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司近期降妖驱魔工作指导建议》 正文 1.第一章 震后七十二小时,天终于放晴了。 “宝贝儿,仔细着点,一块砖都别放过啊。”男人舔了舔干得发白的嘴唇,将剩下的那口水灌给了搜救犬。 暴雨引起的泥石流冲垮了山区大部分公路,黄金救援时间已经过了,幸存者的存活几率开始变得渺茫。 男人在碎石板碾了下开胶的鞋口,汗水顺着脖子流进馊得快闻不出味的迷彩服里,望着暴晒在烈日下的废墟拍了拍搜救犬的脖子:“去吧,宝贝儿。” 不分昼夜的挖掘救援,人和狗都快熬到了极限。没有人停下脚步,也没有人有力气多说一句话。 “叶副,我看这样下去不行,活着的人快先拖垮了。”年轻人卷着袖子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将收着的半瓶水递了过来,“不是说上面给派了心理疏导过来吗?” 男人没有接水而是习惯性地往怀里摸烟,摸了半天想起来最后一根已经在昨晚掐成三段分享了出去,他遗憾地咂摸了下最后一口烟味讥诮地哼笑:“这段时间东南西北羊癫疯似的震了多少个地了,咱这穷乡僻壤的粮水都快接济不上了还心理疏导,我看不如插两炷香拜拜神来得实在。” 太阳晒得年轻人两眼有点发黑,冷不溜就瞅见一撇黑烟在废墟深处冉冉升起,使劲眨掉眼里的汗水白晃晃的一片天地什么也没有。他纳闷地嘀咕了句,口不经心地问:“拜啥神啊?” 男人盯着某处,嘴角的冷笑一闪而逝,他忽然收起那抹有点痞气的笑,一脸恨其不争地教育着小士兵:“不是我说你,周小军小同志,亏你还是个入/党积极分子,居然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伟大的马克思同志怎么说来着的,这世上本来就没有救世主,只有我们能救自己!” “” 思想教育还没进行完,奔在前头的搜救犬突然狂叫不止,这一叫瞬间打破了沉寂已久的现场,所有人绷紧的神经齐齐一震,医护人员套着白大褂匆匆从帐篷里出来奔了过来。 男人刹住车,劲瘦的长腿一蹬,两三步人已蹿得老远。 小士兵用几秒缓了缓神,摔了自己一巴掌马上也跟了过去。 搜救犬刨地的那一块是整个灾区的现场塌方最严重的地区之一,之前来回探测好几遍几乎可以肯定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先到一步的男人徒手掀开最上方的石板,浓重的灰尘裹着阴冷潮湿的气息冲天而起,搜救犬不安地踩着碎石徘徊在左右不敢上前。 男人眯着眼望着不透一丝光的废墟之下,不知从重重屏障之下看到了什么。 赶到的周小军二话没说帮他扛起石板,两眼瞪得老大往下瞅:“有人吗,有人给个声。” “别费劲喊了,真要活人熬到这时候离断气也没多远了。”男人挥手攘开青年,小百来斤的钢筋混凝土板块压在他结实有力的臂膀上没让他的脊梁弯下分毫,“让宝贝带着水先下去探探。” 其他救护人员很快也赶了过来,奇怪的是这一次搜救犬表现极为焦躁与不配合,始终不愿下到坑中。男人扛着石板打了个呼哨,脚尖轻轻颠了颠拉布拉多:“宝贝儿乖啊,等干完这一票回头给你好好吃上几个进口的牛肉罐头,再让你和隔壁家的小美女合计合计下一代的繁衍与培育。” “” 搜救犬奇异地被他安抚了下来,虽然仍然老大不乐意,但仍带着水熟练地钻入狭窄的缝隙里带着簌簌声响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层层掩埋的废墟里只余一片死寂,搜救人员沉默地清理着碎石砖块,心情开始沉重起来。周小军在裤子上来回搓了好几遍手,终于忍不住扒了扒逐渐扩展开的口子上:“阿宝?宝贝?” 幽深的坑穴中没有任何回应,周小军还想再唤屁股被人重重一踹,男人不耐烦道:“鬼叫什么啊,阿宝干这一行比你入伍年纪都长,别添乱了。” 他话音刚落,下方传来两声渺渺的狗叫,大家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同时立即加快了清理现场的速度。过了二十分钟已深入掩埋地的搜救人员握着探测器忽然惊喜地叫道:“有了!有了!!” 忽然一人小跑了过来,在废墟外/围扯着嗓子喊:“叶副,上面来人了!指挥让你来一趟!!!” 搬着石块的男人一个趔趄,低低骂了句脏话,甩了一手汗抬头望向远处一辆徐徐停下的黑色越野皱了皱眉。 周小军咦了一声,喃喃道:“路通了?” 男人走后没多久,在废墟中埋压了三天三夜的伤患满身是血被解救了出来立即送入临时手术方里进行抢救。 ┉┉ ∞ ∞┉┉┉┉ ∞ ∞┉┉┉ “今天天气真好,”小护士给病房里换了一束花又将窗帘拉开,“有想起什么吗?” 躺在病床上的青年拿着报纸依旧是无奈地摇摇头。他的面容称不上英俊,经历重伤后全身上下还透着种极度不健康的苍白,只一双眼清隽有神却因为失忆时常陷入迷茫中。 “想不来也没事,反正住院费有政/府帮你掏腰包。”小护士边给他测体温边安慰他,“你从鬼门关里走一趟回来也算是否极泰来,安心养伤,真找不到家人估计也会给你安排生活工作的。” 测完体温抽完血小护士就推着车走了,双人病房里的另一个病人在前天出院了,只剩下青年一人对着报纸若有所思。他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骨折的腿其实可以回家慢慢养,但关键在于他想不起来家在哪里。 不是想起来,而是他所知道的那个“家”根本找不到了。 报纸是本省的晨报,每天都有刊登失踪人口,他的主治医师希望通过这种途径可以唤醒他的零星记忆,青年每天都谨遵医嘱认真研读。 当然,不是为了找回完全不存在的记忆,只是为了更快地融入与他记忆中截然不同的陌生人间。 没两天医生带来了个好消息,救灾部队在最后的挖掘清理中找到了个背包。对比了包里身份证上的照片后基本可以确定是他本人,由此落实了他的身份。 “步蕨。”青年看着小小方片上的两个字,微微笑了起来,“真巧。” 等到腿伤好得差不多时已经快九月了,就如小护士所言步蕨住院期间的一切医疗费用都由当地政/府承担了,哪怕他并不是本地人只是个一时兴起晃到西部来旅游就碰上地震的倒霉文艺青年。 九月的n市仍处在炎炎夏日之中,只有早晚不显山露水地透着丝丝凉意。步蕨站在外墙斑驳的筒子楼下对比着身份证上的住址,拎着菜兜的阿婆从旁经过忽然停下脚步惊讶万分地看着他:“哟,这不是阿步吗,你修行回来了啊?” “”步蕨被“修行”那两字挑动了下神经,面不改色地点点头,问了声好。 阿婆推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双眼入木三分地盯了他好半晌啧啧摇头道:“阿步啊不是阿婆说你,好好的大学生有文凭又年轻,找个工作还是很简单的。不要成天想入非非,这把自己折腾得一把柴似的,你爸妈知道了得多难受。” 原来他还有爸妈啊,步蕨心道。 下一秒,阿婆就恨铁不成钢地使劲拍了拍步蕨单薄的肩膀:“你不能因为你爸妈走得早就自暴自弃啊!” 好不容易摆脱了絮絮叨叨的阿婆,步蕨站在四楼“自家”门口犹豫了片刻,先轻轻敲了敲门。 对面门开了,里面看他的眼神宛如白日见鬼,砰地一声又将门关了。 步蕨沉默了几秒,从破布包里翻了会翻出个小小的钥匙,琢磨了下打开了锈迹斑斑的防盗门。 门一开,霉味扑面而来,也不知道原主在外“浪迹天涯”了多久,家具地板上都是厚厚的一层灰。 步蕨花了将近一整个下午将这个装修老旧的两室一厅打扫完毕,又花了半个小时烧开了一壶水给自己泡了一杯陈年老茶才在主卧的书桌前坐下。 书桌上摆放着他收拾房间时整理出来的东西,一把桃木剑,一贯五帝钱,还有一叠画得连他都认不出的黄符及一干零零碎碎的物件。 黄符是鬼画符,五帝钱是□□,唯有一把桃木剑是上了年头的老料。 可惜使用不当,步蕨摸着剑刃的缺口怀疑原主是不是拿它劈过柴??? 对着书架上排列整齐的《道法快速入门一百条》《你所不知道的道门隐秘》《今天你招雷了吗》等等沉默良久,步蕨实在遏制不住冲动将它们一股脑打包丢到了门外。 丢完,神清气爽。 他捧着茶杯没再去研究原主那些品味奇特的收藏,慢腾腾地走到窄小的阳台上。 暮色低垂,霓虹初映,百年古城气泽氤氲,而在这天地交融的时刻隐约有许多灰色的影子行走在模糊的界限上。 非人又非鬼,是人亦是鬼。 人间还是那个人间。 万幸,他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第二章 清晨五点半,步蕨被楼上凳子刮拉过地板的刺耳声音准时吵醒,几分钟后传来老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和他老伴嗓门响亮的抱怨声。 老楼房的隔音效果,差得离奇。 步蕨安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对着天花板眼神放空了好几分钟,才迟钝地收拢起散漫的记忆想起自己身在何方。 楼上的老两口照旧拌着嘴,隔壁的中年夫妻也催着两个孩子起床上学,楼外下路边的早点摊上陆续来人开始忙得热火朝天,电线杆上的麻雀不甘落后地扑着翅膀吵闹。 步蕨使劲搓了把脸,有那么一刹他几乎要跳起来去生火做饭,烙印在记忆深处的本能真是深刻得可怕。 或者说可怕的是那几个小崽子嗷嗷待哺的哭嚎声,惊得山中鸟雀起,镇得八方神鬼静。 享受了会久违的棉被棉褥,步蕨缓慢地起身穿衣,这副躯壳受到的创伤太重,一时半会养不回元气。他倒是不太着急,毕竟时间对他来说是最无足轻重的东西。 生火煮了一锅粥,米是从柜子里淘出来的,不知多久了但闻着没变味,应该吃不死人。步蕨边和燃气灶做斗争,边竖耳听着楼上的广播声,广播里说近来全国各地活跃的地壳运动已逐渐恢复平静,请各位市民不要造谣传谣造成社会恐慌,必要的抗震防震措施还是要准备的。 新闻中许多词眼他仍是一知半解,但连猜带蒙大致意思他还是弄懂了。 地震啊他漫不经心地搅着勺子,琢磨大大小小的地震,一不小心火大了,粥糊了。 黑着脸喝了两碗焦糊的稠粥,步蕨看着剩下那半锅正考虑要不要倒掉,防盗门忽然哗啦几声响,一人边捶门边扯着嗓子喊:“有没有人在家啊!!” 门外人见一时没回应,嘀咕着转身走人:“我就说这家好久没人住了,居然还有人寄信过来。” 防盗门内的黄皮木门开了半边,露出张没有血色的瘦削脸庞:“刚刚手头忙,请问有事吗?” 拿着一沓信的小伙子吓了一跳,看清人脸后惊魂未定:“我的妈!还真有人在啊,这是你的信还有水电费单。才回来吧,你们家水电费好久没交了,再不交得停水停电了,赶紧着啊。” 步蕨道了声谢将信接过将门关上,信有三封,他顺手拆了最上面那封。 信内是某高校的通知单,可能因为长时间联系不到本人索性直接寄到了这里,通知他本人已通过留校助教申请的笔试,在本月8号前去东校区第四阶梯教室进行面试,步蕨记得早上新闻里说今天是7号。 可真够赶的。 他将那封通知单搁在一边,又看向第二封信,说是信其实是张明信片,正面是国内一处3a级风景区,反面只有一句话,十万火急,速归观中。 落款是师叔。 步蕨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张在旅途中沾了各种不明液体的明信片,将它放到通知单上,又拆了最后,也是最为厚实的一封信。 扎扎实实好几页纸,来自五大行之一,是沓信用卡催账单 步蕨虽然不太清楚信用卡的具体用途,但是还款和负余额这几个字还是认识的。当他看到原主五位数的账单时嘴角的淡淡笑意瞬间消失了,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贫穷让步蕨冷静,冷静地对着一叠账单思考了十分钟后,他拿起了那张面试通知单重新审视起来。 ┉┉ ∞ ∞┉┉┉┉ ∞ ∞┉┉┉ 凡事一回生二回熟,经历过一次火车旅行再买票时步蕨已是个熟练工了,得益于他曾经有过一个好奇心深重的弟弟,在教养他的那段时间内步蕨迅速培养起了对新事物的接受速度。 在高铁四通八达的现代社会,已经没有多少人选择这种十几小时的“快车”。 如果不是囊中羞涩,步蕨也不愿意在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和满车成分复杂的气体里度过十几小时。 临近午夜,车上大部分人都缩着身子打着瞌睡,步蕨安静地就着一点灯光翻着报纸,他一行一页读得很仔细故而速度不快,刚翻过两页一声悠长的鸣笛,火车停靠了个小站。 站台很简陋,没什么人上下车,步蕨摸起水杯喝了一口茶,对面坐下两个年轻人。 他扫了一眼不由愣住,那两个年轻人的相貌一模一样,但一眼过去却界限分明,不会让人认错。 “这次出来太惨了,什么都没捉到还落了一身伤。”坐在步蕨对面的年轻人放下背包叨叨咕咕,“这也就算了,就当旅游了。结果一个电话把我们从南指派到北,当我们召唤兽呢!出来吧,我的庄小勤?” “”他的同胞兄弟面无表情地将包扔到头顶:“闭嘴。” 庄小勤吸吸鼻子瘪着嘴,很委屈。 步蕨听得津津有味,余光掠过他怀中的背包停了一秒,将水杯盖拧紧顺手拍掉勾在杯子上的细长手指。 手指弯弯勾勾,焦黑得辨别不出原先的颜色,被步蕨一拍快如闪电地缩到了桌板下,但没有离去而是像蜘蛛一样攀着桌板滑到了对面的年轻人腿上。长得不可思议的十指如柔软的藤蔓般搂住他的腰,黝黑硕大的脑袋渐渐从黑暗中浮起贪婪地依偎在他的腹部。 庄勤毫无所觉地在包里翻出一堆零食,有吃有喝甚至还有一碗速食火锅,丰富得让人叹为观止。他旁边的兄弟一脸麻木不仁,看了看认真读报的步蕨便闭上了眼,还没过两秒他又刷地睁开双目,同一时间庄勤突然打了个寒颤,撕开巧克力的动作僵硬住了:“庄c庄勉我感觉不太对劲” 火车已继续向前行驶,哐哐当当并未惊动熟睡的乘客,灯光慢慢黯淡了下来,庄勉不动声色地挑开掌间罗盘,指针疯狂转动。庄勤扫了一眼立即惨白着脸“啪”地将它盖上,喉咙发涩:“你这玩意坏了吧,这么多天都死了样没动过了。” 坏没坏,两人心知肚明。 夜路走多了总会撞鬼,他们这一行怕的是撞不上鬼,可偏偏在这载了满满一车人的地方,真动起手来很难保证不牵连无辜。庄勉摩挲着罗盘观察着灯光昏暗地车厢,右手悄然攥紧。 步蕨瞥见他掌心里露出的黄色一角,又将报纸翻过一页,这一版是娱乐版他不大感兴趣直接将报纸合好搁在桌上,眼神恰到好处地流连在桌板上那堆种类丰富的食物上。这具身体的年纪并不大,二十二岁大学毕业没多久,面嫩皮薄,一双眼不笑也弯,更像个不谙世事的高中生,很容易让人放下心防。 大概是他的眼神太过火热,高度紧张中的庄勤仍不免留意到了,脑袋一热开口就问:“饿了?” 庄勉脸一黑,步蕨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地点了点头,庄勤绷紧的皮稍稍松了半分,热心地说:“吃吧吃吧,甭客气,咱们相见即缘。” 步蕨当真没和他客气,他的吃相斯文又迅速,一眨眼就消灭掉了个小面包。意犹未尽地看了看桌板,他那眼神让庄勤不由地也饥肠辘辘了起来,下意识地将小山似的零食向前推了推,自个儿也将刚才剥的巧克力塞进嘴里,腮帮鼓鼓囊囊和庄勉嘀咕:“我说是不是我们神经太紧张了,这块是徐家的地盘他们上头有人罩着,真有什么早被收拾” 庄勤的话戛然而止,火车恰好钻进条幽深的隧道,车厢陡然陷入死寂的黑暗中,此起彼伏的呼噜声c磨牙声还有情侣间的呢喃都在穿道的凄厉风声中模糊成得渺茫又遥远。 庄勉过了十来秒才反应过来不对劲,下意识地抓向身边人,结果抓了一手冷汗:“庄勤?!” “疼”庄勤双手捂着腹部,青白的脸上滚落一滴滴豆大的汗珠,柔软的腹内像生生插入了两把刀极为缓慢地搅动着里面的器脏,每吸一口气都像是千刀万剐的凌迟。剧烈的痛楚磨碾着千万条神经,恶心地他弓着腰恨不得将肚子里的脏腑吐个一干二净。 别吐。 恍惚间有人在他耳畔轻声制止,没有温度的气息从鼻腔灌入肺部,冷得他顿时清醒了大半。他睁开冷汗淋漓的眼,却只看见汹涌翻滚的黑暗,冰冷的手插入他腹内握住什么骤然连根拔起,刹那间庄勤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掏空了 “刺啦”昏黄的火光一闪即逝,空气里浮动着硫磺燃烧过后的刺鼻味,隐约还掺杂着些其他气体,很快融入进了车厢里成分复杂的气味里。突然,寂静里一声犹似婴儿哭泣的啼叫声惨烈地响起,两秒后整列火车又归于宁静之中。 漫长的隧道终于被火车优哉游哉地甩在了身后,半昏不暗的灯光重新亮起,步蕨握起杯子喝完了最后一口水正准备起身去打水,看着对面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青年关切问道:“你看起来不大好,要不要叫乘务来?” 庄勤嘴巴一张一合,咝咝抽着冷气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那种剖肝劈胆的疼痛已经消失了,但是创后应激的神经还没有缓过神,庄勉扶着他靠在座椅上婉言谢绝了步蕨的好意,从包里抽出个保温杯:“方便的话,能不能帮忙带瓶热水回来。” 步蕨担忧地看了两眼气息奄奄的庄勤,拎起两个水杯不紧不慢地朝着另一头走去。 庄勉看着年轻人的背影好一会,将掌心里破损的符纸揉碎撒在脚下,庄勤缓了两分钟脸色总算不那么难看了,有气无力地拍拍庄勉的胳膊:“谢了啊,兄弟。究竟什么东西,我连看都没看清,这么凶的吗?” 庄勉抿紧唇角,望着地上符灰缓缓摇了摇头:“不是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第三章 后半夜的路途没有再起波澜,庄勤余痛未消,百般辗转睡不着觉,索性打起精神边吃零食边和重新翻起报纸的步蕨有一搭没一搭的唠嗑。他是个自来熟的性子,一来二去不仅交换了彼此的姓名他还兴致勃勃地掏出手机:“来来来,加个微信。我们也是去燕城,那儿我熟得很,有空出来一起撸个串吃个火锅呗。” 庄勉抽了抽嘴角,只当没听见继续假寐。 步蕨看了眼庄勤手中巴掌大的通讯仪器,抱歉地笑了笑:“我没有手机。” 原主应该是有的,但现在不知道在震后废墟哪个角落里安静地躺尸。 庄勤一脸不可置信,但是步蕨眼神坦荡无一丝闪躲,随即恍然大悟他八成是丢了还没来得及买,也就没再多问。后排两小年轻一觉醒来,见他们醒着便问要不要一起打牌,庄勤眼睛一亮干脆地答应:“好哇!” 步蕨看了看他们桌上的扑克又遗憾地摇摇头:“我不会。” “”几人沉默。 他的眼神和说自己没有手机时一模一样,让人想怀疑都怀疑不起来。 不会也没事,庄勤完全没多想,翻过去兴致勃勃地和他们斗地主,洗牌的年轻人感慨道:“前些日子我妈和我说吃喝嫖/赌除了嫖我都占全了,我还振振有词,说现在大学生都这样。没想到今儿就真遇到个不会打牌的” 步蕨认真看着他们打牌,回想了下当年在山中为数不多用来打发时间的乐子:“其实,我会打麻将。” 打得还不错,以至于后来大的小的都不让他上牌桌了。 “”感慨的年轻人立马闭上了嘴,庄勤头也没回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打了大半宿的牌,天没亮的时候庄勤熬得双眼通红,扑在桌上长长打了个呵欠,呵欠还没打完人已经神志不清了。火车在一马平川的原野上轰隆隆地向北前行,步蕨抱着茶杯出神地望着窗外匆匆闪过的田野草木。 庄勉睁开眼时就看见他脸上几分迷惘又几分怅然,那是种很复杂的神色,像是个不知在外流浪多久的游子终于回归故乡:“你精神挺好。”瘦成一把骨头像个大病初愈之人,可一夜没睡丝毫看不出疲态,更别说黑眼圈了。 步蕨收回视线,叹着气道:“我之前睡太久,现在有点精神过头了。” 庄勉留心看了看这个尚有几分稚气的年轻人,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眼看到他时就有种熟悉又隐隐排斥的感觉。可是他又很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也没有在他们这一界里听说过步蕨这个名字。 过了两小时,“快车”总算晃进了燕城老火车站,没到旅游旺季车站里的人不多但个个形色匆匆。在打听到去向不同后庄勤依依不舍地和步蕨告别了,告别前还特意留下手机号码,叮嘱他买了手机后一定要第一时间和自己联系。 “我真担心哪天在社会新闻里看到你。”庄勉忍不住又搓了搓清凉犹存的太阳穴,“无知青年,上当受骗,身陷传销。” 庄勤困得脚下发飘,走了两步回过神大怒:“你怎么拐着弯骂人!” “不,”庄勉面不改色,“我是直弯骂你没脑子。” 庄勤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悻悻道:“我真觉得和他投缘,说不上来,就是感觉熟悉可靠。” 庄勉步伐一顿,斟酌片刻:“你也觉得?” “嗯?”庄勤困得眯着眼回头,庄勉压下棒球帽深吸一口气,“算了。” ┉┉ ∞ ∞┉┉┉┉ ∞ ∞┉┉┉ 那对兄弟与他的一个故人有些相似,尤其是那丝不易察觉的熟悉气息,步蕨研究着车站内的电子地图心想,没想到那人竟也有血脉留存在人间。 大学城在燕城东南角,步蕨换了两线地铁又坐了近一个小时的公交才在下午赶到了通知单上的高校门口。这个时间点正好是开学季,他在门口一站很容易被当成入学新生给热心的学姐学长们围住了,哭笑不得地说明身份找到第四阶梯教室时已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这具身子的底子薄又刚痊愈没多久,历经长途跋涉步蕨用帕子擦了擦脖子上的汗,一张脸白里透着青。 “哟,还真来活人了啊。”阶梯教室紧闭的门突然打开了,差点撞上步蕨的鼻梁,来人夹着根没点着的烟,拇指按着打火机,亮得和鹰似的眼一秒间将人从头刮到脚,目光轻佻地在步蕨手中叠得整齐的方格帕子上一擦而过,啧了声,“怎么了来个小娘炮。” “”步蕨不了解娘炮两字的含义,但直觉不是什么好词,低头看了看通知单再次确认了下面试地点。 黑皮高帮的作战靴蹬在栏杆上,那人叼着烟点上,昂起头吐了个烟圈,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别瞧了,来应招的是吧,就这儿没错了。” 步蕨默了片刻,刚准备说些什么,教室门又开了。这回出来的人气质总算和高校这两字能挂上钩了,衬衫西裤的男子推了推眼镜,看见步蕨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来面试的吧,你是”他迅速翻了翻名册,笑道,“正一观知观步蕨,你好,我是负责你们这次面试的考官陆和,叫我陆老师就好。” 步蕨被知观这两字震了一下,他猜出原主的身份可能和道门有关,但是没想到居然还是个一观之主,想起原主那些五花八门的藏品他不由地又沉默了 陆和将人领进教室:“按照规定这次招选本来应该和年底的国考一同进行的,但内情你知道的,事急从权,打过报告后就专门给你们开了这场考核。 一点也不知道的步蕨一派从容地在前排坐下。 “笔试成绩我看过了,步知观的分数算不错的。”陆和又推了推眼镜完全没有露出一丝口是心非的心虚,“至于面试,我需要问知观几个问题。” 步蕨点点头,像个乖巧的学生:“老师请讲。” 在对付完那个刺头之后陆和本已做好了打场硬仗的准备,结果这位年轻知观平易近人得让他差点没拧过弯来。 “老师?”步蕨诧异地看着他。 陆和尴尬地咳了声,例行公事地将准备好的问题翻了出来。其实这批人选上面早就定下来了,但是明面上总要走个过场给各头一个交代。 面试的过程轻松得超出了步蕨想象,陆和问的都是一些他们这行的基本常识,很快就敲定了他这一名额。以后都是同事,陆和的态度自然而然地热情许多:“第四办公室虽然才成立没多久但是待遇方面你大可放心,比照燕城公务员同等工资,五险一金c带薪年假都有,家不在本地包食宿还有探亲假。考虑到工作的特殊性,出差补贴和加班工资都是其他单位的两到三倍。” 等等,步蕨忽然如梦初醒,不是高校助教吗? “我说等等,”门当啷一声被踢开了,方才的男人弹了弹裤子上的烟灰,英俊的面容皱满不解,“陆副主任,我答应调过来时上头可是保证了所谓团队的精英化,现在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往里招?” “”陆和额头猛跳。 步蕨这回真没法无视他了,毕竟断人财路可如杀人父母! “瞪我也没用,”男人双手插着口袋,极具力量感的肌肉在紧身背心的包裹下充满张力,他像头才睡醒的猎豹,慵懒地晃到连体桌前长腿一搭骑着条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步蕨笑了笑,“别怪哥说话难听,小子,你这副身子骨念个经和晨练老太太们打个太极还成。进了这儿,不出三天家里就能领你意外身亡保险金了。” 步蕨很平静:“我没买保险。” 家人八百年前也都作古了。 “”男人心有点痒,想揍人的那种痒。 陆和第一眼看到步蕨心里也有点发憷,今夕不比往日,以前第四办公室解散后再成立但大部分时候还是挂个虚名,再者那时候有庄先生坐镇翻不起天大的浪。可今年中元节后庄先生下落不明,全国各地爆发井喷式案件,危险系数直线上升,男人说得不假步蕨这身手怕是上不了一线。 可上不了一线,做后勤也行啊。他们这一行,后勤的地位并不比一线低甚至更重要。 赶着两人没翻脸,心累的陆副主任忙将其中一人拉到一边做思想工作:“叶哥啊,步蕨这人和你一样是上面点名要的。现在人手紧,愿意应招的人屈指可数,真容不得挑三拣四。” 叶汲轻声笑了笑:“原来是走后门加塞的,我说呢。” 男人低沉如磁的声音完全不加掩饰。 步蕨心平气和地想,那也是我凭本事走的后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第四章 与欢声笑语一墙之隔的阶四教内气氛尴尬,陆副主任装聋作哑侃侃而谈,使劲忽悠:“步知观没意见的话,接下来七个工作日内我单位会通知你到岗。”留意到步蕨神色微微一动,陆和马上补充,“时间是有点急,但你放心编制肯定没问题,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嘛。哦对了,步知观在燕城有落脚地吗?” “没有。” 陆和没意外:“员工宿舍是有的,但这两天装修还在收尾。这样,步知观先找个酒店住着,留好发/票回头入职后全额报销。”他是真担心人跑了,到现在为止通知了一干人等只有步蕨老老实实按时报道了,叶汲?那是他们大领导连哄带扯给从灾区硬扯过来的。 步蕨还没表态,叶汲挂着吊儿郎当的笑,热情地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这么麻烦做什么,小步不嫌弃的话到我那凑合凑合就是了!我家地儿宽,只有我一单身狗没旁人,条件一般但就图个自在!” 陆和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他两巴掌把步蕨瘦成柴的身架子给拍散了。犹豫了下转念一想,叶汲是本地人步蕨初来燕城人生地不熟有个地头蛇照应也好,叶汲再混账好歹也是前人民子弟兵。 “也成”陆副主任拿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面的心,就冲着今儿和叶汲说的那几句话他总有种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的危机感。他才二十几岁,不想早生华发更不想人还没退休,发际线先退得寸草不生。 “不用麻烦了,”没想到步蕨自个儿婉拒了他们的好意,“我还有事要回趟正一观,等七日后我再过来。” 陆和自然没意见,欣然时点头刚合上的笔帽忽然又拔开:“步知观是不是换号码了之前一直没联系上,留个新的联系方式吧,要不然到时候通知不到你。” 步蕨过于苍白的脸上浮出层淡淡红晕:“真是抱歉,手机掉了还没来得及买。” “这样啊。”陆和为难地戳了戳纸,“本来你们入职后也会配办公机,但现在没个手机确实也麻烦” 叶汲漫不经心地插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给个地点到时候直接让人去就是了。再说,真想联系还没办法?” 陆和一想也是:“行吧,原来的办公楼不能用了,新办公楼就在这大学里,”他的语气颇为高深,“上面的意思是大隐隐于世。” “容我多嘴问一句,原来的办公楼为什么不能用了?” 叶汲纯属哪壶不开提哪壶,陆副主任心里苦哇还不能说,含糊其词道:“出了点小事故。” “哦”叶汲那声哦也不知道真相信了还是敷衍了事,冲着陆和笑了笑,“我懂。” 你懂个屁啊的懂!!陆副主任被他笑得毛骨悚然。 男人的眼是难得的桃花眼本该是风流多情的轻薄相,可在部队摸爬打滚了几年滚出一身精锐强悍,不笑还好一笑就让人有种自个儿从里到外心肝脾肺肾都被他翻在昭昭白日下看得一清二楚的难堪。 仿佛自己是个傻逼。 不甘做傻逼的陆副主任只能继续发挥演技,装作什么也没听懂对步蕨道:“那就这么定了,七天后步知观直接来这教室,我给领导打个报告先给你把手机和宿舍给申请下来。” 步蕨真诚地向陆和道了声谢。 面试到这就差不多了,陆和看看时间又看看那扇始终无人叩响的门眉头就没拧开过,无意间对上步蕨安静的双眼,赧颜道:“本来今天人到齐了给你们接个风,但看样子还得再等会,步知观要是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先出去转转。” “这就不用了,”步蕨温和地笑了笑,“观中还有人等我在,我就先告辞了。” 默默抽烟神游的叶汲突然间收回了神,扔了烟蒂脚尖一碾,长长地伸展了下劲瘦的腰身:“得了嘞,没事那我也走了。” 简直是两个极端,陆和目送两个远去的身影为第四办公室的未来而心情沉重,再想起那份还缺了大半名册,低头就用手机下载了个有声版《道德经》。 领导说了,想不开就多念经,念经有助于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 ┉┉ ∞ ∞┉┉┉┉ ∞ ∞┉┉┉ 临近傍晚,学生们三三两两结伴往食堂而去,林荫小道上还有不少老生摆着摊贩卖凉席,水壶。叶汲那身与校园完全格格不入的野性和俊挺身影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他本人毫无收敛地释放着荷尔蒙,翘着嘴角:“步知观去哪个站啊,我送送你?” 只要是个人都能感受到他花腔里的虚情假意。 慢他半步的步蕨却欣然应道:“好呀,”他还在那颇为感慨,“你和陆主任人都是好人吶。” “”冷不丁地被贴了张好人卡,叶汲指尖的钥匙圈抖动了下,若无其事地按亮了自家的黑色越野,皮笑肉不笑的,“不麻烦不麻烦,就是家里的崽一天没人喂了,怪可怜的。” 步蕨已经搭上车门的手又落了下来,意外地看着叶汲:“叶先生都有孩子了?” 叶汲跨上车,长臂一展拉上安全带,漫不经心道:“是啊,两岁多了懒得很,能躺着就不能站着,还经不起饿,一饿就嗷嗷叫唤。” 步蕨追溯过往,心有戚戚焉:“是啊,小孩都那样。罢了,我左右不急,叶先生还是赶紧回家吧。” 一脚已蹬在油门上的叶汲一脸懵逼,发现他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顿时更懵了,半分钟后他面不改色地敲了敲方向盘,“没事,它经饿。” “” 已经饿了六个月的崽,汪的一声哭了出来。 叶汲气定神闲,步蕨也不好再质疑他这种极端不负责任的育儿方针,从善如流地上了副驾驶。他们运气不错,刚好碰上燕城这两天单双号限行,叶汲的大悍马在一众车流里飚得虎虎生威,奈何性能再好也捱不住限速两个大字。 “限速40怎么不叫人在地上爬呢。”叶汲连连冷笑,又碰上红绿灯他整个人就和蒸锅里的螃蟹似的躁动了,没话找话“步知观是哪里人?” 黄昏的余晖替整个燕城勾勒出温暖的线条,白天里幕墙冰冷的高楼广厦在黑白交际的这时刻柔和了棱角,从远处看仿佛连脉的山川巍峨成城。然而在“山川”之下的阴影里如浪涌般浮动着许多影子,大的有如人高,小的则如蚊蝇。它们混迹在穿梭不停的人流里,等待捕捉一个契机潜伏进合适的宿体内。 步蕨轻轻捻着指尖,这种东西在幽冥之地都寡而少见,出现在人间尤其还是虎踞龙盘的燕城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哟,还是有气性的嘛!没被搭理的叶汲心道,横扫去一眼视线在那几根瘦得骨节凸起的手指上停顿了几秒又平平移开,争分夺秒地给自己点了根烟,淡淡的烟气从窗缝里袅袅飘了出去,攀在车门上的几只佝偻身影无声地炸开,片片灰黑落在路上很快被来往车辆碾得干净。 他衔着烟,车和乌龟似地爬,笑容有点坏:“步知观也看得到那些东西了?” 步蕨惊讶地回头,忽然想起一个非常重要但就是被他遗忘在角落里的问题:“第四办公究竟是干什么的?” “”叶汲差点踩错了油门,对方眼神太无辜了,一时间让他忘了词儿嘲讽。没多废话,他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在车座底下摸索片刻揪出个烂兮兮的小册子扔到步蕨怀里,“自己看。” 步蕨低头一看,白皮红字一行《第四办公室办事条例》,封面加盖了的秘密章鲜红醒目——“绝密”。 除了绝密章,不容忽视的还有沾得斑斑点点的烟灰和半个脚印,足以体现主人对“绝密”这两个字的重视程度。 步蕨没有立即翻开它,而是抽了张纸巾将封皮擦干净,叶汲抽抽嘴角想起他那方叠得和豆腐块一样的手帕:“你处女座的?” “啊?”步蕨不解。 那神情不像是对他突然发问的不解,而是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处女座的困惑。 “”叶汲瞥了眼那张格外显嫩的面屏再次确认了下他的年纪,纳闷地想看着也不像是大山里头跑出来的傻狍子啊。别说,现在有的精怪比年轻人类还时髦赶潮流。 “据我所知,第四办公室成立过一次又解散了一次。原因吧可能是那时候太鸡肋了,那么现在成立也就能想得到,世道不太平了。”老火车站的招牌越来越近,叶汲的侧脸隐藏在霓虹与烟雾里,连带着他的嗓音也微哑而模糊了几分,“前端时间的地震步知观应该也看出来了,和狗屁的地壳运动完全无关,那不是什么自然现象,而是人为。” “人为?”步蕨重复着两字,“谁?” 越野缓缓停下,直到步蕨下车才听见他轻轻一声笑:“谁知道呢?” 清瘦的身影很快淹没在了涌动的人群里,叶汲没有立即发动车而是双腿架在方向盘上眺望着极远处的一片山体,右手“啪嗒”“啪嗒”地将打火机关了又合上。 大团的浓黑从后座凭空冒了出来,先是一双耳朵又是两对爪子再是圆乎乎的身子。耳朵尖小心翼翼朝着左右抖了抖,浓郁的黑色如流水般顺着修长的颈子流泻而下露出大片的雪白皮毛。 “呼!”毛乎乎的动物使劲抖了抖长毛,伸了个懒腰蹬了蹬腿,“憋死我了,老流氓你特么地饿了我六个月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男人没理它,用悠闲的体态告诉它,不仅不会痛还美滋滋~ “”似狗又似狐的动物气得毛直抖,爪子刚亮出来一个牛肉罐头当头砸了下来,它一个饿虎扑食抱住罐头滚了几滚,爪子一划闻着扑鼻的香气又开心了起来,埋头啃了大半个罐头后它才优雅地舔了舔爪子,“三大爷,你对那个小孩儿太不友好了。人小孩儿瘦巴巴的道行不咋滴但看着是个老实人啊。他开罪你了?” “没有,今儿第一次见。” “那是为啥?” “单纯看不顺眼。” “”动物砸吧了下嘴,眼瞳向前转了转,“看不顺眼还丢他员工手册啊?” 半晌,男人才嗤笑一声:“他不顺眼得有点眼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第五章 四个小时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到达当地已是深夜,步蕨在车站附近找了个24小时营业的书店看了一夜书。清晨时分坐上第一班中巴,在灰中泛紫的蒙蒙天色里往明信片上的风景区而去。 双脚刚一落地,步蕨的后脑勺仿佛扎了根长针死命往里钻,疼得他冷汗淋漓。他已经连续三十多个小时没有合眼,短暂的放松后压抑了太久的神经高亢地造起了反。虚弱的身体无法支撑亢奋过度的精神,只能苦苦干熬着。 x市这个风景区不算有名又非节假日,这个点不见游客的踪影,只有两三山农抱着筐拖着袋地从山上下来。 步蕨双手箍紧水杯贴在额头上,靠着那一点凉意舒缓层层跳跃的刺痛。晨风和缓地拂过茫茫林海,途径他头顶的老树簌簌扫下阵落雨似的树叶。树叶上露水犹存,擦过步蕨的脸落在他的肩膀膝盖和鞋面。 有一片轻飘飘地落在了他鼻尖上,步蕨疼得动也不想动,懒了一会才无奈地摘下那片落叶。 一点绿莹莹的光慢悠悠地飘起,绕着他的手指打转。 步蕨拨了拨它,仰头望着那株老树,枝桠摆了摆又晃下片叶子落在他掌心。树叶的叶脉已经不清晰了,深褐里带着一点绿。精怪也是有寿命的,到了那一年过不了那个坎也就和芸芸众生一样腐朽于大地。 他没没有其他举动,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厚重如云的浓荫,他依稀记得许多年前在他门前也曾有过相似的一棵树。 那株树是他的大徒弟吃完果子随口一吐洒的种,刚开始他们师徒两饱一顿饥一顿别说照顾树连活人都顾不周全。磕磕绊绊将徒弟拉扯得能满山跑了,树种也发愤图强地在荒山头上扎稳脚跟,师徒两人眼巴巴地望着黄澄澄的果子自此认可了它在师门中不可动摇的地位。 久远的回忆分散了步蕨的疼痛的注意力,他揉了揉后脑勺从包里抽出本书将那两片落叶整整齐齐夹在其中。 “哥们,你品味够奇特的啊。”清脆的少年声乍然响起在人迹寥寥的山脚下。 步蕨受了一惊,手里的书一抖又被他稳稳握住。 不用他回头一道亮得能闪瞎人眼的色彩已嗖地蹿到他跟前。 人和猴子似的蹲在他面前目光考究地盯着他手里那本封面香艳的《太清境艳闻录》,盯了两秒少年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这本我看过,作者完全是个标题党!一到不可描述的情节就拉灯,稍微有点肉还特么的是两基佬搞基,搞基算了还描写得粗制滥造一点都不生动,一点也不香艳!当时给我气得差点想打315举报它!” 步蕨下意识地问,“举报了吗?” 少年呆了呆:“没有。” 步蕨松了口气:“其实这书写得挺好的。”起码书中大部分都确有其事。 少年眼神顿生怜悯:“小哥哥,家里管得严没读过什么‘课外读物’吧。来来来,我给你分享几个网站,保证肉质鲜美更新及时,太太们可会炖肉啦!对了,要片不,我也有!” 步蕨一言不发地盯着十五六岁的少年。 少年背后一凉,莫名打了个寒颤,尾巴一夹迅猛地转身扫视了周围一圈,喃喃道:“师父没来啊。” 他一转身步蕨看清了缚在他背后的琴匣,褪色的画面在瞬间如潮水般涌上鲜艳的色泽狠狠撞入他眼中,旧时的记忆与此刻重合在一起,不到片刻又被他沉回深处。可他仍然没有忍住,低声问:“你是修琴道的吗?” 少年刷地回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你是道友?” 不像啊,正儿八经的同行会把《太清境艳闻录》奉为佳作用心品读? 突兀的刹车声突兀地打断了两人的面面相觑,前后两辆黑色大奔占了四分之三路面,惊起一窝鸟雀扑棱着翅膀躲入山中。几个西装男女陆续走下,率先下车的一人小跑到前车打开车门:“李总,请。” 弯腰从后座走出的人约莫三十上下,笔挺的灰蓝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鼻梁上架着副银边眼镜,甚是温文儒雅:“文礼道长,请。” 随他下车的一人却是羊须灰发,紫金道袍无风自飘,俨然大家风范。紫袍道人右手持罗盘,左手负于身后,挑剔的视线一寸寸从山脚端详到山巅,矜傲的点了点头,指着青山绿水侃侃道来:“李总,此处山头虽然比不上名山大川的道场气派,但也是钟灵毓秀c风水极佳的一方宝地。您瞧,这山是北斗点勺将,这水是玉带映金阳,您在这建了宫观供奉文华上吏,令弟今年高考必定金榜题名,名校在手!” 李总顺着道人所指眺向青山绿水,过了半会才莞尔一笑:“是有这么点意思在。”他踯躅片刻,又说,“听大师这么一说这确实是块宝地,但家父的意思是若大兴土木在此处建一座宫观单供一个文华上吏过于空旷了,能不能再请个赵元帅庇佑财运?” 道人捻须面露难色:“这个李总啊,不是我说,这道门有道门的规矩,各家自有专供的神位,断没有同供二神的道理。您就说那蜀地的宗家,奉的是玉枢院君的香火,那玉府上卿和玉枢院君是兄弟两,宗氏家学深厚得难道供不起两神吗?规矩就是规矩,坏了是要冲撞天意的。” 李总犹豫不决:“确实不能吗?” 道人沉吟半晌,两撇山羊胡为难地翘了翘:“这办法嘛,也不是没有,只是” 少年突然一蹦三丈高,眼里烧起两簇小火苗,卷起袖子杀了过去。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一脚将唾沫横飞的道人踹倒在地,怒喝道,“你个王八犊子,爸爸找了你好久总算给逮到了!骗财骗色他妈的还骗到这来了!就你这鳖孙竟然有胆穿紫金袍,不怕天打雷劈吗!” 那道人被他踹得七荤八素,瘫在地上还没缓过一口气登时又被少年提着领子单手给拎了起来:“把骗肖家母女的钱给吐出来!” “你,你是哪家的小王八羔子!”道人被勒得两眼凸起,嘴唇涨得发紫哆嗦着破口大骂,“睁大你的狗眼看看爷爷是谁!!!这地可是我文礼道长罩着的!!!” “爸爸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沈名元!”少年挥起一拳砸在他右眼,啐道,“师父说得对,姓文的没一个好东西!” 道人的惨叫惊醒了其他人,李总深深皱起眉:“小兄弟,有话好说。现在是法治社会,行骗害人违法,你逞凶伤人也不占情理。”少年下手极重,两三拳将方才还道骨仙风的道人揍得血流满面没个人样,“你赶紧先将人放了。” 少年冷笑一声,将人蹬倒:“今天我就是要在这替道门清理这渣滓了,不相干的人离远点!” 李总给左右递了个眼色,身形高大的男人立时上前夺人。 少年避也未避,并指一抽,一抹流光闪过,坐在树下看得津津有味的步蕨露出一丝愕然之色。 刹那狂风大作,乌云翻涌,山间林木飒飒作响,顷刻间聚拢的云头上忽明忽暗。 步蕨倏然起身,厉声喝道:“住手!” 少年揍人的身形一个趔趄,一束电火从云间直劈而下,一声炸响,地面眨眼裂开条数米长的曲折裂痕,横贯在他和旁人之间。 雷声过后山中寂静,在场几人似乎都被那道横空劈下的惊雷吓飞了三魂七魄,畏缩在地的道人直接两眼一翻厥了过去。 快步上前的步蕨不动声色地将少年手上的另几道雷符塞回包中,向李总他们拱一拱手:“对不住,家教不严,小孩子顽劣不知轻重,让几位受惊了。” 李总到底是在商海中翻滚出来的人物,场面见多了此时竟是除却步蕨他们最为镇静的一个,扶了扶镜框,温雅的眼睛在镜片不易察觉地闪了闪,苦笑道:“原来您二位才是得道高人。” 步蕨迟疑了下,摇摇头:“高人称不上,这孩子闲来无事,叶公好龙跟着位高道学了两招唬人罢了。” 沈元面露不服,嘴一张却惊悚地发现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步蕨淡淡瞥了他一眼,关切问道,“诸位没有受伤吧。” 李总看看左右飞,放下心来:“我们没事,只是” 他看向地上生死不知的文礼道长,步蕨马上道:“这事是我们过于冲动了,就如您所说现在是法治社会,不管是真是假,直接报警将人交给公安处理就是了。” “也只能这么办了。”李总无奈地叹了口气,“本来家父是想请座神位来保一保家中运道,结果变成现在这个收场。”他说着不禁望向步蕨,试探着问道,“我看您也是道门中人,不知可否给指点一二。” 步蕨完全无视掉嘴巴张成个黑洞的沈元,腼腆地笑了下:“我确实是修行之人但道行低微,请不动诸天神明。再者天上神明各有各的脾气,不是想请就能请动的。令尊真想庇佑家道,不如多施善行积攒功德,总是有利无弊。” 李总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良久,点头道:“确实如此,其实我本人不太相信这些,但今天见了小兄弟这一手不信也信了。说到现在,还未知道长贵姓,我先自报家门。李阳,木子李,烈阳的阳。” 步蕨从容地伸出手:“免贵姓步,单名蕨字。”他想起什么,忽然微微笑了下,“蕨菜的蕨。” ┉┉ ∞ ∞┉┉┉┉ ∞ ∞┉┉┉ 花了小半天将骗子交给当地警方,从派出所做完笔录出来后步蕨婉拒了李阳邀请一同用餐的邀请,李阳也没有介意:“这次也多亏道长你们帮我免于受骗,我知道你们道门中的人大多不愿和俗世结下因果,那就不强求了,”他一笑,笑里藏着一丝意味深长,“日后有缘再相见。” 李阳一走,沈元的喉头顿时一松,一言不发阴沉沉地瞪着步蕨。 步蕨给他买了瓶水递了过去,沈元拧开瓶饮料咕咚咕咚猛灌一气重重抹了把嘴:“小哥哥你刚刚差点吓死我了!我差点把自己给劈了你知道吗?” 步蕨脸上看不出喜怒:“你师父没有教导过你不能对普通人动手吗?” 沈元心虚了一秒,马上又挺直腰杆理直气壮起来:“我师父是说过不能对凡人施术但他没说不能用雷劈骗子!”他愤愤难平,“你知道那货干了什么混账事吗?那一家倒了八辈子霉碰上了他,当妈的得癌症被他灌了一肚子香灰水,女儿为了救她妈被这王八蛋骗上了床。结果她妈第二天就吐着香灰水闭眼了。闺女受不住打击,直接在她妈身边割腕了,人是抢救回来了但疯疯癫癫这辈子算毁了。你说他干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该不该被雷劈,我看被雷劈都是轻的!” 他猛地又喝了口水,喘着气道:“我师父说了,只要剑在手,见不平,必相助。否则便对不起祖师爷传的这把剑!” 步蕨挑起眼帘,注视着少年。 也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人看上去没有比他大上几岁,但被他就这么沉默地注视着,从来属螃蟹能横着就不竖着走的沈元又莫名其妙地胆怯了,不敢去对视那双平静到不起一丝涟漪的眼睛。 半晌,步蕨拍了拍他的肩淡淡道:“看来你的师父做徒弟时没有在你师祖手下吃过太大的亏。” 沈元忽然不说话了,低着头看不清神色,过了会才闷闷地开腔:“我师祖死很久了。” 步蕨喉头梗了梗:“对不住。” 沈元表示不用在意,双手插着口袋还是不甘心地咬了咬牙根:“一条半的人命官司就这么便宜了他?” 少年人清亮透彻的眼睛无畏无惧仿佛燃烧着无尽的火种。 多年前也有一双眼摇曳着这样的星火,几欲席卷天地。 步蕨捏着那一枚硬币,慢慢走到站台:“此人德行亏损后半生注定灾病缠身,穷困潦倒,回头请阴司多‘关照关照’他就是了。” 沈元愣了好半天,眼看着他头也不回地上了公交连忙抓着车门滚上了车,凑了过去两眼亮晶晶:“小哥哥,没想到你是个狠角色啊!刚刚那禁言咒牛批啊,你教教我呗~” 步蕨回头看他,沈元怂怂地退后一步。 “让你师父教你去。” 沈元面色一僵,头甩的和拨浪鼓一样:“不不不,这点小事我还是不惊动他老人家了。对了,道友啊!你到底哪山头的啊,还会请阴神?我师父一直不肯教我请神,说什么修行在人不在鬼神,贼鸡儿气人!” 步蕨扫了眼周围眼神古怪的乘客,嘴角抽抽:“正一观。” “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第六章 正一观大门,一双人字拖,一把破蒲扇,半截甘蔗。 门槛上大喇喇地坐着个人,嘴皮子嘚啵嘚啵利索地和小马达似的,眨眼就啃完了半根甘蔗。啃完甘蔗,他意犹未尽地挨个吮了吮手指,倒拿着蒲扇挠挠背:“师侄你再不来,今天我都打算关门下山了。” “不是,道爷啊您这地儿也太偏了吧?”爬了半天的山,纵然沈元身手矫健也吃不消地狠抹了把脸上的汗,“我和步哥傻乎乎地一条山道走到头,结果尽头是座和尚庙!!问了七八个人才摸到这儿,贵观祖师爷把宫观建在这咋想的啊?” “唉,现在年成不好,隔壁既抢生意又抢地盘,想找块好地头不容易啊。”臧否子神态沧桑地摇着蒲扇,支起一只眼瞟了瞟好奇端详宫观的步蕨,重重地清了清嗓眼,“嗯哼!蕨蕨啊,这么长时间没见不认识师叔啦?” 还真不认识,步蕨收回视线看向自己的便宜师叔,规规矩矩地叫了声:“师叔,您最近可好?” 臧否子拿蒲扇刮刮腿毛:“不太好。” “” “你个臭小子!说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就背个包屁都不放一个的跑路了!你想没想过,师叔年纪大啦,还要替担负起整个师门的重担,你小子的良心过得去吗!” 沈元瞅了一眼灰墙土瓦,比农家乐还小的两间院子,小声嘟囔:“整个师门不就你和他两个人。”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等等,你这小孩谁家的,望着有点眼熟。”臧否子狐疑地打量着沈元那一声柠檬黄的连帽衫c嘻哈裤,啧啧着连连摇头,“穿得和交通信号灯一样,往十字路口一杵都不用电的。” “”沈元顿时炸了个毛团,“小爷我叫沈元,名字没听过道号总该听过吧,正阳是也!” 蒲扇咔嚓断在臧否子手里,快两百斤的胖子嗖地从门槛上弹了起来:“沈c沈沈元,小霸王沈元?” 沈元的脸色和吃了屎一样,一字一顿地问:“哪个傻逼给我起的这名号?” 臧否子哎哟喂了声,颤巍巍地跌回门槛上,手搭额头挡住油光锃亮的脸,“这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记错了记错了。” “”步蕨终于忍无可忍,快刀斩乱麻按住沈元的脑袋扭到一边去,“师叔,您叫我回来到底所为何事?” 臧否子牙一酸:“蕨蕨咱打个商量,咱说话接点儿地气,你师父那套搁现在不叫有文化叫装逼。” 沈元阴沉沉地在一旁揪着草:“我师父也和步哥说话一个套路。” 臧否子面不改色:“沈道君那是大家风范。行了,好话赖话都不多说,看到师侄你平安无事地回来,我也算了却一桩心愿了。这正一观以后就正式交到你手上了,”他蹒跚着爬起来,蒲扇拍拍屁股上的灰,“咱这小门小派规矩没那么多,该说的话你师父仙游时也都交代你了。”臧否子拍拍步蕨的肩,“没别的,做个好人,有空回来扫扫屋子。” 步蕨察觉不对:“师叔你要去哪儿?” 臧否子理所当然地拍了拍胸脯:“回老家结婚啊!” 步蕨和沈元:“” 臧否子奇怪地看着他们:“出家不带还俗的啊,村里的小芳望穿秋水可等了贫道很久了。”他语气深沉,“我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既已完成师兄的遗愿,将你照看成人又找了个好单位,现在也该放下一切成全自我。话说你小子去面试了没有,录取了吗,这可是公家饭,铁饭碗!老子里子面子都不要了,求爷爷告奶奶地给你塞了进去,你给我不争馒头都争口气!” 沈元板着脸,将揪下来的草揉成一团:“步哥不是我师父举荐进第四办公室的吗?” “”臧否子一点也没有被拆穿的慌张,沉默了一秒理直气壮地说,“那也是老子去求你师父的。” “明明是我师父主动问你要不要给正一观一个名额。”沈元半点面子不给。 “你这小孩怎么那么烦!”臧否子恼羞成怒地跳起来,刚脱了一只鞋,又想起这是沈道长的高徒只得悻悻穿了回去,“是是是,这事还真亏了沈道君,所以蕨蕨你可要珍惜啊,正一观的未来就在你肩上了!” 步蕨望着灰扑扑的门头,心有点累,他为什么总是被强行摁上一个门派的未来。 “你师父给你留的东西我给放香案上了,本来想着等你再有出息点给你,但我看了看黄历,今年剩下的日子里适合结婚的不多了,我得抓紧着,反正早给晚给都是给。”臧否子瞅瞅日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看了步蕨最后一眼,摆摆屁股后的蒲扇,“走了啊。” 他也就当真头也不回地走了,羊肠小道上,白背心大裤衩逐渐隐没在了浓绿浅翠里。 沈元瞠目结舌,一屁股坐在门槛上:“这算什么事啊?” 步蕨叹了口气,也坐在了他身边,一只蜘蛛吊着丝晃在他眼前,他小心翼翼地将它拨到一边的门框上,呆坐着望了会山:“我有些迷茫。” “”沈元仔细看了看他的脸,“没看出来,虽然我觉得你师叔这事办得挺操蛋的。” 步蕨忍不住说他:“你师父没教你小小年纪不该出口成脏?” 沈元一脸便秘状地看着他,憋了半天憋一句:“我年纪不小了,真的,说出来吓死你。” 步蕨没信他:“你师父让你过来到底所来干嘛的。” “哦,对了!还有这事,我就觉得自己忘了什么!”沈元一拍大腿,“其实也没别的事,就是让我过来问问你去第四办公室面试的结果,要是没成需不需要他帮忙。我和你说,我师父一身浩然正气最不屑偏门左道,八百年头一次给人走关系开后门。这次呢他本来也是要去燕城的,可一时脱不开身就让我代为先跑一趟,正好燕城这不远我也就顺路先来看看了。” 步蕨的视线追随着攀爬向上的蜘蛛,触及琴匣时又愣了下,真心实意道:“替我多谢你师父,要是有机会我当面谢谢他。” 小霸王沈元豪气冲天地一挥手:“不是事儿的事!谁让我师父说你是个好苗子呢,要知道现在在这乌烟瘴气的道门里找出个合他老人家眼的不容易了啊!”说着他伤感地擦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连我都特么是被他从小骂到大的废物点心。” ┉┉ ∞ ∞┉┉┉┉ ∞ ∞┉┉┉ 步蕨在正一观里住了六天,他花了两天时间将不大的道观从里到外打扫得干干净寂静。沈元看他干得热火朝天,自觉太过游手好闲便帮着他修葺了快掉片的两扇大门还有漏风漏雨的屋顶。 前任知观给步蕨留了一把桃木剑,和原主那把巴掌大的截然不同,百年老桃木,三尺七寸,连见多识广的沈元都夸了一句“好剑。” 最后一天,步蕨给上任知观的牌位上了三炷香,拎着包和沈元一同踏上了回燕城的高铁。票是沈元买的,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小爷我不差钱”,活脱脱一个道二代纨绔子弟。 “校园,真怀念啊。”沈元将墨镜挂在领口,叉腰站在燕大门口,“我都快忘记读书那会了,我师父一直想让我考进燕大,但我语文不太好当年离分数线差了那么一点。” 这倒出乎步蕨的意料:“是吗?”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尖:“可能差得还有点多,不过那时候燕大严重地重文轻理,我真的尽力了!” “”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朝着阶四教走过去,刚拐了个弯一辆步蕨眼熟的黑越野以一种看得见的憋屈甩了个弯与他们迎面碰了个正着。擦肩而过了一分钟后越野慢腾腾地倒了回来,车窗落下,叶汲那张刀削斧凿似的硬朗面容露了出来,故作惊讶道:“步知观,挺巧的啊,送儿子上学呢?” 沈元大约头一次见到比他更混球的,当场就惊呆了。 步蕨心平气和地问:“要出门?” 青年的脸上比上次见面时稍微多了点血色,也只是稍微而已,整个人仍是病怏怏的,叶汲鬼使神差地,嘴上没把住门:“你是不是受伤了?” 这回轮到步蕨怔住了,点点头又摇摇头:“之前在地震里受过伤,现在养得差不多了。” “地震?”叶汲挑高了三个音阶,忽然心有所觉,“哪儿的地震?” 步蕨报了个地点,叶汲沉默了一会,朝他竖了竖大拇指:“兄弟,我敬你命大。” 虽然这货半死不活的样子完全不像外伤所致,叶汲心里啧啧称奇,看上去倒像是在深山老林里被小妖精吸干了精气。 “算了,既然遇上了这门也就不出了。”叶汲拍拍车门,“上车,正好小陆刚才说趁着人齐开个会。” 沈元摸不着头脑:“马上开会你现在出门?” 叶汲嘴一咧,露出个分外慈祥宽容的笑容:“老子乐意~” “”沈元的小爆仗一点就着,可惜还没炸开被步蕨一头摁进了后座。 大学里人来人往,叶汲的大悍马慢腾腾地爬着,时而能见两辆小黄车潇洒地从旁飞速而过。这时他倒是一点都不急了,单手划开电话按了个号码:“老三今晚的场子我就不去了,单位有事。” 那头吵吵闹闹的一阵哄笑,连坐在副驾驶的步蕨都能听出个一二,对方似是不相信叶汲的说辞非闹着要他过去。 叶汲从耳后摸出根烟,骂骂咧咧:“滚蛋!老子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国家公务员,朝九晚五得按时上班知道不?不说了,开车在。什么,边上有人?是啊,是有人。”他愣了愣,下意识地瞄了眼副驾驶上的步蕨,两人的视线恰好撞在一处,叶汲立即摆出副正色不耐烦地怒斥,“不是嫂子,没嫂子,一大老爷们!今儿真去不了,改日等你们回来我请客场子随你们挑。” 挂了电话他就往裤兜里摸打火机,步蕨随口问了句:“晚上有饭局?” 叶汲摸了半天摸出打火机,漫不经心地说:“是啊,老战友回京了,聚一聚。” 烟还没点上,步蕨自然而然地抽走他的打火机:“后面有未成年。” 叶汲叼着烟呆呆地看着他。 沈元立即来劲了:“对啊!人家才十六岁,祖国的花朵知道不!你好意思荼毒我吗你!” 叶汲匪夷所思:“不是,他又不是我的种,我惯得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第七章 越野车穿梭过各式教学楼方向一打拐入条绿荫交盖的长道,刹那所有喧嚣闹语如潮水般褪去,遥远得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只余下秋蝉贴着树声声不歇的聒噪。 搁平时,沈元一定精神抖擞地点评下这处布阵人的手法。今天不行,刺激太大,人缩在后座阴郁得能拧出盆水。 刹车一踩,越野稳当当地停在了栋红砖小楼前,叶汲拔了车钥匙,脚一勾将门踢上,两指夹下墨镜,较常人更为深邃高挺的眉眼深沉地看着红砖小楼:“我打心眼里佩服找到这地当办公楼的人,真他妈有品位,依我看干脆设在八宝山陵园里不是更有气氛?” 小楼是上个世纪初的建筑,步蕨估计和燕大的校史有得一拼,叶汲的话糙但这楼确实阴气浓郁得过了头,九月份秋老虎还张牙舞爪在,他们站在楼外森森寒意顺着小腿肚向上爬。 “地下埋着东西。”步蕨低头看了看脚下的灰色石板,历经百年岁月侵蚀表面坑坑洼洼辨别不出原来模样。灰扑扑的鞋尖碾了一碾,重重尘垢下的板面竟露出清晰的流畅线条,云水相连,山峦叠起,四方勾着一圈密密麻麻的咒文,步蕨只看了一眼,“镇邪的。” 叶汲闻言扭过头来看了看他,那一眼里闪过的东西谁也没看清。 沈元听了收起别扭蹲在地上研究,疑惑地叨咕着:“镇邪的咒文有八百我起码见过七百九十九,这种从来没见过啊。” 话音未落屁股被人不轻不重踢了一脚,亏得他下盘功夫扎得稳没一头栽了个狗吃屎,踢人的还颐指气使地吆喝了句:“好狗不挡道。” 沈元勃然大怒,前仇旧怨攒在一起轰地炸了,撸起袖子就要开/干:“姓叶的!咱两今天第一次见面你这明枪暗箭地就冲我来了,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叶汲鼻腔里哼哼两声,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双臂环在胸前冲他一笑:“谁让你姓沈呢?” “可真够贱的,”二楼趴出道艳丽身影,青色旗袍凹凸有致,梨花短烫下烟视媚行的一双眼,长长的烟杆点着饱满诱人的唇珠,“三大爷,这么多年您这德行一点都没变啊。” 叶汲眼皮儿都没撩,焦躁地拉了拉领口:“真是牛鬼神蛇都给找来了,搭台唱戏呢。” 窗口又探出个人头,谨慎地和旁边的美女保持距离,朝着步蕨他们挥挥手:“叶哥,步知观人到得差不多了,你们快上来吧。” 美人红唇一掀吐出个轻飘飘的烟圈,勾人的目光依次滑过在步蕨身上顿了顿,冲他抛了个媚眼,扭过蛇腰婷婷袅袅地离开了窗口。 美色迷人,沈元缓过神不可置信地问步蕨:“这他大侄女?” 步蕨迟疑了一下,看看叶汲小声说:“是不太像。” 叶汲冷冷笑了笑:“这要我侄女,搁娘胎里我就给掐死了。” 步蕨:“” ┉┉ ∞ ∞┉┉┉┉ ∞ ∞┉┉┉ 楼里的格局比外边看上去开阔许多,一楼的几间办公室直接打通连成了个极为敞亮的通间,办公桌三三两两地散步着还没布置好。二楼有食堂,健身房,会议室位于走廊尽头,半掩的门内传来热热闹闹的人声。 叶汲他们推门而入,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来,倚坐在桌沿和人打趣的美人挑起烟杆拨了拨卷发,先笑开了:“哟,人这不是到齐了吗?会可以开了吧,我晚上还约了人打牌呢。” 竭力远离她胸前杀器的陆和如蒙大赦赶紧拉开椅子离得八丈远,热情地招呼着:“来来来,大家都坐。你们中有的人应该认识,毕竟同是修行中人,但头次碰面还是先做个自我介绍吧。”陆和腼腆地将黑框眼镜向上推了推,“先由我开始,我叫陆和,第四办公室副主任,今天这会本来该是刘杰主任主持的,但是前天他出了点意外在家养伤,目前由我暂时负责第四办公室日常工作,希望大家多多配合。” 说完桌上安静如鸡,头一次担大梁的陆副主任紧张地捏出了一手汗,又忍不住想给自己循环播放《道德经》了。 “陆副主任放心,职责所在我等自当尽力。”步蕨善良地接过他的话,递上台阶。 低头戳戳戳不停的叶汲马上反应过来,也没管陆和说了什么只管将巴掌拍得啪啪响:“配合配合,一定配合!” 他一吱声,整个场面活了过来,陆和长舒一口气悄悄擦了擦手:“接下来,那就叶副团?” 叶汲指下大杀四方,谦虚地推开:“我只是个当兵的粗人,真算起来只有半只脚跨在你们道门里,还是先由步知观开始吧。” 旗袍美人把玩着烟杆,意外地看了叶汲一眼,又看向面白皮嫩的步蕨,唇角翘起意味不明的弧度。 被点名的步蕨也意外地看向身边的叶汲,叶汲却没看他重新低头奋战在游戏第一线,步蕨脸微微一黑,在陆和期期艾艾的眼神里无奈地开口:“我是步蕨。” 然后就,没了。 叶汲手指一抖差点弄死自己,众人沉默,陆和心想他娘的果然预感没错,这才第一天呢,看着最老实的步蕨都不是个省事的料。 可步蕨也实在没有别的好介绍,过了这么多年原先的身份早就是黑户了,说出来也没人会信啊。他想了想,补充了句:“正一观步蕨。” 罢了,陆和也不再强人所难,这个步知观八成是有社交恐惧症,连忙点向下一位:“叶副团!” 这回叶汲不能再推脱了,争分夺秒地打完了战场他神色舒畅地将面前薄薄的手册卷成个话筒,春风满面朝向众人:“大家好,我是叶汲,江湖朋友赏脸称呼一声叶三爷。非常高兴能在此时此刻与大家欢聚一堂,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我希望能与大家同心协力c互帮互助,时刻谨记为人民服务的信念理念,为和谐社会的构建发光发热,添砖加瓦!我的发言结束,谢谢大家!” 说完将话筒潇洒一抛,双手交叠垫在脑后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 陆和和其他人又一起沉默了,这种正儿八经的话从这人嘴里说出来感觉怎么就那么地违和呢。 万事开头难,接下来的就顺畅多了,旗袍美人盈盈一笑:“冬无衣,无门无派,在后勤部门任职,专门负责供应你们的法器兵器。”她妩媚地眨了眨眼,,声音软如轻烟,绕进人心里,“想要就说,我会尽可能满足你的~” “沈元,师从泰山沈氏。” 小霸王的名号果然响亮,其他人都露出了然之色,陆和马上跟着他解释:“沈道君有事在身不能立即到职,就遣他亲传弟子暂时代为报道,在沈道君来时便由沈小友襄助我单位。然后是宗家主” 坐在冬无衣旁的男人放下手中的册子,他的年纪看上去是在场最大的。三十上下,可能常年作为一家之主,说话简明扼要一板一眼,不像叶汲那么多花腔:“宗鸣,来自蜀地宗家。来此之前我已卸任家主之位,以后就以同事相称吧。” 冬无衣忽然和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噗嗤笑出了声,连着沈元都露出微微不屑之色,陆和尴尬地推了推眼镜。 步蕨察觉到气氛的微妙,但却不知为何而微妙,他对目前人间的道门一无所知,仅有的那点了解还是从沈元那只言片语听来的,他不由地去留意身边已经开始打盹的男人。 叶汲阖上的眼唰地睁开了,清明得看不出一丝睡意,似笑非笑地看着步蕨:“步知观?” 步蕨并未被他吓到,这人虽然闭着眼但浑身气息时刻没有放松。可能他眼中的疑惑过于明显,叶汲懒洋洋地瞟了眼对面的宗鸣和看个路人甲没甚区别:“甭管他们,旧日恩怨而已。” “哦。”步蕨轻声应了。 叶汲再次觉着这位正一观的知观奇怪得很,这么多年他看过的人比踩死的蚂蚁还多,不说阅人有术但足可以称得上阅人无数。真计较起来,步蕨在这一票人里是最年轻的一个,也是最普通的一个。走后门进的,说是个知观但那身道行估摸着和其他门派刚入门没多久的娃娃兵没多大差距。可他愣是看不穿这个人,人要是像一本书,那步蕨就是把他想给人看的那一页翻开了,大大方方地放在你眼皮子底下了。 他藏着东西,但也不怕别人深究,自信得莫名。 宗鸣之后,其他就是负责打杂日常的普通文员了,但是他们都没开口像在等着什么。 “哒哒哒。”会议室的玻璃窗被急躁地叩击着。 靠着窗的人立即给拉开了半边,一只油光水亮的金红肥鸟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一个没刹住撞进了冬无衣波涛汹涌的怀里。冬无衣胸直抖,尖叫着将它扔在了桌上:“臭流氓!” 肥鸟被扔得眼冒金花,破口大骂:“死变态!” 陆和重重咳嗽了几声,冬无衣忍下一口气,肥鸟趾高气扬地啄了啄羽毛,优雅地朝着两边欠欠身:“各位同志下午好,我是你们可靠可爱的新同事岐布,你们可以称呼我为布爷。” 忽然一只手揪住它的尾巴倒拎了起来,叶汲铁青着脸地看向陆和:“主任,您能告诉我这货是来干嘛的,给我们加班当夜宵?” 陆和手忙脚乱地从叶汲手中抢救下来岐布,身心憔悴地看了眼名册:“到现在为止人基本上都齐了。 冬无衣敏锐地捕捉到几个字眼:“基本上?” 陆和踯躅着:“还有两人到现在没报道,应该是不来了。” 会议室紧闭的门被霍然推开:“抱歉啊!我们迟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第八章 陆和与这两兄弟是老相识了知根知底,见他两人和苦难群众见红军似的热泪盈眶,心想总算有两和自己统一战线的革命同胞了,忙不迭向众人介绍:“江宁庄家,庄勤c庄勉。” 冬无衣衔着烟杆,饶有兴味地注视着门口的双胞兄弟:“小兄弟模样挺嫩的哈。” 岐布凑过个圆滚滚的脑袋,顿时垂涎三尺:“这么大的男孩肉质鲜嫩多汁又劲道,烤个五分熟嚼着可带劲了。鸡肉味,嘎嘣脆!” “够了!”陆和忍无可忍,一掌拍在桌上,“各归各位,我们正式开会!岐布我严重警告你,本单位不准吃人!” 岐布不服,两爪子在桌上蹦个不停:“凭什么只骂老子!死变态刚刚不也望着流口水吗!” “切!”冬无衣戳戳烟杆,翻了个媚态横生的白眼,“老不死,我的吃法和你的可不一样。” 步蕨的内心毫无波动,倒是叶汲刷着微博心不在焉地提醒他:“你离那两傻逼远一点,哦不,你最好离这群傻逼都远一点。” “都是同事,没必要的。”步蕨忍不住悄声说。 叶汲噗嗤笑了声,关爱同情地看着他:“小孩儿,你大概还没搞清楚你在这条食物链里的位置。” 步蕨隐忍再三才没用沈元的话反驳他,我的年龄说出来也能吓死你了。 陆和脸色阴云密布,看上去他才像吃人的那一个,歧布和冬无衣识趣地闭上嘴。受惊过度的庄勤拉着庄勉迅速缩到不起眼的角落里,哭唧唧地和庄勉说:“来之前可没人告诉我这单位吃人啊。” “” 陆和的气焰爆发快持续短,各路大佬齐刷刷地看过来顿时又蔫了。努力保持镇定,拿起遥控器,雪白的投影墙上出现了几个画面,正是前不久全国各地地震发生时的现场照片:“从今年中元节到现在,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地震总计十余场c在外人看来是自然灾害,但在场的诸位想必都清楚,些地震绝非偶然事件。大家都已经是同事签了保密协议,国家也不必隐瞒你们什么。系列地震是从中元节当日雍县开始的,我单位同志赶过去时发现雍县附近的高速隧道和底下一处乡镇的民居内残留不正常的打斗和术法使用痕迹。”陆和点开放大一张图片,“这就是那处隧道,我方抵达时隧道已彻底坍塌,其中掩埋车辆近二十余辆,可附近没有感知到任何魂魄,也没有发现任何尸体。” 他语气与神色一样沉重:“也就是说那些丧生的人都消失了。” “消失了?”冬无衣的柳叶眉蹙起,“这么多人不见了一点风声都没露?” “为了维护社会稳定和群众情绪,有关这件事的消息都被封锁了,秘密级别为绝密。我希望在座各位也能严格遵守保密协定,不得向任何人透露任何讯息。”陆和相当郑重其事地说,“第四办公室的设立直白地说就是负责处理全国重大非自然事件,交到我们手里的每一件都可能和国家安全甚至所有人民的安危相关,所以我在此恳求大家不要将这份工作当做儿戏。” 叶汲一挥手:“陆副主任客气了,为社稷造福是大功德,于情于理我们都会认真对待。” 其他人不置可否。 陆和勉勉强强地定下心,继续说:“这次国家选拔精英重组第四办公室也是为了应对此次系列地震留下的后遗症。从今年七月十五之后全国各地陆续出现大量灵异事件,甚至普通人在白天都见到鬼魂出没。这是极端不正常的现象,我们通过分析怀疑,很有可能”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中元节那日地府开放的鬼门,没有再度关上。” 步蕨倏地抬起头,惊动身旁的叶汲飞快撩来一眼,与此同时岐布和沈元齐声叫了出来:“这不可能!” 陆和马上说:“我的意思是,阴阳两界的通道不是完全没有关上,而是因为某种原因留下了缝隙,导致人间的阴阳失衡滋生了许多不该存在的东西。我们目前的初步任务就是查清这些灵异事件背后的根本来源,在引起更严重的社会危害之前防患于未然,将它们扼杀在摇篮里。各位有没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 宗鸣十指交叉放在桌上:“陆主任所说我们各地的门派家族都有所了解,也协助政/府处理了不少事件。但是全国这个范围指定得太大了,恕我直言,”他扫了一眼其他人含蓄地说,“我们人手严重不足。” 他提出的问题陆和已经预料到了:“我之前而已说了,我们负责的是重大事件不是每一件非正常事件都会交给我们去办。而且在座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我和国家都相信你们。” 这话说得陆和自己都心虚了,更别说已经露出微妙笑容的叶汲他们。好在他们也没有为难他,冬无衣敷衍地点点头:“说到现在我们其实还是毫无头绪可言,也不是没有头绪,这事吧说难挺难说简单也简单,和阴司沟通下就好了嘛。雍县失踪那么多条魂魄,按理说更着急上火的是地下的衙门。” 陆和懵逼了,但其余人竟然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宗鸣接过话:“那么问题来了,谁来请神。” 瞬间场面就沉默了,包括沈元在内都乖觉地闭上嘴,陆和不得不打破诡异的安静:“宗家鸣,你们各家常年供奉神位,应该很熟悉请神。” 宗鸣无奈地摊摊手:“陆主任有所不知,现在道门各家供奉的都是太清境的神明,如我宗氏百年都只供一位玉枢院君。据我了解,应该没有哪家是供奉阴司诸神的香火的。” 这是众所周知的实情,现在哪怕普通人家进观进庙求的是神明庇佑文运财运,没有谁专门虔心地去给管死人的上香火,顶多清明冬至给家中故去的人烧点纸钱了以作慰。 步蕨震惊地说不出话,这么多年后阴司竟已落魄到了这个地步,连个正儿八经的香火台都没有。 冬无衣鲜红的指甲闲闲扣着烟杆,淡淡的烟雾袅袅升起遮住她冷漠的脸庞,和眼梢流露的一点讥诮笑意。 岐布和沈元帮不上忙,自觉地闭着嘴。 要是有人留心会发现庄家两兄弟的神色皆透着丝古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唯有叶汲轻轻松松地拿着册子扇风:“陆副主任,我认为在没人能与阴司取得良好沟通的前提下,我们的讨论极有可能都是放屁的空话。说不准就是人阴司老大一开心给底下的十万亡魂放了个年假上来玩玩儿呢?您别急着否定,这是个大概率事件,毕竟过了这么多年我们都快忘记这皇天后土下面还有一干默默服务的阴间公务员了,也没人摸得清那票‘神’喜好。人家就想有权,任性一把,您能怎么办?所以说” “所以说?”陆和有点晕。 叶汲爽快地将手册往桌上一摔:“今儿就散会吧!” “” ┉┉ ∞ ∞┉┉┉┉ ∞ ∞┉┉┉ 本来就是个互相介绍顺便给新员工敲敲边鼓的见面会,陆和也没想着这群初来报道c脾气古怪的大佬当场拍板就给国家把问题解决了,看看时间也就顺水推舟地将他们放出了会议室,让他们先认认场子。 三楼是员工宿舍,一室一厅一卫的格局,“外来务工人口”的步蕨率先表示满意,跟过来凑热闹的叶汲搭着他的肩抓着眉头指手画脚:“负责设计装修的是个单身狗吧,巴掌大的地方一米五的床,隔音效果看着也不行,有家眷来怎么办事?” 正在和庄家二兄弟亲切交流的陆副主任横空被甩了口锅,茫然地扭过头:“地方小吗?” 叶汲立即热情洋溢地准备教育教育这位单身三十年的陆主任,却冷不丁地被步蕨反问:“叶哥住在这?” 他呆了呆:“不” “有家眷?” “没” 步蕨淡定地从魔爪下走开,轻飘飘地和陆副主任说:“那就别管他。” 叶汲:“” 饭点到了,陆副主任说已经定好饭店给大家接风洗尘,新鲜出炉的第四办公室全体员工给予了他热烈回应,丢下刚开张第一天的食堂作鸟兽散去各自找车。 冬无衣婀娜地倚着红砖墙,青色的绸缎如流水般徐徐滑过道冷然的艳色,她慵懒地抽了口烟,瞟向楼梯上方的叶汲:“三大爷,您的口味什么时候这么清淡了?” 逆光站着的男人没有吱声。 冬无衣低头捣了捣烟丝:“我说错了,您的口味从没变过,所以碰见个眉目有些相似的就按捺不住春心昂然了?” 叶汲懒懒散散地走了下来,看也没看她只在擦肩而过时蹦出一句:“关你屁事。”又笑了笑,“别说,他喊那声叶哥挺撩。” 冬无衣的口吻忽然有几分沧桑:“三大爷,那事过去那么多年,世道已经天翻地覆了,再不是我们的天下,到放下的时候了。您比谁都清楚,执念有多么的可怕。” 叶汲懒得揍她,只在背后竖了个中指。 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一点烟火红红暗暗,冬无衣吐尽最后一口烟,拉起披肩拎着小包摇摇曳曳地哒哒下了楼:“我说你们这群臭男人,都不等等人家的啦~” ┉┉ ∞ ∞┉┉┉┉ ∞ ∞┉┉┉ 酒过三巡,饭桌上气氛热烈完全没有刚开始的生疏拘谨,步蕨和庄勤c庄勉本在列车上就相遇过,几个小年轻纷纷搭着肩膀称兄道弟,。 连岐布都抱着个红酒杯和陆和吹嘘自己曾经多么刚猛威武,大杀四方。 叶汲点了根烟,夹着没抽,他和宗鸣两人平分了一瓶白的,仰脸靠在椅子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着有些醉了。 一杯温水轻轻放在了他面前,叶汲敏锐地睁开眼盯着那只还来得及收回的手,可能是酒气上头了眼眶微微泛着红,弹弹烟灰:“步知观是哪里人?” “江南n市的。” “n市是个好地方啊,被调到西南前我就在那边的军区待过,不过部队管得严应该没机会和步知观打照面。” 步蕨只笑了笑,那时候有机会和他照面的也不是他。 叶汲握着水温犹存的玻璃杯:“南方计划生育管得严,步知观是独生子女吧。家里放你出来,肯定不放心。” 这种气氛下人的神经很容易落入懈怠中,就是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步蕨脱口而出:“不算是吧。” 灯光落入叶汲微醺的眼,如星辰闪烁:“那” 高亢激昂的手机铃声夺魂催命似的一声高过一声打破了桌上和睦友爱的氛围。 陆和接起电话没两秒,脸上的笑容褪得一干二净,挂了电话后他看向众人:“出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第九章 23点55分,205国道雍咸服务区。 夜色已深,才疏通没多久的高速车流稀疏,偶尔才有两三点孤独的远光灯在路段极快地掠过。傍晚下一场小雨,空气的湿度很大,天上没有星月漆黑得像块沉默的幕布盖住了所有光亮,也盖住了所有的希望。 “只剩下一辆车在这?”陆和再三向燕城市局刑警队确认现场情况。 刑支一队的队长秦亮干这一行有三十多年了,再离奇的情况都遇到过,这时候的情绪还算稳定。接过叶汲丢来的一根烟他顺手插在口袋里习惯性地打算回个笑,可脸上的肌肉僵硬得完全拉扯不动,摆出个似笑似哭的表情:“陆主任还是自己去看看吧,穷凶极恶的我见多了,这种还真是少见。真要是人为,那就是燕城这一二十年来的头等大案了。” 第四办公室的存在历史悠久,撤了立立了撤,但不容置疑的是一旦成立所具有的权限超乎人想象。它不是任何部门的下属单位,直接受领导于国家最高层面,譬如今晚也是将情况汇报到上去后快得不可思议地将他们给指派了过来接手案件。 虽然在这位刑警队长看来,现场种种痕迹表明这仍然属于刑事案件的范围之内。 “老哥干一行有几十年了吧。”叶汲和没看到人眼色似的自然将话接过。 烟是他递的,秦亮也不好太摆脸子:“千禧年开头的时候退伍转业进的队里。” “哎,这可巧了。”叶汲惊讶地问,“老哥原来哪个区的啊,说不定在咱两还是战友呢。” 秦亮有点意外,摇摇头:“我比你大上快一轮了,肯定碰不到一块去。”话是这么说,但他面色比方才和缓许多,话匣子也打开了,“兄弟不瞒你说,这事有些蹊跷。前后路段的摄像头都看了,都没这辆车的踪影,一车好几十个活人光天化日的就不见了。”他顿了顿,“关键是,一车几乎都是三四岁的孩子。” 叶汲给他和自己点上烟笑了笑:“这年头怪事可多着呢,”他转身看了看蛰伏夜色里的服务区,“这地儿瞅着荒了挺长时间的,谁发现报案的?” 秦亮犹豫了下,还是如实地说:“有对小情侣来燕城旅游开岔了道,急着解决个人问题就蹿了进来。没成想发现了出事车辆,两人吓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 “个人问题啊。”叶汲笑容暧昧。 不远处的校车旁,庄勤朝着搭话的两人张望了下:“叶哥在那说啥呢,笑得怪猥琐的。” 步蕨站在车下,与漆黑的车门无声地对视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扑面而来,空气里除了血液的腥臭还混合着一种生物腐烂已久的恶臭味,熏得庄勤脸色发青,吃下去没多久的食物在胃里翻滚造起反来。 不用看,光是这股浓稠的味道就已经让人能猜到车里是幅怎样惨烈的画面。 挂在车门上的尸体已经被刑警取下,裹着白布搁在一旁地上,可能它在车内停留的时间过长,以至于那股味儿还经久不散。步蕨在尸体和车间犹豫了下,还是选择了戴上手套推开门弯腰先上了车。 陆和在与刑警队办交接,这趟出外勤的只有他c叶汲c步蕨还有庄勤总共四人,其他人暂时回到第四办公室待命和值班。庄勤前瞅瞅,后瞅瞅没人关注他两,只好硬着头皮跟上步蕨的脚步。 车厢的顶灯坏了,茶色玻璃阻隔了外界的灯光,黑不隆冬像一个密封的保险箱的。步蕨走得很慢,粘稠湿滑的鞋底给人以很不好的联想,走了两步他忽然站住不动了,战战兢兢的庄勤差点撞在他背上,神经一跳:“怎么了?” “嘘。”步蕨轻声阻止他,黑暗中响起火柴擦过的声响,一朵青色的火苗噌地燃烧在步蕨掌心里。火光微弱但足以清晰地照亮他们周围的情景,庄勤的喉管刹那被只看不见的手扼住了,两眼瞪得快鼓出眼眶。 车厢的茶色玻璃上凌乱地印满了小小的手印,一层盖着一层密密麻麻地从头到尾覆盖了整个车厢,凝固的血液顺着玻璃流下一道道痕迹像一行行血泪,每一扇窗户就如一双双空洞的眼睛从四面八方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嘻嘻。”突然半暗不明的车厢内凭空响起一串孩童的笑声,天真无邪的笑声在这个情景下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庄勤想说什么可是稠得快坠出空气的血腥牢牢堵住了他的嗓眼。 紧接着一个接着一个,不同音色的笑声交织成欢乐的海洋将他们淹没。 车门啪的一声骤然关起,庄勤瞳孔猛地一缩,才跨出一步生生又止住。火苗被步蕨轻飘飘地抛出落在涂完血手印的玻璃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一条长长的火龙,青色的火焰须臾间蔓延至整个车厢将他们包围得无路可退。 孩童轻快的笑声里陡然蹿起一声高一声的啼哭声,满车的哭声与笑声交织在愈发猛烈的火海里,一波接着一波冲击着庄勤的神经,让他绝望的是外界的人根本没发现车里的异样。 “哥哥。”一双小小的手抱紧庄勤的右腿。 紧张快要窒息的他麻木地低下头,小小的骷髅仰起头颅看他,上下颚一张一合:“哥哥,带我走。” “”实实在在看到东西了,庄勤竟反而淡定下来了,“步c步蕨。” 他忽然愣住了,站在中央的年轻男人神色极为淡漠完全没有平时的温和亲切,跳跃的火光落在他白得病态的脸颊上没有渲染上丝毫暖色,反而将那双眼映照得宛如幽水寒潭。庄勤恍惚生出种错觉,这时的步蕨仿佛身处另外一个世界之中,而那个世界中才是真实的他。 “卧槽!大晚上的你们在这开烧烤趴?” 紧锁的车门被一脚蹬掉半边,青色的火焰与哭笑声同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片死寂。叶汲皱着眉,大大咧咧地踩着干涸的血迹走进车内。幼儿园的校巴车对于人高马大的他来说过于低矮,只得低头弓腰地站着。别人这么站可能就猥琐了,但他脸好,当了这么多年兵练出的身架子在那,怎么站都是只有一个帅字。 “哟!吓哭了?”他不怀好意地拍拍庄勤。 庄勤被他一巴掌拍得一哆嗦敢怒不敢言,生怕这位大佬把自己当车门给踹飞了。 “步蕨同志,步小蕨同志?”叶汲走到跟前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发什么呆呢,没看见咱庄勤小朋友快被你给关在这快烤熟了。老鸟不在,烤熟也浪费了。” 步蕨的肩膀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眨眼人就活过来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气疲倦地揉了下眼闷闷地说:“刚刚走了下神,”他不好意思地和庄勤赔了个不是,安慰他道,“别怕,那个火是烧不死人的。”他的脸色比在饭桌上时差了很多,好像眨眼功夫仅有的那口生气泄了个一干二净c 叶汲瞅着不对,眉头比方才拧得还深,语重心长地教育他:“知道的你是神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魂魄出窍去鬼门关里晃了一趟回来。小年轻的不要仗着身子好就胡乱,看看你这一脸肾虚样比鬼还慎人。” “”步蕨重重揉了把脸,揉完后冷静了下来还冲他笑了笑。 那一笑笑得叶汲反而没声了,低低嘀咕了一句,步蕨没听清:“你说什么?” 叶汲也没遮掩,掌心磨磨下颌,两根手指不自觉地擦过唇角冲他嫣然一笑:“我说你笑得挺好看,和我媳妇儿有点像。” “”步蕨才压制住的火气忍不住又有冒头的趋势。 不知道为什么,叶汲这贱兮兮的模样也让他有种不堪回首,似曾相识感。 “打情骂俏够了啊。”庄勤面无表情地打断他们的对话,“陆主任在下头看你们好久了。” ┉┉ ∞ ∞┉┉┉┉ ∞ ∞┉┉┉ “简单说明下情况,这辆车是雍县某一幼儿园的校车,今天早上从幼儿园出发,带着二十五名中班儿童去燕城动物园秋游。车上还有一名女性幼师和园长本人,包括司机在内总共三个成年人,除了幼师尸体被发现悬挂在车门上其他两人都与车上一同消失了。”陆和翻着笔记本,“发现校车的是一对误入废旧服务区的情侣,根据刑警那边的笔录他们是在下午四点左右发现校车的。那时候校车停靠在服务区的厕所旁,情侣中的女方下车上厕所时路过无意中看见了吊在车上的女性幼师尸体受到了不小惊吓。现在这对情侣被刑警暂时先送回燕城,之后会转交给我单位。至于这辆校车为何出现这里,无解。” “无解?”庄勤不明所以。 陆和点头:“这条高速上所有监控里都没有出现这辆校车,准确来说它从离开幼儿园后就失联了。你们刚刚上了车,有什么发现吗?” 庄勤小脸有点白,怂怂地看向步蕨。 叶汲哥两好地勾着步蕨笑嘻嘻:“看你步哥干嘛,他又不吃人。” “行了!”步蕨忍无可忍将自己肩上那只爪子一把刮拉下来,“车从一开始就被人动了手脚,手法不算高明但是这里的气息非常紊乱恰巧给对方起到了遮掩作用。”他顿了顿,问陆和,“这条路上最近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陆和不言语,连带着庄勤也沉默了下来。 叶汲揉了揉被步蕨拍红的手腕,看着柔柔弱弱爪子还挺利索,他倚在车头笑了笑,那笑容明明是吊儿郎当却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陆主任,您之前说得好,咱们现在是同事了,同事间信息不对称算什么事。这活说起来好听名头响亮,但彼此心知肚明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大家都是凡世俗人命只有一条经不起折腾,该交底的还是交底的好,您说呢?” 步蕨望着夜幕下群山孤立高耸的阴影,他没有选择介入这段对话是因为叶汲说得也是他所想的,这个团队成立得仓促每个人都来自不同的势力有不同的背景,所谓的信任几乎就是张一捅即破的纸,脆弱不堪。现在叶汲将这张纸给捅破了,总比等以后真出了意外再追悔莫及的好。 这个男人和他所接触过的人类很不一样。他嚣张肆意到完全无视规则的地步,嚣张是因为有底气,而他的底气从何而来就耐人寻味了。 陆和被他冷嘲热讽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气愤得嘴唇直哆嗦,最终垂下眼,指头反复摩擦纸张的一角:“这里就是中元节坍塌的地道所在地,准确来说是山的那一边。那时和现在一样,垮塌的隧道下只留了空车。” “不一样。”步蕨突然出声否认,“这个车里有魂魄停留过的痕迹,还有戾气。”他看向陆和,极具穿透力的眼神让他仿佛换了一个人般,“陆主任当时隧道坍塌是不是和你们原先第四办公室的人有关,那人究竟是谁?他把什么放出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第十章 从面试那日起,步蕨这个人的存在感薄弱到几乎很容易让人忘记有这么一号人。他不像第四办公室其他人员要么背景深厚要么各有神通,也不如叶汲c沈元他们个性鲜明张扬,平淡的就是像一杯白开水。以他资历如果不是有沈元师父的举荐,根本不会被采纳入组建名单之内。至于沈道君为什么独独看中他,陆和迄今为止也没想通。 直到刚才这杯水忽然搅起了涟漪,平静瘦弱的表象下有什么呼之欲出,可当陆和对上他沉静到近乎温和的眼,那种慑人的凛冽又悄无声息地缩了回去,仿佛只是他的错觉一般。 陆和哑然,庄勤小心地看看他,见没有反对的意思便主动开口:“我说吧,这事其实说来话长我知道!我长话短说!我家叔祖庄令也就是第四办公室特别顾问去往雍县替一个名叫盛苏的女孩解除恶咒,自此下落不明。他的未婚妻林曦在发现联络不上叔祖后,独自一人去往雍县寻找他。据最后一个见过她的人说她包了一辆车前往雍县,走的就是山那边的高速。然而当天高速上的隧道整体坍塌,林曦和那些车主一样生死不明。后来我和庄勉去了坍塌地好几次都一无所获但是我们在一些石块上发现了打斗的痕迹。” 步蕨敏锐地抓到一点:“听你所说似乎是隧道先坍塌,然后才发生地震的?” 庄勤点点头:“附近有目击者。” 步蕨若有所思:“那打斗的痕迹是什么样的?” “我没见过。”庄勤老老实实承认,“像剑不像剑,像刀不像刀。” 叶汲鄙夷地看他:“现在的小年轻一个两个脆得和萝卜似的不经打就算了,还眼界短浅c目不识丁,哪像我当年上能九天揽月,下能五洋捉鳖,十八兵器样样精通,摘根树条都能耍出朵花来。” 鄙夷就鄙夷,还给自己吹了个牛逼,庄勤暗自腹诽,喏喏地纠正他:“目不识丁不是那么用的。” 叶汲斜眼,庄勤嗖地又怂回去了。 一直沉默的陆和突然说:“是枪。” “枪?” 叶汲第一反应就是:“尼玛轰倒一座山那是火箭炮吧,”他马上琢磨了下,“不对,得是东风快递。”视线不经意掠过同样惊讶的步蕨,两人对视的刹那他醍醐灌顶,“是长/枪?” 陆和点头,唯有庄勤还在状态外,看看这看看那谨慎地不给叶汲再次嘲笑他的机会。 “使枪的,”叶汲目光微微抬起,掠向广袤无垠的夜空,忽而笑了起来,“我记忆里倒是有那么一号人物。” 陆和与庄勤发觉他语气不对,看过去时却被他眼底的森寒惊了一惊,那是种阴郁的亢奋,透着暗红的血光。 “我去现场看看。”步蕨像是完全没发现叶汲的异样,转头看他好声好气地问,“一起吗?” 叶汲脸变得飞速,满脸的阴郁转而被故作姿态的惊讶所取代:“步知观这是在求我吗? 步蕨深吸一口气,干巴巴地说,“你认为是那就是。” 叶汲这人是典型的给颜色就开染坊,立马嘚瑟了起来:“那喊声叶哥听听?” “”终于步蕨忍无可忍了,丢下他径自朝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走去,“爱去不去!” 陆和被他的果断惊回了神,忙要喊住他却被叶汲懒洋洋地打断了:“放心吧主任我一定全须全尾地给您把人带回来,小样儿脾气还不小。”他哼笑了声,说着迈开两条让人嫉恨的两腿,三步并两步追了过去。 “陆主任我有点担心步哥他。”庄勤望着两个渐行渐远的身影。 陆和犹豫,要不还是干脆把人喊回来?别这头事还没了,自家先损兵折将了,就听庄勤不无担忧地说:“那个叶汲真不像个好人。” “” ┉┉ ∞ ∞┉┉┉┉ ∞ ∞┉┉┉ 雍县被划到燕城后,大部分田地被政府征用暂时闲置了下来。还没开发的土地荒草丛生,有虫躲在深处啾啾叫着,偶尔脚边快速地蹿过条细长身影,窸窸窣窣的不知道是蛇还是其他动物。 雨停没多久,泥土潮湿黏鞋,步蕨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得并不快,叶汲没费多少工夫就追上去与他并肩而行:“小步眼力不错哈。” 步蕨不搭理他。 叶汲脸皮厚没半点不自在,脚尖拨开条刚好路过的倒霉蛇:“刚才我说得欠妥,也就沈元那傻逼小子目光短浅,和他那操蛋师父学了几招就不知天倒地后,完全和你不能比。现在这社会已没几个人知道枪啊矛啊的了,顶多认识把九环金背大砍刀就把他们能耐上天了。” “啊切。”某处的沈元突然打了个喷嚏,纳闷地揉揉鼻子嘟囔,“哪个王八蛋在背后骂我。” 步蕨被他烦得头疼,那种似曾相识的古怪感又一次冒了出来,他走着走着时不时扫他一眼,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叶汲善解人意地对他说:“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叶哥不收钱。” “”步蕨看着他忽然淡淡笑了下。 叶汲被他笑得寒毛一竖,不由自主地反思自己的闲撩有没有撩过界。 步蕨却扭过头没有再看他,从校车上下来后没有表情的脸庞似乎生动了少许但仍然是少言寡语。他不知道说什么,与人间脱节太久的他像台古老的器械,生涩而布满锈迹。 山体不宽,两人用了不长的时间越过田野来到那处至今还未通车的高速,叶汲率先攀着路基,紧实的小臂微微鼓起一个纵身跃了过去,他骑着栏杆马上回身朝步蕨伸出手:“来。” 步蕨看着那只粗糙结着茧的手掌心情怪异,很快那只手掌主人不耐烦地直接抓过来:“我说步蕨同志你二十好几的大小伙搞得和个黄花大闺女似的被我握下手还能毁了你清白?” “”步蕨敏捷地闪到一边干脆地抓着护栏翻身而过,拍拍裤腿的灰,“走吧。” 叶汲瞠目结舌地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已经往断壁残垣走去的步蕨,泰然自若地也拍拍裤边跟了上去,还心情颇好地叼起根烟。 距离那场轰动一时的事故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当时坍陷的山石被清理得差不多了。但是隧道仍然不通可能以后也通不了了,毕竟地基被彻底破坏复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残破的路面上龟裂得像一张崎岖不平的蛛网,步蕨突然绊了一脚,叶汲及时捞住了他胳膊才没摔倒。 他道了声谢,低下头蓦地蹙起眉,弯腰沿着翘起的地面一寸寸地摸索了一圈,瘦白的腰微微露出一线,在黑夜里毫无障碍地落入叶汲眼中。 真他妈白,叶汲舌尖舔过烟蒂。 才还没来得及逡巡第二遍步蕨已直起身盯着指尖沾染的一点东西,叶汲凑了上去:“发现什么了?” 过了有好几分钟,才听见步蕨又轻又冷的声音响起:“黄泉水。” 他没有分神去注意叶汲的脸色,如果他留意会发现那瞬间总是吊着不正经笑容的脸骇人得可怕。下一秒步蕨似有所觉看过去,叶汲戏谑地说:“步蕨同志你说笑呢,黄泉在哪知道吗?千尺之下,九狱九泉,黄泉还在九狱之下。” “小心!”步蕨抓过他的肩猛地一带,同一秒叶汲脚尖一勾踢起个棍状物反手劈向疾风之中。 蛇一样的细影发出声尖利的叫声被截成两半,尚未落地就被青色的火焰吞噬殆尽,叶汲朝步蕨比了个大大拇指,骂骂咧咧:“都说了要均衡发展c平衡发展!厚天薄地,搞得天地灵气乱得一塌糊涂,这鬼不鬼妖不妖的都不知道什么玩意变异” 他的念叨戛然而止,只见崩塌地隧道口处一个又一个黑色的影子四肢伏地缓慢地爬了出来,不知何时起路面漂浮起薄薄的雾气照得视野里虚虚实实不尽分明。 叶汲明显呆了下,眯起眼:“我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步蕨你仔细看看对面一个个的是人头吗?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唤他的名字,步蕨愣了愣,低声说:“没错。” 蜘蛛般蛰伏在地上的说是人有点抬举它们了,眼没瞎的都能看出来那些肢体扭曲,甩着细长尾巴的东西已经脱离人类范畴,只除了一个摇摇欲坠的硕大头颅。 叶汲冷冷地笑:“今天算是给老子开眼界了。” 他陡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带着浓浓恶臭的喘息响起他们身后,垂涎一滴滴落在地面上在这个时刻格外的清晰刺耳。不等他转身,蜷曲的利爪勾出数道寒光无声无息地抓向他毫无遮挡的后背。 电光石火间叶汲一手将步蕨推到一旁,一手掠起道森森寒光,在利爪离他面门只有毫厘之差时即将它当空斩落! 他屈膝重重顶在那怪物腹部,两束寒光划过新月的弧芒,利落地将横飞出去的它劈成数段,军刺还帅气地在掌心颠了颠。叶汲冷峻地看着地上黑水横流的尸块,一脚踩住骨碌打转的头颅:“这种货色也好意思放出来咬人,丢人现眼。” 他这两手震慑住了蠢蠢欲动接近过来的怪物。 步蕨没管耍帅的他,好奇地蹲下来研究怪物的尸体。黑色的尸水流出没多久,就发出刺鼻的气味消失在了地面,残破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步蕨赶紧伸出手,还没碰到被叶汲给及时扯住。 男人皱着浓眉,骂人的话在嘴边打个转咽下去,换了词:“你个傻孩子怎么什么都要伸手摸摸呢,一看就是个培育不成功的失败品种,保不准浑身上下都是病毒。” “没有。”步蕨目光还逗留在尸体上,平静地反驳他,“我怀疑它们受到了黄泉水” “卧槽,什么鬼东西啊!”少年清脆的喊声在寂静岭般的空间里格外洪亮。 微妙的平衡顷刻被打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第十一章 沈元一声吼犹如冷水浇进热锅,炸开了僵持的局面。浓雾里顿时响起潮涌般密集的爬行声,喀嚓喀嚓过电般蹿过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 叶汲大怒:“这小王八犊子,和他师父一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离得不远的沈元也怒了:“傻逼你骂我就算了还敢带上我师父!” 叶汲不屑一顾:“你师父?骂算轻的,只要他敢在老子跟前蹦跶,老子见一次打一次你信不信?” 沈元一百二十个不信! 步蕨面无表情地介入两人的隔空对骂:“现在怎么办,退还是杀?” “” 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里寂静一秒。 叶汲闪电般一个侧跨到他前方,右手横刀劈去,左手则自上而下将迎面而上的怪物剖成两半。一劈一剖几乎就在眨眼间,地上已倒下两具尸体。掌中两支军刺对着一拧,结成支近一米的长刀,清湛的流光绕着圈符文极速滑过,空气里突然涌起凛冽刺骨的寒意。 雾气愈发得浓了,视野的可见度变得极差,近在咫尺的人都时隐时现,那人没有回头叮嘱了他一句:“小心点。” 步蕨循着声音,朝前走了一步,只一步手腕突然被牢牢攥住,他瞳孔一缩,流着涎液的长舌已如炮弹朝他的面门弹射而出。那速度快得惊人,以他目前的体能完全无法闪躲。步蕨也没有闪躲,一手狠抓住那条软滑的舌向地上猛地一掼,屈起手肘用尽全身的力量击打在它双目之间。 颅骨碎裂声挑动了叶汲的神经,他人如风一般两步闪现回来紧张地问:“你没事吧!” 步蕨刚拿出帕子的手一僵,刷地抬起眼死死盯着前方笔挺有力的身躯,叶汲又向前走了一步:“怎么” 瘦如柴骨的手蓦地扼住叶汲的咽喉,青色的血管狰狞地从皮肤下凸起,步蕨盯着那双模糊不清的眼:“你是谁?” 对方像是被他惊呆了,没有立即回答他,于是步蕨又一字一顿地问:“你是谁?” 他的声音就如他的人一样冷静到可怕。 “你是谁?”古怪的声音从叶汲的口中发出,一遍遍地问着,“你又是谁?你又是谁?你又是谁?” 步蕨一怔,漫天的迷雾将他包围得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人,耳畔不断回荡着喋喋不休的质问——“你是谁?” ——“你究竟是谁?” 一道道雷电撕裂云层劈下,满山草木凋敝,破碎的山石滚落一地。源源不断的烈火从裂开的大地里冒出,将天与地都烧得血红透亮。被血染透的尸体倒在满地狼藉里,涣散的瞳孔里映着他惨白的脸:“师父,你究竟是谁?” “步蕨!你他妈给我清醒点!!!” 步蕨痉挛着抖动了一下,缥缈的意识从高空飞速坠下,坠地时却意外地落入一片幽深温暖的水域里。柔软的水流漫过他的眼,绕向他的四肢,将他猛地一提! 冰冷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肺部,步蕨猛地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气流钻得过急导致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生理性的泪水从眼里滑进嘴角,苦涩的咸味让他确认自己仍然是活着的。 叶汲被他咳得吓了一跳,毛手毛脚地在他背后上拍着:“你怎么回事,我看你没被咬死倒先要把自己吓死了。” 步蕨勉强顺过气,艰难地拨开叶汲没轻没重的手:“谢,谢谢。”见他热情制止不住,实在憋不住说,“吓死不至于,我怕被你拍死了。” “”叶汲悻悻地缩回手,嘀咕着,“陈世美。” 步蕨假装没听见,用帕子慢慢擦着汗。 叶汲被刺激到了,立即调转枪头将火撒到别人身上去了:“够了!沈小元同志别再用你那把破琴糟蹋我们了,别人弹琴要钱,你弹琴要命!” 寥寥琴声戛然而止,沈元抱着琴蹬蹬蹬跑过来,看架势恨不得用琴砸碎叶汲的狗头:“你个忘恩负义的陈世美!不是小爷你们两早被剥皮分尸给它们当夜宵了!” 叶汲一巴掌按住少年的脑袋往后一推,蔑然地说:“白日做梦吧你,老子用你救?还有,我真诚建议你师父将你塞回学校重学遍小学语文,陈世美能随便用吗?” 步蕨抽抽嘴角,刚刚才蹦出这个词的人不知道有什么立场教育小孩。 也不知叶汲他们使了什么法子,浓雾散得差不多了,公路上的鬼怪荡然无存,只余下地面上尚未消失的尸水。 前方,破败的隧道口静静地朝向他们。 “别看了,被我们杀了一小半,剩下的大半在这小子弹琴时突然抽风缩回了隧道里。”叶汲漫不经心地甩掉军刺上的污水,“刚刚你到底怎么了,一言不发地站在那躲也不知道躲,吓得老子一手冷汗。” “我”步蕨不知道从何说起,嗓眼干涩得发哑,“这儿的雾不大对劲,我被困进了迷障。” “迷障?没有啊。”沈元茫然,拨了拨琴弦,“我这把琴专克魔障,刚才的雾要有问题我早发觉了。” 叶汲阴阳怪气:“你这是弹琴?弹棉花吧你。” “叶!汲!”沈元怒发冲冠,刷地从琴中抽出把细长的剑来,“今天不打不行了!” “不打。”叶汲看都不看他,潇洒地朝着隧道大步走去,“我有原则,不打老弱病残孕,脑残也不。” “”步蕨叹了口气,按下沈元的剑,手指不经意滑过琴弦顿了一秒,“你这琴不错。” 不和贱人一般见识,沈元深呼吸着对自己说,生生按捺下满心狂躁,听步蕨一说又忍不住自豪了起来:“这是我师父传给我的!”他抚摸着焦黑不平的琴头遗憾道,“就是原先损毁过一次,师父费了好大功夫才将它修复好。”过了几秒,他怅然地小声说,“其实,叶流氓说得有一点点对,我琴弹得不太好,只学了个皮毛,剑法也是。” 步蕨摸了摸他蓬松的脑袋:“求学问道都讲究机缘,你只是机缘未到罢了,不要刻意强求。” 沈元呆了呆:“我师父也是这么说的” 步蕨轻轻一勾琴弦,落下金石之音,目光半垂:“是吗?” “两位,天快亮了,你们的闲情雅趣能否择日再论?”调头回来的叶汲彬彬有礼地问,脸黑得和锅底似的。 ┉┉ ∞ ∞┉┉┉┉ ∞ ∞┉┉┉ 过山隧道损毁得相当厉害,陆和说的清理也只不过稍稍疏通了条狭窄的救援通道,横断的巨石叠架在上方令人望而生畏。满地的玻璃渣和碎石,沈元被硌得脚疼,抽出张符纸还点燃就被叶汲一巴掌拍了下去冷冷地:“别作死。” 沈元怒目相向,步蕨替叶汲解释:“这里阴气太重,符纸烧不了多长时间,还有可能打草惊蛇惊动了里面的东西。” 说来奇怪,步蕨自带一种说服别人的天赋,尤其针对小霸王沈元,他这么一说沈元乖乖地将符纸收好。后来他想过为什么,大概是步蕨的气场某些时候和自家师父颇为神似,趋利避害的不能让他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乖巧听话。 愈往深处走,气压愈低,步蕨越来越短促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叶汲拿着长刀剔开石块,慢下步伐等他跟上来,瞅了眼他的脸色低声说:“要不然你还是先出去等着吧,这里的阴气快赶得阴曹地府了,不太适合活人待着。” 步蕨摇头:“我没事。” 脸青得都透出死灰来了,没事才有鬼!叶汲倒不是嫌他碍事拖后腿,步蕨道行够呛但是重在为人冷静沉着,实战里比毛毛躁躁的沈元可靠八百倍。只是他看得出来,步蕨的魂魄不太稳定,隐约有离魂的迹象,再走下去保不准被阴气带出了魂,到时候让孤魂野鬼给夺舍了可就玩笑大发了。 他琢磨着干脆将人打晕了抱出去得了。想到这,叶汲又不禁心猿意马想起步蕨弯腰时露出的那线白,白是真白,腰是真细,抱起来手感一定不赖。 步蕨留意到叶汲闪烁不定的眼神,那眼神他熟悉,充满着不怀好意的算计。他不动声色地向沈元那边走近两步,还没站定忽然“嗯”了一声,引起了叶汲的注意力,有了前车之鉴他先一步拦在前面,警告他:“你别上手。” “”步蕨无可奈何地让开了。 叶汲单膝点地,军刺尖无疑擦过步蕨发现的石块顿时火花四溅,刺目的光亮迸射出一秒即被叶汲一掌抹灭。但那一秒足够步蕨看清光芒里碰撞的金青色,心中的怀疑进一步得到了证实。 “是枪尖滑过的痕迹,沥泉点金枪。”叶汲摸着石块仔细辨认后下结论,顿了顿说,“还有另一道痕迹,庄家那两傻小子没发现。” 他语气淡淡:“是箭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第十二章 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没进入状态的沈元脑子更乱了:“也就是说隧道坍塌那天,这儿发生过打斗?”他灵光一闪,“意思是找到那两人,也就是找到了这一系列事件的源头?” 叶汲和步蕨都没有说话,两人一蹲一站。叶汲神色莫辨地反复摩挲着那处箭头擦过痕迹,摸着摸着兀自笑了起来:“等了这么多年,总算给老子等到了。” 他的笑声太突然,在敌情不明的黑暗里诡谲又阴森。沈元鸡皮疙瘩迅速起了一层,瞥见那张俊脸上勾起的邪异笑容时脑子里嗡得一声响,条件反射地往后跳开两步:“叶傻逼,你被鬼上身了?!” 步蕨被他撞得晃了一晃,叶汲手疾眼快地将人给拉住,劈头盖脸地骂过去:“你个熊孩子能不能有点眼力见,脑子坏了眼也瞎了?没见着你步哥一脸肾虚快完蛋了,还撞撞撞,再特么乱撞回去老子就把你吊在钟楼上好好地撞一撞!” 沈元和步蕨:“” 他中气十足地一开骂,什么诡异什么阴森顷刻间烟消云散。 沈元心有余悸地记着他刚才那个笑容,观察了十来秒勉强放下心,立马想起刚才脱口而出的那句“叶傻逼”,赶紧转移话题:“我看见那些怪物退进这里,马上要走到头了怎么一个都没见着影,凭空消失了?” 步蕨站稳脚跟,不动声色地想挣开扶在自己腰上的手,也不知道叶汲是有心还是无意,一双铁掌牢牢箍着他的腰。不放人就算了,还装模作样地呵斥他:“瞧瞧你这鬼样子,瞎折腾啥,想让叶哥把你抗出去是不是?” “”步蕨额角的筋一个劲地跳,懒得和他拌嘴皮子,就算争估计争不过此人的厚颜无耻,轻声回答沈元,“没消失,都在这儿呢。” 他的语气稀疏平常,但就和叶汲那个诡谲的笑容一般炸得沈元脑子又啪地一声响:“啥?” 坟茔般死寂的空间里突然响起咔嚓咔嚓的咀嚼声,一口接着一口,一秒都没有停顿,狼吞虎咽得让人不仅没有食欲反而胃里发酸。 “到这地步了,也没必要遮着掩着了。”叶汲风轻云淡地挑开打火机,幽幽一朵火花噌地冒起,亮光微弱但足以让三人看清周边形势 沈元一整晚的胃口在短短几秒里败了个干净,甚至后悔来之前吃了那么丰盛的一顿,尤其是那些层次分明的肥五花,和地上白花花的肥肉俨然重合在在一起,让他产生了非常不好的联想。 支离破碎的肉块已经完全看不出他/她生前面貌,露出的骨骼上还挂着肥厚的油脂,被隧道深处的庞然大物迫不及待地塞进口,坚硬的大腿骨在它嘴里就像饼干一样就嚼得轻松愉快。 沈元难得一次的降妖驱魔体验可谓极差。 叶汲这时候反倒松开步蕨,将人往身后一攘,挡在两人面前,仔细看了两眼散落地上的肉块,风轻云淡:“得了,不用找了,都在这呢。” 没有跟案的沈元不了解案情:“什,什么在这?” 步蕨同时也观察了那些尸块,补充说:“只有两个成年人的尸体,应该就是另外一个幼师和校车司机,那些孩子不在这里。” 叶汲指了指那已经转过头望着他们垂涎欲滴的“人”:“没准已经被这位给当点心吃了呢。” 步蕨摇头:“魂魄不在这里。” 叶汲好像成心和他作对:“幼师和司机的也不在。” 步蕨沉默了,还是摇摇头:“那些孩子还没死。” 叶汲哦哟了声:“步知观很自信嘛,就算是沈羡那小王八蛋来,也不敢在人都没个影的情况下就一口咬定人是死是活。” 步蕨猛地抬起头,一直以来保持的平静终于在此刻被叶汲的一句话敲打得粉碎。那双眼中翻起沈元看不懂的惊涛骇浪,一瞬不移地盯着叶汲。叶汲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笑吟吟的样子,看着步蕨的眼神甚至可以说是温柔多情。要不是场景太不合适,没准下一刻就要深情款款地告白了。 可是沈元无端地被叶汲的笑容骇到了,将叶汲骂自己师父是王八蛋那茬都抛诸脑后。他总有种叶汲随时会变脸的感觉,从深情到绝情将步蕨一刀当场砍死。 两人对视了可能有一秒,也可能有一分钟,步蕨极快地恢复了原有的神态,松了松领口像是强行压抑下某种情绪,又像是克制住了某种冲动。沈元不知道为啥,莫名感觉逃过一劫的反而是叶汲 叶汲笑容不改,军刺在手上打了个转,刀光一划,沈元没还反应过来,搭在步蕨肩头的一条柔软触须流着脓水断在他脚下。 “我的妈呀!”沈元一声怪叫,火烧屁股一样蹦了起来,“什么时候蹦出来的!” 浓重的尸臭味猝不及防得近在咫尺,步蕨离得最近,叶汲刚勾到他的人,忽然步蕨虚弱地踉跄一步,恰巧错开了叶汲伸出来的手。就在这错过的一刹,数只错节扭曲的长爪钳住他的双臂嗖地卷向已经霍然张开的血盆大口。 千钧一发之际,叶汲清楚地看见步蕨不仅没有丝毫的惊慌,还朝着他露出个奇妙的微笑。 叶汲表情突然变得极为可怕! “步哥!!!”沈元大惊失色,紧随其后飞身而上,扑了过去。指尖刚勾着步蕨衣角,双腿突然扎入一阵刺痛,青黑的雾气里两支骨臂若隐若现牢牢扣进他小腿里,扎出一串血花!沈元白着脸,二话没说直接甩出张符纸,不料金黄符纹才亮起,翻涌而起的浓雾迅速将它吞没,只剩下被腐蚀得洞洞点点的残页。 沈元倒吸一口冷气,还没弄明白因由,体态笨拙的庞然大物突然灵敏得不可思议,腹下探出长爪勾住步蕨,沿着隧道崎岖的表面咔咔咔地向缝隙里钻去。然而它才钻入一个头部,剩下的躯体蓦然被股强大的力道给卡在半空。 丑陋的身躯被生生攥住向后拖出,下一秒它发出声凄惨的尖叫,勾住步蕨的长爪被齐齐连根斩断,乌黑的液体喷洒了一地。怦然一声闷响,地上多出个圆形土坑,叶汲的靴底牢牢踩住被肉块撑得滚圆的腹部,军刺自上而下贯穿它的颅骨。 “你好得很!”叶汲单手揪着步蕨,神情森然,恶狠狠地重复着,“你当真是好得很!” 步蕨被布满倒刺的长爪拖过碎石嶙峋的地面,脸色灰白得一塌糊涂,被叶汲这么一抓差点断了气。他攥住叶汲的手指用仅剩的力气一根根掰开,给自己放进几口冰冷的空气,上气不接下气:“我没事。” “你没事,”叶汲笑了起来,握着步蕨的手腕狠狠向前一带,几乎脸贴着脸,黑漆漆的眼里沉着一点不详的红光,语气亲昵,“是我多管闲事了是吧,那你去死好了。” 他翻脸比翻书还快,撒手将人向前一推,丝毫不亚于刚才强横地将怪物从隧道缝里拖出来的力道,步蕨摇摇晃晃直接摔在了地上。 沈元连忙将人扶住,勃然大怒地骂向叶汲:“我早看出来你就是个神经病!你到底是来救人还是来杀人的!” 叶汲目光冷漠,不无讥诮地说:“人家上赶着去送死,要我他么费事去救?” 步蕨想说什么,奈何一口气吸进肺里牵动浑身上下一阵剧痛,脚下轻不可觉地一个震颤,他不假思索反身挡在沈元面前。 被叶汲一刀刺穿的怪物整个身体吹气球般急速膨胀起来,叶汲瞳孔一缩,眨眼尸体炸裂,一个个鬼哭狼嚎的人头密密麻麻地喷射出来。锋利的爪牙眨眼刺穿步蕨的手腕c腰腹还有脖颈,鲜红的血液眨眼涌出。 叶汲军刺再快,却也无法瞬间斩尽所有怪物,更何况那些如拳头般大小的幼体如跗骨之蛆,牢牢吸附在步蕨鲜血直流的伤口上,投鼠忌器下更无从下手。 沈元已经被这突然的变故彻底吓懵住了,眼睛里流入步蕨温热的血液,一片迷蒙的红。可护住他的人却似毫无所觉,轻轻拍拍他后背温声安慰他:“不要害怕。” 他的双手颤抖得厉害,巨大的惊恐让他脑中一片空白,连从琴中拔剑的力气都没有。 “滚开!!!”暴怒的叶汲将他一把从步蕨怀中扯出,与此同时幽黑的隧道里窜起爆裂的火光,近乎透明的霜色火焰如滔天洪水席卷而过。 隧道外,夜幕深处微弱的亮光突然撕裂云层,又转瞬即逝,如一双眼微微睁开又阖上。 ┉┉ ∞ ∞┉┉┉┉ ∞ ∞┉┉┉ 晨曦微亮,一丝天光从裂开的隧道顶漏了下来,没有鸟鸣也没有虫鸣,隧道里外静得没有一丝生气。 步蕨颓然靠在龟裂的石壁上,无声无息,像已经死了一样。 叶汲蹲在他身旁,捧起他的手腕,长袖一撸,露出伤痕累累的胳膊,有的伤口已经结痂了,有的还渗着丝血,一条胳膊上下几乎找不出一块完好的皮肤。叶汲一边熟练地替他抹药包扎,一边唠唠叨叨:“作啊,差点把自己作死了是吧。你不是自信坚定地说没事儿吗?哼哼哼。” “吵死了。”步蕨闭着眼有气无力地动了下嘴唇。 叶汲指头稍稍一用力,掌下的肌肉猛地抽搐了下,步蕨睁开眼冷冷地看他,叶汲咬着布头冲他虚情假意地一笑:“我以为你不知道疼呢,挡着那小子的时候不和个没事人一样,多勇猛啊步知观,牛逼啊!” 步蕨被他噎了一噎,无奈地说:“那东西明显是有人蓄养出来的,说不定刚刚那人就在附近盯着我们一举一动。我只是想试着顺藤摸瓜,看能不能将那人给摸出来。”叶汲的眼神让他又忍不住强调了一遍,“我真不会有事。” 说完沉思,自己有必要和这货解释吗? 叶汲气得笑了:“人家都光明正大地把它放出来吃人了,今晚这明摆是请君入瓮挑衅咱们,还怕你顺着它找出幕后黑手?”他心疼地在步蕨脑门拊了一巴掌,“脑袋瓜在地震里震傻了吧。” 步蕨用凌厉的眼神削他,叶汲不以为然,麻利地包扎好一条胳膊,半天忽然冒出一句:“没下回。” 叶汲没有看他,盯着石块上白森森的箭痕,淡淡地说:“再有下次,我先动手宰了你,省得他妈糟心。” 步蕨有所觉地看着男人成熟坚毅的侧脸,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上次是哪次?” 叶汲轻轻笑了声,没有回答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第十三章 看步蕨脸上稍微有点人色,叶汲从后裤腰扯下个墨绿小水壶,塞到他手里:“灌两口,驱驱阴气。” 水壶表面坑坑洼洼,壶嘴沉淀了一圈黑色垢迹,磕碜得让步蕨根本下不了嘴。 叶汲温柔体贴地询问:“手伤了不能动了,是不是要哥哥喂你?” 步蕨杀了他一记白眼,拔开壶塞仰头灌下,一气呵成到完全没给他任何揩油的机会。他喝得太仓促,顿时被辛辣的液体呛得连咳不止,没好气地将水壶扔回叶汲那:“你这里头,装得什么鬼东西?” 酒不是酒,水不是水的,又苦又辣,鬼不沾一口。 没得逞的叶汲悻悻地将水壶卡回裤腰上,视线顺着他嘴边溢出的透明液体溜溜达达向下,滑过锁骨又钻进半敞的衣襟里,愈发炽热贪婪。 得不到回应的步蕨狐疑看去,叶汲立马摆出正色,还道貌岸然地指责他:“就说你是只小白眼狼吧!好心分享给你我的独家秘药,居然还嫌弃上了。你看看你,现在是不是好多啦?” 他一说,步蕨确实感到缠绕周身的湿冷散去许多,丹田里暖烘烘地窝着一团气,连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口也不再那么刺痛入骨。可嘴里那股味道实在太难以形容了,到现在他的舌头都麻得回不过味来。 叶汲蹲在旁观察到他的表情,立马顺杆往上爬,假惺惺地说:“味道是不太好,要不要我给你祛祛味?” 他的语气异常蠢蠢欲动,步蕨警惕地抬手挡住他,咽了咽不知滋味的唾液:“多谢,不用!” “哦”叶汲脸上的遗憾丝毫不加遮掩,步蕨就大概能猜出他祛味的法子了,才缓和过来的脸色又黑了半截。 “他好,我不太好,我能喝两口吗?”沈元抱着琴歪在一旁弱弱地发声,“我感觉我中毒了,快挂了。” 叶汲作势踹他:“嚎你个大头鬼的丧!你这拖油瓶趁早挂,不挂早晚老子要亲手打死你!” 沈元刷地闭上嘴,他本来是打算偷偷摸摸过来协助步蕨一臂之力,顺带按着他师父吩咐查清隧道那日究竟发生什么。可万万没想到,忙不仅没帮上,还连累步蕨为了救自己受了重伤,面子里子全丢完了。 他悲伤地开始相信,师父说得没错,他果然就是块废物点心,还是过期的那种。 “和他没有关系,”步蕨踉踉跄跄地想爬起来去看看沈元。 刚坐起来人剧烈地晃了晃,被叶汲眼疾手快一把给按了回去,气不打一处来地厉声喝道:“一口气刚从鬼门关抢回来就迫不及待送死是吧!” 这时候步蕨居然百年难得一见地开起玩笑:“你们不是正缺人去地下打交道吗,我去就是了,那儿我还挺熟。” 叶汲不搭他的腔,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气压低到沈元后知后觉发现了,小心翼翼地捂着腿上伤口往后缩了缩:“讷个,我c我就是嚎两嗓子玩,死不掉。” 步蕨被叶汲盯得微微色变,突然叶汲嘬了下嘴唇好似回味什么,春风满面地转过身去,粗鲁地将沈元提起来,拔开水壶对着他的伤口淅淅沥沥地洒下去,喉咙里还哼着小曲儿,小模样别提多美了。 沈元被他浇得鬼哭狼嚎,疼得满地打滚,叫骂声都变了形:“你故意的是不是!你个混蛋你公报私仇!!” 叶汲哼着小调,将水壶一塞,啧了声:“真是什么样的师父,养什么的徒弟,忘恩负义是不是你家师门传统?” 他说完立即察觉不对,余光不受控制地瞥向步蕨。 步蕨淡淡地瞥来一眼,叶汲的嚣张气焰刹那无影无踪,咳了声将沈元提溜了起来搁墙角放好,一板一眼地教训他:“别给老子装死了!知道你腿里钻进的是什么吗?九千尺之下,浮在黄泉眼上头的那层雾气,上天入地都没有比它更阴更毒的东西了。你该庆幸咱燕城雾霾严重,空气质量差,降低了它的纯度,否则明年这时候你师父就要去你坟头看你了。” 沈元抱着灼烧得焦黑的双腿,不受控制地抽噎着,过了会疼痛从神经梢褪去一些才有力气问:“你之前不是还嘲讽步哥说黄泉水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人间吗?” “”叶汲梗了下,烦躁地拿水壶哐哐哐敲了他三下才解气,“此一时彼一时懂不懂!你属驴的吧!人家都拿黄泉水喂出的怪物啃你了,你还在那纠结有没有的问题?” 沈元被他敲得嗷嗷直叫,步蕨看不下去了:“行了,我们都出来一夜了,该回去了。” “哼,护犊子,我就知道!”叶汲酸溜溜地停了手,“护出一帮小废物。” “你说什么?”因为部分失血,步蕨的状态已属强弩之末,说话的声音一响耳朵里就嗡嗡一片。 “没说什么。”叶汲面不改色,闲步过去,单臂将步蕨扶了起来,手掌在青年瘦削的后背有意无意地摸索:“能走吗?还痛吗?要不要我抱你?” 步蕨冷静地拒绝了他:“不用管我,你去扶小沈吧。” 叶汲非常认真地对他说:“我郑重其事地重申一遍,我要管也只管自家的崽。其他的么,”他冷酷地笑笑,“我管他死活。” “”沈元被刺激地喷出一口淤血。 ┉┉ ∞ ∞┉┉┉┉ ∞ ∞┉┉┉ 快出隧道口了,叶汲才想起来摸出手机给陆和打个电话,汇报下昨夜的情况。手机一亮,刷屏的信息让他哟呵了一声:“我们陆主任不会以为我们在到职第一天就因公殉职了吧?” 步蕨看着伤的伤,残的残,觉得离殉职也相差不远了。 叶汲一手轻松地架着一米七八的步蕨,一手正准备给陆和报个平安,晨光明亮的隧道口突然涌进一拨人,吵吵闹闹的人声里还伴有大型机械地运作声。他诧异地将手机插回裤兜里:“陆和那二愣子不会真派人来挖我们了吧?” 迎面撞上来的一人见了鬼一样瞪圆了眼珠子,哆哆嗦嗦地指着他们高声叫了起来:“里c里头有人!!!” 三分钟后,互相道明身份,对方在知道他们是人不是鬼后明显松了口气:“公安单位的啊,一家人一家人。” 叶汲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明显在嫌弃,谁特么和你一家人。 “同志你们这是又来取证调查了?”雍县政府的王主任搓着手,尴尬地笑了笑,“这案子不是早结了吗,要不我们也不会来清理现场。你看,这事儿办得!早说咱们兄弟单位间得保持联络,互通有无!今天不知道兄弟几个在里面,万一开工伤到了你们,那罪过可就大了。” 话说着,又有辆黑色奥迪无声无息地停靠了过来,车门一开,政府那边有人迎了过去:“李总,您怎么亲自来了?” 叶汲看看王主任,又看看那头簇拥而来的“李总”,挑挑眉毛:“官商勾结哪,这是。” 王主任不知道听没听到,即便听到也只能装聋作哑了,叶汲他们是省厅级的,和他们完全不是一个层面上,得罪不起。至于李总那边,人家是近来风头正盛的上市公司老板,也是不能怠慢,只能热情洋溢地甘做桥梁引荐双方:“来来来,认识认识,这是我们燕城公安单位的同志。这位是咱们燕城年轻企业家,华茂集团的李总,这次也是他们负责协助我们政府疏通雍宁隧道。” 政府外包工程一般都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精工细活还得擅长背锅,万一季度税收跟不上还会拖欠工程款。但偏偏有点门路都哭着喊着抢着做,毕竟这做得不是买卖,而是关系。在雍县被划到燕城后还能接下这单活,这位李总显然不是个普通角色。 李阳习惯性地扶了下眼镜,看见步蕨时笑了起来:“这位同志是熟人了。” 和王主任一起懵逼的还有叶汲,步蕨刚回了李阳一个微笑,叶汲已经慢条斯理地将手伸出去和对方握了握,客套而不客气地说:“李总是吧,这个隧道目前我单位仍在调查处理中,几位请回吧。” 话是对李阳说的,但其实说给雍县一干政府官员听的,王主任顿时更找不回神了:“这,这我们没接到通知啊啊。” 叶汲笑吟吟地说:“马上消息就来了。” 果不其然,王主任接了几个电话又拨了几个电话后垮着脸,打了个不咸不淡的招呼,暂时带人撤了。高速等于财路,路一天不通,财路就要再断上一天,人怎么能高兴得起来。 叶汲懒得管他们地方政府那点破事,一回头发现那厢三人竟然还热火朝天地聊上了! “真没想到,步道长你们竟然是公安的人。那天是我唐突了,还想着哎,不提了。”李阳惭愧地直摇头。 “我说哥几个聊啥呢?”叶汲懒洋洋地插/入话,瞟瞟步蕨,“伤口不疼了?” 步蕨是个老实人:“还” 腰眼突然被捅了一下,突如其来的酸痛让步蕨脸蓦地一皱。 李阳这才留意到他脸色有恙,吃了一惊:“步道长受伤了?要不要去医院,我送你们。” “不用了。”这次竟是步蕨先开口婉拒了他,“一点小伤而已,不劳烦了。” 李阳知道他们警方的规矩,也不便多问,只好说:“那我先走了,下次”他想起什么,抽出张名片双手递过去,“下次有机会请各位吃个便饭,务必赏脸。” 叶汲淡漠着一张脸看着奥迪调头远去,手插口袋:“你什么时候和这种人打上交道了?” “一面之缘。”步蕨蹙着眉头,“你刚刚为什么捅我?” 叶汲严肃地说:“你妈从小没教过你,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吗?” 步蕨:“” 沈元有气无力地插嘴:“姓叶的,你可真病得不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第十四章 天光大亮,浓雾散尽,几个小时前的魑魅魍魉好似只是一场怪诞恐怖的噩梦。 叶汲就地拔了一把参差不齐的狗尾巴草,指头在他似乎永不会见底的水壶里沾了沾,挨个搓湿草根,再将它们绕着隧道口一根根插了起来。无根无蒂的狗尾草在风中摇曳生姿,偏就屹立不倒。 方才还阳光普照的公路渐渐升起一层薄薄的白雾,那雾气不同于昨夜的阴邪莫测,而是昼夜交替时茫茫江面上升起的那种水雾,清冷洁净,冲散一切苦厄不吉。 幽深的隧道渐渐迷失在混沌的雾气背后,叶汲拍掉掌心里的碎草末:“行了,这年头擅长找死的人不少,得防着点。再丢两条人命,我们陆主任就该去大领导门口上吊谢罪了。” 沈元牙根痒痒,总觉得叶汲指桑骂槐骂的是自己。 “叶老三!叶老三!看这看这!”岐布金红的羽毛在阳光下格外鲜亮夺目。 叶汲一瞅它那圆滚滚的身材,脸刷地沉了下去,大步走过去伸手揪下来蹦蹦跳跳的肥鸟:“谁让你在老子车头蹦迪的?!昨天才洗的车,又特么给你蹦了一窗鸟屎!” 岐布玩命地拍打翅膀,两爪子直蹬,尖叫声差点捅破了叶汲耳膜:“布爷我好心把车给你送过来!叶老三你不是人!叶老三你没良心!” 叶汲充耳不闻,甩手将鸟丢到沈元怀里,心疼地检查了遍爱车,确认无虞后转头对步蕨说:“你” 青年惨白的脸在他眼前一晃,叶汲及时抬起的臂弯猛地一沉,脑袋和脸庞放空了两秒。 岐布啄了啄翅膀,尖尖的鸟喙探过来考究地打量了下,幸灾乐祸地说:“啧啧啧,叶老三,就一晚上你把人家小孩给折腾成了这样?” “收起你满脑子污秽的思想。”叶汲轻蔑地横了他一眼,抱着步蕨五指张开又缩起,装作模样地为难了一会,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副驾驶上,系上安全带后又从后备箱里抽出张毯子严严实实盖好。 “步哥这是怎么了?”沈元不无担心地瞧着步蕨毫无血色的脸。 叶汲打开音响,放了首舒缓轻盈的经乐,淡淡地说:“累极了而已,让他睡会。” 岐布圈着金边的黑眼珠朝着步蕨转了两圈,嘿嘿嘿笑了起来。 ┉┉ ∞ ∞┉┉┉┉ ∞ ∞┉┉┉ 步蕨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仿佛要将长长久久积累下来的疲倦一次性消解干净,而冗长的睡梦里并不太平。 天是赭石的暗红,红中掺着丝丝缕缕的黄,与脚下龟裂的大地交相呼应。 已经两个月半滴雨都没落了,灾荒和瘟疫缠缠绵绵地扫尽了这片土地上的一切生机,只剩下成山的白骨和奄奄一息的流民。成灾的蝗虫被抢着吃完了,连最后几茬树皮草根也被薅得半片不剩。 步蕨坐在被太阳烤得冒烟的石头上,脚边摆放了具婴孩的骸骨。全身骨骼断裂,切口整整齐齐,光滑的白骨上一点皮肉都不剩,刮得干干净净。骸骨被摆成四肢蜷缩的模样,宛如尚在母亲怀中。 “疼吗?”步蕨问它。 才落地的婴孩什么也不懂,坐在自己的骨堆里咬着自己大拇指,摇头晃脑地冲他笑着。 步蕨觉得它有点傻,可能长大之后也不会是个机灵孩子,竹杖敲了敲地面。干燥的尘土随风打着旋,炽热的空气里掺入诡异的寒冷,灰色的人影影影绰绰地浮动在扭曲的空气里,遥遥拱了拱手:“道君。” “丢了一个。”旧得泛黄的竹杖点了点稚童的亡灵。 婴灵丝毫不畏惧他,瘦巴巴的两只小手勾着竹杖依恋地蹭着。 灰影低眉顺目地说:“自大旱以来,已亡八万八千人,我等着实分身乏术。太清境再不降福祉,红尘之上,九泉之下千万亡灵不得安息。” “此事与太清境无关。”步蕨想要抽出竹杖,不想碰到了婴孩的遗骨,哗啦碎成一团。婴灵愣了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得气荡山河。步蕨沉默,垂下眼睑生硬地哄道,“别哭了。” 婴灵不听,步蕨不得法,摆摆手示意灰影赶紧将它拎走。婴孩攥着竹杖不放,灰影左右为难,步蕨索性将竹杖一同扔给他,掸去袍子上的一层尘土,慢悠悠地起身。 “道君去往何处,泰山府殿已滞留不少亡魂,等待道君量罪赦罚。” “我正是为此事而去,去去就回。真要等不及,尔等自行裁量便是。”步蕨斯文尔雅地卷了卷袖边。 灰影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自家道君又要去揍人了,识相地闭了嘴。 婴灵仍是抽噎不止,步蕨脚步顿了顿,俯身屈指弹了下它的额头:“欠你一次,下回再还。” 哭声戛然而止,步蕨微微一笑,灰扑扑的长袍下清姿端方,于黄天赤土间撇下一笔素淡风韵。 ┉┉ ∞ ∞┉┉┉┉ ∞ ∞┉┉┉ 五十平的空间里,道经一遍遍机械地吟诵,步蕨才睁开眼差点又要被催眠了过去。睡了太久,四肢和中枢神经出现了短暂的割裂,过了好一会他才慢慢找回手脚的知觉,费力地将快要闷死他的被子扯下半截。 靠着落地窗前的摇椅上瘫着一个人,两条长腿大马金刀地敞着,膝头垒着一沓压根没翻看的经卷,锐利的眼睛此时紧闭,睡得正香。睡着的叶汲和醒着时似乎是两个人,没有嚣张跋扈,也没有轻佻不羁,更没有偶尔一闪而过的锋芒。沉睡中的他内敛而宁静,身体舒展成一个很放松的姿势,晒在太阳下像只慵懒的大猫。 步蕨小心地坐起来,想给自己倒杯水。人刚动,刚才还熟睡的叶汲刷地睁开眼,睡意迷蒙地看着步蕨,愣了好几秒,像才确认眼前人似的松了口气。大咧咧地伸了个懒腰,绷起的腹肌被上衣勒出清晰的纹路,块块界限分明,浓烈的雄性气息扑面而来。 抖去剩余的睡意,他整个人溜溜达达地晃到步蕨床前,伸手倒了杯水,咧齿一笑:“醒了啊。” “谢谢。”才醒的步蕨嗓音透着沙哑,瘦弱温和的外表给人以一种很好欺负的错觉。 叶汲不假思索地顺手就欺负了,直接一口喝干了。 “”步蕨神经还迟钝着在,瞬间呆住了。 叶汲眼角眉梢都蔫着坏,还煞有滋味地吧唧了下嘴。 步蕨嘴角狠狠一抽,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啧啧啧!起床气还是那么大。”叶汲这回没再逗他,就着手上的杯子倒满一杯,掌心转了一圈,递过去时已袅袅冒着热气,“做梦了?” 步蕨嗖嗖散发着冷气,没有接。 叶汲将杯子硬塞进他手里,恬不知耻地说:“甭客气啊步知观,不就一杯水嘛,不值几个人情的,别怕。”他话里有话,又毫不见外地在床边坐下,长臂一展搭在床头,挑眉低声问,“刚刚做什么梦了?” 骤然拉近的距离让步蕨皱皱眉:“没什么,你远点。” “都是大老爷们,害什么臊啊!”叶汲无辜地看着他,反而又向前蹭了蹭,眼睛黑得隐隐生光,“真没梦到什么风土人情,故人往事哈?” 步蕨深吸了口气,忽然淡淡一笑:“是梦到了个皮痒欠揍的混账东西。” 叶汲神色不自然地僵了僵,无意识地稍稍拉开些距离:“哦,谁呀?” 步蕨睨了睨他,慢条斯理地喝了几口水:“我一个不成器c没出息的弟弟。” “”叶汲正打算好好和他探讨下一下出息与否的衡量标准,又比如成不成器不能看过去,得看现在和将来,又或者某个部位,那必须是器很大。 岐布咚咚咚地将门啄得惊天动地,“叶老三,别躲这儿发/骚了!陆主任喊你下去开会!” “日了狗了!”叶汲憋了一肚子的话又硬生生地塞了回去,袖子一撸,阴沉沉地说,“今天这老鸟是不烤不成了,等着,哥哥给你烤了补补身子。” 他这哥哥说得太顺口,步蕨挑了挑眉,径自掀了被子下床,“我也去。” “你可拉倒吧,”叶汲一手将人拨回床上,眉头皱成个川字,“你照镜子看看脸色,比活死人好不到哪里去。出去瞎折腾啥,招鬼上身玩呢。” “你太小看我了。”步蕨不以为意地挥开他的手。 叶汲牢牢攥着他的肩不松手,步蕨拔高声音:“叶汲!” 过了一会叶汲才缓慢地,一寸寸放松力道,离开掌下温热身躯的刹那又重重按了下去。 步蕨扬眉不解。 叶汲居高临下地审度他脸上每一丝神情,利如刀的视线仿佛要剖开那副普通的皮囊,剜出三魂七魄一一看透。 “不要骗我。” 他仅仅说了这么一句话,但每个字的分量都超乎寻常。说完他拾起步蕨的外套递了过来,在步蕨接手时突兀地笑了笑,摇头:“是不要再骗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第十五章 下楼时岐布一通叽叽喳喳,步蕨这才知道自己竟然已昏睡了一天一夜。 岐布抓着他肩头,站姿优雅,忧伤地叹息:“步大哥,你不知道啊,你睡着的这段时间咱们陆主任头发一把一把地掉啊。一会反思对不起国家,一会惭愧对不起你,我看你再不醒,他不到中年就要秃头了。男人的发际线,可是很宝贵的东西呀!” 叶汲在它圆滚滚的屁股狠拍一巴掌:“老不死的,有脸喊人大哥?” 岐布全身羽毛噌地炸开:“叶老三你个饥渴的老流氓!连鸟都不放过!” 步蕨咳嗽了一声。 叶汲的表现十分淡定,干脆地将沉甸甸的肥鸟从他肩头撸了下来,趾高气扬地说:“可别瞎瘠薄扯了,老子自己有鸟,用得着觊觎别家的。”他顿了顿,特意对着步蕨补充了句,“还特别大。” “”步蕨沉着冷静地一掌推开了他讨好炫耀的脸。 岐布大概是被叶汲登峰造极的无耻嘴脸给威慑住了,直到会议室门口才悄声嘀咕:“输了输了,老流氓最近吃了春/药,火力全开啊。” ┉┉ ∞ ∞┉┉┉┉ ∞ ∞┉┉┉ 会议室里人没到齐,一天一夜过去了,校车里失踪的幼儿仍然没有头绪。陆和这两天嘴皮子磨了几个泡,火气烧得两眼浮肿,没精打采得比步蕨还虚。见他们来了,陆和精神振奋了起来:“身体好点些了吗?要不要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 叶汲放得那些乱七八糟的道经还是有点安魂固魄的效果的,起码步蕨脸上的死气褪去不少,凸起的颧骨上隐约看得见血色。他谢过陆和的好意,环视了圈只有他们的会议室,诧异地问:“其他人呢?” “都分成几组去打探消息了,舆论和家长的情绪虽然暂时控制住了,但一分一秒过去,失踪儿童们面临的危险性也在逐步升高。”陆和不堪疲惫地捏了捏鼻梁,“那晚隧道里的事,沈元已经和我大致说了一遍,但是”他斟酌着措辞,“具体细节他描述不够清楚,我希望能从你们的角度来分析下当晚的情况。” 步蕨奇怪地看向叶汲,有些东西,是需要一定实力才能发觉的。沈元不够细致,而步蕨自己法力低微,在场三人中唯有叶汲一人最有可能发现一些细枝末节。 陆和脸色讪讪:“叶哥他一回来就守着你到现在,我们还没来得及沟通。” 叶汲神色不变,闲适自若地跨坐在椅子上:“我这不是从人道主义出发,本着互助互爱,体恤领导的原则,关照关照新同事嘛。咱们单位才组建第一天就损兵折将,这多不吉利。” 他一腔义正言辞堵得陆和哑口无言,腹诽道人步蕨要是送医院指不定当天就醒过来,你倒好把人抱回来锁房间里,外放了一天一夜的经。不知道的还以为人挂了,都开始做法事了。 “其他不多说了,”陆和及时刹住叶汲关于平等互爱c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伟大畅想,看向步蕨,“那夜出现在隧道口和里面的怪物,究竟是什么来头?” 步蕨沉默不语,诸多回忆在脑海里翻滚,最终定格在久远的一个画面上,他轻声问:“陆主任听过九泉九狱吗?” 叶汲没个正形地挂在椅子上,右脚追着步蕨的影子踩,踩了两下后步蕨敏感地察觉到了,投来个警告的眼神。叶汲吹了声口哨,不再踩他的影子而是用脚尖沿着他在阳光下的温暖轮廓一寸寸描摹着。他描摹得很专注,嘴角噙着一缕不自知的笑意,愉悦又满足。 他这个略显孩子气的幼稚举动令步蕨微微出了下神,很快陆和那边给出了回应,又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陆和犹豫着问:“九狱是阴间的九层地狱,九泉是九个黄泉?” “差不过这个意思,”步蕨拽过一张纸,拿笔简单地画了个地图,“但其实九狱并非从上而下的九层,而是分布在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的酷狱,羁押犯下重罪的亡魂。而九泉也只是一个泛泛的称谓,实际上对应五狱的五个泉眼,凡间将它们称为黄泉。” 陆和喃喃地说:“我以为黄泉就和奈何桥一样,都是民间传说。”他苦笑了一下,“毕竟,谁也没亲眼看过就是了。” “看过你就嗝屁啦,领导。”叶汲懒洋洋地剥开个水果糖塞嘴里。 陆和稀奇地瞅着他,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叶大佬不抽烟改吃糖了? 叶汲咯吱咯吱地嚼着水果糖,注意到两人不约而同集中过来的眼神,在兜里摸了两把,摸出仅剩的一个棒棒糖,当着陆和的面径自丢了个步蕨,还假惺惺地和陆和解释:“步知观睡得太久,贫血缺钙,给他补充点糖分。” 陆和心酸地想,他已经两天没合眼了,他也头晕低血压需要补充葡萄糖哇! 步蕨捏了捏那个犹带着叶汲体温的糖果,随手放进兜里,继续专注地和陆和说明:“黄泉水由五方泉眼产出,涤荡厉鬼冤魂的戾气与煞气,时间一久,本身也成为了大煞之物。九狱九泉本该在千尺之下,与阳间绝无互通的可能性,但是” 他停顿了一秒,陆和没有察觉到他语气里的异样,忙追问:“但是什么?” “前不久有两个人,也可能是两拨人马在隧道里发生了激烈的冲突。那天正好是中元节地府放魂归乡,阴阳两界处于一个微妙的交融点上,那场争斗撕裂了那一点,直接让黄泉水倒灌入人间。”步蕨凝视着笔端,低声说,“那个怪物就是黄泉水里滋生出来的,准确来说它不应该被称作怪物,它原本,是人。” “人?”陆和一头雾水,摸不着边,“沈元不是说那东西生吞人肉,而且体态奇诡,半点没有人的样子啊” “活人炼鬼,听说过吗?”叶汲突然插嘴。 陆和诚实地摇头:“没有。” “所以说,领导,你要多读书啊,读书使人明智,读书让人开阔眼界。”叶汲语重心长地说。 “”陆副主任差点没忍住将自己燕大的双学位证书砸到叶汲侃侃而谈的俊脸上,老子读过的书累起来比你还高!但是他不敢,他怂,还因为就目前表现来看,叶汲可能是这群临时搭建的团伙里战斗力最高的一位。 大领导一开头就放话了,谁都能不来,唯独叶汲不能放。就差搭个金龛,把人给供上了。 步蕨还清晰地记得那晚谁抓着他胳膊,紧张地问对面是啥的情景,他睨了一眼叶汲。对方毫不心虚地回了他一个贱贱的笑容,瘦长的手指夹着糖纸有一下没一下地叠着:“黄泉水冲刷了不计其数的亡魂戾气,本身就已经是至阴至寒之物,如果有人利用它炼化魂魄甚至活人,谁也不知道会造出个什么鬼东西来。反正,我是没见过。” “不一定。”步蕨忽然开口。 叶汲叠纸的手指一顿,极其意外又有些了然地看着步蕨,漫不经心地朝着叠纸吹了一口气,啧啧地说:“看看,还是我们步知观有能耐。” 步蕨有时候忍不住想,叶汲平安无事浪到现在究竟是因为他脸皮太厚雷劈不动,还是上面已经干脆放弃了对他的治疗。 在陆和迷茫不解的眼神里,步蕨慢吞吞地摊开手掌,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一个粗糙的椭圆石头。 “这是什么?”陆和问。 步蕨双指在石头上一撮,浅淡的灰气霎时从石头里浮出,一种尘封已久的潮湿霉味渐渐充满会议室,秋日里的阳光穿过菱花玻璃窗洒在褐色的地板上,却没有一丝温度。 “我说你上赶着去找死呢。”叶汲笑吟吟地搭着步蕨的椅背,眼梢的温度和室内相差无几,“手够快的啊。” 步蕨十分谦虚地笑了笑,那笑容在叶汲眼里真是要多欠有多欠。 陆和不清楚他两间的纠葛,但以他对两人的了解,十之八/九是叶汲单方面欺压弱小c可怜又无助的步蕨。这时候他就要勇于担起身为领导,拯救弱势同事的重担了:“咳,闲话少说,正事要紧。” “领导教育的是!”叶汲一本正经地说,马上又嬉皮笑脸起来,“闲话我待会再和步知观好好说道说道。” “”陆和身心俱疲,再想教育教育这位小学思想品德都不及格的同事,脸色突然一变。 涣散的灰色雾气凝聚成一个人形,依稀可见凌乱的长卷发和垂在小腿边摇曳的裙摆,这是个女人的魂魄。 不等陆和发问,步蕨已先一步解释:“她的魂魄被黄泉水腐蚀得所剩无几了,这是在活鬼体内仅剩的一缕残魂。”他说着面朝那缕魂魄,声音低柔寒凉,“你叫什么名字,被谁变成了这样?” 女鬼懵懵懂懂地飘在那,她的身形十分模糊,一阵风便能吹散,步蕨耐心地等待着。原地飘摇了近一刻钟,女鬼的视线渐渐有了焦点,她痴痴愣愣地看着步蕨,颤抖着缓缓跪下,几近虔诚地匍匐在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第十六章 陆和只看见女人模糊的影子跪伏在地上,看样子是在痛哭流涕,可周围静悄悄的。真用心去听,一股微弱的电流声嘈杂地浮动在耳边,失真得像隔了几层磨砂玻璃。 叶汲咔嚓咬碎最后一点糖块,声音含糊:“鬼话,你听不懂。” 陆和有点尴尬,在这方面他的理论水平相当高,但实际操作却连半吊子步蕨都不如,典型的高分低能。没办法,他当初考公务员的时候也没被要求加试一门画符驱鬼哪。 步蕨叉手搭在交叠的膝上,专注地聆听女鬼的哭诉,下颚的线条越绷越紧。 叶汲的神色依旧看不出任何端倪,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天塌下来别说低头弯腰,连眉头都可能不带皱一下的。 陆和如同围观了一部哑语,围观得一头雾水,不得不打破这古怪的安静:“她说了什么?” “领导你自己听呗。” 叶汲在他颈后拍了一掌,陆和人一震,一道气流洞穿双耳。无数嘈嘈切切的私语声蜂拥挤进了他的大脑,时而高亢,时而低迷,好像四周围绕了无数人在他耳边低语,一波波冲击得他找不到南北。 步蕨紧蹙的眉梢一动,屈起双指在陆和额头快速地连叩三下,声色俱厉地斥责叶汲:“他一个从没听过鬼语的凡人,你想让他疯了吗?!” 叶汲半分悔改之心都没有,反而恨铁不成钢地瞪着陆和,强词夺理地替自己辩解:“我怎么知道他菜得抠脚!听几个野鬼聊天打屁都能把自己听得半死不活。” 步蕨无言以对并深深怀疑,在叶汲眼中有不菜的吗? 陆和天旋地转的脑袋里骤然响起三道响亮的洪钟声,霎时所有噪音平息了下去,只余下一缕轻得一抓即逝的哭泣声萦绕在耳边:“救救,救救我的儿子。” 他乍然从人声鼎沸的菜市场回归第四办公室宁静的会议室内,一时间有点缓不过神,过了好几分钟才浑浑噩噩地反问:“啊?什么儿子?” 女鬼的残魂非常虚弱,才一会功夫轮廓已淡得快看不见了,步蕨抓紧时间:“你哭也没用,不说清来龙去脉,我们没办法去救你的孩子。”他循循善诱地问,“谁给了你黄泉水,那些孩子又在哪里?” 低泣声慢慢止住,女鬼抬起头,她死亡时应该很痛苦,从脸到肢体都扭曲变了形。她畏惧又殷切地看着步蕨,朝他伸出伤痕累累的手。 叶汲剑眉拧成了个倒八字,想阻拦最终却没开口,焦躁地反复嘬着留在舌尖的那点糖分。 在陆和惊奇的眼神下,步蕨平静地握住女鬼的手,快要散开的鬼影又清晰了几分,女鬼的喉咙里发出凄惨的悲啼:“你!!是你!!!” 陆和:“???” 抓着步蕨的五指倏地钻进他的血肉里,蛛网般的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沿着他的手腕向着心脏处窜去。叶汲尚未出手,步蕨已蓦地扼住女鬼咽喉,面不改色地将她单手提起:“我最后问一遍,你是谁?” 女鬼战栗地挣扎着,喉咙里咯咯作响,始终说不出一个字。 步蕨脸色冰冷,视线穿过虚妄的鬼影仿佛看向极为遥远的一个地方,又或者一个人。青色光芒在他箍着女鬼的指缝里若隐若现,黑浪浮起又退下,女鬼渐渐地不再挣扎,呆呆地与步蕨对视:“一个男人,你认识的。” 她的嘴角像被两根线提起,咧开得快到耳根,对着步蕨一张一合:“他知道,你回来了。他说欢迎回来,北” 平地上狂风乍起,哀嚎声才响气就戛然而止,鬼影消失不见,留下股令人作呕的焦臭味和一缕碾碎的黑烟。 “差一点,”步蕨疲乏地拧了拧鼻梁,“差一点就捉到她背后那个人了。” 陆和背后冷汗已冒了两三层,刚才的情景其实并不多恐怖,但无端地就让他心底发凉:“刚,刚刚她说得那个人是谁?” 步蕨摊摊手:“不知道。” “”这谎话太不高明了,陆和持有保留意见 叶汲拈着根烟在桌面上一下下捣着,笑嘻嘻地说:“陆主任他说不知道就一定不知道,没必要骗你是不,咱年度考核奖还是您给批的呢。” 说到年度考核奖,步蕨想起什么:“陆主任,能不能提前支付一部分工资给我?” 陆和一根筋绷到现在弯不过来,直愣愣地说:“你打个报告,应该可以的。”等等!怎么好好的话题就歪到考核奖上去了,他赶紧摆正态度,“步蕨,十几个孩子,真不是闹着玩的。”他琢磨着说,“我听那女鬼说,她的儿子也在那些失踪孩子中,所以想让我们去救他?” 他心里疑惑的其实是女鬼那句“是你”,不是他不信任自己的同志,可对方明显是冲着步蕨来的。可步蕨的底细,早在进单位前就摸得一干二净了,家底清清白白,根正苗红。真要鸡蛋里挑骨头就是有点文艺细胞,没事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陶冶下情操,熏陶下灵魂。这不,前不久差点就把自己小命给送了吗。不过回来后性情和档案上有点不大一样,以前是个不太靠谱的文青,现在有点靠谱过头了 叶汲一心惦记着步蕨透支工资的事:“你要钱干嘛?” 步蕨认为没什么好隐瞒的:“还债。” 叶汲警惕了起来,喋喋不休地追问:“还什么债?欠谁债了?为什么欠债?你是不是又” 步蕨用一脸“关你屁事”阻截了他的废话。 叶汲鼻腔里哼了两声谁也听不懂的话。 陆副主任一通分析猛如虎,回头一看手下两个员工完全不在状态内,顿时气得七窍生烟,连咳了好几声唤起两人注意:“你们有没有其他头绪,上头给了最多三天结案的期限。”他语气悲壮,“三天到了孩子没找到,我就真要拿着根绳子去上吊,平息民愤了。” 叶汲一听还挺乐呵:“那领导你下去正好帮我们问问阴司那帮鳖孙,黄泉眼的封印都开了,出了还这么大漏子他们在搞什么飞机呢?” 步蕨居然有点不置可否的意思。 陆副主任觉得《道德经》已经不能拯救自己了,他需要《大悲咒》来超度自己暴躁的灵魂。 步蕨终究是个厚道人:“这件事可能比我们预计得要严重得多,一个黄泉眼的封印破了,意味着其他四个泉眼的封印很可能不会完好无损。最主要的是黄泉眼联动着黄泉九狱,九狱一破,地府和人间都是一场浩劫。” 陆和被他一番话震得说不出话,半晌谨慎地问:“真的有那么严重?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这是最坏的情况,”步蕨平静地陈述道,“当务之急是最好能确定黄泉眼泄露的具体方位,及时封印起来。” 陆和斟酌再三,拍板:“我马上将这事向上层汇报,而幼儿失踪案这边我们还得继续追查。三天之后不管好歹,我会给上面和外界一个交代,你们不要过虑也不要急躁,按程序来就是了。” 步蕨点头,沉思了下:“我想去那所幼儿园看看。” 陆和愣了下:“你的身体” 步蕨轻描淡写地摆手:“不碍事,死不掉。” ┉┉ ∞ ∞┉┉┉┉ ∞ ∞┉┉┉ 尽管步蕨表现得自信无畏,但陆和仍然放心不下,把叶汲踢出来陪着他一同前往雍县唯一一家公立幼儿园。 叶汲不慌不忙开车先带着步蕨到了一家熟人开的早点店填五脏庙,刚坐下来,他习惯性地将耳朵后那支烟摸了出来,打火机还没掏出来又给塞了回去。 步蕨刷刷地翻阅幼儿园的资料,头也没抬:“不用管我,你抽吧。” 叶汲仍然越过桌面,执着地往步蕨兜里摸索去:“糖呢?” 步蕨不动声色地一把按住他那只肆无忌惮的爪子。 叶汲不撒手,拱起手背轻轻在步蕨手心里蹭了蹭,脸上无比正派:“别闹,我戒烟呢。” 步蕨与他对视了一眼,若无其事地松开手:“糖吃了。” “”叶汲悻悻地坐回原位,“步蕨同志你不老实。” 步蕨充耳不闻。 叶汲装模作样地叹息:“也就我们单纯善良的陆主任被你一本正经地忽悠了去,还九狱联动,骗鬼呢。”他眼里含着笑,有点坏还有点猜度,“黄泉眼里究竟藏了什么,让你这么小心翼翼地遮着掩着?” 步蕨完全没听出他的试探一样,继续不理他。 叶汲满不在乎:“你不说也没事,我早晚会查出来了的。” 步蕨开始重温到熟悉的头疼了,指了指两人头顶,言简意赅:“举头三尺有神明。” “”叶汲被他雷得不轻,好久没说话,直到电话铃响起时他嘴角挂起漠然的笑,“太清境那群狗/日的,管不到老子头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第十七章 电话是沈元打过来的,背景音乐疑似是某个大型服装甩卖市场:“喂?!叶老三,步哥和你在不在一起!!!” “叶老三也是你这小崽子喊的?”叶汲单肩夹着电话,娴熟地浇上开水给自己和步蕨烫了碗筷,“有本启奏,无本滚球!” 沈元骂了一句什么,叶汲不怒,薄唇一掀:“哥高兴~” 步蕨顺手倒掉两个碗里的水,直接从叶汲手里取过手机:“有事吗?” “步哥!!!”沈元激动地立马换了个语气,巴拉巴拉关心了一遍他的身体状况才切入正题,“我和宗鸣走访了几户失踪儿童家里,在两户人家附近我们发觉了类似那晚在隧道里的气息。宗鸣说是从地府里来的,他让我提醒你们,正常的鬼怪不会在光天化日下出没,很可能有阴神介入到这件事里了。你们千万要小心啊!打不过就跑路!不怂的!” “怂你奶奶个腿的!”叶汲夺过手机,和蔼亲切地告诉他,“你步哥和我在一起,别说阴神,蒋子文本尊大驾光临他屁事都不会有。倒是你和宗鸣两个蠢货碰到一起,自求多福吧你们!” 沈元立即告状:“宗家主!叶老三说你是蠢货!” 叶汲夹起个汤包往嘴里塞,稀奇地问:“你该不会以为我会怕宗卧槽!烫烫烫!!!” 步蕨在电话这头都能感受到沈元的幸灾乐祸,果断摁掉电话,他给叶汲倒了碟醋:“含一口。” 叶汲用醋漱了口又狠灌两口冰水,才龇牙咧嘴地缓过劲,恶狠狠盯着手机:“我就说今年本命年,流年不利,尤其是和姓沈的冲天煞!” 步蕨语塞,实在摸不清他的本命年是从哪算起来的:“沈元他就是个没长大孩子,你没必要处处针对他。” 叶汲那瞬间的目光冰冷彻骨,眨眼嬉笑如常:“你不懂,这小孩啊小时不打,长大揭瓦。” “哦”步蕨抽抽嘴角,默默地吃早点。 两人不紧不慢地吃完早点,叶汲看了下时间:“还早,要不我带你去逛逛。”他将步蕨半旧不新的一身一扫,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走,哥带你换身新行头去,甭跟哥客气哈。”财大气粗的和包养个小白脸似的。 被包养的步蕨心态平和,只是看不下去他这副上班时间公然摸鱼的散漫态度,委婉地提议:“正事要紧,我们还是先去雍县吧。” 叶汲只能遗憾地暂时搁浅“包养计划”,捎着工作热情高涨的步蕨杀向雍县。 上车的时候发生了点小意外,步蕨习惯性地坐上副驾驶,结果人刚挨着坐垫,石破天惊的一声惨叫凭空响起:“妈耶,我的腰!” 饶是步蕨再淡定也狠吃了一惊,条件反射向后退了一步。这一退恰巧撞入某人“及时”迎上的胸怀里,男人坚硬的胸膛伴着火热的气息微微震颤:“怎么了?” 步蕨恍惚了一秒,叶汲已自然而然地松开了扶着他双肩的手,绕上前去麻利地拎起坨软绵绵的毛团往后座一丢,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看平时没少演练。 毛团奄奄一息趴在后座上,两只耳朵耷拉在脑袋上,幽怨地说:“三大爷,您可真下得去手哇。人家不再是您的小可爱,小心肝了吗?” “”叶汲被它寒碜得抖了抖鸡皮疙瘩,“您老可闭嘴吧,老子那副七窍玲珑水晶玻璃心肝上从来就没刻过你的名字。” 毛团哀怨地哼唧了一声,仰着肚皮翻了个滚:“我知道您老人家心里从来只有那一位亘古不变的白月光c朱砂痣,心心念念地惦记着,缅怀着,时不时对着遗像打个小飞机啥的。可有什么用呢,人家死了千百年啦!你还跟个王宝钏似的苦守寒窑十八载,哦,一千八百载都有了。有毛用?” 咕叽咕叽地吐槽了半天,毛团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搁平时叶汲早把它吊起来左右开弓,揍得连它妈都不认识,今天居然屁都不放一个。 毛团抬着两爪捂着眼睛谨小慎微地看去,却对上步蕨忍着笑的眼,小心脏噗咚狠狠跳了一下。翻了个跟头,立即优雅乖巧地坐好,局促地踩了踩爪:“你好呀~” “你好。”步蕨含笑问了声好。 毛团矜持地抬起爪,让步蕨握了握,歪着脑袋好奇地近距离观察了下他,满脸“天真”地问:“你就是我们三大爷的新欢吗?” “”叶汲一个手抖,差点将车开上绿化,车毁人亡。 ┉┉ ∞ ∞┉┉┉┉ ∞ ∞┉┉┉ 雍县公立幼儿园,铁门紧锁,门岗室的桌面上攒了层薄薄的灰。铁门缝后五彩斑斓的教学楼静悄悄的,中午天阴了,失去温度的光线给园内的游乐设施投下一层阴影。 此种情况,步蕨和叶汲都不意外。出了这么大事,园长头再硬也扛不住群情激动的家长们。别说,叶汲开始有点佩服陆和的手段,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居然还能争取来三天时限。 “要是我儿子不见了,别说三天,三个小时找不到我就得拆了这幼儿园了。”叶大佬将一身匪气表现得淋漓尽致。 步蕨遥望掩在阴影中的楼栋,沉思的神情里几分探究又几分困惑。 兔狲仰着饼状的脸:“三大爷,容我提醒你一句,你不能生,没儿子。”它跟着又往叶汲心口扎了一针,“就您这回形针属性,将来有媳妇儿了估计也生不了。” “”叶汲神情冷酷地跺了一脚兔狲又短又粗的尾巴,心塞塞地转头问步蕨,“咱进去瞅瞅?” 他话音未落,不远处的楼道口里极快地闪过一束白影,叶汲惊奇不已:“哟!现在的小鬼胆儿都这么大了?” 步蕨忍无可忍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别再在光天化日之下口无遮拦,来往行人看他们的眼神已经够奇怪了。 那一眼看得叶汲翻墙进去时整个人都还轻飘飘的,兔狲见不得他这骚浪样儿,毛绒绒的爪儿按住胸口,捶胸顿足地嚎啕:“我的二大爷啊!您才走了几年啊!您要泉下有知快回来看看这个不守妇道的男人吧!” 刚落地的步蕨一个趔趄。 叶汲哼地一声冷笑:“用不着你提醒,你二大爷走了一千八百三十六年零三天!不过!”他意气奋发地一摆手,“这都不重要了!我们要着重现在,放眼未来!” “”完了完了,三大爷这次真得疯得不轻了,好好一个流氓,思想境界居然突飞猛进上升这么高。兔狲愁苦地看了一眼前不久还被叶汲看不顺眼的“小妖精”,又看看叶汲,其实也没啥不好 它眼睁睁地看着叶汲守着一座坟守了一千八百年,连它这个看客都累了。 步蕨沉默地垂着眼,任谁也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丝毫端倪。 叶汲知道他听着在,可是不知道他是否听进了心里,又会有什么反应。步蕨的平静让他罕见地有些不安,还有些焦躁,好在这种忐忑没有持续多久,白鬼影再度从他们面前跑过,一阵风似的跑上了二楼。 步蕨被它的大胆给惊住了,叶汲玩味地摸摸下巴:“这小鬼是公然挑衅啊。” 兔狲叹了口气,挑衅谁不好挑衅这个活阎王。 两人一狲鬼鬼祟祟地跟着那束白影穿过二楼南北斜廊,惨淡的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斜长。也许是角度的问题,步蕨的影子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惊的寡淡,风一吹就散了般。 平地上真起了一阵烈风,猛地刮向步蕨身后的长影。 叶汲脚步一顿,冷冽的水气与热风几乎同时出现,还未碰撞到一起,一根细小的纸棒突兀地从他视线里飞过,直直钉在了步蕨影子里。涣散的身影变得清晰牢固,热风打了个寂寞的旋,如它出现一般又悄无声息地散尽。 “被盯上了。”叶汲手挎兜,神色明暗不定。 步蕨不甚在意地说:“早晚的事。” 叶汲朝他歪歪头,眼底方才的阴霾似从未出现过,眼神清亮得像个少年:“糖好吃吗?” 他的模样让步蕨想起极其早远的一段时光。天地的界限尚未如此泾渭分明,初生的河流带着对未知世界的忐忑,还有无限的希望,沿着山川的脉络细细流淌。水泽蔓延过大地,滋润了土壤,绿叶枝桠由此生长,结出果实。活泼的河流托着果实送到他面前,步蕨记得那时候的河水亦是一样的清澈透亮。 至于后面的鸡飞狗跳他就不愿回想了 回忆让步蕨神情柔和许多,他这张脸谈不上多俊俏,唯独笑起来很戳心。 例如此时就戳中了叶汲毫无防备的心,他心尖指尖都有点痒,蠢蠢欲动地想要试探一下对方的底线,结果步蕨随即敛起笑意,看向那扇门:“园长办公室?” “”叶汲心里的小火苗,噗呲,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第十八章 步蕨与叶汲碰了碰眼神,叶汲毫不客气地往前一步。步蕨愣了下就要拦他,叶汲抿唇笑了下,懒洋洋地说:“你放心。” 他说着从兜里掏出双白手套,煞有介事地套好,搭着把手轻轻一拧。咔哒一声轻响,沉重的防盗门掀起灰尘飞舞在苍白的阳光里,门后掩藏的黑暗露出一条缝隙,像一只幽黑的眼凝望他们。 叶汲矜持地对步蕨说:“看到没,就是这么专业。” 兔狲的爪指向正对门的监控:“专业的不应该先想法关了它,抹掉作案痕迹吗?” “”叶汲笑容顿了顿,椭圆的监控头突然爆裂砸碎在地上,在兔狲惊悚欲绝的眼神里他和个没事人一样推开门,“多大点事儿啊,你们说是不?” 步蕨一言难尽地看着碎裂的摄像头,几秒后他想了想弯腰捡了起来,自然而然地揣进兜里。 “???”兔狲冷眼旁观,奈斯啊,两个神经病配一脸啊。 叶汲一进门,双眉向上一挑:“哟呵,够阔绰。” 小几十平的办公室,看上去竟和步蕨的单间宿舍差不多大小。叶汲就近摸了把红木架上的玉白菜,入手细腻温润,大致评估了下:“料子几十万没跑了,加上手艺,得有个百来万。咱们陆副主任来了,八成得哭出心梗,想他一个省厅级别的小干部,拼死拼活一年还挣不到人家一颗小白菜。” 也就他眼光老辣,信手一摸就能摸出淘/宝三十块包邮货与和田料的区别。 岂止是颗白菜,整套的红木桌椅,墙上的名家字画,栩栩如生的老木雕,处处藏着其间主人的精致奢华。只是大概很久没人来过了,晦暗的光线下,所有家具器物都呈现出种死气沉沉的灰败。 “那小鬼呢?”叶汲找了一圈没发现,煞是费解,“躲哪儿去了?” 步蕨绕过光滑可鉴的老板桌,饶有兴趣地打量满满一面墙的各式奖杯c锦旗,目光从左滑到右:“有点奇怪。” “不奇怪才见鬼了。”叶汲大喇喇地一屁股坐在桌上,两条腿轻轻打着摆,“区区一个公立幼儿园园长,哪来这么厚实的家底。公安那边给的资料也没说她是富二代,祖上三代工农阶级,也就这两年雍县被纳入了燕城行政区域规划内,家里靠着拆迁攒了点薄本。恕我直言,那点拆款补偿款也就勉勉强强够得上这张桌,可能还不带四个腿。” 他居然还看资料了? 叶汲瞥见步蕨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立即得意洋洋地说:“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兔狲抬爪挡住眼,太惨不忍睹了,三大爷这简直像只花枝招展的雄孔雀。 步蕨看着橱柜里泛着冰冷光泽的金属奖杯:“刚刚那个孩子不是鬼魂。” 叶汲稍稍收敛起笑意:“生魂?” “生魂离体有段时间了,所以他不是躲起来而应该是生气不足暂时消失了。”步蕨慢慢摩挲着监控上的裂痕,“还有一种可能,他被招回身体或者强行拘回去了。” 叶汲喉咙里滚出声笑:“铺陈那么多,你其实想说的就是最后一句吧,那小鬼是被人发现所以给捉了回去?” 步蕨不反驳也不赞同:“前面的可能性都存在,最后一种是我自己的直觉而已。” 叶汲突然说:“你的直觉从不会出错。” 兔狲愣了下。 步蕨沉默着,过了好一会摇头说:“不,我错过。”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监控探头放在桌面:“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个生魂应该是这间幼儿园的学生,更有可能也是失踪儿童之一。它出现在这里,至少可以证明那些孩子目前没有性命之忧,但情况肯定不容乐观了。既然它故意引导我们来这个办公室,极有可能幼儿们的失踪与这间幼儿园的园长有关联,所以” 兔狲听得云里来雾里去的:“所以啥?” 步蕨没有应它,而是随意捡起桌上一支钢笔,运笔如飞,眨眼间破裂的探头上多了两行漆黑符文。他落笔一瞬,兔狲金黄的瞳孔快速扩张又收缩了下,它嗅到了一个奇异的味道,那是属于某种独特符咒的气息,令它不由自主地亢奋起来。 等它疑惑地看向这个名叫步蕨的人类时,血液里鼓噪的兴奋就像被当头浇了盆冷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可能傻逼也会传染,和叶汲混久了,自己就不幸中招了。 探头对着的半空里出现了一幅画面,从拍摄角度来看正是平日里采集到的监控图像,只不过它是从后向前徐徐倒退放映。 步蕨和叶汲一直从午后看到了天黑,夜幕收走天际最后一道光,整个园区从里到外不见一盏灯。半空中无声的影响湮没于黑暗中,沉寂了约有一分钟,才响起声打火机清脆的按动声,浓郁的烟草味随即散开。 红光一闪一灭,叶汲抽了几口,捏碎了剩下半截烟:“走吧,找到那畜生差不多就能结案了。” ┉┉ ∞ ∞┉┉补完半章┉┉ ∞ ∞┉┉┉ 国庆没两天了,今年国庆正好撞上中秋,大批外地车辆涌入县城,蜘蛛网一样脆弱的主街堵得水泄不通。轿车c自行车和电瓶车的喇叭声交汇成一片欢乐的海洋,激昂澎湃得让叶汲骂娘。 “操了!一破小县城也能堵出一车当关c万车莫开的气势?”叶汲狠狠一踩刹车,及时避免了场追尾事故。 兔狲忙不迭拍马屁:“三大爷您真有文化,成语贼6!” 步蕨抿出个笑,他一笑,叶汲一头的火气突然就没那么烧人了,他像只死狗似的趴在方向盘上:“喂。” “嗯?”步蕨不在意地向他偏偏头,在对方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极为清晰的身影,他愣了那么一刹,轻声问,“怎么了?” 叶汲就看着他,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忽然醍醐灌顶般精神一振,麻利地掏出手机:“老子差点忘记了!陆和不是把庄家两个小子派去找那劳什子园长了解情况去了吗?!” “”步蕨想笑又发觉不是时候,只能微微抖了下嘴角。 叶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将第四办公室所有员工的号码都存进了手机里,他的细致总是体现在不经意处,润物细无声地渗透进每一个细节里,和他平时嚣张跋扈的土匪人设十分违和,却又令人理所当然地觉得本该如此。 连拨了三次号,无一例外都是忙音,叶汲干脆地将电话一挂,起开车门:“不等了,走。” 兔狲一看两人先后下了车,刚自觉地跟过去,砰地一声,叶汲将车门甩在它鼻子上:“别让人把老子的车拖走!” “”兔狲懵了几秒,“卧槽!我就是一只兔狲,怎么去面对交警蜀黍啊???”它能怎么办,它也很绝望啊!!! 叶汲健步如飞地穿梭在小城四通八达的巷道里,步蕨跟在后面竟也没落下多少。快走到幼儿园园长方慧茹家租住的老小区时,叶汲突然停下脚步,拧着眉没头没脑地问步蕨:“你是不是恢复了一些?” 步蕨走得气喘吁吁,额头细汗密布,但脸色比之前有生气多了,被叶汲问了个猝不及防:“啊?” 叶汲目光如刺扎向步蕨。 他的眼神太过敏锐而深刻,连步蕨也不得不避其锋芒,或者说避重就轻:“等这件事结束了再说。” 叶汲几不可见地掀了下嘴角:“这可是你说的。” 一场无形的短暂交锋,表面上看无输无赢,但步蕨知道自己输了,不是输在对叶汲的避让上,而是输在这漫长岁月里对方的成长上。 时间将叶汲扒皮抽骨塑造得坚不可摧,天与地都难以再撼动分毫。 步蕨一口气没叹完,耳畔骤然鼓噪起一声接着一声的擂鼓声,他知道是自己的心跳声。胸腔里那颗活力不足的心脏正高速撞击他的肋骨,撕裂的疼痛从头皮贯穿全身,仿佛一只手紧攥着他的三魂七魄,将他从这副皮囊里活活扯出来。 几乎就在一秒间,另一股力量悍然斩断“那只手”,瀑布般的“水流”冲刷过四肢百骸,稳固了差点脱壳的魂魄。 “是阴神。”步蕨顾不上擦汗,甩手直指黑夜里的高空,正是方慧茹所居住的那栋筒子楼,“他在猎鬼。” 他不说,叶汲也已感受到当头罩下的阴冷强压,周围的花坛草丛间鬼火粼粼,十几道若隐若现的影子蹒跚地朝着步蕨所指方向聚拢过来。叶汲看不见鬼魂的神情,但从他们僵硬拖拉的脚步完全可以看出来绝非他们自愿来到这里。 “我看蒋子文是真得退休了,连手底下的马仔都管不住。”叶汲脸色阴沉。 一个阴神没什么,关键是这种神祗自带招魂天赋,连招魂幡都不用,往那一站方圆百里的鬼魂就得乖乖过来拜见大佬。所以从古至今,除了鬼差阴司里那些“公务员”各个神秘得很,从不轻易露面。当然,也是因为那件事之后阴司的地位变得尴尬而敏感。 眼看鬼魂越聚越多,叶汲甩开长腿直奔一片漆黑的窄小楼道,奔了两步他倏地又回头,极其自然地紧紧抓住步蕨的手:“跟紧着点,别在阴沟里翻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第十九章 叶汲拽着步蕨刚上二楼,突然一声巨响砸在头顶的楼板上,步蕨都能感到整幢楼微微晃了一下,一只倒霉蜘蛛混在沙沙粉尘里擦着他鼻尖掉落。叶汲依旧波澜不惊,实际上他满腹花花肠子都在握着的那只温热的手上。 因为手指瘦长,一个个骨节凸起得分明,虎口处有层薄茧,常年拿笔生成的。叶汲甚至还能感受到掌心里的紊乱,一条条凌乱又短促,可见原主是个不折不扣的倒霉鬼。 与记忆里曾牵过他的那只手完全不同,但又一模一样。 温柔,坚定,有如其人。 叶汲的恍惚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又一声重重的落地声掼进两人耳中,这一次的响动没有上一次惊心动魄,但两人却立即不约而同地直奔三楼。人还没到,湿冷的阴风阵阵卷来,还没刮到两人面前,透明的浪纹层层漾起,排开了霉味冲鼻的冷风。 狭窄的楼道里对立的两扇防盗门各自大门紧闭,叶汲看也没看直接踹开左边,门凹下去的刹那,排山倒海的血腥味差点又将他给冲了出去。他被那股味道辣得眯起了眼,一眼扫去露出副惨不忍睹的表情:“我就猜到了,庄家那两小崽子顶不上事。” 地上一坐一卧,卧着的庄勤毫无起伏,不知生死;瘫在墙角的庄勉比他好不了多少,皮开肉绽的手腕上滴滴答答流着血。步蕨三步并两步过去,握起他受伤的右手认真观察:“被咬的?” 庄勉脸色灰白,吃力地点了下头,手指动了动指向东南方向的主卧。 步蕨看也没看,摸出个葫芦状的小瓷瓶,倒出把白色粉末直接抹在了庄勉的伤口上。抹上去的刹那,庄勉疼得五官都变了形,狰狞的伤口眨眼流出恶臭的黑水,淅淅沥沥流了好一会才渐渐露出鲜红的血肉。 “谢c谢谢。”庄勉哆嗦着嘴唇,满脸懊丧,“都怪我们轻敌大意,发现不对时已经晚了。” 步蕨仔细地擦拭掉站在他皮肤上的污水:“谢就不用了,毕竟你这具身体的主人和我是同事。” 庄勉眉头不易察觉地一动,步蕨和没看见一样,捏着他的胳膊平静地问:“你是想主动离开,还是想被动出来。” 那只手明明看着一折即断,此时却掐着他分毫不能动弹,庄勉脸上慢慢露出一个笑来,就像一张白纸草草勾勒出的几笔笑容,生硬得让人头皮发麻。他嘴巴一张一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步蕨和叶汲两人都“听”懂了他说什么。 ——原来,你们不都是废物。 叶汲恨恨地说:“我开始后悔被这破单位招安了,一世英名都被几个小废物拖累完了。” 步蕨语气淡淡:“不要在意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叶汲震惊地看着他,作势就要捧起他的脸狠瞅上两眼,“你是不是也被附身了?” 他话音未落,方才还气若游丝的“庄勉”突然变掌为抓扼向步蕨的喉咙。 不想步蕨恰好闪身一个退步留出空隙给一步上前的叶汲。冰冷的指尖擦着他的脖颈而过,瞬间留下一条细长的红线,淡淡的血腥味暴露在空气里。已经聚集而来的鬼魂嗅到了可口的血气,顿是狂躁了起来,高高低低的鬼哭声撕裂了整栋楼异样的安静。 叶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揪住庄勉的衣襟,眼中满是戾气:“老子的人是你能碰的?” 步蕨顾不上他这话的不对劲,在认出庄勉手里凭空多出的骨笛时神情大变:“小心!” 叶汲刚做好装逼准备,一柄白笛突然出现在他眼下,笛身上道道骨刺如刃,每一刃上都刻着张人脸,喜怒哀乐俱全,光一眼就让人陡生出种浓浓的不祥感。长短不一的骨刺直接扎向他腕部,说时迟那是快,叶汲提起人一个反手狠掼在地板上。老旧的木制地板立即裂痕遍布,浅浅凹了下去。 步蕨握着一手冷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嘴角抖抖:“你,倒是轻点。” 毕竟身体是庄勉的,给摔了稀烂回头缝不起来怎么办。 叶汲还惺惺作态地委屈上了:“老子这只手都差点废了,你知道吗,右手可是男人的好伙伴!” 委屈还开起了车,步蕨真是服了他了:“别逼逼了,他手上的是无方鬼笛!”转头厉声问,“你和许澜庭是什么关系!他人在那里!” 叶汲是真得吃了一惊,竟是愣在那里。 被摔在地上的“庄勉”吐出一口血,某处骨头嘎吱一声断了,他却毫不知痛觉仍挂着僵硬的笑容,双目的眼白被浓黑覆盖,整个人散发着极为阴厉的邪气,张开嘴巴:“你又是谁,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步蕨愕然看着他,怎么也没从那双邪异的眼睛里找出一星半点的熟悉。 许澜庭似乎也没想得到答案,他抓着骨笛甚至都没有放在唇边,爬满整栋楼的鬼魂骤然爆发出高亢的哀嚎,足足两秒里叶汲耳朵里什么也没听不见,只有毁灭听觉的各种鬼号。他强忍不适去捂住步蕨双耳,然后不可置信地发现步蕨竟然闲适地和泡温泉一样,连眉头都没皱下。 步蕨像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一样:“多听听你也就习惯了。” “”叶汲心头的肉忽然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有点疼。 数分钟前还呆滞温和的鬼魂此刻面目狰狞,如狂潮凶浪涌向两人,叶汲啧了一声:“有点麻烦。”他掌中流光一闪,五指间绕过一束柔软的弧光甩向众鬼,“啪”的声脆响,透明的软鞭荡开密密麻麻的鬼魂,所及之处的厉鬼来不及挣扎就化为飞烟消失得干干净净。 步蕨皱眉。 “别皱眉,我停手了。”叶汲长鞭又虚虚一甩,这一次众鬼未敢再上前,他不无遗憾地说,“我知道他们只是普通鬼魂,不能打不能杀,可惜普度众生不是我的活。” 许澜庭微微一笑:“我就喜欢你们道门中人的心慈手软。”刚说完人如鬼魅般出现在步蕨身后,直接伸手从他背后探入心脏,“你很奇怪,不是人也不是鬼也不像夺舍,你究竟” 他霍然睁大双眼,说不出话。 刺破的心脏喷涌出大波鲜血,血液接触到空气骤然化为青色的火焰,火焰化为无数利矢,直接洞穿他全身。骨笛脱手掉落在地,一片燃烧的黑色虚影眨眼脱离了庄勉的身体,浮半空无声地打滚惨叫。 步蕨嘴角不断地涌出鲜血,看着那片逐渐消失的虚影叹着气说:“说实话,你让我很意外。” 前一秒叶汲还在研究如何超度百鬼这门技术活,后一秒闻声回头就看见步蕨一身血地站在他面前,脑袋嗡得一声巨响,眼前脑中都成了一片空白。空白深处蔓延出瀑流般的鲜血,汇聚成一个人形,也是一个噩梦。 步蕨实在无法理解叶汲这个时候的脱线,有气无力地推了下他:“别发呆了,再出神我真要死了。” 叶汲被他推得一个激灵,死死盯着他血流不止的胸口,光是吐出一个字就几乎用了全身力气:“你” “暂时死不了,你再神游就说不定了。”步蕨极度疲倦地说,“如果我没猜错,这栋楼的地基下就是那处裂开封印的黄泉眼,把我带到那里去。” 主卧的门突然打开,里头缓慢地攀爬出一道庞大而丑陋的身影,步步朝他们逼来,那模样与前两天在隧道里与他们对峙的怪物十分相似。 叶汲浑身迸发出极度阴森恐怖的气息,透亮的光弧一闪,怪物当空飞起将墙体砸出一道深且长的裂纹。他又上前一步,步蕨按住他的手,力气轻得像片浮鸿:“她没有恶意的。” “是吗?” 随着血液流失步蕨的身体机能变得迟钝而缓慢,可他的神智却始终保持清晰,叶汲的声音让他发现他整个人处于一种相当不正常的状态。再继续下去,会发生什么谁也难以预料:“叶汲。” “别说话,没几口血给你吐了。”叶汲轻声说,“看得我心疼。” “”步蕨扶额,果然是不正常。 被一鞭抽在墙上的怪物似乎也感受到叶汲释放的威压,缩在墙角不敢再贸然向前,过了片刻,它缓缓抬起头,露出似人非人的脸庞,蜷曲的爪子磕磕绊绊在地板上艰难地划过,歪七扭八,勉强能认出来——“我带你们去黄泉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第二十章 换成任何一个普通人,心脏破了个窟窿早死了千八百遍了。而步蕨破损的心脏仍然顽强地带起微弱的脉搏,有如一颗埋在冰天雪地里的火种,始终不曾泯灭。 大概是看他没有立即狗带,叶汲冻结的眉眼消融少许,看他竟然还打算弯腰去捡地上的骨笛,一脸黑线地快他一步踢起骨笛往腰后一别,不耐烦地斥责他:“你省省力气行不行,就一破笛子,想要明儿哥给你凿上十个八个,一周连着吹不带重样的!” “”步蕨和他简直没有办法说道理,争又争不过只好暂时妥协,咳了一嗓眼血沫,“走吧。” 叶汲挑了下眉,却什么也没说,将昏迷不醒的庄勉拨弄到庄勤身边,让两倒霉兄弟并排躺在一处,指了指萎靡在角落里的活鬼,冷冷地说:“带路。” 活鬼畏惧地避开他二人,变了形的四肢沿着墙角缓慢地爬向破开的大门。填满楼道的鬼魂在许澜庭消失时就一个接着一个无声地退入黑暗中,叶汲也没有为难它们,还顺手烧了张金钱纸召请阴差,将他们送入地府。但看眼下这情况,出了这么大乱子还没个动静,叶汲疑惑不已:“蒋子文不会被手下的小弟做掉了吧?” 步蕨分析:“阴差也是亡魂,会受五方鬼笛影响,没被许澜庭引诱过来干掉我们就不错了。” “也是。”叶汲点点头,马上又安慰他,“就算蒋子文本人来了也不用怕,哥一个能打十个。” 步蕨冷静而委婉地指出:“从排行来看,我应该比你大一些年岁。”一口一个哥的,不太合适吧 叶汲的脸皮尺度从来都在不断挑战新高度,趁人之危在步蕨年轻的脸庞上揩了一把油:“许澜庭那小畜生真不是东西,明明捅的心怎么把你脑子也捅坏了呢。”他神奇地夹出步蕨的身份证晃了一晃,“看看,步小蕨同志你可是个实实在在的90后啊。” 步蕨果断地闭嘴保留体力,和他浪费口水根本就是一个错误地决定。 小区里一片死寂,不远处马路上的点点灯火氤氲得像隔在另外一个世界里。许澜庭用阴气连成结界,只有鬼魂才能进出,用不了多久连留在这里的活人都会在不知不觉间死去。 走到一层,活鬼庞大的身躯艰难地拐了个弯,停在楼梯下方一处不起眼的角门旁。角门是铁质的,三四米远外就能感受到门内冲击而出的澎湃阴气,连活鬼都承受不住向后退缩几步。 步蕨深吸一口气,挣开叶汲的手:“我自己下去就行了。” 叶汲紧跟一步又抓紧了他:“不可能!” 步蕨将他的手一寸寸从胳膊上扯下,语气温和而不容拒绝:“就算是你也承受不住黄泉眼的煞气,相信我,我很快就回来。” 他轻巧地脱离叶汲紧攥的手,与瑟缩在一旁的活鬼擦肩而过,角门拉开一条缝,浑浊的阴气才展露出头角就连同他的背影再度被关回门后。 “都他妈是什么事!”叶汲暴躁地揉碎一整盒烟,阴郁地盯着虎口处暗红的血液,撇了一点沾在舌尖上,不知道是不是魂魄变了的缘故,连血的味道都受到影响,变得似曾相识。他贪婪而又不舍地舔了舔指尖,自言自语:“十分钟,最多十分钟。” ┉┉ ∞ ∞┉┉┉┉ ∞ ∞┉┉┉ 十分钟可以发生许多事,譬如重回高速服务区的沈元和宗鸣意外地发现了失踪的幼儿们;又譬如摔得七荤八素的庄勤痛苦地醒来,然后被自己的双胞兄弟差点又吓晕了过去;又或者陆副主任终于身心俱疲地应付完了领导的审问,又连下了三道军令状;更或者只是冬无衣静静地对着夜色深沉的窗户抽完了一杆烟,美艳的脸庞连同青缎旗袍逐渐隐没在袅绕的烟雾里。 叶汲从未觉得十分钟会是这么一个漫长的过程,表盘上的指针一格一走着,像一把刀手术刀细碎地切割着他的神经。他盯了两分钟就有些熬不住了,强迫自己分散注意力,溜达到蜷伏着不动也不说话的活鬼边:“什么时候清醒的?” 瘆人的头颅缓慢抬起又迅速低下,稀稀拉拉的长发挡住它吊起的眼,在地面上划下两个字:“不久。” 叶汲哦了声,低头思索了下:“是步蕨抓住的那抹残魂让你恢复理智的吧。” 活鬼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 “方慧茹和你什么关系?” 在叶汲说出那个名字时活鬼的身躯剧烈地震动了下,坚硬的指尖不停地摩擦地面,刻下一道道凌乱的白痕,飞溅的粉尘里大致可以分辨出一个个扭曲的“死”字。 “淡定,淡定。”叶汲敷衍地安抚了两句。 过了好一会,活鬼粗重的呼吸逐渐恢复了正常频率,爪子慢慢写道:“姐妹。” 叶汲蹲在那,轻轻笑出声:“怪不得。” 角门咔哒一声响,叶汲后背一僵,像悬在头顶的那把刀终于落了下来,但并没有带来如释重负的解脱感,反倒一刀卡在心上更让他紧张起来。 门开的一刹,楼道四面眨眼结起一层厚厚的霜花,天气一秒间堕入寒天腊月里,突破牢笼的阴气排山倒海地冲向人间,青色的雾气里有千军万马咆哮而来,所到之处摧枯拉朽,涤荡世间一切不净不洁。 叶汲纹丝不动,刀斧般锋利的气息刚抵达他脚边,即被一股柔和而浩瀚的力量阻挡得分毫不漏。 两股力量仅交织了千分之一秒,从黄泉里升起的阴气须臾间被尽数收敛回去,温度重新上升回十月份该有的正常气温。遮天蔽月的浓云散去,一家家灯火重新亮起,饭菜香c电视声还有南那女女的交谈声重现人间。 102室的门突然打开了,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拎着垃圾念念叨叨地走出来,一抬头与活鬼撞了个正着,顿时呼吸急促脸色发紫。 一只手接过她手里垃圾:“回去吧,什么也没看到。” 老太太呆滞地转身回家,将门重新关上。 “能看见鬼神,离死也不远了。”叶汲淡淡地说。 “总归时辰未到,规矩不能坏。”步蕨回首,昏暗的灯光下眉眼处隐约有光华闪现,再一看仍是平凡无奇没有出彩之处。他单手插着口袋,拎着黑色的垃圾袋,很像一个普通的居家青年:“这里不适合说话,阴差马上就要到了,先回办公室再说。” 就那一眼,看得叶汲口干舌燥,肾上腺素急速飙高,用岐布的话来说就是他发/情了。 幸亏他还仅存一点理智,知道发/情的不是时候,搓去手里的汗水,仍然维持表面的淡定,一把拎起活鬼还不忘展现一下自己温柔体贴的胸怀:“没事了?” 步蕨的状态已说明了一切,他笑了一笑,视线从地上凌乱的字迹扫过:“果然如此。” ┉┉ ∞ ∞┉┉┉┉ ∞ ∞┉┉┉ 夜里一点十五分整,红砖小楼里灯火通明,许多身影来来回回,比白天还要热闹许多。一楼左侧倒数第二间办公室里,仅亮着一盏节能台灯,陆和紧张地望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活鬼好几分钟,半信半疑地问:“这就是绑走那些孩子的鬼?” “孩子怎么样了?”步蕨突然问。 提到找回的幼童,陆和绷紧的神经松了松:“沈元和宗鸣找到他们时都睡着在,宗鸣检查过了,魂魄和身体都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就是有的孩子受惊过度,沈元也给他们安魂了。领导的意思是尽量减少社会影响,所以目前已经连夜送回各家去了。你们要是有疑问,最好等两天孩子和家长的情绪都平复下来再上门。” 步蕨摇摇头:“恐怕等不了。” 陆和不明所以:“为什么,孩子不都安然无恙找回来了吗?凶手也抓到了。” 叶汲凉凉地嗤笑了一声,掏出步蕨之前收起的监控探头:“领导你自己看看吧。” 探头上步蕨写下的符文仍在,叶汲的手指轻轻擦过,一束微弱的亮光投映在雪白的墙壁上。幼儿园园长方慧茹办公室的那扇门出现在几人眼中,叶汲动用了一些手段剪去了繁琐的日常画面,直到日期跳到一个礼拜前的某一天中午。监控中一片漆黑,显然是被人为给覆盖了,青色的符文闪了一闪,画面重新亮起,办公室的门口出现了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他戴着帽子头很低,但是抖动的双腿可以感受到他此时十分激动。 办公室的门没关,他推门一闪而入。 过了没两分钟,方慧茹的身影出现在了走廊上,她牵着一个小小的男孩,一路温声细语地和他说着话。等到了自己办公室门口,她并没有进去,而是松开孩子的手,鼓励地拍拍他的头,将他缓缓推入那扇留着的一线黑暗里,然后亲手关上了门。 看到这陆和已猜到了什么,脸色霎时奇差无比,水笔紧紧握在手里咯吱作响。 一直匍匐在地的活鬼骤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嚎叫,方慧茹关上门的那瞬间像是生生从她心头的血肉上撕下一块,一行血泪从她黄浊的眼睛里流下。她昂着头,流着血的双眼死死注视着那扇门,尖利的牙齿不断上下碰撞,撞得满嘴是血,发出一声声嘶鸣。 终于,陆和听懂她的哭喊——“宝贝,我的宝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第二十一章 墙面上静默的画面持续十来分钟,也可能有半个小时,无人在意时间点点滴滴的流失。 化为活鬼的女人伏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啼泣着,在苍凉夜色里格外悲恸凄凉。 叶汲随意拍了两张符在门窗上,隔断了内外动静和走廊上探究的目光:“领导,你看这事怎么办吧?” 话音刚落,画面一闪,方慧茹办公室紧闭的防盗门终于重新打开,露出中年男人心满意足的脸。活鬼倏地抬起阴厉的眼,骤然爆发出短促的嘶吼,不顾一切扑向墙面,狠狠地撕抓男人的脸,污黑的液体顺着她开裂的指甲源源不断流下,而她不知痛觉地一下一下撞着墙。 那股刻骨铭心的恨意没有让陆和害怕,只感到浓浓的悲哀。 没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落入深渊,更让一个母亲绝望而痛苦。她的孩子才刚刚开始认识这个世界,眼中本该有的是花是草,是明媚的阳光,而不是肮脏的欲望与可耻的交易。除了化为恶鬼,一口口撕下那些恶人的血肉,她还能如何将她的孩子从泥潭中拯救出来。 陆和罕见地摸出根点上,刚抽了一口就被呛得咳出了眼泪,他没有停而是又狠狠抽了两口,经历了漫长的沉默他哑着声音开口:“普通案件不归我们管,天一亮我会亲自将这件事汇报上去,转交给有管辖权限的部门。至于她,”他犹豫了下,问叶汲,“有办法超度吗?” 叶汲突兀地笑了下,笑得陆和莫名其妙。 步蕨抹去监控头上的符文,画面黯淡下去:“陆主任,你最好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一个小小的幼儿园园长没有那么大的胆子犯下这种事,她很可能只是其中一个听人受命的小角色,否则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会对自己的外甥下手。”他看了眼被叶汲捏住脖子弄晕过去的活鬼,摇了摇头,“超度只针对一般亡灵,她杀的人不少,一身罪孽,超度已经无法渡她入轮回。除非” 叶汲眼光闪了闪。 陆和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不禁急着问:“除非什么?” 步蕨双手搭膝,酝酿了很久一样才说:“除非有校戒罪福之能的神祗赦免于她,准许她步入往生。” 陆和一听,立即拍板:“这好办啊,宗家不是常年供奉玉枢院君吗,让宗鸣联系下本家请示天道求个情” “领导,你省省力气吧。”叶汲当即泼下一盆冷水,打断他,“执掌赦罪的神祗和太清境里那群王八蛋完全是两路人马,你让宗鸣去请神管这事,他不被九九八十一道天雷给劈死就算命大了。况且,”他咧出个没有温度的笑,“能赦免亡魂的神灵早就死光了。” “死,死光了?”陆和目瞪口呆,话都说不利索,“神也会死啊?” “你以为呢?”叶汲瞟了一眼垂眸沉思的步蕨,不愠不火地说“得天地造化而生的神灵本就很少,大部分都是后天由人或者精怪之类的破格录取成神的,说是与天地同寿,真被逮住了命门还是死路一条。步知观,你说是不是?” 被突然点名的步蕨愣了下,台灯的光照有限,叶汲的大半边脸都隐没在阴影中,可他直觉叶汲此刻的神情是阴郁的。 陆和像听天书一样,云里来雾里去。说实话,在没进入第四办公室前他是个坚定的唯物论者,后来被调入第四办公室虽然世界观经历了几次重塑,到现在已经能自然地接受各种非现实物种和事件,但对于神灵这一说他总是半信半疑的。 从古至今,神祗太过高高在上又虚无缥缈。哪怕道门里普遍供奉神位,但至今也没有谁就亲眼见过天神显灵。 陆和原来一直认为,所谓神祗也就是一个信仰,给他们修行下去的动力。 “陆副主任,恕我直言你可能不太适合干这一行。”叶汲熟练地点起一根烟,舒畅地吸了一口,吐出个烟圈,烟圈挡住了眉眼里的淡漠,“这个活鬼虽然情有可原也值得同情,但她也确实手握人命。即便赦罪地官仍在,也不是轻易就赦免一道亡魂。要不然到时候人人犯了事往跟前一跪,哭着喊着说自己有苦衷,那还不全乱了套吗?” 陆和被他说得面红耳赤,眼睛都涨得通红,他想反驳叶汲,但又可悲地发现叶汲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就像人间的情与法经常会发生冲突,但人情到底要服从于律法。 “行了,”步蕨出声解除了陆和的尴尬,他对陆和说,“各界有各规,活人的事就按活人的规矩办。至于这个活鬼,到时候还是交给阴司来审量她的功德和罪行,再做定夺。” 陆和一想也没有更好的处理办法,深深叹了口气:“也只能这么办了。” ┉┉ ∞ ∞┉┉┉┉ ∞ ∞┉┉┉ 忙碌了大半夜,叶汲将活鬼暂时用符咒羁押在那间小办公室,伸了个懒腰看了眼手表:“可以吃早饭了都。” 陆和精神萎靡又不得不振作,天一亮还要打一场硬仗。就如步蕨所说,这起校车失踪案及牵扯出来的幼儿猥/亵案后可能涉及的人物很可能超出他们的想象,毕竟方慧茹办公室里那些精致昂贵的器物摆件绝非一般财力供得起的。 燕城这个地方最不缺权贵,而权贵之间又是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想到这,陆副主任别说早饭,连喝口水的心情都没有了:“你们说,人心怎么就能歹毒到那种地步呢?那么小的孩子,想都不敢想。” 叶汲懒洋洋地叼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又给步蕨夹了一个:“领导,我以为这种心灵鸡汤只有我们家步蕨没事喜欢灌呢。”他垂眼笑了下,“你说得不大对,人心狠毒算个屁,神鬼的可怕你根本想象不到。” 陆和总觉得他用词怪怪的。 步蕨倒是没有异样地慢慢喝了一口热牛奶。 叶汲在他面前挥挥手:“发什么呆呢?” “我在想,许澜庭为什么要把方慧茹的姐妹变成活鬼,或者换个说法她是怎么找到许澜庭让他帮助由人堕鬼,去找方慧茹报仇的?”步蕨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着玻璃杯,“方慧茹现在人又在哪呢?” 陆和也困惑地放下筷子:“是啊。那个许澜庭究竟是什么来历,第四办公室的档案里好像没记载这号人物。” “没有记录是正常的,”步蕨并不意外,他顿了下说,“他原来是五方鬼狱的监管者之一,也是一个赦罪地官。不过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现在堕入了魔道。” 2665533;≈65533;≈65533;≈65533;魔道?!”陆和狠吃了一惊,差点直接崩了起来。 叶汲淡定地说:“别那么吃惊嘛,领导,显得很没有见识啊。许澜庭那人原先就是个死心眼,堕魔一点都不奇怪。”后面的话是对步蕨说的,“说到底还是你这个护犊子的,将他们养成了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一点风吹雨打,一点坎坷波折就苍天负我,吾宁成魔。看看!差点把自己老东家都给坑死第二遍了!” “”步蕨语气平平,“我认为他的个人成长经历,和我应该没有太大关联,毕竟他升地官时已经成年好几百年了。” 叶汲眼珠子一转:“许澜庭勉强和你没关系,那沈羡那小崽子呢???” 步蕨脸色倏地沉了下去,叶汲那副欠揍的笑容不改分毫。 陆和看看步蕨,又看看叶汲,空气里一触即发的紧绷气氛让他明智地将自己的存在感缩小到更小。 “早啊”岐布歪歪扭扭地飞进食堂,翅膀一抖差点摔进步蕨的杯子里。 叶汲眼疾手快捉住它,扔到一旁:“啧啧,老鸟,昨夜去哪鬼混了?” 岐布瘫痪在桌上好几分钟,才愤然而起拿翅膀扇他脸:“你以为布爷和你一样就知道泡汉子!我昨夜辛辛苦苦对着电脑找了一夜和那破幼儿园有往来的企业c个人资料!一边还分神去照顾那个老变态!我强烈要求五倍加班工资!!!” 叶汲轻而易举地镇压了它的暴动:“冬无衣那货又整什么幺蛾子了?” 岐布被他按得动弹不得,不甘受辱,奋力挣扎,尖声叫道:“杀人啦!救命啦!有没有青天大老爷管一管叶老三啦!!” 青天大老爷陆和在旁瑟瑟发抖,不敢吱声。 最终还是步蕨善心大发,施以援手救下了可怜的岐布。 岐布哭唧唧就势倒在他怀中,心疼死自己精贵的羽毛了:“还是三姥姥好,知道心疼人~” 步蕨面无表情地将它给扔了出去。 “吵死了。”小食堂里突然多出道粗犷男声,一沓厚实资料被甩在众人面前,来人一屁股坐在陆和身边,健壮的身躯生生将陆副主任挤到凳子边,“大半夜鬼叫,大早上也闹,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知不知道老子每年都有那几天!” “” 叶汲呆滞地看着他:“壮汉,你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第二十二章 猝不及防,步蕨被一口牛奶呛到了,剧烈的咳嗽声将大家的注意力勉强从陌生人那分散了一点。 叶汲抽了张纸给步蕨,眯眼看着鲜少失态的他,又瞅瞅拉过盘煎饺就开始狼吞虎咽的壮汉,一个念头打了个转,语出惊人:“冬傻逼?” “???”受到极大惊吓的陆副主任险些摔了下去,战战兢兢地扒拉着凳子一角,“冬c冬冬无衣?” 一盘饺子见了底,虎背熊腰的男人抓起一张饼三下五除二塞进肚子,打了个饱嗝才优雅地抹了把嘴上的油:“对,没错,就是老子。” 陆和整个人都不好了,被刺激得嘴巴张张合合,什么都说不出来。 被扔成鸟饼的岐布缓过劲,立马幸灾乐祸起来:“早就告诉你们了,他就一老变态,可你们谁都不信!幸亏咱单位没妹子,要不然没事一起搭伙上个厕所去个澡堂,不得被你占光了便宜。” 这还真是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冬无衣咔嚓捏碎了筷子,满脸横肉狠狠一抖:“你们什么表情!老子是那种下三滥的畜生吗!” 众人沉默,陆和哆哆嗦嗦地举手提问:“冬无衣同志你这什么情况,你人事档案里清清楚楚写着性别女啊。” 冬无衣脸扭了几扭,满不在乎地灌了一口豆浆:“这个,领导啊,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身世比较复杂,曾经的老东家在外面成天欺男霸女,草天日地,结仇太多。后来他犯的事太大,扛不住嗝屁了,我这个当马仔的也只好隐性埋名,缩起头来当孙子。结果一不小心变不回去了,每年也就这一两个月变回本体。”他翘起兰花指委屈地擦擦泪,“其实后来人家还是蛮喜欢当女孩子的,又香又软多可爱。” 步蕨露出副一言难尽的神色,放下杯子:“我吃饱了,回去休息一会。” 陆和恍恍惚惚,根本没在意他说了什么:“去吧。” 叶汲立马也将盘子一推,包个玉米揣兜里跟着步蕨起身,呵欠连天地抱怨:“我也上去眯一会,熬了一宿困死哥了。” 岐布呵呵冷笑,小声嘀咕:“臭不要脸的,几百年不睡都没毛病,一夜不睡就困了?想睡人家就直说。” 叶汲头也没回,一个钢镚嗖地将岐布连着牛奶盆打了下桌。 他两走了后小食堂冷清了许多,上班时间还没到,忙了一夜的工作人员大部分都争分夺秒地赶着打个盹。逐渐亮起的晨光穿过窗,驱逐了弥留在角落里的最后一点阴霾夜色。 “陆主任,我说的都是真的,您别太在意。”冬无衣搔搔头,憨憨一笑,“一切照旧就是了,活我照干,保证不给大家拖后腿。” 陆和好半天找回魂,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我,我明白了。”连鸟都能扯淡骂人,他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大不了再多听几遍《道德经》呗,陆和同志以极高的专业素养给自己铺垫好了心理建设。 楼外传来响亮的刹车声,奔波了一夜送完最后一个孩子的沈元和宗鸣终于姗姗归来,陆和直接在食堂给两人打包了份早餐:“我先下去看看。” 冬无衣抓着根油条矜持地向他挥了挥手,陆和脚踝一歪,匆匆消失在了小食堂门口。 “咱们这领导,不是个普通角色。”岐布摇头晃脑地喝着牛奶,“天天面对你们这些妖魔鬼怪还没被吓死,神人啊神人。” 冬无衣舔舔指头上的油,不屑一顾:“说得你特么像是个人一样。” 岐布嘿嘿一笑,尖尖的鸟喙理了理翅膀上的毛:“老变态,你老实说,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变回来了。最近时局不稳,还在天道眼皮子底下,你胆子够大的啊。” “你以为老子愿意吗!”冬无衣恶狠狠地扯下一截油条,“几百年没动静的咒语突然解开了,吓得我好一大跳。我估摸着陆和说得没差,阴阳两界漏了缝,阴气太浓冲破了封印。” 岐布在桌边蹦蹦跳跳,踩着自己影子玩,漫不经心地问:“你说会不会是你们老大死而复生,回来了?” “不可能!!!”冬无衣激动地一巴掌差点拍散了桌子。 “万一呢?” 冬无衣咬牙切齿,狠狠一握拳头:“那老子就弄死他!” 岐布迟疑了下,很认真地问:“你打得过他吗?” “” ┉┉ ∞ ∞┉┉┉┉ ∞ ∞┉┉┉ “我还以为你多波澜不惊,心态平稳呢,结果一个冬无衣就把你搞得容色大变。”叶汲两条腿晃晃悠悠地跟在步蕨后面,“看见老部下太激动了?” 步蕨双手搭在阳台上,几个深呼吸下来人已平静许多:“我没想到他会变成这个样子。”许澜庭如果还在他接受范围之内,那冬无衣就给了他结结实实的当头一击。 叶汲没个正形地歪在旁边,像条没骨头的鱼:“你应该想得到,你走了后他们的日子不会太好过,毕竟天上地下都以为你死了。痛打落水狗嘛,不是上面最擅长的。” 步蕨垂下眼睑,细密的睫毛笼住了他所有视线,他像是极关注地盯着什么,但叶汲知道他眼中什么也没有。 他这副样子是叶汲最深恶痛绝的,每当这个时候步蕨就像把自己关进了另外一个世界里,那个世界里只有他和他的秘密,谁也无法涉足一步。叶汲的内心拍打着狂肆的恶浪,那股浪潮无法遏制地想要冲垮对方那面千仞绝壁,侵袭他的每一寸土地,占据他的每一个思想,成为那个世界里独一无二的君主。 一千八百年将叶汲锻造出无可匹敌的力量,也给他心底养出了一头穷凶极恶c不可一世的恶兽。 现在那头恶兽终于找回自己的猎物,牢笼豁开,垂涎欲滴地逡巡在他美味的猎物旁,磨爪舔牙,盘算着如何将它拆吃下肚,填满被漫长年岁划出的欲壑。 一个玉米扔砸在了步蕨手心里,圆坨坨的胖丁样有点可爱,步蕨握着它,有些茫然地看向扔过来的那个人。 叶汲趴在栏杆上,脑袋歪在自己交叠的双手上努努嘴:“我记得你以前不是挺喜欢吃的吗?” 步蕨默然片刻,决定还是解开这个美丽的误会比较好:“不是我喜欢吃,是那时候的载川上只能种活这个,才一直吃了十多年。你就没发现,等沈羡他们长大能赚钱后它就没再上过桌吗?” “” 一连吃了十多年的东西,再美味也难以下咽了。虽是这么说,但步蕨却掰下一粒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眼中露出怀念来:“那时候带着沈羡在载川上住下来本来只想在乱世里图个安稳,没想到那个山头贫瘠得很,买的种子洒了个遍只活下来玉米和一株树。” 叶汲不动声色地忽略掉沈羡这个讨人厌的名字:“就是你门前的那株歪脖老枇杷?” 步蕨神色不由变得温柔起来:“是啊,当初羡儿吃了个枇杷,随口吐了个籽就长出了它,高兴得他一夜没睡,第二天早课起晚还被罚去挑了十担水。” 叶汲心里那把小小嫉火烧得旺旺的,把沈羡那个小王八蛋又抽了一百八十鞭,才酸溜溜地说:“我知道,你们全家可宝贝那株枇杷树了,一个都舍不得施舍。” 步蕨咳了一声:“不是舍不得,是那株枇杷树结的果子真得难吃。”他追加了一句,“非常难吃。” “”原来让他忿忿至今的真相是这个,叶汲立即选择性地遗忘了这段丢人心结,“老二。” “嗯?”步蕨掰着玉米的手一顿。 叶汲双肘撑在阳台上,仰头看着步蕨,清晨的阳光在他眼中漾出点点金光:“搬到我那去住吧。” 步蕨本以为他会问黄泉眼的事,也做好了准备,不想他突然冒出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愣了下:“为什么?” 单位宿舍的条件相当不错,比一般酒店公寓都要完善还清净,定时会有保洁打扫,节假日里小食堂也供应三餐,对于步蕨这种无牵无挂的单身人士可以说非常友好了。 叶汲目光可疑地飘忽了一秒,然后一本正经地说瞎话:“这儿太简陋了,你好歹也是三界大佬之一,配不上你的身份。当兄弟的怎么能看你落魄到这份上呢,再说咱两住一起也方便有个照应,万一哪天太清境那帮孙子打上门了,我还能帮衬你一把。”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第二十三章 综合办公室内,叶汲踩着点到岗的时候可谓春风得意,逢人见笑,眼角眉梢掩不住的嘚瑟劲。 岐布暗搓搓地和冬无衣咬小耳朵:“你猜他是睡到了还是没睡到?” 冬无衣观察了下叶汲的状态,又回忆了下之前楼上的动静,谨慎地分析:“虽然叶老三看着吊得不可一世,在男男关系上其实怂得要命,银样镴枪头一个。要不然也不会屁颠屁颠追了我老大几百年,人都挂了还不知道他那点人尽皆知的小心思。” 岐布纳闷:“这难道不是说明你家老大情商太低,太后知后觉了?” “”冬无衣认真思考了一下他的话,勉强同意了一半,“他老人家前半生戎马征战,后半生都在吃饭睡觉打孩子,哪有闲工夫去在意情情爱爱啊。” 岐布被勾起一些回忆来,对此深表同意。 叶汲早就听到他两的嘀咕了,对某人情商的定性不置可否,但是他特意绕了两张办公桌过来,“啪啪”清脆两声,一人一鸟脑袋上各赏两本工作笔记:“你两二货声音还可以再大点,免得我找不到理由揍你们。动动你们两点五英寸的脑瓜子想想,这么点时间够我在床上折腾的吗?” 岐布呱唧一声被拍到旁边,大掌揉揉脑门,冬无衣深深叹了口气:“果然不能对这货的节操抱有太高期望。”他拿起崭新的黑胶笔记本翻了翻,“这啥玩意儿啊?” “关于这次幼儿园校车被劫案的工作总结,领导说了,每个人都要写。”叶汲跨坐在放着自己工牌的桌子上,手指刷刷地划着手机,“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明儿就得交。” 趴在桌上打盹的沈元被吵醒了,盯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睡眼迷蒙地看着笔记本,又看向叶汲,晃晃脑袋稍微清醒了些:“为什么你没有???” “你属十万个为什么的?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为什么?” 沈元剩下的一半睡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怪叫了起来:“我不服!我要上诉!领导呢!” 叶汲专注地盯着手机,犹豫不决,不耐烦地说:“我说你这熊孩子没毛病吧,光长这么大个儿还玩‘嘤嘤嘤我要告老师’那套?不服就滚回你师父那吃奶去。咱主任去大领导那负荆请罪,擦屁股去了。” 沈元被他喷得面无人色,蔫头蔫脑地萎靡了下去。 岐布看得啧啧直摇头,放眼整个单位就没能治得了叶汲这个混世魔王的,造孽啊。它一边忧国忧民地感叹,一边扑棱着翅膀凑到叶汲跟前,奇道:“你居然在逛家居?”它狐疑地打量叶汲,嘟囔着,“看着就不是居家过日子的人。” 叶汲手指轻快地扫了两套同色系的睡衣进购物车:“你懂个屁,老子洗清革面,从良了。” 冬无衣一口水喷在桌上:“你玩真的,三大爷?” 叶汲在两套茶具间举棋不定,只回了他一个漫不经心的笑。 ┉┉ ∞ ∞┉┉┉┉ ∞ ∞┉┉┉ 活鬼案件中“幼儿性侵”这部分,陆和打了个长达十二页的报告,转交给了有具体管辖权限的部门。亏得步蕨提前给他打了剂预防针,在他将报告交上去的第一天就遭到了重重施压,连着跑了好几个部门,嗓子说冒烟了,就差以死相逼,总算把这个案件给送入了正常的司法程序当众。上头的领导也有顾虑,毕竟第四办公室地位特殊,其他人不提,光叶汲的那层身份就足够让人忌惮的了。 方慧茹的下落自此成迷,生死不知。而活鬼的真实身份是方慧茹同父异母的妹妹方慧锦,两姐妹的关系从小就不错,至少在事发前方慧锦一直这么认为的。谁有能想到,方慧茹一直嫉恨后来占据了自己父亲所有疼爱的妹妹,也许她曾经有过犹豫也有过惭愧,但在巨大的钱权诱惑面前一切煎熬都化为虚无。冬无衣他们也查出,当日那辆驶向燕城的校车正是送那些不谙世事的孩子给“老板们”相看货色。 活鬼案的“水落石出”并没有让陆和心里踏实下来,相反他有种预感,这一切恰恰只是一个开始。但不论如何,流程上本案是结案了。活鬼也由叶汲和步蕨两人送与地府交接,其他闲下来的人难得聚在一起聊天打屁。 “我觉得那天在隧道里袭击步哥的那个活鬼就是方慧茹本人,”沈元靠着翘起的椅子上转了半圈,手中的笔灵活地翻转,“你看方慧锦变成的那个活鬼具有一部分自己的意识,可隧道里的那只完全就是个受人控制的怪物。” 陆和十分赞成他的说法:“方慧茹可能只是许澜庭手里一个失败的试验品,黄泉水从未出现过在人间,作用在活人身上会发生什么变化他可能也无法把握。你们不是说那晚在隧道口出现了很多怪物吗,极有可能是地震当日失踪的那些车主们落入了许澜庭手里。” 宗鸣从一堆古书里蹙眉地抬起头:“我翻了一圈也没找到有关黄泉水的记载,顶多提起它和地府九狱有关,而九狱在地下千尺之处,存不存在还另说。你们说的那个许澜庭究竟什么来历,能弄得到那种东西?” 冬无衣抱着个马克杯不冷不热地笑笑:“宗家主真有趣,遇事往书堆里钻。你难道不知道,书是人写的,写书人想让你知道什么就只会写什么。” 从见面初始冬无衣对宗鸣的态度一直很微妙,恢复到男儿身后他的敌意简直不加掩饰,赤/裸裸直接摆上脸。 陆和心惊胆战,女装大佬的冬无衣娇娇弱弱没什么战斗力,现在这个冬无衣,他真害怕两道老拳揍趴了宗鸣。 好在宗鸣对于不论男女的冬无衣一直相当的平和忍让,有的时候甚至让人觉得他是在刻意避让。 岐布相当淡定:“他两迟早要打一架的,领导你不要太惊吓,到时候有空搭把手帮着收尸就行。” 陆和:“” 正说着,叶汲和步蕨两人从羁押活鬼的禁闭室里走了出来,一直徘徊在楼中的那股阴气已经消失不见了。沈元见到步蕨一个鲤鱼打挺,巴巴迎了上去:“步哥,人送走了?” “嗯。” 叶汲厌弃地伸出根手指将沈元推得远点:“属狗的吧,都能看见你后面摇的尾巴了。” 沈元那小暴脾气顿时炸了:“叶老三,你哪天嘴里能冒出句人话吗?” 叶汲特别理直气壮:“我又不是人,说什么人话?” “”除了无言以对,沈元还能说什么呢。 步蕨拿这一大一小没有任何办法,好在很久前他就习惯了这种鸡飞狗跳的生活。 在场唯有一人对叶汲那句话颇为不能淡定,陆和看看左右,选择了最平易近人的步蕨小声问:“叶汲他”斟酌了半天,他用了个比较温和的词,“本体是什么?” 叶汲耳朵尖,热情地将步蕨从陆和身边扯开,露出能拍牙膏广告一样闪亮的八颗牙齿:“领导,你猜~” 陆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第二十四章 关于叶汲本体的话题一带而过, 陆和问出口就知道犯忌讳了。无论哪种精怪修成人,对于本体的保护都是非常看重的,万物皆有天敌, 被看穿本体无异于暴露要害。当然, 当你强大到一定程度, 暴不暴露也就无关紧要了。 叶汲的实力强到哪个层面, 陆和摸不清, 于是他识时务地避开这个话题:“刚刚你们将活鬼送往阴界时,有没有问阴差这次黄泉水出现在人间究竟是什么原因?” 步蕨就着最近的椅子坐下来,好容易养出的那点精气神从禁闭室出来又散得差不多了,人苍白得不像话:“我们只将它送入了黄泉境,并没有看到接应的阴差。也许他们暂时没有收到我们这边的消息, 不过陆主任你放心,方慧锦既然进入黄泉境就不会再有逃出来的可能性, 以防万一我还给她加了道锁魂符。” “黄泉境?”陆和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新鲜名词,没有注意到有几个同事的神色在听到这个词时都微微动了一动。 步蕨怔忪了下, 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很久前人们对地府的称呼。” 冬无衣捧着他的hell一kitty马克杯, 若有所思地看了步蕨一眼。 这点无关紧要的细节陆和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满心愁闷都放在那几个不知道埋在哪个鬼地方,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暴动的黄泉眼上:“这年头阴间的机关单位也流行懒政堕政了?出了这么大茬子,居然悄无声息连个水花都不冒。” 步蕨开解他:“我听沈元说阴阳两界已多年没有联系了, 一时半会他们接不上头也在情理之中。” 沈元头点得和鸡啄米似的, 心里吐槽, 你人间把太清境里的天官当爷爷奶奶供起来, 结果到了地府连个正儿八经的香火台都懒得搭。平时就清明冬至想起来烧点纸钱,还是塞进自家人兜里,阴间大老爷们半毛钱孝敬都拿不到,谁特么愿意管你死活啊。 其他人在那愁眉不展,叶汲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衔着根烟,解了领口两个扣子,将左右袖口各卷了两道折,露出肌骨遒劲的小臂。一路溜达到茶水台,烧了一壶水又变戏法似的摸出一罐包装不菲的茶叶,杂七杂八地扔了一杯,开水一浇,满室浓香,顿时勾得岐布流了口水。 他将热气翻滚的保温杯塞进步蕨手里:“喏,喝两口烫烫胃。我就说别将她在黄泉路上送那么远,瞧瞧你这张脸,和被狐狸精吸干了肾似的。” “”步蕨对他糟糕的比喻水平已经锻炼出一定的免疫力,瞥了眼满当当的保温杯,委婉地推拒,“只是受了一点阴气而已,用不着这么补。” 叶汲强硬地将杯子按回他手里:“让你喝你就喝,没听过小病不治大病吃亏嘛。” 他还真没听过,步蕨嘴角勉强弯了弯。 叶汲还在那喋喋不休:“你别以为你现在稍微有点人样就不把那点阴气当回事,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你这副身子骨再碰上许澜庭,十个都不够他捅的。听哥话,快喝。” 岐布在旁口水流了三丈,跃跃欲试地跳到步蕨肩膀:“叶老三,大手笔啊。这么多天材地宝,当人坐月子呢?”他谄媚地在步蕨脖子上蹭了下,“三姥姥,您不喝就赏我呗。” 它刚蹭了一下,叶汲的铁掌就呼了过来,怒道:“我看你是狗胆包天了!什么便宜都敢占!” 岐布被他扔了几次早就扔出了防备,身形矫健地瞬间飞离了步蕨的肩。倒是打算给叶汲一个面子,刚捧起茶杯的步蕨平白无故替它受了一巴掌。可那一巴掌落下来时变得轻飘飘的,长着薄茧的掌心若即若离地擦过他的脖颈,虎口卡着颈侧稍稍用力,像狼叼住了猎物的后颈。 不等步蕨察觉出危险,“狼口”已不动声色地离开了,叶汲掸去袖子上的鸟毛,指了指岐布警告它:“再有下次,直接拔鸟毛下锅。” 躲进陆和怀里的岐布立即撒泼打滚:“领导啊!看见没!叶老三平时就是这么欺压我们这些良民的!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陆和额角跳成了根皮筋,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们却齐齐乐见狗咬狗,喜大普奔。 步蕨喝了一口味道实在谈不上好的浓茶,将盖子拧上:“都别闹了,说正事吧。” 沈元立即停止哈哈大笑,正襟危坐,老实得像个三好学生。冬无衣瞟了瞟步蕨,又看看叶汲,不知道想到什么,抱着他的粉色无口猫杯坐在一旁频频皱眉。 陆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一手揣着胖乎乎的岐布,一手翻开笔记本:“昨天我去上面开会,上头的意思是这次的事件我们处理得还算及时到位,拨了一笔挺厚实的奖金,估计月底到账,到时候直接打大家卡上。” 一谈发钱,在座的各位纷纷热烈表示欢迎之至,连看着最清心寡欲的步蕨也不例外地露出一个浅浅笑窝。 在场反应最平静的居然要数沈元了,在陆和大为诧异时,沈元以一种“视金钱为粪土”的淡然语气说:“我只是代我师父协助贵单位办案,奖金自然是我师父的。” 陆和还没来得及夸他孝顺,冬无衣毫不留情地拆穿他:“别听他扯淡,他曾经有次打着他师父旗号帮个富二代驱鬼,赚了一大笔,结果全砸进网游里和打赏游戏主播了。他师父暴揍了他一顿,还命他义务劳动到处捉鬼驱邪三个月,从此和钱无缘。” 沈元一脸苦大仇深,委屈成了一只两百斤的狗子。 “”陆和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脑袋,看向下一条,“这个案子虽然结了,但是上头高度重视黄泉眼的出现,他的意思是尽快摸清全国范围内是否还有类似的情况出现,防患于未然,将一切不稳定因素扼杀在摇篮里。保护人民的人身c财产安全,维护国家和社会” “等等,领导。”叶汲及时打断他这段冗长的照本宣科,“我能给你总结下吗?” 陆和:“” “大领导的意思就是让我们找出剩下几个可能出现的黄泉眼,并将它们重新封印回地府,对吧?” 陆和讪讪点头。 冬无衣嘿地一声笑:“大领导真有意思,他知道我国国土面积有多大吗?9634057平方公里,领海470万平方公里。加起来一千多万的地儿,让我们找出四个黄泉眼,白日做梦没醒吧。” 陆和也觉上头有点过于异想天开了,第四办公室总共就这么几个主力,还有两躺在医院里没出院。他抱着摊开的笔记本,用笔挠挠头:“这事是挺难办,但好在上面说是尽快但也没给具体时限,我们以燕城为中心向周围扩展查找范围。再说,有了这次的前例,我们也知道了黄泉眼一旦现世必有异象,也方便我们查找。” 除此之外,其他人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叶汲倚着步蕨的椅背,秋日光线将他的身影勾勒得清爽隽挺,五官看着比平时深邃许多,他微微垂首饶有兴趣地看着步蕨头顶的发旋。 “其实没必要这么麻烦。” “我也许有办法。” 步蕨微微讶异地仰头,叶汲逆着光轮廓模糊,但能清晰地看见他嘴角勾起的弧度。于是步蕨也有所顿悟般略挑了挑眉,也噙起一点笑。 那一刹,陆和灵光一闪,敏锐地察觉到了两人之间一种微妙,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他看着叶汲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可是那种奇异的感觉稍纵即逝马上被他们所说的办法所吸引:“什么办法?” 叶汲其实不大愿意拿出那件东西的,但步蕨一开口他就知道不得不拿了。他丢了句“等着啊”,转身回自己办公桌下的柜子里一阵翻腾,没多会他捧着个一米来长的黑色木匣回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黑匣,轻轻抚过上面道道清晰光亮的木纹,那动作让人觉得他像是在爱/抚自己的情人般温柔呵护,而投向它的目光也是柔软而眷恋。 “这是什么?”他迟迟不打开,沈元耐不住好奇问。 叶汲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步蕨,步蕨的神情可以说是百感交集,他闭了闭眼,缓缓道:“大衍堪舆图。” 冬无衣手中的杯子当啷落地,他不可置信地死死盯着叶汲手中的盒子,几乎是语无伦次地说:“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当年我亲眼看着大衍堪舆图焚毁在地火里!” 大衍堪舆图是那人以泰山石化成的笔,自己的精魄为墨,一笔一画勾勒而成。他身死道消之日,堪舆图便随之毁于一旦。冬无衣粗粝的十指不受控制地颤抖摩擦着,如果大衍堪舆图还在,那人就一定没有死! “没有什么不可能。”叶汲淡淡地说,抽开封契。 宛如巍巍山峦的雄浑神力刹那当头罩下,众人只听见浑厚的钟声响起,如山鸣嗡嗡,一声高过一声,山崩地摧,连响七道后归于万籁俱寂。 如果此时有人站在楼外,便能清楚地看见整栋红砖小楼被一层混沌的青黄光芒笼罩在内。那层光芒似乎忌惮什么,极为短暂地爆发后就倏尔收敛回楼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第二十五章 耳畔钟鸣声散去许久, 综合办公室内仍陷于一片寂静之中。步蕨手搭扶靠静静地注视桌面上摊开的长卷,卷面上浮动的点点青光感应到他的存在,朝着他缓缓聚拢, 汇聚成个小小的光球, 像找回母体的婴儿依偎在他心口, 有节奏地跳动。 步蕨伸手轻轻抚弄了它两下, 指尖一推, 无数光点霍然散开,活泼地飞向空白无一物的卷轴。 炫目的青光沉淀进卷面,突然,飞石走沙,山峦迭起, 万千脉络勾成泱泱九州大地。高山c平原c丘陵c盆地一一俱全,各色气泽或浅或深的浮动在各地, 时而盘旋,时而快速流动。 “嗯?”步蕨忽然迟疑了下。 叶汲发出声得意的哼笑, 只见连横纵阔的山脉里突然多出一条细小的河流, 河流一分为二,再分为三,眨眼连成密集的罗网遍布大地。江海河流,山峦峰岳, 方成山河万里, 亘古恒长。 “风水图?”终于从浩瀚神力里找回声音的陆和惊叹道。 叶汲半边身子搭坐在步蕨那张椅子的扶手上, 逼得步蕨硬是朝旁给他挪出了一亩三分地, 他心情大好地抱臂道:“哟,领导,你还是挺有眼界的嘛。不过这可不是一般的风水图。” “大衍堪舆图,分阴阳二图。”冬无衣木然地一字一句说着,然而每一句的话尾都流露出一丝说不出是兴奋还是阴郁的颤抖,“山河表里为阳世风水流动,山河之下则是十万幽冥走向。” 沈元等人屏气凝神地看着那副气象万千,时刻变化的卷轴。渐渐的,他们似乎确实能看见山川之下影影绰绰流窜的阴影。那些影子窜动的速度太快,每过一处即牵动地表之上的气泽变化。 冬无衣指了某处阴影浓得化不开的地方,在它之上那层泛着淡淡金光的气晕几乎淡得快看不见了:“此地便是典型的阴盛阳衰,阴气压制住了阳世气运。”他突然“咦”了一声,方才还黯淡的气泽忽然明光大慑,直接将浓墨般的阴影洞穿殆尽。 宗鸣仔细看了眼那里的方位,了然道:“那里是蜀地,应该是我族中人请神赐福,驱逐了阴邪。” 冬无衣冷冷笑了下:“背后有人撑腰果然不一样,就是不知道你们宗家究竟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招惹来那么深重的阴怨。” 宗鸣再好的涵养也禁不住动怒:“你这话为免太过分了!我宗家历代恪守祖训,降妖驱魔,与邪祟结下仇怨难道不在情理之中?” “文化人吵架就是不一样,我要是被人这么戳脊梁骨,早两巴掌甩得冬无衣这货找不到家了。”叶汲也不知道是帮着谁,但步蕨直觉他仅仅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挑唆。 过了这么多年都还是个事儿逼,步蕨顶了顶太阳穴,神经抽得疼。 那厢陆和已经驾轻就熟地担起了和事佬的重任,拍拍笔记本:“别吵了,都一个单位的同事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冬无衣你给宗鸣道个谦!你看你说得像话吗?至于宗鸣” 他话还没说完,冬无衣哐当一声掀翻椅子,指节捏得咯吱响:“老子给这个鳖孙道个蛋的歉!滚他丫的!”他一把抓起马克杯,看了一眼大衍堪舆图又不知为何看了一眼步蕨,骂骂咧咧地将椅子蹬到一边头也不回地出了办公室。 陆和被他气得浑身发抖,岐布难得有良心,同情地用翅膀拍拍他的肩:“领导你别在意,他这口气憋得太久了。今儿这大衍堪舆图就是□□,直接点爆了。回头我说说他,让他给你磕头认罪。” “磕头认罪就免了!让我多活几年吧!”陆和也真被气到了,手抖得抓了好几次笔没抓稳。过了一会,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下来,深深呼出一口气,拿下眼镜揉揉眼,又重新架了上去,自言自语“等我回头给在他做做思想工作,带着情绪干工作怎么行呢。” “”叶汲暗暗给他们领导的脾气点了个赞,圣母转世啊这是,和老二简直不相上下。 步蕨似乎听到他的腹诽,淡淡瞥一眼过去。 那一眼让叶汲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些少年时期的傻逼往事,立马重重咳嗽了一声:“冬无衣同志之前不是说了吗,每年都有这么几天,过去就好了。我们还是来看看大衍堪舆图吧,”他点了点卷面一角,“冬无衣解释得挺到位的,大衍堪舆图分阴阳两层。像黄泉眼煞气那么重的东西一旦在阳间现世,在这张图上必然会有体现。”他像某像样地扫视了一眼全图,“目前来看,没什么太大毛病。” 陆和揪心地看着全国上下此起彼伏的暗色:“这还叫没毛病?” 叶汲和看稀有保护动物一样看着他:“领导,老大,你没搞错吧。现在生存压力那么大,愁房愁车愁养老,动不动一不小心还得个绝症什么的。你去网上看看,那社会怨气戾气要是能化为实质,怕是把大领导住的南海都给填平了。目前这状况,已经算是天上那帮神祗们没彻底丧心病狂,偶尔惦记下你们这些可怜凡人布施点福泽,平衡过怨戾的了。” 陆和被他说得心惊胆战,总觉得自己站在块浮萍上,万一哪天上边不高兴了,直接将他们扔到一边完犊子了。 叶汲一眼洞悉了他的想法,以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抱臂耸耸肩:“说到底是你们自己作的,当初赦罪解厄的地官在时看不上眼。也是,哪能比得上没事撒个利市,送个儿子,护个国运的神祗。趋利趋吉,人之常情嘛~” 陆和被他嘲讽得很憋屈,听他口气那都是几百年前的老黄历了,关他们这代人屁事啊。 步蕨敲敲叶汲的胳膊肘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大衍堪舆图暂时看不出异样,用不着太着急。就挂在这,方便随时观察它的动静。” 叶汲一听老大不情愿了,可这东西从来历上说步蕨比他更有处置的话语权。叶汲稍作思考,故作轻松大方地同意了他的提议,顺势卖了人情后立即谆谆叮嘱他:“老二,回去好收拾东西,明天我来替你搬家。不收拾也没关系,缺啥尽管开口哥都给你备上。” 沈元一惊:“步哥!你要搬过去和叶贱人同居?!” ┉┉ ∞ ∞┉┉┉┉ ∞ ∞┉┉┉ 没有案件的日子,第四办公室恢复成了和其他机关单位没两样的作息时间。今天是周五,五点半下班后,上下几层楼只留了几个值班文员应对紧急情况,其他办公室皆是一扫而空。 叶汲晚上有饭局,当了兵几年回来他在燕城照旧混得风生水起。他本意是想捎上步蕨一同沾染沾染人间的灯红酒绿c歌舞繁华,省得这人没事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琢磨些自己搞不懂的小心思。从很早前叶汲就意识到,他和步蕨思想境界完全不在一个高度上,让他赶上步蕨这辈子都不太可能了,但距离不能缩小总不能扩大是吧。 意料之外的是步蕨竟然没有一口回绝他,可惜的是下班后,陆副主任无论如何都不敢去独自给狂暴化的冬无衣开小灶做心理辅导,死皮赖脸从叶汲手里抢走了人。 结果真到了冬无衣宿舍门口,步蕨忽然止步,抱歉地说:“陆主任,你还是一个人去比较好。” 陆和有种临到阵前突然被队友捅了肾的茫然:“哈?” “之前人多不方便说,叶汲的那幅大衍堪舆图其实是我画的。” 步蕨看向冬无衣黑黢黢的窗户,“我和冬无衣也有点渊源,这个时候去见他恐怕适得其反。” 陆和:“???”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目送一步三回头的陆和进了冬无衣房间,步蕨在逐渐暗下去的天光里独自站了一会。他微微昂首看向极为遥远的天幕,专注视线似乎穿过层层云障,与一双看不见的眼睛静静地对视。 他知道,对方已经知晓了他的归来。就像叶汲对他抱有的不解一样,他对天上那位也存在着大量无法理解的疑惑,许澜庭c冬无衣还有其他下落不明的地官们。 还不是时候,他对自己说,不到对质的时候。 五方黄泉眼,只找到了一个,剩下四个光凭借这个仓促成立的第四办公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齐,也不知道找齐时里面的东西是否还在。 过了秋分,入夜后的燕城昼夜温差大。步蕨还穿着初秋时的薄外套,没站一会就冻得手脚冰凉。他边往自己的房间走,边拧开保温杯,刚喝了一口就深深皱起了眉。那股难以描述的怪味从舌苔一直霸道地蔓延到喉咙里,让他不禁想起叶汲形影不离的那个水壶,两者的杀伤力简直不相上下。 艰难地送下去那口茶后,步蕨想了下,又继续一口一口慢慢地喝着。可能是苦尽甘来,也可能他的味觉彻底麻痹了,喝了半杯后步蕨竟然品出了一丝丝甜味,莫名让他觉得和泡茶人的秉性重合到了一处。 开始都是让人恨得牙痒,相处久了又觉得还不是那么一无是处c朽木不可雕。 陆和身心俱疲地从冬无衣宿舍出来时已是深更半夜,他深深后悔自己来了这一趟。暴走的冬无衣不可怕,可怕的是拉着他发酒疯拼命灌酒,还要现场表演穿小裙子给他看的冬无衣! 这个点,连值班人员都裹好铺盖睡得正香了。陆和打算在办公室将就着窝上一夜,不料路过步蕨房间却见对着走廊的窗户半开,灯光犹亮。正在倒水的步蕨闻声诧异地抬起头,两人视线碰了个正着,陆和尴尬地笑笑:“还没睡呢?” 步蕨握着帕子沾了沾热水,擦去鼻下血迹,淡定地说:“上火,睡不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第二十六章 辗转反侧了大半夜, 曦光渐亮的时候,靠在摇椅上看书的步蕨终于捱不住困意,就着落地灯那点微末的光陷入沉睡中。 一闭眼, 他就知道自己做梦了。大概是从黄泉眼里取回来的那份东西带来的副作用, 尘封已久的记忆完全不顾他个人意愿, 凌乱地穿梭在梦境里。 他撑着竹杖, 背个破旧的包袱独自行走在上山的石道上。空中飘着细雨, 山道上泥泞不堪,他的木屐慢慢哒哒地敲打着山中的宁静。他很惊讶自己居然还清晰地记得山道边摇曳着朵粉色杜鹃,也记得那场雨下了三天三夜,将天地都冲刷得黯然无光。 雨下得愈发大了,山路难再前行, 步蕨挑了株老树头躲雨歇脚。刚站定,有人攘攘他的腿:“你占了我们的地盘了!” 他一低头, 是个瘦巴巴的小孩,一身烂兮兮的粗麻褂子, 脚下草鞋磨地只剩下几根烂草。顶着个比鸡窝还乱的头发, 故作凶相地瞪着他,两只手和老母鸡一样扑棱着将他向外赶。 竹杖抵住他的肩,小孩儿拼尽吃奶力气也无法再向前半步。步蕨看他有点眼熟,可又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 那时候的他对一切腰部以下, 能跑能动能叫的生物都没什么太好的耐性, 譬如家里正在作妖的那一只。 “这c这位道友高抬贵手, 小徒自幼顽劣,还请你不要介怀。” 步蕨这才发现树背后竟还藏着一人,寒天冻雨,那人仅穿着一层打满补丁的破道袍,拖到胸前的山羊胡乱糟糟地沾满泥水,高高凸起的颧骨透着层不正常的炽红。 他说一句话就要咳上好一会,胸前的道袍上斑斑点点布满了血花子。小孩连忙捧起接着水的树叶凑过去,喂到他嘴边:“师父,喝水,别说话了。” 一老一少都没看见那道近在咫尺的灰影,灰影拖着锁链站在雨幕中,脸庞手脚都隐匿在浓雾里。它看见步蕨了便没再上前,奇高的身体深深朝他弯了一弯。 小孩笨手笨脚忙活了半天,水没喂给他师父多少,倒是洒了大半在他脏兮兮的小褂子上。眼看老人喝不下水,小孩赶紧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取出半个白馍馍,掰下一小块:“师父,吃点吧。吃点才有力气找到山神给你治病。” 老人突然有了力气,打开他的手,稀疏的山羊胡气得一翘一翘:“吃吃吃就知道吃,我告诉你多少回了。那不叫山神,叫地官大人!” 哗啦啦的锁链声又向前迈进一步,晃荡在寒冷的雨声里格外晦涩诡异。 步蕨没有阻止它,也没有理由去阻止它。 小孩被训得灰头土脸,扁着嘴,低头捏着馍,使劲抽噎了下。 那一通训斥像耗尽了老者所有元气,灰白的脸色双目紧闭,仿佛已灯枯油净了。小孩心惊胆战地伸出根摇摇晃晃的手指,刚探到他鼻下,老者倏地睁开双精亮的眼,吓得他嗖地背过手。那抹精亮只维持须臾便泯然于浑浊中,老者哆哆嗦嗦地抬手将小孩向步蕨推了一推,挤出一抹颤巍巍的笑容:“我看道友也是长途跋涉,定然劳累。不嫌弃的话,填些肚子。” 步蕨不知道这个凡人的修行者究竟是认出了他的身份,还是仅仅想在人生的最后一点时间里给这个幼童找处暂避风雨的遮挡。阴差的锁链已经绕在了老者脖子上,幼童手里的馍馍抖动得像个筛子。步蕨看着他满是倔强的脸,终于恍然大悟自己在何处见到过他。 那是许久前黄天焦土上一盘被他不意打碎的枯骨,他的命格由此注定坎坷多舛,孤苦伶仃不知要轮回几世才能得见光亮。 最终步蕨伸手接过他手里的馍馍,却没有道谢。 接过的同时,老者欣然吐出一口绵长的气息,溘然长逝。 细细绵绵的春雨陡然化作倾盆大雨,愤怒地冲击着山川大地,山涧深处隐有洪水爆发的轰响,像是有人在发泄自己极度的愤怒与不满。步蕨漫不经心地支着竹杖敲了敲脚下山石,又是怦然一声巨响,迸发的水流声瞬间被掩埋至寂静中。 扑在老者身上嚎啕大哭的幼童从头到尾都没有注意到这场无形的交锋,直到步蕨拿着竹杖嫌弃地捅了捅他:“你叫什么名字?” 幼童抽抽搭搭,像只落汤的小毛鸡,全然没有方才虚张声势的凶狠:“沈羡,临渊羡鱼的羡。” 一朵粉色的杜鹃花递到他面前:“以后你就是我的徒弟了。” ┉┉ ∞ ∞┉┉┉┉ ∞ ∞┉┉┉ 临渊羡鱼,步蕨飘飘荡荡的意识里徘徊着这四个字,这四字仿佛是一句谶言将沈羡乃至整个师门的未来钉在了命运的前路上。 今天的阳光应该很好,步蕨还没睁眼就已经感受到炽热到鲜红的光线,可是忽然所有的光线被片不识相的阴影遮挡得一干二净。那片阴影还得寸进尺地靠近过来,近到快要贴上他的脸。 步蕨慢慢睁开眼,刚从回忆里醒过来他人还有些昏沉,盯着那张刀削斧凿的脸庞久久回不来神。 那张俊脸露出个戏谑的笑,低低唤他:“老二,又做梦了?” “嗯。”步蕨仰起头靠了靠,试图让自己清醒点,丝毫没有意识到那人也顺势俯下/身,亲密而极具侵略性地将人笼罩在自己掌控范围之内。 “梦到谁了?”叶汲的声音又低又轻,带着说不出的蛊惑。 “沈”步蕨倏地住嘴,这才迟迟发现两人正处于一种什么姿势,推了推他:“起开。” 叶汲脸色由晴转阴,满脸山雨欲来的阴霾,撑在步蕨身旁的两只臂膀纹丝不动,占据着绝对优势的高度,冷冷地注视身/下人。忽而他慢慢露出一个笑容来,狡黠又可怜兮兮地问:“老二,这么长时间你就没梦到过我吗? “”步蕨没好气地一把推开他,“没有,滚蛋。” 这一次叶汲没再横加阻拦,轻而易举地给他让开了,尾巴似的一路跟着他到洗漱台:“二哥~” 步蕨泼了把冷水,差点把自己呛到了,扯过毛巾使劲抹了把脸,丢到一旁:“好好说话。” “哦,老二。”叶汲答应得老实,眼神在他背后肆无忌惮地从白皙的颈后舔到狭窄柔韧的腰身。在步蕨转身时还抓紧时间朝着下方瞄了两眼,瞄得他一阵心潮起伏,险些没收住眼里的荡漾,“咳,我和老陆打过招呼了,这里还给你留着,以防到时候要是加班还能有个落脚的地方歇歇。” 步蕨有时候会怀疑,以前的那个叶汲究竟是否真得存在过,还是他的记忆有了偏差。现在的叶汲虽说依旧混账,但与曾经那个排山倒海,想要吞噬天地的少年完全是两个人。 一千八年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太过漫长,真得足够一个偏执到那种地步的人改头换面? 步蕨摇摇头,活得久了后对于想不通的事情他都采取任其自然的态度,说白了就是懒得想。 “我说你来燕城也有段时间了,好歹也是个二十好几的人,就这么一个破包?”叶汲两根手指挑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他忽然想到什么,狐疑地看向步蕨,像是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蛛丝马迹,“不对,你工资好说也有个大几千,零零碎碎的各种补贴,足够你温饱之余奔小康了。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又偷偷摸摸养了什么糟心玩意?” 步蕨颇为淡定去夺他手里的背包,未果,他也没再动手,转身就走:“我养过最糟心的玩意儿就是你。” 千年等一回等他孝敬一杯茶,还把自己孝敬得一夜没安生。 “”叶汲悲愤地不能自已,这还了得啊,他家老二才回到这红尘俗世里几天,就从温文尔雅的圣母宝座上堕入凡尘,居然学会怼人了!他抱着小背包,长腿掀上门不依不饶地跟过去,“不行,老二你得给我说清楚!我哪里糟心了,哪里对不起你了!我和你说,我不管身心里外,上边下边都不糟心,从不糟心!” ┉┉ ∞ ∞┉┉┉┉ ∞ ∞┉┉┉ 以叶汲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资本,在燕城二三环内住个大别墅绝对没问题。但让所有知情人大跌眼镜的是,他非但没骚包地搞个金碧辉煌的小洋楼,甚至连普通的高档住宅区都没买,而是特别怀旧地在条年代久远的小胡同里盘了两套小院儿,中间的墙一打通,连成个大套。从外边看去,就是几间平平无奇的小平房。但进去就能发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宽敞整洁的院面里凿了口小池塘,养了一水的红鲤,条条金鳞闪烁,灵气逼人。池塘内还附庸风雅地栽了几株莲花,时值浓秋,莲花已然在寒风中开得亭亭玉立,不见颓色。对着池塘的左半边院子搭了一蓬葡萄架,绿油油的叶子下挂着一累累不合时节的丰盛果实。葡萄架下摆着一张摇摇晃晃的藤椅,藤椅边卧了个石墩,石墩上一壶茶还袅袅冒着热气。 一根旧得快看不清颜色的竹竿静静倚在石墩上,就像被人刚刚随手搁下。 步蕨看到这一幕时愕然地说不出话,那一刻,他感觉那一千八百年的时光从未在他生命里流逝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第二十七章 “三大爷, 你回来啦!”兔狲尾巴卷着扫帚拖拖拉拉地从厨房出来,一见叶汲立即打起精神,“地我扫啦!衣服也洗完了!你买的快递我也搬回来了!你吓!”扫帚“啪嗒”掉在地上, 兔狲松软的长毛紧紧贴在身上, 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一步。 酝酿得正好的气氛就被它丫两嗓子全嚎没了。 叶汲磨着牙飞快侧身给它比了一个中指, 清清嗓子, 风轻云淡地和步蕨解释:“你别误会, 平时我都是请钟点工过来收拾。这不,这两天快元旦了,家政市场供不应求,没人接单嘛。” 兔狲可怜巴巴地接口:“三大爷你说的钟点工是我嘛?” 叶汲目光深沉地看了它一眼,征求步蕨意见, “你是喜欢红烧还是爆炒?我记得你口味比较清淡,身子又虚得慌, 那就清蒸吧。这种上了年岁的妖怪,不知道吸收了多少日/精月华, 没事还偷啃老子养的龙鲤。”他竖了竖大拇指, “大补。” “”兔狲惊恐欲绝地快僵成块石头了。 步蕨真是给他补怕了,懒得搭理他,朝着兔狲招招手:“过来。” 兔狲犹疑不决地瞟了瞟叶汲,见他家三大爷没有立即将它扒皮下锅的意向, 这才迈着小猫步战战兢兢地挨了过去。 刚凑过去, 大饼脸就被揉了一把。 和叶汲没事拿它兼职抱枕和沙袋的□□不同, 步蕨的力道温柔又轻缓。忽然间它嗅到了点点熟悉的气息, 气息久远得被它差点遗忘在时间的长河里,可一旦再次出现它就会立即想起曾经的另外一个主人。它习惯性地在那个温暖的掌心里蹭了一蹭,撒娇地呢喃:“二大爷~” 这个名字一出口,它忽地瞪圆眼睛从痴迷中惊醒了过来。亏清醒得及时,叶汲对着它短粗的尾巴才抬起脚,只见它“呲溜”留下片残影,眨眼消失在两人眼前,不知躲在哪里再也没吱一声。 在它溜走同时,步蕨手中的竹竿将将好敲在了叶汲小腿肚上。 搁在一千八百年前,这一竿登时就能把叶汲给敲跪下来,吐血叫爹。而现在于叶汲大概就是隔靴搔痒,疼是不疼,痒倒是很痒。步蕨这具身体和当初他在凡间行走时的模样很有些肖似,尤其一双手白得透明,根根血管清晰地浮现在皮肤下。当它握着深色的竹竿时那种白就衬托得更为明显,充满着让人情不自禁去狠狠搓揉,摁在头顶的冲动。 啧,叶汲挪开视线,将领口往下拉了拉,露出大片精实的胸膛,半真半假地抱怨:“老二,你这没事拿着根破竹竿乱敲的毛病真得改改。”他话中套着话,“敲错了地方,以后有你哭的。” “”躲起来整理心情的兔狲一个跟头没从房梁上栽了下去,凉了啊,三大爷最后那点廉耻之心,喂狗狗都不吃! 步蕨完全接应不上叶汲满脑子只在下半身的脑回路,对于他和叶汲现在的实力悬殊他心里很有数,敲敲也只是提醒他:“你别太过分了。” 他就知道步蕨的圣母病要犯了,这也不能怪他,真算起来当年兔狲那玩意还是他讨好步蕨送过去的。 当时,沈羡那小子带着师妹师弟下山历练,一历练就是人间几十年,乐不思蜀。他看步蕨一个空巢老人待在山上,每天不是一个人看看山就是浇浇菜,过得比苦行僧还清寂。正好他解厄途中逮住了趴在人家道观房梁上偷香火的兔狲,于是直接打包趁夜丢在了步蕨房门口。 那时候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对这位“兄长”有着不可描述的心思,依照他的性子动了心思就想法把人弄上床就是了,可惜的是那时候的他在步蕨面前基本就是个战五渣,全方位花式吊打不说,每次打完还要通报三界,拎他出来示众,杀鸡儆猴。 打又打不过,念又念得慌,见了还丢脸,叶汲干脆就此避而不见。结果等他意识到危机时兔狲已经成功凭借自己猫科动物的天赋,在步蕨面前站稳脚跟,甚至仗着步蕨和那帮小兔崽子的宠爱,竟敢和他蹬鼻子上脸呛声,反了天了它! 后来步蕨“殉道”,他捡到了侥幸逃过一劫的这货,结结实实揍了几顿才把它揍服。步蕨这一回来,恐怕没几天就要重拾往日嚣张气焰,叶汲一边再次后悔搬了石头砸了自己脚,一边替自己辩解:“你知道这货每年吃老子多少真金白银嘛!就它这富态样,还挑嘴?!吃完了山珍吃海鲜,吃到最后还要吃纯天然无污染!老子东南那片海每年被它抓鱼抓得鸡飞狗跳,我” “我知道。”步蕨打断他,眼角带着丝丝笑意,“你这些年辛苦了。” 那是在他归来之后鲜少露出的笑容,也是曾经的步蕨经常露出的那种极是温柔而包容的笑容。 他天生是一个矛盾的人,在战场是所向披靡c令人望而生畏的战将;当他脱下鳞甲,坐在那片葡萄架下的藤椅上,看着他们吵吵闹闹而无奈一笑时,你会觉得明明那么素淡的一笑却像地底深处燃烧的烈火,焚烧过后留下了深刻而清晰的印记。 步蕨横起竹竿,他本想折了它,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还给了叶汲。 叶汲难得怔忪了下,手揣兜里没去接,总是带笑的眼里摸不清情绪:“你不要,就丢了吧。” 有那么一秒步蕨感觉到叶汲情绪低落了下又马上被掩去,现在的叶汲已经极为擅长地掩藏自己真正的心思,连步蕨也无法窥探到其中一角。这让他莫名有点落寞,和当初沈羡他们离开载川时的感受有些类似,又有些迥异。 沈羡他们是徒弟,徒弟总会出师,另起门户;而他陪伴着成长起来的叶汲,他两之间有些东西是无可取代的。 “我现在几乎神力全无,它就是一根普通竹竿。”步蕨指腹抚过上面一块块难看的疤节,“以前你明里暗里使了不少法子想抢走它,便以为你很喜欢它。”他耸了下肩,“我本来还打算添点什么,做成根法杖给你。但我看你大部分时候都用刀剑,可是它过于纤细,做不了竹刀,便一直搁置在那,直到” 步蕨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手中一空,他愣了下。 叶汲泰然自若地拿着竹竿杵了杵地:“普通竹竿就普通竹竿,勉强当个拐杖吧,毕竟我年纪也大了。” “”步蕨嘴角抖抖,“你,开心就好。” ┉┉ ∞ ∞┉┉┉┉ ∞ ∞┉┉┉ 叶汲的这间院子看着地方大,实则没几间正儿八经的屋子。好几个房间还大门紧闭,显然被符咒锁住了,也不知道他在里面窝藏了什么违法乱纪的禁品。步蕨的卧室坐北朝南,几近接地的大玻璃窗,阳光能落进房间里每一个角落。米色的窗帘和布艺,整个房间偏中式又休闲的装修风格与步蕨内敛温和的性格很合。 步蕨转了一圈,摸摸书桌上的一盒竹签,微微一笑:“有心了。” 是啊,确实有心,有的是别有用心c居心叵测,叶汲和兔狲不约而同想到了一块。 参观完了卧室,一看时间快到午饭点了,叶汲习惯性地踢了下刚爬下来的兔狲屁股:“去,做饭去。” 兔狲稳如泰山,只是在步蕨看过来时可疑地蜷了蜷尾巴,它干巴巴地提醒叶汲:“三大爷,距离我上次做饭已经时隔三十五年了。我记得三十五年前你尝过我炒的蛋炒饭后亲口说,宁愿□□都不会再吃一口我做的饭。” “”叶汲眨了眨眼,搓着手跃跃欲试地问步蕨,“老二,你要是不嫌弃的话,今天将就着我下个厨你个手,咱们凑合一顿?明儿一早我就去请个保姆回来。” 厨房是个好地方啊,可施展的余地太多了。 兔狲想也没想卷起尾巴跑路:“今天我减肥!” “操,孽畜!”叶汲破口骂了句。 步蕨非常自然地忽掉了叶汲极具创意性的提议:“我们还是出去吃吧,来燕城这么久我也没走动走动。” 这燕城叶汲混了百八十年,皇城根下的蚂蚁祖祖孙孙几代他都眼熟,人文自然哪一种都腻歪得不能再腻歪。他满心打算好容易将人拐回家中,凳子还没坐热人还没亲近下往外瞎跑啥啊。 最终叶三爷还是屈服在了洁净如新的灶台厨具面前,领着燕城新人步蕨晃出门觅食。因为没眼色不识相的缘故,兔狲被叶汲勒令看家,兔狲扒拉着门框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三大爷,我为你流过血,我为你立过功!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这么对我!!!” 叶汲权当它在放屁,还不忘将不忍回头的步蕨扯远:“这货你知道的,就喜欢卖惨装可怜,其实一肚子坏水不掺假!你忘了沈羡和楚笑那两小崽子被它坑进山谷,差点喂了鬼车那茬了?” “”步蕨沉吟了下,“那次我教训过它了,它应该长记性了。” 兔狲声嘶力竭的呐喊连着它的大饼脸突然消失在门后。 叶汲懒洋洋地斜叼着根烟,没点,就含在嘴里嘬着味儿,含混着说:“这一点,我是服你的,老二。惯是真得惯,下起手也是真得狠。成精才几百年的兔狲精你说丢就丢,扔进谷里十天半个月不带管的。” 步蕨以为他说自己偏心:“沈羡他们犯了错,我也没手软过。” 叶汲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步蕨的眼神不偏不倚,没有一丝闪躲,那种认真看得叶汲蓦得笑了起来。他一笑,头发丝上的点点阳光都在跳跃,他说:“老二,你怎么就那么可爱呢。” 步蕨:“???” 叶汲住得地方周围一圈燕城老字号,铺子不大但贵在味正有特色,故而两人没有开车,顺着胡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向外晃。 晃着晃着,叶汲和步蕨同时慢下脚步,叶汲搓碎了烟一丢,淡淡地说:“老二,看来今儿这顿饭有人请了。” 正当空的太阳不知何时隐蔽到了云层里,灰砖灰瓦的胡同延伸向没有尽头的远方,一排白底黑字的灯笼高悬于两旁门户上,硕大的奠字触目惊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第二十八章 时间与空气一同凝固在这个空间里, 没有声音, 没有色彩。如果不是天上偶尔飘下纸屑, 步蕨与叶汲面前的仿佛只是一片栩栩如生的假景。一点小小的阴影打着旋落向步蕨头顶,还没沾上他发梢就被叶汲长手一伸够着了。顷刻前还粗糙的草纸, 落进他手中后化成枚坚硬的方孔铜钱。 叶汲稀奇地举起那枚铜钱反复打量:“阴间的领导层不给力啊, 信息时代还流通这种货币?阴间通货膨胀应该挺厉害的吧,多不方便。” 步蕨一脸习以为常,微微昂首眺望向街巷另一端:“真正常住地府的亡魂很少,大部分来去匆匆,稍作停留就投胎了。剩下的不是阴神阴差,就是十恶不赦羁押的恶鬼,用钱的地方少。走吧, 他在前头等我们。” 叶汲没问那个“他”是谁,也没费神去猜。能在上天眼皮子底下连通阴阳两界的, 三界之内屈指可数。原先的步蕨算一个, 后来他将泰山府君的位子交给手下的地官们轮流担任, 于是每一任泰山府君也有贯通阴阳的大能。但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闲得蛋疼在阴阳两界上开道门。 他两走得不快不慢, 走了二十来不,巷陌尽头传来一声沉闷的梆子声, 一声快过一声,似是催促他们快步前行。 叶汲指间的铜钱灵活地来回翻转:“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麻烦找上门了。” 步蕨不置可否, 皱眉说:“要是没出事, 他不会这么大张旗鼓地来找你。” “来找我?”叶汲诧异地反问,又似笑非笑地看他,“找也该是找你这个老领导啊,没准待会还得痛哭流涕抱你大腿忏悔,他不是有意投靠太清境那帮龟孙的,他身不由己,他有苦衷哇~” 步蕨被他贫得发笑,那缕笑意很快被他收敛进平静的外表之中,眼睛忽闪了下,慢慢道:“他确实应该有苦衷的。” 一排排相同的灯笼从他们身边滑过,他们速度越来越快,但脚下的道路始终不曾变过一般。叶汲走得不耐,蓦地停下脚步抓住步蕨,右手已携在胯上,一抹寒光呼之欲出:“请人上门,还装神弄鬼,这就是贵地的待客之道?” “三爷,不要见怪。”左前方一道小门悄然打开,略显阴柔的男声缝隙里飘来,空空渺渺,无端地令人感到背后爬上一股股阴气,“眼下情势特殊,不得已而为之,二位请进吧。” ┉┉ ∞ ∞┉┉┉┉ ∞ ∞┉┉┉ 一张石桌,三条石凳,一壶香气浓郁的清茶,却不见主人。 叶汲自来熟地翻开杯子,倒了两杯茶,却将一杯推向对面。自己翘起二郎腿,摆了个舒服的姿势,一口热茶灌下:“蒋子文,人都到了,还缩在暗地里装什么乌龟?” 步蕨面前的杯子依旧孤零零地扣在盘上,在座的两人都没有动它的打算。 空着的石凳上方忽然浮起层涟漪,涟漪越漾越大,一束黑影突破重重浮光,翩然落坐在他们对面。 没有瞳孔的漆黑眼球从左滑到右,步蕨的面孔清晰地映在其中,那人看了许久,举起茶杯:“好久不见。” 从旁边的角度来看,他是敬向叶汲和步蕨两人的;但若从后看,他指向的却只有步蕨一人。 叶汲没有动弹,只是凉凉地说:“你不认为这杯茶五体投地,跪下来敬比较合适吗?” 蒋子文沉默了下,笑了下说:“应当如此。” “不必了。”步蕨淡淡阻止,“你在阳间停留的时间不多,有事说事。” “事先说明,”叶汲抢过他的话头,手指一下下点着桌面,“年成不好,打秋风免谈,帮忙免谈,犯事的也免谈。喝茶闲聊嘛,能免也就免了。你看你老上司今非昔比,连你这一杯热茶都喝不了,这不是拿刀戳他心窝吗。” 虽然和叶汲照面次数寥寥无几,但蒋子文对叶汲的德行并不陌生。被他连枪带棒地一通挤兑,这位统领阴间千万亡魂的阎罗也没有色变:“我冒险请你们来,并不全是为了叙旧。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们一下,目前的阴司不是我做主了。” 叶汲连眉毛都没动下,转头对步蕨说:“看吧,我就说他被底下马仔造/反□□了,你还不信。” 步蕨深感意外,他对蒋子文的了解,阴司里应该没有哪个阴神能撼动他的地位:“怎么回事?” 蒋子文优雅地捧起茶杯呷了一口,从他身上丝毫看不出被夺走大权,流离在外的狼狈:“大人手下原来有个地官,单名曦对吧,在您出事前也是最后一任泰山府君?” 可能从他归来那日起,尘封的因果再次缓缓启动。熟悉的人名接踵而来,从冬无衣c许澜庭再到曦,步蕨已隐隐摸到自己死后被刻意隐藏的那段过往。他缓慢地点了点头:“她是五方地官中唯一的女神官。” 蒋子文没有一丝光泽的眼睛注视着步蕨,当他提起曦这个人时似乎觉得很有意思,鲜红的舌尖从唇齿间滑过:“这一世她叫林曦,我和她原来有点旧交情,前两个月帮了她一个小忙,杀了个蛇母。结果这个蛇母和上边某位大人物沾亲带故,被上边发现了林曦的存在,就派了个人来除掉她。” 叶汲微微眯起眼,想起隧道里枪尖擦过的白痕:“下来的那个仙官是姚少司?” 蒋子文点头:“林曦被逼得和他交手,后来我也不知道她是失手还就是存心,她杀了姚少司。”他莫名笑了起来,好像说到了什么愉悦的桥段,“太清境有多久没死过仙官了,我都快记不清了。你们的大哥雷霆震怒,雷厉风行一路查到我头上,迫不得已我也只能弃卒保帅,潜藏在阴阳两界的交界处。” 步蕨十分安静地握着手中空空如也的杯子,叶汲知道他猜到了什么,他从没打算去遮掩他死后的那段过去。早晚都有这一天,不堪c痛苦c血淋淋的事实都要揭露在他面前,而步蕨也不是能被轻易击垮的人。 可这一刻叶汲仍然心疼了,那种心疼就像步蕨对他的吸引,发自于血脉,完全不受他的掌控。 叶汲冷冷地说:“所以呢,你一个通缉犯跑过来打算拉我们一起同你反清复明,助你重登阎罗宝座?做梦吧你。” 蒋子文悠然自若地拢了拢的黑袍:“我只是想来提醒二位,五方黄泉已经彻底脱离了阴司的掌控,因为它联动五方鬼狱,所以我估计会有三界里不少人眼馋这几处黄泉眼,想法子掌控它,从而驱使鬼狱里的百万厉鬼。据我所知,太清境已经有人马来阳间了。三爷你们可要抓紧时间,万一被人捷足先登,人间浩劫,惨哪。” 叶汲给他气乐了,乐得不行:“蒋子文你要点脸行不行,自己捅的篓子自己收拾,别指望我们给你擦屁股。” 蒋子文淡定地破罐子破摔:“我现在是戴罪之身,被太清净的捉到了,十死九生,有心无力。” “林曦人呢?”久久没有说话的步蕨突然发问。 “下落不明。” ┉┉ ∞ ∞┉┉┉┉ ∞ ∞┉┉┉ 蒋子文离开时,凭空冒出来的街巷也与之一同消失,步蕨和叶汲不知不觉间又回到了人声鼎沸的胡同口。这个点正好附近一所小学放学,电瓶车c自行车c三轮车和小孩子们欢快的脚步声热热闹闹地赶走了来自阴间的森冷。 叶汲拉着步蕨给那帮老老少少让路,两人站在个墙角边,两两无言。叶汲想说点什么活跃下气氛,可一看步蕨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千言万语梗在喉头。 “有糖吗?”步蕨问。 叶汲呆了一下,赶紧摸向兜里,掏了半天摸出个皱巴巴,不知道在哪个缝隙里塞多久的水果糖。连他自己都嫌弃上了,可是步蕨眉头都不带皱地从他手里拿起糖,剥开含进嘴里,过一会儿,他松了口气:“半天没吃东西,头好晕。” “” 叶汲半天摸不到头脑,步蕨拍拍他的肩膀,“走吧,吃饭去,我饿了。” “二哥。”叶汲特别严肃地喊了他一声。 步蕨像是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没有立即应他,而是反问:“你认为蒋子文的话能信几分?” 叶汲愣了下,笑了笑:“是我,一个字儿,都不信。” 步蕨摇头:“看得出来关于林曦的那段他没有撒谎,可是其他的,难说。” 叶汲和他两人沿着街边并肩走着,时而将步蕨朝他那拉拉避开被疯跑的小孩撞到:“蒋子文他再不济也是个坐镇阴司上千年的阎罗,手底下排得名的阴差阴帅上百号人马。太清境说拿办他就拿办他,也太不把他当成个人看了。太清境就算明面上通缉了他,暗地里的实权十有八/九还在他手里。” 步蕨点头:“可是我想不通,如果上边并没有处置他,为什么他来走这一趟。” “投石问路呗。”叶汲不屑地撇撇嘴角,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寒光,“黄泉眼一动,身为阎罗的他第一时间意识到他的老领导你回来了。天要变了,太清境一家独大的局面可能要被打破了。如果单是你还不至于引起他的忌惮,再加上个我,他就不得不多个心眼了。林曦是他的投名状,来试探你的态度来决定阴司的站位。”叶汲啧了声,“我觉得他想多了,以后地府还是不是他的,难说。” 叶汲对于蒋子文细腻的观察和到位的分析很让步蕨很是惊讶了下,只不过,在他嘴里,他两怎么那么像马上要毁天灭的反派角色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第二十九章 叶汲轻车熟路地穿街过巷, 领着步蕨去了家小面馆。 面馆门头不大也不招眼, 安安静静地杵在车水马龙间。正是午饭点,左右两边的小饭店里热火朝天, 人来人往,台面都忙得翻不过来。唯独这家冷冷清清,老式的玻璃窗里偶尔能见寥寥人影一窜而过。半关着的大门外趴着条上了岁数的黄狗, 眼皮耷拉c四肢笔挺,一动不动, 从远处看和死了没两样。 叶汲弯腰仔细地瞅了瞅黄狗,伸手去揪它耳朵:“老黄?” 黄狗的尾巴不易察觉地动了动, 满是褶皱的脸皮一抖, 嗖地一下, 一蹦三丈高, 卷起尾巴头也不回地撞开门逃进了面馆里。 叶汲手僵在半空:“” 目睹此景的步蕨想到了个词, 人嫌狗厌,他安慰地摸了摸叶汲的板寸:“别难过。”轻飘飘地说完就越过他走进了面馆。 叶汲一个人在那站了好半天才缓过神, 在步蕨刚才摸过的地方来回搓了好几遍,嘴角不受控制地弯起又强行按了下去, 虎着脸推门而入。 面馆内部比灰扑扑的门头亮眼多了, 百来平的店面,两排干干净净的桌椅, 老板李堂倚着钱柜和步蕨搭话, 一抬头立即喜笑颜开:“哟, 是三爷来了啊, 我就说今儿又不是初一十五的,怎么来新客了。” 叶三爷皮笑肉不笑地过去,敲敲柜台:“别装蒜了老李,你家那只老狗见老子就和见鬼一样,人还在门口你就知道我来了吧。” 李堂心说,它见鬼都没比见你这个活阎王害怕,他陪着笑:“老黄这不是敬畏三爷你嘛,三爷您看,是牛肉c面条c包子老三样,还是?”他笑吟吟地看向步蕨,新鲜哪,这么多年叶三爷头一次带个活人来。 叶汲懒得计较他鬼话:“我照旧,”他指指步蕨,“给他上点清淡爽口的,养胃的最好。” “得嘞,那你们先坐,我先忙活去了。” 刚刚从窗外看还有一二人影的面馆,此刻只剩下叶汲和步蕨两人,叶汲挑了个临窗的位置,正好能晒到太阳,面朝步蕨:“老二。” 步蕨听出他语气的异样:“嗯?” 叶汲上半身倾过半边桌,异常肃穆地盯着他:“有没有人告诉你,男人的头,不能随便乱摸。” “”步蕨真是永远猜不到叶汲的脑子里究竟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他古怪地看着他,又伸手摸了下,手感并不好,挺扎的:“你小时候我摸多了。” 叶汲的神色一刹那五彩斑斓,他万万没想到他竟有胆再来了一遍!关键是他说的还是无从反驳的事实! ┉┉ ∞ ∞┉┉┉┉ ∞ ∞┉┉┉ 很久前,各界的斗争已近尾声,妖魔退于不见天日的深渊之下,神族已屹立于天地的顶端不可动摇。步蕨也厌倦了日日的杀伐征战,恰好刚步入少年时期的叶汲又闯下大祸。三月不雨,人间千里赤地,白骨成山。对于这个幼弟的教养,两个兄长的意见从来统一不了,唐晏主罚甚至主杀,而步蕨总是到最后一刻不合时宜地心软了下来。 于是步蕨主动将犯事的叶汲领到身边,那时的他身上还残存着战场上未消弭的杀气,叶汲作为一个不折不扣的刺头在他手上吃了不少苦头。少年气盛的叶汲反抗过,挣扎过,也逃过,每次都毫无例外地被步蕨拎回泰山府殿,当着几个地官的面揍一顿,再丢小黑屋关禁闭,要多丢脸就多丢脸。 有次被打得狠了,叶汲半死不活地躺在黑暗里,连舔舐伤口的力气都没有。膝盖以下已经没有知觉了,疼痛都变得迟钝而缓慢,但是可以听见血液从伤口溢出的声音,一丝丝,细细地流着。流着流着,也许他就死了,也可能不会死。他们这种得天造化的神祗稀少得很,基本与天地同寿。 在孤寂无边的黑暗中,他哼着小调,任由血液流尽,伤口腐烂。 哼着哼着,一行滚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他很纳闷地想摸摸那是什么,可是手断了,抬不起来。 于是他就一边哼着欢快的小调,一边流着不明所以的泪,结果把自己给哼睡着了。 睡了不知多久,他忽然觉得有人来了,也可能是血尽了濒死产生的幻觉。来人步伐很轻,近乎于无声,只有股形容不出来的冷香清晰地彰显着他的存在感。叶汲迷迷糊糊地想着来者是谁,他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 那人抱着他的姿势很生疏,腕骨勒得叶汲心里嗷嗷叫唤。他小心地托起叶汲的小腿,温和神力浸入伤口中,极快地修复了破损的躯干。 叶汲舒服得眯起眼,狭窄的视线里秀美昳丽的容颜微微低敛,斜山似的眉峰紧拧,像攒着什么烦心事,很想让人抹平他。 有了点力气的叶汲立即不假思索,伸出爪子抚上他的双眉,还没碰到就被一把抓住,低低呵斥声响在他耳畔:“别闹!” 他哼了一声,调里还残存了一点不自觉的哭腔。后脑勺突然地就被温柔地摸了一摸,很有些安抚意味的动作,耳畔传来男人不再带有训斥意味的低哄:“别闹。” ┉┉ ∞ ∞┉┉┉┉ ∞ ∞┉┉┉ 店里就他两个客人,李堂很快将面和点心端上了,他这个店主齐集主厨c跑堂和收银一身,可见平时有多闲。 叶汲先执起筷子拌了拌步蕨那碗香气浓郁,飘着葱花的鸡汤面,才将面推给他。自己握着筷头指指一旁:“坐,有事问你。” 李堂“嗳”了一声,拘谨地坐在一旁:“三爷您问。” “最近听到什么风声了没?”叶汲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飘着厚厚一层辣油的牛肉面。 “三爷指的是哪条道上的?” “哪条道上都说说。” 李堂抽起肩上的汗巾擦擦冷汗,小心翼翼地问:“听说三爷您被招安了,是不是最近官家家对咱们这一路有什么大动作?您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照看着点,我们这些小妖小怪,不喝血不吃荤的,规规矩矩从来不犯事的啊。” 叶汲笑了笑,他一笑让人难以揣测:“规不规矩你心里有数,你们手底下鸡毛狗碎的事,我平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这次你给我老实点,别想着忽悠你三爷。你那副尸骨架子埋哪儿,我可清清楚楚。” 李堂腰杆一抖,坐得笔直:“三c三爷,最近的情况您肯定晓得一些。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大片阴气,搞得妖魔鬼怪个个人心浮动。都说是有珍奇异宝现世,您想现在这世道修行是越来越难了,除了点日月精华,想找个有点宝气灵气的地方埋尸都和大海捞针一样。找到了,也是别人地盘了。消息真假不确定,宝物或宝地是什么,在哪儿也没人见过。但说得板上钉钉的,妖界这边有花家坐镇,暂时掀不起大风浪。至于魔那边您知道,深渊之地,大禁之地,咱手伸不了那么长。” 叶汲慢悠悠地卷着面条,随着他越卷越慢,李堂头上的汗珠子也越来越密:“道c道道门里头,庄家的叔祖不知所踪,林家一夜被屠满门,现在群龙无首,各自为政,乱得很。西蜀的宗家倒是有起来的势头了,哦对了!”他眼睛一亮,握拳重重砸在掌心里,“昨儿夜里一个北漂的老鬼来我这喝酒时,提到西蜀前两天有座山金光罩顶,夜半山间有龙吟声传出。” “龙吟?”步蕨喝了口鸡汤,放下碗,“西蜀没有龙脉,哪来的龙吟?” 李堂哎哟了声:“可不是吗!虽然咱们不懂风水,但早年就听人说,这天下风水走向是上古两位神祗早就划定的了。”他又琢磨着,“不过巴蜀不是多出蛇妖吗,会不会哪个大妖修出鳞角飞升了?看来咱们妖修还是有前途的嘛。” 想太多了步蕨不忍打击他,低头继续喝汤吃面。 “行了行了,你捣鼓你那些骨头渣子去吧。”叶汲挥挥筷子赶人,“哦对了,那堵墙后的结界是谁布的?” 步蕨才迟迟感知到,叶汲所指的灰墙后流动着不同寻常的术力,布下结界的人手段很不一般,步蕨如果没有吸收黄泉眼里那一点神力,从头到尾都发现不了它的存在。 李堂的腰杆越挺越直,纵然他竭力保持镇定,哆嗦的嘴唇仍然出卖了他的紧张。他明显不想说的,可是叶汲的眼神一寸寸地压下他的脊梁,叶汲甚至是在笑着的,可笑得他大汗淋漓,不由自主地开口:“是,是庄家失踪的那个叔祖,庄令布下的。里面藏着他一些私人物品,我也进不去。” “庄令?”这名字对步蕨来说有些耳熟。 叶汲倒是记忆出众:“庄家那两小子的叔祖?” “是是是!”李堂忙不迭点头。 这么一说,处理隧道那个案子时庄勤确实提起过这么一个人,可是步蕨莫名觉得关于这个名字的记忆似乎在更早以前。就像有人玩笑般地在他耳边提起过,他也没放在心上,听过就算了。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庄令和林曦两人关系匪浅,而林曦则是步蕨的故人,也是导致一切的开端。 “我认为这个庄令不简单。”叶汲拿着筷子叮叮当当地敲碗,不成调却意外的好听,“李堂这个骨头精贪生怕死,很少会这么维护一个人,可见他和庄令交情不浅。李堂尸修八百年,你猜这个庄令活了多久了?他又偏偏是林曦的未婚夫。” 步蕨一根手指按住他的筷子:“你的意思是他可能是太清境的人,故意去接近林曦的?” 叶汲也伸出根手指按住他,指尖交叠,他盯着他的眼睛:“不是可能,是一定。” 步蕨留意到了他那点小动作,他其实一直都有发现,这次归来叶汲对他的态度变得难以捉摸,而不是以前对他一直抱有敌意,避之不及。 愣神间,叶汲的手机炸响在安静的小面馆里。步蕨若无其事地收回自己的手,叶汲还没来得及遗憾,刚划开键,陆和惊慌失措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叶汲!你们快来单位,沈元出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第三十章 此为防盗章 “唉, 现在年成不好, 隔壁既抢生意又抢地盘, 想找块好地头不容易啊。”臧否子神态沧桑地摇着蒲扇, 支起一只眼瞟了瞟好奇端详宫观的步蕨, 重重地清了清嗓眼,“嗯哼!蕨蕨啊,这么长时间没见不认识师叔啦?” 还真不认识, 步蕨收回视线看向自己的便宜师叔, 规规矩矩地叫了声:“师叔,您最近可好?” 臧否子拿蒲扇刮刮腿毛:“不太好。” “” “你个臭小子!说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就背个包屁都不放一个的跑路了!你想没想过,师叔年纪大啦, 还要替担负起整个师门的重担,你小子的良心过得去吗!” 沈元瞅了一眼灰墙土瓦, 比农家乐还小的两间院子, 小声嘟囔:“整个师门不就你和他两个人。”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等等,你这小孩谁家的,望着有点眼熟。”臧否子狐疑地打量着沈元那一声柠檬黄的连帽衫c嘻哈裤,啧啧着连连摇头,“穿得和交通信号灯一样, 往十字路口一杵都不用电的。” “”沈元顿时炸了个毛团,“小爷我叫沈元,名字没听过道号总该听过吧, 正阳是也!” 蒲扇咔嚓断在臧否子手里, 快两百斤的胖子嗖地从门槛上弹了起来:“沈c沈沈元, 小霸王沈元?” 沈元的脸色和吃了屎一样,一字一顿地问:“哪个傻逼给我起的这名号?” 臧否子哎哟喂了声,颤巍巍地跌回门槛上,手搭额头挡住油光锃亮的脸,“这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记错了记错了。” “”步蕨终于忍无可忍,快刀斩乱麻按住沈元的脑袋扭到一边去,“师叔,您叫我回来到底所为何事?” 臧否子牙一酸:“蕨蕨咱打个商量,咱说话接点儿地气,你师父那套搁现在不叫有文化叫装逼。” 沈元阴沉沉地在一旁揪着草:“我师父也和步哥说话一个套路。” 臧否子面不改色:“沈道君那是大家风范。行了,好话赖话都不多说,看到师侄你平安无事地回来,我也算了却一桩心愿了。这正一观以后就正式交到你手上了,”他蹒跚着爬起来,蒲扇拍拍屁股上的灰,“咱这小门小派规矩没那么多,该说的话你师父仙游时也都交代你了。”臧否子拍拍步蕨的肩,“没别的,做个好人,有空回来扫扫屋子。” 步蕨察觉不对:“师叔你要去哪儿?” 臧否子理所当然地拍了拍胸脯:“回老家结婚啊!” 步蕨和沈元:“” 臧否子奇怪地看着他们:“出家不带还俗的啊,村里的小芳望穿秋水可等了贫道很久了。”他语气深沉,“我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既已完成师兄的遗愿,将你照看成人又找了个好单位,现在也该放下一切成全自我。话说你小子去面试了没有,录取了吗,这可是公家饭,铁饭碗!老子里子面子都不要了,求爷爷告奶奶地给你塞了进去,你给我不争馒头都争口气!” 沈元板着脸,将揪下来的草揉成一团:“步哥不是我师父举荐进第四办公室的吗?” “”臧否子一点也没有被拆穿的慌张,沉默了一秒理直气壮地说,“那也是老子去求你师父的。” “明明是我师父主动问你要不要给正一观一个名额。”沈元半点面子不给。 “你这小孩怎么那么烦!”臧否子恼羞成怒地跳起来,刚脱了一只鞋,又想起这是沈道长的高徒只得悻悻穿了回去,“是是是,这事还真亏了沈道君,所以蕨蕨你可要珍惜啊,正一观的未来就在你肩上了!” 步蕨望着灰扑扑的门头,心有点累,他为什么总是被强行摁上一个门派的未来。 “你师父给你留的东西我给放香案上了,本来想着等你再有出息点给你,但我看了看黄历,今年剩下的日子里适合结婚的不多了,我得抓紧着,反正早给晚给都是给。”臧否子瞅瞅日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看了步蕨最后一眼,摆摆屁股后的蒲扇,“走了啊。” 他也就当真头也不回地走了,羊肠小道上,白背心大裤衩逐渐隐没在了浓绿浅翠里。 沈元瞠目结舌,一屁股坐在门槛上:“这算什么事啊?” 步蕨叹了口气,也坐在了他身边,一只蜘蛛吊着丝晃在他眼前,他小心翼翼地将它拨到一边的门框上,呆坐着望了会山:“我有些迷茫。” “”沈元仔细看了看他的脸,“没看出来,虽然我觉得你师叔这事办得挺操蛋的。” 步蕨忍不住说他:“你师父没教你小小年纪不该出口成脏?” 沈元一脸便秘状地看着他,憋了半天憋一句:“我年纪不小了,真的,说出来吓死你。” 步蕨没信他:“你师父让你过来到底所来干嘛的。” “哦,对了!还有这事,我就觉得自己忘了什么!”沈元一拍大腿,“其实也没别的事,就是让我过来问问你去第四办公室面试的结果,要是没成需不需要他帮忙。我和你说,我师父一身浩然正气最不屑偏门左道,八百年头一次给人走关系开后门。这次呢他本来也是要去燕城的,可一时脱不开身就让我代为先跑一趟,正好燕城这不远我也就顺路先来看看了。” 步蕨的视线追随着攀爬向上的蜘蛛,触及琴匣时又愣了下,真心实意道:“替我多谢你师父,要是有机会我当面谢谢他。” 小霸王沈元豪气冲天地一挥手:“不是事儿的事!谁让我师父说你是个好苗子呢,要知道现在在这乌烟瘴气的道门里找出个合他老人家眼的不容易了啊!”说着他伤感地擦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连我都特么是被他从小骂到大的废物点心。” ┉┉ ∞ ∞┉┉┉┉ ∞ ∞┉┉┉ 步蕨在正一观里住了六天,他花了两天时间将不大的道观从里到外打扫得干干净寂静。沈元看他干得热火朝天,自觉太过游手好闲便帮着他修葺了快掉片的两扇大门还有漏风漏雨的屋顶。 前任知观给步蕨留了一把桃木剑,和原主那把巴掌大的截然不同,百年老桃木,三尺七寸,连见多识广的沈元都夸了一句“好剑。” 最后一天,步蕨给上任知观的牌位上了三炷香,拎着包和沈元一同踏上了回燕城的高铁。票是沈元买的,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小爷我不差钱”,活脱脱一个道二代纨绔子弟。 “校园,真怀念啊。”沈元将墨镜挂在领口,叉腰站在燕大门口,“我都快忘记读书那会了,我师父一直想让我考进燕大,但我语文不太好当年离分数线差了那么一点。” 这倒出乎步蕨的意料:“是吗?”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尖:“可能差得还有点多,不过那时候燕大严重地重文轻理,我真的尽力了!” “”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朝着阶四教走过去,刚拐了个弯一辆步蕨眼熟的黑越野以一种看得见的憋屈甩了个弯与他们迎面碰了个正着。擦肩而过了一分钟后越野慢腾腾地倒了回来,车窗落下,叶汲那张刀削斧凿似的硬朗面容露了出来,故作惊讶道:“步知观,挺巧的啊,送儿子上学呢?” 沈元大约头一次见到比他更混球的,当场就惊呆了。 步蕨心平气和地问:“要出门?” 青年的脸上比上次见面时稍微多了点血色,也只是稍微而已,整个人仍是病怏怏的,叶汲鬼使神差地,嘴上没把住门:“你是不是受伤了?” 这回轮到步蕨怔住了,点点头又摇摇头:“之前在地震里受过伤,现在养得差不多了。” “地震?”叶汲挑高了三个音阶,忽然心有所觉,“哪儿的地震?” 步蕨报了个地点,叶汲沉默了一会,朝他竖了竖大拇指:“兄弟,我敬你命大。” 虽然这货半死不活的样子完全不像外伤所致,叶汲心里啧啧称奇,看上去倒像是在深山老林里被小妖精吸干了精气。 “算了,既然遇上了这门也就不出了。”叶汲拍拍车门,“上车,正好小陆刚才说趁着人齐开个会。” 沈元摸不着头脑:“马上开会你现在出门?” 叶汲嘴一咧,露出个分外慈祥宽容的笑容:“老子乐意~” “”沈元的小爆仗一点就着,可惜还没炸开被步蕨一头摁进了后座。 大学里人来人往,叶汲的大悍马慢腾腾地爬着,时而能见两辆小黄车潇洒地从旁飞速而过。这时他倒是一点都不急了,单手划开电话按了个号码:“老三今晚的场子我就不去了,单位有事。” 那头吵吵闹闹的一阵哄笑,连坐在副驾驶的步蕨都能听出个一二,对方似是不相信叶汲的说辞非闹着要他过去。 叶汲从耳后摸出根烟,骂骂咧咧:“滚蛋!老子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国家公务员,朝九晚五得按时上班知道不?不说了,开车在。什么,边上有人?是啊,是有人。”他愣了愣,下意识地瞄了眼副驾驶上的步蕨,两人的视线恰好撞在一处,叶汲立即摆出副正色不耐烦地怒斥,“不是嫂子,没嫂子,一大老爷们!今儿真去不了,改日等你们回来我请客场子随你们挑。” 挂了电话他就往裤兜里摸打火机,步蕨随口问了句:“晚上有饭局?” 叶汲摸了半天摸出打火机,漫不经心地说:“是啊,老战友回京了,聚一聚。” 烟还没点上,步蕨自然而然地抽走他的打火机:“后面有未成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第三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大概是看他没有立即狗带, 叶汲冻结的眉眼消融少许,看他竟然还打算弯腰去捡地上的骨笛, 一脸黑线地快他一步踢起骨笛往腰后一别,不耐烦地斥责他:“你省省力气行不行, 就一破笛子, 想要明儿哥给你凿上十个八个, 一周连着吹不带重样的!” “”步蕨和他简直没有办法说道理,争又争不过只好暂时妥协,咳了一嗓眼血沫,“走吧。” 叶汲挑了下眉, 却什么也没说,将昏迷不醒的庄勉拨弄到庄勤身边,让两倒霉兄弟并排躺在一处, 指了指萎靡在角落里的活鬼, 冷冷地说:“带路。” 活鬼畏惧地避开他二人, 变了形的四肢沿着墙角缓慢地爬向破开的大门。填满楼道的鬼魂在许澜庭消失时就一个接着一个无声地退入黑暗中, 叶汲也没有为难它们, 还顺手烧了张金钱纸召请阴差, 将他们送入地府。但看眼下这情况,出了这么大乱子还没个动静, 叶汲疑惑不已:“蒋子文不会被手下的小弟做掉了吧?” 步蕨分析:“阴差也是亡魂,会受五方鬼笛影响, 没被许澜庭引诱过来干掉我们就不错了。” “也是。”叶汲点点头, 马上又安慰他, “就算蒋子文本人来了也不用怕,哥一个能打十个。” 步蕨冷静而委婉地指出:“从排行来看,我应该比你大一些年岁。”一口一个哥的,不太合适吧 叶汲的脸皮尺度从来都在不断挑战新高度,趁人之危在步蕨年轻的脸庞上揩了一把油:“许澜庭那小畜生真不是东西,明明捅的心怎么把你脑子也捅坏了呢。”他神奇地夹出步蕨的身份证晃了一晃,“看看,步小蕨同志你可是个实实在在的90后啊。” 步蕨果断地闭嘴保留体力,和他浪费口水根本就是一个错误地决定。 小区里一片死寂,不远处马路上的点点灯火氤氲得像隔在另外一个世界里。许澜庭用阴气连成结界,只有鬼魂才能进出,用不了多久连留在这里的活人都会在不知不觉间死去。 走到一层,活鬼庞大的身躯艰难地拐了个弯,停在楼梯下方一处不起眼的角门旁。角门是铁质的,三四米远外就能感受到门内冲击而出的澎湃阴气,连活鬼都承受不住向后退缩几步。 步蕨深吸一口气,挣开叶汲的手:“我自己下去就行了。” 叶汲紧跟一步又抓紧了他:“不可能!” 步蕨将他的手一寸寸从胳膊上扯下,语气温和而不容拒绝:“就算是你也承受不住黄泉眼的煞气,相信我,我很快就回来。” 他轻巧地脱离叶汲紧攥的手,与瑟缩在一旁的活鬼擦肩而过,角门拉开一条缝,浑浊的阴气才展露出头角就连同他的背影再度被关回门后。 “都他妈是什么事!”叶汲暴躁地揉碎一整盒烟,阴郁地盯着虎口处暗红的血液,撇了一点沾在舌尖上,不知道是不是魂魄变了的缘故,连血的味道都受到影响,变得似曾相识。他贪婪而又不舍地舔了舔指尖,自言自语:“十分钟,最多十分钟。” ┉┉ ∞ ∞┉┉┉┉ ∞ ∞┉┉┉ 十分钟可以发生许多事,譬如重回高速服务区的沈元和宗鸣意外地发现了失踪的幼儿们;又譬如摔得七荤八素的庄勤痛苦地醒来,然后被自己的双胞兄弟差点又吓晕了过去;又或者陆副主任终于身心俱疲地应付完了领导的审问,又连下了三道军令状;更或者只是冬无衣静静地对着夜色深沉的窗户抽完了一杆烟,美艳的脸庞连同青缎旗袍逐渐隐没在袅绕的烟雾里。 叶汲从未觉得十分钟会是这么一个漫长的过程,表盘上的指针一格一走着,像一把刀手术刀细碎地切割着他的神经。他盯了两分钟就有些熬不住了,强迫自己分散注意力,溜达到蜷伏着不动也不说话的活鬼边:“什么时候清醒的?” 瘆人的头颅缓慢抬起又迅速低下,稀稀拉拉的长发挡住它吊起的眼,在地面上划下两个字:“不久。” 叶汲哦了声,低头思索了下:“是步蕨抓住的那抹残魂让你恢复理智的吧。” 活鬼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 “方慧茹和你什么关系?” 在叶汲说出那个名字时活鬼的身躯剧烈地震动了下,坚硬的指尖不停地摩擦地面,刻下一道道凌乱的白痕,飞溅的粉尘里大致可以分辨出一个个扭曲的“死”字。 “淡定,淡定。”叶汲敷衍地安抚了两句。 过了好一会,活鬼粗重的呼吸逐渐恢复了正常频率,爪子慢慢写道:“姐妹。” 叶汲蹲在那,轻轻笑出声:“怪不得。” 角门咔哒一声响,叶汲后背一僵,像悬在头顶的那把刀终于落了下来,但并没有带来如释重负的解脱感,反倒一刀卡在心上更让他紧张起来。 门开的一刹,楼道四面眨眼结起一层厚厚的霜花,天气一秒间堕入寒天腊月里,突破牢笼的阴气排山倒海地冲向人间,青色的雾气里有千军万马咆哮而来,所到之处摧枯拉朽,涤荡世间一切不净不洁。 叶汲纹丝不动,刀斧般锋利的气息刚抵达他脚边,即被一股柔和而浩瀚的力量阻挡得分毫不漏。 两股力量仅交织了千分之一秒,从黄泉里升起的阴气须臾间被尽数收敛回去,温度重新上升回十月份该有的正常气温。遮天蔽月的浓云散去,一家家灯火重新亮起,饭菜香c电视声还有南那女女的交谈声重现人间。 102室的门突然打开了,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拎着垃圾念念叨叨地走出来,一抬头与活鬼撞了个正着,顿时呼吸急促脸色发紫。 一只手接过她手里垃圾:“回去吧,什么也没看到。” 老太太呆滞地转身回家,将门重新关上。 “能看见鬼神,离死也不远了。”叶汲淡淡地说。 “总归时辰未到,规矩不能坏。”步蕨回首,昏暗的灯光下眉眼处隐约有光华闪现,再一看仍是平凡无奇没有出彩之处。他单手插着口袋,拎着黑色的垃圾袋,很像一个普通的居家青年:“这里不适合说话,阴差马上就要到了,先回办公室再说。” 就那一眼,看得叶汲口干舌燥,肾上腺素急速飙高,用岐布的话来说就是他发/情了。 幸亏他还仅存一点理智,知道发/情的不是时候,搓去手里的汗水,仍然维持表面的淡定,一把拎起活鬼还不忘展现一下自己温柔体贴的胸怀:“没事了?” 步蕨的状态已说明了一切,他笑了一笑,视线从地上凌乱的字迹扫过:“果然如此。” ┉┉ ∞ ∞┉┉┉┉ ∞ ∞┉┉┉ 夜里一点十五分整,红砖小楼里灯火通明,许多身影来来回回,比白天还要热闹许多。一楼左侧倒数第二间办公室里,仅亮着一盏节能台灯,陆和紧张地望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活鬼好几分钟,半信半疑地问:“这就是绑走那些孩子的鬼?” “孩子怎么样了?”步蕨突然问。 提到找回的幼童,陆和绷紧的神经松了松:“沈元和宗鸣找到他们时都睡着在,宗鸣检查过了,魂魄和身体都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就是有的孩子受惊过度,沈元也给他们安魂了。领导的意思是尽量减少社会影响,所以目前已经连夜送回各家去了。你们要是有疑问,最好等两天孩子和家长的情绪都平复下来再上门。” 步蕨摇摇头:“恐怕等不了。” 陆和不明所以:“为什么,孩子不都安然无恙找回来了吗?凶手也抓到了。” 叶汲凉凉地嗤笑了一声,掏出步蕨之前收起的监控探头:“领导你自己看看吧。” 探头上步蕨写下的符文仍在,叶汲的手指轻轻擦过,一束微弱的亮光投映在雪白的墙壁上。幼儿园园长方慧茹办公室的那扇门出现在几人眼中,叶汲动用了一些手段剪去了繁琐的日常画面,直到日期跳到一个礼拜前的某一天中午。监控中一片漆黑,显然是被人为给覆盖了,青色的符文闪了一闪,画面重新亮起,办公室的门口出现了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他戴着帽子头很低,但是抖动的双腿可以感受到他此时十分激动。 办公室的门没关,他推门一闪而入。 过了没两分钟,方慧茹的身影出现在了走廊上,她牵着一个小小的男孩,一路温声细语地和他说着话。等到了自己办公室门口,她并没有进去,而是松开孩子的手,鼓励地拍拍他的头,将他缓缓推入那扇留着的一线黑暗里,然后亲手关上了门。 看到这陆和已猜到了什么,脸色霎时奇差无比,水笔紧紧握在手里咯吱作响。 一直匍匐在地的活鬼骤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嚎叫,方慧茹关上门的那瞬间像是生生从她心头的血肉上撕下一块,一行血泪从她黄浊的眼睛里流下。她昂着头,流着血的双眼死死注视着那扇门,尖利的牙齿不断上下碰撞,撞得满嘴是血,发出一声声嘶鸣。 终于,陆和听懂她的哭喊——“宝贝,我的宝贝。” 他说着从兜里掏出双白手套,煞有介事地套好,搭着把手轻轻一拧。咔哒一声轻响,沉重的防盗门掀起灰尘飞舞在苍白的阳光里,门后掩藏的黑暗露出一条缝隙,像一只幽黑的眼凝望他们。 叶汲矜持地对步蕨说:“看到没,就是这么专业。” 兔狲的爪指向正对门的监控:“专业的不应该先想法关了它,抹掉作案痕迹吗?” “”叶汲笑容顿了顿,椭圆的监控头突然爆裂砸碎在地上,在兔狲惊悚欲绝的眼神里他和个没事人一样推开门,“多大点事儿啊,你们说是不?” 步蕨一言难尽地看着碎裂的摄像头,几秒后他想了想弯腰捡了起来,自然而然地揣进兜里。 “???”兔狲冷眼旁观,奈斯啊,两个神经病配一脸啊。 叶汲一进门,双眉向上一挑:“哟呵,够阔绰。” 小几十平的办公室,看上去竟和步蕨的单间宿舍差不多大小。叶汲就近摸了把红木架上的玉白菜,入手细腻温润,大致评估了下:“料子几十万没跑了,加上手艺,得有个百来万。咱们陆副主任来了,八成得哭出心梗,想他一个省厅级别的小干部,拼死拼活一年还挣不到人家一颗小白菜。” 也就他眼光老辣,信手一摸就能摸出淘/宝三十块包邮货与和田料的区别。 岂止是颗白菜,整套的红木桌椅,墙上的名家字画,栩栩如生的老木雕,处处藏着其间主人的精致奢华。只是大概很久没人来过了,晦暗的光线下,所有家具器物都呈现出种死气沉沉的灰败。 “那小鬼呢?”叶汲找了一圈没发现,煞是费解,“躲哪儿去了?” 步蕨绕过光滑可鉴的老板桌,饶有兴趣地打量满满一面墙的各式奖杯c锦旗,目光从左滑到右:“有点奇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第三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大概是看他没有立即狗带,叶汲冻结的眉眼消融少许, 看他竟然还打算弯腰去捡地上的骨笛, 一脸黑线地快他一步踢起骨笛往腰后一别,不耐烦地斥责他:“你省省力气行不行, 就一破笛子,想要明儿哥给你凿上十个八个, 一周连着吹不带重样的!” “”步蕨和他简直没有办法说道理, 争又争不过只好暂时妥协, 咳了一嗓眼血沫,“走吧。” 叶汲挑了下眉,却什么也没说,将昏迷不醒的庄勉拨弄到庄勤身边, 让两倒霉兄弟并排躺在一处,指了指萎靡在角落里的活鬼, 冷冷地说:“带路。” 活鬼畏惧地避开他二人, 变了形的四肢沿着墙角缓慢地爬向破开的大门。填满楼道的鬼魂在许澜庭消失时就一个接着一个无声地退入黑暗中, 叶汲也没有为难它们, 还顺手烧了张金钱纸召请阴差, 将他们送入地府。但看眼下这情况, 出了这么大乱子还没个动静,叶汲疑惑不已:“蒋子文不会被手下的小弟做掉了吧?” 步蕨分析:“阴差也是亡魂, 会受五方鬼笛影响, 没被许澜庭引诱过来干掉我们就不错了。” “也是。”叶汲点点头, 马上又安慰他, “就算蒋子文本人来了也不用怕,哥一个能打十个。” 步蕨冷静而委婉地指出:“从排行来看,我应该比你大一些年岁。”一口一个哥的,不太合适吧 叶汲的脸皮尺度从来都在不断挑战新高度,趁人之危在步蕨年轻的脸庞上揩了一把油:“许澜庭那小畜生真不是东西,明明捅的心怎么把你脑子也捅坏了呢。”他神奇地夹出步蕨的身份证晃了一晃,“看看,步小蕨同志你可是个实实在在的90后啊。” 步蕨果断地闭嘴保留体力,和他浪费口水根本就是一个错误地决定。 小区里一片死寂,不远处马路上的点点灯火氤氲得像隔在另外一个世界里。许澜庭用阴气连成结界,只有鬼魂才能进出,用不了多久连留在这里的活人都会在不知不觉间死去。 走到一层,活鬼庞大的身躯艰难地拐了个弯,停在楼梯下方一处不起眼的角门旁。角门是铁质的,三四米远外就能感受到门内冲击而出的澎湃阴气,连活鬼都承受不住向后退缩几步。 步蕨深吸一口气,挣开叶汲的手:“我自己下去就行了。” 叶汲紧跟一步又抓紧了他:“不可能!” 步蕨将他的手一寸寸从胳膊上扯下,语气温和而不容拒绝:“就算是你也承受不住黄泉眼的煞气,相信我,我很快就回来。” 他轻巧地脱离叶汲紧攥的手,与瑟缩在一旁的活鬼擦肩而过,角门拉开一条缝,浑浊的阴气才展露出头角就连同他的背影再度被关回门后。 “都他妈是什么事!”叶汲暴躁地揉碎一整盒烟,阴郁地盯着虎口处暗红的血液,撇了一点沾在舌尖上,不知道是不是魂魄变了的缘故,连血的味道都受到影响,变得似曾相识。他贪婪而又不舍地舔了舔指尖,自言自语:“十分钟,最多十分钟。” ┉┉ ∞ ∞┉┉┉┉ ∞ ∞┉┉┉ 十分钟可以发生许多事,譬如重回高速服务区的沈元和宗鸣意外地发现了失踪的幼儿们;又譬如摔得七荤八素的庄勤痛苦地醒来,然后被自己的双胞兄弟差点又吓晕了过去;又或者陆副主任终于身心俱疲地应付完了领导的审问,又连下了三道军令状;更或者只是冬无衣静静地对着夜色深沉的窗户抽完了一杆烟,美艳的脸庞连同青缎旗袍逐渐隐没在袅绕的烟雾里。 叶汲从未觉得十分钟会是这么一个漫长的过程,表盘上的指针一格一走着,像一把刀手术刀细碎地切割着他的神经。他盯了两分钟就有些熬不住了,强迫自己分散注意力,溜达到蜷伏着不动也不说话的活鬼边:“什么时候清醒的?” 瘆人的头颅缓慢抬起又迅速低下,稀稀拉拉的长发挡住它吊起的眼,在地面上划下两个字:“不久。” 叶汲哦了声,低头思索了下:“是步蕨抓住的那抹残魂让你恢复理智的吧。” 活鬼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 “方慧茹和你什么关系?” 在叶汲说出那个名字时活鬼的身躯剧烈地震动了下,坚硬的指尖不停地摩擦地面,刻下一道道凌乱的白痕,飞溅的粉尘里大致可以分辨出一个个扭曲的“死”字。 “淡定,淡定。”叶汲敷衍地安抚了两句。 过了好一会,活鬼粗重的呼吸逐渐恢复了正常频率,爪子慢慢写道:“姐妹。” 叶汲蹲在那,轻轻笑出声:“怪不得。” 角门咔哒一声响,叶汲后背一僵,像悬在头顶的那把刀终于落了下来,但并没有带来如释重负的解脱感,反倒一刀卡在心上更让他紧张起来。 门开的一刹,楼道四面眨眼结起一层厚厚的霜花,天气一秒间堕入寒天腊月里,突破牢笼的阴气排山倒海地冲向人间,青色的雾气里有千军万马咆哮而来,所到之处摧枯拉朽,涤荡世间一切不净不洁。 叶汲纹丝不动,刀斧般锋利的气息刚抵达他脚边,即被一股柔和而浩瀚的力量阻挡得分毫不漏。 两股力量仅交织了千分之一秒,从黄泉里升起的阴气须臾间被尽数收敛回去,温度重新上升回十月份该有的正常气温。遮天蔽月的浓云散去,一家家灯火重新亮起,饭菜香c电视声还有南那女女的交谈声重现人间。 102室的门突然打开了,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拎着垃圾念念叨叨地走出来,一抬头与活鬼撞了个正着,顿时呼吸急促脸色发紫。 一只手接过她手里垃圾:“回去吧,什么也没看到。” 老太太呆滞地转身回家,将门重新关上。 “能看见鬼神,离死也不远了。”叶汲淡淡地说。 “总归时辰未到,规矩不能坏。”步蕨回首,昏暗的灯光下眉眼处隐约有光华闪现,再一看仍是平凡无奇没有出彩之处。他单手插着口袋,拎着黑色的垃圾袋,很像一个普通的居家青年:“这里不适合说话,阴差马上就要到了,先回办公室再说。” 就那一眼,看得叶汲口干舌燥,肾上腺素急速飙高,用岐布的话来说就是他发/情了。 幸亏他还仅存一点理智,知道发/情的不是时候,搓去手里的汗水,仍然维持表面的淡定,一把拎起活鬼还不忘展现一下自己温柔体贴的胸怀:“没事了?” 步蕨的状态已说明了一切,他笑了一笑,视线从地上凌乱的字迹扫过:“果然如此。” ┉┉ ∞ ∞┉┉┉┉ ∞ ∞┉┉┉ 夜里一点十五分整,红砖小楼里灯火通明,许多身影来来回回,比白天还要热闹许多。一楼左侧倒数第二间办公室里,仅亮着一盏节能台灯,陆和紧张地望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活鬼好几分钟,半信半疑地问:“这就是绑走那些孩子的鬼?” “孩子怎么样了?”步蕨突然问。 提到找回的幼童,陆和绷紧的神经松了松:“沈元和宗鸣找到他们时都睡着在,宗鸣检查过了,魂魄和身体都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就是有的孩子受惊过度,沈元也给他们安魂了。领导的意思是尽量减少社会影响,所以目前已经连夜送回各家去了。你们要是有疑问,最好等两天孩子和家长的情绪都平复下来再上门。” 步蕨摇摇头:“恐怕等不了。” 陆和不明所以:“为什么,孩子不都安然无恙找回来了吗?凶手也抓到了。” 叶汲凉凉地嗤笑了一声,掏出步蕨之前收起的监控探头:“领导你自己看看吧。” 探头上步蕨写下的符文仍在,叶汲的手指轻轻擦过,一束微弱的亮光投映在雪白的墙壁上。幼儿园园长方慧茹办公室的那扇门出现在几人眼中,叶汲动用了一些手段剪去了繁琐的日常画面,直到日期跳到一个礼拜前的某一天中午。监控中一片漆黑,显然是被人为给覆盖了,青色的符文闪了一闪,画面重新亮起,办公室的门口出现了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他戴着帽子头很低,但是抖动的双腿可以感受到他此时十分激动。 办公室的门没关,他推门一闪而入。 过了没两分钟,方慧茹的身影出现在了走廊上,她牵着一个小小的男孩,一路温声细语地和他说着话。等到了自己办公室门口,她并没有进去,而是松开孩子的手,鼓励地拍拍他的头,将他缓缓推入那扇留着的一线黑暗里,然后亲手关上了门。 看到这陆和已猜到了什么,脸色霎时奇差无比,水笔紧紧握在手里咯吱作响。 一直匍匐在地的活鬼骤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嚎叫,方慧茹关上门的那瞬间像是生生从她心头的血肉上撕下一块,一行血泪从她黄浊的眼睛里流下。她昂着头,流着血的双眼死死注视着那扇门,尖利的牙齿不断上下碰撞,撞得满嘴是血,发出一声声嘶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第三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第四办公室的存在历史悠久, 撤了立立了撤,但不容置疑的是一旦成立所具有的权限超乎人想象。它不是任何部门的下属单位,直接受领导于国家最高层面, 譬如今晚也是将情况汇报到上去后快得不可思议地将他们给指派了过来接手案件。 虽然在这位刑警队长看来,现场种种痕迹表明这仍然属于刑事案件的范围之内。 “老哥干一行有几十年了吧。”叶汲和没看到人眼色似的自然将话接过。 烟是他递的,秦亮也不好太摆脸子:“千禧年开头的时候退伍转业进的队里。” “哎, 这可巧了。”叶汲惊讶地问, “老哥原来哪个区的啊,说不定在咱两还是战友呢。” 秦亮有点意外, 摇摇头:“我比你大上快一轮了,肯定碰不到一块去。”话是这么说,但他面色比方才和缓许多,话匣子也打开了, “兄弟不瞒你说,这事有些蹊跷。前后路段的摄像头都看了, 都没这辆车的踪影,一车好几十个活人光天化日的就不见了。”他顿了顿, “关键是, 一车几乎都是三四岁的孩子。” 叶汲给他和自己点上烟笑了笑:“这年头怪事可多着呢, ”他转身看了看蛰伏夜色里的服务区, “这地儿瞅着荒了挺长时间的, 谁发现报案的?” 秦亮犹豫了下, 还是如实地说:“有对小情侣来燕城旅游开岔了道, 急着解决个人问题就蹿了进来。没成想发现了出事车辆, 两人吓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 “个人问题啊。”叶汲笑容暧昧。 不远处的校车旁,庄勤朝着搭话的两人张望了下:“叶哥在那说啥呢,笑得怪猥琐的。” 步蕨站在车下,与漆黑的车门无声地对视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扑面而来,空气里除了血液的腥臭还混合着一种生物腐烂已久的恶臭味,熏得庄勤脸色发青,吃下去没多久的食物在胃里翻滚造起反来。 不用看,光是这股浓稠的味道就已经让人能猜到车里是幅怎样惨烈的画面。 挂在车门上的尸体已经被刑警取下,裹着白布搁在一旁地上,可能它在车内停留的时间过长,以至于那股味儿还经久不散。步蕨在尸体和车间犹豫了下,还是选择了戴上手套推开门弯腰先上了车。 陆和在与刑警队办交接,这趟出外勤的只有他c叶汲c步蕨还有庄勤总共四人,其他人暂时回到第四办公室待命和值班。庄勤前瞅瞅,后瞅瞅没人关注他两,只好硬着头皮跟上步蕨的脚步。 车厢的顶灯坏了,茶色玻璃阻隔了外界的灯光,黑不隆冬像一个密封的保险箱的。步蕨走得很慢,粘稠湿滑的鞋底给人以很不好的联想,走了两步他忽然站住不动了,战战兢兢的庄勤差点撞在他背上,神经一跳:“怎么了?” “嘘。”步蕨轻声阻止他,黑暗中响起火柴擦过的声响,一朵青色的火苗噌地燃烧在步蕨掌心里。火光微弱但足以清晰地照亮他们周围的情景,庄勤的喉管刹那被只看不见的手扼住了,两眼瞪得快鼓出眼眶。 车厢的茶色玻璃上凌乱地印满了小小的手印,一层盖着一层密密麻麻地从头到尾覆盖了整个车厢,凝固的血液顺着玻璃流下一道道痕迹像一行行血泪,每一扇窗户就如一双双空洞的眼睛从四面八方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嘻嘻。”突然半暗不明的车厢内凭空响起一串孩童的笑声,天真无邪的笑声在这个情景下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庄勤想说什么可是稠得快坠出空气的血腥牢牢堵住了他的嗓眼。 紧接着一个接着一个,不同音色的笑声交织成欢乐的海洋将他们淹没。 车门啪的一声骤然关起,庄勤瞳孔猛地一缩,才跨出一步生生又止住。火苗被步蕨轻飘飘地抛出落在涂完血手印的玻璃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一条长长的火龙,青色的火焰须臾间蔓延至整个车厢将他们包围得无路可退。 孩童轻快的笑声里陡然蹿起一声高一声的啼哭声,满车的哭声与笑声交织在愈发猛烈的火海里,一波接着一波冲击着庄勤的神经,让他绝望的是外界的人根本没发现车里的异样。 “哥哥。”一双小小的手抱紧庄勤的右腿。 紧张快要窒息的他麻木地低下头,小小的骷髅仰起头颅看他,上下颚一张一合:“哥哥,带我走。” “”实实在在看到东西了,庄勤竟反而淡定下来了,“步c步蕨。” 他忽然愣住了,站在中央的年轻男人神色极为淡漠完全没有平时的温和亲切,跳跃的火光落在他白得病态的脸颊上没有渲染上丝毫暖色,反而将那双眼映照得宛如幽水寒潭。庄勤恍惚生出种错觉,这时的步蕨仿佛身处另外一个世界之中,而那个世界中才是真实的他。 “卧槽!大晚上的你们在这开烧烤趴?” 紧锁的车门被一脚蹬掉半边,青色的火焰与哭笑声同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片死寂。叶汲皱着眉,大大咧咧地踩着干涸的血迹走进车内。幼儿园的校巴车对于人高马大的他来说过于低矮,只得低头弓腰地站着。别人这么站可能就猥琐了,但他脸好,当了这么多年兵练出的身架子在那,怎么站都是只有一个帅字。 “哟!吓哭了?”他不怀好意地拍拍庄勤。 庄勤被他一巴掌拍得一哆嗦敢怒不敢言,生怕这位大佬把自己当车门给踹飞了。 “步蕨同志,步小蕨同志?”叶汲走到跟前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发什么呆呢,没看见咱庄勤小朋友快被你给关在这快烤熟了。老鸟不在,烤熟也浪费了。” 步蕨的肩膀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眨眼人就活过来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气疲倦地揉了下眼闷闷地说:“刚刚走了下神,”他不好意思地和庄勤赔了个不是,安慰他道,“别怕,那个火是烧不死人的。”他的脸色比在饭桌上时差了很多,好像眨眼功夫仅有的那口生气泄了个一干二净c 叶汲瞅着不对,眉头比方才拧得还深,语重心长地教育他:“知道的你是神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魂魄出窍去鬼门关里晃了一趟回来。小年轻的不要仗着身子好就胡乱,看看你这一脸肾虚样比鬼还慎人。” “”步蕨重重揉了把脸,揉完后冷静了下来还冲他笑了笑。 那一笑笑得叶汲反而没声了,低低嘀咕了一句,步蕨没听清:“你说什么?” 叶汲也没遮掩,掌心磨磨下颌,两根手指不自觉地擦过唇角冲他嫣然一笑:“我说你笑得挺好看,和我媳妇儿有点像。” “”步蕨才压制住的火气忍不住又有冒头的趋势。 不知道为什么,叶汲这贱兮兮的模样也让他有种不堪回首,似曾相识感。 “打情骂俏够了啊。”庄勤面无表情地打断他们的对话,“陆主任在下头看你们好久了。” ┉┉ ∞ ∞┉┉┉┉ ∞ ∞┉┉┉ “简单说明下情况,这辆车是雍县某一幼儿园的校车,今天早上从幼儿园出发,带着二十五名中班儿童去燕城动物园秋游。车上还有一名女性幼师和园长本人,包括司机在内总共三个成年人,除了幼师尸体被发现悬挂在车门上其他两人都与车上一同消失了。”陆和翻着笔记本,“发现校车的是一对误入废旧服务区的情侣,根据刑警那边的笔录他们是在下午四点左右发现校车的。那时候校车停靠在服务区的厕所旁,情侣中的女方下车上厕所时路过无意中看见了吊在车上的女性幼师尸体受到了不小惊吓。现在这对情侣被刑警暂时先送回燕城,之后会转交给我单位。至于这辆校车为何出现这里,无解。” “无解?”庄勤不明所以。 陆和点头:“这条高速上所有监控里都没有出现这辆校车,准确来说它从离开幼儿园后就失联了。你们刚刚上了车,有什么发现吗?” 庄勤小脸有点白,怂怂地看向步蕨。 叶汲哥两好地勾着步蕨笑嘻嘻:“看你步哥干嘛,他又不吃人。” “行了!”步蕨忍无可忍将自己肩上那只爪子一把刮拉下来,“车从一开始就被人动了手脚,手法不算高明但是这里的气息非常紊乱恰巧给对方起到了遮掩作用。”他顿了顿,问陆和,“这条路上最近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陆和不言语,连带着庄勤也沉默了下来。 叶汲揉了揉被步蕨拍红的手腕,看着柔柔弱弱爪子还挺利索,他倚在车头笑了笑,那笑容明明是吊儿郎当却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陆主任,您之前说得好,咱们现在是同事了,同事间信息不对称算什么事。这活说起来好听名头响亮,但彼此心知肚明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大家都是凡世俗人命只有一条经不起折腾,该交底的还是交底的好,您说呢?” 步蕨望着夜幕下群山孤立高耸的阴影,他没有选择介入这段对话是因为叶汲说得也是他所想的,这个团队成立得仓促每个人都来自不同的势力有不同的背景,所谓的信任几乎就是张一捅即破的纸,脆弱不堪。现在叶汲将这张纸给捅破了,总比等以后真出了意外再追悔莫及的好。 这个男人和他所接触过的人类很不一样。他嚣张肆意到完全无视规则的地步,嚣张是因为有底气,而他的底气从何而来就耐人寻味了。 陆和被他冷嘲热讽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气愤得嘴唇直哆嗦,最终垂下眼,指头反复摩擦纸张的一角:“这里就是中元节坍塌的地道所在地,准确来说是山的那一边。那时和现在一样,垮塌的隧道下只留了空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第三十四章 叶汲他们没等多久, 宗家的司机匆匆赶到了。司机宗旺是个皮肤黝黑c话不多的中年人, 向宗鸣恭敬地问了声好, 帮他们放好行礼,一句话也不多地闷头开车。 山城的雾到了晚间,愈发浓得化不开。深深浅浅的雾气锁住江面两岸, 整个城市如一座浮在茫茫海面上的孤岛, 四面寻不到出路。市区璀璨的灯光越离越远, 黑色的轿车在高架上拐了一个长弯, 驶入一条安静得只能听见沙沙下雾声的道路。 可能已经到了远郊, 路上车迹罕见, 偶尔才有两盏昏黄的远光灯龟速与他们擦肩而过。步蕨擦去车窗上的一小块水汽,视界里雾蒙蒙c黑魆魆的一片, 他们正缓慢地往深山里驶去。 叶汲头头是道地点评:“湿气太重,不适合养老。” 他一开口,车里的空气瞬间流动起来。 坐在副驾驶的宗鸣笑着说:“初来乍到是不太适应早晚这么重的雾气,但待久了也就习惯了。这里生活节奏慢, 还是很适合慢性子,没什么高追求的人生活工作的。” 叶汲咧着笑, 坏心眼地在步蕨擦净的玻璃上胡乱画着圈搞破坏,嘴上却不以为意对宗鸣说:“可贵府不像是没追求的啊。” 宗鸣心跳乱了一刹, 叶汲出其不意的一句话让他觉得这个人似乎洞察到了什么。可当他状作不经意微微侧头看去时, 叶汲正被冷着脸的步蕨抽得抱头鼠窜, 一看就知道又忍不住手贱了。 宗旺始终一言不发地开着自己的车, 他车技娴熟, 稳稳当当地走在漫天大雾中,仿佛是闭着眼也能顺着条道开到头。 终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冒出一点两点灯光,宛如沧海里的珍珠,高高地悬在茫茫雾色里,眨眼连成明亮的珠链,绕在庞然的山体上。 宗鸣看了下时间,诧异地说:“今天升灯这么早?” 车速渐渐降了下来,宗旺踩住刹车,闷声闷气地回答他:“今天有贵客,家主让早点升灯。” 步蕨从宗鸣困惑的表情看出,有贵客和早升灯两者间并没有必然的联系。 和山城其他建筑相同,宗家的本家依山而建,层层叠叠的灯光从山脚一路延伸向上,依稀可以窥见是个不小的建筑群。步蕨刚下车,即感受到干净醇厚的灵力涌动在四周,其中还包含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神力。 别说黄泉眼附近那种澎湃浓郁的煞气,方圆十里之内,连一丝一毫的阴气都没有。 叶汲跺了跺脚下松软的泥土,他和步蕨的感受一般无二,只不过落入他双眼的东西要更为细致明晰,分毫都没错过。他满脸似嘲非讽:“都说玉枢院那小子在没飞升入太清境前,在巴蜀受过你家祖辈救命之恩,看来传闻不假。”他拍拍宗鸣的肩,“光他亲手设下的这一个护山大阵,就不枉你们把他当祖宗尽心尽力地供着。” 宗鸣被他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实际上道门里大部分家族c门派都会供奉太清境的一位神官。神官需要信徒的香火与信仰,信徒则需要他们的庇佑。当然,之前也曾有过某家的神官心情大好,托了个梦下来,赏了那家三年利市红运。这种几率很小,但不排除有。所以哪怕科技高速发展的当今社会,道门各家各派对于神官的供奉从不曾怠慢过。神明的一点恩赐,对于凡人来说,都是毕生求不得的大运。 玉枢院君是宗家供奉的神官,宗鸣对于他的印象只在于宫观里高高在上的那座金身神像。对于他个人来说,这位神官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步蕨抱着打盹的岐布,对宗鸣说:“不要介意,他不是针对你们玉枢院君一个,”他顿了顿,神色有点无奈,“他是针对太清境所有的神官。” 宗鸣:“” ┉┉ ∞ ∞┉┉┉┉ ∞ ∞┉┉┉ 作为前任家主,远道归来的宗鸣并未得隆重热情的接待。宗旺将他们的行礼提到门楼里,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孤零零地坐在角落里的马扎上,专注地低头看书。听到动静,她飞速地将书收到马扎下,局促地站起来,张开双手无声地朝宗鸣比划了两下。 宗鸣对此完全是副习以为常的样子,点头说:“我知道了,走吧。” 叶汲观摩此景:“我总算知道,冬无衣那么挑衅他都没被打死的原因了,敢情这宗家前任家主就是个实打实的受气包。” “受气包”宗鸣额角狠狠抖了一下,装作没听见,撩起半高的挂帘低头而过。 步蕨感兴趣地抓住晃动的挂帘一角,厚实的绸布上精细的绣片光亮艳丽,即便是在黯淡的灯光下也流转着栩栩如生的光泽,针法细腻到几乎察觉不到针脚的痕迹。他留意到,从门楼到穿过的每一处房屋弄堂里随处可见这种昂贵的刺绣,或挂或铺,又或仅仅是门口一块脚垫。 大片鲜艳的织缎和宗家低沉庄穆的基调十分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就像附着在石头上的苔藓,步蕨心想。 “老二,喜欢?”叶汲扔溜溜球似的晃着装沈元的箱子,顺着他视线望向那些静静垂在夜幕中的花团锦簇,奇道,“我记得你以前品味没这么俗不可耐啊。” 步蕨看了他一眼就受不了地移开目光,很担心沈元还没熬过疫疠就先一步死于他的折磨之下。偏偏叶汲死活不肯将箱子给他,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我这不是怕你累着吗”,虽然步蕨私以为他只是抓准机会公报私仇而已。 “俗不可耐?”他反问。 叶汲马上从善如流地改口:“富贵雍容。” 步蕨眼中浮点笑意,那是种很真实而愉悦的笑意,没有平时的克制收敛。那一眼,就看得叶汲心动了。对于眼前这个人,他心动过无数次,每一次都比上一次要更为怦然紧张,每一眼都比上一眼让他更为眷恋不舍 叶汲听见自己绷得发紧的声音低低唤了他一声:“二哥。” 步蕨站在半高的台阶上回眸看他,山间的晚雾浮动在他眉眼前,却遮不住他眸光里的温柔:“嗯?” 叶汲喉头剧烈地滚动了下,插在口袋里的双手握出满满的汗,压抑了几千年的感情在这一刻疯狂地想要破笼而出:“我” 骤然响起的哭叫声惊起山间的倦鸟,乌压压的黑影划过檐角,落下几片不祥的黑羽。引路的女孩惊恐地睁大双眼,倏地蹲下来牢牢塞住耳朵,眼泪从剧烈颤抖的脸庞上急速滑落。 宗鸣一把按住她拼命摇动的脑袋,迫使她抬起头:“他们又让谁去了!是二姨还是你妈妈?!” 女孩满脸都是泪,嘴唇抖得发白,无声地朝着宗鸣蠕动。突然她不知道从来的力气,猛地掀开宗鸣拔腿就跑,瘦弱的身影眨眼消失在了五彩斑斓的刺绣中间。 女人的叫喊声是从他们头顶上方传来的,刺破重重雾气,落进步蕨他们耳中依稀可听见声嘶力竭的几句:“我不去!!我死也不去!!!”再之后就变成山城本地的方言,又乱又杂地和某人争辩什么。 步蕨他们听不懂,但是宗鸣稍作分辨,脸色瞬间铁青,一句话也没说立即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叶汲和步蕨交换了个眼神,很有默契地同时提步向上。 才走出十来步,叶汲突然扬臂拦住步蕨,不用他拦,步蕨本人也倏地驻足。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摔在他们面前的石板上,砸起的暗红血花飞溅而起,恰巧落在绣在门帘上的金龙眼中,好似点睛一笔 而躺在地上的人,双眼却再也无法亮起。 猛烈的撞击伤,从颅骨裂开到她眼眶,血水混着白花花的液体慢慢渗出,像一条条细密的绣线爬过她原本姣好的脸庞。她睁着无神的眼静静地看向步蕨他们,已经开始扩散的瞳孔里残留着他们一点点的光影,突然那点光影左右晃动起来,像有什么要从她眼睛深处慢慢爬出来。 栖息在檐角的乌鸦高亢地啼叫,引来此起彼伏的叫声,哗啦啦连成一片和宛如报丧一般。 叶汲朝前跨了一步,重重一踩又一碾,乌鸦的叫声戛然而止。他眯眼看向山上某一处,似乎发现了什么,嘴角挑起玩味的笑,转头在步蕨耳边说:“老二,这宗家比我们想象得有意思多了。” 步蕨摇摇头,让他不要再说话,上前对宗鸣低声道:“节哀。” 宗鸣面对着女人的尸体沉默地站在那,他缓缓地蹲了下来,伸手抚上女人的双眼。他的手掌才离开,那双眼睛突然又刷地睁开了,不再聚焦的瞳孔依旧死死盯着他们。 从她死亡的那刻起,步蕨没有感受到魂魄的存在,也没有看见勾魂的阴差。这个人死亡了,就好像真正地消失在天地之间一样。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她死亡的瞬间,有什么在他和叶汲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了她的魂魄。 突然步蕨发现她的视角有些奇怪,并不是正对着他们,他向旁边偏了两步,顺着她不可瞑目的眼睛看去。发现她盯着的其实是他们背后的那片门帘,或者说门帘上的蜀绣 空气里飘下来淡淡的焦糊味,那种味道修行的人都很熟悉,符纸烧过的味道。 一众人从石阶上鱼贯而下,走在前方的一人秀雅清正,风姿冷冽。 “沈道君,尸体在这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第三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也成”陆副主任拿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面的心, 就冲着今儿和叶汲说的那几句话他总有种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的危机感。他才二十几岁, 不想早生华发更不想人还没退休, 发际线先退得寸草不生。 “不用麻烦了,”没想到步蕨自个儿婉拒了他们的好意,“我还有事要回趟正一观, 等七日后我再过来。” 陆和自然没意见, 欣然时点头刚合上的笔帽忽然又拔开:“步知观是不是换号码了之前一直没联系上, 留个新的联系方式吧, 要不然到时候通知不到你。” 步蕨过于苍白的脸上浮出层淡淡红晕:“真是抱歉, 手机掉了还没来得及买。” “这样啊。”陆和为难地戳了戳纸, “本来你们入职后也会配办公机,但现在没个手机确实也麻烦” 叶汲漫不经心地插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给个地点到时候直接让人去就是了。再说,真想联系还没办法?” 陆和一想也是:“行吧,原来的办公楼不能用了,新办公楼就在这大学里, ”他的语气颇为高深,“上面的意思是大隐隐于世。” “容我多嘴问一句, 原来的办公楼为什么不能用了?” 叶汲纯属哪壶不开提哪壶,陆副主任心里苦哇还不能说, 含糊其词道:“出了点小事故。” “哦”叶汲那声哦也不知道真相信了还是敷衍了事, 冲着陆和笑了笑, “我懂。” 你懂个屁啊的懂!!陆副主任被他笑得毛骨悚然。 男人的眼是难得的桃花眼本该是风流多情的轻薄相, 可在部队摸爬打滚了几年滚出一身精锐强悍, 不笑还好一笑就让人有种自个儿从里到外心肝脾肺肾都被他翻在昭昭白日下看得一清二楚的难堪。 仿佛自己是个傻逼。 不甘做傻逼的陆副主任只能继续发挥演技,装作什么也没听懂对步蕨道:“那就这么定了,七天后步知观直接来这教室,我给领导打个报告先给你把手机和宿舍给申请下来。” 步蕨真诚地向陆和道了声谢。 面试到这就差不多了,陆和看看时间又看看那扇始终无人叩响的门眉头就没拧开过,无意间对上步蕨安静的双眼,赧颜道:“本来今天人到齐了给你们接个风,但看样子还得再等会,步知观要是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先出去转转。” “这就不用了,”步蕨温和地笑了笑,“观中还有人等我在,我就先告辞了。” 默默抽烟神游的叶汲突然间收回了神,扔了烟蒂脚尖一碾,长长地伸展了下劲瘦的腰身:“得了嘞,没事那我也走了。” 简直是两个极端,陆和目送两个远去的身影为第四办公室的未来而心情沉重,再想起那份还缺了大半名册,低头就用手机下载了个有声版《道德经》。 领导说了,想不开就多念经,念经有助于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 ┉┉ ∞ ∞┉┉┉┉ ∞ ∞┉┉┉ 临近傍晚,学生们三三两两结伴往食堂而去,林荫小道上还有不少老生摆着摊贩卖凉席,水壶。叶汲那身与校园完全格格不入的野性和俊挺身影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他本人毫无收敛地释放着荷尔蒙,翘着嘴角:“步知观去哪个站啊,我送送你?” 只要是个人都能感受到他花腔里的虚情假意。 慢他半步的步蕨却欣然应道:“好呀,”他还在那颇为感慨,“你和陆主任人都是好人吶。” “”冷不丁地被贴了张好人卡,叶汲指尖的钥匙圈抖动了下,若无其事地按亮了自家的黑色越野,皮笑肉不笑的,“不麻烦不麻烦,就是家里的崽一天没人喂了,怪可怜的。” 步蕨已经搭上车门的手又落了下来,意外地看着叶汲:“叶先生都有孩子了?” 叶汲跨上车,长臂一展拉上安全带,漫不经心道:“是啊,两岁多了懒得很,能躺着就不能站着,还经不起饿,一饿就嗷嗷叫唤。” 步蕨追溯过往,心有戚戚焉:“是啊,小孩都那样。罢了,我左右不急,叶先生还是赶紧回家吧。” 一脚已蹬在油门上的叶汲一脸懵逼,发现他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顿时更懵了,半分钟后他面不改色地敲了敲方向盘,“没事,它经饿。” “” 已经饿了六个月的崽,汪的一声哭了出来。 叶汲气定神闲,步蕨也不好再质疑他这种极端不负责任的育儿方针,从善如流地上了副驾驶。他们运气不错,刚好碰上燕城这两天单双号限行,叶汲的大悍马在一众车流里飚得虎虎生威,奈何性能再好也捱不住限速两个大字。 “限速40怎么不叫人在地上爬呢。”叶汲连连冷笑,又碰上红绿灯他整个人就和蒸锅里的螃蟹似的躁动了,没话找话“步知观是哪里人?” 黄昏的余晖替整个燕城勾勒出温暖的线条,白天里幕墙冰冷的高楼广厦在黑白交际的这时刻柔和了棱角,从远处看仿佛连脉的山川巍峨成城。然而在“山川”之下的阴影里如浪涌般浮动着许多影子,大的有如人高,小的则如蚊蝇。它们混迹在穿梭不停的人流里,等待捕捉一个契机潜伏进合适的宿体内。 步蕨轻轻捻着指尖,这种东西在幽冥之地都寡而少见,出现在人间尤其还是虎踞龙盘的燕城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哟,还是有气性的嘛!没被搭理的叶汲心道,横扫去一眼视线在那几根瘦得骨节凸起的手指上停顿了几秒又平平移开,争分夺秒地给自己点了根烟,淡淡的烟气从窗缝里袅袅飘了出去,攀在车门上的几只佝偻身影无声地炸开,片片灰黑落在路上很快被来往车辆碾得干净。 他衔着烟,车和乌龟似地爬,笑容有点坏:“步知观也看得到那些东西了?” 步蕨惊讶地回头,忽然想起一个非常重要但就是被他遗忘在角落里的问题:“第四办公究竟是干什么的?” “”叶汲差点踩错了油门,对方眼神太无辜了,一时间让他忘了词儿嘲讽。没多废话,他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在车座底下摸索片刻揪出个烂兮兮的小册子扔到步蕨怀里,“自己看。” 步蕨低头一看,白皮红字一行《第四办公室办事条例》,封面加盖了的秘密章鲜红醒目——“绝密”。 除了绝密章,不容忽视的还有沾得斑斑点点的烟灰和半个脚印,足以体现主人对“绝密”这两个字的重视程度。 步蕨没有立即翻开它,而是抽了张纸巾将封皮擦干净,叶汲抽抽嘴角想起他那方叠得和豆腐块一样的手帕:“你处女座的?” “啊?”步蕨不解。 那神情不像是对他突然发问的不解,而是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处女座的困惑。 “”叶汲瞥了眼那张格外显嫩的面屏再次确认了下他的年纪,纳闷地想看着也不像是大山里头跑出来的傻狍子啊。别说,现在有的精怪比年轻人类还时髦赶潮流。 “据我所知,第四办公室成立过一次又解散了一次。原因吧可能是那时候太鸡肋了,那么现在成立也就能想得到,世道不太平了。”老火车站的招牌越来越近,叶汲的侧脸隐藏在霓虹与烟雾里,连带着他的嗓音也微哑而模糊了几分,“前端时间的地震步知观应该也看出来了,和狗屁的地壳运动完全无关,那不是什么自然现象,而是人为。” “人为?”步蕨重复着两字,“谁?” 越野缓缓停下,直到步蕨下车才听见他轻轻一声笑:“谁知道呢?” 清瘦的身影很快淹没在了涌动的人群里,叶汲没有立即发动车而是双腿架在方向盘上眺望着极远处的一片山体,右手“啪嗒”“啪嗒”地将打火机关了又合上。 大团的浓黑从后座凭空冒了出来,先是一双耳朵又是两对爪子再是圆乎乎的身子。耳朵尖小心翼翼朝着左右抖了抖,浓郁的黑色如流水般顺着修长的颈子流泻而下露出大片的雪白皮毛。 “呼!”毛乎乎的动物使劲抖了抖长毛,伸了个懒腰蹬了蹬腿,“憋死我了,老流氓你特么地饿了我六个月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男人没理它,用悠闲的体态告诉它,不仅不会痛还美滋滋~ “”似狗又似狐的动物气得毛直抖,爪子刚亮出来一个牛肉罐头当头砸了下来,它一个饿虎扑食抱住罐头滚了几滚,爪子一划闻着扑鼻的香气又开心了起来,埋头啃了大半个罐头后它才优雅地舔了舔爪子,“三大爷,你对那个小孩儿太不友好了。人小孩儿瘦巴巴的道行不咋滴但看着是个老实人啊。他开罪你了?” “没有,今儿第一次见。” “那是为啥?” “单纯看不顺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第三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他中气十足地一开骂, 什么诡异什么阴森顷刻间烟消云散。 沈元心有余悸地记着他刚才那个笑容,观察了十来秒勉强放下心,立马想起刚才脱口而出的那句“叶傻逼”,赶紧转移话题:“我看见那些怪物退进这里,马上要走到头了怎么一个都没见着影,凭空消失了?” 步蕨站稳脚跟, 不动声色地想挣开扶在自己腰上的手,也不知道叶汲是有心还是无意, 一双铁掌牢牢箍着他的腰。不放人就算了, 还装模作样地呵斥他:“瞧瞧你这鬼样子, 瞎折腾啥, 想让叶哥把你抗出去是不是?” “”步蕨额角的筋一个劲地跳,懒得和他拌嘴皮子, 就算争估计争不过此人的厚颜无耻, 轻声回答沈元,“没消失,都在这儿呢。” 他的语气稀疏平常, 但就和叶汲那个诡谲的笑容一般炸得沈元脑子又啪地一声响:“啥?” 坟茔般死寂的空间里突然响起咔嚓咔嚓的咀嚼声, 一口接着一口, 一秒都没有停顿, 狼吞虎咽得让人不仅没有食欲反而胃里发酸。 “到这地步了, 也没必要遮着掩着了。”叶汲风轻云淡地挑开打火机, 幽幽一朵火花噌地冒起, 亮光微弱但足以让三人看清周边形势 沈元一整晚的胃口在短短几秒里败了个干净, 甚至后悔来之前吃了那么丰盛的一顿,尤其是那些层次分明的肥五花,和地上白花花的肥肉俨然重合在在一起,让他产生了非常不好的联想。 支离破碎的肉块已经完全看不出他/她生前面貌,露出的骨骼上还挂着肥厚的油脂,被隧道深处的庞然大物迫不及待地塞进口,坚硬的大腿骨在它嘴里就像饼干一样就嚼得轻松愉快。 沈元难得一次的降妖驱魔体验可谓极差。 叶汲这时候反倒松开步蕨,将人往身后一攘,挡在两人面前,仔细看了两眼散落地上的肉块,风轻云淡:“得了,不用找了,都在这呢。” 没有跟案的沈元不了解案情:“什,什么在这?” 步蕨同时也观察了那些尸块,补充说:“只有两个成年人的尸体,应该就是另外一个幼师和校车司机,那些孩子不在这里。” 叶汲指了指那已经转过头望着他们垂涎欲滴的“人”:“没准已经被这位给当点心吃了呢。” 步蕨摇头:“魂魄不在这里。” 叶汲好像成心和他作对:“幼师和司机的也不在。” 步蕨沉默了,还是摇摇头:“那些孩子还没死。” 叶汲哦哟了声:“步知观很自信嘛,就算是沈羡那小王八蛋来,也不敢在人都没个影的情况下就一口咬定人是死是活。” 步蕨猛地抬起头,一直以来保持的平静终于在此刻被叶汲的一句话敲打得粉碎。那双眼中翻起沈元看不懂的惊涛骇浪,一瞬不移地盯着叶汲。叶汲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笑吟吟的样子,看着步蕨的眼神甚至可以说是温柔多情。要不是场景太不合适,没准下一刻就要深情款款地告白了。 可是沈元无端地被叶汲的笑容骇到了,将叶汲骂自己师父是王八蛋那茬都抛诸脑后。他总有种叶汲随时会变脸的感觉,从深情到绝情将步蕨一刀当场砍死。 两人对视了可能有一秒,也可能有一分钟,步蕨极快地恢复了原有的神态,松了松领口像是强行压抑下某种情绪,又像是克制住了某种冲动。沈元不知道为啥,莫名感觉逃过一劫的反而是叶汲 叶汲笑容不改,军刺在手上打了个转,刀光一划,沈元没还反应过来,搭在步蕨肩头的一条柔软触须流着脓水断在他脚下。 “我的妈呀!”沈元一声怪叫,火烧屁股一样蹦了起来,“什么时候蹦出来的!” 浓重的尸臭味猝不及防得近在咫尺,步蕨离得最近,叶汲刚勾到他的人,忽然步蕨虚弱地踉跄一步,恰巧错开了叶汲伸出来的手。就在这错过的一刹,数只错节扭曲的长爪钳住他的双臂嗖地卷向已经霍然张开的血盆大口。 千钧一发之际,叶汲清楚地看见步蕨不仅没有丝毫的惊慌,还朝着他露出个奇妙的微笑。 叶汲表情突然变得极为可怕! “步哥!!!”沈元大惊失色,紧随其后飞身而上,扑了过去。指尖刚勾着步蕨衣角,双腿突然扎入一阵刺痛,青黑的雾气里两支骨臂若隐若现牢牢扣进他小腿里,扎出一串血花!沈元白着脸,二话没说直接甩出张符纸,不料金黄符纹才亮起,翻涌而起的浓雾迅速将它吞没,只剩下被腐蚀得洞洞点点的残页。 沈元倒吸一口冷气,还没弄明白因由,体态笨拙的庞然大物突然灵敏得不可思议,腹下探出长爪勾住步蕨,沿着隧道崎岖的表面咔咔咔地向缝隙里钻去。然而它才钻入一个头部,剩下的躯体蓦然被股强大的力道给卡在半空。 丑陋的身躯被生生攥住向后拖出,下一秒它发出声凄惨的尖叫,勾住步蕨的长爪被齐齐连根斩断,乌黑的液体喷洒了一地。怦然一声闷响,地上多出个圆形土坑,叶汲的靴底牢牢踩住被肉块撑得滚圆的腹部,军刺自上而下贯穿它的颅骨。 “你好得很!”叶汲单手揪着步蕨,神情森然,恶狠狠地重复着,“你当真是好得很!” 步蕨被布满倒刺的长爪拖过碎石嶙峋的地面,脸色灰白得一塌糊涂,被叶汲这么一抓差点断了气。他攥住叶汲的手指用仅剩的力气一根根掰开,给自己放进几口冰冷的空气,上气不接下气:“我没事。” “你没事,”叶汲笑了起来,握着步蕨的手腕狠狠向前一带,几乎脸贴着脸,黑漆漆的眼里沉着一点不详的红光,语气亲昵,“是我多管闲事了是吧,那你去死好了。” 他翻脸比翻书还快,撒手将人向前一推,丝毫不亚于刚才强横地将怪物从隧道缝里拖出来的力道,步蕨摇摇晃晃直接摔在了地上。 沈元连忙将人扶住,勃然大怒地骂向叶汲:“我早看出来你就是个神经病!你到底是来救人还是来杀人的!” 叶汲目光冷漠,不无讥诮地说:“人家上赶着去送死,要我他么费事去救?” 步蕨想说什么,奈何一口气吸进肺里牵动浑身上下一阵剧痛,脚下轻不可觉地一个震颤,他不假思索反身挡在沈元面前。 被叶汲一刀刺穿的怪物整个身体吹气球般急速膨胀起来,叶汲瞳孔一缩,眨眼尸体炸裂,一个个鬼哭狼嚎的人头密密麻麻地喷射出来。锋利的爪牙眨眼刺穿步蕨的手腕c腰腹还有脖颈,鲜红的血液眨眼涌出。 叶汲军刺再快,却也无法瞬间斩尽所有怪物,更何况那些如拳头般大小的幼体如跗骨之蛆,牢牢吸附在步蕨鲜血直流的伤口上,投鼠忌器下更无从下手。 沈元已经被这突然的变故彻底吓懵住了,眼睛里流入步蕨温热的血液,一片迷蒙的红。可护住他的人却似毫无所觉,轻轻拍拍他后背温声安慰他:“不要害怕。” 他的双手颤抖得厉害,巨大的惊恐让他脑中一片空白,连从琴中拔剑的力气都没有。 “滚开!!!”暴怒的叶汲将他一把从步蕨怀中扯出,与此同时幽黑的隧道里窜起爆裂的火光,近乎透明的霜色火焰如滔天洪水席卷而过。 隧道外,夜幕深处微弱的亮光突然撕裂云层,又转瞬即逝,如一双眼微微睁开又阖上。 ┉┉ ∞ ∞┉┉┉┉ ∞ ∞┉┉┉ 晨曦微亮,一丝天光从裂开的隧道顶漏了下来,没有鸟鸣也没有虫鸣,隧道里外静得没有一丝生气。 步蕨颓然靠在龟裂的石壁上,无声无息,像已经死了一样。 叶汲蹲在他身旁,捧起他的手腕,长袖一撸,露出伤痕累累的胳膊,有的伤口已经结痂了,有的还渗着丝血,一条胳膊上下几乎找不出一块完好的皮肤。叶汲一边熟练地替他抹药包扎,一边唠唠叨叨:“作啊,差点把自己作死了是吧。你不是自信坚定地说没事儿吗?哼哼哼。” “吵死了。”步蕨闭着眼有气无力地动了下嘴唇。 叶汲指头稍稍一用力,掌下的肌肉猛地抽搐了下,步蕨睁开眼冷冷地看他,叶汲咬着布头冲他虚情假意地一笑:“我以为你不知道疼呢,挡着那小子的时候不和个没事人一样,多勇猛啊步知观,牛逼啊!” 步蕨被他噎了一噎,无奈地说:“那东西明显是有人蓄养出来的,说不定刚刚那人就在附近盯着我们一举一动。我只是想试着顺藤摸瓜,看能不能将那人给摸出来。”叶汲的眼神让他又忍不住强调了一遍,“我真不会有事。” 说完沉思,自己有必要和这货解释吗? 叶汲气得笑了:“人家都光明正大地把它放出来吃人了,今晚这明摆是请君入瓮挑衅咱们,还怕你顺着它找出幕后黑手?”他心疼地在步蕨脑门拊了一巴掌,“脑袋瓜在地震里震傻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第三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没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落入深渊, 更让一个母亲绝望而痛苦。她的孩子才刚刚开始认识这个世界, 眼中本该有的是花是草, 是明媚的阳光, 而不是肮脏的欲望与可耻的交易。除了化为恶鬼, 一口口撕下那些恶人的血肉, 她还能如何将她的孩子从泥潭中拯救出来。 陆和罕见地摸出根点上,刚抽了一口就被呛得咳出了眼泪,他没有停而是又狠狠抽了两口,经历了漫长的沉默他哑着声音开口:“普通案件不归我们管,天一亮我会亲自将这件事汇报上去,转交给有管辖权限的部门。至于她,”他犹豫了下,问叶汲, “有办法超度吗?” 叶汲突兀地笑了下,笑得陆和莫名其妙。 步蕨抹去监控头上的符文,画面黯淡下去:“陆主任,你最好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一个小小的幼儿园园长没有那么大的胆子犯下这种事, 她很可能只是其中一个听人受命的小角色,否则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会对自己的外甥下手。”他看了眼被叶汲捏住脖子弄晕过去的活鬼, 摇了摇头,“超度只针对一般亡灵, 她杀的人不少, 一身罪孽, 超度已经无法渡她入轮回。除非” 叶汲眼光闪了闪。 陆和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 不禁急着问:“除非什么?” 步蕨双手搭膝,酝酿了很久一样才说:“除非有校戒罪福之能的神祗赦免于她,准许她步入往生。” 陆和一听,立即拍板:“这好办啊,宗家不是常年供奉玉枢院君吗,让宗鸣联系下本家请示天道求个情” “领导,你省省力气吧。”叶汲当即泼下一盆冷水,打断他,“执掌赦罪的神祗和太清境里那群王八蛋完全是两路人马,你让宗鸣去请神管这事,他不被九九八十一道天雷给劈死就算命大了。况且,”他咧出个没有温度的笑,“能赦免亡魂的神灵早就死光了。” “死,死光了?”陆和目瞪口呆,话都说不利索,“神也会死啊?” “你以为呢?”叶汲瞟了一眼垂眸沉思的步蕨,不愠不火地说“得天地造化而生的神灵本就很少,大部分都是后天由人或者精怪之类的破格录取成神的,说是与天地同寿,真被逮住了命门还是死路一条。步知观,你说是不是?” 被突然点名的步蕨愣了下,台灯的光照有限,叶汲的大半边脸都隐没在阴影中,可他直觉叶汲此刻的神情是阴郁的。 陆和像听天书一样,云里来雾里去。说实话,在没进入第四办公室前他是个坚定的唯物论者,后来被调入第四办公室虽然世界观经历了几次重塑,到现在已经能自然地接受各种非现实物种和事件,但对于神灵这一说他总是半信半疑的。 从古至今,神祗太过高高在上又虚无缥缈。哪怕道门里普遍供奉神位,但至今也没有谁就亲眼见过天神显灵。 陆和原来一直认为,所谓神祗也就是一个信仰,给他们修行下去的动力。 “陆副主任,恕我直言你可能不太适合干这一行。”叶汲熟练地点起一根烟,舒畅地吸了一口,吐出个烟圈,烟圈挡住了眉眼里的淡漠,“这个活鬼虽然情有可原也值得同情,但她也确实手握人命。即便赦罪地官仍在,也不是轻易就赦免一道亡魂。要不然到时候人人犯了事往跟前一跪,哭着喊着说自己有苦衷,那还不全乱了套吗?” 陆和被他说得面红耳赤,眼睛都涨得通红,他想反驳叶汲,但又可悲地发现叶汲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就像人间的情与法经常会发生冲突,但人情到底要服从于律法。 “行了,”步蕨出声解除了陆和的尴尬,他对陆和说,“各界有各规,活人的事就按活人的规矩办。至于这个活鬼,到时候还是交给阴司来审量她的功德和罪行,再做定夺。” 陆和一想也没有更好的处理办法,深深叹了口气:“也只能这么办了。” ┉┉ ∞ ∞┉┉┉┉ ∞ ∞┉┉┉ 忙碌了大半夜,叶汲将活鬼暂时用符咒羁押在那间小办公室,伸了个懒腰看了眼手表:“可以吃早饭了都。” 陆和精神萎靡又不得不振作,天一亮还要打一场硬仗。就如步蕨所说,这起校车失踪案及牵扯出来的幼儿猥/亵案后可能涉及的人物很可能超出他们的想象,毕竟方慧茹办公室里那些精致昂贵的器物摆件绝非一般财力供得起的。 燕城这个地方最不缺权贵,而权贵之间又是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想到这,陆副主任别说早饭,连喝口水的心情都没有了:“你们说,人心怎么就能歹毒到那种地步呢?那么小的孩子,想都不敢想。” 叶汲懒洋洋地叼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又给步蕨夹了一个:“领导,我以为这种心灵鸡汤只有我们家步蕨没事喜欢灌呢。”他垂眼笑了下,“你说得不大对,人心狠毒算个屁,神鬼的可怕你根本想象不到。” 陆和总觉得他用词怪怪的。 步蕨倒是没有异样地慢慢喝了一口热牛奶。 叶汲在他面前挥挥手:“发什么呆呢?” “我在想,许澜庭为什么要把方慧茹的姐妹变成活鬼,或者换个说法她是怎么找到许澜庭让他帮助由人堕鬼,去找方慧茹报仇的?”步蕨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着玻璃杯,“方慧茹现在人又在哪呢?” 陆和也困惑地放下筷子:“是啊。那个许澜庭究竟是什么来历,第四办公室的档案里好像没记载这号人物。” “没有记录是正常的,”步蕨并不意外,他顿了下说,“他原来是五方鬼狱的监管者之一,也是一个赦罪地官。不过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现在堕入了魔道。” 2665533;≈65533;≈65533;≈65533;魔道?!”陆和狠吃了一惊,差点直接崩了起来。 叶汲淡定地说:“别那么吃惊嘛,领导,显得很没有见识啊。许澜庭那人原先就是个死心眼,堕魔一点都不奇怪。”后面的话是对步蕨说的,“说到底还是你这个护犊子的,将他们养成了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一点风吹雨打,一点坎坷波折就苍天负我,吾宁成魔。看看!差点把自己老东家都给坑死第二遍了!” “”步蕨语气平平,“我认为他的个人成长经历,和我应该没有太大关联,毕竟他升地官时已经成年好几百年了。” 叶汲眼珠子一转:“许澜庭勉强和你没关系,那沈羡那小崽子呢???” 步蕨脸色倏地沉了下去,叶汲那副欠揍的笑容不改分毫。 陆和看看步蕨,又看看叶汲,空气里一触即发的紧绷气氛让他明智地将自己的存在感缩小到更小。 “早啊”岐布歪歪扭扭地飞进食堂,翅膀一抖差点摔进步蕨的杯子里。 叶汲眼疾手快捉住它,扔到一旁:“啧啧,老鸟,昨夜去哪鬼混了?” 岐布瘫痪在桌上好几分钟,才愤然而起拿翅膀扇他脸:“你以为布爷和你一样就知道泡汉子!我昨夜辛辛苦苦对着电脑找了一夜和那破幼儿园有往来的企业c个人资料!一边还分神去照顾那个老变态!我强烈要求五倍加班工资!!!” 叶汲轻而易举地镇压了它的暴动:“冬无衣那货又整什么幺蛾子了?” 岐布被他按得动弹不得,不甘受辱,奋力挣扎,尖声叫道:“杀人啦!救命啦!有没有青天大老爷管一管叶老三啦!!” 青天大老爷陆和在旁瑟瑟发抖,不敢吱声。 最终还是步蕨善心大发,施以援手救下了可怜的岐布。 岐布哭唧唧就势倒在他怀中,心疼死自己精贵的羽毛了:“还是三姥姥好,知道心疼人~” 步蕨面无表情地将它给扔了出去。 “吵死了。”小食堂里突然多出道粗犷男声,一沓厚实资料被甩在众人面前,来人一屁股坐在陆和身边,健壮的身躯生生将陆副主任挤到凳子边,“大半夜鬼叫,大早上也闹,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知不知道老子每年都有那几天!” “” 叶汲呆滞地看着他:“壮汉,你谁?” 天光大亮,浓雾散尽,几个小时前的魑魅魍魉好似只是一场怪诞恐怖的噩梦。 叶汲就地拔了一把参差不齐的狗尾巴草,指头在他似乎永不会见底的水壶里沾了沾,挨个搓湿草根,再将它们绕着隧道口一根根插了起来。无根无蒂的狗尾草在风中摇曳生姿,偏就屹立不倒。 方才还阳光普照的公路渐渐升起一层薄薄的白雾,那雾气不同于昨夜的阴邪莫测,而是昼夜交替时茫茫江面上升起的那种水雾,清冷洁净,冲散一切苦厄不吉。 幽深的隧道渐渐迷失在混沌的雾气背后,叶汲拍掉掌心里的碎草末:“行了,这年头擅长找死的人不少,得防着点。再丢两条人命,我们陆主任就该去大领导门口上吊谢罪了。” 沈元牙根痒痒,总觉得叶汲指桑骂槐骂的是自己。 “叶老三!叶老三!看这看这!”岐布金红的羽毛在阳光下格外鲜亮夺目。 叶汲一瞅它那圆滚滚的身材,脸刷地沉了下去,大步走过去伸手揪下来蹦蹦跳跳的肥鸟:“谁让你在老子车头蹦迪的?!昨天才洗的车,又特么给你蹦了一窗鸟屎!” 岐布玩命地拍打翅膀,两爪子直蹬,尖叫声差点捅破了叶汲耳膜:“布爷我好心把车给你送过来!叶老三你不是人!叶老三你没良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第三十八章 ,最快更新我司近期降妖驱魔工作指导建议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幽深的隧道渐渐迷失在混沌的雾气背后, 叶汲拍掉掌心里的碎草末:“行了, 这年头擅长找死的人不少, 得防着点。再丢两条人命, 我们陆主任就该去大领导门口上吊谢罪了。” 沈元牙根痒痒,总觉得叶汲指桑骂槐骂的是自己。 “叶老三!叶老三!看这看这!”岐布金红的羽毛在阳光下格外鲜亮夺目。 叶汲一瞅它那圆滚滚的身材, 脸刷地沉了下去, 大步走过去伸手揪下来蹦蹦跳跳的肥鸟:“谁让你在老子车头蹦迪的?!昨天才洗的车, 又特么给你蹦了一窗鸟屎!” 岐布玩命地拍打翅膀,两爪子直蹬, 尖叫声差点捅破了叶汲耳膜:“布爷我好心把车给你送过来!叶老三你不是人!叶老三你没良心!” 叶汲充耳不闻,甩手将鸟丢到沈元怀里, 心疼地检查了遍爱车, 确认无虞后转头对步蕨说:“你……” 青年惨白的脸在他眼前一晃, 叶汲及时抬起的臂弯猛地一沉,脑袋和脸庞放空了两秒。 岐布啄了啄翅膀,尖尖的鸟喙探过来考究地打量了下, 幸灾乐祸地说:“啧啧啧, 叶老三, 就一晚上你把人家小孩给折腾成了这样?” “收起你满脑子污秽的思想。”叶汲轻蔑地横了他一眼,抱着步蕨五指张开又缩起, 装作模样地为难了一会, 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副驾驶上, 系上安全带后又从后备箱里抽出张毯子严严实实盖好。 “步哥这是怎么了?”沈元不无担心地瞧着步蕨毫无血色的脸。 叶汲打开音响, 放了首舒缓轻盈的经乐, 淡淡地说:“累极了而已,让他睡会。” 岐布圈着金边的黑眼珠朝着步蕨转了两圈,嘿嘿嘿笑了起来。 ┉┉ ∞ ∞┉┉┉┉ ∞ ∞┉┉┉ 步蕨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仿佛要将长长久久积累下来的疲倦一次性消解干净,而冗长的睡梦里并不太平。 天是赭石的暗红,红中掺着丝丝缕缕的黄,与脚下龟裂的大地交相呼应。 已经两个月半滴雨都没落了,灾荒和瘟疫缠缠绵绵地扫尽了这片土地上的一切生机,只剩下成山的白骨和奄奄一息的流民。成灾的蝗虫被抢着吃完了,连最后几茬树皮草根也被薅得半片不剩。 步蕨坐在被太阳烤得冒烟的石头上,脚边摆放了具婴孩的骸骨。全身骨骼断裂,切口整整齐齐,光滑的白骨上一点皮肉都不剩,刮得干干净净。骸骨被摆成四肢蜷缩的模样,宛如尚在母亲怀中。 “疼吗?”步蕨问它。 才落地的婴孩什么也不懂,坐在自己的骨堆里咬着自己大拇指,摇头晃脑地冲他笑着。 步蕨觉得它有点傻,可能长大之后也不会是个机灵孩子,竹杖敲了敲地面。干燥的尘土随风打着旋,炽热的空气里掺入诡异的寒冷,灰色的人影影影绰绰地浮动在扭曲的空气里,遥遥拱了拱手:“道君。” “丢了一个。”旧得泛黄的竹杖点了点稚童的亡灵。 婴灵丝毫不畏惧他,瘦巴巴的两只小手勾着竹杖依恋地蹭着。 灰影低眉顺目地说:“自大旱以来,已亡八万八千人,我等着实分身乏术。太清境再不降福祉,红尘之上,九泉之下千万亡灵不得安息。” “此事与太清境无关。”步蕨想要抽出竹杖,不想碰到了婴孩的遗骨,哗啦碎成一团。婴灵愣了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得气荡山河。步蕨沉默,垂下眼睑生硬地哄道,“别哭了。” 婴灵不听,步蕨不得法,摆摆手示意灰影赶紧将它拎走。婴孩攥着竹杖不放,灰影左右为难,步蕨索性将竹杖一同扔给他,掸去袍子上的一层尘土,慢悠悠地起身。 “道君去往何处,泰山府殿已滞留不少亡魂,等待道君量罪赦罚。” “我正是为此事而去,去去就回。真要等不及,尔等自行裁量便是。”步蕨斯文尔雅地卷了卷袖边。 灰影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自家道君又要去揍人了,识相地闭了嘴。 婴灵仍是抽噎不止,步蕨脚步顿了顿,俯身屈指弹了下它的额头:“欠你一次,下回再还。” 哭声戛然而止,步蕨微微一笑,灰扑扑的长袍下清姿端方,于黄天赤土间撇下一笔素淡风韵。 ┉┉ ∞ ∞┉┉┉┉ ∞ ∞┉┉┉ 五十平的空间里,道经一遍遍机械地吟诵,步蕨才睁开眼差点又要被催眠了过去。睡了太久,四肢和中枢神经出现了短暂的割裂,过了好一会他才慢慢找回手脚的知觉,费力地将快要闷死他的被子扯下半截。 靠着落地窗前的摇椅上瘫着一个人,两条长腿大马金刀地敞着,膝头垒着一沓压根没翻看的经卷,锐利的眼睛此时紧闭,睡得正香。睡着的叶汲和醒着时似乎是两个人,没有嚣张跋扈,也没有轻佻不羁,更没有偶尔一闪而过的锋芒。沉睡中的他内敛而宁静,身体舒展成一个很放松的姿势,晒在太阳下像只慵懒的大猫。 步蕨小心地坐起来,想给自己倒杯水。人刚动,刚才还熟睡的叶汲刷地睁开眼,睡意迷蒙地看着步蕨,愣了好几秒,像才确认眼前人似的松了口气。大咧咧地伸了个懒腰,绷起的腹肌被上衣勒出清晰的纹路,块块界限分明,浓烈的雄性气息扑面而来。 抖去剩余的睡意,他整个人溜溜达达地晃到步蕨床前,伸手倒了杯水,咧齿一笑:“醒了啊。” “谢谢。”才醒的步蕨嗓音透着沙哑,瘦弱温和的外表给人以一种很好欺负的错觉。 叶汲不假思索地顺手就欺负了,直接一口喝干了。 “……”步蕨神经还迟钝着在,瞬间呆住了。 叶汲眼角眉梢都蔫着坏,还煞有滋味地吧唧了下嘴。 步蕨嘴角狠狠一抽,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啧啧啧!起床气还是那么大。”叶汲这回没再逗他,就着手上的杯子倒满一杯,掌心转了一圈,递过去时已袅袅冒着热气,“做梦了?” 步蕨嗖嗖散发着冷气,没有接。 叶汲将杯子硬塞进他手里,恬不知耻地说:“甭客气啊步知观,不就一杯水嘛,不值几个人情的,别怕。”他话里有话,又毫不见外地在床边坐下,长臂一展搭在床头,挑眉低声问,“刚刚做什么梦了?” 骤然拉近的距离让步蕨皱皱眉:“没什么,你远点。” “都是大老爷们,害什么臊啊!”叶汲无辜地看着他,反而又向前蹭了蹭,眼睛黑得隐隐生光,“真没梦到什么风土人情,故人往事哈?” 步蕨深吸了口气,忽然淡淡一笑:“是梦到了个皮痒欠揍的混账东西。” 叶汲神色不自然地僵了僵,无意识地稍稍拉开些距离:“哦,谁呀?” 步蕨睨了睨他,慢条斯理地喝了几口水:“我一个不成器、没出息的弟弟。” “……”叶汲正打算好好和他探讨下一下出息与否的衡量标准,又比如成不成器不能看过去,得看现在和将来,又或者某个部位,那必须是器很大。 岐布咚咚咚地将门啄得惊天动地,“叶老三,别躲这儿发/骚了!陆主任喊你下去开会!” “日了狗了!”叶汲憋了一肚子的话又硬生生地塞了回去,袖子一撸,阴沉沉地说,“今天这老鸟是不烤不成了,等着,哥哥给你烤了补补身子。” 他这哥哥说得太顺口,步蕨挑了挑眉,径自掀了被子下床,“我也去。” “你可拉倒吧,”叶汲一手将人拨回床上,眉头皱成个川字,“你照镜子看看脸色,比活死人好不到哪里去。出去瞎折腾啥,招鬼上身玩呢。” “你太小看我了。”步蕨不以为意地挥开他的手。 叶汲牢牢攥着他的肩不松手,步蕨拔高声音:“叶汲!” 过了一会叶汲才缓慢地,一寸寸放松力道,离开掌下温热身躯的刹那又重重按了下去。 步蕨扬眉不解。 叶汲居高临下地审度他脸上每一丝神情,利如刀的视线仿佛要剖开那副普通的皮囊,剜出三魂七魄一一看透。 “不要骗我。” 他仅仅说了这么一句话,但每个字的分量都超乎寻常。说完他拾起步蕨的外套递了过来,在步蕨接手时突兀地笑了笑,摇头:“是不要再骗我。” 狭窄的楼道里对立的两扇防盗门各自大门紧闭,叶汲看也没看直接踹开左边,门凹下去的刹那,排山倒海的血腥味差点又将他给冲了出去。他被那股味道辣得眯起了眼,一眼扫去露出副惨不忍睹的表情:“我就猜到了,庄家那两小崽子顶不上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第三十九章 ,最快更新我司近期降妖驱魔工作指导建议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因为手指瘦长, 一个个骨节凸起得分明,虎口处有层薄茧,常年拿笔生成的。叶汲甚至还能感受到掌心里的紊乱, 一条条凌乱又短促, 可见原主是个不折不扣的倒霉鬼。 与记忆里曾牵过他的那只手完全不同, 但又一模一样。 温柔, 坚定, 有如其人。 叶汲的恍惚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又一声重重的落地声掼进两人耳中, 这一次的响动没有上一次惊心动魄,但两人却立即不约而同地直奔三楼。人还没到,湿冷的阴风阵阵卷来, 还没刮到两人面前, 透明的浪纹层层漾起, 排开了霉味冲鼻的冷风。 狭窄的楼道里对立的两扇防盗门各自大门紧闭, 叶汲看也没看直接踹开左边, 门凹下去的刹那,排山倒海的血腥味差点又将他给冲了出去。他被那股味道辣得眯起了眼,一眼扫去露出副惨不忍睹的表情:“我就猜到了,庄家那两小崽子顶不上事。” 地上一坐一卧,卧着的庄勤毫无起伏, 不知生死;瘫在墙角的庄勉比他好不了多少, 皮开肉绽的手腕上滴滴答答流着血。步蕨三步并两步过去, 握起他受伤的右手认真观察:“被咬的?” 庄勉脸色灰白, 吃力地点了下头,手指动了动指向东南方向的主卧。 步蕨看也没看,摸出个葫芦状的小瓷瓶,倒出把白色粉末直接抹在了庄勉的伤口上。抹上去的刹那,庄勉疼得五官都变了形,狰狞的伤口眨眼流出恶臭的黑水,淅淅沥沥流了好一会才渐渐露出鲜红的血肉。 “谢、谢谢。”庄勉哆嗦着嘴唇,满脸懊丧,“都怪我们轻敌大意,发现不对时已经晚了。” 步蕨仔细地擦拭掉站在他皮肤上的污水:“谢就不用了,毕竟你这具身体的主人和我是同事。” 庄勉眉头不易察觉地一动,步蕨和没看见一样,捏着他的胳膊平静地问:“你是想主动离开,还是想被动出来。” 那只手明明看着一折即断,此时却掐着他分毫不能动弹,庄勉脸上慢慢露出一个笑来,就像一张白纸草草勾勒出的几笔笑容,生硬得让人头皮发麻。他嘴巴一张一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步蕨和叶汲两人都“听”懂了他说什么。 ——原来,你们不都是废物。 叶汲恨恨地说:“我开始后悔被这破单位招安了,一世英名都被几个小废物拖累完了。” 步蕨语气淡淡:“不要在意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叶汲震惊地看着他,作势就要捧起他的脸狠瞅上两眼,“你是不是也被附身了?” 他话音未落,方才还气若游丝的“庄勉”突然变掌为抓扼向步蕨的喉咙。 不想步蕨恰好闪身一个退步留出空隙给一步上前的叶汲。冰冷的指尖擦着他的脖颈而过,瞬间留下一条细长的红线,淡淡的血腥味暴露在空气里。已经聚集而来的鬼魂嗅到了可口的血气,顿是狂躁了起来,高高低低的鬼哭声撕裂了整栋楼异样的安静。 叶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揪住庄勉的衣襟,眼中满是戾气:“老子的人是你能碰的?” 步蕨顾不上他这话的不对劲,在认出庄勉手里凭空多出的骨笛时神情大变:“小心!” 叶汲刚做好装逼准备,一柄白笛突然出现在他眼下,笛身上道道骨刺如刃,每一刃上都刻着张人脸,喜怒哀乐俱全,光一眼就让人陡生出种浓浓的不祥感。长短不一的骨刺直接扎向他腕部,说时迟那是快,叶汲提起人一个反手狠掼在地板上。老旧的木制地板立即裂痕遍布,浅浅凹了下去。 步蕨握着一手冷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嘴角抖抖:“你,倒是轻点。” 毕竟身体是庄勉的,给摔了稀烂回头缝不起来怎么办。 叶汲还惺惺作态地委屈上了:“老子这只手都差点废了,你知道吗,右手可是男人的好伙伴!” 委屈还开起了车,步蕨真是服了他了:“别逼逼了,他手上的是无方鬼笛!”转头厉声问,“你和许澜庭是什么关系!他人在那里!” 叶汲是真得吃了一惊,竟是愣在那里。 被摔在地上的“庄勉”吐出一口血,某处骨头嘎吱一声断了,他却毫不知痛觉仍挂着僵硬的笑容,双目的眼白被浓黑覆盖,整个人散发着极为阴厉的邪气,张开嘴巴:“你又是谁,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步蕨愕然看着他,怎么也没从那双邪异的眼睛里找出一星半点的熟悉。 许澜庭似乎也没想得到答案,他抓着骨笛甚至都没有放在唇边,爬满整栋楼的鬼魂骤然爆发出高亢的哀嚎,足足两秒里叶汲耳朵里什么也没听不见,只有毁灭听觉的各种鬼号。他强忍不适去捂住步蕨双耳,然后不可置信地发现步蕨竟然闲适地和泡温泉一样,连眉头都没皱下。 步蕨像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一样:“多听听你也就习惯了。” “……”叶汲心头的肉忽然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有点疼。 数分钟前还呆滞温和的鬼魂此刻面目狰狞,如狂潮凶浪涌向两人,叶汲啧了一声:“有点麻烦。”他掌中流光一闪,五指间绕过一束柔软的弧光甩向众鬼,“啪”的声脆响,透明的软鞭荡开密密麻麻的鬼魂,所及之处的厉鬼来不及挣扎就化为飞烟消失得干干净净。 步蕨皱眉。 “别皱眉,我停手了。”叶汲长鞭又虚虚一甩,这一次众鬼未敢再上前,他不无遗憾地说,“我知道他们只是普通鬼魂,不能打不能杀,可惜普度众生不是我的活。” 许澜庭微微一笑:“我就喜欢你们道门中人的心慈手软。”刚说完人如鬼魅般出现在步蕨身后,直接伸手从他背后探入心脏,“你很奇怪,不是人也不是鬼也不像夺舍,你究竟……” 他霍然睁大双眼,说不出话。 刺破的心脏喷涌出大波鲜血,血液接触到空气骤然化为青色的火焰,火焰化为无数利矢,直接洞穿他全身。骨笛脱手掉落在地,一片燃烧的黑色虚影眨眼脱离了庄勉的身体,浮半空无声地打滚惨叫。 步蕨嘴角不断地涌出鲜血,看着那片逐渐消失的虚影叹着气说:“说实话,你让我很意外。” 前一秒叶汲还在研究如何超度百鬼这门技术活,后一秒闻声回头就看见步蕨一身血地站在他面前,脑袋嗡得一声巨响,眼前脑中都成了一片空白。空白深处蔓延出瀑流般的鲜血,汇聚成一个人形,也是一个噩梦。 步蕨实在无法理解叶汲这个时候的脱线,有气无力地推了下他:“别发呆了,再出神我真要死了。” 叶汲被他推得一个激灵,死死盯着他血流不止的胸口,光是吐出一个字就几乎用了全身力气:“你……” “暂时死不了,你再神游就说不定了。”步蕨极度疲倦地说,“如果我没猜错,这栋楼的地基下就是那处裂开封印的黄泉眼,把我带到那里去。” 主卧的门突然打开,里头缓慢地攀爬出一道庞大而丑陋的身影,步步朝他们逼来,那模样与前两天在隧道里与他们对峙的怪物十分相似。 叶汲浑身迸发出极度阴森恐怖的气息,透亮的光弧一闪,怪物当空飞起将墙体砸出一道深且长的裂纹。他又上前一步,步蕨按住他的手,力气轻得像片浮鸿:“她没有恶意的。” “是吗?” 随着血液流失步蕨的身体机能变得迟钝而缓慢,可他的神智却始终保持清晰,叶汲的声音让他发现他整个人处于一种相当不正常的状态。再继续下去,会发生什么谁也难以预料:“叶汲。” “别说话,没几口血给你吐了。”叶汲轻声说,“看得我心疼。” “……”步蕨扶额,果然是不正常。 被一鞭抽在墙上的怪物似乎也感受到叶汲释放的威压,缩在墙角不敢再贸然向前,过了片刻,它缓缓抬起头,露出似人非人的脸庞,蜷曲的爪子磕磕绊绊在地板上艰难地划过,歪七扭八,勉强能认出来——“我带你们去黄泉眼。” 幽深的隧道渐渐迷失在混沌的雾气背后,叶汲拍掉掌心里的碎草末:“行了,这年头擅长找死的人不少,得防着点。再丢两条人命,我们陆主任就该去大领导门口上吊谢罪了。” 沈元牙根痒痒,总觉得叶汲指桑骂槐骂的是自己。 “叶老三!叶老三!看这看这!”岐布金红的羽毛在阳光下格外鲜亮夺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第四十章 此为防盗章 陆和如同围观了一部哑语, 围观得一头雾水, 不得不打破这古怪的安静:“她说了什么?” “领导你自己听呗。” 叶汲在他颈后拍了一掌, 陆和人一震, 一道气流洞穿双耳。无数嘈嘈切切的私语声蜂拥挤进了他的大脑,时而高亢, 时而低迷,好像四周围绕了无数人在他耳边低语, 一波波冲击得他找不到南北。 步蕨紧蹙的眉梢一动,屈起双指在陆和额头快速地连叩三下,声色俱厉地斥责叶汲:“他一个从没听过鬼语的凡人,你想让他疯了吗?!” 叶汲半分悔改之心都没有,反而恨铁不成钢地瞪着陆和, 强词夺理地替自己辩解:“我怎么知道他菜得抠脚!听几个野鬼聊天打屁都能把自己听得半死不活。” 步蕨无言以对并深深怀疑, 在叶汲眼中有不菜的吗? 陆和天旋地转的脑袋里骤然响起三道响亮的洪钟声,霎时所有噪音平息了下去, 只余下一缕轻得一抓即逝的哭泣声萦绕在耳边:“救救,救救我的儿子。” 他乍然从人声鼎沸的菜市场回归第四办公室宁静的会议室内,一时间有点缓不过神, 过了好几分钟才浑浑噩噩地反问:“啊?什么儿子?” 女鬼的残魂非常虚弱,才一会功夫轮廓已淡得快看不见了,步蕨抓紧时间:“你哭也没用,不说清来龙去脉, 我们没办法去救你的孩子。”他循循善诱地问, “谁给了你黄泉水, 那些孩子又在哪里?” 低泣声慢慢止住,女鬼抬起头,她死亡时应该很痛苦,从脸到肢体都扭曲变了形。她畏惧又殷切地看着步蕨,朝他伸出伤痕累累的手。 叶汲剑眉拧成了个倒八字,想阻拦最终却没开口,焦躁地反复嘬着留在舌尖的那点糖分。 在陆和惊奇的眼神下,步蕨平静地握住女鬼的手,快要散开的鬼影又清晰了几分,女鬼的喉咙里发出凄惨的悲啼:“你!!是你!!!” 陆和:“???” 抓着步蕨的五指倏地钻进他的血肉里,蛛网般的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沿着他的手腕向着心脏处窜去。叶汲尚未出手,步蕨已蓦地扼住女鬼咽喉,面不改色地将她单手提起:“我最后问一遍,你是谁?” 女鬼战栗地挣扎着,喉咙里咯咯作响,始终说不出一个字。 步蕨脸色冰冷,视线穿过虚妄的鬼影仿佛看向极为遥远的一个地方,又或者一个人。青色光芒在他箍着女鬼的指缝里若隐若现,黑浪浮起又退下,女鬼渐渐地不再挣扎,呆呆地与步蕨对视:“一个男人,你认识的。” 她的嘴角像被两根线提起,咧开得快到耳根,对着步蕨一张一合:“他知道,你回来了。他说欢迎回来,北” 平地上狂风乍起,哀嚎声才响气就戛然而止,鬼影消失不见,留下股令人作呕的焦臭味和一缕碾碎的黑烟。 “差一点,”步蕨疲乏地拧了拧鼻梁,“差一点就捉到她背后那个人了。” 陆和背后冷汗已冒了两三层,刚才的情景其实并不多恐怖,但无端地就让他心底发凉:“刚,刚刚她说得那个人是谁?” 步蕨摊摊手:“不知道。” “”这谎话太不高明了,陆和持有保留意见 叶汲拈着根烟在桌面上一下下捣着,笑嘻嘻地说:“陆主任他说不知道就一定不知道,没必要骗你是不,咱年度考核奖还是您给批的呢。” 说到年度考核奖,步蕨想起什么:“陆主任,能不能提前支付一部分工资给我?” 陆和一根筋绷到现在弯不过来,直愣愣地说:“你打个报告,应该可以的。”等等!怎么好好的话题就歪到考核奖上去了,他赶紧摆正态度,“步蕨,十几个孩子,真不是闹着玩的。”他琢磨着说,“我听那女鬼说,她的儿子也在那些失踪孩子中,所以想让我们去救他?” 他心里疑惑的其实是女鬼那句“是你”,不是他不信任自己的同志,可对方明显是冲着步蕨来的。可步蕨的底细,早在进单位前就摸得一干二净了,家底清清白白,根正苗红。真要鸡蛋里挑骨头就是有点文艺细胞,没事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陶冶下情操,熏陶下灵魂。这不,前不久差点就把自己小命给送了吗。不过回来后性情和档案上有点不大一样,以前是个不太靠谱的文青,现在有点靠谱过头了 叶汲一心惦记着步蕨透支工资的事:“你要钱干嘛?” 步蕨认为没什么好隐瞒的:“还债。” 叶汲警惕了起来,喋喋不休地追问:“还什么债?欠谁债了?为什么欠债?你是不是又” 步蕨用一脸“关你屁事”阻截了他的废话。 叶汲鼻腔里哼了两声谁也听不懂的话。 陆副主任一通分析猛如虎,回头一看手下两个员工完全不在状态内,顿时气得七窍生烟,连咳了好几声唤起两人注意:“你们有没有其他头绪,上头给了最多三天结案的期限。”他语气悲壮,“三天到了孩子没找到,我就真要拿着根绳子去上吊,平息民愤了。” 叶汲一听还挺乐呵:“那领导你下去正好帮我们问问阴司那帮鳖孙,黄泉眼的封印都开了,出了还这么大漏子他们在搞什么飞机呢?” 步蕨居然有点不置可否的意思。 陆副主任觉得《道德经》已经不能拯救自己了,他需要《大悲咒》来超度自己暴躁的灵魂。 步蕨终究是个厚道人:“这件事可能比我们预计得要严重得多,一个黄泉眼的封印破了,意味着其他四个泉眼的封印很可能不会完好无损。最主要的是黄泉眼联动着黄泉九狱,九狱一破,地府和人间都是一场浩劫。” 陆和被他一番话震得说不出话,半晌谨慎地问:“真的有那么严重?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这是最坏的情况,”步蕨平静地陈述道,“当务之急是最好能确定黄泉眼泄露的具体方位,及时封印起来。” 陆和斟酌再三,拍板:“我马上将这事向上层汇报,而幼儿失踪案这边我们还得继续追查。三天之后不管好歹,我会给上面和外界一个交代,你们不要过虑也不要急躁,按程序来就是了。” 步蕨点头,沉思了下:“我想去那所幼儿园看看。” 陆和愣了下:“你的身体” 步蕨轻描淡写地摆手:“不碍事,死不掉。” ┉┉ ∞ ∞┉┉┉┉ ∞ ∞┉┉┉ 尽管步蕨表现得自信无畏,但陆和仍然放心不下,把叶汲踢出来陪着他一同前往雍县唯一一家公立幼儿园。 叶汲不慌不忙开车先带着步蕨到了一家熟人开的早点店填五脏庙,刚坐下来,他习惯性地将耳朵后那支烟摸了出来,打火机还没掏出来又给塞了回去。 步蕨刷刷地翻阅幼儿园的资料,头也没抬:“不用管我,你抽吧。” 叶汲仍然越过桌面,执着地往步蕨兜里摸索去:“糖呢?” 步蕨不动声色地一把按住他那只肆无忌惮的爪子。 叶汲不撒手,拱起手背轻轻在步蕨手心里蹭了蹭,脸上无比正派:“别闹,我戒烟呢。” 步蕨与他对视了一眼,若无其事地松开手:“糖吃了。” “”叶汲悻悻地坐回原位,“步蕨同志你不老实。” 步蕨充耳不闻。 叶汲装模作样地叹息:“也就我们单纯善良的陆主任被你一本正经地忽悠了去,还九狱联动,骗鬼呢。”他眼里含着笑,有点坏还有点猜度,“黄泉眼里究竟藏了什么,让你这么小心翼翼地遮着掩着?” 步蕨完全没听出他的试探一样,继续不理他。 叶汲满不在乎:“你不说也没事,我早晚会查出来了的。” 步蕨开始重温到熟悉的头疼了,指了指两人头顶,言简意赅:“举头三尺有神明。” “”叶汲被他雷得不轻,好久没说话,直到电话铃响起时他嘴角挂起漠然的笑,“太清境那群狗/日的,管不到老子头上。” “叶老三也是你这小崽子喊的?”叶汲单肩夹着电话,娴熟地浇上开水给自己和步蕨烫了碗筷,“有本启奏,无本滚球!” 沈元骂了一句什么,叶汲不怒,薄唇一掀:“哥高兴~” 步蕨顺手倒掉两个碗里的水,直接从叶汲手里取过手机:“有事吗?” “步哥!!!”沈元激动地立马换了个语气,巴拉巴拉关心了一遍他的身体状况才切入正题,“我和宗鸣走访了几户失踪儿童家里,在两户人家附近我们发觉了类似那晚在隧道里的气息。宗鸣说是从地府里来的,他让我提醒你们,正常的鬼怪不会在光天化日下出没,很可能有阴神介入到这件事里了。你们千万要小心啊!打不过就跑路!不怂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第四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岐布凑过个圆滚滚的脑袋, 顿时垂涎三尺:“这么大的男孩肉质鲜嫩多汁又劲道, 烤个五分熟嚼着可带劲了。鸡肉味,嘎嘣脆!” “够了!”陆和忍无可忍,一掌拍在桌上, “各归各位,我们正式开会!岐布我严重警告你,本单位不准吃人!” 岐布不服,两爪子在桌上蹦个不停:“凭什么只骂老子!死变态刚刚不也望着流口水吗!” “切!”冬无衣戳戳烟杆,翻了个媚态横生的白眼, “老不死, 我的吃法和你的可不一样。” 步蕨的内心毫无波动,倒是叶汲刷着微博心不在焉地提醒他:“你离那两傻逼远一点,哦不, 你最好离这群傻逼都远一点。” “都是同事, 没必要的。”步蕨忍不住悄声说。 叶汲噗嗤笑了声, 关爱同情地看着他:“小孩儿,你大概还没搞清楚你在这条食物链里的位置。” 步蕨隐忍再三才没用沈元的话反驳他, 我的年龄说出来也能吓死你了。 陆和脸色阴云密布, 看上去他才像吃人的那一个, 歧布和冬无衣识趣地闭上嘴。受惊过度的庄勤拉着庄勉迅速缩到不起眼的角落里,哭唧唧地和庄勉说:“来之前可没人告诉我这单位吃人啊。” “” 陆和的气焰爆发快持续短,各路大佬齐刷刷地看过来顿时又蔫了。努力保持镇定, 拿起遥控器, 雪白的投影墙上出现了几个画面, 正是前不久全国各地地震发生时的现场照片:“从今年中元节到现在,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地震总计十余场c在外人看来是自然灾害,但在场的诸位想必都清楚,些地震绝非偶然事件。大家都已经是同事签了保密协议,国家也不必隐瞒你们什么。系列地震是从中元节当日雍县开始的,我单位同志赶过去时发现雍县附近的高速隧道和底下一处乡镇的民居内残留不正常的打斗和术法使用痕迹。”陆和点开放大一张图片,“这就是那处隧道,我方抵达时隧道已彻底坍塌,其中掩埋车辆近二十余辆,可附近没有感知到任何魂魄,也没有发现任何尸体。” 他语气与神色一样沉重:“也就是说那些丧生的人都消失了。” “消失了?”冬无衣的柳叶眉蹙起,“这么多人不见了一点风声都没露?” “为了维护社会稳定和群众情绪,有关这件事的消息都被封锁了,秘密级别为绝密。我希望在座各位也能严格遵守保密协定,不得向任何人透露任何讯息。”陆和相当郑重其事地说,“第四办公室的设立直白地说就是负责处理全国重大非自然事件,交到我们手里的每一件都可能和国家安全甚至所有人民的安危相关,所以我在此恳求大家不要将这份工作当做儿戏。” 叶汲一挥手:“陆副主任客气了,为社稷造福是大功德,于情于理我们都会认真对待。” 其他人不置可否。 陆和勉勉强强地定下心,继续说:“这次国家选拔精英重组第四办公室也是为了应对此次系列地震留下的后遗症。从今年七月十五之后全国各地陆续出现大量灵异事件,甚至普通人在白天都见到鬼魂出没。这是极端不正常的现象,我们通过分析怀疑,很有可能”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中元节那日地府开放的鬼门,没有再度关上。” 步蕨倏地抬起头,惊动身旁的叶汲飞快撩来一眼,与此同时岐布和沈元齐声叫了出来:“这不可能!” 陆和马上说:“我的意思是,阴阳两界的通道不是完全没有关上,而是因为某种原因留下了缝隙,导致人间的阴阳失衡滋生了许多不该存在的东西。我们目前的初步任务就是查清这些灵异事件背后的根本来源,在引起更严重的社会危害之前防患于未然,将它们扼杀在摇篮里。各位有没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 宗鸣十指交叉放在桌上:“陆主任所说我们各地的门派家族都有所了解,也协助政/府处理了不少事件。但是全国这个范围指定得太大了,恕我直言,”他扫了一眼其他人含蓄地说,“我们人手严重不足。” 他提出的问题陆和已经预料到了:“我之前而已说了,我们负责的是重大事件不是每一件非正常事件都会交给我们去办。而且在座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我和国家都相信你们。” 这话说得陆和自己都心虚了,更别说已经露出微妙笑容的叶汲他们。好在他们也没有为难他,冬无衣敷衍地点点头:“说到现在我们其实还是毫无头绪可言,也不是没有头绪,这事吧说难挺难说简单也简单,和阴司沟通下就好了嘛。雍县失踪那么多条魂魄,按理说更着急上火的是地下的衙门。” 陆和懵逼了,但其余人竟然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宗鸣接过话:“那么问题来了,谁来请神。” 瞬间场面就沉默了,包括沈元在内都乖觉地闭上嘴,陆和不得不打破诡异的安静:“宗家鸣,你们各家常年供奉神位,应该很熟悉请神。” 宗鸣无奈地摊摊手:“陆主任有所不知,现在道门各家供奉的都是太清境的神明,如我宗氏百年都只供一位玉枢院君。据我了解,应该没有哪家是供奉阴司诸神的香火的。” 这是众所周知的实情,现在哪怕普通人家进观进庙求的是神明庇佑文运财运,没有谁专门虔心地去给管死人的上香火,顶多清明冬至给家中故去的人烧点纸钱了以作慰。 步蕨震惊地说不出话,这么多年后阴司竟已落魄到了这个地步,连个正儿八经的香火台都没有。 冬无衣鲜红的指甲闲闲扣着烟杆,淡淡的烟雾袅袅升起遮住她冷漠的脸庞,和眼梢流露的一点讥诮笑意。 岐布和沈元帮不上忙,自觉地闭着嘴。 要是有人留心会发现庄家两兄弟的神色皆透着丝古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唯有叶汲轻轻松松地拿着册子扇风:“陆副主任,我认为在没人能与阴司取得良好沟通的前提下,我们的讨论极有可能都是放屁的空话。说不准就是人阴司老大一开心给底下的十万亡魂放了个年假上来玩玩儿呢?您别急着否定,这是个大概率事件,毕竟过了这么多年我们都快忘记这皇天后土下面还有一干默默服务的阴间公务员了,也没人摸得清那票‘神’喜好。人家就想有权,任性一把,您能怎么办?所以说” “所以说?”陆和有点晕。 叶汲爽快地将手册往桌上一摔:“今儿就散会吧!” “” ┉┉ ∞ ∞┉┉┉┉ ∞ ∞┉┉┉ 本来就是个互相介绍顺便给新员工敲敲边鼓的见面会,陆和也没想着这群初来报道c脾气古怪的大佬当场拍板就给国家把问题解决了,看看时间也就顺水推舟地将他们放出了会议室,让他们先认认场子。 三楼是员工宿舍,一室一厅一卫的格局,“外来务工人口”的步蕨率先表示满意,跟过来凑热闹的叶汲搭着他的肩抓着眉头指手画脚:“负责设计装修的是个单身狗吧,巴掌大的地方一米五的床,隔音效果看着也不行,有家眷来怎么办事?” 正在和庄家二兄弟亲切交流的陆副主任横空被甩了口锅,茫然地扭过头:“地方小吗?” 叶汲立即热情洋溢地准备教育教育这位单身三十年的陆主任,却冷不丁地被步蕨反问:“叶哥住在这?” 他呆了呆:“不” “有家眷?” “没” 步蕨淡定地从魔爪下走开,轻飘飘地和陆副主任说:“那就别管他。” 叶汲:“” 饭点到了,陆副主任说已经定好饭店给大家接风洗尘,新鲜出炉的第四办公室全体员工给予了他热烈回应,丢下刚开张第一天的食堂作鸟兽散去各自找车。 冬无衣婀娜地倚着红砖墙,青色的绸缎如流水般徐徐滑过道冷然的艳色,她慵懒地抽了口烟,瞟向楼梯上方的叶汲:“三大爷,您的口味什么时候这么清淡了?” 逆光站着的男人没有吱声。 冬无衣低头捣了捣烟丝:“我说错了,您的口味从没变过,所以碰见个眉目有些相似的就按捺不住春心昂然了?” 叶汲懒懒散散地走了下来,看也没看她只在擦肩而过时蹦出一句:“关你屁事。”又笑了笑,“别说,他喊那声叶哥挺撩。” 冬无衣的口吻忽然有几分沧桑:“三大爷,那事过去那么多年,世道已经天翻地覆了,再不是我们的天下,到放下的时候了。您比谁都清楚,执念有多么的可怕。” 叶汲懒得揍她,只在背后竖了个中指。 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一点烟火红红暗暗,冬无衣吐尽最后一口烟,拉起披肩拎着小包摇摇曳曳地哒哒下了楼:“我说你们这群臭男人,都不等等人家的啦~” ┉┉ ∞ ∞┉┉┉┉ ∞ ∞┉┉┉ 酒过三巡,饭桌上气氛热烈完全没有刚开始的生疏拘谨,步蕨和庄勤c庄勉本在列车上就相遇过,几个小年轻纷纷搭着肩膀称兄道弟,。 连岐布都抱着个红酒杯和陆和吹嘘自己曾经多么刚猛威武,大杀四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第四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步蕨看了眼庄勤手中巴掌大的通讯仪器, 抱歉地笑了笑:“我没有手机。” 原主应该是有的, 但现在不知道在震后废墟哪个角落里安静地躺尸。 庄勤一脸不可置信,但是步蕨眼神坦荡无一丝闪躲, 随即恍然大悟他八成是丢了还没来得及买,也就没再多问。后排两小年轻一觉醒来, 见他们醒着便问要不要一起打牌, 庄勤眼睛一亮干脆地答应:“好哇!” 步蕨看了看他们桌上的扑克又遗憾地摇摇头:“我不会。” “”几人沉默。 他的眼神和说自己没有手机时一模一样, 让人想怀疑都怀疑不起来。 不会也没事, 庄勤完全没多想,翻过去兴致勃勃地和他们斗地主, 洗牌的年轻人感慨道:“前些日子我妈和我说吃喝嫖/赌除了嫖我都占全了,我还振振有词, 说现在大学生都这样。没想到今儿就真遇到个不会打牌的” 步蕨认真看着他们打牌, 回想了下当年在山中为数不多用来打发时间的乐子:“其实,我会打麻将。” 打得还不错, 以至于后来大的小的都不让他上牌桌了。 “”感慨的年轻人立马闭上了嘴, 庄勤头也没回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打了大半宿的牌,天没亮的时候庄勤熬得双眼通红,扑在桌上长长打了个呵欠, 呵欠还没打完人已经神志不清了。火车在一马平川的原野上轰隆隆地向北前行, 步蕨抱着茶杯出神地望着窗外匆匆闪过的田野草木。 庄勉睁开眼时就看见他脸上几分迷惘又几分怅然,那是种很复杂的神色, 像是个不知在外流浪多久的游子终于回归故乡:“你精神挺好。”瘦成一把骨头像个大病初愈之人, 可一夜没睡丝毫看不出疲态, 更别说黑眼圈了。 步蕨收回视线,叹着气道:“我之前睡太久,现在有点精神过头了。” 庄勉留心看了看这个尚有几分稚气的年轻人,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眼看到他时就有种熟悉又隐隐排斥的感觉。可是他又很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也没有在他们这一界里听说过步蕨这个名字。 过了两小时,“快车”总算晃进了燕城老火车站,没到旅游旺季车站里的人不多但个个形色匆匆。在打听到去向不同后庄勤依依不舍地和步蕨告别了,告别前还特意留下手机号码,叮嘱他买了手机后一定要第一时间和自己联系。 “我真担心哪天在社会新闻里看到你。”庄勉忍不住又搓了搓清凉犹存的太阳穴,“无知青年,上当受骗,身陷传销。” 庄勤困得脚下发飘,走了两步回过神大怒:“你怎么拐着弯骂人!” “不,”庄勉面不改色,“我是直弯骂你没脑子。” 庄勤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悻悻道:“我真觉得和他投缘,说不上来,就是感觉熟悉可靠。” 庄勉步伐一顿,斟酌片刻:“你也觉得?” “嗯?”庄勤困得眯着眼回头,庄勉压下棒球帽深吸一口气,“算了。” ┉┉ ∞ ∞┉┉┉┉ ∞ ∞┉┉┉ 那对兄弟与他的一个故人有些相似,尤其是那丝不易察觉的熟悉气息,步蕨研究着车站内的电子地图心想,没想到那人竟也有血脉留存在人间。 大学城在燕城东南角,步蕨换了两线地铁又坐了近一个小时的公交才在下午赶到了通知单上的高校门口。这个时间点正好是开学季,他在门口一站很容易被当成入学新生给热心的学姐学长们围住了,哭笑不得地说明身份找到第四阶梯教室时已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这具身子的底子薄又刚痊愈没多久,历经长途跋涉步蕨用帕子擦了擦脖子上的汗,一张脸白里透着青。 “哟,还真来活人了啊。”阶梯教室紧闭的门突然打开了,差点撞上步蕨的鼻梁,来人夹着根没点着的烟,拇指按着打火机,亮得和鹰似的眼一秒间将人从头刮到脚,目光轻佻地在步蕨手中叠得整齐的方格帕子上一擦而过,啧了声,“怎么了来个小娘炮。” “”步蕨不了解娘炮两字的含义,但直觉不是什么好词,低头看了看通知单再次确认了下面试地点。 黑皮高帮的作战靴蹬在栏杆上,那人叼着烟点上,昂起头吐了个烟圈,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别瞧了,来应招的是吧,就这儿没错了。” 步蕨默了片刻,刚准备说些什么,教室门又开了。这回出来的人气质总算和高校这两字能挂上钩了,衬衫西裤的男子推了推眼镜,看见步蕨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来面试的吧,你是”他迅速翻了翻名册,笑道,“正一观知观步蕨,你好,我是负责你们这次面试的考官陆和,叫我陆老师就好。” 步蕨被知观这两字震了一下,他猜出原主的身份可能和道门有关,但是没想到居然还是个一观之主,想起原主那些五花八门的藏品他不由地又沉默了 陆和将人领进教室:“按照规定这次招选本来应该和年底的国考一同进行的,但内情你知道的,事急从权,打过报告后就专门给你们开了这场考核。 一点也不知道的步蕨一派从容地在前排坐下。 “笔试成绩我看过了,步知观的分数算不错的。”陆和又推了推眼镜完全没有露出一丝口是心非的心虚,“至于面试,我需要问知观几个问题。” 步蕨点点头,像个乖巧的学生:“老师请讲。” 在对付完那个刺头之后陆和本已做好了打场硬仗的准备,结果这位年轻知观平易近人得让他差点没拧过弯来。 “老师?”步蕨诧异地看着他。 陆和尴尬地咳了声,例行公事地将准备好的问题翻了出来。其实这批人选上面早就定下来了,但是明面上总要走个过场给各头一个交代。 面试的过程轻松得超出了步蕨想象,陆和问的都是一些他们这行的基本常识,很快就敲定了他这一名额。以后都是同事,陆和的态度自然而然地热情许多:“第四办公室虽然才成立没多久但是待遇方面你大可放心,比照燕城公务员同等工资,五险一金c带薪年假都有,家不在本地包食宿还有探亲假。考虑到工作的特殊性,出差补贴和加班工资都是其他单位的两到三倍。” 等等,步蕨忽然如梦初醒,不是高校助教吗? “我说等等,”门当啷一声被踢开了,方才的男人弹了弹裤子上的烟灰,英俊的面容皱满不解,“陆副主任,我答应调过来时上头可是保证了所谓团队的精英化,现在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往里招?” “”陆和额头猛跳。 步蕨这回真没法无视他了,毕竟断人财路可如杀人父母! “瞪我也没用,”男人双手插着口袋,极具力量感的肌肉在紧身背心的包裹下充满张力,他像头才睡醒的猎豹,慵懒地晃到连体桌前长腿一搭骑着条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步蕨笑了笑,“别怪哥说话难听,小子,你这副身子骨念个经和晨练老太太们打个太极还成。进了这儿,不出三天家里就能领你意外身亡保险金了。” 步蕨很平静:“我没买保险。” 家人八百年前也都作古了。 “”男人心有点痒,想揍人的那种痒。 陆和第一眼看到步蕨心里也有点发憷,今夕不比往日,以前第四办公室解散后再成立但大部分时候还是挂个虚名,再者那时候有庄先生坐镇翻不起天大的浪。可今年中元节后庄先生下落不明,全国各地爆发井喷式案件,危险系数直线上升,男人说得不假步蕨这身手怕是上不了一线。 可上不了一线,做后勤也行啊。他们这一行,后勤的地位并不比一线低甚至更重要。 赶着两人没翻脸,心累的陆副主任忙将其中一人拉到一边做思想工作:“叶哥啊,步蕨这人和你一样是上面点名要的。现在人手紧,愿意应招的人屈指可数,真容不得挑三拣四。” 叶汲轻声笑了笑:“原来是走后门加塞的,我说呢。” 男人低沉如磁的声音完全不加掩饰。 步蕨心平气和地想,那也是我凭本事走的后门。 “”叶汲笑容顿了顿,椭圆的监控头突然爆裂砸碎在地上,在兔狲惊悚欲绝的眼神里他和个没事人一样推开门,“多大点事儿啊,你们说是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第四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叶汲在它圆滚滚的屁股狠拍一巴掌:“老不死的,有脸喊人大哥?” 岐布全身羽毛噌地炸开:“叶老三你个饥渴的老流氓!连鸟都不放过!” 步蕨咳嗽了一声。 叶汲的表现十分淡定, 干脆地将沉甸甸的肥鸟从他肩头撸了下来, 趾高气扬地说:“可别瞎瘠薄扯了,老子自己有鸟, 用得着觊觎别家的。”他顿了顿,特意对着步蕨补充了句, “还特别大。” “”步蕨沉着冷静地一掌推开了他讨好炫耀的脸。 岐布大概是被叶汲登峰造极的无耻嘴脸给威慑住了, 直到会议室门口才悄声嘀咕:“输了输了, 老流氓最近吃了春/药,火力全开啊。” ┉┉ ∞ ∞┉┉┉┉ ∞ ∞┉┉┉ 会议室里人没到齐, 一天一夜过去了, 校车里失踪的幼儿仍然没有头绪。陆和这两天嘴皮子磨了几个泡, 火气烧得两眼浮肿, 没精打采得比步蕨还虚。见他们来了, 陆和精神振奋了起来:“身体好点些了吗?要不要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 叶汲放得那些乱七八糟的道经还是有点安魂固魄的效果的, 起码步蕨脸上的死气褪去不少,凸起的颧骨上隐约看得见血色。他谢过陆和的好意,环视了圈只有他们的会议室, 诧异地问:“其他人呢?” “都分成几组去打探消息了,舆论和家长的情绪虽然暂时控制住了,但一分一秒过去,失踪儿童们面临的危险性也在逐步升高。”陆和不堪疲惫地捏了捏鼻梁, “那晚隧道里的事, 沈元已经和我大致说了一遍, 但是”他斟酌着措辞,“具体细节他描述不够清楚,我希望能从你们的角度来分析下当晚的情况。” 步蕨奇怪地看向叶汲,有些东西,是需要一定实力才能发觉的。沈元不够细致,而步蕨自己法力低微,在场三人中唯有叶汲一人最有可能发现一些细枝末节。 陆和脸色讪讪:“叶哥他一回来就守着你到现在,我们还没来得及沟通。” 叶汲神色不变,闲适自若地跨坐在椅子上:“我这不是从人道主义出发,本着互助互爱,体恤领导的原则,关照关照新同事嘛。咱们单位才组建第一天就损兵折将,这多不吉利。” 他一腔义正言辞堵得陆和哑口无言,腹诽道人步蕨要是送医院指不定当天就醒过来,你倒好把人抱回来锁房间里,外放了一天一夜的经。不知道的还以为人挂了,都开始做法事了。 “其他不多说了,”陆和及时刹住叶汲关于平等互爱c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伟大畅想,看向步蕨,“那夜出现在隧道口和里面的怪物,究竟是什么来头?” 步蕨沉默不语,诸多回忆在脑海里翻滚,最终定格在久远的一个画面上,他轻声问:“陆主任听过九泉九狱吗?” 叶汲没个正形地挂在椅子上,右脚追着步蕨的影子踩,踩了两下后步蕨敏感地察觉到了,投来个警告的眼神。叶汲吹了声口哨,不再踩他的影子而是用脚尖沿着他在阳光下的温暖轮廓一寸寸描摹着。他描摹得很专注,嘴角噙着一缕不自知的笑意,愉悦又满足。 他这个略显孩子气的幼稚举动令步蕨微微出了下神,很快陆和那边给出了回应,又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陆和犹豫着问:“九狱是阴间的九层地狱,九泉是九个黄泉?” “差不过这个意思,”步蕨拽过一张纸,拿笔简单地画了个地图,“但其实九狱并非从上而下的九层,而是分布在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的酷狱,羁押犯下重罪的亡魂。而九泉也只是一个泛泛的称谓,实际上对应五狱的五个泉眼,凡间将它们称为黄泉。” 陆和喃喃地说:“我以为黄泉就和奈何桥一样,都是民间传说。”他苦笑了一下,“毕竟,谁也没亲眼看过就是了。” “看过你就嗝屁啦,领导。”叶汲懒洋洋地剥开个水果糖塞嘴里。 陆和稀奇地瞅着他,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叶大佬不抽烟改吃糖了? 叶汲咯吱咯吱地嚼着水果糖,注意到两人不约而同集中过来的眼神,在兜里摸了两把,摸出仅剩的一个棒棒糖,当着陆和的面径自丢了个步蕨,还假惺惺地和陆和解释:“步知观睡得太久,贫血缺钙,给他补充点糖分。” 陆和心酸地想,他已经两天没合眼了,他也头晕低血压需要补充葡萄糖哇! 步蕨捏了捏那个犹带着叶汲体温的糖果,随手放进兜里,继续专注地和陆和说明:“黄泉水由五方泉眼产出,涤荡厉鬼冤魂的戾气与煞气,时间一久,本身也成为了大煞之物。九狱九泉本该在千尺之下,与阳间绝无互通的可能性,但是” 他停顿了一秒,陆和没有察觉到他语气里的异样,忙追问:“但是什么?” “前不久有两个人,也可能是两拨人马在隧道里发生了激烈的冲突。那天正好是中元节地府放魂归乡,阴阳两界处于一个微妙的交融点上,那场争斗撕裂了那一点,直接让黄泉水倒灌入人间。”步蕨凝视着笔端,低声说,“那个怪物就是黄泉水里滋生出来的,准确来说它不应该被称作怪物,它原本,是人。” “人?”陆和一头雾水,摸不着边,“沈元不是说那东西生吞人肉,而且体态奇诡,半点没有人的样子啊” “活人炼鬼,听说过吗?”叶汲突然插嘴。 陆和诚实地摇头:“没有。” “所以说,领导,你要多读书啊,读书使人明智,读书让人开阔眼界。”叶汲语重心长地说。 “”陆副主任差点没忍住将自己燕大的双学位证书砸到叶汲侃侃而谈的俊脸上,老子读过的书累起来比你还高!但是他不敢,他怂,还因为就目前表现来看,叶汲可能是这群临时搭建的团伙里战斗力最高的一位。 大领导一开头就放话了,谁都能不来,唯独叶汲不能放。就差搭个金龛,把人给供上了。 步蕨还清晰地记得那晚谁抓着他胳膊,紧张地问对面是啥的情景,他睨了一眼叶汲。对方毫不心虚地回了他一个贱贱的笑容,瘦长的手指夹着糖纸有一下没一下地叠着:“黄泉水冲刷了不计其数的亡魂戾气,本身就已经是至阴至寒之物,如果有人利用它炼化魂魄甚至活人,谁也不知道会造出个什么鬼东西来。反正,我是没见过。” “不一定。”步蕨忽然开口。 叶汲叠纸的手指一顿,极其意外又有些了然地看着步蕨,漫不经心地朝着叠纸吹了一口气,啧啧地说:“看看,还是我们步知观有能耐。” 步蕨有时候忍不住想,叶汲平安无事浪到现在究竟是因为他脸皮太厚雷劈不动,还是上面已经干脆放弃了对他的治疗。 在陆和迷茫不解的眼神里,步蕨慢吞吞地摊开手掌,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一个粗糙的椭圆石头。 “这是什么?”陆和问。 步蕨双指在石头上一撮,浅淡的灰气霎时从石头里浮出,一种尘封已久的潮湿霉味渐渐充满会议室,秋日里的阳光穿过菱花玻璃窗洒在褐色的地板上,却没有一丝温度。 “我说你上赶着去找死呢。”叶汲笑吟吟地搭着步蕨的椅背,眼梢的温度和室内相差无几,“手够快的啊。” 步蕨十分谦虚地笑了笑,那笑容在叶汲眼里真是要多欠有多欠。 陆和不清楚他两间的纠葛,但以他对两人的了解,十之八/九是叶汲单方面欺压弱小c可怜又无助的步蕨。这时候他就要勇于担起身为领导,拯救弱势同事的重担了:“咳,闲话少说,正事要紧。” “领导教育的是!”叶汲一本正经地说,马上又嬉皮笑脸起来,“闲话我待会再和步知观好好说道说道。” “”陆和身心俱疲,再想教育教育这位小学思想品德都不及格的同事,脸色突然一变。 涣散的灰色雾气凝聚成一个人形,依稀可见凌乱的长卷发和垂在小腿边摇曳的裙摆,这是个女人的魂魄。 不等陆和发问,步蕨已先一步解释:“她的魂魄被黄泉水腐蚀得所剩无几了,这是在活鬼体内仅剩的一缕残魂。”他说着面朝那缕魂魄,声音低柔寒凉,“你叫什么名字,被谁变成了这样?” 女鬼懵懵懂懂地飘在那,她的身形十分模糊,一阵风便能吹散,步蕨耐心地等待着。原地飘摇了近一刻钟,女鬼的视线渐渐有了焦点,她痴痴愣愣地看着步蕨,颤抖着缓缓跪下,几近虔诚地匍匐在地。 楼上的老两口照旧拌着嘴,隔壁的中年夫妻也催着两个孩子起床上学,楼外下路边的早点摊上陆续来人开始忙得热火朝天,电线杆上的麻雀不甘落后地扑着翅膀吵闹。 步蕨使劲搓了把脸,有那么一刹他几乎要跳起来去生火做饭,烙印在记忆深处的本能真是深刻得可怕。 或者说可怕的是那几个小崽子嗷嗷待哺的哭嚎声,惊得山中鸟雀起,镇得八方神鬼静。 享受了会久违的棉被棉褥,步蕨缓慢地起身穿衣,这副躯壳受到的创伤太重,一时半会养不回元气。他倒是不太着急,毕竟时间对他来说是最无足轻重的东西。 生火煮了一锅粥,米是从柜子里淘出来的,不知多久了但闻着没变味,应该吃不死人。步蕨边和燃气灶做斗争,边竖耳听着楼上的广播声,广播里说近来全国各地活跃的地壳运动已逐渐恢复平静,请各位市民不要造谣传谣造成社会恐慌,必要的抗震防震措施还是要准备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第四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步蕨使劲搓了把脸, 有那么一刹他几乎要跳起来去生火做饭,烙印在记忆深处的本能真是深刻得可怕。 或者说可怕的是那几个小崽子嗷嗷待哺的哭嚎声,惊得山中鸟雀起, 镇得八方神鬼静。 享受了会久违的棉被棉褥,步蕨缓慢地起身穿衣,这副躯壳受到的创伤太重,一时半会养不回元气。他倒是不太着急, 毕竟时间对他来说是最无足轻重的东西。 生火煮了一锅粥,米是从柜子里淘出来的,不知多久了但闻着没变味,应该吃不死人。步蕨边和燃气灶做斗争,边竖耳听着楼上的广播声,广播里说近来全国各地活跃的地壳运动已逐渐恢复平静,请各位市民不要造谣传谣造成社会恐慌, 必要的抗震防震措施还是要准备的。 新闻中许多词眼他仍是一知半解,但连猜带蒙大致意思他还是弄懂了。 地震啊他漫不经心地搅着勺子, 琢磨大大小小的地震, 一不小心火大了, 粥糊了。 黑着脸喝了两碗焦糊的稠粥, 步蕨看着剩下那半锅正考虑要不要倒掉, 防盗门忽然哗啦几声响,一人边捶门边扯着嗓子喊:“有没有人在家啊!!” 门外人见一时没回应, 嘀咕着转身走人:“我就说这家好久没人住了, 居然还有人寄信过来。” 防盗门内的黄皮木门开了半边, 露出张没有血色的瘦削脸庞:“刚刚手头忙,请问有事吗?” 拿着一沓信的小伙子吓了一跳,看清人脸后惊魂未定:“我的妈!还真有人在啊,这是你的信还有水电费单。才回来吧,你们家水电费好久没交了,再不交得停水停电了,赶紧着啊。” 步蕨道了声谢将信接过将门关上,信有三封,他顺手拆了最上面那封。 信内是某高校的通知单,可能因为长时间联系不到本人索性直接寄到了这里,通知他本人已通过留校助教申请的笔试,在本月8号前去东校区第四阶梯教室进行面试,步蕨记得早上新闻里说今天是7号。 可真够赶的。 他将那封通知单搁在一边,又看向第二封信,说是信其实是张明信片,正面是国内一处3a级风景区,反面只有一句话,十万火急,速归观中。 落款是师叔。 步蕨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张在旅途中沾了各种不明液体的明信片,将它放到通知单上,又拆了最后,也是最为厚实的一封信。 扎扎实实好几页纸,来自五大行之一,是沓信用卡催账单 步蕨虽然不太清楚信用卡的具体用途,但是还款和负余额这几个字还是认识的。当他看到原主五位数的账单时嘴角的淡淡笑意瞬间消失了,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贫穷让步蕨冷静,冷静地对着一叠账单思考了十分钟后,他拿起了那张面试通知单重新审视起来。 ┉┉ ∞ ∞┉┉┉┉ ∞ ∞┉┉┉ 凡事一回生二回熟,经历过一次火车旅行再买票时步蕨已是个熟练工了,得益于他曾经有过一个好奇心深重的弟弟,在教养他的那段时间内步蕨迅速培养起了对新事物的接受速度。 在高铁四通八达的现代社会,已经没有多少人选择这种十几小时的“快车”。 如果不是囊中羞涩,步蕨也不愿意在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和满车成分复杂的气体里度过十几小时。 临近午夜,车上大部分人都缩着身子打着瞌睡,步蕨安静地就着一点灯光翻着报纸,他一行一页读得很仔细故而速度不快,刚翻过两页一声悠长的鸣笛,火车停靠了个小站。 站台很简陋,没什么人上下车,步蕨摸起水杯喝了一口茶,对面坐下两个年轻人。 他扫了一眼不由愣住,那两个年轻人的相貌一模一样,但一眼过去却界限分明,不会让人认错。 “这次出来太惨了,什么都没捉到还落了一身伤。”坐在步蕨对面的年轻人放下背包叨叨咕咕,“这也就算了,就当旅游了。结果一个电话把我们从南指派到北,当我们召唤兽呢!出来吧,我的庄小勤?” “”他的同胞兄弟面无表情地将包扔到头顶:“闭嘴。” 庄小勤吸吸鼻子瘪着嘴,很委屈。 步蕨听得津津有味,余光掠过他怀中的背包停了一秒,将水杯盖拧紧顺手拍掉勾在杯子上的细长手指。 手指弯弯勾勾,焦黑得辨别不出原先的颜色,被步蕨一拍快如闪电地缩到了桌板下,但没有离去而是像蜘蛛一样攀着桌板滑到了对面的年轻人腿上。长得不可思议的十指如柔软的藤蔓般搂住他的腰,黝黑硕大的脑袋渐渐从黑暗中浮起贪婪地依偎在他的腹部。 庄勤毫无所觉地在包里翻出一堆零食,有吃有喝甚至还有一碗速食火锅,丰富得让人叹为观止。他旁边的兄弟一脸麻木不仁,看了看认真读报的步蕨便闭上了眼,还没过两秒他又刷地睁开双目,同一时间庄勤突然打了个寒颤,撕开巧克力的动作僵硬住了:“庄c庄勉我感觉不太对劲” 火车已继续向前行驶,哐哐当当并未惊动熟睡的乘客,灯光慢慢黯淡了下来,庄勉不动声色地挑开掌间罗盘,指针疯狂转动。庄勤扫了一眼立即惨白着脸“啪”地将它盖上,喉咙发涩:“你这玩意坏了吧,这么多天都死了样没动过了。” 坏没坏,两人心知肚明。 夜路走多了总会撞鬼,他们这一行怕的是撞不上鬼,可偏偏在这载了满满一车人的地方,真动起手来很难保证不牵连无辜。庄勉摩挲着罗盘观察着灯光昏暗地车厢,右手悄然攥紧。 步蕨瞥见他掌心里露出的黄色一角,又将报纸翻过一页,这一版是娱乐版他不大感兴趣直接将报纸合好搁在桌上,眼神恰到好处地流连在桌板上那堆种类丰富的食物上。这具身体的年纪并不大,二十二岁大学毕业没多久,面嫩皮薄,一双眼不笑也弯,更像个不谙世事的高中生,很容易让人放下心防。 大概是他的眼神太过火热,高度紧张中的庄勤仍不免留意到了,脑袋一热开口就问:“饿了?” 庄勉脸一黑,步蕨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地点了点头,庄勤绷紧的皮稍稍松了半分,热心地说:“吃吧吃吧,甭客气,咱们相见即缘。” 步蕨当真没和他客气,他的吃相斯文又迅速,一眨眼就消灭掉了个小面包。意犹未尽地看了看桌板,他那眼神让庄勤不由地也饥肠辘辘了起来,下意识地将小山似的零食向前推了推,自个儿也将刚才剥的巧克力塞进嘴里,腮帮鼓鼓囊囊和庄勉嘀咕:“我说是不是我们神经太紧张了,这块是徐家的地盘他们上头有人罩着,真有什么早被收拾” 庄勤的话戛然而止,火车恰好钻进条幽深的隧道,车厢陡然陷入死寂的黑暗中,此起彼伏的呼噜声c磨牙声还有情侣间的呢喃都在穿道的凄厉风声中模糊成得渺茫又遥远。 庄勉过了十来秒才反应过来不对劲,下意识地抓向身边人,结果抓了一手冷汗:“庄勤?!” “疼”庄勤双手捂着腹部,青白的脸上滚落一滴滴豆大的汗珠,柔软的腹内像生生插入了两把刀极为缓慢地搅动着里面的器脏,每吸一口气都像是千刀万剐的凌迟。剧烈的痛楚磨碾着千万条神经,恶心地他弓着腰恨不得将肚子里的脏腑吐个一干二净。 别吐。 恍惚间有人在他耳畔轻声制止,没有温度的气息从鼻腔灌入肺部,冷得他顿时清醒了大半。他睁开冷汗淋漓的眼,却只看见汹涌翻滚的黑暗,冰冷的手插入他腹内握住什么骤然连根拔起,刹那间庄勤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掏空了 “刺啦”昏黄的火光一闪即逝,空气里浮动着硫磺燃烧过后的刺鼻味,隐约还掺杂着些其他气体,很快融入进了车厢里成分复杂的气味里。突然,寂静里一声犹似婴儿哭泣的啼叫声惨烈地响起,两秒后整列火车又归于宁静之中。 漫长的隧道终于被火车优哉游哉地甩在了身后,半昏不暗的灯光重新亮起,步蕨握起杯子喝完了最后一口水正准备起身去打水,看着对面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青年关切问道:“你看起来不大好,要不要叫乘务来?” 庄勤嘴巴一张一合,咝咝抽着冷气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那种剖肝劈胆的疼痛已经消失了,但是创后应激的神经还没有缓过神,庄勉扶着他靠在座椅上婉言谢绝了步蕨的好意,从包里抽出个保温杯:“方便的话,能不能帮忙带瓶热水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第四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怂你奶奶个腿的!”叶汲夺过手机, 和蔼亲切地告诉他, “你步哥和我在一起,别说阴神, 蒋子文本尊大驾光临他屁事都不会有。倒是你和宗鸣两个蠢货碰到一起,自求多福吧你们!” 沈元立即告状:“宗家主!叶老三说你是蠢货!” 叶汲夹起个汤包往嘴里塞,稀奇地问:“你该不会以为我会怕宗卧槽!烫烫烫!!!” 步蕨在电话这头都能感受到沈元的幸灾乐祸,果断摁掉电话,他给叶汲倒了碟醋:“含一口。” 叶汲用醋漱了口又狠灌两口冰水,才龇牙咧嘴地缓过劲,恶狠狠盯着手机:“我就说今年本命年, 流年不利,尤其是和姓沈的冲天煞!” 步蕨语塞,实在摸不清他的本命年是从哪算起来的:“沈元他就是个没长大孩子,你没必要处处针对他。” 叶汲那瞬间的目光冰冷彻骨,眨眼嬉笑如常:“你不懂,这小孩啊小时不打,长大揭瓦。” “哦”步蕨抽抽嘴角, 默默地吃早点。 两人不紧不慢地吃完早点, 叶汲看了下时间:“还早,要不我带你去逛逛。”他将步蕨半旧不新的一身一扫,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走, 哥带你换身新行头去, 甭跟哥客气哈。”财大气粗的和包养个小白脸似的。 被包养的步蕨心态平和, 只是看不下去他这副上班时间公然摸鱼的散漫态度,委婉地提议:“正事要紧,我们还是先去雍县吧。” 叶汲只能遗憾地暂时搁浅“包养计划”,捎着工作热情高涨的步蕨杀向雍县。 上车的时候发生了点小意外,步蕨习惯性地坐上副驾驶,结果人刚挨着坐垫,石破天惊的一声惨叫凭空响起:“妈耶,我的腰!” 饶是步蕨再淡定也狠吃了一惊,条件反射向后退了一步。这一退恰巧撞入某人“及时”迎上的胸怀里,男人坚硬的胸膛伴着火热的气息微微震颤:“怎么了?” 步蕨恍惚了一秒,叶汲已自然而然地松开了扶着他双肩的手,绕上前去麻利地拎起坨软绵绵的毛团往后座一丢,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看平时没少演练。 毛团奄奄一息趴在后座上,两只耳朵耷拉在脑袋上,幽怨地说:“三大爷,您可真下得去手哇。人家不再是您的小可爱,小心肝了吗?” “”叶汲被它寒碜得抖了抖鸡皮疙瘩,“您老可闭嘴吧,老子那副七窍玲珑水晶玻璃心肝上从来就没刻过你的名字。” 毛团哀怨地哼唧了一声,仰着肚皮翻了个滚:“我知道您老人家心里从来只有那一位亘古不变的白月光c朱砂痣,心心念念地惦记着,缅怀着,时不时对着遗像打个小飞机啥的。可有什么用呢,人家死了千百年啦!你还跟个王宝钏似的苦守寒窑十八载,哦,一千八百载都有了。有毛用?” 咕叽咕叽地吐槽了半天,毛团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搁平时叶汲早把它吊起来左右开弓,揍得连它妈都不认识,今天居然屁都不放一个。 毛团抬着两爪捂着眼睛谨小慎微地看去,却对上步蕨忍着笑的眼,小心脏噗咚狠狠跳了一下。翻了个跟头,立即优雅乖巧地坐好,局促地踩了踩爪:“你好呀~” “你好。”步蕨含笑问了声好。 毛团矜持地抬起爪,让步蕨握了握,歪着脑袋好奇地近距离观察了下他,满脸“天真”地问:“你就是我们三大爷的新欢吗?” “”叶汲一个手抖,差点将车开上绿化,车毁人亡。 ┉┉ ∞ ∞┉┉┉┉ ∞ ∞┉┉┉ 雍县公立幼儿园,铁门紧锁,门岗室的桌面上攒了层薄薄的灰。铁门缝后五彩斑斓的教学楼静悄悄的,中午天阴了,失去温度的光线给园内的游乐设施投下一层阴影。 此种情况,步蕨和叶汲都不意外。出了这么大事,园长头再硬也扛不住群情激动的家长们。别说,叶汲开始有点佩服陆和的手段,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居然还能争取来三天时限。 “要是我儿子不见了,别说三天,三个小时找不到我就得拆了这幼儿园了。”叶大佬将一身匪气表现得淋漓尽致。 步蕨遥望掩在阴影中的楼栋,沉思的神情里几分探究又几分困惑。 兔狲仰着饼状的脸:“三大爷,容我提醒你一句,你不能生,没儿子。”它跟着又往叶汲心口扎了一针,“就您这回形针属性,将来有媳妇儿了估计也生不了。” “”叶汲神情冷酷地跺了一脚兔狲又短又粗的尾巴,心塞塞地转头问步蕨,“咱进去瞅瞅?” 他话音未落,不远处的楼道口里极快地闪过一束白影,叶汲惊奇不已:“哟!现在的小鬼胆儿都这么大了?” 步蕨忍无可忍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别再在光天化日之下口无遮拦,来往行人看他们的眼神已经够奇怪了。 那一眼看得叶汲翻墙进去时整个人都还轻飘飘的,兔狲见不得他这骚浪样儿,毛绒绒的爪儿按住胸口,捶胸顿足地嚎啕:“我的二大爷啊!您才走了几年啊!您要泉下有知快回来看看这个不守妇道的男人吧!” 刚落地的步蕨一个趔趄。 叶汲哼地一声冷笑:“用不着你提醒,你二大爷走了一千八百三十六年零三天!不过!”他意气奋发地一摆手,“这都不重要了!我们要着重现在,放眼未来!” “”完了完了,三大爷这次真得疯得不轻了,好好一个流氓,思想境界居然突飞猛进上升这么高。兔狲愁苦地看了一眼前不久还被叶汲看不顺眼的“小妖精”,又看看叶汲,其实也没啥不好 它眼睁睁地看着叶汲守着一座坟守了一千八百年,连它这个看客都累了。 步蕨沉默地垂着眼,任谁也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丝毫端倪。 叶汲知道他听着在,可是不知道他是否听进了心里,又会有什么反应。步蕨的平静让他罕见地有些不安,还有些焦躁,好在这种忐忑没有持续多久,白鬼影再度从他们面前跑过,一阵风似的跑上了二楼。 步蕨被它的大胆给惊住了,叶汲玩味地摸摸下巴:“这小鬼是公然挑衅啊。” 兔狲叹了口气,挑衅谁不好挑衅这个活阎王。 两人一狲鬼鬼祟祟地跟着那束白影穿过二楼南北斜廊,惨淡的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斜长。也许是角度的问题,步蕨的影子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惊的寡淡,风一吹就散了般。 平地上真起了一阵烈风,猛地刮向步蕨身后的长影。 叶汲脚步一顿,冷冽的水气与热风几乎同时出现,还未碰撞到一起,一根细小的纸棒突兀地从他视线里飞过,直直钉在了步蕨影子里。涣散的身影变得清晰牢固,热风打了个寂寞的旋,如它出现一般又悄无声息地散尽。 “被盯上了。”叶汲手挎兜,神色明暗不定。 步蕨不甚在意地说:“早晚的事。” 叶汲朝他歪歪头,眼底方才的阴霾似从未出现过,眼神清亮得像个少年:“糖好吃吗?” 他的模样让步蕨想起极其早远的一段时光。天地的界限尚未如此泾渭分明,初生的河流带着对未知世界的忐忑,还有无限的希望,沿着山川的脉络细细流淌。水泽蔓延过大地,滋润了土壤,绿叶枝桠由此生长,结出果实。活泼的河流托着果实送到他面前,步蕨记得那时候的河水亦是一样的清澈透亮。 至于后面的鸡飞狗跳他就不愿回想了 回忆让步蕨神情柔和许多,他这张脸谈不上多俊俏,唯独笑起来很戳心。 例如此时就戳中了叶汲毫无防备的心,他心尖指尖都有点痒,蠢蠢欲动地想要试探一下对方的底线,结果步蕨随即敛起笑意,看向那扇门:“园长办公室?” “”叶汲心里的小火苗,噗呲,灭了。 看步蕨脸上稍微有点人色,叶汲从后裤腰扯下个墨绿小水壶,塞到他手里:“灌两口,驱驱阴气。” 水壶表面坑坑洼洼,壶嘴沉淀了一圈黑色垢迹,磕碜得让步蕨根本下不了嘴。 叶汲温柔体贴地询问:“手伤了不能动了,是不是要哥哥喂你?” 步蕨杀了他一记白眼,拔开壶塞仰头灌下,一气呵成到完全没给他任何揩油的机会。他喝得太仓促,顿时被辛辣的液体呛得连咳不止,没好气地将水壶扔回叶汲那:“你这里头,装得什么鬼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第四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叶汲就地拔了一把参差不齐的狗尾巴草, 指头在他似乎永不会见底的水壶里沾了沾, 挨个搓湿草根, 再将它们绕着隧道口一根根插了起来。无根无蒂的狗尾草在风中摇曳生姿, 偏就屹立不倒。 方才还阳光普照的公路渐渐升起一层薄薄的白雾, 那雾气不同于昨夜的阴邪莫测,而是昼夜交替时茫茫江面上升起的那种水雾,清冷洁净,冲散一切苦厄不吉。 幽深的隧道渐渐迷失在混沌的雾气背后, 叶汲拍掉掌心里的碎草末:“行了, 这年头擅长找死的人不少,得防着点。再丢两条人命,我们陆主任就该去大领导门口上吊谢罪了。” 沈元牙根痒痒, 总觉得叶汲指桑骂槐骂的是自己。 “叶老三!叶老三!看这看这!”岐布金红的羽毛在阳光下格外鲜亮夺目。 叶汲一瞅它那圆滚滚的身材, 脸刷地沉了下去,大步走过去伸手揪下来蹦蹦跳跳的肥鸟:“谁让你在老子车头蹦迪的?!昨天才洗的车,又特么给你蹦了一窗鸟屎!” 岐布玩命地拍打翅膀, 两爪子直蹬, 尖叫声差点捅破了叶汲耳膜:“布爷我好心把车给你送过来!叶老三你不是人!叶老三你没良心!” 叶汲充耳不闻, 甩手将鸟丢到沈元怀里,心疼地检查了遍爱车,确认无虞后转头对步蕨说:“你” 青年惨白的脸在他眼前一晃, 叶汲及时抬起的臂弯猛地一沉, 脑袋和脸庞放空了两秒。 岐布啄了啄翅膀, 尖尖的鸟喙探过来考究地打量了下, 幸灾乐祸地说:“啧啧啧,叶老三,就一晚上你把人家小孩给折腾成了这样?” “收起你满脑子污秽的思想。”叶汲轻蔑地横了他一眼,抱着步蕨五指张开又缩起,装作模样地为难了一会,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副驾驶上,系上安全带后又从后备箱里抽出张毯子严严实实盖好。 “步哥这是怎么了?”沈元不无担心地瞧着步蕨毫无血色的脸。 叶汲打开音响,放了首舒缓轻盈的经乐,淡淡地说:“累极了而已,让他睡会。” 岐布圈着金边的黑眼珠朝着步蕨转了两圈,嘿嘿嘿笑了起来。 ┉┉ ∞ ∞┉┉┉┉ ∞ ∞┉┉┉ 步蕨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仿佛要将长长久久积累下来的疲倦一次性消解干净,而冗长的睡梦里并不太平。 天是赭石的暗红,红中掺着丝丝缕缕的黄,与脚下龟裂的大地交相呼应。 已经两个月半滴雨都没落了,灾荒和瘟疫缠缠绵绵地扫尽了这片土地上的一切生机,只剩下成山的白骨和奄奄一息的流民。成灾的蝗虫被抢着吃完了,连最后几茬树皮草根也被薅得半片不剩。 步蕨坐在被太阳烤得冒烟的石头上,脚边摆放了具婴孩的骸骨。全身骨骼断裂,切口整整齐齐,光滑的白骨上一点皮肉都不剩,刮得干干净净。骸骨被摆成四肢蜷缩的模样,宛如尚在母亲怀中。 “疼吗?”步蕨问它。 才落地的婴孩什么也不懂,坐在自己的骨堆里咬着自己大拇指,摇头晃脑地冲他笑着。 步蕨觉得它有点傻,可能长大之后也不会是个机灵孩子,竹杖敲了敲地面。干燥的尘土随风打着旋,炽热的空气里掺入诡异的寒冷,灰色的人影影影绰绰地浮动在扭曲的空气里,遥遥拱了拱手:“道君。” “丢了一个。”旧得泛黄的竹杖点了点稚童的亡灵。 婴灵丝毫不畏惧他,瘦巴巴的两只小手勾着竹杖依恋地蹭着。 灰影低眉顺目地说:“自大旱以来,已亡八万八千人,我等着实分身乏术。太清境再不降福祉,红尘之上,九泉之下千万亡灵不得安息。” “此事与太清境无关。”步蕨想要抽出竹杖,不想碰到了婴孩的遗骨,哗啦碎成一团。婴灵愣了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得气荡山河。步蕨沉默,垂下眼睑生硬地哄道,“别哭了。” 婴灵不听,步蕨不得法,摆摆手示意灰影赶紧将它拎走。婴孩攥着竹杖不放,灰影左右为难,步蕨索性将竹杖一同扔给他,掸去袍子上的一层尘土,慢悠悠地起身。 “道君去往何处,泰山府殿已滞留不少亡魂,等待道君量罪赦罚。” “我正是为此事而去,去去就回。真要等不及,尔等自行裁量便是。”步蕨斯文尔雅地卷了卷袖边。 灰影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自家道君又要去揍人了,识相地闭了嘴。 婴灵仍是抽噎不止,步蕨脚步顿了顿,俯身屈指弹了下它的额头:“欠你一次,下回再还。” 哭声戛然而止,步蕨微微一笑,灰扑扑的长袍下清姿端方,于黄天赤土间撇下一笔素淡风韵。 ┉┉ ∞ ∞┉┉┉┉ ∞ ∞┉┉┉ 五十平的空间里,道经一遍遍机械地吟诵,步蕨才睁开眼差点又要被催眠了过去。睡了太久,四肢和中枢神经出现了短暂的割裂,过了好一会他才慢慢找回手脚的知觉,费力地将快要闷死他的被子扯下半截。 靠着落地窗前的摇椅上瘫着一个人,两条长腿大马金刀地敞着,膝头垒着一沓压根没翻看的经卷,锐利的眼睛此时紧闭,睡得正香。睡着的叶汲和醒着时似乎是两个人,没有嚣张跋扈,也没有轻佻不羁,更没有偶尔一闪而过的锋芒。沉睡中的他内敛而宁静,身体舒展成一个很放松的姿势,晒在太阳下像只慵懒的大猫。 步蕨小心地坐起来,想给自己倒杯水。人刚动,刚才还熟睡的叶汲刷地睁开眼,睡意迷蒙地看着步蕨,愣了好几秒,像才确认眼前人似的松了口气。大咧咧地伸了个懒腰,绷起的腹肌被上衣勒出清晰的纹路,块块界限分明,浓烈的雄性气息扑面而来。 抖去剩余的睡意,他整个人溜溜达达地晃到步蕨床前,伸手倒了杯水,咧齿一笑:“醒了啊。” “谢谢。”才醒的步蕨嗓音透着沙哑,瘦弱温和的外表给人以一种很好欺负的错觉。 叶汲不假思索地顺手就欺负了,直接一口喝干了。 “”步蕨神经还迟钝着在,瞬间呆住了。 叶汲眼角眉梢都蔫着坏,还煞有滋味地吧唧了下嘴。 步蕨嘴角狠狠一抽,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啧啧啧!起床气还是那么大。”叶汲这回没再逗他,就着手上的杯子倒满一杯,掌心转了一圈,递过去时已袅袅冒着热气,“做梦了?” 步蕨嗖嗖散发着冷气,没有接。 叶汲将杯子硬塞进他手里,恬不知耻地说:“甭客气啊步知观,不就一杯水嘛,不值几个人情的,别怕。”他话里有话,又毫不见外地在床边坐下,长臂一展搭在床头,挑眉低声问,“刚刚做什么梦了?” 骤然拉近的距离让步蕨皱皱眉:“没什么,你远点。” “都是大老爷们,害什么臊啊!”叶汲无辜地看着他,反而又向前蹭了蹭,眼睛黑得隐隐生光,“真没梦到什么风土人情,故人往事哈?” 步蕨深吸了口气,忽然淡淡一笑:“是梦到了个皮痒欠揍的混账东西。” 叶汲神色不自然地僵了僵,无意识地稍稍拉开些距离:“哦,谁呀?” 步蕨睨了睨他,慢条斯理地喝了几口水:“我一个不成器c没出息的弟弟。” “”叶汲正打算好好和他探讨下一下出息与否的衡量标准,又比如成不成器不能看过去,得看现在和将来,又或者某个部位,那必须是器很大。 岐布咚咚咚地将门啄得惊天动地,“叶老三,别躲这儿发/骚了!陆主任喊你下去开会!” “日了狗了!”叶汲憋了一肚子的话又硬生生地塞了回去,袖子一撸,阴沉沉地说,“今天这老鸟是不烤不成了,等着,哥哥给你烤了补补身子。” 他这哥哥说得太顺口,步蕨挑了挑眉,径自掀了被子下床,“我也去。” “你可拉倒吧,”叶汲一手将人拨回床上,眉头皱成个川字,“你照镜子看看脸色,比活死人好不到哪里去。出去瞎折腾啥,招鬼上身玩呢。” “你太小看我了。”步蕨不以为意地挥开他的手。 叶汲牢牢攥着他的肩不松手,步蕨拔高声音:“叶汲!” 过了一会叶汲才缓慢地,一寸寸放松力道,离开掌下温热身躯的刹那又重重按了下去。 步蕨扬眉不解。 叶汲居高临下地审度他脸上每一丝神情,利如刀的视线仿佛要剖开那副普通的皮囊,剜出三魂七魄一一看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第四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后半夜的路途没有再起波澜, 庄勤余痛未消, 百般辗转睡不着觉,索性打起精神边吃零食边和重新翻起报纸的步蕨有一搭没一搭的唠嗑。他是个自来熟的性子,一来二去不仅交换了彼此的姓名他还兴致勃勃地掏出手机:“来来来, 加个微信。我们也是去燕城,那儿我熟得很,有空出来一起撸个串吃个火锅呗。” 庄勉抽了抽嘴角, 只当没听见继续假寐。 步蕨看了眼庄勤手中巴掌大的通讯仪器, 抱歉地笑了笑:“我没有手机。” 原主应该是有的,但现在不知道在震后废墟哪个角落里安静地躺尸。 庄勤一脸不可置信,但是步蕨眼神坦荡无一丝闪躲,随即恍然大悟他八成是丢了还没来得及买, 也就没再多问。后排两小年轻一觉醒来, 见他们醒着便问要不要一起打牌,庄勤眼睛一亮干脆地答应:“好哇!” 步蕨看了看他们桌上的扑克又遗憾地摇摇头:“我不会。” “”几人沉默。 他的眼神和说自己没有手机时一模一样, 让人想怀疑都怀疑不起来。 不会也没事, 庄勤完全没多想, 翻过去兴致勃勃地和他们斗地主, 洗牌的年轻人感慨道:“前些日子我妈和我说吃喝嫖/赌除了嫖我都占全了, 我还振振有词, 说现在大学生都这样。没想到今儿就真遇到个不会打牌的” 步蕨认真看着他们打牌,回想了下当年在山中为数不多用来打发时间的乐子:“其实, 我会打麻将。” 打得还不错, 以至于后来大的小的都不让他上牌桌了。 “”感慨的年轻人立马闭上了嘴, 庄勤头也没回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打了大半宿的牌,天没亮的时候庄勤熬得双眼通红,扑在桌上长长打了个呵欠,呵欠还没打完人已经神志不清了。火车在一马平川的原野上轰隆隆地向北前行,步蕨抱着茶杯出神地望着窗外匆匆闪过的田野草木。 庄勉睁开眼时就看见他脸上几分迷惘又几分怅然,那是种很复杂的神色,像是个不知在外流浪多久的游子终于回归故乡:“你精神挺好。”瘦成一把骨头像个大病初愈之人,可一夜没睡丝毫看不出疲态,更别说黑眼圈了。 步蕨收回视线,叹着气道:“我之前睡太久,现在有点精神过头了。” 庄勉留心看了看这个尚有几分稚气的年轻人,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眼看到他时就有种熟悉又隐隐排斥的感觉。可是他又很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也没有在他们这一界里听说过步蕨这个名字。 过了两小时,“快车”总算晃进了燕城老火车站,没到旅游旺季车站里的人不多但个个形色匆匆。在打听到去向不同后庄勤依依不舍地和步蕨告别了,告别前还特意留下手机号码,叮嘱他买了手机后一定要第一时间和自己联系。 “我真担心哪天在社会新闻里看到你。”庄勉忍不住又搓了搓清凉犹存的太阳穴,“无知青年,上当受骗,身陷传销。” 庄勤困得脚下发飘,走了两步回过神大怒:“你怎么拐着弯骂人!” “不,”庄勉面不改色,“我是直弯骂你没脑子。” 庄勤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悻悻道:“我真觉得和他投缘,说不上来,就是感觉熟悉可靠。” 庄勉步伐一顿,斟酌片刻:“你也觉得?” “嗯?”庄勤困得眯着眼回头,庄勉压下棒球帽深吸一口气,“算了。” ┉┉ ∞ ∞┉┉┉┉ ∞ ∞┉┉┉ 那对兄弟与他的一个故人有些相似,尤其是那丝不易察觉的熟悉气息,步蕨研究着车站内的电子地图心想,没想到那人竟也有血脉留存在人间。 大学城在燕城东南角,步蕨换了两线地铁又坐了近一个小时的公交才在下午赶到了通知单上的高校门口。这个时间点正好是开学季,他在门口一站很容易被当成入学新生给热心的学姐学长们围住了,哭笑不得地说明身份找到第四阶梯教室时已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这具身子的底子薄又刚痊愈没多久,历经长途跋涉步蕨用帕子擦了擦脖子上的汗,一张脸白里透着青。 “哟,还真来活人了啊。”阶梯教室紧闭的门突然打开了,差点撞上步蕨的鼻梁,来人夹着根没点着的烟,拇指按着打火机,亮得和鹰似的眼一秒间将人从头刮到脚,目光轻佻地在步蕨手中叠得整齐的方格帕子上一擦而过,啧了声,“怎么了来个小娘炮。” “”步蕨不了解娘炮两字的含义,但直觉不是什么好词,低头看了看通知单再次确认了下面试地点。 黑皮高帮的作战靴蹬在栏杆上,那人叼着烟点上,昂起头吐了个烟圈,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别瞧了,来应招的是吧,就这儿没错了。” 步蕨默了片刻,刚准备说些什么,教室门又开了。这回出来的人气质总算和高校这两字能挂上钩了,衬衫西裤的男子推了推眼镜,看见步蕨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来面试的吧,你是”他迅速翻了翻名册,笑道,“正一观知观步蕨,你好,我是负责你们这次面试的考官陆和,叫我陆老师就好。” 步蕨被知观这两字震了一下,他猜出原主的身份可能和道门有关,但是没想到居然还是个一观之主,想起原主那些五花八门的藏品他不由地又沉默了 陆和将人领进教室:“按照规定这次招选本来应该和年底的国考一同进行的,但内情你知道的,事急从权,打过报告后就专门给你们开了这场考核。 一点也不知道的步蕨一派从容地在前排坐下。 “笔试成绩我看过了,步知观的分数算不错的。”陆和又推了推眼镜完全没有露出一丝口是心非的心虚,“至于面试,我需要问知观几个问题。” 步蕨点点头,像个乖巧的学生:“老师请讲。” 在对付完那个刺头之后陆和本已做好了打场硬仗的准备,结果这位年轻知观平易近人得让他差点没拧过弯来。 “老师?”步蕨诧异地看着他。 陆和尴尬地咳了声,例行公事地将准备好的问题翻了出来。其实这批人选上面早就定下来了,但是明面上总要走个过场给各头一个交代。 面试的过程轻松得超出了步蕨想象,陆和问的都是一些他们这行的基本常识,很快就敲定了他这一名额。以后都是同事,陆和的态度自然而然地热情许多:“第四办公室虽然才成立没多久但是待遇方面你大可放心,比照燕城公务员同等工资,五险一金c带薪年假都有,家不在本地包食宿还有探亲假。考虑到工作的特殊性,出差补贴和加班工资都是其他单位的两到三倍。” 等等,步蕨忽然如梦初醒,不是高校助教吗? “我说等等,”门当啷一声被踢开了,方才的男人弹了弹裤子上的烟灰,英俊的面容皱满不解,“陆副主任,我答应调过来时上头可是保证了所谓团队的精英化,现在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往里招?” “”陆和额头猛跳。 步蕨这回真没法无视他了,毕竟断人财路可如杀人父母! “瞪我也没用,”男人双手插着口袋,极具力量感的肌肉在紧身背心的包裹下充满张力,他像头才睡醒的猎豹,慵懒地晃到连体桌前长腿一搭骑着条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步蕨笑了笑,“别怪哥说话难听,小子,你这副身子骨念个经和晨练老太太们打个太极还成。进了这儿,不出三天家里就能领你意外身亡保险金了。” 步蕨很平静:“我没买保险。” 家人八百年前也都作古了。 “”男人心有点痒,想揍人的那种痒。 陆和第一眼看到步蕨心里也有点发憷,今夕不比往日,以前第四办公室解散后再成立但大部分时候还是挂个虚名,再者那时候有庄先生坐镇翻不起天大的浪。可今年中元节后庄先生下落不明,全国各地爆发井喷式案件,危险系数直线上升,男人说得不假步蕨这身手怕是上不了一线。 可上不了一线,做后勤也行啊。他们这一行,后勤的地位并不比一线低甚至更重要。 赶着两人没翻脸,心累的陆副主任忙将其中一人拉到一边做思想工作:“叶哥啊,步蕨这人和你一样是上面点名要的。现在人手紧,愿意应招的人屈指可数,真容不得挑三拣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第四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也成”陆副主任拿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面的心,就冲着今儿和叶汲说的那几句话他总有种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的危机感。他才二十几岁, 不想早生华发更不想人还没退休, 发际线先退得寸草不生。 “不用麻烦了, ”没想到步蕨自个儿婉拒了他们的好意,“我还有事要回趟正一观, 等七日后我再过来。” 陆和自然没意见,欣然时点头刚合上的笔帽忽然又拔开:“步知观是不是换号码了之前一直没联系上, 留个新的联系方式吧,要不然到时候通知不到你。” 步蕨过于苍白的脸上浮出层淡淡红晕:“真是抱歉,手机掉了还没来得及买。” “这样啊。”陆和为难地戳了戳纸,“本来你们入职后也会配办公机, 但现在没个手机确实也麻烦” 叶汲漫不经心地插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给个地点到时候直接让人去就是了。再说,真想联系还没办法?” 陆和一想也是:“行吧, 原来的办公楼不能用了,新办公楼就在这大学里, ”他的语气颇为高深,“上面的意思是大隐隐于世。” “容我多嘴问一句, 原来的办公楼为什么不能用了?” 叶汲纯属哪壶不开提哪壶,陆副主任心里苦哇还不能说,含糊其词道:“出了点小事故。” “哦”叶汲那声哦也不知道真相信了还是敷衍了事,冲着陆和笑了笑, “我懂。” 你懂个屁啊的懂!!陆副主任被他笑得毛骨悚然。 男人的眼是难得的桃花眼本该是风流多情的轻薄相, 可在部队摸爬打滚了几年滚出一身精锐强悍, 不笑还好一笑就让人有种自个儿从里到外心肝脾肺肾都被他翻在昭昭白日下看得一清二楚的难堪。 仿佛自己是个傻逼。 不甘做傻逼的陆副主任只能继续发挥演技,装作什么也没听懂对步蕨道:“那就这么定了,七天后步知观直接来这教室,我给领导打个报告先给你把手机和宿舍给申请下来。” 步蕨真诚地向陆和道了声谢。 面试到这就差不多了,陆和看看时间又看看那扇始终无人叩响的门眉头就没拧开过,无意间对上步蕨安静的双眼,赧颜道:“本来今天人到齐了给你们接个风,但看样子还得再等会,步知观要是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先出去转转。” “这就不用了,”步蕨温和地笑了笑,“观中还有人等我在,我就先告辞了。” 默默抽烟神游的叶汲突然间收回了神,扔了烟蒂脚尖一碾,长长地伸展了下劲瘦的腰身:“得了嘞,没事那我也走了。” 简直是两个极端,陆和目送两个远去的身影为第四办公室的未来而心情沉重,再想起那份还缺了大半名册,低头就用手机下载了个有声版《道德经》。 领导说了,想不开就多念经,念经有助于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 ┉┉ ∞ ∞┉┉┉┉ ∞ ∞┉┉┉ 临近傍晚,学生们三三两两结伴往食堂而去,林荫小道上还有不少老生摆着摊贩卖凉席,水壶。叶汲那身与校园完全格格不入的野性和俊挺身影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他本人毫无收敛地释放着荷尔蒙,翘着嘴角:“步知观去哪个站啊,我送送你?” 只要是个人都能感受到他花腔里的虚情假意。 慢他半步的步蕨却欣然应道:“好呀,”他还在那颇为感慨,“你和陆主任人都是好人吶。” “”冷不丁地被贴了张好人卡,叶汲指尖的钥匙圈抖动了下,若无其事地按亮了自家的黑色越野,皮笑肉不笑的,“不麻烦不麻烦,就是家里的崽一天没人喂了,怪可怜的。” 步蕨已经搭上车门的手又落了下来,意外地看着叶汲:“叶先生都有孩子了?” 叶汲跨上车,长臂一展拉上安全带,漫不经心道:“是啊,两岁多了懒得很,能躺着就不能站着,还经不起饿,一饿就嗷嗷叫唤。” 步蕨追溯过往,心有戚戚焉:“是啊,小孩都那样。罢了,我左右不急,叶先生还是赶紧回家吧。” 一脚已蹬在油门上的叶汲一脸懵逼,发现他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顿时更懵了,半分钟后他面不改色地敲了敲方向盘,“没事,它经饿。” “” 已经饿了六个月的崽,汪的一声哭了出来。 叶汲气定神闲,步蕨也不好再质疑他这种极端不负责任的育儿方针,从善如流地上了副驾驶。他们运气不错,刚好碰上燕城这两天单双号限行,叶汲的大悍马在一众车流里飚得虎虎生威,奈何性能再好也捱不住限速两个大字。 “限速40怎么不叫人在地上爬呢。”叶汲连连冷笑,又碰上红绿灯他整个人就和蒸锅里的螃蟹似的躁动了,没话找话“步知观是哪里人?” 黄昏的余晖替整个燕城勾勒出温暖的线条,白天里幕墙冰冷的高楼广厦在黑白交际的这时刻柔和了棱角,从远处看仿佛连脉的山川巍峨成城。然而在“山川”之下的阴影里如浪涌般浮动着许多影子,大的有如人高,小的则如蚊蝇。它们混迹在穿梭不停的人流里,等待捕捉一个契机潜伏进合适的宿体内。 步蕨轻轻捻着指尖,这种东西在幽冥之地都寡而少见,出现在人间尤其还是虎踞龙盘的燕城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哟,还是有气性的嘛!没被搭理的叶汲心道,横扫去一眼视线在那几根瘦得骨节凸起的手指上停顿了几秒又平平移开,争分夺秒地给自己点了根烟,淡淡的烟气从窗缝里袅袅飘了出去,攀在车门上的几只佝偻身影无声地炸开,片片灰黑落在路上很快被来往车辆碾得干净。 他衔着烟,车和乌龟似地爬,笑容有点坏:“步知观也看得到那些东西了?” 步蕨惊讶地回头,忽然想起一个非常重要但就是被他遗忘在角落里的问题:“第四办公究竟是干什么的?” “”叶汲差点踩错了油门,对方眼神太无辜了,一时间让他忘了词儿嘲讽。没多废话,他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在车座底下摸索片刻揪出个烂兮兮的小册子扔到步蕨怀里,“自己看。” 步蕨低头一看,白皮红字一行《第四办公室办事条例》,封面加盖了的秘密章鲜红醒目——“绝密”。 除了绝密章,不容忽视的还有沾得斑斑点点的烟灰和半个脚印,足以体现主人对“绝密”这两个字的重视程度。 步蕨没有立即翻开它,而是抽了张纸巾将封皮擦干净,叶汲抽抽嘴角想起他那方叠得和豆腐块一样的手帕:“你处女座的?” “啊?”步蕨不解。 那神情不像是对他突然发问的不解,而是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处女座的困惑。 “”叶汲瞥了眼那张格外显嫩的面屏再次确认了下他的年纪,纳闷地想看着也不像是大山里头跑出来的傻狍子啊。别说,现在有的精怪比年轻人类还时髦赶潮流。 “据我所知,第四办公室成立过一次又解散了一次。原因吧可能是那时候太鸡肋了,那么现在成立也就能想得到,世道不太平了。”老火车站的招牌越来越近,叶汲的侧脸隐藏在霓虹与烟雾里,连带着他的嗓音也微哑而模糊了几分,“前端时间的地震步知观应该也看出来了,和狗屁的地壳运动完全无关,那不是什么自然现象,而是人为。” “人为?”步蕨重复着两字,“谁?” 越野缓缓停下,直到步蕨下车才听见他轻轻一声笑:“谁知道呢?” 清瘦的身影很快淹没在了涌动的人群里,叶汲没有立即发动车而是双腿架在方向盘上眺望着极远处的一片山体,右手“啪嗒”“啪嗒”地将打火机关了又合上。 大团的浓黑从后座凭空冒了出来,先是一双耳朵又是两对爪子再是圆乎乎的身子。耳朵尖小心翼翼朝着左右抖了抖,浓郁的黑色如流水般顺着修长的颈子流泻而下露出大片的雪白皮毛。 “呼!”毛乎乎的动物使劲抖了抖长毛,伸了个懒腰蹬了蹬腿,“憋死我了,老流氓你特么地饿了我六个月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男人没理它,用悠闲的体态告诉它,不仅不会痛还美滋滋~ “”似狗又似狐的动物气得毛直抖,爪子刚亮出来一个牛肉罐头当头砸了下来,它一个饿虎扑食抱住罐头滚了几滚,爪子一划闻着扑鼻的香气又开心了起来,埋头啃了大半个罐头后它才优雅地舔了舔爪子,“三大爷,你对那个小孩儿太不友好了。人小孩儿瘦巴巴的道行不咋滴但看着是个老实人啊。他开罪你了?” “没有,今儿第一次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第四十九章 ,最快更新我司近期降妖驱魔工作指导建议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门槛上大喇喇地坐着个人, 嘴皮子嘚啵嘚啵利索地和小马达似的, 眨眼就啃完了半根甘蔗。啃完甘蔗,他意犹未尽地挨个吮了吮手指, 倒拿着蒲扇挠挠背:“师侄你再不来, 今天我都打算关门下山了。” “不是,道爷啊您这地儿也太偏了吧?”爬了半天的山, 纵然沈元身手矫健也吃不消地狠抹了把脸上的汗,“我和步哥傻乎乎地一条山道走到头,结果尽头是座和尚庙!!问了七八个人才摸到这儿,贵观祖师爷把宫观建在这咋想的啊?” “唉,现在年成不好, 隔壁既抢生意又抢地盘,想找块好地头不容易啊。”臧否子神态沧桑地摇着蒲扇, 支起一只眼瞟了瞟好奇端详宫观的步蕨, 重重地清了清嗓眼,“嗯哼!蕨蕨啊,这么长时间没见不认识师叔啦?” 还真不认识,步蕨收回视线看向自己的便宜师叔,规规矩矩地叫了声:“师叔,您最近可好?” 臧否子拿蒲扇刮刮腿毛:“不太好。” “……” “你个臭小子!说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就背个包屁都不放一个的跑路了!你想没想过,师叔年纪大啦,还要替担负起整个师门的重担, 你小子的良心过得去吗!” 沈元瞅了一眼灰墙土瓦, 比农家乐还小的两间院子, 小声嘟囔:“整个师门不就你和他两个人。”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等等,你这小孩谁家的,望着有点眼熟。”臧否子狐疑地打量着沈元那一声柠檬黄的连帽衫、嘻哈裤,啧啧着连连摇头,“穿得和交通信号灯一样,往十字路口一杵都不用电的。” “……”沈元顿时炸了个毛团,“小爷我叫沈元,名字没听过道号总该听过吧,正阳是也!” 蒲扇咔嚓断在臧否子手里,快两百斤的胖子嗖地从门槛上弹了起来:“沈、沈沈元,小霸王沈元?” 沈元的脸色和吃了屎一样,一字一顿地问:“哪个傻逼给我起的这名号?” 臧否子哎哟喂了声,颤巍巍地跌回门槛上,手搭额头挡住油光锃亮的脸,“这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记错了记错了。” “……”步蕨终于忍无可忍,快刀斩乱麻按住沈元的脑袋扭到一边去,“师叔,您叫我回来到底所为何事?” 臧否子牙一酸:“蕨蕨咱打个商量,咱说话接点儿地气,你师父那套搁现在不叫有文化叫装逼。” 沈元阴沉沉地在一旁揪着草:“我师父也和步哥说话一个套路。” 臧否子面不改色:“沈道君那是大家风范。行了,好话赖话都不多说,看到师侄你平安无事地回来,我也算了却一桩心愿了。这正一观以后就正式交到你手上了,”他蹒跚着爬起来,蒲扇拍拍屁股上的灰,“咱这小门小派规矩没那么多,该说的话你师父仙游时也都交代你了。”臧否子拍拍步蕨的肩,“没别的,做个好人,有空回来扫扫屋子。” 步蕨察觉不对:“师叔你要去哪儿?” 臧否子理所当然地拍了拍胸脯:“回老家结婚啊!” 步蕨和沈元:“……” 臧否子奇怪地看着他们:“出家不带还俗的啊,村里的小芳望穿秋水可等了贫道很久了。”他语气深沉,“我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既已完成师兄的遗愿,将你照看成人又找了个好单位,现在也该放下一切成全自我。话说你小子去面试了没有,录取了吗,这可是公家饭,铁饭碗!老子里子面子都不要了,求爷爷告奶奶地给你塞了进去,你给我不争馒头都争口气!” 沈元板着脸,将揪下来的草揉成一团:“步哥不是我师父举荐进第四办公室的吗?” “……”臧否子一点也没有被拆穿的慌张,沉默了一秒理直气壮地说,“那也是老子去求你师父的。” “明明是我师父主动问你要不要给正一观一个名额。”沈元半点面子不给。 “你这小孩怎么那么烦!”臧否子恼羞成怒地跳起来,刚脱了一只鞋,又想起这是沈道长的高徒只得悻悻穿了回去,“是是是,这事还真亏了沈道君,所以蕨蕨你可要珍惜啊,正一观的未来就在你肩上了!” 步蕨望着灰扑扑的门头,心有点累,他为什么总是被强行摁上一个门派的未来。 “你师父给你留的东西我给放香案上了,本来想着等你再有出息点给你,但我看了看黄历,今年剩下的日子里适合结婚的不多了,我得抓紧着,反正早给晚给都是给。”臧否子瞅瞅日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看了步蕨最后一眼,摆摆屁股后的蒲扇,“走了啊。” 他也就当真头也不回地走了,羊肠小道上,白背心大裤衩逐渐隐没在了浓绿浅翠里。 沈元瞠目结舌,一屁股坐在门槛上:“这算什么事啊?” 步蕨叹了口气,也坐在了他身边,一只蜘蛛吊着丝晃在他眼前,他小心翼翼地将它拨到一边的门框上,呆坐着望了会山:“我有些迷茫。” “……”沈元仔细看了看他的脸,“没看出来,虽然我觉得你师叔这事办得挺操蛋的。” 步蕨忍不住说他:“你师父没教你小小年纪不该出口成脏?” 沈元一脸便秘状地看着他,憋了半天憋一句:“我年纪不小了,真的,说出来吓死你。” 步蕨没信他:“你师父让你过来到底所……来干嘛的。” “哦,对了!还有这事,我就觉得自己忘了什么!”沈元一拍大腿,“其实也没别的事,就是让我过来问问你去第四办公室面试的结果,要是没成需不需要他帮忙。我和你说,我师父一身浩然正气最不屑偏门左道,八百年头一次给人走关系开后门。这次呢他本来也是要去燕城的,可一时脱不开身就让我代为先跑一趟,正好燕城这不远我也就顺路先来看看了。” 步蕨的视线追随着攀爬向上的蜘蛛,触及琴匣时又愣了下,真心实意道:“替我多谢你师父,要是有机会我当面谢谢他。” 小霸王沈元豪气冲天地一挥手:“不是事儿的事!谁让我师父说你是个好苗子呢,要知道现在在这乌烟瘴气的道门里找出个合他老人家眼的不容易了啊!”说着他伤感地擦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连我都特么是被他从小骂到大的废物点心。” ┉┉ ∞ ∞┉┉┉┉ ∞ ∞┉┉┉ 步蕨在正一观里住了六天,他花了两天时间将不大的道观从里到外打扫得干干净寂静。沈元看他干得热火朝天,自觉太过游手好闲便帮着他修葺了快掉片的两扇大门还有漏风漏雨的屋顶。 前任知观给步蕨留了一把桃木剑,和原主那把巴掌大的截然不同,百年老桃木,三尺七寸,连见多识广的沈元都夸了一句“好剑。” 最后一天,步蕨给上任知观的牌位上了三炷香,拎着包和沈元一同踏上了回燕城的高铁。票是沈元买的,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小爷我不差钱”,活脱脱一个道二代纨绔子弟。 “校园,真怀念啊。”沈元将墨镜挂在领口,叉腰站在燕大门口,“我都快忘记读书那会了,我师父一直想让我考进燕大,但我语文不太好当年离分数线差了那么一点。” 这倒出乎步蕨的意料:“是吗?”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尖:“可能差得还有点多,不过那时候燕大严重地重文轻理,我真的尽力了!” “……”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朝着阶四教走过去,刚拐了个弯一辆步蕨眼熟的黑越野以一种看得见的憋屈甩了个弯与他们迎面碰了个正着。擦肩而过了一分钟后越野慢腾腾地倒了回来,车窗落下,叶汲那张刀削斧凿似的硬朗面容露了出来,故作惊讶道:“步知观,挺巧的啊,送儿子上学呢?” 沈元大约头一次见到比他更混球的,当场就惊呆了。 步蕨心平气和地问:“要出门?” 青年的脸上比上次见面时稍微多了点血色,也只是稍微而已,整个人仍是病怏怏的,叶汲鬼使神差地,嘴上没把住门:“你是不是受伤了?” 这回轮到步蕨怔住了,点点头又摇摇头:“之前在地震里受过伤,现在养得差不多了。” “地震?”叶汲挑高了三个音阶,忽然心有所觉,“哪儿的地震?” 步蕨报了个地点,叶汲沉默了一会,朝他竖了竖大拇指:“兄弟,我敬你命大。” 虽然这货半死不活的样子完全不像外伤所致,叶汲心里啧啧称奇,看上去倒像是在深山老林里被小妖精吸干了精气。 “算了,既然遇上了这门也就不出了。”叶汲拍拍车门,“上车,正好小陆刚才说趁着人齐开个会。” 沈元摸不着头脑:“马上开会你现在出门?” 叶汲嘴一咧,露出个分外慈祥宽容的笑容:“老子乐意~” “……”沈元的小爆仗一点就着,可惜还没炸开被步蕨一头摁进了后座。 大学里人来人往,叶汲的大悍马慢腾腾地爬着,时而能见两辆小黄车潇洒地从旁飞速而过。这时他倒是一点都不急了,单手划开电话按了个号码:“老三今晚的场子我就不去了,单位有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第五十章 此为防盗章  步蕨双手箍紧水杯贴在额头上,靠着那一点凉意舒缓层层跳跃的刺痛。晨风和缓地拂过茫茫林海, 途径他头顶的老树簌簌扫下阵落雨似的树叶。树叶上露水犹存, 擦过步蕨的脸落在他的肩膀膝盖和鞋面。 有一片轻飘飘地落在了他鼻尖上,步蕨疼得动也不想动, 懒了一会才无奈地摘下那片落叶。 一点绿莹莹的光慢悠悠地飘起,绕着他的手指打转。 步蕨拨了拨它,仰头望着那株老树, 枝桠摆了摆又晃下片叶子落在他掌心。树叶的叶脉已经不清晰了, 深褐里带着一点绿。精怪也是有寿命的, 到了那一年过不了那个坎也就和芸芸众生一样腐朽于大地。 他没没有其他举动,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厚重如云的浓荫, 他依稀记得许多年前在他门前也曾有过相似的一棵树。 那株树是他的大徒弟吃完果子随口一吐洒的种,刚开始他们师徒两饱一顿饥一顿别说照顾树连活人都顾不周全。磕磕绊绊将徒弟拉扯得能满山跑了, 树种也发愤图强地在荒山头上扎稳脚跟,师徒两人眼巴巴地望着黄澄澄的果子自此认可了它在师门中不可动摇的地位。 久远的回忆分散了步蕨的疼痛的注意力,他揉了揉后脑勺从包里抽出本书将那两片落叶整整齐齐夹在其中。 “哥们, 你品味够奇特的啊。”清脆的少年声乍然响起在人迹寥寥的山脚下。 步蕨受了一惊, 手里的书一抖又被他稳稳握住。 不用他回头一道亮得能闪瞎人眼的色彩已嗖地蹿到他跟前。 人和猴子似的蹲在他面前目光考究地盯着他手里那本封面香艳的《太清境艳闻录》, 盯了两秒少年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这本我看过,作者完全是个标题党!一到不可描述的情节就拉灯,稍微有点肉还特么的是两基佬搞基, 搞基算了还描写得粗制滥造一点都不生动, 一点也不香艳!当时给我气得差点想打315举报它!” 步蕨下意识地问, “举报了吗?” 少年呆了呆:“没有。” 步蕨松了口气:“其实这书写得挺好的。”起码书中大部分都确有其事。 少年眼神顿生怜悯:“小哥哥, 家里管得严没读过什么‘课外读物’吧。来来来,我给你分享几个网站,保证肉质鲜美更新及时,太太们可会炖肉啦!对了,要片不,我也有!” 步蕨一言不发地盯着十五六岁的少年。 少年背后一凉,莫名打了个寒颤,尾巴一夹迅猛地转身扫视了周围一圈,喃喃道:“师父没来啊。” 他一转身步蕨看清了缚在他背后的琴匣,褪色的画面在瞬间如潮水般涌上鲜艳的色泽狠狠撞入他眼中,旧时的记忆与此刻重合在一起,不到片刻又被他沉回深处。可他仍然没有忍住,低声问:“你是修琴道的吗?” 少年刷地回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你是道友?” 不像啊,正儿八经的同行会把《太清境艳闻录》奉为佳作用心品读? 突兀的刹车声突兀地打断了两人的面面相觑,前后两辆黑色大奔占了四分之三路面,惊起一窝鸟雀扑棱着翅膀躲入山中。几个西装男女陆续走下,率先下车的一人小跑到前车打开车门:“李总,请。” 弯腰从后座走出的人约莫三十上下,笔挺的灰蓝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鼻梁上架着副银边眼镜,甚是温文儒雅:“文礼道长,请。” 随他下车的一人却是羊须灰发,紫金道袍无风自飘,俨然大家风范。紫袍道人右手持罗盘,左手负于身后,挑剔的视线一寸寸从山脚端详到山巅,矜傲的点了点头,指着青山绿水侃侃道来:“李总,此处山头虽然比不上名山大川的道场气派,但也是钟灵毓秀c风水极佳的一方宝地。您瞧,这山是北斗点勺将,这水是玉带映金阳,您在这建了宫观供奉文华上吏,令弟今年高考必定金榜题名,名校在手!” 李总顺着道人所指眺向青山绿水,过了半会才莞尔一笑:“是有这么点意思在。”他踯躅片刻,又说,“听大师这么一说这确实是块宝地,但家父的意思是若大兴土木在此处建一座宫观单供一个文华上吏过于空旷了,能不能再请个赵元帅庇佑财运?” 道人捻须面露难色:“这个李总啊,不是我说,这道门有道门的规矩,各家自有专供的神位,断没有同供二神的道理。您就说那蜀地的宗家,奉的是玉枢院君的香火,那玉府上卿和玉枢院君是兄弟两,宗氏家学深厚得难道供不起两神吗?规矩就是规矩,坏了是要冲撞天意的。” 李总犹豫不决:“确实不能吗?” 道人沉吟半晌,两撇山羊胡为难地翘了翘:“这办法嘛,也不是没有,只是” 少年突然一蹦三丈高,眼里烧起两簇小火苗,卷起袖子杀了过去。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一脚将唾沫横飞的道人踹倒在地,怒喝道,“你个王八犊子,爸爸找了你好久总算给逮到了!骗财骗色他妈的还骗到这来了!就你这鳖孙竟然有胆穿紫金袍,不怕天打雷劈吗!” 那道人被他踹得七荤八素,瘫在地上还没缓过一口气登时又被少年提着领子单手给拎了起来:“把骗肖家母女的钱给吐出来!” “你,你是哪家的小王八羔子!”道人被勒得两眼凸起,嘴唇涨得发紫哆嗦着破口大骂,“睁大你的狗眼看看爷爷是谁!!!这地可是我文礼道长罩着的!!!” “爸爸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沈名元!”少年挥起一拳砸在他右眼,啐道,“师父说得对,姓文的没一个好东西!” 道人的惨叫惊醒了其他人,李总深深皱起眉:“小兄弟,有话好说。现在是法治社会,行骗害人违法,你逞凶伤人也不占情理。”少年下手极重,两三拳将方才还道骨仙风的道人揍得血流满面没个人样,“你赶紧先将人放了。” 少年冷笑一声,将人蹬倒:“今天我就是要在这替道门清理这渣滓了,不相干的人离远点!” 李总给左右递了个眼色,身形高大的男人立时上前夺人。 少年避也未避,并指一抽,一抹流光闪过,坐在树下看得津津有味的步蕨露出一丝愕然之色。 刹那狂风大作,乌云翻涌,山间林木飒飒作响,顷刻间聚拢的云头上忽明忽暗。 步蕨倏然起身,厉声喝道:“住手!” 少年揍人的身形一个趔趄,一束电火从云间直劈而下,一声炸响,地面眨眼裂开条数米长的曲折裂痕,横贯在他和旁人之间。 雷声过后山中寂静,在场几人似乎都被那道横空劈下的惊雷吓飞了三魂七魄,畏缩在地的道人直接两眼一翻厥了过去。 快步上前的步蕨不动声色地将少年手上的另几道雷符塞回包中,向李总他们拱一拱手:“对不住,家教不严,小孩子顽劣不知轻重,让几位受惊了。” 李总到底是在商海中翻滚出来的人物,场面见多了此时竟是除却步蕨他们最为镇静的一个,扶了扶镜框,温雅的眼睛在镜片不易察觉地闪了闪,苦笑道:“原来您二位才是得道高人。” 步蕨迟疑了下,摇摇头:“高人称不上,这孩子闲来无事,叶公好龙跟着位高道学了两招唬人罢了。” 沈元面露不服,嘴一张却惊悚地发现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步蕨淡淡瞥了他一眼,关切问道,“诸位没有受伤吧。” 李总看看左右飞,放下心来:“我们没事,只是” 他看向地上生死不知的文礼道长,步蕨马上道:“这事是我们过于冲动了,就如您所说现在是法治社会,不管是真是假,直接报警将人交给公安处理就是了。” “也只能这么办了。”李总无奈地叹了口气,“本来家父是想请座神位来保一保家中运道,结果变成现在这个收场。”他说着不禁望向步蕨,试探着问道,“我看您也是道门中人,不知可否给指点一二。” 步蕨完全无视掉嘴巴张成个黑洞的沈元,腼腆地笑了下:“我确实是修行之人但道行低微,请不动诸天神明。再者天上神明各有各的脾气,不是想请就能请动的。令尊真想庇佑家道,不如多施善行积攒功德,总是有利无弊。” 李总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良久,点头道:“确实如此,其实我本人不太相信这些,但今天见了小兄弟这一手不信也信了。说到现在,还未知道长贵姓,我先自报家门。李阳,木子李,烈阳的阳。” 步蕨从容地伸出手:“免贵姓步,单名蕨字。”他想起什么,忽然微微笑了下,“蕨菜的蕨。” ┉┉ ∞ ∞┉┉┉┉ ∞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第五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步蕨杀了他一记白眼, 拔开壶塞仰头灌下,一气呵成到完全没给他任何揩油的机会。他喝得太仓促, 顿时被辛辣的液体呛得连咳不止,没好气地将水壶扔回叶汲那:“你这里头, 装得什么鬼东西?” 酒不是酒,水不是水的,又苦又辣,鬼不沾一口。 没得逞的叶汲悻悻地将水壶卡回裤腰上,视线顺着他嘴边溢出的透明液体溜溜达达向下, 滑过锁骨又钻进半敞的衣襟里, 愈发炽热贪婪。 得不到回应的步蕨狐疑看去,叶汲立马摆出正色, 还道貌岸然地指责他:“就说你是只小白眼狼吧!好心分享给你我的独家秘药, 居然还嫌弃上了。你看看你, 现在是不是好多啦?” 他一说, 步蕨确实感到缠绕周身的湿冷散去许多, 丹田里暖烘烘地窝着一团气, 连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口也不再那么刺痛入骨。可嘴里那股味道实在太难以形容了,到现在他的舌头都麻得回不过味来。 叶汲蹲在旁观察到他的表情, 立马顺杆往上爬, 假惺惺地说:“味道是不太好,要不要我给你祛祛味?” 他的语气异常蠢蠢欲动, 步蕨警惕地抬手挡住他, 咽了咽不知滋味的唾液:“多谢, 不用!” “哦”叶汲脸上的遗憾丝毫不加遮掩,步蕨就大概能猜出他祛味的法子了,才缓和过来的脸色又黑了半截。 “他好,我不太好,我能喝两口吗?”沈元抱着琴歪在一旁弱弱地发声,“我感觉我中毒了,快挂了。” 叶汲作势踹他:“嚎你个大头鬼的丧!你这拖油瓶趁早挂,不挂早晚老子要亲手打死你!” 沈元刷地闭上嘴,他本来是打算偷偷摸摸过来协助步蕨一臂之力,顺带按着他师父吩咐查清隧道那日究竟发生什么。可万万没想到,忙不仅没帮上,还连累步蕨为了救自己受了重伤,面子里子全丢完了。 他悲伤地开始相信,师父说得没错,他果然就是块废物点心,还是过期的那种。 “和他没有关系,”步蕨踉踉跄跄地想爬起来去看看沈元。 刚坐起来人剧烈地晃了晃,被叶汲眼疾手快一把给按了回去,气不打一处来地厉声喝道:“一口气刚从鬼门关抢回来就迫不及待送死是吧!” 这时候步蕨居然百年难得一见地开起玩笑:“你们不是正缺人去地下打交道吗,我去就是了,那儿我还挺熟。” 叶汲不搭他的腔,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气压低到沈元后知后觉发现了,小心翼翼地捂着腿上伤口往后缩了缩:“讷个,我c我就是嚎两嗓子玩,死不掉。” 步蕨被叶汲盯得微微色变,突然叶汲嘬了下嘴唇好似回味什么,春风满面地转过身去,粗鲁地将沈元提起来,拔开水壶对着他的伤口淅淅沥沥地洒下去,喉咙里还哼着小曲儿,小模样别提多美了。 沈元被他浇得鬼哭狼嚎,疼得满地打滚,叫骂声都变了形:“你故意的是不是!你个混蛋你公报私仇!!” 叶汲哼着小调,将水壶一塞,啧了声:“真是什么样的师父,养什么的徒弟,忘恩负义是不是你家师门传统?” 他说完立即察觉不对,余光不受控制地瞥向步蕨。 步蕨淡淡地瞥来一眼,叶汲的嚣张气焰刹那无影无踪,咳了声将沈元提溜了起来搁墙角放好,一板一眼地教训他:“别给老子装死了!知道你腿里钻进的是什么吗?九千尺之下,浮在黄泉眼上头的那层雾气,上天入地都没有比它更阴更毒的东西了。你该庆幸咱燕城雾霾严重,空气质量差,降低了它的纯度,否则明年这时候你师父就要去你坟头看你了。” 沈元抱着灼烧得焦黑的双腿,不受控制地抽噎着,过了会疼痛从神经梢褪去一些才有力气问:“你之前不是还嘲讽步哥说黄泉水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人间吗?” “”叶汲梗了下,烦躁地拿水壶哐哐哐敲了他三下才解气,“此一时彼一时懂不懂!你属驴的吧!人家都拿黄泉水喂出的怪物啃你了,你还在那纠结有没有的问题?” 沈元被他敲得嗷嗷直叫,步蕨看不下去了:“行了,我们都出来一夜了,该回去了。” “哼,护犊子,我就知道!”叶汲酸溜溜地停了手,“护出一帮小废物。” “你说什么?”因为部分失血,步蕨的状态已属强弩之末,说话的声音一响耳朵里就嗡嗡一片。 “没说什么。”叶汲面不改色,闲步过去,单臂将步蕨扶了起来,手掌在青年瘦削的后背有意无意地摸索:“能走吗?还痛吗?要不要我抱你?” 步蕨冷静地拒绝了他:“不用管我,你去扶小沈吧。” 叶汲非常认真地对他说:“我郑重其事地重申一遍,我要管也只管自家的崽。其他的么,”他冷酷地笑笑,“我管他死活。” “”沈元被刺激地喷出一口淤血。 ┉┉ ∞ ∞┉┉┉┉ ∞ ∞┉┉┉ 快出隧道口了,叶汲才想起来摸出手机给陆和打个电话,汇报下昨夜的情况。手机一亮,刷屏的信息让他哟呵了一声:“我们陆主任不会以为我们在到职第一天就因公殉职了吧?” 步蕨看着伤的伤,残的残,觉得离殉职也相差不远了。 叶汲一手轻松地架着一米七八的步蕨,一手正准备给陆和报个平安,晨光明亮的隧道口突然涌进一拨人,吵吵闹闹的人声里还伴有大型机械地运作声。他诧异地将手机插回裤兜里:“陆和那二愣子不会真派人来挖我们了吧?” 迎面撞上来的一人见了鬼一样瞪圆了眼珠子,哆哆嗦嗦地指着他们高声叫了起来:“里c里头有人!!!” 三分钟后,互相道明身份,对方在知道他们是人不是鬼后明显松了口气:“公安单位的啊,一家人一家人。” 叶汲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明显在嫌弃,谁特么和你一家人。 “同志你们这是又来取证调查了?”雍县政府的王主任搓着手,尴尬地笑了笑,“这案子不是早结了吗,要不我们也不会来清理现场。你看,这事儿办得!早说咱们兄弟单位间得保持联络,互通有无!今天不知道兄弟几个在里面,万一开工伤到了你们,那罪过可就大了。” 话说着,又有辆黑色奥迪无声无息地停靠了过来,车门一开,政府那边有人迎了过去:“李总,您怎么亲自来了?” 叶汲看看王主任,又看看那头簇拥而来的“李总”,挑挑眉毛:“官商勾结哪,这是。” 王主任不知道听没听到,即便听到也只能装聋作哑了,叶汲他们是省厅级的,和他们完全不是一个层面上,得罪不起。至于李总那边,人家是近来风头正盛的上市公司老板,也是不能怠慢,只能热情洋溢地甘做桥梁引荐双方:“来来来,认识认识,这是我们燕城公安单位的同志。这位是咱们燕城年轻企业家,华茂集团的李总,这次也是他们负责协助我们政府疏通雍宁隧道。” 政府外包工程一般都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精工细活还得擅长背锅,万一季度税收跟不上还会拖欠工程款。但偏偏有点门路都哭着喊着抢着做,毕竟这做得不是买卖,而是关系。在雍县被划到燕城后还能接下这单活,这位李总显然不是个普通角色。 李阳习惯性地扶了下眼镜,看见步蕨时笑了起来:“这位同志是熟人了。” 和王主任一起懵逼的还有叶汲,步蕨刚回了李阳一个微笑,叶汲已经慢条斯理地将手伸出去和对方握了握,客套而不客气地说:“李总是吧,这个隧道目前我单位仍在调查处理中,几位请回吧。” 话是对李阳说的,但其实说给雍县一干政府官员听的,王主任顿时更找不回神了:“这,这我们没接到通知啊啊。” 叶汲笑吟吟地说:“马上消息就来了。” 果不其然,王主任接了几个电话又拨了几个电话后垮着脸,打了个不咸不淡的招呼,暂时带人撤了。高速等于财路,路一天不通,财路就要再断上一天,人怎么能高兴得起来。 叶汲懒得管他们地方政府那点破事,一回头发现那厢三人竟然还热火朝天地聊上了! “真没想到,步道长你们竟然是公安的人。那天是我唐突了,还想着哎,不提了。”李阳惭愧地直摇头。 “我说哥几个聊啥呢?”叶汲懒洋洋地插/入话,瞟瞟步蕨,“伤口不疼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第五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步蕨双手箍紧水杯贴在额头上, 靠着那一点凉意舒缓层层跳跃的刺痛。晨风和缓地拂过茫茫林海,途径他头顶的老树簌簌扫下阵落雨似的树叶。树叶上露水犹存,擦过步蕨的脸落在他的肩膀膝盖和鞋面。 有一片轻飘飘地落在了他鼻尖上,步蕨疼得动也不想动, 懒了一会才无奈地摘下那片落叶。 一点绿莹莹的光慢悠悠地飘起, 绕着他的手指打转。 步蕨拨了拨它, 仰头望着那株老树, 枝桠摆了摆又晃下片叶子落在他掌心。树叶的叶脉已经不清晰了,深褐里带着一点绿。精怪也是有寿命的, 到了那一年过不了那个坎也就和芸芸众生一样腐朽于大地。 他没没有其他举动,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厚重如云的浓荫,他依稀记得许多年前在他门前也曾有过相似的一棵树。 那株树是他的大徒弟吃完果子随口一吐洒的种, 刚开始他们师徒两饱一顿饥一顿别说照顾树连活人都顾不周全。磕磕绊绊将徒弟拉扯得能满山跑了, 树种也发愤图强地在荒山头上扎稳脚跟, 师徒两人眼巴巴地望着黄澄澄的果子自此认可了它在师门中不可动摇的地位。 久远的回忆分散了步蕨的疼痛的注意力, 他揉了揉后脑勺从包里抽出本书将那两片落叶整整齐齐夹在其中。 “哥们, 你品味够奇特的啊。”清脆的少年声乍然响起在人迹寥寥的山脚下。 步蕨受了一惊, 手里的书一抖又被他稳稳握住。 不用他回头一道亮得能闪瞎人眼的色彩已嗖地蹿到他跟前。 人和猴子似的蹲在他面前目光考究地盯着他手里那本封面香艳的《太清境艳闻录》,盯了两秒少年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这本我看过, 作者完全是个标题党!一到不可描述的情节就拉灯,稍微有点肉还特么的是两基佬搞基,搞基算了还描写得粗制滥造一点都不生动, 一点也不香艳!当时给我气得差点想打315举报它!” 步蕨下意识地问, “举报了吗?” 少年呆了呆:“没有。” 步蕨松了口气:“其实这书写得挺好的。”起码书中大部分都确有其事。 少年眼神顿生怜悯:“小哥哥, 家里管得严没读过什么‘课外读物’吧。来来来,我给你分享几个网站,保证肉质鲜美更新及时,太太们可会炖肉啦!对了,要片不,我也有!” 步蕨一言不发地盯着十五六岁的少年。 少年背后一凉,莫名打了个寒颤,尾巴一夹迅猛地转身扫视了周围一圈,喃喃道:“师父没来啊。” 他一转身步蕨看清了缚在他背后的琴匣,褪色的画面在瞬间如潮水般涌上鲜艳的色泽狠狠撞入他眼中,旧时的记忆与此刻重合在一起,不到片刻又被他沉回深处。可他仍然没有忍住,低声问:“你是修琴道的吗?” 少年刷地回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你是道友?” 不像啊,正儿八经的同行会把《太清境艳闻录》奉为佳作用心品读? 突兀的刹车声突兀地打断了两人的面面相觑,前后两辆黑色大奔占了四分之三路面,惊起一窝鸟雀扑棱着翅膀躲入山中。几个西装男女陆续走下,率先下车的一人小跑到前车打开车门:“李总,请。” 弯腰从后座走出的人约莫三十上下,笔挺的灰蓝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鼻梁上架着副银边眼镜,甚是温文儒雅:“文礼道长,请。” 随他下车的一人却是羊须灰发,紫金道袍无风自飘,俨然大家风范。紫袍道人右手持罗盘,左手负于身后,挑剔的视线一寸寸从山脚端详到山巅,矜傲的点了点头,指着青山绿水侃侃道来:“李总,此处山头虽然比不上名山大川的道场气派,但也是钟灵毓秀c风水极佳的一方宝地。您瞧,这山是北斗点勺将,这水是玉带映金阳,您在这建了宫观供奉文华上吏,令弟今年高考必定金榜题名,名校在手!” 李总顺着道人所指眺向青山绿水,过了半会才莞尔一笑:“是有这么点意思在。”他踯躅片刻,又说,“听大师这么一说这确实是块宝地,但家父的意思是若大兴土木在此处建一座宫观单供一个文华上吏过于空旷了,能不能再请个赵元帅庇佑财运?” 道人捻须面露难色:“这个李总啊,不是我说,这道门有道门的规矩,各家自有专供的神位,断没有同供二神的道理。您就说那蜀地的宗家,奉的是玉枢院君的香火,那玉府上卿和玉枢院君是兄弟两,宗氏家学深厚得难道供不起两神吗?规矩就是规矩,坏了是要冲撞天意的。” 李总犹豫不决:“确实不能吗?” 道人沉吟半晌,两撇山羊胡为难地翘了翘:“这办法嘛,也不是没有,只是” 少年突然一蹦三丈高,眼里烧起两簇小火苗,卷起袖子杀了过去。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一脚将唾沫横飞的道人踹倒在地,怒喝道,“你个王八犊子,爸爸找了你好久总算给逮到了!骗财骗色他妈的还骗到这来了!就你这鳖孙竟然有胆穿紫金袍,不怕天打雷劈吗!” 那道人被他踹得七荤八素,瘫在地上还没缓过一口气登时又被少年提着领子单手给拎了起来:“把骗肖家母女的钱给吐出来!” “你,你是哪家的小王八羔子!”道人被勒得两眼凸起,嘴唇涨得发紫哆嗦着破口大骂,“睁大你的狗眼看看爷爷是谁!!!这地可是我文礼道长罩着的!!!” “爸爸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沈名元!”少年挥起一拳砸在他右眼,啐道,“师父说得对,姓文的没一个好东西!” 道人的惨叫惊醒了其他人,李总深深皱起眉:“小兄弟,有话好说。现在是法治社会,行骗害人违法,你逞凶伤人也不占情理。”少年下手极重,两三拳将方才还道骨仙风的道人揍得血流满面没个人样,“你赶紧先将人放了。” 少年冷笑一声,将人蹬倒:“今天我就是要在这替道门清理这渣滓了,不相干的人离远点!” 李总给左右递了个眼色,身形高大的男人立时上前夺人。 少年避也未避,并指一抽,一抹流光闪过,坐在树下看得津津有味的步蕨露出一丝愕然之色。 刹那狂风大作,乌云翻涌,山间林木飒飒作响,顷刻间聚拢的云头上忽明忽暗。 步蕨倏然起身,厉声喝道:“住手!” 少年揍人的身形一个趔趄,一束电火从云间直劈而下,一声炸响,地面眨眼裂开条数米长的曲折裂痕,横贯在他和旁人之间。 雷声过后山中寂静,在场几人似乎都被那道横空劈下的惊雷吓飞了三魂七魄,畏缩在地的道人直接两眼一翻厥了过去。 快步上前的步蕨不动声色地将少年手上的另几道雷符塞回包中,向李总他们拱一拱手:“对不住,家教不严,小孩子顽劣不知轻重,让几位受惊了。” 李总到底是在商海中翻滚出来的人物,场面见多了此时竟是除却步蕨他们最为镇静的一个,扶了扶镜框,温雅的眼睛在镜片不易察觉地闪了闪,苦笑道:“原来您二位才是得道高人。” 步蕨迟疑了下,摇摇头:“高人称不上,这孩子闲来无事,叶公好龙跟着位高道学了两招唬人罢了。” 沈元面露不服,嘴一张却惊悚地发现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步蕨淡淡瞥了他一眼,关切问道,“诸位没有受伤吧。” 李总看看左右飞,放下心来:“我们没事,只是” 他看向地上生死不知的文礼道长,步蕨马上道:“这事是我们过于冲动了,就如您所说现在是法治社会,不管是真是假,直接报警将人交给公安处理就是了。” “也只能这么办了。”李总无奈地叹了口气,“本来家父是想请座神位来保一保家中运道,结果变成现在这个收场。”他说着不禁望向步蕨,试探着问道,“我看您也是道门中人,不知可否给指点一二。” 步蕨完全无视掉嘴巴张成个黑洞的沈元,腼腆地笑了下:“我确实是修行之人但道行低微,请不动诸天神明。再者天上神明各有各的脾气,不是想请就能请动的。令尊真想庇佑家道,不如多施善行积攒功德,总是有利无弊。” 李总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良久,点头道:“确实如此,其实我本人不太相信这些,但今天见了小兄弟这一手不信也信了。说到现在,还未知道长贵姓,我先自报家门。李阳,木子李,烈阳的阳。” 步蕨从容地伸出手:“免贵姓步,单名蕨字。”他想起什么,忽然微微笑了下,“蕨菜的蕨。” ┉┉ ∞ ∞┉┉┉┉ ∞ ∞┉┉┉ 花了小半天将骗子交给当地警方,从派出所做完笔录出来后步蕨婉拒了李阳邀请一同用餐的邀请,李阳也没有介意:“这次也多亏道长你们帮我免于受骗,我知道你们道门中的人大多不愿和俗世结下因果,那就不强求了,”他一笑,笑里藏着一丝意味深长,“日后有缘再相见。” 李阳一走,沈元的喉头顿时一松,一言不发阴沉沉地瞪着步蕨。 步蕨给他买了瓶水递了过去,沈元拧开瓶饮料咕咚咕咚猛灌一气重重抹了把嘴:“小哥哥你刚刚差点吓死我了!我差点把自己给劈了你知道吗?” 步蕨脸上看不出喜怒:“你师父没有教导过你不能对普通人动手吗?” 沈元心虚了一秒,马上又挺直腰杆理直气壮起来:“我师父是说过不能对凡人施术但他没说不能用雷劈骗子!”他愤愤难平,“你知道那货干了什么混账事吗?那一家倒了八辈子霉碰上了他,当妈的得癌症被他灌了一肚子香灰水,女儿为了救她妈被这王八蛋骗上了床。结果她妈第二天就吐着香灰水闭眼了。闺女受不住打击,直接在她妈身边割腕了,人是抢救回来了但疯疯癫癫这辈子算毁了。你说他干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该不该被雷劈,我看被雷劈都是轻的!” 他猛地又喝了口水,喘着气道:“我师父说了,只要剑在手,见不平,必相助。否则便对不起祖师爷传的这把剑!” 步蕨挑起眼帘,注视着少年。 也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人看上去没有比他大上几岁,但被他就这么沉默地注视着,从来属螃蟹能横着就不竖着走的沈元又莫名其妙地胆怯了,不敢去对视那双平静到不起一丝涟漪的眼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第五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叶汲笑容顿了顿, 椭圆的监控头突然爆裂砸碎在地上,在兔狲惊悚欲绝的眼神里他和个没事人一样推开门,“多大点事儿啊,你们说是不?” 步蕨一言难尽地看着碎裂的摄像头,几秒后他想了想弯腰捡了起来, 自然而然地揣进兜里。 “???”兔狲冷眼旁观,奈斯啊,两个神经病配一脸啊。 叶汲一进门, 双眉向上一挑:“哟呵,够阔绰。” 小几十平的办公室,看上去竟和步蕨的单间宿舍差不多大小。叶汲就近摸了把红木架上的玉白菜, 入手细腻温润,大致评估了下:“料子几十万没跑了, 加上手艺, 得有个百来万。咱们陆副主任来了,八成得哭出心梗, 想他一个省厅级别的小干部,拼死拼活一年还挣不到人家一颗小白菜。” 也就他眼光老辣,信手一摸就能摸出淘/宝三十块包邮货与和田料的区别。 岂止是颗白菜,整套的红木桌椅,墙上的名家字画,栩栩如生的老木雕, 处处藏着其间主人的精致奢华。只是大概很久没人来过了, 晦暗的光线下, 所有家具器物都呈现出种死气沉沉的灰败。 “那小鬼呢?”叶汲找了一圈没发现,煞是费解,“躲哪儿去了?” 步蕨绕过光滑可鉴的老板桌,饶有兴趣地打量满满一面墙的各式奖杯c锦旗,目光从左滑到右:“有点奇怪。” “不奇怪才见鬼了。”叶汲大喇喇地一屁股坐在桌上,两条腿轻轻打着摆,“区区一个公立幼儿园园长,哪来这么厚实的家底。公安那边给的资料也没说她是富二代,祖上三代工农阶级,也就这两年雍县被纳入了燕城行政区域规划内,家里靠着拆迁攒了点薄本。恕我直言,那点拆款补偿款也就勉勉强强够得上这张桌,可能还不带四个腿。” 他居然还看资料了? 叶汲瞥见步蕨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立即得意洋洋地说:“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兔狲抬爪挡住眼,太惨不忍睹了,三大爷这简直像只花枝招展的雄孔雀。 步蕨看着橱柜里泛着冰冷光泽的金属奖杯:“刚刚那个孩子不是鬼魂。” 叶汲稍稍收敛起笑意:“生魂?” “生魂离体有段时间了,所以他不是躲起来而应该是生气不足暂时消失了。”步蕨慢慢摩挲着监控上的裂痕,“还有一种可能,他被招回身体或者强行拘回去了。” 叶汲喉咙里滚出声笑:“铺陈那么多,你其实想说的就是最后一句吧,那小鬼是被人发现所以给捉了回去?” 步蕨不反驳也不赞同:“前面的可能性都存在,最后一种是我自己的直觉而已。” 叶汲突然说:“你的直觉从不会出错。” 兔狲愣了下。 步蕨沉默着,过了好一会摇头说:“不,我错过。”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监控探头放在桌面:“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个生魂应该是这间幼儿园的学生,更有可能也是失踪儿童之一。它出现在这里,至少可以证明那些孩子目前没有性命之忧,但情况肯定不容乐观了。既然它故意引导我们来这个办公室,极有可能幼儿们的失踪与这间幼儿园的园长有关联,所以” 兔狲听得云里来雾里去的:“所以啥?” 步蕨没有应它,而是随意捡起桌上一支钢笔,运笔如飞,眨眼间破裂的探头上多了两行漆黑符文。他落笔一瞬,兔狲金黄的瞳孔快速扩张又收缩了下,它嗅到了一个奇异的味道,那是属于某种独特符咒的气息,令它不由自主地亢奋起来。 等它疑惑地看向这个名叫步蕨的人类时,血液里鼓噪的兴奋就像被当头浇了盆冷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可能傻逼也会传染,和叶汲混久了,自己就不幸中招了。 探头对着的半空里出现了一幅画面,从拍摄角度来看正是平日里采集到的监控图像,只不过它是从后向前徐徐倒退放映。 步蕨和叶汲一直从午后看到了天黑,夜幕收走天际最后一道光,整个园区从里到外不见一盏灯。半空中无声的影响湮没于黑暗中,沉寂了约有一分钟,才响起声打火机清脆的按动声,浓郁的烟草味随即散开。 红光一闪一灭,叶汲抽了几口,捏碎了剩下半截烟:“走吧,找到那畜生差不多就能结案了。” ┉┉ ∞ ∞┉┉补完半章┉┉ ∞ ∞┉┉┉ 国庆没两天了,今年国庆正好撞上中秋,大批外地车辆涌入县城,蜘蛛网一样脆弱的主街堵得水泄不通。轿车c自行车和电瓶车的喇叭声交汇成一片欢乐的海洋,激昂澎湃得让叶汲骂娘。 “操了!一破小县城也能堵出一车当关c万车莫开的气势?”叶汲狠狠一踩刹车,及时避免了场追尾事故。 兔狲忙不迭拍马屁:“三大爷您真有文化,成语贼6!” 步蕨抿出个笑,他一笑,叶汲一头的火气突然就没那么烧人了,他像只死狗似的趴在方向盘上:“喂。” “嗯?”步蕨不在意地向他偏偏头,在对方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极为清晰的身影,他愣了那么一刹,轻声问,“怎么了?” 叶汲就看着他,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忽然醍醐灌顶般精神一振,麻利地掏出手机:“老子差点忘记了!陆和不是把庄家两个小子派去找那劳什子园长了解情况去了吗?!” “”步蕨想笑又发觉不是时候,只能微微抖了下嘴角。 叶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将第四办公室所有员工的号码都存进了手机里,他的细致总是体现在不经意处,润物细无声地渗透进每一个细节里,和他平时嚣张跋扈的土匪人设十分违和,却又令人理所当然地觉得本该如此。 连拨了三次号,无一例外都是忙音,叶汲干脆地将电话一挂,起开车门:“不等了,走。” 兔狲一看两人先后下了车,刚自觉地跟过去,砰地一声,叶汲将车门甩在它鼻子上:“别让人把老子的车拖走!” “”兔狲懵了几秒,“卧槽!我就是一只兔狲,怎么去面对交警蜀黍啊???”它能怎么办,它也很绝望啊!!! 叶汲健步如飞地穿梭在小城四通八达的巷道里,步蕨跟在后面竟也没落下多少。快走到幼儿园园长方慧茹家租住的老小区时,叶汲突然停下脚步,拧着眉没头没脑地问步蕨:“你是不是恢复了一些?” 步蕨走得气喘吁吁,额头细汗密布,但脸色比之前有生气多了,被叶汲问了个猝不及防:“啊?” 叶汲目光如刺扎向步蕨。 他的眼神太过敏锐而深刻,连步蕨也不得不避其锋芒,或者说避重就轻:“等这件事结束了再说。” 叶汲几不可见地掀了下嘴角:“这可是你说的。” 一场无形的短暂交锋,表面上看无输无赢,但步蕨知道自己输了,不是输在对叶汲的避让上,而是输在这漫长岁月里对方的成长上。 时间将叶汲扒皮抽骨塑造得坚不可摧,天与地都难以再撼动分毫。 步蕨一口气没叹完,耳畔骤然鼓噪起一声接着一声的擂鼓声,他知道是自己的心跳声。胸腔里那颗活力不足的心脏正高速撞击他的肋骨,撕裂的疼痛从头皮贯穿全身,仿佛一只手紧攥着他的三魂七魄,将他从这副皮囊里活活扯出来。 几乎就在一秒间,另一股力量悍然斩断“那只手”,瀑布般的“水流”冲刷过四肢百骸,稳固了差点脱壳的魂魄。 “是阴神。”步蕨顾不上擦汗,甩手直指黑夜里的高空,正是方慧茹所居住的那栋筒子楼,“他在猎鬼。” 他不说,叶汲也已感受到当头罩下的阴冷强压,周围的花坛草丛间鬼火粼粼,十几道若隐若现的影子蹒跚地朝着步蕨所指方向聚拢过来。叶汲看不见鬼魂的神情,但从他们僵硬拖拉的脚步完全可以看出来绝非他们自愿来到这里。 “我看蒋子文是真得退休了,连手底下的马仔都管不住。”叶汲脸色阴沉。 一个阴神没什么,关键是这种神祗自带招魂天赋,连招魂幡都不用,往那一站方圆百里的鬼魂就得乖乖过来拜见大佬。所以从古至今,除了鬼差阴司里那些“公务员”各个神秘得很,从不轻易露面。当然,也是因为那件事之后阴司的地位变得尴尬而敏感。 眼看鬼魂越聚越多,叶汲甩开长腿直奔一片漆黑的窄小楼道,奔了两步他倏地又回头,极其自然地紧紧抓住步蕨的手:“跟紧着点,别在阴沟里翻船。” 离得不远的沈元也怒了:“傻逼你骂我就算了还敢带上我师父!” 叶汲不屑一顾:“你师父?骂算轻的,只要他敢在老子跟前蹦跶,老子见一次打一次你信不信?” 沈元一百二十个不信! 步蕨面无表情地介入两人的隔空对骂:“现在怎么办,退还是杀?” “” 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里寂静一秒。 叶汲闪电般一个侧跨到他前方,右手横刀劈去,左手则自上而下将迎面而上的怪物剖成两半。一劈一剖几乎就在眨眼间,地上已倒下两具尸体。掌中两支军刺对着一拧,结成支近一米的长刀,清湛的流光绕着圈符文极速滑过,空气里突然涌起凛冽刺骨的寒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第五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没进入状态的沈元脑子更乱了:“也就是说隧道坍塌那天, 这儿发生过打斗?”他灵光一闪, “意思是找到那两人, 也就是找到了这一系列事件的源头?” 叶汲和步蕨都没有说话, 两人一蹲一站。叶汲神色莫辨地反复摩挲着那处箭头擦过痕迹,摸着摸着兀自笑了起来:“等了这么多年,总算给老子等到了。” 他的笑声太突然, 在敌情不明的黑暗里诡谲又阴森。沈元鸡皮疙瘩迅速起了一层, 瞥见那张俊脸上勾起的邪异笑容时脑子里嗡得一声响,条件反射地往后跳开两步:“叶傻逼, 你被鬼上身了?!” 步蕨被他撞得晃了一晃,叶汲手疾眼快地将人给拉住,劈头盖脸地骂过去:“你个熊孩子能不能有点眼力见, 脑子坏了眼也瞎了?没见着你步哥一脸肾虚快完蛋了,还撞撞撞, 再特么乱撞回去老子就把你吊在钟楼上好好地撞一撞!” 沈元和步蕨:“” 他中气十足地一开骂, 什么诡异什么阴森顷刻间烟消云散。 沈元心有余悸地记着他刚才那个笑容, 观察了十来秒勉强放下心,立马想起刚才脱口而出的那句“叶傻逼”,赶紧转移话题:“我看见那些怪物退进这里,马上要走到头了怎么一个都没见着影,凭空消失了?” 步蕨站稳脚跟, 不动声色地想挣开扶在自己腰上的手, 也不知道叶汲是有心还是无意, 一双铁掌牢牢箍着他的腰。不放人就算了, 还装模作样地呵斥他:“瞧瞧你这鬼样子,瞎折腾啥,想让叶哥把你抗出去是不是?” “”步蕨额角的筋一个劲地跳,懒得和他拌嘴皮子,就算争估计争不过此人的厚颜无耻,轻声回答沈元,“没消失,都在这儿呢。” 他的语气稀疏平常,但就和叶汲那个诡谲的笑容一般炸得沈元脑子又啪地一声响:“啥?” 坟茔般死寂的空间里突然响起咔嚓咔嚓的咀嚼声,一口接着一口,一秒都没有停顿,狼吞虎咽得让人不仅没有食欲反而胃里发酸。 “到这地步了,也没必要遮着掩着了。”叶汲风轻云淡地挑开打火机,幽幽一朵火花噌地冒起,亮光微弱但足以让三人看清周边形势 沈元一整晚的胃口在短短几秒里败了个干净,甚至后悔来之前吃了那么丰盛的一顿,尤其是那些层次分明的肥五花,和地上白花花的肥肉俨然重合在在一起,让他产生了非常不好的联想。 支离破碎的肉块已经完全看不出他/她生前面貌,露出的骨骼上还挂着肥厚的油脂,被隧道深处的庞然大物迫不及待地塞进口,坚硬的大腿骨在它嘴里就像饼干一样就嚼得轻松愉快。 沈元难得一次的降妖驱魔体验可谓极差。 叶汲这时候反倒松开步蕨,将人往身后一攘,挡在两人面前,仔细看了两眼散落地上的肉块,风轻云淡:“得了,不用找了,都在这呢。” 没有跟案的沈元不了解案情:“什,什么在这?” 步蕨同时也观察了那些尸块,补充说:“只有两个成年人的尸体,应该就是另外一个幼师和校车司机,那些孩子不在这里。” 叶汲指了指那已经转过头望着他们垂涎欲滴的“人”:“没准已经被这位给当点心吃了呢。” 步蕨摇头:“魂魄不在这里。” 叶汲好像成心和他作对:“幼师和司机的也不在。” 步蕨沉默了,还是摇摇头:“那些孩子还没死。” 叶汲哦哟了声:“步知观很自信嘛,就算是沈羡那小王八蛋来,也不敢在人都没个影的情况下就一口咬定人是死是活。” 步蕨猛地抬起头,一直以来保持的平静终于在此刻被叶汲的一句话敲打得粉碎。那双眼中翻起沈元看不懂的惊涛骇浪,一瞬不移地盯着叶汲。叶汲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笑吟吟的样子,看着步蕨的眼神甚至可以说是温柔多情。要不是场景太不合适,没准下一刻就要深情款款地告白了。 可是沈元无端地被叶汲的笑容骇到了,将叶汲骂自己师父是王八蛋那茬都抛诸脑后。他总有种叶汲随时会变脸的感觉,从深情到绝情将步蕨一刀当场砍死。 两人对视了可能有一秒,也可能有一分钟,步蕨极快地恢复了原有的神态,松了松领口像是强行压抑下某种情绪,又像是克制住了某种冲动。沈元不知道为啥,莫名感觉逃过一劫的反而是叶汲 叶汲笑容不改,军刺在手上打了个转,刀光一划,沈元没还反应过来,搭在步蕨肩头的一条柔软触须流着脓水断在他脚下。 “我的妈呀!”沈元一声怪叫,火烧屁股一样蹦了起来,“什么时候蹦出来的!” 浓重的尸臭味猝不及防得近在咫尺,步蕨离得最近,叶汲刚勾到他的人,忽然步蕨虚弱地踉跄一步,恰巧错开了叶汲伸出来的手。就在这错过的一刹,数只错节扭曲的长爪钳住他的双臂嗖地卷向已经霍然张开的血盆大口。 千钧一发之际,叶汲清楚地看见步蕨不仅没有丝毫的惊慌,还朝着他露出个奇妙的微笑。 叶汲表情突然变得极为可怕! “步哥!!!”沈元大惊失色,紧随其后飞身而上,扑了过去。指尖刚勾着步蕨衣角,双腿突然扎入一阵刺痛,青黑的雾气里两支骨臂若隐若现牢牢扣进他小腿里,扎出一串血花!沈元白着脸,二话没说直接甩出张符纸,不料金黄符纹才亮起,翻涌而起的浓雾迅速将它吞没,只剩下被腐蚀得洞洞点点的残页。 沈元倒吸一口冷气,还没弄明白因由,体态笨拙的庞然大物突然灵敏得不可思议,腹下探出长爪勾住步蕨,沿着隧道崎岖的表面咔咔咔地向缝隙里钻去。然而它才钻入一个头部,剩下的躯体蓦然被股强大的力道给卡在半空。 丑陋的身躯被生生攥住向后拖出,下一秒它发出声凄惨的尖叫,勾住步蕨的长爪被齐齐连根斩断,乌黑的液体喷洒了一地。怦然一声闷响,地上多出个圆形土坑,叶汲的靴底牢牢踩住被肉块撑得滚圆的腹部,军刺自上而下贯穿它的颅骨。 “你好得很!”叶汲单手揪着步蕨,神情森然,恶狠狠地重复着,“你当真是好得很!” 步蕨被布满倒刺的长爪拖过碎石嶙峋的地面,脸色灰白得一塌糊涂,被叶汲这么一抓差点断了气。他攥住叶汲的手指用仅剩的力气一根根掰开,给自己放进几口冰冷的空气,上气不接下气:“我没事。” “你没事,”叶汲笑了起来,握着步蕨的手腕狠狠向前一带,几乎脸贴着脸,黑漆漆的眼里沉着一点不详的红光,语气亲昵,“是我多管闲事了是吧,那你去死好了。” 他翻脸比翻书还快,撒手将人向前一推,丝毫不亚于刚才强横地将怪物从隧道缝里拖出来的力道,步蕨摇摇晃晃直接摔在了地上。 沈元连忙将人扶住,勃然大怒地骂向叶汲:“我早看出来你就是个神经病!你到底是来救人还是来杀人的!” 叶汲目光冷漠,不无讥诮地说:“人家上赶着去送死,要我他么费事去救?” 步蕨想说什么,奈何一口气吸进肺里牵动浑身上下一阵剧痛,脚下轻不可觉地一个震颤,他不假思索反身挡在沈元面前。 被叶汲一刀刺穿的怪物整个身体吹气球般急速膨胀起来,叶汲瞳孔一缩,眨眼尸体炸裂,一个个鬼哭狼嚎的人头密密麻麻地喷射出来。锋利的爪牙眨眼刺穿步蕨的手腕c腰腹还有脖颈,鲜红的血液眨眼涌出。 叶汲军刺再快,却也无法瞬间斩尽所有怪物,更何况那些如拳头般大小的幼体如跗骨之蛆,牢牢吸附在步蕨鲜血直流的伤口上,投鼠忌器下更无从下手。 沈元已经被这突然的变故彻底吓懵住了,眼睛里流入步蕨温热的血液,一片迷蒙的红。可护住他的人却似毫无所觉,轻轻拍拍他后背温声安慰他:“不要害怕。” 他的双手颤抖得厉害,巨大的惊恐让他脑中一片空白,连从琴中拔剑的力气都没有。 “滚开!!!”暴怒的叶汲将他一把从步蕨怀中扯出,与此同时幽黑的隧道里窜起爆裂的火光,近乎透明的霜色火焰如滔天洪水席卷而过。 隧道外,夜幕深处微弱的亮光突然撕裂云层,又转瞬即逝,如一双眼微微睁开又阖上。 ┉┉ ∞ ∞┉┉┉┉ ∞ ∞┉┉┉ 晨曦微亮,一丝天光从裂开的隧道顶漏了下来,没有鸟鸣也没有虫鸣,隧道里外静得没有一丝生气。 步蕨颓然靠在龟裂的石壁上,无声无息,像已经死了一样。 叶汲蹲在他身旁,捧起他的手腕,长袖一撸,露出伤痕累累的胳膊,有的伤口已经结痂了,有的还渗着丝血,一条胳膊上下几乎找不出一块完好的皮肤。叶汲一边熟练地替他抹药包扎,一边唠唠叨叨:“作啊,差点把自己作死了是吧。你不是自信坚定地说没事儿吗?哼哼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第五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切!”冬无衣戳戳烟杆, 翻了个媚态横生的白眼,“老不死, 我的吃法和你的可不一样。” 步蕨的内心毫无波动, 倒是叶汲刷着微博心不在焉地提醒他:“你离那两傻逼远一点, 哦不, 你最好离这群傻逼都远一点。” “都是同事,没必要的。”步蕨忍不住悄声说。 叶汲噗嗤笑了声, 关爱同情地看着他:“小孩儿, 你大概还没搞清楚你在这条食物链里的位置。” 步蕨隐忍再三才没用沈元的话反驳他,我的年龄说出来也能吓死你了。 陆和脸色阴云密布,看上去他才像吃人的那一个, 歧布和冬无衣识趣地闭上嘴。受惊过度的庄勤拉着庄勉迅速缩到不起眼的角落里,哭唧唧地和庄勉说:“来之前可没人告诉我这单位吃人啊。” “” 陆和的气焰爆发快持续短, 各路大佬齐刷刷地看过来顿时又蔫了。努力保持镇定, 拿起遥控器,雪白的投影墙上出现了几个画面, 正是前不久全国各地地震发生时的现场照片:“从今年中元节到现在,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地震总计十余场c在外人看来是自然灾害, 但在场的诸位想必都清楚, 些地震绝非偶然事件。大家都已经是同事签了保密协议,国家也不必隐瞒你们什么。系列地震是从中元节当日雍县开始的,我单位同志赶过去时发现雍县附近的高速隧道和底下一处乡镇的民居内残留不正常的打斗和术法使用痕迹。”陆和点开放大一张图片, “这就是那处隧道, 我方抵达时隧道已彻底坍塌, 其中掩埋车辆近二十余辆,可附近没有感知到任何魂魄,也没有发现任何尸体。” 他语气与神色一样沉重:“也就是说那些丧生的人都消失了。” “消失了?”冬无衣的柳叶眉蹙起,“这么多人不见了一点风声都没露?” “为了维护社会稳定和群众情绪,有关这件事的消息都被封锁了,秘密级别为绝密。我希望在座各位也能严格遵守保密协定,不得向任何人透露任何讯息。”陆和相当郑重其事地说,“第四办公室的设立直白地说就是负责处理全国重大非自然事件,交到我们手里的每一件都可能和国家安全甚至所有人民的安危相关,所以我在此恳求大家不要将这份工作当做儿戏。” 叶汲一挥手:“陆副主任客气了,为社稷造福是大功德,于情于理我们都会认真对待。” 其他人不置可否。 陆和勉勉强强地定下心,继续说:“这次国家选拔精英重组第四办公室也是为了应对此次系列地震留下的后遗症。从今年七月十五之后全国各地陆续出现大量灵异事件,甚至普通人在白天都见到鬼魂出没。这是极端不正常的现象,我们通过分析怀疑,很有可能”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中元节那日地府开放的鬼门,没有再度关上。” 步蕨倏地抬起头,惊动身旁的叶汲飞快撩来一眼,与此同时岐布和沈元齐声叫了出来:“这不可能!” 陆和马上说:“我的意思是,阴阳两界的通道不是完全没有关上,而是因为某种原因留下了缝隙,导致人间的阴阳失衡滋生了许多不该存在的东西。我们目前的初步任务就是查清这些灵异事件背后的根本来源,在引起更严重的社会危害之前防患于未然,将它们扼杀在摇篮里。各位有没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 宗鸣十指交叉放在桌上:“陆主任所说我们各地的门派家族都有所了解,也协助政/府处理了不少事件。但是全国这个范围指定得太大了,恕我直言,”他扫了一眼其他人含蓄地说,“我们人手严重不足。” 他提出的问题陆和已经预料到了:“我之前而已说了,我们负责的是重大事件不是每一件非正常事件都会交给我们去办。而且在座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我和国家都相信你们。” 这话说得陆和自己都心虚了,更别说已经露出微妙笑容的叶汲他们。好在他们也没有为难他,冬无衣敷衍地点点头:“说到现在我们其实还是毫无头绪可言,也不是没有头绪,这事吧说难挺难说简单也简单,和阴司沟通下就好了嘛。雍县失踪那么多条魂魄,按理说更着急上火的是地下的衙门。” 陆和懵逼了,但其余人竟然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宗鸣接过话:“那么问题来了,谁来请神。” 瞬间场面就沉默了,包括沈元在内都乖觉地闭上嘴,陆和不得不打破诡异的安静:“宗家鸣,你们各家常年供奉神位,应该很熟悉请神。” 宗鸣无奈地摊摊手:“陆主任有所不知,现在道门各家供奉的都是太清境的神明,如我宗氏百年都只供一位玉枢院君。据我了解,应该没有哪家是供奉阴司诸神的香火的。” 这是众所周知的实情,现在哪怕普通人家进观进庙求的是神明庇佑文运财运,没有谁专门虔心地去给管死人的上香火,顶多清明冬至给家中故去的人烧点纸钱了以作慰。 步蕨震惊地说不出话,这么多年后阴司竟已落魄到了这个地步,连个正儿八经的香火台都没有。 冬无衣鲜红的指甲闲闲扣着烟杆,淡淡的烟雾袅袅升起遮住她冷漠的脸庞,和眼梢流露的一点讥诮笑意。 岐布和沈元帮不上忙,自觉地闭着嘴。 要是有人留心会发现庄家两兄弟的神色皆透着丝古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唯有叶汲轻轻松松地拿着册子扇风:“陆副主任,我认为在没人能与阴司取得良好沟通的前提下,我们的讨论极有可能都是放屁的空话。说不准就是人阴司老大一开心给底下的十万亡魂放了个年假上来玩玩儿呢?您别急着否定,这是个大概率事件,毕竟过了这么多年我们都快忘记这皇天后土下面还有一干默默服务的阴间公务员了,也没人摸得清那票‘神’喜好。人家就想有权,任性一把,您能怎么办?所以说” “所以说?”陆和有点晕。 叶汲爽快地将手册往桌上一摔:“今儿就散会吧!” “” ┉┉ ∞ ∞┉┉┉┉ ∞ ∞┉┉┉ 本来就是个互相介绍顺便给新员工敲敲边鼓的见面会,陆和也没想着这群初来报道c脾气古怪的大佬当场拍板就给国家把问题解决了,看看时间也就顺水推舟地将他们放出了会议室,让他们先认认场子。 三楼是员工宿舍,一室一厅一卫的格局,“外来务工人口”的步蕨率先表示满意,跟过来凑热闹的叶汲搭着他的肩抓着眉头指手画脚:“负责设计装修的是个单身狗吧,巴掌大的地方一米五的床,隔音效果看着也不行,有家眷来怎么办事?” 正在和庄家二兄弟亲切交流的陆副主任横空被甩了口锅,茫然地扭过头:“地方小吗?” 叶汲立即热情洋溢地准备教育教育这位单身三十年的陆主任,却冷不丁地被步蕨反问:“叶哥住在这?” 他呆了呆:“不” “有家眷?” “没” 步蕨淡定地从魔爪下走开,轻飘飘地和陆副主任说:“那就别管他。” 叶汲:“” 饭点到了,陆副主任说已经定好饭店给大家接风洗尘,新鲜出炉的第四办公室全体员工给予了他热烈回应,丢下刚开张第一天的食堂作鸟兽散去各自找车。 冬无衣婀娜地倚着红砖墙,青色的绸缎如流水般徐徐滑过道冷然的艳色,她慵懒地抽了口烟,瞟向楼梯上方的叶汲:“三大爷,您的口味什么时候这么清淡了?” 逆光站着的男人没有吱声。 冬无衣低头捣了捣烟丝:“我说错了,您的口味从没变过,所以碰见个眉目有些相似的就按捺不住春心昂然了?” 叶汲懒懒散散地走了下来,看也没看她只在擦肩而过时蹦出一句:“关你屁事。”又笑了笑,“别说,他喊那声叶哥挺撩。” 冬无衣的口吻忽然有几分沧桑:“三大爷,那事过去那么多年,世道已经天翻地覆了,再不是我们的天下,到放下的时候了。您比谁都清楚,执念有多么的可怕。” 叶汲懒得揍她,只在背后竖了个中指。 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一点烟火红红暗暗,冬无衣吐尽最后一口烟,拉起披肩拎着小包摇摇曳曳地哒哒下了楼:“我说你们这群臭男人,都不等等人家的啦~” ┉┉ ∞ ∞┉┉┉┉ ∞ ∞┉┉┉ 酒过三巡,饭桌上气氛热烈完全没有刚开始的生疏拘谨,步蕨和庄勤c庄勉本在列车上就相遇过,几个小年轻纷纷搭着肩膀称兄道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第五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冬无衣观察了下叶汲的状态, 又回忆了下之前楼上的动静, 谨慎地分析:“虽然叶老三看着吊得不可一世, 在男男关系上其实怂得要命, 银样镴枪头一个。要不然也不会屁颠屁颠追了我老大几百年, 人都挂了还不知道他那点人尽皆知的小心思。” 岐布纳闷:“这难道不是说明你家老大情商太低, 太后知后觉了?” “”冬无衣认真思考了一下他的话, 勉强同意了一半,“他老人家前半生戎马征战,后半生都在吃饭睡觉打孩子, 哪有闲工夫去在意情情爱爱啊。” 岐布被勾起一些回忆来, 对此深表同意。 叶汲早就听到他两的嘀咕了,对某人情商的定性不置可否,但是他特意绕了两张办公桌过来,“啪啪”清脆两声,一人一鸟脑袋上各赏两本工作笔记:“你两二货声音还可以再大点,免得我找不到理由揍你们。动动你们两点五英寸的脑瓜子想想,这么点时间够我在床上折腾的吗?” 岐布呱唧一声被拍到旁边,大掌揉揉脑门, 冬无衣深深叹了口气:“果然不能对这货的节操抱有太高期望。”他拿起崭新的黑胶笔记本翻了翻, “这啥玩意儿啊?” “关于这次幼儿园校车被劫案的工作总结, 领导说了, 每个人都要写。”叶汲跨坐在放着自己工牌的桌子上, 手指刷刷地划着手机,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明儿就得交。” 趴在桌上打盹的沈元被吵醒了,盯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睡眼迷蒙地看着笔记本,又看向叶汲,晃晃脑袋稍微清醒了些:“为什么你没有???” “你属十万个为什么的?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为什么?” 沈元剩下的一半睡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怪叫了起来:“我不服!我要上诉!领导呢!” 叶汲专注地盯着手机,犹豫不决,不耐烦地说:“我说你这熊孩子没毛病吧,光长这么大个儿还玩‘嘤嘤嘤我要告老师’那套?不服就滚回你师父那吃奶去。咱主任去大领导那负荆请罪,擦屁股去了。” 沈元被他喷得面无人色,蔫头蔫脑地萎靡了下去。 岐布看得啧啧直摇头,放眼整个单位就没能治得了叶汲这个混世魔王的,造孽啊。它一边忧国忧民地感叹,一边扑棱着翅膀凑到叶汲跟前,奇道:“你居然在逛家居?”它狐疑地打量叶汲,嘟囔着,“看着就不是居家过日子的人。” 叶汲手指轻快地扫了两套同色系的睡衣进购物车:“你懂个屁,老子洗清革面,从良了。” 冬无衣一口水喷在桌上:“你玩真的,三大爷?” 叶汲在两套茶具间举棋不定,只回了他一个漫不经心的笑。 ┉┉ ∞ ∞┉┉┉┉ ∞ ∞┉┉┉ 活鬼案件中“幼儿性侵”这部分,陆和打了个长达十二页的报告,转交给了有具体管辖权限的部门。亏得步蕨提前给他打了剂预防针,在他将报告交上去的第一天就遭到了重重施压,连着跑了好几个部门,嗓子说冒烟了,就差以死相逼,总算把这个案件给送入了正常的司法程序当众。上头的领导也有顾虑,毕竟第四办公室地位特殊,其他人不提,光叶汲的那层身份就足够让人忌惮的了。 方慧茹的下落自此成迷,生死不知。而活鬼的真实身份是方慧茹同父异母的妹妹方慧锦,两姐妹的关系从小就不错,至少在事发前方慧锦一直这么认为的。谁有能想到,方慧茹一直嫉恨后来占据了自己父亲所有疼爱的妹妹,也许她曾经有过犹豫也有过惭愧,但在巨大的钱权诱惑面前一切煎熬都化为虚无。冬无衣他们也查出,当日那辆驶向燕城的校车正是送那些不谙世事的孩子给“老板们”相看货色。 活鬼案的“水落石出”并没有让陆和心里踏实下来,相反他有种预感,这一切恰恰只是一个开始。但不论如何,流程上本案是结案了。活鬼也由叶汲和步蕨两人送与地府交接,其他闲下来的人难得聚在一起聊天打屁。 “我觉得那天在隧道里袭击步哥的那个活鬼就是方慧茹本人,”沈元靠着翘起的椅子上转了半圈,手中的笔灵活地翻转,“你看方慧锦变成的那个活鬼具有一部分自己的意识,可隧道里的那只完全就是个受人控制的怪物。” 陆和十分赞成他的说法:“方慧茹可能只是许澜庭手里一个失败的试验品,黄泉水从未出现过在人间,作用在活人身上会发生什么变化他可能也无法把握。你们不是说那晚在隧道口出现了很多怪物吗,极有可能是地震当日失踪的那些车主们落入了许澜庭手里。” 宗鸣从一堆古书里蹙眉地抬起头:“我翻了一圈也没找到有关黄泉水的记载,顶多提起它和地府九狱有关,而九狱在地下千尺之处,存不存在还另说。你们说的那个许澜庭究竟什么来历,能弄得到那种东西?” 冬无衣抱着个马克杯不冷不热地笑笑:“宗家主真有趣,遇事往书堆里钻。你难道不知道,书是人写的,写书人想让你知道什么就只会写什么。” 从见面初始冬无衣对宗鸣的态度一直很微妙,恢复到男儿身后他的敌意简直不加掩饰,赤/裸裸直接摆上脸。 陆和心惊胆战,女装大佬的冬无衣娇娇弱弱没什么战斗力,现在这个冬无衣,他真害怕两道老拳揍趴了宗鸣。 好在宗鸣对于不论男女的冬无衣一直相当的平和忍让,有的时候甚至让人觉得他是在刻意避让。 岐布相当淡定:“他两迟早要打一架的,领导你不要太惊吓,到时候有空搭把手帮着收尸就行。” 陆和:“” 正说着,叶汲和步蕨两人从羁押活鬼的禁闭室里走了出来,一直徘徊在楼中的那股阴气已经消失不见了。沈元见到步蕨一个鲤鱼打挺,巴巴迎了上去:“步哥,人送走了?” “嗯。” 叶汲厌弃地伸出根手指将沈元推得远点:“属狗的吧,都能看见你后面摇的尾巴了。” 沈元那小暴脾气顿时炸了:“叶老三,你哪天嘴里能冒出句人话吗?” 叶汲特别理直气壮:“我又不是人,说什么人话?” “”除了无言以对,沈元还能说什么呢。 步蕨拿这一大一小没有任何办法,好在很久前他就习惯了这种鸡飞狗跳的生活。 在场唯有一人对叶汲那句话颇为不能淡定,陆和看看左右,选择了最平易近人的步蕨小声问:“叶汲他”斟酌了半天,他用了个比较温和的词,“本体是什么?” 叶汲耳朵尖,热情地将步蕨从陆和身边扯开,露出能拍牙膏广告一样闪亮的八颗牙齿:“领导,你猜~” 陆和:“” “切!”冬无衣戳戳烟杆,翻了个媚态横生的白眼,“老不死,我的吃法和你的可不一样。” 步蕨的内心毫无波动,倒是叶汲刷着微博心不在焉地提醒他:“你离那两傻逼远一点,哦不,你最好离这群傻逼都远一点。” “都是同事,没必要的。”步蕨忍不住悄声说。 叶汲噗嗤笑了声,关爱同情地看着他:“小孩儿,你大概还没搞清楚你在这条食物链里的位置。” 步蕨隐忍再三才没用沈元的话反驳他,我的年龄说出来也能吓死你了。 陆和脸色阴云密布,看上去他才像吃人的那一个,歧布和冬无衣识趣地闭上嘴。受惊过度的庄勤拉着庄勉迅速缩到不起眼的角落里,哭唧唧地和庄勉说:“来之前可没人告诉我这单位吃人啊。” “” 陆和的气焰爆发快持续短,各路大佬齐刷刷地看过来顿时又蔫了。努力保持镇定,拿起遥控器,雪白的投影墙上出现了几个画面,正是前不久全国各地地震发生时的现场照片:“从今年中元节到现在,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地震总计十余场c在外人看来是自然灾害,但在场的诸位想必都清楚,些地震绝非偶然事件。大家都已经是同事签了保密协议,国家也不必隐瞒你们什么。系列地震是从中元节当日雍县开始的,我单位同志赶过去时发现雍县附近的高速隧道和底下一处乡镇的民居内残留不正常的打斗和术法使用痕迹。”陆和点开放大一张图片,“这就是那处隧道,我方抵达时隧道已彻底坍塌,其中掩埋车辆近二十余辆,可附近没有感知到任何魂魄,也没有发现任何尸体。” 他语气与神色一样沉重:“也就是说那些丧生的人都消失了。” “消失了?”冬无衣的柳叶眉蹙起,“这么多人不见了一点风声都没露?” “为了维护社会稳定和群众情绪,有关这件事的消息都被封锁了,秘密级别为绝密。我希望在座各位也能严格遵守保密协定,不得向任何人透露任何讯息。”陆和相当郑重其事地说,“第四办公室的设立直白地说就是负责处理全国重大非自然事件,交到我们手里的每一件都可能和国家安全甚至所有人民的安危相关,所以我在此恳求大家不要将这份工作当做儿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第五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幽深的隧道渐渐迷失在混沌的雾气背后, 叶汲拍掉掌心里的碎草末:“行了,这年头擅长找死的人不少,得防着点。再丢两条人命, 我们陆主任就该去大领导门口上吊谢罪了。” 沈元牙根痒痒,总觉得叶汲指桑骂槐骂的是自己。 “叶老三!叶老三!看这看这!”岐布金红的羽毛在阳光下格外鲜亮夺目。 叶汲一瞅它那圆滚滚的身材,脸刷地沉了下去,大步走过去伸手揪下来蹦蹦跳跳的肥鸟:“谁让你在老子车头蹦迪的?!昨天才洗的车, 又特么给你蹦了一窗鸟屎!” 岐布玩命地拍打翅膀,两爪子直蹬, 尖叫声差点捅破了叶汲耳膜:“布爷我好心把车给你送过来!叶老三你不是人!叶老三你没良心!” 叶汲充耳不闻, 甩手将鸟丢到沈元怀里, 心疼地检查了遍爱车, 确认无虞后转头对步蕨说:“你” 青年惨白的脸在他眼前一晃,叶汲及时抬起的臂弯猛地一沉, 脑袋和脸庞放空了两秒。 岐布啄了啄翅膀,尖尖的鸟喙探过来考究地打量了下, 幸灾乐祸地说:“啧啧啧,叶老三,就一晚上你把人家小孩给折腾成了这样?” “收起你满脑子污秽的思想。”叶汲轻蔑地横了他一眼,抱着步蕨五指张开又缩起,装作模样地为难了一会,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副驾驶上, 系上安全带后又从后备箱里抽出张毯子严严实实盖好。 “步哥这是怎么了?”沈元不无担心地瞧着步蕨毫无血色的脸。 叶汲打开音响, 放了首舒缓轻盈的经乐, 淡淡地说:“累极了而已,让他睡会。” 岐布圈着金边的黑眼珠朝着步蕨转了两圈,嘿嘿嘿笑了起来。 ┉┉ ∞ ∞┉┉┉┉ ∞ ∞┉┉┉ 步蕨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仿佛要将长长久久积累下来的疲倦一次性消解干净,而冗长的睡梦里并不太平。 天是赭石的暗红,红中掺着丝丝缕缕的黄,与脚下龟裂的大地交相呼应。 已经两个月半滴雨都没落了,灾荒和瘟疫缠缠绵绵地扫尽了这片土地上的一切生机,只剩下成山的白骨和奄奄一息的流民。成灾的蝗虫被抢着吃完了,连最后几茬树皮草根也被薅得半片不剩。 步蕨坐在被太阳烤得冒烟的石头上,脚边摆放了具婴孩的骸骨。全身骨骼断裂,切口整整齐齐,光滑的白骨上一点皮肉都不剩,刮得干干净净。骸骨被摆成四肢蜷缩的模样,宛如尚在母亲怀中。 “疼吗?”步蕨问它。 才落地的婴孩什么也不懂,坐在自己的骨堆里咬着自己大拇指,摇头晃脑地冲他笑着。 步蕨觉得它有点傻,可能长大之后也不会是个机灵孩子,竹杖敲了敲地面。干燥的尘土随风打着旋,炽热的空气里掺入诡异的寒冷,灰色的人影影影绰绰地浮动在扭曲的空气里,遥遥拱了拱手:“道君。” “丢了一个。”旧得泛黄的竹杖点了点稚童的亡灵。 婴灵丝毫不畏惧他,瘦巴巴的两只小手勾着竹杖依恋地蹭着。 灰影低眉顺目地说:“自大旱以来,已亡八万八千人,我等着实分身乏术。太清境再不降福祉,红尘之上,九泉之下千万亡灵不得安息。” “此事与太清境无关。”步蕨想要抽出竹杖,不想碰到了婴孩的遗骨,哗啦碎成一团。婴灵愣了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得气荡山河。步蕨沉默,垂下眼睑生硬地哄道,“别哭了。” 婴灵不听,步蕨不得法,摆摆手示意灰影赶紧将它拎走。婴孩攥着竹杖不放,灰影左右为难,步蕨索性将竹杖一同扔给他,掸去袍子上的一层尘土,慢悠悠地起身。 “道君去往何处,泰山府殿已滞留不少亡魂,等待道君量罪赦罚。” “我正是为此事而去,去去就回。真要等不及,尔等自行裁量便是。”步蕨斯文尔雅地卷了卷袖边。 灰影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自家道君又要去揍人了,识相地闭了嘴。 婴灵仍是抽噎不止,步蕨脚步顿了顿,俯身屈指弹了下它的额头:“欠你一次,下回再还。” 哭声戛然而止,步蕨微微一笑,灰扑扑的长袍下清姿端方,于黄天赤土间撇下一笔素淡风韵。 ┉┉ ∞ ∞┉┉┉┉ ∞ ∞┉┉┉ 五十平的空间里,道经一遍遍机械地吟诵,步蕨才睁开眼差点又要被催眠了过去。睡了太久,四肢和中枢神经出现了短暂的割裂,过了好一会他才慢慢找回手脚的知觉,费力地将快要闷死他的被子扯下半截。 靠着落地窗前的摇椅上瘫着一个人,两条长腿大马金刀地敞着,膝头垒着一沓压根没翻看的经卷,锐利的眼睛此时紧闭,睡得正香。睡着的叶汲和醒着时似乎是两个人,没有嚣张跋扈,也没有轻佻不羁,更没有偶尔一闪而过的锋芒。沉睡中的他内敛而宁静,身体舒展成一个很放松的姿势,晒在太阳下像只慵懒的大猫。 步蕨小心地坐起来,想给自己倒杯水。人刚动,刚才还熟睡的叶汲刷地睁开眼,睡意迷蒙地看着步蕨,愣了好几秒,像才确认眼前人似的松了口气。大咧咧地伸了个懒腰,绷起的腹肌被上衣勒出清晰的纹路,块块界限分明,浓烈的雄性气息扑面而来。 抖去剩余的睡意,他整个人溜溜达达地晃到步蕨床前,伸手倒了杯水,咧齿一笑:“醒了啊。” “谢谢。”才醒的步蕨嗓音透着沙哑,瘦弱温和的外表给人以一种很好欺负的错觉。 叶汲不假思索地顺手就欺负了,直接一口喝干了。 “”步蕨神经还迟钝着在,瞬间呆住了。 叶汲眼角眉梢都蔫着坏,还煞有滋味地吧唧了下嘴。 步蕨嘴角狠狠一抽,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啧啧啧!起床气还是那么大。”叶汲这回没再逗他,就着手上的杯子倒满一杯,掌心转了一圈,递过去时已袅袅冒着热气,“做梦了?” 步蕨嗖嗖散发着冷气,没有接。 叶汲将杯子硬塞进他手里,恬不知耻地说:“甭客气啊步知观,不就一杯水嘛,不值几个人情的,别怕。”他话里有话,又毫不见外地在床边坐下,长臂一展搭在床头,挑眉低声问,“刚刚做什么梦了?” 骤然拉近的距离让步蕨皱皱眉:“没什么,你远点。” “都是大老爷们,害什么臊啊!”叶汲无辜地看着他,反而又向前蹭了蹭,眼睛黑得隐隐生光,“真没梦到什么风土人情,故人往事哈?” 步蕨深吸了口气,忽然淡淡一笑:“是梦到了个皮痒欠揍的混账东西。” 叶汲神色不自然地僵了僵,无意识地稍稍拉开些距离:“哦,谁呀?” 步蕨睨了睨他,慢条斯理地喝了几口水:“我一个不成器c没出息的弟弟。” “”叶汲正打算好好和他探讨下一下出息与否的衡量标准,又比如成不成器不能看过去,得看现在和将来,又或者某个部位,那必须是器很大。 岐布咚咚咚地将门啄得惊天动地,“叶老三,别躲这儿发/骚了!陆主任喊你下去开会!” “日了狗了!”叶汲憋了一肚子的话又硬生生地塞了回去,袖子一撸,阴沉沉地说,“今天这老鸟是不烤不成了,等着,哥哥给你烤了补补身子。” 他这哥哥说得太顺口,步蕨挑了挑眉,径自掀了被子下床,“我也去。” “你可拉倒吧,”叶汲一手将人拨回床上,眉头皱成个川字,“你照镜子看看脸色,比活死人好不到哪里去。出去瞎折腾啥,招鬼上身玩呢。” “你太小看我了。”步蕨不以为意地挥开他的手。 叶汲牢牢攥着他的肩不松手,步蕨拔高声音:“叶汲!” 过了一会叶汲才缓慢地,一寸寸放松力道,离开掌下温热身躯的刹那又重重按了下去。 步蕨扬眉不解。 叶汲居高临下地审度他脸上每一丝神情,利如刀的视线仿佛要剖开那副普通的皮囊,剜出三魂七魄一一看透。 “不要骗我。” 他仅仅说了这么一句话,但每个字的分量都超乎寻常。说完他拾起步蕨的外套递了过来,在步蕨接手时突兀地笑了笑,摇头:“是不要再骗我。” 陆和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他两巴掌把步蕨瘦成柴的身架子给拍散了。犹豫了下转念一想,叶汲是本地人步蕨初来燕城人生地不熟有个地头蛇照应也好,叶汲再混账好歹也是前人民子弟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第五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叶副, 我看这样下去不行, 活着的人快先拖垮了。”年轻人卷着袖子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将收着的半瓶水递了过来, “不是说上面给派了心理疏导过来吗?” 男人没有接水而是习惯性地往怀里摸烟,摸了半天想起来最后一根已经在昨晚掐成三段分享了出去, 他遗憾地咂摸了下最后一口烟味讥诮地哼笑:“这段时间东南西北羊癫疯似的震了多少个地了,咱这穷乡僻壤的粮水都快接济不上了还心理疏导, 我看不如插两炷香拜拜神来得实在。” 太阳晒得年轻人两眼有点发黑,冷不溜就瞅见一撇黑烟在废墟深处冉冉升起, 使劲眨掉眼里的汗水白晃晃的一片天地什么也没有。他纳闷地嘀咕了句,口不经心地问:“拜啥神啊?” 男人盯着某处,嘴角的冷笑一闪而逝,他忽然收起那抹有点痞气的笑, 一脸恨其不争地教育着小士兵:“不是我说你, 周小军小同志, 亏你还是个入/党积极分子, 居然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伟大的马克思同志怎么说来着的,这世上本来就没有救世主,只有我们能救自己!” “” 思想教育还没进行完,奔在前头的搜救犬突然狂叫不止, 这一叫瞬间打破了沉寂已久的现场,所有人绷紧的神经齐齐一震, 医护人员套着白大褂匆匆从帐篷里出来奔了过来。 男人刹住车, 劲瘦的长腿一蹬, 两三步人已蹿得老远。 小士兵用几秒缓了缓神,摔了自己一巴掌马上也跟了过去。 搜救犬刨地的那一块是整个灾区的现场塌方最严重的地区之一,之前来回探测好几遍几乎可以肯定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先到一步的男人徒手掀开最上方的石板,浓重的灰尘裹着阴冷潮湿的气息冲天而起,搜救犬不安地踩着碎石徘徊在左右不敢上前。 男人眯着眼望着不透一丝光的废墟之下,不知从重重屏障之下看到了什么。 赶到的周小军二话没说帮他扛起石板,两眼瞪得老大往下瞅:“有人吗,有人给个声。” “别费劲喊了,真要活人熬到这时候离断气也没多远了。”男人挥手攘开青年,小百来斤的钢筋混凝土板块压在他结实有力的臂膀上没让他的脊梁弯下分毫,“让宝贝带着水先下去探探。” 其他救护人员很快也赶了过来,奇怪的是这一次搜救犬表现极为焦躁与不配合,始终不愿下到坑中。男人扛着石板打了个呼哨,脚尖轻轻颠了颠拉布拉多:“宝贝儿乖啊,等干完这一票回头给你好好吃上几个进口的牛肉罐头,再让你和隔壁家的小美女合计合计下一代的繁衍与培育。” “” 搜救犬奇异地被他安抚了下来,虽然仍然老大不乐意,但仍带着水熟练地钻入狭窄的缝隙里带着簌簌声响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层层掩埋的废墟里只余一片死寂,搜救人员沉默地清理着碎石砖块,心情开始沉重起来。周小军在裤子上来回搓了好几遍手,终于忍不住扒了扒逐渐扩展开的口子上:“阿宝?宝贝?” 幽深的坑穴中没有任何回应,周小军还想再唤屁股被人重重一踹,男人不耐烦道:“鬼叫什么啊,阿宝干这一行比你入伍年纪都长,别添乱了。” 他话音刚落,下方传来两声渺渺的狗叫,大家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同时立即加快了清理现场的速度。过了二十分钟已深入掩埋地的搜救人员握着探测器忽然惊喜地叫道:“有了!有了!!” 忽然一人小跑了过来,在废墟外/围扯着嗓子喊:“叶副,上面来人了!指挥让你来一趟!!!” 搬着石块的男人一个趔趄,低低骂了句脏话,甩了一手汗抬头望向远处一辆徐徐停下的黑色越野皱了皱眉。 周小军咦了一声,喃喃道:“路通了?” 男人走后没多久,在废墟中埋压了三天三夜的伤患满身是血被解救了出来立即送入临时手术方里进行抢救。 ┉┉ ∞ ∞┉┉┉┉ ∞ ∞┉┉┉ “今天天气真好,”小护士给病房里换了一束花又将窗帘拉开,“有想起什么吗?” 躺在病床上的青年拿着报纸依旧是无奈地摇摇头。他的面容称不上英俊,经历重伤后全身上下还透着种极度不健康的苍白,只一双眼清隽有神却因为失忆时常陷入迷茫中。 “想不来也没事,反正住院费有政/府帮你掏腰包。”小护士边给他测体温边安慰他,“你从鬼门关里走一趟回来也算是否极泰来,安心养伤,真找不到家人估计也会给你安排生活工作的。” 测完体温抽完血小护士就推着车走了,双人病房里的另一个病人在前天出院了,只剩下青年一人对着报纸若有所思。他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骨折的腿其实可以回家慢慢养,但关键在于他想不起来家在哪里。 不是想起来,而是他所知道的那个“家”根本找不到了。 报纸是本省的晨报,每天都有刊登失踪人口,他的主治医师希望通过这种途径可以唤醒他的零星记忆,青年每天都谨遵医嘱认真研读。 当然,不是为了找回完全不存在的记忆,只是为了更快地融入与他记忆中截然不同的陌生人间。 没两天医生带来了个好消息,救灾部队在最后的挖掘清理中找到了个背包。对比了包里身份证上的照片后基本可以确定是他本人,由此落实了他的身份。 “步蕨。”青年看着小小方片上的两个字,微微笑了起来,“真巧。” 等到腿伤好得差不多时已经快九月了,就如小护士所言步蕨住院期间的一切医疗费用都由当地政/府承担了,哪怕他并不是本地人只是个一时兴起晃到西部来旅游就碰上地震的倒霉文艺青年。 九月的n市仍处在炎炎夏日之中,只有早晚不显山露水地透着丝丝凉意。步蕨站在外墙斑驳的筒子楼下对比着身份证上的住址,拎着菜兜的阿婆从旁经过忽然停下脚步惊讶万分地看着他:“哟,这不是阿步吗,你修行回来了啊?” “”步蕨被“修行”那两字挑动了下神经,面不改色地点点头,问了声好。 阿婆推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双眼入木三分地盯了他好半晌啧啧摇头道:“阿步啊不是阿婆说你,好好的大学生有文凭又年轻,找个工作还是很简单的。不要成天想入非非,这把自己折腾得一把柴似的,你爸妈知道了得多难受。” 原来他还有爸妈啊,步蕨心道。 下一秒,阿婆就恨铁不成钢地使劲拍了拍步蕨单薄的肩膀:“你不能因为你爸妈走得早就自暴自弃啊!” 好不容易摆脱了絮絮叨叨的阿婆,步蕨站在四楼“自家”门口犹豫了片刻,先轻轻敲了敲门。 对面门开了,里面看他的眼神宛如白日见鬼,砰地一声又将门关了。 步蕨沉默了几秒,从破布包里翻了会翻出个小小的钥匙,琢磨了下打开了锈迹斑斑的防盗门。 门一开,霉味扑面而来,也不知道原主在外“浪迹天涯”了多久,家具地板上都是厚厚的一层灰。 步蕨花了将近一整个下午将这个装修老旧的两室一厅打扫完毕,又花了半个小时烧开了一壶水给自己泡了一杯陈年老茶才在主卧的书桌前坐下。 书桌上摆放着他收拾房间时整理出来的东西,一把桃木剑,一贯五帝钱,还有一叠画得连他都认不出的黄符及一干零零碎碎的物件。 黄符是鬼画符,五帝钱是□□,唯有一把桃木剑是上了年头的老料。 可惜使用不当,步蕨摸着剑刃的缺口怀疑原主是不是拿它劈过柴??? 对着书架上排列整齐的《道法快速入门一百条》《你所不知道的道门隐秘》《今天你招雷了吗》等等沉默良久,步蕨实在遏制不住冲动将它们一股脑打包丢到了门外。 丢完,神清气爽。 他捧着茶杯没再去研究原主那些品味奇特的收藏,慢腾腾地走到窄小的阳台上。 暮色低垂,霓虹初映,百年古城气泽氤氲,而在这天地交融的时刻隐约有许多灰色的影子行走在模糊的界限上。 非人又非鬼,是人亦是鬼。 人间还是那个人间。 万幸,他回来了。 “”步蕨和他简直没有办法说道理,争又争不过只好暂时妥协,咳了一嗓眼血沫,“走吧。” 叶汲挑了下眉,却什么也没说,将昏迷不醒的庄勉拨弄到庄勤身边,让两倒霉兄弟并排躺在一处,指了指萎靡在角落里的活鬼,冷冷地说:“带路。” 活鬼畏惧地避开他二人,变了形的四肢沿着墙角缓慢地爬向破开的大门。填满楼道的鬼魂在许澜庭消失时就一个接着一个无声地退入黑暗中,叶汲也没有为难它们,还顺手烧了张金钱纸召请阴差,将他们送入地府。但看眼下这情况,出了这么大乱子还没个动静,叶汲疑惑不已:“蒋子文不会被手下的小弟做掉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第五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步蕨还没表态, 叶汲挂着吊儿郎当的笑, 热情地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这么麻烦做什么,小步不嫌弃的话到我那凑合凑合就是了!我家地儿宽, 只有我一单身狗没旁人, 条件一般但就图个自在!” 陆和看得心惊胆战, 生怕他两巴掌把步蕨瘦成柴的身架子给拍散了。犹豫了下转念一想,叶汲是本地人步蕨初来燕城人生地不熟有个地头蛇照应也好,叶汲再混账好歹也是前人民子弟兵。 “也成”陆副主任拿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面的心,就冲着今儿和叶汲说的那几句话他总有种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的危机感。他才二十几岁,不想早生华发更不想人还没退休,发际线先退得寸草不生。 “不用麻烦了, ”没想到步蕨自个儿婉拒了他们的好意,“我还有事要回趟正一观,等七日后我再过来。” 陆和自然没意见, 欣然时点头刚合上的笔帽忽然又拔开:“步知观是不是换号码了之前一直没联系上, 留个新的联系方式吧, 要不然到时候通知不到你。” 步蕨过于苍白的脸上浮出层淡淡红晕:“真是抱歉, 手机掉了还没来得及买。” “这样啊。”陆和为难地戳了戳纸,“本来你们入职后也会配办公机,但现在没个手机确实也麻烦” 叶汲漫不经心地插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给个地点到时候直接让人去就是了。再说, 真想联系还没办法?” 陆和一想也是:“行吧, 原来的办公楼不能用了, 新办公楼就在这大学里, ”他的语气颇为高深,“上面的意思是大隐隐于世。” “容我多嘴问一句,原来的办公楼为什么不能用了?” 叶汲纯属哪壶不开提哪壶,陆副主任心里苦哇还不能说,含糊其词道:“出了点小事故。” “哦”叶汲那声哦也不知道真相信了还是敷衍了事,冲着陆和笑了笑,“我懂。” 你懂个屁啊的懂!!陆副主任被他笑得毛骨悚然。 男人的眼是难得的桃花眼本该是风流多情的轻薄相,可在部队摸爬打滚了几年滚出一身精锐强悍,不笑还好一笑就让人有种自个儿从里到外心肝脾肺肾都被他翻在昭昭白日下看得一清二楚的难堪。 仿佛自己是个傻逼。 不甘做傻逼的陆副主任只能继续发挥演技,装作什么也没听懂对步蕨道:“那就这么定了,七天后步知观直接来这教室,我给领导打个报告先给你把手机和宿舍给申请下来。” 步蕨真诚地向陆和道了声谢。 面试到这就差不多了,陆和看看时间又看看那扇始终无人叩响的门眉头就没拧开过,无意间对上步蕨安静的双眼,赧颜道:“本来今天人到齐了给你们接个风,但看样子还得再等会,步知观要是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先出去转转。” “这就不用了,”步蕨温和地笑了笑,“观中还有人等我在,我就先告辞了。” 默默抽烟神游的叶汲突然间收回了神,扔了烟蒂脚尖一碾,长长地伸展了下劲瘦的腰身:“得了嘞,没事那我也走了。” 简直是两个极端,陆和目送两个远去的身影为第四办公室的未来而心情沉重,再想起那份还缺了大半名册,低头就用手机下载了个有声版《道德经》。 领导说了,想不开就多念经,念经有助于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 ┉┉ ∞ ∞┉┉┉┉ ∞ ∞┉┉┉ 临近傍晚,学生们三三两两结伴往食堂而去,林荫小道上还有不少老生摆着摊贩卖凉席,水壶。叶汲那身与校园完全格格不入的野性和俊挺身影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他本人毫无收敛地释放着荷尔蒙,翘着嘴角:“步知观去哪个站啊,我送送你?” 只要是个人都能感受到他花腔里的虚情假意。 慢他半步的步蕨却欣然应道:“好呀,”他还在那颇为感慨,“你和陆主任人都是好人吶。” “”冷不丁地被贴了张好人卡,叶汲指尖的钥匙圈抖动了下,若无其事地按亮了自家的黑色越野,皮笑肉不笑的,“不麻烦不麻烦,就是家里的崽一天没人喂了,怪可怜的。” 步蕨已经搭上车门的手又落了下来,意外地看着叶汲:“叶先生都有孩子了?” 叶汲跨上车,长臂一展拉上安全带,漫不经心道:“是啊,两岁多了懒得很,能躺着就不能站着,还经不起饿,一饿就嗷嗷叫唤。” 步蕨追溯过往,心有戚戚焉:“是啊,小孩都那样。罢了,我左右不急,叶先生还是赶紧回家吧。” 一脚已蹬在油门上的叶汲一脸懵逼,发现他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顿时更懵了,半分钟后他面不改色地敲了敲方向盘,“没事,它经饿。” “” 已经饿了六个月的崽,汪的一声哭了出来。 叶汲气定神闲,步蕨也不好再质疑他这种极端不负责任的育儿方针,从善如流地上了副驾驶。他们运气不错,刚好碰上燕城这两天单双号限行,叶汲的大悍马在一众车流里飚得虎虎生威,奈何性能再好也捱不住限速两个大字。 “限速40怎么不叫人在地上爬呢。”叶汲连连冷笑,又碰上红绿灯他整个人就和蒸锅里的螃蟹似的躁动了,没话找话“步知观是哪里人?” 黄昏的余晖替整个燕城勾勒出温暖的线条,白天里幕墙冰冷的高楼广厦在黑白交际的这时刻柔和了棱角,从远处看仿佛连脉的山川巍峨成城。然而在“山川”之下的阴影里如浪涌般浮动着许多影子,大的有如人高,小的则如蚊蝇。它们混迹在穿梭不停的人流里,等待捕捉一个契机潜伏进合适的宿体内。 步蕨轻轻捻着指尖,这种东西在幽冥之地都寡而少见,出现在人间尤其还是虎踞龙盘的燕城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哟,还是有气性的嘛!没被搭理的叶汲心道,横扫去一眼视线在那几根瘦得骨节凸起的手指上停顿了几秒又平平移开,争分夺秒地给自己点了根烟,淡淡的烟气从窗缝里袅袅飘了出去,攀在车门上的几只佝偻身影无声地炸开,片片灰黑落在路上很快被来往车辆碾得干净。 他衔着烟,车和乌龟似地爬,笑容有点坏:“步知观也看得到那些东西了?” 步蕨惊讶地回头,忽然想起一个非常重要但就是被他遗忘在角落里的问题:“第四办公究竟是干什么的?” “”叶汲差点踩错了油门,对方眼神太无辜了,一时间让他忘了词儿嘲讽。没多废话,他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在车座底下摸索片刻揪出个烂兮兮的小册子扔到步蕨怀里,“自己看。” 步蕨低头一看,白皮红字一行《第四办公室办事条例》,封面加盖了的秘密章鲜红醒目——“绝密”。 除了绝密章,不容忽视的还有沾得斑斑点点的烟灰和半个脚印,足以体现主人对“绝密”这两个字的重视程度。 步蕨没有立即翻开它,而是抽了张纸巾将封皮擦干净,叶汲抽抽嘴角想起他那方叠得和豆腐块一样的手帕:“你处女座的?” “啊?”步蕨不解。 那神情不像是对他突然发问的不解,而是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处女座的困惑。 “”叶汲瞥了眼那张格外显嫩的面屏再次确认了下他的年纪,纳闷地想看着也不像是大山里头跑出来的傻狍子啊。别说,现在有的精怪比年轻人类还时髦赶潮流。 “据我所知,第四办公室成立过一次又解散了一次。原因吧可能是那时候太鸡肋了,那么现在成立也就能想得到,世道不太平了。”老火车站的招牌越来越近,叶汲的侧脸隐藏在霓虹与烟雾里,连带着他的嗓音也微哑而模糊了几分,“前端时间的地震步知观应该也看出来了,和狗屁的地壳运动完全无关,那不是什么自然现象,而是人为。” “人为?”步蕨重复着两字,“谁?” 越野缓缓停下,直到步蕨下车才听见他轻轻一声笑:“谁知道呢?” 清瘦的身影很快淹没在了涌动的人群里,叶汲没有立即发动车而是双腿架在方向盘上眺望着极远处的一片山体,右手“啪嗒”“啪嗒”地将打火机关了又合上。 大团的浓黑从后座凭空冒了出来,先是一双耳朵又是两对爪子再是圆乎乎的身子。耳朵尖小心翼翼朝着左右抖了抖,浓郁的黑色如流水般顺着修长的颈子流泻而下露出大片的雪白皮毛。 “呼!”毛乎乎的动物使劲抖了抖长毛,伸了个懒腰蹬了蹬腿,“憋死我了,老流氓你特么地饿了我六个月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男人没理它,用悠闲的体态告诉它,不仅不会痛还美滋滋~ “”似狗又似狐的动物气得毛直抖,爪子刚亮出来一个牛肉罐头当头砸了下来,它一个饿虎扑食抱住罐头滚了几滚,爪子一划闻着扑鼻的香气又开心了起来,埋头啃了大半个罐头后它才优雅地舔了舔爪子,“三大爷,你对那个小孩儿太不友好了。人小孩儿瘦巴巴的道行不咋滴但看着是个老实人啊。他开罪你了?” “没有,今儿第一次见。” “那是为啥?” “单纯看不顺眼。” “”动物砸吧了下嘴,眼瞳向前转了转,“看不顺眼还丢他员工手册啊?” 半晌,男人才嗤笑一声:“他不顺眼得有点眼熟。” 叶汲的恍惚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又一声重重的落地声掼进两人耳中,这一次的响动没有上一次惊心动魄,但两人却立即不约而同地直奔三楼。人还没到,湿冷的阴风阵阵卷来,还没刮到两人面前,透明的浪纹层层漾起,排开了霉味冲鼻的冷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第六十章 此为防盗章  叶汲大怒:“这小王八犊子,和他师父一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离得不远的沈元也怒了:“傻逼你骂我就算了还敢带上我师父!” 叶汲不屑一顾:“你师父?骂算轻的, 只要他敢在老子跟前蹦跶, 老子见一次打一次你信不信?” 沈元一百二十个不信! 步蕨面无表情地介入两人的隔空对骂:“现在怎么办,退还是杀?” “” 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里寂静一秒。 叶汲闪电般一个侧跨到他前方, 右手横刀劈去, 左手则自上而下将迎面而上的怪物剖成两半。一劈一剖几乎就在眨眼间, 地上已倒下两具尸体。掌中两支军刺对着一拧, 结成支近一米的长刀,清湛的流光绕着圈符文极速滑过,空气里突然涌起凛冽刺骨的寒意。 雾气愈发得浓了, 视野的可见度变得极差,近在咫尺的人都时隐时现,那人没有回头叮嘱了他一句:“小心点。” 步蕨循着声音,朝前走了一步, 只一步手腕突然被牢牢攥住, 他瞳孔一缩,流着涎液的长舌已如炮弹朝他的面门弹射而出。那速度快得惊人,以他目前的体能完全无法闪躲。步蕨也没有闪躲,一手狠抓住那条软滑的舌向地上猛地一掼, 屈起手肘用尽全身的力量击打在它双目之间。 颅骨碎裂声挑动了叶汲的神经, 他人如风一般两步闪现回来紧张地问:“你没事吧!” 步蕨刚拿出帕子的手一僵,刷地抬起眼死死盯着前方笔挺有力的身躯, 叶汲又向前走了一步:“怎么” 瘦如柴骨的手蓦地扼住叶汲的咽喉, 青色的血管狰狞地从皮肤下凸起, 步蕨盯着那双模糊不清的眼:“你是谁?” 对方像是被他惊呆了,没有立即回答他,于是步蕨又一字一顿地问:“你是谁?” 他的声音就如他的人一样冷静到可怕。 “你是谁?”古怪的声音从叶汲的口中发出,一遍遍地问着,“你又是谁?你又是谁?你又是谁?” 步蕨一怔,漫天的迷雾将他包围得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人,耳畔不断回荡着喋喋不休的质问——“你是谁?” ——“你究竟是谁?” 一道道雷电撕裂云层劈下,满山草木凋敝,破碎的山石滚落一地。源源不断的烈火从裂开的大地里冒出,将天与地都烧得血红透亮。被血染透的尸体倒在满地狼藉里,涣散的瞳孔里映着他惨白的脸:“师父,你究竟是谁?” “步蕨!你他妈给我清醒点!!!” 步蕨痉挛着抖动了一下,缥缈的意识从高空飞速坠下,坠地时却意外地落入一片幽深温暖的水域里。柔软的水流漫过他的眼,绕向他的四肢,将他猛地一提! 冰冷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肺部,步蕨猛地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气流钻得过急导致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生理性的泪水从眼里滑进嘴角,苦涩的咸味让他确认自己仍然是活着的。 叶汲被他咳得吓了一跳,毛手毛脚地在他背后上拍着:“你怎么回事,我看你没被咬死倒先要把自己吓死了。” 步蕨勉强顺过气,艰难地拨开叶汲没轻没重的手:“谢,谢谢。”见他热情制止不住,实在憋不住说,“吓死不至于,我怕被你拍死了。” “”叶汲悻悻地缩回手,嘀咕着,“陈世美。” 步蕨假装没听见,用帕子慢慢擦着汗。 叶汲被刺激到了,立即调转枪头将火撒到别人身上去了:“够了!沈小元同志别再用你那把破琴糟蹋我们了,别人弹琴要钱,你弹琴要命!” 寥寥琴声戛然而止,沈元抱着琴蹬蹬蹬跑过来,看架势恨不得用琴砸碎叶汲的狗头:“你个忘恩负义的陈世美!不是小爷你们两早被剥皮分尸给它们当夜宵了!” 叶汲一巴掌按住少年的脑袋往后一推,蔑然地说:“白日做梦吧你,老子用你救?还有,我真诚建议你师父将你塞回学校重学遍小学语文,陈世美能随便用吗?” 步蕨抽抽嘴角,刚刚才蹦出这个词的人不知道有什么立场教育小孩。 也不知叶汲他们使了什么法子,浓雾散得差不多了,公路上的鬼怪荡然无存,只余下地面上尚未消失的尸水。 前方,破败的隧道口静静地朝向他们。 “别看了,被我们杀了一小半,剩下的大半在这小子弹琴时突然抽风缩回了隧道里。”叶汲漫不经心地甩掉军刺上的污水,“刚刚你到底怎么了,一言不发地站在那躲也不知道躲,吓得老子一手冷汗。” “我”步蕨不知道从何说起,嗓眼干涩得发哑,“这儿的雾不大对劲,我被困进了迷障。” “迷障?没有啊。”沈元茫然,拨了拨琴弦,“我这把琴专克魔障,刚才的雾要有问题我早发觉了。” 叶汲阴阳怪气:“你这是弹琴?弹棉花吧你。” “叶!汲!”沈元怒发冲冠,刷地从琴中抽出把细长的剑来,“今天不打不行了!” “不打。”叶汲看都不看他,潇洒地朝着隧道大步走去,“我有原则,不打老弱病残孕,脑残也不。” “”步蕨叹了口气,按下沈元的剑,手指不经意滑过琴弦顿了一秒,“你这琴不错。” 不和贱人一般见识,沈元深呼吸着对自己说,生生按捺下满心狂躁,听步蕨一说又忍不住自豪了起来:“这是我师父传给我的!”他抚摸着焦黑不平的琴头遗憾道,“就是原先损毁过一次,师父费了好大功夫才将它修复好。”过了几秒,他怅然地小声说,“其实,叶流氓说得有一点点对,我琴弹得不太好,只学了个皮毛,剑法也是。” 步蕨摸了摸他蓬松的脑袋:“求学问道都讲究机缘,你只是机缘未到罢了,不要刻意强求。” 沈元呆了呆:“我师父也是这么说的” 步蕨轻轻一勾琴弦,落下金石之音,目光半垂:“是吗?” “两位,天快亮了,你们的闲情雅趣能否择日再论?”调头回来的叶汲彬彬有礼地问,脸黑得和锅底似的。 ┉┉ ∞ ∞┉┉┉┉ ∞ ∞┉┉┉ 过山隧道损毁得相当厉害,陆和说的清理也只不过稍稍疏通了条狭窄的救援通道,横断的巨石叠架在上方令人望而生畏。满地的玻璃渣和碎石,沈元被硌得脚疼,抽出张符纸还点燃就被叶汲一巴掌拍了下去冷冷地:“别作死。” 沈元怒目相向,步蕨替叶汲解释:“这里阴气太重,符纸烧不了多长时间,还有可能打草惊蛇惊动了里面的东西。” 说来奇怪,步蕨自带一种说服别人的天赋,尤其针对小霸王沈元,他这么一说沈元乖乖地将符纸收好。后来他想过为什么,大概是步蕨的气场某些时候和自家师父颇为神似,趋利避害的不能让他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乖巧听话。 愈往深处走,气压愈低,步蕨越来越短促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叶汲拿着长刀剔开石块,慢下步伐等他跟上来,瞅了眼他的脸色低声说:“要不然你还是先出去等着吧,这里的阴气快赶得阴曹地府了,不太适合活人待着。” 步蕨摇头:“我没事。” 脸青得都透出死灰来了,没事才有鬼!叶汲倒不是嫌他碍事拖后腿,步蕨道行够呛但是重在为人冷静沉着,实战里比毛毛躁躁的沈元可靠八百倍。只是他看得出来,步蕨的魂魄不太稳定,隐约有离魂的迹象,再走下去保不准被阴气带出了魂,到时候让孤魂野鬼给夺舍了可就玩笑大发了。 他琢磨着干脆将人打晕了抱出去得了。想到这,叶汲又不禁心猿意马想起步蕨弯腰时露出的那线白,白是真白,腰是真细,抱起来手感一定不赖。 步蕨留意到叶汲闪烁不定的眼神,那眼神他熟悉,充满着不怀好意的算计。他不动声色地向沈元那边走近两步,还没站定忽然“嗯”了一声,引起了叶汲的注意力,有了前车之鉴他先一步拦在前面,警告他:“你别上手。” “”步蕨无可奈何地让开了。 叶汲单膝点地,军刺尖无疑擦过步蕨发现的石块顿时火花四溅,刺目的光亮迸射出一秒即被叶汲一掌抹灭。但那一秒足够步蕨看清光芒里碰撞的金青色,心中的怀疑进一步得到了证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第六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越野车穿梭过各式教学楼方向一打拐入条绿荫交盖的长道, 刹那所有喧嚣闹语如潮水般褪去,遥远得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 只余下秋蝉贴着树声声不歇的聒噪。 搁平时,沈元一定精神抖擞地点评下这处布阵人的手法。今天不行, 刺激太大,人缩在后座阴郁得能拧出盆水。 刹车一踩,越野稳当当地停在了栋红砖小楼前, 叶汲拔了车钥匙, 脚一勾将门踢上,两指夹下墨镜,较常人更为深邃高挺的眉眼深沉地看着红砖小楼:“我打心眼里佩服找到这地当办公楼的人, 真他妈有品位,依我看干脆设在八宝山陵园里不是更有气氛?” 小楼是上个世纪初的建筑, 步蕨估计和燕大的校史有得一拼, 叶汲的话糙但这楼确实阴气浓郁得过了头,九月份秋老虎还张牙舞爪在,他们站在楼外森森寒意顺着小腿肚向上爬。 “地下埋着东西。”步蕨低头看了看脚下的灰色石板, 历经百年岁月侵蚀表面坑坑洼洼辨别不出原来模样。灰扑扑的鞋尖碾了一碾, 重重尘垢下的板面竟露出清晰的流畅线条,云水相连,山峦叠起,四方勾着一圈密密麻麻的咒文, 步蕨只看了一眼, “镇邪的。” 叶汲闻言扭过头来看了看他, 那一眼里闪过的东西谁也没看清。 沈元听了收起别扭蹲在地上研究,疑惑地叨咕着:“镇邪的咒文有八百我起码见过七百九十九,这种从来没见过啊。” 话音未落屁股被人不轻不重踢了一脚,亏得他下盘功夫扎得稳没一头栽了个狗吃屎,踢人的还颐指气使地吆喝了句:“好狗不挡道。” 沈元勃然大怒,前仇旧怨攒在一起轰地炸了,撸起袖子就要开/干:“姓叶的!咱两今天第一次见面你这明枪暗箭地就冲我来了,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叶汲鼻腔里哼哼两声,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双臂环在胸前冲他一笑:“谁让你姓沈呢?” “可真够贱的,”二楼趴出道艳丽身影,青色旗袍凹凸有致,梨花短烫下烟视媚行的一双眼,长长的烟杆点着饱满诱人的唇珠,“三大爷,这么多年您这德行一点都没变啊。” 叶汲眼皮儿都没撩,焦躁地拉了拉领口:“真是牛鬼神蛇都给找来了,搭台唱戏呢。” 窗口又探出个人头,谨慎地和旁边的美女保持距离,朝着步蕨他们挥挥手:“叶哥,步知观人到得差不多了,你们快上来吧。” 美人红唇一掀吐出个轻飘飘的烟圈,勾人的目光依次滑过在步蕨身上顿了顿,冲他抛了个媚眼,扭过蛇腰婷婷袅袅地离开了窗口。 美色迷人,沈元缓过神不可置信地问步蕨:“这他大侄女?” 步蕨迟疑了一下,看看叶汲小声说:“是不太像。” 叶汲冷冷笑了笑:“这要我侄女,搁娘胎里我就给掐死了。” 步蕨:“” ┉┉ ∞ ∞┉┉┉┉ ∞ ∞┉┉┉ 楼里的格局比外边看上去开阔许多,一楼的几间办公室直接打通连成了个极为敞亮的通间,办公桌三三两两地散步着还没布置好。二楼有食堂,健身房,会议室位于走廊尽头,半掩的门内传来热热闹闹的人声。 叶汲他们推门而入,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来,倚坐在桌沿和人打趣的美人挑起烟杆拨了拨卷发,先笑开了:“哟,人这不是到齐了吗?会可以开了吧,我晚上还约了人打牌呢。” 竭力远离她胸前杀器的陆和如蒙大赦赶紧拉开椅子离得八丈远,热情地招呼着:“来来来,大家都坐。你们中有的人应该认识,毕竟同是修行中人,但头次碰面还是先做个自我介绍吧。”陆和腼腆地将黑框眼镜向上推了推,“先由我开始,我叫陆和,第四办公室副主任,今天这会本来该是刘杰主任主持的,但是前天他出了点意外在家养伤,目前由我暂时负责第四办公室日常工作,希望大家多多配合。” 说完桌上安静如鸡,头一次担大梁的陆副主任紧张地捏出了一手汗,又忍不住想给自己循环播放《道德经》了。 “陆副主任放心,职责所在我等自当尽力。”步蕨善良地接过他的话,递上台阶。 低头戳戳戳不停的叶汲马上反应过来,也没管陆和说了什么只管将巴掌拍得啪啪响:“配合配合,一定配合!” 他一吱声,整个场面活了过来,陆和长舒一口气悄悄擦了擦手:“接下来,那就叶副团?” 叶汲指下大杀四方,谦虚地推开:“我只是个当兵的粗人,真算起来只有半只脚跨在你们道门里,还是先由步知观开始吧。” 旗袍美人把玩着烟杆,意外地看了叶汲一眼,又看向面白皮嫩的步蕨,唇角翘起意味不明的弧度。 被点名的步蕨也意外地看向身边的叶汲,叶汲却没看他重新低头奋战在游戏第一线,步蕨脸微微一黑,在陆和期期艾艾的眼神里无奈地开口:“我是步蕨。” 然后就,没了。 叶汲手指一抖差点弄死自己,众人沉默,陆和心想他娘的果然预感没错,这才第一天呢,看着最老实的步蕨都不是个省事的料。 可步蕨也实在没有别的好介绍,过了这么多年原先的身份早就是黑户了,说出来也没人会信啊。他想了想,补充了句:“正一观步蕨。” 罢了,陆和也不再强人所难,这个步知观八成是有社交恐惧症,连忙点向下一位:“叶副团!” 这回叶汲不能再推脱了,争分夺秒地打完了战场他神色舒畅地将面前薄薄的手册卷成个话筒,春风满面朝向众人:“大家好,我是叶汲,江湖朋友赏脸称呼一声叶三爷。非常高兴能在此时此刻与大家欢聚一堂,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我希望能与大家同心协力c互帮互助,时刻谨记为人民服务的信念理念,为和谐社会的构建发光发热,添砖加瓦!我的发言结束,谢谢大家!” 说完将话筒潇洒一抛,双手交叠垫在脑后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 陆和和其他人又一起沉默了,这种正儿八经的话从这人嘴里说出来感觉怎么就那么地违和呢。 万事开头难,接下来的就顺畅多了,旗袍美人盈盈一笑:“冬无衣,无门无派,在后勤部门任职,专门负责供应你们的法器兵器。”她妩媚地眨了眨眼,,声音软如轻烟,绕进人心里,“想要就说,我会尽可能满足你的~” “沈元,师从泰山沈氏。” 小霸王的名号果然响亮,其他人都露出了然之色,陆和马上跟着他解释:“沈道君有事在身不能立即到职,就遣他亲传弟子暂时代为报道,在沈道君来时便由沈小友襄助我单位。然后是宗家主” 坐在冬无衣旁的男人放下手中的册子,他的年纪看上去是在场最大的。三十上下,可能常年作为一家之主,说话简明扼要一板一眼,不像叶汲那么多花腔:“宗鸣,来自蜀地宗家。来此之前我已卸任家主之位,以后就以同事相称吧。” 冬无衣忽然和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噗嗤笑出了声,连着沈元都露出微微不屑之色,陆和尴尬地推了推眼镜。 步蕨察觉到气氛的微妙,但却不知为何而微妙,他对目前人间的道门一无所知,仅有的那点了解还是从沈元那只言片语听来的,他不由地去留意身边已经开始打盹的男人。 叶汲阖上的眼唰地睁开了,清明得看不出一丝睡意,似笑非笑地看着步蕨:“步知观?” 步蕨并未被他吓到,这人虽然闭着眼但浑身气息时刻没有放松。可能他眼中的疑惑过于明显,叶汲懒洋洋地瞟了眼对面的宗鸣和看个路人甲没甚区别:“甭管他们,旧日恩怨而已。” “哦。”步蕨轻声应了。 叶汲再次觉着这位正一观的知观奇怪得很,这么多年他看过的人比踩死的蚂蚁还多,不说阅人有术但足可以称得上阅人无数。真计较起来,步蕨在这一票人里是最年轻的一个,也是最普通的一个。走后门进的,说是个知观但那身道行估摸着和其他门派刚入门没多久的娃娃兵没多大差距。可他愣是看不穿这个人,人要是像一本书,那步蕨就是把他想给人看的那一页翻开了,大大方方地放在你眼皮子底下了。 他藏着东西,但也不怕别人深究,自信得莫名。 宗鸣之后,其他就是负责打杂日常的普通文员了,但是他们都没开口像在等着什么。 “哒哒哒。”会议室的玻璃窗被急躁地叩击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第六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叶副, 我看这样下去不行, 活着的人快先拖垮了。”年轻人卷着袖子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将收着的半瓶水递了过来,“不是说上面给派了心理疏导过来吗?” 男人没有接水而是习惯性地往怀里摸烟, 摸了半天想起来最后一根已经在昨晚掐成三段分享了出去,他遗憾地咂摸了下最后一口烟味讥诮地哼笑:“这段时间东南西北羊癫疯似的震了多少个地了,咱这穷乡僻壤的粮水都快接济不上了还心理疏导,我看不如插两炷香拜拜神来得实在。” 太阳晒得年轻人两眼有点发黑,冷不溜就瞅见一撇黑烟在废墟深处冉冉升起,使劲眨掉眼里的汗水白晃晃的一片天地什么也没有。他纳闷地嘀咕了句,口不经心地问:“拜啥神啊?” 男人盯着某处, 嘴角的冷笑一闪而逝,他忽然收起那抹有点痞气的笑, 一脸恨其不争地教育着小士兵:“不是我说你,周小军小同志,亏你还是个入/党积极分子,居然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伟大的马克思同志怎么说来着的,这世上本来就没有救世主,只有我们能救自己!” “” 思想教育还没进行完,奔在前头的搜救犬突然狂叫不止, 这一叫瞬间打破了沉寂已久的现场,所有人绷紧的神经齐齐一震, 医护人员套着白大褂匆匆从帐篷里出来奔了过来。 男人刹住车, 劲瘦的长腿一蹬, 两三步人已蹿得老远。 小士兵用几秒缓了缓神,摔了自己一巴掌马上也跟了过去。 搜救犬刨地的那一块是整个灾区的现场塌方最严重的地区之一,之前来回探测好几遍几乎可以肯定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先到一步的男人徒手掀开最上方的石板,浓重的灰尘裹着阴冷潮湿的气息冲天而起,搜救犬不安地踩着碎石徘徊在左右不敢上前。 男人眯着眼望着不透一丝光的废墟之下,不知从重重屏障之下看到了什么。 赶到的周小军二话没说帮他扛起石板,两眼瞪得老大往下瞅:“有人吗,有人给个声。” “别费劲喊了,真要活人熬到这时候离断气也没多远了。”男人挥手攘开青年,小百来斤的钢筋混凝土板块压在他结实有力的臂膀上没让他的脊梁弯下分毫,“让宝贝带着水先下去探探。” 其他救护人员很快也赶了过来,奇怪的是这一次搜救犬表现极为焦躁与不配合,始终不愿下到坑中。男人扛着石板打了个呼哨,脚尖轻轻颠了颠拉布拉多:“宝贝儿乖啊,等干完这一票回头给你好好吃上几个进口的牛肉罐头,再让你和隔壁家的小美女合计合计下一代的繁衍与培育。” “” 搜救犬奇异地被他安抚了下来,虽然仍然老大不乐意,但仍带着水熟练地钻入狭窄的缝隙里带着簌簌声响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层层掩埋的废墟里只余一片死寂,搜救人员沉默地清理着碎石砖块,心情开始沉重起来。周小军在裤子上来回搓了好几遍手,终于忍不住扒了扒逐渐扩展开的口子上:“阿宝?宝贝?” 幽深的坑穴中没有任何回应,周小军还想再唤屁股被人重重一踹,男人不耐烦道:“鬼叫什么啊,阿宝干这一行比你入伍年纪都长,别添乱了。” 他话音刚落,下方传来两声渺渺的狗叫,大家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同时立即加快了清理现场的速度。过了二十分钟已深入掩埋地的搜救人员握着探测器忽然惊喜地叫道:“有了!有了!!” 忽然一人小跑了过来,在废墟外/围扯着嗓子喊:“叶副,上面来人了!指挥让你来一趟!!!” 搬着石块的男人一个趔趄,低低骂了句脏话,甩了一手汗抬头望向远处一辆徐徐停下的黑色越野皱了皱眉。 周小军咦了一声,喃喃道:“路通了?” 男人走后没多久,在废墟中埋压了三天三夜的伤患满身是血被解救了出来立即送入临时手术方里进行抢救。 ┉┉ ∞ ∞┉┉┉┉ ∞ ∞┉┉┉ “今天天气真好,”小护士给病房里换了一束花又将窗帘拉开,“有想起什么吗?” 躺在病床上的青年拿着报纸依旧是无奈地摇摇头。他的面容称不上英俊,经历重伤后全身上下还透着种极度不健康的苍白,只一双眼清隽有神却因为失忆时常陷入迷茫中。 “想不来也没事,反正住院费有政/府帮你掏腰包。”小护士边给他测体温边安慰他,“你从鬼门关里走一趟回来也算是否极泰来,安心养伤,真找不到家人估计也会给你安排生活工作的。” 测完体温抽完血小护士就推着车走了,双人病房里的另一个病人在前天出院了,只剩下青年一人对着报纸若有所思。他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骨折的腿其实可以回家慢慢养,但关键在于他想不起来家在哪里。 不是想起来,而是他所知道的那个“家”根本找不到了。 报纸是本省的晨报,每天都有刊登失踪人口,他的主治医师希望通过这种途径可以唤醒他的零星记忆,青年每天都谨遵医嘱认真研读。 当然,不是为了找回完全不存在的记忆,只是为了更快地融入与他记忆中截然不同的陌生人间。 没两天医生带来了个好消息,救灾部队在最后的挖掘清理中找到了个背包。对比了包里身份证上的照片后基本可以确定是他本人,由此落实了他的身份。 “步蕨。”青年看着小小方片上的两个字,微微笑了起来,“真巧。” 等到腿伤好得差不多时已经快九月了,就如小护士所言步蕨住院期间的一切医疗费用都由当地政/府承担了,哪怕他并不是本地人只是个一时兴起晃到西部来旅游就碰上地震的倒霉文艺青年。 九月的n市仍处在炎炎夏日之中,只有早晚不显山露水地透着丝丝凉意。步蕨站在外墙斑驳的筒子楼下对比着身份证上的住址,拎着菜兜的阿婆从旁经过忽然停下脚步惊讶万分地看着他:“哟,这不是阿步吗,你修行回来了啊?” “”步蕨被“修行”那两字挑动了下神经,面不改色地点点头,问了声好。 阿婆推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双眼入木三分地盯了他好半晌啧啧摇头道:“阿步啊不是阿婆说你,好好的大学生有文凭又年轻,找个工作还是很简单的。不要成天想入非非,这把自己折腾得一把柴似的,你爸妈知道了得多难受。” 原来他还有爸妈啊,步蕨心道。 下一秒,阿婆就恨铁不成钢地使劲拍了拍步蕨单薄的肩膀:“你不能因为你爸妈走得早就自暴自弃啊!” 好不容易摆脱了絮絮叨叨的阿婆,步蕨站在四楼“自家”门口犹豫了片刻,先轻轻敲了敲门。 对面门开了,里面看他的眼神宛如白日见鬼,砰地一声又将门关了。 步蕨沉默了几秒,从破布包里翻了会翻出个小小的钥匙,琢磨了下打开了锈迹斑斑的防盗门。 门一开,霉味扑面而来,也不知道原主在外“浪迹天涯”了多久,家具地板上都是厚厚的一层灰。 步蕨花了将近一整个下午将这个装修老旧的两室一厅打扫完毕,又花了半个小时烧开了一壶水给自己泡了一杯陈年老茶才在主卧的书桌前坐下。 书桌上摆放着他收拾房间时整理出来的东西,一把桃木剑,一贯五帝钱,还有一叠画得连他都认不出的黄符及一干零零碎碎的物件。 黄符是鬼画符,五帝钱是□□,唯有一把桃木剑是上了年头的老料。 可惜使用不当,步蕨摸着剑刃的缺口怀疑原主是不是拿它劈过柴??? 对着书架上排列整齐的《道法快速入门一百条》《你所不知道的道门隐秘》《今天你招雷了吗》等等沉默良久,步蕨实在遏制不住冲动将它们一股脑打包丢到了门外。 丢完,神清气爽。 他捧着茶杯没再去研究原主那些品味奇特的收藏,慢腾腾地走到窄小的阳台上。 暮色低垂,霓虹初映,百年古城气泽氤氲,而在这天地交融的时刻隐约有许多灰色的影子行走在模糊的界限上。 非人又非鬼,是人亦是鬼。 人间还是那个人间。 万幸,他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第六十三章 ,最快更新我司近期降妖驱魔工作指导建议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步蕨看了眼庄勤手中巴掌大的通讯仪器, 抱歉地笑了笑:“我没有手机。” 原主应该是有的, 但现在不知道在震后废墟哪个角落里安静地躺尸。 庄勤一脸不可置信, 但是步蕨眼神坦荡无一丝闪躲,随即恍然大悟他八成是丢了还没来得及买,也就没再多问。后排两小年轻一觉醒来,见他们醒着便问要不要一起打牌, 庄勤眼睛一亮干脆地答应:“好哇!” 步蕨看了看他们桌上的扑克又遗憾地摇摇头:“我不会。” “……”几人沉默。 他的眼神和说自己没有手机时一模一样, 让人想怀疑都怀疑不起来。 不会也没事,庄勤完全没多想,翻过去兴致勃勃地和他们斗地主, 洗牌的年轻人感慨道:“前些日子我妈和我说吃喝嫖/赌除了嫖我都占全了,我还振振有词,说现在大学生都这样。没想到今儿就真遇到个不会打牌的……” 步蕨认真看着他们打牌, 回想了下当年在山中为数不多用来打发时间的乐子:“其实, 我会打麻将。” 打得还不错, 以至于后来大的小的都不让他上牌桌了。 “……”感慨的年轻人立马闭上了嘴,庄勤头也没回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打了大半宿的牌,天没亮的时候庄勤熬得双眼通红,扑在桌上长长打了个呵欠, 呵欠还没打完人已经神志不清了。火车在一马平川的原野上轰隆隆地向北前行, 步蕨抱着茶杯出神地望着窗外匆匆闪过的田野草木。 庄勉睁开眼时就看见他脸上几分迷惘又几分怅然,那是种很复杂的神色, 像是个不知在外流浪多久的游子终于回归故乡:“你精神挺好。”瘦成一把骨头像个大病初愈之人, 可一夜没睡丝毫看不出疲态, 更别说黑眼圈了。 步蕨收回视线,叹着气道:“我之前睡太久,现在有点精神过头了。” 庄勉留心看了看这个尚有几分稚气的年轻人,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眼看到他时就有种熟悉又隐隐排斥的感觉。可是他又很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也没有在他们这一界里听说过步蕨这个名字。 过了两小时,“快车”总算晃进了燕城老火车站,没到旅游旺季车站里的人不多但个个形色匆匆。在打听到去向不同后庄勤依依不舍地和步蕨告别了,告别前还特意留下手机号码,叮嘱他买了手机后一定要第一时间和自己联系。 “我真担心哪天在社会新闻里看到你。”庄勉忍不住又搓了搓清凉犹存的太阳穴,“无知青年,上当受骗,身陷传销。” 庄勤困得脚下发飘,走了两步回过神大怒:“你怎么拐着弯骂人!” “不,”庄勉面不改色,“我是直弯骂你没脑子。” 庄勤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悻悻道:“我真觉得和他投缘,说不上来,就是感觉熟悉可靠。” 庄勉步伐一顿,斟酌片刻:“你也觉得?” “嗯?”庄勤困得眯着眼回头,庄勉压下棒球帽深吸一口气,“算了。” ┉┉ ∞ ∞┉┉┉┉ ∞ ∞┉┉┉ 那对兄弟与他的一个故人有些相似,尤其是那丝不易察觉的熟悉气息,步蕨研究着车站内的电子地图心想,没想到那人竟也有血脉留存在人间。 大学城在燕城东南角,步蕨换了两线地铁又坐了近一个小时的公交才在下午赶到了通知单上的高校门口。这个时间点正好是开学季,他在门口一站很容易被当成入学新生给热心的学姐学长们围住了,哭笑不得地说明身份找到第四阶梯教室时已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这具身子的底子薄又刚痊愈没多久,历经长途跋涉步蕨用帕子擦了擦脖子上的汗,一张脸白里透着青。 “哟,还真来活人了啊。”阶梯教室紧闭的门突然打开了,差点撞上步蕨的鼻梁,来人夹着根没点着的烟,拇指按着打火机,亮得和鹰似的眼一秒间将人从头刮到脚,目光轻佻地在步蕨手中叠得整齐的方格帕子上一擦而过,啧了声,“怎么了来个小娘炮。” “……”步蕨不了解娘炮两字的含义,但直觉不是什么好词,低头看了看通知单再次确认了下面试地点。 黑皮高帮的作战靴蹬在栏杆上,那人叼着烟点上,昂起头吐了个烟圈,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别瞧了,来应招的是吧,就这儿没错了。” 步蕨默了片刻,刚准备说些什么,教室门又开了。这回出来的人气质总算和高校这两字能挂上钩了,衬衫西裤的男子推了推眼镜,看见步蕨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来面试的吧,你是……”他迅速翻了翻名册,笑道,“正一观知观步蕨,你好,我是负责你们这次面试的考官陆和,叫我陆老师就好。” 步蕨被知观这两字震了一下,他猜出原主的身份可能和道门有关,但是没想到居然还是个一观之主,想起原主那些五花八门的藏品他不由地又沉默了…… 陆和将人领进教室:“按照规定这次招选本来应该和年底的国考一同进行的,但内情你知道的,事急从权,打过报告后就专门给你们开了这场考核。 一点也不知道的步蕨一派从容地在前排坐下。 “笔试成绩我看过了,步知观的分数算不错的。”陆和又推了推眼镜完全没有露出一丝口是心非的心虚,“至于面试,我需要问知观几个问题。” 步蕨点点头,像个乖巧的学生:“老师请讲。” 在对付完那个刺头之后陆和本已做好了打场硬仗的准备,结果这位年轻知观平易近人得让他差点没拧过弯来。 “老师?”步蕨诧异地看着他。 陆和尴尬地咳了声,例行公事地将准备好的问题翻了出来。其实这批人选上面早就定下来了,但是明面上总要走个过场给各头一个交代。 面试的过程轻松得超出了步蕨想象,陆和问的都是一些他们这行的基本常识,很快就敲定了他这一名额。以后都是同事,陆和的态度自然而然地热情许多:“第四办公室虽然才成立没多久但是待遇方面你大可放心,比照燕城公务员同等工资,五险一金、带薪年假都有,家不在本地包食宿还有探亲假。考虑到工作的特殊性,出差补贴和加班工资都是其他单位的两到三倍。” 等等,步蕨忽然如梦初醒,不是高校助教吗? “我说等等,”门当啷一声被踢开了,方才的男人弹了弹裤子上的烟灰,英俊的面容皱满不解,“陆副主任,我答应调过来时上头可是保证了所谓团队的精英化,现在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往里招?” “……”陆和额头猛跳。 步蕨这回真没法无视他了,毕竟断人财路可如杀人父母! “瞪我也没用,”男人双手插着口袋,极具力量感的肌肉在紧身背心的包裹下充满张力,他像头才睡醒的猎豹,慵懒地晃到连体桌前长腿一搭骑着条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步蕨笑了笑,“别怪哥说话难听,小子,你这副身子骨念个经和晨练老太太们打个太极还成。进了这儿,不出三天家里就能领你意外身亡保险金了。” 步蕨很平静:“我没买保险。” 家人八百年前也都作古了。 “……”男人心有点痒,想揍人的那种痒。 陆和第一眼看到步蕨心里也有点发憷,今夕不比往日,以前第四办公室解散后再成立但大部分时候还是挂个虚名,再者那时候有庄先生坐镇翻不起天大的浪。可今年中元节后庄先生下落不明,全国各地爆发井喷式案件,危险系数直线上升,男人说得不假步蕨这身手怕是上不了一线。 可上不了一线,做后勤也行啊。他们这一行,后勤的地位并不比一线低甚至更重要。 赶着两人没翻脸,心累的陆副主任忙将其中一人拉到一边做思想工作:“叶哥啊,步蕨这人和你一样是上面点名要的。现在人手紧,愿意应招的人屈指可数,真容不得挑三拣四。” 叶汲轻声笑了笑:“原来是走后门加塞的,我说呢。” 男人低沉如磁的声音完全不加掩饰。 步蕨心平气和地想,那也是我凭本事走的后门。 叶汲抽了张纸给步蕨,眯眼看着鲜少失态的他,又瞅瞅拉过盘煎饺就开始狼吞虎咽的壮汉,一个念头打了个转,语出惊人:“冬傻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第六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水壶表面坑坑洼洼, 壶嘴沉淀了一圈黑色垢迹,磕碜得让步蕨根本下不了嘴。 叶汲温柔体贴地询问:“手伤了不能动了,是不是要哥哥喂你?” 步蕨杀了他一记白眼,拔开壶塞仰头灌下,一气呵成到完全没给他任何揩油的机会。他喝得太仓促,顿时被辛辣的液体呛得连咳不止, 没好气地将水壶扔回叶汲那:“你这里头, 装得什么鬼东西?” 酒不是酒,水不是水的, 又苦又辣,鬼不沾一口。 没得逞的叶汲悻悻地将水壶卡回裤腰上,视线顺着他嘴边溢出的透明液体溜溜达达向下, 滑过锁骨又钻进半敞的衣襟里, 愈发炽热贪婪。 得不到回应的步蕨狐疑看去, 叶汲立马摆出正色,还道貌岸然地指责他:“就说你是只小白眼狼吧!好心分享给你我的独家秘药,居然还嫌弃上了。你看看你, 现在是不是好多啦?” 他一说, 步蕨确实感到缠绕周身的湿冷散去许多,丹田里暖烘烘地窝着一团气,连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口也不再那么刺痛入骨。可嘴里那股味道实在太难以形容了,到现在他的舌头都麻得回不过味来。 叶汲蹲在旁观察到他的表情, 立马顺杆往上爬, 假惺惺地说:“味道是不太好, 要不要我给你祛祛味?” 他的语气异常蠢蠢欲动,步蕨警惕地抬手挡住他,咽了咽不知滋味的唾液:“多谢,不用!” “哦”叶汲脸上的遗憾丝毫不加遮掩,步蕨就大概能猜出他祛味的法子了,才缓和过来的脸色又黑了半截。 “他好,我不太好,我能喝两口吗?”沈元抱着琴歪在一旁弱弱地发声,“我感觉我中毒了,快挂了。” 叶汲作势踹他:“嚎你个大头鬼的丧!你这拖油瓶趁早挂,不挂早晚老子要亲手打死你!” 沈元刷地闭上嘴,他本来是打算偷偷摸摸过来协助步蕨一臂之力,顺带按着他师父吩咐查清隧道那日究竟发生什么。可万万没想到,忙不仅没帮上,还连累步蕨为了救自己受了重伤,面子里子全丢完了。 他悲伤地开始相信,师父说得没错,他果然就是块废物点心,还是过期的那种。 “和他没有关系,”步蕨踉踉跄跄地想爬起来去看看沈元。 刚坐起来人剧烈地晃了晃,被叶汲眼疾手快一把给按了回去,气不打一处来地厉声喝道:“一口气刚从鬼门关抢回来就迫不及待送死是吧!” 这时候步蕨居然百年难得一见地开起玩笑:“你们不是正缺人去地下打交道吗,我去就是了,那儿我还挺熟。” 叶汲不搭他的腔,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气压低到沈元后知后觉发现了,小心翼翼地捂着腿上伤口往后缩了缩:“讷个,我c我就是嚎两嗓子玩,死不掉。” 步蕨被叶汲盯得微微色变,突然叶汲嘬了下嘴唇好似回味什么,春风满面地转过身去,粗鲁地将沈元提起来,拔开水壶对着他的伤口淅淅沥沥地洒下去,喉咙里还哼着小曲儿,小模样别提多美了。 沈元被他浇得鬼哭狼嚎,疼得满地打滚,叫骂声都变了形:“你故意的是不是!你个混蛋你公报私仇!!” 叶汲哼着小调,将水壶一塞,啧了声:“真是什么样的师父,养什么的徒弟,忘恩负义是不是你家师门传统?” 他说完立即察觉不对,余光不受控制地瞥向步蕨。 步蕨淡淡地瞥来一眼,叶汲的嚣张气焰刹那无影无踪,咳了声将沈元提溜了起来搁墙角放好,一板一眼地教训他:“别给老子装死了!知道你腿里钻进的是什么吗?九千尺之下,浮在黄泉眼上头的那层雾气,上天入地都没有比它更阴更毒的东西了。你该庆幸咱燕城雾霾严重,空气质量差,降低了它的纯度,否则明年这时候你师父就要去你坟头看你了。” 沈元抱着灼烧得焦黑的双腿,不受控制地抽噎着,过了会疼痛从神经梢褪去一些才有力气问:“你之前不是还嘲讽步哥说黄泉水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人间吗?” “”叶汲梗了下,烦躁地拿水壶哐哐哐敲了他三下才解气,“此一时彼一时懂不懂!你属驴的吧!人家都拿黄泉水喂出的怪物啃你了,你还在那纠结有没有的问题?” 沈元被他敲得嗷嗷直叫,步蕨看不下去了:“行了,我们都出来一夜了,该回去了。” “哼,护犊子,我就知道!”叶汲酸溜溜地停了手,“护出一帮小废物。” “你说什么?”因为部分失血,步蕨的状态已属强弩之末,说话的声音一响耳朵里就嗡嗡一片。 “没说什么。”叶汲面不改色,闲步过去,单臂将步蕨扶了起来,手掌在青年瘦削的后背有意无意地摸索:“能走吗?还痛吗?要不要我抱你?” 步蕨冷静地拒绝了他:“不用管我,你去扶小沈吧。” 叶汲非常认真地对他说:“我郑重其事地重申一遍,我要管也只管自家的崽。其他的么,”他冷酷地笑笑,“我管他死活。” “”沈元被刺激地喷出一口淤血。 ┉┉ ∞ ∞┉┉┉┉ ∞ ∞┉┉┉ 快出隧道口了,叶汲才想起来摸出手机给陆和打个电话,汇报下昨夜的情况。手机一亮,刷屏的信息让他哟呵了一声:“我们陆主任不会以为我们在到职第一天就因公殉职了吧?” 步蕨看着伤的伤,残的残,觉得离殉职也相差不远了。 叶汲一手轻松地架着一米七八的步蕨,一手正准备给陆和报个平安,晨光明亮的隧道口突然涌进一拨人,吵吵闹闹的人声里还伴有大型机械地运作声。他诧异地将手机插回裤兜里:“陆和那二愣子不会真派人来挖我们了吧?” 迎面撞上来的一人见了鬼一样瞪圆了眼珠子,哆哆嗦嗦地指着他们高声叫了起来:“里c里头有人!!!” 三分钟后,互相道明身份,对方在知道他们是人不是鬼后明显松了口气:“公安单位的啊,一家人一家人。” 叶汲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明显在嫌弃,谁特么和你一家人。 “同志你们这是又来取证调查了?”雍县政府的王主任搓着手,尴尬地笑了笑,“这案子不是早结了吗,要不我们也不会来清理现场。你看,这事儿办得!早说咱们兄弟单位间得保持联络,互通有无!今天不知道兄弟几个在里面,万一开工伤到了你们,那罪过可就大了。” 话说着,又有辆黑色奥迪无声无息地停靠了过来,车门一开,政府那边有人迎了过去:“李总,您怎么亲自来了?” 叶汲看看王主任,又看看那头簇拥而来的“李总”,挑挑眉毛:“官商勾结哪,这是。” 王主任不知道听没听到,即便听到也只能装聋作哑了,叶汲他们是省厅级的,和他们完全不是一个层面上,得罪不起。至于李总那边,人家是近来风头正盛的上市公司老板,也是不能怠慢,只能热情洋溢地甘做桥梁引荐双方:“来来来,认识认识,这是我们燕城公安单位的同志。这位是咱们燕城年轻企业家,华茂集团的李总,这次也是他们负责协助我们政府疏通雍宁隧道。” 政府外包工程一般都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精工细活还得擅长背锅,万一季度税收跟不上还会拖欠工程款。但偏偏有点门路都哭着喊着抢着做,毕竟这做得不是买卖,而是关系。在雍县被划到燕城后还能接下这单活,这位李总显然不是个普通角色。 李阳习惯性地扶了下眼镜,看见步蕨时笑了起来:“这位同志是熟人了。” 和王主任一起懵逼的还有叶汲,步蕨刚回了李阳一个微笑,叶汲已经慢条斯理地将手伸出去和对方握了握,客套而不客气地说:“李总是吧,这个隧道目前我单位仍在调查处理中,几位请回吧。” 话是对李阳说的,但其实说给雍县一干政府官员听的,王主任顿时更找不回神了:“这,这我们没接到通知啊啊。” 叶汲笑吟吟地说:“马上消息就来了。” 果不其然,王主任接了几个电话又拨了几个电话后垮着脸,打了个不咸不淡的招呼,暂时带人撤了。高速等于财路,路一天不通,财路就要再断上一天,人怎么能高兴得起来。 叶汲懒得管他们地方政府那点破事,一回头发现那厢三人竟然还热火朝天地聊上了! “真没想到,步道长你们竟然是公安的人。那天是我唐突了,还想着哎,不提了。”李阳惭愧地直摇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第六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沈元一百二十个不信! 步蕨面无表情地介入两人的隔空对骂:“现在怎么办, 退还是杀?” “” 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里寂静一秒。 叶汲闪电般一个侧跨到他前方,右手横刀劈去,左手则自上而下将迎面而上的怪物剖成两半。一劈一剖几乎就在眨眼间, 地上已倒下两具尸体。掌中两支军刺对着一拧,结成支近一米的长刀, 清湛的流光绕着圈符文极速滑过, 空气里突然涌起凛冽刺骨的寒意。 雾气愈发得浓了, 视野的可见度变得极差,近在咫尺的人都时隐时现,那人没有回头叮嘱了他一句:“小心点。” 步蕨循着声音,朝前走了一步,只一步手腕突然被牢牢攥住,他瞳孔一缩,流着涎液的长舌已如炮弹朝他的面门弹射而出。那速度快得惊人, 以他目前的体能完全无法闪躲。步蕨也没有闪躲,一手狠抓住那条软滑的舌向地上猛地一掼, 屈起手肘用尽全身的力量击打在它双目之间。 颅骨碎裂声挑动了叶汲的神经, 他人如风一般两步闪现回来紧张地问:“你没事吧!” 步蕨刚拿出帕子的手一僵, 刷地抬起眼死死盯着前方笔挺有力的身躯,叶汲又向前走了一步:“怎么” 瘦如柴骨的手蓦地扼住叶汲的咽喉, 青色的血管狰狞地从皮肤下凸起,步蕨盯着那双模糊不清的眼:“你是谁?” 对方像是被他惊呆了, 没有立即回答他, 于是步蕨又一字一顿地问:“你是谁?” 他的声音就如他的人一样冷静到可怕。 “你是谁?”古怪的声音从叶汲的口中发出, 一遍遍地问着,“你又是谁?你又是谁?你又是谁?” 步蕨一怔,漫天的迷雾将他包围得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人,耳畔不断回荡着喋喋不休的质问——“你是谁?” ——“你究竟是谁?” 一道道雷电撕裂云层劈下,满山草木凋敝,破碎的山石滚落一地。源源不断的烈火从裂开的大地里冒出,将天与地都烧得血红透亮。被血染透的尸体倒在满地狼藉里,涣散的瞳孔里映着他惨白的脸:“师父,你究竟是谁?” “步蕨!你他妈给我清醒点!!!” 步蕨痉挛着抖动了一下,缥缈的意识从高空飞速坠下,坠地时却意外地落入一片幽深温暖的水域里。柔软的水流漫过他的眼,绕向他的四肢,将他猛地一提! 冰冷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肺部,步蕨猛地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气流钻得过急导致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生理性的泪水从眼里滑进嘴角,苦涩的咸味让他确认自己仍然是活着的。 叶汲被他咳得吓了一跳,毛手毛脚地在他背后上拍着:“你怎么回事,我看你没被咬死倒先要把自己吓死了。” 步蕨勉强顺过气,艰难地拨开叶汲没轻没重的手:“谢,谢谢。”见他热情制止不住,实在憋不住说,“吓死不至于,我怕被你拍死了。” “”叶汲悻悻地缩回手,嘀咕着,“陈世美。” 步蕨假装没听见,用帕子慢慢擦着汗。 叶汲被刺激到了,立即调转枪头将火撒到别人身上去了:“够了!沈小元同志别再用你那把破琴糟蹋我们了,别人弹琴要钱,你弹琴要命!” 寥寥琴声戛然而止,沈元抱着琴蹬蹬蹬跑过来,看架势恨不得用琴砸碎叶汲的狗头:“你个忘恩负义的陈世美!不是小爷你们两早被剥皮分尸给它们当夜宵了!” 叶汲一巴掌按住少年的脑袋往后一推,蔑然地说:“白日做梦吧你,老子用你救?还有,我真诚建议你师父将你塞回学校重学遍小学语文,陈世美能随便用吗?” 步蕨抽抽嘴角,刚刚才蹦出这个词的人不知道有什么立场教育小孩。 也不知叶汲他们使了什么法子,浓雾散得差不多了,公路上的鬼怪荡然无存,只余下地面上尚未消失的尸水。 前方,破败的隧道口静静地朝向他们。 “别看了,被我们杀了一小半,剩下的大半在这小子弹琴时突然抽风缩回了隧道里。”叶汲漫不经心地甩掉军刺上的污水,“刚刚你到底怎么了,一言不发地站在那躲也不知道躲,吓得老子一手冷汗。” “我”步蕨不知道从何说起,嗓眼干涩得发哑,“这儿的雾不大对劲,我被困进了迷障。” “迷障?没有啊。”沈元茫然,拨了拨琴弦,“我这把琴专克魔障,刚才的雾要有问题我早发觉了。” 叶汲阴阳怪气:“你这是弹琴?弹棉花吧你。” “叶!汲!”沈元怒发冲冠,刷地从琴中抽出把细长的剑来,“今天不打不行了!” “不打。”叶汲看都不看他,潇洒地朝着隧道大步走去,“我有原则,不打老弱病残孕,脑残也不。” “”步蕨叹了口气,按下沈元的剑,手指不经意滑过琴弦顿了一秒,“你这琴不错。” 不和贱人一般见识,沈元深呼吸着对自己说,生生按捺下满心狂躁,听步蕨一说又忍不住自豪了起来:“这是我师父传给我的!”他抚摸着焦黑不平的琴头遗憾道,“就是原先损毁过一次,师父费了好大功夫才将它修复好。”过了几秒,他怅然地小声说,“其实,叶流氓说得有一点点对,我琴弹得不太好,只学了个皮毛,剑法也是。” 步蕨摸了摸他蓬松的脑袋:“求学问道都讲究机缘,你只是机缘未到罢了,不要刻意强求。” 沈元呆了呆:“我师父也是这么说的” 步蕨轻轻一勾琴弦,落下金石之音,目光半垂:“是吗?” “两位,天快亮了,你们的闲情雅趣能否择日再论?”调头回来的叶汲彬彬有礼地问,脸黑得和锅底似的。 ┉┉ ∞ ∞┉┉┉┉ ∞ ∞┉┉┉ 过山隧道损毁得相当厉害,陆和说的清理也只不过稍稍疏通了条狭窄的救援通道,横断的巨石叠架在上方令人望而生畏。满地的玻璃渣和碎石,沈元被硌得脚疼,抽出张符纸还点燃就被叶汲一巴掌拍了下去冷冷地:“别作死。” 沈元怒目相向,步蕨替叶汲解释:“这里阴气太重,符纸烧不了多长时间,还有可能打草惊蛇惊动了里面的东西。” 说来奇怪,步蕨自带一种说服别人的天赋,尤其针对小霸王沈元,他这么一说沈元乖乖地将符纸收好。后来他想过为什么,大概是步蕨的气场某些时候和自家师父颇为神似,趋利避害的不能让他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乖巧听话。 愈往深处走,气压愈低,步蕨越来越短促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叶汲拿着长刀剔开石块,慢下步伐等他跟上来,瞅了眼他的脸色低声说:“要不然你还是先出去等着吧,这里的阴气快赶得阴曹地府了,不太适合活人待着。” 步蕨摇头:“我没事。” 脸青得都透出死灰来了,没事才有鬼!叶汲倒不是嫌他碍事拖后腿,步蕨道行够呛但是重在为人冷静沉着,实战里比毛毛躁躁的沈元可靠八百倍。只是他看得出来,步蕨的魂魄不太稳定,隐约有离魂的迹象,再走下去保不准被阴气带出了魂,到时候让孤魂野鬼给夺舍了可就玩笑大发了。 他琢磨着干脆将人打晕了抱出去得了。想到这,叶汲又不禁心猿意马想起步蕨弯腰时露出的那线白,白是真白,腰是真细,抱起来手感一定不赖。 步蕨留意到叶汲闪烁不定的眼神,那眼神他熟悉,充满着不怀好意的算计。他不动声色地向沈元那边走近两步,还没站定忽然“嗯”了一声,引起了叶汲的注意力,有了前车之鉴他先一步拦在前面,警告他:“你别上手。” “”步蕨无可奈何地让开了。 叶汲单膝点地,军刺尖无疑擦过步蕨发现的石块顿时火花四溅,刺目的光亮迸射出一秒即被叶汲一掌抹灭。但那一秒足够步蕨看清光芒里碰撞的金青色,心中的怀疑进一步得到了证实。 “是枪尖滑过的痕迹,沥泉点金枪。”叶汲摸着石块仔细辨认后下结论,顿了顿说,“还有另一道痕迹,庄家那两傻小子没发现。” 他语气淡淡:“是箭痕。” 男人在碎石板碾了下开胶的鞋口,汗水顺着脖子流进馊得快闻不出味的迷彩服里,望着暴晒在烈日下的废墟拍了拍搜救犬的脖子:“去吧,宝贝儿。” 不分昼夜的挖掘救援,人和狗都快熬到了极限。没有人停下脚步,也没有人有力气多说一句话。 “叶副,我看这样下去不行,活着的人快先拖垮了。”年轻人卷着袖子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将收着的半瓶水递了过来,“不是说上面给派了心理疏导过来吗?” 男人没有接水而是习惯性地往怀里摸烟,摸了半天想起来最后一根已经在昨晚掐成三段分享了出去,他遗憾地咂摸了下最后一口烟味讥诮地哼笑:“这段时间东南西北羊癫疯似的震了多少个地了,咱这穷乡僻壤的粮水都快接济不上了还心理疏导,我看不如插两炷香拜拜神来得实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第六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原主应该是有的, 但现在不知道在震后废墟哪个角落里安静地躺尸。 庄勤一脸不可置信,但是步蕨眼神坦荡无一丝闪躲,随即恍然大悟他八成是丢了还没来得及买, 也就没再多问。后排两小年轻一觉醒来,见他们醒着便问要不要一起打牌, 庄勤眼睛一亮干脆地答应:“好哇!” 步蕨看了看他们桌上的扑克又遗憾地摇摇头:“我不会。” “”几人沉默。 他的眼神和说自己没有手机时一模一样,让人想怀疑都怀疑不起来。 不会也没事,庄勤完全没多想,翻过去兴致勃勃地和他们斗地主,洗牌的年轻人感慨道:“前些日子我妈和我说吃喝嫖/赌除了嫖我都占全了,我还振振有词,说现在大学生都这样。没想到今儿就真遇到个不会打牌的” 步蕨认真看着他们打牌,回想了下当年在山中为数不多用来打发时间的乐子:“其实, 我会打麻将。” 打得还不错,以至于后来大的小的都不让他上牌桌了。 “”感慨的年轻人立马闭上了嘴, 庄勤头也没回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打了大半宿的牌, 天没亮的时候庄勤熬得双眼通红,扑在桌上长长打了个呵欠, 呵欠还没打完人已经神志不清了。火车在一马平川的原野上轰隆隆地向北前行,步蕨抱着茶杯出神地望着窗外匆匆闪过的田野草木。 庄勉睁开眼时就看见他脸上几分迷惘又几分怅然, 那是种很复杂的神色, 像是个不知在外流浪多久的游子终于回归故乡:“你精神挺好。”瘦成一把骨头像个大病初愈之人, 可一夜没睡丝毫看不出疲态, 更别说黑眼圈了。 步蕨收回视线, 叹着气道:“我之前睡太久,现在有点精神过头了。” 庄勉留心看了看这个尚有几分稚气的年轻人,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眼看到他时就有种熟悉又隐隐排斥的感觉。可是他又很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也没有在他们这一界里听说过步蕨这个名字。 过了两小时,“快车”总算晃进了燕城老火车站,没到旅游旺季车站里的人不多但个个形色匆匆。在打听到去向不同后庄勤依依不舍地和步蕨告别了,告别前还特意留下手机号码,叮嘱他买了手机后一定要第一时间和自己联系。 “我真担心哪天在社会新闻里看到你。”庄勉忍不住又搓了搓清凉犹存的太阳穴,“无知青年,上当受骗,身陷传销。” 庄勤困得脚下发飘,走了两步回过神大怒:“你怎么拐着弯骂人!” “不,”庄勉面不改色,“我是直弯骂你没脑子。” 庄勤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悻悻道:“我真觉得和他投缘,说不上来,就是感觉熟悉可靠。” 庄勉步伐一顿,斟酌片刻:“你也觉得?” “嗯?”庄勤困得眯着眼回头,庄勉压下棒球帽深吸一口气,“算了。” ┉┉ ∞ ∞┉┉┉┉ ∞ ∞┉┉┉ 那对兄弟与他的一个故人有些相似,尤其是那丝不易察觉的熟悉气息,步蕨研究着车站内的电子地图心想,没想到那人竟也有血脉留存在人间。 大学城在燕城东南角,步蕨换了两线地铁又坐了近一个小时的公交才在下午赶到了通知单上的高校门口。这个时间点正好是开学季,他在门口一站很容易被当成入学新生给热心的学姐学长们围住了,哭笑不得地说明身份找到第四阶梯教室时已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这具身子的底子薄又刚痊愈没多久,历经长途跋涉步蕨用帕子擦了擦脖子上的汗,一张脸白里透着青。 “哟,还真来活人了啊。”阶梯教室紧闭的门突然打开了,差点撞上步蕨的鼻梁,来人夹着根没点着的烟,拇指按着打火机,亮得和鹰似的眼一秒间将人从头刮到脚,目光轻佻地在步蕨手中叠得整齐的方格帕子上一擦而过,啧了声,“怎么了来个小娘炮。” “”步蕨不了解娘炮两字的含义,但直觉不是什么好词,低头看了看通知单再次确认了下面试地点。 黑皮高帮的作战靴蹬在栏杆上,那人叼着烟点上,昂起头吐了个烟圈,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别瞧了,来应招的是吧,就这儿没错了。” 步蕨默了片刻,刚准备说些什么,教室门又开了。这回出来的人气质总算和高校这两字能挂上钩了,衬衫西裤的男子推了推眼镜,看见步蕨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来面试的吧,你是”他迅速翻了翻名册,笑道,“正一观知观步蕨,你好,我是负责你们这次面试的考官陆和,叫我陆老师就好。” 步蕨被知观这两字震了一下,他猜出原主的身份可能和道门有关,但是没想到居然还是个一观之主,想起原主那些五花八门的藏品他不由地又沉默了 陆和将人领进教室:“按照规定这次招选本来应该和年底的国考一同进行的,但内情你知道的,事急从权,打过报告后就专门给你们开了这场考核。 一点也不知道的步蕨一派从容地在前排坐下。 “笔试成绩我看过了,步知观的分数算不错的。”陆和又推了推眼镜完全没有露出一丝口是心非的心虚,“至于面试,我需要问知观几个问题。” 步蕨点点头,像个乖巧的学生:“老师请讲。” 在对付完那个刺头之后陆和本已做好了打场硬仗的准备,结果这位年轻知观平易近人得让他差点没拧过弯来。 “老师?”步蕨诧异地看着他。 陆和尴尬地咳了声,例行公事地将准备好的问题翻了出来。其实这批人选上面早就定下来了,但是明面上总要走个过场给各头一个交代。 面试的过程轻松得超出了步蕨想象,陆和问的都是一些他们这行的基本常识,很快就敲定了他这一名额。以后都是同事,陆和的态度自然而然地热情许多:“第四办公室虽然才成立没多久但是待遇方面你大可放心,比照燕城公务员同等工资,五险一金c带薪年假都有,家不在本地包食宿还有探亲假。考虑到工作的特殊性,出差补贴和加班工资都是其他单位的两到三倍。” 等等,步蕨忽然如梦初醒,不是高校助教吗? “我说等等,”门当啷一声被踢开了,方才的男人弹了弹裤子上的烟灰,英俊的面容皱满不解,“陆副主任,我答应调过来时上头可是保证了所谓团队的精英化,现在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往里招?” “”陆和额头猛跳。 步蕨这回真没法无视他了,毕竟断人财路可如杀人父母! “瞪我也没用,”男人双手插着口袋,极具力量感的肌肉在紧身背心的包裹下充满张力,他像头才睡醒的猎豹,慵懒地晃到连体桌前长腿一搭骑着条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步蕨笑了笑,“别怪哥说话难听,小子,你这副身子骨念个经和晨练老太太们打个太极还成。进了这儿,不出三天家里就能领你意外身亡保险金了。” 步蕨很平静:“我没买保险。” 家人八百年前也都作古了。 “”男人心有点痒,想揍人的那种痒。 陆和第一眼看到步蕨心里也有点发憷,今夕不比往日,以前第四办公室解散后再成立但大部分时候还是挂个虚名,再者那时候有庄先生坐镇翻不起天大的浪。可今年中元节后庄先生下落不明,全国各地爆发井喷式案件,危险系数直线上升,男人说得不假步蕨这身手怕是上不了一线。 可上不了一线,做后勤也行啊。他们这一行,后勤的地位并不比一线低甚至更重要。 赶着两人没翻脸,心累的陆副主任忙将其中一人拉到一边做思想工作:“叶哥啊,步蕨这人和你一样是上面点名要的。现在人手紧,愿意应招的人屈指可数,真容不得挑三拣四。” 叶汲轻声笑了笑:“原来是走后门加塞的,我说呢。” 男人低沉如磁的声音完全不加掩饰。 步蕨心平气和地想,那也是我凭本事走的后门。 步蕨杀了他一记白眼,拔开壶塞仰头灌下,一气呵成到完全没给他任何揩油的机会。他喝得太仓促,顿时被辛辣的液体呛得连咳不止,没好气地将水壶扔回叶汲那:“你这里头,装得什么鬼东西?” 酒不是酒,水不是水的,又苦又辣,鬼不沾一口。 没得逞的叶汲悻悻地将水壶卡回裤腰上,视线顺着他嘴边溢出的透明液体溜溜达达向下,滑过锁骨又钻进半敞的衣襟里,愈发炽热贪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第六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一盘饺子见了底, 虎背熊腰的男人抓起一张饼三下五除二塞进肚子,打了个饱嗝才优雅地抹了把嘴上的油:“对, 没错, 就是老子。” 陆和整个人都不好了, 被刺激得嘴巴张张合合,什么都说不出来。 被扔成鸟饼的岐布缓过劲, 立马幸灾乐祸起来:“早就告诉你们了, 他就一老变态, 可你们谁都不信!幸亏咱单位没妹子,要不然没事一起搭伙上个厕所去个澡堂, 不得被你占光了便宜。” 这还真是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冬无衣咔嚓捏碎了筷子,满脸横肉狠狠一抖:“你们什么表情!老子是那种下三滥的畜生吗!” 众人沉默, 陆和哆哆嗦嗦地举手提问:“冬无衣同志你这什么情况, 你人事档案里清清楚楚写着性别女啊。” 冬无衣脸扭了几扭, 满不在乎地灌了一口豆浆:“这个,领导啊,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身世比较复杂, 曾经的老东家在外面成天欺男霸女,草天日地,结仇太多。后来他犯的事太大, 扛不住嗝屁了, 我这个当马仔的也只好隐性埋名, 缩起头来当孙子。结果一不小心变不回去了, 每年也就这一两个月变回本体。”他翘起兰花指委屈地擦擦泪, “其实后来人家还是蛮喜欢当女孩子的,又香又软多可爱。” 步蕨露出副一言难尽的神色,放下杯子:“我吃饱了,回去休息一会。” 陆和恍恍惚惚,根本没在意他说了什么:“去吧。” 叶汲立马也将盘子一推,包个玉米揣兜里跟着步蕨起身,呵欠连天地抱怨:“我也上去眯一会,熬了一宿困死哥了。” 岐布呵呵冷笑,小声嘀咕:“臭不要脸的,几百年不睡都没毛病,一夜不睡就困了?想睡人家就直说。” 叶汲头也没回,一个钢镚嗖地将岐布连着牛奶盆打了下桌。 他两走了后小食堂冷清了许多,上班时间还没到,忙了一夜的工作人员大部分都争分夺秒地赶着打个盹。逐渐亮起的晨光穿过窗,驱逐了弥留在角落里的最后一点阴霾夜色。 “陆主任,我说的都是真的,您别太在意。”冬无衣搔搔头,憨憨一笑,“一切照旧就是了,活我照干,保证不给大家拖后腿。” 陆和好半天找回魂,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我,我明白了。”连鸟都能扯淡骂人,他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大不了再多听几遍《道德经》呗,陆和同志以极高的专业素养给自己铺垫好了心理建设。 楼外传来响亮的刹车声,奔波了一夜送完最后一个孩子的沈元和宗鸣终于姗姗归来,陆和直接在食堂给两人打包了份早餐:“我先下去看看。” 冬无衣抓着根油条矜持地向他挥了挥手,陆和脚踝一歪,匆匆消失在了小食堂门口。 “咱们这领导,不是个普通角色。”岐布摇头晃脑地喝着牛奶,“天天面对你们这些妖魔鬼怪还没被吓死,神人啊神人。” 冬无衣舔舔指头上的油,不屑一顾:“说得你特么像是个人一样。” 岐布嘿嘿一笑,尖尖的鸟喙理了理翅膀上的毛:“老变态,你老实说,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变回来了。最近时局不稳,还在天道眼皮子底下,你胆子够大的啊。” “你以为老子愿意吗!”冬无衣恶狠狠地扯下一截油条,“几百年没动静的咒语突然解开了,吓得我好一大跳。我估摸着陆和说得没差,阴阳两界漏了缝,阴气太浓冲破了封印。” 岐布在桌边蹦蹦跳跳,踩着自己影子玩,漫不经心地问:“你说会不会是你们老大死而复生,回来了?” “不可能!!!”冬无衣激动地一巴掌差点拍散了桌子。 “万一呢?” 冬无衣咬牙切齿,狠狠一握拳头:“那老子就弄死他!” 岐布迟疑了下,很认真地问:“你打得过他吗?” “” ┉┉ ∞ ∞┉┉┉┉ ∞ ∞┉┉┉ “我还以为你多波澜不惊,心态平稳呢,结果一个冬无衣就把你搞得容色大变。”叶汲两条腿晃晃悠悠地跟在步蕨后面,“看见老部下太激动了?” 步蕨双手搭在阳台上,几个深呼吸下来人已平静许多:“我没想到他会变成这个样子。”许澜庭如果还在他接受范围之内,那冬无衣就给了他结结实实的当头一击。 叶汲没个正形地歪在旁边,像条没骨头的鱼:“你应该想得到,你走了后他们的日子不会太好过,毕竟天上地下都以为你死了。痛打落水狗嘛,不是上面最擅长的。” 步蕨垂下眼睑,细密的睫毛笼住了他所有视线,他像是极关注地盯着什么,但叶汲知道他眼中什么也没有。 他这副样子是叶汲最深恶痛绝的,每当这个时候步蕨就像把自己关进了另外一个世界里,那个世界里只有他和他的秘密,谁也无法涉足一步。叶汲的内心拍打着狂肆的恶浪,那股浪潮无法遏制地想要冲垮对方那面千仞绝壁,侵袭他的每一寸土地,占据他的每一个思想,成为那个世界里独一无二的君主。 一千八百年将叶汲锻造出无可匹敌的力量,也给他心底养出了一头穷凶极恶c不可一世的恶兽。 现在那头恶兽终于找回自己的猎物,牢笼豁开,垂涎欲滴地逡巡在他美味的猎物旁,磨爪舔牙,盘算着如何将它拆吃下肚,填满被漫长年岁划出的欲壑。 一个玉米扔砸在了步蕨手心里,圆坨坨的胖丁样有点可爱,步蕨握着它,有些茫然地看向扔过来的那个人。 叶汲趴在栏杆上,脑袋歪在自己交叠的双手上努努嘴:“我记得你以前不是挺喜欢吃的吗?” 步蕨默然片刻,决定还是解开这个美丽的误会比较好:“不是我喜欢吃,是那时候的载川上只能种活这个,才一直吃了十多年。你就没发现,等沈羡他们长大能赚钱后它就没再上过桌吗?” “” 一连吃了十多年的东西,再美味也难以下咽了。虽是这么说,但步蕨却掰下一粒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眼中露出怀念来:“那时候带着沈羡在载川上住下来本来只想在乱世里图个安稳,没想到那个山头贫瘠得很,买的种子洒了个遍只活下来玉米和一株树。” 叶汲不动声色地忽略掉沈羡这个讨人厌的名字:“就是你门前的那株歪脖老枇杷?” 步蕨神色不由变得温柔起来:“是啊,当初羡儿吃了个枇杷,随口吐了个籽就长出了它,高兴得他一夜没睡,第二天早课起晚还被罚去挑了十担水。” 叶汲心里那把小小嫉火烧得旺旺的,把沈羡那个小王八蛋又抽了一百八十鞭,才酸溜溜地说:“我知道,你们全家可宝贝那株枇杷树了,一个都舍不得施舍。” 步蕨咳了一声:“不是舍不得,是那株枇杷树结的果子真得难吃。”他追加了一句,“非常难吃。” “”原来让他忿忿至今的真相是这个,叶汲立即选择性地遗忘了这段丢人心结,“老二。” “嗯?”步蕨掰着玉米的手一顿。 叶汲双肘撑在阳台上,仰头看着步蕨,清晨的阳光在他眼中漾出点点金光:“搬到我那去住吧。” 步蕨本以为他会问黄泉眼的事,也做好了准备,不想他突然冒出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愣了下:“为什么?” 单位宿舍的条件相当不错,比一般酒店公寓都要完善还清净,定时会有保洁打扫,节假日里小食堂也供应三餐,对于步蕨这种无牵无挂的单身人士可以说非常友好了。 叶汲目光可疑地飘忽了一秒,然后一本正经地说瞎话:“这儿太简陋了,你好歹也是三界大佬之一,配不上你的身份。当兄弟的怎么能看你落魄到这份上呢,再说咱两住一起也方便有个照应,万一哪天太清境那帮孙子打上门了,我还能帮衬你一把。” “” 叶汲挑了下眉,却什么也没说,将昏迷不醒的庄勉拨弄到庄勤身边,让两倒霉兄弟并排躺在一处,指了指萎靡在角落里的活鬼,冷冷地说:“带路。” 活鬼畏惧地避开他二人,变了形的四肢沿着墙角缓慢地爬向破开的大门。填满楼道的鬼魂在许澜庭消失时就一个接着一个无声地退入黑暗中,叶汲也没有为难它们,还顺手烧了张金钱纸召请阴差,将他们送入地府。但看眼下这情况,出了这么大乱子还没个动静,叶汲疑惑不已:“蒋子文不会被手下的小弟做掉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第六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兔狲的爪指向正对门的监控:“专业的不应该先想法关了它, 抹掉作案痕迹吗?” “”叶汲笑容顿了顿, 椭圆的监控头突然爆裂砸碎在地上, 在兔狲惊悚欲绝的眼神里他和个没事人一样推开门,“多大点事儿啊,你们说是不?” 步蕨一言难尽地看着碎裂的摄像头,几秒后他想了想弯腰捡了起来, 自然而然地揣进兜里。 “???”兔狲冷眼旁观,奈斯啊, 两个神经病配一脸啊。 叶汲一进门,双眉向上一挑:“哟呵,够阔绰。” 小几十平的办公室,看上去竟和步蕨的单间宿舍差不多大小。叶汲就近摸了把红木架上的玉白菜,入手细腻温润,大致评估了下:“料子几十万没跑了, 加上手艺,得有个百来万。咱们陆副主任来了,八成得哭出心梗, 想他一个省厅级别的小干部,拼死拼活一年还挣不到人家一颗小白菜。” 也就他眼光老辣,信手一摸就能摸出淘/宝三十块包邮货与和田料的区别。 岂止是颗白菜,整套的红木桌椅,墙上的名家字画, 栩栩如生的老木雕, 处处藏着其间主人的精致奢华。只是大概很久没人来过了, 晦暗的光线下,所有家具器物都呈现出种死气沉沉的灰败。 “那小鬼呢?”叶汲找了一圈没发现,煞是费解,“躲哪儿去了?” 步蕨绕过光滑可鉴的老板桌,饶有兴趣地打量满满一面墙的各式奖杯c锦旗,目光从左滑到右:“有点奇怪。” “不奇怪才见鬼了。”叶汲大喇喇地一屁股坐在桌上,两条腿轻轻打着摆,“区区一个公立幼儿园园长,哪来这么厚实的家底。公安那边给的资料也没说她是富二代,祖上三代工农阶级,也就这两年雍县被纳入了燕城行政区域规划内,家里靠着拆迁攒了点薄本。恕我直言,那点拆款补偿款也就勉勉强强够得上这张桌,可能还不带四个腿。” 他居然还看资料了? 叶汲瞥见步蕨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立即得意洋洋地说:“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兔狲抬爪挡住眼,太惨不忍睹了,三大爷这简直像只花枝招展的雄孔雀。 步蕨看着橱柜里泛着冰冷光泽的金属奖杯:“刚刚那个孩子不是鬼魂。” 叶汲稍稍收敛起笑意:“生魂?” “生魂离体有段时间了,所以他不是躲起来而应该是生气不足暂时消失了。”步蕨慢慢摩挲着监控上的裂痕,“还有一种可能,他被招回身体或者强行拘回去了。” 叶汲喉咙里滚出声笑:“铺陈那么多,你其实想说的就是最后一句吧,那小鬼是被人发现所以给捉了回去?” 步蕨不反驳也不赞同:“前面的可能性都存在,最后一种是我自己的直觉而已。” 叶汲突然说:“你的直觉从不会出错。” 兔狲愣了下。 步蕨沉默着,过了好一会摇头说:“不,我错过。”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监控探头放在桌面:“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个生魂应该是这间幼儿园的学生,更有可能也是失踪儿童之一。它出现在这里,至少可以证明那些孩子目前没有性命之忧,但情况肯定不容乐观了。既然它故意引导我们来这个办公室,极有可能幼儿们的失踪与这间幼儿园的园长有关联,所以” 兔狲听得云里来雾里去的:“所以啥?” 步蕨没有应它,而是随意捡起桌上一支钢笔,运笔如飞,眨眼间破裂的探头上多了两行漆黑符文。他落笔一瞬,兔狲金黄的瞳孔快速扩张又收缩了下,它嗅到了一个奇异的味道,那是属于某种独特符咒的气息,令它不由自主地亢奋起来。 等它疑惑地看向这个名叫步蕨的人类时,血液里鼓噪的兴奋就像被当头浇了盆冷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可能傻逼也会传染,和叶汲混久了,自己就不幸中招了。 探头对着的半空里出现了一幅画面,从拍摄角度来看正是平日里采集到的监控图像,只不过它是从后向前徐徐倒退放映。 步蕨和叶汲一直从午后看到了天黑,夜幕收走天际最后一道光,整个园区从里到外不见一盏灯。半空中无声的影响湮没于黑暗中,沉寂了约有一分钟,才响起声打火机清脆的按动声,浓郁的烟草味随即散开。 红光一闪一灭,叶汲抽了几口,捏碎了剩下半截烟:“走吧,找到那畜生差不多就能结案了。” ┉┉ ∞ ∞┉┉补完半章┉┉ ∞ ∞┉┉┉ 国庆没两天了,今年国庆正好撞上中秋,大批外地车辆涌入县城,蜘蛛网一样脆弱的主街堵得水泄不通。轿车c自行车和电瓶车的喇叭声交汇成一片欢乐的海洋,激昂澎湃得让叶汲骂娘。 “操了!一破小县城也能堵出一车当关c万车莫开的气势?”叶汲狠狠一踩刹车,及时避免了场追尾事故。 兔狲忙不迭拍马屁:“三大爷您真有文化,成语贼6!” 步蕨抿出个笑,他一笑,叶汲一头的火气突然就没那么烧人了,他像只死狗似的趴在方向盘上:“喂。” “嗯?”步蕨不在意地向他偏偏头,在对方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极为清晰的身影,他愣了那么一刹,轻声问,“怎么了?” 叶汲就看着他,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忽然醍醐灌顶般精神一振,麻利地掏出手机:“老子差点忘记了!陆和不是把庄家两个小子派去找那劳什子园长了解情况去了吗?!” “”步蕨想笑又发觉不是时候,只能微微抖了下嘴角。 叶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将第四办公室所有员工的号码都存进了手机里,他的细致总是体现在不经意处,润物细无声地渗透进每一个细节里,和他平时嚣张跋扈的土匪人设十分违和,却又令人理所当然地觉得本该如此。 连拨了三次号,无一例外都是忙音,叶汲干脆地将电话一挂,起开车门:“不等了,走。” 兔狲一看两人先后下了车,刚自觉地跟过去,砰地一声,叶汲将车门甩在它鼻子上:“别让人把老子的车拖走!” “”兔狲懵了几秒,“卧槽!我就是一只兔狲,怎么去面对交警蜀黍啊???”它能怎么办,它也很绝望啊!!! 叶汲健步如飞地穿梭在小城四通八达的巷道里,步蕨跟在后面竟也没落下多少。快走到幼儿园园长方慧茹家租住的老小区时,叶汲突然停下脚步,拧着眉没头没脑地问步蕨:“你是不是恢复了一些?” 步蕨走得气喘吁吁,额头细汗密布,但脸色比之前有生气多了,被叶汲问了个猝不及防:“啊?” 叶汲目光如刺扎向步蕨。 他的眼神太过敏锐而深刻,连步蕨也不得不避其锋芒,或者说避重就轻:“等这件事结束了再说。” 叶汲几不可见地掀了下嘴角:“这可是你说的。” 一场无形的短暂交锋,表面上看无输无赢,但步蕨知道自己输了,不是输在对叶汲的避让上,而是输在这漫长岁月里对方的成长上。 时间将叶汲扒皮抽骨塑造得坚不可摧,天与地都难以再撼动分毫。 步蕨一口气没叹完,耳畔骤然鼓噪起一声接着一声的擂鼓声,他知道是自己的心跳声。胸腔里那颗活力不足的心脏正高速撞击他的肋骨,撕裂的疼痛从头皮贯穿全身,仿佛一只手紧攥着他的三魂七魄,将他从这副皮囊里活活扯出来。 几乎就在一秒间,另一股力量悍然斩断“那只手”,瀑布般的“水流”冲刷过四肢百骸,稳固了差点脱壳的魂魄。 “是阴神。”步蕨顾不上擦汗,甩手直指黑夜里的高空,正是方慧茹所居住的那栋筒子楼,“他在猎鬼。” 他不说,叶汲也已感受到当头罩下的阴冷强压,周围的花坛草丛间鬼火粼粼,十几道若隐若现的影子蹒跚地朝着步蕨所指方向聚拢过来。叶汲看不见鬼魂的神情,但从他们僵硬拖拉的脚步完全可以看出来绝非他们自愿来到这里。 “我看蒋子文是真得退休了,连手底下的马仔都管不住。”叶汲脸色阴沉。 一个阴神没什么,关键是这种神祗自带招魂天赋,连招魂幡都不用,往那一站方圆百里的鬼魂就得乖乖过来拜见大佬。所以从古至今,除了鬼差阴司里那些“公务员”各个神秘得很,从不轻易露面。当然,也是因为那件事之后阴司的地位变得尴尬而敏感。 眼看鬼魂越聚越多,叶汲甩开长腿直奔一片漆黑的窄小楼道,奔了两步他倏地又回头,极其自然地紧紧抓住步蕨的手:“跟紧着点,别在阴沟里翻船。” 步蕨被他撞得晃了一晃,叶汲手疾眼快地将人给拉住,劈头盖脸地骂过去:“你个熊孩子能不能有点眼力见,脑子坏了眼也瞎了?没见着你步哥一脸肾虚快完蛋了,还撞撞撞,再特么乱撞回去老子就把你吊在钟楼上好好地撞一撞!” 沈元和步蕨:“” 他中气十足地一开骂,什么诡异什么阴森顷刻间烟消云散。 沈元心有余悸地记着他刚才那个笑容,观察了十来秒勉强放下心,立马想起刚才脱口而出的那句“叶傻逼”,赶紧转移话题:“我看见那些怪物退进这里,马上要走到头了怎么一个都没见着影,凭空消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第六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第四办公室的存在历史悠久, 撤了立立了撤,但不容置疑的是一旦成立所具有的权限超乎人想象。它不是任何部门的下属单位, 直接受领导于国家最高层面,譬如今晚也是将情况汇报到上去后快得不可思议地将他们给指派了过来接手案件。 虽然在这位刑警队长看来,现场种种痕迹表明这仍然属于刑事案件的范围之内。 “老哥干一行有几十年了吧。”叶汲和没看到人眼色似的自然将话接过。 烟是他递的,秦亮也不好太摆脸子:“千禧年开头的时候退伍转业进的队里。” “哎,这可巧了。”叶汲惊讶地问, “老哥原来哪个区的啊,说不定在咱两还是战友呢。” 秦亮有点意外,摇摇头:“我比你大上快一轮了,肯定碰不到一块去。”话是这么说,但他面色比方才和缓许多, 话匣子也打开了,“兄弟不瞒你说, 这事有些蹊跷。前后路段的摄像头都看了, 都没这辆车的踪影,一车好几十个活人光天化日的就不见了。”他顿了顿, “关键是,一车几乎都是三四岁的孩子。” 叶汲给他和自己点上烟笑了笑:“这年头怪事可多着呢,”他转身看了看蛰伏夜色里的服务区,“这地儿瞅着荒了挺长时间的, 谁发现报案的?” 秦亮犹豫了下, 还是如实地说:“有对小情侣来燕城旅游开岔了道, 急着解决个人问题就蹿了进来。没成想发现了出事车辆, 两人吓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 “个人问题啊。”叶汲笑容暧昧。 不远处的校车旁,庄勤朝着搭话的两人张望了下:“叶哥在那说啥呢,笑得怪猥琐的。” 步蕨站在车下,与漆黑的车门无声地对视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扑面而来,空气里除了血液的腥臭还混合着一种生物腐烂已久的恶臭味,熏得庄勤脸色发青,吃下去没多久的食物在胃里翻滚造起反来。 不用看,光是这股浓稠的味道就已经让人能猜到车里是幅怎样惨烈的画面。 挂在车门上的尸体已经被刑警取下,裹着白布搁在一旁地上,可能它在车内停留的时间过长,以至于那股味儿还经久不散。步蕨在尸体和车间犹豫了下,还是选择了戴上手套推开门弯腰先上了车。 陆和在与刑警队办交接,这趟出外勤的只有他c叶汲c步蕨还有庄勤总共四人,其他人暂时回到第四办公室待命和值班。庄勤前瞅瞅,后瞅瞅没人关注他两,只好硬着头皮跟上步蕨的脚步。 车厢的顶灯坏了,茶色玻璃阻隔了外界的灯光,黑不隆冬像一个密封的保险箱的。步蕨走得很慢,粘稠湿滑的鞋底给人以很不好的联想,走了两步他忽然站住不动了,战战兢兢的庄勤差点撞在他背上,神经一跳:“怎么了?” “嘘。”步蕨轻声阻止他,黑暗中响起火柴擦过的声响,一朵青色的火苗噌地燃烧在步蕨掌心里。火光微弱但足以清晰地照亮他们周围的情景,庄勤的喉管刹那被只看不见的手扼住了,两眼瞪得快鼓出眼眶。 车厢的茶色玻璃上凌乱地印满了小小的手印,一层盖着一层密密麻麻地从头到尾覆盖了整个车厢,凝固的血液顺着玻璃流下一道道痕迹像一行行血泪,每一扇窗户就如一双双空洞的眼睛从四面八方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嘻嘻。”突然半暗不明的车厢内凭空响起一串孩童的笑声,天真无邪的笑声在这个情景下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庄勤想说什么可是稠得快坠出空气的血腥牢牢堵住了他的嗓眼。 紧接着一个接着一个,不同音色的笑声交织成欢乐的海洋将他们淹没。 车门啪的一声骤然关起,庄勤瞳孔猛地一缩,才跨出一步生生又止住。火苗被步蕨轻飘飘地抛出落在涂完血手印的玻璃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一条长长的火龙,青色的火焰须臾间蔓延至整个车厢将他们包围得无路可退。 孩童轻快的笑声里陡然蹿起一声高一声的啼哭声,满车的哭声与笑声交织在愈发猛烈的火海里,一波接着一波冲击着庄勤的神经,让他绝望的是外界的人根本没发现车里的异样。 “哥哥。”一双小小的手抱紧庄勤的右腿。 紧张快要窒息的他麻木地低下头,小小的骷髅仰起头颅看他,上下颚一张一合:“哥哥,带我走。” “”实实在在看到东西了,庄勤竟反而淡定下来了,“步c步蕨。” 他忽然愣住了,站在中央的年轻男人神色极为淡漠完全没有平时的温和亲切,跳跃的火光落在他白得病态的脸颊上没有渲染上丝毫暖色,反而将那双眼映照得宛如幽水寒潭。庄勤恍惚生出种错觉,这时的步蕨仿佛身处另外一个世界之中,而那个世界中才是真实的他。 “卧槽!大晚上的你们在这开烧烤趴?” 紧锁的车门被一脚蹬掉半边,青色的火焰与哭笑声同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片死寂。叶汲皱着眉,大大咧咧地踩着干涸的血迹走进车内。幼儿园的校巴车对于人高马大的他来说过于低矮,只得低头弓腰地站着。别人这么站可能就猥琐了,但他脸好,当了这么多年兵练出的身架子在那,怎么站都是只有一个帅字。 “哟!吓哭了?”他不怀好意地拍拍庄勤。 庄勤被他一巴掌拍得一哆嗦敢怒不敢言,生怕这位大佬把自己当车门给踹飞了。 “步蕨同志,步小蕨同志?”叶汲走到跟前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发什么呆呢,没看见咱庄勤小朋友快被你给关在这快烤熟了。老鸟不在,烤熟也浪费了。” 步蕨的肩膀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眨眼人就活过来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气疲倦地揉了下眼闷闷地说:“刚刚走了下神,”他不好意思地和庄勤赔了个不是,安慰他道,“别怕,那个火是烧不死人的。”他的脸色比在饭桌上时差了很多,好像眨眼功夫仅有的那口生气泄了个一干二净c 叶汲瞅着不对,眉头比方才拧得还深,语重心长地教育他:“知道的你是神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魂魄出窍去鬼门关里晃了一趟回来。小年轻的不要仗着身子好就胡乱,看看你这一脸肾虚样比鬼还慎人。” “”步蕨重重揉了把脸,揉完后冷静了下来还冲他笑了笑。 那一笑笑得叶汲反而没声了,低低嘀咕了一句,步蕨没听清:“你说什么?” 叶汲也没遮掩,掌心磨磨下颌,两根手指不自觉地擦过唇角冲他嫣然一笑:“我说你笑得挺好看,和我媳妇儿有点像。” “”步蕨才压制住的火气忍不住又有冒头的趋势。 不知道为什么,叶汲这贱兮兮的模样也让他有种不堪回首,似曾相识感。 “打情骂俏够了啊。”庄勤面无表情地打断他们的对话,“陆主任在下头看你们好久了。” ┉┉ ∞ ∞┉┉┉┉ ∞ ∞┉┉┉ “简单说明下情况,这辆车是雍县某一幼儿园的校车,今天早上从幼儿园出发,带着二十五名中班儿童去燕城动物园秋游。车上还有一名女性幼师和园长本人,包括司机在内总共三个成年人,除了幼师尸体被发现悬挂在车门上其他两人都与车上一同消失了。”陆和翻着笔记本,“发现校车的是一对误入废旧服务区的情侣,根据刑警那边的笔录他们是在下午四点左右发现校车的。那时候校车停靠在服务区的厕所旁,情侣中的女方下车上厕所时路过无意中看见了吊在车上的女性幼师尸体受到了不小惊吓。现在这对情侣被刑警暂时先送回燕城,之后会转交给我单位。至于这辆校车为何出现这里,无解。” “无解?”庄勤不明所以。 陆和点头:“这条高速上所有监控里都没有出现这辆校车,准确来说它从离开幼儿园后就失联了。你们刚刚上了车,有什么发现吗?” 庄勤小脸有点白,怂怂地看向步蕨。 叶汲哥两好地勾着步蕨笑嘻嘻:“看你步哥干嘛,他又不吃人。” “行了!”步蕨忍无可忍将自己肩上那只爪子一把刮拉下来,“车从一开始就被人动了手脚,手法不算高明但是这里的气息非常紊乱恰巧给对方起到了遮掩作用。”他顿了顿,问陆和,“这条路上最近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陆和不言语,连带着庄勤也沉默了下来。 叶汲揉了揉被步蕨拍红的手腕,看着柔柔弱弱爪子还挺利索,他倚在车头笑了笑,那笑容明明是吊儿郎当却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陆主任,您之前说得好,咱们现在是同事了,同事间信息不对称算什么事。这活说起来好听名头响亮,但彼此心知肚明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大家都是凡世俗人命只有一条经不起折腾,该交底的还是交底的好,您说呢?” 步蕨望着夜幕下群山孤立高耸的阴影,他没有选择介入这段对话是因为叶汲说得也是他所想的,这个团队成立得仓促每个人都来自不同的势力有不同的背景,所谓的信任几乎就是张一捅即破的纸,脆弱不堪。现在叶汲将这张纸给捅破了,总比等以后真出了意外再追悔莫及的好。 这个男人和他所接触过的人类很不一样。他嚣张肆意到完全无视规则的地步,嚣张是因为有底气,而他的底气从何而来就耐人寻味了。 陆和被他冷嘲热讽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气愤得嘴唇直哆嗦,最终垂下眼,指头反复摩擦纸张的一角:“这里就是中元节坍塌的地道所在地,准确来说是山的那一边。那时和现在一样,垮塌的隧道下只留了空车。” “不一样。”步蕨突然出声否认,“这个车里有魂魄停留过的痕迹,还有戾气。”他看向陆和,极具穿透力的眼神让他仿佛换了一个人般,“陆主任当时隧道坍塌是不是和你们原先第四办公室的人有关,那人究竟是谁?他把什么放出来了?” 一盘饺子见了底,虎背熊腰的男人抓起一张饼三下五除二塞进肚子,打了个饱嗝才优雅地抹了把嘴上的油:“对,没错,就是老子。” 陆和整个人都不好了,被刺激得嘴巴张张合合,什么都说不出来。 被扔成鸟饼的岐布缓过劲,立马幸灾乐祸起来:“早就告诉你们了,他就一老变态,可你们谁都不信!幸亏咱单位没妹子,要不然没事一起搭伙上个厕所去个澡堂,不得被你占光了便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第七十章 此为防盗章  步蕨若有所思:“那打斗的痕迹是什么样的?” “我没见过。”庄勤老老实实承认,“像剑不像剑, 像刀不像刀。” 叶汲鄙夷地看他:“现在的小年轻一个两个脆得和萝卜似的不经打就算了, 还眼界短浅c目不识丁,哪像我当年上能九天揽月, 下能五洋捉鳖,十八兵器样样精通, 摘根树条都能耍出朵花来。” 鄙夷就鄙夷,还给自己吹了个牛逼, 庄勤暗自腹诽,喏喏地纠正他:“目不识丁不是那么用的。” 叶汲斜眼, 庄勤嗖地又怂回去了。 一直沉默的陆和突然说:“是枪。” “枪?” 叶汲第一反应就是:“尼玛轰倒一座山那是火箭炮吧,”他马上琢磨了下, “不对,得是东风快递。”视线不经意掠过同样惊讶的步蕨,两人对视的刹那他醍醐灌顶,“是长/枪?” 陆和点头, 唯有庄勤还在状态外,看看这看看那谨慎地不给叶汲再次嘲笑他的机会。 “使枪的,”叶汲目光微微抬起, 掠向广袤无垠的夜空, 忽而笑了起来, “我记忆里倒是有那么一号人物。” 陆和与庄勤发觉他语气不对, 看过去时却被他眼底的森寒惊了一惊, 那是种阴郁的亢奋, 透着暗红的血光。 “我去现场看看。”步蕨像是完全没发现叶汲的异样,转头看他好声好气地问,“一起吗?” 叶汲脸变得飞速,满脸的阴郁转而被故作姿态的惊讶所取代:“步知观这是在求我吗? 步蕨深吸一口气,干巴巴地说,“你认为是那就是。” 叶汲这人是典型的给颜色就开染坊,立马嘚瑟了起来:“那喊声叶哥听听?” “”终于步蕨忍无可忍了,丢下他径自朝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走去,“爱去不去!” 陆和被他的果断惊回了神,忙要喊住他却被叶汲懒洋洋地打断了:“放心吧主任我一定全须全尾地给您把人带回来,小样儿脾气还不小。”他哼笑了声,说着迈开两条让人嫉恨的两腿,三步并两步追了过去。 “陆主任我有点担心步哥他。”庄勤望着两个渐行渐远的身影。 陆和犹豫,要不还是干脆把人喊回来?别这头事还没了,自家先损兵折将了,就听庄勤不无担忧地说:“那个叶汲真不像个好人。” “” ┉┉ ∞ ∞┉┉┉┉ ∞ ∞┉┉┉ 雍县被划到燕城后,大部分田地被政府征用暂时闲置了下来。还没开发的土地荒草丛生,有虫躲在深处啾啾叫着,偶尔脚边快速地蹿过条细长身影,窸窸窣窣的不知道是蛇还是其他动物。 雨停没多久,泥土潮湿黏鞋,步蕨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得并不快,叶汲没费多少工夫就追上去与他并肩而行:“小步眼力不错哈。” 步蕨不搭理他。 叶汲脸皮厚没半点不自在,脚尖拨开条刚好路过的倒霉蛇:“刚才我说得欠妥,也就沈元那傻逼小子目光短浅,和他那操蛋师父学了几招就不知天倒地后,完全和你不能比。现在这社会已没几个人知道枪啊矛啊的了,顶多认识把九环金背大砍刀就把他们能耐上天了。” “啊切。”某处的沈元突然打了个喷嚏,纳闷地揉揉鼻子嘟囔,“哪个王八蛋在背后骂我。” 步蕨被他烦得头疼,那种似曾相识的古怪感又一次冒了出来,他走着走着时不时扫他一眼,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叶汲善解人意地对他说:“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叶哥不收钱。” “”步蕨看着他忽然淡淡笑了下。 叶汲被他笑得寒毛一竖,不由自主地反思自己的闲撩有没有撩过界。 步蕨却扭过头没有再看他,从校车上下来后没有表情的脸庞似乎生动了少许但仍然是少言寡语。他不知道说什么,与人间脱节太久的他像台古老的器械,生涩而布满锈迹。 山体不宽,两人用了不长的时间越过田野来到那处至今还未通车的高速,叶汲率先攀着路基,紧实的小臂微微鼓起一个纵身跃了过去,他骑着栏杆马上回身朝步蕨伸出手:“来。” 步蕨看着那只粗糙结着茧的手掌心情怪异,很快那只手掌主人不耐烦地直接抓过来:“我说步蕨同志你二十好几的大小伙搞得和个黄花大闺女似的被我握下手还能毁了你清白?” “”步蕨敏捷地闪到一边干脆地抓着护栏翻身而过,拍拍裤腿的灰,“走吧。” 叶汲瞠目结舌地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已经往断壁残垣走去的步蕨,泰然自若地也拍拍裤边跟了上去,还心情颇好地叼起根烟。 距离那场轰动一时的事故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当时坍陷的山石被清理得差不多了。但是隧道仍然不通可能以后也通不了了,毕竟地基被彻底破坏复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残破的路面上龟裂得像一张崎岖不平的蛛网,步蕨突然绊了一脚,叶汲及时捞住了他胳膊才没摔倒。 他道了声谢,低下头蓦地蹙起眉,弯腰沿着翘起的地面一寸寸地摸索了一圈,瘦白的腰微微露出一线,在黑夜里毫无障碍地落入叶汲眼中。 真他妈白,叶汲舌尖舔过烟蒂。 才还没来得及逡巡第二遍步蕨已直起身盯着指尖沾染的一点东西,叶汲凑了上去:“发现什么了?” 过了有好几分钟,才听见步蕨又轻又冷的声音响起:“黄泉水。” 他没有分神去注意叶汲的脸色,如果他留意会发现那瞬间总是吊着不正经笑容的脸骇人得可怕。下一秒步蕨似有所觉看过去,叶汲戏谑地说:“步蕨同志你说笑呢,黄泉在哪知道吗?千尺之下,九狱九泉,黄泉还在九狱之下。” “小心!”步蕨抓过他的肩猛地一带,同一秒叶汲脚尖一勾踢起个棍状物反手劈向疾风之中。 蛇一样的细影发出声尖利的叫声被截成两半,尚未落地就被青色的火焰吞噬殆尽,叶汲朝步蕨比了个大大拇指,骂骂咧咧:“都说了要均衡发展c平衡发展!厚天薄地,搞得天地灵气乱得一塌糊涂,这鬼不鬼妖不妖的都不知道什么玩意变异” 他的念叨戛然而止,只见崩塌地隧道口处一个又一个黑色的影子四肢伏地缓慢地爬了出来,不知何时起路面漂浮起薄薄的雾气照得视野里虚虚实实不尽分明。 叶汲明显呆了下,眯起眼:“我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步蕨你仔细看看对面一个个的是人头吗?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唤他的名字,步蕨愣了愣,低声说:“没错。” 蜘蛛般蛰伏在地上的说是人有点抬举它们了,眼没瞎的都能看出来那些肢体扭曲,甩着细长尾巴的东西已经脱离人类范畴,只除了一个摇摇欲坠的硕大头颅。 叶汲冷冷地笑:“今天算是给老子开眼界了。” 他陡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带着浓浓恶臭的喘息响起他们身后,垂涎一滴滴落在地面上在这个时刻格外的清晰刺耳。不等他转身,蜷曲的利爪勾出数道寒光无声无息地抓向他毫无遮挡的后背。 电光石火间叶汲一手将步蕨推到一旁,一手掠起道森森寒光,在利爪离他面门只有毫厘之差时即将它当空斩落! 他屈膝重重顶在那怪物腹部,两束寒光划过新月的弧芒,利落地将横飞出去的它劈成数段,军刺还帅气地在掌心颠了颠。叶汲冷峻地看着地上黑水横流的尸块,一脚踩住骨碌打转的头颅:“这种货色也好意思放出来咬人,丢人现眼。” 他这两手震慑住了蠢蠢欲动接近过来的怪物。 步蕨没管耍帅的他,好奇地蹲下来研究怪物的尸体。黑色的尸水流出没多久,就发出刺鼻的气味消失在了地面,残破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步蕨赶紧伸出手,还没碰到被叶汲给及时扯住。 男人皱着浓眉,骂人的话在嘴边打个转咽下去,换了词:“你个傻孩子怎么什么都要伸手摸摸呢,一看就是个培育不成功的失败品种,保不准浑身上下都是病毒。” “没有。”步蕨目光还逗留在尸体上,平静地反驳他,“我怀疑它们受到了黄泉水” “卧槽,什么鬼东西啊!”少年清脆的喊声在寂静岭般的空间里格外洪亮。 微妙的平衡顷刻被打破。 步蕨杀了他一记白眼,拔开壶塞仰头灌下,一气呵成到完全没给他任何揩油的机会。他喝得太仓促,顿时被辛辣的液体呛得连咳不止,没好气地将水壶扔回叶汲那:“你这里头,装得什么鬼东西?” 酒不是酒,水不是水的,又苦又辣,鬼不沾一口。 没得逞的叶汲悻悻地将水壶卡回裤腰上,视线顺着他嘴边溢出的透明液体溜溜达达向下,滑过锁骨又钻进半敞的衣襟里,愈发炽热贪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第七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庄勤点点头:“附近有目击者。” 步蕨若有所思:“那打斗的痕迹是什么样的?” “我没见过。”庄勤老老实实承认, “像剑不像剑, 像刀不像刀。” 叶汲鄙夷地看他:“现在的小年轻一个两个脆得和萝卜似的不经打就算了, 还眼界短浅c目不识丁,哪像我当年上能九天揽月, 下能五洋捉鳖, 十八兵器样样精通, 摘根树条都能耍出朵花来。” 鄙夷就鄙夷,还给自己吹了个牛逼, 庄勤暗自腹诽, 喏喏地纠正他:“目不识丁不是那么用的。” 叶汲斜眼,庄勤嗖地又怂回去了。 一直沉默的陆和突然说:“是枪。” “枪?” 叶汲第一反应就是:“尼玛轰倒一座山那是火箭炮吧, ”他马上琢磨了下, “不对, 得是东风快递。”视线不经意掠过同样惊讶的步蕨,两人对视的刹那他醍醐灌顶, “是长/枪?” 陆和点头, 唯有庄勤还在状态外, 看看这看看那谨慎地不给叶汲再次嘲笑他的机会。 “使枪的, ”叶汲目光微微抬起,掠向广袤无垠的夜空, 忽而笑了起来, “我记忆里倒是有那么一号人物。” 陆和与庄勤发觉他语气不对, 看过去时却被他眼底的森寒惊了一惊, 那是种阴郁的亢奋, 透着暗红的血光。 “我去现场看看。”步蕨像是完全没发现叶汲的异样,转头看他好声好气地问,“一起吗?” 叶汲脸变得飞速,满脸的阴郁转而被故作姿态的惊讶所取代:“步知观这是在求我吗? 步蕨深吸一口气,干巴巴地说,“你认为是那就是。” 叶汲这人是典型的给颜色就开染坊,立马嘚瑟了起来:“那喊声叶哥听听?” “”终于步蕨忍无可忍了,丢下他径自朝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走去,“爱去不去!” 陆和被他的果断惊回了神,忙要喊住他却被叶汲懒洋洋地打断了:“放心吧主任我一定全须全尾地给您把人带回来,小样儿脾气还不小。”他哼笑了声,说着迈开两条让人嫉恨的两腿,三步并两步追了过去。 “陆主任我有点担心步哥他。”庄勤望着两个渐行渐远的身影。 陆和犹豫,要不还是干脆把人喊回来?别这头事还没了,自家先损兵折将了,就听庄勤不无担忧地说:“那个叶汲真不像个好人。” “” ┉┉ ∞ ∞┉┉┉┉ ∞ ∞┉┉┉ 雍县被划到燕城后,大部分田地被政府征用暂时闲置了下来。还没开发的土地荒草丛生,有虫躲在深处啾啾叫着,偶尔脚边快速地蹿过条细长身影,窸窸窣窣的不知道是蛇还是其他动物。 雨停没多久,泥土潮湿黏鞋,步蕨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得并不快,叶汲没费多少工夫就追上去与他并肩而行:“小步眼力不错哈。” 步蕨不搭理他。 叶汲脸皮厚没半点不自在,脚尖拨开条刚好路过的倒霉蛇:“刚才我说得欠妥,也就沈元那傻逼小子目光短浅,和他那操蛋师父学了几招就不知天倒地后,完全和你不能比。现在这社会已没几个人知道枪啊矛啊的了,顶多认识把九环金背大砍刀就把他们能耐上天了。” “啊切。”某处的沈元突然打了个喷嚏,纳闷地揉揉鼻子嘟囔,“哪个王八蛋在背后骂我。” 步蕨被他烦得头疼,那种似曾相识的古怪感又一次冒了出来,他走着走着时不时扫他一眼,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叶汲善解人意地对他说:“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叶哥不收钱。” “”步蕨看着他忽然淡淡笑了下。 叶汲被他笑得寒毛一竖,不由自主地反思自己的闲撩有没有撩过界。 步蕨却扭过头没有再看他,从校车上下来后没有表情的脸庞似乎生动了少许但仍然是少言寡语。他不知道说什么,与人间脱节太久的他像台古老的器械,生涩而布满锈迹。 山体不宽,两人用了不长的时间越过田野来到那处至今还未通车的高速,叶汲率先攀着路基,紧实的小臂微微鼓起一个纵身跃了过去,他骑着栏杆马上回身朝步蕨伸出手:“来。” 步蕨看着那只粗糙结着茧的手掌心情怪异,很快那只手掌主人不耐烦地直接抓过来:“我说步蕨同志你二十好几的大小伙搞得和个黄花大闺女似的被我握下手还能毁了你清白?” “”步蕨敏捷地闪到一边干脆地抓着护栏翻身而过,拍拍裤腿的灰,“走吧。” 叶汲瞠目结舌地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已经往断壁残垣走去的步蕨,泰然自若地也拍拍裤边跟了上去,还心情颇好地叼起根烟。 距离那场轰动一时的事故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当时坍陷的山石被清理得差不多了。但是隧道仍然不通可能以后也通不了了,毕竟地基被彻底破坏复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残破的路面上龟裂得像一张崎岖不平的蛛网,步蕨突然绊了一脚,叶汲及时捞住了他胳膊才没摔倒。 他道了声谢,低下头蓦地蹙起眉,弯腰沿着翘起的地面一寸寸地摸索了一圈,瘦白的腰微微露出一线,在黑夜里毫无障碍地落入叶汲眼中。 真他妈白,叶汲舌尖舔过烟蒂。 才还没来得及逡巡第二遍步蕨已直起身盯着指尖沾染的一点东西,叶汲凑了上去:“发现什么了?” 过了有好几分钟,才听见步蕨又轻又冷的声音响起:“黄泉水。” 他没有分神去注意叶汲的脸色,如果他留意会发现那瞬间总是吊着不正经笑容的脸骇人得可怕。下一秒步蕨似有所觉看过去,叶汲戏谑地说:“步蕨同志你说笑呢,黄泉在哪知道吗?千尺之下,九狱九泉,黄泉还在九狱之下。” “小心!”步蕨抓过他的肩猛地一带,同一秒叶汲脚尖一勾踢起个棍状物反手劈向疾风之中。 蛇一样的细影发出声尖利的叫声被截成两半,尚未落地就被青色的火焰吞噬殆尽,叶汲朝步蕨比了个大大拇指,骂骂咧咧:“都说了要均衡发展c平衡发展!厚天薄地,搞得天地灵气乱得一塌糊涂,这鬼不鬼妖不妖的都不知道什么玩意变异” 他的念叨戛然而止,只见崩塌地隧道口处一个又一个黑色的影子四肢伏地缓慢地爬了出来,不知何时起路面漂浮起薄薄的雾气照得视野里虚虚实实不尽分明。 叶汲明显呆了下,眯起眼:“我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步蕨你仔细看看对面一个个的是人头吗?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唤他的名字,步蕨愣了愣,低声说:“没错。” 蜘蛛般蛰伏在地上的说是人有点抬举它们了,眼没瞎的都能看出来那些肢体扭曲,甩着细长尾巴的东西已经脱离人类范畴,只除了一个摇摇欲坠的硕大头颅。 叶汲冷冷地笑:“今天算是给老子开眼界了。” 他陡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带着浓浓恶臭的喘息响起他们身后,垂涎一滴滴落在地面上在这个时刻格外的清晰刺耳。不等他转身,蜷曲的利爪勾出数道寒光无声无息地抓向他毫无遮挡的后背。 电光石火间叶汲一手将步蕨推到一旁,一手掠起道森森寒光,在利爪离他面门只有毫厘之差时即将它当空斩落! 他屈膝重重顶在那怪物腹部,两束寒光划过新月的弧芒,利落地将横飞出去的它劈成数段,军刺还帅气地在掌心颠了颠。叶汲冷峻地看着地上黑水横流的尸块,一脚踩住骨碌打转的头颅:“这种货色也好意思放出来咬人,丢人现眼。” 他这两手震慑住了蠢蠢欲动接近过来的怪物。 步蕨没管耍帅的他,好奇地蹲下来研究怪物的尸体。黑色的尸水流出没多久,就发出刺鼻的气味消失在了地面,残破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步蕨赶紧伸出手,还没碰到被叶汲给及时扯住。 男人皱着浓眉,骂人的话在嘴边打个转咽下去,换了词:“你个傻孩子怎么什么都要伸手摸摸呢,一看就是个培育不成功的失败品种,保不准浑身上下都是病毒。” “没有。”步蕨目光还逗留在尸体上,平静地反驳他,“我怀疑它们受到了黄泉水” “卧槽,什么鬼东西啊!”少年清脆的喊声在寂静岭般的空间里格外洪亮。 微妙的平衡顷刻被打破。 话音刚落,画面一闪,方慧茹办公室紧闭的防盗门终于重新打开,露出中年男人心满意足的脸。活鬼倏地抬起阴厉的眼,骤然爆发出短促的嘶吼,不顾一切扑向墙面,狠狠地撕抓男人的脸,污黑的液体顺着她开裂的指甲源源不断流下,而她不知痛觉地一下一下撞着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第七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没进入状态的沈元脑子更乱了:“也就是说隧道坍塌那天, 这儿发生过打斗?”他灵光一闪, “意思是找到那两人,也就是找到了这一系列事件的源头?” 叶汲和步蕨都没有说话,两人一蹲一站。叶汲神色莫辨地反复摩挲着那处箭头擦过痕迹,摸着摸着兀自笑了起来:“等了这么多年, 总算给老子等到了。” 他的笑声太突然,在敌情不明的黑暗里诡谲又阴森。沈元鸡皮疙瘩迅速起了一层, 瞥见那张俊脸上勾起的邪异笑容时脑子里嗡得一声响,条件反射地往后跳开两步:“叶傻逼, 你被鬼上身了?!” 步蕨被他撞得晃了一晃, 叶汲手疾眼快地将人给拉住, 劈头盖脸地骂过去:“你个熊孩子能不能有点眼力见,脑子坏了眼也瞎了?没见着你步哥一脸肾虚快完蛋了, 还撞撞撞,再特么乱撞回去老子就把你吊在钟楼上好好地撞一撞!” 沈元和步蕨:“” 他中气十足地一开骂,什么诡异什么阴森顷刻间烟消云散。 沈元心有余悸地记着他刚才那个笑容, 观察了十来秒勉强放下心, 立马想起刚才脱口而出的那句“叶傻逼”,赶紧转移话题:“我看见那些怪物退进这里,马上要走到头了怎么一个都没见着影,凭空消失了?” 步蕨站稳脚跟,不动声色地想挣开扶在自己腰上的手, 也不知道叶汲是有心还是无意, 一双铁掌牢牢箍着他的腰。不放人就算了, 还装模作样地呵斥他:“瞧瞧你这鬼样子,瞎折腾啥,想让叶哥把你抗出去是不是?” “”步蕨额角的筋一个劲地跳,懒得和他拌嘴皮子,就算争估计争不过此人的厚颜无耻,轻声回答沈元,“没消失,都在这儿呢。” 他的语气稀疏平常,但就和叶汲那个诡谲的笑容一般炸得沈元脑子又啪地一声响:“啥?” 坟茔般死寂的空间里突然响起咔嚓咔嚓的咀嚼声,一口接着一口,一秒都没有停顿,狼吞虎咽得让人不仅没有食欲反而胃里发酸。 “到这地步了,也没必要遮着掩着了。”叶汲风轻云淡地挑开打火机,幽幽一朵火花噌地冒起,亮光微弱但足以让三人看清周边形势 沈元一整晚的胃口在短短几秒里败了个干净,甚至后悔来之前吃了那么丰盛的一顿,尤其是那些层次分明的肥五花,和地上白花花的肥肉俨然重合在在一起,让他产生了非常不好的联想。 支离破碎的肉块已经完全看不出他/她生前面貌,露出的骨骼上还挂着肥厚的油脂,被隧道深处的庞然大物迫不及待地塞进口,坚硬的大腿骨在它嘴里就像饼干一样就嚼得轻松愉快。 沈元难得一次的降妖驱魔体验可谓极差。 叶汲这时候反倒松开步蕨,将人往身后一攘,挡在两人面前,仔细看了两眼散落地上的肉块,风轻云淡:“得了,不用找了,都在这呢。” 没有跟案的沈元不了解案情:“什,什么在这?” 步蕨同时也观察了那些尸块,补充说:“只有两个成年人的尸体,应该就是另外一个幼师和校车司机,那些孩子不在这里。” 叶汲指了指那已经转过头望着他们垂涎欲滴的“人”:“没准已经被这位给当点心吃了呢。” 步蕨摇头:“魂魄不在这里。” 叶汲好像成心和他作对:“幼师和司机的也不在。” 步蕨沉默了,还是摇摇头:“那些孩子还没死。” 叶汲哦哟了声:“步知观很自信嘛,就算是沈羡那小王八蛋来,也不敢在人都没个影的情况下就一口咬定人是死是活。” 步蕨猛地抬起头,一直以来保持的平静终于在此刻被叶汲的一句话敲打得粉碎。那双眼中翻起沈元看不懂的惊涛骇浪,一瞬不移地盯着叶汲。叶汲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笑吟吟的样子,看着步蕨的眼神甚至可以说是温柔多情。要不是场景太不合适,没准下一刻就要深情款款地告白了。 可是沈元无端地被叶汲的笑容骇到了,将叶汲骂自己师父是王八蛋那茬都抛诸脑后。他总有种叶汲随时会变脸的感觉,从深情到绝情将步蕨一刀当场砍死。 两人对视了可能有一秒,也可能有一分钟,步蕨极快地恢复了原有的神态,松了松领口像是强行压抑下某种情绪,又像是克制住了某种冲动。沈元不知道为啥,莫名感觉逃过一劫的反而是叶汲 叶汲笑容不改,军刺在手上打了个转,刀光一划,沈元没还反应过来,搭在步蕨肩头的一条柔软触须流着脓水断在他脚下。 “我的妈呀!”沈元一声怪叫,火烧屁股一样蹦了起来,“什么时候蹦出来的!” 浓重的尸臭味猝不及防得近在咫尺,步蕨离得最近,叶汲刚勾到他的人,忽然步蕨虚弱地踉跄一步,恰巧错开了叶汲伸出来的手。就在这错过的一刹,数只错节扭曲的长爪钳住他的双臂嗖地卷向已经霍然张开的血盆大口。 千钧一发之际,叶汲清楚地看见步蕨不仅没有丝毫的惊慌,还朝着他露出个奇妙的微笑。 叶汲表情突然变得极为可怕! “步哥!!!”沈元大惊失色,紧随其后飞身而上,扑了过去。指尖刚勾着步蕨衣角,双腿突然扎入一阵刺痛,青黑的雾气里两支骨臂若隐若现牢牢扣进他小腿里,扎出一串血花!沈元白着脸,二话没说直接甩出张符纸,不料金黄符纹才亮起,翻涌而起的浓雾迅速将它吞没,只剩下被腐蚀得洞洞点点的残页。 沈元倒吸一口冷气,还没弄明白因由,体态笨拙的庞然大物突然灵敏得不可思议,腹下探出长爪勾住步蕨,沿着隧道崎岖的表面咔咔咔地向缝隙里钻去。然而它才钻入一个头部,剩下的躯体蓦然被股强大的力道给卡在半空。 丑陋的身躯被生生攥住向后拖出,下一秒它发出声凄惨的尖叫,勾住步蕨的长爪被齐齐连根斩断,乌黑的液体喷洒了一地。怦然一声闷响,地上多出个圆形土坑,叶汲的靴底牢牢踩住被肉块撑得滚圆的腹部,军刺自上而下贯穿它的颅骨。 “你好得很!”叶汲单手揪着步蕨,神情森然,恶狠狠地重复着,“你当真是好得很!” 步蕨被布满倒刺的长爪拖过碎石嶙峋的地面,脸色灰白得一塌糊涂,被叶汲这么一抓差点断了气。他攥住叶汲的手指用仅剩的力气一根根掰开,给自己放进几口冰冷的空气,上气不接下气:“我没事。” “你没事,”叶汲笑了起来,握着步蕨的手腕狠狠向前一带,几乎脸贴着脸,黑漆漆的眼里沉着一点不详的红光,语气亲昵,“是我多管闲事了是吧,那你去死好了。” 他翻脸比翻书还快,撒手将人向前一推,丝毫不亚于刚才强横地将怪物从隧道缝里拖出来的力道,步蕨摇摇晃晃直接摔在了地上。 沈元连忙将人扶住,勃然大怒地骂向叶汲:“我早看出来你就是个神经病!你到底是来救人还是来杀人的!” 叶汲目光冷漠,不无讥诮地说:“人家上赶着去送死,要我他么费事去救?” 步蕨想说什么,奈何一口气吸进肺里牵动浑身上下一阵剧痛,脚下轻不可觉地一个震颤,他不假思索反身挡在沈元面前。 被叶汲一刀刺穿的怪物整个身体吹气球般急速膨胀起来,叶汲瞳孔一缩,眨眼尸体炸裂,一个个鬼哭狼嚎的人头密密麻麻地喷射出来。锋利的爪牙眨眼刺穿步蕨的手腕c腰腹还有脖颈,鲜红的血液眨眼涌出。 叶汲军刺再快,却也无法瞬间斩尽所有怪物,更何况那些如拳头般大小的幼体如跗骨之蛆,牢牢吸附在步蕨鲜血直流的伤口上,投鼠忌器下更无从下手。 沈元已经被这突然的变故彻底吓懵住了,眼睛里流入步蕨温热的血液,一片迷蒙的红。可护住他的人却似毫无所觉,轻轻拍拍他后背温声安慰他:“不要害怕。” 他的双手颤抖得厉害,巨大的惊恐让他脑中一片空白,连从琴中拔剑的力气都没有。 “滚开!!!”暴怒的叶汲将他一把从步蕨怀中扯出,与此同时幽黑的隧道里窜起爆裂的火光,近乎透明的霜色火焰如滔天洪水席卷而过。 隧道外,夜幕深处微弱的亮光突然撕裂云层,又转瞬即逝,如一双眼微微睁开又阖上。 ┉┉ ∞ ∞┉┉┉┉ ∞ ∞┉┉┉ 晨曦微亮,一丝天光从裂开的隧道顶漏了下来,没有鸟鸣也没有虫鸣,隧道里外静得没有一丝生气。 步蕨颓然靠在龟裂的石壁上,无声无息,像已经死了一样。 叶汲蹲在他身旁,捧起他的手腕,长袖一撸,露出伤痕累累的胳膊,有的伤口已经结痂了,有的还渗着丝血,一条胳膊上下几乎找不出一块完好的皮肤。叶汲一边熟练地替他抹药包扎,一边唠唠叨叨:“作啊,差点把自己作死了是吧。你不是自信坚定地说没事儿吗?哼哼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第七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电话是沈元打过来的, 背景音乐疑似是某个大型服装甩卖市场:“喂?!叶老三, 步哥和你在不在一起!!!” “叶老三也是你这小崽子喊的?”叶汲单肩夹着电话,娴熟地浇上开水给自己和步蕨烫了碗筷,“有本启奏, 无本滚球!” 沈元骂了一句什么, 叶汲不怒, 薄唇一掀:“哥高兴~” 步蕨顺手倒掉两个碗里的水,直接从叶汲手里取过手机:“有事吗?” “步哥!!!”沈元激动地立马换了个语气,巴拉巴拉关心了一遍他的身体状况才切入正题,“我和宗鸣走访了几户失踪儿童家里,在两户人家附近我们发觉了类似那晚在隧道里的气息。宗鸣说是从地府里来的,他让我提醒你们,正常的鬼怪不会在光天化日下出没,很可能有阴神介入到这件事里了。你们千万要小心啊!打不过就跑路!不怂的!” “怂你奶奶个腿的!”叶汲夺过手机, 和蔼亲切地告诉他,“你步哥和我在一起, 别说阴神, 蒋子文本尊大驾光临他屁事都不会有。倒是你和宗鸣两个蠢货碰到一起, 自求多福吧你们!” 沈元立即告状:“宗家主!叶老三说你是蠢货!” 叶汲夹起个汤包往嘴里塞, 稀奇地问:“你该不会以为我会怕宗卧槽!烫烫烫!!!” 步蕨在电话这头都能感受到沈元的幸灾乐祸, 果断摁掉电话, 他给叶汲倒了碟醋:“含一口。” 叶汲用醋漱了口又狠灌两口冰水, 才龇牙咧嘴地缓过劲, 恶狠狠盯着手机:“我就说今年本命年, 流年不利,尤其是和姓沈的冲天煞!” 步蕨语塞,实在摸不清他的本命年是从哪算起来的:“沈元他就是个没长大孩子,你没必要处处针对他。” 叶汲那瞬间的目光冰冷彻骨,眨眼嬉笑如常:“你不懂,这小孩啊小时不打,长大揭瓦。” “哦”步蕨抽抽嘴角,默默地吃早点。 两人不紧不慢地吃完早点,叶汲看了下时间:“还早,要不我带你去逛逛。”他将步蕨半旧不新的一身一扫,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走,哥带你换身新行头去,甭跟哥客气哈。”财大气粗的和包养个小白脸似的。 被包养的步蕨心态平和,只是看不下去他这副上班时间公然摸鱼的散漫态度,委婉地提议:“正事要紧,我们还是先去雍县吧。” 叶汲只能遗憾地暂时搁浅“包养计划”,捎着工作热情高涨的步蕨杀向雍县。 上车的时候发生了点小意外,步蕨习惯性地坐上副驾驶,结果人刚挨着坐垫,石破天惊的一声惨叫凭空响起:“妈耶,我的腰!” 饶是步蕨再淡定也狠吃了一惊,条件反射向后退了一步。这一退恰巧撞入某人“及时”迎上的胸怀里,男人坚硬的胸膛伴着火热的气息微微震颤:“怎么了?” 步蕨恍惚了一秒,叶汲已自然而然地松开了扶着他双肩的手,绕上前去麻利地拎起坨软绵绵的毛团往后座一丢,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看平时没少演练。 毛团奄奄一息趴在后座上,两只耳朵耷拉在脑袋上,幽怨地说:“三大爷,您可真下得去手哇。人家不再是您的小可爱,小心肝了吗?” “”叶汲被它寒碜得抖了抖鸡皮疙瘩,“您老可闭嘴吧,老子那副七窍玲珑水晶玻璃心肝上从来就没刻过你的名字。” 毛团哀怨地哼唧了一声,仰着肚皮翻了个滚:“我知道您老人家心里从来只有那一位亘古不变的白月光c朱砂痣,心心念念地惦记着,缅怀着,时不时对着遗像打个小飞机啥的。可有什么用呢,人家死了千百年啦!你还跟个王宝钏似的苦守寒窑十八载,哦,一千八百载都有了。有毛用?” 咕叽咕叽地吐槽了半天,毛团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搁平时叶汲早把它吊起来左右开弓,揍得连它妈都不认识,今天居然屁都不放一个。 毛团抬着两爪捂着眼睛谨小慎微地看去,却对上步蕨忍着笑的眼,小心脏噗咚狠狠跳了一下。翻了个跟头,立即优雅乖巧地坐好,局促地踩了踩爪:“你好呀~” “你好。”步蕨含笑问了声好。 毛团矜持地抬起爪,让步蕨握了握,歪着脑袋好奇地近距离观察了下他,满脸“天真”地问:“你就是我们三大爷的新欢吗?” “”叶汲一个手抖,差点将车开上绿化,车毁人亡。 ┉┉ ∞ ∞┉┉┉┉ ∞ ∞┉┉┉ 雍县公立幼儿园,铁门紧锁,门岗室的桌面上攒了层薄薄的灰。铁门缝后五彩斑斓的教学楼静悄悄的,中午天阴了,失去温度的光线给园内的游乐设施投下一层阴影。 此种情况,步蕨和叶汲都不意外。出了这么大事,园长头再硬也扛不住群情激动的家长们。别说,叶汲开始有点佩服陆和的手段,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居然还能争取来三天时限。 “要是我儿子不见了,别说三天,三个小时找不到我就得拆了这幼儿园了。”叶大佬将一身匪气表现得淋漓尽致。 步蕨遥望掩在阴影中的楼栋,沉思的神情里几分探究又几分困惑。 兔狲仰着饼状的脸:“三大爷,容我提醒你一句,你不能生,没儿子。”它跟着又往叶汲心口扎了一针,“就您这回形针属性,将来有媳妇儿了估计也生不了。” “”叶汲神情冷酷地跺了一脚兔狲又短又粗的尾巴,心塞塞地转头问步蕨,“咱进去瞅瞅?” 他话音未落,不远处的楼道口里极快地闪过一束白影,叶汲惊奇不已:“哟!现在的小鬼胆儿都这么大了?” 步蕨忍无可忍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别再在光天化日之下口无遮拦,来往行人看他们的眼神已经够奇怪了。 那一眼看得叶汲翻墙进去时整个人都还轻飘飘的,兔狲见不得他这骚浪样儿,毛绒绒的爪儿按住胸口,捶胸顿足地嚎啕:“我的二大爷啊!您才走了几年啊!您要泉下有知快回来看看这个不守妇道的男人吧!” 刚落地的步蕨一个趔趄。 叶汲哼地一声冷笑:“用不着你提醒,你二大爷走了一千八百三十六年零三天!不过!”他意气奋发地一摆手,“这都不重要了!我们要着重现在,放眼未来!” “”完了完了,三大爷这次真得疯得不轻了,好好一个流氓,思想境界居然突飞猛进上升这么高。兔狲愁苦地看了一眼前不久还被叶汲看不顺眼的“小妖精”,又看看叶汲,其实也没啥不好 它眼睁睁地看着叶汲守着一座坟守了一千八百年,连它这个看客都累了。 步蕨沉默地垂着眼,任谁也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丝毫端倪。 叶汲知道他听着在,可是不知道他是否听进了心里,又会有什么反应。步蕨的平静让他罕见地有些不安,还有些焦躁,好在这种忐忑没有持续多久,白鬼影再度从他们面前跑过,一阵风似的跑上了二楼。 步蕨被它的大胆给惊住了,叶汲玩味地摸摸下巴:“这小鬼是公然挑衅啊。” 兔狲叹了口气,挑衅谁不好挑衅这个活阎王。 两人一狲鬼鬼祟祟地跟着那束白影穿过二楼南北斜廊,惨淡的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斜长。也许是角度的问题,步蕨的影子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惊的寡淡,风一吹就散了般。 平地上真起了一阵烈风,猛地刮向步蕨身后的长影。 叶汲脚步一顿,冷冽的水气与热风几乎同时出现,还未碰撞到一起,一根细小的纸棒突兀地从他视线里飞过,直直钉在了步蕨影子里。涣散的身影变得清晰牢固,热风打了个寂寞的旋,如它出现一般又悄无声息地散尽。 “被盯上了。”叶汲手挎兜,神色明暗不定。 步蕨不甚在意地说:“早晚的事。” 叶汲朝他歪歪头,眼底方才的阴霾似从未出现过,眼神清亮得像个少年:“糖好吃吗?” 他的模样让步蕨想起极其早远的一段时光。天地的界限尚未如此泾渭分明,初生的河流带着对未知世界的忐忑,还有无限的希望,沿着山川的脉络细细流淌。水泽蔓延过大地,滋润了土壤,绿叶枝桠由此生长,结出果实。活泼的河流托着果实送到他面前,步蕨记得那时候的河水亦是一样的清澈透亮。 至于后面的鸡飞狗跳他就不愿回想了 回忆让步蕨神情柔和许多,他这张脸谈不上多俊俏,唯独笑起来很戳心。 例如此时就戳中了叶汲毫无防备的心,他心尖指尖都有点痒,蠢蠢欲动地想要试探一下对方的底线,结果步蕨随即敛起笑意,看向那扇门:“园长办公室?” “”叶汲心里的小火苗,噗呲,灭了。 沈元骂了一句什么,叶汲不怒,薄唇一掀:“哥高兴~” 步蕨顺手倒掉两个碗里的水,直接从叶汲手里取过手机:“有事吗?” “步哥!!!”沈元激动地立马换了个语气,巴拉巴拉关心了一遍他的身体状况才切入正题,“我和宗鸣走访了几户失踪儿童家里,在两户人家附近我们发觉了类似那晚在隧道里的气息。宗鸣说是从地府里来的,他让我提醒你们,正常的鬼怪不会在光天化日下出没,很可能有阴神介入到这件事里了。你们千万要小心啊!打不过就跑路!不怂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4.第七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叶汲大怒:“这小王八犊子, 和他师父一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离得不远的沈元也怒了:“傻逼你骂我就算了还敢带上我师父!” 叶汲不屑一顾:“你师父?骂算轻的,只要他敢在老子跟前蹦跶,老子见一次打一次你信不信?” 沈元一百二十个不信! 步蕨面无表情地介入两人的隔空对骂:“现在怎么办, 退还是杀?” “” 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里寂静一秒。 叶汲闪电般一个侧跨到他前方, 右手横刀劈去, 左手则自上而下将迎面而上的怪物剖成两半。一劈一剖几乎就在眨眼间,地上已倒下两具尸体。掌中两支军刺对着一拧,结成支近一米的长刀, 清湛的流光绕着圈符文极速滑过, 空气里突然涌起凛冽刺骨的寒意。 雾气愈发得浓了,视野的可见度变得极差, 近在咫尺的人都时隐时现,那人没有回头叮嘱了他一句:“小心点。” 步蕨循着声音, 朝前走了一步, 只一步手腕突然被牢牢攥住, 他瞳孔一缩, 流着涎液的长舌已如炮弹朝他的面门弹射而出。那速度快得惊人, 以他目前的体能完全无法闪躲。步蕨也没有闪躲, 一手狠抓住那条软滑的舌向地上猛地一掼,屈起手肘用尽全身的力量击打在它双目之间。 颅骨碎裂声挑动了叶汲的神经,他人如风一般两步闪现回来紧张地问:“你没事吧!” 步蕨刚拿出帕子的手一僵,刷地抬起眼死死盯着前方笔挺有力的身躯, 叶汲又向前走了一步:“怎么” 瘦如柴骨的手蓦地扼住叶汲的咽喉, 青色的血管狰狞地从皮肤下凸起, 步蕨盯着那双模糊不清的眼:“你是谁?” 对方像是被他惊呆了,没有立即回答他,于是步蕨又一字一顿地问:“你是谁?” 他的声音就如他的人一样冷静到可怕。 “你是谁?”古怪的声音从叶汲的口中发出,一遍遍地问着,“你又是谁?你又是谁?你又是谁?” 步蕨一怔,漫天的迷雾将他包围得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人,耳畔不断回荡着喋喋不休的质问——“你是谁?” ——“你究竟是谁?” 一道道雷电撕裂云层劈下,满山草木凋敝,破碎的山石滚落一地。源源不断的烈火从裂开的大地里冒出,将天与地都烧得血红透亮。被血染透的尸体倒在满地狼藉里,涣散的瞳孔里映着他惨白的脸:“师父,你究竟是谁?” “步蕨!你他妈给我清醒点!!!” 步蕨痉挛着抖动了一下,缥缈的意识从高空飞速坠下,坠地时却意外地落入一片幽深温暖的水域里。柔软的水流漫过他的眼,绕向他的四肢,将他猛地一提! 冰冷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肺部,步蕨猛地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气流钻得过急导致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生理性的泪水从眼里滑进嘴角,苦涩的咸味让他确认自己仍然是活着的。 叶汲被他咳得吓了一跳,毛手毛脚地在他背后上拍着:“你怎么回事,我看你没被咬死倒先要把自己吓死了。” 步蕨勉强顺过气,艰难地拨开叶汲没轻没重的手:“谢,谢谢。”见他热情制止不住,实在憋不住说,“吓死不至于,我怕被你拍死了。” “”叶汲悻悻地缩回手,嘀咕着,“陈世美。” 步蕨假装没听见,用帕子慢慢擦着汗。 叶汲被刺激到了,立即调转枪头将火撒到别人身上去了:“够了!沈小元同志别再用你那把破琴糟蹋我们了,别人弹琴要钱,你弹琴要命!” 寥寥琴声戛然而止,沈元抱着琴蹬蹬蹬跑过来,看架势恨不得用琴砸碎叶汲的狗头:“你个忘恩负义的陈世美!不是小爷你们两早被剥皮分尸给它们当夜宵了!” 叶汲一巴掌按住少年的脑袋往后一推,蔑然地说:“白日做梦吧你,老子用你救?还有,我真诚建议你师父将你塞回学校重学遍小学语文,陈世美能随便用吗?” 步蕨抽抽嘴角,刚刚才蹦出这个词的人不知道有什么立场教育小孩。 也不知叶汲他们使了什么法子,浓雾散得差不多了,公路上的鬼怪荡然无存,只余下地面上尚未消失的尸水。 前方,破败的隧道口静静地朝向他们。 “别看了,被我们杀了一小半,剩下的大半在这小子弹琴时突然抽风缩回了隧道里。”叶汲漫不经心地甩掉军刺上的污水,“刚刚你到底怎么了,一言不发地站在那躲也不知道躲,吓得老子一手冷汗。” “我”步蕨不知道从何说起,嗓眼干涩得发哑,“这儿的雾不大对劲,我被困进了迷障。” “迷障?没有啊。”沈元茫然,拨了拨琴弦,“我这把琴专克魔障,刚才的雾要有问题我早发觉了。” 叶汲阴阳怪气:“你这是弹琴?弹棉花吧你。” “叶!汲!”沈元怒发冲冠,刷地从琴中抽出把细长的剑来,“今天不打不行了!” “不打。”叶汲看都不看他,潇洒地朝着隧道大步走去,“我有原则,不打老弱病残孕,脑残也不。” “”步蕨叹了口气,按下沈元的剑,手指不经意滑过琴弦顿了一秒,“你这琴不错。” 不和贱人一般见识,沈元深呼吸着对自己说,生生按捺下满心狂躁,听步蕨一说又忍不住自豪了起来:“这是我师父传给我的!”他抚摸着焦黑不平的琴头遗憾道,“就是原先损毁过一次,师父费了好大功夫才将它修复好。”过了几秒,他怅然地小声说,“其实,叶流氓说得有一点点对,我琴弹得不太好,只学了个皮毛,剑法也是。” 步蕨摸了摸他蓬松的脑袋:“求学问道都讲究机缘,你只是机缘未到罢了,不要刻意强求。” 沈元呆了呆:“我师父也是这么说的” 步蕨轻轻一勾琴弦,落下金石之音,目光半垂:“是吗?” “两位,天快亮了,你们的闲情雅趣能否择日再论?”调头回来的叶汲彬彬有礼地问,脸黑得和锅底似的。 ┉┉ ∞ ∞┉┉┉┉ ∞ ∞┉┉┉ 过山隧道损毁得相当厉害,陆和说的清理也只不过稍稍疏通了条狭窄的救援通道,横断的巨石叠架在上方令人望而生畏。满地的玻璃渣和碎石,沈元被硌得脚疼,抽出张符纸还点燃就被叶汲一巴掌拍了下去冷冷地:“别作死。” 沈元怒目相向,步蕨替叶汲解释:“这里阴气太重,符纸烧不了多长时间,还有可能打草惊蛇惊动了里面的东西。” 说来奇怪,步蕨自带一种说服别人的天赋,尤其针对小霸王沈元,他这么一说沈元乖乖地将符纸收好。后来他想过为什么,大概是步蕨的气场某些时候和自家师父颇为神似,趋利避害的不能让他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乖巧听话。 愈往深处走,气压愈低,步蕨越来越短促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叶汲拿着长刀剔开石块,慢下步伐等他跟上来,瞅了眼他的脸色低声说:“要不然你还是先出去等着吧,这里的阴气快赶得阴曹地府了,不太适合活人待着。” 步蕨摇头:“我没事。” 脸青得都透出死灰来了,没事才有鬼!叶汲倒不是嫌他碍事拖后腿,步蕨道行够呛但是重在为人冷静沉着,实战里比毛毛躁躁的沈元可靠八百倍。只是他看得出来,步蕨的魂魄不太稳定,隐约有离魂的迹象,再走下去保不准被阴气带出了魂,到时候让孤魂野鬼给夺舍了可就玩笑大发了。 他琢磨着干脆将人打晕了抱出去得了。想到这,叶汲又不禁心猿意马想起步蕨弯腰时露出的那线白,白是真白,腰是真细,抱起来手感一定不赖。 步蕨留意到叶汲闪烁不定的眼神,那眼神他熟悉,充满着不怀好意的算计。他不动声色地向沈元那边走近两步,还没站定忽然“嗯”了一声,引起了叶汲的注意力,有了前车之鉴他先一步拦在前面,警告他:“你别上手。” “”步蕨无可奈何地让开了。 叶汲单膝点地,军刺尖无疑擦过步蕨发现的石块顿时火花四溅,刺目的光亮迸射出一秒即被叶汲一掌抹灭。但那一秒足够步蕨看清光芒里碰撞的金青色,心中的怀疑进一步得到了证实。 “是枪尖滑过的痕迹,沥泉点金枪。”叶汲摸着石块仔细辨认后下结论,顿了顿说,“还有另一道痕迹,庄家那两傻小子没发现。” 他语气淡淡:“是箭痕。” 方才还阳光普照的公路渐渐升起一层薄薄的白雾,那雾气不同于昨夜的阴邪莫测,而是昼夜交替时茫茫江面上升起的那种水雾,清冷洁净,冲散一切苦厄不吉。 幽深的隧道渐渐迷失在混沌的雾气背后,叶汲拍掉掌心里的碎草末:“行了,这年头擅长找死的人不少,得防着点。再丢两条人命,我们陆主任就该去大领导门口上吊谢罪了。” 沈元牙根痒痒,总觉得叶汲指桑骂槐骂的是自己。 “叶老三!叶老三!看这看这!”岐布金红的羽毛在阳光下格外鲜亮夺目。 叶汲一瞅它那圆滚滚的身材,脸刷地沉了下去,大步走过去伸手揪下来蹦蹦跳跳的肥鸟:“谁让你在老子车头蹦迪的?!昨天才洗的车,又特么给你蹦了一窗鸟屎!” 岐布玩命地拍打翅膀,两爪子直蹬,尖叫声差点捅破了叶汲耳膜:“布爷我好心把车给你送过来!叶老三你不是人!叶老三你没良心!” 叶汲充耳不闻,甩手将鸟丢到沈元怀里,心疼地检查了遍爱车,确认无虞后转头对步蕨说:“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5.第七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岐布纳闷:“这难道不是说明你家老大情商太低, 太后知后觉了?” “”冬无衣认真思考了一下他的话,勉强同意了一半, “他老人家前半生戎马征战, 后半生都在吃饭睡觉打孩子,哪有闲工夫去在意情情爱爱啊。” 岐布被勾起一些回忆来, 对此深表同意。 叶汲早就听到他两的嘀咕了, 对某人情商的定性不置可否,但是他特意绕了两张办公桌过来,“啪啪”清脆两声, 一人一鸟脑袋上各赏两本工作笔记:“你两二货声音还可以再大点, 免得我找不到理由揍你们。动动你们两点五英寸的脑瓜子想想, 这么点时间够我在床上折腾的吗?” 岐布呱唧一声被拍到旁边, 大掌揉揉脑门,冬无衣深深叹了口气:“果然不能对这货的节操抱有太高期望。”他拿起崭新的黑胶笔记本翻了翻,“这啥玩意儿啊?” “关于这次幼儿园校车被劫案的工作总结, 领导说了,每个人都要写。”叶汲跨坐在放着自己工牌的桌子上,手指刷刷地划着手机,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明儿就得交。” 趴在桌上打盹的沈元被吵醒了,盯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睡眼迷蒙地看着笔记本, 又看向叶汲, 晃晃脑袋稍微清醒了些:“为什么你没有???” “你属十万个为什么的?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为什么?” 沈元剩下的一半睡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怪叫了起来:“我不服!我要上诉!领导呢!” 叶汲专注地盯着手机, 犹豫不决,不耐烦地说:“我说你这熊孩子没毛病吧,光长这么大个儿还玩‘嘤嘤嘤我要告老师’那套?不服就滚回你师父那吃奶去。咱主任去大领导那负荆请罪,擦屁股去了。” 沈元被他喷得面无人色,蔫头蔫脑地萎靡了下去。 岐布看得啧啧直摇头,放眼整个单位就没能治得了叶汲这个混世魔王的,造孽啊。它一边忧国忧民地感叹,一边扑棱着翅膀凑到叶汲跟前,奇道:“你居然在逛家居?”它狐疑地打量叶汲,嘟囔着,“看着就不是居家过日子的人。” 叶汲手指轻快地扫了两套同色系的睡衣进购物车:“你懂个屁,老子洗清革面,从良了。” 冬无衣一口水喷在桌上:“你玩真的,三大爷?” 叶汲在两套茶具间举棋不定,只回了他一个漫不经心的笑。 ┉┉ ∞ ∞┉┉┉┉ ∞ ∞┉┉┉ 活鬼案件中“幼儿性侵”这部分,陆和打了个长达十二页的报告,转交给了有具体管辖权限的部门。亏得步蕨提前给他打了剂预防针,在他将报告交上去的第一天就遭到了重重施压,连着跑了好几个部门,嗓子说冒烟了,就差以死相逼,总算把这个案件给送入了正常的司法程序当众。上头的领导也有顾虑,毕竟第四办公室地位特殊,其他人不提,光叶汲的那层身份就足够让人忌惮的了。 方慧茹的下落自此成迷,生死不知。而活鬼的真实身份是方慧茹同父异母的妹妹方慧锦,两姐妹的关系从小就不错,至少在事发前方慧锦一直这么认为的。谁有能想到,方慧茹一直嫉恨后来占据了自己父亲所有疼爱的妹妹,也许她曾经有过犹豫也有过惭愧,但在巨大的钱权诱惑面前一切煎熬都化为虚无。冬无衣他们也查出,当日那辆驶向燕城的校车正是送那些不谙世事的孩子给“老板们”相看货色。 活鬼案的“水落石出”并没有让陆和心里踏实下来,相反他有种预感,这一切恰恰只是一个开始。但不论如何,流程上本案是结案了。活鬼也由叶汲和步蕨两人送与地府交接,其他闲下来的人难得聚在一起聊天打屁。 “我觉得那天在隧道里袭击步哥的那个活鬼就是方慧茹本人,”沈元靠着翘起的椅子上转了半圈,手中的笔灵活地翻转,“你看方慧锦变成的那个活鬼具有一部分自己的意识,可隧道里的那只完全就是个受人控制的怪物。” 陆和十分赞成他的说法:“方慧茹可能只是许澜庭手里一个失败的试验品,黄泉水从未出现过在人间,作用在活人身上会发生什么变化他可能也无法把握。你们不是说那晚在隧道口出现了很多怪物吗,极有可能是地震当日失踪的那些车主们落入了许澜庭手里。” 宗鸣从一堆古书里蹙眉地抬起头:“我翻了一圈也没找到有关黄泉水的记载,顶多提起它和地府九狱有关,而九狱在地下千尺之处,存不存在还另说。你们说的那个许澜庭究竟什么来历,能弄得到那种东西?” 冬无衣抱着个马克杯不冷不热地笑笑:“宗家主真有趣,遇事往书堆里钻。你难道不知道,书是人写的,写书人想让你知道什么就只会写什么。” 从见面初始冬无衣对宗鸣的态度一直很微妙,恢复到男儿身后他的敌意简直不加掩饰,赤/裸裸直接摆上脸。 陆和心惊胆战,女装大佬的冬无衣娇娇弱弱没什么战斗力,现在这个冬无衣,他真害怕两道老拳揍趴了宗鸣。 好在宗鸣对于不论男女的冬无衣一直相当的平和忍让,有的时候甚至让人觉得他是在刻意避让。 岐布相当淡定:“他两迟早要打一架的,领导你不要太惊吓,到时候有空搭把手帮着收尸就行。” 陆和:“” 正说着,叶汲和步蕨两人从羁押活鬼的禁闭室里走了出来,一直徘徊在楼中的那股阴气已经消失不见了。沈元见到步蕨一个鲤鱼打挺,巴巴迎了上去:“步哥,人送走了?” “嗯。” 叶汲厌弃地伸出根手指将沈元推得远点:“属狗的吧,都能看见你后面摇的尾巴了。” 沈元那小暴脾气顿时炸了:“叶老三,你哪天嘴里能冒出句人话吗?” 叶汲特别理直气壮:“我又不是人,说什么人话?” “”除了无言以对,沈元还能说什么呢。 步蕨拿这一大一小没有任何办法,好在很久前他就习惯了这种鸡飞狗跳的生活。 在场唯有一人对叶汲那句话颇为不能淡定,陆和看看左右,选择了最平易近人的步蕨小声问:“叶汲他”斟酌了半天,他用了个比较温和的词,“本体是什么?” 叶汲耳朵尖,热情地将步蕨从陆和身边扯开,露出能拍牙膏广告一样闪亮的八颗牙齿:“领导,你猜~” 陆和:“” 门槛上大喇喇地坐着个人,嘴皮子嘚啵嘚啵利索地和小马达似的,眨眼就啃完了半根甘蔗。啃完甘蔗,他意犹未尽地挨个吮了吮手指,倒拿着蒲扇挠挠背:“师侄你再不来,今天我都打算关门下山了。” “不是,道爷啊您这地儿也太偏了吧?”爬了半天的山,纵然沈元身手矫健也吃不消地狠抹了把脸上的汗,“我和步哥傻乎乎地一条山道走到头,结果尽头是座和尚庙!!问了七八个人才摸到这儿,贵观祖师爷把宫观建在这咋想的啊?” “唉,现在年成不好,隔壁既抢生意又抢地盘,想找块好地头不容易啊。”臧否子神态沧桑地摇着蒲扇,支起一只眼瞟了瞟好奇端详宫观的步蕨,重重地清了清嗓眼,“嗯哼!蕨蕨啊,这么长时间没见不认识师叔啦?” 还真不认识,步蕨收回视线看向自己的便宜师叔,规规矩矩地叫了声:“师叔,您最近可好?” 臧否子拿蒲扇刮刮腿毛:“不太好。” “” “你个臭小子!说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就背个包屁都不放一个的跑路了!你想没想过,师叔年纪大啦,还要替担负起整个师门的重担,你小子的良心过得去吗!” 沈元瞅了一眼灰墙土瓦,比农家乐还小的两间院子,小声嘟囔:“整个师门不就你和他两个人。”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等等,你这小孩谁家的,望着有点眼熟。”臧否子狐疑地打量着沈元那一声柠檬黄的连帽衫c嘻哈裤,啧啧着连连摇头,“穿得和交通信号灯一样,往十字路口一杵都不用电的。” “”沈元顿时炸了个毛团,“小爷我叫沈元,名字没听过道号总该听过吧,正阳是也!” 蒲扇咔嚓断在臧否子手里,快两百斤的胖子嗖地从门槛上弹了起来:“沈c沈沈元,小霸王沈元?” 沈元的脸色和吃了屎一样,一字一顿地问:“哪个傻逼给我起的这名号?” 臧否子哎哟喂了声,颤巍巍地跌回门槛上,手搭额头挡住油光锃亮的脸,“这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记错了记错了。” “”步蕨终于忍无可忍,快刀斩乱麻按住沈元的脑袋扭到一边去,“师叔,您叫我回来到底所为何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6.第七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冬无衣观察了下叶汲的状态, 又回忆了下之前楼上的动静, 谨慎地分析:“虽然叶老三看着吊得不可一世,在男男关系上其实怂得要命,银样镴枪头一个。要不然也不会屁颠屁颠追了我老大几百年, 人都挂了还不知道他那点人尽皆知的小心思。” 岐布纳闷:“这难道不是说明你家老大情商太低,太后知后觉了?” “”冬无衣认真思考了一下他的话, 勉强同意了一半,“他老人家前半生戎马征战, 后半生都在吃饭睡觉打孩子, 哪有闲工夫去在意情情爱爱啊。” 岐布被勾起一些回忆来,对此深表同意。 叶汲早就听到他两的嘀咕了, 对某人情商的定性不置可否,但是他特意绕了两张办公桌过来,“啪啪”清脆两声,一人一鸟脑袋上各赏两本工作笔记:“你两二货声音还可以再大点, 免得我找不到理由揍你们。动动你们两点五英寸的脑瓜子想想,这么点时间够我在床上折腾的吗?” 岐布呱唧一声被拍到旁边, 大掌揉揉脑门, 冬无衣深深叹了口气:“果然不能对这货的节操抱有太高期望。”他拿起崭新的黑胶笔记本翻了翻,“这啥玩意儿啊?” “关于这次幼儿园校车被劫案的工作总结, 领导说了,每个人都要写。”叶汲跨坐在放着自己工牌的桌子上, 手指刷刷地划着手机,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明儿就得交。” 趴在桌上打盹的沈元被吵醒了,盯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睡眼迷蒙地看着笔记本,又看向叶汲,晃晃脑袋稍微清醒了些:“为什么你没有???” “你属十万个为什么的?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为什么?” 沈元剩下的一半睡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怪叫了起来:“我不服!我要上诉!领导呢!” 叶汲专注地盯着手机,犹豫不决,不耐烦地说:“我说你这熊孩子没毛病吧,光长这么大个儿还玩‘嘤嘤嘤我要告老师’那套?不服就滚回你师父那吃奶去。咱主任去大领导那负荆请罪,擦屁股去了。” 沈元被他喷得面无人色,蔫头蔫脑地萎靡了下去。 岐布看得啧啧直摇头,放眼整个单位就没能治得了叶汲这个混世魔王的,造孽啊。它一边忧国忧民地感叹,一边扑棱着翅膀凑到叶汲跟前,奇道:“你居然在逛家居?”它狐疑地打量叶汲,嘟囔着,“看着就不是居家过日子的人。” 叶汲手指轻快地扫了两套同色系的睡衣进购物车:“你懂个屁,老子洗清革面,从良了。” 冬无衣一口水喷在桌上:“你玩真的,三大爷?” 叶汲在两套茶具间举棋不定,只回了他一个漫不经心的笑。 ┉┉ ∞ ∞┉┉┉┉ ∞ ∞┉┉┉ 活鬼案件中“幼儿性侵”这部分,陆和打了个长达十二页的报告,转交给了有具体管辖权限的部门。亏得步蕨提前给他打了剂预防针,在他将报告交上去的第一天就遭到了重重施压,连着跑了好几个部门,嗓子说冒烟了,就差以死相逼,总算把这个案件给送入了正常的司法程序当众。上头的领导也有顾虑,毕竟第四办公室地位特殊,其他人不提,光叶汲的那层身份就足够让人忌惮的了。 方慧茹的下落自此成迷,生死不知。而活鬼的真实身份是方慧茹同父异母的妹妹方慧锦,两姐妹的关系从小就不错,至少在事发前方慧锦一直这么认为的。谁有能想到,方慧茹一直嫉恨后来占据了自己父亲所有疼爱的妹妹,也许她曾经有过犹豫也有过惭愧,但在巨大的钱权诱惑面前一切煎熬都化为虚无。冬无衣他们也查出,当日那辆驶向燕城的校车正是送那些不谙世事的孩子给“老板们”相看货色。 活鬼案的“水落石出”并没有让陆和心里踏实下来,相反他有种预感,这一切恰恰只是一个开始。但不论如何,流程上本案是结案了。活鬼也由叶汲和步蕨两人送与地府交接,其他闲下来的人难得聚在一起聊天打屁。 “我觉得那天在隧道里袭击步哥的那个活鬼就是方慧茹本人,”沈元靠着翘起的椅子上转了半圈,手中的笔灵活地翻转,“你看方慧锦变成的那个活鬼具有一部分自己的意识,可隧道里的那只完全就是个受人控制的怪物。” 陆和十分赞成他的说法:“方慧茹可能只是许澜庭手里一个失败的试验品,黄泉水从未出现过在人间,作用在活人身上会发生什么变化他可能也无法把握。你们不是说那晚在隧道口出现了很多怪物吗,极有可能是地震当日失踪的那些车主们落入了许澜庭手里。” 宗鸣从一堆古书里蹙眉地抬起头:“我翻了一圈也没找到有关黄泉水的记载,顶多提起它和地府九狱有关,而九狱在地下千尺之处,存不存在还另说。你们说的那个许澜庭究竟什么来历,能弄得到那种东西?” 冬无衣抱着个马克杯不冷不热地笑笑:“宗家主真有趣,遇事往书堆里钻。你难道不知道,书是人写的,写书人想让你知道什么就只会写什么。” 从见面初始冬无衣对宗鸣的态度一直很微妙,恢复到男儿身后他的敌意简直不加掩饰,赤/裸裸直接摆上脸。 陆和心惊胆战,女装大佬的冬无衣娇娇弱弱没什么战斗力,现在这个冬无衣,他真害怕两道老拳揍趴了宗鸣。 好在宗鸣对于不论男女的冬无衣一直相当的平和忍让,有的时候甚至让人觉得他是在刻意避让。 岐布相当淡定:“他两迟早要打一架的,领导你不要太惊吓,到时候有空搭把手帮着收尸就行。” 陆和:“” 正说着,叶汲和步蕨两人从羁押活鬼的禁闭室里走了出来,一直徘徊在楼中的那股阴气已经消失不见了。沈元见到步蕨一个鲤鱼打挺,巴巴迎了上去:“步哥,人送走了?” “嗯。” 叶汲厌弃地伸出根手指将沈元推得远点:“属狗的吧,都能看见你后面摇的尾巴了。” 沈元那小暴脾气顿时炸了:“叶老三,你哪天嘴里能冒出句人话吗?” 叶汲特别理直气壮:“我又不是人,说什么人话?” “”除了无言以对,沈元还能说什么呢。 步蕨拿这一大一小没有任何办法,好在很久前他就习惯了这种鸡飞狗跳的生活。 在场唯有一人对叶汲那句话颇为不能淡定,陆和看看左右,选择了最平易近人的步蕨小声问:“叶汲他”斟酌了半天,他用了个比较温和的词,“本体是什么?” 叶汲耳朵尖,热情地将步蕨从陆和身边扯开,露出能拍牙膏广告一样闪亮的八颗牙齿:“领导,你猜~” 陆和:“” 陆和没意外:“员工宿舍是有的,但这两天装修还在收尾。这样,步知观先找个酒店住着,留好发/票回头入职后全额报销。”他是真担心人跑了,到现在为止通知了一干人等只有步蕨老老实实按时报道了,叶汲?那是他们大领导连哄带扯给从灾区硬扯过来的。 步蕨还没表态,叶汲挂着吊儿郎当的笑,热情地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这么麻烦做什么,小步不嫌弃的话到我那凑合凑合就是了!我家地儿宽,只有我一单身狗没旁人,条件一般但就图个自在!” 陆和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他两巴掌把步蕨瘦成柴的身架子给拍散了。犹豫了下转念一想,叶汲是本地人步蕨初来燕城人生地不熟有个地头蛇照应也好,叶汲再混账好歹也是前人民子弟兵。 “也成”陆副主任拿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面的心,就冲着今儿和叶汲说的那几句话他总有种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的危机感。他才二十几岁,不想早生华发更不想人还没退休,发际线先退得寸草不生。 “不用麻烦了,”没想到步蕨自个儿婉拒了他们的好意,“我还有事要回趟正一观,等七日后我再过来。” 陆和自然没意见,欣然时点头刚合上的笔帽忽然又拔开:“步知观是不是换号码了之前一直没联系上,留个新的联系方式吧,要不然到时候通知不到你。” 步蕨过于苍白的脸上浮出层淡淡红晕:“真是抱歉,手机掉了还没来得及买。” “这样啊。”陆和为难地戳了戳纸,“本来你们入职后也会配办公机,但现在没个手机确实也麻烦” 叶汲漫不经心地插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给个地点到时候直接让人去就是了。再说,真想联系还没办法?” 陆和一想也是:“行吧,原来的办公楼不能用了,新办公楼就在这大学里,”他的语气颇为高深,“上面的意思是大隐隐于世。” “容我多嘴问一句,原来的办公楼为什么不能用了?” 叶汲纯属哪壶不开提哪壶,陆副主任心里苦哇还不能说,含糊其词道:“出了点小事故。” “哦”叶汲那声哦也不知道真相信了还是敷衍了事,冲着陆和笑了笑,“我懂。” 你懂个屁啊的懂!!陆副主任被他笑得毛骨悚然。 男人的眼是难得的桃花眼本该是风流多情的轻薄相,可在部队摸爬打滚了几年滚出一身精锐强悍,不笑还好一笑就让人有种自个儿从里到外心肝脾肺肾都被他翻在昭昭白日下看得一清二楚的难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7.第七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不分昼夜的挖掘救援, 人和狗都快熬到了极限。没有人停下脚步, 也没有人有力气多说一句话。 “叶副, 我看这样下去不行,活着的人快先拖垮了。”年轻人卷着袖子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将收着的半瓶水递了过来,“不是说上面给派了心理疏导过来吗?” 男人没有接水而是习惯性地往怀里摸烟,摸了半天想起来最后一根已经在昨晚掐成三段分享了出去, 他遗憾地咂摸了下最后一口烟味讥诮地哼笑:“这段时间东南西北羊癫疯似的震了多少个地了,咱这穷乡僻壤的粮水都快接济不上了还心理疏导, 我看不如插两炷香拜拜神来得实在。” 太阳晒得年轻人两眼有点发黑,冷不溜就瞅见一撇黑烟在废墟深处冉冉升起,使劲眨掉眼里的汗水白晃晃的一片天地什么也没有。他纳闷地嘀咕了句,口不经心地问:“拜啥神啊?” 男人盯着某处,嘴角的冷笑一闪而逝,他忽然收起那抹有点痞气的笑, 一脸恨其不争地教育着小士兵:“不是我说你, 周小军小同志, 亏你还是个入/党积极分子, 居然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伟大的马克思同志怎么说来着的,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救世主,只有我们能救自己!” “” 思想教育还没进行完,奔在前头的搜救犬突然狂叫不止, 这一叫瞬间打破了沉寂已久的现场, 所有人绷紧的神经齐齐一震, 医护人员套着白大褂匆匆从帐篷里出来奔了过来。 男人刹住车,劲瘦的长腿一蹬,两三步人已蹿得老远。 小士兵用几秒缓了缓神,摔了自己一巴掌马上也跟了过去。 搜救犬刨地的那一块是整个灾区的现场塌方最严重的地区之一,之前来回探测好几遍几乎可以肯定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先到一步的男人徒手掀开最上方的石板,浓重的灰尘裹着阴冷潮湿的气息冲天而起,搜救犬不安地踩着碎石徘徊在左右不敢上前。 男人眯着眼望着不透一丝光的废墟之下,不知从重重屏障之下看到了什么。 赶到的周小军二话没说帮他扛起石板,两眼瞪得老大往下瞅:“有人吗,有人给个声。” “别费劲喊了,真要活人熬到这时候离断气也没多远了。”男人挥手攘开青年,小百来斤的钢筋混凝土板块压在他结实有力的臂膀上没让他的脊梁弯下分毫,“让宝贝带着水先下去探探。” 其他救护人员很快也赶了过来,奇怪的是这一次搜救犬表现极为焦躁与不配合,始终不愿下到坑中。男人扛着石板打了个呼哨,脚尖轻轻颠了颠拉布拉多:“宝贝儿乖啊,等干完这一票回头给你好好吃上几个进口的牛肉罐头,再让你和隔壁家的小美女合计合计下一代的繁衍与培育。” “” 搜救犬奇异地被他安抚了下来,虽然仍然老大不乐意,但仍带着水熟练地钻入狭窄的缝隙里带着簌簌声响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层层掩埋的废墟里只余一片死寂,搜救人员沉默地清理着碎石砖块,心情开始沉重起来。周小军在裤子上来回搓了好几遍手,终于忍不住扒了扒逐渐扩展开的口子上:“阿宝?宝贝?” 幽深的坑穴中没有任何回应,周小军还想再唤屁股被人重重一踹,男人不耐烦道:“鬼叫什么啊,阿宝干这一行比你入伍年纪都长,别添乱了。” 他话音刚落,下方传来两声渺渺的狗叫,大家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同时立即加快了清理现场的速度。过了二十分钟已深入掩埋地的搜救人员握着探测器忽然惊喜地叫道:“有了!有了!!” 忽然一人小跑了过来,在废墟外/围扯着嗓子喊:“叶副,上面来人了!指挥让你来一趟!!!” 搬着石块的男人一个趔趄,低低骂了句脏话,甩了一手汗抬头望向远处一辆徐徐停下的黑色越野皱了皱眉。 周小军咦了一声,喃喃道:“路通了?” 男人走后没多久,在废墟中埋压了三天三夜的伤患满身是血被解救了出来立即送入临时手术方里进行抢救。 ┉┉ ∞ ∞┉┉┉┉ ∞ ∞┉┉┉ “今天天气真好,”小护士给病房里换了一束花又将窗帘拉开,“有想起什么吗?” 躺在病床上的青年拿着报纸依旧是无奈地摇摇头。他的面容称不上英俊,经历重伤后全身上下还透着种极度不健康的苍白,只一双眼清隽有神却因为失忆时常陷入迷茫中。 “想不来也没事,反正住院费有政/府帮你掏腰包。”小护士边给他测体温边安慰他,“你从鬼门关里走一趟回来也算是否极泰来,安心养伤,真找不到家人估计也会给你安排生活工作的。” 测完体温抽完血小护士就推着车走了,双人病房里的另一个病人在前天出院了,只剩下青年一人对着报纸若有所思。他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骨折的腿其实可以回家慢慢养,但关键在于他想不起来家在哪里。 不是想起来,而是他所知道的那个“家”根本找不到了。 报纸是本省的晨报,每天都有刊登失踪人口,他的主治医师希望通过这种途径可以唤醒他的零星记忆,青年每天都谨遵医嘱认真研读。 当然,不是为了找回完全不存在的记忆,只是为了更快地融入与他记忆中截然不同的陌生人间。 没两天医生带来了个好消息,救灾部队在最后的挖掘清理中找到了个背包。对比了包里身份证上的照片后基本可以确定是他本人,由此落实了他的身份。 “步蕨。”青年看着小小方片上的两个字,微微笑了起来,“真巧。” 等到腿伤好得差不多时已经快九月了,就如小护士所言步蕨住院期间的一切医疗费用都由当地政/府承担了,哪怕他并不是本地人只是个一时兴起晃到西部来旅游就碰上地震的倒霉文艺青年。 九月的n市仍处在炎炎夏日之中,只有早晚不显山露水地透着丝丝凉意。步蕨站在外墙斑驳的筒子楼下对比着身份证上的住址,拎着菜兜的阿婆从旁经过忽然停下脚步惊讶万分地看着他:“哟,这不是阿步吗,你修行回来了啊?” “”步蕨被“修行”那两字挑动了下神经,面不改色地点点头,问了声好。 阿婆推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双眼入木三分地盯了他好半晌啧啧摇头道:“阿步啊不是阿婆说你,好好的大学生有文凭又年轻,找个工作还是很简单的。不要成天想入非非,这把自己折腾得一把柴似的,你爸妈知道了得多难受。” 原来他还有爸妈啊,步蕨心道。 下一秒,阿婆就恨铁不成钢地使劲拍了拍步蕨单薄的肩膀:“你不能因为你爸妈走得早就自暴自弃啊!” 好不容易摆脱了絮絮叨叨的阿婆,步蕨站在四楼“自家”门口犹豫了片刻,先轻轻敲了敲门。 对面门开了,里面看他的眼神宛如白日见鬼,砰地一声又将门关了。 步蕨沉默了几秒,从破布包里翻了会翻出个小小的钥匙,琢磨了下打开了锈迹斑斑的防盗门。 门一开,霉味扑面而来,也不知道原主在外“浪迹天涯”了多久,家具地板上都是厚厚的一层灰。 步蕨花了将近一整个下午将这个装修老旧的两室一厅打扫完毕,又花了半个小时烧开了一壶水给自己泡了一杯陈年老茶才在主卧的书桌前坐下。 书桌上摆放着他收拾房间时整理出来的东西,一把桃木剑,一贯五帝钱,还有一叠画得连他都认不出的黄符及一干零零碎碎的物件。 黄符是鬼画符,五帝钱是□□,唯有一把桃木剑是上了年头的老料。 可惜使用不当,步蕨摸着剑刃的缺口怀疑原主是不是拿它劈过柴??? 对着书架上排列整齐的《道法快速入门一百条》《你所不知道的道门隐秘》《今天你招雷了吗》等等沉默良久,步蕨实在遏制不住冲动将它们一股脑打包丢到了门外。 丢完,神清气爽。 他捧着茶杯没再去研究原主那些品味奇特的收藏,慢腾腾地走到窄小的阳台上。 暮色低垂,霓虹初映,百年古城气泽氤氲,而在这天地交融的时刻隐约有许多灰色的影子行走在模糊的界限上。 非人又非鬼,是人亦是鬼。 人间还是那个人间。 万幸,他回来了。 没得逞的叶汲悻悻地将水壶卡回裤腰上,视线顺着他嘴边溢出的透明液体溜溜达达向下,滑过锁骨又钻进半敞的衣襟里,愈发炽热贪婪。 得不到回应的步蕨狐疑看去,叶汲立马摆出正色,还道貌岸然地指责他:“就说你是只小白眼狼吧!好心分享给你我的独家秘药,居然还嫌弃上了。你看看你,现在是不是好多啦?” 他一说,步蕨确实感到缠绕周身的湿冷散去许多,丹田里暖烘烘地窝着一团气,连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口也不再那么刺痛入骨。可嘴里那股味道实在太难以形容了,到现在他的舌头都麻得回不过味来。 叶汲蹲在旁观察到他的表情,立马顺杆往上爬,假惺惺地说:“味道是不太好,要不要我给你祛祛味?” 他的语气异常蠢蠢欲动,步蕨警惕地抬手挡住他,咽了咽不知滋味的唾液:“多谢,不用!” “哦”叶汲脸上的遗憾丝毫不加遮掩,步蕨就大概能猜出他祛味的法子了,才缓和过来的脸色又黑了半截。 “他好,我不太好,我能喝两口吗?”沈元抱着琴歪在一旁弱弱地发声,“我感觉我中毒了,快挂了。” 叶汲作势踹他:“嚎你个大头鬼的丧!你这拖油瓶趁早挂,不挂早晚老子要亲手打死你!” 沈元刷地闭上嘴,他本来是打算偷偷摸摸过来协助步蕨一臂之力,顺带按着他师父吩咐查清隧道那日究竟发生什么。可万万没想到,忙不仅没帮上,还连累步蕨为了救自己受了重伤,面子里子全丢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8.第七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步蕨使劲搓了把脸有那么一刹他几乎要跳起来去生火做饭,烙印在记忆深处的本能真是深刻得可怕。 或者说可怕的是那几个小崽子嗷嗷待哺的哭嚎声,惊得山中鸟雀起,镇得八方神鬼静。 享受了会久违的棉被棉褥,步蕨缓慢地起身穿衣,这副躯壳受到的创伤太重一时半会养不回元气。他倒是不太着急,毕竟时间对他来说是最无足轻重的东西。 生火煮了一锅粥米是从柜子里淘出来的,不知多久了但闻着没变味应该吃不死人。步蕨边和燃气灶做斗争边竖耳听着楼上的广播声,广播里说近来全国各地活跃的地壳运动已逐渐恢复平静请各位市民不要造谣传谣造成社会恐慌必要的抗震防震措施还是要准备的。 新闻中许多词眼他仍是一知半解但连猜带蒙大致意思他还是弄懂了。 地震啊他漫不经心地搅着勺子琢磨大大小小的地震一不小心火大了粥糊了。 黑着脸喝了两碗焦糊的稠粥步蕨看着剩下那半锅正考虑要不要倒掉防盗门忽然哗啦几声响一人边捶门边扯着嗓子喊:“有没有人在家啊!!” 门外人见一时没回应嘀咕着转身走人:“我就说这家好久没人住了居然还有人寄信过来。” 防盗门内的黄皮木门开了半边露出张没有血色的瘦削脸庞:“刚刚手头忙,请问有事吗?” 拿着一沓信的小伙子吓了一跳,看清人脸后惊魂未定:“我的妈还真有人在啊,这是你的信还有水电费单。才回来吧,你们家水电费好久没交了,再不交得停水停电了,赶紧着啊。” 步蕨道了声谢将信接过将门关上,信有三封,他顺手拆了最上面那封。 信内是某高校的通知单,可能因为长时间联系不到本人索性直接寄到了这里,通知他本人已通过留校助教申请的笔试,在本月8号前去东校区第四阶梯教室进行面试,步蕨记得早上新闻里说今天是7号。 可真够赶的。 他将那封通知单搁在一边,又看向第二封信,说是信其实是张明信片,正面是国内一处3级风景区,反面只有一句话,十万火急,速归观中。 落款是师叔。 步蕨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张在旅途中沾了各种不明液体的明信片,将它放到通知单上,又拆了最后,也是最为厚实的一封信。 扎扎实实好几页纸,来自五大行之一,是沓信用卡催账单 步蕨虽然不太清楚信用卡的具体用途,但是还款和负余额这几个字还是认识的。当他看到原主五位数的账单时嘴角的淡淡笑意瞬间消失了,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贫穷让步蕨冷静,冷静地对着一叠账单思考了十分钟后,他拿起了那张面试通知单重新审视起来。 凡事一回生二回熟,经历过一次火车旅行再买票时步蕨已是个熟练工了,得益于他曾经有过一个好奇心深重的弟弟,在教养他的那段时间内步蕨迅速培养起了对新事物的接受速度。 在高铁四通八达的现代社会,已经没有多少人选择这种十几小时的“快车”。 如果不是囊中羞涩,步蕨也不愿意在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和满车成分复杂的气体里度过十几小时。 临近午夜,车上大部分人都缩着身子打着瞌睡,步蕨安静地就着一点灯光翻着报纸,他一行一页读得很仔细故而速度不快,刚翻过两页一声悠长的鸣笛,火车停靠了个小站。 站台很简陋,没什么人上下车,步蕨摸起水杯喝了一口茶,对面坐下两个年轻人。 他扫了一眼不由愣住,那两个年轻人的相貌一模一样,但一眼过去却界限分明,不会让人认错。 “这次出来太惨了,什么都没捉到还落了一身伤。”坐在步蕨对面的年轻人放下背包叨叨咕咕,“这也就算了,就当旅游了。结果一个电话把我们从南指派到北,当我们召唤兽呢!出来吧,我的庄小勤?” “”他的同胞兄弟面无表情地将包扔到头顶:“闭嘴。” 庄小勤吸吸鼻子瘪着嘴,很委屈。 步蕨听得津津有味,余光掠过他怀中的背包停了一秒,将水杯盖拧紧顺手拍掉勾在杯子上的细长手指。 手指弯弯勾勾,焦黑得辨别不出原先的颜色,被步蕨一拍快如闪电地缩到了桌板下,但没有离去而是像蜘蛛一样攀着桌板滑到了对面的年轻人腿上。长得不可思议的十指如柔软的藤蔓般搂住他的腰,黝黑硕大的脑袋渐渐从黑暗中浮起贪婪地依偎在他的腹部。 庄勤毫无所觉地在包里翻出一堆零食,有吃有喝甚至还有一碗速食火锅,丰富得让人叹为观止。他旁边的兄弟一脸麻木不仁,看了看认真读报的步蕨便闭上了眼,还没过两秒他又刷地睁开双目,同一时间庄勤突然打了个寒颤,撕开巧克力的动作僵硬住了:“庄c庄勉我感觉不太对劲” 火车已继续向前行驶,哐哐当当并未惊动熟睡的乘客,灯光慢慢黯淡了下来,庄勉不动声色地挑开掌间罗盘,指针疯狂转动。庄勤扫了一眼立即惨白着脸“啪”地将它盖上,喉咙发涩:“你这玩意坏了吧,这么多天都死了样没动过了。” 坏没坏,两人心知肚明。 夜路走多了总会撞鬼,他们这一行怕的是撞不上鬼,可偏偏在这载了满满一车人的地方,真动起手来很难保证不牵连无辜。庄勉摩挲着罗盘观察着灯光昏暗地车厢,右手悄然攥紧。 步蕨瞥见他掌心里露出的黄色一角,又将报纸翻过一页,这一版是娱乐版他不大感兴趣直接将报纸合好搁在桌上,眼神恰到好处地流连在桌板上那堆种类丰富的食物上。这具身体的年纪并不大,二十二岁大学毕业没多久,面嫩皮薄,一双眼不笑也弯,更像个不谙世事的高中生,很容易让人放下心防。 大概是他的眼神太过火热,高度紧张中的庄勤仍不免留意到了,脑袋一热开口就问:“饿了?” 庄勉脸一黑,步蕨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地点了点头,庄勤绷紧的皮稍稍松了半分,热心地说:“吃吧吃吧,甭客气,咱们相见即缘。” 步蕨当真没和他客气,他的吃相斯文又迅速,一眨眼就消灭掉了个小面包。意犹未尽地看了看桌板,他那眼神让庄勤不由地也饥肠辘辘了起来,下意识地将小山似的零食向前推了推,自个儿也将刚才剥的巧克力塞进嘴里,腮帮鼓鼓囊囊和庄勉嘀咕:“我说是不是我们神经太紧张了,这块是徐家的地盘他们上头有人罩着,真有什么早被收拾” 庄勤的话戛然而止,火车恰好钻进条幽深的隧道,车厢陡然陷入死寂的黑暗中,此起彼伏的呼噜声c磨牙声还有情侣间的呢喃都在穿道的凄厉风声中模糊成得渺茫又遥远。 庄勉过了十来秒才反应过来不对劲,下意识地抓向身边人,结果抓了一手冷汗:“庄勤?!” “疼”庄勤双手捂着腹部,青白的脸上滚落一滴滴豆大的汗珠,柔软的腹内像生生插入了两把刀极为缓慢地搅动着里面的器脏,每吸一口气都像是千刀万剐的凌迟。剧烈的痛楚磨碾着千万条神经,恶心地他弓着腰恨不得将肚子里的脏腑吐个一干二净。 别吐。 恍惚间有人在他耳畔轻声制止,没有温度的气息从鼻腔灌入肺部,冷得他顿时清醒了大半。他睁开冷汗淋漓的眼,却只看见汹涌翻滚的黑暗,冰冷的手插入他腹内握住什么骤然连根拔起,刹那间庄勤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掏空了 “刺啦”昏黄的火光一闪即逝,空气里浮动着硫磺燃烧过后的刺鼻味,隐约还掺杂着些其他气体,很快融入进了车厢里成分复杂的气味里。突然,寂静里一声犹似婴儿哭泣的啼叫声惨烈地响起,两秒后整列火车又归于宁静之中。 漫长的隧道终于被火车优哉游哉地甩在了身后,半昏不暗的灯光重新亮起,步蕨握起杯子喝完了最后一口水正准备起身去打水,看着对面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青年关切问道:“你看起来不大好,要不要叫乘务来?” 庄勤嘴巴一张一合,咝咝抽着冷气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那种剖肝劈胆的疼痛已经消失了,但是创后应激的神经还没有缓过神,庄勉扶着他靠在座椅上婉言谢绝了步蕨的好意,从包里抽出个保温杯:“方便的话,能不能帮忙带瓶热水回来。” 步蕨担忧地看了两眼气息奄奄的庄勤,拎起两个水杯不紧不慢地朝着另一头走去。 庄勉看着年轻人的背影好一会,将掌心里破损的符纸揉碎撒在脚下,庄勤缓了两分钟脸色总算不那么难看了,有气无力地拍拍庄勉的胳膊:“谢了啊,兄弟。究竟什么东西,我连看都没看清,这么凶的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9.第七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叶汲挑了下眉, 却什么也没说, 将昏迷不醒的庄勉拨弄到庄勤身边,让两倒霉兄弟并排躺在一处,指了指萎靡在角落里的活鬼,冷冷地说:“带路。” 活鬼畏惧地避开他二人, 变了形的四肢沿着墙角缓慢地爬向破开的大门。填满楼道的鬼魂在许澜庭消失时就一个接着一个无声地退入黑暗中,叶汲也没有为难它们,还顺手烧了张金钱纸召请阴差, 将他们送入地府。但看眼下这情况, 出了这么大乱子还没个动静,叶汲疑惑不已:“蒋子文不会被手下的小弟做掉了吧?” 步蕨分析:“阴差也是亡魂, 会受五方鬼笛影响,没被许澜庭引诱过来干掉我们就不错了。” “也是。”叶汲点点头,马上又安慰他,“就算蒋子文本人来了也不用怕, 哥一个能打十个。” 步蕨冷静而委婉地指出:“从排行来看,我应该比你大一些年岁。”一口一个哥的, 不太合适吧 叶汲的脸皮尺度从来都在不断挑战新高度, 趁人之危在步蕨年轻的脸庞上揩了一把油:“许澜庭那小畜生真不是东西, 明明捅的心怎么把你脑子也捅坏了呢。”他神奇地夹出步蕨的身份证晃了一晃, “看看,步小蕨同志你可是个实实在在的90后啊。” 步蕨果断地闭嘴保留体力, 和他浪费口水根本就是一个错误地决定。 小区里一片死寂, 不远处马路上的点点灯火氤氲得像隔在另外一个世界里。许澜庭用阴气连成结界, 只有鬼魂才能进出,用不了多久连留在这里的活人都会在不知不觉间死去。 走到一层,活鬼庞大的身躯艰难地拐了个弯,停在楼梯下方一处不起眼的角门旁。角门是铁质的,三四米远外就能感受到门内冲击而出的澎湃阴气,连活鬼都承受不住向后退缩几步。 步蕨深吸一口气,挣开叶汲的手:“我自己下去就行了。” 叶汲紧跟一步又抓紧了他:“不可能!” 步蕨将他的手一寸寸从胳膊上扯下,语气温和而不容拒绝:“就算是你也承受不住黄泉眼的煞气,相信我,我很快就回来。” 他轻巧地脱离叶汲紧攥的手,与瑟缩在一旁的活鬼擦肩而过,角门拉开一条缝,浑浊的阴气才展露出头角就连同他的背影再度被关回门后。 “都他妈是什么事!”叶汲暴躁地揉碎一整盒烟,阴郁地盯着虎口处暗红的血液,撇了一点沾在舌尖上,不知道是不是魂魄变了的缘故,连血的味道都受到影响,变得似曾相识。他贪婪而又不舍地舔了舔指尖,自言自语:“十分钟,最多十分钟。” ┉┉ ∞ ∞┉┉┉┉ ∞ ∞┉┉┉ 十分钟可以发生许多事,譬如重回高速服务区的沈元和宗鸣意外地发现了失踪的幼儿们;又譬如摔得七荤八素的庄勤痛苦地醒来,然后被自己的双胞兄弟差点又吓晕了过去;又或者陆副主任终于身心俱疲地应付完了领导的审问,又连下了三道军令状;更或者只是冬无衣静静地对着夜色深沉的窗户抽完了一杆烟,美艳的脸庞连同青缎旗袍逐渐隐没在袅绕的烟雾里。 叶汲从未觉得十分钟会是这么一个漫长的过程,表盘上的指针一格一走着,像一把刀手术刀细碎地切割着他的神经。他盯了两分钟就有些熬不住了,强迫自己分散注意力,溜达到蜷伏着不动也不说话的活鬼边:“什么时候清醒的?” 瘆人的头颅缓慢抬起又迅速低下,稀稀拉拉的长发挡住它吊起的眼,在地面上划下两个字:“不久。” 叶汲哦了声,低头思索了下:“是步蕨抓住的那抹残魂让你恢复理智的吧。” 活鬼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 “方慧茹和你什么关系?” 在叶汲说出那个名字时活鬼的身躯剧烈地震动了下,坚硬的指尖不停地摩擦地面,刻下一道道凌乱的白痕,飞溅的粉尘里大致可以分辨出一个个扭曲的“死”字。 “淡定,淡定。”叶汲敷衍地安抚了两句。 过了好一会,活鬼粗重的呼吸逐渐恢复了正常频率,爪子慢慢写道:“姐妹。” 叶汲蹲在那,轻轻笑出声:“怪不得。” 角门咔哒一声响,叶汲后背一僵,像悬在头顶的那把刀终于落了下来,但并没有带来如释重负的解脱感,反倒一刀卡在心上更让他紧张起来。 门开的一刹,楼道四面眨眼结起一层厚厚的霜花,天气一秒间堕入寒天腊月里,突破牢笼的阴气排山倒海地冲向人间,青色的雾气里有千军万马咆哮而来,所到之处摧枯拉朽,涤荡世间一切不净不洁。 叶汲纹丝不动,刀斧般锋利的气息刚抵达他脚边,即被一股柔和而浩瀚的力量阻挡得分毫不漏。 两股力量仅交织了千分之一秒,从黄泉里升起的阴气须臾间被尽数收敛回去,温度重新上升回十月份该有的正常气温。遮天蔽月的浓云散去,一家家灯火重新亮起,饭菜香c电视声还有南那女女的交谈声重现人间。 102室的门突然打开了,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拎着垃圾念念叨叨地走出来,一抬头与活鬼撞了个正着,顿时呼吸急促脸色发紫。 一只手接过她手里垃圾:“回去吧,什么也没看到。” 老太太呆滞地转身回家,将门重新关上。 “能看见鬼神,离死也不远了。”叶汲淡淡地说。 “总归时辰未到,规矩不能坏。”步蕨回首,昏暗的灯光下眉眼处隐约有光华闪现,再一看仍是平凡无奇没有出彩之处。他单手插着口袋,拎着黑色的垃圾袋,很像一个普通的居家青年:“这里不适合说话,阴差马上就要到了,先回办公室再说。” 就那一眼,看得叶汲口干舌燥,肾上腺素急速飙高,用岐布的话来说就是他发/情了。 幸亏他还仅存一点理智,知道发/情的不是时候,搓去手里的汗水,仍然维持表面的淡定,一把拎起活鬼还不忘展现一下自己温柔体贴的胸怀:“没事了?” 步蕨的状态已说明了一切,他笑了一笑,视线从地上凌乱的字迹扫过:“果然如此。” ┉┉ ∞ ∞┉┉┉┉ ∞ ∞┉┉┉ 夜里一点十五分整,红砖小楼里灯火通明,许多身影来来回回,比白天还要热闹许多。一楼左侧倒数第二间办公室里,仅亮着一盏节能台灯,陆和紧张地望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活鬼好几分钟,半信半疑地问:“这就是绑走那些孩子的鬼?” “孩子怎么样了?”步蕨突然问。 提到找回的幼童,陆和绷紧的神经松了松:“沈元和宗鸣找到他们时都睡着在,宗鸣检查过了,魂魄和身体都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就是有的孩子受惊过度,沈元也给他们安魂了。领导的意思是尽量减少社会影响,所以目前已经连夜送回各家去了。你们要是有疑问,最好等两天孩子和家长的情绪都平复下来再上门。” 步蕨摇摇头:“恐怕等不了。” 陆和不明所以:“为什么,孩子不都安然无恙找回来了吗?凶手也抓到了。” 叶汲凉凉地嗤笑了一声,掏出步蕨之前收起的监控探头:“领导你自己看看吧。” 探头上步蕨写下的符文仍在,叶汲的手指轻轻擦过,一束微弱的亮光投映在雪白的墙壁上。幼儿园园长方慧茹办公室的那扇门出现在几人眼中,叶汲动用了一些手段剪去了繁琐的日常画面,直到日期跳到一个礼拜前的某一天中午。监控中一片漆黑,显然是被人为给覆盖了,青色的符文闪了一闪,画面重新亮起,办公室的门口出现了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他戴着帽子头很低,但是抖动的双腿可以感受到他此时十分激动。 办公室的门没关,他推门一闪而入。 过了没两分钟,方慧茹的身影出现在了走廊上,她牵着一个小小的男孩,一路温声细语地和他说着话。等到了自己办公室门口,她并没有进去,而是松开孩子的手,鼓励地拍拍他的头,将他缓缓推入那扇留着的一线黑暗里,然后亲手关上了门。 看到这陆和已猜到了什么,脸色霎时奇差无比,水笔紧紧握在手里咯吱作响。 一直匍匐在地的活鬼骤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嚎叫,方慧茹关上门的那瞬间像是生生从她心头的血肉上撕下一块,一行血泪从她黄浊的眼睛里流下。她昂着头,流着血的双眼死死注视着那扇门,尖利的牙齿不断上下碰撞,撞得满嘴是血,发出一声声嘶鸣。 终于,陆和听懂她的哭喊——“宝贝,我的宝贝。” “怂你奶奶个腿的!”叶汲夺过手机,和蔼亲切地告诉他,“你步哥和我在一起,别说阴神,蒋子文本尊大驾光临他屁事都不会有。倒是你和宗鸣两个蠢货碰到一起,自求多福吧你们!” 沈元立即告状:“宗家主!叶老三说你是蠢货!” 叶汲夹起个汤包往嘴里塞,稀奇地问:“你该不会以为我会怕宗卧槽!烫烫烫!!!” 步蕨在电话这头都能感受到沈元的幸灾乐祸,果断摁掉电话,他给叶汲倒了碟醋:“含一口。” 叶汲用醋漱了口又狠灌两口冰水,才龇牙咧嘴地缓过劲,恶狠狠盯着手机:“我就说今年本命年,流年不利,尤其是和姓沈的冲天煞!” 步蕨语塞,实在摸不清他的本命年是从哪算起来的:“沈元他就是个没长大孩子,你没必要处处针对他。” 叶汲那瞬间的目光冰冷彻骨,眨眼嬉笑如常:“你不懂,这小孩啊小时不打,长大揭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第八十章 此为防盗章 温柔, 坚定,有如其人。 叶汲的恍惚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又一声重重的落地声掼进两人耳中,这一次的响动没有上一次惊心动魄,但两人却立即不约而同地直奔三楼。人还没到, 湿冷的阴风阵阵卷来, 还没刮到两人面前, 透明的浪纹层层漾起, 排开了霉味冲鼻的冷风。 狭窄的楼道里对立的两扇防盗门各自大门紧闭, 叶汲看也没看直接踹开左边,门凹下去的刹那,排山倒海的血腥味差点又将他给冲了出去。他被那股味道辣得眯起了眼, 一眼扫去露出副惨不忍睹的表情:“我就猜到了, 庄家那两小崽子顶不上事。” 地上一坐一卧,卧着的庄勤毫无起伏,不知生死;瘫在墙角的庄勉比他好不了多少, 皮开肉绽的手腕上滴滴答答流着血。步蕨三步并两步过去, 握起他受伤的右手认真观察:“被咬的?” 庄勉脸色灰白, 吃力地点了下头, 手指动了动指向东南方向的主卧。 步蕨看也没看,摸出个葫芦状的小瓷瓶, 倒出把白色粉末直接抹在了庄勉的伤口上。抹上去的刹那, 庄勉疼得五官都变了形, 狰狞的伤口眨眼流出恶臭的黑水, 淅淅沥沥流了好一会才渐渐露出鲜红的血肉。 “谢c谢谢。”庄勉哆嗦着嘴唇,满脸懊丧,“都怪我们轻敌大意,发现不对时已经晚了。” 步蕨仔细地擦拭掉站在他皮肤上的污水:“谢就不用了,毕竟你这具身体的主人和我是同事。” 庄勉眉头不易察觉地一动,步蕨和没看见一样,捏着他的胳膊平静地问:“你是想主动离开,还是想被动出来。” 那只手明明看着一折即断,此时却掐着他分毫不能动弹,庄勉脸上慢慢露出一个笑来,就像一张白纸草草勾勒出的几笔笑容,生硬得让人头皮发麻。他嘴巴一张一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步蕨和叶汲两人都“听”懂了他说什么。 ——原来,你们不都是废物。 叶汲恨恨地说:“我开始后悔被这破单位招安了,一世英名都被几个小废物拖累完了。” 步蕨语气淡淡:“不要在意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叶汲震惊地看着他,作势就要捧起他的脸狠瞅上两眼,“你是不是也被附身了?” 他话音未落,方才还气若游丝的“庄勉”突然变掌为抓扼向步蕨的喉咙。 不想步蕨恰好闪身一个退步留出空隙给一步上前的叶汲。冰冷的指尖擦着他的脖颈而过,瞬间留下一条细长的红线,淡淡的血腥味暴露在空气里。已经聚集而来的鬼魂嗅到了可口的血气,顿是狂躁了起来,高高低低的鬼哭声撕裂了整栋楼异样的安静。 叶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揪住庄勉的衣襟,眼中满是戾气:“老子的人是你能碰的?” 步蕨顾不上他这话的不对劲,在认出庄勉手里凭空多出的骨笛时神情大变:“小心!” 叶汲刚做好装逼准备,一柄白笛突然出现在他眼下,笛身上道道骨刺如刃,每一刃上都刻着张人脸,喜怒哀乐俱全,光一眼就让人陡生出种浓浓的不祥感。长短不一的骨刺直接扎向他腕部,说时迟那是快,叶汲提起人一个反手狠掼在地板上。老旧的木制地板立即裂痕遍布,浅浅凹了下去。 步蕨握着一手冷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嘴角抖抖:“你,倒是轻点。” 毕竟身体是庄勉的,给摔了稀烂回头缝不起来怎么办。 叶汲还惺惺作态地委屈上了:“老子这只手都差点废了,你知道吗,右手可是男人的好伙伴!” 委屈还开起了车,步蕨真是服了他了:“别逼逼了,他手上的是无方鬼笛!”转头厉声问,“你和许澜庭是什么关系!他人在那里!” 叶汲是真得吃了一惊,竟是愣在那里。 被摔在地上的“庄勉”吐出一口血,某处骨头嘎吱一声断了,他却毫不知痛觉仍挂着僵硬的笑容,双目的眼白被浓黑覆盖,整个人散发着极为阴厉的邪气,张开嘴巴:“你又是谁,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步蕨愕然看着他,怎么也没从那双邪异的眼睛里找出一星半点的熟悉。 许澜庭似乎也没想得到答案,他抓着骨笛甚至都没有放在唇边,爬满整栋楼的鬼魂骤然爆发出高亢的哀嚎,足足两秒里叶汲耳朵里什么也没听不见,只有毁灭听觉的各种鬼号。他强忍不适去捂住步蕨双耳,然后不可置信地发现步蕨竟然闲适地和泡温泉一样,连眉头都没皱下。 步蕨像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一样:“多听听你也就习惯了。” “”叶汲心头的肉忽然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有点疼。 数分钟前还呆滞温和的鬼魂此刻面目狰狞,如狂潮凶浪涌向两人,叶汲啧了一声:“有点麻烦。”他掌中流光一闪,五指间绕过一束柔软的弧光甩向众鬼,“啪”的声脆响,透明的软鞭荡开密密麻麻的鬼魂,所及之处的厉鬼来不及挣扎就化为飞烟消失得干干净净。 步蕨皱眉。 “别皱眉,我停手了。”叶汲长鞭又虚虚一甩,这一次众鬼未敢再上前,他不无遗憾地说,“我知道他们只是普通鬼魂,不能打不能杀,可惜普度众生不是我的活。” 许澜庭微微一笑:“我就喜欢你们道门中人的心慈手软。”刚说完人如鬼魅般出现在步蕨身后,直接伸手从他背后探入心脏,“你很奇怪,不是人也不是鬼也不像夺舍,你究竟” 他霍然睁大双眼,说不出话。 刺破的心脏喷涌出大波鲜血,血液接触到空气骤然化为青色的火焰,火焰化为无数利矢,直接洞穿他全身。骨笛脱手掉落在地,一片燃烧的黑色虚影眨眼脱离了庄勉的身体,浮半空无声地打滚惨叫。 步蕨嘴角不断地涌出鲜血,看着那片逐渐消失的虚影叹着气说:“说实话,你让我很意外。” 前一秒叶汲还在研究如何超度百鬼这门技术活,后一秒闻声回头就看见步蕨一身血地站在他面前,脑袋嗡得一声巨响,眼前脑中都成了一片空白。空白深处蔓延出瀑流般的鲜血,汇聚成一个人形,也是一个噩梦。 步蕨实在无法理解叶汲这个时候的脱线,有气无力地推了下他:“别发呆了,再出神我真要死了。” 叶汲被他推得一个激灵,死死盯着他血流不止的胸口,光是吐出一个字就几乎用了全身力气:“你” “暂时死不了,你再神游就说不定了。”步蕨极度疲倦地说,“如果我没猜错,这栋楼的地基下就是那处裂开封印的黄泉眼,把我带到那里去。” 主卧的门突然打开,里头缓慢地攀爬出一道庞大而丑陋的身影,步步朝他们逼来,那模样与前两天在隧道里与他们对峙的怪物十分相似。 叶汲浑身迸发出极度阴森恐怖的气息,透亮的光弧一闪,怪物当空飞起将墙体砸出一道深且长的裂纹。他又上前一步,步蕨按住他的手,力气轻得像片浮鸿:“她没有恶意的。” “是吗?” 随着血液流失步蕨的身体机能变得迟钝而缓慢,可他的神智却始终保持清晰,叶汲的声音让他发现他整个人处于一种相当不正常的状态。再继续下去,会发生什么谁也难以预料:“叶汲。” “别说话,没几口血给你吐了。”叶汲轻声说,“看得我心疼。” “”步蕨扶额,果然是不正常。 被一鞭抽在墙上的怪物似乎也感受到叶汲释放的威压,缩在墙角不敢再贸然向前,过了片刻,它缓缓抬起头,露出似人非人的脸庞,蜷曲的爪子磕磕绊绊在地板上艰难地划过,歪七扭八,勉强能认出来——“我带你们去黄泉眼。” 酒不是酒,水不是水的,又苦又辣,鬼不沾一口。 没得逞的叶汲悻悻地将水壶卡回裤腰上,视线顺着他嘴边溢出的透明液体溜溜达达向下,滑过锁骨又钻进半敞的衣襟里,愈发炽热贪婪。 得不到回应的步蕨狐疑看去,叶汲立马摆出正色,还道貌岸然地指责他:“就说你是只小白眼狼吧!好心分享给你我的独家秘药,居然还嫌弃上了。你看看你,现在是不是好多啦?” 他一说,步蕨确实感到缠绕周身的湿冷散去许多,丹田里暖烘烘地窝着一团气,连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口也不再那么刺痛入骨。可嘴里那股味道实在太难以形容了,到现在他的舌头都麻得回不过味来。 叶汲蹲在旁观察到他的表情,立马顺杆往上爬,假惺惺地说:“味道是不太好,要不要我给你祛祛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1.第八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冬无衣观察了下叶汲的状态, 又回忆了下之前楼上的动静, 谨慎地分析:“虽然叶老三看着吊得不可一世, 在男男关系上其实怂得要命,银样镴枪头一个。要不然也不会屁颠屁颠追了我老大几百年,人都挂了还不知道他那点人尽皆知的小心思。” 岐布纳闷:“这难道不是说明你家老大情商太低, 太后知后觉了?” “”冬无衣认真思考了一下他的话,勉强同意了一半, “他老人家前半生戎马征战,后半生都在吃饭睡觉打孩子,哪有闲工夫去在意情情爱爱啊。” 岐布被勾起一些回忆来,对此深表同意。 叶汲早就听到他两的嘀咕了, 对某人情商的定性不置可否,但是他特意绕了两张办公桌过来, “啪啪”清脆两声, 一人一鸟脑袋上各赏两本工作笔记:“你两二货声音还可以再大点,免得我找不到理由揍你们。动动你们两点五英寸的脑瓜子想想,这么点时间够我在床上折腾的吗?” 岐布呱唧一声被拍到旁边, 大掌揉揉脑门, 冬无衣深深叹了口气:“果然不能对这货的节操抱有太高期望。”他拿起崭新的黑胶笔记本翻了翻,“这啥玩意儿啊?” “关于这次幼儿园校车被劫案的工作总结, 领导说了,每个人都要写。”叶汲跨坐在放着自己工牌的桌子上, 手指刷刷地划着手机,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明儿就得交。” 趴在桌上打盹的沈元被吵醒了,盯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睡眼迷蒙地看着笔记本,又看向叶汲,晃晃脑袋稍微清醒了些:“为什么你没有???” “你属十万个为什么的?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为什么?” 沈元剩下的一半睡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怪叫了起来:“我不服!我要上诉!领导呢!” 叶汲专注地盯着手机,犹豫不决,不耐烦地说:“我说你这熊孩子没毛病吧,光长这么大个儿还玩‘嘤嘤嘤我要告老师’那套?不服就滚回你师父那吃奶去。咱主任去大领导那负荆请罪,擦屁股去了。” 沈元被他喷得面无人色,蔫头蔫脑地萎靡了下去。 岐布看得啧啧直摇头,放眼整个单位就没能治得了叶汲这个混世魔王的,造孽啊。它一边忧国忧民地感叹,一边扑棱着翅膀凑到叶汲跟前,奇道:“你居然在逛家居?”它狐疑地打量叶汲,嘟囔着,“看着就不是居家过日子的人。” 叶汲手指轻快地扫了两套同色系的睡衣进购物车:“你懂个屁,老子洗清革面,从良了。” 冬无衣一口水喷在桌上:“你玩真的,三大爷?” 叶汲在两套茶具间举棋不定,只回了他一个漫不经心的笑。 ┉┉ ∞ ∞┉┉┉┉ ∞ ∞┉┉┉ 活鬼案件中“幼儿性侵”这部分,陆和打了个长达十二页的报告,转交给了有具体管辖权限的部门。亏得步蕨提前给他打了剂预防针,在他将报告交上去的第一天就遭到了重重施压,连着跑了好几个部门,嗓子说冒烟了,就差以死相逼,总算把这个案件给送入了正常的司法程序当众。上头的领导也有顾虑,毕竟第四办公室地位特殊,其他人不提,光叶汲的那层身份就足够让人忌惮的了。 方慧茹的下落自此成迷,生死不知。而活鬼的真实身份是方慧茹同父异母的妹妹方慧锦,两姐妹的关系从小就不错,至少在事发前方慧锦一直这么认为的。谁有能想到,方慧茹一直嫉恨后来占据了自己父亲所有疼爱的妹妹,也许她曾经有过犹豫也有过惭愧,但在巨大的钱权诱惑面前一切煎熬都化为虚无。冬无衣他们也查出,当日那辆驶向燕城的校车正是送那些不谙世事的孩子给“老板们”相看货色。 活鬼案的“水落石出”并没有让陆和心里踏实下来,相反他有种预感,这一切恰恰只是一个开始。但不论如何,流程上本案是结案了。活鬼也由叶汲和步蕨两人送与地府交接,其他闲下来的人难得聚在一起聊天打屁。 “我觉得那天在隧道里袭击步哥的那个活鬼就是方慧茹本人,”沈元靠着翘起的椅子上转了半圈,手中的笔灵活地翻转,“你看方慧锦变成的那个活鬼具有一部分自己的意识,可隧道里的那只完全就是个受人控制的怪物。” 陆和十分赞成他的说法:“方慧茹可能只是许澜庭手里一个失败的试验品,黄泉水从未出现过在人间,作用在活人身上会发生什么变化他可能也无法把握。你们不是说那晚在隧道口出现了很多怪物吗,极有可能是地震当日失踪的那些车主们落入了许澜庭手里。” 宗鸣从一堆古书里蹙眉地抬起头:“我翻了一圈也没找到有关黄泉水的记载,顶多提起它和地府九狱有关,而九狱在地下千尺之处,存不存在还另说。你们说的那个许澜庭究竟什么来历,能弄得到那种东西?” 冬无衣抱着个马克杯不冷不热地笑笑:“宗家主真有趣,遇事往书堆里钻。你难道不知道,书是人写的,写书人想让你知道什么就只会写什么。” 从见面初始冬无衣对宗鸣的态度一直很微妙,恢复到男儿身后他的敌意简直不加掩饰,赤/裸裸直接摆上脸。 陆和心惊胆战,女装大佬的冬无衣娇娇弱弱没什么战斗力,现在这个冬无衣,他真害怕两道老拳揍趴了宗鸣。 好在宗鸣对于不论男女的冬无衣一直相当的平和忍让,有的时候甚至让人觉得他是在刻意避让。 岐布相当淡定:“他两迟早要打一架的,领导你不要太惊吓,到时候有空搭把手帮着收尸就行。” 陆和:“” 正说着,叶汲和步蕨两人从羁押活鬼的禁闭室里走了出来,一直徘徊在楼中的那股阴气已经消失不见了。沈元见到步蕨一个鲤鱼打挺,巴巴迎了上去:“步哥,人送走了?” “嗯。” 叶汲厌弃地伸出根手指将沈元推得远点:“属狗的吧,都能看见你后面摇的尾巴了。” 沈元那小暴脾气顿时炸了:“叶老三,你哪天嘴里能冒出句人话吗?” 叶汲特别理直气壮:“我又不是人,说什么人话?” “”除了无言以对,沈元还能说什么呢。 步蕨拿这一大一小没有任何办法,好在很久前他就习惯了这种鸡飞狗跳的生活。 在场唯有一人对叶汲那句话颇为不能淡定,陆和看看左右,选择了最平易近人的步蕨小声问:“叶汲他”斟酌了半天,他用了个比较温和的词,“本体是什么?” 叶汲耳朵尖,热情地将步蕨从陆和身边扯开,露出能拍牙膏广告一样闪亮的八颗牙齿:“领导,你猜~” 陆和:“” “”冬无衣认真思考了一下他的话,勉强同意了一半,“他老人家前半生戎马征战,后半生都在吃饭睡觉打孩子,哪有闲工夫去在意情情爱爱啊。” 岐布被勾起一些回忆来,对此深表同意。 叶汲早就听到他两的嘀咕了,对某人情商的定性不置可否,但是他特意绕了两张办公桌过来,“啪啪”清脆两声,一人一鸟脑袋上各赏两本工作笔记:“你两二货声音还可以再大点,免得我找不到理由揍你们。动动你们两点五英寸的脑瓜子想想,这么点时间够我在床上折腾的吗?” 岐布呱唧一声被拍到旁边,大掌揉揉脑门,冬无衣深深叹了口气:“果然不能对这货的节操抱有太高期望。”他拿起崭新的黑胶笔记本翻了翻,“这啥玩意儿啊?” “关于这次幼儿园校车被劫案的工作总结,领导说了,每个人都要写。”叶汲跨坐在放着自己工牌的桌子上,手指刷刷地划着手机,“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明儿就得交。” 趴在桌上打盹的沈元被吵醒了,盯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睡眼迷蒙地看着笔记本,又看向叶汲,晃晃脑袋稍微清醒了些:“为什么你没有???” “你属十万个为什么的?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为什么?” 沈元剩下的一半睡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怪叫了起来:“我不服!我要上诉!领导呢!” 叶汲专注地盯着手机,犹豫不决,不耐烦地说:“我说你这熊孩子没毛病吧,光长这么大个儿还玩‘嘤嘤嘤我要告老师’那套?不服就滚回你师父那吃奶去。咱主任去大领导那负荆请罪,擦屁股去了。” 沈元被他喷得面无人色,蔫头蔫脑地萎靡了下去。 岐布看得啧啧直摇头,放眼整个单位就没能治得了叶汲这个混世魔王的,造孽啊。它一边忧国忧民地感叹,一边扑棱着翅膀凑到叶汲跟前,奇道:“你居然在逛家居?”它狐疑地打量叶汲,嘟囔着,“看着就不是居家过日子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2.第八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步蕨与叶汲碰了碰眼神, 叶汲毫不客气地往前一步。步蕨愣了下就要拦他,叶汲抿唇笑了下, 懒洋洋地说:“你放心。” 他说着从兜里掏出双白手套,煞有介事地套好,搭着把手轻轻一拧。咔哒一声轻响, 沉重的防盗门掀起灰尘飞舞在苍白的阳光里,门后掩藏的黑暗露出一条缝隙, 像一只幽黑的眼凝望他们。 叶汲矜持地对步蕨说:“看到没, 就是这么专业。” 兔狲的爪指向正对门的监控:“专业的不应该先想法关了它, 抹掉作案痕迹吗?” “”叶汲笑容顿了顿, 椭圆的监控头突然爆裂砸碎在地上, 在兔狲惊悚欲绝的眼神里他和个没事人一样推开门, “多大点事儿啊,你们说是不?” 步蕨一言难尽地看着碎裂的摄像头,几秒后他想了想弯腰捡了起来,自然而然地揣进兜里。 “???”兔狲冷眼旁观, 奈斯啊, 两个神经病配一脸啊。 叶汲一进门, 双眉向上一挑:“哟呵, 够阔绰。” 小几十平的办公室, 看上去竟和步蕨的单间宿舍差不多大小。叶汲就近摸了把红木架上的玉白菜, 入手细腻温润, 大致评估了下:“料子几十万没跑了, 加上手艺, 得有个百来万。咱们陆副主任来了,八成得哭出心梗,想他一个省厅级别的小干部,拼死拼活一年还挣不到人家一颗小白菜。” 也就他眼光老辣,信手一摸就能摸出淘/宝三十块包邮货与和田料的区别。 岂止是颗白菜,整套的红木桌椅,墙上的名家字画,栩栩如生的老木雕,处处藏着其间主人的精致奢华。只是大概很久没人来过了,晦暗的光线下,所有家具器物都呈现出种死气沉沉的灰败。 “那小鬼呢?”叶汲找了一圈没发现,煞是费解,“躲哪儿去了?” 步蕨绕过光滑可鉴的老板桌,饶有兴趣地打量满满一面墙的各式奖杯c锦旗,目光从左滑到右:“有点奇怪。” “不奇怪才见鬼了。”叶汲大喇喇地一屁股坐在桌上,两条腿轻轻打着摆,“区区一个公立幼儿园园长,哪来这么厚实的家底。公安那边给的资料也没说她是富二代,祖上三代工农阶级,也就这两年雍县被纳入了燕城行政区域规划内,家里靠着拆迁攒了点薄本。恕我直言,那点拆款补偿款也就勉勉强强够得上这张桌,可能还不带四个腿。” 他居然还看资料了? 叶汲瞥见步蕨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立即得意洋洋地说:“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兔狲抬爪挡住眼,太惨不忍睹了,三大爷这简直像只花枝招展的雄孔雀。 步蕨看着橱柜里泛着冰冷光泽的金属奖杯:“刚刚那个孩子不是鬼魂。” 叶汲稍稍收敛起笑意:“生魂?” “生魂离体有段时间了,所以他不是躲起来而应该是生气不足暂时消失了。”步蕨慢慢摩挲着监控上的裂痕,“还有一种可能,他被招回身体或者强行拘回去了。” 叶汲喉咙里滚出声笑:“铺陈那么多,你其实想说的就是最后一句吧,那小鬼是被人发现所以给捉了回去?” 步蕨不反驳也不赞同:“前面的可能性都存在,最后一种是我自己的直觉而已。” 叶汲突然说:“你的直觉从不会出错。” 兔狲愣了下。 步蕨沉默着,过了好一会摇头说:“不,我错过。”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监控探头放在桌面:“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个生魂应该是这间幼儿园的学生,更有可能也是失踪儿童之一。它出现在这里,至少可以证明那些孩子目前没有性命之忧,但情况肯定不容乐观了。既然它故意引导我们来这个办公室,极有可能幼儿们的失踪与这间幼儿园的园长有关联,所以” 兔狲听得云里来雾里去的:“所以啥?” 步蕨没有应它,而是随意捡起桌上一支钢笔,运笔如飞,眨眼间破裂的探头上多了两行漆黑符文。他落笔一瞬,兔狲金黄的瞳孔快速扩张又收缩了下,它嗅到了一个奇异的味道,那是属于某种独特符咒的气息,令它不由自主地亢奋起来。 等它疑惑地看向这个名叫步蕨的人类时,血液里鼓噪的兴奋就像被当头浇了盆冷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可能傻逼也会传染,和叶汲混久了,自己就不幸中招了。 探头对着的半空里出现了一幅画面,从拍摄角度来看正是平日里采集到的监控图像,只不过它是从后向前徐徐倒退放映。 步蕨和叶汲一直从午后看到了天黑,夜幕收走天际最后一道光,整个园区从里到外不见一盏灯。半空中无声的影响湮没于黑暗中,沉寂了约有一分钟,才响起声打火机清脆的按动声,浓郁的烟草味随即散开。 红光一闪一灭,叶汲抽了几口,捏碎了剩下半截烟:“走吧,找到那畜生差不多就能结案了。” ┉┉ ∞ ∞┉┉补完半章┉┉ ∞ ∞┉┉┉ 国庆没两天了,今年国庆正好撞上中秋,大批外地车辆涌入县城,蜘蛛网一样脆弱的主街堵得水泄不通。轿车c自行车和电瓶车的喇叭声交汇成一片欢乐的海洋,激昂澎湃得让叶汲骂娘。 “操了!一破小县城也能堵出一车当关c万车莫开的气势?”叶汲狠狠一踩刹车,及时避免了场追尾事故。 兔狲忙不迭拍马屁:“三大爷您真有文化,成语贼6!” 步蕨抿出个笑,他一笑,叶汲一头的火气突然就没那么烧人了,他像只死狗似的趴在方向盘上:“喂。” “嗯?”步蕨不在意地向他偏偏头,在对方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极为清晰的身影,他愣了那么一刹,轻声问,“怎么了?” 叶汲就看着他,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忽然醍醐灌顶般精神一振,麻利地掏出手机:“老子差点忘记了!陆和不是把庄家两个小子派去找那劳什子园长了解情况去了吗?!” “”步蕨想笑又发觉不是时候,只能微微抖了下嘴角。 叶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将第四办公室所有员工的号码都存进了手机里,他的细致总是体现在不经意处,润物细无声地渗透进每一个细节里,和他平时嚣张跋扈的土匪人设十分违和,却又令人理所当然地觉得本该如此。 连拨了三次号,无一例外都是忙音,叶汲干脆地将电话一挂,起开车门:“不等了,走。” 兔狲一看两人先后下了车,刚自觉地跟过去,砰地一声,叶汲将车门甩在它鼻子上:“别让人把老子的车拖走!” “”兔狲懵了几秒,“卧槽!我就是一只兔狲,怎么去面对交警蜀黍啊???”它能怎么办,它也很绝望啊!!! 叶汲健步如飞地穿梭在小城四通八达的巷道里,步蕨跟在后面竟也没落下多少。快走到幼儿园园长方慧茹家租住的老小区时,叶汲突然停下脚步,拧着眉没头没脑地问步蕨:“你是不是恢复了一些?” 步蕨走得气喘吁吁,额头细汗密布,但脸色比之前有生气多了,被叶汲问了个猝不及防:“啊?” 叶汲目光如刺扎向步蕨。 他的眼神太过敏锐而深刻,连步蕨也不得不避其锋芒,或者说避重就轻:“等这件事结束了再说。” 叶汲几不可见地掀了下嘴角:“这可是你说的。” 一场无形的短暂交锋,表面上看无输无赢,但步蕨知道自己输了,不是输在对叶汲的避让上,而是输在这漫长岁月里对方的成长上。 时间将叶汲扒皮抽骨塑造得坚不可摧,天与地都难以再撼动分毫。 步蕨一口气没叹完,耳畔骤然鼓噪起一声接着一声的擂鼓声,他知道是自己的心跳声。胸腔里那颗活力不足的心脏正高速撞击他的肋骨,撕裂的疼痛从头皮贯穿全身,仿佛一只手紧攥着他的三魂七魄,将他从这副皮囊里活活扯出来。 几乎就在一秒间,另一股力量悍然斩断“那只手”,瀑布般的“水流”冲刷过四肢百骸,稳固了差点脱壳的魂魄。 “是阴神。”步蕨顾不上擦汗,甩手直指黑夜里的高空,正是方慧茹所居住的那栋筒子楼,“他在猎鬼。” 他不说,叶汲也已感受到当头罩下的阴冷强压,周围的花坛草丛间鬼火粼粼,十几道若隐若现的影子蹒跚地朝着步蕨所指方向聚拢过来。叶汲看不见鬼魂的神情,但从他们僵硬拖拉的脚步完全可以看出来绝非他们自愿来到这里。 “我看蒋子文是真得退休了,连手底下的马仔都管不住。”叶汲脸色阴沉。 一个阴神没什么,关键是这种神祗自带招魂天赋,连招魂幡都不用,往那一站方圆百里的鬼魂就得乖乖过来拜见大佬。所以从古至今,除了鬼差阴司里那些“公务员”各个神秘得很,从不轻易露面。当然,也是因为那件事之后阴司的地位变得尴尬而敏感。 眼看鬼魂越聚越多,叶汲甩开长腿直奔一片漆黑的窄小楼道,奔了两步他倏地又回头,极其自然地紧紧抓住步蕨的手:“跟紧着点,别在阴沟里翻船。” 或者说可怕的是那几个小崽子嗷嗷待哺的哭嚎声,惊得山中鸟雀起,镇得八方神鬼静。 享受了会久违的棉被棉褥,步蕨缓慢地起身穿衣,这副躯壳受到的创伤太重,一时半会养不回元气。他倒是不太着急,毕竟时间对他来说是最无足轻重的东西。 生火煮了一锅粥,米是从柜子里淘出来的,不知多久了但闻着没变味,应该吃不死人。步蕨边和燃气灶做斗争,边竖耳听着楼上的广播声,广播里说近来全国各地活跃的地壳运动已逐渐恢复平静,请各位市民不要造谣传谣造成社会恐慌,必要的抗震防震措施还是要准备的。 新闻中许多词眼他仍是一知半解,但连猜带蒙大致意思他还是弄懂了。 地震啊他漫不经心地搅着勺子,琢磨大大小小的地震,一不小心火大了,粥糊了。 黑着脸喝了两碗焦糊的稠粥,步蕨看着剩下那半锅正考虑要不要倒掉,防盗门忽然哗啦几声响,一人边捶门边扯着嗓子喊:“有没有人在家啊!!” 门外人见一时没回应,嘀咕着转身走人:“我就说这家好久没人住了,居然还有人寄信过来。” 防盗门内的黄皮木门开了半边,露出张没有血色的瘦削脸庞:“刚刚手头忙,请问有事吗?” 拿着一沓信的小伙子吓了一跳,看清人脸后惊魂未定:“我的妈!还真有人在啊,这是你的信还有水电费单。才回来吧,你们家水电费好久没交了,再不交得停水停电了,赶紧着啊。” 步蕨道了声谢将信接过将门关上,信有三封,他顺手拆了最上面那封。 信内是某高校的通知单,可能因为长时间联系不到本人索性直接寄到了这里,通知他本人已通过留校助教申请的笔试,在本月8号前去东校区第四阶梯教室进行面试,步蕨记得早上新闻里说今天是7号。 可真够赶的。 他将那封通知单搁在一边,又看向第二封信,说是信其实是张明信片,正面是国内一处3a级风景区,反面只有一句话,十万火急,速归观中。 落款是师叔。 步蕨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张在旅途中沾了各种不明液体的明信片,将它放到通知单上,又拆了最后,也是最为厚实的一封信。 扎扎实实好几页纸,来自五大行之一,是沓信用卡催账单 步蕨虽然不太清楚信用卡的具体用途,但是还款和负余额这几个字还是认识的。当他看到原主五位数的账单时嘴角的淡淡笑意瞬间消失了,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贫穷让步蕨冷静,冷静地对着一叠账单思考了十分钟后,他拿起了那张面试通知单重新审视起来。 ┉┉ ∞ ∞┉┉┉┉ ∞ ∞┉┉┉ 凡事一回生二回熟,经历过一次火车旅行再买票时步蕨已是个熟练工了,得益于他曾经有过一个好奇心深重的弟弟,在教养他的那段时间内步蕨迅速培养起了对新事物的接受速度。 在高铁四通八达的现代社会,已经没有多少人选择这种十几小时的“快车”。 如果不是囊中羞涩,步蕨也不愿意在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和满车成分复杂的气体里度过十几小时。 临近午夜,车上大部分人都缩着身子打着瞌睡,步蕨安静地就着一点灯光翻着报纸,他一行一页读得很仔细故而速度不快,刚翻过两页一声悠长的鸣笛,火车停靠了个小站。 站台很简陋,没什么人上下车,步蕨摸起水杯喝了一口茶,对面坐下两个年轻人。 他扫了一眼不由愣住,那两个年轻人的相貌一模一样,但一眼过去却界限分明,不会让人认错。 “这次出来太惨了,什么都没捉到还落了一身伤。”坐在步蕨对面的年轻人放下背包叨叨咕咕,“这也就算了,就当旅游了。结果一个电话把我们从南指派到北,当我们召唤兽呢!出来吧,我的庄小勤?” “”他的同胞兄弟面无表情地将包扔到头顶:“闭嘴。” 庄小勤吸吸鼻子瘪着嘴,很委屈。 步蕨听得津津有味,余光掠过他怀中的背包停了一秒,将水杯盖拧紧顺手拍掉勾在杯子上的细长手指。 手指弯弯勾勾,焦黑得辨别不出原先的颜色,被步蕨一拍快如闪电地缩到了桌板下,但没有离去而是像蜘蛛一样攀着桌板滑到了对面的年轻人腿上。长得不可思议的十指如柔软的藤蔓般搂住他的腰,黝黑硕大的脑袋渐渐从黑暗中浮起贪婪地依偎在他的腹部。 庄勤毫无所觉地在包里翻出一堆零食,有吃有喝甚至还有一碗速食火锅,丰富得让人叹为观止。他旁边的兄弟一脸麻木不仁,看了看认真读报的步蕨便闭上了眼,还没过两秒他又刷地睁开双目,同一时间庄勤突然打了个寒颤,撕开巧克力的动作僵硬住了:“庄c庄勉我感觉不太对劲” 火车已继续向前行驶,哐哐当当并未惊动熟睡的乘客,灯光慢慢黯淡了下来,庄勉不动声色地挑开掌间罗盘,指针疯狂转动。庄勤扫了一眼立即惨白着脸“啪”地将它盖上,喉咙发涩:“你这玩意坏了吧,这么多天都死了样没动过了。” 坏没坏,两人心知肚明。 夜路走多了总会撞鬼,他们这一行怕的是撞不上鬼,可偏偏在这载了满满一车人的地方,真动起手来很难保证不牵连无辜。庄勉摩挲着罗盘观察着灯光昏暗地车厢,右手悄然攥紧。 步蕨瞥见他掌心里露出的黄色一角,又将报纸翻过一页,这一版是娱乐版他不大感兴趣直接将报纸合好搁在桌上,眼神恰到好处地流连在桌板上那堆种类丰富的食物上。这具身体的年纪并不大,二十二岁大学毕业没多久,面嫩皮薄,一双眼不笑也弯,更像个不谙世事的高中生,很容易让人放下心防。 大概是他的眼神太过火热,高度紧张中的庄勤仍不免留意到了,脑袋一热开口就问:“饿了?” 庄勉脸一黑,步蕨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地点了点头,庄勤绷紧的皮稍稍松了半分,热心地说:“吃吧吃吧,甭客气,咱们相见即缘。” 步蕨当真没和他客气,他的吃相斯文又迅速,一眨眼就消灭掉了个小面包。意犹未尽地看了看桌板,他那眼神让庄勤不由地也饥肠辘辘了起来,下意识地将小山似的零食向前推了推,自个儿也将刚才剥的巧克力塞进嘴里,腮帮鼓鼓囊囊和庄勉嘀咕:“我说是不是我们神经太紧张了,这块是徐家的地盘他们上头有人罩着,真有什么早被收拾” 庄勤的话戛然而止,火车恰好钻进条幽深的隧道,车厢陡然陷入死寂的黑暗中,此起彼伏的呼噜声c磨牙声还有情侣间的呢喃都在穿道的凄厉风声中模糊成得渺茫又遥远。 庄勉过了十来秒才反应过来不对劲,下意识地抓向身边人,结果抓了一手冷汗:“庄勤?!” “疼”庄勤双手捂着腹部,青白的脸上滚落一滴滴豆大的汗珠,柔软的腹内像生生插入了两把刀极为缓慢地搅动着里面的器脏,每吸一口气都像是千刀万剐的凌迟。剧烈的痛楚磨碾着千万条神经,恶心地他弓着腰恨不得将肚子里的脏腑吐个一干二净。 别吐。 恍惚间有人在他耳畔轻声制止,没有温度的气息从鼻腔灌入肺部,冷得他顿时清醒了大半。他睁开冷汗淋漓的眼,却只看见汹涌翻滚的黑暗,冰冷的手插入他腹内握住什么骤然连根拔起,刹那间庄勤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掏空了 “刺啦”昏黄的火光一闪即逝,空气里浮动着硫磺燃烧过后的刺鼻味,隐约还掺杂着些其他气体,很快融入进了车厢里成分复杂的气味里。突然,寂静里一声犹似婴儿哭泣的啼叫声惨烈地响起,两秒后整列火车又归于宁静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3.第八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温柔, 坚定, 有如其人。 叶汲的恍惚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又一声重重的落地声掼进两人耳中,这一次的响动没有上一次惊心动魄, 但两人却立即不约而同地直奔三楼。人还没到,湿冷的阴风阵阵卷来, 还没刮到两人面前,透明的浪纹层层漾起, 排开了霉味冲鼻的冷风。 狭窄的楼道里对立的两扇防盗门各自大门紧闭, 叶汲看也没看直接踹开左边,门凹下去的刹那,排山倒海的血腥味差点又将他给冲了出去。他被那股味道辣得眯起了眼,一眼扫去露出副惨不忍睹的表情:“我就猜到了, 庄家那两小崽子顶不上事。” 地上一坐一卧,卧着的庄勤毫无起伏,不知生死;瘫在墙角的庄勉比他好不了多少,皮开肉绽的手腕上滴滴答答流着血。步蕨三步并两步过去,握起他受伤的右手认真观察:“被咬的?” 庄勉脸色灰白, 吃力地点了下头,手指动了动指向东南方向的主卧。 步蕨看也没看,摸出个葫芦状的小瓷瓶,倒出把白色粉末直接抹在了庄勉的伤口上。抹上去的刹那, 庄勉疼得五官都变了形, 狰狞的伤口眨眼流出恶臭的黑水, 淅淅沥沥流了好一会才渐渐露出鲜红的血肉。 “谢c谢谢。”庄勉哆嗦着嘴唇,满脸懊丧,“都怪我们轻敌大意,发现不对时已经晚了。” 步蕨仔细地擦拭掉站在他皮肤上的污水:“谢就不用了,毕竟你这具身体的主人和我是同事。” 庄勉眉头不易察觉地一动,步蕨和没看见一样,捏着他的胳膊平静地问:“你是想主动离开,还是想被动出来。” 那只手明明看着一折即断,此时却掐着他分毫不能动弹,庄勉脸上慢慢露出一个笑来,就像一张白纸草草勾勒出的几笔笑容,生硬得让人头皮发麻。他嘴巴一张一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步蕨和叶汲两人都“听”懂了他说什么。 ——原来,你们不都是废物。 叶汲恨恨地说:“我开始后悔被这破单位招安了,一世英名都被几个小废物拖累完了。” 步蕨语气淡淡:“不要在意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叶汲震惊地看着他,作势就要捧起他的脸狠瞅上两眼,“你是不是也被附身了?” 他话音未落,方才还气若游丝的“庄勉”突然变掌为抓扼向步蕨的喉咙。 不想步蕨恰好闪身一个退步留出空隙给一步上前的叶汲。冰冷的指尖擦着他的脖颈而过,瞬间留下一条细长的红线,淡淡的血腥味暴露在空气里。已经聚集而来的鬼魂嗅到了可口的血气,顿是狂躁了起来,高高低低的鬼哭声撕裂了整栋楼异样的安静。 叶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揪住庄勉的衣襟,眼中满是戾气:“老子的人是你能碰的?” 步蕨顾不上他这话的不对劲,在认出庄勉手里凭空多出的骨笛时神情大变:“小心!” 叶汲刚做好装逼准备,一柄白笛突然出现在他眼下,笛身上道道骨刺如刃,每一刃上都刻着张人脸,喜怒哀乐俱全,光一眼就让人陡生出种浓浓的不祥感。长短不一的骨刺直接扎向他腕部,说时迟那是快,叶汲提起人一个反手狠掼在地板上。老旧的木制地板立即裂痕遍布,浅浅凹了下去。 步蕨握着一手冷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嘴角抖抖:“你,倒是轻点。” 毕竟身体是庄勉的,给摔了稀烂回头缝不起来怎么办。 叶汲还惺惺作态地委屈上了:“老子这只手都差点废了,你知道吗,右手可是男人的好伙伴!” 委屈还开起了车,步蕨真是服了他了:“别逼逼了,他手上的是无方鬼笛!”转头厉声问,“你和许澜庭是什么关系!他人在那里!” 叶汲是真得吃了一惊,竟是愣在那里。 被摔在地上的“庄勉”吐出一口血,某处骨头嘎吱一声断了,他却毫不知痛觉仍挂着僵硬的笑容,双目的眼白被浓黑覆盖,整个人散发着极为阴厉的邪气,张开嘴巴:“你又是谁,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步蕨愕然看着他,怎么也没从那双邪异的眼睛里找出一星半点的熟悉。 许澜庭似乎也没想得到答案,他抓着骨笛甚至都没有放在唇边,爬满整栋楼的鬼魂骤然爆发出高亢的哀嚎,足足两秒里叶汲耳朵里什么也没听不见,只有毁灭听觉的各种鬼号。他强忍不适去捂住步蕨双耳,然后不可置信地发现步蕨竟然闲适地和泡温泉一样,连眉头都没皱下。 步蕨像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一样:“多听听你也就习惯了。” “”叶汲心头的肉忽然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有点疼。 数分钟前还呆滞温和的鬼魂此刻面目狰狞,如狂潮凶浪涌向两人,叶汲啧了一声:“有点麻烦。”他掌中流光一闪,五指间绕过一束柔软的弧光甩向众鬼,“啪”的声脆响,透明的软鞭荡开密密麻麻的鬼魂,所及之处的厉鬼来不及挣扎就化为飞烟消失得干干净净。 步蕨皱眉。 “别皱眉,我停手了。”叶汲长鞭又虚虚一甩,这一次众鬼未敢再上前,他不无遗憾地说,“我知道他们只是普通鬼魂,不能打不能杀,可惜普度众生不是我的活。” 许澜庭微微一笑:“我就喜欢你们道门中人的心慈手软。”刚说完人如鬼魅般出现在步蕨身后,直接伸手从他背后探入心脏,“你很奇怪,不是人也不是鬼也不像夺舍,你究竟” 他霍然睁大双眼,说不出话。 刺破的心脏喷涌出大波鲜血,血液接触到空气骤然化为青色的火焰,火焰化为无数利矢,直接洞穿他全身。骨笛脱手掉落在地,一片燃烧的黑色虚影眨眼脱离了庄勉的身体,浮半空无声地打滚惨叫。 步蕨嘴角不断地涌出鲜血,看着那片逐渐消失的虚影叹着气说:“说实话,你让我很意外。” 前一秒叶汲还在研究如何超度百鬼这门技术活,后一秒闻声回头就看见步蕨一身血地站在他面前,脑袋嗡得一声巨响,眼前脑中都成了一片空白。空白深处蔓延出瀑流般的鲜血,汇聚成一个人形,也是一个噩梦。 步蕨实在无法理解叶汲这个时候的脱线,有气无力地推了下他:“别发呆了,再出神我真要死了。” 叶汲被他推得一个激灵,死死盯着他血流不止的胸口,光是吐出一个字就几乎用了全身力气:“你” “暂时死不了,你再神游就说不定了。”步蕨极度疲倦地说,“如果我没猜错,这栋楼的地基下就是那处裂开封印的黄泉眼,把我带到那里去。” 主卧的门突然打开,里头缓慢地攀爬出一道庞大而丑陋的身影,步步朝他们逼来,那模样与前两天在隧道里与他们对峙的怪物十分相似。 叶汲浑身迸发出极度阴森恐怖的气息,透亮的光弧一闪,怪物当空飞起将墙体砸出一道深且长的裂纹。他又上前一步,步蕨按住他的手,力气轻得像片浮鸿:“她没有恶意的。” “是吗?” 随着血液流失步蕨的身体机能变得迟钝而缓慢,可他的神智却始终保持清晰,叶汲的声音让他发现他整个人处于一种相当不正常的状态。再继续下去,会发生什么谁也难以预料:“叶汲。” “别说话,没几口血给你吐了。”叶汲轻声说,“看得我心疼。” “”步蕨扶额,果然是不正常。 被一鞭抽在墙上的怪物似乎也感受到叶汲释放的威压,缩在墙角不敢再贸然向前,过了片刻,它缓缓抬起头,露出似人非人的脸庞,蜷曲的爪子磕磕绊绊在地板上艰难地划过,歪七扭八,勉强能认出来——“我带你们去黄泉眼。” 因为手指瘦长,一个个骨节凸起得分明,虎口处有层薄茧,常年拿笔生成的。叶汲甚至还能感受到掌心里的紊乱,一条条凌乱又短促,可见原主是个不折不扣的倒霉鬼。 与记忆里曾牵过他的那只手完全不同,但又一模一样。 温柔,坚定,有如其人。 叶汲的恍惚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又一声重重的落地声掼进两人耳中,这一次的响动没有上一次惊心动魄,但两人却立即不约而同地直奔三楼。人还没到,湿冷的阴风阵阵卷来,还没刮到两人面前,透明的浪纹层层漾起,排开了霉味冲鼻的冷风。 狭窄的楼道里对立的两扇防盗门各自大门紧闭,叶汲看也没看直接踹开左边,门凹下去的刹那,排山倒海的血腥味差点又将他给冲了出去。他被那股味道辣得眯起了眼,一眼扫去露出副惨不忍睹的表情:“我就猜到了,庄家那两小崽子顶不上事。” 地上一坐一卧,卧着的庄勤毫无起伏,不知生死;瘫在墙角的庄勉比他好不了多少,皮开肉绽的手腕上滴滴答答流着血。步蕨三步并两步过去,握起他受伤的右手认真观察:“被咬的?” 庄勉脸色灰白,吃力地点了下头,手指动了动指向东南方向的主卧。 步蕨看也没看,摸出个葫芦状的小瓷瓶,倒出把白色粉末直接抹在了庄勉的伤口上。抹上去的刹那,庄勉疼得五官都变了形,狰狞的伤口眨眼流出恶臭的黑水,淅淅沥沥流了好一会才渐渐露出鲜红的血肉。 “谢c谢谢。”庄勉哆嗦着嘴唇,满脸懊丧,“都怪我们轻敌大意,发现不对时已经晚了。” 步蕨仔细地擦拭掉站在他皮肤上的污水:“谢就不用了,毕竟你这具身体的主人和我是同事。” 庄勉眉头不易察觉地一动,步蕨和没看见一样,捏着他的胳膊平静地问:“你是想主动离开,还是想被动出来。” 那只手明明看着一折即断,此时却掐着他分毫不能动弹,庄勉脸上慢慢露出一个笑来,就像一张白纸草草勾勒出的几笔笑容,生硬得让人头皮发麻。他嘴巴一张一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步蕨和叶汲两人都“听”懂了他说什么。 ——原来,你们不都是废物。 叶汲恨恨地说:“我开始后悔被这破单位招安了,一世英名都被几个小废物拖累完了。” 步蕨语气淡淡:“不要在意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叶汲震惊地看着他,作势就要捧起他的脸狠瞅上两眼,“你是不是也被附身了?” 他话音未落,方才还气若游丝的“庄勉”突然变掌为抓扼向步蕨的喉咙。 不想步蕨恰好闪身一个退步留出空隙给一步上前的叶汲。冰冷的指尖擦着他的脖颈而过,瞬间留下一条细长的红线,淡淡的血腥味暴露在空气里。已经聚集而来的鬼魂嗅到了可口的血气,顿是狂躁了起来,高高低低的鬼哭声撕裂了整栋楼异样的安静。 叶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揪住庄勉的衣襟,眼中满是戾气:“老子的人是你能碰的?” 步蕨顾不上他这话的不对劲,在认出庄勉手里凭空多出的骨笛时神情大变:“小心!” 叶汲刚做好装逼准备,一柄白笛突然出现在他眼下,笛身上道道骨刺如刃,每一刃上都刻着张人脸,喜怒哀乐俱全,光一眼就让人陡生出种浓浓的不祥感。长短不一的骨刺直接扎向他腕部,说时迟那是快,叶汲提起人一个反手狠掼在地板上。老旧的木制地板立即裂痕遍布,浅浅凹了下去。 步蕨握着一手冷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嘴角抖抖:“你,倒是轻点。” 毕竟身体是庄勉的,给摔了稀烂回头缝不起来怎么办。 叶汲还惺惺作态地委屈上了:“老子这只手都差点废了,你知道吗,右手可是男人的好伙伴!” 委屈还开起了车,步蕨真是服了他了:“别逼逼了,他手上的是无方鬼笛!”转头厉声问,“你和许澜庭是什么关系!他人在那里!” 叶汲是真得吃了一惊,竟是愣在那里。 被摔在地上的“庄勉”吐出一口血,某处骨头嘎吱一声断了,他却毫不知痛觉仍挂着僵硬的笑容,双目的眼白被浓黑覆盖,整个人散发着极为阴厉的邪气,张开嘴巴:“你又是谁,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步蕨愕然看着他,怎么也没从那双邪异的眼睛里找出一星半点的熟悉。 许澜庭似乎也没想得到答案,他抓着骨笛甚至都没有放在唇边,爬满整栋楼的鬼魂骤然爆发出高亢的哀嚎,足足两秒里叶汲耳朵里什么也没听不见,只有毁灭听觉的各种鬼号。他强忍不适去捂住步蕨双耳,然后不可置信地发现步蕨竟然闲适地和泡温泉一样,连眉头都没皱下。 步蕨像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一样:“多听听你也就习惯了。” “”叶汲心头的肉忽然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有点疼。 数分钟前还呆滞温和的鬼魂此刻面目狰狞,如狂潮凶浪涌向两人,叶汲啧了一声:“有点麻烦。”他掌中流光一闪,五指间绕过一束柔软的弧光甩向众鬼,“啪”的声脆响,透明的软鞭荡开密密麻麻的鬼魂,所及之处的厉鬼来不及挣扎就化为飞烟消失得干干净净。 步蕨皱眉。 “别皱眉,我停手了。”叶汲长鞭又虚虚一甩,这一次众鬼未敢再上前,他不无遗憾地说,“我知道他们只是普通鬼魂,不能打不能杀,可惜普度众生不是我的活。” 许澜庭微微一笑:“我就喜欢你们道门中人的心慈手软。”刚说完人如鬼魅般出现在步蕨身后,直接伸手从他背后探入心脏,“你很奇怪,不是人也不是鬼也不像夺舍,你究竟” 他霍然睁大双眼,说不出话。 刺破的心脏喷涌出大波鲜血,血液接触到空气骤然化为青色的火焰,火焰化为无数利矢,直接洞穿他全身。骨笛脱手掉落在地,一片燃烧的黑色虚影眨眼脱离了庄勉的身体,浮半空无声地打滚惨叫。 步蕨嘴角不断地涌出鲜血,看着那片逐渐消失的虚影叹着气说:“说实话,你让我很意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4.第八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酒不是酒, 水不是水的, 又苦又辣,鬼不沾一口。 没得逞的叶汲悻悻地将水壶卡回裤腰上, 视线顺着他嘴边溢出的透明液体溜溜达达向下,滑过锁骨又钻进半敞的衣襟里,愈发炽热贪婪。 得不到回应的步蕨狐疑看去, 叶汲立马摆出正色,还道貌岸然地指责他:“就说你是只小白眼狼吧!好心分享给你我的独家秘药, 居然还嫌弃上了。你看看你, 现在是不是好多啦?” 他一说, 步蕨确实感到缠绕周身的湿冷散去许多,丹田里暖烘烘地窝着一团气,连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口也不再那么刺痛入骨。可嘴里那股味道实在太难以形容了,到现在他的舌头都麻得回不过味来。 叶汲蹲在旁观察到他的表情, 立马顺杆往上爬,假惺惺地说:“味道是不太好,要不要我给你祛祛味?” 他的语气异常蠢蠢欲动, 步蕨警惕地抬手挡住他,咽了咽不知滋味的唾液:“多谢,不用!” “哦”叶汲脸上的遗憾丝毫不加遮掩,步蕨就大概能猜出他祛味的法子了,才缓和过来的脸色又黑了半截。 “他好, 我不太好, 我能喝两口吗?”沈元抱着琴歪在一旁弱弱地发声, “我感觉我中毒了,快挂了。” 叶汲作势踹他:“嚎你个大头鬼的丧!你这拖油瓶趁早挂,不挂早晚老子要亲手打死你!” 沈元刷地闭上嘴,他本来是打算偷偷摸摸过来协助步蕨一臂之力,顺带按着他师父吩咐查清隧道那日究竟发生什么。可万万没想到,忙不仅没帮上,还连累步蕨为了救自己受了重伤,面子里子全丢完了。 他悲伤地开始相信,师父说得没错,他果然就是块废物点心,还是过期的那种。 “和他没有关系,”步蕨踉踉跄跄地想爬起来去看看沈元。 刚坐起来人剧烈地晃了晃,被叶汲眼疾手快一把给按了回去,气不打一处来地厉声喝道:“一口气刚从鬼门关抢回来就迫不及待送死是吧!” 这时候步蕨居然百年难得一见地开起玩笑:“你们不是正缺人去地下打交道吗,我去就是了,那儿我还挺熟。” 叶汲不搭他的腔,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气压低到沈元后知后觉发现了,小心翼翼地捂着腿上伤口往后缩了缩:“讷个,我c我就是嚎两嗓子玩,死不掉。” 步蕨被叶汲盯得微微色变,突然叶汲嘬了下嘴唇好似回味什么,春风满面地转过身去,粗鲁地将沈元提起来,拔开水壶对着他的伤口淅淅沥沥地洒下去,喉咙里还哼着小曲儿,小模样别提多美了。 沈元被他浇得鬼哭狼嚎,疼得满地打滚,叫骂声都变了形:“你故意的是不是!你个混蛋你公报私仇!!” 叶汲哼着小调,将水壶一塞,啧了声:“真是什么样的师父,养什么的徒弟,忘恩负义是不是你家师门传统?” 他说完立即察觉不对,余光不受控制地瞥向步蕨。 步蕨淡淡地瞥来一眼,叶汲的嚣张气焰刹那无影无踪,咳了声将沈元提溜了起来搁墙角放好,一板一眼地教训他:“别给老子装死了!知道你腿里钻进的是什么吗?九千尺之下,浮在黄泉眼上头的那层雾气,上天入地都没有比它更阴更毒的东西了。你该庆幸咱燕城雾霾严重,空气质量差,降低了它的纯度,否则明年这时候你师父就要去你坟头看你了。” 沈元抱着灼烧得焦黑的双腿,不受控制地抽噎着,过了会疼痛从神经梢褪去一些才有力气问:“你之前不是还嘲讽步哥说黄泉水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人间吗?” “”叶汲梗了下,烦躁地拿水壶哐哐哐敲了他三下才解气,“此一时彼一时懂不懂!你属驴的吧!人家都拿黄泉水喂出的怪物啃你了,你还在那纠结有没有的问题?” 沈元被他敲得嗷嗷直叫,步蕨看不下去了:“行了,我们都出来一夜了,该回去了。” “哼,护犊子,我就知道!”叶汲酸溜溜地停了手,“护出一帮小废物。” “你说什么?”因为部分失血,步蕨的状态已属强弩之末,说话的声音一响耳朵里就嗡嗡一片。 “没说什么。”叶汲面不改色,闲步过去,单臂将步蕨扶了起来,手掌在青年瘦削的后背有意无意地摸索:“能走吗?还痛吗?要不要我抱你?” 步蕨冷静地拒绝了他:“不用管我,你去扶小沈吧。” 叶汲非常认真地对他说:“我郑重其事地重申一遍,我要管也只管自家的崽。其他的么,”他冷酷地笑笑,“我管他死活。” “”沈元被刺激地喷出一口淤血。 ┉┉ ∞ ∞┉┉┉┉ ∞ ∞┉┉┉ 快出隧道口了,叶汲才想起来摸出手机给陆和打个电话,汇报下昨夜的情况。手机一亮,刷屏的信息让他哟呵了一声:“我们陆主任不会以为我们在到职第一天就因公殉职了吧?” 步蕨看着伤的伤,残的残,觉得离殉职也相差不远了。 叶汲一手轻松地架着一米七八的步蕨,一手正准备给陆和报个平安,晨光明亮的隧道口突然涌进一拨人,吵吵闹闹的人声里还伴有大型机械地运作声。他诧异地将手机插回裤兜里:“陆和那二愣子不会真派人来挖我们了吧?” 迎面撞上来的一人见了鬼一样瞪圆了眼珠子,哆哆嗦嗦地指着他们高声叫了起来:“里c里头有人!!!” 三分钟后,互相道明身份,对方在知道他们是人不是鬼后明显松了口气:“公安单位的啊,一家人一家人。” 叶汲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明显在嫌弃,谁特么和你一家人。 “同志你们这是又来取证调查了?”雍县政府的王主任搓着手,尴尬地笑了笑,“这案子不是早结了吗,要不我们也不会来清理现场。你看,这事儿办得!早说咱们兄弟单位间得保持联络,互通有无!今天不知道兄弟几个在里面,万一开工伤到了你们,那罪过可就大了。” 话说着,又有辆黑色奥迪无声无息地停靠了过来,车门一开,政府那边有人迎了过去:“李总,您怎么亲自来了?” 叶汲看看王主任,又看看那头簇拥而来的“李总”,挑挑眉毛:“官商勾结哪,这是。” 王主任不知道听没听到,即便听到也只能装聋作哑了,叶汲他们是省厅级的,和他们完全不是一个层面上,得罪不起。至于李总那边,人家是近来风头正盛的上市公司老板,也是不能怠慢,只能热情洋溢地甘做桥梁引荐双方:“来来来,认识认识,这是我们燕城公安单位的同志。这位是咱们燕城年轻企业家,华茂集团的李总,这次也是他们负责协助我们政府疏通雍宁隧道。” 政府外包工程一般都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精工细活还得擅长背锅,万一季度税收跟不上还会拖欠工程款。但偏偏有点门路都哭着喊着抢着做,毕竟这做得不是买卖,而是关系。在雍县被划到燕城后还能接下这单活,这位李总显然不是个普通角色。 李阳习惯性地扶了下眼镜,看见步蕨时笑了起来:“这位同志是熟人了。” 和王主任一起懵逼的还有叶汲,步蕨刚回了李阳一个微笑,叶汲已经慢条斯理地将手伸出去和对方握了握,客套而不客气地说:“李总是吧,这个隧道目前我单位仍在调查处理中,几位请回吧。” 话是对李阳说的,但其实说给雍县一干政府官员听的,王主任顿时更找不回神了:“这,这我们没接到通知啊啊。” 叶汲笑吟吟地说:“马上消息就来了。” 果不其然,王主任接了几个电话又拨了几个电话后垮着脸,打了个不咸不淡的招呼,暂时带人撤了。高速等于财路,路一天不通,财路就要再断上一天,人怎么能高兴得起来。 叶汲懒得管他们地方政府那点破事,一回头发现那厢三人竟然还热火朝天地聊上了! “真没想到,步道长你们竟然是公安的人。那天是我唐突了,还想着哎,不提了。”李阳惭愧地直摇头。 “我说哥几个聊啥呢?”叶汲懒洋洋地插/入话,瞟瞟步蕨,“伤口不疼了?” 步蕨是个老实人:“还” 腰眼突然被捅了一下,突如其来的酸痛让步蕨脸蓦地一皱。 李阳这才留意到他脸色有恙,吃了一惊:“步道长受伤了?要不要去医院,我送你们。” “不用了。”这次竟是步蕨先开口婉拒了他,“一点小伤而已,不劳烦了。” 李阳知道他们警方的规矩,也不便多问,只好说:“那我先走了,下次”他想起什么,抽出张名片双手递过去,“下次有机会请各位吃个便饭,务必赏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5.第八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门槛上大喇喇地坐着个人, 嘴皮子嘚啵嘚啵利索地和小马达似的, 眨眼就啃完了半根甘蔗。啃完甘蔗,他意犹未尽地挨个吮了吮手指,倒拿着蒲扇挠挠背:“师侄你再不来, 今天我都打算关门下山了。” “不是,道爷啊您这地儿也太偏了吧?”爬了半天的山,纵然沈元身手矫健也吃不消地狠抹了把脸上的汗,“我和步哥傻乎乎地一条山道走到头, 结果尽头是座和尚庙!!问了七八个人才摸到这儿, 贵观祖师爷把宫观建在这咋想的啊?” “唉, 现在年成不好, 隔壁既抢生意又抢地盘,想找块好地头不容易啊。”臧否子神态沧桑地摇着蒲扇,支起一只眼瞟了瞟好奇端详宫观的步蕨, 重重地清了清嗓眼, “嗯哼!蕨蕨啊,这么长时间没见不认识师叔啦?” 还真不认识, 步蕨收回视线看向自己的便宜师叔,规规矩矩地叫了声:“师叔,您最近可好?” 臧否子拿蒲扇刮刮腿毛:“不太好。” “” “你个臭小子!说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就背个包屁都不放一个的跑路了!你想没想过, 师叔年纪大啦,还要替担负起整个师门的重担, 你小子的良心过得去吗!” 沈元瞅了一眼灰墙土瓦, 比农家乐还小的两间院子, 小声嘟囔:“整个师门不就你和他两个人。”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等等,你这小孩谁家的,望着有点眼熟。”臧否子狐疑地打量着沈元那一声柠檬黄的连帽衫c嘻哈裤,啧啧着连连摇头,“穿得和交通信号灯一样,往十字路口一杵都不用电的。” “”沈元顿时炸了个毛团,“小爷我叫沈元,名字没听过道号总该听过吧,正阳是也!” 蒲扇咔嚓断在臧否子手里,快两百斤的胖子嗖地从门槛上弹了起来:“沈c沈沈元,小霸王沈元?” 沈元的脸色和吃了屎一样,一字一顿地问:“哪个傻逼给我起的这名号?” 臧否子哎哟喂了声,颤巍巍地跌回门槛上,手搭额头挡住油光锃亮的脸,“这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记错了记错了。” “”步蕨终于忍无可忍,快刀斩乱麻按住沈元的脑袋扭到一边去,“师叔,您叫我回来到底所为何事?” 臧否子牙一酸:“蕨蕨咱打个商量,咱说话接点儿地气,你师父那套搁现在不叫有文化叫装逼。” 沈元阴沉沉地在一旁揪着草:“我师父也和步哥说话一个套路。” 臧否子面不改色:“沈道君那是大家风范。行了,好话赖话都不多说,看到师侄你平安无事地回来,我也算了却一桩心愿了。这正一观以后就正式交到你手上了,”他蹒跚着爬起来,蒲扇拍拍屁股上的灰,“咱这小门小派规矩没那么多,该说的话你师父仙游时也都交代你了。”臧否子拍拍步蕨的肩,“没别的,做个好人,有空回来扫扫屋子。” 步蕨察觉不对:“师叔你要去哪儿?” 臧否子理所当然地拍了拍胸脯:“回老家结婚啊!” 步蕨和沈元:“” 臧否子奇怪地看着他们:“出家不带还俗的啊,村里的小芳望穿秋水可等了贫道很久了。”他语气深沉,“我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既已完成师兄的遗愿,将你照看成人又找了个好单位,现在也该放下一切成全自我。话说你小子去面试了没有,录取了吗,这可是公家饭,铁饭碗!老子里子面子都不要了,求爷爷告奶奶地给你塞了进去,你给我不争馒头都争口气!” 沈元板着脸,将揪下来的草揉成一团:“步哥不是我师父举荐进第四办公室的吗?” “”臧否子一点也没有被拆穿的慌张,沉默了一秒理直气壮地说,“那也是老子去求你师父的。” “明明是我师父主动问你要不要给正一观一个名额。”沈元半点面子不给。 “你这小孩怎么那么烦!”臧否子恼羞成怒地跳起来,刚脱了一只鞋,又想起这是沈道长的高徒只得悻悻穿了回去,“是是是,这事还真亏了沈道君,所以蕨蕨你可要珍惜啊,正一观的未来就在你肩上了!” 步蕨望着灰扑扑的门头,心有点累,他为什么总是被强行摁上一个门派的未来。 “你师父给你留的东西我给放香案上了,本来想着等你再有出息点给你,但我看了看黄历,今年剩下的日子里适合结婚的不多了,我得抓紧着,反正早给晚给都是给。”臧否子瞅瞅日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看了步蕨最后一眼,摆摆屁股后的蒲扇,“走了啊。” 他也就当真头也不回地走了,羊肠小道上,白背心大裤衩逐渐隐没在了浓绿浅翠里。 沈元瞠目结舌,一屁股坐在门槛上:“这算什么事啊?” 步蕨叹了口气,也坐在了他身边,一只蜘蛛吊着丝晃在他眼前,他小心翼翼地将它拨到一边的门框上,呆坐着望了会山:“我有些迷茫。” “”沈元仔细看了看他的脸,“没看出来,虽然我觉得你师叔这事办得挺操蛋的。” 步蕨忍不住说他:“你师父没教你小小年纪不该出口成脏?” 沈元一脸便秘状地看着他,憋了半天憋一句:“我年纪不小了,真的,说出来吓死你。” 步蕨没信他:“你师父让你过来到底所来干嘛的。” “哦,对了!还有这事,我就觉得自己忘了什么!”沈元一拍大腿,“其实也没别的事,就是让我过来问问你去第四办公室面试的结果,要是没成需不需要他帮忙。我和你说,我师父一身浩然正气最不屑偏门左道,八百年头一次给人走关系开后门。这次呢他本来也是要去燕城的,可一时脱不开身就让我代为先跑一趟,正好燕城这不远我也就顺路先来看看了。” 步蕨的视线追随着攀爬向上的蜘蛛,触及琴匣时又愣了下,真心实意道:“替我多谢你师父,要是有机会我当面谢谢他。” 小霸王沈元豪气冲天地一挥手:“不是事儿的事!谁让我师父说你是个好苗子呢,要知道现在在这乌烟瘴气的道门里找出个合他老人家眼的不容易了啊!”说着他伤感地擦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连我都特么是被他从小骂到大的废物点心。” ┉┉ ∞ ∞┉┉┉┉ ∞ ∞┉┉┉ 步蕨在正一观里住了六天,他花了两天时间将不大的道观从里到外打扫得干干净寂静。沈元看他干得热火朝天,自觉太过游手好闲便帮着他修葺了快掉片的两扇大门还有漏风漏雨的屋顶。 前任知观给步蕨留了一把桃木剑,和原主那把巴掌大的截然不同,百年老桃木,三尺七寸,连见多识广的沈元都夸了一句“好剑。” 最后一天,步蕨给上任知观的牌位上了三炷香,拎着包和沈元一同踏上了回燕城的高铁。票是沈元买的,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小爷我不差钱”,活脱脱一个道二代纨绔子弟。 “校园,真怀念啊。”沈元将墨镜挂在领口,叉腰站在燕大门口,“我都快忘记读书那会了,我师父一直想让我考进燕大,但我语文不太好当年离分数线差了那么一点。” 这倒出乎步蕨的意料:“是吗?”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尖:“可能差得还有点多,不过那时候燕大严重地重文轻理,我真的尽力了!” “”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朝着阶四教走过去,刚拐了个弯一辆步蕨眼熟的黑越野以一种看得见的憋屈甩了个弯与他们迎面碰了个正着。擦肩而过了一分钟后越野慢腾腾地倒了回来,车窗落下,叶汲那张刀削斧凿似的硬朗面容露了出来,故作惊讶道:“步知观,挺巧的啊,送儿子上学呢?” 沈元大约头一次见到比他更混球的,当场就惊呆了。 步蕨心平气和地问:“要出门?” 青年的脸上比上次见面时稍微多了点血色,也只是稍微而已,整个人仍是病怏怏的,叶汲鬼使神差地,嘴上没把住门:“你是不是受伤了?” 这回轮到步蕨怔住了,点点头又摇摇头:“之前在地震里受过伤,现在养得差不多了。” “地震?”叶汲挑高了三个音阶,忽然心有所觉,“哪儿的地震?” 步蕨报了个地点,叶汲沉默了一会,朝他竖了竖大拇指:“兄弟,我敬你命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6.第八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综合办公室内, 叶汲踩着点到岗的时候可谓春风得意,逢人见笑,眼角眉梢掩不住的嘚瑟劲。 岐布暗搓搓地和冬无衣咬小耳朵:“你猜他是睡到了还是没睡到?” 冬无衣观察了下叶汲的状态,又回忆了下之前楼上的动静, 谨慎地分析:“虽然叶老三看着吊得不可一世,在男男关系上其实怂得要命,银样镴枪头一个。要不然也不会屁颠屁颠追了我老大几百年,人都挂了还不知道他那点人尽皆知的小心思。” 岐布纳闷:“这难道不是说明你家老大情商太低, 太后知后觉了?” “”冬无衣认真思考了一下他的话, 勉强同意了一半,“他老人家前半生戎马征战,后半生都在吃饭睡觉打孩子,哪有闲工夫去在意情情爱爱啊。” 岐布被勾起一些回忆来, 对此深表同意。 叶汲早就听到他两的嘀咕了,对某人情商的定性不置可否,但是他特意绕了两张办公桌过来,“啪啪”清脆两声, 一人一鸟脑袋上各赏两本工作笔记:“你两二货声音还可以再大点, 免得我找不到理由揍你们。动动你们两点五英寸的脑瓜子想想,这么点时间够我在床上折腾的吗?” 岐布呱唧一声被拍到旁边, 大掌揉揉脑门, 冬无衣深深叹了口气:“果然不能对这货的节操抱有太高期望。”他拿起崭新的黑胶笔记本翻了翻, “这啥玩意儿啊?” “关于这次幼儿园校车被劫案的工作总结, 领导说了, 每个人都要写。”叶汲跨坐在放着自己工牌的桌子上,手指刷刷地划着手机,“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明儿就得交。” 趴在桌上打盹的沈元被吵醒了,盯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睡眼迷蒙地看着笔记本,又看向叶汲,晃晃脑袋稍微清醒了些:“为什么你没有???” “你属十万个为什么的?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为什么?” 沈元剩下的一半睡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怪叫了起来:“我不服!我要上诉!领导呢!” 叶汲专注地盯着手机,犹豫不决,不耐烦地说:“我说你这熊孩子没毛病吧,光长这么大个儿还玩‘嘤嘤嘤我要告老师’那套?不服就滚回你师父那吃奶去。咱主任去大领导那负荆请罪,擦屁股去了。” 沈元被他喷得面无人色,蔫头蔫脑地萎靡了下去。 岐布看得啧啧直摇头,放眼整个单位就没能治得了叶汲这个混世魔王的,造孽啊。它一边忧国忧民地感叹,一边扑棱着翅膀凑到叶汲跟前,奇道:“你居然在逛家居?”它狐疑地打量叶汲,嘟囔着,“看着就不是居家过日子的人。” 叶汲手指轻快地扫了两套同色系的睡衣进购物车:“你懂个屁,老子洗清革面,从良了。” 冬无衣一口水喷在桌上:“你玩真的,三大爷?” 叶汲在两套茶具间举棋不定,只回了他一个漫不经心的笑。 ┉┉ ∞ ∞┉┉┉┉ ∞ ∞┉┉┉ 活鬼案件中“幼儿性侵”这部分,陆和打了个长达十二页的报告,转交给了有具体管辖权限的部门。亏得步蕨提前给他打了剂预防针,在他将报告交上去的第一天就遭到了重重施压,连着跑了好几个部门,嗓子说冒烟了,就差以死相逼,总算把这个案件给送入了正常的司法程序当众。上头的领导也有顾虑,毕竟第四办公室地位特殊,其他人不提,光叶汲的那层身份就足够让人忌惮的了。 方慧茹的下落自此成迷,生死不知。而活鬼的真实身份是方慧茹同父异母的妹妹方慧锦,两姐妹的关系从小就不错,至少在事发前方慧锦一直这么认为的。谁有能想到,方慧茹一直嫉恨后来占据了自己父亲所有疼爱的妹妹,也许她曾经有过犹豫也有过惭愧,但在巨大的钱权诱惑面前一切煎熬都化为虚无。冬无衣他们也查出,当日那辆驶向燕城的校车正是送那些不谙世事的孩子给“老板们”相看货色。 活鬼案的“水落石出”并没有让陆和心里踏实下来,相反他有种预感,这一切恰恰只是一个开始。但不论如何,流程上本案是结案了。活鬼也由叶汲和步蕨两人送与地府交接,其他闲下来的人难得聚在一起聊天打屁。 “我觉得那天在隧道里袭击步哥的那个活鬼就是方慧茹本人,”沈元靠着翘起的椅子上转了半圈,手中的笔灵活地翻转,“你看方慧锦变成的那个活鬼具有一部分自己的意识,可隧道里的那只完全就是个受人控制的怪物。” 陆和十分赞成他的说法:“方慧茹可能只是许澜庭手里一个失败的试验品,黄泉水从未出现过在人间,作用在活人身上会发生什么变化他可能也无法把握。你们不是说那晚在隧道口出现了很多怪物吗,极有可能是地震当日失踪的那些车主们落入了许澜庭手里。” 宗鸣从一堆古书里蹙眉地抬起头:“我翻了一圈也没找到有关黄泉水的记载,顶多提起它和地府九狱有关,而九狱在地下千尺之处,存不存在还另说。你们说的那个许澜庭究竟什么来历,能弄得到那种东西?” 冬无衣抱着个马克杯不冷不热地笑笑:“宗家主真有趣,遇事往书堆里钻。你难道不知道,书是人写的,写书人想让你知道什么就只会写什么。” 从见面初始冬无衣对宗鸣的态度一直很微妙,恢复到男儿身后他的敌意简直不加掩饰,赤/裸裸直接摆上脸。 陆和心惊胆战,女装大佬的冬无衣娇娇弱弱没什么战斗力,现在这个冬无衣,他真害怕两道老拳揍趴了宗鸣。 好在宗鸣对于不论男女的冬无衣一直相当的平和忍让,有的时候甚至让人觉得他是在刻意避让。 岐布相当淡定:“他两迟早要打一架的,领导你不要太惊吓,到时候有空搭把手帮着收尸就行。” 陆和:“” 正说着,叶汲和步蕨两人从羁押活鬼的禁闭室里走了出来,一直徘徊在楼中的那股阴气已经消失不见了。沈元见到步蕨一个鲤鱼打挺,巴巴迎了上去:“步哥,人送走了?” “嗯。” 叶汲厌弃地伸出根手指将沈元推得远点:“属狗的吧,都能看见你后面摇的尾巴了。” 沈元那小暴脾气顿时炸了:“叶老三,你哪天嘴里能冒出句人话吗?” 叶汲特别理直气壮:“我又不是人,说什么人话?” “”除了无言以对,沈元还能说什么呢。 步蕨拿这一大一小没有任何办法,好在很久前他就习惯了这种鸡飞狗跳的生活。 在场唯有一人对叶汲那句话颇为不能淡定,陆和看看左右,选择了最平易近人的步蕨小声问:“叶汲他”斟酌了半天,他用了个比较温和的词,“本体是什么?” 叶汲耳朵尖,热情地将步蕨从陆和身边扯开,露出能拍牙膏广告一样闪亮的八颗牙齿:“领导,你猜~” 陆和:“” “只剩下一辆车在这?”陆和再三向燕城市局刑警队确认现场情况。 刑支一队的队长秦亮干这一行有三十多年了,再离奇的情况都遇到过,这时候的情绪还算稳定。接过叶汲丢来的一根烟他顺手插在口袋里习惯性地打算回个笑,可脸上的肌肉僵硬得完全拉扯不动,摆出个似笑似哭的表情:“陆主任还是自己去看看吧,穷凶极恶的我见多了,这种还真是少见。真要是人为,那就是燕城这一二十年来的头等大案了。” 第四办公室的存在历史悠久,撤了立立了撤,但不容置疑的是一旦成立所具有的权限超乎人想象。它不是任何部门的下属单位,直接受领导于国家最高层面,譬如今晚也是将情况汇报到上去后快得不可思议地将他们给指派了过来接手案件。 虽然在这位刑警队长看来,现场种种痕迹表明这仍然属于刑事案件的范围之内。 “老哥干一行有几十年了吧。”叶汲和没看到人眼色似的自然将话接过。 烟是他递的,秦亮也不好太摆脸子:“千禧年开头的时候退伍转业进的队里。” “哎,这可巧了。”叶汲惊讶地问,“老哥原来哪个区的啊,说不定在咱两还是战友呢。” 秦亮有点意外,摇摇头:“我比你大上快一轮了,肯定碰不到一块去。”话是这么说,但他面色比方才和缓许多,话匣子也打开了,“兄弟不瞒你说,这事有些蹊跷。前后路段的摄像头都看了,都没这辆车的踪影,一车好几十个活人光天化日的就不见了。”他顿了顿,“关键是,一车几乎都是三四岁的孩子。” 叶汲给他和自己点上烟笑了笑:“这年头怪事可多着呢,”他转身看了看蛰伏夜色里的服务区,“这地儿瞅着荒了挺长时间的,谁发现报案的?” 秦亮犹豫了下,还是如实地说:“有对小情侣来燕城旅游开岔了道,急着解决个人问题就蹿了进来。没成想发现了出事车辆,两人吓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 “个人问题啊。”叶汲笑容暧昧。 不远处的校车旁,庄勤朝着搭话的两人张望了下:“叶哥在那说啥呢,笑得怪猥琐的。” 步蕨站在车下,与漆黑的车门无声地对视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扑面而来,空气里除了血液的腥臭还混合着一种生物腐烂已久的恶臭味,熏得庄勤脸色发青,吃下去没多久的食物在胃里翻滚造起反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7.第八十七章 ,最快更新我司近期降妖驱魔工作指导建议最新章节! 吵吵嚷嚷的客厅里一时陷入寂静之中,门铃声叮咚响个不停, 步蕨撇开撕扯的两人:“我去看看。” 叶汲脑袋发晕, 身体的本能快过思维,一把拉住他:“我去!” 离门最近的姚少司摇摇摆摆站起来:“都别抢, 开个门而已!我倒要看看,哪个小王八犊子大年夜都不让人过!” 红木大门吱呀一声被他拉开,寒风卷着碎雪从黑夜里吹入温暖明亮的室内, 喜气洋洋的童音从地面响起: “恭喜发财, 大吉大利!” “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众人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姚少司鞋尖上,两片薄薄的纸人一个高举礼盒, 一个高举果篮在风中瑟瑟发抖:“嘤!姚仙官快接把手呀!”“对呀对呀, 好重的呀!” 姚少司甩甩脑袋,醉眼迷蒙地看了它们半天,弯腰屈指一推:“一贫?” 小纸人猝不及防, 尖叫不止地抱着礼盒滚下台阶。 左边一个见势不对要逃跑,姚少司又一推:“如洗?” 于是它也光荣牺牲,滚到台阶上。 “少司, 你又欺负一贫、如洗了。”风雪中缓缓走出两道身影,一人弯腰将两个哭唧唧的小纸人扶起来抱进怀中。 另一人捡起礼盒与果篮,掸去上面的雪,端整而不苟言笑的面容在逐渐明亮起来的光线下愈发清晰可见。 姚少司脑袋“嗡”的一声响, 像一道天雷当头劈下, 顿时酒醒一大半, 结结巴巴地说:“唐、唐唐总?!” “……”赵朗脚下一滑,没好气地白了自家利市仙官一眼:“幸亏你没喊一声唐老大,霸道总裁总比土匪头子中听。” 楚笑一听见自个儿老爸的声音早就奔出来了,父子两眼神一交汇,楚笑讪讪地喊了声:“爸……” 赵朗冷淡地点点头:“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爸。” 楚笑不敢吱声伸出爪子摸摸一贫和如洗扁平的小脑袋。 “我说哪个狗胆包天这个日子上门踢馆,原来是你们两个啊。”叶汲熏熏然地赖在步蕨身上,“老大寿辰还有几天吧,这么早就下来准备开门赐福了。” 在场也就他和步蕨两人神色如常。 唐晏一露面冬无衣假装醉倒躲在角落里呼呼大睡,脑子有病才会掺和这三兄弟的明枪暗箭里。早些年的时候这三尊大神见面就开打,老大追着老三打,老二有时候帮着老大揍老三,有时候则拦着老大护老三。每一次都闹得风起云涌,天翻地覆。某一次有个不长眼的神官好心劝架,结果被火拼中的三兄弟联手揍得鼻青脸肿,揍完他之后那三人继续打自己的。 真可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大哥,新年好。”步蕨含笑朝着两人打招呼,“赵财神也新年好。” 赵朗笑吟吟地向步蕨深深作了一揖:“二爷,新春大吉,财源广进。”他扫了一眼饭菜尚算整齐的桌面,哟呵一声,脱下大衣自行坐下,“哥几个才开始啊,不嫌多加我们两张嘴吧?” 他一边说着,楚笑自行乖觉地奉上两对干净碗筷。 叶汲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人,稍稍坐正:“不是,你们两几个意思?太清境倒闭了吗,大年夜到我们这打秋风?走走走,快给老子滚蛋!没看兄弟几个落魄到缩在这旮旯里吃不饱喝不暖地装孙子?” 唐晏身姿笔挺地坐在桌边,不愠不火地说了句:“老三。” 叶汲风流到近乎蕴含一丝邪气的桃花眼中满是挑衅:“想打架,好哇!”他作势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肌肉,“上次在东海没打尽兴,这次咱哥两好好比划比划。” “叶汲!”步蕨将满身酒气的叶汲拦腰抱下,在耳边严厉地警告他,“别借酒撒疯!你们两在这动手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在这吗?!大过年的,大家一起好好吃顿饭。 “大过年的”真是一句再行之有效不过的咒语了。想到这是他和步蕨重逢以来第一次一起度过的新年,叶汲忿忿不平地按捺下去将自家大哥揍回太清境的冲动,当着唐晏的面响亮地在步蕨嘴角亲了一口,摸摸他的脸:“听老婆的!” 步蕨沉默,心想老大见他一次揍一次不是没理由地的。 赵朗一口酒噗了出来,一边咳一边赶紧拉住唐晏:“冷静!叶三是故意的,别和他一般见识!” 唐晏极度冷漠地与叶汲对视一眼,看向自己的二弟:“老二,过来,我们喝两杯。” ┉┉ ∞ ∞┉┉┉┉ ∞ ∞┉┉┉ 酒过三巡,姚少司等人纷纷以“不胜酒力”败下桌来,退出三兄弟战火纷飞的酒场。冬无衣歪在沙发一角嘴皮子一掀一吐,吐出两瓜子壳,眯眼看着酒桌:“你说唐老大这时候跑下来是什么意思?真如三爷所说,太清境被人打上门来,他们下来逃难了?”她寻思着唐晏的实力,“好歹是三界横着走的人物,不至于吧。” 姚少司从他手心里抓了一把瓜子也磕了起来:“太清境被攻破应该不可能,你想啊,太清境破了不就是你们常挂在嘴边的天塌了吗。人间不会任何预兆都没有,起码也得表现出世界末日的氛围。” 冬无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回过神来,脸一翻:“你丫滚过来干嘛?” 姚少司淡定自若地咬开一粒瓜子:“我得躲着我老板远一点,要不然他喝高了一准要逮着我哭诉他失败的育儿路程。听了快两千年了,受不了,要疯。” “……”冬无衣忽然有些同情这位利市仙官。 两人闷头磕了一会瓜子,氛围火热的酒桌忽然砸碎了个酒瓶,叶汲一脚蹬上个椅子,居高临下怒视唐晏。冬无衣紧张得一哆嗦,也倏地站起来:“怎么了怎么了,要打起来了吗?我们去地下室躲一躲?” 叶汲一眼瞅到他:“那就是你了!正好三缺一,过来!今儿我一定要干死唐晏他丫的!” 冬无衣一脸茫然,被揪到了麻将桌上…… 他看看对面的唐晏,又看看左右的叶汲和赵朗,绝望地想,这是天要亡我啊! 步蕨抱着杯茶坐在叶汲身边,本来叶汲的位置是他的,可在酒桌上叶汲和唐晏杠了起来,非要代他出战。他看了一眼叶汲生疏地搓麻手法,有所预感今晚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他慢慢地喝了一口茶,默默从叶汲口袋里掏出一沓粉色钞票放在他手边。 叶汲左手钞票,右手“美人”,在酒精地催化下春风得意地快连自己姓什么都忘记,嘴朝步蕨一撅:“老婆,借个财气!” 步蕨懒洋洋的,不搭理他:“要借财气,找你旁边这位去。” 赵朗:“……” 最后步蕨还是敷衍地赏叶汲一个吻,哄得他眉开眼笑杀入牌场。 这一杀杀到了零点,当外边的烟花从落地窗映入每一个人眼中,牌桌上发出一声凄惨的哭嚎:“我不打了!不打了!” 冬无衣扑在最后的两块五毛钱上嚎啕嚎哭:“三位爷爷饶了我吧!” 这场战斗从开始就注定是场不平等的战争,他的对面是三界老总唐晏大佬,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从这位大佬兜里掏钱;右手是心眼比算盘珠还多的财官赵朗;至于叶汲……这位爷虽然牌技生疏,不,是毫无牌技可言。但他背后坐着个强有力的可靠后援,总在关键时刻不动声色地提点他一手。 打来打去,只有他一个人输到现在。 “你到一边去,我替你。”姚少司不知何时站到他身后,“和他们三个赌,也亏你有胆子赶上牌桌。” “你走!”冬无衣毫不领情。 赵朗将麻将哗啦一推:“哎呀,零点都过了不打了不打了。年纪大了,熬不动夜了,休息去了。”他随手将厚厚一叠钱撒到桌面上,“新年给大家撒个喜气,财源广进。” 这句话从纸人嘴里说出只是一句稀疏平常的道贺,但从他嘴里说出意义便非同小可。且不说人间,连太清境里多少天官求都求不来他老人家金口玉言这一句。 冬无衣手疾眼快抓过一把,眉开眼笑:“蒙您吉言了,财神爷。” “客气客气。” 哄闹了一天的人们各自散去,找窝睡觉。 步蕨揉揉鼻梁,其实真正需要休息的只有他一人。 叶汲心满意足地算完帐,扭过头在他唇上轻轻一碰,低声笑着说:“新年快乐,二哥。” 步蕨也笑了起来,温柔地回吻他:“新年快乐。” 脉脉温情从交缠的唇齿流泻入两人心间,窗外细雪无声,叶汲不厌其烦地反复亲吻着步蕨。从他的眼睛吻到鼻尖,再度咬住那双被他亲得嫣红的双唇,狡黠的舌头勾住躲闪的舌尖,缠绵悱恻地纠缠不歇。 步蕨的手指插进他发间,在亲吻的水渍声中微微喘息:“回房去吧。” 叶汲唇已滑落到他喉结处,细细地舔舐啃咬,咬下一个牙印后轻笑一声,双手解开他的皮带:“就在这,没人。” “没人,但有我。” 客厅的某个角落里响起冷飕飕的低沉男声。 步蕨软下去的腰身瞬间僵直,即使他完全不抵触和叶汲的任何亲热举动,但是当着自家大哥的面差点滚到一起对他的冲击还是比较大的。 叶汲第一反应是将步蕨敞开的衬衫一把攥紧,第二反应是杀人灭口,但被步蕨拼死挡住:“大过年的,不能见血!你给我住手!” “……”叶汲再次被同一句话制住了,真实情况是现在的他完全没心思和唐晏比划个上下,他只想扛起步蕨火速回到那张两米二的双人床,用美好的床上运动欢度大年初一,如果有必要大年初二也用不着下床。 唐晏端着盏浓茶坐在单人沙发里,明亮的灯光照在他一丝不苟的乌发上,在某个角度看去仿佛掺着丝丝的白。但任谁都知道这是错觉罢了,毫无疑问,唐晏的寿命是永恒无尽的。他们这种从天地化生的神祇,有着和天地一样的寿数,或许将来的某一天因为某个意外遭遇死亡,就如同一千八百年前的步蕨所经历的一样,但是他是绝不会面临衰老这种尴尬的境地。 至少叶汲是这么认为的,当着步蕨的面,他尽量平心静气地和自家没眼色的大哥和谐相处,虽然他的语气和言辞与和谐半点不搭边:“老大,你用不着睡觉,但也用不着偷窥两个弟弟亲热吧?”他格外咬重“弟弟”两个字。 杀人不诛心,叶汲偏要唐晏最不能忍受的地方扎刀子,一扎一个准。 室温陡降,唐晏脸色比外边的雪地还冰冷:“老三!” 步蕨抬手遮眼,刚才就应该直接拉着叶汲上楼才是,放任这两个人对话下去早晚得打起来。他揉揉叶汲的后颈,在他嘴角啄了一口:“亲爱的,上去等我好吗?我和大哥说几分钟话。” 叶汲想说不好,但是看见步蕨眼中某种不容拒绝的光芒,勉为其难状地说:“那你马上上来。” “好的,马上。”步蕨微笑着目送他上了二楼。 在叶汲脚步刚跨上最后一阶台阶时,透明的结界撑开在他背后,他看着楼下那一隅窄小的灯光,眸中闪过一道复杂的精光。 ┉┉ ∞ ∞┉┉┉┉ ∞ ∞┉┉┉ “你和他平时就是这么相处的?”唐晏朝叶汲消失的方向略挑了一下眉,通过这个几乎察觉不到的微小动作,无法辨别出他此时的心情是喜是怒,或者是微妙…… 步蕨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他今晚喝得不少,此时酒劲上来了头晕得隐隐作痛,他笑了笑说:“从很早之前我就对你说过,老三的性格没你想象得那么无可救药。他的本体是水,注定他纯澈净透的本性,哪怕……稍微年轻时顽劣了些。” “如果你把雨下三月,水淹七城当做稍微顽劣的话,那我无话可说。”唐晏面无表情地说。 步蕨温声地说:“谁年轻的时候没有犯过错呢,我那时候比他可混账多了。” “你和他不一样。”唐晏深沉的双目看着自己面容陌生的弟弟,“你所承担的是我和叶汲都无法承担的重任,你守护的是大地上亿万生灵,从他们生到他们死,循环往复。我时常怀疑,你究竟是以怎样的恒心坚持了这么多年。我在太清境中仅仅是看着,就烦不胜烦。” 听着自家大哥难得的抱怨,步蕨不禁颇觉有趣,纠正他道:“不是我,是我们。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生灵不仅是我在看护,你,还有叶汲,谁都少不了。否则我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唐晏沉默了,他缓缓靠向沙发,那张只是看上去略比叶汲他们成熟一些面容露出深刻的疲惫:“然而这样的时间不多了。” 步蕨捧起茶杯的手一顿,愕然看向唐晏:“那个人真的打上太清境了,你受伤了吗?” 唐晏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想通过文华进入太清境,但是被我及时发现了。可是雷部众神的力量太过强大,他们是太清境中少有的能征善战的武神,极其不好对付。我为了以防万一,彻底关闭了六十四道天门。文华他们一部分逃进人间,大概是寻求那个人的庇护了。我和赵朗追寻他们的足迹下来,正巧察觉到老三的结界在这,便过来找你们了。” 步蕨静静地看着他:“只是这样?” 唐晏脸上看不出一丝异样平静地说:“只是这样。”他忽然反问步蕨,“你所做的事进行到哪一步了,他知道了吗?” 步蕨眸中迅速地闪过某种奇异的情绪,他极为缓慢地摇了摇头,低声说:“还没到时候。” “到现在为止,我仍然不认可你所采取的办法,不论是这个过程,还是你所选取的对象。” 步蕨笑了笑:“到现在为止,直到将来,我都不会后悔自己作出的每一个选择,尤其是叶汲。兄长,我要再次重申,他比你想象得坚强可靠。在我看来,他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不仅是因为我爱他,更是因为他合适。” “你爱他?”唐晏震惊地几乎差点站了起来,无法相信这句话是从步蕨口中所出。 步蕨淡淡地一笑,看着窗外茫茫雪夜:“是啊,我爱他。”他带着几分迷茫低声说,“在我自己都没发现的时候就爱上了他。” 过了很久,客厅里响起唐晏低沉到近乎阴郁的声音:“那你一定会后悔。” 这一次,步蕨给予他的回答是漫长的沉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8.第八十八章 ,最快更新我司近期降妖驱魔工作指导建议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叶老三也是你这小崽子喊的?”叶汲单肩夹着电话,娴熟地浇上开水给自己和步蕨烫了碗筷, “有本启奏, 无本滚球!” 沈元骂了一句什么,叶汲不怒, 薄唇一掀:“哥高兴~” 步蕨顺手倒掉两个碗里的水,直接从叶汲手里取过手机:“有事吗?” “步哥!!!”沈元激动地立马换了个语气,巴拉巴拉关心了一遍他的身体状况才切入正题, “我和宗鸣走访了几户失踪儿童家里, 在两户人家附近我们发觉了类似那晚在隧道里的气息。宗鸣说是从地府里来的,他让我提醒你们,正常的鬼怪不会在光天化日下出没, 很可能有阴神介入到这件事里了。你们千万要小心啊!打不过就跑路!不怂的!” “怂你奶奶个腿的!”叶汲夺过手机, 和蔼亲切地告诉他,“你步哥和我在一起,别说阴神, 蒋子文本尊大驾光临他屁事都不会有。倒是你和宗鸣两个蠢货碰到一起,自求多福吧你们!” 沈元立即告状:“宗家主!叶老三说你是蠢货!” 叶汲夹起个汤包往嘴里塞,稀奇地问:“你该不会以为我会怕宗……卧槽!烫烫烫!!!” 步蕨在电话这头都能感受到沈元的幸灾乐祸, 果断摁掉电话,他给叶汲倒了碟醋:“含一口。” 叶汲用醋漱了口又狠灌两口冰水,才龇牙咧嘴地缓过劲,恶狠狠盯着手机:“我就说今年本命年, 流年不利, 尤其是和姓沈的冲天煞!” 步蕨语塞, 实在摸不清他的本命年是从哪算起来的:“沈元他就是个没长大孩子,你没必要处处针对他。” 叶汲那瞬间的目光冰冷彻骨,眨眼嬉笑如常:“你不懂,这小孩啊小时不打,长大揭瓦。” “哦……”步蕨抽抽嘴角,默默地吃早点。 两人不紧不慢地吃完早点,叶汲看了下时间:“还早,要不我带你去逛逛。”他将步蕨半旧不新的一身一扫,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走,哥带你换身新行头去,甭跟哥客气哈。”财大气粗的和包养个小白脸似的。 被包养的步蕨心态平和,只是看不下去他这副上班时间公然摸鱼的散漫态度,委婉地提议:“正事要紧,我们还是先去雍县吧。” 叶汲只能遗憾地暂时搁浅“包养计划”,捎着工作热情高涨的步蕨杀向雍县。 …… 上车的时候发生了点小意外,步蕨习惯性地坐上副驾驶,结果人刚挨着坐垫,石破天惊的一声惨叫凭空响起:“妈耶,我的腰!” 饶是步蕨再淡定也狠吃了一惊,条件反射向后退了一步。这一退恰巧撞入某人“及时”迎上的胸怀里,男人坚硬的胸膛伴着火热的气息微微震颤:“怎么了?” 步蕨恍惚了一秒,叶汲已自然而然地松开了扶着他双肩的手,绕上前去麻利地拎起坨软绵绵的毛团往后座一丢,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看平时没少演练。 毛团奄奄一息趴在后座上,两只耳朵耷拉在脑袋上,幽怨地说:“三大爷,您可真下得去手哇。人家不再是您的小可爱,小心肝了吗?” “……”叶汲被它寒碜得抖了抖鸡皮疙瘩,“您老可闭嘴吧,老子那副七窍玲珑水晶玻璃心肝上从来就没刻过你的名字。” 毛团哀怨地哼唧了一声,仰着肚皮翻了个滚:“我知道您老人家心里从来只有那一位亘古不变的白月光、朱砂痣,心心念念地惦记着,缅怀着,时不时对着遗像打个小飞机啥的。可有什么用呢,人家死了千百年啦!你还跟个王宝钏似的苦守寒窑十八载,哦,一千八百载都有了。有毛用?” 咕叽咕叽地吐槽了半天,毛团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搁平时叶汲早把它吊起来左右开弓,揍得连它妈都不认识,今天居然屁都不放一个。 毛团抬着两爪捂着眼睛谨小慎微地看去,却对上步蕨忍着笑的眼,小心脏噗咚狠狠跳了一下。翻了个跟头,立即优雅乖巧地坐好,局促地踩了踩爪:“你好呀~” “你好。”步蕨含笑问了声好。 毛团矜持地抬起爪,让步蕨握了握,歪着脑袋好奇地近距离观察了下他,满脸“天真”地问:“你就是我们三大爷的新欢吗?” “……”叶汲一个手抖,差点将车开上绿化,车毁人亡。 ┉┉ ∞ ∞┉┉┉┉ ∞ ∞┉┉┉ 雍县公立幼儿园,铁门紧锁,门岗室的桌面上攒了层薄薄的灰。铁门缝后五彩斑斓的教学楼静悄悄的,中午天阴了,失去温度的光线给园内的游乐设施投下一层阴影。 此种情况,步蕨和叶汲都不意外。出了这么大事,园长头再硬也扛不住群情激动的家长们。别说,叶汲开始有点佩服陆和的手段,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居然还能争取来三天时限。 “要是我儿子不见了,别说三天,三个小时找不到我就得拆了这幼儿园了。”叶大佬将一身匪气表现得淋漓尽致。 步蕨遥望掩在阴影中的楼栋,沉思的神情里几分探究又几分困惑。 兔狲仰着饼状的脸:“三大爷,容我提醒你一句,你不能生,没儿子。”它跟着又往叶汲心口扎了一针,“就您这回形针属性,将来有媳妇儿了估计也生不了。” “……”叶汲神情冷酷地跺了一脚兔狲又短又粗的尾巴,心塞塞地转头问步蕨,“咱进去瞅瞅?” 他话音未落,不远处的楼道口里极快地闪过一束白影,叶汲惊奇不已:“哟!现在的小鬼胆儿都这么大了?” 步蕨忍无可忍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别再在光天化日之下口无遮拦,来往行人看他们的眼神已经够奇怪了。 那一眼看得叶汲翻墙进去时整个人都还轻飘飘的,兔狲见不得他这骚浪样儿,毛绒绒的爪儿按住胸口,捶胸顿足地嚎啕:“我的二大爷啊!您才走了几年啊!您要泉下有知快回来看看这个不守妇道的男人吧!” 刚落地的步蕨一个趔趄。 叶汲哼地一声冷笑:“用不着你提醒,你二大爷走了一千八百三十六年零三天!不过!”他意气奋发地一摆手,“这都不重要了!我们要着重现在,放眼未来!” “……”完了完了,三大爷这次真得疯得不轻了,好好一个流氓,思想境界居然突飞猛进上升这么高。兔狲愁苦地看了一眼前不久还被叶汲看不顺眼的“小妖精”,又看看叶汲,其实也没啥不好 它眼睁睁地看着叶汲守着一座坟守了一千八百年,连它这个看客都累了。 步蕨沉默地垂着眼,任谁也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丝毫端倪。 叶汲知道他听着在,可是不知道他是否听进了心里,又会有什么反应。步蕨的平静让他罕见地有些不安,还有些焦躁,好在这种忐忑没有持续多久,白鬼影再度从他们面前跑过,一阵风似的跑上了二楼。 步蕨被它的大胆给惊住了,叶汲玩味地摸摸下巴:“这小鬼是公然挑衅啊。” 兔狲叹了口气,挑衅谁不好挑衅这个活阎王。 两人一狲鬼鬼祟祟地跟着那束白影穿过二楼南北斜廊,惨淡的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斜长。也许是角度的问题,步蕨的影子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惊的寡淡,风一吹就散了般。 平地上真起了一阵烈风,猛地刮向步蕨身后的长影。 叶汲脚步一顿,冷冽的水气与热风几乎同时出现,还未碰撞到一起,一根细小的纸棒突兀地从他视线里飞过,直直钉在了步蕨影子里。涣散的身影变得清晰牢固,热风打了个寂寞的旋,如它出现一般又悄无声息地散尽。 “被盯上了。”叶汲手挎兜,神色明暗不定。 步蕨不甚在意地说:“早晚的事。” 叶汲朝他歪歪头,眼底方才的阴霾似从未出现过,眼神清亮得像个少年:“糖好吃吗?” 他的模样让步蕨想起极其早远的一段时光。天地的界限尚未如此泾渭分明,初生的河流带着对未知世界的忐忑,还有无限的希望,沿着山川的脉络细细流淌。水泽蔓延过大地,滋润了土壤,绿叶枝桠由此生长,结出果实。活泼的河流托着果实送到他面前,步蕨记得那时候的河水亦是一样的清澈透亮。 至于后面的鸡飞狗跳他就不愿回想了…… 回忆让步蕨神情柔和许多,他这张脸谈不上多俊俏,唯独笑起来很戳心。 例如此时就戳中了叶汲毫无防备的心,他心尖指尖都有点痒,蠢蠢欲动地想要试探一下对方的底线,结果步蕨随即敛起笑意,看向那扇门:“园长办公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9.第八十九章 ,最快更新我司近期降妖驱魔工作指导建议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那股刻骨铭心的恨意没有让陆和害怕,只感到浓浓的悲哀。 没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落入深渊, 更让一个母亲绝望而痛苦。她的孩子才刚刚开始认识这个世界, 眼中本该有的是花是草, 是明媚的阳光,而不是肮脏的欲望与可耻的交易。除了化为恶鬼, 一口口撕下那些恶人的血肉, 她还能如何将她的孩子从泥潭中拯救出来。 陆和罕见地摸出根点上, 刚抽了一口就被呛得咳出了眼泪, 他没有停而是又狠狠抽了两口, 经历了漫长的沉默他哑着声音开口:“普通案件不归我们管,天一亮我会亲自将这件事汇报上去, 转交给有管辖权限的部门。至于她, ”他犹豫了下,问叶汲,“有办法超度吗?” 叶汲突兀地笑了下,笑得陆和莫名其妙。 步蕨抹去监控头上的符文,画面黯淡下去:“陆主任,你最好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一个小小的幼儿园园长没有那么大的胆子犯下这种事,她很可能只是其中一个听人受命的小角色,否则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会对自己的外甥下手。”他看了眼被叶汲捏住脖子弄晕过去的活鬼,摇了摇头,“超度只针对一般亡灵, 她杀的人不少, 一身罪孽, 超度已经无法渡她入轮回。除非……” 叶汲眼光闪了闪。 陆和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不禁急着问:“除非什么?” 步蕨双手搭膝,酝酿了很久一样才说:“除非有校戒罪福之能的神祗赦免于她,准许她步入往生。” 陆和一听,立即拍板:“这好办啊,宗家不是常年供奉玉枢院君吗,让宗鸣联系下本家请示天道求个情……” “领导,你省省力气吧。”叶汲当即泼下一盆冷水,打断他,“执掌赦罪的神祗和太清境里那群王八蛋完全是两路人马,你让宗鸣去请神管这事,他不被九九八十一道天雷给劈死就算命大了。况且,”他咧出个没有温度的笑,“能赦免亡魂的神灵早就死光了。” “死,死光了?”陆和目瞪口呆,话都说不利索,“神也会死啊?” “你以为呢?”叶汲瞟了一眼垂眸沉思的步蕨,不愠不火地说“得天地造化而生的神灵本就很少,大部分都是后天由人或者精怪之类的破格录取成神的,说是与天地同寿,真被逮住了命门还是死路一条。步知观,你说是不是?” 被突然点名的步蕨愣了下,台灯的光照有限,叶汲的大半边脸都隐没在阴影中,可他直觉叶汲此刻的神情是阴郁的。 陆和像听天书一样,云里来雾里去。说实话,在没进入第四办公室前他是个坚定的唯物论者,后来被调入第四办公室虽然世界观经历了几次重塑,到现在已经能自然地接受各种非现实物种和事件,但对于神灵这一说他总是半信半疑的。 从古至今,神祗太过高高在上又虚无缥缈。哪怕道门里普遍供奉神位,但至今也没有谁就亲眼见过天神显灵。 陆和原来一直认为,所谓神祗也就是一个信仰,给他们修行下去的动力。 “陆副主任,恕我直言你可能不太适合干这一行。”叶汲熟练地点起一根烟,舒畅地吸了一口,吐出个烟圈,烟圈挡住了眉眼里的淡漠,“这个活鬼虽然情有可原也值得同情,但她也确实手握人命。即便赦罪地官仍在,也不是轻易就赦免一道亡魂。要不然到时候人人犯了事往跟前一跪,哭着喊着说自己有苦衷,那还不全乱了套吗?” 陆和被他说得面红耳赤,眼睛都涨得通红,他想反驳叶汲,但又可悲地发现叶汲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就像人间的情与法经常会发生冲突,但人情到底要服从于律法。 “行了,”步蕨出声解除了陆和的尴尬,他对陆和说,“各界有各规,活人的事就按活人的规矩办。至于这个活鬼,到时候还是交给阴司来审量她的功德和罪行,再做定夺。” 陆和一想也没有更好的处理办法,深深叹了口气:“也只能这么办了。” ┉┉ ∞ ∞┉┉┉┉ ∞ ∞┉┉┉ 忙碌了大半夜,叶汲将活鬼暂时用符咒羁押在那间小办公室,伸了个懒腰看了眼手表:“可以吃早饭了都。” 陆和精神萎靡又不得不振作,天一亮还要打一场硬仗。就如步蕨所说,这起校车失踪案及牵扯出来的幼儿猥/亵案后可能涉及的人物很可能超出他们的想象,毕竟方慧茹办公室里那些精致昂贵的器物摆件绝非一般财力供得起的。 燕城这个地方最不缺权贵,而权贵之间又是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想到这,陆副主任别说早饭,连喝口水的心情都没有了:“你们说,人心怎么就能歹毒到那种地步呢?那么小的孩子,想都不敢想。” 叶汲懒洋洋地叼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又给步蕨夹了一个:“领导,我以为这种心灵鸡汤只有我们家步蕨没事喜欢灌呢。”他垂眼笑了下,“你说得不大对,人心狠毒算个屁,神鬼的可怕你根本想象不到。” 陆和总觉得他用词怪怪的。 步蕨倒是没有异样地慢慢喝了一口热牛奶。 叶汲在他面前挥挥手:“发什么呆呢?” “我在想,许澜庭为什么要把方慧茹的姐妹变成活鬼,或者换个说法她是怎么找到许澜庭让他帮助由人堕鬼,去找方慧茹报仇的?”步蕨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着玻璃杯,“方慧茹现在人又在哪呢?” 陆和也困惑地放下筷子:“是啊。那个许澜庭究竟是什么来历,第四办公室的档案里好像没记载这号人物。” “没有记录是正常的,”步蕨并不意外,他顿了下说,“他原来是五方鬼狱的监管者之一,也是一个赦罪地官。不过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现在堕入了魔道。” %26#65533;���魔道?!”陆和狠吃了一惊,差点直接崩了起来。 叶汲淡定地说:“别那么吃惊嘛,领导,显得很没有见识啊。许澜庭那人原先就是个死心眼,堕魔一点都不奇怪。”后面的话是对步蕨说的,“说到底还是你这个护犊子的,将他们养成了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一点风吹雨打,一点坎坷波折就苍天负我,吾宁成魔。看看!差点把自己老东家都给坑死第二遍了!” “……”步蕨语气平平,“我认为他的个人成长经历,和我应该没有太大关联,毕竟他升地官时已经成年好几百年了。” 叶汲眼珠子一转:“许澜庭勉强和你没关系,那沈羡那小崽子呢???” 步蕨脸色倏地沉了下去,叶汲那副欠揍的笑容不改分毫。 陆和看看步蕨,又看看叶汲,空气里一触即发的紧绷气氛让他明智地将自己的存在感缩小到更小。 “早啊……”岐布歪歪扭扭地飞进食堂,翅膀一抖差点摔进步蕨的杯子里。 叶汲眼疾手快捉住它,扔到一旁:“啧啧,老鸟,昨夜去哪鬼混了?” 岐布瘫痪在桌上好几分钟,才愤然而起拿翅膀扇他脸:“你以为布爷和你一样就知道泡汉子!我昨夜辛辛苦苦对着电脑找了一夜和那破幼儿园有往来的企业、个人资料!一边还分神去照顾那个老变态!我强烈要求五倍加班工资!!!” 叶汲轻而易举地镇压了它的暴动:“冬无衣那货又整什么幺蛾子了?” 岐布被他按得动弹不得,不甘受辱,奋力挣扎,尖声叫道:“杀人啦!救命啦!有没有青天大老爷管一管叶老三啦!!” 青天大老爷.陆和在旁瑟瑟发抖,不敢吱声。 最终还是步蕨善心大发,施以援手救下了可怜的岐布。 岐布哭唧唧就势倒在他怀中,心疼死自己精贵的羽毛了:“还是三姥姥好,知道心疼人~” 步蕨面无表情地将它给扔了出去。 “吵死了。”小食堂里突然多出道粗犷男声,一沓厚实资料被甩在众人面前,来人一屁股坐在陆和身边,健壮的身躯生生将陆副主任挤到凳子边,“大半夜鬼叫,大早上也闹,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知不知道老子每年都有那几天!” “……” 叶汲呆滞地看着他:“壮汉,你谁?” 还真不认识,步蕨收回视线看向自己的便宜师叔,规规矩矩地叫了声:“师叔,您最近可好?” 臧否子拿蒲扇刮刮腿毛:“不太好。” “……” “你个臭小子!说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就背个包屁都不放一个的跑路了!你想没想过,师叔年纪大啦,还要替担负起整个师门的重担,你小子的良心过得去吗!” 沈元瞅了一眼灰墙土瓦,比农家乐还小的两间院子,小声嘟囔:“整个师门不就你和他两个人。”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等等,你这小孩谁家的,望着有点眼熟。”臧否子狐疑地打量着沈元那一声柠檬黄的连帽衫、嘻哈裤,啧啧着连连摇头,“穿得和交通信号灯一样,往十字路口一杵都不用电的。” “……”沈元顿时炸了个毛团,“小爷我叫沈元,名字没听过道号总该听过吧,正阳是也!” 蒲扇咔嚓断在臧否子手里,快两百斤的胖子嗖地从门槛上弹了起来:“沈、沈沈元,小霸王沈元?” 沈元的脸色和吃了屎一样,一字一顿地问:“哪个傻逼给我起的这名号?” 臧否子哎哟喂了声,颤巍巍地跌回门槛上,手搭额头挡住油光锃亮的脸,“这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记错了记错了。” “……”步蕨终于忍无可忍,快刀斩乱麻按住沈元的脑袋扭到一边去,“师叔,您叫我回来到底所为何事?” 臧否子牙一酸:“蕨蕨咱打个商量,咱说话接点儿地气,你师父那套搁现在不叫有文化叫装逼。” 沈元阴沉沉地在一旁揪着草:“我师父也和步哥说话一个套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0.第九十章 ,最快更新我司近期降妖驱魔工作指导建议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叶汲的神色依旧看不出任何端倪,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天塌下来别说低头弯腰, 连眉头都可能不带皱一下的。 陆和如同围观了一部哑语, 围观得一头雾水,不得不打破这古怪的安静:“她说了什么?” “领导你自己听呗。” 叶汲在他颈后拍了一掌, 陆和人一震, 一道气流洞穿双耳。无数嘈嘈切切的私语声蜂拥挤进了他的大脑, 时而高亢, 时而低迷, 好像四周围绕了无数人在他耳边低语,一波波冲击得他找不到南北。 步蕨紧蹙的眉梢一动, 屈起双指在陆和额头快速地连叩三下, 声色俱厉地斥责叶汲:“他一个从没听过鬼语的凡人,你想让他疯了吗?!” 叶汲半分悔改之心都没有,反而恨铁不成钢地瞪着陆和,强词夺理地替自己辩解:“我怎么知道他菜得抠脚!听几个野鬼聊天打屁都能把自己听得半死不活。” 步蕨无言以对并深深怀疑,在叶汲眼中有不菜的吗? 陆和天旋地转的脑袋里骤然响起三道响亮的洪钟声,霎时所有噪音平息了下去,只余下一缕轻得一抓即逝的哭泣声萦绕在耳边:“救救,救救我的儿子。” 他乍然从人声鼎沸的菜市场回归第四办公室宁静的会议室内,一时间有点缓不过神,过了好几分钟才浑浑噩噩地反问:“啊?什么儿子?” 女鬼的残魂非常虚弱, 才一会功夫轮廓已淡得快看不见了, 步蕨抓紧时间:“你哭也没用, 不说清来龙去脉,我们没办法去救你的孩子。”他循循善诱地问,“谁给了你黄泉水,那些孩子又在哪里?” 低泣声慢慢止住,女鬼抬起头,她死亡时应该很痛苦,从脸到肢体都扭曲变了形。她畏惧又殷切地看着步蕨,朝他伸出伤痕累累的手。 叶汲剑眉拧成了个倒八字,想阻拦最终却没开口,焦躁地反复嘬着留在舌尖的那点糖分。 在陆和惊奇的眼神下,步蕨平静地握住女鬼的手,快要散开的鬼影又清晰了几分,女鬼的喉咙里发出凄惨的悲啼:“你!!是你!!!” 陆和:“???” 抓着步蕨的五指倏地钻进他的血肉里,蛛网般的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沿着他的手腕向着心脏处窜去。叶汲尚未出手,步蕨已蓦地扼住女鬼咽喉,面不改色地将她单手提起:“我最后问一遍,你是谁?” 女鬼战栗地挣扎着,喉咙里咯咯作响,始终说不出一个字。 步蕨脸色冰冷,视线穿过虚妄的鬼影仿佛看向极为遥远的一个地方,又或者一个人。青色光芒在他箍着女鬼的指缝里若隐若现,黑浪浮起又退下,女鬼渐渐地不再挣扎,呆呆地与步蕨对视:“一个男人,你认识的。” 她的嘴角像被两根线提起,咧开得快到耳根,对着步蕨一张一合:“他知道,你回来了。他说欢迎回来,北……” 平地上狂风乍起,哀嚎声才响气就戛然而止,鬼影消失不见,留下股令人作呕的焦臭味和一缕碾碎的黑烟。 “差一点,”步蕨疲乏地拧了拧鼻梁,“差一点就捉到她背后那个人了。” 陆和背后冷汗已冒了两三层,刚才的情景其实并不多恐怖,但无端地就让他心底发凉:“刚,刚刚她说得那个人是谁?” 步蕨摊摊手:“不知道。” “……”这谎话太不高明了,陆和持有保留意见 叶汲拈着根烟在桌面上一下下捣着,笑嘻嘻地说:“陆主任他说不知道就一定不知道,没必要骗你是不,咱年度考核奖还是您给批的呢。” 说到年度考核奖,步蕨想起什么:“陆主任,能不能提前支付一部分工资给我?” 陆和一根筋绷到现在弯不过来,直愣愣地说:“你打个报告,应该可以的。”等等!怎么好好的话题就歪到考核奖上去了,他赶紧摆正态度,“步蕨,十几个孩子,真不是闹着玩的。”他琢磨着说,“我听那女鬼说,她的儿子也在那些失踪孩子中,所以想让我们去救他?” 他心里疑惑的其实是女鬼那句“是你”,不是他不信任自己的同志,可对方明显是冲着步蕨来的。可步蕨的底细,早在进单位前就摸得一干二净了,家底清清白白,根正苗红。真要鸡蛋里挑骨头就是有点文艺细胞,没事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陶冶下情操,熏陶下灵魂。这不,前不久差点就把自己小命给送了吗。不过回来后性情和档案上有点不大一样,以前是个不太靠谱的文青,现在有点靠谱过头了…… 叶汲一心惦记着步蕨透支工资的事:“你要钱干嘛?” 步蕨认为没什么好隐瞒的:“还债。” 叶汲警惕了起来,喋喋不休地追问:“还什么债?欠谁债了?为什么欠债?你是不是又……” 步蕨用一脸“关你屁事”阻截了他的废话。 叶汲鼻腔里哼了两声谁也听不懂的话。 陆副主任一通分析猛如虎,回头一看手下两个员工完全不在状态内,顿时气得七窍生烟,连咳了好几声唤起两人注意:“你们有没有其他头绪,上头给了最多三天结案的期限。”他语气悲壮,“三天到了孩子没找到,我就真要拿着根绳子去上吊,平息民愤了。” 叶汲一听还挺乐呵:“那领导你下去正好帮我们问问阴司那帮鳖孙,黄泉眼的封印都开了,出了还这么大漏子他们在搞什么飞机呢?” 步蕨居然有点不置可否的意思。 陆副主任觉得《道德经》已经不能拯救自己了,他需要《大悲咒》来超度自己暴躁的灵魂。 步蕨终究是个厚道人:“这件事可能比我们预计得要严重得多,一个黄泉眼的封印破了,意味着其他四个泉眼的封印很可能不会完好无损。最主要的是黄泉眼联动着黄泉九狱,九狱一破,地府和人间都是一场浩劫。” 陆和被他一番话震得说不出话,半晌谨慎地问:“真的有那么严重?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这是最坏的情况,”步蕨平静地陈述道,“当务之急是最好能确定黄泉眼泄露的具体方位,及时封印起来。” 陆和斟酌再三,拍板:“我马上将这事向上层汇报,而幼儿失踪案这边我们还得继续追查。三天之后不管好歹,我会给上面和外界一个交代,你们不要过虑也不要急躁,按程序来就是了。” 步蕨点头,沉思了下:“我想去那所幼儿园看看。” 陆和愣了下:“你的身体……” 步蕨轻描淡写地摆手:“不碍事,死不掉。” ┉┉ ∞ ∞┉┉┉┉ ∞ ∞┉┉┉ 尽管步蕨表现得自信无畏,但陆和仍然放心不下,把叶汲踢出来陪着他一同前往雍县唯一一家公立幼儿园。 叶汲不慌不忙开车先带着步蕨到了一家熟人开的早点店填五脏庙,刚坐下来,他习惯性地将耳朵后那支烟摸了出来,打火机还没掏出来又给塞了回去。 步蕨刷刷地翻阅幼儿园的资料,头也没抬:“不用管我,你抽吧。” 叶汲仍然越过桌面,执着地往步蕨兜里摸索去:“糖呢?” 步蕨不动声色地一把按住他那只肆无忌惮的爪子。 叶汲不撒手,拱起手背轻轻在步蕨手心里蹭了蹭,脸上无比正派:“别闹,我戒烟呢。” 步蕨与他对视了一眼,若无其事地松开手:“糖吃了。” “……”叶汲悻悻地坐回原位,“步蕨同志你不老实。” 步蕨充耳不闻。 叶汲装模作样地叹息:“也就我们单纯善良的陆主任被你一本正经地忽悠了去,还九狱联动,骗鬼呢。”他眼里含着笑,有点坏还有点猜度,“黄泉眼里究竟藏了什么,让你这么小心翼翼地遮着掩着?” 步蕨完全没听出他的试探一样,继续不理他。 叶汲满不在乎:“你不说也没事,我早晚会查出来了的。” 步蕨开始重温到熟悉的头疼了,指了指两人头顶,言简意赅:“举头三尺有神明。” “……”叶汲被他雷得不轻,好久没说话,直到电话铃响起时他嘴角挂起漠然的笑,“太清境那群狗/日的,管不到老子头上。” “……”步蕨和他简直没有办法说道理,争又争不过只好暂时妥协,咳了一嗓眼血沫,“走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1.第九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刑支一队的队长秦亮干这一行有三十多年了, 再离奇的情况都遇到过, 这时候的情绪还算稳定。接过叶汲丢来的一根烟他顺手插在口袋里习惯性地打算回个笑,可脸上的肌肉僵硬得完全拉扯不动, 摆出个似笑似哭的表情:“陆主任还是自己去看看吧,穷凶极恶的我见多了,这种还真是少见。真要是人为, 那就是燕城这一二十年来的头等大案了。” 第四办公室的存在历史悠久,撤了立立了撤, 但不容置疑的是一旦成立所具有的权限超乎人想象。它不是任何部门的下属单位, 直接受领导于国家最高层面,譬如今晚也是将情况汇报到上去后快得不可思议地将他们给指派了过来接手案件。 虽然在这位刑警队长看来,现场种种痕迹表明这仍然属于刑事案件的范围之内。 “老哥干一行有几十年了吧。”叶汲和没看到人眼色似的自然将话接过。 烟是他递的, 秦亮也不好太摆脸子:“千禧年开头的时候退伍转业进的队里。” “哎, 这可巧了。”叶汲惊讶地问, “老哥原来哪个区的啊, 说不定在咱两还是战友呢。” 秦亮有点意外,摇摇头:“我比你大上快一轮了,肯定碰不到一块去。”话是这么说,但他面色比方才和缓许多, 话匣子也打开了, “兄弟不瞒你说, 这事有些蹊跷。前后路段的摄像头都看了, 都没这辆车的踪影, 一车好几十个活人光天化日的就不见了。”他顿了顿, “关键是,一车几乎都是三四岁的孩子。” 叶汲给他和自己点上烟笑了笑:“这年头怪事可多着呢,”他转身看了看蛰伏夜色里的服务区,“这地儿瞅着荒了挺长时间的,谁发现报案的?” 秦亮犹豫了下,还是如实地说:“有对小情侣来燕城旅游开岔了道,急着解决个人问题就蹿了进来。没成想发现了出事车辆,两人吓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 “个人问题啊。”叶汲笑容暧昧。 不远处的校车旁,庄勤朝着搭话的两人张望了下:“叶哥在那说啥呢,笑得怪猥琐的。” 步蕨站在车下,与漆黑的车门无声地对视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扑面而来,空气里除了血液的腥臭还混合着一种生物腐烂已久的恶臭味,熏得庄勤脸色发青,吃下去没多久的食物在胃里翻滚造起反来。 不用看,光是这股浓稠的味道就已经让人能猜到车里是幅怎样惨烈的画面。 挂在车门上的尸体已经被刑警取下,裹着白布搁在一旁地上,可能它在车内停留的时间过长,以至于那股味儿还经久不散。步蕨在尸体和车间犹豫了下,还是选择了戴上手套推开门弯腰先上了车。 陆和在与刑警队办交接,这趟出外勤的只有他c叶汲c步蕨还有庄勤总共四人,其他人暂时回到第四办公室待命和值班。庄勤前瞅瞅,后瞅瞅没人关注他两,只好硬着头皮跟上步蕨的脚步。 车厢的顶灯坏了,茶色玻璃阻隔了外界的灯光,黑不隆冬像一个密封的保险箱的。步蕨走得很慢,粘稠湿滑的鞋底给人以很不好的联想,走了两步他忽然站住不动了,战战兢兢的庄勤差点撞在他背上,神经一跳:“怎么了?” “嘘。”步蕨轻声阻止他,黑暗中响起火柴擦过的声响,一朵青色的火苗噌地燃烧在步蕨掌心里。火光微弱但足以清晰地照亮他们周围的情景,庄勤的喉管刹那被只看不见的手扼住了,两眼瞪得快鼓出眼眶。 车厢的茶色玻璃上凌乱地印满了小小的手印,一层盖着一层密密麻麻地从头到尾覆盖了整个车厢,凝固的血液顺着玻璃流下一道道痕迹像一行行血泪,每一扇窗户就如一双双空洞的眼睛从四面八方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嘻嘻。”突然半暗不明的车厢内凭空响起一串孩童的笑声,天真无邪的笑声在这个情景下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庄勤想说什么可是稠得快坠出空气的血腥牢牢堵住了他的嗓眼。 紧接着一个接着一个,不同音色的笑声交织成欢乐的海洋将他们淹没。 车门啪的一声骤然关起,庄勤瞳孔猛地一缩,才跨出一步生生又止住。火苗被步蕨轻飘飘地抛出落在涂完血手印的玻璃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一条长长的火龙,青色的火焰须臾间蔓延至整个车厢将他们包围得无路可退。 孩童轻快的笑声里陡然蹿起一声高一声的啼哭声,满车的哭声与笑声交织在愈发猛烈的火海里,一波接着一波冲击着庄勤的神经,让他绝望的是外界的人根本没发现车里的异样。 “哥哥。”一双小小的手抱紧庄勤的右腿。 紧张快要窒息的他麻木地低下头,小小的骷髅仰起头颅看他,上下颚一张一合:“哥哥,带我走。” “”实实在在看到东西了,庄勤竟反而淡定下来了,“步c步蕨。” 他忽然愣住了,站在中央的年轻男人神色极为淡漠完全没有平时的温和亲切,跳跃的火光落在他白得病态的脸颊上没有渲染上丝毫暖色,反而将那双眼映照得宛如幽水寒潭。庄勤恍惚生出种错觉,这时的步蕨仿佛身处另外一个世界之中,而那个世界中才是真实的他。 “卧槽!大晚上的你们在这开烧烤趴?” 紧锁的车门被一脚蹬掉半边,青色的火焰与哭笑声同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片死寂。叶汲皱着眉,大大咧咧地踩着干涸的血迹走进车内。幼儿园的校巴车对于人高马大的他来说过于低矮,只得低头弓腰地站着。别人这么站可能就猥琐了,但他脸好,当了这么多年兵练出的身架子在那,怎么站都是只有一个帅字。 “哟!吓哭了?”他不怀好意地拍拍庄勤。 庄勤被他一巴掌拍得一哆嗦敢怒不敢言,生怕这位大佬把自己当车门给踹飞了。 “步蕨同志,步小蕨同志?”叶汲走到跟前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发什么呆呢,没看见咱庄勤小朋友快被你给关在这快烤熟了。老鸟不在,烤熟也浪费了。” 步蕨的肩膀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眨眼人就活过来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气疲倦地揉了下眼闷闷地说:“刚刚走了下神,”他不好意思地和庄勤赔了个不是,安慰他道,“别怕,那个火是烧不死人的。”他的脸色比在饭桌上时差了很多,好像眨眼功夫仅有的那口生气泄了个一干二净c 叶汲瞅着不对,眉头比方才拧得还深,语重心长地教育他:“知道的你是神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魂魄出窍去鬼门关里晃了一趟回来。小年轻的不要仗着身子好就胡乱,看看你这一脸肾虚样比鬼还慎人。” “”步蕨重重揉了把脸,揉完后冷静了下来还冲他笑了笑。 那一笑笑得叶汲反而没声了,低低嘀咕了一句,步蕨没听清:“你说什么?” 叶汲也没遮掩,掌心磨磨下颌,两根手指不自觉地擦过唇角冲他嫣然一笑:“我说你笑得挺好看,和我媳妇儿有点像。” “”步蕨才压制住的火气忍不住又有冒头的趋势。 不知道为什么,叶汲这贱兮兮的模样也让他有种不堪回首,似曾相识感。 “打情骂俏够了啊。”庄勤面无表情地打断他们的对话,“陆主任在下头看你们好久了。” ┉┉ ∞ ∞┉┉┉┉ ∞ ∞┉┉┉ “简单说明下情况,这辆车是雍县某一幼儿园的校车,今天早上从幼儿园出发,带着二十五名中班儿童去燕城动物园秋游。车上还有一名女性幼师和园长本人,包括司机在内总共三个成年人,除了幼师尸体被发现悬挂在车门上其他两人都与车上一同消失了。”陆和翻着笔记本,“发现校车的是一对误入废旧服务区的情侣,根据刑警那边的笔录他们是在下午四点左右发现校车的。那时候校车停靠在服务区的厕所旁,情侣中的女方下车上厕所时路过无意中看见了吊在车上的女性幼师尸体受到了不小惊吓。现在这对情侣被刑警暂时先送回燕城,之后会转交给我单位。至于这辆校车为何出现这里,无解。” “无解?”庄勤不明所以。 陆和点头:“这条高速上所有监控里都没有出现这辆校车,准确来说它从离开幼儿园后就失联了。你们刚刚上了车,有什么发现吗?” 庄勤小脸有点白,怂怂地看向步蕨。 叶汲哥两好地勾着步蕨笑嘻嘻:“看你步哥干嘛,他又不吃人。” “行了!”步蕨忍无可忍将自己肩上那只爪子一把刮拉下来,“车从一开始就被人动了手脚,手法不算高明但是这里的气息非常紊乱恰巧给对方起到了遮掩作用。”他顿了顿,问陆和,“这条路上最近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陆和不言语,连带着庄勤也沉默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2.第九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切!”冬无衣戳戳烟杆, 翻了个媚态横生的白眼,“老不死,我的吃法和你的可不一样。” 步蕨的内心毫无波动,倒是叶汲刷着微博心不在焉地提醒他:“你离那两傻逼远一点,哦不,你最好离这群傻逼都远一点。” “都是同事, 没必要的。”步蕨忍不住悄声说。 叶汲噗嗤笑了声,关爱同情地看着他:“小孩儿,你大概还没搞清楚你在这条食物链里的位置。” 步蕨隐忍再三才没用沈元的话反驳他, 我的年龄说出来也能吓死你了。 陆和脸色阴云密布, 看上去他才像吃人的那一个, 歧布和冬无衣识趣地闭上嘴。受惊过度的庄勤拉着庄勉迅速缩到不起眼的角落里,哭唧唧地和庄勉说:“来之前可没人告诉我这单位吃人啊。” “” 陆和的气焰爆发快持续短,各路大佬齐刷刷地看过来顿时又蔫了。努力保持镇定,拿起遥控器,雪白的投影墙上出现了几个画面, 正是前不久全国各地地震发生时的现场照片:“从今年中元节到现在,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地震总计十余场c在外人看来是自然灾害,但在场的诸位想必都清楚,些地震绝非偶然事件。大家都已经是同事签了保密协议,国家也不必隐瞒你们什么。系列地震是从中元节当日雍县开始的,我单位同志赶过去时发现雍县附近的高速隧道和底下一处乡镇的民居内残留不正常的打斗和术法使用痕迹。”陆和点开放大一张图片, “这就是那处隧道, 我方抵达时隧道已彻底坍塌, 其中掩埋车辆近二十余辆,可附近没有感知到任何魂魄,也没有发现任何尸体。” 他语气与神色一样沉重:“也就是说那些丧生的人都消失了。” “消失了?”冬无衣的柳叶眉蹙起,“这么多人不见了一点风声都没露?” “为了维护社会稳定和群众情绪,有关这件事的消息都被封锁了,秘密级别为绝密。我希望在座各位也能严格遵守保密协定,不得向任何人透露任何讯息。”陆和相当郑重其事地说,“第四办公室的设立直白地说就是负责处理全国重大非自然事件,交到我们手里的每一件都可能和国家安全甚至所有人民的安危相关,所以我在此恳求大家不要将这份工作当做儿戏。” 叶汲一挥手:“陆副主任客气了,为社稷造福是大功德,于情于理我们都会认真对待。” 其他人不置可否。 陆和勉勉强强地定下心,继续说:“这次国家选拔精英重组第四办公室也是为了应对此次系列地震留下的后遗症。从今年七月十五之后全国各地陆续出现大量灵异事件,甚至普通人在白天都见到鬼魂出没。这是极端不正常的现象,我们通过分析怀疑,很有可能”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中元节那日地府开放的鬼门,没有再度关上。” 步蕨倏地抬起头,惊动身旁的叶汲飞快撩来一眼,与此同时岐布和沈元齐声叫了出来:“这不可能!” 陆和马上说:“我的意思是,阴阳两界的通道不是完全没有关上,而是因为某种原因留下了缝隙,导致人间的阴阳失衡滋生了许多不该存在的东西。我们目前的初步任务就是查清这些灵异事件背后的根本来源,在引起更严重的社会危害之前防患于未然,将它们扼杀在摇篮里。各位有没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 宗鸣十指交叉放在桌上:“陆主任所说我们各地的门派家族都有所了解,也协助政/府处理了不少事件。但是全国这个范围指定得太大了,恕我直言,”他扫了一眼其他人含蓄地说,“我们人手严重不足。” 他提出的问题陆和已经预料到了:“我之前而已说了,我们负责的是重大事件不是每一件非正常事件都会交给我们去办。而且在座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我和国家都相信你们。” 这话说得陆和自己都心虚了,更别说已经露出微妙笑容的叶汲他们。好在他们也没有为难他,冬无衣敷衍地点点头:“说到现在我们其实还是毫无头绪可言,也不是没有头绪,这事吧说难挺难说简单也简单,和阴司沟通下就好了嘛。雍县失踪那么多条魂魄,按理说更着急上火的是地下的衙门。” 陆和懵逼了,但其余人竟然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宗鸣接过话:“那么问题来了,谁来请神。” 瞬间场面就沉默了,包括沈元在内都乖觉地闭上嘴,陆和不得不打破诡异的安静:“宗家鸣,你们各家常年供奉神位,应该很熟悉请神。” 宗鸣无奈地摊摊手:“陆主任有所不知,现在道门各家供奉的都是太清境的神明,如我宗氏百年都只供一位玉枢院君。据我了解,应该没有哪家是供奉阴司诸神的香火的。” 这是众所周知的实情,现在哪怕普通人家进观进庙求的是神明庇佑文运财运,没有谁专门虔心地去给管死人的上香火,顶多清明冬至给家中故去的人烧点纸钱了以作慰。 步蕨震惊地说不出话,这么多年后阴司竟已落魄到了这个地步,连个正儿八经的香火台都没有。 冬无衣鲜红的指甲闲闲扣着烟杆,淡淡的烟雾袅袅升起遮住她冷漠的脸庞,和眼梢流露的一点讥诮笑意。 岐布和沈元帮不上忙,自觉地闭着嘴。 要是有人留心会发现庄家两兄弟的神色皆透着丝古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唯有叶汲轻轻松松地拿着册子扇风:“陆副主任,我认为在没人能与阴司取得良好沟通的前提下,我们的讨论极有可能都是放屁的空话。说不准就是人阴司老大一开心给底下的十万亡魂放了个年假上来玩玩儿呢?您别急着否定,这是个大概率事件,毕竟过了这么多年我们都快忘记这皇天后土下面还有一干默默服务的阴间公务员了,也没人摸得清那票‘神’喜好。人家就想有权,任性一把,您能怎么办?所以说” “所以说?”陆和有点晕。 叶汲爽快地将手册往桌上一摔:“今儿就散会吧!” “” ┉┉ ∞ ∞┉┉┉┉ ∞ ∞┉┉┉ 本来就是个互相介绍顺便给新员工敲敲边鼓的见面会,陆和也没想着这群初来报道c脾气古怪的大佬当场拍板就给国家把问题解决了,看看时间也就顺水推舟地将他们放出了会议室,让他们先认认场子。 三楼是员工宿舍,一室一厅一卫的格局,“外来务工人口”的步蕨率先表示满意,跟过来凑热闹的叶汲搭着他的肩抓着眉头指手画脚:“负责设计装修的是个单身狗吧,巴掌大的地方一米五的床,隔音效果看着也不行,有家眷来怎么办事?” 正在和庄家二兄弟亲切交流的陆副主任横空被甩了口锅,茫然地扭过头:“地方小吗?” 叶汲立即热情洋溢地准备教育教育这位单身三十年的陆主任,却冷不丁地被步蕨反问:“叶哥住在这?” 他呆了呆:“不” “有家眷?” “没” 步蕨淡定地从魔爪下走开,轻飘飘地和陆副主任说:“那就别管他。” 叶汲:“” 饭点到了,陆副主任说已经定好饭店给大家接风洗尘,新鲜出炉的第四办公室全体员工给予了他热烈回应,丢下刚开张第一天的食堂作鸟兽散去各自找车。 冬无衣婀娜地倚着红砖墙,青色的绸缎如流水般徐徐滑过道冷然的艳色,她慵懒地抽了口烟,瞟向楼梯上方的叶汲:“三大爷,您的口味什么时候这么清淡了?” 逆光站着的男人没有吱声。 冬无衣低头捣了捣烟丝:“我说错了,您的口味从没变过,所以碰见个眉目有些相似的就按捺不住春心昂然了?” 叶汲懒懒散散地走了下来,看也没看她只在擦肩而过时蹦出一句:“关你屁事。”又笑了笑,“别说,他喊那声叶哥挺撩。” 冬无衣的口吻忽然有几分沧桑:“三大爷,那事过去那么多年,世道已经天翻地覆了,再不是我们的天下,到放下的时候了。您比谁都清楚,执念有多么的可怕。” 叶汲懒得揍她,只在背后竖了个中指。 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一点烟火红红暗暗,冬无衣吐尽最后一口烟,拉起披肩拎着小包摇摇曳曳地哒哒下了楼:“我说你们这群臭男人,都不等等人家的啦~” ┉┉ ∞ ∞┉┉┉┉ ∞ ∞┉┉┉ 酒过三巡,饭桌上气氛热烈完全没有刚开始的生疏拘谨,步蕨和庄勤c庄勉本在列车上就相遇过,几个小年轻纷纷搭着肩膀称兄道弟,。 连岐布都抱着个红酒杯和陆和吹嘘自己曾经多么刚猛威武,大杀四方。 叶汲点了根烟,夹着没抽,他和宗鸣两人平分了一瓶白的,仰脸靠在椅子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着有些醉了。 一杯温水轻轻放在了他面前,叶汲敏锐地睁开眼盯着那只还来得及收回的手,可能是酒气上头了眼眶微微泛着红,弹弹烟灰:“步知观是哪里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3.第九十三章 ,最快更新我司近期降妖驱魔工作指导建议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臧否子拿蒲扇刮刮腿毛:“不太好。” “……” “你个臭小子!说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就背个包屁都不放一个的跑路了!你想没想过, 师叔年纪大啦, 还要替担负起整个师门的重担,你小子的良心过得去吗!” 沈元瞅了一眼灰墙土瓦,比农家乐还小的两间院子,小声嘟囔:“整个师门不就你和他两个人。”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等等, 你这小孩谁家的, 望着有点眼熟。”臧否子狐疑地打量着沈元那一声柠檬黄的连帽衫、嘻哈裤,啧啧着连连摇头,“穿得和交通信号灯一样,往十字路口一杵都不用电的。” “……”沈元顿时炸了个毛团, “小爷我叫沈元,名字没听过道号总该听过吧,正阳是也!” 蒲扇咔嚓断在臧否子手里, 快两百斤的胖子嗖地从门槛上弹了起来:“沈、沈沈元,小霸王沈元?” 沈元的脸色和吃了屎一样, 一字一顿地问:“哪个傻逼给我起的这名号?” 臧否子哎哟喂了声,颤巍巍地跌回门槛上, 手搭额头挡住油光锃亮的脸,“这年纪大了, 记性不好了,记错了记错了。” “……”步蕨终于忍无可忍,快刀斩乱麻按住沈元的脑袋扭到一边去, “师叔, 您叫我回来到底所为何事?” 臧否子牙一酸:“蕨蕨咱打个商量, 咱说话接点儿地气,你师父那套搁现在不叫有文化叫装逼。” 沈元阴沉沉地在一旁揪着草:“我师父也和步哥说话一个套路。” 臧否子面不改色:“沈道君那是大家风范。行了,好话赖话都不多说,看到师侄你平安无事地回来,我也算了却一桩心愿了。这正一观以后就正式交到你手上了,”他蹒跚着爬起来,蒲扇拍拍屁股上的灰,“咱这小门小派规矩没那么多,该说的话你师父仙游时也都交代你了。”臧否子拍拍步蕨的肩,“没别的,做个好人,有空回来扫扫屋子。” 步蕨察觉不对:“师叔你要去哪儿?” 臧否子理所当然地拍了拍胸脯:“回老家结婚啊!” 步蕨和沈元:“……” 臧否子奇怪地看着他们:“出家不带还俗的啊,村里的小芳望穿秋水可等了贫道很久了。”他语气深沉,“我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既已完成师兄的遗愿,将你照看成人又找了个好单位,现在也该放下一切成全自我。话说你小子去面试了没有,录取了吗,这可是公家饭,铁饭碗!老子里子面子都不要了,求爷爷告奶奶地给你塞了进去,你给我不争馒头都争口气!” 沈元板着脸,将揪下来的草揉成一团:“步哥不是我师父举荐进第四办公室的吗?” “……”臧否子一点也没有被拆穿的慌张,沉默了一秒理直气壮地说,“那也是老子去求你师父的。” “明明是我师父主动问你要不要给正一观一个名额。”沈元半点面子不给。 “你这小孩怎么那么烦!”臧否子恼羞成怒地跳起来,刚脱了一只鞋,又想起这是沈道长的高徒只得悻悻穿了回去,“是是是,这事还真亏了沈道君,所以蕨蕨你可要珍惜啊,正一观的未来就在你肩上了!” 步蕨望着灰扑扑的门头,心有点累,他为什么总是被强行摁上一个门派的未来。 “你师父给你留的东西我给放香案上了,本来想着等你再有出息点给你,但我看了看黄历,今年剩下的日子里适合结婚的不多了,我得抓紧着,反正早给晚给都是给。”臧否子瞅瞅日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看了步蕨最后一眼,摆摆屁股后的蒲扇,“走了啊。” 他也就当真头也不回地走了,羊肠小道上,白背心大裤衩逐渐隐没在了浓绿浅翠里。 沈元瞠目结舌,一屁股坐在门槛上:“这算什么事啊?” 步蕨叹了口气,也坐在了他身边,一只蜘蛛吊着丝晃在他眼前,他小心翼翼地将它拨到一边的门框上,呆坐着望了会山:“我有些迷茫。” “……”沈元仔细看了看他的脸,“没看出来,虽然我觉得你师叔这事办得挺操蛋的。” 步蕨忍不住说他:“你师父没教你小小年纪不该出口成脏?” 沈元一脸便秘状地看着他,憋了半天憋一句:“我年纪不小了,真的,说出来吓死你。” 步蕨没信他:“你师父让你过来到底所……来干嘛的。” “哦,对了!还有这事,我就觉得自己忘了什么!”沈元一拍大腿,“其实也没别的事,就是让我过来问问你去第四办公室面试的结果,要是没成需不需要他帮忙。我和你说,我师父一身浩然正气最不屑偏门左道,八百年头一次给人走关系开后门。这次呢他本来也是要去燕城的,可一时脱不开身就让我代为先跑一趟,正好燕城这不远我也就顺路先来看看了。” 步蕨的视线追随着攀爬向上的蜘蛛,触及琴匣时又愣了下,真心实意道:“替我多谢你师父,要是有机会我当面谢谢他。” 小霸王沈元豪气冲天地一挥手:“不是事儿的事!谁让我师父说你是个好苗子呢,要知道现在在这乌烟瘴气的道门里找出个合他老人家眼的不容易了啊!”说着他伤感地擦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连我都特么是被他从小骂到大的废物点心。” ┉┉ ∞ ∞┉┉┉┉ ∞ ∞┉┉┉ 步蕨在正一观里住了六天,他花了两天时间将不大的道观从里到外打扫得干干净寂静。沈元看他干得热火朝天,自觉太过游手好闲便帮着他修葺了快掉片的两扇大门还有漏风漏雨的屋顶。 前任知观给步蕨留了一把桃木剑,和原主那把巴掌大的截然不同,百年老桃木,三尺七寸,连见多识广的沈元都夸了一句“好剑。” 最后一天,步蕨给上任知观的牌位上了三炷香,拎着包和沈元一同踏上了回燕城的高铁。票是沈元买的,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小爷我不差钱”,活脱脱一个道二代纨绔子弟。 “校园,真怀念啊。”沈元将墨镜挂在领口,叉腰站在燕大门口,“我都快忘记读书那会了,我师父一直想让我考进燕大,但我语文不太好当年离分数线差了那么一点。” 这倒出乎步蕨的意料:“是吗?”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尖:“可能差得还有点多,不过那时候燕大严重地重文轻理,我真的尽力了!” “……”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朝着阶四教走过去,刚拐了个弯一辆步蕨眼熟的黑越野以一种看得见的憋屈甩了个弯与他们迎面碰了个正着。擦肩而过了一分钟后越野慢腾腾地倒了回来,车窗落下,叶汲那张刀削斧凿似的硬朗面容露了出来,故作惊讶道:“步知观,挺巧的啊,送儿子上学呢?” 沈元大约头一次见到比他更混球的,当场就惊呆了。 步蕨心平气和地问:“要出门?” 青年的脸上比上次见面时稍微多了点血色,也只是稍微而已,整个人仍是病怏怏的,叶汲鬼使神差地,嘴上没把住门:“你是不是受伤了?” 这回轮到步蕨怔住了,点点头又摇摇头:“之前在地震里受过伤,现在养得差不多了。” “地震?”叶汲挑高了三个音阶,忽然心有所觉,“哪儿的地震?” 步蕨报了个地点,叶汲沉默了一会,朝他竖了竖大拇指:“兄弟,我敬你命大。” 虽然这货半死不活的样子完全不像外伤所致,叶汲心里啧啧称奇,看上去倒像是在深山老林里被小妖精吸干了精气。 “算了,既然遇上了这门也就不出了。”叶汲拍拍车门,“上车,正好小陆刚才说趁着人齐开个会。” 沈元摸不着头脑:“马上开会你现在出门?” 叶汲嘴一咧,露出个分外慈祥宽容的笑容:“老子乐意~” “……”沈元的小爆仗一点就着,可惜还没炸开被步蕨一头摁进了后座。 大学里人来人往,叶汲的大悍马慢腾腾地爬着,时而能见两辆小黄车潇洒地从旁飞速而过。这时他倒是一点都不急了,单手划开电话按了个号码:“老三今晚的场子我就不去了,单位有事。” 那头吵吵闹闹的一阵哄笑,连坐在副驾驶的步蕨都能听出个一二,对方似是不相信叶汲的说辞非闹着要他过去。 叶汲从耳后摸出根烟,骂骂咧咧:“滚蛋!老子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国家公务员,朝九晚五得按时上班知道不?不说了,开车在。什么,边上有人?是啊,是有人。”他愣了愣,下意识地瞄了眼副驾驶上的步蕨,两人的视线恰好撞在一处,叶汲立即摆出副正色不耐烦地怒斥,“不是嫂子,没嫂子,一大老爷们!今儿真去不了,改日等你们回来我请客场子随你们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看步蕨脸上稍微有点人色, 叶汲从后裤腰扯下个墨绿小水壶,塞到他手里:“灌两口, 驱驱阴气。” 水壶表面坑坑洼洼, 壶嘴沉淀了一圈黑色垢迹, 磕碜得让步蕨根本下不了嘴。 叶汲温柔体贴地询问:“手伤了不能动了,是不是要哥哥喂你?” 步蕨杀了他一记白眼,拔开壶塞仰头灌下,一气呵成到完全没给他任何揩油的机会。他喝得太仓促, 顿时被辛辣的液体呛得连咳不止,没好气地将水壶扔回叶汲那:“你这里头,装得什么鬼东西?” 酒不是酒, 水不是水的, 又苦又辣,鬼不沾一口。 没得逞的叶汲悻悻地将水壶卡回裤腰上,视线顺着他嘴边溢出的透明液体溜溜达达向下,滑过锁骨又钻进半敞的衣襟里, 愈发炽热贪婪。 得不到回应的步蕨狐疑看去, 叶汲立马摆出正色, 还道貌岸然地指责他:“就说你是只小白眼狼吧!好心分享给你我的独家秘药, 居然还嫌弃上了。你看看你,现在是不是好多啦?” 他一说, 步蕨确实感到缠绕周身的湿冷散去许多, 丹田里暖烘烘地窝着一团气, 连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口也不再那么刺痛入骨。可嘴里那股味道实在太难以形容了, 到现在他的舌头都麻得回不过味来。 叶汲蹲在旁观察到他的表情,立马顺杆往上爬,假惺惺地说:“味道是不太好,要不要我给你祛祛味?” 他的语气异常蠢蠢欲动,步蕨警惕地抬手挡住他,咽了咽不知滋味的唾液:“多谢,不用!” “哦……”叶汲脸上的遗憾丝毫不加遮掩,步蕨就大概能猜出他祛味的法子了,才缓和过来的脸色又黑了半截。 “他好,我不太好,我能喝两口吗?”沈元抱着琴歪在一旁弱弱地发声,“我感觉我中毒了,快挂了。” 叶汲作势踹他:“嚎你个大头鬼的丧!你这拖油瓶趁早挂,不挂早晚老子要亲手打死你!” 沈元刷地闭上嘴,他本来是打算偷偷摸摸过来协助步蕨一臂之力,顺带按着他师父吩咐查清隧道那日究竟发生什么。可万万没想到,忙不仅没帮上,还连累步蕨为了救自己受了重伤,面子里子全丢完了。 他悲伤地开始相信,师父说得没错,他果然就是块废物点心,还是过期的那种。 “和他没有关系,”步蕨踉踉跄跄地想爬起来去看看沈元。 刚坐起来人剧烈地晃了晃,被叶汲眼疾手快一把给按了回去,气不打一处来地厉声喝道:“一口气刚从鬼门关抢回来就迫不及待送死是吧!” 这时候步蕨居然百年难得一见地开起玩笑:“你们不是正缺人去地下打交道吗,我去就是了,那儿我还挺熟。” 叶汲不搭他的腔,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气压低到沈元后知后觉发现了,小心翼翼地捂着腿上伤口往后缩了缩:“讷个,我、我就是嚎两嗓子玩,死不掉。” 步蕨被叶汲盯得微微色变,突然叶汲嘬了下嘴唇好似回味什么,春风满面地转过身去,粗鲁地将沈元提起来,拔开水壶对着他的伤口淅淅沥沥地洒下去,喉咙里还哼着小曲儿,小模样别提多美了。 沈元被他浇得鬼哭狼嚎,疼得满地打滚,叫骂声都变了形:“你故意的是不是!你个混蛋你公报私仇!!” 叶汲哼着小调,将水壶一塞,啧了声:“真是什么样的师父,养什么的徒弟,忘恩负义是不是你家师门传统?” 他说完立即察觉不对,余光不受控制地瞥向步蕨。 步蕨淡淡地瞥来一眼,叶汲的嚣张气焰刹那无影无踪,咳了声将沈元提溜了起来搁墙角放好,一板一眼地教训他:“别给老子装死了!知道你腿里钻进的是什么吗?九千尺之下,浮在黄泉眼上头的那层雾气,上天入地都没有比它更阴更毒的东西了。你该庆幸咱燕城雾霾严重,空气质量差,降低了它的纯度,否则明年这时候你师父就要去你坟头看你了。” 沈元抱着灼烧得焦黑的双腿,不受控制地抽噎着,过了会疼痛从神经梢褪去一些才有力气问:“你之前不是还嘲讽步哥说黄泉水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人间吗?” “……”叶汲梗了下,烦躁地拿水壶哐哐哐敲了他三下才解气,“此一时彼一时懂不懂!你属驴的吧!人家都拿黄泉水喂出的怪物啃你了,你还在那纠结有没有的问题?” 沈元被他敲得嗷嗷直叫,步蕨看不下去了:“行了,我们都出来一夜了,该回去了。” “哼,护犊子,我就知道!”叶汲酸溜溜地停了手,“护出一帮小废物。” “你说什么?”因为部分失血,步蕨的状态已属强弩之末,说话的声音一响耳朵里就嗡嗡一片。 “没说什么。”叶汲面不改色,闲步过去,单臂将步蕨扶了起来,手掌在青年瘦削的后背有意无意地摸索:“能走吗?还痛吗?要不要我抱你?” 步蕨冷静地拒绝了他:“不用管我,你去扶小沈吧。” 叶汲非常认真地对他说:“我郑重其事地重申一遍,我要管也只管自家的崽。其他的么,”他冷酷地笑笑,“我管他死活。” “……”沈元被刺激地喷出一口淤血。 ┉┉ ∞ ∞┉┉┉┉ ∞ ∞┉┉┉ 快出隧道口了,叶汲才想起来摸出手机给陆和打个电话,汇报下昨夜的情况。手机一亮,刷屏的信息让他哟呵了一声:“我们陆主任不会以为我们在到职第一天就因公殉职了吧?” 步蕨看着伤的伤,残的残,觉得离殉职也相差不远了。 叶汲一手轻松地架着一米七八的步蕨,一手正准备给陆和报个平安,晨光明亮的隧道口突然涌进一拨人,吵吵闹闹的人声里还伴有大型机械地运作声。他诧异地将手机插回裤兜里:“陆和那二愣子不会真派人来挖我们了吧?” 迎面撞上来的一人见了鬼一样瞪圆了眼珠子,哆哆嗦嗦地指着他们高声叫了起来:“里、里头有人!!!” 三分钟后,互相道明身份,对方在知道他们是人不是鬼后明显松了口气:“公安单位的啊,一家人一家人。” 叶汲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明显在嫌弃,谁特么和你一家人。 “同志你们这是又来取证调查了?”雍县政府的王主任搓着手,尴尬地笑了笑,“这案子不是早结了吗,要不我们也不会来清理现场。你看,这事儿办得!早说咱们兄弟单位间得保持联络,互通有无!今天不知道兄弟几个在里面,万一开工伤到了你们,那罪过可就大了。” 话说着,又有辆黑色奥迪无声无息地停靠了过来,车门一开,政府那边有人迎了过去:“李总,您怎么亲自来了?” 叶汲看看王主任,又看看那头簇拥而来的“李总”,挑挑眉毛:“官商勾结哪,这是。” 王主任不知道听没听到,即便听到也只能装聋作哑了,叶汲他们是省厅级的,和他们完全不是一个层面上,得罪不起。至于李总那边,人家是近来风头正盛的上市公司老板,也是不能怠慢,只能热情洋溢地甘做桥梁引荐双方:“来来来,认识认识,这是我们燕城公安单位的同志。这位是咱们燕城年轻企业家,华茂集团的李总,这次也是他们负责协助我们政府疏通雍宁隧道。” 政府外包工程一般都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精工细活还得擅长背锅,万一季度税收跟不上还会拖欠工程款。但偏偏有点门路都哭着喊着抢着做,毕竟这做得不是买卖,而是关系。在雍县被划到燕城后还能接下这单活,这位李总显然不是个普通角色。 李阳习惯性地扶了下眼镜,看见步蕨时笑了起来:“这位同志是熟人了。” 和王主任一起懵逼的还有叶汲,步蕨刚回了李阳一个微笑,叶汲已经慢条斯理地将手伸出去和对方握了握,客套而不客气地说:“李总是吧,这个隧道目前我单位仍在调查处理中,几位请回吧。” 话是对李阳说的,但其实说给雍县一干政府官员听的,王主任顿时更找不回神了:“这,这我们没接到通知啊啊。” 叶汲笑吟吟地说:“马上消息就来了。” 果不其然,王主任接了几个电话又拨了几个电话后垮着脸,打了个不咸不淡的招呼,暂时带人撤了。高速等于财路,路一天不通,财路就要再断上一天,人怎么能高兴得起来。 叶汲懒得管他们地方政府那点破事,一回头发现那厢三人竟然还热火朝天地聊上了! “真没想到,步道长你们竟然是公安的人。那天是我唐突了,还想着……哎,不提了。”李阳惭愧地直摇头。 “我说哥几个聊啥呢?”叶汲懒洋洋地插/入话,瞟瞟步蕨,“伤口不疼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叶副, 我看这样下去不行, 活着的人快先拖垮了。”年轻人卷着袖子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将收着的半瓶水递了过来,“不是说上面给派了心理疏导过来吗?” 男人没有接水而是习惯性地往怀里摸烟,摸了半天想起来最后一根已经在昨晚掐成三段分享了出去, 他遗憾地咂摸了下最后一口烟味讥诮地哼笑:“这段时间东南西北羊癫疯似的震了多少个地了,咱这穷乡僻壤的粮水都快接济不上了还心理疏导, 我看不如插两炷香拜拜神来得实在。” 太阳晒得年轻人两眼有点发黑,冷不溜就瞅见一撇黑烟在废墟深处冉冉升起, 使劲眨掉眼里的汗水白晃晃的一片天地什么也没有。他纳闷地嘀咕了句, 口不经心地问:“拜啥神啊?” 男人盯着某处,嘴角的冷笑一闪而逝,他忽然收起那抹有点痞气的笑,一脸恨其不争地教育着小士兵:“不是我说你,周小军小同志,亏你还是个入/党积极分子,居然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伟大的马克思同志怎么说来着的,这世上本来就没有救世主,只有我们能救自己!” “……” 思想教育还没进行完,奔在前头的搜救犬突然狂叫不止, 这一叫瞬间打破了沉寂已久的现场, 所有人绷紧的神经齐齐一震, 医护人员套着白大褂匆匆从帐篷里出来奔了过来。 男人刹住车, 劲瘦的长腿一蹬, 两三步人已蹿得老远。 小士兵用几秒缓了缓神,摔了自己一巴掌马上也跟了过去。 搜救犬刨地的那一块是整个灾区的现场塌方最严重的地区之一,之前来回探测好几遍几乎可以肯定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先到一步的男人徒手掀开最上方的石板,浓重的灰尘裹着阴冷潮湿的气息冲天而起,搜救犬不安地踩着碎石徘徊在左右不敢上前。 男人眯着眼望着不透一丝光的废墟之下,不知从重重屏障之下看到了什么。 赶到的周小军二话没说帮他扛起石板,两眼瞪得老大往下瞅:“有人吗,有人给个声。” “别费劲喊了,真要活人熬到这时候离断气也没多远了。”男人挥手攘开青年,小百来斤的钢筋混凝土板块压在他结实有力的臂膀上没让他的脊梁弯下分毫,“让宝贝带着水先下去探探。” 其他救护人员很快也赶了过来,奇怪的是这一次搜救犬表现极为焦躁与不配合,始终不愿下到坑中。男人扛着石板打了个呼哨,脚尖轻轻颠了颠拉布拉多:“宝贝儿乖啊,等干完这一票回头给你好好吃上几个进口的牛肉罐头,再让你和隔壁家的小美女合计合计下一代的繁衍与培育。” “……” 搜救犬奇异地被他安抚了下来,虽然仍然老大不乐意,但仍带着水熟练地钻入狭窄的缝隙里带着簌簌声响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层层掩埋的废墟里只余一片死寂,搜救人员沉默地清理着碎石砖块,心情开始沉重起来。周小军在裤子上来回搓了好几遍手,终于忍不住扒了扒逐渐扩展开的口子上:“阿宝?宝贝?” 幽深的坑穴中没有任何回应,周小军还想再唤屁股被人重重一踹,男人不耐烦道:“鬼叫什么啊,阿宝干这一行比你入伍年纪都长,别添乱了。” 他话音刚落,下方传来两声渺渺的狗叫,大家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同时立即加快了清理现场的速度。过了二十分钟已深入掩埋地的搜救人员握着探测器忽然惊喜地叫道:“有了!有了!!” 忽然一人小跑了过来,在废墟外/围扯着嗓子喊:“叶副,上面来人了!指挥让你来一趟!!!” 搬着石块的男人一个趔趄,低低骂了句脏话,甩了一手汗抬头望向远处一辆徐徐停下的黑色越野皱了皱眉。 周小军咦了一声,喃喃道:“路通了?” 男人走后没多久,在废墟中埋压了三天三夜的伤患满身是血被解救了出来立即送入临时手术方里进行抢救。 ┉┉ ∞ ∞┉┉┉┉ ∞ ∞┉┉┉ “今天天气真好,”小护士给病房里换了一束花又将窗帘拉开,“有想起什么吗?” 躺在病床上的青年拿着报纸依旧是无奈地摇摇头。他的面容称不上英俊,经历重伤后全身上下还透着种极度不健康的苍白,只一双眼清隽有神却因为失忆时常陷入迷茫中。 “想不来也没事,反正住院费有政/府帮你掏腰包。”小护士边给他测体温边安慰他,“你从鬼门关里走一趟回来也算是否极泰来,安心养伤,真找不到家人估计也会给你安排生活工作的。” 测完体温抽完血小护士就推着车走了,双人病房里的另一个病人在前天出院了,只剩下青年一人对着报纸若有所思。他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骨折的腿其实可以回家慢慢养,但关键在于他想不起来家在哪里。 不是想起来,而是他所知道的那个“家”根本找不到了。 报纸是本省的晨报,每天都有刊登失踪人口,他的主治医师希望通过这种途径可以唤醒他的零星记忆,青年每天都谨遵医嘱认真研读。 当然,不是为了找回完全不存在的记忆,只是为了更快地融入与他记忆中截然不同的陌生人间。 没两天医生带来了个好消息,救灾部队在最后的挖掘清理中找到了个背包。对比了包里身份证上的照片后基本可以确定是他本人,由此落实了他的身份。 “步蕨。”青年看着小小方片上的两个字,微微笑了起来,“真巧。” 等到腿伤好得差不多时已经快九月了,就如小护士所言步蕨住院期间的一切医疗费用都由当地政/府承担了,哪怕他并不是本地人只是个一时兴起晃到西部来旅游就碰上地震的倒霉文艺青年。 …… 九月的N市仍处在炎炎夏日之中,只有早晚不显山露水地透着丝丝凉意。步蕨站在外墙斑驳的筒子楼下对比着身份证上的住址,拎着菜兜的阿婆从旁经过忽然停下脚步惊讶万分地看着他:“哟,这不是阿步吗,你修行回来了啊?” “……”步蕨被“修行”那两字挑动了下神经,面不改色地点点头,问了声好。 阿婆推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双眼入木三分地盯了他好半晌啧啧摇头道:“阿步啊不是阿婆说你,好好的大学生有文凭又年轻,找个工作还是很简单的。不要成天想入非非,这把自己折腾得一把柴似的,你爸妈知道了得多难受。” 原来他还有爸妈啊,步蕨心道。 下一秒,阿婆就恨铁不成钢地使劲拍了拍步蕨单薄的肩膀:“你不能因为你爸妈走得早就自暴自弃啊!” 好不容易摆脱了絮絮叨叨的阿婆,步蕨站在四楼“自家”门口犹豫了片刻,先轻轻敲了敲门。 对面门开了,里面看他的眼神宛如白日见鬼,砰地一声又将门关了。 步蕨沉默了几秒,从破布包里翻了会翻出个小小的钥匙,琢磨了下打开了锈迹斑斑的防盗门。 门一开,霉味扑面而来,也不知道原主在外“浪迹天涯”了多久,家具地板上都是厚厚的一层灰。 步蕨花了将近一整个下午将这个装修老旧的两室一厅打扫完毕,又花了半个小时烧开了一壶水给自己泡了一杯陈年老茶才在主卧的书桌前坐下。 书桌上摆放着他收拾房间时整理出来的东西,一把桃木剑,一贯五帝钱,还有一叠画得连他都认不出的黄符及一干零零碎碎的物件。 黄符是鬼画符,五帝钱是□□,唯有一把桃木剑是上了年头的老料。 可惜使用不当,步蕨摸着剑刃的缺口怀疑原主是不是拿它劈过柴??? 对着书架上排列整齐的《道法快速入门一百条》《你所不知道的道门隐秘》《今天你招雷了吗》等等沉默良久,步蕨实在遏制不住冲动将它们一股脑打包丢到了门外。 丢完,神清气爽。 他捧着茶杯没再去研究原主那些品味奇特的收藏,慢腾腾地走到窄小的阳台上。 暮色低垂,霓虹初映,百年古城气泽氤氲,而在这天地交融的时刻隐约有许多灰色的影子行走在模糊的界限上。 非人又非鬼,是人亦是鬼。 人间还是那个人间。 万幸,他回来了。 步蕨看了看他们桌上的扑克又遗憾地摇摇头:“我不会。” “……”几人沉默。 他的眼神和说自己没有手机时一模一样,让人想怀疑都怀疑不起来。 不会也没事,庄勤完全没多想,翻过去兴致勃勃地和他们斗地主,洗牌的年轻人感慨道:“前些日子我妈和我说吃喝嫖/赌除了嫖我都占全了,我还振振有词,说现在大学生都这样。没想到今儿就真遇到个不会打牌的……” 步蕨认真看着他们打牌,回想了下当年在山中为数不多用来打发时间的乐子:“其实,我会打麻将。” 打得还不错,以至于后来大的小的都不让他上牌桌了。 “……”感慨的年轻人立马闭上了嘴,庄勤头也没回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打了大半宿的牌,天没亮的时候庄勤熬得双眼通红,扑在桌上长长打了个呵欠,呵欠还没打完人已经神志不清了。火车在一马平川的原野上轰隆隆地向北前行,步蕨抱着茶杯出神地望着窗外匆匆闪过的田野草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直到刚才这杯水忽然搅起了涟漪, 平静瘦弱的表象下有什么呼之欲出, 可当陆和对上他沉静到近乎温和的眼, 那种慑人的凛冽又悄无声息地缩了回去, 仿佛只是他的错觉一般。 陆和哑然, 庄勤小心地看看他, 见没有反对的意思便主动开口:“我说吧, 这事其实说来话长……我知道!我长话短说!我家叔祖庄令也就是第四办公室特别顾问去往雍县替一个名叫盛苏的女孩解除恶咒,自此下落不明。他的未婚妻林曦在发现联络不上叔祖后, 独自一人去往雍县寻找他。据最后一个见过她的人说她包了一辆车前往雍县,走的就是山那边的高速。然而当天高速上的隧道整体坍塌,林曦和那些车主一样生死不明。后来我和庄勉去了坍塌地好几次都一无所获但是我们在一些石块上发现了打斗的痕迹。” 步蕨敏锐地抓到一点:“听你所说似乎是隧道先坍塌,然后才发生地震的?” 庄勤点点头:“附近有目击者。” 步蕨若有所思:“那打斗的痕迹是什么样的?” “我没见过。”庄勤老老实实承认, “像剑不像剑, 像刀不像刀。” 叶汲鄙夷地看他:“现在的小年轻一个两个脆得和萝卜似的不经打就算了, 还眼界短浅、目不识丁, 哪像我当年上能九天揽月, 下能五洋捉鳖, 十八兵器样样精通, 摘根树条都能耍出朵花来。” 鄙夷就鄙夷,还给自己吹了个牛逼,庄勤暗自腹诽, 喏喏地纠正他:“目不识丁不是那么用的。” 叶汲斜眼, 庄勤嗖地又怂回去了。 一直沉默的陆和突然说:“是枪。” “枪?” 叶汲第一反应就是:“尼玛轰倒一座山那是火箭炮吧, ”他马上琢磨了下, “不对,得是东风快递。”视线不经意掠过同样惊讶的步蕨,两人对视的刹那他醍醐灌顶,“是长/枪?” 陆和点头,唯有庄勤还在状态外,看看这看看那谨慎地不给叶汲再次嘲笑他的机会。 “使枪的,”叶汲目光微微抬起,掠向广袤无垠的夜空,忽而笑了起来,“我记忆里倒是有那么一号人物。” 陆和与庄勤发觉他语气不对,看过去时却被他眼底的森寒惊了一惊,那是种阴郁的亢奋,透着暗红的血光。 “我去现场看看。”步蕨像是完全没发现叶汲的异样,转头看他好声好气地问,“一起吗?” 叶汲脸变得飞速,满脸的阴郁转而被故作姿态的惊讶所取代:“步知观这是在求我吗? 步蕨深吸一口气,干巴巴地说,“你认为是那就是。” 叶汲这人是典型的给颜色就开染坊,立马嘚瑟了起来:“那喊声叶哥听听?” “……”终于步蕨忍无可忍了,丢下他径自朝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走去,“爱去不去!” 陆和被他的果断惊回了神,忙要喊住他却被叶汲懒洋洋地打断了:“放心吧主任我一定全须全尾地给您把人带回来,小样儿脾气还不小。”他哼笑了声,说着迈开两条让人嫉恨的两腿,三步并两步追了过去。 “陆主任我有点担心步哥他。”庄勤望着两个渐行渐远的身影。 陆和犹豫,要不还是干脆把人喊回来?别这头事还没了,自家先损兵折将了,就听庄勤不无担忧地说:“那个叶汲真不像个好人。” “……” ┉┉ ∞ ∞┉┉┉┉ ∞ ∞┉┉┉ 雍县被划到燕城后,大部分田地被政府征用暂时闲置了下来。还没开发的土地荒草丛生,有虫躲在深处啾啾叫着,偶尔脚边快速地蹿过条细长身影,窸窸窣窣的不知道是蛇还是其他动物。 雨停没多久,泥土潮湿黏鞋,步蕨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得并不快,叶汲没费多少工夫就追上去与他并肩而行:“小步眼力不错哈。” 步蕨不搭理他。 叶汲脸皮厚没半点不自在,脚尖拨开条刚好路过的倒霉蛇:“刚才我说得欠妥,也就沈元那傻逼小子目光短浅,和他那操蛋师父学了几招就不知天倒地后,完全和你不能比。现在这社会已没几个人知道枪啊矛啊的了,顶多认识把九环金背大砍刀就把他们能耐上天了。” “啊切。”某处的沈元突然打了个喷嚏,纳闷地揉揉鼻子嘟囔,“哪个王八蛋在背后骂我。” 步蕨被他烦得头疼,那种似曾相识的古怪感又一次冒了出来,他走着走着时不时扫他一眼,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叶汲善解人意地对他说:“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叶哥不收钱。” “……”步蕨看着他忽然淡淡笑了下。 叶汲被他笑得寒毛一竖,不由自主地反思自己的闲撩有没有撩过界。 步蕨却扭过头没有再看他,从校车上下来后没有表情的脸庞似乎生动了少许但仍然是少言寡语。他不知道说什么,与人间脱节太久的他像台古老的器械,生涩而布满锈迹。 山体不宽,两人用了不长的时间越过田野来到那处至今还未通车的高速,叶汲率先攀着路基,紧实的小臂微微鼓起一个纵身跃了过去,他骑着栏杆马上回身朝步蕨伸出手:“来。” 步蕨看着那只粗糙结着茧的手掌心情怪异,很快那只手掌主人不耐烦地直接抓过来:“我说步蕨同志你二十好几的大小伙搞得和个黄花大闺女似的被我握下手还能毁了你清白?” “……”步蕨敏捷地闪到一边干脆地抓着护栏翻身而过,拍拍裤腿的灰,“走吧。” 叶汲瞠目结舌地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已经往断壁残垣走去的步蕨,泰然自若地也拍拍裤边跟了上去,还心情颇好地叼起根烟。 距离那场轰动一时的事故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当时坍陷的山石被清理得差不多了。但是隧道仍然不通可能以后也通不了了,毕竟地基被彻底破坏复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残破的路面上龟裂得像一张崎岖不平的蛛网,步蕨突然绊了一脚,叶汲及时捞住了他胳膊才没摔倒。 他道了声谢,低下头蓦地蹙起眉,弯腰沿着翘起的地面一寸寸地摸索了一圈,瘦白的腰微微露出一线,在黑夜里毫无障碍地落入叶汲眼中。 真他妈白,叶汲舌尖舔过烟蒂。 才还没来得及逡巡第二遍步蕨已直起身盯着指尖沾染的一点东西,叶汲凑了上去:“发现什么了?” 过了有好几分钟,才听见步蕨又轻又冷的声音响起:“黄泉水。” 他没有分神去注意叶汲的脸色,如果他留意会发现那瞬间总是吊着不正经笑容的脸骇人得可怕。下一秒步蕨似有所觉看过去,叶汲戏谑地说:“步蕨同志你说笑呢,黄泉在哪知道吗?千尺之下,九狱九泉,黄泉还在九狱之下。” “小心!”步蕨抓过他的肩猛地一带,同一秒叶汲脚尖一勾踢起个棍状物反手劈向疾风之中。 蛇一样的细影发出声尖利的叫声被截成两半,尚未落地就被青色的火焰吞噬殆尽,叶汲朝步蕨比了个大大拇指,骂骂咧咧:“都说了要均衡发展、平衡发展!厚天薄地,搞得天地灵气乱得一塌糊涂,这鬼不鬼妖不妖的都不知道什么玩意变异……” 他的念叨戛然而止,只见崩塌地隧道口处一个又一个黑色的影子四肢伏地缓慢地爬了出来,不知何时起路面漂浮起薄薄的雾气照得视野里虚虚实实不尽分明。 叶汲明显呆了下,眯起眼:“我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步蕨你仔细看看对面一个个的是人头吗?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唤他的名字,步蕨愣了愣,低声说:“没错。” 蜘蛛般蛰伏在地上的说是人有点抬举它们了,眼没瞎的都能看出来那些肢体扭曲,甩着细长尾巴的东西已经脱离人类范畴,只除了一个摇摇欲坠的硕大头颅。 叶汲冷冷地笑:“今天算是给老子开眼界了。” 他陡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带着浓浓恶臭的喘息响起他们身后,垂涎一滴滴落在地面上在这个时刻格外的清晰刺耳。不等他转身,蜷曲的利爪勾出数道寒光无声无息地抓向他毫无遮挡的后背。 电光石火间叶汲一手将步蕨推到一旁,一手掠起道森森寒光,在利爪离他面门只有毫厘之差时即将它当空斩落! 他屈膝重重顶在那怪物腹部,两束寒光划过新月的弧芒,利落地将横飞出去的它劈成数段,军刺还帅气地在掌心颠了颠。叶汲冷峻地看着地上黑水横流的尸块,一脚踩住骨碌打转的头颅:“这种货色也好意思放出来咬人,丢人现眼。” 他这两手震慑住了蠢蠢欲动接近过来的怪物。 步蕨没管耍帅的他,好奇地蹲下来研究怪物的尸体。黑色的尸水流出没多久,就发出刺鼻的气味消失在了地面,残破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步蕨赶紧伸出手,还没碰到被叶汲给及时扯住。 男人皱着浓眉,骂人的话在嘴边打个转咽下去,换了词:“你个傻孩子怎么什么都要伸手摸摸呢,一看就是个培育不成功的失败品种,保不准浑身上下都是病毒。” “没有。”步蕨目光还逗留在尸体上,平静地反驳他,“我怀疑它们受到了黄泉水……” “卧槽,什么鬼东西啊!”少年清脆的喊声在寂静岭般的空间里格外洪亮。 微妙的平衡顷刻被打破。 “够了!”陆和忍无可忍,一掌拍在桌上,“各归各位,我们正式开会!岐布我严重警告你,本单位不准吃人!” 岐布不服,两爪子在桌上蹦个不停:“凭什么只骂老子!死变态刚刚不也望着流口水吗!” “切!”冬无衣戳戳烟杆,翻了个媚态横生的白眼,“老不死,我的吃法和你的可不一样。” 步蕨的内心毫无波动,倒是叶汲刷着微博心不在焉地提醒他:“你离那两傻逼远一点,哦不,你最好离这群傻逼都远一点。” “都是同事,没必要的。”步蕨忍不住悄声说。 叶汲噗嗤笑了声,关爱同情地看着他:“小孩儿,你大概还没搞清楚你在这条食物链里的位置。” 步蕨隐忍再三才没用沈元的话反驳他,我的年龄说出来也能吓死你了。 陆和脸色阴云密布,看上去他才像吃人的那一个,歧布和冬无衣识趣地闭上嘴。受惊过度的庄勤拉着庄勉迅速缩到不起眼的角落里,哭唧唧地和庄勉说:“来之前可没人告诉我这单位吃人啊。” “……” 陆和的气焰爆发快持续短,各路大佬齐刷刷地看过来顿时又蔫了。努力保持镇定,拿起遥控器,雪白的投影墙上出现了几个画面,正是前不久全国各地地震发生时的现场照片:“从今年中元节到现在,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地震总计十余场、在外人看来是自然灾害,但在场的诸位想必都清楚,些地震绝非偶然事件。大家都已经是同事签了保密协议,国家也不必隐瞒你们什么。系列地震是从中元节当日雍县开始的,我单位同志赶过去时发现雍县附近的高速隧道和底下一处乡镇的民居内残留不正常的打斗和术法使用痕迹。”陆和点开放大一张图片,“这就是那处隧道,我方抵达时隧道已彻底坍塌,其中掩埋车辆近二十余辆,可附近没有感知到任何魂魄,也没有发现任何尸体。” 他语气与神色一样沉重:“也就是说那些丧生的人都消失了。” “消失了?”冬无衣的柳叶眉蹙起,“这么多人不见了一点风声都没露?” “为了维护社会稳定和群众情绪,有关这件事的消息都被封锁了,秘密级别为绝密。我希望在座各位也能严格遵守保密协定,不得向任何人透露任何讯息。”陆和相当郑重其事地说,“第四办公室的设立直白地说就是负责处理全国重大非自然事件,交到我们手里的每一件都可能和国家安全甚至所有人民的安危相关,所以我在此恳求大家不要将这份工作当做儿戏。” 叶汲一挥手:“陆副主任客气了,为社稷造福是大功德,于情于理我们都会认真对待。” 其他人不置可否。 陆和勉勉强强地定下心,继续说:“这次国家选拔精英重组第四办公室也是为了应对此次系列地震留下的后遗症。从今年七月十五之后全国各地陆续出现大量灵异事件,甚至普通人在白天都见到鬼魂出没。这是极端不正常的现象,我们通过分析怀疑,很有可能……”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中元节那日地府开放的鬼门,没有再度关上。” 步蕨倏地抬起头,惊动身旁的叶汲飞快撩来一眼,与此同时岐布和沈元齐声叫了出来:“这不可能!” 陆和马上说:“我的意思是,阴阳两界的通道不是完全没有关上,而是因为某种原因留下了缝隙,导致人间的阴阳失衡滋生了许多不该存在的东西。我们目前的初步任务就是查清这些灵异事件背后的根本来源,在引起更严重的社会危害之前防患于未然,将它们扼杀在摇篮里。各位有没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没有。” 陆和没意外:“员工宿舍是有的,但这两天装修还在收尾。这样, 步知观先找个酒店住着, 留好发/票回头入职后全额报销。”他是真担心人跑了, 到现在为止通知了一干人等只有步蕨老老实实按时报道了, 叶汲?那是他们大领导连哄带扯给从灾区硬扯过来的。 步蕨还没表态, 叶汲挂着吊儿郎当的笑,热情地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这么麻烦做什么,小步不嫌弃的话到我那凑合凑合就是了!我家地儿宽, 只有我一单身狗没旁人,条件一般但就图个自在!” 陆和看得心惊胆战, 生怕他两巴掌把步蕨瘦成柴的身架子给拍散了。犹豫了下转念一想,叶汲是本地人步蕨初来燕城人生地不熟有个地头蛇照应也好,叶汲再混账好歹也是前人民子弟兵。 “也成……”陆副主任拿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面的心, 就冲着今儿和叶汲说的那几句话他总有种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的危机感。他才二十几岁,不想早生华发更不想人还没退休,发际线先退得寸草不生。 “不用麻烦了, ”没想到步蕨自个儿婉拒了他们的好意, “我还有事要回趟正一观, 等七日后我再过来。” 陆和自然没意见,欣然时点头刚合上的笔帽忽然又拔开:“步知观是不是换号码了之前一直没联系上, 留个新的联系方式吧,要不然到时候通知不到你。” 步蕨过于苍白的脸上浮出层淡淡红晕:“真是抱歉, 手机掉了还没来得及买。” “这样啊。”陆和为难地戳了戳纸, “本来你们入职后也会配办公机, 但现在没个手机确实也麻烦……” 叶汲漫不经心地插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给个地点到时候直接让人去就是了。再说,真想联系还没办法?” 陆和一想也是:“行吧,原来的办公楼不能用了,新办公楼就在这大学里,”他的语气颇为高深,“上面的意思是大隐隐于世。” “容我多嘴问一句,原来的办公楼为什么不能用了?” 叶汲纯属哪壶不开提哪壶,陆副主任心里苦哇还不能说,含糊其词道:“出了点小事故。” “哦……”叶汲那声哦也不知道真相信了还是敷衍了事,冲着陆和笑了笑,“我懂。” 你懂个屁啊的懂!!陆副主任被他笑得毛骨悚然。 男人的眼是难得的桃花眼本该是风流多情的轻薄相,可在部队摸爬打滚了几年滚出一身精锐强悍,不笑还好一笑就让人有种自个儿从里到外心肝脾肺肾都被他翻在昭昭白日下看得一清二楚的难堪。 仿佛自己是个傻逼。 不甘做傻逼的陆副主任只能继续发挥演技,装作什么也没听懂对步蕨道:“那就这么定了,七天后步知观直接来这教室,我给领导打个报告先给你把手机和宿舍给申请下来。” 步蕨真诚地向陆和道了声谢。 面试到这就差不多了,陆和看看时间又看看那扇始终无人叩响的门眉头就没拧开过,无意间对上步蕨安静的双眼,赧颜道:“本来今天人到齐了给你们接个风,但看样子还得再等会,步知观要是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先出去转转。” “这就不用了,”步蕨温和地笑了笑,“观中还有人等我在,我就先告辞了。” 默默抽烟神游的叶汲突然间收回了神,扔了烟蒂脚尖一碾,长长地伸展了下劲瘦的腰身:“得了嘞,没事那我也走了。” 简直是两个极端,陆和目送两个远去的身影为第四办公室的未来而心情沉重,再想起那份还缺了大半名册,低头就用手机下载了个有声版《道德经》。 领导说了,想不开就多念经,念经有助于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 ┉┉ ∞ ∞┉┉┉┉ ∞ ∞┉┉┉ 临近傍晚,学生们三三两两结伴往食堂而去,林荫小道上还有不少老生摆着摊贩卖凉席,水壶。叶汲那身与校园完全格格不入的野性和俊挺身影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他本人毫无收敛地释放着荷尔蒙,翘着嘴角:“步知观去哪个站啊,我送送你?” 只要是个人都能感受到他花腔里的虚情假意。 慢他半步的步蕨却欣然应道:“好呀,”他还在那颇为感慨,“你和陆主任人都是好人吶。” “……”冷不丁地被贴了张好人卡,叶汲指尖的钥匙圈抖动了下,若无其事地按亮了自家的黑色越野,皮笑肉不笑的,“不麻烦不麻烦,就是家里的崽一天没人喂了,怪可怜的。” 步蕨已经搭上车门的手又落了下来,意外地看着叶汲:“叶先生都有孩子了?” 叶汲跨上车,长臂一展拉上安全带,漫不经心道:“是啊,两岁多了懒得很,能躺着就不能站着,还经不起饿,一饿就嗷嗷叫唤。” 步蕨追溯过往,心有戚戚焉:“是啊,小孩都那样。罢了,我左右不急,叶先生还是赶紧回家吧。” 一脚已蹬在油门上的叶汲一脸懵逼,发现他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顿时更懵了,半分钟后他面不改色地敲了敲方向盘,“没事,它经饿。” “……” 已经饿了六个月的崽,汪的一声哭了出来。 叶汲气定神闲,步蕨也不好再质疑他这种极端不负责任的育儿方针,从善如流地上了副驾驶。他们运气不错,刚好碰上燕城这两天单双号限行,叶汲的大悍马在一众车流里飚得虎虎生威,奈何性能再好也捱不住限速两个大字。 “限速40怎么不叫人在地上爬呢。”叶汲连连冷笑,又碰上红绿灯他整个人就和蒸锅里的螃蟹似的躁动了,没话找话“步知观是哪里人?” 黄昏的余晖替整个燕城勾勒出温暖的线条,白天里幕墙冰冷的高楼广厦在黑白交际的这时刻柔和了棱角,从远处看仿佛连脉的山川巍峨成城。然而在“山川”之下的阴影里如浪涌般浮动着许多影子,大的有如人高,小的则如蚊蝇。它们混迹在穿梭不停的人流里,等待捕捉一个契机潜伏进合适的宿体内。 步蕨轻轻捻着指尖,这种东西在幽冥之地都寡而少见,出现在人间尤其还是虎踞龙盘的燕城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哟,还是有气性的嘛!没被搭理的叶汲心道,横扫去一眼视线在那几根瘦得骨节凸起的手指上停顿了几秒又平平移开,争分夺秒地给自己点了根烟,淡淡的烟气从窗缝里袅袅飘了出去,攀在车门上的几只佝偻身影无声地炸开,片片灰黑落在路上很快被来往车辆碾得干净。 他衔着烟,车和乌龟似地爬,笑容有点坏:“步知观也看得到那些东西了?” 步蕨惊讶地回头,忽然想起一个非常重要但就是被他遗忘在角落里的问题:“第四办公究竟是干什么的?” “……”叶汲差点踩错了油门,对方眼神太无辜了,一时间让他忘了词儿嘲讽。没多废话,他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在车座底下摸索片刻揪出个烂兮兮的小册子扔到步蕨怀里,“自己看。” 步蕨低头一看,白皮红字一行《第四办公室办事条例》,封面加盖了的秘密章鲜红醒目——“绝密”。 除了绝密章,不容忽视的还有沾得斑斑点点的烟灰和半个脚印,足以体现主人对“绝密”这两个字的重视程度。 步蕨没有立即翻开它,而是抽了张纸巾将封皮擦干净,叶汲抽抽嘴角想起他那方叠得和豆腐块一样的手帕:“你处女座的?” “啊?”步蕨不解。 那神情不像是对他突然发问的不解,而是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处女座的困惑。 “……”叶汲瞥了眼那张格外显嫩的面屏再次确认了下他的年纪,纳闷地想看着也不像是大山里头跑出来的傻狍子啊。别说,现在有的精怪比年轻人类还时髦赶潮流。 “据我所知,第四办公室成立过一次又解散了一次。原因吧可能是那时候太鸡肋了,那么现在成立也就能想得到,世道不太平了。”老火车站的招牌越来越近,叶汲的侧脸隐藏在霓虹与烟雾里,连带着他的嗓音也微哑而模糊了几分,“前端时间的地震步知观应该也看出来了,和狗屁的地壳运动完全无关,那不是什么自然现象,而是人为。” “人为?”步蕨重复着两字,“谁?” 越野缓缓停下,直到步蕨下车才听见他轻轻一声笑:“谁知道呢?” …… 清瘦的身影很快淹没在了涌动的人群里,叶汲没有立即发动车而是双腿架在方向盘上眺望着极远处的一片山体,右手“啪嗒”“啪嗒”地将打火机关了又合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陆和如同围观了一部哑语, 围观得一头雾水, 不得不打破这古怪的安静:“她说了什么?” “领导你自己听呗。” 叶汲在他颈后拍了一掌, 陆和人一震, 一道气流洞穿双耳。无数嘈嘈切切的私语声蜂拥挤进了他的大脑, 时而高亢, 时而低迷,好像四周围绕了无数人在他耳边低语, 一冲击得他找不到南北。 步蕨紧蹙的眉梢一动,屈起双指在陆和额头快速地连叩三下, 声色俱厉地斥责叶汲:“他一个从没听过鬼语的凡人, 你想让他疯了吗?!” 叶汲半分悔改之心都没有, 反而恨铁不成钢地瞪着陆和,强词夺理地替自己辩解:“我怎么知道他菜得抠脚!听几个野鬼聊天打屁都能把自己听得半死不活。” 步蕨无言以对并深深怀疑, 在叶汲眼中有不菜的吗? 陆和天旋地转的脑袋里骤然响起三道响亮的洪钟声,霎时所有噪音平息了下去, 只余下一缕轻得一抓即逝的哭泣声萦绕在耳边:“救救, 救救我的儿子。” 他乍然从人声鼎沸的菜市场回归第四办公室宁静的会议室内, 一时间有点缓不过神,过了好几分钟才浑浑噩噩地反问:“啊?什么儿子?” 女鬼的残魂非常虚弱, 才一会功夫轮廓已淡得快看不见了, 步蕨抓紧时间:“你哭也没用, 不说清来龙去脉, 我们没办法去救你的孩子。”他循循善诱地问, “谁给了你黄泉水, 那些孩子又在哪里?” 低泣声慢慢止住,女鬼抬起头,她死亡时应该很痛苦,从脸到肢体都扭曲变了形。她畏惧又殷切地看着步蕨,朝他伸出伤痕累累的手。 叶汲剑眉拧成了个倒八字,想阻拦最终却没开口,焦躁地反复嘬着留在舌尖的那点糖分。 在陆和惊奇的眼神下,步蕨平静地握住女鬼的手,快要散开的鬼影又清晰了几分,女鬼的喉咙里发出凄惨的悲啼:“你!!是你!!!” 陆和:“???” 抓着步蕨的五指倏地钻进他的血肉里,蛛网般的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沿着他的手腕向着心脏处窜去。叶汲尚未出手,步蕨已蓦地扼住女鬼咽喉,面不改色地将她单手提起:“我最后问一遍,你是谁?” 女鬼战栗地挣扎着,喉咙里咯咯作响,始终说不出一个字。 步蕨脸色冰冷,视线穿过虚妄的鬼影仿佛看向极为遥远的一个地方,又或者一个人。青色光芒在他箍着女鬼的指缝里若隐若现,黑浪浮起又退下,女鬼渐渐地不再挣扎,呆呆地与步蕨对视:“一个男人,你认识的。” 她的嘴角像被两根线提起,咧开得快到耳根,对着步蕨一张一合:“他知道,你回来了。他说欢迎回来,北……” 平地上狂风乍起,哀嚎声才响气就戛然而止,鬼影消失不见,留下股令人作呕的焦臭味和一缕碾碎的黑烟。 “差一点,”步蕨疲乏地拧了拧鼻梁,“差一点就捉到她背后那个人了。” 陆和背后冷汗已冒了两三层,刚才的情景其实并不多恐怖,但无端地就让他心底发凉:“刚,刚刚她说得那个人是谁?” 步蕨摊摊手:“不知道。” “……”这谎话太不高明了,陆和持有保留意见 叶汲拈着根烟在桌面上一下下捣着,笑嘻嘻地说:“陆主任他说不知道就一定不知道,没必要骗你是不,咱年度考核奖还是您给批的呢。” 说到年度考核奖,步蕨想起什么:“陆主任,能不能提前支付一部分工资给我?” 陆和一根筋绷到现在弯不过来,直愣愣地说:“你打个报告,应该可以的。”等等!怎么好好的话题就歪到考核奖上去了,他赶紧摆正态度,“步蕨,十几个孩子,真不是闹着玩的。”他琢磨着说,“我听那女鬼说,她的儿子也在那些失踪孩子中,所以想让我们去救他?” 他心里疑惑的其实是女鬼那句“是你”,不是他不信任自己的同志,可对方明显是冲着步蕨来的。可步蕨的底细,早在进单位前就摸得一干二净了,家底清清白白,根正苗红。真要鸡蛋里挑骨头就是有点文艺细胞,没事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陶冶下情操,熏陶下灵魂。这不,前不久差点就把自己小命给送了吗。不过回来后性情和档案上有点不大一样,以前是个不太靠谱的文青,现在有点靠谱过头了…… 叶汲一心惦记着步蕨透支工资的事:“你要钱干嘛?” 步蕨认为没什么好隐瞒的:“还债。” 叶汲警惕了起来,喋喋不休地追问:“还什么债?欠谁债了?为什么欠债?你是不是又……” 步蕨用一脸“关你屁事”阻截了他的废话。 叶汲鼻腔里哼了两声谁也听不懂的话。 陆副主任一通分析猛如虎,回头一看手下两个员工完全不在状态内,顿时气得七窍生烟,连咳了好几声唤起两人注意:“你们有没有其他头绪,上头给了最多三天结案的期限。”他语气悲壮,“三天到了孩子没找到,我就真要拿着根绳子去上吊,平息民愤了。” 叶汲一听还挺乐呵:“那领导你下去正好帮我们问问阴司那帮鳖孙,黄泉眼的封印都开了,出了还这么大漏子他们在搞什么飞机呢?” 步蕨居然有点不置可否的意思。 陆副主任觉得《道德经》已经不能拯救自己了,他需要《大悲咒》来超度自己暴躁的灵魂。 步蕨终究是个厚道人:“这件事可能比我们预计得要严重得多,一个黄泉眼的封印破了,意味着其他四个泉眼的封印很可能不会完好无损。最主要的是黄泉眼联动着黄泉九狱,九狱一破,地府和人间都是一场浩劫。” 陆和被他一番话震得说不出话,半晌谨慎地问:“真的有那么严重?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这是最坏的情况,”步蕨平静地陈述道,“当务之急是最好能确定黄泉眼泄露的具体方位,及时封印起来。” 陆和斟酌再三,拍板:“我马上将这事向上层汇报,而幼儿失踪案这边我们还得继续追查。三天之后不管好歹,我会给上面和外界一个交代,你们不要过虑也不要急躁,按程序来就是了。” 步蕨点头,沉思了下:“我想去那所幼儿园看看。” 陆和愣了下:“你的身体……” 步蕨轻描淡写地摆手:“不碍事,死不掉。” ┉┉ ∞ ∞┉┉┉┉ ∞ ∞┉┉┉ 尽管步蕨表现得自信无畏,但陆和仍然放心不下,把叶汲踢出来陪着他一同前往雍县唯一一家公立幼儿园。 叶汲不慌不忙开车先带着步蕨到了一家熟人开的早点店填五脏庙,刚坐下来,他习惯性地将耳朵后那支烟摸了出来,打火机还没掏出来又给塞了回去。 步蕨刷刷地翻阅幼儿园的资料,头也没抬:“不用管我,你抽吧。” 叶汲仍然越过桌面,执着地往步蕨兜里摸索去:“糖呢?” 步蕨不动声色地一把按住他那只肆无忌惮的爪子。 叶汲不撒手,拱起手背轻轻在步蕨手心里蹭了蹭,脸上无比正派:“别闹,我戒烟呢。” 步蕨与他对视了一眼,若无其事地松开手:“糖吃了。” “……”叶汲悻悻地坐回原位,“步蕨同志你不老实。” 步蕨充耳不闻。 叶汲装模作样地叹息:“也就我们单纯善良的陆主任被你一本正经地忽悠了去,还九狱联动,骗鬼呢。”他眼里含着笑,有点坏还有点猜度,“黄泉眼里究竟藏了什么,让你这么小心翼翼地遮着掩着?” 步蕨完全没听出他的试探一样,继续不理他。 叶汲满不在乎:“你不说也没事,我早晚会查出来了的。” 步蕨开始重温到熟悉的头疼了,指了指两人头顶,言简意赅:“举头三尺有神明。” “……”叶汲被他雷得不轻,好久没说话,直到电话铃响起时他嘴角挂起漠然的笑,“太清境那群狗/日的,管不到老子头上。” 酒不是酒,水不是水的,又苦又辣,鬼不沾一口。 没得逞的叶汲悻悻地将水壶卡回裤腰上,视线顺着他嘴边溢出的透明液体溜溜达达向下,滑过锁骨又钻进半敞的衣襟里,愈发炽热贪婪。 得不到回应的步蕨狐疑看去,叶汲立马摆出正色,还道貌岸然地指责他:“就说你是只小白眼狼吧!好心分享给你我的独家秘药,居然还嫌弃上了。你看看你,现在是不是好多啦?” 他一说,步蕨确实感到缠绕周身的湿冷散去许多,丹田里暖烘烘地窝着一团气,连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口也不再那么刺痛入骨。可嘴里那股味道实在太难以形容了,到现在他的舌头都麻得回不过味来。 叶汲蹲在旁观察到他的表情,立马顺杆往上爬,假惺惺地说:“味道是不太好,要不要我给你祛祛味?” 他的语气异常蠢蠢欲动,步蕨警惕地抬手挡住他,咽了咽不知滋味的唾液:“多谢,不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叶汲的表现十分淡定, 干脆地将沉甸甸的肥鸟从他肩头撸了下来, 趾高气扬地说:“可别瞎瘠薄扯了, 老子自己有鸟,用得着觊觎别家的。”他顿了顿,特意对着步蕨补充了句,“还特别大。” “……”步蕨沉着冷静地一掌推开了他讨好炫耀的脸。 岐布大概是被叶汲登峰造极的无耻嘴脸给威慑住了,直到会议室门口才悄声嘀咕:“输了输了,老流氓最近吃了春/药,火力全开啊。” ┉┉ ∞ ∞┉┉┉┉ ∞ ∞┉┉┉ 会议室里人没到齐,一天一夜过去了,校车里失踪的幼儿仍然没有头绪。陆和这两天嘴皮子磨了几个泡,火气烧得两眼浮肿,没精打采得比步蕨还虚。见他们来了, 陆和精神振奋了起来:“身体好点些了吗?要不要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 叶汲放得那些乱七八糟的道经还是有点安魂固魄的效果的,起码步蕨脸上的死气褪去不少, 凸起的颧骨上隐约看得见血色。他谢过陆和的好意, 环视了圈只有他们的会议室, 诧异地问:“其他人呢?” “都分成几组去打探消息了, 舆论和家长的情绪虽然暂时控制住了,但一分一秒过去, 失踪儿童们面临的危险性也在逐步升高。”陆和不堪疲惫地捏了捏鼻梁, “那晚隧道里的事, 沈元已经和我大致说了一遍, 但是……”他斟酌着措辞, “具体细节他描述不够清楚,我希望能从你们的角度来分析下当晚的情况。” 步蕨奇怪地看向叶汲,有些东西,是需要一定实力才能发觉的。沈元不够细致,而步蕨自己法力低微,在场三人中唯有叶汲一人最有可能发现一些细枝末节。 陆和脸色讪讪:“叶哥他一回来就守着你到现在,我们还没来得及沟通。” 叶汲神色不变,闲适自若地跨坐在椅子上:“我这不是从人道主义出发,本着互助互爱,体恤领导的原则,关照关照新同事嘛。咱们单位才组建第一天就损兵折将,这多不吉利。” 他一腔义正言辞堵得陆和哑口无言,腹诽道人步蕨要是送医院指不定当天就醒过来,你倒好把人抱回来锁房间里,外放了一天一夜的经。不知道的还以为人挂了,都开始做法事了。 “其他不多说了,”陆和及时刹住叶汲关于平等互爱、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伟大畅想,看向步蕨,“那夜出现在隧道口和里面的怪物,究竟是什么来头?” 步蕨沉默不语,诸多回忆在脑海里翻滚,最终定格在久远的一个画面上,他轻声问:“陆主任听过九泉九狱吗?” 叶汲没个正形地挂在椅子上,右脚追着步蕨的影子踩,踩了两下后步蕨敏感地察觉到了,投来个警告的眼神。叶汲吹了声口哨,不再踩他的影子而是用脚尖沿着他在阳光下的温暖轮廓一寸寸描摹着。他描摹得很专注,嘴角噙着一缕不自知的笑意,愉悦又满足。 他这个略显孩子气的幼稚举动令步蕨微微出了下神,很快陆和那边给出了回应,又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陆和犹豫着问:“九狱是阴间的九层地狱,九泉是……九个黄泉?” “差不过这个意思,”步蕨拽过一张纸,拿笔简单地画了个地图,“但其实九狱并非从上而下的九层,而是分布在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的酷狱,羁押犯下重罪的亡魂。而九泉也只是一个泛泛的称谓,实际上对应五狱的五个泉眼,凡间将它们称为黄泉。” 陆和喃喃地说:“我以为黄泉就和奈何桥一样,都是民间传说。”他苦笑了一下,“毕竟,谁也没亲眼看过就是了。” “看过你就嗝屁啦,领导。”叶汲懒洋洋地剥开个水果糖塞嘴里。 陆和稀奇地瞅着他,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叶大佬不抽烟改吃糖了? 叶汲咯吱咯吱地嚼着水果糖,注意到两人不约而同集中过来的眼神,在兜里摸了两把,摸出仅剩的一个棒棒糖,当着陆和的面径自丢了个步蕨,还假惺惺地和陆和解释:“步知观睡得太久,贫血缺钙,给他补充点糖分。” 陆和心酸地想,他已经两天没合眼了,他也头晕低血压需要补充葡萄糖哇! 步蕨捏了捏那个犹带着叶汲体温的糖果,随手放进兜里,继续专注地和陆和说明:“黄泉水由五方泉眼产出,涤荡厉鬼冤魂的戾气与煞气,时间一久,本身也成为了大煞之物。九狱九泉本该在千尺之下,与阳间绝无互通的可能性,但是……” 他停顿了一秒,陆和没有察觉到他语气里的异样,忙追问:“但是什么?” “前不久有两个人,也可能是两拨人马在隧道里发生了激烈的冲突。那天正好是中元节地府放魂归乡,阴阳两界处于一个微妙的交融点上,那场争斗撕裂了那一点,直接让黄泉水倒灌入人间。”步蕨凝视着笔端,低声说,“那个怪物就是黄泉水里滋生出来的,准确来说它不应该被称作怪物,它原本,是人。” “人?”陆和一头雾水,摸不着边,“沈元不是说那……东西生吞人肉,而且体态奇诡,半点没有人的样子啊……” “活人炼鬼,听说过吗?”叶汲突然插嘴。 陆和诚实地摇头:“没有。” “所以说,领导,你要多读书啊,读书使人明智,读书让人开阔眼界。”叶汲语重心长地说。 “……”陆副主任差点没忍住将自己燕大的双学位证书砸到叶汲侃侃而谈的俊脸上,老子读过的书累起来比你还高!但是他不敢,他怂,还因为就目前表现来看,叶汲可能是这群临时搭建的团伙里战斗力最高的一位。 大领导一开头就放话了,谁都能不来,唯独叶汲不能放。就差搭个金龛,把人给供上了。 步蕨还清晰地记得那晚谁抓着他胳膊,紧张地问对面是啥的情景,他睨了一眼叶汲。对方毫不心虚地回了他一个贱贱的笑容,瘦长的手指夹着糖纸有一下没一下地叠着:“黄泉水冲刷了不计其数的亡魂戾气,本身就已经是至阴至寒之物,如果有人利用它炼化魂魄甚至活人,谁也不知道会造出个什么鬼东西来。反正,我是没见过。” “不一定。”步蕨忽然开口。 叶汲叠纸的手指一顿,极其意外又有些了然地看着步蕨,漫不经心地朝着叠纸吹了一口气,啧啧地说:“看看,还是我们步知观有能耐。” 步蕨有时候忍不住想,叶汲平安无事浪到现在究竟是因为他脸皮太厚雷劈不动,还是上面已经干脆放弃了对他的治疗。 在陆和迷茫不解的眼神里,步蕨慢吞吞地摊开手掌,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一个粗糙的椭圆石头。 “这是什么?”陆和问。 步蕨双指在石头上一撮,浅淡的灰气霎时从石头里浮出,一种尘封已久的潮湿霉味渐渐充满会议室,秋日里的阳光穿过菱花玻璃窗洒在褐色的地板上,却没有一丝温度。 “我说你上赶着去找死呢。”叶汲笑吟吟地搭着步蕨的椅背,眼梢的温度和室内相差无几,“手够快的啊。” 步蕨十分谦虚地笑了笑,那笑容在叶汲眼里真是要多欠有多欠。 陆和不清楚他两间的纠葛,但以他对两人的了解,十之八/九是叶汲单方面欺压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步蕨。这时候他就要勇于担起身为领导,拯救弱势同事的重担了:“咳,闲话少说,正事要紧。” “领导教育的是!”叶汲一本正经地说,马上又嬉皮笑脸起来,“闲话我待会再和步知观好好说道说道。” “……”陆和身心俱疲,再想教育教育这位小学思想品德都不及格的同事,脸色突然一变。 涣散的灰色雾气凝聚成一个人形,依稀可见凌乱的长卷发和垂在小腿边摇曳的裙摆,这是个女人的魂魄。 不等陆和发问,步蕨已先一步解释:“她的魂魄被黄泉水腐蚀得所剩无几了,这是在活鬼体内仅剩的一缕残魂。”他说着面朝那缕魂魄,声音低柔寒凉,“你叫什么名字,被谁变成了这样?” 女鬼懵懵懂懂地飘在那,她的身形十分模糊,一阵风便能吹散,步蕨耐心地等待着。原地飘摇了近一刻钟,女鬼的视线渐渐有了焦点,她痴痴愣愣地看着步蕨,颤抖着缓缓跪下,几近虔诚地匍匐在地。 步蕨使劲搓了把脸,有那么一刹他几乎要跳起来去生火做饭,烙印在记忆深处的本能真是深刻得可怕。 或者说可怕的是那几个小崽子嗷嗷待哺的哭嚎声,惊得山中鸟雀起,镇得八方神鬼静。 享受了会久违的棉被棉褥,步蕨缓慢地起身穿衣,这副躯壳受到的创伤太重,一时半会养不回元气。他倒是不太着急,毕竟时间对他来说是最无足轻重的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章 此为防盗章  夜色已深, 才疏通没多久的高速车流稀疏,偶尔才有两三点孤独的远光灯在路段极快地掠过。傍晚下一场小雨,空气的湿度很大, 天上没有星月漆黑得像块沉默的幕布盖住了所有光亮, 也盖住了所有的希望。 “只剩下一辆车在这?”陆和再三向燕城市局刑警队确认现场情况。 刑支一队的队长秦亮干这一行有三十多年了, 再离奇的情况都遇到过,这时候的情绪还算稳定。接过叶汲丢来的一根烟他顺手插在口袋里习惯性地打算回个笑,可脸上的肌肉僵硬得完全拉扯不动,摆出个似笑似哭的表情:“陆主任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穷凶极恶的我见多了, 这种还真是少见。真要是人为, 那就是燕城这一二十年来的头等大案了。” 第四办公室的存在历史悠久,撤了立立了撤,但不容置疑的是一旦成立所具有的权限超乎人想象。它不是任何部门的下属单位,直接受领导于国家最高层面, 譬如今晚也是将情况汇报到上去后快得不可思议地将他们给指派了过来接手案件。 虽然在这位刑警队长看来, 现场种种痕迹表明这仍然属于刑事案件的范围之内。 “老哥干一行有几十年了吧。”叶汲和没看到人眼色似的自然将话接过。 烟是他递的, 秦亮也不好太摆脸子:“千禧年开头的时候退伍转业进的队里。” “哎, 这可巧了。”叶汲惊讶地问,“老哥原来哪个区的啊, 说不定在咱两还是战友呢。” 秦亮有点意外, 摇摇头:“我比你大上快一轮了, 肯定碰不到一块去。”话是这么说, 但他面色比方才和缓许多, 话匣子也打开了,“兄弟不瞒你说,这事有些蹊跷。前后路段的摄像头都看了,都没这辆车的踪影,一车好几十个活人光天化日的就不见了。”他顿了顿,“关键是,一车几乎都是三四岁的孩子。” 叶汲给他和自己点上烟笑了笑:“这年头怪事可多着呢,”他转身看了看蛰伏夜色里的服务区,“这地儿瞅着荒了挺长时间的,谁发现报案的?” 秦亮犹豫了下,还是如实地说:“有对小情侣来燕城旅游开岔了道,急着解决个人问题就蹿了进来。没成想发现了出事车辆,两人吓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 “个人问题啊。”叶汲笑容暧昧。 不远处的校车旁,庄勤朝着搭话的两人张望了下:“叶哥在那说啥呢,笑得怪猥琐的。” 步蕨站在车下,与漆黑的车门无声地对视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扑面而来,空气里除了血液的腥臭还混合着一种生物腐烂已久的恶臭味,熏得庄勤脸色发青,吃下去没多久的食物在胃里翻滚造起反来。 不用看,光是这股浓稠的味道就已经让人能猜到车里是幅怎样惨烈的画面。 挂在车门上的尸体已经被刑警取下,裹着白布搁在一旁地上,可能它在车内停留的时间过长,以至于那股味儿还经久不散。步蕨在尸体和车间犹豫了下,还是选择了戴上手套推开门弯腰先上了车。 陆和在与刑警队办交接,这趟出外勤的只有他、叶汲、步蕨还有庄勤总共四人,其他人暂时回到第四办公室待命和值班。庄勤前瞅瞅,后瞅瞅没人关注他两,只好硬着头皮跟上步蕨的脚步。 车厢的顶灯坏了,茶色玻璃阻隔了外界的灯光,黑不隆冬像一个密封的保险箱的。步蕨走得很慢,粘稠湿滑的鞋底给人以很不好的联想,走了两步他忽然站住不动了,战战兢兢的庄勤差点撞在他背上,神经一跳:“怎么了?” “嘘。”步蕨轻声阻止他,黑暗中响起火柴擦过的声响,一朵青色的火苗噌地燃烧在步蕨掌心里。火光微弱但足以清晰地照亮他们周围的情景,庄勤的喉管刹那被只看不见的手扼住了,两眼瞪得快鼓出眼眶。 车厢的茶色玻璃上凌乱地印满了小小的手印,一层盖着一层密密麻麻地从头到尾覆盖了整个车厢,凝固的血液顺着玻璃流下一道道痕迹像一行行血泪,每一扇窗户就如一双双空洞的眼睛从四面八方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嘻嘻。”突然半暗不明的车厢内凭空响起一串孩童的笑声,天真无邪的笑声在这个情景下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庄勤想说什么可是稠得快坠出空气的血腥牢牢堵住了他的嗓眼。 紧接着一个接着一个,不同音色的笑声交织成欢乐的海洋将他们淹没。 车门啪的一声骤然关起,庄勤瞳孔猛地一缩,才跨出一步生生又止住。火苗被步蕨轻飘飘地抛出落在涂完血手印的玻璃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一条长长的火龙,青色的火焰须臾间蔓延至整个车厢将他们包围得无路可退。 孩童轻快的笑声里陡然蹿起一声高一声的啼哭声,满车的哭声与笑声交织在愈发猛烈的火海里,一波接着一波冲击着庄勤的神经,让他绝望的是外界的人根本没发现车里的异样。 “哥哥。”一双小小的手抱紧庄勤的右腿。 紧张快要窒息的他麻木地低下头,小小的骷髅仰起头颅看他,上下颚一张一合:“哥哥,带我走。” “……”实实在在看到东西了,庄勤竟反而淡定下来了,“步、步蕨。” 他忽然愣住了,站在中央的年轻男人神色极为淡漠完全没有平时的温和亲切,跳跃的火光落在他白得病态的脸颊上没有渲染上丝毫暖色,反而将那双眼映照得宛如幽水寒潭。庄勤恍惚生出种错觉,这时的步蕨仿佛身处另外一个世界之中,而那个世界中才是真实的他。 “卧槽!大晚上的你们在这开烧烤趴?” 紧锁的车门被一脚蹬掉半边,青色的火焰与哭笑声同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片死寂。叶汲皱着眉,大大咧咧地踩着干涸的血迹走进车内。幼儿园的校巴车对于人高马大的他来说过于低矮,只得低头弓腰地站着。别人这么站可能就猥琐了,但他脸好,当了这么多年兵练出的身架子在那,怎么站都是只有一个帅字。 “哟!吓哭了?”他不怀好意地拍拍庄勤。 庄勤被他一巴掌拍得一哆嗦敢怒不敢言,生怕这位大佬把自己当车门给踹飞了。 “步蕨同志,步小蕨同志?”叶汲走到跟前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发什么呆呢,没看见咱庄勤小朋友快被你给关在这快烤熟了。老鸟不在,烤熟也浪费了。” 步蕨的肩膀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眨眼人就活过来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气疲倦地揉了下眼闷闷地说:“刚刚走了下神,”他不好意思地和庄勤赔了个不是,安慰他道,“别怕,那个火是烧不死人的。”他的脸色比在饭桌上时差了很多,好像眨眼功夫仅有的那口生气泄了个一干二净、 叶汲瞅着不对,眉头比方才拧得还深,语重心长地教育他:“知道的你是神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魂魄出窍去鬼门关里晃了一趟回来。小年轻的不要仗着身子好就胡乱,看看你这一脸肾虚样比鬼还慎人。” “……”步蕨重重揉了把脸,揉完后冷静了下来还冲他笑了笑。 那一笑笑得叶汲反而没声了,低低嘀咕了一句,步蕨没听清:“你说什么?” 叶汲也没遮掩,掌心磨磨下颌,两根手指不自觉地擦过唇角冲他嫣然一笑:“我说你笑得挺好看,和我媳妇儿有点像。” “……”步蕨才压制住的火气忍不住又有冒头的趋势。 不知道为什么,叶汲这贱兮兮的模样也让他有种不堪回首,似曾相识感。 “打情骂俏够了啊。”庄勤面无表情地打断他们的对话,“陆主任在下头看你们好久了。” ┉┉ ∞ ∞┉┉┉┉ ∞ ∞┉┉┉ “简单说明下情况,这辆车是雍县某一幼儿园的校车,今天早上从幼儿园出发,带着二十五名中班儿童去燕城动物园秋游。车上还有一名女性幼师和园长本人,包括司机在内总共三个成年人,除了幼师尸体被发现悬挂在车门上其他两人都与车上一同消失了。”陆和翻着笔记本,“发现校车的是一对误入废旧服务区的情侣,根据刑警那边的笔录他们是在下午四点左右发现校车的。那时候校车停靠在服务区的厕所旁,情侣中的女方下车上厕所时路过无意中看见了吊在车上的女性幼师尸体受到了不小惊吓。现在这对情侣被刑警暂时先送回燕城,之后会转交给我单位。至于这辆校车为何出现这里,无解。” “无解?”庄勤不明所以。 陆和点头:“这条高速上所有监控里都没有出现这辆校车,准确来说它从离开幼儿园后就失联了。你们刚刚上了车,有什么发现吗?” 庄勤小脸有点白,怂怂地看向步蕨。 叶汲哥两好地勾着步蕨笑嘻嘻:“看你步哥干嘛,他又不吃人。” “行了!”步蕨忍无可忍将自己肩上那只爪子一把刮拉下来,“车从一开始就被人动了手脚,手法不算高明但是这里的气息非常紊乱恰巧给对方起到了遮掩作用。”他顿了顿,问陆和,“这条路上最近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陆和不言语,连带着庄勤也沉默了下来。 叶汲揉了揉被步蕨拍红的手腕,看着柔柔弱弱爪子还挺利索,他倚在车头笑了笑,那笑容明明是吊儿郎当却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陆主任,您之前说得好,咱们现在是同事了,同事间信息不对称算什么事。这活说起来好听名头响亮,但彼此心知肚明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大家都是凡世俗人命只有一条经不起折腾,该交底的还是交底的好,您说呢?” 步蕨望着夜幕下群山孤立高耸的阴影,他没有选择介入这段对话是因为叶汲说得也是他所想的,这个团队成立得仓促每个人都来自不同的势力有不同的背景,所谓的信任几乎就是张一捅即破的纸,脆弱不堪。现在叶汲将这张纸给捅破了,总比等以后真出了意外再追悔莫及的好。 这个男人和他所接触过的人类很不一样。他嚣张肆意到完全无视规则的地步,嚣张是因为有底气,而他的底气从何而来就耐人寻味了。 陆和被他冷嘲热讽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气愤得嘴唇直哆嗦,最终垂下眼,指头反复摩擦纸张的一角:“这里就是中元节坍塌的地道所在地,准确来说是山的那一边。那时和现在一样,垮塌的隧道下只留了空车。” “不一样。”步蕨突然出声否认,“这个车里有魂魄停留过的痕迹,还有戾气。”他看向陆和,极具穿透力的眼神让他仿佛换了一个人般,“陆主任当时隧道坍塌是不是和你们原先第四办公室的人有关,那人究竟是谁?他把什么放出来了?” 岐布暗搓搓地和冬无衣咬小耳朵:“你猜他是睡到了还是没睡到?” 冬无衣观察了下叶汲的状态,又回忆了下之前楼上的动静,谨慎地分析:“虽然叶老三看着吊得不可一世,在男男关系上其实怂得要命,银样镴枪头一个。要不然也不会屁颠屁颠追了我老大几百年,人都挂了还不知道他那点人尽皆知的小心思。” 岐布纳闷:“这难道不是说明你家老大情商太低,太后知后觉了?” “……”冬无衣认真思考了一下他的话,勉强同意了一半,“他老人家前半生戎马征战,后半生都在吃饭睡觉打孩子,哪有闲工夫去在意情情爱爱啊。” 岐布被勾起一些回忆来,对此深表同意。 叶汲早就听到他两的嘀咕了,对某人情商的定性不置可否,但是……他特意绕了两张办公桌过来,“啪啪”清脆两声,一人一鸟脑袋上各赏两本工作笔记:“你两二货声音还可以再大点,免得我找不到理由揍你们。动动你们两点五英寸的脑瓜子想想,这么点时间够我在床上折腾的吗?” 岐布呱唧一声被拍到旁边,大掌揉揉脑门,冬无衣深深叹了口气:“果然不能对这货的节操抱有太高期望。”他拿起崭新的黑胶笔记本翻了翻,“这啥玩意儿啊?” “关于这次幼儿园校车被劫案的工作总结,领导说了,每个人都要写。”叶汲跨坐在放着自己工牌的桌子上,手指刷刷地划着手机,“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明儿就得交。” 趴在桌上打盹的沈元被吵醒了,盯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睡眼迷蒙地看着笔记本,又看向叶汲,晃晃脑袋稍微清醒了些:“为什么你没有???” “你属十万个为什么的?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为什么?” 沈元剩下的一半睡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怪叫了起来:“我不服!我要上诉!领导呢!” 叶汲专注地盯着手机,犹豫不决,不耐烦地说:“我说你这熊孩子没毛病吧,光长这么大个儿还玩‘嘤嘤嘤我要告老师’那套?不服就滚回你师父那吃奶去。咱主任去大领导那负荆请罪,擦屁股去了。” 沈元被他喷得面无人色,蔫头蔫脑地萎靡了下去。 岐布看得啧啧直摇头,放眼整个单位就没能治得了叶汲这个混世魔王的,造孽啊。它一边忧国忧民地感叹,一边扑棱着翅膀凑到叶汲跟前,奇道:“你居然在逛家居?”它狐疑地打量叶汲,嘟囔着,“看着就不是居家过日子的人。” 叶汲手指轻快地扫了两套同色系的睡衣进购物车:“你懂个屁,老子洗清革面,从良了。” 冬无衣一口水喷在桌上:“你玩真的,三大爷?” 叶汲在两套茶具间举棋不定,只回了他一个漫不经心的笑。 ┉┉ ∞ ∞┉┉┉┉ ∞ ∞┉┉┉ 活鬼案件中“幼儿性侵”这部分,陆和打了个长达十二页的报告,转交给了有具体管辖权限的部门。亏得步蕨提前给他打了剂预防针,在他将报告交上去的第一天就遭到了重重施压,连着跑了好几个部门,嗓子说冒烟了,就差以死相逼,总算把这个案件给送入了正常的司法程序当众。上头的领导也有顾虑,毕竟第四办公室地位特殊,其他人不提,光叶汲的那层身份就足够让人忌惮的了。 方慧茹的下落自此成迷,生死不知。而活鬼的真实身份是方慧茹同父异母的妹妹方慧锦,两姐妹的关系从小就不错,至少在事发前方慧锦一直这么认为的。谁有能想到,方慧茹一直嫉恨后来占据了自己父亲所有疼爱的妹妹,也许她曾经有过犹豫也有过惭愧,但在巨大的钱权诱惑面前一切煎熬都化为虚无。冬无衣他们也查出,当日那辆驶向燕城的校车正是送那些不谙世事的孩子给“老板们”相看货色。 活鬼案的“水落石出”并没有让陆和心里踏实下来,相反他有种预感,这一切恰恰只是一个开始。但不论如何,流程上本案是结案了。活鬼也由叶汲和步蕨两人送与地府交接,其他闲下来的人难得聚在一起聊天打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此为防盗章  “切!”冬无衣戳戳烟杆, 翻了个媚态横生的白眼, “老不死, 我的吃法和你的可不一样。” 步蕨的内心毫无波动, 倒是叶汲刷着微博心不在焉地提醒他:“你离那两傻逼远一点,哦不, 你最好离这群傻逼都远一点。” “都是同事,没必要的。”步蕨忍不住悄声说。 叶汲噗嗤笑了声, 关爱同情地看着他:“小孩儿,你大概还没搞清楚你在这条食物链里的位置。” 步蕨隐忍再三才没用沈元的话反驳他, 我的年龄说出来也能吓死你了。 陆和脸色阴云密布,看上去他才像吃人的那一个,歧布和冬无衣识趣地闭上嘴。受惊过度的庄勤拉着庄勉迅速缩到不起眼的角落里, 哭唧唧地和庄勉说:“来之前可没人告诉我这单位吃人啊。” “……” 陆和的气焰爆发快持续短, 各路大佬齐刷刷地看过来顿时又蔫了。努力保持镇定,拿起遥控器, 雪白的投影墙上出现了几个画面, 正是前不久全国各地地震发生时的现场照片:“从今年中元节到现在, 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地震总计十余场、在外人看来是自然灾害, 但在场的诸位想必都清楚, 些地震绝非偶然事件。大家都已经是同事签了保密协议, 国家也不必隐瞒你们什么。系列地震是从中元节当日雍县开始的,我单位同志赶过去时发现雍县附近的高速隧道和底下一处乡镇的民居内残留不正常的打斗和术法使用痕迹。”陆和点开放大一张图片, “这就是那处隧道, 我方抵达时隧道已彻底坍塌, 其中掩埋车辆近二十余辆,可附近没有感知到任何魂魄,也没有发现任何尸体。” 他语气与神色一样沉重:“也就是说那些丧生的人都消失了。” “消失了?”冬无衣的柳叶眉蹙起,“这么多人不见了一点风声都没露?” “为了维护社会稳定和群众情绪,有关这件事的消息都被封锁了,秘密级别为绝密。我希望在座各位也能严格遵守保密协定,不得向任何人透露任何讯息。”陆和相当郑重其事地说,“第四办公室的设立直白地说就是负责处理全国重大非自然事件,交到我们手里的每一件都可能和国家安全甚至所有人民的安危相关,所以我在此恳求大家不要将这份工作当做儿戏。” 叶汲一挥手:“陆副主任客气了,为社稷造福是大功德,于情于理我们都会认真对待。” 其他人不置可否。 陆和勉勉强强地定下心,继续说:“这次国家选拔精英重组第四办公室也是为了应对此次系列地震留下的后遗症。从今年七月十五之后全国各地陆续出现大量灵异事件,甚至普通人在白天都见到鬼魂出没。这是极端不正常的现象,我们通过分析怀疑,很有可能……”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中元节那日地府开放的鬼门,没有再度关上。” 步蕨倏地抬起头,惊动身旁的叶汲飞快撩来一眼,与此同时岐布和沈元齐声叫了出来:“这不可能!” 陆和马上说:“我的意思是,阴阳两界的通道不是完全没有关上,而是因为某种原因留下了缝隙,导致人间的阴阳失衡滋生了许多不该存在的东西。我们目前的初步任务就是查清这些灵异事件背后的根本来源,在引起更严重的社会危害之前防患于未然,将它们扼杀在摇篮里。各位有没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 宗鸣十指交叉放在桌上:“陆主任所说我们各地的门派家族都有所了解,也协助政/府处理了不少事件。但是全国这个范围指定得太大了,恕我直言,”他扫了一眼其他人含蓄地说,“我们人手严重不足。” 他提出的问题陆和已经预料到了:“我之前而已说了,我们负责的是重大事件不是每一件非正常事件都会交给我们去办。而且在座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我和国家都相信你们。” 这话说得陆和自己都心虚了,更别说已经露出微妙笑容的叶汲他们。好在他们也没有为难他,冬无衣敷衍地点点头:“说到现在我们其实还是毫无头绪可言,也不是没有头绪,这事吧说难挺难说简单也简单,和阴司沟通下就好了嘛。雍县失踪那么多条魂魄,按理说更着急上火的是地下的衙门。” 陆和懵逼了,但其余人竟然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宗鸣接过话:“那么问题来了,谁来请神。” 瞬间场面就沉默了,包括沈元在内都乖觉地闭上嘴,陆和不得不打破诡异的安静:“宗家……鸣,你们各家常年供奉神位,应该很熟悉请神。” 宗鸣无奈地摊摊手:“陆主任有所不知,现在道门各家供奉的都是太清境的神明,如我宗氏百年都只供一位玉枢院君。据我了解,应该没有哪家是供奉阴司诸神的香火的。” 这是众所周知的实情,现在哪怕普通人家进观进庙求的是神明庇佑文运财运,没有谁专门虔心地去给管死人的上香火,顶多清明冬至给家中故去的人烧点纸钱了以作慰。 步蕨震惊地说不出话,这么多年后阴司竟已落魄到了这个地步,连个正儿八经的香火台都没有。 冬无衣鲜红的指甲闲闲扣着烟杆,淡淡的烟雾袅袅升起遮住她冷漠的脸庞,和眼梢流露的一点讥诮笑意。 岐布和沈元帮不上忙,自觉地闭着嘴。 要是有人留心会发现庄家两兄弟的神色皆透着丝古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唯有叶汲轻轻松松地拿着册子扇风:“陆副主任,我认为在没人能与阴司取得良好沟通的前提下,我们的讨论极有可能都是放屁的空话。说不准就是人阴司老大一开心给底下的十万亡魂放了个年假上来玩玩儿呢?您别急着否定,这是个大概率事件,毕竟过了这么多年我们都快忘记这皇天后土下面还有一干默默服务的阴间公务员了,也没人摸得清那票‘神’喜好。人家就想有权,任性一把,您能怎么办?所以说……” “所以说?”陆和有点晕。 叶汲爽快地将手册往桌上一摔:“今儿就散会吧!” “……” ┉┉ ∞ ∞┉┉┉┉ ∞ ∞┉┉┉ 本来就是个互相介绍顺便给新员工敲敲边鼓的见面会,陆和也没想着这群初来报道、脾气古怪的大佬当场拍板就给国家把问题解决了,看看时间也就顺水推舟地将他们放出了会议室,让他们先认认场子。 三楼是员工宿舍,一室一厅一卫的格局,“外来务工人口”的步蕨率先表示满意,跟过来凑热闹的叶汲搭着他的肩抓着眉头指手画脚:“负责设计装修的是个单身狗吧,巴掌大的地方一米五的床,隔音效果看着也不行,有家眷来怎么办事?” 正在和庄家二兄弟亲切交流的陆副主任横空被甩了口锅,茫然地扭过头:“地方小吗?” 叶汲立即热情洋溢地准备教育教育这位单身三十年的陆主任,却冷不丁地被步蕨反问:“叶哥住在这?” 他呆了呆:“不……” “有家眷?” “没……” 步蕨淡定地从魔爪下走开,轻飘飘地和陆副主任说:“那就别管他。” 叶汲:“……” 饭点到了,陆副主任说已经定好饭店给大家接风洗尘,新鲜出炉的第四办公室全体员工给予了他热烈回应,丢下刚开张第一天的食堂作鸟兽散去各自找车。 冬无衣婀娜地倚着红砖墙,青色的绸缎如流水般徐徐滑过道冷然的艳色,她慵懒地抽了口烟,瞟向楼梯上方的叶汲:“三大爷,您的口味什么时候这么清淡了?” 逆光站着的男人没有吱声。 冬无衣低头捣了捣烟丝:“我说错了,您的口味从没变过,所以碰见个眉目有些相似的就按捺不住春心昂然了?” 叶汲懒懒散散地走了下来,看也没看她只在擦肩而过时蹦出一句:“关你屁事。”又笑了笑,“别说,他喊那声叶哥挺撩。” 冬无衣的口吻忽然有几分沧桑:“三大爷,那事过去那么多年,世道已经天翻地覆了,再不是我们的天下,到放下的时候了。您比谁都清楚,执念有多么的可怕。” 叶汲懒得揍她,只在背后竖了个中指。 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一点烟火红红暗暗,冬无衣吐尽最后一口烟,拉起披肩拎着小包摇摇曳曳地哒哒下了楼:“我说你们这群臭男人,都不等等人家的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此为防盗章  水壶表面坑坑洼洼, 壶嘴沉淀了一圈黑色垢迹, 磕碜得让步蕨根本下不了嘴。 叶汲温柔体贴地询问:“手伤了不能动了,是不是要哥哥喂你?” 步蕨杀了他一记白眼, 拔开壶塞仰头灌下, 一气呵成到完全没给他任何揩油的机会。他喝得太仓促, 顿时被辛辣的液体呛得连咳不止, 没好气地将水壶扔回叶汲那:“你这里头, 装得什么鬼东西?” 酒不是酒, 水不是水的,又苦又辣, 鬼不沾一口。 没得逞的叶汲悻悻地将水壶卡回裤腰上,视线顺着他嘴边溢出的透明液体溜溜达达向下, 滑过锁骨又钻进半敞的衣襟里,愈发炽热贪婪。 得不到回应的步蕨狐疑看去, 叶汲立马摆出正色,还道貌岸然地指责他:“就说你是只小白眼狼吧!好心分享给你我的独家秘药, 居然还嫌弃上了。你看看你, 现在是不是好多啦?” 他一说, 步蕨确实感到缠绕周身的湿冷散去许多,丹田里暖烘烘地窝着一团气, 连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口也不再那么刺痛入骨。可嘴里那股味道实在太难以形容了,到现在他的舌头都麻得回不过味来。 叶汲蹲在旁观察到他的表情, 立马顺杆往上爬, 假惺惺地说:“味道是不太好, 要不要我给你祛祛味?” 他的语气异常蠢蠢欲动,步蕨警惕地抬手挡住他,咽了咽不知滋味的唾液:“多谢,不用!” “哦……”叶汲脸上的遗憾丝毫不加遮掩,步蕨就大概能猜出他祛味的法子了,才缓和过来的脸色又黑了半截。 “他好,我不太好,我能喝两口吗?”沈元抱着琴歪在一旁弱弱地发声,“我感觉我中毒了,快挂了。” 叶汲作势踹他:“嚎你个大头鬼的丧!你这拖油瓶趁早挂,不挂早晚老子要亲手打死你!” 沈元刷地闭上嘴,他本来是打算偷偷摸摸过来协助步蕨一臂之力,顺带按着他师父吩咐查清隧道那日究竟发生什么。可万万没想到,忙不仅没帮上,还连累步蕨为了救自己受了重伤,面子里子全丢完了。 他悲伤地开始相信,师父说得没错,他果然就是块废物点心,还是过期的那种。 “和他没有关系,”步蕨踉踉跄跄地想爬起来去看看沈元。 刚坐起来人剧烈地晃了晃,被叶汲眼疾手快一把给按了回去,气不打一处来地厉声喝道:“一口气刚从鬼门关抢回来就迫不及待送死是吧!” 这时候步蕨居然百年难得一见地开起玩笑:“你们不是正缺人去地下打交道吗,我去就是了,那儿我还挺熟。” 叶汲不搭他的腔,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气压低到沈元后知后觉发现了,小心翼翼地捂着腿上伤口往后缩了缩:“讷个,我、我就是嚎两嗓子玩,死不掉。” 步蕨被叶汲盯得微微色变,突然叶汲嘬了下嘴唇好似回味什么,春风满面地转过身去,粗鲁地将沈元提起来,拔开水壶对着他的伤口淅淅沥沥地洒下去,喉咙里还哼着小曲儿,小模样别提多美了。 沈元被他浇得鬼哭狼嚎,疼得满地打滚,叫骂声都变了形:“你故意的是不是!你个混蛋你公报私仇!!” 叶汲哼着小调,将水壶一塞,啧了声:“真是什么样的师父,养什么的徒弟,忘恩负义是不是你家师门传统?” 他说完立即察觉不对,余光不受控制地瞥向步蕨。 步蕨淡淡地瞥来一眼,叶汲的嚣张气焰刹那无影无踪,咳了声将沈元提溜了起来搁墙角放好,一板一眼地教训他:“别给老子装死了!知道你腿里钻进的是什么吗?九千尺之下,浮在黄泉眼上头的那层雾气,上天入地都没有比它更阴更毒的东西了。你该庆幸咱燕城雾霾严重,空气质量差,降低了它的纯度,否则明年这时候你师父就要去你坟头看你了。” 沈元抱着灼烧得焦黑的双腿,不受控制地抽噎着,过了会疼痛从神经梢褪去一些才有力气问:“你之前不是还嘲讽步哥说黄泉水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人间吗?” “……”叶汲梗了下,烦躁地拿水壶哐哐哐敲了他三下才解气,“此一时彼一时懂不懂!你属驴的吧!人家都拿黄泉水喂出的怪物啃你了,你还在那纠结有没有的问题?” 沈元被他敲得嗷嗷直叫,步蕨看不下去了:“行了,我们都出来一夜了,该回去了。” “哼,护犊子,我就知道!”叶汲酸溜溜地停了手,“护出一帮小废物。” “你说什么?”因为部分失血,步蕨的状态已属强弩之末,说话的声音一响耳朵里就嗡嗡一片。 “没说什么。”叶汲面不改色,闲步过去,单臂将步蕨扶了起来,手掌在青年瘦削的后背有意无意地摸索:“能走吗?还痛吗?要不要我抱你?” 步蕨冷静地拒绝了他:“不用管我,你去扶小沈吧。” 叶汲非常认真地对他说:“我郑重其事地重申一遍,我要管也只管自家的崽。其他的么,”他冷酷地笑笑,“我管他死活。” “……”沈元被刺激地喷出一口淤血。 ┉┉ ∞ ∞┉┉┉┉ ∞ ∞┉┉┉ 快出隧道口了,叶汲才想起来摸出手机给陆和打个电话,汇报下昨夜的情况。手机一亮,刷屏的信息让他哟呵了一声:“我们陆主任不会以为我们在到职第一天就因公殉职了吧?” 步蕨看着伤的伤,残的残,觉得离殉职也相差不远了。 叶汲一手轻松地架着一米七八的步蕨,一手正准备给陆和报个平安,晨光明亮的隧道口突然涌进一拨人,吵吵闹闹的人声里还伴有大型机械地运作声。他诧异地将手机插回裤兜里:“陆和那二愣子不会真派人来挖我们了吧?” 迎面撞上来的一人见了鬼一样瞪圆了眼珠子,哆哆嗦嗦地指着他们高声叫了起来:“里、里头有人!!!” 三分钟后,互相道明身份,对方在知道他们是人不是鬼后明显松了口气:“公安单位的啊,一家人一家人。” 叶汲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明显在嫌弃,谁特么和你一家人。 “同志你们这是又来取证调查了?”雍县政府的王主任搓着手,尴尬地笑了笑,“这案子不是早结了吗,要不我们也不会来清理现场。你看,这事儿办得!早说咱们兄弟单位间得保持联络,互通有无!今天不知道兄弟几个在里面,万一开工伤到了你们,那罪过可就大了。” 话说着,又有辆黑色奥迪无声无息地停靠了过来,车门一开,政府那边有人迎了过去:“李总,您怎么亲自来了?” 叶汲看看王主任,又看看那头簇拥而来的“李总”,挑挑眉毛:“官商勾结哪,这是。” 王主任不知道听没听到,即便听到也只能装聋作哑了,叶汲他们是省厅级的,和他们完全不是一个层面上,得罪不起。至于李总那边,人家是近来风头正盛的上市公司老板,也是不能怠慢,只能热情洋溢地甘做桥梁引荐双方:“来来来,认识认识,这是我们燕城公安单位的同志。这位是咱们燕城年轻企业家,华茂集团的李总,这次也是他们负责协助我们政府疏通雍宁隧道。” 政府外包工程一般都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精工细活还得擅长背锅,万一季度税收跟不上还会拖欠工程款。但偏偏有点门路都哭着喊着抢着做,毕竟这做得不是买卖,而是关系。在雍县被划到燕城后还能接下这单活,这位李总显然不是个普通角色。 李阳习惯性地扶了下眼镜,看见步蕨时笑了起来:“这位同志是熟人了。” 和王主任一起懵逼的还有叶汲,步蕨刚回了李阳一个微笑,叶汲已经慢条斯理地将手伸出去和对方握了握,客套而不客气地说:“李总是吧,这个隧道目前我单位仍在调查处理中,几位请回吧。” 话是对李阳说的,但其实说给雍县一干政府官员听的,王主任顿时更找不回神了:“这,这我们没接到通知啊啊。” 叶汲笑吟吟地说:“马上消息就来了。” 果不其然,王主任接了几个电话又拨了几个电话后垮着脸,打了个不咸不淡的招呼,暂时带人撤了。高速等于财路,路一天不通,财路就要再断上一天,人怎么能高兴得起来。 叶汲懒得管他们地方政府那点破事,一回头发现那厢三人竟然还热火朝天地聊上了! “真没想到,步道长你们竟然是公安的人。那天是我唐突了,还想着……哎,不提了。”李阳惭愧地直摇头。 “我说哥几个聊啥呢?”叶汲懒洋洋地插/入话,瞟瞟步蕨,“伤口不疼了?” 步蕨是个老实人:“还……” 腰眼突然被捅了一下,突如其来的酸痛让步蕨脸蓦地一皱。 李阳这才留意到他脸色有恙,吃了一惊:“步道长受伤了?要不要去医院,我送你们。” “不用了。”这次竟是步蕨先开口婉拒了他,“一点小伤而已,不劳烦了。” 李阳知道他们警方的规矩,也不便多问,只好说:“那我先走了,下次……”他想起什么,抽出张名片双手递过去,“下次有机会请各位吃个便饭,务必赏脸。” 叶汲淡漠着一张脸看着奥迪调头远去,手插口袋:“你什么时候和这种人打上交道了?” “一面之缘。”步蕨蹙着眉头,“你刚刚为什么捅我?” 叶汲严肃地说:“你妈从小没教过你,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吗?” 步蕨:“……” 沈元有气无力地插嘴:“姓叶的,你可真病得不轻。” 庄勤点点头:“附近有目击者。” 步蕨若有所思:“那打斗的痕迹是什么样的?” “我没见过。”庄勤老老实实承认,“像剑不像剑,像刀不像刀。” 叶汲鄙夷地看他:“现在的小年轻一个两个脆得和萝卜似的不经打就算了,还眼界短浅、目不识丁,哪像我当年上能九天揽月,下能五洋捉鳖,十八兵器样样精通,摘根树条都能耍出朵花来。” 鄙夷就鄙夷,还给自己吹了个牛逼,庄勤暗自腹诽,喏喏地纠正他:“目不识丁不是那么用的。” 叶汲斜眼,庄勤嗖地又怂回去了。 一直沉默的陆和突然说:“是枪。” “枪?” 叶汲第一反应就是:“尼玛轰倒一座山那是火箭炮吧,”他马上琢磨了下,“不对,得是东风快递。”视线不经意掠过同样惊讶的步蕨,两人对视的刹那他醍醐灌顶,“是长/枪?” 陆和点头,唯有庄勤还在状态外,看看这看看那谨慎地不给叶汲再次嘲笑他的机会。 “使枪的,”叶汲目光微微抬起,掠向广袤无垠的夜空,忽而笑了起来,“我记忆里倒是有那么一号人物。” 陆和与庄勤发觉他语气不对,看过去时却被他眼底的森寒惊了一惊,那是种阴郁的亢奋,透着暗红的血光。 “我去现场看看。”步蕨像是完全没发现叶汲的异样,转头看他好声好气地问,“一起吗?” 叶汲脸变得飞速,满脸的阴郁转而被故作姿态的惊讶所取代:“步知观这是在求我吗? 步蕨深吸一口气,干巴巴地说,“你认为是那就是。” 叶汲这人是典型的给颜色就开染坊,立马嘚瑟了起来:“那喊声叶哥听听?” “……”终于步蕨忍无可忍了,丢下他径自朝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走去,“爱去不去!” 陆和被他的果断惊回了神,忙要喊住他却被叶汲懒洋洋地打断了:“放心吧主任我一定全须全尾地给您把人带回来,小样儿脾气还不小。”他哼笑了声,说着迈开两条让人嫉恨的两腿,三步并两步追了过去。 “陆主任我有点担心步哥他。”庄勤望着两个渐行渐远的身影。 陆和犹豫,要不还是干脆把人喊回来?别这头事还没了,自家先损兵折将了,就听庄勤不无担忧地说:“那个叶汲真不像个好人。” “……” ┉┉ ∞ ∞┉┉┉┉ ∞ ∞┉┉┉ 雍县被划到燕城后,大部分田地被政府征用暂时闲置了下来。还没开发的土地荒草丛生,有虫躲在深处啾啾叫着,偶尔脚边快速地蹿过条细长身影,窸窸窣窣的不知道是蛇还是其他动物。 雨停没多久,泥土潮湿黏鞋,步蕨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得并不快,叶汲没费多少工夫就追上去与他并肩而行:“小步眼力不错哈。” 步蕨不搭理他。 叶汲脸皮厚没半点不自在,脚尖拨开条刚好路过的倒霉蛇:“刚才我说得欠妥,也就沈元那傻逼小子目光短浅,和他那操蛋师父学了几招就不知天倒地后,完全和你不能比。现在这社会已没几个人知道枪啊矛啊的了,顶多认识把九环金背大砍刀就把他们能耐上天了。” “啊切。”某处的沈元突然打了个喷嚏,纳闷地揉揉鼻子嘟囔,“哪个王八蛋在背后骂我。” 步蕨被他烦得头疼,那种似曾相识的古怪感又一次冒了出来,他走着走着时不时扫他一眼,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叶汲善解人意地对他说:“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叶哥不收钱。” “……”步蕨看着他忽然淡淡笑了下。 叶汲被他笑得寒毛一竖,不由自主地反思自己的闲撩有没有撩过界。 步蕨却扭过头没有再看他,从校车上下来后没有表情的脸庞似乎生动了少许但仍然是少言寡语。他不知道说什么,与人间脱节太久的他像台古老的器械,生涩而布满锈迹。 山体不宽,两人用了不长的时间越过田野来到那处至今还未通车的高速,叶汲率先攀着路基,紧实的小臂微微鼓起一个纵身跃了过去,他骑着栏杆马上回身朝步蕨伸出手:“来。” 步蕨看着那只粗糙结着茧的手掌心情怪异,很快那只手掌主人不耐烦地直接抓过来:“我说步蕨同志你二十好几的大小伙搞得和个黄花大闺女似的被我握下手还能毁了你清白?” “……”步蕨敏捷地闪到一边干脆地抓着护栏翻身而过,拍拍裤腿的灰,“走吧。” 叶汲瞠目结舌地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已经往断壁残垣走去的步蕨,泰然自若地也拍拍裤边跟了上去,还心情颇好地叼起根烟。 距离那场轰动一时的事故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当时坍陷的山石被清理得差不多了。但是隧道仍然不通可能以后也通不了了,毕竟地基被彻底破坏复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残破的路面上龟裂得像一张崎岖不平的蛛网,步蕨突然绊了一脚,叶汲及时捞住了他胳膊才没摔倒。 他道了声谢,低下头蓦地蹙起眉,弯腰沿着翘起的地面一寸寸地摸索了一圈,瘦白的腰微微露出一线,在黑夜里毫无障碍地落入叶汲眼中。 真他妈白,叶汲舌尖舔过烟蒂。 才还没来得及逡巡第二遍步蕨已直起身盯着指尖沾染的一点东西,叶汲凑了上去:“发现什么了?” 过了有好几分钟,才听见步蕨又轻又冷的声音响起:“黄泉水。” 他没有分神去注意叶汲的脸色,如果他留意会发现那瞬间总是吊着不正经笑容的脸骇人得可怕。下一秒步蕨似有所觉看过去,叶汲戏谑地说:“步蕨同志你说笑呢,黄泉在哪知道吗?千尺之下,九狱九泉,黄泉还在九狱之下。” “小心!”步蕨抓过他的肩猛地一带,同一秒叶汲脚尖一勾踢起个棍状物反手劈向疾风之中。 蛇一样的细影发出声尖利的叫声被截成两半,尚未落地就被青色的火焰吞噬殆尽,叶汲朝步蕨比了个大大拇指,骂骂咧咧:“都说了要均衡发展、平衡发展!厚天薄地,搞得天地灵气乱得一塌糊涂,这鬼不鬼妖不妖的都不知道什么玩意变异……” 他的念叨戛然而止,只见崩塌地隧道口处一个又一个黑色的影子四肢伏地缓慢地爬了出来,不知何时起路面漂浮起薄薄的雾气照得视野里虚虚实实不尽分明。 叶汲明显呆了下,眯起眼:“我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步蕨你仔细看看对面一个个的是人头吗?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唤他的名字,步蕨愣了愣,低声说:“没错。” 蜘蛛般蛰伏在地上的说是人有点抬举它们了,眼没瞎的都能看出来那些肢体扭曲,甩着细长尾巴的东西已经脱离人类范畴,只除了一个摇摇欲坠的硕大头颅。 叶汲冷冷地笑:“今天算是给老子开眼界了。” 他陡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带着浓浓恶臭的喘息响起他们身后,垂涎一滴滴落在地面上在这个时刻格外的清晰刺耳。不等他转身,蜷曲的利爪勾出数道寒光无声无息地抓向他毫无遮挡的后背。 电光石火间叶汲一手将步蕨推到一旁,一手掠起道森森寒光,在利爪离他面门只有毫厘之差时即将它当空斩落! 他屈膝重重顶在那怪物腹部,两束寒光划过新月的弧芒,利落地将横飞出去的它劈成数段,军刺还帅气地在掌心颠了颠。叶汲冷峻地看着地上黑水横流的尸块,一脚踩住骨碌打转的头颅:“这种货色也好意思放出来咬人,丢人现眼。” 他这两手震慑住了蠢蠢欲动接近过来的怪物。 步蕨没管耍帅的他,好奇地蹲下来研究怪物的尸体。黑色的尸水流出没多久,就发出刺鼻的气味消失在了地面,残破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步蕨赶紧伸出手,还没碰到被叶汲给及时扯住。 男人皱着浓眉,骂人的话在嘴边打个转咽下去,换了词:“你个傻孩子怎么什么都要伸手摸摸呢,一看就是个培育不成功的失败品种,保不准浑身上下都是病毒。” “没有。”步蕨目光还逗留在尸体上,平静地反驳他,“我怀疑它们受到了黄泉水……” “卧槽,什么鬼东西啊!”少年清脆的喊声在寂静岭般的空间里格外洪亮。 微妙的平衡顷刻被打破。 岐布不服,两爪子在桌上蹦个不停:“凭什么只骂老子!死变态刚刚不也望着流口水吗!” “切!”冬无衣戳戳烟杆,翻了个媚态横生的白眼,“老不死,我的吃法和你的可不一样。” 步蕨的内心毫无波动,倒是叶汲刷着微博心不在焉地提醒他:“你离那两傻逼远一点,哦不,你最好离这群傻逼都远一点。” “都是同事,没必要的。”步蕨忍不住悄声说。 叶汲噗嗤笑了声,关爱同情地看着他:“小孩儿,你大概还没搞清楚你在这条食物链里的位置。” 步蕨隐忍再三才没用沈元的话反驳他,我的年龄说出来也能吓死你了。 陆和脸色阴云密布,看上去他才像吃人的那一个,歧布和冬无衣识趣地闭上嘴。受惊过度的庄勤拉着庄勉迅速缩到不起眼的角落里,哭唧唧地和庄勉说:“来之前可没人告诉我这单位吃人啊。” “……” 陆和的气焰爆发快持续短,各路大佬齐刷刷地看过来顿时又蔫了。努力保持镇定,拿起遥控器,雪白的投影墙上出现了几个画面,正是前不久全国各地地震发生时的现场照片:“从今年中元节到现在,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地震总计十余场、在外人看来是自然灾害,但在场的诸位想必都清楚,些地震绝非偶然事件。大家都已经是同事签了保密协议,国家也不必隐瞒你们什么。系列地震是从中元节当日雍县开始的,我单位同志赶过去时发现雍县附近的高速隧道和底下一处乡镇的民居内残留不正常的打斗和术法使用痕迹。”陆和点开放大一张图片,“这就是那处隧道,我方抵达时隧道已彻底坍塌,其中掩埋车辆近二十余辆,可附近没有感知到任何魂魄,也没有发现任何尸体。” 他语气与神色一样沉重:“也就是说那些丧生的人都消失了。” “消失了?”冬无衣的柳叶眉蹙起,“这么多人不见了一点风声都没露?” “为了维护社会稳定和群众情绪,有关这件事的消息都被封锁了,秘密级别为绝密。我希望在座各位也能严格遵守保密协定,不得向任何人透露任何讯息。”陆和相当郑重其事地说,“第四办公室的设立直白地说就是负责处理全国重大非自然事件,交到我们手里的每一件都可能和国家安全甚至所有人民的安危相关,所以我在此恳求大家不要将这份工作当做儿戏。” 叶汲一挥手:“陆副主任客气了,为社稷造福是大功德,于情于理我们都会认真对待。” 其他人不置可否。 陆和勉勉强强地定下心,继续说:“这次国家选拔精英重组第四办公室也是为了应对此次系列地震留下的后遗症。从今年七月十五之后全国各地陆续出现大量灵异事件,甚至普通人在白天都见到鬼魂出没。这是极端不正常的现象,我们通过分析怀疑,很有可能……”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中元节那日地府开放的鬼门,没有再度关上。” 步蕨倏地抬起头,惊动身旁的叶汲飞快撩来一眼,与此同时岐布和沈元齐声叫了出来:“这不可能!” 陆和马上说:“我的意思是,阴阳两界的通道不是完全没有关上,而是因为某种原因留下了缝隙,导致人间的阴阳失衡滋生了许多不该存在的东西。我们目前的初步任务就是查清这些灵异事件背后的根本来源,在引起更严重的社会危害之前防患于未然,将它们扼杀在摇篮里。各位有没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 宗鸣十指交叉放在桌上:“陆主任所说我们各地的门派家族都有所了解,也协助政/府处理了不少事件。但是全国这个范围指定得太大了,恕我直言,”他扫了一眼其他人含蓄地说,“我们人手严重不足。” 他提出的问题陆和已经预料到了:“我之前而已说了,我们负责的是重大事件不是每一件非正常事件都会交给我们去办。而且在座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我和国家都相信你们。” 这话说得陆和自己都心虚了,更别说已经露出微妙笑容的叶汲他们。好在他们也没有为难他,冬无衣敷衍地点点头:“说到现在我们其实还是毫无头绪可言,也不是没有头绪,这事吧说难挺难说简单也简单,和阴司沟通下就好了嘛。雍县失踪那么多条魂魄,按理说更着急上火的是地下的衙门。” 陆和懵逼了,但其余人竟然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宗鸣接过话:“那么问题来了,谁来请神。” 瞬间场面就沉默了,包括沈元在内都乖觉地闭上嘴,陆和不得不打破诡异的安静:“宗家……鸣,你们各家常年供奉神位,应该很熟悉请神。” 宗鸣无奈地摊摊手:“陆主任有所不知,现在道门各家供奉的都是太清境的神明,如我宗氏百年都只供一位玉枢院君。据我了解,应该没有哪家是供奉阴司诸神的香火的。” 这是众所周知的实情,现在哪怕普通人家进观进庙求的是神明庇佑文运财运,没有谁专门虔心地去给管死人的上香火,顶多清明冬至给家中故去的人烧点纸钱了以作慰。 步蕨震惊地说不出话,这么多年后阴司竟已落魄到了这个地步,连个正儿八经的香火台都没有。 冬无衣鲜红的指甲闲闲扣着烟杆,淡淡的烟雾袅袅升起遮住她冷漠的脸庞,和眼梢流露的一点讥诮笑意。 岐布和沈元帮不上忙,自觉地闭着嘴。 要是有人留心会发现庄家两兄弟的神色皆透着丝古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唯有叶汲轻轻松松地拿着册子扇风:“陆副主任,我认为在没人能与阴司取得良好沟通的前提下,我们的讨论极有可能都是放屁的空话。说不准就是人阴司老大一开心给底下的十万亡魂放了个年假上来玩玩儿呢?您别急着否定,这是个大概率事件,毕竟过了这么多年我们都快忘记这皇天后土下面还有一干默默服务的阴间公务员了,也没人摸得清那票‘神’喜好。人家就想有权,任性一把,您能怎么办?所以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番外一 此为防盗章 离得不远的沈元也怒了:“傻逼你骂我就算了还敢带上我师父!” 叶汲不屑一顾:“你师父?骂算轻的, 只要他敢在老子跟前蹦跶, 老子见一次打一次你信不信?” 沈元一百二十个不信! 步蕨面无表情地介入两人的隔空对骂:“现在怎么办,退还是杀?” “……” 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里寂静一秒。 叶汲闪电般一个侧跨到他前方,右手横刀劈去, 左手则自上而下将迎面而上的怪物剖成两半。一劈一剖几乎就在眨眼间, 地上已倒下两具尸体。掌中两支军刺对着一拧, 结成支近一米的长刀,清湛的流光绕着圈符文极速滑过,空气里突然涌起凛冽刺骨的寒意。 雾气愈发得浓了,视野的可见度变得极差, 近在咫尺的人都时隐时现,那人没有回头叮嘱了他一句:“小心点。” 步蕨循着声音, 朝前走了一步, 只一步手腕突然被牢牢攥住,他瞳孔一缩, 流着涎液的长舌已如炮弹朝他的面门弹射而出。那速度快得惊人, 以他目前的体能完全无法闪躲。步蕨也没有闪躲,一手狠抓住那条软滑的舌向地上猛地一掼,屈起手肘用尽全身的力量击打在它双目之间。 颅骨碎裂声挑动了叶汲的神经, 他人如风一般两步闪现回来紧张地问:“你没事吧!” 步蕨刚拿出帕子的手一僵,刷地抬起眼死死盯着前方笔挺有力的身躯,叶汲又向前走了一步:“怎么……” 瘦如柴骨的手蓦地扼住叶汲的咽喉, 青色的血管狰狞地从皮肤下凸起, 步蕨盯着那双模糊不清的眼:“你是谁?” 对方像是被他惊呆了, 没有立即回答他,于是步蕨又一字一顿地问:“你是谁?” 他的声音就如他的人一样冷静到可怕。 “你是谁?”古怪的声音从叶汲的口中发出,一遍遍地问着,“你又是谁?你又是谁?你又是谁?” 步蕨一怔,漫天的迷雾将他包围得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人,耳畔不断回荡着喋喋不休的质问——“你是谁?” ——“你究竟是谁?” 一道道雷电撕裂云层劈下,满山草木凋敝,破碎的山石滚落一地。源源不断的烈火从裂开的大地里冒出,将天与地都烧得血红透亮。被血染透的尸体倒在满地狼藉里,涣散的瞳孔里映着他惨白的脸:“师父,你究竟是谁?” “步蕨!你他妈给我清醒点!!!” 步蕨痉挛着抖动了一下,缥缈的意识从高空飞速坠下,坠地时却意外地落入一片幽深温暖的水域里。柔软的水流漫过他的眼,绕向他的四肢,将他猛地一提! 冰冷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肺部,步蕨猛地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气流钻得过急导致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生理性的泪水从眼里滑进嘴角,苦涩的咸味让他确认自己仍然是活着的。 叶汲被他咳得吓了一跳,毛手毛脚地在他背后上拍着:“你怎么回事,我看你没被咬死倒先要把自己吓死了。” 步蕨勉强顺过气,艰难地拨开叶汲没轻没重的手:“谢,谢谢。”见他热情制止不住,实在憋不住说,“吓死不至于,我怕被你拍死了。” “……”叶汲悻悻地缩回手,嘀咕着,“陈世美。” 步蕨假装没听见,用帕子慢慢擦着汗。 叶汲被刺激到了,立即调转枪头将火撒到别人身上去了:“够了!沈小元同志别再用你那把破琴糟蹋我们了,别人弹琴要钱,你弹琴要命!” 寥寥琴声戛然而止,沈元抱着琴蹬蹬蹬跑过来,看架势恨不得用琴砸碎叶汲的狗头:“你个忘恩负义的陈世美!不是小爷你们两早被剥皮分尸给它们当夜宵了!” 叶汲一巴掌按住少年的脑袋往后一推,蔑然地说:“白日做梦吧你,老子用你救?还有,我真诚建议你师父将你塞回学校重学遍小学语文,陈世美能随便用吗?” 步蕨抽抽嘴角,刚刚才蹦出这个词的人不知道有什么立场教育小孩。 也不知叶汲他们使了什么法子,浓雾散得差不多了,公路上的鬼怪荡然无存,只余下地面上尚未消失的尸水。 前方,破败的隧道口静静地朝向他们。 “别看了,被我们杀了一小半,剩下的大半在这小子弹琴时突然抽风缩回了隧道里。”叶汲漫不经心地甩掉军刺上的污水,“刚刚你到底怎么了,一言不发地站在那躲也不知道躲,吓得老子一手冷汗。” “我……”步蕨不知道从何说起,嗓眼干涩得发哑,“这儿的雾不大对劲,我被困进了迷障。” “迷障?没有啊。”沈元茫然,拨了拨琴弦,“我这把琴专克魔障,刚才的雾要有问题我早发觉了。” 叶汲阴阳怪气:“你这是弹琴?弹棉花吧你。” “叶!汲!”沈元怒发冲冠,刷地从琴中抽出把细长的剑来,“今天不打不行了!” “不打。”叶汲看都不看他,潇洒地朝着隧道大步走去,“我有原则,不打老弱病残孕,脑残也不。” “……”步蕨叹了口气,按下沈元的剑,手指不经意滑过琴弦顿了一秒,“你这琴不错。” 不和贱人一般见识,沈元深呼吸着对自己说,生生按捺下满心狂躁,听步蕨一说又忍不住自豪了起来:“这是我师父传给我的!”他抚摸着焦黑不平的琴头遗憾道,“就是原先损毁过一次,师父费了好大功夫才将它修复好。”过了几秒,他怅然地小声说,“其实,叶流氓说得有一点点对,我琴弹得不太好,只学了个皮毛,剑法也是。” 步蕨摸了摸他蓬松的脑袋:“求学问道都讲究机缘,你只是机缘未到罢了,不要刻意强求。” 沈元呆了呆:“我师父也是这么说的……” 步蕨轻轻一勾琴弦,落下金石之音,目光半垂:“是吗?” “两位,天快亮了,你们的闲情雅趣能否择日再论?”调头回来的叶汲彬彬有礼地问,脸黑得和锅底似的。 ┉┉ ∞ ∞┉┉┉┉ ∞ ∞┉┉┉ 过山隧道损毁得相当厉害,陆和说的清理也只不过稍稍疏通了条狭窄的救援通道,横断的巨石叠架在上方令人望而生畏。满地的玻璃渣和碎石,沈元被硌得脚疼,抽出张符纸还点燃就被叶汲一巴掌拍了下去冷冷地:“别作死。” 沈元怒目相向,步蕨替叶汲解释:“这里阴气太重,符纸烧不了多长时间,还有可能打草惊蛇惊动了里面的东西。” 说来奇怪,步蕨自带一种说服别人的天赋,尤其针对小霸王沈元,他这么一说沈元乖乖地将符纸收好。后来他想过为什么,大概是步蕨的气场某些时候和自家师父颇为神似,趋利避害的不能让他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乖巧听话。 愈往深处走,气压愈低,步蕨越来越短促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叶汲拿着长刀剔开石块,慢下步伐等他跟上来,瞅了眼他的脸色低声说:“要不然你还是先出去等着吧,这里的阴气快赶得阴曹地府了,不太适合活人待着。” 步蕨摇头:“我没事。” 脸青得都透出死灰来了,没事才有鬼!叶汲倒不是嫌他碍事拖后腿,步蕨道行够呛但是重在为人冷静沉着,实战里比毛毛躁躁的沈元可靠八百倍。只是他看得出来,步蕨的魂魄不太稳定,隐约有离魂的迹象,再走下去保不准被阴气带出了魂,到时候让孤魂野鬼给夺舍了可就玩笑大发了。 他琢磨着干脆将人打晕了抱出去得了。想到这,叶汲又不禁心猿意马想起步蕨弯腰时露出的那线白,白是真白,腰是真细,抱起来手感一定不赖。 步蕨留意到叶汲闪烁不定的眼神,那眼神他熟悉,充满着不怀好意的算计。他不动声色地向沈元那边走近两步,还没站定忽然“嗯”了一声,引起了叶汲的注意力,有了前车之鉴他先一步拦在前面,警告他:“你别上手。” “……”步蕨无可奈何地让开了。 叶汲单膝点地,军刺尖无疑擦过步蕨发现的石块顿时火花四溅,刺目的光亮迸射出一秒即被叶汲一掌抹灭。但那一秒足够步蕨看清光芒里碰撞的金青色,心中的怀疑进一步得到了证实。 “是枪尖滑过的痕迹,沥泉点金枪。”叶汲摸着石块仔细辨认后下结论,顿了顿说,“还有另一道痕迹,庄家那两傻小子没发现。” 他语气淡淡:“是箭痕。” 步蕨看了眼庄勤手中巴掌大的通讯仪器,抱歉地笑了笑:“我没有手机。” 原主应该是有的,但现在不知道在震后废墟哪个角落里安静地躺尸。 庄勤一脸不可置信,但是步蕨眼神坦荡无一丝闪躲,随即恍然大悟他八成是丢了还没来得及买,也就没再多问。后排两小年轻一觉醒来,见他们醒着便问要不要一起打牌,庄勤眼睛一亮干脆地答应:“好哇!” 步蕨看了看他们桌上的扑克又遗憾地摇摇头:“我不会。” “……”几人沉默。 他的眼神和说自己没有手机时一模一样,让人想怀疑都怀疑不起来。 不会也没事,庄勤完全没多想,翻过去兴致勃勃地和他们斗地主,洗牌的年轻人感慨道:“前些日子我妈和我说吃喝嫖/赌除了嫖我都占全了,我还振振有词,说现在大学生都这样。没想到今儿就真遇到个不会打牌的……” 步蕨认真看着他们打牌,回想了下当年在山中为数不多用来打发时间的乐子:“其实,我会打麻将。” 打得还不错,以至于后来大的小的都不让他上牌桌了。 “……”感慨的年轻人立马闭上了嘴,庄勤头也没回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打了大半宿的牌,天没亮的时候庄勤熬得双眼通红,扑在桌上长长打了个呵欠,呵欠还没打完人已经神志不清了。火车在一马平川的原野上轰隆隆地向北前行,步蕨抱着茶杯出神地望着窗外匆匆闪过的田野草木。 庄勉睁开眼时就看见他脸上几分迷惘又几分怅然,那是种很复杂的神色,像是个不知在外流浪多久的游子终于回归故乡:“你精神挺好。”瘦成一把骨头像个大病初愈之人,可一夜没睡丝毫看不出疲态,更别说黑眼圈了。 步蕨收回视线,叹着气道:“我之前睡太久,现在有点精神过头了。” 庄勉留心看了看这个尚有几分稚气的年轻人,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眼看到他时就有种熟悉又隐隐排斥的感觉。可是他又很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也没有在他们这一界里听说过步蕨这个名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