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明朝当大侠》 正文 记住,我叫顾铭仇 清人马其昶《桐城耆旧传》有载:“顾铭仇本桐城龙眠山一村民,膂力过人,武功超群,擅使大刀,为人侠肝义胆,是一位传奇的武林人士。” 顾铭仇就是我,下面即将开始我的故事。 话说桐城县境内有一座龙眠山,巍巍峨峨,绵亘逶迤数百里,登上龙眠山主峰眺望,恰如一条巨龙眠卧,林莽苍苍,峭崖巨峡,幽深莫测,好不险恶,冷眼一看,便知此地是藏龙卧虎之地。只不过此地藏得是什么龙,卧的是什么虎,却说那宋朝时期,有一位大画家叫李公麟,弃官不做,艳慕故乡山水,辞别繁华的京师,回龙眠山隐居作画,自称龙眠居士,倒也自在。事有凑巧,就在龙眠居士的故居龙眠山庄对面,有一村寨,几间竹篱茅舍,依山临谷而筑造。村寨前面有一条溪流,为两山涧溪流汇合之处,名曰双溪,清澈见底,终年不息。村寨内住着一对年轻夫妇。男的姓顾,名俊才,风流儒雅,志存高远,满腹诗文,卓尔不群,却屡试不中,于是便讨厌世俗,携带妻子李氏,离开县城,来此清静之地筑造茅屋,希望过一种自食其力的樵耕生活。也许内心仰慕李公麟的人品吧,夜间燃一支明松,作诗绘画。两口子生活虽然清苦,倒也心境平和,精神愉快。第二年春天,李氏便怀了身孕,顾俊才更是喜不自胜,朗诵诗文,墨染丹青,烘托内心的喜悦。两口子生活得恩恩爱爱,甜甜蜜蜜,真是道也道不完,说也说不尽。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天,李氏上山采茶,不料被当地山霸黄四海看见,不禁心颤,情不自禁自语:真个深山藏娇哩!“垂涎欲滴,魂不守舍,直到李氏回家,黄四海才无奈回去。回家后,黄四海朝思暮想,彻夜不眠,一心想霸占李氏做二房,便派家丁四处打探,得知底细,哈哈大笑,说:{原来是个穷书生的老婆!”便命家丁送纹银二百两,要将李氏买过来。顾俊才深感侮辱,怒不可遏,破口大骂,断然拒绝,将黄家家丁全部扫出门,家丁被骂的狗血淋头,恨恨不已,回去像黄四海禀报时不免添油加醋,黄四海自以为身为当地的山霸,家财万贯,还有自己要不来的东西,于是恼羞成怒,奸笑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抢,现在就去!” 黄四海一挥手,一声吆喝,领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家丁,明火执仗地来抢李氏。顾俊才此时正在做画,妻子李氏在一旁研墨,哪里料到黄四海率一帮家丁破门而入。顾俊才怒火中烧,严词相斥,说:“青天白日,抢良家妇女,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你去喊冤呀!你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白日做梦,现在你听着,你若不依,我叫你见阎王!”黄四海一挥手,家丁蜂拥而上。顾俊才骂不绝口,无奈一个文弱书生,哪经得住一阵拳打脚踢,顾俊才被打得躺在地上,昏厥过去。李氏连哭带喊,扑在丈夫身上,双手摇着丈夫身子,大声哭喊:“俊才,醒醒……” 黄四海欲霸占李氏,自然不允许家丁碰撞李氏,他站在一边厚颜无耻地花言巧语相劝。李氏只顾一个劲的呼唤丈夫,千呼万唤,顾俊才才将就苏醒过来,睁开眼,用尽吃奶的力气,紧紧抓住妻子的手,有气无力地说道:“好歹要将孩子生下来,不管是男是女,都要抚养成人!” 黄四海见不得李氏依依不舍,为断绝其后路,便向身边家丁瞟眼示意。其中一个家丁恶狠狠的抬起脚,朝顾俊才胸口一阵猛踩,只听惨叫一声,顾俊才顿时胸破心裂,七窍流血,两眼一翻,当即死去。 李氏悲愤欲绝,耳边想起相公的遗言,竟不再哭泣,说:“事已至此,让我暂时收敛了相公的遗体,过了头七再议不迟。” 黄四海一听,按住心中的冲动,忙笑脸相许,说:“贤德、贤德!好一个贤德妇人,我成全你。” 其中一个家丁插嘴道:“主子,别夜长梦多,你把她带回去,我们挖个坑,把她相公埋了就得啦!” 黄四海冷笑说:“我害怕她长翅膀飞了不成,再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说罢,一挥手,带领一群家丁走了。 七天后,黄四海备了一顶花轿,请了一支乐队,吹吹打打,热闹非凡的来迎娶李氏。家丁来到村寨,一见李氏大惊失色,李氏面目全非,原来如花似玉的妇人变成了如今白发苍苍的老妪。原来那天黄四海走后,她含悲忍泪,收敛了相公的遗体,第二天便用碎石片划破自己的双面,用石灰搓揉了自己的乌发。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女人对自己狠起来让男人都感到恐怖。这不,黄四海听到家丁汇报的消息,大吃一惊,但她还是怀疑的来到李氏面前,一看李氏,果然毁容,连忙剁脚,连说“可惜、可惜了”,接着又暗自庆幸,心想这样性子烈的妇人若真娶回家,我黄四海小命不保啊。 这年冬天,李氏分娩,生下孩子,见是男的,悲喜交加,悲的是相公已不能亲眼看见孩子出生;喜的是复仇有望,于是便给孩子取名“铭仇”,也就是“我”母亲的缘由是要让“我”永远铭记父亲被害之仇,当然,这个名字会陪伴我的一生,至于后来的“大刀”之名,不过是江湖上的朋友馈赠我的诨号罢了。 岁月如流水,一晃十五年过去了。我也长成了一个壮实的汉子。在一个寒冬腊月大雪封山的夜晚,母亲将憋在内心十五年的悲惨遭遇告诉了我。我听了,那真是两眼冒火,恨不得立刻寻找机会为父报仇,为母泄恨。 从此以后,我对母亲更加孝顺,起早摸黑上山砍柴,每日挑柴进城,卖的钱,如数交给母亲。母子二人,相依为命,过了些时日。直到有一天,母亲又向我讲起了父亲的事,说:“要是你父亲还活着,那该多好。他教你识文断字,求得功名,谋个一官半职,为你父亲报仇更加容易。” 我说,母亲,我虽不识字,但有本领,有气力,一定能为父亲报仇。“ 我顺手捡起墙角上一块鸡蛋大的石头,攥在手心里,一咬牙,使劲一捏,伸开手掌,石头瞬间变成粉末。 母亲见此现状,心中大喜,说:“我儿只不过终日操刀砍柴,怎会有如此的膂力。” 我没有回答,而是继续炫耀,说:“母亲,您有所不知,孩儿还会舞刀,三五个人近不得我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燃木刀法 我见母亲将信将疑,便索性跑到柴房,拿起我的钢刀,长二尺八寸,宽三寸五分,背厚三分,此刀外观极为平常,其刃却锋利无比,可谓是削铁如泥,碗口粗的树一刀下去便断,也多亏了它,我上山砍柴的效率高多了。各位看官可能疑问这么好的刀,我一个山野村夫是怎么得到的,听小子我娓娓道来。 五年前,我照例进龙眠山砍柴,偶遇到一个老和尚,疯疯癫癫的,走起路来晃晃荡荡,不知在寻思着什么。当我经过他身边时,像所有狗血的剧情一样,他突然抓住我的手,对我说:“小伙子,贫僧看你骨骼精奇,想必是练武的好材料。”说完,老和尚从脏兮兮的袍子里拿出一本残叶、看上去有些年头的书,又说:“老僧这里有一本燃木刀谱,依你的资质,只要勤学苦练,必成一代大侠,只不过……只不过老僧最近有些手紧,你只需给贫僧我十文钱,贫僧便当做人情,送给你啦!” “十文钱!”我每天打柴最多也才挣到六文钱,不过,还别说,我口袋里正好有十文钱,是昨天和今天挣的钱,还没有交给母亲。 正在我犹豫之际,老和尚一把抢过我手里的铜钱,将刀谱扔在我的脸上,便一溜烟跑了,临走时,他撇下一句话,“贫僧乃龙眠山龙居寺八不和尚是也,小子遇到麻烦可速来找我”。 得到刀法后(算是买的也行),我说不上失望,但也谈不上开心,花了十文钱买了这么个烂东西,首先母亲那关我过不去,只能编个谎话,就说自己不小心,将钱弄丢了。 等回到茅屋后,我开始冥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于是便按照刀谱练了起来,练着练着,逐渐有了些门道,这燃木刀法乃是佛门秘宝,共分四个境界:菩提、破戒、慈悲、燃木。下面还分为许许多多的招式,类似游戏升级一般,一层一层威力逐渐增强,达到燃木这一境界,便可“无刀”,草木竹石包括身体皆可为刀,也谓“无刀胜有刀之境”。那时放眼这江湖,鲜有敌手。但也有很多方面不足,比如这缺一页,那缺一页,我练起来七荤八素,感觉快要走火入魔了。 我想起那八不和尚的话,便去山腰上的龙居寺去找他,他倒是挺客气,张口又是“十文钱”,在讨价还价之下,我只给了他“五文钱”,八不和尚还不错,不仅指导了我刀法,还传授我一身轻功。就这样,过了五年。这五年来,我晨练星落,夜练月沉,刀法已十分娴熟,已到了破戒境界;轻功也是飞檐走壁,悄无声息,不留踪迹。 有一天,我又去了龙居寺,八不和尚见我刀法已达“破戒”,便去屋内抄出一把钢刀,对我说:“铭仇,你那把柴刀不是长久之事,行走江湖还是需要一件趁手的武器,这把钢刀你拿去用吧。”我接过钢刀,喜不自胜,说实话,随着刀法的精进,手里的这把烂柴刀确实逐渐失去效用,而这把钢刀看起来白花花、银灿灿,刀柄乃一尺五寸檀木做成,重约二十来斤,还是颇符合现在的膂力。我扫视了一下刀身,见上面刻着“荡寇”二字,便指着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八不和尚已改往日的癫狂,一本正经地说:“这刀先前的主人乃是大明荡寇大元帅戚继光,他当年凭借此把宝刀,荡寇无数…啧啧。”八不和尚突然默不作声,两眼呆呆的望着天空,好像在回味着当年那几场惊心动魄的大战。 我拍了一下他,八不和尚如梦初醒一般,接着说:“戚继光大元帅联合少林寺僧众,一再消灭倭寇,立下过赫赫战功。可是天不遂人愿,想那万历皇帝听信谗言,哎呀…”八不和尚似乎心有不甘,愤恨的跺了几下脚,冲天喊道:“老天不公!” 小时候,我听母亲说过戚继光的故事,他的悲惨结局大致知道一些,便不去触动八不和尚。在我临走之时,八不和尚隔空传音,说:“家仇易报,国恨难消;明眼看乱世,闭目回深山。”我不明此话的意思,欲再问底细,八不和尚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闭门不见。 直到现在,我再次拿出那把钢刀,跨步走到院中,先摆出一个“南海礼佛”,双手劈砍,手起刀落,如山间阴风飒飒,一道毫光如闪电破空,耀人目眩。我倒吸一口气,腾空一跃,一个翻滚,连续打出“乌龙摆尾、轻风落叶、白鹤展翅”。 母亲见我忽儿如蛟龙出海,腾空万里;忽儿像猛虎跳涧,地动山摇;忽儿如猿猴攀崖,轻盈飘逸;忽儿似雄鹰凌空,仙鹤伫立。 刀随手势,舞动起来,寒风呼啸,刀光如白虹急闪,云练飘忽。 舞了约莫一个时辰,我渐渐收式,停了下来。 母亲在一旁早就看呆了,她哪里想得到平日里老实巴交的儿子,竟学得这般惊人的武艺,虽不能道出个子丑寅卯,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武艺非凡,于是母亲连连拍手叫好。 待到回屋,母亲只是问:“我儿终日打柴,只知出苦力粗力,哪里学来的这般本领?” 我将原委说给母亲听,并问:“母亲,您可知八不和尚那句‘家仇易报,国恨难消,明眼看乱世,闭目回深山’是什么意思?” 母亲说:“我的儿,为娘只不过是穷山坳里一妇人,哪里懂得佛家的禅机妙语?你只要铭记于心终生莫忘罢了。那八不和尚是高僧,也算是你的师父,既然他说家仇易报,我想你为父报仇为母雪恨的日子到了。为娘只是盼你不要逞匹夫之勇,一定要见机行事,谨慎再谨慎。” 我信誓旦旦的说:“母亲,您放心,孩儿明日就去寻访那仇家,一定要用仇人的头颅祭奠我的父亲!” 母亲依然略显担心,叮嘱说:“自古道,冤有头,债有主,他黄四海杀人偿命,你可千万不要殃及无辜!” “孩儿明白。”说罢,我拿起刀,撩起衣袂,拭了拭刀刃,自言自语说:“钢刀啊钢刀,往日你是白刀子进白刀子出,明日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往日你为我砍树伐樵,明日你为我割下仇人的头颅,为我母子消恨!” 钢刀白花花,银灿灿,黑暗处自发一道寒光,射向天际,随即消失不见——夜越发的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冤有头,债有主 说话黄四海祖居龙眠山卧虎岭落凤坪,方圆五十里,大大小小山岭九百九十九座,长长窄窄曲曲折折的山涧溪流九百九十九条,都属于他。山上树木、板栗、茶叶、药材、花草,应有尽有,家资富有,自不必说。他自言是宋朝大文学家黄庭坚的后代,据说他家门前那块石壁上有黄庭坚亲笔题写的勒石就是证据,其实风马牛不相及,纯属子虚乌有,凭空捏造。黄庭坚来过龙眠山,一来艳慕龙眠山山水,二来是寻访李公麟,留下遗墨也不假,那只不过是黄庭坚顺手留下的墨宝。其实黄庭坚只是在龙眠山庄小住数日便走了。何曾在此留下子嗣呢?黄四海所以这般说法,完全是为了抬高自己的身价。桐城自古乃文化之邦,祖上有功德或文名,子孙得以庇荫荣耀,这是不言自明的。黄四海这么一自吹自擂,当然是恬不知耻,但县衙的人不会追究底细,倒会对他刮目相看,那平民百姓就会对他更恭而敬之了。 俗话说:“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他黄四海虽然是个山霸,倒是不同于一般的地痞流氓,确实是读过几本书的,也颇有些文才,凑活着能写几句应酬的四言八句,作为一个有文化的流氓,他倒是在桐城地界相当吃的开。 他家离县城二十多里路,三天两次的坐轿上街进城,串街走巷,坐茶馆高谈阔论,逛妓院寻欢作乐。街上那些衣食无着落的散客游民,与他混得极熟,其中不乏有粗通文墨的,也有懂得几路拳脚的。他都通通收为门客,封他一个小山头,每年向他缴纳些地皮税即可。而那些门客便占山为王,盘剥山民,连祭坟祀祖,他们都要勒索香火钱,弄得老百姓苦不堪言。黄四海只管坐收渔利,当然不会管束这些占山为王的门客,有时甚至怂恿他们胡作非为。黄四海在春暖花开或秋高气爽的日子里,邀几个门客,登山观景,也写几句诗文,饮酒作乐,真是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不过,黄四海这个文化流氓倒是好福气,有个贤德的妻子柳氏,颇通文墨,针线活也不错,生一男一女。对丈夫的不轨行为经常劝说,有时甚至垂泪哀求。黄四海阳奉阴违,依旧烟花宿柳,我行我素。柳氏自知规劝无益,便将希望寄托在儿女身上。儿子叫天霸,黄四海是个山霸,他儿子比老子要强,要做天霸,完全继承老子所有流氓的优点,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女儿叫婉清,人如其名,眉清目秀,美貌动人,其名乃柳氏所起,出自《诗经·国风》句:“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话说这一天,我辞别母亲,提刀到了黄家门口,随手干掉几个守卫,便挺近庭院,站在中间,高喊: “仇人黄四海出来见我!” 黄四海正与几个门客在厅堂搓麻将牌,听见有人直呼其名,吃惊不小,心想:谁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到我庄上挑衅!便推倒麻将牌,离开座位,走出来。门客自知不妙,紧随其后。黄四海见院中站立一英武少年,自是惊诧,大声喝道: “你是谁家后生小子,竟敢如此无礼!” ——他把十五年前那笔人命债早就忘却了,还质问:“你叫啥名字?胆敢提刀入院行凶抢劫!” 我将刀扛在肩上,挺胸抬头,说: “我是你顾爷爷!古人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黄四海,当年你杀我父顾俊才,我却让你多活了五年,今日便来讨这人命债!。” 黄四海一听失色,一家丁走上前,向他耳语一阵,他脸色骤变,双腿颤抖,心想:悔不该当年没有斩草除根!他强作镇定,狞笑一声,说: “你这后辈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不自量力!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我黄四海是何许人也,你若现在求饶,我还可以慷慨的留你全尸!” “哼!”,我冷笑一声,说:“十五年前,你为了霸占我母亲,竟丧尽天良,杀死我父亲,逼得我母亲毁容,我就是含恨而生的。现在时日已到,我要用你的头颅祭奠我的父亲,告慰他屈死的灵魂,已尽人子之责!看刀——” 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亮刀带马”,跨步向前,直取黄四海之时,众多家丁见势不妙,把黄四海推到后面,一字排开,形成一道人墙,掩护着黄四海。其中一个络腮胡子的叫嚷: “留你一条性命,滚出去,免得老爷们动手!” “冤有头,债有主,我只要黄四海的命,与你们无干系。你们若帮凶,助纣为虐,恕我毫不客气——滚开!” 言已至此,我又打出一招“纵步连环”,纵身一跃,如飞燕展翅,从众多家丁肩上跨过去,顺手拎住黄四海衣领,朝上一提。黄四海两眼翻白珠子,顿时失去了刚才的嚣张气势,连声求饶道: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众家丁和门客蜂拥而上,试图夺人。络腮胡子把我抱住,想把我撂倒。我一个起脚,一个反弹腿,把络腮胡子踢得仰面朝天。四五个家丁上前夺刀,一个“弓步横扫”,两个家丁顿时手指落地,叫痛不迭。其余面面相觑,纷纷后退。 说实话,我一直谨记母亲的话,不会殃及无辜,于是说: “我只杀黄四海一人,你们,哼——充其量只是走狗而已,我不杀你们,但你们在不知好歹,休怪我刀下无情。” 黄四海早已散了骨架,浑身抖擞,站立不住,瘫倒在地,面如土色。他双手抱拳作揖,说: “大侠饶命,饶我一条狗命!有话好说,我有罪,我有罪……” 又翻转身,连连叩头。 看到眼前仇人的狼狈模样,我大笑一声,说:“父亲,儿子今日就要为你报仇了!” 说罢,挥臂举刀。 “住手!” 刹那间,一青衣女子窜到刀刃之下,纤纤小手握住刀把,仰面涕零,哀求说: “请求大侠放下刀,听小女子一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黄婉清,你是我的! 正当我欲结果黄四海为父报仇之时,突然一青衣女子窜到刀下,哭着哀求说: “请求大侠放下刀,听小女子一言!” 只见眼前的女子红彤彤的鹅蛋脸,淡雅的双眸如水一样纯净;鼻子十分标致;嘴如樱桃般小巧。身穿一件青色蝴蝶纹暗花长衣,逶迤拖地淡紫色提花白底印花斜裙,身披青色刻丝梅花竹叶薄纱蜀锦。乌油油的秀发,头绾风流别致回心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洒花聚宝盆铜钏,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赤金缠丝手镯,腰系柔丝绦,上面挂着一个香囊,脚上穿的是宝相花纹云头靴,整个人显得楚楚动人、端丽冠绝。 说实话,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我想我母亲毁容前也应该是如此美貌。 我不由得看的呆了!但还是故作逞强,将刀微微一收,唯恐伤到这世间尤物。我问道: “你是谁,为何挡在我刀前?” 那女子流泪说:“小女子乃黄四海之女黄婉清,刚才大侠所说的,小女子已经全知,侠士所为是孝子之举,小女子也从内心敬佩。无奈家父劣迹在前,令人发指,忏悔无益,恳求大侠念小女子替父求情,且饶他一命,如大侠执意不肯,小女子乞求替父代罪,就砍杀小女子已尽孝道,小女子死而无怨。”说罢,伸出颈脖,仰面就刃。 看到黄婉清脸上坚毅的表情,我浑身为之一颤,心想:黄四海这个混账歹毒的东西,竟能生出如此美丽贤德的女儿!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要赦免黄四海的命是万万不能的!于是说: “各人做事各人当,我不能枉杀他人!” 黄婉清说: “大侠报父仇以尽孝道,你为什么不能成全小女子做一名孝女呢?你就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这时,黄四海的儿子黄天霸也跪倒在地,叩头求情。原本瘫倒在地的黄四海也清醒了,爬了过来,不断地叩响头,说: “只要大侠留我一条命,我每年清明、冬至亲自上你父坟前祭请。若做不到,大侠砍我的头!” 黄婉清说: “人死不能复生,你父遭惨死,你母遭毁容,都是我父之罪。小女子为赎父罪,愿上你家服侍你母,当一世奴婢——只求大侠留我父一条命……” 当时如此情景,我确实有些动容,但一想到父亲的惨死和母亲十五年的以泪洗面,将心一横,自语道: “生为人子,不尽孝道,何必来到这世间!” 手起刀落,黄四海头一摆,臂一抬,砍断了他的一只左臂。 黄四海疼的当场昏死过去。 我见仇人不死,准备再补一刀,黄婉清毅然挺起柔弱的身子,挡在黄四海前面。 “啊…”,我大喊一声,横刀空中,戛然而止,念道,“罢了!罢了!看你真情救父,孝心难得,我便留黄四海一条命,日后若不改邪归正,绝不宽恕!” 说罢,我提刀便走,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便指着黄婉清说: “黄婉清,别忘了你说的话,你,是我的!” 黄婉清原本红彤彤的脸蛋更添几分红晕,犹如空中的晚霞靓彩夺目。 黄天霸抱起父亲那条血淋淋的断臂,紧贴胸前,大哭不已,愤恨地说: “此仇不报,我就不叫黄山霸!” 黄婉清此时顾不上这些,救父亲的命要紧。她一面叫家丁将父亲抬回室内,一面叫家丁去请大夫。母亲柳氏见状哭成泪人。 黄婉清安慰说: “母亲,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救父亲的命要紧!” 她端来盐水,小心翼翼的给黄四海擦拭伤口,使黄四海受到刺激苏醒过来,然后用白药敷在伤口处,再用白绸缎包扎好。她坐在父亲的身边,看着父亲痛苦万分的表情,内心难过极了,但她无话可说,只是默默地守候着,悄然流泪,等待着大夫的到来…… 回家后,我向母亲禀报了经过,说: “孩儿绝非同情仇人,只是其女孝心真诚,令人不忍下手,请母亲原谅。” 母亲说: “恶人竟有如此孝女,实数天意。我儿已断其臂,可告慰你父亲在天之灵,也就到此了结吧。今后我们母子安守本分度日就是了。” 再说黄家这边,黄四海经过精心调制后,已无大碍。倒是他的儿子黄天霸,好像受到了刺激,到处花重金找武林打手,咆哮说: “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黄婉清极力反对,说: “冤冤相报何时了!” 兄妹二人争论十分激烈。 黄天霸说: “我非杀了顾铭仇全家替父报仇,倒是你,为什么总是胳膊肘向外拐——替仇家说话?” 黄婉清说: “哥哥何出此言!顾铭仇没有杀死父亲,就已经是手下留情了。而父亲以此为戒,今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那就再好不过了。再说,那顾铭仇身强力壮,武功高强,恐怕在这桐城再无敌手,你去报仇,岂不是白白送死!” 黄天霸横行霸道惯了,气急败坏,大声喝道: “武的不行,我就来文的,我要去县衙告状,告他顾铭仇谋财抢劫,行凶杀人。凭咱家在桐城的威望,只不过多出些银两罢了!” 黄婉清一听,十分恼怒,说: “哥哥你错了,诬人罪过为不义,是昧了良心的,你这样做与当年的父亲有什么区别?” 黄天霸一听,火冒三丈,伸手打了黄婉清一巴掌,他黄山霸虽自幼横行乡里,但对这个妹妹却疼爱有加,不忍伤害,也许这次真是复仇心切。 黄天霸说: “真想不到父亲竟有你这样不孝的女儿,莫非你是对那顾铭仇产生情愫。如果真的是那样,我就要打断你的腿,叫你永远走不出这家门!” 黄婉清摸摸红肿的腮帮,抹去嘴边的血,冥想着哥哥的话,心想:难道我真的对他产生情愫,不,不会的,他可是我的仇人呐。 可是顾铭仇的身影好像就在眼前,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发真实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黄天霸告状(一) 自从我砍掉黄四海一条胳膊之后,黄天霸每天都喊着找我报仇,他心生一计,决定到县衙告状,他自己虽然不通文墨,但手底下有好几个门客文采还是可以的,于是他将门客聚集起来,约莫半天的功夫,便写完了状子。 黄天霸在众门客的簇拥下,一手拿着状纸,一手携带银两,直奔县衙而来。 桐城县令徐从治正升堂办事,只听有人在躺外“咚、咚”擂鼓,忙传呼进来。黄天霸一人进堂,其余门客被挡在门外。他趴倒在文案前,连磕三个响头,说: “小民家遭到抢劫,家父被害,请县官大人明察,捉拿凶手,严加惩办!” 双手高举状纸。 徐从治接过状纸一看,勃然大怒,忙呼喊: “这还得了,青天白日,竟持刀入室,抢劫行凶!快派捕快,将凶手顾铭仇逮捕归案。” 报了父仇之后,我心境倒算平和,依旧终日上山打柴为生,与母亲平安度日,倒也自在。 这一日,我依旧从山上打柴回家,正准备吃饭,突然闯进四个彪形大汉,手拿棍棒刑枷,口称奉县太爷的命令捉拿我归案。我想这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就会联合恶霸欺压百姓,于是抽刀准备反抗。 不料母亲从厨房出来,喝住了我,说: “我儿不得乱来,听说如今的县太爷徐大人为官清正廉明,不会冤枉良民百姓,你不如和这两位官爷回去,在公堂上禀报清楚,我想徐大人自有公断,绝不会冤枉我儿的。” 我先前也听说过这位徐大人的廉明,于是将刀放下,束手引颈就枷,随公差来到县衙。 却说这桐城县令徐从治是山东人氏,与桐城左光斗是“同年”,是左光斗的知己。此时,左光斗被魏忠贤所诬陷,削去左佥都御史官职,在家赋闲。徐从治在公务之余,就到左府啖椒堂找左光斗谈心。左光斗谈朝廷正义芝士与魏忠贤的斗争,徐从治讲桐城地方上的是是非非,从不讳言,无所顾忌。 这天,徐从治向左光斗说起顾铭仇谋财伤人之事,说: “一方一词,尚无取证,只待查清事实,方可定案。” 其时,左光斗的弟弟左光先在侧,听罢大吃一惊,说: “顾铭仇身为遗腹子,其父为人所害,家中仅老母一人,为人极孝,忠厚老实,怎么会干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 徐从治听了左光先的话,颇感惊讶,问道: “述之(左光先字述之),你是如何知道那顾铭仇的?” 原来左氏兄弟的父亲左出颖老人是一位大学问家,文史兼容,学富五车,虽未谋得功名,不曾出仕,但在桐城威望极高。他对子女要求极严,勉励他们勤奋读书,正直做人,他常说:“人生如啖椒,苦辣多于甘甜。”他特别推崇西晋文学家左思,盛赞其赋《三都赋》,并希望自己的儿子们都能像左思一样,写出洛阳纸贵的锦绣文章,便在龙眠山脚下,城北跳吕台边,建造一个读书的学舍,亲自题名为“三都馆”。这三都馆只不过几间竹篱茅舍,但四周宁静,环境怡人。特别显眼的是门前一高坡上矗立一根石柱,上面镌刻有南朝文人名句:高峰入云,清流见底。字雄劲有力,为左出颖老人亲笔所书,寓意深刻——读书入学,要高峰入云,不厌其高,永远攀登;修身做人,要清流见底,纯洁清澈,不含私念。寄托出颖老人对儿子们的殷切期望。左出颖除不惜聘请名师硕儒教授其子外,自己也常给儿子们授课经史。而顾铭仇每次挑柴下山进城去卖,必经过三都馆。累了在这歇歇肩,讨杯开水喝。卖柴回来时,也在这歇脚,坐在三都馆门外的一块黄岗石上。听左出颖老人给儿子们讲课,有时听入了迷,常常到日落才回家。课讲完了,老人和儿子们回啖椒堂,见一后生如此认真听课,便打听其人其事。顾铭仇便把自己的家世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们。老人和左氏兄弟听了都感叹不已。最后,左出颖老人说:“孩子,我家正需要柴烧,每次砍柴下山就直接挑到我家吧,不要浪费时光,早早来这里和我的孩子们一块学读书写字。”顾铭仇听了,感激涕零,忙跪下叩头致谢。就这样,顾铭仇从十岁开始,就在三都馆旁听。因此,顾铭仇与左光斗、光先、光明兄弟相处极熟,左氏兄弟都把他当成异姓弟弟。 徐从治听了这番原委讲述,心中有了底。便对光斗、光先说: “二位放心,我一定仔细盘查,明辨是非,决不冤枉好人!” 开堂受审那天,我身披枷锁被提上堂。没想到县令徐从治命公差为我卸下枷锁,而且一改往日县太爷的威严,态度平和,据状发问。 我听了状纸的内容,哈哈大笑,没想到黄四海这个儿子还蛮有城府的,但是我依事实说话,只承认要杀黄四海是事实,只可惜断其一臂,至于入室抢劫之类的,一概否认。 黄天霸和众多家丁像疯狗似得,嗷嗷做吠,一口咬定是入室抢劫,抢劫不成,便要杀黄家灭口。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倒是徐从治为难起来——因为我并没有提及黄四海杀我父、辱我母之事。 正当黄天霸激昂的诉说我是如何如何谋杀他的父亲,如何如何抢劫他的家财时,黄婉清突然冲进县衙大堂,与我对视了一眼后,便将头转向黄山霸说: “哥哥,不要冤枉好人!” 黄天霸见妹妹来了,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了她一眼,恨不得再给她一个耳光,但在公堂上不敢造次,说: “你来干什么?你……” 黄婉清喊了一声“哥哥”,说: “你不能这样!” 接着她转过身向徐从治诉说了我砍断黄四海臂膀的经过和原因,最后说: “徐大人,黄四海是我父亲,被顾铭仇砍断一只手臂,我能不难过!但我的父亲指使家丁打死顾铭仇的父亲,造成顾铭仇的母亲最终以毁容结束这场悲剧,说起来,我父亲罪恶更大!徐大人,我虽是一介女流,但读过一些诗书,颇懂些大义。我不会说半句假话,望大人明察,秉公断案!” “你,你——”,黄天霸这个气啊,肺都快气炸了,自己在公堂上苦口婆心圆糊了半天,眼看就要成功,谁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伸手又是一巴掌,骂道: “没想到父亲养了你这么一个白眼狼!” 黄婉清口留鲜血,娇嫩的皮肤,手掌印清晰可见。 徐从治一拍惊堂木,喝道: “不得在公堂上打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黄天霸告状(二) 话说黄天霸和众家丁一口咬定我入室抢劫,闹得正凶之时,黄婉清突然闯进公堂,说明了事情的原委。黄天霸气急败坏之下,打了黄婉清一个耳光。 黄婉清摸着脸上的掌印,颇有灼热感,但此时心中的疼痛胜此千百倍,她义正言辞的说: “生为人子,昧着天地良心,为父亲的劣迹辩护而冤枉他人,这种人绝不是什么好人,更谈不上孝子!” 徐从治边听边点头,十分赞赏黄婉清,相信她的话道出了真实情况。他又想起了左氏兄弟的话,决定亲自明察秋访后,再了结此案。于是对黄天霸说: “黄天霸,你父亲被顾铭仇砍断臂膀,你来状告他,我完全理解。但你隐瞒事发原因,且诬陷顾铭仇持刀抢劫,大不应该,如若一再坚持,待我查清真相,一旦不实,我就要判你诬告他人之罪!请回家三思——退堂!” 徐从治微服进入龙眠山,走访了顾铭仇母亲,也走访了黄四海夫妇并寻访几个家丁,一一取得证词证明了黄婉清所说属实。期间,黄天霸还拿着银两特意来拜访徐从治,不过徐从治早就对公差有所交代。在公差的威吓下,黄天霸才识趣的走了。 这天,县衙再次开审,徐从治宣布: “顾铭仇持刀伤人,虽不合法,但合情,判无罪,当场释放;黄四海企图霸占人妻,致人死命,手臂被砍,罪有应得,念其悔改,不再追究。” 黄天霸不服,嘟嚷着说: “徐大人,我不服!我爹所作所为是十五年前的事了,况且杀死顾俊才的是家丁,并不是我爹,即使他一时色迷心窍,想霸占李氏,但最终没有霸占,这并不犯法。相反倒是顾铭仇,以十五年前的事为借口,持刀进入我黄家,意欲敲诈钱财,被我爹拒绝后,竟残忍地想要谋害我全家,可谓罪大恶极!还请大人明鉴。” 先前,徐从治对黄天霸的恶劣事迹有所耳闻,而且对他拿钱贿赂之事极其反感,一忍再忍。但是没想到今天在如此证据确凿的情况下,黄天霸在公堂上耍起泼皮无赖来。徐从治摆出证词,说: “黄天霸,事实俱在,无需狡辩。往日本官念你年幼,不予计较,而你一再执迷不悟,诬陷好人,且行贿赂之事,来人那,给我杖二十!” 众人无不称颂徐从治英明公正,拍手称快。黄山霸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被家丁狼狈的抬回家。他向黄四海哭诉,说,“若不是妹妹和他唱反调,事情的结果绝对不会是这样,他也不会吃这皮肉之苦”。黄四海一见儿子被打得这般模样,完全怪罪女儿婉清。于是命家丁赶女儿出门,从此不得进家门。 妻子柳氏一再苦劝,说: “女儿年幼,不甚懂事,再加上你平日宠爱,你就原谅她这一回,让她想你磕头赔罪。” 黄四海哪里肯依,说: “休叫她来见我,她没有我这个父亲,我也没有她这个女儿——立刻就滚出门!” 柳氏无可奈何,走进房里,替她打点衣裳,暗中塞进三十两银子,让她出门。 黄婉清虽是女孩,但自幼读书,识字明理,为人仗义,对父亲所作所为常有不平之心,对家丁和门客欺侮乡邻更是不满,所以对这个家她也不是特别眷恋。只有她与母亲朝夕相处,相依为命,离家出走哪能放得下母亲呢。她看着母亲边替自己收拾衣物,边流泪不止,不觉一阵心酸,扑向母亲,抱头大哭。 柳氏泣不成声,抚摸女儿的头发,说: “一个姑娘离家出走,无依无靠,日子怎么过?为娘怎么能放心……” 禁不住放声大哭。 母女的哭声使黄四海大为生气,他在堂屋吼道: “我还没死,就给我哭丧么?我死了也不要你哭——快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黄婉清平日也爱攀山越岭,有男孩一般敏捷有力,还有一股阳刚之气。听父亲说出如此无情无义的话,心一冷,接过母亲的包裹,从后门出走。黑夜茫茫,山路崎岖,一个年轻姑娘投奔何处,暂且不表。 话说我被判无罪后,叩谢了徐大人。便走出县衙公堂,一眼便瞧见在县衙外等候多时的左光先。 他见我平安无事,满心欢喜,拉上我的手,说: “走,上我家去,喝杯酒压压惊。” 这些年我一直把左氏兄弟当成我的兄长,看到他们对我这样关心,自然是心怀感激,但是我想到了家中的母亲,定是还在为我担心,便想谢绝,说: “二哥,我得先回家去,我母亲在家里定是急白了头发,我得回去给她报个平安。” 左光先神秘一笑,说: “大哥真是料事如神,他早就猜出你担心母亲,因此提前叫国柱(左光斗之子)把你母亲接到我家。” 我听了后,喜出望外,心想左家真是对我母子关怀备至,这份恩情我誓死不忘,于是说: “二哥,你们左家对我孤儿寡母如此照顾,叫我此生此世如何报答!” 左光先笑着说: “铭仇,你这不是见外了,咱们早就是兄弟,你母亲自然就是我们母亲,还谈什么报答不报答的。” 我听后很是感动,不禁热泪盈眶。 “你不知道”,左光先接着说:“在今天开堂判案之前,我们早就把你的身世告诉了徐大人,让他心里有底。徐大人和大哥是同年进士,他们二人情义深厚,结为知己。我们都知道你冤枉。听说黄四海的女儿不仅人长得漂亮,为人也很仗义,她能在公堂上为你辩护,真是难得呀!不过就是没有她为你辩护,徐大人也会为你查个水落石出,弄个明明白白的。” 我们边走边聊,走进啖椒堂,只见母亲站在台阶上,我急忙跑了过去,双膝着地,喊了一声“母亲”。母亲见我没事,甚是高兴,心里悬着的大石头终于可以落下了。 左出颖老人命人端上酒菜,为我洗尘压惊,左氏兄弟也忙着招呼,一时间,好不热闹! 老人率先举杯,对我说: “孩子,老夫敬你一杯,喝下去,压惊解乏。” 由于和老人相处时间长了,也不觉得见外,便双手捧杯,激动地说: “老师,谢谢!” 一仰脖子,一饮而尽。 光斗、光先二兄弟趁机起哄,轮番敬我,老三光明倒也客气,又命家丁端来几坛老酒,要和我猜拳斗酒。 母亲在旁边担心我喝醉,但又不能扫兴,虽不言语,心却不安。 左出颖老人见状,大为高兴,说: “如此海量,有男儿气魄,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 散席后,左府上下都苦苦相留,说天色已晚,二十多里山路,且又饮酒过量,不如在此过夜,明日再走。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母亲执意要走,说什么也不能再打扰。 左府人见留不住,光斗让妻子周氏拿二两银子给我,说: “外面金家银家,抵不上自个儿穷家。让他们母子回去吧。” 我也不客气,接过银两,道声谢,并接过国柱递给我的印有“左府”字样的灯笼,回龙眠山中来。 走着走着,一阵阵山风吹着,心胸清爽。 突然眼前闪动一个人影,不觉得打了一个寒颤,酒意全消,心想:“难道黄家人在此算计我不成?”此时,我最担心的莫过于母亲,但见她毫无反应,也就不敢言明,只是紧紧攥着母亲的手,警惕起来。 又走了一阵,进入山谷,陡然刮起一阵阴风,突然传来一声: “救命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不是冤家不聚头 且说黄婉清被父亲和哥哥赶出门,一步三回头。柳氏依门流泪张望,黄山霸走过来,一把拉过母亲,“砰”的一声把后门关上,绝了她的回头路。黄婉清闻声回头望了一下,望着紧闭的大门,内心的依恋之情也就悄然消失了。上哪去呢?她一时没有了主意。她沿着陡峭的山路,形单影只地走着。投亲靠友去?上庄客那去?都不行。父兄知道了还是要把她赶出来的。无路可走,只有流落江湖,浪迹天涯,然而一个姑娘家家闯荡江湖谈何容易!她左思右想,真个没了主意。望着茫茫黑夜,她真想跳崖自杀了此一生。然而对生的渴望,对死的恐惧,使她冷静下来,天下之大难道就没有容身之地?突然间她的脑海里出现了顾铭仇的形象,是那么英武,简直令人倾倒!一见钟情是人的一种心灵感应,无法抗拒。更不可思议的是,甚至连顾铭仇举刀砍掉父亲手臂的姿态也是那么威武雄壮!她不能不恨顾铭仇砍断父亲手臂之举,但又由衷的佩服!她驻足不前,陷入痛苦地矛盾之中,思绪纷乱:“他只有老母一人,我何不去他家……”她没有敢想下去,怎么可能呢,父母都不会同意!尽管父兄赶自己出门,但她又怎么能委身于自己的仇人!这说出去会被别人耻笑的。再说,她猜测那顾铭仇是断然不会原谅她的。可是,她又转念一想:她这样做不正是替父亲赎罪吗?她向他表白清楚,应该会得到原谅,也许会的。思绪纷繁,胡思乱想,她毫无目的的朝前走。 天色早已黑了,山里夜色更浓,黑得更怕人。她已不知自己走到哪里,身在何处,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她迷路了。 突然,她的前方闪出光亮,定神一看,渐渐地看得真切清楚了,那是一个灯笼,光亮印出一个“左府”字样。莫非城里的左府人家?她曾听父亲说过,左府是桐城一个大户人家,儿子在京城当佥都御使,是个大官。边想边朝光亮追去。不一会儿,那光亮不见了,她驻足不走;一会儿光亮又闪现出来,她又开始追逐。反复多次,仿佛那光亮和自己捉迷藏。 转过一个山崖,光亮又隐没在黑暗里。不一会儿,在她前面数丈远的地方,闪动着两点碧荧荧的光!山里人都知道,那是夜老虎!老虎饥饿难耐,夜里觅食,就会更凶残。她吓出一身冷汗,不知如何是好,那猛虎吼叫一声,陡然刮起一阵阴风,地动山摇,树木晃动,松涛阵阵。虎乘风威,咆哮着向她扑来。黄婉清魂飞魄散,跌倒在沟里,失声大叫: “救命啊!” 我和母亲正在回家的路上,听到有人喊救命。 母亲很害怕,颤抖着说: “这黑天黑地的喊救命如何是好!” 我说: “母亲,莫怕,我去看看!” 我将灯笼递给母亲,自己健步跨了过来,看见一只老虎,不觉心中一紧,又见沟壑中模模糊糊有一人,定时刚才呼喊“救命”的女子。只见那老虎越过了势头,从女子藏身的沟壑腾跃过去。眼看着老虎企图再扑人,我用刀拾起旁边的一块碗口大的三角石,朝老虎砸去,正中左眼,老虎负痛,威风大发,吼叫一声,竖起钢鞭似得尾巴,掉头扫来。我使出“轻风落叶”,一个回旋,便抓住了老虎尾巴,使劲全身力气,大喊一声,甩出数丈远,没了动静。我想这一下子,老虎非死即伤,便不去管它。 此时,那女子也从沟壑中爬了出来,她也看不清来人是谁,只是冲着那一团黑影,说: “多谢救命!” 想站起来,脚却扭伤,怎么也站不起来。“哎呦——”一声又倒下。 这时母亲提着灯笼走了过来。灯光之下,两人对视,不禁失色,异口同声说: “原来是你!” “唉,真不该救你!”我撇下这么一句话,转身要走。 黄婉清一脸无辜、大眼汪汪地看着母亲。 母亲不认识黄婉清,但心地善良的她忙说: “我儿不要走,救人要救到底,哪有半途撇下人不管的。况且这深山野岭,黑灯瞎火的,万一这姑娘出了什么事,你让咱们母子俩怎能心安呢?” 我转过身来,喊了一声“母亲”。 母亲见我浓眉倒竖,满脸怒气,问道: “是不是因为她是一个女子,怕人说闲话?” “母亲,她、她……” 母亲开始有些生气了,说: “她怎么啦!哪有见死不救的?快替我扶起她,给我背回家去!” 见我不动,又说: “好,好,把灯笼拿着,我来扶她背她!” “母亲,她是……” 母亲生气地说: “不用多说话,她不是妖精,是人!黑天深夜的,你忍心让人家姑娘在深山野墺里过夜吗?亏你还是个男子汉,还不快快扶起她,背回家!” 母命难违,我蹲下,让黄婉清伏在自己的背上。 一路上默默地走着。 黄婉清第二次伏在男人宽阔的后背上,第一次是在儿时父亲黄四海的背上,但明显不同的是,顾铭仇的肩膀给人一股令人心醉的男子汉气概,他双手搂住顾铭仇的脖子,脸贴着顾铭仇的半边脸,百感交集。 我感到自己半边脸被热泪浸湿了,心想: “她哭了!” 回到家后,母亲听了黄婉清的一番诉说,惊呆了,心想:“天底下怎么会有这般巧事!难怪儿子不肯扶她背她哩!” 更使母亲万万想不到的是,黄婉清向她倾诉了衷肠,说: “伯母,如今我无家可归,一个柔弱女何处安身。今晚若不是顾大哥相救,我早已被老虎吃掉,如今已是二世人了。顾大哥救了我,我只有……” 她望着母亲,终于鼓足了勇气,说: “如果你不嫌弃,我愿终身服侍你,做你女儿也好,做你儿媳也行!” 母亲一听,欣喜万分,儿子能娶到这样美丽又有正义感的姑娘当然高兴。 第二天,母亲把黄婉清的心愿告诉了我,我说: “母亲,当初我是复仇心切,说了些气话,我怎么能真娶仇人的女儿做妻子呢?岂不是被别人笑话。” 母亲说: “我儿差矣!婉清为你,被父兄所逼,流落到咱们家。况且她现在已经不记恨你砍断他父亲的手臂,自愿与你成婚,这是一个多么贤惠的姑娘。再说昨日你从虎口把她救出,这也是天赐缘分!” 说实话,第一次看到黄婉清,我确实有些心动,当时大仇在前,我也无心顾及。虽然母亲极力撮合,但是黄家父子断然不会同意这门亲事,这反而会害了黄婉清,使她遭受遭受一个不孝不贞的罪名,再说,她跟着我不会有好日子过的,我必须狠下心来,找借口说: “她为了我,同父兄反目成仇,是大不孝,我是不会同这样的女子成婚的,哪怕打一辈子光棍!” 母亲说: “我儿不要固执,你不成婚,顾家岂不是绝了后,再说,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娶一个姑娘谈何容易!” “母亲,孩儿意已决,请不要逼我!” 黄婉清在隔壁听得真切,委屈地眼泪直流。她终于忍耐不住,强忍着腿痛,扶着墙壁走出房间,挨着母亲身边坐下,对我说: “我在公堂仗义执言为你作证,因为你是孝子,我钦佩你。我置父兄于不顾,坦诚相爱,敬慕你人品,也是报答你救命之恩。既然你铁石心肠,断然拒绝,强扭的瓜不甜,我不强求。但我表示此生此世非你不嫁,我等你回心转意。一直等到你成家,我削发为尼。只求伯母和大哥容我在你家多住几日,待我腿好,我就走,绝不连累你们。” 母亲听罢,老眼噙泪,一把把婉清揽进怀里,抚摸着婉清的头发,动情的说: “婉清,好孩子,别这么说,我不会让你走!” 黄婉清把头埋在了母亲的怀里,哭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左家风云(一) 话说徐从治断了顾铭仇一案后,过了一段时间便兴冲冲的到左府啖椒堂寻访左光斗,把此事告诉他,让他放心,并向左光斗夸奖黄婉清,说她虽为一女子,但能深明大义,主持公道,实在难得。便说: “那黄天霸诬陷顾铭仇入室抢劫,拒不认错,我将其断杖二十棍。” 左光斗听了,笑着说: “案子是断了,可事情还没有了结。你想想看,那黄婉清在县衙公堂上为顾铭仇说情,他哥哥会原谅?他父亲会原谅?我看她在家里是呆不住喽!” 徐从治说: “那该不会吧,如果黄婉清受到伤害,我要过问。” 左光斗哈哈大笑: “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能管的了吗?” 左夫人周氏端来几碟小菜,提一壶酒,放在桌上,说: “徐大人喝一杯。” 徐从治谢道: “嫂夫人贤惠好客,我也就不客气啦。” 提过酒壶,笑着说: “我就反客为主,来,干一杯!” 二人兴致颇高,双双举杯。 酒喝得正酣之时,家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说: “左大人不好啦,京城缇骑来抓人啦!” 徐从治大惊,放下酒杯,说: “你已被罢了管,削职为民,怎么又来抓人,岂有此理!你不就是上奏告了那个魏阉一状吗!你身为御史,有此责任嘛!” 左光斗面色不改,平静如常,说: “杨涟奏了魏忠贤一本,已经下了东厂大牢。我奏魏忠贤有三十二斩首罪,他岂能轻易放过我?我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来,我们且喝酒。” 此时,街市上一阵骚动。人们纷纷惊恐叫喊:“缇骑来抓人喽!”左出颖老人此时正在书房校勘他的书稿。他纵观历史,悉知历朝兴衰变故,颇有感触,便著起书来,以教诲子孙,也自娱晚年。 他听到街市纷纷攘攘,缇骑进城,便知是冲着儿子光斗来的。他叫过光斗的女儿鸣娟,说: “去,给你父亲谈一曲《别父词》!” 鸣娟端着琴来到父亲身边,光斗伸手抚摸了一下小女儿的头,说: “好女儿,弹吧。” 琴声响起,时而隐隐如雷,时而激越如惊涛裂岸。 鸣娟边弹边唱: “浩气还太虚,丹心照千古。生平未报恩,留作忠魂补。” 隔壁书房里左出颖老人听得明白,不禁一阵揪心的疼痛,老泪纵横。那《别父词》讲述的是当朝的事实,老人最清楚不过。随那琴声,老人似乎感到杨继盛冒死直谏,弹劾奸相严嵩的浩然正气;又似乎感觉到杨继盛为严嵩所害,高歌别父的壮烈。左光斗能重演杨继盛这悲壮的一幕,深感自豪,亦能含笑九泉了。 鸣娟弹完那支《别父词》,左出颖老人走了进来。 左光斗离席,坐在父亲面前说: “儿虽不孝,然也欲效仿杨继盛的壮举。唯老父老母在堂,儿放心不下!” 说罢,泣不成声,泪如雨下。 此情此景,另一旁徐从治泪水涟涟。 老人扶起儿子,噙着浊泪,注视着儿子,仍不言语。 左光斗说: “儿既是父亲的儿子,又是皇上之臣,若忠孝不能两全,只请父亲原谅——儿走后,怕再也不能侍奉父亲……” 人道知子莫若父。左光斗是以受贿罪被削职还乡的。左出颖老人深知儿子清廉耿直,决无贪污受贿之事。也深知儿子忧虑阉患日炽,爱民如子,决不取民脂民膏以自肥。更深知儿子忠贞不二,嫉恶如仇,必然为奸佞不容。老人望着儿子,嘴唇颤动,似有万语千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缇骑到左府去了!”街市中有人呐喊道。 左府合家老小全聚于庭堂,静寂无声,各自垂泪。 左光斗告别父亲,回自己房内,换了件干净衣服。将头发梳理整齐、绾好,戴好帽子。然后来到厅堂,见四个凶狠的缇骑早已锒铛在手。 有个缇骑上前要给左光斗上枷。 左光斗一挥手说: “且慢!稍等片刻。” 左光斗抑制住自己的感情,向母亲拜了几拜,又扶起几乎哭晕的夫人,嘱咐她莫要伤心,孝敬父母,照顾好孩子。然后,又与兄嫂弟妹侄辈一一道别。正寻找国柱他们,却见五个孩子齐齐的站在门边。一拥前来,执手牵衣,都哭泣着。 鸣娟跪在地上,抱住他的双腿,哭喊着: “爹,你不能走,不能走!” 左光斗心中痛楚,却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他扶起鸣娟,劝慰道: “别哭,爹去京城,待皇上勘察清楚,接你们进京。我走后,要发奋读书,千万不要荒废了学业。” 他环视众人,一一作揖,毅然走向缇骑,引颈就枷。 左光斗被长枷枷住了,回过头来,悬挂在堂上的“啖椒堂”匾额郝然在望,如今他更深切体会到父亲取“啖椒堂”的深意了。他再看一眼那庭院、井栏、回檐。看一眼那银杏、玉兰、天竺和六边形花格子青砖围墙,这是他出生、长大的家啊! 一家人簇拥着挥泪送别。刚行得几步,只听得有人叫道: “老太爷来了!” 只见老仆阿祥扶着老太爷,颤颤巍巍地走出门来。 左光斗见银须飘拂的九十高龄老父,便再也忍不住了,披枷跪行前来,伏在老人面前大哭起来。 老人强忍眼泪,扶起儿子,说: “去吧!记住:你是我的儿子,更是大明朝的臣子!” 左光斗点点头,朝父亲拜了拜,然后上路。 看着儿子走远,左出颖老人便有些支持不住、他知道儿子此去凶多吉少,历来奸邪都是狠毒不过,既然诬陷他,岂肯放过他?他痛恨那些奸臣国贼,恨得将嘴唇差一点儿咬出血!也许气愤太过,直觉得胸部闷胀得厉害,只感到血流上涌,几乎要冲破头顶。想再多看儿子一眼,却走远了,看不见了。 老仆阿祥与左光斗虽是主仆,却也情同手足。他暗忖着等安顿好老太爷之后,再骑马赶去相送。他扶着老太爷回屋休息,感觉手臂沉重。再看老太爷时,脸色已变了气息。这一惊不小,快喊来一个家人,一起将老人搀进屋内,安放在床上躺着,便又叫家人火速叫郎中来。阿祥听老太爷仍在蠕蠕说话,似是唤着光斗名字。 过不多时,老太爷不再说了,睁开眼睛,似有了些精神,手指着那只大靠椅,说:“将我扶着,坐好!” 阿祥将老太爷抱起,安坐在椅子上,老人又要了自己的嵌玉黄檀木手杖,拿在手里,思想者自己有如此清廉、正直、铁骨铮铮的儿子,微笑着阖然长逝,阿祥见老人仙逝,失声痛哭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左家风云(二) 却说大哥左光霁含泪送着光斗,叫他路上好生保重,见着皇上要认真辩白,不要太刚直了。家里事不用牵挂,自有他兄弟几人照料。 这时,只见一个家人气喘喘的挤进人群,拉住左光霁说: “大爷,不好了,老太爷他仙逝了!” 左光霁闻声色变,又挤进人群,对光斗说: “哥不送了,你自小心!” 说完,又对那缇骑施礼送钱,请他们一路之上关照光斗,他不敢将父亲去世的噩耗告诉光斗,怕他心碎。便匆匆挤出人群,奔跑着回家去了。 缇骑来左府逮人的消息传开,县城便真是个万人空巷,一齐拥着前来给光斗送行。一眼望去延绵二十余里都是黑压压的百姓,跪于街边、道旁,有痛哭的,有鸣冤的,有端着香炉焚香的。有的于面前放一盆清水,有的双手举着铜镜,此情此景使左光斗十分感动。那清水,那明镜是父老乡亲给予他的最高赞誉——清如水,明如镜。有三、五个粗壮的屠夫提着一个稻草人,草人身上贴着魏忠贤的名字。见缇骑来了,便一起拿出杀猪刀,朝那稻草人一边吐口水,一边狠狠地捅着。那几个缇骑见了,怒形于色,却不敢动手捉拿。又有几个年老的婆婆,各执一面铜盆,瞅那缇骑走进,一起敲将起来,大声呼嚎:“左大人冤枉!左大人冤枉啊——”也有一群孩童,见那缇骑走进,将那稀泥臭蛋扔了过去,弄得缇骑难分面目,却又无可奈何,只是恨恨而已。 走出西门,左光斗见徐从治飞奔过来,说: “左兄,让徐某送你一程。” 左光斗说: “徐大人,你有公务在身,请不必送。我自小心就是了。” 一个年纪稍长的缇骑喝道: “徐大人,你乃朝廷命官,竟敢袒护钦犯,就不怕革职!我等奉圣旨和魏公公手令逮捕左光斗,你算什么——靠一边去!” 徐从治听说有魏忠贤手令,便恨道: “阉党专横,暗无天日!左兄到了那京城,务必小心才是!” 左光斗说: “此去前途未卜,不过,大丈夫既是堂堂皇皇生,亦应堂堂皇皇死!你为我家乡父母官,家中事便拜托了。” 徐从治慷慨说道: “左兄,你这等清正廉洁,却披枷带锁,皇天瞎了狗眼,我这七品官皮还有什么穿头,罢!罢!” 说罢,便愤然取下乌纱,脱下官服,一起甩给缇骑,说: “你等捎去给魏忠贤,说桐城县令魏忠贤挂官封印了。叫他派一个干儿子、干孙子来吧。” 言罢,又转向左光斗说: “仁兄,但愿你此去逢凶化吉,好生保重了。我也收拾行李,卷起铺盖回山东老家去。” 说完,对左光斗施了一礼,分开人群,昂首扬长而去。 缇骑见徐从治如此,恨得磨牙切齿,但不敢稍逆众怒,且任他走了。便押左光斗前行,从徐从治那衣冠上踩了过去。 上了西大路,两边村庄的百姓也纷纷闻讯赶来,跪拜道旁,焚香顶礼。左光斗前行,百姓随后,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尾端。左光斗不时拱手称谢,请乡亲们不要送了,哪有人听,直送到挂车河边,离城已有三十多里,左光斗止步不走,回身再三恳请,众人才止步。左光斗长枷在身,不能跪拜,向乡亲们鞠了几躬,便与缇骑向前行去。眼看那太阳渐渐西沉,缇骑连声催促快走,说是赶到陶冲驿歇宿。 刚刚行过一道山梁,前面有一片松树林子。官道传林而过。缇骑行至中间,噗噗地从林子里跳出几条大汉,为首的那人身长八尺,好生魁梧,面如重枣,满脸胡须,双目圆睁,手执一把明晃晃阔面腰刀。只见那大汉将手一招,呼地一声便又从林子里跳出二、三百壮丁,各自持着刀、矛、斧等杀人器具。将路严严的堵住了。 那大汉上前一步说: “树是我们栽,路是我们开。要想从这过,留下买路财。要不,休想过去!” 四个缇骑策马向前,握剑在手,喝道: “大胆草寇,我等奉旨捉拿钦犯,快快让开,别来找死!” 为首大汉见缇骑出言不逊,将嘴一歪,便上来七、八个汉子,将长矛直捅那缇骑的马,那马疼痛,腾空跳跃,便将四个缇骑掀下马背。有人将四匹马牵到一边,拴在松树上。众人手持刀、矛、棍、棒涌上来,把四个缇骑团团围住。 其实这四个缇骑都是魏忠贤的干儿子许显纯精心挑选的,都有一身好功夫,但此时无能为力,一是对手人多势众,打起来怕脱身不得,二怕走脱了左光斗,回京城复不了命。他们口气软了下来,说: “请各位好汉给一个方便,我们有魏公公手令,捉拿不到左光斗,我们就得满门抄斩!” 那大汉道: “什么魏公公?” 缇骑说: “魏忠贤九千岁爷。” “呸!”那大汉狠狠地啐了一口,说: “原来是老阉货!既然他下令抓左大人——弟兄们,先给我把他们四个捆起来。” 一个缇骑准备发作,一个青年汉子跳出来,挥刀将缇骑手中宝剑击飞! 左光斗一见,心中大惊:“这不是顾铭仇吗?” 四个缇骑见状,跪倒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其中一个人道: “我们委实没有多银子,只有一点点盘缠,壮士,绕我们这一回吧。” 那为首大汉用刀片朝那缇骑胸前拍拍,说: “魏忠贤老阉头吞没了无数银两,还专门诬陷好人,难道就没分一万、两万给你们这帮龟孙子!既然你们拿不出银两,念你们也是爹娘生养的,只把左大人留下,你等且领着狗命去给魏阉报信去吧。” 四个缇骑不住地叩头,口称:“谢壮士不杀之恩。” 那为首大汉走向左光斗,施礼道: “左大人,受惊了,且随我们去吧。” 说完,向那缇骑要了钥匙,正欲开枷。 只见左光斗说: “壮士不可如此,我乃朝廷命官,自当效命天子,任其驱使。此番乃钦命捉拿我,岂可不去面君?请壮士高抬贵手,让我等过去。” “左大哥”,我走了过去。 “铭仇兄弟,你怎么在这,怎么和这帮绿林强人聚在一起?” “大哥,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落草为寇 原来是黄天霸在县衙受杖回家后,心中怒气难消,只是伤势严重,疼痛难受,行走不便。十多天后,他棒伤痊愈,就对黄四海说: “爹,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要出气,我要报仇雪恨!” 黄四海看看自己空荡荡的左衣袖,怒气陡升,说: “我何尝不是。可是县太爷已经判了案,况且那顾铭仇又武功了得,众多家丁都近他不得,咱们父子能奈他何!” 黄天霸说: “我再次召集家丁和门客,人多势众,怕他一人不成?再说,我深更半夜去,放一把火把他三间茅屋烧了,想他顾铭仇插翅难飞!即使烧不死顾铭仇,他娘也难逃老命——出口恶气再说。” 黄四海一听,很是欣慰的抚摸黄天霸的头,心想:“此子果有我当年的风范。”居然点头称是。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黄天霸率领家丁和庄客二十多人,高举油松火把,挥舞大刀长矛,凶神恶煞杀奔顾家。 黄婉清住在我家里休养,腿伤早已好了,只是母亲苦苦相留,黄婉清又心灵手巧,洗衣浆衫,烧火做饭,样样会做,自己也没打算走,便住了下来。 这几天日子平静,我的心安静许多,武功也突飞猛进,快突破到慈悲境界,也许正如“慈悲”二字,只有心存“慈悲”才能练就此种刀法吧。 这一天,我白天练完刀,便挑柴进城去卖街上的人都心存恐惧的谈论左家,好像左家要出什么大事,我当时也没顾得上打听,便急急忙忙的赶回了家,以免家中母亲担心。回到家后,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辗转反侧,越发不安起来。我起身朝外屋看了看,发现母亲早睡了,只有黄婉清独自一人在松油灯下纳鞋底,仔细认真的飞针走线。 突然听到门外喊声大作,她急忙推窗一看,火焰张天,大吃一惊: “强人来了!” 黄天霸一手高举燃烧的明松火把,一手握着刀,咬牙切齿地说: “顾铭仇,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弟兄们,给我上,杀死顾铭仇的,赏银五十两!” 黄婉清率先从屋内冲出来,说: “不许胡来!” 众家丁见黄婉清出来,大惑不解,纷纷退后三步,议论说:“这是怎么回事?”“小姐怎么会在他家?” 黄天霸一见妹妹黄婉清,更是火冒三丈,说: “好哇!原来你窝藏在仇人家里,顾铭仇,你好歹毒,砍断我父手臂,又霸占我妹妹,我黄天霸与你势不两立,不共戴天。弟兄们,把黄婉清捉住,也赏银五十两!杀了她也好——她早已不是我妹妹了——上!” 黄天霸放话,谁敢不依?众家丁和庄客喊声大作,一拥而上。 我早已听到叫喊声,一把将黄婉清往门内一推,站立门前,握刀在手,说: “谁要为虎作伥,我就不客气!知趣的就走开,我决不滥杀无辜!” 听我这么说,众多家丁和门客开始犹豫起来。 黄天霸大叫: “快给我上,快上啊!” 众家丁、门客舞动火把,再度冲了上来。 自从报了父仇之后,我本不想再滥杀无辜,然而我不犯人,人偏犯我,那就只有“杀!” 我挺起大刀,冲了出去,目的只有一人——黄天霸。 黄天霸见我过来,转身就跑了。他钻到屋檐下拿着火把点起火来。 茅草的房子,最是怕火,不一会儿,借着风势,房子便熊熊燃烧起来。 众家丁、门客被我砍伤了几人,见势不妙,便纷纷逃散。 我见房子烧了起来,顾念母亲和黄婉清,便用刀劈开一条火路,一边呼唤,一边寻找,却怎么也看不见她们踪迹。 黄天霸见大火烧毁了房屋,正暗自得意,可是家丁、庄客各自逃散,他自知不是我的对手,于是丢掉火把,想乘黑暗逃跑。 我见了,愤怒难平,施展“轻风落叶”,纵身一跃,从黄天霸头上飞过来,站在他面前,说: “你可真狠毒,连自己的妹妹都不放过!” 黄天霸自知无法逃脱,瘫倒在地,叩头说: “大侠,饶命!饶命!” 我望着烧毁的房屋,想起母亲,勃然大怒,举起刀说: “无非杀人偿命!” 只听黄天霸“哎呦”一声,滚到一边。 我不甘心的再次冲进火里,用刀钹着火焰堆,一边呼唤,一直挨到天亮,几乎寻了个遍,不见一点踪迹,连块骨头都没有,我想可能是黄婉清带母亲逃走了。 天已大亮,东方已朝霞染天,一切静悄悄的。院中躺着五具尸体,没有黄天霸的。如今我已成了一名地地道道的杀人犯,我该何去何从?——去左家?这样只会玷污左家的清白。这时,我想起一个人来,一个四年前结识的汉子,他便是龙河寨的寨主马彪。 我解释了来龙去脉,又说道: “马寨主为人仗义,劫富济贫,不加害百姓,是一等一的好汉。” 左光斗听了默默无语。 回到寨中,寨主马彪一面命人将那四个缇骑刀剑收了,反缚着手,锁在地牢,派人看着。一面吩咐杀猪宰牛,备筵招待左光斗。 席间,马彪说道: “左大人,我等并非绿林强人,乃是一方田勇。深知大人受到诬陷,好生气愤,欲请大人在鄙寨藏匿,以躲此飞来横祸,大人意下如何?” 左光斗说: “我受诬陷,只是一时之冤,天子至圣至明,自会辩白,赦我无罪!” 马彪说: “左大人,马某是个粗人,天子圣不圣,明不明,我马某不知,不过那魏忠贤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坏透了。他既如此栽赃,难说今后不加害于你。大丈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人不如在此歇息,等待好时机!” 左光斗说: “寨主差矣!魏忠贤设冤案陷害我等,我等更要前去当面戳穿,方可让其奸谋败露。天人共怒,万民诛之。若是贪生怕死,躲在此间。只可长其威风,叫天子与天下人真以为我等有罪,才畏罪潜逃。如此,寨主一腔热情反陷左某于不忠不义之地了。” 马彪说道: “好,既然左大人执意如此,马某也不便强留,今日天色已晚,就请大人在鄙寨住宿一夜,明日一早送行。” 左光斗谢道: “那就麻烦寨主了。另外那四个缇骑也请寨主给他们一些饭食。” “好,来,先干了这杯!” “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大闹凤凰楼 第二天,四个缇骑带着左光斗上路,我自不放心,为保左光斗一路周全,便辞别寨主马彪,乔装打扮,日夜跟随。 一日,缇骑带左光斗来到河南境内汝阳城。四个缇骑中,年龄稍长的叫许显宗,是魏忠贤干儿子许显纯的弟弟。许显纯这次捉拿左光斗是听从了魏忠贤的另一位干儿子阮大钺的意见。阮大钺说:“左光斗人缘好,声望高,在他家乡乃至安徽境内不要轻举妄动,在京城附近也不行,可在河南境内把他做了,带着头来见九千岁。”许显纯让弟弟来干,好面授机宜,以保万无一失。 这不,刚到汝阳,许显宗就认为机会到了,决定下手,便和另外三人商量一番。下午太阳还在半空,他们就不走了,住进了凤凰楼。 晚上,许显宗买了好酒好菜,让左光斗和他们一块吃。左光斗对这种“破格”款待亦存戒心,因为他不想死,他要进京面见皇上,要辩白。酒席桌上,许显宗殷勤客气,但左光斗心有戒备,酒不先沾唇,菜不先伸筷。 这时,有一青年汉子衣衫破旧,头戴一与我听。” 许显宗道: “阮大钺认了九千岁为干爹,排行老九,我哥哥许显纯排行第八,说起来算是拜把子兄弟。谋杀你,让你写招供,都是阮大钺的主意,小人不敢有半句假话。” 蒙面客取下头巾,露出真面目,似乎左光斗早已猜到蒙面客就是我顾铭仇,只是礼貌地朝我点头致谢,并无半点惊讶之色。 我内心佩服之余,开口问道: “大哥,那阮大钺是何许人物?他怎么那么恨你,非要杀死你不可?” 左光斗长叹一声,后悔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都怪我认错了人。他是桐城东乡人,会试不中,投奔于我,在我家吃住三年之久。好不容易替他谋了一个官职,又嫌官小。后来结识了崔成秀,又巴结上了魏忠贤,从此与我不再往来。不往来也就算了,没想到他会谋害我,如此无情无义之人,我有什么可说的!” 左光斗看着趴在地上的许显宗,说: “铭仇兄弟,你就饶了他们吧,他们这些人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我对许显宗等人说道: “且饶了你等狗命,明日上路,好生服侍左大人,稍有怠慢,我便结果了你等狗命——起来!” 许显宗等人叩了一阵头,连声说: “不敢!不敢!” 话说阮大钺听说魏忠贤已经派缇骑去桐城捉拿左光斗,自以为得计,陷害成功,喜不自胜。终日被客氏所留,投淫妇客氏所好,日夜行乐。魏忠贤心知肚明,尽管也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一来自己的宝贝不在身上,行云雨勾当无能为力,平日只能把客氏抱在大腿上,摸摸捏捏,亲吻亲吻而已,客氏被玩弄的淫行大发,恨不得要咬魏忠贤,魏忠贤自知不能满足她,所以她与阮大钺苟且之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说阮大钺才气十足,是一支难得的笔杆子,如今东林党人尚未除净,心病未消,还需要阮大钺这样的狗才,让客氏缠住他为自己卖命,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客氏何许人也?下文再作交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奉圣夫人客氏 客氏原本河北定兴县一民间女子,嫁给县城一个叫侯二的为妻,皮肉白嫩,漂亮非凡,特别是两道柳叶眉下,闪动着一对勾魂摄魄的大眼,淫光荡漾,使多少男人垂涎三尺,夜不能眠。她生性放荡,风骚,究竟与多少男人睡过觉,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丈夫侯二无可奈何,任其所为。且说熹宗出世,内宫要寻觅一位奶娘。据说只有用年轻漂亮的美人儿乳汁喂养,婴儿才会长得漂亮健康。朝廷派人四处寻找。也该客氏时来运转,竟被选中,进入后宫。客氏精心哺乳自不必说,与年幼的熹宗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以至断奶后,熹宗一日三餐的饭菜都要客氏亲手做,御厨做的美味佳肴,熹宗都不吃,对客氏的话当然也十分听从。魏忠贤是后宫总管,当然知晓这些内情,便对客氏曲意逢迎。客氏原本是个放荡女人,后宫除了宫女,就是太监。她饥渴难耐,免不了与魏忠贤搂搂抱抱,摸摸捏捏,但总不能解馋。后来熹宗登了皇位,把客氏封为“奉圣夫人”,视客氏如生母一般,魏忠贤要想执掌朝政,把熹宗捏在自己手心,就必须收服客氏,笼络客氏,尽可能投其所好,满族她的欲望。于是魏忠贤把自己的干儿子顾秉谦、倪文焕、崔成秀等人不时引入后宫,这些人不是年老力衰,就是面目丑陋,怎么也调不起客氏胃口。一日,魏忠贤把阮大钺带入后宫,客氏见了,内心激荡,二人勾搭上后,客氏便不时调侃魏忠贤,对阮大钺赞不绝口:“阮大钺最懂女人的心,会玩!” 却说阮大钺成功陷害了左光斗等人,讨得了魏忠贤的欢心,自以为仕途畅达,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侍郎甚至尚书的红,软硬兼施,要魏忠贤再多给阮大钺一些银两。魏忠贤越发不耐烦,醋意大发,心想:你这淫妇,竟然公开为奸夫讨赏钱,太不要脸了!真想一咬牙,把她和阮大钺一齐杀了省事。但皇上一日三餐膳食均有她做,又是万万杀不得的。她只好咽下这口恶气,装出一副笑脸,用两只肥大的手揉搓客氏的脸,说: “宝贝儿,我再给阮大钺一万两,你满意了吧。” 客氏呶起小嘴,说: “人家阮大钺确实有能耐,替你除了心头之祸,你就应该论功行赏嘛!你干儿子那么多,一个个牛头马面似得,谁真为你办过什么大事?你不是照样给了官赏了银子嘛!” 当阮大钺听魏忠贤要给自己一个清闲的光禄寺卿时,心掉进了冰窟窿,骨架子也散了,趴在地上瘫软了,怎么也爬不起来,可怜巴巴得看着客氏。“ 客氏心里明白,故意拉长声音说: “大钺啊,还不快给你干爹叩头谢恩!” 阮大钺只好爬起来,朝魏忠贤叩了三个响头,说: “谢干爹大恩大德,孩儿永世不忘!” 魏忠贤连看都没看一眼,转过脸对客氏笑了笑,说: “奉圣夫人,你满意了吧。” 一拂袖,离座转身进了内室。 客氏离开座位,拉起阮大钺,拿出手帕,拭去阮大钺眼角上既伤心又感激的泪水,说: “我再给你私房钱一千两银子。” 阮大钺摆手说: “使不得,使不得,我哪能要干娘的银子。” 客氏笑眯眯的说:“你还年轻,前程远大,我看你神情有些沮丧,这又是何必?有我在,什么也不用怕,你也别想一步登天,慢慢来,熬上个三年五载,少得了你一个尚书的乌纱帽嘛。” 阮大钺感激涕零: “儿子往后的前程全靠干娘了。” 说罢,又要下跪叩拜。 客氏一把拉住,笑吟吟的说: “咱们私下里别来这一套——只要有空就来内宫” 阮大钺色眯眯地望着客氏,故意装出垂涎欲滴的样子,说: “儿子盼着天天晚上与干娘厮守在一起,可是刚才九千岁明令我不能再进内宫了呀!” 客氏抿嘴一笑,用手指头点了一下阮大钺的额头,说: “他呀,自己没能耐,嫉妒着你哩!他也是一时气话,你尽管来,有干娘给你撑腰,谁敢拦你!” 阮大钺点头称是,说: “干娘说的是,我来,我一定经常来看望干娘。” 临走,客氏眼送秋波,一再叮嘱他常来内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寻仇阮大钺 话说我在京城辞别左光斗之后,一心要寻找阮大钺,替左光斗出几口恶气。可是在京城逛荡多日,没有一点眉目,毫无着落。 说来也巧,这一天,我正在茶馆喝茶,听邻桌有人说起阮大钺陷害左光斗、杨涟的事。茶馆里客人都愤愤不平,痛斥阮大钺忘恩负义,说: “那个阮大钺真不是个东西,左光斗是他的同乡,又是他的老师,他却投靠魏忠贤,谋害左光斗!” “那个阮大胡子相当大官呗!什么叫以人血染红顶子,阮大胡子就是!” …… 我上前试探着打探详细,不料刚开口打听,那些茶客们便用疑虑的眼神,相互看看,然后纷纷离散,根本不搭我这茬儿。我只听说阮大钺成了魏忠贤的干儿子,又和奉圣夫人勾搭上了,那魏忠贤和奉圣夫人又是什么人,我一个初来乍到的乡下人,当时从未听所过。 我不甘心,又去了刑部狱,向那狱卒打听。 那狱卒横了我一眼,说: “你是何人?你问这些干嘛,拿脑袋玩吗?” 我见狱卒毫不识趣,便上前一把握住那狱卒手腕,用力一掰。 那狱卒马上呼爹喊娘,说: “我说,我说!” 我问: “那你告诉我那阮大钺、魏忠贤在哪?” 狱卒说: “阮大钺我是真不知道,那魏忠贤是太监总管,当然住在后宫,那里房子几百间,我也没有去过。” 我想他说的应该不是假话,便放开了狱卒。 晚上,我身穿黑色夜行衣,身藏利刃,从宫墙翻入,只见是一座后花园,月黑风高,处处幽冥莫测,道路曲曲折折,路边摆满了花罐、花盆之类。转来转去,竟半天转不出去,好像在原地兜圈子。突然发现前面有灯光闪动,于是便跟着灯光,走过一片石林,进了一道抄手游廊。只见灯光突然停了,走近一看,原来是个提着灯笼的小黄门,似乎在巡更。 我跳将出来,闪现在他面前,厉声问道: “阮大钺在哪里?” 小黄门受惊大骇,浑身哆嗦,结结巴巴的说: “我,我哪里知道……从未听说有阮、阮大钺的。” 见他不老实,我抓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捏。 小黄门“哎呀”一声,说: “我是内宫夜班巡更的小太监,哪里知道什么阮大钺的。” 想他如此必是不知,我便放了他,说: “你只管巡更,不要声张,我自不杀你,你若喊叫,定杀不饶!” 小黄门连声“唯唯”。 我出了游廊,拐了个弯,见前面有一灯火通明处,原来是几个老太监值夜班,都在东倒西歪的打瞌睡。我心想逮一个老家伙盘问盘问,但又怕惊动侍卫,难以脱身。于是,我退到一边角落,学猫头鹰叫。一连叫了几声,屋里果然有了动静,其中一个老太监揉揉眼睛,伸头朝外张望。我自黑暗处看得明白,又连叫两声。那老太监手拿一支四两头大蜡烛,猫着腰出来了,四下侧耳细听,觉得没有什么,正欲回屋。我倏地一下跃起,伸手打落了他手里的蜡烛。 老太监大惊:“谁!” 我捂着他的嘴巴说: “不许作声,我是玉皇大帝派来的,今晚要取阮大钺的脑袋!告诉我,阮大钺在哪?” 老太监还算清醒,自知这不速之客来之不善,说: “今夜阮大人到得月楼去了。” “你敢撒谎?” 老太监说: “这一阵子阮大人特别高兴,抓住了仇人左光斗,自己又升了官,发了财,他请许显纯、倪文焕他们上妓院逍遥去了。我要说半句假话,就是大侠的龟孙子。” 我听罢,便放了那老太监,一纵身翻出宫去。 那北京城有桐城几百个大,想寻那得月楼,还真不容易。 一个外表轻浮的男子对我说: “偌大的京城,得月楼有好几家,不知你要去哪家采花?” 我初来乍到,无言可答。 那男子调侃道: “看来你是新客,生来咋到,逛窑子规矩多,要小心喽!” 我说: “大哥,你是老手,那阮大钺最喜欢进哪家?” 那男子笑道: “呦!你也想逛那阮大钺逛得窑子,阮大钺可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又薪发迹,你怎么能跟他比?” 我说: “大哥,你就告诉我吧。” 那男子见我执意,指着说: “你从这笔直朝前走,再向右拐,那就是西凤街,走一箭之地,向左转,就是风月巷,再走五十多步,就有粉面的姑娘招呼你啦!” 我道了声谢,按照男子指点的路走,果然见两个装扮妖艳的女人向我招手,印有“得月楼”字样的大红灯笼郝然在目。 夜色降临,我贴在墙根,竟没有看见一个人进出得月楼,果然如那男子所说,这得月楼被阮大钺一人包下了。我一个纵身,过了墙头,轻身落在得月楼的前院。举目一望,满堂高兴,灯红酒绿,男人的哄堂大笑与女人的娇声滴滴混合在一起,热闹非凡。不一会儿,男男女女相互搂抱着上楼去了。我提刀闯入堂内,径自上楼,老鸨和二等粉头吓得魂飞魄散,大声尖叫,乱作一团。 我一把抓住老鸨,问: “阮大钺在哪?” 老鸨颤抖着说: “阮大人吃罢酒刚走,许大人、倪大人还在,在楼上。” 我心想这阮大钺命还真大,不妨先杀了他们几个,好给阮大钺和魏忠贤报个讯儿!我提刀闯进一间厢房,看见一男一女赤条条的,一丝不挂,那正是许显纯和得月楼的夜来香正在床上办事。 我看见这种场面,一时不知如何下手。 许显纯见一蒙面客突然出现,忙将夜来香赤条条光溜溜的抱起,猛地向我抛来,自己捡条裤衩胡乱的穿上,顺手拿起茶几上的宝剑,向我刺来。 我急忙闪将一边,挥刀拨开许显纯的宝剑。 这许显纯不愧是魏忠贤手下的头号战将,武功非等闲之辈,我两斗了十几回合,你来我往,不分高低。 倪文焕等人吓个半死,趁我们打斗之机,全都溜走了。 许显纯也不想恋战,他虚晃一剑,使了个金蝉脱壳,从一扇窗户里钻了出去,逃走了。 我的目标是阮大钺,况且这里人地生疏,便不做追赶。只是厌恶这里,这伙贪官污吏,鱼肉百姓,花天酒地,还眠花作柳,寻欢作乐,太可恶,太可恨! 于是一把火烧了这得月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史可法探监 这天,我听一个好心的老狱卒告诉我左光斗被关押在东厂狱,于是我只身前往。这东厂狱全是高墙深院,仅有一出入门户,两边各有一个狱卒持刀看守,进出要有腰牌。外墙每隔三丈路就有一持刀狱卒巡视,防止有人飞墙进出,戒备极为森严。一般路人只能远视,不能靠近。我刚走到离门户还有数丈远的地方,就被狱卒喝住。我退到一石头墙边,寻思着硬闯进去,必定会惊动众多狱卒,自己深陷重围很难脱身,救不出左光斗,反受其害。 这时,一个掏粪人背着粪筐从东厂狱走了出来,我见那掏粪人,虽其貌不扬,身材五短,但双目如电,咄咄逼人,令人不敢正视。 他见我迎头而来,便压低着嗓子喝道: “你是何人,为何挡住我去路? 我说: “你不必害怕,我见你是那监狱掏粪人,想必知道左光斗大人在哪号房?实话和你说,我要救他出来。” 那掏粪人一听,似乎触动了心肠,一把拉住我说: “此处非说话之地,且跟我走!” 到了一处简陋的屋舍,坐定后,那掏粪人问我: “小兄弟,你姓甚名谁,家出何处,为啥要救左光斗?” 我将自己的身世和护送左光斗进京的详情一一诉说,并说道: “我若救不出左大哥,回去无法交代啊!” “原来如此!”那掏粪人长叹了一口气,含泪讲述了自己与左光斗的师生情谊。 原来这掏粪人姓史,名可法,大兴祥符人。家仅有老母,贫困如洗。数年前为参加乡试,来京攻读。无力租赁房屋,便寄寓在西门外一座山神庙内。一日天降大雪,史可法伏案作文,困倦已极,便睡着了。醒来时见身上披一件貂皮大衣,温暖如春,好生奇怪,正百思不得其解时,庙里老僧笑嘻嘻的对他说:“后生,你遇上贵人了,还有十两纹银呢!”史可法忙问老僧由来,老僧也不知那贵人姓名。原来左光斗时任畿辅学政,与几个随从冒雪巡视,因风雪太猛,进了山神庙躲避,见史可法伏案睡着,衣裳单薄破旧,砚台里墨汁都结冰了。左光斗拿起那篇文章看后,暗暗称奇,啧啧叫好,并脱下自己的貂皮披风给他盖上,并向老僧问了史可法姓名,临走左光斗还给掩上了门。那次乡试,宗师大人正是左光斗。阅卷时,左光斗喊到了史可法姓名,然后提起朱笔,在上面署上“第一”。阅卷完毕,左光斗邀请史可法到家中,笑着对史可法说:“不枉了我那件貂皮大衣,文章越发长进了。”这时,史可法才明白那赠衣送银之人正是左光斗。史可法欲拜,左光斗忙扶住说:“不用谢我,往后多为国家效力便是对我的报答。”并指着史可法对夫人周氏说:“我家几个儿子都庸庸碌碌,将来能承吾志者,此生耳!”接着又吩咐周氏,让史可法住在自己家里,一切衣食安排照料,待他胜过亲生儿子。三年后,中了进士,左光斗推荐去西安府谋得一个差事,去年调任京城,任户部主事。 我当初在桐城啖椒堂,从左光先他们口中听到过史可法这名字,但不知端底。现在听了史可法一席话,肃然起敬,道歉说: “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史兄原谅。” 史可法破涕为笑: “哈哈,小兄弟,按照辈分来说,你还高我一头,不过咱们有缘,就以兄弟相称。” 且说左光斗送进东厂狱,受阮大钺指使,许显纯给左光斗一个下马威,一阵棒打,便昏厥过去。第二天苏醒过来,又受炮烙之刑。皮焦肉烂,面目全非,两腿膝盖以下的皮肉几乎脱落大半,有些地方可见骨骼,左膝盖已被打碎。背部、两肋多处溃烂,胸部下端已显露出白森森的肋骨。脸面也被烧焦,眼眶肿胀,血淤泥粘住,结了厚厚的血痂,无法睁开。他躺卧在牢房内一堆烂草上,动弹不得,内心痛苦万分,但神志清楚。他想得最多的人就是史可法。他多想面对面、口对口地重复往日说的一句话:“只有文可法,人可法,才会史可法!”他信赖史可法年轻有为,日后必成大明鼎柱,所以常用那句话勉励他。但他此刻又怕见到可法,他深知可法执着、重感情,不顾一切前来探望而招致牵累。正在煎熬之中,他听到有人压低着嗓子呼唤:“恩师,恩师。”他听得真切明白,是史可法的声音!他感到一阵颤栗难道他真的来了,一种恐惧和不祥之兆向他袭来,竟又昏晕过去了。 原来史可法得知左光斗进了东厂狱,急得在家团团转。他多方打听,如何进得监狱,答案只有一个:东厂狱是魏忠贤私设的,由许显纯总管,严令禁止生人入监,一经发觉格杀勿论,放行者同罪。史可法决心已下,即使被杀,也要探监。 今天下午,他怀揣五十两银子来到东厂狱边,远远地徘徊观望。见那监狱大门委实防守严密,进出的人都得一一验视腰牌。他瞥见一个人走进监狱去了。那人普通打扮,穿一身黑色便装,戴一顶旧卷边毡帽,背着老大粪筐,他突然眼一亮:“有了!”他走到一边耐心等候。约莫两个时辰,那掏粪的人背着沉重粪筐出来了。史可法便尾随其后。掏粪人拐过一条街,进了一条狭窄胡同,在一处低矮破旧的房前停下,放下粪筐,掏钥匙开门。 史可法跟进屋内,施礼道: “有一事相求,请老哥给个方便。” 掏粪人说: “客官,您所笑了,我就是掏粪的,有何事求我?” 史可法说: “家父囚在东厂狱中,欲求一见,请老哥借我衣帽、腰牌和粪筐粪铲一用。” 掏粪人大惊,连连摆手说: “使不得,使不得,那是要掉脑袋的。” 史可法见掏粪人不肯,便沉下脸,说道: “自是不会教你白搭了性命,我这有五十两银子拿去离京城远远地寻个地方,做些小本生意,不比在狱中掏粪强!” 掏粪人见掷在炕头上那包银子,眼睛发亮,面露喜色,道: “既如此,你可要十分小心,真要砍脑袋的。” 史可法见掏粪人答应,问了些狱中情况后,说: “你知道左光斗大人吗?” 掏粪人道: “可是那左御史左大人?” 史可法说: “正是家父。” 掏粪人长叹一声道: “惨呢,遭了炮烙,没有一块好皮肉。你进去,直朝里走,迎面最后一排房子,朝右最里一间。” 史可法穿上掏粪人的衣服,戴上毡帽,拿了腰牌,背上粪筐,提着粪铲,直朝东厂狱走去。 倒也顺利,进了中门,直朝里面那排走去。有个狱卒坐在石凳上打盹,听出有人走动,跳将起来,提刀冲过来。史可法丢掉粪筐,一手捏住狱卒握刀的手腕,一手捂住狱卒的嘴说:“别出声,要不我宰了你!”史可法手劲大的惊人,狱卒根本无法反抗,史可法又将一锭银子塞给狱卒说:“开牢门!”狱卒一边收下银子,一边抖瑟着开牢门。 史可法进了牢房,只见紧靠牢门左侧,有一堆黑乎乎的东西,走到跟前,看清是个人形,血肉模糊,面目不辨。史可法跪下,用手轻轻抚摸,手指所及,都是硬硬的雪痂。浑身没有一块好肌肤,肋骨和双膝以下的腿骨都显露出来。史可法不相信这就是恩师,仔细辨别轮廓分明又是恩师模样。不禁悲恸、哽咽起来,压低着嗓子唤道:“恩师、恩师!”不见答应,知道恩师仍在昏厥之中。见恩师衣服全撕碎了,便脱下自己内衣,但无法给恩师穿上。 左光斗渐渐苏醒,听出是史可法声音,便着急起来你好糊涂啊!此是何等地方?凭心而论,他何尝不想见史可法,史可法深入虎穴冒险探望他,足见情深。况自己现在如此模样,还能活着出狱吗?若死狱中,这便是最后一面。他心中自有千言万语,然而,这东厂狱岂能进来!他见史可法不已国家、社稷为念,为私情而冒险轻生如此,他好气愤。他要赶走史可法,于是用尽全身力气,斜撑着身子,用右手猛地撕开两眼上的血痂,目光如电,怒视史可法,厉声喝道: “庸才!国家到了如此地步,你不思报国,昧大义而徇私情,却来此送死,还不快走!” 史可法听见恩师说话,好生高兴,却硬要自己快走,分明是担心自己受牵连便心头一热,喊了一声“恩师!”哭倒在地。门外那狱卒急了,咳嗽一声,暗示史可法动静小一些,也催促他快些出来。左光斗见史可法哭泣不走,更是着急,便用力提起身边的长枷,怒视史可法,厉声喝道:“庸才,还不快走!不待魏忠贤来杀你,我就用这长枷来杀你。” 史可法见恩师动怒,只好离开,一步一步退向门口。刚到门边,只听左光斗唤道:“可法,回来。” 史可法慌忙前来,跪在恩师面前。 左光斗用伤残的手抚摸着史可法的面颊,深情地说道: “我已至此,怕不能再见天日,你要处处谨慎,好自为之,忠心报国,力辅朝廷。后事从长计议,不可像我急躁。切记!切记!” 停下喘了一口气,又说: “防阮大钺甚防魏忠贤,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接着狠狠的推了史可法一把,催他火速离开。 我听到这里,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向史可法说道:“史兄,小弟是个山野粗人,即使杀了阮大钺,为左大哥报了仇,也无法秉承左大哥的志向,而你是左大哥指定的接班人,小弟愿效力在你车前马后,为这国家出一份力!” 史可法开始不从,耐不过我恳求,最终答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强扭的瓜不甜(一) 话说那天晚上,黄婉清拉着母亲从后门逃出,回头一望,见火光冲天,回家是不可能了,便翻山越岭,一路无目标的乱走。风餐露宿。 一日,龙河寨寨主马彪带领一伙人下山寻找猎物,发现了母亲和黄婉清二人。黄婉清虽然经受多日折磨,衣服破旧,没有梳洗,但依然遮挡不住美妙的身姿,动人的美貌。而马彪征缺一个压寨夫人,一见黄婉清,喜上心来,便命手下人抢回山寨。 母亲和黄婉清来不及反应,便被众绿林架上车拉进山寨。马彪特意吩咐要将二人安顿好,服侍好,不准有一点怠慢。她俩被安顿在山寨一座别致的竹木楼里,四周群山环抱,山泉叮咚。临窗而坐,眼前风光怡人,生活也特别优待,有可口丰盛的饭菜。马彪还特意派了一名叫杜鹃的山妹子来服侍她俩。母亲和黄婉清像鸟儿关在囚笼里,有翅难飞!母亲日日胡思乱想,时常与黄婉清诉说,黄婉清也觉得奇怪:来山寨这么长时间,招待又是这么周到客气,肯定别有意图。心情不安,但她又无法说,还百般劝慰母亲。 杜鹃送来茶水。母亲问杜鹃道: “我们母女俩来此已有多日,受大王热情招待,万分感谢。只是我儿顾铭仇不知下落,我得下山寻找,请向山大王禀告,我们明日下山。” 杜鹃把话说给马彪,马彪听了一拍大腿,说: “哎呀,真是天赐良缘!铭仇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他的妹妹嫁给我做压寨夫人,亲上加亲,再好不过啦!” 马上叫杜鹃过去传话。 山寨军师小诸葛胡宗敏说: “不可。假若顾母不肯,顾铭仇与我们又是结义兄弟,若顾铭仇回来,我们又怎么说呢?若顾母同意,大王与那妹子成亲,待顾铭仇回来生米煮成熟饭,谅那顾铭仇也无话可说。依我之见,不如让杜鹃去和顾母说,大王出山去了,回来再讲。顾母是重情义之人,我们待她不薄,必然不肯离去。这期间,我们不妨派人去试探试探。顾母同意,大喜;不同意,则徐徐图之。” 马彪一听,觉得胡宗敏这话有理,说: “有理,我听你的,那就有劳胡大军师当一个牵线的月老喽!” 说罢,仰面大笑。 母亲听说马彪出山了,当然不便离去。白天她和黄婉清出楼到外面走走,散散心事,精神倒也轻松些。 母亲说: “婉清,这些日子难得你日夜相伴,形影不离。那天晚上要不是你相救,我早烧成灰了。我要是有你这样一个亲生女儿就好了。” 黄婉清拉着母亲的手,沿着一条山间小径慢慢地走,说: “夫人,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吗,我愿一生一世陪伴你,侍奉你,只怕顾铭仇那犟驴他不依啊!” 母亲听了笑呵呵的说: “傻丫头,有我呢,我儿孝顺,我的花他怎会不听?你只管放心,我自会为你做主。” 黄婉清听了心热乎乎的,满脸绯红,说: “好,那夫人就是我的母亲了,这辈子我不会离开你。” 她俩谈得十分投机,好生快活,竟一时忘返了。 红日坠山时分,她俩才回身沿山路返回竹木楼。杜鹃早已把晚饭安排好,放在一张木桌上,除了山珍野味,还有一大海碗海鲜汤。 杜鹃说: “马大王回来了,这次大获全胜,特地把战利品熬汤给大娘尝尝。” 母亲自是感激不尽,看着桌上丰盛菜肴,突然没有了胃口拿起筷子,却不想夹菜,对杜鹃说: “姑娘,你家大王常下山抢掠,少不了这菜也有血腥味。” 杜鹃忙说: “我家大王为人可好呢,他只抢地主大户人家钱财,仅留一小部分自用,大部分救济穷人,所以方圆几十里人都拥护他。他只要钱财,从不伤人命。真的,没杀过一个人。” 母亲将信将疑,对黄婉清说道: “我们吃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等探听得铭仇消息再说。” 吃罢晚饭,点上油灯,两人默默对坐,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却什么也没说。 第二天清早,母亲和黄婉清正准备出去散心,杜鹃带胡宗敏进来了,说:“大娘、黄姑娘,胡军师来看你们两位了!” 胡宗敏坐下,客气地寒暄一番,转弯抹角的提出了马彪要娶黄婉清为妻的事,笑吟吟地说道: “马寨主占山为王,富甲一方,吃不愁,穿不愁,他为人仗义、正直,讲义气,兄弟们都忠于他,拥护他,况且又有一身好武功,才三十出头,也算是人中龙凤啦!” 黄婉清笑道: “只能算草寇一个!” 胡宗敏摆摆手,笑道: “姑娘切莫这么说,这年头,朝廷昏暗,奸臣挡道,污吏横行,平民百姓遭殃。马寨主不得已,揭竿而起,啸聚山林,为百姓张目,实乃义举啊!与一般草寇不能同日而语。姑娘也是明白人。” 他看了看顾母,又看了看黄婉清,重又拾起话题,说: “山寨兴旺,马寨主事事如意,就是缺少了一位压寨夫人。” 母亲和黄婉清一听大惊失色,原来马彪这么殷勤,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怀好心!黄婉清未等母亲开口,就抢先一口拒绝,说: “胡军师,我自幼就已订婚,请军师转告寨主,我们马上就走。” 胡宗敏笑道: “姑娘不必把话说的这么绝!马寨主娶个压寨夫人,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能看上你,那是你的福分。有婚约好商量,多拿些银两,把婚约解除便是了!” 黄婉清深感自己身在虎穴,难逃劫难,斩钉截铁的说: “不行,不行,我和马寨主素不相识,强扭的瓜不甜,快放我出山,否则小女子宁可一死!” 胡宗敏不动声色,微笑着说: “马寨主就喜欢姑娘这种刚烈的女子。姑娘不要着急,慢慢想,胡某先去报告马寨主,一切从长计议。” 母亲也知不妙,想起儿子,看着黄婉清,说: “胡先生,实不相瞒,我儿顾铭仇至今下落不明,我怎么好谈婉清的婚姻大事。” 黄婉清连呼“母亲——”一头扑向母亲怀里。 胡宗敏好像想到了什么,喜出望外,说: “老夫人,铭仇和马寨主是拜把子兄弟,咱们这是亲上加亲啊!” 黄婉清说: “铭仇怎么会落草为寇?你不要诓人。” 母亲也摇头,表示不相信。 胡宗敏把来龙去脉详说了一遍,他伸出手指掐了掐,说: “快了,快了……” 黄婉清急不择言,脱口说出心里话: “胡大哥,既然你这么说,小妹也说实话吧,我不是大娘的亲生母亲,而是顾铭仇的未婚妻!是因为家里遭强人纵火,才流落至此。” 胡宗敏望着母亲,问: “大娘,是这样吗?” 母亲说: “一点不假,请胡先生告诉马寨主,我们谢谢他了。” 胡宗敏一听,心想:天底下哪有这般巧事?他告别二人,回去禀告马彪。 马彪听了胡宗敏一番话,连连摇头,摆手道: “那是诓你的,我不信!” 胡宗敏说: “寨主,不管是真是假,且等顾铭仇回来再说,万一她们说的是真的,且不说伤了兄弟和气,手下人知道,也有损你的威名。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何况是结拜兄弟,寨主,你可要想清楚了。” 马彪不耐烦地说: “我等不急了,自见了她,没有一夜睡得着觉,兄弟,这回我可不能听你的了,再说那顾铭仇去了京城,凶多吉少,你能保证他能回来?他若回来,我马某人决不亏待他,给他挑一个更俊俏的不行吗?我还可以把寨主让给他当!” 胡宗敏说: “寨主,我是为你着想,强占人妻不仁不义呀!” 马彪一拍桌子,大叫: “什么强占人妻?她还没有过门嘛,怎么不仁不义?我意已决,你帮我操办,办的热热闹闹,越快越好!” 胡宗敏见说服不了马彪,直言道: “那女子刚烈,逼之甚急,会寻短见的。” 马彪冷笑一声,说: “我的胡大军师,她那话是唬你的!总之,什么事都可以依你,唯独此事不行——老婆、田土、坟山三不让嘛!” 胡宗敏无奈,只好应诺筹办婚礼事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