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傅恒福晋的日子(清穿)》 正文 1.第一章 见见故人 最快更新成为傅恒福晋的日子(清穿)最新章节! 第1章 龙椅上的天子把玩着手上的木牌,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旁边伺候的太监宫女见状,纷纷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丁点动静。 跪在台下的纳兰瞻岱正准备偷瞧一眼圣上的神色,就被偷偷向他摆手的大太监吴来阻止了动作。 登基不过三年,圣上已极具威严,再不是他在宗学陪着读的时候了。 瞻岱挺直了腰杆跪得更端正些,低头垂目不敢乱看。 不知过了多久,乾隆才将视线移到久别的伴读身上:“泰华,你讲实话,带着百车冰砖来求旨请恩,请朕在大选时,让纳兰四格格体体面面地被撂牌子,真是你的主意?” 他就知道要露馅! 冷汗顺着脊背涔涔而下,瞻岱本想自己应下,犹豫再三,到底顺着来前堂妹的嘱托,叩首认错:“奴才不敢欺君,是……奴才堂妹纳木卓的意思。” 轻松戳破臣子谎言,乾隆并未生气,再开口时反倒带上点笑意:“纳兰家的格格,真是别具一格,不同凡俗。” “奴才……” “爱卿大概还不知道,你前脚递牌子求见,贵府四格格后脚就献了万石粮食,现已拨去常州灾处了。” “去长春宫告诉娘娘,她心心念念了十年的纳木卓小格格,要进宫参选了。”见瞻岱傻愣当场,乾隆先将手中木牌丢给吴来,吩咐他报信的同时,把纳兰府的冰敬送去给皇后分配,然后才笑道,“泰华如何看?” 瞻岱:…… 怎么看? 去岁堂妹.力排众议,将手上的绸缎庄子全改做冰炭铺子,正巧赶上今年酷暑,又因先帝驾崩未满三年没法去承德避暑,文武百官也只能留住京中。 各府存冰不足,不得不高价外购,小丫头不止赚了个盆满钵满,还收了不少人情。 自然也招惹了一堆红眼病。 正巧赶上皇帝带头减免冰例,以免奢侈之风盛行,险要被人踢爆时就碰上自己回京述职,直接使人在宫门前塞了个木块说是冰库的兑牌。 进献给圣上当拉个靠山就算了,居然还敢求旨自行婚配聘夫招赘……他有脸求圣上撂牌子,可没脸把她要自立女户的事说出来。 谁能想到还会有进献米粮以防万一这一手?! 整个大清没出嫁的格格加起来,都没纳兰纳木卓能耐,他还能怎么看! 见瞻岱脸色变换不停煞是好看,乾隆笑叹:“倒是像极了她郭罗太太。” 如今家家教女都用《女德》、《女戒》,各家格格在诗词歌赋琴棋画上倒是出类拔萃,却少了满洲姑奶奶该有的气势,软绵绵的模样与汉女无异。 子性多随母,娇柔的额娘又怎能教出一等一的勇士? 纳兰家的四格格,倒还保有着幼年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她小时候敢仰着脖子跟先帝争辩,长大之后亦敢撺掇着兄长来讨情,别说各府女眷,就连男丁们怕都没这样的胆量。 是以为此事苦恼了许久的乾隆,在晓得纳兰瞻岱的来意时,还真动过驳回请求,将纳木卓指给怡亲王弘晓做嫡福晋的意思。 其父怡贤亲王胤祥公忠体国,爵位亦世袭罔替,乃是大清开国以来的第九个铁帽子王爵。 是以,凭弘晓福晋身份之高,当可作重王妃贵女的表率,正一正八旗格格们的风气。 “奴才的妹妹,哪敢与圣祖太妃作比。” 见瞻岱神情紧绷急忙分辨的模样,乾隆在心中暗叹一声可惜。 可惜纳兰纳木卓出身尴尬,虽已过继出去,可到底是罪王胤禟的嫡亲外孙女。 好好的郡主所出天之骄女,却不得不百般谋算以免前程困窘。看纳兰瞻岱这副敏感模样,就可知道他妹妹平日是如何步步小心,时时谨慎。 乾隆轻叹,安抚道:“泰华无需紧张。圣祖亲赞宜太妃爽朗大气,你家四格格像她,是好事。” 这话说得亲近,瞻岱也少了两分紧绷:“圣上日理万机,怕只记得奴才妹妹的好处,忘了她小小年纪就敢拔龙须的顽皮。” 在察觉皇帝没有纳堂妹入宫的意思后,瞻岱打起了感情牌。 乾隆最是重情,闻言也陷入回忆当中。 纳木卓格格幼年常入宫闱,也曾被当时初得长女的乾隆抱在膝头,亦为他抚平过痛失爱女的悲?。乾隆有心为她择户好人家,到底怜惜纳木卓身世可怜,不愿拂了她的意思。 “朕幼年居于宫中,太妃常来提携看视,朕心中感念,并没忘记。”皇帝沉吟片刻,允诺道,“看在宜太妃的份上,纳木卓格格的请求,朕准了。” 瞻岱大喜,叩首谢恩。 述职已毕,妹妹的嘱托也已达成大半,瞻岱正欲告退,就听殿外有小太监传话,说富察侍卫求见。 “那奴才先退下了。” 乾隆摆手让吴来宣人进来:“你多年未归,刚好见见故人。” 瞻岱道:“这位富察侍卫是?” “还不是那个当年缠着咱们不放,说要跟着学武艺,做第一巴图鲁的混小子。” 富察……傅恒? 自雍正五年,当时还是宝亲王的圣上大婚,娶了如今的皇后娘娘富察氏后,这位未来的国舅爷就受乾隆亲自教导,与瞻岱也玩的极熟。 不止傅恒,那时仅有四岁还乖巧非常的纳木卓格格,也常被她生母带去宫中,与刚刚有孕的宝亲王福晋富察氏逗趣。 想起往事,瞻岱不由笑道:“奴才走马赴任时,傅恒还是个十岁大的豆丁。” 这一晃眼,就是八.九年时光了。 见他脸上透出浓浓的惦念,晓得瞻岱思家情切,乾隆笑骂了两句,到底没有强留。 君臣两人久别重逢,终于找回了旧时相处的感觉。 瞻岱退出乾清宫时,正巧碰上被小太监引着,往里走的傅恒。 十八、九岁的男子已经脱去了少年的稚嫩,俊如朗月的容貌在红玉色侍卫服衬托下,更添三分英气。 两人即将擦身而过时,傅恒站住了脚步,拱手行礼:“纳兰大人,多年不见,可还好?” 他抬头时瞻岱才发现,即便已经长大成人入了官场,傅恒的眸子,依旧清澈明亮,如一泓秋水,能照清世间污浊。 两人稍作寒暄,因着圣上还在等候,在草草约了个再续的时间后,分向而行。 一路上闲来无事,又不好窥探圣上之事,瞻岱就使授命送他的小太监挑着傅恒的事讲讲。 临出宫门前,瞻岱回望乾清宫的方向,忍不住叹了口气。 晓得纳兰大人与圣上亲厚,小太监紧张地问道:“大人怎么了?” 怎么?还不是可惜富察傅恒做不了他堂妹夫。 英武俊美性情温厚,不止文采不凡,十八般武艺也样样拿得出手,十九岁就被圣上招到御前,这般受宠绝非仅是因着皇后娘娘。 瞎子都能看出他前途无量。 要不是纳木卓咬死了只招婿不出嫁,他就是豁出老脸不要,也要冲回乾清宫去请皇上收回成命,赐富察、纳兰两家结秦晋之好。 瞻岱摇头,十分可惜地道了声‘没事’。 他家四格格那么本事,他可不敢擅作主张随机妄动。 ····· 被堂妹算计了一通的瞻岱决定,要好好晾纳木卓几天。 那日出宫之后,他径自回了自己府上,直到与傅恒叙过旧,才趁着酒劲拎着六合居的桂花糕,去了堂妹居所。 瞻岱从轿中出来,抬头看了眼高悬的红日,只觉身上的酒意被热辣辣的阳光烤得精光。 “大爷来了。”正与门房闲聊的小厮极有眼力,赶前两步扶住了瞻岱,“格格已备好了冰果子冰酪子,正在花厅等着大爷来呢。” 输人不输阵,晓得自己白等几天,纳木卓完全没有因此而紧张的瞻岱轻咳一声,理了理衣襟:“你家格格,近来可好?” “好着呢。”早已得了吩咐问啥说啥的小厮嘴皮子极顺溜,“格格早起巡查店铺,听掌柜的说您与富察家的爷们儿定了雅间,回来就命人备了解酒解腻的东西,说大爷今日必来府上呢。” “早起什么?巡查哪间?” “大爷久不回来,怕还不知道,这正阳门外大栅栏上百八十家商铺,新起的七家名铺,东家全是咱们格格。”小厮一脸与有荣焉的骄傲,“富察公子今日定的那家清欢楼,更是有名的很。” 一盏白菜心一两银子的有名?还是道道有名目句句贴诗词的有名? 瞻岱当时还好,哪家王孙纨绔能折腾出来这些点子,这得背后靠着多大的树才能没被踩死…… 没想到就是自己家的!当年纳木卓从盛京回来时说要做生意,以免日后管家被下仆坑骗还不自知,瞻岱想着以妹妹的身份嫁人当个嫡福晋没跑,就点头答应了。 本以为不过是拿两间铺面小打小闹,真亏了钱也有自己和她亲哥拢着,没想到还弄出了什么七大名铺。 大栅栏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廊坊四条,自前朝起就是京中最繁华的街道……他不过三年没回京,不是三十年! 就算早已习惯了自家堂妹说风就来雨的本事,瞻岱也觉得头疼非常。 树大招风,纳兰氏虽是满洲八大姓之一,却早不复圣祖时期的荣光,以他如今任直隶古北口提督的从一品官职,只怕难以护住她。 见瞻岱目光阴鸷,小厮忙做了个闭紧嘴巴的动作:“大爷放心,四格格做生意的事,仅有二爷知晓,就是大格格她们,也都是不晓得的。” 瞻岱的目光越发狠厉了。 那小厮立时反应过来,缩了缩脖子慌忙跪下:“格格出门时扮作爷们儿,身边不便带着侍女,都是小的随行,这才清楚全部事情。” 女扮男装?混迹于男丁之中? 好得很!她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个还未经大选的姑娘! 没空理仍跪着的小厮,瞻岱只要假想一下自己不在京中时纳木卓是怎么翻天覆地的,就觉得自己踏向花厅的脚步比面圣时都沉重。 可当他隔着院门,看见屋中端坐着乖巧吃冰碗的小格格,心头就什么火气都没了。 明明是明眸皓齿天仙般的样貌,怎么就养成了个惯会混天搅地的混世魔王了呢? 就算明知纳木卓此时的贞静娴淑,与高门贵女做派全是假象,瞻岱也忍不住一阵阵心疼。 她如此刚强果决,不就是因为自幼父不父母不母,身世坎坷必须得自己立起来么。 跨进花厅屏退左右,提督大人的语气已软到不行:“纳木卓,可不敢再如此出头了。” 别说,这开了冰炭铺子,家中竟比宫中还凉快些。 瞻岱打了个寒颤,更担心了。 纳木卓回眸,眉眼弯弯,含笑望着她的堂兄:“哥哥来了?” 瞻岱长叹口气,摆足了愁苦老兄长的模样,掰扯开来给她分析:“卓卓啊,京中权贵众多,太过显眼终究不是好事……” “好。” “你别……你听我的?” 见堂兄满脸迷茫,纳木卓偏头一笑,答得极干脆:“我答应大哥。” 纳兰瞻岱:???? 他妹妹别是被人掉包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第二章 有些眼熟 最快更新成为傅恒福晋的日子(清穿)最新章节! 第2章 纳兰家的纳木卓格格并未被人掉包,而是自十数年前刚出生起,就在内里装了个来自几百年后的灵魂。 “大哥放心,咱们不在梦中。”看瞻岱偷偷敲着屋外太阳,纳木卓笑着请人坐下,“毕竟再过十天妹妹就要入宫参选,想要出头也没那个时间。” 问题没能从根底解决,反倒让瞻岱舒了口气。 纳兰氏就算式微,也没到山穷水尽的份上,女儿家有手段不是坏事,执着于财物权势就不妥了。 等纳木卓落选出宫,天已渐凉,起码冰炭铺子的收益再不会引人眼红。 至于其他店铺…… 瞻岱抿了口茶,点头道:“暂时交给专人打点也好,你身边可有得用的人?我记得你.乳.兄于经商上颇有些天赋,若他无心仕途,不如招揽来替你出面。” 他斟酌着用词,小心劝道:“卓卓,你到底是个待字闺中的娇俏格格,男装出门……到底不妥。” 纳木卓蹙眉不答,面露难色。 见妹妹如此情态,瞻岱念头突转,深切地怀疑起她要招赘的原因。 莫不是与她.乳.兄有关? 挥退周围伺候的侍女,瞻岱轻声问道:“卓卓,你可有心上人了?” “并无。” 见纳木卓答的干脆利落,脸不红心不乱,瞻岱反而更担心了。 十五六岁的年纪,别说是个姑娘,就算是小子提起情情爱爱的事,也难有一个不羞得。妹妹这样,明显是早就防着他问。 瞻岱心中‘咯噔’一声,觉得十有八.九,是自己猜对了。 他硬着头皮劝道:“好妹妹,满汉不通婚,你若真看上你那.乳.兄,不如将他……” 将他什么?收为入幕之宾? 瞻岱目光游离,表情怪异,没有说下去。 确认了猜想的纳木卓赶忙否认,却不知越是如此,越让瞻岱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几番保证反而越描越黑,她对着一脸‘果真如此’的瞻岱叹了口气,不再尝试扭转他的看法,当机立断转了话题。 “大哥来此,该是有好消息告诉我吧?” 瞻岱点头,又摇了摇头:“大选过程你不必再操心。不过招赘一事,大哥并未向圣上言明。” 这是在纳木卓预料之中的。 她憋住一口气,硬眨出些泪光:“是我任性,愧对家族。” 在历史上,纳兰家本该有个女儿入宫,被封做舒妃,还曾诞下皇子。 瞻岱微愣,立时反应过来:“你放心,纳兰氏的男儿,绝不会靠着妹妹的裙带往上爬。” 面对忤逆不肖的妹妹,身为族长的瞻岱既没有问责,也没有请家法,反倒处处替她思量。 之前的假哭在瞻岱的兄长关怀下,化作真切的鼻酸。 纳木卓吸吸鼻子,愧疚道:“大哥不懂的。” 就算瞻岱说他升官全凭真本事,也不能抹去因为她的自私,使得纳兰氏少了个皇妃做倚靠的事实。 纳木卓郑重地给出承诺:“以后咱们兄妹同心,纳兰氏定会重现荣光。” 她处心积虑逃避中选,除了不想当乾隆皇帝的妃子外,更是不想像牛马一样,任由天子将自己指给不认识的男人。 就算被封建礼法压迫,她也要尽己所能,挣出一片自由。 因她任性而折损的机会,纳木卓也会用自己所知,尽量弥补。 前世大学毕业后,她就跟着导师翻录《白话版清朝野史大观》,纳木卓对清朝历史称得上了解。不过大多数认知都来自野史传记,极少的一部分才是对照用的史料。 野史正史互相参照的结果,就是时灵时不灵——纳兰家的皇妃娘娘,是在乾隆五年入的宫,而非两年前的今次大选。 纳木卓的思绪飘得极远,完全没注意到堂兄一张老脸已臊得通红。 “要是你嫂子在,也不必我说这些话。”瞻岱到底是武将出身,不过稍作犹豫,就清了清嗓子,忍着尴尬,继续说下去,“哥哥将话撂这,你要真喜欢他也无妨,咱们择个下五旗的寒门小户,谅他也不敢对你指东道西。” 纳木卓摇头失笑,打断了瞻岱的滔滔不绝:“大哥多虑了,我真没有心上人。” 瞻岱:“……那就再好不过了。” “多亏大哥。不然为了不使纳兰家蒙羞,我在入宫参选前,也得好好受教养嬷嬷一番磋磨。”纳木卓亲手端茶与他,“以茶代酒,谢过大哥。” 瞻岱抿了一口便放下,干笑两声道:“招赘一事,大哥并未向圣上言明。” 婚嫁对女子来说,是比天还大的事,即便妹妹素来是个有主意的人,他也不能随着她任性。 见纳木卓主动提到此处,瞻岱立时放下旁的,谆谆告诫道:“撂了牌子也是好事,到时我送你大嫂回来,替你用心想看户人家。不求高门,只寻家世平常稳妥肯上进的,有大哥压着,保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纳木卓却不听他的劝。 她轻笑一声,慢条斯理道:“伯祖父的词大哥你随口就来,我又如何忘得了生身父母的恩情呢?” 所谓三岁看到老,这个妹妹,果真如小时候一样固执。 想起往事,瞻岱苦笑着住口,知道再劝无用。 雍正三年,纳木卓的外公允禟因涉谋反事,被剔除宗籍,其父纳兰永福因帮扶岳父亦遭革爵。雍正八年,永福虽起复为盛京户部侍郎,但一双儿女却被先帝下旨过继给兄长永寿。 自数年前,纳木卓的嗣父、生父双双病逝后,纳兰家五房一支就此绝嗣,当时瞻岱就有预感,为了生身父母敢与先帝辩论的妹妹,定不会安然置之。 可实际上,在短暂的担忧后,瞻岱反倒松了口气。 她并未因身世怨天尤地,或对帝王升起不满之心,这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纳木卓,你真想好了?”瞻岱迟疑一瞬,小心问道,“宁琇……他可清楚你的想法?” 纳兰宁琇,正是四叔的嗣子,纳木卓的嫡亲兄长。 因当年是否随生身父母一同去盛京赴任的事,纳木卓与宁琇起了嫌隙,再不复往日亲密。 早年凡提起宁琇,纳木卓都要冷眉冷眼,甚至拂袖而去,是以瞻岱才会问得小心翼翼。 “这般大事,他自然知道。” 纳木卓并未如瞻岱所想,反倒极温和地补充道:“不瞒大哥,我手上的铺面能在短期内兴旺起来,所用现银除了郭罗玛法剩下的家产,就是宁琇将阿玛所遗尽数给了我。” 对着顶门立户一直真心疼爱自己的堂兄,纳木卓并不将打算继续藏着掖着。 她捧着冰碗挑着里面去了核的荔枝,边品着甜味儿边笑道:“宁琇难得硬气一回,说以后有了子孙挑一个回宗,却不想想,就算是顾虑着这是先帝的旨意,圣上就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区区小女子,反倒能让大家睁一眼闭一眼,轻轻放过。” 纳木卓笑得云淡风轻:“大哥千万不要告诉宁琇,他素来傻乎乎的,知道太多只会坏事。” 瞻岱五指紧握,将上等的雨过天青色茶盏捏的吱吱作响。 他心中大恸,因纳木卓的苦心经营,亦因宁琇苦苦求和的心。 五叔永福曾任内务府总管,不计珠宝古玩与店面,罚抄之后的家产少说也剩了百万之巨。 乾隆二年全国税收,也不过一百三十三万两白银。 宁琇怕是除了给出银钱铺子,再想不到别的法子讨妹妹欢心。 “是大哥无用。” “大哥无需如此。”纳木卓反过来安慰瞻岱,“这是我与宁琇命里带的劫难,咬牙冲过去就是拨云见日的光明。” 瞻岱苦笑,暗下决心多立些功劳早日升迁回京,又稳了稳心神,正色道:“你之前做得很好,只是招赘后闲言碎语定不少,还得有所准备……既决定顶起五房门楣,日后定要步步谨慎,不可行差踏错。” 他拍了拍纳木卓的肩头,此时不像是对娇宠了十五年的妹妹,倒像是会共度风雨为纳兰氏争光添彩的兄弟。 此时的瞻岱,不止是兄长,更是纳兰一族的族长。 纳木卓点头,郑重应下:“大哥放心,纳木卓定不缀纳兰氏名望。” 两人就生意一事聊了许久,纳木卓点子新颖想法超前,但比之久经官场的瞻岱少了许多往来经验,不过小半个时辰,就觉得受益良多。 到了时,瞻岱轻呷口茶,眼中满是赞赏:“有女如此,五叔泉下有知,也会欣慰非常。” “就是可惜了傅恒……”瞻岱喃喃自语的声音有些大。 “富察傅恒?哥哥今日不还和他喝酒,怎么突然可惜上了?” 纳木卓眉梢微挑,脑海中的第一反应,不是幼年在宫中的玩伴,而是《清朝野史大观》,与各色清宫剧里的悲催形象。 这是个有足够实力,能与顺治爷之弟、襄亲王博穆博果尔相争,好好论论谁是大清第一绿帽王的悲催男人。 傅恒比襄亲王更悲催的是,他煊赫一生中立下的无数功绩,都在各大影视剧与小说中,被福晋与乾隆私通、惨带绿帽还喜当爹的经历掩盖了。 “傅恒……傅六哥怎么了?” “无事,为兄在说醉话。” 几个时辰前与傅恒一同饮酒,见当年的少年已见英姿,瞻岱就存了替他与纳木卓保媒的心思。 且他冷眼旁观,傅恒提起与纳木卓往事时,便是有心避忌,也没能遮住眼底的淡淡情思。 可见只觉襄王有心神女无意,既然纳木卓决定了要招赘,傅恒又全不晓得自己心事,他这个局外人,为了两方着想,还是不要挑破的好。 此时的瞻岱却不知道,缘分这种事,完全由不得人心来操控。 ····· 八月初的复选之后,通过初选的秀女们就入住储秀宫,除了日日学规矩外,就是准备总是突然到来的各种考察。 通过的留牌子进入下一关,没通过的撂牌子回家自行婚配。 在宫中待的时间越长,就越能证明这位格格品性端庄,就算最后没能留下,依旧是不愁嫁的。 得到圣上的许诺,不再担心会被随意拉去婚配,安下心来的纳木卓该吃吃该睡睡,半点没因为身在宫中就难为自己。 因着不受拘束的心态,整个人都十分放松,举止大气应答自如,再加上本就出众的外貌条件,自然而然成了乾隆三年秀女里最受瞩目的一个。 在同屋秀女因明日要面见皇后娘娘,而夜不能寐的时候,同样被点了名的纳木卓依旧准时入睡,一夜好梦。 梦中的她仍在二十一世纪,刚拿到中国古典文献学专业的毕业证,正随着导师编撰白话版《清朝野史大观》,满心期待着努力工作,能在编辑栏上排名靠前一些。 一切都还很美好……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打在纳木卓脸上,衬得她本就莹白如玉的肌肤清透非常,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当看到头顶精致的红木雕花时,满含困倦的目光立时变得清明。 那些过往,都已经是场梦了。她已经来到这个世界,整整十四年了。 “格格们快起来梳洗吧,让皇后娘娘等着就不好了。” 纳木卓披衣起床,道了声‘好’。 在小宫女端着水盆进来时,与纳木卓同屋的三个秀女对视一眼,然后有志一同的摇了摇头。 姑娘们敏感的察觉到,她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室友,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 交换过眼神后,三人的动作与谈话声,都有意识地放轻许多。 秀女的装扮都是有定式的,所以梳洗的过程花不了多少时间,草草用了两口白粥后,昨日被点到名的格格们就跟着储秀宫管事的姑姑,向着皇后居住的长春宫而去。 一行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正是这批秀女中最拔尖的十个。 十几岁的小姑娘正是花儿般的年纪,又不似宫妃宫女被规矩牢牢束缚着,才一出储秀宫的门,就成了宫中最鲜活亮丽的风景。 别说那些小宫女小太监,就连一贯办事认真的三等侍卫瓜尔佳富德,也忍不住在领人巡视时侧脸多看了一眼。 然后就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走了神。 直到腰眼一痛,富德才收回目光,正见同是三等护卫的好友傅恒正色看着自己。 “你不要命了?”挥退手下,傅恒声音压的极低,被帽檐挡住的眉心紧皱着,“把心思全部收起来。” 头批面见皇后的秀女,无一不是家世一流品貌非凡。皇长子才满十一,和亲王也已娶了嫡福晋,想也知道她们的家族眼中只有正年富力强的圣上。 就算其中一二没想过将女儿嫁给宗室,中意的也会是身边富察家的公子,而不是家世微弱的自己。 富德心中发空,硬撑着面不改色,轻声向傅恒道了谢。 “近日凡是在御花园周围巡逻,都由我替你。” 富德点头应下,之后沉默了许久。 当秀女的身影完全消失后,他到底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然后快速收回视线,轻声问道:“傅恒,你可知走在第三位的格格是哪家的?” 就算明知无望,富德也想知道,自己一见钟情的姑娘姓甚名谁。 见傅恒不答,他忙保证道:“你放心,我晓得自己的身份,绝不会做出拖累她的举动。” “你知道就好。”面对好友祈求的目光,傅恒心中不忍,还是顺着他的视线,向那队已经走远的秀女们望去。 不过一眼,便再移不开目光。 那是……纳木卓? “富德。”傅恒的声音极轻极淡,却又像含着极复杂的情愫,“我或许没什么立场劝你了。” 举踵思慕的富德听他语气不对,愣愣转头看向傅恒:“你……” “那是纳兰家的格格纳木卓,明珠的曾孙女。” 亦是在他梦中徘徊多年,使他一往无前的女孩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第三章 别来无恙 最快更新成为傅恒福晋的日子(清穿)最新章节! 第3章 众秀女向皇后行礼时,纳木卓悄悄望了眼凤座上的一国之母。 十年时光并未在富察氏的脸上留下痕迹,反倒将她雕琢得愈发温润。 不论野史正史的记述,还是各色小品传记皇帝诗作的描画,都未能展露富察皇后十之一二的好来。 雍正三年,九王案发,被圈禁致死。先帝为了表示宽宏,并未捋去出嫁女的封号。为了替女儿多攒些与皇家的情分,纳木卓的郡主额娘常顶着各色目光,领着只有几岁大的女儿,与当时已被封做宝亲王妃的富察氏闲话。 从富察氏怀着长女,到大公主不满一岁夭折,纳木卓几乎全程伴在她的身边,后来更成为富察氏失女后的寄托,富察氏待她如亲生。直到雍正七年被过继后,两人才因着身份不复相见。 对纳木卓来说,富察皇后就如纳木卓的嫡亲姐姐一般,哪怕经年未见,其中的情分也无法磨灭。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尽己所能,扶助皇后,让这个真心疼爱她的女人不再因丧子走向悲剧的结局。 越是了解了此时的风土人情,纳木卓就越能确定,长到九岁的嫡长子突遇风寒快速夭折,其中必有内情…… 思绪戛然而止。 偷窥天颜的纳木卓被抓包了——她满含疑惑的目光,直直撞进了富察皇后笑意盈盈的眼睛里。 “格格在看什么?” 富察皇后的声音温柔如水,让人生不起一丝紧张。 纳木卓大大方方出列行礼:“看娘娘容貌一如往昔,与纳木卓梦中惦念的模样一般无二。” 她的胆大包天不知规矩,与幼年时一模一样。吐露真情并不会冒犯到任何人,只会让同样念着她好的富察皇后欣慰非常。 “多年不见,格格这张嘴真是一点没变。” 看着长大成人的纳木卓,就如看到了早夭的长女,富察皇后眼中泛起一丝泪光,又快速被她眨去。 “本宫亦惦念着格格,只是格格的模样,倒与小时候不同了。” 纳木卓笑道:“若是没什么变化,娘娘才要着急。” 这话说得托大,由不知内情的人听了,反会觉得纳木卓将皇后的客套当了真。 坐在她旁边的瓜尔佳格格自进宫后就与纳木卓住在一起,念着这十日里的好,大着胆子扯了扯纳木卓的袖子。 纳木卓侧目,悄悄回了瓜尔佳格格一个笑容,好让她安心。 “是了……格格已是大姑娘了。”富察皇后轻叹口气,转而笑道,“锦纹,把本宫之前备好的礼物送与格格们。” 说是人人有份,可是谁又看不出,这是在给纳木卓做脸抬身份呢。 秀女们谢恩后,皇后先简单问了几句她们在宫中的衣食起居,后借着闲聊,观察秀女们的举止性情。并未再刻意与纳木卓对话,以免她风头太过,惹得酸妒。 虽然如此,仍有许多若有似无的目光扫过纳木卓。她一一含笑回望,反将脸皮薄的小姑娘们惹得脸红耳烫。 本只冒了个头的小心思,也在纳木卓的坦荡中消弭于无形,反倒生出莫名的好感。 今日在场的秀女无不出身高贵,十之八九不是充入后宫,就是被封做王公大臣的福晋儿媳。日后重逢身份有别,但想起今日与皇后的亲近,也会多给自己三分面子。 纳木卓打定主意要离开官场是非圈,却不代表会离开京城。 换个角度讲,保住二阿哥,就是保住娘娘,亦是保住自己。不论如何,她都要娘娘免去第二次丧子之痛。 纳木卓却不知道,富察皇后对她的用心不止如此。 在纳木卓想方设法,意图在留宫的日子里替二阿哥规避风险时,皇后也在用尽心思替她挑选一户好人家。 一圈夸赞之后,秀女们个个含羞带怯神采奕奕,在大宫女锦纹的示意下起身告退。 皇后娘娘事务繁忙,需得操心后宫诸事与宗亲命妇事宜,自然不可能在一群小丫头身上耗费太多时间。 因满腹心事正在走神,起身动作慢了一拍的纳木卓很是突兀,在众人‘你懂我懂’的心知肚明注视下,被本就有心留她的皇后娘娘顺理成章地唤住脚步。 “格格方才在想什么?” 纳木卓摇了摇头,还没想好是直接告诉皇后她的担忧,还是再多观察几日。 只是教导嬷嬷们对秀女管束极严,平日很难出储秀宫走走,瞒着娘娘,似乎不是个多好的选择。 富察皇后携着纳木卓的手,将人从长春宫正殿领去内室。两人挨着坐下后,又替纳木卓理了理勾住发丝的簪坠。 即便已有二阿哥永琏与三公主和敬承欢膝下,但早夭的第一个孩儿依旧是皇后心头,未曾被时间抹去的伤痛。 在她心底,失女后贴心抚慰自己的纳木卓,即便九年未见,亦记挂在心。 于大选名录中看到纳兰纳木卓的名字后,富察皇后就有意将她与母家亲弟傅恒做配,还未来得及与圣上商量,就听说了纳木卓自请撂牌子的事。 见纳木卓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迷惘,富察皇后微愣后,声音愈发轻柔起来:“告诉舅母,是何事竟能使得咱们卓卓心神不宁?” 熟悉的称呼使得纳木卓一阵鼻酸。 她跪坐下来,埋首在皇后膝头,闻着娘娘裙摆上多年不变的水沉香味道,恍若回到了阿玛额娘仍在世的时候。 若非生身父母与皇后的温柔呵护,初初来到此世的纳木卓怕是要痴傻许久,才能真正接受转世重生,来到几百年前的事实。 “纳木卓舍不得舅母。” 富察皇后轻叹口气:“女儿家都是要嫁人的,既已求皇上撂了牌子,那待舅母为你择门好亲,便能再时时见面了。” 纳木卓:???? 她想说的不是这个! 因着跟富察皇后的思路无法对接,直到带着捧满赏赐的秀女离开长春宫时,纳木卓都没能找到机会,把心中隐忧告诉对方。 好在闲聊时她得到消息,半月后的八月十四,娘娘将在御花园摆一场小宴,以慰藉秀女们不得归家的心。 想必到时候,她也已想出妥善的法子,不着痕迹地引起娘娘的注意。 神飞天外的纳木卓并未发现,在她穿过御花园走回储秀宫时,有一道含着淡淡迷惘的目光穿过重重花草,一直目送着她离开。 ····· 转眼已到八月十四,可惜天公不作美,月亮虽圆,却被云朵挡了大半,朦朦胧胧看不分明。 好在御花园中早就备下了许多花灯,星星点点藏在花间叶下,与桌上用各色花瓣所作的点心互相应和,别有一番风趣。 正当众秀女轮番献艺,皇后与各宫娘娘点评夸赞,大家其乐融融的时候,一声突然响起的惊呼使场面乱成一团。 宫女们有的挡在各位主子面前,有的指挥着秀女们聚成一团,有的狂奔出去寻在周边巡查的侍卫。磕磕绊绊间桌子歪了,椅子倒了,花灯也被撞灭许多。 短短几息之间,御花园骤然黑了大半,仅有高处贵人所在的地方还亮着。 “别过来!别过来!” “保护好娘娘和格格们!” “有人摸我裙子!别过来!啊!” 同样准备献艺的纳木卓离声音响起的地方极近,她闭了闭眼,待习惯了黑暗后,就向惊叫出声后,僵在原地的瓜尔佳格格走去。 纳木卓伸手揽住对方的肩头,在瓜尔佳氏出声前捂住了她的嘴:“别怕,惊着娘娘才是罪过。” 掌心湿湿黏黏的,怕是眼泪糊了粉黛。 纳木卓正想宽慰两句,就见一个黑影从草丛中一闪而过。 她从袖中掏出帕子,塞进瓜尔佳氏手中,一把将人推入人群。少女的动作极快,没发出什么动静,轻轻巧巧的钻过花丛,冲着黑影不见的方向而去。 等那秀女反应过来,纳木卓已消失不见。她愣愣握着帕子,过了一会才想起将脸擦净。 四周虽仍黑着,却不似刚才那般乱糟糟的了。 “瓜尔佳格格,您没事吧?”被皇后派来的宫女轻声道,“娘娘请您过去。” 瓜尔佳氏摇了摇头,握着宫女的手紧张道:“纳兰格格为了护我,追着那影子去了,快快救她!” 宫女不敢再耽搁,急忙领着瓜尔佳氏上前回话。 “你说什么?纳兰格格不见了?你可看清那黑影是什么了?” 瓜尔佳氏稍作回想,禀道:“回娘娘,奴才看着,似是只不小的犬儿。” 宫中犬只均受过猫狗房悉心调.教,会自己闯入御花园,可见是已经发了狂的。纳木卓芊芊弱质,怕会伤在利爪之下。 富察皇后闻言,只觉脚下不稳,被旁边的锦纹急急扶住:“娘娘小心凤体。” “本宫无妨……”富察皇后来不及安抚瓜尔佳氏,直接转向前来护卫的傅恒叮嘱道:“定要把格格安然带回来。” 言辞间的关切呼之欲出,让人侧目。 傅恒拱手领命:“娘娘放心。” 纳木卓……细问过惊魂未定的瓜尔佳氏后,傅恒眉心微沉,领着一众侍卫,向着花园深处大步而去。 在他背后,是富察皇后难得的沉声训斥。 “今日的事,给本宫细细地查!” 富察皇后凝望着幼弟的背影,指尖不停捻动着佛珠,静立了会后,开始安抚受惊的各宫嫔妃与秀女们。 ····· 月色黯淡,侍卫们手中的灯笼仅能照亮眼前方寸之地。 为了纳兰格格的名声着想,且顾忌着惊着恶犬,傅恒特意嘱托众侍卫,不得高呼格格名讳。 随他前来的十数人四散八方,瞪大了眼睛不敢错过丁点。只恨不是白日,难以看清远处,大大加深了寻人的难度。 傅恒没想到的是,他没找到格格,倒先找到惹祸的狗了。 那灵缇犬四肢修长,一身短毛乌黑油亮,明显是受着极好的照顾。 可惜它今夜的祸闯得太大,为防再惊到贵人,需得就地正法,再留不得了。 傅恒边与它对望,边抽出腰间悬挂着的佩刀。 手起刀落间,月光打在百炼而成的刀身上,映出一道纤盈的身影。 “大人且慢!” 眼见着一身宫装的少女向自己奔来,傅恒大惊,急忙收了刀势。 他拉着纳木卓手腕,将人从自己刀前扯开,待展臂将她护到身后,才敢移开与灵缇犬对视的目光,回望少女。 只身一人来寻恶犬,不管不顾就敢拦刀,就算傅恒脾性再好,也难免动了三分真火。 “纳兰格格。”他压着语气,用刀尖指着狗,“你未免也太莽撞了些。” 皇后娘娘以真心待她,她自然要以真心回报,有些话在不知旁人立场时,不能轻易说出口。 想起清朝能在宫中做侍卫的都是有些背景的人家,纳木卓抬眼望了望面前人被帽檐阴影遮挡的严严实实的脸,暂时放弃了解释的想法。 “大人教训的是。”她晃了晃被捏疼的手腕,半福了福身,轻声问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敢问大人尊姓大名?” 青年不自在地松开桎梏着纳木卓的手,因指着狗的刀无法放下,只得抱歉道:“傅恒失礼了,还望格格见谅。” 哦呦,满清第一绿帽王啊。 富察傅恒,孝贤皇后富察氏幼弟,七年晋升十一品,从未经过降级与申饬。 知名历史人物的事迹涌上心头。 对于前世负责编纂《清朝野史大观》的纳木卓来说,眼前的青年侍卫最广为人知的一点,还是他身世成迷、备受乾隆帝喜爱、屡被传作皇室遗珠的第三子福康安。 “原是富察大人啊。”纳木卓在心中咂了咂嘴,感慨道,“久仰大名了。” 既是皇后娘娘的嫡亲弟弟,事情就好办多了:“这狗不能杀,大人不如先将刀放下。” 不论是称呼还是语气,都生疏地紧。 傅恒愣了愣,万没想到纳木卓竟已不记得他了。 他还未来得及郁郁苦笑,就被纳木卓的动作惊了一跳。 少女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块喷香的花饼,抬手就要扔给卧在地上的狗儿。 灵缇一类长被训做猎犬,且这只狗有发狂的可能,抛掷食物的动作,只怕会惹怒畜生。 此时还有兴致喂狗的,怕只有面前的姑娘。 “格格小心。”傅恒轻叹口气,牢牢将纳木卓护住,摊平手掌,“不知傅恒可否有幸代劳。” 并非要逗弄狗儿的纳木卓乖乖将花饼交了出去,由傅恒小心放在地上。 狗儿只是嗅了嗅,就不再理会。 “大人你看,它不吠不动,也不吃他人的食物,明显不是疯狗。” 傅恒静望了片刻,见它果真如此,才还刀入鞘。 他先将纳木卓请开两步,远离灵缇犬。然后拉开与她的距离,在仍将人护在身旁的范围内站定,抱拳拱手回了刚才的半礼。 此时月亮正巧从云中钻出,照亮了年轻侍卫英俊的面庞,也将少女昳丽如仙的容貌衬托得越发脱俗。 傅恒不敢再看,匆忙移开目光。 与此同时,少女的声音就在耳旁轻轻响起:“六哥莫不是忘了纳木卓?” 傅恒为富察李荣保第九子,幼年入宫请安时得了雍正爷与孝敬宪皇后的青眼,又因宫中常年没有皇子诞生,被排在五阿哥弘昼之后,人人皆称他作‘六爷’。 即便五年前先帝的六阿哥出生了,外界对他的称呼也不曾改变。 与旁人唤他时的端庄有礼不同,少女的语气里明显带着揶揄。幼年回忆立时涌上心头,记忆中稚嫩的脸庞与面前人娇俏的身影融为一体。 亲他羡他有求于他者,皆唤一声六爷;恨他妒他风光无二者,皆讽他一声傅九。 唯有面前的少女,会亲亲密密,叫他六哥。 “六哥可是生气了?” 隐没在黑暗中的傅恒,在少女看不见的角度,悄悄勾起了唇角。 怎么可能忘记。 “格格惯爱如此玩闹。”傅恒轻笑出声,只觉胸中重压着的沉闷一扫而空,“傅恒,不敢或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第四章 上岗培训 最快更新成为傅恒福晋的日子(清穿)最新章节! 第4章 “纳木卓。” 只有傅恒能够听出,自己的声音有些哑。 “是我。”被他注视着的少女偏头微笑,很是得意,“六哥别来无恙。” “格格一如往昔,傅恒却不如当年了。” 自雍正九年纳木卓为其嗣父守孝,并随她亲生阿玛迁居盛京赴任后,他们就再没见过。原来之前巡查时迷了富德眼睛的熟悉身影,就是他幼年在宫中时的玩伴纳木卓格格。 这一别,就是整整七年。 七年过去,她待自己依旧如故。 “是么?”纳木卓的声音很轻,她自上而下,大咧咧将傅恒打量一遍,“六哥已经开始替圣上办事了呢。” 若她没记错,他身上的,应该是三等侍卫服。 傅恒并未接话,只牵起唇角笑了笑。 见他如此,纳木卓眸光轻闪,已经猜出大半。 若她记得没错,傅恒已当差半年,凭他身上的荣宠,就是无功,也该升上一升才是。 按规矩,武状元授一等侍卫、榜眼探花授二等,以傅恒才干,不说头名,好歹能拿个第二第三。怕是傅恒原打算靠武举进阶,却被圣上钦点随侍宿卫,这才得从四等蓝翎侍卫做起。 想他少年英才备受赞誉,怕一时难以转过弯,又无处纾解,直到碰到自己这么个童年友人,才泄露一二。 “六哥,你可是富察傅恒。”纳木卓悄悄凑近,拍拍他肩头, 傅恒微愣,握刀的手有些僵。 纳木卓像是没察觉傅恒的窘迫般,轻声慢语道:“五岁开蒙七岁随驾,弓马骑射文章法,哪项不曾被圣上赞赏?连你都陷入自苦,满京城的儿郎岂不是要把自己逼死。” “你前程远大,何须在意这一时三刻呢。” 是啊,何须如此。 一股暖意涌入肺腑,安定了傅恒近日来恍惚不知前路的心。 当年他虽受天子喜爱,说到底只是臣子之子,难免处境尴尬。宫人看似尊敬其实轻忽,姐夫与姐姐也不可能时时关心,以致不满十岁,就尝尽人情冷暖。 唯有纳木卓,敢说敢笑,敢撒娇敢胡闹,既不高看自己,亦不会假客套,真真切切亲密无间,让他走出无人得知的困境。 如今亦是她,仅凭一个笑脸,就能使他坚守本心,走出身无寸功却深得盛宠的迷茫。 傅恒喉头上下动了动,许多话到了嘴边,又想起两人都已非稚子,最后还是被咽了回去。 刚刚慌乱中的惊鸿一瞥,并不足以看清她的容貌。 夜色朦胧左右无人,傅恒犹豫再三,还是微微低头,第一次不顾规矩与礼教大防,细细看着面前的少女。 纳木卓的笑容极甜,眉眼弯弯一如往昔,眸子比天上的星辰还要璀璨。 傅恒原是想看看多年未见的好友是否安好,可突然漏停一拍的心跳却告诉他,自这一眼之后,他对着她时再不能平心静气,心如止水。 纳木卓,她是此次参选的秀女…… 想起仍在园中等着他将纳兰格格安然领回去的姐姐,傅恒眸光骤亮。 还有十日,便是最后的面圣甄选,降旨赐婚了。 他的五指不自觉收紧,指腹摩擦着裹住刀柄的皮革,使被紧握的佩刀发出轻微的抗议声。 “看够了么?我可是长高了许多?”纳木卓轻笑一声,指了指正用好目光看着他俩的犬儿,收了玩闹的神色,“六爷既然还记得纳木卓,那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一句话打破旖旎情思,傅恒轻笑一声,点了点头:“愿闻其详。” 快些解决此事,也好快些去面见娘娘。 不知傅恒心思的纳木卓径自绕过他,向着狗儿走去。初时并未受到阻拦,但当她蹲下身时,却被刀鞘挡在身前。 “格格要做什么?傅恒愿意效劳。” 即便那灵缇犬看起来温顺,但到底是个疑似发了狂的畜生,若真伤了纳木卓,他万死难赎心中愧疚。 纳木卓摊手表示理解,搭着傅恒佩刀站起身,自然而然地交待道:“六哥去摸摸它。我看这狗狂奔之后又卧着许久不动,怕是伤到了腿脚。” “格格的意思,是有人故意为之?” “我可不敢断言。”纳木卓很不淑女地耸了耸肩,“看它不似凡犬,主子定也不凡。打杀了虽不算错,可待万岁与娘娘追究起来,就是个死无对证。” 她目光灼灼望着傅恒:“我夜观星象,见太阴星遇煞,唯恐有事对娘娘不利。防人之心不可无,六哥身为宫中侍卫,行事比纳木卓方便许多,还请更加用心才是。” 打从知道自己魂穿清朝,纳木卓就用心学了天文知识,好借天象变动来解释自己为何能推出大事走向,以免被人当成妖邪。 这套把戏她幼年在宫中常玩,此时也不怕傅恒不信。 一想到十月将发生的大事,纳木卓只恨选秀不能推迟两个月,好让她在宫中便于保护娘娘——皇后所出二阿哥永琏,于乾隆三年因偶感风寒夭折,自此皇后的身体就每况愈下,直至七阿哥因痘早夭后病体难支,在南巡路上崩逝。 富察皇后后半生的悲苦,可以说全从今岁而起。 蹲身抚触狗儿的傅恒听出她话中深意,站起身来郑承诺:“格格放心。” 他正欲再说些什么,就听到远处草叶晃动的声音,忙向纳木卓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纳木卓点头,余光扫过那个角落后没有接话,反倒俯下身摸了摸狗儿的脑袋:“可怜的小家伙,这次怕是再难逃过一劫了。” 她刻意放大了声音,足够远处的人听见。 果不其然,一个穿着玫红宫装、七八岁上下的小格格快步跑了出来。 “小舅舅,莫要杀它!”小姑娘直接扑上来抱住了傅恒的手臂,可劲儿撒娇,“小舅舅,你帮帮和敬,替阿诺给额娘求个情吧?” 来人正是圣上第三女,富察皇后亲出的和敬小公主。 那只应是名叫‘阿诺’的狗晃悠悠站了起来,应和般轻吠了一声。 手忙脚乱哄着外甥女,傅恒向纳木卓投去求助的目光,意料之中地收到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百般无奈之下,傅恒半蹲下身,与公主对视:“傅恒尽力救它,但公主也要保证,一会娘娘问起,定要知无不言。” 从和敬跑出来的那刻起,傅恒便晓得,这是一场针对富察皇后设下的局。 若他方才真将狗儿斩杀,只怕不论大小,都能给娘娘扣个教养子女不力的罪过。 一手夹着狗,一手牵着公主,在与特意留出道路,让他们先行的纳木卓擦身而过时,傅恒轻声道了句‘多谢’。 听着身后少女毫无遮掩的轻笑,傅恒的唇角也不可抑制的提起。 纳木卓在将自己所见所闻全部交代之后,就再未关注过事情的发展。 在第二日中秋节,收到小太监送来的一枚被精心包裹好的珐琅彩绘怀表,纳木卓看过就收了起来,只叫他回复说‘很喜欢’。 她帮皇后,是为了自己的良心。不过傅恒身为皇后亲弟,想要表达感谢,也不好拂了对方的心意。 此时的纳木卓还不知道,送礼的人是如何思前想后,苦恼整日,才寻摸出这么个可能讨她欢喜的玩意儿。 倒是得了‘一帕之恩’的瓜尔佳格格从此对纳木卓死心塌地,全不忧心自己会被指给谁,反倒日日发愁好姐妹的未来前程。 ····· 因着八月十四小宴上的优秀表现,近在眼前的出宫日期又被延后。 直到八月十九,最后一项关于‘执帚’的考察,得了个差评的纳木卓终于在面圣终选前,见到了被撂牌子自行婚配的曙光。 她虽决定了招婿,不在意旁人眼光,但能在各家贵女最无需在意的项目上落选,也算是留足了体面。 可不知为什么,直到下午酉时三刻,宫门即将下锁落钥时,纳木卓才接到可以出宫的旨意。 此时不说收拾包囊来不及,就是使人传话给府里派人来接,也赶不上趟。就算八旗上下都是天子家仆,也没道理让一个刚及笄的小格格独自回府的道理。 是以皇后娘娘格外开恩,允许纳木卓多住一晚,明日自行离去。 当天晚上,纳木卓通过储秀宫的姑姑传话,前往长春宫向富察皇后告辞。席间吃了不少幼年爱吃的菜色,还有一盏味道丁点没变的桂花糕。 晚膳结束时,纳木卓吃的很饱,反倒是富察皇后没用多少东西。娘娘屏退宫女后频频动筷,夹取的食物全进了纳木卓碗中。 似是只要看着她吃的满足,她便也满足了。 被皇后慈和目光全程注视着的纳木卓不是不感动,犹豫再三,还是坚定了原来的想法。 直到月上中天,已到了辞别的时候。 不愿跪人的纳木卓难得弯了膝盖。 “娘娘请多保重。”跪坐富察皇后身前,纳木卓用脸颊蹭了蹭她膝头,轻声道,“不论是二阿哥三公主,还是纳木卓与大公主,都希望娘娘千秋美满,安然喜乐。” 在她脑后温柔抚摸的手僵在原处,许久后才恢复动作。 “格格放心,本宫记下了。”皇后轻叹口气,“也愿格格一生顺遂,安康如意。” 从长春宫出来后,纳木卓望着紫禁城上空别有一番风味的弦月,在问询过相送宫女的意思后,就带着对方向御花园缓步走去。 因被锦纹再三叮嘱,晓得纳兰格格在娘娘心中地位格外不同,宫女看出她情绪不佳,也不敢多言。 夜色已深,御花园中除了她二人外,只有在最外围巡查的侍卫。 越往里走,就越是与白日不同的清冷孤寂。 纳木卓轻叹口气,抬头望了望月亮,兴致全无。正当她想说回去的时候,就听到不远处的浮碧亭旁传来落水的声音。 宫中最重规矩,大晚上的除了她这等恃宠而骄的闲人,还有谁会进御花园? 若真有贵人,进园前遇到的侍卫也一定会告知,好方便她回避才是…… 在水面扑腾的声音越来越大,可见是人非物。见身旁的小宫女打了个寒颤,纳木卓眉心紧皱,决定加快脚步上前看看。 她才看清那人影是个半大孩子,跟在后面的小宫女就一脸才白满目紧张地抓住了纳木卓的手臂:“二阿哥!是二阿哥!奴才不会浮水,格格快救命啊!” 啥??? “还不滚去喊侍卫!” 纳木卓一脚踹开宫女,四下一望,见没有长棍可以救人,便毫不犹豫地跃入水中。 浮碧亭前的矩形水池算不得极大极深,却也足够一个成年人没顶,更别说只是半大少年的小皇子。 当奋力划水的纳木卓终于游到二阿哥身边时,他已喝了好几口水,眼见着陷入半昏迷的状态,沉沉浮浮全靠本能。 纳木卓才一靠近他,二阿哥就似抱住了浮木,死死抓着她不放,甚至为了呼吸,下意识还将她往深处压去。 即便跟着父兄练过些拳脚,纳木卓此时的力气也抵不过半大少年求生的本能,数次呛水。 秋日已凉,冰冷的湖水带走体力,再这样下去,怕是等不到侍卫来救,他俩都得死在这里…… 不能胶着在此了…… 纳木卓匆忙屏息闭气,狠狠心带着二阿哥一起沉入水中,然后腰肢一扭,绕到其背后,自他腋下往上,勒住胸前与脖颈。 待把胡乱扑腾总往反方向使力的人制住后,纳木卓已是精疲力尽。 肺部火辣辣的疼着,纳木卓只想将臂弯下碍事的小子丢开,但想起皇后娘娘的温柔笑意,还是咬牙坚持着。 她奋力踩水,不料正要浮上水面换气时,就被一把捉住了划水的小臂。 最后一口气就这么泄了。 无数气泡纷纷上涌,又在水中破碎开来。努力晃着胳膊想要挣脱,却被紧紧禁锢着,狠狠灌了一口冷水。 纳木卓:窝草??? 这到底是哪个蠢侍卫??? 宫中都不进行上岗前救援培训的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第五章 烈火烹油 最快更新成为傅恒福晋的日子(清穿)最新章节! 第5章 按着前世电视剧的套路,此处应有吻戏。 可惜她既不是在拍戏,也不是男女主中的一位,而是在男女大防最严,变态到嫂溺叔不援的清朝。 奋力踢打以求挣脱,好翻身浮上水面呼吸,氧气殆尽的纳木卓甚至还有闲心苦中作乐,胡想八想。 放心将二阿哥交了出去,纳木卓奋力挣扎,只求能在对方的铁爪下挣出一点翻身呼吸的空间。 全力踢打下,扯住她的傻子终于反应过来,松开紧箍在小臂上的手,反托在纳木卓腰间,带她浮上水面。 才一上岸,纳木卓就被牵到浮碧亭前坐下。不远处吵吵闹闹,想是在救助半昏迷的二阿哥。 纳木卓阖着眼帘静听了一会,待晓得二阿哥无恙,放下心来后才感到眼睛蛰得生疼。 池水再怎么清澈,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她顾不上全身湿透坐在秋风里的寒凉,抬手就往脸上伸去。 不料指尖还未触到眼角,就被人拦住。纳木卓正要开口,就觉得肩头一沉,微凉的夜风全被阻挡在外。 然后一方带着草木清香的帕子,就轻轻拭上了她的眼帘。 极尽温柔的动作让纳木卓愣了愣,即便看不见对方是谁,她也能从中感受到那人抚拭珍宝般的珍重。 想到清朝礼教之森严,又想起自己即便落选,却仍身在宫中,纳木卓忙不着痕迹的取过对方手中软帕。 两人的手指难以避免的碰到一处,少女娇嫩的指腹擦过男人掌心的薄茧,一刚一柔,形成鲜明对比。 纳木卓没有多想,后退一步,转身自己处理起来。 将散开的发髻重新打成辫子,把仪容简单收拾妥当后,纳木卓才回过头去,向着仍立在原处‘救命恩人’福了一福。 能在御前行走的宫中侍卫多是八旗勋贵子弟,即便是对方拖累了自己,再怎么不情愿,这个人情她也得认下。 “多谢……咦?” 纳木卓脸上的谢意,在看清那狼狈中仍难掩俊朗的容颜后,变成了赤.裸裸的嫌弃:“六哥,怎么是你!二阿哥可还好?” 站在她身前,同样浑身透湿,辫子也散了大半的,不是傅恒是谁。 “已醒了,怕是受了惊吓,.乳.母正在安慰。” “你身为舅舅,该去陪着阿哥。” “有.乳.母便可。”傅恒摇头,远眺一眼人群,收回目光后并未多做解释。 因二阿哥是中宫嫡子,富察家又多是朝中重臣,未免圣上避忌外戚势大,自阿哥五岁蒙学起,私下就少有碰面。 见他如此,纳木卓已明白个中缘由。事关天家,不是她能多嘴的。 知道二阿哥没有受伤,大事问清,接下来,就是算小账的时候了。 纳木卓冷笑一声,提起湿漉漉的裙摆,踹了傅恒一脚:“你莫不是忘了,我是会浮水的!” “我……抱歉。”傅恒摸了摸鼻子,实在不好意思说他是关心则乱,犹豫片刻后拱手低声道,“只要格格舒心,不拘是廊街的桂花糖,还是天桥的紫米糕,在下全给格格寻得。” 这是他们幼年玩惯的把戏。由英武不凡的青年来做,比之幼时效果更佳。 纳木卓果真绷不住怒气,勾起唇角轻笑出声。 她看了眼傅恒下摆,见没有脚印痕迹,才紧了紧身上宽大的衣裳,走去另一侧鹅卵石路边,蹲身拾了什么起来。 重新回到傅恒身边,纳木卓将东西递给他:“娘娘赠你的平安符,湿了本也无妨,怎能随手扔在地上呢?” 因他当时听闻二阿哥落水,又听说是纳木卓跳水相救,就已再顾不得仪态,边脱外裳以免贵重东西失了,边跃入池中救人。 入水的事,本该由他手下的四等蓝翎侍卫来做的。 望着两人间不近不远的生疏距离,傅恒没有立刻接过那枚装着平安符的锦囊。 他要拼尽全力,才能不去想水中抓住她以前的心惊胆战,不去回忆两人指尖相触时失而复得的感受,不去看月光下白到近乎透明的纤纤玉指。 才能不在此时就表明心意,问问她的心意,问问可否上门提亲。 即便落下觊觎秀女的名声,也绝不可因他损了她的清誉。 簌簌的脚步声越传越近,让傅恒的理智压住了感性。 匆忙将锦囊塞回傅恒手中,纳木卓低声快语道:“你我虽有了触碰,却是事急从权。日后若有什么流言蜚语,六哥也无需介怀,只记得我不必你负责。” 纳木卓说罢脱下披在肩头的他的衣裳,迎向来寻她的宫女。 仅剩下傅恒攥着已被沁到半湿的外裳,勒令过属下不得乱传后,又对着纳木卓离开的方向,静立了一会。 不料在护送二阿哥回阿哥所的路上,就已听到许多有关纳木卓的肮脏谣言。 傅恒眉心紧锁,待向皇后娘娘事情始末后,便匆匆换了干净的新衣,赶往乾清宫候着。 ····· 才去阿哥所抚慰过皇后,探过吃了药睡去的二阿哥,回到乾清宫准备继续批复折子的乾隆刚坐下,就得到傅恒一直等候求见的消息。 知晓是他也参与了救助二阿哥,本就想要召傅恒问问细节,乾隆毫不犹豫唤人进来。 待听明白是一个秀女先行救助后,还未来得及问是谁,就被突然转移话题的傅恒惊得一头雾水。 “赐婚?”乾隆皱眉,敲了敲桌子,“皇后不曾跟朕提过。” 作为富察皇后的同胞幼弟,傅恒自幼就与帝后二人亲厚,皇后早前虽说过此次选秀时也帮傅恒相看一二,却从未确定过人选。 唯一的可能,就是傅恒自己意思。 自古婚姻大事都要听从父母之命,就算国丈夫妇早逝,也不该自己相看。 这样急迫,且大选未完宫中仍有许多秀女,傅恒身为宫中侍卫,不论是对自己的名声,还是对他看中的格格,都十分不妥。 乾隆有心给他个教训,晾了傅恒许久。 知晓圣上心中有气,周遭侍立的太监宫女具屏息凝神,不敢出声。傅恒也不多言,脱下头上顶戴,叩首后直起身来,深吸口气,跪得更笔正了些。 待桌上奏章批完,乾隆才吹着热茶淡淡开口:“你既求恩旨,总要让朕知道是谁家格格。” “禀圣上,奴才所求,是永寿公之四女,纳兰纳木卓格格。” 乾隆送到嘴边的茶水顿住:“朕若没记错,纳兰格格今日已被撂了牌子,你既对她有意,怎不早两日求旨?” “奴才本不敢肖想。”傅恒回禀道,“若非使出突然,绝不敢越过娘娘,大着胆子直接来求圣上。” 乾隆疑惑地‘哦’了一声,饮了口茶,准备再晾傅恒一会儿让他知道厉害。 “如果不是今夜,格格不顾安危救了二阿哥,傅恒下水救援时不慎碰触到格格……傅恒心中钦慕已深,且为了格格清誉,思来想去,来不及向娘娘禀告,这才直接求到圣上面前。”傅恒换了称呼,虽仍跪着,却与高坐的皇帝更亲近了许多,“格格直言不需傅恒负责,可——” 一句话没说完,就被乾隆的呛咳声打断。 放下茶盏,摆手挥开来擦水迹的太监,乾隆咳了半天才停下来:“你说什么?纳兰格格跳水救了永琏,还说不需要你负责?” 方才在阿哥所,乾隆只顾着安慰皇后,回乾清宫后还没来及细问,就被傅恒打断,到了这会才知道,救了他嫡子的竟是纳兰纳木卓。 纳兰家四格格的豪爽劲,尤胜她郭罗太太! “是。”傅恒苦笑,“格格将傅恒叫到一旁,正色说了。” 乾隆终于抬眼,看向一脸期冀,笔直跪着的傅恒。 他依稀记得,以圣祖爷晚年时的威严,尚制不住耍脾气的宜妃娘娘。 想起前头对着纳木卓堂兄瞻岱时,对这位小格格做出的评价,还有对她幼年在宫中时的稀薄记忆,乾隆有些牙疼。 乾隆清了清嗓子:“你真想妥了?纳兰格格性如烈火,怕与你不合。” 傅恒眸光绽绽,毫无退意:“傅恒早已钟情于格格。且格格性子爽朗率直,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傅恒看着便觉欣喜。” 这形容词,正是当年圣祖形容纳兰纳木卓她郭罗太太宜妃的。 乾隆只觉得牙更疼了:“你这‘早已’,是什么时候?” 无数回忆划过眼前,傅恒回道:“傅恒与格格幼年相识,恐在那时,因果便已种下了。” 是因果,不是情根。 也亏他说得坦诚,不然讲出八.九岁的萝卜头看上五六岁的小豆丁的话,才真要噎住乾隆。 皇帝有心撮合,却不怎么想帮忙。傅恒自幼顺遂,从未受过挫折,想来是要在情关上受些阻碍。 这样也好。 “可朕,也在大选前就答应了纳兰瞻岱的请托了。” 请托?傅恒心中‘咯噔’一声,已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极力回想着那日在宫中重逢后,与瞻岱饮酒时的对话,力求从他满含忧愤的话语中找到蛛丝马迹。 “看见了么,那个,就是纳兰格格为自行婚配求情,特意献给朕的。”乾隆指了指墙角的冰砖,“百车冰砖,万石粮食,可抵亲王三年俸禄。泰华当日言辞隐晦,遮遮掩掩,怕是别有隐情。” 按世祖爷顺治皇帝定下的规矩,凡满、蒙、汉军八旗官员家中年满十四未到十六岁的女子,都必须参加三年一度的秀女备选,以做妃嫔之选,或者赐婚宗室王公。只有被撂了牌子落选的,才能各自议亲。* 没有经过赐婚的旗人女子自行许了姻缘,皆是不尊定制。* 其实以纳兰纳木卓的出身,凭她生身额娘是圣祖爷的嫡亲孙女,便同宗女一般,不必选秀。 即便出继给其二伯纳兰永寿后身份有所改变,爱新觉罗家的血脉亦无法抹灭,无需如此大费周章,只为了落选。 可见就算是真龙天子,也猜不到纳兰家的四格格竟胆大包天到是要招赘。 可怜瞻岱不是为堂妹遮掩私情,而是实在没脸说出口。 想起纳兰瞻岱求恩旨时,闪烁其词的态度与往日利落大不相同,乾隆的判断力完全跑偏:“他家格格特意请托,怕是心有所属,待出宫后就要传出喜讯。” 见傅恒脸色惨白,乾隆也有些不忍。 他移开目光,不再看向打小就跟在自己身边的青年,转着手上的扳指,缓声道:“朕看在纳兰家祖辈的份上,不与她计较。但是傅恒,朕与皇后,都对你寄予厚望,切莫困于儿女私情,失了大志。” “傅恒不敢辜负圣上的教导。”傅恒叩首,抬头时依旧不懂不颤,“但纳兰格格清誉损于傅恒手中,若……” 他的声音卡在嗓子眼中,略顿了顿,才平稳的将话吐出。 “若有人因此亏负格格,还请圣上赐婚,傅恒必珍之爱之,定不错待格格分毫。” 这样情深一片,怎么就不知道早点开口呢? 乾隆叹了口气,只觉自己头更痛了。 若他没记错,纳兰永福夫妇过世才满三年,当年先帝在时,纳兰四格格就敢枉顾过继的圣旨跟着永福去盛京上任,定不会在孝期就与人私定了婚事,想来生情就是前几个月的事。 他招招手命傅恒起来,算是应了他的请求。 “傅恒啊。”乾隆语重心长,“既然不是朕金口玉言赐下的婚约,亦没通过三六聘,你怎得就不知变通呢?” 皇后将纳木卓视作女儿,乾隆也未尝没将她当作大公主夭折后的寄托。 如果纳木卓看中的男子真是个青年才俊,以纳兰瞻岱做他伴读多年的情分,开口求赐婚,乾隆绝不会不允。 除了众阿哥王爷,亲贵大臣之子中,怕是再没谁比他亲手交出来的富察傅恒更本事。 乾隆意味深长的看着傅恒,没继续说下去。 圣上的意思,是让他…… 傅恒微愣,许久后才苦笑摇头。 纳兰纳木卓对他来说,是无限的光明与抚慰。 即便傅恒无比希望心上人能与他携手一生,也仍将纳木卓的喜乐放在首位。 “倘若那人是个君子,傅恒又何必从中作梗,使格格伤心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第六章 互相耽误 最快更新成为傅恒福晋的日子(清穿)最新章节! 第6章 世上最堵不住的,就是人的嘴。 那夜御花园中闹成一团,二阿哥避开.乳.母宫人,深夜独自外出以致落水的事,当夜就传遍宫中,到了第二日,亲贵大臣也已知晓。 既然传得人尽皆知,帝后也不遮掩,连带一心礼佛不问宫中琐事的皇太后一起,三巨头同时嘉奖,大肆赞扬了一番纳兰格格的义举。 因她为救二阿哥落水,即便没受风寒,也得悉心养上几日,以免寒气入体伤了根本,是以就算已接了落选的旨意,纳木卓依旧在宫中住到了最后。 不料却也因此,传出许多流言蜚语。 那些既不知她被撂了牌子,又不知她身世的人暗自猜测,纳兰氏是否会再出一个高位嫔妃。 直到大选结束秀女归家,圣上赐婚的赐婚,收入宫中的收入宫中,不论哪项都没有纳兰格格的名字,有心人才琢磨出些味道。 除了纳兰纳木卓外,另有两个侍卫也因此事晋升一级。 一个是三等侍卫富察傅恒,另一个则是他他拉家的旁支小子,四等侍卫苏凌阿。 升职的原因,是救护皇子有功。 水中三人都聚在二阿哥身边,自然难免肢体碰触,想必就是因此,才使得纳木卓格格空领了一堆赏赐,白得了满车赞扬,却姻缘无着。 早前暗自羡慕纳木卓‘好运’得了圣眷的人中,难免有将嫉妒眼红转成不屑一顾的,嘴上不知把门,传出许多污言秽语。 就算散播谣言,也要避开当事人,所以哪怕傅恒日日挂心纳木卓,也是到了事态完全发酵后,才从不小心说漏嘴的人口中听到只言片语。 说是不小心,倒不如说是上赶着前来恭维的。 “咱富察侍卫天资过人,论身份是金尊玉贵的小国舅,纳兰家的格格即便美如天仙,如今坏了名声,也再配不上咱们六爷。” 校场上,操练后正在休息的侍卫们扎堆说着闲话,在看到傅恒走过来时,不止加大了声音,还迎了上去。 “六爷放心。”见傅恒脸色极冷,中年侍卫点头哈腰挤眉弄眼,“有苏凌阿那小子在,纳兰家的浑水绝泼不到您——嗷!” 被击翻在地的男人捂着流血不止的鼻子,瞳孔紧缩抖个不停:“六、六爷,小的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的一般见识。” 傅恒皱眉,用脚尖拨转他腰间的木牌:“他他拉桑东?苏凌阿已升三等侍卫,你虽是他族兄,亦是上下有别。” “是……是!是小的嘴快!” “不尊长官,按律仗二十。”傅恒环视四周,严厉的目光从在场每个人身上梭巡而过,“污损宗女清誉,再仗二十,然后押去侍卫处问责,以儆效尤。” 求饶声聒噪非常,引人侧目。 “堵上嘴,带下去。” 听着傅恒冷厉的吩咐,想要求情的侍卫被同伴拉住,另有两人上前塞住了他他拉桑东的嘴,将人拖往侍卫处。 傅恒负手而立,面上依旧清清冷冷,没有丁点表情。 他与远处的苏凌阿对视一眼,颔首示意与其无碍。 两人原本就是上下级,此次立功后纷纷升迁,苏凌阿便领了傅恒原来的手下,虽已不再是直属关系,但傅恒了解苏凌阿的心性,知他不会借此攀附折辱了纳木卓。 “众位都是八旗中极有能为的勇士,什么该说什么该做,都应心中有数。” 被傅恒目光扫过的侍卫,全都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傅恒相信,经此之后,起码今日在校场上的侍卫,都不敢再议论纳兰格格落水一事。 富察家满门勇将,富察傅恒平日里的温文尔雅不假,可若触及他的底线,势必亮出利爪。 侍卫处的廷杖,四十下足够鲜血淋漓,杀鸡儆猴。 ····· 下职路上,焦急万分赶着出宫的傅恒却被富德拦了个正着。 富德抿唇,看向傅恒的目光满是期待:“傅恒,当日那位……可是纳兰家四格格?” 傅恒微愣,这才想起秀女进宫时,富德曾对其中一位一见钟情。 后来也是因为担忧富德不慎毁了前程,才有了二人换班,他于御花园皇后小宴上再遇纳木卓,想明白自己心意的事。 若是不曾调换,如今流言的主角,该是富德。 “抱歉。”傅恒垂眸,轻声道,“确是四格格没错。” 他道歉,是因为勇救阿哥升等的功劳本该是富德的,而非因为纳木卓。 那是他与纳木卓的缘分,不需向任何人交待。 在与富德分别后,傅恒匆匆出宫,即便心急如焚,依旧按规矩递了帖子,只说邀纳兰宁琇一叙。 带着他礼物与拜帖的小厮出门后,傅恒才松了松领口换下官服,准备沐浴更衣,好去赴约。 当他坐在清欢楼包厢里等待宁琇赴约时,辫子还带着潮意。 临近约定的时间,门口就响起了脚步声与小二的引路声,端坐在桌前的傅恒坐得更加笔直,甚至觉得莫名有些紧张。 上次有这般心情,还是在乾清宫中求圣上赐婚时。 他抿了抿唇,在腹中酝酿着见到纳兰宁琇后的措辞——此次请人来,一则是为累了格格清誉致歉,二则是问问格格是否真的心有所属,可否愿意下嫁。 匆忙求恩旨赐婚时,傅恒确实被皇帝的话惊到心酸神涩。但在接连两晚的夜不能寐后,一场往事入梦,反让他想明白其中关窍。 梦中场景,是在乾西二所,圣上登基前的潜邸。 先帝忙完政事一时兴起,亲至乾西二所考察圣上学问,正巧遇上了来陪伴姐姐的自己与纳木卓。 不知因何谈起明珠旧事,又从纳兰性德说到了纳木卓生父永福。 当时永福因牵连进罪王允禟谋反一案,被革职在家多年,先帝既是惋惜又是痛恨。当时尚不满六岁的纳木卓快言快语,不顾帝王威压处处维护永福,反驳时在情在理言辞恳切,竟将素来严肃的先帝逗笑,得了‘至纯至孝’的评价。 那时小小的纳木卓在傅恒心中,就已绽放着无尽光彩。 傅恒从梦中醒来后,既惊于自己对幼年之事记忆如此明晰,又深悔自己没在圣上面前替纳木卓辩驳。 以先帝识人断事之英明,怎会看错一个小小孩童。 她幼年就有如此孝心,定不会在孝期刚过时就与外男定情。 不是心有所属,定是有难言之隐。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即便惊讶于纳木卓的大胆,却也不得不佩服她的果断—— 如今纳木卓的亲生兄长纳兰宁琇受先帝圣旨,成为其伯父永寿嗣子一事已无可更改。但若纳木卓咬牙?终身不嫁,待过个十数二十年,宁琇必会过继子孙给她。 这样一来,永福一脉仍在,亡魂可得安慰。 但其实其中还有转圜的余地,本不必她如此牺牲。 傅恒已猜得八.九不离十,却不知心上的姑娘竟比自己想的还要大胆。 纳兰纳木卓是想回报生身父母的恩情不假,但也从未想过抵上她的全部人生。 一长两短的敲门声打断了傅恒的思绪:“富察大人,纳兰公子来了。” 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红木门扉被轻轻推开,小二将人引进来后再次行礼,问过是否立刻上菜便躬身退下,带上了房门。 闻着鼻端似有若无的花果甜香,傅恒终于明白,自己的紧张因何而生。 这拿着给纳兰宁琇的帖子前来赴约的,正是刚刚还在惦念的心上人。 纳木卓一身男装毫不违和,举手投足间,反倒显出十足的风流倜傥来。 他心中喜不自胜站起身,翻开倒放的茶盏:“今年的白毫银针,若不合口,我使人换茶来。” 傅恒记得,纳木卓最喜的是蒙顶乌龙。 “无妨,我说两句话便走。”纳木卓打断了傅恒去唤小二的动作,她脱下风帽,对着傅恒凉凉一笑,“你约他,不如约我。”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玛额娘走后,长兄为父是不错。但纳兰宁琇,做不了我的主。” 她带着讽刺的笑意浮于表面,眸中清清淡淡的,甚至还带着点厌烦。 傅恒心中‘咯噔’一声,晓得误会大了。 “我请宁琇兄来,并无别的意思。” 只因流言纷扰,他怕贸然去见纳木卓,反而使得事态更加恶化,这才想请宁琇做个中间人,方便传达自己真心求娶的想法。 傅恒晓得因承嗣一事,纳木卓与宁琇之间有些误会,却不料多年之后,两人间的沟壑竟已这么深了。 “你请他来,莫不是想谈亲事?” 是。 傅恒只能点头,张了张嘴欲言,却发现纳木卓不过一句话,就将他自辨的路堵死了。 纳木卓摇头:“六哥,当日我便说过,无需你负责。” “我并非是……” “六哥不必多言,我心意已决,不必你替我背负这许多。”纳木卓打断傅恒的话,举起茶盏,轻声道,“以茶代酒,祝六哥前程似锦,步步青云。” 富察傅恒身出名门,乃是乾隆朝第一人,不得不说,确实是个做夫婿的好人选,却从不在纳木卓的选择范围内。 她毕竟不是真的古人,就算被困在世人对女子的禁锢里,也要想尽方法挣出一份自由。 招赘不单是为了父母的香火可续,更是为了自己。 那么哪怕傅恒对她有意,也不该互相耽误,以防成为怨偶。 纳木卓想了想,叮咛道:“二阿哥落水时候虽短,可他年幼难免体弱,唯恐风邪入体,还是多多看顾的好。” 说罢从袖中取出一枚银锭,放在桌上。 然后带上风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厢房。 * * * 她的笑意浮于表面,眸中清清淡淡的,甚至还带着点厌恶。 止住世人诋毁的最好方法,就是他声势浩大地迎娶纳木卓,让所有意图贬低她的人,看到富察傅恒对纳兰家格格的珍爱。 此时京中流言纷纷,他自然不会直言要见纳木卓,而是约见其兄纳兰宁琇,探探纳木卓是否愿意下嫁,又或者是否真的有了心上人。 那日匆忙求恩旨赐婚,傅恒确实被天子的话惊到心酸神涩,接连两晚夜不能寐。 后来还是在巡查时路过 纳兰永寿与纳兰永福夫妻四人相继故去,亲父嗣父均亡,纳兰已无能为她做主的直系长辈。至于顶立门户的堂兄瞻岱,亦在大选之前述职完毕,回到热河处理洪灾的后续事宜。 至于纳木卓的外祖家……自罪王允禟被革除宗籍圈禁至死后,子孙亦在樊笼,有心无力。 长兄为父,能代纳木卓出面的,只剩下跟她一起出继给永寿的纳兰宁琇。 同样父母均亡的傅恒,在此事上也不想找嫂子出面,亦不愿在纳木卓点头前告知皇后,以免纳木卓感到逼迫。 是以只能先约见宁琇,稳住 “你约他,不如约我。”纳木卓放下风帽,挑起唇角凉凉一笑,“纳兰宁琇做不了我的主。” 她的笑意浮于表面,眸中清清淡淡的,甚至还带着点厌恶。 傅恒心中‘咯噔’一声,晓得是她误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第七章 心心相印 最快更新成为傅恒福晋的日子(清穿)最新章节! 第7章 挥退战战兢兢上来问询的小二,傅恒望着紧闭的门扉摇头苦笑。 善战者,气势险,其节短,势如彍弩,节如发机。 因地制宜直击要害,且打完就跑的个性,真是像极了她高祖金台吉贝勒。 多年不见,之前接触的时间也太过短暂,竟让他忘了纳木卓格格占理时,从不会给人开口说话的脾性。 傅恒此时已从纷纷纭纭的思绪中挣脱出来,他摩挲着手中的银锭,似乎还能感受到纳木卓的温度。 假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愿放弃与纳木卓之间的可能。 一个早已埋在心底的念头越浮越高,快速完善成型。 当年圣祖强令纳木卓父亲承嗣,断了明珠第三子揆方的传承;先帝又强令纳木卓与其兄宁琇过继,绝了永福一支。 断宗绝嗣,堪比掘人祖坟。 圣上对于纳兰家一直有些愧疚,但因不能为此使圣祖与先帝受人非议,才没撤回旨意。 这些话,都是瞻岱归京述职与傅恒小聚时,酒后吐出的。 也是这番话,印证了傅恒之前的猜想。 想来若他能立大功,舍去封赏再请姐姐从中斡旋,纳木卓一介女子,不似宁琇能承袭爵位,亦不会打了先帝的脸面,应可顺利归宗。 至于日后自家儿子姓什么…… 傅恒算算自己兄长八人,侄子亦有十数,就算他只得一子,归于纳兰五房之后也不会影响富察家香火传承。 说服姐姐,建功立业,还有博得纳木卓的好感,哪项都不能慢上一步。 静坐了一会后,本还带着些迷茫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有些事,做比说更重要。 傅恒将纳木卓留下的银锭收入随身的荷包,兑付饭钱后快步下楼,神采奕奕的模样,与方才纳木卓刚离开时的样子截然不同。 他翻身上马,准备先去一趟珍宝坊再回府,不料马儿才跨出一步,就被人扯住了缰绳。 一时间马声嘶嘶,慌乱不堪。 也亏得傅恒骑术惊人,才没闹个人仰马翻。他拍了拍马脖子,安抚好爱驹后,才直起身俯视着自知闯祸,讷讷摸着鼻子讪笑的富德。 “你下了职不回家,跑来夺我马缰作甚?” 富德嘿嘿一笑,向傅恒招了招手。傅恒无奈,只得下马听他耳语。 “你也知我家资不丰,额娘与姐姐少戴金银……思来想去,只好麻烦六爷你了。” 两人相交甚笃,傅恒一听就知,富德如此唤他,定是有所求。想起之前在宫中对话,他立时想到对方要讲什么,直接拒绝道:“这忙我帮不得。” 带好友挑首饰送给自己心上人,他又不是傻子。 ····· 看着不远处兴致勃勃选看首饰的好友,傅恒拒绝小厮换茶的举动,端起手边的冷茶一饮而尽。 要不是富德话语中提起纳兰宁琇,他绝不会为了探听消息,将人带来。 傅恒眯了眯眼,将茶盏丢在桌上,上前拐住富德的脖子:“你已看了大半个时辰,整间铺子的东西都摸了一遍,竟没一个中意的?” 富德看了眼屋外天色,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一会儿我请你喝酒赔罪!” 说着伸手入怀掏出一个被荷包,富德扯开荷包封口的绒绳,又取出一枚层层叠叠的帕子。 这样小心翼翼的行为放在姑娘身上还好,让他做出来,简直不忍直视。 富德也不在意,摊平了手掌,举到掌柜面前:“成色相当的东西,可有?” 不论是傅恒还是掌柜,目光都紧紧锁在他掌心的珍珠耳珰上。 那珍珠小指肚大小,莹润可爱,撒发着莹莹粉光。虽不如每年闽南进贡,却也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傅恒大眼看去,便知富德今日怕是要败兴而归。 以三等侍卫的不足一百五十两的年俸,怕是不吃不喝攒上整年,也买不起半粒粉珠。 不必细想,傅恒就能猜出,这枚耳珰属于谁。 纳兰氏乃是满洲八大姓之一,百年积富之族,就是给家中格格们买上整套粉珠头面,也不在话下。 纳木卓格格的妆龛里,怕正放着另外一枚。 掌柜犹豫一瞬,抬手命小厮去取店内珍品。他亲手重新奉了两杯茶,双手端给傅恒与富德。 傅恒睨了掌柜一眼:“有话不妨直说。” 他本以为对方欲言又止,是怕自家以权势压人,不想接下来听到的话,几乎让傅恒推翻了之前所有的推断。 “粉珠难得,大人既然只剩一枚,不如小店折价收了,岂不皆大欢喜?” 富德立时收回了放着耳珰的手,不了却被傅恒握住了手腕。 “傅恒?” 傅恒不由他挣扎,握着富德的手腕摆在掌柜面前,冷声道:“掌柜可是识得?开口前还是仔细看看。” 素来女子贴身之物最是珍贵,富德捡到不过意外,像珍宝斋这等只卖上品的店铺,绝不会贸贸然开口,跟客人回收首饰。 更何况,他又如何晓得,这耳珰只剩一枚? 傅恒面上冷厉,心却跳得急乱。他看着满头大汗的掌柜,已经意识到接下来的答案,绝非自己乐于听到的。 可他还是得知道。 傅恒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色沉沉,甚至惊到了仍被他握着手腕的富德。 掌柜擦了把汗,先命捧着宝盒下来的小厮关了店门,才点头哈腰赔罪:“大、大人勿怪,这耳珰确是我们店里的东西。” “还不说实话?”傅恒眉梢轻挑,唇边溢出一丝讽笑,“支支吾吾遮遮掩掩,莫不是哪里的贼赃?” 他生于簪缨之家,一贯待人和善,从没世家子弟自觉高人一等的毛病。不料生平头回摆起架子,不是在官场上,而是在小小金店。 傅恒毕竟长在皇帝身边,冷下脸已足够吓人,更别提此时出言恫吓。 掌柜抖得筛糠一样,终于道出实情:“回大人,小的不敢欺瞒,这耳珰确实是本店所出,且因材料难得仅此一套……” “正是、正是本店少东家拿去送礼用的,为了东家名声,才欲寻回……若有哪处得罪了大人,还请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若是少东赠给自家姐妹,怎会用‘送礼’二字;若非赠给姐妹,如此贴身之物,只会送给心心相印之人。 圣上猜的没错,纳木卓她……果真已有了心上人。 掌柜如此紧张,不顾规矩不怕得罪客人也要寻回,可见是怕未来少夫人的环饰遗落在外男手中,为以后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话已至此,别说傅恒,就连富德脸色也变得极差。 他从傅恒桎梏中挣脱,犹豫许久,到底用帕子将耳珰重新包起,轻轻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富德哑着嗓子,撇开头吸了口气,又回眸直视掌柜,认真道:“此乃我当值时捡到的,怕是哪位秀女落下的玩意,因看它形容可爱,准备为家中妹妹也配上一付,既是绝无仅有之物,便不强求了。” 说罢也不顾掌柜的客套,搭着傅恒的手,将人拉出门去:“走!是哥们儿就陪我痛饮整夜!” 傅恒与他相识一年,自然晓得富德仅有一个已出嫁的姐姐,别说亲妹,就是表妹都无。 ····· 从酒家出来,傅恒抱着富德塞给他的两大坛子酒,带着微醺的醉意,与他一起大步走向自家府邸。 方才尝这烧刀子,比他府上藏的香泉酒醇厚许多,正适合今晚饮用。 两人正随口说着闲话,傅恒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甜香。 傅恒下意识顺着香气回眸,正见一个修长的身影与他擦身而过,走入不久前他与富德刚出来的珍宝斋。 少女依旧穿着晚间与他见面时的男装,也仍带着风帽。 珍宝斋掌柜亲自迎到门前,鞠躬颔首,是对旁人不同的十分尊敬。 可见她与……与珍宝阁的少东家,确实有极密切的关系。 在纳木卓察觉到有人注视她的瞬间,傅恒匆忙回头,加快脚步,身影隐没于滚滚人群之中。 当他再看向珍宝斋时,门前已空无一人。 急忙赶上的富德一头雾水:“怎么了?” “无事。”傅恒将手中的一坛酒赠给街边乞儿,“还是不要喝得太醉。” “不是说好了不醉不归!” 傅恒轻叹口气:“明日还要当值,绝不可误了差事。” 富德嗤笑:“你还不及弱冠,怎么没有丁点朝气!” 闻言傅恒只是扯起嘴角,草草一笑。 在富德看不见的角落,傅恒抬手抚上自己胸前。那颗心怦怦乱跳,紧锁成一团,几乎被失落与无望淹没。 今日之前,傅恒也曾在当值时悄悄偷上半日闲,坐在宫中某处少有人去的石阶上看看天空云朵。 只是纳木卓说过,愿他前程似锦,那么即便圣上宽厚不会因他一日告假而问责,傅恒也绝不会再出一丝错漏。 他又何尝不想大醉一场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第八章 狠狠训斥 最快更新成为傅恒福晋的日子(清穿)最新章节! 第8章 上辈子读时,纳木卓是真没发现自己竟有如此商业头脑,竟能指哪打哪,说赚就赚。 自她阿玛额娘双双故去后,纳木卓就被并未跟去盛京的宁琇强硬地接回了京中。早前二人就已生了龃龉,经此一事,兄妹间裂痕更深。 但纳木卓再如何厌烦宁琇,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便宜哥哥打从晓得她有意招赘,就将阿玛所遗的所有金银店铺一分不留,都交给她的举动,实在少有人能做到。 他们的嗣父纳兰永寿,虽曾轮任过正黄、镶红、镶蓝三旗都统,且是在议政大臣上卸任的,但真论起身家,却不如曾在内务府总管一职上任职长达五年的生身阿玛永福。 在没遇到各方面都适合的人之前,纳木卓准备将全部心思都扑在店面上。 毕竟在十九年后,圣上就将关闭广东以外的通商口岸。在那之前,她要多多积累财富,造船派人出海,不止能大大赚上一笔,还能为日后的美满生活铺就坚实的基础。 毕竟这个年代疟疾肆虐,一不小心就会送了性命,寻常百姓却连金鸡纳霜都吃不到。 她没什么大志向,可已死过一次人还能有幸重生,就要过好每一天。 傅恒的一切烦恼,纳木卓全不知晓。 清欢楼雅间里,她就以为已将话说得通透,两人间再无什么误会纠葛,便开开心心去巡视自家铺子。 珍宝阁是纳木卓手下除了冰炭铺子与绸缎庄子外,盈利最多的一间,是以被放在了最后巡视。 在盛京时,她就学着前世见过的剧组,将从暹罗寻来的.乳.胶做成头套,用黄鱼胶细细粘在脸侧挡住鬓角,再带着顶帽檐低低的六合一统瓜皮小帽压住,配合上特意从口技艺人处学来的深沉男声,只要不遇热水,就是天衣无缝的伪装。 纳木卓已扮了男人多年,回到京城后也未露过马脚。 傅恒纠结心痛时,纳木卓正品着杯中的乌龙茶,一边点头听着掌柜汇报,一边翻看账册。 因着她还未婚嫁,未婚格格管理铺子财产怕会被人诟病,宁琇在将铺子交给她前,便让纳木卓的.乳.兄做了代名的东家,又将人派去江浙,做个分地总管。 是以纳木卓女扮男装在外时,就顶了..乳..兄的名字,唤作简兴宁。 “简少东。”掌柜犹豫片刻,还是咬牙把隐忧说了,“老奴有件事儿,不知是否办坏了。” 纳木卓一向尊敬这些老掌柜,听他语气郑重,就暂时放下了手中账册。 “富察大人与瓜尔佳大人似乎都对四格格有意,倘若有个万一,岂不是让格格的情况雪上加霜?”掌柜简单将傅恒二人来时神情举止对话动作交待清楚,到了末了,还忍不住劝了一句,“按规矩,满汉不通婚,您便是再怎么倾心四格格……恐怕也难成好事。” 听完掌柜的话后,纳木卓很是哭笑不得。 她可从没想过跟自己结成夫妻,要是料到会因对儿耳珰让傅恒生疑,当时绝不会说是要拿去送人。 眼下纳木卓也不能脱了伪装,直接告诉对方,自己就是他家四格格,只得硬着头皮装下去。 “你倒是忠心。”纳木卓哼了一声,脸上并无怒色,“不必担忧,我从未有过此心。” 说不得,特意将其中内情泄露给傅恒二人知道,还是这老货特意为之的呢。 毕竟只有如此,才能让‘简少东’迫于压力,放弃他家格格。 见老掌柜神色一肃,仍是不卑不亢的模样。纳木卓拍了拍他的肩头,并未解释她话中的‘忠心’是实打实的表扬。 没被顶头上司压着忘了自己真正的主子是谁,忠于纳兰家,忠于她。 纳木卓收好耳珰,结束了最后一间店铺的例行巡查。 ····· 与纳木卓的闲适不同,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傅恒将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没给自己留出丁点空闲去想心中的少女。 凡有同僚请求换班的,他必第一个允诺;不当班轮值时,就将自己插入阿哥所的巡查侍卫队中,悉心地近距离看护着他的皇子外甥。 其余空闲的时间,也全被傅恒拿去研读诗,或是练武强身。每日必将自己累到倒头就睡,才肯罢休。 傅恒变化之大,让帝后二人看在眼中既是欣慰,又感担忧。 说是弟弟,其实傅恒比皇后小了整八岁,他自幼失了母亲,可谓是富察皇后亲手带大的。就算嫁入皇家,也只是多了跟姐夫读习武,并未有丁点疏离。 帝后少年大婚,感情甚笃,私下交流时更像夫妻而非君臣。富察皇后为着幼弟的变化已纳闷了许久,百思不得其解下,径自找皇帝问询。 不料明显知道原因的乾隆帝竟卖了个关子:“梓潼莫忧,这是好事,且等过些时日再看就是。” 鸳鸯榻上,富察皇后再不顾白日的规矩,狠狠锤了他一拳。然后就被捉住了白嫩手掌,忘了今夕何夕。 第二日一早,乾隆就将傅恒召至御前,先仔细看过,见青年神色中带着些许疲惫,略瘦了点后看起来反倒干练许多,才彻底放心。 紧接着,又为他不知爱惜身体狠狠训斥了一番。 这在傅恒来说,是从未有过的事。惊愧过后,也开始审视自身。 乾隆对他的反思十分满意,放缓了语气:“皇后为你已有数日食不甘味,后半晌记得去拜见你姐姐,好安安她的心。” 傅恒愧疚更深,才应下,就听乾隆接着道:“朕已问过散秩大臣,他说你一月来不辞辛苦,从未休沐过。自明日起,便赏你十日休憩,如何?” 就算天子发出的是问句,旁人也没有否定的权利。 傅恒苦笑着谢恩。十日一调班,他竟还多了七日空闲。 只是漫漫长夜无事可做,又怎能不想到她。 一月已过,京中流言风波已淡,想来纳木卓也该定亲了吧。 “苦着脸做什么?”乾隆嗤笑,“朕记得,你幼年日日叫着要做第一巴图鲁,骑射绝不可耽误。” “奴才遵命。” ······ 傅恒是真没想到,他会在京郊围场见到纳木卓。 月余不见,傅恒本以为自己能忘记些许,可没料到视线才触及那张脸,沉沉睡梦中的被周公虚构出的情景就再次浮现。 原来在他累到一觉到天明的时候,也一直在梦中惦念着她。 许是因为要骑射,纳木卓只简单打了根辫子,带着轻薄小帽,穿着略微紧身的骑射装,与那日的男儿扮相很有几分相似。 想起珍宝斋前见到的情景,傅恒眼中透出一丝苦涩。 “格格日安。”他驱马上前,抱拳行了半礼,然后将视线移向纳木卓马旁的男人,轻笑道,“要是昨日知晓你也要来行猎,就该约上一起。” 那翻身下马向傅恒请安的,正是因救助二皇子提升至三等侍卫,顶了傅恒空下位置的他他拉苏凌阿。 谣言的第三个主角。 “你我同僚许久,在宫外就不必如此多礼了。”仍在马背上的傅恒弯腰伸手,及时阻住了苏凌阿覆膝曲腿的动作。 “谢大人。”苏凌阿顺着他的力道起身,仍是拱了拱手。 苏凌阿比傅恒大上两岁,英武非常,虽比不得傅恒的俊美,却别有一番味道。他立在纳木卓马前,顺手替她挽住马缰。 这本是侍卫的本能,但在此时做来,就似乎有了不同的意味。 不止苏凌阿本人,傅恒与纳木卓都愣了一愣。 这样的尴尬静默,真是多一刻都让人抓狂。纳木卓勉力维持着脸上的微笑,向傅恒做出邀请:“相请不如偶遇,六哥不如一起?” 她淡然自若的神情让傅恒心中又酸又涩。 傅恒正欲说些什么,就被远处唤他的声音打断。 “富察傅恒!来来来!我有事寻你!” 纳兰宁琇在远处奋力挥舞着手臂,声势浩大,让人无法忽略。 以傅恒对宁琇的了解,深知自己若不过去,他定能做出更丢脸的事。 “格格。”傅恒声音微哑,“格格先行一步,傅恒稍后便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第九章 有心补偿 最快更新成为傅恒福晋的日子(清穿)最新章节! 第9章 傅恒与纳兰宁琇互相问礼后,便再没了对话。 他与他一同望着远方,一个是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另一个,则是看着宝贝的妹妹。 两人的目光同样柔软,是为了同一个人。 直到纳木卓策马的身影小到将要看不清楚,宁琇才招呼上傅恒,两人用极慢的速度向着纳木卓而去。 宁琇的表现太怪,由不得傅恒不纳闷。 在又一次停留在纳木卓不远处,且硬拉着傅恒不让过去之后,看着纳木卓与苏凌阿的身影,傅恒终于忍不住开口。 “宁琇兄,不知你方才急匆匆唤我过来,所为何事?” 两人关系算不得极好,但在一众世家子弟间也是数得上的亲近。更因着纳兰瞻岱的缘故,傅恒对纳兰家的事知之甚详,宁琇看他直来直往,也就有话直说。 “还不是为了我那妹子。” 短短九个字,就让傅恒从远处的纳木卓身上,分了大半注意力给宁琇:“四格格怎么了?” 相对于‘纳兰格格’来说,‘四格格’的称呼,已称得上世交之家同辈人间亲近的叫法。 “我家妹子脾性之烈,你也晓得。”宁琇苦笑,“可她就算再看不上我,招婿这等大事,我也要尽心尽力替她挑选人才,哪能由着她胡来。” 说罢又叹口气:“本是觉得那三等侍卫富德不错,没想到那小子是个没卵子的,前脚兄弟相称,后脚再邀他就不应了。” “这苏凌阿的家世,比起富德来说还差了些许。但我四处打听,都说他不善急辩,但性情沉稳,其父也只有一妻,没什么三妻四妾的坏毛病。我虽不愿坐实谣言,但招赘总比出嫁强上许多,有我和堂兄坐镇,想来他也不敢欺负我妹妹。” 宁琇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傅恒却从他开头起,就愣在当场。 “听说你做过苏凌阿几月上峰,可看出他有什么深藏的劣处么?”见傅恒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宁琇忍不住拿佩刀刀柄轻顶了一下他的腰眼,“傅恒,你说呢?” 傅恒终于回神。 招赘?以纳木卓之刚烈,就算是要招赘,她既有了心上人,又怎会在见到明显是被宁琇安排着‘偶遇’的苏凌阿时,还不拍马就走? 以宁琇的护妹心切,若真有人负了纳木卓,不论对方是何身份,定会闹得天翻地覆。 傅恒突然觉得,眼前出现了曙光。 他翻身下马,握住宁琇手臂,急急确认道:“你刚才说,纳木卓是要招婿?富德不成,便又选了苏凌阿?” 绝处逢生的激动让他忘了生疏有别,直接唤出藏在心底许久的名字。 不过脑子的口不择言与僭越的称呼相加,直接惹恼了宁琇。 他怒火中烧不必细想,直接拍板认定傅恒是听信谣言,轻视纳木卓,才会说出如此不知分寸的话。 “富察傅恒,营救二阿哥那夜我听说你也在场,我兄妹当你是友人,没想到你也会如此辱我妹妹!” 宁琇‘啪’地一声打掉傅恒拉扯自己的手,挥着鞭子,拧眉冷笑:“要不是你们之前没有严守消息,毁了我妹妹清誉,我纳兰家也不至于连个上门女婿都挑不出!” 傅恒本欲躲闪,闻言苦笑一声,立在远处不动分毫。 他对纳兰宁琇的脾气了解非常,知道今日若不让他泄了久存的怒气,莫说求娶纳木卓,就连世代的交情都要断在此时。 宁琇的鞭子扎扎实实抽了上去。 纳兰氏亦是武勋出身,子孙拳脚弓马的功夫都未落下,一鞭下去,险要皮开肉绽。 不偏不倚,从耳廓划向锁骨,要不是有皮甲保护,只怕傅恒会更加狼狈。 打人不打脸,宁琇再怎么混蛋不讲理,也不会故意照着傅恒的脸打,他气急之下还留着三分余地,只是这余地留的有些不是地方——未曾收力,但是给了傅恒躲闪的机会。 可惜的是,傅恒自己放弃了良机。 没料到他真避也不避,宁琇微愣,握着鞭子的手又下意识抬了起来。 “纳兰宁琇!你发什么疯?!” 马蹄滚滚中传来一声娇斥,吓得宁琇本来就没准备再落下去的鞭子。 不待马儿停稳,纳木卓就已翻身跃了下来,她提着裙摆快步跑向傅恒,在他身前立定,从袖中掏出帕子,抬着他的下巴为傅恒按住仍在流血的脖颈。 “会有些疼。”纳木卓的尾音轻轻打着颤,“六哥,你身上有没有止血的药?” 被抽过的地方已经肿了起来,不消片刻,怕能肿到指腹高。 纳木卓咬牙继续按压着红肿的血肉,回头怒瞪宁琇:“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找围场大夫!” 宁琇唉唉叹气,不敢再耽搁,翻身上马加鞭而走。 “还请他他拉大人一起去,不然以我哥哥的脾气,怕会惊住医馆的先生。” 苏凌阿微愣,也不多问,点头跟去。 此时这片广阔天地间,就只剩下傅恒与纳木卓两个人。 “格格莫怕,傅恒无事的。”傅恒的伤处被纳木卓掌心的汗水蛰的生疼,他却恍若无觉一般,甚至还轻笑出声,“你且放心,今日之事,不论是我,还是苏凌阿,都不会泄露出去一丝半点。” 被他看破调开那二人,想要替宁琇求情的心事,纳木卓一张俏脸涨的通红,气恼的撇开头不再看向傅恒。 心上人近在咫尺,傅恒几乎要管不住心猿妄动。 即便眷恋这近距离的接触,晓得掌心贴着黏腻血迹的滋味不好受,傅恒还是抬手示意,换成自己压着伤口。 意在求情又如何呢,不论怎么说,纳木卓从马上跃下来时,眼中的担忧紧张,全是为了自己。 伤处的刺痛告诉傅恒,今日的所见所闻所知所感,都不是梦中虚幻,而是真的。 “之前是傅恒失职,没能护住格格。但请格格相信傅恒,被流言围绕的困扰,再不会出现在格格身上。” 他会拼尽全力,保护好她。 ····· 自知闯祸的宁琇回来的极快,不止带来大夫和止血的伤药,还不知从哪儿找到一袋碎冰。 不论是伤人的,还是被伤的,具是京中名声赫赫的八旗子弟。 哪个都得罪不起的老大夫手脚麻利,除了问询伤情,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敢说。专心处理好傅恒脖颈上的鞭痕后,还婉拒了宁琇的好意相送,自己背着药箱小跑着走了。 其脚步之矫健,动作之灵活,让人叹为观止。 望着老大夫绝尘而去的背影,纳木卓收回来不及递出去的诊金,将荷包砸进宁琇怀里。 “好妹妹,哪能用你的银子。”宁琇不停拱手作揖,明明是在十月的微风里,额头却冷汗涔涔。 也顾不上揭露是傅恒动手在先他才怒急打人的前因,巴巴向傅恒使眼色,好让他帮着自己平息纳木卓的怒火。 心知是自己先失了远近的傅恒摸摸鼻子,正要开口说和,就被纳木卓冷笑着打断。 “我晓得六爷与宁琇关系好,往日里信往来,动辄上门拜访,可见不会因为一时的口角坏了兄弟情分。” 她转而瞪向傅恒,将一月前的往事重提:“所以六爷定不会同宁琇计较,对么?” 难兄难弟对视一瞬,收回了目光,轻易不敢作声。 最后还是纳木卓看傅恒面色发白,体恤他带伤久站不好,才放过二人:“让宁琇送你回去,随意差遣就是。” 宁琇正要插话,就被纳木卓狠狠瞪了一眼,只能点头应下。 已经晓得之前的事可能是自己误会的傅恒,却不想如此草草散场。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苏凌阿身上扫过,又在纳木卓察觉之前收了回来。 “小伤而已,格格不必挂怀。且是我有错失礼在先,不怪宁琇兄冲动。”他顶着宁琇如火的目光,轻声道,“我难得休沐,出来一趟若不尽兴,岂不是辜负了大好时光?” 当事人如此说了,纳木卓也不好再责备宁琇。 反倒是傅恒认认真真地向宁琇道了歉,让本来还有些心气不顺的男人平息了火气。 宁琇摸了摸鼻子,看着他被裹得严实的脖子,脸上终于显出些愧色:“那我陪你在附近走走?纳木卓为了大选,已许久没跑马了,难得的机会,不好拘着她……” 他虽有心补偿,到底不愿委屈了妹妹,直接将照顾傅恒的事揽到身上。 此时的傅恒看着宁琇,约等于在看着未来大舅兄,既欣喜于他对纳木卓的爱护,又头疼于他分毫不给自己发展的机会。 不过今日能从他口中得到纳木卓要招赘的消息,已是万幸,再不好强求其他。 “然后等我们回来时,看到一个被你抽到满脸开花的富察傅恒?”纳木卓嗤笑道,“纳兰宁琇,今日若没猎到上好的狐皮做赔礼——” “你就扒了我的皮。”宁琇接话接得顺溜,见纳木卓瞪他,才觉出有哪里不对。 周边不止有相熟的傅恒,还有寻来相看的妹夫人选。 他不但将妹妹凶悍的一面暴露人前,纳兰家格格与外男关系甚密的一面也让苏凌阿看到了。别说什么世代交情,如今世俗对女子管控极严,就算是素来骄横的满洲姑奶奶,也少有与外男有‘交情’的。 刚刚才下去的冷汗又冒了起来,宁琇突然察觉到,苏凌阿已经许久没说话了。 完犊子,事情要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第十章 慢了一步 最快更新成为傅恒福晋的日子(清穿)最新章节! 第10章 想起突然没了消息的富德,宁琇心头窜起一股邪火,攥紧马鞭,以备苏凌阿欲要说出什么辱没纳木卓的话时,抽得他满地找牙。 富察傅恒轻慢妹妹,他挥鞭子时尚且没有顾忌,更别说是小小的三等侍卫。 脑海中窜过许多胡思乱想,宁琇回头看向身后的苏凌阿时,正捉到对方慌乱垂下的眼帘。 男人算不得极俊美,却满是英气的脸上,闪过一抹紧张。因日日操练被晒得略深的面色,也盖不住浮起的微红。 哎呦喂?有戏! 纳兰宁琇几乎笑出声来。 可惜的是,在场四人中有个眼力比他更好,且一直留心注意着苏凌阿的傅恒。 晓得宁琇有意撮合心上人与他人,傅恒又怎会坐视不管。 “我朝乃是马背上得的天下,傅恒不如先祖,可也不会被区区小伤影响。虽不能与二位比试,却也能走走马。”他站起身,向着纳木卓拱道,“可否请格格屈尊,陪傅恒缓步而行?” 这厮觊觎他妹子! 宁琇要再看不出傅恒是什么意思,就是个傻子。 同样察觉到的,还有苏凌阿。 一直默不作声的男人迎着旧日上峰凛冽的目光,上前半步,直面纳木卓:“苏凌阿听说,格格最喜赤红,若有缘猎到火狐,可有幸送与格格?” 嘿,好小子!看着傅恒微黯的脸色,宁琇心中大乐,拐着苏凌阿的肩头带他走向绑马的桩子。 见二人窃窃私语着远去,傅恒心中哭笑不得,只觉面前摆了座名曰‘舅兄’的大山,需得努力翻越。 “不是说要走马么?”纳木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浮灰,向傅恒伸出手,“可要我扶你起来?” ····· 两人信马由缰,踏着晨光,向着林子深处而去。 马儿缓步慢走时动作的幅度算不得太大,但也足够震得新伤发痛。 纳木卓一直分神注视着傅恒的伤处,见他脖子渐渐泛红,很是担忧。她扯紧马缰,停了下来:“六哥,此处不会有外人过来,不要勉强。” 见傅恒面露不解,纳木卓微仰起头,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你脖颈红的厉害,可是疼的很?” 傅恒的目光不自觉地凝在那段细腻如白玉的肌肤上,下一刻才反应过来纳木卓话中的意思。 红晕从脖颈蔓延到耳根,最后染遍整张俊脸。 纳木卓怪地偏了偏脑袋,想了半晌,才意有所指地‘哦’了一声。 她的声音清雅恬静,长长的尾音传入傅恒耳中,只让他心跳加速面颊发烫,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窘迫。 “六哥。”纳木卓的声音极柔和,甚至还带了一分笑意,“哪个少年不怀春,我懂你。” 与傅恒惊疑目光相对,纳木卓叹了口气:“宁琇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在傅恒颔首后,纳木卓续道,“即便你我两情相悦,我的心意也不会改变。就算你能说服了富察家长辈,又如何禀明圣上,说你富察傅恒是为了女色,甘愿如此?” 纳木卓不合年纪的语重心长,如利刃般扎进傅恒心底。 她才十五岁,本该是如花般娇养着的年纪,若非因着先帝的迁怒而陷入父不父子不子的进退两难之境,又怎会在谈起婚事时如此淡然,没有丝毫姑娘家该有的向往与憧憬。 一个被呵护着长大的姑娘,不该这样的。 就连他高坐在皇后尊位上的姐姐,在与圣上携手并肩时,也会暂时放下母仪天下的端庄贤淑,成为一个眼中只有丈夫的小女人。 想起曾见过的那对至高无上夫妻间的亲密热切,被再次拒绝的傅恒没有感到难过,只觉得心疼。 “纳木卓,若你真愿下嫁,圣上那处自有我——” “六哥你看,有狐狸!”纳木卓不等他说完,便轻夹马腹,追了上去,“宁琇运气极差,等我猎来,代他给你赔礼!” 晓得她有意岔开话题,傅恒苦笑,只能闭嘴跟了上去。 他刚策马追到纳木卓身边,就在少女的示意下勒住缰绳,看她表演。 纳木卓的弓是按着她的臂力特制的,轻巧又不失韧劲,配上可以百步穿杨的准头,在贵女行猎时让她屡出风头。 在箭尖瞄准猎物后,纳木卓一目轻阖,搭弦的右手蓄力,使得小巧的牛骨弓被撑到满月一般。 含笑看她动作的傅恒惊觉不对,不及细想,急忙呵止:“且住!” 可惜话音响起的同时,箭矢已被一道劲风裹挟着急飞出去。 同时响起的,还有弓弦绷断的声音。 几息之后,滚烫的鲜血顺着因剧痛而轻颤的手指淌下,一滴一滴,在地面汇聚成小小的一摊。 精致的小箭斜斜插在地面上,附近已没了狐狸的踪迹。 纳木卓被刚才的变故惊到,愣了许久,才想起受伤的傅恒。她调转了目光,视线紧紧黏在他鲜血淋漓的掌心。 “六哥,六……” 当干燥的手掌覆盖在眼帘上时,骤然被黑暗笼罩的纳木卓下意识颤了颤。 此时她的眼前昏暗一片,看不到傅恒淌血的伤口,却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还有鲜血在地上溅开的声音。 还有傅恒的呼吸声。 纳木卓慌乱的心突然安定了下来。她抬手拉住覆在眼前的手掌,轻声道:“六哥,我为你裹伤。” 丢掉手中拿着的残弓,纳木卓从马背一跃而下,绕到傅恒右边站定。她挺直了身板,抬高手臂,连带细弱的肩头一起递给对方。 傅恒愣了愣:“格格?” “六哥,你扶着我下马,切莫惊动了伤处。” 纳木卓的语气不容拒绝,她将手抬的更高些,目光如水,满含紧张担忧,直直望进傅恒心里。傅恒心中一软,不再推拒,右手搭上纳木卓的肩头,缓缓从马上滑下。 站稳身形后,傅恒将伤手背到身后,先细细看过纳木卓,见她除了受惊面色有些不佳,并未伤到哪里,这才彻底放心。 可是就算如此,掌心的剧痛仍让他心中后怕不已。 纳木卓的弓箭全是特制,既轻又韧,力保她能用最小的力气,出最大的风头。初造成时,曾被瞻岱拿去御前好好炫耀过一番。 是以傅恒知道,刚刚的情况有多危险。 那弓弦的工艺乃是纳兰家祖传的技法,当年纳兰氏的先祖,叶赫部的金台吉贝勒就曾用此弓,在力竭时出制胜。 有其优点,自然也有其缺点。 弓弦弹力极大,假使出个意外崩损了,就会伤及自身。他挡在纳木卓面前的掌心满是练武时留下的茧子,就算如此仍伤的不轻。纳木卓肌肤娇嫩,若是没能及时救援…… 只怕伤的不止是她的容貌,还有眼睛。 傅恒因剧痛而轻颤的手指下意识收紧,还未握成拳头,就被发现不对的纳木卓阻止。 “六哥!”纳木卓惊呼一声,拉住了傅恒的手臂,阻止了他加深伤情的举动,“六哥,可不敢再妄动。” 在傅恒执拗着不愿将伤口展现在她面前时,纳木卓眼眶发烫,不敢再施力拽他,只目光灼灼与傅恒对视,不给他丁点躲闪的机会:“在六哥心中,纳木卓就是难经风霜的花儿么?” 傅恒微愣,不及辩驳,就被纳木卓捉住空挡,扯出藏在背后的左手。 少女一直裹在眼眶中不愿滴下的眼泪,在触到温热的鲜血后,终于抑制不住,顺着长睫滚落。 伤口极深,没有伤到筋骨肌腱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 官员乃朝廷体貌,若因救她导致本该位极人臣的富察傅恒就此沉寂,哪怕傅恒不怪她,纳木卓也无法原谅自己。 如此一想,泪水更是停不下来。 心上人就站在面前,梨花带雨全是为了他。傅恒心中又是自责,又是甜蜜,竟连剧痛的伤处都忘记了。 纳木卓…… 傅恒左手虚抬了抬,到底忍下替她拭泪的冲动,克制住心中爱慕。 他肃了肃表情,晓得纳木卓必然满心愧疚,干脆抛出话题,转移她的注意:“我曾听永泰兄说,你的弓箭每次带出门前,都会有专人亲自检查,力保没有丁点差错。这次的事,想必是有人蓄意为之。” “确是如此。”纳木卓垂着头细心裹伤,“我府中固若金汤,怕是在来前巡查店铺时停马在外,被有心人动了手脚。” 巡查店铺?一个念头极快闪过,堪堪让傅恒捉住了尾巴。 他翻手握住纳木卓的手,在少女惊讶抬头时轻声问道:“南街上珍宝斋的少东家……可是你?” 纳木卓也不瞒他:“打从我有意招赘后,宁琇便将阿玛遗下的店铺全交到我手上了,不过为了方便行事,才以我.乳.兄名字外出。” 妄下断语真是要不得,原来他这月余的苦闷,全是臆测。 掌心的疼痛告诉他,此时不在梦中。傅恒扶额失笑,顺着纳木卓的意思松开了五指,任由她将烈酒浇在伤口上。 见他痛到极处也不出声,纳木卓吸吸鼻子,边替傅恒简单包扎,边狠狠咬牙承诺道:“六哥放心,我定会给你个交代。” 那歹人既然处心积虑要害她,想来还会有后招。 想要她命的,怕是没那么容易。 ····· 那日行猎之后,纳兰府没什么动静,倒是他家四格格的乳兄简兴宁,整车整车地往富察府送着药材珍玩。 知道的人,说是傅六爷行猎时施以援手,救了简兴宁;不知道的,则纷纷传着简氏被纳兰家厌弃,准备另谋主家。 更有甚者,像模像样的传着八卦,说纳兰府见四格格清誉眼见已毁,就盯上了傅六爷,不论做大做小,倒贴家财也要将二人送作堆。 一时间纳兰四格格名声在外,街头巷尾都是有关她的传言。 不论是纳兰宁琇还是富察傅恒,在得到消息的瞬间,都怒火上涌,也都被纳木卓劝了回来。 清欢楼雅间里,听着楼下大堂中的高谈阔论,纳木卓提前一步按住傅恒未受伤的手,笑眯眯亲自替他换了盏茶:“等我聘夫回家,叽叽歪歪的人更多,六哥个个都亲手教训,岂不是要败坏了多年攒下的温厚名声?” “那等俗名,从不在傅恒眼中。”傅恒眉心紧锁,气势汹汹看着房门。 纳木卓将茶盏向他推了推:“可是在我眼中,十分重要。” 傅恒兀地收回视线,投向身旁的少女。 即便听着‘聘夫’的前言,明知她此时绝无倾心自己的可能,但傅恒心底,还是藏着一丝冀望。 “堂兄在直隶任上,到底远了些;宁琇文章彪炳,却不适合宦海沉浮。”纳木卓仿佛没有看出傅恒的期盼,自顾自道,“唯有六哥,看起来妥帖可靠,能护着妹妹作威作福。” 她此时一身男装,看向傅恒的目光明亮清透,俏皮又可爱。 这样亲近中带着依赖的神情,要是让纳兰宁琇看到,怕会妒火中烧,再给傅恒一顿鞭子。 傅恒晓得,纳木卓的一字一句,都是在告诉自己,她将他看作如瞻岱、宁琇般亲密的兄长。 他不能急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第十一章 救命恩人 最快更新成为傅恒福晋的日子(清穿)最新章节! 第11章 傅恒没有按着纳木卓的意思给出承诺,反倒转了话题。 “等要命的上套了,再警戒这些嗡嗡叫的不迟。”纳木卓见傅恒不上道,轻叹口气,接起之前的话题,“到时候,还要托赖六哥去娘娘那讨两句情,让她多疼疼我。” 守住阵地的傅恒轻笑:“娘娘对你,素来比对我宽厚。你若有所求,法理之内,想必无有不应。” 这颗定心丸吃的爽快,可惜大堂的嘈杂声,打断了纳木卓恭维的话。 “且不论纳兰家的格格如何,单凭各位公子老爷先生公然议论女眷的言行,斯文就早已扫地了。” 那声音遥遥传来,中气算不得很足,却清朗端方,自带一股子正气。 被他呵止的老少爷们儿愣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 “呵,你个乞儿,也配讲斯文?” “给爷打!” 纳木卓与傅恒对视一眼,带上放在一旁的小帽,推门而出。 厚重的门扉被她大力推开,砸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揍人的被吓了一跳,被揍的也抬起头。 “我当是哪只狗乱吠呢。” 在一片‘简爷’的恭维里,纳木卓揉了揉耳朵,嗤笑一声,痞气非常。 她后退半步,露出身后的傅恒:“扰了我们六爷的清净,你们担待的起么?” 见纳木卓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全然忘了她自己刚说的,要等最后一起警戒胡言乱语之人的话。傅恒摇头失笑,顺着她的意思也不露脸,只在房中轻咳一声以正身份。 被推倒在地的男人看起来一身不合时宜的单薄衣衫,除了胸前的脚印,单从洗到发白的蓝色生袍上,看不出分毫‘乞儿’的落魄。 纳木卓笑望着秒怂的众人,堪称温和的目光一一看过每个人的脸:“怎么不打了?” 与她目光相接的八旗爷们儿,不是避开视线,就是摸着鼻子试图挡脸,再没刚才大放厥词时的勇气。 “简、简爷说笑了。” “说笑?”纳木卓哼笑一声,低头转着自己的扳指玩。 嘈乱的场面突然静了下来,不说落针可闻,但楼外小贩的沿街叫卖声已能听得清清楚楚。 见晾得差不多了,纳木卓才开口淡淡道:“你是觉得简某没长眼睛,还是六爷听力不佳?” 纳木卓扮成男子时为了防人发现,特意将眉眼描画得凛冽非常,抵消了五官的柔和,十足的高冷不好接近。此时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更是让人看着心惊肉跳。 底下人忙道不敢,还有人顶不住她的威压,咬牙撑起笑脸,去扶被打倒在地的生。 那生也硬气,挥开来扶他的人的手,径自撑起身体站起,向着纳木卓拱手一揖。 “多谢简公子。” 不卑不亢,很有风骨。看这生言行举止,家学应是不错。 生说罢拾起掉在脚边的药材包,转身就走。他对衣着光鲜的纳木卓没有多看一眼,反倒是瞄了瞄掌柜的方向,清俊的脸上露出一丝遗憾。 纳木卓眼中兴味更甚,出声留人道:“承蒙兄台仗义执言,可否愿意共饮一杯?” 见人愣了愣,纳木卓眼珠一转,补充道:“清欢楼有极好的蒙顶冻茶,清润适口极益脾胃,可堪一尝。” 此时,再无人敢对那汉民生露出半点嫌弃。 若早知简兴宁正在雅间跟傅六爷喝茶,就是借十个胆子给他们,也不敢妄议纳兰家的格格。 别看简兴宁只是个白衣汉人,在一砖头能砸仨官员的京师,却没有太多需要避忌的时候。 乾隆元年圣上特开博学鸿儒科,且封汉女苏氏为纯妃,推行满汉一家之意不言而喻。 雍正八年,由纳木卓的嗣母瓜尔佳氏保媒,将她.乳.姐简氏,说给侍讲于枋养子于敏中为妻。 那于敏中年少夺魁,正是乾隆二年的一甲状元,凭文翰精妙得了圣上青眼,堪称汉臣中的新贵。 不得不说,简兴宁的身份,在外面还真好使。不仅背靠纳兰家,还能借他姐夫的势,平日里看不上汉民的旗下人,见着简兴宁时也得客客气气称上一声‘简爷’。 有想卖好弥补又拉的下脸面的,直接上前两步,推着仍站在原地不动的生,劝他应约上楼。话是对生说的,写满‘谄媚’二字的脸却向着纳木卓。 “在下并没有强求的意思。”纳木卓抬手招呼楼下的小二,“做席滋补的膳食给这位先生盛好,还有方才说的茶,也包上两斤一并带走,账记在我名下。” 生拱手,讷讷道:“无功不受禄……” “哪里是无功不受禄呢。”纳木卓抿唇轻笑,笑意却未能暖化冰凉凉的目光:“兄台切莫推辞,此乃在下的谢礼。” “感谢兄台仗义执言,为我家格格分辩清白。” 闹事的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与那些人不同的是,刚刚还一心推辞的生眸光骤亮,强忍着羞窘,仰着脸拱手问道:“不知简公子的茶,学生可、可还能……” 看出对方的困窘,纳木卓在心中‘咦’了一声,虽疑惑他为何变了主意,还是点了点头:“自然,兄台且随我来。” 她确定从未见过这人,那么对方又为何露出这幅‘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终于见到薛平贵’般的神情? 被自己的想象惊出一身汗毛,纳木卓揉了揉手臂,走至上楼处迎人。 见她分心,大堂上坐立不安的人纷纷掏了银子付账,连找零都等不及,就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清欢楼。 雅间内,早已听到两人对话的傅恒仍坐在原处,只在生进门时礼貌性地点头示意。 “在下简兴宁,这位是傅六爷。”纳木卓偏了偏脑袋,笑望生,“还不知兄台姓名?” “学生程景伊,表字聘三。” 哦呦,这个人她知道。 想起编撰《野史大全》翻看史料时见到的记录,纳木卓悄悄瞄了傅恒一眼。 据说在皇后娘娘崩逝后,面前的程生、未来的翰林侍读程大人,就因撰拟祭文一事受了无妄之灾,被圣上罚俸一年,险将自己饿死。要不是后来有傅恒暗中接济,怕再无传世的十五卷《云塘屋抄荐诗稿》。 程景伊一生,堪称两袖清风,廉洁奉公,对得起他‘文恭’的谥号。 都说京官穷,穷到程景伊这个份上的,却是少有。 在贪腐宦海尚能有如此官品,方才以一对十,不顾安危直言讥讽八旗子弟的事,也确实是他能干出来的。 想到此处,纳木卓心中好笑,亦因程景伊的耿直,升起些好感。 可是当忆起刚才程景伊听到自己名号时的怪神情,纳木卓又十分纳闷。 重新换过席面,又摆上新茶后,纳木卓挥退小二,向着傅恒眨了眨眼。 这是他们当年玩惯的把戏,意味着她有事相托,需要傅恒出面摆平。 但与幼时不同的是,此时的纳木卓眼中还带着笑意,充满了兴味与好,而非曾经因嫌烦或闯了祸才将事情丢给自己时的情态。 傅恒心中突然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紧迫感。 他清了清嗓子,看向容貌算得上清隽俊秀的程景伊:“听先生口音,似是南方人?可是上京赴考?” 今岁秋闱已毕,再过四个月,就是三年一次的会试。天下学子寒窗苦读,为的就是那一日。 “当不得傅六爷一声‘先生’。”程景伊苦笑拱手,“学生乃常州武进人,正是赴京赶考的今科举子。” 三言两语间,傅恒就将程景伊的身家背景套得干干净净。 因着今年常州大旱,程景伊家中良田亦是颗粒无收,又因被奸商所欺,好好的富裕之家竟落到个田产尽没,无米下锅的地步。 后来还是在嫡兄扶助下,程景伊才有盘缠带着生母千里上京,没有错过明年的春闱会试。 “若非母亲被病痛折磨,以致食不下咽。学生听闻清欢楼有京中最好的菜色,这才想着来试试,看是否合母亲口味。”程景伊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攥成拳头,“也正因此,才会听到他们用污言碎语侮辱恩人!只恨学生身单力薄,仅能出言反击。” 他满心恼火,想起方才所见所闻,就觉得怒不可遏,比面对昧下他家财的奸商时还要愤慨。 程景伊的情真意切不似作假,被‘恩人’二字惊到的二人下意识望向对方。 迎着傅恒惊讶的目光,纳木卓十分无辜地耸了耸肩。 她是真没见过程景伊,程景伊也真没见过她,不然何至于连恩公都认不出呢? 不知为何,被傅恒那么一看,她竟莫名有点心虚。 纳木卓摸了摸鼻子,干笑道:“某与……四格格,有些亲故。格格从未去过江南,程兄细细想想,可别错认了恩情。” 程景伊答的极利落:“恩人金尊玉贵,自不是学生轻易能得见的。可学生再如何糊涂,也不会错认。” 纳木卓倍觉尴尬,又摸了摸鼻子:“在下并不是这个意思。” “是学生太过激动了。”程景伊不好意思地拱手道,“简公子有所不知,若非恩人施粮,学生与家母恐怕早已饿死在家乡,是以一想起方才辱及恩人之言,才会难以自持。” 她倒没想到,自己为了撂牌子讨好圣上的捐粮,竟会被圣上仍以她的名义施与百姓。 幼年被乾隆皇帝抱在膝头教导诗的记忆在眼前闪现,让纳木卓心中柔软一片。圣上与娘娘待她,确如待亲生骨肉一般。 说起来,这位程大人,原来不止一次差点被饿死。 其实就算她当时没有捐献,朝廷也不会坐视不管。白捡了个人情的纳木卓思及此处,差点笑出声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第十二章 五五对分 最快更新成为傅恒福晋的日子(清穿)最新章节! 第12章 晓得程景伊手头困难后,纳木卓当面没有明说,在客套道别后,才命人装了些病人好克化的膳食,和一包好茶送去他暂居的客栈。又派人请了京中最好的大夫,前去替程母诊脉。 吩咐好一切后,雅间中就又只有纳木卓与傅恒二人了。 揉了揉略酸的脖子,纳木卓才终于讲到今日的正题:“想要暗害我的人已查出了,只是他背后站着的那位有点难办,还要请六哥施以援手,再护纳木卓一护。” “幼年我在宫中,宁郡王就因我郭罗玛法之故瞧不上我,不曾想,我这位小表舅竟记到了现在。” 听到‘宁郡王’二字,傅恒面色微沉,不必纳木卓多言,已能猜出大致的经过。 宁郡王弘皎,乃怡贤亲王胤祥第四子,生于康熙五十二年,比纳木卓正好大了十岁。 纳木卓的郭罗玛法胤禟,与其父胤祥一直不对付。更有传言,说是康熙五十一年太子胤礽二次被废,胤祥受牵连被禁养蜂夹道一事,就有胤禟的手笔在其中。 早年纳木卓在宫中时人人爱护,就连素来冷着张脸的先帝爷也容得下她的放肆,只有弘皎,处处看她不对付。 宁郡王年纪不大脾气急躁,倒不会针对纳木卓施以辣手,可在听说与自家作对的商户东家是纳木卓的.乳.兄后,让他手下人不必收敛任意施为的可能极大。 却不料披着简兴宁名号的,正是他最厌恶的纳兰纳木卓。 “还没等我细查,就看到了他家掌柜上门耀武扬威的脸。” 险些害了人命,还敢公然叫嚣,除了仰仗父亲光环的弘皎,数遍四九城的黄带子,再没谁能做出来这种掉价的事。 也只有没脑子的弘皎,会在圣上有意亲近汉臣,拉进满汉关系的时候,做出此等打脸的事。 怡亲王胤祥故去多年,早晚有一天,他的面子再罩不住他的儿子。 “小表舅绝对想不到,他差点歪打正着,除了我这个大害。就是误打误撞伤了你,恐怕也会让他得意几天。”纳木卓压下怒火,又心疼地看着傅恒的手,“好在六哥伤的是不常用的左手……” 知她担忧,傅恒特意转了准左手,示意没有伤到要处:“郡王看不惯我许久,便是没有格格,我二人也早晚要对上。” 弘皎狭隘自负,因傅恒跟在先帝第五子弘昼之后,被称为‘六爷’一事不忿已久,早说不上是更厌恶纳木卓一些,还是更仇视傅恒。 他搜肠刮肚,讲了许多幼年与弘皎的矛盾,才终于将忧心忡忡的纳木卓逗笑。 “话虽如此,到底是纳木卓本事不够,才不得不托赖六哥。”纳木卓垂眸,细白的牙齿咬着下唇,恨声道,“他也就是看纳兰家式微,才敢如此打我的脸。” 自嗣父与阿玛去后,纳兰家就只剩堂兄瞻岱一人在朝为官。虽仍有满洲八大姓的气魄,但究其根底,早已不如圣祖爷时的光辉璀璨。 不论纳木卓多么不愿意承认,她阿玛永福跟随郭罗玛法意欲谋反一事,确实大大伤了纳兰家的根骨。 与其说宁郡王弘皎看不惯纳兰氏,倒不如说他意在针对的,只有纳兰家三房。 纳木卓深吸口气,站起身,向着傅恒福了福:“大哥刚被李卫参了一本,在宁琇明年金榜殿试之前,还请六哥出面,暂时做我后台。” 傅恒不想她竟如此郑重,忙请人坐下,承诺道:“格格放心,宁郡王那边,日后有我担待着。” “大恩不言谢,六哥的好,纳木卓记在心里。”纳木卓伸指沾了点茶水,在桌上画了两个字符,“日后我名下所有私产,都与六哥五五对分。” 话音刚落,桌上的水痕就被傅恒挥手抹去。两人的指尖撞在一起,又快速分开。 纳木卓疑惑地望向男人:“六哥可是觉得哪里不妥?” 见傅恒久久不言,只面色沉沉看着自己,纳木卓莫名觉得一阵心虚。她摸了摸鼻子,选了个折中的法子:“我先为六哥打理着,待六哥有需要的时候,再来找我。” 她说着便忍不住挑了挑眉:“不瞒六哥,这银钱放在我手里,可比按期分给你划算多了。” 看着纳木卓意气洋洋的娇俏模样,傅恒眼中笑意愈来愈深,轻声道了声‘好’。 “日后连我的身家银子,也一同交给你。” 若有幸能与她携手,莫说那些金银阿堵物,便是将命一并交出去,傅恒也甘之如饴。 解决了心头大事,纳木卓便让小二重新换了好茶,坐在桌边与傅恒絮絮讲起近日所见所闻来。 她本就是个耐不住寂寞的性子,因跟兄长宁琇不合,少有能平等坐着说话的人,此时跟傅恒谈妥了合作计划,自觉两人间已回到了小时候的亲密。又因穿着男装在外,不必在乎什么男女大妨,也就不再顾虑着什么贵女的仪态,拉着傅恒天南地北的胡侃着。 “六哥不必为我省钱,这清欢楼同是咱们名下的。” “二阿哥可还好?他人小体弱又受了惊,便是过了月余,也得小心看护着才是。” “你是不知道,宁琇那混球日日来烦我,不是说这家公子花心,就是那个侍卫有隐疾……说来说去,还是六哥最好,要不是怕被圣上娘娘打死,我定将你抢来做纳兰家的半子。” 明知纳木卓的说笑背后含着拒绝,傅恒仍将今日的字字句句都牢牢记住。他全程认真听着,不时插话助兴,心中既酸又涩,既熨帖又充满着期盼。 纳木卓想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性子,自将事情托付给傅恒后,就再没细问过。 之后仍如往日一样,不是在纳兰府中做她的女大王,就是扮成男人去巡视各个店铺,与手下的掌柜大采买们开会,布置日后的工作内容。 不得不说,在得到富察家与傅六爷的援助后,纳木卓手下的生意声色更加壮大,短时间内,就连背后站着亲王贝勒的商铺掌柜,见到伪装成简兴宁的纳木卓时,也不再似之前倨傲。 就这么过了八.九日,纳木卓刚换了男装,准备出门替连日苦读的宁琇打点野味补补时,就接到了一封富察家递上门的帖子。 富察傅恒携外甥甥女踏青,因家中无女眷,特请纳兰格格作陪。 “踏青?外甥甥女?” 阿哥公主大冷的天,不好好在宫中待着,怎么想起玩白龙鱼服的游戏了呢? 纳木卓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吩咐身边侍女薇竹替她重新装扮。 不过和敬公主已有八岁,就算是跟嫡亲的舅舅与兄长一起,也有些不妥。纳兰家没有适龄的格格能陪着一起,傅恒有托,即便没有之前欠下的人情,纳木卓也会二话不说就应下。 直到在约定的茶楼见到傅恒一行人,纳木卓才晓得傅恒为何巴巴的请了自己来。 她跟弘皎,还真是多年不见了呢。 呵呵。 ····· 打破纳木卓与弘皎间冷冽气氛的,是小公主软绵绵的声音。 “和敬见过表姐。” 表姐?纳木卓愣了愣,下意识看向傅恒。 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傅恒像是猜到她想问什么一般,轻轻颔首。 她一直跟着阿玛额娘生活不假,但过继给二伯的事是过了明旨板上钉钉的,自圣旨发出那刻起,纳兰宁琇与纳兰纳木卓就再不是郡主的子女。 圣上初登基,本不该违逆先帝的旨意,但他允许公主如此唤自己,可见是已有松动的意思了。 这声表姐,实是意外之喜,亦是她久盼的曙光。 年轻的男人负手而立笑而不语,却没能掩饰住深藏功与名的模样。阳光透过窗棂打在傅恒脸上,将他眸中深情显露无疑。 想她所想,做她所欲做。 有那么一瞬间,纳木卓似乎听到了心动的声音。 但在这一瞬后,理智就压过了感性——满清贵女纳兰氏躯壳里藏着的,还是那个二十一世纪的新时代女性。嫁给傅恒,就意味着从此之后,她的代号仅剩下‘傅恒福晋’四个字。 这绝不是她想过的人生。 为了傅恒,也为了自己好,富察家这个新的靠山,看来是要不着痕迹的远离了。 收回目光,纳木卓眨了眨眼睛,长睫轻闪,眨去恼人的情愫。 “表姐不喜欢和敬么?”得不到回应的小公主攥着衣角想了一会,抿着唇噔噔噔跑向纳木卓,拉住了她的手臂后,才扬起微红的小脸轻声道,“可是和敬喜欢表姐。” 纳木卓半蹲下来,将和敬揽进怀里,点了点她的鼻子,调侃道:“公主喜欢我什么呢?” 她目光和煦声音轻柔,却没能安抚忧心忡忡的小公主:“表姐救了二哥,还救了永威将军。” 公主口中的永威将军,想必就是那只被人设计误闯御花园的灵缇犬了。 “要是没能救下将军,公主就不喜欢表姐了么?” 和敬愣了愣,下一刻小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只要见到表姐,不拘是在何处,和敬都会欢喜你。” 作为皇后嫡出的女儿,皇帝最宠爱的公主,被保护得极好的和敬仍保留着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未被污秽的宫中人事侵染。 她的喜欢与亲近里,不带丝毫其他因素,却也正因为这份真挚,反而使得和敬不知该怎么证明自己。 看着她搜肠刮肚说尽好话的模样,不止纳木卓满眼笑意,站在傅恒身边的二阿哥永琏也没急着上前,只忍笑看着妹妹绞尽脑汁,苦思甜言蜜语。 傅恒看着甥女与心上人其乐融融,一颗心早已软成一片。 他只愿她长长久久,欢笑下去。 和敬的话,也一直回响在傅恒耳边,让他嘴角的笑意越发深刻起来——都说外甥像舅,外甥女如他一般,只要与纳木卓相逢,不论何时何地何因,都会不可抑制地生出喜欢。 可惜的是,温馨和睦的场景,很快被人破坏。 一直立在门口,默不作声的宁郡王突然动了动,然后被就全程留心着他的傅恒拦住了脚步。 “王爷留心,别惊着公主。” 弘皎拍开傅恒的手,冷笑道:“傅九,爷跟外甥女亲近,哪轮得到你横插一脚?”他贴近傅恒,压低了声音,“还是说,你小子那夜在池子里,已经跟这小丫头……” “肌肤相亲过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第十三章 这章真甜 最快更新成为傅恒福晋的日子(清穿)最新章节! 第13章 “六哥!” 在少女的低呼声中,傅恒的拳头堪堪停在弘皎面前。 纳木卓阻止了傅恒,却阻不住弘皎。 早已料到傅恒会动手,弘皎侧身躲闪快速还击,不料一拳挥了个空,反倒将自己绊了一跤。 他的额头重重磕在门框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栽倒在地的弘皎捂着抽痛的额头,忍了又忍,还是有痛哼声溢出来。 门外侍卫听到动静,隔着房门急问道:“宁郡王?可是出什么事了?” “滚滚滚滚滚!”弘皎咬牙怒呵,撑着地站起来,头晕目眩立足不稳,差点又摔回去。 他晃了晃脑袋,觉得有点恶心,缓了一会睁开眼时,正巧见到纳木卓唇边似有若无的笑意。 “死丫头!”弘皎再压不住从宫中憋到此时的怒火,不顾自己头重脚轻的状态,向着纳木卓冲去。 却根本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 一直注意着弘皎动作,在他冲上来时,傅恒左手将二阿哥微微推开,右手将纳木卓与和敬拉至自己身后。 然后抬腿当胸一脚,将气势汹汹的宁郡王踹回原处。 “富察傅恒!”摔懵了的弘皎眼中满是戾色,“你这奴才狗胆包天!居然敢对郡王动手!是谁给你……” 他正要攀扯傅恒亲族,骂富察氏教子无方,就看到一旁冷冷看着自己的二阿哥。 怒火中烧的宁郡王终于想起,傅恒乃是中宫嫡子的亲舅舅。 “王叔这话错了。”永琏回忆着自家皇阿玛的样子,面无表情淡淡道,“富察氏出自镶黄旗,富察傅恒是皇阿玛的奴才不错,却不是王叔的。” 二阿哥本就肖似圣上,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小小少年身上已具备天家子的气魄。 富察傅恒是乾隆帝的奴才,爱新觉罗弘皎亦是。 弘皎瞳孔紧缩,脸色骤变。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与皇帝堂兄间算不得亲近,脸面全来自父辈间的情分,确确实实,比不上由圣上亲手带大的傅恒。 加上那个处处碍眼的纳兰纳木卓,若今日的事真被摆在御前,只怕要被狠狠训斥。 到时不仅面子,只怕连堂兄的爱重也要失了。 弘皎恨得咬牙,到底选择了暂时低头。 “永琏,你会错了叔叔的意思!”他自信刚才声音压得极低,二阿哥必听不到,干脆颠倒黑白,“我与傅恒,是自幼的交情,久未见面,言行难免忘了收敛……对吧傅恒?” 在二阿哥的注视下,傅恒点了点头。 “舅舅是要跟叔王演武么?”一旁的和敬满脸不解,拉着纳木卓的手晃了晃,“表姐跟小舅舅说说,咱们是出来玩耍的,演武留在明日好不好?” “好。”纳木卓轻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若真搅缠下去,告到御前她是无妨,但傅恒难免落下一个殴打皇亲的罪名。外戚与宗亲,到底是不一样的。 真要收拾弘皎,仅靠傅恒如今二等侍卫的职衔还不够,得等到他身上有正经官职才行。 “还有不到四个时辰宫门就要下钥了,可不要让公主败兴而归。” 不等傅恒答话,弘皎先一步僵笑道:“好,就听和敬的。” 永琏毕竟年幼,就算不如他妹妹和敬那般单纯,此时也看不透大人们百转千回的心思。 他带着疑惑,仔细看了傅恒与纳木卓的神色,见他二人都是满面轻松,虽仍怪的很,却也再撑不住身上冷冰冰的气势。 “是侄儿唐突了。” 弘皎忙道无妨,然后微微弯腰,后退让出道来,让二阿哥当先出门。他与永琏毕竟有叔侄的辈分摆着,这么一退,就使得永琏忘了刚才的不快,请他先行。 看出计谋得逞的弘皎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纳木卓清了清嗓子,关怀道:“舅舅之前撞得不轻,可还难受么?” 弘皎本就是强压着不适,听到纳木卓这声‘舅舅’,更觉胃中翻江倒海,恶心的要命。 打从今个儿在宫中,听到圣上允许二阿哥与和敬公主唤纳兰氏‘表姐’后,他就一直憋着一股气,此时被她炫耀般的叫破,更是难忍。 可他此时,又不得不忍。 对着纳木卓笑容和煦的脸,面色惨白额角带汗的弘皎皮笑肉不笑道:“无妨,谢过格格关怀了。” 纳木卓眼中的笑意更加刺目:“我看舅舅不要强撑,还是回府唤太医来看看吧?” 她上前两步,忧心又亲切地挽住弘皎的手臂。弘皎大愕,挣扎不停,他本就恶心欲呕,又得顾忌着不能再让阿哥公主看出不对,很是辛苦。 看似勉强扶住,实是死死拉着,纳木卓转脸向着永琏道:“宁郡王似已站不稳了,京城乃天子脚下,九门提督坐镇,又有傅六哥护卫,还是不要硬拉着郡王,以免耽误了他的伤情。二阿哥,你说呢?” 二阿哥还能怎么说? 年仅九岁的永琏被问得一愣,见弘皎看起来确实不舒服的很,忙扬声唤着门外的侍卫,分出两人来送宁郡王回府。 纳木卓透过窗棂,目送宁郡王被侍卫扶着上轿,还在对方抬头看向自己时,十分贴心地挥了挥手。 “表姐表姐,咱们是不是也可以走了?” 低头对着和敬一笑,纳木卓偏了偏脑袋:“那要看你小舅舅怎么安排了。”她说着,就向傅恒挑了挑眉,“富察大人,今日全听你的。” ····· 富察府的马车很快驶来,替换了阿哥公主出宫时乘坐的内务府车架。 满人不论男女,骨血里就对马儿非同一般的向往,当看到那匹明显矮了许多的白马时,不论是二阿哥还是和敬公主,眼神都变得璀璨明亮。 可惜小马只有一匹,明显有个人要失望了。 晚来一步的傅恒刚踏出茶馆大门,就被和敬渴求的目光直直瞅着。 “你二哥九岁便会驭马,待过两年,便轮到你了。”纳木卓弯下腰,悄声在和敬耳边道,“不过你小舅舅骑术最棒,是连你阿玛都夸赞过的,等一会到了城外草场……” 出了茶楼,众人便换了称呼。 纳木卓说是悄声,其实左右都能听到。她与和敬对视一眼,小公主就明白了她是故意说给傅恒听的,顿时喜上眉梢,可怜兮兮望着自家小舅。 对上和敬巴巴的目光,傅恒无奈地叹了口气,点头应下。 他先将二阿哥送上马,命侍卫牵住马缰,在抱着和敬上车后,才看向纳木卓,从怀中取出一物,塞进她手中。 隔着层层帕子,仍能感受到冰凉冷硬的触感。卖了一夏天冰砖的纳木卓立时猜到了是什么。 “脚可还疼?” 纳木卓微愣,立刻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 青年含笑望了眼弘皎离开的方向,意有所指道:“格格灵巧敏捷,傅恒自愧不如。” 他语气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刚才她趁弘皎下盘不稳,悄悄绊他的样子,竟被傅恒全看见了! 亏她还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无人发现……纳木卓耳根微红,正欲说话,就见耐不住寂寞的和敬从车中探出了小脑瓜。 纳在傅恒伸出来,供她扶着上车的手上狠狠掐了一把,纳木卓将东西拢入袖中,撩起车帘入了车厢。 完全看不见纳木卓的身影后,傅恒才在永琏若有所觉的注视下翻身上马。 车中隐隐传来和敬公主的声音,清甜的童声中满是疑惑。 “……表姐,十月天,你怎么还带着冰袋?……” “……哎呀,表姐你什么时候崴着脚了?和敬吹吹就不疼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第十四章 憔悴至此 最快更新成为傅恒福晋的日子(清穿)最新章节! 第14章 深秋的太阳落得及早,转眼天色就黯淡下来,到了永琏与和敬要回宫的时候。 一行人急急从城外草场赶回来,为了方便骑马,纳木卓换回了出门前的男装。 临进城门时,哪怕和敬一直撒娇,傅恒也硬着心肠,将小公主从马背上放回车中。一并坐进车厢里的,还有玩到兴起脱去许多老成的二阿哥。 “表姐,和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和敬从车窗里探出小脑袋,依依不舍地握着纳木卓的手,“额娘说早年表姐常进宫,时时与大姐姐一同玩耍,是不是表姐没那么喜欢和敬?” 她本是想着法子哄纳木卓进宫,没想到说着说着倒伤心起来,越想越是委屈。 看着眼泪汪汪的小姑娘,纳木卓失笑摇头,掏出一方锦帕,替她抹了把脸:“等娘娘见你哭红了眼睛,误以为是我欺负了你,只怕再也不许我入宫了。” “额娘思念表姐时,就和思念大姐姐时一样,她跟和敬一样盼着表姐多进宫呢!”和敬嘴上硬气,却还是乖乖收了眼泪,“和敬出宫不易,表姐递牌子来看我可好?” 以纳木卓现在的身份,连递牌子的资格都没有。 她不愿欺骗小姑娘,先看了眼欲言又止的二阿哥,才轻轻摸了摸和敬的发心:“等公主出降后,就可日日找我去公主府上说话了。” 九年后,乾隆十二年,固伦和敬公主下嫁科尔沁王孙。因皇帝不忍公主远嫁,破例准其留京,特在铁狮子胡同赐了座府邸供其居住。 前世的纳木卓也曾去过公主府游玩,那时的铁狮子胡同改名做张自忠路,曾经的公主居所也成了供人们游玩的景点。 要是没有记错位置,旁边不远处就是她郭罗玛法胤禟的旧邸。 雍正四年,削罪王胤禟爵,幽禁于保定,收回圣祖所赐宅邸。雍正十一年,先帝封第五子弘昼为和亲王,赐原胤禟府为和亲王府。 纳木卓目光微黯,替和敬将勾住发丝的发簪坠子解开。 郭罗玛法初被禁锢时,先帝尚允许亲眷陪同,额娘也曾请旨探望,并带着自出生就从未见过外公的自己。长辈们以为她只是个刚满三岁人事不知的黄口小儿,却猜不到幼童的外壳里藏着成年人的灵魂。 纳木卓不止听懂了,还都牢牢记在心里。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她郭罗玛法身为皇阿哥都逃不过,又遑论区区一女子呢。 穿到簪缨世族之家所出的八旗贵女身上,已是纳木卓最大的幸运,剩下的理想与自由,全要靠自己争取。 她是纳兰纳木卓,是纳兰家千娇百宠的格格,亦是自强自主的新时代女性。 诚然,阿玛后嗣一事可靠宁琇过继子孙,可她不愿困于后宅,就不能做富察傅恒的福晋。 因着今日相处而有所动摇的心,在此时再次坚定起来。纳木卓不着痕迹地轻叹口气,打起精神将和敬哄好,又与二阿哥作别。 放下车帘,纳木卓转身回头,正对上傅恒温柔如水的目光。 说不怅然,那是假的。纳木卓垂下视线,拒绝了眼神的交流。 见她如此,傅恒心中难以抑制地打了个突。 “格……” 一身男装的纳木卓拱手抱拳:“傅六哥,慢走。” 确认了纳木卓的变化,傅恒唇边的笑弧僵在原处。 纳木卓却不给自己动摇的机会:“六哥,时候不早,再不动身,要赶不上宫门下钥了。” 天色确实一点点地黯淡了下来。即便有十数侍卫护佑,傅恒也不敢将自己还未成人的亲外甥,嫡出的皇子与公主带去富察府上过夜。 若有万一,他万死难辞。 “快去吧。”纳木卓客气的笑着,又催了一催。 傅恒深吸口气,扯下自己的腰间的玉佩塞进她手中,快速低声道:“你既还叫我一声六哥,便答应我,不论出了何事,待我述职出宫再做决定。” 纳木卓握着掌心的暖玉,抬起眼帘,道了声‘好’。 青年脸上终于恢复了些许笑意。翻身上马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干脆利索。 临行前,已经夹紧了马腹的傅恒复又扯紧缰绳,在马儿不安的踱步中回头,深深望了纳木卓一眼。 “走。” ····· 再与傅恒等人分别后,纳木卓并未立刻回复,而是遣走了赶来接她的小厮禾源,独个一人在大街上溜达起来。 踏着落日余晖,看这深秋四九城,别有一番风味。 她极目远眺,正巧在全京城最繁华的廊房四条大街上看到了个熟人。 正是早前在清欢楼大堂仗义直言的程景伊。 见他神情凄然,似是刚从医馆出来,想起前次听闻程母重病,纳木卓忙大步赶了上去。 “程兄许久不见,怎么憔悴至此?” 眼底一片青黑的程景伊仿佛许久没睡,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面前站的是谁,摇头苦笑道:“原是简先生。聘三连日侍奉家母,精神不济请勿见怪。” 程母怕是不太妙了。观他情状,纳木卓就晓得自己猜得没错。 因着对程景伊清明廉洁的敬仰,纳木卓不由分说,就将人拉到不远处的自家茶舍细谈。 “小弟之前为伯母寻的郎中,可是不适合?京中不乏岐黄高手,程兄切莫泄气。” 说着纳木卓就招来茶舍小厮,命他拿着纳兰府的帖子,一一请去程景伊住处。 那小厮得了东家的令正欲出门,就被程景伊唤住。 “人命关天,程兄莫在此时与小弟客气。” 程景伊连苦笑都撑不住了:“不是聘三不领情,实是先生那日延请的大夫,正是最善家母所患那科的。” 纳木卓有心相助,请的自然是京中最好的医者,此时想要多请些人来,也是为了万一的可能。 见程景伊即便强打起精神,依旧压不住满面愁苦,纳木卓也无从安慰。 她思来想去,还真想到了一条说不上是法子的法子。 “程兄可知,京中最好的大夫,不在民间。” 不在民间,自然是在太医院。 可这最好的大夫,莫说是平头百姓,就连普通闲散宗亲身患重疾,若无恩旨,也难求得。 非帝后嫔妃与位高权重的亲贵大臣,便是捧着金山银砖,也请不到太医院七品吏目搭一搭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第十五章 赐婚旨意 最快更新成为傅恒福晋的日子(清穿)最新章节! 第15章 这边纳木卓在撺掇着程景伊,那边送皇子公主回宫的傅恒,亦在努力说服着乾隆。 李荣保与其妻早丧,傅恒是由富察皇后亲手养大,是以自帝后大婚后,当时还是宝亲王的乾隆就将小舅子傅恒带在身边教养,从读习字到弓马骑射,无一不曾亲自辅导。 这般殊荣,是除中宫嫡子二阿哥永琏外的其余阿哥都少有过的。 除阿哥公主外,同样还被乾隆教导过的,只有纳兰家的四格格纳木卓。 不论是自她出声后就日日听伴读瞻岱念叨,而养出的情分;还是痛失长女后寄托在她身上的父爱,都让当时初为人父的乾隆对纳木卓格格报有极深的感情。 即便不如傅恒,却也差不了多少。 是以在与皇后谈起这两个小辈的婚姻大事时,帝后不谋而合,只觉天下除了自己,这便是第二对天造地设的夫妻。 而以帝后对二人性子的了解,今日傅恒敢直言举荐纳木卓,明摆着已是郎有情妾有意,只差戳破一层窗户纸。 不论是纳木卓还是傅恒,都是失怙失恃,不论是长姐为母还是舅父做主,便是不讲帝后的身份,乾隆也觉得自己应当为他们做回主。 因着今日着傅恒领着皇子公主出宫前,处处替纳木卓将话的态度,又从皇后处听来傅恒一直的心愿,在确认过他对纳木卓是真心实意之后,本就看好这二人的乾隆才下旨赐婚,赐富察、纳兰二姓结琴瑟之好。 不曾想傅恒回宫述职后知道了此事,第一反应不是谢旨,而是抗旨。 只因唯有傅恒晓得,今日不知有哪里不对,让纳木卓对他本有些进展的感情,又重被层层浓雾遮盖。 此时赐婚的旨意一下,傅恒要面对的,只怕不是拨云见雾的明朗,而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阴霾。 “圣上万不可如此!”傅恒叩首,满面焦急,“还请圣上撤回旨意!” 乾隆挑眉道:“若朕没有记错,上月在这乾清宫中,求朕赐婚的,可也是你。” 无法否认的傅恒只得苦笑点头:“是奴才。” 乾隆更是疑惑:“难不成不过月余,你就已移情他人,看不上纳兰格格了?” 不等傅恒回答,皇帝就眉心微蹙,声音里也带上了点恼意:“傅恒你要知道,纳木卓在朕与皇后心中,与你一般无二,都是自幼看着长大的孩子,绝不会厚此薄彼。” “之前是你求旨赐婚,朕与皇后看你二人一双两好,确实是美满姻缘,这才在商议之后颁旨下去,你此时反悔,不止是伤了纳木卓的脸面,还有朕与纳兰家、富察家与纳兰家的关系。” 傅恒终于抢到机会答话:“奴才确是真心恋慕格格,只是还请圣上疼疼奴才,暂时收回旨意……” “这旨意,已然发出宫去了。”见他满脸急切,不似负心汉的情态,乾隆微愣,终于想到纳木卓那别扭的脾气,“朕准你先行出宫,其中到底有何缘由,待理罢了私事,再来与朕解释。” 听到圣旨已出的傅恒如遭雷殛,急匆匆扣了个头,便冲出了乾清宫正殿。 他一路快走,只恨不能狂奔,惯常带着笑的脸上,此时什么表情都无,看着冷冰冰的,极是骇人。 “傅恒!快下钥了你怎么还未出宫?” 富德的呼声从远处传来,傅恒脚下不停,来不及回答,只抬头看了眼天色。 日头西落,天已将黑。 赐婚的旨意……怕已发出去近一个时辰了吧? ····· 一身男装跪接圣旨的纳木卓是懵逼的,要不是传旨太监高玉轻咳了一声,她差点连接旨都忘了。 若真忘了,说不得还是好事。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帝命她嫁人,她自也不得不嫁。 从知晓自己魂穿乾隆朝后,就处处盘算时时谋划,不求发达富贵只求自由自在的纳木卓终于发现,只要她还活着,就不得不受这方寸黄绫的桎梏。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她就是挣得头破血流,也挣不脱王权的束缚。 那还要活着么?当然要。 高举双手接旨的纳木卓头埋得低低的,没人能够看见,她因自嘲而勾起的嘴角。 “奴才纳兰纳木卓,接旨谢恩。” 纳木卓叩首起身,将圣旨交给了身边侍女,眉眼弯弯唇角轻提,淡淡羞涩藏在其中。 可惜那欣喜笑意,明显未达眼底。 接旨的短短一瞬,纳木卓已经想通了,既然注定了要在这世间活下去,那么就要抛去往日的天真,不再执着于完全的无拘无束。 即便有这问都不问一声的旨意,纳木卓也相信,帝后对她的宠爱并非作假。 既然如此,又何妨在他们的庇护下,让自己活得尽可能的舒心呢。 只看面前这公公的恭敬神色,就晓得她的预料应当没错。 “格格大喜,奴婢给格格道喜了。” 如纳木卓所想的一般无二,高玉殷勤极了。 他在御前侍奉没有几年,未曾见过纳木卓幼年得宠模样,不过今日携旨出宫时得了顶头上司,总管大太监吴来的指点,晓得这位格格的不同之处,又揣度着帝后神情如民间为儿女择配的夫妻并无不同,就更加知道其中的厉害。 “公公可要进去喝杯茶?” 见高玉推辞不受,纳木卓又吩咐侍女递上装了银子的荷包:“公公再辞,就太客气了。”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皇帝身边得用的太监,就连一品大臣也得奉承。 赐婚的旨意高玉今年也传过一趟,再没哪家格格向纳木卓这样态度。她不卑不亢,反倒让高玉脸上的谄媚更深了些。 “奴婢沾了格格的喜气,怕是近日都要走好运呢。” 宫中再没哪个人,不知富察傅恒在帝后心中的地位;之后怕再没哪个人,不知纳兰纳木卓是同样的尊贵。 到底饮了被香茗的高玉退出纳兰府时,刚要上车回宫,就撞上了策马疾驰而来的傅恒。 “给富察侍卫道喜了。” 高玉打了个千,却没得到回应,当他抬起头时,纳兰府门前已不见了傅恒的身影。 一旁的小太监有意讨好高玉,忿忿不平道:“这富察侍卫也未免太无——” 话未说完,就被一拂尘打偏了帽子。 “兔崽子,编排人也不看看是谁?!”摸了摸袖中荷包,高玉立时由怒转喜,“浓情蜜意的事,你个阉货懂什么。” 急于讨赏的高玉扭着腰上了车,回宫后听说圣上在议事,便先去了长春宫,将傅恒按捺不住,风风火火赶去见纳兰格格的事添油加醋,像模像样地讲给富察皇后听。 不料纳兰府中,却是另一幅景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第十六章 相敬如宾 最快更新成为傅恒福晋的日子(清穿)最新章节! -0  第16章 满心焦急的傅恒在纳兰府前踱步,等候门房通传。 最先来的不是去给纳木卓传话的小厮,而是纳兰宁琇。 “好你个富察傅恒!”宁琇不由分说,大步冲上来,当头一拳向着傅恒砸去。 傅恒却不像上次被甩鞭子时般一动不动,轻轻巧巧避开了宁琇的袭击。 “对我不满不要紧,可若带伤出去,不知会有多少小人编排,说是你纳兰家对圣上赐婚的旨意怀怨在心。”傅恒沉眉冷目,肃声问道,“要真如此,你让纳木卓如何做人?” 宁琇满面惊愕。 枉顾天意,心野性大,不管哪个,都会置纳木卓于前夫所指之地。 傅恒的话,就像当头一盆冷水,泼得宁琇从头凉到了脚。 他性情莽撞不假,却不是个傻的,听了傅恒的话后,立时惊出一身冷汗,不情不愿地泄了力道。 不止纳木卓经受不住这指责,纳兰家,也再遭不住违抗圣旨的恶名。 到底……是他无能。 “富察傅恒,你记着,若有一日对不住我妹妹,我定饶不得你。” “舅兄放心。”傅恒深深一揖,态度端正的不得了。 宁琇满面嫌弃:“呸,谁是你舅兄。” 傅恒并不反驳,只望着宁琇,直到他自己移开怒视的目光。 “我是无话可说,到底如何,还要看纳木卓怎么看你。”宁琇击掌哂笑,“上次在围场,我就觉得你小子对纳木卓心存不轨,她的脾气,你怕跟我一样清楚。” 算计?不知内情的宁琇尚且如此想,早已知晓自己爱慕的纳木卓,怕是要愈发气恼。 傅恒苦笑:“格格的脾气,我自是清楚的。” 见他神色郁郁,没有丁点要当新郎官的喜气,宁琇心中的怒火也缓了一缓:“你说你是何苦呢。” “是啊……”傅恒望了眼天上的星子,“我求皇上暂缓旨意时,圣旨怕已递到了格格手上。” “嘿,你小子别得了便宜又卖乖。”宁琇的XX又被挑了起来。 在他挑眉前,傅恒又轻声道:“可是就算晓得她会怨怪我,能早些将纳木卓迎娶过府,我心中实是欢喜非常。” 这还像句人话。 当看到傅恒唇角眼中真切的欣喜时,宁琇摸了摸鼻子,让开道路放过了他:“姑且饶你一次,日后你若敢待纳木卓不好,我再一起算账。” 傅恒拱手深深一揖:“舅兄多虑了。我定待纳木卓如珠如玉,不敢有半分懒慢。” “滚滚滚,再不去见纳木卓,只怕京中就要传遍了你俩的喜事,别到时怨我搅了你的大事。” 一想起如花似玉的妹妹就要嫁人,哪怕明知婚期还早,宁琇心中也是又酸又涩又不顺眼,即便对傅恒的火气已消,仍是看他不顺眼的很。 订婚后的小夫妻虽已有了名分,但却再不能见面以免落人话柄,就如宁琇所说,今日若无法讨得纳木卓谅怀,到了成婚那日以她的脾性,说不准真能干出拒不上轿的事。 她自有本事让帝后不怪罪,但传扬出去后收到损伤的,到底不会是傅恒。 看着傅恒远去的脚步,莫名像是含着三分悲壮。宁琇轻叹口气,自觉操起了大舅子的心。 “二爷,还要揍富察公子么?” “揍个屁。”宁琇一把推开不着调的小厮,“走,跟爷去库房,给格格选礼物去。” ····· 傅恒到时,纳木卓已得到通报,坐在之前招待瞻岱的花厅里等着他到来。 远远看去,只见厅中点心三碟,清茶两盏,佳人一位。 急于解释的傅恒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这样的景象,曾不止一次的出现在他梦中,是傅恒对日后人生的最美好设想,本以为或许要在许久之后才会有机会实现,没想到因为圣上阴差阳错的决定,在今日被摆在眼前。 他心底深处,其实是欢喜非常的。 “六爷,纳木卓这厢有礼了。” 纳木卓的话,惊醒了傅恒的美梦。他满面错愕惊骇,看着花厅里款款对自己道万福的少女,心底冰凉。 “纳……格格为何如此?”傅恒的嗓音干哑,再不复平日里的温和清朗。他强扯出一抹干笑,涩涩道,“傅恒认打认罚,只盼格格能给我个解释误会的机会。” 纳木卓面无表情,冷冷凝视了他许久。 久到傅恒几乎以为,刚才见到的美好景象,会是唯一一次圆梦的机会。 “纳木卓……” “六爷直说就是,纳木卓洗耳恭听。”纳木卓又福了福,“日后成婚,你是夫我是妻,夫为天妻为地,我本就该时时刻刻听从你的话。” 傅恒张了张嘴,只觉口中被塞了个胡桃,明明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都吐不出。 将人欺负地尽够,狠狠泄了胸中憋闷,知道再继续下去就有些过了,纳木卓轻舒口气,叹息道:“六哥,如方才那般相敬如宾,是你所期盼的么?” 在这声‘六哥’入耳后,一脸惨淡的傅恒立时活了过来。 他顾不得被耍弄后的落寞,大步走进花厅,完全不知避讳地握住了纳木卓的手:“你方才,全是唬我的?” 见纳木卓没有丝毫要挣出手的意向,傅恒这才觉得高高悬起的心落在了实处。 果真,纳木卓轻哼一声后,一脸别扭地由他拉着手,捡着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我晓得这是圣上的旨意,不过是迁怒六哥。” 傅恒唇边笑意愈来愈深,目光明亮,刺得刻意伤他心的纳木卓不自在地避开视线,不去看他。 “在回府接旨前,我正在茶楼里与程景伊闲谈。” “我答应他,若是同意成为纳兰家四格格的赘婿,就替他延请太医,救助其母。” “诺言已定,既是我单方面因你毁约,这事儿,就交由你来办了。” 傅恒垂眸,仔仔细细看着近在咫尺的心上人,仍沉浸在如此轻松就得到谅解的迷茫中。 纳木卓絮絮说了许多,他一直静静听着,到最后才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好’。 “只要格格开怀,傅恒无忧不应。” 不等纳木卓开口,傅恒就猜出了她的最终目的:“不论是开店经商还是外出行走,你我婚后,皆如格格此时一般无二。” 被戳破心思的纳木卓面上发烫,狠狠瞪了傅恒一眼。 “你既如此说,那还有一事,要你应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第十七章 大婚前奏 最快更新成为傅恒福晋的日子(清穿)最新章节! 第17章 傅恒就算再焦急,此时也没有傻乎乎的直接应下。 他已明白,刚才纳木卓的态度,就是一个给他设下的套子,靠着对他的了解请君入瓮,想要办的,绝不是一般二般的事。 不是傅恒不愿遂了她的心愿,而是同样凭他对心上人的了解,能让纳木卓格格如此大费周章的,绝非易事。 虽说傅恒知道,到最后他还是会忍不住自己往钻进套子里,可能忍一时,还是多忍一时。 果不其然,纳木卓脸上流露出一抹遗憾:“六哥不如小时候顺着我了。”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与平日里的干脆利落完全不同,要不是没有拉着傅恒的袖子晃荡,简直跟当年找傅恒背锅时撒娇的样子一模一样。 十年前小小的傅恒就拒绝不了纳木卓,十年后…… 十年后的傅恒,不动如山。 “傅恒贸然答应,才是对格格的不敬。”傅恒强忍着点头的念头,撇开目光不敢再看纳木卓。 见他如此,纳木卓只恨自己预估不准,太早露了底气,才让傅恒有了拒绝她的勇气。 成为富察夫人这件事躲是躲不过了,可婚后如何过日子,是否要如别家福晋那般三年抱俩五年抱仨,还是有商量的余地。 做简兴宁的日子太开心,纳木卓不论如何,都不愿自此困于四角后宅之中。 “六哥。”大感失策的纳木卓哼了一声,坐回位上,她看傅恒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立时便猜到了他的想法:“六哥怕不是觉得我像孩子似的,得不到果子就变脸?” 傅恒忙道不敢,鞠躬作揖,态度极佳。 两人间的气氛早已不似方才,纳木卓也再绷不住脸色,白了他一眼后,还是请人坐下。 “这事儿说到底,就跟圣上的旨意一样。圣旨下了,就算我不想嫁给六哥,还是得嫁;六哥不愿帮我的忙,那我自己也能做成。” 纳木卓话还没说完,就被傅恒捉住了欲端茶盏的手。 男人的目光极亮,平日里温柔的声音有些低哑,满是认真的问道:“格格是否真的不愿嫁我?” 滚烫的温度与深切的情意,顺着接触的皮肤,一路传进纳木卓心底。 明明她要说的并不是这个,却不可抑制的被带偏了思路。纳木卓并不如傅恒与宁琇想的那般大胆任性,她会据理力争力求保住自己的权益,但不会在明旨已下的情况下还去打天子的脸。 乾隆帝将自己当女儿一样疼宠不假,但现实不是影视剧,她也不是为了情爱就会与皇帝大喊大叫的还珠格格。 至于是否愿意嫁给傅恒……不可否认的是,她确实对他怀有男女之情。 纳木卓犹豫一瞬,决定反客为主,反问道:“六哥希望得到怎样的回答?” “我愿格格顺心如意。” 这回答,完全出乎纳木卓意料之外。 抬眸与近在咫尺的青年对望一眼,纳木卓可以确定,他所说所言,全部发自内心。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本只是初初萌发的情爱苗芽,也在这句话之后茁壮成长了许多。 可是……还不够。 她想要的,她想做的,不止是成为富察夫人这么简单。 怀着抱歉的心态,纳木卓静默片刻,在傅恒一瞬不瞬的注视下点了点头:“确实不愿。” 方才称得上其乐融融暧昧丛生的气氛,瞬间破灭。 在听到这个答案后,傅恒心间滑过千头万绪。 若他不问,是否可以当做从没看出她的不愿;若他当做从未问过,是否可以当做今日的事不曾发生。 他仍能欢欢喜喜的迎娶心上人过门,自此做着佳偶天成的美梦。 “格格心意,傅恒晓得了。”他最后到底抿唇一笑,轻声将早已做好的最后一步打算讲与纳木卓,“不过圣意难为,怕还要委屈格格几年时间,待傅恒建功立业,再找个由头让圣上准你我和离。” 纳木卓万没想到,傅恒能做到这一步。 满八旗的女子虽比别人骄纵许多,平日里也不用如汉女那般顾忌男女大妨,可事实上,还是在地位上远远低于男人。且纳兰家如今远比不上富察家,不论纳木卓是不是宗室之女,都算得上是高嫁,是以和离一事,对傅恒的负面影响远超纳木卓本人。 听他的意识,是准备将分开的缘由全担在自己身上,私德有亏,甚至会影响他以后的仕途。 在男人撤手前,纳木卓先一步反手握住了傅恒的手:“六哥莫急,不如听纳木卓将话说完。” 感受到少女柔嫩掌心传来的挽留力度,傅恒点了点头:“格格请说。” 即便他情伤重重,也不愿驳逆了她的心意。 却不知正是这番举动,让纳木卓真正改变了想法。 对她来说,傅恒的主意堪称是最佳选择,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纳木卓再是自私自我,也无法枉顾对方的深情厚意。 也是傅恒如此,才给了她相信对方,会一直信任自己的信心。 “我不愿嫁你是真,对你有情亦是真。”纳木卓定定望着傅恒,力求将自己的念头全部传达给他,“可不论是我阿玛的承继,还是我的未来,都得自己去挣。” “这其中种种,难免会触怒圣上,会使得你经年难有子嗣。” “傅恒,你可愿与我携手与共?” 傅恒眼中重新燃起的火光,自此再不曾熄灭过。 纳木卓垂首轻笑,脸上不自觉带出两分小女儿的羞涩情态,几乎看痴了山回路转,心情几经起伏还有些回不过神的傅恒。 “纳木卓……”傅恒五指微动,再不似方才僵僵握着,而是与她十指交扣,“我很欢喜。” 感受到他紧握的力度,纳木卓莞尔一笑,明眸如水,红霞染面:“六哥日后,不要后悔就好。” 不得不说,她的自私,在傅恒的一退再退下,被宠溺到无穷大的地步。 她本已做好了做个好福晋的准备,可是自这一刻起,未来的一等忠勇公富察傅恒,就再不会有纳娶侧福晋的机会了。 纳木卓清了清嗓子,站起身的同时将傅恒拉起,又推着他的手臂,将人向外送去。 “未婚夫妻哪有见面的道理,三日后我便要启程去周边巡查店铺,这是早已定好的事情。如今有六哥帮忙在娘娘面前转圜,我便不更改日期了。” 刚刚定亲就惨遭抛弃的傅恒:???? 离大婚,可还有三个月呢。 出宫前他还为圣上选的吉日太近,怕哄不好纳木卓而郁郁,此时却觉得,三个月的时光,竟是如此漫长。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傅恒轻笑一声,拱手向纳木卓作别:“三月为期,还望格格珍重自己。” 他英俊的容颜在烛火的照耀下愈发温柔,晃得纳木卓眼中,也盈满了笑意。 “六哥亦是如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第十八章 相思太长 最快更新成为傅恒福晋的日子(清穿)最新章节! 第18章 对傅恒来说, 三个月的时间, 从未如此难熬。 虽经宁琇之手, 每隔十余日都能接到纳木卓的手信, 或是某处的泥人, 或是一片落叶, 又或是惊的西洋玩意儿。信是简简单单几笔,将她近日的生活交代的清清楚楚, 却也没有更多的话在里面。 除夕前,傅恒以未来女婿的身份上纳兰府献礼,也不过跟宁琇在偏厅里说了几句话,两人相顾无言, 心里惦念的,都是那个一离京就再不知道回家的纳木卓。 “格格竟……不回来过年么?” 早已料到会如此的傅恒还是有些失望,比他更失望的,却是要独守空房的自己过年的纳兰宁琇:“她去了盛京故地, 怕是没有赶回来的意思。” 宁琇不止是失望,还有一份深深内疚在里面。他端着茶盏,苦笑道:“我身为人子,却不能为父母遗坟, 还要妹妹远去北地祭扫,实在是无能极了。” 与纳木卓不同, 宁琇在众人眼中, 就是纳兰家四房五房唯一的男儿, 顶门立户的存在, 若许他归宗,才是真正使得先帝难堪。 虽然夺人子嗣断人香火是真,但这事起码在二十年内都没有转圜的余地。 傅恒忧纳木卓所忧,也是将面前的舅兄宁琇当作亲兄弟看待,此时只能拍拍他的肩头稍加安慰,再说不出旁的来。 静默许久后,宁琇才从新打起精神来:“开年之后,便是你与我妹妹成婚的日子了。” 傅恒面上一红,点头道:“舅兄放心,我定待纳木卓如珠似玉,不敢有丁点轻慢。” “不必向我保证。”宁琇笑道,“你既敢时时登门,可见是已经讨了纳木卓的欢喜,她素来比我这个做哥哥的强,你是否真心实意,自也全看在她眼中。” 他懒懒往椅背上一靠,笑睨傅恒:“我只盼着你早些将她娶回府,也好让我有个解脱,不再做那被差遣来差遣去的信鸽。” 因着纳木卓久不归家,成婚前纳兰家与富察家也不好有太多往来,以免惹人闲话。傅恒与纳木卓信困难,全靠宁琇在中间递话递物件。 半月前将纳木卓送来的石雕摆件,还是他亲手搬去,为避人耳目,累的够呛。 “多谢舅兄了,我也盼着格格早日归来。” 傅恒唇边浮现的笑意,直看得宁琇牙酸。 望着龇牙咧嘴一脸别扭的宁琇,傅恒拱手笑道:“待三月舅兄金榜题名,又逢格格下嫁于我,想必泰山泰水知此双喜临门,九泉之下也能安慰。” 宁琇睁圆了眼睛,愣愣看着傅恒:“你……” “我既迎娶纳木卓,那自然要让世人知道,她再如何胆大包天,也是我富察傅恒的妻子。若连同进同退都做不到,傅恒哪有脸面做她夫君。” 宁琇难以出面,那三朝回门之日,就由他跟纳木卓一同,去盛京旧居,为她生身父母斟酒祭茶。 “好!”宁琇击掌而笑,站起身来搭着傅恒肩头,目光语气都透着十分认真,“将纳木卓交给你,我放心了。” “傅恒定不辜负舅兄信任。” 他只盼纳木卓早些回来,只盼婚期早些时候到来。 傅恒垂放在膝盖上的手摸了摸悬挂在腰间的荷包,那里装着一枚小小的鹅卵石,是纳木卓路过热河拜见纳兰瞻岱时,在离行宫不远处的西辽河边亲手捡的。 不论走到哪里,她都同样记挂着他。 只盼明年圣上避暑时,他已建功立业,有足够的品衔,可以带她随驾前往承德行宫。傅恒的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从骨子里透出的深情,足以让任何一个女子倾倒。 可他这片深情,全倾注给了纳木卓。 宁琇又是牙酸又是欣慰,十分不耐烦地将傅恒撵走。 有眼生的婢女上前收拾残茶,大着胆子问一贯对府中下人不错的宁琇道:“二爷,富察大人没用饭就走了么?” 声音妩媚温柔,带着丝绕骨的缠绵。 宁琇停下脚步,冷冷觑了婢女一眼,问道:“你是这儿伺候的?” 他恍惚间想起,每每傅恒来府上送礼,来偏厅上茶上点心殷切备至的,都是面前的丫头。 婢女点头回话:“奴才本是三格格的使唤丫头,格格出嫁后便被分来偏厅伺候茶水。” “哦。”宁琇眼中更冷,“没想到三姐当姑娘时就调.教下人不利,怪不得出嫁后钮祜禄家后宅就从未安生过,倒是我对不起姐夫了。” 婢女打了个冷颤,反应过来之后立刻跪下求饶。 纳兰家从不苛待下人,宁琇最是护短,烂脾气也只是对着外人,此时面无表情摆出在外的威风,就足以将跪在脚前瑟瑟发抖的婢女吓得惨白无人色。 “今日来探看富察傅恒的消息,是你的意思,还是我三姐?” 宁琇想了想,轻声道:“就算你老子娘都跟着陪嫁去了钮祜禄家,但你的兄弟姊妹,可仍在府上做活。” 婢女不妨事迹败露,抖得愈发厉害了。 她‘砰砰’磕着头,只求宁琇一时心软,放过她这遭逾越:“求求二爷,求求二爷扰了奴才。” 纳兰家人丁简单,各位老爷在世时也不曾有过妻妾成群的景象,具与自家福晋是恩爱夫妻,没得旁人插足的地方。 自幼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宁琇,也是因此才会在早前干脆利落的答应妹妹招赘的想法。 如今京中纳妾之风颇盛,别说是各家正经上了族谱的嫡福晋侧夫人,蓄养戏班女妓送人应酬的都不知凡几,越是高门大户,内里就越是肮脏。 宁琇久在外面交际,又因他身世不凡,上至宗室贵子,下至纨袴膏粱,都有许多交情,自然也将那些污遭遭的事情知道的清清楚楚。 他管得住自己一身清净,却管不住别人,若真让皇上随便指户人家,怕是要心疼死了。 纳木卓是他的掌上明珠,非得找个极妥帖的才行,不然,就干脆找个低门小户,紧紧拿捏着对方。 不怕妹夫正途平庸,纳木卓的嫁妆就已够了,且有他和堂兄在朝堂上搏杀,凭谁也不敢看不起纳兰家承嗣的姑奶奶。 想法很美好,却在皇上下旨赐富察、纳兰两家结同姓之好时破灭了。 好在富察傅恒是个好样的,他真心对他妹妹,宁琇自也对这个妹夫没有二话。 可如今,他同样真心相待的三姐姐,他嗣父的亲生女儿,却挑了这么个柔弱可怜面容清俊的,塞到他的妹夫傅恒眼前晃荡。 宁琇扯起一抹笑容,轻声道:“四格格那还缺个陪嫁,看你如此上心,便去做个烧火丫头吧。” 以他三姐的脾性,一事不成必再生一事,既然如此,不如先遂了她的心愿,再抽丝剥茧,干干净净地断了这门亲。 大姐二姐与五妹妹都是嫡出的姑娘,想来不会像三姐姐这般乐于挑事生非。 “且记着,冬日的热水秋日的暖炉,但凡冻着格格,我便唯你是问。”宁琇低下头,拍了拍袖摆并不存在的灰尘,“至于三姑奶奶处该如何说,就不必爷教了吧?” 嗣父在天有灵,也该原谅他处置这等祸乱亲族的祸害。 他的妹妹干净清透,这种会脏了手的事,还是由他这个做哥哥的来做比较好。 ····· 转眼冬去春来,开春之后没多久,傅恒就在百般期盼中收到了宁琇的消息。 纳木卓已在归京路上了,就在七日后抵达。 而此时距离他们的婚期,也仅剩十天时间。 未婚夫妻在大婚前不能见面,既是于理不合,又是怕冲淡了喜气。 旗人却没那么多规矩,踏青春游时兄弟带着姊妹,与未来夫婿在城郊风景极盛的地方悄悄碰头的不知多少。只是时间离得这般近,到底还是要注意些别人的看法。 性急这种话,傅恒不介意听,却不愿意有人这般败坏纳木卓的闺誉。 又是可他与纳木卓,已有近三个月不曾见面了。 那丫头真是野的很——想起瞻岱酒后的醉话,傅恒忍不住轻笑出声。 “喂,富察傅恒。”宁琇一脸郁卒,“我妹妹还未回来,你好歹给你舅兄两分颜面,不要表现的如此明显。” 傅恒回神点头,嘴角的笑意却收不回来。 因妹妹快到家,不敢让妹夫脸上带着伤,宁琇只恨不能戳瞎自己眼睛:“收起你的绮思,今日找你来,是有正事要谈。” 他说着将一个小盒子交给了傅恒。 傅恒也不迟疑,直接打开取出里面一张纸箋,展开不过看了一眼,疑惑就取代了情不自禁的笑容:“这是?” “这是当年我转给纳木卓的那份家产。”见傅恒要将东西推回,宁琇忙伸手拦住,“这是纳木卓的意思,你不必有太大负担,这不过是经我手过道明路,没有将我纳兰家的东西并入你富察家的意思。” 傅恒微愣,然后便明白了纳木卓的意思。 因纳木卓深得帝后宠爱,她的嫁妆全由帝后做主,经内务府出资置办。是以不论是她生身父母自她出生后就开始置办的物件,还是纳兰宁琇攒了多年的陪嫁,全在这几日提前搬去了傅恒院中。 宁琇未将这些房契地契跟着衣龛一起送来,而是在今日当面拿出,想必是因为…… 纳木卓,已是全不疑他了。 他心中滚烫温暖,又有些好笑的想起了之前纳木卓找他做靠山,欲与他五五分成的事。 看着傅恒表情变幻,宁琇就晓得他没有想左,见妹夫完全没有被侮辱或是执拗的意思,宁琇心中对他也更满意了。 以纳木卓的性子,要是找个又迂腐又直接的,怕是要把对方气死,干脆当寡妇了事。 宁琇轻咳一声,又向傅恒推了推:“看你模样像是明白了,那就不需要我再多说。纳木卓的意思,日后你二人就是夫妻一体,她再将私产挂着简兴宁的名头实在不妥,干脆待你们成婚之后,就找个由头,让‘简兴宁’投入你门下,也算是过了明路,一双两好。” 他所说的意思,与傅恒所想丝毫不差。 已有预料的傅恒十分轻松的点了点头,完全没有被冒犯到的样子的。 宁琇轻舒一口气,拿起桌上的暖帽,向傅恒告别后又道:“你可有什么话要我转达的么?” 傅恒想了想,颇有些犹豫地像宁琇点了点头:“还请舅兄问问格格……” 宁琇:“嗯?” “若格格愿意见我,纳兰家的墙头与守卫,对傅恒来说,尚有突破的余地。” 纳兰宁琇:?????? 他是脑子抽筋了才多嘴问这么一句。 “你小子,给我等着!” 面对气势汹汹明显被自己惹得恼羞成怒的舅兄,傅恒恭恭敬敬应了声:“是。” 忍无可忍的宁琇到底忍不住问道,“府上哪处有漏洞?这十日里若有个小贼来伤了纳木卓,怕你也是不愿的。” 傅恒摇头:“非贵府不妥,实乃傅恒相思情切,除我外,再不会有人敢如此铤而走险。” “……吉日之前,见面你就别想了!” 对着宁琇气急而走的背影,傅恒摩挲着紫檀木精雕细刻成的盒子,细细品着宁琇方才的话。 夫妻本为一体…… 宁琇句句都是转述,想必这一句话,也是纳木卓亲口所说。 还有十日,他便再忍十日。 ····· 也不知是相思太长,还是时光流逝的太快,傅恒竟没觉出,这十日过的是快是慢来。 待他穿好喜服跨上骏马,紧握着粗糙的缰绳,踏着晚霞星光,才终于清楚的了解到,这并非是一场梦境。 贴着囍字的牛角灯在前引路,圣上钦赐的乐队仪仗跟在引路灯后,安安静静,并无民间喜事吹打之声。 而跟在傅恒身后同样策马随行的八个迎亲老爷,则是以怡亲王弘晓与平郡王纳木苏为首,不论是宗室近支,还是八大姓中的显贵,均是傅恒的好友。 这般排场,便是亲王之女下嫁,也少有过。 而实际上,内务府为纳木卓配备的吉服礼帽、头面陪嫁,确实也是按照正经郡主布置的。 如此荣耀,除了因给她本人的宠爱外,还有为了傅恒做脸的源头在。 先成家后立业,傅恒成婚之后,便是可领差事的人了。 他是富察家这代最杰出的英才,亦是日后二阿哥永琏站稳脚跟的根底。 不论看中永琏的皇帝,还是疼宠弟弟的皇后,都期待着傅恒能够一飞冲天,大展长材。 富察家到纳兰家的路算不得很远,这三个月里经常往来其间的傅恒却觉得,这是他所走过的最漫长的一段路了。 直到终于看见裹满了红绸,一片喜气洋洋的纳兰府,他如在梦中的心才踏实下来。 纳木卓听着外面的热闹,望了一眼镜中的自己,然后才在全富太太的催促下,亲手给自己搭上了红盖头。 她闻着不远处淡淡茶香,向着那个方向伸了伸手:“宁琇。” 宁琇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我的姑奶奶,你可不敢说话。” 红盖头下的纳木卓点了点头,又向着他张开双臂——按着规矩,新娘子该是由兄弟背上花轿才是,她虽给宁琇看了多年的白眼,可实际上对这个便宜哥哥,还是亲近非常的。 不过是为了他的前途和性命,才不得不冷冷的远着。 今日是她的大喜之日,由宁琇背她也在情理之中,以后就是有人要借她寻宁琇的麻烦,也没得找今日的亲近。 已预备好一个旁支兄弟的宁琇愣了愣,吸吸鼻子,踏踏实实的将纳木卓背了起来。 就算早有预料,突然的腾空还是让纳木卓惊了一惊。 “卓卓,你放心,有哥哥在。” 宁琇的声音有些哑,带着浓浓的鼻音,逗得本不欲哭嫁的纳木卓也有些鼻酸。 不能说话的纳木卓点了点头,尖尖的下巴就这么抵在兄长的肩头,如幼年被宁琇背着四处玩耍时一般无二。 她趴在兄长背上,一步步走过穿越而来后就当作自己家的纳兰府,走向自己未来的丈夫。 “舅兄。” 男人的声音从几步之外传来,带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让纳木卓的脸莫名红的如盖头一般。 在她反应过来后,已被宁琇送进了轿子里。 因着父母具亡吗,傅恒只对着正堂的方向跪下,结结实实行了二跪六叩的礼。旁人固然有的怪,不过也都自我解释做傅恒是真对新娘子上心,只有宁琇与纳木卓知道,另外的一跪三叩,是对着他们的生身父母。 “他是个好的。” 站在轿旁的宁琇声音极低,坐在轿内的纳木卓明知无人看得见,依旧点了点头。 傅恒确实,是极好极好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第十九章 一生一世 最快更新成为傅恒福晋的日子(清穿)最新章节! 第19章 八抬大轿一路晃晃荡荡的抬到了富察府上。 坐在轿中抱着宝瓶的纳木卓觉得, 上轿前半日不许新娘子吃东西这点, 实在是太人性化了。 要是她按着平日的食量美滋滋的吃一顿临别宴, 只怕现在能吐得满轿子。 毕竟是两辈子头一遭的新婚日, 且看傅恒的样子是没有第二回的机会, 纳木卓到底是不愿意在今个儿出丑。 她按了按翻江倒海的胃, 扶住头上沉甸甸的礼貌,不久后就感到轿子停了下来。 感谢老天, 纳兰家与富察家均为满洲八大姓,祖上同建功勋,住得也不算远,这才省了她无尽的折磨。 随着‘噔噔噔’三声箭中轿门的闷响响起, 纳木卓放下了盖头,等待着喜娘来牵她出轿。 还未伸出手,她就隔着眼前红布,问到了熟悉的草木清香。而她怀中的宝瓶, 也转去了别人手上。 “六哥。” “嘘。”傅恒轻笑一声,握住了她的手,“我牵你进府。” 这是纳木卓第一次走进富察府,傅恒从很久以前就决定, 不要什么红绸喜娘,全程都要自己牵着她进门。 走进以后他们共同的家。 纳木卓的声音也染上了笑意:“好。” 她才将手抬起, 就被傅恒紧紧握住。男人的手宽大滚烫, 练武摸磨出的细茧刮得纳木卓掌心微痒, 她下意识想躲, 又被收紧了力道的傅恒重新握紧。 “今生今世,你都躲不得了。” 纳木卓细细想了想,终于在傅恒饱含期盼的目光下,又轻声道了声‘好’。 “六哥,我累得紧,咱们快些走了流程回房。” 这样没羞没臊的话,也只有纳兰家的四格格说得出口——就算她成了富察家的九夫人,也没因身份的改变,而将自己的性子变过分毫。 这样,很好。 “咱们回屋。”傅恒伸臂弯腰,直接将纳木卓打横抱起。 心上人带着芬芳香气的娇软身躯就在自己怀中,即便隔着盖头,傅恒依旧可以听到她微滞的呼吸。他却没有发现,自己的吐息已停了许久。 “六哥。”少女的声音里满是笑意,“咱们快些回去,这里太逼仄,你的心跳声明显的很呢。” 傅恒动作一顿,险些闪了腰。 他咬牙将纳木卓抱得更稳当些,让她带着沉甸甸礼帽的脑袋靠在自己胸前:“这声音,早晚你要习惯的。” “六哥还能对着我心跳如雷一辈子不成?” 傅恒没有回答,因为他已经抱着纳木卓退出了轿帘。 而且这个问题,他觉得自己并不需要去回答。 他知道纳木卓从不爱甜言蜜语,只喜欢看实际的行动,而他也正好有漫长的一辈子,可以拿来证明他对她的深情。 观礼的宾客看到眼前与规矩不符的场景,都不由发出不合礼仪的惊呼。 有刻板的老学究想要驳斥傅恒的不尊先礼,反被身边的同僚捂住了嘴:“你不想想这场婚事背后站着的是谁!别人家的私事又不伤私德,你就为了这个不要命?!” 世间再没哪般道理,是不许人亲近嫡妻的。 不说圣上对富察傅恒的宠爱,就是拿这点去弹劾旁的大臣,也会被皇帝狠狠打回来。 他们这边嘀咕着,那边傅恒已抱着纳木卓进了富察府的大门。 因他提前交代过,是以跨马鞍火盆子之类给新嫁娘下马威的举动全没摆出来,只留了放礼炮和撒满天星讨采头这两点。 伴着铜子儿落地噼里啪啦的声响,与围观百姓捡了钱后的道喜与孩童们的欢笑声,观礼的文武官员们确定了一件事,富察家与纳兰家的这桩婚事,圣上是真的点对了。 ····· 因傅恒也是父母双亡没有高堂在上,二人拜天拜地的礼仪也过的极快,在傅恒的暗示下飞快走过流程,便再次抱着新嫁娘进了洞房。 揽着傅恒的脖子,小心坐在婚床上,纳木卓正要扯掉盖头,就被傅恒拦住了动作。 “这礼,不能废。” 他从喜娘手中拿过喜秤,小心挑起盖头一角,掀开的动作极慢极慢。 纳木卓尖尖的下巴、红润如花瓣的唇,还有细挺的鼻尖如雨后荷花般一一显露出来,傅恒屏息凝神,只觉自己紧张极了。 他自幼时,就晓得纳木卓格格有一副冰雪雕就的好相貌,长辈们总夸赞她是观音驾旁的龙女托生。 纳木卓在傅恒心中的影像,也一直是幼年那般雪团儿似的小姑娘。 直到于御花园重逢,在一众秀女中独独第一眼就看见了她,傅恒才知道,什么叫做仙人之姿。 而如今,那九天上的仙子正一身喜袍,坐在自己面前。 盖头一点点被挑起,终于露出了纳木卓的眼角。 看着眼前满脸郑重的男人,感觉到他的小心翼翼,纳木卓抿唇轻笑,坐直身子快速的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 “请、请新人喝合卺酒。”从未见过这般大胆的新嫁娘,喜娘已惊到全凭惯性说词儿。 待吃罢子孙馍馍后,纳木卓十分好心的将喜娘们哄了出去。她笑眯眯望向后来一句话一个动作的傅恒,果不其然见他脸上已拢了整片红霞。 算算傅恒如今的年纪,虚岁廿一实岁十九,放在几百年后正是大二大三的年纪,而在如今,却是实打实的大龄青年了。 这般纯情的模样,竟还不如信息爆炸年代的大学生。 “六哥,愣愣看着我做什么?”纳木卓点了点头上沉甸甸的礼帽,“快帮我取了松快松快,你也好出去待客。” 却不知是哪个词戳到了傅恒羞窘的点,让他俊脸上的红晕布满了从额头到脖颈的每个角落。 纳木卓惊叹道:“我竟不知六哥的酒力如此之差,一杯合卺酒便能让你酒气上头了。” 哪里是那水酒劲大,明明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什么松快……傅恒晃了晃脑袋,将绮思杂念全部抛出脑海,先替纳木卓去了头上沉重的物事,然后便半蹲下身,与她平视。 他一双大手紧紧握着纳木卓的,藏满神情的眼睛里只有一个人的存在。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纳木卓再如何知晓万千,也不由得红了脸颊。 “六哥你……” “卓卓。”傅恒的声音极低极哑,“多谢你。” 纳木卓抽出一手,拂过傅恒浓密的眉宇,摩挲着他的眉心:“六哥可记得我伯祖父的一句词?” “一生,一世,一双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第二十章 辜负良宵 最快更新成为傅恒福晋的日子(清穿)最新章节! 第20章 男欢女爱乃是人之常情, 洞房花烛夜, 纳木卓本以为不会有什么能让她害羞的事。 但是傅恒的这句话, 着实让她耳根烫了起来。 一生一世一双人……前世她就极喜欢纳兰词, 更是连穿越转世, 都投到了纳兰家府上。 可越是喜欢, 越是亲近,她越是知道, 当年写下这句词的伯祖父,并没能做到这句话。这个时代,想真正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实在是太难了些。 “富察傅恒。”纳木卓抓着傅恒的手, 仰头望着正欲帮自己去沉重首饰的男人,“你的话,我记住了。” 有朝一日他变了心,她只管闹去皇帝面前, 求圣上做主和离就是。她就算不会与乾隆私通,不能再招程景伊入赘,凭着大把的银子和手上的铺子、帝后的宠爱、兄长的功勋,也能乐哉哉的过一生。 她这副泼辣模样若让旁人看见, 怕会惊叹纳兰家的格格成婚当日,就爬到了自家爷们的头上。 除了乾隆皇帝会拍掌称快赞赏这才是满洲姑奶奶的豪气外, 其余人等, 都会觉得她不尊女德不从夫纲, 甚至质疑起纳兰家的家教来。 傅恒却像完全没看出哪里不妥一般, 晃了晃手腕,好的看着纳木卓:“不是你说压得慌,还不快松手让我帮你脱了这幅行头?” 见他关切备至的模样,纳木卓就是再如何不信此时男人的节操,也暂时软了心肠。 待卸掉簪环之后,本以为马上要进入下一步的纳木卓正要开口,就听到傅恒轻柔又认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记着便好,我只盼你一直记着,千万不要忘怀。” 纳木卓微愣,面带诧异的扭头看他。 男人如玉般的俊颜被上涌的气血激得通红,倒是泄露出十九岁该有的青涩来。 这个放在满人男子中多已做了父亲的年纪,在纳木卓看来,却是阳光与温柔并存的美好时光。 她心中一痒,难得起了些逗弄的心思:“你要我记得什么?” 傅恒咬牙,直憋得连脖颈都红了:“要你记得,我只盼岁岁如今日,直到皓雪白头。” 他的眼中似藏着星光,让人沉醉难以自拔。 这样的深情,让纳木卓之前准备好的话全都说不出口。她在心中轻叹口气,暂时将词儿收了回来。 “我竟不知,六哥的情话,讲得如此顺口。”纳木卓轻笑着戳了戳傅恒的手臂,揶揄道,“可是练了许久?” 傅恒答的一本正经:“不曾。”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句句发自肺腑,哪里还需提前练习。” 话带三分笑,惹得人耳根发痒。 两人此时坐得极近,明明是乍暖还寒的初春,纳木卓却几乎能感受到傅恒身上的热度。 十七八.九的小子,果真跟炭盆似的……若是早两个月成婚,她也不必在苦寒的热河抱着汤婆子不撒手了。 正绮思阵阵间,傅恒的声音再次传来:“卓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亲近到无与伦比的称呼由他说出来,纳木卓并不觉得有哪里怪,反倒在心中多了层比瞻岱宁琇如此唤她时更亲密的感觉。 世间除了父母,再不会有比夫妻更亲近的关系了。 纳木卓抬眼望他,到底将打了多遍腹稿的话说出口:“我不愿瞒着六哥,就算你恼我,此事纳木卓也不会退让。” 傅恒点头:“洗耳恭听。” 他正襟危坐态度认真,不像是坐在喜床上,倒像是坐在朝堂上。 正是这如面对家国天下事的认真,让纳木卓心中的愧疚更深了一层——他是真心爱她,而她,却还是揣着自己的小心思,很是自私自利。 可就算如此,纳木卓还是咬牙将话说了出来:“起码三年内,恐怕你我都不会有孩儿。六哥若因此生我的气,纳木卓也没有二话。” 看着面前偏开视线不愿看他,却又执拗的抓着自己袖口的少女,傅恒就算有万千无奈,唇边还是不由自主地挂着笑意:“我除了依着你,还能如何呢?” 纳木卓万没料到竟如此见到,兀地回头看他。 “福晋无所出,为夫者自能纳妾抬侧福晋进门。”将瞪圆了眼睛的心上人揽入怀中,傅恒轻笑出声,大着胆子吻了吻她的额头,“你明知我除了依你再无他法,何必问我还能如何呢?” 傅恒这般磊落大气,让纳木卓有些鼻酸。 她皱了皱泛红的鼻尖,将头倚靠在傅恒肩头,身上撒发出的清甜香气,因着二人间极近的距离扑入傅恒鼻间,让他脸上还不容易褪去的红再次浮现。 “你有你的天高海阔,即便有.乳.母侍女,孩儿也确实会束缚了你的脚步。如今你我年岁尚轻,晚上几年,也是无妨的。” 傅恒小心翼翼的拍哄着心上人,脸上浮现出一丝哭笑不得来——欺负人的,反倒像是他。 纳木卓格格撒娇卖痴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十数年如一日。 想起幼年心甘情愿替纳木卓背黑锅的自己,傅恒只觉着缘分,是十数年前就已埋下了的。 既如此,他就更应该顺着让着她一辈子。 傅恒越是温柔小意替她着想,纳木卓的愧疚就越深,害羞的感觉,也后知后觉地从心底浮现在脸上。她听着傅恒强劲有力的心跳声,自己也觉得说不出的安心。 两人静静相拥了一会儿,纳木卓才推了推傅恒的胸膛:“六哥先去外面陪酒,我在房中等你。” 婚礼在这个时代,说是小两口的喜事,更是结两姓之好的大喜事。 满人各姓间多有姻亲关系,加上傅恒与纳木卓出身上佳,又是帝后太后三巨头亲自做主赐婚,来贺宾客比之一般宗室婚礼不遑多让。 傅恒今夜,是逃不过去被劝酒的事。 两人能在喜房中腻歪这许久,已是看在纳木卓格格几岁大就敢跟先帝爷叫板的名气上了。 傅恒轻叹口气:“我去去就来。” “那我备着醒酒汤等你。” 本欲劝她早些睡的傅恒不知想到什么,红着脸点了点头。 纳木卓又道:“左右有小舅舅他们做主宾,也没谁真敢灌你酒,但凡有不要脸的,只管让小舅舅他们出马。” 她晓得傅恒脾气,平日里最是和顺,从不因自己出身而觉得高人一等。可他到底没有入仕,虽是从三品的御前侍卫,却抵不住有人拿黄带子压人。 这些伎俩他平日见了不少,却不如从宗室之女掉格成一般臣子之女的纳木卓见多识广。 “小舅舅?”傅恒懵了一瞬,才想起是纳木卓所指,是今日陪他迎亲的怡亲王弘晓与平郡王纳木苏。 有他二人在,等闲不敢乱来。 傅恒应了声好,又拉着纳木卓的手细细望了她许久,这才理了理衣衫,出了房门待客。 不到半个时辰,就带着微醺的酒意,踏着月光重新推开了喜房的房门。 “卓卓,切莫辜负良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第二十一章 履行承诺 最快更新成为傅恒福晋的日子(清穿)最新章节! 第21章 第二日一早, 晨光未亮时候, 纳木卓便已醒了。她刚睁开眼帘,目光就直直撞入傅恒含笑的眸中。 也不知他这样看了她多久。 “醒了?”傅恒伸手替纳木卓揉着额角被枕头压红的印子, “卯时未至,还可以再睡小半个时辰。晚些我喊你起来, 定不会误了进宫叩见娘娘。” 初初醒来还有些迷糊的纳木卓愣愣点头, 待重新闭上眼睛,才反应过来自己与傅恒躺在一张床上的事实。 男人的目光如有实质, 让昨夜翻云覆雨时都不曾有过太多羞涩的纳木卓脸上发烧, 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自己此时的身份已不同以前。 她就这么嫁人了? 听到耳边的轻笑,纳木卓飞快睁眼,恶狠狠地瞪了傅恒一眼, 又转了个身, 强令自己抛去脑海里的所有杂念。 今日除了拜谢皇后,还得抽出空来回纳兰家一趟。 明日她便要与傅恒启程前往热河,会试就在眼前, 宁琇那放荡不羁的脾气, 实在让她放心不下。 要交代的事,还有很多……她昨夜确实累的厉害,不过眨眼功夫,就又沉沉睡了过去。 纳木卓被傅恒唤醒时, 天依旧昏暗着。 她打了个呵欠, 对于五点就得早起这件事十分无奈。好在头上没有婆母, 不然日日如此,可是要了她的小命。 活了两辈子,也只有前世高考那一年,才有过顶着寒风起床的经历。 待她一一妆带妥当,简单用过早膳,再跟着傅恒同车去往宫门,递牌子抵达皇后所居长春宫时,天已微微泛白。 纳木卓与傅恒,自幼就在宫中行走,从幼年到一个领了差事一个入宫选秀,面见帝后都少有行三跪九叩大礼的时候。 但今日不同以外,是他二人成婚第一天,进宫谢恩的大喜日子。是以富察皇后并未阻拦,反倒含笑看着他们行了大礼。 最后一个头还未磕完,皇后就已扶着宫人的手从凤座上起身,一手挽起一个,含笑左右看着这对新婚夫妇。 “看你们和乐美满,本宫心中也欢喜非常。” 皇后看着这一左一右郎才女貌的天作之合,心中喜悦无以言表,在例行赏赐后又加赠无数,全是她与乾隆私库中的宝贝,甚至有她成为宝亲王福晋时娘家压箱底的陪嫁。 光凭这长达三尺的清单,就可见帝后对这对小夫妻的爱宠,怕是连弘皎这等素来看不上纳木卓的宗室,自此以后也再不敢对她横眉竖目。 作为长姐,幼年丧母的傅恒几乎是由富察氏一手带大的,说是弟弟,倒更似儿子一般。帝后看待纳木卓,不止是当成女儿,更是对早夭大公主的心灵寄托。 如今在富察皇后看来,相当于左手女婿,右手儿媳,怎能不开怀。 “娘娘昨夜与圣上追忆许久,尽说着大人与夫人幼年时的事呢。” 站在一边捧着果子的小宫女看着一团稚气,却极有眼色,笑嘻嘻将本就融洽的气氛烘托得越发和谐。 在小辈面前从不讲自己心事的皇后脸上,亦因此显出几分少女的羞恼来。富察皇后无奈地瞥了小宫女一眼,视线转向纳木卓时,果见她一副忍笑的表情。 “你要笑便笑吧,在本宫这里,还藏着掖着做什么。”富察皇后无奈叹气,招手让那小宫女将手上的点心端到纳木卓面前,“之前在宫中时,你便馋这点心,今日本宫特特备下,你尝尝可还是原来的味道。” 纳木卓眼中笑意更深,捻起一枚,分做两半,一半递去了正襟危坐的傅恒手中,一半自己启口慢慢吃了。 香甜酥软,味浓可口。 “与我记忆中,没有丝毫变化,娘娘费心了。”纳木卓笑睨了一眼小宫女,见她眼中一亮,唇角轻动,一副想要开口说话的模样,轻慢慢摇了摇头,“听这丫头说您与圣上彻夜长谈,又亲手烹调,岂不是几乎整夜没有合眼?” 她擦掉手上碎屑,起身上前两步跪坐在皇后座前的脚凳上,将脑袋放在皇后膝头:“我视娘娘如姐如母,您身体康乐,比我吃上整盘的桂花糕还要甜美呢。” 富察皇后特特脱去护甲,含笑轻抚纳木卓整齐的发髻:“本宫晓得你贴心。” 纳木卓难得乖巧,安安静静伏在皇后膝上,殿内静悄悄无人说话,但温馨和顺之感呼之欲出。 不说拥作一团的皇后与纳木卓,就连傅恒看在眼中,也倍感欣慰,深深沉浸在这样的亲厚和睦里。 他自幼丧父失母,兄长严厉,唯有姐姐慈厚。却因身为男儿,素来严于律己,从不曾做过撒娇卖痴的事,可内心中对于长姐的亲近依赖,从不曾少过一丝半点。 听着姐姐与纳木卓低声细语,幼年往事也浮上傅恒心头。 这一幕,小时候他也是见过的。 那还是在雍正五年,姐姐大婚不到半年就见了喜,他听到消息难得任性一回,弃了当日授课的师父,直接去寻了当时在户部当差的姐夫,畅通无阻进了重华宫。 他进殿时,正看到一团白雪似的小纳木卓就像现在这般,与姐姐亲密无间的拥作一团。 说起来,这还是他头回见到这个久闻其名的纳兰家格格。 如此想着,傅恒唇边溢出一团笑意。他仍坐在那里,就如幼年一般,静静望着自己的妻子和姐姐闹作一团。 这二人欢喜,就是他的欢喜了。 有纳木卓在,日日被一国之母的重担压着的富察皇后也觉得,自己的似是青春了许多。 看娘娘眉眼舒展,纳木卓也放心许多。对于孝贤皇后的一生,前世负责编修野史汇总的纳木卓做过深入的了解,永琏永琮之死虽是击倒她的重要因素,可平日里的处处小心时时谨慎,亦是让她身心虚弱,以致最后病逝的重要因素。 天家亲缘单薄,公主阿哥来拜见额娘亦要守着礼数,不可轻慢半点,可身为母亲,又怎会不想亲近自己的孩子? 若说救二阿哥的命,靠的是机缘巧合,那么要想皇后长命百岁,就得细水长流。 纳木卓仰起头,笑望富察皇后:“二阿哥与三公主呢?我这新上任的舅妈,需得正式见过两位甥儿才是。” “去请阿哥和格格来。”富察皇后边吩咐宫女,边忍不住笑道,“他们已经念着你这位小舅妈许久了,当日随你们出宫回来,兄妹俩就为着日后是唤‘舅母’还是‘表姐’争论了许久。” 纳木卓微愣,下意识扭头去看傅恒。 “……也是他们的笑闹被和亲王听了去,才有后来他撺掇着万岁赐婚的事……” 原来如此。纳木卓脸上笑意不变,牙齿却因互相磋磨发出了轻响。 她就说皇帝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下旨赐婚,这一大二小三个罪魁祸首,算是让她逮着了。 嫁给傅恒固然是在这个世道最好的选择,可是对纳木卓来说,到底不如天高海阔任鸟飞来的有趣。她是不能对阿哥公主做什么,但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弘昼,还是可以稍稍回报一二的。 算算时间,近日他不是该办活丧,就是要殴打讷亲。 全身都是把柄,只看她愿不愿意去抓。 闲聊了一些时候,就到了阿哥公主读,与嫔妃们前来向皇后见礼的时候。皇后本欲留纳木卓用罢午膳再走,也好等傅恒陛下之后一起离开,但因纳木卓惦念着离京前要见一见宁琇,暂且推拒了皇后的好意。 临出宫时,纳木卓谢过了受命相送的皇后贴身宫女锦纹,又将满含兴味的目光投向了跟在锦纹身后捧着礼单,之前大胆插话的小宫女。 “这丫头看着机灵,多大年纪了?” 小丫头果真聪慧,听到纳木卓问询,麻溜的行了个大礼:“回恭人,奴婢魏果儿,年十岁。” 傅恒如今的职位,乃是二等侍卫,领正四品武将衔,纳木卓与他成亲当日,便被封了四品恭人的诰命。 魏果儿如此唤她,本没什么错处,却让旁边的锦纹皱了皱眉——不论圣上还是娘娘,都表现的很清楚,他们并不将眼前的富察夫人当作富察侍卫的附庸,具仍以‘格格’相称。 是以她方才唤富察夫人,仍是按着旧时的‘纳木卓格格’来称呼。 这丫头,怕是聪明的有些过头了。 纳木卓虽将锦纹的不满收入眼中,却没往那个方面想。 她的思绪,全锁在了魏果儿的姓氏上。 魏佳氏?纳木卓目光微闪,对着年龄出身,脑海中浮现了一个清晰的历史名人。 怕不是让令妃,向她见礼了? 她细细观这小丫头容貌,果见一丝傅恒侄女儿的模样。侄女儿一贯像姑妈,小丫头像富察家的小格格,四舍五入,就是像皇后娘娘了。 旧日玉成侣,依然身傍陪。 不论娘娘因何推举日后的令贵人,也不论乾隆帝诗中所说,令妃娘娘‘依然身傍陪’陪的是他还是皇后。如今她要力保娘娘千秋鼎盛福寿绵长,就绝不能让这位日后的圣母皇太后按着历史的轨迹走下去。 圣上身边佳人万千,是谁都可,只除了这魏果儿。 “果儿是么?名字倒是可爱的紧。”纳木卓深望了魏果儿一眼,“你父可是正黄旗包衣管领下人魏清泰?” 魏果儿没料到贵人竟知自己父亲,忙欣喜点头:“回夫人,奴婢父亲,是魏清泰。” 她猜的果真没错。 “魏清泰啊。”纳木卓哼笑一声,“他如今可是升了内务府内管理?” 见魏果儿点头,纳木卓的声音更冷了三分。 “听说当年我五叔永福被捋夺官职时,内务府中弹冠相庆者,便有这位魏大人啊。” 不论是否有这码事,这锅,魏清泰都背定了。 至于魏果儿……这丫头不过十岁,就能至皇后娘娘面前侍奉,可见除了聪敏机灵,就是确实有讨喜之处。可她既要防范于未然,就不能保着善心,由魏果儿留在宫中。 纳木卓抬着下巴,向锦纹点头示意之后,便出了神武门上了自家候在宫外的马车。整个过程,都未再看抖得筛糠一般的魏果儿一眼。 凭娘娘对她的爱护,知晓魏果儿之父曾对她亲生阿玛不敬,定不会将人留下。 乾隆至道光年间,因笨出宫的宫女,似是不计其数。 ····· 纳木卓出宫后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去了娘家。 宁琇早在纳木卓出嫁前就晓得她第二日会回府,谢绝了同窗好友的诗会邀请,老老实实等在家中听她嘱托。 其实赴考用的盒子东西早已备好,纳木卓不过是难以放心,非得临行前当面再交代一遍才觉得妥帖。 见一切都妥妥当当,见天色还早,纳木卓就重换了男装,在答应了宁琇共晚膳之后,由后门而出,向着自家几间铺子去了。 没想到的是,这兴致突至的一出门,还碰见了一位故人。 “程兄,你怎么在这?” 看程景伊面色发青,似是在初春寒风中站了许久,纳木卓慌忙将人引入店中,又招呼小厮速上热茶热水暖手炭壶。 好在他们相遇的店铺正是之前绸缎庄子改造的冰炭铺子,缺什么都不缺上好的炭火,不过分分钟的时间,程景伊的脸色就已好看了许多。 观他精神尚可,纳木卓又使人去催姜汤,吩咐妥当后,才开口问道:“程兄,可是老夫人有什么不妥?” 因之前延请太医的事交给傅恒操办,纳木卓在知晓程老夫人病愈后就再没挂在心上,此时见程景伊如此狼狈,自然而然往他母亲身上联想。 “家母一切都好。” 程景伊垂眸,起身深鞠一躬,接下来的话,让等着他道谢后卖个人情的纳木卓大惊失色。 “聘三是来履行承诺的。” 纳木卓:???? 昨日浩浩荡荡十里红妆,他竟不知道自己已出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第二十二章 豁出性命 最快更新成为傅恒福晋的日子(清穿)最新章节! 第22章 满心疑惑的纳木卓稳了稳情绪,引着程景伊向后院去。 按说现在嫁做人妇, 不该跟外男如此亲近, 但纳木卓心中从没这些挂碍, 素来不论跟谁,都保持着‘不逾矩’三字,心中坦坦荡荡, 就从不理会外人眼光。 唯一失了距离的,就只有傅恒一人。 想到昨夜缠绵,纳木卓唇边笑意盈盈,虽是一身男装, 但以她容颜清俊可人,亦让人移不开目光。 走在她身侧的程景伊侧着头刚想说话, 就被纳木卓神采所慑,呐呐忘了如何开口。 两人目光对视的瞬间,程景伊不知想到了什么, 飞快退后一步,避开了纳木卓的注视。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的纳木卓:????? 此时他们还在前院中, 人多嘴杂,不适合多言。纳木卓也只能耐着性子加快脚步, 向着平日专供她看账的小房走去。 那里位置偏僻,少有人去,向来安静非常。又因紧挨着金库, 有纳兰家的亲卫把守。多年来纳木卓都在那宽了束胸松快松快, 也不曾泄了身份。 进了房, 纳木卓也不与程景伊客气,请人坐下后,简单施了一礼,抱歉道:“之前约定尽皆作废,若有唐突程兄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她既与傅恒做了实在夫妻,又下定决心管束对方后宅,那自己也不能太双标,反还吊着程景伊。 且这位险遭饿死的称得上一身正气人品端方,她之前欲要招赘,也并未存着打压对方的心思,反倒想着借纳兰家的势为他铺路,使他能与宁琇和大哥在朝堂上互相照应。 事已至此,倒不如将往事一笔勾销,再结个善缘。 程景伊可是要做文渊阁大学士的人,宁琇摆明了要走文官路,他们又是同期,更是多添了许多缘分。 虽然之前的决定有些荒唐,又带着些威逼利诱的意思,但自己往大了说,早在武进灾情突起路有饿殍时就已误打误撞成了他母子的救命恩人,傅恒延请的太医又救了程母一命,两厢加起,也足够补偿之前的不对了。 胡搅蛮缠,向来是纳木卓的拿手本事。 纳木卓这样想着,道歉的态度就更恭敬了些:“程兄,往日种种,实乃在下一时糊涂,还望程兄不要记挂在心上。” 程景伊僵硬道:“简爷不必如此……” “程兄这就见外了,你我也算是过命的交情,怎还称我‘简’……” 简爷?爷???纳木卓灵光一闪,突然发现了哪里不对。 她似乎一直未与程景伊说过,自己就是纳兰府的四格格,纳兰纳木卓。 想起上次见面,自己一副纨绔子弟调戏小娘子,让他与自己做入幕之宾裙下之臣入赘之婿的样子,在程景伊看来全是出自一个男人的调戏…… 这就有些尴尬了。 纳木卓也不等程景伊再答话,清了清嗓子,抿了口热茶,将穿着男装出门时习惯性压低的嗓音恢复成正常。 “程兄……”她本音绵软偏细,与平日言行做派有极大反差。 才刚吐出两个字,就见程景伊脸上阵青阵白,比方才慌忙拦着不让她下拜时更加五光十色。 程景伊苦笑道:“简爷何苦戏弄在下……聘三既然来此,就从未想过毁诺。”他拱手回了一揖,“简爷救护家母,又仍许聘三参加科举为国尽忠,已是从未有过的厚意,聘三并非卑劣之人,从无意毁约。” 在程景伊来看,为了救母,豁出性命都可以。 当日刚听到简兴宁的要求时,程景伊只犹豫了一瞬,就咬牙答应了他的要求。至于简兴宁能允许他踏入仕途,尽平生抱负,已是意外之喜了。 自母亲病愈后至今的三四个月时间里,他日日等着简兴宁的召唤。 从一开始的忐忑不安夜不能寐,到后来一直得不到消息,如做了亏心事一般的良心不安,自那之后的百十日里,程景伊几乎是时时在煎熬之中度过。 他白日温,头悬梁锥刺股,鸡鸣而起星夜才眠,整个人熬到病骨支离,还险些在他母亲面前露出破绽。 新年之后,实在受不得这等折磨的程景伊再也不顾脸面,咬牙去当初与简兴宁相遇的清欢楼,小心翼翼的跟掌柜的打听出了简爷的产业,自此但凡有空,便守在店外,只求一个干脆利落。 好在今日,到底让他碰上了。 是以,当受了多日折磨的简兴宁骤闻纳木卓突变的嗓音,完全没往她是女非男上想。 纳木卓轻叹口气,只觉自己终于碰上了电视剧上的常见桥段——女扮男装的女主暴露女儿身,定是在发髻松散,玉簪滑落,披头散发的那一瞬间。 她抬手摘了头顶镶着密密风毛的小帽,因特质的假皮肤没来得及用烈酒热水融化黏胶,扯得有些发痛。 将小帽丢到一旁,纳木卓拆开鞭子,用手指理顺长发,满眼无奈地望着程景伊。 之前的事她做得丢人,脸皮再厚,此时也不好意思开口,只等着程景伊反应过来不对,好往细了解释,并解开二人间的误会,达到拉拢对方的目的。 让纳木卓没想到的是,程景伊的反应,与她预想中的截然不同。 程景伊面色惨白,‘腾’得蹿到纳木卓身边,手忙脚乱地将旁边的小帽替她带上,面无表情的脸上半是慌乱半是坚定。 纳木卓:???? 程景伊哑着嗓子,苦笑道:“简爷就算对朝廷不满,也不该如此胆大妄为。不说其他,若因此待累了纳兰四格格,恐怕简老夫人要添两重伤心……”他咬紧牙关,轻声承诺道,“简爷放心,只要您与反徒再无联络,今日之事……今日之事,聘三定不往外多道一言。” 纳木卓是真的反应不过来了。 “只求您善待我母,不要让老人家知晓聘三死讯。” 等等,他程景伊还没中进士,怎么就要死了? 满心迷茫的纳木卓正欲开口,就听门外传来了‘噔噔噔’三声敲门声。 亲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爷,富察大人来访。” 傅恒推门而入时,正见程景伊高挑却不健壮的身形挡在自家夫人面前。生背后流散出的一缕青丝如鸦羽般乌黑顺滑,正是他昨夜握在掌心,细细把玩过的。 “这是什么情况?”傅恒含笑的脸立时变得面无表情,黑如锅底。 他到底还保持着三分理智,没有直接抽刀将疑似轻薄自己妻子的男人斩于面前,但是不论语调还是气势,都已变得迫人非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第二十三章 亲密无间 最快更新成为傅恒福晋的日子(清穿)最新章节! 第23章 程景伊面如土色, 但仍死死挡在纳木卓身前。 他不过小小一生, 家业平凡, 又是不讨喜的庶出,若非脑袋聪明勤奋好学, 只怕一生困于乡间, 连做个土财主的命都没有。 食可果腹衣可蔽体,不至于辱没斯文, 已是他现下多能达到的最好条件。 而站在程景伊面前的傅恒, 却是镶黄旗出身的嫡公子, 一门显贵不说, 更是皇后亲弟由圣上一手教导, 平常再如何温厚,随便抖一抖微风, 也足以让京中无数八旗子弟俯首帖耳。 在这样鲜明的强弱对比下, 程景伊能笔直站在傅恒面前, 不退不让,已是极难得的了。 他靠的不是文人傲骨, 而是迫切想要报答身后简爷救命之恩的念头——在程景伊看来, 未曾剃发且有意遮掩, 财大势大还攀上了纳兰家的简兴宁,几乎是标准的反贼一枚。 若让富察侍卫抓住, 只怕难逃一死。 想到此处, 程景伊只能强令自己硬着头皮抬头与傅恒对视, 祈求在他争取的这段时间里, 简爷能将那变戏法似的光溜脑袋变回原样。 惊呆了的程景伊完全没想到,他背后救了母亲性命的简兴宁,正是挂在心上恨不得日日供奉的女菩萨纳兰四格格。 如果对面站的人不是程景伊,傅恒会为他的勇气与胆量十分敬服。 可惜的是,他如今还忘不了纳木卓曾将程景伊当作赘婿的人选。即便有满汉不通婚的规矩放着,他相信只要没有皇命加身,纳木卓真想聘他,定会有他的法子。 聘三、聘三,真是个好表字。 傅恒眸中更冷,本就按在刀柄上的手指更是不自觉收紧。 见他如此情貌,也不知是否是被挑起了男儿血性,程景伊反倒不紧张了。他挺直了脊背,牢牢护住纳木卓,甚至还轻声提醒道:“简爷快些收拾。” 程景伊的声音极轻,仅够纳木卓听到声音。站在他对面的傅恒只能看见他两唇开合,却不知他在说些什么,不由更是烦躁。 这电光火石间,罪魁祸首纳木卓,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福晋,我来接你回府。”傅恒并不屑纠缠,望着程景伊挑眉,一击制胜。 眼看着‘简爷’从身后走出,站到傅恒身后的程景伊愣怔许久,直到在傅恒帮助下重新打好了辫子的‘简爷’向他招手,才终于回过神来。 昨日十里红妆,他也曾站在街边向女菩萨投以最诚挚的祝福,程景伊又如何不知,纳兰家的四格格由天子赐婚,嫁与富察傅恒为妻。 “格……格?” 纳木卓轻应了一声,笑眯眯望着程景伊:“之前有所欺瞒,程兄切莫见怪。” 她正想多说两句,就被傅恒用帽子扣住了脑袋。男人的声音极其轻柔,比昨夜哄着她这样那样时还要舒缓:“今日时间不凑巧,还是先与程兄告别,待咱们从盛京归来,有空再聚。” 完全不知两个男人间曾有过一瞬间的争锋相对,纳木卓在外人面前极给傅恒面子,点头道好。她说着又想起近在眼前的春闱一时,到底还是多了句嘴:“春寒料峭,程兄与程夫人怕是熬了个苦冬,如今会试在即,不如暂且搬去我府上。既能调养身体以备考试,又能与我兄长宁琇多多交谈,说不定能有互相弥补共同进益的可能。” 纳木卓说着就感到一道不满的目光,这才反应过来,笑嘻嘻回望了傅恒一眼,弥补道:“是指纳兰府,并非我夫君府上,程兄不要误会。” 见程景伊仍木木的,纳木卓想想又道:“纳兰府上没有女眷,我两位妹妹具去京郊温泉庄子避寒,直到夏初才会回来,宁琇向来好客,程兄与他应能相投。” 除了对程景伊雪中送炭外,纳木卓亦有私心。宁琇的学问在满人中算得上不错,可当年连她伯祖父纳兰性德那般博学多才之士,也不过考了个二甲第七,这其中恐还有曾祖明珠的面子在其中,以宁琇懒怠读的模样,落第机会不大,可若降到三甲,只怕对他面子大大折损。 这程景伊日后,可是要当皇孙教习的人,宁琇多与他切磋,说不得名次也能涨上一涨。 纳木卓这边盘算得两全其美,却不知终于回过神来的程景伊心中是如何的惊涛骇浪——原来之前忧心忡忡,全是虚妄。 之前跟着简爷……跟着四格格来此时闻到的一缕馨香,原来不是幻觉。 与此同时,头脑恢复了灵活的程景伊也发现了一丝不对。按着昨日听来的闲话,格格被赐婚那日,正是简爷在茶楼中向自己许诺之时,要是格格晓得会有姻缘在身,绝不会正儿八经向自己征求意见。他绝不信女菩萨行为不端,那前后矛盾的原因,必在旁人身上。 眼见着妻子与陌生男子共处一室的富察大人,怕是嫌疑最重。程景伊又想起那日在茶楼中被二人邀入雅间闲谈时,他们的情态动作,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如此想着,程景伊只觉为格格不值。 他不敢肖想格格,更不敢有多余的心思,却也见不得自己的恩人受人胁迫欺凌。 对上傅恒冷厉的目光,程景伊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好。” “格格盛情,聘三感激不尽。”他团团一揖,清风雅致,风骨极佳,再不见一丝僵硬怯懦,“富察大人,咱们来日再聚。” 汉臣出头的道路,只有科举。 看着那夫妻二人携手远去的背影,程景伊在心中暗暗给自己立下个目标。 眼见富察傅恒此时对格格贴心关怀,可若有一日郎君薄情,他若能爬的高站的近,也能为自己的恩人撑一撑腰。 不止是他,恩人的兄长也得更加奋进才是。 感受到程景伊昂扬斗志的傅恒皱了皱眉,也不回头,只将揽着纳木卓的手紧了又紧。身边的人亦心系于他,没得因个几面之缘的外人惹得纳木卓不快。 上车后,傅恒挽着纳木卓的手,突然想起一事:“卓卓,你身上味道,怎不似往日男装出门的时候?” “一时疏忽,以后一定注意。”纳木卓微愣,才想起今日走的太急,忘记重新熏香,全是女儿香气,“我答应了宁琇回府用膳。” “好。” “咱们买些荣贵堂的果子路上吃呗。” “好。” “星兰芬的烧酒最是抗寒。” “不行。” 马车上两人一路笑笑闹闹,尽显亲密无间。待车架通过后门驶入纳兰府后花园后,先行一步跳下车的傅恒张开手臂,稳稳地将纳木卓抱了下来。 周围伺候的下仆眼观鼻鼻观心,全当自己是瞎子,只有前来迎接妹妹妹夫的宁琇心中受到重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第二十四章 安安稳稳 最快更新成为傅恒福晋的日子(清穿)最新章节! 第25章 盛京一行算得上极顺畅, 不论是对傅恒还是纳木卓来说, 都是一个增进二人感情的好XX。 除了祭扫纳兰永福夫妻的陵墓, 傅恒一路上伴着纳木卓巡查了不少店铺。对于这些私产,纳木卓并未有防着傅恒的心, 反倒大大方方将他的身份亮出来, 以给那些惹人眼目至极的铺子做个好靠山。 傅恒心中有数,若说京中贵人多, 需得他当靶子, 那盛京一带说起来全是直隶北古口总督纳兰瞻岱的管辖之地, 纳兰家的招牌, 要比他这个还未正式走上仕途的‘富察侍卫’大上不知多少, 纳木卓此举,其实是在履行她以前所说的‘所有私产收益均分他一半’的承诺。 作为一个男人, 作为一个丈夫, 傅恒从未想过要动自家福晋的一分体己银子, 他苦读经勤练一身武艺,想要建功立业的目的除了报效圣上, 就是护佑妻儿, 给他们一个优渥的条件。 纳木卓此举, 初初在他看来,说是质疑他这个丈夫的本事也不为过。 可是傅恒心态转变的极快, 在看到纳木卓打点店铺处理问题信手拈来游刃有余后, 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心上人除了美丽的容颜、XX的XX外, 还有多么优秀的才能。 若她为男子……不, 即便她是个女儿身,亦是许多男子难以比肩的。 他若束缚了她,才是阻了鸟飞鱼跃。 但也正是因此,傅恒才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紧迫感——眼见为实,他直到现在才真正明白,自家福晋有何等本事,是如何靠一己之力在无数权贵眼皮子底下撑起那些赚钱的店铺。 若是没有那道旨意,她确实可以天高海阔,自在无边。 傅恒自以为藏的很好的低沉情绪,却被纳木卓很快发现。祭拜过先父先母之后,纳木卓与傅恒一同住在瞻岱总督的府上。 临归京前的夜里,纳木卓缠在傅恒身上,一只受搂着他的脖颈,一只手摩挲着他的喉结:“我看你这几日神思不属的,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傅恒摇头不言,眼中火光簇簇,若能化成实质,可轻易将纳木卓燃烧。 纳木卓却对他眼中炙热的欲.望视而不见,极近撩拨之后,轻描淡写道:“六爷说过,夫妻本是一体,原来不过说笑,咱们初初成亲,你心中有话就瞒着我不说,若是经年累月之后,还不知要如何待我。” 这话说的,可就诛心了。 傅恒摇头苦笑,只觉自己在她面前再无一丝赢面。他小心选着语句,将自己心事一一道出,开口之后,反倒再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感觉了。 “成日价的胡思乱想。”纳木卓轻笑一声,没有像傅恒所想那般,如往日似的肆机笑话他,反倒正了正神色,收回了撩拨他的手,“你是我夫君,我本领高强,才是你的脸面,若真是个胡搅蛮缠的妇人,只怕富察大人还看不上我。” “我看重的,也从不是富察大人那京中第一人的名头。” 她最重视的,从来都是一片真心。 更何况,对于已知历史的纳木卓来说,她几乎已能确定,自己不满二十岁,就能当上正二品总管内务府大臣的夫人,从此诰命迭升,死后还能被追封成郡王妃。 毕竟富察傅恒一生只升不降,平步青云这个词,堪称是为他而设的。 二十八岁的户部尚兼銮仪卫兼议政大臣,可不是说着玩的。按着此时的发展,傅恒的升迁速度已比史记快了将近两年时间,只怕他升职大学士的时间,要比史载更早许多。 纳木卓今世自出生就在钟鸣鼎食之家,不论嫁人前后,她都没担心过后半生的荣华富贵。 毕竟就算不嫁傅恒,单凭那个李卫都告不倒的大堂兄,还有经过九龙夺嫡之后纳兰家再不敢作死的小心谨慎,就足以让她凭着自己的本事,使之后的日子和乐美满。 “更何况……”纳木卓拖长了声音,回复那副绵绵软软的模样,“更何况,我这等微末小计,又如何比得上富察大人的智勇双全呢。” 傅恒轻揽着怀中人的腰肢,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垂头轻吻了吻纳木卓的额头,被挑起的情.欲下掩盖着的,是就连心上人也不能见到的感激。 纳木卓她,总能敏感的发现他的不妥,直言不讳的为他指明方向,清除眼前的迷雾。 大恩不言谢,他需得用一生去偿还。 “你只要勇往无前就好。”纳木卓含笑挑眉望着傅恒,满脸嘚瑟,“就算真贬官停职了,也有咱们的产业托着,让你安安稳稳渡过起复的日子。” 傅恒越是真,越是直,乾隆帝对他,就越不会有隔阂。 纳木卓心中有数,才会如此的言语张扬不知顾忌,但在傅恒看来,这样的信任,却是比刚才刻意抚触更加让他心痒难耐,热血沸腾。 温热的唇从纳木卓额头向下滑去,一点点抚触着眼帘,再到鼻尖。 双唇即将相触时,却被纳木卓拦了下来。 他怀中的女子笑的既娇又俏,故意叫停的意思全写在那双桃花似的眼睛里。 “夫君莫不是忘了,咱们可还在我大哥府上呢。” 哪有在旁人家做客的时候,还行夫妻敦伦的礼数呢。纳木卓从头到尾,就是打着挑拨起傅恒的火气,再在最后一步叫停的意思。 她爱极了傅恒眼中满是热焰,又对她莫可奈何的样子。 而这个方法,也是能让傅恒快速忘记他那点藏在心中多年的小自卑的最好法子。 纳木卓虽不能对这个金尊玉贵长大的少爷起什么感同身受的意思,但换位思考后,也能理解他的迷茫困惑。 她丈夫旷日持久深埋着的烦恼与迷惑,其实最根本的病灶,就来自于他觉得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无病呻吟。 “好叫富察大人知道,这世间,再没什么人是真的一点烦忧都无的。”纳木卓想了想,决定再安慰安慰傅恒,“言明精干如先帝,开弓不过四力半;到了咱们万岁爷,更是只能开三力的弓。你猜当年先帝与万岁,受执十一力弓的圣祖爷调.教,随圣祖爷秋狝冬狩的时候,可曾因此焦虑不安,夜不能寐过?” 纳木卓的滔滔不绝还未说完,就被因她大倒皇室秘辛完全不知收敛而惊呆了的傅恒堵住了嘴。 所有话音,全消失在了唇齿之间。 ····· 归宁祭扫结束,当纳木卓与傅恒归京时,才入城门,就接到了前来报信的家仆的不太好的消息。 纳兰宁琇在春闱贡院中冻得不轻,回来后就得了风寒,一病至今未起,甚至还因高烧不退缺只参加了一天的考试。反倒是与他一同进贡院,体质更差的程景伊健健康康度过了漫长难耐的三天,没出丁点差错。 遣人将带回来的礼物先送回富察府上傅恒院中,纳木卓与傅恒毫不犹豫地先回了纳兰家。当看到满脸愧色的程景伊时,纳木卓还贴心安慰了几句。 “我身子倒是无妨,只怕让你失望。” 坐在床边秀墩上的纳木卓哼笑一声,将一勺极苦的汤药塞进宁琇口中:“三年后再考就是,别胡想八想的庸人自扰。” 整个清朝二百七十五年,满人状元不过两位,宁琇心比天高,面上不显,其实一心夺魁,好为堂兄瞻岱分担,重振纳兰家门楣。 可实际上,纳木卓前世因喜慕她如今伯祖父的诗词,翻遍野史正史清朝进士考,都没能在其中找到只言片语关于纳兰瞻岱之外的,明珠一系此辈后人的为官记录。 高中自然是好,可首战因病缺考落选,总比因病得了个从进士来的强。 早已做好宁琇一辈子不中准备的纳木卓,使尽了刀子嘴豆腐心的本事,好赖将满心郁郁险些将小病气成大病的宁琇哄得回转过来。 说到底,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放在她前世时候,唯一的苦恼也是考试,却还不至于影响一生。 当锤着酸痛肩膀的纳木卓走出宁琇房门时,屋外已是星月交加。 “夫人辛苦了。”傅恒将早已准备好的薄斗篷披在纳木卓肩头,“左右时间已晚,家中又无大事,不如今夜叨扰舅兄。” 说是叨扰舅兄,倒不如说是舅兄叨扰了他。 晓得傅恒一心为她,纳木卓也不客气,揽着男人的脖子将他拉得低下头来,结结实实地在唇上亲了一亲。 “有些事在你舅兄府上可不好办,咱们还是先行回家,明日再来看望他的好。” 最让傅恒心动的,却不是一路上因这样那样的原因,而忍了许久的闺中密事,而是纳木卓毫不郁郁脱口而出的那个‘回家’。 他紧握着她的手,牵着她出了院子,又小心翼翼扶上马车。 门外小厮低声问道:“爷,咱们是?” “回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第二十五章 春和春和 最快更新成为傅恒福晋的日子(清穿)最新章节! 第26章 十日之后, 乾隆四年的会试成绩, 于贡院外张榜。 缺考了的纳兰宁琇毫不意外的榜上无名, 退烧之后就得到名字谱,宁琇将自己关在房中狠狠颓了两日,晓得他心高气傲的纳木卓也未去管他。 傅恒本想劝劝,但始终摸不清这对兄妹间的关系如何, 不敢明言,只能拐着弯的说上两句。纳木卓次次都快速地转移话题,且看向傅恒的眼神越来越怪,惹得傅恒心中发毛, 再不敢多嘴。 直到放榜之后的第四日, 纳木卓才一脚破门,直接闯入纳兰宁琇房中, 拎起了她因饿倦而一脸憔悴的兄长。 “想明白了么?” 宁琇点了点, 又吞了口口水。 纳木卓松开宁琇的衣领, 将人扔回床上:“想够了就起来梳洗打扮, 今日我约了程兄吃酒,替他祝贺, 顺便给你补补虚耗的身子。” 宁琇眼中透出些酸意,说话也怪腔怪掉的:“我就知自己是个顺便的。” 纳木卓哂笑着上下打量着他:“整整四日粒米未入,我就算有心替你操办一场落选宴, 也得您纳兰二爷吃得下山珍海味才行。” 看着被她目光所激瑟瑟抖了一下, 宛如做错了事的孩子般的宁琇, 纳木卓哼笑一声, 亲手倒了杯茶端给他,放低了声音柔柔道:“你若真能吃下,就是现在立时要吃熊掌虎掌,我也叫傅恒去给你猎来。” 还要妹妹点醒的宁琇很是不好意思了一把,抖着嗓子岔开话题:“你现在,倒是句句不离妹夫。” 她明明已说了十句八句,才提起傅恒一次。纳木卓完全不觉得害羞,冷笑一声,懒得拆穿他:“你还有半个时辰沐浴洗漱。” 用手在鼻子下扇了扇,纳木卓面露嫌弃:“亏得是仲春时节,不然别想我踏进你屋子哪怕一步。” 说罢接过宁琇手中的茶杯,最后轻声道:“八旗子弟从不止科举一个晋升途径,你莫太过执拗,换个法子入仕,照样能光耀我纳兰家门楣。就算你想当个富贵闲人,妹妹我也能养你一生一世。” “你只等着我做你靠山便是。”宁琇许久才接话,扯起唇角笑了笑,挥手撵着纳木卓,“快去吧,你虽不是离不得我那妹夫,我那妹夫却没一刻离得了你。哥哥我手无缚鸡之力,可没本事降服御前二等侍卫。” “至于那聘三兄,你完全不必担忧。”宁琇深望着纳木卓,“我再如何无用,也能帮你解除这小小的隐患。” 从纳木卓将程景伊邀入纳兰府中后,宁琇便猜到他与自己妹妹之间恐怕有什么不同寻常的瓜葛,但以纳木卓的脾气,要真和程景伊有情,绝不会干脆利落与傅恒完婚,更不会还让他在傅恒面前晃悠。 唯一的可能,就是程景伊顶替了妹妹的.乳.兄简兴宁,成了赘婿的人选。 摒弃感情去看,堪称被纳木卓抛弃的棋子。而妹妹既已不打算选他,还将人送入府中,可见也是因为惜才爱才,就算程景伊做不了纳兰家的半子,也会是个可以站在身边的朋友。 只是这个朋友,怕是早已生出了些超出范围的情思。几个月的深入接触,让纳兰宁琇相信程景伊是个非礼无言非礼勿动的正人君子,可是为了防范于未来,还是要更加谨慎小心。 越是大家贵族出身的人,就越难相信真情。 “卓卓,傅恒对你好么?” 纳木卓闻言微愣,轻轻道了声‘好’。 在她替自己关好门扉后,端坐在床上的宁琇塌软了腰,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晓得纳木卓一直担忧自己,可能因着女孩儿心思细腻,这个仅比自己小上一岁的亲妹,之前一直是二人间更成熟的那个。她能在先帝震怒时为阿玛额娘保全应有的体面,在他怯懦退缩时去尽儿女的责任,在堂兄离京赴任后撑起纳兰家的家业……他纳兰宁琇幼稚了太多年,早该成长起来了。 让妹妹担起责任,又哪里是男子汉大丈夫该做的呢。 保护妹妹给他撑腰的话,可不能空口说说就算。 ····· 那夜的晚膳堪称宾主尽欢,打点好心情的纳兰宁琇看着已中会试第七的程景伊,不论是脸上还是行动,都没带出丁点与之前相处时的不同来。 没有嫉妒,没有不满,没有怨愤,也没有因他半只脚踏入官场,而变得更加亲切。 正是因为宁琇与纳木卓等人的平常对待,才让得中贡士,被母亲称之为光宗耀祖,实际自己连手脚都不知该如何安放了的程景伊回归现实,找回了平常心。 “多谢石兄。”程景伊举杯对着今晚最活跃的宁琇,先饮为敬。 两人相视一笑,小半年来养成的默契,让此时的他们堪称心有灵犀。宁琇拉回了险要飘飘欲仙的程景伊,程景伊也拉起了科举受挫的宁琇。 陪坐一旁的纳木卓却觉得有些怪:“石兄?这是什么称呼?” 程景伊笑答道:“因宁琇兄尚未有表字,为显亲近,便自取了个别号,唤作‘石中玉’。” “石中玉?”纳木卓将这个名字反复在口中念着,微阖的眼帘,挡住了眸中一晃而过的复杂情绪。 她已许久没有想起自己穿越前的事,但这并不代表,她就忘了前世的种种。 反倒在梦中在潜意识里一遍遍的回忆着,从不曾忘记自己与此世旁人的不同之处。 石中玉,石兄,她便是能改变未来的发展,历史的脚步也不会因此而停歇——她前世痴迷红楼,曾看过无数的研究与各种说法传言。 其中对于中人物原型最直接的认证,来自于此世对她疼爱有加的乾隆帝。皇帝亲自盖章,说《红楼梦》一所写,乃是明珠家事。而通过种种留存的资料表明,与曹雪芹交好的多为富察氏族人,并无纳兰家的。 只除了脂砚斋批注中常常出现的‘石兄’,似为纳兰家后人。 如今比对这别号,果真是她兄长不假。 也不知她现在还玉树临风潇洒不凡的夫君傅恒,会否随着历史的脚步,成为《大学士一等忠勇公傅恒朝服像》上的那个孔武雄壮的武将。 纳木卓打了个寒颤,直直望向身边的傅恒。 完全不知她心中所想的傅恒看纳木卓脸色不好,忙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可是哪里不适?” 纳木卓回神干笑,摇头不言。 却不料她反常的表现惹得傅恒更是忧心,简单道别后,牵着纳木卓便回了她出嫁前的小院。只留下宁琇与程景伊相顾耸肩,谈到月上中天。 ····· 会试之后,很快迎来了殿试。程景伊一路发挥超凡,竟从会试第七,一跃成了一甲第三。 这一甲与二甲看似区别不大,实则在初初封官时就有了差别。状元例授从六品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例授正七品翰林院编修,二甲进士出身一般授予翰林院庶吉士不提,一年后还得再经选考,通过散馆之试后,才能正式任职。 单这中间磋磨的时间,就差了将近两年。 纳木卓是真心实意的为程景伊欢喜,因晓得他囊中羞涩,正欲替程景伊在清欢楼中摆一席酒宴宴请同窗,就被自家更好的消息打断了计划。 乾隆帝亲下谕旨,升二等侍卫富察傅恒为一等御前侍卫,任总管内务府大臣,管理圆明园事务。 武乃正三品,管理乾清殿周边安防巡查;文乃正二品,管涉内廷全部事务。 这接的,正是纳木卓生父,纳兰永福当年的班。内务府总管一职十数年间缕经撤换,不曾想竟是从纳木卓的父亲,成了她的夫君。 两厢相加,表现出的不止是皇帝对富察家的信任,亦是对富察傅恒能力的信任。 “春和春和。”纳木卓细细念着乾隆替傅恒取的表字,笑颜如花,目中含情,“你未满二十,便得圣上如此爱重,还有什么好自卑自伤的么?” 晓得傅恒心结已经全部解开,纳木卓毫不顾忌的拿他旧事开着玩笑。本想着能看男人羞窘表情,不料对方气定神闲,完全不被她所激。 “唯有鞠躬尽瘁,才能报答圣上隆恩。” 二十岁的二品大员,实打实握着内务府的权利,满打满算,整个乾隆朝,怕只有和亲王弘昼、怡亲王弘晓与平郡王纳尔苏能得此信重。 而那三人,可都是宗室近支,实打实的觉罗氏黄带子。 “你这般情貌,我看着欢喜极了。”纳木卓依偎着傅恒,双手环抱着他的脖颈,“春和……” 说话时从口中吐出的炙热呼吸,细密密的喷在傅恒裸露在外的脖颈上,看着男人骤然滚烫起来的耳朵,纳木卓轻笑出声。 成婚近两月,除了在瞻岱府上与特殊日子,纳木卓与傅恒几乎日日缠绵,强加操练出的熟手已不是初初成婚时那般经不起撩拨, 她是真没料到,‘春和’二字,竟会让傅恒有这般大的反应。 “春和,春和……”纳木卓紧紧贴着他,在傅恒耳边细细念着,“我有一事,要与你商量。” 傅恒已在色令智昏的边缘徘徊了许久,此时温香软玉在怀,理智早已灰飞烟灭。他紧紧揽着纳木卓不盈一握的腰肢,却因怀中人似是在说正事儿堪堪忍住,没伸出想要白昼宣淫的手掌。 他哑着嗓子,轻声道:“你说。” “近日海运昌隆,我看着着实眼热,早前办下的商队如今已经完善齐全——” 纳木卓话未说完,就被傅恒冷着声音打断:“我不答应。” 方才熊熊燃烧的情.欲似是被一盆冰水泼灭,连丁点灰烬火星都不剩了。傅恒这般疾言厉色面冷眸冰的模样,纳木卓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将到了嗓子眼的话全部吞回口中,没像傅恒想象的那般拂袖而去,而是与傅恒贴的更近了些:“春和春和,你是不是想左了?” 如此温声软语亲亲蜜蜜,让傅恒因惊慌而强撑起的怒火瞬间土崩瓦解。他苦笑着摇头,再次发现自己果真对她没有丁点办法。 竟是连最后的底线与原则都守不住了。 傅恒方才还清冽如水的嗓音变得愈发低哑:“别的都好,但……但出海非同一般,商船再如何坚固宽大,也抵不过波涛翻覆,我晓得你一直对海外诸国好非常,可你亲自出海若有个万一,又让我……让我……” 他‘让我’了半天,竟说不出一句或会拘束了她的话。 “我何曾有那般大的胆子。”纳木卓失笑,颇用力地咬了下傅恒的耳垂,“在你眼中,我就是如此不知好歹得寸进尺,将你一片真心踩在脚下的人么?” 说着松开牙关,煞有其事的摇了摇头:“真是个没良心的。” 傅恒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想左了,却又因着纳木卓的话哭笑不得——天可怜见,怕是在京中随便抓个人来问问,都能问出他夫妻二人间谁才是没良心的那个。 “那你提及海贸?” 纳木卓哼了一声,知道现在是让他答应的最好时间,暂缓了置气:“海贸对咱们大清有极大的好处,只是口岸离京极远,我鞭长莫及,虽有.乳.兄在杭州监察,但总要亲去看看才能放心。” 她到底知悉未来的闭关锁国会为这个国家带来多大的灾祸,虽无救世济民的伟大目标,但好歹也要试着尽一份力。趁着乾隆二十二年的‘一口通商’政策还未下达,她能潜移默化改变帝王一点看法,都是好的。 当然,纳木卓身为臣妇,又不愿照着野史所属与乾隆一同给傅恒带个绿帽,那用漫长时间使帝王对西方国家有更深了解的最佳途径,还是她的夫君傅恒。 富察傅恒乃天子近臣,当侍卫时都常被唤去乾清宫说话下棋,更别说如今出仕,近看官职,就晓得圣上是将他当作了左膀右臂来培养。 那么说服傅恒,让他熟悉海外事,就是当务之急的事了。 纳木卓本想着慢慢哄他答应放自己去江南,没想到阴差阳错让他想偏,初步计划达成的时间肉眼可见的提到了最近。 她攀着傅恒,一字一句全在他耳边念出:“你方才可说了,只要我不亲自出海,就什么都答应我。” 傅恒除了苦笑,别无他法。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傅恒能怎么办呢?傅恒也很无奈。 给了一棒,自然要再给个甜枣。纳木卓如今与他两情相悦,自然不想因此事埋下什么感情上的隐患。她深深的明白,没什么事是白昼宣淫一次不能解决的。 如果有,那就两次。 ——事实上,对于年方二十,血气方刚,常年练武体力非比寻常的富察大人来说,两次明显不太够用。 几番折腾之后,纳木卓只觉得心困神倦,再提不起半点精神。那在后腰揉捏的手又烫又大,让本就腰酸眼涩的纳木卓舒服的险要睡着。 可她到底还记着,计划上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没有办。 “你如今新官上任,身无功绩,只怕立足未稳,可要为妻的,送你一把震呵众人的火?”纳木卓强打起精神,按住了傅恒替自己按摩的手,“春和,你可知近年圈地之风又起?百姓民不聊生,直传进我这个收菜卖菜的掌柜的耳中。” 当年弘皎欺她失怙失恃,辱她过世父母与家族,桩桩件件,纳木卓可全记在心中。 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今时今日,就是报答弘皎当年折辱的最好时候。 “你猜,那狗胆包天圈地攮私的家伙,是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第二十六章 睚眦必报 最快更新成为傅恒福晋的日子(清穿)最新章节! 此为新文《将军她卸甲归田后》试阅, 感兴趣的可以去专栏预收哦, 9.18开文 本章fangdao, 02:00前替换 傍晚的阳光透过精心镂刻的窗扉, 在临墙的贵妃榻上映出一团团吉样如意的纹案。 听到贴身侍卫秦方远从门外进来时, 刻意放重的脚步声, 浑身懒怠的夏风清依旧阖着眼,安逸地享受着难得的清闲。 屋内安静非常,除了浅浅的呼吸声, 只剩阵阵蝉鸣鸟语。 见少主人似是睡着了,本因有事通报,才进来打扰的秦方远闭紧了嘴巴,默默侍立一旁。身姿笔挺的模样, 像极了无数个塞北寒夜里, 他守在她帅帐外的情态。 一片落叶被风吹进窗楹, 眼见着要落在夏风清身上, 秦方远正欲上前接住, 以免它打扰了少主人的好梦, 就见翠绿的叶片被带着薄茧的修长手指捏住。 “今日.你骑马在外,感受如何?” 他们凯旋归来,结束了长达十年的战乱。皇上亲至城外三十里处相迎, 全京百姓亦夹道欢迎。鲜花自沿街楼社店铺漂降,间或夹杂着姑娘的绣帕香囊, 落了兵士们满怀。 唯一的遗憾, 就是主帅夏风清重伤在身, 先行乘马车绕道回府。最大的功臣,反倒没有亲自感受这荣耀已极的一刻,只派了副帅孟择与亲卫秦方远代她,骑马走在队伍最前面。 千万百姓欢呼雀跃的景象,似乎仍在眼前。 秦方远不妨有此一问,细想了想才认真回道:“风光无限。” “风光并非无限,于我,今日便是尽头了。” “少主人……” 晓得他要说什么夏风清连忙摆手,阻住了秦方远的话头:“北疆业已平定,咱们大顺十年内再无战乱之忧,我身为上将军的嫡孙,统掌夏家军与天下兵马,不过是临危受命。 她轻叹口气:“名正、言却不顺。” 能够驱驰大顺百万兵马的虎符,夏风清已托孟择呈给了陛下。 至于对夏家军的掌控权,也要心甘情愿地交出去。陛下就算不是那等兔死狗烹的昏君,夏家军也再不能留在她手上。 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夏家军虽说是她祖父一手操办规整带起的精锐,可真论起来,依旧是天子的王师,而非夏家的家将。 再如何宽宏仁厚的君王,都无法容忍一支不止忠于自己的劲旅存在。 看秦方远陷入沉思,夏风清并没有将心底的想法全部告知。 她的这个贴身亲卫,骑射拳脚都是上佳,兵法谋略却差了些,为人耿直忠厚一腔赤诚,是一名堪作破敌利刃的猛将,却没有用兵指挥之能。 果不其然,秦方远的思路就没跟她在一条线上过:“老将军临去前,为您安排好了后路。只要您依约成了皇后……” “后路?皇后?”夏风清摇头,直视秦方远的眼睛,认真道,“祖父糊涂,先帝也糊涂了!” 她眸光绽绽,说出的话,是十足的大逆不道。 “若我真依约嫁与陛下为后,那不论是对我,对他,还是对大顺,都将是无尽的灾难!” 夏风清勾起唇角,因重伤而失了血色的脸上,写满了讽刺:“且不说我女扮男装在军中混迹多年,骤然登上后位,将会传出多少污言恶语;亦不说皇后薨逝九年,后宫诸妃与他们背后的家族,对后位是如何虎视眈眈,我又要如何服众;就说太子年已十三,圣上仍是鼎盛之年,我若再得嫡子,这皇位……” “到时我是争,还是不争?” 她话音落后,窗外似响起一声枯枝折断的声音。 之后内外寂静无声,似连蝉鸣鸟语都停滞了许久。 夏风清清亮的凤眸望向窗外,透过空荡荡的院落,看着遥远的天际:“所以方远啊,你少主人我的风光,就到今日了。” 在与北蛮交锋的最后几年里,夏风清有意识地在皇帝的默许下,扶植了许多年轻将领,一点点树立他们在军中的威信。其中最优秀的,便是副帅孟择。 若无差错,在她挂冠高去后,孟择将会成为夏家军新的统帅,他会领着夏家军走向新的时代。 一个再无夏家子弟做主心骨,依旧可以所向披靡的时代。 激流勇进,不如功成身退。 秦方远似有所悟,抿唇点头:“属下明白了。” 他是夏风清手中的刀,少主人说归鞘,那归鞘就对了。 “方远,你跟了我多久了?” 秦方远答道:“到下月十八,正好十九年。” “十九年啊……”夏风清笑叹,“真是时光如梭。” 十九年前,夏风清之父夏铎战亡。大顺上将军夏怀所生八子,尽皆战死沙场,孙辈仅剩当时只有实岁四岁的夏清一人。 当时的夏家军与现在不同,众心所向勇往直前的凝聚力,全部来自于他们的主将夏氏。上将军年事已高,百伤缠身,夏家后继无人,几乎是比连吃十场败仗还要动摇军心的事。 因正逢交战的紧要关头,百般无奈的夏怀只能将唯一的孙女充作孙子,改名夏风清,特打了身小铠甲将她带到军前,又寻了丧父失母的孤儿秦方远伴在左右,以免她女儿身的事暴露人前。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四岁孩子芯子里装了个成熟灵魂的夏风清,就是从那时看出个人崇拜到了极处的弊端。 “我已累了十余年,该歇歇了。”她偏着头想了想,语气中是浓浓的嫌弃,“如今年岁正好,再不图个舒坦,难不成要等七老八十再告老还乡不成?那还有什么意思。” 观夏风清情态,再推算前事,秦方远这才明白,为何在最后一场收官的战役,很久不曾亲下战场的少主人突然起了兴致,又在将自己调开后,受了这本不该受的重伤。 想通一切后,秦方远又是自责又是心痛,直气到眼眶发红:“就算如此,少主人也不该拿自己的身体做赌!” 不小心露馅的夏风清轻咳一声,摸了摸鼻子:“我总要给陛下个台阶。” “所以伤在小腹,也是为了好有如今‘少将军伤了子孙根,夏家后继无人’的传言?” 自知这事儿做的不对的夏风清难得语塞:“纯属意外、意外。” 轻描淡写中却藏了不知多少辛酸与算计。 夏风清长叹口气,喃喃道:“这样,才是真正的一举多得嘛。” 那要紧的伤处,自然不是并不存在的腹下三分子孙根。她没了子嗣,才能让皇帝真正放心信任新的夏家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第二十七章 万里河山 最快更新成为傅恒福晋的日子(清穿)最新章节! 第28章 当年在这御花园中, 富德对还是秀女的纳木卓一见倾心,只不过这片心意还未来得及萌发, 就被傅恒止住。 既是为了私心,也是为了他。傅恒爱慕纳木卓, 自不愿与好友相争;且明珠一系在后期深受圣祖与先帝忌讳,与朝中多位高官也不对付,对富德日后仕途影响颇大。 在摆明态度且讲明纳木卓身份后,看着富德黯淡目光,傅恒便晓得他是放弃了。 可是之后巡逻巡查,亦能见富德望着当日在御花园中见到纳木卓的方向发呆。之后赐婚旨意下来, 他还拉着自己喝了整夜闷酒,直到最后才道了一声‘恭喜’。 自家福晋被人觊觎的感觉并不好,可富德言行发乎情止乎礼, 傅恒也只能跟他一般,装作什么事都未发生一般。 傅恒清了清嗓子,向纳木卓介绍:“这位是我好友, 瓜尔佳侍卫。” 纳木卓在外面极会给傅恒做脸, 带着客气的笑容见了半礼。富德匆匆还礼,手忙脚乱, 不敢多看纳木卓一眼。 “你今日来寻我, 可是有什么事?” 富德扯起嘴角笑了笑上前两步,从怀中摸出一个精巧的红漆雕花小盒, 双手递给傅恒:“你成婚那日, 我被派往圆明园公干, 昨日才回,竟是错过了向嫂夫人见礼,今日听闻你会进宫,自然要将礼物补上。” 接受到他意有所指的目光,傅恒点头,接过那礼盒。 二人又浅浅聊了两句,约定下个休沐日一同饮酒坐谈后,傅恒这才携着纳木卓的手与富德作别,出宫回府。 马车上,傅恒将礼盒打开,交给纳木卓。 里面装着一捧小指尖大小的珍珠,个个圆润光滑,莹白可爱。能搜罗到这么一盒,对于身家平平的富德来说,恐是花费了不少人情与积蓄。 “礼物如此贵重,可见是你好友了。”纳木卓用手指拨弄着珍珠,疑惑道,“怎么你我成婚这许久,都不曾听你提起过这位瓜尔佳侍卫?” 就算是办差去了远处,也不该连只言片语都没有。 傅恒一时语塞。他总不能说,富德是很不相逢自己未与纳木卓相遇时吧。 瞧出傅恒神情不对的纳木卓却未再加逼问。她抽出在放满了珍珠的盒子里翻搅的手指,两根玉葱似的指尖夹着一张被折叠整齐、薄如蝉翼般的纸条。 纳木卓眯了眯眼,细细看着纸上针尖般大小的字迹,轻声道:“这位瓜尔佳大人,倒是写了一手好字。”她清清嗓子,一脸正直的看向傅恒,“我先说明,今日可是我与他头遭会面,之前连听都不曾听过瓜尔佳大人的芳……那个名。” 电光火石间,纳木卓突然想起,她其实是知道这么个人的。 当时纳木卓刚刚被放出宫,宁琇将她的终身大事,看的比天还大,四处搜寻着家世一般为人妥帖的适龄男儿,找寻着最适合最纳兰家赘婿的那一个。 瓜尔佳富德,正是其中的最上上选择。 可就纳木卓所知,富德可是刚与宁琇接触了不久,就再也请不出来,是以宁琇才将目标转移到了那位救助二阿哥有功,擢升三等侍卫的他他拉苏凌阿身上。 纳木卓吞了口唾沫,将未尽的调侃一并吞了回去:“你的好友,定不会有什么歹心。” 当着傅恒的面,纳木卓小心展开纸条,不过看了一眼,轻松的神情就凝在脸上。 都说秀才起兵十年不成,这胤禄、弘皙和弘皎不愧是努尔哈赤的后代,不愧是马背上打下江山的觉罗氏,拉拢武将以图谋不轨的手段,真是简单粗暴又直接。 纳木卓手上的珍珠,正是弘皎拿来拉拢富德用的。富德仔细将他们几次接触时的桩桩件件都说了出来,这份大礼明显不止是送给纳木卓,更是送给傅恒的。 有此人证物证,再加上不尊圣令悄悄圈地背后不可告人的阴谋,几乎已能坐实那三人的狼子野心。 “你这朋友,是个胆大心细的。”纳木卓将纸条交给傅恒,“事成之后,可请他来家中喝酒。” “……好。”傅恒应的有些犹豫。他凝神反复将纸上所述看了几遍,才抬头对纳木卓道,“我今日怕不能送你回府了。” 纳木卓早已料到会如此,毫不意外的点了点头:“你不论何时回来,我都会在家中等你。” 傅恒捏了捏纳木卓的手,抓了一把珍珠蓄在荷包里,手脚利落地翻身出了马车。 听着车外飞快远去的马蹄声,纳木卓扯了扯手边的络子,在一阵银铃轻响后轻声道:“绕到去清欢楼抬两坛好酒,再去朱宝阁看看。” 做戏总得做全,可不能因着她的疏忽,使得富德被人怀疑,身处险境。 ····· 那日纳木卓才携了两套精美头面回到富察府上,没多久,就接到二门外小厮的传信,说九爷回来了。 不止回来,还带回了皇后懿旨,正式敕封纳木卓为正二品夫人的喜讯。因傅恒的官职,武为三品文乃二品,纳木卓的诰命到底为何还是个未知之数,直到今日,才算是定局。 富察米思翰下李荣保一系,共有九子二女,傅恒最小,在家中被唤九爷。因兄弟感情甚笃,是以在李荣保去后并未分家,如富察二爷傅清这等在外任职的,仍在家中留有院落,日日有家丁专门洒扫。 也正因此,各家院落间颇有些拥挤,纳木卓接到傅恒回府的消息时,其他几房的妯娌也都闻讯前来贺喜。 好不容易将人送走,已劳累一日的纳木卓软软摊在傅恒身上,一言不发的听着傅恒讲述今日转头回宫后陛见的经过始末。 朝中要事本不该讲与内宅妇人,可此事从起始到经过全与纳木卓有关,所以不论是乾隆帝还是傅恒,都没想过要瞒着她。从宫中归家时,已知纳木卓将南下杭州的乾隆犹豫片刻,在吩咐傅恒不许告知皇后以免她担忧挂心后,又让他传口谕,命纳木卓于江南小心留意,看弘皙等人的爪牙可有伸至那鱼米之乡。 纳木卓干脆利落的应下,对傅恒十分识趣地没有加以阻拦,而赏了他一枚香吻。 见傅恒摸着下唇面上仍带着犹疑,全不怀疑自己魅力的纳木卓挑了挑眉:“莫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我从未想过瞒你。”傅恒如今已与纳木卓心思十分贴合,自然不会去做那等明知会惹火她,又绝对难以遮掩的滴水不漏的事。他眸定神清,再开口时,只是带上了一丝抱歉,“圣上本欲因揭发圈地有功,封你一品诰命夫人,被我拦了下来,实在抱歉。” 傅恒官至二品,其妻从夫品级,越过的不是没有,但定会招人注意。傅恒如此做,纳木卓当然能够理解。 她也晓得,揭发圈地一事,并不足以让她的诰命超过自家夫君,皇上此行,还是带着补偿她这个宗女之女的意思在其中。而傅恒这番作态,其实也是为了引出这层意思给纳木卓知晓乾隆帝的疼宠之心。 “我都醒得的,你放心。”纳木卓又亲了亲他脸颊,低声耳语道,“你只管叫四舅舅放心,纳木卓从始至终,都未对他生过一丝怨望。” 听她此言,傅恒一颗心这才真真正正放回腔子里。 “如此甚好。” 他素来知道,皇帝的宠爱从不是莫名而起,更不会毫无限度。对他傅恒,是因为手把手带大的情分,与他确实勤奋上进;对纳木卓,则是对女儿的移情,与对纳木卓生母的歉疚。 这些情分轻易不会磨灭,但若不在漫长的日子里多添些东西进去,早晚也有被淡忘的一天。 常人尚且如此,又何论日夜将万里河山挂在心中的帝王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第二十八章 不带善意 最快更新成为傅恒福晋的日子(清穿)最新章节! 第28章 拒绝了宁琇的陪同, 纳木卓带着一队经过武艺训练的小厮,轻装简行出了京师。 下江南的过程,并不十分顺畅。因前期走的水路,还不觉得如何,待走出船舱看着远处困居城门前的民众与袅袅炊烟,纳木卓才发现事有不对。 她与简兴宁约好在杭州城外见面,杭城虽不如金陵繁盛, 却也是一方州府, 极富庶的地方, 不论怎么说,城外都不该是这幅景象。 江南的形势, 并不如官员上所说的那般雨旸时若, 民和年丰。 纳木卓戴好帽子,整整衣衫,向着前来接她的简兴宁走去。在两人简单叙旧后,纳木卓便将话题引向了城外的异象上。 她目光沉沉, 眼中藏着无数思绪:“此处到城门外并无民舍,怎会有如此多的百姓聚集于此?” “干旱日久,从去岁秋天就没什么雨水,冬日亦无雪落。江南再是鱼米之乡, 这庄稼没水, 自然长不出什么东西。这些具是下面受了旱灾没吃没喝的可怜人, 听说杭州放米, 就聚来此处。”简兴宁轻叹口气, 抬手给纳木卓搭着上车,“我知公子不喜坐车,不过今日还是暂且忍忍吧。” 因官府放粮施粥施药,又有城中富户慷慨解囊,杭州知府虽不许灾民进城,城外灾民也没什么暴乱的迹象,大多老老实实在外面随地住下,日日去领那米粮薄粥。 只是难免有更加困难想多找口吃的的,或是头脑灵光想着法子挣出条命来的,看着往来车队多会靠前毛遂自荐,鬻儿卖女者更是数不胜数。 这些他们平日里见惯了的事,决不能让家中小姐看见。 纳木卓一眼就看穿了简兴宁的心思,她也没仗着身份非要普济天下,只吩咐小厮将船上多剩的点心果子草药米粮,并夹棉的衣裳,全部分发给城外灾民。 在车帘放下的一瞬间,纳木卓清晰的听到,简兴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厚实的帘子挡得住车外的景象,却挡不住得到食药衣物的灾民们跪地磕头高声致谢的声音。坐在车内的纳木卓心中沉沉的,已开始构思起待去了杭州别院安顿下来后,要怎生写一封家,好告诉傅恒让他提醒江南灾情日益严重,赈灾之事已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如果纳木卓前世做的不是编撰清朝野史的工作,而是专门研究清史,就能立时想到,三月的这场江南大灾,确实没有她此时看到的这般简单,将会影响之后整整一年的国事。 乾隆四年三月,旱魃莅江淮。 ····· 知晓江南民心动荡局势不稳,纳木卓在简单的与杭州城内主管各大商铺的管事们吃了顿酒后,就急匆匆赶往海宁城外的渡口,巡视自家船队。 谁也没料到,久等而来的不是雨水,而是蝗虫。 蝗灾从江北而始,蝗虫撵着灾民向快速赶来。若说之前的旱情只是让灾民们的肉.体受尽折磨,那么此时铺天盖地的蝗虫,就是让他们心中感觉到了绝望。 绝望中的唯一慰藉,就是朝廷从始至终都未放弃过他们的性命。可是只有与放粮事宜有关的大小官员知晓,如今仓中已无多少米粮——旱灾非一蹴而就的事,早在去岁秋天,收成就已大减,官府放粮更是从冬日而起,就算江南是鱼米之乡,往日的陈粮也撑不住这许多百姓日日嚼用。 蝗虫过境的消息传来后,杭州城中物价飞涨,就算知府一压再压,也压不住日日上跳的米粮价格。 纳木卓与简兴宁简单商议之后,就以替主家祈福的名义,将自己名下的米粮铺子中所有存货,全挪去了自家的施粥棚。 她是纳兰氏的嫡女,富察家的媳妇,帝后爱重的名门之后,做生意固然是为了财名,可实际上并不如何紧张黄白之物。能救助江南百姓,稍解朝廷一时之困,此时就算倾家荡产,以后也只会有大大的好处。 而在纳木卓的慷慨解囊之后,又有许多富商经她与简兴宁游说,设立粥棚药棚,赈济百姓。 这般大动作后,本想悄悄来悄悄回京的纳木卓,自然而然的入了知府大人的眼。 布粮没几日后,纳木卓与简兴宁就双双接到了知府刘本昌的请帖,邀他们与其他几位大户一同赴宴,既是表彰,亦是向全浙富户传达一个信号。 灾情面前,需要所有人众志成城,才能渡过难关。 让人没料到的是,与会最高官员并非杭州知府刘本昌,而是闽浙总督德沛,浙江巡抚兼盐政使卢焯亦陪坐在侧。 纳木卓摸了摸鼻子,行礼问安后,在德沛严厉的目光下,老老实实领着简兴宁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她自进门后就脊背挺得笔直,再不似之前的随意态度。 按说卢焯与德沛均为正二品大员,主管浙江事务,且卢焯为文官,正是江南治灾的负责人,本该坐在主位上。可他让位于德沛的举动,却没引起任何人怪的瞩目。 毕竟人所共知,这位总督大人除了是二品武官外,还有正一品镇国将军爵位,亦是铁帽子和硕简亲王的承继人——按着血脉关系论起,如今已至知天命之龄的德沛,与纳木卓的郭罗玛法胤禟乃是堂兄弟,旧时关系也算得上亲近。 满人讲究抱孙不抱子,德沛膝下不丰,纳木卓幼年就常被这位抱在膝头逗弄。 纳木卓只与德沛对视一眼,就老老实实埋着头一言不发。众人只以为她年幼漏怯,并未放在心上。只有纳木卓自己晓得,她身在杭州一事,怕是今夜就会随着禀报灾情的折子一起递到御前。 想到乾隆帝威严的脸与富察皇后含泪的眼,纳木卓就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简小公子可是身体不适?”德沛笑的极亲和,“日头还寒,就算施粥布药,也要多顾着自己。” 这般体恤关怀,放在旁人身上定会觉得激动不止感激涕零,于纳木卓来说,简直是催命符一般的可怕。她喏喏应下后才想起,这位小外公的母亲,正是自家夫君的太姑奶奶。 这左拐右折乱成一团的亲戚关系哦,真是捆手捆脚,让她无法任意施为。 “小……小生定不忘大人叮咛。” ····· 纳木卓看着除了洗漱睡觉出宫这等私密时间,几乎是寸步不离跟着自己的丰讷亨,简直无奈极了。 当日在宴上偶遇闽浙总督德沛后,她那爱操心的长辈就将这位表兄送到纳木卓身边。丰讷亨素来是个痴的,做事说一不二力求没有一丝差错,来前接了好好照护着纳木卓的命令,自然将她紧紧盯着,时时护着。 也是因此,纳木卓计划中自己亲自施粥的事,也是一拖再拖,一直没能去成。 她本不信神佛,但人来了大清之后,就再没那么铁齿。这次大发善心,也是有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心思。都说送佛送到西,渡人渡上岸,纳木卓自然是想着亲自去一趟粥棚,亲力亲为之后,才真正算是有始有终。 日日守在府中哪里不去,与安坐京城没有异处。 百般求肯,讲遍了道理,纳木卓才终于在各大商行于宴后广开粥棚的十五日后,得到了去城外看看的许可。丰讷亨带着简亲王府的侍卫跟在她身后,以免难民暴起遭遇什么不测。 本觉得对方有些过分小心的纳木卓才站在粥棚前,刚与排队等候的难民们视线交错,就发现事有不对。 这些人凝视她的眼神,像极了久饿的野兽看见等待扑杀的绵羊。 不带丝毫善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第 29 章 最快更新成为傅恒福晋的日子(清穿)最新章节! 第29章 纳木卓脚下微顿, 闭眼定了定心神, 再次睁眼望过去时, 却发现那些满面恶意的人都消失不见了。 她四下望了望,过大的动作引起周边侍卫的注意。 “简公子,可是有什么不妥么?” 纳木卓摇头道:“城外灾民中可曾有人闹事, 施粥毕竟只能抵一时之需,回去后还请你家大人多多留心灾民,以防有人趁灾荒意图不轨, 擅动百姓。” “是。”侍卫点头应下,又踟蹰道, “为安全起见,公子今日还是不要亲自施粥的好。” 纳木卓从善如流的应下。 借放量赈灾给百姓留下个好印象固然重要,可自己的小命才是更加要紧的。 若是原来,她孤家寡人一个人,冲啊拼的自然从不顾及自身,只想如何才能达到利益最大化。可是如今嫁人, 与傅恒算得上恩爱缠绵, 就再不是自己。除了对已故的父母尽孝外,多背了一层为人妻的责任。 有了束缚, 有了顾虑,自然也就丢了许多曾经的一往无前。 纳木卓坐在不远处的小棚里, 就着粗糙瓷碗, 慢慢抿着碗中热水。 城外不比城内, 用品简单非常, 接待纳木卓的小将满脸忐忑,当看到她丝毫不带嫌弃的捧起茶碗暖手,这才放下心来。 这一日相安无事,灾民个个感激非常,领粥的队伍也排的井然有序,直到日落西山,也没有任何纳木卓担心的事发生。 当天晚上回城之后,纳木卓就谢绝了侍卫送她回府的建议,也没联系正在店中忙碌的简兴宁,独自一人在冷清了许多的金陵城中四下转悠。 天色已暮,但宵禁时间未过,若非灾情影响,此时的金陵正应该是灯红影绿,与白日不同的笙歌鼎沸。 “可惜来的不是时候。” 一阵清风拂过,清凉舒畅。纳木卓将手上折扇收起,悠悠哉哉地沐浴着月光漫步街头。 她现下最不缺的便是时间,有的是空闲妥帖对待自己喜爱的东西,便站在街头,用细白的手指顺着扇骨的力道,一辙一辙的将扇面叠好。 全神贯注叠到最后一辙的纳木卓,被身边突然响起的男声惊了一跳。 “公子这扇面,是出自哪位大家之笔?真是精妙绝伦!” 纳木卓回头望去,正见一个廿五上下的落魄生立在那里。 生一对上纳木卓的视线,也不再紧紧盯着扇子,似是察觉到了自己的无礼,生略退一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将面上的热切换作温和笑容,拱手向纳木卓致歉:“曹某唐突了。” 他一身旧袍,虽已洗到发白,看着却挺括齐整,连补丁都不见一处,且施礼的动作带着与这身打扮不符的贵气,一看就知少时定是受过极好的教育,非一般富贵人家能养出来的姿态。 就算城外灾民聚集,但金陵城作为一府之首,城内的治安让纳木卓放心非常。不说这生看着瘦弱不堪,她腰间配着的宝刀,也不仅仅是布满了钻石的装饰。 满洲姑奶奶的武艺,从不是花架子。 毫无畏惧的纳木卓点头算作还礼,疑惑道:“先生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曹某见公子扇面上的字迹极雅致,一时入迷,这才唐突。”曹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明明已是而立年纪,一笑反倒显出些少年才会有的可爱。 倒是有趣。 纳木卓展开扇面,将扇子递给对方:“此乃我好友所。” 没想到六哥的手,还能引得汉人生喜欢。 她突然发现,自己有些想他。 因着这一份与有荣焉的骄傲,纳木卓看那冒昧攀谈的生十分顺眼,看时辰尚早未到宵禁时间,便邀了对方去不远处的茶楼品茶吃点心。 顺便听他夸夸自家夫君。 一聊才发现,这曹姓生并非一般腐儒,不止于诗词曲赋上有极大造诣,在吃喝玩乐上也极有经验。在他介绍下,即便还未入口,纳木卓也能想出金陵美食不同别处的风味。 更妙的是,在时下汉人轻慢女子的大背景下,江南富贾甚至能做出将女儿从出生自出嫁一直关在秀楼上的事,而这位曹生,却对女儿体贴非常,偶然提及家中姊妹虽是快速住口,可话语中的珍而重之不容错看。 半夜长谈,堪称宾主尽欢。 “我还会在金陵停留十数日,曹兄不如留个住址,也好闲来再见。”在曹生点头后,纳木卓招来小二奉上笔墨,让他写宅府地址。 曹生饱蘸浓墨挥笔而就,字迹开朗疏阔,笔锋温柔似水,如他本人一般。 “此乃我族叔住所,近期曹某都住此处。” 纳木卓收好纸条,笑道:“闲谈半日,竟忘了介绍自己。在下叶赫那拉宁琇,还未请教曹兄名讳?” 她是真心觉得眼前的生对口味,打着金陵山长水远日后再难相见的主意,决定诚实些对待人家。即便不好将自己女儿家的闺名报出来,好歹也能告诉他真实姓氏。况且简兴宁常在金陵办事,她来后也是打着其弟简家二爷的名号,若是离开金陵后这位曹兄与简兴宁撞上,简兴宁露了马脚,可就坏了今日有缘千里来相会的情意。 曹生的反应,倒让纳木卓大大吃了一惊。 他闻言微愣,下意识问道:“叶赫那拉?可是圣祖爷年间纳兰氏明珠老爷一系?” 因这问题太惊人,生唇边隐隐的笑意,并没让看到的纳木卓多想。 X爷□□哈赤X金年间,叶赫部族长纳兰氏就被绞杀殆尽,之后的百十年里人丁更是日渐稀少,与子孙兴旺的XX那拉和XX那拉两族无法比拟,更何况她高祖老爷明珠名声极大,有人能根据自己的姓氏猜到先祖也不是多难的事。 可那是要在关系交错亲缘密布的京城里。 纳木卓是真没想到,在千里之外的江南水乡金陵城中,一个落魄生竟能一语道破自己的身世。 可是……曹? 她转念一想,竟想到一个几乎不可能的人:“……曹兄家与我祖上,可是有什么旧情?” 曹生点头笑道:“曹某出身汉军旗。” 纳木卓只觉自己的大脑宕机了。 “你……” “曹某单名一个‘霑’字,小字雪芹。” 哈? 还……还真让她猜中了? 在知晓对方是谁后,纳木卓心中顾忌完全消失。不说曹公其人不需质疑,仅他祖父曹寅与她伯祖父纳兰性德的交情,就足够纳兰家与曹家称为世交之好。 若非曹家自雍正年间被查抄败落,纳兰家又失了顶门立户的男人,仅靠瞻岱一个苦苦支撑,自家与他该是自祖辈开始年年送节礼的交情才是。 “曹公……公子,久仰久仰。”纳木卓看着桌上的笔墨,恨不得立刻塞进曹公手中,让他夜以继日马不停蹄的去写! 纳木卓心中既是兴奋又是紧张,甚至还露出了似有若无的谄媚态度。便是面对乾隆皇帝时,也不曾如此。 对方被纳木卓突变的神情惊了一惊,不好意思地低头抿唇一笑。 当看到温柔多情的曹公后,纳木卓实在想问他,红的原型到底是他本人,还是她的伯祖性德。 只是现在的曹公,还未到撰写石头记的年纪。 她不能……是不是真的不能改变历史? ····· 在与曹公作别后,回到居所的纳木卓仍难掩兴奋,趁兴疾了一封信,传给千里之外的傅恒,跟他讲述今日偶遇的偶像。 愉快分享见闻的纳木卓突然停下了奋笔疾的动作。 按着历史轨迹,曹公早在雍正五年就已随家归京了才是,纳兰宁琇那小子日日斗鸡溜狗的闲窜,是京中顶有名的纨绔,曹公怎会不知她是假的? 纳木卓这般想着,立时回忆起了曹公在听到自己自报家门后的笑意。 若非后面谈古讲的头头是道,只怕人家要将她当作行走江湖的骗子了。想她女扮男装纵横京城那么多年,没想到才来金陵没两天,就露了根底。 人呐,就算换了个环境,该有的谨慎也不能放下。 纳木卓用笔头搔了搔额头,重起一章信纸,托傅恒在宗学给曹公觅个闲置。若她没记错,如今曹公该是在内务府做笔贴士才对,他不慕财权,内务府那个地方对他来说,堪称糟污污一片。 此时距曹公动笔写就红初稿《风月宝鉴》,还有五年。 落笔后,纳木卓看着长达七页的信笺,难得有些羞窘。 她将轻薄的桃花笺仔细叠好,塞入信封中,然后便摸着厚厚的信想起远方的人。纳木卓从未发现过,思念一个人的滋味竟是这般美好。 虽然没能选择程景伊达成自己多年的计划,可与傅恒婚娶也算是成全了自己都没能发现的情意。 与傅恒幼年相识,数载不见后重逢便是订婚,怕是连她自己都没发现,情根早已种下。 鸳鸯交颈时都不曾有过的深切情意,在相隔千里的夜晚骤然爆发。 “六哥……”纳木卓突然觉得,原定逗留金陵十几日的行程,实在太漫长了些。 她不知道的是,觉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不止她一个。 ····· 第二日一早,纳木卓领着昨日的侍卫,再次来到粥棚。 今天她要代表自家店铺施粥,亲力亲为,在江南百姓心中立下个仁义的招牌。 别看纳木卓只在金陵城外一处地方做善事,城外灾民可不止是金陵城郊受灾活不下去的百姓,更多的是从四面八方涌来府城,只为求一□□路的人。 待官府赈灾粮食到位,灾民们各回各家,就是对店铺最好的宣传。 拾起粥勺,捞底搅拌,见上下一般浓稠,虽不到足以立筷子的程度,但也差不了多少,纳木卓才对着负责施粥的管事的点头示意。 在管事的敲响代表着放粥开始号令的铜锣后,不过眨眼功夫,纳木卓眼前就排起了一条规整的小队。 队尾虽有个别人因慢上一步打闹,前面的人却站得整整齐齐端端正正,没有丁点插队的迹象。 “咱们在小东家来前十日就开始施粥,一直照简大爷和您的吩咐,做善事之外绝不给官府找丁点麻烦。”管事见纳木卓目露欣喜,急忙解释顺带表功,“有这些十日,他们自然知道咱们每日放粥多少,且需循礼谦让才能得到吃食,若是插队或是为此斗殴,轻则今日无粮,重则记下样貌,再不许吃咱家善粥。” 对于饿了多日的灾民来说,只有严加敲打,才能不哄抢闹事。 施粥是做好事立招牌,可若放任灾民来去自由,就是砸自家名字了。 纳木卓笑道:“你做的很好。” 她笑意温和,与一般大老爷们的粗憨不同,又被管事的称作“小东家”,前排的灾民初时还不敢相信是一直救护自己命的善人,待一碗粥捧到手里才反应过来。 他们急忙将手上粥碗放在地上,竟是不顾年纪差别跪下就给纳木卓磕头,站瞬间跪倒一片,将纳木卓唬了一跳。 急忙忙使人将灾民扶起,直到又施了百十人的粥饭,纳木卓才松了口气。 哪怕穿越后仆婢成群,一脚出八脚迈过惯了人上人的日子,可她从骨子里还是曾经的自己,受不得老幼妇孺的叩拜。 方才唬得连盛粥的手都在打颤。 纳木卓揉了揉手腕,正欲将粥勺交给管事代劳,就被一道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手指无力,沉重硕大的粥勺直直从手中掉落。 未及掉入锅中,就被人一把捞住,塞进一旁管事手中。 “简公子还慌乱着呢?” “你是何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第 30 章 最快更新成为傅恒福晋的日子(清穿)最新章节! 第30章 纳木卓几乎要忍不住越过粥棚, 与来人相拥。 这位衣冠华贵还来蹭粥喝的,正是纳木卓久别的丈夫,富察傅恒。 “六哥……” 她不自觉唤他的声音极轻, 几乎小到自己都听不清, 傅恒的眼角眉梢却已带上了笑意:“一月不见, 甚是想念。” 旁边众人只恨自己没瞎了耳朵。 纳木卓轻咳一声:“此间事已大致了了, 不如咱们回城歇息?城中有处酒楼做的江淮滋味十分出色, 也好给你接风洗尘。” “这个不急。” 纳木卓是真没想到,傅恒会拒绝她的提议:“六哥?” 傅恒勾起唇角, 笑道:“我有个礼物送你,不要着急, 等着看戏就是。” 他笑得风流倜傥, 即便周遭不是大老爷们就是难民,纳木卓也能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傅恒的身上。 这本就是富察公子应有的气派。 纳木卓深感与有荣焉,又好笑的看着后面有不少排队领粥的年轻姑娘悄悄抿了抿散乱的发辫, 用小鹿乱撞的神情偷偷瞧着傅恒。 虽说大清朝男女大妨甚严,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少女怀春亦是正常。可惜富察傅恒这位深闺梦里人,此生此世只能属于自己了。 “到底是什么礼物?” 傅恒走去粥棚后面,与纳木卓并肩而立, 借由粥棚的遮挡,悄悄在灾民面前握住了纳木卓的手。 在纳木卓看不见的角度, 傅恒的目光快速扫过那些站在二人后方, 因看到他们携手不由瞪大了眼睛的道台亲兵, 以及简家米铺的伙计们。 当他们收回惊诧莫名的目光后,傅恒扬声道:“押上来吧。” 押? 这个关键字让纳木卓似有若无的察觉了什么,而当一连串脚步声从远处响起后,纳木卓心中一闪而过的猜想就被证实了。 一群衣衫褴褛的灾民仿佛草叶上的蚂蚱,被麻绳穿成长长的一条,个个精瘦黝黑,不似一般灾民病歪歪有气无力的模样。 说是目露凶光,面相凶恶,都不为过。 他们还未走近,临近粥棚的灾民就惊慌失措的躲开,不敢多看一眼,连好不容易排到的位置都可以不要。 毕竟捆着他们的只是一根简单的麻绳,凭他们的本事随意就能挣脱,若是闹起事来,不知要流多少血,会不会送命。 可是他们心中再怕,也不忘提醒纳木卓小心谨慎些。 “恩公,恩公莫要大意!” “恩公离远些吧!” “恩公!” “恩公!” 汉子们恶狠狠的瞪视,都不能堵住灾民们的嘴 。 看他们的反应,可知从家乡逃到金陵的一路上,收到过多少同类的磋磨。 纳木卓施了两天粥,本就对这些老实本分听话排队的灾民极有好感,觉得他们哪怕饿着肚子,依旧是淳朴善良的。此时见他们面露怯意,难免有些心疼,更是迁怒于那帮精瘦汉子。 纳木卓咬牙问道:“这是……这是难民还是劫匪?” “你猜的是什么,便是什么。”察觉纳木卓神情不对,打量一眼灾民情状,傅恒了然的挥挥空着的手,命跟在前后的侍卫统统收拢,两个压一个,扭着胳膊将人控制的紧紧困住,不给一丝挣扎的可能。 傅恒清了清嗓子:“若非我今日赶来,只怕你今日要遭殃。” 他话语中充满了表功的暗示,纳木卓听着听着,只觉面对一只猫儿,忍不住想去摸摸他的头毛——今日傅恒恰巧带了个镶着短短风毛的八角帽,明显妆点过的模样,也恰好遮住了剃得光亮的脑门。 可惜他的手下就在眼前,为了维护富察六爷的面子,纳木卓还是收回了安禄山之爪,只捏了捏他的掌心,用一个甜笑当作回报。 笑过之后,就是正事了。 “六哥,这些人是犯了什么事?” 以富察傅恒的身份,若非大事,定不会亲力亲为去逮人。他们不是恰好犯到傅恒手上,就是所图甚大,意在人命。 “还笑。”傅恒脸色微沉,冷声道,“你出来放粥,怎不多带些人手?总督大人……” “与大人有什么关隘!”纳木卓一听德沛名号就觉得头大,急急堵住傅恒的话头,又偷瞧一眼后面侍卫脸色,见他们没有察觉什么,这才放心,“是我自、自不量力,觉得没什么大碍,不愿太多人跟在身后,富察大人您就别再卖关子了。” 凭傅恒对纳木卓的了解,只一眼就能看出,她没跟江浙总督、和硕简亲王德沛报明身份。如此一来,总督大人借侍卫的举动,怕是仅仅看在“简兴宁”背后的纳兰家,和赈灾施粮的善举面上。 想起昨夜听闻有人意图不轨,准备下狠手抢夺简家粮食时的焦急心情,傅恒恨不得立时拎着纳木卓去总督大人面前,让长辈狠狠训她一顿——他自己是无论如何,都讲不出狠话来的——无奈此时还要顾及着她的心情,后怕不已的傅恒只觉牙根发痒,忍不住磨了又磨。 “这群人一路祸害灾民,养肥了胆子,觉得天大地大他们手中的爬犁最大,虽不敢动官府的粮仓赈灾棚,却敢将目标放在府城外离官兵不远的粥棚,你这里摆着的百石粮食,可是他们眼中的大肥羊。” 纳木卓不觉挑眉:“竟有如此狗胆?” 傅恒哼笑道:“何止是胆识过人,还晓得挑弱的试试手,不远处的安平镇,善人的粥棚就被他们洗劫一空,还差点闹出人命官司。” 若非他听到消息,紧赶慢赶在贼人动手前将人制住,不然仅凭纳木卓身旁这些人,怕是护不住她毫发无伤。 “幸得我赶上了。” “幸得有你,我没事的,放心。”看出傅恒眼中的后怕,纳木卓心间软成一片,又捏了捏他的手,替他转移注意力,“就算往日剽悍,可也不该如此猖狂,他们竟是丁点不惧死么?” 官府差役不是放着好看的,就算能抢到粮食,仅凭他们伤人的举动,就够成为官员升职的功绩,让县官倾尽全力派人追捕,不死不休。 这其中,怕是还有别的内情。 傅恒轻叹口气:“果然瞒不过你。”他面向一直注视着他们二人的灾民,朗声郑重道,“蝗灾将至,各位乡亲还请早做打算,若要留在金陵,城外会替各位搭建草棚暂居,每日也会拨发粮食菜粥,以便度过灾情。若愿归乡,除每人半两银子的路费外,还会另发粮食一袋,归乡后当地父母官亦会有所安排。” 此言一出,堂下哗然一片。 蝗灾二字,简直刺痛人心。 若说之前的旱灾只是让灾民们流离失所,那即将到来的蝗虫就是直接摧垮了他们的心。 “怪不得有人抢粮!要我说不如咱们也抢!” “对!别看他们说的好听!蝗虫真来,哪还会管咱们死活!” “饿死也是死,杀头也是死,那还不如做个饱死鬼划算!” 慌乱刚起,傅恒带来的侍卫就已将挑事的灾民镇压,另有一部分人护在傅恒与纳木卓身前,将他们与灾民隔绝开来。 饿了许久,近日才有粥饱腹的灾民,不似一直拦路抢劫的悍匪有力,自然而然被快速压制。 将面前侍卫的刀按回刀鞘,傅恒轻叹口气,越众而出:“各位乡亲不必太过担忧……” 许是看出他是个好脾气的,在生死存亡的问题前,灾民中有人大着胆子斥道:“凭你这黄口小儿!空穴来风的讲这讲那!你说的话,便能做凭靠么?!” 被留在原处的纳木卓挑了挑眉。 黄口小儿?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第 31 章 最快更新成为傅恒福晋的日子(清穿)最新章节! 第31章 她推开拦在身前的侍卫, 与傅恒并肩而立,抬着下巴看向还在喋喋不休的人:“你,读过吧?” 纳木卓现在跋扈的模样, 跟方才施粥时言笑晏晏的样子差别太大, 一下就把絮叨不停的男人镇住。那男人也不知是饿的还是吓得, 颤了一颤, 反被正准备去堵他嘴的侍卫扶住。 “小……小生是去岁的秀才。” “哦~秀才公啊~”纳木卓拉长了声音, 冷冷笑道,“那你更该知道, 藐视上官该是什么罪责!” 富察傅恒是正儿八经的国舅爷,没得让山野生侮辱。 那生也不知是饿的还是吓得, 脸色变得惨白, 他四处往往,除了眼前两个身着锦绣的青年,与他们带着的威武侍卫外, 并无年岁足够或文质彬彬或威严极盛的男子在侧。 可眼前的青年既敢这样说,就说明他不是空穴来风, 此处定有微服私访的官爷在。 生恨极了自己针砭时弊没事爱呛上两句的习惯,竟忘了此时落魄尴尬,正等着人家的粮食活命。 但这小公子骂到脸上,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先开口道歉。 生大着胆子, 抖着嗓子对纳木卓道:“只要官府不曾张贴告示, 就是胡说乱讲, 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摇民心,学生本是好意,小公子竟听不出来么?” 颠倒黑白,说的就是他。 纳木卓又是生气又是想笑。她望一眼面前在听到蝗灾消息后,勉强保持镇定的灾民们,偷偷捏了捏傅恒的手,这才冷笑着对生道:“圣上特派钦差押粮赈灾,你却当着长官的面说官府放着百姓生死于不顾,动摇民心的到底是你,还是富察大人?” 生听到前半段时就已愣在当场,在听到“富察”二字后脸上因看到生路而写满的狂喜立刻消散,他抖得筛糠也似,脸色更是变得像方才一样惨白。 倒是个有点见闻的。看生似是晓得傅恒的身份,纳木卓松开与男人交握的手,后退一步,将抚慰民心的位置让给自家六哥。 不明所以的灾民们见着生的样子,心中惊疑更胜。他们不敢抬头看傅恒与纳木卓,只敢大着胆子扯拽生的袖摆袍子,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小的粥棚前竟是热闹非常。 被纳木卓推到前面的傅恒无奈一笑,他本不愿吓着这些凄惨百姓,可事到如今,反倒是他的身份能让他们安心。 “本官乃XXX,携天子手谕,携米粮万石救助灾情。”想起方才纳木卓在自己手心写下的‘以虫代粮’四个字,傅恒在众人注视下轻轻嗓子,郑重道,“除了每丁每口定额配粮外,每捉蝗虫百只,便可换糙米一袋,不分男女老幼一般无二。” 看着听清他的话后,从愣怔中清醒过来的百姓们又是痛哭又是叩拜的模样,傅恒心中五味杂陈。 他出身高贵,生来便是满洲八大姓里的嫡子,又有帝后作为靠山,即便不爱将国舅爷的身份摆出来,可在京中能横着走不是假的。 傅恒从小锦衣玉食,除了练武艰难,从未吃过一丝苦楚,直到今日才知,原来活着竟是如此艰难。 似是察觉到他心情不好,纳木卓再次悄悄挽住了他的手,在傅恒耳边轻声耳语道:“换粮是一茬,到时收上来的蝗虫你也可命人用热油浸炸,发放给灾民。他们食不果腹多日,怕是树根树皮也吃了不少,有蝗虫肉的荤腥诱着,就算老幼妇孺难以捉到百只来换米,也可多些营养,让体魄强壮一些。” 傅恒一一记在心中,点头应下:“多谢你了。” 就算出动守备大军,想要清剿蝗虫也是一件登天难事。可若加上百万灾民一齐动手,那蝗虫怕是不消几日,就能被捉得再难见踪影。 夫妻间本不该言谢,纳木卓却毫不犹豫点头接受了。 看她一副难得正儿八经的模样,傅恒心中酸涩也渐渐淡去,唇边溢出一丝幸福笑意。 就算他不曾言明,卓卓也晓得他谢的不是她帮他完成万岁布置的任务,而是出此妙计,解了江南万千百姓的困局。 “等赈灾事了,我陪你慢慢回京。” 纳木卓笑弯了眼睛:“好。” 待处理完城外琐碎,傅恒携着纳木卓去拜见总督府拜见德沛。不论于公于私,他都是晚辈后生,而纳木卓不论是假身份还是真身份,也与德沛不是有亲缘就是承了他的情。 待将一直保护自己的侍卫交还后,纳木卓才十分不好意思地牵着傅恒的手,在德沛震惊莫名的注视下卸去伪装,露出乌黑云鬓。 “你……你这是……” 德沛不过说了四个字,傅恒的脸色就阴了阴。 当时纳木卓离京,不论是她大哥瞻岱亲哥宁琇,还是夫君傅恒,都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可擅自行动一定要注意安全,抵达杭州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找简兴宁,而是去拜见德沛,袒露真实身份,以免一个不查被宵小欺辱。 没想到纳木卓听话只听了一半,来拜见德沛求得亲兵不假,却是以善心富户的身份。 被两道沉沉目光望着,纳木卓尴尬地笑笑,屈膝向德沛行了个万福礼:“纳木卓见过外叔公。” 见德沛眉头紧锁,纳木卓垂下手比了比膝头的高度:“我是九阿哥的外孙,上次见外叔公时,纳木卓才一尺来高。” 时光如梭,德沛离京多年,也听过这位格格的事迹。他离京十余年,几乎不曾回去,当年不论是亲近的还是陌生的兄弟,大多已化作尘土,就连当初小小的奶娃娃,也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德沛轻叹口气,将对往事的回忆收起:“你外祖若见到你现在的模样,定比我还觉得惊喜。” 也只有他这般位高权重的宗亲,才能毫不避讳的提起当年旧人旧事。 看出纳木卓情绪低落,知道她与外祖感情甚深,傅恒无法安慰,便也不说话,悄悄靠近一步,让纳木卓倚靠在他怀中。 直到月落星河,公事与私事才全部办妥,带着粮草在路上风餐露宿近一个月的傅恒也终于松了口气。 多日来的奔波劳累,在看到纳木卓的笑脸时化为乌有,他此时只想牵着她的手,一直一直走下去。 恨路有尽头。傅恒这般想着,已不自觉勾起了唇角。 没有见面时还只是简单的想念,直到真正触碰到她,才知道相似早已入骨。 “从处理公事开始你便没有撒过手,怎得牵了近整日,还不愿放开么。”纳木卓抬起仍然交握的手,笑望傅恒,“还不快快松开,洗洗你这一身灰尘?” 见她一脸嫌弃,傅恒很有些失落:“你竟一点不想我么?” 纳木卓哼了一声,将今早写好没来得及寄出,在怀中藏了一日早被体温温热的信封掷在傅恒怀里:“你且看看我有多想你吧。你既不愿动,我便先去洗漱。” 想念又深又浓,哪里是牵牵手就够的呢? 非得游鱼入水,欢畅整夜,才能一解相思之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第 32 章 最快更新成为傅恒福晋的日子(清穿)最新章节! 第32章 此次江南一行, 纳木卓与傅恒的任务都算得上是圆满达成。 他们离开金陵时,蝗灾已经解除,被旱灾所苦的百姓也领到了足够活命等待今年秋收的粮食, 万岁的免除赋税圣旨也在傅恒的监督下传遍各府各县, 杜绝了某些官员欺上瞒下, 照旧收税的念头。 而纳木卓的店铺, 也因开仓放粮的善举被百姓们铭刻于心, 待江南经济恢复,想来会更上一层楼。 更何况她的举动足够当作典范, 早已被护妻的傅恒由密折上达天子,就算万岁不好直接封赏臣妇, 皇后娘娘也绝不会吝啬赏赐。 选贤举能, 封赏也不必避讳亲族。帝后正是要借纳木卓摆明态度,他们有功必赏有错必罚,便是满勤贵族八旗子弟, 也别想躺在老祖宗的功劳簿上一辈子自在逍遥。 在启程回京时,纳木卓按着之前的约定寻到曹先生, 在将他与傅恒互相介绍时,突地想起昨夜闲聊时傅恒说的一件事—— [二哥前几日传信一封,说他新添了个小子, 取名明仁。咱们回京时想来正好能赶上满月酒,你且替我想想, 送小侄儿个什么见面礼好。] 那刚出生的富察明仁, 与他还不知道在哪的弟弟富察明义, 可是曹公撰路上的忠实伙伴,正是因明义的十首红楼诗存在,当年红学界才敲定了《红楼梦》成的大致年份。 想到还未见面的小侄儿肉球似的模样,在看曹公清隽高瘦留着美髯的形象,纳木卓险些笑出声来。 这忘年交的年岁,差的实在是有些多。明仁尚且如此,更别提还未被二嫂怀上的明义了——倒是她那疑似脂砚斋批注中的“石兄”的兄长纳兰宁琇,与曹公年岁相近,应能长久的照应照应他——同样与曹公交好,此时已入宗学读了几年,却也不过五六七□□十岁大的小豆丁敦敏、敦城,已被纳木卓完全抛之脑后。 她怕是要再等上十几二十年,才能看到那部旷世大作。 纳木卓眼角眉梢具是笑意,傅恒的眸子却沉了沉。前段时间重逢后,他便细细读了纳木卓还未寄出就已直接交到自己手上的信,对信中占了极大篇幅的“曹兄”好已久。 此时见青年温柔和煦,莫名就觉得后背发紧。 他乃武将出身,无论如何,也学不来江南文人的小情小趣。若是卓卓真喜欢如此……想起远在京中的程景伊,傅恒的眸色越发深沉。 转过一天,傅恒就将人送上了他来时坐的大船。那船来时满载,全是粮食,去时空空,除了押粮的官兵,就只多了曹公一个。 “咱们轻车慢马,怕是要耽误曹先生回宗学销假,我已交代由水路回京的好兵卒,好好照顾曹先生起居,你不必担忧。” 纳木卓只当自己没看出傅恒的那点小心思,笑着挽起马缰,翻身上马:“傅六爷可敢再与我比比?” 傅恒点头笑道:“有何不敢?” “不怕我一个不小心再抽你一鞭?”想起前事,明明没过去多久,心境却已完全不同。坐在马上的纳木卓向傅恒伸出手,软下声音道,“快让我瞧瞧,你的疤消了多少。” 她本意是执着傅恒的手看看他手上早前被断裂弓弦划伤的地方,没想到傅恒的手刚与她的搭上,就借着她那微乎其微的力道翻上马背。 纳木卓回肘击向男人的腰腹,反被傅恒紧紧揽住腰肢,连反抗的手也被牢牢困束在里面。 “你!” 傅恒将下巴放在纳木卓的发心,闻着她发丝间桂花清香,笑意融融:“便是再被你抽一百鞭,我也甘之如饴。” 他双腿微收,轻轻夹了下马腹。胯.下骏马得到信号,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去。 “真希望京城远在十万八千里外,永远也回不去。” 纳木卓已安静下来,软软向后靠近傅恒怀中:“你是第一巴图鲁,永远不回去,岂不是要将万岁急死了。” 在金陵城外见到前来赈灾的傅恒时,纳木卓便已做好了心里准备。在他乞骸骨辞官养老前,二人怕是仅剩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可以做无忧无虑的小夫妻。 从此后富察傅恒在为人夫前,先是大清的臣子,是未来的中流砥柱。他身上背负的不止是二人的小家,是整个大清,整个天下。 最年轻的首辅,也代表着最重的担子。 “你放心。”纳木卓轻声道,“我一直在。” ····· 没想到的是,他们最后一段清闲时光,并不清闲。 傅恒勒住缰绳,看着远处或满脸呆滞、或满目兴奋向着一个方向前进的人群,抬手叫停了车夫。 感觉到马车停下,纳木卓正打开窗子,想要看看是出了什么事,就被不知何时将马停在车旁的傅恒按住脑袋,推回车里。 “这事儿不太对,你好好在车中待着,莫要出来。” 听出傅恒口气不对,纳木卓也没搅缠,用从未有过的乖巧将窗户阖上,连一丝缝隙都没透出。她虽仗着有些功夫,敢于扮成男人四处经商,可当正遇到事时从不强出头,该带侍卫就带着,该老实待着就待着。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她自然也不会立。 “你自己小心。” 傅恒应了一声,在看着载着纳木卓的马车走远后,这才将马绑在不远处的拴马柱上,又去不远处的当铺里弄了身不打眼的衣服换上,压着瓜皮八角帽混入了混沌的人群当中。 纳木卓在另一个城镇的客栈里住了整整三日,才等到了早该回来的傅恒。 青年风尘仆仆,在半夜敲响了纳木卓的房门。最近几日一直和衣而睡的纳木卓在听到第一声敲门声时就已翻身而起,当她打开门时,即便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仍被站在小二身后的傅恒惊了一跳。 “六……”纳木卓按下话头,向着门外侍卫道,“去抬两桶热水来,给九爷洗漱。” 侍卫应了一声,用目光压着小二下了楼。 纳木卓这才将傅恒拉进房里,上下打量了几个来回,才忍不住笑出声来:“六哥,你怎将自己弄成这幅模样了?” “怎么?有什么不妥?”从纳木卓的笑声里,傅恒敏锐地嗅到了不对。 纳木卓从桌上拿起铜镜,捧在傅恒面前:“你瞧瞧,这身打扮与你通身气度,简直天差地别,一眼就能望出不妥。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要么找个家道中落的侍卫去做,要么就带我一起,让我帮你遮掩不对。” 民间有句俗谚,叫“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如傅恒这等生来尊贵的将门虎子,便是穿上补丁落补丁的破旧袍子,也不像贫苦百姓。 傅恒看着镜中倒影,无奈地勾了勾嘴角。怪不得他有心混入那群怪怪的人里,却白耗了三天也没多大进展。 热水来的极快,纳木卓笑完就住了口,帮傅恒脱了破旧衣衫,让他好好泡了个热水澡解乏。 当傅恒穿着簇新的里衣从屏风后面绕出来后,纳木卓已坐在摆满热粥小菜的桌前,拖着下巴看他。 “好啦,我是等不到你吃完饭再说的,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暂且放放,你边说边吃如何?” 夫人有命,不如何也得变得如何。 傅恒虽不想将这些不堪入耳的官司讲给纳木卓,可他也了解她的性子,既已让她知道了开始,就一定要知晓经过结果。不掺和其中,既是她对自己的能力有清晰的认知,亦是不愿给他添麻烦。 纳木卓要真是想亲身往龙潭虎穴里闯一闯,那他就是豁出命去,也得好好护着她去闯。 夫人如此明理懂事,他自然也要回报一二。 傅恒先吞了口粥暖胃,又将纳木卓夹在碟中的小菜吃净,这才边用瓷勺搅着热粥,边轻声道:“是白莲教。” 托着下巴的纳木卓本已沉迷于自家夫君的美色当中,对于傅恒慢吞吞吃饭的举动并不急躁,反倒举筷替他布菜。但当她听到“白莲教”三个字后,还是悚然一惊,竟连筷间夹着的藕片都掉回盘中。 “怎么?”没料到纳木卓会是这个反应,傅恒忙握住她的手,“可是有什么事?” 纳兰家即便不被先帝所喜,依旧是实打实的满洲贵族。傅恒并不担心纳木卓与白莲教有什么挂碍,看她反应激烈,反倒担忧是她名下店铺曾受过白莲教骚扰。 当傅恒思绪飞奔至该如何惩戒那班恶徒时,纳木卓已从短暂的失神中回转。 虽然长大后为了工作仔细研读过清史,对野史里赫赫有名的白莲教有一定了解,可对纳木卓来说,这三个字最初的印象,还是童年那个二十几寸大的敦厚电视里,将茶叶蛋和碳火泼向夏紫薇的老头子。 对上傅恒担忧的目光,纳木卓干笑两声:“没事,只是曾听简大哥说过,一时跑神罢了。” 本该在未来成为令妃的小宫女早已被纳木卓调去别处,皇后娘娘好好的二阿哥也好好的,一切的一切都已与史载不同,更不会跟一部电视剧有什么相关。 若非见到曹公,让她对现在的世界产生了些许不真实感,纳木卓无论如何,思绪也不会跑偏到这个份上。 “我近日情绪总是不稳,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傅恒歉疚地拢住她的手:“是我的过错,让你担忧了。” 晓得他没有追问的意思,纳木卓顺坡滚驴,偎进傅恒怀中:“我知你辛苦,只是既让你碰见白莲教召集教徒的事儿,想来回京后更要忙得脚不沾地……那还不如趁着现在不够辛苦,再亲香亲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第 33 章 最快更新成为傅恒福晋的日子(清穿)最新章节! 第33章 纳木卓没想到的是, 当他们回京后, 傅恒确实如纳木卓预料的一般忙得脚不沾地,但纳木卓没想到的是,哪怕傅恒夜夜回府与她同床共枕,两人在短时间内, 也没机会再做亲近的事了。 “有喜了?”纳木卓眉头紧锁, 脸上满是迷茫,似是在努力消化这个让她十分陌生的词语。 过了许久, 纳木卓才终于反应过来。她望向不知何时进屋, 一脸喜意的宁琇, 还有正在跟宁琇说着恭喜的话的老大夫,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纳木卓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完全感受不到那里藏着个小小的生命。 恍惚间纳木卓想起,她今日招大夫来看诊,正是因为近两个月周期紊乱, 该来的一直没来。 “妹夫也是,竟毫不顾惜你的身体。”宁琇暗自算了算时间,到底没忍住在妹妹面前抱怨妹夫不够贴心, “就算急着要子嗣, 也该在你们回京之后……” 他们二人早已失了父母,唯一的嫂子又随堂兄瞻岱在热河, 身边没有别的女性尊长, 有些事宁琇就只能硬着头皮自己来:“孩子既已来了, 也不好多说什么, 若是下次傅恒再如此拎不清,你万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不能再这么顺着他。” 宁琇越想越气,看着妹妹因舟车劳顿瘦了一圈的小脸,咬牙切齿道:“他再敢如此欺负你,我、我……” “你什么?”纳木卓无奈挑眉,“宁琇,你妹妹是何等样人,你竟不知道?傅恒哪里逼迫得了我,我逼迫他还差不多。” 义愤填膺的宁琇险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卓卓你!” “我晓得你是关心我。”纳木卓放缓了语气,“但若吓着你外甥女,可如何是好?” 宁琇愣了愣:“你怎知是个姑娘?” 因为史记载,富察傅恒头胎得的就是个小格格。纳木卓摇头笑道:“我昨夜做梦,梦到青鸟飞临枝头,今日就得到喜讯,可见定是个女孩儿。” 都说生男生女全由当爹的做主,想到肚子里藏了个小小的小姑娘,纳木卓的眉眼都柔和了许多。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快就当母亲,可是将要为人母的滋味,实在不错。 “宁琇。”纳木卓抬起头,笑望宁琇,“我不想让小厮传话,又想赶紧告诉他,只能拖你跑这个腿了。” 看着仿佛被母爱光辉笼罩的妹妹,宁琇抹了把脸,点头就向门外跑去。 他刚牵着马奔出院门,就再也忍耐不住地红了眼眶。多年过去,妹妹的辛苦他全看在眼中,所以即便是不知道纳木卓故意疏远自己的时候,面对妹妹的冷言冷语他也不觉伤心,只恨自己不够本事,不能替她撑起一个安稳的家。 现在他除了伯父传下的爵位外,仅有翰林院的七品文职,空有个好听的名头,却无一点护着纳木卓的能力。 可好在已有别人照顾妹妹。宁琇再看傅恒这个妹夫不惯,也得承认全京上下,同龄的八旗子弟中,再没一个比富察傅恒更有本事的。 而且他们还有了孩儿……宁琇抹掉脸上泪水,喜不自胜地冲进内务府衙门,不料才一进门,就跟人装了个满怀。 “哎嘿!这谁走路不长眼呐!” 宁琇揉着抽痛的手臂,闻声抬头,待看清来人容貌后,忍不住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宁郡王。” 他与弘皎不对付已久,见面就要呛声已成了习惯。见弘皎满脸鄙夷,宁琇本想反唇相讥,又想起来内务府的缘由,到底忍下到了嘴边的话。 偏头对着跟弘皎并肩站着的理郡王弘皙行了半礼,宁琇只当没看见弘皎,撞着他的肩膀就走进内堂。 被无视的弘皎大怒,正欲回身找宁琇理论,就被弘皙拦了下来:“待大事达成,你要怎么收拾他,堂兄都为你做主。” 他们图谋甚大部署已久,决不能因小小一个宁琇让中间出了纰漏。 纳兰家这个小子虽无权无势,也脾气是有名的差,若让他发现什么端倪,定能搅乱一滩浑水。而且他还有个惯会混赖搅事,备受帝后疼爱的妹妹,为了大事,此时确实不能与他起冲突。 弘皎心中憋火,但在弘皙面前也不敢造次,只得乖乖忍下,在心中将纳兰宁琇大卸八块。 这边厢弘皙还在安慰弘皎,那边厢宁琇脚程极快,已奔去傅恒办差房中,将好事告与他。 傅恒方听到“有喜”二字,就已将袍角掖进腰带,长腿一迈冲出门去,只留下宁琇呆愣愣看着他的背影。 “还请舅兄代我向上峰告假!”傅恒的声音远远传来,让还没回神的宁琇脸上更呆滞了些。 上峰?他上峰是谁? 好不容易回神的纳兰宁琇终于想起,自家妹夫在回京后已擢升总管内务府大臣,整个内务府属他最大,他的上峰有且只有一个。 这还告什么假啊!小夫妻亲自去向帝后报喜讯就是了啊! 想明白的纳兰宁琇乐颠颠地发现,他那从幼年起聪颖不凡,处处力压他们这群同龄人,被整个京城年轻公子们视作阶级敌人的妹夫富察傅恒,原来也有乐晕了头、开心到失了智的时候。 ····· 完全不知道舅兄是怎么评价自己,傅恒心中只记得纳木卓有孕这件事,当他飞奔回家面对一脸惊诧的妻子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是忘了骑马,全靠双腿跑了十数条街。 “我还在想莫不是宁琇摸错了门,还是你进宫向四舅舅汇报去了,不然怎得还未回来。”纳木卓笑着从怀中取出帕子,丢给满头大汗的傅恒,“想来有宁琇那个大嘴巴在,不必等到傍晚,全京城都能知道,富察大人今日失态是因为什么了。” “他们不会笑我,只会羡慕我。”傅恒却不擦汗,反倒将帕子纳进袖中。他唤来小厮端上一盆清水,净了手脸后才走近纳木卓,“羡慕我得此佳缘。” 傅恒跪坐在纳木卓身前,小心翼翼将耳朵贴在她小腹:“咱们的孩儿,就在这里么?” “傻子。”纳木卓笑着拖住他下巴,将人向下又移了移,“再过几个月,你便能听到小格格的动静了。” 傅恒闻言,也想到了纳木卓昨夜的梦。 因那梦境太过真实,纳木卓早上醒来时也未忘记,在夫妻二人起床前的温存时当趣事讲给了傅恒。没想到不过小半日功夫,一个有趣的梦竟成了灵验的喜梦。 唯一让纳木卓觉得不妥的是,她梦中降临枝头的其实是凤凰。 “我并未对宁琇讲实话,只说梦到青鸟。”纳木卓的声音有些犹豫,“青鸟为王母坐下使臣,咱们小格格是皇后娘娘的侄女儿,也不算愈矩吧?” 古人最重预兆,所以纳木卓不敢讲出实话,只怕还未出生的孩儿被批个“凤命”,从此喜乐再由不得她自己。而纳木卓假托青鸟,其实也是为了给孩子筹谋,让她日后的生活更加安稳平顺。 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使些不会伤及他人的心计,纳木卓并不觉得自己卑劣。她只怕不能好好保护自己的孩儿。 傅恒看出她的担忧,安慰道:“无妨的,待明日进宫拜见娘娘,在娘娘那过了明路就好。” 对于纳木卓口中一口一个的“小格格”,傅恒并未提出反对的意见。他早就看出妻子身上有些不同常人之处,从未想过细究,甚至不敢将她约束的太紧,只怕哪日纳木卓看腻了凡间,化风远去。 当知道她有了孩儿后,傅恒完全不在意是男是女,只是终于理解了汉人神话故事中董永牛郎的心。 她到底是愿意为他留下的。 完全不知道傅恒心中的百转千回,纳木卓只当他兴奋过了头。 小夫妻俩在屋中静静待了半日,躺在床上手脚相缠,是从未有过的温馨。纳木卓渐渐觉得有些困了,偏头蹭了蹭傅恒的脸,然后安然睡去。 看着妻子睡梦中含笑的脸,傅恒在她眉心轻轻印上一个吻。他先扯来床边的薄被给两人盖上,又将温热的手掌覆盖在纳木卓的小腹上。 六月的中午已经很热了,但还是要防着着凉。 待午睡起来,他得去房找找有没有妇人孕期需注意事项的医术,明日去宫中拜见万岁与姐姐时,也要记得跟姐姐讨个善调养的老手嬷嬷,好好看顾着卓卓。再请个御医替她把脉,以免宫外的老大夫看不出什么隐疾。 回京路上,他不该受不得诱惑,那般孟浪的…… 待到明年开春二月,他就要当父亲了吧? 傅恒胡思乱想着,渐渐也沉入了梦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第 34 章 最快更新成为傅恒福晋的日子(清穿)最新章节! 第34章 在知道纳木卓的喜讯后, 帝后果然大喜。 一个是寄予后望的晚辈, 一个是打小就喜欢的姑娘,在颁下赐婚圣旨后,哪怕是金口玉言一向信奉天老大他老二的乾隆皇帝,在某些清淡宜人的夜晚,也会向枕边的发妻表达自己的隐忧。 傅恒与纳木卓这对小夫妻,几乎是被帝后二人看着长大的,那份关系爱护与对皇子皇女几无二至。虽然赐婚的事是傅恒求下的, 可当时纳木卓的心不甘情不愿肉眼可见,特别是探查到新科进士程景伊曾与纳木卓似有若无的关系后, 乾隆更是担忧二人成了怨偶。 伤了哪一个,都会让他这个做长辈的心痛。 好在此时看来,天子所赐的婚姻,到底是有真龙护佑,和顺美满, 没出一点纰漏。 在晓得纳木卓是何时有孕后, 富察皇后责怪的睨了傅恒一眼, 急忙命人召来善妇科的御医为纳木卓把脉。在宁琇面前纳木卓可以口无遮拦, 当着帝后的面还是得收敛一些, 纳木卓向着无辜背锅的傅恒笑了笑, 半是抱歉半是嘲笑。 傅恒回以一个无奈的眼神, 十分大丈夫地将责任一肩挑了。 眼见御医过来还需要些日子, 乾隆看看满脸宠溺的傅恒, 又看看温柔和煦的皇后, 再瞅一眼混不当回事的纳木卓,便将傅恒从殿中叫走,暂时将空间留给那娘俩说些小话。 毕竟纳木卓没有母亲亦无婆母,有些话和必须注意的事项,需得富察皇后来说。 哪怕知道小丫头不是个皮薄脸嫩的,那个场合也不适合他在场。更何况,他还有事要与傅恒说:“纳木卓有喜,朕与皇后都极欣慰。你既初为人父,难免有丢不开手的时候,为以防万一,收便提前至下月吧。” 傅恒闻言一惊,请罪道:“奴才定不会因私废公……” “得了。”乾隆一把将傅恒托起,笑道,“你当朕真是为了你?不过是怕纳木卓向朕哭鼻子要夫君罢了。” 若是大公主长到现在,差不多也是让他做郭罗玛法的年纪了。 “收擒人时不必事事都自己动手,你如今已不是普通侍卫,要学会用身边的人。”乾隆看着身边一直满意的臣子,竟生出些老丈人看岳父,越看越不满意的心态来,“事要一件件办,饭要一口口吃,不然就是将自己逼死,也……” 想起在御案前呕血而亡的先帝,乾隆摸了摸鼻子咽下了后面的话:“下个月,朕等你的好消息。” ····· 在得到皇帝的准许后,傅恒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他一直是最让帝王满意的臣子与后辈,除了在婚事上有些自作主张外,从未有一件事让乾隆操心过。 否则就算帝后再如何爱重,也不可能仅凭宠爱,就在二十出头的年纪成为内务府总管——官职虽只有二品,可这个职位非简在帝心者不可当。 不到一个月时间,傅恒就交出了圆满的答卷。 废太子之子理郡王弘皙、XXX之子宁郡王弘皎,还有圣祖皇帝第子诚亲王,三人图谋不轨意在皇位之事被连根挖出,证据确凿不含丝毫伪证诱哄,结结实实堵住了供朝野臣民的嘴。 大半月前还在宗人府门前,耀武扬威想着要如何抱负宁琇的宁郡王,不过短短二十天时间,就被宁琇的妹夫亲手送进了圈禁他用的XX园中。 “富察傅恒!你这是携私报复!我要上告堂兄!你滚开让我见堂兄!”弘皎面色狰狞,“纳兰纳木卓给你吹了什么枕头风!你睁大眼睛看看!本王的阿玛为大清XXXX,为先帝在养蜂夹道受尽折磨!你凭什么拿着几张破纸当证据!让我见皇上!我要见堂兄!叔王们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傅恒后退一步,躲开他横飞的唾沫:“押进去。” 郡王府为提现身份而格外厚重的门扉,此时成了弘皎与青天白日的隔断。 眼看着侍卫上了锁,又见门内的弘皎在听到上锁声后骤然变地安静,傅恒挥退左右侍卫,上前两步轻叩了下门扉。 “傅恒!” 傅恒的声音极轻:“不怕告诉你,弘皎,正因为你是十三爷的儿子,圣上才格外心痛,理郡王虽也被圈禁,但是封号并未被掳夺,只有你被贬作庶人。他已认命,你也认命罢。” 门内的弘皎似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直到傅恒收兵离开,都未听到他的动静。 当傅恒将要跨出曾经的宁郡王府时,弘皎XXXX的声音才远远传来:“傅恒!我只是从犯!我是受了弘皙的迷惑!傅恒让我见见堂兄!!呜呜呜呜呜……” 惨痛的哭声,被关在紧闭郡王府大门里。 傅恒轻叹口气,吩咐把守的侍卫:“庶人弘皎惯爱花草,若有要求,便上报宗人府,不得难为。” 侍卫们低头称是,收敛了心中对已废宁郡王的轻视。见他们明悟的极快,傅恒也觉得安心许多。 因为他是十三王爷的儿子,万岁才会更觉伤痛。却也因为他是十三王爷的儿子,等伤痛过去,万岁又会想起他阿玛的好。 帝王之心,从来不可测算,他只要将一切都做到最好就行了。 圣祖末年九龙夺嫡留下的隐患,至此被彻彻底底的清楚干净。 ···· 六月避暑,七月秋弥,八月巡猎,皇帝不动则已,一动就是离京整个夏天。傅恒作为八旗子弟年轻一代中最得用的一个,自然而然要跟在万岁身边。 想着一走便是三个月,傅恒实在放心不下心里活跃的纳木卓独自在京,便求了富察皇后将她待在皇后鸾驾里,名义上是给皇后解闷,实际上是免受长途颠簸。 纳木卓这一胎怀的极稳健,没有丁点难受反应,从晓得自己可以跟去避暑游猎后喜不自胜,若非太医与嬷嬷拦着,说现在胎息不稳还骑不得马,怕是已在京郊猎场上跑了十几圈找感觉了。 好在等到八月抵达木兰围场时她已怀胎五月,虽然肚子已经隆起行动不太方便,可偶尔不那么剧烈地跑跑马拉拉弓已是无妨。 帝后体谅他们小夫妻新婚情热,特许纳木卓在围猎时跟在傅恒身边。 傅恒有妻在旁,自然对已得了数回的第一没什么兴趣,只放缓速度守着纳木卓,偶尔放箭替她补射一箭未死险要逃脱的猎物。 傅恒之前的手下败将中,自然有不少想要嘲笑他畏妻如虎的,可当看见他们夫妻情浓的模样,什么话都再说不出口。 眼见他二人只是悠哉悠哉地玩耍,乾隆便将皇后与二皇子都交给傅恒保护,自己纵马猎虎去了。 八旗姑奶奶中少有不会骑马射箭的,富察家乃是武将世家,富察皇后在家做格格时虽不似纳木卓疯野,却也是骑射好手。她做了宝亲王妃后倒也在随先帝围猎时小玩过几把,可当成了一国之母,就再没做过这般激烈的运动。三四年不曾上马,说不紧张是假的,可是当着儿子的面,皇后无论如何不愿露怯,倒是把少女时的英姿现出八.九分来。 “皇后娘娘英姿飒爽,可是给阿哥做了个好榜样。” 傅恒与纳木卓分工明确,一个看顾皇后,一个守着二阿哥。纳木卓这两日已尽了兴,她一直喜欢富察皇后温柔亲切,自然愿意守在她身边满满前行着说话。 四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已离营地有了一定距离。 数十只鸟儿突然一齐飞起,毫无章法地向着四面八方散去。纳木卓放下本欲射鸟的箭,眉心微微蹙起。跟着他们的一队侍卫,大半跟着傅恒去前面不远处保护二阿哥,身边剩下的三五个个个孔武有力,让纳木卓看着十分安心。 不料她刚放下心,情况就发生了改变。 一只猛虎不知从何处窜出,急急扑向皇后坐下骏马。马儿受惊之后完全不听使唤,向着傅恒的方向奔去。两方若是撞在一起,只怕都要重伤。 纳木卓大惊失色,眼见侍卫们两腿跑不过马儿四腿,毫不犹豫俯身趴在马背上,狠狠扬鞭追赶。 发现不对的傅恒带人去拦,却险被已惊傻了的马儿撞飞。 疯马难拦,救下娘娘才是最重要的。 “娘娘莫惊!将手给我!” 快了,马上就能够到了! 富察皇后听到纳木卓的声音,慌乱回头。她本在极力控马,可是不见丁点成效,看着纳木卓伸来的手犹豫一瞬,就回身去够她。 两人的指尖几次碰触,又几次分离。 纳木卓拼命催马,拼命伸手,终于紧紧抓住了富察皇后的手。两马短暂并行,纳木卓的马眼见体力已经不支:“撤蹬,娘娘信我。” 富察皇后惨白着脸点了点头。 “傅恒!杀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第 35 章 最快更新成为傅恒福晋的日子(清穿)最新章节! 第35章 纳木卓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尖利, 似是一把利剑刺进傅恒心里。 他深吸口气提起手中长弓,搭箭挽弦, 一箭贯穿了惊马的脖颈。 马儿应声而倒的同时,猛虎也被侍卫们用数把□□捅杀。 纳木卓回望倚趴在身后马背上的富察皇后, 提起的心终于放下。胯.下的马儿没了纳木卓的催促,很快被赶着围上来的侍卫们勒停。傅恒亲自上前将富察皇后扶下马背。 即便他此时满心记挂着妻子,但皇后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姐姐在是他的姐姐之前,先是大清之母。 “额娘, 皇额娘您没事吧?”一切平定后,拦着二阿哥不让他上前的侍卫才松开手, 永琏快步跑上来,上上下下检查了一圈额娘, 见富察皇后无恙,才仰头对纳木卓抱拳道,“多谢舅妈救了我额娘。” 坐在马背上的纳木卓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不是她居功自傲愿意受二阿哥的礼, 而是她腿已软了,实在避不开这一揖。傅恒及时扯着马缰让马向前走了半步。他举起双臂对着纳木卓, 示意她将手搭在自己手上。 当脚踏在地上后,劫后余生的欣喜才跃上纳木卓心头。她方才实在是太大胆了。 好在胆大包天的结果是好的。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纳木卓前行十数步,来到倒地喘息的惊马前, 从马身侧边的箭袋里取出一只带着皇后徽记的羽箭, 拉弓一箭射向已经浑身破败的死虎脖颈。 女子的力气不大, 若是射活老虎怕是连剑锋都难以扎进去, 可是老虎已死,铜墙铁壁般的精肉都失了力道,也只比豆腐强上些许。 富察皇后与傅恒对视一眼,都已明白了纳木卓的意思,姐弟二人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模一样的震惊。傅恒向着姐姐点了点头。 温婉的皇后从纳木卓手中取过自己的弓,抛给身边的侍卫,淡声吩咐道:“拿着本宫的弓去回禀万岁,就说皇后亲手猎虎,请万岁回来观赏。” 木兰围场里的野兽并不是全然野生的,当贵人——特质皇族——点明了狩猎目标时,会有专人去撵赶,将猛兽围堵在小圈中。至于那些骑射并不十分精妙的八旗贵女与小阿哥们,就是想碰到大型猛兽,也没有机会。 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皇帝陛下早在多日前就透露出想要猎虎的意思,他虽同先帝一般膂力不佳,可在圣祖爷的悉心教导下,后天勤练也让他的弓马骑射远超常人。 猎虎对于乾隆来说,是凸显他帝王手腕的方式。 谁也没想到,这次围猎,本该在包围圈中的老虎,会越而出,跑去惊了皇后的马——献给贵人们狩猎的猛兽,多要饿上数日,让它手脚酸软,无力伤人,甚至在侍卫们已有防备的万全守卫下,连惊马的本事都不会有——被侍卫们快速围剿而死的老虎,正是如此。 它能惊了皇后的坐骑,全因突如其来,无从防备。 这一切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谁也不知道。 听闻皇后射虎的消息,乾隆很快赶来,而在皇帝离开原地没多久,兴之所至顺路跑去的恭亲王就撞上了两只皮光毛亮肥胖凶残的棕熊。 恭亲王虽只是轻伤,侍卫却死了一个。 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此时已经有了定论。乾隆大怒,终止围猎,令傅恒与刘统勋一同彻查此事。随着白莲教数百教徒人头落地,乾隆四年的秋猎就此结束。 有错要罚,有功要赏,英勇救下皇后,又快速发现其中有所不对的纳兰纳木卓越过了她的丈夫,成为此事的第一功臣。可惜的是,第一功臣富察夫人,不但没能亲自领赏,还连御驾启程回京时都没能同行。 因当日营救皇后的动作太过激烈,纳木卓动了胎气,若非她身体本就比一般女子强健许多,怀孕初期不曾因剧烈的反应有过亏损,且这胎本就坐得极稳,恐怕此时傅六爷已经失去了他的第一个孩子。 皇帝体恤,特允傅恒留在不远处的热河行宫,陪伴险些因救驾而流产的固山格格——普通女子有功,按律应加赏其夫君,唯一的例外,便是立功的宗室女——这个封号背后的意义,比本身的爵位与食邑更让她开怀。 固山格格通县君,或以此封号封赏固山贝子之女,或以此封号封赏君王曾孙。 纳木卓两不沾两不靠,唯一能说得通的,便是由她母亲圣祖膝下九阿哥之女的身份算起。若无除宗贬谪之事,纳木卓的母亲本是正儿八经的郡主。 因胎息不稳,这个好消息直到纳木卓身体安健,准备启程回京时,才由傅恒亲口告诉她。 男人亲自捧着固山格格的朝冠吉服,一一展现给纳木卓:“万岁一直晓得你的心事。” 晓得她想要为父辈正名的心。 她十数年的努力,想要回报这个身体的父母带给她新生的恩情,在此时此刻,终于开始有了收获。 ····· 乾隆四年腊月二十三,纳木卓所乘车马抵达京城,早行一步回来复命的傅恒在城门前迎接自己的夫人。 俊逸的男子端坐马上,遥望远方,对周边大姑娘小娘子们含情脉脉的目光视若无睹。当数日前还时时能够看见的车马出现在视线里时,傅恒已按捺不住渴望。他的坐骑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急切,难耐地刨了刨蹄子。 在确认了自己没有看错后,傅恒双腿微夹马腹,如离弦之箭般急蹿而出。 “卓卓。”男人开口时温热的呼吸遇到寒冷的空气,化作一缕白雾,“我来接你了。” 纳木卓掀开车窗,偏头笑道:“今日这般冷,你怎不再府中等我?” “我在府中坐立难安,若非怕万岁有急事召见寻不到我,早已远去数十里外接你了。”不等车停,傅恒就已跃入马车,他行动轻巧,从马背落到车板上,竟只发出极轻的动静。 即便已看过无数次傅恒辗转腾挪的英姿,纳木卓仍被眼前的男人惊艳了。 她撑着肚子倾身上前,摸了摸傅恒的脸颊,触手冰凉如水,被冰到的纳木卓轻“嘶”了一声。意识到怎么回事的傅恒向后撤了撤,还不及挪开一寸距离,就被温热的手掌再次覆盖住。 “别动,我给你暖暖。”纳木卓将另一只手也贴了上去,“怎得这般傻,也没带个手炉?” 傅恒自然不会告诉她,因等了太久,手炉早已凉透。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次独自回来,我才晓得这话是什么意思。”傅恒缓声道,“莫冰着你,孩儿近日可乖巧?有没有为难你?” 纳木卓本想调笑一声,说他只记挂孩子。可当对上男人溢满了情意的眼睛后,就再说不出到了嘴边的话。 “她很好,怕是等不及要出来见阿玛了。” 话是这么说,可纳木卓与傅恒的第一个孩子,还是在足月之后才降临人世。 “小格格怎么样?”就算身子骨再如何强健,也是诞育头胎,在二月依旧满身冷汗的纳木卓缓了许久,才有点精神去看她的孩儿。 她抬起手臂,剥开裹着婴儿的襁褓,露出一张皱巴巴的小脸:“这孩子,头发倒是长得好。” “恭喜福晋,得了个小公子。” 说好的长女呢?说好的凤凰登枝呢?纳木卓穿越至清朝近二十年,除非是在自己主观意愿下进行改变,绝大多数事情都会随着历史真正的轨迹去发展。 历史上富察傅恒虽是一代名臣,却性喜奢靡,有无数宠姬美妾。如今他只有自己一人,就算娶得仍是纳兰家的女儿,之后的子孙福运是否也会发生改变? 疲累交加下,纳木卓有些走神,她突地想起一事,握着接生嬷嬷的手问道:“今年是哪一年?” “九爷,产房血腥,你可不敢进去!” 屋内久久没有动静,孩子也不曾抱出来给他瞧瞧,傅恒心中早已惊惧难安,再顾不得规矩直闯进来。才进内室,就听见纳木卓的声音。 听到她声音虽然虚弱,却气息绵长,傅恒这才放心,回复道:“正是乾隆五年二月,你好生调养,四月我带你去城外跑马。” 富察傅恒的庶长子福灵安,于乾隆二十一年授三等侍卫,。以八旗子弟十六领差事为准,正是乾隆五年所生。 纳木卓心中千回百转,在傅恒担忧到准备冲进宫将太医院院判掳来为她诊治时,终于出声:“咱们的孩儿,就叫福灵安吧。” 这滚滚红尘千百年眨眼而过,仅凭她一人之力,即便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也有太多不能改变的事情在发生。 既然如此,那不如在拼尽全力的同时稍稍放手,让不可改变的人或事自行发展,不论是顺应历史还是得到新生,在某种意义上都是一种改变。 傅恒虽不知道纳木卓心中所想,却也不会反对她给孩子取名:“那就叫福灵安。”他在嬷嬷的指引下将稚嫩的儿子抱进怀中,轻轻晃动着。 “六哥。”纳木卓轻轻唤了一声,“那个青鸟登枝的梦,咱们都忘了吧。” 不止是他们忘了,也让帝后不再在意。她的小福灵安做不做额驸,该是他自己的选择,而不是因为一个梦。虽然很难,但纳木卓相信傅恒能够办妥。 傅恒闻言微愣,转瞬反应过来,他冷冷扫了屋中仆役一眼,点头应下。 孩子的路属于他自己,而他们夫妻,还有很长的路要并肩而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第 36 章 最快更新成为傅恒福晋的日子(清穿)最新章节! 第36章 乾隆十五年, 准噶尔内乱,上欲出兵平定, 被群臣所阻。 在准噶尔的问题上,从先帝雍正爷起就十分不顺, 数次出兵无功而返不说,折损十分严重。自此后西边的问题就成了皇帝心中的旧病,也成了朝臣不敢提及触动的地方。 其实在数年前的金川大捷后,乾隆就将准噶尔这个一直以来的心病列入计划, 时刻准备着发兵清楚旧患。没想到的是这次提起,不止汉臣畏首畏尾, 就连满蒙大臣也都摇头阻止。 说不气馁,是假的。 不等乾隆将目光移向唯一没表态的保和殿大学士, 傅恒就已当先一步,走出文臣队伍,力排众议, 压服战战兢兢犹豫不决瞻前顾后的其他臣子,如早前金川之役无人赞同一样, 毛遂自荐自领军赞之位,成为乾隆出兵唯一的支持者。 乾隆十九年四月初八,傅恒与二哥傅清一同领兵出征,随行的还有他年仅十四岁的长子福灵安。 临行前一晚, 位于东安门外的一等忠勇公府中, 傅恒纳木卓夫妻二人与两个儿子围炉而坐, 享受着离别前最后的温馨时刻。 “你放心。”傅恒握着纳木卓的手, 声音微哑,“我们定会平安归来。” 自乾隆十四年大小金川战役中,纳木卓连发十余封急件重复曾经的嘱托,保住时任驻藏大臣的二哥傅清后,傅恒在公务由其是军务上,凡是她问,就再没隐瞒过分毫。 他是真的对平定准噶尔极有信心,而非一时冲动之下支持皇帝。 “我晓得。”纳木卓笑了笑,“行兵打仗的事我不懂,你是内行人,说什么我便信什么。只是福灵安到底是第一次上战场,我这个做额娘的到底不能安心。” 第一次杀人,第一次受伤,第一次看到千千万万的人死在自己眼前,这是一个将领必须要经历的事情。纳木卓是个母亲,她知道要放手让孩子们自由成长,却到底逃不过为人母者刻在天性里的忧虑紧张。 傅恒闻言轻叹口气:“你竟是一点都不担心我。” 一旁坐着燎番薯的福隆安忙忍住笑意,戳了戳大哥的手臂,小小声道:“额娘又要顺毛撸了。” 福灵安忙拍了一下福隆安,借着取番薯的动作将他挡住。这小子自以为压低声音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竟没看到额娘和阿玛脸色都变了么? 纳木卓几乎是强忍着笑意,才能面色正常地看着此时在儿子面前严父威严尽失的傅恒:“你是经年老将,我只等你大胜归来就行,福灵安他到底是没见过血的,你十几岁头遭上战场时我不曾伴在你身边,今时今日,也只能关心一下你的儿子。” 第二日,纳木卓并没有去送,只派了小儿子福隆安去送他的父兄。 曾经有过的一世记忆告诉她,离别前不要许下任何承诺,也不要约定任何回来后再见时的事情。即便知道此战能够大捷,傅恒更会因平定准噶尔有功入配紫光阁,即便年岁最轻资历最浅依旧位列乾隆朝一百名臣之首亦无人能找到地方驳斥。 可纳木卓还是忍不住担忧。 傅恒胸中有祖先传下的血性,从不是躲在兵卒身后的主帅。即便她从未看过他在战场上的英姿,依旧能够从他每次打仗回来身上增添的疤痕处看出,他是如何身先士卒奋勇杀敌。 刀剑无眼,如今丈夫与儿子均踏上征途,纳木卓面上镇定,内心还是不安非常。 关心则乱,早在她坐上花轿嫁给傅恒的那一刻起,就再不能用旁观者的视角看待一切,再做不到真正的置身事外。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多多的捐赠粮草,日日监督着简兴宁接下的制作官兵皮甲的活计,即便这些皮甲不一定会发到征西军手上,依旧能求得一份安心。 许是因为准噶尔对皇帝的意义太大,乾隆在关心前线情况的同时,也想到了纳木卓。在与富察皇后商量之后,便时常以皇后想念家人为由,让皇后招又是弟媳、又如女儿一般的纳木卓进宫说话,将傅恒作战前进途中非军事机密的事若有若无的讲给她听,好安一安纳木卓的心。 直到三个月后,纳木卓因头晕目眩险些在账房眼前一黑,她才骤然想起,自己的月信迟迟未来。 她已是做了两次母亲的人,没察觉时还无感受,察觉之后立刻想到原因,请来太医诊脉,结果果真与预料的一样。 福隆安已有八岁,这几年间她与傅恒一直盼望着能添个女儿,可不知为何再没好消息。纳木卓算算时间,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若是没有记错,前不久不知不觉被她揣在肚子里的,便是大名鼎鼎的武英殿大学士,封忠锐嘉勇贝子,文襄郡王福康安。 纳木卓想起自己上辈子编撰的清朝野史大观,又生出一股啼笑皆非的感觉。 自领了这桩大差事后,傅恒就忙得脚不沾地,不是进宫面圣,就是日夜窝在衙门部署调配,直到临行前才有空回府看看妻儿。若非他们老夫老妻热情不退,在傅恒出征前一夜缠绵,若非她已有近十年不曾面见过天子,只在后宫与皇后聊天,这孩子甫一出生,就会被人冠上莫须有的恶名。 真实历史上,傅恒出征两年归来,福康安已有一岁左右,再加上乾隆几乎没有底线的疼宠亲近,确实会引人误解。 可事实上,对于立志做文治武功千古一帝的乾隆皇帝来说,福康安除了亲近的后辈子侄,更是他成为十全老人的见证才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