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人生，到底哪儿出了问题》 正文 第一章 从犯 刚过完年，蓉城寒意未退。我开车行驶在高架上，向管小迪说的山珍餐馆赶去。傍晚时分，华灯初上，脑子里骚哄哄地出现“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无限遐想。 正准备哼上一曲《大花轿》，还没开口，电话铃声再度响起，一看，果然是管小迪：董乐，你到哪里咯？ 我耐住性子：大官人，别催，马上下高架，五分钟！ 管小迪肯定喝的不少，说话有点卡带加打嗝：好兄弟，你c你c你快点，要是我被这两个女的放倒了，后半场还搞个屁啊！还有，你别忘了身份证，等下开房用。 我答应着挂了电话，猛踩油门。 管小迪三十五岁，区建设局规建科科长。职位不高，但在局里属实权派，从招投标c合同到结算付款，在分管局长那儿有绝对的建议权，据传是分管建设副局长的接班人。自称是先贤管子的多少世孙，整天衬衣笔挺，皮鞋锃亮，爱好泡妞。所以熟悉的朋友，都叫他“管小弟”或者大官人。他有三张电话卡，手机里安装各大交友软件，朋友圈打造的高端大气上档次，让人家姑娘一看就是成功人士。为了防止老婆检查，出门安装登陆软件，进门前卸载，也真是不嫌麻烦。 泡妞这事，要少花钱，就得多花时间。潘驴邓小闲，大官人有最后两样，已经颇有斩获，尽管基本都是社会闲散女同胞。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施工c监理和设计，有谁不喜欢美女？但是主要是忙，没时间。不像大官人，整天开开会c签签字，吃吃喝喝，有时间去软磨硬泡。同时聊几个，东边不亮西边亮，也够他忙的。当我们都每天忙于工程项目，焦头烂额的时候，姑娘们正处于无聊的水深火热之中，大官人在各大交友软件上解救广大无聊女青年于水火之中。他常说网络是个好东西，让不可能睡在一起的人睡在了一起。估计四十岁后自己会不行，所以其座右铭是，三十而厉害，四十不祸害。 而我，作为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工科生，本科毕业后，在一家私人设计公司上班，至今已是七个年头。跟绝大部分同学一样，而立之年，不咸不淡。虽然背负各种贷款，但除了票子，房子c车子c妻子和孩子，该有的都有。属于公司骨干，手底下管那么几个人。在老家乡亲们眼里，我是孩子们学习的榜样。跟管小迪，就是通过工作认识的，在行业里面，他是我们的业主，我们为他们服务。只是大家年龄差不多，又都是单位“中层”，所以一来二去，算得上哥们。 推门进到包间，两女一男已经拿下一瓶五粮液，这个管小迪，为了女人，还真是舍得，平时跟哥们几个吃饭，没见他这么大方。三个人都面颊绯红，眼神迷离。 管小迪介绍道:二位美女，这是董乐，跟我一样，做点小生意，言毕紧握了一下拉着我的那只手。我即刻明白，今晚我们扮演的是生意人。早习惯他这种突袭了，每次跟他出来，我不是设计人员，他不是科长，相逢何必曾相识，都是逢场作戏而已。具体要演什么角色，那要看他在聊天软件上怎么跟人家掰的，最离谱的那次，我演海归博士，他演妇科主治医生。 今晚两个姑娘分别叫小丽和小茹，小茹是他今晚的目标，小鸟依人，皮肤倒是不错，没怎么喝酒。而小丽身高165左右，凹凸有致，是我的菜，她是今晚的障碍，需要我清除。 以前我不太明白一个问题：这些女人明明要跟男人发生点事，还非要假装找个闺蜜一起，自找麻烦，不累么？ 大官人教育我：你小子懂个屁，女人带闺蜜出来，既可以考验男人处理事情的能力和水平，又显得自己不是随便就跟人单独出来的。 我无言以对。 今晚我迟到了，先罚酒一杯。二两白酒下肚，见二位美女也断无半分矜持，我便配合大官人，荤段子如泉涌，俨然说了一段大尺度对口相声。彩袖殷勤捧玉钟，不多久，白酒完毕，换上啤酒。 热闹愉悦的气氛有了，按套路，大官人把话锋一转，进入温情环节。柔情万分地聊起诗和远方，问两位美女想去哪里旅游。 小丽说：丽江！ 小茹说：丽江我去过了，还是跟一个闺蜜去的。明说，就是去艳遇。晚上在酒吧里，服务生捧着花过来，说是一位先生送的。我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对我挥手微笑。一切水到渠成，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唯一不足的是，那男的活儿不行。 听到这儿，我差点把口中的啤酒喷出来，初次见面，这小茹不是喝多了，就是性格直爽。再看一旁的大官人，眯眼微笑，处变不惊，我心里真是服了他。 小茹估计是不知道大家还会有什么反应，独自举杯灌下杯中的啤酒。气氛一时有点尴尬，时间和酒精都还剩有很多，我就建议大家猜拳。 结果小丽斜我一眼：猜拳有什么意思，来！你猜我是内衣啥子颜色。猜错你喝，猜对的话，你说咋整就咋整。 我和大官人相视一笑，看来今晚不用转台，可以直接开房了。 半夜醒来，已是凌晨两点，看着枕边沉睡的小丽。想起带着孩子独守在家的程静，我内心涌起深深的愧疚。 匆匆穿好衣服，下楼打车回家。似梦似醒，我这是怎样一种生活状态？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须臾片刻的激情过后，总伴随无尽的空虚。 我和管小迪，会不会受到老天的惩罚？如果有一天，两个家庭因我们而毁，我们会不会后悔？而我，到时候跟程静说，为了跟业主搞好关系，我只是帮管小迪，属于从犯，她会不会原谅我？ 出租车收音机里响起林忆莲的《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 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 等待一扇不开启的门 善变的眼神 紧闭的双唇 何必再去苦苦强求 苦苦追问 好像看到了等候太久c在沙发上打盹的程静，便催促司机快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打卡上班 一直以来，我对身边的人和事，看似在乎，实则相当冷漠。属于置身战场之中，游离杀伐之外。直接的表现就是，忘性大，对生活和工作漫不经心，程静说我疑似老年痴呆。 我仔细想过原因，发现其实是心里的一股优越感在作祟。初中语文课学到一句话，叫做“学而优则仕”，自己那会儿成绩名列前茅，就打心里坚信，以后自己是要当官老爷的。是为大格局而生的，可以心系天下苍生，不必留意柴米油盐。后来又读到“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就踌躇满志，感觉自己只待“雄飞高举”。结果大学毕业，发现不包工作，得自谋出路。虽然多年以后只是个工程设计人员，但还是像孔乙己那样，骨子里带着酸腐。跟很多同学一样，有书呆子倾向。 酒喝多了，早上六点就醒来。泡茶坐在阳台上，昨晚的愧疚已经荡然无存。看来忘性大，也不全是坏事。 程静揉着惺忪的眼睛，问我：昨晚几点回来的？ 我知道，这既是关心，也是审问。 我吹了几下漂浮的茶叶：两点吧，建设局那几个业主太能喝了，转了三次场。 程静还是那句话：少喝点吧，身体要紧。 她第一次跟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三年前。夏末秋初的一个傍晚，在饭桌上，通过同学介绍，我们相识。跟很多蓉城女孩一样，她皮肤好，不夸张地说，肤若凝脂。至于性格什么的，说实话，对男同胞来说，刚开始根本不在考虑范围。 “婚”这个字有点意思，由“女”和“昏”组成，似乎说明女人发昏才结婚。程静那会儿，估计身上也有股书呆子气，觉得我没那么市侩，一周后，我们开始恋爱。标志就是，某天下午她打电话问我去哪儿，我说去喝酒，她说少喝点吧，身体要紧。我喜滋滋地答应着，结果，那晚我兴奋过度，醉的一塌糊涂。 后来一切都顺理成章，跟绝大多数年轻人一样，在父母的支持下，买房买车，结婚生子。如今，儿子已经两岁，有时候父母带，有时候我们带。 七点半，开车上班。蓉城的道路，似乎总是在改建当中，每个红绿灯都排的老长，平均十分钟才能通过。早已习惯了上下班拥堵，经常在等红绿灯的时候，看着路人发呆。 路旁无论地铁还是公交站，年轻人如蜂攒蝇集，这正是蚁族。看了才知道“草民”这个词是多么贴切。草，密集而廉价。 他们眼中焦急又似乎满怀期望，他们在期望什么？也许是美好的明天吧。而我呢，心里还有什么期望吗？我不知道。 自己也好，这些年轻人也罢，日复一日地上班，活脱脱像耕牛。牛的鼻中隔，薄而布满神经，只要牵住并刺激牛的鼻中隔，牛就会痛到乖乖听话，从被穿鼻子的那天起，便不再自由。而主人一手牵着鼻绳，一手挥着鞭子，年前后都是痛。不得不辛勤耕作，只为那点口粮。年复一年，直到无力耕作，便被主人或杀或卖。有时候我在想，其实牛大可不必如此，因为我们知道，它需要的，仅仅是那口青草，之所以被人奴役，是因为它不懂这个简单浅显的道理。我们生活的像一头牛，虽然比牛懂很多道理，却依然被人奴役。为了微薄的工资，顽固地贱卖着自己的时间c生命和精力，比牛又高明在哪儿呢？而我们需要的那口”青草“，又在哪里？ “你个瓜娃子，愣在那儿爪子，等交警嗦！”一辆豪车从后面绕过来，见我绿灯起步迟了几秒，司机对我骂了一句。 那些说蓉城“生活悠闲，节奏慢”的人，肯定是没见过这些司机。 随着手机办公软件“打卡成功”的声音，我迈步走进办公室，打开电脑，泡上茶。 几分钟后，老板健步走进公司，匆匆进了他办公室。老板原来是建设局的，我毕业那年，四川面临灾后重建中，建设项目大量涌现。他顺应潮流，把握机会，果断从体制内退出，开了这家工程设计公司。凭借混迹体制多年所掌握的人脉资源，短短七年时间，员工已经过百。省厅领导评价他是蓉城工程设计行业的一匹黑马！ 公司刚成立那会儿，六个员工，老板很多事亲力亲为，让我们别叫他老板，叫哥。如今在私下场合，我们这六个人也叫他哥。但我们都清楚，只是称呼而已。上下级关系，不可逾越，该客气还得客气，没人会天真地真拿自己当弟弟。 “董哥，月底帮我跟办公室说说吧，蓉城交通太堵，我每天六点起床，还是老迟到，唉！”手底下一个小兄弟，他女朋友在东门上班，为了将就女朋友，两人把房子租在东门。每天穿城来西门上班，一遇到堵车就迟到。 “行吧，你今天也别打上班卡了，我跟办公室说，你今天去现场了。”我挺理解这些年轻人。 “谢了董哥。唉，也不知道哪个孙子谁发明的移动办公软件，手机打卡，太他妈坑人了。说什么科技让人进步，方便群众生活。扯淡，这些软件开发者，根本就是老板们的刽子手，让我们这些上班族无处遁逃，不得喘息。” 老板这几年发展壮大后，感到管人难，觉得不能再以人管人，得靠制度管理。于是开始参加管理学培训，回来依葫芦画瓢，加强公司制度管理，觉得效果不错。每个人手机上下载安装办公软件，在软件平台上逐渐完善各种制度，考勤制度c财务制度c审批制度c人事制度等等，还要写工作日报。虽然员工们心怀怨望，但公司井然有序。 “喂，我亲爱的董主任，你娃在忙啥子呢？又在哪里调戏良家妇女哇”电话那头张扬阴阳怪气地戏谑我。 “爬哦，你以为我像你嗦，白天晚上都那么勤劳。”我随口还击。 他是我高中同学，这小子家里搞施工，大学读了一年，为了“捍卫爱情”，打架斗殴，退学回家了。如今，已然成了能顶半边天的张总。爱好健身和美女，出入各种风月场所。在健身房做兼职教练，一辆保时捷和一身腱子肉，很是招蜂引蝶。我叫他张教头，八十个美女学员的教头。如果说管小迪的路子是“灵与肉的碰撞”的话，那张扬就直接是“肉与肉的摩擦”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免费军师 张教头第一次认识管小迪的时候，管小迪依旧搬出他的祖先：管子。张教头问我管子是谁，我说管子是你经常光顾的那个行业的祖师爷，早在两千多年前，就已经“为女闾三百，以安行商”了。张教头听罢，对大官人连连拱手，口称失敬。 “我的董主任，你没听过那首歌么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张教头有点五音不全。 “啥子事，你快点说。”让他再唱下去，我耳朵受不了。 “呵呵，我从领导那儿要了一个项目，一个农业园区的基础设施，主要是园区里面修路修沟，总投千把万。心里没底，想劳你大驾，当回军师，看看现场支支招。放心，金钱美女，随你挑。”张教头难得这么谦虚。 我说：“美女就算了，我可不想像你一样，三十岁出头，口香糖瓶子里装肾宝片。至于金钱，你还是省下来多买几盒肾宝片吧。” 他还想解释，我打断他：“你发个定位，我一小时到。” 挂掉电话，安排完手下几个小伙子的工作，我就填了个“外出”，按张教头发的定位，导航过去。 其实这两年在公司，感觉挺自由的。很多画图和报告编制的具体工作，都安排小伙子们做，自己做好对内把关和对外协调就行。当然，公司四个设计室，不是每个室主任，都像我这样想。有的室主任就亲力亲为，能多挣些提成。我呢，这些年上班的过程中，也认识了些业主，在外面接些私活，万儿八千的设计费，挣些外快。私活属于挖老板墙角，不敢来公司盖章，只能到外面设计公司借资质，出百分之二十“管理费”，再出百分之二十劳务费，外包出去，一切搞定。 记得高中那会儿，我跟张教头走的并不是很近。毕竟，那会儿我属于“听话的好学生”，估计在他眼里，我就是个傻缺。而他，抽烟打架，是教导处常客。最可气的是，他赢得了班花的芳心，恨的班上男同学对他无不咬牙切齿，声声叫杀。 事有凑巧，三年前，有个项目，我是设计方，他是施工方，就这么相遇了。彼此都有种“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的感慨。第二天，受邀去张府吃饭，发现他儿子都两岁了。张夫人五官精致，身材玲珑浮凸，落落大方，比当年的班花，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说话不怎么过大脑，直来直去，感觉有点突头突脑。张教头当年，就是为她打架，才被退学的。张夫人挺热心，在得知我单身之后，就积极帮我张罗女朋友。很快，在他们两口子的安排下，我认识了程静。程静和张夫人从初中开始，就是闺蜜。 到达目的地，见张教头的卡宴停在路边。这里是郊区一片农田，地势平坦，都用钢丝网围了起来。 蓉城的三月，还没有回暖，人们都躲在屋里。迎着冷风，抬眼望去，千亩农田寂静冷清，竟有种“跨马出郊时极目，不堪人事日萧条”的肃飒。 走到张教头车旁，他车载音响开的相当震撼，在驾驶室里叼着烟，摇头晃脑。我没有叫他，只是笑着站在车窗旁，看他表演。 约摸半分钟后，他伸手抖烟灰，终于发现我：“靠！你啥时候到的，咋不叫我，吓我一跳。”说着跳下车来。 “你像嗑了药一样，万一你正在产幻，打断你，说不定有生命危险。说说看，这个项目什么情况？”我转身往那片农田走去。 张教头递给我一根大重九：“有个农业院校，想建个园区。地方政府为了吸引园区项目在这里落户，就给出一些优惠政策。一是土地价格低，二是准备配套五百万，支持园区基础设施建设。” 我打断他：“我最多能给点建议，又不是我们公司来设计，估计帮不了你太多。” 他转向我：“我向领导打听过了，你们老板已经拿下这个项目的设计。” 我只能再次在心里感叹，项目还没出来，设计和施工都内定了，什么世道！ 感叹归感叹，接着问他：“那你叫我来，是想？” “很简单，从设计方案来讲，有两点：一c我希望道路和沟渠的面层都少安排投资，把投资稍微倾向于隐蔽工程；第二c道路护坡和沟渠边墙，用混凝土现浇，不用砌体。” 从施工角度，他的想法，有很大“操作”空间，意料之中。但被他牵着鼻子走，我心里有点小不爽：“你娃都安排完了，还要我设计个毛啊！” 张教头呵呵一笑：“我的董主任，别生气。我不是指使你，只是建议好不？我们提前商量好，你的设计方案以后实施起来，不就顺利了么？还避免变更，你说呢？” 这些年，张教头能子承父业，并且大有“雏凤清于老凤声”的势头，看来是有他自己的两把刷子的。说话注意方式，也知道拿捏分寸，这点，各级领导应该都不会讨厌他。 此刻我已经明白，他之所以提出上面两点，是想用砂卵石充当骨料，拌制混凝土，浇筑护坡和边墙。而隐蔽的基础部分，也要大量用砂卵石。以他的作风，肯定不会外购，绝对就地开采。 我问：“你了解过附近的砂卵石了” 他说：“还没有，昨天领导才通知我，没来得及了解。你有啥好建议” 我打开手机地图，发现这里距离河边只有几百米，如果朝河边走，应该可以发现砂卵石。 于是我让张教头往河边方向开。没走出三百米，仅剩下一条土路，前方的农田中间，陆续出现大坑，好像荒芜许久。下车一看，果然是盗采砂卵石留下的乱坑。 张教头顿时一脸兴奋，好像发现宝藏一样：“我靠！你看，这砂卵石成色多好！这回成本起码能省上百万，再挖点出去卖，呵呵，有赚头。董乐，你娃咋晓得这里有砂卵石” “没啥好稀奇的，一般大河两岸，附近都是老河床，必然有砂卵石。只是河道变窄以后，天长日久，露出的河床沉积了土壤，逐渐长出植被，把砂卵石遮挡住了。先别高兴，发现是一回事，挖走又是另一回事了。别忘了，砂石料一般都被地方黑社会所控制，而且，政府如今又在严力打击砂石盗采。你最好先摸清这里的情况，免得惹麻烦。就算都不管，如今是网络时代，你别被当地群众给举报了。”我好心提醒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皮条客 我相信，以张教头的手段，如果能搞定我提出的那些外部障碍，那么在施工过程中，监理和检测就不是问题了。 疑惑冰释，张教头开始跟我闲扯：“要说你老板，还真有点本事。昨天领导让我找他，沟通这个项目的方案。我想就算找他，他多半也让我联系你，我还不如直接找你。最近我在想，设计公司还是挺赚钱的，垫资小，成本低，周期快。要不咱兄弟合作，也弄个设计公司，你觉得咋样？” 说实话，自己开公司，我也想过。先抛开跟老板作对不说，有两个难处：一是资金，二是项目。 我把自己的顾虑告诉他：“设计公司，起码要有公路c市政c水利和农林四个行业资质，中介机构代办下来，估计得百十万，我哪儿来那么多钱？就算有资质，没领导关照，接不到项目，也是枉然。” 张教头反对：“资金你不用考虑。领导关照嘛，我去试试，应该能接些项目。” 我打心里感激，但没有十足把握，没必要冒险：“教头，心意我领了，知道你是为我考虑。但是领导已经安排你做施工了，你再去开口要设计，领导难免会觉得你做人贪心c做事不专一。如果领导胸怀小c脾气大，还会对你有看法，那样就不妙了。你也知道，如今什么法最大，领导的看法。” 张教头略一沉吟：“你娃说的也对，这事是该从长计议。但是我一想到你还在上班，就心里急。人活一世，本来就那么短暂而且不易了，还要给人打工，唉！雪上加霜。” 原来在张教头眼里，我活的这么惨，自己似乎习惯了，反而浑然不觉。有时候还挺享受目前的生活状态，犹如温水里的青蛙。 果然没过两天，老板就让我安排园区项目的设计工作，具体情况，跟管小迪对接，他是业主代表。 我立即打电话给管小迪，约时间：“大官人，啥时候有空，你带队，我们去看看园区项目的现场” 不料他说：“董乐，你娃凶哦，那天我退房结账的时候，服务员说你们那个房间，用了两盒套子。” 我那个郁闷：“爬嘛，第一盒开了没找到，就随手又开了一盒” 大官人根本不听，继续笑：“不解释，喝了那么多酒，不料你还如此神勇。你娃血液里面，肯定有种酶，能把酒精转化成春药” 太能扯了，我无语，只能打断他：“哥唉，你抬举我了，真有那本事，我何必干设计早改行了，你说呢？” 大官人没打算聊正题：“你娃啥时候能改一下毛病，每次都是半夜丢下佳人，自己跑了。虽然我知道，你娃有原则，基本不在外面过夜，而且下床就不认人。所以每次，我都给你物色不粘人的或者已婚的。但文丽挺不错的，她老公常年在外，你真不打算再续前缘c发展一段长期关系人家可是对你念念不忘哦。” 忽然发现，这管小迪，活像个皮条客。 原来小丽姓文。 我承认他说的都对，这点我比不上管小迪，每个女人，他会谈三个月左右，直到实在没感觉了，才放手。而我没他那份闲情，或者说责任心，一贯奉行：上床就是结束，下床形同路人。所以他称我是“怨妇工厂”，说我总有一天会被女人报复。 仔细想想，对待女人，他跟大多数男人观点不太一样。比如，一般男人只想睡女人，看到美女，巴不得立马脱衣服办事，管小迪不同，他享受泡的过程。花心思和时间跟女人逗闷子，并不急于得手。跟女人的对话，始终在同一个频率，让女人有“感觉”。而完事后，一般男人往往呼呼睡去，管小迪不同，他自己曾经满脸愉悦地描述过，完事后喜欢搂着女人睡，软玉温香，情话绵绵。从这两个方面可以看出，一般男人对女人，重结果轻过程，是，而管小迪对待女人，把过程看的比结果重要，是爱好。假以时日，势必会成为泡妞界的精英，就算没在体制内干了，估计也能靠指导广大宅男脱单，发家致富。 我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我的大官人，你赶紧定个时间吧，好久去园区哦” 管小迪见我有些不耐烦了，才慢条斯理地说：“不急嘛，工作，慢慢来。这样吧，我通知当地政府和那所大学的代表人员，后天上午十点，咱们现场见，怎么样？” 我如释重负，满口答应地挂了电话。 坐在办公桌前，开始盘算工作安排：这个项目勘测设计费应该在四十万左右，提成也就四万，没必要安排很多人。测量需要设计人员一路跟随，暂时就不通知了。先通知地勘人员，后天一起看现场。然后让人初步梳理出需要业主配合搜集的资料清单，再截出园区及附近的地形图。 一切准备妥当，已是下午三点。 环顾手下的设计人员，除了两个在赶任务，其余都在玩手机c听音乐。我知道，不到火烧眉毛，大家是不会提前完成设计任务的。说白了，没有领导和公司要求的积极主动，这就是每次做的成果，质量差的原因吧。 跟我毕业头几年一样，总以为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觉得只要跟着公司混，公司自然会为我安排好一切。 拿着手机的同事们，刷朋友圈c看视频c看小说，不时傻笑c皱眉c发呆，仿佛喜c怒c忧c思c悲c恐c惊，所有情绪变化，全部来自手机。自己操作着手机，却全然没有发现，其实是手机操控着自己。智能手机和各种应用软件，榨取了用户的时间c精力甚至金钱，让软件缔造者功成名就。一将功成万骨枯，看着整天玩手机的这些同事，我仿佛看到一具具被掏空灵魂的尸骨。我们的自我意识在哪里？如今年轻人普遍沉迷手机，会不会丧失创造力，这个国家的希望和明天又在哪里？ 发现自己开始无病呻吟了，赶紧打住。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那是古仁人的事，咱还是老实本分地做咱的俗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工程人员这一生 办公室通知我，让我去领工程师职称证书。说来惭愧，毕业七年才混到中级职称，本该两年前就拿到的，结果因为自己不上心，耽误了两年。这一耽误，属于一步错c步步错，以后每次升级，跟同学们比，都会相应晚两年了。 对目前生活和工作表现出的的散漫和懒惰，跟自己的书呆子性格密切相关。总觉得这辈子不该踏入工程行业，抱着骑驴找马的态度，奢望找到个适合自己的事情。此生泰山重，勿作鸿毛遗，就这样犹豫不决，就这样无所适从。七年过去，除了年龄和体重增加，其他方面收效甚微。 设计室的小伙子们让我请客，纷纷恭喜我评上工程师。从心里我是不愿意的，大家一年下来，还了房贷车贷，除去家庭开销，剩不了什么钱。况且，我拿到工程师职称证书的那刻，并无半点高兴。但想想一年到头，小伙子们也都不容易，正好今天不是特别忙，就在群里下发通知：中午在公司附近餐饮一条街，请各位吃饭。群里立马炸了锅，不知谁打出一句“董哥仙福永享，寿与天齐”，接着被每个人复制重发一遍。除了室内设计人员，我还邀请了其他三个室主任，都是公司元老，虽然没多少私人感情，但毕竟是多年的同事。 平时的午饭，几乎都是各自吃着外卖，有米线c盒饭，也有自己带饭的，头天晚上提前准备好，第二天带来公司，找个微波炉加热，省钱又干净。带饭的多半是女同事，讲卫生，也有那份心思。 如今很多城市里，写字楼和办公区，附近都有餐饮一条街，针对白领，每天基本只买中午一顿，各大餐馆或外卖生意相当火爆，送外卖的更是忙的不可开交。可以想象，一到中午，每个城市千千万万白领，放下手机和电脑，有的端着盒饭或饭盒，有的像蚁群一样，拥到小餐馆。这是他们习惯的午饭时间和方式，他们需要快点吃，因为午休时间通常比较短。有时候工作紧的时候，会吃的很焦躁，甚至没时间吃午饭。并不是老板催他们，而是单位制度和手里的工作推着他们往前赶。 这是一种体制化，仅为了填饱肚子，大家习以为常，很少去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想每天这样吃午饭？ 今天中午，带着一群馋虫，在一家川菜馆坐了满满两桌。公司政策比较宽松，不像体制内那么严苛，所以我下令：难得请大家吃顿饭，下午手里事情少的，可以喝酒。 一点半，大家基本散去，只剩下一室的室主任。他重点本科毕业，业务水平也挺强，平时不怎么说话，总觉得他是两眼乾坤旧恨，一腔今谷闲愁，带着一股忧郁。有点好酒，此刻已有了些醉意。 我请客，也不好意思叫他别喝了，就端杯茶坐他旁边。 他侧头对我说：董乐，上学之前，我们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看什么都新鲜，什么都好玩。上学开始到高考结束这十几年，老师c家长要求的只是成绩。成绩好，听长辈的话就行，父母们吃糠咽菜都愿意。有兴趣可以，但不能影响学习，有一点分散学习的注意力了，就果决地将我们的兴趣扼杀。长辈和老师们基本没有体会到自我实现的那种成就感，他们可能也知道，但觉得风险太大，跟着兴趣走下去，多半连生存都难以保障。所以在这个现实的社会，面对高考的独木桥，也为了我们能生存吃饭，狠抓学习成绩。现在的孩子更惨，各种培训班，各种恶补。我们那会儿，对人生有太多未知和憧憬，基本不可能坚定地追随自己内心的声音，就这样被简单划分为文科生和理科生，标准只有一个，考试分数。 抿了口酒，他继续说道：高考结束，几家欢喜几家愁，牵动大家十几年的考试分数，从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刻开始，灰飞烟灭，变得没有任何意义。颓废的大学生活开始了，没有分数压力，反而无所适从，学着不喜欢的专业，看着周遭的同学，开始迷茫c喝酒c逃课c打游戏c虚荣攀比，纵情挥霍青春。这段时期，依然对未来心怀憧憬，对社会没有深入了解，不会观照自己内心所需。很快，大学毕业，面对日益残酷的岗位竞争，扩招的大学生们，发现在人才市场上，自己是那么平庸，没有任何优势，一部分选择继续读研读博，躲在象牙塔里。大部分找工作的毕业生们，只能像大白菜一样，任人挑选c砍价，为了生存，为了不让父母失望，为了周围人的眼光，没有还价的余地。自己没有安身立命的资本，纵有千般不愿，还是得忍气吞声地实习c工作，因为你不去，自然有人去，对公司没影响。但你呢，没工作，好像就没了一切。 不料平时罕言寡语的他，酒后居然这么啰嗦。 他将杯中酒一仰而尽，又继续说：工作头几年，我们觉得能挣钱真好，同学之间都攀比，谁出国了，谁读研了，谁工资高，谁又是公务员。同时又觉得自己活得滋润就行，能应付房租和恋爱开销就行，没有多大压力。发现身边领导和老板活得有模有样，臆想我能想他们那样就好了。于是又有了目标：金钱。虽然不喜欢你所在的行业，但为了明天，为了钱，你发誓要趁自己年轻，拼搏奋斗，熬夜加班！你的老板和领导笑了。工作开始稳定，有的甚至事业起步。这时候，三十岁上下，买房c买车c结婚和生子，仿佛在同一时间到来，像一座座大山，压的我们喘不过气来。在亲朋好友周转支持下，我们终于完成人生的几件大事，日子也紧巴起来。你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批批年轻的毕业生涌入你的行业，你变更了一个老人，一个小领导，管人管事却管不了钱。这时的工作，就像鸡肋，食之无味。知道自己厌倦了，三十岁没有找到自己的路，过了而立之年却立不起来。弃之可惜。不上班吃饭怎么办？家庭怎么办？房贷c车贷谁来还？于是你不敢为自己多想，继续当着螺丝钉，日复一日麻木地上下班，经常熬夜加班，时不时地还要被上级和老板指责。工作之余，你除了玩手机，就是喝酒，要么就周末和家人朋友出去玩一天。渐渐你有了些人脉，开始追求事业，钻营送礼请客拉关系，活的有奔头，有希望。或得意或失意，被钱牵引着向前走，踏上一条不归路，迷失自我。抓住机遇的，摇身一变，六亲不认，除了孩子，你换掉了房子c车子甚至妻子；没抓住机遇的，怨天尤人，庸庸碌碌，了此残生，妻儿跟着受罪。大不了就是评职称，考执业证书，耗费大量时间精力，越来越擅长不喜欢的行业，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彻底迷失自我。哥们儿，监狱利用暴力，囚身；而这个社会就是座大点的监狱，利用人的和恐惧，囚心。看似比囚犯自由，其实我们都清楚，自己的心被和恐惧束缚，抛不开，放不下。每天基本都是公司和家两点一线，傻吃傻喝傻玩过周末或节假日，继续心不甘情不愿地公司和家两点一线，这他妈跟囚犯有什么区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现场踏勘 扶着这哥们朝公司走去，我心想，酒还真是神奇。向来文静的他，今天居然口出狂语，命蹇英雄不自由，独将诗酒傲公侯，颇有几分当年浔阳楼宋江题反诗的风采。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估计赶上他平时一周说的话了。看来是把我当兄弟了，胸中块垒，一吐为快。但对我来说，他这是交浅言深，大可不必，听的我也跟着烦闷。 约定今天跟大官人去看园区项目现场。早上九点，再次跟他确认之后，在手机办公软件上填写“外出登记”和“私车公用”，就带上两个设计人员和一个地勘人员，朝园区赶去。 前期踏勘和勘测，对一个项目的设计来说，相当重要。第一手资料掌握准确，后面的设计，才依据充分，施工中，才能少变更。后续变更多，相当麻烦，是业主和老板不愿意看到的。 错过上班高峰，又是出城方向，路上不怎么拥堵。几个人都挺享受这种“在路上”的感觉，平时在办公室坐久了，出来就像“放风”一样。当然，他们不会像张教头那样，听嗨曲晃脑袋。只是安静地玩手机，偶尔闲扯一两句。 车里沉闷的气氛让我觉得，设计人员其实挺悲催，无论你愿不愿意，都得接项目，不然怎么吃饭？老板经常在会上强调，我们是服务行业，就算委屈自己，也要让业主满意，业主是花了钱的。于是没日没夜地赶工c修改，就是为了让业主和专家点头认可。小姐辛苦几年还能赚不少钱，设计人员呢？很多人身体垮了，生活节奏紊乱，只会搞设计，变得不擅社交，迂腐木讷，冷漠单调，被社会逐渐淘汰。以为会慢慢熬出头，结果像中药，被熬成了药渣。正是财来生我易，我去生财难，确实不容易。 一小时左右，来到园区所在地的镇政府。政府大楼挺气派，灾后重建以后，蓉城似乎每个乡镇的政府c学校和医院，成了当地最好的建筑，而且，风格外形都几乎一样。看来设计行业都差不多，都精通复制c粘贴。 大官人的车缓缓拐进政府大院，他依旧开的是自己的车。从公车改革以后，他们就没公车可开了，局里每个人都在抱怨，除了大官人。改革对他没什么影响，他一直开自己的车，极少开公车。主要是他办完事，通常都不回局里，而是继续出去游荡。见网友c约会是信马由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开公车既扎眼，局里其他人也可能随时要用车。 打过招呼，跟在大官人后面，来到政府二楼会议室。里面已经坐了五六个人，有分管这个项目的乡镇领导，还有农业大学代表人员。 见我们进来，乡镇领导问：管科长，李局长呢？咋没来呢？ 大官人笑着回答：林书记，李局临时被区委领导通知去开会了，让我们先自己讨论，不用等他。” 李局是区建设局第一副局长，也是大官人的直接领导。 林书记点点头，向我们指了指椅子：“好的，几位请坐。那我们开始开会。” 政府办公室的美女，给大家面前的茶杯倒上开水，就带上门出去了。 林书记清了清嗓子，说道：“首先感谢各位来到我们乡镇，大家都知道，我们是个农业大镇。园区项目能落户在这里，是我们的荣幸，感谢区各级领导的关怀。以后还希望各位多支持工作。按照区领导意见，园区项目分三期实施。今天咋们只说第一期。有关这个项目的前期具体进展情况，下面请农业大学的张院长，跟大家作简要介绍。” 大家转头望向张院长，张院长拿着ppt的激光笔，说：“好的。这个项目前期规划已经完成，总投资15亿。第一期主要包括三公里道路和配套沟渠。经过初步测算，一期总投资约一千万。按照区领导意见，今天请设计公司过来，是大家共同明确第一期建设内容的初步设计方案。” 紧接着又把项目前期规划ppt介绍了一遍。就这样，一个小时过去了，我们早听得不耐烦。对设计人员来说，只需要拷贝到ppt，然后回去自己熟悉就行了。完全没必要这么多人在这儿耗着，大官人埋头玩手机，不用说，肯定是在聊美女。 就在我快要打瞌睡的时候，突然听到林书记说：“好，那就这样，大家一起去现场看看。” 那天跟张教头只是在外面看了看，今天大家坐车从里面转，走走停停。 我叮嘱地勘人员，看清楚现场情况，重要部位，最好用棍子探探地基情况，尽量靠谱。因为这种项目，建成后，几乎不影响公众安全。老板为了省钱，是不可能安排钻机的，地勘资料全靠编。 直到中午，才把现场看完。主要包括3公里沥青路c两座小桥和几公里大大小小的沟渠。难度不大，唯一隐患，就是地勘，毕竟没有钻孔数据，编出来的地勘成果，谁也不敢保证准确度。 中午没有施工单位一起，都是些穷鬼或者必须装穷的鬼，林书记就邀请大家去政府食堂，吃工作餐。大家都不熟悉，所以该装的时候，都得装。 几道简单小炒，没人喝酒，都大口地吃着米饭，讨论着方案。 我装模作样把现场情况分析了一下：“这片区域比较低洼，洪水季节道路容易被淹没，沥青路面是不能被水浸泡的，容易损坏。所以建议路基填方厚度，至少80。而渠道和道路边沟，除了要排涝通畅，还承担着下游农田的灌溉功能，所以从防渗方面考虑，建议道路护坡和沟渠边墙，采用用混凝土浇筑，稳定性也好的多。” 这完全是跟张教头商量的结果。 大官人只是点头，林书记却立马提出了反对意见：“董工啊，现在都在提倡乡村旅游，蓉城也正着力打造田园城市，都用混凝土，看起来白茫茫一片，感觉硬生生的，不生态吧？把道路护坡和沟渠边墙砌筑成卵石，或者砌砖勾缝，视觉效果是不是要生态些？” 张院长从旁附和。 看来张教头还没有打点这位林书记，也不奇怪，还没进场，不知道该他分管。 大官人放下筷子，擦着嘴说：“具体用什么材料，做成什么形式，还是等我回去请示过李局再定吧。你们说呢？” 众人一致同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张府家宴 古人有感：洪都风景最繁华，仿佛参差十万家。那是没见过今天的大城市，搁今天应该说：蓉城风景多繁华，耸立高楼百万家。 高层小区林立，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窗户，家家户户一个样子。其规整和有序程度，与监狱的牢房相比，毫不逊色。我们自诩现代文明，为空前的城市化进程而骄傲，但是，我们住在这些房子里，真的幸福么？ 这些年工程建设如火如荼，感觉半数人都跟工程行业有关系，路边随便拉个人出来，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 就像那位林书记，提出反对意见，既显得自己有水平，又坚持了区领导的方针，顺应大潮，还不用担什么责任。不过我相信，很快，他就会改变意见。 话说回来，区领导c李局c林书记和张教头，无论最后采用谁的意见，都跟设计没什么关系。说是设计，其实就是代笔画图而已，把业主的意见画出来就行，没必要自作聪明，自找麻烦。 为了保险起见，我跟张教头打电话：“教头，你看有没有必要打点一下乡镇领导，他们喊不用混凝土，用砌体。” 张教头说：“乡镇上那些土老帽晓得个毛，不理他们，进场请他们吃顿饭，中间给点小红包就行了。我尽快再找找区领导和李局长，把方案定下来，乡镇只能执行，不敢说啥子的。” 我只是把话带到，怎么处理，是他的事了。 他继续说：“你们两口子晚上来我家里吃饭，好几天没在家里吃饭了。” 说来惭愧，只要张教头在家吃饭，一般我们一家都会过去。他现在两个孩子，家里请了两个阿姨，一个负责卫生和做饭，一个帮张夫人带孩子。我和程静下班回来将近七点，都累了，如果没有饭局，要么随便外面吃点，要么就带着儿子，去张家蹭饭。很少自己开火，尽管程静有一手好厨艺。 快下班的时候，接到一个陌生电话：“董总，晚上来打麻将哦，管总也在这儿，三缺一。” 是文丽，她老公常年在外，自己也没个工作，每天确实闲的难受。 还董总，看来大官人还在继续扮演生意人。 我说：“哟喂，文大美女，你福气好，随便打牌。我们这些苦逼不敢跟你比，还在外头奔波，来不到。” 她语气突变：“啥意思嘛，好见不得我嗦！” 我只能服软：“哪里是见不得，巴不得见你哦。你不晓得，自从一别后，我是食不甘味，寝不能眠。相思无因见，怅望凉风前呐，直接瘦了一圈。” 她咯咯笑说：“是不是哦，说的那么好听。你好久忙完嘛，我们等你。” 说秃噜了，必须果断结束：“今天真来不了，还在区县上，要请人吃完晚饭，才能回来。下次吧。” 她略带失望：“好吧，下次该你请吃饭。” 好像蓉城市民，都精通麻将，当下网购风靡，很多传统生意都难以维持，但很少听说茶楼或麻将馆倒闭的。我是个另类，对麻将真没兴趣。有些人居然可以一天三场，天天如此，我十分不理解，真有那么好玩？等我老去，会不会也只是跟小区里的老头老太太打打小麻将，为了几块钱争得面红耳赤？ 我把文丽的电话存成“文主任发改局”，走出公司，去接程静。 程静虽然师范大学本科毕业，有教师资格证，想当老师，但没关系没背景，行测又不行，考不上。孩子上幼儿园之后，她就在一家公司做文员，朝九晚六，对工作诸多不满，回家还经常抱怨。我只能听着，无可奈何，自嫁黔娄百事乖。 张府坐落在西三环边上，独栋别墅。 门口就闻到红烧牛肉的香味，儿子蹦蹦跳跳跑去敲门。阿姨下来开门，一脸堆笑把我们让进去，我知道，她是不愿意张府来客人的，做饭打扫卫生，会麻烦很多。 可以说通家之好了，张夫人只是盯着电视，不用管我们。餐桌上摆了红烧牛肉c清蒸鱼c干锅兔和一些素菜，阿姨还在烧汤。张教头拎出一瓶五粮液，张老爷子今晚外面有应酬，所以只满上两杯。 儿子和张大少爷去玩具室玩了，程静抱着张小千金，逗她玩儿。 张夫人说：“董乐，你看程静多喜欢女儿，你们也该考虑二胎了。” 我说：“再等等哦，压力大。张扬都说了，孩子一落地，他这个爸爸就欠孩子二百万。” 张夫人说：“听他吹吧，照他这么说，贫困山区就不生孩子啦？人家哪个不是个娃，一个也是养，一窝也是养” 张教头打断她：“你个瓜婆娘，啥子一窝哦，猪啊？” 二胎政策开放后，我和程静也想过，双方父母也都提过，但确实压力大，只能暂缓。 张夫人辩解：“贫困山区本来就是嘛！劝他们生二胎，是对董乐的鼓励，有压力才有动力” 张教头说：“你懂个屁，整天只晓得买包包衣服，你也就是跟了我，活的人五人六。换个普通家庭，你没文凭，没背景，早就喝西北风了。” 蚊虫遭扇打，只因嘴伤人。张教头顾及我的自尊心，怕我没面子，不惜骂老婆。其实大可不必，大家都知根知底。 张夫人不知道是能忍气还是不在乎，挨骂之后，只是傻笑：“我命好呗，嫁了个好老公”。 张夫人花钱确实大手大脚，除了跟保姆一起带带孩子，二十几岁，无事可做。每个月买衣服包包，化妆品c做头发，万不带眨眼。这让我对程静有种愧疚感，都是如花美眷的年龄，程静的开销不及张夫人十分之一。张教头说为自己花点钱没什么，女人嘛，爱美之心无可厚非。主要是头发长见识短，被网络传销骗了三十万，还非要死犟，说为了投资。人家说有百分之三十的利润，投三十万，一年多就可以翻到千万。张教头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嘴皮子都磨破了。发现她已经彻底被传销组织洗脑，骂了句瓜婆娘，气的差点把她赶回娘家。 我担心两口子吵起来，就举杯叫张教头喝酒。 半酣，张教头说：“董乐，这段时间我想了想，设计公司咱还是得干。我准备先介绍个人给你认识，吴区长的公子，吴天。我跟他认识几年了，他一直想做施工，但前几年沾染社会，劣迹斑斑，吴区长很失望。对他不放心，不帮他打招呼。这两年，吴天迷途知返，想做点事给吴区长看。我把你的情况说了，他有兴趣跟咱们合作做设计。你觉得，让他占股百分之三十，怎么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贵人 近几年，张老爷子结交吴区长，拿下不少施工项目，赚了几笔。 我说：“行呐。只要吴区长能帮我们开口，设计项目自然源源不断。” 张教头说：“像你现在接私活一样，先继续借资质吧。一旦项目多起来，咱就办理自己的资质。”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在大家都自顾不暇的今天，张教头能够拉我一把，的确是我生命中的贵人。 像我这样的设计人员，比比皆是。他们一毕业就浑浑噩噩入行，三十多岁，不上不下，而立之年无可立，出门骚首怆平生。正是上有老c下有小的尴尬时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设计经验丰富，业务能力也强，不光自己能做项目，还负责新人的传c帮c带。从接到任务到实施完成，几乎不用老板们操心。属于公司中流砥柱，但拿的提成，仅能养家糊口。他们有时候对公司和老板满怀期待，甚至幻想自己能分到一些股份，期待与公司携手迈进美好明天，但年复一年，等来的依旧是老板们“珠玉买歌笑，糟糠养贤才”。有时候逼自己豁达，觉得“用舍由时，行藏在我，袖手何妨闲处看”。要不然就像喝醉的那位室主任，郁郁不得志，牢骚满腹。 在自己编织的期待c豁达和郁闷中，蹉跎年华，消磨志气。从一头壮硕的耕牛逐渐变成一头羸弱的老牛，草草终此一生。他们缺少什么？他们能画出整条龙，就是无人点睛，唯一缺的，就是贵人提携。 跟张教头商量完，已是晚上九点，准备带孩子回家。电话响了，显示“文主任发改局”。我假装把电话在众人面前晃了晃：“这些业主，还让不让人休息了，晚上还打电话。”说着朝外面阳台走去。 心里不爽，这个文丽，晚上打电话，要是被程静发现，我就惨了：“喂，这么晚，啥事？”我压低声音，没好气地问。 文丽说：“我们才打完牌，准备去吃宵夜，想关心一下你回来没有。不知道你接电话方不方便，只是打一个试试，没想到你就接了。” 我去，这不是玩儿我吗？ 我说：“回来了。在家里，不怎么方便说话，我明天打给你吧。就这样。”赶紧挂掉电话，调成震动。长长吐了口气，平复一会儿，才朝屋里走去。 回去的路上，程静说：“董乐，我觉得钱够用就行，不必赚太多。男人有钱就变坏，张扬老婆在我面前说了好多次了，张扬太花心c太贪玩，外面有很多女人。不怎么回家，也不怎么管老婆孩子。他家老二都快两岁了，这两年，两口子基本没有夫妻生活。钱不少，外人看起来挺光鲜，其实弄得家不像家。” 这些情况，程静不说，我也能猜到。马行无力皆因瘦，人不风流只为贫，张教头家底殷实，三十出头，不花心，除非心理或生理有问题。他以后的墓志铭可能是：生于锦绣丛中，死在牡丹花下。 可是，我没钱，也变坏了。怎么解释？大官人教唆 我说：“可是老婆，我们目前的主要矛盾，是钱不够用呐！” 晚上，我一直处于兴奋之中。 其实仔细想想，自己对开公司当老板这件事本身，并不喜欢，也不擅长。这种兴奋来自哪里呢？一是觉得搭上吴区长这条线以后，就不用再干具体繁琐的设计工作。毕业七年了，作为蚁族，每天早上看到大家匆匆忙忙去上班，无论开车c骑车c走路c公交还是地铁，哪个不焦躁？有几个脸上能看出幸福快乐的上班就像上厕所，不得已的时候，才会去。都是无奈地拿时间c精力换口粮，只图完成任务。不喜欢的工作，所以干不好，所以挣钱少，所以仅能糊口，所以没得选择只能上班，所以更被动地上班最后陷入死循环。等明白的时候，多半已经英雄气短，无力回天。一上班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 还有就是电脑的冰冷c专家的批评c业主的呵斥和领导的催促，使我心力交瘁，对设计工作感到深深的排斥和厌倦。上班时间只觉得压抑c烦躁和苦闷，而下班时间寄情酒精，经常喝醉，企图忘记烦闷。上班深深痛苦，下班逃避痛苦，周而复始，恶性循环，看不到出路。想想自己能接项目当老板，肯定赚大钱，不用再像现在每月还完房贷c给孩子买完奶粉后，就捉襟见肘，难以维持日常开销了。可以在亲戚朋友和家人同学面前扬眉吐气了，人生突然充满了希望。真是人有逆天之时，天无绝人之路。可以从随世庸愚，升级为欺世豪杰，从耕牛升级为农夫了。 第二天中午，张教头打电话：“董乐，园区项目的方案，道路护坡和沟渠边墙，依然用混凝土。我已经说服区领导了，估计大官人很快就会给你打电话。” 贪玩归贪玩，这小子办事效率确实挺高。 他又接着说：“我已经和吴天提出合伙的事了，他基本同意。我约了他今晚吃饭，让你们认识，到时候细谈。” 挂了电话，我竟然有点紧张起来。 细谈怎么谈这些年除了跟业主对接工作，偶尔跟大官人撩撩妹之外，我就没怎么跟外人打交道。一直只是做项目，大部分时间面对电脑。谈判和拉关系方面，几乎是一张白纸。 果然，下午上班，接到大官人的电话：“董主任，刚才李局通知我，园区设计方案，按照混凝土设计，跟你当天提出的方案一样。但是时间比较紧，区领导要求，一周内，拿出初稿，见到概算成果。” 压力太大，我希望能宽限几天。 大官人叹口气，说：“这是区领导意思，安排手底下小伙子们加加班吧，没办法。” 我在心里骂完区领导之后，立即把这个项目的设计c地勘和测量人员，通知到会议室，确定下一步设计的主要方向c细节和时间节点。 经过几天的测量和资料搜集，可以大刀阔斧地开始设计了。但是听到一周内拿出初稿，个个面露难色。可以理解，因为接下来，必然是“加班七天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人生的三个动力 下午六点，张教头来接我。他的穿衣风格是低调的奢华，偏休闲，一头短发，身材好，穿什么都飒爽干练。不像大官人，大背头，靠衣服的版型衬托身材。 蓉城有许多私人会所和私房菜，张教头今晚选的，是一家私房海鲜火锅，提前一天预订。 曲径通幽，拐进一栋别墅，院子里停了两辆豪车。 老板娘风姿绰约地迎了出来，声如莺啭：“弟娃儿，来啦，里面请。” 张教头说：“姐，黄哥呢？” 老板娘说：“那个死鬼，又跑外面鬼混去了嘛，说起他就心焦，一天到晚往到处跑，也没说帮下屋头。” 张教头说：“哪天碰到，我要说他了。我姐这么漂亮，小心哪天跟人跑了，他哭都没地方哭。” 老板娘笑着说：“哈哈，就是。” 这里三个包间，每天中午加晚上，最多接待六桌。我们来到二楼最里面的包间，张教头把两瓶国窖1573放在桌上。老板娘倒上茶，就带上门出去了。 大概十分钟后，老板娘领着一个年轻人进来，清瘦，带着眼镜，有点书卷味。 张教头立马站起来：“吴哥，来，请坐。” 来人正是吴天，他从容向我们一挥手：“坐，都是兄弟，不客气。” 张教头指向我：“这是我跟你说过的董乐。” 吴天伸出手：“你好。” 我有点慌乱，双手伸了出去。机械地回了句你好。 老板娘把酒打开，倒了三杯，递给我们。她指如削葱，灵巧优雅，我脑子里浮现出“吴姬压酒唤客尝”。 几道精美海鲜下锅，张教头对老板娘说：“姐，你也喝一杯吧。” 老板娘说：“你们有事要说，这样，我倒杯酒敬你们。”说着自己满上二两白酒。 举杯笑盈盈地说：“小店承蒙几位帅哥照顾，以后把这儿当自己家，常来，我先干为敬。”一仰脖子，对我们照了照杯底。 张教头一拍手：“姐酒量还是这么好，各位，咱也干了吧！” 我们都站起来，一饮而尽。 老板娘让我们慢慢吃，就放下杯子出去了。 大家心知肚明，都没有提合作设计公司的事。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呆板木讷地喝酒吃菜，一直是张教头在调节气氛。他天南地北，宇宙乾坤，总能绘声绘色。有点佩服他，虽然只有三个人吃饭，但不见冷场，其乐融融。 又喝了一会儿，张教头问吴天：“哥，最近这一年多，你深居简出，在忙些啥哦还是多关心关心弟弟嘛！” 快半斤白酒下去，吴天有点眯眼说：“老爷子让我在家看书。” 张教头说：“看书有啥意思？” 吴天说：“你还别说，刚开始老爷子把我关在屋里，是烦躁。可后来，我发现，中国古人留下的那些文言类的东西，还真有点意思，改变了我很多看法。张扬，你觉得人生有哪三乐” 张教头眨巴几下眼睛：“美食c美酒和美女。” 吴天笑着摇摇头：“董乐，你觉得呢？” 我哪儿想过这个问题，搜肠刮肚，沉吟一会儿才说：“我觉得首先无忧于心c其次有乐于身c最终自我实现吧。” 吴天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嗯，不错。每个人的答案是不一样的。可能你们会觉得我古怪，我现在倾向先贤的观点，人生三乐是：开卷读书c闭门修禅和一语济世。” 纨绔子弟，古已有之，只是玩法不同。古代架鹰牵犬，走马斗鸡。而今天是飙车泡妞c酗酒打架。给人印象总是“路逢斗鸡者，冠盖何辉赫”。没想到吴天居然好古文，无论是不是附庸风雅，都完全颠覆了官宦子弟在我心中的印象。 他的话，我勉强能听懂，拍手叫好。张教头则是一脸懵逼。 我说：“吴哥，你说的是古代读书人的理想，类似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在今天，是不是有点跟社会脱节了？” 吴天说：“是脱节了，但我喜欢。我们今天抨击科举制度陈腐，说古人讲究仕途经济，庸俗的很。但人家知道“留意于孔孟之道，委身于经济之间”。而我们今天呢？恐怕早已摒弃孔孟之道，只剩下裸的“委身于经济之间”了吧？除了钱，现在的人，还有什么追求？” 一方面，我觉得吴天真是任性，但这股任性，吴区长应该会很欣慰。另一方面，他有股清高，适合合伙做生意么？ 在我们生活的今天，吴天的人生三乐只能是酒后谈资，而张教头的“三美”顺应潮流，无可厚非。 后面酒醒的时候，我还真想过这个问题，驱动一个人动力的因素，主要有三个：自我c和恐惧。公司正是利用人的和恐惧，分别采取赏和罚。我们的工作和生活，分别对应着逃避恐惧和满足。恐惧和就像冰与火，我们置身其中，冰火两重天，渐渐迷失自我。只有少数人，逃离恐惧和，一路坚持自己内心的声音，成为自我实现的人生赢家。 晚上九点，几个人意犹未尽，转场ktv。张教头准备叫司机，吴天摆手：“不用，我坐你车，交警不会拦你。” 晃晃悠悠走进ktv，领班美女见到张教头，忙跑到电梯口扶住：“张哥，又喝多了哇？来，我给你们先泡杯茶。” 几个人随意靠在包间沙发上，领班端着三杯茶进来，后面跟着一群衣着暴露的美女。 每个人选好陪酒以后，张教头点上一首《纤夫的爱》。这时候吴天旁边的美女起身，招呼其余两位美女离开。 不知道怎么回事，张教头先把音响暂停，疑惑地看着吴天。 吴天招呼我们坐到他旁边，两手架在我们脖子上说：“两位弟弟，趁我还没喝醉，先说好。吃饭c喝酒或者玩儿，是小事。咱还是先把正事说了，设计公司咱说干就干。我在孵化园区里面，有两间办公室，放那儿没用，董乐可以暂时把设计公司开在那儿吧，里面办公设备齐全，环境也适合，免得到外面找办公室，麻烦。” 张教头抱拳：“吴总，你考虑真是周全！我们尽快过去看看。” 吴天说：“我不是吴总，设计公司，我只是业务员，最多算市场拓展部部长。呵呵。董乐才是老总。” 我忙摆手：“我是总经理，你们是董事长。” 三个人哈哈一笑。 事情说完，张教头到门口尖着嗓子：“姑娘们，接客啦！” 三位美女一边走进来，一边对张教头笑骂：“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通宵加班 半夜11点，三个人互道珍重，各自回家。 那晚，我觉得上帝向我打开了一扇大门，仿佛世界都光明了。回家后，拉着已经睡下的程静，一个人激情澎湃地啰嗦到深夜，比中举的范进有过之而无不及。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直到酒意上头，才含笑睡去。 感情是需要培养的。接下来的几天，我基本都跟跟吴天和张教头吃饭喝酒，互相增进了解。时间排的很满，也比以往都要辛苦。但效果不错，三人差点就桃园三结义了。 跟以前上班不同的是，我内心多了份安宁，对未来满怀希望后，觉得上班也没那么痛苦了。自从心定后，无处不安然。可能是觉得生活有了希望吧，希望是个好东西，也许是世上最好的东西。 吴天一直以来，通过他父亲，上上下下认识了不少区县的领导，于是他开始有计划地梳理关系网，希望从这些领导突破，从而承接设计项目。在吴区长眼里，儿子一直不务正业，所以我们打算自己做两个项目，让他父亲知道，我们一起在干实事。到时候再跟他父亲开口，请他老人家出面，应该就不愁项目了。 当然，这是吴天的说辞，我一直认为，那是对我不放心，还需要考察我。可以理解，对我做人做事，家庭和社会背景没有摸清楚之前，吴天是不会去跟领导开口的，吴区长更不会，风险太大。万一我到处说自己认识吴区长呢？万一我做事不靠谱呢？ 转眼一周过去，明天就是交园区成果初稿的日子。 这几天只是白天在办公室，晚上几乎外面喝酒。自己心里清楚，紧靠设计人员，自己没有严格把关，设计成果很粗糙。看着这几天几个人做的成果，我通知相关人员：今晚，通宵赶工。 张教头下午跟我说，晚上叫上吴天，大家去私人会所，放松放松。我只能苦笑拒绝。 七年来，遇到的通宵加班，恐怕上百次了。前几年还行，身体扛得住，第二天睡几个小时，就可以跟没事一样。这两年，精力明显大不如前。实在顶不住，最多凌晨两点，就会倒下。 可悲的是，园区项目刚刚开始。这行提交初稿挺快，但是接下来按照业主和专家意见，修改会相当多。所以网上才流传一张工程师电脑文件夹的截图，那个关于版本的笑话： 送审稿 送审稿（改） 送审稿（完成版） 送审稿（定稿） 报批稿 报批稿（改） 报批稿（最终版） 报批稿（打死不改版） 遗书 虽有夸张成分，但修改次数之多，可见一斑。引起多次修改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主要有两个，一是绝大部分项目，是用投资来定建设内容，必须凑够投资指标，多点少点都不行；二是项目要求的时间相当紧张，必须按规定时间上报最终成果，中间往往又需要反复修改，熬夜成了家常便饭。 近年来，工程师劳累过度，引起猝死，时有发生。有的兄弟行业，压力太大，极端者甚至选择跳楼。如果不是业主催的太紧，我是不会强迫下面设计人员加班的，引起猝死或跳楼，我负不起责。 想到这儿，今晚看着办公室埋头加班的几个人，虽然明天要交成果，我还是没有催他们，只是跟他们一起画图，隔一会儿叫他们休息一下。为了一点口粮，真倒下一个，被告上法庭就不划算了。 晚上11点，走到办公楼阳台透透气。 刚点上烟，微信消息提示音响起。打开一看，是吴天发来的小视频和一段语音，视频拍的是个气质高雅的美女。他随后发了定位给我，叫我赶紧过去，说那个会所有新来的美女。 我说不去了，现在过去挺晚了，今晚肯定又是张教头买单，自家兄弟，我帮他省点。 从地址来看，那家会所，以前跟张教头去过，今晚两人的消费必然过万。 看着办公室里埋头加班的设计人员，他们每个月，加提成算下来，工资也就六七千，还得经常加班。那边的一夜之轻，这边要苦干两个月。那边灯红酒绿，这边埋头加班，都说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产生于下班时间，有一定道理。 不知道这几位设计人员有没有想过：这个时间点，老板在干啥？我们焦躁的熬夜赶工，贱卖掉的时间c精力甚至生命，会不会也仅仅是老板的一夜之轻？我苦笑着摇头。 仔细想想，对这个工作我肯定是厌倦的，甚至对这个行业都没有兴趣。 最近突发奇想，如果衣食无忧，我希望余生雪后寻梅，霜前访菊，雨际护花，风外听竹。泡一壶清茶，读几本好书，度此残生。这三十多年，活的太琐碎c太被动，来不及想好怎么过，就已经过去了。向西风回首，百事堪哀。 网上流行一句话，今天的生活是因为你三年前的选择，而今天的选择，将决定你三年后的生活。如果这话是对的，我过去的那么多个三年，是哪一次选错了？还是每次都选错了？原来不是选错，而是自己没有选或没得选，让生活替我做了选择。 如果我现在走进办公室，劝这几位别干了，设计又辛苦又没前途，改行吧！他们会不会觉得我是疯子？老板呢，他听到这句话，又会怎样？ 半夜一点，我给每个人泡了桶方便面，端到他们办公桌前。他们伸手接过去，道了声谢，又埋头，边吃边赶工。 吃完面，倦意袭来，我跟每个人再次交代，协调好赶工和休息，就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身处大海中间，浪潮将我一次次卷入，无法呼吸。刚挣扎着钻出脑袋透口气，背后海浪却更加凶猛地涌来。 我一个激灵从梦中醒来，发现窗外天已放亮，东方既白。 环顾几个小伙子，趴在桌上，鼾声如雷，他们实在太累了。 电脑屏幕依旧亮着，好像在嘲笑他们：读大学那会儿，你们不是挺牛逼吗？可以在网吧连续通宵。如今怎么啦？这么容易倒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婚姻 上午十一点，大官人打来电话，让我们立即到建设局汇报方案。今天区领导过问了设计进展情况，李局长答不上来，让区领导不太满意。 不敢耽搁，立马叫上还在睡觉的设计人员，带上电脑和成果，匆匆往建设局赶。中间十分钟的车程，大官人打了三次电话，看来他正在和李局长一起等我们，催的这么急，李局长肯定被区领导骂的不轻，这趟汇报多半就是挨骂。 不出所料，刚进门，李局长就责备我们来的太慢了。打开方案，他不太看得懂，就说你们这么多天了，你们也没个动静，不知道在搞什么。 这是怪我们沟通不力了。有个设计人员脸涨得通红，局促不安，站在一旁几次想开口辩解，都被我瞪了回去。 这种情况，得让领导骂痛快，把心里那股窝火发泄出来就行了。如果顶一句嘴，领导必然下不来台，那样将被骂的更惨。服务行业，得让客户满意，包括挨骂。 骂的差不多了，李局长喝口茶，颐指气使地准备将区领导对这个方案的几点要求，转达给我们。我示意小伙子们拿纸笔做记录。但他们好像被骂傻了，没有回过神来，眼神空洞而哀伤。 按照区领导要求，我们现在的方案将作很大调整，而且三天以后重新提交成果。 走出李局办公室，大家在下楼梯的时候，脚似乎有些无力。可以理解，连夜赶出来的方案，说调就得调，后面三天，又要重新调一遍。三天，时间肯定是不够的，只能尽力了。 我让大家一起先去吃个午饭，结果都说不用了，得马上回去调方案。我见几个人确实没有吃饭的心思，就把他们送了回去。 有时候确实挺心疼这些年轻人。手下有个设计人员，曾经跟我说，整天面对电脑，让他深恶痛绝，但离开电脑，又觉得心里不踏实。本以为熟练这行就好了，应该可以轻松点，结果发现，会的越多越累。有时候也想改行，但发现自己除了设计，啥都不会，离开这行，自己什么都不是。而且家庭负担那么重，不可能说放下就放下，上有老c下有小，根本不敢为自己考虑。压力实在太大，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哭一下。 他以前一直觉得爱情牛逼，以为遇到真爱，可以无敌。结果发现，爱情是被媒体夸张渲染了。所谓爱情，其实就是个圈套。如今所有电影电视，都鼓吹爱情，年轻人也天真，一门心思就钻了进去。没想过自己到底需要什么，或者发展自己的志趣。结果被“爱情”套牢，后半辈子被结婚生子c买房买车所占据，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为了养家糊口，干着不喜欢的工作，压抑自己内心的声音，沦为挣钱和延续香火的机器。 有点担心建设局会在老板那儿打我们小报告，下午打电话给大官人：“哥，咋回事？李局为什么发那么大脾气？” 大官人叹口气：“没啥，你也知道，体制内的人，让上级不满意，就等于天塌下来了。李局不爽了，没地方撒气，就把你们当成了出气筒。上级压下级，一级骂一级。骂完也就算了。” 我说：“那行吧，我们尽量三天内，修改完成。” 大官人有点着急：“不是尽量，是必须。” 我突然感觉一阵胸闷。 大官人接着说：“你也知道，领导发话了，不管合不合理，都得照办。多安排人手吧，安排好，今天李局的话确实重了点，也难为你们了。晚上请你吃饭，给你压惊。” 我本来想推辞，毕竟，还得修改成果。 但大官人说：“晚饭不行的话，那就宵夜吧，晚上九点，海鲜大排档。别推辞哦。你不请我这个业主吃饭，现在业主反过来请你，我想你老板也会支持你的。” 晚上八点半，安排完几个人加班后，按定位来到西三环的一家海鲜大排档。 进去一看，除了大官人，居然还有两个女的，正是小茹和文丽。 感觉像来赴鸿门宴。 文丽问我：“董总，你手机上，一天等于几个小时？” 我不知道她什么意思，疑惑地看着她。 她继续说：“七天前，你说第二天给我回电话，我一直没等到。难道你手机上的时间，一天大于我们七天？” 我确实忘了，或者说不愿意回她电话。干笑几声，心里埋怨大官人：就那么听小茹的话么？把这姑奶奶招来干嘛！ 想着仍在加班的小伙子，想起上午被李局骂，想着三天内还要交成果，这顿酒，我喝的心猿意马。 张教头看出我兴致不高，估计怕我一不小心，拆穿他公务员身份。就不再劝酒，让我送文丽回去。 出租车上，文丽挽着我，把头靠在我肩膀上。而我，只是望着窗外。 收音机里响起赵雷的《cd》： 让我掉下眼泪的，不止昨夜的酒 让我依依不舍的，不止你的温柔 余路还要走多久，你攥着我的手 让我感到为难的，是挣扎的自由 下车后，文丽说：“董乐，陪我走走，好吗？” 我有些犹豫。 她又说：“送我到楼下，不远，几分钟就到了。想跟你说几句真心话。放心，听完以后，我们以后可以不再联系。” 她又挽着我，朝她家走去。 她问我：“你觉得，我是坏女人吗？” 我心说：反正不是什么好女人。但是没有说出来，只是静静听着。 她说：“坏女人就坏女人吧，我不能说是小茹把我带坏的。也许我骨子里，就有股不安分，又或者，是环境改变了我。” 月色朦胧，难道，月光下，她要变诗人？ 她继续说：“我老公在一家中字头施工单位，项目经理，整天外面招呼应酬，花天酒地，很少回家。刚开始，我心想等赚点钱，我们就改行。做点小生意，两个人必须要在一起，不能两地分居。可是五年过去了，他在外面也玩野了，说什么事业为重，不肯回来。我提出离婚，他又不同意。我是女人，一个普通的正常的女人，他这是让我守活寡！” 又是一个“悔教夫婿觅封侯”的怨妇。在施工单位，很普遍。很多施工单位的兄弟，常年在外，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发现自己老婆跟人跑了。 我递给她纸巾，她擦擦眼泪，接着说：“我的婚姻有名无实，但是，你不要以为我是随便的女人，我不会同时跟几个男人好。” 这算什么？表忠心？还是说我阻挡了她寻找的脚步？ 无论是哪种意思，都该跟她说明白了：“咱们以后，还是别来往了。” 本来还想说一句“祝你幸福”，但说不出来，我他妈凭什么祝人家幸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反骨 握雪海上餐，拂沙陇头寝，三天的艰苦奋战，园区项目的送审稿，终于盖章上报，等待评审。 近来设计室项目多多，总觉得人手不够用。毕业季也快到了，得跟老板说，让他招点新人。 走到老板办公室门口，我竟然第一次感觉不安。如果他知道我在筹备自己的设计公司，会怎么想 管他的，反正目前不知道，敲门进去。老板背后的墙上，挂着五个大字“诚信赢天下”，落款龙飞凤舞，我一直没认出是谁写的。 说明来意后，老板说：“需要招人，你定，直接跟办公室说就行了。我就一点要求，学历重点本科或研究生吧，二本的话，至少得有两年以上设计工作经验。每年毕业生太多了，懒得选。” 如果老板这几年毕业，肯定找不到工作，因为，他是大专学历。 我点头，正准备出去。他又说：“还有，最近我感觉市场部应该招点人，招点女的，年轻漂亮的。无论签合同还是收款，美女出马，效果好的多。你觉得呢？” 可以理解，这几年，公司没收到的欠款，已经高达五千万。 收款是工程行业普遍存在的问题，欠钱的还真都是大爷，他也不能催的太厉害，一是得罪业主，以后还想不想继续接人家项目了？二是欠钱的还都是政府部门，你一个私人老板能把人家怎么着？三是领导的更换，新来的领导往往不知道以前项目情况，总是推脱。四是项目本身出问题，比如取消或暂停实施，比如推迟。原因种种，不可枚举。每周例会上，关于收款，都会给经营部敲警钟。老板也经常遇到资金周转困难，贷款或者向朋友借，都是三角债。 公司里几乎没有美女，我立马举手赞成。 老板说：“得招气质好点的，有谈吐，有酒量。别陪领导吃顿饭，就被领导认为我们找了个小姐来作陪。还得是有定力的，对公司忠心耿耿的，别带出去就跟领导跑了。唉，不好找。” 可能这就是老板跟员工的区别：员工琢磨事，老板琢磨人。员工做事，老板做人。 吴天叫我跟他一起去看看办公室，我都快忘了。对我来说，拿项目是第一位的，有了项目，员工和办公室自然不在话下。没项目，办公室就是个摆设。 张教头说他也要去看看。三个人来到孵化园区。这本来是政府为年轻人创业提供支持的，吴天没创业，但他居然在里面有两间办公室，虽然只有使用权。 的确不错，明亮整洁，现代化的办公设备。 可我目前真用不着。 吴天说：“这是政府建的，我家老爷子和其他区领导，偶尔会来这儿看看。你把公司设在这儿，说不定哪天，区领导就注意到了。而且，如果我跟老爷子说，我们的公司，就开在孵化园区，他就能眼见为实了。” 原来，他是为了证明给吴区长看。 我心说他幼稚，同时，又觉得吴天活的挺压抑的，凡事虽然有老子罩着，也被老子压着。 张教头见我兴致不高，就说：“董乐你个瓜娃子，反正不要钱，吴哥一片好意，不用白不用。你有个办公地点，以后业主来，有方便说事情嘛。最起码，人家问你公司在哪儿，你总得说个地方吧？你们设计公司，要看起来斯斯文文。总不能跟我们施工一样，每次拉人家去施工现场或洗浴中心谈事吧？” 我老脸一红：“在没项目之前，没必要招员工，就算给我这两间办公室，暂时也只能空着。” 红粉佳人休使老，风流浪子莫教贫。这些年上班打工，哪儿有什么存款去借怎么跟人说说自己开公司，没项目，借钱养员工 张教头知道我的窘迫，就打圆场：“那就先不招人呗，等项目能接的上了，再招。没必要的开支，能省就省。” 吴天说：“今天找你们来，除了看办公室，还有一件好事。” 我和张教头都安静下来。 吴天说：“区投资公司的余总，是老爷子提拔的。最近我说我们在一起开设计公司，余总说欢迎我们参与投资公司的设计。今晚，我约了他吃饭，你们必须作陪。” 如今很多项目，行政主管部门不再管投资，由政府投资公司当业主，统一管理，权限很大。区里有好几家投资公司，负责不同行业的建设。这位余总的投资公司，负责市政和交通建设，实权派，每年从他手里过的投资，起码十个亿。 当然，我这种设计人员，是没资格认识余总的。余总身处敏感位置，行事极为低调。都是老板跟他谈，我们只是做项目，只能跟下面办事人员打交道。 看来这回，只能生反骨，跟老板对着干了。拿着老板的工资，做着自己的打算，损人利己，典型的农夫与蛇的故事。但我并不感到羞耻，因为我也只是普通人。为了摆脱恐惧，满足，顾不得什么道德是非。不知道老板怎么想，反正我觉得仅仅是雇佣关系，没有走的那么近，也就谈不上什么情谊。无所谓三贞九烈，不存在忠心耿耿。就像耕牛，既然找不到属于自己那口“青草”，有机会的话，就修炼成农夫，驱使耕牛。 我买了一件五粮液，在一家酒楼订好包间。虽然心痛，但请余总吃饭，不能寒酸了。 张教头说今晚他来安排，我没有同意。他已经帮我太多，设计公司他也没说要股份，总不能为了设计项目，还让他花钱应酬。我只能打肿脸充胖子了。 下午六点，我们三人就来包间等待。请人吃饭，有求于人，就得拿出诚意来。 百无聊赖坐在包间里，我开始琢磨请客吃饭。几千年来，中国人请客消费早就是一种文化，恐怕几本书都说不完。为什么请客消费为了办事。为什么请客消费好办事因为请客消费，按马斯诺需求层次理论，能让人同时满足生理c安全c尊重和社交需求，就差自我实现的顶层需求了。简单来说，无非能让人逃离恐惧，满足。 正胡思乱想间，服务员带人推门而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初试牛刀 来人正是余总，五十岁上下，精神抖擞。 我们三个纷纷起立迎接。 吴天快步走到门口：“余大哥，快请坐。” 余总笑着冲大家打招呼，来到主宾席坐下。 按次序坐定，服务员把分酒器放在每个人面前。按规矩，先敬尊者，再敬长者，余总既为尊，又为长，当然人人先敬他。 余总说：“吴天，你小子发达了嘛，喝五粮液。一般的酒就行了，跟我还玩儿客套” 吴天指着我说：“余大哥，哪是我客套啊？是这个董乐，他是我们设计公司的老总，早就想请您喝酒了。今天好不容易才请到您，他说，酒不能次了，不然，没诚意。” 余总假装正色对我说：“董乐，你既然是吴天的朋友，就不必对我这么见外。以后，能改正不” 我局促地举起酒杯：“余总，我改。” 余总满意地点点头，跟我碰杯。 酒过三巡，吴天略一弓腰，清了清嗓子，笑着说：“余大哥，这里没有外人，这位张扬，您也认识。我就跟您实话实说了，这位董乐，工程设计的精英，现在我们合伙设计公司。我们看能不能在您这儿做点事情，希望您能关照。” 余总像是对我，又像是对全桌说：“最近有个市政项目，投资五千万，你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听公司经营部说，老板已经活动的差不多了，基本拿下了。 余总说：“我在考虑设计让谁来做，以前我们一直没有满意的设计单位。”看来余总是有备而来。 没有满意的设计单位，就把老板也否定了。听经营部说，投资公司副总把老板叫去，让老板给投资公司返点二十万。老板没答应，只返五万，所以余总对老板不满意，僵着没签合同。 张扬说：“董乐，还不赶紧敬余总一杯” 我立马会意，双手捧杯，来到余总身旁，俯身双手捧杯。 余总爽快地干掉，说：“董乐，你在这个行业，我听下面的人说过，设计水平不错，能力突出。这个项目欢迎你的参与。” 说罢立即掏出手机，拨通后对电话那头说：“这两天有个董总会联系你，那个市政项目的设计，具体招投标的事，你跟董总商量。” 整桌都起哄，让我必须再敬余总一杯。我觉得幸福来的太突然，连敬了余总三杯。 真是朝中有人好办事，余总一个电话，就为我铺出一条康庄大道。 趁着没醉，我借故上厕所，去前台结了账。刚结完，就见大家晃荡着走了出来，钻进张教头的卡宴，往城区驶去。 又来到ktv，在领班带领下，进入预订的豪包，跟着进来一群陪酒美女。 看来，余总很信任吴天，在当下这个社会，一般人，领导是不会一起去ktv的。既有损形象，也怕被偷拍曝光。 那晚，我心情好到爆棚，看每个陪酒的美女都那么漂亮c顺眼。 把旁边的美女揽在怀里。她向我扬起杯子，向我敬酒。 我说：“你这个小姑娘，像未成年人，会喝酒么？” 她不服气地撅起嘴：“谁说我未成年，人家已经是大姑娘了好不好？” 我放下杯子说：“哪儿大了，来，哥看看。”说着把手伸进了她衣领。 很多人鄙视陪酒小妹，其实我表示反对，她们只是一种职业，只是被社会边缘化的人群。大官人从来不点陪酒小妹，他说又不认识人家，直接花钱让人家陪酒，是对女人的不尊重。每次跟他唱歌，他都电话召唤几个网友出来，自己搂着一个。而我们，只能对着剩下的网友，各显神通自己撩。 陪酒小妹靠青春挣钱，不偷不抢，忍受谩骂c白眼和调戏，应付周旋于各色男人之间，察言观色，也不容易。 跟我们设计人员极为相似，没个白天黑夜，极力讨好，出卖自己的时间c精力和青春，只是比我们价钱卖的好一点。但凡家庭好的，有几个愿意一直陪酒或者干设计？ 又是几轮推杯换盏之后，都醉了七八分，才把领导送上车，约定这两天去拜访余总。我让余总司机打开后备箱，把剩下的四瓶五粮液，放了进去。 摇晃着回到家，程静已经哄孩子睡下，我不忍心吵醒，独自摸到客厅沙发上坐下。 大脑还处于高度兴奋之中，就好像已经拿下投资公司的那个项目似的，叼着烟傻笑。 以前总笑别人：尘世百年如旦暮，痴人犹把利名争。发现那会儿完全是酸葡萄心理，现在眼看自己有希望赚钱了，才知道，自己并没有那么高的修为，未能免俗。 想想程静挺不容易，白天上班，晚上带孩子，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这些年亏欠她太多，嫁给我以后，她勤俭持家，省吃俭用。都为孩子花钱，舍不得给自己添几件好衣服，还安慰我说，年轻，穿什么都好看。 以后挣钱了，得好好补偿她。 她以前跟我说过，她的理想就是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有一儿一女，有个大大的花园，栽点果树，每天自己摆弄花花草草。再养点宠物，看着孩子们在花园里跟宠物嘻戏追逐。等我们老了，一起赏花喝茶，追忆似水流年。孩子们逢年过节回来，花园里有不同时节的新鲜水果 我总打击她：“老婆，我现在花园是买不起了，只买得起花圈。” 她并不生气：“没事，我相信你，最主要是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我选的老公，他日必定非富即贵。” 这是鼓励还是自夸？我只能表示汗颜。 每个我出去应酬的夜晚，她哄完孩子后，会不会孤单落寞？而我和管小迪c张扬他们，四处沾花惹草，她又会不会真的什么都没有察觉？或者她已经发现，但为了家庭和孩子，把委屈埋在心里？我一直对自己说的外面玩玩而已，不玩感情，是不是自欺欺人，掩耳盗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白领的消遣 第二天一早，打电话给余总，说去拜访他，余总说下午开完会跟我联系。 我想自己得小心点，因为这个项目，几家设计公司都在运作，包括我老板。余总是答应我们来参与了，但是他跟老板有交集，得防着点，别让他卖了。深感自己偷偷摸摸，瞻前顾后。 此时的我，绝对是利令智昏，只想着拿下这个项目，百万到手，完全没有考虑老板，没有顾及忠诚。曹雪芹说的好：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所以，在利益面前，我发现是非道德在自己心里，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接到余总的电话，已是下午6点，我邀请他吃个便饭，他说等下还有事，饭就不必了，直接去他办公室。 敲响了余总办公室的门，此时是下班时间，敲门声在楼道里显得很清晰，我感觉能听到自己心跳声，有点小紧张。 余总叫我进去，招呼我坐下，余总问：“你的公司，和现在的老板有什么关系” 我赶紧撇清：“没关系，是我和吴天单独合作，不关我老板的事。他也不知道。” 余总又问：“这个项目，你能不能保证出效果，设计方案出彩” 我保证没问题。 余总接着问：“这个项目，需要其他几个局机关的配合，你跟他们关系如何，能不能配合？” 我说：“以前通过项目，几个局机关办事人员都认识，打交道没问题。” 他点点头，告诉我一个电话号码：“这是代理机构的钱总，你去找他。时间不多，要抓紧，等招标条件上报备案，就不好办了。别像你们老板，智商也低，情商也低，还想做项目，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混到今天的。” 我赶忙记下，点头称谢。 原来被同事们奉若神明的老板，在余总眼里，竟然一文不值。 仔细想想，后两个都不是什么大问题，而第一个问题，至少反映了三个问题，表面上，余总是关心我，怕我老板知道我私自争取这个项目后，会对付我；二是我老板已经在运作这个项目；三是余总安排我参与这个项目，担心我在老板面前出卖他，算是给我敲警钟。 为了避免跟老板的正面冲突，我是不方便出面，商量再三，张教头说他去联系代理公司钱总。 坐在公司里，以前觉得老板威风八面，但前几天听到余总对他的不良评价，如今又跟他竞争项目，觉得老板也不过如此。 前几天办公室在网上挂出招聘信息后，每天邮箱里都收到很多简历。有的是学生会主席，有的考了各种证书，但都没什么用。因为按照老板要求，只招重点本科c研究生或有工作经验的二本，不招女生。公司不咋地，但要求还挺多，没办法，人力市场就是这么个现状。经过筛选，还真没几个符合条件的。 好不容易选出两个，今天由我来面试他们。很多公司都要求吃苦耐劳c有责任心和团队精神。而我看着眼前这两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先问了他们一个问题：“如果三百六十行任你选，你觉得你想做什么工作？” 两人都有点懵了，不知道如何回答。尴尬了一阵之后，都跟我说：“还是找个专业对口的吧。” 然后我继续问：“那你们喜欢自己大学学的专业吗？” 两人都说：“不喜欢，当初稀里糊涂，不太清楚自己专业是干啥的。” 一直以来，我听到的最普遍的找工作想法，就是专业对口。但在我看来，相当荒谬。本来绝大部分人当初的专业，就是自己不喜欢的，如今找工作不是按照自己内心喜好，非要跟不喜欢的专业对口，那不是一错再错么？就像拿着一把刻度有问题的尺子，量什么都是错的。专业我们才学了几年？而内心的喜好才会跟随我们一辈子。 我又问：“工程设计你们都干过，你们觉得干这个工作有激情没？” 两人眨巴眼睛后，一阵摇头。估计此刻会觉得我这个面试官心理有问题，甚至变态吧。最后两人耷拉着脑袋，与我苦笑道别。 看来找个喜欢设计工作的，难度太大，得改变策略：不太反感的就行。 下午又来了一个小伙子，老家跟我一个县城，一脸憨厚。简历上写着：戴阿宝，25岁，某二本院校毕业，两年设计经验。 我只问了他一个问题：“设计需要经常加班，你能胜任么？” 阿宝说：“我喜欢坐办公室里，总比我那些长年在外搞施工的同学强。” 又叙了一会儿老乡情，我把公司的工资待遇跟他说了一下，阿宝没有异议。我直接把他带到老板办公室，拍板留用。 送走阿宝，叫他周一来上班。 回到办公桌前，手下小伙子们见我刚才离开，都在上网打游戏。 泡杯茶坐下，看着几个人偷瞄我，生怕我责备他们上网打游戏。 其实他们想多了。回想起自己前些年，何尝不是跟他们一样？在办公室闲下来的时候，总有种无力感，感到深深的无助，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干嘛。 不敢让自己闲下来，于是习惯性地找寄托，就像疼痛了立马找止痛药。寄托于手机屏幕和电脑屏幕，上网闲逛c电影电视c游戏和玄幻穿越。因为这些可以暂时占据我的大脑，让我有种代入感，沉浸在意淫之中，避免想起痛苦c恐惧和空虚。但是放下手机c离开电脑，刚才的上网闲逛c电影电视c游戏和玄幻穿越，在大脑里荡然无存，心里涌起更多空虚和无助。 这些消遣，就像止痛药，药效一过，又会痛，甚至更痛，治标不治本。日复一日，在“疼痛”和“止痛”之间循环，却发现自己的无力感并没有丝毫减退。挺佩服这些八卦网站c视频网站c玄幻穿越和网络游戏，抓住了大家的那种“止痛药”心态。我们心里越空虚无助，这些“止痛药”厂家就越做越大，肆意扩张，生意兴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大官人也不容易 张教头找到钱总，钱总知道是余总安排我们来的，同意按我们提的要求，适当修改招标条件，保证我们中标。但条件是，他要抽成设计费的15，而且中标公示一结束，马上就要给他兑现。 我和张教头有点蒙了，回来跟吴天一说，他拍案而起：“那个钱总凭什么抽成15！” 我和张教头也觉得，钱总那儿不过是个代理机构而已，行业规矩，通常没有领导打招呼，代理最多也就抽10。现在找了领导，打了招呼，他反而抽15，太他妈不识抬举了。 我们借资质需要25，这样下来，直接40设计费没了。太黑了。 而且钱总还要立马兑现，我们还没看到钱呢，这不操蛋么什么意思？不买余总的帐？ 招标投标，代理机构设置的条件很重要，而代理机构怎么设置招标条件，就要看业主的意思了，这是心照不宣的实事。有背公平，但哪里又真的有公平？ 能当业主很牛逼，而代理机构更牛逼，没点背景，混不了代理这行。比如这个项目的代理机构钱总，酒后跟张教头保证：“你放心，虽然区里地方关系复杂，但除了余总和两个局长，其他的什么书记c常委，老子统统不买账。” 他这话有点大，但可以反映两个问题，一是他长期代理投资公司和两大局的项目，所以余总和两位局长，是他的衣食父母；二是他有背景，不怕书记c常委。 细一揣摩，钱总那儿，应该有三个意思，但可能都代表了余总的意思，一是余总应该会分这15，二是哪家单位出价高，就让谁中标；三是所有设计公司都没有找上层领导，只找到余总这儿，所以他才敢这么做。 商量再三，也征求了余总的意见，最后不得已，暂且同意那个钱总的意见。 确实是“暂且同意”，因为，吴天和张教头都在侧面打听，看有没有人能降的住钱总。 功夫不负有心人，很快，吴天就打听到，他有个朋友，是钱总的老领导。这位老领导保证，只要我们中标，他就去钱总那儿说情，务必把抽成控制在10以内。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为了摆脱恐惧，满足，费尽心思，勾心斗角。这段时间，心真有点累了。 打电话给程静，说晚上我们在家做顿饭吧，家里快一个月没开火，锅都生锈了。 程静温柔地答应，说她下班去买菜。 等我下班到家，儿子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餐桌上已经摆上藿香鲫鱼和麻婆豆腐，色香味俱佳。 心中一股温馨升起，工作的烦躁和厌倦也忘了大半。从背后搂着正在炒菜的程静，她回头亲了我一下，让我赶紧洗手，把碗筷摆好，准备吃饭。 我以前一度很害怕两口子自己在家吃晚饭，说明没什么应酬，没什么事业发展。长此以往，会陷入鸡毛蒜皮，甚至会落得贫贱夫妻百事哀。但是现在，我看到了一点希望，觉得未来不是梦，偶尔在家吃晚饭，是一种很好的休息。 吃完饭，程静洗碗去了，我抱着儿子看动画片。 电话响起，一看是大官人，我疑惑这个时候他打电话干嘛？ 接通后，他语气有点急促：“董乐，我现在在一家茶楼，发个定位给你，赶紧到这个茶楼2号包间。 我问他什么情况。 他继续说：我在外面聊美女，好像被老婆发现了，刚打电话查岗。我说在这家茶楼跟你说事情，你赶紧过来。 我无奈笑笑，跟程静说去趟茶楼，就下楼了。 没多远，开车十分钟就到了。到2号包间，大官人说：“我想了一下，应该是昨晚酒喝多了，聊天软件忘记卸载，免打扰模式又忘关了。天杀的，半夜十二点来了条消息，我老婆应该是看到了。等下她来，就说今晚我们吃完饭，一直在这儿说园区的事情。” 紧接着，他老婆真进来了。我叫了声嫂子，请她坐。 说实话，不能完全怪大官人花心。他老婆虽然才三十五六，但皮肤粗糙，身材走样，不会打扮，浑身冒土气，看起来像四十几岁。 但大官人似乎很怕老婆，唯唯诺诺，全不见平日的科长威风。他老婆看我们确实在说事情，就说要回去哄女儿睡觉了，白了我们几眼，起身离开。 大官人看出了我眼中的疑惑，苦笑摇头：“兄弟，见笑了。你有点奇怪我为什么怕她，对不对？” 我不置可否看着他，他继续说：“实不相瞒，我混到今天规建科科长，靠的是她老爸。虽然她老爸只是乡镇镇长，但在区里，黑白两道都挺吃得开。当初是不同意把女儿嫁给我的，但我们最后还是结婚了。他没办法，安排我进建设局，再运作，让我当上科长。所以，我对她们一家，应该是感激和畏惧吧。一直都活的挺憋屈的，看我表面风光，其实在她一家人面前，大气不敢出一口。最近几年，实在觉得压抑，就开始玩社交软件，人生嘛，还是要对得起自己。短短几十年，开心最重要。我跟所有交往的女人，都表明自己已婚，愿意继续就继续，不愿意拉到。大家激情可以，就是不能破坏家庭，这是前提，也是底线。没了这个家庭，我将一无所有，科长也好，前途也罢，灰飞烟灭。有时候我深深感到混体制太可怜，官大一级压死人，能走多远，基本看背景。以我的背景，最多混到副局长。所以我真心跟你和张扬交朋友，天有不测风云，如果我哪天在体制内混不下去了，希望你们还能给我一条路走。” 还是我认识的张科长吗？在施工c监理和设计面前威风八面，竟跟我们一样，挣扎在和恐惧之中。依人者危，臣人者辱。我想跟他说，就算哪天不在体制内混了，出来面对的，是更大的体制，想鸟儿一样，只是换个大点的笼子而已，体制恢恢，疏而不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