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变》 第一章 归来 『书云阁www.92215.net 】人彘闭目仰着面,一头枯槁的长发如失去生命般无力零乱地自瓮沿垂落。 “姝儿,你想知道外面刑场上所缚何人么?”冷玄月朱唇轻启,语意轻松得如同在问要不要去游园踏青一般。 被称为姝儿的人彘,从脖颈到整个脸庞,好似被扣了一张盘根错节呈死灰绿的蛛网。 一线线,一条条,横七纵八,深入发际。 望之,极为瘆人。 “我若是你,便会瞧上一眼。” 冷玄月撩起一角车帘,侧目往刑场上看去。 刑场上,五花大绑跪有上千口人,上至白发苍苍嘴里勒有布条的定国公夫妇,下至襁褓中的奶娃娃,一个个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哀哭声不绝于耳。 刑台上,监斩官在宣读定国公之罪,道定国公冷定宕狼子野心身居国公高位仍不满足,竟勾结栀影国欲借栀影国之兵篡位,并于深夜携剑入宫行刺新皇,犯下诛灭九族的大罪。 百姓一片哗然。 车舆内,人彘也缓缓睁开眼,目无焦距地望向刑场。当视线触及定国公夫妇,瞳孔陡然放大。 冷玄月见状莞尔,她放下车帘,执帕拧开琉璃瓶盖,“你一定不相信定国公会勾结栀影国,对也不对?”她将琉璃瓶口斜斜对着瓮沿,手腕轻抖,一只颜色艳丽的绿蜘蛛跌入瓮中,随既又飞快蹿至人彘脖颈。倏忽间,便自人彘脖颈没入,不见其踪。 一声细微的闷哼响起,人彘面部渐扭曲,之后面上似有若无地慢慢氤氲出一层碧绿色的莹光,如回光返照般整张脸瞬间生动明媚起来,望之虽诡异,却也美得惊心动魄。 冷玄月摇头,嘴里啧啧有声,“瞧瞧这脸蛋,别说先皇一见倾心,就是我瞧了也怦然心动。可这有什么用?”她斜身凑近人彘,眸中现出狠厉,“女人单有美貌是不够的,尤其深宫里的女人。你得有计谋,善隐忍,还得学会什么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你不信老贼勾结栀影国,天下人也未必肯信,但这统统不重要。重要的是老贼的人头即将落地!” 下颌微抬,又道:“知我为何带你来此么?念在你我姐妹一场的份儿上,在你死前我便说与你知晓又何妨?横竖你今口不能言,手不能写,就算知道” 她话未说完,刑场上传来一声高喝—— “午时三刻到!”监斩官掷出手中火签令,“行刑!” 冷玄月再度撩起车帘,但见眼前寒光一闪,定国公人头落地,怒瞪双目朝着车舆方向滚了几滚,方定住。 “扑哧。”冷玄月以帕遮面,冲着须发怒张死不瞑目的定国公人头笑得花枝乱颤。 她这一笑一颤不打紧,膝盖上的琉璃瓶却不慎跌落,在她脚边“啪”的裂为两截。 笑声“嘎然”而止。 须臾,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只不过被淹没在刑场惊天动地的哭喊声中。 雾,绿色的雾,一丝丝,一缕缕,自车舆漫出。舆内绿雾翻滚,一根极细泛着幽光的丝线,一头连着瓮内人彘脖颈一头缠在冷玄月脖子上,一道绿影带着丝线绕着冷玄月脖子逆向不停转着c转着 满地花阴风弄影,一亭山色月窥人。 云姝立在廊下,极目远眺,视线没有落点地没入无尽的苍穹中。 她本是死去的人彘,睁开眼又回到将军府从前曾住过的下人房里,同屋的丫鬟婆子劳累一天都已入睡。听着她们轻而缓c平而稳的呼吸声,那一刻,她竟有流泪的冲动。可她不敢,她怕泪水滴落惊扰梦境,害怕梦醒又回到那个冰冷令人绝望的瓮中。 后来,当她坐起视线掠过桌上铜镜,影影绰绰看到头顶仅梳着两个小丫髻垂着发的豆蔻少女时,她忍不住试着抬手欲抚上自己看去嫩滑的脸庞。初时,右手胳膊活象一只被废弃千年的木轱辘,她抬得那么费劲,那么艰难,胳膊上还伴有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刺疼她似想到什么,低头闭目嗅了下,鼻中隐闻到淡淡的药香味。她有些恍神片刻后,她长吐出口气,虽不明白为什么,但她知道自己重生了,重生到了十三岁入将军府为奴的这一年。 确定自己重生后,云姝迫不及待想要下床走动,她已经忘了行走的感觉,一脚下地,犹如踩在浮云里,险些一个趔趄扑倒在地。 幸而,她稳住了。 此刻,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心中百感交集。 原来生与死,只在眼一闭一睁间,犹如手心手背,轻轻一翻,即为阴阳。 可谁又知道,这生与死之间竟架有刀山油锅,曾经的噬骨蚀心之痛,既便再世为人,仍令她不寒而栗。 她微眯起眼,遥远的夜空中似飘来久远却难以忘怀的记忆: [姝儿,我害怕,我好怕呀。] [别怕小姐,有姝儿在,姝儿不会让人欺负小姐的。] 呵,真是莫大的讽刺,她一次次拂逆阿爹的指令,拼尽全力保护的人,到头来人家却扮猪吃老虎c不对,她不是老虎,她是那头被老虎吃掉的猪,还是头蠢猪! 想必她从前蠢到老天都看不过眼,故老天才给她机会,令她重新来过。既如此,那么这一世的棋局,当由她执子围杀,落子将军,不是么? 云姝眼神渐清冽。 夜色中,那迎风而立的小小身影,明明是才露尖尖角的一枝小荷,却偏生迸发出一股似乎与生俱来的肃杀之气!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大将军 『书云阁www.92215.net 』,。 “驾一驾一” 寂静无人的街道响起急促的马蹄声,一行数十人扬鞭策马奔将军府而来,当先一人身长约七尺有余,两弯眉浑如刷漆,胸如横阔,一双虎目烔烔有神,看去有着万夫难敌之威风。此人正是后来被封为定国公的镇南将军冷定宕。 冷定宕原是南王南宫浩麾下一员年轻的偏将军,大离王朝太宗皇帝一统中原后,分封有东南西北四大世袭藩王,并赐复姓:东方c南宫c西冷与北归,命其各自镇守一方。 十六年前,第九代南王南宫浩起兵反叛朝庭,冷定宕临阵倒戈。最后一仗打得极为惨烈,据说药王山半壁山河都被鲜血染红。当时藩王南宫浩被冷定宕与太子合兵一处围困在药王山,眼见大势已去,南王浩仰天狂笑数十声,拔剑自刎前掷地有声,扬言他南宫家哪怕只剩最后一滴血脉也要夺了离朝的天下。 南王浩口吐豪言不是没有道理的,事后打扫战场,遍寻不见其子南宫陵的尸首。冷定宕平定南王的功劳也因此打了折扣,太子为其奏表请封时,皇上只封了冷定宕一个兵部左侍郎之职。 冷定宕赴京走马上任的第二年,皇上病重,太子监国。二皇子在太子监国期间,串通一母同胞的五皇子与十一皇子,并暗中勾结尚书令和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欲逼宫罢黜太子改立自己。尚书令手下有一亲信和冷定宕是同乡,也是贵阳郡的人,两人常在一处喝酒思乡。那人酒后无意走漏消息,冷定宕急报与太子,二皇子的阴谋因而被粉碎。 太子登基后对冷定宕恩宠有加,知他思念故土,特晋封他为镇南大将军,准其携同夫人离京回原南王浩的封地“贵阳郡”去镇守大离朝的南大门。并赐南王旧时府邸,命人修缮后更名为将军府。 冷定宕一行人不多时就到了将军府大门外,门房值夜的下人早闻到动静敞开门提着灯笼迎了出来。 冷定宕跳下马,将马鞭扔给随从,跨进门便大步流星直奔“流光苑”而去。 “玄儿,爹爹回来了,好好的在家玩耍怎会落水”冷定宕人还在垂花门外就嚷嚷上了。 冷玄月的闺房外,廊上廊下跪了一溜受罚的丫鬟婆子,将军夫人闵氏倚在内间松竹罗汉床的榻几上,一脸怒容。 闵氏出身将门,生得倒是端庄秀丽,只是性情暴烈,又极善妒,动辙好鞭打府中下人。南王被平定那年冷定宕入京上朝任职,其父将她许配给冷定宕,冷定宕受封镇南将军奉旨镇守贵阳郡,她于途中产下一女,之后这十多年一直未曾再孕,却绝口不提给冷定宕张罗纳妾一事。 她不给冷定宕纳妾,远在京城的皇上却给冷定宕指婚指了个二奶奶,指的竟是宦官尹千跃的妹子。尹千跃其人阴险狠辣,一年前做为钦差大臣前来犒赏镇守南大门的三军将士,之后借口爱极贵阳郡的风土人情,以此向圣上请旨做为参军留了下来,并在贵阳郡购置田舍建起参军府。 数月前尹跃华曾向冷定宕露过口风,有意将妹子送与他做个二房,他妹子尹千华三年前死了丈夫,膝下还有一幼女。冷定宕虽是一介武将,却并非全然无谋之人,况且手下也不乏谋士。皇上允了尹跃华做为参军留在贵阳郡,其用意显而易见,皇上对手握重兵的他不放心了。 然与宦官结亲却非冷定宕所愿,更不消说让他娶一个孀寡之妇,因而推说闵氏善妒恐内宅不稳,回绝了尹千跃。不想没过多久皇上便下了圣旨,圣旨出京时尹千华带着女儿也随同圣旨一块离京往贵阳郡而来。 圣旨已下,其奈何也! 今儿一早冷定宕接到邻郡驿馆信报,尹千华一行已抵达,他带人前往迎接。闵氏心中极不痛快,在家大发雷霆。午后冷玄月独自跑去霜华园找马蜂窝,她自小不喜花啊朵啊的,却偏生喜爱别人避之不及的蜘蛛c马蜂c蛇鼠等物。她见母亲不高兴,便欲找个马蜂窝移去尹千华房中,不想马蜂炸窝群起攻之,为躲避马蜂仓惶下她一头扎进“霜华园”的池塘里。 玄月在池塘里扑腾着喊救命时,云姝正巧路过,她偷了点心去霜华园寻稚菊。稚菊是霜华园的粗使丫鬟,是膳房帮厨的赵五家的次女,比云姝大一岁,左脸颊上有蝴蝶大块烧伤的疤痕,嘴角还微有歪斜。因相貌丑陋稚菊常遭园中婆子打骂,府上丫鬟小厮也常欺负她,独云姝与她交好。 云姝跳下池塘救起玄月,自己胳膊却被水蛇给咬了一口。 闵氏得知玄月落水后,急怒之下重重鞭打了她房中的丫鬟婆子们,又接连打发几拨人乘快马去追冷定宕,故冷定宕马不停蹄又带人赶了回来。 “玄儿,玄儿?”冷定宕人到中年膝下只有一女,视为掌上明珠般,进来后直奔冷玄月睡榻,他站在红漆嵌螺钿花鸟纹架子床前,俯身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冷玄月,口中轻唤道:“玄儿,爹爹回来了,醒醒。” 闵氏见他心系女儿,面上怒容稍减,但开口却仍没个好语气,她下榻行至冷定宕身边,绷着脸道:“将军有了新妇还心系玄儿,实属难得。我并非有意坏将军好事,只因玄儿一直未醒,心里实实害怕,这才使人去找你。” “夫人勿惊。”冷定宕并不在意她话里的尖酸,一撩袍襟,在冷玄月房里的大丫鬟菱香递过的杌子上坐了,尔后又偏头看向菱香,“平日是如何服侍小姐的,嗯?好好的小姐怎会跑去霜华园,又怎会落水?” “这起子没心肝的奴才,想必是看将军娶了新妇,料定玄儿会失宠,否则她们敢不上心?能由着玄儿一人偷跑出去?” “老爷!”菱香唬得“扑嗵”跪倒,“奴婢断无此念。” 冷玄月的乳母惠娘执帕一直坐在床边绣墩上垂泪,已是哭得双目红肿。 “请的哪个大夫,大夫怎么说的?”望着躺在榻上的冷玄月,冷定宕眼中也渐焦躁起来。 菱香垂眸颤声回道:“请的府上惯常请的苏大夫,说是小姐呛了水,将养几日便没事了。” “没事能一直睡着不醒?我可怜的玄儿,花骨朵般的年龄,呛了脏水,哪禁得住都是这些个没心肝的奴才,养着有什么用?”闵氏眼一瞪,屋里屋外的丫鬟婆子们吓得一哆嗦,尽皆跪伏在地。 冷定宕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尔后大步出屋,“来人!”守在垂花门外的随从立时涌入几人,站在廊前,静候示下。 “去将城中有名望的大夫都给我请到府里来,速去!” 冷定宕话音刚落,屋内便传出菱香惊喜交集的呼声:“小姐醒了,小姐醒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小杀手 『书云阁www.92215.net 】小姐要有个好歹只怕她也活不成,她暗自祈求小姐快醒来,忍不住就偷眼去瞧睡在榻上的冷玄月。 当看到玄月睁大两眼,直勾勾地瞪着头顶芙蓉色撒花蛟绡纱幔帐,她欢喜得脱口喊了出来。 “我的儿,你终于醒了”闵氏和惠娘几乎同时扑过来,冷定宕也三步并做两步赶至她榻前,嘴里一路嚷嚷着:“玄儿醒了么,醒了么玄儿,爹爹在此,你可算醒来了玄儿?” 玄月躺在那一动不动。 她想她此刻一定身在做梦,没想到人死后还能做梦,只是为何她会梦回将军府?难道说 想到自己被鬼缠身她猛一下挺身坐起。 “玄儿!”闵氏哭着一把搂过她,“我的玄儿,你要有个好歹叫母亲可怎么活” “小姐,你可是做了恶梦?不怕,有惠嬷嬷在” 听到惠娘声音,玄月缓缓转过头,惠娘喜出望外,忙一把拉过她的手,“小姐,嬷嬷在此,别怕,啊?” 玄月目不错睛地盯着她,她掌心的温热脉脉袭来,这感觉如此真实,焉能是梦? “我的儿,你可是傻了不成?”冷定宕凑上前,张开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我我怎么了?”呃,这声音,好稚嫩 “小姐,你被马蜂追赶是膳房里的丫头救了你。” 听菱香说完玄月终于恍悟,她又活过来了,微闭下眼,她转眸看向惠娘,随既视线又越过惠娘看向梳妆台上雕刻着麒麟鸟兽的妆镜。 “把那面镜子给我拿来。” 不等老爷夫人吩咐,菱香和柳眉已抬过妆镜。玄月挑眉往镜中看去,她死死盯着镜中正值豆蔻的少女,眸中戾气渐盛。 “老爷,你看玄儿莫非中了邪不成?”闵氏一脸困惑,扭头去看冷定宕。冷定宕瞪着玄月,也是一脸不解之色,“玄儿,你可还好?” 玄月极不耐地阖上双目,胸中犹如万马奔腾而过。 好不易,她好不易过五关斩六将方登上太后宝座,要知道她可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太后!为什么,为什么转眼便成镜花水月? 她隐忍二十年才达成所愿,她可没有耐心再去隐忍二十年! 玄月心中焦躁一阵紧似一阵,她有一种强烈想要摧毁眼前一切事物的,这念头在她心里愈来愈澎湃汹涌,她必须咬紧牙关才能勉强控制住。 汗水自她额头渗出,她胸口一上一下剧烈起伏着 眼见玄月这般模样闵氏急了,嘴一张,话出口却变成,“尹氏还未进门玄儿便中了邪,依我看尹氏不祥,否则何以克死丈夫?老爷是否迎她进门,我看还得思量才是。” 圣旨已下,岂有不遵之理? 冷定宕对闵氏之言不置可否,捋须暗自沉吟会,他看向惠娘,“打发人去膳房看看,看救玄儿的丫头眼下情形如何,速来回报。” 惠娘应着刚要吩咐下去,冷玄月又睁开了眼。事已至此,她知道,她再心有不甘也无力改变眼下的情形。 她不能急,一定不能急,她一遍遍告诫自己,她最擅长的就是隐忍。除了忍,她别无办法,她得静下心,必须静下心。 前世她能赢,这世必定也能赢。 平心c静气。 “爹,娘。”一声爹娘出口,玄月眼里淌下泪来。 “玄儿,我的儿”闵氏手一伸,玄月趁势倒在她怀里大哭。 冷定宕长叹一声,面上却趋于平和。 胸中焦躁之气借由痛哭渲泄掉后,玄月委委屈屈地看向冷定宕,“爹爹,女儿没事,女儿只是害怕,害怕二娘进门后爹爹不再疼爱女儿了。” “休要胡思乱想,除了我儿爹爹谁也不疼。”冷定宕伸出布满茧痕的手指欲替她拭泪,她脸一扭,冲着冷定宕梨花带笑,勾出小指,露出旧时小女儿的常态,“爹爹说话算数?拉钩。” 玄月回复常态,冷定宕放下心来。略坐会,又同着闵氏回房说了会话,看看时辰不早复又带人踏着月色前往驿馆去了。闵氏气得在房里来回暴走,又砸碎一只羊脂玉净瓶,在床上辗转反侧折腾至寅时也无法安然入睡。 而这一夜云姝却睡得极安稳,她已经太久没在床上睡过,晒过太阳的被子,比之从前在冷玄月房里熏的价值数金的一味合香,闻之更令人心安。她拥被沉沉睡去,直至卯时孙婆子的叫骂声在廊上响起才悠悠醒转。 “一个个挺尸还没挺够呢?日后两腿一蹬眼一闭有你们躺的时候!还不赶紧给我死起来,这府上可不养懒人” 膳房管事孙婆子的叫骂在庑廊下响起,这婆子早起的头等大事就是骂人,如同和尚尼姑要做早课念经一般,雷打不动。且这婆子嘴刁手狠,仗着自己是玄月乳母惠娘的远房堂姐在膳房为非作歹,打起丫鬟小厮来抡棍上从不手软。平素又专好干些媚上欺下的勾当,除去不嫖之外五毒占全四毒,实打实的恶婆子一个。 在孙婆子的叫骂声中,几间下人房里渐次响起悉悉索索之声,云姝翻身坐起,赵五家的在掌灯,见她起来忙忙问道:“云丫头醒了,感觉可好些?。” 似曾熟悉的问话,云姝心中一荡。 “要是觉着身子哪儿不适尽管歇着,你救了小姐一命,眼下那刁老婆子必不敢为难你。”赵五家的又说。 是了,前世醒来赵五家的也是这般同她说过这些话。 “五婶婶,多谢你惦记着,我好多了。”云姝冲她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颜。 “咦,我还打量云丫头是个不会笑的,原来会笑呢。” 云姝又是甜甜一笑。 不怪赵五家的惊讶,前世她在膳房的时候从没笑过。她阿爹是栀影国排名第一的武士,她自小就受到她阿爹近乎残酷严苛的训练。 她,是栀影国年龄最小的杀手。 一个杀手,自然不苟言笑。 但现在她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一个人笑是不需要理由的,仅仅因为想笑所以笑,这就足够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再聚首 『书云阁www.92215.net 】”一婆子半跪在床上整理着床褥接过话说:“别看她平时不声不响,她救了小姐,老爷夫人能少了她的好?她还有个不笑的?” 云姝并不解释,她阿爹说,他们栀影国和离国迟早会兵戎相见。而镇远将军冷定宕一直是栀影国的心腹大患,她奉阿爹之命潜入将军为奴,为的就是等到那一日到来前铲除冷定宕。 没人会怀疑一个小小女婢是杀手。 除去云姝外,她阿爹手下还有十来个小弟子,其中身手最拔尖的当数云姝和她的两位师哥:虞尘风与莫忘。 尘风c尘风尘c陈谁能想到虞尘风会是陈襄王之子呢? 刺杀虞尘风是云姝唯一失手的一次任务,为此她付出的代价是被玄月锯掉四肢。前世因着玄月一句:一生一世的好姐妹,她便一步步背叛阿爹甘愿沦为玄月的杀人利器。 可就算冷酷如她阿爹只怕也未必想得到,最后举起屠刀要了镇远将军命的恰恰是将军的好女儿冷玄月吧? 一直以来将军夫妇对冷玄月宠爱有加,但将军自调回京师受封为定国公后,在承启帝病重期间,在几位皇子王爷的争位战中保的却是安庆王。 为什么将军要舍弃玄月母子去保安庆王?在她被玄月锯去四肢后,将军与玄月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她临死前玄月想要告诉她的又是什么? 云姝心中隐有一个念头在一堆乱麻中冒尖,事实上这念头自她重生后就在她心底悄然扎了根,只是被她强压着不敢去想,因这念头未免太过荒谬。 虽然阿爹待她凉薄,全无一丝父女亲情可言。但毕竟是她阿爹啊,她怎能怀疑自己非阿爹亲生呢? 可以她对玄月的了解,她和定国公若无半分关系,玄月何以要带她去刑场见证定国公之死?若玄月与将军真是父女,既便将军没能支持她母子顶多流放不毛之地,下令冷门一族永不能入仕也就罢了。 犯得上弑父杀母诛灭九族么? 但凡不合常理的事情,必有古怪。 好在天下没有一桩秘密是无缝可寻的,她不急,这一世她有的是时间来查明真相。 灶屋大院。 孙婆子粗声大气的在指使人过秤,院中已摆有几筐肉食与青菜,陆续有人正推着车往里送。孙婆子瞧见云姝同着赵五家的几个人过来,忙忙儿扯飞脚直奔她而来。 “孙妈妈,我来膳房大半年承蒙您老的照拂,若老爷夫人没赏赐也就罢了。要有赏赐,我必先拿来孝敬您。”不等孙婆子开口,云姝便替孙婆子把要说的话给说了。 “你这小蹄子让蛇咬一口倒咬开窍了。”孙婆子鼻孔“哼”了声,“你要是个伶俐的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回去歇着罢,不过娶个二奶奶,再忙也短不了你这么个人手。” 既得了孙婆子这话,云姝也乐得清闲一会。她谢过孙婆子,往霜华园寻稚菊去了。稚菊在二奶奶尹氏过府半月后溺水而亡,数日后尸体才在池塘里被打捞上来,要不是夜里青蛙做死的叫,被塘中水草缠身的稚菊还不知得沉尸多久。 “云姝,你没事罢?”稚菊在打扫园子,见到云姝很是惊喜,她丢了扫帚把云姝拉到园中僻静处,“昨儿可吓死我了,人多我又不敢上前,听说你被塘里的蛇咬了,快让我看看咬在哪了。” 前世云姝一觉醒来胳脯疼得抬不起,还持续发了几天高烧,就是昨晚她刚醒来那会胳脯还疼得紧,但这会她晃着胳膊笑道:“要有事眼下我也不能来找你,放心罢,一早起来全好了。” 再次见到死去的稚菊,云姝满心都是欢愉,不住眼的打量着稚菊,就跟几百年未见过一般,看得稚菊极不自在,垂了头,颇不安地问道:“你这丫头,只管盯着我看干么?” “稚菊,这一世,我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云姝忽道。 稚菊唬了一跳,“你这丫头可是疯魔了?没来由的胡说些什么,难道你已经活过一世不成?” 可不是已活过一世,云姝心里暗道。 前世稚菊的死因被定为不慎跌落,那会云姝已在玄月跟前当差,惠娘说一个丫鬟府里谁也与她无仇,多半是夜里热不过跑去塘边纳凉,一不小心失足跌落也是有的。 这话云姝从前信了,而今她不信。 她想稚菊多半是无意听到或看到了什么才被人灭口。 将军府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波诡云谲,单云姝知道的除去有她这栀影国的杀手之外,还有原藩王南宫浩之子南宫陵派出的细作潜伏在府内。如今想来,只怕还远不止他们这两路人马。 “你在想什么?”见她不出声,稚菊又问道。 “噢,没什么,我就是恐你担心我,过来看看你,好叫你放心。我先回去了,得空我再来寻你说话。” 云姝告别稚菊依旧往灶屋而去,她刚过月洞门就听到孙婆子欢天喜地献殷勤的谄媚声:“嗳哟小姐,这等腌臜之地岂是小姐这般金贵的人儿能涉足的?有什么事只须打发人来通传便是,何苦自己跟着惠娘跑一趟。这大热的天嗳哟,折煞老婆子了。” 玄月来了?云姝微蹙眉。 “你这老货,如今一张嘴越发乖巧了。”惠娘笑道。 “昨日救我的是谁。”玄月声音清脆,如珍珠滴落玉盘,“烦请妈妈唤她来,我见上一见。” 云姝脚下一滞,在她记忆中这时候的玄月是骄横跋扈的,说话向来是命令的口吻,难道是她记错了,这时候的玄月就已经学会伪善了不成? “老奴这便打发人去唤云丫头来,小姐与惠姑先随老奴去前边亭子歇会。” 云姝听到孙婆子要使人去找自己也不答话,只紧走几步拐过弯转到灶屋庑廊下,孙婆子一眼瞧见她,忙抢上前一把拽扯着她手臂将她带至玄月跟前。 “小姐,就是这丫头,叫云姝,是个孤女。”孙婆子说着在云姝头上敲了一下,“见了小姐还不赶紧行礼,没眼色的。” “勿须多礼。”玄月上前拉起云姝的手,笑眯眯地说:“昨儿是你救了我?你看着和我一般大,我满十三了,你满没满?”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突患恶疾 『书云阁www.92215.net 】”孙婆子堆起一脸笑,忙不迭替云姝回着玄月的话,“她与小姐一样,都是腊月生人,满十三了,满了。” “你这老货想是作死,一个奴婢怎就与小姐一样了?”惠娘叱道。 “是是,我昏了头,嗳哟这张贱嘴,该抽!”孙婆子毫不客气地扬手抽了自己一耳光。 玄月“扑哧”笑了,她重又拉起云姝一只手,“原来咱俩都是腊月的,你是几日生的?方才嬷嬷说你是孤女,你爹娘呢?” 云姝语气恭谨:“奴婢爹娘都已病故,奴婢是腊月九日出生。” 玄月摇着她的手说:“那我比你大两日,我七日的。你可愿跟我去?”她抬头又问惠娘,“惠嬷嬷,我想让她去咱们院里,你说好不好?” 惠娘弯下腰,笑得一脸和煦,“这府里凭他是谁,小姐想要谁去跟前侍候,可不就是小姐一句话的事儿。” 孙婆子忙忙拖过云姝,搂着云姝,赔着笑说:“这丫头怪可怜见的,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自打她进了膳房到了我手下,我是一直拿她当亲闺女疼的。今蒙小姐高看她一眼,就怕她笨手笨脚恐侍候不周,反惹小姐生气。” 玄月昂首看惠娘,“惠嬷嬷。” 惠娘会意,自袖中摸出一锭碎银,甩到孙婆子怀里,“你这老货,拿去买酒吃罢,看喝不死你。” 孙婆子喜得眉开眼笑,揣了银子便将云姝往前推了一把,“小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也不知你几世修来的。从今往后好生侍候着,若敢偷奸耍滑仔细你的皮。” “别理她,你救了我我定不会亏待你,只管放心跟我前去。”玄月扯了云姝的手就往前走,云姝却突然面色大变,她抱臂蹲下,牙齿“咯咯”作响,浑身也抖如筛糠,一时全身酸疼难忍。 经大夫确诊,云姝患了瘴疠之疾,此疾属无药可治之症。消息传到闵氏耳里,闵氏正为尹氏要进府心烦意躁,这下倒生出主意,她下令喜宴停办,府上有人患恶疾恐过给前来贺喜的宾客。又传话将云姝隔绝,一日三餐不可短了,能不能熬过恶疾挣回命全凭她个人造化,生死与府上无有干系。 “真真是个没福气的。”孙婆子捏着鼻子将云姝推进一间废弃的柴房,挂上铜锁,嘴里咒骂道:“你就在这等死罢,自个命苦须怨不得旁人。” 她转身命人烧沸水擦拭膳房一应用具器皿去了。 将军府早先是藩王南宫浩的府邸,历经几代,被废弃的柴房早已破败不堪,加之背阳,在初夏季节反愈发显出阴冷,屋内还遍布呈灰白色雾状的蛛网。然奇怪的是,自云姝进到柴房,蜘蛛争相外逃,其中两只自两块木板间隙蹿出时一只被另一只挤得跌落在地。落地的蜘蛛似乎连气都顾不上喘一口就仓惶沿板而上,自缝隙爬出没了踪影。 云姝见状心中似有所动,来不及细究,骨子里就袭上一股寒气,冷得她瑟瑟发抖。她盖过的被子和衣物被扔在一张草席上,她抱起被子,拣了处有阳光渗漏的角落抱臂坐下,仍冻得直哆嗦。 须臾,云姝身体又慢慢开始发热,热到大汗淋漓,满脸潮红。 一忽冷,一忽热,几番折腾下来,云姝已是筋疲力尽,她抱被蜷缩在角落里,意识渐有些模糊。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听到柴房外传来脚步声,随既玄月的声音响起:“把门打开,你自去前面好生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半步。” “小姐,还是回去罢,倘若叫老爷和夫人知晓老婆子这命可就没了。” 玄月斜斜挑起双眸,“孙妈妈,你打量只老爷夫人要得你的命么?” “小c小姐那丫头患的可是恶疾,恐她过给小姐。” “这个勿须你担心,她救过我的命,我总不能不来瞧她一瞧。你自去替我好生守着便是,用不着你嚼空舌。” 孙婆子不再多言,开了锁返身走两步又定住,回过身问玄月,“小姐,你上这来惠娘可知晓?” 玄月一眼瞟过去,她头一勾,再不多话自去了。 孙婆子的话都在心里说给自己听了,明明是个小人儿,眼神跟刀子似的,落在脸上冷飕飕的,竟能刺骨。也罢,你自寻死路,不干她老婆子屁事。若果真过了病气,她只一口咬定你不曾来过此处便是,横竖也无人瞧见她领你往这来了。 “吱呀——” 柴房门被推开,日光斜影下,轻尘漫舞。 玄月扬手拂了拂,抬脚缓步踏进柴房,云姝竭力控制着不让身体颤抖,垂着头也不去看玄月。 有网无蛛?奇怪。 玄月进来只淡扫云姝一眼,视线就落到横七纵八的蛛网上。 抬颌站在横梁下,玄月眸光细细掠过每一张蛛网。 须臾,当她侧目再次看向云姝时,唇边隐现一丝浅笑,她抬脚一步步朝云姝走去。 “姝儿。”玄月在云姝跟前蹲下,柔声问道:“你还好么?”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好个贱婢 『书云阁www.92215.net 』,。 云姝抬眸,对上玄月视线,四目相对,云姝突然笑了。 她笑,玄月亦跟着笑,彼此都从对方眸中看到了心照不宣。 “承蒙太后娘娘关爱,姝儿,一定会好的!”云姝一字一句清晰说道。 “很好,不愧是杀手,果然有胆色。”玄月起身,敛了笑容,如潭黑眸倏忽一冷:“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太后娘娘不舍得杀姝儿。非但不舍得,还会想尽办法救活姝儿。因为姝儿若死了,可没人再唤您一声太后娘娘,那多无趣,您说是么?” 云姝十分笃定玄月不会杀自己,同时她也明白,玄月既疑心自己和她一样重生了,就必定会想方设法去证实。与其没完没了应付她的各种试探,倒不如打开天窗来得敞亮。 至于鹿死谁手,且各凭本事。 “不枉你跟了我一世,有长进。眼下哀家想听人叫一声太后娘娘,除去你还当真找不到第二个人。所以你放心,这一世,哀家未登上太后宝座前,必不叫你死。” “姝儿谢太后娘娘恩典。” “贱婢!”玄月面色一沉,“你打量你能毁我锦绣前程,方敢有恃无恐这般跟我说话么?哼,这间屋子有网无蛛,你也不想想里头可有古怪。” 云姝当然知道有古怪,在她踏进柴房蜘蛛四散后她就隐约察觉不对劲,及至玄月进来盯着蛛网若有所思她才恍悟。必是她身上蛛毒尚存,胳膊上的蛇毒无药自愈想必也是以毒攻毒的缘故。世人大多以为水蛇无毒,殊不知水蛇只是后槽牙带毒,不易咬到人而已。 蛛毒未清,玄月想寻到那只妖蛛必以她为引,而那只妖蛛又非同一般,玄月后来能独占帝王恩宠全凭那只妖蛛,这也是她笃定玄月暂不会杀她的原因所在。 “贱婢就是贱婢,不论活几世你仍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玄月一直注视着云姝的面部表情变化,从云姝面上她看出云姝已洞悉一切,不由咬牙切齿道。 “太后娘娘莫c莫c莫要忘了,前世姝儿死了,可太后娘娘也没能活着。由此可见姝儿这条命是和太后娘娘绑在一起的。活则一起活,死c死则一起死。”云姝强撑着与玄月唇枪舌剑斗了几个回合,架不住恶疾汹涌,她搂着被子仍抖得浑身乱颤。 “眼下我要你死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般易得。”玄月盯着抖如筛糠的云姝又笑了,她俯下身,笑吟吟地说:“前世我还有未曾来得及说完的话,你可想知道是何话?” 云姝眼皮一跳,嘴上却淡淡道:“不劳娘娘费唇舌,奴婢已尽知。” “我素知你是个聪明的,必能想到。”玄月直起腰,抚抚身上穿的轻罗绸缎,“这身衣裳要是穿在你身上不知会是怎么个模样?母亲那般疼我,可来日我却要砍下她的头。” 玄月嘴里啧啧有声:“我真是个不孝女,母亲若知道她捧在手心里的并非她的亲生女,而她的亲生女却被她下令关进柴房,你说她会不会气得如你眼下这般,抖如筛糠?哈哈” 她得意至极,嬉笑怒骂皆在转瞬间。 一个人脸变得有多快,相应的,隐忍克制之力也就有多强。 云姝心头狂跳不止,但她不会问她是如何知晓自己不是,又如何肯定她便是这样的话来。因为问也白问,她只淡淡说了句:“你就不怕我立时杀了你。” “杀我?”玄月止笑,轻摇螓首,“你不会,诚如我眼下不会杀你。留着你于我无害。同样,你杀了我,非但不能证明你是这将军府嫡女的身份,你还会因弑主被乱棍打死。之后你母亲会吩咐人象拖死狗一般将你拖出府去。你纵知道自己身份又能奈我何?你只能老老实实做我的婢女,眼睁睁看我如何替你承欢膝下,你只能认命!” 云姝瞪着她,唇舌间迸出一句:“好个贱婢!” 玄月并不气恼,面上笑容不减分毫,“贱婢只能是你,来日我会让你从你母亲嘴里听到她骂你‘贱婢’。不过你放心,我说了不叫你死就必会让你活着。我曾听厉公公言道,青嵩可治瘴疠之疾。我且命人与你熬来,你若是个有造化的,好了后仍去我跟前侍候。谁让我用惯了你,一时离了你冷大小姐还真不习惯。” “嗯诶” “谁?谁在那?” 柴房后有人跌倒,突如其来的动静将屋内两个人都唬了一跳,玄月低叱一声,返身出屋往后面跑去。 云姝心头掠过极不祥的感觉,她急急透过木板缝隙往外瞧,柴房后面是空旷之地,错落着零乱的石头,两只青灰色的裤腿仓惶朝前趔趄着奔去。 “站住!”玄月的声音响起。 别停别停,快跑快跑然而,那两只裤腿定住了。 完了,云姝心中一寒,随既孙婆子的声音响起,嚷嚷着往后面跑去,稍时云姝便听到稚菊惊恐万分的声音:“奴c奴婢什c么也没听到” 稚菊之命休矣! 云姝无力地阖上双目,时间地点都已改变,可为何事情依旧朝着命定的轨迹在运转?稚菊她果真逃不过一死么? “小姐,发生了何事?”孙婆子颠颠儿跑来。 “她是谁?”玄月下颌朝稚菊一点,“鬼鬼崇崇躲在柴房后吓我一跳。” “该死!”孙婆子一脚踹翻跪在那瑟瑟发抖的稚菊,“惊着小姐你有几条命?便是搭上你娘那条贱命都不够赔。”说罢她冲玄月赔笑道:“这是赵五家的二丫头,因她老子赵五早先是跟着将军在军营里养马的。后受伤瘸了条腿,将军想是看他们一家子可怜,这才让她和她娘进府讨口饭吃。” “既如此,不好好当差瞎跑什么?” “她与云丫头交好,想是听说云丫头患了恶疾,巴巴跑来看云丫头的。” “哦。”玄月挑眉,继而道:“想见便见就是,何苦偷偷摸摸。孙妈妈,带她进去。难得她俩交好,就让她在里头陪着吧。”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夜行人 『书云阁www.92215.net 』,。 孙婆子难得发回善心,想着赵五家的到底是膳房的人,稚菊进去陪着过了病气可不就是等死?她有心帮稚菊求个情,刚张开嘴就让玄月一记眼刀憋回肚里。忙伸手拎起稚菊半拖半拽扔进了柴房。 “你离远些,好生守着勿让人靠近,再有人来我便让惠嬷嬷叫牙婆进来发卖了你。” 孙婆子哪还敢吱声,点头哈腰地去了。 稚菊瘫在地上如团软泥,浑身抖得比患恶疾的云姝还厉害,委实她听到的太过惊世骇俗。 “你饶她不死,来日生死关头我必饶你一回。”云姝盯着进来的玄月道。 “笑话!区区一条贱命能抵上我一命?” “你又是何命?你的命,焉知就能强过她?” “我的命你不清楚?不清楚,无妨,我说给你听。我乃堂堂将军府的大小姐是也!而你们,不过是两条被我踩在脚底的贱命!” “既是贱命,索性死了干净,横竖多活一天也是吃苦受累。” “你犯不着拿话激我,做买卖,少不得讨价还价。你情我愿方能成交。你说是也不是?” 云姝的本事玄月还是知道的。 “我言出必践。两回,成与不成,全在你。休再多言。” 玄月唇角弯出一丝笑,“也罢,念在你昨儿救过我一命的份上,我便饶她不死。只是么”她用鞋尖踢踢稚菊,“我瞧她笨嘴笨舌,留着舌头有何用?不如绞了。” “云c云姝”稚菊吓得一颤,惊恐地望向云姝。 “何苦一回来就染上血,赏碗哑药,为煜王积点德不好么。” 一碗哑药令稚菊拣回一命,云姝痊愈后拉着稚菊去找她娘,云姝对赵五家的说:“五婶婶,要不是因为我稚菊也不会过到病气伤了嗓子,这事都怨我。我已经求过小姐,明儿我就领着稚菊去小姐跟前当差,月例比我们眼下要涨了些,以后每月稚菊孝敬你多少我也一样。” 稚菊拼命摇头。 赵五家的抹泪,戚戚言道:“婶不怪你,这丫头原本话少,与我这当娘的从来都没几句多话可说。幸得有你这么个说得上话的,且能去小姐跟前侍候也是她的福气。婶谢你还来不及,哪里就扯得上怨你这话?” 又叮嘱稚菊:“到了小姐跟前,手脚放勤快些儿,眼里要有活,凡事多跟着云丫头学着点,啊?” 稚菊噙泪,用力点头。 孙婆子走来斜刁起眼,上下瞟眼稚菊,“小姐没见着过了病气,你一个穷酸丫头倒娇贵了。”转向云姝,又冷言道:“别以为跟了小姐去,得了小姐的使唤你就飞上了枝头。左不过还是个粗使丫头。日后若熬成小姐跟前的红人,好歹记着你是从这出去的。做人得有点良心,这段日子我可也是替你寻了不少偏方下了力的。” 这话不假,这段日子药一碗碗送进柴房,就连二奶奶尹氏也命人熬了药送来,喝到后面云姝也不知到底是喝了谁的药好的,总之恶疾终是痊愈了。 是夜,云姝歇在了稚菊房里,稚菊独自睡在霜华园的一间简易小屋中。云姝摊开四肢躺在床上,不过随口说了声热,稚菊便拿来扇盘腿坐在她身侧,替她打起扇来。云姝慌忙坐起,伸手抢她手中扇子,她不让。 “稚菊,你别令我为难,给我。” 稚菊摇头,云姝抢得狠了,她便绷脸做生气状,云姝叹气,“你这样让我心里好生不自在,不然咱俩干脆出去纳会凉,左右也睡不着。” 稚菊眸子一亮,连连点头。 霜华园是府里较为冷僻之处,除去一片果园,几间屋舍并七八个粗使下人外再无他人。入夜后这里便寂静无声。 云姝拉着稚菊纵身跃上屋檐,稚菊面上仅闪过一线惊讶,复归于平静。对她而言,天下再没什么事比一个人能重活两世更令她恒久色变了。 云淡星疏。 两人晃腿坐在屋檐边上,夜风拂面而过,通体生凉。 云姝凝眸眺望着主院,那间院子里住着的真是她的爹娘吗? 她只觉内心毫无真实感可言,想到前世她差点奉阿爹之命呃,虽然那人待她不好,终归养她到十三岁,尊声阿爹也当得起。 曾经,云姝以为天下父女都如她和阿爹一般冰冷相待。她至今仍清晰记得,她初见玄月揪着将军胡须撒娇逗得将军眉开眼笑的那一幕。在这之前她从来不知道世上还有如此温暖的父女亲情,以至没过多久她溜出府见到阿爹时,也忍不住试着去揪阿爹胡须想撒个娇,却被阿爹一脚踹翻在地。 往事不堪回首。 稚菊顺着云姝视线望了眼主院,尔后轻轻替她将被风扬起的发丝撩至耳后。 云姝侧目,两人相视,莞尔一笑。 稚菊指指主院,又在云姝心窝上轻捅一指。云姝明白,稚菊在说那院子里的人是她的爹娘。 想到铁血柔情的将军是自己的爹爹,云姝心中微微荡起浅浅的波澜,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欢愉;但是闵氏想到闵氏,她眉心不觉微拧。 五岁那年,云姝曾问过阿爹,她阿娘在哪?结果阿爹饿了她整整两天。此后云姝再没问过,只偶尔会在心里想,她的阿娘,一定有双世上最温柔的眼睛,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可闵氏唉,闵氏在云姝印象中闵氏那张脸一如她阿爹,经年累月扎根在严冬里就没走进过春天。只偶尔面对玄月才挤出一点笑。但那点笑,也如昙花一现。尤其尹氏过府没多久夏氏和林氏又相继进府,闵氏面上就连昙花一现的笑容都再不曾绽放过。后来又身患癔症,狂躁起来六亲不认,有回还险些掐死玄月 云姝忽打了个冷颤,脑中恍若有道闪电劈过,从前阖府上下莫不以为闵氏发狂是因夏氏和林氏先后诞下男婴,皆当她是在妒火焚炙之下引发的癔症。如今想来只怕未必。 云姝蹙眉扬眸,再次往主院望去,不想无意发现远处屋檐上有个小黑点在快速移动。 “快趴下。”云姝摁着稚菊俯于逆了月光的瓦槽间,随后抬头往前方望去,小黑点渐行渐大,隐约看出是个身着夜行衣的人,且身手极佳,猫着腰行走在瓦檐上如履平地。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云遮月 『书云阁www.92215.net 】 翌日,吃过早食,云姝就领着稚菊往流光苑去了。 粉墙环护,绿柳周垂,方踏进流光苑稚菊一双眼就不够瞧了。走在石子漫成的甬道上她左顾右盼,精致的亭台楼阁令她几疑自己到了仙境。 但她突然顿足,扯住云姝。 “不打紧。”云姝读懂了她的面部表情,“该是我的,有朝一日我统统都要拿回来。” 稚菊用力点头。 云姝熟门熟路的带着稚菊过二门上了抄手游廊,七转八弯刚下游廊就被宋妈妈拦下。宋妈妈原是闵氏的陪嫁仆妇,生得肩宽体胖,又会点棍棒功夫,是这院里最刻薄不讲情面的妈妈。 “怎生得跟个罗刹似的。”她目光扫过稚菊,面上颇为不喜,命稚菊往后就在二门外做些洒扫类的粗活。 “宋妈妈,前儿小姐允了我俩一处当差的。”云姝道。 “咦,你怎知我姓宋?”宋妈妈看向她,目带狐疑。 云姝不慌不忙道:“早几日小姐同惠娘去过膳房,小姐闹着要吃冰镇的凉皮粥,惠娘便抬出宋妈妈来。小姐发了好大的脾气,说宋妈妈明着是大奶奶打发来她院里管事的,实则是来拘着她的。今见宋妈妈上来就派了稚菊姐姐的差,因而知道您就是宋妈妈。” 宋妈妈仗着是闵氏娘屋那边跟来的人,原在府里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而惠娘奶大玄月自恃有功并不将宋妈妈放在眼里。宋妈妈过来的头天两人就生出过嫌隙。 两世为人,云姝自然知晓。 云姝还知道玄月今天一定会给她下马威,方才见到宋妈妈她心里就有了计较。先给宋妈妈上点眼药,等会玄月发难宋妈妈不说伸手相帮至少也不会推波助澜。 “你便是那个救了小姐的丫头?”不等云姝出声宋妈妈又道:“口齿倒是个伶俐的,只是别伶俐得过了头。别打量你救过小姐就做得我的主,这院里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稚菊暗扯云姝衣袖,示意她算了。云姝哪肯算?她侧身屈膝给宋妈妈施了一礼,“还请妈妈成全,稚菊姐姐坏了嗓子不能说话,请允她和我一块在小姐跟前当差,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宋妈妈因她先前话里对自己用了敬语心里早松动,只不过装腔作势一番罢了,这会就坡下驴,“既如此,便在内宅做洒扫,去小姐跟前可不行,这副模样没得惊着小姐。” 宋妈妈让人带了稚菊下去,她则领着云姝去见玄月。到了房门外,有小丫鬟打起帘子,宋妈妈嘱云姝在外等着,自己闪身入内。 隔会,里面传出声音,唤她进去。 玄月身着淡紫散花裙,裙上用银丝线绣有双蝶戏花图案,发上插着一支紫水玉缺月木兰簪,冷冽中带点清新,却又不失贵气。但绕是如此,一身青布上衣下裤仅挽丫髻的云姝竟没被她压住。 宋妈妈立在边上心中暗暗称奇,方才领着云姝一路而来她便察觉,云姝身上似由内而外隐散发出一股沉稳的端凝之气,仿似与生俱来。便是此刻面对小姐,也落落大方,全无膳房粗使丫头的拘谨。 “你叫个什么名,我倒忘了。”玄月斜坐在金丝楠木椅子上,用白瓷调羹闲闲搅着桌上的一碗药膳,语意悠哉地问道。 云姝身子向前微倾,屈膝施礼,不慌不忙地道:“回小姐,奴婢名叫云姝。” 玄月眸光清凌凌地落到她面上,“云姝?云遮月?”眉一挑,脸一沉,玄月手中调羹摔到了云姝脚下,“你好大的胆子,区区一个贱婢,我抬举你让你来我跟前侍候,你却来羞辱我?” 她手指云姝,厉声叱道。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一石二鸟 『书云阁www.92215.net 』,。 “回小姐,奴婢并不是今日才叫云姝。这名奴婢叫了十几年了。” 云姝知道横竖说什么都是错。倘或胡乱说个名,她会说自己想起来了,当下处变不惊,唇角甚至于还微勾起一抹嘲讽。 “小姐。”宋妈妈腰挺如标枪,眼观鼻鼻观心,语气梆硬地道:“你是官家小姐,是这将军府里的大小姐。奴婢们不好倘或做错事,你只须吩咐下去,要打要骂皆可。但不值当和奴婢较真,更犯不上为着一个名儿大动肝火。若不喜欢,小姐赏她脸替她改了也就是了。” 说完意犹未尽的又补上几句:“大奶奶原先瞧着惠娘是个懂礼数的,故允她兼了小姐的教养姑姑一职。前阵子小姐遇险落水,今又轻易失了官家小姐的风范,这都是惠娘之过。” 玄月斜睨宋妈妈,慢条斯理地道:“宋妈妈言下之意是指母亲识人不明,错用了惠嬷嬷么?” “老奴断无此意。”宋妈妈唬得浑身一激凌,但她是府里的老人儿,又在闵氏跟前得势,当下也只略低了头,“老奴该死” “好了好了,我同云姝逗乐呢,不想妈妈竟当真了。”玄月说罢笑嘻嘻地上前去拉云姝的手,极亲热地道:“我先是同你说笑,切莫要往心里去。你救了我,我还没好好答谢你。”她拔下头上木兰簪插在云姝头上,“这支簪子赏你了。”说罢扭头又吩咐宋妈妈,“叫疏桐进来。” 听到疏桐名字,云姝眉梢一扬,对上玄月似笑非笑的眼眸,心下暗赞今生这局棋,玄月头一子落得不错。 前世玄月进宫身边所带之人除去她和惠娘还有疏桐,后来疏桐投靠霓嫔险险至玄月于绝境。今玄月一上来就用她顶了疏桐大丫鬟的位置,一则绝了疏桐日后背主的路,二则以疏桐为棋子来对付她。 想一粒石子打下两只雀儿? 云姝唇角微牵。 珠帘轻响,一身着杏色衫子的丫鬟俏生生走来。 “疏桐,往后我的香料衣物交由云姝打理,你只管着添水递茶喂雀儿罢。” 疏桐闻言失色,“扑嗵”跪倒,声音都走了调:“小姐,奴婢若做错事任凭小姐处罚,只求小姐开恩” 她话未说完玄月便冷声打断她,“你要觉着端茶倒水委屈了你,这也好办,你便去打扫庭院如何?” 话说到这份上疏桐哪还敢说个不字?她躬身后退,退至云姝身边,脚下一滞,斜挑双眸瞥了云姝一眼。 玄月不动声色地瞧在眼里,又唤进菱香,吩咐她带云姝下去更衣。 “宋妈妈,我用云姝替换疏桐可有不妥?”待菱香和云姝下去后玄月扬面问宋妈妈。 “那丫头年龄虽小,瞧着倒也稳重。”宋妈妈让玄月一连串的动作搞昏了头,她并不是一个肯十分用脑的人,多半时候只懂得直来直去,弯弯绕绕的事她不大愿意费神去多想。左不过是换一个人,小姐高兴就成。 玄月身边有四个大丫鬟,依次是:菱香c疏桐c暮雪c画莺。前世云姝是从二等丫鬟升上来的,顶的是出嫁的暮雪的缺。这四人里论起模样疏桐是最拔尖的一个,因此心性也就较高,是四人中最不省油的那盏灯。 然,区区一个疏桐她又何惧? 倒是惠娘没露面引起云姝警觉,昨夜之事一直在她脑海里盘桓不去。 “就是那间,往后你就与我住一屋,疏桐想必已把床腾出来了。”菱香带云姝领了衣裙鞋袜转来,又带她去房里更衣。 她俩进去时,疏桐憋红脸挽着包袱正要出屋,两下一照面,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云姝就骂上了:“哪里冒出来的野蹄子也配顶我的差,瞧瞧你这从头到脚的寒”疏桐手指险些点到云姝面上,当视线触及云姝头上的簪子她一下愣住。 小姐连这等贵重之物都赏了她,必是极看重她,一时疏桐倒不敢再拿捏云姝。 菱香趁机言道:“云姝是那日救了小姐之人,你寻云姝晦气有何用,并非她开口跟小姐说要顶你的差。” 疏桐轻嗤一声,悻悻然道:“菱香姐姐一口一个云姝叫得可真亲热,我只知道人走茶凉,我这一只脚还没迈出门槛菱香姐姐的这盅茶便凉了不成?哼!” 她甩袖而去。 菱香是个老实厚道的,被她一句话噎得红了眼,却还只顾劝慰云姝,“她就是个火爆性子,你别见怪她,过得日她那气也就消了。” 不消还能怎的?菱香心知疏桐心眼小好记仇,这气只怕短时间消不了,只是怜云姝小着自己两岁,怕她心里惶恐方宽她心。 云姝自然也知道疏桐是何人,要真是个好性子的,玄月也就不会用自己去顶她。但这话不能跟菱香明言,她笑笑,“多谢姐姐照拂,我是个不懂事的,日后少不得还请姐姐费心指点才是。” 好在前世叫惯菱香姐姐,这会叫起来倒也不难上口。 “但凡有不懂的尽管来问我。我先去了,你更好衣自去,啊?” “嗯,姐姐去便是,我一会就来。” 换上水葱绿的裙子,云姝拔下簪子随手塞在领回的四季衣裳里,她抖开身上裙子时便知是照她眼下的身段尺码所做。且是一早就备好的,清一色的全绿,想来玄月定是以为她怕极绿色。的确她是有几分怕,但尚未怕到见绿就胆寒的地步。 更好衣出来,云姝还在天井,一个稚嫩的童声就飘进耳里:“吴嬷嬷,给我狠狠扇这不长眼的丑八怪” 随既一记清亮的耳光响起。 “啪!”又是一下。 再一下。 吴嬷嬷手扬起还要接着扇时,那手却再也落不下,反咧嘴呼天抢地大声叫唤起来,疼得面上五官都挪了位。 没人瞧见云姝是怎么到的跟前,只觉眼前一花,然后吴嬷嬷一只胳膊就软软垂下来,人也侧翻在地,不住嘴的哀嚎着。 “嗯啊啊嗯”稚菊跪在花坛边,噙泪冲云姝直摇头。 “你把吴嬷嬷怎么了?你好大的胆子!”一头上绾着嫩黄色丝带生得粉雕玉琢的女童,怒气冲冲提着裙裾抬脚就要踹云姝,却让云姝捉住脚倒提在手。 女童哇哇大叫:“你这个下贱的婢子,快放我下来,否则我叫人砍下你的脑袋,我定要砍下你的脑袋” 云姝道:“闭嘴,再口出恶言我便将你倒栽进花盆里。” “放肆!”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云姝背脊一僵。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反了天了 『书云阁www.92215.net 』,。 抄手游廊上,闵氏带着丫鬟婆子朝庭院这边过来。 “大娘,救我,呜呜”被人倒提着的滋味可不好受,女童挥舞两手喊着闵氏来救她,喊罢还不忘威胁云姝,“你死定了!先前你那法子听去不错,一会我就叫大娘给你倒栽进花盆里。” 云姝垂眸看着女童,忽压低声音问道:“阿窝小姐,你说是你这小脑袋硬还是花盆硬?想不想试试?” “你这贱婢,如何知晓我的乳名?” “你再多叫几声贱婢,叫大声些,我就告诉你。” “我偏不叫,你吓唬小孩,算不得本事。” 云姝提着她如荡秋千般甩来甩去,嘴里恫吓她道:“我数三个数,你再不叫我便让你脑袋开花。”说着将阿窝脑袋朝着花盆甩去,将将要碰到花盆上时又晃开,这下她想不让阿窝叫也不能够了 “该死的贱婢!贱婢!贱婢!” 阿窝嘴里飙出一连串的贱婢,且一声比一声响亮。 稚菊眼瞅着闵氏一行越走越近,急得扑过来一把抱住云姝大腿,仰面拼命冲她摇着头。 “刁奴吓人了,刁奴杀人了”吴嬷嬷疼得几欲晕过去,这会却强忍脱臼之痛,大呼小叫着想要爬过来解救她家小姐,云姝只一个眼神就将她定住。她只得转而期盼闵氏走快些再快些。 “贱婢!贱婢!”阿窝显见气极了,仍不断尖声叫骂着。 “还不与我把人放下!”闵氏声音透着些微薄怒,她并不关心阿窝,她气恼的是玄月院子里竟有这么一个无法无天的下人,全然当她不存在。 “反了天了!一个小小贱婢如此猖獗,还不快些把人放了!” 闵氏满心以为自己这番疾言厉色的话一出口,对面庭院中的丫头既便不跪地请罚也会吓得面无人色。谁知云姝转过身,将阿窝往胁下一夹,先瞟眼跟在她身侧的惠娘,随后两眼直视着她,面上何曾有一丝惧色? “贱婢!好大的胆大!”闵氏这下动了真怒。尹氏身边的丫鬟婆子仗着自家二奶奶是皇上指给将军的,大舅爷又在皇上跟前得宠,平日里见到她这大奶奶一个个表面看着恭顺。实则骨子里无不透着一股子傲劲,并不十分将她看起。 如今越发好了,竟连她自个女儿院里的小小丫鬟都敢公然与她对视,气得闵氏险些将一口牙给咬碎。 “惠娘!你是个死的么!”闵氏手朝云姝一指,“还不快些给我拿下她,乱棍打死!” “敢问大奶奶,奴婢犯了何错要被乱棍打死。”云姝盯着闵氏,一脸凛然。 “啊哟似你这等刁奴打死十个都只五双。大奶奶你要给我们主仆做主哇这要是在我们二奶奶院里便有九条命都早没了我们二奶奶可不惯着这般没规没矩眼里没有主子的东西我们二奶奶” 吴嬷嬷哭着喊着一口一个二奶奶,惠娘心里暗骂蠢货,她被闵氏喝一声本来要动的,眼下也不动了,只轻声告诉闵氏,云姝是那日跳进池塘救过玄月的人。 闵氏眉一挑,这才发现云姝看去眼生,且还穿着大丫鬟的服饰,心中甚为不喜。在她想来,一个奴婢救主子是应当的,岂能以此居功自傲?但吴嬷嬷适才所言更令她生厌,因此再开口语气到底缓和几分。 “你因何在此大闹?”闵氏问云姝。 云姝放下忽然静下来的阿窝,抬眸,瞥见菱香虚扶着玄月正往这边过来,她便指着吴嬷嬷大声道:“回大奶奶,并非奴婢要生事,实因这婆子仗二奶奶的势,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在这院里打人。还有她” 扯过阿窝,往前推了一把,云姝又道:“奴婢搬出小姐威慑那作恶打人的婆子,可她居然跳出来骂咱们小姐是贱婢。奴婢一想,这不对,小姐是将军和大奶奶所出怎会是贱婢?若小姐是贱婢,奴婢们又是什么?倘或她骂奴婢是贱婢也就算了,但她偏骂小姐是贱婢。她骂小姐是贱婢,奴婢如何忍得?一时气不过这才斗胆教训她。” 闵氏微眯起眼,面色极为难看。云姝一口一个小姐是贱婢,她不过在陈述事情经过,按说没错,可听去怎的那么别扭? 吴嬷嬷喊道:“大奶奶,切莫c莫要被这刁奴所诓骗,我家小姐平白无故怎会辱骂大小姐?” 云姝“哦”了声,“平白无故不会辱骂?也就是说你家小姐先前骂我家小姐是贱婢,是事出有因了?可不管什么原因我家小姐也绝不会是贱婢,也断轮不到你们家小姐来骂她是贱婢,我家小姐真有什么不好的” “住嘴!”闵氏气极,喝住云姝,随后看向阿窝。 她看阿窝,阿窝看云姝,一双黑如点漆的眸子直在云姝面上滴溜溜打转。既不反驳也不出声,不知心下在想些什么。 那头玄月转过游廊,扫眼云姝,再上前扯着闵氏衣袖,晃了晃,“母亲,你别为难云姝,她爹娘都是贱民,她一直在膳房做粗活,本就不是个聪明人,又哪里懂得许多规矩?念在她救过女儿的份上,容女儿慢慢教她便是。” “罢了。”闵氏生了一出气,加之日头正高,在廊下站久了热得她头昏。而且先前她的确听到阿窝在叫骂贱婢,视线掠过吴嬷嬷,只冷冷撂下几句:“一个六岁的孩童懂得什么,定是身边婆子不好,成日尽教些个腌臜话。” 闵氏行事素来只依着自己性子,尹氏的女儿骂了她的女儿,她将过错推到吴嬷嬷头上自觉已是给足尹氏天大的面子。当下也不再多言,只吩咐庭院中的人都散了,自己随同玄月往她房里而去。 “你你为何撒谎?”待闵氏去后阿窝气鼓鼓地质问云姝,云姝恍若未闻,蹙眉望着闵氏与玄月背影,直到阿窝推她一把,再次问了遍,她才收回视线凉凉反问一句:“你又为何命你身边的恶婆子殴打稚菊?”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二奶奶 『书云阁www.92215.net 』,。 “她丑!惊着我了!”阿窝回得理直气壮。云姝上前两步,她吓得往后一退,到底是个孩子,饶是比一般同龄孩童略胆大些,见识过云姝的手段也忍不住色变,嘴里惊叫着:“你要干什么?” 云姝定住:“有些人生得貌美如花可心如蛇蝎。心恶,才是世上最丑之人;心慈,则貌美。你小小年纪便仗势欺人,如若不改,将来旁人看你也会觉着你丑。倘或旁人嫌你丑,不问缘由便打你,你可服气?” “你胡说,阿窝才不丑!” 云姝无力同她费唇舌,转身扶起稚菊尔后朝吴嬷嬷走去。 “你c你你,别过来”吴嬷嬷只当她是要对自己不利,想爬起来一下牵扯到伤臂,“嗳哟”一声又跌倒在地。 阿窝绷起脸撞向云姝,云姝猛一回头,她撞到云姝身上,捂着鼻子“哇”的放声哭起来。 云姝也不去理她,径直扯起吴嬷嬷,三下两下替她接好手臂。 吴嬷嬷颤巍巍地爬起,惊魂未定地牵起阿窝,一路趔趄走到游廊上方才定住,她回过头冲云姝喊道:“好个贱婢,你等着!” 云姝冷笑,前世阿窝从未踏足流光苑,不消说,定是玄月暗中勾结尹氏,欲沆瀣一气来对付闵氏。她不怕吴嬷嬷回去告状,就怕吴嬷嬷回去不告状。 听雨轩。 二奶奶尹千华拿把花剪在修剪案几上盆栽里的云片竹,她身着雨过天青色长裙,如漆乌发梳成一个反绾髻,髻边仅簪一朵滴露的芍药,看去有着几分濯清涟而不妖的高华之气。 吴嬷嬷垂手立在她身侧,鼓动唇舌详述着自己和阿窝在流光苑的遭遇,不乏添油加醋之言。 尹千华静静听完,开口问的头一句却是:“你说那小丫头折断你的手臂又替你接上了?” 吴嬷嬷先是一怔,随后面上蠕动着无尽的恩宠,二奶奶实在太好太好,首先关心的不是阿窝小姐而是她这奶妈子,她就是肝脑涂地也不足以报答。她吞口唾沫,还没来得及表忠心,那点子感恩之情就被二奶奶接下来的话顷刻碾碎。 “一个小丫头竟有这般本事倒是难得。” “二奶奶”吴嬷嬷只觉喉头干涩,“那野丫头倒提着小姐,还欲将小姐” “好了。”尹千华打断吴嬷嬷,不急不缓地道:“大奶奶说的没错,阿窝懂什么?去把她找来,好好的姐儿都让你们教坏了。” 吴嬷嬷瞠目结舌,二奶奶居然认同大奶奶的话?非但不生气还将过错怪罪到她们头上?这c这这性子也未免太好拿捏了,往后还不得让大奶奶压得死死的? “还不快去?”见她没动,尹千华又道。 “奴c奴婢这便去。” 吴嬷嬷刚退下,尹千华院里的管事姑姑菡萏领来一丫鬟,丫鬟垂眸低语一番后,尹千华问菡萏,“姑姑,你怎么看?” 菡萏年近四十,因未曾生育过看去仿似三十出头,且无论走路还是站姿都明显不同于一般仆妇。见尹千华看向自己,她垂下眼皮道:“一时半会还看不清。按理那丫头于她有救命之恩,她又新提了她做大丫鬟。可她拿下去的偏是她跟前最不安份的那个。也不知她是少不更事还是有意为之。” “若说有意这说不通。”尹千华专心修剪着云片竹,面上一丝波澜不起,仿似方才她并未开口说过话一般。 “可不是。但要说她是少不更事,无端端的她三番五次使人向咱们示好,可不像是无知的人能做出的事。” 尹千华眉心微蹙,随既瞟向那丫鬟,“你先回去,以后事无巨细,一日一报。” “是。”丫鬟躬身退出。 菡萏又道:“我瞧着她和那丫头之间必有古怪。可说到底都是两个未及笄的毛丫头,从前又还互不认识,她们能有什么过不去的事?更何况,她若不待见那丫头,就算救了她的命,赏点银子或吃的穿的也就是了。何苦巴巴弄去自己跟前,还诓了咱们小姐去闹事,委实教人看不懂。” “娘亲。”阿窝一路小跑着进来,一笑唇边两个小小的梨窝,“娘亲寻我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吴嬷嬷跟在后面,走到门边,一只脚抬起,想跟进去。踌躇会,终又缩回,垂手立在屋外,到底没敢进去。 “瞧你,跑这一头的汗。娘唤你过来是想问你,先前在姐姐那可有吓着?” “嗯~”阿窝摇头,又仰面问:“娘亲,阿窝丑吗?” “娘的阿窝怎会丑?谁说你丑了?” “哼!”阿窝叉腰,凶巴巴地道:“玄月姐姐院里的凶丫头说阿窝仗势欺人,将来旁人看阿窝就是丑的。她还说心c心什么貌美,阿窝不懂。” 尹氏眉一挑,从袖中扯出丝帕轻揩她额头,柔声细语地道:“心慈则貌美,是这话么?” “嗯嗯。”阿窝连连点头,“她就是这般说的。娘亲,这话什么意思?” “心地好的人,旁人看着她也就觉得她美。阿窝,往后不可单凭外貌美丑去看待一个人。因为真正对你好的人,不在外貌,在心。可记住了?” 又同阿窝说几句话后,尹千华命吴嬷嬷带她下去,阿窝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对了娘亲,好生奇怪,她还知道我叫阿窝。” “你成天在府里疯跑,谁不知道娘有阿窝这么个小淘气。去玩罢,莫跑出汗,仔细回头着了凉。” 阿窝应着去了。 “心慈则貌美?一个在膳房烧火的小丫头竟能张口说出这话,且还有些本事。这将军府里真个卧虎藏龙,倒是有趣。”尹千华盈盈看向菡萏,菡萏会意,“奴婢这便使人去查查那丫头的底细。” 流光苑里,玄月搂着团花抱枕将头枕在闵氏腿上,撒着娇说:“早起女儿喝水呛到不过轻咳了两声,惠嬷嬷便以为女儿病了。自作主张跑去惊扰了母亲,大热的天害母亲走这一趟,都是惠嬷嬷的不是。” 闵氏道:“你没事就好。只是那边那丫头无端跑你这来干什么?” “母亲说阿窝?”玄月叹气,“我也不知她干么总往我这跑,女儿可从没给过她好颜色。” “那尹氏一股子狐媚相,我看着她就不喜,偏生一天没事往我那跑三趟。这对母女安的什么心?还有你院里那丫头,叫什么来着?也不是个省事的。”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十二章 坊间流言 『书云阁www.92215.net 】” 她一番好意,云姝不便再推辞,菱香领着她在流光苑四处转悠一圈,两人又在树荫下的石凳上坐了会,估摸着玄月午睡将醒遂相携往玄月闺房而去。 她俩去时玄月刚醒,见云姝进来,她抬眸看似漫不经心地瞥了云姝一眼。 这一眼,瞥得云姝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总觉意味深长。 玄月盥洗过后,只留云姝一人在屋内侍候,她命云姝给她把九连环拿来,之后便专心拆起九连环。 大半个时辰过去了,玄月再没瞧过云姝一眼。 云姝静坐一旁,忽觉十分诡异,她和玄月本都是已年过三旬的妇人,眼下却回到了十三岁。望着廊下笼中的雀儿,她又想起前世被困在瓮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那些日子。 最初她还日日想,不过一次任务失败,何至于断她四肢犹不解恨,还要用妖蛛来蚕食她的精血,每日又变着法子来折磨她。 后来她连想的力气都没了,只求速死。 不曾想,死后老天竟给她重新来过的机会,更令她想不到的是玄月也回来了。 瞟眼拆着九连环的玄月,以云姝之力,想要玄月的命此刻只在弹指一挥间。只不过她深知活着远比死更令人绝望。 玄月是恶人,她又岂是善人? 前世玄月加诸在她身上的酷刑,来日她会逐一还回去,定叫玄月也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以恶制恶,方是惩治恶人之道。 二门外,几个青衣小婢面色惶惶匆匆朝里走来,穿过庭院上了游廊嘴里就开始叫唤起来。 嘈杂声传入耳,云姝偏过头,对上玄月似笑非笑的双眸。来不及细究,她急步出屋,惠娘已先她一步跨出门,迎面喝住奔过来的几个小婢,“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一小婢比划道:“了不得了,宋妈妈被人一刀捅进心窝子,死在大街上了。” 惊闻宋妈妈死迅,云姝一下顿悟玄月之前那一眼的深意。立在庑廊下,她抬头看天,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宛如水洗过一般湛蓝c透亮。只是这纯净的天空背后,藏垢了人间多少的腌臜罪恶,又有几人知晓? 阿窝又蹦蹦跳跳地跑了来,云姝视线落到她身上,唇角渐凝上一点意味不明的笑 继宋妈妈死后,府里又先后死了几个仆妇,皆死于意外。有醉酒滚下台矶摔死的;有和自家汉子拌嘴后上吊自缢的;更有那上夜溺毙茅房的堂堂将军府接二连三出意外传到坊间一时流言四起。 传得最烈的一种说法是南王阴魂不散前来索仇,冷定宕原是南王南宫浩麾下一员年轻的偏将军,大离王朝太宗皇帝一统中原后,分封有东南西北四大世袭藩王,并赐复姓:东方c南宫c西冷与北归,命其各自镇守一方。 十八年前,第九代南王南宫浩起兵反叛朝庭,冷定宕临阵倒戈。最后一仗打得极为惨烈,据说药王山半壁山河都被鲜血染红。当时藩王南宫浩被冷定宕与太子合兵一处围困在药王山,眼见大势已去,南王浩仰天狂笑数十声,拔剑自刎前掷地有声,扬言他南宫家哪怕只剩最后一滴血脉也要夺了离朝的天下。 坊间传言甚嚣尘上,都道是南王显灵是为惩戒镇远将军当年的背叛,死的几个下人也成了南王给将军的示警。消息传到冷定宕耳里他只一笑而过,不为所动。闵氏却惶惶不可终日,坚持要请法师来做场法事替南王超度。 “休要胡言。”冷定宕斥道:“给反王做超度若让皇上知晓焉能不降罪?夫人又有几颗脑袋够砍?” “左也不成,右也不成,依着老爷这便如何是好?”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拒开中门 闵氏道:“不超度做法事驱邪总成罢?” 冷定宕一声轻嗤,“夫人好不晓事。是超度还是驱邪哪能由着你说?那得看皇上如何看。” 闵氏怒了,“左也不成,右也不成,依着老爷这便如何是好?” 冷定宕道:“流言岂可信?要寻仇不早来寻了?何苦自扰。” “老爷戎马一生自是不怕,我不过一妇道人家比不得老爷。” 冷定宕长袖一甩:“夫人好歹也是出身将门,怎就如此不禁事?” 闵氏在家做姑娘时就任性惯了的,自嫁与冷定宕后这还是头回被他当着丫鬟婆子们的面训斥,伤心之下只说冷定宕是有了尹氏故看她生厌,一时哭将起来。 冷定宕拿着她头疼,却仍好言劝道:“自她进府我可曾踏进她院里半步?夫人休要无理取闹!” “你今日不去又焉知明日不去?便是明日不去,那还有后日”闵氏掩帕哭泣,“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你现下纵不去,也架不住她狐媚日后使手段拉了你去” “夫人怎能说出如此不堪的话来?罢罢罢!”冷定宕一顿足,“你要做什么也由得你去,只来日大祸临头莫说为夫没提醒过你。” 闵氏听他松口眉眼本一松,及至听到后面一句又叫他给唬住,当下埋脸于帕放声哭起来。 今日阶前红芍药,几花欲老几花新。 开时不解比色相,落后始知如幻身。 空门此去几多地?欲把残花问上人。 尹千华躺在织锦软椅上,一袭月白色的长裙垂至脚踝,软软覆住大半个鞋面,仅余两只缀着金线的橘色鞋尖。她望着亭前开到茶縻的大片芍药,面上神情仿似沉浸在了某种久远却难以忘怀的往事中。 菡萏坐在她斜后边,手拿纨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替她打着扇子。 两人都不出声,有风穿过凉亭,一声幽幽叹息落在风里,滴溜溜在菡萏耳边飘忽着打了几个转。 “二奶奶”菡萏轻声道:“要不奴婢去把阿窝小姐找来陪你说说话?” 尹千华垂下眼睑,再抬眸,已是容色平和,“不必。”她轻吐出口气,又道:“坊间那些流言你可有些头绪了。” 菡萏挺直腰板,执扇轻轻朝着自己扇了扇:“都说无风不起浪。但这一个浪打过去,平白打到十八年前的人头上,这就耐人寻味了。” “你是说” “奴婢只是那么一说,眼下也没看明白。” 两弯黛眉轻蹙,尹千华又望向亭前芍药,悠悠道:“连你都看不明白,我就更看不明白了。每有看不明白的事我便会想起阿窝她爹任你千头万绪的事,到他手上便一目了然。要是他还在若他还在我又怎会来此?” 尹千华几不可闻地叹声气,继而头一偏,埋首在软椅里,近乎梦呓般地低语道:“这头你放火,那头他就着这把火便点起灯,跟商量好了似的究竟何人所为?真叫人看不明白。” “眼睛看不明白,就用心看。用心看,总有一天会看明白。”顿会,菡萏又道:“不急在一时。” 尹千华阖上眼,隔了老长一会方才又道:“那个叫云姝的丫头还没消息么?” 菡萏不及开口亭下就有婢子来报,道大舅爷来了,此刻正在东厅与将军叙话,大舅爷还打发了人过来传话。菡萏起身下了凉亭,须叟转来告诉尹千华,“尹公使人回话,一年前卫家村遭过一场瘟疫,村里人死了一多半。云姝爹娘与弟妹都死于那场瘟疫。牙婆去村里时云姝卖了自身拿钱安葬家人,幼时还跟着村里一老秀才认过几个字。” “倒是个可怜人。我命再不济,幼时身边还有个兄长。当年要不是为给我治病,哥哥他也不会” 尹千华没再往下说,菡萏好似言犹未尽,最终却耷拉下眼皮,缄口不言。 尹千跃突然造访,于冷定宕而言乃在意料之中,门房传来消息请示是否开中门迎客时,闵氏手中帕子一甩,厉声道:“一个阉货也配。” 主簿蒋先生在外没听到冷定宕出声,便拦下通传之人,尔后进言冷定宕,蒋先生道:“宁得罪君子勿招惹小人,还望将军三思。” 冷定宕眼一瞪:“怕个鸟,就照夫人说的办。” 门房下人得令后,一脸讥诮的请尹千跃走侧门而入,尹千跃没动怒,跟来的几个小太监按捺不住了,他身侧一眉眼清冷的女子更是二话不说便抽出长剑,直抵门房心窝,“开中门。” “一曲,退下。”尹千跃浑不在意,长袖一甩,“咱家当年为口吃食狗洞都钻过,如今能堂而皇之入侧门咱家知足喽~” 尹千跃不过三十五六,生得面皮白净,唇薄,口角有力,只是面上无肉。 常言:面上无肉,做事寡毒。 冷定宕虽未开中门迎客却到底依了蒋先生所言外出迎接,他瞟眼紧闭的中门,故意高声喝斥门房,“混账东西,怎不开中门迎客?” “罢了。”尹千跃笑得一脸温和,“都是自家人,勿须客套。” 冷定宕果然也就不同他客套,一路引他到了正房东厅,分宾主坐下。上过茶点后,冷定宕开门开山问道:“不知参军大人光临敝府,有何见教。” 尹千跃嘿嘿一笑,捧起面前的白瓷青花茶盅,揭盖拂着袅袅茶气,一双手指节分明,白皙修长。他将茶盅移至鼻端下方,闭目深吸一口,“好茶。” 冷定宕有些不耐,侧过身,对上蒋先生视线,蒋先生微摇了下头,示意他稍安勿躁。冷定宕心下也知晓尹千跃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暗吐口气,勉强压住不快,静候他开言。 蒋先生捋须轻笑道:“此乃南阳所产的云雾茶,色泽翠绿,香如幽兰,味浓醇鲜,芽叶肥嫩白亮,饮之清热降火。尹公若喜,稍时在下便命人备了送去府上,若何?” 尹千跃亦笑道:“主簿美意,咱家却之不恭了。只是咱家今日非为品茶而来。蒙皇上厚爱,忝当大任,咱家安敢不殚精竭虑以报圣恩。” 冷定宕目光如炬,自尹千跃面上扫过,不屑之情已溢于言表。 区区一阉人,也配大言不惭谈什么殚精竭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耍无赖 “若不为品茶,却为何来。”冷定宕粗声大气问道。 尹千跃嘿嘿一笑,放下茶盅,自袖中扯出一方帕子,揩揩手指,又在嘴角轻拭两下,看得冷定宕胡须直翘。 “近日坊间流言日甚,将军可有耳闻?”尹千跃不急不缓地道。 “既是流言,理它做甚。” “将军此言差矣。”尹千跃斜起一只眼阴阴看向冷定宕,“反王余孽一直乃皇上心头之患,可自将军镇守南阳郡以来,每年呈表上奏总说反王余孽销声匿迹,怎的咱家方来一年他们便冒出来了?” 冷定宕让他噎得无言以对,当下冷哼一声,并不作答。 蒋先生胸有成竹地道:“尹公有所不知,将军镇守南阳郡十余年,因素日纪律严明,偶有军士与民有犯,将军必严惩不怠。此次流言,实因军中心存怨恨者知晓尹公在此,故而借坊间无知百姓之口生事。现那谣言肇事者已查实,是军中一百夫长,现已被缚于帐前,还望尹公明察。” “先生之言咱家信了,可皇上信否?” “那依着尹公之意,该当如何?” 尹千跃哂笑一声,继而起身,慢悠悠地踱到窗前。往院里打眼望,扭转头,目光自冷定宕和蒋先生面上掠过,阴声怪气地道:“咱家只知空穴不来风,但咱家不能拿捕风捉影之事扰了皇上。再者,就算为着妹子和外甥女的安危,咱家也得知道这府上是否真个闹鬼。”尹千跃说罢,顿了顿,见他俩都不接话,方才又往下说道:“咱家手下有几个耳聪目明的小太监,别的本事没有,捉鬼却在行不过。咱家今有心助将军一臂之力,查清后也好如实禀明皇上,不知将军意下如何呀?” 尹千跃这是明目张胆地耍无赖,明着告诉冷定宕他就是要安插眼线入驻将军府,你若依他,皇上那风平浪静;你若不依,那么坊间流言就会传到皇上耳里。 冷定宕须发怒张,待要发作,蒋先生目光看过来,轻点下颌,意在让他同意。 “好个阉货,塞个妹子恶心我不算,今还把眼线安插到我眼皮子下。真个欺人太甚,当我冷定宕是纸糊的么?”事后冷定宕一肚火。 蒋先生笑道:“凡事皆有两面,府上近日接连出事确是蹊跷,除去上夜那个皆死于大白天,又无目击者。要真有凶犯可见非外人入内所为。然若说是府内之人,可这人是谁?府里除去两房夫人并大小姐独居一院之外,其余皆是下人。” 冷定宕错牙:“必是尹氏所为,兄妹俩里应外合,再放出流言,为的便是除掉我夺我手中兵权。贼喊捉贼,实实可恶!” “若真个是她倒还好,就怕不是。” “先生此言怎讲?莫非怀疑府上真有叛党细作?”冷定宕两道浓眉一拧,略沉吟会,摆手道:“先生多虑了,一应下人皆经过严查。再者,若真有叛党细作这十几年来安能太平?” “将军岂不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一说?这十余年叛党声息全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焉知不是在卧薪尝胆?对方若处心积虑安插细作,只等如今发难,便难保下人中不会有漏网之鱼。” “要真是这般为何专挑夫人的陪嫁下手?” “死的都是大夫人的陪嫁?”蒋先生惊道。 “自然,否则我何以怀疑是尹氏兄妹所为。” “非也!恰恰因为死的都是大夫人的陪嫁才不可能是尹氏所为。将军你想,若让人知道死的都是大夫人的陪嫁,头一个有嫌疑的人便是尹氏。大家只道她为争宠剪除大夫人身边最为信赖的人,这样岂不是置她自己于风口浪尖之上?” 冷定宕一想,对啊,他自己可不就是头一个因此而怀疑尹氏?按他猜想,尹氏必是嫉恨他从未踏足她院里,故挑闵氏陪嫁下手泄愤。尹千跃知晓后又借机造谣放出流言,一为替他妹子掩盖,二为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只是冷定宕忽略了一事,闵氏的四个陪嫁丫鬟早些年就让闵氏许配给了府上小厮,又打乱分散到府上各处并未留在他夫妇二人院中侍候。别说尹氏初来乍到不知晓,就是府上前几年进来的下人大多也不知道。 “为何死的皆是大夫人的陪嫁?”蒋先生自语,低头琢磨半晌后徐徐道:“这事透着古怪,眼下我也看不明白,许是巧合罢。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府上有叛党余孽作怪,先杀人再放出流言,无非是想借尹千跃之口上传皇上,好叫皇上办将军一个剿灭叛党不力或姑息叛党之过。所以,要揪隐藏多年的内鬼,只怕还真没人比阉党在行。” “如此说来真要任那几个阉人在我府上横行不成?” “区区几个太监,要撵走还不易得,且先容他们暂留府中,借他们之手揪出叛党细作也未尝不是好事一桩。” “先生可是糊涂了。倘或他们真个查出细作,又或者胡乱指认几个细作,再上报朝庭。皇上若信了他反过来治我的罪,这南阳郡可就落入阉贼之手了,到时便要如何是好?” “无妨,将军且放宽心。”蒋先生笑得一脸淡定,“他有张良计我自有过墙梯。” 蒋先生足智多谋,一直被冷定宕视为智囊,当下重重一顿足,不再多言。 再说尹千跃,自将军府出来,他的干儿子小福子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巴巴问道:“我的亲爹,您真个不打算禀报皇上还要替他隐瞒下不成?您老可别忘了,他可没拿您当大舅爷看待,中门都没让您进呐。您能咽下这口气,儿子都咽不下。” 尹千跃背着双手斜睨他一眼,嘿嘿一笑,笑得他浑身发毛,却又实在忍不住不问:“我的亲爹老子,儿子心里跟猫抓似的,您有什么打算就直接告诉儿子成不成?” “傻小子诶,你爹爹可有亲口许诺他不禀报皇上?你记着,咱们是阉人不假。可就算咱们是条狗,那也是皇上的狗。还轮不到他冷定宕来作践咱们。他冷定宕算什么?一介匹夫罢了,咱家抬举他才把妹子嫁与他,可他不识抬举就怪不得咱家心黑了。” 回到参军府,尹千跃就写好奏表,八百里加急命人火速送往京城。随后又亲挑六个得力的太监以小福子为首送去了将军府。 小福子一脚跨进将军府就寻个由头将门房上的人揍了个半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意外之喜 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 庭院中,水缸里的荷花在暮色中亭亭立着。风吹过,一忽微醉了,便露出绯红的美人脸,分外娇羞。 云姝坐在西跨院的栏杆上,望着庭院中的荷花,眉梢凝笑。坊间流言于她而言是个意外的惊喜,将玄月和南王联想在一块,很多看不透的事一下便云开雾散。云姝清楚的记得,镇南将军剿灭南王世子南风陵的消息传到宫里,当晚玄月就早产诞下煜王。承启帝龙颜大悦,多年的心头大患去除又喜得皇子,高兴之余将玄月由静妃晋升为贵妃,又赐下宅子,将冷定宕调回京师封为定国公。 但玄月却一直郁郁寡欢,云姝那会不明白,还只道她是宫中嬷嬷所言,产后气血郁结引发的心情不畅。 现在想来玄月只怕多半是南王的后人,唯有如此,所有难解之事串连一起方能顺理成章,包括玄月为何一登上太后宝座就迫不及待对将军下手。她还隐约记起,前世玄月及笄后莫名闹过一阵脾气,好象把闺房里能砸的东西都给砸了。似乎还有那么几天玄月谁都不见,包括惠娘在内。 由此猜想,玄月那会应是知晓了自己的身世,至于后来在将军府的那几年玄月与将军和闵氏有没有过疏离的时候?云姝全无印象。从前没在这上头留过心想回忆起来实感无力。可也正因为没印象,才说明玄月并没有与他们有太过疏离的时候。 知晓身世却能藏而不露,玄月这份心机实在非常人所能及也! 一个人狠毒不可怕,可怕是一个人既狠毒又有心机,同这样的人交手全身都得长个心眼才行,不然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云姝眉心微蹙,但随既又舒展开来,宋妈妈出事那日她看见阿窝心里就有了主意。尹氏的来历别人不知她却是知道的,宋妈妈的死尹氏会比她更感兴趣,更何况尹氏背后还立着尹千跃。 从前尹千跃就揪着将军府的风吹草动不放,如今死了个仆妇他焉能不大做文章追查下去?且宋妈妈能存活想必其他人多半也能,玄月做贼心虚不会只除掉一个宋妈妈,果不其然,之后便接连有人死去。 眼下云姝虽然还没有办法揭穿玄月,也不可能跑去告诉将军和闵氏,道玄月或许是南王之后,来日登上太后宝座头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砍下他们的脑袋。不过云姝想来倒也没什么可急的,纸终归包不住火,以尹氏兄妹之能真相定能大白于天下。 她心里这么想着面上不觉带出笑意,菱香走来瞧见,问道:“什么好事儿一个人躲在这偷着乐呢。” 云姝未过脑随口便道:“才刚看见一对蜻蜒飞过,两只重在一起,真个好笑。” 菱香红了脸,边走边啐道:“好没羞。” 咦,她说了什么?云姝望着菱香背影,想想自己方才说过的话,后知后觉醒悟过来,不觉失笑。 她是活了两世的人,虽说未曾嫁过人,但在宫中多年并非不晓一丁点人事。只是也不会难为情,毕竟她不是如外表看去的是个小姑娘。 “云姝,姑娘寻你呢,快随我去罢。”菱香去而复返,匆匆扯起她就走,“姑娘不知为何发了好大的脾气,一会咱们都得当心着点。” 云姝同着菱香往玄月闺房而去。 疏桐在廊上喂雀儿,平素看见云姝她总要做几分样子,这会倒一反常态的目不斜视。待小丫鬟打起帘子,她眼角余光瞥见云姝进去后,立时放下手中的白釉青花小罐,提着裙子朝云姝过来的方向去了。 云姝一脚踏进门,一只杯盏迎面飞来摔在她脚下,菱香跟在后面唬了一跳。 “我竟不知请来个小姐,成日里你都做了些什么?一晃眼就不见人,死哪去了?”玄月散着一头长发,杏眼圆睁,怒目瞪着云姝。 暮雪手里攥着梳子垂眸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云姝弯腰拾起摔裂的杯盏交给门口的小丫鬟,又拿过暮雪手中的梳子,不慌不忙对着玄月道:“奴婢昨儿在梦里瞧见别人梳头,醒来竟记得。小姐若相信奴婢,就让奴婢侍候小姐梳头可好?” 玄月眸光一甩,沉脸面对妆镜坐了。 云姝给她梳了个十年后才兴起的灵蛇髻,又挑了一根玄色的碧玉簪固牢,玄月盯着铜镜,眼底怒色渐敛。 “我要去见爹爹,你随我去。”她对着镜中的云姝道。 “是。”云姝态度恭谨,声音平和得不起一丝波澜,面上亦如是。 两人从房里出来,走在路上,玄月偏头淡瞟一眼跟在后面的云姝,面无表情地低低问道:“你可是做梦都想着揭穿我?” 云姝望眼天边的火烧云,反问她:“我若说不是你可信?” “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永远没机会证明自己。宋妈妈她们几个原可以不死,她们便是活着于我也无害,可我偏不让她们活,你知是为何么?” 云姝心头微跳,前世皇上因猜忌将军与南王世子南风陵私下有牵扯,遂降旨召玄月入宫,名为贵人实为制约将军的人质。一石二鸟是玄月惯用的伎俩,一则为保万无一失除去宋妈妈等人,二则借此放出流言加速进宫的步伐。 也是,一个人走上了人生的巅峰,却一下子摔落在地,怎能不急于爬上去?玄月当年入宫后被皇上扔在一旁冷落多年尚能做到不急不躁,如今却急功近利起来,这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一个急功近利的人就好比有了裂缝的鸡蛋,心念转动间,云姝不动声色回应道:“她们死活与我何干?未必你说我是将军的女儿我就信你?” 玄月止步,侧转身,云姝迎着她眸光,坦然与之对视。 片刻后,玄月唇角微勾,“我说过的话从不打反口,我敢告诉你就不怕你去查,你也查不着。” 云姝缄口不言,在玄月面前话说得越少越好,她阿爹曾教过她,一个人不开口别人就永远猜不透你心里想什么。 言多必失。 目前她和玄月之间的平衡暂不能打破,平衡一旦打破,杀机必动。 而她,不想死,更不想玄月死,她要的是玄月生不如死! 所有玄月在乎的,想要拥有的,最终她都要一点点的从玄月手里夺走! 这一世的鼓才打c锣才响,好戏还在后头,既便玄月背后有反王势力撑腰那又如何?她背后难道空无一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小阎罗 出了流光苑,云姝和玄月上了石拱桥,小福子带着两个小太监从对面过来。看见她俩,小福子拉长声调喝了声:“站住!” 玄月初时脸一沉,及至目光落到小福子面上,她眉一挑,下颌微昂,面上现出傲然之色。 小福子抱着两手上下扫眼玄月,仍拖长调怪声道:“你俩是哪屋的,打哪来,又往哪去呀?” “你若想找死,我便命人给你挖个坑埋起来。”玄月一字一句地道。 小福子眼没瞎,看玄月穿着也知她非小丫鬟,他就是故意找事,压根没把将军府放在眼里。闻听玄月之言嘿嘿乐了,两个小太监也跟着乐,小福子绕着玄月走了一圈,得意洋洋地道:“就这府里能给本公公挖坑的人还未出世,只怕要不了多久本公公倒要给你们挖坑。” 两个小太监发出哄笑。 “当真?”玄月上前一步,眸中狠厉直抵小福子心窝,竟令小福子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从上至下再次打量一眼玄月,小福子嘴角一扯,“以为本公公不知你是何人么?不过区区一个将军府的小姐,便是将军本人在此,又能如何?” 玄月冷冷一笑,偏头望向云姝,“给我教训这不开眼的奴才。” 云姝自看见小福子那一瞬间就恨得牙痒,当下二话不说,凝气于掌,抡圆胳膊上前就甩了小福子一记响亮的耳光。 小福子让云姝一耳光扇得原地嘀溜溜转了一圈才稳住。他吐口带血的唾沫,难以置信地瞪着云姝,嘴刚动,云姝又赏了他一耳光。 一颗带血的后槽牙跌落在地。 两个小太监反应过来嗷嗷叫着扑向云姝,一根长鞭带着呼啸声而至,紫影晃动间,两个小太监先后飞了出去。小福子还未看来清来人是何许人就被一鞭掀翻,又被来人踏上一只脚死死踩住。 “玄儿,出了何事?”冷定宕急步上桥,玄月眼珠一转,口唤爹爹,扑向冷定宕,扯着冷定宕衣袖,娇声道:“不干这位小公公的事,你快叫世兄放了他。” 踩着小福子的是庆国公的嫡长子罗敬轩,他身着团纹滚金紫袍,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唇若涂丹,肤如凝脂,却丝毫不显女气反透着十足的煞气。 “世子爷饶命啊”小福子此时已知落在有着“小阎王”之称的罗敬轩手中,庆国公府不是他惹得起的,当下直吓得面如土色,“奴才有眼无珠,冲撞了小姐,还请世子爷高抬贵脚饶过奴才” 另两个小太监也吓得匍匐在地,一路跪爬过来,磕头如捣蒜般。 罗敬轩看向云姝,“你怎么说?”他方才看得分明,云姝出手不凡,一个小丫头哪怕打娘胎里练起也不会有那般功力,心中不觉存了一线疑惑,望向云姝的眼神也就带了几分探究。 冷定宕并未瞧见云姝动手,他送罗敬轩出来,云姝掌掴小福子时他视线被假山挡住,不曾得见。他看到的只是两个小太监张牙舞爪扑向云姝,正纳闷玄月为何替小福子开脱就听罗敬轩在问云姝,不觉也朝云姝看去。 “爹爹”玄月跺脚,又瞟向云姝,眸含警示,不等云姝回罗敬轩话就抢着道:“爹爹,是女儿的婢女走路没长眼撞到那位小公公,另外两个小公公见了便要动手教训女儿的婢女。女儿正要拦,世兄就出现了。” “可是如小姐所言?”冷定宕问云姝。 云姝垂眸,“小姐说是便是。” 冷定宕皱眉,尔后瞪向小福子,“你这狗奴才,你说说看,是怎么一回事?” “小姐所言句句属实,奴才不敢撒谎。世子爷,饶了奴才吧” 罗敬轩看到的可不是这样,他满心不解,但这到底是将军府,玄月既那般说,他也只得高抬贵脚,照着小福子屁股上踹去,“滚罢!” 小福子抱头连滚带爬落荒而去。 “世兄今日怎么得闲过来?”玄月笑问罗敬轩。 罗敬轩眯起狭长的凤目,语意清淡,“路过,进来讨口水喝。” 冷定宕爽朗一笑,对着玄月打趣道:“你幼时常追在敬轩后面跑,有回哭哭啼啼闹着要跟他家去,可还记得?” 玄月大大方方道:“不记得。”又问罗敬轩,“世兄这是要走么?” 罗敬轩冲冷定宕揖了一礼:“世叔,今日多有叨扰,这便告辞。”说罢,他又朝云姝投去一瞥。 玄月看在眼里,眉梢不自觉就吊了起来。 参军府。 “哎哟我的亲爹诶儿子哪敢骗您老人家,您看牙都掉了一颗。”小福子歪着脑袋咧开嘴。 尹千跃一掌朝他脑门拍下,“滚边儿去!让一小婢打落牙还有脸来咱家跟前哭?废物!” “那不是还有庆国公府的小阎罗在么,儿子有几个胆敢爹!”小福子想起上这来的正事,忙收起一脸哭相,躬身跟在拎着鸟笼子的尹千跃后边道:“您说他早不早晚不晚的,赶在这节骨眼上跑将军府去这里头可有名堂?” “哼,一个庆国公就给你吓着了?你尽管给咱家撒着欢的在将军府蹦哒。天塌下来有爹给你兜着。何况这天还塌不下来。倒是那小丫头有点意思”尹千跃忽转过身,“那丫头可是叫卫云姝?” 小福子一愣:“这” 尹千跃一袖子甩到他脸上,“没用的东西,还不给我滚!” “儿子回去问了明儿一早过来回您话。”小福子捂脸欲走,猛又定住,作势往自己脸上轻抽一掌。几疑自个是被云姝两耳光扇迷登了,“爹,还有一事,悬乎着呢” 小福子把玄月如何为他开脱细细说了一遍,“您说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让那臭丫头打儿子的是她,替儿子转圜的也是她,这可真叫儿子瞧不懂。” “还有这事?”尹千跃走上台矶,将鸟笼交与廊下丫鬟,背着两手进了屋子。进屋后他坐在圈椅上,手里把玩着两个铁弹子,默不出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冷新月 “爹爹,罗敬轩并不是真的路过,对不?”玄月抱着冷定宕胳膊摇了摇,“他来干什么爹爹可不要瞒着女儿。” “他就是路过,爹爹瞒你做甚。”冷定宕看向玄月,眼里满是宠溺。 将军府没有太多的规矩,冷定宕又是一武将,在他眼里已是豆蔻之龄的玄月不过是他捧在掌心里的小女儿,倒乐得她在自己跟前撒娇。府中下人对父女俩的亲昵举止更是见怪不怪。 “不过你倒提醒为父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敬轩长你两岁,依爹爹看” “女儿不嫁。”玄月打断他,故作娇声:“女儿就陪着爹爹和母亲,一辈子不嫁。” 玄月说罢斜目扫了一眼跟在后面的云姝。 前世将军府和庆国公府曾有意联姻,玄月也是动过心的,只是后来栀影国大举入侵,罗敬轩随冷定宕奔赴沙场,此事就耽搁下来。再后来,皇上圣旨来了,他俩也就没了后来。 “说什么浑话?女孩儿家哪有不嫁跟着父母一辈子的?” “女儿就不嫁嘛爹爹要是烦了女儿,赶明儿女儿便绞了头发做姑子去。爹爹要嫁就把自己嫁过去好了” 冷定宕被她逗得哈哈笑。 云姝脚下一缓,别过头,望向暮色中的亭台水榭。 水榭一半架在岸上,一半架在水中,眼下秋老虎将过,从水榭吹来的风已带有微凉。岸边落光叶子的柳枝无精打采地垂浮于湖面,恹恹搅动着幽深的湖水,泛起的涟漪随着吹过来的风,一点点漾进了云姝眸中 过了水榭,转过月洞门,再绕过九曲回廊就是松柏堂。 松柏堂是冷定宕和闵氏居住之处,院中有一颗千年松柏,盛开如伞,四季长青,历严冬而不衰。早先这院子叫点苍堂,冷定宕因爱极松柏的坚贞与傲骨峥嵘,遂将点苍堂更名为松柏堂。 正院大门悬挂的牌匾上“松柏堂”三字苍劲有力,入木三分。 冷定宕和玄月刚跨进大门,阿窝在廊上得见,张开双臂喊着“爹爹”就飞奔过来,两根粉色发带在暮色中格外醒目。 许是膝下人丁单薄,兼之阿窝头回见到冷定宕毫不认生,眨巴眼开口就叫爹爹,因而冷定宕虽不喜尹氏却对阿窝极为疼爱。他蹲下身接住冲过来的阿窝,抱起就架在自己脖子上。阿窝咭咭笑着手指院中松柏闹着要爬到树干上去。 “幼时爹爹也常这样将我驮在肩上。”玄月侧身斜睨云姝,眉梢含笑,一只脚尖点着地,一前一后晃着身子道。 云姝反绞双手,抬头望天,天边红云收敛,已是灰蒙蒙一片。 花厅里早掌上灯,尹氏坐在屏风前,她今儿手上挽了条与阿窝头上发带同色的薄雾粉色拖地烟纱,风髻雾鬓斜插一朵粉色芍药,烛火映照下看去别是一番风情。 闵氏端坐在她斜对面自顾磕着瓜子,面上无有一丝表情,心下烦透她每日晨昏午定时过来请安。这会耳中听到院外传来阿窝和冷定宕说笑的声音,面上颜色愈发难看,磕瓜子的动静也随之大了几分。 “姐姐莫怪,阿窝这孩子睁开眼就没见过他父亲。后来大了点问起我,我便告诉她说爹爹去了很远的地方她直当将军是她的亲爹爹,来南阳的路上她一路就惦记上了呢。” 阿窝还在尹氏肚子里她爹爹就没了,尹氏悲伤之下听信旁人所言只道她命硬克死了自己相公,之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她整日窝在躺椅里也不去理阿窝。有天乳母吴嬷嬷抱着半岁的阿窝在廊下晒太阳,嘴里不时叹着气,逗着已经会笑的阿窝说我们小姐还没个名字呢。吴嬷嬷说“我”发音听去跟“窝”一个音,尹氏在房里听见随口就给取了个乳名唤做阿窝。 闵氏起身,拂拂衣裙,边往门口迎冷定宕边冷声道:“将军的亲生女儿只一个,姓冷,不姓阿窝姓什么来着?成日里只听阿窝阿窝的叫,她未必连个正经大名都没起的么?” 冷定宕将阿窝扛在肩上一脚跨进来,听到她说阿窝还没个大名,便看向紧随闵氏起身跟过来的尹氏,“怎的,阿窝没取大名?这怎么成,来年便该读书识字了。” “爹爹,我要骑大马” 尹氏侧身福了一礼,柔声道:“回老爷,因叫顺口了便一直叫着阿窝。妾身原也不大会取名,还请老爷给阿窝赐个名儿。” 闵氏怒目刺向尹氏,尹氏笑吟吟的只做没瞧见。 冷定宕哈哈笑着将阿窝从肩上扯下抱在怀里,乐道:“妇道人家不会取名这也难怪。这孩子跟老爷我亲,我便给她取个名,也不枉她叫我声爹爹。” 一轮新月不知何时冉冉升起,冷定宕自镂空窗格里得见,捋须望向尹氏,笑道:“便叫冷新月,如何?” “阿窝,还不快谢过爹爹。”尹氏看去极为满意,闵氏却气得一双眼珠子都快跌落在地。 阿窝伸出小胖手揪着冷定宕胡须,仰面问他,“阿窝喜欢冷新月,爹爹喜不喜欢冷新月?” 冷定宕大笑,一屋子除去闵氏和云姝都笑起来。 因着阿窝的关系,兼之蒋先生说府上死的几个仆妇不会是尹氏手笔,冷定宕再看向尹氏竟看出几分她的好来。心里暗嘀咕,却原来是个温柔贤淑的人儿。 冷新月云姝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从前阿窝也很得冷定宕的欢心,因是秋天来的将军府,上一世冷定宕给她取名为冷清秋。然冷清秋并没能活过七岁,她被人活活吊死在树上,尹氏因而发疯,没多久便吞金自杀。尹千跃为此和冷定宕结下解不开的深仇,差点还闹得玉石俱焚。 曾有人怀疑冷清秋是被闵氏指使人所害,但查无实据,最后不了了之。 会是玄月吗? 云姝抬眸看向玄月,不料玄月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从时间上推算,阿窝而今六岁不到,她被害时玄月十四尚未及笄。云姝猜测玄月是及笄后方才知晓自己身世,那么她就极有可能替闵氏出头除掉碍了闵氏眼的阿窝。 难道那会玄月就已那么狠毒了不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暗示 隔着门帘有仆妇问是否摆饭。 “新月。”尹千华招手唤阿窝,欲带她告辞。 “不,新月要陪爹爹一块用饭。”阿窝赖在冷定宕怀里不肯走。 冷定宕笑道:“左右你们回自己院里也是要吃饭的,索性吃了再转去。” “多谢老爷。”尹千华盈盈冲着冷定宕福了一礼。转身又朝闵氏福了一礼:“叨扰姐姐了。” 闵氏一张脸阴得似能拧出水来,按大离朝律法,妇人改嫁,与先夫所生之子只要未弱冠便要从后夫之姓,入后夫宗氏族谱,对女子则无要求。然冷定宕张口就给阿窝冠上冷姓,竟同她连声招呼都不打,气得她一肚子火无处泄,只等她母女一走便要找冷定宕说道说道。谁想冷定宕又留她母女一块用饭,她有心发作又恐失了身份。一张脸变了又变,终是强忍下来。 饭菜上桌后,阿窝一张小嘴呱叽个不停,一会要吃这样,一会要吃那样,还爬上椅子去给冷定宕挟菜。闵氏忍无可忍,筷子一拍:“岂不闻食不言c寝不语么?” 她话是说阿窝,眼睛却瞪着尹千华。 “子婵,何苦来哉。”冷定宕少有的唤了一声闵氏的闺名,“玄儿这般大的时候可不也是这般闹喳喳的,吃个饭哪来那么多的繁文缛节。” 冷定宕对此不以为然。他常年在军中日子远多于在家,平素在军中用饭上至将帅下至士卒,莫不是甩开膀子边吃边大声交谈,甚至划拳喝酒,都乃司空见惯之事。 “同桌吃饭单闻咀嚼声,闷都把人闷死。”他又道。 “老爷!”闵氏欲待说他,阿窝蹿下桌跑过来,摊开两只粉嘟嘟的小手掌,伸到她面前:“大娘,可是新月做错了?要是新月做错了,大娘请责打新月,不要怪爹爹。” “起开!是你哪门子的爹爹!”闵氏心烦,随手一拨,阿窝站立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地。 这下阿窝不干了,两手捂着眼睛,蹬着两腿就哭闹起来。 在阿窝跌倒之际尹千华“嗖”的站起,与此同时冷定宕离桌去抱阿窝,尹千华敛了怒色,勾起唇角,转而对闵氏道:“姐姐,新月不懂事,冲撞了姐姐。都是妹妹教女无方,还请姐姐大人大量,不与阿窝计较。” 她这话明着是说阿窝不懂事,实则暗讽闵氏,还将她和阿窝放在一个年龄段。闵氏不傻,岂能听不出她话外之音?但方才她并不是有心去推阿窝,让尹千华拿话一刺,只觉气闷,她向来使惯性子的,当下一甩袖,竟负气而去。 “母亲。”玄月心下觉得好笑,却还是追了出去。 她一动,站在她身后的云姝跟了几步,又定住。正好定在抱着阿窝的冷定宕边上,冷定宕顺手将阿窝交到她手上,粗声大气地道声:“一顿饭都吃不安生。” 说罢也自去了。 “爹爹”阿窝一边喊着冷定宕一边朝云姝脸上抓去,“你放我下来,我要去追爹爹” “阿窝,不许胡来。”尹千华喝住阿窝,她身边的丫鬟快步绕过桌子,从云姝手上抱过阿窝将她带了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尹千华对着云姝微微一笑,明知故问道。 “回二奶奶,奴婢名唤云姝。”福了一礼,云姝抬脚要走,尹千华扬声道:“请留步。”云姝顿住:“不知二奶奶有何吩咐。” 尹千华眸光扫过饭厅中布菜的丫鬟仆妇,不等她出声,丫鬟仆妇尽皆躬身退了下去。 “二奶奶可是有话要同奴婢说么?”云姝故作疑惑。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话,早些时候阿窝在你们小姐院里惹过一回事。阿窝有时的确不大懂事,但她不是个坏心眼的孩子。并不是我这做母亲的偏袒她,那日实则” “二奶奶。”云姝打断她,带着笑说:“奴婢知道新月小姐没有坏心肠,奴婢身患恶疾时多谢二奶奶赐药,奴婢感恩在心。” 尹千华浅笑道:“难为你记着,常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看你又是个聪明伶俐的,我想跟玄月讨了你去照料阿窝,你可愿意?” “奴婢不愿意。” 尹千华面上笑容凝住,她没料到云姝拒绝得这么直截了当。 “萏菡姑姑可是二奶奶的陪嫁?”云姝压低声音又问了句,问罢不等她出声,云姝轻福一礼,快步走了出去。 菱香提着灯笼来接玄月,云姝出来看见她,告之玄月在闵氏房中,菱香道:“给你留了饭食,你先回去吃罢,小姐出来我同着小姐转去便是。” 云姝点头:“我还真有些饿了,那我先去了。” 从松柏堂出来,云姝心情略好,原本她还犯愁不知要通过何人给尹千华暗示。没想到今儿居然有机会当面提示她。只是不知尹千华能否解得她话里的深意。 过了月洞门,云姝隐见前方数点灯笼晃动,人声嘈杂,又出了什么事? 她快步朝前走去,没走多远就与小福人一干太监撞上。 “你站住。”猛然撞见云姝,小福子喝住她,却不自觉地闪至一旁,“你可是卫云姝?” 云姝微眯眼:“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小福子一手提着灯笼,一手食指自鼻端划过,不无恨意地说道:“你只须回答是或不是。” “快说!” “说!” 几个太监厉声喝道。 云姝盯着小福子,如果目光能化作利剑,小福子早已被一剑扎个透心凉。 尽管云姝所站位置逆了光瞧不真切,但小福子仍感受到她凌厉的眸光似欲将自己凌迟成碎片。好没道理,被打落一颗牙的不是他么?怎的她反过来看他如同看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小福子心下生疑,他还没来得及发作边上几个小太监先按捺不住了,其中一人飞起一脚就朝云姝踹去,嘴里叫嚣道:“可是聋了么?” 云姝轻飘飘地侧身避过,那太监一脚踹出收不住,竟生生一个劈叉落地,直疼得“嗷”的一声惨叫。 另外几个太监见状,扔了灯笼冲着云姝一拥而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冲突 尹千跃派到将军的六个人里,有两个会拳脚功夫且身手不弱。但云姝自三岁练功,眼下既便受困于十三岁的身躯这两人也远非她对手,从前在将军她深藏不露,如今也不敢太过招摇,只守不攻,如只灵巧的燕子在廊下穿梭跳跃。 那两个太监先前满心以为一出手就能将她擒住,谁想使出十几招竟分毫伤她不得,不由焦躁起来,攻势越来越凌厉,一招狠似一招。三人由廊下缠斗到园中,小福子目不转睛盯着云姝,忽而指着她连呼细作,命拿活的。 园中各处灯笼越聚越多,不少下人闻迅涌来纷纷翘首观望。 没人注意假山边上的尹千华和玄月她们,尹千华眼睛瞧着云姝,余光却注视着玄月。玄月嘴角微弯,一脸淡定。尹千华心头疑惑如水中泛起的涟漪,一荡开。 看玄月神情似是知晓云姝手段,而她知道的是云姝一直在膳房烧火,去到玄月身边并没多长时日,她很是纳闷她二人的关系,隐隐觉得玄月和云姝认识已久。她很惊诧自己会有这种感觉,心下愈发困惑不解。 “真真废物!一个毛丫头都拿不住,要你们有何用”小福子尖着嗓子在旁上蹿下跳,忽而又扭头瞪着看热闹的几个太监,“还愣着呢?还不去取家伙来?” 几个看花眼的太监如梦初醒,忙不迭地奔回住处,须臾就拿了铁爪索链与绳子过来。 “瞧清楚点,下手利落着点,给我套住她捆了!”小福子指着斗成一团黑影的三人恶狠狠地叫嚣道。 “小姐”菱香半张着嘴,手微颤,手中灯笼映照出的橘黄莹光在假山上飘来荡去。 “放心,她幼时跟人学过一点三脚猫的功夫,区区两个太监伤不到她。”玄月瞟眼菱香,话却是说给尹千华听的。 阿窝一双眼由始自终似黏在了云姝身上,这当口她小手忽一指,“快看——” 在玄月一瞟眼的功夫,云姝于瞬间腾身而起,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紧接着便听到一声惨叫,再一瞧,小福子已被云姝死死踩在足底。 “哇啊,好厉害!”阿窝拍着手朝云姝冲去。 尹千华和玄月也一前一后走向他们几个,尹千华眸光一扫,掠过几个太监,静默不语。 “不得无礼,放开这位小公公,他们可是入府来抓细作的。”玄月看着云姝,语气不疾不徐,眼底笑容叵测。 很多时候云姝和玄月相互间,仅仅只需一个眼神,便能洞悉对方心中所想。云姝脚下暗一使力,小福子听了玄月话之后原本露出喜色的脸一下又烂成抹布,“小姐若疑心我是细作,这也好办,叫牙婆来将我远远发卖了便是。可小姐若想将我交与这”念及尹千华在旁,云姝咽回“阉货”二字,改口道:“无凭无据便要将我交与他们几个来查办,小姐就不怕冷了旁人的心么?” 云姝说着眸光掠过菱香。 玄月摇头,“我竟不知你是个多疑的性子。我何曾说过要将你交与他们几个?又几时疑你是细作来着?你能是谁的细作?” 阿窝蹲在小福子边上,忽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饶有兴致地一忽儿看他,一忽儿又看云姝,不时还伸指戳下小福子额头。 “小姐,出了何事?”几个护院的武师饭吃一半听到信报就赶了来,跑在头里的苏大上得前来只作没瞧见尹千华,只管问玄月,“小姐可有惊到?” “我没事。你还不快些将人放了?”玄月见云姝还将小福子踩在脚下,眼底微浮动一点怒色。 苏大是门房下人李老三的远房表兄,昨儿李老三被小福子等人暴揍他恰好出府办事不在,其余武师因着没得将军口令也没敢出手相帮。眼下苏大只恨来晚一步,心中暗想着早来一步定要借机痛打小福子几拳,替李老三出口恶气讨回公道。 云姝收回脚,却佯装一个站立不稳,往前一跌,一只脚又狠狠踩在小福子右手手指上。小福子爬起后甩着手跳得跟油锅里的泥鳅一般,嘴里骂声不断,再次看向云姝时视线就如淬了毒的利箭,直恨不能将云姝射成箭靶子方消心头之恨! 玄月眉心微蹙,抬起下颌,看问云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回流光苑,怎和几位公公在此闹起来。” 回廊那边柳眉提着灯笼跟在闵氏身后匆匆往这边而来。 “有人在‘翠怡园’后院茅房草垛里捡到一枚簪子,必是谋害上夜之人的反王细作遗落的。”一太监道。 另有太监又言:“簪子今在福公公手里。” 小福子缓过痛劲,自怀里摸出簪子,菱香提高灯笼,视线落到簪子上不觉“咦”了一声。云姝瞟眼也觉有些眼熟,听菱香“咦”了声她心念一动,抬眸看向玄月。她看玄月,菱香却看着她,小福子目光则如毒蛇般在她三人面上来回扫。 “玄儿的簪子怎在你手上?”闵氏走来瞧见小福子手上的簪子脱口而出。 小福子高举簪子,阴阴笑着斜睨闵氏,“原来是令千金之物,只是怎到了本公公手上,这恐怕得问过令千金才能知晓答案。” 云姝双目渐染煞气,小福子手里拿着的是玄月赏她的那枚紫水玉缺月木兰簪。 “玄儿,这簪子” “我也有阵子没瞧见这簪子了。”玄月不待闵氏说完就接过话,“啊,是了,我想起来了,必是我溺水那日掉在霜华园被人拾了去。” 闵氏一想,可不是么?捡到主子之物竟敢私藏,当下怒道:“这起子眼皮子短的奴才,必是拾到想昧下,却不想没那命戴。” “果真如此?哼哼,只怕未必。”小福子扯扯嘴角,继而晃着簪子绕菱香转了一圈,猛又定住,直直看向菱香,陡然厉声冲她喝道:“说,可是你偷了你家小姐的簪子?” “不,不是。是小姐赏了云姝的。”菱香惊得手中灯笼险些跌落,脱口道出实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颜面扫地 小福子嘿嘿笑了,他七岁入宫,由最底层从九品倍受欺凌打骂的小太监,爬到正六品御前太监,再到抱上从一品御前公公尹千跃的大腿,他用了整十年时间。 在宫里,小福子别的本事没学会,阴招损招倒学了一肚子。别看他生有一副好皮相,白白净净还带有一丝文弱之气,害起人来却从不手软。 小福子在菱香咦过一声后看向云姝,便猜到云姝和他手中这枚簪子脱不了干系。果不其然,他一诈,就从菱香嘴里掏出他想要听的。 “谁是云姝?”小福子朝菱香逼近一步,手往云姝一指,“可是她?” “呃”菱香退后一步,垂下眸,嗫嚅道:“不c不知道。” 玄月幽幽叹口气。 这声气一叹,等于告诉小福子,是云姝没错。 小福子得意至极,挂着一脸讨人嫌的笑转向闵氏和尹千华,阴声怪气地道:“二位夫人,此女年岁不大,功夫却了得。不仅有细作之嫌,更与府上接连发生的命案有牵扯。为府上一干人等的安全着想,还望二位夫人行个方便。” 说这番话时小福子瞟了眼拿着绳索的太监,示意他趁云姝不备将人绑了。 小福子使眼色苏大瞧见了,云姝也瞧见了。可当两个小太监蹑足靠近她,苏大轻咳一声,云姝却无动于衷。夜色下,她一双清眸直愣愣地望向闵氏,嘴角还隐勾起一个弧度。 两个小太监抛出绳子,套住她后,迅速绕着她连转几圈将她紧紧缚住。 “小c小姐”菱香一脸惊惶,心中说不上是悔还是怕。 阿窝的哭闹声在几里外响起,尹千华在菱香道出实情后,就暗示身边大丫鬟将阿窝抱开了。此刻,云姝被缚,闵氏冷着脸不出声,她也就不开言,眸光一甩,往玄月看去。 玄月款款走向云姝,在她面前站定,又轻叹一声,方缓缓道:“旁人不信你,我却信得过你。但奈何,簪子落到小公公手里。他今一口咬定你,我若还一味强保你,便说不过去。少不得委屈你跟他走一趟,是非曲直总能说得清。” 云姝看着玄月,眸中空空,似无一物。不过须臾,她又忽然笑了,那笑一点点张扬起来,笑到后面已是肆无忌惮地仰天长笑。笑得菱香心肝乱颤,笑得闵氏柳眉倒竖。 “便是查清与她无有干系,似这等眼里没有主子的奴才也万万留她不得!有多远就给我卖到多远去!”闵氏厉声道。 云姝敛了笑,视线掠过闵氏,旋即转身。 “走~”小福子手一挥,头一摆。 “且慢!”一直未开言的尹千华叫住小福子,尔后笑吟吟地看向闵氏,“姐姐,妹妹好象听说这丫头救过咱们玄儿,也不知是不是妹妹听差了。” 怒! 闵氏气得险些背过气去。 她气的不是尹千华当着一群下人的面打了自己和玄月的脸,她气的是尹千华居然称玄月为玄儿,还我们玄儿?玄儿岂是她能浑叫的? 依着闵氏性子,她真想一口直接啐在尹千华脸上。 “福公公。”尹千华闲庭散步般走至小福子跟前,素手轻抬,摊开掌心。小福子一愣,继而躬身双手托着簪子轻放于她掌上。 尹千华合上掌,声音不高,在场的人却字字听得清晰,“如今簪子在我手上,请问福公公,我可是细作?可有杀人嫌疑?” “这”事起突然,小福子一脸愕然,任他一双眼滴溜溜乱转也没能转过弯来。 “嗯?”尹千华拖长尾音。 玄月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 “二奶奶,您这c您这不是为难奴”一个“才”字在小福子舌头里打转,他是奴才不假,可尹千华并不是宫里的娘娘,他也不是尹千华的奴才,怎好在她面前自称奴才呢? 奴才不能称,本公公更不能称,对尹千华不敬那就是对尹千跃不敬。传到尹千跃耳里还能有他的活路? 罢罢罢!左右他就是个奴才,在谁跟前称奴不是称?称奴总挑不出错。 “二奶奶,您这不是为难奴才么?您借奴才一个胆儿,奴才也不敢怀疑到您头上啊不是?您就饶过奴才吧。” 这奴才一叫出口,他左一个奴才右一个奴才还叫得挺顺。 “我兄长如今是越发会调教人了,改日我倒要登门去请教一二,也好问问他,他手下的人单凭一枚簪子便将人绑了,这是哪家的理?便是我兄长在此,要查办这府里的人只怕也要先知会将军一声。你又有几个脑袋,敢是欺我和姐姐是无知妇人么?” “哎哟二奶奶您可千万别,您就当奴才是个屁,把奴才放了。奴才给您磕头了” 他跪倒就连连磕起头来,磕得毫不含糊,他好不易攀上尹千跃这颗大树,还没乘上凉就万劫不复岂不功亏一篑? 他那里对尹千华俯首帖耳,闵氏在一旁气得眼冒金星,这二人一唱一和将她这当家大奶奶的脸面置于何地?这不是当着府上下人面给她难堪么? “滚罢!没得污了我的眼。”闵氏袖一拂,小福子瞧眼尹千华,尹千华道:“耳朵扔哪了没带来么?” 小福子这才带人灰溜溜退去,彻底令闵氏颜面扫地,欲待发作,又拿不到由头。最后她将矛头对准云姝,狠剜一眼,语带怒气,“那日便警告过你,好生服侍小姐,休要生事。你竟一而再c再而三,敢是视我之言如过耳之风么?” 尹千华轻施一礼:“姐姐,妹妹先告辞了。” 闵氏一声冷嗤,并不理会她,然尹千华却又道:“夜深露重,姐姐也请早些回去歇着罢。” 闵氏脾气大,嘴拙,性子上来说话从不转弯,当下便道:“我几时歇息不劳你费心,你要去自管去便是。” 尹千华抿唇一笑,浑不在意,“如此,妹妹便先行一步。” 府上下人看在眼里,皆道尹氏进退有度,温和谦恭。不似闵氏喜怒无常。 一场风波,倒让尹千华赚尽口碑,玄月冷眼瞧着,回去的路上故意哀声叹气,“今儿母亲可是让尹氏给当众比了下去尹氏,不简单,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能讨爹爹欢心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 托梦 从前尹氏何时讨得将军欢心,又或者有未讨过将军欢心,云姝一点不记得。一来她不曾留意过这些,二来她初来流光苑只是二等丫鬟,顶替暮雪升为大丫鬟后,成日里想的也是几时能完成任务。 早一日完成任务,便能早一日归去。等她归去,没准尘风与莫忘师兄也都各自完成任务先她而归。她日日翘首等着阿爹那边传来消息,尽管阿爹待她没有一丝温情可言,但从小一块长大的两位师兄待她却甚为亲厚。 回去了,他们又能快意山林,尽情嬉戏,乃至拌嘴。她喜欢看莫忘师兄被风师兄气得张牙舞爪却又无计可施来回暴走的样子,喜欢看风师兄舞剑时不经意带出的那股子遗世独立的飘逸。从前每每看风师兄舞剑,云姝都隐隐担心他会不会乘风而去。 没事的时候,云姝常常坐在廊下栏杆上,望着蓝天白云回想从前的快乐时光。在一处时不觉得有什么,分开了,云姝对她两位师兄却想念得紧。风师兄寡言少语,却不孤僻呆板,偶尔冒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总能气得人七窍生烟。 而莫忘,整日聒噪得象田间麻雀,没一刻安宁。一生气便要寻风师兄打上一架,却总也打不过,斗嘴也斗不过,直恨得咬牙切齿哀叹,既生尘何生忘。一忽儿高兴了,又与风师兄勾肩搭背,用戏谑的口吻说他二人是“莫忘风尘”二剑客。 云姝背着手笑得眉眼弯弯,她不是养在深闺里的女子,自然省得他话中“风尘”的含义。见她笑,莫忘老气横秋地朝她额头戳了一指,道大人说话小孩闪一边玩儿去。他话音刚落,风师兄便踹了他一脚,责令他不得欺负小师妹。 唉,前世她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两位师兄待她都极好,而她却死心塌地相助玄月铲除异己。结果,玄月之子煜王继承大统后玄月便对诸皇子展开围杀。那时她已被玄月斩断四肢困于瓮中,听宫人言有人乔装成襄王葬身火海,她知道那人一定是莫忘师兄。至于风师兄襄王,下落不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还好,老天有眼,令一切重新来过。这一世,拼尽全力她也要扭转乾坤。 垂花门。 疏桐隐在暗处,瞧见她们三人过来,一缩头,跑了。 “惠嬷嬷,云姝她c她真个回来了” “你慌什么?回来便回来,她还能吃了你?”惠娘斜睨疏桐一眼,“我可是替你不平才给你拿这主意。你自稳住,这回不成还有下回。只要小姐不发落你,你怕她何来?又没人瞧见你进她屋,既便有人瞧见,你不承认,她还能把刀架你脖子上逼你承认?” “我听闻她本事了得心里总觉着不安。” “有我给你撑着腰,凭她如何了得还敢动你不成?瞧你这点出息,你要实在害怕,便老实咽下那口气,安心喂雀儿做你的针线活好了。” 疏桐咬咬唇,眸中惊慌稍敛,她可不甘心,凭什么她做得好好的让一个烧火丫鬟给顶了下去?连累她爹娘老子都跟着她遭人白眼。她是府上的家生子,她爹娘都是第一批进府的下人,身份原本高出其他下人一等,今让云姝给生生比了下去,这口气她如何咽得下? “嬷嬷一心为我着想,我感激不尽,从今往后但听嬷嬷差遣。” “这便对了,你原不该怕她,她若怀疑到你头上,你只不承认不理她便是。” 惠娘打发走疏桐,蹙眉望着案几上的铜鼎香炉,思绪随着如篆书般缭绕升腾的烟缕弥漫开来 玄月落水醒转的那夜,待将军夫妇走后,玄月遣走其余丫鬟仆妇单留下她。当房里只剩她二人时,玄月忽开口唤她姑母,她唬了一跳,吓得心惊肉颤。玄月却镇定自若,她告知惠娘,她落水后看见一身穿紫袍头戴王冠的老者。她说是老者救了她,并一路跟着她到了房里。 惠娘屏息细问老者相貌,玄月用笔墨勾勒出老者的大致轮廓,惠娘一见之下泪双流,捧着画像当既跪倒,又随既烧了画像。玄月所绘,正是惠娘之父——南王c南宫浩是也! 玄月说祖父将一切实情都已告知于她,并道祖父死不瞑目,嘱她一定要报仇。惠娘深信不疑,只道父亲泉下有灵,天泽国灭离复国有望。 那夜惠娘在霜华园密会离歌,一是告知父亲托梦玄月一事,二是交待离歌安排人里应外合对宋妈妈下手。 宋妈妈那日被玄月打发去“福源酒楼”买翡翠玲珑水晶卷,玄月道府里厨子做的不及酒楼里的地道,遣宋妈妈去与她买来。宋妈妈哪里知道她一脚迈出大门,另一脚已踏入黄泉路。那日她刚走至福源酒楼门口,一人手持短刃冲出,与她撞个正着,手中短刃“噗”地没入她胸口。 府衙调查结果,两人在酒楼起了争执,其中一人恼怒之下,拔出短刃刺伤对方夺门而逃。合当宋妈妈倒霉,正巧与之撞个满怀。捕快按店小二和伤者口述,命画师画了凶犯画像在四个城门口都张贴上了。 但这凶犯,自然是逮不着的。 玄月要除掉闵氏陪嫁之人,理由是借机放出不利冷定宕的流言,加快进宫步伐,以便早日完成祖父未成的宏图大业。 惠娘对此深以为是,积极奔走传递消息。可她不明白的是,玄月既非云姝所救为何要将那丫头弄来身边?又用她替换下疏桐?疏桐颇有姿色,日后进宫兴许还能用作助力。而云姝容貌不在玄月之下,且不知根知底,在惠娘看来远不如疏桐好拿捏掌控。 再者,疏桐父母皆在府里,疏桐若起二心,只拿她父母之命便能令她就范。可搁那丫头就不好说了,无父无母,谁知道是真是假?为兴国复仇她可不就是隐姓埋名?万一那丫头有来历,是敌非友,岂不前功尽弃? 惠娘私下提醒过玄月,玄月却让她放心,她今闻云姝还会些拳脚功夫,她愈发疑心,哪还放得下心?她寻思着,不能让云姝坏了大计,待会等玄月回来定要好好跟她谈谈,无论如何得撵走云姝。 外间廊上响起玄月的声音:“闹了一阵,想必你们也都乏了,唤上夜的画茑前来,你二人自下去歇息罢。” 云姝也不答话,抬脚径直去了。 三人回来的路上云姝始终未发一言,菱香心下不安,紧随其后回到房里,见云姝往榻上一躺用绢子蒙了脸,她忙上前澄清自己:“云c云姝,咱俩一个屋住着,可天地良心,那簪子若是被人偷去栽赃嫁祸于你,万万不是我,我发誓不是我。” 云姝扯下面上绢子:“你要发誓就背过身去好好发。” 菱香果真转过身背对她:“我发誓,若是我有害人之心偷拿了云姝的簪子,必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云姝,你信我了么?” 不闻回应,菱香转过身,房里哪还有云姝身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 揣摩 月光如银洗涤着高高的松柏,淡淡的苏合香在室内弥漫,香气沁入鼻中闵氏更觉气闷。她朝香案一睃眼,柳眉赶紧上前把香给掐了。 “去,打发一个稳重点的上她那看看。”闵氏冷声道。 柳眉应着,刚抬脚,她又问:“可知道如何说?” “奴婢省得。” 柳眉出来唤过一小丫鬟,“你去二奶奶院里找梅香,前儿她答应帮我描个鞋样,问她可描好了。” 梅香是闵氏拔给尹千华的大丫鬟,冷定宕下了饭桌就出府去了军营,闵氏不知,还恐他是去了尹千华那儿。 小丫鬟转来告知柳眉,“梅香姐姐说要描个新鞋样给姐姐,等描好她自会打发人送过来,让姐姐安心等着不必催她。” 柳眉点头,梅香让丫鬟带话,意思是说尹千华那边暂没新情况,老爷不在那。要在,她自然会来禀报。 闵氏得报,暗舒口气,蹙起的双眉刚展平,随既又往上一挑,自言自语道:“也不知怎么招进那么个野丫头,留着终究是个祸害。” 惠娘也是这话,“府里都传遍了,一个小丫头出手就能将人牙齿打落,她难道天生神力?你听姑母的,让她依旧回膳房去当差,留她在跟前只怕未必是福。” “小心隔墙有耳。”玄月从她手里拿过梳子,坐在妆镜前慢条斯理地梳着一绺头发,嘴里闲闲说道:“这府中不止咱们一家有眼线。云姝的事你只管放心,我心中有数。” “我便是不明白,你若想身边有个会拳脚功夫的,咱们又不是没有这样的人,何苦非得要她。” 玄月眼神微冷:“她有她的用。至于疏桐那蹄子由着她自己蹦哒吧,且看她有几分本事,你不必再帮她。” “她娘老子哭丧脸求到我跟前,我倒不是给她脸,而是那丫头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总之不喜欢。” 玄月转身笑看她,“用一个人,未必就是喜欢那人,只不过是那人有可用之处罢了。” 惠娘嘴唇翕动,不待她出声玄月又道:“我自有道理,眼下咱们且坐等京城里的动静。如我所料不差,尹千跃那老东西的折子已在进京的路上了。” 玄月半边脸落在边上燃烧的烛火中,她眉角微扬,烛光在她眸底闪烁,晃进惠娘眼里,惠娘心头莫名掠过一丝悸动。这眼神怎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老谋深算? 尹千华蹙眉歪在美人榻上,萏菡手拿剪子立在烛台前剪着烛花,耳边忽听尹千华问了声:“姑姑可是我的陪嫁?” 她偏头看向尹千华,不解其意。 尹千华坐起,“姑姑随我一块进的将军府,任谁都当你是我的陪嫁,可偏偏有人突然问了我一句,问你可是我的陪嫁。” 萏菡垂眸,忽又飞快抬起:“问二奶奶的是大小姐房里的云姝?” 尹千华颌首。 萏菡一脸就知是她的表情,沉吟会道:“若死的人果真皆是闵氏陪嫁,这里头又能有什么蹊跷?” “不管什么,一定有古怪。不仅这事古怪,那两个丫头也古怪。这样,你亲自走一趟,去告诉小福子,让他先查实是否闵氏陪嫁。他若不在这边你便去我兄长那寻他,顺便把这事告知我兄长。” 萏菡到参军府时,小福子正在殷勤的替尹千跃洗着脚,萏菡冲尹千跃福了一礼,“尹公公。” 态度很是恭谨。 “坐吧。”尹千跃下巴朝边上圈椅一点,“这辰光来可是带了什么紧要消息。” 萏菡说明来意,尹千跃“嗤”了声,“又是这丫头。” “今儿个要不是二奶奶从中阻挠”小福子话没说完,察觉尹千跃目光似把刀压向自己,舌头忙一转弯,“从中阴挠得好,奴才险些就把有意靠近二奶奶的人给得罪了。” 尹千跃阴阴一笑,“她是哪门子的二奶奶?” “姑奶奶,大姑奶奶。”小福子手从他脚上抽离,沾着洗脚水的手毫不犹豫朝自己面上扇去,扇完即堆上一脸谄媚的笑,“爹您老要还没解气,儿子再扇自己十个大嘴巴。” 他嘴里说着两手忙又卖力搓洗起尹千跃的脚,唯恐动作迟了尹千跃真要他接着扇一样。尹千跃抬起的脚踹上他肩胛窝,“小子诶,少在你爹我跟前耍你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给咱家用在正事上才算爹没白疼你。” 小福子点头如捣蒜:“儿子明儿一准查实。” 尹千跃半阖上眼,须臾睁开,双掌轻击三下,潜伏在院中如鬼魅般的死士无声无息出现在房内。 “再去卫家村给咱家好好查查那丫头的来历。” 他这个好好查查便是要彻查的意思,死士领命而去后,他斜睨萏菡一眼,“上次是咱家疏忽了,若此番查探结果与上次无异,只怕那丫头便真个不简单。” 萏菡垂眸,深以为然:“滴水不漏,本身就不寻常。” “爹。”小福子拿过干帕子,一边擦着尹千跃的脚一边问:“儿子有一事不明,您说她告诉姑奶奶这句话的目的何在?” “你爹爹我呀,就等着乖儿子你来揭晓迷底。” “得嘞,您老就等儿子的好信。” 夜色渐深,幽茂的草丛上露珠晶莹圆润,云姝伫立在“苜蓿园”一隅,凝眸遥望着一角高高的屋檐,耳边回荡着闵氏的诛心之言。 她一动不动站在那,一任露水泅重绣鞋。 不知何时,“苜蓿园”里飘浮起若有若无的氤氲之气,蓦地,一片黑影掠过草丛悄无声息朝云姝贴了上来。 当黑影与云姝的影子将将要重合之际,云姝猛然惊觉,她本能地斜斜掠出。回首,四顾,空无一人。 许是树影晃动,她转身欲走,冷不丁撞上一堵软墙,饶她艺高人胆大也唬了一跳。 “罗公子?” 含笑立在她眼前,身着一袭团纹滚金紫袍,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之人,可不正是罗敬轩么? “姑娘,别来无恙。”罗敬轩凤目微眯,嘴角笑意加深。 他不是走了,怎去而复返?且他笑得好不正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 炎炎七月,正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一记沉闷的枪声,划破了湖南省南部边陲有着“楚尾粤头”之称的蓝山县城城东上空的暑气。 因利益纠纷,周祖刚涉黑团伙在街头火拼引发命案。而就在一年前,2006年6月29日晚,同样也是火热的夏天,以雷海军和彭俊亮等多人参与的持枪火拼案的硝烟,至今还残存在蓝山民众心中未消失殆尽。眼下又是一桩持枪火拼案,且涉案人员之广,事态之恶劣,更甚前者。 蓝山频起硝烟,引起了中央c省市县各级领导的高度重视,两起火拼均被公安部先后列为挂牌督办案件。 永州市公安局局长刘建宽,连日来心上犹如压了千斤巨石。蓝山地处九嶷山东麓,地势由西南向东北倾斜;境内山c丘c岗c平区相互交错,以山地为主,是典型的山区县。且当地民风彪悍,加之东与临武县接壤;南与江华瑶族自治县c广东省连州市毗邻;西与宁远县交界;北接嘉禾县,从县城沿永连公路南行33公里就进入广东省界。因而导致该县黑恶势力猖獗,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便潜入两广地界,给抓捕工作带来极大不便,也使得蓝山县的治安多年来得不到有效执行,一直令刘建宽深为忧虑。 为一举摧毁周祖刚黑恶团伙势力,更为改变蓝山社会治安的被动局面,刘建宽决定派一员猛将率专案组秘密进驻蓝山。他心中已有得力人选,这员猛将就是市公局刑侦支队的政委——黄小兵。 1967年8月,黄小兵出生于江华瑶族自治县,父亲是一名老政法干部。受父亲的教育熏陶,黄小兵从小就梦想着有一天能穿上警服,成为人民的保护神。1986年,大学毕业的黄小兵梦想成真,走进警营成了永州市公安局零陵分局的一名民警。 黄小兵,身长八尺,肩宽体阔,面相生得慈眉善目。他从一名基层普通公安民警干起,逐渐成长为业务精兵c办案能手。先后7次被湖南省公安厅c永州市委市政府记功表彰,多次通令嘉奖,被授予“全省破案办案能手”和“全市十佳政法民警”等光荣称号。 临危受命,笑起来亲切得仿如邻家大哥的瑶家汉子黄小兵,接到任务后当即操着一口不太纯正的冷水滩话表了态:“一切听从组织安排!” 黄昏,夕阳如画,一辆白色商务轿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身穿条纹t恤和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的黄小兵,望着掠窗而过的连锦群山,眉头深锁。他清楚,此行不但任务艰巨还存在一定风险。蓝山地处边陲,是市里挂了牌的难管县,大白天黑恶势力团伙成员就敢堂而皇之地背着砍刀c鸟铳招摇过市。一言不合,当街血溅五步那都不叫个事。以周祖刚为首的黑恶势力之所以敢在蓝山如此横行,背后必有所倚仗,这就给专案组的工作带来了诸多麻烦和不便。 “黄队,咱们到蓝山后要怎么开展工作?”专案组的小宋打破沉默开口问道。 黄小兵收回视线,扭头看看小宋和专案组其他成员,这才意识到由于自己的缄默导致车内空气有些凝滞。他微微一笑:“大家都说说看,有什么想法,都敞开来说说。” 他语意轻松,笑容干净温暖,无形中令随行的专案组成员肃穆的表情松驰下来。气氛一下变得活跃,大家开始畅所欲言,或出谋划策,或各抒已见谈起自己的看法。 “周祖刚是当地木材大享,据说他在蓝山说一不二,想买哪座山就买哪座山,想伐哪片林就伐哪片林,这不成了土皇帝?我看啊”老李顿顿,接着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了定论:“这家伙一定没下花血本拉拢腐蚀当地官员,说不定公检法中都有他的保护伞。” 老高接过话:“所以咱们此行才秘密前往嘛。要想挖出周祖刚背后的保护伞,打掉以他为首的黑恶势力团伙,咱们就得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黄小兵听着他们的议论,面上始终带着微笑,眉眼间已然看不出一丝此行任务的艰巨与迫切。他将所有的压力打包沉甸在了自己心底。 车窗外,被火烧云染红的山峦在暮色中渐变得影影绰绰,一线若有若无的霞锦缠绕山腰拖曳着不肯散去。但终抵挡不住愈来愈浓稠的夜色被吞噬殆尽。 望着从白日的喧嚣中宁静下来的夜空,黄小兵隐觉得前方泼天的黑幕深处暗藏着一个莫测的黑洞,洞中有数十双眼睛正冰冷窥视着他们这一行人。 车轮滚滚,轮胎碾压高速路面的摩擦声在夜里听来格外清晰,清晰得仿似从黄小兵心上轧过。随着目的地的临近,黄小兵挪挪身子,体内莫名涌动起一阵阵的亢奋。这是一个久经沙场的战士,在即将冲向血与火的洗礼时最自然而然的反应。他渴望战斗,渴望为民除害,更渴望还蓝山民众一片晴朗的天空。 半小时后,车子下高速驶进了蓝山县。黄小兵率专案组成员住进了招待所。来不及缷下满身风尘与疲劳,他又带领大家分散走上街头,深入到民众中实地了解周祖刚团伙涉黑案的始末。 蓝山民众显然还未从黑恶势力街头火拼的血腥场景中走出,不到十点街上就看不到几个人影,各家早早关门闭户守在家中不敢外出。黄小兵和小宋去了事发地点城东。空气中似还残存着火拼当天的火药味。两人走了一条街,又穿过一条巷子,才看到一家夜宵摊。五六个光膀子或将上衣卷至胳肌窝看似街痞子的后生伢子围坐在一张圆桌前,正用本土方言吵嚷评论着7月24日的火拼事件。桌上散了一堆的竹签和虾壳,地上也躺了一堆,几人脚下还横七竖八扔有一溜的空啤酒瓶。 看到黄小兵和小宋走过来,几个街痞子朝他们扫了眼。或许见是生面孔,他们几个没再继续之前的话题转而聊起别的。 “二位来点啥子。”身材瘦小的摊主抱来一件啤酒搁在几个街痞子桌上,转身顺嘴招呼起黄小兵他们。 小宋:“两瓶啤酒,一盘拍黄瓜,十根肉串吧。”黄小兵加了句:“动作快点,吃了回去洗个澡,休息一会我们还要赶着去拉货。” 街痞子们以为他俩是从外地来的大货司机,不知谁起了头他们又继续说起火拼事件。本地方言并不难懂,当晚黄小兵听他们当中一个绰号叫“猴疤癞”的人好几次磕磕巴巴地提到一个叫肖某的人。 事后黄小兵了解到这个肖某是周祖刚特大涉黑团伙中的头号杀手,同时也掌握了这几个街痞子的基本情况,都是几个当地无业的小混混。 一周后的凌晨两点,绰号叫“猴疤癞”的混混被黄小兵堵在了楼道口。 02 肖某落网 猴疤癞生得手长脚长,瘦得跟阵风就能吹倒的细竹竿似的,走起路来还有点外八字,一摇三晃,又好勾着脑袋。冷不丁撞进黄小兵高大的阴影里,他惊起抬头,尚未看清面前的人是谁他扭头撒腿就跑。 没跑出两步,猴疤癞又顿住。他转过身子,冲黄小兵和陪同黄小兵一块来堵他的交警老王,吹了声口哨。 老王:“你小子怎么不跑了,跑呀?” 猴疤癞咧嘴笑,目光在黄小兵和老王面上来回梭了几眼后,他松垮着半拉肩膀斜斜瞟向老王:“请注c意您的态c度。”猴疤癞说话有点挂不上档,“我c我一没偷c二没抢c三不杀人放c放火。你们来找我,无非是想从我嘴里套c套点对你们有用的东西。我说的可c对?” 老王皱眉:“听你说话这么费劲呢!” 猴疤癞嘴咧得更大了。 “这小子有点名堂。”黄小兵乐了,“咱们借个地方说话。” “不借。”猴疤癞从黄小兵身边挤过,他从裤兜里摸出钥匙一脚踩在楼梯上后又偏过头,“知道我最烦和哪c类人打交道不?就c是和你们这些搞公安的人。” “猴疤癞你别给脸不要脸!”老王往楼道里戗了两步,抬臂欲去拽猴疤癞让黄小兵用眼神给制止。 猴疤癞歪在楼梯扶手上,抽抽嘴角,说:“我从来就没要过脸,你还是把c把脸留给你自己。再说了,你混大半辈子了还c还是一个站大街的交警。有什么可牛c牛的?” 黄小兵在老王肩上拍拍,示意他稍安勿躁,接着饶有兴致地问猴疤癞,“你怎么就断定我是公安。” “我别的本事没有。”猴疤癞用大拇指反指着自己,“就是对人脸辨识度高,不管什么人我只要过眼就能刻在脑c子里,你信不?” 黄小兵“哦”了声。 “一周前,对,就是一周前。”猴疤癞说:“我在夜宵摊上见c过你。当时你还说要去拉c拉货。现在看来你是故弄玄虚。至于你为什么故弄玄虚我现在也c也豁然开朗。你是对我们哥几个当时谈论的话题感兴趣。所以据我推c测,你要么是市局要么是省公安厅派来的。我说的对c不对?” 老王:“我告诉你猴疤癞,别自作聪明。这是我一远房亲戚,在市里开家具厂的。肖某拖欠他一大笔货款,你要知道肖某下落最好赶紧说出来。” 猴疤癞:“我可是念过小学的人,想蒙我,门缝都没有。不过我改c改主意了。你俩随我上c上去,这儿不是最佳说话之地。小心隔c隔墙有耳。” 猴疤癞住三楼,门开后,一股沤馊味扑面而来,呛得老王连打几个喷嚏。 “我家空气有灵性,不c不欢迎你。这样,你就跟门口站岗,别c别进来了。”猴疤癞白眼老王,将半边屁股挪在饭桌上,点燃一支烟后又斜眼瞟向黄小兵:“我不关心你是谁,总之你俩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做为回报”他目光一甩,看向进屋后一直在揉鼻子的老王,“我得拿c拿回我的摩托车。” “这得看你的具体表现。”老王没好气地说了句。 黄小兵环顾了一下简陋脏乱的客厅,扒拉开沙发上堆的脏衣服,招呼老王落坐。坐下后,他问猴疤癞:“你认识肖某?” 猴疤癞:“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咱们还是单刀直入,需要我c我为你们做什么?直说吧。” 黄小兵:“好,是个爽快人。据我所知724事件后他就潜逃了。如果你发现他回了蓝山第一时间通知我,能行不?” 猴疤癞猛吸一口烟,随后刁眼瞟着黄小兵:“条c条件?” 老王:“你不想拿回你的摩托车吗?只要你发动你那帮狐朋狗友给我盯紧了,就算你立了功。” 猴疤癞扔掉烟头,用脚狠劲碾了碾,歪嘴笑道:“还c还说他不是公安,不是公安我立c立的哪门子功?”他说着下巴朝黄小兵一点,“得了,给我留个电话,只要他敢露头,你就等着逮他好了。” 临走前,老王忽想起问猴疤癞:“前面看到我们你跑什么?你小子又干了什么坏事?”猴疤癞头一昂:“只要我没非法营运,没违章,干天大的坏c坏事跟你也不c不发生关系。” 老王抬手指指他:“给我盯紧了。” 8月28号这晚,黄小兵接到猴疤癞电话,肖某回了蓝山,正与一帮人在湘粤南路一家露天烧烤店吃夜宵。当时专案组的成员有几个被黄小兵派去下面乡镇一时赶不回来,他命小宋先前往烧烤店附近盯着,自己匆匆赶往县公安局。 当晚在县公局值班的是办公室主任雷纯彪,黄小兵推开值班室大门,亮出证件,语气急促而有力:“我是市局的黄小兵。现在有一个紧急任务,需要你们出警力协同执行。你马上召集人手跟我走。” 既便隔着一张办公桌,雷纯彪也被扑面而来的凛然正气给闪到。他以极快的速度查验过黄小兵的证件后,没敢怠慢,立即通知值班的干警,开出警车风驰电掣般赶往湘粤南路烧烤店。 “把手机都关掉,这次任务非常危险,等会到了后要注意安全。”黄小兵简短嘱咐道。 “雷主任,什么任务,搞得这么神秘。”一小警员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气氛,眉目间透出一丝临战前的兴奋与紧张。 雷纯彪:“不该问的别问,执行就是。” 黄小兵看眼雷纯彪,目中露出赞许之色。此时,周祖刚团伙中的头号杀手肖某,正甩开膀子与手下几个弟兄在烧烤摊前推杯换盏喝得油光满面。其中一人啮牙咬开一瓶啤酒递到肖某面前,三分担忧七分讨好地问道:“肖哥,这次的事有点大,不会就这么过去了吧?” “不过去能怎样?”面相寡瘦的肖某抓起酒瓶,刀削脸上透出几分狠厉,右臂上的纹身也仿似被昏黄的灯光赋予了生命,张牙舞爪如欲噬人般暴突着。他仰脖灌下半瓶酒,嘴一抹,恶气说道:“蓝山是老子的地盘,老子想回就回。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看谁敢动老子一指头。” “就是,谁敢动肖哥,活得不耐烦了!”一人趁机献谄道。 “你们都他娘的不必担心。”肖某冷冷“嗤”了声:“天塌下来有吃皇粮的雷子顶着,老子要有个闪失他们谁都讨不了好去。” 在肖某想来,724事件和以往一样,自有与他们团伙有染的公安替他们挡风遮雨。他们只要在外躲一阵便风平浪静,殊不知法网已悬于半空即将兜头罩下。 “老子怕个鸟。” 肖某话音刚落,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响起。他尚未来得及回头,斜刺里一股劲风袭来,他本能地抄起身下板凳欲反手砸过去,却让扑过来的黄小兵一个漂亮的抱摔锁喉死死摁倒在地。 与此同时,专案组的小宋也朝肖某扑了过去。 几个跟随肖某出生入死的亡命之徒,见状抄起酒瓶板凳就欲拼命,县公安局的雷纯彪和几个干警拔枪急喝道:“抱头,蹲下!蹲下!”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几个亡命之徒终放弃抵抗,束手就擒。整个抓捕过程不到三分钟,在蓝山恶名昭彰的肖某就此落网。 03 押送肖某他们几个回局里的路上,雷纯彪几次欲言又止。到局里后,他终按捺不住将黄小兵扯到一边。 “咱们也算是并肩战斗过的人了,可以透露你到底是何来头不?”雷纯彪眼底交织着钦佩与莫名的兴奋。在带队协同黄小兵执行任务前他并不知道具体任务,直至看到抓捕对象是肖某才敏感的将今晚的事和724事件联系到一块。 看着面前这个墩实中又带出几分文气的雷纯彪,黄小兵乐呵呵地拍拍他肩膀,“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已经猜到答案,就不用我再说了吧,啊?呵呵。” 雷纯彪:“这回市里真的派了专案组?” 黄小兵:“当然。” 雷纯彪一把握住黄小兵的手,重重摇了摇:“欢迎,欢迎。早该派专案组下来了,蓝山治安实在是唉,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 黄小兵抽回手,抬臂又在他肩上拍拍:“自古邪不压正。放心,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好人,终归是大多数嘛。” 从专案组秘密赶赴蓝山,再到今晚肖某落网,正好整一个月。在过去的这一个月里,黄小兵一行深入民众扎根民众,通过明察暗访已基本掌握县公局内部涉黑民警人员名单。人数之多,令黄小兵这个从事刑侦职业数年的老公安深为咋舌。但好在大多数人还是无愧于一身藏蓝,辟如,眼前的办公室主任——雷纯彪。 审迅肖某的工作并不顺利,将行走江湖“义字当先”挂在嘴上的肖某,一问三不知。他手下那帮兄弟倒有愿意坦白从宽者,只是交待的都是专案组已掌握或是没什么价值的事。 由于周祖刚黑恶势力团伙的主要头目肖某的缄口,导致专案组的审迅工作停滞不前,也给早日抓捕周祖刚归案带来阻碍。为撬开肖某的嘴,黄小兵组织人员做了最后一次尝试,经过两天一夜的突击审迅,肖某终开口。 “反正是个死,说与不说都一样。”肖某靠在审迅椅上,斜目冷眼瞟着黄小兵,“你有本事抓到我,想必同样也能南下北上千里缉凶抓到周祖刚。” 肖某看似什么都没吐露,实则不然。一句“南下北上”犹如穿透层层迷雾的红霞,经过几小时的研讨,黄小兵率专案组成员和县公局的干警们连夜逐一排查,锁定了南下北上周祖刚以往曾涉足过的生意场所。 日历翻到12月底,经过近半年艰苦卓绝的取证,长途往返跋涉的风霜与蹲点苦守的煎熬,黄小兵带队终在广东某居民小区外将潜逃的周祖刚抓捕归案。接着又以雷霆之势,重拳出击,一举将蓝山有史以来最大的黑恶团伙打击摧毁掉。44名成员无一落网,其首要骨干分子叛处死刑2人c死缓2人c无期徒刑1人,余者被叛处有期徒刑1—20年。与该团伙有染的政法干部及公安民警不论职务大小均被查办,面对黑恶势力无作为的县领导也有多人被停职。 至此,长久以来笼罩压制在蓝山林区民众头顶上的阴霾被彻底驱散,但做为专案组组长黄小兵与三蓝大地的情份还没结束,他还得继续留在蓝山处理繁琐细碎的善后工作。这一留,就是十年,最后他更是将自己的生命,无私奉献给了他为之深爱并倾注了全部心血的三蓝大地,只给父母和妻女留下一盒骨灰。 在黄小兵留在蓝山处理周祖刚一案的善后工作之际,永州市局的领导干部们正为他的去留争得热火朝天。局长刘建宽考虑到蓝山复杂的社情与民意,力排众议决定把在周祖刚一案中表现突出的黄小兵留在蓝山主持公安工作,任命他为蓝山县公安局局长。到会的其他人员大多反对。理由:黄小兵乃有功之臣,理当嘉奖升迁,怎不升反降,还把人家从市里贬到县里任职? 大多数人表示不理解。不理解就要说道说道,于是有人就举出例子:05年道县空降一位同志到蓝山出任公安局长。该同志有手腕有魄力,结果怎样?去后不到三月愣是被蓝山公安局的人给硬生生挤兑走了。只因该同志家中有某位直系亲属生意做得挺大,县公安局里就有人造谣非说人家的局长是花钱买来的;还挑动社会人员闹事,损毁新来的局长声誉,在当地民众中引起极恶劣的反响。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样,不想当公安局长的公安也不是好公安。但话说回来,想当局长的公安不一定就是好公安。比如,挤走道县空降来的局长时两个正科级干部呼声最高,因周祖刚一案受到查办的公安战线里的人就有那两位正科级干部。没被查办前人家也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当上公安局长以权谋私的舞台就更大。局长座椅空出来了,不管好公安坏公安都挤破脑袋想当局长,你一个外乡来的公安占了那把官椅,挡了人家本地公安的道,人家枪口不一致对外想方设法挤走你才怪。 综上所述,市局领导中绝大多数人,反对派黄小兵出任蓝山县公安局局长,担心黄小兵会成为众矢之的。 “不管他,我有我的搞法,这事要不按我的搞法,我们就会丢失蓝山这块阵地!”刘建宽横眉怒目,桌子一拍:“我决定了,这个局长非他黄小兵莫属!” 又说:“小兵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干部,他的人品我清楚。蓝山政法及公安战线因周祖刚案多人受到牵连,致使人心涣散。只有留他在那儿才能抓好队伍建设,整顿干警作风。这事我做主了,蓝山公安局长就是他了!” 刘建宽一锤定音,但这一锤子下去最后敲到的却不是局长,而是政委。由一把手局长变成二把手政委,要说黄小兵内心没有一点想法那不可能。因周祖刚案与黄小兵建立起友谊的雷纯彪得知此事后,第一时间将黄小兵约去自己家中。他亲自下厨炒了几个菜又开了瓶酒。 “兵哥。”雷纯彪问:“这个政委你干是不干?” 黄小兵习惯性的牵唇欲未语先笑,唇角动了几动,笑容却没如愿绽放。他甩甩头,不再勉强,转而给自己倒了杯酒,举杯抿了口:“这酒不错,今天你请我,下回我请你,咱俩就扯平了。” “吃菜吃菜,别空腹喝酒,伤胃。”雷纯彪欠身往黄小兵碗里挟了几筷子菜,“尝尝我的手艺,虽说不怎么样,可轻易我从不下厨。” “这么说我赚啰?我吃了你亲手做的菜,但你吃不上我做的菜。知道为什么吗?”黄小兵一本正经地提问,雷纯彪一脸认真地求解:“为什么?”黄小兵乐了,“因为我不会做菜啊。” 静默两秒,爆笑声响起。 几杯酒下肚,黄小兵主动提起政委一事:“老实讲,一开始我心里还真有些矛盾,也有点想不通。” 蓝山是湖南的边远县,与广东交界,是中部地区与沿海广东的交通枢纽。流动人口多,社情十分复杂:边界纷争c宗族械斗c聚众闹事和斗殴事件频繁发生;轻则头破血流,重则伤残致死;越级上访更是此起彼伏,一幕幕无不令人触目惊心。特别是邪教地下组织体系错综复杂,活动猖獗,历经多次重大打击仍能迅速死灰复燃,每三年或重大敏感期,邪教组织都会酝酿重大的反宣传活动。 “调令没正式下来前我就还是市刑侦支队的政委。但不管我是县公安局的政委还是市刑侦支队的政委,首先我都是一名公安战士。公安战士,谁不渴望战斗在社情复杂的第一线?” 吃口菜,黄小兵接着说:“蓝山,可以说是咱们湖南最乱的一个县。作为公安战士,我渴望战斗在第一线。可作为一个儿子c丈夫c父亲,我想留在父母妻女身边,上能对年迈的双亲尽孝,下能对妻女尽责。” 他话里带出无法言喻的浓浓地感伤。 雷纯彪不知说什么好,站在雷纯彪的角度,他是真心希望黄小兵能留在蓝山出任县公安局的政委。从黄小兵身上他看到了浩然正气,看到了前行的力量。自打他跟随黄小兵头次执行任务成功抓捕肖某后,他对黄小兵的崇敬之情就油然而生。可是劝黄小兵留下,就意味着从今往后黄小兵要放弃市里相对安逸的生活;意味着孝敬父母照顾女儿的两副担子都将落到他妻子一人头上;也意味着黄小兵将要面对更多的艰辛与险恶。 “可是推却,愧对组织的培养和身上这一身藏蓝色的警服。”黄小兵从雷纯彪眼里看进了他的心里,“更愧对刘建宽局长对我的信任。” “你打算干这个政委?”雷纯彪下意识地追问一句。 黄小兵笑笑,说:“只能舍小家为大家了。” 一股暖流化作热泪涌上眼眶,雷纯彪忙勾下脑袋急扒了几口菜。 “来,喝酒,搞起搞起。”黄小兵举杯,招牌式的暖心微笑漾了一脸。 望着眼前慈眉善目,笑起来跟个弥勒佛似的黄小兵,雷纯彪一时有些恍神,脑子里不觉浮现出半年前抓捕肖某的那个眉眼刚毅c出手敏捷果敢的黄小兵。两个黄小兵在他眼前晃动,渐重叠成一人。 “从今往后,我雷纯彪,一心一意跟你走。”雷纯彪举杯与黄小兵碰了碰,忽动情说道:“你指东我绝不往西,你说一我不说二,无条件服从你的领导支持你的工作。” “支持我的工作,这个可以有。无条件服从,这不行。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对的,执行;错的,不能盲从,要指正,要批评。” 04 黄小兵走马上任这天正好是他四十岁生日,在这之前因周祖刚一案局里人员大洗牌,但不管老人新人大家都知道他之前是市局专案组组长,只是没人知道这天是他生日。就算知道也没人关心。不关心不是因为局里上上下下人心冷漠,恰恰相反,大家对正式走马上任的黄小兵空前热情。其实也不是对黄小兵这个人热情,是对黄小兵摊上的事抱有热情。 原本黄小兵应该出任局长,可半道让席小刚给截胡了。一个小刚,一个小兵,大家都兴致勃勃观望着新上任的局长和政委会起什么化学反应。还有些人私下里替黄小兵鸣不平,认为周祖刚一案他展示了自己的能力,局长之位理应由他来坐。 “不能这么想。”不管是真心替自己鸣不平还是别有用心挑事者,黄小兵一律正色回答:“组织上安排席小刚同志担任局长,我没有意见,你们更不应该有意见。组织上有组织上的考虑,我们所能做的就是服从。” 又说:“从今往后我们都要紧密团结在席局长周围,上下一心搞好工作。” 黄小兵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席小刚担任蓝山县公安局局长期间,他和席局长一直配合默契。两人一个主外一个主内,蓝山治安从根本上开始有所扭转。成绩有了,赞誉也就扑天盖地而来,总是率队奔赴在一线的黄小兵面对表扬一次次说道:功劳不是他一个人的,没有他和小刚局长在运筹帷幄上的意见统一,没有各级部门事无巨细的鼎力支持配合,没有战斗在一线的公安干警们不辞辛劳的千里奔波,蓝山也就不会由乱到治。 蓝山之乱,由来已久,除去黑恶势力横行,大姓氏的宗族械斗与整个村的村民集体犯罪屡见不鲜。在黄小兵到任十几天后,一份公安部下达的督办函就摆上了他的桌面,公安部责令蓝山县公安局限期破获“假美金诈骗”团伙案。 假美金一事得追溯到90年代初期,板屋村以李某为代表的村民编造了一个世纪谎言。他们对外宣称:当年国民党撤离大陆时在村里封存了一座金库,代号为“101”,由李某的爷爷掌管;金库里存有数亿元的旧美金,可以通过地下渠道用人民币低价兑换。在巨大的利益诱惑下,全村80以上的村民参与诈骗,当地公安民警也有少数人被拉拢腐蚀,内外勾结作案。受骗者涉及全国各地,包括港澳台同胞和海外侨胞。案发后,境内外敌对势力恶意炒作,“蓝山板屋,中国假美金诈骗第一村”频繁出现在境内外各种媒体,快速升级的案情惊动了中央高层领导,公安部直接督办,限期破案。 又是公安部督办,又是限期破案,前脚周祖刚案才落幕,后脚假美金案又拉开帷幕。压力面前刑侦出身刚上任的黄小兵迎难而上,与席小刚局长紧急讨论后抽调精英骨干成立了以经侦大队为主的“假美金”专案组,再次披挂上阵亲任组长。 然而,早禾办事处板屋村不是一般的村,村内的犯罪团伙组织十分严密。早几年蓝山县公安局也曾多次开展严打专项行动,因种种原因收效甚微。且该村地形特点有利于嫌犯逃跑c反抗以及赃物的转移;由于参与人数众多,以往公安机关到板屋村抓捕嫌犯常遭至村民群体性的围攻和阻挠。 此案不破,誓不收兵!短短八个字,不仅是黄小兵对席局长对组织的承诺,更是他对自己的承诺。 两周后,板屋村李某三兄弟中的老三李定光(化名),骑着一辆半旧不新的摩托自镇上归来。他没回自家径直一摩托飙去了老大李建武(化名)的家。 “大哥。”李定光进屋后水没顾上喝一口就把老大拉到里屋,“镇上来了个台商,是广东番禺‘鞋底子’搭的线,他要兑换这个数”李定光摊开手掌给李建武比了个数。 李建武垂目,视线自老三手掌掠过,又瞟眼一脸兴奋的老三,撂下两句:“最近风声紧,除老主顾外不论谁介绍来的生买主都概不接待。” 说完便抬脚去了堂屋。 “怕个鸟!”李定光紧走几步跟过去,“要真翻船,政府还能把一村人全抓去坐大牢啊?” 李建武在堂屋佛龛前的方桌旁坐了,扯扯裤腿,抓过桌上的半包烟,甩了一支给李定光。自己点燃一支,深吸一口后,再又斜眼看向坐在他对面的李定光,说:“你懂个屁。周祖刚在蓝山横不横?人家白道黑道都抹得开。可结果呢?好几十个公安都跟着他倒了霉。这节骨眼上你还贪图发财,就不怕钱进了腰包压折你那两条麻杆腿?” 又说:“听大哥我一句劝,钱是赚不完的,有命躲过暴风雨才晒得到第二天的太阳。” 李定光不以为然,尤其抵触他老气横秋的说教口吻。甩掉吸了一半的烟,他起身狠狠碾熄烟头,“你怕我不怕。咱们一不偷二不抢,三不杀人放火。他周祖刚要不是那么猖狂闹出命案,能有个屁的事?你不干我干,出了事我一人兜着。” “给我站住!”李建武喝住往外走的老三,“这要出了事是你一人能兜得住的?” “我真不懂你担心什么?”李定光气乎乎的重又坐下,“鞋底子又不是头一回给咱们介绍买主,要不是他介绍来的,我也不能火急火燎跑回来跟你通这个信。” 李建武徐徐喷出口烟,沉默会,问:“鞋底子来没来?” “你放心。”李定光右手撑在桌上,身子朝李建武这边倾了倾,“那台商当着我和小四的面给鞋底子打了电话。我还跟鞋底子通了话,确认过了,是他介绍来的,错不了。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等着数钱吧你。” “那台商带了几个人。” “三个。两男一女,住在镇上最大的南园宾馆。那两男的体格一看就是保镖。女的生得白嫩嫩,会说一口地道的闽南话。大哥,我又不傻。”李定光邀功似的继续说道:“我跟小四去宾馆前就跟小四套好了话,我连我姓什么都没告诉他。只说我是李定光的堂弟,我能帮他压价让他事成后给我三成利。妈了个巴子的,台商就是小气,愣是把三成给我压到两成。” 咽口口水,他又眉飞色舞地说:“那女的还冲我飞媚眼,想跟我玩美人计来着。我敢打包票,他们绝对没问题,就是地道的买货人。这钱不赚可白不赚,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 李建武不语,又抽了支烟,方说道:“去,给老二叫来,咱哥仨再商议商议。” 李定光觉得老大是多此一举,但还是依言去了。 离村十几公里的镇上有家“血鸭馆”,专案组从广东借调来乔装成台商的干警往椅背上一靠,操着带有台商特色的普通话问镇上的社会青年小四,“怎么回系咧,那个人去了那么久怎么不见回来咧?我大老远跑来可不系为了吃口血鸭子哟。” 同样是借调来协同侦破此案的广东籍实习警花小美,闻言嘟唇拽着“台商”胳膊摇了几摇,娇滴滴地说:“这鬼地方,早跟你说了不要来嘛。要是去香港,现在人家都在购物了啦。” “你急什么咧,等赚了钱还怕我不带你去香港吗?”台商轻轻拍拍小美手背,“放心好了,到时你要买什么我都会给你买啦。” “可能临时有什么事耽搁了。”小四说:“过会他一定会来的,咱们再等会,我先让厨房上菜。不是我吹啊,我们这镇上的血鸭方圆几百里那是排得上号的。” 一大盆血鸭刚端上桌,小四手机来了短信提示。看过信息,他赔笑起身说:“话费余额不足,我去斜对面小摊上买张充值卡。你们先吃着,我马上回来。” 经侦大队干警李海涛心里掠过一丝不详的预感,他问和自己一样乔装成保镖的雷纯彪,“那小子会不会借故溜了?” 不等雷纯彪应答,小美就脱口说:“不会吧,难道我们不小心露出了破绽?” “应该不会。”雷纯彪说:“如果他真溜了,那一定跟他收到的信息有关。咱们先吃,边吃边等,黄队一再提醒过,遇事不能慌,轻易不要自乱阵脚。” 五分钟过去了小四没转来,十分钟过去了还是不见人影。雷纯彪让小美拨打小四电话,小四手机关机了。 “没准那小子躲在对面楼上正盯着我们。”李海涛摸出烟,给扮成台商的广东某县干警余某使了个眼色,余某会意,立即出声喝斥。李海涛点点头,遂起身往包厢外走,走出包厢他四下一扫,拿出手机拨通了黄小兵的电话。 “黄队让我们吃完饭回宾馆待命。”李海涛回到包厢传达了黄小兵的指示。 “真他妈邪了门了!”到宾馆后,李海涛百思不得其解,“究竟那个短信上说了什么,咬饵的鱼儿就这么溜掉了。” 和李海涛住在一间房的雷纯彪想想,说:“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咱们没有哪个环节出纰漏。要有的话,小四也不能领咱们去吃饭,他早就找借口跑了。” 李海涛不无恼火地说:“问题一定出在那个自称是李某堂弟的人身上。我想不明白的是,以前你跟我都没来过这,咱俩也没开口当他们面说过一句话。到底是哪出了问题呢?” 雷纯彪正要接话,黄小兵的电话来了。黄小兵在电话里指示他们先按兵不动,耐心等待对方的联系。若明天上午十二点前对方还没人露面,就让他们撤回县里。 “黄队,干脆直接冲去板屋村给他们搞个突然袭击得了。”一专案组成员说。 黄小兵摇头,板屋村有上千号村民,百分之八十人员涉案,公然进村搜捕会遭到村民围困。随后其他村民有充分的时间转移赃物,没证据只能徒劳无功。 “再等等,他们几人并没暴露。据我分析,有可能是这个团伙中的主要骨干分子在试探或考验他们。” 黄小兵分析的没错,李家兄弟谎称是看守金库的国民党高级将领李德衡的孙子,而假美金则成国民党统治时期八大金库之一的“101金库”。李家三兄弟中的老二李文革(化名)念过高中,是三兄弟中脑子最为活泛的,很有点小聪明。因曾走南闯北,颇有些见识,也有几分迷信。李定光奉老大李建武之命把他找来后,他细细盘问了李定光与专案组成员见面的全过程,觉得没什么可疑之处。加之对方还是促成过他们几宗生意的鞋底子介绍来的。思虑一番后,他摆摆手:“早两天我做了个梦,不大好。咱们还是谨慎点,小心驶得万年船。” 李文革让老三给小四发短信,让小四找个借口先撤,再派几个弟兄暗中监视雷纯彪他们,看有没有异状再做下一步计划。 第二天上午九点左右小四给余警官来了电话,他在电话里不住赔礼道歉,把他过世界许久的老爹都搬了出来,说昨天饭店对面摊上充值卡没货他多走几步去了别处,结果接到家里电话说他老爹不行了,他急着赶回家送老爹去县医院一时没顾上给他们来电打声招呼。 “令尊大人好点没啦。”余警官在电话里拖长声音问道。 “托您的福,因送治及时抢救过来了。昨晚忙得昏天黑地,手机没电了都不知道,也没顾上看手机。” “令尊大人没系就好啦,我也不系非做这笔生意不可,你要再不来电话我就准备去香港了。” “别,你等会,我正往镇上赶呢。一会我上你房间去找你,咱们一会见。” 通过昨晚的监视没发现余警官一行有何异状,小四敲开余警官房门时与他同来的还有李定光。 见他二人空着手,余警官说:“货呢?你们没带货来?哎呀,我系真有心跟你们做这笔生意的啦。你们要不想做那也没所谓啦。”余警官耸耸肩,“就当多认系几个盆友,反正没坏处的啦。” 李定光赔笑说:“余老板你放心,你看我这一早跑来为的什么?不就是带你去看货的。一箱子美金我堂兄哪放心交给我,再说我也怕带着不安全,你要没别的事,我这就领你去看货。” 余警官说:“走啦走啦,我又不系来这游山玩水的能有什么别的系。” 几人随李定光和小四下楼,在宾馆门前拦了两辆的士,一前一后朝着板屋村而去。 黄小兵接到雷纯彪发来的信息,得知他们已前往板屋村看货后,立即率身着便衣的公安干警们乘坐租来的客运中巴赶了过去。中巴车驶到与板屋村交叉的路口时,开车的干警将车停靠在县道边上,下车看了看,咒骂两句后返回车上拿来工具,骂骂咧咧煞有其事地修起了车。 为不引起过往村民的怀疑,参与此次行动的几个女干警故意高声发起牢骚,从警多年有着丰富职业经验的中年女干警黄晓兰,故作一脸不耐烦地“蹭蹭”自车上下来,冲修车的干警尖声质问道:“真是撞了鬼!我赶时间呢,你这车几时能修好,能不能短时间修好啊?” 又说:“你们公司是怎么办事的,平时车辆都不注意检修的吗?真急死人,误了我的事,我找你们索赔。” “冲我发什么邪火?有钱你包车要不自己买辆车多好,你当我愿意车坏在半路呢?”修车的干警很是配合地吼了几嗓子。 他们在这头唱戏等着雷纯彪他们见到货后鸣枪示警,那头雷纯彪他们进村后却并不顺利。狡猾的李文革并没露面,也没让李建武露面。李定光按他二哥李文革事先所授意的,把雷纯彪他们带到自个家中,谎说李家兄弟去金库提取美金去了,一会就到。 “这都快一个小时了,他们系不系坐灰机去美国取钱去了?”见李定光一直东拉西扯,而号称是国民党高级将领李德衡后人的李家兄弟迟迟不出现,余干警拉长脸问道。 李定光递过一支烟,“听我堂兄说去金库的路不好走,那地方隐蔽不好找,不然钱早被人发现偷光了。耐心再等等,一会就来了,绝不会让你们大老远白跑一趟,放心吧。” 说话间,李文革慢悠悠地打门前过,往屋里打眼望,他驻足,冲李定光不紧不慢地打着招呼:“家里来远客了。” 李定光说:“是咧,你这是上哪去,要没事进来坐会抽支烟。” 李文革没有客气,口说讨支烟就讨支烟,进屋后他和李定光东拉西扯几句,主动开口和余警官聊上了。 就在李文革基本打消疑虑准备开诚布公坦露身份时,一村民神色略慌张的一头闯了进来。进屋猛见到有生面孔,他顿顿,继而将李文革拖去外面。稍候李文革在外高声喊了几嗓子,说他老婆跟他妈干仗了,他下回得空再来坐。 李定光一听他二哥这话眼里明显闪过一丝慌乱,“干仗”是他们兄弟间的暗语,即代表对方是雷子,也就是公安。“你回去也劝不了,让她们打个你死我活”他边说边快步往外走。 事起突然,顾不上多想,李海涛起身欲去拦截李定光。然李定光狗急跳墙,顺手抓起门口的一方小板凳就朝李海涛猛砸过来。 与其同时,情知有变的雷纯彪和余警官身形一动,一个扑向尚在发懵不知发生何事的小四,一个拔枪冲了出去。 “砰c砰c砰!”余警官按事先约定好的行动方案,朝天连发三枪给黄小兵他们发出行动信号,同时追向奔逃的李家兄弟。 枪声一响,村民自四面八方奔涌而来,余警官没跑出几步就让十来个村民围住。等黄小兵率人冲过来时李家兄弟早逃得没影了。事后黄小兵才知道,一干警尿急,借来报信的村民家厕所小便时,无意露出插在腰上的枪套底部,这才导致此次行动失败。 “归根结底是我大意了,低估了这个团伙的犯罪力量。”回到车上,黄小兵做了自我检讨,把责任揽到了自己头上。“别垂头丧气。”黄小兵拍拍那个一脸沮丧的干警,“也不是一无所获,这不逮到几个,打起精神。” 通过审迅,耐心说服教育,小四及围堵余警官的几个村民最后陆续交待了一些情况。为尽快剜除假美元犯罪团伙将其连根拔起,黄小兵带领专案组对涉嫌假币犯罪的嫌疑人员进行了全面梳理,建立起抓捕责任制工作台账;在广泛宣传c狠打现行c遏制发案的基础上,对李家兄弟等所有负案在逃c批捕在逃人员掀起了一轮轮追逃攻势;同时率经侦大队干警会同乡镇干部走村串户开展敦促在逃人员投案自首工作,同时充分发挥公安网上追逃职能优势,专门组织追逃小组铺开天罗地网对假币犯罪在逃实施围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 日子在忙碌中一天天过去,转眼09年春节临近,越到年边各类犯罪活动越猖獗。08年春节因周祖刚一案,黄小兵没顾上回家陪妻女过上团圆年,今年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假美金团伙多人在逃,局里还积压有蓝山近十年的各类案件,主犯也大多潜逃在外。年前既是各类案件频发阶段,也是抓捕负案在逃人员的好时机。 在席小刚局长和黄小兵政委的调控布署下,从县公安局到三蓝大地各级乡镇派出所都进入备战状态。局里每天进进出出的人忙得脚打后脑勺,但人人精神头十足,全局上下一心各司其职,每日凌晨一两点县公安局各处还灯火通明。 黄小兵自己更是亲力亲为,他每天带人上山下乡翻山越岭指挥乡镇派出所的民警蹲点c巡逻,指示他们务必将偷跑回家过年的在逃案犯缉拿归案。除此之外,黄小兵还积极深入到各乡镇民众中,于谈笑风生中让大多数村民都记住了这个笑容和善的政委。 民众的力量是无穷大的,黄小兵的努力没有白费,随着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局里来自村民的举报电话也日渐增多,陆续有在逃案犯落网,其中包括多名假美金案团伙成员。 除夕夜,黄小兵仍奔波于各级乡镇派出所,十二点他到了土市镇派出所。所里大门敞开着,空无一人,黄小兵拨通了所长程文学的电话,语气中夹带着责备:“怎么回事,大门敞着半个人影都没有,你这是给老百姓唱空城计哪?” 程文学慌了,年底这几个月忙得昏头转向,也就是这一两天才喘过气来。原本他在所里值班,因整个上午都没啥事,他想着家家户户忙于过年下午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情况。且那会他结婚刚满两年,虽还没孩子,但家有娇妻,年前忙于工作连陪妻子正经吃顿饭的功夫都没有。遂临时起意,决定提前赶回家去陪妻子好好过个年,哪里想到刚到镇上就接到黄小兵的问责电话。 情急之下,他选择为自己开脱:“所里内勤在呀,我和副所长在集市疏导交通,我们的车堵在这里了,所里三个人都在岗值班的。” “你莫哄鬼,赶快回来。”黄小兵撂了电话。 程文学不知道黄小兵是从集市过来的,等他赶回所里内勤已然到岗,原来内勤带一补办户口的老人去了隔壁村干部家打证明。而就在内勤离开几分钟后,黄小兵没有打招呼直接就到了派出所督察值班备勤,谁能想到年三十县公安局的政委还能下乡来检查工作? “老人家,过年有什么困难没有?最近几年土市的治安怎么样?”黄小兵笑容可掬的在跟前来办理户口的老人聊天。 老人不识得黄小兵,不知他是什么人,见他问起自己便说:“家里还好,治安也还可以,比早几年要强点。” “黄政委。”程文学进来跟黄小兵打了声招呼,又向老人介绍:“这是县公安局的黄小兵政委。” 老人愣了愣,随既起身,一脸憨厚地点着头说道:“听过这名,难怪听他说着一口外地口音,过年了都不回去还下来检查工作,是个好领导,好领导咧!” 黄小兵也起身连声给老人让着坐:“坐,坐,别站着。”等老人落座后,黄小兵又说:“越是年关我们民警越要加强值班备勤,这是我们的职责,义不容辞呀!还请老人家对我们基层民警的工作多多批评指正,有何不足之处还望直言,也便于我们的民警更好的服务于民。” 程文学脸上一热,正不知如何自处就听黄小兵喊他,“别愣着,你也坐。” 原本程文学所长以为一顿批评在所难免,可打他回到所里直到黄小兵赶赴另一乡镇,期间黄小兵都只字未提他擅离职守之事。倍感自责之下,程文学在送黄小兵离所前主动检讨了自己的错误。 黄小兵拍拍程文学的肩膀:“史不畏我严,而畏我廉;民不服我能,而服我公。这句古训,自我穿上警服那天起,就拿来当了自己的座右铭。现在我把这句古训拿来与你共勉。” 整个春节期间,黄小兵都在不停往返各乡镇亲临指导基层民警的各项工作,但他极少在下面乡镇派出所用餐,一到饭点就匆忙赶回局里食堂。渐有人在背后说他是工作狂,拼命三郎。听到这些话黄小兵总一笑置之。 蓝山治安全省排名倒数第一,各级乡镇百姓因为经济来源少,收入低,法律意识相对淡薄。这也是蓝山频发各类案件治安始终搞不上去的主要根缘。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既穿上警服坐在了政委这个位置上,黄小兵心想自己能不拼命能不下死力整治蓝山治安吗? 然打击各类犯罪份子并不能从根本上扭转治安,老百姓有饭吃c有衣穿,家有余钱的话,又有几人愿提着脑袋冒着坐大牢甚至掉头的风险去违法乱纪?所以在加大力度打击预防刑事犯罪的同时,黄小兵还积极奔走,呼吁各级部门关注扶持带动乡镇企业,还专门联系技术人员下乡指导村民发展种植c养殖业。 经济上不来,村民素质便得不到提升,治安就乱,一言不合动辙械斗乃家常便饭。过去常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不,这天黄小兵刚处理完“上奎村”因两货车司机交通事故引发的村民械斗,回到所里时已是晚上八点多。还没来得及坐下喝口水,位于三县两市交界的“株木水村”又因开矿和邻村发生械斗,打伤了人,还有人重伤。 接到报警电话,考虑到事态严重性,黄小兵立既申请调动武警支援,临出发前,局里有干警劝他:“这都八点多了,你在上奎村从下午三点调解到现在就别去了,好好休息吧,这事交由我们协同武警去处理。” “不行。”黄小兵摇头,“有人重伤,村民情绪就会特别激动。你们还年轻处理这类问题经验不足。调解工作不到位,事态就会往更坏的一面发展,还是我带队去。” 席局长闻迅赶来后也出面劝阻:“你留下,身体要紧,要不放心我去,你留在局里坐镇指挥。” 黄小兵拍拍自己胸膊:“就我这体格,身体好得很。咱们还是老规矩,你坐镇,我冲锋。” 株木水树是县里挂了牌的难管村,当地民风极其强悍,地理位置也极其复杂,是永州市与郴州市交界的一个村,又同时与临武c嘉河两县交界,社情十分复杂。当地不少村民还常在县道设卡敲诈过往货车,索要所谓的买路钱。黄小兵不放心,坚持要自己带队前往。 “那好吧,我一定给你做好后勤工作。”望着身高一米八,肩宽体阔的黄小兵,席局长手一挥:“有情况随时通报,需要增援我这边保证马上派人到位。” 黄小兵带着民警和武警战士赶到株木水村时,械斗双方已纠集了上千人,入目到处是明晃晃的火把,参与械斗人员手中除去锄头c粗木棍之外,还有个别人手中持有鸟铳。双方几个领头者正相互推来扯去,一人脚下一歪,不知是自己绊倒还是被对方推倒的。眼见械斗双方有一轰而上之势,刚赶到边的黄小兵当机立断,鸣枪示警,下令武警战士将双方领头的几个人先抓起来。 由于调度得当,加上有武警协同出面,事态得到有效控制。之后身为政委的黄小兵一直调解到凌晨三点,双方才终于偃旗息鼓,达成伤者赔偿事宜。 下面乡镇,村与村之间常为利益不相容,大打出手;县里民警也南北相煎,不省事儿。北边因靠近永州市,经济建设上要优于南边,治安相较南边也稍强一点,是以北片的民警在南片民警面前总不自觉地带出一股子优越性。这就令南片民警很不服气,不服气怎么办?干呗。 当然上面说的“干”不是拳脚相向,而是暗暗卯足劲在各类活动中争先创优,打压北边民警的“嚣张”气焰,把北边民警给比下去。但事与愿违,南边民警无论是业绩还是娱乐活动总败给北边民警。09年建国60周年庆典,南边民警决心一雪前耻,准备组建起60人的队伍跳警棍盾牌操,大家嚷嚷着这回誓将北边民警给彻底比下去。 黄小兵得知这事的时候没说什么,但事后他从土市派出所将一陈姓教导员抽调上来跳警棍盾牌操。接到通知,得知是黄小兵政委亲自点名让自己去县里参加操练,陈教导员很是纳闷。自忖自己算不上年轻有为,不明白为何突然得了黄小兵的青睐。 “所长,确定没搞错吧。”陈教导员跑去向程文学所长求证,“真的是黄政委亲口说的要抽调我去县里参加比赛?” 程文学勾勾唇,眼中闪过一丝捉狭,他抓起桌上话筒:“你要不想去我这就替你回了黄政委。” “哎别”教导员上前夺过话筒,“别呀所长,我不就心里没底上你这问问嘛。谁不想去了。” 程文学说:“行了你小子,就我这一表人才政委都没看上,你就偷着回家乐吧你。别没事跟我眼前晃悠招嫉恨了。” 教导员点点头:“政委慧眼识珠,有眼力。”说完,见程所长拿眼斜自己,他嘴一咧:“放心,我去后一定好好表现,一定会替咱们所争光的。” “你呀,还真别跟我这瞎得意,知道为什么单抽调你上去?你老婆不是音乐老师吗?这回庆典还有歌咏比赛,这下明白了吧,啊?” “不是吧,难道黄政委知道我老婆是音乐老师?” 程所长往椅背上一靠,抱臂笑道:“我这么跟你说吧,咱们县下面13个乡镇派出所就没有黄政委不知道的人。包括家属。”话出口,程所长忆起年三十黄小兵跑来查岗备勤这档子事,不由面容一凛,赶紧正襟危坐,收起玩笑之心。 民警们为备战庆典操练时,黄小兵和席小刚虽没时间去看,但两位局领导都十分重视,公务再繁忙也确保他们有充足的时间进行操练。有了局领导的大力支持大家操练起来浑身是劲,纷纷表示这回定要替南边民警争脸,坚决将北边民警给比下去! 建国60周年庆典汇演这天,南边民警表演的警棍盾牌操统一整齐,上挑下切c左挡抄击c侧摆劈击等动作也十分到位,兼刚劲有力,博得台下如雷般的掌声。所有人都以为这回赢过北边民警十拿九稳。但或许是南边民警的动作太到位,加上操练时有几个人晒得很黑,以致令评委生疑,疑表演者中有请来的武警战士。他们结束表演后就有评委来后台发话,问他们60个人里谁是武警战士,让是的人自己站出来。 当时大家心里都觉得挺憋屈,但比赛没结束,结果还没出来,因怕给评委造成不好印象,尽管憋屈也没说什么,只澄清没有武警。也的确没武警,不过有两个以工代干的退伍军人,这并不违反比赛规则。 文艺汇演结束后公布名次,南边民警仍然没能比过北边民警。许多人不能接受这个结果,情绪很大,嚷嚷着说评委不公平。有几个性子暴的当场跟评委理论起来,还差点动上手。事后黄小兵和席小刚来看望大家,两位领导人肯定了大家这段时间的操练,很辛苦,也很尽责。至于表演,黄小兵说他席局长都看了,他们认为很不错。最后强调,重在参与,名次不重要,让大家别放在心上。说这番话时黄小兵眼眶微红,局里民警受了委屈令他感觉就跟自个孩子受了委屈一样。 建国60周年庆典后,在蓝山县公安局担任两年局长的席小刚,考去了重庆公安局。在给席小刚举办的庆贺欢送会上,黄小兵这个铁血柔情的瑶家汉子再次泪湿眼眶。两年的默契合作,两年的风雨同舟,两年的荣辱与共,早让他俩骨子里的那腔热血奔涌到一处。 送别席小刚时,黄小兵紧紧握住席小刚的手:“什么也不说了,不管何时何地,您永远是我的老局长!” 席小刚在黄小兵肩上擂了一拳,眼里也泛起泪花:“从今往后没有我给你坐镇后方,你要自己看好这一大摊子。搞好工作的同时也要注意身体,蓝山的治安我就交给你了。” 同年黄小兵被任命为蓝山县公安局长,兼政委。做了局长后他仍然经常下到乡镇,事无巨细都一一过问做到心中有数。不下乡的时候他就在局里查阅积压案件,督促负责网上追逃小组民警加大梳理力度,那些在逃案犯如芒在刺长在了他心上。其中他最急于想拨除的两根刺:一是假美金案的李家三兄弟,一是629涉恶主谋——雷海军! 0 6 雷海军,系蓝山县火市办事处雷家岭村村民,凶残而狡猾,曾因故意伤害于2001年被蓝山县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两年。2003年刑满释放后雷海军不思悔改,纠集社会闲散人员占山为王,敲诈勒索寻衅滋事无恶不作。并长期流窜于广东东莞和湖南蓝山之间频繁作案滋事。 629涉恶案起因于2006年6月中,彭俊亮之弟彭俊露在蓝山县县城一酒吧玩耍时被钟国武等人砍伤。次日,彭俊亮到医院为其弟交费时又被钟国武等人追砍。为此,彭俊亮与钟国武等人产生矛盾。2006年6月29日晚8时许,雷海军与钟国武c陈派用等人在蓝山县塔峰路某冷饮店喝冷饮时,遭到彭俊亮等人威胁c殴打,钟国武被砍伤。 当晚9时许,雷海军伙同钟国武c陈派用纠集了二十来人聚集在塔峰镇塔下寺桥头。陈派用电话邀约彭俊亮c熊冬学等人到塔峰镇东村斗殴,并安排人员用车运来砂枪c鸟铳c管杀c砍刀c钢管等凶器,分发给参与斗殴的人员后潜入东村富民桥路段埋伏。 熊冬学c彭俊亮等人接到雷海军c钟国武c陈派用一方相约斗殴的电话后,遂也纠集多人分别携带砂枪c鸟铳c钢管等凶器埋伏在东村谭家旁边的小巷和菜地里。 当晚11时许,租乘“慢慢游”回家的被害人陈溥宏在谭家路口下车时,被雷海军c钟国武c陈派用等人误以为是彭俊亮一方的斗殴人员。雷海军率先持枪击中陈溥宏的头部,致其倒地。钟国武等人分别持枪c砍刀c管杀朝陈溥宏及摩托车乱砸乱砍,致陈全身多处受伤。熊冬学c彭俊亮等人听到枪声后,持砂枪c砍刀c管杀等凶器冲出,双方持械互殴,砍伤多人。后闻讯而来的“110”民警赶到,双方人员迅速散逃,这才未造成更大的伤亡。 案发后,当时蓝山县公安局迅速成立了以副局长李胜全为组长,抽调10人组成“629”扫黑除恶专案组,全面侦查并迅速查清了团伙情况。由于涉案人员众多,且团伙双方均有一定组织和反侦查能力,作案后团伙成员纷纷外逃。08年初席小刚和黄小兵搭班子着手处理积压案件时,就对该起案件高度重视,曾亲自部署并多次组织专案民警全力追逃。 到目前为止,629涉恶团伙除雷海军在逃外,余者皆被抓捕归案。其中团伙头目之一钟国武已被法院判决无期徒刑,熊冬学被判14年c陈派用被判15年有期徒刑。收缴作案工具共51件,其中火药枪4支,刀具14把,管杀20把,钢管13根。当年的无辜受害者陈浦宏重伤住院后至今没能完全康复,其父陈光雯为此连续上访,引起了省c市c县领导的高度重视。 就在早几天县长还来电亲自过问雷海军是否有消息?想起至今雷海军及大批案犯未抓捕归案,黄小兵眉头微拧,目中隐现焦灼。 时间在黄小兵眉梢不疾不徐地走过,不知不觉10年的新年钟声又将敲响。快到年边这天,据可靠特情举报,629涉恶主谋雷海军打算回家过年。黄小兵闻迅立即组织人员布署了抓捕方案。 从获悉雷海军要回家过年那天起,雷海军家就24小时处于县公安便衣民警监控中。但狡诈之人必多疑。年三十黄小兵亲自带队,在斜对着雷海军家大门的村支书家的柴屋内蹲守一夜。可直到正月初一的朝霞升起也不见雷海军的踪影。 “不怕他能上天入地,躲得过三十躲不过初一。”黄小兵说完又叮嘱前来换防蹲守的李海涛,“严密监控,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要时刻记着我们面对的是凶残狡猾的对手,他很有可能在我们认为最不可能出现的时候出现。” 李海涛正色道:“放心吧黄局,我记住了。” 黄小兵点头,紧接着打了个哈欠。一夜未合眼,他眼中布满血丝,但面上气色看去还行:“有情况随时通报,绝不能掉以轻心。” 走前他又叮嘱李海涛。 到县城后黄小兵没回宿舍径直去了办公室,在他办公室的柜子里放有一床被子。他抱出被子躺在沙发上,一夜未眠的大脑明明很疲倦却无法入睡。心里莫名躁热,他起身关掉空调,躺了一会,仍然睡不着。他索性爬起,去楼下洗把冷水脸,甩甩头,转身上楼刚走到一半,就听办公室里座机铃声大作。 黄小兵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 “喂,是不是有消息了。”他抓起听筒就问。 电话线那头没有反应。 “说话呀,是不是发现他了?” 听筒那边依旧没有动静,这时黄小兵才意识到电话不是蹲守的民警打来的,但他以为是举报雷海军的热心村民,转而鼓励对方开口:“这里是县公安局,我是局长黄小兵,有什么事不用怕,说吧,我听着。” “是我。”黄小兵妻子的声音响起。 “搞什么搞,半天不出声。”黄小兵抬腕看下表,又问:“有什么事。” 妻子那边又是沉默,他正要开口问,妻子声音传来:“没事。” “没事那就挂吧,我这还有个案子,别占着线。”黄小兵“哐当”挂了电话,挂了后他才奇怪妻子怎把电话挂到办公室来了,摸出兜里手机才发现夜里蹲守时关机一直没开,平时他只保持公事手机24小时开机。 想着今天是大年初一,黄小兵开机后又给妻子拨了个电话。电话通了,一直响,妻子却不接。 黄小兵不知道他的老父亲走丢了。老人家患有老年痴呆症,他妻子前天就去零陵将他爸妈接来了永州,上午妻子带公婆去逛街,一时没留神,老人家就不知跑哪去了。原本妻子打电话想叫他回去,电话通后他上来就问有没有消息,妻子还以为他已得知公公走丢一事。听他在电话里语气很急,妻子心里很难过,自责自己没有看好老公公,后来才明白两人说的完全不是同一个事。 见妻子不接自己电话,想想,黄小兵又给妻子发去一条短信,祝妻子新年快乐。许是察觉到自己先前语气过硬可能令妻子心生不快,点击发送时他又加了句,许诺妻子明年无论如何一定回家过年。 信息发送后,黄小兵下楼走了半条街在家小卖部买了包面条,回宿舍煮熟放点油盐和老干妈辣子鸡满满吃了一海碗。一碗面下肚困意也上来了,等他一觉醒来已近黄昏。他抓过皮外套边下楼边查看手机,只有妻子给他回的一则短信,他这才知道老父亲走丢过。妻子告诉他不必担心,人已找回。 公安局大门外,雷纯彪开着他的吉利金刚来了,他车刚驶大门黄小兵也匆匆过来了。车在他边上停后,他打开副驾门,雷纯彪递过一盒蛋炒饭和一瓶水:“还没吃吧,给你弄了个蛋炒饭,应该还热乎。” “你还别说,一觉起来睡前吃的那碗面早让呼噜给打掉了。”黄小兵笑呵呵地接过,车还没驶离县城一碗蛋炒饭就解决了。 在去雷家岭的半路上,李海涛来了电话,村支书反应了一个情况,雷海军的表亲今天在村里找好几个人借钱,疑是替雷海军借的。李海涛说他表亲几分钟前骑辆破自行车往镇上方向去了,他已让人盯着雷海军的表亲,因人手有限他请求加派人手蹲守雷家岭。 “你马上让盯梢的人撤回来,我和彪子一会就到。” 黄小兵话没落音雷纯彪一脚油门就踩了下去,暮色中吉利金刚犹如出鞘的利剑,泛着幽冷的光朝雷家岭轰鸣而去。 初春的风带着凛冽,夜里守着地炉里的炭火,风从柴屋四面八方挤进来仍寒凉刺骨。前半夜还稍许好点,到了后半夜,人一乏,抗寒力就跟着下降。 “黄局,你说那家伙今晚能来吗?”李海涛紧紧身上的军大衣,一手箍着腰身,一手拿火钳扒了扒埋在炭灰里的土豆。 煨得半熟的土豆已经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这家伙聪明过头了。”黄小兵两手在脸上使劲儿搓了把,柴屋小,炭火熏得他有点头昏脑胀。他将坐的小板凳往后挪了挪,说:“他让他表亲大年初一四处找人借钱,这么招摇他想干嘛?目的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人盯着他表亲。盯梢的稍有不慎,让他表亲给察觉,他得到信就会立既潜逃,再想抓他可能难了。” 说完,黄小兵从李海涛手上拿过火钳,在脚边铁铲里挟了几块炭加进地炉里。抬眼看看李海涛,他又说:“放心,他既然回家过年总要回来打个转。今晚不回,明天也会回。” 转钟后,山村越发沉静,偶有县道上过往车辆碾压路面的声响远远传来,也在子夜的空气中变得稀薄。 “黄局黄局,目标出现,目标出现。”黄小兵的对讲机里毫无预兆地响起雷纯彪低沉急促的声音。 “快,把火踩熄。”黄小兵一手打掉李海涛手中啃到一半的土豆,继而压低声音通知各蹲守小组人员,按原计划行动。 山脚下的羊肠小道上,三个影影绰绰的人影,朝着黄小兵和李海涛蹲守的柴屋这边过来。其中有两人边走边吸着烟,随着烟头一明一灭,渐行渐近,他们的对话也在静夜里飘进柴屋。黄小兵隐听到他们在说手气旺c通杀什么的与赌博有关的话。 三人经过柴屋下风口时,一矮个子止步,掏出烟盒,抽出一支递给边上的人,语带示好:“来,海哥,上支烟。” 雷海军接过烟叼在嘴里,矮个子又殷勤地举着打燃的火机用手拢着凑了上来。不等雷海军偏过头,火苗就被风吹灭。 “他娘的!”矮个子咒骂一声,手指连摁三下,连着三次都没打燃火。“废物!”雷海军自他手上夺过火机,走至柴屋边,一脚踩着屋后的石块,俯身“啪”的一下打燃火。点烟时,他眉头忽异常警觉地往上一扬,紧接着脖子往前一探,鼻翼暗暗用力翕动两下,随既恶狠狠地甩掉烟,倒退两步后他猛转过身,冲愣愣望着他的两个同伙大吼道:“妈的,快跑!” 几年的逃亡生涯使雷海军对周遭环境有着超乎寻常的敏感,一点烤土豆的淡香和木炭灰的气味让他意识到了危险,他如丧家犬一般撒腿没命的往烤烟地蹿去。 “站住!”见雷海军要逃,柴屋内的黄小兵一声高喝,与此同时李海涛一脚踹开了柴屋门。两人一前一后朝柴屋后的烤烟地追过去时黄小兵通过对讲发出指示:“目标欲逃,各小组马上行动!” 接到指令,各蹲守点的民警迅速向柴屋这边扑了过来。 “再跑开枪了!” 几声枪响将沉睡中的雷家岭惊醒,相继有农屋亮起灯,狗吠声夹杂着山村老汉的咳嗽声,在夜里听来格外惊心。 一阵喧嚣过后,从小在雷家岭长大熟悉这儿一草一木的雷海军,领着同伙从公安人员眼皮下逃蹿了。 抓捕失败,县城里谣言四起,说到嘴边的肉还能让其飞了,肯定是县公安队伍里还有败类给雷海军通风报信,什么抓捕都是哄老百姓闹着玩的;也有质疑县公安队伍能力的,一时各种声音扑天盖地而来。 做为公安局长,黄小兵在对局里民警对县委总结此次抓捕行动时,坦承是自己失职,把责任一肩挑了:“是我疏忽大意了,低估了对方的反侦查能力。但我保证,一定会尽快将雷海军抓捕归案!” 黄小兵敢这么说并不是空口白话,他有他的路数,他让人去电信局打印了雷海军表亲春节前后的全部通话记录。逐一排查比对,最后锁定雷海军的老据点——塔峰镇。 而就在这时,雷海军让人散布出假消息,称其已逃往广西。黄小兵将计就计,一面大张旗鼓放出消息:宣称派了县公安队伍中的精锐前往广西抓捕雷海军;一面在各乡镇发起了春季抓赌禁赌风暴。 二月末这天,据一抓获的惯赌分子交待,早两天他在塔峰镇某赌博场所见过雷海军。这个消息无疑给民警们注入了一剂兴奋剂,雷海军真的还在蓝山县,多日来的劳累终见一点成效。顺着这条线索跟踪追击,三月三日晚,黄小兵带队在塔峰镇某麻将馆内,成功抓获自2006年629涉恶案后潜逃四年之久的雷海军。 落网后,狡诈的雷海军心里十分清楚,自己在被叛处有期徒刑后五年内又再犯案,属累犯,会受到从重处罚。为逃避罪则减轻刑罚,他供述辩解道:6月29日晚上他们是从花果过高阳再经过鸭婆洞再到富民桥往东村去的。他说当他们走到木材加工厂那里的时候,就看到一辆“慢慢游”迎面往他们这边来,他们就躲到木材加工厂后面的田埂上。当时钟国武领着一人上前去看乘坐“慢慢游”的是不是对方的人。结果那辆“慢慢游”沿木材加工厂后面的小路上开进去大约四c五米的样子就停下来了,坐“慢慢游”的那个人一下车后,他就听到钟国武喊:“是冬来仔,古城的,开枪啦!搞啦!”他这样一喊,坐“慢慢游”的那个人就撒腿往村子里面跑,雷海军说他追上去就看到有几个花果村的后生仔站在那里,其中一个人还拿起一把短砂枪,雷海军说他从那个花果村的后生仔手上把那把砂枪抢了过来,朝坐“慢慢游”的人开了一枪。 雷海军意欲将自己从主犯变为从犯,被法院驳回。经参与斗殴的双方多人证明:雷海军在案发时首先持枪朝乘坐“慢慢游”的被害人陈溥宏头部开枪,致陈溥宏重伤的原因就是雷海军开枪击中头部造成的,雷海军在629涉恶案中起了主要作用,系主犯,故其辩解及辩护观点,蓝山人民法院不予以采纳。 为了儿子陈溥宏连续上访四年的陈光雯老人,在雷海军被抓捕归案后亲自将感谢信送到黄小兵手中,老泪纵横地抓着黄小兵的手:“太感谢了黄局长,在我有生之年能够看到雷海军被绳之以法,我感谢局长,感谢县公安民警,感谢了!” 老人抓着黄小兵的手不肯放,哭得跟个孩子一般,在场的黄晓兰和几个女民警亦落下了泪。春节前后这段日子,她们几个女民警巾帼不让须眉跟着男民警一块蹲点熬夜,总算辛苦没有白费,这一刻老人发自肺腑的声声感谢,令她们深刻体会到了身为人民警察的光荣与使命感。 继629涉恶主犯雷海军落网后,本着深挖罪犯,除恶务尽的原则,蓝山县公安局随后发起“清网行动”掀起全面追逃攻势。同年12月13日,板屋村从事假美元犯罪活动十多年的“元老”级人物,潜逃在外的李家三兄弟投案自首,主动交出上千万假美金及《国民政府101金库保管委任状》。至此,终彻底根治了板屋村假美元诈骗犯罪这个顽疾,所有涉案的乡镇民警均被查办,惊动中外的家族式诈骗案成功告破。 如今,板屋村告别了以换美元发家致富的历史。走进村,家家户户都在烤烟田上辛勤劳作。还有竹木厂c烟花厂等作坊也能看到村民们忙碌的身影。村民由衷感悟到:通过合法劳动,诚实经营赚到的钱揣在兜里才心安理得;而以前通过违法犯罪所得从早到晚惶惶不可终日,如今挺直腰杆靠劳动致富才是人过的日子。 假美元案破了,承诺过妻子今年回家过年的黄小兵,原计划大年三十的前一天,也就是二十九号下午五点赶未班车回去,可一件突发事件又打乱了他回家的计划。 07 农历12月29号中午,也就是大年三十的前一天,农村妇女唐某抱着五个月大的孩子在县妇幼保健院看完病出来。刚出医院大门,两男一女迎面朝她围了上来。 “你抱我的儿子干什么?”那女的扑过来一副拼命的架式,不等唐某反应过来怀中的孩子已被抢走。 “这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呀!”喊出这话时唐某还以为是场误会,是那女的错把她的孩子认做自己的,并没意识到面对的是三个不法之徒。但她双脚出于本能的先于她的意识朝那女人扑了过去,欲抱回自己的孩子。 “你还想跑,你这丧天良的人贩子,就不怕遭天打五雷轰?” “要不是看你是个女的老子几脚踹死你!” 恍若晴天霹雳,唐某刚追出几步就被两个男的扭住,一顶“人贩子”的帽子从天而降扣在了她头上。 “我不是不是那真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呀”眼见那女人抱着自己孩子脚步如飞,唐某急得跳脚大叫:“大哥我求你们放开我,那真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呀” 两个男的置唐某的哭喊于不顾,连拖带拽将其扯向一旁,嘴里一口一个“人贩子”地骂着,还说要将唐某扭送至公安机关。不明围观群众信以为真,纷纷指指点点。 唐某眼睁睁瞧着孩子即将在自己眼皮前消失,痛如剔骨挖心,她奋力欲挣脱那两个男人的禁锢,一次次冲上前,一次次被拖回来摁倒在地。 许是她奋不顾身,许是她哭得声嘶力竭,有群众醒过神察觉不对劲,开始出言质疑。那两男的明显有些着慌,为掩盖慌乱,两人骂骂咧咧地各自踹了唐某几脚,随后拍拍屁股扬长而去。 黄小兵接到群众报案后立即赶往案发现场。了解事情经过,问明罪犯逃蹿方向后,面对伤心欲绝的唐某,黄小兵掷地有声地说道:“请放心,孩子我们一定给你找回来。找不回来,你问我这个局长要!” 事情刻不容缓,黄小兵返回局里的路上拨通了妻子的电话,彼时妻子系着围裙正哼着歌在家兴冲冲地剁着饺子馅;燃气灶上蒸锅里还蒸着珍珠肉丸和蛋卷,都是丈夫爱吃的。三年了,整整三年,黄小兵没回家陪妻女过过一个团圆年。早几天已升初中的女儿还怯怯跟母亲确认过,今年父亲是否真的会回来陪她们过年。得到母亲给的准信,女儿无声笑了,笑得跟腊月绽开的迎春花一般。 这会听到手机铃响,黄小兵的妻子猜到准是丈夫打来的。菜刀一丢,撩起围裙边擦边匆匆奔去客厅,抓起手机就问:“你不会就到了吧,不是说要晚上”不等妻子说完黄小兵的声音就响起:“刚刚发生一起案子,今年又不能回家陪你们过年了,你带女儿来蓝山吧。” 简单几句话,说完就挂了。 想起女儿如迎春花般的笑颜,妻子眼眶红了。 年三十的傍晚,万家灯火喜庆团圆之际,黄小兵却带着办案干警冒着严寒走街串巷c上山下乡搜寻线索,追踪罪犯。与此同时,黄小兵的妻子带着女儿到了他住的宿舍。听到外头年夜饭的鞭炮“噼里啪啦”响起,女儿说饿了。因跟丈夫赌气临时决定带着女儿赶过来的,妻子什么吃的也没带,此刻翻遍丈夫宿舍的碗橱,只找到一把面条。 在过去的三年里,在坚持不懈追查在逃案犯的同时,黄小兵率县公安局民警将积压十余年的案件破获不少,其中就包括多起不同手段的贩卖妇女儿童案件。不论严冬酷暑,不管是身为政委还是身为局长,这三年里翻山越岭,黄小兵的足迹踏遍了三蓝大地大大小小的乡镇,生生将蓝山活成了他的第二故乡。而他矫健的身影也深深镌刻在了三蓝大地的青山绿水c蓝天白云下。 “黄局。”蜿蜒的山道上,雷纯彪喊住走在前面的黄小兵,“咱们会不会又白跑一趟,说不定孩子早被带出省了。” 黄小兵驻足,微喘着气:“不会。年三十,外出打工者差不多都回来了。人多眼杂。从犯罪心理学上来说,买孩子的人家不会在此时公然买进孩子,一旦身边有人举报,他们害怕鸡飞蛋打。所以我断定,孩子还在蓝山,被暂时藏了起来。” 当街抢孩子在各类案件频发的蓝山算是开了天劈了地,也成了蓝山民众年夜饭桌上的谈资。不少人纷纷揣测:是感情纠葛c亲情暗战;抑或是蓄谋已久c流窜作案?有人当街见证了身为局长的黄小兵的亲口许诺,找不回孩子问他这个局长要。 一时之间,黄小兵和蓝山县公安局再次成了社会舆论关注的焦点。大家无不拭目以待,等着看黄小兵这个公安局长如何找回被抢走的孩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三天三夜的走访追踪,有村民提供了宝贵线索,说是同村某户没有婴幼儿的人家夜里传出过婴儿啼哭声。 大年初二,黄小兵率蓝山县公安民警,成功将抢夺孩子的两男一女堵截在屋内。被抢走的孩子得救了,辛苦没有白费,当黄小兵亲手将被解救的孩子送到唐某一家手中。那一刻,公安局大院鞭炮齐鸣,唐某一家老少围着孩子喜极而泣。 “谢谢!谢谢!”唐某搂着失而复得的孩子“扑通”一下,跪倒在了黄小兵和办案民警面前,紧接着一家老少都跟着唐某跪了下来。他们以这种当地山民最传统c最朴实的方式,向奋战春节办案一线的公安民警表达了他们最真诚的感恩。 “黄局。”雷纯彪用胳膊碰碰黄小兵,“嫂子和孩子来了。” 公安局大门处,黄小兵的妻子带着女儿站在那,原本他妻子带着女儿打算回去。从年三十到初二,一直没等回黄小兵,妻子有些动气。然而此刻,望着唐某搂着五个月大的婴儿激动得泪水涟涟;再看迎过来的丈夫惯有的笑容中透出一线不易觉察的疲惫,问责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扭过头,妻子示意女儿上前。 “爸爸。”少女声若蚊蝇,明明心心念念盼着见到父亲,当父亲带笑朝自己走来,她却胆怯的往母亲身后闪去。 黄小兵脚下一滞,眼底掠过一抹转瞬即逝的痛色。女儿长高了,这一刻他深深觉得自己忽略了妻女,骨肉至亲,女儿乍见到他却不敢向他靠近。 夜深人静,黄小兵一手搂着妻子,一手拉过妻子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这几年辛苦你了。独自带着女儿,还要替我孝敬二老。” 他在妻子手背上落下一吻。 不是没有过委屈,不是没有过抱怨,然而此时此刻,妻子心底所有的委屈都消融在他带有真诚歉意的一吻上。所有的付出在这一刻都值得了,妻子将脸贴在他胸口:“家里有我,你放心。” 黄小兵紧紧包住了握在自己掌心的妻子的手 08 初三,一大早起来,黄小兵就被妻子拉去街上采购。妻子说:“咱们好不容易一家人聚在一起过个年,总要吃顿饺子才像样。”黄小兵嫌麻烦,也怕累着妻子,便说:“去买点速冻饺子吃是个意思就行,你大老远来一趟就别费那事。”妻子不同意:“不费事,你只要负责剁肉馅就行,其余的事交给我。” 黄小兵宿舍只有个电磁炉,还是08年妻子来蓝山看他时买的,平时黄小兵都在局里食堂用餐,只偶尔办案回来错过食堂就餐点才在宿舍煮碗面对付一顿。眼下包饺子还得采买厨房用具,是以他又劝道:“算了,就为这一顿还得买好些东西,等你一走我哪有功夫自己做饭。中午我领你们去外面吃,想吃什么今天我都满足你和女儿。” “不行,这不是一顿饭的事。”妻子说:“这几年你不在家,家里进进出出就我和女儿两个人,你走的时候茜茜还在念小学。如今茜茜都升初中了咱们一家才在一块吃顿饭,自己在家做茜茜看着也高兴。” 接着,妻子又补充一句:“你没发现茜茜这孩子越来越内向了。” 黄小兵笑,说:“女孩子大了,变文静了,这是好事嘛。” “什么呀?”妻子嗔怪地白了他一眼:“茜茜跟她同学说她爸爸是警察,是破案能手,可你从没出席过她的家长会,同学们怎么看她?不知道的还以为女儿吹牛。” “呵呵,还有这事?”黄小兵挠挠头,赔笑说:“那看来下回家长会无论如何我得出席,替女儿争把脸,让同学们看看她老爸的风采。” “等会回家你可别给女儿开这样的空头支票。”妻子马上警告他,“别到时做不到反惹女儿伤心。我呀,也不指望你能有空常回家来看我们,但最起码这几天你得抽空好好陪陪女儿。” 黄小兵一口答应,可他连这顿饺子都没能陪妻女一块,只因刚到菜市场,他就接到局里值班民警打来的报警电话:梅溪村和嘉河村的村民因舞龙灯起了冲突,双方各纠集了几百号人。这两个村的村民都是大姓氏,以吴姓和周姓居多,一言不合撸起衣袖就要在拳头上见真章。 “我马上就来,你赶紧通知其他人。”来不及对妻子说抱歉,黄小兵接到电话后匆匆对妻子撂下几句:“你先回去吧,别包饺子了,晚上等我回来一块去外面吃。” 说完黄小兵大步流星而去。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没打起来吧?”黄小兵率领县公安民警赶过去时拨通了梅溪村村支部刘书记的电话。 电话通了,刘书记那边棍棒声c喊打喊杀声不绝于耳。刘书记在现场扯着嗓子连声问他们到哪了?现场械斗声一浪高过一浪,他听得到刘书记说话,刘书记听不到他说话。 一路上黄小兵心急如焚,一迭连声说着:“拐火了拐火了,看情形伤了人。”他说的“拐火了”即“坏事了的”意思,每每遇到着急上火的事他就习惯性的爆出方言。 梅溪村和嘉河村都是由几个自然村合并起来的,平时扯皮的烂仗就多,又好相互告刁状,芝麻绿豆大点的事就能引发两大姓氏的对垒。轻则打得头破血流,重则打得半身不遂内分泌失调,相当令人头疼。 去年黄小兵下乡走访时就曾跟下面乡镇的村干部做过工作,建议他们动员村民过年不要舞龙,因舞龙历年来没少械斗。原本黄小兵就担着这层心,年前他还特意跟这两个村的村干部打过预防针,没想到临了还是出事了。 舞龙灯c踩高跷c划彩龙船等民间传统节目,本是村民自发组织的喜迎新春佳节图个热闹喜庆的事儿;从年头忙到年尾,不管收成好坏,一年下来不管挣多挣少,打正月初一到十五,各村舞龙队便活跃在乡间。 舞龙的多为各村的精壮汉子,没有把子力气那龙舞不活。龙舞活了,盘踞在半空中的蛟龙就好似被赋予了生命般,摇头摆尾,神气十足。龙灯进村了,或舞到了自个家门口,便有村民放鞭炮接龙灯;客气点的,还兴打赏舞龙队几个喜钱,多少是个意思,既图个乐呵也是对舞龙队的肯定。 鞭炮炸得越响,赏钱给得越多,那蛟龙也就越发来了兴头;龙首一摆,舞龙头的汉子一声长喝,龙尾随既响应,那龙便纵长躯而迅起,奋烈髯而腾骤,一时只舞得风夺珠,腾奔遨突,左耸右伏,奇幻倏忽。村民看着高兴,点燃一挂挂的小鞭炮便往龙身上扔,名为:炸龙。 舞龙队不怕鞭炮炸,就怕龙灯进村冷冷清清没人夹道相迎。说起夹道相迎,方圆百十里也就梅溪村和嘉河村的龙灯有此殊荣。舞龙队尚在村口就有孩童扯飞腿回村报信。不为别的,只因这两个村的龙灯扎得好,舞得欢腾,非其他村子的草龙可比。这两个村的龙灯皆以绢绸为衣,敷彩帖鳞,且头高九尺,竦角奋髯,身长数段,舞起来宛若蛟龙出海,因而深为广大乡民喜受。可也因为如此这两个村的龙灯撞在一起就会起冲突。 今儿大年初三两个村的龙灯又在土市镇撞上了,恰逢镇上有家店铺春节前才开张,店主人为讨个吉利,搬出几箱鞭炮把两个村的龙灯都接了,又各自打赏了喜钱。店主人客气,两个村的舞龙队也撒着欢的在店铺前贺起新春,将两条龙舞得栩栩如生。 一开始双方舞龙队还很友好,两条龙时而交颈嬉戏,时而各自为阵,双方都很卖力的表演,两边擂鼓手鼓点也敲得震天响。喜得店主人合不拢嘴,鞭炮一挂接一挂地放个不停,围观群众更是不时为两个村各自精湛的舞技喝彩叫好。这原本是件皆大欢喜之事,可舞着舞着渐风起云涌,你舞得春满乾坤赢得如雷掌声,他不服气,立马一招龙舞换形,踏清歌而布云,舞得溢彩流金。叫好声倒向这边,那边自然又不服气,一来二去双方便舞出了泼天之火。 双方舞龙队员先是在脚下使绊子,你勾他一脚,他踹你一飞腿。勾得狠了,踹得重了,吃了亏的张嘴便骂娘。一骂娘拐火了,人家老娘好好在家待着没招你惹你,你骂他老娘他未必是傻的不会骂你?他比你骂得更狠!你骂他老娘他骂你八辈祖宗!结果骂着骂着便奔群殴而去,龙灯也不舞了,直接上拳头,简单粗暴。 战火一经点燃,两个村的村民闻迅抄起铁锹锄头蜂拥而至,上来直接用家伙说话,先干一仗打出个子丑寅卯再说。双方激战得热火朝天,镇上吃瓜群众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临街一家卖电器的商铺摆在门口的两个大音响,不停循环播放着《好汉歌》里的几句歌词:“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啊,风风火火闯九洲啊”音量之大,震耳欲聋。两边的店铺内挤满吃瓜群众,有些大人还把孩子扛在肩上伸长脖子观战。 黄小兵他们一路鸣着警笛赶到时双方已打红眼,现场一片混乱,铁锹c木棒在半空乱挥,堪比刀光剑影。两个村的龙头都已被砸烂倒在一旁,梅溪村的村支部刘书记不知打哪弄来个扩音筒,正领着几名村干部在现场喊得声嘶力竭。 “局长”土市镇派出所所长程文学焦头烂额地跑过来,喘着气说:“这些村民真是无法无天,无法无天啊!我们所里有两个民警都被打伤了!” “去,把那音响先关了。”黄小兵心急如焚,他让程文学先去把电器铺子里的音响关掉,又命民警们原地待命。 “哎哟黄局长,你总算来了。”刘书记和几个村干部这时也过来了,黄小兵从刘书记手上拿过扩音筒,爬上警车,他站在警车上大声喊道:“村民们,听我说,我是县公安局长,我命令你们双方立即停止打斗!” 两个村的村民各有十来人受伤,此时别说公安局长,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顶用。混乱中,还有人朝警车这边扔砖块,警车主驾驶的窗玻璃被砸碎,黄小兵也险些让砖块砸到。眼见场面已到不可控的地步,黄小兵当即立断,下令动用催泪弹迫使疯狂的村民停止斗殴,场面这才慢慢控制住。 事态平息下来后,黄小兵将两村的村干部和舞龙队的村民,召集到镇派出所做善后调解工作。架打完了,村民的头脑却没冷静下来,无论是村干部还是村民大多认为打架是他们两个村的事。一村干部带头说:“我们又没跟政府做对,也不是黑社会,打完架各养各的伤就是,叫我们来派出所干啥?打个架未必还犯法了。” 程所长冲那村干部喝斥道:“公然打群架,扰乱社会治安这还不算犯法?光是袭警就可以叛你们个妨害公务罪,严重的话就上升到故意伤害罪了!” 那名村干部头一勾,低声又说了句:“打急眼了谁还顾得上警察不警察的。” “要我说你们就是没有一点法律常识。”程所长没好气地瞪了村干部一眼。 “所长说的是,咱们这地方吧”嘉河村的村长看眼黄小兵,堆起一脸看似憨厚地笑,说:“穷山恶水出刁民,我们村干部的工作也难做啊。都乡里乡亲的,话说轻了没人听,说重了吧,又抹不开面子。” “这是大实话。”梅溪村的刘书记叹口气,继而说:“黄局长啊,这村干部不好当呀!就说这过年舞龙灯吧,年年舞,年年打。可你不让他们舞,他们不干呐。这舞龙灯不犯法,不犯法的事你就没法劝阻。” 程所长脸一沉:“没人说你们舞龙犯法。可打群架,打伤人,这就是扰乱社会治安。都够拘留了。” “拘留就拘留。”不知谁嘟哝了句。 一直没出声的黄小兵开口了,他点了几个村干部的名,“年前我同你们怎么讲的?舞龙就舞龙,别搞出事来。要我说,这龙往后还是别舞了。你们自己想想,今天要是不采取强制措施,继续打下去闹出人命,怎么办?” “要我说也别舞了。”从事发到现在程所长怄了一肚子火,往年舞龙队多在乡下活动,为此他还特意派了民警去各村巡逻。没想到等他把有限的警力重点派去乡下,村民们倒好,今年把龙灯舞到镇上来了,还把镇上闹了个底朝天。 想着就来气,程所长又气哼哼地说:“今年敢打警察砸警车,明年岂不要砸派出所砸县公安局了?” 梅溪村的村民:“警车不是我们村的人砸的!” “不是你们村的人那是我们村的人砸的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们村的人砸的?”嘉河村的村民不干了,立即回击。 梅溪村村民:“你又哪只耳朵听见我刚说是你们村的人砸的了?” 为一句话,双方又起争执,一个个屁股离了椅子,眼见他们又要推搡生事,黄小兵重重咳了一嗓子。待双方安静下来,他才说:“叫你们来是解决问题的,不是叫你们来斗勇逞狠。打架能解决问题吗?要是能,你们为什么还年年打?” 这次的群架不简单,黄小兵在公安战线摸爬滚打了二十几年,从《好汉歌》到砸警车,他敏锐意识到有镇上的社会人员在暗中借机滋事。 黄小兵:“你们都说没砸警车,这话我相信。谁砸的,谁在暗中生事,我心里也有本账。但你们知不知道,今天的事态如果继续发展下去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我告诉你们,搞不好会死人的!” 敲敲桌子,又说:“这绝不是危言耸听,我已经让人在调查,快的话下午就会有结果。” 黄小兵料想的没错,经查,是镇上一帮社会青年在暗中生事,挑头者是年前才刑满释放的人员。黄小兵下令使用催泪弹后那帮人又在民众中造谣生事,说公安对手无寸铁的劳动人员进行残酷镇压。下午,雷纯彪和李海涛将那几个暗中生事者带到了派出所。 打架的村民这才知道真有人利用他们扩大事端,但对罢舞龙灯一事他们仍然心存抵触,不舞龙过年干什么呢?从初一到十五走街串巷舞个龙灯,既能赚俩钱又丰富了业余生活。还有村民说:“舞龙灯总比从前咱们闲着没事去县道设路障好吧?最多以后咱们村不和他们干仗了。” “对,往后我们不干仗,不让镇上那帮小子有机可趁就是。”另有村民附言。 黄小兵:“今天的阵仗你们在场都见到了。好家伙!音响里一遍遍滚动反复唱着‘该出手时就出手’,这现场听的人都热血沸腾,那干仗的还能不沸腾?非得让人挑唆着把人脑打成猪脑,死上个把人你们才知道后悔?” 好说歹说,直到天黑黄小兵才做通村干部的思想工作,两个村的村干部都承诺说服村民烧掉龙灯,在场的村民也有人表态不再舞龙。 “黄局,今天这事,是我们镇派出所工作不到位,不够细致。做为所长,事发当时我没想到有社会人员参与,这是我工作上的失职。你该批评批评,我虚心接受,绝无二话。”程所长耷拉着脑袋,此刻他的心情用两字足以概括:那就是沮丧。 自08年年三十提前半天擅离职守以来,程所长一直为这事在黄小兵面前深感羞愧,这两年多他一心想在工作上干出成绩以弥补曾经的过失。年前黄小兵叮嘱过的话他一直听在耳里记在心上,谁想千防万防临了还是闹出事来。 黄小兵拍拍他肩膀,让他不要有过多的思想负担,黄小兵自己曾在基层民警的位置上干过,深知基层民警不易:工资低c工作累c晋升难,且加班多c执法安全亟待加强,这就是基层民警工作c生活的真实写照。是以,黄小兵从不轻易问责下面乡镇派出所的民警,他选择以身作则,将自己作为标杆,事事身先士卒,默默为基层民警做着表率。 按理说身为县公安局局长,其实很多事黄小兵不必亲自出面,但不管大案小案他从来都是带头冲锋陷阵冲在最前面。因为黄小兵清楚,蓝山是有名的难管县,他一个外地人,在本县毫无根基,要想搞好工作要想服众,最好的办法就是事事做表率,用实力说话。 黄小兵回宿舍时他妻子带着的女儿已回了永州,桌上还扣着一碗煮好用冷水滤过的饺子,碗下压着妻子给他留的纸条:妻子说女儿倩茜明天要上辅导课她带女儿先回去了,叮嘱他一人在外要按时吃饭,注意身体。字里行间句句都是叮咛,没有一句抱怨的话。 看过纸条,黄小兵拨通了妻子的电话,妻子问:“回来了?”他“嗯”了声;妻子又问:“桌上给你留着饺子,吃了没?”他先是“嗯”了声,接着又说:“还没呢,等会我热热就吃。茜茜呢,睡没睡?”妻子嗔怪道:“你打电话回来就只惦记着女儿啊?”黄小兵说:“惦记女儿,更惦记女儿他妈。”妻子在电话那头笑了:“原来蓝山盛产蜂蜜,去了几年嘴变甜了。” 听见妻子笑,黄小兵也笑了,只是笑意未达眼底便被愧疚侵袭;他深感自己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妻子自打嫁给他就没享过几天福。没来蓝山前他工作忙在家的时间就不多,家里家外基本都是妻子一人在操持;他来蓝山后妻子除去要独自照顾女儿之外还要替他在年迈的父母跟前尽孝,他亏欠妻子的实在太多太多了。 “怎么不出声了?小兵,你还在吗?小兵?”听电话那头没声了,妻子还以为他撂下手机走开了。 “在,我在。那什么”黄小兵揉揉鼻子,“你再辛苦几年,等蓝山治安好转我就向上级打报告,申请调回市里。” 这下轮到妻子不出声了。不出声,不是妻子不相信黄小兵的承诺,而是妻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但她明白黄小兵此刻所言乃发自肺腑,并非是在随口敷衍她。夫妻十几年,她比任何人都了解黄小兵,她十分清楚她的丈夫黄小兵不是个会向组织提要求的人。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付出不是东流水,丈夫都看在眼里c记在心里。她知道丈夫心中有她c有女儿c有他们这个家,这就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 09 深夜的街头,寒风料峭,两个巡逻的民警踩着一地燃过的鞭炮屑走来。其中一民警驻足,跺飞被风卷至皮靴上的鞭炮包装纸,缩缩脖子,继而对同伴发起牢骚:“冷死个人!这会连狗都趴在窝里睡了,咱们还得冒着寒风巡逻,这叫个什么事?” 又说:“当官的动动嘴,咱们下面这些小警察就得跑断腿。” 另一民警抽抽嘴角,说:“谁让你吃警察这碗饭?你个小警察不巡逻难道还让当官的来巡逻?” “年前犯罪分子活动猖獗,频发抢劫案。为保护老百姓人身财产安全,咱们加班加点巡逻那是应当应份。可这大过年的用得着搞到这么晚吗?十点以后,咱们一路走来你见街上有几个人影了?” “你看,对面不就来了一人。” 来的是黄小兵,跟妻子通完电话,吃了饺子,他又拿上电筒出来巡逻顺带检查巡逻工作。做为县公安局长,他原本可以不必事事亲力亲为,如之前民警所言他只需动动嘴发号施令即可。但黄小兵不这样。事实上绝大多数人都会有工作使命感,只不过很多人是被动的在履行。辟如:每天早上你得起床上班,不管先天晚上你睡得有多晚,到点了你起不起得来都得爬起来去上班;不上班就会扣工资,于是很多人认为自己是为养家糊口为生存才不得不爬起来去上班。可事实上,不管是出于被动还是主动,绝大多数人都在无意识地履行着自己的工作使命感。但也有极少数如黄小兵这样的人,是自觉主动的在履行着自己的使命感。 “黄局”两个民警没想到会在这个点碰上黄小兵,更没想到黄小兵会出来巡逻,两人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 “辛苦了。”黄小兵笑笑,神色略有些倦怠,他手中电筒往左边指了指,“你们去那边转转,我去前面看看。” “黄局,你白天不是去乡下调解纠纷了,这么晚还不休息?”一民警问。 黄小兵边往前走边回头说了句:“睡不着,出来走走。” 俩民警望着黄小兵高大的背影,其中一民警用胳膊肘碰碰另一个,小声说:“之前你说什么来着?这下打脸了吧?大半夜的咱们黄局都没睡还亲自出来巡逻,咱们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去!我那是随口说着玩的你还当真了。” 头一偏,又说:“走吧,别傻站着,巡逻去!” 有句话说:将雄雄一窝,兵雄雄一个。正因为有黄小兵这样事必躬亲的领导,蓝山县下至各乡镇派出所都一扫从前的工作面貌有了新气象,人人都由不作为到有作为,工作起来再无人懈怠以各种理由推三阻四,蓝山治安逐步朝着好的方向在发展。 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彻底扭转蓝山乱象绝不是短时间就能见到成效的。直到2010年,蓝山县的安全生产形势还十分严峻,尤其是新圩一带的非法烟花爆竹生产泛滥。仅新圩c早禾一带就有40多家未经批准就生产的烟花爆竹企业,伤人c死人的事故时有发生。县委县政府面临着很大的安全生产压力,大年初六这天,时任分管副县长的郭晓武急匆匆跑来找黄小兵,县里派工作组查封收缴了多家乡镇非法烟花小作坊生产的爆竹,遭至非法企业雇工与亲属和不明真相的群众围攻。他们拦住车子,堵住马路,还有人往工作组人员和车上扔石头,叫嚣着欲强抢回被扣押的非法产品。现场情况十分危急,稍有不慎即有可能发生烟花爆竹爆炸的重特大恶件。 黄小兵闻迅二话没说,立即组织县公安民警风风火火赶赴现场。非法企业的老板及雇工亲属们见大批公安来了对抗情绪更为激愤,叫喊着别说县公安来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顶用!个别人还嚷嚷着说,政府不管他们老百姓死活要砸他们饭碗,他们就要跟政府拼个鱼死网破,死个把人看看。 围观群众对此也议论纷纷,说公安与政府各级部门蛇鼠一窝,更有甚者,说公安就会欺负老百姓,只会在手无寸铁的老百姓面前逞王逞霸。 “还手无寸铁呢,可真敢说。”一工作组的人员气不过,指着人群大声说道:“你们当中有人手上不还拿着铁锹吗?还有人扔石头,车门都被砸凹一大块。” 或许是见有县公安的警力支援,另一工作组的人员也气愤不已地接过话:“一帮不讲理的刁民!在真正穷凶极恶的歹徒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你们口口声声不相信政府要与政府做对,政府要真是你们说的那么不堪,置老百姓死活于不顾,你们还敢在政府面前耍横吗?你们所倚仗的不过就是政府不会真的拿你们怎么样!” 说完又余怒未消地咒骂一声:“刁民!” 眼见民众中起了骚动,黄小兵挤到前面,抬手示意大家:“都先静一静,能否先听我说几句。”环顾四周越涌越多的人群,黄小兵心急如焚:“我是县公安局局长黄小兵,刚才有人说要拼个鱼死网破,要死个把人看看。这人死可不能复生!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远的不说,就说近几年,非法烟花爆竹作坊生产的违规产品闹出过多少伤人事件,引起过多少纠纷,又造成了多少难以协调的后果。这些血的教训难道真就不值得大家引以为戒吗?” 又说:“你们要相信我这个公安局长,我就留下来,你们也派代表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这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现在你们堵住马路,真要抢回被扣押的非法产品,那就是暴力抗法。暴力抗法的后果我不说相信大家心里也清楚。是要和平解决问题,还要是暴力抗法,希望大家能冷静下来先仔细想一想,千万别因一时冲动造成不可挽救的错误。” “周祖刚案,还有假美金案就是黄局长带头破获的,我相信他!”人群中有人高喊了一嗓子。 “谢谢!”黄小兵转身冲刚才发声的人群敬了个礼,“除暴惩恶,伸张正义,是我们公安应尽的职责。打非治违,确保全县安全生产,保护民众人身财产安全,更是我们公安战士义不容辞的职责所在。” “说来说去公安就是帮着政府工作组来镇压咱们老百姓的,别听他的!”人群中又有人高声喊道。 “我刚说了,除暴惩恶,打非治违,是我们公安义不容辞的职责所在。”黄小兵目光如炬,“一个国家的公安部门如果是用来镇压老百姓的,那么这个国家还能存活吗?这个国家的老百姓还能抬头挺胸c理直气壮地站在这公然指责政府吗?” “说得好哇,这话说得在理。”围观群众接头交耳轻声议论起来。 见民众情绪有所缓和,黄小兵又趁热打铁说道:“暴力抗法,非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令矛盾进一步激化。逢年过节是个喜庆事儿,如果因违规产品流通市场最终酿成血案,受到伤害的是谁?还不是广大消费者,还不是老百姓。每有这样的事件发生时,大家伙张嘴头一句骂的,是不是政府部门无作为?那么现在政府部门有作为了,我就不明白,大家何以要如此群情激愤的来反对政府部门的有作为?” “黄局长说得对!”副县长郭晓武见势也赶紧说道:“如果我们工作组的同志在执法过程中态度粗暴或有任何过激行为,欢迎大家批评指正。该接受的我们一定虚心接受,该改正的错误我们也坚决改正,欢迎大家对我们的工作提出宝贵意见和建议。” 说罢郭晓武又严肃批评了之前骂老百姓是刁民的工作组成员。 在黄小兵和郭晓武的齐心劝说下,围观群众渐渐散去,工作组得以顺利撤离,一起几可预见的重特大恶件被及时扼杀在摇篮中。 事态平息后,黄小兵并没离去,他又率领几名公安民警与非法企业作坊主及雇工亲属做了一番长谈,耐心细致地做着他们的思想工作,帮助他们充分认识到安全产生的重要性。 01年整个春节从年三十到十五,黄小兵和以往每年一样照例奔波往返在各乡镇,以至他对下面各乡镇派出所的大小事务了如指掌;十三个乡镇派出所民警的花名册也一一刻在他脑海中,谁近段时间工作表现突出,谁家里有个大事小事,他总是在第一时间给予表彰与关怀。经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年轻干部都是表现优异,业务能力强的民警。他常挂在嘴上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有能力者上。 因黄小兵在用人方面从不任人唯亲,加之赏罚分明,是以除去县公安局有雷纯彪c李海涛这样勇于担当尽职尽责的民警之外,下面各乡镇派出所也不断涌现出大批敢于直面犯罪分子的优秀民警。其中毛俊派出所所长李波就是黄小兵一手提拔起来的年轻干部,也是黄小兵的爱将。 李波,土生土长的蓝山人,曾被黄小兵抽调到假美金案专案组,随同黄小兵多次往返两广抓捕逃犯,也是员敢冲敢打的猛将。 这年夏天,又是一个炎炎七月,吃过晚饭,李波骑着一辆摩托赶去所里值班。风将他扎在裤腰带里的黑色短袖吹起,飘飘忽忽的在腰间两侧狂飙着鼓起一个包,使不满三十就坐到派出所所长位置的李波看起来,颇有几分年少得志意气风发的气势。 行至半路,拐过一道弯,李波看见前面有两个男的骑着一辆崭新的摩托车。两个男的共骑一辆摩托这不奇怪,奇怪的是大热的天,两名男子皆身着长衣长袖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出于职业敏感,李波不动声色追了上去。与两名男子擦肩而过之际,李波注意到他们所骑的摩托车上没有悬挂钥匙,车是偷来的。 “停车!”李波喝斥他俩停车,并表明身份。 “活腻了?少他妈的管闲事!”骑车的男子劈头喷过一句,继而加大油门,往前飙去。 来不及多想,李波油门一扭,紧咬着前车一路狂追不舍。 “停车!” “给我停车!” “我让你们停车听没听见!” 再三勒令无果的同时,李波通过挤道佯撞成功迫使对方减速后,瞧见前面不远就到了他任职的乡派出所,便毅然连人带车朝对方摩托撞了上去—— “咣当”两声轰响,李波与驾驶摩托车的男子栽倒在公路边,坐在后面的矮个男子被摔飞在路边的烤烟地里。爬起来后,他仓皇扯腿往后跑了。 “不许动!”李波顾不上右腿膝盖袭来的疼痛,纵身扑倒刚支起上半身的骑车男子,两人在马路上扭打起来。 矮个男子跑出几里地后,回头见他俩打了起来,愣了愣,又返身往回跑。边跑边自腰间抽出装有辣椒水的喷瓶,跑上来对着李波眼睛就一阵猛喷。 李波暴吼几声,这时被他揪住的盗车贼也趁势反扑,抽出随身带的匕首扎在李波肩背上。他叫嚣着要捅死李波,在他第二次举起匕首扎向李波时,手腕被眼睛眯开一条缝的李波死死攥住。 “撒手!撒手!”矮个男照着李波渗血的膝盖一阵乱踹。 “哎呀,那不是李所长吗?喂,你们搞什么”有几个村民路过认出李波,朝他们这边跑来。 矮个男子见状,丢下同伴,再次扯飞腿跑了。 持刀行凶的男子在村民协助下被擒获,李波也被村民送到了镇上医院。他父母闻迅赶来,见儿子一只腿打了厚厚的石膏,肩背上也缠着纱布,他父亲又是心疼又是后怕。张嘴就骂道:“你逞什么能?万一被他们捅死了可怎么办哟!” “是咧。”李波母亲也泪眼婆娑地说:“真要那样咱家这会还不得翻了天!那坏人是你一人抓得完的?要抓坏人也先估量估量自己打不打得过他们。人家两个人,你一个人,摆明要吃亏的事你也敢冒头,你不是傻吗你!” 面对父母的担忧指责,躺在床上的李波“嘿嘿”笑着向他们保证,下回注意,量力而行,不再犯险,让他们不用担心。 李波父亲还欲待说他时,黄小兵和几位局领导来了。 “哟,黄局长来啦?”李波父亲两手忙在衣服上搓了搓,上前一把握住黄小兵的手,“你工作那么忙还累你跑一趟,我这心里真过意不去。” “你养了个好儿子啊。”黄小兵笑呵呵地拍拍李波父亲的手背,“告诉您老个好消息,局里决定给您儿子申报二等功,另外奖励一万元。” “哎哟,这c这谢谢政府,谢谢局长。”李波父亲拖过方凳让黄小兵坐,再瞅眼李波,讷讷说道:“他是个警察嘛,抓坏人,那是应当应份,还奖励个什么劲。” 黄小兵笑眯眯地说:“您儿子是好样的!以一敌二,遇事不退缩,关键时刻敢于出手与坏人坏事做斗争。这样的好民警值得每一个民警学习,更理应嘉奖。” “说得也是。”李波父亲说:“树立傍样才能激励大家伙遇事挺身而出嘛。要是为了个人安危都只求自保,那还了得,那不乱了套。” “爸,你刚还说我逞能呢?怎么这会又改口了。”当着黄小兵的面李波打趣他父亲道。 “你小子给我闭嘴!我几时说你逞能了?” 李波母亲忙替他父亲做证:“就是,你尽胡说!我跟你爸边上站着我都没听见他说过那话。” 可怜天下父母心,儿女不论走到哪里,不论官拜何职,在父母心目中孩子永远都是孩子。永远都有着操不完的心。儿女碰上不顺心的事,或有个什么闪失,他们着急上火;儿女工作上有成就,获得荣誉,他们乐得眉开眼笑,比谁都开心。 黄小兵走后,李波的父亲感叹道:“黄局长真是个好人哇,你说他一个人外地人图个什么?老婆孩子都不在身边,他独自一人愣在咱这穷乡僻野一呆好几年。这样一心为民的好官,好警察还真不多见。” “那是。”李波不无骄傲地说:“要不是有这样的好领导做傍样,你儿子我也立不了二等功。” 当县报记者获悉,李波赤手空拳与手持利刃的歹徒做殊死博斗的英勇事迹后,扛着摄像机来医院采访他。 记者:“李所长,没想到你还这么年轻。请问,当你骑着摩托车撞向歹徒时,你心里有过犹豫和害怕吗?” 面对记者的夸奖和提问,外形刚毅的李波却露出了几分羞涩地笑容:“当时顾不上想这些。” 记者:“当时就想着不能让坏人从你眼皮子下逃掉是吧?” 李波点点头。 记者:“那能否请问你,现在回想一下当时的情形,你后怕吗?” 李波:“说实话,有点后怕。” 记者:“你说的后怕具体指的什么。” 李波挠挠头:“也没什么,就是想着万一自己要真挂掉了,父母该有多伤心。” 记者:“如果下次再碰上这样的事,你还会奋不顾身冲上前与歹徒搏斗吗?” “会!”李波没有一秒犹豫立即给出答案。 记者:“请问,是什么力量促使你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能做到不退缩,既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将歹徒绳之以法的?” 李波:“黄局长,黄小兵局长,他是我的一面镜子。我觉得你们更应该去采访我们的黄局长,他才是值得全县甚至全国广大民警学习的傍样。” 10 李波伤愈出院后,黄小兵组织全县民警给他召开了表彰颁奖大会,当李波怀揣“二等功”荣誉证书和一万元奖金,听着耳边如雷的掌声,胸口暖意一浪接一浪袭来。这个赤手空拳与歹徒搏斗毫无惧色的年轻所长,此刻面上洋溢着孩子般地笑容。 黄小兵在他胸口轻轻擂了一拳:“好好干!” 李波挺直后背,中气十足地应道:“是。我一定会做一个合格的优秀的民警,绝不辜负局长的栽培。” 黄小兵笑呵呵的在他胸口又轻擂一拳:“傻小子,是不能辜负你身上的这套警服。”转过身,面向到会的全体民警,黄小兵收敛笑容,正色道:“我们选择穿上这身警服,就意味着服从,意味着奉献。在我们身后站着的是千千万万个老百姓,其中也包括我们各自的亲人。只有一心为民,真心为老百姓干实事,关键时刻老百姓才不会弃我们于不顾。李波同志这次能擒获不法分子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对部下c对民警做出的成绩,黄小兵从来不会视而不见,更不会冷了民警的心。他大胆提拔使用优秀年轻干部,一大批德才兼备民警走向县公安局中层领导甚至局领导岗位。他还启动民警合法权益维护机制,在县里市里大会小会上理直气壮维护民警的合法权益,并大胆改善民警的福利待遇。只要是符合法制政策的福利待遇他总是想方设法争取。为解决民警门诊药费居高不下的难题,他多次到县医保中心协调,东奔西走四处呼吁筹集到80余万元资金,为每一位民警及退休干部解决了一个月工资的门诊医疗铺底资金。 黄小兵对民警无私的关怀及他事事身先士卒的言传身教,使得越来越多的民警爱岗敬业,到2013年蓝山县综治民调得分由原来的全省倒数第一跃居第一方阵。打黑除恶工作也位居永州市前列,过去积压十余年的大小案件也基本破获,但黄小兵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之前他是公安局局长兼政委,如今他除了是公安局局长还分管副县长,主抓蓝山经济这一块。 兼职副县长之后黄小兵更忙了,他已连续六年没有回家陪父母妻女过年,他曾告诉妻子等蓝山治安好转就申请调回永州。可蓝山的工作仍然千头万绪,还有很多贫困乡镇,而贫穷落后是导致犯罪的根源。蓝山的经济建设搞不上去,黑恶势力必将卷土重来,那么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要想把经济建设搞上去就必得先修路,而蓝山的贫困山区多地处山岭重丘区,土方工程量大,路面弯道多,这就导致建设难度大。建设难度大成本相应就高,成本高对资金的需求量也就大。虽然国家对贫困山区的公路建设有补贴,但无法满足山区道路建设的需要。路不通,客货运输受到限制,就难以适应经济社会发展。 为筹集剩余资金,黄小兵带领各村村干部们东波西走四处拉赞助,有村干部提出让村民摊派,被黄小兵否决。贫困山区村民经济本就不宽裕,黄小兵不忍加重村民的负担。村民们知道后却自发捐款修路,还有在外地打工经商的知道家乡修路财政有困难后也纷纷解囊捐助。 修路资金终于筹齐,黄小兵面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黄副县长,这些日子真是太辛苦你了。”有村干部去握黄小兵的手,刚触碰到他手心就吓一跳,“呀,你手滚烫,在发烧呢,得赶紧去医院。” “没事,就一点小感冒,用不着上医院。”黄小兵毫不在意,“我身体好得很,扛扛就过去了。” “那可不行,不上医院那也得吃药。不吃药,烧哪能退?你等着,我去给你买药。” 黄小兵叫住要去给他买药的村干部,“车上有药,昨天我让老唐买了一直扔车上呢,我一会上车就吃。” 老唐是县公安局的,也是黄小兵的专职司机,返回县城的时候他将车直接开去了医院。当他喊醒在后排座上昏睡的黄小兵,起先黄小兵还不肯上医院,“还有一摊子事等着处理呢,哪有时间看什么病?”坐直身子,他摆摆手,“一点小感冒用不着大惊小怪。调头,回局里。” 老唐说:“这都到了医院门口就进去看看,量个体温,开点药再回去吧。” 黄小兵摇头:“医院又是挂号又是看门诊,不仅浪费时间还麻烦得很。等会路过药店买点药,晚上睡前吃了药睡一觉就能好。走吧。” 老唐说:“发烧可不能乱吃药,还是进去看看吧,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呢。” 在老唐的坚持和劝说下黄小兵这才走进医院,量过体温,医生告知是重感冒需打点滴。黄小兵一听笑了,“就我这身体用不着打什么点滴,你都说是重感冒了,可我就只感觉头有点重,心里有点堵得慌。没事的,你就给我开点药吧,我还有事,就开药。” “心里堵得慌?”医生抬眼看黄小兵,还欲再问时,黄小兵又说:“心里装着一大摊事,事情没解决自然就堵得慌。” 医生“哦”了声,开好药方,叮嘱他回去多喝开水注意休息。回局里的路上,老唐瞄眼内视镜,说:“黄局,你脸色不大好,等会我把车开到宿舍楼下,你回去吃了药就睡吧。” “停办公楼下,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处理完就睡。” 老唐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只得暗叹口气。不过这晚黄小兵却是自来蓝山后睡得最早的一次,他到办公室吃过药后便昏昏欲睡,只得放下工作回了宿舍。 第二天是2013年8月16日,这将是一个载入蓝山史册的日子。一场百年不遇的特大洪灾席卷蓝山,从下午5时到晚上9时,全县防汛应急响应从三级提升到一级。 洪水来势汹猛,半个小时内,滚滚洪峰从南岭山脉奔流而下,冲刷西外富民桥,摇撼东门口桥头两端,淹没舜水河沿岸大部分村庄;县城城东南路被淹2米,几百人被困;汇源c所城c大桥等16个乡镇受灾严重。通迅c交通c电力完全中断;永蓝同速公路塌方,永连公路冲毁,全县报警不断,救援全面告急! 洪水无情,关键时刻,黄小兵果断下令启动应急抢险工作预案。他不顾重感冒未愈,振臂一呼,全体公安包括休假的民警在内闻“汛”而动。第一时间集结,第一时间出发奔赴现场,由黄小兵亲自挂帅亲临现场组织抢险救灾,揭开了蓝山全民抗洪天歌的序幕。 地势较低被洪水围困的一栋老式平房屋顶上,挤满无助的老人孩子和妇女,狂风暴雨撕裂着他们凄厉地哭叫,年久失修的房屋随时有坍塌的可能。情形已是万分危急,这时,风雨中响起一声有力的嘶吼:“个高的跟我上!” 黄小兵喊罢一马当先冲在最前,身高一米八的他走至低处水位一下漫过腰,司机老唐见状直跺脚:“他患了重感冒还没好呢!” “啊你说什么?”已升任县公安局国保大队队长的女警黄晓兰扭过脸问老唐,“黄局患了重感冒?” 老唐:“是咧!昨天高烧到40度。” 黄晓兰踩着积水追上去,两手拢在唇边大喊:“不能让黄局长去,他发着烧呢!快把他拉他回来,拉回来——” 连喊数声,有民警听清后紧走几步拽住黄小兵:“黄局,你这还病着呢你不能去,交给我们吧,我们几个保证让上面的人全部安全撤离。” “谁说我病了?”望着被困的老人和孩子们,黄小兵心急如焚,抹把面上雨水,他斩钉截铁大声说道:“宁愿前进一步死,决不后退半步生!” 没有多余的空话,他用实际行动践行着:国家利益c人民的生命财产重于千钧的入党誓言。模范地执行了县委c县政府下达的“严防死守”的号令,实践了“战必用我,用我必胜”的誓言。 出发前,在全局抗洪抢险应急动员大会上,黄小兵就说了这是一场战争,他们公安战士面对的不是拿枪的敌人,而是比拿枪的敌人更凶猛更可怕的洪水——犹如汹猛的野兽。 实际救援中,黄小兵的奋不顾身与舍生忘死精神,带动蓝山公安队伍在816抗洪救援中涌现了许许多多优秀的团队和个人:黄波,一个普通的民警,在洪流中奋斗近6小时,救出被围困群众30余人;罗毅,在深水区,组织民警成立“敢死队”,潜水奋勇救人;还有一不肯向群众透露姓名的民警在下水井堵塞返水,腥臭无比没了半边井盖的齐腰积水中,坚守了5小时,提醒过往群众绕道而行;城南派出所民警在“孤岛”上肩并肩c手拉手铸成一道道坚固人墙 哪里有灾情,黄小兵就率领公安干警冲锋在哪里;哪里有危险,哪里就有他们头上闪耀的警徽。 在816抗洪抢险中,共出动警力2000余人次,出动警车400台次,及时转移被洪水围困的受灾群众800人次。 在这场人与大灾难的较量中,黄小兵带病组织民警抢救运转物资,堵溃口排除除情,舍生忘死救援被困群众,与各警种携手并肩,用热血和汗水谱写了一曲爱民c为民的奉献之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