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让你一个人》 第一章 太爱太爱了 夜很沉了。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周迦胸口一沉,鼻息涌入一阵呛人的烟味。 她睁开眼。 陆以沉脸色阴鸷,冰冷的身体盖在她身上,手轻车熟路地探入她的睡裙下摆。 没有情话,没有前.戏。他的动作强势又粗暴。 周迦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生怕他听见她的声音后,连碰都不愿意碰她。 她咬着牙,忍着干涩的痛意,吃力地、几近卑微地弓着腰,试图讨好他,取悦他,好让他更舒服一些。 她实在太爱陆以沉了。 太爱太爱了,所以为了陆以沉,她什么事都可以做的出来。 …… 一直到结束的时候,陆以沉像以往每一次一样,连个吻都不愿施舍给周迦。 他使劲地拿着周迦的下巴,眸子深黑得与夜融为一色,面色微讽,毫不留情面地评价周迦刚刚的卖力讨好:“周迦,怎么会有你这么贱的女人。” 周迦心口一痛。只是痛到麻木,也就习惯了。 手机响了。 铃声在静谧的房间格外刺耳。 陆以沉拿过电话,瞥了眼来电显示,“怎么了?” “陆总。陈水沫小姐昨天下午已经从医院回院了。我按你的吩咐去接她,可是——” 屋子很安静,周迦听清了,是陆以沉的秘书方建力的电话。 “可是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陆以沉边说着,一边用略带狠意的目光,盯了周迦一眼,仿佛认定了她又从中作梗了一样。 “可是水沫小姐脸上虽然整容康复了,但因为是重度烧伤,她背上烧伤的皮肤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了病变,所以水沫小姐就又被送回了医院……” 陆以沉眉头轻蹙,担心地问:“那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水沫小姐必须马上进行植皮手术。而且因为水沫小姐几乎是全身性烧伤,医生建议水沫小姐采用异体植皮手术,越快越好,不然,皮肤溃烂的话……” 陆以沉目光一沉,打断他,“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 …… 屋子里越发地静了。 陆以沉鹰隼一样的目光,审视着周迦,半晌后,他猛地掀开了盖在周迦身上的被单。 月光之下,周迦光.裸的身体干净得恍若透明。 周迦要去抓被子,陆以沉却拷着她的手腕不让她动弹。 周迦其实已经听清了陆以沉的电话,也明白此刻陆以沉打量她的身体的意思。她红着眼圈,第一次失控对陆以沉大吼:“陆以沉。你想都别想。这是我的皮肤,这是我的!我绝对不会,绝对不会植皮给陈水沫那贱人!” 陆以沉捏着她的下巴,冷冷一笑,“一天不收拾你,就敢横了?贱人?周迦,你是不是忘了,你才是最贱的那个?水沫才回国一个月,她刚回来你就一把火烧了我买给她的别墅,差点没把她活活烧死,还害的她饱受折磨!这种事你都做得出,你这个恶妇!” 周迦眼底水光满腻,无助道:“我已经说过,那不是我放的火……” 她其实跟他解释过无数遍,她没有放过火。 但当时发生火灾后,陈水沫第一时间告诉陆以沉是她放的火,陆以沉轻易地就相信了,还把她以纵火罪直接送进警局。 要不是找不出证据,周迦都觉得,陆以沉很可能直接送她进监狱关个三年五载。 陆以沉一点点抬起周迦的下巴,那力道,让周迦痛得脸都快扭曲了。 他的嗓音低沉又阴森,一字一句砸在周迦的脑门上,“周迦。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给水沫植皮,要么……你就等我的离婚起诉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一开始,是七年前 周迦怔怔地看着陆以沉,膝盖“噗通”一声,跪在了床上。 泪渍横流。 她不想、不甘也不愿和陆以沉离婚。 她实在是太爱他了,什么都顺着他的意。他厌恶榴莲的味道,她哪怕再怎么爱吃榴莲,就再没有再吃过一个榴莲;他厌恶香水味,她就把她所有的化妆品护肤品全部都收起来,再没用过一次。 她恨不得把他的一切喜恶都刻在脑子里,来讨好他,来取悦他,来顺他的心意,来哪怕让他稍微对她笑一笑。 就像是这一回,她再一次无条件地妥协了。 她垂着头,听见自己卑微地、委曲求全地,轻声说:“好。” 她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可浑身上下还是止不住颤抖,哽咽道:“好。我给她植皮。我给她植。” 见周迦同意,陆以沉松开对她的桎梏,仿佛都懒得再看她一眼,背对着她,起身穿衣。 …… 他离开了。大概又是去见那个叫陈水沫的女人。 连只言片语都不给她留下。 他依旧厌恶她的人,嫌弃她的爱,恨她不要脸的纠缠。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 一开始,还是在七年前。 周迦的母亲是陈家的保姆,陈家有一对姐妹,姐姐陈水烟,妹妹陈水沫。 那一年春节,陈家设家宴,周迦在厨房帮助母亲准备甜品的时候,第一次看见了那个叫做陆以沉的男人。 当时陈家姐妹二人都倾心于陆以沉,而那会的陆以沉,选择了和姐姐陈水烟在了一起。 两人青梅竹马,郎才女貌。 可惜不久后,陈水烟年纪轻轻被查出肺癌晚期,命不久矣。当时周迦因为有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说再不移植一颗健康的心脏,周迦能活的时间就不多了。陈水烟心地善良,只是想碰个运气,就和周迦做了配型,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周迦和陈水烟竟然配型成功了。 陈水烟毫不犹豫在死后把自己的心脏捐给了周迦。 周迦获得了心脏,也意外地获得了陆以沉的婚姻。 周迦知道,陆以沉根本就是为了陈水烟的心脏才和她在一起的。可她不介意,她太爱他了,哪怕这种方式缔结的婚姻,她也爱得掏心掏肺,爱得肝脑涂地。 然而坊间却传出,结婚当天,周迦拿着一张假的孕检报告单去找陈水沫,威逼利诱把陈水沫赶出了国。 从那一日起,陆以沉就恨透了周迦。 哪怕周迦解释过很多次,她并没有赶沉陈水沫出国。 陆以沉也从来不信。 …… 植皮手术前,医院给周迦做了全身检查。 “陆太太,你现在可能不太合适植皮手术。”医生扶了扶眼镜,颇有些担忧。 “为什么?” “陆太太,你已经怀孕两个月了。孕妇不太合适做植皮手术。” 周迦有些难以置信。 她颤抖着激动的声音,再次跟医生确认,“真的?我真的怀孕了吗?” “千真万确——” 门就在这时被踢开。 一个陌生男人冲了进来,陌生男人后面还站着一对男女。 是陆以沉和陈水沫。 陌生男人猛地上前抱住了周迦,“小迦!我终于找到你了!小迦,你都怀了我的孩子了,就不要再和陆以沉纠缠不清了好不好?” 周迦一惊,连忙要把他推开,“你干什么!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压根不认识你好不好!” 陆以沉目光冰冷,他将周迦的手机砸过去,道:“接着装!周迦,你接着装!你微信都是怎么跟你的姘头聊.骚的,现在姘头找上门了,你还要糊弄我到什么时候?” 周迦瞥了眼神色得意的陈水沫,慌张地捡起自己前两天刚弄丢的手机,看见了微信上不知何时被导入了大量不堪入目的她和一个陌生男人的聊.骚记录…… 何止微信,手机上不知何时还被装了陌陌、探探各种约.炮聊.骚的软件。上面都是她主动去勾搭别人的聊天记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都要抢过来。 周迦拿着手机,仿佛拿着一个烫手芋头,她下意识地看向陆以沉,不住地摇头,“以沉,这不是我的聊天记录,你知道的,微信现在有那种可以制作聊天记录的小程序……” 周迦还没解释完,陌生男人抓着周迦的双手,骚里骚气地说:“小迦,我知道你和陆以沉结婚是为了跟我怄气。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们前两天在床上不是还很合得来么?” “混蛋!你别碰我——” 周迦用力踹开陌生男人。她瞥了眼站在陆以沉身后的陈水沫,忽然想到什么,起身冲过去一把拎起陈水沫的衣领,“是你!陈水沫是你对不对,你这个贱人——” “啪——” 一个巴掌落在了周迦的脸上。 陆以沉面无表情掐着她的下巴,冷漠至极地说:“荡妇!” 周迦难以想象—— 她那么爱的男人,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周迦捂着疼痛的脸颊,眼眶通红地看着陆以沉,“我说了我不是。陆以沉,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 静了静。 陈水沫忽然挨近陆以沉的怀里,声音娇软无力,“以臣,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我的背好疼,上面的皮肤像是在烧一样。好痛啊——” 陈水沫略一侧头,疼晕在了陆以沉的怀里。 陆以沉冷冷凝了眼医生,道:“马上植皮手术!”他侧头,半边的脸隐在光线之中,神情萧瑟。他指着周迦,声音寒凉如晚风:“把她立刻送到手术室去。” 周迦试图挣扎。 然而几个医生和护士一同上来架住了周迦。周迦单枪匹马,压根挣扎不过他们。 她跪坐在地面上,期期艾艾地看着陆以沉公主抱着陈水沫离开的背影,嘶声低诉:“陆以沉,它真是你的孩子!以沉,你就算不相信你等孩子出来检查DNA不就好了……陆以沉,我不要做手术!我不做手术!” 一直到视线完全被泪水模糊的时候,周迦都没有看见陆以沉回头看她。 他冷漠绝情到—— 一次都没有回头。 …… 手术室里安静到仿佛窒息。 其余的护士和医生都被赶出去了。 陈水沫站到了周迦的病床前,皓齿明眸,笑容晏晏。 周迦咽不下这口气,喉间仿佛涌上来一口热血,她怒瞪着她:“是你,陈以沫。是你故意在以沉面前诬陷我!陈水沫,怪不得我手机被偷了,原来都是你故意安排的!火灾的事,根本也是你自导自演的!陈水沫,你从小就是这样,从上学开始,你就永远都把作业推给我做,把你零分的考卷换我满分的考卷;高考的时候你让我替你考试,我复读了一年才考上大学!和陆以沉结婚那天,你还想找人强.暴我,若不是当时你母亲救了我,我……” 陈水沫打断她,仰天哈哈大笑。 笑了好一会。 她抚着周迦光洁细腻的脸蛋,动作出奇的温柔,可目光狠戾,“是啊。我就是讨厌你,讨厌你这种没钱没势的东西学习好人品好,我妈天天夸你是块宝!我告诉你,什么火灾啊,那根本就是我自己放的一把火。我压根没被烧伤,背上的伤疤都是我找人故意做上去的,脸上么,我本来就想整容了,这刚好是天赐良机!” 听陈水沫亲口承认,周迦莫名后悔自己没带一个窃听器好把陈水沫这些话都录下来。她此刻被绑在手台上无法动弹,只能握紧手心,一腔怒火烧在胸口,“陈水沫,你这么栽赃嫁祸,总有一天要遭报应的!” 陈水沫笑着,掐住周迦的下颚,“我会不会遭报应我不知道,你抢走了我姐姐的心脏我也无所谓,但是你竟然敢从我手里抢走了我的陆以沉,我就会把你的东西,一样接着一样,都抢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厌恶。他说是贱种 陈水沫喊来了一个医生,她拍了拍医生的肩膀,说:“表哥,这手术就靠你了。” 那医生点点头,阴森一笑,慢慢把麻醉剂推入周迦的皮肤。 周迦心里大恸,想挣扎,可意识却已经慢慢模糊了。 临昏迷前,她还在想。 在想,陆以沉看着那么聪明的一个男人,为什么会相信陈水沫这样歹毒的诡计。 她马上又想明白了。 大概就是因为,陆以沉一点都不爱她吧。不爱她,所以都懒得花时间来调查真相;不爱她,所以一味地相信陈水沫的一面之词;不爱她,所以哪怕她说的每句话比真金还真他也不相信。 …… 手术结束时,天已经黑了。 麻醉药效一过,周迦的背部像着了火一样疼痛难忍。 她被推出手术室室的时候,陆以沉马上迎了上来。 周迦眨了眨眼,手术室外的光线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点亮的那一束光。她期待着陆以沉安慰她一字半句,可他看也不曾看她一眼,第一句话问医生:“医生,水沫怎么样了?” 周迦眼睛热乎乎的,蒸出一脸的水汽。 她把脸埋进枕头里,无声地哭了。 她在想,她为什么会这么贱。 贱到对这种渣到没底线的男人还能死心塌地。 …… 半个月后。 陆以沉第一次推开了周迦的病房。 周迦的孩子虽然保住了,但人瘦了一大圈,脸色泛白,跟个瓷娃娃一样,坐在太阳光底下,懒洋洋地晒太阳。 忽然,身后探出来一只手,猛地环住她的脖颈,掐住了她的呼吸。 呼吸急促,大脑缺氧,周迦想喊救命,头顶上方却被一抹阴影笼罩。 是陆以沉。 他似乎是在生气,眉心皱成个川字,拿着她的喉咙,一字一句道:“周迦,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周迦浑身打了个机灵。 陆以沉将一叠的报纸照片劈头盖脸砸在周迦脸上,声音像浸在冰块里的冷,“周迦,我有时候真想把你的心掏出来看看,水烟这么美丽善良的心脏,都被你玷污成什么样子了!放火烧水沫不成,现在竟敢找人绑架强.暴她……” 周迦呼吸难耐,吃力地眨了眨眼睛。 眨出一眼眶的滚烫液体。 她看着散落在地上的报纸,零星的几行大字: “陈家二女儿疑似被保姆之女陷害绑架,遭遇强.暴子宫破裂” “最毒妇人心:拿恩人的心脏和男友,把恩人妹妹送去绑架强.暴” 新闻铺天盖地—— 都是明里暗里说她派人绑架强.暴陈水沫的新闻。 周迦气得脸颊涨得通红,气着气着就笑了,艰难地用气音一字一顿地问:“我找人绑架强.暴陈水沫?证据呢?凭什么都算到我头上?” “证据?还要什么证据?你不就是觉得水沫拿走了你的皮肤,你心里不爽么?”陆以沉抬起她的下巴,黑沉的目光与她相对,低促道,“水沫要是子宫有了什么问题,我就拿你的子宫还给她!” 周迦一惊,抚着她的小腹,姿态放低:“不行!陆以沉,你忘了吗,我怀孕了,我……” 陆以沉目光一斜,盯着周迦尚未显形的小腹,讽道:“那个也不知道亲爹是谁的野种?周迦,你真以为我会让这种贱种活在世上吗?我现在就恨不得把你肚子里的野种给堕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还不如死了算了 有人冲进了病房。 是周迦的母亲,程若兰。 程若兰几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手就是一个耳光,扇在了周迦的脸上,“混账!畜生不如的东西!” 周迦捂着发疼的脸蛋儿,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妈——” 程若兰目光冒火,“还敢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陈家对我们这么好,大小姐水烟临死前还把心脏捐献给你,你还能高攀陆家,给以臣少爷当太太,都这样了你还敢忘恩负义用这种毒计来谋害水沫二小姐!周迦,我看我根本就是白养你了!” 周迦简直不敢相信程若兰的话,“妈!你到底当不当我是你女儿,我是什么样子的人,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上回纵火也是,我明明没有放火你也为了水沫扇我一巴掌,这回你还不分青红皂白扇我一巴掌,陈水沫的妈妈都没这么武断地冤枉我啊!妈!你再这么下去,我都怀疑陈水沫才是你女儿了!” 最后一句话让程若兰眸光微微一闪,她仿佛被戳中秘密了一般,恼羞成怒,狠狠一拍周迦的后脑勺,使周迦猝不及防被迫跪在陆以沉跟前,程若兰道:“陆少爷,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养出这么一个混账女儿!我已经听水沫二小姐说了,周迦还给陆少爷戴了绿帽,陆少爷你放心,我一定会让这混账把孩子打了,然后让她好好道歉,把子宫赔给二小姐!” 陆以沉冷淡看了眼程若兰,眼底掠过一丝讶异。 周迦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脸上浸满了泪光,“妈——我才是你女儿啊。你怎么相信外人也不相信我呢。孩子真的是陆以沉的,只要等孩子出生检验个DNA不就行了,妈——” “啪——” 程若兰又给了周迦一个狠厉的耳光,怒道,“不知好歹的东西!现在还要撒谎!我真不想承认我有你这么一个女儿!” …… 手机响了。 是陆以沉的来电。 “怎么了?” “陆总,不好了。水沫小姐子宫大出血,医生说了,只能摘除子宫了!水沫小姐哭得很厉害,硬是不肯摘掉,还哭着说自己还没结婚,还没生过孩子,怎么就能没有子宫呢。她说她宁可让子宫烂死在肚子里,也绝对不摘子宫!如果要摘,她就直接跳楼!” 陆以沉脸色一沉,他冷凝了一眼还在跟程若兰对峙的周迦,道,“你把电话给水沫。” 陈水沫对着手机又是哭又是喊,好像真的活不下去了一般,说:“以沉,呜呜。医生说要拿掉我的子宫!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是不是我用了周迦的皮肤,所以她要这样对我,以沉,我不想活了,被强.暴也就算了,一个女人没有子宫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我死了算了!” 陆以沉眉心轻皱,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周迦,温柔地、安抚一样地对陈水沫说:“水沫,不许说死不死这种胡话!你不要怕。既然是周迦害得你没有了子宫,那我当然会把她的子宫拿过来还给你。” “真的嘛?” “真的。”陆以沉轻声保证。 程若兰掐着周迦的肩膀,捂紧周迦的嘴巴,不让周迦动弹,也不让周迦说话。她听着陆以沉这句话,眼睛微闪过一丝喜悦。 “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呢?”陈水沫试探着问。 “我马上就会让医生给她安排流产手术。”陆以沉冷眼盯着周迦,“等她修复好了,我就让她把子宫还给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病危通知书 “谢谢你,以沉,谢谢你,要不是你,我真的不想活下去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陈水沫言语之间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之情。 “不许再说这种话!” “嗯。”陈水沫娇俏地应了一声。 陆以沉还安慰了周迦两句,才终于结束了通话。 程若兰这才松开了周迦,她像是松了口气似的,说:“小迦,陈家一直对我们不错,还给我们买了套房子住,你都做了这么多坏事,总会遭报应的,你现在把子宫捐给水沫,也算是报你这颗心脏的恩情,能洗清点罪孽啊——”她看了眼陆以沉,又接着道,“而且水沫二小姐和陆少爷才是真心相爱的,你都已经脏了,就别在缠着陆少爷了,赶紧和陆少爷离婚……” 周迦眼眶蓄满泪光,看着程若兰,“妈——你不相信我也就算了,怎么能这么对我!”她指着门口,“你走!你给我走啊!” 程若兰觑了眼陆以沉,讪讪的离开了。 …… 病房气氛微凝。 周迦抬起目光,与陆以沉相对,掷地有声道,“陆以沉,你休想!孩子我不会打,子宫你休想要拿走。” 陆以沉一声冷笑,俯下身,将她抵在沙发背上。 间隙逼仄时,他按住她的小腹,唇角牵出一抹冷漠到不可思议的笑意,说:“周迦,别说你的子宫是我的,你身上的每一寸都是我的。这种待过别的男人的种的子宫,我他妈还真就是不想要!” 周迦闻言,竟是自嘲一笑,绝望地看着他。 看着他英俊如斯的眉眼,他深邃分明的脸庞。看着这张她哪怕闭上眼睛,也能马上在脑海里显现出来的这张脸。 看着看着,她又是哭又是笑。 她缓慢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陆以沉微蹙的眉心,目光深情又眷恋,“陆以沉,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我那么那么爱你,只要你说,你想要我的子宫,我就恨不得直接拿刀剖开来给你,就算这样,我还会怕我不够拿刀的速度快,我的子宫不够好,我的血不够温暖不够热,我怕你还不满意!你知道吗?只要是你想要的,哪怕是我没有的,我都愿意回娘胎重造一个,求着你还想献给你!” 她眼睛像蓄水池一样,源源不断地冒出水花,“可是陆以沉,陈水沫的子宫真的不是我搞坏的,我根本没有找人强.暴她,孩子也真的是你的,那些聊天记录根本就是伪造的。以沉,就算是给子宫,我也只会给你,不会给她!” 陆以沉本来似乎被她的话打动了,神情恍惚了一下,但听到最后一句,到底还是冷笑,“你以为除了你,还会有谁对水沫做这种事!说那么好听做什,你就是不肯给!” 周迦含着泪,哈哈大笑。 笑出了两行热泪。 陆以沉不信她,还是不信她。 她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是不信。 …… 周迦还是被陆以沉送入了手术室。 她在手术室里哭着喊着,整个医院都是她凄厉的求饶,“陆以沉,算我求求你,算我求你,让我留下这个孩子。我生完孩子我就把子宫给陈水沫,只要让我把孩子生了——” 周迦这样低声下气的求饶,只换来了男人对医生两句绝情至极的嘱咐。 “堕干净点。” “她的子宫是要留给别人的。” 也不知怎的,可能连老天爷也在为难周迦一样。 周迦的堕胎手术时间格外长。 一直到快入夜的时候,一个身上沾满血迹的护士奔了出来,将协议书递给陆以沉,“陆先生!陆太太大出血,情况堪忧,你快签一下病危通知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质问。为什么要那么残忍 晦暗无光的手术室。手术终于结束。 周迦总算保住了她这条在陆以沉眼里一文不值的贱命。 她躺在手术台上,忍受着麻药药效过去后的小腹绞痛。 下体似乎还有温热的液体的流出。 她努力支起半个身体,借着刺眼的手术灯,慢慢看清了手术台上还残留着的,从自己子宫里出来的,连形状都还没有的,殷红流淌的一大滩热血—— 那是她三个月不到的孩子。 周迦仰天“啊”地恸哭一声,抓着床单,一边凄厉地痛哭,一边用后脑勺使劲撞着床板上,砸出一声接一声剧烈的响声,好像这样能减少点她内心的痛苦一样。 她尖声哭吼:“啊,啊,啊——” 眼泪浸满了她一整张脸。 她艰难地从手术台上下来,跌跌撞撞跪倒在那一滩血液边上,双手去触碰那一滩血,动作温柔得好像在爱抚真的婴孩。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我是妈妈呀,我是你妈妈呢!你是不是也在做怪妈妈,妈妈守不住你,妈妈让这么多坏人欺负你……” 她目光泣血,一边使劲扇自己巴掌,一下接着一下,好像不怕疼一样:“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都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都是妈妈的错。妈妈不该把你带到这世上来,让你忍受这种痛苦,妈妈配不上有你这么好的孩子!都是妈妈的错,都是妈妈不好……” …… 周迦产后抑郁了。 她被陆以沉送到了一家疗养院调理,并把萍姨送到她身边照顾她。 萍姨四十多岁,人很好。知道周迦喜欢吃榴莲,也不嫌弃榴莲味,每周都会去超市买榴莲给周迦;周迦不大爱说话,她就在一边絮絮叨叨地天天在她耳边说着些她家里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活络周迦的心情。 周迦常常整晚整晚地失眠,大把大把地掉头发。稍微能借助安眠药睡着一会,她也会做噩梦,梦回那个失去孩子的手术台。 母亲程若兰一回都没有来看过她。就好像没她这个女儿一样。 星期一那天的天气非常好,阳光充足,周迦午饭后开始晒太阳,一直晒到了下午三点。萍姨喊醒了她。 “太太。陆先生等会要过来。” 周迦眉心一蹙,并不怎么欢迎他。 萍姨叹了口气,劝道:“太太,这天下夫妻啊,很少有那种彼此都不犯错的。有时候啊,多忍忍,也就都过去了。” 周迦默了半晌,摇摇头。 “过不去的。” 她听见自己说。 声音极轻,飘进风里,谁也听不清了。 …… 陆以沉推门而入。 萍姨向他点头问好,连忙出去,给他们自由空间。 周迦没有任何任何反应,无动于衷地坐在沙发上,听见边上的陆以沉砸过来四个字—— “明天八点手术。” 周迦面无表情,恍若未闻。 陆以沉对她这种冷淡的反应相当不耐烦,伸手一勾,把周迦拽到自己的手边,推她抵在墙壁上,“我说明天手术!” 周迦跟他对视。 她第一次,第一次这样和陆以沉平等地对视着,目光和口吻都嘲讽至极,“所以你还要我说什么!陆以沉,你都来通知我我要没子宫了,你还要我跟你说什么!我说我不愿意我就能不愿了吗?” “是不是在你看来,像我这种又下贱又卑鄙、蛇蝎心肠、诡计多端的女人,哪怕你要我把我子宫送给别的女人,我都得不要脸地巴着你求着你把子宫送给你?是不是在你看来,我喜欢你,我就低你一等,就一定要听着你顺着你,什么都由你说了算!” 周迦越说越委屈,热泪夺眶而出。 她双手用力揪着陆以沉的领子,泪眼朦胧地,像下一秒就会发疯一样,一声接着一声质问他,“你说话啊!陆以沉!要不是我有一颗水烟的心脏,你早就把我踹了不是吗?陆以沉,你是不是觉得像我这种又没钱又廉价的女人,就活该被你白上,被你白上了却连个你的孩子都没资格有?是不是你觉得,我就是这么一个又软弱、又无能、又好欺负,比妓女还好上的公交车?” 周迦一张脸上铺满了眼泪,头发丝散开来,粘在她的面颊上,显得她整个人又疯狂又脆弱,她声音越来越嘶哑,“陆以沉,我那么那么爱你,为了爱你,我委曲求全,我低声下气,我不要自尊不要脸面,我跟个老婆子一样伺候你,讨好你,顺着你!可是你要我的皮肤,你要我的孩子,你现在还要我的子宫!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我就是蛇蝎心肠 陆以沉怔住了。 看着眼前这个几乎撕心裂肺的女人,他喉咙干涩,一时之间百种情绪尽数翻涌。 眼前女人的影像慢慢模糊,他恍惚之间,想起那年春节,他在陈家第一次看见周迦。 当时他的钥匙掉在了车底,他捡了半天也没找到钥匙,回去打算问陈水烟拿备用钥匙。 周迦神情怯怯的,走上来问他,“你捡钥匙吗?我可以试试看。” 陆以沉对不认识的人向来冷漠,对她也是,只淡淡说:“不用了。” 说着就离开了。 他回去取钥匙的时间一去一回约有二十分钟。他回来的时候,看见周迦上半身趴在车底下,帮他找了足足二十分钟的钥匙。 周迦见他回来,兴奋地把用纸巾细致擦好的钥匙,小心翼翼地还给他,说:“诺,捡回来了。那你回去小心哦。” 他把手机拿来的备用钥匙放回口袋,不自禁地伸手接过了她的钥匙。 “谢谢。”他说。 她笑,唇角眼梢都是明媚的光,“不客气呀!” 说着,她就跑了。 那时候,她才十八岁。 还是一个在下了雪的大冬天会帮助一个陌生人在车底下捡二十分钟钥匙的好女孩。 时光漫漫,一去七年。 她好像还是当时的女孩,好像又已经不是了。 …… “陆以沉。我想通了。我不会给子宫的。” “你跟陈水沫害死了我的孩子,我绝不会把我的子宫给那种贱人的。” “你要是想挖走我的子宫,那你就先拿走我的命。” 她哭得形容枯槁,气若游丝,但看向他的目光笔直又坚定,铿锵有力地说。 陆以沉面色一沉,抓住了她这个对话的重点,“说来说去,你说了那么多,说的那么好听,其实就是不肯把子宫还给水沫是不是!” 周迦哈哈大笑。笑里都是透明又绝望的泪光。 感情她的委屈,她的哭诉,陆以沉觉得她根本就是为了不捐子宫在打感情牌。最后的一线希望崩溃,周迦朝着陆以沉大吼,“是是是!我就是蛇蝎心肠,我就是诡计多端,我就是坏到骨子里,我就是找人绑架强暴她!我就是放火烧了她,我不仅想烧了她,我还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陆以沉你满意了吗?那你也该知道,想要我这样的坏女人的子宫,你们都休想!你们休想!” 陆以沉眉眼逐冷。 他掐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到都能听见周迦骨头碎裂的声音:“周迦,我告诉你,你不给也得给!” …… 陆以沉离开了。 病房恢复了一室的宁静。 周迦肩膀一颓,像打了一场一败涂地的大仗,筋疲力竭地倒在沙发上,剧烈地喘息着。 …… “叩叩叩——” “小迦,是我。”程若兰的声音响在了门口。 周迦悲哀地扯了扯唇角。她小产三个月,她母亲还是头一回来见她。 程若兰象征性地拿着路边买的几个桃子,放在病床边,看着周迦的脸色,皱皱眉,问:“小迦,你怎么样?” “……”周迦不想跟她说话。 “小迦,上回你让妈滚,妈才这么久没来看你。你相信妈,妈其实一直都有关心你,向萍姨打听你的消息。” 周迦嗤笑一声。 要是程若兰真向萍姨打听她的身体状况,萍姨早就告诉她了。 程若兰搬过边上一张椅子,坐下来,似乎是要当说客一样,道:“小迦,你听妈说啊。妈这把年纪了,看的东西多了,也就都看明白了。水沫二小姐这回是真的想要你的子宫,要是你不给,以后妈的工作也保不住了,我们住的那套房指不定陈家也要收回去。小迦啊,你想要孩子,以后大不了去领养一个,孩子这东西,说到底还是钞票来的实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震惊。真相从来残忍 周迦听得想哭。 她真不想告诉自己,这是她亲生母亲说的话。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我这孩子,还没有到你手里的钱来的实在是不是?用我子宫去换你的工作你的房子,我应该这么孝顺你是不是?妈,你别以为从小到大我不知道你一直都对陈水沫有多好!明知道我每天为了帮陈水沫写作业熬夜到十一二点;明知道陈水沫要我代替她高考你还逼着我去,妈!你真的是我妈吗?还是说陈水沫根本才是你亲女儿!你给我走!你给我走啊!” 程若兰表情讪讪,目光一狠,但她还是没表现出什么,揣着包,马上离开。 …… 周迦有些难受,想出去走走散散心。她换了套衣服,走去了住院楼外面。 住院楼后边有个小植物园,花花草草的,还有小亭子。周迦揉了揉脸蛋,缓缓在夕阳的余晖里,一步步朝亭子走。 “看她的态度,好像还是不肯手术。” 是程若兰的声音。 “为什么不肯?不是以沉已经去找过她了吗?你是干什么吃的,一个做妈的,为什么连女儿的子宫都管不住,你多威胁两句,卖卖惨,哭闹两句,她不就同意了吗?”陈水沫尖酸刻薄的声音也近在耳边。 “水沫。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是她的妈妈啊。你才是我的女儿啊!万一要是以后真的出事了,陈家的人知道是我把你掉包的,咱们把陈家真正的二小姐搞成这个样子……” “啪——”似乎陈水沫扇了程若兰一巴掌,“你会不会说话。谁是你跟一个强奸犯生的女儿!我才是陈家的二小姐!我才是!周迦那狗杂种,才是那个强奸犯和你的女儿!” 程若兰连连讨好她,“是是是。周迦那贱种才是我女儿。二小姐,你别生气,别生气。生气多坏身子啊。” “不管怎样,现在已经搞掉了那贱女人的孩子,只要再拿掉她的子宫,她这辈子就永远不能给以沉生孩子了。陆家家大业大,怎么可能会要不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到时候就算那贱人有陈水烟的心脏,陆以沉也会跟她离婚的!” 似乎有窸窸窣窣的泪水声传出来,陈水沫警觉,连忙赶程若兰,“还愣着干嘛!快去看看是不是有人在偷听!” …… 周迦如五雷轰顶! 喉间涌上一股烫热的鲜血,她紧紧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响动。垫着脚尖,一步步地倒退回去。 一直躲到一处隐蔽的地方,周迦才敢大哭出声。 太痛了。 真的太痛了。 她的丈夫不是她的,丈夫是为了她的心脏才娶了她。 她的母亲也不是她的,她的母亲为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过得更好,掉包了她,才抚养她的。 …… 就在周迦哭得天昏地暗的时候,一道黑影猛地盖在她的头顶。 周迦还来不及抬头看清来人,那人已经劈头盖脸地,一棍子砸晕了她。 周迦头上破了皮,额头血液汩汩而流,模糊了她的视线。 恍惚之间,她似乎看到了—— 母亲和…… 陆以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赐我他的狠,如怜悯罪人 陆以沉拧着眉心,怀疑地盯着拿了一根木棍砸晕了周迦的程若兰,沉声道,“你在干什么?” 程若兰不知道她身后还有人在,吓了一跳,连忙扔掉了手里的棍子,慌慌张张地看了眼陆以沉,两手无措地纠在一块,解释:“没……没什么。其实……其实是今天我和小迦吵了架。哎,陆先生有所不知,陈家对我和小迦有恩,给了工作还给了房子,而且小迦又拿过陈家的一颗心脏,我于情于理都觉得,该还给陈家一点东西。” 程若兰越说越起劲,“明天水沫二小姐就要手术了,我今天就来劝劝小迦,可小迦非但不同意,而且把我痛骂一顿,撵出了病房。”程若兰装作局促了一下,又接着道,“刚刚我看周迦出来散步,就跟着过来了。想着一棍子砸晕她吧,这样明天的手术才能准时进行。” 顿了顿,程若兰看不明白陆以沉的脸色,只好试探性地问:“你觉得怎么样啊,陆少爷?” 陆以沉深深看了程若兰一眼。 他将她抱起,说:“我带她去包扎。” …… 周迦醒了。 头疼的厉害。 她缓缓睁开眼,入目就是刺眼的手术灯。周迦几乎是立刻地,意识到自己马上要进行子宫移植的手术。 医生护士还在穿手术衣做准备,周迦趁机连忙从手术台上坐起来,猛地冲出手术室。 “陆太太醒了,快把她绑起来——”有医生连忙喊。 手术室外站着陆以沉。 从手术室里追上来的医生护士连连把周迦抓住,对陆以沉低头哈腰,“对不起,对不起,陆先生,我们没料到陆太太会这么快醒过来。” 周迦冲到他跟前,气得两颊发抖,她想破口大骂,无论如何却发不出声音。 她喊破了喉咙,喉咙除了疼,其他一点声音都没有。 另一位护士很好心地跟周迦解释:“陆太太,你昨天的氧气罩中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少量的氧化铜和硫酸铜粉尘,导致你急性铜中毒引起了失音。医生刚已经给你开过药了,等到晚上的时候你嗓子就会好的。” 周迦听得更加绝望了。 她用力挣脱护士的压制,冲过去,拽着陆以沉的衣领,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陆以沉这个混蛋。 陆以沉为了拿她的子宫,昨天找程若兰打晕了她,两人联合起来,想让她乖乖躺上手术台。 陆以沉既然肯和程若兰联合起来打晕她,就说明他昨天应该也知道她偷听了程若兰和陈水沫的对话。 也就是说,陆以沉根本早就知道她的身世了,可却还是和程若兰、陈水沫联合起来不让她说出自己的身世,还想要挖她的子宫。 周迦气得浑身像个筛子一样剧烈地抖动。 她越想越绝望,越想越觉得委屈。 每一晚都等到十二点也等不到自己丈夫回来的时候,她不觉得委屈; 每一次被陆以沉在床上摆成各种屈辱的姿势,还要努力去迎合他,去讨好他,想让他更舒服一点的时候,她也不觉得委屈; 每一顿饭菜,明明知道陆以沉十有八九不会回来吃,却还是都做他最喜欢的菜,最终陆以沉一口都没尝过,她也不觉得委屈! 她爱他爱得毫无尊严,毫无脸面,爱得软弱无能,低声下气,她扒着他,求着他,顺着他的时候,她也不觉得委屈! 甚至是陆以沉用离婚胁迫她要她植皮,她还那样低三下四、卑微下贱地甘愿献上自己的皮来求全这段婚姻的时候,她还是没有觉得委屈! 可是她现在终于受不了了。切切实实的受不了了。 她是他的妻啊! 她那么那么爱他,可他把她当什么?把她当妓.女,当保姆,当器官供应站,就是不把她看成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情的女人!他要了她孩子的命,现在还要夺走她的子宫! 都逼她,所有人都逼她捐出她的子宫。 她仰天,无声地哈哈大笑。 笑着哭着,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喉间一涌,周迦的嘴角顿时开出了一朵血色潋滟的花。 陆以沉看着这样的周迦,心口微微钝痛起来。 …… 周迦忽地,灿若星辰地笑了笑。 她猛地返身,抢过主刀医生手里的手术刀,毫不犹豫地将刀子抵在了小腹。 在所有人都还反应不过来的瞬间,她就像不怕疼一样,把刀一点点地、慢慢地插入自己子宫的那个位置,越插越深。 周迦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浓。她张嘴,用口型,极其缓慢地,一字一字地说—— “要子宫,我宁可死!我宁可死!” 刀口溅出十来厘米高的血柱,血光潋滟,鲜血在周迦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上开出一朵接着一朵殷红的玫瑰花。 可周迦却毫无知觉似的,用力地又快又狠地往自己的子宫补上了一刀,接着一刀。 “周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生离与死别。你不再是我的谁谁谁 周迦的手术刀忽然被冲上来的陆以沉夺下。 陆以沉发狠地拽着周迦的手防止她继续自残,一面警告意味地瞪着她,一面轻描淡写地,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周迦这一生,听过最绝情的、她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忘记的话。 他说—— “去检查她的伤口,如果没有伤及子宫,就马上手术把她的子宫取出来给水沫。” “越快越好。” …… 周迦哭了。 她连哭都是没有声音的。 她的一腔热泪,染湿了一整个手术台。 手术的时候,她一直在想。 在想今天的天气那么好,阳光那么暖。听得见鸟叫声,还闻得到花香味。 为什么这么美好的日子,她还会这么地绝望? …… 注射器慢慢推入皮肤,小腹上的痛感一点点消失了。 局部麻醉,她的意识完全清醒。 她清醒地看着手术室的天花板上,模糊的他们拿自己子宫的倒影。 她从嫁给陆以沉开始,就从没想过要离婚,可这一刻却切实地,清醒地,有了离婚的想法。 离婚也不仅仅是因为子宫移植的事情。 大概是因为所有往事积累叠加,那些被辜负的深情,被看轻的时光,那些她一厢情愿时所发生的一切细枝末节的事情,在这一刻都成了离婚的缘由。 这一段夫妻婚姻,在男人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与夺取中,她就像陷入了一个沼泽地,无论怎样努力和挣扎,最终都逃不过不断地往下陷的结局。 一个人的独角戏,到底还是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 …… 周迦睡了足足三天三夜,醒的时候嗓子已经好了,外面是个很好的天气。 萍姨见周迦醒了,第一时间兴奋地打电话通知陆以沉,“先生!太太终于醒了!终于醒——” 萍姨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夺走了,周迦静静看着她,“萍姨。” 萍姨感觉此时此刻的周迦莫名有些可怕,她声音微颤,“怎么了?” “没什么。我想和陆先生将两句。” 萍姨一惊,发现周迦第一次称呼陆以沉是“陆先生”,而不再是“以沉”。 周迦把手机贴在耳边,笑了笑,“陆以沉。” 那一边很安静。安静的好像没人在接听。 但周迦知道,陆以沉在听电话。 “陆以沉。我要离婚。” 说着,不等那头回复,周迦直接掐断了电话。 萍姨眨了眨眼,讷讷地看着周迦,问:“太太,好好的,怎么就要离婚了?” 周迦目光空荡荡的,过了好一会,才说,“没什么。日子过不下去了呗。”她顿了顿,转头,又说,“萍姨,你马上帮我找一个陈水沫的妈妈,傅雅芝,好不好?我找她有很重要的真相,一定要告诉她。” 周迦决定当前必须马上和傅雅芝先坦白事实,然后背着陈水沫和程若兰,与傅雅芝先做个亲子鉴定。 如果有了傅雅芝的依仗,也许她不会被欺负得那么惨。 萍姨见周迦神情严肃,不像说笑,马上起身道,“行。那我现在就去找她过来。” “谢谢萍姨。” …… 忽然之间。 整个城市开始了剧烈的左右上下晃动,耳边开始有天崩地裂、震耳欲聋的声音。周迦瞥了眼窗外已经开始在不断倒塌的楼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地震了! 很强烈的地震! 周迦想也不想,爬起身就往外跑。 …… 四处都是逃亡奔波的人群,所有人都在人心惶惶地往外冲。 陆以沉却还在往周迦的病房冲,他想起那个女人憔悴的脸蛋,倔强的声音说着她要离婚,只要这么一想,他就下意识地,感觉胸口仿佛缺了一块一样的难受。 “以沉,你怎么来了?”陈水沫不知何时冲到了陆以沉身边,她挨着陆以沉,拉着他的手,带他往外冲刺,“以沉,快跑啊快跑吧,大地震了,再不跑就完蛋了。” 陆以沉脚步一顿,有些迟疑地看了眼周迦病房发方向。 陈水沫眼底划过一丝狠戾,她抽出一个针管,说,“以沉,别看周迦了。我刚刚来找她,想因为子宫的事情,跟她道个歉,没料到她直接用针管扎我,还抛下我跑了。” 陆以沉闻言,抱着陈水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而就在那一刻,周迦终于跑下了楼梯。 她转弯的一瞬间,就看见陆以沉心急如焚地半抱着陈水沫,带着她往安全地带冲刺。 周迦心里钝痛。 找他来医院离婚的人是她。 可是他明知道她还在病房,却还是选择带着陈水沫离开了。 周迦冲刺快要跑出住院部门口的时候,子宫那个位置一阵痛痒之意来袭,下体仿佛涌出了一团热血,她完全无法克制地全身抽搐疼痛起来。 她想再跑两步,可她根本连站都没法站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陆以沉带着陈水沫越走越远…… …… 陆以沉带着陈水沫跑到安全地带,刚回头,就看见,周迦还在住院部的走廊快靠近出口的地方,浑身抽搐扭曲,整个人缩在墙角,好像随时会发疯一样。 轰隆一声—— 天崩地裂、震耳欲聋。 整个住院部完全坍塌。 陆以沉亲眼看见,高楼大厦瞬间夷为平地,千砖万瓦在同一时间,哗啦啦地全部都倾盖到了周迦孱弱而又娇小的肩膀上。 那抹单薄的身影,毫不留情地被埋在了地下。 男人平生头一回,那样撕心裂肺地叫了女人的名字—— “周迦——” …… 抗震援救工作没日没夜地继续着。 七天后,陆以沉跟着消防员一起,挖到了一具蜷缩成一团,脸蛋已经血肉模糊,指甲都被咬出了血,似乎试图在控制自己身上某种上瘾物品的女尸。其实若是细看这具女尸的侧脸,似乎还能看出这个女人生前该是多么青春貌美、皓齿明眸的女子。 女人似乎死得很不甘心。 她的手里,到死都还紧紧握着一枚破婚戒。 这枚婚戒陆以沉认得。 他认得 因为那是她和他结婚那年,他为了应付了事,随手在路边买的一个几百块不到的破戒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尘封的过往。物是人非 程若兰在丧礼上也没怎么哭,脸色也说不上什么伤感和痛苦,只说:“陆少爷。小迦已经走了,而且你也不爱小迦,大家也都知道,你就是为了大小姐的心脏才和小迦结婚的。如果你现在是要和水沫二小姐在一起,那就把小迦还给我吧。” 陆以沉目光一斜,笔直黑亮的眼神像一把刀,直接地刺穿了她。 程若兰肩膀一颤,余光瞄了眼陈水沫,再不敢多言。 倒是陈水沫这会儿上前来,亲昵地挽住了陆以沉的胳膊,强忍着内心的得意忘形,故作体贴道,“程阿姨,你乱说什么呢。以沉现在心里正为小迦的死自责呢。你怎么还能抢走小迦的骨灰,让以沉心里更加添堵呢?” 说的大大方方,得得体体。 程若兰连连点头致歉,“二小姐责骂的是。是我想的不周到了。陆少爷,对不起。” 陆以沉微微侧头。 狭长的眼睛轻轻眯起,看着程若兰,道:“您是我丈母娘。一声陆少爷我担当不起。您喊我以沉就行。” 程若兰目瞪口呆地看了眼陆以沉,半晌,才喊了声,“以沉。” 陈水沫脸微微一僵。 没想到啊,没想到。 周迦死前,陆以沉那么不见待她;可她死后,陆以沉却似乎对她突生怜悯之情。、 这般想着,陈水沫心里却又是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不管陆以沉对周迦有任何想法,可周迦都已经死了。 …… 周迦离开已有一个月有余。 陆以沉本来不嗜酒,不知怎的,周迦死后,他就开始在下班后独自一人酗酒。 他很少去酒吧喝,一般就在自己的地下酒库喝酒;喝得多了,他才能克服失眠,舒坦地睡上一觉;若是喝得似醉非醉,他就会做梦,梦到深处,总会梦见周迦。 梦见十八岁的周迦。 那时的周迦,眉眼纯净,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笑起来的眼睛弯成一个月亮。她有先天性心脏病,所以脸色看着有些灰白,嘴唇也常常发青发紫。 陈水烟肺癌晚期,知道自己生命将完后,就特意去做了配型。 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期望,陈水烟却真的和周迦配型成功了。连医生都说,两人匹配程度就和亲姐妹一样。就这样,陈水烟死了,周迦活了下来。 陈水烟临走前,还拉着他的手,嘱托说:“周迦是个好姑娘。你别因为她拿了我的心脏,就为难她。” 他当时点头答应了。 移植了陈水烟的心脏,而能好好活下去的周迦,似乎对他存了几分恐惧。从那之后,他每回来陈家,周迦就躲得远远的,再也没有主动出现在他面前过。 他知道陈水沫对他有几分心思,也知道长辈那里催婚催的急,他也的确到了结婚的年纪。只是他当时觉得,娶不到陈水烟,娶其他女人还有什么意思。也就迟迟没有对陈水沫表态。 直到又和家里因为婚事吵架,他出了家门,在外面喝酒。 喝酒的时候,他看见周迦艰难地扶着一个吊儿郎当的黄毛男生过马路,周迦扶得吃力,脸上微微涨红,她身边的黄毛男生,手不怀好意地故意摩擦周迦的腰,还故意把头往周迦的脖子里倾斜。 夜色昏暗,他没看清周迦的表情,只看见周迦也没反抗。 他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时至今日他也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想的,他只记得,那一刻,酒劲上涌,他起身走向周迦,猛地把周迦拽进自己怀里,对她说:“水烟给了你一颗心脏,就是让你这么糟蹋你自己的?” 周迦的脸瞬间煞白。 “既然你不保护不了水烟的心脏,那我只给你两个选择。” 周迦怔怔地看着他,目光懵懂又纯净。 “要么把水烟的心脏还给我。要么,你嫁给我。” 他永远都记得,那时的周迦,几乎是毫无迟疑地、立马地、疯狂地点了头,“我愿意。我愿意嫁给你。” 到结婚后,他才发现了她的真面目。 她的确是真的喜欢她,可她却是个名副其实的蛇蝎心肠的妒妇! 她总是无理取闹,总是在小事上针对陈水沫,总是撒谎装无辜,甚至还拿着一张假的B超孕检给陈水沫,逼着陈水沫出了国。 他逐渐地厌恶了她。 到陈水沫再次回国,她更加张扬跋扈,回来当天就一把火烧了他买给陈水沫的房子,让陈水沫重度烧伤,差点保不住命。 这还不够,她还要找人轮.奸水沫,要不是他和陈水沫求情,只让她还陈水沫一个子宫,陈水沫早就报警把她送进警察局了。 可她却还是不知道好歹,他好不容易把她找人轮.奸女人的事情压下来,她却疯了一样,死命不肯把子宫还给陈水沫。 她就是这种无头无脑,无理取闹,永远不知事情轻重的女人。而且无论多么的证据凿凿的事情,她总是能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两只眼睛特别委屈地看着他,就好像那些事情都不是她做的一样。 陆以沉想着想着,有些好笑自己。说来也怪,这么坏的女人,为什么他还是要想起她来,自作自受? 陆以沉喝得太醉,微微眯了眯眼睛。 窗外是大圆月,月光很好,明亮幽静。 月是圆盘月,人是孤单人。 …… 秘书方建力来了电话。 陆以沉揉了揉眉心,“怎么了?” “陆总,您和太太的房子因为距离震源比较远,没有被震塌,里面还有不少您的东西,和太太的遗物,你打算怎么处置?” “……谁也不许动那些东西,我会亲自去处理。” …… 陆以沉当夜顶着一颗醉醺醺的脑袋,回了他和周迦的婚房。 当初陆以沉买她们的婚房的时候,为了故意冷落周迦,特意挑了个郊区的别墅。这回这栋房子离震源远,八级地震也没有将它夷为平地。 房子到底还是受了不少影响,不少家具都被挪了位,客厅的吊灯也掉在了地上。空气里都是漂浮荡漾的尘埃粉尘。 他走进客厅。客厅空荡荡的,再没有一个女人做好了晚饭,窝在沙发里,给他留着灯,等他回来; 他步上二楼,推进卧室。卧室里没有人,唯一的梳妆台因为地震,好几个抽屉都大喇喇地开着。梳妆台上没有任何化妆品,他记得,那是他有回在她的身上闻到了和水烟一样的香水味,他冷着脸说,他不喜欢香水。她后来就把所有的化妆品都收了起来,再也没用过。 陆以沉目光微微一沉,像是受了蛊惑一样,慢慢靠近她的梳妆台。 他像是一个小偷一样,开始了一场不动声色却疯狂的偷窥。他默默打开一个接着一个周迦放物品的抽屉,最后打开了一个装满记事本的抽屉…… 他微微一怔。翻开了第一本。 ——她的日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请求你处置它,放过我 X年X月X日 天气大雪 今天是大年初一!陈家家宴的时候,我看见一个很年轻的男生,不过他应该不是男生了啦。他长得就像是电视上的明星一样好看,听陈家的长辈说,他好像很优秀的样子呢!不过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就是我的好朋友水烟。 电视上有很多闺蜜抢男人的情节,我一定要和陆以沉保持距离,就算真的喜欢上这个人了,也绝对不能有坏心思。 嗯!周迦!你可以做到的!- X年X月X日 天气小雨 水烟走了。她把心脏留给了我。 我在她的坟前磕了十个头,许愿我能在来生为水烟做点什么- X年X月X日 天气晴 今天好难过。陈水沫自己考不上大学,让我去给她替考。我肯定不同意啊,我自己也要参加高考啊。但妈妈竟然逼我去考,还说什么这是我欠陈家的。 从头到尾我欠的都是陈水烟,又不是欠陈水沫- X年X月X日 天气晴 今天是个很黑的夜晚。徐峰这个混蛋,偷了我的日记本威胁我要我扶他回家。我想到日记本上有各种我对陆以沉的心思,最后还是屈服了徐峰的威胁,答应扶他回家。我本来以为这事糟透了。没想到半路的时候陆以沉竟然出现了,还突如其来的要我做他的妻子。 啊啊啊啊啊。 好开心。感觉自己要疯了!不不不,我可能已经疯了。 我太愿意了,简直不能更愿意。我真的好爱好爱好爱陆以沉,好想好想好想嫁给陆以沉。 水烟,对不起。水烟,谢谢你。 我希望我能用我的来生还你来生一生幸福健康- 这一页的日记上写满了陆以沉的名字,仿佛都能看见,当时写这篇日记的周迦,内心到底有多么的雀跃与欢喜- X年X月X日 天气晴 我和以沉领证啦。 可是领完证以沉就把我一个人扔在了我们的婚房。 可能是以沉很忙吧- X年X月X日 天气晴 好久没吃榴莲了。陆以沉已经62天没有回来过了,我每天都在想,陆以沉都这么天没回来了,大概是不会回来了的,偷偷吃个榴莲有点味道也没关系吧。可我转念又一想,万一我吃的时候,陆以沉刚好回来呢?那榴莲的味道不是就相当于直接把陆以沉赶走了?- X年X月X日 天气晴 173天没吃过榴莲了。 虽然还是没见到陆以沉- X年X月X日 天气晴 以沉今天回来了。是结婚后第一次来我们的婚房。 我们有了第一次。 虽然以沉是喝了酒的,而且态度并不好,不过我还是很高兴呢!- 她似乎并不是一个很爱写日记的人。 她也从不写他对她做的那些让她伤心的事情,仿佛想在日记上保存他留给她最好的模样。 但越往后翻,她的日记写的越来越少,写日记的时间间隔的越来越长。这仿佛就像是她的爱,在慢慢一点点被浪费,在慢慢流逝一样。 她的日记一直到陈水沫回来之后戛然而止。 她只留了几句话- “以沉,此心灼灼,求你以冷水泼它,以冷漠伤它,使它冷却,使它规行,使它无望。此心系于你,泾渭不分,求你处置它,放过我。” 只是这句话后来又被她用签字笔狠狠划掉,最终只留下了一句笔迹还很新的话—— “祈求天父做十分钟好人,教我如何才能不爱他。” 是该有有多绝望,才会不想要自己的那颗心脏,才会祈求上苍不爱一个人。 …… 陆以沉的脸色越来越复杂。 他在这个抽屉往下翻,又翻出一本食谱,上面全是她一点点像瞎子摸象一样,从他偶尔回来吃一次饭的时候,摸索出来、记录下来的他吃菜的喜好,然后自己研究的一个个菜谱。上面的笔迹密密麻麻的,就好像高考的错题集一样。 再下面,还有一册关于他的习惯喜好,上面仔仔细细地记录了他的所有的喜好。包括他对领带、对衬衫、对皮鞋,甚至是对西装外套的品牌、穿搭等种种的习惯;还有他日常种种琐碎习惯,比如睡觉的时候不喜光,一定要关灯,看电脑超过三小时眼睛就会发酸,所以她在家里好几个显眼的位置都放了眼药水,左脚脚踝因为小时候溜冰不小心摔断过所以下雨天会发疼,因而她在医药箱里总备着几个膏贴…… 细枝末节的习惯,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习惯,她却都帮他牢牢地记得,小心翼翼地在暗中保护他。 再往下,还塞着一个MP3。 陆以沉迟钝了一秒,拿起了耳机,按下开关。 耳边,梁静茹空灵干净的声音慢慢地响起来。 “只是女人/容易一往情深/总是为情所困/终于越陷越深/可是女人爱是她的灵魂/她刻意奉献一生/为她所爱的人”。 她的MP3里只有这首歌,这首歌就这么一直单曲循环着。仿佛在倾诉她这一场惊天动地的一厢情愿。 起风了。 窗户上的玻璃早就被震碎,风晃晃悠悠地吹进来,扫在陆以沉的面上。 风吹了很久很久。 也没有吹干陆以沉脸上那两道泪痕。 他想起了之前的某一个深夜,他应酬喝多了,司机想早点回家,就把他送到离应酬地最近的这里来。 她从司机那里把他接过来,劳心劳力地伺候他,给他洗漱,给他换衣服,还给他喂了一杯蜂蜜茶解酒。他醉得厉害,虽然没有睡沉,也就任由她摆弄他的身体。 她帮他洗漱好后,又自己去快速地洗漱了。她洗漱的声音很轻,就好像生怕会吵醒他一样。 她回来上了床。她大概还是有几分忌惮他,睡得离他有些远。 可过了一会,她忽然凑过来,很小心翼翼生怕吵醒他一样,但又偷偷摸摸地亲吻他的嘴唇。 她的吻很青涩,只是嘴唇在他的嘴唇上辗转。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个吻。 也是唯一的,一个吻。 她辗转停留了很久,他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没有阻止她。然而忽地,就有一两滴温良的眼泪砸在了他的脸上。 须臾。 他听见她小声隐忍地啜泣着,嘴唇和他的嘴唇上下时不时摩擦在一起,几乎是颤抖着声音,说:“陆以沉。我爱你。” “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全世界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全世界没有一个人会比我对你更好。” “谢谢你,在我生日这天愿意回来。” …… 如果当时的那一个深夜,如果他不装睡,如果他也吻一吻她,如果他肯对她说一句生日快乐。 也许他们之间可能就不会这样。 可是没有如果 …… 陆以沉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 他点了一根接着一根的烟,仿佛要麻痹自己的神经一样,从凌晨一直干站着,抽烟抽到了晨光大亮。 一直到陈水沫不知何时冲了进来,一手抢过了陆以沉手里的烟,陆以沉的意识才恢复了一点清醒。 晨风清爽,吹得周迦遗留的那些记事本哗啦啦地翻动。 陈水沫美目含泪,指着陆以沉大声责骂,“陆以沉!你这是在干什么!你不爱周迦啊!你根本不爱周迦啊!为什么还要待在这种地方想周迦那个贱女人!” 陆以沉眯了眯眼睛,看了眼陈水沫,半晌又静静低下头。 他看着地上还没被完全踩灭的烟,冰冷的唇角僵硬地、痛苦地勾了勾。 他不爱周迦? 不。 他爱周迦。 哪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你就像是我年少时偷吻到露珠 陈家。 陈水沫晃着傅雅芝的手臂,软声撒娇,“妈。人家想跟以沉哥哥结婚嘛。你去帮我提亲好不好呀。以沉总不能一直单下去是不是啊……” 傅雅芝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你说你这丫头,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呢?非得喜欢陆以沉?哎,你一个姑娘家去提亲,以后到了婆家,指不定就要吃苦的。” “不会啦。我和以沉肯定和公婆分开住啊,不会吃什么苦的。”陈水沫亲昵地拱了拱傅雅芝,“妈,你帮帮我啦。好不好嘛。” “行了行了。那我改天先把以沉喊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吃个饭,顺便妈帮你探探陆以沉的口风,看看他到底什么个意思。” “妈妈你真好!” …… 元旦那天,傅雅芝把陆以沉喊来了家里做客。 陆以沉原本要推辞,想一个人喝酒,可秘书方建力说:“先生,那也算是太太的半个娘家,回去看看也是极好的。” 陆以沉点头应允。 晚餐很丰盛,程若兰把最后一道菜做完了,正要下桌,傅雅芝喊住她:“兰姨,这些年你也辛苦了。今天也没有其他陪你一块过元旦,你就和我们一起吃吧。” 程若兰一怔,下意识地看了眼陈水沫,陈水沫移开视线,懒得看她。 程若兰马上尴尬地笑笑,回绝:“我还是回去吃吧。” “丈母娘,坐吧。” 是陆以沉的声音。 “谢谢陆少……以沉了。”程若兰干笑两声,只好坐下了 宴席开始了。 傅雅芝夹了块糖醋鱼,吃着吃着,笑着调侃,说:“兰姨,你这糖醋鱼没有小迦做得好啊。小迦每回做这个菜啊——” 她说到一半,看见女儿陈水沫脸色有些不悦,连忙止住了,说:“不好意思啊。高兴的日子,我还说这些干甚?对了以沉。” 陆以沉正看着那一道糖醋鱼发怔,闻言抬头,“嗯?” “我看你最近精神一直不济,听你妈说你三天两头就犯胃病。我知道小迦走了你也难过,但还是要保重身体啊。” 陆以沉尝了一口糖醋鱼,淡淡道:“我会的。” 傅雅芝拐弯抹角地,问:“听你母亲说,好像最近又在帮你相亲?” “嗯。” “有再婚的打算了?” 陆以沉放下筷子,仿佛也觉得那道糖醋鱼难吃得很,他侧眸凝了眼陈水沫,直接说:“这几年我都不打算结婚了。”顿了顿,他看向程若兰,“兰姨,你能带我去周迦原来住的房间看看吗?” 程若兰连连点头,“可以可以。” …… 陈水沫气得直接把筷子给摔了,眼眶红彤彤的,“妈——” 傅雅芝叹口气,摸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行了。你看以沉那样子,像是想结婚的样子吗?我看他对周迦也没有他表现的那么绝情。你啊,还是死了这条心比较好,不然真的嫁过去,反而受委屈。” 陈水沫腾地从位置上起来,“你不帮我也就算了,怎么还能说这种话呢!” 说着,就跑了。 傅雅芝在位置上,坐了会,又吃了两口糖醋鱼。眼前蓦然浮现出周迦那张永远甜甜的笑着的脸蛋。 “多好的一姑娘啊。” 她轻声感慨。 …… 周迦原先住的房间还好好保存着,里头东西不多了,只有些旧日周迦还曾经读过的书籍,整整齐齐地摆在书桌上。 陆以沉侧眸,问程若兰:“我能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吗?” 程若兰愣了半晌,“可以。当然可以。” 说完,就离开了。 陆以沉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他坐在周迦的床边,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 他胡乱地翻了翻周迦的书桌,笔记本,试图在这些周迦的东西里找到她爱他的印记,以期能让干枯的心灵得到一点慰藉。 其中一本手账本上,掉出来一张小纸条。纸条微有些皱吧。陆以沉蹲下身,把那张纸条捡了起来。 他细细地将那张纸条展平,看清了上面的字迹—— 你就像是我年少时偷吻到的露珠,此后山长水远,仆仆来赴,既做我的眼泪,也做我的湖。 陆以沉心口如灌了铅,一点点往下沉。 他轻轻捧起纸条,深深地吻了吻。 他抱拥着这张纸条,躺在周迦曾经睡过的床上,静静地睡了一觉。 睡了周迦离开以后,最深最久最长最安稳的一觉。 …… 陆以沉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把那张纸条收进口袋里,微侧脸的时候,他看见了周迦留在床上的头发丝。 细细长长的一根,缠绕着,像一团黑色毛线。 陆以沉拿过那根发丝,用手指撵了撵。最终把头发丝放进了口袋。 门外似乎有争执声。 他起身,走到门口,刚要开门,听见陈以沫嚣张气焰的声音,“你现在还留着周迦的房间干什么!她又不是你女儿,我才是你亲女儿!她死都死了,你现在缅怀她干嘛!还敢让以沉进她的房间,你也不怕周迦那一身晦气全沾到以沉身上去!” 程若兰听着陈水沫承认是自己女儿,喜悦溢于言表。但转念又唯唯诺诺地解释着:“水沫二小姐,刚刚你也看见了,是以沉自己要进来的,我也没办法啊。” “靠。这贱女人,生前妨碍我嫁给以沉,死了还要妨碍我嫁给以沉!” “嘘。小声点。别乱说话!”程若兰连忙捂住她的嘴巴,“隔墙有耳,万一被有心人听去了怎么办!” 陈水沫一把推开程若兰,颇有些得意道,“切,怕个啥。她周迦都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算了算了。我先去洗个澡,等会以沉醒了,你通知我一声,我下来送他。” “行。” 陆以沉靠在门上,微眯起了眼睛。 陈水沫抵触周迦也是正常的,毕竟周迦做过那么多对不起她的事情。可是刚刚陈水沫那口气,似乎有些过于嚣张骇人了。 像个地痞女混混一样。 而且陈水沫那一句,“她又不是你女儿,我才是你亲女儿”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以沉拉开门,正好看见了在外面守着的程若兰。程若兰显然心虚得吓了跳,“以沉,你醒了啊。” “嗯。” 程若兰仔细打量了陆以沉,没有从他脸上看出一点波澜。 陆以沉目光一深,最后探出手,悄无声息地拔了根程若兰的头发,迎着程若兰惊诧的目光,他解释道:“看你头上有脏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掩埋的真相。到底是谁害惨了谁 陆以沉在陈家又吃了晚饭才走。 走的时候,他特意等陈水沫来送她。 陈水沫站在门口,含情脉脉地看着陆以沉,拽着陆以沉的手,撒娇一般晃了晃他的手,小声说:“以沉哥,你下次什么时候和我一起出去玩啊?” 陆以沉微勾唇笑了笑,“想和我出去玩?” 没看清他眼底诡异的光,陈水沫花痴地扑上去,使劲点头,说:“是啊是啊。” 陆以沉伸出手,状似怜爱地摸了摸陈水沫的头发,趁着陈水沫拿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他忽地抽了一根陈水沫的头发。 利用三根头发,DNA的鉴定结果很快出来。 报告显示。陈水沫和程若兰就是母女关系。 而周迦和程若兰却没有母女关系。 陆以沉问方建力,“这报告准确吗?确定没人动过手脚?” “绝对准确。都是信得过的人。” “你帮我约一下傅雅芝,告诉她我有事要好好与她谈一谈。” …… 咖啡厅。 陆以沉把两张DNA鉴定递给傅雅芝,“伯母。” 傅雅芝看着两张鉴定报告,瞠目结舌,“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前两天我偷听到程若兰和陈水沫的对话。陈水沫说周迦不是程若兰的亲女儿,她才是。我拿了三个人的头发,去做了DNA鉴定。这个结果我觉得伯母有必要知道。” 傅雅芝面色煞白。 “这么说,水沫早就知道她不是我女儿,而程若兰也知道水沫才是她的女儿?” “应该是的。而且我觉得她们应该清楚周迦的身世。” “你的意思是——” “伯母,上一回,水烟做心脏配型的时候,医生就说,她和周迦的匹配程度与亲姐妹相仿。我怀疑……你要不要和周迦做个鉴定?” DNA鉴定的结果出乎意料,也在意料之中。 周迦才是傅雅芝的亲女儿。 傅雅芝想起周迦死前曾差萍姨来找她,让她过去看一眼周迦,但当时她还在赶过去的路上,就发生了地震…… 会不会那时候,周迦就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世,所以想告诉她呢…… 一想到若是陈水沫和程若兰早就知道她们才是母女,而周迦才是她的亲女儿,却缄默没说真相,傅雅芝就冷汗直流。 傅雅芝握着陆以沉的手,几乎要崩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以沉!怪不得啊,怪不得我看着周迦,总觉得这孩子亲切,总觉得这孩子跟我有缘。从小我就喜欢这孩子,但水沫经常欺负她,有时候让周迦帮她写作业,帮她做学校值日,后来还帮她高考,我当时一时私心,想着水沫能好点,就纵容水沫,现在想来,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 陆以沉沉沉地舒了口气。 他仿佛触及到了某些本来不曾想过的真相。而这些真相,似乎正在把他往更深的深渊里推。 他拿出手机,拨给秘书方建力,“你明天帮我约一下水沫,就说我最近胃不舒服,明天想去医院检查检查,你帮我问问,她有没有时间陪我一起去?” “是。陆总。” 切了电话。陆以沉安抚了一会傅雅芝,半晌后,说,“伯母,我还有一点事情要从陈水沫身上确定,所以你无论有什么行动,都先别打草惊蛇。” 傅雅芝显然也想到了一些事情,严肃着脸:“嗯。你事情确定完了,记得来通报我一声,好让我心里也有个底。” “嗯。” 静了静。 陆以沉在傅雅芝跟前,缓缓起身,深深地鞠躬:“对不起,伯母,以前我对周迦做的一切。对不起。” …… 医院里人头攒动,喧哗吵杂。 陈水沫挽着陆以沉的臂膀,眉眼含笑,“以沉,谢谢你愿意让我陪你来医院。” 陆以沉微微一笑,“是我该谢谢你才对。” 陈水沫心里跟被撒了柠檬水和汽水一样,哗啦啦地浇在一起,冒出无数酸酸甜甜的泡泡。她更加用力地挽住陆以沉的手臂,就好像这样就能把他完全地握在手里。 陆以沉站在门诊部门口,忽然轻声问:“水沫,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很久了吧。以沉哥你认识水烟开始,我就跟着沾光认识你了呢!” “是啊。我和你姐在一起的时候,你才十八岁。” “嗯呢。” 陆以沉用力眯了眯眼,仿佛在努力回想十八岁的陈水沫。 那会的陈水沫,总是像个被宠坏的小公主,有很严重的公主病,但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心性并不坏,也没做过什么恶劣的事情。她活泼好动,什么事情都能插一脚,总是能把家里弄得七上八下。 “我记得,有一次,我车钥匙被你扔丢了,当时我在雪地上找了半天都没找到,还去找你姐拿备用钥匙,那时候我觉得你可真顽皮啊。” “哈哈哈。以沉哥你怎么这事都还记得啊。” “嗯。我记得,因为我拿了备用钥匙出来,看见周迦趴在车子底下,用力地帮我找车钥匙。她找到之后换给了我。我还记得她当时也是十八岁,因为前一年高考缺考,复读了一年。” 陈水沫讪讪一笑,心里暗骂周迦这贱人到这时候都不安歇还要打扰她和以沉的约会,“陈皮烂谷的事情了,以沉哥你就别跟我计较了呗。” 陆以沉勾唇轻笑。 “若是你只做过这些陈皮烂谷的事情就好了。水沫,我给你一次跟我坦白的机会,你要不要?” 陈水沫心里有点玄乎,但到底还是守口如瓶,什么都不肯说出口,只装傻,“以沉哥,你说什么啊,什么坦白不坦白,我们到医院,不是来给你检查胃病的吗?” 陆以沉看着陈水沫涂满胭脂水粉的脸蛋,冷哼一声,忽然道,“方建力!” 忽地,方建力就带着两个医生过来,猛地架住陈水沫,“陈小姐,对不住了。” …… 检查报告递到了陆以沉跟前。 医生战战兢兢地看着陆以沉,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好像眼前的男人都会发火。 最终他咬牙闭了闭眼,仿佛豁出去了一样,“报告陆总——” “该女子身上并无任何烧伤痕迹;子宫健康完整,无任何移植动刀过的迹象;脸上确实动过刀子,但仅仅是颧骨整形、下颌磨削、注射了除皱,填了鼻子;以及胸上隆过胸,都只是一个月前的事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墓地忏悔。他跪了三天三夜 整个医生办公室被砸得乱七八糟。 医生被吓得屁滚尿流,卯足了劲离开了。 陆以沉拨出了方建力的电话,“建力,现在,马上,立刻,给陈水沫摘了她的子宫,再把她背上的皮扒一层下来。” 方建力头一回听见陆以沉这样阴沉可怕的声音,小声问:“陆总,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赶紧给我办!” “是——” …… 陆以沉一直在吸烟。 他把监控室里的人都赶走,一个人在监控里看手术室里的监控。 里面陈水沫在不断地挣扎,咒骂,打人,但那些医生毫不留情地把她架住,绑在手术台上,给她手术。 画面慢慢模糊,他眼前仿佛看见了一个月前的周迦,也是这样,挣扎着,求饶着,甚至一遍又一遍地跟他解释,说她没有放过火,说她没有出轨那孩子就是他的,说她没有找人轮.奸陈水沫。 她解释了一次又一次,委屈了一次又一次,哭了一次又一次。 可是他什么都不听,什么也不信,一次又一次地把周迦往更痛苦更绝望的深渊。以至于让她在日记本上写着祈求天父同情同情她,让她不要再爱他了。 她当时是该有多么绝望多么痛苦,才会连爱都不敢爱他了。 陆以沉这般想着,用力地把头一下接着一下砸在了桌子上,额头被砸出星星点点的血迹,陆以沉也仿佛感觉不到痛一样。 他想起周迦那张又疯狂又脆弱的脸,想起她抓着他的衣领,一句接着一句地质问他, 她质问他,“是不是在你看来,像我这种又下贱又卑鄙、蛇蝎心肠、诡计多端的女人,哪怕你要我把我子宫送给别的女人,我都得不要脸地巴着你求着你把子宫送给你?是不是在你看来,我喜欢你,我就低你一等,就一定要听着你顺着你,什么都由你说了算!” 她还质问他,“你说话啊!陆以沉!要不是我有一颗水烟的心脏,你早就把我踹了不是吗?陆以沉,你是不是觉得像我这种又没钱又廉价的女人,就活该被你白上,被你白上了却连个你的孩子都没资格有?是不是你觉得,我就是这么一个又软弱、又无能、又好欺负,比妓女还好上的公交车?” 他记得她还说, “陆以沉,我那么那么爱你,为了爱你,我委曲求全,我低声下气,我不要自尊不要脸面,我跟个老婆子一样伺候你,讨好你,顺着你!可是你要我的皮肤,你要我的孩子,你现在还要我的子宫!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 陆以沉的心,像有千万快石头哗啦啦地砸下来,砸得他整颗心都在痛,都在流血。 把周迦害的最惨的那个人,是他。 是他啊! …… 傅雅芝把程若兰和陈水沫赶出了家门。 在两人走前,傅雅芝把陈水沫剔出了户籍,把陈水沫手里的钱和卡也全部停掉,包括她的车、包等东西,一点也不留,全部都把这些东西当着陈水沫的面给烧得一干二净。 傅雅芝似乎快要疯了。 她难以想象,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竟然是被一个保姆和强奸犯生的被掉包了的野丫头,而她真正的女儿,却被假女儿和假母亲奴役了这么多年。 她一想到当年自己纵容陈水沫,让周迦给他写作业,替高考就后悔不已。 都是她的错啊。 都是她的错啊。 可是偏偏,她却连弥补的机会都没了。 周迦早就不在了。她不在了。 她在那场地震里,就死了,死的那么的不甘心…… 陈水沫扒着傅雅芝的裙角,嘶声哭诉,“妈!你不能不要我啊,是你把我养大的啊,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把我赶出家门!妈!又不是我换走了周迦,是程若兰那个贱女人做的啊!妈!我根本不想她做我的妈,在我心里,只有你才是我的妈啊!” 傅雅芝听得更加气急,她按着呼吸加速的胸口,朝她大吼:“就算没有血缘关系,我也没有你这样逼人植皮,逼人移植子宫,逼人堕胎的女儿!你明明就知道,周迦才是我的女儿,你还要这样对她!你竟然还要这样对她!你夺走了本该属于她一切,还要剥夺她的皮肤,她的子宫!你怎么做得出啊,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傅雅芝要摆脱陈水沫的纠缠,可陈水沫抱着她的脚踝,大哭着,“不是我。不是我的主意啊。都是程若兰,都是程若兰的主意。妈,你也知道的,她把我换成你女儿,然后又亲口告诉我我才是她的女儿,还拿着DNA鉴定来威胁我,要我听她的话!她说要是我不听她的话,她就把我的身世说出来啊!妈——” “啪——” 傅雅芝双目都是泪光,“你怎么说得出这种话。水沫,我养你这么大,我怎么就把你养成这幅样子!你和兰姨,哪一个诡计多端,哪一个更老实我还会不清楚!说到底兰姨也是想为你好,给你过好日子才掉包,可你呢!你过上好日子了还不够,还要做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水沫,我没你这种这么坏心眼的女儿!” 她说着,一把踹掉了陈水沫。 陈水沫嘶声力竭地大喊,想跑着去追:“妈,妈你不要不要我好不好,不要啊——” 可傅家的大门还是紧紧关上了。 陈水沫在门口又是踢又是打,最后终于绝望了,她返回去,抓起程若兰的衣领,脖子上青筋暴起,用力地一下一下狠狠晃着她,狠狠道:“都是你!都是你啊,要是你不告诉我,我才是你女儿,我压根就不会知道!我还可以是傅家的女儿!都是你的错,你这个贱婊子,你给我去死啊,去死!” 也不知晃了多久,程若兰被晃得两眼都是泪光,她还试图劝慰陈水沫,“水沫,别生气了好不好。你跟妈妈回家——” 陈水沫高跟鞋一脚踹在了程若兰身上,恶劣道,“谁要跟你回家!我现在什么都没了,子宫没了,连背上的皮肤都没了!你没钱没房子没车子,我为什么要跟着你这种妈!你给我滚!你给我滚开,我要去找以沉哥,我要去找他——” …… 陆以沉疯了。 他在周迦的墓地里摆满了榴莲,连着跪了三天三夜,连眼睛没有合上一合。 第四天的凌晨,下了一场瓢泼大雨,他给墓碑撑了一把伞,沉默地继续守在墓碑边。 一直到实在支撑不住,他两眼一黑,直接倒在了墓碑上。那枚这两天才套在他手上的婚戒,因为这一跌宕,就甩出了手指。 戒指咕噜噜地滚远了,滚进了一个水坑。再也不见。 似乎也在昭示着,这枚婚戒真的不适合他。 风雨还在飘摇。 若是有人看到,就会看到男人那张几近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正在流眼泪。 他因为干燥而起皮的嘴唇上下开合,似乎是在说。 在说:“周迦,对不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重获新生。她还活着 T市。半年后。 病房门缓缓打开,一名清瘦干净的女子一步步走了出来。 一名护士站在她身边,对她嘱咐了几句,那女子轻笑了两声,朝她点头致谢,才慢慢挺起腰板,一点点走离开了这个地方。 她就是周迦。 周迦在地震里被救了出来。 当时她和另外一个女人都被埋在了地底下,两人一个是脑癌晚期,一个是腹痛发作,都以为彼此活不下去了。两人反而都很乐观,彼此相互打气,每天都会简单聊两句,但也不会说的太多,防止自己流失太多口水口干舌燥。 周迦把自己身世的经历、婚姻的经历都告诉了这个女人。女人很同情她,也给她出主意,希望她活下去之后就和丈夫离婚,远离那个陈水沫,好好过生活。 但后来,那位脑癌患者的女人先不行了。她临死前,让周迦如果活下去之后去找她的姐姐,她的姐姐在T市的医院里工作。她和周迦相互换了手上戴着的病人铭牌号, 她还戴上了周迦的婚戒,好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才是周迦。 …… 周迦连证件都没有,身上除了戒毒所干劳务挣得几百块钱,其他什么学历证明啊、工作简历啊都没有。 但周迦很乐观。 她走路,从郊外,一直走,走到了闹市区,然后对着一个个广告牌开始找工作。 现在是个讲学历讲文凭的社会,哪怕是打个杂的,很多都也跟风写着要大专以上的学历。周迦叹了口气,有些悲哀。 她走了一整条街,才终于找到一个看上去能容纳她的店铺。 是一家中餐厅,还写着包吃包住,招女服务生。一个月两千。 以前周迦刚毕业的时候,一个月五六千的工作都会嫌低,现在周迦看到一个月两千,就感觉像是天上掉馅饼一样的好事。 下午三点多的中餐厅,没什么客人。周迦敲了敲门,“你好。” 中餐厅里光线并不是很好,里头只有个约四十来岁的店长,店长长得约有些油腻,见有人来,忙挂上笑脸,招呼,“吃什么啊美女?” 口气说不上轻佻,但总归让周迦有些不舒服。 周迦往后退一步,想着还是先找找其他工作算了。可是沿街的路上,似乎没有适合她的工作了。 周迦莞尔,礼貌问:“老板,我是想来问问,你们这边还招服务生吗?” 那老板一听,眼睛马上亮了,“招啊!我们这里服务生月薪两千,包吃包住,怎么样,姑娘,你感兴趣吗?” 周迦到底涉世不深,点头,“嗯。我能今天开始就在这工作吗?” “可以啊。当然可以。” 周迦连忙点头致谢。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周迦。你叫我小周就行了。老板您贵姓——” “我姓方,就方寻。你喊我方哥就行。” “好的,方哥。” 方寻领着周迦到了一个员工宿舍,宿舍是大通铺的房间,面积不大,外面有公厕和一个洗澡用的卫生间。宿舍里面看着应该还住着一个人。周迦灵光一闪,问:“这里住的都是女员工吗?” “对,还有一个现在在后厨帮忙洗碗,她也住在这里。等她下班了你两可以见见。” “好的。谢谢老板。” 周迦没什么行李,看完宿舍就跟方寻去熟悉每天的工作内容了。周迦主要的工作就是帮助客人点单,端送菜盘子和洗盘子。 周迦下午记了一会菜单,把菜名记了个大半熟,到晚上就开始真刀真枪地上了。索性周迦一起也算过惯了这种劳心劳力伺候人的生活,中间虽然出了点错,但还算干的流畅,没出什么大事。 周迦洗完一晚上的盘子,已经十点半了。 她这才回到了宿舍。 宿舍里有名叫小丽的员工,她看了眼周迦,嗤笑一声,连招呼也不打,侧过身拿着洗漱用品出去洗漱了。 周迦眨了眨眼,不懂她这种莫名的敌意。她干了一天的活,累得要死要活,正打算趴在床上休息一会,门忽然就被踹开了。 是白天的老板。 周迦提着呼吸,警惕地看着他,“方哥,你还有什么事吗?” 方寻关上门,锁上锁,说着,就一步步朝着周迦靠近。 周迦看着方寻眼底那毫无掩饰的猥琐、情欲之意,瞬间就明白了方寻要对她做些什么。 周迦从床上迅速跳了起来,抓着手机和包,就往门口跑。 可方寻到底是男人,一把抓住了周迦,把她往床上扔。 周迦看见了宿舍外小丽走回来,马上喊小丽,“小丽!快来救我快来救救我!” 可那小丽跟没听见一样,头也不回地…… 离开了。 周迦忽然明白了一开始小丽对自己的嗤笑。显然小丽已经被方寻……玷污过,小丽心里是不甘心的,可是小丽却明知道她要被玷污,却还是没有提醒她,更没有要救她的意思。 周迦感觉到男人的手在剥自己的衣服,周迦心气一狠,抓过自己的包,狠狠砸出一份检查报告,道:“我有艾滋!” 身上男人终于打住了所有动作,像是看着怪物一样看着她。 周迦因为撒谎,声音有点颤抖,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正常点,说:“这是我的检验报告。我感染了艾滋,你想跟我做,要小心一点!” 方寻看了眼检验报告,看清上面阳性两个字,几乎是厌恶地把周迦一把推开,“滚!我们店里不招你这种人,你给我滚。” 周迦也不客气。 拿着自己的包径直就走。 她走出了中餐厅,又走了长长一段路,一直走到城市最繁华的市中心,她紧绷的神经才总算有了一丝喘息。 她按着胸口,庆幸她从戒毒所出来的时候,被警卫员塞了一张作假的艾滋病的检查报告,当时警卫员塞给她的时候,她还很不好意思,这回真用到了,她才明白了警卫员的良苦用心。 周迦在市中心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圈。 这半年,其实周迦一直试图联络上傅雅芝,可是那场地震之后,太多人死亡,太多人与人之间都断联了,她甚至拜托过警卫员找了好两次傅雅芝,也没有找到傅雅芝的下落。 周迦想得太专心,以至于都没有注意到红灯亮了。 她听到一阵刹车声,才怔怔地侧过头,下意识往光源方向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重逢人海中。宛若大梦一场 方建力几乎是第一时间认出了周迦。 他难以置信地指着眼前的女人,“太太——” 方建力转身,喊后座闭目养神的陆以沉,“陆总,是太太!是太太!” 陆以沉轻笑一声,“都半年了,你怎么还……”出现幻觉了。 陆以沉的话并没有机会说完,他虽然下意识觉得方建力是看晃眼了,却还是顺着方建力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 周迦!真的是周迦! 一张和周迦一模一样的脸。 久别重逢是怎样的一种体验? 大约、可能就是,故人相逢,记忆就活了,活络记忆之后,那些刻骨铭心的过往、那些藏匿心间的感觉,都好像还停留在昨天。 陆以沉浑身都在发抖。心上仿佛起了钱江大潮,潮水恍若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他用力去掰开车门,但因为手太过颤抖,好两次都没有打开。 他急的用力踹了两脚车门,两手一起用力,才终于打开了车门。 他冲过去,站在了周迦大约一米开外,就定着不动了。 …… 四周喇叭声响起,大概都是在抗议着陆以沉的车违背交通秩序,绿灯也没有动静。 可陆以沉挡在他的车前,怔怔地盯着眼前的女人,浑身像过了电一样,激烈得抽搐着。 是周迦。 真的是周迦。 她依旧是以前那副模样,连发型都没怎么改变。她就是那么一个不擅长变化的女人。她眉目之间依旧清秀,只是微微染了几分孤清;她的眼睛一如十八岁那年的干净,只是在看到他的时候,似乎目光微微一惊。 她似乎更瘦了,整个人扁平干瘦,仿佛风再大一点,就能把她刮得很远很远。 整个四周如此嘈杂,却又如此安静。 他们彼此相望,彼此缄默。 起了风。 风从两人之间穿梭而过,陆以沉这一条路上,再次红灯了。 人行横道上的人再次开始走动。流动的人海中,只有他们还是站在原地。彼此看着彼此。 陆以沉嘴巴都在哆嗦,他平生从未如此紧张过,第一次谈一个亿的生意的时候没那么紧张,第一次从父亲手里接手整个陆氏的时候也没有那么紧张。 可这一刻他却紧张的,连说话都困难。 身体里好像刮起了一阵飓风,这阵飓风吹散了他的血液,吹裂了他的骨头,把他的心肝脾肺肾都吹得很痛很痛,痛的好像每一处都在一点点碎裂开来一样。 陆以沉连眼睛不敢眨一下,就这么死死地,一直地盯着她看,仿佛生怕她只是一场梦,梦醒了,她就会跟着不见。 他艰难地动了动嘴巴,刚要启口,周迦忽然就随着人流动了起来,她跟着行人一起过马路,在某一个瞬间,与陆以沉直接擦肩而过。 周迦整个过程,甚至连一个简单的眼神都没有给他,就仿佛不认识他一样。 风变得更大了。也许晚上会下雨也指不定。 陆以沉的肩膀猛地无力。 但须臾,他却像一个跟踪狂一样,转身跟上了周迦离开的方向。 事实上,连他也不确定他自己在做些什么。 他甚至都不确定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周迦,还是和周迦几乎一模一样的一个别人。但他就像发了疯一样,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背影,跟在她的身后。 她的背影瘦瘦的,看着就很孱弱。她走的不快也不慢,漫无目的,仿佛无处可去一样。 她转了弯,走上了步行街。 陆以沉跟着她,转了弯,走上步行街。 …… 周迦一边走,一边开始哭。 明明这座城市的夜晚,依旧是这样的繁华热闹,这座城市的人们,看上去都是那么的快乐匆忙。可这样的一个人来人往的夜晚,她却哭了。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也许是因为曾经那一段一无所有的年少时光里,疯了一样爱过一个男人,爱得掏心掏肺,爱得肝脑涂地,爱得不要尊严抛弃自我。她爱得太卑微,爱得太下贱,爱得低声下气爱得低人一等。 也许是因为刚刚和陆以沉恍若梦中的相逢,让她错生了一种幻觉,就仿佛曾经所有刻骨铭心的痛苦都还没有过去,她的心脏在痛,她子宫的位置在痛,她失去的那个孩子也在痛,曾经那一刻地震发生时眼睁睁看着陆以沉拥着别人离开的眼睛也在痛。 太痛了。 真的太痛太痛了。 周迦坐在一个僻静的台阶上,把头埋进了膝盖,轻轻地无声地哭了。 陆以沉就站在她十米之外。 他看着她的肩膀一下一下地耸动着,也明白此刻的周迦是在哭。 陆以沉觉得脸上有些湿,他抬头看了看天,天空并没有下雨。 是他也哭了。 他们就这样,一个在十米之外站着,一个在台阶上坐着,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周迦才终于站了起来。 她站起来的时候看见了,十米开外,怔怔地看着她的陆以沉。 她目光微微一动,眨眼之间,脸上已经没了任何表情。 那一个没日没夜在胸口反复数遍,缅怀数遍的名字,此刻,终于能说出口,陆以沉目光沉痛,低促地说,“周迦。” 周迦恍若未闻,背着他的方向,离开了。 陆以沉连忙追了过去,他几乎是一把拽住了她的手,“周迦!” 周迦面无表情地甩开他的手。 陆以沉却执拗地再去抓回来,他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目光猩红一片,“周迦!” 周迦再挣,但没有挣开。 周迦没有回头看陆以沉一眼,径直接着走。 陆以沉使了把劲,不让她动。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较量着,不断地恶循环。 周迦终于忍不住,回了头,狠狠道,“放手!” 陆以沉见周迦终于肯理他,他激动起来,“周迦,你没死对不对?周迦,你听我说,我当时不是故意不救你的。我当时只是……” 地震那时,我真的不是故意抛下你的。 周迦很冷很冷的,声音里仿佛没有温度一般地,说:“这位先生,我压根不认识你,请你不要不熟装熟,你再这样,我是会直接报警的。” 陆以沉急了,脸上的平静早已经被打破,“周迦!你是周迦!你不用骗我,也不用装失忆,你和我结婚这么多年,我怎么会认不出你!” 他当时就不想承认那一具女尸是周迦,他总觉得这具女尸哪里怪怪的,可偏偏他有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尤其那一枚婚戒,是证明这就是周迦的铁证。 可如今,他可以完全确定,周迦一定没死,眼前的女人,一定就是周迦! 一句你和我结婚这么多年,让周迦的表情终于有了起伏。 “对对对!我是周迦!陆以沉,我是周迦!可那又怎样!那又怎么样呢!我和你结婚那么多年?我和你结婚这么多年,你有正眼看过我一眼吗?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吗,知道我最爱穿什么衣服吗,知道我最喜欢什么牌子的化妆品吗?” “你不知道啊,陆以沉,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还能说出你和我结婚这么多年的话来!我是你的妻子吗?不是啊,不是!我只是像个妓女一样在床上伺候了你这么多年!陆以沉,如果你真的把我当成妻子,你怎么会想尽一切办法拿走我的孩子,如果你把我当成你的妻子,你怎么会想尽一切办法拿走我的子宫!我是个女人啊陆以沉,我是个女人,你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地就拿走一个女人的子宫!” “陆以沉,如果你把我当成一个妻子,你怎么会在地震的时候先抱着另一个女人离开?如果你真的对我有哪怕一分一毫的真心,你怎么会还有脸面出现在我的面前?你应该知道,全世界我最不想见到你。” 周迦不想说的。 她真的不想说这些话的。 可是她还是说了。 太委屈了,真的太委屈了。 周迦身体里像是在地震一样,骨头血液都在因为激动与愤恨而剧烈地晃动着,难以平复。她深呼吸了几口气,才侧开脸,说:“陆以沉,你就当周迦已经死了吧。” “放手。”她低着头,目光不知道投在哪个角落,继续说。 陆以沉手指动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松开了。 周迦毫不犹豫,抬脚要离开。 但她才迈开一只脚,陆以沉又拉住了她,“伯母一直都在找你。周迦,陈水沫不是伯母的亲生女儿,你才是。你和陈水沫在一家医院出生,当时程若兰把她的女儿,和你掉包了。”他顿了顿声,生怕她不相信一样,有几分祈求和低声下气的意思,说:“这真的是真的。有医院的DNA鉴定报告。伯母很想见你。你要不要……回去见见她?” 下雨了。 一两滴雨水扫在周迦脸上,模糊了周迦的泪水。 她侧着脸,摆脱了陆以沉固定在她手肘上的手,想要离开,但最终又问,“她现在在哪儿?” “现在在Y市。当时地震没多久,就查出了你才是她的女儿,她当时大病一场,本来你父亲走得早,就没什么人照顾她,后来她就直接来了Y市,住到寺庙每天给你念经去了。” 周迦手抹了抹眼泪,半晌,才说,“她还好吗?” 陆以沉偷偷地打量她的表情,一边小心翼翼地说,“还好。就是想见你。她很后悔,很痛苦,很想见你。” 周迦默了默,起步,就要离开。 陆以沉下意识抓住她,“你不回去看看她吗?” 周迦蹙眉,“我会回去的。” “你怎么回去?” “不用你管。” “如果你不介意,做我的车去怎么样?” “我介意。” 陆以沉终于也尝到了周迦曾经的滋味,那种爱一个人的时候,努力地去讨好,去迎合,去委曲求全的滋味,明明觉得委屈,可还是会继续犯贱一样地去继续讨好。 “这样。我让方建力送你回去,我不和你坐一趟车。” 周迦抿抿唇。 陆以沉感觉她似乎有动摇的意思,连忙趁胜追击,“这么晚了,虽然T市和Y市离得不远,估计也就一个小时的高铁,但到寺庙还要转车什么的,不方便,而且你毕竟是个女人……万一遇上什么不怀好意的男人……” 周迦眯了眯眼睛。 想起中餐厅里那个方寻。 她皱了皱眉,不再吭声。 陆以沉感觉她有那么一点动摇的意思,马上说:“我的车就在步行街转弯的出口。我……”他局促了一下,说,“我就不过去了。” 周迦微微一愣。 她似乎没料到,有一天陆以沉,也会在她面前有这样委曲求全的姿态。 她轻轻敛眉,过了好一会,才说:“一起回去吧。” “嗯?”陆以沉有些难以置信。 她叹了口气,为自己莫名其妙的心软。 “一起回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认回亲生母亲。亲情至可贵 一路车上都很安静。 她很累,不愿说话;他也不敢刻意去搭话,哪怕他心底里很想问问她,这半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都做了些什么。 车程快过三分之二的时候,周迦忽然浑身开始抽搐。她额头细细密密地渗出了层层冷汗,用力咬着牙,可牙齿还在不停地打颤,整个人缩在位置上,有几分疯疯癫癫的意思。 陆以沉神色微凝,伸手去抚她,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好轻声问:“怎么了?晕车了?要不要先停一会缓一缓?” 周迦没有回答。 准确来说,她是还有一些残留的毒瘾没有完全克服,此刻压根没力气理会陆以沉。 她像个筛子一样抖个不停。 周迦抓着车椅,咬着下嘴唇,下嘴唇很快被咬出血来,让人看得心惊胆战。陆以沉看着不忍,最后用力把自己的手指横在周迦的牙关上,任凭周迦咬。 周迦想拒绝,但腹痛的劲太强烈,以至于她压根无法推开陆以沉的手。 就这么生熬,熬了约莫二十分钟。 嘴巴里都是那人的血腥味。 周迦身体才慢慢平静下来。 她垂眸看了眼陆以沉有些血肉模糊的手指,心思微微一动,最后说:“对不起。” “没关系。”他声音嘶哑,余光偷偷打量她,“怎么会这样?” 周迦轻笑一声,侧头,目光嘲弄,“看不出来?” 陆以沉不说话,眸光沉了又沉。 “后遗症。子宫被拿掉之后留下的。” 陆以沉整个人像被狠狠扇了一个耳光,他动了动嘴,试图说些什么,但周迦下一句话很快就出来了,“你是不是又不信?” 陆以沉脸色微赧,倒不是因为被说中了,而只是因为惭愧。 周迦嘲弄地玩着自己的手指,玩得好一会,才自嘲地笑了笑,“陆以沉,你是不是又像以前一样,觉得我在骗你?我又在你面前装可怜,装无辜?” 周迦没有给陆以沉任何说话的机会,她仿佛早已经笃定了陆以沉不会相信他,只淡淡说:“无所谓。你现在相不相信我都无所谓。”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可偏偏陆以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在被拿走孩子,又被拿走子宫之后,还被留下了后遗症 她那时腹痛发作了,所以地震那时候她没有逃出来。 她那时腹痛发作了,所以一直在T市的医院,外面一直没有她的消息。 陆以沉声音又干又涩,“对不起。”他说。 “周迦,对不起。我都知道了,那些都不是你做的,你没有放过火,也没有找人去强.暴陈水沫,你什么也没做。对不起周迦。” 周迦车窗玻璃,玻璃上有陆以沉的倒影。倒影上的陆以沉,看着冷峻诚恳,仿佛是一个有多深情有多温厚的美男子。 静了静。 “你就当我已经死了吧。”她轻声说。声音里毫无波澜,“我不会原谅你的。永远都不会。” …… 到寺庙。 周迦下了车,她礼貌又客气地说了声谢谢,然后转身,就进门去了。 她的身影在夜色看着越发单薄了,就好像风筝一样,风再大一些,就能把她吹得很远很远。 方建力问陆以沉:“陆总,回去吗?” 陆以沉垂着脑袋。 好久之后,他才轻声道,“回吧。”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缓慢地点上,但因为抓不好打火机,点了好两次也点不着火,他最后气得一把把打火机砸在车上,用脚狠狠踹了一脚。可似乎还是不够。 他抱着头,忽然嘶声恸哭起来。那哭声初时的低吼一样的声音,后来哭声慢慢变低,似乎昭示着哭声的主人此时此刻的痛苦又隐忍。 他曾以为,眼睁睁看着周迦死在地震里会是他最痛苦的那一瞬间;可事实上,这一刻他比那时候的自己还要痛苦,正因为知道了所有的一切,所以反而更加痛苦。 方建力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陆以沉,小声道,“陆总……” 男人不吭声。 外面下起了暴雨。 风声大,雨声也大,似乎盖住了他隐忍的啜泣声。 …… 周迦走进了寺庙,她向一位僧人打听了有没有一个叫傅雅芝的女人在这里诵经。 因为是夜里,那僧人显然有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但周迦坚持要见,还把自己身上的东西全部展示给那僧人,表明自己并不是来偷东西,更不是来搞破坏的。 僧人心善,最后到底还是带着周迦去了傅雅芝的房间。 傅雅芝住在寺庙的后院里。房间还点着灯,暖黄色的灯光,晕着一圈光晕,看上去格外的温暖。 僧人道:“傅施主半年前来了我们寺庙。她说她从小就把自己的女儿搞错了,害得自己的女儿不得不给别人免费写作业,替别人去高考,她还说自己的女儿在地震中丧生了。傅施主是一位很伟大的母亲,自从得知自己的女儿离开人世后,就开始每天为女儿抄经念佛。很诚心,我们这里的方丈都被她的诚心感动了。” 僧人讲完的时候,才看见周迦眼眶都是泪光,“怎么了,女施主?是贫道哪里话说的不对了?如有冒昧的地方,还请女施主见谅。” 周迦一个劲地摇头,使劲地摇头。 “不是。不是。”她步履蹒跚地往傅雅芝的房间走去,“我想去见她。现在就要。” “好好。” 僧人说着,先她一步帮她敲了敲门,“傅施主,有位女施主想见你。” “谁啊?”里头的声音温润慈祥。 周迦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心口一颤,哭着回答:“是我——是我,我是周迦啊——” “周迦!” 里面传来茶杯碎裂的声音,须臾,房门被打开,傅雅芝穿着睡衣,眼眶通红地看着周迦,她颤抖着双手,一点点地,小心翼翼地去抚摸周迦的头发、脸蛋、嘴唇、脖子…… 仿佛在确认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周迦一样。 “周迦,真的是周迦!周迦,我是你妈妈啊——周迦——”傅雅芝一把将周迦抱进怀里。 周迦也将傅雅芝抱紧。 “妈——妈我知道。妈,妈——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周迦,周迦啊,我还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周迦,你怪不怪妈,都是妈不好,才让你被程若兰和陈水沫那对母女给欺负了。” 僧人明白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双目一合,右掌树在脸前,微弯腰,虔诚道:“阿弥陀佛。” …… 一灯如豆。 周迦捧着热茶,和傅雅芝一起茶几边,她亲昵地靠在傅雅芝怀里,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年遇到过的事情,“其实也没有很辛苦。妈,能让我再遇到你,我已经很高兴了。” “傻瓜,你骗我做什么,在戒毒所你待着,怎么还会不辛苦?” “其实也还好。”周迦笑了笑,这种别人关心的感觉让她心里舒服极了,她轻轻说,“我不是说嘛,那个叫顾媛的姑娘,她和一起被埋在下面,然后她没撑住,先走了,她走之前,介绍我去她姐姐待的戒毒所。我刚被救援队救出来的时候,也是半死不活的,然后醒了之后,我就按照她给我的联系方式,打电话给她姐姐,请她姐姐帮忙。戒毒所里她也一直帮忙,本来还需要再多待几个月才行,因为还没完全摆脱,不过姐姐说我一定可以撑住的,说我还年轻,不能待在那个里面太久,就让我先出来了。” 傅雅芝温柔地笑了笑,用手有规律地一下接着一下轻拍周迦的肩膀,“嗯。你还年轻,小迦,你还年轻,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以后我们会过得越来越好的。” “嗯。”周迦冲傅雅芝甜甜一笑。 “真乖。小迦,你真乖。”傅雅芝鼻子一酸,又想哭了。 周迦抹了抹她的眼眶:“不哭。妈,没啥好哭的。最痛苦的都过去了,以后就不会有这么不好的事情了。我们应该开心才对。” “对!开心!我们要开心。你说的对。” “……” 傅雅芝顿了顿,又说,“怪不得当年你姐姐的心脏和你匹配的起来,其实当时只要留个心眼,查一查,或许当时就知道真相了。” “好了。妈,我们不自责了。而且就算真查了,陈水沫和程若兰也肯定会有所防备的。现在已经真相大白,这就够了。” “嗯嗯。这就够了。”傅雅芝想起什么,她轻叹口气,微有些担忧地看着周迦,“小迦,你和陆以沉……” “没有。”周迦真挚地看着她,“什么都不会有了。不会有以后,不会有可能,不会再在一起。” 傅雅芝点了点头,满意道:“嗯。小迦,你能这样想就好。” 周迦想起陆以沉的脸,用力晃了晃脑袋,将他的影像从脑海里抹去,说:“别担心我了,妈,我以后再也不会像个傻子一样爱一个渣男。” 傅雅芝深深地看她一眼。 她欣慰地笑了。 笑起来的时候,她大概是感觉这一刻实在是太幸福了,连眼角眉间的皱纹,都仿佛温柔得变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认回亲生母亲。亲情至可贵 一路车上都很安静。 她很累,不愿说话;他也不敢刻意去搭话,哪怕他心底里很想问问她,这半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都做了些什么。 车程快过三分之二的时候,周迦忽然浑身开始抽搐。她额头细细密密地渗出了层层冷汗,用力咬着牙,可牙齿还在不停地打颤,整个人缩在位置上,有几分疯疯癫癫的意思。 陆以沉神色微凝,伸手去抚她,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好轻声问:“怎么了?晕车了?要不要先停一会缓一缓?” 周迦没有回答。 准确来说,她是还有一些残留的毒瘾没有完全克服,此刻压根没力气理会陆以沉。 她像个筛子一样抖个不停。 周迦抓着车椅,咬着下嘴唇,下嘴唇很快被咬出血来,让人看得心惊胆战。陆以沉看着不忍,最后用力把自己的手指横在周迦的牙关上,任凭周迦咬。 周迦想拒绝,但腹痛的劲太强烈,以至于她压根无法推开陆以沉的手。 就这么生熬,熬了约莫二十分钟。 嘴巴里都是那人的血腥味。 周迦身体才慢慢平静下来。 她垂眸看了眼陆以沉有些血肉模糊的手指,心思微微一动,最后说:“对不起。” “没关系。”他声音嘶哑,余光偷偷打量她,“怎么会这样?” 周迦轻笑一声,侧头,目光嘲弄,“看不出来?” 陆以沉不说话,眸光沉了又沉。 “后遗症。子宫被拿掉之后留下的。” 陆以沉整个人像被狠狠扇了一个耳光,他动了动嘴,试图说些什么,但周迦下一句话很快就出来了,“你是不是又不信?” 陆以沉脸色微赧,倒不是因为被说中了,而只是因为惭愧。 周迦嘲弄地玩着自己的手指,玩得好一会,才自嘲地笑了笑,“陆以沉,你是不是又像以前一样,觉得我在骗你?我又在你面前装可怜,装无辜?” 周迦没有给陆以沉任何说话的机会,她仿佛早已经笃定了陆以沉不会相信他,只淡淡说:“无所谓。你现在相不相信我都无所谓。”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可偏偏陆以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在被拿走孩子,又被拿走子宫之后,还被留下了后遗症 她那时腹痛发作了,所以地震那时候她没有逃出来。 她那时腹痛发作了,所以一直在T市的医院,外面一直没有她的消息。 陆以沉声音又干又涩,“对不起。”他说。 “周迦,对不起。我都知道了,那些都不是你做的,你没有放过火,也没有找人去强.暴陈水沫,你什么也没做。对不起周迦。” 周迦车窗玻璃,玻璃上有陆以沉的倒影。倒影上的陆以沉,看着冷峻诚恳,仿佛是一个有多深情有多温厚的美男子。 静了静。 “你就当我已经死了吧。”她轻声说。声音里毫无波澜,“我不会原谅你的。永远都不会。” …… 到寺庙。 周迦下了车,她礼貌又客气地说了声谢谢,然后转身,就进门去了。 她的身影在夜色看着越发单薄了,就好像风筝一样,风再大一些,就能把她吹得很远很远。 方建力问陆以沉:“陆总,回去吗?” 陆以沉垂着脑袋。 好久之后,他才轻声道,“回吧。”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缓慢地点上,但因为抓不好打火机,点了好两次也点不着火,他最后气得一把把打火机砸在车上,用脚狠狠踹了一脚。可似乎还是不够。 他抱着头,忽然嘶声恸哭起来。那哭声初时的低吼一样的声音,后来哭声慢慢变低,似乎昭示着哭声的主人此时此刻的痛苦又隐忍。 他曾以为,眼睁睁看着周迦死在地震里会是他最痛苦的那一瞬间;可事实上,这一刻他比那时候的自己还要痛苦,正因为知道了所有的一切,所以反而更加痛苦。 方建力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陆以沉,小声道,“陆总……” 男人不吭声。 外面下起了暴雨。 风声大,雨声也大,似乎盖住了他隐忍的啜泣声。 …… 周迦走进了寺庙,她向一位僧人打听了有没有一个叫傅雅芝的女人在这里诵经。 因为是夜里,那僧人显然有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但周迦坚持要见,还把自己身上的东西全部展示给那僧人,表明自己并不是来偷东西,更不是来搞破坏的。 僧人心善,最后到底还是带着周迦去了傅雅芝的房间。 傅雅芝住在寺庙的后院里。房间还点着灯,暖黄色的灯光,晕着一圈光晕,看上去格外的温暖。 僧人道:“傅施主半年前来了我们寺庙。她说她从小就把自己的女儿搞错了,害得自己的女儿不得不给别人免费写作业,替别人去高考,她还说自己的女儿在地震中丧生了。傅施主是一位很伟大的母亲,自从得知自己的女儿离开人世后,就开始每天为女儿抄经念佛。很诚心,我们这里的方丈都被她的诚心感动了。” 僧人讲完的时候,才看见周迦眼眶都是泪光,“怎么了,女施主?是贫道哪里话说的不对了?如有冒昧的地方,还请女施主见谅。” 周迦一个劲地摇头,使劲地摇头。 “不是。不是。”她步履蹒跚地往傅雅芝的房间走去,“我想去见她。现在就要。” “好好。” 僧人说着,先她一步帮她敲了敲门,“傅施主,有位女施主想见你。” “谁啊?”里头的声音温润慈祥。 周迦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心口一颤,哭着回答:“是我——是我,我是周迦啊——” “周迦!” 里面传来茶杯碎裂的声音,须臾,房门被打开,傅雅芝穿着睡衣,眼眶通红地看着周迦,她颤抖着双手,一点点地,小心翼翼地去抚摸周迦的头发、脸蛋、嘴唇、脖子…… 仿佛在确认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周迦一样。 “周迦,真的是周迦!周迦,我是你妈妈啊——周迦——”傅雅芝一把将周迦抱进怀里。 周迦也将傅雅芝抱紧。 “妈——妈我知道。妈,妈——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周迦,周迦啊,我还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周迦,你怪不怪妈,都是妈不好,才让你被程若兰和陈水沫那对母女给欺负了。” 僧人明白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双目一合,右掌树在脸前,微弯腰,虔诚道:“阿弥陀佛。” …… 一灯如豆。 周迦捧着热茶,和傅雅芝一起茶几边,她亲昵地靠在傅雅芝怀里,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年遇到过的事情,“其实也没有很辛苦。妈,能让我再遇到你,我已经很高兴了。” “傻瓜,你骗我做什么,在戒毒所你待着,怎么还会不辛苦?” “其实也还好。”周迦笑了笑,这种别人关心的感觉让她心里舒服极了,她轻轻说,“我不是说嘛,那个叫顾媛的姑娘,她和一起被埋在下面,然后她没撑住,先走了,她走之前,介绍我去她姐姐待的戒毒所。我刚被救援队救出来的时候,也是半死不活的,然后醒了之后,我就按照她给我的联系方式,打电话给她姐姐,请她姐姐帮忙。戒毒所里她也一直帮忙,本来还需要再多待几个月才行,因为还没完全摆脱,不过姐姐说我一定可以撑住的,说我还年轻,不能待在那个里面太久,就让我先出来了。” 傅雅芝温柔地笑了笑,用手有规律地一下接着一下轻拍周迦的肩膀,“嗯。你还年轻,小迦,你还年轻,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以后我们会过得越来越好的。” “嗯。”周迦冲傅雅芝甜甜一笑。 “真乖。小迦,你真乖。”傅雅芝鼻子一酸,又想哭了。 周迦抹了抹她的眼眶:“不哭。妈,没啥好哭的。最痛苦的都过去了,以后就不会有这么不好的事情了。我们应该开心才对。” “对!开心!我们要开心。你说的对。” “……” 傅雅芝顿了顿,又说,“怪不得当年你姐姐的心脏和你匹配的起来,其实当时只要留个心眼,查一查,或许当时就知道真相了。” “好了。妈,我们不自责了。而且就算真查了,陈水沫和程若兰也肯定会有所防备的。现在已经真相大白,这就够了。” “嗯嗯。这就够了。”傅雅芝想起什么,她轻叹口气,微有些担忧地看着周迦,“小迦,你和陆以沉……” “没有。”周迦真挚地看着她,“什么都不会有了。不会有以后,不会有可能,不会再在一起。” 傅雅芝点了点头,满意道:“嗯。小迦,你能这样想就好。” 周迦想起陆以沉的脸,用力晃了晃脑袋,将他的影像从脑海里抹去,说:“别担心我了,妈,我以后再也不会像个傻子一样爱一个渣男。” 傅雅芝深深地看她一眼。 她欣慰地笑了。 笑起来的时候,她大概是感觉这一刻实在是太幸福了,连眼角眉间的皱纹,都仿佛温柔得变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 再相逢。她曾失去过一个孩子 傅雅芝和周迦搬出了寺庙。 周迦的父亲,也就是傅雅芝的丈夫陈其芳,早年就因为意外过世了。陈家一家全由傅雅芝一个人撑了下来。傅雅芝本以为周迦已经遇难,就让出陈家企业董事长职位,自己一个人进了寺庙祈福诵经。 傅雅芝这把年纪了,什么都不缺,尤其最不缺钱。 傅雅芝问周迦,她想以后做些什么。 周迦想了想,就说,想去孤儿院当义工。 傅雅芝欣然同意。 完全支持女儿的想法。 …… 半年后。傅周孤儿院。 傅周孤儿院是傅雅芝投了一大笔钱建立的孤儿院,主要收养当年地震时候失去了父母的孩子。 孤儿院每周六都要搞一次大扫除。 周迦一边拖地一边抹了把汗,朝里面偷偷在打闹玩耍的一群男孩子吼:“方城,席木志,你们两个,还不快点扫地!再这么玩下去等会没有零食吃!” 那个叫方城的顽皮一笑,立马出卖队友,“小周阿姨,我没有玩,是席木志一定要拉我陪他玩。” 席木志气得满脸通红,指着方城叫嚷,“你撒谎!明明是你不想大扫除,找我陪你一起玩的!”说着,小男孩委屈巴巴地看着周迦,“小周阿姨,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周迦哭笑不得,“好了好了,别闹了行不行?快点一起打扫,打扫完了请顾老师给你唱歌好不好呀?” 一群孩子都乐了,大声嚷嚷,“好啊好啊,让顾老师给我们唱歌!” 孩子们口中的顾老师,就是孤儿院的另一个义工顾行远。 顾行远是个大学生,很年轻,很有想法,还特别会唱歌,有空的时候就会来孤儿院帮忙照顾这群可爱又活泼的孩子,给这群孩子唱歌。 因而顾行远在这个孤儿院的人气特别高,尤其在女孩子里的人气。 顾行远见周迦逗他,也朝孩子们道,“那你们想不想看小周阿姨给你唱歌啊!我唱歌唱多了,就没那么好玩了,但小周阿姨还没唱过歌呢!你们难道不想让小周阿姨给你们唱歌吗?” 底下孩子都乐了,各个卯足了嗓子喊“想”。 周迦佯装生气,小小地踹了脚顾行远。 顾行远马上躲开了,末了还朝周迦做了个鬼脸。 周迦:“……” 大扫除就在一片笑闹声中结束。 周迦给孩子们分发了零食,分发完毕后,孩子们就开始起哄,让周迦给他们唱歌。 周迦是真的五音不全,她红着脸,狠狠拉了拉顾行远的衣角,低声带着撒娇意味地呵斥,“顾行远!看你干的好事!” 顾行远吐吐舌,“让你上你就上呗,扭捏啥。”说着对小朋友说,“快,大家都来鼓掌,给小周阿姨一点唱歌的勇气。” 周迦急了,跟顾行远咬耳朵,“别闹了,我是真的不会。” 顾行远倒是愣了,“真不会啊?” “真不会,骗你干嘛!” 顾行远宠溺的叹了口气,上台,说:“你们小周阿姨真的不会唱歌,大家就不闹她了,再闹下去小周阿姨回头就把我踹出孤儿院了。” 方城捂嘴哈哈笑,“顾老师又来替小周老师说话了。顾老师,你是不是在追小周老师啊!” 现在孩子都早熟得可以,方城这么一说,其他孩子也争先恐后地说—— “我知道我知道,上回小周阿姨脚腕受伤了顾老师都担心死了。” “我也知道!小周阿姨喜欢吃榴莲,所以顾老师每个礼拜都给小周阿姨带臭臭的榴莲!” 底下孩子叽叽喳喳的。 周迦看了眼顾行远,连忙站出来,“好啦!不要再闹了啊。再闹我会生气的哦。” 方城笑嘻嘻的,“小周老师害羞了!小周老师害羞了!小周老师也喜欢顾老师呢!” 周迦叹口气,现在的孩子啊,这都多大年纪啊,天天讨论大人的情情爱爱,“没有。方城,小周阿姨和顾老师……” 顾行远截断了她的话,大大方方地承认道:“对。顾老师是在追小周老师,但小周老师还没同意哦。” 周迦闻言,下意识看向顾行远。 顾行远也正看着她。 彼时已经阳春三月,外面草长莺飞,春光融融,阳光洒进窗户,给顾行远的脸上铺了一层瑰丽的金色雾气。 顾行远看着周迦,却是对孩子们说,“好了,大家先自由活动吧。” 还有不少小朋友在围观两人,顾行远故意凶脸,“好了,快散了。再不散开你们的小周阿姨等会就要把我就要把我浸猪笼了!” 这帮孩子这才都自己散开了。 周迦把目光移开了,投向教室的某个角落。 顾行远走过去,把教室的门轻轻关上,又拉上了窗帘,隔绝了外面孩子们的视线。 周迦有些窘迫地揪着手指,“干什么你——” “不干什么。” “以后不许你开这样的玩笑。” “我没开玩笑。” 周迦侧过脸,心跳有些恍惚。她一度觉得,她似乎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也没有了心动的感觉,就像她从没想过她的余生还会和谁牵连在一起。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但当时直接开口的,就是说:“我没有子宫。顾行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顾行远愣了,大概是没料到她会忽然提起这个,但须臾他轻快地笑了,“所以呢?你觉得这样我就会不再喜欢你?” 周迦深呼吸了一口气,平静地和顾行远对视。 “不是。顾行远,我不是这个意思。顾行远,我比你想象的还要糟糕的多。而你还那么年轻,未来还有很多可能,你对我很可能只是一种爱情的错觉——” “周迦,”顾行远打断她,笃定地说,“你看轻我。” “我没有。我只是不想耽误你。” “周迦。” “顾行远。” 目光相撞,周迦微微一怔。 她在顾行远眼底看见了认真。 周迦想了想,坐下来,轻轻道:“听故事吗?” “你的吗?” “不然呢?” “你的我就听。” 周迦笑笑,开始娓娓道来她的那一段千仓百孔的婚姻,等说完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脸庞已经湿了。 周迦轻笑两声,似乎是在笑话她自己,“我还以为我不会再为他哭了。” 顾行远静静看着她,不说话,也不出声。 周迦低下头说,“我就是这样了。心脏是我姐姐的,皮肤被人移植走了,子宫被人拿走了,被吸过毒,在戒毒所待过很长时间。有过一段很不幸的婚姻。这就是我。顾行远,你还年轻,你现在还不明白,一个女人生不了孩子,进过戒毒所意味着什么。我全盘托出,只是想你以后不会后悔。你完全值得更好的女孩。” 顾行远在原地站了会,须臾,他探出手,轻轻替周迦揩拭眼泪。 “周迦,你还是不懂。” “我爱你,就像你曾经爱那个男人。” “你是现在的你,而我是那时的你。” “你明白我的心意吗?” 那天的阳光真的很好。 好到周迦有一瞬间的恍惚,恍惚地觉得自己似乎还是有机会开始这样美好的爱情。 …… 顾行远和周迦之间关系尴尬不少,原来两人是很好的搭档,但这回因为戳破了心思,反而没那么自然了。 小朋友们也看出来,时不时还会调侃这两人。 顾行远乐在其中,每次就只有周迦一个人脸红害羞。 这天,方城念的小学里,他和班上一位男孩子打架,让周迦赶快去一趟。 周迦还是头一回碰上这种事,连忙打电话给顾行远,让他陪自己一块去见方城的班主任。 两人打车过去的,但因为晚高峰,路上堵车堵得厉害,迟到了二十分钟才赶到学校,办公室里,另一位打架的男孩的家长显然和班主任都已经等在那儿了。 方城见到周迦,红着眼眶倔强地看她一眼,没有吭声。 周迦走过去,跟班主任打招呼,“老师——” 周迦声音顿住。 她脸微微僵硬看着陆以沉,所有的动作表情都仿佛静止了似的,好一会,她才在陆以沉同样深邃的目光里缓过神,继续跟班主任招呼,“老师好。我是方城的阿姨,请问方城怎么了?” 班主任看了眼周迦和顾行远,再看了眼陆以沉,心里马上有了个底,道:“还怎么了,方城同学今天偷了陆州同学的手表!方城还不承认,把陆州打了一顿。” 方城眼圈红彤彤的,声嘶力竭道:“我才没有!” 周迦蹙眉,把方城往自己怀里拉了拉;顾行远开口,“老师,请问您是怎么确定是方城偷了陆州同学的东西的?是看着陆州同学这身行头就直接主观臆断的吗?” 那班主任没料到顾行远这么不给面子,直接来了这么一句,恼羞成怒,“我都从方城的书包里搜到那块表了!怎么叫主观臆断了!你作为家长,怎么能说话这么无凭无据,就你这样,怎么好好教孩子?” 顾行远还想再争两句。 周迦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别说了。 周迦知道有一束目光,从一开始到现在都一直盯着自己,但她跟无知无觉一样,只是说,“老师。方城算是我们手把手带大的,他从小开朗乐观,虽然偶尔闹腾了点,但从来没做过一件有违道德原则的事情。还有,光是从书包里搜到手表怎么就是证据了呢。”周迦说着,把自己的手机塞进班主任的抽屉,“那我要是现在马上喊我手机丢了,然后带人一起来搜老师的抽屉,那我是不是也可以直接说老师偷我的手机了?” 班主任脸红一阵白一阵,最后顶回去,“你一个大人才有这么多心思,小孩子怎么可能想到这种办法来整人?你是孩子的监护人你为了方城在这里跟我辩解罢了!” 方城又从周迦背后站出来:“我说了我没有偷!就是陆州把手表塞进我书包里的!他就是嫉妒沈念念喜欢我,故意想让我难堪,故意找我的茬!” 就在这边吵得厉害的时候,陆以沉终于出声了。 “陆州。”他声线玄寒,隐隐透着压迫感,“怎么回事?” 周迦对陆州一点印象也没有。以前过年走亲戚,陆以沉也没有带她回国陆家。 她向来名不正言不顺。 陆州牵着陆以沉的手,小声地辩解,“小舅舅,你别听方城胡说,他就是一个孤儿院出来的混小子……” “陆州!”陆以沉音量拔高。 整个办公室都被震了震。 陆州哇地一声就哭了,“我要打电话给妈妈!我要打电话给妈妈!小舅舅不帮我!小舅舅是坏人!” 陆以沉纹丝不动,看着陆州,道:“你哭妈妈也没用。陆州,你是个男子汉,你做了让人不齿的事情,怎么还就没勇气担当了?” 陆州哭得更厉害了。 局面微微僵住。 班主任这会儿也是懊悔起来,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么一出。本以为方城是个孤儿院出来的,偷手表啊什么的很可能就是真的,但没想到还真的其中就有陆州在耍小心机。 周迦听得有些烦,她蹲下身,替方城擦了擦眼泪,摸了摸他破了皮的额头,说:“疼不疼?” 孩子很倔,使劲摇头。 可眼泪却在眼里打滚,他轻轻说:“小周阿姨,我想妈妈了……” 周迦鼻子一酸,很想哭。她又一次想到自己的孩子,自己才三个月的,还只是一摊血连个形状都没有的孩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 我爱你。你听到了吗,我爱你 周迦把方城抱进怀里,“好了。不哭。方城,你这么优秀,你妈妈一定很爱你。” 另一边,陆州仍然死不承认。 陆以沉黑着脸,眉目严肃,“陆州,跟你同学道歉。” 陆州狠狠推了一把陆以沉,“我不!” 说着就要跑。 陆以沉抓着他的后领,把他带到自己跟前,他蹲下身,刻意放柔了声音,“陆州,你是个男子汉,男子汉就要敢作敢当。小舅舅不会因为你做了这件事看不起你,只会觉得你是犯了错,以后改正就好;但你要是不道歉,不承认自己的错误,那小舅舅才会真的看不起你。” 静了静。 陆州拽着书包带,闷声不吭。 就在这会,顾行远的手机响了。 他听了会电话后,直接说:“行。我马上就过来。”他放下手机,和周迦道:“我学校还有点事,要先回去一趟。这里就拜托你了。” 周迦跟顾行远提起陆以沉的时候,并没有提起名字,顾行远自然也没发现陆以沉和周迦之间的暗流涌动。他嘱托完周迦,就离开了。 气氛微窒。 陆以沉很强势,而周迦也没有让步的意思,班主任只好打圆场,“陆州同学,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就道个歉嘛。这样你才可以早点回家啊。” 陆州哼哼,模模糊糊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一把推开陆以沉,肚子跑走了。 陆以沉看了眼班主任,说:“对不起。”又看向周迦,眼底的光深深浅浅的,闪烁不定,沉沉道:“对不起。” 周迦移开视线,淡淡说:“你和方城道歉就好。” 陆以沉微俯下身,目光真挚,“小朋友,对不起,是陆州做得不对。如果你肯给面子的话,我开车送你回去,可以吗?” 方城看了眼周迦,周迦摇了摇头。 方城说:“不用了。” 陆以沉脸色微微一僵,过了好一会,才说,“那好吧。那你们回去小心。” 他们在校门口分道扬镳。 分别的时候,周迦一直感觉背上有一道目光。 可是她挺着背脊,一直迎着夕阳光,笔直地向前走。 一次也没有回头。 …… 办公室里。 那班主任接了个电话,笑了两声说:“水沫啊,你今天下班这么早啊?” “好啊。好久没一起吃火锅了。不过你得等等我啊,我今天刚班上两男孩出了点事情。有个叫陆以沉的家长,看着超级帅……” “什么啊,他就是你喜欢的那男的啊。啊啊。那你别着急啊,我到了跟你细说。” …… 周迦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她和傅雅芝住在一起,傅雅芝每一三五都会出去和朋友逛街或者串门,这一天照例来说傅雅芝应该也不在。 但周迦出电梯的时候,却分明看到门口有一点光。 准确来说,是香烟头的那点橘黄色亮光。亮光里隐隐显现出一个男人蹲在门口的身影。 周迦心中有了某种猜测,她越往门口靠近,烟味和酒味就越浓。 都是从男人身上发出来的。 陆以沉听到了动静,微扬起头。 仿佛卖火柴的小女孩擦亮火柴,看见了梦寐以求的东西。橘黄色的细微光线,陆以沉看见了周迦。 活生生的周迦。 陆以沉猛地站起来。 他深深地,深深的看着周迦,突兀又狼狈地打了个酒嗝,在空气里又是一阵酒味。 周迦皱皱眉。 她蹙眉的动作让他越发小心翼翼,他伸手,有些试探意味地去碰周迦的脸蛋,一边轻声道歉,“对不起,我喝多了。” 他的手快要碰到周迦的侧脸时,周迦飞快地往右歪了脑袋。 手心落了空。 陆以沉往前走了两步,他低低地呢喃:“周迦。” “……” “周迦。” “……” “周迦。我爱你。” 周迦微微一怔,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样看着陆以沉。 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她期待着他哪怕一星半点的爱; 在她最后悔的时候,她也期待着他能稍微有一点点喜欢她,一点点就好。 可现实却是,在她已经打算放弃这段感情的时候,这个男人,来告诉她,他爱她。 陆以沉半醉半痴,他再次伸出手,这回不顾周迦的意愿,用力将周迦砸进自己的怀里。很用力很用力。 他眼眶温热,不停地说,“周迦,你听到了吗?我说我爱你。我爱你,周迦。我爱你。我想找你,我见到你之后就控制不住我自己想找你。我不想工作,不想吃饭,不想睡觉,我就想来找你,周迦。我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我想一直看着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周迦,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 陆以沉把头埋进了周迦的肩膀,温热的眼泪沿着周迦的肩膀,一点点往下流,有一些甚至流经了周迦曾经被削去了一块皮的地方。 那地方忽地,像是被灼烧一样疼。仿佛是在提醒周迦曾经多么沉重空库的过往。 周迦忽然像是有了千钧之力,用力地推开陆以沉。 他不让,反而更紧地抱住她。 周迦也哭了,脸上都是泪渍,她低吼,“你放开我!陆以沉,你放开!” 陆以沉不说话,只把她抱得更紧。 周迦喊声里带着哭音:“陆以沉,我们没有可能的。我们再也不会有可能了。你知道的,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这话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泼在了陆以沉头上,让陆以沉终于有了几分清醒。 趁着他放松了力道,周迦从他的怀里走了出来。 周迦有些嘲弄地说,“陆以沉,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感觉吗?我觉得很好笑,真的。很好笑。以前是我这样求着你巴着你,是我犯贱,现在风水轮流转,犯贱的那个人是你。我觉得我应该高兴的,你终于也尝到了我以前的滋味,可是你知道吗?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我只要看着你,就能想起当时的我有多么可笑。” 陆以沉心里像又把剪子,使劲地把他的心戳的鲜血直流。 他低着头,轻声道歉,“周迦,对不起。” 周迦抿抿唇,用力吸了吸鼻子,一把抹掉了眼泪。 “你回去吧。”她说。 陆以沉沉默了好一会,才应—— “好。” 陆以沉走了两步,又回身,轻轻拽住了周迦的衣角。 周迦回头。 “你还做饭吗?” “嗯?” “你给我煮个饭吃。”顿了顿,他目光停在角落里,很害怕她拒绝似的,又添了两个字:“好吗?” 周迦不说话,用钥匙开了门。 陆以沉见周迦不回应,打算离开。 周迦却凝声说,“进来吧。” “嗯?”他难以置信地回头。 “进来吧。”周迦说,“我妈刚好不在。你进来吧。” …… 满屋子榴莲味,陆以沉有些不适地拧了拧眉心。 周迦这才想起桌上还摆着半个没吃完的榴莲,连忙收起来,一边说:“我和我妈都爱吃这个。一般也不怎么有外人来,所以家里味道比较重。” 陆以沉心口又沉了几分。 想起从前周迦为了自己忍着不吃榴莲。 他这般想着,伸手按住周迦的手,“我没关系。” “这味道不吃的人可受不了。”周迦跟他客气。 “放着吧,我没关系。”他重复。 周迦看他一眼,最后由着榴莲放在餐桌上,自己去厨房了。 周迦跟着程若兰的时候,程若兰就经常让她帮自己打下手,如今做饭的技巧更是炉火纯青,没两会功夫,就做了三菜一汤,上桌了。 周迦盛了两碗米饭。 陆以沉接过其中一碗。他大概地看了眼桌上的菜,嗓子眼就跟堵上了一样,热乎乎的难受。 三菜一汤,都是他喜欢的菜,都是周迦那本专门为他而写的食谱上的菜肴。 陆以沉竖起筷子,却不知从何下口。 周迦不知道陆以沉心里在想什么,问:“不和胃口?” 他艰涩道:“不是。” 周迦不说话了。她有些饿了,不再理会他,自己开始吃饭。 陆以沉跟着她,吃了起来。 一顿饭吃得不紧不慢,二十来分钟的静默后,周迦先开口,“吃完你就走吧。我不送你了。” 陆以沉低着头,筷子戳着碗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以后别找我了。你就当我已经死了吧。” “……” 静了静。 陆以沉说:“我有没有说过,你做的饭很好吃。” 周迦微怔。 “周迦。这么多年了,一直忘了说。你做的饭真好吃。” “……” “周迦,谢谢你。” “……” “周迦。我爱你。” 从周迦那里离开的时候,外面开始下雨。 春雨连绵,细细密密的,像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覆盖在人身上,不痒不痛,偏偏很不舒服,呼吸不畅。 陆以沉站在楼下,一直站着,一直从周迦的厨房灯亮,灯灭,到周迦的卧室灯亮,再灯灭。 他像一根柱子一样一直杵在原地,就这么,一直站着。 站到最后,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声线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他说:“周迦,这么多年了,一直忘了和你说一次。” “周迦,晚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 陈以沫说,拿你的命来换 陆以沉成了个名副其实的工作狂。 早上第一个到公司不说,晚上员工都走光了,总裁办的灯也是永远都亮着的。 连方建力都被自己的老板这股工作劲给吓到,好两次主动提出让陆以沉多放松,或者休个假。 但陆以沉左耳进右耳出,依旧每天醉心工作。 仿佛只有工作,才能让他暂时忘记周迦,控制自己不主动去找周迦。 …… 周迦被顾行远追已经是孤儿院每周必被小朋友们提的八卦新闻了。 顾行远也越来越明目张胆,不仅仅是送点小零食小用品,有时候还会送玫瑰花啊化妆品之类的,讨周迦的欢心。 周迦一次两次收下还好,次数多了,只好拒绝。 偏偏顾行远套路深的很,总能想方设法让她收下他的礼物。 周迦对此很无奈。 倒是傅雅芝很高兴,拉着周迦的手经常劝她,“小迦啊,像行远这样的男孩子这世上真是不多了。赶紧先抢着也好啊,况且他是真的喜欢你,相信就算结了婚,你们两也能处的很好。我走了以后啊,也不用担心你孤零零地待在这世上。” 顾行远和周迦关系进一步亲近,是有回,顾行远和周迦一起去外面采购孤儿院缺的装修材料,采集的时候,两人分头行动打算快一点回去。 但周迦刚好遇上了有个孕妇被抢劫,也许是自己的经历相关,她尤其见不得孕妇受伤,于是没命一样地去追,在绕弯的时候,那小偷踩滑摔了一跤,周迦趁机追上,要夺回钱包。 可出乎意料的是,那小偷竟然有刀,刀子亮光一闪,就要往周迦的肩膀上刺。正当周迦要躲却来不及躲的时候,忽然有人一把推开了她。 后周迦听见“啊——”的一声。 紧接着她回头,就看见顾行远的胸口插上了一把刀,鲜血如注地流出来。 周迦吓了一大跳。 连忙打了120。 索性顾行远没出事,但医生说要是那刀再偏一点,说不定就刺中心脏,很可能就救不回来了。 周迦劫后余生,吓得一声冷汗,在顾行远的病房里大哭,一直说“要是顾行远真的出事了她可怎么办才好”。 顾行远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说:“周迦,我不会出事的。你相信我,就算全世界的医生都说我没救了,我也一定要活下去。” 他说,“如果我走了,把你留在这么一个残忍凶暴的世界,我会很担心的。” 周迦感动得大哭。 她长那么大,从没有人对她这样温柔地对她讲过这么深重的情话。 说周迦是被感动的也好,还是说周迦是太渴望这一份温暖也好。 总之,在这之后,顾行远送周迦的任何东西,周迦都会收下。 甚至在周迦生日那天,顾行远问她想不想和他在一起试一试的时候,周迦也毫不犹豫地地答应了。 …… 这天是周迦的亲姐姐,陈水烟的忌日。 周迦要去孤儿院照顾孩子,出门得早,就和傅雅芝约好十点半在墓园门口见面。 顾行远也想跟着周迦一块去,周迦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车上。 周迦靠着车窗,神情淡淡的,忽然开口:“我姐姐人特别好。” 顾行远侧眸看她一眼,轻嗯了一声。 “我姐姐啊,就以前嘛,我生下来就有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说我活不过二十岁。然后我姐姐查出肺癌晚期,就马上去做心脏配型了。” “小时候,陈水沫经常偷偷欺负我,陈水烟就常常在暗地里帮我,安慰我,还帮陈水沫跟我道歉,分我零食吃。我高考帮陈水沫替考,第二年复读之后,她每周都会偷偷做骨头汤和土豆鸡块给我吃。说让我补一补。” “我从小就想啊,要是水烟是我亲姐姐就好了。没想到,她真的就是我姐姐。” 周迦说着说着就哭了。 “可是我连认水烟是亲姐姐的机会都没有了。” 顾行远淡了声,“你姐姐人这么好,在天上也一定会很庆幸,有你这么一个这么好的妹妹。” 墓地。春风徐徐。 顾行远去停车了,周迦先进了墓园。 傅雅芝戴着一顶黑色帽子,半掩着脸等在门口。 周迦上前,挽住她的手臂,“妈——” 傅雅芝轻拍了两下她的手背,“来了啊。走吧,带你去认你姐姐。” “我们等等行远——” 周迦话音还为落,忽然一辆黑色面包车出现,在两人还反应不过来的瞬间,一根木棍砸过来,将两人直接砸晕。 周迦被一个黑衣人拽拖上车。 过程不过三五秒钟。 …… 会议室。 作报告的项目经理已经是第七次被手机铃声打断讲话了。 但谁也不敢抱怨这个铃声。 因为铃声来自他们的大老板,陆以沉。 两指之间夹着的笔微微一顿,在桌面上轻敲了一声,他眯了眯眼,瞥了眼来电显示上“陈水沫”三个字。 半晌,他蹙着眉心。 在拉入黑名单和接听之间,他终于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他没说话,那边先耐不住,传来陈水沫尖锐讽刺的笑声,“陆以沉,你再敢挂我电话,我保证,等会你连周迦的尸体都收不着。” 指尖的笔猛地坠落在地,陆以沉猛地拔起身,大步走出会议室,“陈水沫,你什么意思?” 陈水沫自嘲地笑了一声,“怎么,现在感兴趣了?陆以沉,刚刚你挂我留个电话的时候,怎么就对我没兴趣呢?” 陆以沉下楼到车库,问:“周迦在哪儿?” 陈水沫:“我给你发了图片了。” 陆以沉太阳穴上青筋突突地跳,他指尖抖了两下,才点开了陈水沫传给他的图片。 火光猎猎。 火焰如同夏日傍晚天边的火烧云一样,一团团地,不断地蔓延开来。 大火的正中央,周迦额头上被磕了块破皮,渗了点血,一双眼睛轻阖在一起,睫毛不安地颤动着。似乎还没恢复意识。 她整个人被铁索成一团,手脚都束得四紧。 陆以沉睚眦欲裂,近乎咆哮地低吼,“陈水沫,你想怎样?你想怎样!” 陈水沫冷冽地笑了两声,她用脚尖踹了两下周迦起了皮的脸蛋儿,说:“陆以沉,你不爱周迦啊!你不爱她的!你为了她,扒我的皮,拿掉我的子宫,害的我被傅雅芝赶出家门!陆以沉,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啊!你压根就不爱她,你根本就不爱她的呀,你怎么能为了她,对我不理不睬,现在又为了她对我大吼大叫啊!” 陆以沉想克制自己冷静点,可遇上周迦的事情,他压根冷静不下来,怒道,“陈水沫,你要是敢碰周迦一干汗毛,我就把你身上的毛全部拔光;你要是敢让周迦流一滴血,我就把你的血全部放光……” 陈水沫哈哈大笑。 她悲凉地一把脸上的泪水。 “你不想她死,是不是?陆以沉,你这样威胁我,你为了周迦那女人,是不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哈哈哈,陆以沉,真想不到啊,真想不到,你最后竟然真的爱上了周迦这贱女人!哈哈哈,你休想!陆以沉,我告诉你,你们休想幸福!既然你想让周迦活下来,好啊,那拿你的命来换啊!拿你的命来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 他是疯子,也是变.态 周迦是被热醒的。 记忆慢慢回笼,她蓦地想起之前她和母亲被黑西装男人砸晕,之后她就被人拖上车,然后他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黑烟弥散。 周迦睁大了眼睛,才发现自己周围都是干草堆,而外圈的草堆已经开始燃烧起来,她处在草堆的正中央,很快就会被殃及。 周迦用力地动了动手脚,但她很快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铁链子捆绑在一起,压根无法逃脱。 就在这会。 头顶传来了冷哼声。 周迦抬了抬头。 就看见陈水沫不善的眼神自上而下,毫无忌惮地打量着她。 周迦目光一瞪:“是你!陈水沫,又是你!” 陈水沫哈哈大笑:“醒了啊?八级地震都没把你整死吗?啊!纯度那么高的毒品没把你弄得半死不活,周迦,你命这么大,我可真是遗憾得很呐。” 周迦恨不得自己的目光是一把刀,好在陈水沫身上砍上几刀,“陈水沫,你又想怎样!你还想从我身上拿走什么!我已经和陆以沉没关系了!我已经和他没关系了呀!你还要对我做什么!” 陈水沫双目猩红,她狠狠拽住周迦的领口,使劲晃着她,“怎么没关系!周迦,陆以沉喜欢你!他喜欢上你了!你到底哪里比我好,周迦,你明明没有我漂亮,没有我有钱,没有我身材好,凭什么他会喜欢你!凭什么!” 周迦无法反抗,整个人被晃得头晕脑胀。 她冷笑一声,瞪着陈水沫,“谁告诉你他喜欢我了?陈水沫,陆以沉从来都只爱陈水烟,他没爱过我,更没爱过你!” “砰——” 门被砸开。 千万瑰丽旖旎的光线从男人的身后鱼贯而入,周迦头一回,在陆以沉的脸上,看见那样迫切、慌乱、害怕与紧张的脸色。 他额头爬满了冷汗,手也控制不住地在颤抖着。 他看见她的 一瞬间,两颊的肉少了几分紧绷,他紧紧看着她,低呼:“周迦——” 他刚要朝周迦跑过去,陈水沫猛地掏出一把枪,枪口锃亮,明晃晃的,直接对准了周迦的脑门。 枪口冰冷,周迦突地紧屏住呼吸。 陆以沉瞬间就定住了,直直地看着周迦,说:“你想怎样,我都依你,陈水沫,我都依你。” “我什么都没有了,以沉哥,我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就想跟你一起死。我们一起死了,我就能跟你在一起了。我说了,以沉哥,你想要她活下来,那你就用你的命来换。” “好——好,我换。”陆以沉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打断了陈水沫的话,说,“周迦已经不行了,你把周迦放了,我想我怎么跟你一起死我都无所谓。” 周迦闻言,怔怔地看着陆以沉。 也许是哪怕陆以沉真的说他爱她的时候,她也只是觉得陆以沉只是占有欲、好胜心和内心愧疚在作祟,并不是真的喜欢她。 所以在这一刻,听到陆以沉真的愿意为了她去死的时候,她反而被吓到了。 她反应了好一会,那种原始的,几乎是像本能一样对陆以沉的爱再次复苏了。她仿佛在这一刻再次变回了曾经那个为了陆以沉掏心掏肺,为了陆以沉赴汤蹈火的周迦。 她美目含泪,嘶声大吼,“陆以沉,你给我滚!我不要你救!你给我滚!” 陆以沉朝她轻笑,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周迦,我知道你谈了个男朋友,我知道他对你很好,我知道你跟他一起很快乐。我很……我很替你高兴。我知道我像个疯子一样,还是偷偷地在见不得光的地方偷窥你的一举一动,我知道我像个变态一样,但周迦,我什么都没有替你做过,你总要让我有个表现的机会,让你能这辈子也记得我有那么一点好,值得你喜欢。” 周迦哭了。 热泪盈眶,止也止不住。 她爱得太早太早,爱的时候毫不计较,恨不得把自己的血、自己的肉、自己的一切全部都变成最好献给他,祈求他多看她一眼,祈求他能有哪怕一秒钟喜欢她。 可在她终于放弃的时候,他却成为了当初的她。 他的爱来的太迟太迟,迟到他们之间甚至即将生离死别。 陈以沫听着两人毫无芥蒂地表白内心,明明想嘲笑的,可是却哭了。 她一脚踢开了周迦,从脚边再拖起一根铁链,枪头继续指着无法动弹的周迦,一步步走向陆以沉。 她把走到陆以沉边上,枪继续指着周迦,她把铁链踢到陆以沉脚边,说:“你自己绑上。你绑的越快,就越快能把周迦换出来。” 周迦美目含泪:“陆以沉,我不要你这样——陆以沉,我不想喜欢你了,你能不能让我走的干净点!别让我再对你有牵挂!陆以沉,你为什么要这样啊!” 陆以沉早已麻利地把自己捆上,自己把铁链的锁拷上,后一跃,跃入了火坑。 他淡淡地,说,“把周迦放了吧。” 陈水沫有些难以置信,“你真的为了她肯去死,陆以沉,你真的肯为了她去死!那我算什么,陆以沉,我在心里算什么!” 陈水沫一把将周迦扔出了草堆,用脚一踹,将周迦踹下了楼梯。 周迦低呼了一声陆以沉,但体力不支,这么一踹,额头出血,整个人再次陷入了昏迷。 …… 陈水沫在这些干稻草上通通撒上汽油,全部点燃,然后像是个女疯子一样,把自己和陆以沉牢牢地锁在了一起,“我知道我活不了了。陆以沉,我活不下去了,你也休想和周迦那贱人双宿双飞!既然你活着不肯和我一起,那你就陪着我一起死!” 火势汹涌滔天。烟气弥漫。 温度越来越高。 陈水沫扒着陆以沉的肩膀,一遍又一遍地说:“陆以沉,我爱你。陆以沉,我爱你……” 陆以沉强撑了一会,耳边似乎听见了周迦的呼唤,也似乎听见了救护车赶来的声音。再到后来,他的意识就完全消散了。 他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想起了十八岁那年的周迦。 那时的周迦才小小一个,矮矮的,瘦瘦的,她却趴在雪地里帮他找了二十分钟的车钥匙。 “周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 生命尽头。她想和他在一起 周迦醒了。 醒的时候,四周白茫茫一片。 她反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 “周迦!周迦你醒了啊!”耳朵是顾行远清越的声音。 意识慢慢回笼,昏迷前所发生的一切通通涌入脑海。她仿佛再次看见了陆以沉为了她纵身跃入火海,又看见了陈水沫像个女疯子一样将她踹下了楼梯。 “以沉——” 周迦猛地坐起身,一声惊呼。 顾行远眼神微微暗了暗,但没一会,眼睛又亮起来,“周迦,你躺了一天一夜了,你妈妈替你去做饭了,你过会就能吃饭了。” 周迦抓住顾行远的手,说:“他呢?陆以沉呢?陆以沉去哪儿了?是不是死了?是不是被陈水沫逼死了?” 顾行远拍了拍她的肩膀。带一点宠溺和安抚的味道。 “没死。周迦,他没死。他也在烧伤科,就在隔壁病房。你吃了饭,我陪你去看看他。” 顾行远话音未落,周迦已经奋力从床上爬起来,猛地冲出了病房。 顾行远看着她急速离开的背影,目光出了神。 …… 周迦猛地推开了隔壁的病房,“陆以沉——” 却见一个被开水烫伤的女人正在换衣服,那女人啊了一声,连忙拉上床帘。 周迦意识到自己闯错了房间,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走错房间了。” 周迦关上门,深呼吸两口气,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都没有问一问顾行远陆以沉究竟是在哪个旁边的病房,是左边还是右边? 周迦向另一个病房走去。 她不知为何,紧张地手心都是汗水,她站在病房门口,僵硬了好一会,才敲了两下门,轻声,“陆以沉?” 没人应。 “陆以沉,你在不在?” “……” “我推门进来了。” 周迦进门,看见陆以沉好端端地躺在病床上,但因为烧伤严重,几乎整个肩膀都绑满了绷带。 索性,他的脸没有什么大碍。 周迦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他。 她没有再朝他靠近,就只是远远地看着他。 看了也不知道多久,她才轻声启口,说:“陆以沉,谢谢你。” 所有跌宕起伏的情绪再归于平静,她默默把他的模样刻入记忆,然后转头,径直离开了。 出去的时候,周迦碰见了陆以沉的秘书方建力,方建力看了眼周迦,欲言又止,最后道:“太太要走了?” 周迦愣了愣,才意识到他口中的“太太”是称呼自己的。 她轻笑一声,道:“我早已经不是陆以沉的太太了。那个是陆以沉太太的周迦,早就死在地震里了。” 方建力面部微微一僵。 随即,他点点头。 …… 周迦回去了自己病房。 里面傅雅芝提着保温盒,已经在等她了,傅雅芝朝她笑笑,说:“陈水沫没死,被警察捉走了。以后估计会在牢里过很长一阵。” 周迦点头。 傅雅芝不动声色地问:“去看陆以沉了?” 周迦点点头。 她看着傅雅芝,目光又与顾行远相交,她轻笑两声,“放心,我不会再重蹈覆辙的。” 傅雅芝这才放心了,“来,吃饭吧。饿了一天你也该饿了,妈做了好两个你喜欢吃的菜。” …… 方建力进房间的时候,陆以沉睁开了眼睛。 实际上,在周迦在门口喊他名字的时候,他就醒了。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总之就是没有主动去应她。他感觉到她在看自己,也听见许久之后,她对自己说“谢谢你,陆以沉”,也听见了她对方建力说“那个叫陆以沉的太太的周迦,早就死在地震里了。” 这就是全部。 她没有因为他救了她而感动,也没有因为他救了她而以身相许。 她只是谢谢他。也只有谢谢他。 “叩叩叩——” 医生敲了门,后进来。 “陆先生。” “嗯?”陆以沉目光微沉,看向医生。 “陆先生,有件事我不得不通知您。” 陆以沉蹙眉。 “什么?” “在做全身检查的时候,我们发现——” “……” “我们发现您的骨头有些问题,最终查出来,是骨癌,晚期。” 陆以沉的目光,就像平静的湖面被无故砸了一块石头,荡起涟漪阵阵。陆以沉抿抿唇,轻笑了一声,问:“确诊了?不是误诊?” 医生心道我已经确认了五次了,他诚惶诚恐道:“陆先生,应该不是误诊。您要是不确定,可以去别的医院再查一查。” “说吧。我还能活多久?” “陆先生,其实只要您配合治疗……” “别说什么客套话,说吧,我还有多久?” “这——” “一个月?” 医生抹了抹额头的汗。 “三个月?” “保守估计,应该是三个月。”医生说完,紧张兮兮地觑了眼陆以沉。 陆以沉摆了摆手,“出去吧。” 病房再次恢复了一片静寂。 陆以沉沉默了一会,看向方建力,“先别告诉我家的人。”顿了顿,“也别让周迦知道。” 方建力点头。 “下周一按程序举办股东大会,选出新一任董事长。通知副总,让他到我这来一趟。到时候请大家积极良性竞争。对外先别放出我任何生病消息,以免影响公司股价。” 方建力继续点头。 陆以沉测了测身,他目光微移,看向病房外,外面春光明媚,生机勃勃。 一切美好,一切都欣欣向荣。 “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 方建力刚走到外面,就看见周迦拿着一份保温盒,保温盒没盖严实,还透出骨头香和密密麻麻的热气。 周迦怔怔地看着他,“骨癌?” 方建力顿了一秒,想起陆以沉不许自己让别人知道,但他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周迦笑了两声,笑着笑着,就哭了。 方建力识相地走开了。 周迦在想,自己是为什么想要给陆以沉来送这份饭,她只是想表达自己对他的救命之恩的感谢。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一送饭,就得到了这么一个惊天大消息。 骨癌。 三个月。 难以想象,像陆以沉那样,从来都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忽然之间,却变成了一个身患绝症,即将步入生命晚期的男人。 生命无限制地缩短,以至于人在这一刻变得比任何时候都真诚与坦白。 对自己,对内心,也对别人。 这一刻,她无与伦比得确定,她想和陆以沉在一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 赐我他的吻,如怜悯罪人 病房脚步声再次传来。 陆以沉认得这个脚步声,就像认得这个脚步声的主人一样的熟悉。 他抬头。 她低眉。 光与影重叠的地方,他们的目光交织在一起,里头有说不清的含义。 周迦吸了吸鼻子,说:“我不相信我。” “你误会我,无数次地误会我。” “你要过我皮肤。” “你打过我们的孩子。” “你甚至还想要我的子宫。” “陆以沉,我永远,永远都会记得你带给我的这一切。我也永远、永远,不会原谅你。” 陆以沉轻笑了一声,目光温柔地像春天里的风,把周迦整个人簇拥着拥抱着。 他说:“我知道。” 周迦单手掩住下半张脸,鼻子一酸,眼泪已经抑制不住,“我从没想过你会死。陆以沉,我没想过你会死。我总觉得你那么厉害,你会活很久很久,你……” 周迦说不下去了。 她眼眶热乎乎的,挤满了眼泪。 她看着他,“我骗不了我自己,陆以沉,我明知道你那么坏,我明知道你以前对我那么不好,可是我只要一想到你只有那么几天了,我就恨不得每天都跟你在一起。你知道,我就是这么一个又没用,又软弱,又容易心软的女人,我在你面前永远都只能这样……” 周迦哭着说着,最后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陆以沉,你知道吗?我特别爱你,我真的好爱好爱你,真的。” …… 周迦和顾行远和平分手了。 分手是顾行远得知陆以沉生病后,第一时间提出来的:“周迦。傅姨说的,陆以沉快要不行了。我本来一直都觉得,只要我陪着你,陪着你走下去,总有一天我可以帮你忘掉陆以沉。我知道你对他还有感情,我也知道你试图在抹去你对他的感情,我想帮你,我也想和你在一起。” 他顿了顿,轻轻地亲吻周迦的额头。 “周迦,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想去他的身边。你去吧,不用担心我,我会一直等你。” “一直等着你。” 周迦抿唇,沉默了会。 闭上眼,眼泪划出眼眶。 她轻呼了一口气,说。 “别等我了,行远。你要知道,你总会知道,爱情就是这么一件不讲道理的事情。就像你爱我,就像我爱陆以沉。我那么懦弱,无能,胆小,甚至永远无法像爱陆以沉一样爱你,我和陆以沉之间的爱情,就是因为我爱得太多,我和他爱得关系不平等,所以我和他才没有一个好结局。我不想,我们也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她轻轻拥抱着他,说:“你不必等我了。我不会再回到你身边的。” …… 周迦又回去了陆以沉身边。 她在陆以沉面前,永远都是那副样子,忠贞、尽心竭力,毫不保留地照顾他,爱护他。 一如当初。 大多时候陆以沉都会进化疗室做化疗,所以他们之间的聊天的时间并不多。哪怕待在一起的时候,也说不上多少话。 但陆以沉很满足。 他甚至感谢上天在临死前帮助他这么自私地把她捆绑在自己身边。 八十天后。 陆以沉的生日到了。 以前每年,陆以沉生日周迦都会花很多心思做满满一桌菜,在陆以沉从未领情过。 但她没有在陆以沉面前提起这些伤心往事,而陆以沉,似乎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曾经做过这些混账事。 周迦问他,这回他想怎样过生日。 陆以沉温柔地摸了摸她的侧脸,说:“我想和你一起去看日出。” 他们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凌晨三点半就驱车去了海边。 车程半个小时。 到的时候,海面风平浪静,整个天空还黑漆漆的,一眼望不到尽头。 周迦和陆以沉肩并肩坐在沙滩上。 海风咸湿,铺在脸上,漫开一阵接一阵的冷意。 周迦把头靠在陆以沉的怀里,她微抬起脸,轻轻吻了吻陆以沉的喉结,温柔而缱绻地说:“生日快乐。陆以沉。” 陆以沉低头。 他抬起她的下巴,鼻子顶住她的鼻子,呼吸交融,他看见她如水的眸子里满满地装着他一人,他细细密密地亲吻她的额头、眉眼,再往下,鼻尖,脸颊,最后,他结结实实地吻住了她的双唇。 他从来没有好好吻过她。 他们之间唯一的一个吻。是那一年周迦的生日,周迦偷偷亲了他。 他吻得很用力,也吻得很用心,就好像要把这些年欠下的吻都还给她一样。最后吻着吻着,他嘴唇吻到了一抹温热的咸湿。 是她的眼泪。 陆以沉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呼吸渐烫,“我爱你。周迦。” 周迦用力地嗯了一声。 “我爱你。周迦。” “我知道。” “我知道我明白得太迟了,周迦,但我真的好爱好爱你。” “我知道。以沉,我都明白。” 风与海啸一起在呢喃。 天光顷刻亮起。 海平面慢慢地浮上来一层橘黄色的疏密不均的光线。 光线渐渐聚拢,剧烈,最终,视线尽头,一轮太阳缓缓升起。 崭新的一天终于来临。 陆以沉有些疲乏,嘴唇微泛白,他靠在周迦的肩膀,看着周迦细腻光滑的侧脸,说:“日出可真漂亮。” “是啊。”她目光期许而温柔,看着地平线上的太阳。 “周迦。我知道说对不起没有用,但我还是跟你再说一次,对不起。”他顿了顿,痴迷地看着她的侧脸,好像要把她此时此刻虔诚又真挚的模样永远得刻进骨子里一样,“周迦,对不起。” 周迦看着新生的太阳,忽然心里跟一面明镜似的。 “陆以沉。” 她等了一会,也不见陆以沉应她。 周迦立刻转过头。 陆以沉靠着她的肩,平静地闭着眼睛,脸上安宁而温柔。 周迦抖了抖肩膀。 陆以沉马上从周迦肩膀滑落,直直地坠落在了沙滩上。 周迦看着他,明白了一个不争的事实,陆以沉再也听不到她要跟他说什么了。 再也听不到了。 周迦僵硬着,长时间地维持着同一个的姿势,这么看着他,看了许久许久。 一直到脸上都是泪水。 周迦把她那句没有说完的话,哽咽而低促地说出了口,“我想跟你说的,我想说,陆以沉,我原谅你了。” “我原谅你了,你个傻瓜!” 天光大亮,阳光普照。海风轻轻吹起。 周迦哭着,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一边在陆以沉的身侧躺下来,她轻轻地偎进他已经有些发凉的怀里。 周迦亲昵地、眷恋地、情动地蹭了蹭他的耳畔。 “陆以沉。我爱你。只爱你,一直爱你,永远爱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