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闲时代》 正文卷 第1章 坠落的飞机 远处。 能看见被雪覆盖的连绵高山，松树的暗绿色从中显露出来。 加大拿和美国的陆地交界线，绵延数千公里，绝大多数都是这种人迹罕至的荒凉，松鼠从洞里探出脑袋，感受到刺骨寒冷之后，又迅速将小脑袋缩了回去。 鹅毛大雪还在下着，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林间留存有各种动物的脚印。 一头白尾鹿被冻死了，因为饥寒交迫而死，留下奄奄一息的幼崽哀鸣。 小家伙用头拱着尸体，试图让睡着的母亲重新站起来，它并不知道，自己几乎没机会难撑到明天，鹿群已经走远，并且不打算回头。 领头的雄鹿明白，如果继续待在这里，整个群体都会完蛋，只有往雪少的地方走，才能博得一丝生机。 已经有十多年没像今年一样冷。 无论是对动物，还是对人们而言，这都不是件好事。 悲欢离合，每天都在这颗星球上上演，无情的北极寒流，从不会因为怜悯谁而停歇。 距离飞机失事，足足过去四十七个小时。 张小楷在这期间内，眼睁睁看着驾驶员因为受伤而离世，尸体被冻僵，是他帮对方闭上了眼睛。 也想做更多，让这位好心的白人大叔撑到救援队到来。 然而他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而已，自己能独自活到现在，已经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 人生中头一回，张小楷清晰察觉到死神的临近，随时可能夺走自己的生命，最后变成旁边座位上僵直的尸体一样。 支撑他到现在的，是父母随时可能找过来，找到自己，然后带回安全的地方去。 所以他会吃自己背包里的零食，翻找到驾驶员的坚果，外面实在太冷，于是只好蜷缩在驾驶舱的副驾驶位置上，跟一具搬不动的尸体待在一起，就这么足足过去了三十多个小时。 除去实在睁不开眼睛，其他时间连睡觉都不敢。 因为张小楷相信，自己父母会在下一秒走来，找到自己。 他对此深信不疑，哪怕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期间哭了无数次，每回最后都擦干眼泪，不停往外面张望着，期待再次见到父母的身影…… 老式的农用飞机。 机身只有十多米长，现如今只剩下半截，张小楷就待在前半截的驾驶舱位置，身边除了已经僵硬的驾驶员以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本应该还有五个人，分别是他父母，以及另外一对夫妻，外加个孩子。 航线原先是从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到美国的华盛顿州，以前张小楷也坐过飞机，然而这次意外就这么在他睡觉时候出现了，等到恢复意识，飞机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他至今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 同样的，也不明白还有一半飞机在哪，父母等人为什么还没来找自己。 独自在这种环境下待了那么久，情绪接近崩溃边缘，吃东西时候张小楷会哭，睡觉时候在梦里也哭，每次哭完并不能让他觉得好受，有的只是更加绝望。 十二岁的孩子，能怎么办呢？ 不是没想过主动去找父母，然而他分不清方向，另外也担心万一自己离开后父母找过来，没找到自己会担心。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过去，虽然已经穿了驾驶员的厚衣服，可他还是觉得自己快被冻死了，不多的食物也迅速见底，意识逐渐昏沉。 救援队没来，张小楷的父母也没来。 在原地等待着，直到又过去两个小时，他从昏睡中猛地惊醒！ 终于明白不能继续等下去。 一个模糊的想法在他脑袋里逐渐清晰，准备去附近主动找找自己的父母！ 至于惊醒的原因，是因为他担心父母受了伤，需要自己的帮助，就像当时的驾驶员大叔一样，所以才不能过来找自己，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说走就走，用戴着手套的手搓搓腿部，过了挺久才感觉到热量。 身边是脑袋被衣服包裹着的驾驶员尸体，明知道这样很不好，可张小楷实在无法忍受，每次看见他面部时候的心惊胆颤。 在犹豫许久后，终于还是在驾驶员尸体旁翻找起来。 他快饿死了，哪怕只有一块巧克力，都会让张小楷无比开心。 然而并没有，找到的只有大半瓶威士忌，驾驶员大叔生前还喝了些，据说是喝醉后就不痛。 他担心自己父母受伤后会痛，于是便塞进了包里，如此简单的想法。 除此之外也有个打火机，以及大半包香烟，外加个本子、笔什么的，大半瓶矿泉水早已冻硬，还是被他给带上了。 至于食物，只剩下半包饼干，其他便没了。 实在饿得厉害，想着找到父母之后就有吃的，冲动之下，忘记童子军夏令营时候老师的嘱咐，不知不觉全都吃完。 还是挺饿，但已经稍微好点。 背着沉重的双肩包，觉得有用的东西都已经装进包里，深呼吸时候空气凉到肺。 还没踏出第一步，他又返回，将一把原先觉得可怕的手枪带上，就放在衣服口袋，安全感顿时十足。 积雪太厚，厚到没办法行走。 随便往哪一踩，腿都陷进去大半，拔出来费力，走起来更加费力。 首次尝试就这么失败，然而张小楷却更加开心，原因在于，这让他又找到个父母还没来找自己的合理理由。 内心深处，他很害怕父母以为自己死了，丢下自己便离开这片荒野。 更担心的事也有，只不过每次刚有点想法，就会被他给摇头驱散…… 雪地里不愁没水喝，随便抓一把积雪，塞进嘴里就可以。 虽然冷，但是能补充水分，塞饱肚子。 困难的是解决生理问题，放水时候务必要快，不然小弟可就遭罪了，像被刀割似的。 尝试失败后，张小楷做起了简易的滑雪板，材料是翘起的飞机仪表面板，以及里面密密麻麻的电线。 驾驶员大叔活着时候说过，这些东西已经坏掉，之前还骗他说肯定有人来，直到咽气之前才语气认真，让他再等等，不行就想办法去找另一截飞机，找到机舱里的那箱零食，以及卫星电话。 又忙活一个多小时，脚上绑得全是电线，很丑，至少没有陷进雪里。 再次跟驾驶员尸体道别，自言自语嘀咕着肯定找人过来，送他去墓园埋葬，这才踉踉跄跄小步往前挪动，随便挑了个方向，艰难前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第2章 孤身寻找 用打火机烧烫铁丝，在塑料面板上融出洞。 然后将从面板里抽出来的电线，从洞里穿过去，绑住鞋子，也绑住小腿，确保不会掉下来。 参加过多次夏令营和童子军的野外训练，一些简单的技能张小楷知道，可是却无法在这大雪纷飞的林间找到方向。 每次见到地上的动物脚印，只有衣服口袋里的手枪，才能让他涌现出勇气。 这辈子还是头一回摸枪，事先看父亲狩过猎。 身为一家沼气设备制造商的销售人员，张小楷的父亲平日里少不了远离城市，去跟那帮农场、牧场的主人打交道，推销沼气产品，如此一来，狩猎的机会比较多。 刚开始还掌握不好平衡，接连摔倒两次。 处于群山之中的山谷地段，因为林子足够密，又被积雪遮挡着，根本看不出什么，也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走。 此刻跌倒后站起身，拍干净外套上的积雪，回头往身后看了眼。 透过雪幕，依稀只见到个凸起状的东西，人很好的驾驶员大叔，如今就在它里面长眠不醒。 没有做标记，张小楷背着个沉重的大书包，正往山坡上爬去。 “站在高处能看得更远，爬上去就能找到剩下的飞机了，一定能找到……” 在雪地里行走太过于消耗体力，而他的体力本就不够，此刻是找到父母的意愿在支撑着他，一步一步往山坡上走，遇到陡峭的地方，觉得不能绕过去的，就手脚并用。 被这雪原荒野，以及前两天的经历刺激到，只有自言自语絮絮叨叨，才能让张小楷感觉自己不是那么孤独。 心怀着希望，背着沉重包裹，被布包裹起来的脸上有白雾冒出，那是他喘出的粗气。 昨天他就发现了，用布包裹住面部，呼吸时候空气不会太冷。 将近零下三十度，不合身的黑色外套穿在张小楷身上，外面已经结了冰霜。 又是一个多小时过去，只走出差不多三百米。 再回头时候已经看不见机头，当然了，往远处眺望，视线被高大树木遮挡住，也没有看见剩下的那半截飞机在哪。 体力消耗太大，不得不原地休息。 抓了把雪塞进嘴里，原先白皙的小脸早已被冻伤，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按压时候才有点知觉，冰霜同样挂在他的眉毛和睫毛上。 抬头往天空看去。 树梢之间，显露出泛黑天空，雪貌似开始变小，但风更大，刮在身上像是刀子一般锋利。 终于舍得将游戏机、自己的衣服、以及那半瓶冻硬的矿泉水丢掉。 酒也冻硬了，本来准备扔，想想之后又塞回包里。 当扔掉一本《老人与海》之后，张小楷望着书的封面，破天荒有点想笑。 “这回老师和我妈，肯定不会催我写读书笔记。” 他笑着心想，对于一位涉事未深，又深陷绝境的孩子来说，这确实是难得的好事了。 其实书已经读过大半。 看书时候还觉得那老头挺可怜，现在再想想，跟自己此刻的处境相比，都算不了什么。 毕竟如果想要放手，那老头随时可以抛弃大鱼，而他陷入了无人帮助的绝境之中，随时可能像飞机驾驶员那样死掉，根本没给他切断鱼线的机会。 张小楷并没意识到，这就是成年人常说的成长。 他只是忽然觉得，书里那位想带鱼回去卖掉的财迷老头，似乎没那么可怜了…… —————————— 人独自一人待着时候更喜欢思考。 当清理了背包，将不用的东西都丢掉之后，张小楷惊觉，自己忘记了一件事！ 忘记在机头位置留张纸条，告诉随时可能找来的父母，现在自己正往哪个方向走，并且为此而心急如焚。 瞻前顾后，不知该不该继续往上走，眉毛紧紧皱着，背靠用来挡风的松树站在那，往上看、又往下看。 有了更惨痛的记忆。 许多此前他很在意的事，瞬间变得没那么重要。 曾经，张小楷很讨厌母亲做的沙拉，光吃蔬菜会让他觉得自己像只兔子。 现在他非常怀念那种味道，很甜、很爽口。 曾经，他也讨厌恶父亲东奔西跑，时常不在家陪着自己。 现在哪怕不见面，只知道对方在哪，张小楷就会非常知足了。 乱七八糟的小事，在这两天接连涌上心头，许多先前没在意过的细节，如今变得无比清晰，就像老爸每次出门都会带礼物给自己，就像上学前母亲总会亲自送自己上校车，然后笑着对车窗挥手。 不怎么在意的事，却能狠狠刺痛他的神经，为此慌乱到眼泪打转。 “爸！妈！我是小楷啊！我在这里！谁能听到我说话！！” 大喊完喘着气，被冷风呛到后不停咳嗽。 摘掉帽子竖起耳朵，希望能听见回复，可惜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听见。 不想再继续走一次路，于是选了个折中的办法，他在积雪较少的树根下，用游戏机、水瓶、书、以及一条裤子，搭了个简单的箭头。 然后才安心，继续上路，脑袋里想着如果救援队带狗过来就好了，狗能顺着自己的脚步追上来。 想了想，发现电影里、电视剧里出现灾难时候，救援队都会带上狗，觉得这次也不会例外，于是更加安心，挑好走的路线继续上山。 肚子饿到咕噜叫，终于后悔起不应该将饼干全吃完，沿途遇到还没掉在地上的松塔，总会摘下来看一看，真被他找到几粒松子，苦到舌头都麻掉。 还没饿到饥不择食的地步，于是只忙着赶路，不再继续找松子，偶尔见到些鸟类，恨不得掏枪击落它们。 但张小楷对自己的枪法没信心，另外，也觉得这么几颗子弹，用来打小鸟太不划算，起码应该是稍微大一些的猎物才对。 雪还在下，不过变小许多。 最烦的是风，它会将树梢上的积雪吹落，时不时砸在张小楷脑袋上。 不知过去多久，树木逐渐稀疏，终于见到了只有积雪，以及零星灌木的山顶，三百多米高的小山丘而已，足足花掉他将近五个小时的时间，期间休息六七次，到最后没走多远就要休息会儿。 分明很冷，但他热到浑身是汗，掀开衣服任由冷风灌进来，感觉爽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第3章 绝望与食材 喉咙像是裂开一样，喝水都会觉得疼痛无比。 浑身哪里都不舒服，这对于出生在温馨家庭里的张小楷而言，绝对是人生中最为艰难的一段时光。 五个多小时的攀爬过程中，早已将他的体力消耗殆尽。 在这种气温和环境下，攀爬这种小山丘，即使是身强力壮的成年人都会吃力，更别提他只是个十二岁出头的孩子，还没有专业工具。 最开始时候还有心思去想事情，越到最后越艰难，此刻他脑袋里只有一股念头支撑着，试图找到自己父母，找到另一截飞机，然后平平安安地从这个鬼地方走出去，找家饭店享用最美味的大餐！ 张小楷如今觉得自己能吃下一整头羊，想到美味的烤羊时候，肚子饿到咕噜叫，开始怀念起沿途中被他错过的那些松塔，有得吃就好，苦点也没关系。 山顶上原本是裸露岩石，只能容纳杂草和灌木生长，如今它们被雪覆盖着，能看到比较远的地方。 就剩下最后几米。 坡比较陡峭，走几步就会摔一跤。 停下坐在雪地里，解开脚下的“滑雪板”，塞进书包与后背之间的缝隙中，这才继续往上爬。 身上衣服太多，整个人显得臃肿，分明还不到一百斤，却裹得像是一百五十斤似的。 几乎是在雪地上蠕动着，才登上了面积不大的峰顶，躺在那喘着粗气，任由雪花飘落在脸上，张小楷望着天空中的雪花以及乌云，视线开始模糊。 实在是累坏了，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手指头动动，艰难抬起来，随便抓了把积雪塞进自己嘴里，含着等它化开。 意识逐渐模糊。 这是个不妙的征兆。 不知从哪传出一声鹿鸣，好像并不远，清晰可闻。 张小楷猛地睁开眼睛，过了十多秒钟，又听见那声音，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站起来。 如果他刚才昏睡过去，也许再也起不来了，荒郊野岭的，可能直到几年后才有人发现他的骷髅，也可能被夏天的草木遮盖，永远不会有人发现。 先往四周看去。 白茫茫一片，呈现出林海轮廓。 暗绿色与白色交织，天气冷到连鸟都看不见。 见不到山谷里的机头，同样也找不到父母所在的那截机尾，盯着每一处地方看了又看，绕着山顶走了圈，依然没有任何发现。 巨大的失落感与绝望，接连涌入心头，不死心，又找了遍，得到的结果也一样。 站在山顶上高喊着父母的名字，期待寒风将声音送进亲人们的耳朵里，然而没人回应他，原地等了好几分钟，高喊无数次，还是没人说话。 —————— 头晕到站不稳。 原地蹲了两分钟左右，终于死了心。 白爬一座山，白白消耗很多体力，怎么可能不憋屈。 耳边还是能听见鹿在叫，张小楷收拾了东西，准备继续上路，去攀登旁边那座更高的山峰，盯着它看了又看，发现山顶上有树。 即使上去了，除非爬到最高的树尖上，不然多半还是看不见东西。 犹豫片刻，又打消了攀爬它的想法。 下山比上山容易多了，绑上“滑雪板”之后还能偷懒，顺着鹿的叫声找过去，手枪已经拿着了。 在这荒野中没披萨，也没人做饭，能吃的食物都吃完，再想吃必须自己动手寻找食材。 找到小鹿的过程并不复杂。 往下走了二十多米，它就蜷缩在一棵树的背风处。 少年的视线和小鹿接触，枪就握在手里，保险栓也已经打开，扣动扳机就能杀了它。 距离只有五米多，没道理打不中。 很小一只鹿。 红棕色毛发，身上带有零星白色斑点，尾巴下面则是白色，北美地区挺常见的白尾鹿，张小楷早就见过。 如果换成一头成年鹿在这，无论公母，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但面前只是小鹿，张小楷长这么大以来，从没亲手猎杀过动物。 小鹿在见到人之后，顽强地站立起来，一脸提防地看着张小楷，张嘴发出叫声，眼神清亮透彻，带有点威胁的意思。 往周围看，没有鹿的脚印，也没有其他白尾鹿的踪迹，看样子小家伙已经在这逗留挺久了。 心里挣扎着，跟饥饿做搏斗。 并没有没犹豫多久，已经饿到失去理智，几秒后便决定要烤了它补充体力。 就在准备扣动扳机时候，视线瞥到树旁的小雪丘，有根鹿蹄子露在外面，立马将枪口偏移开来。 从小以聪明而得到老师偏爱，上学都是跳级，张小楷聪明到能猜出，既然小鹿还活着，母鹿应该才死没多久。 这气温比他家冰箱都冷，肉还可以吃。 急匆匆走过去，将用脑袋顶撞自己，勇敢捍卫母鹿的小鹿放倒，拉开书包拉链找到备用的电线，将四个蹄子困在一起，有充当备用口粮的打算。 太冷了，冷到动物都不愿停留在外面，想找到适合的食物并不容易。 这两头鹿在张小楷看来，简直是老天爷送给自己的礼物！ 不顾小鹿还在挣扎，少年跑过去将积雪拨开，如同他所想的那样，雪下是一头母鹿。 因为缺乏食物而骨瘦嶙峋的成年母鹿，保持着半天前倒下时候的姿势，身躯硬邦邦，死到不能再死了。 如何割下它身上的肉，成了头等大事，手边找不到趁手的刀具，飞机驾驶舱倒是有不少锋利铁片，再回去拿显然不现实。 把书包里的东西都拿出来，蹲在雪地里一样样看，确定用不上之后又塞回包里，最终将视线停留在那个威士忌酒瓶上，碎玻璃足够锋利。 酒没有全部结冰，和吃东西的欲望相比较，如何取舍一目了然。 在树上砸碎了瓶子，拿着锋利瓶口，觉得应该可以将皮肉切开，顿时就跃跃欲试。 身后小鹿叫个不停，它的腿被绑住，躺倒在雪地里。 正准备动手时候，张小楷动作停顿，还留有童心，他并不是冷血的性格。 先拎着小鹿，摆在另一棵树的背后，确定它看不见自己接下来的举动，这才对母鹿尸体比划着，最终将视线停留在看起来肉更多的后肢上。 深吸了口气，开始用玻璃去切割冻硬的鹿腿。 口水已经在不断分泌，呼吸声沉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第4章 游荡的狼群 既累又饿，再不吃东西张小楷感觉自己就快不行了。 用玻璃从冻硬的母鹿躯体上割肉，想法挺好，真正操作起来并不简单。 即使是用锋利厨刀，都很难将完全冰冻起来的肉切开，更别提只是酒瓶碎片。 用了吃奶的力气，才将表皮划开，能看见毛皮下面鲜红的肉质，玻璃每次划过，留下的印记都很浅。 对于饥饿难耐，因为寒风失温严重的张小楷来说，简直没有比这更糟心的事情。 几分钟过去，还是没能切开哪怕一块完整的鹿肉，情绪逐渐暴躁，这才想到自己应该先放在火上烤一烤，等稍微软化之后再割肉。 想到这里，立马放下玻璃瓶口，起身去找可以燃烧的木材。 这也不是件简单的事。 长期寒冷，又接连下雪，枯枝都被积雪覆盖着，能挖到没错，但是太费力。 最好的办法是从枯树上获取，但这又涉及到另一个难题——没有斧头或者锯子，即使是枯枝，因为表面有冰霜和积雪，想烧着也不太容易。 无论是割肉还是烧烤，都必须获得足够的木材，所以寻找到足够的枯枝，就成了眼下迫在眉睫的大事。 林子里种类最多的是松树，仔细搜集着碎叶和枯枝，都装进清空的背包里，即使只是一小截干枯枝也不放过。 期间脚下一滑，还滚落了七八米远，雪从领口灌进去，简直透心凉。 幸好没撞到树，人没事，挣扎着站起来继续搜集，走出几十米后找到一大根枯枝，将潮湿树皮剥开之后，里面貌似可以被点燃，瞬间兴奋不已。 没了老妈买菜、做饭，离开生活便利的大都市，现在一切都得靠张小楷自己，包括拖着根几十斤重的松树枯枝，在雪地里艰难前行。 相比而言，那头鹿也差不多重，所以无论拖哪个，在他眼中都差不多。 手上戴着的劳力士老手表，来自于已经去世的飞机驾驶员。 张小楷戴着有点大，现在手表已经不动了，倒不是贪财，贪一块还能卖个两三百美金的手表，而是天一直很黑，分辨不出究竟处于一天的哪个时间段。 终于将枯树枝拖到母鹿尸体旁，那头小鹿已经不再挣扎，奄奄一息。 随手从包里拿出把顺便找来的干草，丢到它面前，见张口吃了几根，这才露出笑容。 吃饱饭休息会儿，还得继续去找剩下的半截飞机以及自己父母，雪林夜晚比较明亮，倒不怕没法走路。 从不合身的外套内层，抽出一团干棉花，用打火机点着后，小心将一把松树叶放上去。 成功点燃，再架上一些稍大的枯树枝，用力掰成小段，等待火苗逐渐在树根旁变大之后，才将母鹿尸体拉到火堆旁，将后腿放进火里。 母鹿头从雪层里露出来，眼睛睁着，呆板、空洞、十分浑浊。 就像飞机驾驶员死后的眼睛，能让张小楷感受到恐惧。 他嘴里叨念着：“别怪我，今天我吃你肉，以后就再也不吃鹿肉了……我是说从这个鬼地方离开之后。你的孩子本来会死，现在我喂它吃的，如果有可能，我会帮你照顾好它，进入公园里享福。” 母鹿已经死了，即使活着也听不懂他的话，这番话只是张小楷在安慰自己而已。 想到自己会帮忙照顾那头小鹿，对于吃肉这件事不再心存不安，就像一桩交易、一次口头约定。 当然，如果被逼到绝境，那头小鹿仍然有可能变成口粮。 从小就经常听说“猎鹿”，超市里也有鹿肉卖，在这种环境下长大，同情也有，但不可能将自己的命运，跟一头鹿画上等号。 孤寂的丛林，最能让人恢复动物本能——一种弱肉强食的野性。 背靠大树也有风，火苗摇曳着，逐渐变小。 天色越来越暗。 将母鹿躯体从火堆拉开后，这回成功切下来一块后腿肉，随后又切下来一块。 没时间继续切，张小楷凑合着吃了一点点貌似变熟的表层肉之后，继续出发寻找更多枯树枝。 吃了拇指大小的肉块，再加上被火堆的温暖照耀会儿，精力正逐渐恢复。 去年冬天时候被雪压断的枯枝蛮多，前年的也有，一时半会儿很难被自然界分解，所以有了经验之后，找到它们并不会太难。 添加柴火，重新坐下后，甚至有时间用玻璃瓶底装点雪水，烧热之后喝了暖暖身子。 这是自从飞机出事以来，最难得的享受了。 吃肉吃到喉咙，差点就能吐出来的那种，肠胃被食物填满，这久违的感觉真好。 趁着肉还没重新冻起来，花时间割了一前一后，两条完整的鹿腿肉，用电线绑起来放进雪里，怕被火烘烤后变质坏掉。 眼下食物足够，也吃饱喝足，将母鹿躯体掩埋进雪堆里，想了想，烧化雪水后去喂小鹿，将它也抱到火堆旁。 不是想烤了，而是怕它冻死。 小家伙本就虚弱，被捆绑起来后折腾好一会儿，此刻奄奄一息，连叫唤的声音都没了。 张小楷不由开始心虚，毕竟在母鹿尸体前承诺过，说会帮忙照顾好它，被自己搞死可不太好。 还有鹿血和一大块准备明天吃的熟鹿肉，见小鹿没察觉出什么，只是往被填埋的小雪堆看了看，他这才放下心。 担心它跑掉后死在哪，将小家伙的前腿，和自己的腿捆绑在一起。 极度疲累，却又睡不着，想着此刻雪小，坐不住后又上了趟山往四周看去，大声叫喊父母名字。 依旧没动静。 尝试好几次，一个多小时后才回到火堆旁，准备睡一会儿，醒来后再继续寻找。 刚一躺下便涌现出睡意，半睡半醒间似乎听见什么叫声，但已经不会多想，就这么睡着了。 火堆还烧得旺盛，小鹿趴在那，也进入了梦乡之中。 终究是城市里的孩子，忘记荒野中不仅有鹿、松树、鸟类等等，还有些因为寒冷，找不到食物而饥饿万分的食肉动物。 一小队饥肠辘辘的不列颠哥伦比亚狼，正在几公里外游荡着，瞧它们的前行方向，大概就是他这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第5章 活命本能 火焰渐渐变小，直至熄灭。 木炭上留有红色，坐在旁边还能感受到温度。 精神紧张疲累的白尾鹿幼崽，趴在炭火旁睡得正香，耳朵时不时抽动着，没有成年白尾鹿那样警惕。 旁边。 盘腿依靠大树的张小楷，同样睡得深沉。 自从离开机头已经过去将近十个小时，他实在是累坏了，有轻微呼声从鼻腔里响起。 处于背风处，又有大树挡风，雪停之后没先前冷。 自北极进入加拿大腹地，长驱南下到达边境处的寒流，往往不会持续太长时间，如果不出意外，接下来温度可能会略微回升。 还是很冷，但肯定没有前几天一样难熬，对于身陷寒冷荒野的少年而言，这实在是件天大的好事。 张小楷的脸已经被冻伤，鼻梁处、脑门上，总不可能将整个脑袋全都包裹起来，坐在火堆旁感受到温度，不仅痒，而且红肿疼痛。 被冻伤后还能感觉到疼，这也是件好事，身上衣服、手套、以及带棉的鞋子，已经救了他不止一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林子里偶尔会传来些动静，雪从树梢上滑落发出的声音，猫头鹰的诡异叫声，还有其他鸟类在鸣叫。 已经是一月末。 再熬段时间，等到开春之后天气转暖，无论是人还是动物，日子都会舒服许多。 现在还不行，今年太冷。 长期严寒使得动物大量死亡，食草动物找不到过冬吃的干草，饿死之后尸体又被雪覆盖，以至于食肉动物们日子也难熬。 大约夜里三点钟时候，有黑色影子朝着张小楷所在的大树逼近。 不列颠哥伦比亚狼，世界上体型最大的狼，嗅觉灵敏，奔跑速度极快，小到野兔松鼠，大到麋鹿野牛，都会成为它们口中的猎物。 这支小队伍原先只有三匹狼，今年入冬之后难以捕杀到猎物，陆陆续续又跟另外五匹狼组成个更大的队伍，智商比较高，它们深知数量多了，才能吃到一些难搞的猎物，例如雄性成年麋鹿。 首领最先凑近，是一头身上超过两米的雄狼，它的配偶体型略小些，在旁边紧紧跟随着，压低身体，耳朵分开，小心翼翼凑近张小楷，也就是它们眼中的猎物，也包括那头小白尾鹿。 熟肉气味，以及原先残留下的母鹿血腥味，在这群不列颠哥伦比亚狼闻起来，简直是黑夜中指路的明灯。 张小楷还在熟睡中，他没有丝毫警惕，并不清楚自己已经被狼群包围。 两者距离只有十多米而已，还在不断拉近。 这时候，小白尾鹿突然惊醒，出于本能，下意识便想逃窜。 它的一条腿被绑上绳子，另一端就系在张小楷腿上，猛地一惊，先是觉得脸上疼，然后再慢悠悠睁开眼睛。 头狼以为猎物要逃蹿，抬起头发出“嗷呜～”叫声，率先便加快速度！其他分散开来的不列颠哥伦比亚狼紧随其后，朝着被包围的猎物冲过去！ 听到近在咫尺的狼嚎，张小楷猛地睁大眼睛，被雪地里那一双双明亮的眼睛吓到，后背紧贴在树干上！ 右手急忙伸进口袋里，将驾驶员生前佩戴的手枪掏出来，对朝着自己快速跑来的影子扣动扳机！ 都是面对危险的本能反应，睡觉刚醒还懵着，忘记了保险栓没打开，自然也没有子弹射出去。 一头灰白毛色，体型巨大的公狼已经到了他面前，龇牙咧嘴，表情凶狠，朝着张小楷猛扑过来！ 用被冻裂的手推开保险栓，双手拿枪，不敢去看那头狼，偏过头接连扣动两次扳机，手被震到发麻，虎口也被枪盖划出血痕。 运气比较好，再加上距离这么近，乱打也打中了。 第一颗子弹击中公狼耳朵，第二颗不知飞去哪里。 疼痛感袭来，这狼吼叫了声，下意识停下脚步，眼睛里凶光更盛！ 枪声响起后传来回音，张小楷这才回过神，看向一、二、三、四、五，整整五匹凑到他几米外的巨狼，心头冰冷。 领头的雄狼停下脚步，紧随其后的母狼可没停下，被饥饿驱使着，扑向无法逃离的小鹿，张口扑倒后死死咬住它的脖子，有热血顺着母狼牙齿低落。 其他狼也动了起来，它们可不管什么人类，饿疯了连同类幼崽都吃。 张小楷被扑到自己身前的母狼吓到，口中大喊着：“啊！！！” 双手拿着枪，一连对它开了三枪，全都打中腹部。 没停下，枪口换个方向，对着雄狼又开一枪，运气逆天，正中眼睛。 子弹从眼眶穿透，搅烂了脑浆，顿时倒地不起。 再强壮的身体，跟枪比起来也像是纸糊的一样，张小楷不懂压枪，以前也没开过枪。 在美国长大的孩子，到他这岁数就算没吃过猪肉，肯定见过猪跑，都知道怎么使用。双手拿着枪，手伸得笔直，后坐力还算能接受，背靠着大树呢。 见公狼倒地不起，另外两匹正在扒拉母鹿尸体，张嘴撕咬的饿狼顿时抬起头。 如果在平时，第一声枪响之后狼群便会惊退，这时候不同，它们太饿了，不愿放弃到手的猎物。 有匹狼踩着公狼的尸体跃起，急忙又是一枪，察觉打中之后赶紧偏移枪口，接连对着另一匹凑近的狼连开两枪。 再扣动扳机时候，已经没枪声响起，子弹全部打完。 刚刚跃起的那头母狼被击中下身，后腿位置，从空中跌落，摔进炭火堆里。 外面快熄灭了，里面依然很烫，腹部跟炭火直接接触，瞬间哀嚎悲鸣着，后腿受伤后用不了力，根本站不起来，正在散开的炭火堆里扭动打滚，声音悲惨响彻。 剩下的几匹狼猛然一惊，它们从没听过有同伴这样叫，被吓到了。 头领死亡，另一匹经验丰富的老狼迅速篡位，嚎叫了声瞬间往远处跑去，猎人时常进山，它在枪声下吃过亏，有着深刻的教训。 折损已经过半，凶性也变成恐惧，率先跑远。 剩下的狼犹豫片刻，也跟着离开，并没有真正离开，只是走到了稍远的地方，继续观望着。 不列颠哥伦比亚狼过于聪明，以至于爱惜自己的命，那头掉进炭火中的母狼还没死，哀嚎依旧在持续，另一头还没死的伤狼，也在雪地里打滚哀嚎，流出的鲜血清晰可见，有液体从它脖子部位滴落，染红大片雪地。 张小楷眼睛睁得非常大，握着枪的手还在颤抖，心跳快到让他无法思考，只是不停呼吸着寒冷空气。 狼爪抓住他棉裤时候，吓到往旁边跃去，丢掉手枪拿起玻璃瓶口，朝着还没死绝的那匹狼，猛地连戳十多下，每次被骨头卡住才会松力。 纯粹是活命本能再作祟，他还没坚强到面对巨狼依旧能够保持镇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第6章 黑色烟柱 远处仍然能听见狼嚎声。 认真去听，发现跟自己所处的位置之间，似乎隔着点距离。 张小楷的右手死死握住酒瓶瓶口，把它当成刀来用，不知不觉间，几分钟就这么过去。 他不敢掉以轻心。 生怕自己刚放松，就从哪扑过来一只巨狼，狠狠咬住自己的喉咙！ 刚刚。 竟然差一点儿就死了！ 被狼群围攻，这原本是在书上，或者电视里才能见到的事情，张小楷却亲身经历一回。 这时候后背全是汗，小心检查完周围动静后，没察觉到任何异常，这才瘫软在树根下，浑身都没力气。 以前见都没见过体型如此巨大的狼，而今天被他杀死四只，代价是一把手枪里的子弹全部打光，右手也受了点伤。 随着心跳节奏逐渐放缓，这才察觉右边胳膊抬不起来了。 伸手摸摸，没有脱臼，只是因为手枪后坐力，以及捅野狼时候用力太大，脱力而已。 被冻红的脸蛋上，逐渐浮现出劫后余生的喜悦笑容。 倚靠着大树，在默默感谢着已经离世的飞机驾驶员，他的衣服和食物救了张小楷一命，那把枪又救了他第二次，真心希望对方能进入天国，自己能活到现在，驾驶员的功劳最大。 这才有精力扭头，去看跟一头母狼尸体紧挨着的小白尾鹿尸体。 说起来，它也帮张小楷挡了一劫。 如果母狼当时没有冲向小鹿，先咬住了小鹿的喉咙，他绝对没办法瞄准母狼，开出那几枪。 除此之外，几头巨狼当时去翻找被他埋进雪地里的母鹿尸体，这同样给了张小楷一丝生机。 回想起来，后怕之余又有些庆幸，幸好有它们在，也幸好最后吓退了狼群，要不然可能多捅死一头狼，剩下的也能将他咬死。 谁让狼不会数数，算不出已经开了多少枪，还剩多少子弹呢？ 不管怎么样，张小楷暂时活下来了。 休息会儿，吃了口雪，这才艰难起身，将对自己有恩的小鹿与母鹿尸体，都埋进了雪地里。 只可惜，当初的承诺没法实现，说是帮忙照顾好小鹿，最后小家伙却落得这么个下场，没多活几个小时便被狼咬死。 埋它们时候想想这件事，之后他便不愿再往这方面想。 下意识逃避，因为无论怎么想，张小楷都觉得自己理亏，唯一能安慰自己内心的，只有在那种情况下，他已经尽力。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死了就是死了，这头小鹿永远都不会再活过来。 …… 拿着唯一能当作武器的瓶口，原地坐着继续休息会儿。 不敢闭上眼睛，每次刚合上，脑海中就会浮现出一双双发光的狼眼，以及那头被咬死的小鹿。 先前休息三个多小时，又被狼袭刺激到，暂时不怎么困，想着剩下的狼群可能会返回，匆忙收拾好东西之后准备上路，继续找找父母。 没有寒风，好像比先前暖和了些，雪地能反射光线，让夜晚不那么黑暗，至少可以看清近处的东西。 终于明白这里不是大都市，生活着会吃人的野兽，小心翼翼注视着四周动静。 偶尔观察起松树，想着假如睡在树上，是不是会安全些，重新在脚上绑好板子，检查完，确认没有遗漏，这才凭借直觉找了个方向，开始继续搜索。 踉踉跄跄，时不时还会摔跤，找到父母的意愿没有任何变化，再苦再累也得自己忍着。 张小楷已经明白，这里不是在家、在学校，哭了会有人安慰自己，所以好几次因为扯到虎口位置的伤口，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终究没有哭出来。 就这样过去一个多小时，艰难走了两三百米。 下山比上山容易些，偶尔还能借助陡坡滑下去，地面都是厚厚积雪，即使摔了也不会太冷，身上衣服也厚得很。 在差不多凌晨四点钟时候，除了当时待了好久的飞机驾驶舱之外，张小楷又一次跟人类社会亲密接触了，差不多只有数百米的距离。 他在地上，直升机在空中。 亮着灯的直升机，甚至能看出蓝色外漆，想到救援队终于找来了，透过树梢缝隙，看着天上直升机，张小楷激动到大喊大叫，点燃打火机，这是他身上唯一会发光的物体。 然而直升机并没有停留，就这么从他头顶飞过，先是看不见，再然后，连声音都听不见。 留下张小楷失魂落魄望着树枝间的天空，懊恼于怎么就没留在山顶上，那里没有树木遮挡，直升机上的人肯定能看见自己。 也懊恼于为什么要离开，不然很快就可以到达山顶。 先是有了希望，很快又落寞，拼命想将身边的树点着，好让直升机里的人看见，然而只是在做无用功。 没人知道张小楷这时感受到怎样的绝望，就像他因为找不到父母而绝望一样，心里还有一点点念想，想着直升机会不会发现山那边的机头。 这个念头兴起之后，他又重新振奋起来。 甚至想着父母他们，会不会已经被救援队的人救走，现在只是在寻找自己，还有那位运气不好的驾驶员先生！ 浑浊无神的眼睛，在这林间黑夜中简直能发光，迅速扔掉一条更重的鹿腿，重新往山上爬。 可以选择绕过去没错，不过他认不清路，视线被树木遮挡，看哪个方向都差不多，还是沿着下山的老路返回最稳妥，更何况还能在山顶，叫直升机回来。 挺不错的想法，就是很耗费体力。 水不用愁，食物也还有，虽然累坏了，不过并不打算休息，想着一鼓作气登上山。 天亮得比较晚，大约早晨七点多，他才返回昨晚生火烤肉的地方。 眼前所见到的场景让他心惊胆寒，分明将一大一小两头鹿的躯体掩埋进雪里，此刻所见到的却是两幅骨架，就连巨狼内脏都被扒拉出来，场景很吓人。 重新将锋利的威士忌瓶口握在手里，张小楷丝毫不怀疑，假如昨晚自己留在这过夜，会不会也成为这些躯体中的一员。 那种结局，光是想想都能让他心里发寒。 不再掩埋它们，更不打算按照之前的想法，在这里休息会儿，加快步伐往山顶走去，直到再也看不见雪地里的密集脚印，这才才稍微安心些。 站在被他攀登过的山顶上。 视野中突然出现黑色烟雾，从地面往上飘，离他所在的位置有点距离，整个人不由愣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第7章 男人和女孩 那天跟张小楷以及他父母同坐飞机的，还有来自于美国的一家三口。 德国裔美国人兰堡先生，在加州尔湾地区附近拥有一家造纸厂、一家手工定制家具厂，算是小有名气的商人。 他去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也就是华人口中的bc省、卑诗省，主要为了采购一批木材，补充家具厂的原料缺口，顺便也算是带家人出来旅游，趁着学校还没开学。 说起来，张小楷一家能够搭乘飞机顺道回美国，还是沾了兰堡先生的光，林场主人谈下订单后高兴，让人送兰堡先生和他的家人一程，顺便也将过去推销沼气设备的张小楷一家带上。 出于好心，坏就坏在飞机意外失事了。 同时拥有美、法国籍的兰堡夫人不幸当场身亡，腹部被刺穿的兰堡先生，没熬多久便去世，只剩下一位华裔男性，在悲伤与绝望中照顾着这位名叫阿德丽娜的小姑娘，这是兰堡先生去世之前唯一的遗愿。 飞机引擎出故障后不断降低高度，又遭遇了极端天气的影响，撞上山崖断裂成两截。 当时张小楷早早就昏迷，不然肯定能知道机舱在哪，距离他醒来后所处的驾驶舱只有一公里半，只不过被树木遮挡着，所以看不见。 登上山，自己自身难保，可看出兰堡先生活不久了，最终还是点点头，说自己会尽力，不希望一位父亲带着失望离开这个世界。 其实他也想在死前，有这样一个废人可以托付，然而连儿子张小楷是死是活都不清楚。时间到了现在，看阿德丽娜的眼神已经带着些惋惜和怜悯，张霈知道自己死后，小姑娘一个人也活不久，该交代的已经都交待过，剩下的事没办法操心。 此时此刻，瞧见被包成熊的小姑娘匆匆忙忙走过来，继续从箱子里拿出轮胎往外搬，不知道为什么，张老爹有点想笑。 因为他忽然想起，刚登上飞机那会儿，自己儿子看见这位混血小姑娘，连路都走不动了。 十二岁啊，也该到了能喜欢谁的年纪，想着想着，就有眼泪从他眼角流出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张老爹有很多伤心的理由，等小姑娘蹲在他身边，将水壶里的水喂给他喝完，难得有了个笑脸。 声音沙哑，小声来了句：“如果你能看见我儿子，记得帮我亲他一下，告诉我儿子我一直很爱他，就像你父亲爱你一样。” “嗯……” 她父母的尸体还在机舱里，被布盖了起来，没人能搬走掩埋，小姑娘搬不动。 自从兰堡先生去世后，女孩就没再说过话，年纪还小着，受到了太大的刺激，在心里留下无法磨灭的创伤。 如果不是张霈教她怎么做，她早就死在了这片荒野之中，呆滞的眼神中罕见出现波动，阿德丽娜眼瞧这位陌生华人一天比一天虚弱，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事。 眼泪早已哭干，哭到眼睛红肿，加上小脸被冻僵、嘴唇干裂开来，结出血痂，不怎么漂亮了。 见陌生男人闭上眼睛不再说话，过了片刻，慌乱地将手放在张老爹鼻子旁，察觉还有呼吸，这才继续将轮胎搬出去。 像他所说的那样，让烟雾一直飘到林子上面去。 自从父亲去世后，这位陌生男人陆陆续续对阿德丽娜说了许多事，关于他妻子，更多则是他儿子。 有些记住了，有些没记住。 不过小姑娘阿德丽娜很肯定，他肯定是个好人，也很爱自己的妻子和儿子…… ———————— 张小楷就快累死了。 没来得及好好休息，又一直在消耗体力，这时候看东西都是晃的，腿软到站不稳，直接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昏迷没多久，被寒冷冰雪刺激到脸上伤口，猛然清醒之后，吃雪吃肉，沿着有烟雾的方向继续走。 满脑子只想着肯定是父母在那，除了找到他们这件事之外，什么都顾不上。 步子越来越小，腿疼到渐渐抬不起来，自从手表坏掉后，不知道时间，仅剩脑海中的意念支撑着张小楷，踉踉跄跄往前走。 不知道什么时候，鼻子逐渐能闻到燃烧塑料发出的焦糊味。 加快脚步继续往前，几分钟后，张小楷视线里突然闯入一位穿着黄衣服的小姑娘，剩下的半截飞机，就在她身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第8章 怎样一种悲痛 拖着疲累身子前行。 这不是最痛苦的时刻，最痛苦的是先前，没有任何希望那会儿。 长时间奔波，没有机会休息，张小楷的体力被压榨到尽头。 刚想加快速度，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趴进雪地里便不省人事，陷入了无边黑暗之中。 名叫阿德丽娜的小姑娘，刚把一条崭新的车轮内胎扔进快要熄灭的火堆里，这东西燃烧起来气味大，烟雾也大。 北边刮来的寒流走后，风变小了。 烟雾依旧顺着风的方向，歪斜着往空中飘去，这是最后的内胎，等它燃烧完之后，烟雾不久便会停止。 意外在林子里见到一位男孩，阿德丽娜先是呆滞片刻，随即想到什么，迅速朝着张小楷倒地的方向冲过去，吃力地将他翻个身，清干净面部积雪。 在她从怀里掏出小水壶，将水喂给张小楷喝时候，耳边隐约听到声音传来。 侧头往上看去时，能见到架直升机掠过的身影。 救援队，真的顺着烟雾，发现了林子里的异常…… ———————————————— 四十多个小时前。 当提前约定好时间，本该降落的飞机却没降落时候，一座小机场的工作人员便意识到不对劲，既联系不上飞机，也联系不到驾驶员。 耽误了些功夫，等跟加拿大警方沟通完，有探员找到出售木材的那片林场主人。 听对方信誓旦旦说自己亲自将两对夫妇，以及两位小孩送上飞机，这进一步证实那架失踪的农用小飞机可能出事了。 边境线两边的搜救活动同时进行，在多家媒体报道之后，又悄悄扩大了搜救队伍，十多架直升机，总共两百多人，因为之前下雪耽误了救援，天气恢复正常后，这才有一架直升机刚巧从附近飞过，看见了烟柱。 张小楷当然不知道这件事，同时也不知道，自己和家人，以及那位黄衣服小姑娘的家人，被刊登在《旧金山纪事报》头条上，引发了大规模的关注。 他本就出生在旧金山，对于好事的媒体来说，这种飞机可能坠毁的大事当然不会错过。 对于张小楷和他家人的关注，显然比不上对兰堡一家人的关注，后者相对而言更成功些，记者们知道怎么吸引读者，对他和他父母只是顺带提及。 别人眼中无关紧要的事，如果不是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张小楷多半也不会太过于在意。 只是十二岁的孩子，其他同龄人们大多还过着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而他已经感受过荒野和自然的威力，不断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缘上。 最后，终究还是幸运地活下来了。 当他从医院里醒来，已经是被救起十七个小时之后。 醒来第一件事，便是询问自己父母怎么样，等到从医生口中得知噩耗，整条走廊都能听见他的哭声。 被救有什么用，还不如死了！ 这是充斥张小楷脑海中的真实想法，哭声悲痛欲绝。 母亲从飞机上坠落后离世，遗体被找到后，已经带了回来。 父亲直到现在还躺在病房里，救援队认为左腿保护不住，于是当场截肢，才将垂死的张老爹带回来，第一时间送进手术室，医生说还不确定能不能熬过去。 刚上班不久的医生，加上被张小楷的眼神吓到，说完听见哭声才察觉到不对。 护士用责怪眼神看看医生，急忙注射了些镇静类药物。 之后，之后就不知道了。 现在他还太虚弱，护士觉得有必要再休息些日子，然后才能有力气去化解悲痛。 待在医院里工作那么久，听多悲痛绝望的哭声，然而像张小楷一样疯狂的哭喊声，任谁来听都会觉得心悸。 没人知道他在坠机后经历什么。 也没人知道是对双亲的念想，支撑少年一次又一次选择活下去。 但这些希望和幻想，在这医院里瞬间崩塌。 其实张小楷醒来，看见熟悉的天花板，看见床边仪器时候，还曾有过那么几秒钟的幸福，直到他没在床边看见自己父母。 如果在，怎么可能不来陪着他呢，毕竟是最亲的人啊…… 阿德丽娜就坐在张小楷的病房外。 她的身体有点虚弱，但没什么大碍，脸上被冻伤，嘴唇被冻伤，看起来没在林场那会儿漂亮，天蓝色的瞳孔暗淡无光。 那位照顾了她很久的陌生男人，在她人生坠入低谷时候，说了许多关于张小楷的事。 现在那男人躺在床上昏迷着，这让阿德丽娜幼小心灵中，产生必须帮忙照顾张小楷的想法，就像当时他父亲照顾自己一样，所以尽管爷爷奶奶等亲人一次又一次劝说，依旧会从病房里跑过来，坐在这不愿离开。 听见病房里传来的悲痛哭喊声时候，泪水顺着阿德丽娜脸庞一滴又一滴滑落，那声音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一位从法国专程赶过来的老妇人，见到外孙女在哭，没忍住也跟着哭。 随即又嘴角上翘，因为老妇人宁愿见到自己孙女哭，也不希望她像是行尸走肉一般，空洞的眼神里没有丝毫光彩，而且又一句话都不说。 能哭是好事，哭出来了，至少不会将情感都压在心底。 虽然妇人失去女儿，非常痛苦，却也希望阿德丽娜不那么悲痛。 和失去生命的两人，在同一个机舱里待了那么长时间，光是想想都让妇人难受。 重症监护室，张小楷的父亲躺在病床上，一条腿从膝盖处截肢，被纱布包裹着，安静躺在那，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在手术室里时候，医生差一点就宣布脑死亡，后来是官方那边不希望遇难人数又增加一位，这才沟通完，暂时先这样，准备等到新闻热度过去之后再说，反正没有亲人做决定，保险公司也派人过来垫付了部分医药费。 如同先前所说，因为不是他们自己遇见那种灾难，很难感同身受。 警方起初没找到张小楷的其他亲属，后来深入调查才发现，他外婆病逝前曾有过一段婚姻，在三十多年前生下他母亲，这是唯一能查到的线索，至于他父亲那边，从小就是在旧金山西郊的一处孤儿院长大，被收养过几次，成年之后便离开了。 俄勒冈州布鲁金斯小镇东边，有位老头正往海里投放鱼苗，接到个电话之后，站在小渔船上久久不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第9章 老罗纳德 时间节点回到荒野里。 张小楷刚找到那截剩下的飞机便昏迷了，他父亲也因为败血症、失血过多等多种原因而昏迷不醒。 直升机在山谷降落之后，救援人员很快赶过去，其他搜救队成员们也紧急从四面八方赶来，瞧见被压着的张老爹之后，果断决定锯掉那断腿，期间这男人甚至没有意识，直到被送上飞机也没苏醒。 运气比较好，还是被人给看见了地面的大团黑色烟雾，这季节雪林本不应该自燃才对，假如小姑娘阿德丽娜稍微松懈一点，没有连着烧车轮，被救也是奢望。 就这么被送上直升机，剩下的搜救队成员则在林子里继续寻找其他失踪的人。 飞机的坠毁地点，位于华盛顿州东北边的可维尔国家森林公园境内，靠近美加边境线，处于美国这一侧，平时人就挺少，这冬天更不会有人去，搜救队只是沿着航线寻找，幸好没有偏离航线太多。 被救援那会儿，距离飞机失事已经过去六十多个小时，很难想象在那样的低温天气下，竟然还有生还者，包括一位男孩，一位女孩。 张霈，张老爹的伤势太重，担心小医院治不好，直升机一路飞到名为斯波坎的城市，它位于九十号州际公路附近，处于跟蒙大拿州分界线。 要是没有直升机，想从那片冰雪荒原里自己走出来，简直是件不可能的事。 张小楷被找到时候已经发高烧，在那鬼天气里着了凉，耽误了治疗时间难保不会出现生命危险…… 福大命大。 就这样过去两天时间，更多时间里张小楷一直在盯着病房里的吊了些什么，之后她便被某位大人带走，似乎是要回去参加葬礼，这个词触动着张小楷，更加不愿意去听她究竟说了什么。 脑袋近乎一片空白，这样又过去几天，似乎没察觉到自己病房里多处一位有着苍白头发的白人老头，到了能出院的时间，张小楷被接走了。 他父亲会被转移到俄勒冈州的医院里，暂时靠机器维持生命。 有医生说可能会花许多钱，张小楷不在意钱，只希望自己父亲能醒过来，不知那老头跟医生说了什么，反正在强行扛着张小楷离开时候，只说会把他那可能成为植物人的父亲接回家照料。 浑浑噩噩，坐在老皮卡车里。 最初见到白色雪地，会让他厌恶、想吐，之后慢慢看不见雪了，到达一个又一个新的城市。 开车的白人老头脾气暴躁，见到试图超车的年轻人会破口大骂，吃了不合口味的汉堡会一脸厌恶，每次张小楷不听他说话，更是会满脸怒容，但终究还是没对他做什么，开了几百英里之后，张小楷依旧在他车里，没被丢下。 很让人讨厌的老头，有时趁着对方睡觉，少年才会去思索警方为什么任由对方带走自己。 先前脑袋一片空白，遗漏了许多本该知道的消息…… ———————————— 罗纳德·克利夫兰，从小就是不讨大人喜欢的性格。 他父亲死于战争，母亲偏执而又神经质，靠着帮别人挤牛奶为生，人们不喜欢他那嘴巴恶毒的母亲，也不喜欢他。 年轻时候成了牛仔，有过一段短暂婚姻，就这么辗转于各座牧场打工，还曾做过一段时间的捞虾工，跟随渔船在近海游荡。 不知不觉年过六十，为了生活依旧还在工作赚钱，努力养活自己这位孤家寡人。 每当手上稍微有点钱，除了送给酒馆之外，便是某些一直以皮肉交易为生的妇人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光棍大半辈子，糊涂地活了大半辈子，从小罗纳德变成老罗纳德，一直是人们口中的反面教材。 不仅同龄人不尊重他，就连年轻人们也一样，会将他当成失败者看待。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失败者，居然也有咸鱼翻身的那天，命运给他开了个大大的玩笑，买烟时候便利店抽屉里刚巧没零钱，人生头一回买了张威力球彩票，兑奖时候稀里糊涂得到两千多万美金，税前还要更多些。 那是四年前的事。 就这么莫名其妙被其他人羡慕起来，没有搬去大城市的想法，也没任何花钱的计划。 陆陆续续给了他十多年工作机会的牧场主，有天劝说他买下自己的海洋牧场，喝多酒的老头就这么答应下来，醉醺醺在纸巾上签了字，整整两千万美金。 实际上只值一千六百万左右，因为位于俄勒冈州，没多少买家愿意买，真正出售能不能卖到一千五百万美金都难说，即使就靠着加利福尼亚州，可毕竟在俄勒冈州，大概算是被坑了。 之所以叫做“海洋牧场”，是因为牧场连带着海边的渔场，既有渔场也有牧场，前者范围不大，陆地上差不多有四千三百英亩的牧场，各种设施相当老旧，经济效益并不高，甚至还不如将钱买成国债所能获得的利息，因为偶尔会亏本，尤其是老罗纳德这样没什么经验的人来打理。 就这么又成了别人口中嘲笑的对象，不同的是以前只有嘲笑，如今嘲笑中微微带着些羡慕。 起初老罗纳德觉得还不错，酒醒之后也没反悔懊恼，并不是多精明的老头，相反还有点笨，脑袋从没够用过。 卖了好几年也没卖出去的海洋牧场突然高价转手，激动到原先的主人一拿到钱，便将牛羊全都转手，只剩下些还没成熟的农作物，以及各种工具，带着钱跑去了心心念念已久的洛杉矶，据说是住进了比佛利山庄附近，过起上流人士生活。 剩下老罗纳德，采购牛羊后便没剩下多少钱了，既没销售渠道，也没任何管理经验，前两年已经将地产和租赁而来的渔场抵押，贷款了一大笔钱，现如今这笔钱也没剩下多少。 经不起忽悠，卖了渔船、挤奶设备等等，还翻新了牛圈羊圈、灌溉设备，搞来搞去，就是没把钱用在刀刃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第10章 一路向南 老罗纳德不喜欢孩子。 自己有女儿那会儿，同样没多喜欢。 当时还年轻着，对于跟张小楷的外婆离婚这件事，并没有看得多重要，反而觉得是种解脱，离婚后浪过好一阵子。 这种想法在老头脑海中存在了将近三十年，直到从警方那里得知前妻早已离世六年时候，才有了种沧海桑田，阴阳相隔的唏嘘感，忽然发现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 尤其得知自己那位三十年没见面的女儿，因为飞机失事撒手人寰，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那会儿，老罗纳德这颗沉寂已久的心脏，终于有种揪痛感。 这辈子都没坐过飞机，也不敢坐飞机。 之所以独自驾驶着这辆破皮卡，一路从俄勒冈州与加利福尼亚州东边交界处，开到北边的华盛顿州东北部，只是不希望那位从小就离开他身边的女儿，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没有。 对于素未谋面，甚至连消息都没听过的这位外孙。 老罗纳德没有任何牵挂感，如果不是实在找不到人收养他，就要流落进孤儿院里，无论如何都不会捏着鼻子签下那份监护权确认协议，如今很希望他那父亲赶快醒过来，立马把这一直没笑过的小家伙领走，最好永远都别再联系自己。 对于女儿去世这件事，或多或少有点在意，尽管自己就非常糟糕、失败，却不妨碍老头将过错推到昏迷不醒的张老爹头上，连带着对张小楷也没好感，哪怕确实是他的亲外孙。 确实是位可恶的老头，或许因为喝多了酒，脑袋也不是太好。 所以一直都是别人眼中的失败者，就连意外暴富之后，都被当成笑话看待，猜测要用多久才能败光那些钱。 中彩票之后一贫如洗的例子，在美国比比皆是，看烧钱的速度，距离那天到来应该不远了。 自从上路以来，老罗纳德脑海中产生过许多次，想要将张小楷扔在加油站的想法，终究还是没有真正实施…… 张小楷还在消化悲剧所带来的影响。 他不说话没错，每次老头问他事情，只当是耳旁风，不过脑袋没问题，依然会去思考一些事情。 例如父亲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例如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回到能让他安心的地方，关于这位满嘴脏话的老头，好奇和厌恶大过于喜欢。 知道自己外公是位白人，但从没听说关于外公的事，长久以来张小楷都以为自己外公早已去世，因此外婆生前才都是一个人居住。 四分之一混血，华裔血统过于强大，张小楷有着黑头发、黑眼睛，皮肤比较白，五官立体，尤其是一双眼睛，以往人们常说笑起来会像是小姑娘，这勉强算是夸赞，夸他好看。 如今。 漂亮的眼睛黯淡无光，荒野中冻伤的痕迹也残留在他脸上，不知需要多久才能复原，出院前医生开了一大堆药，各种都有。 哪怕不需要老头付钱，他外公那会儿还是絮絮叨叨抱怨说医院有多黑，从警方，到保险调查员，再到医院护士，只要是跟老罗纳德接触过的人，貌似就没谁喜欢这老头，一张贱嘴总能让人发自内心地不爽。 很难想象这样的人，居然是自己外公。 如果能有选择，他很愿意拿这老头换回自己父母，半点都不心疼。 —————————— 汽车早已进入俄勒冈州。 说起来，虽然它就在加州旧金山北面，但张小楷一次都没来过。 沿途植被茂密，风光秀丽，俄勒冈州人口不多，占据着比较不错的地理位置，经济排名却在美国处于中游水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甚至找不出一座知名城市，属于存在感不强的那类美国本土州。 看不见雪了，今天天气不错，久违的阳光照在身上，气温处于零度以上，还是蛮冷。 张小楷已经躺在后排睡了一觉，鼻子总能闻见若有若无的腥臭味，也不知先前究竟拉过什么，让他感到烦躁，皱着的眉头一路以来很少松开，只有睡觉时候稍微平静些。 自己外孙不搭话，这并不妨碍嘴碎的老头自言自语，老罗纳德此刻开着车，告诉说：“等你到了我家，绝对吓一跳！不是我吹牛，周围几十公里都找不到比我家更好的房子，而且非常大！ 算你运气好，我刚花钱翻新过房子，你过去之后直接就可以住进去，大城市有什么好的，我最讨厌看见密密麻麻的人群，求着我去我都不去，你们家住在旧金山哪里？金门大桥那，还是金门公园附近？该不会是曰本城吧，反正你们长得都一样，吃得糟糕食物也差不多……勉强也就宫保鸡丁还不错，但不能放太多糖，我们那镇上就有卖。” 等老头说完，车里一阵沉默，张小楷不愿接他的话，自从昨天出发到现在，都是如此。 从不知尴尬是何物的老罗纳德，透过后视镜瞧见了张小楷翻的白眼，顿时像被踩住尾巴，急忙说道：“你不信我家很大？嘿，难道我没跟你说起我的牧场和渔场？ 你这种小家伙永远想象不到，我知道我中了三千多万美金威力球时候是什么心情！听着，是两千多万美金！只不过被该死的联邦税务局分掉几百万，白白便宜他们了！” …… 还是没人接话，这让老罗纳德觉得很受伤，也很没面子，平时跟别人说起时候可不是这样。 张小楷丝毫没当真，觉得这辆破车已经出卖了老头的谎言，脑袋里盘算起等到安置完昏迷不醒的父亲之后，怎么逃回旧金山，回家一趟。 自家虽小，但屋子里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事物，眼泪早已流干，想起父母时候表情平静，心里却隐隐作痛。 直到现在，他仍旧没想明白，父母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他没亲眼看见，不过护士告诉他了，自家父亲之所以截肢，是因为被机舱里的挖掘机铲斗压到，那个坚硬的大家伙在他们登机时候，就被安放在机舱里，本就是农用飞机，顺带用来拉货。 从登机，到自己被救后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每天会在张小楷脑袋里闪过无数次。 没兴趣听老头吹牛，走神发着呆。 几秒钟后，视线里突然出现个东西，从前面卡车里掉落出来的，还没来得及仔细看，老罗纳德一脚急刹车，车轮都抬了起来，差点翻车。 惊魂未定的老头骂骂咧咧，开门走出去，很快拎起个东西，抬着放进皮卡后车斗。 张小楷起身透过玻璃，发现笼子里居然装着个毛茸茸的白色小家伙，原本以为是狗，瞧见圆脸之后，才发现并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第11章 克利夫兰牧场 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 如果跟老头说，肯定就能停下来去后车斗里看看那个小家伙，可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没接老头的话，现在不好意思突然开口，索性将言语憋在心里。 就这么跪在后排座椅上，望着那个被装在笼子里，龇牙咧嘴，用爪子扒拉笼子门锁的小家伙。 白色皮毛的小熊，张小楷下意识就把它当成了北极熊，往前面看去，那辆大卡车已经消失不见，还记得车箱上的花俏图案，大概是什么马戏团的车。 张小楷本打算等追上去时候再看看，然而没多久老头就离开主路，驶进一条小道。 周围能看见山，天冷，山话：“我要去厕所！” “厕所？人多时候才需要那东西，自己去随便找个地方吧，我刚好打个电话，为了你的事，最近我甚至没精力去处理我的生意！” 老罗纳德说完就将车停在路边。 张小楷拿了纸，匆匆忙忙往林子里跑，走了十多米之后才停下，随便找了块石头遮挡着。 羞耻心什么的，早就扔在荒野里了，至少没有冷风吹着，环境已经算舒服。 回到车上之后，刚好瞧见老罗纳德大发雷霆的场面，对着手机，什么难听的话都出来了。 安静坐在那，完全是以局外人的视野来看待老头，继续上路不久之后，能看见路边牌子上写着——克利夫兰牧场。 依稀记得，这似乎就是老头的名字，周围一圈用篱笆围起来，看不到头的篱笆，足有一人高，拉上铁丝网…… 还没开春，草木稀疏。 难得有了块视野开阔的平整土地，一些小山丘分布在远处，还有大片林海，叶子都落光了。 没什么可看的，一条河上架着木板桥，车轮压上去咯吱做响，汇入湖泊后，又往西蜿蜒曲折，汇入大海。 车继续开了一段路，停在栋贴着红色墙砖、屋。 弄完这些依旧没看见人，张小楷先去了书房，气味过于难闻，关好门后打开窗户通通风。 在书桌旁，竖着个半人高的木雕，表面已经腐朽不堪，绘有彩色，形象肃穆，是以美洲原住民，也就是印第安人为原型，像是挺久远的东西了。 有只莽撞的鸟，刚好在张小楷开窗时候冲进来，羽毛已经跟他的脸亲密接触，吓得后退一步，没站稳，刚好撞到木雕人像。 它晃晃悠悠，终于还是倒地摔坏，有个东西从里面掉落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第12章 黄金石鸟 没吃过猪肉，倒也见过猪跑。 当脆弱的老木雕倾倒摔碎之后，张小楷没用手触碰从中掉落出来的其他东西，只是捡起一块墨绿色的小石头，放在阳光下观察，里面有点点金色。 指甲盖大小，表面留有打磨过的痕迹，呈现出规整的椭圆形，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宝石，暂时放在桌子上。 木雕里塞得满满当当，找来块干净布料包住手，小心将其他东西拿出来。 原先以为是纸，后来才发现竟然是柔软的皮质，它们共同包裹着件东西，一层层小心揭开，能看见兽皮上画有图案。 其中一张上画着群原住民，手里拿根棍子，跪在地上举着棍子的，大概就是当年的殖民者们了，因为地上躺着许多具有原住民特点的人物，红色颜料清晰可见。 张小楷刚开始觉得，自己发现了老头的小秘密。 此刻才明白并不是，这些兽皮明显已经存在很长时间，跟木雕一样，属于印第安人。 被他揭开后慢慢变硬，图案也在变淡。 想不出办法去挽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绘有图案的兽皮变得暗淡，依旧残留着图案，只不过没那么鲜艳。 边揭边看，有点像是吃粽子时候除掉粽叶，很快就只剩下薄薄一层。 担心是尸骨之类可怕的东西，张小楷眼睛微微闭起，先用手触碰，察觉很硬，然后才慢慢揭开。 瞧见里面包裹的东西，顿时长松口气，一只奇特的鸟状物，翅膀和头颅、爪子，都绘有图案。 腹部很奇怪，是一颗有他三个拳头大的石头，镶嵌在那，材质跟桌子上那一小块墨绿色石头相同。 现在张小楷知道那块小石头应该在哪了，是鸟的眼睛。 一颗还在，一颗掉落。 没去多想为什么包裹得如此小心，竟然还遗漏了颗眼睛没一起包进兽皮里，小心将那颗小石头按进去，随后将怪鸟放在桌上。 用手抠了抠翅膀上即将剥落的颜料涂层，里面是金黄色，张小楷又不傻，诧异到打来一盆水，将它放进水里浸泡。 动作轻缓擦干颜料，一只黄金框架的鸟状物，在阳光下刺痛张小楷的眼睛，那两块石头也在发光，碧绿色当中带有金黄光点。 知道意外找到了不得的好东西了，他看了会儿便不在意，将那些逐渐变硬的兽皮纸，放在角落没有阳光直射的架子上，然后将半盆混有颜料的水，从二楼阳台往外泼出去，浇淋在花坛里。 随后清扫了书房里的垃圾，把桌子擦干净，倒不是张小楷勤快，而是在清除灰尘上的杂乱脚印，避免被老头看出来。 实际上他高估老罗纳德了，买下房子几年来也没进过书房，就连翻新房子时候都刻意跳过这里，只翻新客厅、书房、外墙和楼梯、厨房等等自己能看见和用到的地方。 抱着腐朽老旧的人物雕塑，底座上留有的方形缝隙，从外面看不出来，里面没被遮掩。 下楼点燃壁炉，将这些碎木混着松木一起烧掉，至于那件奇怪的黄金石头鸟，他对老头什么好感都没有，没打算告诉那老头这件事。 想着如果保险公司赔的钱用完，就卖掉它去换钱，继续救活自己老爹。 这种时候只要能让老爹醒过来，让张小楷抢银行他都敢干，更别提只是藏起一些黄金，大不了等工作之后，再把钱还给老头。 明知道这样做不太好，张小楷正自己安慰自己呢。 不用卖当然最好，但万一用完了母亲的抚恤金，以及父亲公司给的赔偿，而中了彩票的怪老头又不愿掏钱，他必须有条退路才行。 平时很见外。 现在终于慌张想着，那老头是自己外公。 …… 在别人家发现了别人没发现的东西，就能成为自己的么？ 道理不是这样说的。 记事以来头一回“偷东西”，或者说有了偷东西的想法，张小楷自己先紧张起来，坐立不安。 转念一想，觉得把那东西先藏在老头家里，大概就不算偷了。 心情这才稍微平复些，但还是很紧张，由此可见，他父母在教育孩子方面确实有一套。 不过，现在老罗纳德成了他的监护人…… —————————— 一拳将某位渔夫打翻在地。 老罗纳德站在渔船上，语气火爆说道：“我离开十二天，渔船就坏了十二天？所以你们什么都没捞到？！ 该死的真见鬼！你们这种勾当我见多了！趁着我不在就偷捞珍宝蟹卖钱对吧！竟然还想从我这里骗修船的钱？三万美金！？” 船上总共五个人，包括老头在内。 克利夫兰牧场，既有海洋牧场也有陆地牧场，现在是冬季，小牛犊子们生活在牛圈里，去年养殖的上千头成年公牛和母牛已经卖掉，只留下些用作繁育的小牛。 半大的小牛犊也能买到，不过价格比较贵，老罗纳德对管理不在行，又不是真的傻，加上曾经就在渔船上工作过，多少有点经验。 回来途中听说船坏好几天时候，就猜到这里面有猫腻，此刻找到点证据，更是十分肯定。 从去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到今年的七月十五日，在俄勒冈州都是珍宝蟹捕捞季，这东西比较难抓，需要用到诱饵箱，沉进海底捕捞，已经陆续捞过几次，今年美国东岸那边海洋酸化比较严重，加州缩短了三个月的捕捞季，刺激珍宝蟹价格上涨。 连续亏损好几年，渔场这边好不容易可能赚点钱，老头此刻真的火了，别看年纪大，下手很有劲。 老罗纳德欠着银行一大笔钱没还，又缺钱在月底采购牛犊羊仔，出门前刻意留了一手，小聪明还是有的。 见躺在地上，有血从嘴角流出来的这位还嘴硬，对自己嚷嚷道：“老家伙你疯了吧！你完了！我要报警，我绝对会起诉你故意伤害！f***！谁都没偷卖！” 旁边帮腔的也说：“克利夫兰先生，打人就有点过分了，修船的发票就在这，你不给钱还怀疑我们偷卖珍宝蟹？” 老罗纳德点了根烟，表情气急败坏。 用夹着烟的手指，对着员工们指指点点： “你能帮我垫付三万美元？打死我都不信，该死的约翰，从你吃奶那会儿我就见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位在修船厂工作的哥哥！想骗我？做梦呢吧！ 没偷卖我的蟹和鱼，那为什么有人告诉我山姆·辛格顿水产公司的车，来了我这里两次，还有人看见我的渔船出海捞诱饵箱？！” 说着这话，一脚踹向刚爬起来的那人，谁让这家伙是老头任命的小船长呢。 老头继续道：“钱还我，然后收拾东西滚蛋！！ 哪怕少一美分你们都会进监狱，我会找遍周围水产公司，都问问谁买了我的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第13章 盛开的玫瑰 老罗纳德是什么样的脾气，当地人都知道。 布鲁金斯只是一座小镇，尤其在老头中了彩票之后，名声早已打出去。 但凡有一点点志向和理想的牛仔，都不会选择来他手底下工作，所以现在帮老罗纳德在克利夫兰牧场工作的这群人，其实也都不是些好人。 要么无赖、要么干事不勤快，还有位脑袋不怎么够用的，只有这样的人才能不被老头的脾气影响，长期干下去。 之前不是没年轻人过来工作，被老头给气跑了，不加工资、不给奖金，有的只是无休止的苦力活，如此大一座牧场，还有近海渔场，人手根本不够用。 一传十，十传百，更加没人愿意过来打工，哪怕只是打短工。 这很正常，老罗纳德本就是为以自我为中心、脾气总是暴躁的老头，尤其中奖翻身之后，心态有点飘了。 没人忠心爱戴他。 于是，这次老头难得离开牧场出了远门，这四位员工便合起伙来，谋划起如何为自己加工资，靠着偷偷捕捞珍宝蟹之类的海产品卖掉，确实没冤枉他们，船也确实没坏。 如果小心点，老罗纳德不一定能发觉，海里鱼虾蟹贝生活在海水下面，没人知道具体数量，跑了多少、死了多少，都是未知数，比牛羊那些更容易偷。 要怪就怪他们心太黑，偷卖掉这些天捕获的海产品之后，还拿了张总额三万美金的维修清单，让老头掏钱给他们。 已经是明目张胆地将老头当成傻子，连遮遮掩掩的意思都没有，此刻被察觉，也只是责怪说要修船费用的那家伙，害得他们暴露了…… 让这群小贼，明天将钱都送过来，把这帮人赶下渔船，让他们滚蛋，老罗纳德得意洋洋，被自己的聪明智慧惊艳到。 当年他也这样，跟其他人合谋偷卖过龙虾、偷卖过“失踪的牛羊”，如今自己翻身当了土财主，自然会更加防着点。 走着走着忽然发现，开除掉这四位员工之后，手底下好像就只剩一对父子可以使唤，能用的短工也没几位，琢磨于要不要去附近镇子上再招点人，最近螃蟹价格高，而他的渔场里盛产螃蟹，错过了出售的时间损失会很大。 一想起如今背负的银行贷款，脑袋顿时发疼，他可不希望别人的恶意成真，最后被银行收走用于抵押的牧场。 在老头看来别人只是出于羡慕，才到处诋毁自己，不用跟那些穷人们一般见识。 —————————— 本来准备先去镇上的小酒馆喝几杯。 忽然想到家里还有个麻烦的孩子，老罗纳德唉声叹气，开着破车回了家。 张小楷听见汽车声音时候便紧张起来，他暂时不打算告诉老头任何关于金鸟雕塑的事，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身旁壁炉里的木材还在燃烧。 “想吃什么，煎蛋三明治怎么样，我平时忙得很，你应该学会自己做一些简单的食物，不能总是依赖我，要不然我会将你送去孤儿院，明白吗？” 别指望口无遮拦的老罗纳德能说什么好话，安慰自己的亲外孙。 无论是张小楷，还是他那即将被送来，成了植物人的父亲，在老头眼中都是麻烦，早已习惯一个人独住，家里突然多个人让他觉得麻烦。 做贼心虚，张小楷难得接了话：“面包这些也可以，如果有材料，我能自己煮面条、饺子、或者煎牛排。” “……冰箱里有许多牛肉，接下来你就可以自己试试了，等有空带你去一趟镇上的超级市场，想要什么自己买。” 老罗纳德说完，脱掉外套去了厨房，张小楷长松口气，出门去逗弄小熊崽子，觉得它并不会将自己怎么样，笼子又太小，返回客厅拿颗苹果出来，打开笼子喂给小家伙吃，趁机还摸摸它脑袋。 白色小熊早就饿了，睡眼惺忪张口咬住食物，用前爪抱住苹果啃食。 吃完后出了笼子，解决完生理问题，慢慢悠悠往房子里走，最终选择凑近壁炉，找个温暖的地方趴着。 冬天，熊类大多冬眠，被饲养的熊类食物充足，不冬眠也可以，只是会经常疲累，跟人长期接触的小家伙不怕人，也没多少野性。 见它不动弹，张小楷火速出门，清理了它的粪便，担心老头见到后发火。 自己的家没了，住在别人家里，难免小心翼翼。 餐桌更像摆设，平时老头做完食物，就捧着盘子在沙发上吃，并没有随着张小楷的到来就改变习惯的意思，夹着火腿以及厚厚煎蛋的三明治，口感十分不错，很难想象出自于一位邋遢老头之手。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张小楷饿了的缘故。 见到小熊，老头没把它扔出去，只说如果放在家里，打扫卫生什么的都由张小楷来做，而且他随时有权利把熊扔出去。 隔壁的牧场主养了头老虎，老罗纳德不想输给对方，正琢磨着如果能驯化就带着饲养一段时间，反正周围都是可以活动的空间，如果有野性那就扔掉，或者放进羊圈牛棚里养。 跟动物打了一辈子交道，可没城市家长那么多繁缛的担心，熊类在俄勒冈并不少见，这个州的森林覆盖率超过百分之六十，简直是动物们的天堂。 冬季，天黑得早，饭后老头开车出门又逛了圈，张小楷独自待在房子里，又拿出那件藏在木雕里的宝贝看看，去旁边书房挑本书，独自坐在床头翻看，还是那本《老人与海》，他准备抽空看完。 一夜时间就这样过去，暖气开着，壁炉什么时候熄灭、老头什么时候回来，张小楷都不知道。 来到克利夫兰牧场的第二天，又是个大晴天。 很早便起床，才刚七点钟出头，洗漱完下楼，能看见三明治被放在餐桌上，还有半瓶喝剩的鲜牛奶，好大一桶，一加仑装的那种。 之前觉得牧场主都喝自家产的牛奶，现在看样子并不是。 不知道应该干什么，没人让他看书写作业，也没有熟悉的人可以说话，对于这里的一切还很不适应，坐在沙发上发会儿呆，直到小熊走到他身旁，这才决定带着小家伙出门走走。 穿了外套，手拿食物引诱小熊出门，绕着周围走走看看，能看见一群牛羊正分布在远处，低头啃食干草。 跟城市里完全不同，除了鸟叫，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安静而又寂寥。 河里有鱼，体型相当大的狗鱼，在水中追逐着猎物，走了不远，还能见到趴在石头上晒太阳的西部锦龟，个头很大。 小熊比较乖，有时候跑远了还会再回到他身边，足足逛一个多小时，才又回到房子周围。 余光忽然扫见一抹红色，等张小楷看过去才惊讶发现，在叶片凋零的花坛里，竟然盛开着几朵玫瑰。 叶子也绿着，跟周围的凋零枯寂格格不入，起初还以为是假花，走过的才发现，在这二月初的寒冷里，真的有玫瑰盛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第14章 打工？ 花坛周围的花都还枯萎着，草地也是一片枯黄。 在这种寒冷天气下，室外竟然盛开着玫瑰花，张小楷纳闷凑近观看，能发现被寒冷天气冻伤后，花瓣和叶子耷拉着，一些花骨朵正在酝酿着盛开。 心里微微有些纳闷，瞧见泥土和枝条表面的色彩时候，忽然想到点什么，抬起头往上看。 果然！二楼就是书房！ 昨天被他打开的窗户还没关紧，既觉得莫名其妙，又感到一丝不可思议，脑海中的画面停留在那尊黄金石鸟上。 古怪的念头从张小楷脑海中一闪而过，紧接着便被否定，自嘲想着大概是那老头从哪刚移栽过来，进入屋子里，让小熊随意玩耍。 路上撒过，也拉过，倒不怕这头小“北极熊”因为搞脏屋子而被老头扔掉，在此之前他从没拥有过宠物，家住在旧金山的小公寓里，没有饲养宠物的环境，如今对这头乖巧的小熊比较上心。 暂时还不清楚能不能留下它，即使是不曾亲近过的外公，毕竟还是别人家。 在这栋房子里，老罗纳德·克利夫兰说了算，因此张小楷还没帮小白熊起名字的想法，而且他一直觉得自己父亲很快就会醒过来，到时候会带自己回到旧金山，家里可没地方容纳这头熊…… 老头出门后，直到中午才赶回来，满身鱼腥味，伴随着恶臭。 大概是被累到，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等他洗完澡弄好午餐，爷孙俩吃饭期间难得清静。 “我做饭，但你必须洗碗，最近我会很忙，肯定顾不上这些小事。 待会儿带你去一趟镇上买点东西，现在就先想想缺少什么，如果你能帮上我的忙，我不介意给你一些零花钱。” 老头躺在沙发上说着，小时候他母亲就是用这一套对付他，挺奏效，于是顺理成章便用零花钱引诱起这位突然而来的外孙，不希望为了孩子的事多分心。 早上出门去收捕蟹的诱饵笼，可把他给累惨了，一下子少了四位雇员，帮忙的人手不够。 “我知道缺什么，到时候会让我父亲把钱还给你，先记着帐好了。”张小楷不希望跟怪老头产生太多纠葛，一点儿也不领情。 老罗纳德本想说能不能醒来都不确定，即使是他，也知道这种话多伤人，郁闷来句：“这当然，不仅要还我钱，还得给利息才行……” 谁都不是会服软的性格，刚见面相处没几天，仍处于磨合期。 就这么出了门，开着车来到名为布鲁金斯的小镇上，老头将信用卡交给张小楷，说是有事要先处理，让他自己买，但不许超过五百美金。 好不容易才涌现出那么一点点好感，被这老头脸上的威胁表情打败，人在屋檐下，张小楷接过信用卡后一句话都没多说，直接走进沃尔玛超级市场里，自己拿了个小推车。 脸上的冻伤还没痊愈，保安看看这位独自进门的黄种人小孩，没怎么太在意，俄勒冈州超过百分之十的人口是亚裔，黑人数量还不到百分之二，超市里的黄种人可比黑人多得多。 边走边看，拿了牙刷以及熟悉的牙膏，另外再配上条毛巾，沐浴露、洗发水这些也都需要，挑便宜的买。 被子这些还都没有，一套两米长、两米宽的床上用品，打特价只要四十九美金，挑选了个喜欢的颜色，吃力放进推车里，加上枕头就齐全了。 走走看看，老头家冰箱里肉类挺多，其他蔬菜什么的几乎没有，为了不饿肚子，又买些冷冻包子、速冻饺子等等自己会加热的食物，顺便帮小熊买瓶宠物狗沐浴液。 觉得有用就拿上，老头家没有可换洗的衣服，顺便在超市里随意挑些内衣外套，好不好看不重要，保暖、便宜，满足这两点就行。 如果是在以往，张小楷多半会更重视好不好看、舒不舒服，如今他已经不是没去加拿大之前的那个他了，许多事情只能靠自己，也过上了寄人篱下的生活，再也没有母亲帮他处理好一切生活上的事。 绕着货架逛了两圈，确定没有遗漏之后才去结账，总共三百七十多美金，还没到老头设下的限制额度。 自己推着车来到超市门口，身边摆放着四个袋子，坐在那等待老头回来。 这一等便是两个多小时。 瞧见那辆破皮卡时候，张小楷怒气冲冲，老罗纳德一点儿也没在意，同样没有帮他搬东西的意思，只是伸手要回信用卡，还表情夸张问道：“买这么多东西，发票在哪？” “三百多美金！回家我就还给你！” 从没见过如此可恶的老头，更可怕的是竟然还是自己外公，张小楷没好气来了句。 当时在医院时候，他父母的朋友、同事，以及公司的上司，都分别留了点钱给他，总共三万多美金，有张三万的支票在老头那，他书包里也有两千多美元现金。 “上车吧……只要你能帮我做点事，这钱就当是你自己赚的工资了。” “什么事？” 老头招手道：“先上车再说，一点都不难的那种，帮我在镇上守着，如果有人想接工作，你就告诉他我的牧场在哪，只要强壮些，别是疯子，我都要。” 刚来他家第二天，这就惦记起了十二岁的免费劳动力。 老罗纳德已经六十三岁，自己干活吃不消，克利夫兰牧场面积又那么大，必须有人帮忙打理才可以，昨天一下子开除四位员工固然很爽，但麻烦也接踵而来。 要不是张小楷才这么点大，今早可能就会被拉到渔船上。 “面试招人？抱歉，我不干，我老爹很快就会被送过来，必须亲自照顾他。” “……花不了你多长时间，这样行吧，不仅不要那些东西的钱，另外我再给你五十美金！” “真的？” “真的，现在就给。” 张小楷闻言，没犹豫多久就爽快点头，伸出手要钱。 老罗纳德见此，顿时翻个白眼，嘴里嘟囔句：“我的上帝啊，现在的孩子可真难对付。” 边说边掏口袋，只有三十几美元的现金，全都塞进张小楷手里，说道：“立马就去干活，剩下的钱先欠着，到家我给你二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第15章 自己心里没点数？ 气温还没回暖，距离开春有些日子，如今老头的主要精力都放在渔场上。 人手缺口比较大，在镇上热闹的地方摆张小桌子，旁边写有招人的广告牌，待遇只能算一般，提成更是一个字没提，张小楷充当hr的面试之旅，就这么突然开始了。 刚才消失那么长时间，老罗纳德就是鼓捣起了这件事，告诉张小楷怎么做之后，又没了影子，说是要去捕捞太平洋真鳕以及大比目鱼等等。 张小楷对于渔场、牧场的经营模式并不了解，天真地以为凭借老头的热情，貌似干得还挺不错。 然而，很快他便发现是自己想多。 起初坐在那时候，不少找不到工作，失业在家的闲人们跑来询问他具体工作事项，以及工资待遇等等。 不知不觉，周围围了一大圈人，开局比想象中顺利。 可等张小楷告诉他们，工作地点就在不远处的克利夫兰牧场时候，人群中的大部分人，都露出怪异或是气愤表情。 有个家伙说完脏话，大喊道：“就是中了彩票的那个可恶老家伙！就算工资再提高一倍我们也不能去！” “对！哪怕去地下挖煤，我都不会去他那里上班！” “该死的，自己不出面，竟然找个孩子蒙骗我们，差点就被欺骗了！” 呼呼啦啦，刚聚集起来的人群顿时离开，连一个人都没招到。 张小楷惊愕不已，同样的场景不止一次发生，等到又一批过来尝试应聘的人摇头离开时候，他终于知道了自己外公在镇上居民们心目中的印象。 布鲁金斯只是个靠海小镇，人口不过三千多人，而老罗纳德已经在这边生活了六十多年，自从中彩票之后就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成年人几乎都知道他，即使不认识，也都听过关于那老头的故事。 一位嗜酒、满嘴脏话、脾气既暴躁又恶毒的老头，没人愿意在他手底下工作，哪怕俄勒冈州的就业机会并不多，就在家门口上班。 可见名声已经坏到什么程度，张小楷有点意外，但也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那老头确实很不好相处。 如此看来，反而有点感激了，因为那老头对他多少留了点情面。 年纪小，涉事不深，并没深刻体会到人性的阴暗。 实际上那些风言风语中，带有不少恶意中伤的成分，对老头中彩票，赚到了他们哪怕花费一辈子都赚不到的巨额奖金这件事，这帮人羡慕到必须唾弃那老头，才能让自己心理上平衡些。 老罗纳德确实不上进、嘴巴恶毒，不过伤天害理的事可没干过，一传十，十传百，即使没那么可恶，也变得非常惹人恨了。 别说小镇上的人就有多淳朴，确实有非常淳朴的，但更多人则是素养不够，嘴巴既闲又碎，看不得别人的幸运。 张小楷外公没发财时候无人关注，现在成了不大不小的名人，缺点也被放大无数倍…… 一次注定失败的招聘。 傍晚时候老罗纳德带着浑身腥臭味，开车过来接张小楷，顺便将桌椅和海报搬上车，得知只有两个人愿意过来试试时候说道：“你肯定没认真，跑到哪里去玩了对吧，是不是别人问你能赚多少钱，你没说话？别想骗我，那二十美元我不会给你。” “……自己在这里名声怎么样，你应该比我清楚，过来询问的人很多，可是听说为你工作就全都不来了。 工资待遇也低，最好还是去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再试试吧，这样下去在布鲁金斯镇上肯定招不到足够的人手，有人说你用几个人，干了二十个人才能勉强干完的活。” 张小楷翻白眼说道。 老头被他明嘲暗讽，忍不住板起了老脸，倒没有真生气，他就是知道自己去招聘肯定没人来，所以才让张小楷负责招人。 听完后想想，觉得多半是得去其他地方找人了，要不然自己能累死。 看着前面，告诉自己外孙说：“那你明天早点起来，我送你去其他小镇上继续招人，只要愿意过来，工资……可以增加两三百美金，要找那种看上去话不多，干活又卖力的那种人。” 盯着张小楷看看，补充道：“送你去华人比较多的地方吧，只要能招到足够的人手，我会给你好处，华人能吃苦是出了名的，最好要有在牧场工作过的经验。” “我不要其他东西，等你忙完送我去一趟旧金山。” “成交！过几天本来就要去趟旧金山，我女儿葬礼的事……朋友同事他们必须到场才可以。” 听见葬礼，张小楷顿时又落寞了，直到回家也没再说话。 ———————————— 第二天和老头一起，去了北边的戈尔德比奇市，从早上就开始发传单、介绍工作。 干好就能回旧金山一趟，所以张小楷十分努力，还旁敲侧击说干好了能给奖金，包吃包住，风景好等等，男人心目中大多有个牛仔梦，却不会想到清理牛棚羊圈时候粪便成堆的场景。 这里几乎没人认识老罗纳德，加上这老头忽悠起人的功夫很不错，脸上都开始带有和蔼笑容了，短短一个多小时后就招到二十多个人，哪怕只有一半最终答应，短期内人手紧缺的问题也可以解决，就看最后有多少人真去克利夫兰牧场报到。 戈尔德比奇就在布鲁金斯镇北边，开车花不了多长时间，麻烦之处在于既然包吃住，就要有厨子，也要重新建几栋木屋给他们住。 饭可以找家餐馆每天送餐，屋子也可以用移动板房，当天下午便有人陆陆续续报道，带着衣物以及生活用品，暂时放好行李后，直接被老头接着去渔船上捞珍宝蟹，回来时候累得走路都飘。 张小楷打心底觉得这帮新员工会很可怜。 靠着大海，又有自家的渔场，从不用担心会缺少海鲜。 老头忙的时候就让他自己随便弄点吃的，烤螃蟹、煮龙虾之类，又或者油煎鳗鱼，配上面包一起，几乎处于放养状态，整天看不见老头影子。 无聊了几天后，他父亲被车送了过来，安装起维持身体的设备，依旧不省人事，断腿上还包裹着纱布。 张小楷不忍心看到他现在这样。 等到雇佣的护工到来，他主动要求跟老头一起出门，出海捕鱼去。 一位护工，以及他父亲的医药费很烧钱，少年天真地想着自己多帮帮忙，帮老头干些活，这样能稍微心安些。 医疗保险不包括请护工的费用，老头主动支付了这笔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第16章 葬礼与新生活 葬礼被安排在旧金山西郊的一处小教堂。 这天刚好是华人们的新年，同时也是美国这边的情人节。 来得人不多，但都是张小楷母亲生前最要好的朋友、同事们。因为生前性格好，宾客们脸上的悲伤很真诚，安抚张小楷时候也很真诚。 等到告别仪式结束，安葬完，天空中下起了小雨。 墓碑旁的人们很快离开，最后只留下爷孙俩。 二月份的春雨最润大地，墓园里已经能看出点零星绿色。 环顾四周，每一块石碑，背后都承载着某个人的一生，没人愿意来这种地方，最后却不得不躺着进来长眠…… 身穿黑色棉袄的老罗纳德，破天荒没有在今天冷嘲热讽，安静到让张小楷觉得陌生。 想想也对，他失去母亲，老头唯一的女儿也没了。 虽说离婚之后就没再联系过，并不亲近，但毕竟是亲生女儿。 葬礼是张小楷被老头领回家之后第九天，所发生的事，过程十分简单，请柬提前三天发出去，昨天才从克利夫兰牧场赶过来。 少年已经没先前那么悲痛欲绝，痛到失声大哭。 其实心里还是疼得很，像是被撕开一道永远无法全部愈合的伤口，但事实就摆在他面前，不得不接受。 他家小公寓里的盆栽，因为长期无人照顾，已经永远凋零了，从今往后再也吃不到母亲做的佳肴，也没人帮他辅导功课，照顾生病的他。 对于十二岁的张小楷来说，这是生命不可承受之痛。 自从在医院里被老头接走之后，他常常刻意麻痹自己，不去想那场意外，然而今天没法逃避。 张小楷从没想过，这场葬礼之后，关于母亲的一切记忆只会减少，不会再有新的故事，音容面貌永远停留在他脑海里。 直到未来某天突然想起，此刻的悲痛将永远萦绕在心头。 低头久久站立，被老头搂着离开墓园时候，张小楷回头看了眼，擦干眼泪笑了笑，无声说句再见。 没人应答，有的只是雨声和春雷声…… —————————— 无论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为了不胡思乱想，逼着自己主动帮老头干活，忙到每晚回来之后倒头就睡，甚至还学会了驾驶汽车。 时间悄悄进入三月份，张老爹还是没醒，护工每天来两次，期间医生也来做了次检查。 老罗纳德跟医生谈了，具体内容张小楷不清楚，不过之后什么坏事都没发生，一切保持着原样，因为银行房贷没有及时还清，他家在旧金山的那间公寓可能会被收走拍卖。 跟老头谈过，他帮忙还掉了剩下的六十多万美金，约定等张小楷工作之后再连本带息还给他。 各种事情接连不断，三月初时候差不多处理完了，生活大变样，少年的性格也跟着改变。 变得不喜欢说话，变得时常发呆，曾经的朋友，曾经的同学都断了联系，只是待在老头的牧场，帮忙之余陪伴着父亲，希望他早日醒过来。 时间是2010年的三月六号。 今年开春后雨水不多，牧草草种播撒完之后还没发芽，吸引来大批鸟类以草种为食物。 年初定的小牛犊即将被送过来，缺少可以放牧的草场，老罗纳德为此急到团团转，张小楷已经知道他欠了银行贷款的事，前几天刚有人上门来通知，询问他还要不要再贷款，说是一笔总额为四百万美金的贷款即将在今年十一月份到期。 这老头不会网络转账，张小楷帮忙处理过，不知道其他账户里还有没有钱，但那张卡里只有一百多万美金，转了买牛买羊的钱之后只剩下九十几万美金。 从当时老头的难看脸色来猜测，多半是没钱还贷款。 这跟张小楷有点关系，却也没有太大关系，即使没让外公老罗纳德帮忙还清银行贷款，他的钱似乎还是不够。 来到克利夫兰牧场那么久，结合平时所见所闻，足以让张小楷产生一个认知——老头确实不是当老板的料。 就拿昨天购买农用车来看。 被销售员一忽悠，十几万美金就花了出去，实际上二手车也可以用，买了四辆车之后，原本就紧张的资金链，顿时更加紧张。 招收的新员工总共有二十一名，在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陆续走了三位，算上先前的老员工，总共只有二十人打理这座面积为四千多英亩的大牧场，所以总有忙不完的事情，渔场那边也需要人手帮忙。 开启设备后，水泵不断从河里抽水，对草场进行漫灌，干枯的土地慢慢变换颜色。 不远处，能看见有人赶着数百头小羊羔，正慢慢悠悠往林子里走去，用饲料和草料喂养代价较大，放养在林子里它们自己就能找到些吃的，怎么省钱怎么来。 属于张小楷的新生活才刚开始。 此时此刻，帮着开车送来工具，脸上冻伤才好没多久的张小楷，和几位员工坐在树下休息。 其中一位长着棕色头发，脸有些圆的年轻白人，名字叫做泰伦斯·佩纳，性格比较大条，干起活来还算卖力。 他询问说：“学校都开学了吧，你为什么还不去上学，马特？” 马特是张小楷的英文名，想要融入学校，就必须有个英文名才行，不然多半只会被其他同学们排除在外，因为他们无法念出准确的音节。 “我以前的学校已经开学了没错，本来我应该读八年级，可我暂时还不想去上学，在家自学也可以的。” 张小楷笑着回答说，语气很无所谓。 老罗纳德在前两天接到老师电话时候，询问过他继续上学的事，但却被他给拒绝了，理由是不希望离开自己父亲，还没做好回到学校的准备。 那老头对他一直都是放任不管的态度，对于上学这件事也不例外，让张小楷自己打电话跟老师谈，休学申请表已经寄到学校那边，老师们也知道假期期间他家出了意外，就这样不了了之。 “你的成绩应该很好对吧，我以前班上的亚裔学生成绩都挺不错，而我的成绩只能算一般，最后还是考上了德州农业大学的兽医专业，没多少学生愿意学这个。”说话的年轻人名叫路易斯，皮肤略黑，父亲是白人，母亲则是黑人。 佩纳拍了拍路易斯的肩膀，继续道：“德州佬都是怪胎，你应该选择去加州或者纽约才对，波士顿那边也很不错。 上大学果然有用啊，你的工资比我们都高，现在再去学兽医已经来不及了，当初我父母还想让我去当牙医、或者律师，可我根本不是那块料，最后谁都没录取我，除了一所糟糕的社区大学，看完宿舍图片后我没敢去。” 话题从张小楷上学的事情上转移开，他跟这帮年级比他大一轮的员工们偶尔有接触，却也算不上朋友，人们都知道他是老罗纳德的外孙，员工和老板之间，本就存在着巨大沟壑。 张小楷丝毫不在意，牧场里没交警，人也少到可怜，回到车上发动后，开着曾属于老头的破旧皮卡离开。 最近那老头换了辆猛禽，去年十一月刚上市的新款福特皮卡，除了价格稍贵之外，很适合用在农场、牧场，快要报废的老车则给了张小楷练手。 跟城里不同，这种小地方的人们，基本都是脚能踩到刹车和油门后，就学会自己开车了，如果被交警查到，倒霉的是他们父母。 没人帮忙出谋划策，以至于张小楷在十二岁这年，便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选择规划人生，小小年纪就主动离开了学校，是好是坏暂时没人知道，他自己觉得目前的日子还凑合。 回家时候，再次见到玫瑰盛开，还是那几株，其他玫瑰才刚抽芽。 凑近再次看看，越想越觉得奇怪，进入房间看完昏迷不醒的老爹之后，张小楷把那件黄金石鸟拿了出来。 接着坐在桌边，用刚买不久的电脑，上网搜索起关于这东西的来历，关键词是“金鸟”、“印第安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第17章 惊吓大过于惊喜 说起老罗纳德，张小楷跟他相处有一段时间了。 平时拿到手的零花钱不少，这老头还特意帮少年买了电脑跟手机，大概因为是亲人，其实对张小楷还算不错，今天出门时候嘱咐说既然想在家自己学，那就从网上买点会用到的课本回来。 没有进入过高中和大学的人，往往会更加看重这些学历。 不知道如何教育孩子，所以才放任他待在家里，对于不去上学这件事，老头是有点在意的，总觉得不太好。 然而上上个月才刚发生意外，又认为先休息恢复一段时间比较好，说不定接下来就想去上学了呢？ 彼此关系没有先前那样生硬，却也谈不上多好。 主要是性格不合，同住在这片屋檐下，爷孙俩目前的交流并不多。 电脑被放在书房的书桌上。 一张古典的橡木桌子，周围墙上全都是书，当年这栋房子的前主人还算有点品味，这个房间是张小楷最喜欢的地方，经常通风，霉味逐渐变淡，有些残破不堪的霉变老书已经被他扔进火炉里。 从网上查找资料，过程并不算难，和黄金有关的印第安人资料足有十多万条，还找到了和金鸟造型差不多的物件。这件有翅膀的鸟状物被印第安人称之为“雷鸟天神”，他们认为这是来自天堂的信使，拥有瓦解和再创造的力量。绝大多数印第安人聚居地，都会出现雷鸟造型的图腾，被当成神灵来崇拜敬仰，就像华人家庭里的小佛像、或是教堂里的十字架。 黄金没什么特别的，他更在意上面的奇特石头，搜索完发现没有相似物体，最接近的是橄榄石陨石，差别很大，颜色也不同。 想到窗外的玫瑰，张小楷还是觉得纳闷，自己想不出结果，索性打来一盆水，又将那东西浸泡进去，洗洗擦擦，除掉上次没搞完的零碎污渍。 然后端着水盆，看准一处刚抽芽的玫瑰花丛泼撒上去，接着便清除地上水渍，重新藏好雷鸟造型的摆件。 再看看那些兽皮纸，已经变得干硬，图案颜色更加暗淡。 其中有张描绘着十多位印第安人，对着金鸟跪拜祈祷的场景，别的暂且不说，应该值点钱。 张小楷偶尔也会为老头的债务而发愁，正想着到时候是不是应该跟他说说这件事，卖掉之后换点钱回来。 买完下一个年级所需要学习的课本以及练习题，顺便带些文具、作业本，他躺上床之后迷糊睡着，一觉起来天已经黑了，被老头打来的电话吵醒，说是给他送件外套，就在牛圈那边。 起床去了他房间，从柜子里找件外套带上，带着车钥匙和房门钥匙出门，视线瞥向自己刚刚泼水的那处地方，顿时像是看见鬼似的瞪圆眼睛！ 原先只是抽芽，现在枝条上已经挂有嫩绿叶片，地面上也能看见些绿色，草地的生长速度明显比其他地方更绿。 小跑过去看看，地面还湿润着，绝对是先前泼水的地方没错。 纳闷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蹲在那看了半天，还摘下叶子放在手里观望，很嫩的玫瑰叶片。 再去看玫瑰正盛开的那几株，终于猜到一个多月前在冬季里盛开的玫瑰，并不是老头从其他地方移栽过来的鲜花，惊吓大过于欣喜。 白色小熊从远处小跑过来。 张小楷在前些天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摩卡”，是头小公熊，一顿能吃很多，最喜欢喝牛奶。 体型比刚捡回来那会儿大了些，身子很圆润，每天总是到处跑，等到饭点前后又自己跑回来，关在家里总是叫唤，出门找过它几次，久而久之也就不管不问了。 摩卡的脑袋很圆，从网上搜索过北极熊幼崽的图片，跟它不太像，比如鼻子，北极熊的鼻子是黑色，而它则是深棕色。 原先白色毛发中，多出些金色杂毛，种种特征结合在一起，让张小楷找到了种名为“白灵熊”的稀有物种，暂时不知道是不是，但肯定不是北极熊。 瞧见这头爱吃鱼的小家伙，此刻竟然低头啃起了草皮，张小楷火速将它抱起来，打开车门丢在后排，嘴里说着：“走，我们去看看小牛，白天到哪里玩去了，弄得这么脏……” 自己繁育小牛比较麻烦，当然了，能赚到的钱也更多。 克利夫兰牧场没有那么多种牛，于是从其他种牛繁育基地采购了一千两百多头半大小牛犊，养到入冬后就能出售的那种。 开车到达牛圈那边，能看见有人将小牛，从一辆辆大卡车上驱赶下来，扫描耳朵上的电子标签后，领进牛圈当中。 品种主要是夏洛莱牛和安格斯牛，搭配些加拿大牛，现场到处都是牛粪，被小牛犊踩踏后气味熏天。 小熊摩卡被熏到干呕，待在车里死活不愿出来，张小楷怕它踩到什么，没有强行抱下车，关车门前将老头外套拿在手里，踮起脚看他在哪。 晚上八点多钟，有风吹着，还是比较冷。 远远瞧见老罗纳德穿着件毛衣，对着某位年轻人板起脸训斥，这样的场景张小楷早已看习惯，别指望那老头能有多少耐心，能慢慢教会这帮刚来工作不久，以前没有任何经验的年轻人们。 从种牛繁育点到这里，往返一趟大约需要两个半小时，五点多钟时候已经送了六车小牛犊过来，这是第二批，等到半夜时候还有一批，直到明天才能忙完。 如果不是驱赶着牛羊太扰民，会被警车拦下，其实直接花两三天时间，沿路赶过来才是最省钱的好办法，有人这样干，但克利夫兰牧场距离那边稍稍有点远，中途需要穿过两座城镇。 之前张小楷已经觉得养了很多牛，现在才知道什么是真多。 由于工作的缘故，时常听自己老爹说起哪哪哪养着数千上万头牛，对他而言只是个数字而已，并没有清晰的概念。 现在瞧见这么多牛，哞叫声吵到耳朵疼。 有位五十多岁的老头，此刻朝他大笑挥手，对方名叫帕特里克·霍尔尼斯，小时候生活在牙买加，早些年来到美国，英语比较糟糕。 这是老头手底下寥寥无几的老员工之一，耳朵不太好，跟他说话需要非常大声，这很好地解释了对方为什么能在老罗纳德手底下坚持工作到现在，实际上早在老罗纳德买下这片土地之前，霍尔尼斯先生就已经来工作了好几年，他儿子也是位牛仔。 回应个笑脸，挥手朝这位热情的老牙买加人打招呼，美国是由移民组成的国家，人口来自于世界各地。 就拿张小楷来说，其实也不算纯正的华人，他母亲是混血，老罗纳德·克利夫兰祖上又有意大利和挪威血统，以至于张小楷眼眶较深，脸上冻伤痕迹逐渐消失之后，看起来有点帅。 在这里工作的人们，都已经知道年初时候张小楷经历过什么，日常中对他还算照顾，没有将源自于老头的愤懑感转移到他身上，此刻绕着牛群走着，接连跟好几位负责维持秩序的实习牛仔们打招呼。 “你是想让我挂掉，然后再继承我的遗产么，所以才故意挑了这么件红色的外套？” 老罗纳德最近忙到没时间打理头发，白色中夹杂些金色的头发乱糟糟，胡子也没刮，从少年手中接过外套时候吹胡子瞪眼。 被老头这句话逗乐，想到老头被牛撞飞的场面，脸上笑容更加明显，张小楷真是随手拿了件，根本没记起这茬，开口说道：“……哈！我忘了不能穿红色，这种暗红色应该没事吧，我对你的那些银行欠款丝毫不感兴趣！” 很有力的回击。 如果年底时候还不上银行欠款，老罗纳德就该破产了。 以他的负债情况，目前只能再从银行借贷一百万美金左右，维持这样一座占地四千多英亩的大牧场，开销可不小。 渔场方面倒是花不了多少钱，不过想赚钱也不容易，今年买海产赚到的钱，都用来帮忙还了房贷，还从账户里掏出一部分补上了缺口，钱没那么好赚，花起来倒是挺容易。 老罗纳德自己作死，错就错在一次性投入很多钱，花在了各种设施的翻新改造上。 被张小楷最后这句话气到自闭，反着穿好外套，摆手让小家伙自己一边玩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第18章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除了请假轮休的那几位，克利夫兰牧场的员工们此刻全都来了。 牛犊太多，别指望一脸烦闷的卡车司机会帮忙，拉完牛犊后必须清扫干净才能重新去拉其他货物，天知道这群小牛被刺激之后，为什么这么能拉，要不是加了钱，运输公司真不想接这种生意。 抱怨归抱怨，到手的生意可不能推掉，牛犊羊羔、饲料鱼食，一座大牧场用车的次数可不少，对于跑运输的车队而言，钱并不好赚。 鱼虾蟹贝和牛羊长成后，确实能卖出不少钱，但除去成本之后能剩下多少很难说，赚得也是辛苦钱，指不定哪天就亏本了，年终算算，一年忙到头竟然白干。 张小楷的数学还不错。 现如今整个克利夫兰牧场，总共有一千五百头左右的各种牛类，两千只肉羊也即将被接过来散养，即使从每头牛身上赚一千美金，每只羊身上赚两百美金，也就才一百九十万美元。 能赚到这么多吗？当然不可能，想达到这个数字的一半都难，只是普通肉牛、肉羊而已，出产的牛肉只能算不错，称不上高端精品。 加上海产品、饲料类农作物，例如小麦、玉米等等的收入，按照老头的说法，如果不出问题应该能赚一百四十万美元左右，砍掉员工、水电等开销，能剩下九十万美金已经很不错。 因为是自己的土地，每年的地产税也得缴，其他税同样不可避免，能到手的更加少，这还是在有补贴的前提下。 即使以张小楷这年纪来看待，都觉得当初不如将钱买成股票吃分红，或者存进银行里划算，如果不划分出一片土地出售出去，他外公今年肯定还不上欠款。 有购置土地意愿的人就这么点，富人看不上，有钱人买不起。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是前年次贷危机没对农业、牧业用地造成太大影响，俄勒冈州这边的农用地升值速度比较快……土地和渔场的实际价值，差不多快赶上老头当年买下它时候花掉的钱了。 那四百万美金贷款只是其中一笔，另外还有笔五百三十万美金的贷款明年六月份到期，万一破产多半还能剩下不少，毕竟贷款的钱绝大部分用在了克利夫兰牧场的翻新改造上，价值提升是肯定的。 但要是被整体查封送去拍卖，肯定亏大了，银行可不会因为老头年纪大就心慈手软。 老罗纳德没发愁，每天回去后还倒上酒躺着看球赛，瞌睡就睡觉，悠哉得很。 张小楷先跟着愁起来，主要是从小生活在普通中产家庭，见不得别人这么糟蹋钱，另外也觉得欠别人钱还不上，是件非常不好的事。 牛犊送来不久，小羊羔也被送过来。 特意留了一小群去年的成年羊，它们对克利夫兰牧场已经熟悉，可以领路自己去寻找草场和水源。 暂时还不行，今年开春之后缺少雨水，河流上游的农场、牧场也在抽水，以至于河流几乎断流，目前正依靠水位不断下降的湖水进行漫灌，只有地势低洼的地方能看见些绿意。 去年剩下的草料很难坚持多久，再这样下去采购玉米豆粕等等，又得花费一大笔钱，老头已经准备过段时间就开放麦田，让牛羊去吃小麦苗了，这样能省下不少钱。 —————————— 三月份。 晴朗天气从上个月月底就开始，每天都是从阳光明媚开始。 地下有水，树木抽出嫩叶，在阳光照耀下绿意盎然。 土拨鼠也从洞里钻出来，有加拿大燕在湖泊中短暂停留，能看见各种各样的动物。 大概是天气回暖的缘故，张小楷情绪也在日益恢复，尽管家里发生那么大的变故，却不再那么悲观绝望，正在这片克利夫兰牧场上，适应着全新的生活。 三月中旬的一天。 他终于有心情，独自开车好好看看这片牧场，北边和东边有高山，西边则是大海。 沙滩还算漂亮，被海浪侵袭无数年的岩石耸立在近海处，有加州海豹和加州海狮生活在岩石上，它们受到法律保护，习惯了人类的存在，即使靠近也不会躲开。 码头边停着艘新渔船，年初刚下水，名为克利夫兰号，还有艘老渔船今天不在，继续出海捕鱼去了，闲着还得给员工们发工资，老头可不会放过任何压榨他们的机会。 隔壁渔场最近有人遇到金枪鱼群，接连捕获三条体重超过五百磅的大蓝鳍，卖出上百万美金！ 假如不是对这类渔获有限制，数量可能更多，是个罕见的大鱼群，还因此登上报纸，成为热门新闻，这可把老头羡慕坏了，希望自己的人也能如此幸运。 人工降雨之后，地面终于湿润些，一场短暂的小雨，就使得嫩草纷纷破土而出。 墨西哥玉米草，混种苜蓿以及少量象草，距离可以散养还需要一段日子，原先沉寂荒凉的土地，如今生机勃勃，能治愈人心。 克利夫兰牧场原先叫做黑麦牧场，留有少量蔬菜园种植设备，但近几年荒废了，没有足够的人手来打理它，老罗纳德管理起这片土地显得有心无力，而且这边不缺蔬菜，赚不到多少钱。 除此之外还有个以前张小楷没发现的小花园，大约两百多平米，杂草丛生，周围被高大树木环绕，是片红杉林，其中树龄最大的一棵，已经活了九百多年。 蔚蓝天空中飘着白云，有巨鹰从高空中掠过，直到今天张小楷才发现其实这片土地挺美。 他出门散心，家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因为粮仓里的草料和食物在近期不断减少，有个胖家伙的生存空间被不断压缩，在粮仓里住了两年，享用无数老鼠之后，一只猫，今天终于选择逃离。 本打算从门洞钻进去，偷吃点东西就跑，然而它高估了自己的体型，被死死卡在了门边的门洞里，挣扎好半天都无法逃离。 护工刚走没多久，帮张小楷那成了植物人的父亲擦拭身体，更换干净衣服，现在家里除了他之外，就只有一头小白熊。 名叫摩卡的白熊，刚从柜子里将张小楷藏好的雷鸟雕塑扒拉出来，爱不释口地咬在嘴里当玩具，意外瞧见这只胖到变形的蓝猫，呆滞片刻后凑近。 胖猫如今只有一只前爪和大脑袋可以活动，猫叫着吓退白熊摩卡，包子脸上的圆眼睛看向那尊金鸟，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是一头去年年底刚出生的小熊崽而已，凶性谈不上，此刻竟然有点怕这只猫咪。 聪明到用前爪开了门，叼着黄金雷鸟雕塑往外走去，试图将自己的玩具藏起来，它有个属于自己的小树洞。 房子旁，河水水位不断上涨，多半是上游下雨了的缘故，比前几天高出两三倍。 白灵熊不怕水。 犹豫片刻后终究还是决定过河，有口水从它嘴边流出来，叼着鸟头死死不松口。 刚游出两三米，一颗本就松动的“眼睛”，从雷鸟头上掉落，因为摩卡扬着头，刚好堵到它嗓子口，被呛到咳嗽。 随着喉咙动了动，有个东西被白熊摩卡吞进肚子里。 张嘴时候，金鸟从它嘴边掉落，迅速沉到河底，被淤泥覆盖着。 今年水流浑浊，大量泥沙被挟裹着从上游冲下来，它潜下水摸了好几次也没摸到，反而被河水冲走，慌乱挥舞着前肢往岸边游。 上岸后甩干毛发，视线往河水中张望着，神色微微有些迷糊，已经分辨不清那件玩具究竟掉在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第19章 一只二十六磅的圆脸胖子 在牧场田园风光中生活。 每天像是过得挺慢，回过头来再看看，又会觉得非常快。 几乎没什么大事，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昨天跟今天、今天跟明天，都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差别很小，能让人放松心情，慵懒又平和。 当然了，老罗纳德是个例外。 这老头每天起床后，都是个全新的火药桶，遇到让他不爽的事便会爆炸，从不留口德。 张小楷正在慢慢接受现在的生活，有点迷茫，看不清自己的人生道路了。 以前觉得努力学习，未来考个好大学，然后再找个漂亮姑娘跟自己谈恋爱，这样的未来就已经十分不错，最近则是想着凑合过一天算一天。 倒也蛮不错。 至少身体上是自由的，心灵上的伤口也在逐渐愈合。 突然喜欢上了放牛娃的身份，没有压力，没有城市的喧嚣和浑浊空气，可以睡到自然醒，还不用为钱发愁。 如果出门放牛，最好只放一头，多了难管。 它低头吃草，自己就在牛背上睡觉，牛犊走丢了，张小楷也就走丢了，很容易找回来，省心…… 今天早晨出门后，开着破皮卡到处逛了逛。 放松身心的同时，也让他对自己外公的这座牧场，有个更加清楚的了解。 分界线明确，除了西边曲折海岸线之外，其他三面就像是长方形的另外三条边。 由此可见，一百多年前刚确定土地界限那会儿有人偷懒了，就跟美国各州、以及和加拿大的边境线一样，直接用直尺在地图上画直线，分割出一块土地，这就是现如今的克利夫兰牧场。 北边同样也是牧场，南边那一大块土地的主人，则选择利用土地种植农作物，甚至还拥有一片葡萄园，经营着自己的葡萄酒品牌，不说赚多少钱，比放牧更加省心些。 他们都不算美国最是家里有护工进进出出，放心不下，所以在前后门口、客厅、张老爹躺的房间里都安装了监控。 考虑到老罗纳德还算有点钱，小心点总没大错，周边就他们这一户人家，如果有人动了坏心思会很危险，因为劫财而惨死的农场主、牧场主可不少，跟市区不同，他们大多单独居住在自家土地上，有的十几二十公里范围内，就那么一户人家，很容易成为下手目标。 不过想抢这群人倒也不会太容易，谁家没几把防身的家伙？ 老罗纳德的枪柜就在客厅里，里面摆着大大小小十多把，有狩猎的，有收藏的，之前没装锁，自从张小楷到来之后才被锁起来。 从自己出门之后开始加速，三十二倍速度播放，能看见那只胖猫被卡住的画面，也能瞧见小白熊摩卡，不久之后，小偷出现。 见到那头熊居然站起来开了门，嘴边还叼着个明晃晃的物件，气得张小楷立马撒腿往外跑，希望别被其他人发现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第20章 ……伸进去？ “前年我好像养过这只猫，后来抓坏了我的沙发，还跳上餐桌偷吃我东西，然后就丢到仓库里让它帮忙抓老鼠。 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不会是这只吧，当时还只是很小一只猫，被我带回来吓唬老鼠的。不过毛发颜色差不多，养在家里臭气熏天，猫屎味道最臭，你已经有了熊，所以还是把它丢掉好了。” 老罗纳德忙了一天，回来之后正享用晚餐。 三丁馅的大肉包子，老头四个，张小楷两个，超市速冻的现成熟包，四点九八美元一袋，第二袋半价，味道还不错。 锅里倒水，再摆个盘子进去，将包子放在盘子上，热个十分钟左右就能吃。 其实老头没有多喜欢，他是个不愿接受新事物的老古董，对食物口感也没多讲究，平日里哪种方便就吃哪种，最多的是面包和三明治、热狗。 只不过张小楷帮忙热了，他又懒得再下厨，凑合着咬了几口，觉得就像造型奇特的早餐包，可以接受这种口味。 抬起头看了看老头，张小楷说：“我回来时候它就卡在小门洞里，如果是你养的猫，那就不会有主人过来寻找了对吧。我喜欢这只胖猫，要是没人收养，我想留下它，跟小摩卡一样，清扫喂食这些我自己处理。” 同住那么久，对老罗纳德的一丝惧怕早已消失不见，只要不让他烦躁，许多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的。 例如那辆原本会以两三百美金价格卖掉的老皮卡，张小楷告诉说自己会用到，于是就留了下来，可能脾气比较可恶，但老头不是那种性格偏执的控制狂。 “这可是你说的，如果它弄坏了东西，或者到处拉屎撒尿，你却没有清理，到时候别怪我再把它扔掉。 我讨厌猫，它们并不会跟谁亲近，尤其是公猫，会在发情时候叫声古怪。” 老头撕下一块包子皮，丢在地上喂给猫咪。 那个胖家伙很不给面子，只是闻闻便走开，趴在柔软地毯上打瞌睡。 听见这句话，张小楷知道暂时应该可以留下它，很满意这样的结果，所以当老头指挥他帮自己拿啤酒时候，没有任何抵触。 门外，小白熊摩卡被少年关回了笼子里，算是惩罚。 那件像是具有魔力一般的黄金石鸟雕塑，直到现在还没找回来，张小楷花了一下午时间寻找它，可却没有任何线索。 已经忍不住往最坏的结果去猜测，觉得可能有谁刚巧遇到小白熊，然后将东西带走后藏了起来，这让他觉得烦闷暴躁，后悔于当时没放在高处，藏得更好。 明天还会继续找，但张小楷隐隐觉得找回来的希望不大，于是故意没给小熊准备晚餐，准备饿它一晚好好反省…… ———————— 作为父子俩住在这里的房租，老罗纳德理所当然便将洗盘子、扫地等简单的任务交给了张小楷去做。 心疼是不可能心疼的，不挑刺就已经算做了好事。 只要老头在家，决定看什么电视节目的权力就轮不到张小楷做主，将流食喂给昏迷不醒的父亲之后，他先回房间做作业。 母亲生前希望自己考上一所好大学，并且早早就开始节省开支，将部分余钱存进教育基金里，美国大学学费高昂，动不动就三四万美金一学年，以他们这种家庭的收入，必须提前准备才可以。 虽然不准备回学校念书，至少在父亲醒来前都不会，可张小楷还是觉得有必要实现母亲的遗愿，按照她以往常常叮嘱的那样，成为更好的自己，按照自己喜欢的样子去生活。 网上有老师讲课的视频，跟课本有点出入，不过也可以凑合着学，脑袋比较聪明，听完课做做习题，该掌握的知识差不多就能懂了。 没觉得这是在为自己而学习，只是觉得如果实现了她的梦想，即使长眠在地下也会很开心吧。 窗外有猫头鹰叫声传来，月光皎洁，偶尔被云朵遮挡。 克利夫兰牧场的环境很不错，如果不是不允许砍伐的保护性林地占了五分之二，实际价格说不定还能更高些。 在俄勒冈、怀俄明、蒙大拿等州，最不缺的就是自然风景，没人会因为树木多而更愿意花钱，只会觉得可利用土地相应减少，实际利用面积和价格划不上等号，借此来压低价格。 当初老罗纳德没压价，因此其他人就觉得这老头掉进坑里，被这座牧场的前主人给宰了。 正在看教学视频的张小楷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件宝贝，此刻就安静躺在几十米外的小河河底，有流水从它周围流淌而过。 水流进入人工挖出来的渠道，变成用于灌溉草场和农作物的水源，也变成牛羊们的饮用水，下游不远处，数十头奶牛正趴在河边休息，其中几头还怀有身孕。 今年开春之后雨水不多，为了尽早摆脱对草料饲料的以来，十多台抽水泵正全力工作，河水顺着水管，浸透大片土地，有嫩草破土而出…… 门口的小白熊，刚享受过一段时间的自由自在，重新被关回笼子里很不适应。 它当然不清楚自己错在哪，无精打采趴在那，口中发出沮丧低沉的呜呜声，身上还脏着，带有泥土跟草叶。 晚上十点钟出头，一辆新车停在房子前。 名叫帕特里克·霍尔尼斯的耳聋牙买加老牛仔，敲门期间大喊道：“老板！老板！快跟我去一趟牛圈！有头母牛难产了，没人知道应该怎么处理！！” 自己听不见，说话声音非常大。 张小楷还没睡，最近他很难睡着，听见霍尔尼斯先生一次又一次喊着，无奈起身下床，小跑去帮他开门。 指指老头房间，比划个ok手势，去叫醒已经醉熏熏的外公，告诉他母牛难产的消息。 喝得比较多，然而还没彻底失去意识，老罗纳德骂骂咧咧穿好裤子，大晚上的还将牛仔帽扣在自己脑袋上，跟着出门上了车。 张小楷也一起去，因为怕这老头摔到哪，身边可以聊天的亲人就剩这么一位，不喜欢归不喜欢，倒也不会完全不在意老头的安危。 牛圈全都翻新过，外墙被刷上白漆，几位没什么经验的实习牛仔，正在一处铺满干草的隔间里手足无措，旁边站着头花白母奶牛，淡定地吃着草，时不时哞哞叫几声。 霍尔尼斯先生原先在渔船那边工作，最擅长的都是些体力活，顺便照顾羊群。 该介绍的过来途中已经说过，这头母牛中午就有分娩的苗头，然而到现在也没将小牛生出来，看肚皮大小，很可能一次怀了两只小牛。 有经验的牛仔，都被老头气跑了，现场没人知道具体应该怎么做。 “一群废物！两三个小时之前就应该通知我，你们知道一头小奶牛有多值钱吗！说不定早就在肚子里窒息闷死了！” 老罗纳德查看完后被气到，走路歪歪倒倒，拿来绳子系成活节。 指着混血黑人路易斯，继续大声说：“难道大学里就没教过你这位兽医，怎么帮母牛接生？！上学都忙着泡妞了对吧！就你，快把上衣脱掉，拿好这个绳结，塞进去绑住小牛的腿，快点把它拉出来！” “……伸……伸进去？” 好吧，从德州农业大学毕业的路易斯，在如何帮母牛接生这件事上确实没有任何经验，俨然被这种做法吓到。 老罗纳德很可怕，喝多酒之后更可怕，路易斯被这位当老板的盯着，犹豫几秒后一咬牙，还是将上衣脱掉。 在同伴们的震惊目光注视下，拿住了那个绳结，走到母牛身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第21章 最好用威士忌 迷一般的气味扑面而来，呛到路易斯喉结涌动，一阵作呕。 他不算成绩很好的那类学生，要不然当初选择给宠物猫狗看病，赚得肯定比现在多，工作也更加好找。 没办法，既没有去大城市闯荡的能力，又不希望离父母太远，每次被当老板的恶毒老头骂了，一帮年轻人互相安慰，共同鄙视唾弃老罗纳德，好歹坚持工作撑到现在，心理已经算是比较强大。 张小楷忽然觉得这家伙好可怜，瞧见那右手颤抖着伸向母牛，已经不忍直视，尤其是伸进去时候，反胃感顿时涌来。 路易斯的新朋友们，此刻忍不住哈哈大笑，多半会因为这件事笑话他好久。 “天呐！我摸到个东西，是小牛蹄子！”路易斯大半条胳膊伸进去，捏着鼻子瞪眼喊道。 醉熏熏的老头手一挥，笑道：“就是那个！绑起来，最好把两条蹄子都绑上！这头母牛第一次怀孕，根本没有经验，可别害死了我的美钞！” “嗯，我正在试图绑起来，老天呐为什么有这么多粘液，我感觉我的戒指刚刚滑落了。” “先别管你那该死的戒指，快绑好拉出来！” “okok！我好了！” 见路易斯抽出胳膊，张小楷一脸嫌弃看着他，顺便往后退了两步，味道有点上头。 牙买加人霍尔尼斯先生，急忙拽住绳子往外拉，就跟拔河似的，很快出现牛蹄子、腹部也显露出来，一只小牛就这么掉在地上。 像是死了，但嘴巴还在动，老罗纳德急忙去清理它的口鼻，然后在牛犊大腿处狠狠拍上两巴掌，做起心肺复苏。 “还愣着干嘛，应该还有一头小牛在里面，这是值钱的母牛，另一头应该也是，别被闷死了！” 打心里唾弃这位只认钱的财迷老头，反正胳膊上已经全是糟糕气味，路易斯解开绳子后，又将手伸进去，这回熟练得多。 一分多钟后，另一头黑白毛色的小奶牛也被用力拉出来，它的情况稍好些，摔在地上时候还知道抬头，但暂时站不起来。 名叫佩纳的年轻人按照吩咐准备好肾上腺素，被老罗纳德握着，狠狠扎在濒临死亡的小牛犊身上，眯着眼睛确定没扎错地方，随后抽掉注射器，歪歪倒倒坐在地上。 两头小牛都躺着没站起来，母牛显得略微烦躁，嘴巴还在咀嚼着食物。 有些牧场喜欢大量饲养奶牛，前提是鲜奶销路有保障，既能产奶，又能生小牛对外出售，一般能比饲养肉牛赚到更多钱。雌性荷斯坦奶牛，又远比公牛值钱得多，它们一年能产奶七八吨。 “该做的我们都做了，能不能活下去这两天就能知道，但愿可以顺利站起来吧，走吧，都回去睡觉。” 老头大概是困了，忙活完后在酒精刺激下，立马就想躺回自己床上。 路易斯很在意自己胳膊上的气味，问道：“老板，我怎么才能除掉这难闻的味道？” “我劝你最好用威士忌。” “威士忌能去除这种味？” “不能，但你喝过四五杯威士忌，醉倒之后就闻不见气味了。” “……” ———————————— 肥胖的蓝猫被张小楷当成宠物，他给它起名叫做汤姆。 原谅张小楷才疏学浅，只能想到《猫和老鼠》这部动画片里的主人公之一，就跟小白熊摩卡一样，起名不是他的强项，实际上美国这边许多猫咪都叫汤姆，叫作汤姆的人更多。 他觉得这只猫是自己的宠物，胖汤姆猫自己可不这么认为，昨晚越狱失败，又被卡在了门边的门洞里。 如此自信的猫咪可真不多见，或许它觉得自己足够瘦呢，瞧见张小楷时候还慵懒张开嘴巴打瞌睡，心态真好。 小白熊摩卡被关在笼子里一整晚，被放出来时候可怜兮兮，懒得帮它打理毛发，反正每次刚洗完，不出半天又会因为在草地里玩耍变成脏熊。 既然是宠物，必须喂饱才行，万一饿到发疯攻击人，张小楷觉得自己不一定能打过这头小熊，再小的熊，好歹也是熊啊。 看见就来气，喂完之后让它滚出去自己玩。 老罗纳德昨晚喝得有点多，难得在张小楷后面醒来，神色萎靡不振，开口问道：“我们去帮母牛接生了对吧，小牛现在怎么样？” “我才刚起来，不知道，早餐吃煎蛋和面包？” 张小楷一本正经地系上围裙，从冰箱里拿出食材，继续来句：“家里快没吃的食物了，如果你没时间，那我就在医生过来帮我老爹检查之后，自己去超市买一些。” “就吃这些，去镇上的事待会儿再说吧，我看看有没有时间，最好再带点蔬菜种子回来，我准备在河边开垦出一片小菜园。” 老头回房间洗漱，张小楷自己煎蛋，没什么技术活的烹饪，倒油后打上鸡蛋，撒些许细盐之后翻面，很适合他这种初学者，只比热包子稍稍麻烦一点。 又是个晴天。 最近除了那次极为短暂的人工降雨之外，一滴雨都没下过，而克利夫兰牧场范围又太大，靠漫灌可以润湿平地，丘陵上可没水。 浇水的地方早已变绿，因为过于干燥，更多地方草种都还没发芽，老头为此愁到每天都让张小楷帮自己查天气预报，无一例外，全是坏结果，于是这黑锅莫名其妙就被张小楷背了，说是他没来之前都很正常。 心里这个气啊，后悔没在煎蛋时候往里面吐口水…… 寄人篱下的感受并不舒服，张小楷直到现在都过的小心翼翼，生怕惹怒这老头之后，自己和那一直昏睡不醒的老爸都得卷铺盖走人。 自己走了无所谓，可老爹怎么办，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没有护工帮忙，他没把握照顾好。 所以当老头让他帮忙去渔船上盯着，别被员工们再偷鱼蟹时候，即使不爽于这老头把自己当成童工使唤，还是满口答应下来。 怕猫拆家，出门之前先关进笼子里，想着那件黄金雷鸟雕塑，又把花园里都看了遍，连玫瑰藤条之间的缝隙都没放过，这才独自开车往码头那边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河边沿途的青草，比他昨天看见时候更绿、更旺盛，没有在意这点，一路来到海边上，期间时不时遇到羊群堵着路，它们不走，他只好绕开。 码头上停着一大一小两艘渔船。 小的很破旧，船身上只有数字，大的这艘渔船刚买没多久，偶尔还离开渔场范围合法捕捞，用拖网抓些鱼回来。 跟这帮员工们逐渐混熟之后，经常听负责渔场的这帮人说起，今天谁钓到石斑鱼，前天遇到了鲸鱼群等等，大概是刚进入这种环境工作的缘故，新鲜感还在。 对张小楷来说，渔夫生活以往只存在于书里和电视上，最近逐渐不再陌生，脚下踩着平坦码头往克利夫兰号走去，很难想象那老头竟然在购买牧场，几乎快把奖金花之后，还用贷款的钱翻新码头，以前的老码头分明还能用。 十二岁孩子都知道应该节省，可偏偏那老头想一出是一出，这也怪那帮时不时就打电话，劝老头贷款的银行工作人员，压根就没安好心。 瞧见张小楷过来，皮肤被晒成小麦色的小帕特里克笑着问道：“你自己过来干什么，想出海钓鱼去？” 他是帕特里克·霍尔尼斯的儿子，只读到十年级就退学，回来跟着父亲一起工作。 因为出生在美国的缘故，发音可比他那年轻时候生活在牙买加的父亲好多了，样貌称得上帅气，有点像年轻时候的约翰尼·德普，眼睛比较像，今年才十九岁。 可不敢说是被老头派来监督他们，看有没有偷东西、有没有偷懒，顺着小帕特里克的话往下说，露出笑脸：“是啊，我在家待得无聊，外公让我自己出来玩。” 登船不久后，冒着烟的克利夫兰号渔船缓缓起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第22章 大鱼群！ 最近还是在捞珍宝蟹。 除了这种螃蟹之外，笼子里常常还会有加州刺龙虾以及各类海螺、海参等等。 海面上漂浮着浮标，任务是停船将诱饵箱从海底拉上来，有机器帮忙，不需要费多大力气，只不过稍微麻烦了些，很花时间。 陆陆续续捕捞了三个多月之后，现如今这些箱子里能捕获的珍宝蟹也越来越少，这种大螃蟹在超市里的售价并不高，尤其是在靠海的俄勒冈州，按照个头大小，从几美元到二三十美金一只的都有，肉质饱满，偶尔尝尝会觉得挺不错。 渔船刚出海不久。 陆续拉上来几个诱饵箱，总共抓上来七只珍宝蟹，其中一只因为过小，又被张小楷随手扔进海里。 今天的早晨海面上风平浪静。 阳光洒在蔚蓝海面，海鸟围绕克利夫兰号盘旋，有时还停留在渔船上。 最常见到的是加州鸬鹚，它们习惯了从人们手中讨要食物，一些小鱼小虾刚被扔出船，还没触碰到水面，就有加州鸬鹚掠过，匆忙将它们吞进肚子里。 很聪明的大鸟。 已经知道跟着船走就不用费力寻找食物，腹部羽毛在太阳下发出墨绿色光泽，叫声吵杂。 以加州开头为命名的动植物数量非常多，但用俄勒冈州来命名的可就不多了。 由此也能看出孰强孰弱，加州海狮、加州海豹、加州刺龙虾、加州红杉什么的，俄勒冈州分明都有，它靠在加利福尼亚州旁边，风头全被盖了过去。 说俄勒冈州人懒也好，知足常乐也好，很多人宁愿住在山里小溪边，都不愿意往城里钻，有点自给自足、知足常乐的状态，主要依靠各种自然资源赚钱，矿产、林木、渔产这些都十分丰富。 严格说起来，张小楷算是加州人，这艘渔船上还有一位也是。 对方名叫汉克，来自于门多西诺县，因为老婆住在俄勒冈州，于是便搬了过来，干腻银行保安职位后，索性跳槽过来抓鱼。 这家伙是个情商低的，忽然问张小楷说：“我在报纸上看见过你的消息，北边一月份时候那么冷，你究竟怎么活下来的？前两周时候有记者过来，想采访关于你的事，被老头给骂回去了，如果等你长大点写本自传，说不定还能拍成《荒野求生》那样的电影。” 闲得无聊，没话找话。 其他几位船员都觉得这种问题不妥，实际上他们也都好奇，但自从来到克利夫兰牧场之后，从没有人当面问过张小楷这个问题。 距离意外发生刚过去一个多月，听到这句话时候张小楷还能感受到那刺骨的凉意，以及来自于各处的绝望感。 抓起一只珍宝蟹扔进装了海水的货仓里，脸上挤出僵硬笑容，回道：“当时穿了很多衣服，碰巧还遇到头刚冻死不久的白尾鹿，有肉吃，也不缺水，只不过跟其他人失散了，遇到狼群时候有点危险。” 语气平淡，他没想让汉克，或是其他人，理解自己落难期间的处境和心情，同时也不需要来自于谁的怜悯。 意外就是意外，没人愿意遇到，可已经变成事实，现在多说也无用。 很清晰的记忆，清晰到不愿去回想在那场意外中自己失去什么，还无法像是局外人一样，将意外当成故事说出来。 至于过来采访的记者……张小楷压根不知道这件事。 小帕特里克是个好人，没等名叫汉克的加州人继续追问，就先瞪眼说道：“这个话题结束了，别欺负小孩子！” “嘿，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说到狼群，我们什么时候抽空组团去打猎吧，先要去买一把趁手的双管猎*枪。”汉克说道。 “这个季节不允许打猎，许多动物都怀孕了，你们有没有发现，今天附近的鲸鱼非常多，难道有大鱼群游了过来？” 另一位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说道，名叫肯尼。 他的视线从张小楷身上扫过，见脸色正常，又将目光投向了远处海面上。 有头虎鲸恰巧跃出海面，更远处还有个大家伙，是头长须鲸。 克利夫兰号渔船目前距离海岸，大约只有一海里航程，这些鲸鱼偶尔会路过，但露面的次数不会太多，它们更喜欢食物丰富的深海。 陆地上的河流汇入海洋，携带的微生物能够在近海处，形成海洋食物链生态圈，然而从克利夫兰牧场汇入海洋的溪流太小，又没有寒暖流交汇、或是上升补偿流等现象，以至于海洋牧场的饲养环境只能算一般，渔业资源并不丰富。 肯尼在这边工作了将近一个月，这还是首次看见长须鲸和虎鲸，就收了那么几个诱饵箱的功夫，已经有三头鲸鱼跃出水面，水底下更加多。 如果不是周围遍布诱饵箱，有绳子垂直在水里，说不定那些大家伙们就能游到渔船旁边来了。 张小楷并没有因为汉克的那个问题，受到多少影响，那家伙神经比较大条，招聘那会儿就有所察觉，并没有恶意。 此刻也在看鲸鱼，觉得那些大家伙们非常有趣，远处有一条黑线露出来，那是长须鲸的背部，足有将近二十米！除了蓝鲸之外，这种鲸鱼在体型上排老二。 小帕特里克起初还没在意，看看远处后挠头道：“还真有点奇怪，虎鲸一般不到我们这来，该不会追着鱼群跑过来了吧。” 他算是“老员工”了，已经退学过来工作三年，对这片渔场更加熟悉。 在裤子上擦擦手，走到船舱里打开声纳设备，机器启动速度有点慢，可视探鱼器被放入水中后，有水底画面出现。 期间张小楷也走进驾驶舱，刚好从屏幕上瞧见条鲨鱼，头皮都有点发麻，老实说他有那么一丢丢的深海恐惧症，待在船上没事，但却不敢在这种距离海岸线挺远的地方下海。 视线被海水阻挡，万一就有什么食肉动物伺机而动呢，当年一部《大白鲨》，将人们对海洋的恐惧都勾出来了，更早之前还有各种各样的海怪。 他看不懂这些设备，只见到声纳显示器上有不少红点，并且还在移动中。 好奇问了句：“这些都是鱼么，小帕特里克？” “小”字是为了区分儿子和老子，谁让父子俩名字都一样呢，准确来说应该是“帕特里克二世”才对。 “……我的上帝啊，附近怎么会有这么多鱼，该不会是设备出问题了吧？！” 小帕特里克知道如何使用渔船上的声纳设备，切换成可视探鱼器观察，能瞧见一条黑影飞速游过，后面还跟着几条。 眼神中充满着不可思议，急急忙忙离开驾驶舱，喊道：“别管那些诱饵箱了！快钓鱼，都把鱼竿拿出来！这附近有金枪鱼，就在我们渔船周围！” 众人愣住，忽然记起隔壁渔场的人说过，他们在附近遇到个蓝鳍金枪鱼鱼群，顿时急吼吼放下手上的活，手忙脚乱开始准备钓鱼。 小帕特里克拿出几条新鲜海鱼，让张小楷剁碎之后扔进海里，吸引那些金枪鱼，别让它们离开。 对于渔民们而言，蓝鳍金枪鱼是最神圣的存在之一，因为值钱。 周围诱饵箱过多，没办法用围网捕捞，急到小帕特里克快要上火，立马打电话给老头，让他再派人将老渔船开出来，用小网捕捞。 牛圈这边。 老罗纳德听说渔场的海底今天很疯狂，丝毫想象不出是怎样一种疯狂。 不过“金枪鱼群”这个词对他吸引力十足，顾不上帮牛犊们铲屎，当即叫上身边的人，驱车往码头这边驶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第23章 延绳钓 金枪鱼的捕捞方式主要有两种，一种是延绳钓，一种是围网和拖网捕捞。 后面两者对海洋生态破坏极大，尤其是拖网捕捞，更容易将海洋资源逐渐消耗殆尽，在俄勒冈近海处被禁止使用。 每年什么时候可以在近海捞鱼，捞多少鱼，都有明确的官方规定，目的是为了保护海洋资源，维持可持续发展，就跟各大自然保护区一样，偶尔会开放狩猎，目的主要是为了维持生态平衡。 既然伴随人口数量增加，消耗的自然资源日益扩大，破坏成了不可避免会发生的事，有统一规划也好，至少能让动植物拥有休养生息的机会，避免重蹈上世纪的疯狂。 在四位船员当中，小帕特里克年纪最小，因为有过垂钓金枪鱼的经验，理所当然变成了指挥。 瞧见汉克准备撒网，他大声喊道：“不能用拖网！钓上来的金枪鱼和捞上来的金枪鱼不同，如果出现明显伤口没有商家敢收，你想害我们老板被罚款吗？！” 汉克眉毛微挑，老实说他真不介意送那老头去蹲一段时间，可难免也会把自己搭进去，算起来不怎么划算。 于是回道：“好吧，只能钓鱼对吧，那老头上次说捕获蓝鳍金枪鱼，会给我们多少钱来着？” “售价的百分之二十！别废话了，赶紧再找些假饵给我，准备好之后我去开船，线别放得太长！” 对于每一位热爱海钓的钓鱼爱好者来说，垂钓金枪鱼都是他们无法绕过的终极目标之一。 无论是蓝鳍金枪鱼、马苏金枪鱼、大眼金枪鱼，还是黄鳍金枪鱼或者长鳍金枪鱼，只要跟金枪鱼沾边，哪怕稍微小点，也值得拍张照合影，在未来不断跟别人炫耀。 巨型石斑鱼，巨型马林，蓝鳍金枪鱼以及巨型苏眉鱼，这四种大型海鱼简直是海钓爱好者们毕生追求的目标，对种类有要求，对体型同样有要求。 随着不断被捕杀，现如今想遇到金枪鱼群已经比较困难，先前从可视探鱼器上见到的画面，让小帕特里确信渔船附近就有一个大鱼群，很可能还是蓝鳍金枪鱼！ 也难怪一群人像是疯了似的，金钱此刻在他们心目中，成了比较次要的东西，更重要的是先把海底的大鱼钓上船！ 张小楷也没闲着，拿刀剁鱼块，随后统统洒进海里。 站在甲板旁，能见到鲨鱼靠近海面，摇摆着尾巴，张口吞食食物。 如果是年初那会儿，别说剁鱼，看见这血腥的场景他都会害怕。 现在还好，既然小帕特里克请自己帮忙了，照做便是，越来越不拿自己当小孩子看待，环境逼着张小楷迅速成长。 不知道那些鱼还在不在附近，听人说起过金枪鱼游动速度极快，一根根钓竿被插在船尾处，所谓的延绳钓，是指一根主鱼线上绑着许多支线，每根支线上又挂有假饵和鱼钩。 这就增加了钓上鱼的概率，不用将希望全都寄托在一个鱼钩上，万一运气好便可以吸引大鱼咬钩。 “马特！假饵不够了，你快剁些鱼肉，差不多有你拳头大的那种！” 大家伙们都在忙，年纪在三十岁出头的肯尼先生，这时候只好让张小楷帮忙。 匕首比较锋利，砍在鱼身上很容易切开，沙丁鱼、秋刀鱼这些直接挂在鱼钩上就行，昨天出海后还没清理的存货物，此刻依然被冻着。 几只倒霉的珍宝蟹，也被当场破壳取肉，暂时凑合着用。 第二根钓绳被放入水中后，第三根挂有乱七八糟诱饵的钓绳，很快也被放进去。 克利夫兰号正在缓缓行驶，沿着捕蟹诱饵箱之间的缝隙，很考验驾驶技术。 已经管不了那么多，比起担心缠到诱饵箱的浮标绳，现在至少还有点钓到金枪鱼的机会，这是目前世界上最值钱的海鱼之一，只要体型足够大，完全不愁卖。 在渔场辛辛苦苦劳作一年，可能都不如钓上一条蓝鳍金枪鱼赚得多。 说炒作也好，说不好吃也罢，反正放在高档日式餐厅里，肯定不愁没顾客愿意掏钱。 忙活半个小时出头，接下来只能等待。 今天有点邪门，这附近海底的鱼确实多，总共四根钓竿，每次抛下去之后不久便有动静，不过都是些石斑鱼、鱿鱼、鲈鱼等等，纯粹是耽误时间。 从左往右数，第二根钓竿和第一根钓竿的鱼线缠绕在了一起，因为要解开，也耽误了些时间。 张小楷没事干了，找块破布将手擦干净，来到驾驶舱观望。 小帕特里克既要开船，又要抽空探头看声纳和可视探鱼器，试图再一次寻找到那个鱼群。 主动帮忙，了解按钮后站在屏幕旁，张小楷正控制可视探鱼器的方向，又被拉壮丁，帮忙扶着船舵，沿直线行驶就行。 加上他在内，克利夫兰号渔船上总共五个人，忙到乱套了…… 一根鱼竿突然被拉弯。 有人在小帕特里克指挥下，艰难地收线，足足和鱼抗争十分钟左右，才发现居然是条巨型月亮鱼，看体型足有百磅重，颜色漂亮。 瞧见这种被海钓者们称为“一生中都难以捕到的鱼，就像赢得彩票一样”的大鱼，气到一帮人骂娘，什么脏话都说出来，小帕特里克从不知道附近海域竟然还有这种鱼存在，也跟着骂了娘。 只有张小楷，忙里偷闲，竟然还有心情跟这条被丢弃在甲板上，脱离睡眠时候已经死亡的漂亮大鱼合照。 老头前些天换了诺基亚新手机n97，旧款的诺基亚n95便送给他使用，没有侧滑盖的新机酷，用起来还凑合，偶尔帮忙干些打电话请餐厅送餐之类的活。 此时此刻。 渔船渐渐脱离诱饵箱范围，进入更深海域，距离海岸线二点五海里左右。 没了束缚，延绳被放得更长，行驶速度也稍稍变快，远处老渔船也在接近，两艘船相隔一千米左右，分别采用延网钓这种方式，希望恰好遇到那个大鱼群。 距离首次发现鱼群，差不多过去七十分钟，老罗纳德在期间打来三个电话，都是询问有没有钓到大蓝鳍金枪鱼。 结果显然让他失望了，其他鱼钓上来不少，甚至包括一条性格温顺的加州星鲨，钓上来时候还活着，摘掉鱼钩后又被扔回海里。 哪里是钓鱼，简直像刚打过一场仗。 个个精疲力尽，张小楷也是，那可恶老头接二连三打来电话，一会儿说找到鱼群了，一会儿又说不是，老渔船设备不行，弄错了目标。 晃眼间又过去二十多分钟，就连老罗纳德都打电话来声音疲累，说大概是错过那个鱼群，准备蹲守一段时间，反正来都来了，以防金枪鱼群再游回来。 自己的渔场，老头知道平时是什么样子，瞧见一条条从未在附近海域出现过的鱼，有些甚至生活在四五百米深海处的深水鱼，忍不住纳闷想着今天怎么这么邪门，难道都来附近开会不成？ 想来想去没个结果，只把异常现象归结于最近河流上游雨水多，流入这片渔场后吸引了小鱼过来，接着又引来大鱼。 脑回路比较直，不是那种喜欢较真的性格，只觉得是件好事。 在这附近开船容易，小帕特里克让汉克帮忙掌舵，就跟开车差不多，他来到驾驶舱外抽烟休息。 瞧见张小楷摆弄着鱼，随口说道：“马特，要不然给你找根鱼竿，你就在这钓鱼吧，别乱走，缠到后面的鱼线就行。” “我以前没钓过鱼，但是可以试试，非常感谢。”张小楷没拒绝对方的好意，多半是因为年纪小，又遭遇变故让人心疼的缘故，这帮老头手底下的员工们都蛮照顾他，老帕特里克还专程送过烤野兔肉，给他当做午餐。 可爱的兔兔刚熬过冬天，还没来得及养膘，身上肉不多，但是味道很棒，尤其在撒上一点辣椒粉之后。 ———————— 几分钟后，他便握着根鱼竿站在渔船船首位置，太阳光被遮挡着，手有些冷。 不需要浮漂，有鱼咬钩时候能察觉到力度。 本想着钓些小鱼过过瘾，刚才看别人钓鱼，张小楷也手痒难耐。 就这么又过去几分钟，一阵大力突然传来，没站稳，身子靠着栏杆往前倾倒，整个人被拽进了海水里。 只怪他死死握住了鱼竿，从船上跌落下去时候才下意识松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第24章 收获颇丰 跌落进海水中，身上没穿救生衣。 更糟糕的是，张小楷甚至不会游泳，他父母也都是旱鸭子，长这么大从没带他去学过游泳。 学校里倒是开设了游泳课程，只不过最终选择的是网球课，外加一门时常被虐的足球课，跟水都不沾边。 从渔船上跌落的那一秒，张小楷觉得自己要死了，甚至想象出了在水中那让人可怕的窒息感。 海水挺冷，脚下不知踩到什么东西，滑滑的，扑腾着大喊救命！ 早在瞧见他从船上掉落的那一秒，小帕特里克就脱掉自己外套，这时候拿着救生圈丢在张小楷面前，喊道：“先抱住它！我救你上来！该死的别管那些鱼竿了！马特掉进水里了！” 甲板那边，顿时有人跑过来，在自己腰上系好绳子，小帕特里克一跃跳入海中，伸手抓住了张小楷的衣服。 …… 没什么悬念。 刚落入海水中十多秒，张小楷就被小帕特里克抱住了。 他在慌乱间喝下不少海水，头发紧贴在脑袋上，待在十多度的海水里透心凉，小帕特里克让他先拉着扶手爬上船，自己也跟着上船。 一条性格温顺的星鲨，就在他们身边盘旋着，体长只有一米出头，刚才被人莫名期末踩了脑袋，还晕乎着。 有只站在甲板上的傻鸟被张小楷吓到，用嘴巴叨他脑袋，赶紧挥手叫道：“走开！” “哈哈哈！怎么回事，这种天气可不能下海游泳，穿着衣服更不能下去，浸水之后太重，会将你拖进海底。” 肯尼先生伸手拉住张小楷，拽上船之后赶紧拿来毯子。 张小楷无言以对，脚踏实地之后心跳依然急促，深吸口气苦笑着说：“我哪会游泳，刚刚是被大鱼拖下了水，有可能是鲸鱼吧，反正力气非常大，几乎没给我任何反应的时间。” “鱼？在哪呢？” 小帕特里特嘴唇哆嗦，先脱掉湿衣服，擦擦头发将外套和裤子穿好，刚才他被吓到，幸好人没事。 “在……那里！” 几十米外，一根黄色鱼竿被拖拽着，从海面上迅速穿过，激起线形波浪。 今天风不大，海面上比较平静，一点点小动静都能看清楚。 本打算说没关系，鱼竿丢了就丢了，小帕特里克朝着张小楷手指的方向看去时候，察觉那根鱼竿的移动速度非常快，呆滞片刻后说道：“上帝啊，你刚刚不会钓住了条金枪鱼吧，很少有鱼类能游那么快，而且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真的？那还等什么，我们赶快去追啊！” 说话的是汉克，他接着询问说：“所以你没事对吧，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如果还能坚持，就先待在船舱里，等会儿再送你去岸上，如果错过金枪鱼那就太可惜了。” “我很好，你们去做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不用管我的，很抱歉给你们添了麻烦。” “这没什么！赶紧去换衣服吧，我的包里有备用外套，你可以先穿！” 干多体力活，力气比较大，小帕特里克拍在他肩膀上时候，张小楷差点没站稳。 捕鱼还在继续。 克利夫兰号渔船重新启动，朝着刚刚鱼竿消失的地方追过去，哪怕只有一点成功的机会，他们也想抓到珍贵的金枪鱼。 没人责怪张小楷没抓稳鱼竿，如果真是大鱼，那力气不是他可以抗衡的，擦干身体后换身衣服，小帕特里克的备用衣服，无论是裤子还是衣袖都长了一截。 再次来到甲板，能见到的有两根鱼竿上了鱼，肯尼先生和汉克正哼哼唧唧，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试图将鱼拽上来。 一根粗鱼线上勾着星鲨，直接放回海里，简直是耽误时间。 另一根鱼线上则挂着条小金枪鱼，蓝鳍金枪鱼！ 值得高兴的只是附近真有蓝鳍金枪鱼群，这条精疲力尽的小金枪鱼长度不够，直接断线放回海里，拉着剪开的线拖了会儿，在它开始摆尾时候才松手放归大海。 作为海中比较稀有的温血鱼类，金枪鱼的一生中，除了最开始那会儿，其余时间只能靠高速游动来获得足够氧气，什么时候停下，也就意味着死亡。 冒然将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小金枪鱼丢回海里，无异于直接杀了它，没人愿意干这种事，就像打猎时候大多数人会放弃猎杀小鹿一样。 小金枪鱼刚游走，张小楷只能希望它长点脑子，以后别再贪吃，被谁钓上来，这次运气好，再长个十几厘米可就说不定了。 他能从它身上看见荒野中那头小鹿的影子…… “嘿！这边，我看到鱼竿了！” 肯尼先生喊道，因为被鱼拖拽着，鱼竿并没有沉下去，线足够粗，也没有被弄断。 小帕特里克刚走出驾驶舱，就瞧见十多米外有大鱼翻腾着，高兴道：“哈！真是金枪鱼！！肯尼，帮我扶着船舵，我去拿鱼枪，这么大一条鱼，已经没办法捡回海里的鱼竿！” 可能是身后吊着东西，以至于那条大鱼被惹怒后发疯了，接连几次出现在海面上，扭动身躯。 很大一条金枪鱼，整个身体像是炮弹，掀起阵阵水花。 渔船尾部就有射鱼枪，连接着粗绳子，在大鱼又一次露出身型后，飞速射了出去，钉在这条蓝鳍金枪鱼的腮部，很快便不再动弹。 今天挺邪门，附近鱼很多，没有任何休息的机会，船尾那边又在拉鱼，这回看清楚了，真是金枪鱼。 小帕特里克立马上张小楷去驾驶舱通知肯尼先生，说是发现了鱼群，让另一艘渔船往这边赶。 两分钟之后。 刚刚将张小楷拉进海里的罪魁祸首被拉上船，是一条体型硕大的蓝鳍金枪鱼，腮部被射穿了，有血流出来，不在动弹。 摘掉射枪之后，第一时间便放血、清除内脏，具体是七百磅，还是勉强到了八百磅，没人知道，手边没有合适的工具来称量体重，反正肯定在七百磅以上，样子很有冲击力。 来不及高兴，又有条金枪鱼被拉上来，船员们简直快要乐疯。 张小楷也是，想着那为欠了一屁股债的老头，多少能稍微松口气了，因为他听见小帕特里克说这么大一条鱼，说不定能卖出三十万美金。 隔壁渔场接连捕获三条，价格显然更高，体型却没有这条大。 这是因为那三条鱼被媒体报道过，有点名气，所以售价远远超过了市场价，被沃尔玛超市买下当作噱头去了，平日里卖不了那么高的价格。 2010年这会儿，金枪鱼还没被炒出天价，但已经很昂贵，越大越值钱。 被钓上来的那条也是蓝鳍金枪鱼，体重只有三百磅左右，等老罗纳德风风火火赶过来，乐得老脸开花，拍了照片，说是必须得挂在自家墙上。 老头亲自动手处理内脏和鱼鳃，随后用冰包裹起来，避免损伤肉质，影响了价格。 这期间再也没钓到金枪鱼，不过巨型月亮鱼又钓上来一条，在附近又盘旋游荡三个多小时，直到下午两点钟才返回码头。 打了电话告诉水产公司自己捕获两条大蓝鳍的消息，接连联系四家公司，约了同一时间过来看货，这是老头的智慧，他希望卖出更高价钱。 只捕捞到两条值钱的大鱼，已经足够幸运。 登上岸，老罗纳德用手往蓝鳍金枪鱼身上铺好冰，嘴里说着： “我年轻时候，刚去渔船上当水手那会儿，这附近海里经常能遇到蓝鳍金枪鱼，现在这种鱼越来越少了，有些年轻人钓到六十磅的小蓝鳍都敢炫耀。 我见过的最大的蓝鳍金枪鱼，足有一千七百多磅重，几个人轮流钓它，花一个半小时，小渔船被拖行好几百米，这才把那个大家伙钓上来，只卖出四百多美金，如果放到现在，它能让水产商人们哭着求我卖给他们。” “你钓上来的吗？”张小楷莫名觉得老头此刻有点酷。 很快就不酷了，因为老罗纳德摇头说：“不是，当时我伤了胳膊，于是只好在旁边看他们钓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第25章 人穷气短 “干的非常漂亮！小伙子们！” 老罗纳德罕见说了句漂亮话，惊呆了众人，就连张小楷都表情古怪看看他，心想是不是昨晚喝酒伤到了脑袋。 隔壁牧场的人近期没少在老头面前得瑟，每次去镇上小酒馆，总能听见戈尔德牧场的员工们，故意大声吹嘘说那三条金枪鱼卖了多少钱，气得他吹胡子瞪眼，愣是没办法反驳。 今天不同了，今天他们抓到了更大、更漂亮的蓝鳍金枪鱼！ 着急去厕所，让人看好这两条鱼，先放进冰库里之后，匆匆忙忙开车离开。 汉克摸摸自己下巴，望着那辆离开码头的黑色皮卡，若有所思来了句：“如果没记错，这是我第一次听见那老头夸赞我们……大概是被自己的话恶心到了，需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所以才开这么快吧。” 张小楷顿时笑喷了！ 其他人也在笑，老罗纳德的性格相当不讨人喜欢，拉仇恨的本事算是一绝，这帮新员工们时常在背地里调侃那老头，也算是他自找的。 以前克利夫兰牧场那么些有经验的老牛仔、老水手们陆陆续续离开，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没有帮自己外公说好话的想法，实际上张小楷笑得最大声，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 比较稳重的肯尼先生也来句：“还有可能是怕我们找他谈钱的事，如果老头告诉我们当时只是开玩笑，不给我们任何奖金，谁也没办法对他怎么样，毕竟连正式的雇佣合同都没有。” 汉克顿时笑不出来，笑容僵硬在脸上。 旁边有人问道：“这不太可能吧，难道那老头会无耻成这样？” “说不定呢，谁都猜不到克利夫兰先生在想什么，是位非常神奇的老板。” 小帕特里克·霍尔尼斯在这群人当中，算是工作时间最长的一位，对老头性格也最了解，“神奇”这个词可不是在夸赞。 张小楷听完觉得这样下去可不行，万一人又走了，还得去其他地方继续招人。 眼前这帮人除了小帕特里克之外，好不容易才逐渐适应了在牧场、渔场的工作，想着必须跟老头私下谈谈才行，不然以对外公的了解，真能干出这种违背承诺的丑事。 …… 直到傍晚时分。 虎鲸和那些长须鲸还没离开，能从远处海面上看见它们的身影。 天空中的晚霞呈现出粉色，倒映在海面上，将海水都染得五彩斑斓，几头加州海豹正躺在岩石上休息，大概是吃饱了，一个个的懒得动弹，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些石头。 接到水产商人打来的电话，老罗纳德开车带着张小楷再次前往码头。 车窗打开着，能见到成群的牛羊，以及大片绿草地，牧草像是在短短一天之内忽然拔高，长度已经能盖过脚背，没有灌溉到的高坡仍是一片灰寂。 整天待在这里，看得久了，迟钝的老罗纳德并没有察觉到异常，只当是那些电费花的值当，灌溉之后牧草才长这么快。而张小楷，则单纯只是不懂这些，原先他生活在大都市，哪里知道什么样的牧草长势才正常。 “分给他们百分之二十？我疯了吧！你知不知道那两条鱼能卖多少钱？至少三十五万美金！三十五万的百分之二十，就是……” 别奇怪，许多美国人都跟老罗纳德一样，面对简单的算术题都觉得为难，何况这老头的学历层次简直不堪入目。 张小楷不假思索给出答案：“七万美金，他们工作很辛苦，如果卖了三十五万美元，分掉之后你还能剩二十八万美金呢！” “辛苦？见鬼，你是不知道什么叫辛苦吧，给他们工作已经很仁慈了，我还有银行贷款没还，日常开销也那么大，现在又多了你和你父亲，知不知道护工多贵？” 见老头把感情牌都打了出来，张小楷连连翻白眼，说道：“你简直就是葛朗台，现在我知道为什么总是缺员工了，如果是我我也不想在你手底下工作，当时我父亲就有很高的奖金，所以他工作才那么卖力。” “我倒宁愿他不那么卖力，居然还跑到加拿大去推销产品，如果不去什么事都没有！” 被一个小孩教做人，老罗纳德脑袋发热什么都敢说……现在敢说，假如是张小楷刚来那会儿，即使再生气老头也不会讲这种话说出来，觉得已经相处很久，于是更加随意。 想说的话都被这句堵下去，张小楷气到想揍人，加大声音：“你……简直不可理喻！我爸他很辛苦，是为了让我和我妈旅游，才叫上我们！” “随便吧，但别指望我能拿出那么多钱送给他们，是不是谁教你这样跟我说的？” “是我自己的想法，不管你怎么样，反正跟我没关系，万一哪天破产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哈！我破产？别忘记我还帮你还了房贷，你还欠着我一大笔钱呢，借条就在我保险箱里。” 论起斗嘴，他哪是老头的对手。 张小楷被气得不轻，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望着窗外不愿再说话。没办法，人穷气短，他还没到可以自己赚钱的年纪。 别指望一根筋的老罗纳德，能意识到自己说话有多过分，不过他确实开始反思起，为什么手底下的员工待不了多久就会离开，想来想去，觉得是世道变了，尤其年轻人不再能吃苦，丢掉了牛仔精神。 已经六十多岁，性格该是什么样早已定型，哪怕情商只稍微高一点点，也不至于把这座牧场折腾成如今这样，老员工走得差不多，负债还不少。 大概自己闲得无聊，老罗纳德嘴里突然蹦出句：“你刚刚说的葛朗台是谁？” “一个像你一样，恶毒又抠门的怪老头，最后把自己抠死了。” 每天都能被老头气得不行，久而久之已经产生抗体，张小楷望着车窗，有气无力来了句，不放过任何嘲讽他的机会。 面对这样的外公，想对他好点都难，就是这样有魔力，总能每次在张小楷刚对他产生点好感时候，就出言扼杀在摇篮里。 一路无话，很快来到码头旁…… 因为捞到值钱的大鱼，得知水产商上门，不少已经结束工作的员工们赶来围观。 他们现在住在距离牛圈三百多米的崭新木屋里，总共四栋，上下床的那种，面积都不大。 其中一些实习牛仔骑马赶过来，普通的美国花马而已，老罗纳德自己有一匹夸特马，这两者都是美国常见的马类品种，一些人还戴着牛仔帽，腰间配有皮鞭。 刚工作不久，新鲜感还在，也可能是想看完热闹之后，穿这身衣服去小镇上勾搭姑娘，衣服只是次要，其实颜值更重要，长得帅些得手几率肯定更高。 联系四家水产商，只来了三家，另一家规模比较小，没有实力，也没有金枪鱼的销售门路。 在码头上参观完一大一小两条蓝鳍金枪鱼，三位从事水产生意的老板互相提防着，其中有位率先给出报价，说道：“我承认这条大金枪鱼很漂亮，但它是被鱼枪拉上来的吧，外形不完美了，曰本餐饮店的老板们很重视这个，本来能给二十五万美金，现在只能给你二十万美金。” “跟我的报价差不多，真是可惜，直接被穿透了，而且还是在重要的鳃部……” 老罗纳德觉得自己精明，但是做生意的，哪个不是人精，知道故意找来几家是想提价，他们都很克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第26章 水产收购商 那条三百磅出头的金枪鱼，卖不出多高的价钱。 算是普通货色，每年的捕获量并不少，价格比较透明。 如果仅仅是这条三百多磅的蓝鳍金枪鱼，别指望水产公司的老板能上门来亲自谈，他们的目的主要就是那条大蓝鳍金枪鱼。 勉强达到八百二十磅，已经能吸引到大客户们的注意，比如曰本某些连锁高档餐厅，倒手卖出能有利润，而且不用担心没人要。 这种大蓝鳍的产量一直比较少，消耗量却在逐年增多。 随之导致的是不少体重不足百磅的小金枪鱼，也被人们端上餐桌，幼鱼都被猎杀了，成鱼更加少，因此而恶性循环。 如果不是法律规定比较严格，早上捕获的那条小蓝鳍不会被放回海里。 别看才几十磅，好歹也能卖个几百上千美金，吧，这条鱼确实还不错，但我们也承担着风险，很难找到适合的买家，除了高端的曰本餐厅之外，其他餐厅更情愿用便宜的小蓝鳍金枪鱼当作食材。 我出个价，两条鱼最高给出二十八万五千美金，再高我就真不要了，如果幸运或许可以从这桩生意中赚到点钱，假如运气不好还有可能亏本，运费、冷藏这些都需要钱。” 犹太人伯恩斯先生说道，脸上挂着愁苦表情，很有感染力。 实际上，他早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先联系了下家，问一家位于西雅图的大型水产公司愿不愿意收，今年捕获的七百五十磅以上的大蓝鳍金枪鱼数量寥寥无几，对方给出的报价比较可观。 另外两位水产收购商的销售渠道，没有伯恩斯先生那么广，但也联系到了潜在买家。 都是些附近的水产公司，实力勉勉强强还凑合，在不联系到买家的情况下，没谁愿意在一两条鱼身上占用太多资金。 老罗纳德稍稍有些犹豫。 如同先前所说的那样，这位走运赢彩票发家的老头，并没有什么管理经营能力，要不然也不会脑袋发热，贷款那么些钱用在不必要的设施改造上，以至于资金链出现严重问题。 他此刻见另外两位没开口，已经有种点头答应的冲动，现场的其他人对市场行情不了解，自然说不上话，觉得二十多万美金的售价已经很多，羡慕神色写在脸上，恨不得跳进海里继续捕捉金枪鱼，藏起来带回家去。 能来工资还达不到俄勒冈州平均薪酬标准的克利夫兰牧场工作，这帮员工们大概是什么能力已经可想而知，靠不了技能和脑袋才会干起力气活，手头上多半也不富裕，跟以前的老罗纳德差不多，每天辛苦赚到的钱勉强只是糊口，想发财得靠彩票。 上世纪初期，上上个世纪的牛仔，在别人眼中有点酷，然而随着时代变化，这个职业早已成为社会底层的代名词之一，哪怕是水管工、木匠，赚到的都比他们多，也难怪喜欢白日作梦。 唯一值得称道的，大概就是骑马放牛时候的自由了，工作和生活环境往往也更加……天然。 汉克，小帕特里克等人此刻只希望老头答应下来，然后在得到钱之后分给他们奖金，这帮人可不清楚老头刚刚在车里跟张小楷说了什么。 下午时候，张小楷上网用谷歌浏览器，查过蓝鳍金枪鱼的大概售价，见老头准备开口，插话说道：“沃尔玛公司想买下这条鱼，只是一条就三十二万美元，我外公说你们能给出更高的价格，怎么还不如那家超市给的多。” 满脸天真无邪，个头不高的小家伙而已，伯恩斯等人听完，下意识认为是真事，毕竟前些天隔壁牧场刚以百万美金价格，被沃尔玛收走三条蓝鳍金枪鱼。 老罗纳德一脸愕然，绝对是猪队友没错了，此刻正纳闷于自己怎么不知道这件事，被张小楷掐了腿，这才反应过来。 小精明他是有的，果断摇摇头：“没错，你们的报价无法让我满意，不如就这样算了吧，非常遗憾没能做成这笔生意，也许我该给沃尔玛公司的采购员回复了。” 试试总没错，老头丝毫不担心他们真放弃，花点时间带着鱼开车去大型水产公司，多半还能卖出更高的价格，最先找这帮人只是图省事，免得来回奔波。 三位水产商人面面相觑，说几句客套话之后一起离开。 “别人”报价更高，怨不得老罗纳德，在心里暗骂几句耽误自己时间，没真放在心上。 一桩生意就这么黄了，两条鱼重新被放回冰柜里保鲜，回家路上张小楷被老头骂到狗血淋透，说他自作主张，耽误了自己做生意这些，大概是在报复他在来的时候教自己做人了，老罗纳德不喜欢听劝，脾气固执得很。 到家之后，捏着鼻子跟隔壁渔场的渔场主，要来沃尔玛采购专员电话，对方不准备买，说是存货还没卖完，已经足够用了。 于是，倒霉的张小楷又被骂了。 一个多小时后才出现转机，那位名叫伯恩斯的犹太人打来电话，说是最高出到三十四万三千美金，准备买下两条鱼，还说除去运费后自己已经没利润可以赚等等。 挂断电话之后，老罗纳德这才有了笑脸，说是带张小楷去镇上吃大餐庆祝。 不知怎么想开了。 多半是被张小楷那句“以后就算遇见金枪鱼，他们也只会装作没看见”吓唬到，这老头最终还是决定掏出两万美金作为奖励，分给那四位每人五千美金。 铁公鸡被拔了毛，吃汉堡期间一脸抑郁，就像是刚遭遇过抢劫。 汉堡、薯条、炸鸡腿和炸鸡翅，这就是所谓的大餐，饭后逛超市采购一堆速食以及生活必须品，将车丢给张小楷，让他自己开回家。 而老头则匆忙跑去小酒馆，准备对熟人们吹嘘炫耀今天的大丰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第27章 阿德丽娜 老头人不咋样，酒品倒是还凑合。 喝多之后就找个地方呼呼大睡，有时睡在街边，有时睡在车里。作为老酒鬼，知道自己量有多少，不必抱着马桶呕吐。 第二天早上头疼，又来了些酒缓解宿醉，明显是有严重的酒瘾。 在美国居民们眼中，这也是一种病，危害不比其他容易产生心理、生理依赖的那些可怕东西小，因为喝酒而毁掉的人和家庭，数不胜数。 六十多岁的人了，自己不上道，重视自己的身体，张小楷也没办法劝说什么，夜里上厕所时候会抽空看看他，生怕这老头一觉睡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摊上这样一位“五毒俱全”的糟糕外公，很让他发愁，然而又能怎么样呢，那老头从来都听不进劝。 大清早。 昨天买了两条蓝鳍金枪鱼的犹太人伯恩斯先生，就派人来将鱼拉走，并且将除定金之外的尾款结清。 资金压力稍稍缓解，老头不为债务而发愁，张小楷先松了口气，即使到时候还不上钱，至少不会欠那么多。 十二岁的年纪，也该懂点事了。 天气晴朗那么些日子，终于迎来个阴天，夜里似乎下了场小雨，窗外地面上还湿润着，河边牧草长势喜人，远处有牛羊分散在河边吃草。 这么大一座牧场，对于牛羊来说活动空间已经足够。 七点多钟时候，护工又一次上门。 这位名叫洛根·拉尔森的女护工，模样还算不错，在镇上一家小医院工作，抽出空余时间过来兼职，每个月能因此多赚两千美金，是笔不小的收入，所以很尽职，哪怕是工作日时候也按时赶来。 工作日时候，则匆忙处理完之后，再开车去医院上班，布鲁金斯这座小镇并没有职业的护工，即使有工资也很高。 雇佣洛根小姐算是性价比最高的结果，她在医院工作好几年，知道怎么照顾昏迷的病人，偶尔还帮张小楷昏迷的老爹按摩，避免肌肉萎缩过快。 长时间昏迷不醒，身体依然在运转，能够出于本能自主呼吸。 吃东西则是采用流食注射的方式，通过一根管子将流食注射进胃里，喝水也是。 这么长时间都没醒，按照医生的说法，醒来的可能性已经不大。 植物人，光是想到这个词张小楷都会为老爹感到心疼，不过但凡有一点点希望，他都不会选择放弃治疗。 “那么今天就这样吧，最近我得买一批新的导尿管，还有其他东西，你外公他会报销对吧？” 看看手表，上班就快要迟到，洛根小姐没瞧见老罗纳德，只好询问起张小楷。 张小楷帮老爹盖好被子，回答说：“这当然，需要什么尽管买，我那里还有点钱。” 洛根很喜欢他，同时也为这家人的遭遇而惋惜，继续开口说：“你记得告诉你外公就行，我们先出去吧，吃过早饭没？” “还没有，冰箱里有昨天剩下的面包。” “也许明天我可以帮你带一份早餐，反正要准备，我可以多帮你准备一份，这没什么……” 房门被重新关上。 张老爹脸上、耳朵上的冻伤已经愈合，眼睛闭着，此刻外面春雷炸响，没人发现他的大拇指，忽然间弯曲了一下，紧接着腿也动了动。 ———————————— 阿德丽娜·兰堡。 这位小姑娘才九岁，自从在那荒野中失去双亲后，尽管有长辈们照顾，恢复得还是很不好。 本来活泼开朗的混血小姑娘，如今不再爱笑，更多时间里只是发呆，不再跟以前的朋友们相处，偶尔会在深夜里哭醒。 想摆脱阴影，一个多月时间还不够，而她又太小了，远没有张小楷坚强。 阿德丽娜的外公和外婆，因为还有工作，其他事情也多，先回了法国。 从德国慕尼黑飞来的爷爷奶奶，则留在她身边照顾着，并且接手她父亲生前的那些生意。 老兰堡先生退休之前，曾在宝马集团担任过小高管职务，并不希望儿子生前辛辛苦苦打拼的事业，就这样没了。 一家报社的记者在去克利夫兰牧场试图采访，吃了老头闭门羹后，又来采访过老兰堡先生，并且将张小楷以及他父亲的近况告诉老兰堡先生，小姑娘阿德丽娜听说了，主动提出要去探望那位昏迷不醒的男人。 当时张老爹照顾过她，离开医院后就没再见过面。 大概是因为兰堡先生生前，曾将自己托付给那位陌生男人照顾的缘故，阿德丽娜觉得张老爹身上留有自己父亲的影子，也想去看看那位不愿跟自己说话的少年，最近她经常记起这对父子，也记得张小楷在医院里的痛哭声。 因为有着类似的遭遇，阿德丽娜很能体会他的心情，于是更加想去探望。 从加利福尼亚州的橘县尔湾，赶去俄勒冈州布鲁金斯不算远。 老兰堡先生想着就当是带孙女出门散散心，满足她的愿望，查看完地图，规划好道路，忙完公司事情后便带着孙女出发北上。 车是红色宾利欧陆gt版，老兰堡先生的儿子出意外前刚买不久，坐在里面还能闻见皮革味道，即使是老对手大众集团旗下的品牌，这德国老头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是辆非常不错的车。 沿着一号公路北上，昨天就到达索诺玛县，住了一晚之后，大早上继续出发，顺便买个果篮当作礼物。 因为救过自己孙女一命，老兰堡先生已经做好了如果有难处，就给予张家父子俩帮助的准备。 来到布鲁金斯小镇，这位身穿条纹西装，头发梳理到一丝不乱的老绅士下车问路，对方听说“罗纳德·克利夫兰”这个名字时候表情古怪，但老兰堡并没有多想，用带有古怪强调的英语道谢，上车继续出发。 他能感觉到，这趟出远门让阿德丽娜的情绪稍微好了些…… 当这辆红色欧陆赶来时候，张小楷正在帮猫铲屎。 如同老罗纳德所言，真的非常非常臭，那只肥到身躯臃肿的猫咪能吃能拉，好大一坨。 忍着反胃呕吐感，将纸巾连带着猫粪一起扔进马桶里冲掉，反复洗手两次，这才舒服。 白灵熊摩卡自己趴在墙角玩耍，胖猫汤姆则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这只猫不仅能拉，还非常迟钝，连四十厘米高的沙发都跳不上去，只有喂零食时候才会亲近人，吃完抹干净嘴巴，立马恢复清高。 老头一大早就出海，说是要去碰碰运气捕捞金枪鱼，大有将那个鱼群一锅端的架势。 张小楷没去，他在等快递员电话，从亚马逊商城里购买的猫粮、练习册、文具这些上午会送过来，除此之外还有两件春装外套，是为了凑够包邮的钱。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小白熊摩卡变得更加机灵了。 就拿现在来说，它正学着电视里的歌曲哼哼，叫唤着，仔细听还能听出点曲调，大概是：“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趴在那眯起眼睛，神情舒适自在，被张小楷抱去洗澡时候也没停止唱歌。 洗到一半时候听见敲门声，丢下被泡在浴缸里，身上还有泡沫的小白熊去开门。 瞧见阿德丽娜和一位大鼻子的陌生老头，张小楷认出了这张已经恢复正常的漂亮小脸。 首次见面时候心里小鹿乱撞过，如今大概是被撞死了，心情不佳。 好感依旧是有的，他知道这位小姑娘，给过自己父亲食物和水，有篇报道上提到过这件事。 让开身子请他们进来，脸上挂起笑容，对阿德丽娜打招呼：“嗨，又见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第28章 阿德丽娜（二） “你好，马特。” 阿德丽娜犹豫几秒后也跟着打招呼，其实真正到来后，她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盯着张小楷的脸看，不再疲惫憔悴，也没了冻伤痕迹。 这让阿德丽娜感到高兴，因为当时他父亲在生命垂危之际，希望他能过得很好，如今看起来貌似挺不错，于是也就放心了。 两人并没有过太多交流。 第一次见面时候不熟悉，第二次在荒野中，只看到阿德丽娜身影，张小楷便晕了过去，倒在雪地上。 等被送到医院，精神状态十分糟糕。 阿德丽娜在被家人接走前，曾对张小楷说过什么，只不过当时他根本没注意听。 晃眼间过去快两个月。 又一次见面，分明没过多久，却好像隔了几年那么长。 这段时间，无论是对张小楷或是阿德丽娜，又或者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兰堡先生来说，都比较难熬，两家人的命运被一场意外改变。 请他们进来，坐在了沙发上。 小白熊摩卡伸了懒腰后，慢慢悠悠走过来，凑近闻这对爷女俩身上的气味，阿德丽娜还伸手摸摸它，完全将小摩卡当成了狗狗。 坐在旁边的老兰堡先生看出这是头小熊，神情顿时警惕起来，见小家伙温顺趴在地毯上，这才稍微放松些。 将果篮放在地上，说道：“你叫马特对吧，来的路上我不知道买点什么，然后就挑了这些水果，家里只有你自己一个人在吗？” “还有我老爹……不过他到现在都没醒，我外公出海捕鱼去了，如果不出意外可能要到晚上才能回来，想喝咖啡还是茶？”张小楷回答说。 老兰堡先生急忙摆手：“不不不，我什么都不喝，阿德丽娜她当时受到你父亲的照顾，这次是她想过来表示感谢。” “别这样说。 如果不是她给我父亲水和吃的，我父亲被重物压着无法移动，不可能熬到救援队赶过去，说不定连我也冻死在那片鬼地方了，应该是我感谢她才对。” 阿德丽娜就在面前，但这番话却是张小楷对着老兰堡先生说的，小姑娘比他矮了一个脑袋，理所当然就被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来看待。 老兰堡先生叹口气，摇了摇头：“应该说是互相帮助，如果不是你父亲，我很难想象阿德丽娜会遭遇什么，我为你父亲的遭遇感到遗憾，医生怎么说？” “还不清楚，检查过许多次他脑袋里的淤血，也做过手术清除一部分，医生并不能保证他肯定能醒过来，当时受伤很严重。” “真的太遗憾了……” 年纪差着五十多岁。 简单交流完，没什么话题可说，一起起身，先去房间里探望张老爹。 大老远赶过来，该有的待客之道必须有，张小楷不会做饭，于是邀请爷女俩留下吃顿午餐。 想着他在家没人帮忙做饭，略微有点心疼，因此老兰堡先生没拒绝，主动提出说自己做点吃的，从冰箱里拿出牛排，先放在水池里等着化开。 听说家里有猫之后，索性先用碗扣好，让张小楷打个电话给自己外公，准备带他去镇上逛逛。 非常漂亮的车，后排腿部空间很小，阿德丽娜坐在后面，赶到布鲁金斯小镇后先去超市买点食材，随后这位德国老头又找个借口，帮他买了许多衣服、鞋子。 张小楷不要，老兰堡先生硬要买给他，这是德国老头在用自己的方式进行感谢，布鲁金斯镇太小，找不到多少可买的东西。 挺不好意思，但又没办法拒绝，只能道谢。 没直接回去做午饭，得知这片牧场属于张小楷外公，先开车在附近看了看，期间下起小雨，滋润着土地。 胖猫汤姆淋雨后终于知道回来，待在门口躲雨，淋过雨之后还是那么胖，不停打着喷嚏。 已经长脑子，明白从小门洞往里钻只会被卡住。 小姑娘阿德丽娜看见汤姆时候简直惊呆，很难相信这真是只猫咪。 下雨后降温，进屋后点燃壁炉里的木材。 德国老头不需要他帮忙打下手，前去厨房准备午餐，客厅里此刻就剩下张小楷和阿德丽娜，老罗纳德忙着呢，即使知道有客人上门也不准备特意赶回来。 “它为什么会长到这么胖？” 一直沉默不语的阿德丽娜，忽然说出这句话。 张小楷看看她，头发偏棕黄色，眼睛则是很漂亮的蓝色，外套被淋湿后带有水渍，蹲在壁炉附近，不会觉得冷。 告诉说：“我也不清楚，刚发现它就已经这么胖，大概就像人一样吧，有些人很容易变胖，以前我家那边有个人体重四百多磅，只能被几个人抬着去下楼。” “那么，它叫什么名字？” “汤姆，你千万别摸，以前算是流浪猫吧，说不定会抓伤你。” 阿德丽娜闻言，将手缩了回去。 能看出她受到很大打击，可张小楷自己都没活明白，没那帮助她的本事，老兰堡先生性格脾气都蛮不错，比老罗纳德强了好几十倍，相信应该能给阿德丽娜帮助，轮不到他来操心。 要是有可能，张小楷真想用老罗纳德跟兰堡先生交换，免得整天生那老头的闷气，打不过又吵不过，憋屈。 …… 及时春雨，滋润大地。 山丘和树林旁的红房子，白烟从烟囱中飘散开来，被雨点打散。 不远处，河里淡水鱼翻滚，有条大鲤鱼被狗鱼追击着，慌乱中冲上了岸，蹦跶半天才重新回到水中。 又有一辆车，老旧的蓝色雪弗兰，此刻从桥上压过，最终停在了房子门前。 头发微红的女人下车小跑到门口，神情烦躁，用力拍打木门。 张小楷刚切好牛排准备吃，这时候打开门，发现并不是老罗纳德之后，眉头微皱询问她说：“请问你找谁？” “难道这不是罗纳德·克利夫兰家么？” “以前是他家没错，你找他有事？” “先让我进去吧，一些资金上的事情需要……” 张小楷能闻见浓浓香水味，一身打扮也不像正常女人，听见资金这个词后，果断摇头打断她： “克利夫兰先生已经卖掉这里搬家去了洛杉矶，养病，癌症晚期，钱都捐给慈善机构，也许你可以到那边问问，具体地址我不清楚。” 陌生妇人表情惊愕，没等她再开口，张小楷就已经关上门，还来句：“家里没有大人在，请回去吧。” 说话声音不小，再次坐回餐桌旁边时候，老兰堡先生诧异问道：“刚刚你说你外公正在海上捕鱼，怎么忽然就去了医院！” “确实出海捕鱼去了，没中彩票之前他只是个普通牛仔，认识了许多糟糕的人，据说是惦记着他的钱。 所以我刚来到这里不久，我外公就说看见陌生人千万别放进家里，也别告诉别人他在哪、联系方式，说是破产或者快要病逝都可以，假如你今天见到他，就会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生活简直一团糟。” 张小楷从小帕特里克那里，听说过些小道消息。 据说刚中彩票那会儿，每天都有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排着队跟老罗纳德借钱，或者让他投资，不过以那老头性格，哪里会要脸，一律拒之门外，亲戚来了都直接撕破脸，半点不留情面。 吃了闭门羹，门外这女人脸上带着疑问，举起胳膊，最终还是没敲门。 站在那，从包里抽出文件夹，翻开捧着，用笔填写信息。 那张表上印有字母缩写——irs。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