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重生吃瓜了》 第1章 第一章 杜倾倾才提着冰蓝色雾纱裙迈入鹭淮河的一艘画舫,就被大理寺卿家的小姐韩芷溪挽着右手进了雅间。 这画舫是韩芷溪斥百金包下的,今日是她生辰,她便邀请了金陵城的世家贵女们到这里为她庆生。 金陵城中杜倾倾交好的闺中密友唯她一个,而韩芷溪交好的贵女却不止有她,韩芷溪才拉着她入雅间,就有一群贵女走来围在了她身旁。 韩芷溪一直拉着她的手,所以杜倾倾也被围在了众人跟前。 “芷溪,你刚刚特意出画舫就是去接这位妹妹啊?这位妹妹是哪家府里的,我怎么从未见过!”说话的是刑部尚书家的小姐兰慧儿,一双杏眼水灵灵地望着杜倾倾。 杜倾倾柔声道:“我自小在怀恩侯府长大,从未出过苏州。近日荣妃娘娘召我入宫陪伴,我才到金陵的,所以各位姐姐未曾见过我。” 她一解释,众人便清楚了她的身份。 禁宫之中,如今最得宠的便是荣妃娘娘。 众贵女还听家中父母说过,陛下欲立荣妃为皇贵妃,因皇太后不允,这事才作罢。 陛下为补偿荣妃,赐了年仅六岁的九公主宝淑的封号,还赐下万户食邑给了怀恩侯。 陛下恩宠荣妃,一句思亲心切,就将她妹妹从苏州接到了皇城。 试问,谁不想与杜倾倾拉近关系? 贵女们围着杜倾倾和韩芷溪,将兰慧儿挤开。 “杜妹妹刚来金陵,除芷溪外,定不认识其她闺秀,明日你若是想出来游玩,不妨叫上我们,我们和芷溪一起陪你玩!” 杜倾倾脸色微微一红,低头道:“明日恐是不行,我已经有约了。” 韩芷溪笑道:“陈王世子已经约了倾倾明日赏湖了,你们这些人就别打扰倾倾和未婚夫联络感情了。” 陈王是大燕唯一剩下的异姓王了,陈王子嗣单薄,传到这一代唯有陈覃一个嫡子,陈王在陈覃及冠时便向圣上请封,立了他为世子。 杜倾倾与陈覃是打小就结的婚约,可苏州离金陵城甚远,她与陈覃自小到大就只是见过两三次面,算不上多熟。 这次确实如韩芷溪所说,明日他们赏湖是需要联络一下两人的感情。 兰慧儿转着手中的红玉玛瑙镯子,心中想着事情,她身旁的廖沁注意到了她腕上的玉镯,一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兰妹妹,你这玉镯好生漂亮!” 廖沁嗓子大,她一喊,众贵女都往她们这儿转了过来。 杜倾倾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玉烟阁卖的这红玉玛瑙镯我前几日见时本想将它买下来,可这价格卖得太贵,就没狠下心来买,不想竟是被妹妹买走了。” 兰慧儿勉强一笑:“想不到,我竟是夺了杜妹妹所好,心里怪过意不去的。” “诶,这玉镯买了就是你的了,何来夺人所好之说。”廖沁撅了撅嘴,她们这些文官之女竟爱说这些场面话,听着怪惹人厌的。 廖沁性子直爽,说话也从不顾后果。 她这话一说,倒显得兰慧儿是故作矫情了。 杜倾倾只是笑了笑:“你不用在意。” 反正她妆匣内也不缺那些东西,杜倾倾只是看到她手里带的那只玉镯,是她曾经看上的,一下子想起此事罢了。 韩芷溪挽住杜卿卿的手,拉着她坐到她身边,“好了,如今人都到齐了,我们坐下开宴吧!” 众贵女们落坐,侍女端上点心,每人案前都放了六样点心,虽不多,但却样样精致。 大多贵女最喜欢吃的便是金银夹花平截,蒸卷里的蟹肉嫩得想让人将蒸卷剔了,直接只吃蟹肉就好。 韩芷溪见众人喜欢这道点心,便让侍女又去将它多添几道上来。 杜倾倾吃的金银夹花平截倒是不多,她单顾着吃巨胜奴去了,她喜欢吃这东西,可旁人却嫌巨胜奴有些甜腻,大多不喜欢吃。 韩芷溪自然注意到她喜欢吃巨胜奴,特令侍女多端了一碟到她案上。 宴后,众人随韩芷溪去放了莲花灯,灯内放了祈福的红条儿。 她今年刚好及芨,她在莲花灯里许了什么愿,杜倾倾不用猜就知道。 没成亲的姑娘都爱展望未来的婚姻生活,期许自己嫁个如意郎君,有夫君宠爱自己,美满顺遂一辈子。杜倾倾若不是自小有婚约在身,现在应是同韩芷溪一个想法。 杜倾倾的愿望很简单,只希望以后嫁入陈王府邸后,与陈世子相敬如宾就成。 韩芷溪舍不得她,晚上邀请她去韩府住一日。杜倾倾与她感情甚好,自然没拒绝。 晚上两人是在夏旖阁同睡的,说了好久的话,到子时才歇息。 第二日早上,两人眼底都有些乌青。 杜倾倾还要去见陈覃,自是不能这般无精打采地去赴约。她脸上略施薄妆,又抹了蜜橘色的口脂,与韩芷溪用完早膳后,巳时准到到了末亭湖。 此时正值夏季,末亭湖开满了成片的荷花,微风轻拂人的脸颊,送到鼻尖的都是淡淡的荷香。 杜倾倾随侍的丫鬟鹊喜替她撑着竹伞,一路走到了河岸处的一艘画舫,舫里坐着一位身穿玄衣云袖衫的公子。 “陈世子!” “杜小姐!” 两人互相陌生地打招呼,杜倾倾与陈覃的关系是因两张生辰帖才联系起来的,若他们现在无婚约牵着,现在应是各自走在街上,连招呼也不会打。 杜倾倾毕竟是要与陈覃结婚的,她不想她以后与他成婚后两人的关系还是如现在这般僵硬,便硬着头皮先说了几句话,想活跃一下气氛。 只是可惜,陈覃并不给她这个面子。 他似乎连敷衍都不愿,就静静地坐在他的位置上饮茶。 她说什么,他只会淡淡地嗯一声。 无趣得很。 杜倾倾看出来了,陈覃心里不满意与她的这桩婚约,许是被陈王压着,他才来到末亭湖与她赴宴。 “陈世子,末亭湖的风光我今日领略得也差不多了,我也是时候该回宫去陪娘娘了!” 陈覃淡淡地嗯了一声。 连动也没动,没有送她出画舫的意思。 杜倾倾决定回宫后,就和她姐姐说清楚,杜家与陈王府的婚事还是作罢算了。陈覃不喜欢她,她不必为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耽误一生。 荣妃疼她,想必是会答应她的。 鹊喜扶着杜倾倾出了画舫后,忍不住骂道:“这陈世子好大的架势,在舫内一句话也不愿多说,一脸冰凉不近人情的模样,好像我家小姐欠他似的!” 杜倾倾道:“许是他觉得与我有着一桩娃娃亲,束缚了他的自由!” 鹊喜道:“与小姐有婚约,难不成还委屈他了?苏州城里多少世家公子排了一城的队都想娶您呢!” 杜倾倾被她逗笑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不过,苏州城想娶她的公子确实挺多,她也不愁与陈覃解除婚约后没人娶她。 “鹊喜,我已下定决心,今日便找姐姐,让她帮我和陈王府退亲。”她才不想委屈自己,强让陈覃娶她,耗光自己的青春活力,独守活寡呢! 鹊喜站在杜倾倾这一边,举双手赞成她。 杜倾倾踏上马凳,将要上马车回宫时,才发现自己随身佩戴着的冰兰紫玉不见了。 “小姐,怎么了?” “我的玉佩不见了。” “那小姐您先上马车,我去画舫那儿替您拾回来。” 杜倾倾微微摇头,“不用,我自己去取就成,顺便将我欲解除婚约之事和他说清楚。” 既要说私事,鹊喜确实不适合陪杜倾倾前去,她听话地点头,站在车夫旁边等杜倾倾回来。 荷花旁的那艘画舫依然停在河畔,杜倾倾提裙进去时,万万想不多自己竟见到这番画面。 男人的玄衣云袖衫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芙色襦裙的女子上衣褪去。他将女子抵在窗前,手中戴着红玉玛瑙镯一直晃动着。 杜倾倾将门推开的那一刻,两人的身形皆是一顿,停下了动作。 陈覃脸色丝毫不见慌张,他退出来后,整理了身上的衣袍,转身问:“你看到了?” 杜倾倾眼睛没瞎,她自然看到了,在她走后,他的未婚夫同刑部尚书家的小姐在偷情,还刚好被她撞了个正着。 “我们退婚吧!”如今看到这一幕,更加加深了杜倾倾想要退婚的决心。 “好。”陈覃沉着声音。 杜倾倾将案几底下掉落的冰兰紫玉拾起来,转身离开画舫时,不想颈后被人重重一敲,直接晕了过去。 陈覃扶起杜倾倾,作出与她到舫外赏荷的样子,而后将她推到了水下。 兰慧儿自然听到了扑通的水声,她见陈覃回来后,惊声问:“你刚刚把她推水里了?她可是荣妃的妹妹!” 陈覃沉声道:“杜倾倾必须死,她若是将此事捅到荣妃面前,你我两家会是什么下场,你应该很清楚!” 兰慧儿身子一颤,选择闭嘴将此事咽到心底,永远不说出去。 …… 杜倾倾沉到水底后,就被水呛醒了,她想要往上游,游了许久身子很快没了力气。 她不知道自己游到了哪儿,她看到一艘画舫在水上面,就拼命扑腾着,希望有人能够救他上去。 谢泽正在钓鱼,鱼饵抛下去后,见到水中涟漪很大,不像鱼儿上钩的样子,他站起来一看,才发现水底下沉着一个姑娘。 她拼命往上游,可好像被河里的水草绊住了,怎么也游不上来。 “常庆,有个姑娘掉水里了。你让会水的女暗卫下去,将她救上来。” “是。” 常庆带人将她救上后,朝谢泽惊声道:“殿下,是杜小姐!” 他的手指凑到她鼻尖一探,颤声道:“她……没气了。” 谢泽轻声一叹,是他救迟了! ―――― 感觉河底的水呛得她说不出话,杜倾倾痛得眼角都流出眼泪,发出呜呜的声音。 韩芷溪听见哭声,揉了揉眼睛后爬起来一看,是躺在她身旁的杜倾倾在哭。 “倾倾,你醒醒!”韩芷溪稍用了力,摇她肩膀。 杜倾倾额上冒汗,感觉有人在推她后,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睁开眼睛时,见韩芷溪一脸关心地寻问她:“你可是梦魇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章 第二章 她抓着韩芷溪的手,她的手是温热的,心脏也还有力的跳动着。 她眼下未被人沉入湖底,还好好地活着,同韩芷溪躺在一个床上。 她不知刚才做的到底是一个梦,还是那件事情是真实发生的,毕竟她刚刚溺在湖底的感觉是那么真实。 杜倾倾曾看过一本乡野怪谈,闽南的一个书生被族人救上岸后,硬说自己是重生之人,知晓未来许多事情! 乡人不信,只以为他落入水中后整日疯疯癫癫的,书生为证明自己所言不需,说出了那年乡试的科题,众人大惊,许多人给他钱财,望他告知未来之事,书生因此而攒下巨财,他飘然之下,终是遭人嫉恨,被人诬灭那年乡试科题是他托关系提前看到的,书生下了大狱,被诛三族。 这些怪谈就记在小书上,平时供人们打发时间看一看,从前杜倾倾不以为意,如今这事情发生在她身上,让她不由相信,重生之说是真的。 韩芷溪见她还晃着神,以为她还没缓过来,安慰道:“只是个梦罢了!你翻个身一睡,明日起来什么都忘了!” 韩芷溪小时候做恶梦,她母亲都是这样哄她的,如今她又说这话来哄杜倾倾。 杜倾倾轻轻地嗯了一声,翻了一个身,背对着她睡了。 韩芷溪以为她是从梦魇中走出来了,便闭上眼睛继续安睡,殊不知杜倾倾转过身子后,眼睛一直是睁着的。 她脑海里还回放着兰慧儿腕上被颠得晃动的红玉玛瑙镯和她被陈覃沉在湖底后没人将她救上岸的绝望之景。 陈覃与兰慧儿私底下不顾廉耻地做出那种事情,杜倾倾是不可能傻兮兮地与陈覃成婚成为绿帽夫人的! …… 第二天,韩芷溪打着哈欠起床时,就见杜倾倾已洗漱穿戴好了。 她看着杜倾倾额上的明丽的牡丹花钿,忍不住赞道:“倾倾,你画的花钿真好看!” “你若喜欢,我待会替你画一个,你先起床去洗漱!” 韩芷溪摇头:“不了,你不是还要去找陈覃吗?你就别耽误时间在我这儿了?” “不耽误,我已决定巳时进宫找我姐姐,将我和他的婚事退了!” “啊?”韩芷溪都愣住了,“你为何忽然要和他退婚啊?” 杜倾倾手中拿着眉黛,给自己画了一个远山眉,“不想嫁了。” 重活一世,她为何还要嫁给陈覃? 韩芷溪没多问,因在她眼里,金陵城中未婚男女退婚的多了去了,杜倾倾也不算特立独行。 杜倾倾等她洗漱好,在她眉间画了韩芷溪喜欢的梅花钿后,便进宫去找荣妃了。 荣妃宫里的长秋见她来的第一句话,便是问她可用了早膳。 杜倾倾来得急,进宫前只吃了几块白玉糕垫肚子,长秋知她没吃多少东西后便去雁辞宫的小厨房做了一碗面端给她。 她手中握着玉筷吃面,一碗面见底后,接过宫女递来的锦帕擦口,问:“姐姐今日怎不在她宫里?” 长秋道:“娘娘昨夜被召到陛下殿中留宿,到现在还未回来。” 杜倾倾有些脸热,长秋见她害羞,笑道:“又不是第一次了,二小姐以后在雁辞宫住久了,就知娘娘有多受陛下恩宠了。” 她待字闺中,纵使荣妃受宠留她在宫中陪伴,但终是不能太久,免得外人传出流言碎语。 两人又说了些话,荣妃才坐上轿辇,从皇帝宫中悠悠回到了雁辞宫。 杜倾倾见荣妃回宫后,亲切地奔过去挽住了她手。 荣妃伸出手指,点了杜倾倾的额头:“今日不是约了陈王世子游湖吗?怎么人还在这里?” 杜倾倾摇着她的袖子,“姐姐,我……不喜欢他,他心中也没我,我能不能和他退婚啊?” 荣妃笑意略减,“倾倾,退婚可不是件小事!” “我知道,可是陈覃不喜欢我,我为何还要嫁给他?我们杜家的女儿又不是嫁过去给他受欺负的!姐姐,你应当也看得出来,若不是陈王压着,他哪里会和我游湖?我到金陵那日,陈覃都未来接我,而且我都到这里多少日了,他都未主动找过我!婚前他都这般冷漠,待婚后他会对我好到哪里去?” 杜倾倾说着说着,脸上就流了泪珠。荣妃从袖中取出帕子,替她轻柔地擦着:“倾倾别哭,姐姐会替你做主。下午你就在宫里好好待着,我让陛下招陈覃过来,若是他当真无意与你成亲,我们两家就此退婚!” 杜倾倾心喜不已,抱住了荣妃,“还是姐姐疼我!” 荣妃摸着她的头,“等你与陈覃退婚后,姐姐再重新替你寻一门婚事,没了陈覃,我杜家的女儿有的是人家抢着要。” 杜倾倾倒还没想这些,她现在想的是尽快与陈覃解除婚约,离那对奸夫淫l妇远一些,报仇之事再慢慢谋划。 许是心情好,杜卿卿午时在雁辞宫还多用了两碗饭。 荣妃下午就去找了皇帝,道陈王世子对杜倾倾无心,请求两家退婚之事,皇帝召了陈王父子进宫。 陈覃不顾陈王频频对他的暗示,在皇帝面前承认自己确实无意与杜倾倾成亲,皇帝未责骂陈覃,只让陈王和杜家尽快解除婚约。 荣妃派长秋将消息传给杜倾倾,道她和陈覃的婚约之事已经解决了。 “姐姐怎还不回来?”杜倾倾望着窗外,天都快黑了。 长秋命人摆了晚膳,“二小姐莫等娘娘了,陛下留了娘娘在她宫中用膳。” “那她今晚会回来吗?” “那就要看陛下的意思了。”长秋上前,舀了碗粥给她,“请二小姐用膳!” 杜倾倾小口地喝着粥,中午她吃得太多,眼下肚子还有些撑,现在都没什么胃口。 长秋又端了一碗山楂汤给杜倾倾消食,杜倾倾哪里还喝得下这个,漱口后道:“我是真吃不下了,这碗山楂汤还是端下去吧!” 杜倾倾往窗外一望,傍晚还有蝉鸣之声响起,眼下去外面散步都比待在屋里舒服。她心念一起,便想去西荷塘转转。 长秋听她要去西荷塘,忙劝道:“那儿的蚊子夏日里最多了,您去那儿一转,手臂上怕是会被叮几个大红包回来。二小姐您还是别去了!” “带上驱蚊的香囊不就行了!屋里热得慌,我去西荷塘转半个小时就回来。” 长秋劝不动,只好让鹊喜伴杜倾倾去西荷塘散步。 西荷塘的荷花开得晚,这时节才有几株荷花苞,比不上苏州河里的荷花,现在早就成片成片地开了。 西荷塘搭的是木桥,人踩水桥上,若是耳朵尖的,能听到桥底下的鱼儿摇动鱼尾,扑腾出水花的声音。 杜倾倾走在前面,看到不远处聚了好多锦鲤后,快步往前走。 谁知,她才踏出去一脚,脚下的木板便断了,杜倾倾掉到了水里。 那木板断后,整个桥便也跟着散了,鹊喜未来得急呼救,随后也掉入了湖底。 西荷塘传来两声呼救声。 谢泽才从东宫出来到西荷塘散步,就见水底掉了两个人。 两人皆是女子,他便让东宫会水的侍女去湖底捞人。好在捞得及时,人都被救上来了。 常庆附耳到了谢泽身边,提醒他:“殿下,您救的人是荣妃的妹妹杜倾倾。” “孤记得她。”杜倾倾入宫时,他父皇带着一众皇子都见过她,谢泽虽只见过她一面,但她姣好的面容让他一眼便记住了她。 知自己此次多了嘴,常庆讪讪退到了谢泽身后。 “常庆,你带杜小姐去最近的天祁阁更衣。” “是。” 常庆是阉人,带杜倾倾去更衣没什么不妥,谢泽是太子,若是他领她去更衣,那就难免惹人议论了。 鹊喜也被带去了天祁阁更衣,她这次没照顾好杜倾倾,让她落了水,今夜回去免不了受荣妃的责罚,小脸一直煞白。 杜倾倾换好衣服后,常庆便走了。她见鹊喜神色紧张不安,安抚她不会让她受荣妃责骂。 两人走到凌烟阁,杜倾倾才意识到自己的冰兰紫玉不见了。 鹊喜今日未照顾好杜倾倾,让她落了水,内心本就不安,知她贴身玉佩可能落在天祁阁,便想将功赎罪替她去拾玉佩。 夏夜风凉,杜倾倾又刚落了水,不愿在外久站,便进了凌烟阁。 阁中未点灯,杜倾倾推门进去便闻到一阵麝香之气。 帷帐里有两个人正交缠着,再次见到这场面,杜倾倾脸色一变。宫里除了皇帝和未出宫建府的皇子,都是去了势的阉人,哪里有根做那种事? 杜倾倾暗恨自己倒霉,又撞到了一件破事。 她看屋里光线黑暗,趁他们没看清她的面容后,转身就跑,可她再跑,又哪里比得上剑的速度? 杜倾倾觉得自己颈上被割了一刀,她伸手一摸,掌心都是鲜血。 闭眼倒在地上后,她听到了那女子与男人争执。 “你杀她做什么?她是荣妃的幼妹!” 男人将剑扔到地上,“我替你杀了那贱人的妹妹,不正合你意?” 杜倾倾认得他们的声音,是卫皇后和宁王。 可她颈上的血流得太多,眼前越来越黑,终是闭上了眼睛。 ―――― 杜倾倾感觉自己又沉在了水底,将要溺毙之际,有人朝她游过来将她背上了岸边。 她昏昏沉沉,只听得到一阵低沉的声音。 “常庆,你带杜小姐去最近的天祁阁更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章 第三章 杜倾倾再次醒来时,入眼之景是天祁阁的东隔间,屋内摆放的金猊兽炉还燃着袅袅香烟。她咳了一下,鼻间里还有水,呛得她难受极了。 她抬手去摸玉颈时,肌肤细腻柔滑,一分被剑割到的伤口也没有。 她这是又重生了? 鹊喜比她醒得早,换好衣裙后,便一直守在杜倾倾身边,见她醒后便将她扶了起来。 “二小姐,您醒了。这次是太……” 杜倾倾一把抓住她的手,急声道: “鹊喜,我们现在就得走了。” 走得越快越好。 她先前是被宁王一剑封喉的,这笔帐自然要算在他和皇后身上。她要尽快回到雁辞宫,让荣妃带人到凌烟阁,皇后与宁王的私情暴露在众人面前后,她这皇后之位便没法坐下去了。 她两次都是因回来捡冰兰紫玉送了性命,这次她特意将那方沁凉紫玉攥在了手心里,才出了天祁阁。 常庆还带人守在外面,杜倾倾从屋里出来后,特意朝他道谢:“多谢公公派人救下我们。” 人是太子下令救的,常庆哪敢抢主子的功劳,抬手解释道:“杜小姐误会了,今日救您的是太子殿下,奴只是奉殿下之令带您过来这儿更衣。” 杜倾倾见过太子一面,但却记不清他的声音,只因这位太子寡言少语,与人相处时总是太冷淡了些。 她记得她刚进宫那日,皇帝携荣妃在锡林小筑设席,太子只喊了她声杜小姐后,便坐到陛下右手下的案桌上安静用膳,除陛下主动问他话外,他都不言不语,默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她那时坐在他对面,只觉太子虽寡言,但却真是生了一副丰神俊朗的好相貌,令人见之忘俗,比苏州城的公子们好看太多了。 这次寡言少语的太子救了她,杜倾倾会将这份恩情记在了心上的。 太子如今不在,常庆是他宫里的,她只好朝常庆行了个谢礼,“倾倾多谢太子殿下相救,明日我必会送上谢礼到东宫!” “杜小姐不用这般客气。”常庆服侍太子多年,谢泽不喜旁人太过客套,他是知道的。 可杜倾倾是荣妃之妹,他若是代太子直接拒绝,怪伤人姑娘面子的。他便只好说得委婉些,让杜倾倾不必多次一举。 杜倾倾面色无甚变化,常庆不知她到底听没听得懂他的暗示,她就带着她的侍女疾步走了。 见杜倾倾走得这般快,常庆站在原地摸着拂尘,难不成刚刚是他想多了,杜小姐刚刚就是跟他客套一下? …… 杜倾倾走得太急,淡粉海棠花襦裙角勾到了花圃里叉出的枝条,一下子就被拌倒在地上,连手中的冰兰紫玉都被甩去了前面的青石路上。 “二小姐!”鹊喜见她跌在地上,惊呼一声后忙将她扶了起来。 膝盖上已经被蹭破了皮冒出血来,杜倾倾疼得半弯下l身子,她将裙子掀起后轻轻给膝盖吹着气,仿佛这样就能少些疼痛。 鹊喜看着都心疼, “我去找太医。” 杜倾倾一把拉着她,“不用!我殿里有药呢!擦擦便好了,哪里用得着大晚上的去请太医。” 她试着走了两步,膝盖上的伤口刺得她轻声抽气,“鹊喜,我走不动路了。你先扶我去丹栎阁歇会儿,然后再去雁辞宫找人抬轿子接我回去。” 鹊喜扶着她问:“凌烟阁不是离这儿最近吗?” 杜倾倾现在哪敢直愣愣地就往凌烟阁闯,卫皇后和宁王说不定这会儿正在那里打得火热呢! 得人多势众的时候,杜倾倾才敢带人往凌烟阁闯。 丹栎阁离凌烟阁不远,若鹊喜跑回雁辞宫时荣妃刚好在宫里,知道她摔到腿后,定会带着一群宫人到这里寻她。杜倾倾再趁机带着她们特意往凌烟阁一绕,卫皇后与宁王的私情便会被暴l露在禁宫里了。 皇帝盛怒之下,许会废后。 杜倾倾推鹊喜,“记得跑快些,我疼得受不住了。” 鹊喜推开雕花阁门,疾步跑去了雁辞宫。 …… 丹栎阁少有人至,至多是宫中贵人到花苑游玩忘带伞时,才带着宫人到阁中避雨。 杜倾倾顺着彩绘四龙莲花陶灯投下的光影,看到了灯盘花瓣上的尘灰。 这里到底是多久没人打扫了? 杜倾倾抬起袖摆,只见金丝袖边上都蹭到了一层灰,她刚刚腿疼得厉害,被鹊喜扶着直接就坐到了圆木墩上,都忘了看墩子干不干净了。 她顺着袖裙拍灰时,发现她的冰兰紫玉又不见了。 杜倾倾柳眉轻蹙,想起玉佩像是掉在了丹栎阁外的走道上。 鹊喜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杜倾倾只好自个将玉佩捡回来。 冰兰紫玉是荣妃入宫前送给她的,杜倾倾一向喜爱得紧,这等贴身玉佩若是落到外人手里,免不了宫中会有有心之人在上面做文章。 杜倾倾伤了腿,只好慢悠悠地推门走到廊下。 她没拾到自己的冰兰紫玉,反而听到了两个宫女提着长信宫灯从二楼走下来说悄悄话。 “我从长熙宫那儿的太监听说太子不举,你知道这事吗?” “你别瞎说!” “我才没有,太医院每日都为东宫送一碗汤药,他们都说那是给太子治隐疾的。” “人的隐疾多了去了,又不是一定是不举!” …… 两个小宫女争执着,根本没注意到一楼廊道红木雕龙柱后的杜倾倾将她们说的话全听进去了。 杜倾倾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每次她死前都会因去捡冰兰紫玉撞到一些破事,第一次是未婚夫和刑部尚书家的小姐偷情,第二次便是皇后和宁王偷欢,这一次又是听到太子不举之事。 撞到破事后的她,都会被那些人弄死。 那她这次会不会也活不长了? 杜倾倾捂着嘴,轻轻哭泣起来。 就在这时,她的肩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杜倾倾转过身子,只见丰神俊朗的太子站在她身后,递给了她一张干净的帕子。 他是何时出现在这里的? 她刚才在这儿将那些宫女的话全听到耳朵里,太子若一直跟在她身后,又岂会听不到? 太子不举之事关乎帝位传承,眼下他的秘事被她撞破,他又岂会留她性命? 杜倾倾顿时脸色煞白,怔在原地不敢动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章 第四章 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杜倾倾低着头不敢看他,梁上挂着的红木画花卉六方宫灯照亮了人脚下的路,谢泽往前走了一步,将帕子递到了她手上。 “哭什么?”他声音低沉。 杜倾倾攥着他给的帕子,抿着朱唇有些紧张:“臣女……的贴身玉佩不见了……” 太子是一国储君,万不可在他面前说是听到他不举之事害怕他对她下手才哭的。 谢泽修长白皙的手指从袖中取出一方紫玉,“你要找的是不是这个?” 杜倾倾轻轻点头。 沁紫方玉上雕了两朵秀致的蝴蝶兰,色泽光亮剔透,紫玉背后还刻着小小的倾字,太子手里的那块玉佩正是杜倾倾刚才丢失的冰兰紫玉。 “将它收好,下次莫再弄丢了。” 谢泽将玉佩送还给她,冰兰紫玉因先前被他握过还留有热温,杜倾倾没立刻将它挂在腰上。 他的目光从她纤细的腰身移到了襦裙上,杜倾倾刚刚被花圃岔出的木枝扳倒,膝盖被磕破了不说,连下裙也被刮破了一片。 入夏的凉风一吹,都可看到埋在襦裙底下若隐若现的白皙小腿,见太子这般望着她,杜倾倾有些不自在地并紧脚尖。 “殿下,臣女先回去了。” 谢泽清润的双眸看向杜倾倾,微微凉风吹起他绣金线暗纹云袖,他提起声音问:“你怕孤?” 杜倾倾将头垂得更低了,“没有!殿下救过臣女,还送还了臣女的玉佩,臣女内心感激不已,又怎会惧怕殿下?” 谢泽身形修长如松柏,这样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恰将她白皙的脖颈看了个遍。 “孤最不喜的便是旁人骗孤!” 谢泽说完,便从她身侧大步而去。 杜倾倾捂着胸口,心跳得厉害,她才进宫不到半月就得罪了太子,她以后得避着太子走才是。 她抬脚才走了一步,痛得她立马就弯下了腰,刚刚陪太子在这里站得太久,伤口裂开了。 杜倾倾望了四周一眼,确定无人后扶着抄手游廊慢慢走到石阶上坐下,掀开了襦裙,查看伤势。 她轻轻摸了一下,疼得轻抽了一口气。 有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杜倾倾吓得立马将襦裙盖好,从石阶上站起来。 “倾倾!” 荣妃从轿辇上下来,一脸忧心,“我听鹊喜说你在花苑被木枝绊倒了,让姐姐看看你的伤?” 杜倾倾抓着襦裙轻轻往上一提,荣妃见杜倾倾原本白皙的腿上磨破了一个大洞,怒道:“花苑那群爱偷懒的奴才,若不是他们不用心修剪花圃,你又怎会被岔出来的木枝绊倒,我明早就去找陛下,让他定要狠狠责罚这些狗奴才!” 长秋在旁提醒她,“娘娘消消气,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先带二小姐回宫上药,免得以后膝上留下疤痕。” 荣妃敛去怒容,“你说的是。” 她扶着杜倾倾上了轿辇,伸出右手轻拍她细肩,温声道:“往后你走路也得小心些,勿要像幼时那般毛毛躁躁的了。你该还记得你十岁那年在府里踩空一道木阶,从燕回楼跌下的事吧?” 杜倾倾微窘,“我早都忘了,姐姐你怎么还记得?” 荣妃笑着捏了一下她的耳朵,叹道:“你啊!就是不长记性!” 四个太监抬着轿辇走在宫道上,有两名宫女走在轿旁手中提着白玉暗刻玉兰宫灯引路。 轿辇走到凌烟阁时,杜倾倾见卫皇后坐着凤辇已走到了前面的长凝宫。 杜倾倾抿唇,是她晚了一步,没带着荣妃抓住卫皇后和宁王当场偷欢之事。 不过她眼下还将在宫里住一段日子,只要卫皇后难忍寂寞与宁王相见,她总有机会抓住卫皇后的尾巴。 到雁辞宫后,杜倾倾本想让鹊喜给她上了药就行的,荣妃却不允,传了医女到雁辞宫给杜倾倾包扎伤口。 医女先用药水给杜倾倾清洗伤口后,才洒上药粉到她的膝盖上,最后才用白纱布包扎,她弄好后,提起药箱对荣妃道:“夏日炎热,伤口最易发炎,奴婢每日会准时到雁辞宫为杜小姐换药包扎。” “杜小姐的膝盖这几日是不能碰水了,饮食上也要清淡些,避吃辛辣之物,伤口才会愈合得快些。” 荣妃颔首,对宫里伺候杜倾倾的宫婢吩咐道:“这些天好好照顾二小姐,莫要让她再磕到、绊到了!” “是。” 殿中宫婢齐声道。 荣妃弯腰,替杜倾倾盖好被子,“这些天你就好好待在姐姐宫里养伤,莫要乱跑了。” 杜倾倾乖巧地点头,“姐姐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天色晚了,姐姐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荣妃接连两天侍奉皇帝,身子自是有些疲惫,她轻轻拍杜倾倾的右手,“那姐姐就先回去了。” 杜倾倾低声:“嗯。” 绣玉兰花纹的幔帐被放下,鹊喜将殿内明烛一一吹灭后,小声迈着细步走出了东殿。 杜倾倾靠着玉枕,躺在柔软的床榻上,不一会儿便沉沉睡着了。 * 东宫。 有宫女端着一碗汤药走入重云殿,层层纱幔被宫人掀开,谢泽靠在榻上,听到脚步声后,他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殿下,您的药熬好了。” 谢泽伸手接药,骨节分明的手持着白玉勺,随意搅了搅碗中的汤药后,喝了一口道:“太苦了,端下去。” 常庆朝那宫女挥手,宫女端起那碗热药便躬身退出去了。 “殿下,奴才为您去点安神香。” “不用,你出去,孤想静会儿!”谢泽抬手制止了他,点安神香向来对他无甚作用。 常庆抱着手里的拂尘,轻脚走了出去。 重云殿内灯火通明,没有太子的吩咐,东宫的下人是不能随意将灯熄灭的,若是灯要灭了,也有负责守灯的宫女及时将它换上。 太子最不喜的一是旁人欺骗他,二是殿中有灯火熄灭。 夜里下了场雨,散了夏日的闷气,雨水顺着屋檐落下,滴滴溅落在地上。 掌灯宫女撑着伞,一盏盏查看重云殿外的宫灯是否熄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章 第五章 昨日下了场雨,雨打庭外的茉莉,将好多花骨朵儿都打落在地上,雁辞宫的太监们早早地就起了,人人手里抬着一把扫帚在打扫。 荣妃偏爱玉兰,昨日夜里有宫女听到雷声便披衣起来,将殿外的玉兰花盆都端走了。 这茉莉花没宫人照料,被雨打残后就没先前那般好看和清香怡人了,长秋吩咐小宫女去花房太监那儿重新般几盆茉莉回来。 杜倾倾早已醒了,她用完早膳后,便坐在铜镜前从云纹彩绘漆盒里取出了一方青雀石黛,这青雀石黛是从西域传过来的,是大燕的贵女们常爱用的石黛之一。 她手握青雀石黛,对镜描绘了几下,远山眉初见雏形。 时下女子爱美,力求精致,贵女们对镜梳妆最少都要一个时辰,将自己的衣饰妆容都打理好后,才让仆人备马车赴宴。 杜倾倾如今腿伤到了,哪儿也去不了,化妆时便随意了些。她将自己喜爱的远山眉画好后,用青玉刷蘸了些胭脂点好唇妆,便让鹊喜扶着她坐到躺椅上歇着。 荣妃巳时便去了卫皇后宫里请安,到现在还未回来,杜倾倾有些担心,便差了鹊喜去看看情况。 鹊喜塞了银子,才打听到今早有太监发现西荷塘里溺死了两个宫女,两人是德妃宫里的,卫皇后将德妃宫里的所有下人都召过去审问,所以众妃都被留在了那里。 那两个宫女死得蹊跷,有太监说两人早有轻生之意,昨夜是相邀自杀,却有宫女站出来反对说,昨夜见到她们从丹栎阁出来后还有说有笑的,定不是自杀。 昨夜杜倾倾可是也去了丹栎阁的,鹊喜才将她打听来的事说完,卫皇后宫里的秦淮便到了雁辞宫请她去凤宁宫走一趟。 秦淮身后跟着两个粗壮嬷嬷,两个嬷嬷上前便想去抓杜倾倾的手。 鹊喜拦在了她们二人面前,骂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没见我家二小姐腿受伤了吗?这样粗鲁无礼,亏你们还是皇后宫里出来的人!” 秦淮是卫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宫人平日里见到她都会敬她三分,还没哪个宫女如鹊喜这般顶撞她,她意外地看了鹊喜一眼,问:“你到宫里多久了?” 鹊喜回道:“奴婢是跟我家小姐才从苏州到宫里的,刚满半月。” 秦淮轻笑:“原来是外面来的野丫头,怪不得不懂宫里的规矩,张嬷嬷上前教教她什么是规矩!” 鹊喜是怀恩侯府的侍女,哪里会是什么野丫头? 秦淮开口就将怀恩侯府贬低了一番,杜倾倾气得攥紧右手,“鹊喜是我怀恩侯府之人,你说她是野丫头,那怀恩侯府在你眼中算什么,皇后宫里的人都是如你这般目中无人吗?” 荣妃在宫里受宠多年,卫皇后心中怨愤,她身边的人自然也跟着她嫉恨荣妃,眼下荣妃不在雁辞宫,秦淮的胆子便跟着大起来。 她见张嬷嬷踌躇着不敢上前,眼睛又扫到了陈嬷嬷身上,“你去!” 陈嬷嬷上前,抬起右手扇了鹊喜一掌,道:“秦宫令是一品女官,你一个在宫里连品级都没有的下人是没有资格顶撞宫令的,可记住了?” 嬷嬷力气大,一下子就将鹊喜的右脸打红了。 杜倾倾算看出来了,她们这是看荣妃不在,得着机会就欺负她们主仆二人呢! “你是秦宫令对吗?”杜倾倾皓腕上的冰花芙蓉玉镯随着她伸手轻轻一晃,她用右手拍了拍躺椅:“你走到这儿来,本县主有话对你说!” 杜倾倾是皇帝在锡林小筑宴席上亲封的端阳县主,宫里人都知道,秦淮迈着步子走到杜倾倾榻前。 “你弯腰,本县主说话声音小,怕你听不清楚!” 秦淮只是微屈身子,杜倾倾让鹊喜将她从躺椅上扶起来,伸出右手响亮又迅速地在秦淮脸上扇了两掌。 “我是皇上亲封的端阳县主,你一个在宫中伺候人的下人是没有资格顶撞本县主,更没有资格抵辱怀恩侯府的,可记住了?” 秦淮捂着脸,恨恨地看着她,却又不敢反手打她,毕竟她再威风也只能在宫人面前耍耍,却不能直接杠上皇帝亲封的县主。 杜倾倾转着手里的冰花芙蓉玉镯,笑道:“不是要带本县主去凤宁宫吗?秦宫令怎还不备轿?” 鹊喜感激地望向杜倾倾,秦淮甩袖咬牙:“给端阳县主备轿!” 两个嬷嬷备好轿辇,杜倾倾由鹊喜扶着坐上去,她的手微蜷扶辇,在想待会儿见到卫皇后,她该说些什么。 * 凤宁宫内,宫女已经给殿中所有的妃嫔上了三次茶了。 卫皇后问完德妃,便又问到了荣妃身上。 她端坐在凤座上,扫了下面的妃嫔一眼后,才侧头问坐在她左手下边的荣妃,“本宫刚刚问遍宫人,有人见到你和端阳县主昨日在丹栎阁出现过,荣妃可否解释一番?” 殿中所有妃嫔的目光都转向了荣妃,表情各异。 荣妃声音平稳:“臣妾的妹妹昨日在花苑跌倒了,她让贴身侍女将她扶到了丹栎阁一歇,本宫知晓后,便带人亲自去接她回来,本宫昨日还连夜召了医女为她上药,好多人应当是知道的。” 她受皇帝独宠,宫中不少人都盯着她的动静,自然有人知道这事。 卫皇后攥着手中的帕子,笑道:“妹妹莫多心,本宫是皇后,宫里忽然死了两个宫女,本宫担心后宫众人安危,这才照例问问你昨夜之事。本宫刚刚派秦淮去请了端阳县主过来,若她的话能和你对上,本宫自然也就不再多问了。” 荣妃似笑非笑,喜怒难辨:“您是皇后,既是为了后宫众人安危着想才查案,臣妾等人自是不会置啄什么。” 德妃低头抿茶的空隙看了荣妃一眼,荣妃笑着对上了她的视线。 “端阳县主到――”殿外的太监高亢地喊了一声。 杜倾倾身着淡芙色云锻裙,由鹊喜扶着到了凤宁宫正殿,见她腿上有伤,齐皇后便免了她的礼,开口问她昨夜可是去了丹栎阁。 杜倾倾答的话,与荣妃刚刚所说的并无分别。 卫皇后让人将那两个宫女的尸体抬上来,那两人在水里泡得久了,脸有些肿,尽管如此杜倾倾还是认出了她们。 她们俩就是那夜说太子不举的宫女,杜倾倾那日躲在红木雕龙柱后面听到她们说话,她们手里一人提了一盏宫灯,杜倾倾自然将她们的样貌记得一清二楚。 才过了一晚,这两人就死了,会不会是太子下的手? 可是杜倾倾也听到太子不举之事了,如果太子要为此事杀人,应当将她也杀了才是。 丹栎阁与凌烟阁离得近,杜倾倾第二次死前是撞到卫皇后与宁王的私情才被宁王杀了的,这两个宫女说不定也是同她先前一样倒霉这才丢了性命。 杜倾倾心底有了猜测,这两人的死许和卫皇后有关,卫皇后是知昨夜她和荣妃都到过丹栎阁后便想将脏水泼到她们身上。 卫皇后见杜倾倾面容微动,提声道:“本宫看端阳县主好像认得着二人。” 杜倾倾点头:“昨夜我见过她们。” 荣妃右手搭着红木雕梅椅,动作微紧。 卫皇后又问:“你见到她们时,她们在做什么?” 杜倾倾道:“她们正提灯从二楼下去了,不知她们又去了哪里?”她望了卫皇后一眼,笑道:“丹栎阁与凌烟阁离得近,或许她们去了凌烟阁,又或者她们一直沿着路走去了西荷塘?” 卫皇后有些端坐不住,微微往前移坐一分。 德妃宫里的一个宫女站了出来,“我是和阿纯、阿月一个屋里住的,她们走前就和我说过,去丹栎阁打扫完卫生就会回来的,她们定不会去其它地方闲逛!” 荣妃暼了她一眼,“她们说不会闲逛就真不会闲逛了?德妃姐姐,你不先解释一下你的宫女为何大晚上的会去丹栎阁打扫卫生吗?” 德妃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她们二人打坏了本宫最喜爱的青瓷玉枕,本宫一怒之下便罚了她们去丹栎阁扫地。” 杜倾倾可还记得她去丹栎阁时,她那间屋里沉下的灰将她的裙子都弄脏了,她望向德妃:“娘娘宫里的那两名宫女可是平日里最爱偷懒的?我昨夜走进丹栎阁的西隔房时,里面的灰蹭了我一裙子,我见她们从二楼下来后就径直走了,等我姐姐从雁辞宫乘辇过来接我时,我也未见她们回来打扫过一楼。” 德妃对那两个宫女哪里有映象,听了杜倾倾的话,连忙点头说是。 卫皇后见德妃跟个墙头草似的,心底越发看不上她,但面上却没怎么显示出来,“可按这如今的证据,这两名宫女临死前见过的人就只有端阳县主你……” 杜倾倾:“谁说她们临死前只见过我了?” 卫皇后一惊:“还有谁?” 杜倾倾道:“太子殿下。” 荣妃意外地看了一杜倾倾一眼,昨夜她来接她前,杜倾倾竟见过太子? 她在宫中生活多年,不到一瞬便调整好自己的神情,朝卫皇后道:“皇后不如再请太子殿下过来,好对倾倾的证?” 这案子是卫皇后自个提出来办的,眼下这事忽然牵扯到了太子,实在是超过了她的预料。 皇帝最讨厌的便是后宫之事牵扯到前朝,若这事她弄得不好,皇帝难免猜忌她是故意给太子下绊子。 卫皇后有些气闷,迫于当前的形势,只好抬手指了宫里的总管太监:“你去请太子殿下到凤宁宫一趟。” * 谢泽手里正执着宣笔做画,他才画好几朵夏荷,正准备再添条儿鲤鱼到湖里,常庆便带人走进了他所在的重檐六角亭。 “殿下,昨夜有两名宫女突然溺毙在西荷塘,此事牵扯到了殿下和……杜二小姐,皇后娘娘派人请您到凤宁宫去一趟。” 常庆说完,便低下头,等太子示下。 谢泽闻言,将宣笔掷到了画上,一副湖池荷花上霎时溅了几滴黑墨。 有一太监手里捧着玉盆到了谢泽面前,谢泽将手放入盆中清洗,又接过太监递过来的绵帕擦洗干净后,声音清淡:“孤知道了!” 谢泽声音清朗悦耳,却寡言少语,不爱在外人面前多说话,他说完那句话后,便转身离开了重檐六角亭,常庆手里拿着拂尘,急忙跟上他。 卫皇后宫中的王总管没想到这次太子这么好说话,他来东宫一请,就将他请到了凤宁宫。 谢泽绕过东宫归来苑的假山流水,让常庆去准备轿辇。 夏日炎热,辇车上搭着翣羽盖遮阳。 谢泽坐在辇中假寐,到了凤宁宫后,常庆才唤他下车。 宫女们今日给殿中贵人上了第五道茶之际,太子终于姗然来到了凤宁宫。 谢泽望着凤座上的卫皇后,凝声问:“皇后差人到东宫请孤到这儿来,是想问些什么?” 卫皇后原本的计划是不会牵扯到太子的,眼下她迫于形势将他召来后,只能硬着头皮回道:“其实也无甚大事,本宫就是想问问太子昨日克曾见过端阳县主?” 谢泽闻言,望向了杜倾倾。 杜倾倾也正望着他,目光清澈,盈盈如水。 他移开眼睛,道:“是。” “那这两人呢?”卫皇后又让人将那两名宫女的尸体抬进来,妃嫔们一个个手中都拿起帕子挡住鼻子。 谢泽只扫了一眼,就回道:“孤也见过。” 卫皇后不死心,接着问:“太子是何时见到她们的?” 谢泽道:“昨夜孤在丹栎阁捡到了县主的玉佩归还给她时,恰见她们提灯走出了丹栎阁。” 卫皇后这场局可算是白白设了,有太子为杜倾倾做证,杜倾倾如今是清清白白的了,反而她这个做皇后的难免会让人笑话。 她紧咬荣妃姐妹不放,杜倾倾都伤了腿了,还强让宫令将她押到凤宁宫来,偏她不信杜倾倾所说的话,让太子也牵涉进来了。 太子去了凤宁宫之事,不到一刻钟便传到了皇帝耳朵里,皇帝烦闷卫皇后总做些蠢事,这次他一眼就看出她这是又冲着荣妃而去后,忙放下手中的奏折,带人赶去了凤宁宫。 凤宁宫守门的太监见到皇帝后,忙跪下行礼,才扯着嗓子一道道通传, “陛下驾到――” 卫皇后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皇帝怎么也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章 第六章 皇帝身着圆领窄袖龙袍负手进到了殿中,卫皇后稳住心神,忙从凤椅上走下来带着众妃向他请安。 皇帝未看她,而是径直走向了荣妃,亲手将她扶起来后,才对众人道:“都平身吧!” “是。” 皇帝的手旁若无人的牵着荣妃坐到了她的位置上,对面的德妃起身去到了恪嫔那儿,和她挤位置坐。 卫皇后堆起笑脸,走到了皇帝面前,“陛下怎忽然到了臣妾宫中?” “不过是两个宫女死了,皇后至于将那么多妃嫔都留在你宫里盘问吗?你还将太子也唤到了凤宁宫,朕看这些年,你这皇后是越做越回去了!”皇帝不顾及她的脸面,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将她斥责了一番。 皇帝不待见卫皇后是众宫所知之事,若不是有赵太后压着,每月初一皇帝都不会例行去她宫中。 可皇帝就算去了她宫中,也未临幸她,所以卫皇后这么多年一直无子。 赵太后倒是不在意这个,因前皇后与皇帝之子谢泽早已被立为太子,太子身上有赵家血脉,卫皇后虽是她远亲,但在她心里终究是比不上前皇后的。 哪怕卫皇后真生了个皇子,赵太后依旧是多疼谢泽一些。 卫皇后一无皇帝宠爱仪仗,二无皇子傍身,自荣妃进宫承宠后,她越发感觉到了危机感,担心皇帝总有一天将她废了,立荣妃为后。 皇帝斥她这皇后越做得越回去时,卫皇后的脸刷地就白了,她咬着下唇:“陛下,您听臣妾解释……” 皇帝懒得看她这副矫揉样,拧眉摆手道:“你也不必多说些什么,陈禄已将这事都同朕说了,这案子你也不必管了,让内刑司去查即可!” 宫中有命案发生一向是由内刑司负责,待他们查清楚案子原委后再向皇后禀告,皇后是后宫之主,自有权越过内刑司将案子提到她手中处置。 皇帝刚才说的那番话,算是直接剥夺了卫皇后管理内刑司之权,卫皇后不由捏紧了手中的凤袍。 凤宁宫中的嫔妃互相交换了眼神,卫皇后这次算是栽到跟头了。 皇帝望着满屋子的妃嫔都挤在了凤宁宫,忽觉烦闷,他牵着荣妃的手出殿,头也未回:“无事便散了吧!” “是!” 妃嫔们由贴身宫女扶着相继离开了凤宁宫。 谢泽迈步走出殿外,常庆手里拿着拂尘疾步跟上他。谢泽身姿修长,他迈一步抵得常庆走两步,常庆喘着气小跑上去都差点没跟上他。 “殿下,您走慢点!等等奴才!” 谢泽恍若未闻,继续往前走。 “殿下,您等等!” 杜倾倾由鹊喜扶着,瘸着腿根本跟不上他,只得朝太子清俊的背影大喊了一声。 谢泽脚步一顿,步子停了下来,他站在原地,看着杜倾倾由她的侍女扶着,一步步走到了他面前。 她走得有些急,额上覆着一层细汗,但未显狼狈之态,柔顺的青丝贴在她的侧脸上,显得她小脸娇媚动人。 “你找孤有何事?”谢泽负着手,站在她面前。 杜倾倾平稳呼吸,让鹊喜先松开她,在他面前行了一个谢礼,“臣女特意过来是想谢谢殿下!” 谢泽颔首:“不用多谢。” 若不是杜倾倾追过来同太子说话,常庆这会儿说不定还喘着气跟着谢泽跑呢! 常庆本以为两人会站在那儿多说会儿话,谁知太子同杜倾倾说完那四个字后就直接转身走了,常庆平呼一口气又提步跟上他。 皇帝宫中的总管太监陈禄召着手里的拂尘,喊道:“太子殿下请留步!” 谢泽又停住了步子,转身问:“陈公公有何事?” 陈禄道:“陛下传您到乾明宫一起用膳!”他说完,又转向了杜倾倾:“荣妃娘娘先同陛下回乾明宫了,陛下让奴才将县主您也接过去一起用膳。” 他拍了拍手,便有四个太监抬着宽大的轿辇到了杜倾倾面前。 “有劳公公送我了。”杜倾倾轻笑着朝陈禄致谢,而后由鹊喜扶着她登上轿辇。 谢泽的轿辇就停在不远处,常庆召了抬辇的太监过来,谢泽长腿一迈,闭目坐在了辇上。 太子是储君,地位尊贵,他的轿撵自是要比杜倾倾先行。 火伞高张,纵使辇上放置凉盖,杜倾倾额上还是热得冒出了细汗,她从袖中取出帕子轻轻擦了擦。 这份热意,到杜倾倾踏入乾明宫时才消退。 陈禄一直领着二人穿过假山流水到了栖凉殿,屋顶上设有墨家机关木将水池里的水抽到上面,那水顺着屋檐流下成了一道水帘,送来阵阵凉意。 荣妃正坐在皇帝身边,替他斟酒。 谢泽、杜倾倾一人在前、一人后给帝妃二人行礼,皇帝放下金樽,道:“只是家宴,不必拘礼!” 在大燕,不是夫妻者按礼是分桌而食,杜倾倾于是再次坐在了太子的对面。 陈禄高声喊:“拨食!”便有宫人一人手里抬着一道膳食进入殿中。 菜膳端完后,又有太监手持银针试毒,待确定无毒后,皇帝率先拿起了御箸拣了一片缠花云梦肉。 荣妃自苏州而来,饮食一向清淡偏甜,常爱吃的是汤浴绣丸,皇帝见她喜欢,特意往她碗里拣了好几次。 杜倾倾低头正吃着甘菊冷淘,感觉一道目光总是往她这里看过来后便抬起了头,她这一抬头便与谢泽耐人寻味的目光对上了。 谢泽手中拿着玉箸,也正吃着甘菊冷淘。 怕太子误会,杜倾倾连忙将玉箸又往其它几道膳食上动。 有宫女端了一杯冰镇米酒到她的食案上,杜倾倾用着膳食正觉得有些热了,抬起来便一饮而尽,喉咙间尽是清凉醇香之感。 她想让宫女再为她添一杯时,荣妃止住了她,“倾倾你的伤还未好,还是少喝些冰镇米酒为好。” 杜倾倾讪讪放下酒杯,其实她也不敢多喝,因她的酒量实在算不上很好,她每次一喝完酒后整个人都会晕乎乎的。 她又用了一道卯羹后,觉得酒意忽然就上来了,荣妃见杜倾倾一只手抚撑着额头后,哪还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 “二小姐该换药了,你先扶她回雁辞宫,本宫稍后就回去。”荣妃还要留下来侍奉皇帝,如今走不开身,只得点了杜倾倾身旁侍奉的宫女。 杜倾倾被小宫女扶出栖凉殿,听到檐下哗哗地水声,见扶着她的宫女是个陌生的,便推开了她的手,“你回去!我要鹊喜扶我!” 小宫女记得刚刚扶杜倾倾进殿之人,只是进了栖凉殿后鹊喜被带去了昭宁阁等候端阳县主。 她将杜倾倾扶稳,让她暂时坐在守云亭,“奴婢记得鹊喜姑娘刚刚是被带到了昭宁阁,您先在这儿坐会儿,奴婢带她来接您!” 杜倾倾点了一个头,宫女才放心地走开。 可杜倾倾如今正晕着呢,又哪里会记得自己刚刚答应过她的事? 她从守云亭起身,一路出了乾明宫,宫道上放了两抬轿辇,杜倾倾迷糊了一下,抬脚就上了一道辇上。 …… 谢泽用完膳后,便在栖凉殿同皇帝告退,他踏出乾明宫准备上辇时,便见自己的轿辇上已经坐了一个人。 杜倾倾脸色微红,正靠睡在他的轿辇上,谢泽上前轻轻拍她的侧脸,“杜小姐,你上错轿辇了!” 她皱起精致的秀眉,有些恼怒竟有人吵她歇息,张嘴便是狠狠一咬。 谢泽低头,只见自己的指头被人咬住了。 还有些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章 第七章 杜倾倾檀口微张,死死咬住了谢泽的右手,谢泽只好伸出左手,指尖微微用力捏住了她精致秀丽的下巴。 “松口!”他凝着声音。 杜倾倾被他捏得有些疼,远山眉微微蹙着,可就是不松口,反而越咬越紧。 谢泽有些气,又有些想笑,伸出左手在她脑门上用力弹了一下。 杜倾倾被弹得小脑袋往后一仰,抱着头嘤咛了一声,顾不上再咬他了。 谢泽的右手指上被她咬出了牙印子,倒是没咬出血痕,因他常年练剑,指腹上有淡淡的薄茧,她就算再用力咬也咬不破的。 他从袖中取出帕子,擦了擦手指,对常庆道:“去乾明宫找个宫女,扶她回去!” “是。”常庆跟在谢泽身边这么多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敛下眼睛,握着手里的拂尘又进了乾明宫。 谢泽身边服侍的人都是太监,虽然底下已经去了东西,但终究是个男人,不适合扶杜倾倾回雁辞宫。 他看着自己指上的牙印,一时半会儿是消不掉了。 杜倾倾仍未醒,谢泽用左手食指按住她的唇角往上一提,想看她是不是长了对虎牙,不然刚刚为何咬得他那么疼。 绛唇映日,齿如含贝,杜倾倾的唇就算这样被他按着,她的姿色也未减半分。 常庆进乾明宫时,恰好见鹊喜和一个宫女在找杜倾倾,便将鹊喜带到了太子这儿。 太子的手还覆在杜倾倾唇上,见鹊喜怔怔地望着他们二人,开口道:“你家小姐牙口挺好的。” 鹊喜跟着点了一下头,杜倾倾确实牙口好,一天能吃三盘巨胜奴,牙齿也不觉得酸,可她想不通太子为何忽然提起这个? 太子修长白玉的手指藏到了袖中,让人看不清上面的牙印。 常庆拿拂尘敲了鹊喜的手臂一下,“杜小姐刚刚喝醉了酒,上错了殿下的轿辇,你将她从辇上扶起来回雁辞宫吧!” “是。”鹊喜上了太子的轿辇,小心翼翼地将杜倾倾扶了出来,送到原先搭载她的辇子上。 负责抬杜倾倾轿辇的四个太监刚好用完饭回来了,太监的地位比不上宫中金枝玉叶的贵人们,想什么时候用饭就传膳,到了固定的时间他们不去用饭,饭就会被别的太监抢了。 鹊喜也没怪罪他们掐点来接杜倾倾,毕竟他们在宫里生活都不容易。 “起驾!”太子靠坐在扶辇上,声音低沉。 …… 杜倾倾醉得沉,鹊喜将她送到雁辞宫后,煮了碗醒酒汤喂给她,扶她到了床榻上歇息。 鹊喜才将帐中烟青色纱幔放下,有小宫女进殿穿过紫檀嵌黄杨木雕夏荷屏风,禀告道:“鹊喜姐姐,程医女正侯在殿外,道给县主换药的时辰到了。” 鹊喜将刚放下的纱幔又挂到了金钩上,回道:“让她进来吧!” 程荑提着药箱进殿时,鎏金浮雕花卉铜纹香炉燃着熏香,杜倾倾躺在帐中睡得正香。 她学医,鼻子尖得很,杜倾倾纵使只喝了一杯冰镇米酒,她也闻得出来。 “县主可是饮酒了?” 鹊喜点头,但刚刚她未进栖凉殿服侍,不知杜倾倾到底喝了多少。 杜倾倾酒量浅,鹊喜也是知道的,便同她道:“刚刚县主随荣妃娘娘随陛下用膳,有娘娘在着,县主必然喝得不多,只是她酒量浅,喝一点儿酒便容易醉了。” “你若想让你家县主的伤早些愈合,以后就劝她少喝些酒。”程荑将杜倾倾的下裙往上掀开露出膝盖,从药箱里找出了一把青铜剪,将缠在上面的纱布剪开。 杜倾倾的膝盖红肿得厉害,伤痂又裂出来了一些,程荑用药水替她清洗完伤口,叮嘱道:“县主伤势加重,这几日实不宜再走动,最好在榻上躺上七日,待痂痕褪去后再下榻。” 鹊喜点头,将她说的话都记在心上,待荣妃回宫后又回禀给她。 程荑给杜倾倾上好药,又缠了一条白纱布在她的膝盖上,夏日伤口容易发炎,她没缠得太紧,还给杜倾倾的膝盖上透着些气。 换好药后,有小宫女抬着铜盆进殿,服侍程荑洗手。 程荑接过宫女递来的棉帕擦干手上的水珠后,提起自个的药箱便出了雁辞宫。 荣妃是申时回的雁辞宫,她一回宫便奔杜倾倾的寝殿而来,鹊喜将程医女刚刚说的话向荣妃转述了一遍。 听到伤势加重四个字时,荣妃面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今日秦淮带人闯雁辞宫时,她都说了些什么?” 鹊喜早就想告秦淮的状了,她将秦淮今日所做所为在荣妃面前一五一十地全说了。 荣妃坐在杜倾倾的床边细细听着,见杜倾倾的右手搭在了被子外面后,将她的手放回了被中,还将杜倾倾的碎发别到了耳后。 “你好好照顾二小姐,不许同她说本宫问过你这些事情。” 她声调平稳,旁人听不出她的喜怒。 鹊喜知荣妃自有主意,她自不会多言的。 荣妃在杜倾倾床旁坐了一阵后,便回了她的殿里休息。 鹊喜上前将帷帐放下,见鎏金浮雕花卉铜纹香炉里的熏香快燃完后,便去库房找熏香续上。 * 重云殿的檀香刚好用完了,常庆刚为太子重新添上时,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太子右指上的牙印。 都几个时辰过去了,杜家二小姐的牙印还留在太子手上,可见她当时咬得多狠了。 常庆躬身问:“殿下,可要奴才拿一瓶药过来?” 谢泽端坐在案上处理公务,未抬头看他:“你若再多说一句话,就去外面掌灯!” 掌灯这活在东宫可是最累的,每隔一个时辰便要从床上起来看重云殿外的宫灯是否熄灭,若是熄了一盏,太子知后必然会降罪。 常庆哪想去做那等苦差事,当即就闭上了嘴巴。 也是他多嘴,太子都不在意他手上的牙印,他关心个什么劲?常庆现在都想抽自己两嘴了。 殿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常庆出去开门,是太子昨日派出去的暗卫探消息回来了。 暗卫跪在地上,“禀殿下,属下昨日探得消息,卫大人联合一众朝臣准备近期向陛下联合上奏,让五皇子归养在卫皇后宫中。” 五皇子是恪嫔之子,今年刚好十岁,是宫中最小的皇子,卫皇后自己生不出儿子,便将算盘打在了五皇子身上。 可五皇子毕竟已经十岁了,与恪嫔母子感情亲厚,若是让他一下子断了与恪嫔的关系,他心底恐是不愿的。 谢泽将刚写好的奏折放到一边,对暗卫道:“继续打探,勿泄露踪迹。” “是。”暗卫躬身退出书房,顺带将门也梢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章 第八章 戌时,杜倾倾的酒醒了。 她撑着手坐在床头上,额发睡得绒绒的,杜倾倾才刚睡醒,整个人状态都是懵懵的。 “鹊喜!” 鹊喜听见杜倾倾在唤她,推开殿门将纱幔挂在金钩上,笑道:“二小姐终于醒了。” 杜倾倾点头,乾明宫的冰镇米酒力大了些,她才喝了一杯,就醉到这会儿才醒,弄得她以后都不敢多喝了。 她掀开锦被才动了一下,膝盖处就传来一阵刺疼,弄得她不由轻抽了口气,鹊喜忙按住她的肩膀:“小姐莫动了,免得伤加重了。” 杜倾倾膝盖有伤,本应好好养护着,可今日卫皇后弄出一场大戏来,杜倾倾不得不出来应战,若不然吃亏的就是她和荣妃姐妹俩。 鹊喜将玉枕抽出来竖着,好让杜倾倾靠坐着,“程医女今日下午已替小姐换过药了,道您最好在床上躺上七日,伤疤都褪去后再下榻。” 一连七日要躺在床上,杜倾倾听着头皮一紧,不用多猜杜倾倾也知道程医女的话荣妃已经知道了,她必会派人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杜倾倾叹了口气: “传膳吧!” 离午时那会儿用膳都过去四个时辰了,杜倾倾都有些饿了,也不愿去想那些事了。 鹊喜掀开八角水晶珠帘,往殿外走去,吩咐小宫女们去膳房将饭菜赶紧端过来。 膳房里的饭菜已经温热了好几次了,就等着杜倾倾醒过来后端过去,小宫女们动作也麻利,不到一柱香就将膳食摆好了。 荣妃特意嘱咐过鹊喜要盯着杜倾倾好好在床上养伤,鹊喜将荣妃的话记在心里,这会子便当起了布膳宫女,还用玉勺一勺勺地喂杜倾倾用饭。 杜倾倾用着膳怪不习惯的,她只是伤到了腿,又不是断了手脚,哪用得着过饭来张口的生活? 她将鹊喜手里的玉勺抢过来,让她在床上放一个小案,将她今日喜欢的小菜都放到了案上,这才不觉得别扭。 杜倾倾用完膳,伺候在一旁的小宫女将床上的小桌撤了,鹊喜端了碗薄荷水给她簌口。 她刚刚用了鸭花汤饼,觉得殿里有些味道,便让宫女们往鎏金浮雕花卉铜纹香炉里放些熏香去去味道。 杜倾倾靠坐在床上,抬手抚自己吃得有些撑的小腹,鹊喜坐在床沿,替她打着扇子驱热,忽而想起一件事来。 “二小姐,您还记得今日下午醉后做过的事吗?” 杜倾倾摇摇头,她醉后一向是不记得发生了什么的。 听她这般问,杜倾倾担心自己醉后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抓着鹊喜的手问:“我是醉后胡言乱语些什么了吗?” 鹊喜不知道杜倾倾有没有乱说什么,但她的确是乱做了一件事情。 鹊喜的表情l欲言又止,杜倾倾掐了她的小脸,笑道:“你我主仆多年,有什么好瞒的,你直接说就是。” “二小姐你今日醉后上错了太子的轿辇,是常庆公公来找我,我才扶您坐上回雁辞宫的轿辇的。” “太子殿下还莫名其妙地赞了您一句――牙口好!” 杜倾倾:“……” 她醉后到底是对了太子做什么,他忽然说出这种话。 现在表情变成欲言又止的就是杜倾倾了,她想多问些鹊喜今日下午发生的事,可又尴尬得不知该从何问起。 鹊喜问:“太子殿下曾在西荷塘救过你我二人的性命,小姐还在常庆公公面前说今日会送谢礼东宫,如今……都到晚上了,小姐您还送不送了?” “常庆公公不是说我不用这般客气吗?”杜倾倾想了一下。 鹊喜道:“那是宫里人的客套话!” 好多人说不用,其实是暗示用的意思,这是鹊喜这么多年自个体悟出来的道理。 “那你就将我从苏州带来的青玉笔架送到东宫作为谢礼吧!” 太子在西荷塘救了她一命,还在凤宁宫里替她作证,不管怎么说,杜倾倾确实是应该谢太子一番的。 鹊喜记得杜倾倾是将那方笔架放到了红木匣里,便去将它翻找出来,捧到了杜倾倾面前确认。 “二小姐,是这个吗?” 杜倾倾扫了一眼,轻轻点头:“我既在他人面前说了今日送礼,那今日就要送过去,只是现在天色晚了,你一个侍女去东宫未免有些惹眼,指派个小太监送去东宫就成。” “是。”鹊喜将那笔架用绸布包好,放到一个方条漆盒里,交代雁辞宫的一个小太监送去了东宫。 东宫的守卫听小太监是雁辞宫的人,引他到了常庆那儿,常庆看着他手里的漆盒问:“小崽子你说实话!这谢礼是荣妃娘娘让你送过来的,还是端阳县主让你送过来的?” 小太监低垂着头,回道:“端阳县主。” 常庆抱着手里的拂尘有些犹豫,这礼应不应该给太子送过去。 这时,从重云殿疾步跑过来一个太监喊道:“常庆公公,殿下正唤您过去呢!” 常庆朝他那儿应了一声,又对小太监道:“你先在这儿侯着,我去请示殿下问问。” 太子身居储君之位,他人之礼是不能随意乱收的,且常庆也不敢替太子做主这事。 常庆到重云殿后,给太子添了一盏茶。 谢泽的案上堆放着一沓折子,那是皇帝分给太子的政务,让他提前熟悉朝政,日后登帝后处理政事好得心应手些。 太子今晚忙于处理政务 ,汤药摆放在桌上都冷了,也一直未用过。 常庆将和田白玉茶壶放回到盏托上后,迈步走到了谢泽案前,躬身道:“殿下,刚刚端阳县主派了个小太监到东宫送了份谢礼,谢您昨日在西荷塘的救命之恩。” 谢泽手中握着的宣笔一顿,问:“是什么?” “奴才不知。”常庆刚忙着盘问小太监,都忘记让他打开看看里面送的是什么了。 谢泽放下手中的笔,将它放到了笔架上,“让他送进来,孤瞧瞧!” 常庆应声出去,将雁辞宫的小太监带到了谢泽面前,小太监低头将漆盒奉上去,常庆替太子打开后,见里面放的是一个笔架。 笔架是用青玉雕刻的,镂雕成两朵夏荷,可将宣笔搁放在含露荷叶上。 谢泽望着漆盒里的笔架,道:“县主有心了!这份礼,孤收下了。” 小太监原先还担忧太子不收这礼,眼下太子收下礼后他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便行礼告退。 常庆送了小太监出东宫,待他回来时,太子的案上已经换上了新笔架,连桌上的药也喝光了。 他指了一个宫女将桌上的药收了,然后上前替太子磨墨。 在杜倾倾将要睡下时,小太监将太子收下谢礼的消息禀告到了鹊喜面前。 鹊喜还特意同杜倾倾道:“二小姐您看,奴婢就说那是宫里人的客套话!” 杜倾倾打了一个哈欠,点头:“我记得了,以后他们说不要,就是要的意思。” 见她困了,鹊喜将帐幔放下后,吹灭殿中的灯火出去了。 * 近日,乐宁公主听说太子收藏有诏山先生的《绎江春景图》,便特意到了东宫想向他讨这副珍画临摹几日。 诏山先生是前朝名士,他所作之画,向来是万金难求!乐宁公主自知太子不会轻易将这画赠人,便也只敢起临摹的心思。 她在东宫等了许久,都未见太子回来,将要走时太子偏偏又带着常庆回来了。 谢泽知她来意后,便带乐宁公主去书房将画取给了她。 乐宁公主手里捧着画,见太子书案上放置着一个青玉夏荷笔架后一眼就喜欢上了。 她指着那个笔架,软声请求:“皇兄,你案上的笔架我喜爱得紧,你可否将它赠予我?” 谢泽喜欢的东西向来不喜欢割让给他人,他淡声拒绝道:“这是孤的,不是你该肖想的!” 乐宁公主叹了一口气,走时还不舍地多望了那笔架两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章 第九章 杜倾倾一连在床上躺了七日,膝盖上的伤痂总算是褪掉了。 程荑今日拿了青铜剪将缠在杜倾倾腿上的纱布剪掉了,往后她就不必每日到雁辞宫给杜倾倾换药了。 她走前将一罐青色的瓷瓶递给了杜倾倾,道:“这是七白去痕膏,县主每日沐浴后涂抹在疤上,那伤疤过上一月必会淡去。” “多谢程医女!”杜倾倾柔柔一笑,眸子如含明光般亮晶晶地望着程荑,这几日若不是程荑每日都到雁辞宫照顾她,她的腿也不可能好得这么快。 在程荑看来,这只不过是她分内之事,她既被荣妃召到了雁辞宫为杜倾倾医治,自然是要将她的腿伤治好的。 小姑娘有哪个不是爱美的? 程荑每次替杜倾倾换药时,都能看到她白皙如凝霜的玉腿,程荑不忍心杜倾倾的腿以后留下疤痕,便将她祖传的七白去痕膏给她用了。 宫里虽有去痕膏,可药效慢,比不上她家祖传的方子。程荑没将这事特意同杜倾倾说出来,毕竟说了未免有邀功之嫌,因她向来不是那等邀宠争功之人,而是个本份的老实人。 连杜倾倾让鹊喜带她下去领赏,程荑也推辞了。 程荑提着药箱走后,鹊喜将杜倾倾从床上扶起来问:“二小姐,可要沐浴?” 杜倾倾自是点头,她因膝盖上有伤已经好几日未曾沐浴了,每日都是只能用帕子擦洗身子,已经难受了好几天了。 鹊喜吩咐了几个宫女去浴殿往池子里放了温水,雁辞宫有东西两间浴池,东池是荣妃用着,西池自杜倾倾来后,一直是她在用。 杜倾倾进了西池,便有宫女上前将她身上的淡粉绣白菊襦裙解了放在乌木架上。 池中热气氤氲,鹊喜怕杜倾倾又在此处跌倒了,便扶着她下了池子。 池水温热,有宫女从篮中撒下红玫花瓣儿,嫣红花瓣顺水而飘,飘到杜倾倾的细白的肩膀上。 杜倾倾靠在池壁上,闭上双眸由鹊喜替她清洗。 温水泡多了,身子易乏,杜倾倾在池里泡了半个时辰便起身了。 鹊喜服侍她披上一件月白色纱衣后,杜倾倾坐在妆台前,有宫女拿着干净的棉帕站在她身后,替她将湿发擦干。 “县主,韩小姐给您写了一封信,奴婢放在桌上了。”一宫女掀开珠帘进来道。 “嗯。” 杜倾倾乌发垂在肩上,正从青玉瓷瓶里抹了一层七白去痕膏涂在膝盖上。 她抹好后,才让鹊喜将那封信从红木圆桌上拿过来递给她。 韩芷溪这几日随她祖母去栖霞山拜佛去了,今日回府才得知杜倾倾在宫里跌伤之事,急忙便往宫里递了封信问她现在的伤势如何。 杜倾倾腿上的伤如今早就好得差不多了,便是同韩芷溪夜游金陵两个时辰都不是问题。 “鹊喜,替我拿笔和纸来,我要给芷溪回信!” 一张白净的宣纸很快就递到了杜倾倾手里,她用妆匣压信,手握善琏湖笔,很快就写了份信回信。 她将信递给鹊喜,嘱咐道:“找人替我送到韩府,越快越好!” 鹊喜握着她写的信出去了,杜倾倾身后的宫女拿起一把玉花鸟纹梳将杜倾倾的乌发挽了一个随云髻。 金陵城以东为贵,韩芷溪的父亲官拜大理寺卿,是朝中正三品官员。韩家是居皇宫以东,从宫里往韩府递信,最快也要一个时辰。 韩芷溪收到杜倾倾的信时,已是酉时。 韩熙年敲自家胞妹的房进屋叫她去膳堂用饭时,便见她手里捧着一封信笑得正乐。 他站在她身后,笑着将信抽走了:“让哥哥看看是谁给你写信,让你笑得这般开心?” 韩芷溪也不去抢,笑着望了他一眼,“我看哥哥看后,恐会比我看了更开心。” 韩熙年暼了她一眼,“鬼丫头又再胡说八道!” 待他看到落款人的小名后,手不禁捏紧了回信,追问道:“杜倾倾明日真的要来我们府里?” 韩芷溪将信从他手里夺走,用信纸捂着嘴笑道:“倾倾是来找我的,又不是找你的,哥哥这般激动作甚?” 韩熙年气得用折扇敲了他妹妹脑门一下,“我对她什么心思,你会不清楚?” “是啊是啊!我最清楚了,某人一听到杜倾倾退婚了,就火急火燎地从书院请假跑家里来了。” 韩熙年又用折扇敲了她一下,“她都和陈覃退婚了,哥哥努力争取一下,让她做你嫂子,你不开心吗?” 韩芷溪捂着头,瞪道:“你再敲我,我就不帮你了?” 韩熙年一听,立马作出绝世好哥哥的派头来,给韩芷溪又是揉头又是端茶递水的,才哄得他妹妹明日替他引杜倾倾见上一面。 杜倾倾是在宫里待得太闷了些,腿好后才想去找韩芷溪玩的。 荣妃要侍奉皇帝,不能随时陪伴杜倾倾,见杜倾倾呆在宫里这般闷,也不拘着她,便同意她去韩府玩了。 杜倾倾已与陈覃退婚,荣妃早就打算着为她另找一门亲事了,若是杜倾倾不喜欢京中的世家公子,她便让杜倾倾回苏州城再相看他人,总归杜倾倾已及笈,这两年内就应该嫁出去了。 韩家与杜家是世交,荣妃同意杜倾倾去韩府,自有撮合她和韩熙年在一起的意思。 翌日,杜倾倾到了韩府,便见侯在门外等她的不止有韩芷溪,竟还有韩熙年。 韩熙年常在外求学,这些年又在长鹭书院读书,甚少回府。杜倾倾最近一次见韩熙年还是两年前,他随韩老夫人和韩芷溪坐船到苏州拜访她祖母。 他比两年前稳重了许多,一袭蓝缎绣卷云缂丝袍衬得他眉目秀逸,就是那双桃花眼太惹眼了些,偏他手中又常爱拿着折扇耍,让人总往风流二字想。 “杜妹妹来了!” 韩芷溪叹了他哥哥一声,她都还没迎上去呢,她这哥哥就比她抢先一步了,他这是有多着急啊! 也不怕把杜倾倾一下子就吓走了! 杜倾倾自然是被分外热情的韩熙年吓得退后了一步,她喊了他一声韩公子后,就被韩芷溪带着往她的夏旖阁走了。 两人有说有笑,仿佛忘了身后还跟着一个韩熙年。 然,韩熙年是锲而不舍之人。 他厚着脸皮敲开妹妹的门,捧了一个云纹漆盒进来。 “杜妹妹,这是我在岭南游历时一个友人送我的石黛,这石黛是从采篱山的溪水里取出来的,质地松软,最适合你们姑娘家用了。我前几日刚从书院回来时还送了芷溪一盒,连她都说好用呢!”他将漆盒推到杜倾倾桌前,用扇子敲了她妹妹的肩膀一下。 韩芷溪哪里用过什么她哥哥送给她的石黛!看在韩熙年是她亲哥哥的份上,笑着给他打了一个圆场。 “这个确实好用!倾倾你不是爱画远山眉吗?你拿这个石黛去用正好合适呢!”韩芷溪将那漆盒直接塞到了她手里。 韩熙年打开了他的折扇,笑着坐在杜倾倾面前,“原来杜妹妹是爱画远山眉,以后我记住了。” 杜倾倾葱白的手指握着那漆盒,觉得自己仿佛被人盯上了。 三人一下午聚在韩芷溪的夏旖阁谈天说地,韩熙年是个会说话的,三言两语就将杜倾倾初见他时的隔阂感消去了,要不是宫门酉时落锁,韩熙年还想说动杜倾倾在韩府用饭。 两人送杜倾倾出府后,韩芷溪见她哥哥还望着杜倾倾回宫的马车后,向他哼了一声。 “我看你根本就不是我亲哥哥,而是别人家的亲哥哥才是!你都回家多久了,那石黛竟一直藏着不拿出来先给我!” 韩熙年拿扇子敲她,“你这坏丫头又胡说!杜妹妹如果是我亲妹妹,我怎还能娶她?那石黛我还留着一盒给你呢,你随我去夏松院去拿!” 韩芷溪高兴地一下子就抱住了他的手臂。 韩熙年嫌弃地用扇子敲开她的手,“男女有别!别对哥哥动手动脚,这是留给你未来嫂子抱的!” 韩芷溪气得踩了他一脚,“如哥哥这般嘴贱的人就该单身一辈子,活该娶不到夫人!” 两兄妹一吵一闹地进了韩府,下人习以为常地避开两位祖宗,各自做自己的事情了。 马车一路向皇宫而行,杜倾倾坐在马车望着手里的漆盒,不知该如何打算。 鹊喜是盼着杜倾倾早日与人结亲的,她看着今日韩家公子对她家小姐这般热忱,应是喜欢杜倾倾的,就是不知杜倾倾是怎么想的了。 宫门守卫见车夫拿的令牌是雁辞宫的,一路放行他们进了宫道,进入内宫后便不可骑马车了,鹊喜扶杜倾倾下车,带她换了一抬轿辇回雁辞宫。 辇车上挂着一盏红灯笼,在宫里走着格外打眼。 谢泽推开望舒楼的小窗,恰见杜倾倾坐着轿辇路过这儿,常庆站在太子身后道:“奴才听说今日杜小姐出宫去了韩府。” “你倒是耳听八方,什么都知道。”谢泽看着那盏红灯笼越走越远后关上了小窗,坐到梨花木椅上。 常庆赔笑,给太子沏了一盏茶,“奴才是殿下的耳朵,自然什么也要为您打听清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章 第十章 谢泽只在望舒楼坐了一阵就回东宫了,乐宁公主身边的贴身宫女荷霖到东宫来,将谢菡前几日向他借的《绎江春景图》送还给了他。 常庆从荷霖手里接过画卷,确认诏山先生的真迹没有半分损坏后,将它小心翼翼地存放到了画匣里。 诏山先生最出名的四副画作便是绎江四景图,太子已收藏了其春、夏、秋三景图,唯差一副绎江冬景图至今还未寻到。 谢泽无事时会照着他收藏的三景图,描绘他自个想像出来的绎江冬景图挂在书房赏玩,乐宁公主来东宫找太子时,见他书房里挂着的绎江冬景图差点以为这是真迹。 大燕人追捧诏山先生,以临摹他的画作栩栩如真为荣,乐宁公主的未婚夫徐国公世子便是其中一员。 前几日乐宁公主向太子讨《绎江春景图》临摹,就是为了徐知鹤。 有宫女捧了一碗汤药放到太子的桌案上,躬身道:“殿下,您该喝药了!” “先搁桌上晾着吧!” 谢泽手中拿着画笔,又在画绎江冬景图。 常庆见殿里的灯火有些暗,便让宫女拿了一把金剪将烛火挑剪得明亮些。 谢泽面如冠玉,明亮的烛光打在他清隽秀致的侧脸上,恍若谪仙降世。 “常庆!”他低声唤。 “墨没了!” “奴才这就来!”常庆走过去,替谢泽磨墨。 谢泽从案上将那碗药饮了,抬起画笔继续作画,常庆手里一直拿着墨绽磨墨,就是手酸了也没唤累。 太子精神奕奕,大有不将这画完就不歇息的意思,常庆看了眼沙漏提醒道:“殿下,已经亥时了,明日您还要上早朝呢!” “孤画完湖上的小舟就睡。” 常庆噤声,怕自己聒噪了惹太子不悦,罚去殿外掌灯。 太子力求精细,纵使是一方小舟,他也伏在案上画了一个时辰才画好,到子时才去歇息。 谢泽虽睡得晚,但他第二天准时就起来去上早朝了。常庆服侍太子换上朝服时,就见到他眼下的乌青比前些日子重了些。 常庆心里有预感,他恐要被皇帝责问了。 果不其然,早朝后皇帝就让他和太子去了乾明宫。 乾明宫的石阶被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一片树叶也没落下。 荣妃本站在皇帝身侧倒茶,见太子到后,便推开镂雕云纹隔扇门出去了。 皇帝的案几上堆放的都是奏折,谢泽行礼请安后,皇帝才从奏折堆里抬起头问:“这些日子你可按时吃药?按时就寝?” 谢泽点头。 皇帝嗒地将朱笔掷到案上站起来,声音隐有不悦:“那为何你眼下的乌青比朕这个日夜批改奏折之人还重?” 谢泽道:“是儿臣昨日晚上作画,睡得晚了些。” “常庆,你是怎么照顾太子的!明知太子继续这样下去病情会加重,却不规劝他早些休息?” 常庆噔地跪在地上,以头触地:“是奴才照顾不周,奴愿下去受罚!” 谢泽望向皇帝,沉着声音:“常庆你起来,这不关你的事情。” “这如何不关他的事?”皇帝积攒的怒火不好朝太子发,便冲到了常庆身上,“他身为东宫总管太监,却连照顾太子之事也做不好,这位置还不如换个人坐罢了!” 谢泽道:“父皇,那些药纵使我每日喝了,对我来说也没什么作用,你就别将脾气发到无关人身上了。” 皇帝沉沉叹了口气,声音疲惫:“常庆一个人照顾不好你,朕想着还是早日给你立个太子妃,你看如何?” 谢泽沉默着没有回答。 见他许久未答,皇帝又道:“你是太子,总归是要娶妻的。” 谢泽抬眼望他,目光微冷:“父皇这是要硬塞给我一个人,让我像当年你和母后一样,两个毫无感情的人在一起成为夫妻?” “你怎会这般想?”皇帝是受过这种苦的,没有感情的一段婚姻捂不热两个人的心,连生活都是如一摊死水,一点涟漪也拨不起。 他与赵皇后的感情平淡得跟个陌生人一样,他不去找她,她也不会主动到他殿里找他。他每月初一、十五照例到赵皇后宫中就寝,后来赵皇后便怀上了谢泽,她生下谢泽后身子便一直不好,三年后便去了。 谢泽眉眼似赵皇后,总是一副清冷之态,人又寡言少语的。 皇帝走下来,轻拍他肩膀:“朕不会逼你,你若是看上了哪家姑娘就和朕说,朕为你们赐婚。” 常庆一直跪在地上,脚都跪麻了,听皇帝和太子的关系略有缓和后,心里松了口气。 皇帝望着谢泽,笑道:“你和你母后一个性子,不是个主动之人。平日里也不见你和哪个贵女多说过几句话,朕也不知要等到你主动让朕给你赐婚要等到何年?” 两人正说着话,乐宁公主提着裙子风风火火地就跑了进来。 “父皇,你要给儿臣做主!” 谢菡两眼挂泪,扑到皇帝面前。 谢泽扫了常庆一眼,让他自个赶紧起来,常庆抓起地上的拂尘,立马滚到了谢泽身后。 谢菡手里拿着帕子,边擦边哭:“我拿了我临摹的《绎江春景图》给徐知鹤看,他取笑我画得难看不说,话里话外都是讽刺我才艺不淑,我以后要是嫁了他,定会被他活活气死!父皇,我不要嫁给他了,你给我换个驸马好不好?” 皇帝平声问:“你不嫁徐知鹤,这次是又想嫁给谁了?” 谢菡红着脸:“我看大理寺卿家的韩公子就不错!” “胡闹!”皇帝猛拍桌案,“你当徐国公府是什么人家,这亲事是你想退就退的吗?就为了这点小事吵着要和徐家退婚,也不嫌丢人!” 谢菡同皇帝顶嘴起来:“凭什么杜倾倾想要退婚,父皇您就帮她和陈王府退了亲,偏偏到了我这里就不成,父皇你就是偏心杜倾倾是荣妃的亲妹妹!我母妃不得父皇宠爱,你就不帮我……” “乐宁慎言!”谢泽提醒她勿要惹皇帝生气。 “你问朕凭什么?”皇帝被乐宁公主气得大怒,“你也不数数你自己和京城里的公子退过几次婚了,徐知鹤算是第三个了吧?大燕风气开放,在成婚前退过一次婚不算什么,可哪个姑娘向你一样任性退人几次婚的,你当那些世家公子是市井白菜,任你这个公主挑选吗?” 谢菡被训得耳面通红,喏喏不敢言,哭声都止住了。 皇帝懒得看她这个气人的东西,摆手道:“你回池明宫思过三日后再来见朕!” “是。”谢菡生怕自己又被多训两句,提着裙子便跑了。 乐宁公主找皇帝退婚不成,反被皇帝一顿训斥的消息迅速在宫里传遍了。 谢菡跑回宫里哭个不停,德妃站在她身旁一直安抚她。 恪嫔今日到德妃宫里串门,见谢菡哭成这样后,叹道:“说来说去,也就是我们不得宠,端阳县主轻轻松松就与陈王世子退了婚,这同样的事到了乐宁这儿,反而却是被陛下骂了一顿!” 恪嫔状似不经意说的一句话,却扎到了谢菡心里。 谢菡对杜倾倾一下子就起了敌视之意,三日后她解禁出了池明宫,在西荷塘遇见杜倾倾时,她刻意堵住了杜倾倾的路不让她走。 杜倾倾不知自己哪里惹到了乐宁公主,竟忽然针对起她来了。 她往左走,谢菡就跟着往左走,她往右,谢菡也跟着往右。 杜倾倾忍不住了,“公主,你挡到臣女的路了!” “是吗?”谢菡用肩膀撞了她一下,“可本宫觉得是你挡了本宫的路才对!” 杜倾倾不欲理会她,打算换条路走。 谢菡又一把拉住了她,“你要去哪儿?” 杜倾倾扒开她的手,“殿下不是嫌臣女挡了您的路吗?臣女就换条路走!” “不行!” 简直是不可理喻!杜倾倾没理她,走上了木桥。 “本宫是公主,要走也是本公主先走!”谢菡推开杜倾倾,带着荷霖疾步往前走。 杜倾倾带着鹊喜停在原地没动,打算等乐宁公主走后自己再走,省得她又追过来堵她。 “啊!” 只听噗通几声,乐宁公主脚下的木桥一断,她和宫女就掉到了水里。 “救命!”谢菡吃了一口水才探出头,就被荷霖踢了一脚沉到水里。 鹊喜捂着嘴偷笑起来:“让你们再欺负我家小姐!这下遭报应了吧!” 杜倾倾望着前方塌断的木桥,自从她上次在西荷塘落水后,这里不就派宫人修好了吗?如今怎么又断了? 谢菡连声呼救声唤回杜倾倾的思绪,杜倾倾连忙让鹊喜下去找会水的宫人救乐宁公主上岸。 刚刚乐宁公主针对她是一回事,可杜倾倾却不能见死不救。 西荷塘宫人少,杜倾倾就跑去了最近的天祁阁找人,她见到谢泽带着一众宫人迎面而来后,眼睛一亮。 “殿下,乐宁公主刚刚掉入西荷塘了,您可否派人即刻去救她?”杜倾倾跑得急,胸脯随着她奔跑微微颤着。 谢泽让两个会水宫人去西荷塘将乐宁公主和她的宫女捞了起来,谢菡吞了好多水,有宫人令她吐出水后,她才缓过来。 她狼狈不堪地躺在地上,固发的朱钗随水不知飘到了那里,抹着眼睛又要大哭一场。 谢泽可不想听他妹妹在这里嚎啕大哭,对常庆道:“带公主下去更衣!” “是。”宫人略带强硬地将乐宁公主拖走了。 谢泽转头望向杜倾倾,“将端阳县主带走,孤要问话!” 杜倾倾一脸迷茫地望着他,“殿下,您……是不是搞错了?” 是她找了他,才将乐宁公主救上岸的啊! 谢泽负手走在前面,东宫宫人一左一右握住杜倾倾的手,让她跟在太子身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章 第十一章 杜倾倾被他带去了丹栎阁,上次她进的是一楼冬阁,阁中积攒的尘灰将她裙子都弄脏了。 这次太子带她去的是夏阁,阁中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案上不仅温着一壶热茶,还摆放了一沓竹简,可见是有人常来了。 “都出去吧!”谢泽席地而坐,修长双手一手拿着紫砂茶壶,一手覆在膝上,给杜倾倾倒了一杯茶。 宫人退守到阁外,杜倾倾葱白细指捏着袖子,跪坐到他对面后,接过他递给她的热茶后道了声谢。 茶算温热,不是很烫。 可夏日里少有人是坐屋里喝热茶的,大多都是让丫鬟们给自己打着扇子,一手吃冰酪去热的,杜倾倾就是如此。 可太子就坐在她对面,这茶还是他亲手递给她的,杜倾倾是不喝也得喝了。 她轻抿了一口,就将茶杯放到案上,试探着问:“不知殿下将臣女带到这儿,是想问些什么?” 谢泽道:“你可还记得那日你从乾明宫出来后做了什么?” 杜倾倾还以为他是要问她乐宁公主落水一事,谁知他竟是扯到那天的事情上去了。 她那天做了什么事,她哪里记得清楚,还是鹊喜告诉她,她那日上错了太子的轿辇,他还莫名其妙地夸了她牙口好。 太子哪会无缘无故地说人牙口好,定是她醉后做了什么丢人的事了。 这等丢人之事,杜倾倾就算记得她也不会认的。 她摇头道:“臣女醉后什么也记不清了。” “县主的记性似乎不是很好。”谢泽轻笑一声,手中茶杯掷到案上发出一阵声响。 杜倾倾忽而想到太子那日在丹栎阁,对她说过的话――孤最讨厌的便是旁人骗孤。 可她这次是真的没骗人,杜倾倾怕他不信,又道:“臣女醉醒后贴身侍女便同我道那日醉后上错了殿下的轿辇,殿下若是因此事恼臣女,臣女现在就向殿下认错。” 她轻理淡蓝绣白荷襦裙,跪在了他面前。 谢泽面色微沉,他从案上起身走到杜倾倾面前,俯眼看她:“在你心里,孤就是这等气量狭小之人?” 杜倾倾立刻摇头。 “起身!”谢泽面色稍霁,按着她双肩将她从地上提起来。 他力气大,一下子就将她从地上提起她,杜倾倾单听他低沉的声音,就知道她这是又惹这位太子爷不痛快了。 谢泽嗅到她身上幽若的兰香后,意识到两人离得实在是太近了些,便松手放开了杜倾倾。 杜倾倾刚刚也是满身不自在,这是她第一次和父亲以外的男人贴得那么近过。刚刚男人有力的手握着她双肩,轻而易举地就让她站了起来,她才意识到女人的力气终归是比不过男人的。 “无事便退下吧!”谢泽背对着她,踱步站在案几旁。 “臣女告退!” 杜倾倾饶过金漆点翠围屏,才出夏阁便见鹊喜一脸担忧地坐在石阶上。 “二小姐,您终于出来了!”鹊喜奔过去拉着杜倾倾的手,上下看了她一圈安好才放下心。 刚刚东宫宫人一左一右地架着杜倾倾就走了,一副要问罪审人的架势,鹊喜一人偏又拦不住,只能跟着她们过来。 若是杜倾倾在再里面待下去,鹊喜恐就要去雁辞宫找荣妃过来了。 杜倾倾不欲和鹊喜多讲刚才之事,带着她回了雁辞宫。 她才回到荣妃宫里,便见德妃走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谢她刚才带太子将乐宁公主从西荷塘救上来。 德妃的手紧紧攥着杜倾倾,另一只手还拿着帕子不停抹泪,杜倾倾总算知道乐宁公主这动不动就抹泪哭的本事跟谁学的了。 她干笑着抽出自己的手,“娘娘莫哭了,公主这会儿不是已经救上来了吗?” “乐宁刚刚呛了水,这会子又昏过去了,若是她现在还好着,本宫定要带她到雁辞宫好好谢恩人才是!” 杜倾倾也是落过水之人,被太子救上岸后人就好好的了。乐宁公主现在是因身子弱又晕过去还是因自个不好意思才未来雁辞宫,杜倾倾也不是十分在意。 她轻轻笑道:“救乐宁公主上岸出力最多的太子殿下,倾倾担不上恩人二字!” 德妃又握住了她的手,“怎担不得?你和太子殿下都算是乐宁的恩人。本宫这会儿谢完你,就该去东宫了。” 见德妃着急走,荣妃便指了长秋亲自送德妃出了雁辞宫。 杜倾倾望着德妃让人抬到殿中的几箱谢礼,叹道:“德妃娘娘送的谢礼未免也太多了些!” 荣妃心里清楚,德妃哪是只有过来谢杜倾倾救了乐宁公主这么简单,德妃过来还有向她示好的意思。 上次有两个宫女在西荷塘溺毙一事,内刑司查出来的结果是自尽。卫皇后原先将这事挑得那般大,还差点牵连到太子,后来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了,未尝没有卫皇后又在里面动了手脚的影子。 皇帝虽对内刑司结的案子未表明什么态度,但却未恢复卫皇后掌内刑司之权,德妃这是见势不对了,又跑过来巴结荣妃呢! 德妃上次才跟着卫皇后踩了荣妃一脚,荣妃哪里会那么简单就接受她的示好? 荣妃握着杜倾倾的手,嘱咐道:“以后你遇上德妃便避着些,免得她借这事黏上我们。” 杜倾倾点头,她才来宫中不久,对各宫妃子间盘错的关系尚未理清楚,但荣妃是她亲姐姐,杜倾倾听她的话总归是对的。 …… 德妃带着宫人又去了东宫,但她却未见到太子一面,她只好将谢礼放到东宫后,回了池明宫。 她见谢菡趴在床上看游记后,生气地走过去拧她耳朵,“我为你出去奔波了一天了,你倒好,自个在床上躺得舒舒服服的!” 谢菡疼得叫了一声:“母妃,你下手轻些!明日我还要去见徐知鹤呢!” 德妃打了她手心一下,“见什么徐知鹤!明天先见杜倾倾,跟人道声谢再说!” 谢菡嘟囔着:“我才不去谢她呢!” 德妃瞪了她一眼:“不去也得去!谁让你今日下午在这里躲着不和母妃出去的!我告诉你,你若不去的话,别说你父皇知道了会骂你,徐知鹤知道了也会瞧不起你!” 说到徐知鹤会看不起她后,一下子就点了谢菡的命穴。 她攥紧双手:“我明天一早起来就去找杜倾倾道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