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少爷是权臣》 正文 付宵 亘古常久远,佳人难再得。 “嗯,遥,轻一点。”她的指甲深陷在他白玉般的肌肤里,轻轻一划,便是道道血痕,如同上好的乳脂抹上一点胭脂,媚惑诱人。 “思凡,”他低呐她的名字,带着压抑的欲,忍不住更加深入。 夜已深,月无眠。 本应躺在佳人身侧的付遥却已穿戴整齐,静静的坐在床边,凝视睡梦中的她。 不知道他是在想就这么新婚夜抛弃她,让她被人嘲笑,还是在想继续待在她身边,慢慢折磨她? 可是他不敢再看见她。 “遥?”她突然惊醒,身边空荡荡的,泛着一丝凉意,慌忙坐起,目光直接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眸子,冰冷c怨恨c哀伤c纠结却没有欢喜c疼爱c怜惜c温柔。 “杜思凡,”他的声音沙哑而富有磁性,在寒冷的黑夜里只增添了寂寥,“知道为什么我选择今天娶你吗?” “对不起,我真的,付宵他,”她又怎么会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可是她不由得勾起一丝苦笑。 “闭嘴,你不配叫他的名字。” 付宵两个字轻易的击溃了他最后的纠结,将他彻底拖入地狱。面部的狰狞如美玉上的裂纹,一点点的龟裂,不复往日的温情。 “我要慢慢的毁了你在乎的一切,来祭奠我可怜的弟弟。” “你!”她不是不知道他靠近自己的原因,可是她没有想到他竟如此的疯狂;她可以容忍他的伤害,可是她不能接受他的过分。 她知道她对不起付遥,可是逝者已矣,她没有珍惜宵儿飞蛾扑火般的爱情,是她冷漠;她没有在意宵儿为此付出的代价,是她无情;她没有接宵儿最后一通电话,是她该死,她只能尽可能的弥补她曾经的错误,用一辈子偿还宵儿整整六年来无悔的呵护。 然而事到如今,杜思凡望着付遥满是恨意的脸,突然感到无力与寒冷。她倦了,她不由得嘲笑自己真的是个彻头彻尾自私冷酷的混蛋。 她已无心反抗他的报复:她唯一的家人欢喜的盼望着他能够将这个不愿结婚的老姑娘娶回家;她的庸俗的同事更是嫉妒她,乐于看她的笑话;她相伴六年的“恋人”一直想要她身败名裂,一无所有;她往昔的挚友早已断绝联系。 呵呵,她的感情世界真的如此苍白,什么都没有,就像漫漫沙漠,即便有过青翠的植物长出,也枯萎了。 于是,她像遇到付宵之前一样,对周围毫不在乎了,她想继续病态的潜心她的学术。 付遥静静的看着她面部的微妙变化,嘴角勾起残忍一笑:“你的藏书的确挺隐蔽的,你和你的学术一样一下地狱去吧!”你以为你现如今还可以像六年前那样,埋头于你凉薄的学术就算得到解脱了吗? 只言片语拼凑起来却顿时让杜思凡无力招架,她的藏书没了,研究没了一切实质形式的知识都没了! 她如窒息般望着他俊美的面容,难以想象他们相似的模样,千差万别的灵魂。 她缓缓的低下了头,只能一遍遍的说着“对不起”。 只是不知是对付遥,还是付宵。自然,付遥也不在乎这些,轻嗤一笑后转身离开。 他穿过姹紫嫣红的园子,不由得感慨,杜思凡虽是个负心人,但她在她的学术领域的确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获得了非同一般的荣誉,要不然怎么能凭一己之力在寸土寸金的繁华a城购买如此大的别墅,那怕是来充当她自己的坟墓。 他好久才走到“岳母大人”的独立小院,发现她正坐在合欢树下,对着空气喃喃道:“思凡和小付就要结婚了,小付对思凡可好了,十几年如一日的陪伴照顾。我们都可以放心了,就算是我走了,思凡会有人照顾的” 如果是别人,一定只是感动伉俪情深,感叹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但付遥知道的,这个杜思凡唯一的亲人在付宵离开后,受不住打击痴呆了。 深夜寒冷,小院中的人都一动不动,放不下自己的执念。 直到第二天清晨,白露滴在安详离去的老人脸上,阳光依旧柔媚灿烂,一如游泳池内,身穿血红嫁衣的人含笑离去。 大朵大朵的乌云如夏花般在空中繁茂盛开,大滴大滴的雨点如珠玉般从天空的裂缝里肆意迸落。 水波荡漾中,血色嫁衣像最好的染料一般晕开,绝美,极艳,那是泣血的曼珠沙华,招告亡魂迷途的路。 付宵,不要离开我,我冷。 奴是今世未了,来世再续的分界线 义熙八年春三月 淮左名都,雕梁画栋,三千宫灯尽燃,有人来回踱步,急待朱门开。 竹溪佳处,风帘翠幕,万片青叶飘落,有人穿梭无阻,喜迎故人归。 这一天,容国府有后,容国公人至中年终于等到了嫡长子,取名容修。 这一天,坞篁轩添新,竹真人已近古稀居然招收了皇太子,法号琞尘。 杜思凡醒来便发现自己成为了一个婴孩,只得叹一声“呜哇呜哇”。(又走一遭罢了) 而听到别人欣喜的说,“恭喜容国公容王妃,是个男孩”时,“哇”的一声哭凶了。 然后就听不到周围人的道贺声了,杜思凡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我是男的男的男的” 即便是躺在小摇篮里了,也感觉怪怪的。多了点什么,又少了点什么总归让她有些不适,几十年的感觉突然没了,又一瞬间添了的感觉令她很陌生! 她魔怔般喃喃道“为什么我”(变性了) 而这落在旁人耳中,不过是幼儿的咿咿呀呀。 现在一粉妆玉砌的小姑娘就这么小心翼翼的在门口看着他,慢慢的靠近,忍不住的想用手指戳一戳他粉嫩的脸颊。 奶娘忍不住打住她的魔爪,恭敬的道:“颜姐儿,小世子娇嫩,莫乱动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容颜 容颜本易逝,公子应垂怜。 容修刚出生,感觉各感观都处于混沌状态。 他看到了门口探头探脑的小姑娘,也透过小摇篮的缝隙模模糊糊的看到她羞涩的笑着,像她鬓角垂的银穗子一样明媚,又从她衣衫的繁饰看出她地位的不凡。 只见她走到奶娘旁边,被制止后,羞涩的搓搓爪子,开口询问母妃在哪,不过她说的不是京腔,却是江南女子特有的温软语调。 容修努力从奶娘怀里探出身子,想仔细瞧瞧她,一股奇异的香味突然冲入鼻中。 “阿嚏——”唔,小孩子的身体真脆弱。 容修内心吐槽时,就已落入另一个温暖怀抱,珠帘碰撞发出清脆急促的响声,应和着来人的厉斥“出去!” “是,母妃,”小姑娘立即吓得呆在那里,见母妃看也不看自己,欲言又止,也只得默默退下,想着又是一年,吴镇的养父母不知怎么样了。 再一阵帘动后,耳边只有母妃温和的安抚声,不过容修一点儿也没有听进去,反而对那个女孩念念不忘,她既然也是容王妃的孩子,为何被如此对待?自己这母妃重男轻女的思想也太严重了吧。 后来,容修听容颜自己说,虽然自己是嫡长女,但是母妃一点都不喜欢自己。 当年祖奶奶尚在,很盼望自己的长子长孙或者长子长孙女,不过容国公只娶了容王妃,整整七年后才有了自己。 她出生时,异香盈室,接生嬷嬷都惊呆了,不知是好是坏,但二姑母说自己是花妖,是死去的刘贵妃转世,盘在母妃胎中多年才如怀胎十月般现出原形,要祸国殃民。幸亏坞篁轩的竹老爷爷来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后来战火烧到京城,自己就和母妃等人迁到南方的吴镇,与此同时,二姑母被休弃,二叔也没有了以往的锐气。一年半悄然而逝,南方的人们不知北方的惨烈,母妃携一众仆从回原来的容国府,自己被留在吴镇,二叔搬到其他地方从此音讯全无,其他表哥们也因此不知去向。。。。。。 容修也不晓得那一次醉酒,容颜姐姐说了多少,只觉得看着她不再痛苦就已经很满足。 当年所谓的妖言怪语,不过是不想容国公膝下有女,怕容国公的地位得到再一次的巩固。而她容颜虽贵为容国府嫡长女,但从一出生就背负如此不该有的厌弃,那怕自己多么孝顺温和,都改变不了当事人身处危崖的恐惧。奶奶不疼,妈妈不爱,叔婶不喜,姐妹不睬。 当时唯一感到温暖的就是父王每年的打马而过,看自己攒了整年的真诚的笑以及十一岁那年父王欢喜的说“颜儿,回家!” 那一夜,容颜醉倒在案几上,灯火昏黄,想明白了一些事,也看淡了一些人,自此放下了一个曾经叫小禾的少年。 不过这些容颜不愿意告诉容修,所以半个字也没有说。 十二个月后,京城铺天盖地的红,这仗势便是长公主远嫁时也比不得。 容国公原本是想低调操办嫡长子的抓周,无奈陛下亲临,说是容国公为国操劳半生,如今喜得贵子,将来必是国之栋梁,朕怎能不看看小侄子。于是在皇上一声令下下,整个的京城富贵人家除了丞相都来参宴了。 容国公不得不把宴会改在城东的游园举行,权当举行一场春宴,也尽量减少小家伙的存在感,来陪衬皇帝。 正当世人议论容国府多么风光时,容修正无聊至极的翻看母妃给他的启蒙书籍。 而旁边的容王妃看这个开口早,识字快,聪明伶俐,稚嫩呆萌的儿子时,比看见容国公和他的兄弟们睡一张床上还激动。 三月的游园退却料峭的春寒,开始展现它独有的娇媚与温情。 抓周后,容修便被抱了下去。 随着容国公的一声“请”,皇帝上座,宴席正式开始。 清一色的鹅黄薄衫在错落的桌间穿梭翩迁,一盘盘精致的吃食盛上,同缀在桃花树上的粉白一样醉人。 觥筹交错间,陛下容光焕发,精神抖擞,举手投足间尽显帝王霸气,自然也很好的掩饰了白净面容上的病态。 诚如容国公所愿,皇帝是这场宴会的主角,皇帝坐在最高的位置,俯看百官朝贺,笑眯眯的欣赏歌舞,目光却一直离不开容国公。然而容国公根本看也不看皇帝,“专心致志”的尽地主之谊。 容修淡然的瞥过远处万众簇拥的陛下,然后低头把玩手中的玉佩。 刚才抓周时陛下看自己的眼神他难以忘记也难以释怀,旁人或许只认为陛下笑着,目光也是宠溺期待的,可容修知道那炯炯的目光温和下是深沉平静,深沉平静下是提防权衡。 这让他真实的看到了皇恩浩荡的假象,于是他选择了它——一块玉佩。 都说君子温润如玉,忠君爱国,匡扶社稷,同样也无权无势无害,他今后就要成为一块璞玉,不入仕途,不进官场,修撰典籍,乐得自在。 容修把玉佩对着太阳,眯着眼观察玉佩的纹路,这好玉可以找个能工巧匠切成一对,今后一半自己留着,一半送给心上人。 且说这边,颜儿姐见母妃不喜自己待在弟弟身边,又因为口音被京城的大户贵女们无形排挤,索性离她们远一点,出来散散步。她又打发走了侍女们,便自己寻一个偏僻地方,摸出来暗地里藏在袖子里的糕点,细细的咀嚼起来。 唔呼,心情难得这么舒畅释然。 容颜边嚼糯米糕点,边唔唔的哼唧闽南小调,自然注意不了身后细碎的脚步声,也顺理成章的被来人的重重一拍惊噎着了。 “咳咳咳,”不用猜,一定是翰温那个大坏蛋! 对方很“良心”的给她顺顺气。 容颜终于咽下糯米糕,一回头就看到翰温人畜无害的招牌笑容,那叫一个灿烂夺目,光芒万丈,一向好脾气的自己气得差点背过去。 翰温琉璃般璀璨的眼眸流转在容颜怒中带俏的面容上,终究是腆着脸叫了一声“小颜儿”,然后把怀中的糕点都拿了出来,也不敢看她,囫囵塞到容颜手里,有些羞涩道:“喏,这些都是你爱吃的。我猜你也不会和别人一起,就来找你了。” 容颜不见喜但也不再对翰温怒目相向,木讷的捻起一块糕点,有点呆萌的想,他的京调怎么学的这么快?明明和我一起来京城的,难道皇宫带刀侍卫的学习氛围更浓厚?呜呜呜,泪目,不高兴。 “小傻瓜,怎么跑那么偏僻,害得我好找!”翰温十几岁就被容国公安排在容颜身边保护她,即便进京后自己成为皇宫内侍,也改不了第一反应护着她的习惯。 这次宴席,他随皇帝出宫,一有机会就溜出来找她,哎,看来她又受人欺负了。 “里面太烦闷了。” 容颜和翰温有一搭没一搭的像往常一样聊着,他们都没有留意到不远处的阁楼上有人暗暗窥视。 “公子,该吃药了,外面风大,小心着凉。”小厮安元十几年如一日的给公子熬药送药,伺候公子起居。 “嗯”被换作公子的白衣男子轻声应着,声音温柔却又无比空灵,像远处高楼渺茫的歌声似的,随时飘散,再难找寻得到。 在安元退下时,他又一次听到杨柳春风送过来的银铃笑声,郁结的心思舒展,眉头却习惯性的蹙起:“外面何事这么喧嚣?” “公子莫在意,是容国府的小世子抓周,他容剒居然把宴席安排在我们庄园旁。以为自己多么厉害似的,要不是皇帝亲临,也不会那么热闹,不过就算这,咱大人想不去也不去,” 安元正要长篇大论的阐释一通,又被公子柔弱的声音打断,立马乖乖住嘴,默默退下,好吧,公子才貌双全,说什么都对。 他最后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她,目光回到美人笑卧花丛的画卷上。 尊父和容国公的较量,他一点都不在乎,他只在乎游园的那个姑娘会不会像画中人一样笑得那么开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小禾 又是一年春好处,花开时节动京城。 容修激动的看马车外春游的翩翩少年郎打马而过,毕竟对于一个现代人并且是狂热古代的现代人而言,那是只存在于书页上的肆意洒脱,如今,他(她)居然亲眼见到了! “吾儿,所去何处?”容国公宠溺的看着天资聪颖的幼子,明知道这个问题对于容修而言太简单不过了,但还是放不下考一考他的心思,这或许是天下父母都乐此不疲的事情。 “去吴镇,看望伯父母,阿姊在那里生活了十一年,一定想他们了。”容修放下帘子,向容颜要抱抱。 他不知道阿姊为什么会在吴镇呆十一年,不过他这几年能感受到,阿姊不受待见,母妃对她视而不见,除了父王c自己还有那个飞檐走壁的侍卫,没有人真正关心阿姊。 “哈哈,”容国公开怀的笑了起来,话题转到容颜身上,“颜姐儿,你可要下功夫了,我听刘老说,阿修背的书快撵上你了。” 容颜听了父亲这么说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把容修又抱紧了些,双手不安的搓着:“阿修能过目不忘,颜,颜儿自然高兴。” 是父亲您打趣侬的吧,教书先生刘老爷爷那么慈祥,怎么会这么说。 车厢里顿时传出容国公的大笑声,惊飞了不少乡村树林里安栖的鸟雀。 这一路上容国公静静的阅览一些公文,容修身体还小,常常打瞌睡,容颜的心思又飘忽到吴镇的一个小巷里,那里有一个叫小禾的孤高少年,她总是看到他的背影,就算是梦里也没有奢望到他的转身。 半个月后,车马抵达南部吴镇。 容修一扫马车上的睡意,一下车就央求着阿姊带他去吴镇转转,可见精力养得有多足。 容颜虽然有点疲倦,无奈容修太期待,最后只好跟着容修走街串巷,无语的看他这摸摸,那瞧瞧,激动的就像自己见到刘郎一样。 容修此刻满眼都是小心心,古迹,都是古迹啊!没想到我杜思凡能亲手摸得到这些古迹,哇呜,好激动,好开心,好幸福。 良久,已入忘我境界的容修终于发现阿姊没有跟上来,一回头,只见阿姊背对自己,背影落魄,失神的伫立在那里,与此同时,容修瞄到一个青色衣角飘然消失在巷陌。 “阿姊?” 容修跑上去牵容颜的手,一抬头,吃惊的看到不知何时泪流满面的阿姊。容修不由得蹙眉:记忆中阿姊受了多大委屈都不曾哭过啊,母妃的不喜,掌事嬷嬷的苛待,下人的背后嘲笑都没有让阿姊如此伤心过。 就在容修骇然时,容颜俯身温柔的摸摸容修的头,咧嘴一笑,却比哭还难看,连泪水都看不下去了,更加汹涌的流下。 容修听到阿姊哽咽的说:“阿修不要告诉父亲阿姊哭过好不好?” “好,”听到容修的“好”字后,容颜擦擦眼泪便转身离开了,小禾,你告诉我说“纵使相逢应不识”,是在怪我没回来看吗?可是,小禾,颜儿过几年就要及笄了,我怕今后再也不能回来了 “阿姊,可是遇到了什么认识的人。”容修赶紧追上疾走的容颜,小心的试探。 容颜突然停了下来,一阵沉默后,淡淡的说:“没有,不认识。”然后她牵起容修的小手,慢慢走回养父母家。 阿姊骗人! 容修不由得蹙眉,回望那个巷口,突然一句诗映入脑海“陌上美人在,应缓缓归矣。”不过那美人是谁?况且,就算是缓缓归矣,此情此景也是别离。 这几天容修总是从早上跑到黄昏,午饭都是在伯父母家匆匆吃的。唔,还真有点累了,这小身板怎么这么不经折腾!容修现在特别累,也没有心思多想今天阿姊的事,只是把它埋在心里。 他望了一眼袅袅而上的炊烟,和着若有若无的木柴噼啪声在庭院的藤条长椅上睡着了。 不久,伯母在屋内喊道:“阿修,吃饭了,颜姐儿这几天可被你个小家伙累坏了。大将军没回来,晚上还得不在家吃。” 很显然,养父母都没有发现容颜的异样,只当是累的。 “昂!”容修迷迷糊糊的应道,然后和伯父母一起吃晚饭。 容修不由得思及自己前世,父亲早逝,母亲外出奔波维持生计,怎么会有这么一顿温馨的团圆饭? 同样,伯父母看容修也特别和善。 听父王说,伯父翰炯本是父亲手下一名意气风发的悍将,也曾威震雍州十三郡,南方蛮人不敢轻易举兵入侵,人称“踞雍狼”。可惜一次硬仗中失了双腿,后来和伯母一起隐退在祥和宁静的吴镇。还听说,他们有一个儿子,如今在皇宫当侍卫。 又过了几天,容修总算把吴镇跑了个遍。而街坊邻里都知道,翰老三家来了个好满大街乱窜的小侄子,不过三四岁点,可机灵着呢! 这一天风和日丽,容修一如既往的进行旁人眼中的闲逛,突然看到一抹熟悉的青色转入一条小巷。 是他! 容修立马追了上去,但是弯拐了七八个,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就在容修打算回去时,他突然发现自己被几个陌生人盯上了,不过他们还没有打算动手。 容修尖锐的吹了一声口哨,然后哼着小曲,故作镇静的抄着手,实则摸住袖里箭的开关,脚下自然也不闲着,向着一条没人的巷道飞奔而去。这吴镇治安那么好,怎么会有人青天白日滋事!容修也后悔自己今天跑了这么偏。 那几人原本想,一个小兔崽子就算是容国公家的还不好逮?不过看到他一溜烟快没影了,顿时有点方了,急忙撵上去,自然也没有留意从树上闪去的小小黑影。 约莫追了一炷香时间,容修的步伐已经非常凌乱,但是即便是撒丫子狂奔一回头也是看到他们越来越近。容修急急的拐进一个巷子里,却惊悚的发现没路了,而那几人已经追上来了,一个比一个肌肉发达,像极了书上的南蛮子肖像,或许说他们就是南蛮,不过这里怎么会有南蛮子? “呵,小兔崽子,一路让我们好追!等把你抓住,兄弟们立了功,有你好看!”他们已经沉浸在未来的幻想里,丝毫没有意识到周围情形的变化。 真的是南蛮人! 容修背抵青砖,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们逼近,来一点,再来一点,好,就】是现在! 袖箭,发动! 容修死死的盯着他们,听到了肉体撞地的声音和喷水声c金属碰撞声!最后是箭没入旁边青砖的声音! 容修怔怔的看着来人迅疾的砍杀了个壮汉,不仅如此,他还轻松的弹回了自己失手射向他的袖箭而且还没有伤到自己。 容修定睛一看,来人一袭青衣,虽洗的开始泛白,但裹挟在峻峭的瘦骨上平添一股孤傲劲道,亡命人殷红的血珠沿着剑身滴下,与他的脉脉深眸诡异辉映,尽显妖冶之美,又如清风拂过,不强劲却让人不寒而栗。 是他,阿姊遇到的他出现了! 他不是第一眼就让人惊艳的男子,但足够令人难以忘却,神秘c孤高c淡漠。这是这个十几岁少年留给容修的第一印象。 “你是,小禾?”第一次见到这么血腥的场面,容修的声音有些颤抖和低沉。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容国府的小子,转身离开,才三四岁吗? “喂,别走,告诉我,你是小禾吗?!” 他突然停了下来。 容修心里猛然一激灵,他要是问我为什么知道,我难道要告诉他,我偷偷潜到阿姊的闺房看到满地的纸张上只有这两个字吗? 不过他只吐出两个字,就走了。嗓音如风过翠竹般清越却又寒冷得如塞北的雪。 容修见他无情的走了,终于放下全身戒备,脱力的瘫软在地上,无奈的笑笑,你说不是就不是?你也以为阿修好骗吗? 不久,一只黑色的蜂鸟飞到容修面前,然后一大波人马寻到这个巷子,容修抬手挥过为首人的请罪,无力的用手指点一点蜂鸟小巧的头。 “玄羽,谢谢你呢。” 还有你,小禾,袖箭虽然锋利无比,但还是有漏网之鱼,要不是你赶到,那些没有被袖箭射杀的南蛮人就会对我不利。 “玄羽,还要再辛苦你一次哦。” 我不知道是谁布了这么一场局,但我清楚,如果我被抓住,会有意想不到的后果。那个人敢在这里如此轻率的派人抓自己,不是妄自尊大就是无比自信,而父王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了。 容修仰望青天,看着玄羽消失的方向,无奈叹息,即便帝都再怎么繁华,没了强将劲弩,能善终吗?自己来的终究不是太平盛世吧,我好像不能成为一个局外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司马隽 你方唱罢我登场,反忘故人在旧乡 陋室内,刘稷业轻柔的擦拭剑上的鲜血。 “小禾,不要操之过急。”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暗处传来,喑哑c淳厚而又饱经沧桑。 “师傅,徒儿有分寸。”他知道这样会暴露自己,但相比于被那个人盯上,这是自己唯一回京城的机会——接近容国公。 他不想再在这里待上又是十几年!他暗中关注了容修好多天,终于有此机会接近容国公,于是他将容修引到偏处,想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不过没想到他如此镇静,而且筹谋反手,支走的信鸟,隐藏的袖剑,诡异的逃跑路线,这些怎么会是年仅两三岁的孩童所为! 他那眼底的畏惧与骇然的确是第一次见如此血腥场面,容国公的小世子么?呵呵,容国公,你欠我的,还不了,就让你儿子偿还! 刘老看他眼中难掩的恨意,脑海中又闪现十一年前的那一幕,漫天的大火,燃烧的华殿,奔逃的宫侍,慌乱中只有那个小小的他孤零零的躺在摇篮里,不知死亡的可怕,天真的吃着手,呀呀咕噜。他那时还是个不满周岁的孩子,就要面对残酷的战争,更何况 他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个身披黄袍的男人冷酷无情的命令,废黜国丈,贬为庶人,六皇子没有诏令不许进京。 刘老的目光垂在残废的双腿上,小禾,你是天之骄子,失去的终究会再回来的。 郊外的土路在黄昏的阳光铺撒下闪着金色的光。两个异族装束的青年共乘一匹马,略显孤寡的立在路中间。 “啊咧,看来他们失败嘞。福,我们见不到那个小家伙了。”阿骨打禄摆出失望的表情,目光幽然的锁在路的尽头。 “禄,能成功才有鬼了好吧,就这么莽撞的派几个勇士掳人,容国公又不是吃素的!”阿骨打福抖一抖肩膀,哥,你的下巴咯到我了! “还有,好歹我也是部落首领,就这么不带任何人马的出现在领地边界,万一有人偷袭怎么办!” 阿骨打禄不理会炸毛的弟弟,翻身下马又轻柔的抱他下来:“你该多外出走走,我从蒙古找来的医师说你近日腿脚恢复的不错,会好起来的。” 这本是个好消息,但是阿骨打福的脸刷一下子全黑了,自己这腿就是因为一个变态的蒙古人才差点残废的。 阿骨打禄见此十分无奈,可是他怎样才能让弟弟知道不是所有的蒙古人都像耶律楚齐一样?! 那一夜,当他赶到耶律楚齐的地盘上救下弟弟时,弟弟下半身鲜血淋漓,自己当时就没忍住揍瞎了他的一只眼,要不是大可汗出面调解,那小子态度良好,还有弟弟的求情,他就算知道自己当时在蒙古根基不稳,也一定会宰了耶律楚齐。而事后他几次询问事情的起因,福却总是避而不谈,只说要回勿吉族,他也再没有机会询问,一直尽心尽力的在大可汗手下做事,帮助他拓宽疆域,成长为蒙古第一勇士。 阿骨打禄轻柔的把纤弱的弟弟抱上马:“好好好,我们这就回去,这就回去。” 阿骨打禄将弟弟搂在怀里,叹气道:“福,你哥哥我如今可是干翻了蒙古所有勇士被大可汗认为义子的男人,从今往后,谁敢动你!至于那几个人,勇士?他们连我手下猎物都看不好的人也配称之为勇士?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俘虏了容剒那个老家伙。福,你既然不想杀他们,那就让他们将功赎罪好了。如果他们掳回来容老贼的独苗,我就饶恕他们。” 马悠闲的往回走,阿骨打福安心的贴着阿骨打禄,无奈道:“你这是让他们送死啊,近年来族人越来越少,几乎被汉人屠尽了。更何况就算真的杀了他们,容国公还能再虏回来吗?” “哼!”阿骨打禄搂紧弟弟纵马飞奔,让弟弟的惊呼飘散在疾风里,近几年汉人一点一点的蚕食少数民族的,安抚强大的,吞并弱小的,他们这是想再被蒙古铁骑再打出京城吗?! 不过,虽然说欺负欺负汉人他很乐意,那群女人一样的汉族男子他实在看不下去,他现在还不敢动容剒,所以说,那些派去的人他就别想活着回来。现在各方局势不稳,容国公还不能死,放走他是一定的,不过总要有人背这个黑锅,然后派去北方搅局的人自然也是这些可怜鬼了。 这些自然不能对福讲,他不想破坏福眼中的好哥哥形象,也不想让福沾染一切黑暗的东西,一切责任他都想独自承担。 坞篁轩外,竹叶莎莎,鸟鸣啾啾。 寂静的竹屋内,一白衣男子披发解带跪坐在“無為”的字幅前。 “容国公被俘?”裘一北捻起被白衣男子放下的小纸条,随意的撩起灰色的下摆在榻上盘腿而坐,“谁这么厉害?嗯?一个南方的小部落?有意思。哦?那些南蛮子还想大白天掳走小世子?被一名青衣男子救下了,真当我们晋国好欺负不成。” “哎,隽儿,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司马隽挑了一下眉,还是不能习惯小皇叔把“隽儿”硬生生念出“娟儿”意味的感觉。 裘一北继续看小纸条:“唔,吴镇,那个臭女人存在的地方。” 司马隽忍不住又挑了一下秀眉,呵,不知道那段过往的人还真的会信了他语气里的云淡风轻。 小皇叔,你当年可是为了那个叫刘苗苗的女子差点挥兵造反呐,和父皇抢女人,小皇叔威武哎。 吴镇,吴镇,他好像记得有个皇弟未满周岁被父皇贬斥到那个地方了,同时被贬的还有当年权倾朝野的国丈。 那自己是不是要派人打听一下近几年的吴镇呢?感觉那个青衣男子会是皇弟,那个叫刘苗苗女人的独子呢。 帘幕被轻轻挑起,竹老真人无语的看着窗边的信鸽和自己的两个徒弟。 哎,苻小子,你再怎么打压你儿子,可皇太子终究是皇太子。如今天下异动,你莫要再生变故让老头子操心呐。 “师傅” “老爷子” 竹真人进屋后拂尘一挥,毫不留情的扫向裘一北:“混小子,还不快去做饭!老头子饿了!” 不过拂尘还没有扫到,裘一北就从窗口跳出,一溜烟跑了。 竹真人见麻烦徒弟走了一个后,无奈的看向司马隽,“哎,隽小子,”都五年了,还不死心吗? 司马隽无所谓的耸耸肩,“父皇不要我了,可是他没说要谁啊,万一这只是考验我呢?师傅你也知道,老二有勇无谋,老三心胸狭隘,老四醉心史籍,老五沉溺男色,只剩下了老六老六,” 司马隽猛地惊醒,父皇总共十八个子女,可偏偏正直壮年的父皇在老六之后再无子嗣,如此看来不是不能有,而是不想有吧,怕再有皇子争夺某人的皇位吗? “是,那个救了小世子的青衣男子。”竹真人无聊的数拂尘的毛数,皇帝将一时风头无二的你封在坞篁轩五年,也将曾经无比宠爱的六皇子贬到小小的吴镇十几年,谁知道是为了考验谁,又打压谁呢。 “隽儿谢师傅提点。”原来自己还有这么一个隐藏的对手,呵呵,父皇,隽儿是不是又通过一次考验了呢。 司马隽恭恭敬敬的向师傅作了一辑,然后毫不顾及的在师傅面前将刚写好的信塞到鸽子腋下暗筒里。 竹真人也不在乎他写了啥,拂尘数了十几根就不想再数了,百无聊赖的坐着,静静的等徒儿做好饭,唔,在塞北的这些年,混小子的厨艺大增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容小世子 我心向山川,乱世难偏安 夜晚,万籁俱寂,灯火阑珊。 容国公被秘密转移到韩氏夫妇家中,由于左肩被砍刀深深划下,不得不卧床静养,而容国公被俘这件事除了会知道的人,不该知道的人都被除掉。 容修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心烦意乱的默默看着窗外低垂的月亮,内心纠结是去找父王还是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虽然父王回来时与往常无异,看不出半点异样,但是他能从出入父王卧室的将士的面色上感觉到形势的严峻,一种相似于自己今天下午遭受截掳的感觉。 容修一直想着自己这重生之后,自己可以凭仗容国府的地位c前世的才学,坐吃山空,再做些无用的学问,就这样得过且过但舒坦的过一辈子。 人生不过一百年,活就要活的有滋有味,可是自己偏偏赶上了乱世的前夕,尚处于可以挽回的境地。 要继续混吃等死,然后乱世偏安?这是个不错的选择,自己只需要卷走一些容国府的钱财然后归隐一片净土,就可以做自己的活神仙。可是内心“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使命感作祟,迫使自己拒绝安逸,拒绝袖手旁观。 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 容修起身,任由清冷的月色披撒在自己瘦小的身躯上,无奈一笑,自己不得不间焉了,不是因为肉食者鄙,而是因为自己将来会成为一个肉食者,又不想被人说成“未能远谋”。 容国公卧室外—— “小世子?”屋外的守卫恭敬的行礼,同时诧异于他这么还没睡,又为什么来这儿,“小世子,国公有令,任何人不许入内。” 容修静静地看着屋门:“是父王让我来的。”里面有人小声争执。 “额,”守卫对望了一眼,犹豫的放行了。 “阿修?你是怎么进来的?”容国公正在跟手下商量对策,突然就看见容修进来了,他不说任何人都不许入内的吗? “父皇,孩儿有事商量。” 容修目光锁在半卧着的父王身上,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他包扎好的绷带上被渗出的伤口染上的殷红。 果然。 “关于南蛮。” 容修吐出的这四个字让容国公不由得皱了眉头。 手下们彼此相互对望一眼,然后在容国公的示意下知趣的下去了。 “你可以说了,额,不对,先告诉父王你是怎么进来的。” 容国公从来不怀疑自己的人会违抗自己的命令。 “父王不怀疑自己的手下。是我骗他们说,是您让我来的。他们信了而已。” 容修走到容国公床边,端详他的伤口。 容国公无奈的摸了摸容修的头:“阿修,小孩子不应该撒谎。”他怎么能相信自己的儿子才两岁呢。 “不,父王,阿修一年前也撒了一个谎,就在抓周那天。”容修爬上容国公的床,脸贴在他没有受伤的地方,“父王是知道的。” “是,”容国公无力的承认,抓周时,容修有几次很认真的看着皇帝,他一直以为那只是容修好奇生人,而现在看来只是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容修,他的儿子,不仅仅过目不忘天资聪颖,还很了解“人”这个字,可是他不想他年纪轻轻就负担这么多。 “父王知道,今天孩儿遇到南蛮人了。” 容修在等,等容国公告诉自己这是个什么样的时代,更确切的说是印证自己的预判。他不信福官说的屁话,他想知道这个时代繁华下的真正面纱。 容国公又把容修搂的紧了些,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道:“十三年前,胡人入侵,攻陷了京都,烧杀掳掠一番后,又回了塞北以北的故地。急急逃到南方的王公大臣见局势稳定后重建了宫殿园林。然后形成了如今的局面。” 许多王公贵族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愈发的纵情于声色犬马之中而与此同时,各方势力虎视眈眈,如若再不振兴,必会被分而食之。 容修不语,他的预想是正确的。五胡乱华时,汉为双脚羊。那是中国历史上最黑暗的一个时代,杀戮,对汉人无止境的杀戮与戕害,难以用文字描述的血腥。 “前几日,南蛮勿吉族袭击雍州边城,由于离吴镇比较近,父王那几日就一直在雍州,担心他们会随时起兵。”刚才手下将士大部分主战,而自己坚决表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容国公不怕一个小小的勿吉族,但是怕有一个部族揭竿而起,其他势力云集响应,如今朝廷安抚大部族,暗地里吞并小部族,不能因为此次事件触碰他们的敏感神经,造成天下混战的局面,所以说,这个事件应该压下,那个武功高强的领头人留不得。 “孩儿觉得勿吉人想搅乱中原,趁机聚集其他力量。我们应该按兵不动,只需要压下起事人就好,不应该如他们所愿。” “你说的父王赞同,不过你还小,还不应该参与其中。”哎,自己那么多手下还不如一个小孩子有见识,卫彦,你要是在多好。 “父王,孩儿想挽大厦于将倾。” 容国公诧异于容修眼中的坚定,他是军人,知道身为败将俘虏的屈辱,而容修的模样,更是不愿作亡国奴的挣扎。 可是 “你还小,还有父辈们替你们承担这些责任。” “那父王知道小禾吗?今天下午是他救了我。” 刚问完,容修便不得不承认这不是一个好的转移话题,父王要是认真起来,刨根问底到最后阿姊会不会难堪?父王好像不知道阿姊的心事,额,捅娄子的感觉。 不过当他对上父王幽幽的眼眸时,他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那个青衣男子绝对不单是阿姊在吴镇的心头好。 “知道,小禾,刘稷业,原名司马烨,当今六皇子。” “哎?”容修傻眼了,他姐姐的暗恋(划掉,明恋)对象背景那么复杂,内容那么偏大吗? “嗯,是父王当年启奏陛下将六皇子贬到出京城的。父王就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天色不早了,回去睡觉吧。” “哦,父王不要忘了给阿修找更好的教书先生哎!” 容国公无奈扶额,“刘老就已经是最好的了,今后你问他什么他都会回答你的。”这小子是嫌弃自己给他找到师傅教不了他啊! “还有武功!”容修回眸,自以为单纯善良的冲自己帅气的爹爹笑了笑。 容国公却感觉小家伙有点腹黑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刘稷业 小小吴镇隐居人,浪荡陋室十年心 新的一天如期而至。 “啊——”容修伸了伸懒腰,起床! 唔,自己好像梦到了前世,梦到自己和付宵缠绵的那一夜还有自己和付遥新婚的那一夜,额,春天了,有春梦很正常,很正常。不过自己才三四岁,不应该有萌动吧。 他们在梦中说他们要来陪自己,额,虽然说自己很想他们,就算是付遥他也一点也不恨,但是自己还是真不希望他们来这里,这是一个注定枭雄称霸,注定乱世出英雄的时代,他怕他们俩像前世那样颠沛流离,而这一世,他不可能再像前世那样给他们安定富足的生活。。。。。。 容修自己穿戴整齐又吃完饭后便去“骚扰”自己的“姐夫”了。 在容修看来,阿姊既温柔贤惠大方得体,又饱读诗书美貌动人,怎么会有男生拒绝呢。 而后来容修一生追悔莫及,他不该撮合阿姊和司马烨,给阿姊带来困惑,更确切的说,他宁愿不要遇到那个救他一命青衣男子。当然,这是后话。 容修让玄羽小蜂鸟引路,他在玄羽引来救兵后又命令它追踪那个青衣男子。虽然说他一问父王或者伯父母就知道那人住在哪,但是他不喜欢这种一切行动都被他人知道的感觉,更讨厌被问这问那,最讨厌被怼“你还小”。 容修一路哼着歌轻快的小跑,几个拐弯后,他就来到了刘稷业居住的地方。 这里好偏僻,而且房屋古朴陈旧,白墙青瓦,外表与其他房屋相像,可以说毫不起眼,谁能想到这里住在当今六皇子和曾经权倾朝野的国丈呢? 容修敲了敲门,应声的是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呀?” “老爷爷您好,我想找小禾。”这个老爷爷应该是被贬黜的国丈刘佐。 “哦,你是韩老三家的小侄子吧。老爷子腿脚不好,不能动弹,你自己推开门进来吧。” “是小儿,爷爷,如果小禾不在,小儿就不进去了。”容修在门外恭敬道,他在吴镇的身份的确是伯伯家的远房亲戚,他刚来没几天街坊邻里就都知道了。 “嗯,小禾下地了,还没回来。” “那打扰了,老爷爷,小儿告退。” “好。” 屋内恢复沉寂,容修转身离开。 如今是农忙时节,老百姓们都在田里忙活,他想着好歹人家小禾是当今六皇子,不应该也下地干活,谁知道人家这么知人间疾苦? 容修边离开边想,他这是要当贤君的节奏啊! 容修跑到田地里,向一个干活的老伯问了问路,不久就在一众披蓑戴笠的人中找到那个熟悉的俊拔身影。 “小禾哥哥”容修站在田垄边露出人畜无害的招牌微笑。 “嗯?” 刘稷业听到有小孩子叫他小名,疑惑的回头,他记得他的小名只有爷爷还有容颜知道,怎么回事?容颜又告诉了别人吗?不是说让她保密的吗? 容修不知道刘稷业一晃眼脑海中闪过了多少思绪,只知道这一回头成功的惊艳了自己,两岁身躯里的“苍老”灵魂熊熊燃烧。 好美!那勾魂的黛眉,那玻璃珠般的明眸,那秀挺的鼻梁,那嫣红的薄唇,那微红的白净面容和那被汗水浸湿的几缕青丝。 刘稷业忍不住挑眉,剔着眸子望着他,这和他姐姐一样的花痴表情是什么鬼! “嘻嘻,小禾哥哥,如果可以进京,你要跟我们一起回去么?”容修人畜无害的笑着。 昨天他回顾了整个事件,刚开始自己看见了小禾,有可能是他引诱自己走到偏僻的地方,也有可能是他发现了什么想带自己离开。不过既然小禾能及时出现,那么他一定一直都跟着自己。而他在最后关头才救下自己,要不是生性清冷,要不是想玩“英雄救美”的戏码另有所求。结合小禾对阿姊的态度,很可能是第一种情况。然而昨晚父王说他是滞留在小小吴镇的六皇子,也有可能是借机让父王欠他人情,好带他回京,恢复皇子身份。 嗯,如果是第二种,他倒是很想成为六皇子的入幕之宾。 “你父亲让你来的?”刘稷业按捺住内心的狂喜,面上波澜不惊,冷声询问。 “不是”这就相当于坦白自己是第二种人了。 果然,刘稷业闻言更加漠然。 容修笑的更欢了,开始打趣道:“还有小禾哥哥要不要娶阿修阿姊呢?” “你姐姐让你来的?”刘稷业微皱眉头,语气却未变。 容修还是从他的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只好再次坦白:“不是。” “那你又做不了主。”刘稷业瞟了他一眼继续干活。 “哎,小禾哥哥,父亲那边能搞定,至于阿姊,” “她不是真的喜欢我,”刘稷业淡淡的打断他,并没有因为容颜如此出格的举动而生气甚至鄙夷。 “啊?”你又骗我? “她亲近我只不过是因为同病相怜罢了。”刘稷业一边插秧,一边说。 容修平躺在田垄上,原来如此啊,自幼被“遗弃”在吴镇的阿姊和同样被“抛弃”的小禾哥哥,的确同是天涯沦落人,彼此珍惜彼此,甚至可以说是抱团取暖。 “可是”怕就怕阿姊不能像你一样的看清事实呀。 刘稷业内心无比诧异于容修远超同龄人的成熟,脸上却一点也不显:“她会明白的。” 容修不答话,翻了个身睡着了,半夜不睡觉,小孩子的身体还是熬不住,缺困呐。 时光一点一点溜走,容修沉浸在一个梦里。 他梦到了冲天大火在梦境中肆无忌惮的燃烧,吞噬星空,一个婴儿躺在摇篮里,懵懂的看着四处逃窜的男人女人,突然一个四五十岁的大人发疯似的闯入容修的视线。他看到那个人匆忙的抱起婴儿,随其他人一起逃离火海,然后眼前只有无尽的大火熊熊燃烧。 容修翻了个身,不想再听到百姓绝望的哀嚎,梦境突转,一眨眼,三月柳絮纷飞,一辆辆豪华的马车如流水般驶过,一个粉妆玉砌的小娃娃蹒跚着要去追上某辆离开的车马,但是被一对夫妇抱起,小女娃不明所以,片刻后,像是意识到什么,嚎啕大哭。 奇怪的是,容修还听到了一个小男孩的低声啜泣,以及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今往后,你只是刘稷业,刘是闽南刘氏的刘,稷是江山社稷的稷,业是千秋霸业的业。你还有个弟弟,走散了,虽然双胞胎不详,但是你母亲认他,并起名为稷禾,你就不能忘记你弟弟,你小名就是小禾。。。。。。” 良久,刘稷业忙完,取下斗笠,无语的看着熟睡的容修。 “好吧,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 刘稷业脱下蓑衣,把蓑笠都细致的打好捆背在身后,温柔的抱起容修回家。 正午的阳光打在他们身上,照出耀眼的光,就像容修很多年后想的那样,唯愿一切安好,此刻永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司马烨 君御帝王术,卿为权谋臣 回去时,容修和刘稷业共乘一辆马车。 看着车外的繁华景象,满载而归的容修不由得感慨一句,终于回来了。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吴镇停滞五个多月,一方面父王养伤,另一方面雍州重新部署兵力。 “放下吧,外面风大。”对面传来刘稷业略显压抑的声音,他虽然表面没有表现什么,但内心汹涌澎湃,这是属于自己的地方,虽然只存在于爷爷的描述中,从今往后就会打上司马烨的烙印,这是当今六皇子的名讳。 “嘻嘻,好的,小禾哥哥。”容修把司马烨眼底的野心笑着记下,闻言听话的放下了帘子。 这五个多月最大的收获莫过于小禾这个伙伴了,虽然说他只是当自己一枚棋子,更准确的说是幕僚候选人,但是自己一直把他当作今后会侍奉的君主。 额,好吧,如果仅仅五个月就能让一个以帝王自居的人与自己倾心相交,不是自己太抬举自己了,就是自己看错人了_(:3」∠)_ 。 次日早朝,皇帝只字不提雍州边城遭南蛮勿吉族袭击的事件,而是宣召游学在外的六皇子回京入朝为官,封号阓稷王,并且赐府邸,赏“光风霁月”牌匾一个,珠宝无数。 容国府内,秋叶纷飞。 容修的宁静小院内,一人执笔从容,一人览卷凝神。 “看来父王连夜入宫不仅仅是为了军事,还有你啊。” 容修边写边打趣司马烨。 当然,容修知道,六皇子随行回京这件事就算瞒得再好,皇帝老儿也不会不知情。而父王之所以能够带司马烨回京,不过是皇帝的默许罢了。 不过看他司马烨这么伤阿姊的心,容修还是想调侃他,可怜的阿姊说了,今生今世只想嫁司马烨,要不然就算及笄了也不要找婆家,哎,阿姊这是要在小禾这棵树上吊死的节奏啊。 门当户对又如何?举案齐眉又如何?人这一生,从来没有缺了谁就活不了,果然还是 y一ung, siple 司马烨心如明镜更问心无愧,也不答话,认真的整理容修写的一页页纸张。 他如今算是真的见识到什么是过目不忘了,太震撼了,他有藏书上万卷,虽然在爷爷的指导下看完了,但远远做不到像容修一样。 他想全部带回京城,好随时翻看,不过这太显眼容易招引对手们的警惕与提防,而就在他犹豫带那些,带多少时,容修出现了。 那日黄昏后,他们静静的坐在月下。 容修突然问自己有没有藏书。他说他可以偷偷帮忙带几十卷,就隐藏在他在吴镇买的一些小玩意儿里,别人发现不了。 于是刘稷业就想,明天进入自家隐蔽的地窖里,能带几卷是几卷。 毕竟那些都是爷爷一生挚爱,自然珍贵异常,自己也舍不得,不过如果不能带走,就只好烧了,免得便宜外人。 然而,当司马烨无意间说出这个想法时,他见到了容修从未在他面前显露的一面——惋惜,黯淡,追思,甚至忿恨。 容修一脸愤懑甚至鄙夷的说:“行啊,刘稷业,如果我不说帮你,你是不是要全烧了?” 司马烨不明所以,但还是坦诚的回答“是”。 那些书籍就藏在自己平淡无奇的房屋地下,如果自己离开,就一定会尽数烧毁,甚至会将房屋夷为平地,以毁掉所有今后有可能出现纰漏的蛛丝马迹。 “好,今后我容修不把你当外人,你也别那么提防我。我容修也不怕招来杀身之祸,今夜,以皎皎明月立誓,我容修会左右容家,拼尽全力助你登基。” 司马烨顿时呆住了,目不转睛的盯着容修,这个年仅三四岁,却俨然大人模样的“孩子”。他俏红的稚嫩脸庞以及不相符的严肃神情都让司马烨移不开眼。 “你答不答应?算了,起来,走!先带我去看看那些书,再把他们烧了吧,我希望你能记住并且对“外人”保密,我,”容修还没有说完,就毫无征兆的被司马烨搂在怀里。 “我当然答应你。”司马烨抱着他回家。 容修突然感觉一丝不自在,莫名的脸红,声音也低了不少:“我,你,你记住,容修过目不忘。” “嗯,记住你容修了,我刘稷业知道了,今生今世都不会忘了。” “咦,还有,还有。。。。。。”容修两个短胳膊撑起自己上半身,与司马烨对视,双腿紧紧的环着司马烨的细腰,防止自己跌下。 司马烨稳稳的托住容修的身子,秀眉一挑:“还有什么?” 容修脸越来越红,半天没憋出来一个字,终究是伏在他肩膀上,环住他的脖子,闷声道:“没什么。” “月下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句诗如同魔咒一般在容修耳边反反复复的念叨,一遍又一遍的炙烤着容修的内心,直到抵达目的地才被书海冲刷下。 从那以后,容修没日没夜的窝在地窖里,一目十行却过目不忘,其中震撼除了亲临的刘稷业,旁人难以想象。 往昔所见历历在目,如今司马烨依然感慨万千。他轻轻挥干墨迹,哑然于纸张上一篇篇有印象的文章,像把玩珠玉一样,欣赏容修秀气的字迹。 回神后,司马烨不由得失笑:“你是早就盯上我的藏书了吧。那日算计我不过是想让我心甘情愿甚至万分愧疚的奉上这些藏书吧。” 被揭穿心思的容修则毫无愧疚可言:“嘻嘻,小禾哥哥,你知道的,没有天生的帝王,只有流传不朽的帝王之术。你若没有足够的知识储备,怎么会成为合格的帝王?我只是检验一下跟没跟对人罢了。” 帝王术是不会被编成一本书的,相反它隐藏在万千书籍里,而司马烨的藏书里有很多史书上不会记载的人和事以及皇家秘史的详备解注等,可以说,这就是术中术,帝王术中的精华。不过,让容修困惑的是这些书怎么运到吴镇的抑或者原本就在那里。如果是前者,可见如今小禾的隐藏实力有多大,当年刘佐的权势有多强;如果是后者,那就有趣了,当今陛下可不是昏庸之辈呀。 司马烨蹙着眉头看向他,他严重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才三四岁!亏自己那晚内心还莫名的悸动一把。 “嘻嘻,不过小禾哥哥,”容修写完某本书的最后一个字,嬉皮笑脸的对司马烨说:“我当时的愤怒不是装的。”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无论是她杜思凡还是他容修,都不能忍受任何人对典籍的亵渎,那怕那个人是自己无比愧疚的付遥,还是今生辅佐的司马烨,都绝对不可以,绝对! “我现在很好奇容国公平时是怎么教你的,怎么那么小的孩子就传授权谋之道”司马烨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如此深深的感受到挫败感,还是来自于一个小孩子! 容国公表示:这锅我不背。 果不其然,不远处的容国公深深的打个喷嚏,眉头皱起,心却暖暖的,想着,塞北的彦弟是不是又说自己坏话了? “嘻嘻,给,小禾哥哥,”容修把最后的文章递给司马烨,伸了个懒腰,无所谓的道:“父王没有教过我,你可以认为我天资聪颖,可是,其实我这一生只想安安静静的看看书,研究研究好文章,手痒了写写东西而已。谁让我偏偏生不逢时,身处乱世,又想着道济天下之溺呢?” “希望我不负你。”司马烨闷闷的走了。 “好的,六皇子,慢走不送。” 容修静静的看着窗外欲颓的夕日,无奈叹道,丝纶阁下文书静,钟鼓楼中刻漏长独坐黄昏谁是伴?紫薇花对紫微郎 “好诗好诗,阿修自己作的吗?” “哎,师傅?”容修惊诧于师傅刘辅老爷爷的出现,“师傅不会偷听小儿辈的人说话吧?” 刘老前辈闻言立即觉得老脸挂不住,“怎么会,为师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师傅刚才一心阅览徒儿的文稿,什么都听不到!” 容修此时此刻只想叹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自从他委婉的向父王表示要提升教学水平,师傅就三天两头来自己这“卖弄”自己渊博的学识,汗,他怎么知道这个上课摇头晃脑只教自己启蒙书籍的老头原是首屈一指的翰林大学士,天下文人尊崇的大儒,只因为与父王私交甚笃,才如此“屈才”,答应教自己这个小屁孩儿的_(:3」∠)_。 不过,这个老顽童模样和他胞弟刘佐,也就是小禾哥哥的师傅,一点都不像呐一_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韩温 月下柳低垂,心上意难平 金秋十月,丹桂飘香,十五岁的容颜如礼及笄。 一时间京城公子王孙争相求聘,但都被容王妃亲自推掉了。 次年八月,容国府嫡长女与丞相府嫡长子在玉蕖亭共处,谈笑风生。 听闻是才子佳人,天作之合,茶馆的说书先生更是将这编成了郎情妾意的风流韵事添油加醋。 于是,风和日丽的某天,与不值班的兄弟们一起爽快喝酒的某温,光天化日之下,把某倒霉的说书先生恶狠狠地揍了一顿,打完后,翩然而去。 皇宫近侍谁不知道看似温文尔雅,名字也特别儒雅的近侍长,实际上腹黑的一批,下手重得要死,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不能说他心里的小仙女容颜半个不好。 如今传出这么个风言风语,弟兄们平时见了他大气不敢喘一个,你老小子能耐了啊,大谈特谈容颜嫂子,活该你挨打! 所以有了如下对话: 兄弟一:老大这是吃醋了吧。 兄弟二:老大隔空吃什么飞醋,是生气了! 兄弟三:还不快追,老大说他付账的,我没带钱。 其他兄弟们:我们也是,没带。 兄弟四:怎么办? 兄弟二:还能怎么办?跑啊! 于是弟兄们冲回了皇宫。 反应过来的小二大喝一声,带领几个伙计演绎了一段经典你追我赶深情戏码。 事件又不知在谁的煽风点火下一传十十传百,所以容国府与丞相府的故事继续发酵。另一方面,这些传言也让意愿容颜嫁进皇室的后宫妃嫔们望而却步。 容国府内—— “翰温在府外徘徊一下午了,还不进来吗?”容修喃喃道。 容国府有武功高强的侍卫十二人,赐姓容,按排行,以数字为代号,如武功最高的为容一。而容国公身边五位,容王妃和容修身边分别有三位,最后一个是个沉默寡欲的姑娘,从容颜十三岁开始跟着容颜。 翰温过来没多久,外面隐处巡察的人就向容国公和容修报告了。容国公没什么反应,默许他的出现,容修则派容九注意翰温的举动,一旦翰温进了府去了阿姊那里就来汇报,要不然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回来。 容修想着他一定会再潜到阿姊的闺房,到时候自己可以做一个助攻,帮阿姊摆脱如今尴尬的境地,他看阿姊和翰温都如此痴情,就这么相互伤害实在有些无力。 然而,让容修没有想到的是在外面盯着的容九快一下午都没有回话了,不会吧,翰温你在纠结啥? 渐黄昏,清角吹寒。 容修蔫蔫的听司马烨要广纳贤士的意见,无力吐槽。 司马烨,你要纳就纳,找我干嘛,还要以容国府嫡长子的名义,且不说这会把容国府置于风口浪尖,在外人看来人家也才是八九岁的小孩纸啊,那些人要来京城带孩子吗?! “义渠庄园就选建在城南,那里散布着一些师傅的地契,我们再收购一些应该就可以安置招揽来的人了。” 司马烨忽略容修的不满也假装没听见他的插嘴,自顾自的“讨论”收纳贤士的住处。 “哎,小禾哥哥。”容修无奈的望着他,你天天往我这儿跑,就好像没人给你支招似的,刘佐老爷爷曾是国丈,你怎么不询问他? 而且,如今翰温就在外面,我阿姊有事,我阿姊还那么对你好,你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你的良心不会痛吗?果然自古帝王多薄情吗? 容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用和善的眼神抚慰司马烨,可对方还是一脸淡漠模样,甚至有些无辜。 “别这么看着孤,他们之间的事本不该牵连到孤。”司马烨心无旁骛的在城南地图上画了个圈,“嗯,就在这。接下来有劳阿修了。” “哎,慢着,”不是吧,办完事就走,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虽然说广纳贤士也可以在自己一直打造的“君子”形象范围内,但是哪个皇帝老儿放心撒手让臣子“结党营私”的?而且选贤举能不是应该六皇子您老人家亲力亲为才好树立形象的吗? “有问题?”已经走到门口的司马烨回头一挑眉。 “没”容修被这一霎那芳华惊得外焦里嫩,语气弱了不少,这就是美男计么,阔怕_(:3」∠)_。 半响容修才反应过来人家六皇子根本就不是没有幕僚可议论,只不过是通知自己,让自己接受并完成这个被指派的任务罢了。 阓稷王府内,一老人白发苍苍坐在这个世界本来没有的轮椅上,说着身为上位者应该说的话,只见他干枯的手扶住轮子,佝偻着身子,而声音一如既往的喑哑。 “他很乐意的照做了?” 司马烨恭敬地跪着他,低头答道:“是。” “小禾,他只不过是一枚有用的棋子罢了,想统筹全局的你不能袒护这棋局上的任何一个棋子。”刘佐布满皱纹的脸上堆积出厚厚的不悦。 刘佐知道容修的潜力无限,连自己现在坐着的被称作“轮椅”的东西,他才三四岁就能制造出来了。虽然当时自己斥为奇技赢巧,但是不得不深深佩服,真的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他更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既然他容修将来一定会被各方势力打压,不如再背上一个负担,帮孙子招募贤士,以容国府的实力,一定能撑到时机成熟,把天下贤士真正的收为己用的时候。所以,刘佐现如今怕就怕孙子妇人之仁,庇护容修,然后被敌人发现阓稷王府与容国府的往来。 司马烨依旧低着头,神色不明,声音依然清冷的答着“是”。 “你先下去吧。” 司马烨规矩退下,刘老的一声叹息被关在屋内,屋外人什么都没有听到。 夜色渐深,桂月皎洁。 “主人,韩公子已潜入府内。”侍卫容九来报。 “哇,终于进来了,九哥,走,我们去听墙角。”容修激动的跳到容九怀里。 容九:小世子,您让我盯了一下午就是为了这个恶趣味吗一_一|| “是”您是主子,您干什么都对。 不一会儿,容九就运轻功抱着容修来到了容颜的小院墙头。 “翰温怎么还不进去?”容修小声嘀咕,从自己的小院到阿姊这里有一段距离,翰温应该到了有一会儿了啊,而他背对着容修,仅仅是孤零零的站在柳树下一动不动的看着容颜被灯盏打在纸窗上的倩影。 又过了好久,就在骑在容九肩上的容修要犯困的时候,就在站在柳树下的翰温要扣窗的时候,一道无奈的声音率先响起:“你又来了。”,然后窗户被轻声打开。 京城的传言容颜略有耳闻,正郁闷着,翰温又来了,哎,要是让父王母妃知道了该如何是好,心好乱好烦又好压抑。 “嗯,”一下午的时间,翰温早就醒酒了,不过看到映入眼帘的容颜,还是觉得自己迷迷糊糊的,嗯,头有点晕,像在梦里。 “你又喝酒了?!”容颜不由得蹙眉,我说他怎么又发神经。 容颜深刻的记得,有一次翰温升职喝了不少酒,然后三更半夜兴高采烈的来找自己,说什么现在才脱身来找自己,结果没说几句他就吐了,然后自己在窗下种的漂亮花花都被他的呕吐物毒死了,然后容颜再也不想见到他,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只知道容颜窗下再也没有种过花草,而翰温这个只会舞刀弄棒的文盲一直把容颜当时用来砸他的书贴心带着,还被同行发现好好的嘲笑了一番,再然后同行们因为像那个说书先生一样,被翰温的拳头恶狠狠的教育了一顿,从此都自觉的噤了声。 “额”翰温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半响,本就木讷的脑瓜才慢慢的转起来。 额,他来是要说什么来着,他喝酒了,小颜儿生气了,他要哄她,不过他还想问她喜不喜欢左锦。 听兄弟二说丞相独子左锦风华正茂,茂龄颜玉,玉树临风,风流潇洒,洒脱不羁,如今京城贵女都好这口。虽然自己不好笔墨纸砚,感觉自己在这方面瞬间被秒成渣渣一rz。 不过容颜和那些娇生惯养的女子不同,不一定喜欢风一吹就倒的弱男子,而是想找一个像自己这样武功高强身强体壮有担当能依靠的男人,嗯,很有可能。 想到这里,翰温目光炯炯的盯着容颜,是吧,小颜儿,我能保护你。 容修在一旁看着都尴尬,更别提脸皮薄的容颜了,她见翰温半天就吐出来了一个“额”字然后厚颜无耻的盯着她看,立即俏红了脸:“你又无耻!”说完也不顾及惊动谁了,“啪”的一声把窗户关上了。 “哎,”小颜儿,别,别生我气,别不理我,别○| ̄|_ 听墙角的容修表面毫无波澜,内心上万个草泥马奔腾,他那么努力的想撮合他们,连父王都默许他小子出入无阻,还那么欣赏他,他怎么就这么扶不起来呢一_一||。 后来当容修无意间知道容颜为什么那么讨厌别人喝酒后,容修把小舅子这个帽子愤愤的往地上一扔,内心凄厉哀嚎——臣妾做不到,直男注孤生啊(ー_ー)!!。 “九,我们走,没戏了。”阿姊错爱了小禾,不懂得翰温,牵连了左锦,哎,他都坐不住了,父王母妃怎么那么淡定?这对不合乎史料记载的奇葩父母_(:3」∠)_。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东方祜 初始只做乍见之欢,日后惊于久处不厌 游园花谢花飞,塞北雪落雪融。 义渠庄园如今人数已满,虽然从外面看,它不过是平淡无奇的建筑群,而一打开暗灰的木门,就能看到博古通今的落拓文人,术业专攻的能人异士穿梭其中。 此处唯才是举,不问出处。园里招募一些生活困顿的人做些杂役,一切费用都由容国府承担。里面的人只需要接触敬仰的鸿儒,只需要启悟深思难解的困境,然后——忠于容国府。 虽然容修刚满十四岁,但身高比同龄人修长一些,反倒像一个十六七岁的翩翩少年郎,不仅出落得愈发白净水灵,看着越发文雅得体,而且出口成章,常常语不惊人死不休。 不过更让天下书生称赞的是他的君子之风。 这说起来还是司马烨的“功劳”——修建义渠庄园,广纳天下贤士,不过还好,各方势力都没有打压容修如此明目张胆的“谋逆”行为。 就在容修五岁那年,义渠庄园建好,他发文征召,一偈语而动天下士,吸引无数文人墨客慕名而来。 如今他“淮左玉郎”的美名流传甚广,连蛮夷之地都有很多人引颈而望。 如今容国公五十大寿迫近,容国府上下皆忙碌不堪。虽然容国公不喜热闹,吩咐一切从简,但下人们没有半点马虎,怎么也不能丢了容国府的颜面。 所以说,世人都容易看到容国府又是一片繁华景象,至于其中冷暖罕有人关切。 就像容颜,世人皆知她贵为容国府嫡长女,谁又知这几年的花样年华她静卧青灯古佛旁? 十七岁那年夏天,容颜受不了内心莫名的煎熬,又加上司马烨的拒绝以及翰温的纠缠,毅然选择城南的静安寺出家,但是被容王妃拦下,容王妃托挚友悾丼师太劝慰容颜,未果,不得不妥协。同年的秋天,游园里落叶堆积满地,容颜在挨着邻居阁楼的僻静处带发修行,悾丼师太与容十二陪同。 翰温自此在皇宫一心一意的当侍卫,不再踏入容国府半步,哪怕在一次值班时,容国公与他进行了谈话,他也目不斜视,端着一副尽职尽责的好侍卫模样,从此翰温与容国府无半点联系。 司马烨却与此人相反,暗地里和容修的接触更频繁了。 如今,容颜已经十九岁。 在容国公大寿前几天的一个夜里,月朗星稀,容颜望着无尽的夜空,仍然困惑着几天前悾丼师太所言。 “嗦嗦——”有人缓缓的踏过枯叶。 “谁?”容颜冷声质问。容十二默默的隐在暗处,伺机而动。不远处的阁楼上,也有人紧张的看着突然闯来的陌生人。 “一个千里之外的异乡人。”来人声音悠扬清越,听者如同置身于清幽静谧的深林之中,立马感到心旷神怡,舒爽无比。 “慕名而来,打扰了。” 来人从暗处走出,月光披撒在他身上闪着静谧的光。 然而当容颜看到他时,她却有些惋惜如此美妙的声音。并不是她肤浅的以貌取人,而是来人实在邋遢,连月光的诗情画意都不能弥补半分。且不说布满污迹的粗布麻衣,单单一头枯发肆无忌惮的延伸都会让旁人自觉远离。 “老爷爷,是小女子唐突了。”容颜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马道歉。 虽然容颜疑惑他的声音,但是从他满头灰发邋邋遢遢可见,来人是个老爷爷无疑了。 来人明显的愣了愣,然后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按中原人的方式回礼:“在下东方怙,来自塞北荒蛮之地。见姑娘神情哀怨,冒昧前来,希望能为姑娘排忧解难。” 容颜有些愕然,但也知道游园里不会有登徒浪子,既然他声称是慕名而来,容颜便估摸着他是阿修招揽的人,也不怠慢,便邀请他进屋。 这里本来是容颜用来打坐的,可以当作简单待客的地方,不是闺房,没多少男女大防的避讳。 东方怙相比于中原人更豪放一些,眼中没有那么多男女有别的迂腐计较,虽然感觉到身后凌厉的目光,但心怀坦荡的进屋了。 夜悠长,有人卷积一地凉意,独自在高楼上倚窗而坐。 次日清晨,红日从地平线冉冉升起,容颜缓缓的从团扑上起身,放倒面前这座自己跪了两年的佛像,颤抖的说:“原来,不过是小女子一厢情愿。” 东方怙一夜都这样随意的席地而坐,只不过中途换了几次更舒服姿势。 容颜看了看他不雅的坐姿,哑然一笑,坐得看似不恭敬的人,心中的“境”却比正襟危坐的自己的“境”平静的多,对自己“境”的信仰也比自己坚定得多。 “东方先生,受教了。” 东方怙伸了个懒腰,毫无留恋的起身离开,无所谓的道:“没事没事,境由心生。我就像这样忽悠了不少人,你不过是其中之一。”其中不乏割据一方的藩王地霸。 容颜目送东方怙离开,看着他迎着灿烂的朝阳。 这一天,阳光普照大地,像吴镇小溪旁金黄的垂柳,也像十几年前的那个稚嫩声音——你别哭了。 终究是自己错把依赖当成爱,不过心境还是有些不平静,果真要如悾丼师傅所言要入世才能找到答案吗? 在容颜不知道的转角,东方怙给了候在隐蔽处的悾丼师太一个搞定的眼神。 悾丼师太微微施礼,按照约定,她不会告诉任何人,是他拉住了容颜回头。 深藏身与名是因为感觉时机未到吗?无夜城东方怙,不愧是那个人的儿子,想再乱一次中原吗? 悾丼师太自嘲一笑,不可能的,因为中原出了个容国府容修。 几天后,容国府内张灯结彩,下人们还都忙碌的张罗着,生怕有什么意外,不过意外还是出现了,比如说,大公子牵回来了一个好几年都不见踪影的姑娘。 “颜姐儿今年还不回来吗?”容王妃放下礼单,有些疲倦的道。 “回主子,老身已经派人请了三次,都被拒之门外。”掌事嬷嬷脸上堆着满满的笑,眼里却是深深的怨恨。 “哎,都是我做的孽。”容王妃一向对府里的事撒手不管,放权给掌事嬷嬷,自然也不会怀疑这个从小就服侍自己的老人。 容王妃如今的心情只能用“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来形容。她原本想让颜姐儿自由恋爱,这样可以避免自己的悲剧,没想到颜姐儿如此偏执,居然要抛弃一切,躲到红尘外面去,结果弄出来这么个尴尬境地,她除了帮容颜一直瞒着,又能怎样?她虽然不问世事,但是外面的传言着实不好听。 突然,门外一声嘶鸣,只见容修牵一人揭帘而入。 “母妃,阿姊回来了。” “颜儿,”容王妃难抑欣喜,两年了,这苦命的孩子终于回心转意了。阿修去请的吗?下人还真不好办事。 “嗯,阿姊回来了。我先带阿姊回她的百茯阁了。”容修怕她们两人又争执起来,就先退下了。 “好好好,颜儿的房间母妃一直有让人打扫。”容王妃见她回来就好,并不怪她一言不发的站在那。 然而虽然这两年容王妃有派人打扫,但是下人大都敷衍了事,没有把这放在心上,容颜只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嫡女罢了。 容修知道这些,但并没有告诉容王妃,他看在眼里的,容王妃身处高位未必知晓,更何况他想借此容颜的手把母妃的掌事嬷嬷除了,那个老东西经常曲解母妃命令,苛刻下人,更不能容忍的是她太不把阿姊放在眼里,今天如果不是自己,恐怕阿姊不会回来。 就在容修想着怎么撺掇有点怯懦的阿姊时,他们来到了不复往昔的百茯阁。 “阿姊,”你快告诉母妃那个嬷嬷阳奉阴违! “小施主,不必多言,悾梵从此回来,只不过是寻找师傅所言的“境”,找到方回。”被赐号“悾梵”的容颜暂时还改不了养成了几年的毛病。 “噗,”容修见她双手合十的样子一个没忍住笑了,“阿姊,佛在心中,何必拘泥形式。” 容颜鞠了一躬,转身回到屋内,并没有嫌弃落满的灰尘。 容修无奈的耸耸肩,看来要加把火,这母妃的掌事嬷嬷不好解雇哎。 容修临走前回头看了看昏暗处打坐的阿姊,叹道,人生苦短,何必糟蹋自己,境由心生,你不知心归依何处,境又怎么会找到。 “公子,公子,可找到你了。” “嗯?”来人是义渠庄园的书童元安。 “公子,庄园人满,有一个老者从塞北而来,小的就先把他安置在了游园,好生招待,不知公子作何打算。” “额,我先去见见他,你们可有怠慢?”一位老者不愿千里,可见其心诚挚。 “元安醒得。” 半个时辰后,容修赶到游园,见有人在门口争执。 “鄙人慕名而来,没想到竟被打发到这个纨绔子弟寻欢作乐的地方。真当鄙人求取荣华富贵而来,特地辱没鄙人的吗?” “老先生严重了,都怪小的嘴笨,义渠庄园人满,所以先将老先生安置在游园,公子有吩咐,小的岂敢怠慢。” “是你们公子吩咐的?鄙人既然多余,离开便是,你莫要拦我!” “哎,老先生,小的又说错了,不是公子,是,” 就在小厮急的冒泡时,容修翻身下马,急忙插入道:“容修多有怠慢,望先生见谅,造成误会,是容修的不是。” 东方祜见来人自称容国府容修,知道自己的目标上钩了,自然不急着走,故作傲慢的问道:“你就是写出《告天下贤士文》中那句偈语的人?” “正是小子。”容修晓得他说的什么。 东方祜则努力从蓬草般的发丝中打量容修,这个十几岁的少年? 容修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东方祜表演完毕,随容修进去。 他来就是找容修的,结果几天不见人影,自知容修不会见每一个慕名而来之人,怕此后也不可能见到,就佯装离开,动静闹得大一些,如果容修真的礼贤下士,便会来,如果没有来,他也没必要等下去,只不过会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更遗憾自己浪费时间在这么一个附庸风雅的人身上。 游园旁的高楼上,有人目睹这一切。 “公子,药凉了。” 安元无奈提醒,公子从上午一直发呆,如今太阳都快归西了,窗外有什么好看的,几年了,都看不厌吗? “你再温一温。” 左锦从窗外收回目光,又落在悬挂了十几年的画上,不笑的她还没有回来,而那个肆意欢笑的她几年了也没有回来。 他希望容颜回游园时会笑着回来,不过他心里知道,笑着的容颜一旦走出游园就不会回来了,所以说,他很矛盾。他希望容颜开心,不过开心的容颜不会再留在这个不开心的地方,同样被囚在这里的自己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这边东方祜还在问容修兵法阵术,从如何排兵布阵到怎样纵横捭阖,从下午到夜深。 容修心里有了个大概,东方祜应该是像自己崇拜的张良一样的谋士,晋国未来会和其他少数民族会有很多硬仗要打,如此能够运筹帷幄之间而决胜千里之外的人多多益善。 所以容修尽力用自己知道的知识吸引东方怙,借以挽留他。 不过见天色已晚,容国府还有很多事物需要他插手,容修只好告辞,约定明日再谈。 东方祜则恭敬的起身相送。 如果说他前期有些傲慢,如今则是佩服和惭愧,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能与自己谈笑风生,不简单,更何况自己的见解有的不比容修。 东方祜目视容修纵马离去,喃喃道:“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执象而求,咫尺千里。问余何适,廓尔忘言。花枝春满,天心月圆。小小年纪写出如此偈语,是福还是祸呢?” 一年前,有人不远千里以珍器重宝良田美人请自己出山,却被自己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他问我为何,我搪塞说时候未到。 他说,国士居处四面竹树环和情操高雅,我敷衍说,北蛮夷之鄙人难为所用。 他说,良夜月圆定是圆孤求贤之心,我笑而不语。 直到有一天,他又一次找上我说,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愿与君结交。 我觉得有趣,就问他为何,毕竟这不像他说的话。 他说,是自己原先唐突了,执象而求,咫尺千里。我感到惊诧,不言。 他接着说,花枝春满,天心月圆,国士可愿追随孤,成就千秋霸业。我反而感到可笑,内心明了,问他这些四字句谁写的。 没想到他大方的承认是抄袭别人的《告天下贤士文》中的一句,我再问他名字。 他说,容国府嫡长子容修。 一年前所见所闻历历在目,而如今月光皎皎,东方祜看着早已不见容修身影的街道,想,是你写的吗? 良久,东方祜抬头看着天边的圆月,叹,今晚月色真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左锦 锦绣诗文传天下,颜慕朝夕得一人 容国公大寿,百官齐贺,就连一向与容国公政见不和的丞相都来露了个脸,皇帝也赏了不少珠宝。 这之中,唯一让容修感兴趣的是竹真人——竹真人来时,父王惊喜异常,和其他人一样跪拜下来,就好像看到的是皇帝老儿。 有趣,一个隐居老者会受到这么多人的膜拜。 不过容修的心思不在百官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上,这几天容修都骑马前往游园去约会东方祜,又到了深夜才回。 夜微凉,容修吩咐小厮轻声把马牵进马厩,心情愉悦的走到书房想找本书,明天与东方祜继续某话题,却发现书房里灯火未灭。 容修直接推门进去了,然后立马后悔了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来给父王祝寿的卫彦将军还没有离开,又为什么小鸟依人的窝在父王怀里?! 在容修看来,虽然两个都像是受,但父王更像是在下面的那一个啊!一_一|| 就在容修石化时,卫将军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起身离开,还借口说,家中事物繁多,先行告退。 容国公点头允诺,说改日带侄子过来看看。 容剒见卫彦的身影淹没在夜色里,才看向坏他好事的儿子。 “有事?”这阴森森的语气 “没”这怯生生的回答 他只不过是想拿本书,没想到看到这一幕,父王,你这样母妃知道吗? “明天你陪颜姐儿回一趟游园。”容国公无奈扶额,臭小子,平时那么机灵,关键时刻打断你父王,这下子彦弟明晚不一定来了,忧桑。 “啊?”阿姊要走了? “前几天丞相想为他儿子左锦求娶颜姐儿,我问颜姐儿的意愿,她不语,只道,明天回一趟游园后,再告诉我。” “哦”容修默然,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 丞相代表士族,父王统帅兵马,文武联合一向是统治者最避讳的事,丞相这老狐狸提出联姻是何居心? 容修又问起竹真人,容国公回答说,竹真人是他的师傅,也是自己曾经效忠的君王,不过早早退位当起了太上皇,如今隐居在城西的竹林里。 原来如此,陛下年老体衰,而皇太子几年前被废,却寄养在太上皇那里,六皇子十几年前贬谪,但有当年国丈抚养,其余皇子都不堪重用。如今新皇未知,局势反而最为稳定,各方人马都按兵不动。 不过丞相想联合,是为了度过皇权交接的难关,还是想拉父王下水? “孩儿先下去了。” “好”孩子你就不该来 第二天,容修给母妃请安,没想到容王妃语重心长并且一脸遗憾的说:“儿子,你干嘛去打扰你父王?他们兄弟十几年没叙旧了,卫将军连你父王成亲都没回来” 容修: 母妃,合着您知道啊!还很支持啊! 父王母妃,原来你们不仅是支持子女自由恋爱的通情达理的父母,还是倡导性别无界限的开放先进的模范啊! 容王妃又教育了容修一大堆,见天亮了,想起颜姐儿还要回游园,才高抬贵手让容修退下。 容修感恩戴德的滚了,直接骑马护送容颜去游园。 在游园里,容修和东方祜继续高谈阔论,而容颜和悾丼师太一问一答,然后静默。 良久,容颜走出密室,太阳当空,炽热如火,她似乎找到了答案。 见此,容修与东方祜告辞,东方怙回里屋整理自己与容修刚才讨论的内容。 悾丼师太门口相送,容颜向悾丼师太深深的鞠了一礼翻身上马回容国府,不多赘述。 左锦站在阁楼上,眺望远去的容颜。 “父亲让我娶容颜?”微颤的声音表示着主人难抑的激动。 “是,”安元却听不出来,小心的答道。 左锦不语,内心不由得感到讽刺,父亲,你将我囚禁在这里十几年,如今该成家立业了,我的作用就可以发挥了是吧。你的妻子,你的儿子,你的政敌的女儿,都不过是你的政治棋子罢了。 义熙二十二年寒冬腊月 丞相独子左锦迎娶容国府嫡长女容颜,容国府又是一片热热闹闹的红,而丞相府邸大红的绸缎饰物上压着厚厚的一丛雪,红得冷冽。一路上声乐冲天,容颜却只听到簇拥着的孩童的声音:“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新婚之夜,被灌了一些酒的左锦像有点拘泥的容颜一样,第一次来到这个府邸。 他看着盖着红盖头穿着大喜红嫁衣的容颜,想,母亲十几年前也是这么被父亲送走的。 “你,喜不喜欢我”他没有挑起她的红盖头,就这么看着她。 他还不想让她看到,他眼里的渴望。 “嗯?”都说丞相独子不仅容貌俊美,而且文采斐然,锦绣诗文传天下。但他为什么问我这么一个无聊问题? “你,会不会永远不离开我?” 容颜默然。 父王问自己要不要嫁给他,自己不知道要不要,只知道当时心好静,没有一丝波澜,于是她回到游园问师傅,这是不是“境”,师傅回答说,心境为静,所以她答应嫁。 然而如今,她的心好乱,她苦苦追求的“境”不平静了。 “不,”你放我走,我要离开这里! 可是容颜还来不及挣扎离开,盖头就被左锦利索的掀开。 容颜一时反应不过来,怔怔的看着他修长的双手紧紧的握住自己的,看着他笑靥如花,看着他红唇轻启,慢慢的抚平她波涛汹涌的心境。 “我想让你笑,永永远远,我想看你笑,长长久久,我想陪你笑,生生世世。” 容颜看着他真挚的眼神,想努力的挤出微笑,却忍不住泪流满面,最后嚎啕大哭。 左锦把她抱在怀里,静静安抚她,一直到她沉沉睡去,两人合抱而眠,一夜无话。 他没有告诉她,他在游园看了她两年,也没有告诉她,他想她放下心魔想了两年,更没有告诉她,他等她看到他等了三年。 她便是问,他也只是答,现在玉蕖亭的雪应该停了吧。 她也没有告诉他,今晚她做了个梦。 她梦到了父王对她说,你的人生你自己选择。 她梦到了母妃对她说,你不要后悔你的选择。 她梦到了师傅对她说,遵从你内心的选择。 她梦到了阿修对她说,执念太深,有时候,放下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梦到了小禾对她说,很抱歉,我不是你最好的选择。 她还梦到了前一夜的醉酒,她和阿修一起痛快喝酒。 阿修问她,为什么?阿姊当初那么决然,如今为何甘愿当一枚政治棋子?悾丼师太,你跟阿姊说什么了! 自己不解的回答道,不为什么呀。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那一夜,自己醉倒在案几上,灯火昏黄,想明白了一些事,也看淡了一些人,在心里默默的感谢那些给了她选择的权利的人。 他如果问起她,她也只是答,玉蕖亭的雪停了,之后就是接天莲叶了。 然后两人相视而笑,像那一年一样,共同看向玉蕖亭外的春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皇太子 竹篁深深君心明,宦海沉沉郎意远 淮左名都,雕梁画栋,三千宫灯尽燃。 裘一北十几年来再一次来到帝都,却为劫人而来。 他穿梭在熟悉的街道,这帝都经历了一次战火洗礼,没想到翻新得街道依旧,甚至人亦如故。 竹西佳处,风帘翠幕,万千青叶飘落。 容修十五年来第一次来到坞篁轩,却是被劫而来。 谁能想到半个时辰前,他还安安稳稳的坐在轿子上回容国府。 他无奈的任由他折腾:“你既然说皇太子请我,我去便是,兄堂能把我放下吗?” 裘一北不信他,戏谑道:“容公子是京城有名的聪慧之人,既然知道是琞尘师弟请你,又怎会乖乖就范呢?” 显然,他很满意容修称呼司马隽为皇太子而不是琞尘,这意味着容修看待司马隽是一个皇位角逐者,而非囚在竹林里的隐士,看来这个容国府公子似乎名副其实啊。 “皇权(黄泉)招手,谁敢不从?”容修平淡的道,即便皇权是黄泉,自己又能怎样?自己的侍卫都被他轻松解决了,而且,自己被劫前放飞了玄羽。 “你倒是识趣。”裘一北虽然这么说,但是一点也不放松警惕。 大约半个时辰,他们来到城西坞篁轩。轩内只有司马隽早早的等在那里。 “容公子,失礼了。”司马隽没诚意的抱歉道。 容修感谢裘一北没有直接把他扔地上,而是放地上,这样的下马威还不至于太打脸。 容修瞥了司马隽一眼,然后淡定的打落衣服上粘的竹叶,凉凉开口道:“皇太子请容修来,定有要事,容修该来,自然来,谈完了,容修该走了,自然走。” “请”明人不说暗话,司马隽直接请容修入内,想直奔主题。 但是容修进来只是干坐着不仅一言不发反而饶有兴致的打量自己的居室。 “义渠庄园庄主看来很闲适啊。”司马隽见容修漫不经心,脸上挂着和善的狐狸笑。 是的,司马隽让裘一北劫容修就是为了义渠庄园。他没想到十年来它会发展成如此大的规模,如果义渠庄园庄主归顺自己,那么天下文人就掌握了三分之二,自己夺嫡自然又多了砝码。 想到这,司马隽看容修的目光不免又炽热了些。 “嗯,喜爱谈经论道之人,不免喜欢“無為”二字,清雅之处。”容修望着字画,笑得一脸单纯,我偏不说你是高雅之人。 容修话里有话表示自己只是一介书生,不掺和权谋,但是司马隽又怎么会信他?! “琞尘也是爱贤重道的淡泊之人。”司马隽优雅的笑了笑,我不要你们怎么样,我只要天下读书人的心向本太子。 爱贤?呵呵,如果是真的爱贤,为何快十年了才开始拉拢我们这些书生?重道?不知帝王之道算不算。淡泊?被迫隐居坞篁轩十几年了还念念不忘皇权,皇太子真是寡淡。 容修面上自然什么都不显:“不知皇太子的道法什么,自然?”你要是真的良善就不要胁迫我从了你。 司马隽望了一眼窗外的竹林,笑得意味悠长,道:“非也。” 容修知道自己一句错话都有可能引起埋伏在竹林的死士动手,不过仍然云淡风轻付之一笑,等待司马隽先发话。 司马隽见容修居然丝毫不惧,不免有些重视起来,是什么让他有底气在自己面前嚣张? 他原以为容修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但没想到他不是贪生怕死之人,竟不畏惧,还敢在自己面前打哑谜。 “琞尘的道是救济天下苍生的道。”司马隽只好妥协,孤要这天下,而容修你若顺我,天下苍生皆可顺我,你若逆我,天下苍生少你又无不可。 “哦?”容修不理会盯着自己的司马隽,也不理会沙沙的竹叶声,这如同竹叶青捕食猎物之前静谧与诡异。 容修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看来救自己的人赶不到了。 司马隽最后的耐心也消磨殆尽,起身离开,示意窗外的人可以开始射击了。 在他眼中,容修不过是有容国公撑腰的小子罢了,以容国公几十年忍气吞声的脾性不敢对皇家怎样,更何况他不是朝廷官员,父皇也不会怪自己什么,就算他是义渠庄园的庄主,部分文人的领袖,他司马隽也不是非要那些腐儒的支持才能登上皇位不可。 当然,如果义渠庄园不能收为己有,他不能让容修继续发展下去,一旦义渠庄园统筹全天下文人,根基就不是那么容易撼动的了。而且虽然书生文弱,但是他们的意志难以摧毁,他们是国家精神的中流砥柱,这也是古往今来深谋远虑入侵者都想拉拢有信誉的大儒的原因。 只有这些人把故国忘记的时候,这个国家才是真正覆灭。更何况,如今走到这一步,一旦自己放走容修,就很有可能意味着自己把砝码推给了自己的敌人,保不齐容修今天离开这里之时,便是他投奔司马烨之日。 既然不是自己的就是敌人的,如果是敌人的,那就是必须扼杀的。 所以说,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哪怕你背后是容国府,皇帝养的一条恶犬,晋国门户的看门狗,我司马隽身为晋国皇太子,就要把你杀了。 “呵,”容修白袖一挥,茶杯含着内力被甩出,精准的挡住首发的利箭。又一个健步行至司马隽三步之远,轻巧定住,笑语盈盈与他对望。 司马隽显然没有意料到容修会如此,怔怔的看着他潇洒拂袖,蹁跹而至,裙带转动,语笑嫣然。这映嵌在翠幕之上玉人,一时间让他忘记醉心的皇权。 “容修的道可是乱世偏安,比不上呐。”皇太子生于皇家,一旦沾染皇权,有角逐天下之心,就会被卷于旋涡之中,不杀身便成仁,除粉身碎骨,无退路。然而,容修不是,身世比不上,所以也落得安然一世。容修只是容修,你若不动我,我安心谈我的经,论我的道,谁也不攀附。 司马隽被容修的声音唤回,抬手制止死士。 两人同时静默,容修在等司马隽的放手,司马隽在审度容修言语的可靠性。 司马隽深深的望着剔透的容修,缓缓的抬手,而容修神色无异,一副我倾心相待,君任凭处置的样子。 司马隽又一次打破了自己的底线,放下了心头的疑虑,重重的一挥袖,“你走!” 容修恭敬的鞠了一礼,抬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司马隽心下一凛,猛然转身看他,而与此同时,容修回眸勾唇一笑,瞬间神奇的拂去司马隽心中的不安。 司马隽木讷的回容修一礼,就此别过。 容修起先步履从容,装得很好,走出竹林后,忍不住运起轻功,速速逃离司马隽死士的视线。 夕阳西下,白璧无瑕的美好少年染上昏黄的朦胧,踏金黄的麦浪而归。 帝都城外,俊俏挺拔的孤傲皇子披着绮丽的霞光,御雄壮的骏马而来。 两人相遇也没有什么没好说的,面色凝重的他一把拉起笑得灿烂的他,把对方狠狠的拥入怀中,双腿猛地一夹马腹,任由烈马驰骋。 阿修,你知道吗?当玄羽扑打双翅慌张奔来时,我是多么恐惧与荣幸,我一直怕你出事,怕得终日提心吊胆,见不得惊飞的鸟雀,可同时,今日又多么欣喜,你第一个传送的人是我,是我,你的刘稷业,你的司马烨,你的小禾哥哥。你,我的容公子,我的阿修,我的小坏蛋,像我一样,心里也有一个人。 司马烨,我知道啊,你是我容修一生的依仗,你是我选择的一条没有退路的荆棘之路。从父王告诉我你的身份时,我就意识到,你,司马烨会是晋国的下一任帝王,是挽大厦之将倾的有力臂膀,是力挽狂澜的坚实船舵,而我,要站在你身后,陪你走过风风雨雨,一生不弃。 良久,司马烨拥着容修如凯旋的英雄一般,带领自己的兵马归城。 如果容修不回来,是生是死,他都会血洗坞篁轩,生,得而带回,死,祭奠亡灵。 所幸,阿修安然无恙,他也只不过在途中遇到一部分的阻力,他并没有问容修在坞篁轩发生了什么,他只要知道阿修不会背叛他就好。 与此同时,手下禀报在途中所截人马。 “司马烨?” 司马隽难抑内心的愤怒,却肆意大笑,目光锁在面前的“無為”二字上。 容修,你骗我,从头到尾都在骗我!什么道法自然,什么乱世偏安!统统都是圈套!你从小到大都是和司马烨一伙的! 不过大笑后,司马隽并没有感到被欺骗的恨意,反而感到酸涩。 “主子?”手下吃惊的看着司马隽手攥着胸口的衣衫,面目狰狞。 疼,心好疼,又好苦涩,容修,明明司马烨能给你的,我也可以。 又有人这样,你们都这样,你们别骗我,别不要我。母妃,不要死,不要离开皇儿,不要丢下皇儿,你憎恨的女人已经身败名裂;父皇,不要抛弃儿臣,儿臣听话,从小到大都听话,不要,不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元宵 东风夜放花千树,意乱神迷阑珊处 司马烨送容修回了自己的王府,让下人把容修好好梳洗一番。 容修翻身下马整理一下自己有点凌乱的衣衫,见夜幕将至,无奈道:“六皇子不把我送回去吗?”父王母妃该担心自己了。 “容国公知道你在这。刚才那些回营的兵马有容国公的部下。”司马烨说完就离开了。 容修:。。。。。。既然如此,司马烨你为什么不让他们护送我回去?!住在你家会让人知道我是你这边的人! “婢女琅环,容公子,请。” 容修看了看低眉乖巧的姑娘,恭敬一辑:“有劳姑娘了。”算了,反正司马隽知道了,京城百官都知道了,只不过会牵扯到容国府。 良久,容修一袭繁纹锦衣,缓缓而来。 伫立在檐下的司马烨不由得莞尔一笑,快步牵起他的手,拉他进屋:“阿修一身白衣,要羽化而登仙吗?” 容修嗅着他身上淡雅的翠竹香,也任由他牵着,打趣道:“小禾刚才超凡,想遗世而独立?” 哎,都怪自己作,无聊时写了苏大学士的《前赤壁赋》,这下好了,流传开了,深深的负罪感,虽然这个世界没有您,但还是对不住了。 “今晚上元节灯展,吃完饭我们一起去。”司马烨夹了片嫩竹笋给他。 容修也不客气,坐到司马烨对面,细细的嚼起来,“唔,好吃。最近厨子厨艺大增啊。” “婢女琅环谢公子赞赏。”内室门旁的婢女突然俯身拜谢。 “嗯,很不错。”容修虽然奇怪内室怎么有人,但良好的家教让他本能的继续夸赞对方。 “父皇几天前赏赐的侍女。”司马烨云淡风轻的解释道,面色晦涩不明。 今日事太多,有点累,容修也没怎么留意司马烨的脸色以及内心的小不适应,想着或许平时与司马烨独处惯了,再说了,皇帝赏赐婢女什么的也很正常。所以说容修继续吃自己的饭,等着一会儿逛灯节。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容修每年都游赏花灯,只不过每年都是吟诵这一句。 司马烨促马跟上容修,丝竹乐声弥漫却全然不觉,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被灯光绚丽的玉颜,耳畔也只有容修珠落玉盘的清脆声音。 阿修,我该拿你怎么办?皇室继承人怎么可以像五皇兄一样有污点,可是我。。。。。。受不了宫廷贵妇们口中的完美女婿是你。 司马烨看着洁净的他骑马与华丽的马车擦肩而过,听文雅的他继续自我陶醉的吟些不知名的词句:“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容修穿过一片美人海,觉得司马烨又落下了,回眸唤道:“烨,快跟上!” 司马烨一时失神,是坐下宝马开始缓缓向前他才反应过来,阿修,我放不了手。 “嗯,刚才阿修吟的什么?”它长短不一不是诗,却朗朗上口。 虽然他以前没有跟容修一起逛过花灯,但他派人去打听过容修在上元节时说的话,容修和其他人嬉闹也只说过这第一句,原来还有后面的。 “额,随感而发,随感而发。”容修突然发现自己高兴过了头,这里没有词这种题材。 司马烨与容修并排前行,“我们去哪?”怎么越走越偏?不是应该跟着我一起逛花灯吗? “随便逛逛,顺便收几个小书童。”容修每次出门都会去偏僻的街巷收小书童。 “嗯?”书童不是从仆人中找的吗? “我出来总会收养几个小乞丐,义渠庄园的书童就是这么来的。”大概是上辈子遗留下的毛病吧,像付宵他们俩就是这么遇到的,今生还是喜欢救济穷苦人,尤其是小孩子。 “啧,还真不像。”司马烨看着容修母爱光芒洋溢的脸颊莞尔一笑,想着那些十二三岁的野孩子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心想,也亏得容修会花心思改造他们。自己是和两岁的容修一路走来,习惯了容修这样的小机灵鬼,看其他人怎么也入不了眼。 两人走的越来越偏僻,周围人渐渐稀疏,但是他们却兴致高涨,畅快交谈,开始在空旷的街道上纵马驰骋起来。 “帝都有这种地方?里面有很多乞丐?”司马烨虽然早年在的乌镇没有多么富有,但是那里也没有多少乞丐,而京城是全国最繁华的对方,流浪者却如此之多。 “是的,而且近几年乞丐多了些,更多的孩子被抛弃,更多的外来人涌入帝京。”近几年外面不太平,最近的局势也有点不稳定,随着司马隽渐渐和崭露头角的司马烨摊牌,朝中的中立派越来越少,自己一入司马烨阵营,容国府也会被划入之中,真头疼。 容修扭头看了看司马烨:“你不知道也正常,没有哪本书会记载底层人民的历史,也没有哪一个上位者能在华美的宫殿里想象得出他们如何生活。越被阳光普照的庞然大物,其阴影面也越大。”自己就是从繁华a市的灰暗角落爬上了自己从事领域的山巅,其中滋味难以言表。 “啊?哦,阿修,我记住了。”哎,感觉阿修什么都知道,再过几年岂不成精了?! “混小子,别跑,你,抢老子的东西!” 突然从一个巷口冲出一个刺耳的声音。 司马烨不悦的扭头,却发现一个小叫花子就这么窜出,即将被踏于马下,后面紧跟着一个邋遢的老汉。 “吁——”虽然及时勒马,但是也感觉来不及了! 刹那间,只见容修迅速抽出软鞭,将小叫花子卷于马上,箍在怀中。 “哪来的,”老叫花子见有人打岔,不由得愤愤然,可是他还没有说完就觉得肩膀猛地被刺入,低头一看,一枚金叶子深深的扎入。 老叫花子惊恐的抬头,正好对上司马烨阴森的眼神,顾不上流血的胳膊,哆嗦着狼狈逃窜,也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他本就是不讲理之人,又怎么会不识趣的与比自己强的人论理。更何况,老叫花子虽然现在一贫如洗,年轻时也曾挥金如土,而这扎在肉里的虽然疼可是金叶子啊,当然要趁着那个傻子没反应过来赶紧带走! 司马烨自然不在乎一片金叶子,任由那个从泥沼里爬出来的老叫花子爬回他的污泽,唯一让他内心不满的是——那个小叫花子盯着阿修看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两人都没有注意司马烨吃人的眼神,直直的看着对方。 他(她)好熟悉。 “咳嗯。”你们要深情对视多久?! 显然,两人又忽视了有着友善眼神的司马烨。 “额,你没事吧。”容修回神,冲着小叫花子笑笑,心里暗暗鄙视自己:付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自己魔怔了吧,更何况这人怎么看都不像付宵。 小叫花子愣愣的,没有回答,虽然他很温和漂亮,但是自己很失落:她不是思凡,虽然感觉是这么熟悉,但他是男孩子。难道是过了太久,自己搞错了?不可能啊,自己与思凡相处六年虽不长,但思凡是那么特别,自己的感觉怎么会出错?! “你,还好?”容修见他一脸失落也很懵逼,其实他也有点小小的心理落差,只能心里笑自己痴心妄想,错过的感情怎么能弥补,错过的人又怎么可能再相逢? 小叫花子点了点头,不再看容修,把头埋得低低的,自己再也见不到思凡,终究是无缘无分罢了。 “你可有家?”据他所知,小叫花子会聚集在某处,为了避免刚才那个老叫花子的报复,他应该护送小家伙回家,或者说带他走。 小叫花子猛然间抬头看着天神一般的容修,出了神,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是像天神一般救下被群殴的自己,也是这么问的他。 他永远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我有一兄弟,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家。可我们走散了,你能帮我找到他吗?” 容修握着软鞭的手紧了紧,抑制自己的诧异,温和道:“要不要跟我回家?我帮你找他。”这是上天给自己的一个机会,让我重来好好对你,是吧,付宵。 “好,不过他不在这里。”小叫花子喃喃道,哥哥会来吗? “没关系,在下容修,带你回家。”容修决定收他做自己的书童。 “我,没有名字。”小叫花子低声道,付宵这个名字只有思凡可以叫,亲近如哥哥是对自己兄弟相称。 “今天是上元节,也就是元宵节,你叫元宵如何?小名宵儿,好吗?”容修扶住元宵让他坐稳,径直掉头带他回家,他给我的感觉好熟悉安心,我要让他呆在我身边,好好对他。 “好。”元宵窝在容修怀里,想,这个世界没有元宵节一说,他会不会是,额,自己一点疯了。 元宵又往容修怀里缩了缩,思凡,如此安好就好。 “哎?”司马烨被忽略个彻底,这就回去了?我和阿修的“约会”就这样结束了? 喂,阿修,你不问问他的出处c家庭c性格c爱好c知识以及其他什么的吗?! 但是两人就这样走了,这样走了,样走了,走了,了! 司马烨望着两人相拥而去,只好跟上他们,额,这酸酸的感觉,好不爽! 而且,阿修,你们回的是我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皇子 河面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主子,容公子。”侍女琅环恭敬的候在阓稷王府外。 “我先带元宵去洗漱。”容修干净利索的翻身下马抱着元宵回自己屋。 “嗯,”司马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进王府,内心却愤懑不已,阿修你能不能放下他,我怎么没有看到他伤着腿啊?! 不过不满归不满,司马烨也知道,自从他出主意让容修树立“义渠庄园”这个招牌时,他就得忍受容修亲近别人,而且是很多别人。 所以说,司马烨就算是郁闷也只能哪儿凉快哪儿呆去。 夜渐深,容修安置好元宵后和衣睡下,元宵梦着思凡安然入睡,司马烨泻火般处理了一夜公文,琅环侍立一旁,自是一夜无话。 第二日,晨光熹微,司马烨拂袖挥下衣衫上披撒的冷光,在琅环服侍下更衣早朝,顺便静悄悄的望了一眼熟睡的容修,心满意足精神抖擞的离开。 破晓,容修吃完早饭,碰巧容国府来人,便携元宵回府。 春寒料峭,容国府内外严禁,容修先让人带元宵回自己屋,快步去给母妃请安。 容王妃见儿子安然无恙便好,又怎么会在意儿子带了什么人回来,更何况儿子经常救济落魄无人,自然不会料到有朝一日她会因为此人与他们父子俩交恶。 临走时,容王妃给容修塞了个侍女,想着儿子如果室内有人,也多少会收点心,不那么频繁往外跑,然后就不会再这么容易被人劫走。 容修看着母妃慈善的笑容以及侍女娇羞的面容,只能苦笑收下,他。。。。。。有时候还是接受不了自己的男儿身,就比如说现在。 容修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让人把她安排在平时碰不着面的偏房后就欢脱的去找元宵。 透过古檀雕花,容修看见元宵背对自己乖巧的坐着,便饶有兴致的用纤纤玉指划过珠帘,发出悦耳声响,戏谑的目光正好对上元宵回看的纯净眸子。 “可还适应?”容修掀帘而进。 珠玉碰撞声应和着来人的空灵声音不由得让元宵沉醉其中,一时间只是怔怔的点头。 “今后你就做我的书童,睡在隔间。”容修指了指紧挨里屋的雅致隔间。 元宵顺着他的指尖望向原本是容修私人小书房的地方,如今已经被整理成自己的住处。 “嗯”元宵顺从的应着。 “元宵今年几岁?”容修很满意元宵的乖巧,俯身笑盈盈的看着他。 “额,十七了。”元宵思索了一下答道,他从十岁穿越而来,原来的记忆里只记得一场大火,然后就是自己一直在京城辗转,沦为乞丐。 “嗯?”容修瞧着瘦弱的元宵,认真的说:“那元宵可要在我这里好好吃饭呐。”你比我大两岁可是还没有我高,力气也比我小很多。 “嗯。”一抹红晕爬上元宵苍白的脸颊。 “元宵识字吗?额,不对,我教你。”容修意识到他可能根本没有摸过书连忙改口。 “识得一些。”元宵羞涩笑笑,自己跟着思凡六年,怎么可能不识字。 他就是忍不住偷那个老叫花子的书看才被追的,不过容修没有问这些,他也不多嘴。 “噢,那更好。”容修点了点头:“我先看看你识得多少。”那接下来省事得多,自己不用从头教,只需要帮他查漏补缺就好。 “嗯。”元宵带着些许怯意坐在书案前执笔写字,遇到生僻的,容修便握着他的手,摹下那个字。 傍晚时分,司马烨熟练的翻到容修院内,见室内灯火昏黄,便小心翼翼的靠近,想着阿修又在写什么,却看见屋内墙壁上相偎依的影子交错在一起,顿时气结,手忍不住一抖,袖中的文书掉了也没有觉察,更忘了自己来干什么,鬼使神差的转身离开,飞快向北逃去。 夜奔城北河如镜,云破月来花弄影。 司马烨甩开了侍卫,静静的坐在堤岸上,望着河面上孤独了一天一夜的花灯,任冷风拂过。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无比清楚,现在这个时刻自己不能意气用事,可是,他忍不住 他早就让人在无定河上预备花灯,想给容修一个惊喜,那个机灵鬼从小就是大人姿态,孩子心性,一点都没有变,他想让他发自内心的笑,畅快的笑。 可是如今上元节的余韵犹在,那个自己等待的人正和别人共处一室。 他好难受,被人横插一脚,打岔了自己的美好愿景不说,那个人还霸占了自己的阿修。 自回京十几年来,还没有人这么让自己气愤厌恶,元宵c元宵,你为什么要突然出现?! 容修悄然而至,示意侍卫不要声张,然后在暗处静静的看着小孩子脾气的司马烨。 虽然他不知道司马烨为何烦躁,但是他不得不承认皇城的司马烨没有乌镇的刘稷业坚强了。 司马烨变了,他开始害怕角逐失败,开始被心态左右,开始变得不计后果,开始变得让自己捉摸不透他的目的想法。 容修蹙眉看他向无定河走去,抱紧了怀中的锦袍,内心无限感叹:无论是物质,还是时间,都是很好的腐蚀剂,它们可以让人安逸,让人懈怠,让人平庸,让人堕落,让人面目全非。司马烨,你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突然,在司马烨即将踏入河水时,有一人拉住了他并给他披上了袍子。 “阿修?”司马烨回头欣喜的看到容修站在自己身后:“你怎么来了?不,阿修,你来了啊。” 容修耐着性子看着司马烨无故欢喜的俊脸,脸还是初见时的惊艳,心却不知道野哪里去了。 “喂,司马烨,你干嘛!” 正在容修出神时,司马烨毫无征兆的拉着自己趟进无定河,而且力气之大让容修无法一时挣脱。 “刘稷业,冷,你干嘛啊?”这个时候的河水虽算不上冰冷刺骨,但夜凉加持下,还是让容修打了个冷颤,他是来问他文书上的事,不是和他一起疯的。 “点灯。”司马烨头也不回的向河中央走去。 “啊?”容修不由得一愣,点灯?点什么灯? 可是司马烨突然间不见了,四周开始有七彩灯火燃起,再看到他时,他身后盏盏花灯随水波摇曳,色彩斑斓,他则被璀璨的灯火照耀,虽看不见面容,但双眸晶莹,闪烁着熠熠光芒。 “烨?”容修望着缓缓而至的司马烨,顿时失了言语。 司马烨不语,拉着他步入河中央,与他对望。 这里是无定河的一处浅滩,河流平缓,中央的水也只是没了自己的腰,容修的胸口。 司马烨的双手扶住容修的腰,怕他有什么闪失。 容修深陷在他的眼眸中不能自拔,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双手缓缓的攀上了司马烨的脊背。 “烨,”容修仰头望着司马烨失神喃喃道。 司马烨不给他再煞风景的机会,低头深深的吻上自己梦寐以求的唇瓣。 唔,像想象中的一样甜。 容修有点禁不住他的欺压,渐渐地向后仰去,司马烨却丝毫不罢休,手扶住容修的背,加深这个吻。 直至一声轻微的入水声,两人都倒入河中。 在入水前,司马烨顺手取下容修的簪子丢掉,着迷的看着如瀑的发丝散下,然后径直用大掌箍住容修的头部。 “噗通”声响,司马烨却咬住红润的嘴唇不放,不时度一口气给容修,容修则双臂紧紧的缠着司马烨,手游走在他的后背,静静的感受水流的滑过,如这吻一般的丝滑,还不时有游鱼穿过容修的发丝。 良久,暗影静止,花灯渐灭,皎皎月光撒下白沙。 容修伏在司马烨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司马烨静静的躺在岸边,指尖绕着心上人的发丝,望着天上的明月:“今晚月色真好。” “嗯。”容修坐起,目光的扫过司马烨俊俏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双唇,突出的喉结,湿透的衣衫下明显的胸肌。 司马烨也坐起来,把他揽入怀中,低头看着他红肿的双唇以及染满红晕的脸颊,笑了。 容修脸上的红晕加深,把脸埋在他怀里,司马烨见他羞涩,抿了抿薄唇,然后抬头望着河面倒映的皎月,勾唇一笑。 树影渐长,寒意愈浓。 司马烨搂紧想要昏睡过去的容修,在他耳边低语道:“阿修,喜欢烨的上元节花灯吗?” 容修不满的蹙了蹙秀眉,迷迷糊糊的听到了喜欢不喜欢什么的,就敷衍的“嗯”了一声,要继续睡觉。 司马烨可不在乎他是不是敷衍,反正听到了想听的,温柔的给他裹上侍卫送来的披风,也不在意自己会不会着凉,反正现在感觉很热,心情愉悦的横抱起容修,送他回容国府。 临走时还不忘示意侍卫清扫好河面,他不想有外人知道自己的心事。 远处的河面上一叶扁舟悄无声息的滑离,低喃的风声也吹散了舟上人的笑语。 “阿纨,没想到他敢和你一样,这下有趣了。”狐面白衣郎懒散的卧在扁舟上。 “哦?在天底下还有四郎想不到的事吗?”红衣郎君倚在舟边,仰头将玉酒壶里的琼浆饮尽,然后剔着一双潋滟的紫色冥眸漫不经心的扫过白衣郎精致的狐狸面具。 “有啊,比如说,堂堂五皇子喜欢听人墙角。”白衣郎把玩手中玉笛,划起一道道水线,目光肆意的放在红衣人绝美的面容,平坦的胸膛,张扬的红衣,裸露的长腿上,内心愤愤然,这妖孽又没有穿里衣。 “哈,四面无壁,波澜毫无,哪来的墙角?”红衣人随手将空酒壶抛入河中,不理会白衣郎心疼好玉的表情,揽上滑至肩下的衣衫笑得癫狂。 “哎,阿纨这是当做看不见喽?你那太子哥哥可想要这个消息了。”白衣郎佯作疾首状。 “呵,我是司马纨,纨绔子弟的纨。倘若这天下不好玩,那天下与我何干?”皇太子恢复原位回朝如何,被禁在坞篁轩又如何? 白衣郎收起玉笛,无趣的看着枕手仰卧的红衣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呐,你说是吧,四郎。” “昂”白衣郎催促划舟的蓑衣人再快一些,免得司马烨的侍卫发现了麻烦。 司马纨则无所谓,心里只想着,这么好的诗句出自和自己一样的断袖人之手,呐,好想见一见那个容国府的公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卫疆 迢迢塞北黄泉路,一将功成万骨枯 “你要走?” 天蒙蒙亮,容修还迷迷糊糊的沉浸在昨夜的幻境中,司马烨呢? “是。”东方祜恭敬一辑作别知己,转身离开。 容修挣扎着坐起,想问他为何,可头晕晕的,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公子?”有人进屋轻轻的扶容修坐起,是元宵。 “嗯?”容修无奈锤头,自己幻听了吗?怎么还有夹杂有女声? “奴婢温女,公子早安。” 啊?容修愣愣的看着俯身跪下的女子,自己屋子里从来没有女子啊,额,不对,好像昨天母妃塞给自己了一个婢女,不过我不是把她打发到别处了吗? “起。”容修无奈扶额:“下去吧。” 这几天怎么回事?先是自己被皇太子的师哥裘一北劫到坞篁轩被司马隽胁迫,然后是陪司马烨逛花灯捡来元宵,最后是在无定河泡了半夜的冷水貌似感冒了,今天东方先生要离开,还有消息说什么皇帝老儿恢复司马烨官职,虽然没有说司马隽还是不是皇太子,但也够头疼的了。 “唔,”都怪司马烨,大半夜的看什么花灯,自己又好像做了什么不该的事。 “公子,还好?”元宵见容修一脸痛苦的样子手足无措。 昨夜容修刚走不久,温女就找来,自己不知怎么的就跟她去了她的屋子,再回来时就看见容修安然躺在床上,衣架上搭着湿哒哒的衣服。后来元宵庆幸温女拐走了自己,要是让昨夜的司马烨知道自己和容修睡同一间屋子,司马烨会妥妥的当场活劈了自己。 “嗯,你去把我的衣服拿来,我更衣送送东方先生。”容修打发元宵离开,环视四周,突然发现了衣架上的湿衣服,猛然间低头,看到自己亵衣亵裤安好的穿着,便安心下来,没有衣衫不整,是司马烨给自己换的吗?虽然前世性别作祟,有点不好意思,但都是大男人也没什么。 昨夜,司马烨他容修躺回床上,以手扶额回想起昨夜。 他好像,吻了自己。 容修捂脸,幻灭的想,我的初吻给了一个男人,额,不对自己应该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女人,心理接受不了,男人,身体不知所措。 自己该怎么办? “公子?”元宵找来一件玉带锦袍:“这件可好?”公子的衣橱里都是素衣锦袍,淡淡的,像思凡。 “好。”容修无所谓,自己这张脸这身材撑得起所有衣服,自己又偏好素衣。 容修掀被而起,抓着衣服来到镜前,先习惯性的捋一下衣袖的接缝处,再径直穿上。 不一会穿戴整齐后,容修回头想唤元宵备马辞别东方祜,却发现元宵呆在了那里。 “元宵?备马。”怎么今天不止自己迷迷糊糊的?他昨晚没有去哪儿啊。 “啊?是!”元宵低头跟上容修,暗暗告诉自己他不是思凡,虽然他们都有这个小动作,不过思凡是经年累月整理文件书稿后形成的习惯,他也如此不会是这个原因。 半个时辰后,两人来到游园,东方祜已收拾好在门口,仿佛是在等容修的告别。 “东方先生?”容修促马走近东方祜,今日的东方祜不再粗布麻衣,而是换了一身玄衣,发丝整洁束起,腰围暗红锦带,腰带系一红玉珏自然垂下。 如果不是这熟悉的身形气质,他根本不敢认,这俊朗的面孔还真有些陌生。一年前,他蓬头垢面而来,这一年间,也一直不修边幅,今日一别,他洗漱干净,反倒有些眼前一亮。 “怎么?”东方祜微微一笑,自己平日不喜打扮,即将别离,也留个好印象。 “无事。”容修莞尔一笑,与东方祜骈马,打算一同出北门,元宵落后几步安静的跟着。 “一年前第一次相见以为东方先生是年长大儒,这短短的一年相处却觉得东方先生渐渐年轻,如今才惊觉,东方先生不过年长容修几年。是容修疏忽了。”东方祜应该和司马隽差不多大,只不过早生华发,容易让人误会。 “鄙人从未提起过自己的年龄,误解了也无妨,鄙人从来不在乎这些。” “如今东方先生既决意走,容修自然不多留。不知东方先生为何突然离开?” “听闻家乡被蛮族入侵,于是鄙人想投奔当地藩王,拯救父老乡亲于水火之中。有容公子资助,想必不到半年就可以到了。” 东方祜抬头望着北方,天边的浮云就像自己一样,注定漂泊无依,没想到自己躲了一年,终究还是要投奔他。 帝都太安逸,不知远方的动荡,自己也就不能施展抱负,只能离开了,所以说,东方怙又一次骗了容修。 “蛮族?蒙古?”容修不解的望着他,蛮族入侵?他怎么没有听司马烨和父王提起。 “是。听说是捷侓可汗亲自领兵三十万,还有蒙古第一勇士阿骨打禄打头阵,恐塞北不稳。” 容修蹙眉,阿骨打禄好像是十几年前那个意图绑架自己的南蛮族的首领阿骨打福的亲哥哥,听说骑术射艺无出其右者,打仗以凶悍著称,那塞北岌岌可危。 一时无话,容修和东方祜出帝都北门。 “容公子,千里相送终有一别,鄙人就此告辞。”东方祜注视着容修展颜一笑,别了,容修,我虽然舍不得你,但是我还有我的使命,这乱世谁都逃不掉命运的束缚。 “东方先生保重。这玉佩本是一对,希望先生收下这一块,聊慰相思。”容修与他对视,两行泪无声滑下。 “可是容公子抓周时的那一块?”辞别难舍,东方祜强颜欢笑接下,借打趣来舒缓双方内心的酸涩。 容修破涕为笑,轻轻擦拭下泪水说:“是,我让人凿成一对,原本打算送给意中人的。先生如今知道了可就不能拒绝我了。” 东方祜小心收下,心下一横把脖子上戴了二十几年的玉坠摘下,亲自给容修戴上,也不多说什么,淡淡的道了一句“见玉如见我”调马出帝都。 容修自是不知有一天这玉坠救自己一命,眼下只是看他挥鞭离开渐渐被树影淹没而难过不已,叹道:“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大丈夫有自己的事业,他们的背影如此决绝,以至于就像是在无声的告诉送别人“不必追,别挽留”一样。 哎,我何时也才能回望这帝都,踏马出征平蛮夷。 “公子,回吧,”元宵还不了解这个世界的文学,如今只是觉得容修这句话熟悉,是江淹的名句,而不知道这句话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好的。”容修红着眼回容国府。 容修刚进皇城北门不久就遇到了已经封王的二皇子司马钦。 “阿修,你来的正好,一起去看卫将军回京,他刚回来。本王特地从王府跑出来,一个手下都没有带。”司马钦打落容修要行礼的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要拉他去皇城东门。 容修看他闪闪发光的双眼,内心叹息,谁敢陪二皇子你出来啊,你应该还在禁足吧。陪你出来看将军,想贬为贱民吗?我怎么这么倒霉被你碰上?! “卫彦将军?”那个父王的相好?他回来干嘛?莫非塞北有事? “是的,镇守塞北二十几年的卫将军最近平了入侵的蒙古军,皇帝召来嘉奖。”司马钦目光灼灼,看着东面卫彦进宫的方向一脸崇拜。 “蒙古退兵了?”既然退兵了,东方先生还回去干嘛? “应该是退兵了。父皇不让我知晓太多军事,不过我听说是无夜城城主从中周旋让蒙古与我们晋国和解。” 无夜城位于塞北与蒙古领地之间,一直是处于蒙古与晋国的中间派,怎么会无缘无故偏向晋国?其城主也一直神秘莫测,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又怎么会掺和两国战事? “陛下知道你出来吗?” “哎,我们偷偷的看一眼就走。阿修,你不知道吗?这卫将军曾经可是京城第一美男子,风头可盖过了容姑父,后来镇守塞北去了,才把这称号让给了容姑父。如今要不是这皇城平民不能随便出入,围观的百姓早把东城门挤破了,也就咱们这些皇族子弟能如此从容的一展风采。” 容修受不了他一脸迷妹的花痴样,典型的情人眼里出西施,便忍不住奚落他:“我父王当时和卫将军一前一后去了塞北,只不过后来娶我母妃回来了。京城第一向来是我父王的,没你舅舅什么事。” 说完容修就促马跑了,司马钦在后面直嚷嚷:“什么舅舅,本王母妃是将军妹妹,本王有错吗?军营之中哪讲情分?叫卫将军。” 容修不想理他这个家伙,哪没有情分可讲?没准父王去塞北都是为了追卫将军。 “元宵,走,离这个武痴远点。” 元宵乖巧的与容修并齐,做一个安静的乖宝宝。 司马钦先楞了一下,想着,六弟没有和阿修在一起,稀奇。 司马钦看了元宵一眼也没放在心上,跟上容修继续碎碎念:“哎,阿修,我跟你说啊,这巴拉巴拉” 不久司马钦带容修来到皇宫正门旁的顶楼隐藏好,元宵候在正门外隐蔽处。 二人正好看到卫彦为首骑马缓缓到来,众将操戈追随。 “阿修,我今后也会这样胜仗归来。”司马钦压低声音坚定的说。 “嗯嗯。”容修敷衍的应着,司马钦有勇无谋,难为将领,虽然他成为一代悍将绰绰有余,可惜皇帝怕他发展自己的幕僚,一直限制他。 “哎,卫将军旁边的小将我怎么没有见过?” 容修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低声道:“那是你表弟,卫疆。六年前父王大寿时,他来过一次,不久回塞北了。” “那应该就是他拦下蒙古第一勇士,逼蒙古人退兵的,厉害啊。我还听说要不是他另领兵包抄蒙古后部,我们晋国又要损失几万人马。” 容修看着一脸肃杀的卫疆,心里怪怪的,六年前的卫疆是十五岁的少年郎,虽与京城子弟格格不入,略显木讷粗鲁,但还有些率真与豪情,如今恐怕只剩下冷酷了,不过怎么有一丝熟悉感。 楼下的卫疆心尖突然一颤,感受到熟悉的人存在。他猛然间抬头对上了容修的目光,身体无意识的微微颤抖,是他?容国府嫡长子。 这熟悉感为什么会源于他?我们没有这么熟悉的。 “天子脚下,低头。”耳畔突然传来父亲的低语。 “是。”卫疆立刻俯首,这皇宫内外到处是皇帝的耳目,自己这些将领最为皇帝提防,更要处处留心,谦卑恭敬。 将士缓慢而步伐有力的迈入皇宫,迎接他们的是六皇子司马烨。 “卫将军,晚辈有礼了。”司马烨驻马立于第一道宫门前,两侧侍卫恭敬伫立。 卫彦抱拳还礼,自己一个大将军与王爷平级自然不用下马,更何况将军不能与皇子纠缠客套过多。 “请。”司马烨侧身请卫彦入宫。 宫乐起,十二宫门大开,卫彦与司马烨并齐去参拜皇帝。 司马烨调马时几不可查的冲顶楼勾唇一笑。 容修当时就愣了,再看时,他已转身入宫门。 “阿修?你怎么脸红了,生病了么?我一开始就看你眼睛红红的。” 容修恶狠狠的刮了他一眼:“看完了,走吧。” “唉,阿修,好好好,等等我啊。我去你容国府坐坐,我的王府闷死了。” “随你。”容修下楼,想着要好好了解一下近日形势,可恶的司马烨,什么都不告诉我,这卫将军进京可是个很大的变数。 或许还有更大的变数——卫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东方公子 万里亦还乡,不知谁人殇 夕阳西下,枯藤昏鸦,古道西风,游子天涯。 “跟了我一路了,还不出来吗?”东方祜无语望青天。 一人悄无声息走到东方祜面前, 东方祜剔着琥珀眼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就是他一直保护自己?黑衣蒙面,身形单薄,看着还有些佝偻,是谁派来的,大哥还是父亲? 其实他没有觉察到来人的存在,这个人走路踩断了枯柴不会被人觉察。 只不过此人从自己隐居孤仞山就监视着自己,直到有一天夜里自己高烧不退,这个人帮自己采了草药还熬好药喂自己,他才知道觉察到有这么一个人,而且他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土匪,他就推断一定又是这个人在保护自己,果不其然。 东方祜看着默不作声的他,翻身下马:“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却没有回答东方祜,但是东方祜不让步,他想今天就跟他坦白,让他离开自己。 虽然这个人的目的是保护自己,但他很有可能是父亲派来的人,这让东方祜很反感。 “你不会说话?”东方祜蹙眉看着他眼里的恐惧。 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蒙面人无措的眼巴巴望着东方祜,东方祜直接取下他的面巾,立马呆住了。 “抱,抱歉,我不是,我,”东方祜知道这种人在刀尖上舔血过日子,不过,他没想到这个人会这么惨,为什么会面容尽毁?一道道疤痕纵横交错,还有些地方坑坑洼洼,他都经历了什么? 这个人趁着东方祜愣住,摆摆手表示没关系,指了指东方祜手中的面巾,想把它带好,他不在乎自己的脸,只是他不想被自己默默守护十几年的人看到恐怖的自己。 东方祜小心的把面巾给他戴好:“你不会说话?” 他机械的点了点头。 “你是父亲派来的?”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 东方祜站在他的对面,神情恢复淡漠:“那你呆在明处吧,我讨厌被别人窥视的感觉。我唤你哑奴,可好?” 哑奴楞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后连忙点头。 “那我们走吧,回无夜城。”东方祜忽视哑奴眼中的欣喜兴奋。 “谔谔,谔——”哑奴牵着马要东方祜往另一个方向走。 “你是说那边有危险?”怪不得他会现身,不出现不能让自己改道。 “嗯嗯!” “好的,你也上马。” 哑奴摇了摇头,牵起马,飞奔起来。东方祜惊诧的看着他健步如飞,而且走过之处枯草没有被折断,一点儿有人走过的痕迹都没有,呵,父亲真有能耐,雇得起这样的高人,而且还真舍得在自己这个耻辱身上下功夫。 或许很久年以后东方祜才会知道,哑奴的存在不是源于他名义上的父亲的关爱,而是他早逝的母亲留给他最后的温存;抑或许他永远也不知道哑奴为何出现,也不会相信有人会用一生来守护自己,至死方休。 无夜城坐落于群山环抱之中,向北百里就是蒙古的草原,南下千里则是晋国的塞北,易守难攻,独立于世,自然也安居乐业。 几个月后,东方祜在哑奴的护送下来到无夜城。 东方祜无聊的看着周围的嘈杂人群,阔别十几年的无夜城依旧是那么繁华热闹,可我还是不属于这里。 东方祜直奔东方府邸,当他要去拜见父亲时,哑奴停下来比划说自己在公子屋子里呆着就可以了,东方祜也没有多注意哑奴眼里的恨意,起身离开了。 “王爷,父亲,大哥。” “起。”高堂上的中年大叔看在旁边的王爷以及长子的面子上,尽量抑制自己的不耐烦,这老曹消息怎么这么灵通,逆子刚给自己传信说回来,老曹就时不时的来自己这儿“培养感情”专门等着今儿这逆子到来。 曹罡欣慰的看着东方祜愈发英姿飒爽,洪亮的声音撞击大厅的每一个角落:“贤侄好久不见,曹叔这几年可想你了。” 东方祜礼貌的回答道:“劳王爷挂念,祜荣幸之至。” “哎,你这孩子还是这样,跟你曹叔客气个什么劲?过几天你昭弟游学回来,你可一定要去曹叔的王府坐坐,我们好好热闹热闹,曹叔的王府一个人都没有,曹叔可孤单了。。。。。。”曹罡一直说根本就停不下来,旁人也只能呵呵赔笑,只有东方祜敢一脸不耐烦。 良久,东方祜动了动发酸的腿,无力的道了一声:“好。” 曹罡就等着东方祜这句话,不顾形象的一拍大腿,生怕东方祜反悔,立马应承下来:“好嘞,那曹叔先走了,王府还有很多公文要处理,过几天我差人接你!” 东方怛见曹罡走了,看着下面的东方祜不耐烦的摆摆手让他离开,自己直接拂袖离开,终于清静了,儿子朋友什么的真烦。 东方晏无奈的望着父亲,说:“孩儿也告退。” 然后连忙追上离开的弟弟,询问他近几年的情况,自从东方祜一怒上孤仞山,他们兄弟俩就没有说过话了。 两人就边走边聊,东方怙向自己的大哥讲述自己这几年的所见所闻。 “那容国府嫡长子真的那么厉害?”东方宴很惊讶弟弟会夸奖别人,他一向是对别人不屑一顾。 “自然。大哥,我先回我的小院了。”东方祜见前面大嫂走来不想搅和那么多直接离开。 “好的”东方宴苦笑,这东方世家再这么下去指定没落,离心离德怎么会延续几百年的繁荣昌盛。 “宴郎,阿祜走了?”曹氏有些埋怨道,自己的夫君一心想联络好东方家的感情,这些年执掌家里内外,累的一身病,可这二弟怎么还是如此让宴郎操心。 “茹妹妹,二弟就这个性子,外冷内热,你这做嫂嫂的更得多担待些。还有,绝对不能置气,要不然可对不起我们五六年好不容易有的孩子。”东方宴宠溺的看着曹茹,扶着她回房休息:“你也别那么操心账房的事,累坏了身子” “知道了,你又唠叨我。” “鬼知道寡言寡语的东方公子为了谁变成了老婆婆。” 曹茹瞬间脸红,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自己这个悍妇。 二人依偎着渐行渐远,东方祜在拐角处静静的看着他们离开,大哥,真羡慕你啊,还有个人陪伴与爱惜。 六天后,一黑衣男子倚剑静坐,另一个白衣少年则被不客气的五花大绑,押在车厢里,动弹不得,旁边还有人盯着他,生怕这小祖宗又跑了。 “呜呜呜,”白衣少年不甘心的蠕动着。 “哎,二公子,您行行好,别跑了,就让小的护送您回王府吧,王爷催得紧,您要是再跑了,小的们没法交差啊!” “呜呜呜——”混蛋,还不快放开小爷!我去告诉阿姊,让她教训你们! “二公子,您要说什么到了王爷面前再说吧,小的不敢担这个风险。” 黑衣男子显然不想插手弟弟与父王的战争,父王让他们回来,他就乖乖的回来了,抱着剑看着弟弟被来人五花大绑,虽然表示中立,不过也被二弟不满了。 曹晟淡淡的看了一眼二弟无视他祈求的眼神,谁让你武功不好,打不过人家。 “呜呜呜呜,”曹昭却不依不饶,你是我大哥,你要帮帮我,我不想回去啊。 养精蓄锐的曹晟被他烦的不得了,忍无可忍呵了一声:“阿业!” “哼!”曹昭也硬气的顶嘴,不过总算老实多了,大哥只有在生自己的气时才叫自己的乳名。 就这样,二公子曹昭被打包到王府,而另一方面,得到消息的老王爷曹罡立马派人请东方祜,自己这小儿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东方祜不说话,东方祜一不搭理他,他就吓得不得了,像自己一样怂。 所以说,当曹昭酝酿好感情要大闹一场时,东方祜的到来硬是让他憋了回去,猪肝色的脸不能更糗,半天才憋出一句“祜大哥,你也在啊。” 换好衣服的曹晟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么尴尬的景象,东方祜满头黑线的站着,小弟泼妇般在地上坐着,父王乐呵呵的笑着。 “你们”曹晟无语扶额,自己听说小弟来找父王,不放心来看看,谁能告诉自己,这是什么情况?! “晟儿来了,快见过你祜哥,许久不见你们一定很想念吧,我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曹罡挥一挥衣袖,翩然而去。 曹晟:父王,我和东方祜不熟。 曹昭:父王,你不能让我和阿祜独处啊!我会害怕的!! 东方祜:我来不是帮你看小孩的! “东方兄弟,久仰。”曹晟先打破尴尬,不过东方祜觉得更尴尬了,他没什么话好接的。 “大公子,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曹昭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找了个凳子坐上,乖乖的看着两个哥哥互相客套。 祜大哥能言善辩,他吵不过;晟大哥武功高强,他打不过,他就是个嘴笨体弱的小可爱,他就乖乖不说话,你们厉害你们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曹罡 梦萦极地空,血祭谁家翁 无夜城的夜晚如它的名字一般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行人往来穿梭,不次于白天。 东方祜从王府出来,看着一如既往的繁华景象,心里冷冷一笑,静水深流,无夜城的城民只知道蒙古的铁骑绕过无夜城进击晋国,便继续安然生活,却不去想蒙古大军压境却久久吃不下塞北的缘由。 无夜城今后恐怕不会再遗世而独立了。 “公子,请。” 东方祜越过伏为人凳的下人,嗅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径直迈入车厢。 那下人便爬起来,俯首拱手道:“恭送公子。” 夜市喧嚣,那下人看着马车缓缓没入人海,勾唇一笑,愿王爷所托之人安好。 黑暗中,一群黑衣人悄然跟上东方怙的马车。 王府密室内—— “父王刚才密召东方祜何事?”曹晟看着父王,感觉不安。 东方祜本要离开,曹晟和曹昭各自也已经回屋,东方祜却被中途秘密拦下,召入密室。要不是父王召唤,他也不会知道这些,他向来提防东方祜,认为父王就算是器重东方祜,也不应该让一个外人随便进入王府的重地,这里连二弟小业都没有进来过。 曹罡坐在太师椅上环顾密室,一卷卷文宗,一沓沓密函都在昭示着此地的重要性,无夜城的所有秘密几乎都这这里了,无夜城密室有二,一个在城主府地下,一个就在王府的这里,而这里全部也未必换得了一个东方祜。 “昭儿今年就要加冠了吧。”曹罡的目光落在曹晟身上。 曹晟听得一头雾水:“是。” “整整二十年了,我也该走了。”老王爷喃喃道,心里惆怅不已,傻丫头,我好想念你,你在地下等我久了吧。 灯火昏黄,映照着曹罡苍白的脸色。 “晟儿,你想你母亲吗?”老王爷又想起了那个义无反顾的女子。 “嗯?”父王,这话孩儿没法接。母亲因孩儿难产而死,孩儿对母亲实在没有多深厚的感情。 老王爷也没有等曹晟的回答,就陷在太师椅里,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失落的喃喃道:“傻瓜,明眼人谁看不出晋国气数已尽,你干嘛还要搭上自己的性命换它苟延残喘的几年。” 曹晟一头雾水,他从来没有听父王说过母亲,连自己和小业的生辰,父王都没有庆祝过。 心里有些失落是一定的,不过想着自己的生辰就是母亲的祭日,已经长大成人,成熟许多的曹晟心里更多的对父王的心疼。 现在,他静静的听父王倾诉这二十年来没有人愿意讲的过往,正是因为没有人说,处于政治中心的堂堂曹王爷之子也只是知道二十年前,蒙古南下,大举入侵晋国,绕过无夜城,母亲却带兵出击,阻遏蒙古军,晋国得以残存,而母亲当时怀胎十月,打了大半年的仗,积劳成疾,难产而死,留下一对儿子。 “无夜城独立于诸国已久,易守难攻,你又何必担心蒙古人的狼子野心?终究是晋国的长公主,就算遍体鳞伤,也放不下那个千疮百孔的故国吗?司马妐卿,你果然是个傻瓜,不过更傻的人是我,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老王爷揉揉隐隐发痛的太阳穴,想着那个二八年华无怨无悔嫁给自己这个三四十岁鳏夫的少女,深深的叹息。 曹罡沉思良久,才喃喃道:“晟儿,你母亲难产而死,父王也有错。。。。。。” “父王,是母亲不自量力擅自出兵才陷入敌阵的,不能怪父王,” “住口!” 正想宽慰父王的曹晟被父王呵斥得一时没反应过来。 曹罡不允许任何人说司马妐卿的坏话,语重心长的说:“父王从来没有向你提过你的母亲,是怕你年纪小,不懂得你母亲。你母亲顾全大局,懂得唇亡齿寒。父王后来也加入你的母亲,在蒙古入侵晋国时,我们烧了他们的粮草,在他们的腹部捅了个大口子,晋国人也发力,这才收复了失地,把蒙古人赶回草原。如果二十年前蒙古灭了晋国,那么现在无夜城也不会存在。你也看到了,半年前来势汹汹的蒙古谁能独自阻拦?无夜城纵是天堑,也紧急戒备,所幸蒙古军被晋国塞北的卫彦父子暂且挡下,如今蒙古与我们城主以及晋国皇帝正在协商,恐怕天下会大变天。” “父王,孩儿知道了。” “哎,父王放不下你啊。” “父王何出此言?而且,还有二弟,”曹晟无语,父王经常忽视曹昭,也是,小业他太皮了,才让父王如此失望。 曹罡轻轻“奥”了一声,思考良久才说:“晟儿你要记住,除了父王,你只有一个人可以依靠,也只有这个人会真正的辅助你。” 曹晟蹙眉,他似乎意识到是谁了,不会吧。。。。。。 “东方怙” 曹晟无语,猜中了,这个比自己大不到十岁的人怎么就这么被父王欣赏?! “切记。” “是。” 之后,老王爷像安排后事一样把无夜城里里外外详详细细的跟曹晟说了一遍,又告诉他不少秘密,分给他更多人手,连保命的暗卫也一股脑的任凭曹晟调遣。 蜡烛燃尽,老王爷也说完了,出了密室的曹晟除了不知道有关城主的秘密以及父王对二弟的迷之不喜欢,对无夜城可以说无所不知。 “公子,诸葛先生来访,已经等待多时了。”丫鬟楚沅看见曹晟回房立马欢喜的迎了上去。 “好,快带我去见他。”诸葛先生是曹晟云游四方时多次偶遇的有缘人,两人也志趣相投,不多久便无话不谈。 无夜城被群山环抱,是以气候宜人,城内四季常青,除非望着远处的高山,否则难以辨别季节。 就像现在,无夜城的秋不是萧瑟的凉,而是被四周漫山枫树染红的暖,曹晟与曹昭的加冠礼就是在最高峰举行。 曹罡是无夜城唯一的王爷与将军,壮年时强大到与蒙古抗衡。所以说即便他没有参加儿子的加冠礼,其隆重程度也不会受到影响。 密室内,东方怙抚摸一块玉佩,懒散的坐着:“曹叔,你不去看看吗?”你等这一天有二十年了吧。 “东方怙,这还是你十几年来第一次叫我叔叔。”那么多年了,你小子终于原谅我了吗? 东方怙知道对方如今什么都不想再多说,可话题转到东方怙的娘亲并不太好,没错,这转移的不是一个好话题,最起码东方怙最讨厌这个。 “叫我来不会就是谈我那个红杏出墙的娘吧。”东方怙的脸上习惯性的挂上鄙夷的神情,手中的玉佩传递着温润的触感。 没有人知道这个表情救了他多少命,以及面具下他千疮百孔的心有多破碎。 更没有人知道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会看到那个曾经站在无夜城之巅的奇女子,一袭红衣张狂高傲,如何坠落城墙,跌到被踩在万人脚下的肮脏儿子面前,而她的意中人,口口声声一遍遍念叨的情郎从始至终没有出现。。。。。。 曹罡也不好说什么,当年是他帮助东方怙的娘爬墙的,想想那个负心汉十几年不见踪影,丢下他们母子俩远走高飞,最后东方怙他母亲被千夫所指,愤愤而终,他也愧疚,可如今这世道谁又能说清呢? “你的玉坠呢?”昏暗的密室里没有点灯,按理说东方怙脖子上的玉坠会发出红色的流光,然而却没有。 一直走神的曹罡这才发现东方怙的红玉不见了。 “喏,换成这个玉佩了。”东方怙无所谓的说。 “谁的?” “容国府嫡长子容修。” “他知道当年事?” “不知。” “哦。”曹罡立马放松下来。 “哎,不对,你怎么如此轻易送人了?!那是你母亲留给你的,”曹罡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立马住嘴。 东方怙没有答话,一时间,两人皆沉默不语。 “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吧。”曹罡率先打破沉寂。 “一定要这样吗?”东方怙望着老王爷,就没有挽回的余地吗? “嗯,替我照顾好晟儿。”老王爷摆摆手,假装看不见东方怙眼中不自意流露出来的乞求,翻脸以来第一次不死皮赖脸的扒着东方怙,心下只有解脱,这个小时候喜欢粘着自己的小子,如今看着虽然还是这么别扭,不过总算原谅自己了。 东方怙恭敬的施了一礼,深深的看了老王爷一眼,转身离开,真遗憾,又陨落了一个人物,成了无聊人酒饱饭足后嘴中吐出的传奇。 加冠礼礼毕,曹晟和曹昭骑马走在最前头,意气风发,颇有老王爷曹罡当年风范。 两人听着周围人的溢美之词,内心豪气冲天。 夕日欲颓,把天边染成红色,再加上红霞满天,四周枫林似火,马踏枫叶,满眼的红色,一时间令人心潮澎湃。 “大哥,这满眼的红色真美啊!”曹昭虽然游历几年,但被曹晟保护得很好,看起来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活泼单纯的少年。 曹晟对二弟的不成熟举措宠溺一笑。 “唉,大哥,无夜城也有红色,那是,那是。。。。。。”曹昭突然惊恐的望向曹晟,怎么会? 曹晟看着陷入火海的王府,先是一怔,然后发疯似的冲下山。 怎么会?王府怎么会着火? 坐骑是日行千里的青鬃马,半个时辰后,曹晟来到王府,呆滞的看着下人急急救火。 “公子,王爷,王爷还在里面!” 曹晟一瞬间被唤回神,跌下马,死死的抓住来人:“什么?!” “父王,父王呢?”曹昭紧接着赶来,急急的要冲进去,但被下人死死拉住。 夜幕降临,寒冷冻住一切红色,泛着入骨凉意。 曹晟静静的看着如今到处断壁残垣的王府,又望了一眼泣不成声的曹昭,转身俯看跪拜一地的王府暗卫,凄凉一笑。 “开始吧。”曹晟的声音从未有过的寒冷。 夜很长,长到能让无夜城彻底的换一次血,今夜,所以与蒙古有联系的人,无论是否出卖了无夜城,都被灭门。 良久,曹晟动了动发麻的左脚,想要离开这里。 “大哥?”曹昭怯生生的叫了曹晟一声,想去扶曹晟,却被对方不着痕迹的推开。 “安置好二公子。” “是。”丫鬟楚沅应下带走曹昭。 “大哥,你去哪?” 一直静默的诸葛先生灰头灰脸的,显然刚刚死里逃生,但是他见曹晟的阴森神情,根本不敢开口。 曹晟没心情答曹昭的话,无厘头的向前方走。 他现在只知道前进,心中只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回响——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停下来,无论到什么时候都要继续前进,要一直走下去,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刻。 他不记得这是多久年前的泛黄记忆,他也忘了这是谁说的,可是,只记住这一句话的他要去哪儿?这天下还有我曹晟的容身之所吗?早上还和蔼的叮嘱自己的人到晚上就不会再见到了,明明刚才还是无夜城最高贵的人,如今遭此横祸。 呵,父王薨,我曹晟又可以依靠谁呢?! 曹晟眼里一片凄然,感觉前途黑暗,突然,一盏昏暗的灯光映入眼帘。 东方怙! 是的,东方怙!父王说他是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想到这,曹晟咽下新添的凄然,跑向东方家,原来父王知道自己不久于世,早早安排了后事,可是,为什么? 如果老王爷泉下有知一定会非常欣慰,自己所托之人一定不负自己期望,怕就怕自己这个儿子扶不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司马妐卿 去国千万里,所爱隔山川 几个时辰过去了,东方怙已经走了好久,而老王爷就这么一动不动的枯坐着等着来人。 “王爷是个明白人,既然如此,就乖乖交出六皇子吧。”来人渐渐从暗处现形。 曹罡如今已经无心问他如何进密室的了,冷冷一笑:“你们中原人真烦人,阴魂不散。” “哦,看来王爷知道奴才为何而来,只不过,奴才好奇,王爷是从什么时候得知的?” 来人是前几日送东方怙的王府门卫,平平凡凡,其貌不扬,却有耐心在王府潜伏十几年,要不是几年前东方怙的提示,阅人无数的老王爷还真看不出来。 来人显然很悠闲,他敢今日来,一是曹晟和曹昭外出,他被那个神秘人警告不能伤及曹昭,一会儿两方交锋,万一伤到曹昭,他不好交差;二是蒙古那边传来确切消息,今夜他们会协同自己,里应外合拿下无夜城。 自以为如今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他也不怕出现什么意外,他就想羞辱一下这个老人。 二十年前,蒙古军退兵,这个老家伙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敢怒斥我晋国皇帝,甚至将我们皇帝推倒在地,要不是容国公在,谁知道这个老匹夫会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举措,长公主怎么就嫁给了这么一个粗野的人,还客死他乡,真真凄惨。 曹罡知道这那些夜郎自大的中原人眼中,自己这个无夜城人和北方的蒙古人没什么区别,不想多和死人浪费口水。 老王爷耸拉着眼皮,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嘴巴却不饶人:“你又不是你们五皇子,偷看小业洗澡干什么。” “原来王爷早就发现了,为什么没有什么动静。。。。。。”来人被说成断袖也不恼,他只知道六皇子背后有朱砂胎记,不偷看没办法确认,只不过被发现了,没看成,还确认不了真假。 来人被老王爷看得头皮发麻,全然不知死期将至。 突然,一股油烟味飘入,来人反应过来后立马慌了:“疯子,你要与我同归于尽?!” 老王爷嗤笑:“你也配?” 那人想急急离开,来路却被堵死,而火星一溅入密室就着,显然密室里早就泼上了油,只不过用香料熏着难以察觉油味。 外面传来王府暗卫统领的喑哑声音:“老王爷一路好走。” 那人怕了,他意识到密室外自己的人已经被全灭了,如今全身而退都难。 那人扯着嗓子扒着紧闭的门,大声呼道:“你们要把你们的王爷也烧了吗?” “你是傻子还是聋子。” 老王爷安之若素,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虽然这密室里能听到外面的声音,但是传不出半点声音。 至于这密室里的文件早就转移到东方怙手中,就这么烧了正好安了某些人的心。 他是老了,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是瞎子聋子傻子,相反,他的五识逐年闭塞,可是心越来越明朗,一群跳梁小丑扮演的闹剧还不如他的东方怙好侄子讲的一个故事有意思。 像他这样的人,是戏弄史学家的人,他曹罡戎马一生,不想安安分分的生老病死,只想趁机轰轰烈烈的结束无聊的人生,反正也创造不出什么丰功伟绩了,倒不如早早见心心念念的傻丫头,顺便再在史书里因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多记载一两笔。 火渐渐在密室烧起,艳丽的红色中,老王爷似乎又回到了二十年前,自己和司马妐卿一起坐在篝火前,看到她被火光照耀的面容,那双明丽的眼睛熠熠发光,薄唇一张一合,说着对极疆之域的向往,一如初见时的那个姑娘。 火舌舔舐老王爷座下的太师椅,曹罡却沉浸在回忆里不能自拔。 司马妐卿,司马钟情。 你说你仰慕那个年少万兜鍪,威震四海的冷血王爷,也想守护一方,我信了,直接播一千士兵给你,可你暗地里偷走半个兵符,带着五千兵马不辞而别。 你说我别总是板着脸,笑一笑死不了,我也信了,从此麾下将士看到了万年冰山脸的王爷经常皮笑肉不笑,感觉大白天吹出凉飕飕的阴风。这没什么,可是为什么你的笑容一年比一年少? 你也说过你想远离尘嚣,隐居在传说中的极疆之域,我还是信了,我问你如果我脱下战袍,卸下肩上的重任,你会和我一起归隐极地吗?你说你会,我又信了,可是,最后的最后,年年坟头添新土,夜夜妆台无旧人。 到头来,你只说,添了一个儿子,我司马妐卿没有给你绝后,然后撒手人寰,根本不管我该怎么办。 可是我曹罡一根筋了半辈子,如今脑子一下子灵光了一些,就想问问你司马妐卿,你有没有爱过我。 当然,一年又一年过去,再回首往事,我反倒庆幸你说完就咽了气,我怕你回答我说没有,我怕你去国千万里,却还是对那个伤了你的人不死心,我还怕因为你,有一天我会出卖无夜城,我收留了你那个皇帝哥哥的血脉,我也辅助了你那个可笑皇兄成为无夜城城主,呵,你们司马家就知道求人然后过河拆桥吗?真冷血。 但是,这些我又不能告诉晟儿,我不能让儿子眼中的母亲光辉失色,哪怕你很不负责的走了。。。。。。 所以我死了,不是因为司马家的人来索命,而是要蒙古人来背锅。 我,曹罡,三四十的鳏夫娶了正值芳华的你,没有对不起你。 那个不自量力的人正凄厉的呼喊,曹罡却一声不吭,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姑娘站在一片草原之中对着他灿烂的笑着。 他努力的睁着双眼,哪怕视线模糊,火焰灼热。 最后的最后,他终于幸福一笑,二十年了,原来你没有骗我,一直都在我们约定归隐的地方等着我。 喉咙干涸无比撕裂的疼,他却按照约定,执意发声:“妐卿,久,等了,我来了。” 为什么?因为他要先打声招呼,不想再像突然出现在她的人生中一样,惊扰到了总是发呆的她。 如果发呆的她被吵醒后,不失神的唤一声:“容哥哥”就更好了。 永远睡去的曹将军咕哝一声后闭上眼,阖上了他传奇的一生。 这一生虽没有刮过一场卷起红尘的大风,因为他虽然截获了红颜,佳人的心却一直放在她千万里之遥的容哥哥身上,死之前也就是“不欠你”三个字了结。但是,他的一生有十万铁骑驰骋过,连遗骸也是要堆积在百万尸骨之上,永远让人仰视。 哪怕心向往之,亦不能至,所爱隔山川,她司马妐卿的墓碑上只能写着曹罡之妻,这是几十年来曹王爷与曹王妃仅剩的夫妻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曹晟 倾茶送黄鹤,立誓践诺言 “那个神秘人怎么还没有来?”一声浑厚的蒙古语从虬眉长髯阔口圆睛的大汉口中发出,他等了好久还没有见接信的人来,虽然急躁得来回踱步,但还是注意窗外风声。 “快了,快了,请信使稍等片刻。”尖嘴猴腮的男人讨好的用蒙古语回复他,可是心里早已经急的要跳脚。怎么那个神秘人还没有到?三方会头,硬是缺了一个。蒙古人已经确切回复答应夜袭,他也已经通知无夜城的那位大人做好准备里应外合,可是那个晋国来的神秘人怎么还没有到?没有他手下的杀手,他怎么打开城门? 他赔笑的望着这个粗狂的蒙古人,心里却无比鄙夷。这个人面目狰狞,发似乌云,想必蒙古人都是这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动物。 “谁?!”那个蒙古人突然厉声喝道,没有人回答倒是把那个尖嘴猴腮的猥琐男人吓了一跳。 四周风静,给人寂寂无人的感觉。尖嘴探头探脑的胡乱张望一下,放下心来,如此更加不满这个傻大个加胆小鬼。 然而粗狂大汉不信这里安全,身经百战的他怎么会捕捉不到空气中弥漫的杀气?恐怕这里已经被包围了。 突然,大汉猛的拉过尖嘴男人,挥臂把他扔向门口,既拦下了要闯入的人,又趁着来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迅速的拔出自己的两把大刀,破窗而出,然后反应灵敏的用大刀护住两侧,重重的隔回守侯在窗口的尖刀,飞快的向城外逃窜。 “哎?”尖嘴男人感觉莫名奇妙,他怎么突然被摔出来了?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会头看那个蒙古人,问他干嘛扔自己,胸口就已经插上了一把尖刀。 被狠狠刺穿的尖嘴男人怔怔的望着眼前蒙面的黑衣人,不知是因为血液流失,还是被蒙面人冷峻的眼神呵住了,他感觉脊背发凉。 他永远不可能看到那个蒙古大汉了,那个人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丝毫没有因为体格的健壮影响到速度,反而带着难以制服的霸道。 黑衣蒙面人冷漠的抽出尖刀,任由尖嘴男人无力滑下,摊成一堆肉泥。 在他看来,这种叛国者死有余辜,罪无可赦,根本不值得怜悯,唯愿除之后快,拯救天下苍生。 黑衣蒙面人凉凉的道了一声:“走。”后,转身离开,带领手下去情报里提到的下一家,而不是追逃亡的蒙古人。 他现在的任务是清除所有无夜城中的奸细,没有精力派出人手抓捕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蒙古人,毕竟情报上说,来人只不过是个送信的,只不过。。。。。。 黑衣蒙面人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那个蒙古人的身法很好,为什么会冒险干这个不起眼却风险极高的苦差事? 这一夜的杀戮远没有停止,与此同时,那名蒙古大汉已经硬破了城门,逃回了自己的阵地。 正打算带兵出击的阿骨打禄邹着眉头看着狼狈不堪的大汉,心下惊异,这可是他头一次见到这般模样的大汉,他记得这个力大无比的蒙古人迄今为止只在自己手中败过,怎么?无夜城里有变数? 蒙古大汉虽然狼狈而归,但是他的威望并不会因此大打折扣,他还是蒙古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荒原狼——赫连满。 “无夜城有异?” “昂,我没有查明那个晋国来的神秘人的身份,而且我们还没有碰面,我就被一群人围攻了。” “哦?”阿骨打禄心下疑惑,他刚刚接到信息,老王爷已死,他以为老天爷在帮他,可是,如今看来,无夜城并非无人防守,自己歼灭晋国并非畅通无阻。比如说那个不问世事的无夜城城主有可能与晋国狼狈为奸,可是对方几斤几两他还是知道的,更何况对方恨晋国皇帝入骨,莫非。。。。。。 阿骨打禄墨绿色的眼眸中划过一丝不爽,他想起来了那个几次三番被老王爷曹罡请出山的男人,那么说,隐居孤仞山的东方怙出来了,真烦人。 东方府内,灯笼昏黄,树影摇曳,四下无人却处处隐藏人的气息。 “坐。”东方祜让破窗而来的人自便。 他刚刚指挥暗卫击退一群黑衣人,曹晟就悄无声息的从窗跃进。 东方怙面无表情的招呼哑奴点灯,瞥了曹晟一眼,心里虽然不满他不带什么护卫,但见他毫发无损还是安了心。 东方祜丝毫不惊诧于曹晟的到来。虽然他一点都不欢迎曹家人,但是既然曹罡来找他,他一定会尽心尽力的辅佐他的儿子。 一路狂奔而来的曹晟环顾四周,剑眉不由得一蹙,这屋里的血腥味怎么这么浓,而且屋里凌乱不堪,看样子刚才应该有一场恶斗。 东方怙找了个比较干净的椅子坐下,无所谓的挥了挥袖子,想把沾染的血迹拂去一些。 就在不久前,一群黑衣人胆大妄为的潜入东方府,想暗杀自己,被老王爷事先安排的暗卫杀了个干净,哑奴则一直守护在自己身边,以免有漏网之鱼。 “王爷节哀。”东方怙不喜欢绕弯子,他就直接叫曹晟王爷,而不再是大公子。 曹晟的眼里划过一丝薄怒,为什么他东方怙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他可以平静的说出“节哀”?为什么他如此痛快的叫自己“王爷”?而自己却一无所知。 父王,你所托非人? 室内昏暗,血溅四处,曹晟把这些看在眼里,就近找了把椅子坐下,也不在乎血污了加冠礼袍。 “如你所见,在下被刺杀了。” “为何?”莫非你与蒙古人有关系? “不是王府的暗卫,与杀了老王爷的是同一伙人。”东方怙一眼就看穿了曹晟的想法,很无语他会怀疑到自己,自己怎么说也是老王爷推荐的人。。。。。。 曹晟看着东方怙的眼睛中划过一丝异样,心下明白东方怙知晓一切,而且比自己还要多。他不可能像老王爷一样信赖东方怙,更何况他一直不满老王爷对东方怙的态度。 “是谁?”曹晟强行抑制自己的负面情绪,今天发生了太多,他还接受不了,所以现在有点神经质。 “你认识,就是你王府的门人。现在应该陪老王爷上路了。”东方怙低头押了一口茶,漱一漱腥味。 “你怎么知道的?”曹晟看不见东方怙的表情,也不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什么。 “额,前几天他送我时,我在他身上嗅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无夜城没有,而当天晚上截获的追我踪的人身上闻到了同一种香味。”东方怙对香味很敏感,百八十种香料碾在一起他都能分辨出来,而自己从王府回家的那一夜,那个门卫应该是对自己下了杀令,所幸被暗中保护的哑奴救下,要不然自己现在还不能在曹晟面前装逼,没办法,他也不想,老王爷要他这样的。 突然想起老王爷的东方怙微微一愣,随即一盏茶撒下,当作祭奠。 东方怙又看了看稚气未脱的曹晟,无奈。除了容修,他不喜欢和别人多说话,可是他的要解释辣么多。。。。。。 然鹅,东方怙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告诉曹晟他该知道的事情: “老王爷应该告诉了你,那群人是为了寻找谁而来。” “什么?父王没有告诉过我,找谁?” “找曹昭啊。”东方怙脱口而出。不对,老王爷不是说安排好后事了吗?没有说曹昭吗?怎么会。。。。。。 “找小业干什么。”曹晟试探性的问道。 “额,他们是蒙古人派来的,你应该知道,二十年前因为你母亲辅助击溃蒙古军,他们怀恨在心。而且他们一直想瓦解吞并无夜城。老王爷是无夜城的精神支柱,有什么比杀了老王爷更令无夜城城民惶恐?曹昭又很弱,自然从他身上下手。”东方怙与曹晟对视,面不改色心不跳,显然是骗人骗习惯了,而曹晟当然信了。不过,这不能怪东方怙,既然老王爷您不说,鄙人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反正他迟早会知道。 东方怙又倒了一杯茶:“唇亡齿寒。无夜城实力经二十年一战大不如前,晋国不过是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北方的蒙古人却依旧彪悍,再加上近几年崛起的以匈奴c鲜卑c羯c羌c氐五个胡人大部落为代表的势力也很头疼。无夜城与晋国今后一定会联手,如今蒙古与晋国暂时止兵,无夜城夹在中间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但是老王爷与蒙古使者暗地里多次见面,一触即发的大规模战争有可能会缓和几年。并且,老王爷离开,不是被逼无奈,而是主动选择。因为以老王爷的分量唯有在这个关键时候,才会如此轻易的撩拨起敌方的敏感神经,换来更长久休养生息的时间。” “我父王他,”是自杀? “是的,你父王他在以身为祭,挽天下与战火。” “为什么?他,”难道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这是老王爷的意愿。谁知道这二十年老王爷是怎么熬过来的?”东方怙静静的看着杯中流光,心下了然,原来如此,爱到深处竟卑微至此。只不过,不告诉你儿子真相,就不怕有一天养大的狗变成狼,被反咬一口吗?他东方怙看曹昭那小子可不像表面上单纯。 “年年坟头添新土,夜夜妆台无旧人。你父王一直想念你的母亲,二十年提都不敢提,是很伤怀吧。今日是二十年来你唯一拥有的生日,你行加冠礼之日,更是你母亲的祭日。” 谁能想到,无夜城大将军曹罡拥几十万甲兵,护无夜城半个世纪安稳,用情至此。 东方怙忍不住轻叹一声,曹叔,为了一句女人的一句空话,你难道要把无夜城拱手相送吗?! “我让你节哀,是因为你父亲去极疆之域找你母亲去了。那里没有纷争,没有战争,是一个祥和的地方,没有生老,没有病死。” 东方怙嘴里说着美丽的童话,内心却毫无波澜。在他看来,盛传于二十年前的极疆之域传说只不过是个麻痹战乱中百姓的谎言,也就司马妐卿这样的傻瓜才会信,也就曹罡这样的笨蛋才会信司马妐卿! “极疆之域到底是哪里?” 东方怙起身想去外面透透气,估计暗卫们也该回来了,便敷衍的对曹晟说:“一个无聊的传说罢了。” “啊?您不信这些?可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相信?”不经意间,曹晟对东方怙的称呼由“东方兄”变成了敬称“您”,不过他还是不解,母亲信,父王信,许多百姓也信,至今自己还在游历时听到这个传说。 “因为心中他们有所牵挂而已。”东方怙推开门,望着东方鱼肚白以及远方飞掠而来的黑影们。 “您也有什么牵挂吗?”曹晟脱口而出,说罢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刚想道“唐突了。”,就看见东方怙沐浴在朝阳里,周边却泛着冷光。 东方怙噙着笑,俯看跪拜的暗卫,一缕阳光穿云而出照在他嘴角,却融不化那一抹寒意。 他倚窗而立,摸着袖子里的暖玉,回头冲曹晟勾唇一笑: “我的心很小,装不下一切,我的心又很空,一切也不装。” 曹晟看着东方怙以及悄然而至的哑奴,愣了一下后,猛的跪拜在地:“无夜城第三十一代王爷请东方先生上座。” 东方怙眼中噙着笑,不在乎曹晟口中赐予的无夜城谋士最高的荣耀,只轻声应道:”哦。“ 然后,东方怙对着王府方向,笔直跪下,朗声道:“曹叔一路走好,侄儿东方怙以无夜城第二十九代城主之子的名义起誓,定不负所托。” 哑奴一言也发不了,内心却早已如惊涛拍岸般澎湃,夜娘,你儿子终于认你了。他是曾经无夜城城主的儿子,曾经一人之下,从今往后,也会万人之上,才不负十几年隐而不发。 义熙二十三年秋,无夜城王爷大将军曹罡薨,其长子曹晟继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苻皇帝 两派分一庭,一国抗八荒 不出半个月,无夜城老王爷曹罡去世,长子曹晟继承王位的消息传到晋国帝都,但是这件事并没有引起晋国百姓多大的关注。 因为帝都有更大的事发生——原皇太子司马隽回朝,容国府嫡长子容修,如今大部分文人的新晋精神领袖,站在了六皇子司马烨的阵营。 两方如今光明正大的对立,但都没什么实质性的攻击举措,都只不过打打嘴仗,仿佛都在衡量彼此实力,伺机而动以待一击致命。 每日早朝,恢复皇子身份的司马隽与阓稷王司马烨都会唇枪舌战,支持大皇子的丞相左铭秋也会时不时挑衅容国公。 不过对于丞相的冒犯,容国公一直无动于衷,实在是懒得理他。现在局势缓和,没有战争,他得好好补补觉,要是蒙古人急功近利,真打起来,他也得披挂上阵,卫彦适合守军而不善于用兵,到时候他得去帮携自己的好基友。 所以说,现在容国公一方面养精蓄锐,另一方面他把精力放在他的彦弟身上,琢磨着怎么下个圈子把他套在京城,而且还不会惹他生气,以免又是几十年不理自己。 容剒:心好累_(′一」 ∠)__ 昨天晚上容剒又偷偷去找他的彦弟,死皮赖脸到午夜才进屋,然后可累坏他的宝贝彦弟了。 想到这,容国公心情大好,反正衣服宽大,别人看不见他的小动作,他就稍微活动一下有点酸痛的脖子和腰,一不小心就摩擦到背上被彦弟抓破的地方,不由得微微蹙眉,嘴角却无意识的勾起来,然后继续闭目养神。 皇帝端坐在高位,把底下人尤其是容国公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对下面这些人了如指掌,甚至知道他们之中的一大部分人如今在想什么,要干什么。 当他看见今天早上又没有上朝的大将军卫彦以及居于首位的容国公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皇帝表面上不动声色,袖子下的拳头早已经紧紧握起,眼里迅速的划过一丝狠厉,可是,容国公不能训,卫彦更不能动。 对于皇帝司马苻而言,自己每天都像牵线人一样,摆布底下的木偶。 他感觉无聊至极,守百年江山,享无尽孤单,这是每一代帝王的无奈,然而真正让他不满的是自己钟意的猫儿对自己不理不睬。 由此开始了苻皇帝的日常点名环节:“今早,塞北统领密报蒙古发兵,很快蒙古军便败退。容爱卿,你怎么看?” 被点名的容国公显然不喜欢睡觉被打扰,不满的望了一眼高高在上的皇帝。 皇帝瞥了他一眼, 卫彦不在,满朝只有你当过大将军了,不叫你叫谁。 容国公慢吞吞的出列,实在不想回答问题。 对于明眼人,只要对方一个举措,双方就可以知晓下一步怎么走。 不过为什么心知肚明的皇上那么喜欢点名?容国公不着痕迹的看了丞相一眼,把他眼中的恨意一览无余,容国公心里无奈的叹气,还能怎么样?看我不顺眼就给我拉仇恨呗! 寒门出身的左铭秋心里芥蒂自己的出身,虽然有真才实学,但是一直喜欢出风头,为某些大臣不齿,又把自己对他的不理不睬错意成蔑视,种种原因导致他对自己深深的敌意。而司马苻这老小子从小到大就给自己使绊子,乐此不疲的干着一些恶化丞相与自己感情的事。 “臣以为蒙古人之所以敢在两军缓和之际违背约定,贸然出兵,一定是趁着无夜城易主,一举拿下塞北,避免像二十年前那样腹背受敌。然而无夜城屹立百年,即便威震天下的曹罡去世,这一届城主不问世事,其实力依然不容小觑。这场战争暂时还打不起来。” “陛下,臣以为国公所言欠妥。一旦塞北失守,便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百姓流离失所。此次战争不可大意,应当遣派卫大将军继续保家卫国,扬我国威。” “儿臣以为丞相大人所言极是。”大皇子司马隽出列 “父皇,儿臣认为国公所言非虚,应当采纳。”阓稷王司马烨寸步不让。 容国公不想多言,反正皇上打着封赏的旗帜召彦弟回朝另有安排,只要暂时彦弟还不会回塞北,他就不着急。 容国公继续走神,想着回去要怎么哄现在在赖床的卫彦,昨晚上自己玩的有点过,他别又耍小脾气。 左铭秋看着容国公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气就不打一处来。 凭什么有的人明明什么都不在乎却拥有一切,凭什么有的人表面上风风光光,背地里更是顺风顺水,凭什么有的人的就是别人终其一生也够不到的顶层,凭什么 苻皇帝无聊的看着两人燃不起来的战火。 在他眼中,左铭秋不过是个个很好用的棋子,他的一切荣耀与权利都是自己赋予的,他离开自己就不能活。就是因为左铭秋无害,他才放心的把他捧那么高,而不是像容剒一样的会咬人的看门狗。容剒这个老家伙当初可是抗旨不遵,擅自跑到塞北追卫彦去了,这些年倒是老实了,不过他还是怀念那个敢把自己拉下马的粗鲁家伙。 苻皇帝看见下面的大臣以及两个皇子都在等自己发话,立马回了神。 自从卫彦回来,他经常这样走神,他得考虑考虑让卫彦办完事后打发他回塞北老实待着,省得看着心烦。 “嗯,两位爱卿所言均有道理,此事应从长计议。” 太监总管看情况扯着嗓子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陛下,臣有本要奏。”礼部尚书慢吞吞出列。他也不想,不过交好的吏部尚书催得紧,那个家伙一心想把他女儿嫁给阓稷王,所以他就不得不打着阓稷王行加冠礼的幌子,提一提阓稷王的亲事。 “阓稷王不久行加冠礼,礼部已经着手准备,而皇陵近日修缮,不能举办大型礼节,不知,” 礼部尚书说话吞吞吐吐,皇帝也知道他什么意思,直接下令:“规模不能小,近日加紧修缮,加冠礼可以推迟几日,修缮无误后举行。”他得表示表示,来助长烨儿抗击隽儿的势力。 司马隽慈善的笑着,就好像真的是煮粥焚须的兄弟一般,实际上心里滴血,他曾经贵为皇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被囚在坞篁轩十几年,连加冠礼都没有就成年了,如今回朝,他官复原职,却不再是皇太子,而现在,他的父皇居然当着他的面说“规模不能小”! “是。”礼部尚书没有意识到他已经触了大皇子霉头,唯诺退下。 总管就要喊“退朝”,吏部尚书忍不住站了出来:“陛下,臣以为阓稷王年龄已至,改纳王妃了。” “哦?爱卿属意哪家闺秀?”暗地里翻白眼的苻皇帝一下子来了心情,笑着问吏部尚书。 大皇子笑的更深了,心里也把兵部尚书记下了。妈蛋,他都快三十了,一直隐在坞篁轩当“和尚”(道士),平日里连个姑娘都几乎没见过,到现在都没有碰哪家娘子,你居然说老六适龄,我早超龄了! 大皇子气的快把裘一北平时教的脏话都骂出来了,不过兵部尚书注意不了。他现在急的满头是汗,心里暗骂自己鲁莽,哪有自己推荐自家姑娘的?这哪儿是大家闺秀的举措?! 司马烨见兵部尚书嗯嗯呀呀说不出来,不知是有心还是故意,出列道:“父皇,皇兄还有没成家,儿臣不敢乱了长幼秩序。” 脸上笑嘻嘻的司马烨内心碎碎念:成家?呵呵,容修最近知道了琅环有孕后开始与自己保持距离,近几日的疏离已经让他受不了。在这个敏感时期,他还敢去哪家姑娘家求亲,想死了不成?! 司马隽可不知道司马烨在想什么。闻言的司马隽给笑得恭敬的司马烨回了一个和善的眼神,皮笑肉不笑的答道:“蛮夷未灭,何以家为。蛮夷在边境虎视眈眈一日,儿臣就多一日不娶妻。八荒蛮人非我汉臣,儿臣愿终身不娶不仕。" 说罢,司马隽虔诚跪下,却拾起来了不少大臣的好感。 立着一动不动的司马烨嫌弃的看了大言不惭的司马隽一眼,完全想不到他后来因为自己的男人真的一生不娶。 “哦,那此事暂且搁置。”皇帝淡漠的说了一声。 “退朝——”总管在皇上话音一落下立马喊出声,恭恭敬敬的跟着皇上回后殿,生怕再延迟,皇上会有什么不满。 司马隽自嘲一笑,拂袖离开。 司马烨则光明正大的去找容国府容修,自从阿修坦白是自己的人,他就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翻墙了。 然而,有时候,翻不翻墙都一样。翻墙会看到不想看的东西,就算他司马烨从正门进来,那个不长眼的东西也没有收敛。 正握着别的男人的手,手把手教别的男人画梅花的人,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司马烨想自戳双目,更想把容修怀中人给宰了。 最最可气的是,那个叫元宵的乞丐是自己一片金叶子救(买)下来的,每每午夜梦回,他都感觉扎心的痛_(′一」 ∠)__ “无夜城的密报在那边抽屉里。”容修头也不抬,继续教元宵画画。 司马烨瞥了元宵一眼,但不敢造次,径直去取密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子昔 日出东方谋一统,霁月难销美人意 东方日出,朝阳似火。 下了早朝的司马烨一如既往的窝在容修的书房。 “这个曹晟?” 看完密报的司马烨禁不住蹙眉,这个曹晟早年一直在外游学,根本触摸不到政治,而他父亲曹罡已被人突然暗杀而死,未必会有所防备,而如今无夜城岿然不动,那么那个在曹晟背后操控一切的人是谁? “嗯,你觉得会是谁?”容修一眼就看穿了司马烨所想,他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会不会是那个诸葛恪?”曹晟的资料中有说他在游学时遇到了一个叫诸葛恪的博学多识之人。 “诸葛恪虽然是塞北小有名气的术士,擅长运筹帷幄,但是他还没有能力这么快接手那个烂摊子,更何况,曹罡不会让一个凭空出现的局外人插手无夜城。” “额”司马烨无语望容修,我对无夜城不了解哎。 容修握着元宵的手勾出最后一笔,面无表情的说:“元宵,去敦促一下陇师傅,今天中午的面汤不要糖。” “嗯。”元宵乖巧的跑走了,他听不明白两人的哑谜,也不在乎这些。 无论是由于温吞的性子,还是因为前世一直仰慕杜思凡而养成顺从对方的习惯,都使得他不求与容修比肩而立,相反,他甘愿默默的站在容修身后。 元宵如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容修的起居,比如说阿修的身体还是不好,经常喝面汤养胃。而厨艺精湛的陇师傅原本是个可怜的聋人,被阿修捡回容国府当厨师,熬的面汤深受阿修喜爱。在元宵看来,他能跟陇师傅偷偷学一些手语,然后进行简单交流,传达阿修的意思就好。这些琐事不能干扰到他的阿修,而他只要可以像前世一样留在阿修身边,就心满意足。 司马烨静静的看着容修支走元宵。 “你想说谁?” “听说曹罡在世时曾多次上无夜城的孤仞山请一个人。” 司马烨知晓无夜城的政治格局,略加思索,说道:“孤仞山属于无夜城的东方世家,而东方家确实有一个私生子从少年时期便一直隐居在孤仞山,可算起来他不到三十岁,怎么可能号令无夜城所有兵马?像曹罡这样年少有为的人物实属罕见,更何况曹罡是从小在兵营里摸爬滚打出来的。” “可如果他叫东方祜就不足为奇了。” 容修瞥了一眼影卫刚送过来的密报,低声喃喃道。 脖颈上的红玉温润,无时无刻滋养他虚弱的身体,同时也若有若无的提醒他,那个声称不远千里从塞北而来的人是多么神秘莫测。 “啊?阿修你说什么?” “还记得东方祜吗?” “那个灰发老人?” 司马烨知晓容修经常与一个叫东方祜的披头散发男人彻夜长谈。 司马烨之所以知道“东方祜”这个人,是因为他太独特。东方祜是义渠庄园里唯一长时间与容修接触的人,他又单独居住在游园,搞得容修经常往游园跑,自己来容国府经常找不到容修。 可是,他年龄对不上啊,更何况如果他不是晋国人,他怎么可能孤身一人就能避开层层阻碍来到帝都?! “烨,我们都以貌取人了。” “你是说,”如果阿修说得对,那么他该多厉害。 “直到他离开时,我才知道他只不过早生华发,真实年龄却不足三十岁。” 容修的脑海里又闪现东方祜离开时的场景,平静叙述道:“而且,八九个月前,他突然说故乡被蒙古入侵,他要回老家投靠当地藩王救济百姓。事发突然,我没有阻拦他。可是随后卫将军回京,带回来塞北无事两方暂时停战的消息,这时百姓甚至你我这些处于政治中心的人,才知道塞北有战事。我当时虽然心里疑惑,但是没有来得及怀疑他,毕竟像他这样的性情奇葩之人义渠庄园里也有不少。” 容修起身,从司马烨身边的书架上抽出一张羊皮纸,上绘有大陆的详细地图。 他展开羊皮纸,平铺在司马烨面前的案几上,用手指给司马烨比划道:“可如今想来,他既然能在陛下封锁军事消息的情况下,收到来自塞北的音讯,而又朝中无人,那就意味着他与另一个政权——塞北之北的无夜城有着密切关系。” 手指从帝都划至塞北关口,曲折逼近无夜城城门,容修继续推测道:“算一算时间,他赶到无夜城离曹罡去世有将近两个月时间,再加上音讯传回帝都的时间,总共耗时差不多是十个月。后来我有派人尾随他,可他像凭空消失一般杳无音讯。然后我一听说无夜城易主,脑海中就意外的闪过他的身影。今天收到密报,曹晟与东方世家来往亲密,再加上东方世家的隐居二公子名叫东方祜,我立马确信背后掌控的人是他。” “两个月接管一切无夜城内外事物,如今无夜城严阵以待,防守纹丝不动,东方祜他”真厉害。 司马烨心下惊叹,他自诩能力超群,也自知做不到。无夜城虽名为城,却也是一个国度,地盘不足晋国的十分之一,但中央高度集权,管控起来也会很复杂,更何况东方祜是多么的受容修器重,其胸中沟壑可见一斑。 “这就是东方祜啊,两年相处,他是称得上旷世奇才,而且,” “嗯?”司马烨不解,既然知晓背后之人是谁,接下来就知道如何制定起码的应对策略了,你还纠结什么? “而且,我,”容修无奈扶额:“我一心想收拢他,就把鬼谷子的纵横学说给他说完了” 司马烨无语:“说完了?一点都没有留?” 容修:“还有其他兵法谋略也说了” 司马烨:。。。。。。 好一波借鸡生蛋的骚操作。 “更可怕的是,我对他的排兵布阵习惯一无所知。”这就意味着一旦晋国和无夜城打起来,晋国不能知己知彼,打起来比较困难。 司马烨无话可说,看来应对策略不存在了。 司马烨静静的看着平时的机灵鬼耸拉着耳朵的样子,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自己的阿修这么阔爱呢_(:3」∠)_ “公子,午膳已经准备就绪。” 一道娇憨的声音打破屋里两人短时间的静默。 容修蹙眉,他不是让元宵把她打发到别的地方吗?她总是在自己眼前晃荡,叽叽喳喳的打扰自己读书。 司马烨把容修眼底的不悦看在眼里,一扫温女进来的阴霾,不过还是有点不欢喜,这个女子一看就没有琅环温顺,是个生事的性子。 一想起父皇安排在自己身边的琅环,司马烨就有些不自在的望向容修,阿修好像还不知道琅环有了孩子,他该怎么办一rz。 容修嗅到此时的尴尬气氛,不着痕迹的用其他书籍把羊皮纸盖上,凉凉道:“烨,一起用膳。” 走过温女时,再一次眼神警告——“书房重地,禁止随意入内。” 温女把容修的眼神看在眼里,心里却不满,低着头嘟囔道:“是元宵让我传话的。” 她是掌事嬷嬷的宝贝闺女,整个容国府的仆人丫鬟不对她低眉顺眼的,可是公子怎么就不看自己一眼呢,还把自己打发到偏僻的地方。 容修可不信她,径直离开。 旁观的司马烨酸涩的想,阿修这是告诫自己要与婢女保持距离吗?他和琅环 司马烨苦笑跟上,琅环是父皇派来的人,他不得不接受,今后他会纳她为妾,只不过,他内心深处有着狠狠的怨。 思绪又飘到那天晚上,元宵节阿修没有去看自己为他准备的花灯,他心下郁闷,就放纵的醉酒一场,结果造成了如今的境地。他没有心情去关心为什么千杯不醉的自己一盏就倒,只是一直怪自己。 阿修知道自己睡了琅环后虽然表现得不在乎,可是越这样,自己就越感觉对不起容修,对不起自己的真心。口口声声说的情谊就如此轻易的被一次酒后乱性搅乱,一切真情实意就像虚情假意,狠狠的震碎自己荒唐的相思情。 司马烨脑海中划过某次司马纨看自己的戏谑。 司马烨凝眉,抬腿跟上容修。 阿修,对不起,可是,别疏远我。 另一边,跟着某个别院仆人的元宵满府的乱窜,七拐八绕的越走越偏僻。 “哎?这位哥哥,”元宵心底窜出一股莫名的不安,公子为什么这个时间让我来后院取香料?不过这个哥哥斯文的样子暖暖的,很让人信赖。 “嗯,快到了,你来了几年,不知道这后院在原本是个贵客居住的地方,他喜欢熏香,二十年前离开后,留下了些香料存放在那里。”领路的仆人娓娓道来,带着温和的笑,丝毫没有撒谎的愧疚,更没有害人的罪恶感。 元宵立马不再怀疑,不会错的,这样很思凡,她对古玩字画什么的有着超乎寻常的炽热。 又拐了几个弯,他们来到一个破旧的古屋前,男仆轻柔的推开门走进去,元宵默默跟上。 阳光金黄从窗户缝隙中破碎撒下,香枝被悄无声息点燃,渐渐的暗香盈袖,元宵环视这个古朴典雅的房屋,最后目光落在檀木案几上。 恍惚间,元宵好像看到了 一个出尘的月牙白般皎洁的男子背着自己跪坐在案几后,宝蓝色飘扬的丝带是他唯一的色彩。 “子昔,是你来看我了吗?” 男子回头一笑,虽看不清面容,得刹那芳华让元宵顿时失神。 走进了些,元宵才发现男子丝带被蒙上了眼睛,不能看东西。 “哎,不是呢,子昔身上有醉羽人的馨香,不是清风叹。” 就在男子喃喃自语时,元宵来到他的面前。 “你,你是子昔派来赶我走的吗?” 泪水润湿丝带,划破脸颊无声淌下。元宵看不见他的眼睛,但是他知道男子的眸子里氤氲着怎样的哀怨与失落。 “你不必赶我,我自己走。” “哎,”元宵不明就里,伸出手想挽留渐渐破碎消失的玉色人形,但风过了无痕,如今案几后空无一物。 一丝酸涩钻入心室,不多时浑身上下触电般痉挛起来。 男仆目视元宵倒伏在案几前,最终没了声息,缓缓地合上门转身离开。 父债子还,容公子,小可代家父与公子以天地作棋盘,下一局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顾南烟(上) 闻香应知故人叹,一寸相思一寸灰 秋日正午的阳光依然分外刺眼,饭菜已经被温女殷勤的端上来,容修却有些烦躁,他现在可以确定元宵是被温女支走了。 与此同时,温女也纳闷,她让一个小厮招呼走元宵一小会儿,好让自己有机会伺候公子,现在也该回来了吧,而且一盏茶的时间已经过了,公子还是不动筷子,她好郁闷。 就在屋里人尴尬的静默时,陇师傅端着面汤乐呵呵的进来了。 “修哥儿的面汤,没加盐。” 容修见长者到来,连忙起身,纤长的手指熟练的比划着:“陇师傅,您怎么亲自来了?” 容修帮助陇师傅摆放碗碟,内心碎碎念,师傅,我说的是不加糖○| ̄|_ “我来找宵小子,这懒家伙,他好几天没有跟我学手语了。” 陇师傅不满的咕哝着,可是咧着的嘴表示老人很欣赏口中的懒家伙。 温女顿时感到容修周围扩散的低压,吓得伏拜在地:“温女,温女不知元宵哥哥在哪里。” 容修知道这个没有心机的婢女本性不坏,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可是,她太没有规矩了,仗着自己是掌事嬷嬷的女儿无意识的“为非作歹”,该好好教训一下,不过要事先扳倒掌事嬷嬷。 容修瞥了她一眼,此事就此打住,先饶你一次,以后再说。 “退下。” “是。”温女连忙离开。 陇师傅昏黄的老眼里一片清明,还是和稀泥的笑着:“我去找找那小子。” 容修比划一个“有劳”后,恭敬的一辑。 陇师傅哈哈笑着离开,这容家小儿一点他爹当年的风流倜傥样都没有,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虽彬彬有礼,却也拒人千里。 他这次来主要就是想提点一下那个叫温女的小丫头,这容家小子相貌生的清雅,气质淡然,如同一块上好的白玉一般,远看着极温润的,不过他若不喜欢你,你执意拿在手中就会觉得有几分寒凉之意,最终伤了自己,就像妐卿丫头一样。 哎,不对,容剒那小子不是玉也伤了妐卿丫头的心,如此看来,容家男人爱不得。 容修目送陇师傅离开,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一会儿抓耳挠腮,一会儿摇头叹息直至消失不见。 “烨,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陇师傅的身世。”容修喃喃道。 司马烨夹一片竹笋放在容修碟子里,闻声一挑眉,看着容修思考的模样,心里一股暖流划过。 司马烨微微一笑,也就是说,阿修你现在开始想打探陇师傅的背景了吗? “江湖之人本就千姿百态,人生漂泊浪荡,经历跌宕起伏。虽然称得上阅历丰富,但往往千篇一律,没必要为了这些人浪费心思。相比而言,我反倒更好奇你当初是怎么收留像陇师傅这样的人的。” 容修抿了抿嘴唇,想想也是,江湖与官府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他本不应该插手江湖,救下陇师傅只不过是还人情。只要陇师傅安分守己,他就不能把影卫的抓手伸向陇师傅。 容修咽下竹笋,道:“这个嘛,有一次遇刺,我被他救下,后来他被追杀身受重伤,碰巧被我遇到,顺手救下,一直在府中养伤。” “好一个碰巧,也跟我想到的发展差不多。话说他耳朵是被追杀时聋的吗?”司马烨尝了一口面汤,唔,汤是汤,面是面,可以说是泾渭分明,不过好甜,阿修好这口么? “不,他说他耳朵聋二十年了。”容修一口干了面汤,哎,还是不习惯这里的小碗和甜食,幸好陇师傅会做面汤,他一个北方“糙汉子”十几年了还是想念前世的大碗,饣它(sa)汤 “哎,那他武功一定了得,这时候聋子还不如哑巴。耳聪目明身手矫健,缺一样混江湖都不容易啊。” “嗯,吃饭吧。” “是,容大人。” 司马烨调笑道,他们好久没有这样温馨的吃饭了。 而另一边就没有这么和谐了,两人狭路相逢,互相挡住了去路。 “老前辈好久不见,小可这厢有礼了。”焚香的男子还没有来得及换下男仆装扮便遇到了这个不速之客,不过还是一副浪荡不羁的样子,还没有人能把恭恭敬敬的一辑行得如此玩世不恭。 “我就知道是你小子,你不忙你的店铺来容国府干什么?这里可不收你那奇奇怪怪的药。”陇师傅听不见他说什么,不过不用猜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小可自认为没有露馅啊,老前辈是怎么看出来的?” 男子根本不在乎陇师傅听不见,自顾自的说着。 他幽怨的扶上自己的脸,这面皮是刚从那个男仆脸上揭下来的,更不会有所损伤,也就是说他易容没有出错,那这个老东西怎么就知道是自己呢。 陇师傅看见他就来气:“满院故人叹,你小子要牵起多少人的伤心处?” 故人叹,顾名思义“叹故人”,叹故人情非浅,叹故人心易变。情深心变,原应叹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有情伤者更甚。 男子可一向不管老人家的苦口婆心,见他不依不饶,就这么剔着一双狐狸目望着他,自是勾人心魄,可看得陇师傅心惊胆颤。 陇师傅可不想眼瞎,连忙避开他的视线,还不忘劝导:“廿昔,往事如烟。”无风自散。 顾廿昔轻声嗤笑道:“廿昔廿昔,小可今年二八,既为廿昔,自是二十年后才放弃往昔。那现在廿昔回来了,老的动不了,自然要父债子偿,打量小的了。” 说罢,衣袂翩迁而过,宛若惊鸿,踏碎了纷杂树影。 陇师傅无奈看顾廿昔离开,急急踹开古屋的门,便见元宵无声息的躺在案几前。 他大力打翻焚着的香料,抱起元宵离开这里。 不知是受故人叹的影响还是怎么,他现在有点唏嘘过往。 廿,二十;廿昔,二十年往昔,可不是意味着要你用二十年断了往昔啊。 哎,你们这帮混小子,怎么就那么让老头子头疼啊,老头子如今都不问世事了还那么烦。 陇师傅抱回了昏迷不醒的元宵,容修第一眼看到这般模样的元宵有一瞬间要杀了温女的冲动,虽然不会是她一手造成的,但是绝对与她脱不了干系,片刻又迅速的被压下,温女要留着扳倒掌事嬷嬷。 陇师傅看了一眼隐而不发的容修,心里替东方祜担忧一把,如果有一天晋国与无夜城反目,这个容修可是个劲敌,隐忍的人往往爆发得惊天动地,无欲的人向来刚强得刀枪不入,而他容修兼具二者。 “他没有事,被旁人算计了。等药劲过去,他就会醒了。”陇师傅含糊的回答道。 只要不提香料,容修他们就不太容易顺藤摸瓜到顾小子,现在陇师傅突然有些后悔走得匆忙,没有把尚未焚尽的故人叹处理了。 自从顾廿昔他父亲离开京城,就再也没有令人神往的熏香出现了,而故人叹当年俘获了多少痴男怨女的心,如今问世又会勾起多少人的回忆,顾廿昔那小子是不懂得“毁尸灭迹”的行为准则,还是唯恐天下不乱所以故意而为? “这京城之中还有人能随意出入容国府?武功了得吗?”司马烨突然插话,容国府的防御他是知道的,自己经常出没容国府,可是容国府内外除了守卫之人以及容修容国公,其他没有人知道,足见防御力之强,可是旁人为何会悄无声息的进来? 容修蹙眉,比划道:“是府外的人吗?” 陇师傅望着两人探究的目光,顿感无力,这两个不是好糊弄的,可是他不想让顾廿昔与容修对上,淮北玉郎切开是黑的,黑的!廿昔小狐狸你打不过他的! “不知道啊,途中我看有人穿着小厮的衣服,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人。” 容修又比划道:“元宵在哪里被人暗算的?” 他现在开始怀疑是掌事嬷嬷指使仆人干的了,自己原本的书童元安就因为受不了那个老太婆的苛责自动去义渠庄园了,如今又要挑衅他的元宵?窗户都不给! “额,府内后院的古屋。我先回去睡午觉了。”陇师傅内心无奈摊手,算了,反正最后都会知道的,说就说了。 “那里不是废旧了几十年了吗?是个栽赃陷害的好地方啊。” 司马烨在一旁面无表情,实际上内心无比欢愉的看着。 他就喜欢元宵被其他人整的样子,虽然不爽容修这么在乎他,不过温女好样的。 容修不理会司马烨的幸灾乐祸,对陇师傅一辑。 陇师傅摆摆手,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容九。”容修给元宵掖好被子,隔空唤道。 四下静寂,没有人回答,但司马烨能感觉到有人从暗处离开了,目的地——古屋。 司马烨见容修闭目养神,也不再打扰,径直回自己的阓稷王府处理公务,不必赘言。 片刻,容九回归。 “公子,仆从元宵因为一种迷药晕倒在地。整个古屋都弥漫着迷药的香气,不过国公在古屋里,属下不能取得迷药残渣。” “父王?” “是容国公。迷药类似某种香料,焚在白玉饕餮纹朝冠耳三足鼎中,属下到时,鼎已碎,烟灰撒了一地,国公就托腮坐在鼎旁,不知沉思什么,身边又有容一容二护着,属下不敢多打扰,就此返还。” “嗯。” 容九闻言退下。 容修蹙眉沉思,这下子有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顾南烟(下) 闻香应知故人叹,一寸相思一寸灰 “唔,” 元宵的声音瞬间把容修的思绪拉回。 “元宵,你醒啦。” 容修一直坐在床边望着躺着的元宵,等待他醒来。 “呃,”元宵揉了揉昏昏沉沉的头,痛苦的敛一下眼皮后才缓缓的睁开了眼,茫然失措的望着容修,两行清泪顺着白皙细致的皮肤滑下,滴在锦被上,溅成小水窝又恍惚间消失不见。 梨花一枝春带雨,失神的容修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拭去他的泪水,喑哑了嗓子喃喃道:“宵儿,你怎么了?” “公子?”元宵涣散的目光逐渐聚焦,突然间意识到自己躺在公子的床上。 “嗯,是我。” “公子,”元宵想起来了什么,激动的抓住容修的手,开始语无伦次:“公子,我看到了一个好美的人,他浑身上下都被光晕笼罩,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可是他看不见东西,而且他好伤心的样子, 然后,然后,元宵也好难过,最后他伤心欲绝,要走,元宵不舍,可是他散成满天繁星般消失了,元宵有一瞬间想追随他而去,突然间什么都看不到了,陷入一片黑暗,只有他晶莹发光。” “啊?”容修听得一头雾水,心想,果然是迷香哎,还会引人追随而去离开人世,可怕。 “你为什么看到那个人,还出现在古屋?” “哎?公子让元宵去古屋取一些香料的呀。” 元宵眼睛红红的,懵懂无知的模样活像只单纯可爱的小兔子,容修又怎么会怀疑他话语的真实性。 “你见的那个人是不是被宝蓝色的丝带蒙上了双目?” 门口突然响起容国公刻意压抑的声音,但其间颤抖无法掩饰。 容修望向门口的人,第一次看到父王如此失神哀伤,脑海中只划过两个字——“有趣”。 “是,”元宵看见容国公到来,想下床却被容修按住,只好怯懦的答道。 “他又走了?” “是,不过那是幻觉,人的声音不可能那么空灵。”元宵解释道。 “他说了什么吗?”容国公却不管是不是幻觉,反正他闻到那香味时,什么都不管不顾,如今一听到那个人有说什么,便只在乎这个了。 “你不必赶我,我自己走。”元宵顿了顿,认真回忆了一下说:“他是这么说,没错。” 容国公一向波澜不惊的面孔瞬间出现了裂痕,手中香料的残渣又握紧了些。 “南烟他真的这么说?”顾南烟,你就这么决然吗?可是我是真的对不起你。 局外人的容修却戏谑的看着自家父王,有趣,感觉卫将军被绿了是怎么回事,还真怕卫将军突然来呢,那就更有趣了。 “子昔你怎么在这里?害得我好找。” 容修突然眼前一亮,说曹操曹操到,卫将军可是很少主动来容国府哎,啧啧啧,有好戏看了。 “你们在说什么呢?谁怎么说?啊?” 京都大营的都统庞烬有要事求见容国公,但性子急的庞烬等了半盏茶的时间便呆不下去了,于是就撩袍子离开容国府,去将军府找他卫彦了,可是他来京城不到半年,解决不了如此复杂的问题,最后只得黑着脸来找容剒这个吊儿郎当的家伙。 如今看来,他容剒果然还是不务正业,呆在后院里成何体统?!京都大营的都统庞烬还在前堂等着呢! “啊?是彦弟啊,没什么没什么。”容剒又换上嬉皮笑脸的样子,偷偷的把装故人叹的香囊塞袖子里。 卫彦有时候眼的确是瞎了些,比如说经常被容剒这个混蛋的可怜兮兮的表象蒙蔽,一次次原谅他,不过他的鼻子还是灵光的。虽然他没看到容剒的小动作,但是那个永生难忘的香味如此袭人,他怎么可能闻不到?! 所以说,卫将军本就不明朗的脸刷一下子全黑了,用和善的眼神看着赔笑的容国公,话可谓是一个字一个字被咬出来的。 “故人叹?啊哈,子昔,你的老相好回来了?怪不得没时间接见下属,那本将军也不多打扰了!” 闻香识人,是顾南烟那个小婊砸无疑了。 卫彦不跟他废话,转身就走。 “哎,我的彦弟——” “别叫我,今后我再也不来容国府了,有什么事让犬子传话。” 一提到犬子,追着卫彦的容国公回头向自己儿子求助,没想到他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容国公:阿修,快解救父王。゜゜(′□`)°゜。!! 容修:爱莫能助╮(╯▽╰)╭ 容国公:(へメ) 容修:∠( 」∠)_ 容国公心下凄然,有这样袖手旁观的儿子吗?!直接跟自己挥手告别了!不过他能怎么办?彦弟都跑远了,他只能追了qaq “公子”元宵把容修的表现看在眼里,很是无语。 “没事没事的,父王的烂桃花不只这一个,我看父王很享受嘛~”连嫁到无夜城的长公主司马妐卿都对父王念念不忘,他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小打小闹,增添情趣罢了。 元宵: “好了,我就不打扰了,我先出去一下。”容修挥挥手再见,丝毫没有这是自己房间的自觉。 斑驳的树影投射到室内,勾勒着静坐在窗边的人的眼角,深深浅浅,沙沙作响。 “顾南烟,香料,白玉饕餮纹朝冠耳三足鼎,这三个东西查一下,如果可以,从二十年前开始。”容修沉思了一会儿,低声命令道。 “是,主人。”容九单膝跪地施礼后离开。 容修望着容九的背影,想着要不要再加一个人资部门,主要掌管人力资源。 容九影卫的情报部,负责收集情报,容十掌管影卫的暗杀部,负责清除异己,容十一主抓影卫的防御部,负责护卫安全。 随着义渠庄园的人数增加,管控力需要提升,简简单单的登记注册已经落后了。 可是影卫的人数有限,如果再加上一个人资部,恐怕力不从心。 要不就从义渠庄园内部选拔人手组成人资部?可是义渠庄园本就一盘散沙,彼此之间井水不犯河水,要谁领导呢? 卫少将军卫疆是最佳人选,知人善任的能力对一个将军而言意义重大,管控人资部 又方便他选拔得力下属。 可是卫将军卫彦虽然和父王亲近,但他是皇太子阵营里的,卫疆现在保持中立,今后恐生变故,到头来为他人作嫁衣裳。 可笑,他容修怎么会培养第二个东方祜?! 如果卫疆现在不能选,司马烨那里他又不能掺合,就只能选择经常接待来宾的元安了。 其他人容修信不过,可是元安一向安分守己,甚至有些怯懦,往往自己说什么,他就认为是什么,一板一眼的按照自己说的做,既不会让自己失望,可又没有令自己感到新奇过。 哎,头疼。 容修望着窗外四季常青的古树,思绪放空。 虽然静坐在这里,但感觉时间如同涌流,裹挟着身不由己的自己不断向前。 他来这个架空的世界已经十六七年了,如果不是遭逢变革的时代,他的人生一定如同展开的绸缎,一览无余。 坐吃山空就是了,什么都不用多想,什么都不用多做,一个无用而自由的灵魂而已。 可是,不是呢。 容九轻声回归,容修被他的突然出现惊回现实,静静的看着他,等待他汇报结果。 “顾南烟,原京兆尹独子,与国公有旧,自幼耳聪目明,天资过人。酷爱花草虫木,调香手艺堪称一绝,尤其是一种名为“故人叹”的香料,传说能让有情伤之人闻香落泪。” 容修仔细的听着,他不怎么信传闻,可是元宵的确是哭了,父王刚才手里攥着什么东西,而且加上卫彦将军的表现,可以确定那是故人叹无疑了,看了一会儿得去找父王要一些。 “不过原京兆尹不喜欢儿子如此不思进取,顾南烟便离家出走,从此一直居住在府中后院的古屋里。” 容修:可以,这很父王,dei,直接同居了,那时候父王应该还是个黄金单身汉,啧啧啧,没准也正在追卫彦伯父。 “白玉饕餮纹朝冠耳三足鼎是长公主和亲无夜城时,对方送过来的聘礼之一,被陛下赏赐给了国公,国公又转送给了顾南烟当做焚香的容器。 不过二十年前的战乱使得顾公子与这个鼎一同消失。如今在古屋重现,国公或许睹物思人,以为顾公子回来了。” 汇报完毕,容九默默退下。 容修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起身前往后院的古屋。 石楠花树早已经凋谢枯萎,满院黄叶堆积,故人憔悴,有谁堪摘? 香气袭人,容修立在斜阳里沉思往事,仿佛看到了一袭白衣的男子与另一个宝蓝色锦服的男子追逐打闹。 “子昔,我又抓到你了。” “南烟,不可以,我跑不动了,你得让着我。” “嗯,好。” “嘻嘻,我给你戴上这个。”得了便宜的男子抽出一条预备好的宝蓝色丝带,温柔的蒙住白衣男子的双眼。 “好了,来抓我呀。” “哎,子昔,你不要乱跑,我,哎呀,” 一下子看不见路的人难免走路磕磕绊绊,一向腹黑的人难免不趁机抹油。 “南烟,小心。” “唔~” “南烟,我在这里。” “嗯~” “南烟,左面,” “哎~” “南烟,” “啊~” 容修: 那个厚颜无耻的穿宝蓝色衣服的男人是他父王没有错,那个快乐无辜不幸入狼窝的白衣男子是离家出走的顾南烟没有错。 容修不想再看见那个不要脸的人径直穿过幻象,推开门进入古屋,可是他没想到会看见卫疆。 “思凡” 容修: (⊙一⊙) 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还是说有人和自己前世重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付遥 花错惊流年,古今逅一人 古屋陈旧,石楠满院,风起时,黄叶堆积,花谢失流年。 卫疆伫立在屋内,怅然若失。 他只不过是被父亲叫来找个东西,可为什么眼前会浮现出杜思凡自溺在游泳池的景象? 浮浮沉沉,那一天已经过去了两三年,可每每午夜梦回,他都会被杜思凡毫无生气的睡颜惊醒,然后枯坐到天明。 当雨过天晴后,灿烂的阳光把她的脸色映照得惨白,了无生气。急急赶到的他只能看到刺目的红色,没有血迹的死亡的红色,被浸湿的嫁衣铺张成阴郁的红色。 他搂着冰冷的她浑身颤抖,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的,静谧如素来波澜不惊的她,死寂如总是默默不语的他,总有一天他们会分道扬镳,天各一方,只不过这一刻早得他措手不及,他还来不及彻底放弃。 他从来没有信过命运,但她改变了他;他从来没有遇见缘分,但她成就了他。 浮生寂寥,他曾经只拥有弟弟付宵,所以他心里便只有这一个人,可是他永远失去了。 浮生若梦,他后来却遇见姐姐思凡,于是他眼中便增加了一个人,可是他终究丢掉了。 浮生尽,他放下银白的手刀,抱紧沉睡的人,任由鲜血晕染红衣,也沉沉睡去。 “你,”容修站在门旁,怔怔的望着这个有几面之缘的少年,好熟悉的感觉,他是谁? 卫疆回神,看清来人后,面色无异的拱手,冷声道:“末将卫疆,捞扰。” 容修不由得莞尔,回礼,心里新奇他的变化,这生人勿近的模样与那日阁楼上看见的还真是一模一样,想不到他五六年过去已经从一个羞涩的少年蜕变成了一个冷静的少将。 “是卫伯父派你来的吧。” “是。”卫疆不自在的拧着眉。 他不是卫疆,他名为付遥,遥远的遥。不同于卫疆因为羞涩而经常形单影只,他是由于不喜欢生人靠近才如此孤僻的。 那怕这个人存在于已经死去的卫疆的记忆里,而且是卫疆为数不多的亲近之人,他也不愿意多接触。 “来捡肥皂?”容修脸上还是挂着温和的笑,说出来的话却让对方的眉头又皱紧了。 向来道德洁癖的他一时间接受不了这般单纯良善之人说出如此污言秽语,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平静的看着容修伸出一只手,用修长的手指捻起一捋灰烬。 容修一点羞耻的意思都没有,反而理直气壮。肥皂的作用和香料的作用差不多嘛,都是清洁用品,都是固体的,还都是从植物中提取的。 更何况这里没有肥皂一说,如果是现代人听到了“捡肥皂”,额,表情一定会很“扭曲”。 所以容修就从卫疆如此平静的反应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不是现代人,就算他有疑惑的神情,也应当是没有听懂“肥皂”这个词语。 经这么一试探,容修稍微有些异动的心又放回去了。 时间长河如此浩荡,如果真的于千万人之中,千万年之间,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这么一个人,如此缘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哈哈,开个玩笑。我就要这么点,其他你随意。” 容修蹲下身子,一地的灰色,夹杂少数细碎的白玉,看来那个白玉三足鼎大些的碎片已经被父王收走了。 容修用香囊装了点小心的放进袖子,然后挥挥手离开古屋,他还要去找父王问问那个鼎,直觉告诉他,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卫疆抱拳目送容修离开,可是等卫疆回头望着地上的残渣时,“捡肥皂”这三个字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某人坚毅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裂痕,并且大有延伸趋势。 捡还是不捡? 卫疆:捡(ー_ー)!! 容国府前堂—— 卫疆一来到前堂就看见京都大营的都统庞烬已经走了,而他父亲和容国公正在“眉目传情”,顿时感觉自己好多余。 “疆儿,你怎么才回来?”卫彦坐在太师椅上诧异的看着有点垂头丧气的儿子,是不是有人欺负他儿子? 想到这里,卫彦一记眼刀掷向首位上的容国公。 吓得容国公下意识的护住老腰,不是吧,别掐了,刚才下手够重的了,腰会断的。 卫疆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眼角抽了抽,有点心疼容国公,无奈的开口道:“没有事,就是遇到了容修弟弟。” 话音未落,容国公就感觉自己晚上铁定会打地铺的,弄不好还会被关在门外头。 卫彦用和善的眼神望着容国公:你儿子对我家疆儿干了什么? 容国公脸上笑嘻嘻,内心波涛汹涌,没办法,他不敢骂卫疆,只能内心祈祷。 “他也去了古屋。” 容国公无语,贤侄,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你伯父惧内,怕 “我们聊了一会,然后我就回来了。” 卫疆终于解释完了,自家儿子是清白的,容国公也如获大赦,哎,小孩子说话不要慢吞吞的,麻利点儿嘛。 卫彦却不依不饶,非要和容国公对着干:“疆儿,你容修弟弟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奇怪的话?” 容国公想反驳却不敢说话,只能用眼睛盯着卫彦示意:彦弟,你误会我可以,但是我儿子容修是堂堂正正的君子,拒绝被污蔑! 可是卫彦淡淡的瞥他了一眼,容国公就蔫了。 那一眼的警告不可谓不严重,意味不可谓不深长:你儿子经常跟六皇子司马烨腻在一起,还和男仆睡一间房,怎么可能没有问题?! 卫疆看着容国公凌乱的衣衫,委屈的表情,一句话都不想再多说,便木在那里,满头黑线。 但是,在父亲的瞩目下以及容国公的祈求下,卫疆终究咬出来一个字——“没”。 卫疆始终板着面瘫脸,心里却碎碎念,容伯父,令郎说的话不奇怪,真的。 容剒得意忘形:“哼哼,” 卫彦甩他一眼:“哼!” 容剒乖乖坐好:“” 卫疆完全石化: “父亲,孩儿告退。伯父,告辞。”卫疆也不在这里充当电灯泡了,既然都统已经走了,那么事情目前为止算是解决了。 “好,疆儿退下吧。” “嗯,贤侄辛苦了。” 等到卫疆走远,卫彦幽怨的望了对面的容国公一眼。 “你为什么要我支走疆儿?” “京都大营的都统庞烬是大皇子手下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又如何?” “彦弟!” “我不像你,有人护住,就算是保持中立也没有人排挤。” “我” “呵,” “可是六皇子异军突起,这几年党争太激烈” “这几年的党争之事你不清楚?” “虽然阿修进入司马烨的阵营,但是他的事我又不插手,是他自己选择司马烨那个家伙的。” “大皇子终究是嫡长子,皇太子的名号虽然没有恢复,但是几十年的积淀总归超过母族不显的六皇子。我不担心疆儿为大皇子效力会怎么样。” “彦弟,我知道,皇位一定是大皇子的。可是,疆儿还小,我们都经历过的,党政之争太过残酷,现在又不急着站队伍。你干嘛让疆儿参与进来。而且你若不放心,就把他过继到我的名下,也免得让他遭人暗算。” “那你说说你家阿修几岁开始亲近六皇子的。” “这” “子昔,这两三年疆儿的成长,我这个做父亲的是看在眼里的。从疆儿一年前设计击退蒙古军,我就已经决定放手了。如果是我,我也敌不过。一计连着一计,一环紧扣一环,要不然蒙古军不会驻扎在塞北而不敢轻举妄动。疆儿他是搏击长空的雄鹰,不应该被我禁锢在安逸的巢穴里。” “可是” “子昔,别骗自己了。如果真能保护好你在乎的人,你我甚至顾南烟又何必会到如此地步?” 容国公默然不语,卫彦说的没错,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谁,能干什么,又为何会毫不费力的得到自己想要的,而那些世人羡慕的东西是他给不了别人只能自己享用的。 “彦弟,你还是问问疆儿自己的选择吧。” “” 良久,卫彦淡淡的答了一声:“好。” 另一边,回到将军府的卫疆麻利的解开绑带,脱下衣衫,准备步入准备好的木桶里。 “啪嗒——” 一个小东西掉了出来。 卫疆: 捡还是不捡? 卫疆径直跃入冒着蒸汽的浴桶里,随意的把手臂搭在木桶边缘。 哼,劳资就不捡! 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响过,卫疆起身跨出浴桶,麻利的擦干身子,然后迅速的换上了干净的衣袍。 从军两三年,他都快不知道洗澡是怎么样舒坦的感受了,可是塞北缺水,不能天天洗,哎,还是繁华的地方好,虽然阴暗面也有,不过总归生活质量有提高的空间。 一想到自己从塞北到帝都的历程,卫疆就忍不住想起那个把他和弟弟从繁华都市的地下城拉到阳光下的人。 她虽然接人待物有问题,而且他十分不满她对弟弟冷淡的态度,不过再造之恩永生难忘。 他当时怎么就着了魔,把她一生心血毁了呢,反而断了她唯一的生念。 每年宵儿忌日时,宵儿的墓碑前都会有一束花,这对不解风情的她是不可能的,可是现在想来,或许是她放的,而她并非冷血无情,只是不善表达。 卫疆捡起掉下的小布袋,嗅了嗅,眼前又划过深夜杜思凡专心致志校对文稿的背影。 思凡,对不起。 可是,浮生未歇,你又在哪儿? 故人叹:你瞅啥! 卫疆: 故人叹:你干嘛! 卫疆:捡肥皂(ー_ー)!! 故人叹:麻麻,有变态!!!∑(°Д°ノ)ノ 卫疆:又不是捡你的肥皂 →_→ 故人叹:啊嘞?⊙▽⊙ 卫疆:捡阿修的。(* ̄︶ ̄*) 故人叹:哇呜!(°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药郎 白玉碎雪璧人来,暗香疏影路迷途 义熙二十三年冬的第一场雪飘飘扬扬落下,天上人间,银装素裹,帝都仿佛俯卧在一处的雄狮,在雪被下沉睡。 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打破静寂缓缓穿过皇城东门,,马蹄声的哒哒声一高一低,帘外的铜铃随风摇摆却被冻得一声不响。 “哎呦喂——”这或许是黎明的街道上唯一的声音了。 裹着厚厚棉袄的结实伙计突然一个踉跄惊呼出声,布满老茧的双手则下意识的紧紧搂着住怀中的布包,以免把它甩出。 跑在前面的精瘦小子闻声立马停住了,看着他的同伴四仰八叉的倒在雪地里也不上前帮忙。 “哥来样儿,您小心点,这个瓷香炉虽然不是什么金贵玩意儿,可咱主子宝贝着呢,摔了不是你我哥俩能受得了的。快起来跟上,铺子就在前面不远了。” 伙计身体结实,摔一下抖擞着就起来跟上了,不过看前面的家伙什么都没有带,还是忍不住抱怨:“管事的让我们一起去,你倒好,前面跑着飞快。这玩意儿再摔碎一遍又如何?反正碎成了渣董老师傅也修得好。” “呆子,管事的老眼昏花能瞒过去,可是主子毒着呢。上一回有个丫鬟偷偷扣了点熏香,就被主子觉察了。这香炉多一道缝,主子就让你的脑瓜开裂。” “唉,我知道了。听说主子香得不得了,怪不得一天到晚离不开熏香。” “呆子,你又错了,主子是天生有体香,要不然老爷怎么独宠主子那么多年呢。” “啊?真的吗” 两人渐行渐远,马车上的人也听不到了他们的谈话声。 “天生体香?颜儿,你也是呢。”左锦嬉笑道。 “锦郎,莫取笑妾身。”容颜听了脸刷一下子红了。 “没有戏言,我也会一辈子独宠你呢,永不变心。” 左锦把容颜搂在怀里,另一只手温柔的覆上容颜隆起的腹部。 容颜低眉窝在他的怀里,她知道他会说到做到。 半柱香的时间后,马车驶到容国府门口。 左锦小心翼翼的搀着容颜下车,并在小厮的领路下去拜见容国公。 “阿姊和姐夫来了?” “是。” “烨,我先去找阿姊了,一会儿回来再谈。” “嗯,替我向左夫人问好。” 司马烨淡淡的说。 容修抿了一下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跑开了。 司马烨望着容修的背影喃喃道:“阿修是在怪我太冷淡了吗?” “嗯?”在一旁帮容修收拾卷宗的元宵疑问,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不关你的事,你不知道。”司马烨没好气的答道。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只要一遇到元宵,他的心情就特别的不好,总是想要发火,忍也忍不住,仿佛他们这辈子有孽缘似的。 元宵不再言语,认真整理手中的文案,一副低眉顺眼的小媳妇模样。 他知道司马烨不喜欢自己,但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厌烦自己,是因为自己喜欢阿修(思凡)被恶心到了吗? 元宵摇了摇头,抱着整理好的案宗出了书房,留下司马烨一个人郁闷。 另一边却是其乐融融的欢快景象。 “颜姐儿,你那时候还真是倔强,死活不肯嫁人,现在想来,是没有遇到我的好女婿,不愿意!”容国公畅快的大笑,逗着他的女儿女婿。 虽然容颜已经出嫁,但她永远是他容剒的宝贝女儿,叫了十几年的“颜姐儿”就再也不改口,什么劳什子左夫人,他才不爱听!叫“颜姐儿”才是一家人嘛。 “父王~”容颜不由得嗔道。 她的脸从出了丞相府的门就越来越红,路上夫君逗她,回娘家父王还逗她,根本停不下来。 “岳父大人说笑了。”左锦白玉的面容带着温和的笑,找不到一点羞涩的痕迹。 容修眼神在阿姊和左锦之间飘忽,坏坏的说:“听说锦哥儿经常去城东别院,那别院貌似和游园挨着,锦哥儿有没有遇见过阿姊呢?” 容颜:阿修你瞎打听什么,还不回你的屋读书去! 左锦就坦诚得多,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了三个字——“天天见。” “咳咳咳”容国公被呛到了,哎,果然老了,看这小两口子感情这么好,他好生羡慕啊!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去游园呢。 当年那么艰难困苦的时光被如此轻松的提起,容颜的心里也不那么压抑了。 “阿修,你越来越坏了,敢取笑阿姊了。想想你小时候在吴镇,可是乖乖的跟在我身后,哎,弟大不中留。” 容修:,阿姊,第一,我在吴镇真的很乖(个大头鬼),第二,儿大不中留是个神马意思_(:3」∠)_ “阿修乖?哈哈,我不在几天,他就搞得你翰伯父母家鸡飞狗跳的,闹的吴镇鸡犬不宁的。” 容颜仔细想想也是:“真的呢。” 容修:“” “颜姐儿小时候才是乖巧,经常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秋千上。哎,说起来都怪父王经常外出,不能好好陪陪你。” 容颜:“”啊嘞,为什么话题又转到她身上了! “哎,不对,颜姐儿有时候不乖,不过你南烟伯父一哄就好了。” “南烟伯父?” 容颜模模糊糊的记得那个有着清香的白衣男子,翩若惊鸿,迅速的划过自己的世界。 那个永远带着笑容的他能用普普通通的野花萤草调制出世界上最沁人心脾的香气让懵懵懂懂的她情不自禁的沉溺。 “呃,那时候你才两三岁,估计记不得了。他可是经常抱你呢,你那时候笑的像个傻子。呃,说漏嘴了,像个孩子” 容颜:“”我们能不能不要再谈论我了。 左锦莞尔一笑,颜儿父王对她真好啊。 “哎,可是南烟一声不吭的走了。离开时就抱走了他的焚香炉,合着本国公还抵不上一个破烂玩意儿!” 容颜看着孩子气的父王有些无奈,她小时候,父王就是她的依赖,等长大了,孩子就成了父母“撒娇”的对象。 “是白玉饕餮纹朝冠耳三足鼎?”左锦终于插上了嘴。 记忆中白玉饕餮纹朝冠耳三足鼎是无夜城的宝贝,是给长公主的聘礼之一,不过巴掌大,不过通体白玉,雕工精细,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 当时皇帝看着还是王爷的容国公喜欢,就赏赐给了容剒,可是他转手送给了京兆尹之子顾南烟当焚香炉,这件事当时可是闹得满城皆知。 左锦看着容国公一副怨妇样,感觉自己多嘴了。 “就是那东西,走就走吧,可是走的时候怎么一点银子都不带,当时那么乱,他一个文弱少爷,哎!” “南烟伯父就此杳无音讯了吗?” “没有啊,不久前那个破鼎回来了,不过碎了,我还在想是不是南烟回来了,还生我气什么的,把那玩意砸了。” 厨房里的陇师傅突然打了个喷嚏,东方祜那小子是不是又诅咒老子了。 “或许复原了,父王你就通过了考验,伯父就会回来的。”吃瓜群众容修良心提醒道。 “你小子就会说风凉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听不懂吗?玉碎了还可以再复原吗?!” “父王,颜儿听说皇城外的董师傅可以修复瓷器什么的。” “颜姐儿,你别听你弟弟的胡话,”容国公这几天正想找机会训斥容修,谁让他不帮自己追彦弟,可是他一直窝在自己屋子里不出来,自己没机会。如今出来了,要不是女儿女婿回门,他早就逮住容修,把他拎起来了。 “或许这个玉鼎也可以。” 左锦再插一嘴。 怒火中烧的容国公一下子就安静了:“哎,等等,可以吗?” “可以的,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容修躲到容颜身后,佯装害怕。 “你小子出来!把惊动了你小侄子小侄女!” “是是是,小家伙,抱歉哈,舅舅错了。”容修闻言像模像样的对着容颜隆起的腹部赔礼道歉。 容颜:“”咱们真得换个话题。 一家人除了卧病在床的容王妃齐聚一堂。吃了午饭后,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天,容颜两人便回去了。 夜渐渐深,皎月被浮动的黑云半遮住面容,枯树峭愣,四下显得无比静谧与诡异。 温女坐在窗边发呆,她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接近容修,她明明是他的婢女,但是他却避她如蛇蝎,她真的很郁闷。 “温女姐姐。” “啊?”温女被突然出现的黑衣男人吓了一跳,不过她还能记得,他是前几天被她吩咐支走元宵的人。 温女想到这就来气,可是她怕被巡逻的人听到,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是你,我不是让你支走元宵一小会儿就好了吗?你怎么搞的?元宵都昏迷了,害得我被公子警告了,还不允许我随意走动了。” “温女姐姐,别急,我知道如何靠近公子,说不定公子还会喜欢温女姐姐呢。” 来人真诚的笑着,灵动的眸子,醉人的酒窝让温女直接就信了。 “啊?真的吗?什么法子?快说出来,姐姐不怪你,原谅你了。”温女直直的看着对方单纯的面容,央求写满了双眼。 “姐姐,这可是我出府的时候好不容易得来的。” “好弟弟,这里有些首饰你拿去,遇到喜欢什么丫鬟好打发。”温女敷衍道。 左右不过一些首饰典当罢了,她还出得起,要是他不要,她才会怀疑他动机不纯。 顾廿昔可不稀罕这些簪钗什么的,更不喜欢女人,便直接拒绝了:“好姐姐,直接给我银子好不好。我要这些还得出府变卖,麻烦死了。” “嗯嗯,好好好,你快告诉我什么法子吧。”温女把她攒的碎银子一股脑的都给了顾廿昔。 “嘿嘿,就是这个!”顾廿昔从怀中掏出来一个小包裹。 “这个是从外面买的迷魂香,听说只要点上一点点,就可以让闻到的人喜欢你了。” “真的?这么神奇?”温女从来没有出过府,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只觉得一定特别新奇。 “当然。”顾廿昔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 云破月来,枯枝颤抖。 黑衣男子孤立在月下,仰望星空,周泛着无尽的冷意。 “廿昔,收手吧,何必呢。”陇师傅倚在门旁叹息道。 “在下只不过是一介药郎。”既不能逆天改命,也不愿见好就收。 男子唇角勾出诡异的一笑,撕拉下开始起皮的面具,嫌弃的扔掉后,黑色融入黑夜。 月光清冷,照在被人随意弃在花丛中的没有脸的尸体上,也照在坐在窗边痴迷的看着手中香料的女子身上。 长路漫漫,迷途之人不知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温女 假作真时假胜真,落红有意水无情 皇城外,人影窜动,车如流水马如龙。 古董铺子外表看起来稀松平常,但近百年来它一直安稳的位于皇城东门口,铺子主人自然让人不敢小觑。 当然,皇城外的脉络关系是生活在皇城内的皇室贵族所不关心的。四个皇城门隔绝的不仅仅是京城人之间的往来,还有生活与阶级。 容颜回丞相府时特意掀开帘子望了一眼古朴的铺子,铺子的招牌上烫着鎏金的“华灵阁”三个大字。有了解的人便知道这是当年皇上题的字,“华灵”一名取自“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八个字。 容修放下帘子,想着,这里面不知道是不是传言中的董师傅。 马车缓缓驶过,没有人知道谁曾多看了谁一眼。 左锦静静的守候在容颜身边。他对外物向来漠不关心,这世间百态浮浮沉沉,浩浩荡荡,而他自游园一瞥,从此在意的便只有一个容颜罢了。 容颜,容国公嫡长女,生于帝都皇城内,长于江南吴镇,隐于城郊游园,嫁于京城豪右。 左锦,左丞相嫡长子,生于吴镇刘家内,长于高墙大院,迁于繁华京都,囚于别院高阁。 世人只道郎才女貌,才子佳人,天作之合,殊不知姻缘从来没有般不般配一说,一根红线圈圈绕绕,兜兜转转,一头缠在她的手腕处,一头被他紧紧牵着。 不幸的人被上天眷顾,遇到了同样天涯沦落的人,他们的这缘才算得上牵起,这婚姻也算不上坟墓。 容国府内,容修随便遇到了一个小厮,派他去打听董师傅这个人。 在容国公的敦促下,一收到满意答复,容修就让人快马加鞭带着裂成几半的碎片去修复那个白玉鼎。 容修浑身轻松的快步走回自己的书房,终于要摆脱容国公的纠缠了,不过马上,容修就可以看到等了一天的司马烨,无需赘言。 鉴宝阁内,从容国府派出来的仆人却急的满头冒汗。 这倒不是因为等董师傅要好久,相反,人家向来谱儿大的董师傅一听说白玉饕餮纹朝冠耳三足鼎重现京城,立马提着袍子跑来了。可是人家乘兴而来,却要失望而归,谁成想这个把容国府搅得乌烟瘴气的白玉饕餮纹朝冠耳三足鼎是个赝品? 跑堂的小二赔笑着把玉片包好递给仆人。 仆人捧着这布包手足无措,颤着声音问道:“这鼎是假的?” “嗯。”董师傅显然没有了刚才的兴头,失望的答道。 仆人却还不死心,又一遍确认道:“真的是假的?” “昂!”音调拔高了,显然是不满对方的质疑。 “董师傅,小的不是有意冒犯,您可要再确认一下!?”仆人苦瓜着脸,想着自己该如何交差。 “假的!”脾气大的董师傅不耐烦了,大声喊道。 “当年顾南烟少爷曾经因为这个鼎找过老朽,还让老朽隐瞒这件事,不过顾少爷和这个鼎都已经消失将近二十年了,老朽说出来也无妨。这个白玉饕餮纹朝冠耳三足鼎当年摔碎过,即便老朽的技术再高超,也不能完全修复,所以说这个鼎底座有一个很明显但不影响观摩使用的裂纹。而你带来的这个碎片没有这个痕迹,质地也没有真品轻薄。小二,送客。” 说罢,董师傅背着手一肚子气的走了。 “哎!师傅您慢走。客官,还是请吧。”小二脸上还是挂着招牌微笑。 他觉得这京城没有不知道董师傅臭脾气的人,自然认为来人会担待些,果然,对方没有闹事,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仆人如赴死般回到了容国府,可是没想到公子听罢哈哈大笑。 仆人就一脸懵逼的看着自家温润如玉的公子不顾形象的笑折了腰。 “哈哈,笑死我了,这小子父王的脸色一定很好看!” 司马烨无语的看着容修,虽然脸上嫌弃,心里却非常羡慕容修有这么一个可以亲近的父亲,不过他更清楚,容国公与容修父子俩的嬉戏打闹对于他而言是多么大的奢侈。 “哈哈,赝品,居然是赝品!这假的可是比真的还会玩啊!哈哈,我父王的桃花可是谢成了泥,哈哈。” “你先下去吧。” “是。”不明所以的仆人听了这句话如蒙大赦,赶紧退下了。 “烨,我等一下就告诉你发生了什么。元宵!你去通知父王这个有趣的消息。” 容修捧腹大笑根本停不下来,抹下笑出来的眼泪,大声唤元宵。 他院子里没几个仆人,很多都是贴身男仆元宵跑的腿,而且容国公认得元宵,派元宵去,容国公就会更确信。 “元宵?”唤了半天都没有应声,容修感觉奇怪,平时元宵都是立侍左右的啊。 “烨?”容修看向司马烨阴阳怪气的唤道。 他知道司马烨向来看元宵不顺眼,但他把这看成司马烨的皇子病,皇子嘛,有些等级观念正常,这样的司马烨还可以接受,不像五皇子,那可是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浪荡人。 “不关我的事,他自己出去就没有回来。”司马烨被看得毛骨悚然。 “哦,”容修派了另一个仆人通风报信,然后再派容十一去找元宵。 终于清闲后,容修就开始一本正经(添油加醋)的给司马烨介绍顾南烟,顺便吐槽一下自家父王的桃花运。 不知不觉夜色开始朦胧,容修一句“明天再说”打发走了欲言又止的司马烨,而与此同时,许久未见的温女出现在容修卧室。 片刻后,沐浴好的容修一推门就被扑鼻的香气偷袭得一个定住。 容修蹙眉,小心的嗅了嗅,感觉有异,心道不好,刚想唤出影卫就听到了女子的欢笑声。 容修倚在门旁,意乱神迷间,只见一女子着轻纱款款而来。 待她走近,容修才看出来她里面什么都没有穿。 “温女!”容修愤愤的说,只不过药劲似乎开始了,他说出来显得有气无力。 “公子~”温女自然是会错了意,只道这香料真好用,公子的眼里果然只有了自己,连声音都这么酥软销魂,让她忍不住神魂俱震,激动不已。 “滚”容修一把挥开温女试图攀上自己的手臂,可是对方不依不饶的缠了上来。 明明自己羞得不得了,却做着强人所难的事。 容修现在推不开她,只能瞪着胆大包天的温女,眼中怒火中烧,可这在温女看来,公子脸红的模样好生俊俏,让她情不自禁的想贴近。 容修不自在的忍受胳膊上摩擦的柔软,内心不为所动,身上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暗处保护容修的容九容十面面相觑,这个情况他们是出手还是不出手? 在他们看来,自家公子在六皇子的带领下不近女色并不好,听说五皇子十一二岁就开始流连花街柳巷了。而他们来保护公子之前又被容王妃叮嘱,不要让心怀不轨的男人接触公子 。 可是,温女是容王妃安排的婢女,也就是容王妃看中的儿媳,如此亲近公子,他们是该规避的,可是,公子一副被强的拒绝模样,可是 哎,这种情况下应该容十一在,给他们出主意的,更有可能的是十一直接黑着脸把对公子以下犯上的温女砍了。 就在他们两个纠结了再纠结时,终于有力气说话的容修沙哑的唤他们两个,于是暗处的两人现身,容九麻利的敲昏温女。 容修一个不稳要倒下,在容十即将接住容修之前,容修被人才身后稳稳抱住。 “十一” “公子,”如鬼魅般出现的容十一紧紧的抱住自家公子,黑着脸冷冷的看着地上躺着的温女。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离开了一个时辰,就发生了这种事?!要是,后果不堪设想! 对面的容九容十自觉的与容十一保持安全距离,娃娃脸小正太什么的,切开可是黑的,黑的! “元宵呢?”容修哑声问道。 他又感觉恢复了点力气,只不过腹部有些不适。 容十一被容修低哑的声音撩的浑身一颤,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后,才软声回答:“公子,元宵哥哥被掌事嬷嬷关着,十一不能出面,便回来寻公子救元宵哥哥。” “呵,好巧啊!”容修冷笑道,他算是明白了,这是掌事嬷嬷开的一场局啊。 “不必惊动父王母妃,时机未到。”容修制止了想跟上去的容九容十,对容十一说道:“走,十一,我们去看看。” “是。” 容修被容十一抱着快速的略过高低参差的楼阁,向关押元宵的对方奔去。 没多久他们来到了目的地,容修便被容十一温柔放在仆役居住的院子前。 “公子”你要不要紧。 “没关系,本公子能撑住。”容修柔声安慰写满担忧的容十一,虽然药还没有解,但是他怎么可能败给一个吃里扒外的老东西。 “公子小心,十一就在附近。”说罢容十一隐到暗处,他们这些暗卫大部分时间只能以这个形式存在。 “嗯。”容修冷静一下,感觉自己现在力气与平常无异,再把下腹愈发炽热的燥火压下,抬腿要踹开大门。 而院里的掌事嬷嬷还想着自家女儿终于开窍了,眼中浸润着母亲特有的温情。虽然她不喜欢容家人,不过今后女儿就衣食无忧了。 掌事嬷嬷瞥了一眼奄奄一息的元宵,眼中的温度瞬间低到冰点,就是因为他,自己的宝贝女儿挨了那小兔崽子的训,听说还被禁足了整整五天! 不想再呆在这里,掌事嬷嬷走到前堂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等着她女儿的好消息。 突然,门突然“咣当”一声被狠狠踹开。 掌事嬷嬷旁边的丫鬟大声斥道:“是谁!”那么大的胆子! “你觉得呢。” 清冷的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中骤然响起,又缓缓落下。 闻言,那个丫鬟的脸刷一下子白了,这声音是公子 掌事嬷嬷神色隐晦难辨,身子安稳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琅环 琵琶半解幽人语,瀚海阑干万里云 容国公自然是认得对方是谁——六皇子司马烨。 他伫立在阴暗处神色不明,更让他阴郁的是他从司马烨的紧张愤怒中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以的东西,也有点能预兆了什么悲剧的发生 “里面是谁!” “与六皇子无关。” 容十一冷冷的回答。 “六皇子请自重。”容九挂着万年不变的笑容上前打圆场。 容十默不作声,不动声色的挪步护住容九。 司马烨青筋爆出却无能为力,拳头握了又握,久久不能放开。他知道里面正在发生什么,他想阻止这种事发生,不过他的暗卫没必要现身,他堂堂六皇子还要硬闯进去阻止不成?! 容国公:“” 有人打搅他儿子与他刚刚认定的“儿媳妇”培养感情。 是该插手,还是应该出手?是自持长辈身份,还是维护长辈威严? 选择困难症重度患者容剒果断的向前一小步——两个选项一样的好伐啦! “六皇子,好巧啊,这么晚了,你有何贵干?”容国公拿着浸润朝堂四十载的气度,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着哄小孩都不信的谎话。 “国公?”难道是容国公撺掇的,然后造成屋内的场景? 司马烨很快冷静了下来,不再与这几个暗部首领对峙,可是屋内此起彼伏的叫声让他心如刀绞。 “好了好了,阿修,啊,不要再深了。” “真的?嗯?”容修坏笑的看着他。 “啊~,嗯,真,唔” 容修一下子堵住了他的嘴,不让他说出来“的”这个字。 元宵顺势抱紧容修,结果更加深入_(′一」 ∠)__ 。 屋外人听不到了声音,可屋里人却没有停止,元宵修长的双腿紧紧的环住容修有力的腰部,下身猛地一收紧,待容修闷哼一声,一泻千里,这才算暂时结束。 容国公:“”好儿子,你能不能低调点,你父王我当年可是偷偷摸摸做的,如今看来感觉当年没有满足彦弟哎!一rz 可是他有什么好说的呢? 容国公只能神色不明的拍一拍面如死灰的司马烨的肩膀,无奈叹息道: “六皇子哎,” 司马烨被拍得一颤,意识到是容修父王来了之后,低着头不让对方看到他的神情不自然,刻意压抑自己的激动,拱手道:“国公” “放弃吧,你们不可能的。” 容国公平静的看着拱手弯腰的司马烨,平静的诉说着一个事实,可是司马烨怎么可能平静下来。 但是他无力反驳。他是六皇子司马烨,不是五皇子司马纨,更不是容国公容剒 他还要夺嫡,不能分心,那次上元节不就被容修骂一顿?对的,容修如果知道了,他会不高兴的,阿修会不高兴的,会不高兴的。 可是如果如此现在逃开,他司马烨也会不高兴的,不,是难过,失落,悲伤,痛苦 四处静默,在场的各位都是练过武的,里面的声音更是听得一清二楚。 容修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丝毫不避嫌:“宵儿,歇一会儿,累坏了吧。” 元宵的声音则显得有气无力,有的听不真切:“,不要再来了” “那好吧,我让仆人打些热水,你等一下。” “嗯。” 容修起身穿衣服,元宵从被子里探了个头,怯生生的说:“阿修,我帮你,” “不必了,我自己来,你休息吧,还是说,宵儿还有精力” “没有没有,你走!” 容修的一句戏言把冒头的元宵逼回被子里。 屋里开始穿来容修悉悉索索的穿衣声。 四个人的目光都落在司马烨的身上,他还能说什么呢?他什么都说不了! 容修要出来了,他不想再来第五个,便急匆匆的告辞,轻功运到极致。 他不想让容修看到他,亦或者他不想看到现在的容修,他怕自己接受不了。 所以,他还是逃了。 这算什么?你喜欢的人的父亲告诉你,你们不可能的,放弃吧。这样你就要放弃吗?! 好不甘心! 他有什么错?!他只不过是喜欢上了一个人,一个倾盖如故的人,一个等了十几年的人,一个他会倾心相待的人 可是到头来呢?放弃吧,因为你喜欢的人是个男人,因为你是六皇子,要继承皇位的皇子。 呵,不可能的吗? 四个人的目光就让他无地自容了,全天下人的呢,司马烨不敢想象。 更可笑的是,自己喜欢的人当着你的面上了另一个男人,一个被自己救下的男人。 也就是说,他就这么把喜欢的人拱手让人了,到头来,他还是孑然一身,就像那个叫元宵的小叫花子一出现,他便一个人坐在无定河边看着准备好的花灯一样,孤单寂寞空虚。 他很无力,可感觉冥冥之中,有的东西是注定不属于他的,而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元宵的。 呵呵,他堂堂六皇子还比不上一个小叫花子。 不知不觉中,他回到了阓稷王府,静静的坐在院子里一声不吭。 整座王府恢宏大气,可是空无一人。 他敬爱的师傅亦祖父几年前老了离开了逝世了,他儿时的玩伴嫁人了,不能陪他聊天了,陪他一路走来的知己,喜欢的人亦幕僚把别人睡了,眼里不能只有他了 他,无论是刘稷业,还是司马烨原来从来都是一个人。 他坐在亭子里,看亭外湖面冰结,丛木萧索。 “王爷。” 司马烨昏昏欲睡,睡梦中是谁呼唤他? “王爷,深冬了,小心着凉。” 司马烨恍恍惚惚,迷蒙中是谁关心他? 来人温柔的给司马烨披上大氅。 司马烨回头,好不容易看清了她的面容。 “琅环” 司马烨低声喃喃道。 “王爷,回屋吧。” “嗯。” 许是被琅环柔声细语安抚,疲惫的司马烨顺从的回房,倒头大睡。 “姑娘,您也回房吧。”一个暗卫忍不住出声提醒。 司马烨没有给她名分,旁人只能叫她姑娘。 琅环看不见他,温和的笑了笑,柔声道:“没关系的,我睡不着,出来走走。” 对方不再言语。 琅环目送司马烨离开,手温柔的覆上腹部,无奈苦笑,对不起,孩儿,你父王因为母亲不喜欢你,可是母亲放不下你,你出生后不要怪母亲。 每每午夜梦回,她总是被那一天的场景惊醒,一身冷汗却不敢唤丫鬟,只是一个人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她怕自己的哪一个举措刺激了司马烨,今后哪一天又起了打掉这个孩子的念头,就像他知道自己有身孕后,亲自端着满碗的红花来,逼着自己喝下去一样。 要不是那个刚才出声的暗卫拿皇命劝司马烨,估计孩子早就没了。 如今,琅环只想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来,如此而已。 深闺无眠,静谧的夜中响起了哀怨的琵琶声,诉说弹奏者难以言说的苦痛。 北风萧瑟,吹走了暗处谁人的一声叹息。 与帝都的波涛暗涌不同,无夜城的风云变幻无穷,除了城主的日常不露面之外,无夜城里里外外被洗刷了一遍。 一朝天子一朝臣,有人满门抄斩,有人飞黄腾达,而这些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东方祜都不关心。 “元宵?他好这口啊。” 东方祜听完喃喃道。 塞外的云是最壮阔的,不过常常是因为万里无云才壮阔。 巡视完边防的东方祜就这么枕着手,躺在无夜城最高的楼阁顶上在万里无云的情况下看云。 “”这话探子没法接,像他们这样的人潜入别国都是打探情报,只有他们这一支八卦一个人的生活。 就像现在,他汇报的不是哪个国家的朝臣变动外交策略变革,而是容国府嫡长子容修把他叫元宵的男仆睡了之类的琐事,而现在,他谪仙般的主人问的就是容公子喜欢的是哪一个类型的男人。 探子:求心理面积。 “怪不得一直没有吃了司马烨那家伙,可怜人家六皇子巴不得被吃干抹净呢。” 探子:我什么都听不见。 东方祜摩挲手里的玉佩,无奈笑笑:“你个没良心的。”不知道不娶不撩吗? 探子:我受不了了! 就在探子忍不住要自行退下时,一个王府侍卫急匆匆的赶来,他没有爬上楼顶,站在下面就大喊道:“东方先生,王爷急着找您。” “是不是蒙古人又要进攻了?”东方祜懒懒散散的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望了望要变的天,无所谓的跟着侍卫去新建的王府。 身后哑奴悄无声息的跟着。 新建的王府内—— “东方先生,您终于来了。”无夜城新任王爷曹晟见东方祜进来连忙起身迎接,这几个月他是看清了,这个东方祜就是一尊大神,什么问题都难不倒他,什么境遇都能化险为夷,他父王临走前给了他一个多么厉害的左膀右臂啊! 虽然为人散漫了些,不过无所谓。 早就到了的诸葛恪看了东方祜一眼默不作声。 东方祜刚坐下,一个五六十岁的军师曹述就开始介绍最新形势:“天寒地冻,蒙古人居然进攻。先生,您看这里,还有这里,驻扎的蒙古军已经耐不住性子,开始强攻了。” 东方祜显然预料到了这些,不过还是静静的坐在太师椅上听着。 一切声响都成了背景音乐,东方祜一点都听不见。他的思绪飘到万里之外的容国府里,游园里那个叫容修的人身上。 “先生,先生?” “嗯,蒙古军存粮不足,这一战可以说是最后一战,如果晋国守得住,那他们就只能退兵,无夜城的危机也就可以解除了。” “可是晋国的大将军卫彦回京,现在的守军将领江程是个嗜杀成性,不计后果的人,他们为什么让这么一个人守城?”诸葛恪蹙眉道,前几场战役他是被那个魔王疯狂的打仗风格吓到了。 “江程是悍将,不同于卫彦的稳重,如果是迎战还好,可守城还是卫将军好”曹述表示同意。 东方祜径直出去了,晋国的排兵布阵他们无夜城管不着,就不必浪费时间讨论。 他现在只说还有最后一役,至于在一战怎么打,他心里有数,不必多言。 东方祜抬头看到了翻卷的云,突然想起还在游园时,他在容修的诗集里看到了一句诗——“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东方祜笑了笑,这句话描写的是身不由己的边塞,不是心心所念的帝都。 东方祜静静的站着,想着一会儿后再巡视一遍边城防御,然后再回屋翻看一下那一年记的笔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宵儿(下) 色授魂与夜倾心,轻拢慢捻深汝意 万里之外的帝都到底不知严寒的塞北。 这一夜的事情东方祜自然几个月后才知道,而此时这一夜才过了一半。那边司马烨失魂落魄的回阓稷王府,这边容修神清气爽的走出屋子。 不过容修一推开门,便看到四个大男人目光赤裸裸的盯着自己。 容修:“” 你们够了 容九见容修“脸色不好”,乖巧的应声道:“主人稍等,容九这就去安排您沐浴。” 容十从始至终便像木头一般站在那里,默不作声,他见容九离开,便跟上容九退下。 容十一则退回暗处,庭院中顷刻间只剩下了容国公一个。 “父王”容修环胸倚在门旁,不明父王的来意,更看不出父王的态度。 他刚才注意力放在元宵身上,只听到院子里有人闯入,而且起了争执,但他不知道谁来了,也没听到他们的对话,现在看来,来人是他父王。 容国公面无表情的看着衣衫不整的儿子——衣带随意的系着,白玉胸膛泄了一片春光,神情是诱人的懒散,像一只假寐的母猫一般。 “自己做的,自己负责。” 容国公不打算管自己的儿子,人生不易,有个自己喜欢的人就已经很难了,再和喜欢的人长相厮守更是困难。 而且,他从容修的面容上看不出一丝在意司马烨的表情,又想了想十几年来容修对司马烨的态度,彻底放心了,只要不是司马烨,其他谁家的公子哥儿就算是南风阁娈童都可以。 “孩儿定不负他。” 容修认真的承诺。 既然如此,容国公也没必要再打扰儿子了,径直转身离开,至于他母妃那里,他会告知。 不过也无所谓,她都不管自己,干嘛还要管儿子。 容国公这样一想,就不打算告诉容王妃,她这些天病了需要静养,没必要什么事都捞扰她,不过话说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她了,还是去探望一下吧,几十年的婚姻,虽然自己没有付出感情,到底举案齐眉 没多久仆人就麻利的安置好木桶,倒入热水,还撒了些香料晕开,熟练的布置好后,他们又悄无声息的退下。 容修在仆人布置时一直躺在床上护住元宵,他知道,如果元宵与自己的关系曝光,那些盯着自己的人很有可能开始打元宵的主意。 父王说得对,自己要对他负责。元宵手无寸铁,只能依附自己,那么,自己就要做他唯一的依靠,一辈子不离不弃。 仆人退下,容修褪下衣衫,温柔的抱起沉睡的元宵。似乎是感觉到了冷,一丝不挂的元宵抱紧了容修。 容修宠溺的望着他,默念了几遍静心咒,小步快走到木桶旁,和他一同入水。 水声潺潺,如同流动的小溪划过无棱的溪石。 “唔——”许是水温宜人,沉睡的元宵舒服的咕哝出声,伏在容修胸口渐渐舒展身体。 “宵儿?”容修低声唤他,不过元宵睡得昏昏沉沉的,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双腿环在容修精壮的腰间,正好方便容修清理他的身子。 水声哗哗,如同欢快的鱼尾扇动静谧的潭水。 缓慢而细致的清理好后,容修放开手中嫩滑的肌肤,倚在木桶边缘喘着粗气。 元宵咕哝一声,无意识的自主又滑入容修怀里,抱紧。 一时间美人在怀,容修干完活无所事事,便开始纠结还要不要找点事做,没错,做 大脑里做还是不做的两个想法打得不可开交,容修一时间没有主意,只好安稳的坐着,不过手却像没有什么能控制了一般,一只伸到元宵臂弯下,防止他溺水,一只从脖颈划到脚踝,勾勒着元宵优美的曲线。 “嗯?” 元宵模模糊糊的出声,握住了伸出手臂环住容修的脖子,脸红扑扑的,蹭上容修清凉的脸庞。 “你在玩火”容修深吸一口气,想压抑躁动的欲望,却不能够。 迷药已经过去了,不过他还沉浸其中,甚至不想自拔。 “阿修,阿修,”元宵被容修翻过来,被迫趴在木桶边缘,有点清醒过来,不过意识还是涣散,大脑更是迷糊成一团,不能思考,只能迷糊的扭头回望身后模糊的身形,口中一遍遍叫着容修的乳名。 容修一只手玩弄元宵嫣红的唇瓣,另一只手拨开元宵的秀发,露出他诱人的精致美背,手从白皙细致的脖颈,一路拂下,拂过完美无瑕的背部,最后停在纤细的腰间,覆上,握住,久久不放手。 元宵似乎有些不满,稍微扭动腰肢,想摆脱容修的手。 容修才不会放过他,双臂更紧的环住,自己也顺势跪下,俯身紧贴住元宵,牙齿轻轻的咬住他珠玉般的耳垂,灵巧的舌头温柔的舔舐。 元宵被舔得搔痒难耐,扭头径直与容修接吻,想要翻身正面抱住他,却被牢固的禁锢着。 容修低头加深这个吻,舌头用力的搅动,掠夺他的最后一点空间,元宵更难以挣脱了。 直到元宵缺氧般无力软下身子,容修才意犹未尽的放开他。 元宵趴在木桶边缘大口大口的呼吸,氧气不足的感觉久久不能消散。 这是第一次,容修可不想这么就放过他。 “宵儿,可以吗?” 容修先“礼貌性的问问”,不过不等元宵回答便跪下,压在他身上,齿列如贝,开始加大力度的咬试元宵光滑的玉肩。 元宵吃痛,不免惊呼出声。 容修向下,停在了一个朱砂记处。 “这是什么?胎记?” “应该是。”他穿越而来,对这个身体上的有些印记不太清楚。 “那我是除了宵儿父母第一个看见它的人吗?” 容修调笑道。 “啊?不是。” “不是?嗯?”容修趴在他身上,不满的胁迫道,手也不闲着,径直向他身下探去,一把握住。 “啊~”元宵不安的摆动,仰着头呼出了声。 “阿修,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哦?我怎么想的,宵儿知道?”容修松开他的软肋,等着他解释。 “有一次我被一群乞丐欺负,有个老爷爷救了我,帮我擦拭背上的伤口时看到过。” “哦,老爷爷?听起来情有可原,不过还是不可饶恕。” 容修略加思考后得出结论。 “啊?” 老爷爷也不可以吗?他救了自己啊!哎,不对,根本就不是阿修想得那样好不好!老爷爷是为了救自己才会这样的。 呜呜,他要怎么解释阿修才会放过自己? 元宵凌乱了,不过感觉到容修没有圈住他,他便如游鱼般滑入水中,正面抱住容修一声声告饶,声音如同猫儿的呜咽。 然而,元宵这种欲拒还羞的模样显然更加刺激了容修,最后残存的理智被无边的欲望彻底剿灭,眼中只有元宵娇媚的面容,耳中只有元宵温软的呼唤。 原先被很好调教的地方如今可以轻易的就接纳了再一番的侵略。 被紧致感包裹,容修趴在元宵这张洁白的玉床上惬意的休憩,腰部只是缓缓的摩擦,双手如同拈花一般捏住元宵胸前挺立嫣红珠玉轻轻捻动,指腹动情的摩挲着珠顶。 “嗯啊,” 元宵不久就被搞得丢盔弃甲,双目失神的眯着,昂首和后面的人贴得更紧。胸前的敏感被温柔的安抚,身下的空洞被巨大的贯穿填满,舒服的满足感袭来,一浪高过一浪,不由得夹得更紧,极致的快感让他不由得释放出来。 容修正舒服满足泡在里面,一股热流毫无征兆的喷了在顶端上,他猛打一个激灵,也就射出来了。 容修:“” 元宵:“我”什么都没有干 “宵儿好厉害。” 容修环住元宵向后一仰潜入水中,元宵乖巧的伏在他胸前,也没入水中。 静谧无声,水面平静,但倾心相交的默契感在两人之间流动,如同纠缠在一起的长发情意暗涌。 “还要不要了?” 水渐渐冷却,容修也冷静下来,拥着元宵浮出水面。 一夜太多,而且是第一次,他不免有些透支。 “不了,你我都累坏了。” 容修作罢,简单清理一下后搂着元宵,躺在木桶里,两人无话。 渐渐的,水凉了,容修抱起瘫软的元宵出水,又把每一寸肌肤都擦干净后,两人环抱着躺下睡去。 屋外的容十一静静的守在外面,没有漏过一个声音,以防止再有人 打扰,但是能同样听到屋里的声音对于他而言显然是个煎熬。 虽然容十一单纯善良的娃娃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但是旁边的容九还是离他离得越来越远,生怕被迁怒。 容九不会忘记刚才容十一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如何麻溜利索爽快简练的把还在昏睡不醒的温女扔给人贩子。 而且现在他现在已经能预料到掌事嬷嬷会如何震怒,然后主人如何奋起反击,再然后两人打得不可开交,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最后他英勇无畏的主人取得最终胜利。 不过幻想归幻想,最让容九发指的是,他,容十一买了人,居然,居然,没有收钱!!! 啊啊啊,这个天使面容魔鬼心的家伙天理难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严安然 琵琶低语美人醉,大漠风尘夜色紫 无夜城北,无边的黄沙蔓延伸展,而这荒漠的上空,平铺天际的云层缓缓移动,在起伏的沙漠上投下巨大的影子。 “要变天了,东方先生还要去巡查吗?”身后有声音突兀响起,但是温和的语气轻易的安抚了敏感多疑的东方祜。 “夜大人。”东方祜回头便看到了一身黑袍的夜恭。 “嗯,是夜某。”夜恭抱着一沓卷宗来找曹王爷,不承想在门外看到了东方祜,有趣。 “东方先生不喜欢待在里面吗?” 屋里不时传来曹述与诸葛恪以及其他人的争执声,听起来很热闹。 “嗯,不知夜大人来有何贵干?”东方祜一直不舒服夜恭眯着眼睛,带着和善的笑。 东方祜虽然夜恭的笑给人春风拂面,安详惬意的感觉,但是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这个城主近侍长像从未露面的城主一样,神秘诡异。 “啊啊,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我要赶着给王爷送过去,王爷要的文书,好几年前的了,也就城主府放着了,夜某找了好久的。哎,夜某也不想待在里面呢。还有,要变天了,东方先生出去要带上伞呐~” 夜恭挥挥手再见,一眨眼就闪入了屋子。 东方祜微微一笑,看来曹晟还是不放心自己呢,是那个叫诸葛恪的挑拨离间吗? 可笑。 夜幕逐渐降临,点点星子缀在冥紫色的天空中俯瞰一切。 蒙古的营帐千千万万,却静谧异常,像一群静卧着的狼,等待着他们的首领的呼号,下达最后的进攻命令。 而主帐旁的一个豪华版营帐里隐隐约约的传出琵琶声,与安静得诡异的气氛格格不入。 营帐内部珠帘垂下,抵挡住迷蒙的雾气,而氤氲的水雾中,金发美人舒坦的游曳在水中,长而卷曲的金发在水中展开,乖巧的裹挟着美人健美修长的身体。 美人紧闭双眼,仰面浮着,水一会儿漫过金色的眉毛,像是在描绘感叹怎么会有如此秀美而不失英气的眉毛;一会儿又拂上红润的嘴唇,像一双手动情的抚摸,又像爱慕者认真的索吻。 许是玩够了,美人翻身一动不动的趴在水边,卷翘的睫毛又浓又密,上面挂着不少细小水珠,随着睫毛的颤抖水珠微微滚动却不落下。 突然听到帐外有声响,美人睁开双眼,碧绿的眼睛蓄满疑惑,水珠恋恋不舍的滑下,如同落泪一般惹人心疼。 又听辨出来人是谁后,美人撩了一下眼睑,不再理会外面的人,反正守卫不会让他进来。 美人就这么半眯着双眼,享受珍惜的水流,倦了之后又滑入水中。 随着美人的游动,水声温顺的应和着,既讨好了耶律楚文,也合拍了琵琶女。 而珠帘外的乐姬一直低着头,安安分分的弹琵琶,不为外物所动。 “你让我进去!” 帐外的争吵声响起,耶律楚文蹙眉,他这边不想引起阿骨打禄的注意。 “哗啦——” 耶律楚文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把头发捋到后面,水珠顺着湿长的金发,凝脂般的手臂,修长的双腿滑下,滴入水中。 “哗啦——” 耶律楚文就当是洗好了澡,拎起一块毛皮简单擦干身子,顺便在腰间围着一块迈着悠闲的步伐走了出来。 乐姬依旧静静的弹着,从琵琶的音调里听不出一点儿情绪,喜怒哀乐都不存在一般。 “大哥,大哥,” 帐外的人闯入,而守卫拦也拦不住了。 “特勤,”守着的一个壮汉跪下请罪,膝盖猛的磕在地上“咚”的一声,刚毅的面容却不改颜色。 “大哥,水那么珍贵你又用来洗澡啊。” 耶律楚齐急匆匆赶来,被拦得久了,便不顾守卫的阻拦冲了进来,碧绿色的眼里写满了焦急,可是一看到几乎一丝不挂的哥哥,脑子瞬间空了。 “下去吧,无事。”耶律楚文将散落的发丝拨到耳后,轻轻的开口。 “是。”守卫惭愧退下。 “楚齐,什么事?” 耶律楚文拢了拢还湿着的金发,卧在一整张狮子皮铺着的塌上,端起一樽羊奶细细品咋,剔着一双深绿色的眼睛锁住耶律楚齐,他名义上的弟弟。 虽然耶律楚文不明白耶律楚齐为什么要来找自己,毕竟营帐里的事,自己又不是首领,来找自己又有什么用,可是,耶律楚齐那双色眯眯的眼睛好像自己的老爹一样让他感到恶心,他可不会忘记,他这个不务正业的弟弟几年前是怎么被阿骨打禄一怒之下刺瞎了一只眼。 觉察到大哥的冷淡,耶律楚齐收了自己的色心,毕竟他知道大哥是头不好惹的狮子,别看他平时慵懒,发起火来,除了大可汗谁也制止不了,可是美色当前 他还是不怕死的扒到大哥的塌旁。 眼看耶律楚齐就要摸到自己的脚踝,耶律楚文深绿色的眼眸瞬间变成了墨绿色,淡漠的开口道:“小弟的另一只眼睛如今可还看得见?” “看得见,看得见,不劳大哥担心,现在还看的很清楚。”耶律楚齐怜惜般握住耶律楚文优雅的脚踝,不怕死的回答道。 从他现在的视角,他可以清楚的看到耶律楚文修长健美的身形,甚至毛皮下遮掩的地方也因为耶律楚文曲着腿隐约可见。 这话听在耶律楚文耳朵里却变了味。他清楚自己这个弟弟男女不忌,甚至因为几年前强要了阿骨打禄的胞弟,更加偏好斯文的男子。 他虽然讨厌自己的父亲,但是耶律楚齐到底是自己的亲弟弟,他忍不住但也不忍心一下子弄死他。 “碰碰啪啪”一阵器物的滚落声传来,案牍上珍惜的瓜果散落一地,是耶律楚文一脚把耶律楚齐踹翻在地,也刮落了一桌的东西。 乐姬识趣的止住了弹奏,想着他们兄弟明明长的差不多,气质人品却千差万别,冤孽啊。 “哥,哥,哥,小弟错了,错了,不该违背伦理纲常。”耶律楚齐连忙求饶。 他当然是不信汉人所谓的伦理纲常,喜欢就好,哪那么多废话,可是自家哥哥经常翻看汉人写的诗书典籍,他便拿这伦理纲常做幌子告饶。 “错了?不该?呵!”耶律楚文一把抓住耶律楚齐浓密的金发,把他拎起来,几乎脸贴脸的与他直视。 耶律楚齐望着自家俊美的哥哥,心底有些发怵:“是,是,不该,不该。” “哼!”耶律楚文暴躁的把耶律楚齐扔在地上,冷哼道:“没有什么该与不该,只要有能力,什么不可以?!你的眼之所以被南蛮来的那个家伙弄瞎一只,还不是因为你打不过他?” 躺在地上的耶律楚齐头发散开,衣衫也有些不整,可是他浓浓的颓废堕落感硬生生的把旁人的怜香惜玉感败坏了,要是耶律楚文,就算他孤零零的寂寞的坐在哪里都会惹人心疼。 耶律楚齐回头仰视犹如天神一般的大哥,心里没有能力不足的不满愤恨,只是痴痴的想,大哥这是在提醒自己如何得到他吗? 耶律楚文深吸一口气,在这个武力至上的地方,如果不是自己,这个笨蛋早死了,不过虽然恨铁不成钢,他可还是努力压制自己狂躁的脾气,这是自己的亲弟弟。 “你来干嘛的,正事!” “大哥,我” “快说!” “额,那个南蛮来的家伙要今夜做最后的进攻,成败在此一举。” 耶律楚文蹙眉,喃喃道:“看来这次入侵要失败了。” “大哥,你说什么?”耶律楚齐爬起来,怯懦的望着自家大哥。 “我说你不要这么叫阿骨打禄,他现在是首领,晋升为叶护了,是仅次于大可汗的存在!” “是是是,大哥说得对!”耶律楚齐连忙应答,小声嘀咕道:“我是听你这么说才跟着的” “没事滚吧!” 耶律楚齐连忙滚了,屁滚尿流的姿态很好的取悦的耶律楚文,让蹙着的眉一下子舒展了。 不过当他发现乐姬也在看时,笑容一下子凝固了,手起刀落,两颗带血珠子就缀到了地上,还滚了几滚占满了灰土,可是这些乐姬都看不见了,她捂着流血的眼睛,一点疼都不让自己喊出来,咬着牙只憋出了一句“彦叔会给安然报仇的。”。 耶律楚文嗤笑出声:“严大小姐还以为这里是京城吗?” 乐姬蜷缩在地上再也不言语,直到昏了过去才停止颤抖。 耶律楚文怎么会管她死活,当年他救下她,不过是想听琵琶了,蒙古的乐姬弹得呕哑嘲哳,远比不上以前游玩京城时听到的那样美妙,实在是难为听,而她严安然身为京城大户人家之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然不是其他乐姬能比。 当然,缺了她,他也不会感觉少什么。 左右不过是这么个傻瓜罢了,风华正茂的十七岁偏偏喜欢上了一个三四十的男人,可笑的是,为了那个男人,不顾生死的偷偷跑到塞北,更可笑的是,这么感人至深的千里相随结果遭到了对方的拒绝,然后她不久就被他们蒙古军抓住了。最可笑的莫过于刚才,她说那个男人会给她报仇的。 呵呵,真是可笑可悲可叹! 这么个女子原本可以荣华富贵一生一世,却义无反顾地演绎了如此荒诞的戏剧。 耶律楚文缓步走出了营帐。 大漠狂沙,风号凄厉,夜深千帐灯火飘忽。 他扭头看向出帐的阿骨打禄,一言不发,却也清楚——最后的时刻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江程(上) 胡骑凭陵杂风雨,绝壁苍茫战魂孤 风云诡变,远方浓烟乍起,五万兵马卧伏静待。 “不改变主意了吗?” 一句话轻飘飘的,却让迈着坚定步伐离开的蒙古叶护阿骨打禄猛然驻足。 又是一阵静默,篝火的噼啪声越来越响,也越来越模糊。 阿骨打禄回头看着耶律楚文,领口的毛绒柔软,温情脉脉的刮试一下他的脸庞。 很显然,他突兀的开口很让阿骨打禄意外。 “无夜城的人伺机而动,匈奴人易出尔反尔,吐蕃人向来喜欢隔岸观火,我们天时地利人和皆已丧失,强弩之末,为何不就此收手,与晋军议和,要到过冬的粮草就回去?” “大可汗有令,拿下塞北十三郡,我不能无功而返。” 阿骨打禄平静的回答,耶律楚文说的他未偿不曾考虑。 “你又不是蒙古人,为何如此效忠蒙古?”耶律楚文淡淡的说。 他耶律楚文明白的事,他想阿骨打禄也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大可汗想逼死这个出尽风头的年轻叶护。 几个月前,蒙古军中阿骨打禄的骑兵被卫彦创几万兵马,大可汗又撤回了大半兵力,如今可以说只有阿骨打禄的三万亲兵在坚守强攻,剩下两万老弱病残。 在旁人看来,大可汗已经放弃攻打晋国, 而如果阿骨打禄进攻,亲兵很有可能全军覆没,如果回草原,他一定会被大可汗治罪,剥夺叶护头衔。 进退维谷,却终究无路可退。 耶律楚文静静的看着阿骨打禄,仿佛在阿骨打禄的后面看到了另一个人——阿骨打福,禄的胞弟。 两个人,同一个面孔,截然不同的气魄。一个如伟岸的高山一般岿然不动,一个如绵柔的白云一般安顺环绕。 一时间,他更加了悟为什么阿骨打禄这么拼了。 说实话,他很敬佩阿骨打禄,只可惜他是个异族人 阿骨打禄没有时间回答也觉得没有必要回答。 秣马厉兵,他属于战场,不要和那些只会逞口舌之强且畏首畏尾之人浪费时间。 强弩之末又如何?即是强弩,便以弹尽粮绝而终,好过从未开始。 “你守好营帐。” 他耶律楚文不是懦夫,今日怎么如此婆婆妈妈的!? “一定。” 耶律楚文看着阿骨打禄的身形融入黑暗中,在心中默默许誓—— 阿骨打禄,你死了,我特勤耶律楚文会照顾好你胞弟。当我成为大可汗之时,不会忘记你对蒙古的贡献,我会把你当成异族勇士祭奠。 号角声响起,呜咽低沉,这里有,塞北的玉岐关上也有,竟有着遥相呼应的喜感。 耶律楚文掀帘入主帐,打算坐镇全营,丝毫没有预料到会有人潜伏在主帐里,还敢袭击自己! “谁?!” 营帐里的灯熄了,这不是他的营帐,他也敢轻举妄动,只是反手按制住了来人,然后,他后悔没有打昏了这个人。 耶律楚文蹙眉, 这个人怎么张口咬人 玉岐关旌旗下, 一纤瘦人影静静立着,遥望远方缓缓窜动的火光。 “开始了吗?” “将军要出关迎敌了,外面风大,万一病了,小的”他姜宇岸是被将军江程安排保护此人的小兵,现在他就站在纤弱的人影身后,劝这个祖宗回去。 虽然他不乐意干照顾别人这样的事,但是如果这个病殃殃的家伙出了事,他也不好跟将军交代。 “让将军回来。” 孱弱的身形说着轻微的话。 “啊?” “快让将军回来!咳咳,要来不及了!” “是!”姜宇岸看见弱不禁风的人咳弯了腰,也不敢多逗留,立马下城楼去找将军。 保护病秧子是江程下达的最高命令,所以姜宇岸一路通行,很快就见到了将军。 让他意外的是,将军听后毫不犹豫的就下马上了城楼,不出关打仗了,关门都开了啊!要再关回去吗一rz “妍妍,怎么了?为什么不让我出关?” 披坚执锐的江程大踏步来到被叫作妍妍的人身边,径直握住对方冰冷的手掌。 “火光移动缓慢且分散得不成队形,打头的不是阿骨打禄。” 江程望着越来越近的火光,有些失望的问道:“要我守城吗?” “小心有诈。”白色单薄的身形仿佛下一刻就要香消玉殒,但双眼凌厉,死死的盯着远方。 那里有一只鹰,诡异的翱翔着。 “哦,好的,那我现在干嘛?” “等着。一会儿就有硬仗打了。” “好,妍妍,听你的。” 姜宇岸:“”他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横扫千军,力能扛鼎,霸气侧漏的将军去哪儿了 远处的黑鹰盘旋,一声戾鳴后彻底融入无边的黑暗。 “出发——” 土丘后,听到鹰唳即收到玉岐关开关的消息,阿骨打禄以为江程要出关迎战,便跨黑色骏马发号施令。 一阵马蹄声淹着勇士的呼号声奔腾而过。 黑云压城,黄沙漫卷,三万铁骑倾巢而出却悄无声息。 而另一边,江程目眦尽裂愤怒的看着蹒跚而来的“敌军”。 “将军,将军,救救我们啊。” “将军,将军——” 这是江程戍边几十年来第一次遇到这般场景。 那哪是敌军?那是他被俘虏的晋国子民! “报——,一切尽在叶护意料之中。”前线的斥候急匆匆赶来汇报。 “嗯。”阿骨打禄满意的眯起了眼,墨绿色的眸子充斥着占有欲。 “狼女出的主意起作用了?”蒙古的老巫师哈喇胡惊奇的低语。 阿骨打禄领兵伏在离玉岐关最近的丘陵上,望着远处缓慢靠近玉岐关关口的人群,低声问另一边的斥候:“赫连到了吗?” “还在等消息。” “没事,满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阿骨打禄喃喃道。 他早已把赫连满视为兄弟了。他不会忘记他们几次出生入死,更不会忘记赫连满急匆匆的找自己,告诉自己弟弟被耶律楚齐那个混蛋打了。要不是他,鲜血淋漓的福或许就不是气息奄奄那么简单了。而且,是他帮自己找到荒漠鬼医治弟弟的病,这才让福重新站起来。 “尊贵的叶护,您看那江程要开关了吗?” 老巫师的一句话把神游的阿骨打禄拉回战场。 “那个白衣人是谁?”阿骨打禄问道,他收到的消息里没有这么个人,而这个人刚才应该制止了素来狂狷的江程出关。 “不知。” “叶护,这情况有变,我们” “无妨,可汗使者,请转告大可汗,阿骨打禄的忠心不变,永不退缩。” 阿骨打禄坐在马上低头对瑟缩的老巫师哈喇胡说,这个人是大可汗留在自己身边的眼睛,他还没有考虑好如何安置这个胆小怕事的老人。 “哦,那就好,我会好好转告的。”哈喇胡一听无事,立马摆回自己高高在上的巫师姿态,毕竟在蒙古,他们这种人是很受人敬仰的。 这一次他会到前线只不过是拗不过叶护阿骨打禄的祈求罢了,毕竟他要庇护蒙古扩张领土的最后军队。 阿骨打禄旁边的手下赛因呼拖木冷冷的看着老巫师,原本在营帐里,叶护只不过恭维一下他,他就沾沾自喜,还不要命的来前线了,说什么自己是神的使臣,能够庇佑这支军队,可笑,他们的神祗是叶护阿骨打禄! “准备。” 阿骨打禄看着城墙渐渐堆积的尸体,准备进攻。 玉岐关城墙上—— 江程俯瞰下面的惨象,问道:“可以开关了吗?” 其他将士目光炯炯的盯着江程,期待将军下令开关放那些人进来。 虽然他们知道开关会放蒙古人进来,但是那些都是他们的亲人,他们的同胞。 他们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人屠杀自己人。 “你要屠这些杀手无寸铁的百姓?” 白衣人淡淡的提醒江程这个残酷的事实。 “里面混了蒙古的鞑子,等他们踩在我们晋国子民的尸体爬入我们的国家吗?” 这一次蒙古人不冲上来攻城,反而驱逐晋国百姓先行,再混入蒙古军,这样一来,守城将领开关放入百姓,他们能混入关更好,实在不行,守城的人铁了心禁闭关门,他们踩在这些尸体上攻城也方便些。 他江程开关不是为了放这些人进来,而是要亲手杀了这些人,以免他们堆积起来,万一战争结束后丧心病狂的蒙古人散播瘟疫,那城外堆积的尸体是最好的传播者。 “嗯,去吧。”白衣人一句话决定了千万人的生死,至少说是把这些人的死期提前了。 闻言,江程从披风上狠狠的撕下一条白布,绑在额头。 刺啦声音不大却格外刺耳。 其他士兵看到了将军的举动,意识到他们要做什么后,毅然决然的撕下自己的袖子,扎成头巾也绑在头上。 “阿骨打禄埋伏在右前方十里处的丘陵后,小心。” 一只蜂鸟落在白衣人肩上,机灵的抖动精巧的小脑袋向白衣人撒娇。 江程深深的看了一眼白衣人,猛地回头,系紧白色长带,步履稳健的走到城墙边,对着城下列队等待的士兵低吼道: “玉岐关五万壮士何在?” 边城上下整齐跪下,掷地有声的答道:“尔等听令!” “君主在上,白巾为誓,蛮族鄙夷,犯我中华。生为军人,死为军魂。驱逐鞑虏,誓死报国。” “驱逐鞑虏,誓死报国!” “驱逐鞑虏,誓死报国!” “驱逐鞑虏,誓死报国!” 看着慷慨激昂的士兵,江程高举起长戟,吼道: “开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江程(中) 胡骑凭陵杂风雨,绝壁苍茫战魂孤 “” 白衣人看着城上立誓的男人,神色不明。 “等我回来。” 江程解下披风披在白衣人身上,然后下城楼跨膘马,领三万铁骑出城。 雨在开关后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来,打湿了阿骨打禄的毛翎,也模糊了江程的双目。 等久了的马儿不安分的打着马尾,端坐在马上的阿骨打禄专注地望着交融的人群,沉默不语。 江程的三万兵马不均匀的一分为三,三路迎战。 中间打头阵的人戴一顶熟铜狮子盔,身披一副铁叶攒成的铠甲,腰系一条镀金兽面束带,前后两面青铜护心镜,手里横着一根银头花枪,很快就冲进人群中,手起刀落,横扫一片,如入无人之地。 至于其他两路的领兵人,虽然兵力更强劲,但显得稀松平常,远不如中路的夺人眼球。 阿骨打禄密切的关注远处的战场。 和预料交战的地方相比,那个地方离关口远了不少,会有一些麻烦,不过就现在情况看来,还在计划之中。 “到那时你就可以看到没有卫彦压制的江程。” 他记得出发前狼女说的这句话,现如今亲眼看到冲锋在前的披坚执锐之人,心里更加确信狼女的话。 这半年来,阿骨打禄的交锋对手不是卫彦,就是他的儿子卫疆,至于江程,倒是赫连满和他正面抗击过。 阿骨打禄也问过赫连满江程的战斗力如何,赫连满只很快的嘟哝了一句话——“鸣金收兵,从不恋战。” 他当时还疑惑这么一个令行禁止的人怎么会因为不计后果的打法被冠以“杀神”的名号,如今看来是被压制久了嗜血的性子,连自己人都可以毫不犹豫的斩杀。 “江程杀人如麻。” 狼女窝在银灰色头狼的腹部,说话时双眼失神,仿佛有鬼火在空洞的黑色眼珠里燃烧。 每当她提到“江程”两个字时,声音都会不自在的颤抖,话语间也流露出无尽的恨与畏惧。 阿骨打禄派人打听过狼女的底细,就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她是边境的游民,刚出生时父母亲人遇到了出关巡逻的江程,皆被屠杀,自己被遗弃在荒野,被一头觅食的母狼发现,然后从此和狼群生活在一起。而她会给自己出谋划策就是为了借自己的手杀了江程。 虽然之间疑点颇多,比如说狼女没有人教,但为什么会说蒙古语,如果有人教,那个人又是谁? “用晋国的俘虏打头阵,中间混着蒙古军,如果开关门,可以里应外合,如果不开,看着他们自相残杀也挺好。” 说出这个主意时,狼女笑的灿烂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糖果一般。 “赫连满回来了吗?” “还没有消息。” “预备——,出击!” 阿骨打禄看着混战中那个依然矫健不过有些吃力的身影,认定江程死死被拖住,一时间不能脱身。 伏击的蒙古军从两边冲出,阿骨打禄领亲兵五千留在原地。 他的目的是尽可能斩杀守城的人马,杀的越多,赫连满的阻力就越少,离他们拿下最后一个关口就越近。 头顶突然传来的凄厉嚎叫吸引阿骨打禄猛然抬头。 “” “怎么了怎么了?”老巫师哈喇胡见阿骨打禄如此过激的举动吓了一跳,不是他疑神疑鬼,他怎么感觉阿骨打禄周边的气压瞬间低了呢,再不怕死的看了看阿骨打禄的脸色,有些后怕的缩回了头,好阴沉。 除了远处厮杀惨叫声细微的传来,这么可以说一点声音的没有,就算有,也是日出时秃鹫的惊飞声。 “啪——” 鲜血淋漓的东西挣扎了几下终究支撑不住,颓然倒下。 声音不大,还有些低沉,但在这个寂静的时刻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阿骨打禄睥睨马前坠下的雄鹰,面色冷峻。 这是他养大的鹰,向来凶悍无比,还曾经啄瞎了殁起山里最残暴的生物大银猿狼的眼。可是它如今毫无生气的躺在地上,锃亮的黑羽沾满了土。 天上有什么东西能击败它,还把它啄得血肉模糊?!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老巫师被突如其来的东西吓了一跳。 他披挂着黑色毛毡般的大氅,靠近死鹰,可是他还来不及问这是什么东西,就看见自己的身体离自己越来越远。 阿骨打禄目光阴厉地收回弯刀,冷冷的看着老巫师轱辘下土丘的脑袋。 血撒了一地,周围人都麻木的看着没有头的身体无望挣扎。 有一个壮汉看不下去了,跳出列麻利的抽出弯刀,恶狠狠的在老巫师的身体上补了一刀,这下子身体彻底僵死,倒在地上,又是一片血污。 “叶护,如何跟大可汗交代?” 周围人望着阿骨打禄,目光坚定。他们知道就这么杀了大可汗留下来监视叶护阿骨打禄的人,大可汗一定会借机生事,有可能剥夺阿骨打禄“叶护”的称呼。 但是,只要他们的叶护说一个“反”字,他们就倒戈相向,拥阿骨打禄为王,现在很多部落不是反抗蒙古的统治,就是反抗晋国的压迫,他们西部的匈奴就是这样异军突起,虽然不能与蒙古抗衡,都是很让大可汗头疼。 这一次入侵晋国,匈奴那边派出了一万人,分塞北十三郡的涪陵郡。 “拿下玉岐关。” 阿骨打禄不是不知道他的手下想什么,只是他不答应。 他这次失控一刀砍了老巫师,更多的是因为被死鹰刺激了,他不能再看到鲜血淋漓的样子了,他不能再忍受自己在乎的变成这个样子,不能! 壮汉拔出弯刀,舔舐弯刀上滚烫的红色,看着兄弟们的严肃神色,打岔道:“叶护,一会儿我铁木托要打头阵。” “好。” 阿骨打禄当即应下,然后默不作声,选择忽视手下们的失望的神情。 尴尬的氛围还没有开始扩散就被匆匆赶来的斥候彻底打破。 “叶护,江程陷在我们的人里出不来了!” 片刻,又一个斥候赶来汇报:“叶护,江程被我们的人斩杀了。” 阿骨打禄的脑海现在回响着斥候接二连三的汇报,甚至已经无瑕顾及惨死的黑鹰。 “叶护!” 手下勇士们都自主的抽出弯刀跃跃欲试。 “叶护,我们把那群乌合之众剩下的人解决吧。” “再等一等。”等赫连满的消息。 阿骨打禄没有被意料之外的喜悦冲昏头脑,手下们的狂喜更是让他冷静下来。 他抬头看着蒙蒙亮的放晴的天空,开始想着什么飞禽会击败他的黑鹰。 片刻之后,尘土飞扬,一小兵骑马飞驰而来。 “报——,赫连王已经拿下天饶关,塞北七郡不战而降,现在赫连王正在赶来的路上。” “好好好!” 阿骨打禄彻底放心了,江程已死,等到赫连满的人马赶到,他的兵马就已经拿下玉岐关,然后他们联手,关内剩下八郡便可以一举拿下! “出发——,给他们最后一击!” “欧吼吼——” 被关着的野兽为自由兴奋的怒吼,他们终于可以大开杀戒了。 可是他们没有驰骋多久就被埋伏的兵马射于马下。 “谁?!” 一下子折损将近两千人。 阿骨打禄被突如其来的箭雨射懵了,狠厉的挡下所有箭矢。 为首之人穿着普通的铠甲,看起来军衔并不怎么高,不过他肩上立着的那一只小巧玲珑的鸟儿着实吸引了阿骨打禄的注意,更准确的说是鸟儿染血的喙。 “是你!” 为首之人听不懂蒙古语,也不打算理这个看起来很漂亮的蛮人,直觉告诉他,这个说话的蒙古人就是这支军队的领头人。 时间匆忙,他准备的箭矢只够射杀一两千人,所以他自动放过了刚才在他们面前跑过的两万多人,他们人数只有一万五,而且比较分散,更何况他看得出来剩下的五千人更精锐,所以说等到那五千人动了的时候才发动攻击。 一万五对五千,彻底的碾压,再加上他们射杀了差不多一千多人。 “我铁木托迎战你!” 打头的与打头的对上,铁木托被对方一刀斩于马下。 “呼——” 阿骨打禄抬手示意兄弟们安静,他知道铁木托的实力,中等偏上,没想到被如此轻松的秒杀了! “抓活的。” 快刀斩乱麻,擒贼先擒王,现在他就是要用蒙古军的统帅制止蒙古人的入侵。 反正他们就这些人马,这样一来这场闹剧就可以划上圆满的句号。 “叽——”肩上的蜂鸟突然凄厉的尖叫,头顶的鸟群也乱作一团,不过打头的将军现在没时间理这些小东西。 军功当前,这些小东西虽然功不可没但是没有人会给畜生颁奖。 阿骨打禄手下人当然不是吃素的,个个以一当十的架势来迎战晋军,但是渐渐的吃不消,然后很快一个个就被卸胳膊打断腿的,只剩下喘气的劲。 阿骨打禄打仗从来没有败过,以前没有,现在不能,将来更不会有! 如今只有他是站着的了,他凭一把弯刀便足以杀戮四方,一时间竟没有人敢靠近。 “麻烦!” 悠闲观战的首将看不下去了,拿起一直拖立于马旁的长戟,挥舞得呼呼生风,前来迎战阿骨打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江程(下) 胡骑凭陵杂风雨,绝壁苍茫战魂孤 “喝!” 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阿骨打禄使弯刀,而对方擅长长戟。 不过两个人都是自打进军营便从未败绩,这么你来我往的抗衡很长一段时间也是各守其能,终究几百个回合了还分不出胜负。 长而强,锋芒毕露;短而诡,暗藏杀机。弯刀防范长戟,长戟硬抗弯刀。 两人都尽心尽力的攻击对方,丝毫不敢懈怠。 当然,这个时候最适合放冷箭,只听噗叽的一声,无法防备的阿骨打禄后背中箭,箭尖完全没入背部,黑马也被射中倒下。 忍着剧痛的阿骨打禄一个打滚躲过对方的斜刺,再横刀抵挡对方紧接着的重重一劈,结果终究抵不住,直接单膝跪地,现如今只能死死撑着。 围着的士兵又捡起几支箭,尽数射向阿骨打禄的肩膀后背腿部。 血染一地,跪立着的阿骨打禄已知自己战败,抬头仰视击败自己的人,不甘心的问道:“你是谁!” 对方俯视跪倒的阿骨打禄,麻溜的翻身下马,长戟一挑,挑起了地上散落的弯刀握在手里。 他走到面如死灰的阿骨打禄面前,打算砍下阿骨打禄的手臂,没办法,阿骨打禄的战斗力太强,狂妄自大如他都不放心看得住这个人。 “刀下留人!” 突然听到满是渣子的熟悉的汉语,首将不悦的回头,妈蛋,还没有几个人能命令自己呢,你说刀下留人就留人,反正这个人死不了,留不留他一个胳膊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这边打得正酣,居然没有注意到一支骑兵飞奔而来。 首将漫不经心的看向急匆匆赶来的大汉,可是当他看清楚来人,尤其是来人粗壮的手臂掳着的人时,他迅速的把弯刀横在阿骨打禄的脖子上,怒吼道: “赫连满,放开老子的妍妍!” 能精通汉语的蒙古人不常见,能从他手里逃脱的蒙古人更不常见,而他赫连满两条都占了,这让他彻底的记住了他——蒙古三王之一赫连满。 他现在唯一的凭仗就是刀下的阿骨打禄,虽然他不知道这个人就是蒙古第一勇士阿骨打禄。 赫连满则嬉皮笑脸,一点也不担心被扎成刺猬的阿骨打禄会被怎么样,更不害怕自己周围聚拢的蜂鸟群。 “江程,别来无恙。” “滚犊子!老子的妍妍细皮嫩肉的,你要是弄疼了,老子马上送你下地狱!” 赫连满还是笑着,一抬手毫不怜惜的把羸弱的白衣人扔到地上,翻身下马,俯视白衣人,直接踏在他的肋骨上,“啪卡”的声响清脆却一点也不悦耳。 赫连满抬头看着不敢轻举妄动的江程,灿烂一笑,朗声道:“江将军,不要拖延时间了,玉岐关已经被我拿下,塞北十三郡也唾手可得。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好好谈谈呗。” “你!” 江程手上的力气无意识的加大,阿骨打禄的脖颈片刻就被染红一片。 可是他知道,他现在擒拿的这个首领已经没有用了。 没什么好谈的,赫连满完全可以不在乎这个人的生死,一个人向他们的大可汗邀功请赏。 “别别别,小心点,那是我赫连满的兄弟,他的命可比塞北十三郡珍贵得多了。” 赫连满秒怂,立马抬腿,讨好地扶起来一直一声不吭的白衣人,还顺便把白衣人散落在胸前的几缕碎发拨到耳后。 “满!” 阿骨打禄梗着脖子愤懑的吼道。 他阿骨打禄可杀不可辱,而兵败对于他而言就是奇耻大辱,他听不懂赫连满和这个晋国人在说什么,不过他不想看到赫连满因为他而做出讨好的姿态。 “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赫连满用蒙古语平静的安抚阿骨打禄,他知道,胜负乃兵家常事,可是他更知道,阿骨打禄是受不了失败的。 阿骨打禄低下头,沉默了。 “谈什么?” “塞北十三郡换你刀下一人。” “什么意思?” 江程眯起了眼,很怀疑赫连满的诚意。 现在的局势很清楚,他虽然不知道赫连满是怎样攻陷天饶关,更不能确定赫连满是否拿下了其他七郡,但是玉岐关如今是铁定失守了,他们这些人都可以成为刀下亡魂。 赫连满如果想拿下塞北十三郡进入晋国,完全没必要和自己在这里谈判,他的手里只有一个砝码——阿骨打禄。 十三郡换一人好大的口气! “就是表面意思。如果你不答应,或许过不了多久,我们的大可汗就会派使臣与你们晋国议和,以手中的十三郡为砝码换取粮草什么的。这还不算,玉岐关失守,你被斩杀没什么,可是这个人呢?” 赫连满扶着白衣人笑着说。 “为什么?”江程放下刀,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可是他想知道原因。 两方共死伤数十万人,耗了半年多时间,而得到的东西就这么说放弃就放弃,他不相信。 赫连满推白衣人向前,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你放下刀的原因和我放弃十三郡的原因一样。” 江程顾不上深思,急忙向前接住摇摇欲坠的白衣人,更不在乎自己跳出了安全区,反正现在他的命在赫连满的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妍妍,你没事吧。” 白衣人抿着唇,摇了摇头,断了的肋骨支撑不住原本就支离破碎的身体,只能依靠在江程身上。 赫连满见江程暴露在自己手下们的弯刀之下,放心的踏入原本江程站立的地方。 随着赫连满的靠近,晋军不自主的后退。 “禄,我们回家。” 赫连满弯下腰,用蒙古语柔声道。 “满” 阿骨打禄抬起头,看着面前粗犷的汉子柔情的笑容,喉咙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赫连满蹲下,伸出有力双臂,绕过箭矢,拥住阿骨打禄,用只有他们两个听得到的声音低声喃喃道: “禄,长大吧,我在等你卫冕为王。” 阿骨打禄猛地一震,把头埋在赫连满的肩上,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原来你都知道。” “嗯。” 赫连满微笑应着。 他怎么会不知道,阿骨打禄的处境和自己当初成王前好不到哪里去。 其他两王都虎视眈眈,大可汗更是提防,想着有一天把这个叶护抹杀。 功高盖主者不赏,阿骨打禄想平安过去现在这个坎儿,塞北十三郡这个军功要不得,更何况阿骨打禄元气大伤,需要好好休养。 “” 两边的几万人就这么看着各自首领抱着各自的人,实在是无话可说一rz。 夕阳西下,斜晖照在赫连满的粗犷面庞上,毫无暖意。 “还有一件事。” “嗯?” 想拥着白衣人回关的江程停住,疑惑赫连满现在又想干什么。 “在场的晋军一个不留。” 赫连满冷冷的吐出这句话,神色没有半点异常。 他们的协议是口头的,任何试图窥探的人都找不到证据,而在场的人恐怕是唯一可以充当证据的了。 自己的人自己放心,但是晋国人就不一样了,而且,那些伤了阿骨打禄的人,他赫连满要让他们偿命。 “” 江程抿起了薄唇,不应答,但是感觉到白衣人放在腰间的手的示意,终究抑制住胸中的暴虐,转身离开。 “将军!” 晋军看着江程走了无比骇然,可是他们还来不及反抗就被悄然而至的蒙古军斩杀。 “啊——” 霎那间,血染黄土,满地殷红。 尘归尘,土归土,兵甲归亡路。 死寂蔓延抓住江程沉重的脚步,驻足却不敢回头。 “他日,血债血偿。” 声音喑哑,和坠去的夕阳一样颓丧。 “好。” 赫连满应声,此次战役只不过牛刀小试,融七八个部族的兵力,来势汹汹,而蒙古实际上只派阿骨打禄出兵,所以说打这个仗,大可汗的目的更多是削减阿骨打禄以及其他部族的势力。 对于他赫连满,只要阿骨打禄安然无恙,有朝一日定王者归来,雄霸天下,管他的他日是明天还是后天。 玉岐关城墙上,冷月无声映亡魂。 江程坐在高高的城墙上,默默注视散布百里的残骸。 冷风刮过,斜插着的长枪上挂着的军旗飘扬,为三万铁骑送行。 “片甲不留。”江程失神喃喃道。 这曾经是他的专属名词。他是手下们拥戴的铁血将军,是他们振臂高挥顶礼膜拜的战神,也是在他们喊出最后一声“将军”时,不敢回头的懦夫。 江程低头,拭去不知何时留下的浊泪。 下面是他的数万兄弟,跳下去就会和他们再一次一道披荆斩棘。 “妍妍” 江程闭上眼,手掌覆上白衣人突然搂住他的手臂。 “岩岩在。” “我不能,不能面对他们了。” “那就好好活着,送蒙古的蛮人下去给他们消遣。” “妍妍,蒙古军撤退,陛下会召我回京受封,可是我”我他妈怎么有脸去受封! 白衣人拭去江程滚烫的泪水,淡淡的吐出了两个字: “内鬼。” 江程猛地跃回城楼上,茅塞顿开。 从这里到城门下,并越过自己的兵马防线攻陷玉岐关是不可能的。如此看来是赫连满领兵突袭的,可是从七郡到八郡之间有千万仞的沟壑为天然屏障,只有为数不多的索道联通,赫连满不会从玉岐关之后突袭,那现在只有一种可能——内鬼。 “可是弟兄们”还是离开了。 白衣人立马伸出手指贴在他的唇上,止住他的自责。 “你没有错,错的从来都是世事无常。” “妍妍,我说过,这句话我不听让你说第二遍的。” “程疾风,别傻了,还会有第三遍第四遍的。你还是看不透这世道。” “” 妍妍好久没有叫自己原本的名字了,久到自己都快忘记了,骠骑将军江程原本是叫程疾风。 白衣人安抚般微微一笑,拉着他的手来到城楼另一边,他昨夜以白巾发誓的那一边,柔声道:“受不了那一边,就看着这一边吧。” 玉岐关外,万千尸冢,死寂压抑,看不到半点活物。 玉岐关内,万家灯火,静谧安详,没有受到一丝惊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肖扬 不入凡尘不识情,不识情味不知愁 义熙二十四年春,战争结束。玉岐关首将江程尽玉岐关所有兵力死守玉岐关,并收回被夺的天饶关塞北七郡,升忠勇将军,赐金万金,珠宝珍玩不计其数,即日回京受封。 随即蒙古与晋国议和,晋国皇帝感蒙古可汗之诚,赐粮草万担,美人千人。 打胜仗的消息传回帝都仿佛水入大海,激不起浪花,顷刻间没了踪迹。 很多人忘记了二十一年前蒙古入侵的恐惧。 而这一仗只不过勾起了某些人的模糊回忆,夸一声国家富强,殊不知对方根本没有认真起来,想借刀杀一人罢了。 春雨绵绵,街道上,失神落魄的弱冠公子驻足,衣衫渐渐紧贴肌肤却不自觉。 街道尽头是南风阁,里面有一个自己心心系念的人,可他被对方翻脸赶了出来。 “奴是五皇子的人,肖公子请自觉。” 公子这个称呼只有王公皇室之人可以冠有,而他的父亲虽只是个京都大营的都统,但祖上有个世袭爵位,不出意外的话,这个肖扬有一天也会成为赤猎侯,也是个不能惹的。 可是他檀郎要昂着头像骄傲的孔雀一般过完一生,又有五皇子司马纨罩着,可不怕肖扬什么。 他刚开始还自鸣得意有个这么忠诚的拥趸,不过自从肖扬失手打碎了自己的瓷香炉,他便开始心存不满,任肖扬怎么道歉都没有用,心伤本来就是不可能痊愈的。 后来檀郎也渐渐烦了,就直接让肖扬滚开,省得他再打搅自己的兴致。 南风阁内—— “二爷,您看就这么赶走了,要是有个好歹,奴这南风阁是个小生意” 被叫做二爷的正是毫不留情赶走肖扬的檀郎。 老鸨陪着笑望着眼前这尊大神,不敢怠慢,像五皇子这样的人,即便是近侍,到哪里她们这样的人都是高攀不起的。 “随你,一切后果本二爷担着。” “是,奴这就退下,不打扰二爷。” 老鸨花容绽放,恭敬退下。 她已经派人暗中护送肖扬,只不过干她这一行的总要两面讨好,一旦出了什么事,她要两头顾及,做什么,不做什么要把握好分寸,有什么,没有什么也要看双方的意思。 看了屋里贵人最后一眼,老鸨轻声合上了门。 如诗中所言“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这样的头牌她们自然是有,侬阿巫便是这么,只不过整个帝都像侬阿巫这样的屈指可数。 穷奢极欲,果然是她们这样的人平日都不能穿戴的。 “纨,奴都把他赶走了,你怎么还不理奴。” 珠帘掀起,清脆悦耳。 从内室缓缓走来一人,金发飘扬,碧眼含情。 他注视一副委屈模样乖巧坐着的檀郎,一句责备的话都说不出。 檀郎敛了敛华服,抱好自己的宝贝香炉,抿着嘴,更加不满:“看,你还是不理我。” “檀郎,我没有” “哼,还说没有,你有多久没有疼爱我了!” 司马纨走到檀郎旁边坐下,头疼的扶额:“本皇子错了,错了行了吧。” 檀郎先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宝贝瓷香炉放在桌子上,以免它又碎了,然后嚯的站起来,双手叉腰,理直气壮的表示自己的不满。 司马纨着迷的看着他,宠溺一笑,纤纤玉手覆上檀郎精致的面容,柔声道:“现在补偿你,好不好?” “好!” 檀郎本不是中原人,遇到自己喜欢的便表现得比青楼妓子还放荡不羁。 “纨,我还是喜欢你现在的样子。干嘛非要把头发染成和其他人一样的黑色,一点都没有现在好看。” 说罢,他直接俯身咬住司马烨的玫瑰色唇瓣,一直好好保养的手指插入司马烨柔顺细腻的发丝,紧紧抱住。 檀郎身上特有的馨香顷刻间充斥司马纨的鼻翼,随着衣服一件件褪下,香气渐渐浓郁。 不消片刻,香气盈室。 完事后,司马烨喘着粗气,疲惫的躺在床上。 檀郎则心满意足的支着脑袋,一只手环住司马纨纤细的腰。 “檀郎,这种事我们下次在家就可以做,没必要跑到南风阁。” “不嘛。以前在皇宫是奴不想看到皇帝那个糟老头子,现在,在府邸里奴觉得不如在南风阁有趣。这里更刺激。” “好吧,随你。我累了,要就寝了。” “哎,这就不做了?纨,说,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男人了,怎么这么早休息?是不是那个张四郎,还是侬阿巫那个小婊砸?” “都没有。” “我不信!谁不知道五皇子司马纨名声在外,四海皆知。” “嘿!你个没良心的,我放荡不羁的名声,日日夜夜寻花问柳的事迹,哪一个不是你搞出来的?替你背锅你还不放心本皇子,本皇子到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以前这样,今后也不变!” 司马纨好笑的坐起来,佯怒训斥檀郎。 檀郎立马认怂,把司马纨扑倒,底气不足的说:“好了,奴知道了。奴今后会收敛点的,不会背着你随便找野男人的,嘻嘻。” 司马纨摆了摆手,无语道:“你高兴就好。南风阁总归比外面干净些,你想住在这里也无所谓,我会让人从宫里运银子过来的。困死了,我睡了。” “哦,好吧。我去找侬阿巫小婊砸泄火。” 檀郎坐起来,撇了撇嘴,眼巴巴的望着司马纨。 “嗯,去吧,注意身体。” 司马纨视而不见,翻了个身沉沉睡去,欲求不满的檀郎只好下床离开,抱着宝贝香炉却找侬阿巫。 而另一个房间里的老鸨急得团团转。 “什么?跟丢了!要是出了什么事,唉,这可如何是好。” “妈妈,您放心,直接通知肖扬弟弟庞珃就好。这全京城鸡毛蒜皮的琐事都归他弟弟管,他们庞家总不会在自己地盘上丢人。” 淡定坐着的红衣男人一语双关,声音如清风拂面,立马安抚了躁动不安的鸨母。 “对对对,阿巫说的是。” “妈妈,妈妈,檀二爷正在急寻侬哥儿。” 一清秀少年急急忙忙赶来,跪在门外。 “好,我知道了。” 侬阿巫应声,又向面前的老鸨恭敬的说:“妈妈,我先退下了。” “好。” 老鸨揉着太阳穴答道。 自从檀郎在南风阁长住便重金包下了头牌侬阿巫,索欲无度,日夜缠绵。 唉,年轻人啊,总是精力旺盛,但也要注意身体啊,纵欲过度不等于及时行乐。 屋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很有下大的趋势。 肖扬拐了几个弯便轻轻松松,技艺娴熟的甩掉了跟踪的人。 烟雨蒙蒙,无论是南风阁老鸨派的,还是庞家派的都在有限的视线范围内找不到他们的肖公子。 肖扬不在意的拐入一个陌生小巷,漫不经心的走着。 他的父亲庞烬总是派人跟着他,他很讨厌这样,渐渐的反追踪能力强化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他是叛逆的,他更崇拜那些叛逆的人。 就这么不计后果的毁灭自己的一切,就这么不计得失的随心而动,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阻力,更有趣的是阻力更多的来自于那些口口声声说对自己好,为自己着想的人。 这就是羁绊吗? 那檀郎呢?他为什么可以放浪形骸,无拘无束,天塌下来都有五皇子给他撑着? 情不知所以起,一往而深。 画船上的惊鸿一瞥,桀骜不驯,张扬狂妄,这些都深深的吸引了离家出走借酒浇愁的肖扬;大庭广众之下的泼辣艳舞,叛经离道,傲世轻物,这些都是肖扬不敢的。 以及几年的相处,他更是沉溺在檀郎的温柔乡里不能自拔。 目无下尘,他喜欢深深的迷恋这样的檀郎。 “少统领,属下又跟丢了。可是属下发现还有一股人跟着大公子,目前没有打草惊蛇,只是属下怕有人对大公子不利。” “” 庞珃深邃的眼睛危险的眯起,有人对他的哥哥不利?不可饶恕。 “封锁这几条街道!快!” 平常发生重大惨案才出动的骑兵如今一支又一支,接连不断的涌入肖扬“失踪”的地方。 “狠狠的搜!” “是!” 手下的骑兵纵马闪入一个巷陌。 只要肖扬有什么闪失,就算是存在可能,庞珃也不允许。 他像他父亲庞烬一样无限的宠着这个长不大的孩子。 父亲是出于对肖扬早逝的母亲白氏深深的爱与愧疚,而他是为什么他不知道原因,也不在乎原因。 他只是像父亲一样罢了,不计后果,就这么倾巢而出。 “剩下的跟我来。” “是!” 突然感觉到什么,庞珃领剩下的骑兵拐入一个陌生小巷。 直觉告诉他,哥哥就在那里,只要向前就可以找到了。 “吁——” 庞珃勒马,看着眼前落魄的肖扬心疼得抽搐。 肖扬无所谓的回头,平静的看着来人下马走近。 “哥哥” 庞珃解下披风,裹住浑身上下湿透了的肖扬。 “果然还是你找到了我。” 肖扬把头依靠在庞珃胸口,心里涌出了数不尽的孤单落寞。 “” 庞珃不语,横抱起肖扬,上马送他回家。 有什么事随后再说,现在哥哥湿透了,要回家换衣服。 “收兵,回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檀郎 雨雪纷纷连大漠,藏陵花开裹衣还 春雨贵如油,可是在庞珃看来 影响心情。 庞珃冷着脸看着送饭的仆人把饭菜原封不动的端出来。 “二公子” “下去。” “是。”仆人连忙退下。 肖扬自从那一日淋雨回来就一直不吃不喝不语不眠,郁郁寡欢的倚在窗边。 一向勤勤恳恳敬职敬业的庞珃也就日日夜夜守着他,府衙也不去了,生怕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想不开,又出什么意外。 那些追踪哥哥的人,他已经查出来是哪儿的了,而且,就算肖扬不说,他也知道了事情经过。 唯哥哥马首是瞻的庞珃自然是怒不可遏,差一点儿就领兵把南风阁拆了。 听审讯的人汇报说他们是南风阁的杂役,是老鸨派来,怕大公子有什么闪失,特意护送大公子回府的。 庞珃的下属何岛羖又审讯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大公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些胆小怕事的人吓得要死,自然把所有罪责推给老鸨和他们从来不敢招惹的檀二爷,然后跪在雨里哇哇大叫,声嘶力竭的求饶。 何岛羖不费吹灰之力就知道了来龙去脉,连忙骑马汇报给顶头上司庞珃。 “檀二爷?” 看着庞珃黑着的俊脸,何岛羖心里发怵,连忙解释说:“少统领,檀二爷,檀郎,无名无姓,是五皇子的男宠,而且是独宠了好几年了,所以也有人他为称兔儿爷。” “他一个以色侍人的卑贱玩物,也敢赶走我大哥?!” 庞珃的俊朗面容刷的一下全黑了。 “少统领”您冷静,把刀放下,放下 “嗯?” “那个兔儿爷是五皇子的心尖儿上的人,听说是有求必应,不能惹。” “哦?” 何岛羖不过是一个从基层提拔的小吏,没见过大风大浪,也处处小心谨慎,如今顶头上司不高兴,他特别害怕自己的小官帽不保。 来之前,他还激动,感激那个派自己汇报的长吏,觉得有机会可以亲近大佬庞珃了,可是现在他欲哭无泪,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少统领,南风阁背后也有人,也,也不能惹”听说南风阁背后的人比五皇子这个皇族子弟还不能惹。 “” 庞珃眼里乌云密布,蓄起了电闪雷鸣的愤怒。 他怎么能让哥哥受委屈! 何岛羖见庞珃不说话也不敢吭声,潮湿的衣服贴着后背,黏糊糊的,特别不舒服,不知是雨侵的,还是冒的冷汗。 可是一群人都还在雨里跪着的跪着,站着的站着,他还要回去复命。 “少统领,那些,那些抓住的人怎么办?” “杀。” 愤愤不平的庞珃冷哼离开,他要去看他的哥哥舒舒心。 “是” 看见庞珃走了,四下无人,何岛羖瘫软在地,浑身冰冷,既因为湿透了,也因为心凉。 居上位者,杀伐无情,今天他是见识到了,平常他总是调节纠纷,劝人和解的人,以温和的法子解决事端,而在这些人眼里,刀枪剑戟才是他们解决问题,甚至发泄感情的工具。 君子动口不动手?说得好! 为何?打不过,当然要只动口了! 何岛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那个雾蒙蒙的巷口的,他只说了一个字,用他陌生的冰冷语调。 “杀。” “不要!” “大人,求求你,放了我们吧,我们只不过是被派来保护大公子的。” “大人!啊——” 手起刀落,血流满地,红色被雨水冲刷流到青石板缝里,想必雨停了,红色也看不见了。 他平静得近乎冷漠。 你不要求我,求我没有用的 “道姑,怎么还不走?” 一个小吏叫着何岛羖的外号,嚷木然的他回衙门,都已经清理好了,不帮忙就算了,怎么还赖着不走? “我这就来。” “跟上,我先走了。” “嗯。” 何岛羖看着渐渐消失的血迹,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被雨冲刷干净。 何岛羖离开了巷口,就像他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唯一不一样的就是有人因为这事摊上事了。 这个人不是醉生梦死的檀郎,也不是倡条冶叶的南风阁,而是何岛羖眼中的“上位者”庞珃——有人弹劾庞珃渎职。 事实上,这种小事是不会打扰皇帝陛下的,可是,如果这个人统领京城两万的巡逻兵吏,可以直接派遣五千骑兵,而且他的父亲手握帝都二十万大军,又投靠大皇子 事情就可大可小,小大之间,只缺一个有心人。 一个在家待五六天的人顷刻间牵动了一群人。 大皇子司马隽派的庞烬,卫彦 六皇子司马烨派的司马钦,容修 中立的司马涵,容国公,卫疆 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司马纨,檀郎 一下子全聚起来了。 引人瞩目的党派之争,首当其冲的庞珃自然也引起了皇帝的注目。 深宫内—— 皇帝司马苻舒舒服服的躺在美人膝上,听着太监总管认认真真的汇报没有添油加醋的事件真相。 听完后,司马苻: 滚犊子,一群傻逼吃饱了撑的,草木皆兵,老子还没有死呢! 这皇位老子爱传给谁就给谁,小兔崽子争什么争,不给你就是不给你! 注重形象的皇帝当然不会破口大骂,只不过意兴阑珊的翻了个白眼。 “檀哥哥不喜欢那个人便是不喜欢,干嘛强求啊。强扭的瓜不甜。” 宠妃不解的说道。 “宠妃,这是话谁教给你的?” 司马苻饶有兴致的支起身子,看着俊俏的人。 “嗯?黄叔叔,哪句话?” “强扭的瓜不甜。” 皇帝若有若无的应答,仿佛毫不在乎,不过一旁的太监总管低头不语。 他一直跟着皇帝,看着他的陛下从稚嫩的孩童经历腥风血雨,看着他成长为君临天下的帝王,也看着他渐渐的失去当年的锐气。 如果这句话是二十几年前说的,皇上指不定又抄了多少个大臣的家,想当年风光无限的白家,程家,顾家,不就树倒猢狲了,至于一些小点的世家,顷刻间灰飞烟灭了。 “呃,檀哥哥说的。” “” 皇帝不悦,又是这个檀郎。 他曾经见到过那个花孔雀一般的男人,当时还好奇老五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不检点的男人,还把他从蛮夷之地带了回来,被大漠的风沙迷了眼,眼瞎了? 不过他也懒得管什么。 老五的母亲是匈奴人,长的貌美如花,生的老五也粉雕玉琢,齿白唇红,尤其是一头金发着实明艳动人。 而且老五聪明伶俐,活泼可爱,性子讨喜。 只不过红颜薄命,不知何时就香消玉殒了,老五哭着闹着要找妈妈,他无奈,派人好好看着。 老五也从此沉默寡言,怯生生的。他无法,便派使臣前往大漠,打着友好往来的名义,实则送他大漠,见一见他母亲曾经生活的地方,聊慰相思。 没想到遇到了这么个男人。 檀郎檀郎,无名无姓,因为天生体香,而被老五称为檀郎,香檀的檀。 不过匈奴一个被万人骑的粗贱奴隶,蛮人发泄性欲的工具罢了,要不是老五喜欢,他早就杀了这个人了,像顾南烟一样香气袭人的恶心家伙,都该死。 而且,这个人不守规矩,三番五次调戏他的宠妃,还教他单纯善良的宠妃不该知道的东西。 “黄叔叔,你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不好” “没有到事,宠妃不用担心,叔叔一向身强力壮。” 宠妃一下子俏红了脸,手足无措。 宠妃就是一张白纸,干干净净的,连名字都这么简单直率——宠妃,皇帝的宠妃。 不过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和黄叔叔在一起感觉怪怪的,这种不自在的感觉好像是从某一天早上亵裤脏了开始的 不管怎样,事情发生了,他这个做皇帝的也不总是故弄玄虚,表个态吧。 “封五皇子司马纨为逍遥王,迁出皇城,准许自由出入。撤京城衙役长庞珃所有军务,发配边疆,镇守天饶关,随忠勇将军江程一起回塞北。” 他的儿子自然爱潇洒就潇洒,至于庞珃,还没有站队伍就这么惹是生非,贬到塞北苦寒之地磨练磨练,也灭一灭老大的风头。 “是。” 太监总管敛一敛眼皮,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宠妃,识趣的无声退下。 陛下这么宠爱一个女人,虽然不是男人,不过也不太好啊,先帝知道了也会不高兴的。 “唔,黄叔叔” 宠妃不知所措的被皇帝压在身下,封住了红润的嘴巴。 “嗯?” 司马苻熟练的剥开宠妃的华美的宫服,抚摸宠妃袒露的洁白胸膛。 自从宠妃第一次来东西,司马苻就再也不用收敛了,以前怕宠妃受不了,现在可不了,他圈养了宠妃十几年,从小宠妃就被砸重金泡秘药调教,近几年总算吃到嘴里了。 老当益壮,不移白首之心。 一道圣旨激起千层浪。 不过司马纨慵懒的躺在安乐窝里不问世事,敢在南风阁这样的地方接旨,他司马纨是当之无愧的亘古第一人。 “要进新王府?” “嗯,当年父王毒杀二皇叔的地方。” “无所谓啦,纨,只要有你,哪儿都是我们的家。” 檀郎摆弄着圣旨,撒娇道。 “嗯,家。” 司马纨搂着他,昏昏沉沉睡去。 檀郎这一次没有跑去找其他人,而是紧紧的搂住司马纨。 他不敢失去这一切,如梦幻般的一切。 当初,这个迷途的少年懵懵懂懂闯入自己的世界,他冷漠的望着稚气未脱的少年,而把这个衣着光鲜的少年当成满脑子怎么上自己的其他男人,殊不知这是天神的馈赠。 好笑的是,他还把司马纨的推就当成惺惺作态。 可是当侍卫匆匆忙忙找到满身红痕的少年,他才意识到他误会了,而且那些侍卫想杀了自己。 少年醒来,他以为自己很快就可以见到自己素未谋面的死去的母亲,可是并没有。 藏陵花开,这个与自己一样金发碧眼却有这东方面孔的俊美少年从侍卫的手中接过华美的服饰,温柔的裹住他裸露的身躯,对他说: “你好香,就叫你檀郎吧,香檀的檀。今后你跟我回家,我锦衣玉食的伺候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顾北岩(上)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义熙二十四年初夏,五皇子司马纨被封为逍遥王,赐王府一座,毗邻南风阁。 皇城内,容国府外—— “回六皇子,公子出去了,不知何时归来。” 门侍对着马车恭敬的一辑。 “回吧。” 沉默了一会儿,马车里传来声音。 “是,主子。” 马蹄声哒哒响起,斜晖映照下的马车落寞的缓缓驶离容国府。 “主子,容公子和他的仆役在一起,他们” “我知道,去找他们。” 司马烨不耐烦的打断了暗卫的话,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容修了。 自从那一夜,容修就整天和元宵腻歪在一起,虽然以前他们也是天天形影不离的,不过两人还是有保持距离的! 现在 容修快领着元宵把京城逛遍了。 好在旁人不知道,那个被容国府嫡长子宠爱的姑娘是男扮女装的元宵,只道是才子佳人,当然也碎了帝都多少女子的心。 “琅姑娘和”暗卫止了声, “” 司马烨静默,一面是好久不见的容修,一面是望眼欲穿的妻儿。 孩子才几个月大,而且容修听说孩子出生后特地赶到阓稷王府,来看看小家伙。 阿修很喜欢孩子。 那是阿修第一次来自己的王府,当阿修抱着襁褓中的孩子,笑得一脸幸福时,他甚至有个疯狂的想法,这要是他和容修的孩子多好。 《周礼》有云:“婚生三月而加名。” 父皇让自己起名字,自己没有主意,当时便问容修起什么名字好。 容修笑着说:"名以正体,字以表德,炽华,你这个应父王的应该自己好好想才对,不能逃避责任。" 司马烨哑口无言。 炽华是司马烨几个月前加冠起的字,他觉得容修叫自己炽华比烨亲切得多。 喜当爹的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个从天而降的孩子,要不是容修知道琅环有孕后的一句“到时候去王府给你贺喜”,要不是父皇的监视 他怎么会留下这个孩子。 良久回神,他握着容修送给小家伙的玉佩,缓缓道:“回王府。” “卑职退下。” 得到满意答复,暗卫瞬间在司马烨面前消失。 马车拐弯,缓缓的驶向阓稷王府。 夜幕降临,容修和元宵却还在外面游玩。 而且这一次越走越偏僻,都快到城西郊外了。 当然,容修不会傻到出城门。 那里是大皇子的地方,他清晰的记得自己十五岁时如何被裘一北掳到坞篁轩。 而这里有点偏僻 元宵他要来这里干嘛? “阿修,这里就是那个老爷爷救我的地方。我好想谢谢他,报答他。” 元宵指着一个偏僻的巷口,有点惆怅的说。 “就是那个把你看光了的老头?” 容修不合时宜的开口。 温饱思xx,人一旦衣食无忧就这事那事的,非要给自己找事做,总之不能闲着。 元宵:“”阿修,别闹。 “夜深了,我们回去吧。” 容修觉察到一丝不自在,立马调转马头要回皇城,亦或者繁华的街市。 “嗯,好。” 元宵没有嗅到危险的气息,只不过容修说什么,他应什么。 一支箭呼啸而过,狠狠的插在地面上,看样子射箭人那帮人应该是被暗卫拦截,怕失手才急急忙忙的从远方发射而来。 容修一方面暗地里派出玄羽通风报信,请求支援,一方面安抚故作坚强的元宵,告诉他,暗卫能应付。 “驾!” 既然对方暴露,自己也不偷偷摸摸的跑了,理所应当光明正大的逃。 刺客见猎物越跑越远,向天发射一支响箭,然后沉下心来,不急不缓的与暗卫周旋,试图拖住暗卫。 响箭的信号召集第二波刺客的同时,也让司马烨派来保护容修的人意识到事态严重。 他们见容公子有难,立马派出两人,分两路去禀报阓稷王,然后现身阻隔第二波刺客的进攻。 容修的暗卫听到声响立马心里一沉,却无瑕分心。 “你家主人给了你多少好处?我们大皇子加倍给你。” 一时间不能拿下暗卫,刺客便开始动摇他们的心性。 暗卫队长余光看到有一支人马迎上第二波刺客,顿时松了一口气,冷眼攻击对面的刺客,刚才为了脱身处处留守,现在那边无碍,他的招式瞬间凌厉起来,大开大合顿时让对方招架不住。 解决差不多了,暗卫队长望着主人消失的方向, 不知道该怎么向容十一解释。 主人丢了,他们现在也不应该莽撞的去找,四下静谧,草木皆可成兵,更何况阻挡第二波攻击的人不是他们容国府圈养的府兵。 暗卫是精英化模式的产物,他们虽不容易被短时间剿灭,但人数不多,不能和一群人硬碰硬。 总而言之,这次刺杀超乎了他们的想象,他们现在要回去搬救兵! “看来这六皇子对容公子用情至深呐,精心培养的暗卫当成府兵送给容公子当保镖,可惜人家容公子一心护住怀中的美人。” “白十二,我这刺客也是精心培养的,一个人一粒金丹。” 远处繁华的街道上,车如流水马如龙,丝毫觉察不到西面黑漆漆的巷陌发生了什么血案。 倚窗远望的张四郎噙了一口茶水,淡淡的笑着。 坐在他对面的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头恭良。 两人坐在酒楼里喝酒吃肉,看着远方的好戏,权当下酒菜。 “五百粒?没有。” “二百。” “不给。” “那你答应我救一人,不论他是谁。”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好的。” “不许反悔!” “一定。” “得。” 恭良得了张四郎的准信便一心一意的解决眼前的饭菜。 张四郎说他本是白家人,不方便透露真实姓名,只以白十二化名相告。 恭良无所谓,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他叫恭良,恭敬贤良的恭良,江湖人不也谈之色变吗。 张四郎说他想替白家被斩首的千余人报仇,所以向他这个魔教教主借五百刺客起事,意图掀起党争,扰乱中原。 恭良不在乎,朝廷是统治者的朝廷,平头百姓都不关心,和他们这些非正统人士更是无关。 他一再让张四郎保证一定会救那个人只不过是因为当年白家与那个人的家族对立,怕张四郎见死不救。 都二十多年过去了,他觉得没什么的,不过看张四郎如此看重家族,他只好求得一个保障,他量这个人不敢在他面前出尔反尔。 张四郎看着大快朵颐的恭良无奈笑笑。 他以为这个恶贯满盈的杀手组织头目会是一个长的凶神恶煞的人,事实上,真的只有斯文才好意思败类,衣冠才称得上禽兽。 要不然,渣的等级不够,根本看不上眼。 这个恭良便是高等级的,虽然情商智商在零和完美之间自由切换,但是外表绝对是万里挑一,甚至是无可挑剔的。走到大街上,他一定是被狂砸花的对象。 “我脸上有花?” “没有。” 恭良哦了一声,嘀咕了一声“你们京城人真无聊。” 吃完饭,恭良要起身离开,张四郎也不挽留。 临走时,张四郎突然开口道:“你就不怕我下毒杀了你,这样就不用费心救人了。” 吃饱喝足的恭良瞥了笑容灿烂的张四郎一眼,平静的说:“你可以试试。” 说罢下楼离开,下楼时还忍不住又嘀咕一声“你们京城人果然无聊。” 远方寂静,黑灯瞎火,暗乎乎的一片看不见人影。 不巧的是,月亮出来了,映在碧绿的春波里,把树影照得老长,把木桥照得蒙上光晕,也照亮了暗中活动的人们。 容修和元宵原本与刺客拉开了距离,只不过没想到他们有三波,现在还有几十人追着他们。 而现在他们无处可躲,容修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习武十几年,他还是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对敌。 解下宽敞的锦服,抽出腰间软剑,容修紧搂着元宵,可谓严阵以待。 “呵!抓到你,我们跟大皇子领赏。” 刀剑无眼,容修却努力护着元宵,不让他受到伤害。 倒下的刺客越来越多,容修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刺客们也看出来了容修的软肋,争相攻击不会武功的元宵。 突然间一声哨响,他们感觉被什么东西攻击了,顷刻间血流满地,却也只听到鸟翼扑打的声音。 他们睁大眼睛,想看看是什么东西袭击他们,却感到眼部刺痛。 他们立马捂住双目,眼珠子却已经被蜂鸟啄走。 “啊——,我的眼睛。” “我的,我的眼睛,啊——” 他们有的已经撑不住,在地上打滚。 容修趁势将他们尽数斩杀。 木桥的另一边,白衣人缓缓走来。 两人皆缄默不语,相视无言。 元宵从刺杀中惊醒过来,颤巍巍的双手扶住强撑着的容修。 容修回神,淡漠的说: “顾叔伯,天各一方,两不相欠,你又何必纠缠不清,伤人伤己。” 白衣人苦笑,微微抬手,一只蜂鸟乖巧的倚在白衣人手掌心。 物是人非,纵有千言万语也只能说一句: “还你。” 就像他离开那一日说的“送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顾北岩(下)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桥下春波绿,隔岸夜月白。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两人相隔万里,一在南之帝都,一在北之边关,而是那个人站在你面前,掩去所以爱恨纠葛,凉薄的叫了你一声叔。 白衣人见容修下意识的护着元宵,也不说什么,只能心里苦笑看样子容修是误会了,这些人不是自己雇来杀他的,更不是来杀他怀中姑娘的。 他只不过是个曾经被逐出容国府的人,他只不过个随江程回来刚刚抵达京城的人。 刚才他在皇城附近游荡,不知不觉走到了好多年未见的顾家遗址,然后在那里久久伫立。 这时,玄羽突然惊叫着飞来,他第一反应就是容修有难,便急急忙忙赶来,没想到遇到一群人围攻容修,而容修为了护住红颜知己,屡次被划伤。 事态紧急,他顾不得其他,只想着全杀围攻容修的人。 他在桥的另一头,想上前看看容修的伤口,想询问容修伤的怎么样,不想在意容修护着的是谁。 可是,他一步也迈不出,背过身去,就当今晚谁都没有遇到,就当今晚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只不过在顾家坟冢哭得悲痛欲绝,出了幻觉才看到了容修。 桥另一头,容修蹙眉望着顾北岩的背影,不明白他兴师动众而来,功败垂成而去。 他知道,虽然那些刺客自称是大皇子的人,但是这种事他以前就做过一次,故技重施,不是大皇子的风格,更何况几天前庞珃的事给两个党派敲响了警钟,现在两方都不敢挑起事端。 所以说,现在出现了第四方,有别于大皇子派,五皇子派,容国公中立派。 会是谁呢?像后院发生的故人叹事件一样诡异。 “阿修,他救了我们。” 元宵轻轻拽了拽容修残破的衣服,小声提醒。 “” 容修哑然,猛然间意识到这一次是他错怪对方了,一定是玄羽感觉到了顾北岩。它转向顾北岩求助,然后把顾北岩引来的。 玄羽毕竟是顾北岩一手调教,然后自己抓周时送给自己的礼物,鸟恋旧主也是可能的。 “顾叔伯” 闻声,白衣人一顿。 他想抬脚离开,可是步子迈不出去。 他自嘲自己卑贱,难道还嫌受到的侮辱不多吗?为什么不离开?! 他不是那个清高自傲的顾北岩吗?为什么被人一唤就站住了,还可怜巴巴的想对方像以往一样对自己? 因为他不可弥补的错误,他们回不去了,甚至可以说,他们从未开始。 “多谢。” 容修拱手施礼。 顾北岩僵在原地,不想走了。 “” 他回头看着容修,一言不发。 他还想问问他最近好吗,还想问问他 “告辞。” 当断则断,快刀斩乱麻,容修不想与他纠缠,率先开口。 “阿修!” 顾北岩受不了了,如果今天他不开口,他会后悔一辈子的,他会一辈子都不原谅自己的! 他要和他的阿修说话,那怕一句也好,至少这样今后他不会懊悔不已。 “有事?” 两个字打住了顾北岩将迈上木桥的步伐。 “没” 倘若不是我没事找事,我们根本就没有交集。 可是,我就是想叫你的名字,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我就是一抬眼就能看到你,我 爱你? 喜欢你? 陪伴着你? 随时看到你? 是,又似乎不是。 桥那边的人渐渐消失,视线渐渐模糊,顾北岩拭去泪水,看不清自己的心。 他不知道自己想怎么样容修,他只想不放手,明知不可能却紧紧抓住不要放手。 他离开京城时,望着巍峨矗立的城门,问自己,什么时候会释然。 他当时不知道,就像今天他不知道何时才会放手,才会不自伤自虐。 永永久久? 一生一世? “对方已经被人接走,你还不走吗?” 江程看着蹲在桥边孤单落寞的白色身影,表示很无奈,手里拎着两坛酒也不知道该放哪儿。 顾北岩抬头看着高大的江程,幽怨的说:“顾家满门抄斩,谁又会接我走?” “我啊,我来接你了。” “” 顾北岩一个白眼翻过去。 江程见顾北岩不再黯然神伤,心里舒了一口气。 他知道顾北岩对顾家无感,更没有多少情意。 顾家抄家时,顾北岩才八九岁,更何况他是顾南烟的小叔伯,是六七十岁的顾老太爷那个年方二八的小妾生的。 而且年轻气盛的小妾不把顾家主母放在眼里,时时刻刻想着争权夺势,生下顾北岩没多久就被顾家主母玩死了。 顾家主母自然而然对这个小叔子累觉不爱,经常苛待。 树倒猢狲散,当时还是容王爷的容国公容剒便偷梁换柱,救下顾南烟,捎带上顾北岩,一同寄养在自己家里。 由此引发了一系列顾北岩和容修的爱恨纠葛 江程坦然接受了顾北岩的白眼,大大咧咧的坐在顾北岩旁边,打开一坛酒递给顾北岩:“妍妍,喝!用你们文人文邹邹的话说,就是一醉解千愁。” “举杯消愁愁更愁。” 江程:“”你们文人真矫揉造作。 “是兄弟就痛快点!” “疾风,我早就戒酒了。” 江程无所谓顾北岩敷衍,只要顾北岩不再沉溺过去就好。 不过江程坏心眼的想刺激他,鬼鬼祟祟的在顾北岩耳边说了一句话后,立马逃开。 “我不怕你酒后乱性。” “” 顾北岩听后,苍白的俏脸刷一下子全黑了。 江程也不再嚷嚷他,离他远远的,独自品咂美酒。 他还挑衅的看了顾北岩一眼,这么好的酒,不喝可惜,然后咕噜咕噜灌了半坛。 毕竟今朝有酒今朝就,像他们这样的人,多喝一杯,人生就多饮一次,多恣意妄为一次,人生就多一会乐子。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那些马革裹尸的兄弟,我江程欠你们一条命,等我杀光了入侵者,守护完边疆,就去坦坦荡荡的找你们。 “天冷,我回去了。” 顾北岩自小底子薄,身子骨弱,经不起折腾,他自知自己的命数,日子是该掰着手指头过的。 不过江程即便心细如发也觉察不到顾北岩已经时日不多,更不会往这方面想,他从来都是畏惧死亡的。 当年程家也被抄家,自小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他才十几岁便见证生离死别,被人救下后,几年来一直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自己从军,在卫将军麾下镇守玉岐关,第一次上阵杀敌,他才找到排解的出口。 自此,他嗜杀成性的名号也渐渐传开。 倚在桥边的江程醉眼迷离,举着酒坛敬顾北岩,目送顾北岩离开。 打小这家伙就病殃殃的,要不是古灵精怪,他从来都是被这家伙耍得团团转,他才不会服帖呢。 顾北岩走后,江程便觉得没意思,一个人喝起了闷酒。 不多久,两个酒坛都空了,一向千杯不醉的江程开始有些神志不清。 果然一醉解千愁啊。 江程迷迷瞪瞪的站起来,夜风拂过,吹起缤纷的落英,有的刮到了河里。 江程扶着桥头,沿着河流望向远方,有点迟钝的想,这江流好像江氏茅草屋的那一条,从这里往下,会回到江氏的茅草屋旁吗? 江程步履蹒跚,想沿着河岸走到记忆中的茅草屋,没成想一个踉跄,他一头倒在江河里。 江水清冽,江程一个激灵酒醒了一大半。 几个狗刨,他便游到了岸边,也不上岸,就这么半个身子泡水里,疲倦的昏睡去。 沉睡前,他还挣扎着想去见一见那个妇人,想着十几年过去了,她应该白发苍苍,还是那么神经叨叨的,像以前一样烦人。 十几岁的孩子处于叛逆期,又刚经历了那么恐怖的家庭剧变,怎么可能和一个精神失常的母亲愉快的相处呢?! 当然是日日夜夜的争执不休,你说东,我偏要往西,总之是把一切不顺心,一切十几岁的孩子不能承受的暴虐情绪加诸在这么一个口齿不清蓬头垢面的寡妇身上。 可是,他就是想念她啊! 程家被抄时,他贪玩夜不归宿在无定河边戏耍,官兵来逮捕他时,不会水的他情急之下跳入河中。 模模糊糊中听到有人说“程疾风是个旱鸭子,铁定死了,你们就别追了。” 而当他醒来,就看到了一个衣衫褴褛几乎不蔽体的女人咧着嘴冲着他傻乎乎的笑,口齿不清的喊着“儿子,我的儿子,儿子,你回来了。” 她甚至用脏兮兮的手指点在他的额头说什么有胎记。 他当然是怒不可遏,想手刃了这个敢冒犯他的疯女人,不过他也没有傻到轻举妄动。 至少他现在有一个归宿。 而不久后程家,白家,顾家等世家大族被满门抄斩的消息传遍了京城。 他开始郁郁寡欢,经常沉在水里。 每当这时,那个疯女人就惊慌失措的站在岸边,一遍遍的呼唤儿子儿子,回来回来。 他当然没心情理她。 慢慢的,他了解到这个疯女人被称为江氏,仅仅是因为她住在江边,又没有人清楚的知道她的底细。 唯一一个可靠的推测就是她有一个儿子,失足落水,淹死了。 她从此精神失常,在江边一坐就是一整天,不吃不喝的。 后来有好心人给她搭建了一个茅草屋。 想到这里,江程笑了。 他就是在那个茅草屋里住了好几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江氏 思尔为雏日,高飞背母时 晨光熹微,街道静谧,万籁俱寂,唯有 江边一个小屋前传来书声琅琅。 胖乎乎的六岁小童趁着天亮,借着光色,大声读书,不过一会儿后觉得课本无聊,唱起来了昨晚江哥哥教他的诗歌。 “梁上有双燕,翩翩雄与雌。 衔泥两椽间,一巢生四儿。 ” 他母亲抱起盛着脏衣服的木盆要去江边浣衣,看着儿子读书三心二意也不恼。 “阿吉,你在唱什么呢?” “母亲,是江哥哥写的,今早我去找江哥哥时,江哥哥教我唱的。” 阿吉看见母亲出来,立马正襟危坐,端好书,一副认真读书的模样。 “哦,阿吉唱的真好听。有空多去你江哥哥那里。” 他母亲笑了笑,端着木盆走出木门。 她不求他出人头地,官情纸薄,世道浇漓,她只想他像他江哥哥一样,栖冲业简,邈处欿视,怡然自得。 现在他不好好学习,她也无法,只能盼着车在马前,他江哥哥能好好指点他,让他今后可以收敛一下性子。 心猿意马,过不好一生。 “咚——”木盆脱手,咕噜噜滚下江去。 “母亲,怎么了?” 小童看见母亲手足无措的模样立马赶来,生怕母亲出了什么意外。 “江边有人。” “母亲莫怕,孩儿去看看。” “阿吉——” 她一把抱住孟吉,不想让他去,她们母子俩相依为命,可不能出什么事啊。 “母亲,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阿吉”孟母不再言语。 六年前孟吉的父亲随卫将军卫彦戍边,从此音信全无,如今听说边塞打了胜仗,也不知道他父亲什么时候回来。 孟吉小心翼翼的走到江边,看见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半个身子泡在手里,一动不动。 “你还好吗?” 孟吉蹑手蹑脚的走到他旁边。 江程皱了皱眉头,但还是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以前他经常宿酒,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头昏脑涨过。 早在孟吉唱歌时,他就有意识了,只不过有些混沌,身体还动不了,索性躺着。 “无碍。” 江程淡漠的回答。 孟吉听着江程沙哑的声音,更加感觉不妙,情不自禁退一步。 江程觉察到小孩的紧张,但他不是顾北岩,对小孩没有什么好感。 “你刚才唱了‘一巢生四儿’,后面的呢?” “四儿,四儿夜日长,索食声孜孜。” 孟吉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害怕,把昨天晚上江哥哥教的诗歌背诵了出来。 “思尔为雏日,高飞背母时” 江程坐了起来,因为这句话陷入了沉思。 孟吉以为他忘记了后面的诗句,便打着颤音接上最后两句:“当时父母念,今日,今日尔应知。” 江程低头不语。 几十年前的一天,风和日丽,曾经意气风发的人一夜间头发尽白,被押解刑场,一遍遍怒吼“程家无罪”。 可是到了最后,无力回天,他只能悲吟一句“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后身首异处。 想必他的父亲最后想念的是他温文娴静的母亲,而他隐在人群中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被斩首示众。 可是他知道,在此之前,父亲投入大牢关押的时候,他的母亲羞愤自杀。 整个家族被抄戮,贬为贱籍,存活下来的人世代为奴为娼。 “母瘦雏渐肥。”江程站了起来,不过这个母,不知道说的是程家主母,还是江边寡母。 程家主母身娇体弱,程疾风渐渐长大,越来越健壮,她却重病缠身,渐渐瘦弱,他不会忘记她慈善温柔的笑容。 江边寡母温饱不济,江程渐渐高大,越来越彪悍,她却白发苍苍,渐渐衰老,他不能忘记她疯疯癫癫的行为。 直到六年前,他不辞而别,从此他的世界里没有了“母亲”这个概念。 江程俯视小童,抬起手来。 “你,你” 小童以为江程要干什么,连忙后退几步。 “你要干什么?!” 站在桥头的孟母看不下去了,想呵斥住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 她当然知道这是不自量力,如果这个男人心怀不轨,她们孤儿寡母根本无力反抗,可是她儿子还在下面。 “哦?” 江程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突然有点头疼这两个母子,被人误会是一码事,不在乎别人的误会是另一码事。 此时四下无人,要是这误会被外人看见,一传十十传百,对他大将军的名声可不好。 他江程向来讨厌解释,这世道也容不下解释,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江程随手从怀里掏出来一袋子金叶子,扔给小童。 “水还冷,让你母亲注意身体。”看样子,这个女人靠浣衣养家糊口,现在水还很冷,她天不亮就起来浣衣,可见日子的清贫困苦,不过,她的丈夫,这个孩子的父亲呢? 当然,他江程刚才被那首诗触动那么大,都不会问作诗的人是谁,他现在又怎么会关心别人家长里短的。 江程瞥了一眼桥头的孟母,上了岸,看到门口石板上摊开的书,又回头叮嘱小童:“天还没亮,买点蜡烛。” 说罢,身影消失在巷口。 等到江程离开了,孟母一下子跪坐在地上。 孟吉解开口袋,看着满满的金叶子,诧异万分。这些金叶子可以保他们母子俩一辈子衣食无忧。 良久,孟吉抬头望着同样惊讶的母亲,小心翼翼的低声说道:“母亲,金的。” 另一边的江程步履艰难。 靠,南风阁的酒劲儿怎么这么大?! 江程几个拐弯来到大街,有点支撑不住,就近在客栈的桌子边坐下。 头晕眼花,下体冰冷,浑身乏力,马勒戈壁。 “将军,可找到你了!”为首的人下马握拳施礼。 “啊?”找我干嘛?是顾北岩不放心自己派人来找我吗? “将军,今日要早朝,您还要面圣呢!” “” 江程的脸刷一下子乌云密布。 一是因为失望顾北岩没有找他,二是因为面圣就要看见当年下旨把程家满门抄斩的男人,三是因为他将要面对一个上万弟兄生死换来的加封。 一将功成万骨枯。 “将军,您就别愣着了,快回府换衣服入宫,还来得及!” 为首之人急急的催促,后面有人牵一匹马而来。 “” 江程娴熟的翻身上马,狂奔回府。 “驾——” 一众人马紧随其后,马蹄声整齐划一的在回府的路上响起。 江程被加封为忠勇将军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城,当然也传到了江边垂钓的人耳朵里。 鱼符上下浮动,他一抬杆,一只大鲤鱼被吊出水面。 他双手并用,逮住活蹦乱跳的鲤鱼,扔进鱼篓里。 上好鱼饵,他一甩杆,继续垂钓。 反正今天中午的温饱解决了,他心情愉悦的哼唱: “梁上有双燕,翩翩雄与雌。 衔泥两椽间,一巢生四儿。 四儿日夜长,索食声孜孜。 青虫不易捕,黄口无饱期。 觜爪虽欲敝,心力不知疲。 须臾十来往,犹恐巢中饥。 辛勤三十日,母瘦雏渐肥。 喃喃教言语,一一刷毛衣。 一旦羽翼成,引上庭树枝。 举翅不回顾,随风四散飞。 雌雄空中鸣,声尽呼不归。 却入空巢里,啁啾终夜悲。 燕燕尔勿悲,尔当返自思。 思尔为雏日,高飞背母时。 当时父母念,今日尔应知。” 良久,日上三竿,他估计鱼都被他的声音吓跑了,便收了鱼杆,提着鱼篓回茅草屋。 一缕烟从茅草屋一角依依冒出,半响,一白发苍苍的妇人从另一边的茅草屋里钻出,贪婪的嗅着飘散的鱼香味,神情痴呆。 “母亲,你来了。” 男子听到声响也不回头,撒了一把佐料,盖上锅盖。 男子见妇人穿着昨天的脏衣服跑了出来,无奈笑笑,走上前去。 “母亲,孩儿给你宽衣。” “呃?呃呃,” 妇人神情呆滞,呃呃的说不出话来,下意识的后退,堵在门旁。 “母亲,别怕,是孩儿。” 男子摸了摸妇人的头,给她梳理枯槁的头发,见她情绪稳定下来后,牵着她的手走到另一个茅草屋里,给她穿上粗布麻衣,然后拿起木梳给她细致的梳理长发。 “母亲忘了吗?以前孩儿就是这样给您梳头的。” “呃?” “您在江边捡起来孩儿,孩儿报答您都来不及呢,怎么会伤害您呢。” “呃” “对嘛,您在江边捡来的孩子是孩儿。” 很快梳好了头,男子微微一笑,放下木梳去盛饭。 帝都近日颇不宁静,有人时时刻刻暗中窥视,程疾风又回来了,而有些东西是遮不住的,既然如此,那就由他代替吧。 只希望那小子在外磨砺几年,能成熟稳重些,别再想六年前那样,一句话不说就走了,留下东奔西顾的江氏哭瞎了眼,神智更加不清醒。 妇人望着窗外风平浪静的江面,眼里一片清澄,毫无波澜。 “呃。” 突然江氏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一双枯手,满是老茧,死死地扒在窗户上,身子出去了一大半。 “呃呃,呃呃,呃,” “母亲,您怎么了?” 端着鱼汤过来的男子一进门就看见江氏趴在窗户上,只当她又发了什么神经,连忙把她抱下来。 “呃!” 江氏一双眼睛蓄满泪水,见江边的身影离开,两行浊泪无声滑下。 “母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檀二爷(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江畔人行,烟波浩渺。 “你不去见见吗?” 顾北岩掸了一下衣袖,坐在江边,远处的茅草屋依稀可见。 “我还没有准备好。” 江程颓废的坐在顾北岩旁边。 “近家情更怯。” 顾北岩无奈笑笑,像他这样没有家的根本就不用害怕什么。 “昔我往,杨柳依依。今我来,恐物是人非。” “我看江边母亲有人照顾,好照顾得很好。你在害怕” “嗯。” 我在害怕我融入不了他们的生活,我在害怕江氏不再需要我。 青虫不易捕,黄口无饱期。 觜爪虽欲敝,心力不知疲。 须臾十来往,犹恐巢中饥。 辛勤三十日,母瘦雏渐肥。 曾经江氏东奔西顾,为了颓废的自己,钵来一粒粒粮食,挖来一株株野菜,可是她一句话都不说,用破烂的锅给自己熬好汤,盛好饭,然后“嗯嗯嗯”的让自己吃。 自己还有一次耍脾气,一巴掌打翻了那个缺口的碗。 江氏“呃”了一声,瞬间手足无措起来。那是他们唯一的碗,打碎了就没有可以盛饭的东西了。 现在想想,他当时就是一个叛逆的孩子,唯一的用处就是帮江氏打跑流氓,还被群殴得鼻青脸肿,到头来还是江氏照顾暂时行动不便的自己。 江氏笑的春光灿烂,心满意足的望着自己,还时不时摸摸自己额头上虚无缥缈的“胎记”。 而现在,不存在了。 已经有人取代了他的位置,他存在江氏身边的意义已经不存在了。 顾北岩闻言一把抱住江程,哈哈大笑:“哈,没想到,我们一样了。”一样无家可归了。 渚清沙白,顾北岩扭头遥望远方简陋而温馨的屋舍,却不再言语。 他在想,烟波处的茅草屋和黑夜里的顾家冢究竟哪一个更遥远? “燕燕尔勿悲,尔当返自思。思尔为雏日,高飞背母时,现在看来,不需要我高飞背母了。” 江程连带着顾北岩躺倒在白沙上。 “这首诗是谁写的?我怎么没听过?” 顾北岩一头雾水的望着文邹邹的江程,要知道这小子叛经离道惯了,以前从来没有好好背过书。 “不知道是谁写的,只不过感觉很贴切,就记住了。” “走吧,既然如此,就不要打扰他们了。” “” 顾北岩拉起犹豫不决的江程,苦笑道:“你看看你看看,昨天你安慰我,今天我安慰你,怎么样,够义气吧!” “什么今天昨天的,算得那么清!是爷们就糊涂点,谁难过就该安慰谁。” 江程甩开顾北岩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是,江大爷。” 顾北岩笑笑,感情这东西,剪不断理还乱,就应该快刀斩乱麻,当断则断。 “话说,号称千杯不醉的你昨晚怎么醉得不省人事?” “我怎么知道?南风阁的酒怎么跟别的地方不一样?” “哦?南风阁?那地方,别说酒不一样,滋味就和别的也不一样。” 顾北岩意味深长的看了江程一眼。 “” 江程则还给了顾北岩一个钢铁直男的冷漠眼神。 “要不要找个酒楼吃晚饭?” 天都快黑了,他们在江边坐了好久。 “这里城西,没有好酒楼。” “那还不快走?!去望江楼!” 顾北岩跳到江程宽大的背上,搂住他的脖子。 “是,妍妍。” “驾!” “坐稳了。” 夜色清明,望江楼外,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顾北岩一杯杯的饮下醇酿,江程端着酒杯,也不敢阻拦他。 一两只调皮的蜂鸟跃跃欲试,小心的啄了一点酒,然后兴奋的扑打几下翅膀,倒在桌子上。 良久,顾北岩醉眼迷离,把一杯酒一饮而尽,看着眼前人,目光有些咄咄逼人。 “江程,你觉得这望江楼的酒有南风阁的酒烈吗?” “妍妍,你醉了。” “我没有,你回答我。” “望江楼的酒更烈,可是” 南风阁的酒更醉人。 酒杯滑落,顾北岩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江程一脸懵逼的看着顾北岩靠近,坐在他的身上。 “妍妍?”你个酒后乱性的死小孩! “那阿修,你觉得顾北岩的爱比刘稷业的情深吗?” “妍妍”江程无语问青天。 我不是容国府的容修,更不认识刘稷业 “回答我。” 江程看着怀中迷迷糊糊的顾北岩,无奈道:“顾北岩的爱更深” “嗯。” 听到满意答案,顾北岩沉沉睡去。 打容修出生,他顾北岩就在容修身边,那个半路杀出的刘稷业凭什么横刀夺爱?!阿修又为什么与那个刘稷业无话不谈?改名成司马烨如何?是六皇子又如何?他的阿修不是因为一个肤浅的人。 江程一声叹息,他一直不知道刘稷业是谁,他听顾北岩说过他在容国府的过往,只知道有个叫刘稷业的人存在。 他不晓得这个刘稷业对容公子怎么样,但是他知道,世上不会有人比顾北岩爱得更深,更疯狂。 只是爱与被爱,从来都是两码事。 是两情相悦还是一厢情愿,从来都是难以言说的。 是紧紧相依还是越推越远,从来都是无能为力的。 江程留下酒钱,扶起顾北岩下楼,又扶顾北岩上马。 江程看他软绵绵的,怕他中途坠马,只好同乘一匹,把他紧紧的箍在怀里。 “驾!” 骠马驰骋在繁华的街市,与同行的容修司马烨擦肩而过。 “阿修,你没事吧。” “炽华,没事。” 容修笑了笑,昨晚遇刺,容国公大怒,严惩了容十一,也禁了自己的足。要不是司马烨来找他,估计他还出不了容国府的大门,闷都闷死了。 皇帝陛下也听闻了这件事,第一时间压制了消息,然后罢免现任京兆尹,下令整改,打算重新织一张网来掌控京城。 “南风阁的一种酒很出名,我们以前喝过,还记得吗?” “啊?那一次?我们以前一起喝了不少酒。” 容修自动忽略了“南风阁”三个字,要是元宵知道容修去南风阁,额一_一|| “那一会儿尝了再猜。” “那么神秘?” “当然,大,额,差一点就被你套出来了。” “嘻嘻。” “总归很珍贵就对了,我那一次好不容易得了一小坛,立马就邀你一起喝了。” 容修摊了摊手,无所谓的说:“反正现在郁闷,借酒浇愁正好。” 这里的酒没有现代的烈,他当然不怕喝醉,不过这里的酒有自己的特点,喝起来别是一般滋味。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南风阁。 当容修看到“南风阁”三个大字时,他瞠目结舌,立马石化。 “你给我喝了什么?!” “” 司马烨满头黑线,他是那样的人吗?!可是容修从来没有去过这些地方,在他单纯的容修眼里,或许南风阁里面的酒都下会药什么的。 看着一副想歪了样子的容修,他只能解释道: “没有,大梦三生不是花酒。” 南风阁比其他地方清雅许多,只看不嫖,或者像他们俩这样只是吃花酒不拉铺的人大有人在。 当然,南风阁的消费档次比其他地方也高不少。 “哦,那个酒叫大梦三生啊。”容修喃喃道。 容修其实没有多想,这里是晋国,青楼一词多指豪华精致的雅舍,有时则作为豪门高户的代称,如现代流传的《晋书·麹允传》中就有一句:“南开朱门,北望青楼。” 所以说这些地方目前还处于刚刚起步的时代。直到唐宋以后叫“市妓”和“私妓”,才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青楼女子。 而青楼无疑是古代社会滋生的一个特殊行当,但也正是由于青楼女子的存在,才推动了中国音乐歌舞的快速发展,并在文学c政治等领域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古代社会没有报纸c电视c书刊等传播媒体,许多文人的作品大都是靠青楼女子给弹出来唱出来的。 许多达官贵人士大夫每逢家有喜事,常会邀请当地青楼名妓前去弹唱助兴,这时青楼女子的弹唱歌舞便起了传播文化的作用。 比如说他很久以前写的《春江花月夜》,东方祜走后他有些感伤而写的《别赋》以及其他千古名篇,不知怎么流传了出去,被谱成曲子传遍了晋国,达到了“凡井水边,皆能歌”的地步,自己还被称为“淮左玉郎”,这让今后的张若虚,江淹,柳永怎么活?! 从那时以后,容修就不敢瞎写东西了。 虽然这个世界的历史支离破碎,与自己原本世界历朝历代都不太一样,但他不想篡改太多,只要五胡不乱华就可以了,而这已经可以改变历史走向了。 至于青楼,容修认为青楼女子大都是贫苦人家女子。对此,容修向来是怜惜的,所以说,司马烨不要误会太深。 “” 司马烨彻底无语,走近南风阁,心里懊悔不已,他怎么就说出来了呢。 司马烨预约了一坛大梦三生,刚选了一个雅房就摆了上来。 乐姬在屏风后奏乐,司马烨就和容修闲谈。 “大梦三生谁先醒?吾梦蝶耶?蝶梦吾耶?” 容修一手托腮,一手摩挲酒杯,品咋口中的酒。 “庄生晓梦迷蝴蝶,大梦三生就是取自这个典故。” 容修眯起了眼,对着面前的司马烨痴痴一笑:“我们是那一年的上元节一起喝的?” 虽然是疑问句,但是语气无比肯定。 司马烨闻言欣喜万分:“怎么想起来了?都那么久的事了。” 容修看着展颜一笑的司马烨,端起酒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后,醉眼迷离,灼灼的看着司马烨,说:“因为你期待的神情和那一夜一模一样。” 司马烨,因为你不想我忘记那一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檀二爷(中)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南风阁雅厢内,琵琶声不绝如缕。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可是琵琶弹得再好,司马烨都无瑕顾及。 司马烨看着有些醉意的容修,苦笑道:“很像吗?” 我对你的情,原来你都知道。 “不知道,就是感觉。” 容修甩了甩头,可是越来越感觉晕。 他几乎不记得那一夜了,模模糊糊的说不真切。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琵琶声间歇,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不语。 司马烨疑惑容修为什么会失忆,明明过目不忘,却会忘了一些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事。 就像那一次上元节后的夜里,明明夜里还乖巧的伏在自己胸口,一觉醒来就只记得他们去了河边,又从河边回来了,而他们在河里干了什么,容修一点都不记得,只是询问大皇子回复皇子身份的事。 为什么? 而且容修现在身体越来越虚,要不然即便有元宵那个拖油瓶,昨晚的那些刺客也伤不了容修,是因为元宵?好像是自从容修要了元宵那个混蛋,容修的身体就越来越虚了,肾虚? 司马烨:不要啊qaq 容修不知道闷骚的司马烨在想什么,晃悠悠的站了起来,要出去清醒一下,听声音,外面的风不错。 司马烨没有拦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没有意识到这里是南风阁,而出了房间,在南风阁溜达的都是些什么人。 而他终有一天会意识到,是他的退缩,他的不坦白造成了他们越来越远的局面。 他,无论是小禾哥哥,无论是刘稷业,还是司马烨,还是九五之尊,都只不过是陪容修走了一段路罢了。 如果他不改变,如果他不挽留,还是会分道扬镳,形同陌路,甚至永不相见。 大梦三生,一生梦,他回到了吴镇,是田垄间和容颜快乐嬉戏打闹的孩子,二生梦,他平躺在金碧辉煌的殿堂,孤孤单单一个人感受到喧嚣,三生梦,他梦到了容修,整个梦空无一物,只有容修一个人,然后他抱住他,梦中,他就这么一直睡下去,不再醒来。 而现实中,梦醒了,他绝望的发现有人躺在他身侧,而他把这个人当做了阿修 司马烨扶额,虽然容修不需要,但是他感觉对不起容修。 屏风内,琵琶声起。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 曲终,人散。 司马烨独自一人静坐。 夜风喧嚣,撩人心弦。 “这位少爷” 放拨插弦中,乐姬整顿衣裳走出屏风。 “下去吧。”司马烨都这里的男人没感觉,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是。”乐姬有些遗憾的退下了。 南风阁要求严格,他们这些人是不准与客人纠缠不清的,更别提自动勾引,不过眼前这个人真的很让人心动,无论相貌气质,还是家世都会是一等一的好,说不定不是个少爷,而是某个王公的公子哥。 刚才离开的那一个他偶然间遇到过,就是“淮左玉郎”,容国府嫡长子容修,那剩下的这一个也差不到哪里去。 更何况他暗自比较了一下,他和容公子的长相有几分相似之处,也正是如此,许多爱慕容公子容修的人会找上他 乐姬扭头最后看了一眼司马烨,想着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这么没有了,只可惜。 不料司马烨无意间抬头,与乐姬对视。 “阿修?” “哎?” “阿修,不要走,回来。” 司马烨嚯的站起来,拉住乐姬带到自己怀里。 乐姬手中的琵琶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旁边的侍人捡起琵琶,悄无声息的退下。 “少爷” 乐姬手足无措的望着眼前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下一秒他就在他的怀里了。 “叫我炽华。” 醉酒的司马烨埋在乐姬的肩上,放松了下来。 乐姬则瞪大了眼睛,不自主颤栗,脑海中只有六个字——六皇子司马烨! 站的久了,司马烨已经昏昏睡去,乐姬虽然僵硬,却不敢动弹。 实在撑不下去了,他才大着胆子,把司马烨抚上不远处的床上。 “炽华” 乐姬坐在床边,痴迷的看着沉睡的司马烨,纠结了起来。 看样子,这个六皇子和五皇子一样,喜欢个男人,可是他们不呆在自己的王府里,偏偏来南风阁搞,真不明白他们皇室贵族。 话说容公子去哪里了?怎么还不回来? 双手覆上司马烨俊美的睡颜,乐姬一点都不希望容公子回来,他想好好看着这个人,希望是永远看着,那怕有一天,这个人容颜老去,他也愿意。 今晚,乐姬如愿以偿,容修不会打扰他欣赏美男。 弥漫着熏香的房间里,昏暗的烛火照着床上交织着的两人,给他们白皙的身躯增添昏黄的光晕。 容修吻上对方玫瑰色的薄唇,迷离的醉眼望着对方墨绿色的眼眸,沉浸其中不能自拔,纤细白皙的手指插在对方金光闪闪的秀发中,不时抚摸。 “嗯,啊” 容修坐起来,一言不发,毫不怜惜的蹂躏身下人。 半响,容修把对方翻过来,继续发泄难耐的欲望。 金发美人屈辱的趴着,眼里含泪,不时回头看着容修,最后还是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叫出声,任由容修驱驰。 “唔——” 一夜情迷在容修满足的呼出声后终止。 在容修拔出来之后,金发美人立马瘫软在床上,把脸埋在被子里,不去看容修。 清醒过来的容修看着身下的一幕什么都说不出来,虽然知道这里是南风阁,知道这些人是干什么的,可是还是有些愧疚。 容修无奈的看着这个金发男人,对他的脸没什么印象,不过那一双含情脉脉的墨绿色眼眸,容修却记忆深刻,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 见金发碧眼的男人不待见自己,容修也不好说什么,留下一袋金叶子,起身离开。 瑟缩的金发美人感觉到容修离开,轻微动了动伤痕累累的身子,顿时疼得抽了一口气,这是他第一次承欢膝下,以前都是他在上面,现在感觉整个人都像被碾压过一样。 月下柳梢头,带着狐狸面具的男人拎着一坛酒兴奋的闯进房间。 “寻欢,寻欢,小可改了一下大梦三生的配料,这下子喝起来更醉人了!你快来尝尝!” “哎,寻欢?” 张四郎一脸懵逼的看着躺在床上,身上满是欢爱痕迹的司马纨。 “檀郎不是在楼下和侬阿巫花前月下吗?”怎么司马纨这一次被檀郎那个家伙反攻了?不可能啊,檀郎一直安安分分的做受,还无比享受被压在身下。 平躺在床上失神的司马纨放下捂着脸的手,有些红肿的绿色眸子对上张四郎好奇的眼神,淡淡的说:“四郎,你不要跟檀郎说这件事。” “你怎么了?被那个男人上了?” 张四郎平日里与司马纨嬉闹惯了,见他一副被蹂躏的模样,玩性大起,顾不上改良的美酒,悠哉悠哉的踱步到司马纨床边,把酒坛放在桌子上,一只手手指轻轻捻着司马纨胸前红肿的豆粒,调笑道:“看样子是个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的糙汉子。” 司马纨原本还沉浸在不久前的疯狂中,听了张四郎的这句话,有些失神的脸刷一下子冷了下去,不知怎么的心底窜出来一团怒火。 司马纨抬手打掉张四郎的手,不顾身体的不适,猛地坐起来,背对着张四郎,冷冷的命令道:“出去!” 张四郎有些诧异,向来玩世不恭的五皇子恼了?还是说背对着檀郎偷情的那个人是五皇子的心头好,自己刚才的话冒犯了五皇子?不对啊,这五皇子身边除了檀郎那个放荡的家伙就没有别人啊。 不对,这气味怎么这么熟悉? 含忧荷的味道 张四郎望着司马纨光洁白皙的背部眯起了眼。 含忧荷是一种罕见的药草,有催情的效果,更重要的是它副作用很强,极大的损害服用者的身体,能使人一点点不动声色的消瘦孱弱下去。 而含忧荷在中原是没有的,迄今为止,含忧荷唯一出现的地方就是容国府。几个月前他给容国府容修的那个婢女的熏香里主要配料就是含忧荷。 如此看来,刚才上了五皇子的人就是容国府的容修,他容修就是五皇子司马纨的心头好? 这下子有趣了,六皇子司马烨也喜欢那个男人呢。 而且据他所知,昨天夜里帮了容修脱困的顾北岩,他那个名义上的二爷爷,以前与容修也有一段不为外人道的纠葛啊,而容修昨夜死死护住的人叫元宵,不是容修的红颜知己,而是他的贴身男仆,呵,还真贴身呢。 张四郎阴沉着脸走出了房间。 哼,老的忘恩负义,还到处沾花惹草,最后害的父亲落得如此下场。 小的也不简单啊,不知道今后又有多少男人心甘情愿的躺在他的身下。 只不过,容修,希望你能活到那一天。 含忧荷的滋味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而且也会影响那些与你一直保持关系的人,指不定谁先离开,到时候你可别难过啊。 呵,难过?! 他们容家人怎么会难过?老的把父亲忘的一干二净,小的还狠狠的伤了二爷的心,他顾廿昔就该一一报复回来。 好戏才刚刚开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檀二爷(下)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长夜过半,月光暗淡。 张四郎慵懒的依靠在柱子上,曲腿坐在二楼栏杆,托着烟杆,有一下没一下的抽自己添加了香料的烟。 里面是默不作声的司马纨,楼下庭院深深,檀二爷和侬阿巫不知道在交谈什么,很有兴致的样子。 张四郎静静的望着远方,吐出一个烟圈。 他在考虑要不要不动声色的解了司马纨身上有可能残留的含忧荷。 在他下的这盘棋里,司马纨是很重要的棋子,没有司马纨这个人,他不能光明正大的掌控朝堂。 他要为惨死的顾家复仇,这样被迫背井离乡的父亲就会高兴吧。 狐狸面具下唇角微微上扬,璀璨的眼眸中掩映着如水的夜空,里面闪烁着大草原浩瀚广袤的莹莹光芒。 “父亲” 狐狸面具摘下,双眼眯起,像极了顾南烟的面庞紧贴在依靠的柱子上,修剪得极其精致的指甲划过柱身。 不远处的树丛中,一只红尾伯劳尽情的撕食一只蜂鸟,餍足后,舔了舔羽翅,飞回张四郎身边。 张四郎温柔的抚摸红尾伯劳的小脑袋,幽怨不已。 顾家世代侍奉皇室,年年进贡上好的的香料,秘传的御禽之术更是无出其右者。 白家程家拥护皇叔司马丠,要起兵谋反,被皇帝不动一兵一卒扼杀于策划之中,证据确凿,而顾家安分守己,为何要安以“莫须有”的罪名,同等发落? 父亲被容国公救下,皇帝老儿为何不依不饶,弄瞎了父亲双眼还不够,逼他一个软弱文人逃离京城还不够,居然还派人刺杀,非要暗地里置于父亲死地,要不是父亲遇到了母亲,一定会曝尸荒野,凄惨死去。 可是即便如此,父亲对那个冷眼旁观的容剒还是旧情不忘,苦了一厢情愿的母亲。 明明用故人叹还有白玉饕餮纹朝冠耳三足鼎试探时,那个冷血无情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容国府一点风声都传不出来,也没有派什么人打探的,真白瞎了自己辛辛苦苦研制的故人叹和瞒着父亲偷来的白玉饕餮纹朝冠耳三足鼎,那个宝贝是铁定拿不回去了,父亲知道后会不会生气,而且这一次离家有点久,我是不是该回去了? 纠结 那个恭良还没有说要治谁的病,似乎暂时还走不了。晋国与蒙古的仗打完了,现在局势稳定,而且皇帝老儿整改了京城,看样子搅局的效果不佳。 哎,不管怎么说,小可想父亲了,小可要回家看看 点了点乖巧的红尾伯劳的小脑袋,让它给恭良捎个信,告诉他欠下的人命先拖着,过些日子再还。 第二日,京城云梦阁关门大吉。 找不到人的恭良和他肩膀上的红尾伯劳孤零零的站在云梦阁禁闭的门前,人鸟对视一眼,好想抱头痛哭,他们应该好好看着这个人的。 前天恭良出了酒楼就径直闯入顾北岩的房间,急不可耐的告诉顾北岩的病可以医治,他有救了,然而,他还没有说完就被正在洗澡的顾北岩随手抓起的东西砸了出去,事后还被蜂鸟群啄了一头的包。看来一时间要张四郎的医术也没有什么卵用,恭良便潇潇洒洒的去干他魔教教主该干的事去了。 小小的红尾伯劳眼里蓄满泪水,想它伯劳一族生性凶猛,素有“小猛禽”之称,又称屠夫鸟,跟着主人好多年,功劳苦劳都有,怎么就这样被抛弃了呢?而且它近几天捕获的蜂鸟好像有很多同伴,好像还有一个像主人一样的领导人,呜呜,它好怕qaq 司马纨知道张四郎离开后没有多大反应,这样檀郎就不知道昨晚的事了。 反倒是檀郎恋恋不舍的,哭着说四郎那个忘恩负义的,一声招呼不打就离开了,要是不回来,他的熏香用完了怎么办?香喷喷的他要怎么活? 南风阁的老鸨也有些郁闷,这张四郎一手酿造大梦三生添了新配料,原本的配方他们这些人勉强掌握了,而这新的他们吃不准能不能酿制好。 不管怎样,日子还是要过的,乐子还是要找的。 义熙二十四年夏,蝉鸣暄暄,烈日炎炎。 张四郎走了没几天,南风阁因为要举办堂展,仆人们忙的热火朝天。 这个堂展很快传遍了京城。财大气粗的檀二爷包场,逍遥王坐镇,以及其他纨绔子弟齐聚一堂,可谓聚集了京城一大半的豪门世家人物,而这个被捧的人便是南风阁头牌侬阿巫。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这个红极一时的侬阿巫为何让那么多人疯狂?” 容修问一旁侍立的小厮元西。 没了司马烨救场,被禁足的容修只能呆在容国府,哪都不能去,而且他已经好几天没有收到司马烨的消息了,出了什么事? 自从元宵委身于容修后,元宵就成了实质上的容国府嫡长媳,一般是夜晚疲惫,白天躺在床上休养生息。所以就从义渠庄园调了个书童元西来负责原本元宵的伙,容修不在家时,也随便照顾元宵。 元西听后答道:“侬阿巫姿色上乘,曲艺卓绝,多年稳坐南风阁头牌宝座。这样的极品艺妓就是全京城也是少见的,更何况身为男子,戏曲唱腔本就比女子弱几分,可是实际上不比京城任何一个女姬逊色。” 容修不为所动,一笔一划又写了个“宵”字。他对这个早有耳闻的侬阿巫还是不怎么感兴趣。 “公子,正在让侬阿巫红极一时的是一段往事。” “哦?” “多年前,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剑客一掷千金,让当时还不是头牌的侬阿巫唱曲。如果剑客满意就替侬阿巫杀一人,不满意就杀了侬阿巫,允诺死后以此千金厚葬。” “那如此看来那个剑客很满意。” “没有,当时的侬阿巫名不副实,皮囊比唱功强,名气比实际大,看见来人是个剑客,以为是自己的崇拜者,便唱了《子不识》有关剑客的选段,想敷衍了事。那个剑客听出来了。我猜测那个剑客就是看侬阿巫不顺眼,要教训一下狷狂不羁的侬阿巫。不过江湖之人性情不定,谁知道呢。” “那接下来是谁英雄救美了?” “英雄救美倒是没有,没有人打得过那个剑客,是他自己救了自己。听说当时侬阿巫被剑客划了很多剑,浑身上下都是血,望着剑客凄然一笑,绝望的说了句‘多情剑客无情刀,多情却被无情恼。’剑客就没有继续下去,要侬阿巫再唱一遍。” “侬阿巫吓坏了,颤颤巍巍的还不如第一遍,但语音凄厉,声声泣血,很符合《子不识》的剑客与芜皇诀别的那一段。” “那这个故事和此次堂展名动京城有什么关系?” “公子有所不知呐,侬阿巫唱完后,剑客翩迁而去,从此侬阿巫无比崇拜这个剑客,并发誓只给自己仰慕之人开腔。而此次堂展,侬阿巫会给檀二爷唱上一段。这可是继那个神秘剑客之后,侬阿巫第一次登堂演出。” “”果然抖s和抖什么的最有爱了。 容修满头黑线的听元西讲完。 侬阿巫,檀二爷,司马纨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公子不想去看看吗?” “不想。” “哎,”元西遗憾的叹了口气:“元西还指望六皇子带公子出去,也顺便带元西出去,然后大饱眼福呢。” “” “突突——” 窗外响起了鸟啄框边的声音。 “元西,你先退下吧。” “哦。”元西忧伤的离开了。 元西离开后,容九从房梁上落下。 “主人,几个月前府中后院燃的香料,下院灌木丛被剥了脸皮的下人和几天前的刺客没有什么明显联系。” “那,那个云梦阁调查清楚了吗?” “没有发现云梦阁什么异常,只不过比其他香料铺子生意好,最近云梦阁的掌柜回老家了,现在关门大吉。不过倒是南风阁,水深,有几个下属已经折损。属下认为,是不是” “就先住手吧。” 那些地方向来鱼龙混杂,各方势力交错纵横,一旦出了什么事,牵涉甚广,还有五皇子掺合着,更不好处理。 “是,属下告退。” 南风阁内香风习习,上好的香料冒出青烟袅袅,云雾缭绕间,举办堂展的地方如同仙境,让人甘心沉沦。草木树丛中掩着的冰块更是大手笔,点点凉意,让人无比惬意。 距堂展开始还有半个时辰,可是看台已经人满为患,雅厢里的贵人也都到齐了。 侬阿巫静静的坐着,让妆娘给他上妆,他不急,距他压轴出场还有几个时辰。 他旁边的檀郎一袭红衣,一如既往的张扬肆意,化了妆的檀郎更加妩媚,如同空中飘舞的虞美人,在落地前呈现的刹那芳华。 “阿巫小婊砸,你真的要给二爷唱一段?” 檀郎扭动腰肢,红衣摇曳生姿,他在镜子前尽情的展现自己的风情,尽情的欣赏。 侬阿巫剔着勾魂摄魄的眸子望着对面的五皇子,微微一笑:“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莫使金樽空对月。这一点,阿巫不敬檀郎又该敬谁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荣华 卸笑东风从此,等闲熏梅染柳 华服佃头满屋,解语芙蕖一支,妆娘上好了妆便退下了,一袭红衣的檀郎去前台舞《浮生辞》,过不了多久便会回来。 房间里只剩下侬阿巫和司马纨两个人。 侬阿巫执笔轻轻的勾画眼角的红蕊,眼角的余光不时瞄到一旁沉默不语的司马纨,等着他先开口。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莫使金樽空对月。阿巫到底是在敬我还是在敬檀郎?” 司马纨趁着檀郎不在想问问侬阿巫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侬阿巫满意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放下笔,回望司马纨,嫣然一笑。 “阿巫是在劝五皇子唉。” “司马纨是纨绔子弟的纨,司马纨字寻欢是寻欢作乐的寻欢,还要劝本皇子怎么尽欢?” 司马纨摇着风流雅士题满诗的折扇,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标准笑容,活脱脱一副纨绔子弟模样。 “呐,五皇子是聪明人。” 侬阿巫无奈笑笑。 展堂里的人从檀郎登场便喧嚣不止,音乐起才渐渐平息,沉浸在红衣人舞出的如梦如幻的仙境中。 一曲终了,红衣人最后一次展袖,然后醉倒在舞台中央。 又静默了良久,看台上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口哨声欢呼声。 一个不起眼雅间里,面有倦色的人盯着中央的一抹红色,虽面色无异,但内心汹涌澎湃,久久不能平静,而他一旁殷勤侍奉之人努力的压制自己的嫉妒情绪。 “那个红衣人是谁?” “回王爷,那个人是五皇子的宠娈檀郎。”旁边的人恭敬的回答,也暗示这个人动不得。 “哦。”果然是五哥的那个男人。 司马烨目送那个红衣人退场,沉默不语。 他自从几天前来南风阁,便自暴自弃般的一直待在这里,早朝称病不去,事务下放不管,终日饮酒,或者呼呼大睡。 一旁的男子总是陪着他,他也不撵走,无所谓的看着这个人大献殷勤,要是别人,他早就轰人了,不过,看着这张不仔细瞧乍一看和容修有几分相似的脸,他心软了,更准确的说是心的某一块地方塌了。 容修对自己是淡如水的君子之交,而这个人对自己是赤裸裸的床笫之欢。虽然他现在拒绝,不过那一天心灰意冷的他很有可能把这个人当成替身。 当然,他是皇储,他不能明目张胆的做出这样的事,可是五哥司马纨和刚才的檀郎给了他一个方向,一个他和容修也可以这样的发展方向。 司马烨一口饮尽杯中酒,想再倒一杯。这酒色清如水晶,香纯如幽兰,入口甘美醇和,回味经久不息。 “王爷,这大梦三生不能多喝。”荣华望着三个空酒壶以及司马烨微红的脸庞,紧张的提醒。 今日南风阁堂展多年不遇,自然好好操办,连雅厢里的酒都从以往的四川泸州老窖大曲酒换成了大梦三生。 “嗯?” 司马烨怎么会听他的,不多久便倒下了。 荣华不由得凝眉,他很好奇,这一次大梦三生的酒劲怎么这么大?从这几天看来,阓稷王的酒量不错,可是怎么这么快就倒下了? 荣华趁着没人看见,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下去便想立马呛出来,可是又舍不得,红着脸吞下。 “看着闻着都没有变,怎么喝着像烈性烧酒,没有以前的香醇?” 后台的房间里,侬阿巫也不看司马纨,敛了一下眼皮,扶了扶插着的银摇,淡淡的说道:“阿巫多说无益,望五皇子莫要辜负了檀二爷。” 司马纨还没有回答就被外面的人打断了。 “你们在聊什么?” 熟悉的声音带着笑穿过垂下的珠帘。 清脆悦耳的珠玉碰撞声后,檀郎翩翩而来,下一秒就八爪章鱼一般抱住司马纨。 “”正经不过一秒。 司马纨用手绢给他擦了擦薄汗的额头,看来他玩的还很尽兴。 侬阿巫看着亲密无间的两人,微微一笑:“快到阿巫了,你们自便。” 侬阿巫一走,檀郎一个转圈缩到了司马纨怀里,把玩着司马纨染黑的头发,问道:“纨,你不会给我戴绿帽子了吧。” “” 司马纨无语,直接横抱起檀郎,要回订好的房间,给他点颜色看看。 檀郎开心的环住司马纨的脖子,咬了咬他的耳垂后,乖乖的伏在他的胸膛。 走廊风动,树影婆娑,司马纨抱着檀郎与扶着司马烨的荣华擦肩而过。 等荣华走过,司马纨仿佛觉察到了什么,等他回头,却只有空旷的走廊。 “六弟?” 司马纨不解的喃喃道,转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六弟洁身自好怎么会来这种地方,更何况,六弟向来与容国府的容修形影不离,现在这个时候不是在阓稷王府就是在容国府,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了?”檀郎问突然停下来的司马纨。 四下静寂,唯有从展堂传来的欢呼声隐约听到。 “没事,侬阿巫舞曲词应该唱得很好,啊啊啊,檀郎,痛。” 抱着檀郎的司马纨瞬间疼得扭曲,不由得弯下了腰,不过还是紧紧的抱着檀郎,一点也不放手。 檀郎散开掐他腰的手,故作生气:“再让我听到你提那个小婊砸,二爷我一定不客气!” 司马纨低头看着小心眼的檀郎,无奈一笑,点头道:“是是是” “哼!” 司马纨宠溺一笑,抱这个小祖宗回房间。 “今晚随你怎么玩。” “嗯嗯嗯,纨,驾驾驾!” 暗处的黑衣人看着两人回房间悄无声息离开。 堂展表演结束,侬阿巫坐在自己的房间,卸下装饰的钗摇,拔下固定的簪子,三千青丝瞬间披散下来。 “二爷什么都没有问?” “是” 跪在屋内的黑衣人抬头被长发及地的主人着实惊艳了一把,又立马低下了头,他跟了主人好几年,可是无论何时还是这么震撼人心。 “二爷是不会把逍遥王往火坑里推的” 侬阿巫把一缕发丝撩到耳后,端详镜子中的自己。 一旁矗立的黑衣人看着自家主人和跪着的同伴,忍不住问道:“主人,阓稷王那里” “暂时什么都不要做。荣华不是我们的人。” 侬阿巫回神吩咐道。 他已经把阓稷王夜宿南风阁的事汇报了上去,还没有收到回复,他不知道上面的人会是什么反应,他也不敢怎么,最好的打算就是现在这样按兵不动,继续监视。 “是,属下告退。” 侬阿巫送走了一个黑衣人,头疼的看着跪着待命的黑衣人,眉头微微蹙起:“逍遥王我们不必管,二爷有什么异常举措先汇报给我。下去吧。” “是。” 侬阿巫注视镜子中的人,忍不住摩挲镜中人的脸庞。 “阿狐,你在宫里好吗?” 哥哥想你,十一年,日日夜夜想你。 门口的老鸨望着伏在桌子上无声哭泣的男人,小心的阖上了门,悄悄离开。 展堂完成,来听曲观舞的达官贵人都已散了,如今南风阁的夜晚和平常无异,至于各项开支,她还是明天再给阿巫看吧,阿巫应该又想起那个讨喜的小狐狸了。 “鸨妈妈,” 转身离开的老鸨顿时停住,退了几步看着已经整理好仪容的侬阿巫,叹息一声。 “鸨妈妈,是要核对账本吗?” “” 老鸨看着温和笑着的侬阿巫,心越来越痛,撕裂般的痛。 “是。” 门“啪”的一声轻轻阖上,跳跃的灯火下,两人对坐,在墙壁上投映出两个巨大的黑影。 留守儿童恭良在南风阁漫无目的的逛着,修长的手指轻叩剑鞘,发出轻微的金属交接声。 每个屋都亮着光,每个人在这一刻都仿佛有家了一般,而他还是孑然一身。 走过侬阿巫的房间时,一直在恭良肩上怂成球的红尾伯劳用尖锐的喙轻柔的蹭了蹭恭良的脖子。 恭良扭头看了看这个闹人的小东西,它却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一抬头,恭良不经意的瞥了一眼侬阿巫紧闭的房门,也不停留,继续漫无目的的闲逛。 他恭良虽然十恶不赦,却不喜惹是生非。 守在暗处的黑衣人紧握腰间的长剑,目送恭良离开。 晨光熹微,司马烨迷迷糊糊的醒来,要用手臂支撑起身子却触摸到了一个人的手臂。 司马烨瞬间清醒了,俯视身旁的荣华,昨晚的一幕幕虽然模糊但确有其事。 “” 杀了他? 司马烨把手放在荣华的颈部,犹豫不决。 他可以杀了他。这个人不是琅环,后面没有父皇,这个人不是容修,凭什么睡在他身边。 感受到脖子处的不适,荣华皱了一下眉头,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声音低哑的唤了一声“炽华”。 被这一声刺激的司马烨手上猛地用力,荣华的脸一下子涨红,连忙求饶。 “王爷饶命,饶命。” 愤怒的司马烨紧握着荣华的脖子,像扔木偶一般,毫不怜惜的把荣华扔下床。 荣华顾不得脖子上火辣辣的疼,以及大腿上的擦伤,立马跪好,不停的叩头,嘴里一遍遍的说“王爷饶命”。 司马烨黑着脸,双眼眯着,目光掠过荣华布满红痕的白皙身体,神色不明。 良久,司马烨走下床,挑起荣华的下巴,端详荣华的脸。望着这个与容修有一分相似的面容,司马烨深吸一口气,终究饶了他。 就在荣华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之时,司马烨俯身抱起了荣华并把他放在了床上。 司马烨撑起身子,俯视一脸紧张的荣华,指腹摩挲荣华刚才擦伤冒出血的地方,看着忍着痛的荣华,饶有兴致的问:“疼吗?” 荣华努力挤出来一个笑,说:“不疼。” “哦?” 司马烨收手,就在荣华松了一口气时,那只手又放在了脖子上。 荣华紧张的看着这个容貌俊美身份尊贵的男人。 司马烨笑了笑,无视脖子上残留深红色的勒痕,指尖划过欢好的红迹,心里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你叫什么名字?” “呃,荣华。” 荣华虚弱的答道。他告诉过了司马烨他叫什么,只不过司马烨怎么会费心记得。 “哪个容?”司马烨心不在焉的问道。 他在想是不是上天怜惜他,所以赐给了他一个类似容修的男人。 “‘荣耀’的‘荣’。”荣华乖巧的答道。 “哦,本王还以为是‘容颜’的‘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而且越是无心之言,越是可信。 司马烨心里想着容修,惋惜不是这个“容”,可是这句话听在荣华耳朵里就变了味。 任谁解释“容”不是“容颜”的“容”,可是荣华不这么想。容颜不只是‘容颜易逝’的‘容颜’,还可以是指容国府嫡长女。而且联系司马烨与容国府的关系,荣华一下子就把司马烨当成了爱慕容颜不得的痴情男子,看着司马烨的眼神也带着些怜惜。 司马烨:“”他说错什么了吗?这个人的眼神是什么鬼? 不过无所谓了,他现在就想问这句话:“跟我回阓稷王府如何?本王给你赎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司马补之(上)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深宫锁月,故影西楼。 御书房内,皇帝司马苻端坐在龙椅上,一手支着疲倦的头颅,一只手死死地握住椅子把手,带着病态的白皙脸庞上笼罩着无尽的阴霾。 “炽华这几天一直卧在南风阁?” 黑衣人恭敬的单膝跪下,面无表情的回答:“是,从容国府容修遇刺第二天开始,到今天总共四天。阓稷王殿下上午回阓稷王府,走时带着南风阁一个男乐姬。” 皇帝司马苻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下子琅环怎么办 黑衣人:“”陛下,您这是在说谁呢 太监总管一直在旁边杵着,这种事儿他半个字都不想插嘴,可是皇帝从来都不会放过他。 “公公,你看这件事朕该怎么处理?” 皇帝敛了怒容,温和笑着问一旁的太监总管。 太监总管年纪大了,腿脚不好,皇帝特许不必跪拜。他便弯腰恭敬一辑答道: “陛下,阓稷王殿下虽这几日称病不上朝,但现在已经回府,无伤大雅。大事化小,这件事就这么过去未尝不可。” 皇帝笑得更甚:“公公,朕惩罚一下炽华如何,他小子这般有伤皇家威严。” 太监总管噗通一下跪下了。 “陛下,阓稷王殿下不是如此自甘堕落之人,老奴这么说只是怕大皇子那边按耐不住” 皇帝俯视伏拜在地的太监总管,笑着说:“哦,公公快请起。公公年事已高,朕已经特许公公不必行此大礼。公公曾是先皇身边的红人,是先皇留给朕的,跟随朕几十年,怎么还这么生分。” “能服侍皇上是老奴的荣幸,老奴一定不负先皇所托。” 没有人扶起来他,太监总管不动声色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自己忍着疼,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那这一次看在公公的面上饶了那小子,下不为例。” 太监总管又擦了擦头上的汗,连忙称是。 “永昶最近在干什么?” 静默良久,皇帝想起来了他的大儿子司马隽。 “大皇子一直在府中静修,平日里不和其他官员勾结,和一些僧侣文人走得近。” “那现在大皇子和义渠庄园已经有了联系?” “还没有,容国府容公子掌管的义渠庄园与世无争,而且容公子与阓稷王殿下一党,大皇子无从下手。” “查清楚炽华与容修有间隙的原因了吗?” “陛下,容国府没有安插密探,属下不能从容国府得知信息” “哦,我知道,没有其他流言蜚语什么的吗?” 司马苻揉了揉太阳穴,他怎么会忘记自己允诺容国公不在容国府安插密探。 这样凡是安插在容国府的探子,一经抓获即可审讯甚至暗杀,而不用担心误杀了皇帝派来的人。 皇帝无比信任这个追随他多年的妹夫,当然,他心里也清楚几十年前容剒利用这个特权暗地里救下了多少人。 瞒天过海是不可能的,不过只要不过分,他司马苻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那些乱臣贼子苟活于世,一辈子见不到阳光。 “陛下,去年上元节容公子捡回来一个叫花子,自此容公子与阓稷王殿下的关系就微妙了起来。” “” 司马苻郁闷的望了望挂着的一幅字画,那是容修绘制也题了字。 容修的聪慧他从容修抓周时便看出来了。幼年时期的容修又遇到了老六,那时自己刻意压制老六,意图磨砺他的意志。本想着十几年了,趁着容剒去吴镇,借容剒之手把老六接回京城,没想到更多的是成全了容修和老六他们两个,让他们两个相遇了,然后一起并肩走了这么十多年。 一个创建义渠庄园,成为天下文人的领袖,一个担任军营长官,统领京都大营的骠骑。 自己就这么放任不管?怎么可能,他们不能成,而且一直是他儿子倒贴,对方根本不来电 如今有第三者第四者插足是好事,只不过又苦了琅环,还有自己的孙子。 “陛下,那个乞丐,要不要” 一旁的太监总管听到陛下提起那个容修救下的叫花子忍不住插嘴。 “他现在衣食无忧,何必。” 太监总管立马止了声,可是愁眉苦脸的。那一天的事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双胞胎一直以来被视为不祥,而刘贵妃当年便产下双胞胎,一个是现在的司马烨,另一个则被刘贵妃托付给了皇叔司马丠带离皇宫,意图瞒下这个不祥的孩子。 可是那几年战乱不止,先是皇叔意图谋反,幸好被容国公镇压下来,后是蒙古军趁虚而入,一直打到帝都,要不是无夜城发兵,蒙古军顾首不顾尾,战争不会那么容易结束。 而那个可怜的孩子就这么失踪于战乱之中。那是也皇家血脉,却不知沦落何处。去年探子报告上元节发生的事时,皇帝也打探了那个叫花子的消息,了解到那个流落街头的老叫花子原本是程家大少爷程逸风,而那个乞丐很有可能是七皇子。 他们打探消息时发现坞篁轩的人一直暗中保护那个乞丐,而坞篁轩的人只听命与竹真人,竹真人便是对外声称驾崩的先皇,他这么保护一个叫花子除了是在保护皇家子嗣,没有其他可能。 司马苻瞥了一眼太监总管,这个老东西几次三番的提醒自己把那个乞丐接进宫,恢复皇子身份,可是皇宫真的就这么好吗?! 皇宫,一个外面的人削尖了脑袋想挤进来的地方,可他根本出不去,便坐在这至高无上的宝座上,看着下面的人为了向上爬扭曲的可笑姿态,也说不清到底谁更悲哀。 “丠最近又在搞什么鬼?” “陛下,平允王殿下最近出发去了无夜城。” 司马苻蹙眉道:“他不是刚从无夜城回来?那里的美人就这么好,中原的一个都比不上?” 黑衣人不答话,司马苻叹了一口气,挥挥手让黑衣人退下:“算了,听说塞外娇娘艳冠天下,丠喜欢就好。” “陛下,惜妃娘娘恭候多时了。” “让她走,唤宠妃来。” “是” 太监总管领命退下了,今晚是指定侍寝的日子,陛下这么做,不和规矩,可是他已经惹陛下不快了。 第二日早朝后, 一身俊朗官服的司马烨褪去近几日的颓废。 他笔直的跪立在御书房内,等着板着脸的父皇发落,他不指望他的父皇能从轻发落,现在大皇子步步紧逼,他却如此堕落,的确会让父皇失望。 皇帝司马苻晓得司马烨现在的心理,他不打算难为司马烨,不过他也不想让司马烨就这么起来。 司马苻翻来覆去把手中的木牌端详了好久,又把它放回玉盘里。 一个公公恭敬的把玉盘端了下去。 “嗯,补之,孙儿的这个名字不错,补之才能无咎。要不长大之后孙儿字无咎?” “全凭父皇做主。” 司马烨虽表面上波澜不惊,但心里还是有些意外,补之,字无咎,父皇也是怎么想的吗? 司马苻心情愉悦的说:“哦,那下去吧。” “是,孩儿告退。” 司马烨退下,想着父皇这么就放过了自己一定是被自己取的这个名字取悦了,父皇一定是觉得自己连宿南风阁多日,知错能改,要弥补过失,方有此举,殊不知起这个名字是为了弥补自己和容修的感情。 满腹心事的司马烨与款款而来的宠妃擦肩而过。 宠妃端着时令最新的瓜果来到皇帝司马苻面前,好奇的说:“黄叔叔这么高兴,有什么喜事?” 司马苻觉得司马烨该走远了,开怀大笑道:“炽华与琅环给叔叔的孙子起名补之,估计那小子是觉得这几年对不起琅环,一直冷落她,要弥补才这么起的。” “嗯?” 宠妃不解的看着司马苻。 “小家伙” 司马苻看着呆萌的宠妃宠溺的敲了敲宠妃的小脑瓜,又说道:“宠妃觉得叔叔应该送什么给那个三个月大的小家伙才好?” “哎?” 宠妃一脸懵逼的望着司马苻。 “哈哈哈。” 司马苻把宠妃揽在怀里,继续逗宠妃。 “如果宠妃和叔叔有了个孩子,起了个好名字,宠妃觉得应该赏赐什么我们的孩子会开心?” “我们的孩子?” “嗯,宠妃和叔叔的。” 司马苻把手覆上宠妃的小腹,轻轻的摩挲着,温柔一笑。 “还会有吗?” 宠妃疑惑的看着司马苻。 司马苻:“” 放心吧,不会有的 宠妃意识不到司马苻神色有异,自言自语道:“如果有,宠妃要赏那个孩子去骑马,去一个没有这些房舍的地方骑马,去一个没有人叫着‘小心,小心’的地方骑马,去一个想玩多久就玩多久的地方骑马。” 司马苻俯视一脸期待的宠妃,心里清楚,那个孩子是宠妃自己。 司马苻抿了抿唇,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天下之人千千万万,而只有在宠妃面前,他才敢如此失态。 最后,他勾起一个笑,柔声道:“宠妃,那个孩子已经有这个赏赐了,还有没有其他的?” “啊?有了?” 宠妃苦着脸望着司马苻,仿佛在向司马苻控诉孩子有的赏赐,自己怎么没有。 司马苻摸摸宠妃的头,哄道:“过几天叔叔也这样赏赐宠妃。” “好!” 望着高兴的宠妃,司马苻用手指戳了戳宠妃的嘴角,还没有说什么就被宠妃不满的拿下。 “黄叔叔你好坏,知道宠妃不能像你们那样还戳。” 司马苻看着嘟着嘴的宠妃无奈笑笑,收了手。 是的,他的宠妃不一样,从这个天真烂漫的宠妃出现在他的面前开始,他就知道,无论多么高兴,他的宠妃都不会有笑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司马补之(下)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从御书房回来,司马烨径直回阓稷王府,一路上他都在郁闷纠结。 他后悔一时冲动把荣华带回来阓稷王府了。他以为有了荣华这个替身他就可以把容修渐渐忘记,可是被压抑的感情就像一头他制服不住的猛兽,被激怒后恶狠狠的反扑了过来。 暗恋从来都不是痛苦的根源,求而不得才是,因为喜欢的人怎么会傻到不知道自己被喜欢?他们亦或者她们往往是不愿当面拒绝罢了,不愿戳破那层窗户纸罢了,不愿再见面时尴尬罢了。 此时此刻,那个暗恋的人却一直怀揣着一颗名为“喜欢”的果实,以为谁都不知道,尤其是那个被喜欢的人。 直到有一天,他吃下自己藏了一年,两年亦或者十几年,几十年的果实,他才知道一切只不过是自欺欺人,而且自己傻到连见面说“好久不见”的勇气都丢掉了。 司马烨现在就攥着那颗果实,犹豫是继续珍藏,还是吞下。 司马烨把它收回,望着向后退的街道房屋,什么都不想。 到了阓稷王府门口,打扮好的荣华恭候多时。 坐在马车里的司马烨看见荣华不动声色的蹙了一下眉。 现在的荣华就像一把刀子,一点点的插入他跳动的心脏,直至有一天自己的心脏停止跳动,窒息而亡。 而且他不会忘记琅环抱着补之望着他和荣华牵着的手时,那个面无表情的样子。他也不会忘记自己给孩子起名“补之”时,一抹光亮划过她明丽的双眸时,那异样的光彩。 终究是错上加错,终究是不可挽留。 他对不起琅环,这个养在宫中,被精细抚养的女孩本应像容颜一样,嫁给一个爱她的男人,而不是一个她爱的男人。 她不应该求父皇的。 感情这种事,求而不得还不如撒手放过。就算不择手段禁锢在一起了又如何? 强扭的瓜不甜,这瓜不仅不甜而且会很苦。 而且这苦从第一口一直吃到这辈子终结都不会变,变的只能是心,千疮百孔后的麻木。 “王爷,您回来了。” “琅环呢?” 司马烨随口问问。 以前也有一个人总是在他下朝后站在门口等他,不过那个人一直以来都是琅环,而不是荣华。 “容国府的容公子来访,夫人正在招待容公子” 刚来阓稷王府的荣华在府里人生地不熟的,谁都不敢招惹,只知道琅环有王爷的孩子,还不知道琅环的处境,便把琅环称为“夫人”,而不是“姑娘”,可是他还没有说完司马烨就跳下了马车,要冲进王府。 “阿修来了?” 一旁的侍卫答道:“回王爷,容公子早上骑马来的,现在正在琅环姑娘的房里逗小王爷。” 司马烨听罢便撩起袍子要冲向后院。 荣华郁闷的看着司马烨,连忙叫住了司马烨,不满司马烨看见自己时面无表情,而听到容公子来时却满脸欢喜的样子。 司马烨顾不上荣华,不悦的扫了荣华一眼,冷冷的命令道:“把他关进屋里。”别让容修看见了,那样多尴尬。 “是。” “哎,王爷” “荣少爷,请。” 一个侍卫面无表情的对荣华说。 这种吃软饭的男人,他向来看不起,而且为了给琅环姑娘叫屈,他们这些人一定要这个小白脸好看! “哼!” 荣华撇了撇嘴回自己房间。 穿堂风起,吹动衣摆,鼓满双袖。 司马烨一晃眼便来到了琅环的房门口,却猛地止住了脚步。 司马烨给一旁要施礼的婢女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婢女屈膝后乖乖的默不作声。 “哈哈,他笑了,笑了” 房间里传来的欢声笑语让司马烨恍惚了,他可以想象容修开怀大笑的模样,可以想象容修逗孩子的场景是多么美好温馨。 手覆上门,“吱呀”一声门被缓缓的推开了。 容修闻声回头,看到了门口的司马烨,灿烂一笑:“炽华,你回来了。” 司马烨被容修的笑容刺激懵了,有些呆滞的看着屋里的三个人,目光主要是放在容修身上。 果然看见的比想象的还美好。 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三个人身上,给容修的白袍披撒上了金黄的纱。容修抱孩子的手白皙修长,在阳光下闪着晶莹剔透的光,让司马烨忍不住想上前握住。 “阿修” 司马烨最近容修,生疏的抱起司马补之,软软的触感让他感觉有些怪异。 “嗯,早上我听说你昨天回来了,便来找你,碰巧遇到了嫂子和小侄子。听嫂子说你给侄子起了名字,补之,好名字。补之才能无咎,小侄子长大后会成为一代圣贤呐。”容修笑着说。 母妃是皇上的妹妹,晋国公主,他称呼司马补之为“小侄子”没毛病,更何况他和司马烨私交甚笃,司马烨也不会在意这些东西。 司马烨看了一眼容修,又低下头看了看想挣脱怀抱的司马补之,柔声道:“是希望他将来无咎。” 琅环在一旁默不作声,虽然司马烨根本不看她,可是不妨碍她注视他。 她的目光如同暖阳,落在司马烨身上,一眼便是永恒。 “呜哇——” 司马补之听到了他父王的话却仿佛不高兴一般,哇哇大哭起来。 琅环连忙上前从司马烨的手里接过襁褓中的婴孩,轻轻拍打,不一会儿司马补之便停止了哭泣。 司马烨收回手,冲容修尴尬的笑了笑。 司马补之安静下来后,琅环有些歉意和羞涩的望着司马烨,小声道:“估计孩子饿了。” 容修温和笑着说:“嫂子,容修告退。” 说罢,容修拉着头一次当爹的司马烨离开了。 不知所以的司马烨疑惑的回头,碰巧看见奶娘从屏风后走出来,要给孩子喂奶,瞬间了然。 “阿修” 司马烨又尴尬的笑了笑。 容修“呵呵”了一声,松开刚才牵起的司马烨的手,望着司马烨,一言不发。 司马烨大脑一下子空白了,不知道容修要干什么。 等了良久的容修见司马烨一动不动的在那里发呆,开口道:“带路啊。我不知道书房在哪里,这几天你一直不在,有事都找不到人商量。” “噢噢。”司马烨瞬间了悟。 容修:“”所以,你刚才在发什么呆? 书房内,容修和司马烨讨论这几日京城发生的事。 半响,日上三竿,该说的容修都说完了,也感觉到司马烨的心不在焉,便闲聊起来。 “第一次来炽华的书房。书房有没有起名字?” 容修端着茶杯环顾四周,一排排书架,一幅幅字画都那么吸引他。 起名废司马烨无奈笑笑:“没,阿修的书房名字就很好听,要不阿修代起?” 容修:“” 容修怎么告诉司马烨他的书房名字是抄的明代文学家归有光的,他又该怎么解释明代是什么朝代? ! 几个月前元宵觉得庭院空旷,没有后院那个古屋处的植物多,他便和元宵一起在庭院里种了些枇杷树和芭蕉什么的,没有阿姊容颜的指点,种得有些混乱,不过元宵挺开心的。 他也一时兴起,想到《项脊轩志》中“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这句话,便不假思索的把没有名字的书房命名为“项脊轩”。 这名字还被元宵嘲笑说不吉利,不过与此同时元宵对“吾妻”二字满意得他无话可说。 “我想想啊” 容修望着一脸期待的司马烨无语了,这个起名废 容修起身,一个个流传千古的书斋名从脑海中划过,又被一一否定。 楼,重屋也,不妥。 馆,散寄之居,不妙。 亭,人所安定也;房,室在傍者也;轩,曲輈藩车,皆不符合这个书斋的地形外观。 斋,戒洁也,不适合炽华 。 《尔雅》曰:“所以止扉谓之阁。”,又不相称。 书房大多敞亮,故多用“堂”以命名,这个不错。 尽小者大,积微者著,积微堂? 思索了一会儿,容修的目光落在庭院内的三棵松树上,虬曲盘旋看起来年代已久。 灵光一现,容修问道:“三松堂如何?” 司马烨点了点头,称好,心想,刚才容修认真的模样真好看 “炽华?” “嗯。” “怎么今天一直发呆?有什么心事?” 容修支着脸,望着司马烨。 “没有,好久不见,居然有点不适应。” “哎?好久不见?好吧,算得上吧,这几个月的确生疏了一些,你都没有像以前那样总是去找我了。” “哦哦,平日里也没什么事。” “嗯?” 容修觉得莫名其妙,炽华一会儿说他们生分了,一会儿又说没有共同语言,到底想说什么? “没事没事,正午了,该吃饭了。” 司马烨一时间不能直视容修探寻的目光,连忙起身,却不知怎么带倒了茶杯,顿时间衣襟满带茶香。 容修笑着起身道:“炽华,你还跟以前一样,会湿身。” 司马烨看着快和他一样高的容修,记起容修叫他小禾哥哥的时光,不禁喃喃道:“当时只道是寻常。” 而且他预感有一天,他回想此时此刻时,也会叹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 “哎?炽华,你说什么?” “我说,你要不要在这里吃饭?” “好!” 容修拉起司马烨的胳膊,出了三松堂。 “呐,炽华,这个不需要你带路。上一次来了你府上,我知道要在哪里吃饭。” “嗯。” 正午阳光灿烂,司马烨挽着此时的容修,像在吴镇时抱着彼时的小娃娃一样, 唯愿一切安好,此刻永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容丞郎(上) 气蒸云梦泽, 波撼岳阳城。 义熙二十四年盛夏,绿树阴浓,夏日漫长。 容国府内,楼台倒影,池塘荷立,帘动风起,满架蔷薇送来一院馨香。 容修身穿薄薄的纱衣,摇着折扇,在湖中的亭子里乘凉。 “父皇怎么突然要让你入朝为官?” “不知道,总不能抗旨不遵吧。” 容修咬了一口元宵递过来的瓜果,无奈的看着司马烨。 他也不想入朝为官啊,一点意思都没有,而且整天提心吊胆的,生怕做了什么错事。 “应该没什么吧,尚书丞郎一个六品小官,应该不会有多忙。” 司马烨无视一旁的元宵,一直和容修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要是无聊的话,我过几天辞了便是。” “也好。” 司马烨点了点头。 圣旨刚颁布下来,他们总不好驳了皇帝的意思,不愿意的话意思意思几个月就辞了也未尝不可,反正容修不需要案牍劳形。 “话说,炽华你有没有感觉最近大皇子那边好平静。” “嗯,最近我们两方相安无事。现如今各司都在筹办怎么迎接蒙古使臣。而那些人估计一个多月就抵达帝都。自从玉岐关守将江程升为忠勇将军,父皇就开始重新部署全国各地的兵力,忙的焦头烂额。听二皇兄说父皇好像要招募新兵,然后调到玉岐关去。我觉得大皇兄没必要现在触父皇的霉头,惹父皇厌烦。” “忠勇将军守住玉岐关和塞北十三郡,数万将士战死沙场,的确伤亡惨重。蒙古军当时能退兵很大程度上是我们运气好,他们的粮草消耗殆尽了。” “的确凶险。当时天饶关和塞北十三郡都沦陷敌手,忠勇将军能以少胜多,尽数夺回,配得上“忠勇”二字,是当之无愧的血戮杀神。” “哎,一将功成万骨枯。” 司马烨看着容修慨叹的神情,淡淡的说了四个字:“身不由己。” 容修扭头吩咐元宵道:“宵儿,你让元西去探看一下母妃的病好得怎么样了。” “嗯。”元宵应声退下。 “姑姑的病怎么还没有好?”司马烨关切的问道。 他这个姑姑对自己很好,像母亲一般。 “嗯,从年前冬天就一直病着,而且越来越重,一个月前阿姊不是来府上住下了吗,估计是看见阿姊高兴,母妃的病开始轻了些。” “颜姐儿不是有孕在身,怎么一直在容国府?” 容国府的女眷往来什么的他司马烨一个外男不会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听说容颜有孕了,算算日子估计是这几个月的事,她怎么不回丞相府? 她夫君舍得吗? “呃”容修尴尬的咳了咳,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他也不好说这是因为他姐夫和阿姊闹别扭,所以赖在娘家不回去。 姐夫在阿姊怀孕的时候不小心睡了一个丫鬟,那个丫鬟还怀了孕,然后姐夫想瞒着阿姊,把孩子偷偷打掉,没想到那个丫鬟把这件事戳到阿姊那里,求阿姊放过她的孩子。 阿姊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一怒之下回了娘家。姐夫亲自来请了好几次,阿姊都没有理他,到现在是面都不见。听说丞相知道了,把那个丫鬟活生生打死了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说出去对阿姊的名声不好,会被人暗地里称为悍妇毒妇的。而且容修觉得司马烨听了后会把那个丫鬟和嫂子琅环联系起来,这对嫂子在炽华心中的形象也有不好的影响。 “阿修不好意思说也无妨,姑姑病好了就好。” 司马烨见容修难以启齿的小表情自然不会难为他。 容修尴尬的笑了笑。 顿时两人无话可说,一时间只有池塘中荷叶摇动交错的声音。 “阿修,你把元宵支走是想说什么?” 司马烨率先开口打破平静。 “没” 容修底气不足的说。 “嗯?” 司马烨疑惑的看着容修。 “我忘了” 容修坦白。 司马烨:“” “明日要入宫就职,我还没有试穿官服,炽华,先告辞了。” “哎” 司马烨不解的看着容修这么着急的起身离开了。 望着容修离去的笔直背影,又回头看了看对面空着的石凳,司马烨渐渐笑了。 皇宫内,鸟雀也没有声息。 宠妃安安静静的研磨,皇帝执笔神清气爽的沾着墨,看也不看下面立着不动的容国公。 “陛下为何突然召小儿入宫?” 容国公蹙眉,不解的看着司马苻。 皇宫不缺尚书丞郎,这么个六品小官谁不可以?为什么偏偏是他的儿子容修? “六品小?中书侍郎如何?御史中丞如何?给事黄门侍郎c中书令c光禄大夫c大长秋c太子詹事这些如何?” 皇帝司马苻淡淡的说,一个“容”字在手下成形。 “文玉,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 容国公无奈的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帝司马苻,没有顾及君臣之礼唤了司马苻的表字。 丞相独子都可以不入朝为官,他的儿子为什么要造这个罪?更何况,现在的局势,大皇子与阓稷王争得不可开交,虽然他的儿子明确的站在了阓稷王这一边,可是官场险恶,他不想他的儿子出事。 等新皇继位,再入朝为官也不迟。到时候就算是司马隽登基,容修也可以全身而退。 现在容修被召入宫为官,几个月后再辞了这个官,何必呢?! “子昔,你也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司马苻停下笔,示意宠妃退下。 御书房里的耳朵只有他们两个时,司马苻走了下去,拉着容剒的袖子,要他坐上龙椅。 容剒自然不肯,两人就这样僵持不下。 司马苻妥协,松开了手,不顾形象的坐在书案上,笑着说:“子昔,朕听说顾南烟回来了。” 不能怪司马苻现在才知道这个风声,他从来没有在容国府安插探子,而他能从容修派人暗中打探香料的消息这一点,就推测出顾南烟这个人可以说直觉很敏锐了。 “没有。”容国公平静的说,一点也没有像在容国府后院的古屋里那样失态。 “哦?那你为何打探有关香料的消息,还三番五次的派人潜入南风阁?” 司马苻丝毫不提云梦阁,反而想旁敲侧击,点出南风阁来套容剒的话。 司马苻一双有些昏黄的眼珠一动不动的看着容剒,对方的半丝异样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但是容剒对此一无所知,神情无比坦荡。 “子昔不知。” “哦。” 司马苻低头敛了敛神情,复对上容剒的眸子,回到原来的话题。 “朕想退位。” “子昔清楚。” 容剒了然,司马苻这十几年来一直不安生,像个小孩子一样,隔三差五的闹着要退位,自从宠妃出现才安分下来,怎么现在又提了? 司马苻:“” 容剒坐在龙椅的扶手上,静静的等着司马苻继续说下去。 他不问司马苻也会耐心解释为什么下旨让他儿子入朝为官。 “现在局势很清楚,不是老大就是老六。” “嗯。” 容剒盯着书案上苍劲有力的“容”字,有些出神。 “贤侄站在了老六的阵营。” “嗯。”容剒继续应声。 虽然司马苻比他大了十几岁,而且原本他是叫司马苻叔伯的,真正论起辈分来,司马苻不应该称呼自己的儿子为“贤侄”,只不过司马苻把最小的公主也就是容修的母妃嫁给了自己,这个辈分也就马马虎虎的将就过去算了。 “暗箭难防,子昔也不想贤侄陷入党争。” “嗯。”可是文玉你要是这样想就更不能下旨了啊。 “如果这个时候贤侄不在京城是不是就可以避开这个麻烦?” “嗯?此话怎讲?” 容剒一激灵,对上司马苻带着笑意的眼睛。 “几个月后,党争尤为激烈,而那时,晋国还需要派使臣前往无夜城,朕到时候让贤侄去,不就可以让贤侄远离是非之地。” 容剒还是有些疑惑不解。 “而如果贤侄不是朝中官员,朕不好把贤侄打发走,所以下旨,官大了,不好给朝臣交代,官小了,有损子昔脸面。” 容剒:“” “子昔觉得朕这个主意如何?而且朕思来想去,觉得这京城之中,没有人比得上贤侄博学多才,此次前往无夜城,签订三国协议定不辱使命。” 容剒无奈扶额:“就这样吧,我回去跟那小子说一声,别他等不到那个时候辞官了。” 虽然觉得很扯,但是容剒只能就此作罢。 “这些日子幼卿身体欠安,子昔告辞。” 容剒想起来近几天容王妃的身体好了些,借口告退。 司马苻点了点头允许容剒退下,脸上没有表露出一点对妹妹的关切之情。 容国公走后,宠妃端着一盘水果进了御书房。 “黄叔叔。” “嗯,宠妃来了?” 司马苻看着宠妃就高兴,熟练的从暗格中取出一个油纸包裹的东西。 “来,宠妃,闻一闻。” 司马苻坐在龙椅上向宠妃招了招手。 “这是什么?” 宠妃放下水果,乖巧的窝在司马苻怀里,好奇的看着司马苻小心翼翼的打开包裹。 一个年代久远的香囊映入眼帘,同时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飘入宠妃秀挺的鼻子里。 “唔,好香。” 司马苻看着宠妃又贪婪的嗅了嗅,苦涩一笑。 “明天有人会陪宠妃玩,到时候你身上带着这个香味好不好?” “嗯嗯,好啊,好啊。黄叔叔,这个东西好香啊,是什么香料啊?” 司马苻把香囊系在宠妃纤细的腰间,微微一笑道:“这个啊,是故人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容丞郎(下) 气蒸云梦泽, 波撼岳阳城。 天气炎热,御书房内却凉爽,宠妃不解的看着司马苻,指腹缓缓地摩挲香囊上精美细致的刺绣。 “黄叔叔,故人叹是什么?” “故人叹是一种迷药,闻到它的人可以看到自己想见的人。” “哎?宠妃只能看到黄叔叔。黄叔叔是不是也只能看到宠妃啊?” 司马苻苦涩一笑,一行浊泪无声滑下。 “黄叔叔?” 你怎么又哭了? 宠妃伸出手去擦掉司马苻的眼泪,凉凉的泪水顺着指尖流下。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司马苻破涕为笑,转开话题说道:“宠妃知道笑嘻嘻的总管为什么对你凶巴巴的吗?” “哎,不知道。是宠妃哪里做的不好惹老爷爷生气了吗?” 司马苻双手捧起宠妃的脸,痴迷的看着,低声喃喃道:“不是啊,宠妃什么都没有做错,可是宠妃有错,错在长了这么一张脸,太像了。” “像?像什么?” “一个人。” “人?什么人?” “炽华生母,朕逝去的爱妃。”司马苻淡淡的说道,刘苗苗,一个傻了吧唧的姑娘,像宠妃一样呆萌的女子,可惜死于那场战争了。 “小禾哥哥的母亲?” “嗯。” “像惜妃姐姐一样的漂亮大姐姐吗?”宠妃天真的问道。 宠妃的世界里总是一片空白,天地间干干净净,一个个看不清面容的人无声飘过,称不上生离,也谈不上死别,本就毫无征兆的来,走也悄无声息的去。 安安静静的,空空荡荡的,只有宠妃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道周围人为什么会出现,也不知道他们又为什么消失不见了。 宠妃记不得以前的事,也不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所以宠妃不能理解黄叔叔会哭会笑,会毫不掩饰的笑,更会四下无人之时低声啜泣,埋头痛哭。 司马苻静静的看着像极了刘苗苗的宠妃,开口刚想说什么就被外面的太监总管打断了。 “皇上,塞北军报。” 司马苻皱了皱眉头,沉声道:“呈进来。” “是。” 太监总管恭恭敬敬的呈上来一份暗棕色的信封。 宠妃见太监总管来了,连忙从司马苻的怀里爬了出来,施礼逃跑:“宠妃告退。” 太监总管老眼昏花,看见宠妃跑过时却闪了一道精光,再看时他时,太监总管还是那副谦卑的模样,不知道他的还会误以为是自己老眼昏花了。 司马苻看着宠妃急急忙忙的跑开,思绪定格在宠妃出门转身时,腰间系着的香囊跳动的模样。 事实上,他召容修入朝为官怎么可能是让容修远离纷争?! 晋国有了一个容国公还不够吗?难道还要有第二个?! 从抓周时就不同凡响,连自己看中的接班人都被他吃得死死的,今后谁又能压制住他? 边塞凶险,倘若容修福大命大,能平安抵达无夜城最好,否则,别怪他不客气。 而且,几个月前故人叹出现在容国府,这件事不得不让他重新审视顾家,到底是留,还是彻底根除。 顾南烟生死未卜,一日不得到确切消息,他就一日不得安宁。 而且顾家还有顾北岩,那个人居然还敢回来,更让他不安心的是,顾北岩和忠勇将军江程的关系。 容剒是因为当初被削了兵权,入朝为官,他才安安心心的封容剒为容国公。可江程手握重兵,他怎么会放心顾北岩和江程腻歪在一起?! 近几年,暗地里兵权交接频繁,卫彦,江程,钱辅,这些人都不安生啊。 不过既然你们背地里要结党营私,就不要怪朕从子辈的容修身上下手。 入宫为丞郎,偶遇宠妃,打探故人叹,遣使无夜城 一步步朕都谋划好了,等着你。 容国府内,草木繁茂,鸟雀嚷热,一股股热气上涌,逼人太甚。 容修刚要解开衣带就看到司马烨进来了。 “你怎么跟过来了?” 司马烨见容修手扣衣带,一脸防备的看着自己,慢吞吞解释道:“你平日里总是白衣,丞郎的朝服是玄色锦绸底面,由暗红绣线缀成纹饰,我想看你换上” 容修剥去外面的纱衣,解开了里面的冰丝薄衣,不经意间露出胸前一片雪白的肌肤。 “可是我要先沐浴再更衣,你要一起吗?” “我” 雾气氤氲,司马烨呆在木桶边缘,痴痴的看着对面的人。 “炽华,你怎么了?” 容修游到司马烨的面前,一只手搭在他肩上,一只手把自己润湿的发丝拨到耳后,看着司马烨无措的神情,飘忽的视线,水珠划过的脸庞,红润性感的薄唇。 哎,还是那么惊艳。 “我” 司马烨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覆上容修的腰,却说不出话来。 “怎么?” 容修面色无异,拉起司马烨的手,把他拽到水中央。 被轻轻牵引着,一个微小的转动后,司马烨的背部贴到了容修的胸膛,脸也刷一下子红了。他感觉容修的身子好凉,而自己的体温渐渐的上升。 容修没有觉察到司马烨的异样,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司马烨的背部,指腹轻轻的摩挲一个地方。 司马烨猛地回头,正好与容修对视。 “很疼吗?” 手指的地方有一个很明显的烙痕,很深,疤痕早已经脱落,摸起来很光滑,看样子年代久远,而且这烙印显然是为了抹去背上的什么东西。 “不疼,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嗯?” “小时候师傅给烙的。” 容修下巴枕在司马烨肩上,双手揽着司马烨的腰,顺势坐下,等着听故事,可是司马烨并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为什么?” 既然司马烨不说话,容修只能自己问了。 “不知道,师傅没有说。我也不知道师傅为什么烙在那里,当时特别疼,师傅还不让我告诉别人。” 容修微微一笑,把脸贴在他的背上,喃喃道:“那你还告诉我。” 炽华,不想说可以不说的。 “阿修不是别人。” 司马烨突然激动的转身把容修扣在身下,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嗯?” 容修的双手都被司马烨箍着,下巴都浸在水里了,而水面也因为动作幅度太大 ,不平静的波动着,有一下没一下的漫上脸庞,痒痒的。 “阿修可还记得去年上元节后?” 喑哑的声音从上方穿来,竟有种空灵的感觉,容修听不真切,也不知道司马烨在说什么。 “炽华?” 司马烨松开容修的一只手,转而扶到容修的脑后。 “炽华?” 容修又唤了司马烨一遍,可是司马烨还是没有回答。 “唔——” 容修瞪大眼睛,惊讶的看着司马烨,大脑一片空白,而被封存的记忆有破土而出的感觉。 他好像忘了什么东西,和司马烨有关。 渐渐的,容修有点禁不住他的欺压,向后仰去,司马烨却丝毫不罢休,手扶住容修的背,加深这个吻。 直至一声轻微的入水声,两人都倒入水中。 “噗通”声响,司马烨却咬住红润的嘴唇不放,不时度一口气给容修,容修则双臂紧紧的缠着司马烨,手游走在他的后背,静静的感受水的滋润,如这吻一般的丝滑。 良久,司马烨松开容修,容修缓缓坐起,目光的扫过司马烨俊俏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双唇,突出的喉结,厚实的胸肌,湿润的发丝,惊诧万分。 司马烨也坐起来,低头看着他红肿的双唇以及染满红晕的脸颊,笑了,温柔的把他揽入怀中,下巴枕在容修肩上,低声喃喃道:“阿修还记得吗?” “” 容修环着司马烨一言不发,记忆瞬间明朗。 上元节后,无定河上,三千明灯,无定河中,一次深吻。 可是,好像太晚了 司马烨没有听到容修的回答,轻声笑了笑。 “果然”忘记了。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司马烨不埋怨容修。 他把容修碍事儿的长发拨到耳后,脸贴在容修冰凉的肌肤上,柔声道:“那这一次不能再忘了。” 容修低头看着温顺的司马烨,似乎知道了司马烨的心思,一时间以往司马烨的种种行为都可以解释了。 司马烨为何只对自己笑脸相迎,司马烨为何在自己被掳到坞篁轩时不计后果的领兵赶来,司马烨为何下了早朝就往容国府跑,司马烨为何处处针对元宵, 原来如此 可是容修心乱如麻。 吴镇田垄间,有个人抱他回家,京城容国府,也有一个人委他身下。 帝都高冷的阓稷王映衬得吴镇的小禾哥哥多么青涩,音容笑貌都那么不真切。 又是一阵沉默后,容修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一次和那一次一样吗?” 司马烨意识到容修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捧着容修俊美的脸庞激动的说:“我没有变。” “炽华”我终究不能答应你。 “别说话。” 手指压住容修张开的唇瓣,让他不要开口。 司马烨不想容修为难,更不想听到对方的拒绝。 他把容修抱出浴盆,迅速的擦干,然后拿起崭新的朝服,缓缓地给容修穿上。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有觉察到。 容修抱住司马烨,水珠染湿了衣服。 布料摩擦手臂,司马烨环住容修,想笑又笑不出来,只能温和的说:“你什么都没有错。” 门外元宵静默退下,窗外三个人却看得津津有味。 容十一一言不发,容九却冲容十挤眉弄眼,仿佛在说主人撩汉技能真高,色诱一下,阓稷王就上钩了。 容十剐了容九一眼,回应容九:还不是你小子挑起来事儿? 查消息都查到皇家秘史上去了。 元宵是六皇子,那阓稷王就可疑,可几十年前的事了,谁又能说清楚? 一个朱砂印记,两个人都有可能拥有,刘贵妃为什么不能产下双胞胎呢?偏偏撺掇主人验明正身,这下好了,被元宵看见了,主人还要费心解释一大堆。 容九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不理会容十。 这木头是不明白一个情字会有多伤人的。 房内,司马烨看着一身玄衣的容修,满意的说:“阿修穿其他衣服也好看,别总是白色的,素雅得清淡,让人不敢亲近。” “啊?有吗?” 容修无奈笑笑,这黑色才让人不敢靠近好吧? “我得走了,明天见。” 说完,司马烨看着容修,容修也看着司马烨。 容修:“” 你没有穿衣服。 司马烨:“”我没有衣服穿,原本的衣服湿了。 容修:“” 好吧,穿我的 一阵窸窣声后,容修服侍司马烨穿上一件月牙色锦袍。 “居然还合身。” 容修佯怒道:“我很小吗?我已经长大了。” 司马烨让容修背过身去,打量了一番,咋吧道:“还是小孩子气。” “你!” 容修转身要司马烨好看,却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窗外三个人反应迅速的逃到暗处,后怕的看着司马烨离去的背影,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惊魂未定的三个人自然听不到容修的低语。 一声“炽华”在热气中升腾,飘散在空气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四皇子 君子怀幽趣,谦恭礼乐才。 义熙二十四年夏,容修起尚书丞郎,即日入宫。 时隔多年,容修又一次见到了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皇帝老儿召见容修,笑眯眯的客套了些无关紧要的事,容修则跪在御书房,一板一眼的答着。 “皇上,宠妃娘娘求见。” 皇帝示意宠妃进来,容修则识趣的退下。 “微臣告退。” 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容修与宠妃擦肩而过,眯起了眼。 “皇上,臣妾来晚了。” 宠妃规规矩矩的给司马苻请安。 随着御书房的门阖上,里面的声音容修也听不到了。 出了宫门,容修在宫人的领路下,回到自己办公的地方。 他一个尚书丞郎根本不管事,想必今后要靠天天读书写字打发时光了,如果没有司马钦来骚扰自己 “阿修,可找到你了。” 门外传来某皇子欣喜的声音,容修却头也不抬,继续看书。 确认过声音,是不想理的人。 司马钦不客气的找了把椅子,大大咧咧的坐上去。 “怎么在皇宫?又被皇上关起来了?” 容修情不自禁的调侃他,这个皇子,最早封王,被皇上撵出皇宫自立门户,可是却经常惹是生非,总是被皇帝关在皇宫。 这个皇子可是六个皇子中最不安分的。 “哎,阿修你不要笑!我不就是把尚书郎的姑娘扔水里了,父皇至于吗?又把我关起来了,今早上才放出来。” “你啊” 听了司马钦被囚原因,两个人同时感叹出声,却不斥责司马钦什么。 容修见来人是四皇子司马涵,连忙起身相迎。 “子润兄好久不见。” 司马涵笑着回礼:“阿修。” “子润兄,请坐。” 司马钦刮了对面客套的两个人一眼,不满的嘟囔道:“四弟可是是本王请来的,怎么你们俩对上眼了。” 容修对司马钦的言行举止早已见怪不怪,司马涵却还是受不了:“三哥,你又说什么浑话惹人误会。” “哦?又?” “阿修,没有到事,都是三哥胡说。” “哦。” 居然司马涵不想说,容修自然不多问。 “阿修,我几天前从六弟那里看到了你的新作,名为《念奴娇·赤壁怀古》,瞬间惊为天人,同时也有疑虑。魏文帝曹丕的《典论·论文》有云:‘夫文本同而末异,盖奏议宜雅,书论宜理,铭诔尚实,诗赋欲丽。’,陆机在《文赋》中称:‘诗缘情而绮靡,赋体物而浏亮。碑披文以相质,诔缠绵而凄怆。铭博约而温润,箴顿挫而清壮。颂优游以彬蔚,论精微而朗畅。奏平彻以闲雅,说炜晔而谲诳。’《文赋》涉及到的文体有十种。可是阿修的《念奴娇·赤壁怀古》题材很是新奇,不符合以上所有。原来文章还有这么一种表现手法吗?” “呃” 容修心里暗骂司马烨该死,居然泄露了出去,不过万幸自己没有厚着脸皮全写了下来 脸上苦笑道:“子润兄姑且把这看成是一种新文体吧。” “哦?新文体?子润听六弟说阿修经常写这样的文章,还从六弟那里看了其他许多篇,什么水调歌头,什么雨霖铃,什么诉衷情,都是这种文体吗?” “呃,是的,这种文体被称之为词。” 容修苦笑,要是有下一次他一定把作者名字著名,管他有没有存在,管他人问这个人是谁。 他没法向周围人解释清楚后世的作品,更不能告诉他们这些人是唐宋元明清的谁谁谁。虽然这个世界的历史相较于古代有些许偏差,当然也有可能是现代人的解读有偏差,使得历史真相被掩埋,但主要历史人物,重大历史事件还是基本保留原貌的。 他这么篡改历史,窃取他人成果是不道德的,抄袭是可耻的! “词?” 容修现在只能心理安慰自己说自己这是在传播文化,推动历史发展。词是一种诗的别体,萌芽于南朝,是隋唐时兴起的一种新的文学样式。到了宋代,经过长期不断的发展,进入到词的全盛时期。 而自己处于晋代,相当于现代所说的西晋,比南朝早一些,如果西晋灭亡,南朝不久就会建立,而他推算了一下,西晋原本在二十年前就该灭亡,只不过因为无夜城的存在,苟延残喘了几十年,这么说来,这段历史已经和记载的历史脱轨了。 而自己现在只是提出“词”这一个概念,不会影响后世词的发展。 “嗯,词从诗演变而来,我觉得诗的形式过于单一,便写了写词。词更像是曲子,是配合宴乐乐曲而填写的歌诗。词牌是词的调子的名称,不同的词牌在总句数c句数,每句的字数c平仄上都有规定。像你刚才说的念奴娇,水调歌头,都是词牌名。” “听起来是个很新奇的文体。” “嗯,是的。”容修答道,相较于楚辞汉赋元曲,以及晋代的喻体批评,明清小说,唐诗宋词因其极强的韵律以及不逊其他文体的张力,广为流传。 司马钦一直插不上嘴,见容修和司马涵聊得痛快不免有些羡慕,酸酸的说:“哼!原先还愁眉苦脸的,本王看你现在心情愉悦得很啊。” “怎么?” 司马钦插嘴道:“跟我打架的那个五品中书侍郎去世了,四弟有点舍不得。” 司马涵无视司马钦,有些叹惋的说:“李侍郎不久前病逝了,子润有些感伤罢了。” “李侍郎李充?” “正是此人。” “以远大为本,不以华藻为先,好刑名之学,深抑虚浮之士。如此之人,可惜了” “是啊,子润记得当初翻阅李侍郎所著的《翰林论》,颇受启发。” “李侍郎之制《翰林》,褒贬古今,斟酌病利,乃作者之师表。诗者,志之所者,在心为志,发言为诗。而今越礼弃学而希无为之风盛行,李侍郎敢著《学箴》,以针砭世人,诚能可贵。” 司马钦不解的看着两人谈得火热,问道:“本王觉得《翰林》浅而寡要,为什么你们这么推崇?” 容修略加思索,答道:“黄侃《文心雕龙札记》称:观其所取,盖以沉思翰藻为贵者,故极推孔c陆,而立名曰《翰林》。在容修看来,李侍郎所作《翰林》,的确疏而不切,然而世人崇尚华丽词藻,而李侍郎不以华藻为先,务实重用的思想非同一般。《翰林论》又十分推崇孔融c陆机c潘岳c曹植c嵇康等人之文。可见看出,李侍郎也十分重视文采,但文采始终要为内容服务,“远大”才是文章之旨。” 司马涵接着说道:“文以载道,曾有人问李侍郎,何如斯可谓之文李侍郎答道:孔文举之书,陆士衡之议,斯可谓成文矣。潘安仁之为文也,犹翔禽之羽毛,衣被之绡縠。容象图而赞立,宜使辞简而义正,孔融之赞杨公,亦其义也。表宜以远大为本,不以华藻为先。一问一答,遂传为佳话,子润倾慕不已。” 司马钦:“”你们俩个够了! “本王去找卫将军和卫疆小表弟去了,你们千万别告诉父皇啊。” 司马钦抱拳,起身离开。 容修和司马涵相视一笑,继续聊天打发时光。 司马钦走后,司马涵看着容修,打趣他道:“阿修为义渠庄园庄主,这么说李侍郎泉下有知,定含笑九泉。” “子润兄说笑,修创义渠庄园为庇天下寒门子弟,经世济民,何来与凡夫俗子同流合污之说?” “没办法,义渠庄园之首容国府容修,其次便是青州临淄王寅,好无病呻吟之作,阿修不可能不了解此人?” 容修闻言无奈笑笑,道:“少年不识愁滋味罢了,义渠庄园绝非尽是如此为赋新词强说愁之流,子润兄这是在打趣容修吗?” “非也非也,奇y巧计,纵横捭阖,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而义渠庄园皆有涉猎,为人称道,不可不说。” “子润兄果然是在打趣容修,且不说无夜城隐士,塞北奇人异士,单单江畔江郎,容修都请不来啊。” “不过如此也好。” “子润兄的意思是” “树大招风啊。” 容修:“”你才发现吗? “不过现在看来挺好。” “你是指我入朝为官吗?” 容修叹了一口气,只有被收编,皇帝才会放心,只有把天下势力紧握手中,皇帝才会安心。 “嗯嗯,说起来,既然阿修入世为官,那也帮子润一个小忙吧。” 容修被笑眯眯的司马涵看得发毛,不情愿的问道:“什么事?”能让一国王爷为难的事,他容修一个小小的尚书丞郎怎么有底气一口答应?! “家有一虎,产了两崽。一崽顽皮,一崽嚣张。欲教训之,虎悍难为。” 司马涵酸不溜秋的叹息道。 容修:“”司马涵,你够了,你这家事要我操什么心,插什么手?! “阿修,帮一帮子润吧。” “为什么是我?” “我那俩熊孩子喜欢你。” 容修:“” “真的!所以我想你去我王府训导一下他们两个,让他们收收心。” 容修:“” “阿修~” 容修翻了个白眼,刚要拒绝,司马涵邪魅一笑,道:“贾谊《新书》手迹。” “阿修义不容辞!” 闻言,容修怕司马涵反悔,立马答应。 司马涵:呵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逍遥王(上)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容修笑着对司马涵说道:“子润兄割爱,容修定尽力而为。” 虽说贾谊《新书》手迹珍贵,全天下只此一册,但是说出口的话,从来没有收回来的道理。而且他王府珠宝珍玩,字画墨宝不计其数,贾谊《新书》手迹虽不至于低到九牛一毛的境界,他不敢如此夸下海口,但也绝非珍贵到如凤毛麟角般的地步。 既然容修喜欢,双手奉上他司马涵也心甘情愿。 司马涵见容修笑得春暖花开,提议道:“择日不如撞日,阿修要不要今天去?顺便转赠贾谊的《新书》手迹?” 容修奇怪问道:“怎么这么急?” 这贾谊《新书》的手迹他是打算收藏的,又不急着拿到手。 司马涵扶额叹息道:“我怕今天那个母老虎知道后又凶我。” 容修呵呵一笑,一点也不同情司马涵:“刚才戎靖说的浑话是不是得罪嫂子了?” “我” 司马涵一时语塞,不仅得罪了,你嫂子还生闷气不理我了qaq 容修:“”自作孽不可活。 全京城也就司马涵如此肆意妄为,不仅作诗调侃嫂子为母老虎,母大虫,还经常绘画暗语此意。 明明那么温婉贤淑的一个女子,硬生生被司马涵形容成了悍妇,还搞的人尽皆知,形象崩塌,罪过罪过。 司马涵委屈道:“阿修,你就陪我回去吧。当着你的面,我就不怕你嫂子打我了。” 原来如此,如果是司马钦陪司马涵回去,嫂子不会把司马钦当外人,还是会毫不顾及的揍司马涵。 哎,不对,嫂子温婉贤淑,怎么会打司马涵?!ヾ() 果然,自己也被传言冲昏了头脑,思考东西都开始先入为主了吗? 容修无奈,就听司马涵的,就跟他去一趟王府也没什么。 “不过我还没有下班,而且我得先回一下容国府。” “下班?”司马涵又发现一个新鲜词。 容修:“呃,就是还不到打道回府的时间,简称为下班。” “哦哦好,不过没关系啊,尚书丞郎一个小官职罢了,现在就走,有什么问题本王担着。” 怂到现在的司马涵闻言,立马端出来王爷的架子,牛x得不行。 “也是” 容修看着现在自称“本王”的司马涵无话可说,妻管严,鉴定完毕。┐(′一`)┌ “我陪你回容国府,然后去本王王府。我先去偏殿收拾东西。” 容修:“”合着您老一直住在皇宫里,不敢回王府啊\(一___________一;)/ 容国府内,容修脱下官服,在元宵的服侍下换上一件乳白色薄冰丝束腰长袍,外套一层薄纱衣。 “阿修,国公让你一回来就去见他。” 元宵解下容修的官帽,用簪子簪起高束的发髻。 “嗯?父王有说明原因吗?” “应该是国公听说你被皇上召见了,想问一下。” “哦,对了宵儿,我一会儿去子润兄的王府一趟。” “要走?” 元宵一听容修说 离开就想起来了昨天的事。 阓稷王跟阿修坦白血迹,虽然阿修没有答应,可是也没有果断拒绝。元宵心里清楚,他们相处十几年,碍着颜面阿修不会让阓稷王难堪,可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心塞。 “嗯嗯,最近几天有些忙,不能好好陪你,宵儿被生我的气,好不好?” 容修见元宵有些不高兴的样子立马抱住了他,张口闭口“乖乖亲亲好宝贝儿”的哄他。 元宵被容修叫得红霞满天飞,一阵打情骂俏后,元宵终于打落他不规矩的手,敛好自己敞开的衣襟,让他赶紧走,别让容国公等急了。 容修又从后面抱了抱元宵,坏心眼的偷了个香后立马跑了。 元宵想回头赶他,可是一回头看着空空荡荡的地方,不免有些失落。 容国府外,容修和司马涵翻身上马,前往恭菡王府。 “姑父叫你何事啊?” “父王就八卦一下皇上召见我都问了啥。” 容修马马虎虎的应着。 父王除了问自己皇上说了什么的话,也问了自己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比如说自己提到皇帝的宠妃身上的香味像是故人叹时,他父王的俊脸刷一下子全黑了。 他就奇怪了,按理说顾家原本是提供皇家御用香料的,皇宫内有妃嫔使用故人叹也没什么吧。他当时闻到了只不过想起了顾南烟罢了,其他的没有多想。 可是容国公解释说故人叹是顾家倒了之后,顾南烟居住在后院古屋时研制出来的。从顾南烟居住在古屋到离开京城根本就没有和皇宫里的人接触过,皇宫里的人也没必要跟一个落魄世家的少爷一般见识,不可能揪着不放。 容修觉得可能是自己闻错了,那个香料有可能是出自云梦阁,而这只是推测,一切要等云梦阁的掌管从老家回来重新开张才能知道。 容国公只能就此作罢,容修也退下。 “哦哦,父皇他很喜欢你的。” “嗯,容修受宠若惊。” “所以说,本王也好奇” “好奇之前,恭菡王爷能不能骑快点?!” “啊?为什么?” 容修无语的提醒道:“看后面” “啊?” 司马涵一扭头就看到后面聚起来了不少人,一个个都在后面惊叹道“天底下居然有这么美的人!” 还有一个人的声音特别大,声称自己从容修和司马涵两个人出容国府就跟着,他们之间白衣服的那个就是大名鼎鼎的容国府嫡长子容修,而旁边那个蓝衣服的虽然不知道身份,但与容公子一起,定然非富即贵 又是巴拉巴拉一大堆,把容修吹得天上有地上无,而旁边的人都连声附和,觉得容修真的如传闻中的一样,是个嫡仙人。 人越聚越多,容修情不自禁的架马加速。 在这方面,晋国民风有点彪悍,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本无可厚非,可是,他根本就招架不住啊! 几年前他纵马穿梭还没什么,虽然姿容上乘,但总归是个漂亮的小正太,顶多有几个羞答答的怀春少女塞给他几支折的花枝。倒是东方祜见有小姑娘塞给他花时,总在一旁打趣他,说他花开时节能动京城。 果不其然,容修没肆无忌惮的浪多久,他就受到了第一次人民群众的袭击,那叫一个汹涌澎湃。听到容国府的容公子踏花春游,全京城的百姓都跑过来一睹芳容,据说见到的人都被勾走了魂,恍恍惚惚好多天才清醒过来。从此他淮左玉郎的名号传遍晋国,而他则再也不敢轻易出皇城了。 一来,东方祜离开了游园,他不再每天都去游园,二来,他一直不出府,除了和友人游玩,外面有没什么,三来,皇城安稳,平民百姓进不来。 可是! “司马涵,你恭菡王府为什么要建在皇城外啊!” 皇城内居住的是皇室子弟,大部分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他容修不会被这么围观啊! 离容修稍微近一些的人立马大声嚎叫:“那个蓝衣服的是恭菡王,是恭菡王,也是好俊朗啊!啊啊啊,受不了了,受不了了,他冲我笑了!” 司马涵冲那个嚎叫的人微微一笑,然后回答容修道:“本王很享受啊。而且你嫂子想离娘家近一点,就把王府建造在了吏部尚书的府邸旁边,本王也没办法啊。” 容修:“” 容修顾不上和司马涵拌嘴,策马狂奔起来,而百姓们怎么会让美人离开,不依不饶的追着骏马,口里喊着:“容公子,等等,等等奴家啊。” 容修被惊得再加速,骏马也开始撒丫子狂奔。 情急之下,掠倒了一个小贩的车摊,容修赶忙赔礼道歉,抛下一袋子银两,满脸歉意的说道:“容修的错,请小哥勿怪。” 话音未落,容修就被受惊的骏马带离了很远。 小贩捧着钱袋子,失神喃喃道:“天底下真的有这般好看的人。” 小贩旁边的小男孩连忙拽住小贩的衣角,大声呼喊道:“容公子要走远了,还不快追上!” 那些同样被容修迷得神魂颠倒的人立马回神,财迷的也不盯着小贩手里的钱袋子了,都一股脑儿的涌向前方,不放弃追随容国府容公子的步伐。 小贩回神,连忙抱起小男孩,怕小男孩被伤着。 一闭眼一睁眼的功夫,除了木在原地的小贩和男孩,整个街道空无一人。 小贩松开小男孩,摸了摸小男孩的头,由衷地说:“谢谢你了,小孩。” 要不是这个小男孩喊话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估计自己会有血腥之灾。 小男孩笑了笑说:“财不外露,小哥哥要小心呐。” 小贩瞥了瞥四周,就没有人了,从钱袋子中掏出一半的银两,塞到小男孩怀里,说:“你拿着这些。” 小男孩连忙摆手,转身要离开。 “喂,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已经跑远了,回头大声回答道:“我叫孟吉。” “孟吉小兄弟,我是平安巷的季武,人称季二郎,有什么忙,一定来找我啊!” 小男孩没有回答,季武也不知道他听到没有,暗自后悔没有早报上名来,不过今天他得了好多钱,够给大哥和大嫂买药的钱了。 南风阁内,檀郎饶有兴致的望着街道上窜动的人群。 司马纨好奇的来到窗边,问道:“这外面怎么了?” 檀郎离开窗边,温柔的给自己香炉添了一点香料,意味深长的答道:“容国府的容公子进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逍遥王(中)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南风阁内,香气袭人,惹人醉梦。 檀郎贪婪的吸了一口熏香,答道:“进去就出不来了。” 司马纨习惯了檀郎的神经质,自动忽略自己听不懂的话,嘀咕道:“那个容国府嫡长子容修?”就是南风阁那晚,把自己的人? 檀郎莞尔一笑,用细长的特制银勺挑了一下结块的香料,缓缓地晕染开。 “人曰:世有一男子,长眉若柳,身如玉树,杏眼朱唇,皓齿如雪,肤如凝脂,超凡脱俗。三岁知四书,六岁通五经,八岁贯六艺。所著诗篇更是字字珠玑,步步生莲,可谓胸中沟壑填千年,笔下思泉纳百川,尝有人感叹‘阚君一语,悔觅十年。’这个男子,不就是容修吗?” 司马纨为了不让檀郎看出自己的异样,连忙附和道:“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一篇《春江花月夜》足矣。” 闻言,檀郎嬉笑道:“纨可还记得几年前的踏青?” “记得” 司马纨点了点头,不解檀郎为什么这么问。 几年前容修春游,全城百姓为了见容修一面 那场景只能用恐怖来形容,也难怪容修再也不敢出来了。 “淮左玉郎踏花行,花开时节动京城。纨,你不想去见见吗?” 檀郎阖上香炉笑得勾魂摄魄。 司马纨:“”不想 “他们就在恭菡王府。正巧奴家想去恭菡王府借个香炉。” 檀郎努力撺掇。 “四哥的香炉你已经拿了七八个了,本王都看不下去了。” 司马纨果断拒绝。 “寻欢~” 檀郎努力撒娇。 “哎,你怎么知道他们去恭菡王府的?” 司马纨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 “刚才的人都说快去见容国府的容公子和恭菡王府的王爷,檀郎就猜测他们要去王府。” “四哥不是不敢回王府吗?就算有外人在,四嫂这一次也不会饶了四哥吧。司马清越那小丫头把老将军的独孙给打了。” “嘿嘿,奴家就是想凑热闹。” “好吧” 司马纨想着自己那天晚上与现在模样相差较大,容修应该认不出来,更何况,就算认出来了,他才是被压迫的一方 另一边,容修惊魂未定,如鬼门关走了一遭一般才来到了恭菡王府,而司马涵悠闲自得,玩的开心。 两人翻身下马,门人把马牵入王府马厩。 在恭菡王府门前,司马涵咳嗽一声,又有容修壮胆,便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进,可是没走几步就遇到了闻讯而来的恭菡王妃。 然后昂首挺胸的司马涵当着容修的面,噗通一下跪了下来。 那叫一个君子坦荡荡,一旁容修不由得心里感叹一声:真百闻不如一见。 恭菡王妃眼睛本来就红红的一看就是哭了好久,见司马涵跪下更是要哭出来,哽咽道:“王爷,您这是做什么?” 男儿膝下有黄金,恭菡王妃被司马涵这么一整就算有火气也灭了,更何况她根本没有怪罪司马涵什么,倒是司马涵,他受不了自己哭躲到皇宫里去了,她还委屈呢。 “爱妃,为夫近几日彻夜未归,罪该万死,你要是不让本王起来,本王长跪不起。” 司马涵说得大义凛然,丝毫不提两人的事端,容修选择“冷眼旁观”。 “有外人在,王爷您不要这样” 恭菡王妃连忙上前,要扶起司马涵。 司马涵看着恭菡王妃伸出手要扶起自己,立马伸出手,还温情脉脉的说:“爱妃,只要你不哭,本王当牛做马,在所不辞,本王” 可是司马涵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声音打断:“母妃,你就让他跪着,永远不起来!” “啊?”恭菡王妃闻言立马放下手,站在原地不再上前半步。 司马涵:“” 死小孩,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司马清越下巴骄傲的昂着,对着他怂货父王不屑的“哼”了一声,手里的长鞭“啪的”一挥,一旁的花立马残了一片。 “你个负心汉,母妃哭了好几天你连个鬼影子都不见,怎么母妃不伤心,你倒是有脸回来了?!” 容修面色无异,但是眼里含笑,欣赏的看着这个小萝莉,心里暗道,说得好! “清越,你哥呢?” “在后院和那个姓钱的臭小子打架呢。” 司马清越不以为然的说。 司马涵瞬间石化,这下子他又要被父皇训一顿。 “嗯嗯,王爷,妾身拉不开他们两个,你快去看看吧。” “没必要,他们男人的事就该用拳头解决。母妃,你放心,大哥不会有事的。父王,你们大人也真是的,插什么的手。” 恭菡王妃凡事都听司马清越的,既然司马清越小公主这么说,她就算半信半疑也信了。 恭菡王妃点点头说道:“那好吧。” 司马涵:“”本王不担心你哥司马博越,本王担心钱彧那小子,他是钱老将军的独孙,万一有什么好歹,你们想害死你父王啊! 司马涵火急火燎的向后院跑去,按照司马清越和司马博越这兄妹俩的习惯,司马博越和钱彧他们两个会在后院的武教场比试。 容修连忙跟上司马涵。 司马清越见父王司马涵屁滚尿流的跑了,不屑的撇了撇嘴,可是当她看见容修时眼前一亮,皮鞭一甩拦住了容修。 “嗯?” 容修疑惑这个围着自己转圈的小萝莉为什么拦住自己,而且还目光诡异的看着自己 司马清越前后左右把容修打量了个遍,砸吧砸吧嘴,问道:“母妃,这个比大哥五嫂还漂亮的小哥哥是谁啊?” “哎?母妃不知道,你父王带过来的人。”恭菡王妃也才发现这个人,她也好奇,莫非,王爷在外面有野男人了。qaq “咦?” 很快,司马清越和恭菡王妃想到一块去了。 容修被司马清越看得有些头皮发麻,自己澄清道:“恭菡王妃,小公主,在下容国府容修”恭菡王妃,我是你表弟,清越小公主,我是你小叔! 恭菡王妃听了容修的解释松了一口气,司马清越却立马兴奋起来。 “啊啊啊,是淮左玉郎容修,母妃母妃,清越要嫁给他,要嫁给他!” 容修满脸懵逼。 “啊?” 恭菡王妃也有点跟不上司马清越的思路。 “清越,你说什么?” “母妃母妃,清越说清越要嫁给他,清越想快点长大,然后嫁给他!” 容修:“” 司马涵,原来你说的崇拜是这个意思,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哎,好好,母妃没意见。” 惟司马清越命令是从的恭菡王妃听懂了,然后点了点头表示不反对。 容修:“” 不可能的,本公子只要元宵一个人。 所以说,容修权当是小孩子的玩笑话,根本不放在心上。 “容哥哥,我们去后院看大哥暴打那个姓钱的臭小子。哎,不对,本公主答应了父王,要是容哥哥来了就给那个姓钱的臭小子赔礼道歉。” 容修:“”小孩子家家的别乱叫,我是你叔伯。 容修听了“容哥哥”这个称呼就有些不淡定了,也没有注意到司马清越的下一句话,要不然他会发现自己又被司马涵卖了一次 很快,容修,司马清越和恭菡王妃三人前后来到了后院的武教场。 武教场偏北一角布置了许多小型盆栽和应景的假山,还搭建了一个凉亭。 钱彧则毫发无损的站在自己以周围盆栽假山布下的局阵中,而司马博越狼狈不堪,怎么都冲不进去,要不然就是进去了出不来,又费了好大劲,钱彧用心放水,他才逃脱。 司马博越记下出阵要走的方向,各步伐之间的变化以及每一个方向前进后退的距离,等出了局阵后,立马返回,以为自己这一次虽不能一击必杀,但也可以全身而退。 那料到阵法时时刻刻在变,司马博越走了几步便发现了端倪,可是想再出来已经不可能了,意识涣散间,不知道自己又被什么东西撞到了,颓然倒下。 司马涵一点都不心疼儿子,在一旁叫好。 司马纨懒懒散散的斜靠在长椅上,檀郎则躺在司马纨怀里,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鼓舞司马博越起来再跟这个小白脸战三百回合。 钱彧听见了檀郎叫自己小白脸也没有说什么,只不过淡淡一瞥,然后目光又回到了司马博越身上。 司马博越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是手臂刚撑起来就没有力气了,又重重地摔到地上。 容修欣慰的看着钱彧,一旁的司马清越可就不淡定了。 她生气的冲钱彧吼道:“姓钱的,你敢伤我大哥,拿命来!” 钱彧见司马清越要进来,怕误伤了她,立马收了阵法。 长鞭呼啸袭来,钱彧一点也不躲避,就这么硬生生受下了,可是他从小锦衣玉食的,又那里受得了? 他被皮鞭带的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头“咚”的一声磕到了凉亭一角,血一下子流了出来,但是他一声不吭地爬了起来,看着司马清越。 司马纨被这撞击声惊了一下,喃喃道:“好小子,有骨气。” 檀郎的瓜子不嗑了,司马涵的好不叫了,恭菡王妃连灰头土脸的儿子也顾不得看了。 众人都看着他们俩,连司马博越也扶着凉亭一边,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司马清越被钱彧看得发怵,结结巴巴的说:“你,你要干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逍遥王(下)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恭菡王府后院武教场平日只有司马清越和司马博越他们兄妹俩玩耍玩耍,再上点档次是请武馆师傅来教他们两个皮孩子,可是从来没有如今的紧张肃杀气氛。 司马清越望着面无表情的钱彧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 前几天她偷偷跑出府,结果失足落水被钱彧救了上来,可是她感觉到自己的胸脯被钱彧给摸了,又想起五嫂的谆谆教诲,便立刻翻脸不认人,把钱彧当成流氓,麻溜的打了他一顿。虽然后来被皇爷爷叫到皇宫训话,可是她一点也不害怕,就算知道是误会她也没有道歉。 钱彧他爷爷八百里加急的赶回京城,闯入恭菡王府要见自己,虽然那个老爷爷看起来好凶,可是她也没有害怕,反而嘴硬,死活不赔礼道歉,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直接跑开了。 后来父王好言相劝许久,她说要是父王把淮左玉郎容修请到王府她就跟那个姓钱的道歉,其实她知道一直是自己胡搅蛮缠,该跟钱彧道歉,不过就是一直拉不下脸面,不愿意开口罢了。 而此时此刻司马清越觉得自己愈发错了,弄成今天这个地步,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你,你想干什么?” 司马清越看着钱彧染血的额头有些怯懦的说。 “对不起,当时是钱彧失礼了,实属不是君子之为,还请公主恕罪。” 钱彧微微弯腰施礼。 他觉得自己被打是应该的,他从小就被教以礼数,以圣贤为榜样,行君子之道,那一日虽事态紧急,但自己确实失礼了。 还好事情被压制下去,没有损伤公主名节,后来皇帝训斥她也只不过是怕爷爷心存不满,恐生变数,要安抚镇守雍州的爷爷罢了,不是因为她做错了什么。 爷爷听说此事后立马赶回京城,向皇帝解释小孩子家家的,自己一把年纪怎么会跟小丫头一般见识,还趁机表露自己的忠诚。 然后爷爷又赶往恭菡王府,没想到被司马清越误会了,回到钱府就告诉自己这个清越公主有脾气,不像其他姑娘家娇滴滴的,他很喜欢她这个性子。 于是乎,钱彧的伤好了些,能下了床,就被爷爷催促着来赔礼道歉了,没想到又和司马清越她大哥起了争执。 钱彧: 司马清越被钱彧突如其来的道歉整的一愣一愣的:“没,没什么,是我不好,对不起,你救了我,我还打了你,我太鲁莽了。” “没事的,爷爷很喜欢你这个性格。”钱彧立即抢白,又怕司马清越不信,连忙又添上一句:“真的,真的喜欢。” 檀郎摸着下巴看着两个小屁孩,喃喃道:“不打不相识呐。” 当然,檀郎他心里真正想的是:打是亲骂是爱。 司马清越闻言立马应声道:“嗯嗯,五嫂说得对,不打不相识,你我今后便是兄弟了。有什么事,本公主罩着你,要是有什么人敢欺负你,报上本公主的名号,看他还敢不敢了。” 一旁观看的容修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檀郎,心下疑惑:五嫂? 钱彧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被一脸仗义的司马清越逗乐了,强憋着笑说道:“钱彧不敢惹是生非,今后要是再有人失足落水,彧一定派仆人下去。” 这句话惹得众人哈哈大笑,紧张的氛围一下子彻底缓和了。 钱彧越过司马清越,来到容修面前,一撩袍子,扑通一声跪下,恭恭敬敬的叩首道:“师傅。” 容修连忙扶起来钱彧,看着他的伤口染上了黄土,既心疼,又欣慰的说:“彧儿长大了,不仅你东方祜师傅教的奇门遁甲能融会贯通,君子之道也不偏废。” 钱彧听了一本正经的说:“师傅,您以前叫二师傅都是叫‘祜’的。虽然二师傅走了,可是您不能就这么疏远二师傅啊。” 容修无话可说,刚想解释,一旁的司马涵就立马插嘴道:“阿修可别忘了还要教这两个孩子。” 强烈的求生欲驱驰下,司马涵硬生生的把“熊孩子”里的“熊”给咽了下去。 容修:“我”无话可说!!! 司马涵,你一下子要把我卖多少次?! 钱彧倒是很喜欢司马清越作自己的师妹。 他高兴的看了司马清越一眼,然后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说自己要清理一下,便跟着恭菡王府的仆人离开了,司马博越也被仆人扶了下去,恭菡王妃紧张兮兮的跟着儿子离开了。 司马涵看着容修盯着司马纨看,而司马纨也表情僵硬的与容修对视,立刻想起来,容修和司马纨还没有见个面,相互不知道彼此,连忙出来介绍道:“五弟,这个是容国府嫡长子容修。” “容公子,久仰大名。” “逍遥王,幸会幸会。” 两人同时出声施礼,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两个人抬头相视而笑。 容修把心里的疑惑压下来,他和逍遥王司马纨从来没有见过面,怎么会有这种熟悉的感觉。 司马纨也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原来对方没有看出来。 既然逍遥王的名号亮了出来,一切也都知道了。 逍遥王,宠幸男伶,尤其是一个叫檀郎的男人,这个檀郎应该就是司马清越口中的五嫂。流连烟花柳巷之地,夜夜笙歌,尤其喜欢醉卧南风阁,常常一掷千金。 而容修与他完全相反。 “容哥哥,教清越读书写字嘛~” 容修:“” 这种麻辣小萝莉撒娇的感觉 “好嘛?容哥哥~” 司马涵蹙眉道:“清越,不得无礼,这是你叔伯。” 司马清越才不怕自己的父王,小嘴一撇,不屑的说:“不要!清越长大后可是要嫁给容哥哥的!” 司马涵在原地石化,这才是他的小祖宗要他请来容修的原因吗?合着不是要学习,而是要早恋啊! 司马纨:“”六弟你老婆要被人抢走了,你来不来管管? 檀郎一口水没有咽下去,全部咳了出来,拍着桌子哈哈大笑。 司马清越委屈的瘪了瘪嘴:“怎么,五嫂你不同意?清越母妃都同意了。” 檀郎笑得肚子疼,摆摆手说:“没有没有,可以可以,清越,不愧是五嫂看中的小丫头,有志气!” 司马清越听到了鼓舞立马,满眼冒小心心,激动的说:“嗯嗯,全京城的人都想嫁给容哥哥的,清越才不会输给她们。” 容修:“我还是去教你读书吧”这样你能安静一点。 司马涵:“清越”本王才是你父王啊! 司马清越给了司马涵一个和善的眼神,说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了,你的东书房被本公主不小心一把火烧了。” “哎?”一把火烧了?! 司马清越又补刀道:“反正你也不回来,本公主看着碍事,就烧了个干净。” 司马涵难过归难过,还是友情提示容修贾谊《新书》手迹没了 “阿修,我对不起你” “啊?关我什么事?哎,不对,莫非手迹就放在你的东书房?!” 司马涵点了点头。 容修:“” 容修冲司马涵温柔的笑了笑,然后头也不回的拉着满脸绯红的司马清越去她的小书房。 司马涵夹着尾巴跟上,檀郎也拉着司马纨要去凑热闹。 在司马清越的小书房里,他又一次被这个十岁小萝莉雷得外焦里嫩。 他黑着脸看着满书房自己的画像,无话可说。 拨开一张张画像,又一张张字帖映入眼帘。 容修满意的看着一首首抄写工整的诗作,突然一首诗被翻到。 容修:“” 文能提笔控萝莉,武能床上定人妻。进能欺身压正太,退能提臀应群基。 这什么鬼?! 一个小孩子家家,还是个茁壮成长的小花朵,怎么会接触到这种东西?! 像司马涵这样光明磊落之人绝对不会这么写,可是司马涵怂啊!他这个父亲怎么当的,怎么会让司马清越接触这些?! 一直色眯眯看着容修的司马清越看到容修僵硬的表情,凑上去看了看容修手中的诗,说道:“这是五嫂写的,虽比不上容哥哥的,可是大俗大雅,无伤大雅。” 容修:“”好有道理。 檀郎闻言想起来了自己原先赠给司马清越的那首诗,微微一笑,一旁的司马涵好奇,也凑过去,而见司马涵想看,容修立马把那张纸团成团,不让司马涵看。 司马涵便识趣的退到一旁,借口看望钱彧伤势离开了。 容修环顾了一下书房,发现这偌大的房间居然没有一本书,便问道:“清越不看书吗?” 司马清越撇撇嘴说:“为什么要看书?一个字挨着一个字,密密麻麻的,看着头疼。” 容修想了想,觉得也是。自己看古文习惯了,古代没有标点符号,一般自己读一下就可以断句了,没什么障碍,可是一个入门的学童要从句读开始学起,必须要师傅教,像司马清越这个性子,一不高兴就一顿鞭子,谁敢教她?而如果自己把现代的标点符号引入,再注解,岂不美哉! 容修觉得可行就打算先教给司马清越,然后和司马涵商讨一下,试着推广。 “清越,你仔细看着,这是逗号,这是句号,这是” 容修开始给司马清越介绍标点符号以及简单的用法注意事项等等,一旁的檀郎也认真的听着。 容修很快讲完了,并且开始拿一张纸上的诗句进行简单的举例。 檀郎望着容修写的标点符号,邪魅一笑,拿起一支笔在一旁的书案上飞快地画了起来。 司马纨凑上去,看着檀郎这鬼画符一般的抽象派艺术品居然秒懂。 檀郎笑眯眯的看着司马纨说:“我要你说给我听。” 司马纨:“”檀郎,我这怎么说的出来?! 檀郎递了个眼色,司马纨秒怂。 檀郎满意的拉着司马纨出了小书房,在不远处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微笑看着司马纨。 司马纨端出自己放荡不羁的逍遥王风范,搂着檀郎的细腰,很快入戏,深情款款的说:“本王有一个硬梆梆的想法,和一个黏糊糊的建议。还有一个湿哒哒的过程,和一个软绵绵的结局。真想抱着你的破折号,摸着你的冒号,亲抚你的句号,举着我的感叹号,穿过你的小括号,在里面留下一串省略号” 司马纨说完正要问檀郎自己表现如何,满不满意,檀郎就再也憋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司马纨感觉莫名其妙,一回头,发现容修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江郎(上)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夕阳西下,容修打算回容国府,便向司马涵告辞。 司马涵递过来了一幅字画,说是逍遥王赠送给容修的,江畔江郎的真迹,不过逍遥王和檀郎他们两个已经走了,便让他转送。 容修不客气的收下了,也没有问是什么字画。 可是等到回容国府,容修展开字画立马愣住了。 这画没什么,一片桃花林,很有《桃花源记》的感觉,画工也了得,只不过这个提的诗让容修不淡定了。 桃花庵歌,这是明代画家c书法家c诗人唐寅,也就是众所周知的大才子唐伯虎的代表作。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贵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这是明代的诗,怎么会出现在江畔江郎的字画中? 莫非,他也是穿越过来的? 容修又翻了一下江郎写的诗。可是不翻不知道,一翻吓一跳。 这这这 不炼金丹不坐禅,不为商贾不耕田。 闲来写就青山卖,不使人间造孽钱。 容修:“” 这是唐伯虎的《言志》 世事如舟挂短篷,或移西岸或移东。 几回缺月还圆月,数阵南风又北风。 岁久人无千日好,春深花有几时红。 是非入耳君须忍,半作痴呆半作聋。 容修:“”这是唐伯虎的《警世》 人生七十古来少,前除幼年后除老。 中间光阴不多时,又有炎霜与烦恼。 花前月下得高歌,急需满把金樽倒。 世人钱多赚不尽,朝里官多做不了。 官大钱多心转忧,落得自家头白早。 春夏秋冬捻指间,钟送黄昏鸡报晓。 请君细点眼前人,一年一度埋荒草。 草里高低多少坟,一年一半无人扫。 容修:“”这是唐伯虎的《一世歌》。 郁郁梁楝姿,落落璠玙器。 空山岁历晚,冰霰义如至。 朽腐何足论,壮哉风云气。 书生空白头,三叹横流涕。 容修:“”这是唐伯虎的《咏怀诗》。 李白前时原有月,惟有李白诗能说。 李白如今已仙去,月在青天几圆缺? 今人犹歌李白诗,明月还如李白时。 我学李白对明月,白与明月安能知! 李白能诗复能酒,我今百杯复千首。 我愧虽无李白才,料应月不嫌我丑。 我也不登天子船,我也不上长安眠。 姑苏城外一茅屋,万树梅花月满天 容修:“”这是唐伯虎的《把酒对月歌》。 好了,看见李太白的大名,容修已经确定江郎也是穿越过来的,而且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唐伯虎粉丝。 可是天色已晚,就算想知道原因也只能等到第二天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江郎(中)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次日清晨,容修在庭院中练剑,元宵在一旁静静的候着。两炷香后,第一缕阳光散下,容修气丝依旧沉静,丝毫不喘。 如果不是额头上的滑下的汗水,外人根本看不出来刚才容修练习了半个时辰的剑术,而会误以为他只不过刚出了项脊轩。 麻利干脆的收好剑,容修在元宵的服侍下更衣,又食了一些面粥便前往京城城西的江畔,打算亲自去拜谒江沖。 容修穿上简简单单的笼冠大袖衫,无需仆人跟从,打马穿过街道,出了皇城。 皇城外,路上的行人还不多,许多店铺刚开始开门,推车贩卖各商品的小贩还没有生意上门,偶尔会和马车擦肩而过。 容修坐在马上悠闲地目送马车驶过,想着里面坐着的达官贵人居然这么早就去城外郊游玩乐了,当然有可能是仆从先行,提前去目的地布置好。 按照规定,官员每五日可洗沐归谒亲,而容修一介散官,管理也稀松,往往只需要挂牌即可。这种第一天上完班就赶上休假感觉挺好的。 建筑物渐渐的从华美精致的楼阁过渡到俨然低矮的屋舍,街道也一点点的狭窄。 不知不觉间,容修来到了城西。骑马过桥,桥下春波荡漾,容修沿着堤岸一路前行,柳暗花明后,两间茅草屋映入眼帘,江畔一灰布麻衣的男子静静的坐在青石上垂钓,旁边一个胖乎乎的小童捧着一个包裹殷勤的递向那个人。 “江哥哥,母亲让阿吉送来糕点。” “嘘——,惊了阿母的鱼。” 江沖回头的看着一脸讨好的孟吉,无奈的摇了摇头,温和的笑着,揶揄他道:“今天早上又没有读书?” 孟吉这小家伙不是一次两次借着给自己送东西来逃过晨读了。 “嘻嘻,江哥哥,是母亲派阿吉来的,而且那些东西阿吉已经全部学到了。”不是阿吉不用功,是母亲让阿吉来的,阿吉不敢不从啊。 孟吉嬉皮笑脸的说着,反倒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他把糕点小心的放在青石上,乖巧的蹲在江沖旁边,一张小嘴却喋喋不休:“刚才阿吉给阿母也送了去,只不过阿母在发呆,阿吉便把另一份放在桌子上了。果然,江哥哥不在旁边,阿母是不会吃东西的呢。” 江沖闻言回头,不出意外的看到了坐在窗边望着江水发呆的江氏,冲江氏笑了笑,回答孟吉道:“阿母最近身体好多了。” “是不是因为最近伙食好了,然后阿母有胃口”孟吉想着自己的母亲喃喃道。 江沖笑着打断他,说道:“或许吧。” 江沖抖了抖鱼竿,心里却无奈叹息:不是因为你有钱了,能吃好穿好衣食无忧,你在意的人就会感到幸福,尤其是精神贫瘠者,一句简简单单的慰问比金山银山来得有效得多,像阿母的身体好了只不过是因为有个人回来了。 “哎,什么或许吧呀,不就是这样吗?怎么可能不是啊。自从有个人给了我们家许多钱,母亲就不需要累死累活的了,伙食也改善了好多,猛然间站起来也不会眩晕了” 孟吉巴拉巴拉又说了许多,见江沖不答话,苦瓜着脸叹息道:“江哥哥本来可以飞黄腾达的,可为什么不去呢?” “为什么要飞黄腾达?这个词哥哥可没有教给你过。” “大丈夫这一生不就是要封妻荫子位列三公么?” “这是谁教你的?” 江沖提起鱼竿,可是上钩的鱼已经跑了,心情顿时不好了。 江沖微微蹙眉,有些郁闷。他以前不会因为一条鱼心情不悦,可是今天他怎么失控了 “母亲就是这么说的,父亲就是要成为大丈夫才离开阿吉和母亲的。”孟吉嘟着嘴回答道,灵动的眼睛里充满着对素未谋面的父亲的好奇以及崇拜。 江沖把孟吉的神情看在眼里,虽然不忍心,可还是忍不住带着嘲讽的语气感叹道:“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呐!”五岁的孩子眼中还没有是非,只有父母灌输的对错,撇去了父亲,自然只剩下母亲。 “嗯?江哥哥,你说什么呢,阿吉没有听说过这句诗。” 鱼符抖动,有鱼儿吃饵,可是江沖握着鱼竿,随它们的便了。 “这是唐代边塞诗人王昌龄所作。” “唐代是什么代?”记忆里没有这个朝代啊,是个偏远的地方的国家吗? 闻言,江沖望着江面,视线飘忽到很远的地方,喃喃道:“如果有一天,你余愿未了,有幸没有忘记过去,你就可以听懂了。或许更有幸,你可以生于唐朝,而不是现在,这个被称之为西晋的朝代,处于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乱世。”大唐盛世,千千万万人的渴望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慰藉 孟吉还想问,无意间看到一个人走来,心下纳闷,提醒江沖道:“江哥哥,有人来了。” “嗯?”江沖蹙眉,头也不回的冷声道:“江郎不迎客。” 不同于江沖的拒人千里之外,孟吉倒是好奇是谁会来找他的江哥哥。 谁不知江畔江郎遗世独立,不与外界交往。曾经多少人慕名而来却被江沖冷脸拒绝,灰头土脸的离开。又碍于当今五皇子的面子,那些附庸风雅被打脸之人没有敢拿江沖怎么办的,于是茅草屋也渐渐的冷清下来。 然而不肖看清来人的面容,孟吉就从身形辨识出是谁了。 孟吉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又小声提醒说道:“江哥哥,容国府嫡长子容修” 虽然今天容修的穿着打扮普普通通,可是孟吉一眼就看出来了此人就是昨天街道上纵马狂奔的那个仙子。超凡脱俗的气质,赏心悦目的容颜,单凭一样都可以让人过目不忘。 “嗯?” 江沖听说来人是容修时诧异了一下,扭头疑惑的看向这个传言中的人物。 他江沖虽然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而且不屑于与这个朝代的凡夫俗子打交道,但是容修这个人他还是有所耳闻。 神童历朝历代都有。他在书中也见的多了,只不过,一个人的才华可以卓绝到代表了一个朝代,古往今来真真正正没有几人,更何况现如今是亲眼所见,说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 “江哥哥,时候不早了,阿吉先回家了。”孟吉见容修是来找江沖的,不再打扰,立马告辞。 “嗯。”江沖抖了抖鱼竿应道,望着江面,背对着容修,想这个容修来干什么。虽说容修一手创办义渠庄园,招徕天下贤士,可是以前也没有见他来骚扰自己,怎么今天冷不丁的出现了? 孟吉从容修身边跑过,容修看了孟吉一眼,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在下容某,单一个修字,久仰江畔江郎之名,今日为一幅字画而来。” “在下江某,容公子不必客套。” 江沖回头看了一眼彬彬有礼的容修,简简单单的回了一句。 “京城少有桃花,不知桃花坞何处,桃花庵何所,桃花仙何人。 桃树林何在?” “在我心里。” 江沖提起鱼竿,可是鱼儿已经跑了,看来今天不会再有鱼上钩了。 “那花下独酌,把酒对月,叹世言怀,感怀一世也在江郎心里吗?” 容修不依不饶,心里更加确认他也是穿越过来的人。 江沖闻言一惊,笑了笑,收起鱼竿,请容修入屋。 容修跟着他进了屋,放下背着的卷筒,展开字画,问道:“冒昧问一句,这首诗是谁写的。” “你不是知道吗?知道还问。”江沖把鱼竿挂起,拎起锄头,心情愉悦的道:“在下来这已经好几年了,还是第一次遇到像我一样还这么活着的孤魂野鬼。在下特别尊崇唐寅,说起来,还是他教得我读书写字,平日里就写写唐寅老先生的诗打发时光。喏,都在那里放着。” 容修好奇的翻了一下江郎写的诗,瞬间满头黑线。 不炼金丹不坐禅,不为商贾不耕田。 闲来写就青山卖,不使人间造孽钱。 容修:“” 这是唐伯虎的《言志》 世事如舟挂短篷,或移西岸或移东。 几回缺月还圆月,数阵南风又北风。 岁久人无千日好,春深花有几时红。 是非入耳君须忍,半作痴呆半作聋。 容修:“”这是唐伯虎的《警世》 人生七十古来少,前除幼年后除老。 中间光阴不多时,又有炎霜与烦恼。 花前月下得高歌,急需满把金樽倒。 世人钱多赚不尽,朝里官多做不了。 官大钱多心转忧,落得自家头白早。 春夏秋冬捻指间,钟送黄昏鸡报晓。 请君细点眼前人,一年一度埋荒草。 草里高低多少坟,一年一半无人扫。 容修:“”这是唐伯虎的《一世歌》。 郁郁梁楝姿,落落璠玙器。 空山岁历晚,冰霰义如至。 朽腐何足论,壮哉风云气。 书生空白头,三叹横流涕。 容修:“”这是唐伯虎的《咏怀诗》。 李白前时原有月,惟有李白诗能说。 李白如今已仙去,月在青天几圆缺? 今人犹歌李白诗,明月还如李白时。 我学李白对明月,白与明月安能知! 李白能诗复能酒,我今百杯复千首。 我愧虽无李白才,料应月不嫌我丑。 我也不登天子船,我也不上长安眠。 姑苏城外一茅屋,万树梅花月满天 容修:“”这是唐伯虎的《把酒对月歌》。 容修又翻了翻江沖的字画,一幅幅熟悉的画作映入眼帘,无语的说道:“江郎这么做就不怕篡改历史吗?” “噢?”江沖一挑眉,戏谑的看着容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二章 江郎(下)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江畔垂柳低抚,江面波澜涟漪。 “篡改历史?” 江沖握了握锄头,温和的笑了笑。他一下子明白了什么,看来,他把这个人当成朋友,没想到对方却不一定。 窗外波涛声渐渐响起,容修低着头,一字一顿的说:“同样是穿越而来,我希望我们这些穿越者不篡改历史。” 按照历史的进程,现在处于西晋向东晋的过渡时期,虽然在二十年前的时间段,各方势力异军突起,出现了史书没有记载到的断层,但是像《桃花庵歌》这种后世才出现的东西,尤其是记载得如此清楚可考据的,还是规避的好,更何况不是自己所作,就这么流传开来不好。他本人已经深刻意识到这一点了,一时兴起默写的《春江花月夜》,他怎么都抹除不了,只能装神弄鬼的说成后人预言,才把这件事的风头避了过去,鲜有人再提。 “穿越?历史?” 面前的江沖放下锄头,坐在容修对面,一言不发,托着腮静静的看着容修。 江沖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反倒让容修难为情了。别人怎么样是别人的自由,他本无权干涉,更何况他今天来就是想结交一个和他一样的“异乡人”,现在咄咄逼人的架势很让对方怀疑来意,他们第一次见面,不能这么僵硬。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容修抽了抽嘴角想勾起来一个笑意,可是感觉太勉强,反而更加尴尬。不知道是不是把江沖当成自己人的缘故,容修感觉自己回到了当初那个不苟言笑,无欲无求的样子。 “哈,”这句话显然逗笑了江沖。 “你真可爱,我,爱新觉罗·奕誴,生前人称小五爷,你哪里人啊?” 江沖一只手肘撑着斜倾的身子,一只手伸出,覆上容修的脸庞,指腹饶有兴致的摩挲对方精细的轮廓。 “嗯?”容修被江沖突然的举动惊住了,一时间也没想起来那个地方的人用“爱新觉罗”这个复杂的姓氏,而且在江沖这种上位者俯视一切的目光的注视下,容修顿时感觉脊背发凉。 感觉到小家伙的警惕,江沖笑了笑,收回手,托腮道:“就是你所说的穿越之前,你在哪里呢?” 穿越一词他虽然没有听说过,不过从字面上猜测,应该就是指他们这些孤魂野鬼从原本的地方来到其他地方的过程。 “我是公元3014年来的,一个历史研究人员,来自一个世界第一的千年古国。”容修一本正经的答道。虽然他没有明确表示自己是哪个国家的人,只不过这都是共识了,明不明说无所谓,而且时代更迭,时至当时,国家的概念更多的体现在指疆域上。 不过容修没想到江沖和他不是一个时代的人。 “来自大清国?”江沖脱口而出。按照公元纪年,清王朝在1912年覆灭,而他的记忆也只停留在那一年。当他亲眼看见小字辈溥仪颁布了退位诏书后,他就不想再看,离开了。虽然他知道大清会灭亡,那群酒囊饭袋该死,可是当那一刻真正到来时,他还是难受。 “大清已经亡了。”容修微微错愕。清朝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朝代了,而且清朝在历史上的评价不好。。。。。。 “啊,我知道,我知道,已经不复存在了。”江沖一双狐狸眼眯起,语气听不出喜怒,只是平淡的又问道:“你是汉人?” 他记得推翻清王朝的除了一群洋鬼子还有那些包衣下人。虽然年代久远,可是他还是忘不了这些已经无力改变的无聊事实。江沖把自己多余的想法压下,他怎么说也是飘荡了几百年的野鬼了,有什么好感伤的。 “是的。”容修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自己是汉人。真正的少数民族越来越少,据他所知,到了3000年就已经全部民族融合,更何况,本来就都是一家人,都是一国人,还分什么种族。 江沖看容修乖巧的模样,又起了调戏他的心思。 “明人不说暗话,我想。。。。。。” 容修蹙眉,一侧脸躲过江沖的手,皂角的清香从鼻尖凌厉划过。以卷筒为剑,掌心布满厚茧的右手挑起卷筒,卷筒另一端向江沖毫不留情的横扫过去。 江沖向后一倾,堪堪躲过了这一击,而容修没有继续出手,他觉得江沖不是登徒浪子,看在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份上也留有情面。 卷筒被猛地扫到茅草屋的墙面上,又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停下。 江沖单手扣桌,一下子就稳住了身形。他看着容修面无表情的模样,不由得笑道:“你怎么像个姑娘一样。”语气中没有嫌弃,只是无奈的调侃容修的矜持。像容修这样的富家子弟多一点,大清就不会灭亡了,而现在的晋国和清朝半斤八两。 “我是有家室之人,请江沖兄弟自重。” 突然,一苍老的妇人从屋外闯入。 “阿母,你怎么来了?”江沖立马收了自己放浪形骸的模样,规规矩矩的站好。 容修对老妪的事情略有耳闻,见老妇人出现晓得是自己刚才的举动惊动了对方,连忙起身行礼道歉。 江母没有理会他们两个,涣散的目光即刻锁到孤零零的卷筒上,连滚带爬得捡起来,像抱襁褓中的婴孩一般小心呵护。 江沖对江母的诡异举措已经见怪不怪了,走上前去,温柔的问道:“母寒乎,欲食乎?” 现在还没有到时辰,阿母来只是被声响惊动了。 江母迷茫的抬起头,看见是江沖,“嗯嗯啊啊”几下后抱着卷筒心安的离开了。 容修侧身为江母让道,而江母对穿白衣服的人都没有多强烈的敌意,也没有看容修一眼就转身去了另一个屋子。 “江母的孩子还没有找到吗?” 江沖摘下自己孝子的面具,闻言不由得冷冷一笑:“找到了,只不过对方不认罢了。当然,这也无所谓,阿母有我江沖就够了。” 江程回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丝毫没有认江母的意思。他江沖也乐得安生,既不会被打扰,也不会被以前的秘事牵连。生前他浸润宫廷多年,对江程这样背景复杂向来是懒得沾染。 “那你辛苦了。”江沖不愿多谈,容修也不再多言,转移话题道: “我们这算得上不打不相识了。历史记载上,名为爱新觉罗·奕誴的只有道光帝第五子一人,是你吧。看清史稿时,读过你的记载。”难怪刚才他对清朝这么在意。 “我的记载?呵,这个我倒没有注意,那群狗官怎么说的我?” 容修不假思索答道:“屡以失礼获谴。十五年正月,薨,上奉太后临奠,谥曰勤。” “哈哈,前面是我,后面不是,难为他们了。不说这些了,来这个地方快二十年了,先是颠沛流离,后是靠这条江活下来,今天我江沖高兴,请兄弟你喝酒。” 江沖兴奋的又拎起那个小锄头,从一个屋角挖出来一坛酒,拍了拍上面的土,宝贝似的捧上来。 “江沖不好饮酒,可谓是滴酒不沾这一点和他的好兄弟程疾风根本不能相比,可是小五爷我喜欢酒啊。” 江沖解开瓷盖外的布,揭下瓷盖,又敲掉封泥,把泥土扫下桌子后,小心翼翼的打开厚布。 容修乖乖的在桌边坐着,想着今天可能不醉不归。他虽然不知道程疾风是谁,不过看江沖推心置腹的跟自己唠嗑,也打开了话茬子,要好好絮叨絮叨。 江沖倒了一大碗酒,推到容修面前说道:“说起来我是因为掉水里了才来到这里的。” 容修端起来与江沖碰杯,笑道:“好巧,我也是。” “哈哈,果然是有缘人!”江沖一口干了,又自顾自的倒满。 容修又抿了一口,觉得自己的事有些开不了口,便静静的听江沖说,而江沖也没在意,几百年的陈芝麻烂谷子一连串不重样的抖起来听着有趣。 江沖用手指沾了沾酒水,在桌子上画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直”线,饶有兴趣的说道:“成了孤魂野鬼之后,我也惊奇我怎么没有像话本子上说的那样,去阴曹地府,喝孟婆汤,然后投胎转世。” 容修笑着说道:“我倒是巴不得呢。我那边被淹死,这边就投身到一个新生婴儿上,少了几百年的游历。” 江沖又灌了几口,把空坛子扔了,再去搬来了几坛。 江沖给容修倒满,继续说道:“当然,我马上就不这么想了。这么急着投胎干嘛?!所以啊,我就先是去了我最喜欢的唐朝走了一遭,几百年兴衰,我感觉自己转眼间就来到了前朝,没想到被前朝的唐寅给吸引了。” 江沖拍了拍自己的肚皮说:“我这肚子里所有的墨水都是唐寅教的,有时候我也迷茫我是唐寅,还是我是我,哈哈,开个玩笑。盗版我也不齿,前几天手痒就画了那幅画,然后被檀郎给要走了,没想到他会赠送给你,不过我现在也有些庆幸,要不然也遇不到容修你了。” “嗯,幸好,幸好。”容修有些醉了,迷迷糊糊的应声。 “不会吧,酒量这么浅?”江沖抱着酒坛子,有些惊讶的看着满脸红晕的容修。 “没有,继续,”容修被江沖这么一说酒醒了些,举了举碗,说道:“今天我杜宇内也高兴。。。。。。” 几里外,一只小巧的蜂鸟点在顾北岩指尖上,叽叽喳喳小声鸣叫。 顾北岩越听,眉头蹙得越紧,喃喃道:“他怎么会在江沖那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奕誴 旌旗曾拥万貔貅,霸业承想尽东流 五年不见的帝都还是这么恢宏霸气,被赏赐的将军府就坐落在这一百多座殿堂楼阁和亭台桥榭之中,与大户门第毗邻。 日渐消瘦的顾北岩屈膝静卧在窗边,窗外层层叠叠的白云投射下点点暗影,随着风浮动恍惚,空气中也泛着压抑的闷热。 “他怎么会在白奕那里呢?” 顾北岩伸出食指逗弄吃食的蜂鸟,一旁的江程闲来无事就陪在顾北岩身边,看他清瘦的身形无可奈何。 “我听说容修经常去拜访文人雅士,这江沖在京城有算得上有名气的,妍妍你不要多想。” 不用猜江程就知道顾北岩口中的“他”是谁,除了容国府的容公子,谁还能让顾北岩这么挂念呢,搞得他江程都有点心里泛酸了。 江程又看了顾北岩一眼,手中的笔一点点勾画出顾北岩静卧的景象。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搁笔的他画艺还称得上像模像样,以前绘画的习惯居然还留着。 只可惜,家破人亡,白师傅生死未卜,再也不会济济一堂,今后闻名天下的清雅居士不再向父亲打趣,称道“芙蓉万里潇湘路,雏凤清于老凤声,疾风他日必胜宫邺。”,父亲也不会捋着胡须,余光锁着恭敬立在一旁的自己,笑着应声“白兄过奖”了。 这么一个简单的场景如今只有幻影埋在他的心里。 “阿修,咳咳——”顾北岩想辩解,却不可遏制的咳嗽起来,连忙用手帕掩住,回避江程的视线。 “妍妍?你是不是因为那一晚染风寒了?” 顾北岩一咳便把江程的思绪拉了回来,前几日妍妍好心救下容修,对方却不买账,妍妍本来就身体孱弱,那一晚一定是染了风寒生病了。 顾北岩掩住染血的手帕,低头应声道:“是。” “你啊!就是让我不省心”江程一双剑眉紧蹙,看见顾北岩低眉顺眼的模样也不忍心说教他,放下笔,下楼吩咐下人给顾北岩熬姜汤驱寒。 “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好。”顾北岩看着江程离去的背影,心里松了一口气。无论怎么样,总好过让江程知道自己病入膏肓时日不多强。 顾北岩看了一眼夹杂着几丝乌黑,甚至有些泛紫光的痨血,一言不发的让蜂鸟叼走,消灭一切江程发现的可能。这毒已经五六年了,虽然是顾家研制的,他却解不了,而唯一能解的人,他的侄子顾南烟也已经失踪十几年了。 顾北岩拢了拢薄衾,闭上眼打盹,等江程回来。 几里外,江水流动,烟柳画桥,依江而建的茅草屋内罕见的传来欢声笑语。 “杜兄弟,你的那个时代小五爷我想都想不到,且不说其他的,单单辫子裹脚这些破烂玩意儿,满清先祖来这中原的时候下达这方面的勒令就没有生效,前朝的余孽还固步自封,作茧自缚。后辈居然可以改变,大清朝比不得,比不得。” 看着江沖欣喜的模样,容修也没好意思说,这些陋习的帽子今后的一百多年都扣在了清朝政府的头上,近几十年才被人们普遍了解。 江沖低头看着碗中的酒水,喃喃道:“杜兄弟,你说我会不会喝高了,一觉醒来又回去了。” “人生如梦,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今犹在,不知梦游西晋还是神魂覆灭,身处他乡。” 江沖呵呵笑道:“杜兄弟还自欺欺人么?西晋东晋,国破山河,从二十年前以来就已经不是历史上记载的西晋了。以前销声匿迹的无夜城二十年前异军突起,构成现在近乎三国鼎立的局面。大发国难财的各门阀如今依然蚕食气息奄奄的晋国。你我本不该存在于这里,可是我们在,就算有史料记载,这段历史又该如何书写呢?容家,肖家,有哪一个被记录了?你若说你看到的历史记载是历史,那你在这里看到的经历的又何尝不是。” “历史的真伪的确有待考证,而考证来考证去,也没有一个定论。可是你说的这一点或许是真的,我们存在于一个与历史平行的世界,而且在几十年前和现有认可的历史断了联系,向另一个方向发展了。” 容修无奈笑笑,原本以为自己还处在同一个世界里,一个自己跨越时间溯流而上,就可以再看见以前的世界里,可是不是这样就算熬过千年也回不去,看不到原本的景象了。 江沖惊异于容修的失神,问道:“嘻,我现在有些看不明白你了,干嘛执意遵从原有轨迹?这世界已经变了,而且,这不就是你想要的方向么?大厦将倾,你想力挽狂澜,如今历史的方向不再是以前那一条,你又何必畏首畏尾?!说什么篡改历史,容修,你该放手一搏了,因为你现在正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啊!” “真的是我自欺欺人了,这里的轨迹原本就不是固定的。” 容修闷了一口酒,附和江沖,一语点醒梦中人,心里有些却失落,这里不知是何处,我永远都回不去了。而这个想法一跳出来容修立马一个激灵。笑话,一个死人还回什么过去,哪还有什么过去?!付宵付遥,统统都不复存在了。 “杜兄弟你怎么了?想起以前的事了?” 江沖眯着眼注视容修,人生百态他生前就揣摩得通透,看容修这神情,一定是很在意的事,才如此念念不忘。 “嗯,想起来一个故人。” “故人?” “说来惭愧,他生前我没有珍惜,他走了我才意识到他的重要性。可是我还把别人当成他的替身,来麻痹自己。” “杜兄弟,这就有点对不住你那个故人了。” “是的。”容修承认,他越想越觉得自己错得离谱,也难怪付遥会那样,而他现在只能把这段往事锁在匣子里,放起来,珍惜眼前人。 江沖安慰容修道:“没准茫茫人海,你们还会相遇。我们相差一个世纪都能碰面,这种事,说不准呐。” “是啊,人活在世上不就是要有个执念吊着么,要不然还有什么意义。” “没错,占人家一个身体,可不能白活。不过话说回来,小五爷我倒是不想一觉醒来去了你口中的二十世纪,小五爷我还是见不得这些。那群洋鬼子如果不进犯我大清朝,我倒是会夸他们几句。” “有小礼而无大义,不敢苟同,我们还是见贤思齐,不贤思而改之吧。” 被江沖这话题一转,容修也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提起某个国家,他也选择避而不谈。 “这么些个拘小节缺大德的国邦幸好我没有亲眼看到,不过就这么听见也气死。心疼李中堂!” 江沖气的直拍桌子,周围的几个酒坛都被他猛地抬腿扫开了。 “敬李鸿章之才,惜李鸿章之遇。”这是梁启超先生对李鸿章的评语,中肯很多。 被容修这么一说,江沖回想起记忆中的片段:“李中堂,比我大几岁,比我多活几年。有一次我裹件老羊皮袄,一个人溜到正阳楼去吃烤羊肉,回来的路上碰到了他的马车,他坐在马车里,说:‘五爷又醉了。’,帘子遮着,我便随口答道:‘五爷我醒着呢。’,他没答话吩咐车夫起轿离开了。这是我们为数不多的对话了,当然,现如今,这对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闻言,容修忍不住打趣江沖道:“颐和园中昆明湖鱼藻轩倒是个自沉的好地方。”近现代学者王国维就自尽于此处。 江沖灌满酒,咕哝道:“知道知道,如果我真的效仿屈原老前辈,还能和静安作伴。” 容修笑了笑,心里有了个底。王国维与奕誴的在世时间仅连了十一年,如果奕誴不看后面清朝的历史,他是不会知道王国维这个人的。看来江沖嘴上嘲讽清朝,心里还是放不下,三言两语又绕到清朝的事上了,还几次想套自己的话,何必呢,直说他容修又不是不回答。 江沖没有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许久没有人和他这么聊天,他乐得口若悬河,也渐渐的口无遮拦。 喝到推杯换盏之时,江沖呓语道:“容修兄弟,你可别笑我。我奕誴本来就是一个粗人,你们这些文人就是故作清高的多,我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小五爷我要不是后来读书识字了,来到这里还是会被嘲讽,又不再出身皇室,肯定会举步维艰。可是我目不识丁又如何?小五爷我也是像李中堂一样的大清子民,虽一无是处,却也不是无病呻吟的酸儒。亡国了,我悲啊。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哇。。。。。。” “嗯,不笑,我也悲痛欲绝”容修点点头,应和道,双眼里已经开始出现重影。 日上三竿,容修已经被灌醉了,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江沖自嘲的笑了笑,翻了翻身又灌了一口酒,喃喃道:“我在听说大清亡了之后就无心了解其他了。小东西颁布退位诏书时,我一字不漏的听了,说实在的,没什么感觉,真的。反正小五爷已经死了,从此也没有什么牵挂,就这么无所谓白天黑夜的游赏人间,倒也是我平生志愿。” 江沖晃了晃酒坛,问醉倒的容修道:“杜兄弟,如果你是李中堂,你怎么办?” 容修没反应,江沖絮絮叨叨的念道“算了,你我都是局外人,管他冬夏与春秋。哎,不对,你不是,杜兄弟,你不是,你还有你的责任,你能改变,我不能,我不能,我在这里能看护好阿母和孟氏母子就好” 落日向西,据蜂鸟的汇报,容修还在江沖的茅草屋里呆在,而且睡着了。 顾北岩终究是按耐不住,即刻前往城西,一开门就被屋里的酒气熏得头昏眼花。 捂着鼻子,顾北岩看见容修只是趴在桌子上睡得昏沉放心了,可是看见一旁也迷迷糊糊的江沖满头黑线。 “白奕,阿修不像你是个大老爷们儿,这么喝对身体不好。” “谁叫我?”江沖喝醉了,潜意识里应声。 他揉了揉太阳穴,看见来人,咕哝道:“北岩?我没有看错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竹林贤士(一) 三十六策醉特奇,竹林诸公端可师。 夕日欲颓,宿鸟归巢,江水却愈加不平静起来。 “顾北岩?” 江沖打了个酒嗝,迷迷糊糊的想站起来,无意间踢到了几个空酒坛子,又跌坐回凳子上。 酒坛子轱辘轱辘地滚了满屋,还有一个径直滚到了顾北岩脚边。 顾北岩的脸彻底的黑了,他印象中的白奕化名江沖,是京城中高雅的隐士,还是远近闻名的孝子,怎么是眼前这个带坏阿修的死酒鬼。 “白奕” “唉,哥哥在,你这几年都哪里去了,要不是飞鸟传书,我都以为你死了呢。” 江沖终于成功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来到顾北岩面前,想拍拍老友的肩膀,可是顾北岩一脸嫌弃的闪开了。 江沖扑了个空,身形不稳,差一点就跌倒了。 顾北岩瞥了江沖一眼,扶好差点被江沖撞倒的容修,问道:“白奕你以前不是不喝酒的吗?” “啊?”江沖收了顾北岩的白眼,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含糊的答道:“这不是看见容国府容公子容修,一见如故,兴奋不已嘛。” 他白奕,顾北岩,顾南烟,江程,原本分别是白家嫡孙,顾家公子,程家独子。白奕和程疾风是从小玩到大的,而和顾北岩原本没有多少交集,但因为家族同样被抄,他们俩都死里逃生,再相遇时开始生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之感。 不过白奕当时没有顾北岩运气好。顾北岩被容将军也就是现在的容国公救下,安排在将军府,衣食无忧,而自己在京城漂泊流浪了好几年才在江边安定下来,接替江程照顾江氏。 抄家的那一天,一群官兵追捕程疾风,搜查到了无定河,而白奕正陪同程疾风游玩,那是白奕第一次因为贪玩而夜不归宿,白奕还想着自己回去父亲一定会好好教训自己,可是白奕不知道白家已经被抄家了。 一群人把程疾风围了起来,想逮捕他,程疾风见势不妙就跳入水中想逃离。 一旁的白奕被这场景整懵了,不知道这群人怎么这么大的胆子,敢对程家独子如此无礼,但是温文尔雅的白奕从来没有斥责过别人,见好友离开了就劝那些不依不饶的官兵说:“程疾风是个旱鸭子,铁定死了,你们就别追了。” 白奕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却没有想到那些官兵问过自己的身份后,反把矛头指向自己,混乱之中,白奕失足落水,却无人救他。 这一切都被游荡的奕誴看在眼里。奕誴暗骂这个白衣少年迂腐可笑,远不如那个劲装少年郎机灵。可是说到底于心不忍,奕誴看这个白衣人年纪轻轻的也可怜,就靠近他,想拉他上来,救起他,没想到一个眩晕,奕誴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奕誴成了白奕,而真正的白奕已经投胎去了。奕誴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是人生不易,远没有鬼生简单。 鬼不需要吃喝拉撒,而人活着就得柴米油盐酱醋茶养活,他前世堂堂皇室五阿哥,从来没有经历过饥寒交迫的时刻,今朝却成了一个落魄公子哥,被抛弃在一个陌生的世界,称得上认识的也就只有那个有着一面之缘,还叫不上名字的程疾风罢了。 所以他奕誴怕招惹是非,便隐了白奕的姓名,从此过上了吃不饱穿不暖,还得躲躲藏藏的苦日子,一直流浪了十三年才再遇见程疾风,被他接入江畔的茅草屋里。 十三年风风雨雨,真真正正的物是人非,而他实际上已不是白奕,况且音容笑貌也已经改变不少,可是程疾风居然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让他化名江沖,若有人问起,江程就声称白奕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兄弟。 相处几个月下来,程疾风丝毫没有怀疑他,还把江氏托付给自己,然后放心地收拾东西跟随卫彦从军,要建功立业,为冤死的程家平反。 而他江沖和顾北岩的相识完全是因为程疾风的介绍。那时候,江沖才知道程疾风经常和顾北岩秘密相会在城西的竹林。他不参与他们的谋划,后来他们也有意的避开他,不过自此他和顾北岩的来往没有断过,连顾北岩离开京城,不辞而别后,他们都一直飞鸟传书,顾北岩问一些京城事宜,他便选一些奇闻轶事回答顾北岩。 扶着容修的顾北岩听了江沖的回答后刮了江沖一眼,不想理他。 顾北岩怕容修这么睡着对身体不好,又怕把容修惊醒,便轻手轻脚的把容修抱起,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床边,拎开叠好的薄被,想给容修盖上。 可是顾北岩动作再轻柔,容修还是有些清醒,身体微微抖了一下,惊得顾北岩立马不敢动弹。容修朦胧的睡眼半睁,看见顾北岩后弯弯眯起,呓语了一声“小叔伯”后,向顾北岩怀里缩了缩,然后又沉沉睡去。 “”江沖无语的看着顾北岩像照顾孩子一样对待容修。顾北岩这家伙自视甚高,在容国府“寄人篱下”,待了十几年也不减半分,怎么见了容修就变得像个奶妈子一样了。 而当江沖看见了顾北岩注视容修的神情时,心里不由得猛地一惊。 江沖立马酒醒了,问顾北岩道:“顾北岩,杜,对了,容修刚才跟我喝酒时说自己已经有家室了,那个家室不会就是你吧!”差一点就说漏嘴了,杜兄弟见谅 刚沉浸在幻想中的顾北岩立马被冷水浇回现实,有些失落的答道:“不是。” “咦?不是?”江沖怀疑的看着顾北岩,你明明对容公子有意思,估计一直给我飞鸟传书也只不过是为了打听到容公子的消息。 呵,兄弟。 “阿修他有红颜知己。”顾北岩酸溜溜的回答。 那一天晚上,容修舍命相护的姑娘就是了,其实他虽然羡慕那个姑娘却不会因此怨恨对方。 他知道的,无论过多久,无论他的阿修何时成家立业,都会有这么一天。 那一天,他的阿修会爱上一个美丽的姑娘,然后八抬大轿迎娶那个心爱的姑娘进容国府的大门。阿修还会和她白头到老,阿修还会有一群孩子围在他身边,亲切的喊阿修父亲,将来还再会有一群孩子,喊阿修祖父 这些,他顾北岩都知道,都明白。他也高兴看见阿修一点点长大,然后子孙满堂,享天伦之乐。 真的,他高兴,他曾经也幻想着有一天阿修会牵着她的手向自己敬酒,让她叫自己小叔伯,而现在只不过这一个愿望实现不了了罢了。 顾北岩看着容修,手情不自禁的抚上容修的秀发,像容修儿时那样陪他入睡,阿修一定又做了一个甜美的梦吧,阿修梦里会像他一样梦见喜欢的人吧。 俯视容修恬静美好的睡颜,顾北岩幻灭的想,虽然一切不复存在了,最起码,他得不到的,那个半路上冒出来的刘稷业也得不到,阿修喜欢的是一个女子。 江沖:“”自己好多余。 日薄西山,顾北岩看不够,江沖的腿已经站木了。 江沖刚想赶人离开,就见两只鸟同时飞入茅草屋,一只蜂鸟轻盈的落在顾北岩肩上,另一只被主人养的肥肥的,好不容易掉到江沖伸出来的手上。它打了个圆实的滚后,抖动头顶血色的翎羽,骄傲的抬起了头,脚上的信筒摇摇欲坠。 要不是怕打扰容修睡觉,江沖一定厉声质问这只肥鸟,它不是鸟中贵族么?怎么连个信都送不好? 不过转念一想,这只鸟是檀郎的宝贝儿,能在外面“风餐露宿”,出来捎个信就不错了。 江沖刚要去解信筒,那只肥鸟立马灵敏的躲开了江沖的魔爪,一双眼睛高难度的斜看江沖,不屑的冲江沖抖了抖翅膀,一不小心把信筒抖掉了。 从江沖的视角,正好可以看到肥鸟的肥硕的翅膀下,丰满羽毛中,隐蔽的掖着一个小纸条。 江沖:“” 次奥,被一只鸟鄙视了 当然,江沖没有把顾北岩当外人,当面打开了,虽然顾北岩没有一双眼睛都安在容修身上,不会看他 小纸条,上面龙飞凤舞的一行字。“三日后,城西竹林清溪相会。” 江沖一挑眉,不明所以。这是檀郎亲笔,可是檀郎请自己去城西竹林干什么?现在是暮春之初,莫非是为了修禊之事? 不去。 江沖来到书架旁,毛笔在嘴里浸了一下,在小纸条的背面提笔写下这两个字,然后想塞到肥鸟的腋下,没想到死肥鸟横了江沖一眼,一口把小纸条吞下,头也不回的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而另一边,顾北岩用手指点了点蜂鸟的头,蜂鸟乖巧的离开了。 “我得走了。” 顾北岩起身,走到了江沖面前。 江沖把笔放下,咋吧咋吧嘴巴,承诺道:“您放心,你的小侄子在我这里没问题。” 顾北岩这才放心的离开了。 江沖目送顾北岩离开,坐到顾北岩刚才坐的地方,低头看着沉睡的容修,喃喃道:“杜兄弟,如果会有历史记载,你一定会名垂青史啊。” 睡梦中的容修皱了皱眉头。 他梦见,满天飞扬的大雪,而远处火光冲天,一个天使面容的人站在皇宫摘星台上俯瞰帝都,昭示着一个王朝的覆灭。 巨大的裘衣裹住他高大的身躯,他回头俯视瑟缩的自己,冷冷的说:“容修,这个赌,孤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竹林贤士(二) 三十六策醉特奇,竹林诸公端可师。 暮霭沉沉,江水汤汤,顾北岩离开后,容修难得做了噩梦,还接二连三的怎么都醒不过来。 门外马蹄嘶鸣,一片躁动,江沖外出与来人交涉,屋内睡梦中的容修眉头紧皱,显得更加烦躁,冷汗浸湿了鬓角的发丝,修长白皙的手指紧紧的抓着被子,想挣扎却被缠得越来越紧。 梦魇消除不了,他额头上的细密汗珠开始聚集滚落。梦境中,他逃啊逃,从深宫大院一直逃到茫茫大漠,再逃到世外仙境,马蹄声还是追着他不放,又把他抓了回来。 “来者何人?” 江沖看着面前聚集的十来号人,不知道来者何意。 为首之人唇红齿白,身形纤瘦,看样子是个文质彬彬的公子哥,不像是打家劫舍之人,只不过跟着他的人个个黑衣蒙面,杀气腾腾,倒像是要上门寻仇的。 “江隐士,小的容国府仆役元宵。敢问隐士,我家公子是不是在里面歇息?” 元宵急急勒马,在江沖面前险险稳住,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 他驾着马儿从容国府一直狂奔到城西,越骑越快,身后的暗卫紧紧跟着,即不超越他,也没有落下多少。马蹄声整齐划一,可是他的心越来越乱。不知怎么的,他从太阳下山的时候就开始没来由的担心容修。 但是容修一直不回家,他在容国府等得有些急了,更何况容修没有带仆从,他怕容修在外出了什么事,自己却出不去,只能干着急。正好碰到容九,便央求容九带他去找容修。容九闻言立马按照元宵说的办,向容十调拨几个杀手大摇大摆的来到城西了。 江沖看着一脸惊魂未定的元宵,有些怀疑这个元宵是不是容国府里哪个丫鬟假扮的。这个领头人不仅声音雌雄莫辨,少女的空灵和少年的清脆兼而有之,容貌也俊美过头了,比不上檀郎花孔雀一般艳丽,这个人更像是梦中花,清纯妍丽,越是想一探究竟,越是看不真切,像浸在月下清潭中一般,睁开眼只有皓月当空,碧波万顷。 “隐士?” 元宵握紧马绳,试探性的又叫了对方一声。 这个人好奇怪,不回答自己却一直盯着自己看。而且如果阿修在里面,阿修怎么不出来? “噢,在下江沖,你直呼就好。容公子与在下相谈甚欢,喝了些许桃花酒,不成想容公子醉了,在里面歇息。” “公子醉了?”容九闻言蹙眉,公子一个人出门在外怎么会如此轻易就把自己灌醉?若是有什么闪失,他们怎么好回去向国公交差。今后他们一定不会如此放松警惕,更不能由公子任性。 其他人在屋外候着,元宵则翻身下马,跟着江沖进了茅草屋。 屋中没有多余的装饰,唯一称得上家具的就是木匠帮忙打的一个书架,进屋的元宵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床上沉睡的容修。 “阿修,醒醒,该回家了。” 元宵诧异的看着容修布满汗珠的额头,帮他擦了擦汗,手覆上容修紧攥被子的手。 江沖坐在桌子边看着元宵紧张的表情,随口问道:“容公子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他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在做噩梦。”这个仆役好生奇怪,居然直呼家中公子为阿修,想必是个通房丫鬟。 “公子近日没有烦心事啊,这几日我一直待在公子身边,不曾远离。” 元宵想着这几天除了容修被阓稷王带坏了,去了南风阁回来还瞒着自己,怕自己生他的气外,没有什么了,他又不会因此怪罪容修,容修怎么会做噩梦? 江沖挑了一下眉,不再言语,一直都在,形影不离?看来真的是通房丫鬟,没准这个就是容修口中的家室。 “宵儿,宵儿,” 容修紧握着元宵的手,眉头皱得更紧,开始呓语起来。 “阿修,宵儿在,宵儿一直都在。” 元宵感觉手被紧紧钳住了,容修手上的茧子也隔得他生疼。 梦境中容修找不到元宵了,他在无人之境苦苦寻找,一群人却出现在容修的视野中,容修则下意识的逃离。随着时间的推移,距离越来越近,而追赶他的人越来越清醒看见。 容修想看清对方的面貌,便停下了脚步,却被人拖走,待恍惚间,他们跨过千山万水,穿过密林野岭后,容修转眼就被送到了一座宫殿之中。 容修回头看到了这个紧扣住他的腰带他逃离的男人。对方默不作声,容修伸出手揭下对方的狐狸面具,面具下是一张被全被毁了脸。 面目狰狞,布满伤痕,而放在他肩膀上的一双手却出奇的美,连关节处的厚茧都有着旁人想探究的故事,狐面男子身上的药香更是沁人心脾。 可是容修刚想开口,铺天盖地的箭矢从四面八方射来,狐面男子把容修护在身下,冲容修微微一笑,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容修手上缓慢而沉重的写下了三个字“原谅我”。 容修感受到狐面男子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窒息般的难以呼吸,还带着撕心裂肺的痛。他明明不认识这个男人,可是这个人,他感觉好熟悉。 淋漓的鲜血带着独有的温和与粘稠沾满了容修的双手。 不要,不要 “不要!” 猛地惊醒,容修坐了起来,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里衣被汗水浸湿了,感觉浑身上下黏糊糊的。 视野渐渐清明,容修无措的环顾四周,却发现元宵在自己身旁,而且自己还握着元宵的手。 “宵儿?”容修诧异的看着元宵,这里是江沖家,元宵怎么来了? 窗外月光皎洁,看来自己睡了好久。 元宵紧张的看着容修,急切的问道:“阿修,我在的,你怎么哭了?” “嗯?” 容修松开元宵的手,向自己的脸颊抹去。 泪水,顺着手指滑下,像狐面男子的血流下一般。 “阿修” “咳咳,”闪闪发光的电灯泡江沖尽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可是抱歉,他没做到。他被一口水呛得不能自已。 “咳咳,你们继续” 元宵:“” ( ) 容修面色尴尬,不敢去看元宵,却故作镇定的说:“我,宵儿,我没事。刚才做噩梦了,梦里我找不到你,没有你,我好怕。” 江沖:“” “对了,宵儿,这个是我新交的兄弟江沖,人称江郎。” “江郎” “容公子,我刚才和元卿已经互报家门。” 江沖打断了元宵的话,托腮看着腻歪的两人,向容修抬了抬碗,把酒一饮而尽。 这下子气氛更尴尬了,容修勉强笑了笑,下了床,牵着元宵的手正式介绍说:“这正是我所说的家内,性格比较羞涩。” “啊?” 元宵被雷得外焦里嫩,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他什么时候成了容修的内人了?额,不对,是容修怎么就这么向外人说起这个了 可是他的手被握得好紧,他想挣脱也挣脱不了。 “哈,原来是弟妹,怪不得。刚才哥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元宵:“我” 是男的 “弟妹?哈哈,一定是我在你这里唠扰久了,他担心我才来找我的。” 容修一点也不解释,弟妹?还行,至少他很满意。 “时候不早了,哥哥我也不留你了。哥哥我不像你,是个孤家寡人,没个人疼。连做个噩梦都有人担心得不得了,哎,比不得,比不得。” “别忘了,江沖哥哥你可是要疼别人的人。” “阿母这几个月特别嗜睡,几乎一整天都待在床上,要不然我也不会有机会陪你一整天。改日再聚,我还是去看看阿母了。” “那改日再会!” “好,不过到时候我可没有好酒招待你了。” “哈哈,无妨。” 又一番客套后,江沖出门送别容修“夫妇”。 马蹄声消失在街道拐角处,江沖扭头看向另一个茅草屋。 茅草屋里一片漆黑,江沖伸了伸懒腰,慵懒的说:“他们离开了,你还不出来吗?” 草灯一瞬间被点燃。 江沖推门进了屋,桌上的灯盏冒着莹莹幽光,而坐在床边的男子抬头看了看江沖,一动不动,江沖就抱拳倚在门旁看着他。 良久,男子把好了脉。他把江母枯瘦的手放回被子里,又轻手轻脚的盖好,带着埋怨的说道:“小可就离开了几个月,这癔症怎么就恶化了这么多?” “这说来话长。”江沖觉得把江母,江沖,江程三个人的事解释一遍得一炷香时间。 “那就别说了。”顾南烟瘪了瘪嘴,看着江沖一副醉醺醺的模样,不满的说:“你和那个容修把原酿都喝完了,我还怎么给鸨妈妈交差?我一回来,她就派人催我。哎,她为侬阿巫举办堂展的时候怎么就不想着大梦三生不可多得!” 江沖无所谓的耸耸肩,说道:“我和容修一见如故,喝得高兴。大不了,我多酿一下就是了。” “这可是你说的。你要保证!” “嘿!你小子激我!”江沖抹了把脸清醒了一些,叹息道:“好好好,我保证。” “嗯,解铃还须系铃人,到如今这癔症只能这么治了。” 江沖:“”程疾风,看来少了你还是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竹林贤士(三) 三十六策醉特奇,竹林诸公端可师。 夜静乌啼,滟滟江波,明月共潮生。 顾廿昔从怀里掏出来一支安魂烟,点上后直接捣碎在碗碟里,安放到江母的床头。 火光熄了,只留下明灭看见的红若有若无的发出荧光,薄薄的白烟渐渐的弥漫开来。香烟缭绕中,江母沉沉睡去,呼吸愈发平稳。 收拾妥当后,顾南烟起身倒了杯茶,自顾自的饮着。 “你什么时候去找那个江程?” 江沖坐在桌子边,注视着垂熏黑的草灯喃喃道:“我不确定他会不会来。” “男人都这样,靠不住的。”顾南烟撇了撇嘴,幽怨的说。 “哈?”江沖不明所以,不知道自己哪地方得罪这个爱记仇的小祖宗了。 顾廿昔并不言语,剔着一双摄魂夺魄的狐狸目望着江沖,毫不掩饰自己对江沖的嫌弃。 还不就是你,一天就把答应小可的原酿喝完了,小可的大梦三生可怎么办啊。 江沖:“”小家子气的顾廿昔,我都说了会还回来的。 “顾四郎,哦不,四哥。是江某人不对,江某人一定改。” “哼!你可知小可听到酒坛被一个又一个扔在地上时的心疼感受。” “哎,合着您老人家早就来了啊!你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不出来劝阻我?得,我不多酿了,你自己不出来拦着我,活该被喝完。” 酒劲绵延,这时候还没有过去,一听到顾廿昔在隔壁偷听,脾气立马上去了,江沖开始耍起了无赖。他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和容修的事,说话也圆滑起来。 “我来了没多久吧。有个男人急急忙忙的来你这里的时候我刚好看见,反正你忙着跟他说话都没有顾得上小可,小可就一个人孤苦伶仃,形单影只,孑然一身,老无所依的坐在另一个屋子里了。然后对方走了你就一直陪着床上的男人,就这么痴痴地看着哇,还是没有看见小可,呜呜,小可心里苦啊!” 说着顾廿昔演上瘾了,用手帕沾沾眼角没有的泪珠。 江沖:“” 他现在都可以想象得到顾廿昔又自导自演的脑补出一部多么凄惨的戏码,而且他又是最可怜的那个被抛弃的人。 “好了,够了,时候不早了,你洗洗睡吧。” “小可已经几个月没怎么睡觉了,小可睡不着” “你不是又安眠的熏香吗?” “对小可没有用啦。你见哪个大夫能医好自己的病的。” 江沖:“” 江沖:“那我睡了,告辞。”恕不奉陪 顾廿昔一双没有含着泪的亮晶晶的双眼眼巴巴的看着江沖离去,幽怨道:“你个负心汉,都不问问小可这几个月怎么睡不着的。” 江沖回头解释道:“我明天开始去附近的山上采桃花花瓣。” 顾廿昔:“那你早点休息。” 江沖:“” 我这张烂嘴,跟他这个不正经的家伙解释什么 另一边,容修和元宵共乘一匹马,容九垫后。马蹄被布紧紧的裹住了一行人悄无声息的向容国府奔去。 “公子,这个江沖” “他是我的结义兄弟。” “是。” 元宵缩在容修怀里疑惑的问道:“这个江沖那么厉害?” “不是,或许是有缘吧。” “缘?” 容修想着今天和江沖更准确的说是奕誴的碰面,柔声道:“嗯。于千万人之中,于千万年之中,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迟一步,遇上了一个人,这真的是莫大的缘分。”如果有一天,他也可以遇见付宵,他就真的无遗憾了。 “阿修,是遇见了你要遇见的人吗?”元宵把头靠在容修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等待容修的回答。 容修没有觉察到元宵的反常情绪,一板一眼的答道:“额,这倒不是。要是有一天,我能遇到我想遇到的人就好了。”付宵,你会在这里吗?希望渺茫 闻言,元宵无意识的攥紧了容修的衣襟,急迫的问道:“是谁?阿修想遇见的那个人,是谁” 他一听到容修这么说就好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在前世,杜思凡身边从来就没有让她念念不忘的人。除了他和哥哥,没有人这么接近杜思凡啊,更没有人在杜思凡心里占据这么重要的地位,重要到连这一生都要和他抢 “或许是前世某个人吧,宵儿,你吃醋了吗?不会吧,为了这么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容修终于觉察到元宵的紧张,以为元宵是担心什么有的没的,就这么安慰元宵。可是容修越是这么说,元宵就越放不下。 元宵他真切的听得到容修的心跳不错,可是容修心里在想什么,他一无所知,也就更加感觉到不安。 他耿耿于怀容修口中的前世的某个人是谁。前世?某个人?前世杜思凡的身边只有他付宵和哥哥付遥两个人,那自己离开后,思凡岂不是和哥哥在一起了?! 既然杜思凡和哥哥付遥在一起了,那么这辈子阿修想遇到的人岂不就是哥哥了? 既然如此,那他元宵又算得了什么?陪着杜思凡整整六年默默付出的付宵又算得上是什么东西?! 容修有些好笑的问道:“宵儿,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吗?”他的小家伙的脑袋瓜里总是想一些不会发生的东西,真让他头疼。 “没有。”元宵闷闷的答道。 容修叹了一口气,这不是明摆着撒谎了,然后让他哄嘛? “好了啦,我容修在那一晚对你发了毒誓的,今生今世都不会负你。你莫要忘了,我即允诺,必重诺。” “嗯,我没有忘啦,我不会忘的。” 闻言,元宵的心算得上舒坦了些。无论是杜思凡,还是容修都言出必行说到做到,从不出尔反尔。也就是说,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容修这辈子就是他元宵一个人的。 “你个不让我省心的小东西。”容修低头吻了吻元宵,然后抬头对后面欲言又止的容九说道:“容九,宵儿外出,你怎么也过来了?”派其他人不就好了?情报处不是每天都有很多东西要处理的吗?是有重要情报,还是说他容九又偷懒了?! 容九缩了缩头,连忙对容修禀报道:“公子,是大皇子那边有消息来。” 公子,你说只要是大皇子那边的消息就立马禀报给你,我才这么急急忙忙跟着元宵过来了。 可是容九看两人如胶似漆的样子真的不好开口说这件事 容修蹙眉问道:“大皇子那边有了什么事?”司马隽算得上“销声匿迹”大半年了,怎么会向自己传递消息?这其中一定有鬼! “大皇子请公子去城西竹林聚会,这不是” “不去!”容修黑着脸直接拒绝。他不会忘记那个男人是怎么在城西的竹林里拉拢自己,而拉拢不成反倒想让自己当场毙命。 那个坞篁轩,他容修这辈子都不想再踏入半步。 望着容修刷一下子全黑了的脸,元宵好奇的问道:“公子?” 每到这个时候,阿修不是总是和其他人一起外出游玩的吗?怎么这么不留情面的拒绝了大皇子?因为阓稷王么? “宵儿想去?”容修低头问道,一双眼睛看不出喜怒。 “公子不想去是因为阓稷王殿下么?” 元宵一问出来就立马住嘴了,他怎么就说出来了呢?!该死。 容修愣了一下,他和大皇子不是一个阵营里的,自然要少聚一下为好,可是 “宵儿如果想去,我就陪着宵儿去。” 月照花林,江流宛转。 失眠的顾廿昔独坐在青石上,低声唱道; 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茅屋外,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竹林贤士(四) 三十六策醉特奇,竹林诸公端可师。 皓月当空,周围安静得好像一切都停滞了一样,又仿佛一个动作就能将这平静击破。 听见顾廿昔又埋怨自己,江沖欲哭无泪:“怎么,你和他们有什么恩怨?” 江沖仔细的瞧着顾廿昔,突然发现他和顾北岩的相貌有几分相似之处。 “没,小可一个小商人能和他们有什么恩怨”顾廿昔抱着膝,想着下午看见的那个飘然而去的背影,猜测那个人就是父亲口中的小叔伯。 顾北岩是父亲唯一在世的亲人,可惜他们错过了,没有见成面。至于那个容国府的容修,他和他没什么好说的,不是他顾廿昔死,就是他容修亡。 “噢?”江沖好笑的看着顾廿昔,满脸写着不相信。 小商人?顾廿昔可不是一个小商人,他那个店铺地方虽小,却比老董的古董店还值钱。 “小可就是想知道传言中的顾北岩长什么样子。你要是告诉小可那个人就是顾北岩,小可怎么会躲在一旁。”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他顾廿昔小神仙才不会像你们凡人一样犯错! 江沖凑近顾廿昔,正着色,盯着顾廿昔的脸,无比认真严肃的说:“长什么样子?我看他和你长的挺像的。顾廿昔,你们之间真的没有关系?” 顾廿昔:“” 小可捶死你个死酒鬼! 江沖任由顾廿昔捶他,根本不避开,反而被捶得放声大笑,解释道:“哈哈,小昔,我开个玩笑。我的眼睛一点都不管用,我看容修的贴身丫鬟长得和五皇子都差不多一个样,你别当真。” “哼,小可好奇顾北岩只不过是好奇曾经的顾家罢了。云梦阁的香料天下闻名,可是鲜有人知晓曾经的顾家。而小可即便是云梦阁的主人,在顾家人面前也就是个班门弄斧的无名小卒而已。小可要是能得顾家人全部绝学就好了。” 顾廿昔想起父亲口中那个百年顾家,唏嘘不已。听到江沖调侃自己的眼光又友情提示江沖道:“你口中容修的那个贴身丫鬟是男的,曾经是流浪多年的乞丐” “哎,我又看错性别了,无所谓啦,是男是女都一样。”江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清朝中后期,男子女性化,女子病态化,八旗子弟达官贵人以这为美,而他见惯了男子涂脂抹粉,女子弱柳扶风,到现在,他江沖对见到的这些不“搔首弄姿”的少年好感不能更多,对英气逼人的女子更是赞赏有加。 到了容国府,容修翻身下马,和元宵回了房间休息。 “啾啾——” 玄羽见主人回来了连忙迎接,但是容修不买账的白了玄羽一眼。 玄羽立马怂怂的低下了头。 元宵不明所以,想上去抱着玄羽回它的隔壁小窝,容修蹙着眉,看着元宵怀中玄羽可怜巴巴的小眼神,想着今天看在元宵的面子上饶了它这一回。 熄灯后,元宵拿下容修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开口问道:“阿修,你刚才怎么对玄羽这么凶啊?” 容修不依不饶的搂住元宵,敷衍道:“谁让他它胳膊肘子往外拐,再这样一定让它回他原本的主人那里。天色不早了,你也该累坏了,睡吧,宵儿。” 别以为他不知道,元宵要找自己的时候,这个玄羽之所以连个鬼影子都不见,一定是向顾北岩通风报信去了,要不然元宵也不至于一点自己的消息都不知道,然后亲自出府找自己。 吃里扒外的东西他容修是不会养的,亏他的宵儿还天天开开心心的逗弄它,喂它吃食。 而黑夜里,一无所知的元宵眨巴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好奇玄羽原本的主人是谁,可是容修已经乏了,他只好“嗯”了一声,安安静静的睡觉。 这边一夜无话,另一边却不得安生。 这是顾北岩和程疾风携手共进五六年来第一次这么剧烈的争吵。 说起来,到底是顾北岩低估了程疾风对程家平冤昭雪的执着,还是程疾风小瞧了顾北岩对容修不计得失的袒护? 这也不得而知。 顾北岩脱力的躺在塌上,红着双眼,命令道:“不许去!咳咳咳——” 话还没有说完,一口气血翻涌上来,顾北岩连忙用帕子捂住,回避程疾风的目光。 程疾风看在眼里也急在心里,可是他还是上前一步,质问顾北岩自己凭什么不可以去。 顾北岩目光落在地上的碎纸屑,咬着牙,一字一顿的又重申一遍。 “我不许你去!” “呵!”程疾风抱胸俯视顾北岩,忍不住嗤笑道:“我如果偏要去呢?” 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不许去”,顾北岩连一个原因都不说,连一个解释都没有,这让他程疾风怎么受得了?! 可是该死的,没了顾北岩的允许,他的身体偏偏就不听使唤,到时候自己就算想去,也一定不会参加。 “程疾风,你!”顾北岩气急,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我什么?我不就是收了大皇子的请帖,想着参加大皇子举办的一场聚会吗?” “可是你为什么偏偏要站在司马隽那一边?司马隽心狠手辣,两面三刀,”顾北岩厉声质问道。 程疾风不耐烦的打断顾北岩,反驳道:“我为什么不呢?上位者,心狠手辣又如何?王者之路,千万枯骨铺路,糜麋血肉洒就,想清清白白不染尘埃走到尽头,未免太痴人说梦。我就是喜欢这样心狠手辣之人。更何况,皇叔司马丠也站在司马隽这一边。你可别忘了,当初司马丠叛国,连带着我们程家,白家,顾家三家遭殃。而现在他司马丠就在城西的坞篁轩中,有着太上皇庇护,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安安稳稳过了十几年。我们凭什么就得颠沛流离,惶惶终日?我想为我们昭雪。我们无罪!” “程疾风,你疯了!” 顾北岩怕隔墙有耳,想捂住程疾风的嘴,可是反被程疾风一把握住。 程疾风把顾北岩的双手紧扣在床榻上,音调降低到只有他们俩能听见,可是狂热丝毫不减。 他直勾勾的看着顾北岩,喃喃道:“不,妍妍,我没有,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以前没有给你说起罢了。而且,你不也想重建百年辉煌的顾家吗?你不也对顾家遗址念念不忘吗?” 一提到顾家,顾北岩就心里不好受,可是他更清楚,这不可能的,任何一个案件的昭雪都意味着朝廷的过失,而皇帝从不允许有人指出自己的过错,皇权至高无上,它不允许任何人挑战。 六年前,他顾北岩的所作所为就已经证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们只有臣服的份。更何况,司马苻绝非等闲之辈,他不会容忍有人威胁到他的皇权,程疾风不可以,大皇子也不可以。 “程疾风,别傻了,不可能的。”顾北岩看着程疾风眼中他无比熟悉的炽热,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几年前也是这么执迷不悟,可是结果输得一无所有,而一同谋划的司马隽却安然无恙,现如今那个想弑父杀兄的家伙居然恢复了皇子身份,继续入朝为官。 “妍妍,最迟也不过大皇子登基之后。我这次去你也知道,大皇子是为了拉拢我,几个月后,我会回塞北,继续驻守,依然手握重兵。” “狡兔死c走狗烹;飞鸟尽c良弓藏;敌国破c谋臣亡,疾风,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程疾风错愕的看着顾北岩,难以置信的问道:“妍妍,你就不想吗?几年前,你不也是这样想的吗?为什么,就失败了这么一下,你就放弃了呢?” “我没有” “没有?还是不想?” “我” “哈,我想起来了,你几年前就是因为那个容修才功亏一篑的,这几年你一直与帝都的人有来往,是不是放心不下那个容修?” “不是!程疾风你怎么” 在程疾风的目光下,顾北岩渐渐的息了声,他永远喊不醒一个捂住耳朵的人,就像当年容修也没有拦住他一样。 “我怎么?是你怎么吧。我当初就是知道你敢把平反的想法付诸行动我才收留你的!别忘了,玉岐关关塞外,是谁把你带了回来,又是谁瞒天过海,冒着杀头的罪名让你入军营。” “他们并没有要杀我,只不过是将我驱逐出了帝都。” “呵,这样就对那些人感恩戴德了吗?这样就可以忘了那些人怎么对你的了吗?顾北岩,原来你一直不让我与司马隽来往只不过是要袒护你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罢了。你只不过是想让我站在那个容修拥护的阓稷王那边,然后让我辅助他登基是吧?怪不得啊!为了让那个容修高兴,你可是什么都可以放弃!” “你闭嘴!” 程疾风说的越来越离谱,顾北岩想辩解却无话可说。 “什么?我闭嘴?呵,妍妍,就算我不说,有些事实就可以改变了吗?我们算得上曾经与司马隽有旧,可是司马烨那一边,你吃得准吗?除了你的那个容修,有多少人站在他那边?更何况,那个容修伤你这样” 程疾风冷冷的看着顾北岩,双手齐下,直接粗暴的拉扯开顾北岩的衣服,白色锦袍碎了一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竹林贤士(五) 三十六策醉特奇,竹林诸公端可师。 冰凉的月光赤裸裸的打在顾北岩苍白的裸露肌肤上,和着程疾风疏远的目光,哪一样都让顾北岩感到彻骨的寒冷,孤独感油然而生。 “程疾风,你混蛋!”他的身子骨一直很柔弱,但是他不是可以任人欺辱的。 一群翅膀的拍打声从远处传来,而且声源越来越近。 程疾风眯起了眼,冷冷一笑。一只手继续扣紧顾北岩的两个手腕,停下不断往下的另一只手从腰间摸出两枚暗镖。信手一扔,两枚暗镖分别准确无误的射向支撑窗户的细木条。 只听“咔”得一声,支架应声而断,窗户“啪”得落下,打头的鸟雀急刹不住,径直撞到窗户上晕了过去,又从窗户上无力滑落,后面的鸟群反应过来,都围在窗户处不知所措。 见此情景,程疾风低头看着顾北岩,讥讽道:“妍妍,这下子你没辙了吧。” “疾风,我不想伤害你,你别逼我!” “妍妍,我也不想伤害你。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我们的处境。而且你似乎忘记了什么不该忘记的东西” 程疾风看着顾北岩越来越惶恐的表情愈加笃定自己的猜测。 右手顺着顾北岩面无血色的脸庞缓缓滑下,慢条斯理的剥开里衣。 顾北岩扭开头不去看程疾风的脸,大不了被他他看个上半身,不怕。可是指腹的触感在袒露的胸膛上明显的停留住。 程疾风盯着顾北岩的眼睛,手指抚上胸膛右边的一点,冷冷的问道:“谁干的?” 顾北岩闭上了眼睛,打算不理会程疾风。 “不说?”程疾风的脸更加阴沉,直接毫不怜惜的拉动那个小巧精致的银环,疼得顾北岩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可顾北岩还是咬着牙,一句话也不说。 “是我想的太简单了啊” 程疾风随手挥掉碍事的碎布,难以置信的忿忿道:“我原本以为只有那个的” 右手继续往下,一直探到下半身停住,感受到手下的平坦,程疾风的脸刷一下子全黑了,声音也不能再阴沉。 “果然” “程疾风,你够了,放开我!别以为我不敢伤害你!我啊!” 顾北岩还没有说完,程疾风就冷着脸把顾北岩的里裤扒下。明显感受到下体一凉,顾北岩想挣扎出他的束缚,却怎么都逃脱不掉。 “果然”程疾风面无表情的看着顾北岩空荡的地方,心里泛着酸楚感,忍不住问道:“还疼吗?” 从几年前他就怀疑这个了。他对军营的兄弟们说,顾北岩是他的表弟。而他和兄弟们一起去方便的时候,顾北岩的表现就像拘泥的小媳妇儿一样,一直推拒说没有。他也就一直好奇顾北岩是怎么解决方便问题的。现如今他算是明白为什么了。 听顾北岩说过,他被驱逐出帝都前,又被人暗中抓去关押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顾北岩没有提及,他当时一心想着立军功也没有心思深究这个。现在想来,那段时间,顾北岩很有可能是被强行宫刑了。是什么人这么歹毒?手无缚鸡之力的妍妍又是怎么逃出来的?还一路辗转出了玉岐关? 程疾风看着满脸羞愤的顾北岩,一声不吭的松开了扣着顾北岩手腕的手。 虽然渐渐的他怀疑顾北岩是不是这方面有问题,只不过一直碍着情面,他不好意思问顾北岩,今天就这么一时冲动揭开了顾北岩的遮羞布。 程疾风瞬间觉得自己太过分了,他想让顾北岩记住那群人对顾北岩做了什么,可是与此同时也让顾北岩再一次蒙羞 失去禁锢的顾北岩立马拉上裤子,一脚踢开了程疾风,想让他滚,可刚张开口,喉咙便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两行泪无声滑下。 程疾风默不作声的看着顾北岩,不敢上前。 顾北岩深深的咽了一口气,狠狠的扭开头,不去看满脸歉意的程疾风,无力的从床榻上滑下,拉紧里衣,屈膝抱着自己,把泪流满面的脸埋在双臂里,一句话都不说。 程疾风轻手轻脚的来到顾北岩旁边,伸出双手想抱住顾北岩。 感受到程疾风的触碰,顾北岩一言不发的转过身去,留给程疾风一个峻峭瘦弱的背影。 “咚咚——”持续了很长时间的静寂被鸟的啄木声打破。 顾北岩闻声猛地一惊,欣喜的抬起了头,可是立马又挫败得低下了头。 他这个样子,他这个破败的身子,根本就不配见到容修,根本就配不上容修 窗外的玄羽满脸懵逼,他刚被主人容修教训了一顿,飞到原主人这里也不被待见。 呜呜,它以前的待遇不是这样的啊 程疾风辨别不出顾北岩养的这些鸟儿,只知道有一只小黑鸟很被顾北岩宠爱,估计就是这一只。 程疾风起身打开了窗户,玄羽立马飞了进来,其他鸟儿也见机闯入,一时间鸟儿涌入,“站”得满屋子都是,却都不敢吱声。 “唧唧——”玄羽恃宠而骄,飞到顾北岩面前,一如既往的向顾北岩汇报容修的行踪。 顾北岩抬头看着干净漂亮的玄羽,红肿的双眼含着泪开心的眯了起来。 他冲着玄羽笑了笑,点了点它的小脑袋。太好了,阿修酒醒,也安全回到家了。 从背后感受到顾北岩的缓和,程疾风舒了一口气,重新坐到顾北岩的身边。 “呐,江程,你走吧。” 闻声,程疾风错愕的看着顾北岩的背影,喃喃道:“妍妍” 我错了,妍妍,你不要赶我走 “”顾北岩不语,只是背对着程疾风,但是,这就已经够了。 “我”程疾风张了张口,几次三番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僵持了许久,程疾风抽了抽僵硬的嘴角,勉强笑了笑,安抚顾北岩道:“妍妍,你,好好休息,我,我这就离开,这就走。” “不许伤他。” 程疾风这边阖上门离开,顾北岩这边冷冷的发声。 “” 一黑影从窗外悄无声息飘入,顾北岩一个正眼也不给他,温柔的抚摸玄羽的羽毛。 拔出的剑无声无息的回到鞘中,黑影戏谑开口道:“刚才他那样对你,你居然还护着他。” 一众鸟雀中都有几个亲昵的在黑影周围打转,然后落到黑影的肩膀上,而顾北岩根本不搭理黑影。 黑影见状也不恼,他放在心尖上的顾北岩和其他人自然不一样。倘若是别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看着床榻上的外袍碎片,杀气瞬间笼罩全身,可面色不改,一点愠怒都不显,轻轻一抬手,碎片统统扫落下,飘到顾北岩身边时却瞬间湮灭成了灰烬。 “恭良,你不要太过分了。” 顾北岩冷冷的回头看着一身黑衣的男子。 恭良自顾自的坐在床榻上,叹息道:“哎,顾北岩,你居然对我这么凶。果然人比人气死人啊!刚才那个人若是我,估计你早毫不留情的杀了,又怎么会一遍遍的警告?而且怎么会” 话还没说完,恭良立马足尖点地,借力逃离开床榻。 等他脚尖再沾到地面时,床榻已经碎成一堆木屑,鸟雀瞬间乱成一团。 “哼,不用估计,我现在就杀了你。” “顾北岩,你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要再这样了。” 恭良暗中懊悔,自己怎么这么嘴欠,又惹顾北岩生气了。 顾北岩冷哼一声,觉得程疾风走远了,便不再压抑自己,正好恭良来了,让自己泄愤。 “干你何事?!”要不是你,我又怎么会中这个要命的毒? 恭良无奈,顾北岩一个不留意就被恭良禁锢住了手腕。 “顾北岩,六年约期已到,你该跟我走了。” “不可能!” 又是被禁锢住了手腕,又是怎么都挣脱不掉,顾北岩怒火中烧,斩钉截铁的拒绝恭良。 “嘿!顾北岩,你居然出尔反尔!”恭良从背后牢牢的囚住顾北岩,听到他的拒绝心里暗暗一笑,口中却厉声质问顾北岩。 “顾北岩,六年前你不愿随我出关去找我师傅,解了你这一身的剧毒,我也没有强迫你。允诺六年后再来找你,你也答应了,说什么到时候你一定跟我走,可是现在呢?这六年,你日日夜夜受此毒折磨,也不愿离开晋国,你就是这么舍不得晋国?” 顾北岩艰难的回头与恭良对视,嘴硬道:“我顾北岩就是舍不得晋国,就是半步也不踏出晋国,你奈我何?我就是不想见你的什么师傅,怎么?还想你还想再把我绑到他老人家面前去?这毒是我顾家研制,除了我们顾家,全天下的人无人能解,就算你带我去见你师傅也解不了。更何况,如你所见,我这个身子骨已经经不起折腾了,估计连玉岐关都出不了。” 恭良蹙眉道:“大仇未报,你就这么想死?顾北岩,如果就在京城解毒,你愿不愿意?” “呵,”看着恭良无奈的样子,顾北岩当即答道:“我当然愿意!” “真的?顾北岩,你可不能再出尔反尔!”恭良闻言喜上眉梢,松开了手。 “恭良,你居然敢激我!” 顾北岩反应过来立马恶狠狠的捶了恭良一拳。 恭良配合的后退几步,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胸膛,笑道:“顾北岩,你还是这么好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竹林贤士(六) 三十六策醉特奇,竹林诸公端可师。 天色暗沉,残月悬空,白昼将至。 江沖被顾廿昔带得睡不着觉,望着日日夜夜向东流的江水,喃喃自语道:“春山暖日和风,阑杆楼阁帘栊。” 云梦阁的正堂,焚着的安魂香料在香炉里一点一点的化为灰烬,把整个正堂里忙活的仆役都熏得昏昏欲睡,却没有人有这个胆子敢当着主人的面偷懒。 失眠整夜以后的罪魁祸首顾廿昔懒散的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仆役打开云梦阁的门面,然后洒扫庭除,其他仆役则忙着收拾东西,准备开始一天的忙碌工作。 顾廿昔修长的手指有节律地缓缓敲击紫檀木的太师椅手柄,想着自己怎么才能“偶然”或者“碰巧”的遇见顾北岩,还不让顾北岩知道他是谁,就像极其稀松平常的擦肩而过一般,大街上最好,哪个桥头也不错。 如果没有人打扰,如果这世间真的想顾廿昔想的就好了——他与别人毫无干系,别人与他也素未谋面。 这样他就可以想很久很久,一整天,就这么看着日生,又日落,月明,又天亮,都无所谓。 可是,人就是这么烦啊,无所谓是谁,他都不喜欢,而且他也只不过是单纯的不喜欢罢了,哪怕那个人可以让他生,可以让他活,可以让他留存于这灰蒙蒙的人世间。 “啊嘞啊嘞,四郎你今天怎么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奴家怎么不知道你回来了?对了,你还没有告诉奴家你为什么走了几个月” 檀郎揭开车帘,一看见顾廿昔就激动得难以自拔,像个早起的鸟儿一般叽叽喳喳个不停。 顾廿昔:“”呼,烦 檀郎无视跪成人凳的马夫,直接跳下马车。 一众仆役统统跪下,齐声喊道:“檀二爷——” 檀郎敛了敛衣袖,迈着小碎步来到顾廿昔面前,高兴的说:“太好了,你回来了,总比其他人更得奴家心意。” “昂,昨天刚回来。” 直到檀郎站在了顾廿昔面前,挡了顾廿昔,顾廿昔放空的双眼才回了神,聚焦在檀郎美艳动人的脸上。 檀郎看不见顾廿昔的表情,捧着顾廿昔戴着的狐狸面具,痴笑道:“几个月不见,四郎又好看了吗?” “还好。”顾廿昔伸出左手,摸到狐狸面具的红线,两根手指一夹,系着的红线被解开,狐狸面具被檀郎拿下。 檀郎看着这张熟悉的明丽俊秀的面容,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把面具给顾廿昔戴上,愉悦的说道:“嗯,真好,一点也没有变。” 系好红绳之后,顾廿昔默不作声的起身去给檀郎配他想要的香料。 虽然檀郎语气一如既往的轻浮,像是朋友间开玩笑一般,可是从檀郎刚才的话语间,顾廿昔可以得知自己的仆役手脚不麻利,而且技术不到家,这几个月的香料檀郎一点也不满意。 檀郎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坐在顾廿昔刚才的地方,无聊的玩弄着手指甲,也不去看顾廿昔如何调香的,目光不时的飘到马车上。 “今天好无聊,不过明天就有趣了,嘻嘻。” 顾廿昔不答话,认真的研磨着,檀郎也无所谓,自顾自的说着一些有的没的。 一个时辰后,檀郎托着腮,已经沉沉睡去,顾廿昔把调配好的香料一点一点碾到玉盒里,然后让手脚麻利点的仆役把玉盒放到檀郎的马车上。 “好了。” “嗯?”听到顾廿昔的一句“好了”,原本沉睡的檀郎猛地睁开了眼,又习惯性的眯起。 “好了?好,奴家也走了,我的宝贝儿呢?” “已经让仆役放到车上了。” “哦?” 檀郎刚想登上马车,听到顾廿昔这句话,猛然间想起来了什么,立马停住脚步。 “哪个仆役?”檀郎笑着问道。 “小十五。”顾廿昔面无表情,听檀郎问就直接唤来了刚才那个仆役。 “小的在。”被唤作小十五的仆役听到主人唤自己,连忙从后堂跑了出来,跪拜在门口。 “十五?这好记的名字。四郎让你做事,一定是因为你手脚麻利又勤快能干。既然四郎这么信任你,奴家也喜欢你,你从此以后跟着奴家可好?”檀郎听着这孩子稚气未脱的声音,想着他可能不是十五岁。 “啊?”小十五闻言不知所措,他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听不懂檀二爷在说什么。 “还不谢檀二爷?” 顾廿昔俯视跪拜在地的小十五,依旧面无表情。 听到主人的命令,小十五立即应声道:“小十五谢檀二爷。” “嗯。”这奶音听着特别舒服,檀郎笑着点了点头,双眼满意的眯起,柔声道:“十五,还不上车。” “是。”小十五立马听话的爬了起来,上了车。 “多谢四郎割爱。” 檀郎一只脚迈上了马车,又想起来了什么,回头对顾廿昔嫣然一笑,道:“四郎,明日休憩,一起去城西的竹林游玩吧。” “好。”顾廿昔随口应下。他也清楚,他无法拒绝现在的檀郎。 望着渐渐离去的马车,顾廿昔脑海中回荡着小十五上车后奶声奶气的打招呼声,这声音很轻,很短促,除了他,云梦阁的所有人都没有觉察到。 “哎,这小十五真的是命好,先是被主人捡来,后是被大人物看中”几个平日就想尽一切办法偷懒的人眼睁睁看着小十五上了马车,羡慕不已。他们所以的智商都拼在如何让自己既过得舒坦,又毫不费力上了。 “六沂,你去包一百两银子给小十五相依为命的奶奶送过去,就说”顾廿昔蹙眉沉思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编,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编不下去。 被叫做六沂的悄无声息的来到顾廿昔身边,静静的等着顾廿昔的命令。 “六沂,你就说,小十五因为聪明伶俐,被贵人看中,收做书童,让她老人家颐养天年,不必担心。” 六沂领命退下。 “啊,小十五的命真好啊,哎,怎么就轮不到我呢,早知道我去送那个玉盒了。” 一个仆役见状忍不住小声嘀咕,另一个仆役十三站在他的对面,听到了面前家伙的嘀咕,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顾廿昔一眼,立马收了心,安安分分的工作。 顾廿昔吩咐完六沂后,一言不发的进了后堂,想着恭良怎么还不来找自己,天都亮了。 见主人离开,仆役的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 这下子小十五卧病在床的奶奶都不愁吃不愁穿的了,他们好生羡慕啊! 受不了周围的噪杂声音,十三忍不住骂道:“嚷嚷什么?昂?有命赚钱没命花,怎么样?” 十三一句话说完,其他人立即息了声。到现在他们才猛然间意识到,他们刚才羡慕不已的小十五可能已经听不到他们的羡慕声了,可也有人悻悻然的想,或许不会的。 而马车上,小十五正了无生气的趴着,再也不会醒来了。 “哎,是我多心了,以四郎的聪明才智怎么会不知道这车里面有人?”这样他还怕这个小家伙会泄露出去,特地向张四郎要来这个人干嘛啊?! 檀郎俯视倒地不起的小十五,后悔自己多此一举了,不过转念一想,张四郎知道后不会声张,而这个小家伙就不一定了。 一击致命,下手太狠了,哎,可惜了 一直在马车深处闭目养神的某人抬眼看到檀郎犹豫不决的表情,毫无征兆的用不标准的汉语说道:“我听说你们中原有一个成语,叫永绝后患。”刚才那个小鬼一上来想跟自己打招呼,被自己一掌击毙,平放到马车上,只可惜出手有点慢,让他发了个声。 言毕,那个人继续闭目养神,忍受着这慢的要死马车缓缓驶到逍遥王府。 “” 檀郎抱膝缩在马车一处,不敢言语。他今天来云梦阁只不过是采补香料,无意其他,而且 看着黑暗中屏息凝神的男人,檀郎幻灭的想,他似乎已经忘记了那些在茫茫大漠的日子——藏陵花开,屠杀伊始,优胜劣汰,永无止境。 幸好,他遇到了司马纨 远处开始冒出鱼肚白,而忠勇将军府内,典雅精巧的阁楼上,恭良眼角的余光瞥到窗外白亮的暗沉天色,微微一笑道:“轰轰,早上好。” 恭良诡异的笑声让顾北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过几日我随你去,这几天我要留在这里。” “哦?”恭良眯起了眼,思索着顾北岩这个身子还可以撑多久,而且,顾北岩经常作死。 “我刚和程疾风起了争执,我如果现在离开,他会多想。而且明天他” “你拦得住他?”恭良收了脸上的笑意,冷冷的提醒顾北岩。 他不满顾北岩一心想着其他人,这种感觉真的很让他生气。 “”顾北岩沉默不语,是的,以前程疾风唯他马是瞻,而现在,程疾风不听他的话,他根本拦不住程疾风。 “十日后,我会再来,到时候就不容你拒绝了。” 足尖轻轻一点地,恭良从窗户离开。 “好”顾北岩现在心烦意乱,也没有拂了恭良的好意,便随恭良安排了。 云梦阁顶楼,顾廿昔面无表情的看着从窗外射进来的小纸条,摘了面具,一双潋滟的双眼蓄满笑意。 “原来,我的病人是顾北岩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竹林贤士(七) 三十六策醉特奇,竹林诸公端可师。 正午阳光分外明媚,把将军府的亭台楼阁都炙烤得焦灼不已。 阁楼上,顾北岩一个人坐在桌边一点一点的吃完程疾风送来的药食,程疾风坐在窗边默不作声的看着顾北岩的背影,整个屋子里一点声音也没有。 恭良枕着手,百无聊赖的躺在阁楼的屋顶,身边没用的杵着的盒子里放着向顾廿昔“要来”的灵丹妙药。 他苦思冥想,怎么也想不到一个酷炫吊炸天的方式把这个一整个盒子的玩意儿送到顾北岩的手上。 在太阳曝晒下,恭良的衣服不仅没有升温,反而越来越凉。 又过了许久,恭良的黑衣上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寒霜。恭良侧身,背着太阳,让自己晒得更均匀点,心里则犯起了嘀咕,这个程疾风怎么还不走?到底是顾北岩吃的太慢了,还是他程疾风赖着不走? 恭良无奈,又侧了个身,眯着眼迎着太阳躺着,烦躁不安时,突然一个人快步穿梭在将军府,很快就隐迹在若干屋舍间了。 这偌大的将军府里除了顾北岩和程疾风,就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是厨娘,还有一个是厨娘的闺女,在将军府当烧火丫头,所以说,到现在还是第一次有人来在将军府,而且登门拜访之人行迹匆匆,是什么急事,还能和一个刚回朝,在京城没有半点人脉的戍边将军扯上关系? 不消一刻钟的时间,程疾风急匆匆的出了阁楼,向那个人消失踪迹的地方飞奔而去。 恭良提起盒子,倒挂在屋檐上,透过窗户,端摩里面的顾北岩在干嘛。 “想进来就进来,不想进来更加走,别烦我。”顾北岩努力忽视身后灼热的目光,却低估了恭良的厚脸皮和无聊程度,他堂堂魔教教主,就这么清闲的吗?!三天两头的骚扰他,阴魂不散。 “哎嘿嘿。” 闻言,恭良一个后翻,从窗外稳稳的落在木板上,听话程度都快赶上他圈养的蜂鸟了。 “喏,从神医那里得来的灵丹妙药,我不懂这些,你自己看着吃。”恭良把木盒放在桌子上,转身离开,他还有急事处理。 顾北岩:“”医毒不分家,魔教教主不懂毒稀奇,不懂医也罕见。 顾北岩见恭良今天这么识趣也不拦着他,反倒省了撵他走的口舌,更何况,恭良撵是撵不走的,只能气走。 恭良走了几步见顾北岩一句话也不说,根本没有挽留自己的意思,不由得郁闷。 顾北岩打开盒子,看见了几瓶疗伤药满意的阖上了,然后坦然地把木盒收好,放在柜子里,等着程疾风回来,治疗他胸前的伤口。 他也不知道前几天程疾风怎么搞的,把自己伤的这么严重,但是表面上程疾风与往常无异。 头疼就头疼在程疾风不信医巫之术,硬不去医治。而且顾家两大绝学,他只学好了御禽,医治却不得真传,尤其不会制药研香。所以说他只是简单处理了程疾风的伤口,不过现如今有了这些东西外敷,程疾风的伤就不劳他担心了。 恭良回头,面无表情(心怀不满)的盯着顾北岩。 “好了好了,慢走不送,满意了吧。”顾北岩拱了拱手,恭送魔教教主恭良。 恭良:“”更感觉不高兴了 不过事态紧急,刻不容缓,恭良只能就此打住,赶紧离开。 “对了,恭良,”顾北岩突然间问道:“怎么样交手才会被利刃划过前胸?” “嗯?”恭良认真的思索了一下,不解的说道:“不知道,从我入江湖起,还没有人伤得到我。” “这样啊” “要不然是受制于人,不能还手,要不然是生死力博。” 快来不及了,恭良说完立马消失在窗口。 “生死力博,吗?”顾北岩陷入了沉思。 程疾风无权无势,现如今只是拼杀出了一个将军的头衔,事实上并不值得司马隽那个精明的老狐狸拉拢,更何况司马隽已经有了大将军卫彦的扶持,程疾风就更加的不起眼了。而且卫将军的独子卫疆也是前途无量的将才,今后也会投奔司马隽。如此看来,塞北十三郡已经稳在司马隽手中,不需要再花精力栽培程疾风。 那么,是什么让司马隽向程疾风抛出了橄榄枝? 城西竹林深处,熏香醉人,虽然正值正午,坞篁轩内却昏暗不已,再刺眼的阳光也照射不进来。 浓郁的沉香包裹着少年白皙的身躯,让人情不自禁的抚摸,痴迷其中。 司马隽慵懒的侧卧在塌眯着眼,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描摹着静静跪坐的少年后背的完美曲线。 少年的眼睛像夜晚璀璨夺目的星空,深邃黝黑却无比的空洞。他默默的承受着司马隽的抚摸,像一个没有生气的玩偶。 “孤以前还不知道,这不起眼的香料可以这么有趣。替孤好好谢谢五弟。” 司马隽把少年压制在身下,忍不住伏在少年胸口深深地嗅了一下少年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他现在知道了,他的五弟每天到底会多么逍遥自在。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只不过他还要与六皇子争夺皇位,现在还不能这么光明正大。等到他登基,那个小家伙就也逃不掉了。 “是,大皇子满意,我家主人也高兴。云朴告退”云朴微微一笑,恭敬退下,回逍遥王府给檀二爷复命。 司马隽深吸了一口气,一只手穿过乳环,覆上少年胸前的红豆。单单想着另一个人在自己身下的感觉,就让他不能自已。 可现在那个人还在远处,洁白无瑕,遗世独立,他现在还得不到。 少年空洞的眸子望着司马隽的脸庞,温顺的平躺着,双腿微微弯曲,小腿的弧度完美展现,增一分显粗,减一分显细,瘦劲的脚踝,完美的延伸向上。 司马隽坐起身子,满意的望着少年纤瘦匀称的身体,尤其是那一双笔直均挺的双腿 ,手正好可以完全握住少年的脚掌。 少年面无表情的看着司马隽舔舐自己,从纤细白皙的脖颈一直到精巧圆润的脚趾,怪异的瘙痒又一次袭来,让他不知所以。 司马隽放下少年的脚掌,坐起身子,脱下一件薄纱,小腹的燥热让他有点把持不住,可是这个少年只不过是他的玩物罢了,不配得到他的宠爱。 少年看着司马隽身下的凸起,眨了一下眼睛,试探性的用脚尖点了点鼓起的地方。他的那个地方也感觉怪怪的,但是为什么他的那里是平的,什么都没有? 司马隽暗了暗眼色,左手毫无征兆的伸向少年的身下。 “嗯啊,啊”少年夹紧双腿,呼出了声。 坞篁轩外,溪水潺潺。 “云朴姑娘。” 云朴正向竹林外缓步走去,突然被人叫住,面不改色,长裙下步伐却更加迅疾。 可是一只枯瘦如柴的爪子还是横在了云朴面前。云朴怕沾上这个爪子,不得不停下。 “云朴姑娘,你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走得这么快啊?”只剩下一张皮的老人打落黑袍上沾到的竹叶,揭下脚上绑着的可以加速的鬼符,累得直喘粗气。 “骨怷先生。”云朴微微一笑,向面前枯瘦的老人施礼。自从坞篁轩的竹真人云游四方,这坞篁轩可是什么人都有了。 “云朴姑娘,老朽早就听说逍遥王的爱姬檀郎容貌艳丽,姿色上乘,不知何时老朽可以去王府上登门拜访,一睹芳容。” 枯树皮老人一双眼睛小得基本看不见,可还是努力的盯着云朴不放。他骨怷一生阅人无数,各色美人都见识过,尤其喜欢明媚的艳丽美人,可是这方面的,他骨怷还没有见到一个让他满意之人。 他久仰逍遥王府檀郎檀二爷的大名,可是一直苦于无法见对方一面。今天逍遥王府的人来访,他怎么也不会放弃这个得以面见美人的机会。如果这个云朴姑娘可以带他去见一见檀郎,那就再好不过了。 “骨怷先生。”云朴继续挂着自己的招牌微笑。 “云朴姑娘,老朽听着呢。”枯树皮老人犹豫的应声,可是,他怎么感觉周围冷飕飕的 坞篁轩内,呻吟声一浪高过一浪,司马隽目光清冷,目睹少年的变化,就像他目睹其他少年如何从刚开始的懵懂无知到后来的主动放荡一般。只是他希望这一个可以玩得久一点。 他看见了少年一次又一次的失神,一次又一次被自己玩弄得释放出来。即便没了,也不妨碍,反倒可以安安心心的当他的身下人。 “主人,”一黑影突然出现立在屋外。 “说。”这方圆几里竹林到处都是司马隽的暗卫,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会有什么机密泄露出去。 司马隽收了手,擦干净,看着身下的少年,被少年湿哒哒的眸子深深的吸引了,想起来另一双极其相似的美丽眼睛。 “你坏”少年浑身遍布抓痕,红肿之处艳若桃花,一条腿环住司马隽的腰,一条腿搭在司马隽的膝盖上,身下的薄衾湿了一片。 司马隽的心思现在全在另一方面,根本没有听到少年难得的的嗔嗲。 “你是说容修应允了?!” 司马隽抑制住自己的狂喜,再一次确认。 “是。” 司马隽喜上眉梢,喃喃道:“果然,心有灵犀吗?上天待我不薄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竹林贤士(八) 三十六策醉特奇,竹林诸公端可师。 “真的?妍妍,你答应我去了?”程疾风高兴得来回踱步,打算马上向大皇子传信。 没想到他那边刚从江沖那里回来,这边顾北岩就答应自己去了。 “是的。”顾北岩答道:“不过,我有条件。”既然留不住,那就跟着他吧,这样保险一些。 “哎?妍妍,你说。”程疾风看着顾北岩认真的模样,犹豫不绝。 去也是他自己去,他不想让顾北岩掺合进来。前几天他夜袭京都大营受伤就已经够让顾北岩担心的了。 闻言,顾北岩心里猛地一凉。以前他要什么程疾风给什么,从来没有先考虑再答应的,看来他昨天过分了,伤了他们的感情。 “告诉我,你们要谋划什么。莫非大皇子现在就要谋权篡位?” 他们刚回京城不久,各方势力范围还不太清楚,只是模糊的知道大皇子司马隽和阓稷王司马烨为争夺皇位暗地里打得不可开交。 司马隽表面上是闲职,只有一个皇子身份,可是手下文有丞相左铭秋,武有大将军卫彦,最重要的是,司马隽和竹真人也就是太上皇朝夕相处。 司马烨不仅被封为王爷,还担任京都大营的统领,与另一个统领庞统的关系应该匪浅。而且司马烨师承上一任国丈,文有容修扶持,可以说也间接得到了容修手下掌管的义渠庄园,除了自身担任要职,可以直接统调军马,司马烨又有在南方的钱老将军的器重。 两派的势力总的来说是司马隽占上风,可是中立势力也不可小觑,一旦倚重一方就可以造成压倒性胜利。更何况,中立派打头的就是容修的父亲容国公容剒,而容国府的态度不明,可以说正好分成了三派。嫡长子容修全力支持阓稷王司马烨,嫡长女容颜嫁与丞相独子左锦,自己两边不闻不问,忠于老皇帝司马苻,却又与两派有着千丝万缕剪不断的关系。 而现在司马隽动手未必能先发制人。 “妍妍”程疾风摇了摇头说:“妍妍,这个我不知道,我只能告诉你,参与这次谋划的还有逍遥王司马纨以及一个异族人。” “现在就不能跟我说了吗?”顾北岩凄然一笑,自言自语道:“果然,几年风风雨雨也不过如此。在一起就是在一起,分开了,不是一丘之貉了,注定分道扬镳,强行挽留也不可能。” “妍妍,我不是,我只是不想你犯险,这真的太危险了。” “可是你昨天还说我是懦夫,不为蒙冤的家族雪耻。” “我,妍妍,我没有,我只是” 看着顾北岩淡漠的眼神,程疾风渐渐的止了声。 他猛然间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他们在玉岐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顾北岩面容苍白,冷若冰霜。一双眼睛像现在一样,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自己,和头顶上的圆月一般苍凉悲怆,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冷酷无情。 “妍妍,你不要再逼我了” “我没有要逼你,你也可以选择不告诉我,只不过我要跟着你。这一次你不可以拒绝。” 与大皇子汇合的兴奋早就被顾北岩的第一句话冲没,程疾风现在只有苦着脸,求饶的份。可是他又不可以再拒绝了,他已经拒绝了顾北岩的第一个要求,所以,他只好妥协 “好吧。” “那,程疾风,就这么说定了。我会伪装成你的仆从跟着你。” 程疾风:“” 他上当了 马车缓缓地驶向逍遥王府,阿史那戈一直闭目养神。这段时间足够他剿灭一个部落,再扩大他匈奴的地盘了。 逍遥王府正门前,刚刚停靠了一辆饰满珠宝的马车,檀郎挑起帘子,见状连忙吩咐马车从后门走。 “王,防止有心人看见,我们从后门进府,这样保险一些。” “嗯,我的到来你和纨儿不必声张,小心谨慎为好。你们中原人太狡猾多疑了。” “是。”檀郎低眉,恭敬的答道。 “还有,明天见了司马隽我就会离开,你不必跟纨儿说起。” “是。” 珠光宝气的马车内,司马纨看着马车缓缓地离开,忍不住长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总算是赶上了。 昨天晚上,阿史那戈给他飞鸽传书的时候,他都惊呆了。他这个舅舅怎么会突然来晋国,而且信中,阿史那戈表明他已经来到了京城,还非要见见自己。 只不过阿史那戈以为他的外甥司马纨在他被赏赐的王府内,而他进不了守卫森严的皇城,便要司马纨派人接应他。 可是,司马纨当时并不在皇城内,而是在南风阁和一群狐朋狗友寻欢作乐呢。 收到消息后,司马纨想着自己舅舅的脾气,打算立马动身去逍遥王府,可是推杯换盏间,他们都酒喝得正欢,而且那群家伙也都醉了,便不让他离开,他又不能明说自己的舅舅来了,只得先让檀郎去拖延时间,直到那群家伙都喝得不省人事,倒地不起了,他才得以脱身。 而另一边,檀郎连忙便去了阿史那戈下榻的客栈,不敢怠慢阿史那戈。阿史那戈飞鸽传书没过多久就上了马车,前往逍遥王府。 期间,檀郎又“随便”去取他的香料,说是司马纨经常头疼失眠,需要这些香料安神,而王府内的香料正好缺了,需要采买。阿史那戈没有多想,叮嘱檀郎让他好好照顾司马纨,不要再出现这样的纰漏就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檀郎连忙应声,前往云梦阁。又磨磨蹭蹭,为司马纨争取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才离开云梦阁。 然后檀郎又以“京城马车限速”而且行驶得太快会引人注目为由,慢吞吞的前往逍遥王府。 唯一让檀郎感到意外的是,向来暴躁的阿史那戈并没有发火,而是忍住了自己的脾气。 逍遥王府内,司马纨在婢女的服侍下连忙换了衣服,简单的掩盖住自己一身的酒味。 司马纨就兴冲冲的去正堂见阿史那戈,他阔别十几年的舅舅。 正堂内,阿史那戈环顾四周,并没有感受到半点外面人所说的庸脂俗粉的气息。 “舅舅,您怎么来了。” 天色尚早,司马纨装作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昏沉沉的踱步出现在了阿史那戈面前。 阿史那戈闻言立马转身看向来人,一双深邃的眼睛带着大草原天空独有的湛蓝。 阿史那戈并不回答他,反而是一言不发的打量了司马纨许久,目光从随意扎起来的金黄色长发,一直滑到黑色锦靴。 最后,阿史那戈拍了拍司马纨的肩膀,用蹩脚的汉语,满意的说道:“孺子可教也。” “舅舅?”你突然来帝都是干什么的? “嗯,我要走了。”阿史那戈僵硬的脸上扯出一丝笑意。 “啊?”司马纨不明所以,他舅舅刚来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要走了? 一直站在一旁的檀郎也不明白,阿史那戈这就走了? 阿史那戈伸出手,布满厚厚茧子的手摩挲司马纨的脸庞,手指指腹最后一遍遍的在司马纨碧绿色眼睛旁打转。 阿史那戈用匈奴语,喃喃道:“你很像你的母亲,尤其是这双眼睛,碧绿色的,像极了细腻的白沙大漠里镶嵌的额第鄂斯湖。” “舅舅?” 司马纨听不懂匈奴语,可是他听得出阿史那戈的感情。 他不是傻子,他知道阿史那戈一个异族王到了中原的京城来是多么的艰难,而且还是来到了危机四伏的皇城。这里到处都是父皇的眼睛,稍有不慎就永远都回不去了。可是阿史那戈还是来了,只是为了看一眼自己 檀郎错愕的看着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男人,犹豫再三后,他还是立在一旁,并没有把阿史那戈的话翻译给司马纨。 阿史那戈来京城目的不明,他不想让司马纨与阿史那戈接触过多,以免让司马纨牵连进未知的深渊中。他们二人在这帝都肆意快活就好。 权势,皇位,他们都不稀罕,也都不奢求,反而避之不及。他们只需要有钱,有很多的钱,有这辈子花不完的钱就可以了。而这也是别人孜孜以求,而他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东西——钱。他们有很多很多,不仅因为司马纨是皇子,他的父皇可以赏赐给他很多,这些远远不够他们的开销,更重要的是因为他檀郎,人称檀二爷,可以洗钱。 他们就是受着国家的庇护而无益于这个国家的废物,甚至可以说是腐蚀这个国家脊柱的蛀虫,而在夜幕降临之前,他们就是天底下最快活的人。 “我要走了。”阿史那戈望着司马纨碧绿色的眼睛,用汉语柔声道。 “舅舅,我们何时能再见?” 司马纨紧紧的抱住阿史那戈,把头埋在阿史那戈的肩膀上,语气带着哭腔,想一个没有人疼爱的孩子。 阿史那戈没有动弹。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姑娘哭着闹着不让他走,问他,“哥哥,我们何时能再见?”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会什么时候回来,可是他每次都会回答,“很快。”,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消灭抢夺地盘的入侵者,回到她的身边,继续守护她和他的族人。直到有一天,那个姑娘离开了草原,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是他第一次失信于她。 “我们会很快再见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竹林贤士(九) 三十六策醉特奇,竹林诸公端可师。 一弯新月划过精致的角楼,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昏黄的光,平日里毫无生气的逍遥王府此时此刻显得神秘而安静。 “檀郎,你说,舅舅他那么狂傲自负的人怎么就学起了中原人的语言了呢?” 司马纨从阿史那戈离开就一直抱着双膝,把自己塞在太师椅里。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放下身为匈奴人的骄傲与自尊,去学习一门他鄙视的中原人使用的语言,单单是为了与自己交流吗?这么简单的吗?他的舅舅又为什么突然造访中原帝都? 要不是阿史那戈突然自动出现在他面前,他根本就不知道对方的到来。这种无力感,未知感是他在上千个浑浑噩噩的日子里所感受不到的,而阿史那戈一句“孺子可教也。”一瞬间将他醉生梦死的生活观念击垮。 “寻欢?”司马纨突然开口让檀郎猝不及防。 司马纨自从他舅舅离开在原地已经快枯坐了一天了,而且这几个时辰里司马纨不吃不喝,一言不发,如此反常的举动可吓死他了。 檀郎在一旁看着失魂落魄的司马纨无能为力。在别人眼中,他们向来没心没肺,而且他们也乐意别人这样看待他们,可是为什么突然间司马纨这么感伤了呢? “檀郎,肖扬一事后,父皇赐我逍遥王府,封我为逍遥王,是因为他老人家很失望吧。额,不对,我应该自称为‘孤’的,我是王爷,和四哥六弟一样的王爷。” “寻欢?”檀郎蹲在司马纨的旁边,一双写满担忧眼睛因为司马纨的最后一句话瞬间蓄满泪水。 人心都是肉长的,谁能天生没心没肺啊?可是,他们无依无靠,不得不需要伪装,借以保护自己 司马纨苦笑一声,擦去檀郎的眼泪,叹息道:“寻欢,作乐,纨绔。我是司马纨,纨绔子弟的纨,呵。” 孺子可教也?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 他现在居住的地方位于皇城外,而皇室子弟无论何时都是不可以轻易出皇城的。 换言之,他被抛弃了,以前被母妃,现在被父皇 可是如果今天,阿史那戈不会用那样的眼光看他,不让他知道,还有人没有对他丧失信心,还有人会拥抱他,注视他,他就不会惭愧的啊!倘若他没有被挽留,他就不会在意自己是不是被放弃了的啊! 明明他的父母都已经都不要他了,明明他是骗他的,明明他上一刻还在和狐朋狗友鬼混,明明他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那就不要对他抱有期待啊!不要伤到他的痛处啊!不要让身处黑暗中的他渴望光明啊!渴望父皇的赞许啊!渴望别人的赞许啊!渴望一切让他感觉到温暖,感觉到自己有价值的东西啊! 可是另一方面,他又不要这他渴望的一切。他看透了这个无聊的世界了,他只想和檀郎一起安于现状的过一辈子! 舅舅你口中的孺子的心已经老了,真的还可教也,吗? 不可教,更不能教。他不能太优秀,不能把大哥比下去,要不然,皇后不会放过母妃的,他不能被父皇喜欢,不能被其他人看好,要不然皇后不会放过自己的。他从小就知道自己会受到排挤,因为自己异于常人的外貌。他们五个人中,哪一个儿子的头发是金黄色的?哪一个儿子的眼珠是碧绿色的?哪一个儿子的母妃是外族来的婊子,贱货? 大哥的母妃是皇后,可以随意处置母妃,而且母妃还不敢还手,父皇还从不插手;二哥的舅舅是戍守边疆的大将军卫彦,连父皇都让他三分;三哥虽也被庇佑,但是早已经因为争夺皇位,死在大哥手中;四哥的母族是南方世家大族,素来远离政治,祖上三代都是帝师,皇后不敢不给面子,而只有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没有同龄人玩耍,而且不被庇佑,就算有可以沾沾自喜的聪明伶俐的头脑也不敢暴露,而母妃去世后,他更加无依无靠。 父皇从来都是靠不住的,而他年少的生存之道就是自甘堕落,就是拼了命的往外跑,越是他们不会插手的地方越好,烟花柳巷又如何?他不是藏拙,他也不懂明哲保身是什么,他是一点一点毁了自己,借以苟延残喘,保下性命罢了。 司马纨紧紧的搂住檀郎,他不想失去任何自己在意的人了。 皎洁冷清的月光撒满帝都,均匀的撒向皇城,城西,城东,这是世间罕有的公平了。 城西,聚集了小儿科的犯罪c最低级的aiyc恶趣味的pia一changc甚至令人闻风丧胆的传染病。这里是一个边际活动的避难所,一个有可能造成多种传染病肆虐城市地区的传染源,一个和正直c健康毫不相干的地方。 何所谓聚集?无权,无势,无钱。他们只不过是活着,挣扎着。他们在生活上一贫如洗,没有经济基础,又妄谈上层建筑。居住在城西,不仅仅是意味着物质上的贫瘠,更代表着精神的匮乏。 他们出生时会愤怒命运的不公,可是更会由于思想和生活的惯性非常容易满足。他们可以为买一斤白菜多花了一毛钱而气恼不已,渐渐囿于琐事,天天柴米油盐,却不为虚度一天而心痛,亦忘了自己曾经也有改变世界的远大抱负。 与城西相反的则是城东,一个凝结了全京城的财与权的地方,是大部分世家大族的聚集地。 何所谓凝结?何所谓世家大族?房屋是拿金砖瓦建造的?出行是骑踯躅青骢马代步的?坐骑是用流苏金镂鞍装饰的?游湖是用青雀白鹄舫进行的?得四角龙子幡?使金车玉作轮?赍钱三百万,皆用青丝穿?杂彩三百匹,交广市鲑珍? 这些都不足以描述他们。倘若他们有什么特殊的,或许只是他们的地位,而非所有人依靠自身努力都可以得到所谓的财富。 当富豪清晨推开窗时,他可以看到自家雕梁画栋亭台楼阁。而世家大族睁开眼看到的也不是处处金碧辉煌,但是当他们站在阁楼上可以看到的是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甚至可以看到那殿内的金漆雕龙宝座上,坐着一位睥睨天下的君王。 从城西到城东的过程很难凭一己之力,在一生的间断里完成。绝大部分人只是重复祖祖辈辈的轨迹,但他们已经可以生活,而非简简单单的活着。 贫穷与富有区别并不仅仅是物质c财富c资产,也可以是脑子里的观念。而能在这方面稍微改观的家庭都会发生改变,然后他们会因为与周围格格不入,不由自主的向东迁移,一步步逃离城西。 城西竹林与城西茅屋对于那些逃离城西的人本来就是遥不可及的存在。江畔江郎,坞篁轩竹真人,是两个例外,可像他们一样,跳出红尘,游离于道教所界定的六界之外的人普天之下有又多少? 无欲无求,安贫乐道?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颜回不改其乐,可人不堪其忧呐,更何况这世界本身就是残酷的,充满竞争的。 城西,风轻悠悠地吹拂着竹林,竹叶在微微地颤动着,像一张张细长的嘴巴在喃喃细语。 司马隽等待着明天容修的到来,连江程都不期待了。 司马隽绝不是平庸之辈,也绝不会想着一辈子把自己锁在城西。他想的不仅仅是城东,生为大皇子,嫡长子,原皇后独子,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长大后会被父皇在皇城赏赐一座府宅,亦或者在城东安置地产,就像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天被罢黜在城西竹林一样。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把那个华美的梦当成唾手可得的现实。那坐落在帝都中央的宫殿,露出一个个琉璃瓦顶,恰似一座金色的岛屿,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他。 他要的就是那琉璃瓦的重檐屋顶,九层门,同台基。他要成为的是那飞檐上的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欲腾空飞去。 午夜梦回,他还是会沉浸在儿时的世界里。在他的小时候,他有世界上最尊贵的母亲,他的母亲居住在世界上最高贵的宫殿里。 那是后宫最奢华的宫殿,象征着他的尊贵的母亲非同一般的地位。云白光洁的大殿倒映着泪水般清澈的水晶珠光,空灵虚幻,美景如花隔云端,让人分辨不清何处是实景何处为倒影。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座大殿的四周装饰着的倒铃般的花朵。虽然他叫不出名字,可是他忘不了花朵花萼的洁白,花身散发出来的骨瓷样的光泽以及花瓣顶端一圈圈深浅不一的淡紫色,如梦如幻,如痴如醉。 可是随后清风扫过,竹林轻轻摇曳,发出有节奏的鸣响,也一点点把他拉回现实。 沉思一段时间后,他会情不自禁的来到坞篁轩正堂,坐在“无为”二字面前,静心 “执象而求,咫尺千里。问余何适,廓儿忘言。华枝春满,天心月圆。”司马隽静静的坐在坞篁轩正堂,默默看着容修的求贤文。 既然他想得到皇位,就以德服人,以民御国,用民决胜。而且他要一点一点收拢民心。 这是他从最后的结语中断章取义悟到的要诀——切不可操之过急。 明天或许会让人等得焦急,却从来不会迟到 修禊时节有许多人会到郊外游玩。城西竹林是个好去处,只不过平常人根本不可以靠近,而现在距各方收到司马隽的消息三日期满,各方该出席的也都来了。 这一次聚会声势浩大,任何一个在京城有名有姓的人家都会派出人迎合大皇子。而大皇子真真正正会到场的宴席也只有三个人,两个宾客罢了——除了他本人,只剩下一个公子和一个将军,加上侍从仆役也不过寥寥五人,当然,隐在暗处之人不计其数。 司马隽的目光不留痕迹的飘忽在容修与坐在容修一旁的元宵之间,他们两个靠的太近让司马隽心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感,而且这种不适感愈发强烈。 不同于他处,在容修这里,司马隽特意把酒水换成了清茶来招待容修和江程两人。 “琥珀酒c碧玉觞c金足樽c翡翠盘,食如画c酒如泉,古琴涔涔c钟声叮咚。这些配不配得上容公子?”容修,只要你肯归顺本皇子,本皇子愿意让你一辈子锦衣玉食的养着你。 流水的潺潺声应和着司马隽的清脆爽朗的嗓音,听起来如同散发的竹叶香一般,沁人心脾,只是司马隽言语间的意味让容修明面上不显,心里却嗤之以鼻。 倘若如司马隽所说,那么司马隽统治下的皇宫一定是歌舞升平,衣袖飘荡,鸣钟击磬,乐声悠扬。台基上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让人陶醉。可是他治理下的国家一定是乌烟瘴气,乱作一团,齐梁世界,兵慌马乱。 深深宫邸,纸醉金迷,将人性腐朽殆尽。司马隽,你觉得我容修也将成为这莺莺切切中一人吗?! 可笑! “两三年过去了,我还是喜欢坞篁轩挂的那‘无为’二字。” 容修呷了一口清茶,淡淡的回答司马隽。 这算得上直接拒绝了司马隽,可是司马隽不怒反笑。容修越是这样,他越喜欢,越想得到,而且他坚信,只要他持续地努力,不懈地奋斗,就没有他征服不了的东西。 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君子淡以亲,小人甘以绝,彼无故以合者,则无故以离。他以赤诚之心待容修,容修不会让他失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竹林贤士(十) 三十六策醉特奇,竹林诸公端可师。 满山的翠竹,在风中微微摆动。竹叶莎莎,发出动听的声响,像是谁吹响了一支巨大的竹箫,演奏着一支深沉的乐曲,随着风的强劲,曲调也更加急促肃杀。 大皇子精心安排的宴席设在竹林最深处,此时此刻,还有一个宾客未到,大皇子司马隽就等在一个小竹屋前。竹屋内有人安安静静的弹奏古筝,乐声如流水般缓缓流过听曲人的心田,亦如山涧泉鸣,似环佩铃响。 容修也不过问司马隽在等谁,就坐在石桌旁陪着司马隽喝茶。如果司马隽不说话,他便一言也不发。 “坞篁轩挂着的‘无為’二字还在。既然容公子喜欢,那么游玩结束后,阿修要不要再去坞篁轩小聚一会儿?” “不去。”容修直接不留情面的否决了司马隽的提议。他今年能来就是够给司马隽面子的了。以前每年邀请函递过来后,他都是看也不看的。 乐声由舒缓猛然间变调,若急雨敲阶,铮铮作响掩映着曲调中的杀伐之气。 “哎,阿修这么说真的伤了本皇子的心呐。”司马隽嘴角噙着笑注视一脸傲娇的容修,一只手执着竹扇轻轻的敲击石板,发出奇异的清脆声响,一只手覆上自己的胸口,“忧伤”感情溢于言表。 乐声又变得舒张开来,如细雨抚桐,亦如微风拂柳。 容修面不改色,用余光瞥见元宵。他看见元宵没有异样,就闭上眼品茶,不去看矫揉造作的司马隽。 元宵低头跪坐在容修身后,沉默不语。他来得晚,不知道容修和司马隽之前有什么恩恩怨怨,唯一能明确的就是因为党派争执不休,容修和司马隽处于对立面,可是司马隽对容修的态度根本就不是一个党派领袖对待敌人应该有的,就算是拉拢也应该有个度吧。 每逢大小节日司马隽都会给容修送东西,还找各种借口约容修出去,虽然只有极少数的邀请函呈给容修看,容修也不知道这些,可是他清楚啊。容修的小院这几年一直是他打理,他是亲眼目睹容修的金库满了一个又一个。他没有具体统计过司马隽总共送来了多少,可是那些东西加起来起码支撑得起义渠庄园近百年的开支。更何况,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用来经营义渠庄园的羊毛,就出在大皇子司马隽头肥羊的身上 不久,从远处竹林传来阵阵丝竹声,管弦声又渐渐的被喧闹的人声盖过。听这声音,其他地方的宴会已经开始了。 司马隽看了看天色,觉得离约定的时辰很快就要到了,不由得心里不满。 大皇子托着腮,百无聊赖的看着竹林掩映中鹅卵石铺就的崎岖小路,质疑道:“咦,都说军令如山,他一个将军也是会迟到的吗?” “江程来迟,请大皇子恕罪。” 竹林里突然传来一个雄健浑厚声音,与此同时,古筝声瞬间停了下来。 领路人已经隐入竹林,鹅卵石小路上,两个人影,一前一后,一个健壮,一个瘦弱,缓缓走来。 容修没有注意古筝的变化。他听到来人声音后,便放下茶杯回头看向那个自称江程的男人,然后又不动声色的看了司马隽一眼。 容修现在有些搞不懂司马隽:司马隽就那么放心的吗?他就不怕自己告诉司马烨,他有意拉拢忠勇将军江程这件事吗?一场游玩,他司马隽放弃与其他人联络感情的机会,单单陪着自己和江程。 司马隽到底是何居心? 而另一方面,司马隽不知道容修在想什么。 他降低身份,起身亲自迎接江程的到来。 容修地位比不上司马隽皇子身份,也顺势站了起来,默立在一旁,元宵轻微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膝盖后,立马跟在容修身后。 “无碍,江将军,时候未到。” 司马隽连忙上前几步,扶起即将跪下的江程,诚挚的说道:“使不得!忠勇将军护国有功,不必行此大礼。” “承蒙大皇子抬举,保家卫国是江某义不容辞的责任。” 江程看着英姿勃发的司马隽,心里不由得感慨,难怪世人都说大皇子是竹林贤士,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前途无量。 容修官位只是五品,可是地位比将军高,无需向江程施礼。 司马隽回头看着容修,向江程介绍道:“此郎便是容国府嫡长子容修,本皇子的友人。” 江程以前没有见过容修,可是与容修相关的事他被顾北岩说得耳朵都快生茧子了。 他不知道容修会来,但也无所谓。他对容修根本不感冒,便用力一抱拳,回应容修。 容修温和一笑,行以士大夫之间的礼节。 而江程身后之人的反应与江程的漠不关心形成了鲜明对比。错愕,逃避,渴求,羞愧种种复杂感情凝集在一起。 他看容修的眼神虽然只有一瞬,稍纵即逝,立马被隐藏住了,但司马隽还是捕捉到不少了。 司马隽忍不住多看了那个人一眼。有趣,这个人是谁?看着装,他只不过是江程的一个普普通通的随从,看长相也只是像是一个平平凡凡的家奴。 司马隽听说江程在塞北时有个生死之交,莫非就是这个人?既然是戍边将士,那么这个人的复杂表情或许是因为容修和他父王相似的面容,让这个将士想起来了曾经的容大将军。 这也倒不是没有可能。 顾北岩瞬间稳定下来情绪后,目光就有意无意的落在了容修身后低着头的元宵身上。 在容修的再三考虑下,为了掩人耳目,元宵再次男扮女装,今日身穿粉红色的绣花罗衫,下着珍珠白湖绉裙,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头插一支凝玉簪子。 顾北岩面色无异,心如止水。 这便是阿修喜欢的姑娘?比寻常姑娘高挑一些,不过果然清丽脱俗,温婉可人,惹人垂怜。 随后,司马隽也不再注意易容后的顾北岩,带领这零零散散的几人前往竹林更深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