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者长歌》 正文 第一章 电梯与阎王 电梯在坠落。 “为什么会这样?”白早望着电梯的顶端的冷光,听着门外的爆炸声,感受着让人无力又恐惧的失重。他们在从七层坠落,自此往下应是有死无生。 会发生什么呢?白早一瞬间想到从高处拍落的肉饼,就像是在铁板上炙过然后夹在肉夹馍中的那种。 我要死了。 一天前,白早被叫到老板的办公室,就在他工作的上一层,这也是他继几个月前短暂的欢迎会之后第二次见到老板。 怀旧式的木门敞开着,屋内的装饰都是单调的木漆的颜色。抽象派的画作挂在墙上,也看不懂内容是盒子还是方糖。老板是事务所出资最多的合伙人,虽然不是律师出身,但是经营手段确实非同一般。这里在他执掌之前可谓是一塌糊涂。 “解释一下。”老板放下茶杯,用手指甲推了推桌面上的两叠纸。 “解释什么?” 老板严肃地向下撇着嘴,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别明知故问,除了署名,都一模一样的法律意见书。让我猜一猜,肯定不是你们心有灵犀,而是你们两个中有一个十足的蠢货。” “我,问心无愧。”白早利落地回答。“从我工作到现在。” 老板鼓起了掌,但表情并不是在表扬。 “你的工作给我惹了多少麻烦,你知道吗?我的事务所每年都会收新人,但是从来都没有开除过一个。要么你认真地解释一下这份意见书和你以前的那几个问题的来龙去脉,要么你就做那个第一滚出我的公司的人,我可是隔着一层墙都能听到你的大名。这个事务所需要的是一个负责任而且安安分分的员工,不是一个骗子或者是一个抄袭者。你是忘了你们律师的宣誓词吗?” “我当然记得,可你知道里面有公平二字吗?”白早按耐不住。“你为什么不叫另一个写意见书的人过来?就因为他是你的侄子?” 老板笑出了声,举着双手。“他为什么抄袭你?就算他不工作我也一样养着,就像之前那样。不是我怀疑你,而是你可能真的没有想过自己有问题。我需要的是你的悔过。” 这像是一场马戏,或者是别的什么来羞辱人的节目。看着一个已经被认定有罪的人做最后无力的辩解,然后好来一场蓄势已久的哄堂大笑。白早想到了太多自己经历的不公,从幼儿园被认为偷过东西然后被脱光检查开始。再从学校到事务所,从满是灰尘的小镇到钢筋铸就的高楼。人们总是将自己的印象强加予他人,一切的真相都是道听途说,他们鄙夷着自己世界之外的一切。这是一个简单的年代,丑陋都是罪恶,贫穷都是罪孽。一旦犯错,就永无回头之路。 “长得好看就心地善良吗?有钱就是高洁的圣人吗?一ther fucker。”白早把两份意见书丢了出去。 “什么?” “还要翻译吗?”白早鼓起将近三十年的勇气,瞪着眼睛。“你妈的。” 四个字掷地有声。老板起身掐着腰无话可说,手边的茶杯落在地上粉身碎骨。 半小时前,白早在上司的办公室里领取自己的纸质档案。 “虽然你不是我的助理,但是我要负责的。”女上司把文件交给白早,“你伤害的不只你自己,我也不得不加半天班。再怎么年轻气盛,有些规矩你还是要守的。” 白早很是不满,“我就该把自己的努力拱手送人,然后低三下四的赔罪?” 上司挑着眉头,“不,我是说你不该骂人。” “想要平凡安稳是不是就要小心翼翼,那么努力做一个势利的俗人就是正确吗?” “我不是给你答案的人,这个世界也不会听你的疑问和抱怨。要么孤独,要么庸俗,你以为你在干什么,你在我们手下乞食而已。我见过很多像你这样满腔热血的实习律师助理,之后我会把他们放到一个极为艰难的工作位置上等他幡然醒悟,否则我就会压倒他,孤立他,击垮他,然后看着他无能为力地到我这里递交辞呈。来到这里工作的人都是熟知劳动法的人,而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到律师协会那里告我。胜利才是正确的。”她摇着头,“我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我才能成为这家事务所的合伙人。我之所以今天和你说这么多,是因为欣赏你的勇气。在我有了丈夫和孩子之前,我也可能有这样的勇气,曾经我也是一个无法无天的女孩。现在,我很多年都没说过脏话。做人,尤其是当律师的,一定到管好自己的嘴。就算你在心里骂了那人几代祖宗,你也要和和气气地说你好再见。这就是规矩,所以,g一一dbye。” “fuck y一u 。”白早看着上司那勉强的笑容,破口而出。 “fuck y一u t一一 。”她灿然一笑,却做出反感的表情。“你真是活该被开除,我最后请你一顿午餐,从此我们没有任何瓜葛。” 白早愁眉苦脸地笑着,“你也认为我是对的是不是,你觉得亏欠。” “和敌人同归于尽那还叫胜利吗?失业者。” 话音刚落,爆炸声响起,玻璃门外的火灾警报器像是疯了一样的嚎叫起来。灾难好像一直都很突然,却又显得缓慢。两人都没了笑容。 十分钟前,白早抱着自己文件箱和女上司一起等着电梯上去然后再下来,因为是节假日,电梯例行检修停工了两座。 “走楼梯?” 上司捂着精巧的鼻子,“我感觉烟味在从那边飘过来,说不定就是通道里面起的火,总有人在那边抽烟。” 两人也平静地选择等候,心中思量,说不定火情并不严重。 还在运行的那座电梯终于到了十二层,缓缓地打开门,上司拍了拍呆然不动的白早。白早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前女友和那个老板的侄子有说有笑,她还是那么楚楚动人,就像是第一次相见,宛如春风吹过十里荒野,宛如一只幽烛照亮暗室,整个人生都燃起希望。曾经深沉的爱意,如今春去秋来,了无痕迹。白早不知道该如何道出那段感情,就像一个金块和石头一起落入深潭,他们以为彼此没有什么不同。直到金块被潜水者发现。在水面以上,金子是格外的璀璨。 她默然地收起笑容,老板的侄子一直按着关门的按钮,“快进来,这时候还发什么呆。” “抱歉抱歉。”关门的时候又一个人挡住了门,“小老板好,江(jiang)姐好。” 一副谄媚的样子加上没完没了的寒暄,白早对这个同行很是厌烦。两人是同一所学校毕业,同一天通过的资格考试。而这个同行的表现却跟他截然不同,他处事相当的圆滑,坏事不会沾边,好事却绝对不会少了他,几个月下来保持着良好的记录,这次人事调动估计也少不了他。明明是同一天进事务所的,如今两人已经是天壤之别。要知道白早可是要比他更早被寄予厚望的,而现在本应该大展拳脚的白早已经被赶出这里。这种人绝对不会走到绝境吧,白早如是想。 十一层是一家做产品宣传的小公司,白早的前老板一直对没买下这层的事耿耿于怀。上来的是一个老人和一个穿着动漫装的ser,还有一个现在还能悠哉听歌的少年。 “把箱子丢了。”站老板的侄子不容置疑地对白早命令道。白早深吸一口气将箱子摆在门外,心中希望火别烧到这层。里面还有他的简历和不少让人怀念的东西。 “不会一层一停吧,节假日人怎么还这么多。”白早的那个同行嘟嘟囔囔,但是没人回应。大家都收起了轻松的模样。 十层是浓烟滚滚,两个事务所的调查员进了电梯,他们先是向白早的上司点头示意,然后询问情况。 “上面没事吧,楼梯那边好像能走人,但是太呛人。”普通话较流利的调查员说着还努力清空鼻腔中的烟味,反而呛了一下。“今天本来不用来的,可我一直觉得上周的案子有问题,那是你负责的吧。” 白早点点头,头也没回地指着身后的那位,“以后就是他负责了。” “越往下越严重,怕是火源在下面。”另一个腔调古怪的调查员侧着耳朵。 九层就看见了明火,一对母子挤了进来。 白早望着限乘十一人的标志,发现前女友也看着那个图标,两人相视又心照不宣地移开目光。相顾无言,心中也没有波澜。白早以前从来都没觉得电梯的空间是这般沉闷。 三分钟前,两个人慌张地站进来,众人都感觉到了铺面的火焰,尖叫声和玻璃破碎的声音也不绝于耳。此时响起的嗡鸣微弱得甚至不如外面传来的车鸣笛声。 “超载了,超载了。”老板的侄子满头大汗地在最里面大吼,一口口热气喷在白早的耳朵上,大家都紧张到极致,身边的镜子像是不断复制的放大镜,将恐惧也放大了数倍。 刚进来的男子奋力地将身边略显肥胖的男子推了出去。那人奋力地往回跑,被男子一脚顶住,此时门又被弹开。男子深吸一口气,架着强健的双臂阔步走出电梯,熟练地将那人放倒,然后跑了回来疯狂地按着关门键。绝望的吼声,愤怒的表情,被金属门切断的在炙热的空气中。 电梯门关上,众人面面相觑,那位母亲捂着自己孩子的眼睛,站在中间的ser说了一句人渣,然后和那推人出去的男子吵了起来。 “你说什么?” “杀人犯。” “你再说一遍,你这个娘炮。”那人拽着ser怪异服装的衣领,想要把他举起,眼睛血红地将脸贴近他。那衣领并不好抓,何况那男人手心都是热汗。 一个调查员小心翼翼地说,“还好,孩子轻。” 而另一个调查员在胸前划着十字。 其他人都谨慎地和周围人保持着距离,可是再远也不过是一手宽的距离,呼吸声和火焰燃烧的声音重叠着。 忽然电梯向下颤动,数字在七上面停留片刻,随后坠落下去,伴着尖锐的响声,一瞬间一切都失去了亮度,所有人都惊慌地握住了周围能依靠的一切,白早也握住了一只不知是谁的手,那人比他还要用力。 白早想着,我要死了。 可那死亡的一瞬间却像是软糖一样地被拉长,感觉这一瞬间无休无止,先是浮在无尽的深空,然后经历寒霜经历烈焰弥漫着窒息的沙尘。当再一次睁开双眼,疲惫的白早已经到了一片阴暗而陌生的地方,而周围都是一起死亡过的熟人。他们没有之前的戒备,聚在一起,显得此处更加空旷。白早摸着冰凉的地面起身,摇摇晃晃。那个从不他顾的同行扶了他一下,又快速松开,像是上了法庭一样带着敬意直挺挺地望着眼前的桌子。 “很好,最后一位也醒来喽。”一位披着中山装的男人推倒了转个不停的钢笔。“初次见面,在下阎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刺秦与乐园 “你们想玩游戏吗?”名为阎王的男人抱着肩膀问着面前疲惫的众人。 “不想。”一个程序员不假思索地回答。 “大胆。”桌子下突然冒出一个穿着怪异的女孩,瞪着程序员,抬手拍着身后的桌子,可是胳膊太短根本没有拍到。 “判官小姐先等一下。”阎王颇为自信,起身围着刚才说话的程序员绕了一圈。“你是日本人?还信基督?” 日本来的程序员小林野不由自主地点头。 “真糟糕,活在东方却信仰西方。抱歉没能让你见到撒旦还是什么的,但是我相信从记载来看我们这边的环境要比那边好得多。” “我没有罪,我该去往天国。” “天上是大气层,我不觉得你能飞到外星球上面。” 白早头痛欲裂,打断阎王的刁难。“这是哪里?我可不信鬼神。” “我说我是鬼神了吗?你希望这是哪里,这就是哪里,你可以给这里起个名字,我不介意的。”阎王在原地转圈,展示着自己的空间。 白早的女上司江一萍严肃地问道,“我们是不是已经死了?” “无可奉告。”被叫做判官的小女孩又迫不及待地跳了起来,伸着粗短的五根手指。 阎王无奈地摊手,“你们看过黑客帝国吗?也许我们现在在矩阵里也说不定,你们也不要想那么多,你们不知道的,我也可能不知道。人有没有灵魂,死了又去往何处?这个问题我能跟你们闲聊三天三夜。我就说这里弄成赛博朋克的装修风格才更有说服力,那两个家伙有谁闲着吗?”阎王自言自语起来。 “你们没有那么长时间。”判官小姐奶声奶气的。 “没错,可惜你们没有那么长时间。”阎王回到座位上拿出一本包装精致的书。“在介绍游戏规则前,我可以满足你们一人一个愿望。” 老板的侄子举起手,“愿望对我们来说有什么用?我们已经死了。” “无可奉告。”那只短手又伸起来。 “朱锐是吧,那就从你开始吧?”桌上的钢笔像是被磁铁吸引一样飞入阎王手中。“你想要什么?” 他咬着嘴唇很果断地回答,“有钱,很多很多,属于我自己的钱。” 阎王很是满意,“本王就喜欢简单易懂的愿望。下一个,那个奇装异服的。” “这是阿尔托利亚·潘德拉贡,你可以叫她saber。”ser纠正道。 “我一直以为亚瑟王是个男的。好吧,你的愿望。” “做个女人。” 阎王挠挠高高挑起的眉毛,“下一个,小林野。” “绝对的智慧可以吗?拥有人类智慧的极限,而且没有什么副作用。” “没问题,逻辑很严谨嘛。那个快睡着的老家伙是不是姓徐?” 一问一答许久,那个小孩都许下了一个荒唐的愿望,而阎王也严谨地记录下来。最后用笔挠着头,“还有谁?” 白早比那个推人的男人慢半拍举起了手。 “那个坏坏的家伙我喜欢,所以我替你许了愿望,拒之门外的感觉肯定不太好。” 那个男人还想辩解什么,但是他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笔直地站在原地瞪着眼睛哼哼起来。 “你想要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要。” 阎王有些不解,“怎么会有人没有吗?只要你说出口,本王保证肯定能办到。” 白早不顾江一萍的暗中推搡,坚定地摇着头。 阎王往后一靠,红色的皮革发出泄气的声音,“那可有点难办,你确定不反悔吗?” 江一萍知道白早倔脾气出现,低头扶额。他的前女友站在旁边欲言又止。阎王俯身向判官征求意见。 “哼,那可要祝你好运啦。”判官小姐掐着腰,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阎王敲着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木槌。“下面宣布游戏规则及内容及胜利条件。” “刺秦。”阎王眨眨眼,“胜利就这么简单。” 白早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走着,这是公司到住处的反方向,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能走向这边。 “怎么?无处可去吗?这假期可只有一天哦。”江一萍拍怕走在前面的白早。 “我居然没有感觉到陌生,我感觉我活着的时候,这世界也是这个样子。”白早伸手拦住行人,行人穿了过去。“冰冷冷的,没了我们,太阳还在照常升起。” “说的不错。” “可惜,是海明威先想到的。”白早看着被雾霾笼罩的初阳,然后回顾着已经开始重新维修的大楼。从大楼里出来的时候,门前还有许多束枯萎的白花来纪念遇难的他们。白早没有看,也没有细听附近人的描述。好像这场大火死的不仅仅是他们十多个人。已经过去了五十天,舆论和关注都烟消云散。只有他们这些背负着罪孽的亡灵,从死亡之地出来游荡。魂兮归来,白早脑海中浮现去一位宦官在紫禁城的屋顶向着天空挥舞着龙袍。真是传统的习俗呢。 “我们这算是灵魂吧。”白早回过神来,问着走在身后的江一萍。 “小林野说,我们现在处于玻色一爱因斯坦凝聚态。” “哦,听不懂。”白早指着引路牌上价格不菲的游乐园的广告,“但我知道我们省了一笔门票钱。来了这里这么久,连本地最有名的景点都没去过。” 白早和江一萍在人群中走着,时不时还模仿一下和自己重叠的人的动作。他们好像刚刚回味起每日挤地铁和公交的感觉,至于周围的景色,今日才有心情去仔细看看。看一片墙的颜色,看一块地砖的形状,闻到难以察觉的芬芳,听到弱不可闻的动物鸣叫。原来,平淡的生活里还有这么多动人之处。 “你为什么不许下一个愿望,这就像是过生日不吹蜡烛一样,多遗憾。” 两人坐在钟楼顶上,望着喧嚣的乐园,熙攘的人群散发着新鲜气,复古的建筑却不见旧人。 “这世间没什么是免费的,哪怕是生死。一旦有了愿望,就身不由己。” 江一萍伸着懒腰,“说得那么沉重,让你当一个普通的律师确实有些屈才。” “我一直觉得自己的才能没得到施展,从小到大都是如此。每当我想要展现自己的时候,总会有更优秀的人站出来。每当我犹豫的时候,总要有一个傻瓜来抢,明明我比他更好。怎么形容呢?拔剑四顾心茫然,差不多就是这种心态。” “所以,你一直等着被选择?等着无路可逃?” 白早转过头看着伶牙俐齿的江一萍,“那你呢?你又为什么许下这个愿望,有一个爱你的人。难道没人爱你吗?” 江一萍的额头上卷起了皱纹,“你不知道我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从我出生我的一生就已经被写好,没有半点意外和难以企及的梦想。当我发现自己忙碌于家庭和事业之间的时候,才想起已经好些年没做过天真的梦,更没有想过。我觉得我可能失去了什么,就算夫妻之间的感情淡了,但孩子还是爱我的啊。就是在死亡的忽然间不明白了爱的含义,不明白它与责任的区别。我想爱和不得不爱是不一样的吧。”江一萍突如其来的羞涩,“我也好久没和别人敞开心扉地谈过了自己的事情,说出来感觉有些羞耻呢。” “如果这个愿望能作用在来世上,那么可真是三生有幸。除了你,我们可能都是这么想的。” “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呢?”白早忽然问道。 江一萍犹豫起来,“莽撞?我也说不好,以前在公司的时候我可是根本不喜欢你这个到处惹是生非的家伙,连个免费咨询都要弄得人尽皆知。就是忽然地欣赏起你的勇气,说是羡慕也无甚不可,然后就破天荒地和你说了那么多,又一起经历了这么多。我们算得上是生死之交吧。” 人生不过是一点一点地平凡,一点一点地衰老,今天只用想着明天。若是让你想想昨天发生了什么,你必然慌然无措。因为,昨天和今天一模一样。 铜钟响起数遍,临近处震耳欲聋,白早依旧沉迷在刚才的话题里。 “换个地方吧。”江一萍大声唤起白早,勇敢地从高耸的钟楼上跳了下去。 她停下尖叫,扶住随后跳落的白早,“我上学的时候可是连墙都不敢翻的。” 两人像是一对情侣,开心而好奇地横穿游乐园,进进出出一座又一座主题馆,还时不时本着幽灵的原则做着恶作剧,更是出手解决了一起偷窃。夜色降临,满是灯光的游乐园反而更加热闹,像是酒吧一样重新开张。烟火秀也准时到来,成排等待的游客纷纷举起手中的手机。伴随着电影的配乐,眼前光陆离奇的影像震撼着白早的心扉。他以前觉得整座城市都死气沉沉索然无味,而现在他更想在这个世界多停留几日。看纵流花寺,过横山柳阁,生来数十载,连一点点大好河山都未看过。 “你能相信,明天我们就在秦朝的吗?那里的夜晚将是一片漆黑,当然那里的夜空要比现在好得多。” 又到了分别的时候,天上没有星辰,甚至连月光都是朦胧的。 “难以置信啊。”白早擦着自己的眼镜片。“时间穿越是不可能的,历史是一条河流,它不可能向西返回山顶。” “可是它明天就要发生在我们身上。” “那个自称叫阎王的家伙说过,这只是一个游戏,死者的游戏,所以我更倾向于那是个虚拟的世界,刀剑神域还是什么的。” “我要回家一趟。也不知道明天用不用早起。”江一萍打断了白早的臆想。“既然你不信穿越,我们就打个赌吧。” 两人都觉得胜券在握。“赌什么?” 还有行人涌进乐园,而白早站在游乐园门口的巨大标志下挥着手,跟曾经的上司告别。他又原地踏步转了一圈,饱含深情地向这个世界告别。缓缓垂下手臂的时候,泪水也随着流下来。 他才是最可怜的,像残疾人一样被遗弃。世界如此之大,而他却无处可去,无处容身,无处停泊。 阎王说的最后一句话这时在白早的脑海中回响。 “奖励是起死回生,赢家只有一个。” 明日起,他们便都是敌人。 而白早只想安安静静地活着,不争不抢,不出风头,做一个沉迷在乐园之中的碌碌无为之人,即便是来世也应当如此。他拿着记号笔抹着横流的涕泗,哭哭笑笑地在星巴克的玻璃上画着小猪佩奇,他希望能有人还记得,他曾在这个世界上生活过,也拼命地守护过自己想要的一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明天开始做一个废物 这一年,从关内到关外,从大海到沙漠,从百年古都到无人之地,都穿上了黑色的盛装。黑色的旗帜插在每一块领土之上,没有鲜血也不见兵戈。偏安一隅的齐国是六国中最后覆灭的,兵不血刃,可以说这是远交近攻原则最终的答案。乱世中,无人能幸免于难,安稳不过是能多活一阵的安慰。 普天之下,已经皆是王土。 民的称谓也被改作黔首,带着黑色头巾的凡夫俗子。如何改造统一后的中原,秦始皇像是很久已经就准备好了一样,他已经看到六国归秦后的世界,大一统的政策频频地下来。政策看似繁杂,车同轨书同文统一法度,但是要总结起来不过是让六国之人都认为自己是秦国人,六国之名流大派奉秦法为主。与其让百家争鸣,不如让他们闭上嘴巴,本分地耕作土地,戍守边疆,充当劳力开辟山河。什么也不想的庶民才算是庶民,秦朝的统治者们试图让六国的子民都变成愚人。 “秦王是想要同化我们。”一个农夫模样的男子抱着肩膀,“如此下去,还有几个楚人知道自己是楚人,几个燕人知道自己是燕人。” “我们是哪里人真的重要吗?” 农夫暴怒而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子就是死也是楚国人。” “朝秦暮楚的人以前不是没有,纵横六国的人也是万人之数。就连你祖上不也是越地人。我们眼下要担心的是收缴铜器和迁徙富户。没有粮草和兵器,我们拿脑袋去反抗秦贼吗?” “那我们该怎么做?” 不光是出身旧楚三族的书生一人,众人皆沉默不语,只有一个年长的老者拄着木杖在地上蹭了几步。“等着。” 书生附和地解释道,“我们大楚的八百年的基业不是来自蛮夷之地的秦人可以毁灭的。诸子百家不可能听着法家的一位死人的话,六国贵族也不会甘于沦为庶民。这天底下,将遍地都是反秦的楚人。” “秦贼不死,国恨难消啊。”农夫恨不得手中的农具化为兵器。当年楚怀王客死他乡,几乎是每个楚人的痛苦。尽管这个痛苦,楚国王族都选择遗忘。 “总有一天,我们要把咸阳付之一炬。我们将是胜者。”老者转过头来,拍着身边男孩的后背。“南公说过,楚虽三户。” 众人高声附和,犹如胜利在望,“亡秦必楚。” 白早惊醒的时候,反倒吓到了端着药正打算叫醒白早的婢女。 “公子醒啦?”婢女递过药碗。“快喝了吧,昨天的药你都没喝。” 白早坐好上身,拍着床榻说出来到秦朝的第一句话。 “这床太硬了吧。” 婢女的眼球咕噜了一圈,然后假装淡定地微笑,“喝药吧。” 白早一边接过碗怀疑地闻着里面的味道,一边扶后腰,“你叫什么?赛丽亚吗?” 婢女的眼睛瞪得更大。 “别在意,开一个韩国的玩笑,这游戏挺人性化的,知道让你们说普通话,话说你们写的字是简体字吗?” 婢女慌忙地转身跑向外面,正好遇见尚未离开的医士。“不好啦,我们公子发失心疯,在那里胡言乱语。” 医士被拉进了屋内,重新给倒掉汤药的白早诊脉。 “望闻问切?”白早看着眼前的医士又是号脉又是盯着自己看,他现在只想下地,离开这个跟石板一样的床铺。 “没想道有名的白糊公子竟然如此博学。” 婢女听到医士说出公子那个绰号,连忙推搡医士。医士笑而不语,自然地在背囊里翻着。 “你们医生都带着药囊吗?我一直想知道里面有什么,当年荆轲刺秦王,有个医官还丢了它呢。我好像就记得一句,王负剑。” 白早莫名地兴奋,揉着自己的手腕,生动地模仿着当初学到的内容,记得当初还有这个情景剧。医士听到,按下自己激动的心情,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 婢女追着医士离去,浑身酸痛的白早将被衾垫在身下。“这被也这么薄。” 一位妇人听声拦住了想要匆忙离开的医士。 “小儿的病可曾好些?” 医士正过身,“公子身骨健壮,一扫沉疴,白家有幸啊。” “果真?”白早的母亲有些怀疑。 “公子刚才一直在说胡话。”婢女插嘴道。 医士连摆着双手,不顾背囊的滑落,“那心病,鄙人不会医,自然也不敢妄下定论。夫人若是无事,在下就先行一步。” 白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等再醒来,眼前是一个怪异的女人。 “这是你母亲我请来的大巫,她是从南楚来的,对于祛晦这种事情很是擅长。”白早见到了此间的母亲,他忍不住想要流泪,她和自己现世的母亲一模一样,只是好久没这么近距离地看过那和善的面容,那深深的思念让白早失去了言语的能力。而白早的母亲以为自己的孩子是害怕了,抱着他的脑袋,苦心安慰着。而后带着婢女离开,留下白早独自一人。 那女人在屋子外面舞蹈一番,然后端着一碗血水进来。 白早没有注意到那女人俏丽的身姿,倒是隔着老远就闻到血腥味,揉着眼睛。“什么东西?” 那女人说着白早根本听不懂的语言。 “我猜是狗血,我不会喝的。” 女人忽然改成正常的语言,“这是神浆,它能让人恢复理智。” “是吗?你没发现你以前救过的人都会生病,这里面有细菌的。” 白早想尽办法强加解释,那女人就举着血碗,似懂非懂地点头。白早顿时了无哀愁,这么做简直像是教外行人学习相对论,虽然自己也不是很懂,但是还不怕别人会纠错。 “所以,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那女人惊他为天人,眼中满是钦佩,也就知无不言。白早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就把她撵了出去。关上门窗,叹口长气。 白早还叫白早,是武安君白起的后人。当年武安侯行军至杜邮被秦王赐死,所有的秦人都为之不满,从杜邮到咸阳再到郿县,骤然出现的白起祠横贯了整个国都。之后,舆论的裹挟之下,秦昭王也没处置白氏族人,这是清了他们的功爵,两年后逼死白起的秦相范雎也辞官隐退郁郁而终。一振而起的白家又迅速地衰落下去。而原来的白早一直疾病缠身,说重不重说轻不轻,需要医士每隔几日便来照顾一次,在众人眼里就是一个病秧子。加上祖上武安君白起做的那桩不祥的恶事,不少人都认为白氏已经被亡灵诅咒,连白氏的其他族人也这么认为,否则也不至于门庭凋落,一直一脉单传。 “开什么玩笑?我才是亡灵。”白早安慰着自己,但是想到自己的祖父就是大名鼎鼎的名将白起,一时间还有点心潮澎湃。但是看着白家的没落景象,又是愁上眉头。没有了祖上的军功,还算得什么名门望族,只不过是有点家底的庶民。 白早忽然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秦王,更别说刺秦。但是幸好,秦始皇活不了多久,等他死了,游戏就会结束,输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需要自己躺着,躺着就好。 还没等重新回到床上的白早幻想多远,他猛然想起,自己并不知道现在是那一年。他更不记得秦始皇是那年死的,那都是好些年前学的知识,他早就还给高考了,那自己岂不是连还能逍遥多少年都不知道。他后悔地靠在墙壁上,顶着后脑勺晃来晃去。觉得应该趁着自己还知道些事情,赶紧记录下来。 以前,医士是少有的,尤其是像秦楚这样偏僻的国家。打仗活下来就是生,受了伤便是死,直到秦国在混乱中崛起,能人异士涌入秦国之后,秦国才和其他诸侯国一样将巫医二字分开。再后来,秦武王太医李醯因妒刺杀名医扁鹊,导致天下医士与秦朝反目,导致秦国境内留下的医士只有太医院的人。秦王政二十年,燕国刺客行刺秦王政,唯一一个敢有动作的医官夏无且用药囊砸中刺客,为秦王赢得了不少时间。秦王活了下来,他得到了二百镒金的赏赐。但是这一切都是秘密,旁人只知道是夏无且救了秦王一次,但根本不知道过程如何。这本就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秦人都是知之甚少。一个和老百姓别无二致的将门之后如何知道了这些?要知道,那时白家早就没了白起这个栋梁。而且那刺客的名字只有在六国人士之中流传,一个祖居郿县的无为少年这么神色淡然地说出来是否意味着什么?他暗下询问了那个进出白家的巫女,听到到惊人的问题,更加确信了兹事体大。他在赊来的马上越想越焦灼,马蹄声越来越密,此时离咸阳也就越来越近。 经过一夜的思考,白早彻底放弃了挣扎。他相中了院内的两棵槐树,经过无数次掉落,白早终于在两棵树之间做起了吊床,悠闲地晒着秦朝的太阳。 婢女春泥给他端来了水杯,那是陶的,水底是一滩泥沙。 “公子不做些什么吗?” “我什么也做不了啊,你觉得会背几千年后的法律有用吗?”白早哼唧着,忽然眼前一亮,精神抖擞地坐起来抱着拳头。“我还记得不少高考必背古诗文,岂不是一代文豪。” 转眼间,不知为什么他又失落起来,躺了回去,他能想到的别人也会想到,用后世的诗词出名无异于在满是猎人的森林中暴露自己。他开始羡慕起那个天真的孩子。也许只有那个孩子,真的能把这里当做游戏吧。 天上白云幻灭,白早想起来自己真正的母亲。是她抛弃了父亲然后顺便抛弃了自己,可能是自己不太可爱吧,自己从小爱闯祸。来到这里,忽然有了一模一样的母亲,他也不知道该是欣慰还是痛恨,他曾经无数次地许愿想让母亲来看他,而今日才得到回应。夜风凉凉,他抱着薄被回到屋里睡去,这一夜,他梦见了无数条蝌蚪在找妈妈。他们不知道母亲变作了青蛙,直到他们自己长出手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判官来了 “公子要出去吗?听说司马公子回来了。” “不。” “公子要出去吗?远市那里在卖南边来的铜器。”春泥越来越看不懂自己公子。 “不。” 白早慵懒地躺在吊床上一日复一日。他将自己的布鞋剪成了拖鞋,为此没少被母亲训斥。他也没有想过秦朝会这么热,到了夏天,在太阳下面除了人和牛马一个活物都看不见。白早更难以想象那些士卒当年是怎么在这个季节打仗的,盔甲还不烫死人。说起来,白早也不知道他们穿皮甲多还是铁甲多,应该是铁甲,他依稀记得到战国时期就有铁制的农具。他最值钱的衣物是一件旧狐裘,但显然不是这个季节适合穿的。算上那个被他吓跑的巫女,他总共就见过四个人。白早自然是不想知道外面人的穿着长相的,好不容易能彻底摆脱闹铃声,就应该睡个天昏地暗,不知时日。而他的婢女却在旁边叨叨个没完没了,好像那个以前的自己很喜欢东跑西颠,表现自己,结果呢?还不是不尽人意。 “赛丽亚,你是哪的人?” 只要是没别人的时候,公子就管自己叫赛丽亚,春泥一直以为这是哪国的方言被公子用来当小名。 “韩国人。” 白早很是惊讶,他越来越觉得把现代的韩国叫做南朝鲜才正确。“真的是韩国人啊?” “公子不知道吗?”春泥有些丧气,“我以为你知道呢?你那天还说自己开了一个韩国的玩笑,反正我是没听过。我离开家乡的时候,韩国还没亡呢。我那时候是住在山里的,一到晚上你看有多少往天上飘的烟火就知道有多少户人家,那时候满树林都是豆饭的味道。”说着说着,春泥没了声音。无论她多么怀念,那日子终究是回去不去了,就像她的娘亲不能死而复生一样。白早不忍看她握着一个香囊垂泪,只好翻过身去,假装自己睡着。 韩国此时已经亡国十年,最后的君王韩安也身死在六年前的陈县。 白早还是出了门,春泥不知去了哪里,他更不知道母亲住在何处。他鼓起勇气打开前门,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古代的空气,他看着山高水远,不由得紧张地颤抖起来。 道路还都是人们踩出来的,大多数的建筑在后世看来都是相当简陋,总体看来就是一个穷字。俟近陇西,衣服不仅没那么色彩斑斓,而且农夫都是短衣短袖,穿的面积远不如露的多。白早看着泥泞的沟渠和可能一碰就倒的泥墙,庆幸自己还生在一个勉强称得上的王侯世家。白早还没成年是戴不得冠的,一身庶民穿的白衣也不显眼,往远市去的路上多都是庶民,不少人见到他都会打个招呼,弄得白早不知如何回答,他还以为从前那个自己向来足不出户。后来才知道自己白糊涂的称号被广为流传。他一直在问路,时不时还回头看看,生怕自己找不到回去的路。他不知道秦朝有多大,但他知道没有地图的世界就有无限大,自己从前玩电脑游戏没少迷路或者突遭意外。说不定就会被歹人掳走,要知道这是游侠匪徒横行的年代。 远市在郿县内,却在太白乡外。一路心惊胆战的他刚走进远市,就看见了一桩闹事的。他好奇地凑了过去,却被一群人挡在外围。但听旁边的人说,就是一个孩子抢了些吃的,然后被众人围住。店家正在问那孩子是谁家的,若是再没人来认,就要报官。 白早觉得那衣服有些眼熟,但到了这里没有眼镜确实有些为难近视眼,就往前蹭了蹭。一时间被那一幅你奈我何模样的女孩抓了个正着。四目相对,白早转身就跑。 那女孩以超乎常人的力量挤出外围,一把抱住白早的大腿。 白早咬牙切齿,“你怎么来了?” “你以为我想来吗,还不是那两个蠢货不会数数。总之你要救我,我也是饿到迫不得已。”判官小姐无辜地皱眉。 “你身手这么好,偷不行吗?非要抢。”白早语重心长,也不忘记抽身,可惜根本拽不动。 “对啊。”判官小姐恍然大悟,然后又小声起来,“可是现在怎么办?跑掉不太好吧,我一看就知道你就是有钱人,还能养我的样子。” “大王饶命。”白早咬牙切齿。 白早欲哭无泪,感觉自己的那条腿拖着一块铁犁,将地皮都蹭破了一条,只不过是要被反向拖走。僵持之下,他眼看着灵机一动的判官小姐张开大嘴露出里面的扁桃体,清晰可闻的喊声迸发出来。 “爹!” 白早是被新任命的县丞和啬夫带回去的,随随便便地有了一个孩子算不得大事,可这孩子还抢了东西,这就是天大的事情。秦法缜密,但还真没用白早所犯的这条。 白早的爷爷白仲从后院走了进来,黝黑的面孔稀疏的头发,走起路来生龙活虎的,六十多的岁数在秦朝算得上是相当长寿的人。白仲和县丞交谈甚久,所谈的事情远远超出了今天这件事,最后白仲命春泥取出来一笔不少的罚金了事。期间还问过判官几岁,判官掰着手指,等她掰到七的时候被白仲制止下来。 白仲狠狠地训斥了一直有口难言的白早,然后又很满意的安慰了他拍着他的肩膀。虽然是外家女,但是知道传宗接代就是好事。白仲觉得今天能送回了一个重孙女,明天就说不定能送来一个重孙子。如此看来,白家这支要兴旺啊。然后高高兴兴地离开了,对坐的白早松了一口气,收回跪久的膝盖,盘坐在地上。 而旁边的母亲和判官小姐聊得正欢。 “你叫什么名字啊?” “判官。” “多大了?” “” “就是六岁,七岁可是要纳丁税的,千万别记错。” “你母亲的名字呢?” “判金莲。” 白早看着一脸不耐烦的判官,面带微笑地一掌拍在桌案上,起身把母亲叫到一旁。 “你相信你儿子吗?” “当然。”他的母亲还在喜悦之中,儿子旧病而愈,又带回来一个女儿,也算是双喜临门,祖宗保佑。 “她不是你孙女,她就是一个妖怪,会带来不幸。”这是白早到秦朝以来第一次说话这么诚恳。 清脆的耳光,躲避不及的白早半个脑袋都开始嗡嗡作响。 “无论孩子的母亲如何,她是无辜的。你不要推卸责任,置血脉至亲流落荒野多年已经是罪过,我知道你有苦衷,但是我不允许你再次抛弃我的孙女。” 白早看着母亲毅然决然的样子,无奈地笑出声出来,这和自己真正的母亲可是天差地别。白母见儿子这幅模样,以为又发了疯,叫来春泥让她带白早回去休息。 门前的槐树可能是死掉了,透过月光显得枝头更加干枯。放心不下的白早手持利刃,对准着已经睡着的判官的喉咙,又虚心地看着判官的小小身躯旁边熟睡的母亲。白早心跳地厉害,自己要是这么做,在秦朝被抓到肯定要死的。但判官小姐留着身边,鬼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游戏结束。自己并不想惹是生非,他现在只想做个和善的老实人,休闲玩家就这么难吗? 一只短手,从被窝伸出来,两根手指夹着刀刃将其掰成两段。判官笑嘻嘻地睁开眼睛,另一只手的食指凑在脸旁来回摆动。 那得意的笑容在月光下是那么的耀眼。 收起断掉的匕首,白早和判官小姐二人站在院落里各自望着那轮明月,可以说这是白早这辈子见过最大的月亮。 “那是真的月亮?” “无可奉告。”判官小姐披着外衣,插着腰,就像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我不能白养你,我们需要做个约定。我猜你不能改变这个游戏,你只是一个旁观者,服务器的管理员。” “哼,知道就好,说条件吧。本小姐从不白吃白喝。” “保护我的生命安全?”白早试探性地问着。 判官小姐冷冷地看着他,“不可能的,我只会保护自己。” 白早发了好一会儿的呆,“那你好像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用嘛。你既不能保护我,也不能帮我完成任务。我还养你做什么?你有游戏宠物那么可爱吗?” 白早被一脚踢中腿后窝,扑通跪在地上,接过来自判官小姐近乎平行的目光。 “你每天可以让我一件我能做到而且无关紧要的事,这样咱们谁也不欠谁的。”判官小姐伸手推着墙壁,那段墙壁就轰隆隆地被推倒远了一步的距离,“举个例子。” 周围的家犬和熟睡的人们被惊动起来。 “我希望你还记得你是参加者中目前实力最差的。” “我不在乎输赢。”白早旗开得胜般的欣喜,“无欲无求。” 判官又露出那人畜无害的笑容,“那是你忘记了死亡的感觉,相信我,你不会喜欢下一次。” 咸阳宫外的一处要地,一位浑身上下裹得滴水不漏的人奔向屋内。一个精致的面具在兜帽下若隐若现。 “爱主。”这人单膝跪在榻上的人面前。 “齐地的事情如何?” “一切正常,我们已经抓了不少反抗的人,齐王的尸骨果真钓出来不少人。属下还有一件事要说,刚才一个自称是您徒弟的人求见,说郿县有异,已经在外面呆了好久,好像他知道不少爱主的事情,张口闭口都是秘闻。” “叫什么?” “路雄。” 那人捻着手中的草药,“不记得。罢了,带进来。” “老师。”风尘仆仆的路雄不断地作揖,然后胆怯地跪在地上。那人一直无动于衷。 “武安君的后人,昨日做了好多异于常人的事情。我觉得有些不安,就赶来禀报。” 路雄将事情复述一遍,而那人一动不动,好像听得很认真又好像什么也没听进去。 “他的确知道不少不该知道的,可是为什么你也知道呢?”那人开始有节奏地敲着榻前的桌案。“而且你还知道了我现在是皇帝的近卫。” 不愿辩解的路雄被带了下去,而那人回身望着身后那个架子上很久未动的药囊。 他夏无且自从被秦王称赞以后,就被私下委托做一些应对刺客的事情和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他也不知道暗地里为秦王,也就是为如今的始皇帝挡了多少明枪暗箭。六国之人亡秦之心不死,他就永远不会失业。素来谨慎的他几番思量才叫人前去郿县查看,他们的人很少派往老秦人居住的地方,毕竟是龙起之地,一切都要小心才是。 夏无且想着秦王当年的称赞,无且爱我,不由得满足起来。帝国的主人在受他的庇护,爱龙卫的庇护。他就是帝国的生死判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司马无泽 白鸢很不开心,别的爱龙卫都要派到六国故地,潜伏刺杀很是快意,而自己一人却被派往了西边的郿县。秦国就是这样,从咸阳往东是越来越富饶,往西却是穷山恶水,唯独这个郿县却是与众不同。这里是秦穆公时名臣百里奚之子孟明视c名臣蹇叔之子西乞术和白乙丙的故乡。孟西白三族分别占据着郿县的一个乡,遍地都是大秦贵族。商鞅变法之后,因废除贵族改用军功制孟西二族没落,才有白起横空出世。再之后也没有什么执掌大权的人物,但三族之人自此同气连枝,也算得上是百足之虫。别说是刺杀,前脚进了郿县境内后脚就有人会打听自己的出身来意。还好爱龙卫能混淆不少视线,但是一日事发,上面的人可未必肯保她。 怎么看,这都是一场小到只是为了防患于未然的赌局。那位想往上爬的医士的一堆毫无根据的推测加上爱主那事事小心的性格一同促就的赌局。就赌这老秦人有没有被六国渗透,若是这里闹了一场反叛,那可真是能传遍天下的笑话。上面的一点小心思,自己就要殚心竭虑费尽心思。面前贴满通缉令的地方没有什么异常,无从下手的白鸢打算先去找到那个巫女打听虚实。 白早被一位不告而入的人叨扰着,那人就这么跑到自己面前指着远处那被推开的墙壁问东问西,从模糊到清晰,一个过于俊俏的少年出现在自己面前。丹凤眼桃花眸,像是哭过一般,面孔狭长,薄薄嘴唇裂开,牵动着眼角和洁白的面颊向上跑去。要不是看到了明显的喉结,白早真会把他当做女人。 “你谁啊你?”陌生的小白脸彻底勾起了白早满满的起床气。 “好你个白糊涂,几年不见,连我都认不出来。亏我在咸阳这么惦记着你。”他拍着胸脯,“我,司马无泽啊。” “哦,不认识。” 司马无泽指着远处的高山,“我们当年可是一起偷过亭长的鸡,一起摸过寡妇的皮,白雾山上一起看过猴拉稀。” “恶心。”白早一脸厌恶,质疑道:“我以前身子骨不好吧。” “啊,那倒是,一直都是你出主意我来实践的。”司马无泽肆意地摸着白早胸脯,“果然都好了,咱们出去走走,以前你可是一直嚷嚷着病好了要去白雾山的。烂木头一样的身体,猴子一样的心。馊主意都不错,害得我没少挨打,这次轮到你了。” “不可能。”白早躲过司马无泽的手臂回到吊床上,摇晃起来,“上次出门捡个女儿,下次出门还不捡个爹?” 白早擅长辩论,但却是不健谈的,因为他总是不经意间地得罪别人。一心想过平常生活的他不想惹上太多麻烦,此时沉默不语未免显得有些拘束。 “你女儿呢?” “午睡。”白早可不希望她醒过来,主动地问着养眼的司马无泽,“你怎么从咸阳回来?那里现在可是天下的中心啊。” 如今的咸阳,可是风骚独领,六国的名城要么受到了损害,要么就像魏国都城大梁一样被淹成平地。 “也没那么好,不少上党的富户已经迁了过来,齐鲁之地的都在路上。现在整个关中都是新来的人,只不过老家这里不太明显。你知道我讨厌那些贵族子弟的,加上我父亲他们在忙着重新铸币的大事,他没空看着我又怕我惹是生非就把我赶回来。” “咸阳有什么好玩的吗?”白早觉得这个年代,是没有什么好去处的。 “哪有什么好玩的,我刚去就被父亲丢到了计然家的手里。那些人满脑子都是怎么赚钱,我锦衣狐裘进去的,短褐穿结出来的,说起来头头是道,说白了就是抢钱。” 白早从前可没听说过诸子百家里面还有计然家,他想来想去,所知道的也不过是那十家。 “那你现在会抢钱?” 司马无泽拨浪鼓一样地摇头,“没学明白,但是我学会了一套秘术。” 说完,他从袖中掏出一柄青铜短刃。随手丢了出去,就砍断了吊床的绳子,趴在上面看热闹的白早狠狠地摔在地上。 从地上爬起来的白早非但没有生气,还兴致勃勃地说,“我要学,快教我。” 太白乡里,一个人偷袭从巫女那里出来的白鸢,白鸢措手不及地挡了两招,被轻易地击退数米。白鸢正要掏出武器,才发现那个人是自己的师父,爱龙卫的六甲之一,面甲。 “师父,你怎么来了。” 带着面具的男人将白鸢拽到无人的角落,“我只是路过,你查的怎么样?” “那巫女疯了,用大半的家产换了一大块水晶在家里磨。”白鸢比划着。 面甲沉思片刻,“你先小心行事,我马上派人支援你,记住千万要低调。” “师父你要去哪里?怎么会路过这里?莫不是西羌出了问题。” 他师父见四下无人,谨慎地附在白鸢耳边,“总之你要小心,宁可信其无不可疑其有,我还指望着你做大事呢。” 司马无泽在白早家吃了一顿好的才离去。白早觉得秦人对好吃的东西这个概念有点理解上的错误,都是极其简单的烤野物,完全谈不上美味。白早来的这些日子就是在花式吃谷物,大的小的硬的软的,因为他家少了一柄菜刀,白早到今天才吃到肉食。他一直想露出几手,但是想起自己只擅长泡方便面和叫外卖。 飞刀被判官小姐抓住,她冷漠地转过身来,“贼心不死是吗?” “失手失手。”白早也懒得辩解。 “你不用试探我,我要是真死了,一定会拉你垫背。所以你还是祝我长命百岁的好。”她掂量着飞刀的轻重,手指垫在中间,此时小刀如同天平不偏不倚。“你就这样成天无所事事?” “你觉得我能做什么?最好给个提示。” “我只是一个旁观者,但我熟悉恐惧。你和正常人一样,对于未知的世界充满恐惧,那种恐惧就像是刚出狱的囚犯一样,它来源于陌生。你可真是个懦夫。” 白早摊着手,“突然落到了一个满是猛兽毒蛇的雨林,人都会变得懦弱。” “师父师父,我们都出了咸阳了,能不能歇歇。”背着好些东西的男孩叫住拎着拐杖却走个不停的老者。 老者闻言,从男孩背的口袋里掏着竹简,接连掏错了数次,嘴上肯定地说放在里这边,掏出来肯定不是自己想要的那卷。而且还笨手笨脚的,不知他一路上弄散了多少竹简。 “师父,那些楚人都已经认可了师父,为什么我们还要跑老跑去的。” “你听说过哪个纵横家的人,安安静静地待在一个国家的。”老人打开一卷又捆上。 “可是六国都亡了,我们在哪里都是秦国。”男孩往嘴里塞着吃的。“再说了,人家都是名声显赫七国相迎,哪像师父这般籍籍无名。” “你看为师我是在求名声吗?老夫只是想看匹夫亡命。”老人握着竹简,“最重要的是,纵横二字岂能亡于皇帝。” 男孩无奈地摇着头,“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老人重新起身,“劝人杀白起,复长平之耻。” “白起不是死了吗?”男孩追问着,而老人没有回答。男孩看着师父突然改变了方向,愈加确信他老人家已经老糊涂了。 白家新添了一位婢女。身世不是一个惨字可以形容的,当时白早的母亲听得泪流不止,加上这女子也姓白,白母一边念叨着缘分,一边将她收留下来。名字就叫白鸢。 白早总感觉新来的婢女一直在用恨不得杀了他的眼神盯着他。他问了白鸢几个问题,白鸢也是一脸怀疑地拒绝回答。轮到司马无泽发问,她又变得喜笑颜开。 “果然古代也是看脸的社会。”白早放任那两人热切地聊天,自己打开大门,坐在家门口望天。 白早无趣地哼唱着《风起时》,就要唱完的时候被身边的乞丐惊了一跳,他也见过了不少人,可从没看到一个闲人。 “没个准调啊。” 那人一身破破烂烂的,萎在墙下一点也不引人注意。白早平复着心跳,“你这人在这里呆着干嘛?” “我不知道要去哪里啊,你知道吗?” 白早看着这男子清澈的眼睛,“你是无家可归,我是归也无家。你说做一个庸人好吗?就像你这样,只想着今天吃什么,不想看见明天。我明明很上劲的,还有人很欣赏我呢。说我会是成就大事的人。可是我到头来也没成什么大事,反倒是被人踢出去。曾经我还有点希望去努力,我要给她一个好的生活,就是别人都得不到的那种。但是后来,发现自己努力所得的,还不如人家生来就有的多。也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烦恼吧。我这样的人,注定要为浮名流财奔命。所以这里挺好的,青山绿水,不争不抢,不是吗?” 白早连问那人好几次,那人像是刚回过神来。 “挺好的,这里是挺好的。”那人望着远处的太白山,“天下太平,什么都好。” “你说古代有什么好?兵荒马乱的,而一个个的人巴不得穿越到这里。也不想想,现实中都搞不出什么名堂,在这里就建功立业?把别人都当傻子,自己莫不是傻子。”白早难得一笑地拍了一下那人脏兮兮的肩膀,“和你一样。” “没错,没错。”男人拍着手掌,“愚天下,都是傻子。和你一样,和你一样。” 白早拨开那人的手指,放下了一些黄澄澄的铜钱。“就这点,别嫌少,本来要在远市花的。吃顿好的,吃顿饱的,别管明日洪水滔天。” “儿子。”那人忽然抬头。 刚要推门进屋的白早楞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说好了不出门的,我怎么比司马无泽那种花瓶还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迟来的封赏 一身青色儒服曳地的中年人在庭中舞剑,行云流水而又不乏端庄,每个动作都如同仪式,足以让人叹为观止。动作渐渐放慢,他猛吐一口沉气,竟将利剑脱手而出。 刚走进来的人离地转身带起几片花瓣,躲开飞剑,那剑没有劲道,最后无力地垂直扎在地上。 “曾师兄这是要走计然小道?怎么还练上了百步飞剑。” “你想多了,剑术再高也不过是道家口中的庶人之剑,一旦命绝,无用于国事。”曾贤拿起剑鞘,朝师弟走去准备收剑,“有什么事吗?” 子师揖礼,“齐地孟儒淳于越邀众氏同去琅琊观海宴,除了荀儒差不多都已经同意,文通君也认可。” 曾贤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儒家八派倒是头一次这么团结。” “还不是秦人欺人太甚,饿死齐王在共地不说,还将齐王的尸体曝放在林子里不让收取,有违仁义二字。齐魏鲁三地贵族世家都怒不可遏,几番送入游侠无赖,孟氏儒的意思应该是让我们一起发声震慑朝廷,功可称仁。” “漆雕氏没人进去?” “漆雕氏没人出来。”子师看着负手横剑的师兄,“我们是去还是不去?” “当然去,荀儒可不是当年荀卿在的那个荀儒,到时候师弟你一人就顶他们六七个,好好地一雪前耻。”曾贤哈哈大笑,“三个传人两个入了法家,而且还斗个你死我活,人性本恶怕是都应在他们身上。” 素来敬仰诸子没有门派之见的子师,忍不住维护道,“韩非一统法家也是惊世之才。” 曾贤放远了目光,像是在寻找猎物。“所以啊,我们什么时候能一统儒家?” 晚风习习,两人衣角卷起,一个咬牙不语,一个利剑在握。风吹花落,空阔的庭院落满了三千瓣,只留了八片成不得一朵花。 判官小姐再也没叫过一声爹,一直唤白早叫做大郎,白早恨得牙疼却又拿她没有办法。此时她正霸占着白早的吊床,拖鞋和简陋到不能合上的遮阳伞。 “你知道我爷爷正在忙什么呢吗?”白早问着还在仿做遮阳伞的司马无泽,他最近发现自己的爷爷白仲总是早出晚归的。 “这你都不知道?”司马无泽搓着手,“在疏通关系,为了不让你充役。你这现在没病没灾又没功爵自然是要服役的。” “你不是也没功爵?” “我有爹啊。而且你爹也是因为服役时候出的事,所以白老爷子才到处忙乎。你可是白家的希望啊。”司马无泽又亲昵到烦人地摸着白早,白早拿着雕刻用的短刀比划着,让他收手。 白早又问了当今的皇后是谁,诸如此类的历史谜题,但是司马无泽一概不知。好像司马无泽只关心自己和玩乐,就连以前学的计然之道都没办法仔细复述下来。 “我们去白雾山吧。” 靠在树下的白早拿着雕刻到一半的象棋,“我没闲着。” 他心中一直在想,如何才能暴富?他嘴上说着不争不抢,心里还是想着改变。 被白早说得入了魔障的巫女此时正打算再去找白早炫耀成果。虽然没有白早所说的那么清晰,但是总是能有点放大效果的。至于两片水晶能望远,这个事情还真得做不到,她一开始认为是白早说的不对,后来觉得可能是自己当初听差了什么。等她合上柴门时,一个人在门前等候许久的人趋步迎了上来。 “东西成了吗?” 巫女一看,是卖自己水晶的贩卖商贾,自己之前还吹嘘过要做出近观星辰的神物来着,想到现在心底有些羞愧。 那商贩拿出一个布袋,“这是你之前买着东西的钱,这水晶权当是曹某人送的,只希望你能向那公子引荐一下鄙人,在下感激不尽。” “跟我走。”巫女内心挣扎一番,为难地收下布袋,领着商贩往白家走去。 拎着手杖疾步而行的老者带着男孩冒失地闯入一处酒家,直奔阁楼。阁楼里围坐着的几个男子拿起仅有的几根黑色短棍站了起来。 老者随意地往身后一指,“下面有只斑鸠,不想暴露就去处理掉。” 其中一个男子示意几个人空手去应对,自己带着三个人留下面对这个老者。 老人随意地放下手杖,跪坐在桌子前面,自己拿起酒樽,身后的孩子犹如劫匪往衣服口袋里塞着食物。 “敢问足下何人?” 老者看着几人手中的短棍,避开话题。“都沦落到这种地步,还不放下那些墨家教条,你们觉得思量山上的宗家还会认可你们?” “墨家不分贵贱,就算我们流落街头,也是墨家的一份子,何况我们这支的巨子在秦国几代威名。” 老人抿着酒水,“可是你们几代没有联络思量山,如今声名不显,贸然前去,是不是有秦皇的内奸之嫌,你们也是知道规矩的。” “你老怎么知道我们要回去?”为首的男子咳嗽一声,一人挡住了房间的出路,一人看似无意地走向窗边。 “因为老夫知道朝廷没打算给你们这些义字当头的人留下生路。” 为首之人挺着胸脯,“是秦法没给我们生路。” “都说是秦法气焰太盛,事实上还是诸子百家太散。活着的诸子要么归顺了朝廷,要么成不了气候,剩下的百家现在都快成了千家万家。除了法家不断地革新为朝廷所用,剩下的差不多就是一群庸碌之人抱着自家腐旧的经书成天幻想着恢复盛名。”老人有感而发,直言不讳地谴责诸子百家。他用力地摔下酒樽,木案上出现了一条深深的划痕。“满口的仁义都在放屁。” 四人心惊地看着为所欲为的老人,回来的几人也站在门口不敢出声。只有那个男孩毫不在意地吃着面饼。 “你们第一任巨子是在山里做的学问吗?是履穿踵决地让兼爱的理念救万民于水火,是手足胼胝地让非攻的理想拯救诸国。你说是吗?” “没错。” “那你还想带着这些人去思量山里做学问吗?不过是找了一片乐土苟且偷生罢了。你们就没有想要为墨家显学做些什么吗?” 为首的人坚决地摇头,却又有些茫然。“我们想” “你们应该做一些轰轰烈烈的事情,让老夫来帮你们,让东南两处的墨家知道你们西墨未绝,你们腹之义未死。” 为首的男子缠夫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单膝跪下,不知这满口大话的老者能有什么能耐。“缠夫谨受教。” 众人都随之跪下,老人较为满意地提杖起身,“你们叫老夫仲眸公就可,我们一起来做一件天大的事情。” 仲眸公身后的男孩失望地叹气,这些人只想着一时的显赫,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付出什么。他可是亲眼看见一些人被老人蛊惑到家破人亡,还喊着口号的。 巫女带着商贩上了门,当她发现开门的是询问过自己的朝廷中人瞬间脚底发软,若不是白鸢正狠狠地瞪着眼睛,命令着自己进去,她肯定就要转身就走。 “呦,这不是下凡的雪女吗?”白早放下刻刀歪着头,“后面那位是?” “在下姓曹,四海经商,叫我小曹好了。” “东西做出来了吗?雪姑娘。”白早问着巫女。 巫女掏出,磨好的水晶。白早看了一看,发现这水晶倒是和放大镜形似,但是根本不干净,就像是磨砂了一样。 “能用太阳点火吗?” “有个角度可以的。” 巫女接过来开始演示,在吊床里的判官小姐迷迷糊糊地伸出一只脚丫正好踢到了向前伸着脖子的白早,白早离开树下扑通扑通地在地上滚了好远。 “没事吧,公子。”巫女和春泥两人扶起白早。 “没事,有些激动。”白早瞪着在吊床上不自在地乱蹬着腿的判官小姐,恨不得她立刻掉下来。“小曹可是看见了商机?” 还在等结果的曹丘生为之一愣,“什么是商机?” “你说,是一百个人买你一个铜子的货物赚钱还是一个人买你一百个铜子的货物赚前?” “都是一样的钱,但我选择前者。那样会有更多的人来买我的货物。” 白早收回双手,“你只是看到了蝇头小利。我知道你的来意是什么,是觉得这个东西很新奇,里面有利可图。但是你不知道这东西没有意义。” 白鸢紧皱眉头,巫女显得茫然。 “一是它并不好看,不值得观赏,富人买东西从来不在乎它能做什么。二是谁都可以造出来,你没有独断之力。你这就是在卖一文钱的东西。”白早弄起后世商人的做派和律师的经验。“我想和你合作一下,我们可以先定个小目标,去赚一百万个一百文的东西。” 忽然,之前消失不见的司马无泽飞奔而来,气喘吁吁的时候惨白的面颊浮起淡淡的红晕,白早侧着脑袋断断续续地听完他带来的消息。 皇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下令封赏祖地的功臣后人,只要是百年之内的。这里面自然有白起的独子白仲,也就是白早的爷爷。 “而且是皇帝亲自来,皇帝在西巡的路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游龙 白家的封赏来的很突然,因为封侯和食邑在去年覆灭齐国之后就已经分封完毕,连列国善秦之人都一并封赏,比如孔子九世孙孔鲋就被封为文通君。而这次封赏的大意就是念及大秦历代能臣名将有功于秦朝基业,但身死名轻无庇于子孙。故重新找到这些功臣后人进行封赏,意在激励大秦故人。这些大道理说得好听,但多是因为山东六国管辖之地秦人过少,才将这些功臣后人派我各地来稳固政权。白仲被封到了太原郡,从这里出发路途千里有余,出了咸阳地界还要跨过河东郡,仔细算算拖家带口的情况下可能要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白早想要雕刻一套立体的象棋,可本该生动形象的小卒被他雕成了胖墩墩的矮人。 “我真不知道我擅长什么,什么都做不到。”白早丢下手中的刻刀。 判官小姐拾起木偶,“这是霍比特人?” “你就这么评价自己吗?” 白早被轻轻的一拳打翻在地,口中念叨着:“我需要一瓶可乐。” 自从封赏下来之后,白家忽然多了好多客人。拉拢关系的居多,其中甚至还要不少想要定亲的。还没轮到白早拒绝,白母就想尽办法回绝了,后来私下告诉白早会在太原那边给他找个更好的。如今的太原郡囊括七县,不乏赵国的世家名流,若是能攀上谁固然是好的。 而白早渐渐觉得这不是封赏而是流放。秦始皇就差把他们家放在肉案上告诉赵人,白起后人就这这里,要吃哪块自己切。但是转而一想,可能是皇帝觉得他们白家威名犹在吧,听说那边驱鬼的时候还要大喊着秦武安君的名号。天晓得秦始皇到底想要做什么,白早觉得君王都是反复无情。 司马无泽也没有再来,好像是故意要躲着那些相亲的人。白早只能每天面对着两个闲着的女人,完全不会做家务的白鸢和吃饱就睡的判官。判官现在的名字叫白琯,虽然她一开始坚持叫潘琯,但是母亲用一大罐牛奶解决了这个问题。 楚地的商人曹丘生悄无声息地离开此地,弄得白早的愿望又一次落空。白早本想着用后世的金融手段在秦法的间隙中做些手脚,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暴富。如今都成了不解渴的幻想。 桌案毫无征兆地震动起来,白早自制的木杯里的水都洒落出来。白早爬上草堆,看到了一队漫无边际的黑甲骑兵朝着这里奔走。为首的一排旗帜上写着秦字,骑兵中穿插的步卒队形严整步伐一致,无不彰显着帝国的威风。在身后院子居住的白仲也衣冠严整地跑了出来,双手还用力拍着衣服上的灰尘。 他惊讶地招呼着登高的白早,上前拉着他的手。 “老夫等这一天差不多等了四十年,当年你曾祖回乡之时就是这般景象。当真的气派啊,咱们门口的那条路就是那时踏出来的。” 白早不由得想到一句诗词。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那铜制的武器正泛着金光。 仲眸公坐在窗口,慵懒地将手臂伸出窗外,远处的黑甲车队正在横穿太白乡。缠夫也将头伸出去,却被老人拍了回来。 “急什么?” “那可是皇帝啊,仲眸公你说大秦皇帝会不会用我,如果我说我是墨家巨子。” “那可不好说,但老夫要是说出来我是谁,他肯定会杀了我。”老人揉着自己的瘦腿,看着缠夫变动的眼神,“别想着拿老夫邀功,除非你不想做接下来的大事。” 缠夫局促起来,“皇帝周围守卫森严,我们就算是动手也是有来无回,没了命功名何用?” “谁告诉你我要杀嬴政了。”仲眸公直言无忌,“他现在死了,大秦会更加稳定,谁要是动手我第一个不答应。” 缠夫十分不解,但眼前的老人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使他没有再问。他看着路边的行人拜服在地,一时间也想走入到队伍里追随着这位不二的帝王。 白早有些激动,因为这将是他第一次见到千古一帝秦始皇嬴政。要不是判官小姐正倚在门上悠闲地喝着牛奶,他甚至忘了自己的任务就是刺秦。他握着袖中的刻刀,情绪紧张起来。如果他暴起杀了秦始皇,他就能获得胜利,就能回到现实。哪怕是自己最后被分尸剔骨都无所谓,自己将是那唯一的赢家。他本不想赢,谁让胜利这么简单。 “公子扶苏到。” 一句喊声让白早冷静下来,远处的判官小姐也喷了一口牛奶嗤嗤窃笑。来的不是秦始皇,而是他的长子,公子扶苏。 “父皇在陇西,过几日从别的路途回到咸阳,是不会来了,所以派我来看看。”扶苏扶起白仲,“白老多礼,我们不如进去坐下说话。” 一身锦衣华服也改变不了扶苏相貌平平的事实,但是他说起话来平易近人。一直在热切地问着白仲的身边事,两人还说了不少让白早听不懂的话。 “这是您老的孙子?” “没错,他之前常年卧病,闻到王上,不,是皇上封赏,一时间病就好了,可见皇恩厚重不啻于回生良药。” 扶苏点头称是,“白公子如今可有了师家?” 白仲正挥着手,“不曾学,病刚好。” 而白早却同时回答,“名家,名家。” 扶苏咧嘴一笑,毫不在意,“刑名之家多是巧辨,白公子可是偷学了一个不好的流派。” “衣服是白的,我们偏说它是黑的。”白早指着抬起的衣袖,“这是巧辨,是谎言。” “哪什么不是谎言?”扶苏小有兴趣。 “真相如果是残酷的,那么谎言就是温柔的。所以温柔才是谎言。我爷爷说他过的很好是谎言,公子说的不累不厌倦是谎言,至于天下太平民生安乐” “说得好,很有趣嘛。”扶苏沉声一喝,身边的白仲早已大汗淋漓。“本公子最近的功课是秦法,那你来说说,那你就来说说这里面的谎言。” 白早一心想给扶苏留下深刻的印象,顾不得白仲的眼神,也想到了大秦的结局。“秦法真的无懈可击吗?法律是让人敬畏的,不是让人恐惧的。人们信奉它,才会安居乐业。一旦恐惧它,他们会在紧要关头铤而走险。兔子急了是真的会咬人的。” “那你说我怎么分它的轻重?有的要重才能断了一些人的念头,而有的要轻才能让他们不心生怨念。那岂不是让秦法不再平等,我们又该何时仁慈?” “我不知道。”白早看着惊讶的扶苏,“只要不让人绝望,他们便不会反抗。但你要给他们希望,他们就会奢求更多。” 扶苏沉默许久,然后起身拍了白早的肩膀,“很好,很好,等你在太原安顿好之后,希望能来咸阳找我。” 白早扭着脖子,“有机会一定会去的。” 剩下爷孙两人,白仲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就是陌生人。 “你不是我的孙子。”白仲肯定地盯着白早,家中根本没有名家典籍,甚至连兵家的都没有。“你是什么人?会这等化人妖术。” “我就是你的孙子啊。”白早靠近老人,老人哆哆嗦嗦地往后退去。 “我不管你是谁。我绝对不会让你去咸阳的。” 以为还可以有所挽回的白早装作难以置信的样子,举手发誓自己不会去咸阳。“我不去,陪你,我发誓。” 白仲不信任地摇着头,两行老泪流落下来,心中没了半点希望。“我没了孙子,那重孙女是不是也不是我们白家的?回答我啊。” 白早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情景,像是在基因检测之后发现原来的亲人本无血脉相连一样。他默默地转身离去,老人嚎啕大哭,泣不成声。 当他离开屋子时被一个阴柔的男子拦住,那人握着白早的袖子,用小拇指点着其中的刻刀。 “下一次,谁都救不了你。” 白早装作云淡风轻,“进去的时候你怎么不拦着我。” “我本以为你没有勇气,现在才知道,原来你什么都不在乎,刚才的话你要是在皇上面前说,恐怕你们白家早就不在了。而且刚才我又听到了更有趣的事情,我是不是现在杀了你,都有了理由。我只要多吹口气”这人当真吹了一口,“你就死了。” “人老了,难免出了癔症。可你也不老啊,可不能这样说出这些无凭无据的话。是吧,赵高。”白早掏出刻刀递给他,然后扬长而去。 那人咧着嘴像是断了气一样的哑笑,他可能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判官小姐笑眯眯地在吊床上看着白早,外面的铁骑正拨马离去。 “怎么是不是心动了,我没见过谁打游戏不想赢的。” 白早靠近判官小姐,“那我会是第一个。从明天起,我还是昨日的那个我。” 一滴水惊不动大海里的游龙,它不会改变什么。每个人都有一个了不起的时刻,它不会改变你自己,只会让你沉迷于那个幻象,然后把我曾经挂在嘴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和尚不存在的读者谈谈 想说的话有点多,但又不知道该不该讲,等我第九章把主角弄死了,故事就会告一段落。迄今为止有三个收藏,嗯,两个是我自己。至于推荐票,我只有一个号在投,害怕被说刷票,但是我这种没人看的书刷票也无所谓吧。本着过马路不闯红灯的原则,我放弃了这个罪恶的想法。 这本书是我一时兴起写下的,和我长期构思的几部作品(没写呢,别找了,写了也不确定在本站发)不一样,无论是题材还是内容。这本小说就像一张白纸,凭着几条潦草的大纲顺流而下。所以只有一往无前的感情,没有一如既往的冷静。权当是练习文笔,也不真的追求有什么收益。但是我还是渴求读者的,我希望有人能指出我的不足。我也知道我的一些不足,比如说不喜欢写场景凑字,喜欢写一些冷笑话。但是无论如何,希望有人能看到我的努力和变化。 然后再谈谈这本书的事情。这本书是关于历史的,而且和别的书不太一样。这里面没有那些不切实际的剧情,比如说那种靠做饭发明飞黄腾达的荒诞情节。也不会有纯意淫的剧情,到处啪啪打脸是不可能存在的。如果非要准确的定义这本书的话,那就是历史计谋加轻度玄幻(虽然我一开始没有这么想,这个以后解释)。我要写的现实而悲壮,就像是简介里所说的,会和别人的不太一样,难道你们看了那么多表面尊重历史,实际上抄诗窃文天雷滚滚的历史作品,还没感到厌倦吗?就算是这部作品被小白文击倒扑街,我也要躺在街上更新。 再然后是主角的问题。主角是一个矛盾的人,他是一个极度压抑的人。那些活在现世给他留下的影响也被他代入秦朝。他在死之前还是满腔热血的,只不过在死后的四十九天里使他成为了一个消极的人(别问我为什么解释出来,因为我怕有人看不下去),然后他又要在秦朝这个危机四伏的年代因消极的潜意识和惹事的本能相冲突而不得不弄出一些大事情。 最后是我,我本人是走读的大学生(有空再解释作者的悲惨人生),一直是上完课回家码字。我写书比较慢,一个小时能打一千字都感天谢地,而且这部作品还需要边写边构思之后的情节,最重要的是我特别喜欢删改。所以我可能在下个月开始周二周四停更,因为二四是双数不吉利(我不会告诉你们是因为课太多)。但是一个月六万字的更新是能保证的(更新过的章节也会持续修改),嗯,反正也没人看我做什么保证? 总而言之,希望某个好心且能看到这些话的网友收藏推荐一下,就当是做慈善,顺便加个群(群号在简介里,不强求)。也希望大家理解一下我这个无能的写不出好东西的语感残疾的漏洞百出的丑恶的功利的不成熟的三流写手,如果实在不想看,也可怜可怜我,给点评论鼓励一下。这本书大约会写一年多,一年之后,我就还大家一个自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祖债 第二天,白早抢在判官小姐前面抢下来外面的吊床。 判官小姐伸出拇指和食指,“我就差这么一丁丁点就相信你会改变。” “我小时候还以为自己能变成超级英雄呢,到现在不还是我自己。”白早翻个身,“如果嘴上说说就做到的话,我就不会死的那么窝囊。” 扶苏带走了全部无关紧要的仪仗,剩下的轻车简骑由郎中令蒙毅带领一路飞尘地直奔咸阳。 “扶苏马上就要及冠,他横历西羌,所做的事情虽然不能明彰,但也是有功于国,小蒙将军你说说朕该怎么做?”嬴政也没露头,只是在马车里和伴驾而行的蒙毅说着话。 “末将觉得陛下的信任就是莫大的荣幸。” 马车内传来笑声,“你这话说的,好像朕不信任他一样。” 蒙毅没有回答,如果是信任,赵高就不会跟在扶苏身边,如果不信任,一万精兵都在扶苏手中。现在他心中只想着早些到咸阳境内,那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咸阳本有城墙,但随着大秦国土的壮大,最初的城墙变成了如今的咸阳宫的宫墙。秦王索性就将重兵派往函谷关,无惧关东六国,都城咸阳就变得阔无边界,至今还在向周边的郡县延伸。前方不远处,有一块用来标记的界石,上面刻着红漆的固字。 嬴政有叫来蒙毅让他换一个字,那字有些褪色,现在看也不那么应景。正说着一队士兵匆匆赶来。 “左丞相李斯,恭迎皇帝陛下还都。” 一位老人跪在六马王车旁,此人身体干瘦,除了一双锐利有神的眼睛还真看不出哪里有朝气。 “朕,又看了一遍故国。”车窗推开一半,嬴政露着半边脸,“三十四代帝王,六百多年征战,我们老秦人是怎么从陇西那种贫瘠之地走到这里的?是信念啊,从走出蛮荒之地的那天起,这天下就注定是大秦的。迁都这件事就不要议论了,天下都是我们的国都,告诉他们,谁想迁都就滚回西边去。那边朕有的是地可封。” “陛下所言极是。” “听朕口谕,赐沿途黔首民爵一级。”车窗嘭的一声阖上,“还有啊,路该修修了,这一趟不知道换了多少马车。” 秦始皇口中的民爵只不过是象征性的赏赐,是无法抵作功爵的。但下面说的修驰道可绝对不是容易事,六国罪人都被零零散散地投入各地的建设中,如今哪里还能找到人力,是不是又要征调民夫?李斯拜送皇帝,感觉不胜力的后背有些疼痛,一点也不愿意直起身来。 缠夫在眸公面前晃个不停,“这刚多久,秦皇帝就巡游了西北然后回去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们居然才知道。” “难不成还要闹得人尽皆知?”眸公在那里不知道写着什么。“皇帝这次巡游的目的不是安抚而是威慑外族。” “原来如此。”缠夫坐下拍着大腿。“那皇帝派自己的儿子见这些人就是在做名义上的安抚。” “老夫的徒弟都得看出来,你还要想这么久。”老人回头拍醒熟睡的男孩。“我们出去一趟。” 缠夫按住眸公写完的木牍,“他留下。” 眸公眯着眼睛,“你这是信不过老夫?” “您还没告诉我们大业是什么?现在光听得渔翁说鱼肉好吃,可没看见有鱼可钓。” 眸公干巴巴地冷笑,起身拄着手杖。“等老夫先去看看这条鱼还能不能游走。” 白早听见有人敲门,但是此时不知两个婢女都跑哪里去了。他一边抱怨着,一边打开了门。 “白老可是住在此处?”笑嘻嘻的老人贼头贼脑地望院内看着。 “后院。”白早就要关门,被老人用手杖拦住。 “可是后面那个院子好像没人,不如让我在这里等会儿。” 白早自从那天开始就没在意那个所谓的爷爷的动向,只要自己的母亲没有心生疑点便好。看来白仲也是颇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看着眼前这人和白仲相仿的年纪,也没多想就让他进来。 白早拿出自己做的椅子好让那人坐下,这东西名字上叫椅子,实际上就是掏空的木桩。无论如何,至少能让白早找到家的味道。 “这木桩掏空了岂不是不稳?”老人坐得心虚。 “房子也是空的,也没见它塌了。” 老人先是一愣,然后叫着有趣,“老夫名仲眸,是赵地人。” “赵舞燕歌,你们那里的人都擅长舞蹈?” “也不一定。”仲眸公卖个关子,“老夫倒是会唱歌。” 白早可不像眸公那么兴致勃勃,对自己满是好奇心,打着哈欠问道,“敢问找祖父何事?” “要债吧,这是你们祖上欠下的,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认。” “老家伙肯定能认,他最近可是阔气得很。”白早不以为然地回答,但是紧接着就联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神色凝重地盯着老人。“你说的债不会是长平的债吧?” 老人极力眯着眼睛,“当然不是。我一个人就能代替几十万亡魂吗?不可能的。倒是你小子,想得可真多。” “生在此处,难免身不由己。”白早在故意挑弄老人,想要知道一个人真正的目的往往只需要直白地反驳他可能产生的想法。“就像每个士兵都杀过人,参加过战争,你说他们都有罪吗?没有,是将领的错。可您老觉得我的曾祖白起有罪吗?在那种情况下,他只不过是做了最好的选择。所以,你说说到底是谁有罪?真正有罪的是人心的。” “说得好,说得冠冕堂皇。”仲眸公拍着手,“当年,白起明明有别的选择。可他选择了杀戮,你只是在试图美化一个屠夫。” “我没有美化他,无论他是不是我的先祖,在秦国,他就是英雄。”白早睡意全无,冷静地看着鱼鳔浮起,“战争无对错,胜者为王。要怪就怪你们弱小。” 仲眸公喘着粗气,一口口的热气从鼻孔中涌出来。“荒唐!” 白早看着老人咬着嘴唇,趁热打铁,“如果你的敌人无力的躺在你的面前,你是杀了他,还是放他走让他休养生息?” 仲眸公逐渐地控制回自己的情绪,失神地冷笑。“小小年纪,就如此伶牙俐齿。我不敢相信,你要是有了权力会是怎样的胡作非为。仔细看看,是一只披着人皮的野兽。” “理亏,就开始羞辱。”白早已经习以为常,他也喜欢这种小手段。 “你这种人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朋友?能杀人的嘴自然属于孤独的人,不过我喜欢。”老人递出一块诡异的令牌,“如果有一天,你能用它,你就好好地用吧。最后,给你一个救命的忠告,多动手少动嘴。” 白早像是收下礼物一样,伸手接过来,“我以为你恨我。” 老人没有回答,闭着眼睛,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然后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 白早端详地看着手中的令牌,除了上面的写得有些分家的惊字,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一处旷野,名为仲眸公的老人大声地吼叫用手捂着眼睛。那双眼睛本该是眼白的地方,如今漆黑一片。 “不要控制我的感觉,你们不过是死人!”老人胡乱抓着,恨不得扣出双眼。“我答应的一定会做到,你们安静,安静!” 吼声持久不衰,直到两行血泪流过老人的面颊,他拔起插在土中的木杖,沙哑着低语。 “好,就他。”一切重归安静,大家似乎都很满意。 判官小姐梦中醒来,发现白早正在隔壁的屋顶坐着。 “干嘛呢?”判官小姐揉着眼睛。 “看星星。” “有什么可看的。”判官小姐一跃就跳到了屋顶。 “要比真实的世界多些。” “这就是真实的世界。”判官小姐掩嘴,抖着袖子。“你都暴露身份了,一个冒名顶替而且还不老实的家伙。” “你都听见了?”白早不知道判官的听力这么好。 “这时候说不定都有人接近了目标,而你还在原地徘徊。” 白早无奈地耸动肩膀。“我们都不在一条起跑线上。” “你们本来就是一条起跑线,那是你选择远离的。”判官有些不满,“这是一场公平的游戏,你本没有优势还选择逃避,注定只会离终点越来越远。” “怎么过/不过是一辈子/怎么活/不过是一百年” 歌声戛然而止,晚风又凉了起来。 “怎么不唱下去?” “忘了。”白早含糊地说,然后看着屋子前都快要落在地上的晾晒衣物。“我觉得那个白鸢有点问题。” “我以为你这个感情迟钝的家伙,到死都不会发现。”判官小姐却是有些意外,但是她并不关心这个问题。“你知道名家是干嘛的吗?” “应该跟律师差不多吧,擅长辩论嘛。我只是借来用用,不都是搞政治的。” “我觉得他们更接近哲学家而不是政治家,他们甚至觉得战争是无所谓的。他们在追求真实。”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我都怀疑你是真人。”白早本以为判官是没有感觉的。 判官小姐气得瞬间变了脸色,凌空乱蹦,“老娘本来就是真人,都七百多岁了。” 白早忽然指向天空,判官小姐顺着手指的方向转过身,一个流星暗淡地划过天空。 “又有一人死了。” 夜色深沉,白早看不到背对着他的判官,此时说话的眼神。怕是云淡风轻,毫不在乎。他想起在现实中的游乐园,江一萍也是这么对着他。他看着繁星点点觉得人生不过是一颗流星,不如烟花那金纱般的绚丽,只是轻轻地划过,然后湮灭。没有气味,连一点美好都没留下。化作泥土,真是环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白早之死 “人终有一死,但我们不会死在今天。”仲眸公在鼓舞这些墨家遗徒。“老夫最初是听说杀戮无数的功臣之后要受到封赏,觉得愤愤不平,才来到此地的。而白起的后人,也是我最初的选择。长平之战,那个人欺骗了几十万的无辜战俘,那之后整个赵国都在哀痛失去亲人。母亲失去儿子,妻子失去丈夫,无数的家庭一时间绝后,这是几十年间最大的罪恶。而主犯不过是一死了之。” “现在的左庶长白仲自然也是我最初的目标,你们想想有什么比杀死刚被委任的功臣更能让你们成名的吗?” 缠夫十分不满。“我们要的是功名,杀一个左庶长和杀公子扶苏有什么区别?我们墨家是非攻,不是杀人。”他们手中无锋的墨棍就是明证。 “我们不杀人,我们要绑架白仲唯一的孙子。然后让他承认他父亲犯下的过错,让他自戮。就像孙膑逼死庞涓,就像范雎逼死魏齐。道义在我们这里。” 缠夫有些犹豫,这就像是拔出剑来,才发现敌人只是一个蚊子。 “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难道你们就因为他是小害就放过他,死去的亡灵能放过视而不见的你们吗?墨者没有懦夫!现在,要么你们偷跑到思量山享乐,要么就出一次力。” 缠夫看着自己手下跃跃欲试的眼神,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那可说好,不杀人。” 白家终于准备妥当,白早的爷爷白仲总是在推诿,也就一直没有出发。白早没有将那日的事情告诉白仲,他觉得没必要让这个生无可恋的老人感到更多的恐惧。何况家里还有手段通天的判官小姐和那个明明粗心大意却一直不想暴露身份的白鸢,白早敢说这里就是整个郿县最安全的地方。 司马无泽将自己弄得灰头灰脸,才敢小心翼翼地从后门来到白早家中。 “白雾山走一遭?你这一去就不知能不能回来,从小陪着山长大,却都没去看过,多可惜。” 白早将未雕刻完的棋子放在一个口袋里,然后塞在马车某个包裹中。本来这些包裹还有个顺序,但是东塞西塞,谁也不记得塞在哪里才是对的。 “那就去看看。”白早权当是散心。 秦岭还不是现在那个横绝南北的秦岭,而是关中和南方的分界线,越过此山便是秦人眼中的关外,白雾山多半在武功县境内,你们还有跨过一些无关紧要的山丘。白雾山不应叫白雾山,惇物山才是它本来的名字。但多年过去,叫出来的名字就变得混乱。此山白雾浓重,山上积雪,非夏日不可轻入。而且白雾山也是关中最高的山峰,山势险恶,堪称奇秀。 白早从来没有登过山,现在才知道山要比想象中的高得多。而且他一直以为登山不过是一条直路,也是到现在才明白。登山还要上上下下的,有时候顺着小径走到头还会发现眼前没有了路。 他们两人足足走了一天还没有到达山顶,感觉一直在薄雾和树林中穿梭。暮色降临,两人已经辨不清方向,只得找一个避风的地方过夜。 “好冷啊。”两人在岩石上生火,白早已经缩成了一团,而司马无泽还在硬撑着,他的嘴唇冻得通红还在打颤。 “都是那个樵夫害得我们走了弯路。”司马无泽抱怨着。 “天天都想拉着我上山,我还以为你知道路。” 司马无泽不断地增加枯枝。“从前都是骗你的,我一个人哪敢上山啊,都是走了几步就回去了。猴子拉稀那倒是真的。” 白早现在都不忍想到猴子的真正模样,他好像隐约地听见了动物的吼声,不安地回头望着。 “这里没有野兽出没吧。” 司马无泽抱着自己的佩剑,“自然是有,但是不怕,实在不行就跑。” 等白早重新有了意识,他发现他们两人已经就在这个块巨石上睡了一夜。白早一边推着熟睡的司马无泽一边打着喷嚏,鼻涕不由自主的流下来。 仲眸公气得头晕眼花,缠夫和那几个墨者根本没打算用心,几次弄丢了白早二人的踪迹。此刻的数落,只是徒增恼火。 “仲眸公您老也不能光说我们,要是您同意在县里早早动手,何苦这样奔波。” “能相信你们成大事,我才是那个糊涂,老糊涂。”仲眸公真想丢下这些人直奔山顶,他望着雾外初阳,觉得眼睛有些刺痛。 远处的青山围绕着浓雾,白早忽然明白青山为何叫青山,那介于绿色和蓝色之间的颜色是那么让人觉得心怡。群山藏在云海,恰如一幅山水画,边缘处有阳光带来的粉色也在衍变作枯黄色。两人在山巅处,脚下是冰雪,看众山皆小,一种睥睨的心境在白早的心头油然而生。 白早伸着双臂,感受着冰冷而稀薄的空气。 “走吧。”司马无泽在原地蹦蹦跳跳。“冷死了,以后打死我我也不来。” “我可是被你催上来的。”白早已经感冒,不介意回去的时候继续发烧,只是恐怕来不及找出那片温泉。 “我以为山顶能有什么神仙景象,现在一看真是荒凉。” 太阳升起,一片火红,就像是这大地和天空刚刚结束了一场血战。剩下的群山都是尸骸。 “山,你们恐怕是下不得了。”仲眸公带着缠夫等人到达山顶,缠夫他们在后面呼着哈气。 “看来,你还是没能回心转意。”白早也是从容自在。 缠夫等人步步逼近,司马无泽抽出佩剑左右摇晃。 “你们要干什么?” “和你无关。”仲眸公话音未落,手杖飞出一击就敲晕了司马无泽。弄得缠夫等人收起得意的笑容,惊讶的回头望着老人。 仲眸公哼着小调,却是慷慨激昂的别番气概,燕歌的衬托下,老人身上的暮气也像是雾气一样在不显眼地消散。 一声怒吼,两缕黑烟从仲眸公的眼中飞逸而出。穿过缠夫等人的身体,然后化作人面停留在白早面前。 缠夫想要张嘴说什么,但口中的黑气迫不及待的喷出来,隐隐的还有火焰。 白早大脑一片空白,这难道不是历史中的世界吗?怎么会有这些玄幻的色彩,他身后就是深渊,而他现在还没有死亡的勇气。 “老夫乐乘。”仲眸公攥着双拳,压抑着自己。“是燕人,也算是半个赵人。你是个聪明人,在死前就老老实实地听我说吧。” 他挥一挥手,白早面前的黑烟飞到别处。 白早看着周围的尸体,哪里还有反抗的勇气,毫无节操地跪在地上,口中嘟嘟个不停。“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可能是穿越来的,我真正的祖上四代都是无产阶级,根正苗红。白仲杀没杀过人我不知道,我连只鸡都没杀过。这几十万亡魂真的和我没有半点关系,你们要找就去找白起,找活人算账算什么本事?” “我说了,你听我说。”最后四个字是嘶吼,那双眼睛中的火焰想要冲出来。 “燕王喜四年,王不听我,趁赵国长平新败,命我带军攻赵。那是我第一次和廉颇那个老匹夫交手。结果他生擒了我,然后顺便打到了燕国国都。赵王封我为武襄君。” 白早没有理由地嗤笑一声,像是想起来什么有趣的事情。可乐乘还认真地在讲自己的故事。 “第二年,我就和老匹夫一人一路围攻燕国,喜那个无能的家伙又求和了一次。他和他儿子真是差远了。没过几年,赵王死了,他儿子赵偃让我去替取老匹夫的兵权。自毁长城不过如此,老匹夫红了眼要打我,我就趁机跑了,他也投奔了魏国却郁郁不得而死。你说这天下这么大,而我却没了家乡。幸好我遇到了那个为了朋友弃官不做的虞信。那时他因为魏齐的死而闷闷不乐,我就是那时跟着他进了纵横家。你坐好,不要乱动。” 白早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有了翻盘的希望。 “后来,我离开了魏国。想尽办法去鬼谷寻找纵横的真谛,经过长平之时,受到了它们的诅咒,那时候不想墨家那么信鬼神。直到我遇到了八门的奇人” 乐乘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脖子通红青筋暴露。白早趁他在做最后的挣扎,立即拾起司马无泽的佩剑,刺入乐乘的胸膛。 黑烟消失殆尽,白早喘着粗气,“反派死于话多果然不假,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有什么遗言我一定办到。” 眼睛恢复清明的老人满意地点点头,用尽最后的力气,让嘴唇发出声音。 “惊门就不!” 乐乘的眼眶开始迸裂,火焰终于摆脱了牢笼。它们并做一个人影,伴随着老人的惨叫,化形的一只手掌穿入白早的胸膛。 等白早缓过神来,自己的身体已经像是燃烧的皮纸那样破碎不堪。白早看着让自己破裂的火焰从胸膛直冲头颅,他释然地一笑,随风飘散在山间。 就这么死了,终于死了。白早在最后的最后这般想到。他有过悔恨,有过疑惑,但如今不会再有人指责或者是赞赏他。 尘归尘,土归土,整个山顶的积雪被在瞬间化作清水,向下面流去。万千人的吼声,惊起满林飞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明天开始做个自私鬼 回忆在寂寞的时候,才特别地有用。张约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才开始回忆起自己生活的那个年代的好。他一开始还有些不知所措,伸手不知道该拿什么,更不知道耳朵里应该塞上什么。还有何物能遮蔽自己的双眼,他喜欢千里之外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胜于在眼前发生的一切。毕竟,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都太过于痛苦。 他常常看见别人痛苦的时刻,但他也习惯于袖手旁观。如果非要说个为什么?他肯定会劝你看看自己的四周,大家都是如此。 从来如此,便对么?他总是用这句话来反驳,直到没人和他说话。 他想特立独行,但不想孤身一人。 来到秦朝,他变成了一个干瘦的小孩,应该是比曾经的那个自己小几岁的样子。但也不要小瞧这几岁,二十岁多五岁都不肯叫做奔三,十八岁少了一年都是未成年,当然秦朝不是这么规定的。他连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名字都不知道,但是他身前的木牌刻着一个马字,他在之后的时间内听别人远远地议论过,他被这些乡下人叫做马童。 秦朝的人大多都是这样,普普通通的百姓是没有姓和氏的。他们一辈一辈地累死在泥土里,战死在沙场上,哪里还顾得门楣和祖宗,能活下来便是幸运。就像是几乎快成了现代研究秦代律法的教科书——《睡虎地秦简》,它的作者,一个秦国官吏的名字也不过是单单一个喜字。可是如今人人都有姓氏,反而觉得它们无关紧要,当它们刻在墓碑的时候,是一样的籍籍无名。时间久了,连家人都未必还能想起你来。 马童也是一个没人想念的。 当他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就是一个活着网络里的青年,没有什么实际的梦想,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努力成果。他以为自己时尚,实际上不过是被浪潮裹挟。他因为不擅长面对面地交流,一直没有朋友。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愈加地沉迷于虚幻之中。他因为冷漠断了不少亲情。在他爷爷死去的时候,他都没能留下一滴泪水。他为什么要悲伤呢?死亡不正是解脱。 当张约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满心以为自己能有一个不错的家族和一个颇有权柄的父亲或者母亲,就像是正常的网络小说一样,打个金手指的响指便能出现一台蒸汽机。可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什么也没有,看着自己皮包骨的样子,他甚至觉得自己完全是饿晕过去的。他迷茫地冲出屋外,迷茫地想要找个人询问情况。但是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后来,听到那些人小心翼翼地谈话。他才知道自己是这里的灾星,害死了自己的父母和弟弟,以及一直试图接近他的黄狗。他就像是瘟疫一样,靠近他的人,没有一个好下场。 张约自己是不信的,他走到河边看着自己面目全非的模样,觉得一切都不太真实。正巧此时河边有一个年幼无知的小女孩,他趁四周无人凑了过去。那个孩子一开始很怕自己,但当发现那个马童可以说人话的时候,就放下了戒备。 “小哥哥,你不是怪物啊。” “我怎么可能是怪物。”张约伸出双手证明自己。“小妹妹,你知道他们都说我什么吗?” “都说你有一天从山沟里采药回来,他的母亲当时就病死,你的弟弟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从树下掉下来摔死了。第二天,你们邻居独居的老婆婆也因为给你饭而被噎死了。”小女孩眼睛望向他居住的地方,那里已经满是杂草。“接下来大家发现,你周围的动物也会莫名其妙地死掉。大家就开始说你是阴魂附体,灾星下凡。你那上战场回来的父亲还不相信这些事情,但是回家的第二天就猝死在床上。” “感觉像是鬼故事啊。”张约强颜欢笑。 “是啊,我娘一直都拿这个故事吓唬不爱睡觉的我。他们看谁不老实,就说再不听话就把你送到马童那里。”小女孩咯咯地笑起来。 一位妇女看到了张约和小女孩蹲在一起,大声嚎叫着向女孩奔去。女孩听到叫声,也回应地跑向那个女人。 但是,女孩在半路上突然滑到在地,翻滚着落入水中。张约想要下去救人,但是被女人死死拦住。等会游泳的男人来的时候,女孩已经不见了踪影。 再后来,经过了许久才找到女孩的尸体。那个女人,也就是孩子的母亲,她面对着苍白的尸体活生生地哭死了。这天夜里,她的亲戚和附近的邻居在试图一把火烧死张约的谋划失败之后,举着火把团团围住了他。 “我会游泳,你们逼我到河里,我也会跑掉。” 一部分的人正拿着农具围着张约,只给他一个通向河边的缺口。那些听到这话,立刻有人丢出来一捆绳子在地上,让他捡起来将自己绑住。 张约狡猾地系了一个活扣,但是被眼尖的人发现,他被众人丢了许多石头。要么被他们捅死,要么自己绑起自己,他只好选择后者。 他们给绳子的尽头绑上了一块石板,然后气势汹汹地继续逼着张约走动,直到河边。 “你们这是封建迷信,我是无辜的。”张约很想这么说,但是他没能说出口。 “对不起。”曾经的张约,如今的马童,深深地鞠躬。说出来最伤感的电影台词。“生而为人,我很抱歉。上辈子也是一样,看得见别人的痛苦看不见身边人的痛苦,活该受死啊,我是个伪君子。” 然后他像是一个壮士,面对着众人倒入河中。 真是讽刺。他跟阎王许下的愿望是世界和平。因为他喜欢听歌,而那个歌手一直将这四个字挂在嘴边,好像这样很伟大。后来那个歌手人设崩塌,转眼间成了众人所说的渣男。张约没站在任何人的一方,他觉得歌曲没有罪过,愿望没有罪过。他不顾那几个人的嘲笑,很是认真地许下这个愿望。如今,这个愿望也真的实现了。他的周围没有活物,是冰冷的河水和尖锐的石头,在折磨他的身体。他望着夜空和逐渐消逝的火光,放弃了挣扎。 一片死寂,好生和平。 他觉得自己好歹也是做了一桩善事,给剩下的十二个人提高了胜率。穿越一次活了一天,也是名垂青史的笑话。他闭上眼睛,任流水淹没自己。 “别靠近我啦。” 流水声音渐弱的河岸上,青草还未来得及长出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看着被缚住手脚向自己爬过来的男孩。“会不会害死我,自己心里还没点数吗?都这样了,还能活这么久长这么大也是一个奇迹。” “饿。”重新睁开眼睛的张约无力地傻笑,然后彻底背过气去。 老者是道家杨朱学派的执牛耳者。中国的道教修真的理论是从汉朝末年才开始兴起的,他们才开始聚集成团体将老子等开创道家思想的人都奉做神仙。战国末年的道家还在寻求人间至理和治学,长生这两个字还是流行于燕齐之间的方士道口中。道家的杨朱学派,曾经也是名扬诸国,甚至有“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的说法”。他们很受其他道家的排斥,尤其是遇到曾经的稷下学派的攻击,但是他们又自称是最接近老子思想真谛的学派。老子的真谛就是生。 老者拍了自己一巴掌,告罪了先师,然后站起身来,念念有词地靠近张约。伸着老腰用食指在张约胸前木牌的背面刻着什么,只见指尖星光点点,如夜晚萤火虫的光芒。一时,河水都雀跃起来,逆流入云。 就这样,张约成了这个老者的传人。他兴奋地吃着汤面,虽然没什么味道,但是能填饱肚子,就像是小时候因为挑食而被饿了两天的样子,连一点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坐在他对面的老者嘟嘟囔囔说了一大堆,他都在朦胧地点头,饥饿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 老者自称是全性宗人,奉信的是“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然后又是什么全性保真,轻物贵己,说得吐沫横飞很是不俗,反正张约是没有听懂一句。 “说白了,就是自己的命最重要。管他什么天下太平,他人死生,老子就要独活。”老人见张约一脸茫然,吹须瞪眼地做着另类的解释。 听到这些,张约咬着口中的面团,拍桌叫好。 “既然入我道家,总是要有一个道号的。本道道号流形子。” 流行?张约觉得很俗套。但毕竟是给饭吃的人,还是大名鼎鼎的道家中人,还是不要笑出来的好,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御剑飞天。 “你胸前木牌上有个马字,不如就叫马子吧。” 张约顾不得浪费粮食,一口吐在地上,摇晃着小脑壳大呼不可。 老人耐心地又一遍叮嘱眼前的张约不要让胸前的木牌离身,在他的眼中面前就是一个还不懂事的孩子。虽然看样子有些伶俐,但是人命关天的问题还是多说几遍才能让自己舒心一些,若真是有人因此倒了霉,那也不是自己的事情。 侧着脑袋的张约好像根本没有听进去,他正出神地盯着一个抱着什么东西的人,那人脸色比起之前有些惨白,但那长相是深深的刻在张约的脑海里。 那个人和白早一模一样。 (能有一个新的收藏我很开心,昨天是例行维护,没有更新。本来都打算换个平台发书,但是看到一个新收藏,觉得还有一点希望。仅仅是这一点希望,就给了我坚持下去的力量。谢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超级玛丽 死亡是落水的感觉吗?不断地向后退去,意识渐渐模糊,如同睡去。那束光也逐渐地消失,海底是这般舒适。但是真正地接触到海底的时候,你又想挣扎。无论抓住什么都是虚妄,氧气在一点一点被压迫出来。海水带来的痛苦就像是针刺,感觉内脏在融化,皮肤在分裂。一瞬的痛感实际上有将近一年那么久。痛苦只是你所能直接感受的那部分,还有很多的无助和恐惧。世界在一片一片地拼接你的躯体,而你的灵魂和躯体格格不入,是在告诉你,下次你将不会醒来。 白早醒来的时候是躺在一片枯绿色的草原上,真实而亲切,甚至听得到草中昆虫拍打翅膀的声音。活着的感觉真好,这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想法,远不如第一次在阎王面前醒来的那次,这次他充满活力。白早坐起来,眼前的绿色无边无际,他不由得怀疑自己来到了新的世界。他摸索着残破的布衣,发现青铜飞刀和那块带有惊字的玉块还在自己的身上。 他站起身,不知该是欣喜还是悲哀,他还在这个世界。就像超级玛丽一样,死去之后便重新来过。他有力地挥舞着双臂,丝毫没有发现手臂上的变化。嘴上还在抱怨,为什么不像超级玛丽一样原地复活。如果能无限复活的话,这场比赛(游戏)就更没有意义了。获得新生的白早还不想离开自己的母亲和别的那些,他本来已经开始习惯,但这次又要让他重新开始。 白早发现如今没有眼镜,自己的视线也变得清晰,弯曲手臂,感觉自己像是重生了一样。极目远眺,他看见了羊群和牧羊的男童。 “嗨。”他叫住那驱赶着头羊的孩子,向那里走去。“这是哪里?” “狄县。” “哪个国家?” “秦国啊。”孩子抬着头,满眼好奇。 白早知道这个孩子知道的事情有限。他跟着孩子准备往他住所去,那里就能见到成年人,他就能知道去往太原郡的路线。觉得自己的想法很现实的他哼着小调,学着阎王的模样。“你许一个愿望,我如果能做到,我就帮你完成。” “我想要一只属于自己的羊。” “这些羊不是你们家的吗?”白早看着男孩破旧的穿着,知道自己问了多余的话。“换一个小愿望吧。” “那你就给我讲个故事吧。”孩子有些失望。“母亲说以后要把我送到大家那里听故事。” “是学道理。”白早还是那么羡慕孩子的想法,也讲起了自己带来的故事。“从前,有个小女孩,她头顶着一桶牛奶” “为什么要用头顶?” 白早也觉得头顶有些笨拙,“那就是拎着。女孩要将这桶牛奶带到市集去卖掉。她想着这桶牛奶要卖一百只鸡蛋,这样运气好的话,就能孵出八十只小鸡。等到价格正高的时候卖掉,这样就有了更多的钱。她就能买一件最漂亮的衣服,能遇到最帅气的男孩。然后她要高傲的宣布他们都配不上它。”白早觉得之前再加一点铺垫就好了,倍受欺压,然后在挤牛奶之前说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云云。白早幻想着热血故事的时候,孩子在催着结局。“然后?等她到市集的时候发现牛奶都漏掉了。你说这故事告诉我们什么?” “找一个不漏的木桶?” 白早鼓励着孩子,“往大道理上想想。” “专心做好眼前的事,对不对?我娘就是让我这么放羊的。”孩子欢呼雀跃。 “错。”白早摸着孩子的鼻尖。“是不要空想,你觉得放羊就能富有吗?有属于自己的羊就能成为那个让你放羊的人吗?” 白早不是一个好的老师,但也许他是最诚实的。“一条虫子就算长出翅膀,它永远也不能像鸟儿飞得那么高。你想要飞到天上,就要离开这草地,拥有别的虫子永远也没有的思想,然后通过磨炼让自己变得和它们一样强壮。我们不是它们的食物,我们的食物是它们。明白了吗?” “我还是想要一只羊。” 白早苦笑地拍着自己面颊,“等你长大就不会这么想,或者被它们玩弄过啄伤过。但那时候,大多你已经没命了。” 白早继续哼着小曲,告诉孩子以后有机会明白。但孩子觉得,一桶牛奶是换不到一百个鸡蛋的。 当今的秦国太史和诸多史官站在摘星台上,遥望着一颗流星落在齐鲁之地。 “星过尾宿,东方恐有疥癣之疾,虽不成大事,终将有损国体。”太史公板着脸说着,身后的史官正写着这些话。“周伯怎么说?” 旁边闭目养神的老人一点也不在乎天上的变化,“数月之内,星陨近十次,一定不是天变,是人为。” “人为?莫非周伯就希望下官这么跟陛下解释,就说这世上还有人能摘星抱月。” 身为阴阳家的一代大师的周伯也不直视太史,口中振振有词,“天神在上,偷天换日亦是举手之劳。神创造的世界,神掌控着命运。你们明明看得见,却偏偏做哑巴。” 太史公也不想闹得太僵,他只不过是象征性地询问一下意见,省得到了皇帝陛下那里,又要被询问是否问过五行家的看法。太史公也不知道这些装神弄鬼的人是如何取得皇帝的信任的,当初还为陛下推演过一次定下了水德和高尚的黑色,史官们想要反驳也说不出口,毕竟他们都是按照历史来推测的。只要皇帝尊重历史,他们就不会反对。 太史公望向远处的章台宫和还在建设的六国宫感慨了一声,随后秉烛带着一行史官下了摘星台。 像是睡着的周伯从角落里站了起来,看着夜色走向尽头,两脚跨过了护栏,纵身跳下这五十丈的高台。 还没下来的史官们堵在楼梯处惊呼,前面的太史公毫不在意。 “他也死不了,你们大呼小叫什么?他可是自称从商纣王手下活过来的人。”蜡烛被不知何处而来的阴风吹灭,“真真假假,这世间还当真有仙人不成?” 本就是惹人的桃花眸逐渐变得更加红艳,醒来的司马无泽,先是检查了自己整齐的衣冠。然后寻找着白早的踪迹。面前只有几具焦黑的尸体,他拾起老者旁边的利剑,然后缓缓地靠近老者,满面的鲜血。一代名将乐乘就这么面对着东方跪死在山巅,那边是他的祖国吗?司马无泽无心多想,他绕着圈子喊着白早的名字。但是除了漫漫的回声无人回应自己的问题。他痛哭流涕地往山下跑,控制不了速度,也控制不了感情。 如今的白鸢身穿一身蛇服,正大光明地站在司马无泽面前,询问着他。白鸢所担心的事情被面甲师父掩盖过去了,对外说是提前发现有已经被通缉的贼人潜入郿县,为了不打草惊蛇,爱龙卫舍生忘死地派人投入局中。一片忠心,蛇服难掩。 白鸢摆弄着手上特制的拳套,语气漫不经心。 “司马公子快点说吧,你到底和那些反秦之人有没有干系?听说你和现在还在逃跑的贼人其中的一位关系还不错。” 司马无泽还是坐在那里发呆。 “既然如此,就莫要怪本官无情。你们都出去。” 跟随着的爱龙卫们理解地退出去,关上了门。白鸢一拳有力地打在司马无泽的脸上。 “你真打啊。”司马无泽惊醒过来,想要大喊大叫。而白鸢一只手捂住他的嘴,一只手的手指将打出来的鲜血胡乱涂抹在他的脸上。 “给点面子,老娘也是第一次当丙主。一会儿,你继续喊。”白鸢悄声说着,“快点解释一下,白公子到底怎么了,还有那些贼人是怎么回事?我保你无事。” “可能是死了,我说了我是真不知道,醒来之后就是那副场景。”司马无泽忘记了喊叫,被白鸢没带手套的手又扇了一巴掌。“那些人是墨家的,我以前认识的。后来他们其中有人犯了事,他也就不再和我联系。我是真的无辜啊。” 白鸢一边踩着他的脚,一边教训道:“七个就活了你一个,你能没问题?还有那个老者也是墨家的吗?” 司马无泽觉得就这么喊叫还不如真打他一顿。“我是真的不知道。” 后来,他又干叫半天,白鸢才示意他停下。她轻轻地抚摸着这动人的面颊,一时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就这样吧,记住,你欠本官一条命哦。” 司马无泽颤抖着捧起水罐,湿润自己单薄的嘴唇,心想那些人都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显赫的铁官,谁敢动他,也就是这个不长脑子的女人。他一边揉着稍微有些异样的眼睛,一边微笑着回忆她脚心的感觉。一时竟丢掉了自己的好兄弟白早下落不明的悲伤,他敲着水罐决定要亲自抓住那些逃亡的墨家中人。 孩子时不时地缠着白早,忘记了数羊,等快到家的时候才发现少了一只。 白早看这孩子死活不肯再动一步,他只好劝孩子原地等他,他回去找那只走丢的羊。 白早越走越远,身后那孩子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他有点迷失了方向,但此时看见远处的斜坡上有一只像人一样坐着的羊。 白早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只羊也抬起了头。 它开心地咧着嘴喊了一声,“白早哥哥。” 那只羊,站立起来,羊的后腿渐渐化作人的腿,这种变化一直向前继续,直到整个羊头变成人脸。 白早忽然觉得不如超级玛丽也挺好的,起码不用吃蘑菇变大变小,外加闪光。而且他也不是来拯救公主的冒险家,他是一个要刺杀秦始皇的猎人。 (刚看完请回答1988,现在很是惆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变形记 青黄相间的草地因为太阳的暗淡而变色,随风摆动的草丛变成如同秋季的黄色,唯一的不同,就是没有那么枯萎。 白早愣住片刻,才认出眼前诡异的小孩就是同乘电梯的那个孩子,眼神不是以前那么怯懦。 “你实现了你的梦想啊。”亲眼看见小孩从一只羊变作人的白早说道。 “我不想要我的梦想,我想要回家。”男孩可怜兮兮地抱住白早,流淌着泪水,“我想要妈妈。” 白早忽然觉得疼痛,这孩子的一只手居然变作狼爪,撕下自己的一块肉来。 “你疯了吗?”白早摔倒在地和小男孩保持了距离,还撑着往后拖。 “杀了你们,我就能复活。” 白早恍惚间从的男孩眼中看到了恐怖的绿光。 “你真的那么想?那你的母亲怎么办?” 白早的话触动了男孩的内心,男孩抹去眼泪,开始犹豫起来。“我可以帮你找到母亲,我是这些人中最弱的那个,你杀了我也无济于事吧。我们应该合作。” 男孩再次靠了过来,白早只好用手摸着自己的怀里。可到了面前,男孩伸出的是普通的手掌,而白早拿出的是铜制的飞刀。 白早苦笑着将飞刀调转方向,送给男孩。“见面礼,我们的约定。” 男孩不舍地拒绝了礼物,因为他在人和动物之间来回变幻的时候,身上的东西都会掉下来,除非是系在身上。然后这把小刀的长度明显地不适合。 “也不知道应不应该感谢你。”男孩因为太冷变成了一只狗的模样。“要不是你,我们还不遇到阎王呢?” 白早不明白男孩的意思,他想起那些枯萎的白花,忽然有些头痛,忘却的记忆纷纷而来,好似蝴蝶入梦。他停下脚步,恍然大悟地看着男孩,原来自己遗忘了不少事情。 “第五十天,我们才见到阎王。之前,我们在哪里?” 他想到了一场无尽的噩梦,经历过太多痛苦,以至于现在变得如此悲伤,而他现在像是梦醒了一样,淡忘了一切。 雨水顺着屋檐淅沥沥地流淌下来,一人一身朴素的黑衣坐在廊桥的竹席上弹着古筝。曲名虽然是高山流水,但是他自己从没觉得里面有感情,或许是自己太麻木,他听到的都是流水的敲打和空山的寂静。他停下手指望着积水长吁短叹。他隐约地想起十来年前的那天,也是雨天,他最聪明的师弟就死在他的面前。他不记得他师弟死前说了什么,可能是在说天气。 同门之中,他一直是最会说的那一个,因为剩下的是一个哑巴师兄,一个宁愿当哑巴的师弟,还有一个好看却不懂事的刚入门的师弟。老师死去之后的那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上书了改变命运的《谏逐客书》还一同施行了和师兄弟们早就想好的空前绝后的计划。再然后,就是他们四人之间的反目成仇。任他们一人才识手段通天,任他们一人养气的功夫睥睨儒家,任他们一人精于算计占星。只有他完成了师父做不到的事情,哪怕是师父最不看好他最不认可他,哪怕现在的他内心之中满是孤独与悲伤。最懂他的那人死在面前,经常帮助他的师兄再也不肯见他,最受他照顾的师弟如今看见他也不敢说一句话,他活得像是一个叛徒。他这一辈子确实背叛过太多人,陷害过太多人,得罪过太多人。他不敢想象这个丞相府没了他的样子,当自己的寿宴上宾客如云的时候,他不禁地想到老师对他说的:盛极必衰。但他也从来没想过退后,因为他学的帝王术中没有一条教过他放弃。他现在是一人之下,除了皇帝没人会让他感到恐惧。 一串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那人的鞋面上沾不少泥水,经过廊角几乎是贴着过来的。 “别靠近了。”李斯让儿子在竹席边缘站定。“有什么急事吗?” 李观闻声作揖,“儿子听说,武安君的后人被墨家余孽所害。” “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吗?”李斯很是冷漠,宛如冷雨。“那个白仲都不在乎,你在这里操什么心?” 李观不屑地笑着,“我这是为了父亲着想,齐楚两地皆是贱墨集聚之地。若是他们振臂一呼,恐怕以他们的风格,那就会出现一支有纪律的军队。军队就是力量,力量就能反抗。” 李斯挑着眉毛,让他继续说下去。 “如果我们趁机派人一举捣毁他们聚集所,那么墨家将不复存在。说什么显学,都将是过往烟云。” “帝国内外都需要稳定。”李斯话里有话。 “斩草除根,灭绝百家的幻想,以后才是稳定。而且据说齐地的贱墨已经在山里铸造了一座城池,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还有,儿子我听过不少方士说,他们在炼长生的药。我想皇帝陛下,不会反对。” 拨弄了几下琴弦,李斯应允下来。欣喜的李观后退离开的时候,被父亲叫了回来。 “我最后劝告你一次,离阴公主远一点。首先,她是你之弟的未婚妻。其次,你要知道她现在有多狡猾。” “阴公主是个好人。”李观缩着脖子辩解,他想到了自己的妻子,论才智绝不及其一半,而年纪却是大了一半。 李斯看着这个不老实的儿子,又看着庭院中小草粘着泥沙。“六国宫的一座已经到了这个阴公主的手里,小小年纪,祸乱根苗啊,半月之内不许你离开府邸。” “你都不记得了吗?”男孩很是惊讶,那些经历对于年纪太小的他简直是世界观的颠覆。 “那些天出了什么事?”白早急于寻求答案。 化作小狗的男孩,蹲在地上。 “我不知道,当时我迷路了。”男孩是追着一片幻想迷失在彼岸的表面。 一人一狗随着抹着眼泪的孩子到了牧羊的孩子家中,包扎好了伤口,吃了一顿根本吃不饱的饭。那孩子的母亲强颜欢笑,孩子的父亲闷闷不乐,而孩子则是遭到了毒打。丢的一只羊,对他们来说无异于是灭顶之灾。孩子的父亲打完孩子之后,披上衣服又去数了一遍羊群,发现根本一只不少。之后,折腾到了深夜里,孩子的父母才客气地对待白早。 “可怜的娃,挨了两遍打,你说天天都放的羊怎么还会数错呢?” “可能是出门的时候,把我也算上了吧。” 男孩光溜溜地躺在白早睡觉的地方,熟睡过去。那男孩叫魏博,母亲是白早工作楼内的清洁工,因为放假,孩子无人照顾,像往常一样到母亲工作的地方呆着。然后就遇到了那次大火。他跟阎王许下的愿望是叫什么百变。白早很多年不看动画片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显然一开始阎王也不懂,加上孩子一大堆的解释,大家才明白。白早联想到以前看过的奥维德所著的史诗《变形记》,里面大多是将人变作各种动物。这就是神力吧,赋予不可能的事情发生的可能性。 白早又想到傍晚说的那些话,自己在那四十九天里经历了什么?难不成又是一本史诗《神曲》。 第二天,白早带着魏博离开,顺便要了一套破旧的孩子的衣服。一大一小的两个男人踏上了寻亲之旅,随便抛出一根木棍,粗的那端指明方向。 目力所及皆是开花的芦苇,微风拂过弄得像是麦田。一人上了岁数,头发花白地披着接近肩部,头发末梢整齐得像是被利刃割断。对面的是一位短须的男子,除了眼神凶恶,没有什么不同常人之处。 “还要追吗?我们现在已经出了燕国。” “燕国?”年轻的男子冷笑,剑上的手也紧攥着。“拜你所赐,燕国亡了。” “大势所趋,怎是我一人之过?荆轲刺秦,你们都幻想着成功。但是你们也不看看,他是什么人?”头发花白的男子有些高傲。 “闭嘴,你是最没有资格说这些的人。你就是懦夫。” “哦,我曾经的徒弟,当年你也没反对我啊。” 年轻的男子闭上了嘴,果然剑客需要用剑说话,他挥起长剑直奔曾经的师父。低声默念,“不念生,不畏死。” “眼神不错。”头发花白的男子轻易地裆下了这招,对方的长剑收回。 但是这招之后还有无数,两剑相碰的火花,白早和魏博两人隔着很远都看得一清二楚。 年长的男子渐渐地体力有所不济,身上被对方的剑刃割到数次。凌乱的头发下面,是狼狈的眼神。而对方只攻不防也是同样的凄惨。 “你们就不肯放过我吗?那个姓高的怎么说。” 两人都需要短暂的休息,来稳定气息。 “多舌之贼,人人得而诛之。”年轻人再次出剑,他们信奉死亡。 头发花白的男子坦然地丢下手中的剑,举起双手,“动手吧,我不如你心狠。” 年轻人想到以往的恩情,停下手。利剑随着呼吸而抖动。 他的师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明明剑术那么高,偏偏怕死。明明那么温和,偏偏无情。他想得太多,以至于一时湿了眼眶。 还在徒弟迷惘的时候,年长的师父趁机暴起,跳到空中,一掌拍倒自己的徒弟,大喝用力将头颅压成碎片。而徒弟的利剑也穿透了他的腹部,鲜血流出染红了一片芦苇。他本着求生的,缓缓地向白早两人的方向爬动。 “我看见你们藏在那里。”他能忍住疼痛站起来,奈何气力已尽,狼狈地用双手推开一片芦苇。“在下盖聂,今日不死,必有厚报。” (这里的盖聂和历史更接近一些,真正的大叔形象,玄机娘娘脸下的秦迷勿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真正的盖聂 芦苇丛中,白早和小男孩魏博两人对着眼神。白早摇头,而魏博眼神急切。 “我来。”魏博站起来,大步向那个自称盖聂的人走去。位置彻底暴露的白早不得不跟随上去。 “那可是剑圣啊,你没看过秦时明月的吗?”魏博捂着嘴。 “我当然知道,我看的还是原版小说,但是我们现在不是在虚构的故事里。”白早也学着掩嘴,“形象根本不一样好嘛。” 还在流血的盖聂腹部的血液还在流淌,继续对着天空破口大骂。直到两个少年倒立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盖聂头发的长度没有远处看到的那么长,几乎是和嘴平齐的,但是近处看更加花白,满脸的络腮胡也给人一样的感觉。他的额头很高,冰冷的目光显得更加深邃。 “扶我起来。”盖聂的脾气有些暴躁,“老夫不会伤害你们的,你们将我送到一处干净人少的地方便可。” 他看着白早收起他的长剑,瞪着眼睛。“老夫好歹也是一名剑客,自然说一不二,那剑送你了,好吧。” “你要真是一个好人,还会有人追杀你?”白早自然要讽刺一番,看着死去的尸体,他都觉得于心不忍。 盖聂闭目不语,他沉默的时候,嘴角是向下的。 两人扶起这个盖聂,却不知道去往何处。他们两人走了好远才到达的这里,来的路上几里地中都是无人的野地。 “要不我们回去?”魏博放下了崇拜的神色,恐怕无论是谁面对这个满嘴脏话的家伙都感觉不到应有的敬意。 白早看看天色,揉着有些吃痛的腰,“来不及的。你从那边跑来的,可遇见了什么人家?” “不记得了,你见过谁逃命的时候还看风景。”盖聂一说话,两人就有点站不稳。一片荒野,秋风萧瑟,看不见半点人烟。 暗室里,夏无且借着昏暗的烛光摆放着一兜又一兜的竹简,其中还夹杂着皮纸,这些密信堆积将他围住。 “将那个路雄带到上面的屋子里吧,我一会儿上去。” 说完,身边的一人瞬间消失不见。 路雄在环顾这个房间。因为第一次到的时候是夜里,根本看不清屋内的模样。正中间的锦席上花纹复杂,复杂到那些颜色路雄都说不清楚。墙上是巨大的乌鸦图案,双翼在保护眼前的某物,这个图案让他记忆犹新。周围还有不少药架,所以满屋都是草药的味道。 “现在想说出自己的秘密了吗?”夏无且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你说的那个白早已经下落不明了。” “我就说他与六国之人有所勾结。” “可能吧,他被一群墨家的流亡之人杀死了,而且还有一个八门中人。知道八门吗?” 夏无且见路雄摇头,也就不再深说,这个可怕的传说还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本主已经告诉你这么多,你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统领着爱龙卫的吗?” 路雄高兴地收不住笑意,半个身子挺了起来,因为他知道他的师父想起来有他这个人。那时,他还在太医院学习医术,一次无意之间,发现了用乌鸦标志的布条包裹着的竹简出现在夏无且的桌案上。随后他就不知道被谁打晕,然后就是太医院的大火,而自己手持着不知何处而来的火把。他自知百口难辩,只得偷偷离开咸阳跑到郿县,接下来的几年里,并没有路雄想象中的爱龙卫找上自己,反而是如今自己找上门来。 “这是你做的?经甲。”夏无且听完经过,回头望着身后的人。 “不是。”这人露出满臂的纹身,“是海甲,她当时在处理太医,随后发现自己的东西遗落在爱主的地方。同时被人发现,她便顺手嫁祸在了他的身上。” 夏无且哼了一声,习惯性地敲着桌子。“真就那么巧合?那东西落在我的桌案上,然后正好看到路雄,而且当时又在杀那个多嘴的太医?据我所知,她嫁祸的人,可从来没有一个活着的。她不是信奉死人不会狡辩吗?” 经甲退回角落,路雄感觉脖子一凉,听到这些他庆幸自己还活着,自己是否被冤枉这件事情倒不是那么重要。 “你去三川郡将海甲替回来,记得不要惊动现在的李由。齐王的事情海甲有些做过头,所以由你善后。然后带着路雄赶往琅琊郡,在那里等我下一步的指示,儒家那边可能有些大动静。”夏无且仔细地吩咐下来。 想和那人一起离开的路雄被叫住,夏无且让经甲在外面等候。 “帮本主找到这个人。”夏无且拿起一条木牍给路雄看了一眼,确认路雄已经记下,随后丢在盛满水的陶罐里。 木牍上的文字快速地消失,“务必带回来。” 路雄学着经甲的模样做着保护心脏的手势给眼前的夏无且看,素都来板着脸的夏无且被这滑稽的动作逗笑,一笑而过,拾起密信让他出去。门外的经甲扭回头来,一道杀意也随之正视前方。 白早等人只找到了一个避风处。 白早拿着剑扫着草丛,这是他和司马无泽登山时候学到的经验,小心草中蛰伏的虫蛇。 “你不会用棍子吗?”躺在中间的盖聂拍着地面。“那好歹也是名剑干胜啊,你用死人的那把不行吗?” 白早装作听不见,只是注意到利剑扫过的地方,都是断掉的草木。如此看来,他真是得到了一把宝剑。 “剑不会钝吗?”白早忽然举起这柄干胜。他知道就算是现代最先进的技术造出来的刀剑也会缺口或者变钝。 “当然。”盖聂招呼魏博让他扶自己起来。 “那你们是不是有剑气什么的啊。”白早是看着两人打架时,两剑相击,出现了不少火花。“保护剑身不受到磨损。” “差不多吧。” 盖聂也不多加解释,白早因为之前见过乐乘身中的神秘火焰也不觉得这个剑气的事情有多么离奇。唯独在一旁的魏博的小眼睛咔嚓咔嚓地闪着。 “宝剑这种东西,谁都爱之如命,毕竟都是传家用的宝贝。若是平时,没人会拿出来用的。更多的人佩剑不过是为了象征身份,你想想天底下就那么几把有名的剑,谁有一把还不拿出来炫耀炫耀。至于杀人嘛,还是普通的剑好用,起码不会心疼。”盖聂重新绑好伤口,大口地喘气。“我见过一名剑客为了给家乡人报仇,独自走上战场,他背着一捆无名的铁剑走进敌阵之中就是一通乱砍,倒在面前的不下百人。一身血衣,双手持剑独立,蔚为壮观。” “然后呢?”看着魏博对杀人这件事越来越感兴趣的样子,白早想到了未成年人保护法的重要性。 “然后他当然是死了,剑还没用光,人就先死了。那时候,我就明白了,剑术再高,也不过是百人敌,有时候连一人也可能敌不过。所以我学了几日兵法,然后又发现自己不是并兵家的料,意志消沉。迫于生计,不得不再拾起剑来。到处学剑教剑,跑来跑去倒是名闻七国。恍惚之间,几十年就这么陪着剑法剑术过去了。” “剑术高才不会被杀,才能杀人,成为刺客。”白早比划着,他虽然有些消极,但刺秦的念头就在他脑海中晃悠挥之不去。他忽然想到若是有人成功,那么剩下的人该怎么办的问题。他瞥了一眼,还在听故事的男孩。 盖聂有些怅然,或许是年纪大了一些,想法也有所改变。“你觉得当一个刺客是对的吗?” 白早想了一会儿,“刺客的行为是错的,精神是对的。” “我讨厌匹夫之勇,从我看着那人冲入敌人的军队中的时候,我就肯定了这一点。儒家也学剑术,但人家都是用来修心养性的。道家还有剑法,但大多是用来追寻道法自然的。曾有人对我说剑术就是用来杀人的,剑术的高低就看你杀的这个人的重要与否。我当时恨不得用眼神杀了他。你说剑术是用来杀人,用来博取功名的吗?剑是用来守护自己和身边的人的,权力也是如此,一切的力量都应是如此。后来那个亡命之徒,还真的那么做了,和一方诸侯画了一个天大的局,结果还失败了。你们说好笑不好笑?”盖聂咧嘴望着两人,寻求回应。 “荆轲?” 魏博脱口而出荆轲的名字,白早也同时想到了,但没有说出来。 “你们也是姓高的派来的?”盖聂警惕起来。 白早说不是,可盖聂哪里肯信。不顾小男孩魏博的阻拦,挣扎地站起来,恢复高傲的神情,踉踉跄跄地跑了不到一百米然后轰然倒地。 魏博看着白早,而白早有些疲累,实在懒得管这个盖聂。 “不用管他,谅他也跑不了多远,要是死了也就省心了。”白早抱着长剑,闭上了眼睛。 “可是,我还要跟他学百步飞剑呢。” 小男孩低声嘟囔着,不想打扰白早。他看着满地被斩断的杂草,不由得想起自己的母亲。这些若是散在楼道里,又要母亲来收拾吧。他想起和自己快乐玩耍在面前奔跑的母亲,想起弯着腰的母亲,想起在电梯里捂着自己双眼的母亲,想起重逢时在阎王面前和自己抱头痛哭的母亲。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无数次地埋怨自己为什么当初不许愿和自己的母亲永远在一起,他虽然讨厌母亲的说教,但是他明白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母亲爱她的孩子胜于一切,无论年幼和成熟,无论是好是坏。当她们面临选择的时候,她们在自己和孩子两者之间,只会选择孩子,和岁月妥协,目送儿女远去。 这个角落一点风都没有,眼泪笔直地坠落在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天命玄鸟 “你这是害怕了吗?” 坐在石头上的绿衣男子看着身边的披挂着六把短刀的女子,在迎风抖动着双手。 “是激动。”女子将手缩了回去。 男子的绿色衣角随风飘起犹如常青的枝叶,他高高地丢落石头,往下看去,也看不到有什么水花。 “你只见过他一面吧。”男人还在安心地等待,“我是家臣之子,从小就和他一起长大。他的父亲是王最小的儿子,跟着王到魏国避难,险些就跟王一起死去。多亏那时的世子妃掌握着射天这些在宋国境内做尽坏事的禁卫,世子死里逃生,再后来世子妃临死前生下来我们的新主人,也就是在下面这个监狱里的他。” 两人身上都有一个标志,一枝被圈中的羽箭。 “为什么要和属下说这些。”女子确实不知道射天的太多秘密,但她知道秘密知道得越多也就越危险。 “反正是在等人,不如告诉你这些早该知道的事情。你们苏家也曾是宋国最大的贵族之一。” 女子叫做苏婴宁,已经加入射天数年,面前的统领叫韩意,至于是不是真名,苏婴宁并不知晓。她一直都在组织的外围活动,前些年都是在齐国的女闾和那些王公贵族打交道,如今齐国已经不复存在,她也闲暇下来。 “你和公子有婚约的。”韩意语出惊人,“只不过你那时还没有进来,所以并不知道。你不记得你刚和他见面的时候,他说他要娶你吗?” 苏婴宁红着脸,她那时候她还很小,怎会记得这些事情。 韩意避开她的目光,“公子很有志向,一心想要杀了齐王报国仇。可是他选错了时机,被齐国的拳勇擒住,否则这个腐朽的国家还用得到秦国来灭?” “呦,韩统领又在说大话。”背着短剑的田安出现在大家面前。“杀兄称王的后人也敢如此狂妄?” 韩意毫不在乎他身后的四个随从。“且不说你们田氏窃国,您的祖父好像是佣人出身,还是个不老实的佣人呢。” 除了争锋相对的二人,苏婴宁和那四位剑客都亮出了武器。 “你就不怕我不放你们的公子出来?” “您大可试试。” 田安掏出满是刻痕的珠子,吹了口气,“当初逃出王宫的时候,我可是就挑了这一个宝贝,你们可别让我失望。” 一行人顺着岩石的缺口攀岩下去,时不时地有碎石落下。曾经这边还有送人进去的临时栈道,眼前只剩下几块木桩,反成了现在的阻碍。众人来到入口,大门已经满是灰尘。岩石的缝隙中长出不少杂草。 “你们确定心中的公子没有饿死吗?”田安问着身后的二人。 韩意冷漠地回答。“一直都有人利用流水往里送食物,齐国亡了之后,我们的人还在负责,流出来的都是空盘子。就不劳田公子费心了。” 语句中齐国亡了四个字咬得极重。 珠子放入缺口,青铜打造的层层大门缓缓打开,灰尘扑扑得落下。 “吕氏几代王公的心血啊。”田安看着打开后的景象不禁地感慨。 里面是空旷的,像是山体被挖空了一样,流水声回响不绝,随着大门开启,一串串火把亮起,两面墙的牢笼出现在面前。 苏婴宁往下探头,中空的山体下是很多层监狱,密密麻麻看得她目眩。 “我们要走到最底下?”苏婴宁看着狭窄的回旋石梯。 “看运气喽。”田安丢下一块石头,过一会儿才传来沉闷的响声。“没人啊。” 韩意一言不发地举着火把踢踏地跑着石梯向下。苏婴宁看着这一层层的青铜牢笼内都是清一色的白骨。 韩意在一层的牢笼前蹲下,深吸一口气,“公子?” 面前披头散发的人回过头来,只有一双眼睛在火把的照耀下闪着光芒,他又一次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太亮了。” 韩意随之熄灭墙上的火把。 此时的苏婴宁被上一层的监牢里的一个人抓住了腿,她正拼命地用刀扎着那人的手。 他们的公子用手挡着眼睛,用沙哑的声音吩咐着,“去将正下方石牢里的人一同放出来。” 韩意听到后,立刻向下走去。轮到田安等人,站在这里。 “戴公子啊。” “我姓宋。”宋子鹑打断了田安。“你是什么人?” “齐王孙田安。” “怎么齐国亡了?”宋子鹑开怀大笑。“当年那恼羞成怒的齐王可是发誓不会让我出来的,谁知道他儿孙这么不争气。” “我是来做交易的,不是来被你取笑的。要不是我,你这辈子都出不去。” 田安晃动着火把,没有得到答复。 “现在是谁家天下?” “赵氏,嬴姓。六国都没了。”田安心情也很沉重。 “从你们选择坐视不理的那天起,你们齐国就不复存在。放下了武器,放下了战斗的,你们最后是不是不战而降?” 田安握住囚笼的栏杆,“我从小就听说过你的母亲,后来又听说了你。你是一头比她还要凶狠的野兽,你说我如何能保证让走出笼子的野兽不咬到我?” “如果是我,我会砍掉它的爪子,拔下它的牙齿。” “我需要的是野兽的勇猛,而不是温驯。再说,你现在已经很弱,这样如何?我代表田氏满足你的一切要求,只要你帮我们办几件事情。之后,天空海阔后会无期。” 囚笼阴暗处的宋子鹑没有答复,他站起身眯着眼睛走到前面。 “我喜欢你背后的那两把剑,我很多年没握过剑。” 田安满意地微笑。“出去以后,就是公子你的。” “都是我的。”宋子鹑同样地友善。 韩意背着一个老人上来交给那些剑客,苏婴宁也满脸是血地走了下来。几人就这就这么出去了。 到了外面,走了不远的路程,还没有到达约定的地方。宋子鹑不顾韩意地阻拦,摘下遮眼的白布。他瞬间出手用布条勒住了田安的喉咙,韩意二人也匆忙地拼力杀死了四名剑客。只是大家都受了伤。宋子鹑洁白的手臂也被抓了几条深深的血印。 “我可以威胁我,但是不该侮辱我的母亲。”宋子鹑小心地撕下田安的面皮,然后放下脸上比划着。隔着面皮,他看见了狼狈的苏婴宁,淡淡地问了一句,“没嫁人呢?我的小婴宁。” 苏婴宁用手背擦去脸上的血迹,骄傲地抬头直视眼前的主人。“是又如何?” 宋子鹑左手揽过下颚,胡须尽落。那白到通透的皮肤,终于有了一点血色。他右手的面皮附在干净的脸面上,眨眼间变作田安的模样。这就是他让韩意背出来的那位老人的异术,今日他终于能切身施展一次。 树林外的湖畔,一声声动物的叫声响起。 “是的话,我便可以少杀一人。”宋子鹑的声音也开始变化,他偏过头看着那些动物。“原来是白鹄啊。你们听说关于这种鸟儿的故事吗?它们一生只有一个伴侣,若是其中一个死掉,另一个也会为之守节。我一开始还以为自己会成为那种动物,还好你没事。我就是喜欢它们一尘不染的样子,同样是生活在污秽的人世间。它们偏偏就能展翅翱翔,自由地看夕阳。” 宽阔的湖面,承载了多少年的寂寞。 “天鹅。”小男孩魏博指着远处的湖面,然后偷偷地告诉白早,他也变过天鹅。 “那叫鸿鹄。”盖聂严厉地说道。 早上白早二人醒来的时候,盖聂还没醒,但是伤势好了大半。等白早决定离开的时候,盖聂又死皮赖脸地跟了上来。说是为了保护眼前两个小鬼的安全,白早倒是觉得他想要回自己的剑,却又不好意思开口罢了。 “天鹅,天鹅,天鹅”魏博故意气不肯教自己剑术的盖聂。 “好好好,你叫它天鹅,我叫它魏博。” 两人又一次吵作一团,然后魏博又一次习惯性地用牙齿解决问题。 几辆马车从小道跑来,白早丢下二人,伸着手臂,拳头的大拇指朝上。还在胡闹的盖聂,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 马车停下,第一辆车里的人走了出来。 这人便是要赶往琅琊的儒家弟子子师,他的师兄曾贤就在最后的马车上。 子师认真地作揖,白早楞了一下,也装模作样地做了一个。看样子是个老实人,白早心中猜测。 “在下儒家子师。” “在下名家白早。”白早一副高人风范,“不知子师兄要去哪里?若是顺道,我们想要借车而行。” “琅琊郡。” “果然顺道。”白早都不听完他的回答。“多谢。” 子师素来见不得别人求他,“第二辆车里都是书简,我这辆车里也有位置,只是不知你们有几人?” “三人。”白早回头,只看见了魏博一个人站在后面。“如果有人不要剑的话,那就两人。” 盖聂自己弄得灰头土脸地独自上了第二辆车,白早和男孩魏博陪子师坐在为首的那辆里。 “不知白公子出身名家何派?” “名家还分门派?” “那是当然。”子师给魏博掏出食物,耐心地解释。“我们儒家尚有八派,在下便是子张之儒。” “我师父没说。” “那你都学了什么?”子师喜欢刨根问底,但是白早感觉并不是很好。 “就是辩论,扯皮扯蛋。” 这么说子师反倒更加茫然,他没有听明白,要求白早说出一个来。 “有一个人,他眼睛有病。他看到的蓝色是绿色,然而他将绿色叫做蓝色。但他不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别人看见的天空是蓝色的,他看见的是绿色的。可他的叫法没有错,他说天空的确是蓝色的。别人看见的小草是绿色的,而他看见的蓝色的。可这时他的叫法也没有错,草确实也是绿色的。所以他和别人都不知道他和别人有所不同。问题有两个。第一个,他怎么才能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第二个,你怎么才能证明自己不是他?” 白早喜欢这个逻辑问题,因为它比起其他的问题更有哲学的意味。 子师习惯思考后再做回答,他让白早复述了一遍,然后攥着竹简在那里冥思苦想。魏博听了两遍也没听懂,趁着二人无人注意,偷偷地变着爪子玩。 额头冒出细汗的白早此时感觉后背的伤口越来越疼痛。他闭上眼睛,任由马车颠簸。忽然间,胸口一闷,彻底地倒下,昏迷不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第一天,生而不幸的人啊 (本章第一人称,如不喜欢,请前往下一章) 我悲伤得像是一个空瓶子。 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个任务就是拿起手机,关心一下国际争端c明星绯闻和流行剧集,我不知道我为何物,可能只是屏幕这边的人群中的一人。我生而平凡,我生而卑微。我痛恨一切,我疲于反抗。不是我懦弱,而是我不知道谁是我的敌人。 今天是端午节,屈原死去之前就有的节日。据说这是一个恶日,所以才祈求安康。 但对我来说,不过是又一个悲伤的日子,我失去了工作。 我进入卫生间的时候,想要怒吼,将我受到的不公都从我沉重的肩膀上卸载下来。但我终究不是昨日的我,我还是没那么勇敢。 说出一句脏话都像是罪恶。 前几个月的实习生涯,我做了许多至少我觉得自己是正确的事情,我为事务所的顾客,为他们从强者手中夺回权力。可是到最后,我所的辩护对象都在一夜之间改变了主意,而我成了黑心律师。他们是善良的,他们是广大的人民群众,他们感情用事落井下石。我该怎么为自己辩护,我该怎么解释,我其实从来都没想过自己还需要为自己辩护,我难道不是弱者的守护人吗?他们只想听自己想听的,只想看自己想看的,他们认为免费的善意都是动机不纯。我为了鸡蛋的存亡,站在了墙的对立面,却弄了一身鸡毛。 我想起自己作为一个实习律师义无反顾地站在法官面前申斥正义的场景,如今想来真是可笑。法官和陪审是不是在离开的时候也会嘲笑我的年幼无知。 口齿伶俐的我,背后满是敌人。 真正的正义或许只在主旋律的电视剧之中,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等我离开大学的时候,才明白自己老师说的这句话。因为太多没有恶报的人都是因为有一个好的律师,这行当里没有正义的一方,胜利即是正义。 一点点的正义之举被无限放大,无限的龌蹉行为却被社会视而不见。 我看见书桌上乱糟糟的有关法律的书籍,不由得叹气,自己曾经是多么勤奋。 我不得不选择离开镜子面前,以免真正地戳到野兽的痛处。镜子这种东西告诉了人们太多无法接受的真相,除了真相就是自拍和自我赞美。 我今天就要去事务所取回简历,然后等待遥不可及的新工作,律师这一行我算是臭名昭著,新的工作出现的可能性不大,或许该另谋生路,我认识的不少人都选择了与法律毫无干系的职业。 出门的时候,看到门口不知道谁放下的一株艾草。原来,这世界不只有我一个傻子。 早起的时候,我收到了一条短信。我曾经是他的助理律师,他有意让我叫他师父,但是我一次也没说出口,他拍着我的肩膀说,若是以后有什么困难就直说。昨天离开公司的时候,将自己的事情发给了他,能不能帮我找到下一份工作。他如今明确地回复,不能。当然,没有这么直接,还有几句替我感到惋惜之类的话。 就像是昨天晚上,那几个同事给我发来的信息,满满都是安慰的话语,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他们之前还说我负责助理的那个人一直在将做不好或者是做了也得不到好处的委托都交给我来办。这些阴谋论一直充斥着职场,我也并未在意。 好心的人啊,要知道,失败的人不需要安慰。 走到楼下的时候,手机响起,是我父亲打来的。 他问我最近如何?工作是否顺利。 “还行,挺好的,今天还有一个上司要找我谈话呢,放心吧,不用总是担心我,我好着呢。” 我如此回答。 他还问我吃粽子了吗,不想吃的话就吃些茶蛋之类的。 “吃过了,公司还送了几盒特别高级的粽子,等我给你邮回去。不说了,我还要赶去事务所。” 他知道我的性子,最后嘱咐我不要吃凉的,也不要不舍得花钱,更不要和同事吵架。 “对了,我妈没和你联系吗?” 我觉得自己并不该问,接着电话里一片沉默,我看了一眼手机,他还没有挂断。 “她也很忙,也有自己的家庭,你不用管那么多。你可要好好的,有了出息,可要给争口气。” 我嗯嗯地答应着,挂掉电话,蹲在地上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来。我如今有了收入,他还时不时地送我钱花,父亲节的时候我都忙到忘记了问候。等打电话的时候,他还没有睡,那已经是凌晨的事情。 我站起来,为了避免忘记,特意在便签上写下:买粽子,两份。 我挤上地铁,急匆匆地奔往事务所。 这一去便是不归。 这个上司很是有趣,絮絮叨叨的,居然还要请我吃饭。我和她说了几句玩笑话,但我一点也感觉不到兴奋,而是满满的悲哀。带着喜剧面孔的人,怀着悲剧内涵的心,而心脏此刻千疮百孔,恨不得停止跳动。 这时,警报声传来我抱起还没摆放整齐的文件箱,和女上司奔向电梯。 我再次见到她的心情,真的复杂到难以描述。就是像是看见了自己失去的宝物,如今已经贴上了遥不可及的价格标签。这时候,想起曾经的诺言,觉得特别廉价。 我爱过她,只是配不上她。 我突然很想知道她为什么会来这里。老板的侄子就是她的新男友吗?那个人很是英俊,似乎这世界上的有钱人,没有丑陋的。 那时候,我们还没有危险意识,不过是一场火灾,没什么大不了,比起消防演习还要轻松。我和那个姓朱的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女上司江女士则时不时地看着我,而她低着头,偶尔抬头观望,但都是带着昙花一现的微笑。 一个人被推到了电梯之外,我们都看见了那个人身后为吞噬而来的火焰,而我们都在袖手旁观。没有办法,要怪就怪电梯限乘,要怪就怪规则这种东西。这就像是电车难题的现实版,我们就没人想要当那个牺牲者。 然后,就是电梯的下坠。 我看过很多灾难片,配合着闷热的空间和停电的颤抖,我就想到了死时的惨状。带着血丝的骨头刺破肌肉,内脏就像是搅拌过,血肉模糊,头骨粉碎。 死亡要是一瞬间还好,不过是睡一觉没有醒来,而怕的就是苟延残喘的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命运就是喜欢戏剧性的节目,我们连下坠都做不到。 电梯就像是前往外星球遇难的救生舱一样,在黑暗的虚空中漂浮难以降落。我们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 推人出去的那个人不顾踩到电梯里的人,疯狂地掰开大门。 面前是真正的星辰大海,我们陆陆续续地离开电梯,俯仰美景。 群星发出光芒,我看得见远处的星云和明显的行星带,甚至隐约可以听到星星爆炸的声音。 那个孩子怯生生地问,我们离开地球了么。 那个日本来的调查员做着我看不懂的祈祷,他可能是在赞美天国。 为什么会我们能站在这里呢?宇宙是真空的,没有氧气对吧。无名的恐惧笼上众人的心头,大家都恢复了理智。众人掏出的手机都变成了废铁,没有半点反应。 我喏喏地说,我们可能是死了。 老板的侄子跑回电梯里,按着按钮,它只不过是陷下去再弹回来。一切安静地可怕。 走到最远的那个老头正蹲在地上疯狂地嚎叫。想要抓握着地上的什么。 那是一条如同的河流宽阔而奔流不息的旧胶卷,上面是他一生的经历,懵懂的少年,羞涩的青年,辗转的中年,空荡的暮年。一切的美好和泪水都在面前滚过,老人站起身顺着河流奔跑着,又哭又笑口中不停地呼唤着几个人的名字。 我们一群人看着他跑远,呆呆地站在一起,带着村上春树般的落寞。 小孩舞动着手臂,上面的彩绳特别的夺目。他疑惑地问着自己的母亲,“他在做什么?” 母亲蹲下端详着自己的儿子,“儿子,以后你会忘了我吗?” 男孩咧嘴笑而不答。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放弃了寻找老人的念头。 她掏出一包细窄的香烟,一直用p5听歌的少年用一半耳机换了一根,推人出去的那个男人不好意思地凑了过来,而我身边的女上司转身掩起鼻子。 “有火吗?”她询问着除了我以外的众人,但是看样子没人有火,只有调查员拿出来一个没气的火机按了几下。 我不耐烦地看着手表,里面的指针一动不动。从身边流过的长河却没有停止,里面的老人面无表情地对着一只老旧的钟表发呆,看着钟摆摇晃,聆听着微弱的声音。他在想着什么?我觉得他只是在等着晚饭时间的到来,或者是休假节日的到来。 我此刻无比地平静。 原来,悲伤也有停止的那一刻。 (写得匆忙,一气呵成,几乎没有改动,这大概就是真情吧。最近暴雨连绵,内心有些东西也在失去,明年的这一天又是怎般风景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人生并无初见 子师扶着面色更加惨淡的白早躺下。 他不知道为什么和男孩说,不是后背那块伤口的原因,会让男孩那么轻松。他看着男孩嘴角的笑意和眉头的愁闷,他还是第一次知道人的表情可以这么丰富。 白早背后的伤口已无大碍,尽管子师很好奇是什么弄伤了他,他打量过白早的身体,那就像是一块精心雕琢过的美玉,没有一点瑕疵。唯独在后背有那么一块深深的伤口,他没有感觉到痛吗?看他说话的时候,脸色苍白了些,但是言语间很是轻松。 “他的伤势重吗?” 子师感觉到了师兄少有的关心,据他所知,他师兄关心的只有儒家名声这一件事情。“说不好,他真正的伤在胸口。那种东西是外道的怪力。但是我看他心事重重的,显然有他做了一个噩梦。” “或许是怨气的缘故,既然是怨气总要影响,恶梦不过是开始。”车厢里传出竹简掉落的声音,然后曾贤弯着腰出了马车。“和我们内养的正气不同,这是死者的怨气,而且数量惊人。非要做个比方的话,一个人的怨气是一粒米,那他心中的伤口就有一车那么多。” 曾贤环顾四周的树木,“如果比作草木,他体内就有一座森林。” “这该如何是好?”子师还以为师兄不会关心这个外人。 “这终究是妙不可言的天地伟力,哪里有什么办法?反正一时也取不走性命,等他醒过来就自求多福吧。” “阴阳家呢?”子师穷追不舍。 曾贤往自己的马车前走去,路过第二辆车的时候拍打了一下赶车的书童。“神神鬼鬼,谁知道?” 他们还有赶往琅琊郡的观海宴,停留片刻,不得不加速向东赶着路程。 几个爱龙卫至今还在太白乡盘桓不去,因为他们的乙主亲自吩咐让他们完全听从这个新丙主的命令。这个新丙主白鸢根本就不着急抓那些逃跑的贱墨之人,她成天跟着那个叫司马无泽的美男子查查这家查查那家。他们觉得自己要是那些亡命的家伙,早就逃去秦国。可是那个司马无泽振振有词,说他熟悉那些人,他们肯定不会离开此地。 此时已经是日昳时分,一行人一无所获地站在废弃的白石家中。曾经白早做的吊床此时已经变得脏兮兮的,几场大雨,门前的槐树极其稀疏的几片叶子如今也摇摇欲坠,吊床两边的树叶也不再那么青翠。司马无泽偷偷地抹去不由自主留下的眼泪。白早不在的白家一时失去了生气,一直想念儿子的白母在白仲强烈地要求下带着白琯,也就是判官小姐离开了郿县,去往太原郡的封地。本来还有白氏族人当初答应白仲来打扫这两间屋子,但是听说有人在寻白起后人的仇,就不约而同地再也没有来过。 而白鸢现在是一门心思地帮助司马无泽,他说什么她就拍手称是,毫不在意自己几位下属的脸色。 白鸢的出身,爱龙卫们都不太清楚。她从小就在爱龙卫的看管下长大,受到面甲的保护,所以她跟六甲都很熟,而且她一直在卫中没有什么职位。那些乙主完全是把她当做家人来看待,剩下见过面的丙主也都是以礼待之,不少人都怀疑她是爱主的私生女。现在给了这样的她一个职位,简直是这些丁卫们的噩梦,他们无论吃了多大的苦都注定是有苦难言,有求无路。 白鸢一直呆在咸阳,所见到的人不是不能露脸的就是那些长相凶狠的乙主们,那些稍微有点姿色的人都被派往各国做奸细了,这个像是女人的小白脸司马无泽倒是她见过最好看的,而且还很有趣。比起那个表面乖巧温柔实则阴险下流的白早要好得太多,所以她也是真的不关心那个白早的生死。 “你怎么总往别的院子看?我以前就注意到的。” 内心失落的司马无泽收回目光,盯着眼前的白鸢,“没什么?” 白早忘了隔壁的人,他回来的时候还以为白早会和他说这些事,但是他没有提起。究竟是他选择了遗忘还是他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司马无泽对于白早越来越困惑,曾经的白早那么想要和他们二人去白雾山,而后却是这般无赖的模样,还有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还记得三个人的诺言,只有他还是原来的。 “他们是不是离开郿县了。”一个丁卫突然提出这个问题,脸色却瞬间像是没了半条命的样子。 白鸢正攥着拳头狠狠地瞪着他们。 “不可能。”司马无泽的眉毛并不那么明显,如在证明性格轻佻。“就算是逃掉,每个关口都有他们的通缉令,早就会被发现。” “如果要是山路呢?”白鸢突然想到,凑到司马无泽身边等待夸奖。 司马无泽没有回答,他扶起翻到的木桩。“我还是不相信他们会跑,他们想去如今的齐郡,已经想了太久。始终未能确定,就是因为他们没有主见,自从其中一人犯了事他们就更小心谨慎。他们这些人到处行侠仗义,欠下他们人情的人太多,就像那个酒店老板一样,会藏起他们来。那个小男孩没有再说什么吗?” 司马无泽口中的小男孩就是乐乘的徒弟。自从那日出了事情以后,他就按照乐乘写下的几条木牍的意思,亲自来投案自首。还带着满满的食物和一把长刀,至于纵横家的书籍匆匆忙忙地都被他丢在酒店里,只带了几本无用的小说家著作。他们爱龙卫也是凭借着男孩的指引,找到的那个酒家,可惜已经人去楼空。 “他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个爱龙卫回复道,“如果真的想要知道他知道些什么,还是要仰仗海甲大人,只有海甲大人才有这种手段。” 几个人附和着,然后又都说海甲大人如今在外面办案。 “海姐姐就算在咸阳她也不会帮忙的。”白鸢突然地插嘴,像是很了解那位海甲。“她这个人最怕麻烦,要是遇到嘴巴不老实的人肯定都是先杀然后再问的。” “问死人?”几个爱龙卫根本不知道太多,他们大多是以讹传讹,毕竟在爱龙卫里普通人能看到六甲一面都实属运气。 “而且她根本就不会来,首先她最讨厌咸阳的味道,其次更不喜欢无聊的案子。” 司马无泽等人吸着空气,“有味道吗?” “那谁知道?反正她进了咸阳就遮上了半面脸。”白鸢忽然想起话题有些远了,然后从自身的包裹里拿出一块点心。“要我说啊,找得到找不到都没关系,人家白仲老爷子自己都说,不用再找了,咱们这是白忙活。也不知道上面几个意思,一开始说不查,后来又说查,前些天又说不查。” 白鸢说漏了嘴,几个爱龙卫瞬间开始埋怨起来。既然不让查,就让他们回去才是,然后围成一团讨论回咸阳的事情。 司马无泽看着心不在焉的众人,默然地转身离开,白鸢情急地跟了上去。 一个爱龙卫还问着,“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啊。” 回应他们的是丢来的未吃完的点心。 夏无且面前,一位蒙着鼻子及以下位置的紧身衣女子半跪在地上。 “海甲归位。” 夏无且头也不抬地问着,“知道为什么叫你回来吗?” 海甲眼眸左斜一下。“属下不知。” “太医院。” 海甲知道他要说路雄的事情,经甲已经告诉过她。但是此时说出对经甲颇为不利,不得不继续装作不知道。 “太医院如今一切,在爱主的掌握之下自然不会有疏漏。” “我是说之前!”整个竹简被丢入身边的陶罐。“罢了,你去郿县一次,将白仲孙子的那个事情解决了,记得无论查到什么都要在李大人知道之前告诉我。” “还有,”夏无且抬头叫住出去几步远的海甲,“顺便把白鸢那个野丫头带回来,面甲他在忙别的事情,没空管她。” 躺在精致的凉席上,判官小姐反而有些不适应。她总觉得缺点什么,她思来想去觉得可能是舒适感反正不是安全感就对了。 那天早早起来去抢占吊床的她,看着林叶间的光芒才知道大事不妙,虽然生生死死与她无关,但她心底还有希望这个人不是他。 不会原地重生,这是他们的经验。因为总有人会发现这个规律,然后原地虐杀那个人数次,直到他真正的死亡。 白早在判官小姐的眼中虽然胸无大志了些,但是除了那些伤人的讽刺,他还是一个很值得同情的人。如今的白琯理解老人白仲那心如死灰的心情和不愿再追究白早死因的决定。就像是父母辛辛苦苦养大孩子之后,发现他并不是自己的孩子。那他们会怎么做?或许会延伸出一个曲折的故事,或许会重归于好。但是无论如何,产生的隔阂是无法消除的。任何感情都是如此,一旦有了裂隙,只能视而不见,因为你再往里填什么东西都会让这个裂隙越来越大。没有什么能够完好如初,如人生并无初见。 秦始皇改正朔,十月为正,为颛顼历。正月因为避皇帝讳,早已更名端月。 太原郡的月亮和郿县的一样的大小,但是白早的母亲并不这样认为。作为孙女的白琯几次试图让白母理解这个世界的越来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发生变化,但是白母还是不懂,可能也是不想明白。白琯渐渐地难以启齿,她越是提到白早就越是被白母温柔对待。她有些害怕温柔,七百年来,她所看见的都是人性的丑恶,在死亡面前真实的自我。后来她变得麻木无情,难得微笑和流泪,甚至有的时候觉得自己是另一种生物,就和那一直重复着初次见面的阎王一样的生物,面前的人类不过是醉生梦死的寄生虫。 天气转凉,白琯裹着本属于白早的狐裘,窝在白母的怀抱里,看着满地的贡品感叹这新年的快乐有些短暂。 明天就是端月初三,属于亡者的日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