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当了个假宗主》 《我可能当了个假宗主》正文 1.第一章 随着旭日自东铺开在白京岛的巍巍楼阁上,扶云宗最高处的古钟无人自动,发出共计九声浑厚悠长的钟鸣,显示着扶云宗内新的一日,自此开始。 不久,今日值守阒然阁的弟子便见一人拾级而上。 向着阒然阁而来的青年眉目如画,身着扶云宗弟子的白色道袍,一手执拂尘,背后背一把稍显笨重的宽刃长剑。他的银冠正中镶着一枚白玉,腰带上以银线绣着七块代表扶云宗训诫典故的纹样,彰显出他远高于普通弟子的身份。 “楚师叔。”两位弟子看清来人,微微俯身行了道家礼仪。 来人正是扶云宗葳蕤阁阁主楚东篱,现任扶云宗宗主顾清淮唯一师承一人的师弟。 不过这二人虽称楚东篱为师叔,却非顾清淮座下弟子,而是骀荡阁廖容与门下。扶云宗九阁三楼上万弟子,说到底还是一脉相承,怎么算都是师伯师叔师兄师弟师姐师妹。 楚东篱淡淡还礼,随即和和气气地问道:“宗主今日还未起身?” 两人彼此对视一眼,亦觉得有些奇怪,往日钟鸣两声时顾清淮便会从阒然阁出来,今日钟鸣都结束了,顾清淮仍不见踪影。 其中一人老老实实的回答:“未曾。” 楚东篱闻言,眉头微蹙:“我去看看。” 他一向有自由出入顾清淮住处的权力,两名弟子听他这么说,并没有阻拦,任他进了阒然阁的院子。 楚东篱平日表情便极为端方持重的脸上,此时更显严肃,不为别的,只为他眼前正在闪烁的几个黄色黑体字: 任务即将开始…… 没错,他这个“楚东篱”,并非原装正版。他本名邹一川,多年前死于一场山体滑坡造成的意外事故,在此之后成为时空管理局的工作人员,穿梭于各种各样的世界,扮演着各种各样的角色。 两周以前,他接到系统给他分配的新任务:前往j网耽美小说《浦和修真录》中的世界,扮演扶云宗葳蕤阁阁主楚东篱,并确保剧情不背离原著。 现在系统发出提示,只能说明会影响剧情的变数已经产生了。 楚东篱这样想着,在阒然阁主室门前停了一步,右手捏个剑诀,随时准备将背上的藏锋剑拔出。 …… 一门之隔,顾杨正在铜镜前揪着长发抓狂。 他刚刚看过自己双手,十指修长白皙,右手虎口、指腹带有薄茧——不是他自己的手;又看了模糊的铜镜,只见一张被他自己啧啧称奇为“好娘,跟卖脸小明星似的”的脸——不是他的脸;环顾室内,古朴素雅一看就很有文化的样子,再将窗户推开一条缝,只见近处古色古香楼阁、远处天蓝水碧,绝对纯天然无公害——不是他的家。 掐自己一把,生疼。 纵览过q网无数穿越小说的顾杨基本确定,他穿越了。 随即抓狂: 他不过在自己家的床上睡了一觉,怎么就穿越了?!虽然他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可他还有一间水果店和养在水果店里的猫祖宗咸鱼!如果过了九点还不给咸鱼喂猫饭,它能把天花板掀下来啊啊啊啊啊!! 而且,穿越也就算了,他现在是谁?在哪儿?他用的这个身体性格如何?干什么的?有什么经历? 他一概不知。 这都罢了,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他连衣服也不会穿!头发也不会束! 那整整齐齐摆在案几上的银冠、繁复衣衫、绣着九枚精致绣像的宽腰带、几个零碎小配饰、拂尘、长剑。每一样看起来都绝非凡品。但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在此时此刻的他看来,这堆东西还不如他那件破了一个洞后被当做睡衣穿的旧t恤和迷彩短裤! 而且这装束是怎么回事儿?他是穿越成了什么了不得的道士了吗?? “嗒嗒。” 顾杨濒临崩溃时,门口响起敲门声,一把低沉的青年音道:“师兄,我进来了。” 话音方落,来人便轻轻推开了沉重的木门。 顾杨目瞪口呆、眼神惊恐。 我x!为什么你敲完门就进来了?!我答应了吗?!你谁?你和你口中的师兄到底是什么关系? 下一秒,来人已收起拂尘,同时长剑出鞘。 顾杨见他仅仅右手微动,拂尘便自动收起,长剑亦自行飞入手中,顿觉有点儿帅。 敢情这是个仙侠修真类的世界哦。 “你是什么东西?竟敢附身我师兄!”楚东篱执剑向前。 本还有闲情逸致胡思乱想的顾杨见他真的举着剑就刺过来了,大惊失色,拔腿就跑。 可惜他这一不运灵力二不用法器,仅凭两条肉体凡胎的腿哪里跑得过楚东篱,须臾便被追上了。 眼见楚东篱已经到了身后,深怕被捅个对穿的顾杨立即抱头蹲下,大喊道:“大侠饶命!” “……” 楚东篱突然想起为了熟悉剧情被迫拜读《浦和修真录》时,看到里面是这样描写顾清淮的: 眉目清俊,嘴角含笑,一言一行皆温雅可亲,叫人不由自主便想起些“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皎若玉树临风前”之类的句子。端坐台上时,更添宁静淡泊,无愧一代宗师风范。 想着,楚东篱神色复杂地看着他面前的这个“顾清淮”:蓬头散发,仅着亵衣,赤足蹲在地上,抱着头瑟瑟发抖。 同时,系统亲切地提示他道:恭喜触发初始任务,任务描述[帮助误入者完成相关剧情,避免ooc。] 楚东篱毫不犹豫的抄起藏锋的剑鞘狠狠敲在顾清淮脖子上,直接将人抽晕了过去。 …… 顾清淮再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后丢在了床榻上,榻前站着个面色阴沉的青年——也就是楚东篱。 “你到底是谁?”楚东篱故作阴森地问道。 顾清淮在后颈一阵阵的抽痛中龇牙咧嘴地说道:“大侠,我真的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别说废话。你要是邪物,我早就一道符拍的你魂飞魄散了。”楚东篱凶巴巴地说道,“姓名,何方人氏,为何会到我师兄身躯里。说。” 顾清淮缩缩脖子,终于有机会偷偷打量楚东篱一番。 第一反应是:哦哟,和他师兄长得一样娘。 第二反应是:案几上那身道士衣服穿在身上居然有点儿帅。 楚东篱见他只顾贼眉鼠眼地偷看自己,一个字不说,默默将藏锋从鞘里顶出一寸。 顾清淮在剑刃寒光的威胁下,威武立即屈地说:“我叫顾杨,所住的地方和你们这里完全不同,叫华夏渝城。你们这儿没这个地方吧?我就老老实实在家睡觉,谁知道一睁眼就变成了你师兄。说不定你师兄好好睡着觉,一睁眼突然变成了我呢?大侠,我也是受害者,我是无辜的。” 楚东篱心道:好的,又是一个因为空间偶然错乱穿越的穿越者,而且还是从他生前的那个世界穿越来的。 他故意用将信将疑的眼神打量着被绑的像只待宰公鸡一样的顾清淮。 顾清淮和他对视,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更纯良无辜一点儿。 楚东篱险些被他这个眼神恶心到。 过了片刻,楚东篱方做出一副勉勉强强相信他的样子,道:“姑且相信你是无辜的。” 故意迟疑了须臾,楚东篱才又说道:“师兄如今下落不明,扶云宗一时也不能少了宗主,既然你暂用了师兄的身体,这两日你暂且扮作师兄。我与其它几位师兄师姐再商议办法。” 说是这么说,楚东篱才不会去和扶云宗里的其他人商量这件事。若是叫人知道五大修真名门之一的扶云宗宗主被人夺舍了,非有一场大乱不可,到时扶云宗四面楚歌,还走个屁的剧情。 楚东篱又胁迫顾清淮道:“我会贴身看着你,所以你最好老实一点儿。若有异动,我会直接道符把你拍出来,让你做个孤魂野鬼。” 说罢,从宽大的乾坤袖中掏出一张符纸,拿给顾清淮看了一眼。 完全看不懂那是什么鬼的顾清淮内心咆哮道:又来了!动不动就威胁用道符拍人!还能不能好了?你师父教你画符是让你这样用的吗?! 而且我居然穿越成了一方门派之主吗?好高端的样子呢?! 但是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门派掌门疑似被人夺舍,这样重大的事情竟也能这样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心里想的再多,顾清淮也只能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好的,师弟。知道了师弟。” 楚东篱右手掐诀,绑在顾清淮身上的绳子立时回到他手中:“记住了,你叫顾清淮,是扶云宗宗主、阒然阁主人,金丹修士,佩剑‘摘陵’。我叫楚东篱,扶云宗葳蕤阁阁主,剑名‘藏锋’。扶云宗九阁三楼,余下的几位阁主楼主必要时我再为你介绍。其中只有你我师承前宗主。还有问题吗?” “有。”顾清淮动动身体,臭不要脸的笑道,“穿衣束发我一概不会,师弟能否帮个忙?” 楚东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可能当了个假宗主》正文 2.第二章 柔顺的长发被一丝不苟的束进银冠,只在两鬓各留一缕。宽袍广袖纤尘不染,四指宽的腰带恰好能勒出腰身。 顾清淮背好剑,一手捏着拂尘,一手捏着自己的下巴,在糊的好似得了高度近视的铜镜前欣赏自己的美貌,嘴里啧啧有声。 楚东篱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就见顾清淮翘着个二郎腿坐在铜镜前面,手里的拂尘像鸡毛掸子在弹灰一样抖着,腿也跟着一起抖。 他的右眼皮不由也跟着一起跳了起来。 想到自己要确保这么个货色言谈举止能像原本的顾清淮——那个谪仙一般的人物,楚东篱的脸瞬间黑的锅底一般。 如果不是总系统匹配出来的任务不能放弃,楚东篱此时此刻已经决定爱谁谁,这个任务他不做了! 将自己五官轮廓看了一遍又一遍,顾清淮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张脸是正当红的类型,若搁在华夏,准能迷倒一片小姑娘。 这样想着,顾清淮不由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感叹道:“顾清淮这张脸真特么娘啊……” 话音未落,忍无可忍的楚东篱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靠!楚东篱你干嘛打我?” “卧槽!你还打!” 闻言,楚东篱一面在顾清淮的后脑勺落下又一个巴掌,一面和蔼的微笑道:“若你还要说脏字,我还会继续。” 顾清淮刚要脱口而出的话瞬间憋了回去。 “不好好拿拂尘,打手。坐或站,哪儿挺不直,我就抽哪儿。”楚东篱见状,放下笑容,微微挑眉,又补充道。 闻言,顾清淮一震,连忙偷偷看一眼楚东篱的样子,装模作样地照着把已经乱糟糟的拂尘拿好,然后勉强坐直。 他在心里偷偷朝楚东篱比了一个中指,心道:穿越的套路劳资还不清楚吗?等着,等劳资练成盖世神功,一手持神剑,一手抱妹纸,一定把你这个炮灰男二打到哭爹喊娘、天地失色、生活不能自理。 楚东篱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十分勉强的接受了他那画虎类犬的坐姿,道:“今日午后我要去给小徒弟上课,师兄也一起来吧。” “不去。你教徒弟,我跟着去做什么?”顾清淮惊恐地看了他一眼,十分拒绝和这个看起来似乎严肃禁欲,实则暴力狂躁的家伙呆在一起。 “跟着学。”楚东篱回答。 “不去!” 掌门的尊严还要不要了! “不去也得去。”楚东篱淡淡道,“我的小徒弟今年十岁,已经学会画引火符,扶云宗入门剑法可随心应用,且早不用我这个师父每天早上给他穿衣喂饭。请问师兄,您几十岁的人了,会干什么?” 一针见血。 顾清淮看着他,一时竟无法反驳。须臾后,他才厚着脸皮回答道:“会吃饭。”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楚东篱几乎用尽了自制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再用藏锋的剑鞘去抽他。 他万分痛苦地揉着自己的额角,勉强自己继续开口对顾清淮说话:“现在,我怎么说,你怎么做。麻烦你收起你那副市井无赖的样子,装得像我师兄一点儿。” 顾清淮不干了:“哦哟,我怎么就一副市井无赖的样子了?你要讲道理,我……” 楚东篱一捏剑诀,将藏锋剑连剑带鞘握在手里,静静地看着他。 暴力狂! 顾清淮在心里恶狠狠的骂道,同时十分有骨气地闭上了嘴巴,好像两瓣嘴唇被谁用强力胶黏在了一起一样。 楚东篱终于松了那口自今日见到顾清淮起,便憋在胸口的气,开始向冒牌顾清淮描述原装货举止言谈上的特点。 扶云宗弟子都知道,宗主顾清淮在作息上一向自律。 如若他人在白京岛不曾外出,钟鸣两声必定从阒然阁出来,早上会先处理门派事务、听各位阁主楼主汇报事宜,如果时间有空余,还会巡查新入门弟子修炼。午后回阒然阁打坐自修,亥时歇下,在此之前有事亦可到阒然阁找他。 今日的宗主却迟迟不曾走出阒然阁,直到楚东篱入阒然阁寻他后又过一个时辰,辰时将近,顾清淮才踏出阒然阁主室。身后跟着脸色似乎不是很好的楚东篱。 值守阒然阁的小弟子心里暗自嘀咕:宗主师叔的笑容明明一如既往的温和亲切,为什么他居然硬生生看出一分欠揍?实在是大不敬。 …… 萧浦和手里执剑,眼神却忍不住往一边乱瞟。 他六岁拜入扶云宗门下,七岁被楚东篱收为弟子,至今还是第一次在宗主师伯面前演练剑法。听闻宗主师伯的剑术在修真界亦是数一数二的。 小孩子实在没有办法不在意。 然而这一瞟,萧浦和心里顿生疑惑:掌门师伯似乎嘴里念念有词,是在做什么? 正胡思乱想,楚东篱已经一拂尘敲在他手上,冷然道:“收心。” “是。”萧浦和下意识地缩缩脖子,肃容应道。随即又握着他那把小木剑,一板一眼地继续走剑招。 楚东篱看着面前一身白色入门装,粉嘟嘟、胖乎乎的小孩子,暗暗叹了一口气。 没错,萧浦和就是这本j网耽美小说《浦和修真录》的主角。 按照原著,这孩子本是名门名士座下弟子,天资聪颖、天赋过人。又因为顾清淮的徒弟年纪太小,扶云宗下一代弟子基本以他为首,日子再舒心不过。 结果有一天人界魔界纷争再起,没过多久,他师父楚东篱突然叛出师门,甘愿做起魔界爪牙。萧浦和心理和名声都受到巨大冲击。不愿相信师父是这种阴险小人的萧浦和在顾清淮的默许下出岛探寻真相,偶遇云游道人程留清。两人结伴而行,日久生情,没想到程留清竟是夺舍重生的魔界将军。 发现这一点的萧浦和就此开始了被作者虐身虐心的悲催生涯,一会儿被关个小黑屋,一会儿害死了小师弟,一会儿死个去魔界做卧底的师父。 挺可爱的一孩子,落到后妈手里真是倒了血霉。 这厢,楚东篱一边教导徒弟一边暗自感叹。 那厢,顾清淮坐在一旁石凳上,表面清风明月,内心生无可恋。 十岁的扶云宗小弟子已经在熟悉人生中的第二套剑法,好几十岁的扶云宗宗主在一旁背入门心法。 好厉害好威武好有尊严。 照这样下去他什么时候才能练成绝世神功,得到灭世神剑,成为修真大能,坐拥三千后宫? 再过几十年吗? 手动再见。 片刻后,萧浦和将剑法演练一遍。 萧浦和收招后须臾,楚东篱淡淡道:“第十二式,青松落色。” 闻言,萧浦和将收至身后的剑一转,挽了个剑花,顺势做出楚东篱所说的招式。楚东篱绕着他走了小半圈,并起右手食指中指,在萧浦和的脊背和右手肘上轻敲两下。 萧浦和顺势身体略略前倾,右手微微抬高。 楚东篱见状,点点头,又道:“第十七式,石枯松老。” 萧浦和剑招立转。 接下来半个时辰,楚东篱将萧浦和之前未做到位的招式报出,再以两指将萧浦和动作不甚标准之处一一点出。偶尔报出之前已经指点过的招式,看萧浦和是否真的将自己的错误记住。 见萧浦和能将自己指出之处做标准,楚东篱拍拍他的头,语气和蔼地说道:“不错。休息去吧。闲暇时要多打坐修炼、练习剑招,不要贪玩。” 到底是小孩子,萧浦和闻言眼睛一亮,又强自按捺住心中雀跃,恭敬乖顺地应道:“是,徒儿记住了。” 随后又乖乖给顾清淮、楚东篱一一行过礼,方欢欢喜喜地跑走了。 顾清淮一直盯着萧浦和脸上的两团婴儿肥看,忍了半晌才没上手掐。 待萧浦和跑得没影了,楚东篱方转过来,走到顾清淮面前,将他遮遮掩掩的那本入门心法抽过来,道:“浦和的剑法练完了,该轮到师兄背书了。已经大半个时辰,想来师兄的心法怎么也该背下来了,开始吧。” 顾清淮:“……” 虽然这本入门心法不厚,但你是哪里来的信心,觉得我不到两个小时就能把一本没有标点符号的竖排繁体字全部背下来! 我真是谢谢你的信任了哦! 楚东篱半晌等不到他开口,轻声慢语地喊:“师兄?” 顾清淮时隔多年,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种英语课上课铃响了,才得知今天要听写的恐惧,脸上的笑容几近崩坏:“……背,背不完。” “能背多少背多少。”楚东篱抖抖书,淡然道。 顾清淮磕磕巴巴地背起书来。 他好不容易断断续续背了小半本,实在背不下去了,索性闭了嘴。他自知错漏颇多,不敢说话,怕楚东篱这个暴力狂又抽藏锋要揍他。 楚东篱却只是皱着眉头看着书,一言不发,很是深沉的样子: 大意了,来来往往的时空太多,居然忘了他原本生活的世界里,华夏人早已习惯了标点符号,顾清淮恐怕不会断句! ……现在再改口说要口授,会不会已经晚了?是不是很突兀? 楚东篱不动声色道:“暂且如此罢,此书师兄拿回去,明日我再检查师兄背的如何。” 说罢,将书合上,递回顾清淮面前。 顾清淮见他竟然没发飙,几乎是诚惶诚恐地将书接了回去。 “晚间我再上阒然阁。”楚东篱又道,“为师兄讲一讲各大修真门派,顺便帮师兄断句。” 闻言,顾清淮本就只勉强挂着的最后一丝笑容也彻底崩溃。 晚上居然还要再见到这个人面兽心的暴力狂,啊啊啊啊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可能当了个假宗主》正文 3.第三章 烛光幽幽,阒然阁主室内,楚东篱和顾清淮端坐在条案两边。 楚东篱垂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自三千年前诸朝成帝寻仙蓬莱、羽化登仙,修仙问道已成风气,普通百姓亦以家中子弟能拜入修真门派为荣。在各式修真门派、世家中,有四门一寺拢共五家名满天下的大门派,被称为五大名门,分别是月濯门、枕寒山、扶云宗、倚帝山、玄音寺。” 他凝一点灵力在指尖,轻轻一弹,条案上浮现一个仿若毛笔几笔勾成的图案:几朵流云,簇拥着一轮满月。 顾清淮刚刚被硬逼着背完了一整本入门心法,坐在几案前昏昏欲睡,见楚东篱弹出一幅画来,方才精神一震。 眨眨眼,他嬉皮笑脸地问楚东篱:“你不是要讲门派,怎么突然在桌子上画了幅彩云追月?” 经过一日锤炼,楚东篱已经麻木不仁,压根懒得理他,闻言眼皮也不抬,自顾自的说道:“月濯门位于西域昆仑的茫茫雪原之中,门主之位父子相承。一千五百年前的门主岳鹤园乃是一代奇才,自他改过门派心法,月濯门弟子修行精进的速度远快于他人。 “与此同时,修行有成的弟子大多性情冷淡,肤色发须会变为雪白,似得了怪病一般,需要呆在寒冷之处。因而离开雪原时需要带上特制的兜帽披风,否则会皮肤起疹溃烂,时间长了便爆血而亡。 “因功法怪异、似正似邪,月濯门一向与其它门派不亲厚,门下弟子人数也不多。直至上任门主再次改过心法,这毛病才稍有痊愈,然而月濯门中弟子因肤发异于常人,还是习惯穿戴披风。 “你见穿宝蓝衣衫,胸口以金线绣有这流云满月纹,外罩黄色披风的,便是月濯门弟子。现任门主岳止行,佩剑‘何惜’。他这人性格古怪,若是见了面,少去招惹他,他那张嘴,能让你后悔生在世上。 “他座下有两个弟子,首徒林惟,剑名‘纵意’,是不世出的天才,除了本门功法出神入化,还长于操纵机关木傀儡。另一名弟子岳忆,是岳止行长姐之子,恐怕也是月濯门下任门主,年仅五岁。” 楚东篱说完,右手一挥,案上的流云满月消失无踪。再一翻,桌上浮现一把简易线条勾勒出的长剑。 顾清淮腰板挺直的坐了半个晚上,早就累了,趁着楚东篱改换图案,偷偷摸摸地骚动着,这里扭一扭那里挪一挪。嘴里还要发表点儿意见,假装自己并没有走神:“上个门派衣服绣流云满月,你就画个彩云追月,这回这个门派不会在衣服上绣长剑吧?这剑也太丑了!” 楚东篱似是对他在干什么一清二楚,用一种了然于心的眼神看他一眼。 仍在扭麻花的顾清淮一僵。 楚东篱一直盯着顾清淮看,直到后者半边身子发麻,才继续说道:“枕寒山并不在衣服上绣剑,只是剑法精妙绝伦,铸剑术也叫其它门派望尘莫及,多出剑修大能。现任掌门俞秋声少年时遭魔修所害,灵脉受损,双腿残疾,常年需依靠轮椅,不能使剑。 “不过俞掌门博闻强记,于符咒阵法一道颇有所得,即便是以此为长的倚帝山在他面前也要甘拜下风。前掌门因俞秋声的聪颖过人而将掌门之位传给他,却又因他不良于行,选了八位与俞秋声同辈的弟子任长老之位。 “这八人皆对他俯首听令。其中,向晚情有当世第一剑修之称,所用长剑名为‘风鸣’,他这人潇洒肆意,年少时是各门才俊中最不愿被拘束的一个。如今却常年守在枕寒山上,几乎不离俞秋声左右。 “枕寒山位于西南竹海,弟子衣衫淡青,衣摆上绣有几枝墨竹。以墨竹枝数区分弟子身份,就如我扶云宗腰带上的绣像一般。” 说完,楚东篱再次挥动衣袖,案上图案随他衣袖流动,化为一朵火焰。 他正要开口,一抬头,就见顾清淮以手扶着侧脸,斜靠在案几一角,仔细一看,俨然一副已经睡熟的模样。 而且一看就知,上学时一定是上课偷偷睡觉的老手。 “……” 莫说是在《浦和修真录》中非常重要的一个设定——五大名门各自以重重阵法镇压在门派僻静处的玉楼,便是五大名门,他都还没说完。顾清淮这睡眠质量也真是好,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居然也能睡得像是死了一样。 楚东篱搁在案几一角的右手微微抽搐,忍了又忍,最终拿起一本搁在案几上的书,轻轻一卷,抵在顾清淮额头上,使劲一推。 顾清淮顺着这个劲道一点一点倾斜,直到过了某个角度,立即“咚”的一声摔在了地上,四仰八叉。 摔醒了。 一睁眼就看见楚东篱从案几另一边半俯下身子,看着他,脸上带着微微笑意。 顾清淮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 “叫师兄劳累至此,倒是师弟我的罪过了。”楚东篱却并没有发脾气揍他,而是十分和气地说道,“既然如此,我明早再来叫师兄。” 这感觉反而更恐怖。顾清淮没敢说话。 楚东篱说完便站起身来,当真向阒然阁门外走去。顾清淮一动不敢动,生怕楚东篱走着走着,突然反手就是一藏锋。 然而楚东篱只是走到门口时,一挥袖子,阒然阁内的烛火霎时熄灭。只留顾清淮躺在一片黑暗里,愣愣看着门的方向。随着楚东篱离开,远方的星空在门缝里出现又消失。 紧接着顾清淮发现他现在想动也不能动了。 “……” “楚东篱!楚东篱!!”顾清淮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先喊了楚东篱两声,见没有人应,索性一通乱骂,“你要让我这个样子睡一夜吗?!你还有没有人性!!你这个暴力狂!狂躁症!人渣!禽[呵]兽!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然而因为楚东篱早前施在阒然阁主室的静音术,顾清淮的声音连片落叶也未曾惊动。 没过多久,骂出一口恶气的顾清淮便消停下来,愤愤地躺在一片漆黑里。案几四周铺了一层竹席,就这么躺着倒也不是不能忍受,若是能把压在屁股下面的那个坐垫枕到头底下,就这么睡一觉也不是不可以。 然而他现在只能继续把那个坐垫压在屁股底下。 顾清淮纠结了一会儿,认命的闭上了眼睛。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总之一直在做梦。 忽而梦到他不知为何成了一只僵尸,只能像个木板一样立在地上,沿着铁轨一蹦一蹦,蹦着蹦着,一辆火车呼啸而过,将他撞倒在地,然后从中间碾成了两半。 忽而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条冻鱼,硬邦邦地躺在水果店的地板上,想翻身,未果,足有教室那么大的咸鱼迈着小步跺过来,围着他转了三圈,一脸嫌弃,终于不情不愿地张开血盆大口冲着他咬了过来…… 顾清淮猛地惊醒。 楚东篱正站在他身边,一脸端方持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看清触目所及的事物后,他喃喃道:“……我觉得我的噩梦好像还没醒。” 楚东篱表情淡淡的,似乎没有听见他这句话一般:“你现在应该可以动了。” “……”须臾后,顾清淮脸上挂起一个抽搐的笑容,“大哥,动不了了,看在这好歹是你师兄的身体的份上,帮个忙?” “好。”楚东篱点点头,一脸严肃的伸出脚,将顾清淮踹翻了一个面。 “我屮艸芔茻!!”顾清淮脸朝下,睁大眼睛,半晌才惨叫出声,“大哥你轻点儿啊!腰要断了!脊椎也要断了!整个人都要断了!我是不是已经整个碎掉了!” 楚东篱又用脚帮他翻了个身。 顾清淮立即做出了回应:“楚东篱你就是个暴力狂!狂躁症!人渣!禽[呵]兽!始乱终弃的负心汉!没有人性!!” 楚东篱微微挑眉。 进门时未曾解开阒然阁内的静音术,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 直到出了阒然阁,坐在扶云宗议事的和合堂内,直面了娉婷阁阁主施扬灵,顾清淮还在一边腹诽楚东篱一边偷偷摸摸地揉腰。 施扬灵早已看见了他的小动作。 她忽然想起早间偶然听到骀荡阁的弟子在偷偷议论,说是楚师弟昨日深夜方从阒然阁出来,险些犯了宵禁,今日晨钟方鸣便从葳蕤阁直奔阒然阁而去。他和宗主昨夜是做了什么,今日宗主一直在揉腰…… 施扬灵觉得自己仿佛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赶忙轻咳一声,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哎呀,修仙问道之人,寿数远高于常人,很多事情便不如平常百姓那样拘束苛求,道侣是同性的修士也不少,这两人何必遮遮掩掩的呢? “今日来找宗主,是为了门中弟子接下来一个月下山除患历练一事。一百五十年前玄音寺玉楼震动,虽被法正大师强行压下,妖魔鬼怪却横行起来,摊到各个修真门派的事务不但日益增多,凶悍少见的邪祟妖兽也频频出现。”施扬灵收敛心神,说起正事来。 “此月轮到我协助仁楼楼主处理此事,见竟有七八宗平常弟子无法处置的事务,便来请示宗主,可否将此月出岛的阁主人数放至四人?” 扶云宗的九阁三楼,九阁专心于修炼与教导内门弟子,三楼为仁楼、启楼、器楼。 仁楼专门负责处理求助于扶云宗的除患事宜,挑选分配给修炼有成的内门弟子历练;启楼负责教导训练新拜入扶云宗的弟子,九阁阁主每年会从启楼挑选内门弟子;器楼则负责铸剑、炼一些供门下弟子应急的低阶法器。 按常例,除阒然阁的剩下八位阁主,每月会有两位出岛处理那些普通弟子无法解决的祸患。 楚东篱还没和顾清淮讲这些。 所以他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施扬灵说的挺清楚,顾清淮也觉得自己听明白了,但这件事情到底算是重大事件还是随便决定无所谓? 顾清淮使劲给楚东篱递眼色。 楚东篱瞪他一眼:眼睛乱转什么?贼眉鼠眼的! 交流失败。 “咳。”顾清淮硬着头皮,挂起微笑,自己做了决定,“就按你说的办吧。” “是。”施扬灵微微俯身一礼道谢,又从衣袖中取出一封信,“这还有一处祸患,事情重大,恐怕需要宗主亲自决定。” 顾清淮伸手接过:“我知道了。等我看看再做决定。” 施扬灵再行一礼,步出和合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可能当了个假宗主》正文 4.第四章 楚东篱眉头微蹙,又将薄薄的信纸从头看过。 案几另一侧,顾清淮一见楚东篱无暇顾及他,立时像是骨头被人抽走了一般委顿在坐垫上,嘴里叼着一根毛笔,手上随意翻看楚东篱刚刚摆到案几上的一叠书: 尽是些《论语》、《庄子》、《道德经》、《乐府诗集》、《全唐诗》之类的书,中间夹杂着几本琴、箫的曲谱。 顾清淮看得头大,忍不住低声嘟囔:“……卧……为什么身为一个修真门派的掌门要看这些东西。” 楚东篱修为颇高,五感灵敏,这句嘟囔并没有逃开他的耳朵,他头也不抬,淡淡道:“腹有诗书气自华。你需要多读书。” 说的你多有气质一样,暴力狂! 顾清淮翻个白眼,腹诽道。 “我两天抽查一本,所以你最好别磨蹭。”楚东篱补充道。 闻言,顾清淮在心里连骂二十一个卧槽,低头重新把目光放回那摞书上。 再翻几遍,也没办法从里面找出一本有意思的书,而且全是竖排繁体古文,不但要看一句自己翻译一句,还得要自己一句一句断句!根本没什么挑着看的必要。顾清淮索性闭着眼睛抽了一本,蔫吧在案几上愁眉苦脸地翻了起来。 楚东篱面上一派肃然,心里却也是一片愁云惨雾。 他又一次在系统的已兑换工具里打开数值查询——这个给过他很多帮助的小道具目前只开了他和顾清淮两个选项。 其中,顾清淮的武力一项数值赫然写着个可怜巴巴的“17”,和昨天顾清淮的数值刚被开启时相比毫无变化。 门派心法大概是全在狗肚子里消化掉了。 楚东篱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里各项数值的极值是多少,但他自己的武力有将近三百…… 不过,这是个修□□,在身怀灵力、法术,可使仙器的修士面前说什么普通人的战斗力,本就宛如一个笑话。这样看来,这个穿越成顾清淮的人说不定原本还是个有些身手的。 楚东篱想着,默默打量了一副百无聊赖模样的顾清淮一眼。 然而这也没什么用处,他刚刚接到系统发布的通知: 接受任务,任务描述[陪同顾清淮前往睦州新安,除去在此为祸的蛟。] 以顾清淮现在的武力值,直面蛟龙,大概十秒后就会被拍成一团肉泥了吧…… “坐好。”楚东篱道。 顾清淮不情不愿的挪挪屁股,坐正。 楚东篱道:“睦州新安有蛟为患,一次吞食渔船十余艘,后口吐洪水,祸及三乡。县令请了当地三四个大小修真门派一同前往,意图剿灭,反被潜蛟击溃,如今只能勉力防止它再次伤人。无奈之下,由睦州太守出面,求到扶云宗来。于是有了这封信。” 蛟于江河湖泊潜藏修炼五百年,可升天为龙。据信上说,新安县这只蛟已颇有修为,恐怕在新安藏了不下三百年,也不知为何想不通出来闹事。莫非有人打搅到它修炼? 顾清淮眨眨眼,道:“听起来这玩意儿是挺厉害,怎么?一般人搞不定它,需要我亲自出马拯救世界?” “……”楚东篱捏一捏鼻梁,“修炼数百年的蛟距龙只差一步,扶云宗的一般弟子奈何不了它。施师姐将信交给师兄决定,基本就是想请师兄亲自出岛的意思。” “叫我去屠龙??”顾清淮一脸惊悚。 他不过随口开一句玩笑!结果居然一语成谶,真的是让他去除患。 哦凑,他又不是活在网页游戏的弹窗广告里,注册就送屠龙宝刀,登陆即领神级装备,一天直升99级,扭头就可以怒斩boss了! 他只会杀黄鳝,不会杀龙!谢谢! “……仁楼送达宗主处的祸患,从来都是非同小可。无论师尊还是师兄也都从未推辞。这次若推给其它阁主,倒显得奇怪。”楚东篱一边将信重新折好,一边道,“况且师兄上次出岛是三个月前,依师兄的习惯,也确实该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了。” 顾清淮使劲摇头:“不去!” “我跟你一同前往新安。”楚东篱道。 “那我也不去送死!”顾清淮坚定道。 闻言,楚东篱只是静静看着他,目光平淡,然而顾清淮从中看出了这样的意思:可能去送死和马上就去死,你自己选吧。 关乎生死,实乃大事,顾清淮难得硬气一回。 他梗着脖子和楚东篱对视了五六秒,不幸败下阵来,默默移开视线,同时鼓励自己坚决不认输。 顾清淮清清嗓子,由于不敢直视楚东篱,脸上本该严肃的表情此时看起来并不严肃,道:“这位亲,虽然是我在用这具身体,但它实际上还是你师兄的对不对?如果受伤了,现在疼的是我,但最后损害的还是你师兄的利益对不对?如果被蛟一爪子拍碎了,死的不光是我,你师兄也回不来了对不对?” 楚东篱仍然只是静静看着他。 “……”顾清淮就算不看楚东篱,都能感受到那平淡冰冷的目光。 他简直有用头去撞墙的冲动:“大哥,大侠,做人要讲道理好吗?我连个剑诀都不会捏你为什么非要我去斩蛟呢?” “晚上教你。”楚东篱回答道,“只要我一息尚存,便不会允许任何东西伤你分毫。” 顾清淮心道:我会捏剑诀就可以杀蛟了吗??我只是随便打个比方!而且,为什么你后面那句话听起来这么gay里gay气的!你到底和你师兄什么关系?? “诺言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男人的承诺如果靠得住,母猪……”顾清淮十分顺口的接嘴道,一时忘了他还在逃避楚东篱犀利的目光。 尚未说完,楚东篱一双眸子已经瞪了过来。 藏锋剑在他身后上浮一寸。 “自己去,我绑你去。”楚东篱道。 “……” 顾清淮在心里绝望地咆哮:我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胖揍这个草菅人命的暴力狂! “我自己去。”抽抽鼻子,他十分怂地选择道。 楚东篱点点头,道:“我去和施师姐说一声,你我明日便动身。师兄先看书,一会儿我带师兄去看看玉楼。” 顾清淮眨眨眼,觉得这个地名有点儿耳熟,似乎才听过:“……玉楼?是什么东西?我好像听见过……要去玄音寺看?” “不必,扶云宗亦有一座玉楼。至于它是个什么东西,师兄可以先看看再问。”楚东篱道。 …… 白京岛临近江南一带,坐落海上,岛上地方不小,有山有河,时常有雾气缭绕,高高低低的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的排布其上。 倒真有故事里仙人隐居之地的气息。 位于白京岛南方一角的玉楼,却显得与周围的仙气萦绕格格不入。 不必会运灵力、用法术,顾清淮也能感受到这里很是邪性。他站得远远的,小心打量着这栋大约□□米高的建筑。 名为玉楼的建筑看起来合该是座塔,门框窗棂基本就是装饰,封的一点儿缝隙也没有。塔身雪白,只最顶上有一颗血红的宝珠,珠内嵌着一排排金色的符文。九条不过成年男子拇指粗的赤金锁链一头扣在宝珠上,一头伸进地里,链子上是一张张写在绢布上的道符,正随风飘动。 “这便是玉楼。”楚东篱道。 “……没看出哪里和‘玉’有关。”顾清淮评价道。 “它们最初并没有名字,后因传奇故事里管它们叫玉楼,方慢慢都这么叫。‘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不过是借此嘲讽这里镇压的人曾经身份尊贵、生活奢靡罢了。”楚东篱对顾清淮抓重点的能力只觉得无奈,但还是尽职尽责的解释。 “一千五百年前,人间魔界曾有一战。持续百年,最终人间修士险胜,将魔界四尊分别镇压在四门的四座玉楼下,并布下重重法阵。四座玉楼遥相呼应,互为助力,形成一个巨阵,借其中魔尊之力,为玄音寺玉楼的封印护法。玄音寺的玉楼下,则是魔界入口。 “这五座玉楼因各门功法、长处不同,造型各异。唯有一点是一样的,其中一座打开,余下四座不保,所以任何一座玉楼崩塌,都是天下大乱。扶云宗的玉楼下镇压的是镇南尊。享天下尊誉,担天下责任。扶云宗有训,一旦玉楼崩塌,门下弟子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必须将魔尊重新捉拿镇压。” 楚东篱站在法阵边沿,背对玉楼,面向顾清淮:“请师兄务必牢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可能当了个假宗主》正文 5.第五章 阒然阁后院。 “上来。”楚东篱站在变大数倍的藏锋剑上,左手执拂尘,右手伸到顾清淮面前,面无表情道。 “你能保证不会因为怀恨在心半路把我踢下去吗?”顾清淮微微后退,道。 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三遍问同一个问题了,而楚东篱仍旧不想回答。 “上来。摔不死你。”楚东篱重复道。 顾清淮听了,仍旧拒绝:“你不做出保证,我是不会上去的。我跟你说我不傻,你不摔死我,还可以吓死我。” 楚东篱几乎想要翻白眼了。他不想再浪费时间,只得用哄孩子的语气说道:“你站我后面,我保证不在半路上把你踢下去。” 顾清淮这才把手中的拂尘往腰后一插,没拉楚东篱的手,自己撩起衣摆踩上剑身。顾清淮之前以为藏锋踩起来会像浮在水面的橡胶垫一样,下沉后再浮起。事实上剑却很稳,感觉更像是踩在了一节带斜坡的台阶上。 楚东篱沉默地看了顾清淮须臾,在心里重复着劝导自己:虽然他把拂尘斜插在腰带上的样子看起来特别像偏远山区里借着算命骗财骗色的二流子,但是时间不早了,不能继续和他耍嘴皮子,就假装没看到,假装没看到。 与此同时,顾清淮调整了一下姿势,他觉得自己已准备得足够充分,绝对不会掉下去,方道:“好了师弟,我们走吧。” “……”本就在按捺脾气的楚东篱前功尽弃,濒临爆炸,“你可以不要抱着我的腰吗?” 顾清淮眨眨眼,十分无辜:“为什么呀师弟?你的剑上又没有扶手,我得扶着东西才比较安全,不容易掉下去。没有扶手,我只好扶着你了呀。” ……哦,然后扶云宗的弟子万一也有御剑出入的,就可以看见宗主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葳蕤阁阁主的身上了。真是奇景啊。 楚东篱的脸上浮现一个看起来就很不高兴的笑容:“你可以拉着我的衣服,但请不要抱着我。” 顾清淮对楚东篱的怒气似有所觉,非常明智的选择了闭嘴不说话。 他默默放开了紧紧搂在楚东篱腰上的手,然后把两只手的食指、中指一同抠进了楚东篱腰带和衣服的缝里。 同时在心里十分猥琐地回味道:啧啧,看起来腰挺细的,结果一搂挺有料啊?硬邦邦的,难道这暴力狂居然有万恶的八块腹肌? 想着,他羡慕嫉妒恨地撇撇嘴:不怕,劳资现在也是有腹肌的人。 “……”感觉到腰间那四根手指的楚东篱已经不想说话了。 他右手捏诀,藏锋随他命令微微抬起前端,猛地一个仰冲,很快进入云间。 疾速飞行造就的风在顾清淮脸上冷冷地拍。 被吹了个懵逼的顾清淮直到藏锋已经在白云间平稳前行,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不由腿软,立时狼嚎着抗议道:“卧槽!楚东篱你刚刚在干嘛!!说好的不吓我呢?” 谁和你说好了? “闭嘴。”楚东篱冷冷道。 “不闭!”顾清淮愤怒地拒绝,同时借着楚东篱不好施展,胆肥地叫嚣道,“楚东篱你以为不让我说话就能掩盖你言而无信的事实了吗?” 一怕楚东篱仍然能揍他,二怕楚东篱再御剑来个仰冲或者俯冲,顾清淮说完便重新搂住楚东篱的腰,紧紧扒在他背后,确保楚东篱绝对够不到他。 楚东篱都快要气笑了:“放开。” “不放!我绝不再放!”顾清淮高声道,“你都是要对我负责的人了,给我抱一下怎么了?抱一下你会少块肉吗?” “休要信口雌黄!负什么责。” “谁信口雌黄了!我说的都是实话!让我那么睡了一夜,你不用对我负责吗?!” 颠倒黑白!胡说八道! 楚东篱懒得和他再打嘴皮官司,索性不再御剑前行,先悬停在半空中,伸手直接去扯顾清淮环在他腰上的手。 顾清淮不肯撒手,一只手索性抠住楚东篱的腰带,另一只手则又抓又拍,各种给楚东篱捣乱,同时嚷道:“楚东篱你是大姑娘吗?抱一下怎么了?我在我们那儿,和我哥们一起骑摩托车,一直都是抱腰,从来没人说什么。怎么就你不能抱了?!” 你哥们没告你性骚扰,真是你的好兄弟! 楚东篱和他拉扯两下,实在受够了这副极其类似小学男女同桌为了三八线推推搡搡的样子,停了手。 “你几岁!”楚东篱道。 “不知道!”顾清淮没脸没皮地回答道。 楚东篱有一种强烈的、一脚把顾清淮踢下去的冲动。顿觉顾清淮对自己讨人嫌的程度可谓非常有自知之明。 疏忽,灵敏的五感提醒楚东篱,有五个人御剑迎面而来,都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说说笑笑,还未意识到前面不远处有一对拉拉扯扯、搂搂抱抱的狗男男。 看几人装束,应该是扶云宗的内门弟子。 眼看着扶云宗宗主和葳蕤阁阁主的声名就将毁于一旦,楚东篱咬牙切齿地对狗皮膏药一样贴在他身上的顾清淮说道:“别胡闹。有人来了。” “这种转移注意力的方法我七岁就不用了!”顾清淮不为所动,并贴的更结实了。 懒得再说话的楚东篱准备御剑绕开这几个年轻的弟子。 然而打头的男弟子修为恐怕不错,此时已经有所察觉。他猛地停住,脸色十分古怪。 “尹师兄,怎么了?”个头娇小的女孩子也在他旁边停了下来,一脸疑惑地问道。 那男孩子一把拉住师妹的胳膊,防止她继续向前,急急忙忙地说:“……没什么,阿妍我突然想起这一趟将清明丸用完了,你陪我去器楼再领一些可好?” 女孩儿偷偷看看师兄的手,脸腾的红了,再没心情在意旁的事情,羞羞答答地回答:“好……好呀。” 说话间,他们身后的两男一女已经越过二人。另一个女孩还冲阿妍眨了眨眼,一扭头,就叫了一声捂住了眼睛:“哎呀!” “师姐,你又是怎么了?”阿妍的修为明显不如这二人,毫无所觉,被她的叫声惊了一下,回过头来问道。 她左右看看,微微皱起眉头,满脸疑惑:“你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闻言,刚刚捂着眼睛的女孩忙使劲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阿妍你赶紧陪尹师兄去器楼吧。不要耽误了去见师父。” 阿妍表情还有些困惑,想要再问,她的尹师兄却不由分说,连哄带拽地将她带上了去器楼的路。而那两男一女绕了一个非常夸张的弯,明显是想避开前方的狗男男。 加之楚东篱也在故意避开他们,原本迎面的两队人,就此有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然而这对顾清淮和楚东篱声名扫地的事实并没有任何改变。 楚东篱觉得心非常累。 忽然,顾清淮微微挺直身子,一脸疑惑地问楚东篱:“我好像听见有女孩子在叫?” 呵呵。 楚东篱只想把这个傻缺提起来丢掉。 顾清淮眨眨眼睛,露出一个讨好地笑容:“真……真的有人啊?” 回答他的是楚东篱明显加快了许多的御剑速度。 可惜这回顾清淮不敢出声抗议了。 大概一个时辰后,楚东篱带着顾清淮到达了目的地。 不过并不是新安县,而是毗邻新安的随宁,他们在随宁城外落了地,徒步往县城东门走去。 他们两个人衣饰特别,扶云宗门派声名又大,离睦州又近,旁人一看便知他们是扶云宗的人,走动都与二人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偷偷打量过来的目光羡慕、尊敬又畏惧。 守城的士兵见二人装束,也没有多加盘问阻拦,就放两个人进了城。 临走时那年纪大些的士兵还笑道:“二位道长也是去新安除患,途经随宁的吧?” 楚东篱点点头,道:“正是。” 顾清淮道貌岸然站在一旁,脸上挂着微笑,充当一尊清风朗月的吉祥物,丝毫不见在藏锋剑上那副就差满地打滚的无赖样子。 “新安那条蛟龙真是为祸一方,当时洪水都淹到了葛家村的稻田边上。若非紫云观的几位道长,我们随宁也要遭殃。还盼道长们能早日为民除害。”守城士兵行了一礼,道。 楚东篱以道家礼仪还了一礼,回答:“自然。” 进了随宁城,楚东篱带着顾清淮一路向南,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随宁最大的一间客栈。 顾清淮抬头看看牌匾,上面的四个字都是小篆写就,他不认识,只能猜后面两个字大体是“客栈”。他转过头来,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开始逗楚东篱玩:“师弟你对随宁城挺熟的,经常来啊?” 哪想楚东篱这回压根不答话,径直走进客栈。 眼尖的小二迎到门口来,讨喜的脸上带着笑,客客气气地道:“两位道长可是住宿?” “嗯,两间上房。”楚东篱道。 “好嘞。”小二领着两个人往里走,恰逢一人从楼上下来,一下吸引了顾清淮的目光。 这人一头如雪长发,发梢直垂到腰,未束冠,只在两侧各挑一缕,不知用什么扣在脑后,权做约束。他皮肤如同冰雪雕琢而成,生着一双似嗔似喜的含情目,眸色浅淡,羽睫好似透明的蝶翼。若说顾清淮和楚东篱的样貌是万里挑一,此人还要更胜一筹。 他身着宝蓝衣衫,胸口绣着明晃晃的流云满月,左腰悬长剑,右腰挂着个比旁人大了一圈的乾坤袋。 处处都和楚东篱所说的月濯门弟子一模一样,只除了没穿什么披风,性情恐怕也不冷淡——他一看见顾清淮和楚东篱,脸上便浮现出一个明媚的笑容,相貌里那两分忧郁立时被冲的一干二净。 “顾宗主,楚阁主。”他行了一礼,与中原礼仪稍显不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可能当了个假宗主》正文 6.第六章 顾清淮身体微微一僵,偷偷给楚东篱递了个眼色:他谁? “……林师侄。”收到目光的楚东篱刻意先喊了一声,脸上勾起一个浅淡的微笑,“林师侄怎么忽然到睦州来了?” 顾清淮心道:月濯门姓林的?旁的我也不认识,那他只能是叫林惟的那个了吧? 林惟笑笑,回答道:“不过是四处寻些做机关的材料,恰好听到了一些消息,就来睦州碰碰运气。” 楚东篱点点头,暗自想道:能让林惟不辞千里跑来的绝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睦州地处江南,如果之前出现了什么珍稀的宝物奇兽,扶云宗不可能没听到消息。林惟此时来睦州,又恰好到随宁,只能是盯上了新出现的那只蛟。只是不知道他是想要角,还是想抽筋? “顾宗主,楚阁主。我还有些事情,先告辞了。”林惟在两人之间左右看看,似在观察什么,须臾方开口道。 顾清淮感受到他的打量,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该开口说话了,便用这两日越发熟悉的一种温和语气道:“林师侄请便。” 待林惟走出客栈,一直等在旁边的小二才将楚东篱和顾清淮领到了掌柜面前。楚东篱给了掌柜一粒碎银,掌柜笑着接了,吩咐小二领着两个人上楼。 “小二哥,葛家村离新安县可近?”登楼梯的功夫,楚东篱和声向小二询问道。 《浦和修真录》是从萧浦和十七岁时的仙门大会写起,之前的事情除了影响深远的重大事件外只字未提,想要完成这一次除蛟的任务,只能自食其力。 楚东篱带着个拖油瓶顾清淮,不敢贸然行事,便决定先将事情打听清楚——虽然系统商店里有道具可以迅速帮顾清淮提升武力,但楚东篱不想轻易暴露自己有系统的事,不到万不得已,不愿动用。 小二一听,眼睛一亮,滔滔不绝道:“两位道长果然是为新安除患而来吧。那葛家村确实和新安县离得近,与新安的锦溪村就隔着一条小河。听葛家村里出来的人说,他们当时眼睁睁看着几丈高的水墙眨眼就把锦溪村吞了,都吓傻了。幸得紫云观的几位道长相助,追着那水墙过来,将洪水拦在了河边上。” “追着?”楚东篱眉头微蹙,重复道。 “可是有什么不妥?”小二听他语气,脸上微露尴尬,“其实小的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只不过听人闲扯。” 楚东篱摇摇头:“无事。” 小二的谈性似乎就此被打断,没再多说话,他利落地领着两个人走到房间门口,将两扇房门都打开,道:“二位道长,地方到了,就是这两间。您二位要是有什么事情,再喊小的。” “麻烦了。”顾清淮微笑道。 小二的身影一消失,顾清淮便急急忙忙地冲进了其中一间房间,“咚”的一声,像张煎饼一样在床上铺开来。 楚东篱皱着眉头,跟在他后面进了屋,合上门扉。 顾清淮躺在床上瞥他:“师弟啊,青天白日的,你跟进我房间做什么呀?” 楚东篱没答话,径直走到床榻边,从袖中取出一张被整整齐齐叠成三角的道符,递到顾清淮面前,道:“贴身收好。” “收着这个做什么?”遭到过多番威胁的顾清淮下意识地讨厌所有道符。 “传音符。将它贴身收好,日后若有事要悄悄和我说,便在心里默念一句‘青鸾有信’,再默念你想说的话。不要再贼眉鼠眼地看我。”楚东篱解释道。 顾清淮眨眨眼,伸手将符箓接过:“你有这种好东西,为什么不早点儿拿出来?你以为我喜欢斜着眼跟得了病似的看着你哦。” 因为不想被你烦死。 楚东篱心道。 顾清淮把那硬邦邦的小三角捏在手里仔细打量了一番,没看出什么所以然,便捏在手心里,又伸出另一只手,放在楚东篱面前:“给个能挂在脖子上的小荷包呗,师弟。” “没有。”楚东篱眉头微蹙,拒绝道。 “没有小荷包怎么贴身放啊?”顾清淮撇撇嘴,很是嫌弃地说道,“没有荷包就给找个别的装一装呗?你在你那乾坤袖里翻一翻。” 楚东篱盯着他看了看,没说话。 “翻一翻嘛,师弟。”顾清淮又道。 最后,楚东篱勉强给顾清淮找了一小卷红色的丝线,将那传音符结结实实地五花大绑起来,挂在了顾清淮脖子上。 “一路赶来,确实该暂且休息一下,师兄小心一些,若有不对,立即叫我。”楚东篱离开顾清淮房间前,嘱咐道。 “知道啦,知道啦。”顾清淮摆摆手,道。 楚东篱看看他,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直接走出了房间,并将门扉合好。顾清淮见他走了,立即蹬掉鞋子,扯过被子盖在身上,闭眼午睡。 …… 顾清淮从短暂的睡眠中稍稍得到一分清明的时候,便觉出屋子里不太对劲。 仿佛有人在房间的另一头看着他。 而且目光不怀好意,不是楚东篱。 顾清淮闭着眼睛,没有动作,心里纠结了一下到底要不要和楚东篱说。 他的纠结状态大概持续了两个弹指,下一秒,顾清淮已经在心里惨叫出声:“青鸾有信。师弟!有人在我屋里!!” 一个声音仿佛在他耳畔响起:“不要动,别出声,稍等。” 话音落下时,房门一声巨响。顾清淮再忍不住,睁开眼一看,便见一把拂尘像颗炮弹一样贴着他飞过,撞开一只不知何时伸到他眼前的手。 顾清淮看着眼前那只惨白的手,只觉得毛骨悚然。 楚东篱手持藏锋剑,紧跟着拂尘逼向床前那人。 那被拂尘击中手掌的人后退两步,右手一抖,一团黑气从他掌中疾速漫出,凭空凝成一把长剑,恰好挡下来势汹汹的藏锋。 顾清淮再顾不上什么形象,侧身滚下了床,疾速退到楚东篱的保护范围内。他生疏慢吞地捏一个剑诀,将做了多日装饰的摘陵握在了手中——虽然基本还是个装饰。 他这才有空打量来袭的贼人。 一袭宽大长袍,头戴帷帽,虽然是青天白日,衣饰仍然是从头黑到脚,除了一双苍白的手,连跟头发丝也看不到,说不清男女,但个头不高。依顾清淮判断,也就一米六八的样子。 楚东篱眨眼与这身份未明的人过了十余招,觉出这人实力不俗,恐怕比他要稍高一筹,但好像未尽全力,似乎也不想伤人。更像是在兜着他玩。 这样想着,楚东篱微微抿紧嘴唇,脸上显露出两分不愉来,他加快攻速,转瞬使出扶云宗剑法中的乘风十二式,将黑衣人逼退几步。 楚东篱略略侧剑,灵力让藏锋剑的剑刃浮起一道白光。黑衣人见状,暂时停下了进攻的动作。 “阁下何人?所谓何来?”楚东篱警惕地看着黑衣人,沉声道。 无人应答。 察觉出此人虽无好意,却也并无杀意,到此处来一会他们必然有他的目的,楚东篱便不想再浪费力气在过招上,便又厉声道:“阁下不但不敢将面目示人,连说话都不敢吗?” 又僵持了须臾,一把嘶哑苍老的声音才响起:“来插手魔界的事情,早晚一死,你当你们扶云宗算个什么?” 这话说得实在刻意,顾清淮站在离他们最远的那个墙角,还不忘嗤笑了一声。 黑衣人侧过头看他一眼,没吱声。他一伸手,左手指尖浮起一团黑气,凝成一张符箓,黑衣人将它往地上一摔,“嘭”的一声,腾起满室白雾。 一切只在眨眼间发生。 顾清淮站在一片什么也看不清的雾气里,紧紧握着手中的剑,只觉得自己的每根寒毛都站了起来,正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 “顾宗主?楚阁主?”须臾,门外响起林惟的询问,声音轻缓谨慎,“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无事。”楚东篱语气冷静地回答道,“只不过有只跑到屋子里来捣乱的耗子罢了。” 他举着从乾坤袖中拿出的一只小净水瓶,屋子里的白雾正被一点点吞入其中——白雾有特别的法术,即便是修仙之人亦无法视物,一时半刻也不会消散,只好用法器将其除去。 在今天之前,他光想着魔界四尊出玉楼是七年后的事情,却忘了想要做到这件事情,哪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今日仅仅是想到当时看《浦和修真录》,曾吐槽这本书简直有一条定理叫“遇到林惟准没有好事”,才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给了顾清淮传音符。 没有想到林惟真的早在此时,就已经掺和到这些事情里面了。 那么,林惟来随宁,为的是那只蛟,但不是单纯为了那只蛟本身。 新安县的这件事情恐怕真的是有魔界中人在掺和。 ……早就该想到系统发布的坑爹任务怎么可能单纯是去杀一条蛟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可能当了个假宗主》正文 7.第七章 九名修士分站在法阵各处,手中捏诀,以自身灵力为法阵护法,将咆哮不已的蛟龙压制在朝云湖内,不容它上岸。 另有一些修士在河岸边临时搭出的帐篷旁休息。 那蛟龙足有五丈多长,三个成年男子合抱那样粗,头上却只长了个仅半尺长的角,身覆精铁般的鳞片,双目通红,咆哮时露出满口尖利牙齿。 新安县的县令钟明喻小心翼翼地陪着顾清淮他们走向朝云湖,眼神有些恐惧,身后跟着他手下的几个衙役。 昨日顾清淮他们三个才在林惟的建议下,结伴来到新安。 林惟提出一起走时,楚东篱心里一面觉得带着林惟如同带着个麻烦,一面又觉得此时的林惟不过十九岁,虽是个天赋异禀的天才,任他一个人掺和这人界魔界的纷争,也太过危险。最终还是勉强答应了。 新安县里一片混乱,没有客栈开门待客,他们也不愿住在钟明喻的县衙里。便由钟明喻牵头,找了个小院子落脚,又歇息了一夜,才到朝云湖来。 一旁的林惟见钟明喻那胆怯的模样,眨眨眼,笑道:“钟大人不必害怕,一会儿你只需远远看着。有紫云观、寒鸦门、谢君山的道长们保护,保证你连一点儿油皮也蹭不破。” “是,是,林公子说的对。”钟明喻明知他是在嘲讽,也只是很尴尬地笑笑。 楚东篱看他一眼,没说话。 顾清淮目不斜视看着前方,假装自己一点儿也不紧张。 “一会儿你便站在朝云湖畔,不必动手,我想办法掩饰过去。小心一些,见机行事。”倏忽,楚东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声音这样近,只能是传音符。 “青鸾有信。知道了,师弟。”顾清淮在心里默念。 几个人距朝云湖还有半里路,那蛟龙忽然长吟一声,不再试图冲破法阵,反而转头冲进朝云湖内,溅起十余米高的水花。 “不好!”林惟脸色一变,喊了一声。 喊完,他手中掐诀,将悬在腰间的纵意召出,御剑疾速赶向朝云湖。 楚东篱的脸色也变得不甚好看,他紧跟着林惟,也将藏锋召出,一同御剑赶往朝云湖。 被剩在地上不会御剑的顾清淮:“……” 求教,我的同谋犯丢下我走了,我现在要怎么装逼才能在不知情的人面前装得很会御剑很厉害的样子?在线等,非常非常急! “顾宗主……这?”钟明喻的脸上很是尴尬,眼中的恐惧比尴尬更浓。 顾清淮轻咳一声,绞尽脑汁地胡说八道:“钟大人不必怕,师弟与林师侄这是听到那潜蛟长吟,怕……” 幸而他艰难的胡编乱造还不必完全成型,朝云湖内的一声巨响便及时地打断了他。 隔着半里远,顾清淮和钟明喻亦能清楚看见一道水柱自朝云湖内喷出,足有七丈多高,比一栋十层的楼房还高些!几名修士维持着的法阵瞬间被水柱冲破,将蛟龙隔绝在朝云湖内的结界随之灰飞烟灭。连那几名修士都被水柱冲出的力道振开,摔出数米远,其中三人立时口中吐血不止。 那潜蛟见结界已破,顺着水柱而上,须臾已腾到半空之中。 钟明喻的脸瞬间就白了。 他不着痕迹地往顾清淮身边靠了靠,强笑道:“既然楚道长与林公子都已赶去,顾宗主便不必如此匆忙了吧?” 这话虽然说得贪生怕死,却不能再和顾清淮的心意,要是钟明喻大义凛然的说什么不必管他,顾清淮才要傻眼——他可赶不过去。 “自然。有我在此,钟大人不必害怕。”顾清淮挂起温和的笑容,和声道。 …… 眼见已到水柱近前,一股寒凉水汽混着腥臭扑面而来,林惟一把扯开腰间的乾坤袋,喝道:“诸将招来,出!” 话音方落,一道褐色的影子自乾坤袋飞出,眨眼便变成一个光着脑袋、穿褐色短打的少年,“他”眉目清晰、眼眸灵动,肤色也与常人一般无二,若非下颌、双手关节都带着明显的连接痕迹,几乎与真人无异。 这少年正是叫许多人又惊叹又害怕的木傀儡——林惟十六岁时便名扬天下的资本。 这木傀儡虽然是以许多珍奇异宝制成,寻常刀剑分毫难伤,又能自行运转体内灵力,操纵原理却与普通人用来演傀儡戏的木偶是一样的。只不过寻常人操纵木偶靠牵线,林惟操纵木傀儡靠灵力,等于是将一个人化为两个甚至三个人来用。 那傀儡人一出乾坤袋,便冲入水柱之中,四肢扒着蛟龙鳞片的边缘,顺着水流力道一路上爬。 林惟同时在纵意上借力腾起,手中再捏剑诀,纵意化回原身,飞入林惟手中,与他一同直冲向蛟龙左眼。 楚东篱此时早已攻到蛟龙眼前,那蛟见有人欲刺它右目,怒吼一声,张口便咬。 见状,楚东篱一甩拂尘,雪白柔软的拂尘立时化为千万根细长坚硬的线,缠住右侧最为粗长的一颗尖牙。 他借着这颗尖牙为支点,翻身落在蛟龙头顶之上,同时拉紧手中拂尘,想要将蛟龙的头颅卡死,方便林惟的攻势。 楚东篱本还想将藏锋插在蛟龙头上固定身形,谁知那鳞片无法用剑锋穿透,而且边缘锋利如刃! 那蛟龙哪能容他在头颅上放肆,加之又见一个林惟攻过来,恼怒至极,立即一个摆首,扭头撞向岸边。 林惟的攻势方走到一半,就见一张血盆大口扑面而来,速度快到难以想象! 他想要向一侧躲闪,却已经来不及,顷刻便整个人被蛟龙纳入口中。幸而楚东篱死死拉着拂尘,勉力将蛟龙上颚扯起,使它的颚骨始终无法完全闭合,才没将林惟一口咬碎! 那蛟龙的口腔、食道内明明布满大大小小的肉瘤——有些还可以看见其中足有婴儿头颅大的幼虫,却滑溜至极,物体入内,不由自主便往下滑,林惟眼疾手快,一剑扎在潜蛟腥臭的舌头上,勉强稳住了身形。 下一瞬,蛟龙撞开岸上修士的攻势,自上而下,猛地撞上湖岸。 林惟被巨大的撞击力冲撞得险些脱手,与潜蛟口中黏稠腥臭的唾液、不知是人是鱼的食物碎屑一起滑进食道。 “……楚阁主,你这次可把我坑惨了。”林惟重新稳住身形后,长舒一口气,笑道。 他身上的外衫都已经被恶心兮兮的液体浸湿了。林惟打定主意,杀完这只蛟,就把这件衣服烧掉。 同时,他单手又一次拉开乾坤袋,再喝:“诸将招来,出!” 一个胖嘟嘟的小娃娃像个肉丸子一样从乾坤袋里滚出来,顺着蛟龙的食道继续向下滚。 楚东篱听见林惟的调侃,没答话。 他一方面竭尽全力与蛟龙角力,不让蛟龙合上双颚;一方面竭力维持身形,不要在蛟龙愤怒的冲撞中被掀翻或是撞到乱石树木上去;另一面还要勉强分出两分心神,在岸上的那一派兵荒马乱里搜寻顾清淮,看看他身处何方,可有危险。 却见顾清淮跟着钟明喻龟缩在紫云观的保护里,还一副坦然自若、清风朗月的装逼相。 “……” 楚东篱有一瞬间好想摔剑不干了。 蛟龙见非但无法将这二人甩开,口中反而受了伤,又要承受岸上的修士们花式繁多的攻击,越发恼怒起来。 它再次抬起头,一下腾到半空之中,同时狠狠一甩尾巴,猛地拍在湖岸之上。几名修士匆忙四散躲闪,其中一人动作稍慢,立时被拍成一团血肉。 朝云湖岸上的游廊庭院早就在紫云观等门派合力将蛟龙拦在湖内之初,就化为了一片废墟,曾经的雕梁画栋已成一堆乱石。此时被蛟尾拍起来,成为最沉重的暗器。 一块巨大的南山石向着钟明喻与顾清淮所在之处疾速飞来,流星一般,眨眼便到眼前。 钟明喻吓得腿一软,直往顾清淮背后缩。 顾清淮:“……” 这位大人,你往我后面躲,能改变的只有我们死去时的姿势:是肩并肩的死在一起,还是叠罗汉的死在一起。 千钧一发之际,一名紫云观弟子催动一枚护心镜形状的法器将巨石挡下,而后转头奇怪地看了一眼顾清淮。 仿佛在看一个骗子。 顾清淮:“……” 楚东篱大大,你再不回来我的逼就要装不下去啦! “还不出来!”楚东篱拉着拂尘在一片乱石中或躲闪,或以藏锋强行劈开,实在费力,不由恼怒地冲林惟喊道。 林惟皱皱鼻子,笑道:“这蛟嘴里又滑又脏,地方还小,实在不好动弹,待我借把力。” 话音未落,蛟龙身体猛地一挣,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楚东篱站在蛟龙头顶,都觉得耳朵里一阵阵嗡鸣,不知道待在蛟龙口中的林惟是何感受。 蛟龙一边嘶叫挣扎,一边吐出小瀑布般混着血的水流来。 林惟与两团人影一起被水冲了出来。 楚东篱将拂尘收回,转头看向落到岸边的林惟。 那两团人影也已在林惟身边落定。一个是方才褐衣光头、少年模样的木傀儡;另一个是个看起来仅仅五六岁的小男孩,穿得像个小道童,扎着垂髫,白胖可爱,看得出亦是个木傀儡,却比那少年做得精致许多。 两个木傀儡衣衫都已破烂,布料上零星沾着浅淡的血迹——介于木傀儡没有血,只能是来自蛟龙。两个人,四只手,每只都捏着个锅盖大小的铁片,正是那蛟龙的鳞片。 楚东篱一惊,回头再看,只见蛟龙七寸处一大一小,并排开着两个血淋淋的洞,四周的鳞片都已掀开,洞口皮肉翻卷,恐怕正是这两个木傀儡一里一外生生割出来的! 木傀儡不是活人,并非脆弱的血肉之躯,也没有痛觉,不怕蛟龙那坚硬锋利的鳞片,也不怕蛟龙肠胃腐蚀。正是最适合做这件事情不过! 蛟龙濒死的挣扎已渐渐力竭,开始不由自主地向地上落去。 楚东篱正准备从蛟头上离开,忽然瞥见顾清淮处:钟明喻不知何时已不见踪迹,一个身着寒鸦门弟子服饰的人正站在他原本的位置上,手中的匕首运着足以穿透血肉的力道,距离顾清淮后心只剩不到半寸距离。 而楚东篱自知,他已来不及赶过去,以顾清淮的身手,即便察觉,也已躲闪不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可能当了个假宗主》正文 8.第八章 岸边的林惟极为嫌弃的抖抖衣衫,一抬头,便见蛟龙颅顶上的楚东篱忽然神色一凛,手中弹出一点白光,眨眼已飞向地下人群之中。 林惟赶忙顺着轨迹在人群中搜寻,然而那点灵力速度太快,他只能眼睁睁地看见一点尾光隐没在顾清淮眉间,而顾清淮的身体随之一僵。 下一瞬,顾清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猛退两步,摘陵同时出现在他右手之中,剑身灵力流转,大半已没入身后一名手持匕首的寒鸦门弟子的腹部。 林惟眉头一皱,又重新看向已转换位置,轻轻巧巧落在湖岸上的楚东篱,眼神戒备。 楚东篱正要走向顾清淮,就听到了系统提示: 恭喜完成任务。 恭喜完成隐藏任务。 楚东篱脚步一顿。 林惟生疑?生什么疑?怀疑顾清淮的身份?怀疑他和顾清淮的关系? 楚东篱眉头微蹙,转头看林惟一眼,恰见林惟撇开头,指使着傀儡少年去往蛟龙处。林惟的目光虽然移开了,楚东篱却敏感地捕捉到了他眼里未尽的一丝警惕。 林惟疑的是他! 突然,楚东篱如醍醐灌顶。 《浦和修真录》里讲到,楚东篱之所以在仙门大会上当众叛逃,是因为被林惟揭穿了魔界走狗的身份。 根据后文,林惟能知道楚东篱暗中的举动,是因为他是月濯门的弟子——月濯门作为《浦和修真录》中诸多惨剧的一大罪魁祸首、魔界在人间的最大走狗,想要知晓五大名门里有哪些衣冠禽兽并不是难事。 而林惟作为月濯门里唯一的一个光伟正,对魔界厌恶至极,对人间修士与魔界勾勾搭搭的行为颇为唾弃。虽然他一直在道义和感情间挣扎着要不要揭发师门,直到真相大白都未能下定决心,却一直借着自身便利到处给魔界捣乱。即便岳止行从不让林惟插手与魔界有关的事情,林惟仍偷偷在师门中打探消息,偶然得知楚东篱的事,可谓顺理成章。 但楚东篱此时一下明白。林惟能当众揭穿楚东篱,并不是他先在师门中得到了什么消息,知道了楚东篱与魔界联系,而是因为楚东篱的行为让他产生了怀疑,他才想到去查证楚东篱的身份! 让他产生怀疑的是什么?是顾清淮难得的沉默寡言和楚东篱少有的事事包办?是顾清淮之前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动用灵力、法器的古怪行径?还是刚才他把加武力的属性包弹进顾清淮身体里的奇异举动?又或者是这些事情加在一起,才一步步让林惟心生怀疑。 楚东篱暂且无从得知。 可怜他现在不但是清清白白的,日后也只是个倒霉的卧底——设定还有点儿圣父的那种。 楚东篱无奈地一挑眉,继续向顾清淮走去。 当众杀人,动静不小,二十余个尚能自如行动的修士尽数被吸引到顾清淮左右,为首一人着寒鸦门服饰,表情凌厉,问道:“顾宗主这是何意?” 顾清淮站在修士们围出的圈中,左手托着拂尘,右手将摘陵执于身后,冷笑道:“我是何意?我倒想问问,你们是何意?” 他握着摘陵的右手被广袖半掩,手指捏到发白,正在微微颤抖。 年少无知时,顾清淮也曾因为一丝不忿,试图和全世界过不去,于是他逃课、斗殴、飙车、偷窃,把简单的小脑子能想到的坏事做遍了,可以算得上一个合格的小混混。 然而活到二十郎当岁,他都没想过有一天他会杀人。 此时此刻,他脑子里一半被杀人的恐慌充斥,一半被又一次劫后余生的庆幸占据,几乎没给别的思绪留下一点儿空间。 顾清淮不知道为什么在刚才的一瞬间,身体里忽然像是多了许多东西。让他一下子变得五感灵敏、身手矫捷,于是他于风声中捕获到一丝利刃破空声,并凭借身体的直觉躲过一劫。 他暂时也无法去思考,只能单纯的庆幸能因此免于一死。 顾清淮脸上挂着冷笑,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的镇定:“不知我是何处得罪了寒鸦门的高士,需得以命偿还?” “在下不明白顾宗主的意思。”那为首的修士一脸恼怒地说道,“明明是顾宗主杀了我寒鸦门的弟子,怎么反说我们要顾宗主的性命?岂非是颠倒黑白?” 顾清淮眸光一冷,左手捏住拂尘一甩,一道罡风飞出,猛地击中一名寒鸦门弟子正在偷偷捏诀的手,小心翼翼、贴地行到半途的匕首失却命令,落在乱石上,发出轻微却清晰的一声“叮”。 “若阁下不能解释清楚,你们急于藏起来的这把匕首是做什么用的。我倒可以帮你们解一解颠倒黑白四个字是什么意思。”顾清淮道。 他话音落下时,楚东篱已在他身后站定,右手握着藏锋剑柄,剑刃将出而未出,眸色冰冷,很是吓人。 那修士被楚东篱看得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却强自支撑:“那匕首不过是这名小弟子的法器罢了,顾宗主平白无故扯到它身上做什么?我寒鸦门门派虽小,却也不是能被人随意污蔑折辱的。” “贵派当真是不能被人污蔑,而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想要掩盖?比如说,甘为朝廷爪牙,或是与魔界人士有染?”楚东篱淡淡开口道。 “楚阁主身为扶云宗的名士,可不要血口喷人!”寒鸦门修士闻言,厉声道。 人群外传来林惟的声音:“我可没看见楚阁主血口喷人,只看到了你恼羞成怒。” 众人闻声,不由看向他,便见他假模假样地背着手站着,身后跟着那傀儡小童,那小童肩上扛着个双手被捆在身后的人。 傀儡小童还没有林惟腰高,肩上的人却是个成年男子,因此男子的双腿长长的耷拉在地上,头顶与地面也没什么距离,与其说是扛来的,不如说是拖来的。 见众人看过来,傀儡童子伸出一只圆胖小手,拨开人群,将男子拖到顾清淮与寒鸦门领头修士之间,丢在了地上。 众人定睛一看,被捆住的男子竟是不知何时便不见踪影的钟明喻。 他的嘴被人用一团杂草堵上了,无法开口,此时只能惊慌地睁大眼睛,蹬着双腿想要坐起来。 傀儡小童见状,转身一屁股坐在了他身上。 傀儡童子看着虽小,却通身都是木料玉石制成,颇有分量,钟明喻只是个文弱书生,哪里撑得住,毫无悬念地被童子压得又躺回了地上,再挣不起来。 “诸位未免欺人太甚。”寒鸦门修士眼见一场闹剧,咬牙道。 “多谢夸赞,比不得你们视人命为儿戏。”林惟嫌自己身上一股子蛟龙口中的腥臭味儿,不愿叫别人闻到,索性站的远远的,“随宁县的百姓都在夸赞,说多亏紫云观的道长力挽狂澜,方才没让洪水冲到随宁去。我却有一个疑问。” “潜蛟出河时,睦州的三个修仙门派应当俱没有大量弟子汇聚在新安。洪水来势凶猛,从潜蛟最初修炼的雯河到锦溪村,不过走了半日。可从新安县城到紫云观,凭常人,即便骑马也不止半日时间。而据我这两日的观察,钟大人府上可没有修仙问道之人。那么,请问钟大人是如何及时向紫云观的诸位道长求救的?诸位又是怎么及时赶到,阻拦住洪水的呢?” 楚东篱接话道:“因为根本就不是潜蛟出河在前,你们赶来除患在后。而是你们先在雯河惊动了潜蛟,潜蛟恼怒,才出河为患。” 林惟笑嘻嘻地道:“这便解释通了另一件事。这只潜蛟已在雯河修炼多年,离升天化为真龙不过还有百年时间,它为何如此想不通,临门一脚跑出来自寻死路。因为有人不但侵犯了它的领地,还想要它的命。” 说话间,少年傀儡也走到了林惟身后,它褐色的短打已经被蛟龙的血水浸成了棕黑色,右手中挽着一捆绳子般的东西,通透似水晶,却看起来便极为柔韧——是那蛟龙的筋。 林惟接过蛟龙筋,收进怀中装着的另一个乾坤袋,又将傀儡少年收回腰间的乾坤袋,同时漫不经心似的继续道:“我比顾宗主他们早到随宁一日,倒听说了前些日子的另一件趣闻。说是睦州太守的母亲身染怪病,全身皮肤变得鱼鳞一般,一碰就痛,日夜惨呼,无人能治。直到遇见一个云游道人,开了一副药,称有龙胆凤髓为引,又是泡水又是烟熏,折腾了半个月,竟然治好了。 “我来猜一猜。要么那云游道人说要想根治,还需继续用药,可他身上已无龙胆,又告诉太守新安雯河里有一只潜蛟,其胆与龙无异;要么就是直接索要雯河这只潜蛟的什么东西,作为治病的报酬。请问钟大人,是也不是?却没想到,那云游道人是魔界中人!取一枚龙胆,却取出了弥天大祸!” 紫云观、寒鸦门的那些修士闻言,纷纷拔出剑来,面色一片阴沉。徒留谢君山的修士满脸惊愕,迅速拢到一处,警惕地看着两边。 同时,楚东篱也将藏锋拔出,转而站在背对林惟的方向,与众人对峙。 顾清淮强自镇定,随着楚东篱将摘陵翻转到身前。 坐在钟明喻身上的傀儡小童倒是极为淡定,他调皮地晃了两下脑袋,才伸手把那团枯草从钟明喻口中拔了出来。 钟明喻涨红着脸干呕两声,闭上了嘴巴,不肯说话。 “事已至此,钟大人何须再沉默?可笑睦州太守与钟大人你都以为睦州的修仙门派是朝廷的爪牙,却没想到你们才是别人的工具。”林惟慢吞吞地将纵意从剑鞘里抽出来。 他催得纵意剑光流转,眸光凌厉地看向紫云观和寒鸦门的十余名修士:“你们意欲斩蛟,到底是为了取什么!又是何时取走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可能当了个假宗主》正文 9.第九章 楚东篱心道:林惟这句话就是明知故问了,如果不是知道魔界中人到新安来想取的是什么东西,林惟恐怕根本不会跑到这一趟。 楚东篱回想了一下小说:文中,流落的魔界中人偷入倚帝山打开玉楼,用的是一枚叫做“赤阳群魔翻天印”的法器。 那么他们此时应当是在搜集材料制作这枚法器才对……文中只随意提了一句,这枚法器以赤阳髓为基础,用了万琴沙、眉菏丝、紫焰炎、沧玄珠炼制而成,这些奇珍异宝的收集几乎由程留清一手包办。 ……坑爹的作者根本没有写这些大概是起名器随机生成的鬼名字到底属于一些什么玩意儿,生在什么样的地方。 不过,既然是一只在河里修炼的蛟龙,楚东篱还是猜这蛟龙有的是沧玄珠。 “是沧玄珠?”楚东篱轻声问。 林惟明显迟疑了一下,才点了点头,轻声回答:“是。” “未曾找到?”楚东篱又问。 “未曾。”林惟摇摇头,又回答。 楚东篱皱着眉,重新看向面前的修士们。紫云观与寒鸦门的修士、楚东篱他们三人、谢君山的修士,三方都已剑拔弩张,气氛紧张,没有人敢先动作。 僵持中,顾清淮的声音在楚东篱耳边响起:“师弟,你们俩嘀嘀咕咕的说的是什么东西?” “青鸾有信。”楚东篱在心中默念,“一时说不太清楚,总之沧玄珠是一样灵力丰沛的奇珍,可用来炼制极厉害的法器。恐怕已被贼人带走。” 顾清淮心道:哦,简单来说就是反派把一样非常值钱的道具给抢走了嘛。 楚东篱等了须臾,耳边再次响起顾清淮的声音:“面前这群恐怕只是些大小喽啰,那什么珠如果真是难得一见的宝贝,肯定早就被人拿走了。和他们纠缠没什么意思。师弟,我们赶紧带着钟明喻跑路吧!” “青鸾有信。正有此意。”楚东篱默念回复道。 “林师侄。”顾清淮温温和和地开口道,“沧玄珠恐怕不在此处,带上钟明喻,先走为妙。” 林惟点点头:“好。” 话音方落,坐在钟明喻身上的傀儡童子一抬胖嘟嘟的小胳膊,露出带着五个肉窝窝的小拳头里夹着的一张符箓。 为首的寒鸦门修士立即喊了一声:“不好,闪开!” 傀儡童子已经将符箓摔在地上,只听“嘭”的一声,从地上冲起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化为漫天烟雾,众人能看清的范围瞬间只剩下眼前一臂,顾清淮他们三人离得近,勉强能看见彼此的半幅衣袖。 烟雾中,傀儡童子拖着钟明喻撒腿便跑,蚯蚓一般从顾清淮与楚东篱之间挤过。 “那小木头人带着钟大人跑了!”有不知师出哪一门的修士立即大叫道。 林惟马不停蹄小跑两步,跟在傀儡童子身后,召出纵意御剑而行。追上傀儡童子后,他一手提起傀儡童子后衣领,一手抓住钟明喻后背衣衫,钟明喻随手丢上纵意,傀儡童子收进乾坤袋。 楚东篱和顾清淮见他一动,连忙追上。顾清淮脑子里虽有了御剑之法,毕竟新手驾驶,哪敢在关键时刻上路。 他照旧跳上楚东篱的藏锋,一边抱住师弟劲瘦的腰身,一边心道: ……这个跑路的套路有点儿熟悉啊? 三人御剑飞了一截,已有几个紫云观的修士追到他们后面。 纵意与藏锋虽然都是当世名剑,耐不住纵意本走轻巧一路,一下载了两个成年男子,难免影响速度。藏锋虽然没有这个问题,楚东篱却也不能丢下林惟先跑。 而睦州当地的门派虽小,未必就没有擅长煅剑、御剑的——至少紫云观看起来便颇长此道。 顾清淮见有人追上来了,忙伸手在自己的广袖里掏。 临行前楚东篱和他自己都以为他是来做摆件的,有符箓、法器也是摆设,没往他的乾坤袖里补充东西。 顾清淮这样掏,自然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他又去扯楚东篱的袖子来掏。 楚东篱:“……” 他已经不想搭理这个没羞没臊的流氓了。 顾清淮从楚东篱的乾坤袖里掏出一张缚仙网、一面护心镜、一把符箓。 他将符箓如扑克牌一般捏开来,匆匆看过一遍,从中抽出一张咒文繁复的来,往紫云观修士的脸上甩去,同时喝了一声:“借此法旨,暂请雷帝,诸真洞鉴,起!” 一声雷鸣。 雷电自九天而落,顺着符箓丢出的方向劈去。 紫云观修士忙手中掐诀,或左或右,狼狈躲避共计九道惊雷。 顾清淮内心涌起一股小时候一边想象自己是游戏王男主角一边丢卡牌时的快意。他又抽出一张符箓,再次甩向刚刚躲开雷电的紫云观修士,这一次召唤的是冰雹。 顾清淮丢的极为潇洒肆意,一连用了八[呵]九张道符,金木水火土轮着来,手中顿时只剩下几张引火符、定魂符之类没什么攻击性的符箓。他挑不出什么能用的,将手中的东西尽数往自己乾坤袖一塞。 他还想再去掏楚东篱的袖子。 忍无可忍的楚东篱一脚把他从藏锋剑上踢了下去:“滚你的摘陵上去!” 用掉了他价值不菲的属性礼包,生生上涨了250个武力值,应当凭空学会了绝大多数扶云宗功法才对!还赖着要他御剑驮他?还把手伸他衣服里掏他袖子?凭什么! 顾清淮好险没惨叫一声。 他手中掐诀,摘陵自剑鞘而出,轻飘飘接住了他,晃晃悠悠追上了藏锋。 “师弟,你说脏话啦!师弟,你谋杀嘛!!”顾清淮的嚎叫通过传音符,在楚东篱耳边炸起。 楚东篱瞪他一眼,催动藏锋加速,追上纵意。 “我来载钟明喻。”楚东篱对林惟道。 语罢,他伸手一拽钟明喻的腰带,将他提溜到藏锋剑上搁着,而后一马当先,从睦州向宣州而去。 少了钟明喻,纵意顿时轻便起来。 林惟眉头微蹙,不知该不该放任有些可疑的楚东篱带着钟明喻,想了一想,他亦催动剑诀,与楚东篱并肩而行。 顾清淮磨牙,一边操纵摘陵摇摇晃晃地追在两人后面,一边在心里咆哮:“青鸾有信。师弟!你就不管我了吗??你的良心呢?!你的爱心呢?!你怎么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这种始乱终弃的事情呢!!” “闭嘴!”楚东篱的声音在他耳边冷冷道。 “青鸾有信。我不!!你居然踢我!你竟然踢我!说好的不把我踢下藏锋呢!曾经的海誓山盟你都忘了吗!!你一个都没做到!一个都没!”顾清淮在心里半真半假、声嘶力竭的控诉道。 楚东篱没理他,只是御剑前行,在顾清淮勉强跟得上的前提下,尽量快速的跑路。 顾清淮嚎的没意思了,自然会闭嘴。 钟明喻被拎到藏锋剑上后,他们三人速度快了不少,加之顾清淮丢出去的符箓多少延缓了紫云观修士的脚步。大约半个时辰后,他们彻底甩掉了追兵,在宣州宛陵城外的树林里落下了脚。 钟明喻半昏半醒,被林惟塞上嘴,丢在树边。 林惟言说要去找方才看见的一条小河洗漱更衣,匆匆跑了,留下顾清淮和楚东篱呆在钟明喻身旁。 “问清事情经过后,此人得交给庆朝朝廷。朝堂的事如何处置,还是得交给人间帝王。庆朝与修真门派一直关系微妙,此类事情还需谨慎对待。”楚东篱轻声对顾清淮解释道。 顾清淮点点头:“简单来说,就是要装成置身事外、无欲无求的样子给皇帝看嘛,我懂。” 楚东篱对顾清淮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德行已经十分熟悉,不发表评论,只说:“一会儿林惟回来,你按我用传音符跟你说的话,复述给他听。” 顾清淮一撇嘴:“哦。” 过了一刻钟,林惟方才回来,他身上衣衫已经换过一套,旧的在河边就用引火符点了。人也从头到尾洗过一遍,雪白的发丝还半湿着,松松散散披在肩头。 楚东篱看见他,开始在心中默念语句。 顾清淮便温和地笑道:“林师侄,我们先看看能否从钟明喻口中问清经过,而后就将他送往江南道御史处吧。魔界中人有此异动,还极有可能拿到了沧玄珠,实在非同小可,最好立即通知各大名门。” “顾宗主所言极是。”林惟点头,“不过我有个建议。送信之后,夜探紫云观与寒鸦门。” 顾清淮微笑点头:“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可能当了个假宗主》正文 10.第十章 夜色已苍苍。 月色却正好,依稀照亮了溪水间的青石小路,路的尽头,苍翠笔直的树木簇拥着一座整齐石台,紫云观的观门就立在这座石台上。 此时巨大的乌木门已紧紧关闭,门前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衣衫雪白、头戴银冠,十分显眼。 正是顾清淮。 一身簇新褐色短打的傀儡少年站在顾清淮面前,怀里抱着个藏青色的粗布襁褓。襁褓里的婴孩声音微弱又委屈,好似奶猫哼哼,却还在固执地哭泣着。他的小脸憋的通红,身体却冰凉,小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片。 “哎呀,林师侄,这当真是我见过最光明正大的夜探。”顾清淮抖一抖拂尘,轻声叹息道。 说罢,他轻轻抽出婴儿手中的纸片,只见上面用极难看的字划拉着: 李梧生,戊寅年乙丑月癸巳日庚申。 顾清淮啧啧道:“这是谁家父母啊,这么想不开。把孩子丢在紫云观门前,是想紫云观的人把他捡了去做道士吗?可惜紫云观修的是神仙道,生的是阎罗心,竟然没有人把他抱进去。” 傀儡少年没有接话,只在指尖凝一点灵力,点在婴儿眉间,一是替他温暖身体,二是让他昏昏睡去。 “顾宗主,我想将他抱走。”婴儿睡着后,林惟的声音才从傀儡少年的喉间传出。 “好好好。”顾清淮闻言,立即点头答应,十分和蔼地道,“林师侄你让你的傀儡人把他抱好了。我们快些动作,赶紧把他带回客栈去,明日天亮前说不定还能给他找些奶水喝。” 傀儡少年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见二位很是悠闲,是来紫云观夜游的吗?”一把清亮声音不急不缓道。 顾清淮身体一僵,与傀儡少年一同寻着声音抬眼看去。 只见紫云观的观门上不知何时立了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按理说,他能无视紫云观的防护结界随意出入,合该是紫云观门下弟子。但他并未穿紫云观中的衣饰,而是穿了一件补丁累着补丁的粗布道袍,背着个脏兮兮的布包,头戴一个旧帷帽——右侧的帷纱却别在了耳后,露出半张眉目青涩的娃娃脸来。 是一副云游道人的打扮。 “……” 顾清淮觉得自己可以用一篇长达八百字的议论文来叙述他那种仿佛日了狗了的心情。 今天白日里,也不知楚东篱与林惟到底抽了什么风——林惟非要与楚东篱一道夜探,而楚东篱叹口气,不顾他在传音符里的呐喊,同意了!他!竟!然!同!意!了! 顾清淮一脸目瞪口呆,使劲瞪他。 倒是林惟得到想要的答案,轻笑一声,转过头来对顾清淮道:“寒鸦门与紫云观相距倒也不算特别远,我勉强还能控制得了木傀儡,不若便让我的傀儡给顾宗主搭把手吧?多它一个,也算聊胜于无。” 结果呢,那两个本事高的聚在一起去了寒鸦门,扑了一场空。 他和这个木讷和尚模样的木头人遇到了那打扮成云游道人模样的魔界中人! 真是太好了,呵呵。 奈何坑爹的,以寒鸦门到紫云观的距离,林惟的木傀儡尚能驱动,传音符居然不能用,顾清淮的长篇大论无人倾诉,非常憋屈。 顾清淮微笑道:“那小友站的这样高,可是为了欣赏月色的?” “正是。”青年笑嘻嘻地道,“可惜今夜的月色我不喜欢,就不知道今夜的血色,好不好看了。” 他的话音方落,九枚药丸大小的铜珠裹着罡风向顾清淮与傀儡少年袭来,嗡嗡作响。 顾清淮将手中的拂尘向前一抛,手中捏诀,拂尘立时化为九股,鞭子一般将铜珠一一抽开。 趁着这一间隙,傀儡少年将襁褓踹在衣襟里,纵身而上,一踩上墙顶青瓦,便是扎扎实实的一拳朝着青年砸去,倒真是顾清淮熟悉的和尚打法。 “沧玄珠被你藏在了何处!”林惟的声音厉声道。 青年闻言,但笑不语,他的左手化掌挡住傀儡少年的攻势,右手召出一把匕首反握,刃上光芒流转,划向傀儡少年双眼,将傀儡少年逼退两步。 左手再化为爪,直击婴儿颅顶。 同时,他催动那九枚铜珠,列成一幅阴阳图,只听“嗡”的一声,九枚铜珠同时一震,一枚阴阳图从铜珠中抖出,色做青蓝,寒光凛冽,飞向顾清淮。 顾清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乾坤袖中掏出护心镜,催动法器,挡下这一击。 傀儡少年则直接身形一转,青年的五指抓烂了傀儡少年的衣衫,却掏不进傀儡坚硬至极的身躯。 傀儡少年的喉间传来林惟懊恼的呻[呵]吟:“又得换了,若是傀儡可以不用穿衣服就好了。” 一边呻[呵]吟,一边驱动傀儡少年给了青年一个扫堂腿。 两方转瞬便肉贴肉过了十余招 顾清淮再次催动拂尘去斗铜珠,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广场上抽陀螺的老头——他的鞭子和陀螺倒是都要高端许多。同时和和气气地回答林惟道:“你下次做傀儡,不要做成人,做个猩猩猴子之类的,就不用穿衣服了。” “太丑。”林惟评价。 青年含笑道:“我也有个主意。我帮你把它拆了,一堆烂木头就不用穿衣服了。” 说这话时,他已经一手抓住了傀儡少年的肩膀,指尖用力,不但撕下傀儡少年身上半幅衣衫,竟还在木傀儡身上留下五道深深指痕! 傀儡少年连忙一挣,青年的手掌却顺势滑到它的胳膊上,紧紧握住,用力一扯,只听一声脆响,青年居然将傀儡少年的左臂从肩关节处生生撕了下来! 顾清淮看得一咧嘴,只觉得自己的肩膀好像有些疼。 傀儡少年反而并无感觉,若是活生生的人,此刻只怕已经疼的满地打滚了,它却只是急退几步,伸手扶住怀中的襁褓。 只是经过此番变故,它的衣衫已经兜不住怀里的襁褓,加之只剩下一只手,面对青年的攻势总不好继续抱着。 林惟喝道:“顾宗主!” 傀儡少年同时将婴孩向外一抛,单手再迎上青年。 顾清淮纵身接过孩子,道:“林师侄,不要乱丢孩子呀。” 说完,他反身再催护心镜,使其化作雨伞大小的护盾,恰好挡住自四面八方一同袭来的九枚铜珠。两方相撞,一片金戈之声。 撞击的力道之大,震得顾清淮后冲一截,亦落在青瓦之上。 那厢铜珠犹在嗡鸣,这厢顾清淮只觉得整个左手都在发麻,再一看,护心镜上九个凹坑。 顾清淮大惊失色:楚东篱好歹也是扶云宗的名士,乾坤袖里装的法宝还能是个劣质玩意儿不成?! 还是说这青年是大力水手,还能突然长一长力气?大力水手还得吃个菠菜罐头呢,他这平白无故的…… 顾清淮一面在心里吐槽,一面拔出摘陵。那傀儡少年少了一臂,此时动作已经捉襟见肘起来,顾清淮一手抱着襁褓,一手提着摘陵,与它配合进攻,勉强占了两分上风。 那九枚铜珠无人管辖,犹悬停在半空,嗡鸣不止,声音又钝又闷,却渐渐响出一种节奏,非常难听。 心知事情不妙,顾清淮只得分出两分心神,再次祭出拂尘。然而此时的铜珠已非刚才的铜珠,顾清淮的拂尘反被震飞了回去! 九枚铜珠一响一长,不过须臾便变成成年男子拳头大小,表面镂刻的花纹这才清晰起来——妖魔鬼怪,屠戮狂欢,青面獠牙、扭曲肢体间一片残肢碎肉,诡异异常。 倏忽,九枚铜珠同时一震。 “嗡——” 修道之人的灵敏五感让顾清淮能清楚看见,随着铜珠的这一响,溪水间荡开无数涟漪,树木的翠叶沙沙作响,石台、高墙、青瓦一并哆嗦起来。 顾清淮的耳中亦是一阵嗡鸣,他怕婴儿的耳膜太过脆弱,连忙单手捂住怀中昏睡的小孩子的双耳。下一弹指,耳中的嗡鸣震动竟似传入头颅与五脏六腑,顾清淮蒙了一瞬,猛地吐出半口鲜血。 青年抓住这个破绽,伸手直掏顾清淮腹部,幸好傀儡少年并不受铜珠影响,及时替他挡下这一招。 “顾宗主?”林惟急切道。 顾清淮退了两步,镇定下心神:“无事。” “啧。”青年微微皱眉,“什么破宗主,真是麻烦,竟然没震死你……” 他一抖手中匕首,化为一柄黑底红纹的长剑,纹饰张狂肆意。 “……” 见青年不急不缓一样一样寄出招式,顾清淮只觉得自己仿佛一只被猫来回玩弄的耗子,一时竟有种把摘陵和襁褓一起丢出去,而后破口大骂的冲动。 他硬着头皮,将摘陵向前一推,口中道:“万物归一,一生万物,开。” 摘陵随他施法,化成七把一模一样的剑刃,自列剑阵,攻向青年。 顾清淮同时从乾坤袖中掏出缚仙网,丢给傀儡少年。 木傀儡伸手接过,随手揉吧揉吧,见那缚仙网看起来勉强像个布兜了,便扯着它,仗着自己即不怕震也不怕打,一跃而下,催动缚仙网去抓那铜珠。 它只照着一枚铜珠斗:九枚铜珠既然能列一个阴阳阵,说明它们乃是一体,少了一枚,自然威力大减。 顾清淮站在青瓦之上,右手并起两指,指挥着摘陵剑阵变化动作。 对面的青年则噙着一抹冷笑,握着剑刃应对剑阵,直逼得顾清淮节节后退。且有余力引着铜珠一进一退,不叫傀儡少年占到一分便宜。 顾清淮内心声泪俱下地想: 什么叫做吊打?这就是吊打啊…… 转瞬顾清淮已经退到白墙尽头,他与青年过了百余招,打得脑袋发懵,知道自己绝无半分胜算,心下绝望,反而镇定自若、波澜不惊。 突然,青年的瞳孔一下涣散——是那种一个人躺病床上,离死就只差咽下这口气时的涣散。 这涣散只露出来一瞬,却已经明显影响到了他,青年的动作迟钝起来,竟被一直无法近身的摘陵划伤了左肩。 “麻烦死了。”青年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急退几步,耳后的轻纱随着他的动作落下来,掩住了他的面庞。 “今夜不但月色不好,连血色也不愿合我的心意,真是烦人。”青年道,“看来今日时候不好,在下落穹侯程吟石,来日再会。” 话音落下时,他的身影竟如一缕散开的墨水,消失不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可能当了个假宗主》正文 11.第十一章 观门前的动静可谓地动山摇,紫云观内却依然一片寂静,仿佛里面已空无一人。 顾清淮仍站在白墙青瓦上,有些神思不宁地看着青年消失的地方。 月色在云间明灭,照得顾清淮的眉眼也忽明忽暗。 白日,钟明喻曾招供,睦州太守确实是为了治母亲的怪病,听信了一名姓程的云游道人的话,要寻龙胆入药。也是经这道人教唆,睦州太守才打起了新安雯河里的潜蛟的主意,想要借修真门派之手斩杀潜蛟,取其胆入药。 钟明喻则是想要溜须拍马,打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即主动揽下这件差事。 却没想到事情根本没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最后竟引出一场难以收场的弥天大祸。 刚才那青年自称程吟石,也确实是一副云游道人的打扮,想来应当就是钟明喻说的那个程姓道人,也就是楚东篱和林惟口中的魔界中人。 今夜,他自紫云观中而出,正撞见顾清淮与一个木头人,他有千万个理由杀他们,也的确有把他们碾成灰的本事。 事情上,他确实动手了,只因一点意外,才未能成功。 那他为何会突然瞳孔涣散?又为何在此之后甘心放弃原本的打算? 顾清淮实在对这个世界知之甚少,无法自行解答心中疑惑,竟突然觉得有些茫然无措。 “顾宗主。”破破烂烂的傀儡少年站在石台上,右手拿着自己的断臂,喉间响起林惟试探的呼唤。 顾清淮回过神来,脸上挂起微笑:“林师侄有何事?” “这样大的动静,紫云观里却一点儿声音也没有,恐怕是知道今夜有人要来,也知道那贼人要亲自动手。再入紫云观,已无意义,我们先回去吧。楚阁主听说这边的事,很是担心。”林惟道。 顾清淮笑道:“也好。” 他低头看一眼怀中的襁褓。因为林惟施的法术,婴儿还在沉沉睡着,小脸红扑扑的,很是乖巧。 顾清淮不由真心的笑了笑,抱着孩子从白墙青瓦上落下。 “……顾宗主。”林惟有些迟疑地喊。 正准备御剑的顾清淮动作一顿:“林师侄又有何事?” 林惟试探着问道:“顾宗主可曾觉得,楚阁主近日有些奇怪?或者,顾宗主可曾觉得自己最近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 林惟的问题简直一针见血。 楚东篱奇怪吗?奇怪,哪里都奇怪。 轻而易举的接受了自己的师兄、扶云宗的掌门疑似被人夺舍的事实,并立即相信了嫌疑人调转灵魂的说辞;他一个雷厉风行的人,口头上说要与同门商议掌门与人调转了灵魂的对策,却丝毫没有真去商议的意思;对顾清淮迥异世人的言谈举止丝毫不以为奇…… 无一不是奇怪之处。 顾清淮哪里不太对劲吗?不对劲,他莫名穿越这件事本就是极大的不对劲。 今日,他莫名出现的一身灵力、法术就更不对劲了。 诸如此类,无不是顾清淮刻意压在心底暂时不去思考,准备日后慢慢探寻答案的疑问。 却一个也不能与林惟言明。 顾清淮轻咳一声,道:“师侄可是准备将小梧生抱回月濯门抚养?” 林惟见他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顺势回答了顾清淮的问题:“正是,我月濯门弟子本就多是师长们收养的弃婴。许是地处西域的缘故,甚至有不少同门是被胡汉两边厌弃的‘杂种’,多他一个不会很奇怪。这孩子也有几分修仙天赋,定能拜入月濯门门下。” 月濯门的功法如此奇怪,甚至一直被其它修真门派怀疑到底是正是邪,普通人确实很难自愿拜入月濯门,门中多是自小被月濯门养大的弃婴,倒也不奇怪。 只是顾清淮自觉与怀中的孩子也算是同生共死、并肩战斗过了,不是很忍心他修炼成林惟那副仿佛得了白化病的模样。 何况顾清淮认为,林惟生来颜色卓绝,白肤白发自有一番仙人的风姿。怀里的这个孩子却一看就知道很难长得多出众,顶多说得上浓眉大眼,要是也肤发从头白到脚,恐怕会更像一个蒸好的白面馒头。 顾清淮心里涌起一股把孩子抱回扶云宗给自己做小徒弟的冲动。 “只是他若要入月濯门,需要改个名字。”林惟道。 顾清淮:“啊?” 林惟叹息一声:“我师尊定下的规矩,新抱养的弟子一概不得用本名,不得留下胎记、印记。其实也是事出有因。门中有一师姐,她的师父将她捡来时,也是这样怀中揣着一张纸,肩上还有一枚牙印。” “数年前,她的亲生父母带着她九岁的弟弟,寻到月濯门,要将她认回。说是当年家里穷,才不得已将她放在了大户人家门口。” “此后两三个月里,他们一家三口就被安顿在了月濯门的客房里。一开始还战战兢兢,没过多久就肆无忌惮起来,师姐的新衣衫、给小师弟带的糖,全成了他们的东西。 “师姐忍无可忍,请他们离开。那对夫妻却说,要钱,还要将小儿子留下学艺。师姐不答应,他们就在演武场上打滚,说要去外面说,师姐为人忘恩负义、不忠不孝。 “原来他们当年一心想要儿子,结果一连生了五个女儿,索性全都丢在富贵人家门口,碰碰运气,或许有一个是富贵命呢。多年过去,他们好容易有了个儿子。此时,余下几个女儿或为人丫鬟小妾,或早已冻死饿死。唯有师姐另有机缘,最为出息。 “他们得知消息,立即赖了上来。我师尊……将他们赶出昆仑,随后便立了这个规矩。” 顾清淮一听便知道,岳止行将这一家三口赶出门的过程,恐怕不是一句话可以带过的。但他知道这事儿不好直接问林惟,只好在心里偷偷摸摸好奇,暗戳戳的期盼八卦。 幸而没过多久,他就找到了可以讨论八卦的对象——楚东篱。 一个时辰后,宣州刘记客栈的客房内,楚东篱听完顾清淮的叙述,瞥他一眼。 顾清淮立即get到了他的嫌弃。 “你是长舌妇吗?”楚东篱问道。 “不是。”顾清淮十分坦然地回答。 “……”楚东篱听到他不要脸的答案,眼皮也没抬,淡淡地解答了他的疑惑,“这事自然没那么简单。那夫妻在月濯门的演武场上打了一炷香的滚后,便被月濯门刑堂的弟子拖了去,他们九岁的小儿子则早已被带去了刑堂。月濯门的弟子二话不说,直接拔了他们一家三口的舌头,丢出昆仑,让他们在冰天雪地里自生自灭。” “月濯门弟子还转述岳止行的话道,‘本想手也不必留了,念在你们无人识字,索性省些事。现在,尽管去说阿莲忘恩负义,月濯门仗势欺人吧’……阿莲便是那女弟子的闺名” 然而岳止行并没有掩盖他的所作所为。多年后,月濯门被打为邪魔歪道,岳止行也为万人唾弃,这件事便成为了他做事心狠手辣的罪证之一。 顾清淮眨眨眼道:“这件事岳门主做得有些大快人心。” 楚东篱摇摇头,似是并不赞同岳止行的处事风格,道:“岳门主自来护短。月濯门门人与外人,在他眼里的差别大概有人与畜生那样大。” 顾清淮撇撇嘴,不置可否。他坐在床榻上,翘起二郎腿,嘴里哼了两声不知名的小调。 “坐正。”楚东篱恶声恶气地道。 顾清淮不情不愿地将腿放下来,突然想起今日捡到的那个奶团子——林惟抱着他去找店家要羊奶去了。他身体略略前倾,往楚东篱的方向凑,笑嘻嘻地对他道:“师弟呀,我和你商量一件事呗。” “何事?”楚东篱见他的动作,皱皱眉头,微微后退了半步。 “今夜我抱回来的那个孩子,你不是也说他是双灵根,确实有几分修仙问道的天赋吗?你你的小徒弟也十岁了,我门下却空空如也,这样也不好嘛。你看我把他抱回去做小徒儿养,怎么样?”顾清淮说完,还示意性地动了动眉毛。 楚东篱闻言,心里一惊。 他回想一下原文,算了算。根据李梧生的生辰八字,他现在方满百日,七年后自然是七岁。而小说里顾清淮的小徒弟刚出场时,也确实是刚满七岁。但是顾清淮的徒弟虽然是他收养的,却并不叫李梧生,而是跟了顾清淮姓,叫…… 顾清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不过,断没有我给别人白养儿子的道理,岳门主的防患于未然还是很有必要的。我想了一下,孩子抱回去还是得要改个名字,就跟我姓,既然是捡来的,叫顾捡捡怎么样?” 楚东篱只想扶额,他斥道:“简直胡闹。名字是能这样敷衍的吗?” 顾清淮又被他训了,不甚高兴地皱了皱鼻子。他抓耳挠腮地又想了一会儿,忽然一拍手,得意洋洋地道:“那叫顾捡安怎么样?被捡到是因为新安,捡安。是不是很有意义!乳名就叫捡捡。” 楚东篱叹了一口气:他终于知道文中顾清淮的小徒弟的大名小名都是如何来的了。 他叹息着给出书中的答案:“换成竹简的简,叫顾简安吧。望他一生简单平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可能当了个假宗主》正文 12.第十二章 卯时过半,天色开始亮堂起来,宛陵城在曙光中渐渐苏醒。 客栈小二将店铺门口的门板一块块卸下,街道上小贩的叫卖声便与晨间的寒气一起涌了进来,一直将坐在大堂里的三人淹没。 怕孩子被惊醒,林惟安慰性地拍了拍怀里的婴儿,动作非常熟练。 不知世事的孩子吃饱喝足、一身清爽,便舒舒服服地在他的怀抱里继续安睡,突然吐吐舌头,就吐出一个无忧无虑的泡泡。 林惟轻声对顾清淮道:“顾宗主请恕我冒昧。这娃娃虽然有几分天赋,却也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天才。顾宗主这些年一直不曾收徒,就这么收一个并无过人之处的婴儿为徒?可能服众?” 顾清淮故意笑出一脸高深莫测:“世事不过缘分二字。” 林惟并不相信他的话,但想想师门中悬着的那一根随时可能崩断的线,不得不承认对于怀中的孩子而言,若能拜入扶云宗门下,自然是远远好过做月濯门弟子的。 沉吟须臾,林惟道:“如此,孩子便交给顾宗主了。” 言罢,他便要将怀里的孩子抱给顾清淮。就在此时,店门口的小二突然惊呼一声:“哎呀!” 抬眼一看,却是一只白色的鸟从小二耳边飞过,落在了三人面前的案几上。这只鸟长得和喜鹊相似,通身雪白羽毛,眼睛和喙是血红的,乃是一只婴勺。它在案几上跳了两下,歪着头将三人都打量了一番,然后在顾清淮面前站定,伸出一只爪子。 楚东篱已和和气气地对受了惊的小二道:“小二哥不必惊慌,是师门送信的鸟。” 那小二闻言,连忙摆手:“道长客气,是小的少见多怪。” 顾清淮虽然觉得这鸟长得稀奇,却不知到这是一种在他曾经生活的世界里,只存在于神话故事中的鸟,故而十分淡定。他见举着的那只鸟爪子上系了个绢布条,便伸手解了下来。 一展开,寸许长的布条上都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 顾清淮动作一顿——他还没开始看上面的字,就已经觉得头疼了。索性一脸深沉地将布条递给了楚东篱。 同时心里默念:“青鸾有信。师弟劳驾,看完记得告诉我上面写了什么呀。” 楚东篱的脸色肉眼可见的一黑。 等他一目十行看完绢布上的字,脸色就更黑了。他一时也不说什么,只将手中的布条捏成一团握在手里,又从乾坤袖中取出一只骨瓷药瓶,倒出几枚小小的红色果子,递到婴勺面前,一时只闻清香扑鼻。 待婴勺叼着果子飞走了,楚东篱才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听见的声音,开口道:“紫云观和寒鸦门被一夜血洗,只有三个年轻弟子不在门中,免于一死,但他们并不知道师门中发生了何事。扶云宗是昨夜得知此事,到此时,四门一寺恐怕都已经得到了消息。” 林惟雪白的脸颊竟能变得更白一些,他蹙眉低声道:“前半夜,寒鸦门内还一切如常。” 顾清淮接道:“……紫云观内却鸦雀无声。” 他与林惟都下意识的将紫云观与魔界中人归为了一伙的,故而在紫云观前遇到程吟石,只以为他是有事从紫云观外出——譬如猜到他们要夜探来了结此事,并未想到他会是去屠观的!那么寒鸦门呢?他当时突显颓势,究竟是真的突然出现状况,还是为了脱身去屠寒鸦门? 三人一时都沉默下来。 楚东篱叹一口气:“经此一事,最多到明日,各家执牛耳必然一聚。宗主与我恐怕要先回扶云宗一趟。林师侄你是……?” 先不说昆仑与宣州相隔千里,林惟是背着岳止行偷溜出来的,自然不能就这么回去自投罗网,否则别想再出来。 故而林惟立即笑道:“我在宣州再留一日。” 楚东篱点点头。 顾清淮笑道:“那程吟石不知去了何处,林师侄可要多加小心。” 林惟答:“是,多谢顾宗主关心。” 楚东篱听见程吟石这个名字,却愣了一秒,而后反应过来:哦,就是程留清。 在《浦和修真录》原文里,程留清自己和萧浦和说过,他尚是凡人时,程吟石是名,留清是字。 这名字起的其实直白,“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就是《石灰吟》这首诗里面的句子。然而在作者的笔下,萧浦和就是被这个名字骗了,一时没有发现心上人就是臭名昭著的魔界将军落穹侯。 三人告别后,顾清淮从林惟手中接过从此改名顾简安的小婴儿。他与楚东篱没有耽误时间,即刻踏上了回扶云宗的归途。 施扬灵已在阒然阁前候着,顾清淮与楚东篱一到扶云宗,便被她急匆匆地逮住了:“宗主,楚师弟,其它几位阁主楼主都已在和合堂等着……”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发现顾清淮怀里抱着个襁褓,脸上的表情一时极其精彩。 楚东篱:“……” 从施扬灵的表情里,楚东篱已经看出她心中此时此刻在想的,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顾清淮却浑然不觉,乐呵呵地将顾简安抱给施扬灵看,笑眯眯地道:“施师妹,这是我新收的小徒弟。” 楚东篱只觉得他蠢得无畏。 施扬灵心中已经演了一半的话本子霎时停止,痴男怨女、新欢旧爱、忘恩负义的戏码就此烟消云散。 她尴尬地轻咳一声,赶忙将顾简安接过来,笑道:“宗主与楚师弟去和合堂议事要紧,孩子我就先去交给启楼的弟子们照顾片刻。” 也不知林惟昨夜给顾简安施了什么洗脑术,他此刻正没心没肺地吐着泡泡,好像丝毫不介意自己短短一个时辰被人转手数道,再不见昨日刚被父母抛弃时的撕心裂肺。 顾清淮对散发着奶香味、软软嫩嫩的新玩具——顾简安很有些恋恋不舍,却也只能点点头,道:“辛苦师妹了。” “宗主客气。” 待施扬灵走了,顾清淮与楚东篱才动身赶往和合堂。 扶云宗九阁三楼余下的各位执首已端端正正地分坐在和合堂两侧,共计九人,俱是一身雪白道袍,头戴银冠,腰束宽带,手执拂尘。其中有男有女,容貌也有好有坏。 见顾清淮进来,九人均行道家礼仪,见礼道:“宗主。” 顾清淮依葫芦画瓢地还礼。 见过礼,顾清淮于上首坐下,楚东篱也在惯常的位置上落座,又过须臾,施扬灵也匆匆而来。 她见礼后并未落座,而是将一封书信呈给顾清淮,同时解释道:“此次睦州之事已惊动五大名门。方才玄音寺的小师傅送来这封信,大意是常善大师牵头,邀各家的掌门明日至玄音寺三藏台商议对策。” 不用一句一句琢磨纸上的墨点都是什么意思,顾清淮简直感激不尽,他将信纸抖开,装模作样地估了估上面的字数,便搁下了。 别人不知他压根没看,楚东篱还不知道吗? 遂狠狠瞪他一眼。 顾清淮只当没发现楚东篱在瞪他,默默移开视线。 骀荡阁主廖容与见顾清淮搁下信纸,率先开口:“宗主,此事发生在扶云宗辖境内,一开始又由宗主处置,只怕其他几位掌门明日会向扶云宗发难。” 一旁的洒墨阁主李龟龄闻言,轻哼一声,道:“此事发展到如此境地,扶云宗亦是莫奈何。这样也要发难?那便敢问,这事若发生在别处,他们便能力挽狂澜?” 施扬灵道:“宗主还未与其它几位掌门见面,二位就操心起别家要发难了?便是发难,也是宗主处置,廖师兄何必紧张?” 未等廖容与辩解,她又道:“如今睦州一片混乱,恐怕不日连人间朝廷也要过问此事了。睦州毕竟在扶云宗辖下,不可能坐视不理。有时间,不若先商议如何善后吧?” 等她说完,楚东篱才淡淡道:“那魔界贼人昨夜在睦州屠戮两个门派后,便不知所踪。门中的年轻弟子可还在外除患?” 此言一出,在座的几位阁主脸色都是一变。 顾清淮见状,叹道:“那便先将那魔界贼人的外貌打扮摹下来,通知在外的弟子多加小心,再告诫路过江南的修道者。” 话音一落,他耳边便响起楚东篱的声音:“还有紫云观和寒鸦门,不能叫普通人靠近。睦州的修真门派只剩谢君山有些名头,需得稍加扶持……” 顾清淮于是接着道:“另外,派人协助谢君山的修士,把守住紫云观和寒鸦门,不要让无关人等靠近,也不要叫附近的普通人受到惊吓。待查证过后,便将尸首安葬吧。新安水灾已退,若有需要,再去帮忙。” “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可能当了个假宗主》正文 13.第十三章 第二声晨钟刚响,楚东篱就已在阒然阁主室前站定,他伸手敲敲门:“师兄。” 无人应答。 楚东篱早发现顾清淮有一项令人惊叹的本事,叫“无论头天是什么时候睡的,第二天都能到了日上三竿才醒”。所以他等了须臾仍不见什么动静,便直接推开了门,打算像往日一般直接去掀顾清淮的被子。 木门随着他的动作静静张开,露出昏暗的内里,阒然阁主室里的灰尘仿佛都在沉睡。 就在他迈步踏进阒然阁主室之时,一道黑影突然自门后闪出。 楚东篱还来不及反应,一丝冰凉就贴在了他的动脉上,逼得他稍稍扬起脖子。半幅雪白的衣袖自他肩上滑落,仿佛要与他身上的衣衫融为一体。 “师弟。”顾清淮的声音自楚东篱身后传出,带着一丝嬉笑之意,“耽误你一点儿时间,咱们谈谈。” 楚东篱轻轻叹一口气:果然有了武力,事情便麻烦起来了。 他答:“好。” 顾清淮未持武器的那只手打了一个响指,主室的门便徐徐关上。 他微微歪头,整理了一下思绪,方开口道:“我……与顾宗主换魂之事,与师弟可有关系?” 楚东篱闻言,轻笑一声,道:“怎么?你怀疑是我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 顾清淮笑道:“这个怀疑难道不是很合理?我在你们的世界,可不是蝼蚁般容易拿捏?如今所有关于扶云宗的事情,也确实都是你来决定,我听凭摆布。真正的顾清淮,恐怕不会如此吧。” “蝼蚁可不能这样挟持我。” “哎,这可并不能证明你没有嫌疑,只能说是世事不尽如人意。”顾清淮装模作样地感叹道。 这话说的,楚东篱不知自己是生气还是好笑,顾清淮如今的身手可花了他不少系统积分,楚东篱如今想想还觉得有些心痛。 他无奈道:“此事与我无关。我既未谋划,亦未动手。” 顾清淮听了他的回答,点点头,姿势却一动未动,继续道:“那好,下一个问题。既然此事与你无关,那么你为什么处处替我隐瞒真相?我来这里第一天便听你说过,要与其他师兄师姐们商议此事,但直到今日,我还没听说有第三个人知道我的事情。你就不担心,真正的顾宗主其实是被我夺舍了吗?” 楚东篱迟疑了一下,慢吞吞地回答道:“昨日你也见了,扶云宗并非铁桶一个。事关重大,什么人可以说,什么人不能说,也不是一时可以定的。” “哦?”顾清淮眨眨眼,问题越发尖利,“师弟在扶云宗长了几十年,什么人能信,什么人不能信,师弟心里居然没有数吗?而且师弟为何不回答我的另一个问题——你不担心你真正的师兄被人夺舍了吗?我之前连个入门心法都不会背,却在性命攸关时突然多了一身灵力、法术,难道不可疑?” “……” 楚东篱心道:难为顾清淮每天装疯卖傻,原来心里还是明白的,其实没蠢到不可救药。 如今,《浦和修真录》的故事都还未正式展开,只是伏笔在一步步埋下,剧情在一点点铺垫,他和顾清淮还不能闹翻脸。那么,今天看来就必须给顾清淮一个交代了,而且不能一眼看去就是敷衍了事,得说得通,符合逻辑,但也不可能真的和盘托出…… 顾清淮等了一会儿,手紧了紧:“师弟怎么不说话了。” 楚东篱叹道:“你手里的薄竹片又不能真的划破皮,就不要使劲往我脖子上压了。” “师弟莫要掉以轻心,拈花摘叶还能用来当暗器杀人呢,竹片还是能扎透你脖子的。”顾清淮语重心长道。 “……我相信你,所以从没担心你是夺舍重生的贼人。”楚东篱并未和他继续纠缠这个问题,而是转而回答了他的疑问。 顾清淮翻了个白眼:“师弟呀,你这话说的跟暗恋我似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其实一点儿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 楚东篱装作没听到他阴阳怪气的话,继续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因为我也是穿越来的。我本名邹一川,是华夏皖城人,职业是造价工程师。我比你早穿越一段时间,还比你多一样东西——我有个系统。看过这类小说吗?就是那种系统。” 顾清淮思考了一下,觉得楚东篱这段话似乎没有什么明显的漏洞,就是有点儿扯——太t像小说情节了,然而他自己穿越来的这件事本来就很小说情节。所以顾清淮并没有质疑这段话的真实性,只是道:“看过。继续。” “我在系统里接了一个任务,与你有关。所以那天是我怕你被寒鸦门的人杀了,在系统商店里兑了道具,给你加了一身法力。我自然不会奇怪。”楚东篱又道。 顾清淮琢磨了一下,嬉笑道:“你的话听起来好像是没什么问题,不过,好像也不是很可信呢。师弟你觉不觉得你像在讲故事?” 如果楚东篱的话是真的,那么很多问题都可以说通了:为什么楚东篱会相信他的说辞,为什么楚东篱对他奇怪的举止也不以为奇,为什么楚东篱替他隐瞒,为什么他会突然多出一身本领。 楚东篱想了想,道:“那又如何?常言道,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师弟的任务是什么?”顾清淮转而又问。 楚东篱答:“不能说。” “说说看嘛。”顾清淮眨眨眼,锲而不舍道。 顾清淮知道今天自己其实有些冲动了,质问过楚东篱,就不能再假装什么都没发现也不在意。但他自穿越而来,便一直被楚东篱牵着鼻子走,他本就满腹忐忑疑虑,林惟的话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点燃了他所有的不信任。 反正无论再等多久,他也打不过楚东篱,索性懒得再做低伏小,继续不清不楚的被楚东篱拿捏下去。放手一搏后,若楚东篱当真不是好人,至多撒腿就跑,如今出了新安一事,扶云宗正乱,说不定真的能逃走。 “此事当真不能随便说。”楚东篱道,“师兄你也不要在此纠缠了。再不出发,我们可就来不及到玄音寺三藏台赴约了。” 顾清淮故作遗憾地说:“好吧好吧。” 话音落下时,他并没有握着竹片的那只手结了个印,拍在了楚东篱的左肩上,同时撤开右手,叫楚东篱前行了两步。 一道金色的印记却已进入楚东篱的身体。 顾清淮笑道:“今日这样问师弟问题,师兄我挺怕师弟你生气啦。我可不会再相信师弟虚无缥缈的承诺了。” 所以就拍一道可以随时叫他动弹不得的五鬼压身印? 楚东篱也不生气,淡淡道:“师兄不怕我转眼就将它解了。” “不怕不怕。你要解,我自然就知道了。”顾清淮浑不在意道。 知道了我就打包行李随时跑路。 楚东篱似乎看出了几分顾清淮的意图,他没有继续这个随时可能导致剑拔弩张的问题,而是摇了摇头,语气平和地说:“走吧,去玄音寺三藏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可能当了个假宗主》正文 14.第十四章 摩诃山高耸入云,四面皆是悬崖峭壁,只有一条崎岖险峻的小路盘在山的东面,直入云间,若是只凭双脚去走,这一条路恐怕得走上一整日才能到头。 玄音寺的寺门便在这条小路的尽头,整座寺庙层层叠叠从悬崖上直修到山顶,大半悬在峭壁外,只一面巨大的万佛壁陷在山里。威严寺庙好似随时可能从万丈高空掉下,令人抬头一望就已心惊胆战。 三藏台便修在削平了也就百丈见方的山顶之上。西面立着一尊巨大的如来金像,如来佛祖的莲花台下压着一个白石方台,长宽高都有大约十二丈,刻满众生相——这金像石台,便是玄音寺的玉楼。 顾清淮与楚东篱未曾从寺门入玄音寺,而是凭着常善大师的信件过了玄音寺的结界,直接上三藏台。他们二人快要到时,三藏台上除了常善大师及其大弟子弘元,只有两人。 这两人一前一后站着,前一人是名看起来花信年华的女子,头梳凌虚髻,眉间点着花钿,颜色姣好,但难掩英气。后头一人是个少年,虽然长得好看,但眉角眼梢含着股轻佻之意。这两人都一身红衣,衣边上滚着一圈火纹。 趁着还未落地,楚东篱用传音符对顾清淮道:“那女子便是倚帝山掌门,名叫穆平澜。跟在她身后的她师弟,赵珵美。” 顾清淮的重点却并不在这里,他笑道:“哎呀,师弟你还一直催,我们好像还是来得早的。” 一声鸟吟,与他的尾音一并响起。 顾清淮回头一看,见一只大鸟驮着两个青色衣衫的人自后而来,须臾便飞到他们前面去了,那大鸟浑身黄色羽毛,顶冠带着一点儿微微的渐变红,身后拖着又长又华丽的尾羽。 顾清淮眨了眨眼,用传音符问楚东篱道:“……凤凰?” “不是,那是鹓雏,虽形如凤凰,却并不是真正的神鸟。被凡人误传为五凤之一罢了。俞掌门无法御剑,枕寒山便饲养了一只鹓雏作为他的坐骑。”楚东篱也用传音符回答。 说话间,他们二人与鹓雏先后脚落了地。 顾清淮和楚东篱踏上三藏台,并将佩剑收回。 鹓雏则收拢翅膀,俯下身子。坐在它背上的一人站起身来,将坐着的另一人打横抱起,翻身下了鹓雏背部。 经这一个动作,这两人谁是谁,楚东篱就已无需向顾清淮介绍。 向晚情吹了一声音调特殊的口哨,那鹓雏便自己展翅飞走了。 俞秋声被向晚情抱在怀里,却丝毫不见窘迫,他一挥衣袖,地上便凭空出现了一个黑檀木的雕花轮椅。而后,他轻轻拍拍向晚情的背,柔声道:“好了,晚情,快放我下去。” “知道啦,知道啦,秋声你不要着急嘛。”向晚情用爽朗的声音笑着答了一声,才俯身将俞秋声放在轮椅上,扶着他坐正。 顾清淮这才将两人看清。 俞秋声生得斯文干净,却有一双眼波横斜的狐狸眼,黑瞳幽深。他扎着个青色的缎子抹额,头发规规矩矩的束着,身上的墨竹青衫是飘逸广袖。他不佩剑,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端端正正坐在轮椅上,好像个惯会吟诗作对的书生。 向晚情则生得很是帅气,一眼看去便觉英姿飒爽。同是枕寒山的墨竹青衫,他的衣服却是利落的剑袖,许是嫌累赘,象征着地位的墨竹衣摆被他塞了半边在腰带里,露出右边雪白的长裤。不知是他的头发太蓬松柔软,还是发髻扎的随意,碎发乱七八糟的散着,显出几分肆意轻狂来。有当世第一剑之称的风鸣就背在他背上。 向晚情推着俞秋声,先和顾清淮和楚东篱打过招呼,而后他们一同走向常善大师及穆平澜等四人,又再次见过礼。 向晚情左右打量一番,朗声道:“那个阴天乐还没带着他徒弟过来呀?” 五大名门的掌门已汇聚其四,向晚情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晚情。”俞秋声无奈地喊了一声,“你既然不喜欢别人管我叫瘸子,就也莫要这样称呼别人的痛处。” 向晚情不忿地轻轻哼了一声,闭上了嘴。 其它几人只当没听见他说这句话。 顾清淮听了俞秋声的话,自然知道向晚情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但好奇难耐,便偷偷摸摸用传音符问楚东篱:“师弟,阴天乐是什么意思?” 楚东篱慢吞吞地回答道:“就是白化病的意思。” “哦。”顾清淮一下失了兴趣,向晚情用来攻击岳止行的这个词实在是既没有新意,又没有攻击性。 发现他简直眸子都黯淡了两分的楚东篱:“……” 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脸皮厚到根本不在意别人讽刺你什么的,谢谢。 他们几人并没有等多久,岳止行便带着林惟到了三藏台。 林惟仍是昨日与顾清淮他们告别时的模样,但跟在岳止行身后的样子看起来十分乖顺——八成是因为偷偷跑出师门的事情被岳止行训了一顿,正在卖乖装可怜。 岳止行身形高大,眉目凌厉,长相英俊中带着几分刻薄,薄薄的嘴唇嘴角处微微下沉,看起来心情并不好。他穿了那件顾清淮只闻名未见面的披风,黄色的缎面上织满金色的云气纹,很是华丽。 他与众人见礼时,亦臭着一张脸。 顾清淮最讨厌这种拽得二五八万的臭脸,看得很想打他。 他又问楚东篱:“青鸾有信。师弟,岳门主他是长了一张如丧考妣的脸,还是今天心情不好才臭着一张如丧考妣的脸?” “……自我见过岳门主,还没见过他心情好的时候。”楚东篱委婉的回答道。 “好吧。”顾清淮嫌弃地应了一声,继续在传音符里兴致盎然地问,“你说他脸色这么臭,为什么教出来的徒弟还挺活泼开朗的?你不是说月濯门的功法修炼了以后会让人变得性情冷淡吗?” 楚东篱觉得之前没把传音符给顾清淮时的自己简直太聪明,他真的很烦人。 “青鸾有信。事无绝对。”楚东篱无奈地答道。 “常善大师。今日您请我们至三藏台,可有用意?”岳止行率先问道。 他的发问可谓切中要点,却也有些无礼。 三藏台上虽然也有两间小小的僧舍,却是给值守三藏台的玄音寺弟子用的,并无会客见面的房间。因封印魔界入口的玉楼镇在此处,三藏台是玄音寺禁地,也并不适合会客谈话。常善大师自然不会平白无故请他们上三藏台来。 但这话直接问出口,总是有些不太好。 慈眉善目的常善大师闻言,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才开口说:“贫僧今日请诸位施主上三藏台,乃是请诸位看一样东西。” “哦?”岳止行又出声,同时嘴角微微上扬——竟也没有一分高兴的样子,反而更像人人都欠着他的钱了! 向晚情毫不顾忌地翻了一个白眼。 顾清淮其实也很想翻白眼,奈何他得保持着一副道貌岸然的微笑模样,只得生生忍住了自己的想法。 常善大师自然不会像他们两个这样,他仍旧一脸和蔼,将一只布满岁月痕迹的手向玄音寺玉楼一伸,将众人往那处引:“诸位请随贫僧来。” 那如来金像宝相庄严,一双眼眸正静静端详站在它脚下的芸芸众生,无论你走到三藏台的哪一个位置,好像都无法躲开它的目光。 众人在如来金像满含慈悲的注视中走了须臾,便到了金像右侧的白石台下。不必常善大师开口,顾清淮一眼就看见了那条细细长长的裂缝——八米左右长,手指粗细,盘踞在石台上精致雕琢着的生灵之中,上压几张抄满了梵文经文的纸。 明明只是一条白石上的裂缝,却莫名给人以一种内里深不见底的感觉。 在场的众人除了早知有此事的常善大师、楚东篱以及根本不知道事情严重性的顾清淮,脸色多多少少都是一变。 脸色微白的穆平澜道:“常善大师,这是……” 常善大师叹息道:“一百五十年前,本寺玉楼震动,法正师兄将其强行压下,却留下一道三尺长的裂缝,当时他便断言,这座玉楼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这道裂缝自半月前突然继续裂开,虽百般镇压,如今也已是这般大小,玉楼崩塌恐怕就在瞬息。” 楚东篱心道:就是因为这条裂缝,众人都以为五座玉楼里,最先崩塌的会是玄音寺的这一座,千防万防,没防到魔界中人玩了一招声东击西,先把倚帝山里的那座玉楼给强拆了! 俞秋声也叹息一声,声音依然是温温柔柔的:“一旦这座玉楼出现闪失,玉楼便一个也保不住了。” 众人一时沉默。 五座玉楼本就是一个法阵,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常善大师又道:“当年玉楼震动,有一名魔界中人自缝隙中冲出,号称魔界将军落穹侯,被法正师兄打散身形,原以为他已灰飞烟灭。但贫僧思来想去,这些年除了此人再无魔界中人来到人间,那为祸睦州新安的,只能是他。” 顾清淮点点头,和声道:“那贼人自称确实为‘落穹侯程吟石’。” 常善大师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再次伸出手:“如此,便诸位请随贫僧去寺内佛堂,商议此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可能当了个假宗主》正文 15.第十五章 位于玄音寺西侧高处的小佛堂内供奉着一尊木佛像,入内只觉檀香悠悠,古朴沉静。 众人刚刚依次落座,岳止行便抢先开了口,沉声道:“我恐怕要对此人‘落穹侯’的身份提出质疑。林惟,将东西给各位掌门看一看。” “是。”林惟闻言,极乖顺地点点头,从乾坤袋内拿出一只巴掌大的木盒子。 他站到佛堂正中央将那小巧精致的木盒子打开,露出用丝绸垫着的一枚铜珠。 旁人还未反应过来,林惟为何当众拿出这么一样东西时,有三人面色已有改变:一个是顾清淮,他一眼便认出这就是那一夜,程吟石用来攻击他们的九枚铜珠之一;另外两个人则是穆平澜师姐弟。 顾清淮没发现另外两人的怪异,只是在心里怒道:这个瓜娃子,用了劳资的缚仙索抓到了一枚铜珠,竟然都不告诉我! “不知这样东西,穆掌门可眼熟?”说这话时,岳止行脸上仍是一抹嘲讽的笑容。 穆平澜朱唇轻咬,艰涩道:“自是认得。这是魔界斥北尊璧锋的法宝——九界屠戮珠,斥北尊被镇压在倚帝山玉楼之下后,此物便由倚帝山保存。” “哦?”岳止行冷笑着发难道,“倚帝山保存的魔尊之物,竟在无人察觉之时跑到了睦州新安来,成了贼人血洗两家修真门派、袭击顾宗主及小徒的凶器。是何缘故?” 被突然提及的顾清淮下意识地挺直了身子。 “……这”穆平澜一时哑口无言。 顾清淮恰好看到她的眸子下意识地向赵珵美一瞥后,立即恢复原状。 顾清淮眨眨眼睛,很有些八卦地用传音符问楚东篱道:“师弟,那赵珵美是个什么人?” 楚东篱沉吟一下,回答道:“他是倚帝山前任掌门的独子,自小颇受宠爱。虽有几分修真天赋,却被养成了个浪荡公子,整日和一些世俗凡人出去吃喝嫖赌,在修炼一事上并不上心。幸而赵掌门也意识到自己的儿子难当大任,所以将掌门之位传给了弟子中最为出众的穆平澜,并将赵珵美交由穆平澜管教。前掌门离世后,穆平澜便时常将他带在身边。” “青鸾有信。师弟,我怎么觉得这次的事情说不定与这个花花公子有些关系?” “……” 《浦和修真录》里虽然一直暗示倚帝山的巨变与门派中的内鬼有关,也暗示过赵珵美并非好人。却没有说赵珵美与魔界有什么关联。 楚东篱自己则暂时看不出什么这方面的倾向。 他摇了摇头,没有接顾清淮的话。 他二人闲谈两句的功夫,岳止行已步步紧逼,继续向穆平澜发难道:“法正大师当年将那落穹侯打得神魂俱灭,乃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我倒觉得比起那落穹侯竟能奇迹般死而复生,有人假借他的名头行凶作恶,更有可能。穆掌门觉得呢?” 他这话字字诛心,几乎是直指此次睦州新安的事情和倚帝山有关了。 穆平澜脸色黑了下来,道:“岳门主可不要信口开河。若是有人假扮那早该灰飞烟灭的落穹侯,犯下这累累罪行,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能得到什么好处?” 岳止行瞥她一眼,凉凉道:“谋划者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清楚?” “姓岳的,你什么意思?”赵珵美怒道,他双手捏拳,眼见是要拍案而起。 岳止行冷哼一声。 常善大师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语气并不强硬,声音却若钟鸣,暗含灵力威压,强行打断了这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向晚情抱着剑,待二人都被迫闭了嘴,才冷冷的补充了一句:“怎么?事情经过还没查清楚,魔界的人也还没有打上门来,你们就准备自己先内讧打一架?” 他对当事的两人都没有什么好感,说话自然不留情面。 顾清淮左右看看,犹豫一瞬,开口道:“诸位。那夜与那自称‘落穹侯程吟石’的凶手交手时,我曾见他瞳孔涣散一瞬……就如人濒死时一样……” “宗主与我商议后,怀疑此人是魔界中人借云游小道士的身体,夺舍重生。” 楚东篱在顾清淮话音方落下时,便开口接着说道,“此人身手不凡,若当真是魔界中人,必定魔气充沛。人间修真者体内充盈的却是灵气,所以我二人猜测,很有可能是两股力量在他的身体里互相排斥,导致肉体行将崩溃,才显出濒死之状。” 俞秋声闻言,似是下意识地用扇子轻轻敲了敲轮椅把手,温温和和地说:“若按这样说,那程吟石此时此刻极有可能已经再次夺舍,变成了我们不知道的另外一个人。” 楚东篱听了,立即用传音符示意顾清淮开口按照他的思路接俞秋声的话,以免露出破绽。 同时,因今早的变故,他也随时预备着顾清淮如果不愿照做,便自己开口回答俞秋声。 那厢,顾清淮得了楚东篱的提示,只犹豫了电光火石,就决定还是照做。 于是,他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道:“话是这样讲,我们也只能提醒身处江南的修道者,以及扶云宗门下弟子,小心穿着样貌与那夜相似者。若是有一日我们当真发现了这个人的尸体,便再无办法仅凭外貌特征找寻此人了。” 俞秋声点点头,笑道:“既然如此,不管这人到底是人是魔,是何来头,当务之急还是要集五门之力尽快将此人找出来。常善大师以为呢?” 常善大师点点头,道:“确是此理。” “只怕有人不肯尽力。”岳止行冷笑道。 赵珵美闻言,又要爆发。 “阿珵!”穆平澜眉头微蹙,轻喝了他一声。她眉间花钿被皱起的眉头簇拥着,像牡丹层叠花瓣间的蕊。 赵珵美立时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去。 顾清淮看得啧啧称奇,又用传音符问楚东篱:“你说穆平澜是怎么管教这个花花公子的?他在穆平澜面前就跟被猫奴役的耗子似的。” ……我给你传音符不是让你聊天用的,你以为这是x信吗?! 如此腹诽着,楚东篱决定无视好似个八婆的顾清淮。 穆平澜道:“诸位掌门若是都同意,就莫要在此耽误时间了。我们定下盟约,抓紧时间各自行动吧!” 说罢,她便当先双手结印,芊芊玉指间浮出一片朱砂色的繁复文字,悬浮于半空之中。 从她指间飞出的乃是修真者互相签订的灵契,如若违背许下的承诺,将遭到极为残酷的反噬,轻则灵脉尽断,重则万鬼噬身。 那文字虽然笔画繁复至极,但一眼便可看清楚诺约内容——乃是承诺必定竭尽全力追查在睦州新安犯下累累罪行的落穹侯程吟石,绝不姑息养奸、手下留情。 可见她想要为自己、为倚帝山洗清谋划者嫌疑的决心。 岳止行眉头微微一挑,完全不以为意的模样,当即跟着结了印,做了第二个签下灵契之人。 反倒是在他结印的一瞬,林惟似是极为忧心地悄悄看了他一眼。 他们二人二话不说将灵契签订了,别人不签反而不妥,常善大师、俞秋声和顾清淮三人只有跟着结印。 五道繁复的咒文一同悬浮在佛堂正中,溶于一处,随后又“嘭”的一声,迸裂成五个红色的印记,进入了五大名门各自的掌门的身体中。 灵契已成,五位掌门的商议算是有了个暂时的结果,各怀心思的五家再留在常善大师的佛堂内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众人很快相互告辞,各自散去。 出了玄音寺,顾清淮和楚东篱又御剑而行,动身回扶云宗。 顾清淮如今御剑已十分熟练,一开始还装模作样的端着,等到断定不会有楚东篱以外的人能看见他后,便好似被主人放出了门的哈士奇挣脱了牵引绳,各种犯病。 他一会儿从云彩间御剑而过,伸手感受看起来白白软软的云朵从指尖穿过;一会儿手欠地去抓从旁边飞过的无辜小鸟。 楚东篱看他就仿佛在看一个智障。 他呵斥了顾清淮几次,让他好好御剑,可惜顾清淮现在不怕他,口头管教全无效果。楚东篱暗自磨牙,正在计划着等回到扶云宗再秋后算账。 顾清淮正发着疯,突然,一只小白鸟如同出膛了炮弹般撞进了他的怀里,顾清淮差点儿没给撞得吐出来。 那只小鸟显然也撞得不轻,一脸懵逼地往下掉,被顾清淮下意识地接住了——是那只给他送过信的婴勺。 腿上依然绑着个白绢布条。 顾清淮将布条解下,晕头转向的婴勺则被他随手揣在不是乾坤袖的那只广袖里。 这次的绢布条上字数不多,顾清淮看了看楚东篱的脸色,老老实实的自己看了起来。 看完后,他眨眨眼睛,对楚东篱道:“师弟,我们恐怕暂时不回扶云宗,而要再去睦州新安了。寒鸦门中少了一具尸体,多了一个没完全擦干净的法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可能当了个假宗主》正文 16.第十六章 血腥味儿好似要遮天蔽日,顾清淮方走到寒鸦门外,便被熏得下意识后退了两步,险些撞在楚东篱身上。 站在他右肩膀上的婴勺显然也并不喜欢这个味道,扇着翅膀,一边蹦蹦跳跳一边啾啾的叫着。 领路的扶云宗弟子听见动静,忙转回头来,他左右看看,也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便恭恭敬敬地行礼问道:“宗主,可有什么事?” 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紧张。 顾清淮轻咳一声,道;“没事,你们发现的那个法阵在什么地方?你带路便是了。” “是。”那小弟子应了一声,继续向前走去。 时隔半日,寒鸦门内的鲜血已经干涸,凝在石板铺就的地面上,呈现出一种黑紫的颜色。遍地的尸体还未及收殓,横陈在地上,未曾瞑目的眼睛直直看着天空。 作为一个生长在和平年代的小年轻,顾清淮还没在游戏及电视剧以外的地方看见过这么多的死人,还未仔细看,脸色就已发青,还有些腿软。 楚东篱看在眼里,从后面轻轻托了他一把。 顾清淮看他一眼。 楚东篱的表情一如往昔的严肃,没有丝毫异常。 衬得顾清淮觉得自己特别怂。 “师弟,你老实告诉我,你真的只是个造价工程师吗?”顾清淮难得在传音符里,用十分严肃的语气问楚东篱道。 楚东篱微微一挑眉,开了个小小的玩笑:“怎么?要我拿资格证给你看吗?” 顾清淮不忿道:“我觉得你说你是什么杀人魔头还比较可信。看见这么多尸体,你真的一点儿也不害怕吗?” 楚东篱一顿。 一开始自然是怕的,可是在形形色色的世界里扮成过杀伐果断的将军、被人追杀的侠客等等一系列身份过后,见的多了,好像也就无所谓了。 “不怕。”他不想多说,便简单的回复道。 残留的阵法在寒鸦门非常偏僻的一个角落里,只留下了极小的一个角落,被一具尸体盖着,血迹将之模糊了大半。 顾清淮盯着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他看楚东篱一眼。 楚东篱也摇摇头。 “你们可查出来了?少了谁的尸身?”顾清淮转而询问带路的扶云宗弟子。 那弟子忙回答道:“回宗主,查出来了。师兄们寻来寒鸦门的弟子名册一一对过,查出少的是一个名叫查闻左的小弟子,十五岁,拜在寒鸦门青禾君门下。师兄们前去询问那名幸存的寒鸦门弟子,他并不认识这个查闻左,只说这个青禾君门下的弟子基本都没什么天赋,在寒鸦门内地位低微,专职洒扫打杂。” 顾清淮没听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却也知道从这弟子口中也问不出什么了。他点点头,对那扶云宗弟子道:“知道了,你忙自己的事情去吧。” “是。弟子告退。” 待他离开,顾清淮对楚东篱道:“师弟这么厉害,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楚东篱摇摇头:“阵法缺失太多。” “既然我们两个都看不出这个阵法是做什么的,看来只能请外援了。扶云宗内有谁擅长这些吗?” 楚东篱摇摇头:“阵法符咒并非扶云宗所长。” “那就只能请专业的来了……我记得你说过,长于符咒阵法的,除了倚帝山,还有个枕寒山的俞掌门?”顾清淮道。 “……难为师兄记住了,我还以为你睡着了什么都未曾听到。” 顾清淮假装什么都没听见,继续道:“我总觉得倚帝山有些古怪,还是不要请他们了,问问俞掌门吧。” 楚东篱道:“俞掌门是一派掌门,又不良于行,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请的。” “姑且试一试嘛。若是不行,再请倚帝山派人来,又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楚东篱想了想,按顾清淮的想法来办,至多费些事,惹不出什么麻烦了。而且倚帝山有赵珵美,此人是正是邪的确还有待商榷,顾清淮的直觉说不定确有道理。 于是他点点头,从乾坤袖中取出绢布、简易的笔墨,写了一张小小的布条,又对顾清淮道:“婴勺。” 顾清淮闻言,强行抓过肩膀上意图挣扎的小鸟,在它不情不愿的啾啾声中将绢布条绑在了它的腿上。 可惜顾清淮松开手指后,它仍然躺在顾清淮的手掌心上,直挺挺地伸着两条小短腿,豆子大的小眼睛紧紧闭着,装死。 表达着它无声的抗议。 “嘿,你还罢工是吧?”顾清淮无语,伸手捏捏婴勺小小的喙。 最后,还是楚东篱给婴勺又喂了两粒清香的果子,小小的鸟雀才勉勉强强地向外飞去。 …… 没想到俞秋声和向晚情不但应邀前来,且来得很快。 顾清淮和楚东篱亲自去迎二人。 顾清淮在楚东篱的眼色指使下,客气道:“我与师弟才疏学浅,劳烦俞掌门了。” “顾宗主不必妄自菲薄。我与晚情回去商议过后,本就决定来新安县看一看。顾宗主的婴勺送信来的时候,我与晚情已在来的路上了。不算劳烦。”俞秋声笑道,“不知顾宗主说的法阵在何处?” “俞掌门请。” 四人重新又走回残留法阵所在的僻静角落。 俞秋声从轮椅上半俯下身子,皱着眉头将地上的阵法细细打量了一番。 须臾后,他重新坐好,询问顾清淮道:“顾宗主可知失踪的那名寒鸦门弟子姓甚名谁,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顾清淮于是将那名扶云宗弟子的话重复了一遍。 俞秋声沉吟片刻,道:“这阵法缺失大半,可有其它用处看不出来。从遗留下的这一部分来看,这阵法是魔界的画法,人间很少见到。至少有一部分功用乃是封印压制自身魔气的。” “压制?”顾清淮问。 楚东篱若有所思。 魔界中人被压制住体内魔气,就好似人间修士被封住灵力,实力将会大打折扣,一般都是封印别人,少有压制自己的。 “看来这位落穹侯,已经经不住再夺舍一次了。”楚东篱道。 俞秋声点点头:“他特意在寒鸦门选了一名年纪小、天赋差的小弟子。如此,新的身体便灵力低微,再就地遏制住自己的一部分魔气。两者相加,便能大幅减少灵力、魔气的争斗排斥,以及魔气对肉体的侵蚀,新的身体便不会那么快崩溃。” 向晚情闷声道:“……就算知道了这些,我们不知道这个查闻左长什么样,还是抓不到那个什么落穹侯。” “而且经过蛟龙为祸,新安县洪水泛滥,昨日刚刚退去。四处都是流离失所的难民,他混迹其中,恐怕很难被发现。”顾清淮道。 楚东篱淡淡道:“话虽如此说,还是要勉力一试的。” 他看了看俞秋声和向晚情,又开口问道:“俞掌门和向长老可愿一同等待结果?” 俞秋声笑着点点头,道:“我和晚情就却之不恭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可能当了个假宗主》正文 17.第十七章 接受任务,任务描述[补充原作细节,了解俞秋声少年时造魔修所害的真正来龙去脉]。 楚东篱方在坐榻上坐下,系统便热情洋溢地给他发布了新的任务。 “……” 这个任务和主线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而且这种枕寒山至今未曾透露出一个字,甚至连低阶弟子都不清楚的事情是要他怎么去了解?直接问当事人吗?向晚情连“瘸子”两个字都不许别人提,他去问俞秋声是怎么瘸的,恐怕下一秒就会被直接打出来了吧! 他思考片刻,忽然想起楚东篱收有一样平时没卵用的仙器…… 刚刚在坐榻另一侧坐下的顾清淮见楚东篱身体一顿,眨眨眼,将身体微微前倾,笑嘻嘻地问道:“师弟,你怎么了?” 楚东篱迟疑了须臾,道:“师兄可愿意帮我一个忙?” 此话一出,顾清淮简直受宠若惊,以致反而感觉有些不妙。 于是他迟疑地笑着问道:“哟?师弟还有事情需要我给你帮忙啊?” 楚东篱点点头,一脸严肃地说:“劳烦师兄帮我了解一件事,俞秋声当年遭遇魔修之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清淮的笑容一僵,“师弟呀,你之前还说我是长舌妇,你自己不也挺八卦的?” “不是我想知道。系统的任务。” “哦,那你的系统挺八卦的。”顾清淮说完,轻咳一声,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眼睛瞥向一边,“我什么也没听见。师弟你不要以为我傻,这种明摆着去找打的事情我是不会去做的。” 楚东篱挑挑眉头,不置可否。 他就不信以顾清淮这种八卦小报狗仔队的德性,他会不好奇。 楚东篱想的并没有错,顾清淮没一会儿就开始一边发呆一边用手摸自己的下巴,显然被勾起了好奇心,正在琢磨这件事情。过了一会儿,他啧了一声,又转回头问楚东篱:“这件事旁人都不知道前因后果啊?” “枕寒山一直只肯说‘遭魔修所害’五个字。”楚东篱摇头。 顾清淮用手指敲了敲案几,一脸坚定:“……师弟,拿瓶醉梦露来。” 楚东篱对顾清淮无(zuo)畏(si)的程度又有了新一层的认识,有些好笑的问道:“师兄这是准备灌醉向晚情?” “正是。”顾清淮严肃道。 “可已找到恰当时机?” “咳。”顾清淮轻咳一声,故作深沉地说,“机缘往往是转瞬即来,转瞬即逝。还是应该提前准备才是。” 楚东篱冷笑着点评道:“找死。” 顾清淮大怒:“你不要以为找个借口来拿我寻开心,我不会揍你哦。有些人别忘了他身体里还有我的东西呢。” 他这句话深深地雷到了楚东篱。 “你是流氓吗?”楚东篱冷冷道。 “是怎么样?哎哟,这位大侠我好怕你哦。要来打一架吗?来呀来呀。”顾清淮一拍桌子,翘着尾巴趾高气昂地回敬道。 有了一身功力,有拿捏着楚东篱体内的五鬼压身印,顾清淮对楚东篱的畏惧基本是荡然无存了,翅膀长得非常硬,尾巴恨不能翘上天去。 楚东篱看得又好气又好笑,更加心疼自己用来兑换属性包的积分了——就该让这个小无赖当初挨一刀才对! 而且他是哪来的自信,以为一个五鬼压身印就能把他收拾了? 楚东篱叹一口气,无奈道:“我已想好一个办法,不会被向晚情发现,也就不必挨揍。你听不听?” 顾清淮眨眨眼睛,清清嗓子,道:“师弟你说说看。” 楚东篱从乾坤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锦盒,放在两人中间的案几上,而后将精致的盒盖打开:锦盒里放了一对寸许的银铃铛,上刻伯奇食梦的图案,一阴刻一阳刻。 顾清淮伸手将铃铛取出,银铃摇晃,阳刻叮当有声,阴刻却没有一点儿声息。 楚东篱道:“此物名为伯奇铃,师兄将这枚阴刻收好,若有机会单独见到向晚情,便想办法引他回想当年的事情,同时摇晃铃铛。我留着这枚阳刻的,到时候铃铛会自己响,我施法便可读取一部分他回忆的旧事。” 顾清淮闻言,将阳刻的那枚铃铛放回锦盒内,随后问道:“既然如此,师弟为何不自己去引导向晚情。” “施法动静太大,会被发现。若是我与向晚情独处,我再想其它办法。”楚东篱摇摇头,轻声解释道。 “师弟,你知道了前因后果要告诉我啊~” “……” 楚东篱觉得顾清淮大概是没救了。 顾清淮可能是个很走狗屎运的人,因为第二日机会就来了。 为随时得到被程吟石夺舍的查闻左的下落,他们几人并未打道回府,而是在扶云宗弟子在新安临时安置的住处里住了下来。因此,向晚情私下拜访顾清淮,几乎没什么动静,只惊动了在顾清淮屋外驻守的一名扶云宗弟子罢了。 “顾宗主。”向晚情大大咧咧地给顾清淮见礼。 顾清淮端着人模狗样的样子还了一礼:“向长老不必客气,请坐。” 还翻开案几上摆着的茶杯,给向晚情倒了一杯茶。 向晚情想了一下,似是觉得有些麻烦,但还是在坐榻上坐了下来。 顾清淮也跟着在向晚情对面落座,并对向晚情豪放的坐姿感到由衷的羡慕——d,劳资也好想这个样子,随时随地坐的歪七扭八的哦。俞秋声看起来都不管向晚情的,而楚东篱天天像个老妈子一样管着他。 泪目。 向晚情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 于是,顾清淮善解人意地问:“向长老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向晚情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张洒金的纸,顺着案几推到顾清淮面前。 ……为什么又要他看文字?!有什么话我们直说不好嘛!! 顾清淮泪流满面的将那张纸拿起来,展开,而后发现这是一张礼单,字写的工整分散,看起来还算轻松。 礼单上列的全是珍稀材料,足有上百种。 “向长老这是何意?” “明人不说暗话。我也不愿与顾宗主弯弯绕绕了,我愿以单子上的东西和扶云宗换三株紫玉珠莲,不知顾宗主可愿意给?”向晚情微微蹙着眉头,稍显拘束地道。 光看向晚情列的单子上东西种类之多数量之大,顾清淮就能猜到他要换的东西有多贵重,他又不知具体情况,自然不敢随意决定,忙用传音符问楚东篱:“师弟师弟,向晚情拿了一张单子,列了好多东西,要换三株紫玉珠莲。能不能换?急,在线等。” “三株?”楚东篱的声音很快在顾清淮耳边响起,“给不了这么多。紫玉珠莲是疗伤圣药,有肉白骨塑灵脉的功效,生在海外蓬莱,五百年才有一株开花。扶云宗借地域之便,至今也不过得到三株罢了。” 他这话一说,顾清淮灵光一闪:塑灵脉?他是为俞秋声来求紫玉珠莲的吧? 于是他试着引导向晚情道:“不瞒向长老,紫玉珠莲贵重至极,扶云宗借身处海上之便,开派至今不过取到三株,恐怕不能尽数换给向长老。不知向长来要这么多紫玉珠莲有何用?或许有其它仙草可以替代呢?” 说话间,他已将伯奇铃捏在手里。 向晚情果然稍稍顿了一秒。 顾清淮紧紧抓住这瞬息,摇动手里的伯奇铃。 “我……”向晚情说了一个字,目光又放空起来。 他似是发了片刻呆,不过三四秒又回过神来。 顾清淮已经将那张礼单重新推回向晚情面前,含笑道:“想来,这紫玉珠莲是向长老为俞掌门换的吧?三株紫玉珠莲实在太多,我虽为扶云宗宗主,亦无权交换。不过,魔界中人重现人间,大敌当前,我辈应当互帮互助。待我回白京岛,便命人取一株紫玉珠莲送给向长老处。这些东西,向长老还请收回。” “多谢顾宗主。”向晚情自坐榻上起身,作揖道,“只是,将至宝转手送人,恐怕顾宗主虽贵为宗主,亦难免惹人非议。改日我重列一张单子,命人送上白京岛,再取那一株紫玉珠莲。” …… 楚东篱屋内设起护法结界。 结界正中,随着清脆的“叮当”响声,阳刻伯奇铃慢慢浮到楚东篱额前,散发出浅紫的光芒。楚东篱盘膝坐在榻上,微阖双目,双手结印。 伯奇铃继续上浮,直至悬于楚东篱头顶之上,铃声叮当,一幕幕从向晚情心中复刻出的陈年往事,随着如有实质的铃声,一一在楚东篱眼前浮现。 时间一下倒回几十年前,俞秋声与向晚情十几岁的少年时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可能当了个假宗主》正文 18.第十八章 向晚情垂着头,用靴子踢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石子,在林子里拖拖拉拉地走着。 俞秋声就在他前面五步远处,因为他的拖沓,不得不走一会儿就停下来等他一会儿。 走了约有半个时辰,俞秋声看了看天色,终于忍不住转回头来,温声对向晚情道:“师弟,你走快些,要不然今日就来不及到镇子里落脚了。” 向晚情闻言,抬起头瞥他一眼。 俞秋声眨眨眼,不知道向晚情在闹什么脾气——事实上,自这次下山历练伊始,向晚情便一直自顾自的在和他闹别扭。 不过,他这个师弟自小张扬任性、调皮捣蛋,时不时便无理取闹。 连师尊也经常被气的一边拿着竹条追着打,一边“小兔崽子”、“瓜娃子”、“龟儿子”的乱骂。偏向晚情还有本事边跑边还嘴,师尊打得重了,他第二天还能闹别扭不理人。 俞秋声自小让着他,时不时还要代师尊管教他,看他闹脾气像看小猫炸毛。 此时此刻的向晚情看他却像看个仇人。 前不久,俞秋声刚被正式立为少掌门。 这一年,俞秋声十五岁,向晚情则刚满十四。俞秋声从小成熟稳重倒还不觉得,向晚情却正是天下舍我其谁的年纪。 出山前的这段时间,门派里的小少年们在比试时也好,开玩笑也好,都在调笑向晚情:“向少你凶什么凶,你厉害有什么用?再厉害也厉害不过俞师兄。俞师兄现在日日管着你,以后做了掌门,不但日日管着你,还要日日使唤你。叫你往东,不能往西。” 说罢,一摊手,笑嘻嘻地跑了。 向晚情自来随性,最讨厌被拘束管教,平日被师尊管教使唤,已经够气闷了,简直不能想象以后连俞秋声也要日日管教指派他的日子要怎么过! 他如今还只是少掌门呢,出个门就左一句“师弟,击杀邪祟不可冒进”,右一句“师弟,莫要偷摘别人种的玉米”。将来做了掌门,还不得管天管地管他拉屎放屁?! 他憋着一口恶气,看眼前的俞秋声:灵力不如他,剑法不如他,连背上的“善若”也不如他的“风鸣”! 凭什么样样不如他的俞秋声能做来日的掌门,他就只能被俞秋声压一头?! 那些师伯师叔也私下里和他说:“可惜了,应该是你做少掌门才对,那俞秋声明明处处不如你,也不知掌门怎么想的!” 向晚情意识到,他得给俞秋声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自己绝不好惹。 俞秋声见他站在原地瞪着自己半晌,以为熊孩子又犯倔,逗他道:“师弟?唉,你若喜欢幕天席地,我们今日歇在此处也不是不……” 话音未落,向晚情已经出手。 俞秋声大吃一惊,眼见攻势已经到了眼前,只好应对。 在修炼一事上,向晚情的天赋是俞秋声望尘莫及的,两人之间的比试,俞秋声从未赢过,这一次也并无意外。 两人执善若、风鸣,转瞬便对剑数十招,他们师承一人,对彼此的招式、功法不能更熟悉,向晚情却硬是凭借灵力更高、出剑更快,压着俞秋声打,逼得俞秋声连说话的功夫也没有。 俞秋声退一步,向晚情便进一步。 不久,俞秋声就被向晚情逼到一棵树下。 向晚情见位置恰到好处,与他的计算分毫不差,嬉笑一声,道:“师兄看招。” 说罢,左手捏诀,召出一张缚仙网来。 俞秋声一见,知道他想用缚仙网困住自己,忙脚下踩阵,想要借移形换影脱身。可惜向晚情动作太快,俞秋声幻影刚成,便被连人带幻影一起罩进了缚仙网。 幻影、肉身被迫重新融为一体,困在缚仙网里,挂在了粗壮的树枝上。 俞秋声白着脸挣了两下。 缚仙网何等功效,便是分神、合体的大能也无法脱身,他一个黄毛小子再是挣扎,也是纹丝不动。他也知自己是白费力气,不一会儿便放弃了。 泥人尚有几分土脾气。 他蜷在缚仙网里,很有些委屈,咬起下唇,一双狐狸眼微微眯着,也生起气来。 向晚情在树下背着手,得意洋洋地踱着步子。 “师兄可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这样?” 俞秋声没理他。 向晚情等了一会儿,没得到回复,他也不在意,清清嗓子道:“师尊虽然将师兄你列为少掌门了,但我是不服气的,师伯师叔们也都是认的,我比你厉害!所以,就算你日后做了掌门,我也是不会随你使唤的。今天就要让你知道,我可不好惹。” 说着,他踮起脚尖偷偷摸摸地看俞秋声。 就见俞秋声木着张脸,一言不发。 向晚情觉得自己好像被蔑视了,轻哼了一声,道:“师兄先在里面躺着吧,等我把晚饭捉来,再放你下来。” 说罢,向晚情灵活矫健地跑走了。 等他抓了一只兔子、两条肥鱼,又撅了几把能吃的野菜,回到原处,瞬间懵了。 困着俞秋声的缚仙网已不知所踪,只剩下一小节绑在树枝上的绳头可怜巴巴地等着他。 向晚情吓得手都不自觉地开始哆嗦,须臾又强自镇定下来,安慰自己肯定是俞秋声想办法脱了身,生气跑了。 他丢下手里的收获,急急忙忙的将附近找了一圈,没见俞秋声的一点儿踪迹。 向晚情简直要吓哭。 他大脑一片空白的在原地转了两圈,才想起什么,急急忙忙从怀里掏出一张枕寒山弟子求救用的报信符,捏在指尖,结印。 符箓燃烧起来,一只红色的鸟自他指尖冲天飞起,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鸣叫。 少掌门在下山历练的途中无故失踪,惊动了大半个门派的人。 掌门亲自急匆匆下了山,看见向晚情,先是后怕地想把小徒弟往怀里抱,等听向晚情所作所为,又恨不能把这个自己捧在手心里的熊孩子抽死。 “是我对你骄纵太过,未曾尽到约束管教之责。你先回竹海,去你师兄房门前跪着,我何时回山,你何时起来。” 向晚情如一只霜打了的茄子,开天辟地头一次挨了训没顶嘴,还乖乖的去领了罚。 即便很多年以后,向晚情也没忘记,他整整在地上跪了两日三夜,掌门才抱着浑身是血的俞秋声回了山。 原来他两人下山后不久,便被几个魔修盯上了,他们曾被枕寒山掌门所伤,险些丧命,修为大减,一直怀恨在心。他们想要伺机报复,却又自知打不过掌门,便想要从掌门尚且年幼的两个宝贝徒弟身上下手。 向晚情很快就给他们送上了不必费吹灰之力就能达到目的的机会。 俞秋声浑身都是各种各样的伤口,最严重的是被人挖了双脚脚筋。于是气息微弱的躺在床上,紧闭双眼,像个被坏孩子弄坏了的玩具。 掌门想尽办法,好容易救回了俞秋声的命,却治不好他落下残疾的双腿和因此受损的灵脉。 枕寒山闹出的动静这样大,瞒不过外人,却也不敢叫外人知道前因后果,否则向晚情再无面目在世为人。 掌门费尽心思治好大徒弟的伤,又开始焦头烂额地给小徒弟擦屁股。 “……师兄。” “不要过来。” “师兄” “……” 至此以后,形势逆转,从俞秋声每天哄着向晚情,变成向晚情每天舔着脸凑在俞秋声身边。 他自知欠着俞秋声一身修为、剑法,且再还不上,唯有从此不离俞秋声左右,随时将自己的修为剑法为俞秋声所用。 向晚情的少年回忆自此结束。 楚东篱却还在琢磨刚刚发现的一样东西——俞秋声摊在床上由人施救的时候,少年向晚情曾看到他胸口上被烙了一个寸许的烙印。 烙印是个面目狰狞的魔兽,一眼看去便觉得整个烙印都很邪性,绝不简单。 可惜只有恍惚一眼,没来得及看清。 楚东篱正这样想着,伯奇铃再次响起,楚东篱被拖入新的回忆。 这次他眼前浮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那枚烙印,让他好好看了个清楚明白。 随后映入眼帘的是上身赤o、头发披散躺在床上的俞秋声,他面色微红,一双带着水雾的狐狸眼此时看着只觉媚骨天成。 向晚情此时跨坐床上,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 楚东篱:一不小心好像看到了不应该看的东西呢。 而且他很快发现,就算俞秋声的狐狸眼媚骨天成,就算俞秋声只是负责躺在床上,但是好像向晚情才是被上的那一个。 “……” 楚东篱:好像一不小心又知道了不想也不该知道的事情呢。 他对j网耽美文学造就的、两个男人一言不合就裹到一起去了的世界绝望了。 说起来,向晚情因为小时候的一次犯浑,就从此从撒手没变成了忠犬八公,还要陪吃陪睡,还要在陪吃陪睡的时候主动出工出力。 真是天道轮回,报应来的太突然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可能当了个假宗主》正文 19.第十九章 第二日,楚东篱在顾清淮殷切期盼的目光中,讲述了自己借伯奇铃看到的前尘往事——当然,隐去了枕寒山掌门和长老滚在了一起这段。 顾清淮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啧啧有声的摸着自己的下巴回味八卦,不一会儿,便发现了疑问:“不对啊,若是如此,俞秋声的双腿之所以会落下残疾,大半都是因为向晚情小时候是个熊孩子。俞秋声真的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原谅他?我看他们俩好的恨不能穿一条裤子,不像有隔阂啊?” 楚东篱心道:旧债都已经肉偿了,不算轻而易举吧…… 他想了想,还是没提这一茬,只道:“俞掌门有容人之量。” “得了吧,我看他就是一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狐狸长相,还容人之量呢。”顾清淮对这个敷衍了事的解释完全不以为意。 好在,他并未就这个问题多做纠缠,说完这一句便放过了俞秋声和向晚情的事情。 顾清淮发了一会儿呆,又转头问楚东篱:“师弟原本是个什么样的人?有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前尘往事?比如什么撕心裂肺的初恋啦,被老师点名上台答题当众放了个响屁啊,这一类的。和师兄我分享一下嘛。” 他发呆的这会儿,楚东篱正在想烙在俞秋声身上那个烙印图案到底来源何处,为何总让他有两分熟悉。他直觉这个任务的关键就在那个烙印上,之所以系统还未提醒任务完成,恐怕正因为他还未解开这个烙印上的谜团。 楚东篱本已隐隐抓住两分头绪,顾清淮的话一出口,思绪立时灰飞烟灭。 “……你的狗嘴里还有可能吐出象牙来吗?”楚东篱露出一个围笑。 顾清淮对楚东篱的恼怒选择性失明,仍笑嘻嘻地说:“快点儿嘛师弟,来分享一下你的人生啊?” “……”楚东篱折服于他的厚脸皮。 然后他回想了一下作为邹一川的一生,不得不说,历经的世界多了,那些前尘往事好像真的隔了几辈子: “没什么好分享的,我的人生挺乏善可陈。从小读书还不错,不太调皮捣蛋,闯过最大的祸是拆了家里的收音机。学业上一帆风顺,也没早恋过。高考考了个父母在外面说的时候很有面子的学校,念的造价工程,大学在校学生会当了平凡无奇的一员。毕业顺利拿到offer,工资还不错,就这么一直到出差路上遇到泥石流……” 或许是生前活的太过乏味,于是死后的生活反而过于精彩起来…… 顾清淮为他平淡的好像一条直线、一杯白开水的人生皱了皱鼻子:“你就没谈个恋爱啊?你是个魔法师吗?现在有了真正的魔法是不是特别开心。” “……”楚东篱想抽他。 顾清淮嫌弃地斜瞥他一眼:“真没谈过啊?” “关你屁事。”被戳中痛处的楚东篱忍无可忍道。 “师弟你又说脏话啦!快打你自己!” 楚东篱懒得理他。 顾清淮清清嗓子,道:“来来,本大爷给你分享一下本大爷多姿多彩、精彩绝伦的人生,中和一下你那平淡的心脏都不想跳了的生活。” 随后,他也不管楚东篱到底愿不愿意听,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亲爸嘞,是个国企的小会计,我亲妈则是个老师。除了我从小活泼可爱、调皮捣蛋以外,我人生的前四年和你一样平淡无奇。直到有一天我爸照例坐着他们单位的车去银行存钱,半路遇到劫匪抢钱,砰砰砰,把车上的四人都打死了。” “我妈上班上到一半,突然接到通知说我爸出事了。等跑到医院,才知道人早就死了,她浑浑噩噩出了医院——谁也不知道她当时是想干什么去的,走到半路,突发心脏病,一口气没上来,也死啦。她犯心脏病死掉之前,没人知道她有心脏病,我姥姥姥爷、我爸,没有一个人知道。 “于是我什么都还不懂呢,就一下子变成了孤儿,归我奶奶养。我跟着她从城市回到农村,开始撒丫子野,就这么长得更活泼可爱、调皮捣蛋了。我就跟个野孩子似的在田间地头疯到小学四年级,我奶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儿——我跟着她,只能念村镇小学,接着最多去县里上中学,最后考不考得上高中都是一个问题。 “我奶突然觉得,我得去城里才能长得好。于是非要我大伯把我接去他家养。当然,事实上我回了城里,一样没考上高中。她叫我大伯不许亏待我,他如果肯把我好好养到成人,家里的地,我爸妈留下的存款就都归他,只有我家的房子得留给我。 “我大伯答应了。于是我又跟着他回了城市。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大伯算不算把我好好养到成人了,毕竟我在他家待的快十年里,吃的穿的用的玩的,凡是我堂哥有的东西,都是一模一样的一份给我,从没少过我的。 “但是我在他们家就像个透明人,我学习好也罢,得奖状也罢,逃课打架也罢,夜不归宿也罢,从没人管。老师请家长,警察请家长,我大伯都去,回来一个字都不会和我提,照旧当我是透明的。 “于是我长到十四岁的时候,好像是在想,这个世界上这么多人,怎么就我这么悲催。教育专家怎么说的?想找存在感?反正上初中那会儿我就每天跟着一帮小混混出去,逃课、斗殴、飙车,还偷过几个钱包。中考考的一塌糊涂,基本卷子写什么都不知所云,然后就念了个中专,学维修。 “在中专里也没好好上课,照样天天出去鬼混,谈女朋友跟小孩子玩过家家一样,一周一换,还学人家说‘泡马子’。又一次又跟着去车站摸别人钱包,被抓了个正着,差点儿没给人打死。后来又给送到派出所去,幸好钱包里才百八十块钱,我又才十六岁,只关了两天。 “那老警察跟我说,‘你们这些小孩子,年纪轻轻干什么不好?作奸犯科,早晚吃枪子。图什么?想追求刺激?想得到别人注意?最后屁都没得到,就得到你妈的两颗眼泪水’。虽然都是废话吧,别说,我蹲在拘留室里竟然灵光一闪,幡然醒悟了。你说奇不奇怪? “后来我居然真的再没出去跟他们鬼混。中专毕业我刚好满十八岁,搬出大伯家,回了我爸妈留的那间小破一室一厅,工作两年攒了点儿钱,就改当水果店老板啦,还养了一只猫大爷,叫咸鱼。就是再想读书已经来不及了。怎么样?我的人生是不是一波三折,十分精彩,比你活的有趣多了?” 顾清淮嘻嘻哈哈地说完,冲楚东篱挤眉弄眼。 楚东篱沉默了一会儿,道:“其实你现在念书也不晚,我可以教你。从这个世界的知识,到我们那个世界的知识,我都能教给你。” 虽然教原本世界的知识也没什么用,十之八九顾清淮是回不去了的,时空错乱本就是巧合,能恰巧穿越过来,再恰巧穿越回去,那得是攒了八辈子的狗屎运。 “……”顾清淮如五雷轰顶,“不,师弟,我和你说这些不是这个意思。” 他泪流满面地想:所以说啊,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楚东篱微笑道:“师兄不必推辞了,想来我们在新安县也逗留不了几日了,待打道回府,我便重新给你安排学习计划。从各式邪祟异兽到各家法术基础,我都还了解几分。其它的就更容易,虽然时隔多年,但我连微积分、经济学和大学物理这些学科都还没有忘。师兄不必担心。” 顾清淮心道:不!我不担心!!我只担心你没有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可能当了个假宗主》正文 20.第二十章 对程吟石的搜寻,在三日后终于有了些许眉目。 不过,用了查闻左身体的落穹侯并未被找到。而是他在新安县城外的一棵大树上,留下了钉入树身的另一枚铜珠,下压一条绢布,上书: 来日方长。 扶云宗的弟子找到铜珠及绢布后,立即送往了顾清淮处。 顾清淮拿过一看,便一起给了楚东篱。他眨眨眼,似乎是稍作思考,而后对楚东篱道:“师弟,我觉得这个程吟石这几日东躲西藏一直不肯露面,突然送了这么一份东西给我们看,可能是有把握我们已经抓不到他了,再这样地毯式的四处搜寻可能没什么意义了。师弟认为呢?” 楚东篱点点头:“我同意。” 说着,他将程吟石留下的那枚铜珠拿起,细细端详上面雕刻着的繁复花纹,忽然在一群妖魔鬼怪见发现一只魔兽,它眉目狰狞,生着一对刀子般的角,站在一团黑云之上。 楚东篱灵光一闪,终于想起手中这枚铜珠上的魔兽,以及俞秋声身上被烙下的那只魔兽是什么东西了!它们曾经随着魔界大旗在人间四处招展,令多少凡人见之丧胆,如今却随着魔尊们的千年沉寂,近乎淹没在时间的长河里。 铜珠上的魔兽头生双角,是斥北尊的标志。 俞秋声身上烙下的那只魔兽背生双翅,是东临尊的标记! 也就是说,当年抓走俞秋声的那几个魔修恐怕不只是想要报复老掌门而已,他们可能和被镇压在枕寒山玉楼下的东临尊有些关系…… 这些魔修为何要在俞秋声身上烙下这么一个邪性古怪的烙印? 根据《浦和修真录》的描述,俞秋声和向晚情都是绝对的好人,和魔界中人绝无什么不三不四的动作。那么,俞秋声在被抓去的这段时间里,就并没有向魔修们许下什么承诺——烙印也就不可能是宣誓效忠的标识。 那是一种羞辱?还是烙印里有什么手脚? 楚东篱的思绪一达到此处,就听见了系统的提示: 恭喜完成任务。 “师弟?你又在发什么呆?”顾清淮见楚东篱手中拿着那枚九界屠戮珠,愣愣出神,便笑嘻嘻地问道。 楚东篱回过神来,将手中的铜珠放了回去,淡淡道:“无事。” 顾清淮不太相信,但也没有再问,而是招来门口值守的扶云宗弟子,让他将这两样东西交给俞秋声看一看:“你将东西拿去与俞掌门一观。然后与俞掌门说,我与师弟的意见都是不必再找了,问问他与向长老的意见。” “是。”扶云宗弟子恭敬领命,端着东西走了。 不久,这名弟子便带回俞秋声的回复:“确实不必再着力去找,却也不可放松警惕。” 既然这样说了,两大掌门加上两位响当当的名士一起,一直呆在新安,不管其他事,好像也不太合适。道别后,便各自离去了。 …… 阒然阁主室内。 顾清淮趴在摇篮边沿上,伸出一根手指骚扰正在熟睡的顾简安。顾简安被他骚扰地烦了,便伸出小手去抓,奈何顾清淮不为所动,他便咧咧嘴,一副马上要醒来,然后开始嚎啕大哭的模样。顾清淮便悻悻收回手去,老实不了一会儿,又开始戳戳戳。 小顾简安如今吃喝拉撒基本管启楼管,即便顾清淮回到了扶云宗,也只是每日下午由启楼大弟子抱到阒然阁来呆上一个时辰,联络一下师徒感情——给顾清淮玩。 作为扶云宗宗主目前唯一的弟子,小顾简安受到的照料简直好的过分,没几日就脱离了刚被抱回来时黄黑的丑样,养出了一副白白胖胖、浓眉大眼的好模样。 被戳到要醒不醒好几回,顾简安终于忍无可忍,睁开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黑漆漆的眼珠子含着一泡水,看着顾清淮。 顾清淮僵直着地和他对视了两秒…… “哇——” 顾简安嘴巴一咧,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用大颗大颗的眼泪表达了对无良师尊的控诉。 “啊呀,男子汉一个你别哭啊??”闯了祸的顾清淮手脚颠倒的把顾简安从摇篮里抱出来,想要哄一哄,结果顾简安哭得更加惨了。 顾清淮没有办法,只好召唤阒然阁外值守的弟子,叫他们快把启楼里照顾顾简安的弟子喊一个来。 不久,启楼弟子便赶到了阒然阁,他前脚进门,楚东篱后脚也跟了进来。 启楼弟子匆匆行过礼,轻车熟路的将倒霉的小师弟接到怀里,哄了起来,同时在心里叹道:宗主师叔真是一点儿也不会带孩子,也不知道到底对小师弟做了什么,小师弟每天都是嚎啕大哭着离开阒然阁的……今日把小师弟抱进主室的时候,小师弟已经抓着他的衣襟不肯留在阒然阁主室了,这可怎么办…… 楚东篱静静地站在旁边围观了一会儿,已经将事情经过猜了个七七八八。 待启楼弟子抱着顾简安离开,楚东篱便淡淡道:“师兄这是养小徒弟,还是玩小徒弟,嗯?” 顾清淮装傻:“哈哈。” 楚东篱深深地看了顾清淮一眼,看得顾清淮很是心虚,默默移开目光。 楚东篱这才道:“我今日是给师兄送东西的。” 顾清淮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楚东篱从乾坤袖中又拿出七八本书,放在了顾清淮的案几上,微笑道:“之前拿给师兄的书,涉及的方面较为单一,恐怕无法满足师兄向学之心,所以我这一次又找了一些书来。师兄回扶云宗也有五六日了,想来怎么也歇息够了,从明日起,两日一本书,我会监督师兄好好研读学习的。” “……” 顾清淮有气无力的将楚东篱搁下的书拿过来,翻了翻,三本厚厚的《九州奇物异兽录》——翻看下来大概全是讲奇花异草、神兽妖物的;一本《缀术》——讲算学的;四本《扶云记》——讲扶云宗发展史的。 粗略一翻,顾清淮的眼泪已经要下来了。 楚东篱将去新安前拿来的拿一摞书也搬了过来,两摞书紧紧挨在一起,宛若一座堡垒,展现着知识的重量。 楚东篱安稳的坐在堡垒后面,冲顾清淮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师兄可想好了,先看哪一本?” “……”顾清淮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书本,好像看着压在自己脊梁上的两座大山。 哪一本也不想选,呵呵。 “师兄?”楚东篱催促道。 顾清淮抬眼瞪楚东篱:“我跟你说不要欺人太甚,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你不要以为我现在不敢打你哦。我拒绝以高强度地读这么多书,你以为我是复印机吗??” “哦?不是师兄说要学习、要读书的吗?” “从来没说过,谢谢!” 楚东篱微微一挑眉:“是吗?我记得师兄还说了一大段故事,来衬托自己没有得到好好学习的机会是多么迫不得已,然后表达了自己对学习的渴望。我来想想,故事的开头是什么来着?” 顾清淮稍稍一想那天自己给楚东篱讲述生平事迹的词句,就已经感觉到了肉麻,一点儿也不想听楚东篱复述一遍。 毕竟装逼是很爽,被别人模仿你装逼的样子就不爽了…… “对不起,是我忘了。我会好好读书的,读书使我快乐。我会好好学习的,学习使我愉悦。”顾清淮微笑道。 楚东篱点点头,道:“那师兄准备选哪本?” 顾清淮一脸痛苦的伸出两根指头,把两摞书再一次拨弄了一遍,一脸痛苦的捻起第一本《九州奇物异兽录》,道:“就……就它吧。” 然而没过几日。 “楚东篱,日你仙人板板的!我不看了!拔剑吧!我们决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