眼眸漆黑,宛如远古魔神,残破的青衫随风飘荡。 李长安见徐天然支援自己而来,不禁惊叹道:“后生可畏。” 钱彬彬的眼眸里更是写满了崇拜二字,不说别的,徐天然从今往后就是自己修行路上的偶像了。 苏瑾月释然一笑,“或许,这布衣青衫真的值得千白托付终身。” 千白一阵急促的咳嗽,“苏姑娘,托付终身这词用的不对吧?” 苏瑾月不再回答,将赵欣儿押到了华老头身边,陷入沉思。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0 捡漏 李长安潇洒一剑,直接刺入钱万年的大腿,顿时,钱万年大腿血流如注,赵青萍并无相救的姿态,只是身形后撤,与赵敏一同会合。 钱万年身上伤势算不上严重,但是本命算盘已经坠落于地上,约莫三分之一的算珠洒落一地,李长安一剑崩坏了钱万年的本命算盘,钱万年境界跌得厉害。 若是李长安不管不顾彻底毁了钱万年的本命算盘,估摸着钱万年将会从飞升境巅峰直接跌境至金丹境。 若李长安更狠一些,将钱万年金丹击碎,那钱万年恐怕连一品境也保不住了。 钱万年捂着大腿,大声咒骂着:“没良心的臭娘们,我死了你们也落不着好。” 赵敏深知眼下形势急转直下,原本占尽优势彻底陷入被动,冯玉兰身受重创,钱万年跌境,赵欣儿被俘,为今之计,只能速退,另觅良策。 赵敏以心声告知孙若男,孙若男眼疾手快,一记狠辣招式祭出,花染不得不退避三舍,转眼,孙若男就带着冯玉兰一同后撤到赵敏身后。 若非钱万年境界大跌,纵然是飞升境大圆满的李长安也不敢逼迫钱万年至此,飞升境的濒死一击有多么恐怖,谁也承担不起。 更何况是飞升境巅峰修士,击败和击杀完全是两回事。 赵敏原以为此次出手是胜券在握,一旦拿下了钱彬彬就能拿他当鱼饵钓钱万三,只要钱万三一死,钱氏唾手可得。 此番突袭钱彬彬已经做了十成的谋划,以绝对优势出击,不曾想折戟沉沙,低估了破败院落之中几个名不见经传的江湖游侠和郎中。 不然,赵敏亲自出山,踽步宗精锐齐出,这一战志在必得,赵敏目露凶光,恶狠狠瞪着一袭青衫。 徐天然倒是淡然,不过走几步,尚未出手对手就已经垮了,难不成自己瞧着已经有飞升境巅峰修士的气质了,一个眼神就能退敌。 赵敏当机立断,留下一句狠话,“江湖路远,咱们走着瞧。” 苏瑾月俯下身子,看着被捆得结结实实的赵欣儿,柔声道:“你师父把你丢下了。” 赵欣儿嘴上被团布堵住,却也并不惊慌,仍旧高傲地抬头望天。 赵敏、赵青萍、孙若男带着冯玉兰迅速远遁,李长安还想要追击,花染轻声劝阻道:“穷寇莫追。” 于李长安、甲乙和花染而言,护住钱彬彬安全为重,其余皆是浮云,而甲乙尚且深陷于十八铜钱阵之中。 十八铜钱阵是钱万年亲手调教的大阵,契合钱万年的商贾之道,因此杀力惊人,若是将十八人单独分开,境界皆是寻常一品境,其中十一人为金丹境,七人为化神境,境界最高者不过化神巅峰。 其中阵眼一为商、一为贾,行商坐贾,商眼疾行,贾眼稳如泰山,阵法运营宛如做买卖一般,损有余而补不足,阵法之中一十八人浑然一体,盈亏之道使得十八铜钱阵灵力生生不息。 虽说甲乙战力极强,武评三十三的拳法大宗师可不是浪得虚名,但是陷入十八铜钱阵之中只觉得浑身力量毫无用武之地,为奇妙的阵法所束缚。 十八铜钱阵想要吃下飞升境大圆满的甲乙极难,但是甲乙想要脱身则没那么容易。 不过,随着众人朝十八铜钱阵而来,十八铜钱阵再强也难敌如此众多的飞升境,尤其是徐天然浑身憋足了劲,原本要发泄在钱万年和赵青萍身上的杀意转变了方向,杀意如同天河决堤,如瀑落下。 甲乙猛然提起一口气,一拳送出,势大力沉,饶是十八铜钱阵稳如泰山的贾眼也为之后退了两步。 看似极为寻常的两步,却使得大阵有了破绽,徐天然的杀意倾泻而下,商眼身形暴动,极速消磨甲乙浩瀚的灵力。 商眼之道不在于硬接下甲乙的强悍一拳,而在于将甲乙的力量搬迁,损有余而补不足,化甲乙的有余弥补自己的不足。 其中的精妙之处徐天然亦是叹为观止,千白笑眯眯对苏瑾月说道:“那小子又动了歪心思了。” 苏瑾月疑惑道:“什么歪心思?” “他看上了十八铜钱阵,估摸着已经在想办法把他们收服了。” 徐徐留在原地看押钱万年,自己的月轮眼可以复刻半仙以下所有招式,不过功法只能维持一个时辰。 当下他仍然拥有赵敏的修为,看押已经跌境跌惨了的钱万年不在话下。 钱万年一见布衣青衫的眼神,就知道他起了贪念,摇摇头道:“青衫小子,十八铜钱阵你就别想了,他们是不会背叛我的。” 徐徐挠了挠脑袋,“你都被抓了,他们还会继续效忠于你?” 钱万年扬起头颅,笑而不语。 徐天然如瀑杀意侵袭而过,十八铜钱阵竟然不为所动,令徐天然难以置信。 甲乙趁机从十八铜钱阵中脱身,气喘吁吁道:“徐老弟,他们不是人。” “莫非是傀儡?” 甲乙微微点头。 徐徐坐在钱万年身前,笑嘻嘻道:“咱俩干瞪眼也无聊,要不咱打个赌?” 钱万年已经是瓮中之鳖,索性与眼前的黑衣小童打发时间,问道:“赌什么?” “我赌我爹能收服十八铜钱阵。” “什么彩头?” “你赢了我叫你爹,你输了你叫我爹。” 钱万年哈哈笑道:“这么想认我当爹,我就不客气了。” 徐徐学着李长安抚须的动作,老气横秋道:“我也是要当爹的人了。” 徐天然定睛一看,十八铜钱阵之间皆有一缕丝线相连,商眼和贾眼之间有两缕神识在掌控整座大阵。 以徐天然一人之力想要斩断这些丝线无异于痴人说梦,不然以甲乙的修为岂会没发现其中漏洞,李长安、花染心有灵犀,不等徐天然开口,两人联袂出手,加之甲乙正面吸引大阵注意力。 李长安暖笛飞扬,花染猩红丝线滑过,不过一盏茶功夫,除去商眼和贾眼,其余傀儡皆呆滞立于原地失去了掌控。 徐天然长平归鞘,秋水折身返回千寻手中,赤手空拳闯入大阵之中,紧紧剩下商眼和贾眼的十八铜钱阵已经对徐天然产生不了多大的威胁。 此时,徐天然不在于将商眼和贾眼击败,而是要夺舍两具核心傀儡的神识。 徐天然想起噬魂、夺魄的模样,自己从他们身上所学的傀儡术竟然派上了大用场,真所谓得来全不费工夫。 尤其是徐天然的神识极其强悍,不然寻常修士想要学习噬魂、夺魄的傀儡术极难,要么如噬魂、夺魄二人一般彻底堕入旁门左道,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要么所学不过是皮毛,百无一用。 徐天然闷声不吭,但是甲乙、李长安和花染眼中只见一只神识大鲲扶摇直上九万里,化身为鹏,十八铜钱阵的傀儡皆为之一颤。 徐天然以迅雷手段一击便彻底磨灭了钱万年留在商眼和贾眼之中的两缕神识,钱万年猛然呕出一大口鲜血,神识遭受重创,金丹破碎,原本稀烂的境界又跌了一境。 堂堂飞升境巅峰修士沦为二品小宗师修士。 钱万年几乎癫狂道:“这不可能,不过飞升初境怎么会拥有如此强悍的神识?” 徐天然拔出割魂刀,从浩瀚的神魂之中割下十八缕神识,一一附身于十八铜钱阵的傀儡之上。 见眼前一幕,钱万年的眼珠子几乎要掉到地上,自己为何要用自妖族流入中原的万年蛛丝将十八铜钱阵相连便是自己神识不足以分出十八道分身操纵大阵,而眼前的青衫竟然胆大妄为至此,令人震惊。 李长安亦是啧啧称奇道:“真是令人艳羡的天赋。” 花染却是微微皱眉,或许,当初该听少主的话,全力支援青衫,这份情谊若是结下了于少主而言未来就多了个亲密无间的盟友,这笔买卖是稳赚不赔。 甲乙没有花染和李长安的花花肠子,直爽道:“徐老弟,干得好,这可得请酒喝。” 徐天然仍是全神贯注,神识的操控无异于在人的脑海里动刀,但凡出些意外不是断了根骨头,休息数月就能恢复的,一旦出了纰漏,那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千白解开了赵欣儿腿上的绳索,又将堵住赵欣儿嘴巴的团布扯下,笑道:“灵脉都被控制了,跑不了,我把她押进去。” 苏瑾月神情清冷,似乎千白画蛇添足的解释自己并不爱听。 只是,千白知道,这句话自己一定得说,不能等苏瑾月问了再说,那时就说不清了。 赵欣儿自知成了阶下囚,也不抗拒,听从千白的指令走到破败的庭院之中,见院落之中残花败柳,厅堂之上覆盖着厚厚的尘土,俨然就是一座年久失修的破宅子,为何堂堂钱氏少主和战力惊人的布衣青衫会在此处落脚? 千白先打破了平静,问道:“说说踽步宗的谋划?” 赵欣儿一副清纯模样,笑容澄澈道:“你觉得我会知道?” “明人不说暗话,你在这里踽步宗定然不会断了营救你的心思,你于我们而言是鸡肋,若是你能说出一些于我们有用处的消息,我可以放你走。” 赵欣儿扭动腰肢,似是累了,伸懒腰一般,又似在可以引诱南宫千白,赵欣儿刻意走近南宫千白,微微俯身,笑盈盈:“公子请仔细看一眼,我可是鸡肋?” 千白只看了一眼,脸颊红透了,顺着赵欣儿的领口可见两大坨高耸的雪白胸脯,千白立即转过身子,轻轻咳嗽了一声,“姑娘请自重。” 苏瑾月神情由清冷变成冷清,脑海里满是赵欣儿俯身的那一幕,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胸脯,神情便愈加冰冷。 厅堂之内,气氛凝固了,唯有赵欣儿的盈盈笑声。 赵欣儿反问道:“你可知我是谁?” 这可难不倒整座江湖皆在脑海的江湖百晓生南宫千白,“踽步宗宗主嫡传大师姐赵欣儿。” 赵欣儿媚眼如丝,微微挑眉,问道:“你是谁,对踽步宗这么了解?” 千白生怕又被赵欣儿带到沟里,立即解释道:“整座江湖宗门、庙堂皆在我脑海之中。” “听起来你可是位了不得的人,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苏瑾月冷冰冰道:“南宫玉树。” 千白嘴角微微抽搐,这女子吃起醋来真是可怕,自己对赵欣儿可没半点心思,难不成方才一不小心多看了一眼就是天大的罪过? 千白也不敢辩驳,赵欣儿仰着脑袋,想了半天,“没听说过江湖有南宫玉树这么一号人物。” “没听说过就对了,他可是人如其名,玉树临风的花花公子。”苏瑾月答道。 千白根本大气也不敢喘,之前徐天然说过,若是女子生气了,说的越多错的越多,最好连呼吸也停下,不然呼吸都是错。 赵欣儿玲珑心思,早已瞧出了二人微妙的关系,趁机挑唆道:“自然,玉树公子瞧着可比村姑顺眼多了。” 苏瑾月何时受过这般欺辱,就要一根银针刺入赵欣儿窍穴之中,让她吃点苦头。 千白拦在赵欣儿面前,冷静道:“月儿,不可。” 苏瑾月先是一愣,接着怒气愈盛,最后才发现千白喊自己月儿,面颊微红,捂着脸扭头走了,却仍是丢下一句冰冷的话:“月儿是你能叫的吗?” 华老头在一旁根本不敢吱声,问世间情为何物,心如止水的苏瑾月都会生出莫名其妙的醋意,华老头纵然知道这一切都是苏瑾月无理取闹,又能如何呢? 回头苏瑾月一生气,自己这个师父不也吃不了兜着走。 苏瑾月走进一间偏房,摸了摸自己盈盈一握的胸脯,心想:应该不小吧。 千白回到正题,“说说踽步宗的谋划吧?” “你该问我师父去,我是能触及这等机密的人吗?” “欣儿姑娘自谦,截杀钱氏少主这等天大的机密你师父都会带着你,足见你在你师父心中的地位。我奉劝欣儿姑娘一句,方才那一幕你也见到了,青衫可是有吞噬神魂的秘术,若是你不开口,他只能强行吞噬你的神魂,你脑海里的秘密照样保不住。”千白沉声道。 赵欣儿神色阴晴不定,思索良久,冷静道:“你若能吞噬我的神魂为何还要在这里套话,难道是怜惜我,舍不得我这等绝色女子死去?” 千白平静道:“或许,在钱氏看来,你死有余辜,在我看来,你罪不至死。” 赵欣儿神情有些动容,“你能决定我的生死?” “不敢打包票,我会尽力。” 钱万三的行事风格,江湖人尽皆知。 听闻昔年钱万三还不是钱氏家主之时,就是一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睚眦之仇,锱铢必较的主。 当下,踽步宗竟然向钱彬彬出手,江湖又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而落入钱氏之手的赵欣儿,自己的前路堪忧,若是原先偷袭,踽步宗还能出其不意将钱彬彬活捉,然后以钱彬彬为鱼饵钓来钱万三这只老乌龟,但是,如今形势反转,钱彬彬安然无恙,自己被活捉了。 赵欣儿虽在踽步宗深得赵敏宠爱,但是当下已经打草惊蛇了,一旦钱氏庞大的势力运转起来,自己恐怕就要成为踽步宗的弃子了。 赵欣儿感叹一声:“大好年华,我还不想死,都还没有心上人呢?” 千白沉声道:“我也不问你踽步宗的机密,你就说有几个山上宗门和上下庙堂参与此次围杀钱彬彬?” 赵欣儿颓然道:“我说了也得死,不说也得死,你说,我要作何选择呢?” 这句话说得悲戚,其中道理千白自然知晓,实则千白本就不想杀赵欣儿,赵敏以为自己是那下套之人,谁知连同自己、徐天然、岁静医馆众人皆不过是钱万三的棋子罢了。 这本就是一个圈套,钱彬彬或许不知,但是钱万三费尽心思摆出这么一场生死与共,究竟意欲何为? 难道是拿钱彬彬的性命赌一场事关钱彬彬接班之后的一甲子无忧? 许多疑问千白尚且不能明白,千白确信在扬州城再无钱氏嫡传的支援战力,难道钱万三就真的相信仅仅依靠李长安、甲乙和花染加上不过初入飞升的徐天然就能战胜来犯之敌? 赵欣儿的话就彻底断了千白想从她口中探听机密的想法,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了,岂会做出背叛宗门之事? 试想,所有的叛徒有几人能有好下场。 毕竟,叛徒到哪里都不招人待见。 千白和赵欣儿的言语钱彬彬都听见了,千白也不刻意躲着钱彬彬,他听不见就听不见,听见就听见,有意让钱彬彬自己思索。 知州大人在少主身边瑟瑟发抖,不过,如今大难不死,想来后福不浅。 千白走出房门,钱彬彬一改往日的慵懒,语气平淡,却十分有力量,“钱万年必须死,赵欣儿的命你说了算。” 千白轻轻抱拳,淡然道:“多谢。” 赵欣儿听到这句话,两行热泪落下,不知是苦涩还是悲伤。 徐天然神识回归本体,常常舒了一口气。 十八铜钱阵到手了,徐天然脸上洋溢着笑容,对李长安、甲乙和花染一一抱拳致谢,尤其对甲乙诚挚道:“这顿酒肯定要请。” 徐徐提溜着钱万年朝徐天然走来,肥硕的钱万年在矮小的徐徐手上,这一幕瞧着十分滑稽。 徐徐将钱万年扔到地上,笑眯眯道:“爹,你有孙子了。” 徐天然满脸黑线,不知黑衣小童又整什么幺蛾子。 徐徐继续说道:“方才与钱堂主打赌,我赌赢了,他就认我当爹,爹你就升级当爷爷了。” 徐天然无奈道:“我没有这么不孝的孙子。” 徐徐委屈道:“子不教父之过,这事怪我,回头我好好训斥他。” 钱万年心中有苦说不出,堂堂钱氏布堂堂主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光脚游侠和稚童开涮,钱万年恨不得一死,还能一了百了。 花染、李长安和甲乙回了林家旧宅,毕竟自家公子无事才是重中之重,徐天然也牵着徐徐的手,徐徐提溜着钱万年,身后跟着浩浩荡荡十八铜钱阵同回林家旧宅。 徐天然的脸上挂着满满的笑容,一副踩着狗屎的笑容。 平白得了十八铜钱阵,确实是捡了大漏了。 敢问天下,有几个宗门能有飞升境大圆满修士坐镇,在天下尚无半尺落脚地的徐天然已经有比肩飞升境大圆满的顶尖战力了。 徐天然在心里盘算着,自己有开宗立派的本钱了。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1 我的江湖 我有一刀断长生331我的江湖千白瞧着徐天然一脸乐呵呵的笑容,弯曲手指,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严肃道:“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回头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徐天然笑眯眯道:“有钱数被卖了也无妨。” 钱彬彬走到门口,原想着和一袭青衫击掌庆祝胜利,可惜一想着这其中牵扯到老头子见不得人的谋划,钱彬彬就满脸羞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钱彬彬扭头就要躲开,转身就看见身后站着李长安、花染和甲乙,三人排成一排,宛如长城一般堵住了钱彬彬的退路。 徐天然心大,朝着钱彬彬挥挥手,嘴巴快咧到天上去了。 徐徐小小的右手举着钱万年还不忘挥手,站远点根本看不见黑衣小童,只能看见浑身惨淡的钱万年在左右横移。 千寻立于岁静医馆的牌匾之下,一如往常,静等主人平安归来。 他本是倭国武士,跟着主人走过了北獒、昆仑、妖界和中原,连徐天然都渐渐淡忘了他原本的身份。 千寻的谈吐越来越像中原人,说话的口音更是和主人有几分契合,除去动不动就鞠躬,一鞠躬就是九十度,不然真的与中原人无异。 钱彬彬被三人阻拦,只能硬着头皮,僵硬地朝得胜归来的青衫微微一笑,笑得比哭还丑。 打完架就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了,坐地分赃。 钱彬彬出身富贵,自然捡到的破铜烂铁尽数归了徐天然,倒是徐天然有些不好意思,想想华老头救了自己两次,除了把千白贡献除去给苏瑾月当相公,自己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的。 不过,华老头的眼神直勾勾看着徐天然的葫芦,徐天然着实肉疼,余掌柜的赠送的十坛陈年太白仙酿就剩下最后两坛了,这么多人,一开封就要见底了,徐天然厚着脸皮就是不理会华老头的炙热眼神。 花染心细如发,大战结束,就安排手下婢女去水云间将美酒佳肴一一送来,念及林家旧宅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花染更是将桌椅尽数备好了。 而且,为了让一行人晚上能在林家旧宅睡个好觉,花染更是从扬州布庄调来了一百名女婢清扫旧宅,然后一百名小厮驾着十数辆马车将扬州城的家具、被服采买一空。 不多时,林家旧宅的厅堂就收拾妥当,从水云间搬来的桌椅布置妥当,水云间最昂贵的席面运到厅堂之中。 钱彬彬神色没了往日的风采,见一袭青衫跟着林安冉在宅子里瞎逛,听着林安冉平静地介绍宅邸的一草一木,徐天然认认真真倾听,仿佛林安冉所说的不是庭院的景致,而是绵长的回忆。 眼前一幕,钱彬彬为之深深动容。 钱彬彬猛然觉得自己不配和徐天然成为朋友,一袭青衫对待朋友真挚诚恳,而自己呢? 虽说钱彬彬自己不曾算计徐天然,但是有那个讨厌的老头子在,自己身边之人谁能不被算计,自己无心不代表无过。 钱彬彬知道,若是徐天然和南宫千白不与自己有所瓜葛,入扬州城哪里会遇到如此凶险的截杀,罪魁祸首皆在自己头上。 以老头子的老谋深算,岂会不知钱万年早已生出反叛之心,即使如此又让自己往钱万年的老巢扬州城送,若是老头子全然不知情,钱彬彬是绝对不会相信。 可是,老头子这般算计又是为了什么呢? 难不成老头子对自己太过失望了,把自己弄死算了,他就能堂而皇之再生个满意的儿子。 钱氏有不成文的规矩,嫡传一脉单穿,直至继承人羽翼丰满家主方能再生育子女。 往往在家主之位熬了一甲子,哪里有继续生儿育女的冲动,身为钱氏嫡传一脉虽然明枪暗箭不断,但是所拥有的庇护也是天下首屈一指的。 只要嫡传一脉不刻意作死,想要入姑苏谋害嫡传一脉宛如上天摘星,可望不可及。 林安冉看着一座小院,只觉眼眶一热,泪水就要夺眶而出,却不停强忍着,哽咽道:“从前这里是繁花芳草、嘉木修竹,宛如观赏水墨山水名画,但是......” 林安冉已经泣不成声,徐天然轻轻揽住林安冉瘦弱的肩膀,徐天然不用窥探林安冉的内心就知道,此处应是林安冉曾经居住的小院,如同自己记忆深处的那一座竹苑一般。 徐天然轻轻揉了揉林安冉的脑袋,温暖道:“走吧,咱喝酒去。” 林安冉双手抹着眼眶,想要堵住决堤的泪水,纵然知道这是徒劳,林安冉直接坐在地上,将脑袋埋入膝盖之中。 徐天然静静守着,良久,林安冉悲伤道:“苏姐姐不让喝酒。” “堂堂男儿哪里能听一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的话。” 一抹身影出现在徐天然身后,幽幽道:“头发长见识短?” 徐天然浑身抽搐,怎么走了霉运,不过偷偷在背后说苏瑾月一句的坏话就被听见了,见苏瑾月的神情俨然是攒足了气,正愁没地儿撒,自己不是给她送枕头了? 林安冉乖巧道:“苏姐姐。” 苏瑾月白了徐天然一眼,严厉道:“以后别跟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还要诱骗你喝酒,你要喝出个好歹来才是对不住你爹娘。” 林安冉深深低头,半晌,轻声道:“徐大哥是好人。” 苏瑾月一个板栗轻轻砸下,“记着姓徐的和姓南宫的没一个好东西。” 南宫千白恰好走到小院门口,恰好打了个喷嚏,苏瑾月牵着林安冉转身就走,还不忘给千白一个闪亮的白眼。 徐天然凑到千白身边,问道:“怎么惹苏姑娘生气了,连我一同遭殃了。” 南宫千白叹息一声,“没法子,只为不小心多看了一眼不该看的风景,说来话长,不说也罢。” “哪儿能不说啊,咱们兄弟有难同担,看在我受了池鱼之祸的份上,总得告诉我原因吧?” 千白无奈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徐天然更是摸不着头脑,千白只能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徐天然笑得前俯后仰,拍拍千白的肩膀,笑道:“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一袭青衫甩开千白,朝着苏瑾月奔去,谄媚道:“苏医仙,这件事我挺你,虽说千白是我兄弟,他怎么能做出如此厚颜无耻之事,回头我好好教训他一顿。” 苏瑾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林安冉嗫喏地抬头,想知道为何苏姐姐生气了,但是见苏瑾月冷冽的眼神,这件事他这辈子都不要知道的好。 最后,只留下南宫千白在风中凌乱。 钱彬彬走过来安慰道 “天下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呢?” 千白赏了钱彬彬一个滚字。 钱彬彬被千白怼了一通,反而释怀了,笑道:“看来南宫兄是动了真情了。” “与你何干?” “南宫兄莫要生气,哄女孩子我在行啊?” 南宫千白轻轻咳嗽一声,旋即,放低了姿态,问道:“怎么哄?” “知道壁咚吗?” “啥?” “我示范一下。” 钱彬彬一把将南宫千白按在墙角,眼眸风情万种,千白强忍着作呕的感觉,问道:“这样有用?” “跟女孩子从来没有什么道理可讲,说的越多她越觉得你心虚,不如直截了当向她表明你的爱意,让她明白你的心意她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这一幕恰好被喊少主吃饭的花染看见。 钱彬彬连忙弹开,和千白拉开了数步距离,花染面上不动声色,柔声道:“公子,用膳了。” 花染的眼神却是满满的感伤,莫非公子真的不爱女色爱男人? 钱彬彬、千白最后落座,花染一如既往立于钱彬彬身后,今日李长安和甲乙早早落座,尤其是甲乙特地为徐天然留了身边的座位,他很是喜欢这名身着青衫的年轻刀客,瞧着有自己年轻时候的模样。 钱万年被五花大绑挂在门口,在钱磊磊死去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钱万年悲惨的命运,想要背叛钱万三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南宫千白原想着把赵欣儿喊来,但是见苏瑾月的神情,彻底绝了这个念头,不过,千白也是无奈,自己所做之事皆一心为公,从未有私心。 女人心,海底针,真是看不透、摸不清。 一场厮杀,早就了满满一桌钱彬彬的救命恩人,钱彬彬也不是矫情之人,举起酒杯一一感谢。 尚未修行的钱彬彬不过打一圈就已经醉眼迷离,花染取来热毛巾悉心为钱彬彬擦拭。 钱彬彬酒后吐真言,“跟着我这么一个废柴少主会不会觉得憋屈?” 李长安、甲乙不敢轻易回答,钱彬彬于他们而言不是寻常晚辈,乃是位同太子的钱氏继承人,伴君如伴虎,他们自然谨言慎行。 花染拎起一杯热水,让钱彬彬喝完之后,柔声道:“少主天资聪颖,将来成就不输老爷,我们能陪伴少主左右是属下的荣幸,岂会觉得憋屈。” 钱彬彬半醉半醒,摇摇晃晃起身,“你们陪在我身边不过是因为老头子的威慑,如果离开了老头子我算什么?恐怕连废柴都算不上。” 花染紧紧扶住钱彬彬,“公子,你醉了。” 钱彬彬挣脱花染,手舞足蹈:“我很清晰,没醉。今天的这一切都是老头子刻意安排的,我不懂他为什么要安排我的人生,我行走江湖遇见谁,经历什么事我自己说了算,他凭什么胡乱插手,这是我的江湖。” 李长安眼神一亮,微微一笑。 甲乙笑道:“今晚的酒慢慢喝出味道了。” 华老头喝了一大碗酒,喃喃道:“好一个我的江湖。” 徐天然提起酒杯,洒然笑道:“咱们共饮一杯,为了属于我们的江湖。” 众人纷纷附和道:“为我们的江湖喝一杯。” 2016希望你喜欢书迷们第一时间分享的我有一刀断长生最新章节内容,如果有错误内容和字体欢迎点击章节报错!喜欢请收藏我们官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2 重要吗? 酒过三巡,众人皆有醉意。 钱彬彬更是低垂着脑袋,呢喃些什么,谁也听不清楚。 千白滴酒不沾,俨然成了满桌最清醒之人。 花染悉心伺候钱彬彬,甲乙和徐天然勾肩搭背,两人相谈甚欢,就差斩鸡头、烧黄纸结成忘年兄弟了。 千白喝过一杯热茶,起身朝华老头深深一揖,“华先生两次出手相救徐桐,大恩如山,晚辈必会铭记于心。” 华老头摆摆手,哈哈笑道:“举手之劳而已,不用挂怀。” 徐天然亦是起身,抱拳道:“华先生,再多感谢的话也是徒劳,我只想说咱们就快是一家人了,若是将来有任何人让苏医仙受气,我定会为苏医仙讨回公道。” 华老头轻抚白须,笑眯眯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苏瑾月脸色微红,嗔怒道:“你们胡说什么?” 言罢,苏瑾月撅着嘴巴,满脸怒容,却有一股娇羞之色。 千白双手笼袖,连忙转移话题,冷静道:“我觉得有些事该说明白的就要说明白,钱万年要如何处置?赵欣儿要如何处置?按理来说这是钱氏私事,我们作为外人不能插手,不过,这件事已经牵连到我们身上,就由不得我们不过问一二了。” 钱彬彬虽半醉半醒,但是仍旧记着自己说过的话,“我都说过了,钱万年必须死,赵欣儿任你处置。” 千白小心翼翼看了眼苏瑾月,见苏瑾月根本不搭理自己,便硬着头皮继续说道:“钱万年该死,不过我有一个法子,既能让钱万年死去,又能让利益最大化,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花染平静道:“请说。” “徐桐有夺舍神魂的本事,能够吞噬钱万年的神魂,又能知晓钱万年的识海秘密,也能弄明白这场围杀背后隐藏的秘密。” 花染笑道:“如此甚好,那就有劳徐少侠了。” 徐天然抱拳道:“花姑娘客气了。” 徐天然想着自己的葫芦里头还有囚牛、梅兰罂和乌雷的残魂,尤其是囚牛和乌雷的残魂在葫芦之中忍受锤炼之苦,若是能让他们重返人间,他们便是给徐天然为奴为仆也是愿意的。 梅兰罂的神魂倒是比较齐全,在葫芦之中也不受灵魂锤炼之苦,徐天然的神识鲜有出现在葫芦之中,今日平白得了钱万年这一副飞升境巅峰的躯体,虽说已经金丹破碎,跌境跌得惨了,但只要道心坚定,经受得住日复一日修复金丹、灵脉和窍穴的痛楚,想要重返巅峰也不是不可能。 徐天然神识刚出现在葫芦之中,乌雷和囚牛立即伏在一袭青衫的神魂面跪地求饶道:“主人,饶过我们吧,我们愿效犬马之劳,往后生生世世皆为奴为仆。” 一抹青衫神魂双手笼袖,笑眯眯道:“确实有一个机会重生,你们谁愿意一试?” 梅兰罂问道:“可有风险。” “风险自然是有,不过,重生问题不大,就是修为能否恢复就要看心智是否坚定了?” “修为可恢复至什么境界?” “若是道心坚定,飞升境巅峰不在话下。” 此言一出,梅兰罂的眼眸放出光芒,笑道:“那我来试一试。” 徐天然有些哭笑不得,“这个机会还是让给囚牛或乌雷吧,对你而言不合适。” 梅兰罂皱眉问道:“有什么不合适,我在这破空间里都呆腻了,若是再熬下去没等到重生的那一天我就先疯了。” 徐天然平静道:“是一副肥胖的男人躯体,梅姑娘可能接受?” 梅兰罂嘴角微微抽搐,无奈道:“那就先便宜了这俩货吧,若是英俊的男子躯体我倒是也不拒绝,奈何是肥胖的男人,我难以接受。” 乌雷和囚牛皆扯着徐天然的裤腿,苦苦哀求道:“主人,我能接受,让我先出去吧。” 徐天然轻轻推开了卑躬屈膝的俩人,无奈道:“你们好好考虑,机缘往后还有,不过,这一场厮杀太过凶险,他的皮囊受损严重,想要重返飞升境巅峰修为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远比在这里面痛苦得多。” 乌雷比囚牛更加鬼机灵,想想主人修为日益高深,将来降伏的敌人必然会越来越强大,自己再熬一熬,将来得个更好的皮囊也说不准。 乌雷的小心思徐天然一览无遗,但是,面上乌雷却不动声色道:“囚牛,咱也算是难兄难弟了,此番机会难得,为兄先让给你了,这份恩情你要记得。” 囚牛心思显然没有乌雷那么繁杂,开心道:“乌兄的恩情老弟记下了,等你重生了请你喝酒。” 乌雷神魂消散,重回炼狱之中,经受神魂锤炼。 其实,葫芦之中的神魂锤炼于神魂而言有极大的裨益,若是能多坚持一些时日,道心必将越来越稳固。 当然,前提是要撑得住,道心别崩塌了。 徐天然神魂重返本体,看了一眼被徐徐捆成粽子一般的钱万年,一柄割魂刀高悬于身前。 钱万年看着一袭青衫朝自己走来,又见一柄散发着诡异气息的短刀,拼命挣扎。 徐天然一刀切开了钱万年的束缚,徐徐善解人意地将堵住钱万年嘴巴的团布扯下,钱万年枭雄心态尽显,洒然道:“老夫自知必死,死前可有酒。” 徐徐将一壶酒和一只烧鸡递到钱万年身前。 钱万年捧起原本都看不上眼的烧鸡大快朵颐,不过一盏茶功夫,一只烧鸡仅剩下一个鸡架子,一壶酒也只剩下了最后一杯。 钱万年举起酒杯,朝一袭青衫沉声道:“你究竟是谁,让我做个明白鬼。” 徐天然双手将散落的乌黑长发扎起,笑容和煦道:“前青云榜魁首,现青云榜榜眼,徐天然。” 钱万年摇头自嘲道:“明白了。” 恰巧,枫林门新门主求见,叶君倩得到华老头的首肯,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徐天然自报家门。 叶君倩眼眸温柔,原来是你,就知道你不会是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可是明明天机阁青云榜魁首是李天然,这年头便是起个化名也只改名,没见过改姓的。 叶君倩曾经也对突然就冒出来的青云榜魁首有兴趣,也查阅了一番他的消息,江湖似乎有一些流言蜚语,说李天然是晋王庶子,如此说来,必然又是王族后宫不为人知的腌臜事了。 苏瑾月眼眸里满是震惊之色,“你能入青云榜?” 徐天然高高扬起头颅,笑道:“我不像吗?” 苏瑾月翻了个白眼,摇头道:“不像。” 叶君倩步伐轻盈,走到厅堂之前,笑意盈盈道:“枫林门叶君倩见过诸位大人。” 在场的除了知州大人,又有谁是大人? 不过,谁也不介意被叶君倩这般称谓。 钱彬彬被花染一阵灵力激荡,酒醒了大半,见叶君倩来了,便招呼叶君倩落座,猛然发觉,这桌可不是自己说了算。 华老头使劲朝苏瑾月使眼色,苏瑾月的榆木脑袋这才反应过来,招呼叶君倩落座。 叶君倩朝苏瑾月施了个万福,楚楚可怜道:“小女戴罪之身,不敢与诸位大人同桌,听闻岁静医馆乔迁之喜备一份薄礼聊表心意,苏医仙能让小女进门道喜小女已经很是满足了,能在此给诸位大人端茶倒水已经是莫大的荣宠了。” 钱彬彬最厌倦的就是女子一副顺从模样,但是,叶君倩显然是知道钱彬彬的癖好的,又可以摆出这么一副姿态又是为何呢? 难道叶君倩彻底断了魅惑钱彬彬的打算? 徐天然对天性凉薄的叶君倩没有一丝好感,连个正脸也没给,反倒是大大咧咧坐在地上,提了一杯酒,和钱万年举杯共饮。 钱万年轻轻放下酒杯,自知必死,反而看淡了,平静道:“后生可畏,江湖又迎来了百年一遇的大年份,以你的修为居然只能屈居榜眼,我们这些挡路的老家伙果然都落伍了,还是早点死好。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听我一句劝,离钱氏远一点,这个腐朽的家族早就该覆灭了,他们总会压榨你最后一丝利益之后将你抛弃,若想走得远一点,不要跟他们打交道。” 钱彬彬听着脊背发凉,钱氏难道真是钱万年所说的这般腐朽? 徐天然平静道:“我自己会判断。” 钱万年想要用袖子擦干嘴上的油渍,徐天然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淡然道:“要走了,干净些。” 钱万年仰天大笑,“老夫折在你手里真的不冤,小子,最后求你一件事,让我走得有尊严一点。” 徐天然一脸认真道:“会的。” 钱万年扬起头颅,引颈就戮。 徐天然神识大鲲拔地而起,浩瀚的神识侵入钱万年识海之中,飞升境巅峰的神识岂会那么容易进入,徐天然割魂短刀祭出,转瞬将钱万年的神魂击碎,散落一地的神魂悉数为徐天然的神识大鲲所吞噬。 忽然,一抹光芒自徐天然腰间的葫芦骤现,径直落在识海被掏空的钱万年身上。 钱彬彬头一回见到这种夺舍的神技,不禁拍案叫绝。 李长安和甲乙倒是不为这种雕虫小技所吸引,不过是旁门左道罢了,若是在三教之人面前露这么一手,必然会招来正义修士的联袂讨伐。 李长安想了想,开口道:“徐老弟,将来这夺舍的功夫莫要在人前展示,会招来麻烦。” 徐天然何等聪慧,立即就知道缘由,朝李长安抱拳致谢。 囚牛稍稍适应了一番,旋即,趴在地上,朝徐天然重重磕头,“罪人囚牛拜见主人。” 徐天然缓缓起身,拍了拍屁股的尘土,钱万年最该致死吗? 在钱氏看来,确实该死。 只是,钱万年神识之中的一段记忆浮上心头,当年钱磊磊为何会兽性大发铸下大错,其中的真相早已不得而知。 但是,从钱万年的记忆碎片看来,他曾经亲自调查过,按常理而论,被选为钱彬彬侍读的钱氏子弟哪里会犯下这等低级的错误? 钱万年从钱磊磊的遗物之中寻到了一封学塾先生女儿写给钱磊磊的情书,足见当年之事潜藏着太多见不得光的秘密。 徐天然的眼眸有一阵灼热,只能抬头仰望星空,原本一往无前的内心头一回产生了动摇。 难道钱氏真如钱万年所言是一处腐朽至极的藏污纳垢之地? 不过,于徐天然而言,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江湖从来不是恩怨分明、非黑即白之地。 但是,真的不重要了吗?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3 壁咚 宴散,徐天然、徐徐和林安冉在屋,转过身子,轻轻撩起散乱的头发,冷静道:“只要你庇护枫林门三十年,我就还你一座江湖一流的附属宗门。” “口气不小。” 叶君倩娇笑道:“不然哪里敢来和徐公子谈买卖。” 天下赋税,江南占六成。 若是自己始终是一名江湖游侠,徐天然可以不顾天下大势,只要自己舒坦就行,但是徐天然知道自己面对这座天下、江湖不会永远是一名过客,江南于己而言着实重要,若是有枫林门这一颗棋子钉在江南,对自己而言也有极大益处。 徐天然深思熟虑过后,平静道:“成交。” 叶君倩转过来,朝徐天然施了个万福,笑道:“是不是以后我可以称呼你主人了?” 一阵凉风袭过,徐天然闻见清甜的芬芳,内心越是警惕道:“不可,以后我就是枫林门的首席供奉了,该怎么称呼怎么称呼?” 叶君倩秋水眸子如水波荡漾一般眨了一下,妩媚笑道:“遵命,徐供奉。” 林家旧宅在花染的张罗下焕然一新,虽说许多地方仍旧来不及修葺,但是以钱氏的财力人力而言三日之内定然能让这座旧宅重获新生。 宴席散去,苏瑾月早早就回了屋子开始收拾家当,原本空荡荡的屋子转瞬便摆满了苏瑾月的各式各样的旧东西。 南宫千白在花园的回廊旁,猛然一手按住墙壁,眼神柔润如水,坚定道:“月儿,我有话跟你说。” 千白没每走两步就练习一遍,已经在这花园里练习壁咚练了不下百遍了,此时距离苏瑾月的屋子不过数十步。 忽然,一个声音幽幽响起,“说什么?” 千白转瞬脸颊涨得通红,双手在裤腿上搓了搓,神情紧张道:“没什么。” 话音未落,千白就逃命似的走了。 苏瑾月腹诽一句,没胆量的家伙,大喝一声:“站住。” 千白吓了一跳,仿佛被徐天然的虚空凝滞神通定住了,胸膛里头的心脏如同战鼓响个不停,仿佛一瞬间心脏就要跳出胸膛一般。 苏瑾月板着脸,眼神却柔和了几分,“有什么话就快说吧,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千白鼓起勇气,转过身来,抱着豁出去的心态,右手藏于后背,踏着沉重的脚步朝苏瑾月走来。 苏瑾月紧紧抿着嘴唇,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微弱的月光根本看不见自己的脸颊早已通红。 千白轻轻吸一口气,仿佛整座花园都是苏瑾月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药材芬芳。 苏瑾月已经近在咫尺,千白觉得呼吸都很沉重,手心的汗水像是拧干抹布一般滑落。 两人的神经皆到了最紧张的时刻。 忽然,千白猛然一掌推出,在墙壁上留下了一道清洗可见的汗手印,原本练习了百余遍的话却如鲠在喉,根本说不出口。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苏瑾月没想到千白的身上竟然这么香,一点也不像师父那般透着一股汗臭味,只是这股清香让自己喘不过气来。 千白鼓足了勇气,却仍是支支吾吾道:“苏苏姑娘,我我有话跟你说。” 苏瑾月眼眸低垂,娇羞道:“说。” 原本想亲昵地喊出月儿,但是走到跟前却喊不出口。 千白深吸一口气,压抑脑海里如同战鼓的心跳声,冷静道:“苏姑娘,我喜欢你。” 苏瑾月的脑袋轻轻顶了千白一下,千白本就瘦弱的身子不稳,一屁股栽倒在地上。 苏瑾月连忙俯下身子要扶起千白。 千白有些手忙脚乱,一不小心就扯住了苏瑾月的衣袖,苏瑾月身形踉跄,径直倒在了千白的怀里。 苏瑾月生怕被外人看到,想要快点挣脱千白的怀抱,越忙越乱,苏瑾月刚手忙脚乱爬起来,又重重摔了下去。 千白瞪大了眼眸,苏瑾月又扑倒在自己怀里,苏瑾月紧紧抿着的朱唇被千白惊呆而张得大大的嘴巴含住。 此时无声,两人的身体仿佛被雷电劈中一般发麻,苏瑾月率先回过神来,连忙运转灵力,一巴掌把千白推出去。 只听见千白“啊”了一声,重重摔在了花丛中。 苏瑾月担心地看了一眼,见千白没事,飞一般跑回屋里,紧紧合上门扉,却在门口久久不能动弹。 千白轻轻摸着自己的嘴唇,喃喃道:“这就是初吻吗?” 黑暗之中,徐徐和林安冉趴在花园的屋顶上,一动不动,两双四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眼前一幕。 原来,徐徐和林安冉是想偷偷看徐天然的秘密,刻意躲远了,想不到却看到了这一幕,看来岁静医馆好事将近。 林安冉心想,苏姐姐和南宫大哥在一起很般配,真的太好了。 徐徐却是咧着老大的嘴巴,一脸坏笑,显然一肚子坏水早已迫不及待倒出去了。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4 下聘 翌日清晨。 苏瑾月一向早睡早起,虽说昨晚一夜无眠,但是天微亮,便习惯性爬起来,只是头有点昏沉沉,苏瑾月拍了拍脑袋,使劲摇晃了两下,便推开房门,呼吸清晨的第一口清新的空气。 步入庭院,苏瑾月将自己的宝贝药材一一整理,这已经是十余年如一日的习惯,只是平时心如止水的苏瑾月发觉今日的自己内心难以平静。 这种感觉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扔进去一块大石头,在湖泊里头掀起一阵巨浪,纵然巨浪已经消失在湖泊里,但是余波仍在,不时在湖面悸动。 苏瑾月一瞬间有些失神,捣药的锤子一不小心落到地上,恰巧砸到了脚背,苏瑾月疼得龇牙咧嘴。 忽然,屋不代表别人不会说呀,徐徐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徐天然、千白同时感到,看见徐徐和苏瑾月一同在屋顶说些什么,徐天然担心徐徐又弄出什么幺蛾子,厉声斥责道:“徐徐,不得无礼。” 徐徐怕挨骂,立即甩甩胳膊,笑道:“爹、白叔早,我没惹事,在和苏姨晨练呢?” 苏瑾月被逼无奈,也只能耍了一通师父最擅长的五禽拳,一脸尴尬笑道:“是的,我们晨练呢。” 徐天然和千白见苏瑾月的这套拳法有些奇特,徐天然向千白使了个眼色,千白就知道徐天然的意思,在人前千白还是有分寸,拘谨道:“苏姑娘,能否教我们一同练拳。” 苏瑾月一看千白就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了千白一眼,冷哼一声:“我练完了。” 说完,苏瑾月便转身离去,千白挠挠头,不知究竟哪里得罪了她,难道是昨晚进度太快了吗? 徐徐一转眼就消失无踪了。 林安冉从华老头我屋子里走出来,昨晚之事一五一十都告诉华老头了,华老头陷入沉思。 苏瑾月是华老头一手养大的,如自己亲闺女一样,此时心里的感觉有些微妙,原本看着苏丫头清冷、抠门的模样,生怕她如自己一般孤独终老,不曾想真的命中注定的那头猪来拱自己悉心养大的白菜了,华老头心中的滋味宛如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涌上心头,就又想喝酒了。 良久,华老头气冲冲出门去,径直推开了徐天然的房门,把徐天然吓了一跳。 徐天然正在梳洗,见华老头的神情,立即恭恭敬敬道:“前辈,一大早谁惹你不开心了?” 华老头是个急性子,开门见山道:“我不跟你废话,南宫小子都把我家月儿亲了,这笔账该算算?” 徐天然震惊道:“怎么可能,我家千白可是出了名的乖巧。” 华老头朝林安冉使了个眼色,林安冉又把昨晚之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想不到一袭青衫开心地蹦起来,拍桌叫好,但见华老头铁青的神情,连忙收敛笑意,立即鞍前马后又是倒茶,又是捏背,好言好语道:“前辈,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至于生这么大气吗?” 华老头气鼓鼓道:“你家是男的,自然不担心,我家可是姑娘,这么没名没分的被占便宜,若是传出去声名尽毁呀。” 徐天然毕恭毕敬点头称是,“回头我一定狠狠臭骂千白一顿,怎能如此色胆包天,不过,前辈,现在生米煮成熟饭,咱们该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对策,总生气也不是个事。” 华老头一听,更生气了,“什么叫生米煮成熟饭,你才是熟饭,你全家都是熟饭。” 徐天然连忙赔罪道:“前辈所言甚是,我说错话了,还望前辈恕罪。” 徐天然知道华老头的性子,当下也不再抠门,立即将葫芦里华老头心心念念的陈年太白仙酿倒了满满一壶,给华老头斟上。 华老头喝了一杯酒,火气渐渐降下来,沉声道:“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你下聘吧。”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5 婚约 徐天然先是一愣,话说自己才是及冠之龄,对于成亲之事也是一知半解,猛然如此重担压在自己的肩膀上,徐天然也是有些猝不及防,“下聘?” 华老头提高了声调,不悦道:“难不成我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还让那浪荡子白白占便宜?” 徐天然立即起身赔罪道:“前辈,我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婚姻大事自古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可不敢擅自为千白做主,再者说了,三媒六聘诸多繁杂之事晚辈也不明白,怕委屈了苏姑娘。” 华老头沉声道:“咱也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就要一纸聘书、一份聘礼,再说了,我送给白小子的机缘当作嫁妆也绰绰有余了吧。” 徐天然自然知道千白所得弥散功法,于千白而言是莫大机缘,而且华老头算计到了入微的境地,为了不让自家宝贝徒儿受委屈,便是千白将弥散功法练至大乘又如何? 还不是打不过苏瑾月,这就确保了将来二人成亲之后,苏瑾月占据主导权。 这一份谋划,徐天然对华老头佩服得五体投地。 事关千白的婚姻大事,徐天然不敢轻视,在堂堂天仙境大长生者面前,徐天然也毫无保留,将长平横放在桌上,摘下腰间的葫芦,又将床底下的包裹取出,淡然道:“我全副家当都在这了,前辈,您任意挑选一样当聘礼。” 华老头的眼眸瞥了眼破旧的葫芦,笑道:“你舍得?” “有什么不舍得,千白是我兄弟,这些不过是身外物,若入得了前辈的法眼,晚辈也是脸上有光。” “长平可是白老头的佩刀,你也舍得?” “也不怕前辈笑话,晚辈也有小心思,知道前辈不会夺人所好,毕竟长平在苏姑娘手上也没用,前辈自然不会取走。” “把你的破包袱拿走,都是些什么玩意,也敢拿出来?” 徐天然无奈道:“里头好歹有万两银票,更有一袋子金豆子,前辈若是需要就先拿去,算是聘礼了,平常也能买点酒喝,?” 华老头翻了个白眼,“我这是嫁闺女,又不是卖闺女,我还能拿着卖闺女的钱去买酒不成?” 徐天然抱拳夸赞道:“前辈高义。” 最终,华老头的眼光落在了破旧的葫芦之上,冷静道:“这葫芦品秩不低,可是天下少有的养剑葫,更是近乎绝品的咫尺物。” “若是前辈看得上,我就将葫芦给您留下,当作聘礼了。” 华老头摆摆手道:“葫芦太贵重了,你也说了我不能夺人所好,我哪里能这般不要脸。” 徐天然挠挠头,原先把长平放上桌子之时就是准备拿这句话堵住华老头的嘴,生怕华老头坐地起价,到时候价码太高,尚未过门千白就低了苏瑾月一头,那将来千白的地位岂不是卑微到尘埃里了? 不过,华老头这么一说,就轮到徐天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华老头淡然道:“你这葫芦之中可以存下十方的物资,为何你仍旧抱着一个偌大的包袱摇晃赶路呢?” 徐天然错愕道:“是吗?我不知道,义父只是告诉我可以把飞刀在里头温养,后来发现葫芦里头也能存很多酒水,更是能够将残魂吸入葫芦之中,从未想过他能够储存东西。” 华老头抚须长叹一声,“你这是捧着金饭碗讨饭,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徐天然重重抱拳道:“请前辈指教。” 华老头将咫尺物使用之法一一告诉了徐天然,徐天然这才恍然大悟,经过华老头指点迷津,徐天然更是知道自己的十八铜钱阵不用一直带着身边,可以置于葫芦之中,那么自己行走江湖就便利了太多了,徐天然立即深深一揖,“多谢前辈教导。” 华老头有些厌烦道:“怎的突然像个儒生一样磨磨唧唧,回到正题,聘礼我也不狮子大开口,就拿你葫芦里头的两坛陈年太白仙酿,等将来月儿成亲了再开封,算是庆祝的酒水了。” 徐天然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会不会太寒酸了,要不我再补上一万两银票?” 华老头摆摆手道:“钱可不是好东西哟,不要以为钱越多越好,每个人能背得动的钱都是有上限的,太多了就能把人压垮了。” 徐天然仍是有些不好意思,立即将包袱里头的金豆子一股脑全部倒出来,灵力流淌,顿时金豆子在半空之中凝聚成一团,在炙热灵力的烘烤之下,金豆子渐渐融化,在徐天然细致入微的操控之下,金豆子渐渐化成一对二指宽的金如意。 金如意在徐天然一股冰冷灵力笼罩之下渐渐冷却,待金如意冷却之后,徐天然接住一对金如意,双手递给华老头,“这算是我的小小心意,总不能让苏姑娘觉得我们太没诚意了。” “月儿不是势利眼之人。” “我知道,越是如此,越不能让她寒心不是。” 华老头爽朗笑道:“好的,就听你的。” 华老头从袖袋里取出一张红纸,徐天然自然知道是要书写聘书,虽无经验,但是徐天然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徐天然摊开红纸,认认真真写道: 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 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 华老头看了一眼,称赞道:“想不到身为刀客肚子里还有几滴墨水,就是这字写得不太善。” 徐天然笑道:“心意为上,咱就不要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了,今日千白和苏姑娘的婚约就这么定了,大喜的日子,咱小酌一杯。” 华老头欣喜道:“一杯哪够,先来一坛。” 徐天然高声道:“好嘞。好酒没了,来一坛寻常糯米酒如何?” “老夫不挑嘴。” “那往后是不是得改口了,我得称呼前辈一声亲家。” “如此甚好,亲家小友。” “亲家老友,有菜吗?” “你有酒,我自然有菜。” 只见华老头像是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一袋破旧是布袋,里头有刚煮熟的花生、茴香豆。 徐天然拿来两个大碗,这么高兴之事怎能小杯小酌,自然是大碗喝酒,小口吃菜。 谁让华老头囊中羞涩,没法子大口吃肉呢? 若是徐天然开口讨肉吃,华老头指定会指着徐天然鼻尖说道:“吃素对身体好。” 在神医跟前,徐天然哪里有辩驳的本事,其实,华老头也想吃肉,但是囊中着实羞涩。 不过,这粗茶淡饭的日子在这乱世之中已经是难得的幸福了。 林安冉早早就脱身了,不然夹在爷爷和徐大哥中间自己帮谁也不是,说不准就要里外不是人。 林安冉在花园晃荡了许久,觉得爷爷和徐大哥应该谈得八九不离十了,就来徐天然门前敲门。 敲了半晌,没听见动静。 林安冉有些担心,怕是俩人是不是起了争执,毕竟以爷爷护犊子的性子一旦真生气了,恐怕徐大哥就要挨鸡毛掸子了。 林安冉鼓起勇气,重重推门而入。 不曾想,映入眼帘的一幕令林安冉哭笑不得。 桌子之上摆着一碟水煮花生、一碟茴香豆,但是地上却有三个酒坛东倒西歪的。 爷爷总说一日之计在于晨,这日头刚刚升起,怎的俩人就双双醉倒了。 林安冉喊来千寻、千白和苏瑾月,苏瑾月黑着脸,仿佛一块乌云都快拧出水来了,千白只能帮着苏瑾月一同将华老头扶起,但见华老头醉倒了手上仍旧紧紧握着一张红纸。华老头的胸前更是有两条金如意。 霎时,苏瑾月就明白了为何二人大清早就喝酒喝得不省人事了,吹弹可破的肌肤顿时就蒙上了一层红纱。 千白连忙将红纸收好,然后,放入华老头的怀里,余光可见苏瑾月的眼神根本不敢看自己。 千寻眼里只有主人,对于千白和苏瑾月的小动作毫不知情,千寻只是想不明白,虽说主人也爱饮酒,但是一向颇为自律的主人每日必会早起,朝着旭日挥刀,怎的今日就这般放纵了。 林安冉不知道千白哥哥神神秘秘收起来的红纸有什么秘密,自己也不敢看呀,不然惹得苏姐姐不开心了,自己可没有好果子吃。 囚牛只敢站在门口,遇见往来之人只敢低头施礼,不敢有任何逾矩之处,毕竟自己早已不是龙族神将,而是主人的奴隶。 徐徐从梁上探出头来,在梁上呆了这么久,华老头和爹都没发现自己的踪迹,看来自己隐匿身形的本事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 千白、苏瑾月一同扶着华老头回屋,一路上两人皆一声不吭,连跟在身后的林安冉都觉得怪异。 把华老头送上了床榻,林安冉乖巧道:“我在这里照顾爷爷吧,千白哥哥、苏姐姐你们忙去吧。” 千白摸摸林安冉的脑袋,平静道:“辛苦你了。” 林安冉笑道:“不辛苦,照顾喝酒的爷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早就有经验了,你们放心吧。” 苏瑾月脸色铁青,径直出了房门,千白紧随其后。 “送送你。”千白微笑道。 “不用。”苏瑾月冷冷道。 看着苏瑾月离去的背影,千白欲言又止,不过千白内心一阵欣喜,他知道那一张红纸是徐天然亲手书写的聘书,从今往后,自己和苏瑾月便是有婚约在身。 待苏瑾月走入拐角处,千白不禁原地起跳,挥舞着拳头开心道:“婚约。” 这一幕,被悄然而至的钱彬彬撞了正着。 千白轻轻咳嗽一声,笑道:“钱公子,何事这么早来访?”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6 夹带私货(一) 钱彬彬一眼就看明白了来龙去脉,几步上前,抱拳笑道:“恭喜南宫兄,看来好事将近,回头发请柬可别漏了我。” 南宫千白能感知灵力波动,对于毫无灵力波动的钱彬彬反倒没能察觉,被钱彬彬看见了这一幕,南宫千白有些不好意思,抱拳回礼道:“忘不了,钱兄的礼可不轻,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 钱彬彬原想来找徐天然,但是在宅子里逛了一圈也没见到一袭青衫的踪迹,见着南宫千白很是欣喜,以南宫千白和徐天然的关系,自己的主意若是得了南宫千白的首肯比徐天然同意更管用。 “南宫兄,在下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 “何事,还请钱兄明说?” 钱彬彬凑到南宫千白耳畔,悄声耳语一番。 南宫千白震惊道:“这怎么可以,我不答应。” 钱彬彬近乎哀求道:“拜托了南宫兄,一切后果我自己承担,决不会拖累你们一星半点。” 千白一甩衣袖,一脸认真道:“这不是拖累不拖累的问题,你是万金之躯,万一有什么差池,我们怎么跟钱家交代。” 钱彬彬有些生气,嘟囔道:“去他娘的万金之躯,除去这个可有可无的钱氏少主身份,我和你们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你是金枝玉叶的大家闺秀,我们是皮糙肉厚的江湖游侠,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样说就伤人了,再说了,若徐兄这么说我举双手赞同,你堂堂天机阁嫡传独苗,咱是一类人,何必五十步笑百步呢?” 千白笑道:“行走江湖可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舒坦,若是你真下定决心了,明日一大早我们带你一起出发,至于能走几里地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钱彬彬毅然点头道:“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自己选的路自己走,再苦也不吭一声。” 其实,千白心里就不觉得钱彬彬能逃脱花染、李长安和甲乙三人的掌控,便是明日钱彬彬能短暂逃脱三人的视线,不出半日定然就被三人捉回去,反正千白不过是做了顺水人情,答应是答应了,至于钱彬彬能走多远就看自己的运气了。 徐天然一觉睡到日头西斜。 一大早空腹喝了这么多酒,着实有些头疼,虽说修士身体都是铜口铁胃,但是千白的终身大事敲定了,这么开心的日子,徐天然怎会以灵力抵御酒劲,不知不觉酒劲上头,就真的喝醉了。 或许,正是有华老头在身边,徐天然才敢如此放肆大醉一场,行走江湖的日子,可有几日这般安稳静谧的时光。 这一场酒也没白喝,华老头告诉徐天然一个秘密,为何钱氏敢以钱彬彬为诱饵将钱万年钓出来,是因为华老头曾经欠下钱氏一个人情,华老头答应了钱万三只要自己在扬州城,定保钱彬彬无恙。 正是如此,钱万三才敢让钱彬彬羊入虎口,不然钱彬彬哪里敢大摇大摆进扬州城。 至于为何挑选自己和千白进入扬州城的时机引诱钱万年出手,华老头就守口如瓶,徐天然也不追问。 迎熏巷一战,钱万三是解除了潜藏在钱氏内部的危机,但是把徐天然一行人也拖入了危险的境地。 踽步宗可不是好惹的主,这回自己摸了老虎屁股,就是不知道老虎在前方何处等着自己,看来自己将来一路上要低调低调再低调,不能再以金丹境修为示人,要完全将灵力波动内敛,看起来就是个凡人最好。 徐天然写了一封书信,出了宅子,前往驿馆将信送了除去,再回头看一眼繁华的扬州城,又到离别时。 不然,扬州城的安逸和静谧会毁了自己的斗志。 钱万年的神魂残存的记忆之中,徐天然知道了参与袭杀钱彬彬的势力之中隐约有吴越王室的影子,徐天然并未将真实情况告知钱彬彬,徐天然不知道这会不会牵连到钱塘,只能暂时先将秘密埋藏在心底。 千寻早就开始收拾行装,徐徐也在帮忙,千寻倒是意外原本懒洋洋的徐徐为何会出手相助,徐徐一副菩萨心肠模样,奈何苏瑾月怒气冲冲推门而入,打破了徐徐的假面具。 千寻有些诧异,一向恬淡似水的苏医仙怎的生了这么大气。 徐徐连忙施展月轮眼,复刻了苏瑾月的修为,脱身是不敢想的,但是有了苏瑾月的一身修为,至少不会被苏瑾月按在地上摩擦了。 苏瑾月自知拿徐徐没办法,只能气呼呼道:“你答应过我了,怎的那事已经人尽皆知了。” 徐徐伸出三根手指,信誓旦旦道:“我的亲婶婶,我真的没有多嘴一句,不然天打五雷轰。” 苏瑾月将信将疑道:“真的?” 徐徐吐了吐舌头,轻声道:“忘了告诉你,昨晚不止我一个人看到了,林安冉也看见了。” 苏瑾月转瞬怒气腾腾道:“你明知如此还故意诓骗我,真的当我奈何不了你吗?” 徐徐躲到千寻身后,哀嚎道:“千寻大爷,救命啊。” 千寻无奈道:“你们的私人恩怨,与我无干。” 徐徐气愤道:“我可是一大早就来帮你来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千寻大爷就不能护着我一二。” 千寻继续忙自己的活,平静道:“我想护也没本事护呀。” 苏瑾月手中银针刺出,徐徐拾起数枝绣花针,用相同的招式将银针拦下,旋即,头也不回地夺窗而出。 苏瑾月大喝一声:“别逃。” 千寻见二人远去,这才觉得整个世界安静了,终于可以远离聒噪,安安静静收拾行囊了。 徐徐一边玩命狂奔,一边求饶道:“苏婶婶,这事真不怪我,要怪就怪林安冉的嘴巴没个把门,这么隐秘的事到处去说。” 其实,苏瑾月也不是真生气,她知道为何师父和姓徐的一大早就喝了个酩酊大醉,还不是把自己的终身大事谈好了。 只是,一想到所有人都知道了昨晚在花园发生之事,苏瑾月就觉得羞愧难当,自然而然要找一个人来发泄一通。 思来想去,只有徐徐是最合适的,毕竟大家一看自己在追徐徐,心里第一反应就是徐徐又做了什么坏事惹自己不开心了,不会想着是自己故意寻衅来的。 徐徐刻意将苏瑾月带到林安冉门前,林安冉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伺候爷爷喝完一口水,就轻轻推门房门,朝着在屋顶上打打闹闹的徐徐和苏瑾月轻轻“嘘”了一声。 苏瑾月见林安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揪住林安冉的耳朵,拧得林安冉又疼又不敢大声喊,生怕吵醒了熟睡的爷爷。 这下轮到徐徐站在屋顶幸灾乐祸,林安冉只能对着屋顶的徐徐干瞪眼。 囚牛化身徐天然的扈从,不管主人怎么驱赶,囚牛总是紧紧跟随,弄得徐天然十分头疼,这副皮囊可不是等闲之辈,走在扬州城的大街之上,百姓们对徐天然纷纷避让,还以为徐天然是钱氏少主,不然扬州城的财神爷钱万年为何要跟在他身后。 叶君倩在祖师堂的谱牒之上亲自添进去一个名字,首席供奉徐天然。 写完之后,叶君倩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似乎一朝就将枫林门未来三十年的谋划想通透了。 叶君如苏醒了,得知老祖、爹娘皆已惨死,又得知叶君倩成了枫林门新门主,二话不说气冲冲来到祖师堂找叶君倩。 叶君倩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只能将心事收起,对满脸怒容的叶君如笑脸相迎。 叶君如紧握双拳,“枫林门门主之位我不在乎,你一直都比我强,爹指定你继承门主我无异议,我以为你承继门主之后必将所谋远大,有朝一日定当为老祖和爹娘报仇,但是,你竟然都不为老祖和爹娘戴孝,还将仇人之名写入祖师堂谱牒,你配姓叶吗?” 叶君倩不以为意,浅笑道:“你睁眼看看现在的枫林门,配提仇恨吗?” “修士报仇,千年不晚,但是你连这份心都没有,你对得起死去的爹娘吗?” “你要报仇你自己惦记着,最好有一日把我一并铲除了,不然,我执掌枫林门一日就不许你私自寻仇,不然,休怪我不念及兄妹之情。” 叶君如一股怒气如火山喷发,猛然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形摇摇晃晃,倒地不起。 叶君倩让女婢将叶君如抬回屋子。 忽然,听闻弟子禀报,采石镇牛大友来访。 叶君倩本不想搭理,但是一想到是采石镇,想到那个满脸褶皱的老头,不得不让牛大友进来。 牛大友越往里走越觉得枫林门的氛围不对劲,虽然叶君倩已然不许枫林门上下服丧,奈何,众人的脸上的神情皆在提醒牛大友,枫林门出了天大的变故。 牛大友远远瞧见了接待自己之人竟然是宛如天女下凡的绝色女子,内心不禁有几分骚动,但是在枫林门之上,牛大友丝毫不敢放肆。 不等牛大友叩首跪拜,叶君倩就安排婢女让牛大友坐下。 牛大友受宠若惊,连忙深深一揖,“草民牛大友见过仙女娘娘。” 叶君倩摆摆手,淡然道:“是华神医派你来的?” 牛大友直摇头道:“回仙女娘娘话,我采石镇早已跟华老头撇清干系,原先叶公子答应了草民,只要我们出力将岁静医馆众人赶出采石镇,就让我采石镇牛家众人搬离采石镇,来扬州城定居,叶公子还答应给我们一条营生的门路,保我们荣华富贵。” 岁静医馆和采石镇的琐碎之事叶君倩早已知晓了,若是牛大友不来,叶君倩定然是不会掺和的,但是牛大友来了,叶君倩就要替华老头好好教训一番这些个忘恩负义之人。 叶君倩一个眼神,左右立即撤去了牛大友的椅子,牛大友见状,立即跪地不起,“仙女娘娘,草民愚昧,不知何处冒犯了娘娘,还望恕罪。” 叶君倩淡然道:“冒犯谈不上,枫林门已经改头换面,从今往后不再做这等丧良心的勾当,你好自为之。” 说完,叶君倩就命人送客。 牛大友做梦也没想到就这样被枫林门扫地出门了,一时间,牛大友猛然发觉,天大地大无自己立锥之地,如今采石镇是呆不下去了,若是枫林门再不管自己,自己真没有活路了。 但是,叶君倩转过身去,徒留给牛大友一个冰冷的背影,牛大友如何敢跟枫林门讨价还价,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7 夹带私货(二) 清晨,随着城楼鼓声传来,徐天然一行人拜别了华老头、苏瑾月和林安冉,又踏上了前往临安城的路途。 苏瑾月和千白再也没能说上一句话,原先没有婚约在身,彼此反而能侃侃而谈,如今有了一纸婚约束缚,反倒是连一个眼神交流都没了。 只是,临别时,林安冉悄然给千白递了一个香囊,不用明说,自然知道是苏瑾月亲自缝制的香囊,里头散发的不仅有淡淡的花香,更有药材的味道。 千白将香囊轻轻握在手中,放在鼻子前轻轻一闻,只觉得头脑里吹过一阵凉风,不愧是苏瑾月亲自缝制的香囊,有着提神醒脑的作用。 阿黄一马当先,领着一双媳妇儿高昂着头颅,一路前行。 徐天然早已发现了马车底下的异样,因为是千白亲自放置的木箱子,徐天然也没说什么,但是箱子里头藏了个人,而且他的气息十分熟悉,令徐天然很是头疼。 徐天然亲自驾马车,千寻坐在另一边,比主人靠后半个身位,徐天然皆是看在眼里,或许终徐天然一生也无法改变千寻的主仆观念,不过千寻如今在人前表现得更加自如,不会像从前那样连同桌吃饭都不敢。 千白坐在舒适柔软的车厢,一手握着香囊,爱不释手。 徐天然见千白傻呵呵的模样不禁揶揄道:“苏姑娘不愧是神医,一个香囊就把你套牢了。” 千白深以为然,笑道:“你就不懂了,这可是她亲手缝制的,你闻闻,这味道是独一无二的,绝非凡品。” “怕就怕独一无二,将来她在别的女子身上闻到了这一股味道你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就酸吧,反正打今儿起,再也没有第二个女子可以走到我身边来,为了我家月儿,我要守身如玉。” 徐天然忍着笑意,使劲摇头道:“是谁自比管仲乐毅,说要当管仲开青楼,当乐毅平天下,如今八字还没一撇就自废一臂,还如何成事?” 千白翻了个白眼,继续沉浸在快乐之中,权当作徐天然想媳妇儿了,心生妒意,让他占点便宜也无妨。 马车摇摇晃晃出城十余里,扬州城头之上,花染、李长安和甲乙遥遥看着马车,不知如何言语。 甲乙是个直肠子,不像花染和李长安那般诸多弯弯绕绕,焦急道:“就这么让公子走了,若是遇见危险怎么办?” 李长安双手抱着佩剑暖笛,自己又说不上话,还不是得听从花染的决断,反而很是悠闲。 少主昨日连夜逃走,花染侍奉少主多年,自知此次少主态度之决绝,若是强行把少主逮回来并非良策,花染紧紧握着拳头,当下老爷的旨意未至,才是真正考验自己的时刻。 若是少主在路途之中出现任何意外,花染三人可要如何面对老爷的责罚? 甲乙急躁有急躁的原因,三人可不仅仅是自己身家性命被钱氏抓在手上,花染自小便是孤儿,唯有师父尚在姑苏,而甲乙和李长安可都是举族皆在姑苏,美其名曰给予他们荣华富贵,还不是在姑苏为质。 自然钱万三的手段不仅仅是拿亲人为质这么简单,御人之道早已登峰造极,在李长安和甲乙心甘情愿举族迁往姑苏的那一刻,就表明了他们认可了钱万三这个主子。 而在姑苏,在钱氏旗下,有多少个李长安,有多少个甲乙,又有多少个花染,外人不得而知,可见姑苏钱氏底蕴之深。 “咚咚咚。”马车底下传来急躁的声响。 徐天然瞥了眼仍在犯痴的千白,轻声道:“你自己造的孽自己解决。” 千白回过神来,轻声道:“停车。” 徐天然轻轻扯住缰绳,马车停下。 千白下了马车,将悬挂在马车底下的箱子取下来,果然不出徐天然意料,千白把最麻烦的人物带来了。 钱彬彬被马车颠得七荤八素,摇摇晃晃走到路边,肆无忌惮小解,看来是真的憋坏了。 千寻下意识扭过头,眺望远方美景。 钱彬彬随风颤抖了三下,整个人恢复了一丝神采,便与千白勾肩搭背,热情道:“多亏了南宫兄,这就是自由的味道,我也是头一回感受到。” 徐天然见钱彬彬的手指在千白的衣衫上轻轻擦了擦,便退后两步,就怕一不小心尿到手上的钱彬彬故伎重演。 千白一脸无奈,方才一阵微风打湿了钱彬彬的手指他是知道的,只是没料到钱彬彬好歹也是天下首屈一指的豪族出身怎会做出如此不要脸之事。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钱彬彬本着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态度,又上前想要与徐天然握手。 徐天然哪里是千白,一个闪避,就把马车了,徐天然一行人的实力也不容小觑,足以撑到我们支援。” 甲乙仍是有些担心,李长安拍拍甲乙的肩膀,问道:“若是我们与徐天然一行人厮杀,你觉得谁能赢?” 甲乙陷入沉思,如今徐天然一行人表面上虽然只有徐天然一人是初入飞升境,但是徐天然的战力之强,足以比肩飞升境巅峰,而徐天然的葫芦里头还藏着一个比肩飞升境大圆满的十八铜钱阵,加上境界诡异的徐徐,似乎还真没有胜算。 而且,徐天然马车后头还跟着一个占据钱万年皮囊的大妖,若是按部就班,或许数月之后,这只大妖也能渐渐恢复修为,这看似单薄的一行人,战力之强,令人艳羡。 甲乙望着远处渐行渐远的马车,喃喃道:“唯见后浪推前浪,才知前浪老矣。” 李长安笑道:“看着少主欣喜的模样,颇有几分草长莺飞的模样,跟着他们走,不失为一番好的历练,你就别在这一个人瞎发愁了,我相信老爷也会同意改变计划,毕竟,老爷也是很看好徐天然和南宫千白的。” 甲乙微微点头,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问道:“你觉得将来徐天然和吴清风谁的成就更高?” 李长安抚须长叹一声,“若论捉对厮杀,吴清风更胜一筹,其余,皆是青衣胜之。” 甲乙惊叹道:“看来你比老爷更看好徐天然。” 李长安笑道:“老爷的心思岂是我们能知道的。” 花染也露出释然的笑容,李长安这句话潜藏的意思便是,或许在老爷心里对徐天然的看重比我们认为的还要多。 马车摇摇晃晃,啊黄走到了马车后,与囚牛并肩而行,囚牛对啊黄心生亲近,但是等囚牛想靠近与啊黄套近乎,啊黄马尾一扫,四蹄狂奔,只留下一个尴尬的肥硕背影。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8 少年和女童 我有一刀断长生338少年和女童青山绿水常在,姹紫嫣红常伴,蜂舞蝶飞,小桥流水、深巷老宅,正是江南逢春好风光。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扬州去临安皆是江南富庶的景象,徐天然一行人置身其中,早早将中原的战火硝烟抛之脑后,俨然忘记了身处乱世。 江南的百姓虽说赋税和供奉钱也不少,但是身处鱼米之乡,加之数十年来江南皆免于战火侵袭,江南百姓的日子比起中原百姓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繁华的大城,静谧的小城,乃至小小村落,处处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目光可见,不远处便是鱼米关隘,过了鱼米关隘就到吴越境内了,一路上徐天然听过不少关于吴越国的事迹,知道吴越王采取保境安民的政策,经济繁荣,渔盐桑蚕之利甲于江南,文士荟萃,人才济济,文艺也著称于世。 连南唐境内的百姓皆称吴越王是当世贤王,徐天然更是对吴越国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南唐、吴越边境一马平川,根本无险可守,但是在鱼米关隘之下,在富庶的江南水土之上硬生生构筑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一名面黄肌瘦的少年怀里抱着不知生死的女娃娃走在道路一旁,一见徐天然一行人马车缓缓驶来,少年立即转过身子,避让马车。 马车驶过少年数十步,徐天然回头头来,看了眼衣衫褴褛的少年。 少年的眼神直勾勾看着一袭青衫,眼眸里并无一丝畏惧神色,徐天然想来奇怪,既然不惧怕,为何又主动避让。 徐天然把缰绳交给千寻,自己跃下马车,朝少年走来。 少年神情冷漠,紧紧抱住怀里的女童,用破旧的衣衫将女童遮住,不让外人瞧见她的面容。 徐天然灵力已经感知不到女童的气息,关切问道:“少年,她是你妹妹吗?” 少年干涸的嘴唇苍白又布满了细细的血痕,看来一路走来吃了不少苦头,对于陌生人问话,少年不言不语。 徐天然上前一步,若是女童尚有一线生机,徐天然愿意出手相救,不曾想少年抱着怀里的女童夺命狂奔,头也不回朝着鱼米关跑去。 徐天然看了眼依稀可见的鱼米关,路上三三两两皆是流离失所的难民,不知是从南唐逃难,还是从中原而来。 徐天然搭话无果,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在心里唏嘘不已,那女童十有八九已经死了,但是她就像少年的救命稻草一般,少年死死抱住她,纵然她死了也不愿将她抛下。 少年的眼里唯有鱼米关,仿佛这就是一道生死线,越过鱼米关就能活着,早已透支了身体的少年不过奔跑出一刻钟,只觉得头晕目眩,身形踉踉跄跄,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钱彬彬在马车上探出脑袋,天真问千白:“徐兄这是怎么了,欺负一个小孩子干嘛?” 千白嘴角微微抽搐,简直无语了,也懒得回话。 徐天然身形一闪,出现在少年身边,一手搭在少年的手腕上,少年的脉搏十分虚弱,看着少年已经走烂了的布鞋,脚底上布满了水泡,大半水泡又破裂,一双脚底早已血肉模糊。 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能够走过这么远的路,究竟是什么信念支撑着他走到现在。 徐天然手指轻轻放在少年怀里的女童鼻子前,女童没了鼻息,再一看女童的脸颊苍白,已经有一股轻微尸臭,看来已经死去有两三日了。 徐天然刚要将女童从少年怀里取出来,少年猛然睁开眼睛,一把推开徐天然的手,眼眸流露出恶毒之意,随手抓住一块石头就要狠狠砸在徐天然头上。 徐天然只觉得自己好心办坏事,虽说以自己的身体之强韧,少年的石头根本伤不得自己分毫。 但是,堂堂飞升境大修士被区区凡人狠狠砸这么一下,老脸往哪里搁,徐天然灵力微动,少年便不能动弹。 少年眼神坚定,紧紧抿着嘴唇,干裂的嘴唇流出一股暗红的血液,却仍是一副慷慨赴死的决绝,并无一丝求饶之意。 不知少年究竟经历了什么苦难,已经对人毫无信赖之心。 徐天然无奈道:“少年,我是好心救你,你为何恩将仇报?” 少年冷哼一声,“我不需要你的怜悯,还有,别动我妹妹,不然我跟你拼命。” “你妹妹已经死了。” 少年眼眸顿时黯淡下来,自从逃亡以来,吃了太多的苦头,忠心耿耿的护卫们皆死在自己面前,他根本来不及停下来伤心。 他只记得娘亲说的最后一句话,去松江找洪宥沐,保护好妹妹。 可惜,他没能保护好妹妹,他们已经逃亡数月,一路风餐露宿,妹妹太饿了,前两日与野狗争食,被野狗咬死了。 少年至今不愿相信妹妹死去的噩耗,以血肉之躯把野狗狠狠砸死之后,少年抱起已经没了鼻息的妹妹不再躲躲藏藏,混进了难民队伍之中,径直朝着鱼米关而去。 他答应了娘亲,要保护妹妹。 他不相信妹妹已经死了。 徐天然一句话狠狠刺痛了他的内心,他撕心裂肺怒吼着:“你骗我,我妹妹没死。” 徐天然寂静无言。 其实,他早已知道了答案,只是不相信而已。 少年双膝跪地,拳头重重砸在地上,忍耐了太久的眼泪夺眶而出,“她还那么小,她怎么会死?” 一句话,令徐天然也为之动容,趴在马车窗户看热闹的钱彬彬早已涕泪横流,一边把鼻涕糊在千白袖子上,苦着说道:“太惨了,世上怎么有这么悲惨的事。” 千白淡然道:“这样的悲剧每天都在上演,只是你看不见罢了。” 钱彬彬的哭声渐渐止住了,随之而来的漫长的沉默。 对含着金钥匙出生的钱彬彬而言,他哪里见过人间的悲欢离合,在他的世界里,没有自由已经是最大的痛苦了,少年的眼神深深刻在了他的心上。 这一刻,钱彬彬的内心在悄然发生变化。 身心俱疲的少年在痛苦的泪水中在此昏厥过去,徐天然看着自始至终牢牢将妹妹抱在怀里的少年,心有不忍,只能将少年抱起,连同女童一同抱进马车车厢之中。 钱彬彬一闻到少年身上的恶臭和女童的尸臭,顿时,只觉得整个肠胃都在翻涌,忍不住跃下马车呕吐起来。 徐天然灵力微动,将女童冰封,旋即跳上马车,一把将钱彬彬提溜起来,继续赶路。 鱼米关下,一座简陋的茶铺,来了两位贵客。 老板娘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见男人锦袍骏马,自然是城里头的膏粱子弟,狡黠的眼珠子一转,肥肉上门,岂有不宰的道理? 老板娘的铺子在吴越境内,那些流民被关卡的士卒拦住,自然不得靠近,不然她如何能在此处谋生。 老板是一位朴实的汉子,一看就是被老板娘吃得死死的,老板娘一个眼神,老板也心领神会,立即端上两壶花雕。 钱塘和钱玥寻了处僻静的位子,老板的儿子是一个半大小子,最喜欢替客官牵马,一边抚摸钱塘和钱玥的坐骑,一边赞不绝口道:“好马,真是难得一见的千里马。” 这又是一个暗号,老板娘挺了挺波澜壮阔的胸脯,在钱塘面前晃荡道:“客官,要吃什么菜,小店除了牛肉没有,猪肉、羊肉皆有。” 钱塘平静道:“两一壶茶就行。” 老板已经上到桌上的酒壶显得格外扎眼,老板娘心想,难道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这可不能够,也不打听打听,老娘的名号,鱼米关下雁拔毛,谁能逃过自己的拔毛手艺。 老板娘笑脸盈盈,“公子、小姐舟车劳顿,喝壶酒歇息片刻,出了鱼米关可就到了南唐境内,吃不到咱吴越地道的花雕酒了。” 钱玥笑道:“我们不出关,等人。” 屡屡碰壁,老板娘就不信邪,老板老老实实上了壶茶水。 老板娘的白眼狠狠刮了他一通,立即将茶水端走,转过来白眼就成了笑脸,“公子、小姐高贵的身份哪里能喝这上不了台面的茶水,老头子,快换上一壶西湖雨前龙井。” 老板有些晕乎乎的,刚才已经上了店铺最好的茶水了,这小小的茶水铺哪里有什么雨前龙井? 老板娘一个劲使眼色,老板这才回过神来,立即将茶水收了,赔笑道:“两位客官见笑了,这茶水太过粗鄙了,怎么能用来招待贵客,我这就给二位换一壶雨前龙井。” 钱塘眼看着老板走进厨房,又端出一壶茶水,以钱塘的嗅觉,自然知道其实还是原来那一壶,不过被老板娘这么一折腾就成了雨前龙井了。 钱玥听着觉得好笑,雨前龙井可是吴越国进贡大梁的贡茶,莫说这小小的茶水铺,便是临安城的达官显贵未必能有。 钱玥将佩剑轻轻放在桌上,微笑道:“老板娘,听说雨前龙井乃是贡茶,极其难得,你是从何处得来?” 老板娘被钱玥这么一问,神情略显尴尬,但是老板娘就是老板娘,故意凑到钱塘身边,在钱塘耳畔轻声耳语道:“这雨前龙井可了不得,我也是托了我大哥的福才能弄来一点点,要不是看公子您身份高贵,我们也不舍得拿出来。” 钱塘见老板娘一手搭在自己肩膀上,胸脯隐隐挤压过来,一股压迫感令钱塘有些喘不过气来。 钱玥探着脑袋听着,好奇问道:“老板娘,你大哥是何许大人物,竟然有这等本事,听说这龙井可比金子都来得金贵,帮忙弄一点过来,我拿回临安城,也能扬眉吐气一番。” 老板娘心里有些没底,似乎自己这一刀砍得太重了,但是老板娘何许人也,内心丝毫不动摇,“我大哥就是这座关隘的守将,若不是靠大哥这层关系,我哪里能在这地段谋一份生计。” 老板娘这一句话隐藏的意思便是在警告钱塘和钱玥,老娘上头有人,惹了自己回头引得官兵过来轮到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这么多年,能在茶水铺落脚的还没有自己惹不起的达官显贵,毕竟以老板娘十数年观人的本事,那些达官显贵哪里会在穷酸的茶水铺落脚,而且但凡是达官显贵出没,鱼米关隘迎来送往的官吏早已闻风而动。 老板娘在这小小茶水铺看了十余年的人来人往,靠着官吏接待的品级约莫都能猜出贵客的品级,这一手本事把老板都惊到了。 钱玥心里也有底了,看来是有靠山,朝着钱塘无奈摇摇头,钱塘不为所动,仍旧坚持道:“老板娘,上两壶最便宜的茶水即可。” 老板娘彻底怒了,指着钱塘的鼻子大骂:“老娘的胸脯你也摸了,茶水也沏好了,你这时候说不要,你是拿老娘开涮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9 杂七杂八 忽然,一抹青影悄然而至,朝着老板娘拱手道歉:“老板娘,莫要生气,我这兄弟抠门惯了,这茶水我请了,还有好酒好菜都上,赶了这么远的路怎么能一壶劣茶就打发了。” 老板娘怒容转瞬转化为笑脸,朝着布衣青衫谄媚笑道:“这位公子所言甚是,待客有待客的礼,怎么能在这节骨眼上抠门,真是人不可貌相,穿的人模狗样的,想不到是个守财奴。” 钱塘起身,笑颜逐开道:“远来是客,哪里有客人付账的道理,还是我请。” 老板娘冷冷瞥了眼身着紫衣华服的贵公子,冷嘲一句:“得亏还要点脸面,不然吴越人可丢不起这脸。” 钱塘悻悻然,耸耸肩,摊开双手,一脸无奈。 徐天然轻轻咳嗽一声,悄声道:“老板娘风韵犹存,年轻那会儿定然是十里八乡最俊的姑娘,三哥真是好眼光。” 钱塘耷拉着脸道:“让你见笑了。” “不会,这样的吴越担得起安居乐业的名声。” 忽然,一阵嘈杂声响起。 原来,关卡的士卒见布衣青衫突然在自己眼前消失,又出现在茶水铺,立即蜂拥而来,为首的什长更是佩刀出鞘,厉声道:“把通关文牒拿来,先验明身份,再缴了入关钱,才能入关。” 千寻挥舞着文牒,大声喊着:“我家主人的文牒在此。” 什长派一名甲士取过文牒一看,吓了一跳,一本文牒之上盖了密密麻麻的印章,有蜀国、大梁、晋国,甚至还有北獒和天机阁。 身在江南,什长也能识字,问道:“你去过北獒?” 徐天然平静道:“是的。” 钱玥见徐天然正被守城士卒盘问,在钱塘身边轻声问道:“大哥,你就这么坐视好兄弟被士卒盘问,不太好吧。” 钱塘倒是反应平淡,微笑道:“边关士卒也是履行职责,无妨。” 什长觉得自己不能亲自决断,见布衣青衫腰悬长刀,想来便是江湖人,至于会不会是南唐的谍子就说不准了。 什长只能亲自拿着徐天然的文牒前往鱼米关,向校尉大人禀报。 校尉便是老板娘口中的哥哥,原先老板娘的说法钱塘也是略有疑虑,吴越武将在一处驻守三年一换防,老板娘哪里能在此处受到十余年的庇护? 校尉从什长手上接过通关文牒,看着陌生的徐桐两字,来回踱步。 校尉思来想去,还是得亲自走一趟,拿起佩刀,领着一队士卒径直朝茶水铺走去。 士卒们在徐天然的马车上发现了那名昏迷不醒的少年和被冰封的女童尸体,旋即,士卒们拔刀而出,将徐天然一行人围得水泄不通。 原本钱彬彬还在发愁,自己什么也没带就偷偷溜出来,若是没有通关文牒被拦在此处如何是好? 眼见官兵们把注意力集中在少年身上,钱彬彬倒是乐得龟缩在车厢之内,反正只要自己能过得了关卡就好。 千白掀开帘子,从马车里头出来,朝着关卡的标长拱拱手道:“这位少年是在路上捡到的流民,见他可怜便收留了,军爷可以验明身份,他的入关钱我可以代缴。” 标长指着已经被冰封的女童尸体问道:“那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千白眼神黯淡,轻声道:“我们发现少年之时女童就已经死了,但是少年仍旧抱着尸体不愿松手,而少年又昏厥了,只能先将女童的尸身一并带上,回头等少年醒了再入土为安。” 千白的回答滴水不漏,标长也没有发现什么漏洞,一眼扫过车厢,对车厢之中锦衣华服的钱彬彬甚是恭敬,以为钱彬彬便是一行人的主子,也没过问什么? 标长数了数人头,沉声道:“入关一人十两银,你们一行八人,拢共八十两。” 千白微微皱眉,“入关之钱如此昂贵,寻常人可付不起。” 标长指了指关外的流民,自豪道:“不然,这些流民皆流入吴越国,吴越岂不是要大乱。” 千白看了眼在鱼米关卡前滞留不知多久的流民,他们以为往前一步就到了传说中的天堂国度吴越,谁知高昂的入关钱就拦住了他们前进的脚步。 放眼过去,鱼米关下至少滞留了数千难民,还有不知消息的流民源源不断自北而来。 许多难民抱着侥幸的心态在鱼米关下等着,但是,吴越国的铁石心肠认钱不认人。 钱彬彬透过马车的小小窗户看着外头的世界,原来,千白所言不错,悲剧每天都在上演,只是自己看不见罢了。 十两银子,多吗? 于钱彬彬而言不过九牛一毛。 于这些流离失所的流民而言却是天文数字,十两银子足够一户寻常人家一年的花销了,若是他们有这么多银子岂会背井离乡,沦落至此? 这些流民大多自中原而来,他们一路南下,原先听说江南富庶,便一股脑都往江南走,走到南唐,又发现南唐根本不收留和安置流民,放任流民继续南下。 一些流民运气好些就在南唐深山老林里扎根,客居于此,一部分流民继续南下,他们听说吴越富庶甲天下,只要到了吴越就能有地种、有饭吃、有屋住,可惜,走到鱼米关下才尝到了绝望的滋味。 许多南迁的流民之中不乏大世家、大地主,纵然他们原先有银子,但是一路经过南唐诸多关卡的盘剥又能剩下多少? 最终,偌大的家族只能将手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典卖了,凑钱缴纳高昂的入关钱,终于得偿所愿。 更有甚者,家族太过庞大,只能让家族之中年轻的儿子、孙子过鱼米关,那些半大孩子在经过关卡的那一刻终于长大了,他们背负着整个家族的期望,一定要在吴越活下去。 鱼米关,好一个鱼米关,过了便是鱼米之乡,留下来的却是无尽的穷困。 钱塘也不是第一次来鱼米关了,他也曾经上书父王,恳请让难民入关,生逢乱世,有人才有力量,一旦开放鱼米关,吴越国便能平白得到数十万人口。 但是,父王回绝了,更是私下把钱塘召来狠狠敲打。 吴越王语重心长道:“吴越偏安江南,国力微弱,文强武弱,根本无法问鼎中原,只能行保境安民之策,保吴越十三州安居乐业免于兵祸便是有功于百姓。” 钱塘据理力争道:“如今天下大乱,群雄逐鹿,吴越韬光养晦数十年何尝就没有问鼎天下的本钱,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若是吴越故步自封,长此以往坐等诸国逐步一统,吴越终究难逃亡国的命运。” 吴越王沉声道:“真到了那一天,咱们吴越国纳土而降,总能保钱氏荣华富贵,于百姓而言也能免于兵祸,岂不是两全其美。” 自此,钱塘和父王的政见分歧越来越大,吴越重文轻武钱塘何尝不知,但是,钱塘以为没人天生就不怕死,只要把这些书生逼急了送上沙场,也是敢搏命的。 钱塘心中有一统天下的大志,他曾经跟钱玥描述过自己的谋划,阻止吴越壮大的最大敌人便是南唐,若是吴越能够一举攻克江宁,占据江东之地,进可北伐中原,退可固守广陵江,就有了逐鹿天下的筹码。 不过,钱塘也知道,南唐强盛,兵力数倍于吴越,若非南唐周边强敌环伺,又要独自面对大梁铁骑,不然他早就想吞下吴越这块肥肉了。 父王也是极其明智,早早便向大梁俯首称臣,南唐也不敢对吴越轻举妄动。 徐天然不急不躁,将入关的银子交了,让老板娘把两张桌子拼在一起,千白、钱彬彬、千寻、囚牛和徐徐一并下车了,老板娘的儿子看了一眼啊黄,满是鄙夷的神情,这是什么劣马,虽说长得高大,太骨瘦如柴了,跑两步就没气力了吧。 老板娘的儿子将马车安置妥当,在娘亲耳畔轻声道:“娘,这伙人没什么钱,可要防着他们吃霸王餐。” 老板娘倒是不急,笑道:“在鱼米关还有谁能吃得了咱们的霸王餐,酒菜尽管上,不够不是还有那俊公子的两匹骏马,还怕不够抵账?” 儿子露出发黄的牙齿,咧嘴笑道:“还是娘亲圣明。” “赶紧忙活去,别说废话。” “好嘞,娘亲大人。” 囚牛自然不敢落座,只敢站在主人身后,自扬州一路走得悠闲,短短的路途就走了七日,而七日之中主人整夜整夜为自己修复残破的皮囊,这份恩情囚牛铭记于心。 当初揍钱万年的时候不觉得下手重,到如今修复这副皮囊的时候徐天然开始后悔,若是当初下手轻点,自己也用不着这么辛苦了。 而且,囚牛得了这副皮囊,就不能依着自己曾经的功法修行,要适应钱万年的灵脉窍穴,以人族的功法修行。 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虽说每晚都要忍受非人的折磨,主人的本命飞剑蜀道在自己体内将金丹碎片拾起,然后一点点修复。 如今,金丹已经有了雏形,只要融入灵脉之中,自己的修为或许就能重返一品,而且历经这份痛楚,让囚牛的神魂愈加强大,在自己心中已经有了清晰的目标,不仅仅要重返飞升境巅峰,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飞升境大圆满也要搏上一搏。 钱彬彬与钱塘虽未谋面,但是钱塘打了个照面,就觉得钱彬彬散发的气息十分熟悉,或许,是同为钱氏的血脉,彼此有些感应,但是,钱彬彬可是钱氏嫡传的天之骄子,而钱塘却是钱氏旁支之中最有出息的一支,两人一见面,就在暗中较劲。 钱玥举起酒杯,嘻嘻笑道:“徐大哥,我们又见面了。” 徐天然笑道:“又见面了。” 钱塘勾住徐天然的肩膀,终于不再绷着脸,笑道:“你才来啊。” 徐天然自罚了一杯,才回答道:“让三哥久等了。” 时隔多年,徐天然与钱塘终于重逢。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0 道理都在酒里 校尉自鱼米城关之中而出,瞧见一袭青衫的模样,来回审视几眼,内心满是狐疑,怎的也是一名走过了这么远江湖的游侠,浑身怎么没有一丝灵力波动。 校尉也是修士,已经三品境了,看人的本事还是有一些,难道这年轻的公子是活了不知多少岁数的老妖怪,早已是一品境界的神仙人物,听说修行到了最后能够返璞归真,浑身修为让人瞧得云里雾里,完全看不透。 老板娘见校尉亲自出来了,有些娇羞,亲自进了厨房为校尉亲自准备酒菜。 钱玥从老板娘的眼眸中隐约看出了老板娘和校尉的关系不一般,或许这校尉可不是老板娘的亲哥哥,而是姘头。 校尉身后十余名亲卫,浩浩荡荡,气场十足,走到茶水铺,倨傲道:“你就是徐桐?” 徐天然起身,抱拳道:“正是在下。” “北獒、昆仑、横断你都去过?” “去过。” “你是修士?” “一介野修。” “什么境界?” “约莫二品了。” 钱塘微微一笑,当初四弟就已经金丹境了,钱玥说他在妖界就已经半步飞升了,境界攀升之快令人艳羡不已。 当初相遇之时自己与四弟境界相仿,虽说战力不可同日而语,但是好歹是同一层次之人,谁知道短短几年过去,钱塘不过到了金丹巅峰,而徐天然早已一飞冲天,在修行一事之上自己恐怕终其一生也难以望其项背了。 不过,这般扮猪吃老虎的秉性确是四弟天性,一来四弟把自己境界亮出来人家未必敢信,二来四弟曾说过行走江湖就得低调低调再低调,啥都不说,先把境界压低两境再说。 或许是尝过了江湖的苦,现在是愈发谨慎,一上来就先压低三境。 校尉有些不相信,“就你还是小宗师境修士?” 徐天然微笑道:“让大人见笑了,家中长辈怕自己太招摇,教授了秘法遮掩气机,不然大人就能捕捉到在下的灵力波动了。” 校尉背着手,爽朗笑道:“来,咱们切磋一番?” 校尉一向喜欢和路过的江湖人士比武,毕竟自己乃是鱼米关守将,来往江湖人便是修为在自己之上也会适当留些颜面打个平手,校尉住手鱼米关两年来,竟然稀里糊涂得了个“严不败”的美誉。 徐天然也不好折了校尉的兴致,只是境界攀升太快,似乎忘了与三品境比试如何出手才会让彼此都有台阶可下。 随着徐天然轻轻点头,校尉眼神突然凌厉起来,拔出制式佩刀,一刀横砍,势大力沉。 徐天然身形后退,二品境灵力骤现,面对校尉大开大合的招式,徐天然闪避了十余招之后,为了让校尉不太难堪,总不能一直这么闲庭信步戏耍他,徐天然拔出长平,并无杀意流淌,狭长的长平硬接校尉一记劈砍。 不曾想徐天然觉得不过轻轻一推,校尉竟然被击飞出数十步,徐天然心知自己下手太重,旋即身形停滞了片刻,便也如校尉一般向后倒飞,宛如遭受重创一般。 短短二十余招厮杀,校尉知道布衣青衫游侠没有欺骗自己,至少也是个二品境,而徐天然为了照顾自己面子,刻意倒飞出去,已经很够意思了。 校尉重重落下,周遭尘土飞扬,徐天然见状,只能飞得更远,在空中翻了两个跟斗,一落地就捂住自己胸口,痛苦道:“大人好功夫,在下输了。” 校尉一听,大喜过望,年轻又懂道理的年轻人很符合自己胃口,爽朗笑道:“徐老弟,老哥虚长你几岁,占个便宜,这场比试算平手,如何?” 徐天然再抱拳,笑道:“听大人的。” 校尉哈哈笑道:“你也甭客套,我姓严,喊我一声严老哥就成,不知为何,老哥瞧你贼顺眼,咱们得坐下来好好喝两杯。” 徐天然微笑道:“多谢严老哥了。” 严校尉又看见一袭紫衣锦袍的钱塘和姿容绝美的钱玥,问道:“二位是徐老弟朋友吧,如何称呼?” 严校尉是今年刚擢升为正四品鱼米校尉,本也有机会回都城觐见王上,奈何鱼米关的事务太重,一时走不脱身,就没有机会见到世子殿下了。 钱塘这些年来也有结交一些军中年轻校尉、都尉,对纯粹从士卒一步步爬上位高权重的鱼米校尉的严文威素不相识,只是拱手道:“临安人士,姓钱,这位是舍妹。” 严校尉一听,乐呵呵道:“哟呵,姓钱,莫不是咱吴越国的王族一脉?” 钱塘摆摆手道:“高攀不起,不过是做绸布买卖的小商人罢了。” 虽说严校尉方才并未在当场看见所有发生之事,但是整座鱼米关发生之事皆难逃他的法眼,钱塘和钱玥的两匹骏马预示着他们俩并不是普普通通的生意人,至少是临安城数得上名号的大户人家,“钱公子过谦了,这年头谈起做买卖,最厉害的不正是姓钱的吗?” 严校尉意有所指,把钱塘误认为是钱氏之人。 钱彬彬这些时日随着徐天然一行人赶路吃了不少苦头,他第一次睡那么肮脏的客栈,吃的更是穷酸,往往一顿饭就两个荤菜,自己筷子用着也不太娴熟,等自己夹了一块肉、扒一口饭,准备夹第二口肉之时,桌上的荤菜竟然空了。 钱彬彬彻底震惊了,连文质彬彬的千白下筷也是飞快,尤其个头不大,饭量不小的徐徐给自己上了一课,什么叫一口吃半碗饭,一筷子就能串起七八块肉。 着实有些饿晕了的钱彬彬对于吃食越来越不挑剔了,甚至连徐天然点的爆炒肥肠都吃了,不然刚开始的时候还没下筷,钱彬彬都要好好点评一番饭菜,把一桌菜贬低得一无是处。 现在,钱彬彬吃饭的速度已经有徐徐的两三成,足见进步之快,钱彬彬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对钱塘暗中观察。 钱塘对有些扎眼的钱彬彬也是颇感兴趣,两人各怀鬼胎,暗中互相窥探。 严校尉见钱彬彬一直埋头吃肉,再一核对文牒,发现文牒之中并无钱彬彬的身份信息,便问道:“这位公子的文牒呢?” 钱彬彬心里“咯噔”一下,立即停下了与徐徐比拼干饭的本事,平静道:“我出门走的急,没带关牒。” 严校尉的脸色微变,虽说自己喜欢这青衫刀客,但是这一行人着实诡异,又是夹带无关牒之人,又是携带流民,难不成真是什么不速之客? 不过,严校尉也排除了他们是南唐谍子的可能,毕竟若是谍子进关,肯定会把一切都安排妥当,怎会留下这么多疑点。 职责在身,严校尉不得不多加盘问,“这位公子,你是何方人士?” 钱彬彬想了想,说道:“姑苏,姓钱。” 听到姑苏,又是姓钱,严校尉立即联想到姑苏钱氏,继续追问道:“公子可是钱氏一脉?” 钱彬彬并不回答,轻轻展开折扇,折扇做工精美,品秩极高,其中扇画更是八骏图,落款是宥沐。 钱塘眼尖,问道:“扇画可是宥沐先生所画?” 钱彬彬微微点头。 虽说严文威并不是靠着溜须拍马爬上校尉官职,但是在官场厮混久了也练就了火眼晶晶,宥沐先生在江南大名可谓是如雷贯耳,能拥有宥沐所限亲自作画的折扇,想来这位年轻的俊公子定然是姑苏钱氏出身富贵的子弟无疑了。 老板娘端着酒菜出来了,徐徐的眼眸放出耀眼的光芒,严文威咧嘴大笑道:“来来来,今日我请大伙喝酒吃肉,可不要不给本将面子。” 徐天然抱拳道:“小弟我先谢过严老哥的盛情款待了。” 钱塘夹了一块肉,一吃发觉不太对,问道:“这是牛肉?” 老板娘轻轻一拍钱塘的肩膀,调笑道:“公子莫怕,有咱们严将军担着,官府治不了你的罪。” 吴越富庶,沃野千里,吴越王更是重视农桑,不许百姓屠杀耕牛,在民间吃牛肉可是重罪。 钱塘对严文威和茶水铺的老板娘有暧昧不清的关系不在意,对严文威对老板娘的生意暗中相助不在意,但是,这一口牛肉,他在意了。 农事乃一国根基,关乎国本,不可动摇。 钱玥也察觉了钱塘的神情变化,立即打圆场道:“我们都是守规矩的商人,没什么大靠山,吃这牛肉有些心虚,还望严将军莫怪,今日与严将军攀上了关系,来日严将军可要对我们多多关照一番。” 严文威厉声道:“我严某人虽谈不上两袖清风,但是向来不徇私枉法,这牛肉也不过是附近的老耕牛,太老了耕不动田才宰杀的,农民们又不敢私自将耕牛宰了,怕违反刑律,只能由我出面让人把牛收了,宰了之后送上饭桌,这样农民们也能稍微有些赚头。所以,这牛肉滋味也不甚好,都说太老了啃不动,大家伙吃一吃也就图个新鲜,可不要怪老哥我招呼不周。” 千白原本一副淡然模样,一听严文威这么说,顿时肃然起敬,原来面前的这一名大权在握的校尉可不是表面上瞧的那般粗狂,行事虽有些跋扈、粗狂,内心深处却惦记着老百姓。 徐天然也看出了严文威在士卒之中威望颇高,鱼米关的士卒皆是吴越精锐,严文威这么一个没什么靠山的粗人能够服众,确实有几分本事。 徐天然也知道钱塘的心思,他对严文威观感甚佳,就怕钱塘怪罪严文威,就举杯,敬了严文威一杯,笑道:“严大哥爱民如子,实是为官楷模。” 严文威感慨道:“咱也是穷苦出身,哪里能忘得了百姓的苦。” 徐天然又提起酒杯,敬了钱塘一杯,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道理都在酒里。” 钱塘也懂了,轻松笑道:“酒里都是道理。” 两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1 大事小事 我有一刀断长生341大事小事太湖,松江畔。 一座孤零零的茅屋立于江畔,透过半人高的篱笆隐约可见院落里头有几块菜地,青菜郁郁葱葱,长势喜人。 徐天然、钱塘先下了马车,沿着鹅卵石铺的小路径直走到院门前。 钱玥和千寻立在马车旁,远远看着两人的背影。 徐徐趴在马车纷纭,但是洪宥沐离开之时,朝野之上无人敢送,唯有曹骏于长亭送别。 在见到曹炳麟的那一刻,洪宥沐就知道曹骏的结局了。 临别时,洪宥沐曾说:“王非良木,不可栖。” 与洪宥沐满脸风霜不同,不惑之年的曹骏却是意气风发,紧握手中的酒杯,沉声道:“你走了,总要有人撑着,我与你不同,你一人独来独往,我有那么多同生共死的兄弟,我不能为自己而活。” 短短五年,阴阳两隔。 曹炳麟空洞无神的眼神见到熟悉的洪伯伯,泪水宛如银河洒落九天,扑到洪宥沐怀里,凄然哭泣道:“洪伯伯,爹娘死了,妹妹也死了,都是我不好,没能保护好妹妹。” 洪宥沐心疼地摸着少年的脑袋,柔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2 茅庐问道(一) 三日以来,曹炳麟不喝一口水,不食一粒米,已然处于崩溃的边缘,纯粹靠着精神强撑着一口气。 只是在曹炳麟昏迷之时,徐天然温润的灵力进入他的躯体,为他带来源源不断的能量,更是将水悄悄灌入口中,不然曹炳麟早已一命呜呼,哪里能撑到松江。 曹炳麟内心的苦楚,徐天然感同身受,或许正是因为在人群之中多看了他一眼,一不小心多窥探了一下他的内心,徐天然才会选择出手相助。 此时失魂落魄的曹炳麟和当初那个行尸走肉的自己何其相似。 这个天下,有太多的悲伤,这个江湖,有太多的仇怨。 曹炳麟见到了洪宥沐,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他尚未认认真真想过,为何萍水相逢的青衫刀客要帮自己,内心的宥沐伯伯是自己黑暗世界的最后一缕光亮,靠着这股信念,他无论如何都要走到松江。 松江到了,提着的一口气松了。 曹炳麟终于昏昏沉沉睡去,不再是内心紧绷着的昏迷,而是终于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洪宥沐将曹炳麟安置妥当之后,终于换上了一袭儒衫,将钱塘、徐天然和千白迎进了里屋,而钱彬彬一行人只能在外堂坐着。 这个安排让钱彬彬气炸了,气汹汹问道:“为何不让我进里屋?” 洪宥沐沉声道:“大人议事小孩子不要插嘴。” 钱彬彬反驳道:“我不是小孩子。” 洪宥沐笑道:“钱万三在温室里养大的花朵在我眼里,永远是小孩子。” 钱彬彬生平头一回遭到冷落,紧紧攥着拳头,脸色涨得通红,一板一眼道:“商场如战场,钱氏在商场无敌于天下,我身为钱氏嫡传,亦能担起钱氏重担,到那时,我在先生眼里可还是小孩?” 洪宥沐哈哈笑道:“竟然还较真?” 钱彬彬义正言辞道:“事关我一世英名,如何不较真?” 洪宥沐耸耸肩,无奈道:“士农工商,你可知商人纵然挣了再多的银钱也是不能穿丝绸?” 钱彬彬抖了抖身子,鲜亮的衣裳在洪宥沐眼前熠熠生辉,笑道:“先生,我身上穿的是什么?” 如今天下大乱,谁管商人逾矩? 便是江南豪富,宅邸规格已然比肩王公大臣,又有谁会站出来说三道四呢? 洪宥沐对商人的铜臭气息恨之入骨,看着钱彬彬的嘴脸,直接一脚把钱彬彬踢飞,钱彬彬一屁股栽倒在菜地里,满屁股泥泞,更是压断了三两根黄瓜。 钱彬彬捂着屁股,怒目相视,“道理讲不过就打人,天底下哪里有先生这样的读书人?” 洪宥沐捏了捏拳头,咧嘴笑道:“谁说我是读书人,我是松江老地痞。” 钱彬彬彻底无语了。 不曾想,洪宥沐取来纸笔,随手一画,轻轻一丢,纸张落入钱彬彬手中,钱彬彬看了一眼,因为看不了文字,只能忍着痛楚向徐天然求教:“徐兄,我不识字,这上面写的什么?” 在场所有人皆震惊了,堂堂钱氏少主竟然是个文盲? 钱彬彬毫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徐天然瞥了一眼纸张,平静道:“洪先生说,钱氏少主压坏仙品黄瓜三根,每根价值万两白银,让钱万三赔偿。” 钱彬彬急的跳脚,“什么破黄瓜,你说三万两就三万两,有何凭证?” 洪宥沐不慌不忙,微笑道:“你把这张纸递给你父亲,他会把银子乖乖奉上,还会夸你懂事,你信吗?” 这下轮到钱彬彬一头雾水,被人狠狠宰了一顿,自己那个抠门老爹也会上当,还会夸自己。 反正,钱彬彬不信。 钱塘微微点头,丝毫不怀疑洪宥沐的说法。 钱彬彬浑身湿漉漉、脏兮兮,可怜巴巴看着徐天然。 徐天然只能让千寻取来一套自己随身携带的布衣青衫,因为钱彬彬与自己身材相仿,除了钱彬彬没有自己那么壮硕,穿起来会宽松了些,总是能穿下的。 不过,徐天然给钱彬彬的青衫自然不是姬胜雪亲手缝制的,而是铺子里采买的,虽说买来的青衫做工更好,但是在徐天然心中,那些姬胜雪亲手缝制的青衫才是无价之宝。 千寻拿着衣裳,陪同钱彬彬去了一间厢房,钱彬彬展开双手,等着千寻上来为他更衣。 但是,千寻只是将青衫放下,转身就走。 钱彬彬急得快哭了,这辈子还没自己穿过衣服,突然有些想念花染了。 钱彬彬思考了片刻,决心尝试好好研究一番穿衣服的学问,自己现在也算是半个江湖人,若是连衣服都不会穿,那还怎么行走江湖。 说干就干。 千寻刚要合上门扉,钱彬彬倒是有脱衣服的天赋,一眨眼就把衣服脱下了,千寻眼神闪躲,重重将门合上。 钱彬彬吓了一跳,自己哪里得罪了千寻兄弟了? 里屋,摆设简陋。 唯有一个巨大的书斋,摆满了琳琅满目的书籍,徐天然定睛一看,许多残破的典籍应该就是洪先生珍藏的传世孤本。 洪宥沐、徐天然、钱塘和千白四人一同跪坐在茶几旁,小书童提着山泉水进来,将炭炉生火,准备煮茶。 洪宥沐将小书童支开了,准备亲自煮茶,徐天然立即接过水壶,笑嘻嘻道:“哪里敢劳烦洪先生,这等琐事还是由晚辈来。” 在座四人,自然是徐天然煮茶最为合适。 洪宥沐朝徐天然拱拱手,诚恳道:“徐少侠救下老夫挚友之子,老夫为徐少侠煮一杯茶,算不得什么。” “洪先生,使不得,这是要让我折寿呀,救下曹公子纯粹是举手之劳,算不上什么恩德。” “徐少侠谦虚了,多亏了你出手相助才为曹家保留了最后一条血脉,这份大恩,老夫铭记于心。” 徐天然娴熟地烧水、煮茶,在学塾跟着先生没学多少学问,倒是学了一手好的煮茶手艺,洪宥沐也不坚持,反正依着自己的性子,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定然不会亏待了徐天然。 徐天然更是带了二两道祖亲手制作的茶叶,刚刚烹煮,便茶香四溢,洪宥沐不禁赞叹道:“好茶,这是从哪里弄来的好东西?老夫一生品茶无数,从未见过如此极品茶叶?” 徐天然笑而不语。 千白轻声道:“道祖亲制仙茶。” 洪宥沐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道祖亲制?” 语气中带着几分不信,眼前几个不过初出茅庐的小子就能弄到道祖仙茶? 徐天然故作镇定道:“千真万确。” 洪宥沐连忙接过徐天然手头的活计,哈哈笑道:“道祖的仙茶,那我得自己煮,不能让你小子浪费了。” 徐天然自然乐见如此,自己抠抠索索拿出二两茶叶之时,便是要让洪宥沐格外珍惜这道祖仙茶,物以稀为贵,拿的多了,就不值钱了。 洪宥沐对这二两道祖仙茶视如珍宝,将茶壶之中的道祖仙茶取出大半,再加了满满当当的开水,一壶寡淡无味的茶水就泡好了。 转瞬,剩余的道祖仙茶就被洪宥沐收走了,连同徐天然第一泡的茶叶都收于茶几之下,显然是不会再拿出来招待客人了,只是给众人各自倒了一杯寡淡的茶水,仿佛让大家沾沾道祖的仙气就够了。 茶水虽寡淡,但是洪宥沐品起来格外用心,一股微弱的茶香飘来,心旷神怡,笑颜逐开。 钱塘十分意外,自己曾备下厚礼拜访洪先生,洪先生礼倒是收了,不过仍旧吃了闭门羹,没想到四弟一出手就能讨得洪先生欢喜,或许这是一个机会可以请洪先生出山。 钱塘虽是世子,名义上吴越的继承人,但是自身在朝堂的影响力不足,对于父王保境安民的国策,自己根本动摇不得分毫。 若是洪宥沐出山辅佐自己,钱塘就能登高一呼,以洪先生的威名,必然能得到天下士子之心,如此一来,钱塘的主张或许有朝一日也能登上吴越朝堂。 钱塘不愿意一辈子偏安江南,唐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为何就不能有吴越呢? 钱塘轻声问道:“先生,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试问如今一盘散沙的天下十年内能实现大一统吗?” 洪宥沐轻轻放下茶杯,沉声道:“难,十年、二十年、乃至于百年,都看不到天下重归于一的机会。” 钱塘拱手问道:“求先生赐教。” 洪宥沐反问道:“唐为何失其鹿?” 钱塘沉声道:“唐王昏庸,沉迷美色,弱干强枝,军阀反叛。” “世子殿下所看到的皆是写在书上的道理,还望世子殿下记住一句话,尽信书不如无书,老夫所言未必有理,世子殿下且当作野史韵事听听好了。” “多谢先生指点迷津。” 洪宥沐灵力运转,遮蔽了里屋,让趴在墙角偷听的钱彬彬什么也听不到,气得只能在心里把洪宥沐狠狠揍了一顿。 洪宥沐平静道:“敢问世子殿下,天下分裂,诸侯割据,是谁最愿意看到的景象?” 钱塘、徐天然和千白皆是在认真思考,彼此心中各自有着答案,但是钱塘此时想要听洪先生的高见,自然不会说出自己心中的答案,装傻充愣道:“不知,还望先生明示。” 洪宥沐自然知道钱塘的小心思,不过也毫不在意,沉声道:“山上人。” 这个答案闻所未闻,不仅钱塘,连徐天然和千白皆有震惊之色。 洪宥沐娓娓道来:“山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会希望又有一个强大如大唐的王朝出现吗?” 三人皆是摇摇头。 “只要知道了这个道理,再去想想当年所发生的所有事情,循着蛛丝马迹就能看明白背后隐藏的一只黑手。” 一席话,令徐天然只觉得毛骨悚然,后背都湿透了。 换言之,自大唐灭亡,诸侯割据,山上的力量愈来愈强大,不论大梁、晋国、南唐、吴越……每个割据诸侯的背后都有山上宗门的影子,若洪宥沐所言属实,委实可预见的未来,不会出现一个强大的大一统王朝。 洪宥沐举起茶杯,幽幽道:“茶喝到现在,终于品出味道了。”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3 茅庐问道(二) 我有一刀断长生343茅庐问道死寂,钱塘、千白和徐天然皆在消化洪宥沐所说之事,这会是真相吗? 若是洪宥沐所言是真的,那么当年红颜祸水的贵妃横空出世就很值得深究,当年山上仙人所下的一盘大棋渗透至大唐庙堂,乃至后宫,细思极恐。 三人皆在脑海里反复思量,洪宥沐甚是欣慰,如果钱塘、千白和徐天然三人不过是盲从的草莽之人,反而会被洪宥沐看轻,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大唐,每个人心中也有大唐陨落的真相。至于谁对谁错,往往谁也说不清,真相早已被淹没在历史长河之中。 徐天然抱着茶杯,一股清新的茶香迎面而来,洪宥沐的话,他愿意相信七八分,修士祸国、修士殃民,修士对这个天下所犯下的罪过罄竹难书。 走过了这么远的江湖,徐天然也见过侠肝义胆的修士,徐天然也见过为祸一方的修士,修士之善恶与修为高低无关,正如人心善恶,与学问高低无关。 穷乡僻壤、穷街陋巷、家徒四壁、目不识丁,或许仍是一名心地良善之人。 繁华大城、高门大户、朱门酒肉、满腹经纶,或许却是一名心肝都黑透了的主。 当然,修士善恶亦如人心,大多数的修士不是非黑即白的善恶,不过既黑又白的中间色,有的更黑一点,有的更白一点,事不关己自然能高高挂起,义愤填膺说着道貌岸然的正义之言。一旦关切自己的利益,就成了斤斤计较,唯利是图的小人。能说这样做不对吗? 不能,只因天下芸芸众生,十之**皆是这种人,那些看似在山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修士也不能免俗。 因此,修士就比凡人坏吗? 那些悲伤的往事又浮上心头,徐天然不觉得修士就比凡人坏,也不觉得修士就比凡人好,半斤对八两,只是,徐天然深深见识到,凡人之恶,祸害不过周遭之人,修士之恶,却要祸害更多的人。 修士之恶宛如高居庙堂之人作恶,境界越高,如同为官者官职越高,身居高位者之小恶便会成为大恶,大恶便会让天下苍生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良久,徐天然率先开口打破死寂,“请教先生,天下有修士更好,还是没有修士更好?” 洪宥沐并不急于回答,连自己也没想过这个刁钻的问题,毕竟自己也是身在修士阵营,无路如何也不会想着把自己折腾没了。 不过,洪宥沐何许人也,年少便有才思敏捷的声誉,虽说是活了一甲子有余的老家伙了,自诩才思之敏捷不逊年轻那会儿。 毕竟,人生阅历越多,看待事物的本质能力就越强,加之修士强悍的体魄,精力更胜往昔。 里屋又是漫长的死寂。 洪宥沐思考了约莫一刻钟,缓缓开口道:“当下还真不知是好是坏,每一个旧世界倒塌,新世界建立,都有新的既得利益者上位,而上位之人的贪欲就决定了这个世界是更好一些,还是更差一些。” 徐天然平静道:“若无修士,便无先天血脉优势,天下就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局面,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天下纷乱,自有规矩可循。或许, 失去修士把控的时代,会出现比修士时代更加黑暗的时刻,但是人们的心中总会有一道希望的曙光,不同今时今日,出身的血脉决定了一个人一生的命运。” 洪宥沐转过头,对一袭青衫另眼相看,若徐天然是一名凡人,他也不会有任何震惊之处,毕竟人总是善于从自己的角度思考问题,修士正是压在凡人头上的一座大山,凡人心中谁不想把这座沉重的大山推翻。 而徐天然明明是一名修士,更是一名天资奇佳、大道可期的天之骄子,竟然站在自己对立面思考,愿意舍弃自己的利益,这份情怀难能可贵。 徐天然一席话,千白深深认同,隐约间徐天然和南宫千白也发觉江湖看似纷乱的势力,其实背后细细分来便只有两股力量,一派是天道的坚定支持者,另一派是反对天道法则,破除压在老百姓头上万年的陈旧规矩。 当然,能够触及这一层面的修士大抵皆是陆地神仙境、天仙境大能,飞升境及以下的修士都还在为踏出大道而苦苦挣扎,哪里会参悟这等天机,也不愿意这么做。 毕竟,修士修行之道便在于得道证长生,而天道覆灭,法则尽破,那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想象不到。 修士可还能修行,天地可有大道? 人总是喜欢在自己熟悉的世界里生存,不愿意涉足陌生领域,若是徐天然出身便是晋王府修行天资奇佳的王子,或许,他也看不见修士之祸,反而只会仰慕那些仗剑走天下的大侠。 正是经历了艰辛的岁月,正是庶出的凡俗落魄王子,才让徐天然境界越是攀升,越是警惕莫要成为自己最初最讨厌的山上人。 洪宥沐沉声道:“江湖人拼命削尖脑袋往上爬,庙堂人亦如是,最终苦的还是被大家踩在脚底下的老百姓。但是,若真的把决定天下归属的权利交给那些目不识丁的草头百姓,就能让天下安宁?” 徐天然微笑道:“当下晚辈眼光短浅,看不见未来路究竟在何方,只是知道天道在、长生在,老百姓就在毫无希望的生活中垂死挣扎。虽然我不知道怎样会更好,但是我知道现在这样肯定不好,不好就要改变,哪怕会经历阵痛,哪怕会变得更糟,只要心中有了希望,未来就会有更美好的道路。” 千白很少插话,难得有机会听宥沐先生高论,愿意细细聆听。 洪宥沐问道:“先不说没有天道往后的将来,只说谁能将天道斩落,让天道法则覆灭,若是真的法则覆灭之后,新登基的大能是否能抵御诱惑,以自己的心思创建新的法则,到头来白忙活一场,不过是又换了一个新天道而已。而新天道的法则会不会比老法则更适用于天下还未可知。” 徐天然目光落在眼前沾了道祖仙气的茶水中,眼眸前所未有的坚定道:“我虽卑微,但毕生宏愿,有生之年必向天道拔刀,纵然粉身碎骨也要将天道法则斩碎。” 忽然,原本晴朗的天空一声惊雷,转瞬便乌云密布。 钱彬彬在里屋窗户外撅着屁股被吓了一跳,喃喃道:“怎么说变天就变天了?” 茶几旁,除了千白神情依旧,饶是洪 宥沐和钱塘都满脸错愕。 天下胆敢向天道问剑,万年以来屈指可数,最为悲壮的便是庄生和诗圣,可惜二人的下场皆令人唏嘘。 数千年的历史长卷之中,对二人问剑天道的记载语焉不详,但是流传下来的评语之中大抵皆是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洪宥沐重新审视一番眼前年轻的布衣青衫,方才他说出这一番话的气场足以令自己感觉胆寒。 偌大的天下,大长生者凤毛麟角,陆地神仙寥寥无几,但是敢问剑天道的唯有二人,洪宥沐曾经翻遍典籍寻找庄生和诗圣问剑天道之事,不曾想遍观儒家经史子集却未发现只言片语,只能在志怪之中找寻蛛丝马迹。 那两场问剑结局如何,自然显而易见,但是洪宥沐不相信他们真的就是后人所说的那般以卵击石。 尤其是诗圣,一场问剑之后,他的往事、学问皆被儒门抹除,洪宥沐耗尽半生心血才得了抄录诗圣数首诗篇的孤本。 不曾读过诗圣的诗,不知诗圣之才华,不知诗圣之伟大,洪宥沐正是多看了几首诗,他心中对胆敢问剑天道的诗圣充满了向往。 冥冥之中的命运将徐天然指引向天道的对立面,洪宥沐怎会想到,眼前的布衣青衫身上既有庄生的传承,又有诗圣传承,一人独得两份绝无仅有的传承,他如何能反抗自己问剑天道的命运? 洪宥沐深吸一口气,双手十指交叉,沉声道:“你可知问剑天道的代价?” 徐天然微微点头,“万年来唯有道门庄生、儒门诗圣问剑天道,最终皆是落了个身死道消,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既知如此,缘何仍是选了这条最为凶险的道理?” “很多时候道路不是由我选的,不过是我刚好走到了这条路上。” 徐天然显得极为平静,洪宥沐知道这是眼前的年轻人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并不是一时兴起而逞口舌之快。 洪宥沐是肚子里装满了墨水的大儒,号称儒家贤人,但其内心对于儒家的规矩之说颇有微词,为何天道订立的法则天下就要遵守,为何儒圣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规矩天下皆要遵守? 洪宥沐不敢言,凡是与整座天下作对之人都没有好下场。 也正是因为心中对儒家学说的思考,让洪宥沐一生遇见了很多贵人,许多萍水相逢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贵人总是在自己迷茫之时为自己指点迷津,才让自己从一名小宗门的庶出子弟一步步成了名满天下的当代大儒。 或许,与年少成名的徐天然而言,洪宥沐算得上是大器晚成,在洪宥沐学问融会贯通之际,他已经不惑之年,也正是那一年,洪宥沐跻身飞升境。 学而优则仕。 洪宥沐一入庙堂,短短数年便一飞冲天,短短数年就成为南唐宰辅,辅佐南唐王,成就一番霸业。 自从隐居松江河畔,洪宥沐从未如今日这般畅快,心中一股热血上涌,仿佛回到年少之时的一腔热血。 洪宥沐再也忍不住了,撤去了里屋的禁制,钱彬彬就听见洪宥沐大喊一声:“洪斌,拿酒来。” 2016希望你喜欢书迷们第一时间分享的我有一刀断长生最新章节内容,如果有错误内容和字体欢迎点击章节报错!喜欢请收藏我们官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4 茅庐问道(三) 我有一刀断长生344茅庐问道小书童洪斌轻轻推开房门,许久未见先生这么开心了,问道“先生要喝什么酒?” 这是洪斌和先生的暗号,以洪宥沐抠门的性子,每当酒友来打秋风,就是靠着这一招才免得自己珍藏的美酒被那些个酒鬼祸害了。 虽说先生今日格外开心,但是洪斌仍旧小心翼翼和先生对着暗号,若是先生豪爽说道“还用说,拿最好的酒来。” 那便是拿着摆在地窖明面上的寻常酒水,若是先生说出具体暗格位置,那就是要拿出藏在地窖暗格下珍藏多年自己都舍不得喝的好酒。 洪宥沐开心道“金一一。” 洪斌流露出诧异神色,先生的暗格以五行对应五等酒水,其中金乃是私藏美酒之中品秩最高一等,而一一指的是暗格第一行第一个,更是金字号之中的王者。 洪斌再次确认道“先生,真是金一一?” 先生笑道“正是。” 两人的暗语,钱塘、千白和徐天然听得一头雾水。 洪斌恭恭敬敬退下,径直去了地窖。 钱彬彬躲藏在门口,趁洪斌转身的一瞬间,悄然溜进里屋。 钱彬彬的动作,茶几旁的四人都看得一清二楚,自然也逃不过洪宥沐的眼睛,但是,洪宥沐见钱彬彬这么执着,加之心情大好,便招招手,笑眯眯道“钱家小子,进来坐吧。” 钱彬彬瞥了一眼,寻找自己的位置,但是狭小的茶几已然没有多余的位置,钱彬彬自然是不敢坐到洪宥沐身边,而不知为何瞧着就不太顺眼的钱塘他肯定也不会坐在他旁边。 当下选择就在徐天然和千白之间,徐天然和千白都知道钱彬彬的窘境,若是无人让他坐下,纵然洪宥沐允许他落座,结果只能灰溜溜走掉。 千白朝徐天然使了个眼色,徐天然挪开屁股,让出半个席位,挥挥手,“钱兄,跟我挤挤吧。” 钱彬彬一屁股坐下,两人身材本就修长,又挤在一起着实有些伸展不开手脚,徐天然看着钱彬彬气鼓鼓的神情,心想着,还真是没长大的孩子。 绍兴蒋氏极品百花酿,洪斌将茶几之上的茶具收起,刚要将茶壶之中的茶水倒掉,就被洪宥沐拦住了,道祖仙茶多么珍贵的东西,怎能让洪斌白白浪费。 洪宥沐小心翼翼将冲泡到一般的寡淡茶水收起,显然是准备回头热一热再喝。 洪宥沐愿意拿出压箱底的好酒,也是因为徐天然拿出了道祖仙茶,投桃报李,身为长辈总得表示表示,不能在晚辈面前丢了脸面。 洪斌将酒杯一一摆放在茶几之上,洪斌煮酒的功夫足以和徐天然煮茶的本事比肩,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瞧着极为舒坦,连见多识广的钱彬彬也为之折服,煮酒功夫完全不逊色自家婢女。 能见着钱彬彬的钱氏婢女,岂是庸脂俗粉? 各个皆是身怀绝技的绝色,但是就是这样的美人在钱彬彬眼前晃荡,也不能激起钱彬彬的爱欲,这可愁死花染了。 钱彬彬一落座,大家皆十分有默契地不谈及天道法则之事,一时间没了话茬,独独饮酒,钱彬彬眼珠子来回旋转,难道几个人就在里头安安静静喝茶? 钱彬彬又不傻,虽然里头一点声响也没有,他自然也知道大修士有遮蔽空间的本事,看来就是在偷偷说些见不得人的事,只是为何要瞒着自己呢? 洪 宥沐昨夜宿醉,喝的便是自己口中的“好酒”,自己作的孽,到现在脑瓜子仍旧有点疼。 洪宥沐拍拍昏昏沉沉的脑袋,歪着头问道“徐公子,徐桐非你本命吧,以你的修为,至少是青云榜上的人物,而青云榜前十无一姓徐,不过老夫曾听过一些传言,前青云榜魁首李天然本是晋王府庶出王子,随母姓姓徐。若是老夫所料不错,你就是徐天然。” 徐天然虽有些许诧异,但是以洪宥沐所能得到的谍报,加上他的才智,得出这个答案并不难。 这也给徐天然敲响了一个警钟,随着自己的修为飞涨,一旦遇见飞升境大圆满修士,自己的根脚就泄露了,再以徐桐为化名就容易让人猜到身份,看来要给自己重新起个名字了。 千白微笑道“洪先生足不出户,遍知天下事,实在令人佩服。” 洪宥沐从茶几之下取出一份厚厚邸报,“猜出了徐公子的身份,再结合这份妖界邸报,你的身份也水落石出了。” 千白拱拱手道“洪先生的心里跟明镜似的,我等晚辈自然无所遁形。” 洪宥沐哈哈笑道“南宫小子,别给我戴高帽,我不吃这一套。” 不过,瞧着洪宥沐的得意神情,哪里是不吃这一套,显然是很吃这一套,天底下哪里有不喜欢听好话的人。 千白微笑道“晚辈所言句句肺腑,绝无半分虚假。” 洪宥沐的嘴巴咧得更大了,虽然心里知道这是彩虹屁,可是还架不住喜欢听。 气氛渐渐融洽起来。 时机成熟,钱塘敬过洪宥沐一杯酒,轻声问道“晚辈有一事不明,还望洪先生指点迷津。” “世子殿下但问无妨。” “先生隐居吴越,自然也知吴越文风之盛,冠绝天下,风流才子比比皆是,但是重文轻武,读书人摇头晃脑读书,如何能提刀为国征战,长此以往吴越越是安居乐业,越是日益富庶,面对虎视眈眈的强敌,吴越如何自保?” 洪宥沐眼眸闪过一道光芒,笑道“世子殿下想问的可不是自保之道,老夫可有说错。” 钱塘抱拳道“什么都瞒不过先生,还望先生赐教。” 洪宥沐放下酒杯,双手笼袖,身子微微向后仰,沉声道“老夫问世子殿下一个问题,这天下识字的百姓有多少?” 钱塘平静道“不足百分之一。” 洪宥沐又问,“吴越富庶,读书种子多,敢问世子殿下,吴越国识字的百姓能有多少?” 钱塘脸色一沉,答道“十之一二。” 洪宥沐提高了几分音调,“十之一二?” 钱塘平静道“我曾在临安城摸底,识字百姓能有十之一二。” 洪宥沐笑道“那是在都城,把勉强能识字的算上约莫十之一二,若是在整个吴越,能读书写字的都算上能有多少?” “不足十分之一。” 洪宥沐一个问题就让钱塘真正认识到自己认知的局限性,茫茫天下,哪里来那么多读书人,大多数仍是北朝黄土面朝天的农民,虽然吴越的读书人比别处多了些,也不至于举国皆是读书。 重文轻武不过是庙堂的国策导致的,并不是读书人多导致的。 吴越本身偏安江南,吴越王保境安民的国策本身就进取不足,自保有余。吴越向大梁称臣,南唐若是想要 吃下吴越这块肥肉就要看大梁的脸色。大梁又要靠吴越牵制南唐,便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吴越和平数十载,国库充盈、百姓安居,是乱世之中的世外桃源。 也正是如此,吴越的士卒普遍战力不强,被中原诸国称为娘们军团,钱玥率领吴越精锐出兵横断,吴越士卒就是心里憋了这么一口气,非要在两晋铁骑,面前证明自己的实力。 诚然,吴越的精兵也让两晋精锐刮目相看,但是,日积月累的蔑视不是那么容易抹除的。 钱塘有进取之心,无进取之策,此番向洪宥沐请教,便是想得到洪宥沐的臂助。 钱塘的心思,洪宥沐心知肚明,其实,洪宥沐何曾不想实现自己的抱负,不负今生所学,不负自己才华。 只是,良禽择木而栖,非洪宥沐不想,实是吴越并无问鼎中原之力。 钱塘再问道“先生,吴越偏安江南,又无险可守,只能被迫采取保境安民的策略,但是若吴越拿下南唐江东之地,据广陵江天险,得金陵王气,进可逐鹿中原,退可自保无虞,可是良策。” 洪宥沐摇摇头,“说的简单,你如何轻易拿下江东之地,若是南唐联合闽国两面夹击,吴越又如何进退?大梁也不愿看到一个强大的吴越,等你野心大了,他就会借南唐的手来教训你,等把你打惨了,才会姗姗来迟,救下损失惨重的吴越。” 初春微凉,钱塘却满头大汗,后背湿透了。 依着洪宥沐的推演,若是如此,吴越十三州,或许要失去数州土地,更有数万儿郎战死沙场。 庙堂之事,徐天然不太明白,只是静静听着。 钱彬彬更是听不懂了,不过曾听父亲说过,最大的买卖便是站队,只要站对了队伍,钱氏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姑苏本就在吴越境内,不论是钱氏嫡传,还是钱氏旁支,一笔写不出两个钱字,若是吴越能壮大,钱万三自然会押宝吴越,到时候吴越兴盛,钱万三挣钱,又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钱塘虚心请教,“吴越困局,还望先生指点。” 洪宥沐点头,问道“可有天下舆图?” 徐天然从怀里取出舆图,将画卷展开,洪宥沐从未见过标记如此精确的舆图,而且舆图的品秩不低,绝非凡品。 洪宥沐冷静道“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洪宥沐手指向吴越南方,“先南后北。” 钱塘不解,“为何先拿下高山险阻的闽国?还望先生明示。”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这是洪宥沐制定的战略,而先南后北则是用兵之策,前者钱塘自然懂,吴越国小,不可一开始就引起中原诸国的忌惮,只能韬光养晦,继续装孙子。 但是,先南后北的用兵之策钱塘就不是很认同,毕竟北上皆是平原,大军长驱直入,极其容易,而闽国乃是千山之国,宣称八山一水一分田,大军南下,一方面国内空虚,另一方面,若是不能速胜,岂不是更是陷吴越于危险之中? 洪宥沐狡黠一笑,比了个翻掌的手势,“上兵伐谋,闽王无道,得闽易如反掌。” 钱塘拱手再拜,“听先生一席话,晚辈受益匪浅,晚辈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先生成全?” 洪宥沐摆摆手道“既是不情之请,就莫要再说了。” 钱塘一时间无言以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5 茅庐问道(四) 我有一刀断长生345茅庐问道徐天然也知道钱塘有请洪宥沐出山的意思,可是自己也不好开口帮忙,钱塘一个劲朝徐天然使眼色,徐天然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于天下而言可有大用,为何先生就不愿意出山呢?” 洪宥沐抬头望天,叹息道“天下看似纷乱,皆在法则之内,若是法则不破,天下如何安宁?” 徐天然攥紧拳头,坚定道“我与先生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 “先生,咱们先提赌注。” “你先说赌什么?”洪宥沐态度坚决。 “就赌我能不能把天道拉下马?” 洪宥沐哈哈笑道“你是要赌你自己不能,是吗?我可不会上当。” “不,我赌自己能。” “徐少侠口气真大,我跟你赌,反正这也是猴年马月的事了,说不定我还活不到那时候。” 钱塘没料到徐天然竟敢赌这么大,微微摇头。 徐天然继续说道“先生,若我赢了,你出山辅佐世子殿下,若我输了,我任你处置便是。” 洪宥沐语气平淡道“若你输了,这天下、这六道轮回之内都没有你了,我如何处置你。不过,我跟你赌。” 徐天然抱拳道“多谢先生成全。” 洪宥沐伸出手,打住徐天然道谢的言语,补充道“我也有一个要求,若你赢了,我们共同辅佐世子殿下,可不能把烂摊子全甩给我一个人。” 此情此景,钱塘不知该喜该忧,徐天然问剑天道,那是十死无生的厮杀,若是四弟能断了这个念想,钱塘纵然得不到洪宥沐相助又何妨? 洪宥沐于钱塘而言,若是能出山相助,是亦师亦臣的存在,但是徐天然可是宛如手足的兄弟。孰轻孰重,立见分晓。 洪宥沐瞥见钱塘幽怨的神色,揶揄道“世子殿下,怎的,老夫答应了赌约您反倒不高兴了,难不成反悔了?” 钱塘拱手道“先生错怪我了,我只是为四弟担心。” 洪宥沐平静道“是啊,徐小子要不要再斟酌斟酌,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真走了这条路,就是背水一战了。” 徐天然郑重点头,眼神坚定。 洪宥沐连连称赞道“好好好,年轻人就该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不过赌约立下了,动作可要快点,可别把老夫熬死了。” 千白轻声道“先生境界高深,寿元悠长,我们这些晚辈或许都作古了先生估摸着还活蹦乱跳的。” 洪宥沐爽朗笑道“等徐小子把天道砍了,断了修士长生法则,老夫自然是要作古了,所以,徐小子要抓紧时间咯。” 徐天然抱拳道“晚辈竭尽所能。” 乌云滚滚,一道巨大闪电在天际闪耀,雷声轰隆巨响,徐徐捂着耳朵,皱眉道“老天这是动怒了吗?” 囚牛也捂着耳朵,看着仿佛狂怒的上苍,想起了自己曾经渡劫往事。 所有妖界能够存活下来都是命运女神的眷顾。 不知横断有了天仙境炼狱之后,所有的开灵妖族能否得到庇护,不再受天劫之苦。 囚牛呢喃道“老天爷看来是真的发怒了。” 马厩之中,啊黄俩媳妇的脑袋紧紧挨着啊黄,似乎躲在啊黄的身边才能感到安心。 钱彬彬从未见过如此吓人的雷电,捂着耳朵,皱眉道“该不会是咱们一席话把天道老爷得罪了,这会儿在发怒呢?” 话音未落,一道闪电坠下,径直落在洪宥沐宛如心肝宝贝的菜地里,瓜果菜熟为雷电烧焦,一地狼藉。 钱彬彬连忙捂着自己的嘴巴,难不成是自己泄露天机,就怕自己再多嘴,天道老爷紫雷天罚落下,整座屋子的人就灰飞烟灭了。 钱彬彬立即转移话题,笑道“洪先生,天道老爷把您的菜园子砸烂了,您要向天道老爷索赔多少银两呢?” 洪宥沐瞪大了眼眸,大口呼气,胡子飘起,没想到还让钱家毛都没长齐的混小子调侃了,“反正你的三万两一钱也不能少。” 钱彬彬缩了缩头,三万两对自己而言是小事,反正钱氏缺什么也不至于缺银子,按照洪宥沐所说,若是父亲知道这钱是送给洪宥沐的,恐怕真会夸自己干得好。 徐天然斜眸看了眼天幕,天上雷电如蛛网覆盖天际,似乎在和一袭青衫叫板,徐天然浑然不惧。 徐天然沉声道“天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 漫天惊雷渐渐平息,短短一刻钟,雨过天晴,阳光洒满松江河畔。 千白所得知的内部远远比徐天然多,问剑天道,其中关联的势力远远比徐天然所知的要多得多。 天道之下二十三圣,究竟有几人站在天道一边,几人站在徐天然一边,千白虽然不能完全清楚,但是顺着诸多线索,千白相信假以时日,自己定然能够将千丝万缕的头绪理顺。 既然今日徐天然把话说出口了,就算是真正向天道宣战了。 千白也毫不示弱,立于徐天然身后,仿佛在告诉天道,我与徐天然是穿同一条裤子的。 按常理而论,天下骂天道之人不绝于耳,总有人生不太顺遂的人指着天道就破口大骂,却也没见过天道老爷动怒,但是徐天然瞧着方才雷电大作的样子,显然是天道在朝自己示威。 诸多反常之处,徐天然满心疑惑。 千白拍了拍徐天然的肩膀,冷静道“骰子已经掷下了。” 徐天然点头。 长平心有灵犀,发出轻微的悲鸣。 洪宥沐的目光被长平所吸引,听见长平悲鸣,称赞道“好刀。” 徐天然笑道“是我的好伙伴。” 钱彬彬胳膊架在茶几上,心不在焉地想些什么。 良久,钱彬彬也站起身来,立于徐天然身后,沉声道“徐兄要做之事似乎挺好玩,也算我一个。” 洪宥沐轻轻摇头,“钱小子,回家跟你家老头子商量一下再做决断。” 钱彬彬当机立断道“老头子是老头子,我是我。” 洪宥沐有些刮目相看,“瞧着好像长大了点。” 钱彬彬气鼓鼓道“要你管。” 钱塘陷入沉思,若是天道陨落,法则覆灭,吴越该何去何从? 若是吴越未能提前做好准备,就成了他人桌案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不知为何,虽说徐天然现在境界低微,但是他说了要问剑天道,钱塘内心深处就相信徐天然能够将天道挑下马来。 毕竟,当年的钱塘初见徐天然不过是二品小宗师修士,短短数年就已经跻身飞升境,他的幕后推手绝不简单。 徐徐眼眸闪过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目光,抬头望了望天,似在想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纵然徐徐的识海已经被徐天然所掌控,却仍是窥探不了徐徐的内心。 徐天然目光落在徐徐身上,徐徐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回过神来,朝亲爹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 这一抹笑容比徐荣笑得还瘆人。 徐徐,究竟是谁? 是白发,还是白发心魔的残魂? 种种疑问,挥之不去。 钱塘站在徐天然身前,沉声道“四弟,三哥等你回来助我一臂之力,咱们一同把这狗娘养的天下给拿了。” 徐天然双手拢袖,笑道“三哥,吴越想要打仗要有马呀,若无战马,真的等到了天道覆灭的那一天,吴越仍旧是任人宰割的吴越。” 钱塘重重叹息一声,“我也知道,可惜我人微言轻,庙堂之上我说了不算呐。” 徐天然微微挑眉,使了个眼色,钱塘心领神会,徐天然是让洪宥沐先为钱塘摇旗呐喊,在士子之中造势,一旦士子的主张传入庙堂,以吴越王对读书人的重视,必然会在朝堂之上议事,那样钱塘就可以借士子之心声改变国策。 吴越富庶,一旦开放边境,就有数十万北方难民流入,纵然吴越本地儿郎不愿上战场,但是那些颠沛流离的难民只要能在吴越扎下根来,每家每户出一名青壮上战场,轻而易举就能得到数万精兵。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app,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至于战马,就要开始广施马政,鼓励百姓养马,另一方面悄然收购北方战马,徐天然兵法学自白起,深知骑兵的重要性,若是在山多水多的南方,步卒尚有可用之处,一旦想要北上中原,步卒如何能抵御骑兵的冲杀。 自古甲兵皆是北强南弱,并非南人不善战,实是南方无马,步卒对骑卒,无异于白白葬送人头。 钱塘曾设想过,若是吴越大军神勇,真的拿下金陵,尽取南唐江南之地,不过也就和北方诸国划江而治,想要跨过广陵江北伐中原,若无一支精锐骑军无异于异想天开。 钱塘走到庭院之中,遥望北方,一颗心在激动地跳跃着,儒家圣人说过,虽千万人吾往矣,今时今日便是此等豪迈。 知其不可而为之。 艰难险阻再多,又如何? 钱塘愿披荆斩棘,一统天下,让自己的名字名垂青史,还百姓一个和平安详的天下。 洪宥沐看着庭院之中的三人,一时间竟眼角有些炙热,喃喃道“真的老了老了,还是年轻人敢想敢干。” 说着说着,洪宥沐就想起还在茶几之下才泡了一回的道祖仙茶,寻思着好茶可不能浪费了,烧壶开水,再泡几遍,沾沾道祖的仙气。 就在洪宥沐的一只脚踏入里屋之际,钱塘拱手,恭恭敬敬道“还望先生救救吴越,救救天下。” 洪宥沐驻足片刻,微微点头道“老夫力量有限,就帮你吹吹一股微风吧。” 钱塘深深一揖,“我替吴越百姓、天下百姓谢过先生。” 徐徐轻轻一跃,跳到囚牛肩上,趴在囚牛耳畔,轻声道“这老头子年纪这么大了也没娶个媳妇儿,怪可怜的。” 洪宥沐嘴角微微抽搐,这来的都是什么人,钱彬彬算是毛都没长齐的混小子,这黑衣小童就纯粹是混小子一枚,都说童言无忌,以自己德高望重的身份又不好和他计较。 但是,这一句话着实伤人,难道自己不想找媳妇儿吗? 还不是年轻那会儿太穷,有看上的姑娘,又怕耽误了人家姑娘,害得人家陪自己吃苦,但是等功成名就了,又发觉自己的内心总是那姑娘的身影,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多年后,衣锦还乡,再见一面,姑娘已经儿孙满堂,洪宥沐远远隔着窗户看了一眼,就再也没回过家乡,就算在南唐丢了官也不再返乡,而是灰溜溜跑到了松江畔隐居。 愁啊愁,最愁没有老婆孩子热炕头。 欢啊欢,最欢儿孙满堂当大官。 囚牛看了看洪宥沐的孤独背影,轻声道“确实怪可怜的。” 洪宥沐千疮百孔的内心又被狠狠插了一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6 我的傻哥哥哟 我有一刀断长生346我的傻哥哥哟徐天然一行人随钱塘回临安已经一月有余,钱塘住王宫之中,自然不能将徐天然安顿在宫中,又不想让徐天然住客栈,钱塘为了让徐天然一行人住的舒适一些,就安排徐天然一行人住在苏氏宅邸之中。 姑苏钱氏、绍兴蒋氏、临安苏式、金陵吴氏并称为为江南四大家族,其中姑苏钱氏、绍兴蒋氏和临安苏氏三大家族皆在吴越境内,唯独金陵吴氏在南唐境内,足见吴越富庶甲天下。 姑苏钱氏,富甲天下,所涉及生意几乎涵盖了各行各业,尤其以票号生意最为兴盛,坐拥天下半数白银的钱庄让天下商贾为之艳羡。 绍兴蒋氏乃酒仙杜康嫡传一脉,当年酒仙杜康醉饮,进一步而长生可得,独占酒仙之位,不曾想杜康临门退却,摇了摇腰间的葫芦,把最后一滴酒喝尽了,呢喃道“活了百余载,半生清醒半生醉,老子这辈子逍遥够了,要长生做什么?” 那一日,酒仙杜康兵解,令江湖唏嘘不已,江湖人皆是为求长生不惜一切代价,想不到杜康竟然弃之如敝履,也正是如此,原本不为人所知的杜康酒一朝名扬天下,都寻思着酒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人连长生都不要了。 喝过杜康,人们都记住了一句话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也都知晓了,美酒却有这般魔力,饮过杜康酒,哪管长生不长生。 临安苏氏,老祖苏谷兰,以琴入道,以琴成仙,得琴仙美誉。苏氏善琴,亦善制琴,深得山上宗门、山下豪门喜欢。 苏氏一门女弟子众多,莺莺燕燕,徐天然、南宫千白一行人住在苏氏宅邸之中极为拘束,真不知三哥是怎么想的,难道不知道自己有个神通广大的花主媳妇儿吗? 徐天然前脚踏入苏氏大门,后脚朱子柒就知道徐天然的踪迹了,回头自己糟了误会那是百口莫辩。 南宫千白心里也记挂着苏瑾月,脂粉味极浓的庭院让千白心烦意乱,月儿嗅觉极其灵敏,那个月儿交给自己的香囊一旦沾染了这些香气,自己要如何跟月儿解释? 钱玥满心欢喜来到苏氏宅邸,远远就瞧见两个大男人在庭院之中一边饮茶一边垂头丧气,钱玥蹑手蹑脚走到徐天然和千白身后,轻轻一拍他们的肩膀,立即蹲下来。 徐天然和千白早就知道钱玥来了,不用眼睛看,光凭气息、灵力二人就知道是郡主殿下驾到。 徐天然、千白不约而同转过头来,都佯装看不见,异口同声问道“拍我作甚?” 钱玥笑得如银铃一般清脆,徐天然、千白立即起身,双双抱拳道“见过郡主殿下。” 钱玥摆摆手,“徐大哥、南宫大哥,咱都是自己人,不要这么拘谨。” 徐天然、千白仍旧刻意拉开了距离,虽说在妖界徐天然与钱玥曾并肩而战,同生共死,但是回到吴越,徐天然是一介江湖游侠,钱玥是高高在上的郡主殿下。 在外人看来,徐天然再强,不过是年轻一辈之中的佼佼者,真的面对两榜高手恐怕毫无还手之力,虽说有许多老江湖喜欢徐天然,但是他们看重的是徐天然未来的潜力,而不是现在的战力。 飞升境了不起吗? 确实了不起,却也没那么了不起,以吴越为例,他们身后本就依仗苏氏的江湖势力和姑苏钱氏的财力。若是徐天然想在吴越境内任意妄为,吴越能在最短时间内就派出江湖势力将飞升初境的徐天然斩杀,或是调出大军亦能将徐天然围剿。 钱玥的身份、地位远远高于徐天然,她不在意徐天然的江湖游侠身份,心里想着他是大哥的义弟,便也是自己的哥哥,但是见到徐天然对自己那么客气 ,钱玥的秋水眸子渐渐黯淡,眼眶一热,仿佛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钱塘步入庭院,瞧见泫然欲泣的妹妹,微微一笑“玥儿,谁欺负你了,为兄替你出气。” 钱玥怒指徐天然和千白,气鼓鼓道“他们欺负我,我把他们当哥哥,他们却把我当郡主。” 钱塘宠溺地摸摸钱玥的脑袋,笑道“你本来就是郡主呀。” 钱玥娇嗔道“当郡主又不好玩,上次你去松江都不带我,我还生你气呢,才不跟你说话。” 钱塘无奈耸耸肩。 徐天然、千白也是极为诧异,这还是那位英姿煞双,巾帼不让须眉的郡主殿下吗? 钱玥见钱塘没有反应,幽幽道“我要告诉雨墨姐姐你欺负我。” 钱塘立即紧张起来,笑眯眯道“玥儿,你想要什么东西,大哥给你买。” “我堂堂郡主殿下还会缺东西?” 钱塘有些无奈,向徐天然使眼色,显然是在求助,徐天然微微摇头,似在说我可不敢蹚这个浑水,任性的郡主殿下,自己可没辙。 广个告,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可以缓存看书,离线朗读! 钱塘有些后悔,早知道自己就见死不救了,这把祸水引导自己身上来了。 徐天然看着钱塘窘境,还是不忍心见死不救,笑道“三哥,你和雨墨姑娘似乎有猫腻。” 说到这,钱玥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钱塘更是无奈,这哪里是解围,更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自个儿傻妹妹哄哄就好了,若是惹了苏雨墨不快,那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钱玥嘻嘻笑道“雨墨姐姐好。” 钱塘紧张兮兮回过头来,结果身后空无一人,旋即就赏了钱玥一个白眼。 钱玥吐了吐舌头,反正看到大哥不开心自己就开心了。 徐天然见兄妹俩胡闹的模样,似乎还挺乐呵,心情也没那么惆怅了,就将葫芦挂回腰间,本着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态度,追问道“三哥,这可要从实招来,方才谈到雨墨姑娘你的神情可不太自然,你们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钱塘本就不是徐天然这般厚脸皮之人,被徐天然这么一问,脸颊微微发烫,不用徐天然拷问,答案尽在脸上。 千白端坐于凉亭之内,看庭院之内花团锦簇,看水塘之下,锦鲤纷纷。 钱玥冷不丁说道“只是我大哥一厢情愿罢了,人家雨墨姐姐可看不上堂堂世子殿下。” 钱塘一个板栗落下,钱玥疼得龇牙咧嘴,哭丧着脸道“大哥,我可真生气了,就不在雨墨姐姐面前替你说好话了。” 徐天然笑道“郡主殿下,能否与我说说你大哥和雨墨姑娘的故事?” 钱玥撅着嘴,一扭头,“不能。” 徐天然笑容和煦道“咱不是自己人吗?” “你不是把我当郡主殿下吗?” “你既是郡主殿下,也是我妹妹呀。” “你真的把我当妹妹?” 徐天然微微点头,钱玥便娓娓道来,将钱塘和苏雨墨的往事一股脑全部倒了出来。 钱塘脸色或白或红,宛如走马灯一般。 徐天然和千白听得津津有味,徐徐也趴在窗户上竖着耳朵听着。 忽然,钱玥看见了一抹身影,立即并拢双腿,唯唯诺诺道“雨墨姐姐。” 苏雨墨境界颇高,若是不想让人察觉,飞升境以下难以察觉到她的踪迹。 徐天然、千白也看见了熟悉的身影,苏雨墨比了个噤声的姿势,但是钱塘又是一个板栗轻轻落在钱玥头上,“又骗我?” 钱玥摸着脑袋, “真的是雨墨姐姐。” 钱塘没有察觉到苏雨墨的气息,“你真当哥哥傻呀。” 钱玥没想到一向精明的哥哥怎么就这么傻嘞,既然你不信,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钱玥当着苏雨墨的面,直接问道“大哥,你喜欢雨墨姐姐吗?” 钱塘毫不迟疑,坚定道“喜欢,不能再喜欢了。” “那你愿意娶她吗?” “愿意,一万个愿意。” 徐天然从没见过说话这么肉麻的钱塘,不过看热闹不嫌事大,在苏氏宅邸住了约莫一月,苏雨墨给徐天然的感觉就是看似温婉如水,内心实则清冷极了,徐天然倒是很想看看苏雨墨听到这些肉麻至极话之后的反应。 苏雨墨矗立一旁,静静听着,神情如常,一点看不出情绪变化。 钱玥见雨墨姐姐似乎有继续听下去的意愿,便继续问道“你是堂堂世子殿下,将来周围莺莺燕燕环绕,身边岂会缺少女人?” 苏雨墨的神情微动,钱玥这句话仿佛刺中了苏雨墨内心。 钱塘信誓旦旦,“我钱塘若是能娶苏雨墨为妻,今生今世、生生世世唯有苏雨墨一个女人,若违此誓,万箭穿心、身死道消、不入轮回。” 钱玥也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钱塘竟直截了当向苏雨墨表明心意,苏雨墨的脸上浮现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 徐徐瞅了半天,小小的脚尖轻轻踢了踢囚牛肥硕的肚子,“小牛,你看女的要开口了。” 囚牛对这些男女情爱丝毫不感兴趣,无奈徐徐老爷发话,又不得不回答“少爷怎么知道的?” 徐徐轻轻摇头,“唉,真是愁死我了,人家啊黄都有俩媳妇儿了,你再这样不开窍,也是要步洪宥沐的后尘。” “能如洪宥沐一样有着飞升境大圆满境界,我做梦都会笑醒。” “榆木脑袋,我是怕你孤独终老。” 囚牛挠了挠头,不解道“独自一人没什么不好。” 这下轮到徐徐傻眼了,“蠢妖就是蠢妖。” 言罢,徐徐身形一闪而逝。 苏雨墨对钱塘其实也有好感,两人自小相识,可是等钱塘出了一趟远门,整个人隐隐约约发生了变化,这种怪异的感觉苏雨墨说不出来,就觉得钱塘不是从前的钱塘了,仿佛眼前的钱塘只是像钱塘而已。 不知从何时开始,钱塘竟对自己生出爱慕之心,原是青梅竹马两人,苏雨墨有说不出的别扭,再加上苏雨墨自小不喜宫闱之内的勾心斗角,她就算对钱塘有所好感也不愿意为了钱塘进入深宫之中,成为名副其实的笼中雀。 苏雨墨轻轻咳嗽一声,钱塘浑身一震,脸颊转瞬红透,像是被胭脂胡乱涂抹过后一般,只见苏雨墨轻声道“你确定吗?” 钱塘柔情似水,眼眸满是诚挚的目光,坚定道“确定。” 苏雨墨点头道“我答应你。” 突如其来的欢喜,让钱塘激动不已,竟然朝苏雨墨深深一揖,“多谢苏姑娘成全。” 钱玥哈哈笑道“我的傻哥哥哟,你当是拜先生呐。” 苏雨墨转身离去,一瞬间,脸颊浮现两抹朝霞,方才灵力强压着内心的悸动着实不轻松。 钱塘痴痴地看着苏雨墨离去的方向,徐天然轻轻一脚踢在钱塘的屁股上,一股巧劲直接让钱塘飞出老远,直接到了苏雨墨身边。 徐天然、钱玥彼此对视一眼,钱玥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两人像是奸计得逞了一般。 徐徐叼着甘草,瞧着二郎腿,躺在屋顶上,喃喃道“一点也不傻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7 朔月谈(一) 如此看来,今日这一遭显然是徐天然和钱玥商量好了的,故意引钱塘下套,不过钱塘想必也是猜到了,钱塘明明知道这是一个坑,却心甘情愿,不为别的,就为真心喜欢苏雨墨。 临安城街边面摊,听着一辆马车,有一名姿容寻常女子、一名儒衫剑客和一名邋遢车夫。 钱万三的旨意早就到了,与花染判断一样,钱万三让花染、李长安和甲乙尾随钱彬彬,只在生死存亡之际出手相救,只要不危急钱彬彬性命,绝不出手相助,既然钱彬彬想要独自行走江湖,钱万三不介意让钱彬彬看个透。 而钱万三给花染传递的另一个指令连李长安和甲乙都不知道,花染接过钱万三亲笔书信之时,便在李长安和甲乙面前打开,以示自己并无隐瞒,但是,潜藏在书信之中的密文让花染入吴越查清吴越王室之中参与谋害钱彬彬的幕后之人,而隐藏在书信之中的密文唯有花染一人能看懂。 岁静医馆明面上出手的是踽步宗,但是真相远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钱万年胆敢向钱彬彬出手,妄图掌控钱氏,若非得到极其庞大势力的支持,钱万年哪里敢妄动。 翌日,钱塘心情大好,邀约徐天然一行人一同去灵隐寺烧香。 吴越王钱万里信奉佛教,亲自命永明延寿大师阔建灵隐寺,灵隐寺九楼、十二阁、七十二殿堂,僧房一千三百多间,僧众多达三千多人。 灵隐寺香火鼎盛,吴越王更是恩赐良田万亩,灵隐寺更有吴越户部拨款,可谓是当今天下最富庶的寺庙。 灵隐寺不仅居住众多僧侣,更有许多寒门子弟来临安求学无处着落,灵隐寺便将这些寒门子弟收留。 渐渐的灵隐寺成了吴越求学士子的圣地,每月初一、十五便会有诸多士子汇聚灵隐寺参加朔月谈和望月谈。 朔月论政,望月赋诗。 一秒记住m.luoqiuzww. 几乎吴越最有才华的年轻士子皆会参加,其中不乏朝中大臣,尤其是寒门士子削尖了脑袋往里头挤,寄希望于有伯乐赏识自己,从此在朝堂之中平步青云。 膏粱子弟看那些泥腿子急功近利的模样,几次三番冷嘲热讽,灵隐寺渐渐就分成了寒门士子和膏粱子弟两派。 起初,两派不过是唇枪舌战,但是膏粱子弟接连几次败下阵来,脸面挂不住了,旋即,寒门士子出类拔萃者屡屡黑夜之中被人套麻袋,本就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被揍得鼻青脸肿。 官府无能,寻不出行凶之人,但是真相如何,临安城百姓的心里跟明镜似的,寒门士子岂会吃哑巴亏,事情就闹上了朝堂。 吴越王也知道这回那些个纨绔子弟闹得太过分了,亲自敲打了一番临安城的达官显贵、王公大臣。 那一夜,高门大户之内,偶有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出,那些膏粱子弟被家中长辈狠狠训了一顿也收敛了许多,灵隐寺才恢复了平静。 今日,正是初一朔月谈。 钱玥在徐天然面前叽叽喳喳,把自己知道的灵隐寺朔月谈和望月谈往事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徐大哥,徐天然认认真真听着。 从钱玥的诉说之中,徐天然知道以往朔月谈论政,十之七八皆是寒门士子胜出,而望月谈赋诗,却是膏粱子弟略胜一筹。 毕竟,寒门士子深知民间疾苦,自己缺吃少穿自然能看到政务弊端,而膏粱子弟锦衣玉食,虽不至于说出何不食肉糜,却也不知一文钱究竟能买几个馒头,一文钱会让饥肠辘辘的七尺男儿抱头痛哭。 寒门士子皆一腔热血,想要为民请命,造福一方百姓,谈起政事头头是道。 但是,望月赋诗,寒门士子就比不上师从名家的膏粱子弟,虽说膏粱子弟之中也有不学无术、胸无点墨的废柴,但是大多数都是饱读诗书之士,作诗境界远胜野路子出身的寒门子弟。 徐天然听着钱玥的介绍,不知不觉就到了灵隐寺山门,一行人拾级而上。 钱塘和苏雨墨并肩而行,钱玥开心道:“大哥和雨墨姐姐真般配,多谢你了,若是没有你我还想不出这么好的点子。” 徐天然有了点大哥的风度,平静道:“主要是郡主殿下演技好,但凡出点差错就前功尽弃了。” 约莫半个时辰,一行人登上了灵隐寺。 徐天然一眼望去,只见一名拄着拐杖的布衣士子在同袍的搀扶下缓缓登寺,钱玥在徐天然耳畔轻声道:“他就是上个月被套麻袋揍得最惨的辜鸿杰,他可是寒门士子的领袖。” 钱塘见钱玥和徐天然未免有些太过亲密,跟苏雨墨说了一声,停下脚步,刚刚好挡在徐天然和钱玥中间。 钱玥皱着眉头,问道:“大哥,干嘛呀,不让我跟徐大哥说话?” 钱塘笑道:“有了徐大哥就忘了有我这个大哥了?” 钱玥嬉皮笑脸,“怎么会,徐大哥是徐大哥,你可是我亲大哥,怎么能比?” 钱塘看着辜鸿杰的背影,轻轻摇头道:“辜鸿杰,名如其人,身负大才,可惜太过孤傲,我诚心请他来世子府当幕僚,竟然被他一口拒绝了。” “拒绝的理由是什么?” “说我空有其表。” 徐天然微微点头道:“你不生气?” “我生什么气,这不是夸我有一副好皮囊嘛。” 钱玥在旁边泼冷水,“皮囊能当饭吃。” 钱塘无奈道:“玥儿,我发觉自从徐大哥来了,你对你亲大哥越来越不待见了。” 钱玥吐了吐舌头,怕挨大哥板栗,便往后退去,和徐徐玩闹去了。 徐天然再看了一眼辜鸿杰,轻声道:“是不是读书人但凡有点才华就要恃才傲物,装出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 钱塘想了想,只是轻声道:“学问高了,自然就有脾气了,这叫名仕风采,你不懂,我也不懂。” 千白笑而不语,心想还不是洪宥沐带来的风气。 钱塘驻足片刻,笑道:“今日洪先生亲自主持朔月谈,不知会出什么题?” 徐天然停下脚步,钱塘问道:“怎么了,有心事?” 徐天然以心声问道:“三哥,有一事我思来想去,还是应当问你,你回不回答皆可。” “问,能说的绝不隐瞒。” “吴越可有参与扬州之谋?” 钱塘低头沉思,良久,平静道:“我不知情。” 扬州之谋,便是岁静医馆围杀钱彬彬之事,现如今已经在山上宗门传开了,整座江湖的目光都落在姑苏钱氏和踽步宗之上。 更有好事者恨不得鼓动姑苏钱氏和踽步宗引发大战,不论是踽步宗、钱氏哪一家倒下,对于江湖而言都不亚于一场大地震,而地震之后,惨败一方的资源就会被诸多山上宗门瓜分。 宛如两只野兽殊死搏斗,倒下的尸骨将会沦为众多动物的食物,他的地盘也会被瓜分殆尽。 不过,徐天然从钱塘的神情中便知道钱塘隐约也知道有吴越的势力参与了扬州之谋。 徐天然平静道:“你没参与就好。” 钱塘微微点头。 大雄宝殿门口,江南士族领袖林谦益之子林佛霖率领一众膏粱子弟站在门口,看着辜鸿杰凄惨的模样不忘冷嘲热讽。 林佛霖倒是不曾开口,他的目光早就落在一袭紫衣身上,遥遥便躬身行礼,朗声道:“世子殿下亲临朔月谈,实乃吴越士子之幸。” 林佛霖和钱塘的不对付是吴越人尽皆知之事,钱塘平静道:“原来是林编修,今日可准备亲自上阵。” 林佛霖笑道:“世子殿下可是咱吴越膏粱子弟之首,林佛霖唯世子殿下马首是瞻。” 钱塘脸色如常,但是林佛霖这句话硬生生把钱塘划入膏粱子弟阵营,刻意营造对立气氛,显然是故意让钱塘为难。 钱塘不为所动,沉声道:“我只是旁观,且看咱吴越士子学问可有更上一层楼。” 钱塘一句话就轻松化解了林佛霖的小心思,旋即,便领着徐天然一行人跨过门槛,进入大雄宝殿。 辜鸿杰神情清冷,缓缓走过林佛霖身边,两人四目相对,眼眸里皆迸发出炙热的目光。 千白一声不吭,跟在徐天然身后。 大雄宝殿之中人满为患,门外亦是人山人海。 徐天然若是没有钱塘领路,估摸着是挤不进大雄宝殿。 整座灵隐寺,人声鼎沸。 忽然,一名士子喊了一句:“洪先生来了。” 突然,整座大殿寂静无声,目光全部汇聚在洪宥沐身上,拥挤不堪的大雄宝殿竟然空出了一条笔直的通道。 钱塘朝洪宥沐躬身行礼,洪宥沐亦是不失礼节回礼,洪宥沐瞥了眼在人群之中的徐天然,仅有一个眼神交流,便和钱塘一同走到台上。 徐徐对朔月谈提不起一丝兴趣,拉着千寻、钱彬彬四处闲逛。 士子们眼神热烈,只见洪宥沐起身,举起双手示意大家坐下。 “轰”一声,所有人皆席地而坐。 徐天然和千白寻了个僻静之处,悠哉地看热闹,钱玥也不虽钱塘一同登台,双手抱膝,和徐天然一样靠在门口的墙壁上,皆是怡然自得的神情。 所有士子静等洪先生的论题,尤其是膏粱子弟早已摩拳擦掌,想要在洪先生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要让自家长辈知道,自己可不仅仅会套麻袋揍人,肚子里也是有墨水的。 洪宥沐灵力微动,虚空之中凝结出几个鲜红大字,“论马政得失。” 全场哗然。 吴越乃鱼米之乡,从未行马政,众多士子们彻底傻眼了,不仅膏粱子弟懵了,连寒门士子也不知从何说起。 尤其是那些被家中长辈狠狠责罚的膏粱子弟更是叹气连连,自己填鸭一般死记硬背的儒家经典都不能派上用场了。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辜鸿杰和林佛霖身上,林佛霖、辜鸿杰皆气定神闲,看来这个辩题并未难住两人。 徐天然心想,又有好戏看了,扭过头来却看见千白已经陷入沉思。 唇枪舌战,一触即发。 。手机版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8 朔月谈(二) 我有一刀断长生348朔月谈一名身着华服的公子缓缓起身,朝洪宥沐作揖行礼,然后朗声道“卢某不才,权当抛砖引玉,还望诸位莫要笑话。” 不说这句还好,一说这句话,那些衣冠楚楚的膏粱子弟、大家闺秀都憋着笑,真不知卢草包会抛出什么令人瞠目结舌的观点。 林佛霖轻摇折扇,对坐在正对面的辜鸿杰以唇语传信“辜兄,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一个月,不要太勉强。” 林佛霖故意在辜鸿杰伤口上撒盐,明知凶手是谁却又无可奈何,这便是世道。 辜鸿杰闭目养神,对林佛霖挑衅之举视若无睹,在灵隐寺大雄宝殿之内,唯以唇舌论英雄,若是自己心境乱了,输了朔月谈才是笑话,至于自己裹着厚厚纱布的腿脚,爱笑便笑话去。 卢公子咳嗽一声,又惹来一阵哄堂大笑。 卢公子愤怒道“别笑了,咱才是一伙的。” 一名膏粱子弟怼了一句“谁跟你一伙?” 膏粱子弟阵营又是轰然大笑,膏粱子弟的轻松欢乐与寒门子弟的严阵以待形成鲜明对比,洪宥沐轻轻摇头,把朔月谈当作儿戏,哪里有赢的道理? 卢公子涨红了脸,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姿态,沉声道“马政,谓之养马之政教也,无非就是养马,大梁养得马匹、晋国养得马匹,为何我吴越养不得?试问在场的老少爷们,谁不喜欢骏马,若是咱们自己也养出了骏马,我们就不要拿着大把银子去北边买马,所以,我说咱们吴越也该养马,就是施马政。” 洪宥沐听了直摇头。 记住网址m.luoqiuzww. 寒门弟子殷切的目光落在辜鸿杰身上,他们事前已经做好了决定,今日要让辜鸿杰以一己之力击败膏粱子弟,让王上多看一眼出身低微的寒门子弟。 辜鸿杰拄着拐杖,在好友搀扶下起身,由于脚伤未愈,无法长久站立,同窗便搬来一只板凳,辜鸿杰裹着厚厚纱布的腿直直伸出去,就这么奇奇怪怪坐了下来,朝洪宥沐作揖行礼道“先生,今日腿脚不便,只能坐而论道,还望先生原谅。” 洪宥沐平静道“应该的。” 辜鸿杰是洪宥沐的学生,这一层关系却鲜为人知,以洪宥沐在士林的声望,但凡这个消息传出,辜鸿杰不至于过得这么惨兮兮的。 辜鸿杰才气虽大,但是安贫乐道,又不愿意为五斗米折腰,在偌大的临安城无尺寸之地、无安居之所,借宿灵隐寺十余载,一日三餐都要靠灵隐寺的斋饭接济,仍一心求学,不谋前程。 辜鸿杰看了眼卢公子,卢公子只觉得毛骨悚然,他知道辜屠夫要下手了。 辜鸿杰将拐杖横放在身前,目光如炬,满场鸦雀无声,虽然膏粱子弟不喜这名沽名钓誉的落魄读书人,但是他们心里都知道辜鸿杰绝非池中物,未来某一天突然鲤鱼跃龙门也说不准。 辜鸿杰沉声道“敢问卢公子,马政只是养马吗?” 卢公子看见辜屠夫凌厉的眼神,唯唯诺诺道“不养马,难不成养狗?” 大雄宝殿之内膏粱子弟和大家闺秀都快笑哭了,心想怎么把这二货派上场,真不怕丢人现眼。 辜鸿杰朗声道“再问卢公子,吴 越当养多少马,谁来养,要耗费多少粮食,要花多少银子?” 一连串的问题把卢公子问的目瞪口呆,眼见膏粱子弟失势,林佛霖起身,亦先向洪宥沐行礼,若是往常,林佛霖几乎都不屑于登场,偶有登场也是压轴,一锤定音。 或许,林佛霖也猜到了辜鸿杰的算盘,既然你想舌战群儒,我偏偏不让你得逞,就演变成林佛霖和辜鸿杰二人之间的对决。 林佛霖风度翩翩,折扇轻摇,不急不慢道“辜公子有点强人所难了,马政究其原因就是为军队养马,养多少马匹自然由兵部决定,养马的重担自然要落在老百姓头上,至于钱粮由户部统筹,轮不到咱们小老百姓指手画脚。” 辜鸿杰沉声道“苏州十二万户,民六十三万口,临安十一万户,民五十八万口,越州十万户,民五十二万口,明州四万户,民二十万口,衢州八万户,民四十四万口,处州五万户,民二十五万口,婺州十四万户,民七十万口,温州四万五千户,民二十四万口,台州九万户,民四十八万口,睦州五万户,民二十八万口,湖州九万户,民四十七万口,秀州六万户,民三十万口,润州六万户,民三十三万口。吴越十三州拢共一百一十一万五千户,五百余万口,这便是吴越的全部家底。” 这一番话令在座之人顿时肃然起敬,辜屠夫记得比户部的官员还熟悉,在座的膏粱子弟虽然时常对辜鸿杰冷嘲热讽,但是内心很是佩服。反倒是在寒士之中,辜鸿杰十分不讨喜。 只因辜鸿杰声名太盛,大家生怕辜鸿杰抢了自己风头,断了自己攀升之路。 不过,一月之前膏粱子弟套麻袋揍人总算把寒门子弟揍醒了,在达官显贵眼里,在座之人皆是蝼蚁而已,想要在这临安城活下去就要抱团取暖,这才有了寒门士子同仇敌忾的一幕。 辜鸿杰继续说道“请问林公子,吴越的家当多吗?” 林佛霖笑道“吴越富庶甲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五百万户,一家一户养一匹马就有五百万匹,纵然是十户养一匹,也有五十万匹,得五十万匹良驹,我吴越军力强盛,敢问中原诸国还敢称吴越军为娘们军团?” 辜鸿杰微微摇头,“林编修,你可知十户中农方可供养一匹战马,马无夜草不肥,一天要喂三次草料、两次饲料,国家施马政是为了驯养战马,自然要将马匹养得精壮,敢问吴越能供养得起多少马匹?” 林佛霖沉思片刻,继续说道“吴越带甲十余万,所需战马不过十万匹,难道连十万匹吴越都供养不起?” 辜鸿杰淡然道“吴越乃鱼米之乡,盛产稻米,并无草原,想要饲养战马,就要圈地建马场,吴越十三州国境狭小,人口众多,老百姓勉强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哪里有余粮、余地饲养战马。” “辜兄,正如你所言二十户供养一匹战马,吴越百万余户,仅需要二十万户便能饲养十万匹战马,况且,得了战马,吴越军力强盛,开疆拓土,何愁疆域狭小,何愁无处养马?” 辜鸿杰遥遥浅笑道“林编修只谈其一,不谈其二,不说能否在吴越养出战马,马政一旦在吴越施行,就会成为落在老百姓头上的一 道沉重的枷锁,地方官以马政压榨百姓、土豪劣绅借马政发横财、乡里恶霸借马政欺压百姓,数重大山最终会压得吴越百姓喘不过气来。王上以广施仁政,保境安民,这才有了吴越的数十载和平,一旦施行马政,百姓苦不堪言,到头来揭竿而起,吴越国本动摇,得不偿失。” “与其说是马政,倒不如说我们争论的是吴越国运,如今天下四分五裂,诸侯并起,吴越偏安江南,看似过着舒坦的日子,一旦中原有变,吴越无战马,可有自保之力?” “吴越自保之策在于民心,不在于战马,吴越能保境安民,多亏了中原混战,中原诸国要么顾不上吃下吴越,要么吃下吴越风险太大,这才有了吴越在夹缝中求生存。回到马政,就按林编修所言供养十万匹战马,听闻大梁、晋国精锐骑军皆是一骑三马,次一等的也要一骑两马,若是一骑一马就被人嘲笑为两条腿的骑兵,十万匹战马至多能装备五万骑军。靠这区区五万骑军就能守护吴越?” 千白听到这总算是听出味道了,千白可以断定辜鸿杰必然与洪宥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眼瞧着他挖了个大坑,林佛霖二话不说就往里跳。 看似林佛霖渐渐占据上风,但是这应该就是台上老狐狸想要的结果。 千白已经瞧出了端倪,徐天然隐约也觉得哪里不会,看似林佛霖占了上风,辜鸿杰却仍旧波澜不惊,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有些膏粱子弟开始窃窃私语,徐天然凭借超强的耳力能够听到他们都在盛赞林佛霖,不愧是林谦益的儿子,一出马就让从无败绩的辜鸿杰处于下风。 林佛霖意气风发,笑道“若有五万铁骑,何愁南唐不灭?若是吴越拿下南唐进可问鼎中原,退可划江而治,我吴越士子虽尚文,却也不惧死,只要王上有命,我辈读书人亦可以翻身上马,提刀打天下。” 辜鸿杰沉声道“林编修,我们寒门士子上沙场尚可一搏,诸位可是豪门功勋之后,纵然有朝一日吴越纳土而降,仍旧不耽误诸位的荣华富贵,莫不是嘴上说着为国而战,实则躲在后头做墙头草,吴越胜了就瓜分胜利果实,吴越败了就与外敌眉来眼去。吴越虽说是王上的吴越,但实际上是文官的吴越,不论谁统治吴越十三州,都需要文官治理,诸位大可脱下官服,摇身一变就成了新朝的官,两不耽误,真是令在下佩服。” 一时间,膏粱子弟义愤填膺,纷纷咒骂辜鸿杰,怎么能这么抹黑他们,许多膏粱子弟原就是随吴越王打天下的武将之后,祖辈的热血尚未散去,岂容辜鸿杰这般污蔑自己。 林佛霖虽是文官之后,却也是怒气大盛,郑重道“有朝一日,吴越发兵南唐,我林佛霖愿成为一名骑卒,为吴越抛头颅、洒热血。” 膏粱子弟纷纷呐喊,“我们也要亲上战场为吴越建功立业。” 寒门士子流露出诧异的神色,辜鸿杰今日大失水准,兵法有云,围师必阙,辜鸿杰逼得太狠,让膏粱子弟把狠话撂下了,辜鸿杰就注定输了。 众多目光注视之下,辜鸿杰不顾如潮水般而来的膏粱子弟的谩骂声,朝林佛霖拱手道“林编修有此等气概,在下佩服得紧,我认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9 内忧外患(一) 膏粱子弟弹冠相庆。 寒门士子脸色颓然,他们不甘心,辜鸿杰是他们心目中的英雄,怎么轻易败在林佛霖这个纨绔子弟手中。 洪宥沐缓缓起身,殿内、殿外的士子们纷纷起身作揖,恭送洪先生。 胜负已分,洪宥沐一步跨出大殿,见徐天然和南宫千白席地而坐,靠在门口,伸出一只手拍了拍一袭青衫的脑袋,转瞬,化作一抹长虹,御剑而去。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徐天然早已不是那个没有见过世面的稚童,饶是洪宥沐御剑法门极为高深,但是在徐天然心中,世上最为潇洒的御剑之法仍是白孔雀当年御剑过天门。 那一抹身影,是徐天然一生追寻的目标。 在众士子的惊叹声中,洪宥沐留下了潇洒的背影。 敢问天下读书人,谁不愿成为洪宥沐一般的人物,能讲道理就讲道理,实在讲不过就动手,此之谓有礼有节。 读书人大多手无缚鸡之力,时常碰见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尴尬境地,若是又有学问,又能打架,那在天下就可以横着走,那叫一个写意风流。 试想洪宥沐没有飞升境大圆满修为傍身,在南唐受唐王猜疑,只能困守金陵,命运皆在唐王手中,身不由己。 正是有了这一身修为,加之洪宥沐无亲无故,孑然一身,连唐王都不得不忌惮三分,真的起了疑心也只敢将洪宥沐贬谪,洪宥沐辞官,也只能放手让他走。 毕竟,独身一人的飞升境大圆满,南唐想要将他留下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唐王也相信洪宥沐早就为自己留了退路,想要将这老狐狸斩杀难如登天,或许,他正等着自己上钩。 唐王临别之时假惺惺相送,以示君臣一场,好聚好散。 曹骏就没有这么好下场了,一时令人唏嘘。 一边是位极人臣的宰辅,一边是手握重兵的兵部尚书,结果宰辅大人得以全身而退,身为武将的曹骏却家破人亡,仅仅剩下了曹炳麟这一棵独苗。 唐王已经在位将近一甲子,按照天道法则,满一甲子就要退位,唐王可不敢不从天道订立的法则,曾经有帝王违背天道法则,引来山上宗门共同讨伐,最终落了个国破身亡的惨淡结局。 金陵城,王宫之中。 唐王扶栏远眺,世子殿下谦恭立于父王身后。 唐王命侍从取来一条荆棘,问道:“这条荆棘给你,你敢接吗?” 李郁摇摇头,“刺太多,儿臣不敢。” 唐王又命人将荆棘上的刺全部拔掉,又将荆棘递给李郁,“现在敢接吗?” 李郁点点头,“敢。” 唐王屏退左右,“郁儿,明年为父就要退位,你将承继大统,咱南唐就像这一条荆棘,刺我都给你拔干净了,现在交给你,你可要接好了。” 李郁轻声道:“父王,荆棘是能接住了,但是别人来抢,怎么办?” 这个问题,唐王不知如何回答。 唐王浑浊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落寞,“郁儿,你天性善良,耳根子软,待明年登上王位,切记要亲贤人远小人,不然你容易受小人蛊惑,到头来葬送了如今大好局势。” 唐王也知道,南唐文武双壁已经走的走,死的死,等自己退位的那一天,想必没人能威胁李郁的王位,而李郁自幼长于深宫之中,不知人心险恶,不是一位开拓进取之君,只能是守成之主。 如今南唐握有江淮、江左之地,北有大梁虎视眈眈,西有楚国盘踞,东有仇敌吴越,南有南汉为患。 不过,对于南唐而言最具威胁的仍是大梁,吴越只是大梁的附庸小国,加之吴越甲兵羸弱,楚国内乱、南汉唯有自保之力,大梁又忙于和晋国争霸,短时间内也难以腾出手来对付南唐,简而言之,南唐进取不足,守成有余。 唐王已经派遣使者与晋国结盟,一旦晋、唐结盟,南唐国运将愈发稳固。 唐王看着在自己身边谦恭的儿子,再放眼天下群雄,感叹一句:“生子当如李天勖。” 中原诸国,接班人之中唯有李天勖能入唐王法眼,若是李郁有李天勖的才能,南唐何愁江南不平? 南唐手指东方,“郁儿,切记为君之道在于民心,在于士子之心,在于军心,三心得其二,自保无虞,三心皆得,江南可平。” “父王不是说梁帝讨伐晋国正是触及山上宗门的根本利益,才会沦落至此,要我不能妄动干戈?” “那些山上仙人唯一害怕的是再出现一个强大的王朝,他们的目光在中原,南方于他们而言无关紧要,平定江南能让山上宗门获得利益,他们也乐得睁只眼闭只眼。” 李郁微微点头,继续问道:“吴越国小兵弱,又无险可守,取之又何难?” “郁儿,切记天下大事以大势为重,如果逆势行事,无异于自取灭亡,吴越虽小,但是辖境之内江南四大家族占有其三,若是不能断了吴越与三大家族的关系,吴越便是无兵无甲我们也奈何不得,一旦吴越与三大家族出现裂痕,那么吴越唾手可得。” “儿臣记下了。” 这一日,唐王亲自登上吴氏大门。 这一日,吴氏家主吴毅白出山,接任空缺数年的首辅之位。 林佛霖赢了朔月谈,又去青楼寻欢作乐,待回了家中。 只见父亲阴沉着脸等着自己,林佛霖纵然有书童扶着仍旧身形摇晃,得意之色难以掩饰,向父亲深深一揖,旋即笑道:“父亲,你可知今日我将辜鸿杰那个心高气傲的东西驳得体无完肤,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林谦益屏退左右,待大门合上,取过家法,大喝一声:“跪下。” 话音未落,狠狠一棍落在林佛霖屁股上。 林佛霖吃疼,再看父亲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林佛霖醉意也清醒了大半,立即跪下,委屈道:“父亲,今日儿子扬眉吐气,为何要惩罚孩儿。” 林谦益手中的棍子指着林佛霖的鼻子大骂道:“就你好扬眉吐气,人家挖了一个大坑你就不管不顾往里跳,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蠢笨的儿子。” “父亲,孩儿自忖并未做错事。” “你还没做错事,满朝皆知王上以保境安民为国策,你当着众士子的面驳斥王上的国策,你有几颗头颅够王上砍?” 林佛霖惊出一身冷汗,回想起来,今日赢得有些太过轻松了,心里有一丝慌乱,“父亲,难道是辜鸿杰那王八蛋设计陷害我?” 林谦益背过身去,无奈道:“凭他恐怕还没这等本事,姓洪的那个老家伙肯定有掺一脚,至于牵扯多少势力当下不得而知。” “父亲,现在该怎么办?” 林谦益看着列祖列宗的牌位,沉声道:“你既然说出大话愿为吴越抛头颅洒热血,那就弃文从戎,明日你就上折子,申请去边军,愿意成为一名骑卒,为吴越守卫边疆。” 林佛霖不舍得繁华的临安,哀求道:“父亲,当时情况我是不得已才说出那句话,若真的要去也不是去边军,去禁军行不行?” 林谦益怒气上涌,又是一棍子狠狠落在林佛霖的后背上,林佛霖惨叫一声,林谦益语重心长道:“我也舍不得你去边军,但是如今骑虎难下,去不去由不得你了。我在军中有些故知,会让他们照顾你,咱们先将眼下的难关渡过再说。” 林佛霖目露凶光,“我要将辜鸿杰碎尸万段。” “恐怕人家正等着你上钩呢?” “父亲,究竟是谁在设计陷害咱们林家。” “就说咱们吴越,谁最想改变保境安民国策便是谁?” 林佛霖咬牙切齿道:“世子殿下?” 林谦益微微点头。 林佛霖醉意散去,沉声道:“父亲,咱们不能束手就擒呐。” 林谦益长叹一声,“既然世子殿下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 “父亲想到了计策?” 林谦益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你先看看,但是里面的内容你要烂在肚子里,切记你从未见过这封信。 林佛霖将密信接过,看过之后,大喜过望,“父亲,这是真的吗?若密信属实,世子殿下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事关宫闱秘事,这件事咱要做的滴水不漏。 林佛霖十分认同。 苏氏宅邸,徐天然和千白悠闲地坐在庭院。 囚牛不愧是龙族神将,蜀道在他的体内孜孜不倦缝缝补补月余,将钱万年残破不堪的金丹一一拾起,再缝补起来,痛苦程度与徐天然当初疏通灵脉比起不相上下。 饶是如此,囚牛硬是一声不吭承受下来,可见囚牛意志之坚定。 夜色如水,徐天然看着在一旁打坐的囚牛,松了一口气道:“囚牛总算把金丹修补完毕,重返金丹境。” 千白也肯定囚牛的坚忍,“以囚牛的心性,重返飞升境不在话下,不过这四处漏风的金丹境短期内可没有战力。” “无妨,这一步是最为重要的,金丹修补成功,将来的修行就看他自己了,短则三年,长则五年,囚牛就能重返飞升境,到时候咱们就又添了一份强悍的战力。” 庭院之内,徐天然灵力遮蔽了庭院的气机,囚牛身上升腾起一颗金灿灿的金丹,浑身流光溢彩。 千白定睛一看,“九纹金丹,很是不错了。你是几纹金丹?” 徐天然躺在草地上,看着纤细的月亮,内心有些惆怅,“你猜。” 千白沉思片刻,“十纹?” 徐天然摇摇头,“给你三次机会。” “不会是十一纹?” 徐天然又是摇摇头。 千白立即坐了起来,正襟危坐道:“难不成是十二纹?” 徐天然又是摇摇头。 千白真的没辙了,三次机会用完,可惜没猜着答案,有些气馁。 徐天然沉思良久,幽幽道:“无纹。” 千白又一次被震惊到了,“无纹?” 徐天然满心的惆怅,宛如这漆黑的夜。 千白不禁莞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0 内忧外患(二) 临安城内,一座小茶肆,谈不上多么豪华,但是装饰古朴,倒是有几分别致。 徐天然独自一人前来,上了二楼,寻了处僻静临街的位置,听着目盲说书人侃侃而谈,听着美丽的姑娘弹小曲儿。 目盲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沉声道:“为人不识徐天然,就称英雄也枉然。上回说到,徐天然在横断妖界,与剑宗吴剑仙面对陆地神仙境白发魔头,纵然实力天差地别,二人接连两次玄妙的配合被白发魔头无情捏碎,徐天然和吴清风伤势惨重。 此时,南宫千白已经为白发魔头所掌控,南宫飞羽救子心切,拔地而起,倾力一击,但是无影不过一掌落下,南宫飞羽整个人就如同血人一般掉落。千钧一发之际,一袭青衫拔地而起,在空中扶住摇摇欲坠的南宫飞羽,将他交给天机阁的医官。 那一刻,万籁俱静,徐天然和吴清风对视一眼,天下最强的二位年轻俊彦如两抹飞虹冲入天际,在令妖界臣服的无影面前,在陆地神仙境的无影面前,一青一白两抹光亮,照亮天际。” 茶肆的食客们听着津津有味,各个神情紧张,被这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所吸引,已然身临其境。 目盲先生喝了一口茶,继续娓娓道来:“话说吴清风最强的随心剑小天地祭出,此时天之骄子吴清风甘愿成为绿叶帮衬,一方面增强清风剑,一方面增强徐天然的飞剑蜀道,又是一声巨响,天空之上雨剑天幕尽碎,但是一青一白两抹身影坠下,虽是战力卓著,奈何境界悬殊。” 忽然,小二高声道:“卢小姐赏银五两。” 目盲先生缓缓起身,拱手道谢,继续说道:“各位看官,你猜怎么着?面对陆地神仙全力一击,两人刚落地,尚未调息,不顾伤势,转瞬又拔地而起,俨然一副视死如归,除非无影彻底将二人杀死,不然他们就要与无影不死不休。 吴清风吴剑仙才飞升初境,徐天然更只是半步飞升,缘何二人要如此玩命搏杀?只为牵制无影心神,让炼狱有取胜的机会,无影随手一拳,漫天雨滴如剑,纵然徐天然、吴清风奋死向前,最终仍是惜败,为无影满天剑气所伤。 天空之上,白发神魂一一归位,月老庙的禁制在快速崩溃,就差一魂一魄白发的神魂就将重归本体。 大雨磅礴,形势极其危急。 突然,人群之中走出一道小小白衣身影,朗声道:‘徐小子,前三十年我罩着你,往后一辈子轮到你罩着我。’ 唯见白衣小童气机流转,光芒如霞,一步化神、两步飞升、三步重重踏出,飞升境瓶颈应声破碎,白衣小童拔地而起,一个清脆声音想起:‘我乃北獒萧慕容。’” 卢小姐已经是茶肆的老顾客了,自从无意间来茶肆喝过一盏茶,听了茶肆说书先生说着徐天然的故事,她就为徐天然深深所吸引,每逢说书先生第一场有关徐天然的故事,她都风雨无阻,必然是早早到场。 卢小姐微微皱眉,怎么又平白无故多出一位北獒萧慕容,便又打赏了五两银子。 随着小二高亢的声音,目盲先生又停下来,朝着衣食父母又拱手答谢,此时,卢小姐问道:“敢问先生,萧慕容又是何许人也?” 目盲先生沉声道:“一甲子前,北獒江湖龙门客栈一役,萧慕容一人斩杀十大魔头,成为北獒第一魔头,可惜后来整整一甲子萧慕容在江湖销声匿迹,谁也不知他的踪迹,不曾想一甲子之后萧慕容在妖界出现,而为何他会出现在妖界,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听他的口气,想来和徐天然关系极为亲近。” 卢小姐轻声道:“多谢先生解惑。” 旁边一位虬髯江湖人有些面生,听得兴起,又被卢小姐打断了,嘟囔道:“一个娘们问江湖事干嘛,赶紧回去相夫教子才是正道。” 卢小姐被这么一呛,脸颊微红,侍女雪萍一听,立即斥责道:“关你屁事。” 虬髯江湖人笑道:“这说书先生也是闲的慌,咱们中原之事不说偏要说什么妖族大战,与我们何干?还不如说些桃色趣事,让我们打发无聊时光。” 卢小姐乃工部侍郎闺女,灵隐寺开场辩论的卢公子便是其兄,皆是临安城首屈一指的达官显贵。 卢小姐自幼深得父亲宠爱,连自己父亲都未曾让自己相夫教子,这已然有些动怒了,这下更是贬低自己偶像徐天然的故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位公子也是江湖人,想来是越听越觉得自卑,才听不下去,只敢听些桃色趣事聊以自 慰,真是令人唏嘘,同是江湖人,怎就这般不同,与徐少侠真是云泥之别。” 虬髯江湖人姓薛名浩凌,亦是有些动怒,虽一眼就看出卢小姐来历必不简单,但是自己行走江湖就是为了搏得一份好前程,可惜,入江湖十余年事事不顺遂,境界止步二品,若无独门功法秘籍,自己今生破镜无望。 原听闻吴越世子礼贤下士,便来碰碰运气,却连世子殿下的面也没见着,想想自己口袋的银钱也快用光了,想寻一处酒肆买醉,不曾想又听着吴清风和徐天然的糟烂事。 同是江湖人,却是不同命。 薛浩凌越想越气,好在前两日从黑市里接了一笔买卖,若是干得好也能得到不菲的银钱,他便继续在临安城逗留一些时日。 薛浩凌看着卢小姐的凌厉眼神,自尊心受了重创,想想自己做完这一单就要隐姓埋名,远离江湖,一时间恶向胆边生,反正一件恶事也是做,两件也是做,猛然间,薛浩凌朝卢小姐走来,腰间的佩刀轻轻摇晃。 卢小姐丝毫不后退,秋水眸子瞪着薛浩凌,青儿姑娘放下琵琶,高声吓阻道:“住手,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你不要命了吗?” 薛浩凌摇头道:“这该死的江湖早就烂透了,老子不跟这江湖玩了,想不到还要遭受此辱......” 薛浩凌边说边往前走,侍女雪萍有些害怕,“你想干什么?我家小姐可是户部侍郎女儿,你若敢乱来,官府定饶不了你。” 薛浩凌仰天哈哈笑道:“小姐真是金贵,老子今日还就想尝尝侍郎千金的滋味。” 茶肆满座,无人敢动,唯有青儿姑娘护在卢小姐身前,苦口婆心道:“临安城可不是你能放肆之地,你若知难而退,今日之事大可不必追究。” 薛浩凌并无半分退意,手已握在腰间刀柄上,卢小姐悄然从袖子里握住匕首,若是真的被贼人掳掠,她就切腹自尽,断不给贼人羞辱自己的机会。 目盲先生焦急道:“恳请好心人出手,擒拿此贼人。” 眼见薛浩凌距离卢小姐不过三两步距离,而在座看官皆是不敢动手,虬髯汉子着实可怕,大家都怕丢了性命。 千钧一发之际,徐天然抿了一口茶,悄然掌控一粒水滴,在薛浩凌拔刀出手的一瞬间,突然水滴乍现,将薛浩凌握刀的手击中,薛浩凌吃疼,佩刀掉在地上,警觉道:“什么人?” 但见茶肆之中,并无任何异样,也未能察觉有人出手。 薛浩凌知道自己是真的遇见高手了,无奈之下立即捡起大刀,将自己鼓鼓囊囊的包袱夺走。 徐天然见包袱有些古怪,水滴化作一抹剑气,一剑就将包袱切碎,里头一大摞纸张飘落。 薛浩凌顾不得散落的纸张,仓皇而逃。 茶肆之内,纸张自半空散落,凌乱掉在地上。 一张轻飘飘的纸张在徐天然灵力微风操控之下飘到自己身前,动作之隐蔽,无人能察觉,徐天然定睛一看,脸色渐渐阴沉,里面的内容令人大为吃惊。 卢小姐环顾一周,虽然留意到坐在角落里的青衫刀客,他的模样与目盲老先生描述的徐天然颇有几分相似,但是自始至终他都未曾出手,令卢小姐有些失望。 果然,天下青衫无数,唯有徐天然的青衫才是独一无二。 卢小姐也知道有人出手相助,但是那人出手之隐秘,应该是不愿暴露身份,卢小姐便朗声道:“小女乃卢侍郎嫡女,今日承蒙恩人相救,小女自知恩人不愿暴露身份,恩人大可传信侍郎宅邸,必有重谢。” 话音在空中飘荡,却无一丝回应。 看官们见凶神恶煞的虬髯客走了,松了一口气,被这么一打断,也没了听书的兴致,纷纷结账离去。 卢小姐深知恩人或许就在周围尚未离去,跟青儿姑娘说道:“姑娘,烦请问一下先生,今日还说吗?” 目盲先生笑道:“说,为何不说,只要有人听,老夫乐意说得很。” 满满当当的茶肆,唯剩下卢小姐和徐天然两桌。 徐天然背对台上,青儿也没看真切,身在江南,青衫公子无数,早已见惯不怪了。 目盲先生继续说道:“话说萧慕容为何出现在徐天然身边,其中缘由不得而知,但是萧慕容此番出手,实是勉强为之,只因萧慕容原是陆地神仙境,不知为何金丹破碎跌境至二品,好不容易结丹入一品,想不到就在妖界,他不再吝惜自身修为,强行破开瓶颈,得以重返陆地神仙。但是,如此强行破镜,必会留下后患,恐怕今生无缘陆地神仙了。 徐天然见萧慕容如此莽撞,立即焦急道:‘不要。’但是为时已晚,只见萧慕容浑身重宝齐出,五花八门的法宝在天上宛如烟花绽放。有了萧慕容的横空出世,战场局势翻转,胜利的天平朝着人族一侧倾斜。” 听及此处,卢小姐不禁感怀,萧慕容真是至情至性之人。 徐天然招招手,小二便来了,轻声问道:“客官,有何事?” 徐天然掏出一块银锭,拿给小二,笑道:“打赏二十两。” 小二笑颜逐开,这座茶肆最大的主顾便是卢小姐,没想到今日来了一位比卢小姐还要大方的客人,问道:“请问公子尊姓?” “免贵姓徐。” 小二朗声道:“徐公子打赏二十两。” 茶肆之中仅剩下徐天然和卢小姐了,而那些散落的纸张卢小姐根本不愿意看,小二埋头打扫,却有一些好事的茶客把虬髯客的纸张拿走了。 刚刚落座的青儿姑娘又看了一眼那一袭青色背影,越瞧着似乎有几分似曾相识的味道,立即停下来,跟啊爹耳语了一番,这才缓缓朝一袭青衫走来,茶肆的规矩一次打赏不得超过五两,一日打赏不得超过十两,这位素昧平生的青衫公子一出手就是二十两,太贵重了,青儿可不敢接。 逃离晋阳的说书先生和青儿姑娘对当下平淡的生活已经十分满意,有世子殿下在,茶肆从未有人敢寻麻烦,这让啊爹和青儿有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茶肆的规矩是啊爹立下的,过惯了苦日子的父女俩不怕清苦,就怕平白无故从天而降的恩惠太重,自己接不住。 青儿也曾想过徐公子会不会来临安,会不会来茶肆,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青儿见过了许多像徐公子的背影,失望多了,渐渐就没有那份热切的心态了,毕竟徐公子可是山上人,或许早已将啊爹和自己忘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1 内忧外患(三) 青儿立于徐天然身后,施了个万福,“公子,您一次就打赏了二十两银子太多了,小店规定一次最多打赏五两,一日最多打赏十两,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这银子还需退还给您。” 徐天然端起茶杯,浅尝一口茶,微笑道:“怪哉怪哉,这年头赏银子还有不要的道理?” 青儿一听这声音,觉得有些耳熟,但是又不能确定,轻声解释道:“啊爹说了,银子是好东西,但是太重了怕接不住,所以才定下这个规定。” 徐天然微微点头道:“老先生不同凡响呐。” 青儿愈加笃定,眼前的青衫公子便是自己等了数年的恩人,疾步走到徐天然身前,看见熟悉的面容,青儿千言万语却如鲠在喉,哽咽说不出话来。 目盲先生也察觉到青儿的怪异,问道:“青儿,怎么了?” 小二啊虎也觉得奇怪,青儿姐姐是怎么了,突然就哭了,虽说二十两银子不少,也不至于感动成这般模样。 青儿转瞬就知道,原来替卢小姐解围之人便是徐大哥了,青儿激动道:“啊爹,恩公来了。” 目盲先生起身,情绪激动,“啊虎,打烊了。” 啊虎抬头看了看,刚日上三竿,就打烊了,不挣钱了? 不过,先生的话他不敢不从,茶肆内唯剩下徐天然和卢小姐、侍女雪萍,卢小姐也瞧出了怪异之处,毕竟是茶肆老主顾,与青儿也十分熟络,问道:“青儿,怎的这么早就打烊了?” 青儿一边抹眼泪,一边激动道:“恩公来了,还望卢小姐原谅则个,今日就不营业了。” 徐天然摆摆手,“青儿,无需如此大费周章,见你们安好,我便放心了。” 目盲先生笑道:“恩公,你可让老朽等的好苦,就怕哪一天老朽眼睛一闭,此生再也见不到恩公,就是死也不瞑目啊。” 徐天然温暖的手紧紧握着目盲先生的手掌,笑道:“老先生言重了。” 青儿将二十两银锭放在徐天然桌上,喜极而泣道:“恩公,这二十两银子我们铁定不能要,如今在临安城我们也有了一份营生,日子过得也好,哪里能收您的银子。” 卢小姐诧异地看着一袭青衫,曾听青儿姑娘说过,为何茶肆会一直说徐天然的江湖故事,是因为曾经在晋阳,徐天然救下父女二人,从此以后,啊爹就下定决心,将来不仅要说徐少侠的故事,更要为他著书,让他的故事流传后世。 卢小姐本命卢清秋,已然猜出几分青衫公子的身份,啊虎前来送客,不曾想卢清秋还就不走了,反而走到青儿身边,耳语一番。 青儿与卢小姐相熟,也拉不下脸把卢小姐赶出去,只能留卢小姐下来,再说卢小姐在茶肆之中毫无官家小姐架子,与青儿姐妹相称,在卢小姐言语中青儿隐隐能察觉到卢小姐对素未谋面的青衫颇有好感。 可惜,听世子殿下说过,徐大哥心里有人了,不然和卢小姐多么般配。 徐天然笑道:“老先生,为人不识徐天然,就称英雄也枉然,这句话夸得太过分了,晚辈受不起。” 目盲先生难得这般开心,哈哈笑道:“徐少侠都担不起,天下没人担得起了。” 虽说目盲先生看不见,徐天然又是躬身再拜,青儿眼角的泪花闪烁,苦等数年,恩人终于来了。 啊虎挂上了打烊的牌子,刚要关上门,就见一袭紫衣贵公子来了,身后还有一名容貌绝美的女子。 紫衣贵公子啊虎也认得,那可是咱吴越的世子殿下,因此这座茶肆在临安城可没有人敢上门找茬,钱塘折扇抵住门板,笑道:“啊虎,怎么就打烊了?” 啊虎如实相告,“师父让打烊,说是贵客来了。” 钱塘故意捉弄道:“这可得让我好好瞧瞧是什么贵客,这等礼遇连本世子都没享受过?” 啊虎有些为难道:“世子殿下可不敢这么说,师父和师姐心里都是很敬重世子殿下,不过来人好像是师父和世界的救命恩人,加上今日茶肆有人闹事,恰好客人也走光了,师父才关门打烊的。” 钱塘问道:“有人闹事?” 啊虎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钱塘平静道:“回头我去查一下究竟是谁有豹子胆敢在临安城闹事行凶。” 钱玥见阿虎仍旧有些担忧的模样,轻轻拍拍啊虎的肩膀,笑道:“啊虎,别听我哥胡说,他知道是谁来了,是故意逗弄你呢?” 啊虎这才恢复往常神色,泫然欲泣道:“世子殿下,不带这样捉弄人的。” 话音未落,扭头走了,连门都不关了。 卢小姐瞧见世子殿下来了,立即施了个万福,“世子殿下万安。” 钱塘摆摆手,“无须多礼。” 青儿也有些日子没见到世子殿下了,脸颊微红,扭头便回厨房,准备酒菜去了。 目盲先生拉着徐天然的手,喃喃道:“你能来就好,来了老朽死也瞑目了。” 徐天然看见台上供着一柄熟悉的白木琵琶,那是在晋阳城钱塘调过音的琵琶,想不到如今青儿把它封存起来。 徐天然拍着老先生后背,笑眯眯道:“老先生,你若是再这么说丧气话,下次我可不敢来了,只要我不来你可就舍不得死,我要你长命百岁,那还不得五十年不敢来临安城见您了。” 老先生哈哈笑道:“生死有命,由不得咱,不过老朽现在舍不得死,老朽不仅要将徐少侠的故事说与天下人听,更要为你著书传世,真是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死,舍不得这么快闭眼,舍不得这个还有徐天然的江湖。” 卢小姐见眼前一幕,看得热泪盈眶,贴身丫鬟雪萍见自己失态了,悄声提醒自己,但是卢小姐不为所动,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帘,散落一地。 钱玥和卢清秋私交甚好,钱玥见状,真是哭笑不得,“人家许久未见倒是把你看哭了,这是什么道理?” 卢清秋抽泣道:“多么感人呀,就不许人家哭两声吗?” 钱玥无奈道:“哭哭,尽情哭,看你把妆容都哭花了。” 卢清秋这才止住哭泣,扭头拉上钱玥往青儿姑娘房间跑,原来是补妆去了。 钱玥天生丽质,虽素来不喜化妆,但英气逼人,大有一股巾帼不让须眉的气概,加之清丽的容颜,在吴越不仅倾倒江南士子无数,连闺阁女子也是打心眼喜欢这个不爱红妆爱军装的奇女子。 徐天然将捡来的纸张揉成一团,悄然塞入袖袋之中,目盲先生把这些年在临安的境况一一告诉了徐天然,唯一让老先生烦忧之事便是青儿年岁不小了,几次三番媒人上门说媒,青儿都倔着脾气不肯嫁人,这可把老先生愁坏了。 当然,这些话往常老先生可是不敢在世子殿下面前说,青儿为何不嫁,别人不懂,身为啊爹又怎会不知? 青儿已然一颗真心都在世子殿下身上,可惜,人家是高高在上的世子殿下,又怎会看上青儿这般凡俗女子? 老先生看世子殿下这些年的举动,不是多情之人,这就彻底断了青儿的念想了,不然以青儿的性子,给世子殿下做那没有名分的通房丫头都是愿意的。 徐天然与目盲先生一同坐下,笑道:“回头让世子殿下给青儿介绍个好郎君,如何?” 钱塘笑道:“顾先生,您不早开尊口,不然我肯定会给青儿找一个如意郎君,保证青儿姑娘满意。” 突然,青儿从厨房走出来,气鼓鼓道:“我不嫁人。” 说完,把菜盘子重重搁在桌上,这可把在场的各位吓坏了,原来在大家心里温柔似水的青儿竟然也会生气。 钱塘只当是青儿害羞了,刚要继续开口,被徐天然轻轻扯住了衣袖,钱塘有些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啊虎在厨房探出脑袋,看见师姐嘴巴嘟得老长,立即就把脑袋缩回来,心里想着师姐今日怎么生这么大气。 啊虎在厨房里大气也不敢出,都说天下女子最不讲道理,她说你是对的,你什么都不做也是对的,她说你是错的,你连呼吸都是错的。 青儿抡起菜刀,狠狠一刀砍在活鱼身上,这可把阿虎吓坏了,啊虎更是连呼吸都停了,良久,实在憋不住了,轻轻呼吸了一口,转过脸,看见师姐在盯着自己,啊虎憋得满脸通红,愣是不敢呼吸。 青儿一拍啊虎的脑袋,“愣着干什么,干活啊。” 啊虎差点背过气去,不过,挨了师姐温柔的一掌,啊虎也敢大口喘气了。 徐天然看着眼神空洞的老先生,微微摇头,又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债,真是替青儿惋惜,多好的姑娘,可不能这么死心眼呢? 突然,脑海里冒出了一张瓷娃娃一般的脸庞,徐天然在心里重重感叹一声:你也是呢,别死心眼。 卢清秋补好了妆容,看着一屁股坐在梳妆台的钱玥,“我不是在做梦,我竟然见到徐天然了。” 钱玥笑嘻嘻道:“看把你高兴的。” 卢清秋脸颊微红道:“他可是在传说里头的人物,突然来到我面前,我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清秋姐姐,你莫不是看上了徐大哥了?” 卢清秋连忙摇头,但是脸颊却越来越红。 钱玥倒是大气,笑嘻嘻道:“徐大哥确实招人喜欢,可惜,我要给你泼冷水,徐大哥心里有人了,清秋姐姐可没机会了。” 卢清秋白了钱玥一眼,“我可没那种想法,我知道我配不上徐大哥,不过你知道他心上人是谁吗?” 钱玥趴在卢清秋耳畔,故作神秘,轻声道:“不告诉你。” 不等卢清秋反应过来,钱玥一溜烟人就跑出去了,卢清秋原地跺脚,娇嗔道:“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2 内忧外患(四) 茶肆之内,大圆桌前众人聚齐了,钱塘和徐天然并肩而坐,钱玥和卢清秋坐在一起,顾先生居于主位之上,显然世子殿下没少来蹭饭,连座次都是固定的,不按尊卑,只谈老幼。啊虎躲在厨房里头不敢出来见客,倒不是怕和世子殿下同桌吃饭,而是啊虎从来没有和陌生女子同桌吃饭,更别说是郡主殿下和侍郎千金了。 青儿也不愿落座,更愿意在一旁伺候大家,客随主便,徐天然和钱塘也不强求。 卢清秋的余光一直落在一袭青衫身上,钱玥对着卢清秋挤眉弄眼,把卢清秋的脸颊弄得更加通红。 饭桌之上,宾主尽欢,皆不谈大事,所言大抵都是生活上芝麻绿豆趣事儿,却也不失风趣。 数年不饮酒的顾先生也难得畅饮几杯,更是将自己青儿亲手酿造的几坛荷叶酒悉数赠送给徐天然。 徐天然对美酒毫无抵抗力,自然全部收入腰间葫芦之中。 啊虎不时从厨房探出脑袋,跟着先生学说书也有些时日了,头一回见先生口中的神仙人物降临人间,忍不住多看两眼,将来等师父说不动了,自己挑大梁的时候,好歹可以跟看官们说,我也是见过徐天然,也能算得上是英雄了。 席罢,徐天然和钱塘独上三楼。 钱塘知道四弟必然有重要的事与自己商量,笑道:“说,憋了很久了。” 徐天然脸色黯淡,将袖中纸团取出,递给了钱塘。 钱塘轻轻将纸团摊开,见皱巴巴的纸张之上的内容,神情骤然阴沉,“从何处寻来?” “有一虬髯游侠,在店里行凶,凑巧为我击退,我见他临走特别在意包袱,便将包袱击碎,里面一大摞纸张便飘落而下,我暗中收了一张。” “你怎么看?” 徐天然眺望远处,沉声道:“有人想对你下手了。” 钱塘重重点头,脸上愁云密布,“你相信上面的话吗?” “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吴越百姓相不相信,庙堂相不相信,你父王相不相信。” “我想听你的看法。” “你说的我就相信。” 钱塘遮蔽了周遭气机,轻声道:“我本非钱塘,原名钱江,钱塘是我双生哥哥,可惜,双生子在帝王之家被视为不详,当年我比大哥瘦弱,父王便决定留下哥哥,要将我溺死。母后实在不忍心亲手杀死骨肉,便暗中寻了个男婴替我而死,悄悄将我送回娘家,保全了我的性命,但是,从此我只能隐姓埋名,若无意外我一生都不得重返江南。” “意外终究是来了。” “是的,大哥曾游历江湖,得罪了极其恐怖的势力,自知无路可退,娘亲曾经跟大哥说过尚有双生弟弟流落外头,大哥悄然过来寻我,提出与我互换身份,让自己以钱江的身份去死,而让我以钱塘的身份返回临安。” “了不得的势力是谁?” “这几年我在暗地里调查,仍毫无头绪,不得而知。” “三哥,就算是双生子也有不同之处,你又是如何让人难以察觉异样呢?” “当年大哥将其全身样貌全部在我面前展示,然后让我不跻身金丹境就不得返回临安,直到我结丹入一品,将外貌略微不同之处尽数易容,再将大哥留给我的手札牢记于心,我才重返临安。” 徐天然再看了一眼纸张,里面的内容触目惊心,说吴越世子钱塘是冒牌货,当年在江湖截杀了真世子,然后冒名顶替,里头内容极尽详细,连钱塘埋尸何处都标注清楚。 一旦这些纸张流散到临安城,临安城居心叵测之人就会趁机掀起风浪,吴越不平静了。 钱玥轻轻敲门,不等钱塘答应,便推门而入,她手里也拿着一张从垃圾里翻出来的纸张,问道:“大哥,上面说的是真的吗?” 钱塘、钱玥从小一块长大,自钱塘重返临安城的那一天,钱玥就知道回来的不是原来的哥哥,但是这一层窗户纸钱玥并未捅破。 待到后来,母后将事情原委告诉了钱玥,钱玥含泪答应下来,会为哥哥保守秘密,毕竟,钱塘已经死了,钱江也是自己哥哥。 但是,如果钱江是害死钱塘的凶手,钱玥就再也不能坐视不理,她不能看着大哥冤屈而死,面对钱玥的质问,钱塘淡然道:“我问心无愧。” 钱玥步步紧逼:“我只要证据,你要证明大哥不是你杀的。” 钱塘长叹一口气,兄妹情深,钱塘真正与钱玥一同长大的骨肉亲情是贸然出现的自己远远比不上的。 钱塘神情酸楚,“你稍后片刻。” 茶肆底下有一处密室,密室之中钱塘把大哥留给自己的手札埋藏其中,约莫一刻钟,钱塘手捧着一个破旧的盒子上楼,平静道:“真相都在里面。” 钱玥颤颤巍巍打开木盒,将一本厚厚的手札打开,顿时,眼泪就决堤了,是大哥亲笔写下的手札,里头详细记载了一生之中重要的回忆,许多事都是关于钱玥,末了,大哥还不忘留言,善待钱玥,她是我们唯一的妹妹。 钱玥彻底泪崩了,瘫软在地上,问道:“为什么,大哥为什么要这么做?” 钱塘早已将手札牢记于心,大哥并未留下对仇人的只言片语,似乎根本就不想弟弟、妹妹为其报仇。 堂堂吴越世子就这么悄无声息死了。 徐天然早已将楼上气机遮蔽,不然钱玥的动静若是惹来窥探,后果不堪设想。 钱玥扑到钱塘怀里,抽泣道:“二哥,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 只有在今日,钱玥才喊出二哥这个称谓,唯有今日,钱塘不是钱塘,而是钱江,他摸摸妹妹的脑袋,安慰道:“二哥不怪你,相信二哥绝对能找出真凶,纵然千难万险,二哥也要替大哥报仇。” 钱玥哭泣道:“一定要替大哥报仇。” 良久,钱玥停止了哭泣,抹干眼泪,坚强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咱们要抓紧想对策,不然等敌人先下手了,咱们就被动了。” 钱塘看着徐天然,一袭青衫轻声问道:“介意我找个人商量吗?” 钱塘知道徐天然要找谁,“不介意。” 徐天然点点头,“眼下唯有茶肆闹事的虬髯汉子是唯一的线索,我见过他,我先暗中寻他,大哥你火速前往苏氏宅邸,与千白商议应对之策。” 徐天然拜别了顾先生和青儿姑娘,身形一闪,消失无踪,徒留下卢清秋幽怨的眼神。 顾先生目盲,但是心透亮得跟明镜似的,自知他们有要事要办,也不挽留。 卢清秋眼巴巴看着徐天然、钱塘和钱玥火急火燎走了,自己却舍不得走,看着徐天然做过的椅子,问道:“青儿,这把椅子卖不?” 青儿有些无奈,自己虽然打开门做生意,但从未卖过椅子,看着啊爹的手轻轻摩挲这把椅子,知道啊爹也舍不得,但是卢小姐可是老主顾了,对茶肆的生意颇为关照,往常更是带着闺阁密友前来听书捧场,青儿刚想跟啊爹商量,不曾想啊爹先开口道:“卢小姐,说卖太伤感情了,这些年卢小姐对茶肆的生意颇为关照,这把椅子送你了。” 卢小姐欣喜若狂,顾先生在心里想,回头等徐天然再来,一定要每把椅子都坐过一遍,然后再留下个贴身物件,往茶肆一供,那些深闺大小姐岂不是得天天往茶肆跑,想要沾沾徐少侠的侠气。 雪萍抱着一把椅子上马车,见小姐像是供着祖宗一样呵护椅子,不禁揶揄道:“小姐思春了。” 卢清秋娇羞道:“回家了你胆敢乱说我罚你月俸。” 雪萍连忙捂住嘴巴,就怕祸从口出,然后,静静看着小姐痴痴地看着椅子。 回了卢宅,凑巧遇见膏粱子弟当中出了名的草包卢清远。 其实,卢清远的故事也相当传奇,一直以来他都是被人嗤之以鼻的纨绔子弟,连临安的纨绔子弟都看不起的胸无点墨的货色。 可是,在洪宥沐隐居松江畔,卢清远在洪宥沐尚未安置妥当的第一个晚上就深夜来访,那时,正值隆冬时节,一场鹅毛大雪把毫无修行资质的卢清远冻得像个雪人。 卢清远走到了茅屋,洪宥沐不见,卢清远就在门外等着,直到东方微白,卢清远在门口用木头刻下几个字:明晚再来。 卢清远坚持了整整七个晚上,洪宥沐终于让卢清远进来,洪宥沐好奇问道:“为何要深夜来访?” 卢清远平静道:“怕牵连先生。” “此话怎样?” “先生隐居在此,不问庙堂江湖事,若是旁人得知先生收徒,必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洪宥沐这才对卢清远刮目相看,“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卢清远二话不说,跪拜:“先生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传言卢侍郎的儿子是出了名的窝囊废,当下看来似乎与传说大相径庭。” “不瞒先生,家父乃寒门出身,又无修行之资,身居庙堂,祸福难料,若是我太过出类拔萃,于卢家而言是祸根,装疯卖傻实是无奈之举。” “既然如此,为何又要拜师?” “与先生一样,一身才华不愿埋没,望有朝一日得遇明主,施展抱负。” “你怎知我与你一样。” “先生,恕晚辈直言,我们是一类人。” 洪宥沐爽朗大笑,这就收下了这位不记名的学生,灵隐寺朔月谈为何卢清远要急着带头发言,就是为了选择立场,让林佛霖掉入陷阱之中。 自始至终,林佛霖都没料到自己原来是被卢清远这酒囊饭袋坑了。 卢清秋对自己这个哥哥也是打心眼瞧不起,卢清远见妹妹搬了一把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椅子回来,问道:“傻妹妹,哪里淘到了宝贝,给哥哥掌掌眼。” 卢清秋一扭头,轻哼一声,“滚。” 卢清远悻悻然,看着妹妹如获至宝的模样,微微一笑,不知是猜到了缘由还是为妹妹的单纯而感到欣慰。 卢清远看着湛蓝的天空,伸了个懒腰,喃喃道:“要变天了。” 卢清秋回过头来,疑惑道:“哥,你说什么?” 旋即,卢清远又化身酒囊饭袋,笑嘻嘻道:“今儿又是个逛青楼的好日子。” 卢清秋一听,白了卢清远一眼,满脸鄙夷。 卢清远笑了,笑得很开心,但愿她能一直这么单纯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3 真假世子 徐天然在临安城内穿梭,找寻虬髯汉子的踪迹,听他的口音不是吴越人氏,徐天然只能一家一家客栈找,只要能找到虬髯汉子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幕后黑手。 苏氏宅邸。 钱塘和钱玥直接走到千白住处,千白有些诧异,“世子殿下亲自登门,想来是有急事?” 钱塘合上门扉,灵力流转,遮蔽了房间气机,将那张皱巴巴的纸张递给千白。 千白看了一眼,立即知晓事态紧急,问道:“劳烦世子殿下将事情原委告知在下,不然在下也无可奈何。” 钱塘将事情原委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说到帝王家双生子之事,千白不禁为之动容。 帝王家数千年,从未有双生子记载,难不成帝王家的血脉就没有双生子? 只不过又是血淋淋的悲惨故事罢了。 钱塘言罢,千白陷入沉思。 为何钱塘得罪的势力只会取下钱塘的性命,而坐视钱江顶替钱塘的位置? 为何早不下手、晚不下手,在这个时候才选择下手? 为何钱塘宁死也不肯说出关于仇人的任何线索? 种种疑问浮上千白的心头。 连吴越世子都忌惮的势力,细细算来屈指可数? 寻常一流宗门还不至于让吴越世子忌惮,千白收起四根手指,天下能让钱塘甘愿赴死的唯有三教和剑宗,不然就算如踽步宗这等一流宗门或许也能取钱塘性命,却不至于让钱塘坦然赴死。 千白在房间来回踱步,纷乱的思绪在脑海里一一浮现。 忽然,千白停下了脚步,千白又想到了两个可以让世子殿下甘愿赴死的势力,一是大梁,二是姑苏钱氏。 千白深思熟虑,儒门、道门、释门和剑宗确有这个力量,却无动机,唯有世俗的王朝大梁和姑苏钱氏。 大梁和姑苏钱氏分别代表着来自庙堂和金钱的力量,在这两股力量面前,吴越世子确实宛如蝼蚁一般,只能任人摆布。 千白问道:“这两日朝堂有何大事?” 钱塘平静道:“吴越近来风平浪静,唯有前些日子的朔月谈和今日翰林院编修林佛霖弃笔从戎勉强算得上是新鲜趣闻。” 千白安静矗立,轻轻咳嗽两声,沉声道:“当下,线索全无,想要立即就找到幕后黑手极难,但是朔月谈和林佛霖弃笔从戎两事本就有关联,或许,林家脱不了干系。” 钱塘深知林谦益素来与自己政见不合,但是从未在私下向自己泼脏水,疑惑问道:“林谦益身为士林领袖,清流党魁首,一向爱惜自己羽毛,怎会牵连其中?” 千白冷静至极,“朔月谈若是在下所料不错便是洪先生和世子殿下布的一个局,林佛霖也不负众望,就钻进陷阱里,但是林谦益那老狐狸怎会不知独子上当,他让林佛霖弃文从戎看似将其置于危险境地,实是在以退为进,反倒是保全了林佛霖。” 千白又是轻轻咳嗽几声,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诚如辜鸿杰所言,吴越看似是王上的吴越,实则是士族的吴越,于林谦益而言,换个主子也无妨,无非就是换件衣裳,又不耽误自己荣华富贵。但是,世子殿下锐意进取,赢了功劳是将军们的,又轮不到这些清流文官,输了,整个吴越风雨飘摇,谁也不知最终命运如何? 因此,若我所料不错,林谦益早就与南唐、大梁,乃至晋国在暗中眉来眼去,一旦天下有变,他会毫不犹豫抛弃吴越,靠着自己的名号振臂一呼,让士族将吴越王族赶下台。” 钱塘、钱玥皆是脸色煞白,钱塘知道士族在吴越的势力,自古以来皆说得民心者得天下,民心向背极为微妙,往往老百姓的心声为千难万险阻隔,声音根本到不了庙堂之上,而士子们的高声疾呼就成了民心。 钱塘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做?” 千白微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慌。” 旋即,千白与钱塘开始细细谋划。 徐天然将整座临安城的大小客栈搜了个遍,也没能发现虬髯客的踪迹,他开始转变了死路,或许虬髯客在临安城有落脚之地。 夜幕降临。 一袭青衫悄然进入林宅之中。 林谦益正在置办酒席为林佛霖送别,士林大佬齐聚,膏粱子弟、红颜知己皆至,庭院之内热闹非凡。 徐天然神识悄然探出,整座林宅的灵力波动皆在掌控之中。 林谦益乃江南大族林氏之后,虽非嫡传一脉,并无卓绝的修行资质,但是十分争气,靠着满腹锦绣文章,林谦益成了江南大儒,一步步钻研,成了士族领袖。 林佛霖弃文从戎,舍弃了前途无量的编修之位,印证了林佛霖朔月谈之论述,身为文官亦愿意为吴越镇守边关,让林佛霖声名鹊起。 林佛霖的主动辞官,也让王上暂时动他不得,不然林佛霖胆敢口出狂言,妄论国策,便是杀头也不为过,不过林佛霖的主动辞官,反倒让王上不能砍下他的头颅,毕竟名满吴越的林编修守护疆土,一时间成了美谈,王上又如何能将其治罪? 徐天然深入林宅深处,竟然没察觉到潜藏在暗处的灵力波动,这更令徐天然感觉诧异。 以林谦益的身份地位,若是有不少修士护卫,反而不会惹来徐天然的怀疑,但是,除去林谦益、林佛霖父子和一些宾客的灵力波动,徐天然没能再发觉修士扈从,这十分反常。 徐天然深入林宅,没能察觉到任何异样,这才是最大的异样。 直至宴席散尽,人去楼空,徐天然无功而返。 一袭青影在街道略过,忽然,徐天然觉得街上情况怪异,一阵微风拂过,卷起了一张轻薄的宣纸,徐天然接过一看,里面的内容再熟悉不过了。 一夜之间,满城宣纸纷飞,一个触目惊心的秘密举城皆知。 翌日,早朝。 钱塘如往常入宫,百官们在世子殿下背后指指点点,一些世子属官早已紧紧围绕在世子殿下身边,急的直跳脚。 钱塘一脸平静,仿佛毫不知情。 大殿之内,行过礼,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御史缓缓走出,朗声道:“王上,昨日一封密信在临安城掀起轩然大波,密信内容令人发指,还望吾王明察。” 钱万里平静道:“呈上来。” 御史将手中的宣纸双手奉上,内侍将密信呈给王上。 吴越王原和颜悦色的神情转瞬阴沉,旋即勃然大怒:“一派胡言。” 百官为之惊恐。 御史沉声道:“微臣以为密信所指恐非空穴来风,自从世子殿下出行归来,整个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仿佛变了一个人,若真如密信所言,如今的世子殿下是冒名顶替,其罪之大,当诛九族。” 户部卢侍郎站了出来,平静道:“王上,世子殿下游历江湖,尝过人间艰辛,发生变化是预料之中之事,如今临安城密信泛滥,显然幕后之人想要趁机抹黑世子殿下,动摇国本,还望王上明鉴。” 林谦益一个眼色,又一名御史出列,沉声道:“王上,当今山上宗门林立,若是跻身一品尚可改变容貌,微臣以为确有这个可能,为今之计,需要世子殿下给个说法,自证清白。” 钱塘云淡风轻道:“敢问朱御史,本世子当如何自证清白?难不成要证明我没有杀自己,抑或是证明我杀了自己?” 钱万里问道:“列位臣工以为当如何?” 一时间,满朝文武纷纷表态,虽然许多人心中存有疑虑,但是仍旧站在世子殿下一旁,毕竟此时站错了队,真的等世子殿下掌权的那一日可是要吃苦头的。 钱万里看着七嘴八舌的乱哄哄朝堂,大喝一声:“肃静。” 百官才停止了争吵,林谦益向前一步,重重下跪,语气沉痛道:“王上,微臣有要事禀报,昨夜不知何人将一具尸骨放在微臣家门,上面留了两封密信,一封密信内容想必整座临安城皆已知晓,而另一封密信仅一句话,尸首乃是钱塘。微臣不敢擅做决断,还望王上定夺。” 钱万里缓缓起身,问道:“尸首在何处?” “就在宫门外。” 钱万里沉思片刻,“抬进来。” 钱万里城府深沉,眼眸里看不出有任何异样,但是在尸首抬进大殿的那一刻,百官脸上无不闪过一丝厌恶,都觉得大清早就见一具白骨晦气得很。 而钱万里并无一丝憎恶,只是一脸平静。 钱万里自王座走下,围绕白骨走了一圈,转过身去,驻足片刻,谁也不知王上心里所想,只能静待王上做决断。 钱万里背对百官,平静道:“如何证明他就是钱塘?” 林谦益早有准备,答道:“王上,修士繁衍必有大道因子转移,若是白骨便是世子殿下,他的骨髓之中的大道因子必然与王上大道因子相融,反之,便不相融。” 钱万里盯着钱塘,问道:“你说怎么办?” 钱塘深深一揖,沉声道:“儿臣愿测大道因子,自证清白。” 钱万里冷冷看了眼林谦益,淡然道:“御史大夫,人准备好了?” “王上英明,微臣已经将临安名医高宜山请来,他最擅长穿髓验血之术,必不会出错。” 钱万里微微点头,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宣高宜山。” 高宜山进来,拜倒在地:“草民高宜山见过王上。” 钱万里平静道:“那就开始。” 高宜山娴熟地从随身医箱里取出钢针,深深刺入尸骨骨髓之中,钢针中间有一条纤细的管道,随着高宜山的摇晃,一滴骨髓缓缓流出,高宜山拿出一个白瓷碗,里面放置精心调配过的药水。 准备妥当,高宜山跪地再拜道:“草民斗胆请王上赐一滴血。” 钱万里走下王座,伸出食指,随着高宜山的银针刺出,一滴鲜血掉落。 大殿之内,鸦雀无声。 百官的目光皆落在小小的白瓷碗内,一滴骨髓和一滴鲜血在特制的药水之中各自维持一个小小的圆球缓缓靠近。 随着高宜山的手微微一抖,骨髓和鲜血彼此靠近,蕴藏在骨髓和鲜血之中的大道因子显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渐渐融合。 大殿之内,一片哗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4 考验 在群臣质疑的眼神中,钱塘神色如常,上前一步,平静道“高神医,烦请抽一滴血,验证我的大道因子是否能与父王融合?” 林谦益急忙道“王上仅有世子殿下和钱玥郡主两个血脉,你不过是来历不明的江湖人,还想逆天翻盘不成?” 钱塘微微一笑,“江湖之大,各种邪术层出不穷,这具尸骨虽与父王的血液相融就能证明他是钱塘,而我这个活生生的世子殿下就是假冒的?” 林谦益俯首再拜,“王上,这厮诡谲善辩,望王上将他拿下治罪,让他为世子殿下陪葬。” 钱万里脸色阴郁,沉思良久,沉声道“再验一验也无妨。” 高宜山唯唯诺诺,取过纤细银针,一滴猩红鲜血滴落白瓷碗中,林谦益眼神满是鄙夷,仿佛钱塘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既然他想死,就让他死得其所。 随着钱万里的一滴鲜血落入白瓷碗里,钱塘的鲜血缓缓靠近,两滴血液之中的大道因子显现。 林谦益眉头紧锁,今日自己可谓是釜底抽薪,一旦输了,就要彻底失去王上的恩宠,虽然凭借自己在士林的地位,王上一时半刻不会将自己治罪,但是钱塘那小子登上王位之后呢? 想及此处,林谦益的后背透凉,全部湿透。 这是一场豪赌,林谦益毫无退路。 文武百官亦是伸长了脑袋,静待结果浮现。 忽然,两滴新鲜血液交汇,林谦益只觉得浑身一软,瘫倒在地。 满朝文武彼此交头接耳,高宜山更是脸色煞白,震惊道“怎么会这样?” 钱万里震怒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寡人有两个儿子吗?” 满朝文武皆下跪,齐声道“王上息怒。” 林谦益的眼神充满了绝望。 钱万里沉声道“来人,把这装神弄鬼的郎中打入天牢。” 高宜山重重磕头求饶道“王上饶命,王上饶命。” 林谦益蜷缩成一团,跪地不起,“王上,微臣被人蒙蔽,有负王上恩德,还望王上恕罪。” 钱万里冷冷瞥了眼白骨,“把这具白骨丢到乱葬岗去。” 钱万里又回头,盯着林谦益,沉声道“御史大夫年纪大了,是非也分辨不清了。” 林谦益乃是八面玲珑心之人,见状,立即叩首道“老臣是年老糊涂了,看在老臣侍奉王上足足四十年的份上,允许老臣辞官回乡,安度万年。” 钱万里怔怔出神,良久,轻声道“准了。” 一场闹剧收场,钱塘的余光一直注视着那一具尸骨,直至白骨被抬出大殿,被胡乱卷成一团,不出意外就会被抛弃到乱葬岗,落了个死无葬身之地。 钱玥率二千世子府亲军将林谦益宅邸团团围住,徐天然昨夜一出林氏宅邸,看见满城的密信他就知道自己来迟了。 既然不能提前将潜藏在暗处的敌人一网打尽,现在就来个瓮中捉鳖,那些江湖人干完了活,凌晨便纷纷回到林宅,只要拿到了赏银,从此天高海阔,逍遥江湖,岂不快哉? 可惜,他们遇上了徐天然,转瞬就全被包饺子了。 钱玥此番领兵是先斩后奏,就怕上报父王一来一回 耽误时间,让这些贼人逃窜。 南宫千白、徐天然坐镇林宅门外,刚刚宿醉的林佛霖听闻自家被官军包围,心中慌张,偷偷爬上墙头瞄了一眼。 林佛霖看见领兵之人是郡主殿下,便让管家喊了一声“来者何人?” 钱玥高声道“钱玥。” 林佛霖思想斗争了许久,探出一个脑袋,问道“郡主殿下出兵围困御史大夫宅邸,可有王上旨意?” 钱玥对缩头缩脑的林佛霖十分鄙夷,沉声道“手谕稍后便至,烦请林公子稍安勿躁。” 林佛霖如何能稍安勿躁,那些招揽而来的十数位江湖人被堵在大门之内,一旦他们暴露了,让王上知道是林家策划了这一切,那就是满门抄斩的死罪。 林佛霖抬头望天,时辰尚早,父亲未归,这副重担只能落在自己头上。 不远处,花染、甲乙和李长安紧紧跟随在一名富家翁装扮的中年人身后。 苏氏宅邸,钱彬彬在百无聊赖瞎逛,都说行走江湖,自己才走了这么丁点距离就又过上了锦衣玉食的日子,这样的江湖也太没意思了。 一大早,钱彬彬发现了异样,徐天然、南宫千白、徐徐、千寻和囚牛都不见了,整座宅邸就剩下自己一个外人,而那些瞧着温柔贤淑的大姐姐们将自己看押起来,不让自己出门。 钱彬彬只能在院子里破口大骂,先骂钱塘、苏雨墨这对狗男女,再骂徐天然、南宫千白这一对忘恩负义的狗男人,直到骂无可骂,钱彬彬坐在地上,大口喘气,休息片刻。 忽然,一个身影悄然出现在钱彬彬身后,把钱彬彬吓了一跳,再认真看了一眼,那就不是惊吓了,钱彬彬差点把昨晚吃的宵夜都吐出来了。 钱彬彬后退几步,惊惧道“你是谁?” “少主,我是水。” 钱彬彬一脸疑问,眼前这个浓妆艳抹的男子,猩红的胭脂搭配稀疏的胡茬,只是看一眼就要了钱彬彬半条命,钱彬彬翻了个白眼,快晕死过去,“你丫好好说话,你究竟是谁?” “我是保护少主的死士水。” 钱彬彬无奈道“我的老大哥诶,你就别逗我了,穿成这副模样故意逗我吗?” “奉老爷命令,带少主离开。” 钱彬彬连连摇头,“我不走。” 水抬起画着浓厚妆容的眼眸,平静道“少主,得罪了。” 钱彬彬眼前一黑就昏死过去,整个人陷入了奇怪的梦境之中,他仿佛落入了一条清澈凉爽的河流里,随着流水浮沉。 再一睁眼,钱彬彬已经到了人流攒动的街道上,花染、李长安和甲乙站在老头子身后,钱彬彬旋即翻了个白眼,又躺下睡了。 可惜,这个临街的小摊没有床,钱彬彬就这么直挺挺倒在地上,钱彬彬第一反应倒不是自己摔疼了,而是怜惜一身布衣青衫。 花染刚要俯下身子将钱彬彬扶起,钱万三语气寒若冰霜,“慢着。” 花染整个人像是被冰封了一般,对钱万三的惧怕已经深深融入花染的血液之中,李长安和甲乙虽没有花染这般惧怕主子,却也没了往日轻松写意的神情,多了一份拘谨。 钱彬彬裹紧了衣服,问 道“老头子,你派了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人来绑架我是什么意思?” 钱万三淡然道“老爹想见儿子了,行吗?” 花染见老爷语气和缓了些,心里也松了口气,就怕公子到头来又惹老爷不快,大家就都没好果子吃。 钱彬彬见老头子这次还挺给面子,也不再撒泼打滚,毕竟堂堂钱氏少主这么直挺挺躺在地上也不太像话,钱彬彬站起身来,将布衣拍打干净,问道“老头子,你若是想我,人也见到了,解了你的相思之情,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钱万三平静道“你都被人当作人质关押起来了,还想回去?” 钱彬彬坚定道“我不是人质。” 钱万三看着钱彬彬紧紧攥着身上的布衣,问道“什么时候这么爱惜一件衣服了?” 钱彬彬回了句“你不懂。” 钱万三看着钱彬彬往苏氏宅邸走去,“你想清楚了,你再回去,可没有人护着你了。” 钱彬彬头也不回,挥挥手,“老头子,你放心,我的江湖我自己走。” 李长安轻声道“老爷,不能不管少主。” 钱万三一甩衣袖,淡然道“随他去。” 此番钱万三离开姑苏,亲至临安,所谋甚大,钱彬彬被困在苏氏宅邸真不是徐天然将其关押当作人质,而是临安城内暗流涌动,怕钱彬彬树大招风,若是有人趁火打劫可真没精力管他,索性将他放在苏氏宅邸之中,反而是最安全的住处。 钱彬彬重回苏氏宅邸,把照料他羊角辫小姑娘吓得够呛,“钱公子,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钱彬彬眨了眨眼睛,笑道“秘密。” 羊角辫小姑娘推门院落偏门,手捧着一大把瓜子,四目相对道“雨墨姐姐让我护钱公子周全,钱公子可不能再走丢了,不然我可没法跟雨墨姐姐交代。” 钱彬彬笑眯眯道“你叫什么名字?” 羊角辫小姑娘笑嘻嘻道“我叫苏灿。” 钱彬彬指了指苏灿手里的瓜子,一通比划。 苏灿立即将瓜子笼在怀里,紧张兮兮道“我的瓜子只分给雨墨姐姐一人。” 钱彬彬无奈耸耸肩,看来自己原先把苏雨墨一通乱骂,把小姑娘得罪了,现在想吃上瓜子可比登天还难。 钱彬彬学着徐天然,佝偻着身子,双手笼袖,静看天幕白云飘飘。 深宫之中,钱万里脸色宛如深冬的冰雪,阴寒至极。 赵敏自内屋走出,赵欣儿、冯玉兰和孙若男皆在,钱万里问道“可有胜算?” 赵敏嫣然一笑,“这句话当问王上,不该问我。” 钱万里沉声道“老乌龟已经入瓮,寡人豁出去举国一战,可有五成胜算?” 赵敏笑道“王上英明,踽步宗必鼎力相助。” 钱万里两道旨意送出,一道送给包围林宅的钱玥,一道送给钱塘,钱万里眼眶赤红,喃喃道“殊死一搏。” 钱万三走进青儿姑娘的茶肆之中,要了一坛酒,一碟蚕豆、一碟茴香豆,听着目盲说书先生侃侃而谈,陷入沉思。 钱塘刚回府,就受到了父王的旨意,连忙策马狂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5 风雨飘摇 林谦益府邸,宛如一座在狂风大雨之中飘摇的小舟,外面两千精锐大军如洪水一样将林宅淹没,而真正决胜的力量都已弯弓搭箭,准备祭出致命一击。 林佛霖为林氏满门而忧心忡忡,他怎会知道这不过是大人物的开胃小菜罢了。 钱塘风尘仆仆,拿出王上手谕,南宫千白见到手谕的那一刻,本就苍白的脸色顿时愈加惨白,惊呼:“完蛋了。” 原来钱万里命令钱塘速调拱卫临安城的五万禁军,钱塘想着拿下林谦益何至于如此阵仗,原先千白想不通的关节此时彻底通透了。 钱万里是拿整个吴越与姑苏钱氏拼了,为何朝堂之上钱万里明知那具尸骸是钱塘的,却装傻充愣,更是将钱塘尸骨扔到乱葬岗。 原来钱万里在下一盘大棋,之前千白还不太确定,现在千白完全确信围杀钱彬彬,必然有钱万里的谋划,而钱塘之死,也和钱万三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钱万里彻底疯了,他要与钱万三殊死一搏。 千白看了眼繁华似锦的临安城,若是大战一起,有多少百姓丧命,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钱塘之死,或许唯有钱万三知晓秘密。 至于钱万里知不知道,千白就拿不准。 如今的世子殿下,钱万里恐怕早已知晓他的身份,此时此刻却将千军万马交给他,就是在考验他。 若是世子殿下愿意为兄弟报仇,那么一战功成,他仍是吴越世子,若是他不听从自己号令,那么,生死皆在钱万里一念之间。 徐天然见千白神色凝重,问道:“如何破局?” 千白来不及与徐天然和钱塘细细道来,沉声道:“世子殿下,烦请立即去城外领兵,我让徐徐护卫你,切记,莫要轻启战端。” 此时此刻,彼此唯有信任。 钱塘一抱拳,翻身上马,疾驰而去,徐徐已经跃上钱塘脖颈,笑嘻嘻道:“钱伯伯,咱们走。” 钱塘嗯了一声,思绪万千。 千白让徐天然把钱玥喊来,钱玥一袭戎装,英姿飒爽,见大家神色,知道事态严重已经超出预料,平静道:“南宫公子有何吩咐?” 千白也不客套,冷静道:“郡主殿下,围住林宅,若有贼人逃窜,格杀勿论,若有贼人潜入,亦格杀勿论。但是,郡主殿下不可攻入宅邸之中。” 钱玥重重抱拳,潇洒非凡,“末将领命。” 千白回头看了眼徐天然,平静道:“咱们走一遭龙潭虎穴。” 徐天然双手拢袖,长平悬于腰际,抬头望天,淡然道:“走起。” 一袭青衫在前领路,千白、千寻和囚牛紧随其后,一行四人浩浩荡荡走向青儿姑娘的茶肆之中。 钱彬彬在苏氏宅邸,和羊角辫小姑娘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抬头望了望天,喃喃道:“咱们可是一起做买卖的合伙人,别负我?” 可惜,这么一抬头,钱彬彬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浓妆艳抹的死士水倒挂在浓密的梧桐树上,钱彬彬差点看吐了。 羊角辫小姑娘认认真真剥瓜子,似乎毫无察觉。 啊虎从厨房探头,看了眼坐在大堂之内的富家翁,啊虎不懂什么观人之道,但是凭借为首中年人的气场就觉得这位老爷定然来头不小,难不成是王上微服出巡? 这些年青儿久居王城,已然见多识广,一眼就瞧出了这位富家翁身份不俗,但是青儿练就了云淡风轻的本事,配合着啊爹的语调,弹着琵琶。 富家翁中年人备好了酒水、小菜,却不饮一杯酒,不吃一口小菜,身后站着一名姿容平凡的女子,一名儒衫剑客和一名邋遢汉子,三人虽无一丝灵力波动,但是委实看一眼就知道不是简单的人物。 富家翁中年人眯眼,摇头晃脑,听得兴起,还不忘微微点头。 顾先生说的是一袭青衫一剑斩囚牛,配合老先生沙哑的声音,故事精彩绝伦,令人身临其境、如痴如醉。 茶肆之外,一袭青衫缓缓步入其中,阿虎已经认识徐大哥了,立即从厨房蹿出来,走到徐大哥身前,鼓足了勇气,刚想要握住徐大哥的手,才发现手上沾了油污,赶紧在身上擦了擦,才伸出手,唯唯诺诺道:“徐大哥,您来了。” 徐天然握住啊虎的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啊虎,来一碟蚕豆、一碟茴香豆,温两壶酒,我们坐会儿。” 啊虎热络道:“好嘞,徐大哥,马上给您弄好。” 徐天然踏入大堂,千白紧随其后,徐徐和囚牛次之。 一袭青衫缓缓落座,千白、千寻和囚牛立于一袭青衫身后,本就空荡荡的厅堂之内,就只有两桌客人,皆是一人落座,三人立于身后。 李长安委实觉得不可思议,认真想了想,反而释然一笑。 甲乙也摸不着徐小子葫芦里卖什么药,对着李长安一通挤眉弄眼,李长安抬头望天,把甲乙急得直翻白眼。 唯独花染神情冷淡。 青儿瞧见徐大哥来了,顾先生听见徐小子来了。 啊虎端着小菜和酒水来了。 茶肆之内唯有顾先生苍凉沙哑的声音和青儿玉珠走盘的琵琶声。 顾先生眼盲心不盲,心知徐小子前来必有要事,不敢轻易叨扰,只能继续说书。 徐天然看了半晌,招招手,把啊虎叫来,轻声道:“赏银五两。” 啊虎连忙摇头,摆手道:“徐大哥,怎么能收您的赏银,回头师父和青儿姐姐还不得骂死我。” 徐天然淡然道:“啊虎,收下,他们不会怪罪你的,按规矩办。” 啊虎看了眼青儿姐姐,青儿微微点头,啊虎这才将五两银子收下,高声道:“徐公子赏银五两。” 顾先生缓缓起身,顾先生深深一揖,青儿施了个万福,这是茶肆的规矩。 富家翁中年人不为所动,花染招招手,把阿虎叫来,啊虎微微躬身,问道:“客官,有何吩咐?” 花染取出五两银子,啊虎似乎也察觉了当下诡异的处境,收到五两银子也开心不起来,却要挤出一抹笑容,问道:“小的冒昧请教客官尊姓?” 钱万三平静道:“姓钱。” 啊虎朗声道:“钱老爷赏银五两。” 顾先生、青儿一同起身致谢。 从一进屋徐天然就和钱万三较上劲,钱万三摆好了酒菜,徐天然不轻易上桌,反倒也摆上了酒菜,至于谁先退让就各凭本事了。 千白又将啊虎招来,又打赏了五两银子。 随着啊虎高亢的声音,得到了钱万三的首肯,花染出手就是十两银子。 啊虎有些为难,皱着眉头道:“钱老爷,小店有规定,一次至多打赏五两,一天至多打赏十两,您给的太多了,小店不敢接受。” 花染微微皱眉,“天底下哪里有嫌钱多的理?” 啊虎缩着头,唯唯诺诺道:“师父规定的。” 顾先生起身,拱手道:“钱老爷,这规矩是老朽定的,茶肆做的是小本买卖,银钱太重,多了接不住。” 花染刚要辩驳,钱万三拦住了花染,起身爽朗笑道:“老先生说的在理,是在下孟浪了。” 钱万三轻轻拍拍啊虎的肩膀,轻声道:“辛苦小哥搭把手,把我们这桌酒菜端到隔壁桌上。” 啊虎有些为难,徐天然微笑道:“啊虎,照办。” 啊虎只得照办。 钱万三移步到一袭青衫身前,平静道:“公子,介不介意拼个桌?” 徐天然起身,抱拳道:“前辈移步,莫大荣幸。” 第一回合较量,徐天然赢了。 钱万三刚要落座,徐天然率先说道:“前辈,他们三位是在下朋友,敢问前辈介不介意与他们落座?” 钱万三淡然道:“不介意。” 徐天然和钱万三相对而坐,千白、千寻和囚牛坐在徐天然左侧,钱万三朗声道:“公子,介不介意我的扈从一同落座?” 徐天然摆摆手,平静道:“不介意。” 花染、李长安和甲乙依次落座。 徐天然举起酒杯,以地主身份说道:“前辈,萍水相逢即是有缘,晚辈敬您一杯。” 钱万三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幽幽道:“良缘孽缘皆是缘。” 徐天然微微躬身,“干戈可为玉帛,皆在前辈一念之间。” 钱万三摇摇头,无奈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身不由己。” 徐天然叹气一声,“针锋相对、剑拔弩张、草木皆兵。” 钱万三自然听懂徐天然的意思,微笑道:“年轻人,不要学那些老乌龟说着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就说说,打还是不打?” 按理来说,徐天然于钱氏而言有功,虽说扬州截杀,钱万三能够保钱彬彬性命无虞,但是李长安、甲乙和花染的结局就不好说了。 姑苏钱氏再是财大气粗,轻易折损三位高手也是会肉疼,但是,命运仿佛跟徐天然开了个玩笑,阴差阳错又站到了对立面。 徐天然摇头道:“晚辈若是能做主自然是不打。” 钱万三轻轻抚摸翡翠扳指,深邃的眸子露出令人难以捉摸的笑意,“你怕输?” 徐天然微微摇头。 钱万三有些疑惑,不过也能明白一二,笑道:“你本就是局外人,可不入危局,结局于你而言自是无关紧要。” 徐天然再是摇头。 钱万三轻轻靠在椅背上,凝视着眼前年轻到令人嫉妒的布衣青衫,“那是为何?” 徐天然眼神诚挚,沉声道:“只为临安五十万无辜百姓。” 此言一出,李长安身躯为之一震,眼前最厌烦读书人的青衫,比自己更称得上读书人。 钱万三慵懒地看一眼一袭青衫,“临安百姓与你非亲非故,与你大道无益,何苦为区区五十万蝼蚁入局?” 徐天然沉声道:“蝼蚁何罪,蝼蚁何辜,蝼蚁何弱?” 钱万三隐约可见,一袭青衫身前一柄本命飞剑破开窍穴悬于眉心,透过人间剑,钱万三恍如看见了整座城池的人心。 这一瞬间,钱万三才认真审视站在自己眼前的年轻人,一袭青衫,不为一己之私,只为万民请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6 交锋 自徐天然进门,与钱万三交锋三次。 第一回合,钱万三摆好了酒菜,徐天然就是不上桌,偏偏要单开一桌,两者比拼耐心,终究是钱万三率先沉不住气,徐天然暗喻吴越以逸待劳,得天时占据主动。 第二回合,打赏银钱,钱万三不知规矩吃了亏,徐天然借此告诉钱万三临安乃吴越主场,地利在我不在你。 第三回合,千白、徐徐和囚牛落座,徐天然以朋友相称,虽是同桌而坐,地位千差万别,花染、李长安和甲乙在钱万三眼里不过是扈从罢了。以此,徐天然让钱万三知道,吴越同仇敌忾,得人和。 摆明了就是告诉钱万三天时地利人和皆在吴越一方,你钱万三毫无胜算。 而最终徐天然亮出人间剑,就是告诉钱万三临安的决心,吴越的决心,我徐天然的决心,你眼中的蝼蚁虽小,一旦数十万蝼蚁汇聚一起,却是一股极其庞大的力量,甚至足矣同时颠覆姑苏钱氏和吴越王室。 钱万三何等聪慧,徐天然的意思他一清二楚,钱万三眯着眼,站起身来,两只手压在桌子上,身体前倾,咄咄逼人道“吴越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又如何?这不是一场对称的国战,乃是山上宗门与世俗王朝之战,若是我妄想将吴越一举歼灭也是痴人说梦,但是丝毫不妨碍我把吴越打疼。吴越十三州,参差百万户,宛如一头强壮黑牛,而我姑苏钱氏虽小,却如同一柄锋锐的匕首,慢刀子割肉,早晚将黑牛活剐了。” 面对气势汹汹的逼问,徐天然神态自若,举重若轻,反而轻飘飘道“前辈,晚辈想请教您一个问题,不知可否?” “问。” “前辈,自大唐覆灭以来,再也没有世俗王朝与山上宗门发生冲突,晚辈细细想来,自大唐以后,天下纷乱,诸侯并起,群雄割据,每个世俗王朝都需要山上宗门的鼎力支持,而每个王朝背后都有着一个或是多个山上宗门的影子,自然就早就了当下山上、山下和平共处的局面。姑苏钱氏、吴越钱氏,一笔写不出两个钱字,为何同出一脉的钱氏宁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彻底撕破脸?” 姑苏钱氏家主钱万三,吴越王钱万里,单看名字就知道二人乃是同辈之人,虽在姑苏钱氏的祖师堂内,仍是以嫡亲血脉为尊,但是吴越立国数十年,原本名不见经传的临安一脉钱氏崛起,引得钱氏之内对钱万里的评价也是可圈可点。 可圈可点,在眼高于顶的钱氏之内,可谓是上佳的好评了。 世人皆以为,吴越钱氏和姑苏钱氏同出一脉,必然会携手与共,吴越靠着钱氏这颗摇钱树,必然会快速崛起。 不曾想,事与愿违。 出身嫡传血脉的姑苏钱氏不仅与吴越钱氏来往甚少,更有渐行渐远的趋势。 徐天然和千白只知吴越与踽步宗联手围杀钱彬彬,至于缘由他们就毫不知情了。 徐天然的小算盘钱万三岂会不知? 钱万三模棱两可道“千年来,姑苏钱氏从未受过如此屈辱,我且问你,你若是站在我的角度上,要如何应对?” 徐天然平静 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不敢劝前辈为善,只愿前辈睁眼看一看这座城,这么多无辜的百姓不该为山上的恩怨陪葬。” 钱万三瞥了眼一袭青衫,冷静道“修士内心宛如星辰大海,岂能为区区数十万蝼蚁裹足不前。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些登顶江湖之人,谁的手上不是沾满了鲜血?大修士捉对厮杀,一招一式惊天动地,剑光盈天,落在人间谁会在意有多少凡人殒命?正如凡人行路,一脚落下究竟会踩死几只蝼蚁,若是总是担心这担心那,凡人连脚步都不敢迈出,事事裹足不前,无异于作茧自缚。” 徐天然端起一杯温热的酒水,一饮而尽,淡然道“前辈,你可曾知道凡人的悲欢离合,凡人的喜怒哀乐?” “难道你知道?” “我知道。” 钱万三眼眸流露出一股异样的光芒,“看来又是一个感人肺腑的故事,可惜,老夫年岁大了,就越来越不爱听悲伤的故事,倒是越来越喜欢说些有趣的事。” “那就与前辈说些有趣之事?” “前辈,其实我与踽步宗有仇。” 钱万三一听,哈哈笑道“你小子总是语出惊人。” “那可不,从我踏进茶肆的那一刻起,我就没准备与前辈为敌,毕竟,我所在乎的不过是临安五十万百姓,前辈在意的不过是龟缩在深宫之中的钱万里和踽步宗的老娘们,咱们还是可以坐下来好好做一笔买卖。” 谈买卖,钱万三自然得心应手。 “买卖买卖,一个买,一个卖,中间就是赚头,你是要买,还是要卖,反正总得让我有赚头。” 徐天然微微点头,轻声道“买卖我是外行人,就得换玉树公子与你谈谈?” 钱万三余光从通体洁白如雪的千白身上滑过,“天机阁的玉树公子,久仰久仰。” 千白如同糟了飞升境大圆满倾力一击,顿时气血翻涌,几乎呕出血来。 现在想来,徐天然说的不错,毒舌也是门高深的功夫,若是境界够深,两片嘴皮一碰,就是不亚于飞升境的致命一击。 不过,骂人而不被人揍,前提是你的拳头要够硬,不然,人家一听怒了,才不给你聒噪的机会,只有自己的拳头硬,还特能骂,这就成了江湖最令人忌惮的人物,又令人讨厌又拿他无可奈何,这才是山上最难缠的主。 千白细细数来自己一生所遇见之人,估摸着也只有眼前的一袭青衫或许有这个潜质成为这样难缠的讨厌鬼。 千白不再胡思乱想,诸多隐秘的脉络渐次展开,千白隐约猜到了钱万三最终的目的并不是单纯想要与吴越拼死一搏。 姑苏钱氏看似庞然大物,但是守着这么一座金山,钱氏一门千年来都夜不能寐。 钱氏历代掌门人都觉得自己是一头膘肥体壮的猪,身上肉越来越多内心就越恐慌,生怕那些隐藏在江湖背后的势力向自己下手,钱氏再强,无天仙境大能坐镇便无底气。 何况,钱氏连陆地神仙境老祖也没一个,这份不安感伴随着钱氏走过了千年岁月。 士农工商,在庙堂商人的地位卑微,没想到在天道老爷的心里,商人仍是不值一提。 钱万三不是肯向命运低头之人,千白轻轻咳嗽一声,坚定道“晚辈笃定前辈在下一盘大棋,所谋之大恐令整座江湖颤抖。” 钱万三斜眸看着千白,佝偻着身姿靠在椅背上,“此话怎讲?” 千白沉声道“世俗的财富、权势于钱氏而言早已无足轻重,但是,那个深深盘踞在钱氏内心的恐惧却愈发茁壮,一股执念让前辈不惜铤而走险,一定要在天地之间搏出一个神祗之位。” 钱万三不露声色,平静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顾先生、青儿和啊虎早已寂静无声,恨不得把耳朵堵住,害怕听到自己不该听的话惹来杀身之祸。 但是,好奇心又忍不住把话一字不落都记在心上,尤其是顾先生,身为说书人,总是觉得离江湖英豪太远,头一回近距离听着鼎鼎大名的江湖大佬言语交锋,又觉得纵然今日身死也无憾了。 徐天然接过话茬,“前辈不妨换一个思路,与其铤而走险不如坐看风起云涌,以待时机,以成大业。” 钱万三听得云里雾里,如何坐看风起云涌,难不成江湖会有巨变? 徐天然平静道“前辈可知庄生、诗圣问剑天道往事?” 身为钱氏家主,自是博学强识,对于庄生、诗圣问剑天道的秘辛也略知一二,“你说的是不自量力的庄生和诗圣,一人放着寿与天齐的大长生者不做,偏要与天道试比高,一人不与诗仙争大道,不过是道心不稳、萌生退意的剑走偏锋,终究是落了下乘。” 徐天然闻言,额头青筋凸起,转瞬,又平复了心境,沉声道“其实不然,庄生晓梦迷蝴蝶,当年天道法则岌岌可危,可惜庄生看了眼偌大天下,想到自己把天道一剑斩了,自己就又要劳心劳力做起天道百无聊赖的勾当,主动兵解。诗圣不与诗仙争夺大道,不是心生退意,而是翩翩然诗仙自当成仙,而心系万民的诗圣要替天下苍生问天道一个道理,难道这天下只是修士的天下吗?” 徐天然一番慷慨之辞令人热血翻涌,千白、千寻和囚牛早已热血沸腾,反观钱万三、花染、李长安和甲乙,却毫无触动。 这一幕像极了一场春雨过后,新生的竹笋像是能听见声响一般成长,而历经岁月沧桑的老竹却冷眼旁观。 一场春雨,茫茫多竹笋破土而出,又有多少才能成长起来,成长起来又能如何,还不是沿着自己的老路前行。 钱万三看着徐天然、南宫千白炙热的眼神,忽然想起来了混小子的那句话,这是我的江湖,我自己做主。 钱万三感叹一声,“或许,有了你们这一群不一样的年轻人,江湖会多几分生气。” 李长安轻抚长须,轻声问道“敢问徐少侠,钱氏如何坐看风起云涌?” 徐天然眼眸绽放一抹亮光,“钱氏与其火中取栗,不如让我问剑天道,没了天道法则,握有天上半数银钱的钱氏何愁无法大展拳脚?” 一锤定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7 以身相许 宫墙之内,钱万里神情凝重。 钱万里本有贤王美誉,在吴越十三州兴修水利,治理水患,百姓们更是亲切地称吴越王为海龙王,更在钱塘江畔为钱万里设立龙王庙。 钱万里突然有些厌倦深宫内院的枯燥乏味,喊来左右侍从,轻车简从,来到钱塘江畔,站在百姓为歌颂自己功德而修建的龙王庙里,抬头仰望苍穹,内心愤慨道:“天道,寡人既不负吴越百姓,亦不负山上仙人,为何要让寡人承受丧子之痛,究竟是为何?” 潮起潮落,风起云涌。 钱万里无声的眼泪化作思念沉入江潮之中。 钱塘、钱江,若非生于帝王家,该是多么令人艳羡的一双孩儿。 可惜,生于帝王家,天生瘦弱的钱江连活下去的机会也没有,这能怪钱万里狠心吗? 帝王家有帝王家的规矩,纵然这规矩是血淋淋的,初衷却是为了少流血。 双生子拥有外人难以辨别的面容,若是一人承继大统,容貌几乎相同的另一人心生不轨,又是难以言说的腥风血雨。 如此说来,将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孰对孰错,未可知也。 在钱万里心里,自己唯有一个儿子钱塘,可惜,他在游历江湖之时死了,而钱万里初见钱江的那一刻就知道眼前容貌与钱塘完全一致之人并非钱塘。 那一刻,钱万里内心如同掀起了滔天巨浪,冒牌钱塘出现的那一刻,就代表着钱塘已经遭遇不测,但是,钱万里强行压抑自己的情绪,派遣自己最信任的暗卫调查钱塘之事。 抽丝剥茧,真相渐渐浮上水面,原来回归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后一时不忍得以残存的孪生弟弟钱江。 起初,钱万里以为是钱江谋害了钱塘,心中悲痛万分,妇人之仁最是害人。 所幸,暗卫传回的线索让钱万里察觉事情的真相并没有那么简单,这不是一出简单的兄弟相残,背后隐匿的敌人远远超出了自己想象。 直至钱万里从细碎的线索中猜出了幕后黑手竟然是姑苏钱氏,钱万里才开始下一盘大棋,暗中与踽步宗结盟,与钱万年密谋围杀钱彬彬。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钱万三让钱万里、钱万年皆失去了儿子,他们亦要让钱万三常常失子之痛。 踽步宗则是趁火打劫。 三方势力一拍即合,不曾想突然冒出个徐天然,彻底打乱了他们的部署,扬州折戟,钱万年身死道消,钱万里只是冷眼旁观。 时至今日,钱万里仍旧摸不准凭空冒出的徐天然一行人的意图,在扬州站在钱万三一头,到了临安城又站在钱江一头,本就是两头不讨好之事,难不成他不怕两头都得罪了? 钱万里看着滔滔江水,轻声道:“我为吴越百姓做的够多了,不负他们。” 忽然,一个声音自身后幽幽响起,“王上此言差矣,王上保境安民,让吴越百姓休养生息数十载,于吴越百姓确有大功,但是功过不能相抵,功是功,过是过,有功必会名垂青史,有过亦会遗臭万年。” 一袭青衫随风飘荡,俯首作揖。 钱万里扶栏远眺,“原来是你。” “草民徐桐,拜见王上。” “你究竟是什么人?” “一介江湖游侠。” “如你这般胆大包天的江湖游侠可不多见。” “王上过奖了,估摸着当今天下独一份。” “年轻人口气不小。” “草民不敢,只希望王上悬崖勒马、铸甲销戈。” 钱万里城府深沉,深邃的眸子令人难以看出任何情感流露,“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今人打上门来,难不成吴越仍要捏着鼻子委曲求全?” “王上,若是草民所料不错,钱万三正等着吴越大军上门,一旦吴越大军受挫,吴越军心涣散,吴越国就岌岌可危了。” “他钱万三有这么大本事,纵然姑苏钱氏赌上压箱底的实力,我就不信他能尽屠我吴越五万禁军,纵然五万禁军全军覆没,吴越尚有十万边军,就看他钱万三胃口够不够大?” 徐天然知道吴越王已经彻底癫狂了,他彻底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早已将江山社稷抛之脑后,赌上吴越国运,只求与钱万三殊死一搏。 这是钱万三喜闻乐见的结果。 钱万三已经在临安城方圆百里之内布下大阵,他要以一宗之力硬吃吴越,只要打垮了吴越的军心,踏平吴越祖庙,吞噬吴越国运,开启终极武器,那么钱万三就能借吴越国运强行破开天门,踏出商贾之道,在二十四圣神祗之上再添一个位置。如此一来有了长生者压阵的姑苏钱氏就不再是别人眼中的一头肥猪,而是成了真正的巨兽。 这一战,姑苏钱氏战力齐出,单单飞升境不下十人,其中不乏两榜高手,飞升境以下更有数千供奉、客卿、门客,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些得了钱氏无数好处的江湖人早已蓄势待发,在这些修士眼里,区区凡人大军,何足挂齿? 徐天然无奈道:“王上为何要一意孤行,难道不知战事一起,必将生灵涂炭吗?” 吴越王面无表情,寒若冰霜道:“我儿子都死了,还有什么可牵挂的。” “你不止一个儿子。” “来历不明的人罢了。” “你在怀疑他?” “不,我从未怀疑他,因为我从未相信过他,他只是我的一颗棋子,一颗把幕后大鱼钓上来的鱼饵罢了。” “我替他感到不值。” “不为人父,不知其心,我在塘儿身上倾注了我全部的希望,我为他铺路搭桥,只希望有朝一日他可以脱离这世俗的枷锁,成为开天辟地的一代宗师。” 钱万里说到此处,难得流露出几分激动神情,转瞬,钱万里的情绪渐渐平缓,摇头道:“现在说这又有何意义?” 钱万里一手开创了吴越江山,但是他知道世俗王朝长则三百年,短则数十年,兴亡之道皆在民心向背。他不愿子孙后代如自己这般戴着沉重的枷锁活着,抬头看看那些传承数千年的宗门,过着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日子,虽然自己颇有些修行资质,但是到了化神巅峰也走到了尽头。钱万里耗费银钱、资源无数,终于铸造了钱塘百年难得一见的修行天才。 钱万里希望钱塘厚积薄发,延请名师悉心栽培,一旦钱塘跻身一品,破镜之快将令整座江湖为之惊叹。 钱塘是钱万里毕生的希望,他死了带走了钱万里人生最后的念想,在他看见重返临安的钱江那一面起,钱万里的心已经死了。 徐天然想起了杏花村的那位憨厚汉子刘三,在喜儿死去的那一刻,刘三的心也死了。 但是,刘三心死了,只能带着三尺白绫,独自一人与这冰冷的世界别离。 而身居高位的钱万里,他心死了,能够带着成千上万的人一起陪葬。 “如果他从不希望按照你的意图生活呢?” 钱万里青筋暴起,“这不可能。” 徐天然将一本厚厚的札记递给钱万里,钱万里看着厚实的札记,一把打翻在地,坚定道:“休要动摇我的决心。” “王上,世子殿下是一位宅心仁厚值得尊敬的人,他虽出身富贵,却体恤百姓,正是如此,那一趟游历江湖,他才会不惜得罪姑苏钱氏,更怕引起吴越和姑苏钱氏争斗,选择一人悄无声息死去。” 钱万里摇头晃脑,双手挠头,灰白黯淡的头发散落,钱万里如癫如狂道:“不会的,塘儿不会舍我而去,他是被你们害死的。” 突然,徐天然只觉背后一凉,一抹剑光袭来,直取后心,下手之歹毒可见一斑。 徐天然极为谨慎,一入龙王庙就探出神识,整座龙王庙的一举一动皆了如指掌。 青影一闪,一剑落空。 徐天然转过身来,眼见一名黑衣人手持纤细长剑,若非自己早有准备,想要躲避这突如其来一剑难如登天。 钱万里恢复了几分清明,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徐天然后方,嫣然一笑道:“徐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徐天然双手抱拳,微笑道:“赵宗主莫不是是看上徐某了?一路尾随晚辈,是馋晚辈的身子?” 赵敏笑嘻嘻道:“姑奶奶还真馋徐公子鲜嫩的身子,就看徐公子让不让我尝尝鲜?” 徐天然打了个寒颤,“赵宗主厚爱,晚辈承受不起,论起年纪,赵宗主当晚辈的祖宗都够了。” 赵敏仍是双十年华容貌,姿容绝美,修行天魔舞,身姿曼妙,全身柔软无骨,是江湖人心中不可多得的尤物。 没曾想被一袭青衫一通嫌弃,赵敏也不生气,眼前的混小子真的当自己孙子都不够年纪,自己何必与他一番见识。 赵敏骤然出现,徐天然知道钱万里已经覆水难收,这一仗在所难免。 临安城外禁军大营。 钱塘手持吴越王手谕、虎符,调动五万禁军。 大军一刻也不敢耽搁,短短两个时辰就开拔,直奔临安城而去。 大军行至半道,千白骑着啊黄而来,拦住了大军去路,让钱塘领军前往龙王庙。 钱塘二话不说调转方向,改道龙王庙。 忽然,一名披甲士卒战马受惊,战马狂奔。 钱塘刚扭头看一眼,那名即将跌落马背的披甲士卒突然身形暴起,猛然一剑袭来,钱塘眼见避之不及。 霎时,一名黑衣小童乍现,轻盈落在剑尖之上,凌厉一剑顿时悬停半空,黑衣小童随之轻轻一脚踢翻了骑卒的头盔。 一头如瀑长发飘落,徐徐双手笼袖,皱眉道:“欣儿姑娘,这就不太厚道了,我爹都饶了你一次了,再饶你一次你可得以身相许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8 多余 赵欣儿眉头微皱,黑衣小童的本事她是领教过了,当即没了斗志,索性将佩剑归鞘,一副握手言和的姿态。 徐徐反倒觉得这娘们有些意思,笑道“欣儿姑娘这是准备束手就擒了?” 赵欣儿无奈叹息道“我反抗就能逃脱得了?” 徐徐伸出大拇指,点头道“欣儿姑娘真是天底下最明事理的女子。” 赵欣儿不再搭话,原本她就反对师父离开阴山,远道江南掺和钱氏的糟烂事,可惜老祖一再坚持,赵欣儿再是深得师父恩宠,在老祖跟前也说不上话,只能勉为其难跟着师父南下。 入扬州,围杀钱彬彬,冯大娘、孙二娘身受重伤,至今伤势并未痊愈,赵欣儿又被一袭青衫俘虏,若非徐天然放过自己一马,待姑苏钱氏的豺狼虎豹赶来,自己想死都难。 赵欣儿是没脸面再求着徐天然放过自己,如今又一次被俘,赵欣儿早已看淡生死,踽步宗虽是江湖一流大宗,但是想要轻易撼动姑苏钱氏的根基,赵欣儿根本就不看好。 仔细想想,数千年来惦记姑苏钱氏的势力犹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可是姑苏钱氏还矗立在那,足矣说明很多问题了。 再说了,天底下最精明的就是生意人,师父是翩然仙子,如何能与这些锱铢必较的商人掰手腕? 事态紧急,钱塘朝徐徐一抱拳,转瞬领着五万禁军赶往龙王庙。 千白翻身上马,啊黄四蹄如飞,折身返回临安。 千白笃定钱万三身上还有杀手锏,他想要的只是吴越国运,而龙王庙乃吴越百姓为吴越王立的庙宇,汇聚了吴越百姓对吴越王的信仰之力,正是这股信仰之力成就了吴越立国的根基。 这一座小小的龙王庙紫气萦绕,正是吴越国运所在,一旦吴越王无德,尽失吴越民心,信仰之力溃散,国运岌岌可危,钱万三就会出手抢夺国运。 吴越兴亡,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候引来诸多势力抢夺,天下最为富庶的吴越十三州百姓就要颠沛流离,承受战争之苦。 这一幕,钱万三视若无睹,世俗王朝之事他不在乎,只要自己跻身陆地神仙境,不论谁执掌吴越十三州土地,都要在自己面前低下头颅,接受自己的册封,宛如天机阁之于昆仑,剑宗之于西域。 这一幕,徐天然不愿看到,走过这么远的江湖,见过了北獒苦寒,见过昆仑艰辛,难得见一片乐土百姓安居乐业,他想要守护这一份来之不易的和平。 赵敏仗剑而立,白衣飘飘,仙气飘渺,不染一粒尘埃。 徐天然布衣青衫,长平悬于腰间,与寻常落魄书生无异。 吴越王眼眸时而混沌,时而清明,赵敏知道吴越王是靠不住了,当下想要与姑苏钱氏斗,唯有寄希望于世子殿下了。 远处烟尘滚滚,钱塘尚且来不及披甲,着一袭紫衣而来。 吴越王远远就瞧见了钱塘,霎时,眼眶凸起,眼眸通红,暴怒道“你来作甚?” 钱塘策马疾驰,距离父王百余步翻身下马,跪地行礼道“父王,儿臣领兵前来护驾来迟,还望父王赎罪。” 钱万里双拳紧紧攥着,骨骼发出清脆的响声,怒斥道“寡人让你前往临 安城捉拿贼子,你却领兵将本王围困,你想造反吗?” 钱塘头颅重重磕在地上,平静道“儿臣不敢。” “哼,我看你什么都敢,想当吴越王就来啊,砍下我的头颅,你就是吴越的王了。” 钱塘痛哭流涕道“父王,儿臣丝毫不敢有不臣之心,只为拱卫龙王庙,不让钱万三窃取吴越国运。” “只是不敢有,不是不想,好啊,寡人养出了好大一条白眼狼,这王位你想要就拿去,寡人只有一个请求,拿着寡人的人头登上这王位之后把钱万三、钱彬彬一并杀了,拿到寡人坟前来祭拜,寡人死也瞑目了。” “父王,我是您儿子,我们是骨肉至亲呐,只要父王罢兵言和,这一道难关咱父子一起扛。” 钱万里眼眸里流露出厌恶神情,“父子?哼,天大的笑话,我的儿子已经死了,我也该死了。” 钱塘宛如遭到雷击,声音颤抖道“我也是您的儿子啊。” 钱万里的眼神里流淌出来的皆是憎恶,“寡人只有一个儿子,没有你这个贱种,若非塘儿死了,我也不想活了,寡人早就杀了你。” 钱塘颓然瘫软在地,喃喃道“原来在您心中,我本就是个多余的存在。” 赵敏见状,心知不好,赵敏可不在意眼前的世子殿下是钱塘还是钱江,只要能为自己所用,他是钱江又如何?赵敏只是怕钱万里和钱塘一同沉沦,吴越群龙无首,以踽步宗一宗之力如何抗衡姑苏钱氏? 此番赵敏率领踽步宗顶尖战力远道而来,就是为了完成老祖交代的使命,颠覆姑苏钱氏,旋即徐徐图之,以踽步宗的渗透能力,得到姑苏钱氏的财力支持,不出百年,踽步宗定然能成为比肩、乃是超越剑宗的存在。 赵敏亦是果决之人,腰肢一扭,如同鬼魅一般轻飘飘一闪而过,祭出踽步宗最强悍的天魔剑法,眨眼就要取下钱万里的头颅。 千钧一发之际,黑衣暗卫死死护在钱万里身前,纵然赵敏的一剑已经刺穿了他的心脏,双手仍是紧紧抓住赵敏的飞剑。 赵敏身形稍稍迟滞,钱塘就已经反应过来,大喊一声“护驾。” 徐徐歪着脑袋,问赵欣儿,“欣儿姑娘,我这就不太懂了,为何你师父要杀钱万里,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赵欣儿与师父朝夕相处,她自然知道缘由,只是她知道,这一步踏出,踽步宗彻底陷入两难境地。 赵欣儿闭口不答,实是难以启齿。 赵敏已然发现钱万里和钱塘的裂痕已经无法修补,两人之间只能有一人活着,钱万里彻底癫狂了,她迅速决定站在钱塘一边。 赵敏不怕钱塘脱离自己掌控,自己握有钱塘的秘密,若是他的秘密被公诸于世,那么他这个王位也坐不稳,正是如此,赵敏才会当机立断,寻思着立即杀死钱万里,不要让吴越在内讧中损失力量。 与钱塘大惊失色不同,徐天然双手笼袖,优哉游哉,不知是否因为见多了悲欢离合,徐天然觉得自己心性愈加凉薄,既然一心求死,便自己去死,别拉着整个吴越一起陪葬。 徐徐押着赵欣儿缓步走到徐天然跟前,笑道“爹,我又抓一只俘虏回来了。” 徐天然尴尬一笑,“欣儿姑娘,又见面了。” 赵欣儿更加尴尬,无奈道“只能听从徐少侠发落了。” “不敢说发落,只求欣儿姑娘不要再我眼前晃荡了。” 赵欣儿媚眼如丝,看一眼一脸愁容的青衫公子,不禁莞尔,“怎么听着倒像是你被我俘虏了。” 徐天然悻悻然道“么得法子,我一见着漂亮姑娘就两腿发软,怕得紧。” 踽步宗修行天魔心法,不论是天魔舞,还是天魔剑法,皆是魅惑十足的招式,久而久之,踽步宗的女子各个举手投足间皆是魅惑天成的尤物,纵然是外表清纯的赵欣儿,也是让人垂涎欲滴的美人。 赵欣儿嘴角微微扬起,“还以为徐少侠是坐怀不乱的君子,现在看来,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徐天然不再言语了,多说多错,不如不说。 钱塘厉声道“赵敏,你胆敢谋害我父王,真当吴越没人了?” 赵敏微微一笑“世子殿下,我这是在帮你,怎么反而冤枉好人呢?” 钱塘怒道“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是想让我背上弑父的骂名吗?” 赵敏笑道“世子殿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骂名自然由我替你背上,但是你想坐稳吴越王的位置,我们两方精诚合作,之后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呢?” 钱塘毅然决然道“你们以为我想做吴越王吗?” 钱塘长叹一声“谁稀罕这狗屁吴越王,若非答应了大哥,要让吴越百姓过上好日子,我何苦回到这个根本就不需要我的家。” 望海渡,距离龙王庙约莫十里,苏氏家主苏离念和苏雨墨比肩而立,苏雨墨远远望着那一抹紫衣,神情复杂。 苏离念看着爱徒黯然的神色,关切道“墨儿,你要想清楚了,你心里究竟爱的是钱塘,还是钱江?” 原来,苏雨墨也觉得奇怪,青梅竹马的钱塘为何会对自己生出好感,这么多年在自己眼里,钱塘不过是自己弟弟,而钱塘也从未把自己当成女人,常常一见面开口便是墨哥。 或许,女子大多都比男子早熟,自小苏雨墨对钱塘的喜欢就超出了朋友、兄弟的范畴,而钱塘却浑然不知。 直至他游历江湖归来,恍如变了一个人似的,与自己说话不再是从前无拘无束的模样,反倒是恪守礼仪,毕恭毕敬。 原来以为钱塘长大了,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混小子了,成了真正的男子汉,如今得知,钱塘已经死了,苏雨墨甚是伤心,而眼前的男子竟然是钱江,钱塘的孪生弟弟。 难道这一份情终究是错付了吗? 苏雨墨眼眸低垂,回想与钱塘的点点滴滴,自他归来之后,宛如一颗豆子在心底发芽滋长的情感与从前的完全不同。 男女之事,说不清、道不明。 苏雨墨内心乱如麻。 苏离念看出了宝贝徒儿内心的混乱,平静道“先别想了,就问你愿不愿意帮他渡过此番劫难?” 苏雨墨沉思片刻,微微点头。 苏离念不再言语,一心盯着龙王庙,既然决定了,苏氏一门就与世子殿下站在一起,福祸相依,同舟共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9 是为语桐 海风拂过,大潮袭来。 钱万里看着面露失望之色的钱江,问道“塘儿与你说了什么?” 钱江平静道“大哥告诉我,他无法在您跟前尽孝了,让我代他尽孝,照顾好父王和玥儿,更让我低头看一看吴越百姓,看一眼天下百姓,让我肩负起这份重担,让吴越百姓过上好日子,让天下百姓过上好日子。” 钱万里不再作声,回想起这几年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为仇恨乱了心境,与踽步宗和钱万年密谋姑苏钱氏更是一手昏招。 钱万里默不作声,看着堤岸之上潮起潮落,叹息道“记得将我和塘儿葬在一起。” 话音未落,钱万里灵力暴涨,浑身窍穴炸裂、金丹破碎。 霎时,迎着龙王庙而来的潮水被灵力旋风吹落,潮水骤然褪去。 不知自己到底是钱塘还是钱江的世子殿下眼睁睁看着父王缓缓倒下,最后一刻,他的眼眸流露出一丝释然。 钱万里死了,对钱万三也有了交代,与踽步宗的同盟也随之瓦解,他自己的罪孽自己带走,留下的仍是一个干净的吴越。 徐天然以心声告诉钱塘,“不论你是钱塘还是钱江,你都是吴越世子殿下。” 钱塘猛然惊醒,疾步上前,扶住父王的尸身,内心滋味难以言说,冷峻的神情仿佛没有太多的悲伤,但是徐天然知道,三哥心里的痛不比自己来的少。 关帝庙四金兰,陈敬塘虽是孤儿,却自幼得到师父悉心教导,曾经因情事而颓废,但是如今看来,他的命算是最好的,既得长辈之爱,又抱得美人归,真是羡煞旁人。 钱塘生于帝王家,却是那个被舍弃的瘦弱婴儿,他虽不曾说过自己往事,但是徐天然知道他心里多么渴望得到家的温暖,得到父亲的认可。 耶律大石亦是草原大王子,可惜是不得宠的大王子,在天京城为质五年,尝尽了人间心酸,归途更是遭受弟弟截杀,九死一生回到北獒,卧薪尝胆,终于手刃仇敌。但是,他背负弑父之名,他的内心终归难得平静。 徐天然也是晋王府庶出的小王子,可惜并无修行资质,只因为王后所忌惮,娘亲惨死在大哥、王后手上,自己流落江湖,虽得遇老白和先生,竟为自己强行开出一条登山之路,但是娘亲蒙难带来的创伤一生难以愈合。 钱万里死了,一了百了,留给钱塘的却是一个烂摊子。 赵敏大喜过望,朝着钱塘施了个万福,笑道“恭贺世子殿下,哦,现在要改口称吴越王了。” 钱塘置若罔闻。 赵敏身前躺着那名为了护驾而奋不顾身的暗卫,一袭黑衣被鲜血浸湿,直挺挺躺在地上,在场所有人都没注意到方才他的壮举多么感人,只觉得是理所应当,身为吴越王的暗卫就要为守护吴越王付出全部的代价,包括最为人所珍视的性命。 可惜,他拼尽了性命想要守护的王却自己了结了性命,这是多么令人唏嘘的结局。 早知如此,还不如让赵敏把钱万里一剑杀了。 但是,徐天然知道,纵然这名暗卫提前知晓了结局,他仍会挺身而出,这便是自己的命,他死了,妻儿能活,能有抚恤银两,能过上好日子,他若不死,妻儿和自己都活不了。 一袭青衫缓缓朝着赵敏走来,浑身气机流转,灵力内敛,但是身上流露出来的杀意却令人毛骨悚然,赵敏亦是如临大敌。 赵敏飞剑出鞘,悬于身前,“徐公子,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可别自相残杀。” 徐天然根本懒得抬眼看赵敏,只是从赵敏身前经过,在黑衣暗卫的尸身前蹲下,一挥手将自己青衫割裂一大块,将连名字都不曾留下的暗卫尸首盖起。 众人的目光第一次落在这名被忽视的暗卫身上,才猛然记起原先暗卫奋不顾身救主的那一幕,皆为之动容。 徐天然将他的双目合上,轻声道“想活的人拼了命救下想死的人,结果,想活的人死了,想死的人也死了,怪哉怪哉,早知如此,不如别拼命了。” 转瞬,一袭青衫又轻轻摇头,“可惜,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有你难言的苦衷,你尽忠职守,你慷慨赴死,而这一切在别人眼里不过是理所应当罢了。” 暗卫乃是吴越王亲手掌握的吴越谍子,钱塘根本不知眼前暗卫的身份,也叫不上他的名字,或许他本身就没有名字。 赵敏一脸疑惑,不过是区区一名化神境死士,至于让身为天之骄子的青衫刀客如此感慨? 赵敏小心戒备,一袭青衫虽然只是飞升初境修为,但是赵敏内心极为忌惮他,总是隐约觉得眼前的青衫完全有威胁到自己性命的手段。 赵欣儿亦是流露出诧异神色,为何眼前的青衫刀客总是在意别人毫不在意之事呢? 在姑苏钱氏眼中,只在意吴越国运,在师父眼中,只在乎击垮姑苏钱氏,而在钱塘眼中,在意的是父亲、宗族、社稷,而他却为一名死士而感慨万千。 徐天然站起身来,朝着赵敏抱拳,笑嘻嘻道“赵宗主,晚辈有些小恩怨与踽步宗算算,不知可否?” 赵敏两条柳叶眉微微皱起,问道“扬州结下的小恩怨?” 徐天然摇摇头,“非也非也,小小的杀母之仇而已。” 赵敏、赵欣儿皆是身躯一颤,徐天然云淡风轻的言语中暗藏杀机,一袭青衫焚杀诀自动流转,漆黑杀意水银泻地,原本和善的面容转瞬变为一尊嗜血杀神。 赵敏不明所以,“你母亲是何人?” 徐天然沉声道“徐语桐。” 十余年前的往事浮上心头,赵敏讥笑道“原来是你这贱种,怪不得一直坏我好事。” 晋国王后赵容烟出身踽步宗,当年追杀徐语桐的势力之中不乏踽步宗高手,毕竟黄雀大半谍子皆出自踽步宗,不然李天勖如何能饶过赵振调动黄雀去追杀徐天然母子。 这一份仇恨,徐天然牢记于心。 身为踽步宗宗主,赵敏自然参与了当年谋划,若非赵敏向李克敌施压,李克敌如何能不追究赵容烟和李天勖的罪责? 私自调动黄雀已然是重罪,但是,李克敌为了宏图大业,不能失去踽步宗的臂助,最终只能将这份遗憾悄悄埋在心底。 李克敌终究不是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情痴,而是胸怀天下的一代雄主,在江山社稷面前,儿女私情不足挂齿。 扬州之战,徐天然无力围剿踽步宗众人,只能放任她们离去,此时徐天然可以腾出手 来好好与踽步宗说说理了。 赵敏斜眸笑道“就凭你?” 千寻秋水送出,徐天然左手长平,右手秋水,眼眸漆黑如墨,一声不吭,朝着赵敏一行人而来。 唯听见那着青衣的魔神淡然道“就凭我。” 徐徐摩拳擦掌,掰着手指,歪着头,朝赵欣儿微微一笑,“欣儿姑娘,我劝你别看我们打架,我怕你会喜欢上我爹。” 赵欣儿刚要辩驳,徐徐已经没影了。 诚然,以徐天然一行人的实力已经足以开宗立派,而顶级战力足以比肩宗字头的山上宗门。 赵敏乃是飞升境大圆满修士,可谓是江湖最顶尖的大修士,但是徐天然面对赵敏丝毫不心虚,一袭青衫热血翻涌,心里唯有一个念头,手刃仇人。 冯玉兰、孙若男和赵青萍三位飞升境巅峰修士翩然落在,立于赵敏身后,莫说眼前区区飞升初境的青衣,饶是再来三位飞升境巅峰她们也浑然不惧。 忽然,天上出现一抹黑影,一名矮小的黑衣童子双手笼袖,对青衣说道“爹,上阵父子兵,儿随你一起为奶奶报仇。” 徐天然葫芦之中一柄袖珍飞到破空而出,悬于九天之上,散发出淡淡的刀芒。 徐天然拢共八柄袖珍飞刀,尸山、首生、凤凰、白衣、杨柳、黉舍、铁锤和银粟,各自代表着对自己最为重要的八个人,而凤凰象征是自己娘亲,凤栖梧桐轻鸣,是为语桐。 凤凰飞刀在天空俯瞰人间,亲眼看着徐天然为娘亲复仇。 赵敏微微摇头,“莫说你父子俩,纵然是五万禁军也休想将我们留下。” 赵敏一行四人,除去已经被俘虏的赵欣儿,仍剩下一名飞升境大圆满修士和三名飞升境巅峰修士,她们自然不会耗尽灵力与五万禁军死磕,但是她们想逃,若无大阵师压阵或大修士牵制,五万大军却也留不住她们。 徐天然拖着两柄尚未出鞘的纤细狭刀独自前行,徐徐静待时机,第一刀要让爹先行挥出,这是埋藏在爹心中十余年的仇怨,徐徐毫不担心徐家父子俩能打赢赵敏一行四人,唯担忧爹用力过猛,走火入魔了该怎么办? 望海渡,苏离念和苏雨墨跃上飞剑,转瞬便翩然落下,立于钱塘身后,随时准备出手相助一袭青衫。 钱塘亲自背着父王的尸首放置在吴越王的车撵之上,看了眼苏雨墨,又低下头,想开口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插一句,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苏雨墨亦是眼眸低垂,两人各有心事,这一团乱麻的糟烂事让两人刚刚靠近的心又疏远了。 苏离念平静道“雨墨,你留下来保护世子殿下,为师助徐少侠一臂之力。” 钱塘看了眼一往无前的徐天然,沉声道“苏门主,这一战让他自己来,我们就不要插手了。” 苏离念难以置信道“这不是白白送死吗?纵然加上我,也未有必胜的把握,难不成靠那一对父子俩就能赢?” 钱塘凝眸远眺,看着一袭青衫飘荡,轻声道“苏门主不信,赵敏也不信,这就对了。” 布衣青衫,猛然重重踏出一步,宛如陨石落在地面之上,灵力涟漪撕裂周遭空气,一阵狂风拂过。 长平、秋水出鞘,刀芒千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0 天魔剑阵 赵敏露出不屑的神情,中看不中用的招式,转瞬,佩剑出鞘,迎着一袭青衫而来。 冯玉兰、孙若男和赵青萍随之行动,忽然,一抹黑影出现在三人面前,小小的个头,却佝偻着身子,像个小老头,说起话来老气横秋,“爹,那老娘们你来砍,剩下三人我来挡。” 徐天然一心向前猛冲,根本没听见徐徐的话,冯玉兰看着眼前的黑衣小童,不禁讥笑道:“这爷俩倒是一个比一个口气大。” 徐徐瞪大了眼眸,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担惊受怕道:“老婆婆,你看着好厉害的样子,看在我可爱的份上,下手轻点呗。” 冯玉兰外号虽是冯大娘,但是模样不过三十余少妇模样,被徐徐叫一声老婆婆,额头青筋凸起,厉声道:“你叫我什么?” 果然,天下女子都一样,爱美、怕疼、怕老,饶是冯大娘称呼的冯玉兰也希望年轻后生喊自己一声冯姐姐。 可惜,眼前的混小子这么不懂事,冯玉兰下手便愈加狠辣,出手便是倾力一击,灵力排山倒海而来。 赵青萍吃过徐徐的苦头,眼前的小子诡异的招式让她都摸不准他的修为,小声提醒道:“冯姐姐,这小子有古怪,小心。” 果然,徐徐眼眸闪过一轮明月,转瞬,气机暴涨,面对冯玉兰的浩瀚灵力岿然不动,只是轻轻一挥衣袖,汹涌而来的灵力皆被黑衣小童收入双袖之中。 冯玉兰也甚是惊讶,稍稍愣神,孙若男和赵青萍抓住时机,迎面袭来。 方才徐徐月轮眼闪烁,复刻了赵敏的修为,此时他拥有赵敏飞升境大圆满境界,更是对踽步宗的招式了然于胸,这一招袖中乾坤正是跟赵敏学来的,让冯玉兰猝不及防。 孙若男和赵青萍一左一右夹击徐徐,二人天魔剑法皆是炉火纯青且各有千秋,孙若男生性沉稳,剑招扎实,以防守见长,赵青萍则是相反,剑招狠辣,皆是致命杀招,二人配合相得益彰。 若是徐徐复刻的不是赵敏修为,对天魔剑法不甚熟悉,纵然有飞升境大圆满境界同时应对两位飞升境巅峰修士夹击,也难以占据上风。 赵青萍一剑接一剑递出,愈发觉得眼前的黑衣小童难缠,觉得眼前的对手不是别人,仿佛是另一个自己。 黑衣小童对天魔剑法的参悟远胜于赵青萍和孙若男,让赵青萍和孙若男开始怀疑,黑衣小童莫不是潜藏在踽步宗之内的谍子不成,不然如何能将天魔剑法修行至大圆满之境。 孙若男旧伤未愈,短短五十余回合,就感觉灵脉窍穴传出撕裂一般的疼痛,显然是刚刚愈合的灵脉又剧烈的灵力流转撕裂。 孙若男知道,必须速战速决,不然长时间拖下去对自己极为不利。 孙若男以心声告知赵青萍和冯玉兰,三人不约而同后退百余丈,赵青萍居中,冯玉兰和孙若男居两侧,三人摇身一变,幻化出一袭魅惑裙装。 徐徐双手抱胸,饶有兴致欣赏起来,还不忘笑嘻嘻点评道:“三位婆婆,我还小,可别诱惑我,我爹知道了会打我的,要不你们勾引我爹去。” 忽然,一颗石头袭来,正中徐徐脑袋,徐徐捂着脑袋,满地打滚。 徐天然青蛇杀意和黑猫杀意滚滚袭来,似秋风袭过,落叶纷飞。 赵敏身形暴退,眼前的青衫实在难缠,赵敏轻哼一声,浑身柔若无骨地摆动,徐天然看一眼只觉得天旋地转,满脑子靡靡之音响起。 但是,徐天然想要将视线转移竟然都做不到,天魔剑法攻守兼备,尤其是将天魔剑法修行至大圆满境界的赵敏,实力足以比肩武评前十高手。 而天魔剑法最大的杀手锏是魅惑,宛如舞姿的剑法摄人心魂,徐天然不经意间就被赵敏的天魔剑法折腾的晕头转向。 天魔剑法暗合天魔舞神通,似剑非剑,似舞非舞。 徐天然只觉得眼前景致纷乱,渐渐双眼开始迷离,识海之中靡靡之音愈加响亮,神魂皆在哀嚎。 苍穹之上,飞刀凤凰刀芒渐渐暗淡。 原本赵敏可没想在区区飞升初境的徐天然面前使用天魔剑法魅惑神通,奈何徐天然实在难缠,若是再给他一些时日,恐怕真的要让整座天下为之震惊。 赵敏感叹一声,“可惜了,你还是沉不住气,若是再过几年来寻仇,还真的让我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突然,徐天然识海一阵剧烈震荡,神识大鲲拔地而起,化身为鹏,扶摇直上。 徐天然的神识恢复了清明,凤凰迸发出灼热的刀芒,闪耀天际。 赵敏内心震惊道:“这不可能。” 徐天然的神魂之强早已远超赵敏的认知,或许,他的神识早已超出了飞升境的范畴,触摸到了那修士们梦寐以求的境界。 徐天然不准备和赵敏耗下去了,灵力微动,腰间的葫芦一闪而出十八道身影。 赵敏认得那是钱万年的十八铜钱阵,赵敏更加不可思议,“你竟然把十八铜钱阵收服了。” 徐天然宛如嗜血杀神,咧嘴笑道:“雕虫小计而已。” 赵敏后背一凉,当下形势由不得自己托大,身形暴退。 十八铜钱阵十八傀儡宛如流星雨一般追逐赵敏,飞升初境的徐天然能让飞升境大圆满的赵敏如此狼狈,传出江湖必然引起轩然大波。 赵敏在天际划过一道圆弧,猛然垂直落下,徐天然心中大惊,她要与冯玉兰、孙若男和赵青萍会合,赵敏如此大费周章必然留有后手。 徐徐眼见赵敏径直落在自己头上,身形一闪,躲过赵敏悍然一剑。 徐徐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老婆婆,吓死宝宝了,差点就被你一屁股坐死了。” 赵敏懒得理会徐徐的胡言乱语,与三人一同列阵,取代了赵青萍的阵眼之位,天魔群舞,亦是天魔剑阵,一位飞升境大圆满和三位飞升境巅峰的力量汇聚在剑阵之中,杀力之强悍已然超越了天地禁制,通俗说就是赵敏主持的天魔剑阵单论杀伤力已然达到半步陆地神仙的境界。 人间天下不似妖界,陆地神仙境和天线境大能皆不可在人间出手,一旦触犯法则,便会被天道所镇压,但是许多根基深厚的宗门则另辟蹊径,通过阵法将战力发挥到极致,以此超越天地法则的限制。 徐天然眉头紧蹙,面对陆地神仙自己出剑毫不犹豫,何况区区半步陆仙,可惜,之前在妖界,自己不过起到牵制作用,正面硬扛半步陆地神仙,除非是活腻了。 徐徐也是一脸无奈,自己月轮眼再强,也只能复刻一人修为,如何能复刻整座大阵,毕竟自己分身乏术。 赵敏、赵青萍、孙若男和冯玉兰四人配合娴熟,赵敏居中调度,天魔齐舞,手上剑花行云流水,令人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赵敏扭动纤细的腰肢,轻轻跃起,宛如天仙下凡,翩然一剑径直朝着一袭青衫袭来。 徐天然神识鲲鹏一声悲鸣,徐天然才猛然回过神,下意识躲避长剑。 徐徐的目光也渐渐涣散,双腿已经不由自主跟着赵敏翩然起舞,苏离念眉头紧锁,“大势已去,此时我再出手也毫无意义了。” 诚然,此时苏离念出手想要打破剑阵,徐天然一臂之力已无可能。 飞升境大圆满和飞升境巅峰,看似一小境界之差,实则天差地别,尤其捉对厮杀,飞升境大圆满稳操胜券。 毕竟能修行至飞升境大圆满已然是站在了这座江湖之巅,皆是天之骄子,无一是废柴,而半步陆地神仙与飞升境大圆满相比,虽半步之差,却云泥之别。 天地人三境,直至天镜得以俯察宇宙之大,运用天地之力,一剑断江、脚踏山岳不在话下。 但是,一旦突破天镜的桎梏,触摸到陆地神仙境的门槛,就能踏出大道,运用法则之力。 赵敏翩翩起舞,徐天然只觉得头疼欲裂,纵然自己神识之强在天魔群舞之下,也只能疲于应对。 徐徐摇头晃脑,小小身形跟着赵敏一起起舞。 钱塘神情冷峻,命令一万禁军弓弩准备,一旦徐天然彻底败下阵来,就将四个老娘们射成刺猬。 天下诸国大军都会装备杀伤力极强的大弩,更有一种名为灭神弩的巨弩,单单操作就需要一千名士卒,而巨弩之上所刻阵法更是能储存灵力,专门对付飞升境大修士。 富庶如吴越不过也只有三具灭神弩,而钱塘此番前来也带了一具,以备不时之需。 灭神弩一击按照品秩高低,唯有一箭之威达到飞升境才能称为灭神弩,而品秩最高的神品灭神弩传闻能一箭斩落陆地神仙、甚至重伤天仙,可惜,早已失传了。 吴越禁军所拥有的两具灭神弩便是为了拱卫都城,前军已经将灭神弩推出来,灭神弩共分五品,分别为下品、中品、上品、仙品和神品,如今天下所有的灭神弩最高品秩不过仙品,譬如吴越这三具灭神弩也是仙品,这可是花了金山银山才从墨家买来的宝贝。 一具灭神弩配有十枝箭矢,每一枝箭矢都价值万金,但是只要射准了,仙品灭神弩足以将飞升境大圆满以下一箭射死,这价钱也值了。 一千余士卒紧锣密鼓操作,就等世子殿下一声令下,上箭矢,准备一击斩杀飞升境。 这座江湖已经近十年没有飞升境死在灭神弩之下了,赵敏也察觉到巨大灭神弩危险的气息,凝聚四人之力,倾力一剑,徐天然凭借顽强的精神力苦苦支撑,以正十七之法画圆,徐徐猛然高高跃起,脑袋重重砸在龙王庙前的青石板地上,顿时,在地上磕出一条宽达丈余的裂缝,直冲堤坝而去。 一股巨大的力量沿着裂缝冲入江潮之中,霎时,江面之上水花炸裂,方圆数里宛如下了一场瓢泼大雨。 徐徐的举动令人瞠目结舌,徐徐不过摸摸脑袋肿起的大包,淡然道:“还好爹的板栗吃多了,脑袋瓜影,这么一撞,清醒多了。” 话音未落,黑衣小童迎着赵敏而来,粉嫩拳头罡风席卷,气势恢弘。 十八铜钱阵的傀儡也在一袭青衫身前列阵,赵欣儿的手心被汗水浸透了,此时此刻她竟然不知希望谁胜? 一袭青衫搏杀的身影在脑海里回荡,她沦陷了。 赵敏手中长剑,一抹剑光闪耀,剑尖刀芒万丈,宛如烈焰划过苍穹,一剑之威,恐怖如斯。 所有人都抬头仰望天际,如痴如醉,原来打架还能这般好看,只是不知这布衣青衫能不能接住赵敏强悍无匹的一剑。</div>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1 鼻子可真灵 奇迹。 没有出现。 半步陆仙的一击,天空之上流光溢彩、剑气盈天,轰然炸裂开来。 一袭青衫身前大圆破碎,十八铜钱阵的十八个傀儡护在徐天然身前,发挥出最强力的防御力,徐徐更是咬紧牙关,迸发出全部灵力。 终究,在这一剑之下,一袭青衫和一粒小小黑影如同被秋风卷起的落叶飘落,十八个傀儡如同十八块碎石纷飞。 几滴温热的血珠低落在赵欣儿脸上,赵欣儿轻轻抚摸脸颊,不知为何内心有莫名的感伤。 他死了吗? 莫说他不过是飞升初境修士,纵然是飞升境大圆满修士遭受这一剑恐怕都难以全身而退。 赵欣儿秋水眸子远远看着天幕之上一袭青衫的身影,飞溅的鲜血 钱塘一声令下,灭神弩箭矢弓弦拉满,箭矢装上矢道,钱塘一手高高举起,准备朝着赵敏射出。 赵敏汇集四人的一击对自身灵脉损伤极大,虽然一击得手,但是自身也是强弩之末,面对灭神弩,赵敏也流露出恐惧神情。 苏氏宅邸之中,羊角辫小姑娘剥了满满当当一大把瓜子,一股脑全部塞入嘴中,闭上眼睛,慢慢咀嚼起来,满满的幸福感。 钱彬彬百无聊赖看着天际,自己真的像成了人质一般,走不得、跑不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钱彬彬长吁短叹。 羊角辫小姑娘吃完了瓜子,见钱彬彬一脸惆怅,两条疏淡的眉毛拧在一起,做了极其激烈的思想斗阵,终于从口袋里抓出一大把瓜子,低头瞧了瞧,又淅淅沥沥掉了几颗,变成一小把了,这才伸出手来,把瓜子放在钱彬彬面前,“喏,给你的。” 钱彬彬看着羊角辫小姑娘百般不舍的模样,笑道“苏小姑娘怎的突然大方起来了,原先不是一颗也不给我吃,现在却一下子给这么一大把。” 苏畅眨巴眨巴眼睛,天真道“我怕雨墨姐姐怪我不懂礼节,怠慢了客人。” 钱彬彬哭笑不得,“不过一介人质而已,算什么客人。” 苏畅歪着脑袋,一双杏眼瞪得愈大,“你是人质吗?雨墨姐姐可没跟我说,只是说你在苏氏宅邸就护你安全,你若出了苏氏宅邸,就不用管你了。” 这下轮到钱彬彬独自凌乱,实在想不出这是哪门子安排,“小姑娘,你年纪这么小还能保护我,是我保护你还差不多,我好歹是堂堂七尺男儿,有的是力气。” 苏畅这下来劲了,撸起袖子,“咱们比比。” 钱彬彬有些心虚了,苏畅环视一周,指着眼前的石桌,“就它了。” 苏畅二话不说,两根手指轻轻捻起,厚重达千斤的石桌就在苏畅手上宛如捻着一片轻飘飘的树叶。 苏畅玩性大发,突发奇想,石桌就在手上转动起来。 钱彬彬看得目瞪口呆,眼珠子几乎崩碎了。 苏畅以为钱彬彬堂堂七尺男儿,应该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就要将石桌丢给钱彬彬。 钱彬彬见状,立即伸出手掌,沉着道“打住,咱们比文不比武。” 苏畅两条疏淡的眉毛紧锁,气鼓鼓把石桌重重扔在地上,“你是看不起我的实力吗?那咱们比个大的,我去把钱塘江整个举起,吊在半空之中,咱们比试谁举的时间更长。” 钱彬彬彻底傻眼了,眼前貌不惊人的小姑娘莫非是真正的顶尖高手,钱彬彬俨然打了退堂鼓,轻轻咳嗽一声,尴尬笑道“苏小姑娘,咱都是斯文人,吟诗作对即可,莫要整那些惊天 动地之事,回头惊到满城百姓就不太善咯。” 苏畅直接哇哇大哭起来,“你欺负我,明知道我不爱读书还要跟我比试吟诗作对,我要跟雨墨姐姐告状。” 推荐下,真心不错,值得书友都装个,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钱彬彬这下心里有底了,话说自己也是目不识丁,好在遇见了同样是胸无点墨的羊角辫小姑娘,不然自己的脸面可要彻底丢光了。 钱彬彬出言安慰,柔声道“咱们不比试了,坐下,继续吃瓜子唠嗑,如何?” 苏畅这才止住了哭泣,乖巧点头道“大哥哥,你还挺好的,别人都笑话我没文化,说我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钱彬彬嘴角微微抽搐,能把钱塘江挂在天上之人,这四肢可不是一般发达,胆敢这般揶揄羊角辫小姑娘之人细细想来,整个苏氏也屈指可数。 钱彬彬眼角余光瞥了眼梧桐树,在苏畅耳畔轻声道“大哥哥发现了那棵梧桐树上有一个坏人,他想要抢你的瓜子,你偷偷出手教训他一下。” 苏畅凝眸一看,梧桐树上还真藏了个人,轻声道“大哥哥真厉害,我都没发现,你却先发现了,真是高手高手高高手。” 钱彬彬挺直了腰板,摆出一副高手模样,“不敢当。” 苏畅从口袋里捻出两颗瓜子,指尖一弹,两颗瓜子宛如飞剑,气贯长虹。 转眼,就听见死士水尖叫一声,从树上跌落。 钱氏五行死士,以死士水的隐匿功夫最佳,若非他是故意让钱彬彬知道他的身形,恐怕他就是到了钱彬彬跟前,钱彬彬也看不见他。 可惜了,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少主出卖了。 羊角辫小姑娘说时迟那时快,身形一个闪烁,出现在死士水身前,厉声道“什么人,胆敢觊觎姑奶奶的瓜子。” 死士水身上两处窍穴被瓜子钉住,不能动弹,幽怨地看着少主。 钱彬彬奔跑了小一会儿,气喘吁吁出现在羊角辫小姑娘身前,解释道“估摸着就是一个偷瓜子的小毛贼,你就放他走吧。” 这下羊角辫小姑娘不乐意了,气鼓鼓道“这么大的宅子,秘籍银钱无数你不偷,你偏要偷我的瓜子,简直罪大恶极,看我不取你狗命。” 死士水脸上两抹通红胭脂仿佛都被吓得黯然失色,眼前的小姑娘着实吓人,境界令人捉摸不透。 钱彬彬无奈道“难不成秘籍和金银钱财还比不过苏小姑娘的瓜子来的贵重。” 苏畅捂着自己口袋里的瓜子,紧张兮兮道“秘籍和金银就藏在主楼地下密室之中,如果你现在改主意不偷瓜子,改偷秘籍金银的话,我就放你走,我还能给你花张地图。” 钱彬彬一拍脑袋,自己真是长见识了,不论哪个宗门都有这么个人,还不是早早就被败光了。 死士水哪里敢说个不字,苏畅心念微动,两粒瓜子从窍穴中回到手中,死士水终于得以动弹,信誓旦旦道“感谢小姑娘不杀之恩,小的从此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再做偷盗之事。” 苏畅又歪着脑袋沉思良久,摇摇头道“大可不必,你既以偷盗为生,那便要勤加修行,可不能再这么容易就被人抓到了。” 死士水连忙道谢,飞一般逃窜,转瞬,消失无踪。 钱彬彬幽幽道“你都把秘籍和金银财宝的位置都告诉外人了,就不怕宗主怪罪下来?” 苏畅眨了眨眼睛,笑嘻嘻道“主楼可是苏家禁地,有老祖坐镇,谁敢来?我倒是想看看热闹,真期待有人去偷上一偷。” 钱彬彬朝着苏畅竖 了个大拇指,“苏小姑娘真是冰雪聪明。” 苏畅嘴角微微扬起,“那可不?” 茶肆之内,钱万三请青儿姑娘弹奏一曲《十面埋伏》。 青儿神情凝重,她虽不懂修行,但是听着龙王庙那头的巨大动静,吴越肯定发生了不得的大事了。她在担心钱塘的安危,有些心神不宁。 顾先生已经被钱万三请上桌,二人把酒言欢。 顾先生眼瞎心不瞎,眼前之人必然是大人物,但是与顾先生相谈却毫无架子,仿佛就是跟邻居家的富家翁唠家常。 钱万三问道“先生,为何要在茶肆之中说关帝庙四金兰的故事?” 顾先生抚须,爽朗笑道“一来,老夫有幸曾蒙四位少侠搭救,将他们的故事说与天下人听便算是略报当年莫大恩情。二来,老夫大胆断言,未来江湖庙堂三十载将是这四位年轻人的天下。” 钱万三微微点头,又与老先生同饮了一杯酒,继续问道“缘何先生尤其爱说那姓徐的小子?” 顾先生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我呀与那姓徐的小子最是投缘,要不是我的闺女略大了几岁,又不会修行,不然真想当他的岳丈呢?” 钱万三跟着陪笑,“我也觉得可惜,若是我有个闺女也想嫁给他呀。” 顾先生更是止不住话茬,娓娓道来“老夫这双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是心里敞亮着呢,徐公子可是江湖不世出的天才,他还跟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不一样,他身上有一种味道,叫烟火气,闻着那股味道才觉得亲切。不像客官您,虽然对老朽也是客客气气,但是闻不着这股烟火气,坐的再怎么近,心终究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用徐小子的话来说就是尿不到一壶里去。” 花染神情凝重,这老头莫不是喝酒了,已经开始胡言乱语。 反倒是李长安对目盲先生刮目相看,内心敬重了几分。 甲乙听着这一席话觉得舒坦,多少年过去了,可不曾有人在老爷面前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钱万三颇有兴致,继续问道“烦请先生闻闻,老夫身上还有什么味道?” 顾先生轻轻吸一口气,淡然道“粪土味。” 花染厉声道“大胆,敢污蔑我家老爷。” 钱万三摆摆手,严肃道“这里没有你插嘴的份。” 钱万三转过来,对目盲先生各位敬重,和颜悦色道“先生鼻子可真灵。” 姑苏钱氏富甲天下,身为钱氏家主最不缺的就是钱,自然视钱财如粪土,顾先生一语中的。 当然,钱万三也不与老先生掰扯,自己虽是视钱财如粪土,却也视钱财为生命,只是淡然道“当花钱的时候,千金万金该花则花,当挣钱的时候,一文两文,要挣也挣。” 顾先生很是高兴,笑道“客官言之有理。” 顾先生朗声道“啊虎,再拿两壶酒来。” 茶肆外头,马蹄声由远及近。 钱万三轻轻拉住顾先生的衣袖,笑道“先生,不必了,老夫先办正事,回头再和您老人家好好喝两壶。” 顾先生也是知趣,平静道“客官先忙正事,小老头不叨扰您了。” 钱万三朝顾先生拱拱手,“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算不得叨扰,是我失了礼数,还望先生见谅。” 顾先生微微躬身,“小老头不过是江湖的一粒尘埃,担不起客官的歉意,客官您先忙正事,小老头在这等着您便是。” 千白,再入茶肆。 ();</div>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2 赵欣儿的抉择 钱万三缓缓起身相迎,千白执晚辈礼,深深一揖。 钱万三轻声笑道“坐吧。” “多谢前辈。” 钱万三平静道“有眉目了?” 啊虎立即给千白倒了一杯茶,千白不急不忙道“吴越易主了。” 钱万三自然知道钱万里已经死了,盘踞在龙王庙之上的紫气消散,吴越国运浮沉不定,这对钱万三而言是更好的机会。 钱万三微笑道“钱塘尚未登基,万事皆有变数。” 千白平静道“前辈何出此言,世子殿下德才兼备,吴越万民归心,谈何变数?” 钱万三轻抚胡须,一脸平静道“此世子非彼世子。” 一旦钱塘身份的秘密流传至吴越民间,必然会引起诸多不安因素爆发,只要吴越陷入混乱,钱万三就能坐收渔利。 千白轻轻放下茶杯,诚恳地看着钱万三,沉声道“前辈就真想成为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山上仙人?” 钱万三倒上一杯酒,一饮而尽,笑道“仙人有何不好?” 千白微微摇头,“凡人一生苦短,仙人寿元悠长,纵然是陆仙、天仙寿与天齐又如何,难不成你会更快乐几分?” 钱万三低声道“姑苏钱氏数千年皆是如履薄冰,你知为何?” “只因背后并无陆仙、天仙老祖坐镇,看着偌大的金山银山,日日夜夜担惊受怕,不知何时天道法则演变,一夜之间积累了无数代的财富为他人做嫁衣裳。” “道理你都懂,还要劝我?” “踏出大道登顶成仙固然好,前辈可曾想过,若是徐天然问剑天道,一战功成,从此天道湮灭,法则破碎,重新塑造的时代唯有自然法则,而诸多神祗之位尽数毁灭,到头来得不偿失。” “徐小子想问剑天道,先不说天道答不答应,便是那些龟缩在江湖的老乌龟们答不答应,他们得知了徐小子的打算,就不会从中作梗?” “前辈所言甚是,但是前辈有所不知,如今江湖看似表面宁静,底下却暗流涌动,一股力量以守旧大能为代表,主张拥护天道法则,另一股力量则是以诸多大长生者为代表,想要聚拢全部力量毁灭天道,重塑天地法则。两股力量彼此角逐,天下宗门无一能独善其身,至于如何抉择,皆在一念之间。” 站队,这是走到江湖顶尖宗门都要面对的严峻问题。 千白一下子就把皮球踢到钱万三脚下,轮到钱万三潜入沉思之中。 站队,何其简单,站队,又何其难? 千白显然是站在徐天然一头,这也代表了天机阁或明或暗都是支持毁灭天道,而徐天然背后的势力定然不容小觑,若不出意外,他至少是隐世不出的陆仙调教出来的变态,不然以飞升初境与赵敏捉对厮杀占据上风? 钱万三在权衡利弊。 千白见钱万三有所动摇,继续说道“前辈,姑且订立三十年之约,三十年内徐天然必然问剑天道,前辈可以不急着做选择,不如静观其变,若是天道湮灭,以姑苏钱氏的实力,大可一举成为当今天下实力最为强大的山上宗门,若是徐天然败了,前辈再图谋神祗之位也不迟。毕竟,那时候诸神大战,诸多大长生者陨落,神祗空缺,以前辈的智慧早作谋划,姑苏钱氏必然也能顺势崛起。” 钱万三又陷入沉思,茶肆死一般沉寂。 良久,钱万三平静道“若我一意孤行就要拿下唾 手可得的吴越国运,你当如何?” 千白站起身来,从怀里取出一张吴越舆图,洒然道“若是如此,吴越王室和临安苏氏、五万禁军、临安满城百姓誓与吴越共存亡。” 钱万三不为所动,仿佛根本触动不到钱万三的痛处。 千白话锋一转,指向姑苏,“吴越十万精锐边军已经开拔,朝姑苏而去,此番姑苏钱氏精锐齐出,后方空虚,大不了鱼死网破,纵然你得到了吴越国运,回头连祖师堂都被捣毁,姑苏钱氏数千年的传承就此断绝,功过得失前辈自己斟酌。” 钱万三饶是城府深沉,但是千白已然发现钱万三眼眸闪过一丝隐忧。 这是玉石俱碎的战法,吴越承受不起,钱万三也承受不起。 忽然,一名黑衣人走进茶肆,在钱万三耳畔轻语几句,钱万三的神情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黑衣人说罢便退出茶肆,全程并无任何多余动作,也无拘泥任何礼节。 这一点令千白甚是佩服,不出意外黑衣人便是为姑苏钱氏探听消息的谍子,见到钱万三的那一刻至多微微点头,并不多礼多言,讯息传递毫无阻隔。 钱万三双手合十,沉声道“老夫拿定主意了,你来猜猜。” 千白微微颔首,笑道“前辈高深莫测,晚辈不敢擅自揣度。” “老夫就不信天底下还有你和徐小子不敢干的事。” 千白悻悻然,只能老老实实回答道“若是晚辈所料不错,前辈打定主意退兵了,鹬蚌相争,最怕渔翁得利,握手言和,海阔天空。” 钱万三哈哈笑道“对了一半。” “前辈还有何打算?” “老夫打算和新吴越王结盟,你猜猜我的条件是什么?” 千白揣着明白当糊涂,“晚辈不知。” “天底下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前辈捧杀我也,天底下我不知道的事太多了。” 龙王庙,剑拔弩张。 钱塘高高举起的右手正准备落下,只见一袭青衫从血泊里缓缓爬起来,无力道“三哥,我自己的仇自己报。” 徐徐亦是鼻青脸肿的模样,若非徐天然和十八铜钱阵挡住了大半剑芒,徐徐在赵敏恐怖一击之下就要身死道消了。 一袭青衫浑身伤势触目惊心,身前血珠滑落,宛如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徐徐摸摸红肿的脸颊,恶狠狠盯着赵敏,怒骂道“老娘们,打人不打脸,江湖规矩都不懂吗?” 千寻长长舒了一口气,他知道只要主人能站起来,一切皆有可能。 徐天然灵力微动,浑身鲜血汇聚成一条纤细血河,缓缓流入长平之中。 千寻心中大惊,他知道主人又要冒险了。 长平饥渴地豪饮徐天然的鲜血,本就松动的第七层封印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破碎了,长平杀意骤然暴涨,一袭青衫乌黑长发倒挂而起,漆黑双眸溢出一股红晕,模样瘆人极了。 徐徐不禁后退了几步,这柄长平令他心生恐惧,魔意浸染,冤魂悲鸣,识海传来阵阵剧痛。 青蛇杀意暴起,拔地而起,直冲九霄之上,青蛇形态渐渐发生变化,蛇头微微萌发出两颗幼小的角。 苏离念啧啧称奇道“了不得,杀意竟然出现蛟龙形态。” 苏雨墨终于抬起头,看一眼在远处的一袭青衫,魔刀长平卷起滔天杀意,方圆百里灵力皆为之浸染。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缓存看书,离线朗读! 钱塘缓缓放下手,让士卒将灭神弩弩箭卸下,静观其变。 一袭青衫杀意滔天,猛然纵身一跃,于九天之上俯瞰人间。 赵敏凝眸远眺,心生惧意,纵然对自己的实力极有信心,但是不知为何,眼前的年轻人总有一股强大的气场压制自己,那股杀意仿佛一直在自己耳畔说道“投降吧,拜倒在我脚下俯首称臣。” 赵敏缓缓调息,让自己识海保持清明。 赵欣儿见到眼前一幕更是难以置信,他的身体里潜藏的能量竟然如此巨大,在赵欣儿心里,师父已经是自己难以逾越的大山,但是今日这一座大山在一袭青衫面前摇摇晃晃,仿佛一袭青衫下一击就会山河陆沉。 长平暴怒,徐天然握住魔刀,转瞬,整个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魔意在侵蚀徐天然的心性。 赵敏呆滞地看着天上的青衫,竟然没了还手之力,似乎一袭青衫下一招便是来自魔王的审判,自己毫无抵抗之力,唯有坦然受之。 人间,数万人抬头凝望着嗜血魔神。 这一战注定要载入吴越史册。 赵敏的绝望,与一袭青衫的挣扎形成鲜明对比。 徐天然在魔意侵蚀之中苦苦挣扎,狂暴的杀意疯狂攻击徐天然的识海,徐天然的神识鲲鹏亦被困在识海之中动弹不得。 千寻双手合十,为主人祷告。 囚牛面无表情,只是紧紧盯着苍穹之上。 焚杀决极速流转,转瞬便是一个周天,短短十数息功夫焚杀决就流转百遍。 一袭青衫觉得自己力量空前强大,但是这股狂暴的力量难以掌控,魔意倒是要抢夺徐天然肉身一般。 长平在徐天然内心发出诱人的声音,“你想要力量吗?你想要复仇吗?把你的识海打开,我能赐予你力量,你就能复仇了。” 钱塘最担忧的便是徐天然走火入魔了,到时候神识失控,成为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自己还要用灭神弩射杀他,钱塘于心不忍。 可惜,钱塘不再仅仅是徐天然的三哥,而是吴越的王,背负吴越的江山社稷,背负吴越参差百万户,背负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 猛然间,徐天然窍穴之中,蜀道刺破长空,漫天杀意转瞬为之劈成两半,随着长平的杀意愈加狂暴,蜀道化身的年幼的徐天然也长高了几分。 幼年青衫轻轻握住徐天然的手,转瞬,一股清凉的灵力缓缓注入徐天然灵脉之中,一袭青衫渐渐恢复了一丝清明。 徐天然暴怒嘶吼,一声长啸“不,我的仇自己报。” 转瞬,长平魔意渐渐黯淡,隐约化蛟的青蛇盘踞苍穹,随着徐天然一刀落下,青蛇如银河决堤,滑落人间。 赵敏闭上双眼,这哪里是人间的一击,而是神之惩罚。 赵欣儿狂奔而去,站在师父身前,眼眸充满决绝之意,她的内心是痛苦的,这一战谁胜谁负,最终的结局都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既然如此,她便站在师父身前,与师父一同死去,不负宗门养育之恩,死在青衫手上,也无遗憾了。 一袭青衫神识尚未彻底恢复清明,一刀裹挟着浩瀚杀意袭来,赵敏连忙祭出最强防御盾,一手扯住赵欣儿。 赵欣儿闭上眼睛,不为所动,这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随着青蛇杀意划过,赵敏、赵欣儿,连同冯玉兰、孙若男和赵青萍一同被青蛇杀意吞噬,生死未卜。 ();</div>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3 伏笔 茶肆之内,千白微微一笑:“前辈想要的无非与徐天然也订立盟约,若是他问剑天道,一剑功成,姑苏钱氏的利益就能最大化。” 钱万三哈哈笑道:“和聪明人做买卖就是容易,我也不会让徐小子觉得咱姑苏钱氏小气。” 钱万三随手轻轻一扔,一张薄如蝉翼的银票落入千白手中,千白定睛一看,却也并不惊讶,拱手笑道:“多谢前辈。” “二百万两银票,都买不着你一个惊喜的神情?” “他拿命换的,莫说二百万两,纵然是一千万两我也不嫌多。” 钱万三缓缓起身,走到千白跟前,平静道:“后生可畏啊。” 千白谦恭道:“不敢,只是站在前辈们的肩膀上往上迈一步罢了,只是希望这一步跨过去,迎来一个更美好的人间。” 如今徐天然已经跻身飞升境,按照江湖规矩可以选一处灵力充裕之地开宗立派,而最缺的就是银钱,千白自然来者不拒。 这一笔买卖钱万三做的是一点也不亏,二百万两银子于姑苏钱氏而言不算一笔小钱,却也不算一笔大钱。拿区区二百万两豪赌一把,成了姑苏钱氏定然成为新法则之后的新贵,败了,损失的不过是二百万两银子,姑苏钱氏亏得起。 钱万三抬头望向龙王庙方向,问道:“你就不担心他还没来得及问剑天道就折在了龙王庙了?” 千白澄澈眸子仿佛映照着整座天地,“我相信他。” 钱万三陷入沉思,轻声道:“论眼光我不如彬彬呐。” “应了前辈那句话,后生可畏。” 钱万三爽朗大笑,千白拐着弯夸赞钱彬彬,夸得钱万三心花怒放。 龙王庙,徐天然借着第七重封印破碎的能量祭出毁天灭地的一刀,一刀过后赵敏周遭方圆百丈烟尘弥漫,众人目光皆落在烟尘之中,不知这师徒二人如何了。 孙若男、冯玉兰和赵青萍哪管一尊魔神立于半空之中,径直冲入烟尘之中搜寻宗主和赵欣儿。 徐天然这一刀太过恐怖,围观之人皆是心有余悸。 可惜,徐天然一刀之后灵力枯竭,自天空落下,长平拄地,秋水归鞘。 徐天然这一刀极其冒险,在时机尚未成熟之际悍然破开长平第七重封印,将老白封印在长平之上的力量强行调动,一刀之威比肩陆仙一击。以徐天然的修为祭出这一刀十分勉强,浑身灵力枯竭,宽阔无边的主灵脉河床竟然出现龟裂,宛如大旱多年的土地。 徐徐看着模样惨淡,实则并无严峻伤势,在一袭青衫落地的那一刻,他便到了徐天然身侧,乖巧地说了句:“爹。” 徐天然有些哭笑不得,此时徐天然一丝灵力也无法调动,神识震荡,若是徐徐想要趁虚而入,强行将识海里徐天然的那一抹神识吞噬,徐天然是毫无反抗之力。 在徐徐走进自己的那一刻,徐天然内心有几分戒备,可惜自己惨淡的模样,若是徐徐想要趁机脱离自己,自己也是无可奈何。 徐徐一句爹算是给徐天然吃了颗定心丸,徐天然开诚布公道:“你究竟是谁?是白发残魂,还是白发心魔残魂?若是你想要脱离我的掌控,今日是你绝佳的机会,我不拦你,当然想拦也拦不住。” 徐徐淡然道:“我是徐徐啊,其余的还重要吗?” 徐天然盘腿而坐,摸摸与自己坐着一般高的徐徐脑袋,笑道:“理是这个理儿。” 尘埃落定。 唯见赵欣儿撕心裂肺哭喊,孙若男、冯玉兰和赵青萍三人皆是神情悲戚,自阴山远道而来,所谋之大,如今却落了个如此下场。 乌黑的血水自赵敏口中溢出,眼见自己最疼爱的徒儿伏在自己身上哭泣,软绵无力地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平静道:“这是为师的命,江湖儿女江湖死,为师死得其所,你要答应为师,一定要带她们安全回阴山。” 赵敏眼泪如同江水决堤,凄凉道:“师父,您别死,我们一起回阴山,我这就背您回去。” 赵敏艰难地摇摇头,“欣儿,师父回不去了,在你冲出来的那一刻为师就知道你的心思了,情如乱麻,剪不断、理还乱,为师心疼你。” 赵敏又咳嗽一声,乌黑血水上涌,口鼻血流如注。 赵欣儿抽泣道:“师父,您别说了,我这就去求人救你,老祖若是要怪罪就怪罪我好了。” 赵敏苍白的脸颊流露出释然的笑容,“欣儿,切记,不要替为师报仇,冤冤相报何时了,他为娘亲复仇,没有错。” 错字刚说出口,赵敏双手无力垂落,人间的最后一眼仍是自己最疼爱的徒儿。 赵欣儿嚎啕大哭,徐天然将长平收回刀鞘,千寻已经从主人手上接过了秋水,不然魔刀、妖刀又闹起幺蛾子,以主人此时的境况可应对不了。 徐徐轻声道:“爹,又是一笔说不清道不明的糊涂账,可要怎么算?” 徐天然抿着干燥的嘴唇,沉声道:“血债血偿,我没错。” 徐徐意味深长看了眼一袭青衫,这句话俨然是说给自己听的。 囚牛走到徐天然身前,问道:“主人,剩下几人如何处理?” 这一句话落在赵欣儿耳畔极为刺耳,一双完美无瑕的秋水眸子死死瞪着徐天然。 徐天然竟然不敢直视,眼神闪烁游离,语气却仍然坚定道:“只要有参与当年围杀我娘的,一个都不许走。” 赵欣儿不过约莫三十岁,当年之事当然未曾参与。 三十岁在山上宗门之中算是极为年轻,尤其是三十岁的飞升境,俨然是宗门接班人,而赵欣儿在双十年华便入了一品,容貌仍旧是双十模样,加上山上清修的单纯时光,仍旧是少女心性。 反倒是徐天然虽不过及冠之年,却在江湖摸爬滚打,眼看人间悲欢离合,识尽人间百态,一副老气横秋模样,倒是比赵欣儿看得更加成熟了几分。 赵欣儿一抹眼泪,眼下最关键的是安然带着师父尸首和三位长老离开,只能强忍着悲痛,故作镇定道:“你放她们走,所有罪责我一人承担,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徐天然双指抚过长平,长平发出轻微悲鸣,“你可以走。” 赵欣儿倔强道:“我不走,你放她们走。” 徐天然紧紧攥着双拳,“你可以带赵青萍走,她在扬州数十载,应该未参与当年围杀。” 冯玉兰冷哼一声,“当年踽步宗根本没有参与围杀你娘亲,不然,你们娘俩还想活命,做梦。” 其实,冯玉兰所言属实,当年李天勖、赵容烟所调动的不过是黄雀和禁军,虽说赵容烟是踽步宗前任圣女,以踽步宗的山上宗门的高贵心性岂会参与这种糟烂事之中。 但是,最终在老祖的插手之下,赵敏只能对赵容烟鼎力支持,不然晋王一怒,将王后废了,到头来踽步宗谋划了数十载才与晋王联姻早就了当下一片大好局势就要付之东流。 在赵敏的强硬支持下,晋王只能强忍怒火,维持了晋国与踽步宗的盟约。 山上、山下联手,这才有了晋国蒸蒸日上的国运,同理,正是如此,踽步宗权势才能从山上渗透到人间。 赵敏有罪,其罪至死? 徐天然稍稍一想便想明白了其中关节,但是,娘亲之死是自己心中最大的痛,但凡是参与围杀娘亲之人他一个都不想放过。 纵然她是自己的嫡母,纵然他是自己的异母大哥,纵然他是自己的父亲,徐天然紧紧攥着拳头,急火攻心,一股鲜血喷涌而出,“不要跟我说这个,踽步宗包庇凶手,其罪当诛。” 赵青萍脸色古怪,自己已经有了一张免死金牌,不敢轻易言语,生怕惹恼了眼前的布衣青衫,自己好不容易有了飞升境巅峰修为,又逃离了枫林门这个臭水沟,正想回到宗门飞黄腾达,她不想这么平白无故就死了。 山上之仇动辄百年千年,只要踽步宗尚未覆灭,这个仇迟早是要讨回来的,赵青萍选择了沉默不语。 孙若男也深知今日危局,由不得自己摆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姿态,生死一线间,孙若男焦急道:“我家宗主死的冤枉,她本就不喜赵容烟一副小肚鸡肠的做法,无奈老祖发话了,宗主也只能遵从,你若要怪就找老祖说理去,与我们计较算什么英雄好汉。” 徐天然低头沉思,冷静道:“终归是赵敏点头,才免了赵容烟的罪孽,她死有余辜。” 赵欣儿鼻子一酸,眼泪又夺眶而出,“师父的罪责由我一力承担,你放三位长老带着师父的尸首回去安葬,我留下,任你处置。” 徐天然沉声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不杀无罪之人,亦不会迁怒旁人,你和三位长老可以离去,但是钱万三就在临安城内,你们能不能走脱就看你们自己了。” 赵欣儿双手抱拳,千言万语皆在无声之中,一滴眼泪滴落,这是她心底埋藏的情爱萌芽就此留在龙王庙,经此一役,赵欣儿和徐天然便是江湖陌路,恩怨情仇就此搁下,相忘于江湖。 赵欣儿下定决心,回到宗门就在师父坟前闭关,从此不再踏出阴山一步,不问江湖事。 这一份尚未发芽的情感被微咸的海风吹散。 赵欣儿就要抱起师父的尸首,徐天然轻声道:“慢着,赵敏尸首留下。” 赵欣儿侧目而视,怒道:“你连她的尸首也不放过。” “当初赵容烟就放过我娘亲的尸身了?” 赵欣儿二话不说,跪倒在徐天然面前,“我求你了。” 徐天然铁石心肠,“凭什么?” “凭我不会寻你复仇。” 徐天然轻轻咳嗽一声,将一口鲜血咽回去,沉声道:“我等你来复仇。” 赵欣儿气急败坏,“你你,你会后悔的。” 徐天然轻声呢喃道:“当年若是我和娘亲下跪求饶有用吗?” 赵欣儿眼含热泪,眼眸渐渐冰冷,这就是江湖,冷酷无情的江湖,赵欣儿不再摇尾乞怜,她在师父尸身前磕了三个响头,“师父,徒儿十年内一定带您回家。” 话音刚落,赵欣儿领着赵青萍、孙若男和冯玉兰离去。 徐徐探出脑袋,在徐天然面前使劲摇晃,“爹,我觉着这件事你可能做错了。”</div>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4 所谋远大 一袭青衫看着赵欣儿远去的背影,眼神坚定道:“我没错,我错了我会知道的。” 徐徐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双手负后,摇摇头,转瞬消失无踪。 钱塘麾下传令兵急忙快马加鞭速来禀报,“世子殿下,蒋氏两千轻骑距离龙王庙二十里。” 钱塘爽朗大笑,不知悲苦。 原来真正让钱万三放弃争夺吴越国运的正是绍兴蒋氏的态度,江南四大家族,姑苏钱氏、临安苏氏、绍兴蒋氏和金陵吴氏,金陵吴氏不在吴越辖境之内,自然远离纷争。临安苏氏已经打定主意站在钱塘身后,绍兴蒋氏的态度就极为微妙。 江南四大家族身后皆有大长生者坐镇,他们的态度钱万三不得不斟酌一二,虽然大长生者不得在天道天下出手,但是他们所蕴藏的能量钱万三可不敢轻视。 若是仅仅是苏氏一门,钱万三尚且有火中取栗的打算,但是绍兴蒋氏已经婉拒了钱万三抛出来的橄榄枝,此番出现在临安城外,此中意思钱万三自然知晓。 钱塘缓步上前,走到徐天然跟前,一屁股坐下,轻声道:“绍兴蒋氏来了。” “何人领头?” “蒋言、蒋理。” 徐天然微微一笑,猛然呕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都畅快了许多,“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一袭华贵紫衫,就和布衣青衫在泥土堆上,一人笑着笑着呕血不停,一人轻轻拍打着他的背,关切道:“别吐了,再吐衣服都湿透了。” 往事浮上心头,徐天然淡然道:“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约莫半个时辰,两名俊逸非凡的年轻公子策马而来,远远看见一袭青衫,两人急忙扯住缰绳,翻身下马,二话不说就扑到泥坑里,席地而坐,“天然哥,总算是见到你了。” 徐天然浑身疼得难受,但见蒋言、蒋理欣喜若狂,“你们来了,走,咱得喝一杯。” 蒋言拉住徐天然满是血污的手掌,“天然哥,你好好养伤,既然你都来江南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要喝酒就得去绍兴,蒋氏的酒窖那可是天底下所有酒鬼最是心心念念的宝藏,回头让天然哥喝个够。” 蒋言自然是心疼徐天然的身体,一番大战之后,徐天然灵脉折损严重,蜀道早已熟门熟路在修复灵脉,徐天然也是多亏了有蜀道,不然受了这么多重伤,身体早已承受不住了。 徐天然见眼前俩儿时玩伴,蒋言、蒋理皆褪去了曾经的青涩,成了翩翩公子,但是他们身上仍然毫无灵力波动,但是徐天然可以敏锐察觉到他们已经是大阵师了,看来这些年也是勤于修行阵师之法。 蒋理神色有些怪异,拉着哥哥轻声道:“大哥,咱来时不是说要比试比试吗?” 蒋言脸颊转瞬浮上两抹朝霞,徐天然立马就知道了蒋理的意思,这是他们独有的秘密,徐天然一乐,止不住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 蒋理这才说道:“天然哥,等你伤好了该比试还得比试,当年你欺负我们兄弟年纪小,尤其是我,年纪最小,输得最冤枉。” 钱塘一头雾水,“你们要比试什么?” 徐天然、蒋言、蒋理三人一同比了个噤声手势,然后,异口同声道:“佛曰,不可说。” 钱塘只得悻悻然,“走吧,咱们回临安,二位公子也先休息一日,明日我亲自为二位接风洗尘。” 蒋言、蒋理一同抱拳道:“多谢世子殿下。” 原来,早在三日前,徐天然就修书一封送往绍兴,不然绍兴蒋氏仍旧打算独善其身,直至接到徐天然的信,蒋氏家主,便是蒋言、蒋理的父亲蒋青玄在蒋言、蒋理的劝说下才下定决心站在吴越这一头。 千寻扶起徐天然,囚牛想搭一把手,但是总觉得不知从何做起,自己终究只是个刚归顺主人的奴仆,太过殷勤生怕引起主人反感,加之龙族高贵的血脉,让囚牛终究是没法在徐天然跟前低声下气。 徐天然似乎瞧出了囚牛的心思,指了指赵敏的尸身,平静道:“囚牛,把赵敏尸身带回去。” 囚牛如蒙大赦,有了主人的指令,总比自己手足无措来的好。 苏雨墨扭过头,看着潮起潮落,眉眼之间仿佛是无尽的悲伤。 苏离念身形一闪,盘腿坐在龙王庙之上,出手笼络散乱的紫气,当下吴越群龙无首,社稷堪忧,宛如一座摇摇欲坠的危楼,而苏离念在此便要强行稳住这一股气运,不让它消散在天际。 只要钱塘顺利登基称王,苏离念就能彻底稳固吴越国运。 徐天然在苍穹之上的飞刀凤凰光芒内敛,缓缓飘落,闪烁的微弱光芒仿佛在看着这宁静的天下,不知明日之后,可曾还有当下的平静祥和。 茶肆,钱万三眯眼看着天际,“尘埃落定了。” 千白平静道:“前辈空手套白狼,这笔买卖划算。” “二百万两还算是空手?” “搁旁人不算,搁您这,算。” “南宫小子,话里有话呀。” 千白笑道:“哪能啊,在前辈跟前,我的心思透亮的如清澈的溪水,您一眼就看穿了。” 钱万三哈哈笑道:“不就想要块风水宝地开宗立派嘛,放眼天下,这灵力充沛之地皆被各大宗门占了,剩下的估摸着你们都看不上。既然如此,老夫再与你们做一笔买卖,成了,保你们不仅赚得盆满钵满,更是占据一处一流宗门的仙家福地。” 千白态度诚恳,深深一揖,“请前辈赐教。” “果然和那混小子是一路货色,不见兔子不撒鹰,这是你打进门以来,最诚心的一礼了。” “不然怎么尿到一个壶里。” 钱万三顺着钱塘江,指着无边无际的大海,平静道:“就那?” 千白不解,“海里?” “你知夷州?” “临安东南两千里开外的蛮荒之地。” “其实不然,古籍有云,土地无霜雪,草木不死。四面是山,众山夷所居,可谓是孤悬海外的一片沃土。” “既然前辈说是沃土,我大可图谋一番。” “夷州之上,人烟稀少,独占东南水运,灵力充沛,但是其上有一座宗门,名为琉球宗,这座宗门麾下战船数千艘,垄断海上贸易,可是富可敌国。” “既是如此,为何没人打他的主意?” “一来,夷州孤悬海外,中原不知其美,惦记之人自然就少了。二来,琉球宗麾下战船数千艘,独霸海外,这口肉可不容易吃进嘴里。三来,琉球宗有一买卖,世俗王朝皆离不开它。” “什么买卖能让世俗王朝难以割舍?” “阵师。” 两字,宛如惊雷重重击打在千白心头。 千白玲珑心思,只言片语就能知道来龙去脉,世俗王朝最为依仗的力量便是军队,而军队之中最重要的便是阵师。 阵师从何而来? 若是依靠修士与凡人通婚,生下十之一二的独有天赋的阵师种子,那天底下阵师就奇货可居了。 但是,放眼天下,哪个世俗王朝没有一批精锐的阵师,转念一想便知山上、山下有一股邪恶势力在暗中培育阵师。 可惜,这山上修士各个都爱惜得很自己的境界,大多修士生怕折损自己大道,至多生一、二个孩子,再多大道因子流失,可要白白葬送了自己境界。 那么,愿意与凡人女子生下子嗣的修士都是什么人? 大抵皆是大道无望之人。 而那些一出生便无阵师资质的孩子是什么命运? 千白不敢细想,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么一个邪恶宗门,便是钱万三不提起,若是徐天然知道了,便是无利可图,也要搅他个天翻地覆。 钱万三沉声道:“我钱氏的买卖也被琉球宗阻隔在延绵万里的海岸之内,如是你们得了夷州,从此以后咱们两家互通有无,海上买卖归你,陆上买卖归我,咱们都有利可图。” 千白可不傻,微微摇头道:“前辈算盘可太精了,天下的银票都是您的,一旦咱们做起了买卖,还不是您挣大头。” 钱万三笑而不语。 钱万三之所以对琉球宗恨之入骨便是琉球宗有一事与姑苏钱氏对着干,姑苏钱氏钱庄发银票,而琉球宗则搞起金票,尤其在琉球宗势力范围之内皆不许用姑苏钱氏的银票,这可把钱万三愁死了。 便是如此,钱万三也不敢轻易向琉球宗出手,毕竟琉球宗在世俗王朝之中根基太深,加上强悍的水师,钱万三也只能望洋兴叹。 林氏宅邸,钱玥一袭戎装,不敢卸甲,不敢有丝毫懈怠。 一骑绝尘而来,手持世子殿下亲笔书信。 钱玥看了一眼,顿时,眼眶湿润了。 钱玥合上书信,一声令下,两千世子府亲军撤离,徒留下林佛霖和一众江湖人唏嘘不已。 林谦益早已在外头等候,但见郡主殿下亲自把手林宅,哪里敢冒头,等郡主殿下走远了,这才敢悄然从后门溜进宅中。 林谦益立即散尽家财,将这些江湖人遣散,若是他们还留在家中可就是祸害。 此时,吴越的局势尚不明朗,林谦益内心忐忑。 千白问道:“前辈,赵欣儿四人你打算如何处置?” “不如何,若是她们心虚想逃,我就不让她们逃,就算要饶她们一命也要让她们伤筋动骨,但是她们就这么慢悠悠走,我反倒是不搭理她们,权当看一出好戏。” 千白壮起胆子,揶揄道:“前辈,您着实坏透了。” 钱万三哈哈笑道:“咱山上人不就剩下这点恶趣味,这一潭死水的江湖有什么好看的,不如留着这一份恩怨,且行且看,回味无穷呐。” 赵欣儿一路北上,不御风、不御剑,冯玉兰、孙若男和赵青萍紧随其后,内心着急,却又不敢言语。 赵欣儿每走三十里便跪地朝着龙王庙磕头,一言不发,转身继续赶路。 赵青萍终于忍不住了,“欣儿,咱们就这么走着回阴山,那不得走到猴年马月。” 赵欣儿沉默无语。 孙若男、冯玉兰虽不知赵欣儿的想法,以为是欣儿仍旧沉浸在师父去世的悲痛之中,但是二位大娘可是从小就看着欣儿长大,哪里容赵青萍在此撒野。 两位大娘异口同声道:“你着急你自个儿走啊,我们不耽误你。” 赵青萍嘴角微微抽搐,“逃命还有你们这般闲庭信步,就不怕姑苏钱氏追上来,姑奶奶不奉陪了,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赵青萍御剑而起,直冲云霄。</div>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5 包藏祸心 天空一抹剑光闪过,赵青萍只觉得后心微凉,一道剑光袭来,赵青萍避之不及,整个人自天空落下。 孙若男和冯玉兰如临大敌,反倒是赵欣儿只顾赶路,并不言语。 赵青萍呕出一大口鲜血,三千青丝微乱,脸色煞白,再也不敢御剑而行,强行提起一口气,紧紧跟随在赵欣儿身后。 李长安收回佩剑,身形遁入云层之中。 经过一夜修养,徐天然的伤势好了许多,干涸的主灵脉隐约有了潺潺而流的小溪,自从跻身飞升境,徐天然的主灵脉的灵力潮汐便成了金黄色的浓稠状,宛如岩浆一般。 徐天然发觉灵力潮汐流转尚且不如化神境来的畅快,但是浓稠的岩浆灵力所蕴含的灵气又不知翻了几番,灵气之强悍令自己惊叹不已。 这便是飞升境的实力,而随着修为日益提升,徐天然明显感觉到主灵脉之中金黄色的浓稠灵力潮汐对灵脉的侵蚀愈加强烈,若是自身灵脉不够坚韧,境界将止步不前。 不过,一旦自己灵脉足够坚韧,随着修为提升,灵脉的温度也愈高,到时候这些金黄色的浓稠灵力运转也会愈快,修为亦会愈加强悍。 焚杀诀最强之处便是生生不息,自动流转,莫说徐天然这等极为勤快修行之人,便是管彤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子,在焚杀诀牵引之下也无时无刻不在修行。 这是滴水穿石的水磨功夫,只要心性足够沉稳,根骨不拖后腿,修行焚杀诀都能有所成就。 徐天然一夜之间鲸吞了方圆千里的灵力,引得苏氏老祖都睁开了长年累月不曾张开的眼眸,好奇地看了一眼居住在宅邸之中的年轻人。 深夜,钱万三亲临苏氏宅邸拜访徐天然。 若是搁在寻常宗门,钱万三这般不懂事的举动必然要惹人厌烦,但是,徐天然在龙王庙惊世骇俗一战,加上钱万三的地位,苏氏一门并未出面打扰。 钱彬彬自庭院之中走出来,看着一袭青衫苍白的脸颊,自然知道他经历了多么惨烈的厮杀,躲在钱彬彬身后的羊角辫小姑娘探出半颗脑袋,看了眼闭目调息的一袭青衫,猛然后退了几步,惊惧道:“他好可怕。” 钱彬彬一脸无奈,心想:还能有你可怕吗? 苏畅眼睛紧紧盯着横放在徐天然膝上的魔刀长平,长平或许也感受到了苏畅的气息,一股淡淡的杀气悄然散开。 苏畅又后退了几步,忽然,一抹小小青影出现在苏畅身边,苏畅瞪大了眼眸,“你咋和那个大哥哥长得一模一样?” 来者自然是蜀道,蜀道尚不会口吐人语,只是咿咿呀呀比划一通,原本蜀道的举动唯有徐天然能懂,不曾想苏畅看了之后笑得合不拢嘴。 钱彬彬问道:“苏小姑娘,他说什么了,让你笑得那么开心?” 苏畅故作深沉道:“他呀在说,主人太鲁莽了,又是遍体鳞伤回来,是要累死我呀。” 千寻推开房门,轻声道:“主人,钱氏家主求见。” 钱彬彬满脸笑意顿时枯萎了。 徐天然缓缓睁开眼眸,“见。” 苏氏早已备好了席面,千白问道:“不请苏氏不大好吧?” 徐天然笑道:“请了才是不好。” 千白立即就懂了。 千寻把主人扶起,徐天然打量了一番钱彬彬,笑道:“全须全尾,一根毫毛也没伤到,很好。” 钱彬彬脸颊涨得通红,“有苏小姑娘陪着,我就是想掉根毫毛也不容易呀。” 徐天然笑道:“钱兄说的在理。” 苏畅自豪地挺起一马平川的胸脯,这姓钱的真懂事,拐着弯夸自己呢。 徐徐一路小跑进来,笑嘻嘻道:“爹,世子殿下来了。” 徐天然轻轻敲了徐徐一个板栗,“要改口称吴越王了。” 徐徐撅着嘴巴,据理力争道:“世子殿下明日才登基,今日还是世子殿下。” 钱塘远远就听见了徐徐的话,爽朗笑道:“徐徐说的不错,今日我还是世子殿下。” 钱玥跟着钱塘而来,不似钱塘神情轻松,钱玥的眼睛红肿,显然是刚哭过了,钱玥虽然早就知道了钱塘的身份,但是在听了龙王庙之事,钱玥心情复杂,为何父王至死也不能接纳二哥? 话说回来,虽说钱万里对钱江无丝毫父子亲情,但是钱万里对钱玥是十分疼爱,因此,父王死了,钱玥很是伤心。 偌大的席面,徐天然、千白和徐徐落座,钱万年一把将钱彬彬拖过来,俩人一同落座,蒋言、蒋理两兄弟和绍兴蒋氏年轻一辈最为出类拔萃的年轻人蒋世伦一同落座,最终钱塘和钱玥落座。 一桌十人,齐了。 席面之上,不谈国事,宾主尽欢间,仿佛昨日的剑拔弩张不曾发生过。 钱塘举杯,敬了钱万三一杯酒。 钱塘冷静道:“我替吴越百姓敬前辈。” 这句话意味深长,钱塘是代表吴越百姓敬钱万三,而不是为自己,于公钱塘想要吴越江山稳固,需要姑苏钱氏臂助,于私钱塘恨不得将钱万三剥皮拆骨。 龙王庙一役过后,钱塘返回宫中,当夜便和钱玥马不停蹄将大哥的尸骨收起,一同停在祖师堂之内。 龙王庙一战,钱塘的身世之谜疯传,诸多风言风语必将在吴越庙堂掀起滔天巨浪,但是钱塘早已准备好被千夫所指,他一心为国,别无私心,便是自己做不得吴越王又何妨,实在不行就让钱玥做吴越王。 钱玥一夜之间青涩尽数褪去,只是平静道:“大哥,我一介女子当不得吴越王,若是大臣们有疑义,我自然为大哥据理力争。” 钱万三听到钱塘这句话,也不觉得刺耳,只是微微一笑,“我倒是很想和吴越王好好喝一杯。” 一人为吴越百姓而来,一人坦坦荡荡而来。 这便是江湖和庙堂。 钱万三自然知晓钱塘对自己的恨意,但是又如何? 莫说钱塘没有能力取下自己头颅,便是钱万三把伸长了脖子让钱塘砍下自己头颅,钱塘也下不去手。 身在江湖,身不由己。 身在庙堂,更身不由己。 徐天然独饮独酌,这桌酒喝的没意思,却不得不喝。 利益、算计,各自内心都有自己盘算,便是见了儿时玩伴蒋言、蒋理,徐天然仍是高兴不起来。 蒋世伦高举酒杯,一一敬酒,大有喧宾夺主之意,反倒是把蒋言、蒋理撂在一边。 钱万三也察觉到蒋世伦的异样,问道:“蒋少侠,真是英雄出少年,不过而立之年就有化神巅峰修为,一旦跻身飞升境,绍兴蒋氏又添虎将,可谓是如虎添翼。” 蒋世伦摆摆手,笑道:“前辈过奖了,晚辈的修为可上不了台面。” 听到这一句话,蒋言、蒋理脸色愈加难看。 明里是自谦言辞,暗里却顺道把蒋言、蒋理狠狠踩了一脚。 若是化神境都上不了台面,身为蒋氏嫡传一脉的蒋言、蒋理凡人的资质又算什么? 徐天然轻轻咳嗽一声,提起酒杯,朝着蒋世伦,笑道:“蒋少侠年少有为,有志竟成,依在下之见,不出十年定然能跻身飞升境,在下很是佩服,但是这句话在下不敢苟同,若是化神巅峰都上不了台面,我家千白岂不是都没脸喝酒,只能退席了。” 千白无奈挪了挪屁股,抬头望天,装出一副真的很惆怅的模样。 蒋世伦一听,立即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得罪了蒋言、蒋理两兄弟无妨,他们在蒋氏之中也是出了名的废柴,虽说有阵师天资,终归是凡人之身。但是,这一桌之上,化神境以下就有钱彬彬、钱玥和南宫千白,一句话就得罪了这么多人,蒋世伦立即起身赔罪道:“徐少侠所言甚是,在下口误,当自罚三杯。” 千白幽幽道:“一人三杯。” 蒋世伦脸色铁青,但是自己犯错在先,不敢不从,命人拿来一坛酒。 徐天然一个眼神,千寻便心领神会,立即取来一坛最烈的太白仙酿,连同杯子也被撤换了。 蒋世伦彻底傻眼了,眼前素昧相识的青衫是要故意让自己下不来台。 毕竟蒋世伦也不敢以灵力将酒劲散去,只能硬着头皮一一赔罪,先是向钱彬彬赔罪,三大杯酒下肚,只觉得烈酒快把肠子烧断了。 紧接着,蒋世伦又向钱玥赔罪,钱玥不为所动,她觉得眼前的蒋氏俊彦锋芒毕露,可不是善茬。 蒋世伦隐约有七八分醉意,身形微微摇晃,向千白赔罪,千白端起茶杯,以茶代酒陪了一杯,算是给蒋世伦一个台阶下。 又是三大杯酒下肚,蒋世伦往桌底下一钻,醉倒过去了。 徐天然和千白对视一眼,拙劣的演技,哪里能逃过这两个人精的眼睛。 蒋世伦可以给钱彬彬、钱玥和南宫千白赔罪,唯不能在蒋言、蒋理面前失了体面,装醉钻到桌子底下了,蒋言、蒋理也奈何不得他。 再说了,同是蒋氏一门,蒋言、蒋理见状,只能将蒋世伦扶起,告辞了诸位。 钱彬彬翻了个白眼,喝了一大杯酒,“老头子,我想修行了。” 钱万三很开心,拍着宝贝儿子的脑袋,笑道:“好好好,爹给你安排好了,不就是化神境嘛,练个三五年就有了。” 徐徐自顾自抱着一壶酒,喝得脸颊微红,醉醺醺道:“爹,他还没向我道歉呢?” 钱万三低头看着对面坐的黑衣小童,这天底下比自己脸厚心黑之人可不多,今日可是开了眼界了,就这一桌之中就比比皆是。 席散,钱塘和钱玥回宫了,车辇之中,钱玥微红着眼眶,轻声道:“二哥,今日之后你的王位稳了,可是,我就剩下你一个亲人了。” 钱塘摸摸钱玥的脑袋,“我们玥儿也长大了,二哥该给你找个相公了,你就 不会孤单了。” 钱玥一个劲摇头,“我不嫁人,谁也不嫁。” 钱塘无奈道:“可惜四弟心里有人了,不然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钱玥并不言语,或许,唯有今夜,钱塘仍是自己哥哥和徐天然三哥,明日他就是吴越王了,其余的身份与王位比起皆不足挂齿了。</div>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7 桃园六仙 翌日,钱塘登基。 徐天然一行人则不告而辞,跟随蒋言、蒋理前往绍兴,只留下一封信,让钱玥转交给钱塘。 初夏,微热,所幸海风习习,多了一股清凉。 亦是这一日,临安城内,一座新青楼开张,名为揖翠楼,不久以后,揖翠楼的花魁梅兰罂名满江南,直接抢了扬州城翡翠楼徐蔷薇的风头。 绍兴蒋氏两千精骑浩浩荡荡护在两位少主左右,蒋世伦阴沉着脸,跟在队伍最后头。 在蒋世伦眼里,正是两个废物少主,才需要带着两千轻骑招摇过市,江南四大家族,哪里有这么无能的少主? 不过,蒋世伦想到了同是废柴界扛把子的钱彬彬,蒋世伦无奈叹口气,这年头茅坑都让猪占了。 钱彬彬与蒋言、蒋理又不同,人家只是尚未开始修行,诚如钱万三所言,以姑苏钱氏底蕴,钱彬彬想要跻身化神境,还真就两三年的事。 这年头,虽说有钱并不等于境界高,但是某种程度上,还是能锦上添花,而姑苏钱氏所添的花可就不是一般般的花。 否则,就钱万三这等稀烂根骨,还能入武评?更是能与四大宗师比肩的第五宗师? 虽说第五宗师名号来历不明,纵然是钱彬彬自己吹牛,胆敢如此厚颜无耻也是有几分真本事。 同人不同命,蒋世伦内心感慨万千,自己天资卓著,生于旁支,并未占据蒋氏太多修行资源就在而立之年跻身化神巅峰,回头再看看嫡传一脉的两个废物,蒋世伦岂能坐视绍兴蒋氏就此沉沦? 江南四大家族,各有所长,姑苏钱氏擅长行商,临安苏氏擅长制琴,绍兴蒋氏擅长酿酒,金陵吴氏擅长作画。 由此可见,江南文风之盛。 琴棋书画,江南独占琴画,而棋圣则是徐天然的先生吴清源,书圣乃是琅琊王氏那个名满天下的老祖。 临安距绍兴不过一日路程,刚行出三十里,蒋理就已经迫不及待跟哥哥挤眉弄眼。 蒋言自然知道蒋理的意思,抬头一看天色不早了,可以埋锅造饭了。 蒋言号令之下,两千轻骑齐下马,徐天然有些惆怅,肚子里的酒虫早已蠢蠢欲动了,天下酒鬼的圣地就在眼前,若是急行军一日便可到达,但见蒋言、蒋理这对兄弟的意思是不打算赶路了,如此慢悠悠走回去,还不得耗费两三日,实在是对不住自己肚子里的酒虫。 蒋理悄无声息绕到徐天然身后,从前的小屁孩已经与徐天然一般高了,轻轻拍了拍徐天然的肩膀,挑了挑眉,“天然哥,比试比试?” 这意思徐天然自然懂,蒋言安置妥当了大军,亦是火急火燎赶来,旋即,三人便往丛林深处钻去。 三人寻了处僻静悬崖,彼此对视一眼,顿时,场面剑拔弩张,三人皆是牟足了劲要战胜对手。 随着徐天然悠扬的口哨声,三人面朝悬崖,纷纷掀开下摆,三条水龙横空出世。 躲在暗处的蒋世伦脸色愈加阴沉,这俩二货净丢蒋氏的脸。 徐天然隐隐觉得蒋言、蒋理显然是有备而来,当年自己的手下败将俨然有几分翻盘的态势, 情急之下,徐天然微微吹了一口气,一股令人难以察觉的微风吹拂,三条水龙皆是迎风坠落。一个不小心,蒋言、蒋理险些被自己的水龙湿了鞋。 三人浑身一颤,刀枪入库。 借着这一股诡异的清风,徐天然稍胜一筹,徐天然嘻皮笑脸,“承让承让,大哥我老当益壮,迎风尿三丈,不似某人顺风尿湿鞋。” 蒋言、蒋理皆是嘟着嘴,方才那一股诡异的微风是怎么回事,大家心知肚明。 蒋言善言,蒋理明理。 此时却是吃了哑巴亏,有口难辩,有理说不出,谁让人家是山上修士老爷呢? 蒋世伦嘴角微微扬起,埋伏在悬崖之下的敌人动了,此番谋划定然能夺得嫡传之位,让这两个丢人现眼的家伙见鬼去,而且,由琉球宗出手,又能做的隐秘干净,不会引人猜忌。 突然,六道身影拔地而起,六名身着肮脏布衣的中年男人一跃落在悬崖之上,一人摸了摸脑袋,疑惑道:“大哥,方才不是下雨了吗?” 为首的大哥抬头望天,呆滞无神的眼眸看了半晌,挠挠头,“这鬼天气,说下雨就下雨,说雨停就雨停。” 徐天然、蒋言和蒋理面面相觑,没想到在这深山老林里随意一尿就尿到人头上去了,确实有些惭愧。 不等徐天然开口,老六摸摸湿漉漉的头发,手指在嘴里舔了舔,“大哥,这味道不对,像是尿。” 话音刚落,老大也摸摸自己的脑袋,舌头舔了舔,猛然吐了几口唾沫,“他娘的,真是尿,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在桃园六仙头顶撒尿,快点站出来。” 蒋言刚要开口致歉,徐天然神识探出,已经察觉到周遭潜藏的几股强悍的灵力,知道来者不善,便拉住蒋言,抢先道:“这位兄台,方才在下看见有一人在悬崖上尿尿,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没影了。” 桃园六仙,徐天然可没听过他们的名号,但是六人气机古怪,绝不是善茬。 桃园大仙朝着徐天然走来,就要揪着徐天然的手臂,徐天然眼疾手快,当即避开了浑身满是尿的大仙。 桃园大仙一手抓空,顿时怒火中烧,“在我看就是你们仨尿的,还想抵赖。” 桃园二仙、三仙、四仙、五仙和六仙纷纷附和道:“大哥说的对,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哪里还有人,就是他们仨尿的。” 徐天然镇定地摇头,“在下颇有相面的本事,只看一眼在下就知道六位大仙皆是聪明绝顶之人,断然不会轻易冤枉了我们兄弟三人。” 桃园六仙挠挠头,笑道:“大哥,他说的有理,咱们这么聪明可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那厮尿完了肯定偷偷溜走了,不然看到咱们桃园六仙还不得直接吓得跪地求饶了。” 桃园大仙满是尿污的右手轻轻抚摸下巴,“六弟说的在理,是我们错怪了他们,咱们这就给三位兄弟赔罪。” 说完,桃园六仙齐刷刷跪地,桃园大仙沉声道:“桃园六仙恩怨分明,方才错怪了你们,给你们磕头了。” 蒋言、蒋理脸色古怪,徐天然脸皮厚实,一副受之无愧的模样。 桃园二仙磕完头,问道:“三位大哥,方才尿尿之人往何处逃窜?” 徐天然早已察觉到蒋世伦的气息,手指转了几个圈圈,指向蒋世伦所在的方向,“我看见他躲到树上去了。” 蒋世伦心中大惊,桃园六仙旁人不识,自己又岂会不知,这六人神志不清,但是六人联手实力强悍得很,若是他们真的误会自己就是撒尿之人,不分青红皂白被分尸就完了。 桃园大仙一抬头,就看见蒋世伦的身影,转瞬,只见桃园六仙身形闪烁,眨眼蒋世伦就被桃园六仙从树上拖下来。 蒋世伦不敢轻易动弹,只是辩解道:“真不是我尿的,不信我撒泡尿给大仙们辨别一番。” 桃园三仙一歪头,“大哥,他说的也有理,冤不冤枉人不打紧,不能把真正撒尿的人放跑了。” 桃园大仙点点头,“听三弟的,你给我赶紧尿一泡。” 蒋世伦死里逃生,额头的汗珠早已如同雨下,蒋言、蒋理微微皱眉,为何蒋世伦会在暗处偷窥? 蒋世伦神情紧张,一时间尿不出来,桃园二仙等的有些不耐烦了,焦急道:“大哥,我看就是他尿的,这下都尿不出来了,他就是故意耍我们。” 蒋世伦一急,更尿不出来了。 桃园大仙捏了捏拳头,骨骼“咯咯作响”,十分瘆人。 情急之下,蒋世伦运转灵力,强行将尿水挤出,徐天然不禁感叹道:“世伦兄,这样可伤身呢,回头不举了可不能怪六位大仙。” 蒋世伦并不理睬一袭青衫,桃园六仙味觉最是灵敏,立即将手指伸进蒋世伦的尿水之中,轻轻蘸了一下,立即将手指放入口中,惊奇道:“大哥,味道不对,真不是他。” 桃园大仙双手疯狂挠着散乱的头发,怒吼道:“究竟是谁,给我站出来。” 蒋世伦在桃园六仙耳畔耳语了一番,六仙立即走到大仙旁,耳语良久。 桃园大仙一个劲点头,待六仙说完,大仙转过身来,朝着徐天然三人说道:“我看就是你们三人尿的,不然你们也尿一泡,以证清白。” 蒋言、蒋理没想到紧急关头蒋世伦竟然为了自保就将自己出卖了,不过回头想想,蒋世伦何尝不是被天然哥出卖了,想通了之后,蒋言、蒋理反倒是释怀了。 徐天然微微摇头,“大仙,你可不能上他的当,他刚才尿了一泡就是诱骗六仙喝一口他的尿,你们可不能再上当。” 桃园六仙恍然大悟,“你小子活腻了,敢耍我们桃园六仙。” 蒋世伦镇定道:“在场就我们几人,不是我尿的就是他们尿的,还能跑得了。” 桃园六仙又恍然大悟,指责徐天然,“你小子活腻了,敢耍我们桃园六仙。” 徐天然轻轻打了个响指,转瞬,声响如同惊雷。 桃园六仙吓得捂着耳朵缩成一团,嘴里不停喊着:“打雷啦!” 千白也察觉到了怪异,听见声响,两千骑军纷纷上马,朝着悬崖而来。 桃园六仙听着骑军的马蹄声,冷笑道:“看来真是你们三人尿的,你们以为叫人就有用吗?” 两千大军转瞬即至,徐徐倒挂在树梢,瞧着眼前一幕着实有趣。 徐天然摆摆手,恳切道:“非也非也,大仙你误会我了。” 徐天然指着蒋世伦,继续说道:“是他太过混账,一直要欺骗大仙喝尿,说这里就我们几个人,明明有两千多人,难不成大仙要把每个人的尿一一品过去吗?” 桃园六仙彻底动怒了,连狠话都来不及说出,就将蒋世伦高高举起,眼见蒋世伦就要被撕成碎片。 忽然,天上又有三道身影飘落,为首一袭道袍仙师沉声道:“住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6 开青楼 是夜,月华如水。 吴越钱氏宗庙,钱万里冰冷的尸体就停在祠堂之中,旁边一副小一点的棺椁里是一具白骨。 钱塘和钱玥自苏氏宅邸归来,便在此守灵。 看似一场平淡的夜宴,不涉及任何家国大事,但是平静的吃过了酒席,钱塘吴越王的位置就彻底稳固了。 如今姑苏钱氏、临安苏氏和绍兴蒋氏三方势力都支持钱塘,纵然庙堂之上有一些流言蜚语,不过在庞大的绝对实力面前翻不起什么风浪。 林谦益在家寝食难安,听闻王上已经自裁,不出意外钱塘就要继承王位,而林谦益已经与钱塘彻底撕破脸了,林氏一门在吴越的仕途已然走到头了。 若仅仅是罢黜官位,林谦益也欣然接受,毕竟自己老家良田数千倾,关起门来过着赋闲的日子也无不可,就怕钱塘无容人的度量,不顾江南士族之心,一意孤心要将林氏一门抄家灭族,林谦益满脸愁容,长叹一声。 一骑绝尘,往北而去,前往松江畔。 洪宥沐煮好茶,坐等贵客上门。 不曾想先等来的是徐天然和南宫千白,曹炳麟调养月余,身上长了肉,脸也圆了些,整个人容光焕发,和当初那个消瘦肮脏的小乞儿简直判若两人。 曹斌打了个哈欠,想着把地扫完了就可以睡个懒觉,一抬头就见到徐天然和南宫千白来了,立即丢下扫帚,扭头跑进内屋,瞧着先生的房门,焦急道:“先生先生,徐公子和南宫公子来了。” 一阵风吹过,内屋房门洞开,曹炳麟换上了一袭儒衫,举止带着出身名门的儒雅,俨然有几分翩翩少年的神韵。 曹炳麟再见徐天然,没了当初的戒备心理,只是微微颔首,拱手道:“恩公。” 徐天然见曹炳麟已经从悲痛之中走出,很是欣慰,只是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并不言语。 徐天然刚要落座,洪宥沐冷冷道:“来晚了,茶都凉了。” 一袭青衫嬉皮笑脸道:“不晚不晚,先生莫要怪罪。” 千白低头一看,小小茶几之上摆了四个茶杯,问道:“先生,还有客来?” 洪宥沐眺望天际,“估摸着有。” 曹炳麟虽说境界不高,但是也能看出徐天然浑身伤势颇重,关切道:“恩公,您要先调养身子,不可御剑赶路,不然容易留下后遗症。” 不等徐天然开口,徐徐从顶上的横梁倒垂下来,正好半挂在曹炳麟眼前,笑眯眯道:“有我呢,你不用担心你恩公劳累。” 曹炳麟吓了一跳,转瞬恢复平静神色,跪坐在洪宥沐身后。 洪宥沐轻轻放下茶杯,沉声道:“大局已定?” 千白笑道:“先生早已算到结局了。” 洪宥沐也不矫情,直接了当道:“差不离。” 徐天然拱手道:“先生,如今吴越庙堂暗流涌动,三哥初登王位,您若肯出山辅佐,实乃吴越百姓之幸。” 洪宥沐微微摇头,“还称呼三哥,要改口了。” “正式场合晚辈自然不敢逾矩,但是三哥也说了,在私下还是以兄弟相称。” 洪宥沐并不言语,换了个话题道:“是钱小子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都有。” “你留下吗?” “先生,晚辈不过一介江湖游侠,不懂庙堂之事,不然我就留下辅佐三哥了。” “小子不说实话,老夫就不跟你聊了,洪斌,送客。” “先生,忒无情了。晚辈有难言之隐。” “说。” “晚辈答应了媳妇儿,五年内入武评前十,若是在吴越停下了脚步,境界攀升可就慢了。” “天京城的那个花主殿下?” “您圣明。” “你修行杀道,必然要在沙场砥砺修为,现在留下不失为一个好机会,境界这东西越是急功近利越是止步不前,可不能贪快。” “先生所言甚是,不过经钱家主指点,晚辈有一事要做,便是要为三哥效力也要等这件事了结之后。” “钱万三的话可不能全信。” “先生放心,晚辈留着心眼呢。” “深夜登门所为何事,赶紧说,别扰了我的清梦。” 徐天然看了眼千白,对付猴精猴精的洪宥沐还得千白出马,读书人最了解读书人,自己一介武夫,还真尿不到一壶去。 千白拱手道:“先生,请恕晚辈直言,先生可不是甘于寂寞之人,如今天下纷乱,先生何不则良木而栖,图谋一番大事业。” 洪宥沐这几年在松江畔,虽深居简出,不问世事,但是洪宥沐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吴越庙堂的一举一动,加上收了辜鸿杰和卢清远两个学生,这都是吴越顶尖的年轻人,哪里像是要在松江畔安享晚年的做派。 不过是待价而沽罢了。 如洪宥沐这类人,身负经世之才,如何能甘于寂寞,或许洪宥沐不求名不求利,但是一生才华不容埋没。 洪宥沐陷入沉思。 “先生,这天下无非庙堂、江湖,江湖迎来了千年难得一见的大年份,而庙堂之纷乱亦是千年难见的景象,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天道将变,庙堂亦是风起云涌,将来数十年必然是最为精彩绝伦的时代,先生想要错过吗? 圣人曾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读书人当有这等广阔胸襟,风云际会,先生可愿意失去这个名垂青史的好机会?” 洪宥沐淡然道:“洪斌,换酒。” 徐天然笑了,知道千白的话打动了洪宥沐的心。 撤去了寡淡的茶水,换上了酒水,徐天然立即有了精神,笑道:“早就该换酒了。” 洪宥沐提起酒杯,敬了徐天然和千白,皆是一饮而尽。 洪宥沐沉声道:“要我出山,还要钱小子亲自来。” 徐天然笑道:“那是自然,我就是替三哥来问个路,有了回响吴越王必会亲临拜见先生。” 洪宥沐笑道:“若我所料不错,你是想要开宗立派了,想要在这江湖闯出名堂,好迎娶媳妇儿过门。” 徐天然抱拳,笑道:“先生见笑了。” “都年轻过,有什么见笑不见笑的,徐小子,打算选址何处?” 徐天然遥指东南,洪宥沐心领神会,感慨一声,“野心不小呀。” “为了配得上她,好歹也得是江湖一流宗门不是?” “理是这个理儿,路就不那么好走了。” 马蹄声渐进,一名俊公子翻身下马,直奔内屋而来。 卢清远见先生屋子灯还亮着,松了口气,不然三更半夜把师父吵醒,还不得讨骂,毕竟自己不过是一个不记名弟子,一生气直接翻脸不认人,自己这个不记名弟子可就彻底不记名了。 过了转角,卢清远看见一桌子人,梁上也有一抹小小黑影,心里不禁疑惑:大晚上还这么热闹,什么情况? 卢清远立于门口,深深一揖,“先生,学生有要事禀报。” 洪宥沐淡然道:“我都知道了,进来。” 卢清远小心翼翼,与徐天然和千白的轻松随意形成了鲜明对比,卢清远与徐天然在灵隐寺不过一面之缘,但是以卢清远的玲珑心思,自然猜到了徐天然的身份。 卢清远得知了龙王庙之变,星夜前来便是想要请先生出山,当下吴越迎来了全新的局面,若是先生出山,不论是入朝为官,抑或是为新王幕僚,皆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不等卢清远开口,洪宥沐就知道这位不记名弟子的心思,笑道:“为师准备出山了。” 卢清远大喜过望,拱手道:“先生出山,吴越之幸,天下之幸。” 洪宥沐提起酒杯,与徐天然对酌,“徐小子,你不入吴越,我不入庙堂,等你归来,我才为官。” 徐天然抱拳道:“一言为定。” 千白抱着茶杯,以茶代酒敬洪宥沐一杯,“先生,晚辈有一事相求。” 洪宥沐瞥了眼千白的茶水,“换酒,老夫就答应你。” 千白将茶水喝完,倒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洪宥沐微微点头。 千白打了个响指,一名绝色女子缓步走入内屋之中,洪宥沐皱眉道:“赵敏?” 龙王庙一战,赵敏陨落,洪宥沐是知道的,但是赵敏出现在此处他着实有些诧异。 千白摇摇头,“只是赵敏的皮囊,她叫梅兰罂。” 梅兰罂在妖界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在人间,连洪宥沐也只能从邸报的只言片语之中得知她的名字,而天机阁传入人间的邸报刻意模糊了梅兰罂的身份,让神之使者梅兰罂在人间声名不显,无人相识。 “来自妖界的梅兰罂?” “正是。”千白答道。 “天机阁邸报不是说她死了?” “是死了,但是她的魂魄尚在,借着赵敏的皮囊复生。” 洪宥沐鄙夷地看着徐天然和南宫千白,身为儒家一脉,他最厌烦鼓捣魂魄的旁门左道,洪宥沐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用赵敏的皮囊复活一个妖族,亏你们做的出来。” 徐天然微微颔首,平静道:“晚辈知道先生不齿这等旁门左道,但在晚辈看来,世上术法无正邪之分,正邪只在人心,便是旁人看来的歪门邪道为好人所用,何尝不是正道?” 洪宥沐不愿在细枝末节上与徐天然争论,问道:“既然把人都带来了,何事便直说。” 千白抿着嘴唇,良久,轻声道:“我们想开个青楼,还望先生照看一二。” 这一句话,洪宥沐都傻眼了,卢清远更是忍俊不禁。 “青楼?” 千白平静道:“梅姑娘调教姑娘的手腕一流,先生无需怀疑她的本事。” 洪宥沐无奈道:“这不是本事的问题,而是你们俩堂堂山上人为何要开青楼?” 千白笑道:“我们不止要开青楼,更要将青楼开遍天下,一来可以挣得大笔银钱,二来青楼乃是鱼龙混杂之地,可以广泛收集各地情报,也为将来征战沙场提前做些准备。” 洪宥沐紧锁的眉头这才渐渐舒展开来,“既然你们要开青楼,与我说作甚?” 千白轻声道:“我们明日就要启程,这位梅姑娘可是妖界大名鼎鼎的人物,没人看着,我们也不放心,思来想去唯有先生能够震慑她,也唯有先生能保住她。” 洪宥沐左右为难。 徐天然笑道:“先生,规矩咱懂,该给先生的份子钱不会少。” 洪宥沐长叹一声,“老夫遇到你们俩,就怕晚节不保啊。” 徐天然、千白皆是双手抱拳,异口同声道:“多谢先生。” 其实,在开设青楼这一件事上,徐天然和千白争论许久,毕竟俩人都不是孑然一身的单身汉,若是朱子柒和苏瑾月回头知道了,那都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但是,最终千白力排众议。 若是夷州之行顺利,徐天然独占夷州之地,开宗立派,但是夷州孤悬海外,若是无谍报传来,身在夷州还不是个睁眼瞎,中原发生了什么事一概不知,日子久了就成了海外蛮夷了。 这是一步极其重要的棋,只要这颗钉子在江南扎根,纵然身在夷州,对江湖之事亦可了如指掌。 洪宥沐也看出了徐天然和南宫千白的打算,这才答应下来,洪宥沐自己喝了一杯酒,微微摇头道:“还真是风云际会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7 桃园六仙 翌日,钱塘登基。 徐天然一行人则不告而辞,跟随蒋言、蒋理前往绍兴,只留下一封信,让钱玥转交给钱塘。 初夏,微热,所幸海风习习,多了一股清凉。 亦是这一日,临安城内,一座新青楼开张,名为揖翠楼,不久以后,揖翠楼的花魁梅兰罂名满江南,直接抢了扬州城翡翠楼徐蔷薇的风头。 绍兴蒋氏两千精骑浩浩荡荡护在两位少主左右,蒋世伦阴沉着脸,跟在队伍最后头。 在蒋世伦眼里,正是两个废物少主,才需要带着两千轻骑招摇过市,江南四大家族,哪里有这么无能的少主? 不过,蒋世伦想到了同是废柴界扛把子的钱彬彬,蒋世伦无奈叹口气,这年头茅坑都让猪占了。 钱彬彬与蒋言、蒋理又不同,人家只是尚未开始修行,诚如钱万三所言,以姑苏钱氏底蕴,钱彬彬想要跻身化神境,还真就两三年的事。 这年头,虽说有钱并不等于境界高,但是某种程度上,还是能锦上添花,而姑苏钱氏所添的花可就不是一般般的花。 否则,就钱万三这等稀烂根骨,还能入武评?更是能与四大宗师比肩的第五宗师? 虽说第五宗师名号来历不明,纵然是钱彬彬自己吹牛,胆敢如此厚颜无耻也是有几分真本事。 同人不同命,蒋世伦内心感慨万千,自己天资卓著,生于旁支,并未占据蒋氏太多修行资源就在而立之年跻身化神巅峰,回头再看看嫡传一脉的两个废物,蒋世伦岂能坐视绍兴蒋氏就此沉沦? 江南四大家族,各有所长,姑苏钱氏擅长行商,临安苏氏擅长制琴,绍兴蒋氏擅长酿酒,金陵吴氏擅长作画。 由此可见,江南文风之盛。 琴棋书画,江南独占琴画,而棋圣则是徐天然的先生吴清源,书圣乃是琅琊王氏那个名满天下的老祖。 临安距绍兴不过一日路程,刚行出三十里,蒋理就已经迫不及待跟哥哥挤眉弄眼。 蒋言自然知道蒋理的意思,抬头一看天色不早了,可以埋锅造饭了。 蒋言号令之下,两千轻骑齐下马,徐天然有些惆怅,肚子里的酒虫早已蠢蠢欲动了,天下酒鬼的圣地就在眼前,若是急行军一日便可到达,但见蒋言、蒋理这对兄弟的意思是不打算赶路了,如此慢悠悠走回去,还不得耗费两三日,实在是对不住自己肚子里的酒虫。 蒋理悄无声息绕到徐天然身后,从前的小屁孩已经与徐天然一般高了,轻轻拍了拍徐天然的肩膀,挑了挑眉,“天然哥,比试比试?” 这意思徐天然自然懂,蒋言安置妥当了大军,亦是火急火燎赶来,旋即,三人便往丛林深处钻去。 三人寻了处僻静悬崖,彼此对视一眼,顿时,场面剑拔弩张,三人皆是牟足了劲要战胜对手。 随着徐天然悠扬的口哨声,三人面朝悬崖,纷纷掀开下摆,三条水龙横空出世。 躲在暗处的蒋世伦脸色愈加阴沉,这俩二货净丢蒋氏的脸。 徐天然隐隐觉得蒋言、蒋理显然是有备而来,当年自己的手下败将俨然有几分翻盘的态势, 情急之下,徐天然微微吹了一口气,一股令人难以察觉的微风吹拂,三条水龙皆是迎风坠落。一个不小心,蒋言、蒋理险些被自己的水龙湿了鞋。 三人浑身一颤,刀枪入库。 借着这一股诡异的清风,徐天然稍胜一筹,徐天然嘻皮笑脸,“承让承让,大哥我老当益壮,迎风尿三丈,不似某人顺风尿湿鞋。” 蒋言、蒋理皆是嘟着嘴,方才那一股诡异的微风是怎么回事,大家心知肚明。 蒋言善言,蒋理明理。 此时却是吃了哑巴亏,有口难辩,有理说不出,谁让人家是山上修士老爷呢? 蒋世伦嘴角微微扬起,埋伏在悬崖之下的敌人动了,此番谋划定然能夺得嫡传之位,让这两个丢人现眼的家伙见鬼去,而且,由琉球宗出手,又能做的隐秘干净,不会引人猜忌。 突然,六道身影拔地而起,六名身着肮脏布衣的中年男人一跃落在悬崖之上,一人摸了摸脑袋,疑惑道:“大哥,方才不是下雨了吗?” 为首的大哥抬头望天,呆滞无神的眼眸看了半晌,挠挠头,“这鬼天气,说下雨就下雨,说雨停就雨停。” 徐天然、蒋言和蒋理面面相觑,没想到在这深山老林里随意一尿就尿到人头上去了,确实有些惭愧。 不等徐天然开口,老六摸摸湿漉漉的头发,手指在嘴里舔了舔,“大哥,这味道不对,像是尿。” 话音刚落,老大也摸摸自己的脑袋,舌头舔了舔,猛然吐了几口唾沫,“他娘的,真是尿,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在桃园六仙头顶撒尿,快点站出来。” 蒋言刚要开口致歉,徐天然神识探出,已经察觉到周遭潜藏的几股强悍的灵力,知道来者不善,便拉住蒋言,抢先道:“这位兄台,方才在下看见有一人在悬崖上尿尿,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没影了。” 桃园六仙,徐天然可没听过他们的名号,但是六人气机古怪,绝不是善茬。 桃园大仙朝着徐天然走来,就要揪着徐天然的手臂,徐天然眼疾手快,当即避开了浑身满是尿的大仙。 桃园大仙一手抓空,顿时怒火中烧,“在我看就是你们仨尿的,还想抵赖。” 桃园二仙、三仙、四仙、五仙和六仙纷纷附和道:“大哥说的对,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哪里还有人,就是他们仨尿的。” 徐天然镇定地摇头,“在下颇有相面的本事,只看一眼在下就知道六位大仙皆是聪明绝顶之人,断然不会轻易冤枉了我们兄弟三人。” 桃园六仙挠挠头,笑道:“大哥,他说的有理,咱们这么聪明可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那厮尿完了肯定偷偷溜走了,不然看到咱们桃园六仙还不得直接吓得跪地求饶了。” 桃园大仙满是尿污的右手轻轻抚摸下巴,“六弟说的在理,是我们错怪了他们,咱们这就给三位兄弟赔罪。” 说完,桃园六仙齐刷刷跪地,桃园大仙沉声道:“桃园六仙恩怨分明,方才错怪了你们,给你们磕头了。” 蒋言、蒋理脸色古怪,徐天然脸皮厚实,一副受之无愧的模样。 桃园二仙磕完头,问道:“三位大哥,方才尿尿之人往何处逃窜?” 徐天然早已察觉到蒋世伦的气息,手指转了几个圈圈,指向蒋世伦所在的方向,“我看见他躲到树上去了。” 蒋世伦心中大惊,桃园六仙旁人不识,自己又岂会不知,这六人神志不清,但是六人联手实力强悍得很,若是他们真的误会自己就是撒尿之人,不分青红皂白被分尸就完了。 桃园大仙一抬头,就看见蒋世伦的身影,转瞬,只见桃园六仙身形闪烁,眨眼蒋世伦就被桃园六仙从树上拖下来。 蒋世伦不敢轻易动弹,只是辩解道:“真不是我尿的,不信我撒泡尿给大仙们辨别一番。” 桃园三仙一歪头,“大哥,他说的也有理,冤不冤枉人不打紧,不能把真正撒尿的人放跑了。” 桃园大仙点点头,“听三弟的,你给我赶紧尿一泡。” 蒋世伦死里逃生,额头的汗珠早已如同雨下,蒋言、蒋理微微皱眉,为何蒋世伦会在暗处偷窥? 蒋世伦神情紧张,一时间尿不出来,桃园二仙等的有些不耐烦了,焦急道:“大哥,我看就是他尿的,这下都尿不出来了,他就是故意耍我们。” 蒋世伦一急,更尿不出来了。 桃园大仙捏了捏拳头,骨骼“咯咯作响”,十分瘆人。 情急之下,蒋世伦运转灵力,强行将尿水挤出,徐天然不禁感叹道:“世伦兄,这样可伤身呢,回头不举了可不能怪六位大仙。” 蒋世伦并不理睬一袭青衫,桃园六仙味觉最是灵敏,立即将手指伸进蒋世伦的尿水之中,轻轻蘸了一下,立即将手指放入口中,惊奇道:“大哥,味道不对,真不是他。” 桃园大仙双手疯狂挠着散乱的头发,怒吼道:“究竟是谁,给我站出来。” 蒋世伦在桃园六仙耳畔耳语了一番,六仙立即走到大仙旁,耳语良久。 桃园大仙一个劲点头,待六仙说完,大仙转过身来,朝着徐天然三人说道:“我看就是你们三人尿的,不然你们也尿一泡,以证清白。” 蒋言、蒋理没想到紧急关头蒋世伦竟然为了自保就将自己出卖了,不过回头想想,蒋世伦何尝不是被天然哥出卖了,想通了之后,蒋言、蒋理反倒是释怀了。 徐天然微微摇头,“大仙,你可不能上他的当,他刚才尿了一泡就是诱骗六仙喝一口他的尿,你们可不能再上当。” 桃园六仙恍然大悟,“你小子活腻了,敢耍我们桃园六仙。” 蒋世伦镇定道:“在场就我们几人,不是我尿的就是他们尿的,还能跑得了。” 桃园六仙又恍然大悟,指责徐天然,“你小子活腻了,敢耍我们桃园六仙。” 徐天然轻轻打了个响指,转瞬,声响如同惊雷。 桃园六仙吓得捂着耳朵缩成一团,嘴里不停喊着:“打雷啦!” 千白也察觉到了怪异,听见声响,两千骑军纷纷上马,朝着悬崖而来。 桃园六仙听着骑军的马蹄声,冷笑道:“看来真是你们三人尿的,你们以为叫人就有用吗?” 两千大军转瞬即至,徐徐倒挂在树梢,瞧着眼前一幕着实有趣。 徐天然摆摆手,恳切道:“非也非也,大仙你误会我了。” 徐天然指着蒋世伦,继续说道:“是他太过混账,一直要欺骗大仙喝尿,说这里就我们几个人,明明有两千多人,难不成大仙要把每个人的尿一一品过去吗?” 桃园六仙彻底动怒了,连狠话都来不及说出,就将蒋世伦高高举起,眼见蒋世伦就要被撕成碎片。 忽然,天上又有三道身影飘落,为首一袭道袍仙师沉声道:“住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8 海客谈夷州 一股恐怖的威压从天而降,吵吵闹闹的桃园六仙霎时老实如鹌鹑一般,大仙眨巴眨巴眼睛,回头瞧了一眼,二仙、三仙、四仙、五仙和六仙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一时间桃园大仙也没了主意。 来人乃是琉球宗第三把交椅的一袭黄紫道袍王元上,第五把交椅金边袈裟刘家奎和第七把交椅的儒衫周子学,其中王元上乃是飞升中境修为大修士,从天而降之际丝毫不收敛自己的气机,反而释放出飞升境的恐怖威压。 徐天然倒是没觉着这股威压有多么恐怖,但是蒋言、蒋理乃是凡人之躯,早已被这股威压震慑得喘不过气来。 徐天然焚杀诀自动流转,悄然为蒋言、蒋理撑起一片小天地,让他们免于王元上的恐怖威压侵袭。 蒋言、蒋理缓过气来,立即一声令下,两千蒋氏精骑进入攻击阵型,蒋理以一人之力聚拢两千精骑的战意,王元上颇为惊讶,“没想到在这深山老林还能遇见这般天资卓绝的阵师,这趟中原没白走。” 千白隐约也听见了这句话之中潜藏的威胁之意,蒋言毕恭毕敬朝着王元上作揖行礼,“前辈,方才有所误会,晚辈在此给您赔罪。” 王元上一袭道袍随风飘荡,眼见蒋言主动赔罪,便步步紧逼道:“单单赔罪有用的话,还要修行作甚?” 徐天然不能眼见自己兄弟吃亏,不经意间一步上前,就把蒋言、蒋理护在自己身后,旋即沉声道:“看来前辈信仰的是谁的拳头大谁就有理了?” 王元上鄙夷地看了一眼不过金丹境灵力波动的一袭青衫,不屑道:“区区金丹境竟然还敢替人出头。” 王元上二话不说,双袖挥舞,两股剑气袭来,徐天然不慌不忙,在身前画了个大圆,以金丹境修为就拦阻下来。 周子学在琉球宗之中有着儒家败类的美誉,虽总是一袭儒衫,但是行径宛如豺狼虎豹,但是他能以区区化神巅峰就占据琉球宗第七把交椅,靠的就是自己能谋善断。 周子学已经发现眼前布衣青衫并不简单,便缓缓后退,走到桃园六仙面前,把蒋世伦放下,亲手押过来,厉声道:“我看谁敢再动手!” 蒋理面露为难之色,自己手中掌握两千精骑的战意,足以比肩飞升巅峰,于这些蛮子尚有一战之力,但是蒋世伦被他们所擒,虽说平日里不太对付,但总不能真正眼看他被人所擒而置之不理。 毕竟,蒋言、蒋理和蒋世伦身上流淌的都是蒋氏血脉,方才玩笑归玩笑,徐天然也在观察,若是桃园六仙真的要把蒋世伦撕成碎片,徐天然就会出手将他救下了。 可惜,不等徐天然出手,王元上、刘家奎和周子学便来了。 蒋世伦心中不慌,原本以为自己谋划天衣无缝,不曾想徐天然一行人跟自己一同回绍兴,这就增添了许多变数。 蒋世伦打听到的消息来看,徐天然可是有飞升境修为,而琉球宗此番不过来了一名飞升中境、一名半步飞升和一名化神巅峰,外加可比飞升巅峰的桃园六仙。 按理来说,琉球宗的实力足以碾压蒋氏两千轻骑,毕竟蒋世伦可不会尽力搏杀,两千精骑撑死了拖住王元上,擒拿蒋言和蒋理根本不在话下。 虽说方才一尿之争,蒋世伦受了委屈,但是现在想来,蒋世伦觉得自己被俘是天大的好事,如此这般蒋言、蒋理就会投鼠忌器,纵然那姓徐的也不敢轻易出手,只要把蒋言、蒋理绑上船,到时候还不是全凭自己摆布。 徐天然眉头微皱,一不小心瞥见蒋世伦嘴角挂着的一抹淡淡的微笑,忍不住窥探了他的内心,想不到竟然潜藏着这么大的阴谋,也知道了来人正是钱万三说过的夷州琉球宗。 徐天然以心声将事情原委悉数告诉了千白,二人一合计,准备顺水推舟,反正就王元上三人的实力,徐天然还真不放在眼里。 蒋言身为大哥,十分为难,拱手道:“前辈可是大修士,怎能拿着人质威胁晚辈,若是晚辈有错,前辈大可出手教训一番,后果晚辈一力承担。” 周子学阴阳怪气道:“哟呵,这小娃娃着实鬼头鬼脑,三言两语就想骗我大哥与你们火拼,难道你不知琉球宗的行事做派吗?” 一听琉球宗,蒋言、蒋理心中大骇,正是那个孤悬海外的邪恶宗门,以培育阵师和劫掠大海营生,偶尔亦会登陆沿海劫掠,所犯下的罪孽罄竹难书。 王元上哈哈笑道:“许久没遇见两位公子这等天资的阵师了,若是将你们带回夷州,稍稍调教一番,定然能卖个好价钱。” 蒋言、蒋理更是如临大敌。 蒋世伦心中早已乐翻了,脸上却装出一副正义凛然的神情,“二位少主,你们不用管我,他们实力深不可测,赶紧走,你们若是被俘虏了,我就真的对不起家主。” 蒋世伦越是这般说,蒋言、蒋理更走不了了,尤其是蒋理已然准备跟王元上拼了,两千蒋氏精骑亦是义愤填膺,准备与夷州蛮子血战。 蒋言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一袭青衫,只见徐天然神态自若,丝毫未见紧张之色,徐天然以心声将事情原委悉数告诉了蒋言、蒋理,并且把后续的谋划一并说与蒋言、蒋理兄弟二人。 蒋言、蒋理深深认同,蒋言、蒋理看透了蒋世伦的面孔,既然他想在众人面前装出一副高义的模样,偏偏就不让他得逞。 蒋理意念微动,两千精骑的战意灰飞烟灭,二千骑军不知为何二公子要断了阵师之法,只见蒋言踏出一步,“前辈,蒋世伦乃是我们堂兄,若是您愿意放了他,我们兄弟可以给您当人质。” 此言一出,忠心耿耿的二千骑军纷纷怒吼:“大公子、二公子万万不可啊。” 但见蒋言、蒋理去意已决,蒋世伦彻底傻眼了,没想到蒋言、蒋理还有釜底抽薪的法子,若是他们真因为自己而死,家主岂会轻饶了自己。 想及此处,蒋世伦后背早已湿透,立即大吼道:“二位少主不可,我不过是区区旁支,身份卑微,二位公子断不可因为我而断送了性命。” 王元上冷冷看着,说是换人质,但这走过来的人未免也太多了,只见齐刷刷站在自己面前的有蒋言、蒋理、徐天然、南宫千白、千寻、徐徐和囚牛。 周子学认真打量了一眼蒋世伦,轻声嘀咕道:“莫非你才是大鱼,不然他们这么多人竟然愿意换你一人?” 蒋世伦欲哭无泪,背过身去,在周子学耳畔轻声道:“没看到他们方才还在故意陷害我,差点害我被桃园六仙撕成碎片。” 周子学不过微微点头,多疑的性子愈加多疑。 王元上干笑道:“你们七人换他一人,这买卖贫道从未见过,难不成这厮是吴越世子不成?” 徐天然哈哈笑道:“前辈有所不知,唉,还是不说了,他若死了,我们也没命活了,你们把我们七人捉了,换他一人性命,我们家人还有活命的机会,若是......” 只见,一袭青衫两行清泪滑落,千言万语皆在不言中。 周子学愈加笃定自己捉到了大鱼,虽说原先和蒋世伦有约定,但是以琉球宗的声誉,诚信俩字那是不存在的,做事全凭利益,哪里还会履约? 周子学取出捆仙绳,将一行七人全部捆了,但是他们从船上登陆,并未带马车,正发愁怎么运送这么多人质之时,突然,一匹瘦高老马领着两匹翘臀母马拉着马车走到跟前,周子学不禁感慨:“他娘的要走好运了,绑个人连马车都是自动送上门。” 桃园六仙虽是境界高深,但是神智不过垂髻小童,他们很是惧怕王元上三人,尤其是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周子学,桃园大仙在周子学跟前头也不敢抬。 蒋世伦与周子学轻声道:“既然已经得手了,是不是该把我放了。” 周子学细细打量了蒋世伦一番,悄声道:“看来你小子不说实话,就给那么点银子想要把我们打发了,跟我们走一趟。” 蒋世伦不停挣扎,涨红着脸,控诉道:“你们不讲道义。” 周子学掏了掏耳朵,轻轻一吹在指尖的耳屎,笑道:“道义值几个钱?” 这下蒋世伦彻底傻眼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蒋言、蒋理看着捆在手上的捆仙绳,“这未免太暴殄天物了,拿着捆仙绳捆我们俩凡人。” 徐天然虽是束手就擒,但是早已在手心藏了一柄袖珍飞刀,只要想割开捆仙绳随时就能挣脱。 蒋言在徐天然耳边轻声道:“天然哥,咱们这就去夷州大闹一场?” 徐天然淡淡道:“先去瞧上一瞧。” 南宫千白有些无奈,原本想着不把蒋氏两个宝贝搭进来,没料到蒋言、蒋理还一个劲往里钻,难不成就不怕被徐天然捉去卖了? 一行七人挤在狭窄的车厢之内,听着外头蒋世伦闹腾不停的声响,皆是忍俊不禁。 桃园大仙得了周子学的命令,将蒋世伦提溜进来,不曾想满满当当的车厢已经塞不下了,徐天然挪动屁股,空出一个小座位,笑眯眯道:“殿下,请进。” 桃园大仙把蒋世伦丢进去,立即跑去跟周子学汇报,似乎捉到大鱼了。 蒋世伦死的心都有了,突然怎么就掉了一顶殿下的帽子到自己头上来。 两千蒋氏精骑眼睁睁看着二位少主被俘,但是也不敢轻易追击,他们只敢远远尾随,然后派遣快马禀报家主。 周子学相当识货,只看一眼啊黄就知道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千里马,便立即占为己有,啊黄也是相当配合,驮着周子学悠扬地甩动尾巴。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马车停下来了,徐天然神识探出,知道他们已经来到海边,周子学歪心眼多,不仅瞧上了啊黄,更是瞧上了徐天然的佩刀长平。 桃园六仙得了周子学的命令,将马车赶到船上,桃园六仙立即照办。 周子学悄然顺走了徐天然的佩刀长平,将它悬挂在腰间,顿时觉得自己气宇非凡,但是周子学一握住刀柄,就会一股浩瀚的杀意袭来,周子学也为之心悸不已。 周子学只当是自己尚未降伏这柄刀,全然不当回事,腰悬长平,招摇炫耀。 蒋世伦垂头丧气,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是在生气,又不知该生谁的气,又像是在生所有人的气。 王元上心情大好,这笔买卖不白做,平白得了两个大阵师,又绑来了个宝贝,回头岛主肯定会好好赏赐自己一番。 扬帆起航,离了陆地,就是琉球宗的天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9 夷州风云(一) 大海缥缈无边,一艘偌大战船在海上宛如一片树叶,随风浮沉。 徐天然一行八人上了船,王元上发觉船上猛然多了八个大爷,这一趟出门轻车简从,也没带多少侍从,驾驶庞大的战船,一个萝卜一个坑,谁也脱不开身。 王元上想了许久,总不能亲自伺候这八位大爷,就取来银针,封住了一行八人的灵脉,准许他们在船上自由行走,反正也走脱不得,被封住灵脉的一行人总不能跳进海里? 徐天然独自走到甲板上,眺望远方,自出生以来头一回坐船入海,见识大海的辽阔,只觉整个人胸襟都开阔了几分。 千白悄然走到一袭青衫身侧,轻声道:“看啥呢?” “没,随便看看。” “如此广袤的大海,真的令人敬畏呀。” “是啊,又敬又畏,琉球宗能独占这片大海,足见其底蕴深厚,不可轻易撼动。” 千白微微一笑,“咱们是不是傻乎乎的愣头青,被钱万三一通忽悠就屁颠屁颠跑去夷州,回头跟那蒋世伦一般,偷鸡不成蚀把米就贻笑大方了。” 蒋言、蒋理在船舱里呆着也憋闷,刚好走到甲板,就看见两人在鬼鬼祟祟捣鼓什么,凑近了,伸长了耳朵倾听。 徐天然笑道:“有千白大人在运筹帷幄,咱岂会步姓蒋的后尘?” 蒋言、蒋理听到只言片语,难不成背后偷偷议论自己,蒋言重重咳嗽一声。 徐天然早已知道蒋言、蒋理来了,自然不会刻意躲避他们,只是觉得走夷州这一趟太过凶险,原本就是火中取栗的勾当,牵连了蒋言、蒋理两兄弟有些过意不去。 不过,以自己和蒋言、蒋理的交情,也不用多说废话,徐天然便将自己的谋划与蒋言、蒋理说明白了,蒋言、蒋理听得目瞪口呆,这年头还有比姓徐的胆大包天之人吗? 若是这件事成了,岂不是琉球宗引狼入室,还是亲自派船迎接的。 蒋世伦在狭小的船舱呆了几天,没了灵力加持,整个人被摇的晕晕乎乎,刚上甲板就看见了一袭青衫,旋即,折身返回。 在蒋世伦心里,早已将一袭青衫千刀万剐、碎尸万段,若非被他一路坑,自己早已得偿所愿,岂会被这伙不讲信义的蛮夷带到夷州? 若是自己谋划得逞,此时就能够返回绍兴,在家主面前低头认罪,旋即就能把锅甩给琉球宗,家主纵然生气又能奈我何?而家主痛失两位爱子,哪里还有心思打理俗务,不久之后自己就能掌控更多家族权柄,也会得到更多的修行资源。 甲板之上,徐天然、千白、蒋言和蒋理一看如丧家犬一般夹着尾巴逃走的蒋世伦,彼此相视一笑,继续欣赏碧海蓝天。 千寻隐约察觉自己的二品瓶颈有了松动的迹象,开心坏了,一路走来见识了主人破镜如飞,从初见之时皆是二品境,但是主人此时已经飞升初境了,自己仍旧停滞在二品境,主人虽是嘴上不说,但是渐渐的千寻也觉得自己对主人的作用越来越少了,出其不意的递刀也越来越力不从心,长此以往,自己也没脸继续呆在主人身边。 天底下大多数修士破镜皆如千寻一般无二,自古便有甲子金丹,百岁剑仙的说法,或许只是跟在主人身边,看见的妖孽着实太多了,让千寻才觉得自己破镜委实太慢了。 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自头顶响起:“陆地。” 徐天然凝眸远眺,果真是陆地,而说话之人自然是徐徐,王元上一见徐徐浑身毫无灵力波动,加上满是天真的笑容,竟然没封住他的灵脉,这让徐天然松了一口气。 不然,一行七人都被封住了灵脉,一登上夷州,还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不是上门谋夺人家地盘,而是千里迢迢送人头。 桃园六仙也在船舱里头憋闷太久了,一行六人也走到甲板上,吵吵闹闹的惹人心烦。 徐天然对这留个活宝倒是挺喜欢,主动与桃园六仙打招呼:“六位仙人,今日得空上来玩?” 桃园大仙对他们存有戒心,王当家的千叮咛万嘱咐,说这伙人鸡贼得很,不能跟他们说话,不然三言两语就会被他们哄骗了,回头不小心解开了他们的禁制,反过来就把我们卖了。 在桃园六仙的心里,唯有夷州才是自己家乡,外头的人都是狡诈异常。 桃园大仙本不想搭话,奈何六仙远远就瞧见了大陆,激动道:“大哥,咱们到家了,你看,那是鸡笼的灯塔。” 徐天然原以为那道明亮的灯火是某个酒楼,原来这就是典籍之中所说的灯塔,不禁多看了几眼。 桃园六仙是一母六胎的同胞兄弟,因为在娘胎里太拥挤了,生出来每个都跟老鼠一般大小,不曾想六位兄弟都顽强活下来了。 而且,六兄弟虽然神智迷糊,却是修行的好苗子,六人心意相通,根骨奇异,单看一人修为不高,但是六人合力可比飞升巅峰,没多久就被大当家相中,亲自培养,成了琉球宗的护宗长老。 六仙一激动,鼻涕虫滴落下来。 徐天然见状,微微摇头,从怀里取出一块手帕,伸出手就要替他抹去鼻涕。 六仙下意识一巴掌推开,徐天然此时灵力被封,与凡人无异,被这么一推,身形踉跄,一屁股摔倒在地。 大仙眼眸闪过一丝怪异,歪着头,陷入沉思。 六仙一脸错愕,有些懊恼,又有些后怕,不知道眼前的布衣青衫为何要靠近自己? 虽说桃园六仙在夷州也是地位高崇,但是琉球宗之人要么就是存心戏弄他们兄弟,要么就是害怕他们,他从未见过眼前青衫看向自己的这般眼神。 这股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 六仙手足无措。 徐天然只是拍拍屁股,轻轻起身,走到六仙身前,微微躬身,笑道:“我是灵力都被封堵之人,还能谋害你不成,你怕啥?” 六仙内心紧张不已,鼻涕虫已经滴到嘴唇上,能尝到微微咸腥滋味,却故作镇定道:“谁说我怕你?” 徐天然笑道:“既然你不怕就别动。” 桃园大仙也是不明所以,硕大的脑袋已经成了浆糊了。 徐天然靠近了六仙,趁他不注意,突然伸出手,一把捂住六仙的鼻子,轻轻一擦,青色的鼻涕虫就被收入手帕之中。 六仙吓得往后逃窜,厉声道:“你究竟要干嘛?” 但是,六仙袖子一擦自己鼻子,却发现悬着的鼻涕虫没了,瞬间,六仙只觉得鼻子一酸,头也不回地回屋了。 自六仙懂事以来,唯有娘亲为自己擦拭过鼻涕,旁人见着自己不是惧怕,就是嘲弄,这种感觉许久未曾体会过了,六仙只觉得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他想娘亲了。 王元上一袭黄紫道袍在黄昏下尤为两眼,悬于半空之中,朗声笑道:“兄弟们,到家了。” 徐天然将手中的手帕收回,不能让王元上看到端倪,不然自己好心还会害了桃园六仙。 桃园大仙想了许久,跟六仙说道:“那青衣小子贼得很,他这是在拉拢咱们,咱可不能上他的当,娘亲说过,天底下咱们六兄弟要相亲相爱,不会有旁人对咱们好的。” “那大当家呢?”六仙问道。 大仙想了想,“大当家的哪里是旁人,他可是咱们的恩人,是咱们的亲人。” 桃园六仙齐刷刷点头。 徐天然坐了这么久的船,也觉得头昏脑涨,索性一屁股坐在甲板上,把头搁在膝盖上,静静看着战船驶入港湾。 徐徐趴在桅杆顶上,惊讶道:“爹,这是好大一座城?” 徐天然这才摇摇晃晃起身,看了眼热闹非凡的港口,顿时,疲惫之感一扫而光,兴致勃勃。 战船驶入内港,只见来往商船络绎不绝,停靠在港口内的船舶多如牛毛,而港口两岸更是灯火辉煌,酒肆林立。 王元上见一袭青衫目瞪口呆的模样,不禁自豪道:“中原皆以为夷州不过是蛮荒之地,谁知夷州富庶不输江南,你眼中的不过是一条条商船,在我眼里,那可都是金灿灿的黄金。” 徐天然笑问道:“此话怎讲?” 王元上大有炫耀之意,侃侃而谈:“在琉球宗地界的所有商船,但凡要挂上琉球宗的旗帜,一年就要上缴黄金一百五十两,这就相当于三千两白银,若是他们停靠港口,还要上缴不菲的停靠钱,你说,这不是金灿灿的黄金是什么?” 徐天然惊讶道:“一条商船一年就三千两白银?” 王元上哈哈笑道:“那是自然,只要挂上琉球宗的旗帜就能得到琉球宗的庇护,谁要是在海上遭人劫掠,琉球宗不仅赔偿损失,更会替他讨公道。” 徐天然重重点头,“看来琉球宗真是富可敌国。” 王元上微微摇头,“看不起人不是,我琉球宗的财富岂是那些在地上刨土的世俗王朝所能比拟的。” 徐天然似有所思,笑道:“既是如此,为何王仙师还要冒险上岸绑架蒋氏公子呢?” 王元上的脸色立即阴沉下来,花和尚刘家奎嘴快,幽怨道:“还不是大当家的抠门,净是把钱堆成了金山也不许我们用。” 周子学瞪了刘家奎一眼,刘家奎这才闭嘴,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徐天然意味深长地看了刘家奎一眼,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船还没靠岸,徐天然就发现了琉球宗内部存在的裂痕,这可是天上掉馅饼一般的狗屎运,得了便宜怎么还能卖乖呢? 徐天然仿佛听不懂一般,扭过头,继续看着两岸的灯红酒绿、光怪陆离。 艄公一句:“登岸咯!” 千白在心里轻轻感慨一声:“新篇章揭幕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0 夷州风云(二) 登岛之时,天色渐暗,不过整个港口亮如白昼,仿佛是一座不夜城。 徐天然前脚刚踏上陆地,立即就觉得神识都恢复了几分清明,在战船上整个人人都被摇晃得晕头转向,长叹一声:“看来我不适合在船上讨生活。” 千白白了徐天然一眼,幽幽道:“难不成你适合在床上讨生活?” 徐天然一听,顿时语塞,徒留下众人为之一乐。 王元上刚下船,就遇见南雨筱立于码头之上,笑脸相迎,“三哥,好不容易送一趟货,怎的没顺手带几个黄花大闺女回来?” 王元上轻抚长须,笑道:“四妹有所不知,这趟三哥绑了肉票,咱可赚大发了。” 南雨筱姿容不过中上,但是浑身柔若无骨,举止风情万种,一双修长美腿能夹死个人,纵然是王元上也总是喜欢往南雨筱的一双美腿上瞄去,若是能把玩一番那一双美腿,便是折寿十年也值得。 诚然王元上作为飞升境修士,虽说折寿十年与凡人折寿一年相当,但是能让王元上这般惦记着,足以说明南雨筱是多么诱人的人间尤物。 南雨筱娇媚一笑,“三哥,您吃肉也要赏妹妹一口汤喝。” 每逢岛上船舶出港,南雨筱都要来码头亲自相迎,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各位当家门都知道这位妩媚天成的娘们就是来打秋风的,还总是满载而归。 琉球宗号称三十六地煞,传闻当年三十六位在人间郁郁不得志的修士远渡重洋,跋山涉水来到夷州创立了琉球宗,谁说当初登岸之时三十六人同心同德、齐心协力开创了大好局面。 但是,人心繁杂便是如此,待三十六人站稳脚跟之后就开始暴发内讧,一连几次厮杀,终于以萧然为首的一派成功将敌人斩杀殆尽,执掌琉球宗权柄,也坐下来论资排辈、订下规矩,这才有了琉球宗内部团结一心的局面,也铸就了这数百年来一统东海的庞大根基。 历经数次变故,三十六地煞除去身死道消和退隐江湖,如今剩下的唯有七人,在夷州还有一个雅号,“落凤七贤。” 南雨筱作为落凤七贤之中唯一的女人,更能排在第三的高位,足见其手腕通天。 毕竟,这江湖对女子太不友善了。 南雨筱更是执掌鸡笼港最大的青楼霓裳楼,这才是他每次都来打秋风的原因,几位当家的每逢出海送货,总会偷偷顺几个漂亮姑娘回来当暖床丫鬟,尤其以刘家奎最是无耻,每次归来都是满满当当一船的女人,不过,正是如此,那些年轻的海盗们最愿意跟着五当家出海送货。 南雨筱何等精明的人物,岂会坐视这些水嫩的女子从自己手中流走,自然是早早就守候在码头,不等她们下船,就分走一大半。 毕竟,这些女子若是被那些个男人带回家,只能造福一个人,但是她们到了霓裳楼,那可成了琉球宗的摇钱树,便是那些当家的,和那些当家手底下的头目,也是要花上自己的银子才能在霓裳楼享受一番。 而那些清倌人、花魁经过南雨筱一调教,更是成了连各大当家都高攀不起的金枝玉叶。 来往鸡笼港的富商们在霓裳楼一掷千金,只为目睹花魁汐云的芳容。 而那些能登楼,与汐云姑娘共度良宵之人,不仅仅是有金子就行的,既要有大把的金子,又要饱读诗书,更要有一身不俗的修为。 听闻自汐云姑娘成为霓裳楼花魁以来,能够见到汐云姑娘的客人一双手都能数的过来,而能与汐云姑娘共度良宵之人,更是唯有三人,而这三人都是大海之上鼎鼎大名的人物。 王元上哈哈笑道:“四妹这次恐怕要失望了,这回一个黄花闺女都没带回来。” 南雨筱意味深长的打量了一眼王元上带回来的八个人,一行八人良莠不齐,以南雨筱的眼光,一眼就看出了蒋言和蒋理的阵师天资,想来这就是王元上所说的赚大发了,但是令南雨筱难以置信的是一袭布衣瞧着年岁不大,但是身上结结实实钉了九九八十一根银针封堵灵脉,难不成眼前的年轻布衣还是飞升境不成? 南雨筱微微上翘的眸子,透露着一股魅惑,轻笑道:“这两个阵师我就不夺三哥所好了,这个青衣公子和白衣公子就归我了,如何?” 王元上啧啧称奇道:“还不说咱三妹眼光最毒,一眼就看中了皮囊最好的俩人,难道霓裳楼开始做起了小相公的买卖?” 南雨筱垂眸浅笑道:“霓裳楼正有此意,奈何夷州男子各个粗鄙不堪,难登大雅之堂,正想拿着这两位公子试试水,就看三哥愿不愿意割爱了。” “三哥就是想割爱,奈何这贼子精明得很,怕四妹驾驭不住呀?” “此话怎讲?难不成这小白脸一般的俊哥儿还是财狼虎豹?” “四妹有所不知,你看看他身上的八十一根银针就知道他的凶险了。” “哦,能让三哥这么小心翼翼应对之人想来是极不简单,但是妹妹就想试试能不能驾驭住这只猛虎,还望三哥成全。” 王元上眯着眼睛,思量再三,沉声道:“好,这一青一白两人就送你了,四妹是不是也该让我见上汐云姑娘一面?” 南雨筱直截了当道:“一言为定。” 王元上还以为自己狮子大开口,免不了要讨价还价,不曾想南雨筱答应这么痛快,让王元上立马觉得自己吃大亏了。 就好比去集市买东西,自以为很懂行情,张口就喊了个价,没想到掌柜的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了。 这种感觉,让王元上感觉很不得劲,但是想想对面可是雁过拔毛南雨筱,也就释然了,这个三妹做事往往让你摸不透,每每与她做交易,自己觉着赚了,实则是亏惨了,反而是自己觉得亏大了,反倒是小有赚头。 王元上也是爽快人,当即就把徐天然和南宫千白赶鸭子一般送到南雨筱身旁,徐天然看了眼南雨筱,浑身一颤,委屈道:“我有媳妇儿了,至多卖艺不卖身?” 南宫千白幽幽跟着说道:“我也是。” 南雨筱媚眼如丝,笑道:“老娘头一回见这么守身如玉的贞洁烈夫,这可得好好调教调教。” 徐徐突然从后面冒出来,扯住一袭青衫的衣角,委屈道:“爹,你可不能把我丢下。” 南雨筱眼眸闪过一丝惊讶之色,笑道:“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大的儿子了,早慧得很呀。” 徐天然笑道:“没法子,长得俊,早早就被媳妇儿看上,成了亲、拜了堂、生了儿,也算是人生圆满了。” 南雨筱好奇道:“既然人生圆满了,为何还要出来行走江湖?” “古人云成家立业,如今家是成了,但是至今一事无成,在家乡整日游手好闲也不是个事,还不得出来打拼打拼,万一走了狗屎运也能衣锦还乡,让媳妇儿过上好日子。” “年轻人,作为过来人奉劝你一句话,大男人整日不着家,小心一枝红杏出墙来。” “夫人所言甚是,要不,放我回家,如何?” 南雨筱笑意灿烂,“打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有趣有趣。” 蒋世伦自打上岸以来,耷拉着脸,还沉浸在郁闷之中,一门心思想着要如何逃离这座孤岛。 南雨筱看着黑衣小童人畜无害的神情,情不自禁走到徐徐跟前,捏捏他粉嫩的小脸蛋,夸赞道:“好可爱的小孩,也跟我走。” 王元上对一个徐徐也不在意,权当作添头赠送了。 忽然,千寻站了出来,坚定道:“我要跟主人一起走。” 囚牛也站出来表忠心,“我也只跟主人走。” 蒋言、蒋理也一起表态:“我们不分开。” 王元上眉头微皱,心想着:这还没完没了了,一个个都要跟青衫小子走,自己不要脸面的吗? 只剩下蒋世伦一人孤苦伶仃,被俘了也不招人待见。 南雨筱素来不做亏本买卖,那一对阵师兄弟自己是没福分染指,但是剩下的几位瞧着都还挺顺眼,这名矮小的汉子极不起眼,但是南雨筱一直默默观察,知道这是个心细如发之人,霓裳楼缺的正是这等人才,只要能把顾客伺候开心了,还不时大把金子进账。 而那个肥硕身躯,带着古怪气息之人,若是收下来给霓裳楼充当打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南雨筱一时兴起,对这一伙来历不明的人格外好奇,便寻思着都弄到霓裳楼来,反正霓裳楼家大业大,也不怕多几张吃饭的嘴。 若是那一天彻底收服了这些人,自己的势力在夷州可要强大不少。 南雨筱是个爽快人,既然打定主意要把人全要了,便立即说道:“三哥,既然他们离不开青衣,索性都给我了,反正你也无处安置他们,大不了回头三哥、五弟和七弟都到霓裳楼喝酒来,我让汐云作陪。” 一听汐云姑娘,刘家奎的眼睛就冒出金光,激动道:“三哥,就答应了四姐,都是一家人,就是换一个口袋放而已。” 王元上恶狠狠瞪了眼刘家奎,啐了他一口,“一听汐云姑娘你就六神无主了,迟早要被姑娘的双腿夹死。” 花和尚刘家奎憨笑着挠挠头,笑道:“若是能被汐云姑娘那双美腿夹死,死也无憾了。” 听得这句话,所有人都觉得一阵犯恶心,而徐徐竟然扶着一袭青衫,干呕了几声,看了眼凶神恶煞的花和尚,只敢怯生生道:“我晕船。” 王元上想着这些人着实也无用,这趟本就是顺手挣的买卖,已经得了银子,索性大方一回,就把千寻、囚牛都给了南雨筱。 分赃完毕,王元上一行人径直前往红河谷,南雨筱也拜别了王元上,回了霓裳楼。 暖风袭来,撩拨众人的心思。 徐天然与南宫千白肩并肩,自嘲道:“命里犯桃花呀。” 南宫千白幽幽回了句:“绕也开青楼呀。” 旋即两人皆是重重叹气,“惨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1 夷州风云(三) 转眼,过去月余。 入夏以来,夷州天气日益炎热,没了灵力傍身,徐天然只觉得这个在中原人眼里满是瘴气的化外之地还真是难捱,热得整个人都不想动弹,但是来到霓裳楼这些时日,徐天然和千百皆成了端茶递水的小伙计,忙前忙后,逢人便笑脸相迎,委实累得够呛。 好在霓裳楼的生意都是晚上的,还算是凉快些,可惜,作为跑堂的小厮,徐天然和千白时常不到中午就得起床,开始清扫卫生。 而到了晚上,则要伺候客人们直至深夜,加上千白身子骨弱,徐天然更是一人干俩人活,好在身体足够强壮,不然早就累趴下了。 南雨筱自打第一天与徐天然一行人打过照面,徐天然便再也没见过了,但是徐天然坚信她肯定在某个角落暗中观察自己。 徐天然低下头,看着自己窍穴之中八十一根银针,不禁自嘲道:“还真看得起我,这要是没有飞升境都拔不下来。” 徐徐探头探脑,轻声道:“爹,要不我帮您把银针拔了,不然您都一个月没修行,那可是在荒废光阴呐。” 徐天然展开双臂,无奈道:“有本事就拔了。” 徐徐靠近了些,那些纤细的银针就在窍穴之中若隐若现,但是徐徐纤弱的手握住了银针,重重一拔,脸颊涨得通红,银针却岿然不动。 忽然,徐徐的手一滑,整个人向后倒下,在地上滚两滚,脑袋径直磕到了一双绣花鞋上,徐徐摸着脑壳,抬头一看,一双笔直诱人的玉腿在清凉的裙装之下一览无遗。 徐天然立即起身,恭恭敬敬跟南雨筱行礼道:“小的见过南当家。” 南雨筱见一袭青衫低眉顺眼的样子,清冷的脸上并无丝毫情感变化,方才那一幕南雨筱都看在眼里,而徐天然和徐徐也是随兴表演,不过是打发无聊时光,没了飞升境修为傍身的徐天然还真没察觉到南雨筱悄然而至。 “徐公子,这么快就厌倦了霓裳楼的莺莺燕燕,想离开了?”南雨筱揶揄道。 “哪儿敢呀,南当家的霓裳楼可是温柔乡英雄冢,我都乐不思蜀了。” “连媳妇儿也不想了?” “想归想,也么得法子。” 南雨筱微笑道:“看来我霓裳楼的姑娘终究是没入徐公子的眼,不然呆了一个月了还想媳妇儿。” “南当家的这么说就无情了,我是在霓裳楼打杂的,又不是来享受的,那些姑娘再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又与我何干?” 南雨筱故作惊讶,“徐公子所言甚是,是我考虑不周全,来人,还不快给徐公子更衣。” 徐天然脸色顿时青了,连忙摆摆手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还是擦我的桌子,扫我的地,心里踏实。” 南雨筱厚着脸皮继续说道:“这些时日霓裳楼怠慢了徐公子,在这给您赔个不是,还望徐公子饶恕则个?” “小的担不起,是您手底下的跑堂小伙计,身家性命就在您一念之间,还望南当家饶过在下,让我安安稳稳做这个小伙计就好了。” “今夜有贵客远道而来,烦请徐公子摒弃前嫌,一同撑撑场面,若是有功,本当家重重有赏。” 徐天然面露为难之色,但是南雨筱根本不给徐天然考虑的机会,一挥手,五六个豆蔻年华的姑娘拿着青衣华服就准备为徐天然更衣。 徐徐瞧见眼下形势,立即有了决断,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溜之大吉。 南宫千白在一旁幸灾乐祸,还不忘微微摇头。 南雨筱哪里会放过皮囊尤胜徐天然几分的南宫千白,若是贵客不喜欢徐天然这般五官锋锐的硬汉,反倒是喜欢南宫千白这般弱不禁风的小白脸,反正都是自己手底下的人,做两手准备,有备无患嘛。 随着南雨筱的一个眼神,又有五六个豆蔻侍女将南宫千白团团围住,大庭广众就为他更衣。 徐天然挣扎无果,无奈道:“南当家,纵然是要接客也得梳洗一番,不然一身汗臭味怎么见人。” 南雨筱寻思着徐天然言之有理,当即命人将徐天然送入汤池沐浴。 偌大的汤池,徐天然和南宫千白光着膀子,旁边围着十余豆蔻少女,南雨筱亲自盯梢,千白倒是习以为常,自小就有人伺候自己沐浴更衣,徐天然则是羞涩难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千白和徐天然皆是长吁短叹。 徐天然与南雨筱四目相对,徐天然深思熟虑过后,平静道:“南当家,本公子卖艺不卖身,这是底线,绝不能破,不然在下宁死不屈。” 千白亦如是表态。 南雨筱轻叹一声:“人家可是异域公主,还未必看得上你们,再说了,真的看上了你们,还不是你们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徐天然据理力争,“南当家,话可不能这么讲,咱虽是布衣,好歹也是有家室之人,不能让在家的媳妇儿寒心,您也是女人,总能体谅一二。” “正因为我是女人我才不解,为何你一个大男人,比女子还要扭扭捏捏。” 千白幽幽说道:“谁让我们家有贤妻,河东狮吼,不怕不行呀。” 南雨筱笑道:“我倒是对二位的夫人愈加好奇,究竟是何奇女子御夫之术如此了得?” 徐天然和千白皆是有苦难言。 换上了锦衣华服,徐天然和千白顿时变了一个人,俨然是一副俊俏公子模样。 南雨筱嫣然一笑道:“二位公子还真是天生丽质,不当小相公太可惜了。” 徐天然、千白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虽说来人是异域公主,若是来个婆娑州的黑公主,或是来一个中原的老公主,都是公主,但是真的在一旁端茶送水,还要被她们揩油,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 事已至此,亦只能听天由命。 夜幕降临。 徐天然和千白心里毛毛的,被羁押在小房间里只能来回踱步。 徐天然摸摸这一身华贵的衣衫,上等的绸缎贴在身上丝滑冰凉,奈何徐天然只觉得浑身不舒坦。 徐徐悄然从梁上落下,轻声道:“爹,这身衣服真俊,回头我一定跟娘细细道来。” 徐天然刚要打赏一个板栗,徐徐早已扯呼远去,灵脉被封,徐天然只能眼睁睁看着徐徐远遁而去,还不忘回头给自己扮了个鬼脸。 华灯亮起。 琉球宗二当家楚门风、南雨筱和周子学在霓裳楼门口迎接贵客,徐天然和千白趴在窗户前,瞧着贵客究竟是谁,尤其那异域公主究竟是何模样? 若是异域公子的模样太过惊奇,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徐天然就怕当即就露馅了,再也不能平静地装下去了。 只是远远一眼,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徐天然眼帘,徐天然猛然蹲在墙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千白也缩回脑袋,轻声道:“见鬼了吗?我瞧着那异域公主好看,你还能再装一阵子。” 徐天然摇头,“脸要丢到姥姥家了。” 千白顿时就明白了,遇见故人了。 一名约莫十五六岁的小丫鬟轻轻推开房门,看见徐天然和南宫千白蹲在墙角,不禁冷笑道:“两位公子,准备接客。” 徐天然捂着肚子,神情痛苦道:“小怜姐姐,今儿个肚子疼不便接客,要不烦请您跟南当家说一声,我先出恭去。” 小怜双手负后,老气横秋道:“站住,南当家说了,就是绑也把你绑过去,你就自个儿思量。” 徐天然转念一想,脑海里浮现一个计谋,佯装重疾,倒地口吐白沫。 不曾想小怜冷冰冰道:“南当家还说了,若是你们二位今日没把客人伺候好了,就把你们阉了,送到红河谷本宗,伺候大当家去。” 徐天然和千白只觉得胯下一凉,眼前这小妮子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倒是真歹毒。 两人只得拖着脚步,随小怜一同前往。 徐天然和千白所过之处,霓裳楼的莺莺燕燕皆在背后指指点点。 小怜轻轻敲门,云裳阁里传来清丽的声音:“进。” 千白倒是神态自若,徐天然手持折扇,将整个脸都挡住了,躲在小怜纤细的身影之后,在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南雨筱笑道:“公主殿下远道而来,一路奔波劳累,机缘巧合霓裳楼新得了两位美男,就让他们好好伺候您一番。” 迪丽达尔微微皱眉,连同护送迪丽达尔的余钱也有些诧异,想不到这蛮荒之地竟然如此不知廉耻。 此番迪丽达尔、余钱、元昊和元标一行四人不远万里而来,就是为了对抗北獒,想来琉球宗购买阵师。 如今西域与北獒剑拔弩张,背后虽有剑宗支持,但是北獒数十万铁骑如洪流而来,便是马踏剑宗也未尝不可。 西域联军如今军威正盛,但是西域并无阵师,与北獒相争落了下风,只能不远万里而来。 不过,迪丽达尔生性豁达,入乡随俗,只是见那名举着折扇的小相公遮遮掩掩,反倒是好奇起来。 迪丽达尔微笑道:“这位青衣公子,既然来了,缘何还要遮遮掩掩。” 徐天然顿时感觉一股寒冰刺骨的眼神袭来,余光一瞥,就看见南雨筱在冷冷瞧着自己,万般无奈,徐天然只能缓缓放下折扇。 一展庐山真面目。 迪丽达尔眼眸顿时成了月儿弯弯。 徐天然哭丧着脸,委屈道:“南当家,我还是穿我的布衣,做我的伙计,这小相公我委实做不来。” 迪丽达尔眼眸满是笑意,纤纤玉指指着青衣华服,笑道:“南当家,把他留下。” 南雨筱一脸谄媚笑道:“好嘞,公主殿下。” 南雨筱转过头来,朝着徐天然厉声道:“还不赶紧给公主殿下倒酒。” 徐天然委屈道:“诺。” 唯见迪丽达尔、余钱、元昊和元标皆是憋着笑,还要装出一副道貌岸然模样。 哈密公主殿下头一回逛青楼,就点了小相公,南雨筱在暗自庆幸,果然西域女子多豪放,看来自己的安排太明智了。 千白低着头,退出了云裳阁,临了,不忘朝徐天然做了个鬼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2 夷州风云(四) 华服青衫被逼无奈,只能低眉顺眼在迪丽达尔面前倒酒,迪丽达尔瞧着经年未见的徐天然,壮起胆子拍了拍他的屁股,徐天然像受惊的猫一般,汗毛都竖起来了。 回头,只见迪丽达尔云淡风轻说一句“身材还算结实,符合本公主胃口。” 不多时,小怜姑娘又敲开了房门,一名素洁白衣的清倌人缓步走入云裳阁,怀抱古琴,娉娉婷婷,给众人施了个万福,声如银铃道“宁珂见过诸位大人。” 徐天然初见宁珂,就被她那一双清澈、冷冽的眼眸吸引,只见小怜帮着宁珂姑娘将古琴摆好,便听闻一曲清歌曲觞流水。 徐天然刚给迪丽达尔倒完了酒水,刚要退后,又听见敲门声。 来者是大丫鬟欣瑶,徐天然是认识的,她仗着自己的主子可是霓裳楼的头牌,从来不拿正眼看徐天然和千白这等身份卑贱的下人。 有一回千白干活太过出神,没给欣瑶姑娘让路,直接被欣瑶姑娘手底下的凶狠小丫鬟丢到楼外,命护院狠狠殴打千白。 所幸那一日刚好是囚牛值班,已经被南雨筱拔去了银针禁制的囚牛已经成了霓裳楼三大护院之一,算是上岛一行八人之中混的最好的一个。 囚牛境界稳健攀升,已经金丹巅峰,在这夷州岛上也算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而金丹修为又不至于让南雨筱忌惮,南雨筱倒是对囚牛很是重用。 囚牛替千白解了围,这才让徐天然得以继续隐忍下去,不然还没摸透琉球宗的底贸然出手,太容易阴沟翻船。 正是那一日,徐天然和千白但凡是见到欣瑶姑娘都是躲着走,生怕又惹恼了这位大丫鬟,自己又要遭大罪。 欣瑶一到,汐云即至。 汐云之美,令人窒息。 元昊早已看的出神,连余钱的目光都凝滞一般停留在汐云身上。 南雨筱嘴角微微扬起,果然天底下就没有汐云征服不了的男人。 自小便是南雨筱亲自调教的汐云,姿容本就绝美,加之刻意修行魅惑之术,足以令男子神魂颠倒,拜在裙下。 迪丽达尔微微皱眉,心里总觉得这个绝色女子身上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之感,若说汐云美若天仙,迪丽达尔也不否认汐云之美连女子皆为之动容,但是能够第一眼就让元昊、元标和余钱都为之神魂颠倒,这绝不寻常。 迪丽达尔抬起头,秋水眸子看着一袭青衫华服的小相公,不曾想徐天然这回倒是相当不俗,一眼都没看汐云。 徐天然立于迪丽达尔身后,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般,头也不敢抬,能够闻到进来女子身上一股摄人心魄的清香,便愈加不敢抬头,连呼吸都缓慢了几分。 迪丽达尔一时兴起,拍了拍身旁的椅子,笑道“坐?” 徐天然学着霓裳楼的青楼女子,向迪丽达尔施了个万福,轻轻摇头道“小人不敢。” 迪丽达尔忍俊不禁,莞尔道“我让你坐你就坐,有什么不敢。” 徐天然故意压低了声音,学着无须宦官的语气,“公主殿下乃是万金之躯,小人出身卑微,不过是霓裳楼豢养的跑堂伙计,岂敢与公主殿下并肩而坐。” 迪丽达尔听后,也不勉强,她知道徐天然潜藏至此必然有深远谋划,自己也不会当面拆穿他,连同元昊、元标和余钱也是同样心思。 这座江 湖,能够将徐天然束缚于此之人恐怕都是不能在天道天下出手的大能。除非是徐天然心甘情愿委身于此。 身为党项一族少主,元昊也是顶尖的聪明人,不论徐天然藏身于此所为何事,他们都是看破不说破。 虽说他们都看见了牢牢钉在徐天然窍穴之中的八十一根银针,但是他们皆相信,以姓徐的智慧,定然留有后手。 莫说八十一根银针,哪怕再多一倍银针想要捆住青衫,也是极难。 尤其徐天然最初举着折扇遮遮掩掩、扭扭捏捏,更是直接向他们表明了心意,否则,若是受困于此,巴不得早早被他们认出来,哪里会怕被认出来呢? 汐云落座,众人才从魅惑之中惊醒过来,余钱发觉自己失态了,但是此时心头满是萦绕着汐云的纤细身姿,余钱心中大骇,以自己的年岁早已对**一事提不起兴致了,不曾想汐云浑然天成的美感总是能撩拨自己的内心。 此女,极不简单。 徐天然看似在小心翼翼伺候迪丽达尔,实则一直在暗中观察楚门风,能成为琉球宗二当家之人必然有过人之处,尤其是楚门风执掌阵师楼,其在琉球宗的地位不言而喻。 阵师培养乃是琉球宗立宗之本,虽说阵师给琉球宗所带来的收入并不多,但是掌控阵师此等稀缺资源才是琉球宗得以在天下占据一席之地的根基。 若无阵师培养,那些个世俗王朝岂会坐视偌大的一块肥肉入了琉球宗的腰包,纵然琉球宗的水师再强,也敌不过世俗王朝的轮番进攻。 阵师交易这种邪恶的买卖,让天下的世俗王朝对琉球宗产生依赖,毕竟世俗王朝乃是一方正统,岂能做培育阵师这等灭绝人性的勾当,可惜,行伍对于阵师的需求又大,这才有了那么多世俗王朝对琉球宗的存在睁只眼、闭只眼,又暗地里与琉球宗做起买卖。 虽说核心的交易是阵师,但是打通了贸易的通道,买卖便是各色各样,尤其是大梁、吴越、闽国和南汉,靠着与琉球宗贸易往来,挣得了大笔的银子。 一场夜宴,珍馐无数。 楚门风只是吃两口素菜,饮几杯茶,便再无进食,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姿态。 不过,徐天然知道,这老匹夫对自己的修为看的重,修士一旦跻身飞升境,往往会辟谷修行,五谷杂粮容易在体内产生杂质,一旦排不干净,就会折损大道。 辟谷,单靠天地灵气积蓄能量,所得能量最为精纯,体魄亦是愈加纯粹,大道方可高远。 反而跻身了陆地神仙、天仙,返璞归真,食用五谷反而无碍,但是不食用五谷也无妨。 天底下如徐天然这般眷恋人间烟火的修士屈指可数,甚至可说亘古未闻,至于如此特立独行能否踏出一条大道,以过往的经验而言,显然这是一条羊肠小道,走的人少,成功的人无。 如吴清风,在遇见徐天然之前,恐怕也是沿着辟谷这条康庄大道前行,但是被徐天然影响,吴清风虽不曾饮酒、迷恋美味佳肴,但是他并不抗拒来自人间的烟火气。 诚然,他仍旧是只喝枸杞茶洗涤体魄的吴剑仙,但他亦是有人间烟火气息的小吴子。 修行之道,自古以来并无对错,不过是各自走各自的路。 沿着前人的路,前半程虽会平坦些、好走些,但后半程竞争之人多了,可谓是千军万马过独木 桥,能过去之人寥寥,宛如鲤鱼跃龙门。 徐天然能够看出楚门风气度非凡,心性沉稳,修为深不可测,尤其是当下徐天然不过是凡人之资,看着楚门风完全看不真切。 不似南雨筱,虽然徐天然难以感知她的境界,但是约莫能够凭借敏锐的神识察觉到她的修为约莫就是初入飞升境。 满座之人,各有心思,觥筹交错,皆是奉承。 这样的酒,迪丽达尔吃的委实难受,但是身负重任而来,由不得自己任性。能在他乡遇见他,迪丽达尔就很开心了。 迪丽达尔的种种情绪,南雨筱看在眼里,而周子学也看在眼里,一声不吭的楚门风也看在眼里。 而三人眼里的景象却各不相同。 南雨筱只是觉得自己眼光独到,看来迪丽达尔看上了姓徐的活计,她不介意晚上就送徐桐给公主殿下暖床。 周子学则有疑虑,似乎姓徐的与迪丽达尔相识,若是如此,这来自西域的一行人目的恐怕并不单纯。 楚门风却是低头饮茶,深沉的表情令人丝毫看不透他的心思。 宁珂的冷艳和汐云的娇艳形成鲜明对比,云裳阁也因此增色不少,宁珂是清倌人,素来喜静,只是埋头抚琴。 云裳阁内,那些戴着虚伪面具之人,宁珂一个也看不上,眼神游离间,突然与新来的小相公四目相对。 徐天然的眼神真挚而透彻,宁珂眉头微蹙,旋即,看向别处,自古男儿志在四方,当真是世风日下,霓裳楼都开始培养小相公了,回头霓裳楼可要热闹了,男子寻欢来霓裳楼,妇人寻欢亦来霓裳楼,若是夫妻同来,那要如何面对? 想及此处,宁珂清冷的脸颊露出一股难以察觉的笑意。 小怜立于宁珂身后,她的眼眸死死盯着欣瑶姑娘,两人最是互不待见。 汐云是霓裳楼头牌,宁珂是刚崭露头角的清倌人,自然是水火不容。 但是,汐云和宁珂毕竟是身份高贵的主子,纵然内心互相瞧不上,也不会在面上流露,而小怜和欣瑶则不同,皆是主子的大丫鬟,自然少不了针锋相对。 在宁珂尚未崭露头角之时,小怜更是被欣瑶三番两次欺辱,而那时,宁珂尚未在霓裳楼站稳脚跟,小怜也只能忍气吞声。 诸多人心,徐天然皆看在眼里,看似毫不起眼之事,往往关乎最终胜负,徐天然深入虎穴便为了图谋夷州这块仙家福地,这一战定然凶险。 推荐下,我最近在用的app,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宴散。 南雨筱特地将徐天然叫来,笑道“徐公子,晚上辛苦劳累了。” 徐天然摇头道“南当家,您让我做什么都成,莫要再让我做这小相公了。” “徐公子莫说气馁的话,我瞧着你就很适合吃这碗饭,你没觉着这位西域公主对你有几分好感吗?”南雨筱笑道。 徐天然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南雨筱反而来了兴致,跟身后的侍女说道“赶紧为徐公子沐浴更衣,等公主殿下召唤。” 徐天然刚要推脱,南雨筱已经没了踪影。 霓裳楼外,楚门风抬头凝望苍穹,周子学跟在身后,良久,楚门风轻声道“老七,盯紧这几人。” 周子学躬身道“知道了,二哥。” 晚风吹拂,吹乱了楚门风的心情,轻轻感慨一声“来者不善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3 夷州风云(五) 云裳阁楼上便是迪丽达尔、元昊、元标和余钱的居所,话说霓裳楼乃是整个鸡笼港最喧闹之地,却在寸土寸金的鸡笼港修建了这么一座静谧的楼阁,凡是与琉球宗重大交易的大买家都会被安排在云裳阁。 迪丽达尔一人独占三楼,霓裳楼安排了六名丫鬟侍奉她的饮食起居,但是迪丽达尔自小在清霞门长大,平日杂务皆是亲力亲为,并不习惯有旁人侍奉。 迪丽达尔三言两语就把丫鬟们都打发走了,没多久,房门又响起。 迪丽达尔有些不耐烦,严厉道“说了我不需要服侍,赶紧走。” 门外传来熟悉的富有磁性的男子声音,“是公主殿下说的,小人这就告退。” 门当即就打开了,迪丽达尔再见一袭青衫,虽非布衣,却仍是那一双澄澈的眼神,迪丽达尔热泪盈眶。 徐天然双手笼袖,笑道“公主殿下,还需要人伺候吗?” 迪丽达尔一抹眼泪,笑道“快进来。” 待迪丽达尔合上门扉,徐天然比了个噤声姿势,言语卑微道“公主殿下,小人为您沏茶。” 迪丽达尔自然明白,在这座云裳阁内,处处皆是眼线,只见徐天然的手指在桌上蘸着茶水,写下一行字“为阵师而来?” 迪丽达尔微微点头,嘴上却说道“公子沏茶功夫不俗,一看就是行家。” 徐天然继续在桌上写道,“此行凶险,替我保守秘密。” 迪丽达尔纤纤玉手在茶水里蘸了一下,写道“知道。” 徐天然恭恭敬敬道“公主殿下过奖了,能为公主殿下沏茶,是小人三辈子修来的福分。” 迪丽达尔一边与徐天然闲聊,手上的动作却一直没停,写道“你为何而来?” 徐天然在桌子上写道“暂时不能告诉你,知道太多对你不利,你当作不认识我就行。” 迪丽达尔刻意朗声道“公子,敢问尊姓大名?” 徐天然俯身道“小人徐桐,其徐如林的徐,梧桐的桐。” “你身上的银针是怎么回事?”迪丽达尔在桌上写道。 徐天然在桌上回复“无妨,这困不住我。” “徐桐,好名字,我记住你了。” 烛火通明,两人的身影映在窗户上,在外看的一清二楚。 迪丽达尔缓缓靠近,与一袭青衫不过一步之遥,一手搭在徐天然的脸庞上,笑嘻嘻道“徐公子倒是有几分姿色,本公主喜欢,晚上就留下侍寝。” 徐天然惊愕不已,后退了几步,拱手道“公主殿下,小人卖艺不卖身。” 迪丽达尔美眸微微扬起,忍着笑意,诧异道“徐公子有何才艺,给本宫表演一番,若是得本宫欢心,本宫就放过你。” 徐天然歪着脑袋,想了半晌,一本正经道“胸口碎大石。” 迪丽达尔笑声如银铃,“徐公子是打算在本宫闺房之内表演胸口碎大石?” 徐天然立即躬身请罪“小人浅薄无知,胡言乱语,还望公主殿下恕罪?” 迪丽达尔笑道“本宫是西域公主,非夷州公主,你不必一口一个公主殿下,叫我迪丽达尔就行。” 南雨筱隔着窗户,见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不禁微微摇头,真是奇怪的人,人家公主主动贴上去,自己还往后缩。 再说了,这公主国色天香,又 不是又丑又老的残花败柳,有什么想不开的,难不成他媳妇儿比这西域公主还要高贵? 南雨筱灵力微动,摘下一朵池塘荷花,轻轻戴在头上,实在不知二哥为何让自己在此盯梢,这迪丽达尔不过金丹巅峰修为,便是想给徐桐拔去银针也没这个本事。 纵然,迪丽达尔一行人上岛动机不纯,也不过是一名飞升境巅峰、一名飞升中境,两名金丹而已,想要在夷州折腾出幺蛾子无异于痴人说梦。 再说了,如果迪丽达尔一行人和徐桐一行人是提前谋划好了,此时也不是合适的时机,显然他们至多算是旧识。 若是如此,至多防备迪丽达尔一行人暗中将人救走便是,而迪丽达尔一行人阵师买卖都还没商谈妥当,定然不会立即动手。 南雨筱借着月色,看着水塘里的自己动人身姿,却流露出一丝落寞的神情。 徐天然看着迪丽达尔似真似假的话,有些局促不已。 徐徐在梁上捂着嘴巴,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徐天然翻了个白眼,恨不得把那混小子抓下来狠狠揍一顿,要是徐徐一不小心露出马脚,所有谋划就付之东流。 徐徐轻轻翻身,从梁上落下,笑嘻嘻道“还请爹放心,我早已在此隔绝出一方小天地,夷州之内恐怕还没人能够看破我的术法。” “看不见不等同没破绽,若是外面的耳目听不见里面的动静,看不见这窗户上的黑影,就要起疑心了。” “爹爹放心,我做事周全,早已幻化出幻境,外人难辨真假。” 徐天然这才松了一口气,迪丽达尔感慨道“又喜当爹,可喜可贺。”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徐徐却听出了一股浓浓的醋意,轻轻一跃,一屁股坐在桌子上,晃荡着短短的腿,笑道“爹,你私会美人,就不怕娘知道吗?” 徐天然心里早就知道,在徐徐出现的那一刻,自己就要被徐徐的言语呛死了,索性不再言语,问道“公主,西域形势如何?” 迪丽达尔忧心忡忡,“北獒陈兵边境,大有侵吞西域之心,最终西域各国和剑宗共同商议购买一批阵师与北獒相抗衡,不然沙场对决,无阵师的西域联军必然处于下风。” “独孤信还好吗?” “多亏了有独孤信,不然西域联军就成了乌合之众了。如今西域联军已经有二十万众,而新招募的十万新军在独孤信训练之下颇有战力,此番若是能购买一批阵师,独孤信也就能多几分战力,北獒定然也不敢轻启战端。” 徐天然微微点头,有独孤信坐镇西域,西域联军战力绝对不会令人失望。 迪丽达尔眼神温柔似水。 迪丽达尔平静道“我们明日与琉球宗商谈购买阵师的细节,若是不出意外,买卖谈妥了,我们就要走了。” 徐天然来回踱步,低头沉思,良久,冷静道“价钱压低一些,不要太快就把买卖做成了。” 迪丽达尔不解道“为何?” 徐天然笑道“你们没来,我的谋划只有五成把握,现在我有八成把握了。切记,至少要拖延十日,回头也许你不用掏一两金子就能把阵师带走。” “有这么好的事?” 此时西域战云密布,银钱如同流水一般花出去,便是富庶如剑宗,也不得不开源节流,不然如何供养二十万大军。 若是能省下这一笔不菲的花 销,迪丽达尔何乐而不为呢? 徐天然双手负后,抬起头,灿烂一笑“你说呢?” 迪丽达尔坚定道“我相信你。” 徐徐的幻术出神入化,在外头盯梢的南雨筱只觉得羞涩难当,这姓徐的说的冠冕堂皇,要为媳妇儿守身如玉,在迪丽达尔的花言巧语引诱之下还不是就范了。 再往后烛火熄灭,南雨筱不忍直视,便回屋了。 阵云阁。 楚门风不知为何只觉得心神不宁,徐天然在暗中观察楚门风的同时,楚门风何尝不是在暗中观察徐天然一行人。 在霓裳楼自从见过了南雨筱手下的小相公徐桐,楚门风想要窥探徐天然的内心,不曾想所窥探到的内心太过单纯,越是滴水不漏,越是引起楚门风的疑心。 楚门风在偌大的阵云阁走着,像是在视察自己领地的猛兽,这是他的阵云阁,不容他人染指,若是那姓徐的就是奔着自己阵云阁而来,自己一定要他有来无回。 蒋言、蒋理在阵云阁呆了月余,见识了阵云阁培养阵师颇具章法,尤其是那一套被楚门风视为心肝宝贝的傀儡大阵,得以让学员们不间断地操控战意。 蒋言、蒋理本就摸到了大阵师的门槛,在这里修行月余进步神速,很快就和阵云阁四个天才阵师齐荣轩、沈擎苍、卢希伦和吴明哲成了至交好友。 在阵云阁之内的所有学员都知道自己的命运,他们不是人,只是琉球宗待价而沽的商品,若是有大阵师潜质的学员就会得到最好的待遇,也能得到最多的资源。 此时,在阵云阁共有天地玄黄四个学舍,在天字号学舍之中,共有二十二人,他们皆是有大阵师资质的学员。 蒋言、蒋理自然住进了天字号学舍之中。 夜幕降临,齐荣轩悄然把沈擎苍、卢希伦和吴明哲聚集起来,西域商人登岛的消息他们也已经知道了,若是不出意外,等这笔买卖谈妥,他们就要被卖往西域。 齐荣轩密谋逃亡已经准备了数年,他们四人借着如厕的机会,在院子里将偷偷搜集的数年的物资一一取出。 吴明哲想了想,轻声道“要不要带蒋言、蒋理一起走。” 齐荣轩眉头微蹙,与蒋言、蒋理不过相识月余,虽说彼此有共同语言,但是在生死关头值不值得信赖还难以断定。 沈擎苍平静道“我觉得该带他们走,咱们一逃出阵云阁,就要出海,茫茫大海我们要往何处去,或许有他们,我们才能多一分生机。” 齐荣轩亦是微微点头,“吴明哲,你去把蒋言、蒋理喊醒。” 吴明哲悄然返回,趁着夜色掩护,就要走到天字号宿舍之时,突然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这么晚了,不睡觉在外面瞎晃悠干什么?” 吴明哲心中一凛,唯唯诺诺道“阁主,我去撒尿。” 楚门风眼神冷冽,吴明哲被盯得满头大汗,楚门风冷冷道“真的就是撒尿?” 吴明哲点头如小鸡啄米。 楚门风猛然爆发出一股威压,吴明哲在这股威压之下颓然倒地,大汗淋漓,心境渐渐崩塌,不待楚门风开口,吴明哲便招供了。 楚门风默不作声,良久,轻声道“你先照着做,我看这群小兔崽子能折腾出什么风浪。” 吴明哲屈服了,鼻子一酸,满心的委屈,他不想做叛徒,但是在阁主面前,自己又能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4 夷州风云(六) 楚门风神识悄然探出,整座阵云阁的灵力波动皆在自己掌控之中,若是齐荣轩、沈擎苍、卢希伦三人是修士,又有灵力流转,刹那就会被楚门风寻到踪迹。 所幸,三人皆是阵师,本就无修行资质,如此一来,楚门风反倒是难以寻觅他们影踪。 楚门风此举是在提防外人,若是这群孩子与外贼有所勾连,阵云阁之内必然有修士接应。 楚门风双眸紧闭,识海却出奇清明,良久,他都未察觉到任何灵力波动。 若无勾连外贼,纵然把他们抓回来,重重责罚便是,无须向大当家禀报,若是他们勾连外贼,那么他们再是天资卓著也难逃一死。 这就是琉球宗的规矩。 琉球宗立宗数百年,不乏阵师逃逸的先例,皆是如此处置。 吴明哲回到天字号宿舍,天字号宿舍二人一间,正好蒋言、蒋理同住一间,吴明哲不敢敲门,恰好瞥见窗户虚掩着,便从窗户瞧瞧爬进去。 蒋言、蒋理睡的正香甜,吴明哲悄然摸到蒋言的床头,轻轻摇了摇蒋言,蒋言从睡梦中惊醒,刚要发出声响就被吴明哲捂住嘴巴。 蒋言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打了个哈欠,“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不睡觉,来寻我作甚?” 吴明哲悄声道:“我们要逃走,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蒋言面露惊讶之色,见蒋理睡的香甜,便不惊扰他的美梦,悄声道:“你们疯了,夷州皆是琉球宗的地盘,如何逃走?” 吴明哲轻声道:“蒋言,我跟你透个底,我们谋划逃走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早已谋划了数年,成败就在此一举,你就给个痛快话,若是要走,便赶紧跟我走,若是不走,也别怪我们把你丢下。” 蒋言哪里会走,且不说逃亡之路危险重重,徐天然、南宫千白一行人还在此处,自己怎么能抛下他们独自逃亡。 蒋言知道徐天然肯定有法子让阵云阁的阵师重获自由,但是,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又不能轻易告诉吴明哲,蒋言只是隐晦道:“明哲,要不要再等等,或许情况有变呢?” 吴明哲摇摇头,叹气道:“你刚来,许多秘辛你自然不知,别看我们在这天字号宿舍吃得好、住得好,说的好听是阵云阁优待我们,说的难听,就是给我们做了个金丝笼,把我们关在里面。我们就是琉球宗豢养的猪狗,养肥了就卖个好价钱,若是不想一辈子失去自由,便跟我走。” 这一番话,是吴明哲的肺腑之言,但是,说完吴明哲内心有一丝内疚,摆明了自己已经背叛了齐荣轩他们三人,若是又将蒋言、蒋理拉下水,罪过可就太深了。 蒋言深思熟虑过后,微微摇头,轻声道:“我跟你过去找他们,但是我不跟你们走,我想劝你们留下来,相信我,或许就这几日,情况有变,我们何须冒险?” 吴明哲听这一番话,极为震惊,“你登岛可是另有图谋?” 蒋言并不回答,只是轻声道:“静待时机。” 说完,两人便悄然从窗户爬出,在吴明哲带领下,去了茅厕,寻到齐荣轩三人藏身之处。 齐荣轩躲在茅厕旁的灌木丛中,不敢发出任何声响,连呼吸都极其微弱,月上柳梢。 齐荣轩三人内心愈加紧张,此时此刻三人从未觉得时间如此缓慢,一时一刻似度日如年。 卢希伦轻声道:“他们该不会被发现了?” 齐荣轩轻声道:“不会,若是如此,阵云阁的护卫早就开始行动起来了。” 卢希伦躺在灌木中,看着天上明月,不知外面的月亮会不会更自由一些。 两道黑影悄无声息往茅厕而来,齐荣轩躲在暗处,只看见两个人,心里满是疑惑,若是蒋言、蒋理要走,兄弟俩肯定一起逃,若是蒋言、蒋理不走,回来的唯有吴明哲,怎会只有两人呢? 吴明哲轻掩口鼻,走到茅厕里头,却未发现三人踪迹。 沈擎苍刚要打出暗号,让他们过来,齐荣轩就制止了他,比了个噤声手势,然后静静观察了片刻。 良久,蒋言等的都不耐烦了,问道:“明哲,难不成你在耍我?哪里有人?” 吴明哲也不明所以,说好在这里等,难道他们抛下自己先逃走了? 吴明哲转念一想,轻声道:“齐荣轩天性谨慎,应该在旁边暗中观察,直到没有追兵才会现身。” 蒋言微微点头,确是齐荣轩的性子。 良久,齐荣轩没发现追兵,才打出暗号,发出一声猫叫。 蒋言和吴明哲顺着猫叫声,走到不远处的灌木丛。 齐荣轩疑惑道:“蒋理怎么没来?” 蒋言轻声道:“蒋理还在熟睡,我此番前来不是跟你们一起逃走,是劝你们先留下,静观其变。” 沈擎苍一听就急眼了,“静观其变个头,你初来乍到不知阵云阁的规矩,听闻城里来了一伙西域人,他们不远万里而来,显然就是冲着咱们来的。师哥、师姐们都被琉球宗卖了,现在轮到我们了。此时不逃,就准备做一辈子的囚犯。” 蒋言轻声道:“请相信我,或许形势有变,到那时我们无需逃走也能重获自由。” 卢希伦微微摇头,“我不相信老天爷会突然派一个救世主来救我们,我们自己的命运要自己奋斗。” 齐荣轩听罢,自然知道蒋言话中有话,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齐荣轩谋划了数年的心血不会因为蒋言三言两语就放弃了,“我意已决,你若不走,你便留下,相信你也不会出卖我们。” 话音未落,楚门风厉声道:“大胆。” 顿时,众人脸上皆是惊惧之色,转瞬,众人皆分头逃窜。 齐荣轩眼疾手快,二话不说,身形一闪,悄无声息滑入茅坑之中。 借着黑夜的掩护,楚门风也难以全部掌握他们的动向,尤其是他们并非修士,没有灵力波动,宛如躲在暗夜之中的蝼蚁。 楚门风冷笑一声,还想逃,一股灵力冲天而起,转瞬,黑夜天空升起一轮白日,黑夜如昼。 不等蒋言、沈擎苍、卢希伦走远,就被楚门风的灵力压迫,三人只觉得软绵无力,瘫软在地。 唯有吴明哲一动不动,束手就擒。 沈擎苍看着吴明哲,气急败坏道:“吴明哲,是你告的密?” 吴明哲不言不语,只是朝着楚门风重重磕头,“阁主,我们终究是没能逃走,还望阁主饶恕我们,诸多罪责我一力承当。” 楚门风自然也是不舍得这几个娃娃,他们可是自己亲手调教的阵师,尤其是齐荣轩、蒋言和蒋理三人的阵师天赋之高,连楚门风也从未见过。 楚门风早就打算,这三人将不会卖掉,要留在琉球宗自己用,毕竟琉球宗也有庞大的水师,需要有大阵师压阵。 不然,等哪天中原出现大一统局面,想要收拾夷州这个弹丸之地,夷州就只能束手就擒。 吴明哲余光扫过,发现没了齐荣轩,内心在激烈争斗,究竟要不要告诉楚门风齐荣轩逃了? 最终,良心战胜了恐惧,一顿责罚是逃不过的,若是齐荣轩有本事逃走,希望他带着我们所有人的梦想,去追逐自由。 蒋言、沈擎苍和卢希伦亦是这般想。 楚门风一时大意,觉得不过是凡人之躯的他们还能躲过自己追踪,轻轻一扫,一阵灵力大风卷起,将几人一同卷走,自己也御风归去。 齐荣轩憋着气躲在茅坑之中,这是莫大的勇气,为了自由,他万般忍耐,在恶臭的茅坑里愣是憋气许久,直至阁主远去,才从茅坑之中探出头来,大口吸气,却有被恶臭熏得呕吐不已。 齐荣轩爬出茅坑,来不及细想,便沿着自己谋划了数年的小径逃窜,从翻过围墙,玩命狂奔,朝着溪流而去。 站在溪畔,齐荣轩回首最后看一眼阵云阁,轻叹一声:“为了自由。” 齐荣轩毅然决然一头扎进溪流之中,浑身恶臭在溪流洗涤之下渐渐干净,看着天上明月,齐荣轩感慨万千,原来自由的月亮是这般好看。 东方微白。 只听阵云阁天字号宿舍传出一声怒吼,方圆数里灵力暴动。 吴明哲被楚门风狠狠一巴掌拍飞,重重撞击在墙壁上,落下之时,口鼻血流不止。 楚门风气急败坏道:“你竟敢骗我?” 吴明哲满脸痛楚,艰难地吐出一句话,“阁主,放他一条生路。” 楚门风怒道:“老夫平生最恨旁人欺骗我,来人!” 门外数名教习早已被吓得瑟瑟发抖,唯唯诺诺立于屋内。 楚门风怒吼道:“全城搜捕齐荣轩,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蒋言轻轻握住拳头,紧紧抿着嘴唇,猛然上前一步,抱拳道:“阁主,此举不合适。” 楚门风正在气头上,想不到新来的蒋理竟然敢忤逆自己的意思,怒道:“还轮不到你说话。” 一股灵力掀起的风浪席卷而过,蒋言浑身衣袖飘飘,几欲睁不开眼睛,却冷静道:“阁主,若是此事大肆宣扬,被大当家知道了,恐怕会怪罪于你。” 这一句话宛如一记重拳砸在楚门风胸口,楚门风灵力渐渐平息,风浪重归宁静,蒋言所言不错。 若是大哥知道了自己犯了大错,恐怕就会剥夺了自己阵云阁阁主之位,尤其是数百年来,阵云阁亦是发生过阵师脱逃之事,皆是逃脱未遂。 楚门风已经执掌阵云阁数百年,他不舍得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被大哥夺走,狠狠挥拳,砸烂了屋内桌子。 几名教习被阁主惊到了,赶忙下跪,“阁主恕罪。” 楚门风抬头望天,重重叹气一声,“今日之事不许跟任何人说起,你们几位暗中搜寻齐荣轩,捉到本阁主重重有赏,若是捉不回来,提头来见。” 几名教习脸色煞白,掐指一算,齐荣轩已经逃窜数个时辰,想要捉住无异于 大海捞针。 楚门风沉声道:“他不过是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孩子,能跑多远,循着踪迹定然能够找到,我再给你们拨二百甲兵,速去。” 数名教习领命而去。 沈擎苍、卢希伦和吴明哲心里都在祈祷,荣轩,快走,带上我们那一份自由在天地间翱翔,千万别回来了,此生不见。 《我有一刀断长生》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书海阁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书海阁! 喜欢我有一刀断长生请大家收藏:()我有一刀断长生新书海阁更新速度最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5 夷州风云(七) 红河蜿蜒流淌,齐荣轩怀抱着自己吹鼓的皮囊,随着湍急的水流浮沉。 所幸夷州一年四季气候炎热,便是冬日也不算寒冷,正值夏日,更是燥热非凡,不然齐荣轩在水里泡了半夜,早就冻死了。 齐荣轩抬起头,看着日头,再看看周遭景色,不知自己飘向何处? 阵云阁在红河谷深处,红河顺着山谷奔向大海,齐荣轩在水里泡了半夜,整个人都晕晕乎乎,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是迷迷糊糊看见了清晨的炊烟袅袅。 齐荣轩知道,自己快到鸡笼港了,他不能在水里继续泡着,不然就要被琉球宗发现踪迹,回头刚从水里捞出来就要进琉球宗大狱。 齐荣轩双脚开始滑动起来,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朝着岸边游去。 一身恶臭在水里洗涤干净,河边刚好有一名浣纱少女,眼见水里冒出了一个身影,吓得惊呼道:“救命啊,有水鬼。” 原来齐荣轩在水里游了许久,头上有一片水草,刚从水里爬出来,远远瞧着就像一个水鬼。 齐荣轩凭借坚强的毅力爬上岸,转瞬就感到头晕目眩,体力不支而晕倒在红河石头滩。 少女往村落里喊来了数名胆大的少年,走到岸边,就看见直挺挺倒地不起的齐荣轩。 为首的大狗子胆最大,走到齐荣轩跟前,用手中的竹棍轻轻戳了戳齐荣轩,见他没有动静。 少女桃鸢胆怯道:“他该不会是水鬼?” 大狗子抬头看了看日头,笑道:“桃鸢,你看见他的影子了没?水鬼乃是至阴鬼物,最怕阳光,哪里敢光天化日爬上岸?” 桃鸢这才壮着胆子,走到齐荣轩身前,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公子唇红齿白、皮肤白皙,与村子里晒得乌黑的野小子们英俊不知多少,见他满脸苍白,应该是失足落水的贵公子。 大狗子蹲下身来,将齐荣轩头上的水草拨去,手放在齐荣轩鼻孔,惊喜道:“还有气,他还活着,咱们把他背回去,让夏先生给他诊治。” 桃鸢微黑的面颊泛着一抹不为人知的桃红,微微点头。 大狗子二话不说,背起齐荣轩,几名少年簇拥着大狗子一同回村了,桃鸢将洗净的衣衫放入木盆之中,远远跟随。 大狗子刚走到夏郎中庭院前,便开始大喊道:“夏先生,有人落水了,快来救命啊。” 夏郎中在庭院打五禽拳,额头冒出细汗,只觉得浑身舒坦,被大狗子这么一闹腾,只能打开院门,让大狗子进来。 夏郎中远远望一眼,就看出了几分门道,拦住大狗子,“这人不能救。” 大狗子黝黑的脸颊涨得通红,“夏先生,是您说的医者仁心,怎能见死不救?” 夏郎中摇头道:“来人身份不明,若是逃犯,以上宗连坐之法,咱们全村都要为他陪葬。” 大狗子一听,也是一惊,连忙将齐荣轩放下。 齐荣轩手指微微一动,大狗子尖叫一声:“夏先生,他动了。” 夏郎中神情冷漠,“我不诊治来历不明之人,大狗子,把人带出去,要送去哪里我不过问。” 大狗子无奈道:“那我该怎么做,夏先生帮忙指点指点。” 夏郎中冷漠道:“请,这是你的事。” 夏郎中伸出右手,俨然是送客的姿态。 桃鸢来了,没曾想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夏郎中竟然是这样的人。 桃鸢双手叉腰,怒气冲冲道:“夏先生,您抬眼看看厅堂高悬的医者仁心四字,您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夏郎中双手负后,倨傲地看一眼桃鸢,冷静道:“妇人之仁。” 桃鸢听不懂,义愤填膺道:“我是妇人都比你仁,你还好意思。” 说完,桃鸢头也不回离去。 夏郎中阴沉的脸憋得通红。 果然不能与头发长见识短的乡村女子说理,现在救了这来历不明之人,看似仁慈,回头连累整个村子遭罪,村民们就要咒骂自己。 这点浅薄的道理,夏郎中自然懂。 凡俗之人,人心反复,大的抵皆是趋利避害的小人罢了。 夏郎中为了消除心中的怒火,又拉起拳架,随手打了一套轻柔的拳法,一时心有所感,夏郎中只觉得浑身舒坦,心静如水。 桃鸢娇嗔道:“大狗子,咱不能见死不救,既然夏郎中不救,咱们救。” 大狗子有些为难,挠挠头,轻声道:“我觉得夏郎中说的有道理,若是他真是逃犯,回头上宗追查下来,恐怕会牵连整个村子,我看还是把他丢回河边,让他自生自灭。” 桃鸢一双桃花眼瞪得浑圆,“我没有你这么冷血的朋友,你们怕,我不怕,你走开。” 话音刚落,桃鸢蹲下来,将齐荣轩背起,不曾想,桃鸢身子娇弱,背不动,一个踉跄身形不稳倒下,径直倒在齐荣轩的怀里。 齐荣轩本就无事,不过是在红河湍急的水流里折腾了半晚,体虚力乏罢了。借着昏迷恢复一丝体力,整个人渐渐苏醒。 被桃鸢这么一撞,齐荣轩彻底苏醒了,嗅着透着少女芬芳的秀发,齐荣轩虽有些吃疼,却也不生气。 齐荣轩幽幽道:“姑娘,我醒了。” 桃鸢的面颊转瞬成了红彤彤的苹果,娇羞不已。 大狗子更是瞧得火冒三丈,就要一棍子抽下来,齐荣轩身为阵师,身体总比凡人敏捷几分,在地上打了个滚,躲了过去。 桃鸢扭过头来,斥责道:“大狗子,停手。” 大狗子焦躁道:“桃鸢,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咱们要捉了送往上宗才不会牵连我们,不然上宗怪罪下来,会要了咱们性命。” 齐荣轩缓缓爬起来,虚弱的身子摇摇晃晃,一抱拳,“不叨扰诸位,我这就告辞。” 桃鸢看着齐荣轩远去的背影,一时心有不忍,“吃顿饭再走,我看你也是饿了。” 齐荣轩头也不回,他好不容易逃出了阵云阁,他不想再回到囚笼之中,挣扎着前行。 桃鸢过意不去,快步追上去,从怀里取出一个饭团,递给齐荣轩,“给你。” 齐荣轩心中一暖,原来自己准备的物资被阁主这么一折腾,一样也没带上,此时自己最需要食物,也不矫情,接过饭团,狼吞虎咽起来。 桃鸢看着齐荣轩,眼眸里流淌着羞涩的光芒。 大狗子全部看在眼里,恼怒之下,狠狠拿起竹棍,打了一套疯魔棍法,将杂草斩的七零八落,才稍稍出了一口气。 齐荣轩三下五除二就吃完饭团,一饭之恩,无以为报,齐荣轩从怀里取出一块翡翠指环,塞在桃鸢手上,轻声道:“大恩不言谢,后会无期。” 翡翠指环是娘亲留给齐荣轩的信物,说是那个修士生父所留下的,但是他与凡人娘亲生下自己,不过是为了还琉球宗一个人情,谈不上感情,最终留下这块翡翠指环,也只是留一个念想。 娘亲死后,这个信物就成了自己挚爱之物,但是,今日他要走了,逃离这个束缚自己的牢笼,他不愿欠旁人什么,桃鸢一饭之恩,他涌泉相报。 娘亲遗骸埋骨何处,齐荣轩不知,此番出逃,九死一生,若是侥幸成功,自己也将回不来了,就让指环留在夷州陪伴娘亲的亡魂。 齐荣轩舍弃所有,毅然决然前行,没什么可以阻挡自己追求自由的脚步。 桃鸢怔怔看着齐荣轩远去,言简意赅、行事果决的男子在短短几个瞬间就让桃鸢坠入情网。 情之一事,最是难以言说。 在桃鸢眼里,与村里头那些只知道胡闹的年轻男子比起,连名字都不曾知道的他太另类了。 或许,正是如此,桃鸢才会一见倾心。 为何他的肌肤会这么白皙,为何他的眼神这么忧郁,为何他这么行色匆匆? 桃鸢虽不知答案,却知道他不愿留下姓名,他说后会无期,便是为了不拖累大家,只是,桃鸢的眼眸仍旧不争气地看着那抹背影,仿佛这一眼就是这辈子最后一眼。 直至齐荣轩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之中,桃鸢不知为何心里一阵酸楚,眼角就有几分湿润,但是,能在夷州生存的百姓,岂会是脆弱之人。 桃鸢一抹眼泪,朝大狗子走来,大狗子立即露出一抹笑容,桃鸢只是眉头紧蹙,厉声道:“今日之事谁也不能说,谁说出去我就一辈子不跟他说话了。” 大狗子的几个兄弟立即拍着胸脯表态,“嫂夫人的命令,我们定当遵从。” 桃鸢一跺脚,生气道:“谁是嫂夫人,大狗子你要是再整日在他们面前胡言乱语,我就不理你了。” 大狗子立即板着脸,教训了手下兄弟们一番,背后却朝兄弟们竖起大拇指。 萍水相逢,留下的却是一生的回忆。 齐荣轩行色匆匆,他既不信任这些淳朴的村民,也不愿意牵连这个淳朴的村庄,他的目标就是走到海边,制作一艘帆船出海。 为此齐荣轩准备了数年,虽说此时所有的物资全部无法使用,但是他无论如何也要走到海边,他宁可死在海里,也不愿意在阵云阁苟活,不愿意在囚禁中过后半生。 不自由,毋宁死。 灯塔,指引着海面上的船只归来,也指引着齐荣轩前进。 齐荣轩浑身仍旧湿漉漉的,若是如此在外面太过惹眼,而自己这一身衣服一旦进入鸡笼港,肯定会被人认出来,齐荣轩悄然潜入一个农户,偷了一身麻布衣服,快速换上。齐荣轩又看着自己这一身华贵衣服,想着要不要把自己这身衣物留下,总算不会让农夫受损失,但是,转念一想,这样岂不是害了人家。 齐荣轩将衣服丢入灶中,生火焚烧,旋即,趁着白日潜入鸡笼港。 追捕齐荣轩的阵云阁追兵已经沿着踪迹行至桃鸢浣纱河畔,阵云阁看着齐荣轩上岸的脚印,狠狠啐一口,“齐荣轩,让老子抓住你,一定扒了你的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6 买卖 迪丽达尔听从徐天然的计策,并不急着与琉球宗商议买卖,反倒提出要参观红河谷,南雨筱也只能勉为其难答应,但是心里对迪丽达尔一行人却愈加警惕。 红河谷乃是琉球宗本宗所在,南雨筱自然不会他们走到宗门重地,但是迪丽达尔一行的意图南雨筱已经有几分猜不透。 他们自西域而来,按常理说应当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买了阵师就立即离去,不然西域风沙里长大的公主殿下哪里能适应夷州闷热的天气。 其实,南雨筱对迪丽达尔十分好奇,缘何西域那么大的风沙也能孕育出这等水灵的女子。 虽说迪丽达尔身形较夷州女子显得魁梧修长,但是火辣的身材令自己都忍不住多瞧几眼,这等尤物若是刘家奎瞧见了,还不得日日夜夜饱受煎熬,求之不得、欲 火焚身。 南雨筱偶然想来,也觉得奇怪,三哥一袭黄紫道袍,理当清心寡欲,不曾想三哥功利心最强,每逢出海都费尽心机钻营,抢得机会挣得功劳和银钱。 五弟原是和尚,按理来说应当戒色戒荤,不曾想五弟最是色 欲迷心,一朝没女人侍奉都会两眼通红、眼珠凸起。 七弟本事儒门出身,按理应当一身浩然正气,不曾想七弟最是心思繁杂,人心算计、阴谋诡计最为擅长。 南雨筱微微摇头,虽说琉球宗本就非名门正派,但是若是任由这股歪风邪气滋长,恐怕迟早会土崩瓦解。 迪丽达尔、元昊并肩前行,余钱和元标紧随其后,徐天然被强行拉来,侍奉公主殿下左右。 南雨筱亲自作陪,红河谷蜿蜒曲折,沿着栈道,一同饱览河谷风光。 红河谷汇聚夷州天地精华,灵气充裕。 见到眼前一幕,迪丽达尔已然猜测到徐天然一行人的用意了,琉球宗虽在中原不显山露水,但是此处灵气纯粹,是难得的仙家福地。 徐天然若是能占得此处,在此开宗立派,便有了跻身一流宗门的底蕴。 都说人杰地灵,仙家福地亦是如此,夷州红河谷若是地处中原,定然引来诸多一流宗门抢夺,也难怪徐天然会动心思。 再加上,琉球宗作恶多端、背负凶名,徐天然若是能夺得此地,名正言顺为天下除害。 但是,迪丽达尔进鸡笼港前就见识过琉球宗水师之强盛,且不论琉球宗顶尖战力有多强,单单那些水师士卒伸长了脑袋让徐天然砍,都不知道砍到猴年马月。 徐天然低眉顺眼,似乎一副谨小慎微,毫不逾矩的模样,但是暗地里,徐天然在悄然观察红河谷山川险隘,亦是留意红河谷的灵脉走向。 越看这座河谷,徐天然越是欢喜。 余钱走到河谷之中,弯下腰,捧起一湾泉水,清洗脸颊,止不住夸赞道:“南当家,没曾想夷州还有这般人杰地灵之处,连这泉水亦是天下少有的甘甜,若是以此烹茶,每日饮一壶茶,便是凡人亦可延年益寿。” 南雨筱带着宁珂随行,丫鬟小怜八面玲珑,不等南当家的示下,便准备茶具,取水煮茶,宁珂寻了一块平坦的石头,将琴置于双膝之上,琴音萦绕,与清泉潺潺之上共鸣,宛如天籁。 徐天然手脚利落,立即起身开始烹茶,动作行云流水,俨然经过名师调教,南雨筱没发觉这混小子还有这等技艺,看来可以考虑以后在霓裳楼拔高几分他的地位,或许他卖艺不卖身的愿望自己还能成全他。 南雨筱又想到昨日香艳的画面,又看迪丽达尔和徐桐,皆不过是男盗女娼的货色,完事了,穿上衣服就一本正经,天下人大抵都是这般厚颜无耻之徒。 徐天然和迪丽达尔显然不知昨夜徐徐幻化出什么景象,若是让徐天然知道徐徐竟敢弄出那等不堪景象,定然要狠狠教训他一顿,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曲水流觞。 元昊的眼眸里映着的全是迪丽达尔的身影,在西域惊鸿一瞥,他就喜欢这位哈密公主,昨夜鬼迷心窍被汐云所魅惑,他仍旧是满心惭愧,都不敢正视迪丽达尔。 元标是元昊亲随,元昊的想法他自然明白,昨夜他就告诉少主汐云姑娘身上诡异的气息,让他莫要挂怀,且看剑宗的长老余钱都被汐云所魅惑,真不丢人。 但是,元昊着实想不通,为何姓徐的能够不为所动,难道他有过人的心性? 其实,徐天然是误打误撞,在云裳阁,他看了一眼宁珂,便觉得这座霓裳楼美女如云,不可乱了心性,便头也不抬,默念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旋即,一抬头就看见元昊、元标和余钱失态,就知道汐云姑娘身上诡异之处,便更加坚守本心,一眼都没敢瞧汐云姑娘,这才没为汐云所魅惑。 否则,若论心性,没了修为加身的徐天然还不得当场如痴如醉,若是翩翩起舞来个凤求凰,就要贻笑大方了。 徐天然煮茶的本事确实令人叹服,迪丽达尔端起茶杯,轻轻抿一口,回味无穷。 南雨筱见客人心情大好,便问道:“公主殿下,听闻近来西域与北獒剑拔弩张,想来形势不容乐观。” 余钱一听,这南当家的开口便言西域局势,想来是要提价,便回答道:“其实不然,西域乃剑宗所辖,北獒也只敢摆摆姿态,他若敢出兵西域,与剑宗彻底撕破脸,莫说剑宗剑仙如云,便是我家老祖一怒斩断北獒气运,北獒黄金家族都承受不起。” 南雨筱虽身居夷州,但对中原之事了如指掌,不然如何与外来客商谈买卖,而琉球宗更有一名神秘的六当家一直在中原行走,有关中原谍报方能源源不断传至夷州。 沙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商场亦如是。 南雨筱嫣然笑道:“余长老所言甚是,剑宗老祖威名天下皆知,但是天道法则之下,恐怕剑宗老祖也不会轻易出手,不然会受到天道法则压胜,恐怕便是剑宗老祖也难以承受。” 余钱不慌不忙道:“天道法则在我家老祖眼中不过是一片浮云,昔年有陆仙胆敢在剑宗撒野,老祖出剑可曾手软,天道可敢压胜?” 南雨筱也听闻昔年秘辛,剑宗老祖确实是令人发自内心胆寒的存在。 南雨筱知道在这个问题上讨不了好,便转换问题道:“此次公主殿下远道而来想要购买多少阵师?” 迪丽达尔伸出手掌,翻了一翻,笑道:“全部是大阵师。” 南雨筱微微一惊,“公主殿下,掏空了整个琉球宗也凑不出十名大阵师,您有所不知,阵师天资再是精彩绝艳也无法凭借天资跻身大阵师,唯有在战场打磨,方能一步步精进,直至跻身大阵师境界。琉球宗数百年有且只有大阵师种子,而那些大阵师都是各自在沙场磨砺方可成材,说句通俗的便是,咱琉球宗只卖小树苗,至于小树苗能不能长成参天大树就要看客人的栽培了。” 迪丽达尔莞尔一笑:“本宫冒昧了,若是如此,这个数要再翻一番。” 二十名大阵师种子,当下住在天字号共有二十二名,若说给倒也给的起,但是琉球宗也不能一次性把家底掏空。 做阵师买卖可是个精细活,不能让一方太强,只有彼此势均力敌,彼此征战不休,琉球宗的买卖才能细水长流。 南雨筱微微摇头,“公主殿下,且不说二十个大阵师种子可是天价,便是您有金山银山,琉球宗掏光了家底也给不了您这么多,至多只能十个。” 迪丽达尔轻轻放下茶杯,轻叹一声,“本宫原以为琉球宗底蕴深厚,拿出二十个不成问题,看来本宫还是高看了。” 南雨筱也不生气,笑道:“公主殿下,您放眼天下,大阵师可有几人?若说二品、三品的种子琉球宗倒是可以多给一些,大阵师种子,可遇不可求,太难。” 余钱的小算盘早已打的噼里啪啦响,笑道:“南当家,既然谈不拢便先不谈,咱好好游山玩水,等你回禀大当家,有了回信再商议不迟。” 元昊附和道:“余长老所言甚是,虽说此番前来是剑宗牵线,但是这笔买卖不单单是剑宗的买卖,所购阵师剑宗要一份、西域诸国一份、党项一族亦要一份,仅仅十名,不够分啊。” 元昊这番话是给南雨筱吃一颗定心丸,让她以为他们确实是诚心前来,但是,以以往的价钱来说,一名大阵师种子价值二十万两银子,一名二品阵师价值五万两银子,三品阵师价值一万两,加之琉球宗只收金子不收银子,一名大阵师便要一万两黄金,此番他们一共就带来十万两黄金,满打满算在琉球宗不溢价的情况下也只能买十名大阵师种子。 只因徐天然让他们拖延时日,他们便不着急,狮子大开口,反倒把难处踢给琉球宗。 买卖太大,南雨筱自然做不了主,只能先与楚门风商议,然后禀报萧然。 南雨筱心里有数,这么大的买卖自己做不了主,再说了,阵师卖给谁不是卖,但是为何跟剑宗谈,一来想攀上剑宗这个高枝,二来想要打通西域的商道。 若有剑宗庇护,自己麾下的商队挂上剑宗名号,在中原至西域道路上必然畅通无阻,这将给琉球宗带来多少金子收入。 尤其琉球宗与姑苏钱氏相看两厌,姑苏钱氏掌控白银,琉球宗掌控黄金,本就势同水火,琉球宗的影响力只能停留在海面之上,根本无法触及大陆之上。 琉球宗不介意将阵师贱卖给剑宗,只求得剑宗对琉球宗商队的庇护,只要琉球宗的商队能够上岸,琉球宗的势力便会滚雪球一般飞速壮大,长此以往,他们就能与姑苏钱氏一较高下。 琉球宗已经不再满足于孤悬海外、无人所知的境地,力求图变,于其而言,这是莫大的机会。 徐天然端起两杯茶,递给小怜姑娘,小怜恶狠狠瞪了一眼这名地位卑微的小相公,警告道:“别对我家主子动心思,否则我要你好看。” 徐天然一脸无奈,“小怜姑娘请放心,在下有自知之明,岂敢癞蛤蟆痴心妄想。” 小怜挥了挥小拳头,“知道就好。” 两杯茶,不过是小恩小惠,宁珂接过茶杯,细细品一口茶,神情清冷,将茶杯置于石头之上,轻声斥责了小怜一句:“别像只野猫一样,见谁都想挠两下。” 旋即,宁珂不待小怜辩解继续抚琴。 小怜只觉得委屈,她明明看见那姓徐的看向宁珂的眼神不老实,自己敲打一番也是为主子好,想不到费力不讨好。 其实,徐天然看见宁珂的一刹那,心里想起了在诗香雅境的一位故人,仅此而已,别无他想。 买卖谈不成,彼此也没了游山玩水的兴致,彼此各怀心思,回了。 入殓师灵异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7 布衣见布衣 清风依旧。 一袭粗布麻衣齐荣轩在鸡笼港内穿行,有着说不出的畅快。 正值长身体的年纪,齐荣轩走了半日,腹中空空,饥饿难耐,一摸口袋,又无余钱,齐荣轩只能挨饿前行。 突然,见一队豪华车辇经过,齐荣轩躲在人群中探出脑袋,看了一眼,马车上悬挂霓裳楼的标志,齐荣轩立即将脑袋缩回,潜入人群之中。 霓裳楼南雨筱,齐荣轩岂会不知,自己的阵师天赋若是被瞧见了,还不得被捉回去,齐荣轩拔腿便逃,沿着红河前行。 齐荣轩虽从未出过阵云阁,不过齐荣轩听教习说过,红河连接红河谷和大海,源源不断的大海灵气沿着红河逆流而上,最终汇聚在红河谷,这才造就了红河谷这一方仙家福地。 反之,齐荣轩只要沿着红河顺流而下,就能走到海边,若是机缘巧合得以蒙混入商船,就能摆脱琉球宗的魔掌了。 突然,齐荣轩在前方看见了阵云阁的一位凶悍的教习领着十数名士卒在前方搜寻,齐荣轩眼疾手快,立即身形一闪,没入狭小巷子之中。 齐荣轩想来,看来白天是走不成了,只能晚上再行动,便在巷子深处寻了个柴火间躲了起来,疲惫之感排山倒海而来,转瞬,齐荣轩便沉沉睡去。 夜幕垂垂地下来时,大小船上都点起灯火。从两重玻璃里映出那辐射着的黄黄的散光,反晕出一片朦胧的烟霭;透过这烟霭,在黯黯的水波里,又逗起缕缕的明漪。在这薄霭和微漪里,听着那悠然的间歇的桨声,齐荣轩恍如误入人间仙境,看一眼红河之上的画舫,说不清道不明多少人间悲欢离合。 可惜,齐荣轩并无多少时间伤春悲秋,当下阵云阁的教习已经开始暗中搜寻自己,至今并无明目张胆贴出告示和派出兵卒封锁关口,这对自己而言这是最好的结果。 今夜,鸡笼港城门已闭,齐荣轩估摸着是没机会出城了,就要想法子解决一下温饱,看一眼红河两岸的酒肆青楼,想起了今日遇见的华贵车辇,齐荣轩心生一计,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既然阁主还不愿大张旗鼓抓捕自己,自然有苦衷,那么阁主肯定也不愿霓裳楼的南当家知道自己脱逃的消息,只要自己不被南当家发现,就能躲过一劫。 齐荣轩悄然摸到了霓裳楼,在霓裳楼后门探头探脑,看着霓裳楼灯火辉煌,来往之人,鱼龙混杂,是浑水摸鱼的好地方。 正在专心致志查探情况的齐荣轩没发觉一名护卫已经悄然走到自己身后,一见这衣衫褴褛的叫花子,凶狠的护卫喊了一声:“看啥呢?” 齐荣轩刚转过身来,护卫二话不说抬脚猛踹过去,齐荣轩整个人倒飞出去,滚至数丈开外。 齐荣轩摸着剧痛的肚子,脸色惨白,护卫恶狠狠道:“小乞儿,这霓裳楼不是你能来的地方,也别打它主意,下次胆敢再来此处,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原来,鸡笼港近来出现一伙年轻的盗贼,专门偷盗青楼的财货,显然这名护卫是把悄然打量霓裳楼的齐荣轩当成小毛贼了。 齐荣轩哪里敢跟他理论,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忍着痛楚就要起身离去。 忽然,从霓裳楼里走出一名壮汉,护卫立即换了一副嘴脸,谄媚道:“牛护院。” 囚牛这些时日将钱万年这副肥硕的身材锤炼得愈加精壮,眼眸似乎也大了几分,徐天然几次瞧见囚牛这副模样都忍不住赞叹道:“钱万年若是知道自己有一天也能有这般壮硕的身子,恐怕就舍不得反叛钱万三白白送命了。” 囚牛瞥了眼齐荣轩,斥责道:“与小叫花子置气作甚?” 护卫唯唯诺诺道:“牛护院,这几日有小毛贼在城中作案,我瞧这小子可疑,教训一番,算是敲山震虎,让那些小毛贼不要打霓裳楼的主意。” 囚牛微微点头,但见衣衫破旧、灰头土脸的齐荣轩,随手丢了一块碎银子,淡然道:“你走。” 齐荣轩看着地上囚牛施舍的碎银子,根本不动手捡起。 齐荣轩一想,当下自己想要逃离鸡笼港太难,不如在霓裳楼寻个差事,等风声过后,自己再改头换面换个身份,再跟商船出港,就容易得多。 齐荣轩捂着肚子,猛然在囚牛面前磕了几个响头,“牛护院,我是孤儿,无依无靠,请您收留我,我可以为您做牛做马。” 护卫眉头紧皱,不屑道:“牛护院,咱霓裳楼的人都是南当家精挑细选的,咱可不能随意就将其收留了,回头南当家怪罪下来,咱都吃罪不起。” 囚牛并非起了恻隐之心,只是察觉到眼前年轻人身上有着一股怪异的气息,身为妖族,囚牛的嗅觉极其灵敏,而这股气息在主人身上也有,囚牛沉思片刻,平静道:“留下你我没这本事,但是留你一宿,吃顿饱饭还是可以的。” 护卫也不敢多言。 囚牛领着齐荣轩进了霓裳楼,径直走到徐天然门前,轻敲门扉。 这些时日,徐天然虽被封住了灵脉,修行停滞,可是偶然停一停却让徐天然明悟良多,像极了埋头赶路之人,难得停下来歇歇脚,反而更能将之前走的路一一复盘,功过得失愈加明了。对于未来的路,也能静心谋划,片刻宁静,与徐天然而言,利远大于弊。 一阵敲门声,把徐天然从冥想中吵醒。 待囚牛进了房门,徐天然早已换下了那身别扭的青衫华服,换上了布衣青衫,齐荣轩抬头,见眼前年轻公子的澄澈眼眸,不知为何,初次相见,自己就觉得布衣青衫公子是一名值得信赖之人。 囚牛双手抱拳,微微颔首,将方才之事一五一十、事无巨细皆告诉徐天然,末了,询问道:“主人,我瞧着他身上有些古怪,便将他领来,至于要不要将他留下请主人定夺?” 徐天然摆摆手,囚牛便退出了房间。 徐天然向梁上的徐徐使了个眼色,徐徐立即隔绝了房间的气机,外人窥探不得。 一袭布衣青衫,一袭破败粗布麻衣。 布衣见布衣,徐天然开诚布公道:“我知道你是一名阵师,还是一名天资过人的阵师。” 齐荣轩心中大惊,自己身份被人一语说破,猛然后退几步,颤抖道:“你是何人?想要捉我请便,但是,希望你给我个痛快,不然便给我留下一刻钟,让我自己了解性命,阵云阁我是一辈子也不想回去了。” 徐天然双手交叉,缓缓坐下,眼睛紧紧盯着齐荣轩,问道:“为何不想回去,听闻阵云阁的学员待遇优厚,总比你当下饱一顿饥一顿强得多?” 齐荣轩神情悲戚,眼神却十分坚定,“我不能回去,我宁可悄无声息死去,给阵云阁的后辈们留下一个传说,他们心里便有一份希望,那么,追求自由的信念便能一代代传承下去,若是我再被捉回去,阵云阁的人心就彻底死了。” 徐天然亲手为齐荣轩倒一杯茶,笑道:“喝茶。” 齐荣轩高高扬起脑袋,冷笑一声:“有酒吗?反正横竖都是个死,讨一碗送行酒不过分。” 徐天然将茶水倒去,将茶杯洗净,祛除了茶香,取来一壶酒,给齐荣轩倒了满满一杯酒,右手轻轻推到齐荣轩面前。 齐荣轩端起酒杯,眼睛一闭,一饮而尽,可惜,人生头一回饮酒,齐荣轩只觉得喉咙像火一样在烧,真弄不明白,这么难喝的东西,为何那么多人却嗜酒如命。 徐天然双手笼袖,微微一笑道:“我也是阵师。” 一言轻柔,宛如惊雷在齐荣轩内心炸裂开来。 齐荣轩难以置信道:“你也是阵师?” 徐天然心里对眼前衣衫褴褛的年轻人心存疑虑,甚至怀疑是琉球宗刻意安排的棋子用来试探自己。 “不像吗?”徐天然笑道。 齐荣轩微微摇头,“我辈阵师灵脉奇异,虽有强悍战力,却未能修行,往往皆是受制于人,但见方才牛护院竟然称呼你一声主人,你定然不是阵师。” 其实,若非徐天然得遇老白和先生,倾其所有让徐天然逆天改命,从此得以修行,除此之外,天下阵师大抵皆如齐荣轩所言,命运皆为他人所掌控的阵师,如何能成为修士的主人? “你身负大阵师潜质,本有富贵前程,为何要逃?”徐天然并不回答齐荣轩的话,反问道。 齐荣轩本以为逃亡之路走到尽头,难逃一死,直抒胸臆,“阵师一生都活在囚笼之中,阁主曾说过,一旦我们为一方势力效力,便会为我们安排贴身护卫的修士,说的好听是护卫,说的难听便是监视。一旦我们有不轨之心,护卫的修士就会毫不犹豫斩杀我们。荣华富贵,我呸,只是人家赏给看门狗的一根骨头,老子才不稀罕。” 徐天然笑道:“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一口一个老子,很有胆气嘛。” “人之将死,还有什么可怕的,断头酒也喝过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为何要杀你?” “你是牛护院的主人,自然是霓裳楼的人,也是琉球宗的人,抓了我去领赏不正是你的本分。” 徐天然手指轻轻敲打桌面,灵力被封,无法窥探人心,仍是小心翼翼应对,“你叫什么名字?”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老子叫齐荣轩。” “多大年纪了?” “十八了,你老问这些琐碎的事干嘛?” 徐天然缓缓起身,笑道:“我说了我也是阵师。” 齐荣轩眉头紧锁,“我不信。” 徐天然淡然道:“我也是修士。” 齐荣轩彻底震惊了,从未听说有人既是阵师又是修士,问道:“你究竟是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8 淳朴人心 窗外一阵微风拂过,林木沙沙作响。 齐荣轩瞪大了眼眸,死死盯着眼前的布衣青衫,或许这是自己唯一的活路。 一袭青衫双手负后,淡然道:“徐天然。” 齐荣轩是不知江湖、不涉庙堂的笼中雀,怎会知晓徐天然的名字,面对眼前陌生的青衫,齐荣轩紧紧攥着拳头,问道:“为何你既是阵师又是修士?” 徐天然平静道:“这不是你该问的。” 齐荣轩知道自己心急了,不过初次相见,如何交浅言深,齐荣轩双手抱拳,“敢问公子,你诱我前来是要取我性命,还是要救我一命?” 徐天然转过身来,细细打量齐荣轩,轻声道:“救人者唯有自己,外人如何能救你?” 齐荣轩眼眶一热,“只要公子带我离开夷州,在下愿效犬马之劳。” 徐天然微微摇头,“岂不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终究只是笼中雀罢了。” 齐荣轩心有所感,沉声道:“你与琉球宗那伙人不一样。” “哦,此话怎讲?” 齐荣轩坚定道:“你身上有善意。” 徐天然微微一笑,“看来不是个死板的孩子,还是会说些好话。” 齐荣轩挠挠头,气氛缓和。 徐天然缓缓坐下,又给齐荣轩倒了一杯酒,笑道:“这是结盟酒,喝了它你我便是一条船上的人,自此生死相依,你敢喝吗?” 齐荣轩端起酒杯,一仰脖子,一杯酒咕噜噜入肚,旋即肠胃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灼烧,齐荣轩强忍着,一股视死如归的气派。 徐天然笑道:“阵云阁有多少阵师种子?” 齐荣轩豁出去了,反正自己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权且相信眼前青衫一回,一一说道:“天字号学舍二十二人,地字号学舍六十六人,玄字号学舍一百零八人,黄字号学舍二百五十六人。” 这便是阵云阁的全部身家,若说多么雄厚还真谈不上,但是阵师与修士不同,阵师本就稀少,加之没有修士悠长的寿元,始终都是紧俏货。 眼下阵云阁阵师不过四百余号,他们已经算得上得到天道眷顾之人,想想那些一出生便无阵师天资之人,他们一生所面临的磨难比起齐荣轩而言要艰难多少? 想要在琉球宗得以存活,首要便是有用,凡是无用之人琉球宗不会多花一颗粮食养他,而齐荣轩一等住在天字号学舍之中的大阵师种子已经算是欢谊楼所诞下婴童之中的幸运儿。 他们一出生就得到最好的照料,获得最好的修炼资源,除去没有自由,也是锦衣玉食,毕竟天字号学舍二十二颗大阵师种子可是琉球宗的宝贝。 欢谊楼每诞下百名婴童,唯有不足十人拥有阵师天资,而大阵师种子更是可遇不可求。 纵然是大阵师种子也分一品、二品,如齐荣轩这等一品阵师种子在琉球宗数百年之中拢共出现不足十人,许多功成名就之后早已作古。 如今天下诸国能有二品阵师坐镇足以威慑诸国,拥有一品大阵师的国度凤毛麟角,为何齐荣轩逃走楚门风宛如癫狂了一般,只因齐荣轩可太过天赋过人,若是将来在战场磨砺一番,或许会成为威震天下的大阵师。 天字号学舍凡二十二人,皆是大阵师种子,但是除去齐荣轩、沈擎苍、卢希伦、吴明哲四人和新得的蒋言、蒋理六人拥有一品阵师的天赋,其余众人至多不过是二品阵师。 于楚门风而言幸福的日子才过了几日,没曾想就出现偌大的纰漏,若是齐荣轩成功逃走,或是意外死了,恐怕大哥就要降罪下来。 一名一品大阵师于琉球宗而言有多大的臂助,更何况齐荣轩的天资让楚门风都看不到尽头,听闻传说中的顶级阵师可以勾连方圆千里百姓心声,将数十万战意汇聚,一击之威比肩陆地神仙。 如果齐荣轩能够达到那一个层次,琉球宗的未来数十年跻身天下一流宗门不在话下。 楚门风如何能承受如此巨大的罪责,无论如何他都要弥补自己犯下的错,徐天然自然也看出了齐荣轩的阵师资质,同为阵师连徐天然也不禁感慨,齐荣轩的阵师潜质尚在蒋言、蒋理之上,或许他的成就将会比蒋言、蒋理更高。 徐天然亦是喝了一杯酒,沉声道:“你想救下阵云阁所有的兄弟姐妹吗?” 齐荣轩眼眸冒出耀眼光芒,“如果可以,纵使粉身碎骨我也不怕。” 徐天然招招手,徐徐从悬在半空,宛如鬼魅,齐荣轩瞧着黑衣小童有些害怕,问道:“他是鬼物吗?” 徐徐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旋即就要撸起袖子狠狠揍一顿口无遮拦的齐荣轩。 徐天然一个眼神,徐徐只能忍气吞声,慵懒地躺在半空之中,还不忘悄悄朝齐荣轩挤眉弄眼,意在恐吓他。 齐荣轩躲在徐天然身后,徐天然笑道:“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一字不差都记住,然后又不许在心里想起,因为飞升境大修士能够看穿凡人心思,我知这对你来说很难,不过我相信你能做到。” 齐荣轩郑重点头。 徐天然脸色平静,沉声道:“我要你回到阵云阁,暗中将阵云阁所有人组织起来,一旦战事骤起,我需要你的臂助。” “若我回去阁主岂会饶我,定然将我就地正法,我虽不怕死,你也不能让我白白送死。” “你听好了,你自红叶村上岸,若我所料不错,红叶村已经为阵云阁所控制,他们的性命危如累卵,你要回去救他们。” 齐荣轩想起了那个送自己饭团的少女,依稀听见别人叫她桃鸢,是一个很美的名字,若是他们被自己牵连而没了性命,自己良心难安。 齐荣轩坚定道:“我听你的,还有什么要我做的。” 徐天然笑道:“你能做到这一步就够了,我就能多几分胜算。” “能告诉我,何时可以逃走?” 徐天然轻轻拍拍齐荣轩的肩膀,笑道:“我们不走,我要将琉球宗连根拔起。” 齐荣轩眼神皆是不可思议之色,但见青衫坚定的眼神,齐荣轩一股豪迈气概喷涌而出,“视死忽如归,老子就陪你冒一回险,横竖是个死,我不怕。” 徐天然使了个眼色,徐徐慵懒地做起,伸了个懒腰,转瞬,齐荣轩只觉得识海传来一阵剧痛,倒地哀嚎。 良久,徐徐将齐荣轩的一抹神识收入识海之中,齐荣轩仍旧头疼欲裂,“这是作甚?” 徐天然平静道:“一来收你一缕神魂,你的所思所想皆在徐徐识海之中,你若有背叛我们的想法,徐徐可以转瞬就将你识海震碎,你就成了无神魂的行尸走肉。二来为你遮蔽识海,让旁人看不透你的识海,你只要将这些想法掩藏,便是楚门风也难以看穿你的心思。” 齐荣轩并不生气,毕竟自己与徐天然萍水相逢,他不信任自己实属应当,齐荣轩大气地抱拳,“只要能救下阵云阁的所有人,还他们自由,我愿意穷其一生为你差遣。” 徐天然摆摆手,“我就不留你吃饭了,怕引起楚门风猜疑,你大胆回去,楚门风至多严惩你,不会要了你的性命,更是不会伤了你的体魄,毕竟你可是天资奇佳的大阵师种子。” 徐徐打了个响指,房间恢复如常,徐徐悄然将齐荣轩带出鸡笼港,身形几个闪烁就出现在红叶村。 红叶村,楚门风亲自坐镇,红叶村数百村民皆被集合在祠堂之中。 一名黑脸教习走到台上,对着台下数百名聒噪的村民怒吼道:“肃静。” 村民们一听上宗仙人开口,立即鸦雀无声。 大狗子在桃鸢身旁,在她耳畔悄声道:“这事应该和白天的那个家伙有关。” 桃鸢一手贴在胸口抚摸冰凉的翡翠指环才觉得心安,她将他送给自己的翡翠指环拿红绳串起,戴在脖子上,想起他远去的背影,在心里呐喊:快走,千万别回来,如你所说,后会无期。 大狗子见桃鸢不说话,自讨没趣,自己两个好兄弟二狗子、三狗子一同窃窃私语。 祠堂之外,二十名身披重甲的甲兵将门口守住,夏郎中看一眼烧的旺盛的火盆,加上这么多人塞在狭窄的祠堂之中,只觉得燥热难耐,但见眼前形势,不容乐观,好在自己白日没有对那名落水公子出手相救,不然这条性命就没了。 黑脸教习重重咳嗽一声,朗声道:“今日有一名上宗逃犯途径红叶村,听闻村里头还有人胆敢资助逃犯,可知这是犯了什么罪?” 红叶村的保长在一旁缩着脑袋,唯唯诺诺道:“死罪。” 黑脸教习气沉丹田,声音洪亮有力,“上宗给你们一个机会,谁能谁出他的去处,上宗就当红叶村将功抵过,否则,按照上宗法条,红叶村窝藏逃犯,所有成年男子皆斩首,妇孺终生为奴。” 此言一出,村民们沸腾了,大狗子心知不好,这些个平日里说着冠冕堂皇话的乡亲们为了自保肯定要出卖桃鸢和自己。 保长立即跪地求饶道:“上宗,那厮与红叶村并无一点干系,我这就让知情人将情况禀报上宗,还望上宗莫要降罪。” 楚门风黑着脸,并不言语。 年逾花甲的保长老泪纵横,语重心长道:“乡亲们,上宗给了咱们机会,为了咱红叶村,快将实情报来,那贼人与咱非亲非故,咱没必要为他遮掩。” 三狗子看着二狗子,二狗子看着大狗子,大狗子只是微微摇头,大狗子知道,上宗不会那么好心,只要与那人有牵连,都会被上宗秋后算账,自己不会上当。 良久,大多数村民并不知白日村里有来了什么逃犯,少数知道内情之人不敢言语,生怕惹祸上身,不如静观其变。 忽然,王婆婆站了出来,指着桃鸢道:“今日早上,桃鸢带着三狗去河边捞了一个人去夏郎中处诊治,那人应该就是上宗所说的逃犯,老婆子眼花一开始还以为是村里头的后生,上宗想知道内情就把桃鸢和三狗叫出来问话。” 寂静,满屋子寂静。 村民们一颗悬着的心悬到九天之上,他们并不在意桃鸢和三狗的命运,他们只担心上宗会不会迁怒与己,会不会要了自己性命? 王婆婆一下子把矛头指向桃鸢和三狗,这下村民们只能提心吊胆地看热闹,还不忘窃窃私语,或幸灾乐祸,或出言指责。 桃鸢满心悲戚,原本淳朴的村民就这么把自己出卖了,保长爷爷平日里对自己挺好,此时,保长竟然严厉道:“桃鸢、三狗出来,快跟上宗说贼人的去向,只要你们如实禀报,我会向上宗求情。” 桃鸢、大狗子、二狗子和三狗子从人群中走出,黑脸教习不忘冷冷道:“还有夏郎中一同出来。” 夏郎中哭丧着脸,一边摇头一边走出人群,一行五人齐刷刷站在台下,不知等待他们五人的命运会是什么? 村民们心里只觉得暗自庆幸,终归不会牵连到自己就好。 大狗子仰天大笑,“你们以为把我们出卖了就能活,就这红河两岸,多少村落被上宗屠戮,说得越多死得越快,这个道理都不懂,愚昧。” 满场哗然。 保长捂着胸口,几乎气晕过去,上气不接下气道:“快来人,把大狗子的那张嘴撕烂。” 黑脸教习言语冰冷道:“落入我的手中由不得你说不说。” 黑脸教习捏着拳头,骨骼发出“咯咯咯”的恐怖响声,大狗子浑然不惧,“那逃犯是我一人放走的,与其余人无关,至于他的去向,我也不知道。” 桃鸢双眸含泪,不曾想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大狗子竟然这般仗义,桃鸢正想站出来揽下罪责,大狗子轻轻一推,站在桃鸢身前,潇洒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老子要是吭一声就不是男子汉。” 黑脸教习咧嘴笑道:“让我看看你的骨气有几斤几两重。” 祠堂之内,大狗子的惨叫声响彻天际,惨状令人不敢直视。 桃鸢两行清泪如瀑,迈出一步,视死如归道:“人是我救的,冲我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9 齐荣轩的抉择(一) 不过短短一盏茶功夫,大狗子已经被黑脸教习的一根纤细银针折磨得鲜血淋漓,惨状更是触目惊心,许多妇人将年幼孩儿的眼眸遮住,不让他们看见这血腥的一幕。 桃鸢站在大狗子身旁,泣不成声道:“本就与你无关,你为何要站出来替我顶罪?” 大狗子吊着一口气,血水自嘴角滑落,轻松笑道:“你我还分什么彼此,再说了,我是男子汉,先挨几针,没啥事。” 桃鸢抹去眼角的眼泪,在他面前难得展露一抹凄然笑容,“说了吭一声就不是男子汉,你都吭了不知道多少声了,算哪门子男子汉?” 大狗子眼眸无力低垂,嘴角却露出笑意道:“我说了吭一声不是男子汉,这不,多吭几声就是男子汉了。” 桃园破涕为笑。 大狗子灿烂笑道:“你笑起来真美。” 村民们看见眼前一幕,内心纵然悲戚,却也不敢表现出来,生怕被他们所牵连,这么多年在琉球宗管辖之下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他们早已学会了隐忍。 死亡,在夷州从来不是什么新鲜事,连保长也都做了最坏的打算,真的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一定要为红叶村保留一丝血脉,让那些年幼的孩子活下去,纵然终生为奴为仆又如何? 活着,是夷州百姓最大的理。 黑脸教习冷笑一声,“死到临头还卿卿我我,真是羡煞旁人,你叫大狗子,是?你若说出实情,我就不对眼前的少女动刑,不然,我让你亲眼看着她被我活活折磨至死,我手上银针的威力你是知晓的。” 大狗子悲怆道:“都到了这一步了,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桃鸢,痛就喊出来,反正就是一死,你先死我随后就到,咱们黄泉作伴,也不孤单。” 桃鸢看着眼前的大狗子,似乎有些不认识了,原本嘻嘻哈哈的面孔,每日不是偷鸡摸狗,就是飞禽走兽,哪里有半点正形,但是面对生死竟然这等豪迈,令桃鸢有几分佩服。 萍水相逢的他,不过是人生的过客。 在身边的大狗子或许才是值得托付终身之人。 桃鸢释然一笑,使劲点头道:“我怕疼,我又不是男子汉,多吭几声又无妨。” 楚门风看着那名神态自若的赤脚郎中,问道:“你就是夏郎中?” 夏郎中毕恭毕敬拱手道:“回禀仙师,草民红叶村郎中,有何问题草民知无不言。” 楚门风冷冷道:“你可曾出手诊治逃犯?” 夏郎中不慌不忙道:“回禀仙师,草民知晓上宗法度,不敢出手救治陌生之人。” 楚门风笑道:“若是红叶村村民都如你这般懂事就能活命了,可惜,还有人冥顽不灵,只能借几颗头颅点醒他们一下,你说,要取谁的头颅?” 夏郎中仍旧一脸平静,“回禀仙师,红叶村村民大多数都是上宗的好子民,就这几个胆大包天之人违逆上宗法度,上宗将他们亲属捉来,他们自然就屈服了。” 楚门风笑道:“好一个救死扶伤夏郎中,三言两语便救下了红叶村百姓的性命,回头让保长要好好奖赏你。” 夏郎中面不改色,不过微微躬身,拱手道:“回禀仙师,草民不敢居功。” 黑脸教习拍拍保长的肩膀,阴沉着脸道:“保长,这大狗子和桃鸢的亲属何在?” 保长心虽不忍,但是事关红叶村存亡,容不得自己妇人之仁,无奈道:“大狗子本就是孤儿,无亲无故,一条贱命而已。桃鸢尚且有年迈的爷爷奶奶相依为命。” 黑脸教习像是挖掘到宝藏一样,咧嘴笑道:“保长,把桃鸢爷爷、奶奶拖出来。” 桃鸢满脸怒容,挣扎着怒吼道:“要杀便杀我,不要动我爷爷奶奶,你们也配称仙师,比凡人还要恶毒。” 黑脸教习并不理会,桃鸢年迈的爷爷奶奶步履蹒跚走了出来,身为红叶村的村民,昔年儿子、儿媳妇去鸡笼港赶集,不曾想貌美的儿媳妇被欢谊楼的仙师相中,说是要花十两金子买去做炉鼎。 桃鸢的爹岂会肯,与欢谊楼的仙师起了冲突,后果可想而知,可怜留下了尚在襁褓之中的桃鸢。 桃鸢自小便很懂事,随着爷爷奶奶年岁愈来愈大,桃鸢自觉帮着爷爷奶奶料理家务,亲自下田帮忙,这才让一家三口勉强温饱,而桃鸢更是在农闲时帮着村里头富户浣纱,挣些铜板贴补家用。 桃鸢十六岁了,整整十六年来爷爷、奶奶从没为桃鸢而操心过,爷爷、奶奶没想到如此乖巧的桃鸢又步爹娘的后尘惹怒了上宗,咱们可是平头老百姓,胳膊拧不过大腿,为何要去招惹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呢? 不过,事已至此,爷爷、奶奶也看破了,桃鸢一死,这个家最后一份希望都破灭了,老头子老太太活着还有什么劲? 桃鸢跪倒在地,泪眼婆娑,“爷爷、奶奶,孙女不孝,拖累你们了。” 爷爷、奶奶紧紧抱着宝贝孙女,三人哭作一团,在场村民,无人不为之动容。 可惜,他们惹怒了上宗,无人能救。 黑脸教习微微点头,两名抓住大狗子的士卒放手,大狗子径直倒在地上,双腿没有一丝气力,只能在地上爬着,缓缓爬到桃鸢身边。 二狗子、三狗子低着头抹眼泪,他们不敢站出来,怕拖累了大狗子,更怕拖累了家人。 若只是自己这条命,二狗子、三狗子浑然不怕,但是琉球宗的做派,宁可错杀不会错放,数百年来单单红河两岸死绝的村庄不计其数。 今日,不论死去多少人,只要红叶村能有种子留下便是幸事了,只是,大家都希望死去的是别人,活下去的是自己。 桃鸢泣不成声,大狗子抬起沾满泥污的手轻轻抚摸桃鸢的脑袋,平静道:“桃鸢,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桃鸢摇摇头,这么多年了,只听着大家都叫他大狗子大狗子,至于大狗子的名字,无人可知? 大狗子笑意灿烂,眼睛像月牙一般,“我叫高阳。” 桃鸢震惊道:“你姓高?” 大狗子哈哈笑道:“终究是逃不过这一劫,岁月匆匆,一眨眼十年过去了,再过几年或许我都忘了自己的本名了,只记得自己叫大狗子了。” 十年前,同为红河两岸村落的高源村一夜之间为琉球宗尽数屠灭,其中原因无人得知,夷州百姓只知道整个村子无一人存活,谁曾想还有遗孤存活。 桃鸢露出凄然的笑意,怪不得大狗子能说出如此慷慨激昂的话,原来早就见过了琉球宗的残酷一面,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就不怕死了。 高阳,比大狗子好听太多了。 大狗子,比高阳亲切太多了。 二狗子、三狗子互相勾肩搭背,两人悄然啜泣,无声的眼泪化作一条长河。 黑脸教习咧嘴笑道:“高源村欲孽,得来全不费工夫。” 楚门风一听高源村,心里为之一震,凝眸一看,大狗子身上云遮雾绕,显然是有高人刻意遮蔽他的气机。 楚门风缓缓起身,灵力微动,伸手一抓,大狗子被凌空吊起,楚门风双指划过,笼罩在大狗子身上的迷雾尽散,朗声大笑起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又得一大阵师种子。” 黑脸教习立即俯首恭贺:“恭贺阁主,此行大有收获,宗主定然重重有赏。” 夏郎中双手抚须,不经意间,已经悄然退回了人群之中。 十年前,琉球宗偶然发现在高源村竟然藏匿了一名修士,还是飞升境大修士,以琉球宗的性子,卧榻之侧岂容旁人酣睡,便将高源村连根拔起。 那一战,琉球宗事先有些轻敌,损失惨重,尤其是各位当家的嫡传弟子,本想着派去历练一番,不曾想皆为那名藏匿此处的飞升境修士斩杀殆尽。 最终,琉球宗楚门风、南雨筱和王元上三人合力将其击杀,更将整个村落屠戮殆尽,原想着那名飞升境修士与凡俗女子成婚,或许育有子女,其若有大阵师天资便留他一命,没想到屠杀完整个村子都没发现有阵师天资之人。 原来,那飞升境大修士余孽是躲藏至此。 楚门风轻轻挥一挥衣袖,大狗子只觉得浑身仿佛要裂开一般疼痛,桃鸢伸出手,天空有温热的鲜血滴落。 楚门风打了个响指,暴躁的灵力骤然停下,问大狗子:“你想活命吗?” 大狗子啐了一口血水,哈哈笑道:“好死不如赖活着,若是能活老子为何不想活?” 楚门风再打量了一眼桃鸢,严厉道:“咱们做一笔买卖,你们只要告诉我齐荣轩的踪迹,我不仅饶红叶村全部村民性命,更饶了你们的性命,如何?” 桃鸢看向大狗子,微微摇头。 大狗子俨然看不见桃鸢的神情,一抹嘴角的鲜血,沉声道:“这买卖不厚道,你不杀红叶村的百姓并非你大发善心,而是看到我的阵师天资,想要以红叶村百姓的性命相威胁,让我为琉球宗卖命,既是如此,我说与不说又有何区别?” 黑脸教习恶狠狠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阁主有宽恕你们之意你还不知感恩,真当我们不敢屠村?” 大狗子笑道:“你们有何不敢,但是,屠一个百无一用的村落便会失去一个大阵师,这笔账很容易算。” 楚门风撤去灵力,大狗子从半空重重坠下,大狗子故意朝着黑脸教习猛然吐出一大口鲜血,猩红的血珠斑斑点点落在黑脸教习一袭华贵衣服之上。 黑脸教习勃然大怒,就要一拳了结了大狗子,突然,阁主的手拉住了黑脸教习的拳头,轻轻一推,黑脸教习倒飞出去,重重砸在祠堂墙壁之上。 整座祠堂微微一震,红叶村百姓空洞的冷漠的眼神微微闪过一丝恐惧,旋即,又恢复如初。 祠堂之中发生的一切,皆被躲在梁上的齐荣轩看见,而被徐徐遮蔽了气机的齐荣轩便是楚门风也难以发现他的踪迹。 徐徐轻轻拍拍齐荣轩的肩膀,身形原地消逝,何去何从,让齐荣轩自己抉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0 齐荣轩的抉择(二) 楚门风神情阴冷,浑身灵力流转,周边阴风阵阵。 红叶村祠堂之内,村民们窃窃私语,不敢咒骂这些言而无信的仙师,只敢在心里痛骂桃鸢和大狗子,如果他们不多管闲事岂会让红叶村陷入如此危险境地。 楚门风衣袖飘荡,一股疾风荡出,火盆里的火焰高高吐气火舌,楚门风冷冰冰道:“大狗子,老夫不怕与你直言,途径红叶村所逃窜之人是我阵云阁天赋异禀的阵师种子,若是逃了他一个,我便是捉你回去,也难以将功折罪,若是我的罪责难消,自然红叶村也罢,你也罢,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桃鸢轻轻抚摸那颗翡翠指环,心里满满是他离去的背影,想道:原来你叫齐荣轩,很好听的名字。 大狗子只觉得浑身冰冷,齐荣轩已经走了,至于他去往何处,自己不得而知,若真的齐荣轩寻不到,恐怕红叶村要重蹈高源村的悲剧。 而此时,大多数村民们皆是浑浑噩噩,只是在心里祈祷,更有几名胆大的赶紧劝说大狗子和桃鸢快点招。 大狗子微微摇头,无奈笑道:“我倒是想招,又该怎么招,我们与他素不相识,本想让夏郎中给他诊治一番,没想到他自己醒了,就往鸡笼港方向去了,至于他去往何处,就不得而知了。” 桃鸢狠狠瞪大狗子,似在责怪他为何开口了。 大狗子知道,桃鸢都不知道当下红叶村所面临的绝境,此时自己说了,红叶村尚有一线生机,反正齐荣轩也已经走了一日了,若是还会被阵云阁捉回,只能怪自己时运不济,用他的自由换红叶村全村的性命,也算积功德了。 若是齐荣轩捉不回来,红叶村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高阳默默运转阵师之法,这是爹当年传授给自己的本领,暗中勾连红叶村百姓的心声,若是真到了琉球宗下毒手的那一刻,高阳便准备与琉球宗一伙人拼了。 祠堂之内,近千百姓,若是将战意全部交给高阳,以高阳的天资,足以迸发出比肩化神境的战力,想要将楚门风击杀自是不可能,但是把这黑脸教习弄死,也算是出了心里一口恶气。 高阳的心声在红叶村的百姓心中响起,可惜,响应之人寥寥无几,夏郎中听见了高阳的心声,微微摇头,轻声叹气,与这群蝼蚁共同谋划无异于缘木求鱼,可笑、可怜。 楚门风轻轻挥一挥衣袖,高阳的小动作楚门风洞若观火,一阵灵力涟漪震荡开来,高阳浑身一颤,一大口血水喷涌而出。 不过是稍稍教训一下,高阳便如遭重创,楚门风站在台上,居高临下看着如同丧家犬一般伏在地上呕血的高阳,冷笑道:“别自作聪明,小心害死你相亲相爱的乡亲们。” 旋即,又是一阵来自红叶村村民的讨伐声,村民们纷纷跟高阳和桃鸢划清界限,恨不得直接吐口水在两人脸上,以示自己对上宗的忠诚。 只是,这一份忠诚在楚门风眼里太过廉价,根本不值一提。 楚门风指尖轻轻一弹,一股灵力游走,萦绕在桃鸢身旁,轻轻滑过桃鸢的脖颈,桃鸢挂在脖子上的红绳断了。 桃鸢花容失色,伸手去抓掉落的翡翠指环。 指环却像长了翅膀一样自动游走,稳稳落在楚门风掌心。 楚门风瞥了眼不过是世俗之物的翡翠指环,逼问道:“齐荣轩把挚爱的指环都给了你,看来你们关系不一般啊。” 村民们低头私语,对桃鸢指指点点,言语之恶毒难以入耳。 楚门风面对高阳,嘲笑道:“你一颗真心都给了她,谁知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她的心里装着别人,真替你惋惜。” 高阳伏在地上,却高高抬起头颅,不愿意屈服,“老子的事与你何干?” 黑脸教习刚刚爬起,方才阁主轻轻一拉,自己重重撞在墙壁上,五脏六腑受了震荡,嘴角有猩红的血液渗出,心里满怀怒火正愁无处发泄,便一脚踩在高阳的头颅上,恶狠狠道:“叫你抬头,给我低下去,你这等卑贱之人只配匍匐在阁主脚下。” 楚门风摆摆手,示意黑脸教习后退。 黑脸教习这才心有不甘往后退却。 楚门风一声令下,数名强壮的士卒将桃鸢年迈的爷爷奶奶押到台上,桃鸢拼命挣扎,奈何被黑脸教习制住,根本动弹不得。 楚门风指尖顶在桃鸢爷爷的太阳穴上,又扔出一柄匕首在桃鸢脚下,下最后通牒,“桃鸢姑娘,你杀了大狗子我便放过你爷爷奶奶,你自己选择。” 高阳歪着脑袋,眼眸坚定,“桃鸢,快杀了我。” 桃鸢泪如倾盆大雨,一边是自己至亲,一边是生死与共的挚友,两难之际,桃鸢闭上眼睛,匕首狠狠朝自己胸口扎去。 大狗子打呼一声,“不要。” 楚门风也没料到桃鸢既然会做出这般决绝的选择,他本就是为了挑拨桃鸢和高阳之间的关系,不曾想桃鸢太过刚烈,根本不给楚门风机会。 大狗子头颅重重磕在地上,悲戚道:“要死一起死。” 桃鸢爷爷、奶奶老泪纵横,苦苦哀求道:“鸢儿,不要,你死了我们也不活了。” 祠堂之内,围观的村民们眼神冷漠,仿佛事不关己,只要死的不是自己就好,巴不得这些祸害早点死了算了,或许上宗还会饶恕了红叶村。 忽然,梁上传来一个清澈的声音:“住手!” 楚门风灵力微动,打掉了桃鸢手中的匕首。 村民们一一抬头,只见一名着破旧布衣的俊俏男子从梁上跳下。 楚门风大喜过望,“齐荣轩,没想到你藏在这里,老夫大意了,竟然没察觉到你的踪迹。” 齐荣轩推开黑脸教习,桃鸢来不及看一眼齐荣轩,便直奔高台,投入爷爷奶奶怀里。 村民们心里皆松了一口气,逃犯捉到了,不用死了,暗自窃喜。 齐荣轩捡起地上的匕首,抵在自己脖子上,决绝道:“放过红叶村的村民,否则我宁死不会为琉球宗效力。” 齐荣轩低头看了眼浑身泥污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高阳,继续说道:“我相信他的选择会和我一样。” 楚门风心情大好,任由桃鸢和爷爷奶奶团聚,笑道:“救这些冷漠无情的村民值得吗?方才他们是怎么对桃鸢和高阳你都看见了,你就不恨他们吗?” 齐荣轩高高抬起头颅,沉声道:“有什么好恨的,他们不过是平头老百姓,愚昧无知、趋利避害乃是天性,他们只是天真以为只要桃鸢和大狗子招了他们就能活命。谁知自你们进村开始就没打算留活口。” 话音未落,满屋子的红叶村村民都沸腾了,原来自己这么久白白折腾了,终究难逃一死。 齐荣轩将高阳扶起,惺惺相惜道:“在我看来,整座祠堂唯有你一个明白人。” 高阳吐了一口唾沫,方才挨了黑脸教习一脚,吃了不少土,此时口干舌燥,都说不出话来,只是微微点头,算是谢过齐荣轩的夸赞。 楚门风明知故问道:“既然你已归来,我为何要杀红叶村的村民?” 齐荣轩搀扶着高阳,两人不约而同吐了一大口唾沫,说道:“我呸,杀人灭口而已,何须多言。” 保长脸色煞白,整个祠堂内,人群渐渐骚动。 楚门风冷峻道:“既然你都知道,如何能阻止我?” 齐荣轩冷静道:“以我和他的命当筹码,得两名忠心耿耿的大阵师总比屠灭一座村子来得划算得多,而且,这些胆小如鼠的村民经此一事必然也不敢声张,阁主的疏漏相信宗主也难以察觉,反倒是阁主无缘无故屠灭了红叶村,回头宗主问起,阁主以为当如何答复?” 红叶村的村民们再憨傻也听懂了齐荣轩和仙师之间的谈话,随着保长带头下跪,祠堂之内,村民们悉数下跪,并且信誓旦旦道:“仙师,我们决不会多嘴将今夜之事说出去,我们可以发毒誓,还望仙师饶命。” 台下唯有齐荣轩搀扶着高阳,两人高昂着头颅,毫不屈服,还有夏郎中直挺挺站立,显得极为扎眼。 楚门风瞥了眼夏郎中,冷冷道:“你为何不跪?” 夏郎中双手抱拳,轻声道:“回禀仙师,我们本不该死,为何要跪地求饶?” 楚门风觉得好笑,“为何不该死?” 夏郎中沉声道:“回禀仙师,若是红叶村不复存在了,纵然您将这两名大阵师带回去,他们心里还不是恨死您,时时刻刻寻找时机将您杀死,若仙师留下红叶村,就轮到他们二位难熬了,他们若是不听从您的命令您就可以用红叶村的百姓想威胁,仙师何愁他们不会向您尽忠?” 楚门风来回踱步,夏郎中所说的话颇有深意,他没说齐荣轩和高阳为上宗效力,而是为自己效力,潜在的意思便是拉拢两人,助力自己羽翼丰满,如若自己拥有天赋异禀的阵师,联手执掌烽火阁的王元上,两人一拍即合,便是大哥也得敬自己三分。 楚门风爽朗大笑,“好一个郎中,来人,赐酒。” 夏郎中接过酒壶,将酒水放置在一旁,本就滴酒不沾的夏郎中俯首躬身谢过了仙师的赏赐,却并不饮酒。 楚门风笑道:“怎么,担心我下毒?” 夏郎中毕恭毕敬拱手道:“仙师多虑了,草民素来滴酒不沾,秉持养生之法,融合天道机缘,自创延年益寿心法,不过与仙师悠长的寿元相比便是云泥之别了。” 桃鸢看着台下并肩而立的两人,下意识摸了摸胸口的翡翠指环,这才想到翡翠指环已经被楚门风夺走。 一时间,桃鸢的内心愈加悲戚,泪如断了线的珠帘。 楚门风也不担心红叶村的村民泄密,只要自己能将齐荣轩和高阳带回去,便是有功于琉球宗,便是大哥知晓了秘密也不会怪罪自己。 屠村,纯粹只是余兴节目,譬如十年前自己亲手屠灭的高源村,其实,唯一该死的便是那名潜藏在琉球宗眼皮子底下的飞升境大修士,屠村,不过是顺手为之,看着那些凡人四处奔走躲藏,楚门风觉得内心有一股快感。 楚门风沉声道:“我答应你,红叶村我不屠,来人,把齐荣轩、高阳、桃鸢和夏郎中给我带回阵云阁。” 祠堂之内,红叶村的村民纷纷跪地感恩仙师不杀之恩。 齐荣轩将匕首丢到地上,随楚门风重回阵云阁。 黑脸教习目送阁主离去,仍旧将祠堂大门紧紧守住,等阁主一行人走远了,黑脸教习露出狰狞的笑容,“给我全部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1 繁杂事 保长满是褶皱的脸颊,浑浊的泪水滑下,早知如此,为何要在上宗面前低眉顺眼,保长指着黑脸教习大骂道“去他娘的上宗,你们是一群恶魔,你们不得好死。” 桃鸢的爷爷奶奶很是平静,桃鸢还活着就足够了。 二狗子、三狗子只是喃喃道“不论你叫大狗子还是高阳,都要好好活下去,连同我们那一份都要一起活下去。” 此时,已经随着楚门风一同离去的桃鸢尚不知道爷爷奶奶已经死了,而楚门风带走桃鸢便是为了用来掌控齐荣轩和高阳,毕竟,若有一天,齐荣轩和高阳纵然知道了整个红叶村的百姓全都死了,但只要桃鸢还活着,他们就跳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夏郎中为何能活着,只是夏郎中那一番话看似为红叶村求饶,但是却为楚门风谋划了一个巨大的野望,楚门风自然就看上了夏郎中,把他带走。 天道法则,各大山上宗门和世俗王朝的主事人不得在位超过一甲子,而琉球宗宗主萧然已经在位整整五百年,虽说这么多年来,萧然仍然向外传递法令,但是大哥与大家的距离越来越远。 其实,在琉球宗的几位当家里头,早就怀疑其实大哥早就归天了,虽说琉球宗远离中土,孤悬海外,或许不受天道法则制约,但是大哥闷不吭声在宗主之位坐了整整五百年天道都不曾发现,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而且,近三百年来,大哥出现在大家视野之中的次数屈指可数,便是瞧见了也只能远远眺望,根本靠近不了。 越是如此,大家心里的疑虑便越大。 早就有人猜测,大哥已经没了,而在大哥位置上之人不过是一个傀儡,实际掌控琉球宗之人是谁早已不得而知? 楚门风只能知晓自己并非那个掌控宗门之人,至于南雨筱、王元上、刘家奎、周子学,乃至那个神神秘秘从不露出真面目的六弟也皆有可能。 当局者迷,楚门风迫切需要一名局外人为自己破局。 虽然自己已经是琉球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二当家,但是百尺竿头,谁不想更进一步? 纵然那个位置只能坐一甲子,那一甲子之后,依照天道法则,可以在宗门再做一甲子护宗长老,再之后,便会有神使接引,前往仙山。 这一夜,楚门风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他的野心在膨胀,他的雄心壮志重新燃烧。 霓裳楼内,徐天然和南宫千白一同谋划,桌子之上摆满了茶具、碗碟,其中各自代表了诸多势力。 在徐徐的遮蔽之下,里面的谈话无人能知。 南宫千白来回踱步,可以看出他心神不宁,走了许久,千白停下脚步,轻声道“琉球宗大当家萧然始终未曾露面,这是一个隐患,没有摸透他的实力,咱们不可轻易动手。” 徐天然手里握着一根修长的筷子,指了指桌上的茶具碗碟,平静道“当下我们已知琉球宗主要几方势力便是楚门风执掌的阵云阁,王元上执掌的烽火阁,南雨筱执掌的霓裳楼,刘家奎执掌的欢谊楼和神秘的六当家执掌的金福钱庄。至于红河谷琉球宗本宗,咱们一无所知。” 随着徐天然一个个敲打过去,两人又坐下来,一同复盘。 徐天然指着阵云阁的那只倒扣在桌上的碗,笑道“楚门风的阵云阁咱们已经有了棋子,若是运转得当,这些阵师苗子不能为琉球宗所用,那么阵云阁除去一个飞升境巅峰的阁主,便毫无威胁。” 千白将一个琉璃盏拿起,“霓裳楼虽为琉球宗挣得大笔金子,又从往来客商嘴里套得打量谍报,但是论战力,也唯有飞升初境南雨 筱能拿的出手。” 徐天然轻轻敲了敲两个碟子,“刘家奎的欢谊楼鱼龙混杂,其中不乏豢养的大修士,需要亲自查探一番,而金福钱庄太过神秘,估摸着咱们一时半会也难以进入其中,听闻六当家姓名样貌连琉球宗老人都不曾见过,何况咱们初来乍到,只能暂且搁置,随机应变。” 千白微微点头,指着茶壶,严肃道“威胁最大的便是王元上执掌的烽火阁,执掌三大水师,麾下猛将如云,若是咱们与烽火阁正面相争,毫无胜算。” 两人商议一番,目光皆落在烽火阁,若是能让烽火阁反水,甚至只要烽火阁不直接插手,拿下琉球宗胜算极大。 忽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徐天然和千白不慌不忙,将茶具碗碟归位,徐徐轻轻打了个响指,门轻轻开启。 来者是迪丽达尔,千白便起身,笑道“我先撤了,不叨扰你们二位了。” 徐天然满头黑线,抓住千白的衣袖,轻声道“公主殿下前来是共同商议对策,你想哪儿去了?” 千白眼神狡黠,关于那一夜徐天然和迪丽达尔的风流韵事整个霓裳楼都传开了,恐怕也只有徐天然和迪丽达尔还被蒙在鼓里。 迪丽达尔刚进屋,徐徐灵力微动,门扉合上。 徐天然笑道“公主殿下,请坐。” 迪丽达尔刚落座,千白立即起身为公主殿下倒茶。 迪丽达尔微微皱眉,从未见过南宫千白这般热络,有些不太适应。 徐天然将刚才与千白的谋划一一告诉迪丽达尔,迪丽达尔本就不擅长谋划,直接问道“你就说,需要我怎么办?” 徐天然挠挠头,伸了个懒腰,折腾了许久,说道“烦请公主殿下让余大掌柜的去欢谊楼打探虚实。” 迪丽达尔顿时就怒了,起身道“你还不如让我去,余大掌柜的可是剑宗长老,他岂会听我的,再说了,你跟他关系好,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说?” “这不眼下不方便跟他会面,怕引起南雨筱的疑心。” “反正我不去,余掌柜的算盘太硬,我的脑袋可顶不住。” “那公主殿下可以拜托元少主去,他很听你的话。” 迪丽达尔嘟囔着嘴,嗔怒道“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这才是你的目的?” 徐天然憨笑道“么得法子,我成了霓裳楼的小相公,出不了霓裳楼的门,不能亲自去,只能拜托你了。” 迪丽达尔微微摇头,无奈道“不知为何,这两日元少主都不搭理我,不知我哪里得罪他了。” 千白在一旁翻白眼,为何得罪他,这不显而易见嘛,元少主心目中的女神与你一夜缠绵,这两日见着自己都咬牙切齿,所幸徐小子这两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然元少主恐怕刚一见面就要拔刀相向。 千白只能委曲求全出来打圆场,“欢谊楼我去打探。” “那怎么行,你不能去,实在不行,只能我去。” 千白当即点头,“嗯,那就你去。” 徐天然这才察觉自己中了千白的圈套,迪丽达尔平静道“明日楚门风要再与我商议购买阵师事宜,若是我一再推脱就要引起他们怀疑了。” 千白轻声道“你一口咬定要二十名大阵师种子,先预付十万两黄金定金,他们就不敢起疑心了。” 迪丽达尔急切道“我们拢共就十万两黄金,回头付不出尾款怎么办?” 徐天然意气风发道“他们等不到尾款。” 忽然,徐天然门外有争吵声,徐天然紧 张地听着外头的动静,迪丽达尔亦是起身,该是离去了,不然呆的太久会引起旁人怀疑。 徐徐撤去了灵力禁制,外面的声音愈加清晰,徐天然听出了那是宁珂姑娘的大丫鬟小怜的声音。 迪丽达尔刚打开门,就听见小怜在那委屈哭诉道“太欺负人了,是头牌了不起啊!” 徐天然远远望去,就看见汐云姑娘大丫鬟欣瑶的背影,细细一看,就能看见小怜姑娘脸上清晰的五指印痕。 徐天然微微摇头,人心争斗,无处不在。 小怜看见在摇头的一袭青衫,气急败坏道“看什么看,再看姑奶奶挖了你的眼睛。” 徐天然寻思着,儒家圣人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自己堂堂七尺男儿怎能和一介女流计较,赶紧把房门关了,惹不起,总躲得起。 宁珂听见了消息,急急忙忙而来,见小怜可怜兮兮的模样,只是摸摸她的脑袋,轻声道“咱回去,不跟她们一般计较。” 小怜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她们欺人太甚,主子要替我做主。” 宁珂微微摇头,“这事不能怪别人,你总爱争这争那,那些个琐碎俗物有什么好争的,咱们让一让又何妨?” 小怜哭得更可怜了,“主人你也欺负我。” 宁珂无奈叹息道“你何时才能懂事一些呢?” 屋内,徐天然微微一笑,看来宁珂姑娘还是个明白人。 宁珂轻轻敲门,徐天然打开房门,见是宁珂有些诧异,宁珂向徐天然施了个万福,柔声道“徐公子,方才小怜多有冒犯,还望徐公子海涵。” 徐天然拱手道“宁姑娘大礼在下可受不起,只怪我自己多事,不怪小怜姑娘。” 小怜气鼓鼓道“主子,你跟一个小相公道歉作甚,他也配?” 宁珂严厉斥责道“闭嘴,不然我要重重责罚你了。” 小怜蹲下来,将脑袋埋在膝盖里,痛哭流涕。 徐天然连连拱手,“宁姑娘,千错万错都怪不得小怜姑娘,她受了委屈你也别再斥责她。” 小怜抬起脑袋,瞪了布衣青衫一眼,“要你管。” 千白自忖没有一袭青衫八面玲珑心,一瞧着是女子连忙躲得远远的,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 宁珂再向徐天然施了个万福,再次致歉,倒是让徐天然有些不好意思。 同是天涯沦落人,不论是清倌人还是小相公,在这霓裳楼内皆是身不由己,何苦互相为难呢? 宁珂如是想,小怜却不是这么想,汐云也不是这么想。 一袭青衫看着宁珂和小怜远去的背影,似有所思,思有所想,不知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不知小吴子去过诗香雅境了吗? 有宁珂,有颜令宾的江湖,与没有她们的江湖,在一袭青衫心里是天壤之别。 江湖对女子太不友善,徐天然希望这些良善的女子都能过得好,纵然不能随心所欲,也能平平淡淡,无灾无难。 忽然,徐徐的脑袋倒挂在自己眼前,一脸贱笑道“爹,这事要不要告诉娘亲?” 一袭青衫立即回过神来,弯曲双指,就要打赏大板栗,徐徐早就一溜烟没赢了。 有徐荣和徐徐的江湖,与没有他们的江湖,在一袭青衫心里亦是云泥之别,正是有了他们,这么残酷的江湖走起来才没那么乏味。 钱彬彬说的不错,江湖是自己的江湖,那些自己珍视的人,徐天然希望倾其所有,能为他们遮风挡雨。 琉球宗,老子要定了,谁让我要一个落脚之处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2 人仙殊途 翌日,迪丽达尔与楚门风洽谈,迪丽达尔一次性就交了十万两黄金定金,彻底打消了楚门风的戒心,看来西域这一行人是真心实意做买卖,但是一口咬定就是要二十名大阵师种子,自己着实有些为难,但是定金已经收了,回头等禀报大哥,待大哥同意之后再说。 南雨筱对迪丽达尔一行人的照料愈加到位,真是不缺金子的一行人,但是她能察觉到那位党项少主的脸色有些不对,原先总是深情款款看向迪丽达尔,现在一眼都不看迪丽达尔,看来那一夜的风流韵事元少主已经知晓了。 不过,南雨筱乐见其成,他们一行人同心同德,自己反倒要小心戒备,他们互相生了嫌隙,自己倒是可以松口气。 昨夜,徐徐亲自将徐天然身上的八十一根银针拔掉,这等痛楚落在旁人身上简直痛不欲生,但是,在徐天然身上,就如同被马蜂蜇了似的,仅仅是一股酥酥麻麻的痛楚。 八十一根银针拔除完毕,徐天然运转焚杀诀,突然,灵脉之中灵力潮汐汹涌澎湃,宛如天河决堤,又如银河坠地。 徐天然默默承受体内的翻江倒海,又不能折腾出动静,强行压制体内灵力的暴动。 整整半个晚上,等灵力潮汐渐渐平息,徐徐又将八十一根银针一一扎进身体之中,但是,这一次银针皆是稍稍偏离,若是徐天然不运转灵力,便是楚门风一时半会也看不出端倪。 徐天然趁着天色微亮,悄然掠出霓裳楼,朝着烽火阁而去,听闻今日三大水师统领皆上岸,在烽火阁议事,徐天然怎会错过这等良机,遮蔽气机,仅凭肉身之力在鸡笼港的屋顶之上悄无声息跳跃。 鸡笼港乃琉球宗重地,徐天然担心琉球宗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阵法监视灵力波动,稳妥起见,自然不会轻易运转灵力。 徐天然身着一袭夜行服,悄无声息在城中穿行。 烽火阁,三位水师统领裴嘉木、胡凯乐和蓝天成齐聚,王元上亲自相迎。 如今,琉球宗水师雄霸东海,便是倭国亦是片板不敢入东海,而三大水师又以裴嘉木的夷州水师最为强大,拢共有大小战船两百余艘,麾下甲兵万余人。次之,东海水师胡凯乐,拥有大小战船百余艘,麾下甲兵七千余。垫底的是蓝天成的澎州水师,大小战船亦接近百艘,麾下甲兵五千余人。 其实,这些年随着裴嘉木势力日益壮大,王元上亦是忌惮三分,没想到这个出身夷州红河畔的凡人竟然能走到这一步,令人难以置信。 而前几日发生的一件事令王元上忧心忡忡,因为,裴嘉木乃是红叶村人氏,至今他尚不知道红叶村举村被屠之事。 王元上已经做了完全准备,一旦裴嘉木得知事情之后有不轨之举,自己就趁他不备将其拿下,回头亲自收编夷州水师。 这也是无奈之举,说实话,裴嘉木的本事王元上还是十分佩服,海战绝对是一流,尤其是十年前与倭国水师那一战最为凶险,就在琉球宗水师即将崩溃之际,当时不过是副将的裴嘉木亲自率领五十余艘战船冲入倭国水师中军,靠着不要命的战法打乱了倭国水师的布阵,这才让琉球宗水师一战全歼倭国水师主力。 自此,琉球宗正式称霸东海,凡是在东海海面上飘着的商船都要上缴份子钱,琉球宗凭借这十年的积蓄成为天下最富裕的宗门之一。 烽火阁三层,王元上置下席面,裴嘉木、胡凯乐和蓝天成依次落座,三人各自将近来军报一一汇报,尤其是今年烽火阁所收的份子钱首破五十万两黄金,折合白银便是一千万两,王元上心情大好,一一回敬了三位水师统领。 王元上想来自己不过是个甩手掌柜,若说押运阵师上岸,自己还做的来,若真要自己率领数百艘战船与敌人厮杀,自己是万万没那份本事。 也正是如此,烽火阁才会如此群英荟萃,许多名不见经传的人才冒出,譬如裴嘉木,本是红河畔的小渔民,没曾想靠着自己的本事在军中升迁极快,如今更是贵为琉球宗三大水师统领之一,而所辖夷州水师更是足以比肩东海、澎州两大水师。 王元上轻轻放下酒杯,笑道:“三位统领一年来辛苦了,为了琉球宗的千秋大业奔波劳累,你们的功劳我一定禀报宗主,宗主定有重赏。” 胡凯乐乃是鸡笼港高门豪族胡氏子弟,这些年凭借胡凯乐的权势,胡氏在夷州势力愈加庞大,胡凯乐面上似乎别无所求,但是心里早就觊觎夷州水师统领之位许久。 凭什么那个泥腿子渔民能够统帅最强的夷州水师? 只是,胡凯乐似乎已经忘了,裴嘉木刚接手夷州水师之时,夷州水师作为与倭国水师决战的主力,战船折损大半,实力远远比不上东海、澎州两支水师。 经过裴嘉木十年经营,夷州水师日益强盛起来,其中 功劳,王元上自然都知道,但是当下一家独大的局面,王元上却不太愿意看到。 蓝天成乃是琉球宗弟子,更是王元上的徒儿,自然对王元上言听计从,师父有赏就接着,师父不赏,自己也无怨言,也不敢有怨言。 胡凯乐端起酒杯,率先开口道:“阁主,三大水师统领也已十年没有挪窝了,身在其位,属下不怕说些实话,若是长此以往,我们三个统领就要成为土皇帝了,将来上宗想要调度我们可不容易。” 王元上何等聪明之人,岂会不知胡凯乐所指之人,也知道胡凯乐早就瞄准了裴嘉木的夷州水师统领的位置,不过既然有人当出头鸟,王元上乐得装傻充愣。 裴嘉木一听,怒容满面,耿直道:“阁主,属下本就是个粗人,说话直,先向宗主告个罪。:姓胡的你要泼脏水就直说,何必指桑骂槐,老子要是看你不爽直接指着你的鼻梁骂,说这种阴阳怪气的话作甚?” 胡凯乐一听,指着裴嘉木,“你个刁民,狗改不了吃屎,我都还没说什么呢,你就欺负到我头上来。阁主,若是这等刁民再不挪窝,怕是夷州水师都不姓王,都要改姓裴了。” 蓝天成夹在中间,只能做和事佬,两头劝,没料到两头不讨好。 争吵愈加激烈,裴嘉木直接指着胡凯乐的鼻子,大骂道:“这十年你的东海水师和胡氏一族做了多少丧良心之事,老子都不愿提起,怕脏了我的嘴。我这一生都是为阁主,为宗主鞠躬尽瘁,不像你得寸进尺,不怕吃得太多,撑得慌。” 胡凯乐指着裴嘉木,结结巴巴:“你你你......” 见时机差不多了,王元上重重咳嗽一声,朗声道:“好了,都别吵了。” 终于全都安静下来。 徐天然遮蔽气机,在屋外头一边看着天幕,一边细细倾听。 王元上缓缓起身,走到裴嘉木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嘉木,这些年你干得很好,尤其是半数商船约莫七成份子钱都是出自你夷州水师,比这俩贪得无厌的家伙好多了,老夫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启用你做夷州水师统领整整十年了,我何曾疑心过你?” 裴嘉木双手抱拳,恭恭敬敬道:“阁主再造之恩,属下永世不忘。” 王元上一手轻轻按在裴嘉木肩上,笑道:“嘉木,你想要什么封赏,我给宗主讨去?” 裴嘉木想了想,坚定道:“属下还真有一个愿望,还望阁主成全?” 王元上哈哈笑道:“难不成你这老光棍看上哪家的黄花大闺女了,尽管说,老夫舍了这张老脸也为你做媒。” 气氛立即缓和下来,蓝天成也揶揄道:“老裴,都四十好几的人了,再不找个媳妇儿,胯下一枪都要生锈了。” 裴嘉木却是一脸严肃道:“阁主,属下出身卑微,乃是红河畔红叶村人氏,属下勤勤恳恳在海上征战二十余载,不敢回乡,就是怕乡亲们怪我是一个无情无义的小人,根本不能将琉球宗的恩泽惠及他们。属下恳请阁主,能否去除红叶村村民贱籍,也算我为故乡百姓做些贡献。” 王元上轻轻靠在椅背上,似有为难之色,这件事本就不大,以裴嘉木的功劳让宗主允准也不难,但是,难就难在如今红叶村已经不存在了。 好在,王元上知道十年前裴嘉木擢升为夷州水师统领,他的爹娘也被接进鸡笼港,一来是为了让他爹娘安享晚年,二来也是让他父母为质,让裴嘉木难以背叛琉球宗,正是如此,他们二老得以幸免于难。 王元上寻思着要不要告诉裴嘉木真相,若是裴嘉木一怒之下反了,自己今夜就拿下他的头颅,诛灭叛徒。若是裴嘉木捏着鼻子认了,自己更要免去他夷州水师统领之位,索性让他上岸,给他安一个烽火阁副阁主的虚名,没了兵权的裴嘉木不过是被拔了牙齿的老虎,如此一来,既保全了自己的名声,也让裴嘉木安度余生。 凡人一生何其短,一眨眼就过了,王元上想明白了,当说则说,“嘉木,很不幸,前两日红叶村被阵云阁屠了。” 话音未落,裴嘉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颤抖着声音再问一遍,“阁主,你说什么?” “红叶村不复存在了。”王元上长叹一声,背负的那只手却做好了完全准备,以备不测。 裴嘉木惨叫一声,“不,他们不过是安分守己的庄稼人,为何要这样对待他们?” 王元上假惺惺道:“我也不知道具体缘由,但是阵云阁做的滴水不漏,没有一丝消息传出,我和你一样悲痛,我听闻噩耗也为你感到不忿,我一定如实禀报宗主,为红叶村的村民讨一个公道。” 裴嘉木一拳重重砸在桌上,“我这就去阵云阁质问二当家,为何要屠村,不给个说法,我不死不休。” 蓝天成听出了异样,立即宽慰道:“老裴,人死不能复生,千万别冲动,阵云阁这么做肯定有原因,再说了,你爹娘尚在,死的不过是那些无亲无故的村民罢了。” 没想到蓝天成一席话反倒是火上浇油,裴嘉木扯住蓝天成的领口,睚眦俱裂,模样极为吓人,“在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仙师眼里,他们不过是卑微的贱民,但是,他们都是我的父老乡亲,都是我血脉相连的亲人,这口气,我一定要出。” 胡凯乐冷笑一声,“就凭你,能出个啥气,还是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 裴嘉木心直口快,怒道:“我麾下一万多兄弟都是贫苦老百姓出身,他们与我同仇敌忾,你看阵云阁要不要给个说法?” 王元上眯着眼睛,双手抱胸,云淡风轻道:“你想要反了?” 裴嘉木怒气正盛,大吼道:“反就反了,这些年上宗亲手酿造了多少血案,是该付出代价了。” 徐天然心知不好,果然,王元上冷不丁一抹剑气袭来,不等裴嘉木反应过来,剑气穿胸而过,裴嘉木血流如注。 裴嘉木凄然长叹一声,“阁主终究还是仙人,不懂凡人疾苦。” 王元上冷冰冰道:“你也终究只是我们豢养的一条狗,若是这条狗会咬主人,再有本事也不能留。” 裴嘉木闭上眼睛,“这条狗命还你,我们恩怨两清了。我死后请把我的眼珠挂在鸡笼港的灯塔上,让我亲眼看着是谁最终屠灭了这个充满恶臭的邪宗。” 王元上神情淡然,朝着裴嘉木缓缓走来,在王元上眼里,裴嘉木已经是个死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3 换了人间(一)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耀大地,夷州绿水青山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边,若从天上俯瞰,宛如人间仙境。 此时,裴嘉木根本紧闭双目,迎接属于自己的人生终点,回顾自己一生,已然辉煌过,比起那些同在红叶村泥潭里打滚的发小,自己算是这个时代的弄潮儿,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死而无憾了。 纵然心中悲愤难平,却不得不接受。 王元上冷冷道:“去死。” 旋即,一抹剑气袭来,千钧一发之际,一袭黑衣破开房门,一记重拳带起拳罡猎猎,逼退剑气,黑衣人并不恋战,立即将裴嘉木席卷而起,旋即御风远去。 王元上心中一惊,究竟是何人潜藏在夷州,单就这一拳而言,已然是飞升境大修士,王元上无必胜把握不敢轻易追击,只敢远远望着黑衣的背影。 胡凯乐和蓝天成方才被拳罡击飞,此时刚从杂乱的家具堆里爬出来,气急败坏道:“阁主,我看这裴嘉木早有反心,早已暗中勾连外敌,当下看来不得不尽快将其拿下。” 王元上一脸忧虑,心中隐隐有一丝慌乱,仿佛看似平静的琉球宗已然萦绕着危险,那些不知潜藏在何处的势力心存颠覆琉球宗之心,若是不能将他们揪出来尽数斩杀,琉球宗后患无穷。 观裴嘉木的神情和言语,不像是勾连外敌之人,但是,自己出手袭杀裴嘉木,已然将裴嘉木推向敌人怀里,这一下,烽火阁丧失了半数精锐。 徐天然则在心中窃喜,自己刚刚打瞌睡,王元上就送来了枕头,对自己威胁最大的烽火阁三大水师已经分裂,裴嘉木显然已经彻底与琉球宗撕破脸,若是他的势力能为自己所用,那么,自己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方才尚且引颈就戮的裴嘉木不曾想竟然有人将其救下,在猎猎呼啸风中睁开眼眸,就看见一张被黑巾遮住的脸颊,但从一双狭长而清澈的眸子就能看出,这人相貌必然不俗。 徐天然裹挟裴嘉木狂奔百里,堕入一处深山之中,裴嘉木双手抱拳,“多谢仙师救命之恩。” 徐天然摘下面巾,以真面目示人,平静道:“不要叫我仙师,在下姓徐,称呼一声徐老弟就行。” 裴嘉木再抱拳,沉声道:“恩人不喜仙师称谓,我便不再如此称呼,只是,我有疑惑,为何恩人会出现在此,为何恩人要冒险救我?” 徐天然笑道:“在下此番远赴夷州便为了颠覆琉球宗,你也看清了琉球宗的面目,希望裴统领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裴嘉木神色霎时清冷异常,“徐公子,你虽是我的恩人,但是想要利用我图谋琉球宗,恕我不能从命。” “为何?” “徐公子乃是修士,修士之争远非我等凡人可以插手的,虽说琉球宗有万般不是,但是终究能让夷州百姓过上平静的日子,若战事一起,又要有多少人丧命,又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琉球宗的真面目你还没看透吗?譬如红叶村的百姓,那过的叫日子吗?每日辛辛苦苦勉强果腹温饱则罢,一旦引得上宗不快,便惹来屠村之祸,这么多年单单红河两岸有多少个村庄覆灭,你心里没数吗?” “我是个直肠子,请恕我直言,曾经我也以为琉球宗不是个东西,但是等我当上了夷州水师统领,眼界广了,再看这天下,那些披着仁义道德外衣的宗门内里皆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唉,纵然换了一座宗门又如何,你就会做的比琉球宗更好?” 徐天然正了正衣襟,双手抱拳,“将军,既然天下如此,为何不与我携手,换了人间。” 裴嘉木震惊不已,这是他听见最大逆不道的话,原以为眼前之人不过是小毛贼,没曾想却是窃国大盗,“你想干什么?” 徐天然眺望天幕,沉声道:“与其卑微的活着,不如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既然看这天下不爽,索性把这天下颠覆了,重新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纵然失败了终究只是一死,你怕吗?” 裴嘉木挺直了脊梁,爽朗笑道:“我本是贱民一条,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怕甚,只是请你记住今天的话,若是将来你的所作所为我看不下去,我既然敢反琉球宗,自然也敢反你。” 徐天然伸出一只手,笑道:“你且看着。” 裴嘉木迟疑了片刻,一只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握住徐天然的手,盟约已成。 裴嘉木不失为一代枭雄,能够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物岂会简单,两人一回到夷州水师驻地,借着徐天然的手,裴嘉木一股脑将王元上安插在水师之中的修士尽数斩杀,旋即,召集麾下宣告琉球宗罪状,彻底反了。 夷州水师子弟大多都是夷州贫苦百姓,这些年对琉球宗的仇怨在心中埋藏许久,此时此刻,在裴嘉木的渲染之下,转瞬,夷州水师同仇敌忾,连同夷州水师之中的阵师一同倒戈。 尤其是这些阵师的随从修士被徐天然斩杀的那一刻,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誓与夷州水师共存亡。 黑衣人的出现,琉球宗举宗震惊,自高源村出现的飞升境修士之祸后,在夷州并无外藩大修士流窜,一石激起千层浪,整座琉球宗都动了起来。 徐天然处理完夷州水师之事便立即这身返回霓裳楼。 南雨筱得到消息之后,便将霓裳楼所有的人聚集起来,一一排查,徐徐早已拿出一尊人偶幻化出徐天然的模样,不过,终究只是傀儡,并无原先的灵性,但是,只要低调一些,浑水摸鱼不成问题。 霓裳楼厅堂,莺莺燕燕,举目皆是聘聘婷婷的女子妖娆身姿,汐云和宁珂站在最前头,这是霓裳楼人气最盛的两位姑娘,对于她们的位置大家并无异议。 南宫千白和徐徐拉着傀儡徐天然躲在队伍的最后头,随着南雨筱清冷的声音,点到名字之人皆是一一举手。 一名姑娘眼见这两名霓裳楼新招揽的小相公,十分好奇,不停朝徐天然和千白抛媚眼。 千白权且当作视而不见,徐徐一时兴起,操纵傀儡徐天然回敬了姑娘一个媚眼,倒是把姑娘整的羞愧难当。 千白一脸无奈,叹气摇头。 宁珂正好可以看见站在另外一头的徐天然一行人,不知为何,宁珂只是看一眼就觉得徐天然有些与往常不同,却是说不出的感觉。 毕竟,宁珂与徐天然相交甚少,但是宁珂的第六感让她隐约感觉他身上的怪异,不过,宁珂并不打算与旁人说。 小怜看见主子看着那名粗鄙的小相公在和一名下贱的红倌人打情骂俏,不失时机道:“主子,你看那家伙果然是不要脸。” 宁珂瞪了一眼小怜,轻声斥责道:“慎言。” 小怜委屈道:“主子,你为何总是偏袒他,他就是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小相公,这种吃软饭的男人最不是东西,你可不能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 宁珂严厉道:“你若再说话我要狠狠责罚你。” 小怜委屈地闭上嘴,泫然欲泣,楚楚可怜。 人数清点完毕,南雨筱并未发现霓裳楼有异样之处,其间他更是对囚牛、南宫千白、徐天然、徐徐和千寻五人仔细查探过,尤其是囚牛,如今唯有囚牛的修为能够离开霓裳楼,结果,都没有发现异样。 随着南雨筱的号令,众人纷纷回屋,人群纷乱,杂乱无章。 汐云先走,大丫鬟欣瑶更是夸张地扭动腰肢,似在小怜面前炫耀自己主子的地位,小怜气不过,但见主子一脸平静,真是怒其不争,若是主子用点心,岂会天天被汐云那贱人欺辱? 等汐云走远了,人群渐渐散去,宁珂这才动身,千白早已领着一众人消失无踪。 宁珂看着小怜嘟囔着嘴,轻声道:“陪我走走。” 小怜微微点头,脸上总算有了笑意。 宁珂走在花园中,走到人迹罕至处,语重心长道:“小怜,你跟我也有七八年了?” 小怜掰着手指头认真道:“姑娘,小怜已经跟了你八年零三个月了。” 宁珂怀着歉意道:“一转眼就八年多了,初见你之时我不过八岁,你那时才七岁,一眨眼咱们都长大了。” 小怜心里一暖,主子心里自己的地位还是很高的,笑道:“姑娘,那可不,当年咱们主仆两人过的是惨兮兮的日子,得亏主子争气,这两年声名鹊起,这才有了当下的好日子。” 宁珂微微摇头,于自己而言,反倒是更喜欢当年清苦的日子,每日除了读书学艺,并无烦恼之事,虽说要忍受嬷嬷们的唠叨,但是,宁珂一点也不觉得苦。 宁珂轻声道:“如果能不长大,那该多好。” 小怜一脸不惑道:“姑娘,你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说胡话,长大有什么不好,咱们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了,现在整座霓裳楼,除了当家的和汐云,谁对咱不是笑脸相对?” 说完,小怜不禁露出灿烂的笑容。 宁珂轻声道:“你当那些笑脸是诚心的?成长的代价太大了,咱们今日所获得的一切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而这代价是我最不愿意失去的。” 小怜歪着脑袋,不解道:“姑娘,这我就听不懂了。” 宁珂叹息一声,“听不懂不勉强你,只是,以后你不许在人前趾高气扬、耀武扬威,咱们终究只是一介青楼女子,这座楼里没有谁比谁高贵一点,谁比谁低贱一点,都是可怜人罢了。” 小怜似懂非懂点点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4 换了人间(二) 宁珂走近一处花丛前,摘下一朵不知名的野花,想将它戴在头上。 忽然,宁珂吓了一跳,花容失色,小怜听见了花丛的动静,走上前,刚要大声呼喊。 徐天然眼疾手快,捂住小怜的嘴巴,轻声道:“小怜姑娘,是我,不要声张。” 小怜拼命挣扎,宁珂一看原来是徐桐,便轻声道:“小怜,安静,是自己人。” 小怜眨巴眨巴眼睛,再听这声音,竟然有些耳熟,徐天然也放开了手。 小怜立即躲到宁珂身后,探出半个脑袋,轻声道:“你这个采花贼,躲在此处有何企图?” 徐天然刚要编一个理由,没想到宁珂柔声道:“徐公子,今日咱们不曾在花园相遇,我和小怜不会与任何人提起。” 徐天然双手抱拳,“多谢宁姑娘。” 小怜彻底傻眼了,为何姑娘对这卑贱的小相公这般好,若是将此事告诉南当家,这姓徐的肯定要被责罚一顿板子。 但是,姑娘发话了,小怜自然不敢与任何人提起。 徐天然正要告辞离去,宁珂柔声道:“站住。” 徐天然回过身来,“宁姑娘,何事?” “你不叫徐桐,对吗?” 徐天然很是诧异,笑道:“有几人用本名行走江湖。” 宁珂紧紧攥着这朵不知名的野花,咽了一口口水,鼓足勇气道:“帮我把这朵花戴在头上。” 徐天然比看傻眼的小怜更傻眼,自己与宁珂姑娘可谓是萍水相逢,怎会做这般亲密举动。 不过,徐天然依旧照办,徐天然小心翼翼,捻着那朵粉红色小野花,轻轻插在宁珂的乌黑秀发之中,旋即,退后两步,深深一揖,便仓皇离去,全程连宁珂姑娘的衣袖都不曾沾到。 小怜有些看不懂,平常瞧着猥琐非凡的小相公竟然难得正人君子了一回,小怜都已经准备好了,若是姓徐的有不轨的动机,自己一脚就踢断他的子孙根。 小怜轻声道:“姑娘,方才你是在故意试探他,不过,在姑娘面前他便是有一万个胆也不敢动妄念,也不想想他就是一个卑微的小相公,哪里能配得上咱姑娘。” 宁珂怔怔出神,她笃定原来在霓裳楼点名之人肯定不是徐桐本人,至于他为何会在此处,宁珂不愿意多想。 小怜看着姑娘头上的野花,使劲摇头,“姑娘,这朵野花太丑了,配不上你,我给你找一朵漂亮的花,帮你换掉。” 宁珂微微摇头,“咱们回去,今日之事不能与任何人提起。” 小怜一个劲点头道:“我知道,若是传出去会坏了姑娘名声,我再傻也不会做对姑奶不利之事。” 宁珂微微点头,这朵花虽其貌不扬,但是,宁珂尤其喜欢,只因它不是刻意人为栽种的,它可以自由自在选择落脚处,这份自由与宁珂而言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霓裳楼前,宝马香车,摩肩擦踵。 宁珂一如既往,在霓裳楼三楼抚琴,凡是过往的客官都忍不住抬头看着那一抹清丽身姿。 柔和的灯光之下,唯见一袭淡黄色长裙,螓首蛾眉,肤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寻常男子,只一眼便为之迷得神魂颠倒。 但是,第二眼又被她清冷的气质吓破了胆,在这一掷千金的销金窟里头,清倌人魁首的身价可不是寻常人可以触碰的。 宁珂已在此处抚琴两年有余,除了特殊的贵客南雨筱会安排其进厢房抚琴,至今从未有人梳笼。 听闻数年前,刚刚崭露头角的汐云姑娘亦是在三楼抚琴,被欢谊楼的修士看上,一夜豪掷千两黄金,被整个夷州传为佳话。 如今宁珂姑娘的名号远胜于昔,想来梳笼的价钱更会居高不下,才导致两年以来宁珂得以安静的在三楼抚琴。 一千两黄金,那可是两万两白银,偌大的夷州能拿出这个钱财之人可不多,便是有也舍不得用在一名青楼女子身上。 汐云梳笼的价钱莫说放在夷州,便是放在中原,也是前无古人了。 也正是一掷千金的佳话,汐云姑娘在江湖声名鹊起,甚是吸引了天机阁的目光,汐云也得以高居上一届胭脂榜第六。 外人纷纷猜测,这笔钱不过是琉球宗左手倒右手的把戏,哪里会有冤大头愿意掏这么大一笔钱,至于真相如何,便不得而知了。 来往的客官们纵然对着绝美的宁珂垂涎不已,低头一摸口袋,无奈只得作罢。 今日,迪丽达尔并未宠幸徐天然,徐天然得了空,又熟门熟路做起了老行当,在霓裳楼和南宫千白一起做跑堂伙计。 说实话,虽说做跑堂伙计辛苦,挣得少,但是徐天然和南宫千白都觉得心里踏实。 忽然,立于门口的翠姨瞧见两名御剑而来的剑仙,立即一脸谄媚贴上去,笑呵呵道:“冯剑仙、赖剑仙,您二位可许久没来捧场了,姑娘们都想死您们了。” 来者便是欢谊楼的供奉冯德寿和赖高洁,他们就是当年先生说的大道断绝的修士,如今破罐子破摔,来到欢谊楼当起了供奉,说的好听是供奉,说的难听便是种 马,专门与凡人女子苟 合,从而诞下阵师种子。 冯德寿乃是飞升巅峰大修士,已然是欢谊楼第一供奉,这些年在欢谊楼诞下婴孩数不胜数,或许连冯德寿自己也记不清自己有多少个孩儿,反正自己身上的大道因子稀释的差不多了,这一生破镜无望,不如及时行乐。冯德寿倒是乐在其中,在琉球宗二十余年来苦心钻研房中术,甚是亲自著一本《欢合经》,深得欢谊楼供奉们喜爱。 赖高洁哈哈笑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还是剑宗老祖说的话在理。” 冯德寿抬头看一眼霓裳楼的招牌,咧嘴笑道:“那是自然,不然人家能是一人双圣的剑宗老祖,虽说欢谊楼的鼎炉众多,但都是寡淡无味的货色,真没有霓裳楼的姑娘有韵味,今日咱就把酒言欢,尽享人生极乐。” 赖高洁谄媚奉承道:“得嘞,冯大供奉,咱走着。” 贵客临门,翠姨自然全程陪同,毕竟偌大的鸡笼港,能有几名飞升境,而冯德寿更是臭名昭著的大修士,自己可惹不起。 听说阵云阁有一半的阵师皆是眼前这俩人的种,虽然私下里翠姨也对这两禽兽不如的家伙嗤之以鼻,但是明面上,翠姨热络得紧。 徐天然远远就瞧见了两名意气风发的“大剑仙”,忍不住在千白耳畔揶揄道:“琉球宗真是藏污纳垢,人家是风流剑仙,他倒好,收留的都是下流剑仙。” 千白小心谨慎道:“慎言,不要招惹是非。” 徐天然觉着无趣,便高举着托盘,高声吆喝着:“客官,您的酒水来咯。” 霓裳楼熙熙攘攘,一袭布衣青衫的徐天然的喧闹声在其中宛如在滔天巨浪里的小涟漪,根本就没人听见区区一名跑堂伙计在说什么? 冯德寿一抬头,即见在三楼抚琴的宁珂姑娘,冯德寿附庸风雅,像是听着小曲儿一般摇头晃脑,极为陶醉。 千白远远就瞥见惺惺作态的冯德寿,微微摇头,徐天然所言真是不错,果真是下流剑仙。 赖高洁低头,以居高临下的姿态问道:“老鸨,这姑娘是谁呀?” 翠姨心中一凛,只觉得这厚颜无耻的二人今夜就是奔着宁珂而来,以他们二人的色心,鸡笼港中凡是有姿色的女子都如数家珍,岂会不识名满夷州的宁珂?再者说了,若是他们真的能掏得起宁珂梳笼的钱,翠姨也不担忧,毕竟,宁珂是青楼女子,这便是她的命。 但是,这冯、赖二人如何能掏得出一千两黄金,更别提当下宁珂的身价远胜于昔,往常连喝花酒的钱都是赊账,仗着自己的修为在霓裳楼胡作非为。 不过,往昔他们都是祸害红倌人,翠姨得了南当家嘱托,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但是,宁珂可是霓裳楼的招牌,不能被这俩下贱的货色给摧残了。宁珂在翠姨心里宛如自己闺女一般,亲手养育调教她十余载,便是有朝一日有人为她梳笼,必然也是风度翩翩、才华横溢的俊公子,岂容这俩下流的种 马把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鲜嫩小花给祸害了。 翠姨也是成了精的人物,立即摆摆手,厅堂之内的鼓乐琴箫霎时皆安静下来,翠姨大大方方说道:“赖剑仙问得好,宁珂姑娘可是咱霓裳楼的清倌头牌,在三楼抚琴两年,名冠夷州。” 翠姨的举动让冯、赖二人极为不满,本想着威逼利诱就占有了宁珂,不曾想这老鸨这般不懂事,若是将这事弄得人尽皆知,自己还怎么下得来台。 不过,赖高洁稍稍思考,便想到了一个计策,在冯德寿耳边密谋了一番,冯德寿大喜过望,连连称是。 赖高洁哈哈笑道:“宁姑娘美名我们自然知晓,敢问翠妈妈,冯大剑仙想为宁姑娘梳笼,不知可否?” 话音未落,宁珂花容失色。 位于顶楼冷眼旁观的汐云面无表情,与身后幸灾乐祸的大丫鬟形成鲜明对比。 翠姨笑嘻嘻道:“冯剑仙愿意为宁珂梳笼,实是宁珂的荣幸,只是,宁珂当下身价不菲,不知冯剑仙愿意为她一掷千金吗?” 冯德寿并不言语,赖高洁笑道:“宁姑娘芳龄二八,仿佛刚刚盛开的鲜嫩花朵,早一分太老,晚一分太嫩,正是采撷好时节,翠妈妈开口便是千两黄金,敢问夷州几人能拿得出来?依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今夜翠妈妈就弄一个拍卖会,价高者得以为宁姑娘梳笼,如何?” 宁珂心烦意乱,朱唇暗淡,脸色更是惨白,小怜姑娘在一旁气得直跳脚,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一边着急道:“这该怎么办呀?” 霓裳楼的清倌们纷纷为宁珂鸣不平,然而那些早已下水的红倌人则是冷嘲热讽,“别故作清高,青楼女子都要走这么一遭,等身子破了跟我们没啥不同。” 翠姨据理力争道:“赖剑仙所言不错,但是昔年汐云梳笼已然是黄金千两,宁珂总不能低于这个价,不然霓裳楼的脸面往哪里搁?” 冯德寿怒火大盛,一拍身前的桌子,桌子四条腿碎成粉末,而桌面却完好无缺,“少搬出南雨筱那娘们来吓我,她的脸面就是脸面,老子的脸面就不是脸面?” 一时间,霓裳楼风云变幻,阴晴难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5 换了人间(三) 宁珂绝美的面容,两行清泪滑落,宛如一株白莲,出淤泥而不染。 小怜更是泪流满面,咒骂道:“他们太欺负人了,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宁珂凄然笑道:“小怜,这下懂了,我始终不过是霓裳楼的一件商品罢了,标价再高也就是昂贵的物品,在我们收获那些笑脸的同时就意味着我迟早要为之付出代价,而这代价是我最不愿付出的。” 宁珂一手轻轻抚摸头上原先那朵小野花所在的位置,若能自己选择命运,宁珂宁愿是红河畔一户平凡人家的姑娘,纵然粗茶淡饭,纵然粗布麻衣,但是终究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看似清冷的宁珂骨子里如同火焰一般热烈,若是能遇上自己喜欢的人,她愿意飞蛾扑火。 无奈,身为青楼女,终其一生皆不过是一件待价而沽的花瓶而已。 可怜。 可叹。 可惜。 翠姨见冯德寿竟敢在霓裳楼撒野,只是一个眼神,南宫千白便动了翠妈妈的意思,立即夺路狂奔,凑巧遇上了今日轮值的囚牛,三言两语就让囚牛明白了霓裳楼内的形势。 囚牛行事果决,立即率领一众护卫直奔霓裳楼主楼而去。 翠姨嘴角的黑痣微微一动,笑道:“冯剑仙,想来你也不想与霓裳楼彻底撕破脸面,今儿我就把话放在这,您若想梳笼我家宁珂,我并不反对,我的要价也不高,就一千两黄金,若是您付了帐,今夜宁珂就是您的了。” 囚牛领着一众护卫涌入霓裳楼,一时间剑拔弩张,形势危急。有了囚牛做后盾,翠姨的腰杆也挺直了,她就不信了,冯德寿敢对霓裳楼出手。 冯德寿嘴角微微抽搐,自己哪里有一千两黄金,琉球宗太抠门了,自己作为欢谊楼供奉,一年供奉钱也才一百两黄金,自己愿意在琉球宗呆着便是图在这里可以纵情享乐。 但是,冯、赖二人皆是花钱大手大脚之人,一年到头这点供奉钱都不够花,往往还要随王元上出一两趟海挣点外快,才能勉强度日。 冯德寿虽是大道无望的修士,但好歹也是飞升境,平常的排场可不能小,宅邸也罢,奴仆也罢,比起琉球宗几大当家的也不遑多让。如此穷奢极欲之下,他如何有余钱梳笼宁珂。 再说了,单单冯德寿一人在霓裳楼的欠账就有五百两黄金,南雨筱也知趣,并未向自己讨钱,如此想来,冯德寿越是觉得自己对琉球宗极为重要,腰板不禁硬了几分,双手抱胸,趾高气扬道:“翠妈妈,我也不是不讲理之人,宁珂姑娘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想来所有男人都想占为己有,不过你设下底价我也觉得不妥,你瞧瞧若是再过两年,宁珂姑娘可就老了,越来越掉价了,不如今日就让大家伙一同拍卖,价高者得,如何?” 徐天然心思活络,立即拉着徐徐,耳语一番。 徐徐立即蹦蹦跳跳走了。 在场众人,鸦雀无声。 琉球宗的规矩,进入琉球宗的修士只要是一品境界以上便要得到红河谷本宗的批准方可通行。往来夷州的客商所带扈从大抵都是二品小宗师境以下,他们那里敢与飞升境大修士抢女人。 冯德寿恬不知耻道:“我也不作践宁珂姑娘,我先出价黄金一百两。” 赖高洁故意解下腰间佩剑,双手抱胸,佩剑悬在身前,显然以此威慑众人。 又是雅雀无声。 翠姨隐忍不发,先看冯德寿自娱自乐到什么地步,那些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客商一时间都没了胆,连喊个价都不敢。平日里没少见他们对宁珂垂涎三尺,果然天下男人都是有贼心没贼胆的怂货。 忽然,一袭布衣端着满满当当酒菜穿过人群,恍若无事一般,高声道:“客官,酒菜来啦!” 众目睽睽之下,众人就看着这名跑堂伙计径直穿过厅堂,走到冯、赖二人身前,突然,布衣青衫小伙计脚底一滑,一大盘酒菜直接往冯德寿怀里倒去。 冯德寿皱着眉头,心想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伙计,竟然如此大胆,旋即,一掌推出,掌风呼啸而来,酒菜悉数倒在了徐天然身上。 徐天然脸色如常,只是缓缓起身,将沾在身上的酒肉打落在地,叹气一声:“这么好的酒菜,可惜了。” 赖高洁冷哼一声:“小杂种,还不跪下,给剑仙爷爷道歉,不然剑仙爷爷一剑杀了你。” 徐天然一副惶恐模样,“剑仙爷爷,霓裳楼的规矩,客人可带剑,不可拔剑。敢问剑仙爷爷为了杀死像臭虫一样卑微的我坏了霓裳楼的规矩,值得吗?” 这句话耐人寻味,看似在自贱身份,实则是将冯、赖二人推向了霓裳楼的对立面,更是推向了琉球宗的对立面。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 冯、赖二人是欢谊楼供奉,自然也是琉球宗供奉,哪里能率先带头坏了琉球宗的规矩。 翠姨没想到替宁珂出头的竟然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跑堂伙计,虽说前些日子这小伙计得了西域公主的垂青,但仍旧只是区区小相公,等公主前脚一走,没了靠山,还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赖高洁气急败坏,抬手就是一掌,眼前的小伙计虽说只是臭虫一般的存在,但是赖高洁还没有胆量在霓裳楼暴起杀人。 只见,一袭青衫在天上划出一道优美弧线,轰然一声栽倒在地。 宁珂关切地看着一袭青衫的身影,小怜更是忧心道:“什么时候轮到他来出头了?” 宁珂并不理睬贴身丫鬟的胡言乱语,自打自己初见一袭青衫之时,她就觉得他与自己见过的人都不一样。 宁珂自小长在霓裳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身边之人大抵皆是如此,都不过是画地为牢的井底之蛙,但是,从一袭青衫的眼眸里,她似乎看见了星辰大海。 那一双狭长的眼眸,时而清澈可人,时而玩世不恭,每当夜深人静,宁珂脑海里都会浮现那一双丹凤眸子,那里面有她求而不得的东西,便是自由。 好在徐天然肉身足够坚韧,只见一袭青衫像个没事人一样从地上爬起,冯德寿毫不意外,他早就看见了一袭青衫身上有足足八十一根银针封锁灵脉,若是封印解开,或许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冯、赖二人的秉性,欺软怕硬乃是天道真理,趁你病,要你命,岂容这小伙计在自己眼前撒野? 赖高洁刚要下狠手,想要再次狠狠教训一番眼前的布衣,冯德寿自知若是此事闹大,自己理亏,俗话说杀人诛心,既然这小子要为宁珂出头,自己就彻底将他的自尊击碎。 冯德寿拉住了赖高洁高高抬起的手,沉声道:“小子,既然同在霓裳楼,便依照霓裳楼的规矩行事,咱们就在宁珂姑娘眼前公平竞价,如何?” 徐天然抹去身上的油污,哈哈笑道:“方才冯剑仙出价一百两黄金,在下囊中羞涩,只能出一百零一两黄金。” 冯德寿强压下怒火,本来想让你有个台阶下,不曾想这小子还蹬鼻子上脸,冯德寿一时间被怒火冲昏头脑,脱口便说:“二百两黄金。” 满场客商皆是低眉顺眼,不敢有任何逾矩,仿佛十分惧怕冯、赖二人手中的剑。 赖高洁立即扯住冯德寿衣袖,悄声道:“这一个跑堂伙计还能有这么多金子,莫要中了他的圈套。” 冯德寿这才恍然大悟,但是话既已说出口,冯德寿也不是那般小家子气之人,反正回头就在霓裳楼赊账,多一百两黄金也无妨。 徐天然眼眸澄澈如水,笑道:“二百零一两。” 冯、赖二人的脸面彻底挂不住了,但是,冯德寿不急于加钱,责问道:“小子,你有钱吗,霓裳楼可不是靠着一张嘴胡吹海侃就能横行霸道的地方。” 在无人处,徐徐身形一闪,转瞬就到了南雨筱的院落之前,慌慌张张敲门,惊呼道:“南当家,不得了了,有人来霓裳楼捣乱来了。”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南雨筱看着眼前气喘吁吁的可爱的稚童,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脸蛋,笑道:“你可比他们还大胆,都敢来敲我的门。” 徐徐吐了吐舌头,无奈道:“我爹都挨揍了,还请南当家快点救他。” 徐徐走前徐天然可还没挨揍,不过,徐徐料事如神,以自己亲爹的德性,肯定看不惯冯、赖二人的所作所为,但是,又无法施展自己一身修为,只能一个劲挨揍了。 南雨筱笑道:“走,咱救你爹去。” 其实,霓裳楼的动静南雨筱何尝不知道,但是,冯、赖二人只要不太过分,自己也会睁只眼、闭只眼,便是今日冯德寿想要对宁珂霸王硬上弓,南雨筱定然不会让冯德寿这老色鬼得逞,却也不会加以斥责,反倒会减免一些他在霓裳楼的欠账。 反正,这一笔钱南雨筱本就没想到能讨回来。 忽然,小怜看见南雨筱款款而来,喜极而泣道:“南当家来了。” 冯、赖二人心里微微一颤,但是,仍旧装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姿态。 徐天然谦恭有礼,微笑道:“冯剑仙说的在理,在这霓裳楼咱就把金灿灿的黄金掏出来,别靠着一张破面皮赊账。” 冯、赖二人只觉得脸颊滚烫,这混小子说话怎这般刁毒,处处说在自己痛处,霓裳楼赊账最多之人便是自己,冯德寿勃然大怒,旋即,从怀里一股脑掏出三百两黄金,朗声道:“三百两。” 翠姨不禁感慨,能让这俩万年铁公鸡掏出金子,这青衫小子也着实难得,现在轮到徐天然难堪了,人家有金子,徐天然浑身都被人搜刮殆尽,哪儿来的金子? 迪丽达尔在人群中默默看着,自己也是爱莫能助,黄金都交了定金了,再说了,青衫这般在女孩子面前讨好的举动,自己便是有金子,一钱也不借。 余钱立于迪丽达尔身后,看着公主殿下怪异的情绪,微微摇头。 元昊、元标主仆二人亦冷眼旁观,元昊的眼眸迸发出火光,恨不得把这个朝三暮四的浪荡子千刀万剐,若说迪丽达尔自己求之不得,她选择了青衫,自己无怨无悔,但是,他竟然这般轻贱迪丽达尔,当着公主殿下的面就开始撩拨别的女人,真是罪大恶极。 万千目光皆落在一袭青衫身上,连囚牛也不知主人要如何应对,自己倒是想倾其所有帮忙,可惜霓裳楼护院俸禄微薄,这一掷千金之事可一点忙也帮不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6 换了人间(四) 唯见一袭青衫不慌不忙,朝着南雨筱深深一揖,“南当家,在下有一个破葫芦暂存于楚阁主身上,里头还有一点钱,能否烦请南当家帮忙先将葫芦拿来,我先付了账,再归还楚阁主,如何?” 楚门风贵为阵云阁阁主,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个葫芦是个宝贝,但是,始终不得其法,只能将葫芦束之高阁。 南雨筱没想到这青衫这么大胆,竟敢讨回自己的东西,但是,当下南雨筱却心甘情愿被青衫驱使,毕竟,这冯、赖二人太过无耻,恶人还需恶人磨,自己拉不下脸面与冯、赖二人周旋,徐桐这般反倒是在帮自己。 南雨筱微微点头,派遣一名护院领着自己的亲笔书信先将葫芦讨来,毕竟,二哥是不缺金子之人,这个忙不会不帮。 宁珂美眸凝望一:袭布衣,浑身油污、菜汁、酒水印记斑驳,模样极为惨淡,加之被赖高洁狠狠扇了一巴掌,脸颊仍是通红,但是,他仍旧一副波澜不惊、泰然自若的姿态,令宁珂愈是好奇,他究竟是怎样的奇男子? 冯、赖二人可是高高在上的仙人,便是南当家也要忌惮三分,缘何他就一点也不害怕呢? 宁珂在冯德寿开口为自己梳笼的那一刻,内心都是绝望的,她不过是乱世之中无根浮萍,如何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宁珂不曾想徐桐会横空出世,为自己遮风挡雨,自己与他无亲无故,为何要帮自己? 难道他喜欢我? 宁珂胡思乱想一通,转瞬,面颊通红。 每个女子都在心里幻想自己喜欢的人是不是盖世英雄,他会不会驾着七彩祥云来迎娶自己。如今惨淡模样的徐天然与盖世英雄八竿子打不着,但是,在宁珂眼里,此时的他胜过所有的江湖英豪。 漫长的等待,南当家的脸色不善,冯、赖二人如坐针毡,但是,事已至此,并无退路,只能硬着头皮掏空家底斗一斗身家。 冯德寿不认为自己会输,他早已看透了这小子的根骨,在年轻一代中算是出类拔萃,但终究是太年轻了,不过二十出头的混小子。再者会被琉球宗俘获,说明并非什么豪门大族出身,只是一介山泽野修,他能攒下多少金子? 以冯德寿对琉球宗几位当家的了解,都是雁过拔毛的狠角色,眼前的布衣但凡能有些值钱的物件早就被他们搜刮一空,一颗铜板都不会给他留下。 冯德寿让身旁的俊俏小厮搬来一把太师椅,不曾想这名小厮就是南宫千白,千白默默将太师椅搬来,悄无声息动了手脚,冯德寿解下佩剑,横放于桌面之上,缓缓坐下。 “哐”的一声,椅子毫无征兆碎了一地,冯德寿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一跤对冯德寿造成不了任何伤害,但侮辱性极强。 冯德寿颜面挂不住,就要拔剑而出,暴起杀人。 徐天然心中一惊,没料到千白竟然比自己还要胆大,这般收到愚弄的冯德寿岂会轻饶了他,转瞬,便将千白拦在身后。 宁珂惊叫一声,不敢直视,剑光骤起,仿佛下一刻徐天然和南宫千白便要人头落地。 囚牛救主心切,率先动了,一记重拳,气壮山河。 南雨筱冷眼旁观,原来这其貌不扬的牛护院已经悄然跻身化神境,饶是如此,她对徐天然一行人疑心愈重。 为何囚牛跻身化神境毫无征兆,仿佛一切皆水到渠成,脸上也看不出任何喜悦,难道化神境在这一行人眼里早已司空见惯? 一袭青衫,身着布衣,年纪轻轻便得以跻身飞升境,难不成他不是什么山泽野修,而是天下首屈一指大宗门的嫡传弟子? 诸多疑问,一一浮上南雨筱心头。 不然,她岂会坐视冯德寿在霓裳楼拔剑,自己还在场,就敢无视霓裳楼的规矩,冯、赖二人真吃了雄心豹子胆? 囚牛护主心切,虽说纵欲无度二十余载的冯德寿早已是纸糊的飞升境,但仍旧是实实在在飞升境,一剑之下,便在囚牛的胸口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南雨筱清冷的声音姗姗来迟,“住手。” 冯德寿气急败坏道:“南当家,霓裳楼的伙计太放肆,今日我不取下他的狗头,老夫誓不罢休。” 南当家冷冷道:“喊你一声冯剑仙还真当自己是剑仙,你胆敢在霓裳楼拔剑伤人,还是伤了我霓裳楼的护院,我还没跟你算账,你还想倒打一耙。” 冯德寿脸色铁青,看来这娘们铁了心不给自己面子,但是自己还真不好跟这娘们计较,听说她和宗主有一腿,自己终究只是欢宜楼供奉,胳膊拧不过大腿,冯德寿只能收剑,怒气冲冲道:“你的人故意使绊子让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个账怎么算?” 在南宫千白被王元上一行人捉回之时,王元上就断定这小子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也不把他当回事。 但是,南雨筱这些时日观察过来,发现他在青衫的心目中地位极高,显然不会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简单。 在冯德寿拔剑的一瞬间,一袭青衫眼眸里喷射而出的怒火令南雨筱尚有几分心悸,那一刻青衫杀心之盛,虽无杀气流露,但是,南雨筱可以想象,若是解开了青衫的灵力禁制,那一刻杀意必将如滔滔江水倾泻而出。 局势僵持不下,南雨筱轻哼一声,柔声道:“冯剑仙道法通天,灵力雄厚,小小椅子如何能承受你的庞大力量,怎能怪罪我霓裳楼的小伙计?” 冯德寿气得直喘粗气,“你,你,你是铁了心要护犊子了?” 南雨筱娇笑道:“本就不是霓裳楼的错,自然无护犊子一说,再说了,我岂敢在冯剑仙面前护犊子,不然冯剑仙又一剑把我砍了,我找谁说理去?” 南雨筱以退为进,冯德寿进退失据。 赖高洁也知道当下局势不容与南雨筱彻底撕破脸,只能好言相劝。 良久,楚门风御剑而来,这两日又得了一位大阵师种子,楚门风可谓是意气风发,听闻徐桐想要借葫芦一用,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楚门风一来,冯、赖二人就更没有脾气了,楚门风一袭华贵儒衫,缓缓步入霓裳楼,又见一袭青衫,随手将破旧的葫芦丢出。 徐天然接过葫芦,心念微动,葫芦之中的景象皆浮现心头,旋即,沉声道:“冯剑仙,看好了。” 徐天然一股脑从葫芦里倒出了满满当当一堆金豆子,冯德寿揉了揉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就这布衣小伙计真就拿出来这么多黄金。 翠姨可是明事理之人,立即让人一称,喜不自胜道:“足足两千两,还有出更高的价钱吗?” 霓裳楼,满场哗然,皆在暗自震惊,一名小小跑堂伙计竟然能拿出两千两黄金,都在唏嘘琉球宗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 这一份虚荣,楚门风倒是很满意,毕竟琉球宗还不够强盛,只能如红河谷的眼镜蛇一般,遇到敌人之时故意虚张声势,让自己的头颅变大数倍,以此震慑敌人。 宁珂微微叹气,自己仍旧只是一个昂贵的花瓶,但是内心似乎没有原先那么抵触。 小怜更是傻眼了,脑袋像拨浪鼓一般摇晃,“姑娘,这是骗人的,就那小相公能拿出两千两黄金,我不会是在做梦。” 宁珂轻轻弹了一下小怜的脑袋,小怜捂着脑袋呜咽道:“会疼,这不是在做梦。” 小怜眼见姑娘神态变得轻松了,小声嘀咕道:“姑娘该不会真看上了那个小相公了?” 这一下,宁珂下手就没留力了,小怜疼得哇哇叫。 楚门风意味深长看了眼一袭青衫,看来这葫芦真是个宝贝,自己果然没看走眼,随手一挑就是一件空间法器,瞧着样式又有点像养剑葫,若这破葫芦真是养剑葫,那可是天下少有的大宝贝。 南宫千白立于一袭青衫身后,似有所思,看似不经意的一举一动都是他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南宫千白笃定冯德寿不敢在霓裳楼暴起杀人,便他真的昏了头出手,南雨筱也会出手制止,毕竟,这是霓裳楼的规矩,南雨筱岂容别人在自己地盘撒野。 而且,经此一事,南宫千白更是可以暗中观察琉球宗几位当家的之间的关系,从楚门风赶来的速度来看,想来与南雨筱私交甚好,但是,至今王元上尚未露面,就让千白得以窥探出王元上与南雨筱、楚门风之间关系并不融洽。 南宫千白倒是很庆幸,在自己还摸不透琉球宗根脚之时冯、赖二人这么闹一场,若是金福钱庄的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六当家能够现身,就再好不过了。 可惜,今日琉球宗的各位当家只来了二当家楚门风和三当家南雨筱,只怪冯德寿没胆子,不敢再闹一闹,不然王元上也得出面摆平事端。 翠姨将两千两金豆子收起,笑脸盈盈道:“徐公子,今夜宁珂就是您的了,春宵一刻值千金,您可要好好珍惜。” 翠姨说完,还拍了拍徐天然的屁股,徐天然只觉浑身一颤,完了,回头子柒要是知道了,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冯德寿、赖高洁忿忿而去,临走不忘撂下狠话,要一袭青衫好看。 徐天然只是无奈摊摊手,看一眼南当家,眼神似在说,自己可是为霓裳楼挡灾,你可要保护我。 南雨筱微微一笑,臭骂一句:“得了便宜卖乖。” 翠姨安排数名丫鬟拉着徐天然就要往宁珂闺房送,宁珂早已羞涩难当,回屋去了,徐天然想起葫芦尚且在自己手上,随手抛给楚门风,淡然道:“还你。” 楚门风心怀几分诧异,“你不心疼?” “阁主慷慨,尚且愿意将葫芦借给在下,在下已经心满意足了,不敢贪心不足。” 楚门风细细端详一番这个破旧的葫芦,笑道:“看来这真是个宝贝,可惜,它上头留有你的印迹,谁也用不了,老夫不是那夺人所好之徒,还你了。” 葫芦又抛到了徐天然手中。 千白双手微微一颤,楚门风这可不是在摆阔气,而是让徐天然将葫芦上的印迹抹去,这样葫芦才会真的属于楚门风。 徐天然先是佯装一愣,连忙又将葫芦抛回去,毕恭毕敬道:“以阁主天纵之才,自由法子抹去,在下何必做那画蛇添足之事呢?” 楚门风眼神冷冽,仿佛要将一袭青衫的心思彻底看透,但是,青衫心思繁杂,楚门风再是以神识试探,一袭青衫神识始终如同迷雾森林,根本看不真切。 徐天然在丫鬟们的簇拥下上楼而去,楚门风饶有兴致看着一袭青衫的背影,思虑良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7 换了人间(五) 梳洗罢,宁珂如芙蓉出水,一袭红裙艳压群芳。 梳洗罢,徐天然容光焕发,一袭青衫温文尔雅。 宁珂内心小鹿乱撞,面颊微红,娇媚之色令人欲罢不能,小怜难得看见姑娘娇羞的一面,一边为宁珂梳头,一边说道:“姑娘,若是生在大户人家,今日也算是你出嫁了,应当凤冠霞帔……” 言及此处,小怜的眼泪一滴滴滑落,冰凉的泪珠落在宁珂肩膀上,此时小怜才知道姑娘曾经所言的代价是什么? 青楼女子,终究不是良人,不能坐上八抬大轿,不能穿上嫁衣,只是达官显贵的玩物罢了。 小怜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潺潺而流,却强颜欢笑道:“姑娘若是穿起嫁衣,肯定是天底下最美的新娘。” 伤心处,两人皆暗自神伤。 于宁珂而言,当下并不是最糟糕的结果,与冯德寿比起,一袭青衫更得自己的心。但是,终究宁珂终究还是没得选,只能任人摆布,而不能自己去追寻自己心爱之人。 徐公子很好,但是以这种方式相遇,宁珂不喜欢。 徐桐一掷千金为自己梳笼,远不如端着盘子将酒菜洒入冯德寿怀里来得豪迈。 沐浴更衣过后,风度翩翩的徐桐远不如浑身沾满酒菜的徐桐来得潇洒。 宁珂喜欢之人,是惩强扶弱的男子汉,他可以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宁珂不慕富贵,唯看重他的侠义之心。 若是他自始至终都是抱着不轨的企图,纵使他再是腰缠万贯,再是天纵奇才,再是剑仙风采,都入不了宁珂的眼。 宁珂看着铜镜中自己绝美的面容,柔声道:“小怜,用你的话说,咱的身价可是汐云的两倍,今夜该满脸愁容的是她们,怎么着也轮不到咱们。” 小怜这才破涕为笑道:“姑娘说的是,不过,我怎么看都觉得那小相公不是厚道人,姑娘可要提防着点。” 宁珂笑道:“就你不需要提防,旁人都要提防,行了。” 小怜委屈道:“姑娘总是向着他,他有什么好,难不成姑娘真喜欢上他了?” 宁珂摇摇头,“我不喜欢他,只是,他身上有一股吸引我的气质,我很向往。” “什么气质?” “说了你也不懂。” “我怎么不懂,我长大了,什么都懂。” “自由。” “自由?” 宁珂轻声道:“小怜,把窗户打开。” 一丝凉风吹拂,宁珂凝眸远眺,漆黑的夜色,苍穹之上,星辰大海,浩瀚无边。 宁珂柔声道:“小怜,你想过离开霓裳楼,去江湖闯一闯吗?” 小怜歪着脑袋,“姑娘,霓裳楼挺好的,为什么要离开呢?再说了,我的身契都在霓裳楼,我怎么走得了?” “如果有一天你自由了,你想去哪里?” 小怜摇摇头,“我觉得霓裳楼挺好的,跟着姑娘吃好的、穿好的,便是赶我走,我也不走。” 宁珂只觉得,自己鸡同鸭讲。 小怜眼眸低垂,轻声道:“姑娘莫怪我见识短,姑娘自小便在霓裳楼长大,虽说小时候嬷嬷管教得紧,好歹也是衣食无忧,我在来霓裳楼前是吃过苦的,姑娘知道饿肚子的滋味吗?饿到吃树皮、吃树根、吃老鼠、吃蟑螂,更可怕的是有些人不舍得把儿女杀了吃,就跟别人换,然后再杀了吃。姑娘所喜欢的江湖都是说书先生说的站在江湖顶端之人,真的见过了凡人过的日子,姑娘可能也就不喜欢江湖了。” 这一席话,小怜从未向旁人说起,因为她与许多人不一样,她是逃难逃到夷州来的,原本生活在闽国的她,见识了闽王无道,见识了人间炼狱,她是幸运的,她逃出来了,她觉得很庆幸。纵然在这小小霓裳楼里,没了自由,但至少还活着,这就够了,比起自己许多年少的玩伴要好得多。 特别是女孩子,到了灾荒年,大人们不舍得吃儿子,都把女儿吃了。 宁珂这才觉得原来自己并不了解小怜,原来她也有自己的悲惨往事,或许,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剑仙眼中,江湖是一番景象,在小怜的眼里,江湖又是另一番景象。 笼中雀,总是望着笼外的飞鸟,羡慕它能自由自在飞翔,殊不知,外面的世界远远比它看见的残酷。 宁珂回过身来,为小怜轻轻拭去眼泪,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但愿这个世界可以美好一点。” 小怜低下头,轻声抽泣。 一名丫鬟轻轻敲门,小怜擦干了眼泪,打开门,知道是那猥琐的小相公来了。 徐天然更衣沐浴之后,俨然一副书生模样,少了几分粗鄙,多了几分风流。 小怜看向徐天然的眼神不太善,但是只能让他进屋。 随徐天然一同而来的丫鬟问道:“徐公子,需要备一桌席面吗?” 徐天然连忙点头,自己豪掷二千两黄金,总得吃点好的,不然全打水漂了。 宁珂柔声道:“再备两壶好酒。” 小怜点头道:“我亲自为姑娘准备。” 门扉合上,房间里就剩下徐天然和宁珂,徐天然手足无措,眼前的宁珂再是国色天香,他也不敢吃。 平白无故砸下两千两黄金,徐天然虽不觉得肉疼,反正迟早自己都能拿回来,连同那个于自己而言极为重要的葫芦,皆不过暂放在楚门风身上。 对宁珂的一面之缘,徐天然出手相助不图美色,只因实在讨厌冯、赖二人的行事风格,所谓剑仙风采,在徐天然心中永远是白孔雀御剑过天门的潇洒坦荡,哪里容这俩败类侮辱了剑仙名号。 而宁珂又让他想起了那位在诗香雅境的姑娘,同样清丽的面容,同样恬淡的性子,徐天然不忍她遭受冯德寿的玷污,在掷下两千两金豆子的时刻,徐天然明显察觉到身后有一股冰冷的眼神死死盯着自己,不用多想,肯定是迪丽达尔。 自己造孽,再苦也得自己承受。 宁珂反而比徐天然自在,为徐天然倒了一杯茶,笑道:“为何干站着,喝茶。” 徐天然双手笼袖,盯着茶杯,不言不语。 安静,出奇的安静。 宁珂被逗乐了,平日里脸皮厚如城墙,现在怎么像个小媳妇一样,笑道:“徐公子是怕了?” 徐天然开诚布公道:“怕。” “难不成我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母老虎?” “不关宁姑娘的事,实是我家那位管得严,我可不敢在外头沾花惹草。” “徐公子这是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不知为何,宁珂看着这双清澈的眸子,说话也大胆起来,眼前像个木头一般坐着一动不动的青衫让自己觉得好气又好笑。 徐天然这下坐不住了,严肃道:“宁姑娘这就伤人了,好歹我救了你,你还不领情。” “妾身不过区区青楼女子,霓裳楼养了我这么久,竭尽全力让我声名鹊起就是为了卖个好价钱,有什么救不救的,难道徐公子不仅要梳笼我,更要为我赎身?” “宁姑娘,咱们今夜打开天窗说亮话,救你或许是我自作多情,不过,这一夜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安安稳稳过一夜,到了明日,咱们好聚好散,只希望今夜之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宁珂轻笑道:“井水不犯河水?妾身不知徐公子何意?” 冰雪聪明的宁珂岂会不知徐天然的意思,只是瞧见了榆木般不开窍的他反倒起了戏谑的心思,平日里没空逗弄一番,今日宁珂很有兴致跟他秉烛夜谈。 小怜推门而入,就怕猥琐的小相公欺辱了自家姑娘。 一进门,就看见徐天然像个木头一样正襟危坐,反倒是姑娘谈笑风生,弄得小怜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小怜备了许多姑娘爱吃的菜,更是拿了两壶上好的绍兴蒋氏的太白仙酿,亲手为姑娘将酒菜放到桌上。 小怜忙活好了,就站在宁珂身后,似乎打定主意不走了,就让姓徐的难受。 不曾想,宁珂轻声道:“小怜,你退下。” 小怜可怜兮兮道:“姑娘,你真的要我走吗?” 宁珂轻轻点头。 小怜恋恋不舍挪步出门,合上门扉的那一刻,眼里是满满的不舍。 自己姑娘今夜就要羊入虎口了。 徐天然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徐徐此时就藏在房梁之上,待小怜走出房门,徐徐便心有灵犀,将宁珂闺房与外界隔绝。 宁珂并未察觉有任何异样,只是自顾自倒满一杯酒,不再是平日里谨小慎微的模样,倒像是江湖豪侠一般一饮而尽。 徐天然闻到酒香,肚子里的酒虫就开始动了,便也倒上一杯,细细品尝。 在夷州月余,自己一口酒都没能吃着,这下解了酒瘾,只觉得浑身舒坦。 宁珂原想着,若是今夜把身子给了徐桐,自己也是心甘情愿,只是少了那一份爱意,这一夜终究是他花钱买来的,但见他对自己一丁点也不动心,宁珂反而大失所望,不禁怀疑,难道自己这么不堪,就入不了他的眼? 宁珂越瞧着眼前埋头喝酒的青衫,内心便越气,放着佳人不理不睬,埋头喝闷酒,这是几个意思? 良久,徐天然一口菜没吃,酒倒是见底了。 宁珂越喝越生气,自己才喝了三杯,这混蛋一壶酒都喝完了,眼神都开始瞟向自己的酒壶,显然已经开始觊觎自己这壶酒。 难道在他心里,我还没一壶酒有魅力?既然想喝酒,随便找个酒楼,掏个一钱金子够喝个烂醉如泥,非要在我这一掷千金买酒喝? 宁珂将酒壶揽入怀中,丝毫不给徐天然可乘之机,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互不理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8 换了人间(六) 月满西楼,清风徐徐。 不知过了多久,没了酒,徐天然便低头剥水煮花生,倒也是忙得不亦乐乎,徐徐在横梁之上止不住摇头。 宁珂半醉不醉,脸颊微红,魅惑天成,风情万种。 无奈,一袭青衫不解风情,或许,他只是不敢解风情。 女人心思便是这般奇妙,若是今夜徐天然真就奔着自己身子而来,宁珂也只能屈辱遵从,但是,内心对一袭青衫的美好向往自此便悉数破灭了。 若是这一日,一袭青衫单单向自己表明爱意,却相敬如宾,毫不逾矩,或许,今生今世自己的这颗心就属于他的了。 宁珂是万万没料到他竟然都不搭理自个儿? 在三楼抚琴,宁珂见过太多的目光,有欣赏的眼神、有垂涎的贪婪、有猥琐的亵渎,独独没有对自己不理不睬的眼神。 宁珂一声不吭把一壶酒都喝完了,还不忘举起酒壶,摇晃一通,似乎在炫耀本姑娘也喝完了,又似乎在说别想打我酒的主意。 徐天然视若无睹,宁珂虽像颜令宾,又与她不同,比起早慧懂事的颜令宾,宁珂更像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宁珂见一袭青衫一点反应也无,愈加来气,问道:“你为何要为我一掷千金?” 宁珂不用救字,毕竟这只是一笔买卖,掏钱买乐子,男人大抵都热衷于此,谈不上救不救的,宁珂不想一开口就将徐桐置于那般高尚的境界。 徐天然笑道:“看不惯冯、赖二人的剑仙风采罢了。” 宁珂身子轻轻摇摆,已然有了七八分醉意,“什么是剑仙风采?” 徐天然沉声道:“一层境界,御剑过天门,出剑霞满天。二层境界,十年磨一剑,但问不平事。三层境界,至今我也没想透。” 宁珂双手撑着下巴,直勾勾看着眼前的青衫,笑问道:“你是剑客,还是大剑仙,对吗?” 徐天然平静道:“只是一介刀客而已。” 宁珂疑惑道:“为何练刀,江湖不是以剑为尊吗?” “我师父用刀,我便用刀,不过他老人家说了个道理,我觉得很对。” “什么道理?” “将来有一天,你在江湖上遇到了喜欢的姑娘,在她面前,你一通剑法令人眼花缭乱,回头姑娘兴高采烈拍着手,激动道,好剑好剑,那就尴尬了。” 宁珂掩面浅笑道:“好剑好剑,哈哈哈,真好笑。” 徐天然轻轻摇头,这姑娘笑点这么低,徐天然看了眼门口光明正大听墙根的黑影,便起身,将门打开。 忽然,小怜身子一歪,差点跌入一袭青衫怀抱。 小怜吓了一跳,斥责道:“你,你,你干什么?” 一袭淡然道:“我不干什么,再来两壶酒。” “没门,你想把我家姑娘灌醉,然后图谋不轨,我才不会遂了你的愿。” “我自己喝的。” “我才不信。” 徐天然感叹自己真的是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把口袋的金豆子都掏光了,回头连壶酒都喝不上。 宁珂轻声道:“小怜,再备两壶酒。” 小怜关切道:“姑娘,你不能再喝了。” 宁珂厉声道:“快去。” 小怜一脸委屈,姑娘怕是真被姓徐的小相公灌了迷魂汤,彻底鬼迷心窍了。 宁珂手肘搁在桌子上,双手托着下巴,笑脸盈盈盯着眼前不解风情的男人,火红的长裙,高高隆起的胸脯被双手夹出深深的印痕,惹得徐天然根本不敢看一眼宁珂。 越是如此,宁珂越是胆大,身子微微向前倾斜,酥胸半露,徐天然埋头剥花生,伸手在盘子里掏了半晌,没想到水煮花生也吃完了。 宁珂笑眯眯问道:“那你遇见那个为你拍手,说着好剑好剑的女子了吗?” 徐天然微微点头。 宁珂向后仰,靠在椅背上,旖旎风光尽数收回,既然你不敢看,就不要看了。 宁珂轻声道:“跟我说说江湖,我没去过。” 徐天然平静道:“江湖很远,在高高在上剑仙的剑尖上,江湖很近,足不出户已是江湖。” 宁珂似懂非懂,“你会御剑吗?” “不会。” 宁珂一脸不信,徐天然淡然道:“我御刀。” 宁珂莞尔一笑,“听着你生硬的冷笑话挺好玩的,能答应我一件事吗?自小我都是抬头仰望苍穹,做梦都想在天上俯瞰人间,恳请你带我飞到天上,看一眼远方就好。” 徐天然摇头道:“我身上有八十一根银针封堵了灵脉,我想飞也飞不起来呀。” 宁珂娇嗔道:“在花园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不寻常,你不是能被琉球宗束缚之人,你愿意束手就擒不过是图谋深远罢了。” 徐天然内心极为震惊,想不到最先看穿自己的不是楚门风,不是南雨筱,而是眼前心思单纯的宁珂。 徐天然默然。 宁珂就当他默认了,继续说道:“你图谋什么大业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掺和不了,只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带我飞一飞,圆了我自由的梦,纵然它很短暂,但于我枯燥的一生来说,我便很知足了。” 徐天然微微点头,“我答应你。” 小怜恰好端着两壶酒进来了,见到姑娘神采奕奕的模样,心里更加担忧了。 汐云在屋里看书,大丫鬟欣瑶则是不停在她耳畔聒噪,言语之中皆是贬低宁珂。 汐云打了个哈欠,欣瑶则是不依不饶道:“主子,我觉得奇怪,这突然冒出来的小相公能有那么多黄金吗?该不会是楚阁主设的局?” 欣瑶见主子没反应,继续说道:“我看肯定就是楚阁主捣的鬼,难不成楚阁主也看上了宁珂,若真是如此那姓徐的小相公也不过是个傀儡,这一晚上可真难熬的,美色当前却也碰不得,还不得憋坏了。听说今晚小怜那丫头一直守在门外,生怕自家主子被这个不起眼的小相公占了便宜,厨房那边传来消息,这时候已经往里头送了整整四壶太白仙酿了,看来今晚有好戏看了。” 在欣瑶的认知里就觉得宁珂和小怜皆是势力眼的人,若今日为宁珂梳笼的是名震一方的豪强,她们巴不得宁珂赶紧把身子给了,哪里会这般扭扭捏捏,自古男子好色,女子贪财,不就是这个理。 汐云缓缓起身,柔声道:“欣瑶你去睡,我出去走走。” 欣瑶眼眸闪过一丝慌张,连忙道:“主子,我先侍奉您洗漱更衣。” “不用了。” 欣瑶有些落寞,但是她了解主子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便只能立即退出房间。 汐云推开窗户,看着鸡笼港万家灯火,再抬头看着庭院之中高耸的千年梧桐,柔声道:“出来。” 来者竟然是囚牛,自从囚牛跻身化神境,身材愈加结实,钱万年的一身肥肉早已消失无踪,而钱万年的肉身竟然与囚牛原本样貌有了几分相像。 若是此时,囚牛再回到扬州城,想来再也不会有人将他认为是钱万年了。 囚牛藏匿在黑暗之中,轻声道:“你是妖?” 汐云神色如常,平淡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囚牛直言不讳道:“我原也是妖,纵然旁人看不出你的根脚,但是我能看得出,你无须瞒我,我只问你潜伏在霓裳楼有何企图?” 汐云自然看不出囚牛身上境界的诡异之处,明明他身上散发的都是人类的气息,为何要承认自己是妖,难道是要套我话?汐云自然不会轻易承认自己的妖族身份,只是柔声道:“莫说我有何企图,你们的企图更大。” 囚牛轻声道:“是为同类我才善意提醒你,不久之后夷州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你谨守本分,方有活路,还有,今夜之事不得与任何人提起,不然,我随时能要了你的命。” 汐云感叹一声,“妾身一介弱女子,能翻出什么风浪,只是恳求牛护院,若是大事成了,留我一条性命就好。” 囚牛身影消逝,汐云黯然神伤。 汐云本是千年梧桐,在历经天劫之后,侥幸不死,得以化身为人,想不到初次幻化人形不过是两三岁的婴童,被霓裳楼的翠姨看见,便亲自抚养。 身为草木精怪,本身妖气就微乎其微,加之汐云自小成长于人群之中,身上沾染了太多人类的气味,又因梧桐粹取了千年的月魄精华,得以几乎消除了身上的妖气。 身在霓裳楼,汐云不敢修行,只因若是自己一旦修行,恐怕自己精怪的身份就会被琉球宗的修士察觉,二十年来一直以青楼女子汐云的身份活着,若是今夜囚牛不提起,或许自己渐渐都忘了原来我是梧桐精。 汐云知道囚牛特意前来提醒本身并无恶意,不过希望自己能在战乱中苟活,但是,这一战谁胜谁负尚不分明,自己究竟该站在哪一头? 一边是那个混在宁珂屋里的小相公,一边是把持夷州数百年,麾下带甲数万,修士如云,孰强孰弱,一眼可知。 但是,汐云内心里隐隐却觉得最后胜利之人会是那姓徐的小相公。今日,汐云已经能看见烽火阁的士卒驻守鸡笼港,更有众多隶属于阵云阁的修士上街巡逻,处处皆暗示夷州将有大变。 霓裳楼一处僻静院落,楚门风、南雨筱、王元上、刘家奎和周子学齐聚一堂,落凤七贤五人聚齐,这些年已经实属难得,裴嘉木反叛的消息传出,一时间琉球宗风声鹤唳,恰逢宗主闭关,众人只能先稳住形势,毕竟裴嘉木还不知丧心病狂直接攻城,只敢占据鸡笼港出海口,枕戈待敌。 烽火渐起,乱象丛生。 南宫千白独守房间,一盏青灯、形单影只,在徐天然的舆图之中反复推演,这次深入虎穴,不得有半点疏漏,思虑太多,本就孱弱的身子,愈加虚弱。 千白苍白的脸颊无一丝血色,嘴角却隐隐露出笑意,功败垂成,在此一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9 换了人间8(七) 裴嘉木立于旗舰甲板之上,海风迎面而来,如今自己的水师已经将鸡笼港口堵得水泄不通,来往客商要么被堵在红河之中,要么只能在海面盘旋,皆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裴嘉木最忧心之事不是琉球宗派人前来围剿,而是自己双亲尚在鸡笼港中,若是琉球宗以老父老母相威胁,裴嘉木当如何抉择? 如今,夷州水师万余兄弟们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随自己反了,此时这件事不再是自己可以任性而为了。 酒罢了。 一袭青衫饮完最后一杯酒,起身超宁珂抱拳道:“宁姑娘,我有事先行一步,还望为我保密。” 宁珂左手撑着脸颊,歪着头看着如坐针毡的一袭青衫,不悦道:“既然想走就快滚,有什么好拖泥带水的。” 徐天然再抱拳,旋即,推开窗户,身形悄然而逝。 宁珂痴痴地望着一袭青衫的背影,满心惆怅。 忽然,梁上掉下了个黑衣小童,不等宁珂反应过来,小童已经幻化成徐桐模样,对着满满当当一桌珍馐,大快朵颐起来。 宁珂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这是什么神仙术法,怎么好端端的黑衣小童就变成了一袭青衫。 楚门风沉声道:“当下就该趁裴嘉木军心不稳先发动猛攻,将其剿灭,不然坐视不理,日久恐生动 乱。” 刘家奎则摇摇头,“裴嘉木水师乃是琉球宗最强战力,恐怕东海水师和澎州水师加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若我们贸然出击,裴嘉木索性率领水师出海,我们更是难以将其剿灭。” 周子学道:“我赞同五哥,不宜一下子就把裴嘉木逼上绝路,尤其要把夷州水师和裴嘉木区别对待,反了琉球宗的祸首是裴嘉木而不是夷州水师,咱们应该立即派人劝降,只要夷州水师能将祸首杀死,咱们可以赦免整个水师。毕竟,若正面一战,且不说东海水师和澎州水师有否胜算,便真的胜了,咱水师折损严重,就要丧失对这片大海的掌控了。” 如今萧然不在,按理来说主事之人当是楚门风,但是,琉球宗出席的五名当家的俨然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王元上、刘家奎和周子学三人自成一派,自然不会听从楚门风的号令。 虽说刘家奎和周子学的策略是上策,但是,因何楚门风主战,而刘家奎则主张招抚,皆各怀鬼胎。 裴嘉木是烽火阁统领,若是宗主问起,究其他反叛琉球宗的原因,王元上罪过最大,王元上又会指责阵云阁滥杀无辜,这才让裴嘉木生出谋逆之心。 不过,以琉球宗的秉性,最终仍是王元上的过错,屠村于琉球宗而言只是家常便饭,只能怪王元上不能掌控大局。因此,王元上主张招降,便是为了将损失降到最低,期望以功折罪,只要能保存夷州水师的战力,想来宗主的责罚也不至于太重。 自然,楚门风主战则是巴不得王元上罪过越大越好,自己执掌阵云阁,麾下有数百名修士和阵师种子,在琉球宗俨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这些年随着烽火阁水师日益强盛,阵云阁的风头都被烽火阁盖过,楚门风早已盯上烽火阁这块肥肉许久了。 若是烽火阁的水师加上自己阵云阁的修士和阵师,那楚门风的势力则会成倍增长,楚门风恨不得借此机会彻底将王元上除掉。 南雨筱则是满心忧虑,总觉得二哥处事过于急躁了,当下乃是琉球宗危难之时,身为琉球宗当家的更要齐心协力,怎能尚未开战就内讧? 南雨筱想了想,轻声道:“裴嘉木的老父母尚在鸡笼港,我看事不宜迟立即派人将他父母拿下,听说裴嘉木十分孝顺,若是以此相逼,或许咱们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平定叛乱。” 楚门风解下腰间的破旧葫芦,在手中把玩,深邃的眼眸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刘家奎披着一袭华贵袈裟,立即附和道:“四姐说的对,我这就遣人将他爹娘捉来,我就不信了姓裴的还能坐视不理。” 王元上平静道:“我已经派桃园六仙去了。” 周子学眯着眼,笑呵呵道:“三哥英明。当下那名潜入夷州的飞升境修士尚未暴露行踪,怕就怕他来坏事,派桃园六仙最是合适。” 刘家奎自言自语道:“这飞升境修士究竟是谁?难不成是咱们上一趟带回来的那几个人,咱们琉球宗平静了多少年了,他们几个一上岛就发生了这么多意外,肯定脱不了干系。” 王元上狠狠瞪了一眼刘家奎,周子学更是悄然掐着刘家奎的胳膊,这个满脑子女人的花和尚,说话不经大脑,若是这一伙人有问题,岂不是又给自己增添罪责,毕竟这一伙人可是咱们带回来的。 周子学立即解释道:“他们几人被捉住之时已经被三哥亲手用银针封锁了灵脉,而且那姓徐的一行人可都在霓裳楼,若是他们有异动,四姐会不知道吗?” 周子学三言两语就把锅甩给了南雨筱,南雨筱心平气和道:“那名大修士出现之时,我便清点了人头,确认不是他们无误。” 楚门风沉声道:“老三,你派遣阵云阁的桃园六仙和没跟我打个招呼,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 王元上一听,冷静道:“二哥屠了红叶村也没跟我们打招呼,这才导致红叶村出身的裴嘉木反了,这二哥总不会不知道?” 楚门风一听,微微动怒,将葫芦别在腰间,沉声道:“红叶村窝藏逃犯,我将其屠灭可有任何不妥之处?” 王元上冷笑一声,“罪名还不是二哥一句话的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楚门风和王元上剑拔弩张,饶是周子学也微微皱眉,虽说往日也有所争吵,但总算互相留有脸面,今日是打算彻底撕破脸了? 南雨筱看着众人吵吵闹闹,一拍桌子,冷峻道:“都什么时候了就知道内讧,若是夷州水师叛乱不平,飞升境修士捉不到,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一语惊醒梦中人。 那是不可能的。 楚门风和王元上彼此争斗了数百年,彼此的裂痕越来越大,岂是南雨筱一句话就能说通的。 楚门风沉默半晌,平静道:“为今之计,只能抚剿并举,不能将希望尽数寄托在招抚之上,老三,你火速命令东海和澎州水师从东、西两面包围夷州水师,两手都要准备,不能再拖下去了。” 王元上只能点头道:“我这就遣人调兵。” 裴嘉木最担忧之事便是自己老父母尚在鸡笼港,自己麾下并无一品修士得以调动,只能坐等消息,那人说了会将自己爹娘毫发无损带来,当下也只能姑且相信他。 斗转星移。 裴嘉木一夜难寐,这一夜是自己一生之中最煎熬的一夜,只要爹娘接到了,自己便立即出海,到时候好阔天空,琉球宗那些个修士也无用武之地,想要围剿自己,就只能靠东海和澎州水师,而这两支水师,裴嘉木有十成的把我彻底将他们击溃。 忽然,天空之中有数抹身影出现,裴嘉木在凡人之中算是目力极佳,但是,想要在漆黑夜空中捕捉修士的身影,裴嘉木还是没有这个能力,终究只能靠水师之中的阵师才得以发现。 警报响起,盘踞在红河入海口的水师从睡梦中惊醒,阵师们调动战意,更有两名阵师的手已经按在灭神弩之上,在旗舰的两具灭神弩是对抗琉球宗修士的法宝。 裴嘉木凝眸远眺,按理来说徐天然来了至多带着自己爹娘,拢共也就三人,怎会一下子出现十道身影? 徐天然灵力裹挟着裴嘉木爹娘,御风算不得快,后面紧紧跟随着的是桃园六仙,裴嘉木十分紧张,桃园六仙的本事他是知道的,刚要下令攻击,但是一看又不像是追杀他们而来,裴嘉木命人退下。 转眼,徐天然带着裴嘉木爹娘和桃园六仙落在舰船甲板上,桃园六仙皆是黑着脸,却又一副乖巧顺从模样。 裴嘉木得见自己爹娘,热泪盈眶,当即便跪下,磕头道:“儿子不孝,让爹娘受苦了。” 裴老太爷倒是明事理,徐天然跟他说了红叶村的惨案,老太爷浑浊的眼眸,目光却格外清明,“木儿,你这样做没错,便是你娘和我被琉球宗捉了用来要挟你,你也不能投降,一定要为红叶村死去的同胞讨一个公道。” 说到激动处,裴老太爷不停咳嗽,裴嘉木眼含热泪,再拜。 徐天然时间无多,从怀里取出一个玉瓶,交给裴嘉木,“桃园六仙中了我的七日断魂散的毒,每七日就要服用解药,不然就会毒发身亡,现在我将一个月的解药交给你,他们就归你调遣,若不听话就把解药扔了。” 徐天然话音未落,桃园大仙立即求饶道:“徐爷爷,我们肯定听话,千万不要把解药扔了。” 裴嘉木接过玉瓶,小心翼翼收入怀中,他着实佩服这位青衫公子,桃园六仙的凶名在夷州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六人虽神智停留在稚童水平,但是六人皆天生神力,配合默契,六人联手可有飞升境巅峰修为。 他们看似天真无邪,一旦动怒,便会化身恶魔,那些外地客商起初不知桃园六仙,出言侮辱他们,结果全部被桃园六仙撕成碎片,撕的人多了,自然大家就怕了。 如今,桃园六仙却被自己所制,完全听从自己的话,那么夷州水师无异于如虎添翼。 徐天然简单交代一番之后便御风而去,裴嘉木一挥大手,夷州水师扬帆起航,第一战,直捣蓝天成澎州水师。 按照南宫千白既定战略,只要荡平了澎州水师和东海水师,那么琉球宗就如同被拔去獠牙的老虎,就不足为患。 若是阵云阁的大阵师种子皆为我所用,那么待裴嘉木归来之时,便是席卷红河谷的天赐良机,在阵云阁阵师的助力之下,裴嘉木麾下士卒上岸,可抵数名飞升境之力。 南宫千白眼眸布满血丝,步步谋划极其耗费精力,实在乏了就推开窗户眺望远方,一阵微风袭过,千白打了个寒颤,竟然,颓然倒下。 天未亮,一袭青衫自窗户而去,从窗户而来,徐徐见爹来了,轻轻一跃,消失无踪,宁珂气鼓鼓瞪着一袭青衫,眼眸满是幽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0 换了人间(八) 东方微白,宁珂怒指一袭青衫,“你不是不会飞吗?” 徐天然悻悻然耸耸肩,“好像灵脉通了一点,能稍微飞一飞了,不过,飞不远。” 宁珂伸出小拇指,厉声道:“那咱们拉钩,等你这摊事忙完了,带我飞,不然我就将你的情况禀报给南当家。” 徐天然看着宁珂秋水眸子出奇认真,而自己总不能为了遮掩行踪就杀人灭口,只能硬着头皮与宁珂拉钩。 宁珂天真无邪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徐天然无奈一笑。 霓裳楼南雨筱的小院,左等右等没等来桃园六仙,楚门风立即知道坏了,桃园六仙虽说境界高,站力强,但是脑子太不好使,恐怕是失败了。 果然,一名阵云阁修士紧急前来,带来了一个令众人都深感绝望的消息,裴嘉木的夷州水师开拔,已经从红河口消失了。 楚门风震怒,狠狠一拍桌子,“招抚招抚,现在夷州水师驶向大海,我们想要将其歼灭谈何容易?” 王元上斜眸看一眼楚门风,“二哥,裴嘉木反叛之事咱谁也脱不了干系,就不要互相推卸责任,赶紧想法子怎么应对。” 周子学眼珠子一转,在王元上耳畔言语一番,王元上立即将小院的气机隔绝,轻声道:“众位兄弟,我想问一个问题,宗主还是咱大哥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是一个一直萦绕在众人心头的问题,却又是众人不敢触及的问题,偌大的天下,有几人能在宗主之位上屹立数百年? 难道琉球宗能逃脱天道法则的束缚? 大家皆认为在天道天下之内,琉球宗自然不可违逆天道法则,那为何数百年来,身居宗主之位的大哥仍旧在位,以此猜想,便是坐在宗主之位上的并非大哥,只是一个傀儡罢了。 至于谁谋划了这一切,众人都狐疑地看着对方,刘家奎率先开口,“反正肯定不是我老刘干的,我老刘大家还不懂吗,向来信奉及时行乐,那么多炉鼎等着我临幸,哪里有心思去玩弄这等权谋?” 楚门风笑道:“我也相信不是老五,他就是一个心直口快之人,做不来这么隐秘的勾当。” 楚门风静静看着王元上,王元上冷冷盯着楚门风,彼此互相疑心,楚门风打心眼里认为是王元上谋划了这一切,在兄弟们头上安了一个傀儡宗主,王元上则笃定是楚门风在背地里搞鬼,彼此怀疑,彼此猜忌,一时间气氛诡异。 周子学幽幽道:“四姐,你有些日子没见宗主了,他老人家身体可好?” 这一句话狠狠戳南雨筱的内心,原来当年萧然与南雨筱出双入对,就在众人皆以为他们会结为道侣之时,不曾想,落凤七贤一统夷州,萧然登上至尊宝座之后,反而与南雨筱疏远了。 一段情,无疾而终,此时,周子学却故意提及,究竟是何居心? 楚门风斥责道:“老七,你太过分了。” 周子学拢起袖子,陪着笑脸道:“二哥,我并无那个意思,话说咱们这数百年来与大哥见面次数屈指可数,每逢大事要商议,咱们也只能远远看一眼,回头等着大哥降下旨意,如果大哥早已不在了,那咱们岂不是被人愚弄了数百年?咱们七人本是结义兄弟姐妹,尤其四姐对大哥最是熟悉,只要四姐愿意,走近了些,不就能看清楚大哥究竟还是不是大哥?” 楚门风沉声道:“便是如此,你也不该如此说话。” 南雨筱紧紧抿着朱唇,楚门风的语气来看,想来也是默许了老七的做法。 萧然,一个南雨筱又爱又恨的名字,距上一次见他已经过去了整整一甲子,南雨筱以为听到他的名字自己心里再也不会泛起涟漪,可是,真的老七说出萧然名字之时,南雨筱又回忆起曾经的点点滴滴。 南雨筱拼命摇头道:“你们要做什么我不反对,但是,也别拉我下水。” 话音刚落,南雨筱一肚子气甩门而出。 楚门风喃喃道:“看来她的心里还有他。” 周子学笑嘻嘻道:“二哥,只有四姐彻底死心了你才有机会,再说了,若是大哥真的已经不在了,唯有二哥有能力和资历登上宗主之位,不说别人,老七我肯定鼎力支持。” 刘家奎亦附和道:“也算我老五一个,咱们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可不能便宜了别人。” 王元上微微颔首,冷静道:“二哥,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但是,若是旁人胆敢鸠占鹊巢,老三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他。当然,事了之后,二哥当宗主是实至名归,老三我决无异议。” 楚门风爽朗笑道:“既然众兄弟们抬爱,那明日咱们便一同去红河谷本宗,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见到大哥,当面看清宗主的真面目。” 南雨筱回首看一眼自己的院落,鼻子一酸,眼眶含泪。 一瞬间,南雨筱只觉得天大地大,却无处容身。这座自己一同打下的宗门,终究与自己十分疏离,或许只因自己是女儿身,在这个男人占据强势的江湖,自己始终是弱势的女子,并没有话语权。 或许,在楚门风、王元上、刘家奎和周子学心里,自己终究只是男人的附庸,在琉球宗的地位也只能靠依附男人才能拥有。 南雨筱抬头,便看见宁珂的房间还亮着灯,只是轻轻摇头。 往事随风,却总留痕。 徐天然出了宁珂房门,又在门口看见像只小野猫一样的小怜,不过,小怜似乎是察觉到了昨晚一夜,这小相公倒也没自己想的那么不堪,自始至终都没对姑娘动手动脚,难不成自己一直以来错怪他了? 转念一想,小怜又冷哼一声,徐天然只是微微点头,一溜烟走了。 小怜一进屋,就在姑娘身边细细察看,宁珂摇头道:“你找什么呢?” 小怜拍拍小荷才露尖尖角的胸脯,松了口气,“姑娘,真的太险了,还好那家伙没胆,不然把你身子要了,咱就亏大了。” 宁珂一个板栗下去,小怜疼得直捂脑袋,宁珂严厉道:“昨夜之事不得与任何人提起,知道吗?” 小怜低着脑袋,哦了一声。 阵云阁,天蒙蒙亮。 齐荣轩浑身布满鞭痕,虽说阁主终究饶了自己性命,但是,一顿责罚他定然是逃不掉的,不曾想,在阵云阁所有阵师面前,齐荣轩挨了一百鞭,却始终面带微笑,一声不吭,这一份坚毅倒是让阵云阁的所有学员流下泪来。 自由,在阵云阁彻底破灭。 坚毅,在阵云阁从不缺乏。 齐荣轩阵师之资再出彩,肉身仍旧是凡人,就在受罚之后,齐荣轩面对所有囚禁于此的学员们高高举起了拳头。 无奈,伤势太重,下一刻便昏厥过去。 这个手势成了阵云阁阵师们新的信仰。 就在齐荣轩倒地的那一刻,沈擎苍、卢希伦、蒋言和蒋理飞一般从人群之中冲出,将齐荣轩扶起,蒋言更是直接将齐荣轩背过学舍。 吴明哲站在原地,双手贴在裤腿旁,指甲深深嵌入血肉之中,他背叛了他们,再也没脸面与他们在一起了。 齐荣轩醒来之后,看见四人围在自己身边,独独没看见吴明哲,问道:“明哲呢?” 卢希伦不屑道:“那叛徒还有脸来。” 齐荣轩沉默良久,又问道:“阁主责罚了你们没有?” 四人皆是摇头,沈擎苍轻声说道:“这得多亏了蒋言,他在阁主面前不卑不亢,据理力争,为我们开脱,我们才得以逃脱鞭挞,不过,从今往后咱就不能住进天字号学舍了,我们一行四人都被贬至黄字号学舍。” 果不其然,齐荣轩举目四望,这狭窄潮湿的学舍比天字号学舍的茅厕还要粗陋不堪,但是,齐荣轩并未流露出半点失望神色。 齐荣轩无力道:“把明哲喊来。” 卢希伦一向嫉恶如仇,不解道:“为什么要叫他来,他现在可是阁主的心腹,天字号学舍的舍长,地位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他难道还能纡尊降贵来到咱们这寒酸的黄字号学舍。” 齐荣轩威望尚在,只是轻声道:“叫他来。” 蒋言看了眼蒋理,蒋理便去了。 就在一行人疑惑不解之时,吴明哲来了,站在门口的吴明哲满心愧疚,自觉无脸面对齐荣轩,只敢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卢希伦阴阳怪气道:“果然是天字号学舍的天之骄子,根本不屑进咱黄字号学舍。” 蒋言一听,微微皱眉,斥责道:“都是同窗,好好说话。” 齐荣轩招招手,吴明哲跨过门槛,走到齐荣轩狭窄的床前。 齐荣轩尚未开口,吴明哲便直接跪在齐荣轩床前,涕泪横流道:“轩哥,我对不起你,我当时害怕了,我该死。” 齐荣轩轻声道:“既往不咎,你也别放心上,自始至终你也没有害人之心,接下来我们还有一次机会,或许也是我们一生唯一的机会重获自由,你愿意帮我吗?” 吴明哲使劲点头,他再也不希望被抛弃了,如今他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才发现比起死亡,名誉的死亡更让自己害怕。 齐荣轩平静道:“现在你是唯一在天字号学舍之人,唯有你才能帮我,切记,悄悄告诉天字号学舍的所有兄弟姐妹,在关键时刻,要听我号令,想要重获自由便在此一举,虽死无悔。” 吴明哲拿起拳头狠狠砸自己的胸口,哽咽道:“虽死无悔。” 如今,齐荣轩一举一动皆在教习严密监视之中,齐荣轩不敢轻举妄动,抬头看着朝阳升起,望着远处飞鸟,踌躇满志。 高阳一回阵云阁便被关押起来,身在何处,齐荣轩不得而知,齐荣轩居高临下俯瞰鸡笼港,看着城内鸡飞狗跳,知道一袭青衫所说的那一日越来越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1 换了人了间(九) 楚门风回到阵云阁,便召见了夏郎中。 夏郎中突然获得楚门风的信赖,极力讨好他,楚门风意气风发道:“先生,明日我们便要前往红河谷本宗一探虚实,敢问先生,若是大哥已经不在,被人掉包了,我当如何自处?” 夏郎中抚须笑道:“若是如此,草民便恭贺主公,得以荣登宝座,执掌琉球宗,只是,到那时主公可要下定决心清除不安定因素。” “不安定因素?” “主公以为其他几位当家的可真会服你?” “今日他们都已表态愿意支持我登上宗主之位。” “主公,他们不过想把您推到风口浪尖,自己则静观其变,若是宗主已然不在了,那么他们便图谋将您从宗主之位拉下来,若宗主健在,则立即反水,到时候陷入不仁不义境地之人就是主公您。” 一席话让楚门风冷汗淋漓,焦急道:“是我大意了,请教先生我当如何为之?” 夏言沉声道:“主公,明日前往红河谷,不妨找个由头让王元上一行人先去,主公大可跟在众人身后,来个螳螂捕蝉,如何?” 楚门风摇摇头,“王元上也不是愚笨之人,怎会听我指挥?” “主公,我有一计,只要南当家点头即可。” 楚门风眼眸冒出亮光,激动道:“速速道来。” 夏言在楚门风耳畔轻声耳语。 楚门风抚掌大笑。 南雨筱一人独自返回红河谷,在那日宁珂抚琴的凉亭驻足停歇。 萧然,于南雨筱而言刻骨铭心的名字。 当初,南雨筱一颗心全交给了他,没想到在他登上宗主之位的那一刻,一切都已改变。 在整座宗门都以为自己是妥妥的宗主夫人之时,萧然疏远了自己,连原因也不曾告诉自己,一段情便这般不明不白终了。 三百年过去了,南雨筱也不再是当初那一个需要萧然呵护的柔弱女子,在这孤悬海外的夷州,飞升境女剑仙唯有自己一人。 可惜,南雨筱也知道自己的先天根骨,自己修行之路也走到了尽头。 毕竟,南雨筱已经在飞升初境停留了整整二百年了,虽说飞升中境的小瓶颈有所松动,但是,南雨筱深知,纵然自己过了这一道坎,却也难以继续前行。 不过,在这偌大的江湖,飞升境女子剑仙又有几人? 南雨筱对自己的修为很满足了,自己本非野心勃勃之人,奈何终生并无归宿,虽在琉球宗地位高崇,但是,由于曾经的一段情,注定了自己要孤单一辈子。 谁敢对宗主的女人见色起意? 纵然她只是宗主曾经的女人。 这些年,楚门风对南雨筱格外关照,南雨筱也知道楚门风的心思,但是南雨筱对楚门风并无男女之情,楚门风也不敢挑战大哥的权威,南雨筱彻彻底底成了被琉球宗豢养的一只金丝雀,困守在小小鸡笼港的小小霓裳楼。 忽然,一袭华贵儒衫出现在南雨筱身后。 南雨筱清冷道:“何事?” “向你要一个人。” “谁?” “宁珂。” “你要她何用?” “跟冯、赖二人做了个交易。” “不给。” “为何?” “她是我的人,不许这样被糟践了。” “宁珂终究只是一名青楼女子,更只是一名凡人而已。” “就是不给,你若想强行带走便取了我的性命再说。” “筱儿,你还在生气。” “你别叫我筱儿,我听着恶心。” “宁珂我也不带走,权且先做筹码,回头你肯或不肯都听你的。” 话音刚落,楚门风悄然离去。 微风吹乱了南雨筱的三千青丝,宛如南雨筱乱如麻的心境。 琉球宗立宗三百年,在山上宗门之中资历极浅,与那些动辄千年的宗门相比,宛如新生婴儿一般,从当初一无所有,到如今雄霸东海,南雨筱知道这一切有多么来之不易。 可就在当下,琉球宗内部的裂痕渐渐爆发,稍有不慎琉球宗就要惨遭覆灭之祸。 南雨筱想说些什么,可是,这一群男人也不会听。 忽然,一袭青影乍现,原来是徐天然瞥见了独自离去的南雨筱,在一旁观察良久,又听到了南雨筱和楚门风的对话,知道琉球宗即将面临巨变。 徐天然对南雨筱并不反感,或许,从初入江湖,徐天然就见过了太多女子的悲剧,愈是同情那些身世悲惨的女子。南雨筱看似在琉球宗高高在上,但是,她的苦楚却难以与他人言说。 徐天然此时出现,若是处理不当,就会引得大祸临头。 南雨筱看见一袭青衫的那一刻,内心十分诧异,转瞬,似乎一切都想通了,笑道:“你隐藏得很深。” 徐天然淡然道:“南当家,我有一事不明,为何方才你不愿将宁珂交给冯、赖二人?” “不过是和楚门风赌气罢了。” “不对。” 南雨筱美眸紧紧盯着一袭青衫,笑道:“怎么,在你眼里难不成我还是个有善心之人,而不是蛇蝎心肠的女子?” “方才你不愿将宁珂交出,谈不上良心未泯,不过同为女人,一时感同身受、心生恻隐,不知在下所言可有错?” “错与不错又有何用,你出现在此,便是取我性命来了,何必赘言?” “南当家,依你之见,琉球宗这些年所作所为如何?” “不同之人,处于不同位置,看法自然各不相同。譬如琉球宗的诸位当家的,自然觉得琉球宗万般皆好,自己随心所欲,无拘无束。于夷州百姓而言,自是苦不堪言,琉球宗行事风格狠辣,对琉球宗必是恨之入骨。” 徐天然双手抱拳,“恳请南当家助我一臂之力,为百姓换了人间。” 南雨筱斜眸看着一袭青衫,不禁莞尔道:“换了人间,有趣的说法,你一己之力又如何换了人间?” “从点滴做起,从目之所及做起,从夷州做起,直至一天,可以改换天地。” “徐公子好大的口气,曾经有一人在年轻时与你一样,可惜,终有一天,你修为越来越高了,你就会忘了来时的路。” “我自人间来,但问人间事。” “你究竟是谁?” “南当家无须知道我是谁,往后你自会知晓。” “你不杀我?” “若要杀你,何必此时冒险动手,在下唯有一事请教。” “但说无妨。” “萧然是个什么样的人?” 南雨筱眼眸低垂,目光渐渐黯淡,良久,南雨筱轻声道:“起初,他亦如你一般,想要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一些,只是,走着走着,便忘了自己的初心,成了那些曾经最讨厌的仙人,一心只惦记自己的境界,视人命为草芥。” “当下居于宗主之位之人可还是他?” “你最想问的便是这个?” “南当家圣明。” “上一次见他还是一甲子前了,我怎会知道?” “女人的直觉最不会骗人,我相信南当家肯定知道答案。” 南雨筱长长叹息一声,“不是他。” 这也是为何南雨筱会对琉球宗彻底死心的原因,事关自己荣辱,只要那一个人还在位置上,便无人敢对自己不敬,可是,这个谎言一旦戳破了,自己当如何自处? 面对楚门风的占有欲,自己如何能躲得过? 再说了,楚门风对于自己的感情是真的爱慕吗?或是,仅仅想要征服自己,克服内心对萧然的恐惧? 当年的萧然何等英雄气概,何等意气风发。 在南雨筱尚未结丹之时,萧然已是飞升境修士,而其余众兄弟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若非萧然愣是带着他们走上了争霸之路,以他们的才能,如何能有当今的地位。 徐天然内心有了答案,拱手道:“多谢。” 南当家挑起一双柳叶眉,笑如桃花,“你就不怕我骗你,难道你娘没有告诉你,越是漂亮的女子越会骗人吗?” 徐天然微微笑道:“我娘确实说过,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但是,南当家的显然是个实诚人。” 南雨筱一听,气急败坏道:“你这个无赖,给我站住。” 一袭青衫早已一溜烟没影了。 南雨筱径直追了过去。 天空两抹长虹,如流星落入霓裳楼中。 徐天然轻轻推开窗户,翻身回了屋子,不曾想看见千白直挺挺躺在地上,跟着徐天然而来的南雨筱见一袭青衫焦急的神情,愈发觉得这青衫小子和白衣小子的关系也太过暧昧了,倒像是断袖之癖,不然怎会出言贬低自己的容貌,仿佛对汐云和宁珂也没生出色心。 徐天然将千白抱到床上,温润的灵力流淌而出,千白脸上浮现一抹诡异的翠绿,南雨筱震惊道:“难道是中毒了?” 徐天然甚至来不及隔绝房屋气机,就催动灵力,想要将这股毒素逼出千白体外,不曾想,毒素极为诡谲,盘踞在千白五脏六腑之中来回游动,无论徐天然如何用尽,便是一丝一毫也不能排出体外。 徐徐察觉到灵力流动的异样,转瞬,便将霓裳楼主楼悄无声息笼罩起来。 徐徐身形一闪,回到房间,看见千白的神色,冷静道:“这不是毒,是妖气。” 徐天然震惊不已,人间并非毫无精怪鬼魅,但是,数量极少,而自己身边此时就带着一只妖族,便是龙族神将囚牛。 徐徐心领神会,便前去将囚牛喊来。 南雨筱从未见过一袭青衫动怒的模样,原先面对冯、赖二人的羞辱,他都云淡风轻,唯有南宫千白受到伤害,他才会陷入暴怒,而那双狭长的丹凤眸子露出凶光之时,南雨筱便会感觉到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仿佛在南雨筱眼前的一袭青衫不是人类,而是恶魔。 囚牛刚进屋,就看见了昏迷不醒的南宫千白,立即跪下,重重磕头,“主人,属下知错,请主人责罚。” 徐天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扇了囚牛一巴掌,囚牛壮硕的身躯重重砸在墙壁上,旋即,又再跪下。 兵车转瞬悬于囚牛眉心,囚牛眼眸清明,沉声道:“主人,我罪该万死,不该生出恻隐之心,原先念着同是妖族,希望她能在这一场劫难中苟活下去,不曾想她竟敢向南宫先生下手,我这就将她碎尸万段。” 徐天然一手抚囚牛头颅,一股漆黑杀意流淌而出,将囚牛整个人浸染其中,囚牛的识海被强行破开,徐天然粗暴地读取了囚牛的记忆,反手又是一巴掌,囚牛又一次重重砸在墙壁之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