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恙化装甲之可爱的进击曲》 正文 楔子 “仓鼠” 乒乒，乓乓， 仓鼠还没回家。 乒乒，乓乓， 需要一只球。 新格兰贝尔大陆，中央学院图书馆。深夜两点，阅览厅关闭，一切都沉入黑暗，寂静无声，只有走廊还保持着微弱的照明。 哒，哒哒，哒。 这里是图书馆顶层的一个储物间。昏暗又逼仄，布满灰尘，但足够温暖，像个仓鼠越冬的好去处。 当鞋跟撞击地板的声音打破深夜的宁静时，蜷缩在储物间墙角的“仓鼠”立刻警醒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毯子，挪到储物间的门边，紧贴墙壁，从裤袋里掏出一把折刀，用颤抖的手指将它打开，贴腕反握。 脚步声不断逼近，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停顿。 扑通扑通，心脏急速跳动，“仓鼠”有些担心，“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太过响亮，穿透墙壁，会暴露自己的位置。正当她想要离开的时候，走廊上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咔嚓。 有人试着扭了一下门把手，锈蚀的锁芯发出痛苦挣扎的声音，然后被锁闭装置牢牢卡住。 “仓鼠”屏住呼吸，慢慢地将右手抬到左肩前方，用拇指抵住刀柄的末端。 她舔舔嘴唇，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等待对方破门而入。 可是对方却只在沉默片刻之后，敲了敲门。 “芙拉，跟我回家。” “仓鼠”没有放松。她咬着嘴唇，紧紧地盯着房门，一言不发。 “你身上有追踪器，就算躲起来也没用。” 门外的男人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追踪信号，语气冷静，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藏在门边，你想要偷袭我？还是想等我去找保安拿钥匙过来？真没想到，我的接触让你这么排斥。作为继父，我只注意到你缺少关爱。” 男人语气平稳，却刻意在“爱”字上加重了声音，语言中的邪恶一目了然。 男人看着手机，屏幕上追踪信号的闪烁频率开始变慢，些许微小的声音传来，说明女孩在移动。 瞧，她果然已经放弃了对抗，但还有一点心理上的挣扎，不过没关系，最终她会乖乖开门。毕竟，除了回家，她还能去到哪里呢？ 又或者，应该抚摸，“喂食”，然后把这只“仓鼠”关进笼子。 男人有些兴奋，语气也变得有点心不在焉：“我把你当亲生女儿，所以才会毫无顾忌地拥抱和爱抚。这种表达亲情的方式引发你的误解，我很抱歉也很难过。但是芙拉，离家出走绝对不是一个好选择，甚至可能芙拉！” 信号迅速地黯淡下去，仿佛被追踪者正在以超乎寻常的速度远离。 男人连续两脚踹开储物间的门。房间里光线暗弱，但大敞的窗口却不需要什么照明也足以让人看清。 男人探身窗外，从顶楼平台延伸而下的斜坡在十五楼戛然而止，楼体斜面一目了然，只有物品滑落的些微痕迹。手机上的追踪信号也没有进一步减弱，说明女孩很可能已经坠落地面。 男人转身出门。在储物间窗边的破旧桌椅之间，一团被毛毯覆盖着的杂物稍稍挣动一下，露出了一只眼睛。 ※※※ 男人冲出图书馆的大门，来到储物间窗口下方。 女孩的背包c外套c长裤c衬衫，甚至内衣散落了一地。唯独没有人。 男人用食指挑起女孩的内衣，拇指轻轻搓动，然后放到鼻子旁边沉醉地吸了一口气。 他抬起头，看向十八楼储物间的方向，脸上现出一抹狞笑。 手机屏幕上，追踪信号已经强烈到常亮的状态。 ※※※ 少女裹着毯子，光着两只脚，行走在图书馆的走廊中。 为了摆脱追踪器，她把自己从家里带出来的物品扔了个精光。 仅剩的这条毯子，则是在储物间里捡来的，又脏又破，但勉强能用。 至少可以用来蔽体。 图书馆走廊的地板平整而又干净，尽管有些冰凉的感觉，却没给女孩带来多大的困扰。 她浅金色的长发在粗糙的毛毯上摩挲，发出“沙沙”的声音，一路来到电梯间。 女孩抬手按亮了下行按钮，犹豫一下。 不，不能进电梯。 如果那个男人发现了电梯的动向，轿厢就会变成用来捕获她的牢笼。 但是，她又能去哪里呢？ 逃离图书馆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图书馆内部倒是可以提供足够多的藏身处和周旋空间，但也仅仅是拖时间而已。 如果被发现，那些人必然会毫不犹豫地把她交出去。 电梯在十八楼打开，里边空无一人。女孩一动不动，默默地看着它，直到那扇门缓缓关闭。 原本停在一楼的电梯也动起来，继父要回来了。 女孩转身走进隔壁的楼梯间，但仅仅下了几层之后就停下步子。 有脚步声，有人在走上来！ 是继父，还是他的帮手？ 无论来的是谁，她都不能停在这里。女孩毫不犹豫地再次转身，一步两级台阶，无声地向上爬。 楼梯的材质比起走廊要粗糙得多，很快就让足底传来刺痛，但她不敢停步，也不敢进入走廊，因为在楼梯间染遍足底的灰泥可能会在走廊的地板上留下痕迹。 她一口气爬回十八层，继续向上，来到楼顶。 楼顶一片平坦，根本看不到什么可供藏身的地方。 即使继父没有追上来，她也可能会在寒冷的秋夜活活冻死。 而且继父已经追上来了，哒哒声从十八楼拾级而上，像嗅到了猎物气味的野狗。 那么，就只有一条路—— 女孩跑向楼顶的边缘，丢开毯子，迎着冷风，翻过护栏，完全不理会身后继父的呼喝，自顾自地顺着楼体外墙的斜坡滑下去。 但她低估了楼体斜面倾角的可怕，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滑落的速度，尽管只有十几米的距离，却让她充分地体验到了死亡的逼近。 她趴在斜坡上，尽量加大接触面积，用自己的体表来增加摩擦力。外墙的石材足够光滑，但石材间的缝隙已经足以撕裂她裸露在外的肌肤。 女孩强忍着疼痛扬起头，桀骜地与继父对视，直到整个人消失于斜坡边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天上掉下来的女孩 一个小时之前，中央学院南方的难民营。 营地门前的哨兵来来回回地瞅了半天，也没办法把手里那本证件上的英俊小生与面前这个胡子拉碴的邋遢男人对上号。 “狄里克·庞培？” “对。” “工作单位？” “中央学院贝鲁研究所。” “证件编号？” “t一a一3030859。” 尽管对答如流，证件的防伪检验也完全没有问题，可是哨兵还是坚定地摇头。 “很抱歉，我不能允许您进入营地。” “因为看起来和照片上不一样？” “是的。” 邋遢男人叹了口气：“那我打个电话吧。” 他的电话很快就顺利打通。没过多久，一个挂着中尉军衔的军官从营地里跑出来，把“庞培先生”接了进去。 狄里克·庞培开着一架看起来颇为肥厚敦实的浮空摩托，慢吞吞地跟在瑟克兰特中尉的吉普车后边，来到难民营内的一座小土丘上。等在这里的一位少校刚看到他就哈哈大笑起来。 “还是这么慢。”少校指着他的浮空摩托说道，“我以为你会直接开进来。” “我怕被你的人干掉。”狄里克关闭了摩托的浮力引擎，跟着少校走进办公室，刚进门就问道：“上次托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少校从办公桌上拿起一叠文件拍进他怀里，说：“我怎么觉得你已经为这个事走火入魔了呢？喏，按你的要求，这批难民里找到十五个，但只有七个愿意考虑，善后补偿什么的你自己想办法搞定。” 狄里克忙不迭地把文件抱住，稍微翻阅了一下，问：“什么时候能送来？” “没那么快，”少校答道，“这七个人也只是‘愿意考虑’而已，考虑结果还不知道——啊，不过其中有一个你等下就可以直接带走，就是年纪比你要求的小了点，只有十一岁。” 狄里克踌躇了一下，点头说：“那就带走吧。” “瑟克兰特中尉！” 少校将中尉喊进来交代了几句，后者转身出门，不多时便带了一个男孩回来。 男孩穿着一件成年人的衬衣和一双断了带子的旧凉鞋，面黄肌瘦，颧骨突出，两腮都深深地凹了下去，看起来并没有十一岁那么大。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中尉身后，并按对方的要求在办公室中央站好，接受狄里克的审视。 狄里克盯着他看了一阵子，却什么都没有问。掏出一沓钞票丢到少校的办公桌上，说：“那就这样，其他几个人也要尽快。” 少校数着钱，似笑非笑地说：“你居然没怀疑他的年龄吗——少了二百。” “他也少了两岁。” 狄里克一边回答一边把文件塞进随身的公文包，然后牵起男孩，走出门去。 “狄里克你给我站住！”少校拖着长音喊。 回应他的是浮力引擎的轰鸣声。轰鸣声渐渐拔高，最后化为“嗡”的一记闷响，让办公室的玻璃都跟着发出惨鸣。 ※※※ “我是狄里克·庞培，你叫什么？” 狄里克一边操控浮空摩托，一边问道。 “埃德。”后座上的男孩回答了一个已经在下层民众当中被用烂的名字。 “今年多大？” “十三岁。” 狄里克一怔：“不是十一岁吗？” “您好像更需要十三岁的。” 狄里克沉默了片刻，又问：“为什么来中央学院？” “爸妈被‘恙’吃了，我就往人多的地方跑。” 埃德简单地陈述。平稳的语调令狄里克再次沉默，连“‘恙’不会吃人”这种纠错都说不出口。 反倒是埃德很快就打破了沉默，略显好奇地问：“庞培先生，您是科学家吗？” “差不多。” “您把我从难民营要出来，是打算拿来做实验吗？” “差不多。” 狄里克等着下一个问题，男孩却没再出声，仿佛得到的这两个答案已经足以令他满意。 进入中央学院区域后，高层建筑骤然变多。浮空摩托放缓速度，带着微小的噪音，在楼宇之间穿行。 “喜欢看书吗？”狄里克突然问。 “三年前很喜欢。” “那边是中央学院的图书馆，我可以帮你办一张阅览证。” 埃德顺着狄里克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到一栋有近二十层高的方形建筑，顶端仿佛被人斜斜砍了一刀，留出一道斜坡。这建筑的外壁光滑如镜，反射着点点星光，显得无比精致。 但随着浮空摩托的不断接近，那份精致却渐渐变得粗糙起来，似乎并没有从远处望过来的时候那么好看。 “挺丑的。”埃德评价道。 “是啊，”狄里克赞同道，“不过里边还不错。” “那个斜坡是做什么用的？” “我猜是为了让它显得聪明一点” 狄里克刚刚回答到一半，就看到一个娇小的长发女孩突然出现在斜坡上方，翻过围栏，沿着斜坡滑落。即使从他们这个角度，也能看到这女孩什么也没穿。 两人目瞪口呆，还是狄里克最先反应过来。 “抓牢！” 狄里克发出警告，浮空摩托骤然加速。 女孩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寻死，反倒更像是在逃避着什么。她紧贴坡面，试图减速，但这微弱的抵抗在重力和坡度面前不堪一击，唯一的作用是让狄里克赶在她之前冲到了坡底。 狄里克抬头张臂，在女孩滑出斜坡之后将她接了个满怀，却因为接触点太过光滑而溜了手。怀中年轻的身体只停留了一瞬间，立刻又向下滑去。 多出一位粗暴登场的意外乘客，浮空摩托险些被砸得失衡，将原本摩托上的两位乘客一同扔到地面。狄里克顾不上下坠的浮空摩托，急急忙忙捞住她的手腕，坐在后排的埃德也帮忙抓住了她的头发。 女孩的求生欲相当旺盛，在受到缓冲的瞬间便一把揪住了狄里克的围巾，险些将他勒死。受到冲击，浮空摩托直接俯冲了二十多米高度，这样一来倒给营救工作降低了难度。 在两人的帮助下，女孩挣扎着爬上浮空摩托，脸朝下趴在狄里克腿上，紧紧地攥着他的裤管，光溜溜的后背随着急促的呼吸不断起伏。 狄里克这才抽出手来将已经因冲击而俯冲的浮空摩托重新稳住。 狄里克低下头，想要查看一下女孩有没有受伤，却见她已经抬起头来，用一对被散乱的金发遮住大半的蓝眸跟自己对视。 “带我走，越远越好。” 狄里克会意，没有选择爬升，而是转过方向，朝着楼宇丛林的深处驶去。 ※※※ 狄里克将车停到自己住所附近的停车点，上下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孩子。 “我是狄里克·庞培，那是埃德，你叫什么？”狄里克问道。 “芙拉，芙拉·别沙瓦。”女孩回答道。 夜风吹得女孩全身冰凉c瑟瑟发抖。所以停下车后，狄里克脱下夹克和围巾递过去。女孩穿着他的夹克，把他的围巾当成裙子一样扎在腰际，勉强遮住了身体，裸露的双腿双脚布满了擦伤的痕迹。 男孩穿着旧衬衫和破凉鞋。 狄里克想了一下，对男孩说：“把你的鞋子脱给她。” 埃德正想照做，芙拉就表示了反对：“不需要，我能行。” 狄里克点点头，不再坚持，而是转过身，蹲下来，双手后伸，朝她亮出脊背。 “干嘛？”芙拉警惕地问。 “有鞋子的人负责走路，光脚的负责被背。”狄里克理直气壮地解释道。 芙拉毫不犹豫地扭头对埃德说：“把你的鞋子脱给我。” “” 埃德看了看狄里克想表示抗议，忽然想起这个要求正是对方刚刚提出的。他可以不理会芙拉，却不能违抗狄里克，只好闷闷不乐地把那双断了带子的凉鞋脱掉，递了过去。 芙拉把鞋子套在脚上，像拖鞋一样趿拉着挪了几步。尽管不怎么合脚，但也能凑合着走路，至少不用担心被路面上的异物硌伤什么的。 狄里克想要背起埃德，但男孩坚决不肯。狄里克也不坚持，说了句“那就跟我来”，起身便走。 芙拉原本抱着胳膊冷眼旁观，看到这里忍不住狠狠地眨了几下眼睛。 “哈？” 她“嗖嗖”两下把破凉鞋甩回给埃德，朝着狄里克快步追去。 ※※※ 狄里克带着两个孩子回到自己的住处。房间虽然够大，却四处堆着空饮料罐c吃过的方便食品包装，脏盘子和一堆一堆的脏衣服。面对杂乱无章又飘着一股霉味的屋子，无论是芙拉还是埃德都没有什么表示，仿佛早已司空见惯。反倒是灯光下的芙拉，让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都感到有些意外。 女孩披着一头稍显凌乱的浅金色微卷长发，散碎的刘海下是一张脏兮兮的小脸，脸上挂着几道轻微的擦伤，下颌还有一处淤青。尽管衣着显得不伦不类，却丝毫也遮盖不住她的灵动与精致。她把双手揣在兜里，一双海洋一般湛蓝的眼睛敏捷地四下扫视，让人想起幼猫。 狄里克把芙拉安排在客房，把埃德安排在主卧，然后在冰箱里翻翻找找想要给他们弄点吃的，结果只找到一堆过期食品。 他挑出几听在保质期尾巴尖上徘徊的罐头，打开尝尝似乎没什么问题，便喊孩子们出来吃夜宵。 孩子们应声回到客厅，芙拉已经把自己的脸洗得干干净净，擦伤和淤青因此变得更加显眼。 他们大概也是真的饿了，分别坐到狄里克两侧，没挑没拣地就着白开水把咸咸的罐头扫荡一空。 做完善后，狄里克打发埃德去睡觉，然后把芙拉叫到阳台。 “说说吧，你是怎么回事？” 作为中央学院的科研人员，狄里克并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但半夜在图书馆救下一个跳楼的裸体女孩这种情况实在太过特殊，他觉得还是先问明原委再决定如何处理比较好。 芙拉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略显警惕地盯着这个男人，提出了自己的反问。 “你是什么人？” “贝鲁研究所的研究员。”狄里克痛快地给出答案。 “贝鲁研究所是什么？” “中央学院下属的一个科研机构。” 芙拉发现自己对这个名字没有什么印象，想必不是一个特别有存在感的部门。 “所以你是科学家？”她继续问道。 “对。” “不是教师？” “不是。” “跟军事分院没关系？” “呃我的科研项目有军方投资，算么？” 芙拉摇摇头，脸上的表情有了些许放松。 “你想问我什么？” 被盘问了一番的狄里克重新找回自己的思路，问：“你是军事分院的学生？” “对。” “为什么跳楼？” “被人追。” “谁？” 芙拉盯着狄里克的眼睛看了几秒钟，压低嗓音答道：“我的继父。” 这个答案令狄里克感到意外，他咂摸了一下，又问：“为什么？” “他是个恋童癖，我想逃。” “什么？” “我的继父想强奸我，所以我要逃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世界研究者 狄里克觉得自己的心脏有种坠坠的感觉，胸口也有些发闷，仿佛一口浊气积在那里，吐不出来。 “为什么不向你母亲求助？” “我说过，她不信，还告诉了继父出卖我。” “警察呢？” “警察我有点害怕。”芙拉看到狄里克露出诧异的表情，又补充解释道，“我和我妈妈以前是非法者。” 在中央学院周边，有一大片居民区。原本只是学院教职工和家属住在这里，后来因为恙的大规模爆发，越来越多的人被迫背井离乡聚集过来，扩张出一片堪比城市的繁华地段，并在中央学院的支持下产生了行政机构，最近甚至出现了大规模的工厂和商业街。因此，有不少人索性将这里称为“学院城”或者“学园都市”。 尽管学园都市的居民本身也算不上原住民，可是他们对待后来者的态度却一点都不友善。新的难民很难获得定居权，偶尔有混进城市区域的也不敢光明正大地活动，只能一边躲避执法者的盘查搜捕，一边挣扎求生。他们被学园的居民叫做非法者，一旦被警察抓住，就立即被送到军方设立的难民营接受惩戒，身体健壮的往往会沦为苦力，病弱的一命呜呼也不足为奇。 “可你现在已经是中央学院的学员了，警察有义务保护你。”狄里克说道。 “我”芙拉皱着眉摇摇头，“万一他们也不相信，可能会把我送回去。” 狄里克耸耸肩，不再劝她。 “总之就是说，因为继父是恋童癖，你向母亲求助无效，所以离家出走，被继父追赶时不慎坠楼？” “我是自己跳的。”芙拉纠正道。 “自己跳？宁可死掉也不愿回去？” “我以为自己很轻，能停在那个斜坡上，可他不行。” “就算能停，也只是暂时不会被抓到而已吧？那里又没有别的路可以给你逃。况且你根本就没停住不是吗？” “好吧，我确实宁可死掉也不愿回去。” 在这个莫名其妙的观点上达成一致之后，两个人突然都没了话。 沉默片刻，狄里克才再次出声。 “要不是我正好路过，你现在已经摔烂了。” “烂就烂吧。”芙拉没好气地说。 “下次你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可能真的会摔成一坨烂肉，然后还一边滴血一边在地上蠕动。” “能别说得这么恶心吗？” 狄里克不理会她的抗议，继续说：“所以与其摔成一坨恶心的东西，你不如把自己献给我的科研项目，怎么样？” 芙拉偏过头，皱起眉，满腹狐疑地盯着狄里克。 “你等等，我觉得这走向有点不太对。” “我只是提个建议，让自己死得更好看c更有价值，不好吗？” “可我没想死啊，我只是想摆脱那个男人而已。” “那就换一个，你来我的项目当志愿者，我让你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怎么消失？”芙拉继续刨根问底，满脸的不信任。 “我的实验室很隐蔽，包吃包住还有志愿者津贴，你躲在那儿别乱跑就不会被人发现。这总好过到处流浪或者被送进难民营吧？” “听起来很有道理，”芙拉捏着淤青的下巴，说，“可我的直觉告诉我，道理后边有坑。” “偶尔也信任一下大人吧。”狄里克一边说一边抬起手，“来，击掌为誓。” “不要。”芙拉断然否决，“总觉得我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等我想明白再跟你谈。在那之前，你能不能先借我一条裤子啊？我腿冷。” ※※※ 芙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这显然是一个晴天，阳光透过窗户倾泻而入，整个房间都被金色的阳光淹没，细微的灰尘在光柱里上下跳舞。芙拉将鼻子埋在被子里，望着那些欢快的灰尘出了半天神，才发现自己昨晚睡前居然连窗帘都忘了拉。 她伸出胳膊，把跟狄里克借的衬衣扯进被窝，缩手缩脚地慢慢穿好，终于敢钻出来。 衬衣太大，芙拉耐着性子，把长长的袖子一匝一匝整整齐齐地挽起来，又拎过借来的裤子套到腿上，衬衣尽量掖进裤腰，然后是腰带 腰带太长了，根本没有合适的孔可以用。 芙拉无奈地把房门拉开一条缝，探头问道：“庞培先生，有没有锥子？” 没人回应。 她只好拎着裤腰走出房间，还差点踩到裤脚摔个跟头。 客厅里空荡荡的，主卧和厨房的方向也看不到人影。 芙拉撇撇嘴，坐在沙发上挽裤脚。沙发前茶几上的杂物被人粗暴地推开，空出一小块桌面，上面放了一个水杯，水杯下边压着一张从包装盒上扯下来的白色硬壳纸。 “我们去实验室了，有事打电话。” 之后是一串潦草的数字，中间似乎还因为笔不出水描了好几道。 芙拉看完之后就没再理会它，专心地挽好裤脚。她翻了好久，终于从茶几下层找到一把水果刀，在皮带上开了个孔，解放了自己的双手。 按说被收留的少女，似乎都应该帮收留自己的大叔做做家务来刷好感度才对，然而看到这间屋子的惨状，芙拉就提不起丝毫的兴趣。 “要把这里收拾干净的话，工作量绝对超过了‘报恩’的标准，已经可以说是我反过来拯救他了吧？” 她蜷在沙发上犯了一阵子懒，伸手摸手机，才想起自己的手机似乎已经在图书馆附近的地面四分五裂。然后又是找了一会儿，在餐桌上找到了看起来是“特意”留给她的一部古董级手机。 芙拉拿起手机，照着字条上的那个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接通，狄里克的声音传来：“醒了？” “嗯，你们在哪儿？” “研究所实验室。” “回来接我？” “嗯？” “你的那个提议，我答应了，所以来接我过去吧。” “行，等着。” 狄里克说完就挂断了。芙拉不知他从实验室回来需要多长时间，自己又找不到什么事做，便躺在沙发上睡回笼觉。 半梦半醒之间，她听到手机铃声，连忙爬起来接听。 “来楼顶，记得锁门。” 芙拉披上外套，走到门口的鞋架边，低头瞅了半天，才终于选中一双看起来比较新的毛绒拖鞋，套在脚上，“啪嗒啪嗒”地走出门。 狄里克和他的浮空摩托，就在楼顶等着。 看到芙拉出现之后，狄里克“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的裤子对于这个十三岁的女孩来说太过宽大，在她身上硬是穿出了百褶裙一样的效果。 芙拉黑着脸跨上浮空摩托的后座，说：“好了。” 狄里克没有马上启动，而是偏头问她：“你那个‘很重要的细节’，已经想明白了？” “没，不过我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考虑这种事的本钱，除了答应你之外，任何选择都会变得很糟。” “聪明。或者将来我试着帮你另外弄个新的身份，或者你熬到成年。” 狄里克一边说一边发动引擎，浮空摩托离开地面，向中央学院的深处飞去。 ※※※ 贝鲁研究所，位于中央学院的东北角，是一个靠海的独立院子。院子的南部有一小截沙滩，从这里向北，地势逐渐升高，海岸线也变成了礁石和峭壁。 院子里大部分都是空地，建筑和植物都不多，看上去显得很低端，让芙拉有点怀疑这其实是一个打着“研究所”幌子的诈骗组织。 或者贩卖人口的犯罪集团？ 狄里克载着她一直向北飞，最后落在这个院子里最像样的一栋建筑上。但即使是“最像样”的建筑，也才只有四层，第四层还只有半边，是浮空摩托的停放库。 不过因为地势足够高，倒是可以轻松地俯瞰大半个中央学院了。 放好摩托之后，芙拉跟着狄里克走进一部电梯，然后发现这部电梯居然没有楼层按钮，在狄里克关门之后就开始不停下降。 芙拉终于感觉到有点不对劲，问道：“这是要去哪儿？” “实验室。”狄里克回答。 “海底实验室？” “观察力不错。”狄里克笑起来，在电梯昏暗的照明下显得有点阴森。 芙拉有点不安，下意识地抓紧了电梯扶手。 “你们是研究什么的？” 狄里克收起笑容，答道：“世界。” ※※※ 闭塞的环境让时间的流逝都变得虚无缥缈起来，芙拉不知道自己下降了多久，当然也无法推算下降的深度。 无论如何，电梯终于停下来。出了电梯门，是一个细长的小房间，但是照明要好了很多。狄里克从墙边的储物柜里取出两顶安全帽，一顶扣在自己头上，另一顶递给芙拉。 芙拉戴好安全帽，又在狄里克的指点下开启了头灯，然后跟着他走到房间尽头。 狄里克推开厚重的防火隔离门，一个巨大的空腔出现在芙拉面前。 “一个自然形成的洞穴。”狄里克介绍道。 芙拉不知道这个洞穴有多大，她向前看不到对面，向上看不到顶。头灯发出的光被茫茫黑暗所吞食，留不下一星半点的痕迹。 “我们是在海底吗？”芙拉问道。 “我也不知道，但应该是在海平面以下了。” 狄里克一边回答一边向右转，沿着洞壁的栈道向前走。 “不会进水？”芙拉有点担心地看了看头顶。 “跟上我。” 芙拉抓着护栏，沿着洞壁上的荧光灯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前进了不过十几米，就看到另一道隔离门。 隔离门对面又是一个小房间。两人熄灭头灯，摘下安全帽，放回储物柜里。 “刚才那段路曾经有过落石，但没渗过水。”狄里克这样说道。 他们从另一扇门离开小房间，又通过三十多米长的走廊之后，终于看到了一个宽敞的大厅。 大厅有两层楼那么高，入口位于二层。迎面正对的，是一面巨大的玻璃幕墙，从地面一直耸立到天花板。幕墙的后方是蓝色的海水，里边有数条两米多长的大鱼正在游弋。 玻璃幕墙的前方，各式各样的机械设备堆了好几排。一些人在那里忙碌不停，仿佛那些大鱼就是他们的研究对象。 狄里克·庞培来到她身边，低声说道： “欢迎加入‘比目鱼计划’，芙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志愿鱼 芙拉停在入口处的平台上，默默地看着玻璃幕墙，过了很久才出声。 “虽然你说得好像很厉害，可我怎么看都觉得那些不像比目鱼啊。” 她伸出手，指着在幕墙后飞速游动的流线型大鱼，提出自己的疑议。 狄里克点点头：“你说的没错。那些是金枪鱼。” “” 芙拉忽然有点不知自己该作何表情。 狄里克扭头瞅了瞅她，又说：“我只说欢迎你加入比目鱼计划，没说那些是比目鱼啊。” “既然养的是金枪鱼，为什么要叫‘比目鱼计划’？” “你的问题方向反了，应该问‘既然叫比目鱼计划，为什么要养金枪鱼’才对。” “好吧，为什么？” “因为比目鱼用不到这么大的鱼缸，所以我们就顺便养了点别的。” “” 芙拉揉揉太阳穴，让自己冷静了一下，又问：“所以那里边其实是同时养着两种鱼？” “目前是这样。想去看看比目鱼吗？” 狄里克没有等芙拉回答，直接走下楼梯，芙拉跟着他穿过大厅。在沿途的机械设备旁边忙碌的那些工作人员相继注意到他们，有的跟狄里克打招呼，有的只瞥了一眼就忙自己的事去了。 两人一直走到玻璃幕墙旁边才停下来。 “在那儿。”狄里克指着玻璃幕墙后边水底的细沙对芙拉说。 可是芙拉什么都没看到，一头雾水地问：“哪儿？” “水底，可能在沙子里，也可能趴在沙子上边，它们有保护色，趴着不动的话很难被发现。” 芙拉摇头：“我看不到，你是怎么发现的？” “没发现，我就是随手一指。你所看到的每一片沙地都有可能是它们伪装的。” 芙拉气结，决定不在这种无聊的问题上继续浪费时间。 “所以你的科研项目就是研究比目鱼？” “不，说来话长” “请务必长话短说。” “你知道贝鲁层吗？” 芙拉摇头。 “所以我还是没办法长话短说。”狄里克摊开双手。 “我只是怕你又拉着我扯比目鱼金枪鱼什么的。” “跟比目鱼还是有点关系的。” “只要别再让我到沙子里去找它就行了。你请继续，什么是贝鲁层？” “贝鲁层是一个与实层高度重叠的世界层面。”狄里克飞快地回答道。 芙拉眨眨眼：“怎么又冒出个实层来？” “那是我们研究所的专用术语，用来指代人类生活的现实世界。” 狄里克回答完这个问题之后，没有等待芙拉继续提问，主动做出进一步的解释：“高度重叠的意思是，贝鲁层和实层具备空间和时间上的一致性，但在某个我们目前未知的维度上存在微小差异。” “是说这两层叠在一起吗？像酥皮点心的皮？” “比那个更紧密。” “手机贴膜？” “更紧密。” “合金？” “有点意思但还不太准确，你就先这么理解着吧。” 芙拉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仿佛攻陷了什么难题一样。 “这个抽象的东西比起比目鱼和金枪鱼来得有趣一点，继续。” 狄里克整理了一下思路，说：“这是中央学院的宇宙学家简·贝鲁女士在798年提出的一个猜想，她用将近五年的时间找到了贝鲁层的存在痕迹，并为此失去了生命。” “研究这个还会死人？”芙拉惊讶地问。 狄里克摇头道：“研究不会，但探寻非常危险。” “你等一下！” 芙拉突然抬高的嗓音将大厅里的不少人都吓了一跳，她却完全不理会其他人的目光，自顾自地盯着狄里克，咄咄逼人地说：“你那时候跟我说的是‘与其摔成那什么不如把自己献给你的科研项目’吧？还有‘让自己死得更好看c更有价值不好吗’这种！” 狄里克点头。 “你在那时候就预设我会死掉了吗？” “我那时候以为你是要自杀，所以” “废物利用？” “是有这想法，后来不是改成你来当志愿者，我帮你提供藏身处了吗？” “可是会死的吧？”芙拉偏偏头，斜睨着狄里克，“是不是你招不到志愿者所以骗我来凑数？难怪我一直觉得你的说辞有哪里不对劲。” “并不是，”狄里克摇头辩解道，“在简·贝鲁女士丧生之后，我们已经对相关的设备和步骤进行过多次改良。现在，就算实验失败，保住志愿者的生命也不是多难的事。” 芙拉用非常不信任的目光盯了他一阵子，然后评价道：“仍然很可疑。” “我承认，之前的志愿者算不上安然无恙，但确实不会死。” “他们怎么样了？” “严重的智力和精神方面会出现问题，不严重的就只是失去部分记忆而已。” “听起来生不如死。” “没那么夸张。我们已经分析出实验失败的原因，所以现在选择志愿者的时候非常谨慎，并不会一直失败下去的。” “也就是说你们根本还没成功过？而且我觉得你选我的时候一点都不谨慎。” 芙拉顿了顿，又补充道：“就跟路边捡回来的一样。” “见过的志愿者多了，自然就知道什么人合适。”狄里克说，“我邀请你之前还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点请你放心。” “好吧。”芙拉轻轻叹了口气，“你的这个‘比目鱼计划’需要我做什么？” “进入贝鲁层。” “怎么进？进去以后做什么？” “那些是后话，目前条件还不满足。你先在这里落脚，我会给你安排食宿c课程和训练内容。” “不用签协议什么的吗？疯了傻了不需要你们负责之类的。” “我们会负责的”狄里克有点头疼地揉揉眉心，“你这种离家出走的未成年人，签了也白签，根本没有法律效力。倒是预算我回头让人在实验动物里加一条叫‘芙拉’的比目鱼就可以了。” “” ※※※ 芙拉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加入了中央学院贝鲁研究所，成为一条有编制的比目鱼。 狄里克为她安排了一个小房间。 “再过半小时就开饭了，你自己去餐厅没问题吧？房间有实验室的地图，实在不行就找人问路。对了，你抽空把自己需要的东西列个单子，我下午去帮你买。” 狄里克交代完就匆匆离去。芙拉打开桌上的小台灯，研究了一阵子墙上闪烁的电子地图，然后拿过便签和铅笔，开始考虑自己需要哪些东西。 “换洗衣物c内衣内裤c卫生巾这些让他买会不会不太好？” 芙拉拿起橡皮在桌上磕了两下，又丢到一边。 “算了，先写上再说。巧克力和酸奶c梳打饼c随身背包c钥匙扣c指甲钳c折伞——啊，这个应该用不到” 她很快就把便签写得满满当当，连背面都用上了。写完之后看看时间差不多，就将便签揣进衣兜，起身出门。 芙拉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餐厅。进门的时候，正好看到狄里克左右开弓地端着两个满满当当的托盘迎面走来。 芙拉想要伸手帮忙，狄里克却表示不需要，然后把芙拉带到了四人桌，同桌的除了狄里克之外，还有一位二十多岁的短发女性和一个男孩。 芙拉觉得那男孩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是谁，直到狄里克提醒她：“那是埃德，不记得了？” 男孩现在已经整理过仪容还换了衣服，不再是初见时的那副惨相。 狄里克又介绍了旁边的短发女性：“这是诺娜。” 芙拉等着他的下文，却发现他根本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反倒是诺娜主动开口，打破了突如其来的安静。 “我是贝鲁研究所的研究员，算是庞培先生的助手。” “我是芙拉·别沙瓦，新来的鱼。” 芙拉的回应让诺娜楞了一下，然后“噗嗤”一声笑出来：“庞培先生，这姑娘真可爱。” 芙拉开始研究餐盘里的食物。在这过程中，埃德一直一脸忸怩，不敢正眼看她。 “这些是我的，你自己去点。”狄里克一边说一边递过一张饭卡。 “” 芙拉悻悻然地接过饭卡，顺手把自己写好的便签掏出来塞给对方，转身走向点餐窗口。 狄里克不明就里地看了看便签上的内容，然后黑着脸转交给诺娜。 “你去帮她买。” 午餐时，芙拉才知道，埃德就住在自己隔壁。 “他也是比目鱼？” 鉴于埃德一直别别扭扭的样子，芙拉干脆不再问他，而是把问题交给了狄里克。 “不，他是正规的志愿者。” “这么一对比就显得我特别可怜。”芙拉稍微沮丧了一秒，“我以为他是你儿子。” 狄里克噎了一下：“不，他是难民。” “喔。” 芙拉仔细看了看埃德的脸，说：“我以前也是难民。” 这句话似乎给埃德送去了一点微妙的认同感，瘦弱的男孩扯扯嘴角，勉强地对她笑了一下。 ※※※ 芙拉本以为自己接下来可能会面对一段暗无天日的凄惨生活，在幽深的地下实验室里被一群奇怪的科学家拿来做各种各样的人体实验。然而事实却比她想象的要乐观得多。 “暗无天日”倒是没错，不过也仅限于字面意思而已，“凄惨”就跟她的处境完全不沾边了。狄里克等人并没有把她送上实验台或者培养皿，就只是安排了一些简单的课程和“有趣”的训练，项目大多数跟中央学院军事分院差不多。相比之下，来自难民营的埃德就差得远了，教官只得没完没了地给他开小灶。这样一来芙拉悠闲了许多，甚至有空跑去实验室找狄里克闲聊。 她趁机向狄里克询问了一个被自己漏掉的问题：比目鱼跟这个探寻贝鲁层的计划到底有什么关系。 狄里克回答说科研人员可以通过比目鱼来测定探寻贝鲁层的最佳时机，还说了一个听起来很像是伪科学的理论—— “比目鱼的一只眼睛看着实层，另一只眼睛看着贝鲁层。” 装神弄鬼得让芙拉毛骨悚然，彻底失去了再到玻璃幕墙那里去找比目鱼的兴致。 时光平淡而又顺滑地流淌着，“探寻贝鲁层的最佳时机”始终没有出现。网络不能上，手机只限于内网，继父的威胁因层层岩壁的阻隔而渐渐远去，面对日复一日的重复训练，芙拉终于开始寂寞和无聊。 她懒洋洋地倚在训练场的墙边，抓着一个羊角面包，像松鼠一样慢条斯理地啃食着。训练场里枪声“啪啪”地响个不停，子弹击中靶体的撞击声却少得可怜。 芙拉打了个哈欠，刚刚扯下来的一小块面包从嘴巴里掉出来，她连忙抬手去接，可那个小东西却在撞到拇指外侧之后弹得更远了。 女孩坐着发了下呆，才撑着墙慢慢站起，舒展了一下腰身，走过去把那块“逃生”的面包捡起来。衣兜里突然传来一阵震动。 芙拉掏出手机，一边接听一边走向垃圾桶。狄里克紧张而又兴奋的声音从听筒喷薄而出。 “贝鲁夹角达标了，马上来实验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你好，再见 鱼缸里的金枪鱼已经被吃光了，暂时还没有新鱼补充进来，整个玻璃幕墙都显得空荡荡的。 芙拉快步赶到狄里克身边的时候，整个大厅已经乱作一团。有人在大呼小叫，有人在奔跑，有人在紧张地操作仪器设备，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堪比菜市场。 狄里克看到芙拉，直接把手里的一副耳机丢过来。芙拉敏捷地接住，戴在头上，调大音量，随后听到了诺娜的声音。 “贝鲁夹角000201度，振幅935。七号通道开始加电，维生装置接驳，志愿者准备就位” 芙拉再次将目光投向狄里克，看到对方向她点头以示确认，便按照往日进行相关训练时的惯例，跑向大厅的一角。 那里有一台小型电梯，芙拉乘着它上到二楼，在一名工作人员的引导下进入一间更衣室。 在此期间，诺娜的声音始终没有中断，各个部门的工作也在她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切都跟训练时一样，让芙拉感到安心。 “不会失败的。” 芙拉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摘掉耳机，跟手机等随身物品一起放到储物盒里。然后将作训服连同内衣c靴子全都脱掉，换上了纯棉织物缝制而成的短袖套头衫和宽松短裤。最后把长发收拢，用一顶睡帽套住。 “不会失败的。” 她推开更衣室另一侧的门，穿过七米长的消毒通道，走向属于自己的位置。 那是一张床，比平常睡觉的更高一点，材料是树脂，光滑细腻，但直接躺在上边有点硬。床的上方有一个半球形的透明玻璃罩，在芙拉躺下之后便开始下降，直到把她和床一起扣在下面，像一滴露珠。 位于床头的扩音器传出诺娜的声音。 “志愿者已就位，七号通道维生装置开始塑形。” 在诺娜发出指令之后，芙拉感到身下的床体温度迅速上升，原本坚硬的床面随着升温而软化，并按照她的背部曲线改变形状，直至从头到脚紧密贴合。 冷空气被送入玻璃罩内，床面温度渐渐恢复正常，但由于芙拉体温的影响依然保持着相对柔软的触感，只不过没有让她继续下陷。 有大约三分之一的身体陷在树脂当中，芙拉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有点像镶在剑柄上的宝石，或者即将变成琥珀的倒霉虫子。 “维生装置塑形完毕，确认志愿者状态——芙拉你还好么？” 芙拉做了一个深呼吸，感受到树脂随着自己的胸腔扩张，然后又慢慢收缩回来。 “我很好。”她回答道。 “你的心率有点快，不要紧张。” “好的。” 狄里克的声音突然插进来：“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芙拉沉默了一下，回答：“想说遗言。” 原本喧嚣的大厅因她这句话而骤然安静下来。 “说吧，有录音。” “我是芙拉·别沙瓦，我不想当默默牺牲的无名英雄，如果我死掉的话，请让每个人都知道。” 她又沉默了几秒，然后说道：“就是这些。” “七号通道，准备开启。” 狄里克发出指令，大厅重现喧嚣。 ※※※ 信息团态。 对于芙拉来说，这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概念。 尽管在学习和训练的过程中被反复提及，却没有一个人能切实地告诉她，人类被变成“信息团态”之后，到底会是怎样一种感觉。 在她之前经历过的人，要么死了c要么疯了。勉强还算正常的两个人里，一个拒绝谈论相关话题，另一个给出的答案是—— “没有感觉。” 芙拉本以为这只是一个敷衍了事的回答，而在自己终于进入“信息团态”之后，她才真正地理解了这个答案。 是的，没有感觉。 没有，任何，感觉。 没有触觉c没有视觉c没有听觉c没有嗅觉和味觉。思维也变得混沌，只知自己存在着，却不知存在于何时何处，不知存在的范围，不知存在的原因，不知存在的意义。 一条信息闯入她的存在，不知源自何方也不知归于何处，非声非光，无形无味，宛如白驹过隙，一闪即逝。 “芙拉。” 信息在逝去前的一瞬间为她打上烙印，芙拉顿时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了边际。 ※※※ 在通道开启倒计时结束之后，喧嚣的大厅再次归于沉寂。几乎每个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各项数据指标上，屏息凝视，不敢有丝毫松懈。 只有诺娜的声音通过广播传入耳机听筒和扩音器，印证着监视屏上的内容。 “七号通道成功开启，信息投射中” “投度9997935，速率271，信息逸散度000017，信息返捕尚未开启。” “逸散度有点偏高。”狄里克捏着自己的下颌说，“还没有形成边界吗？” 诺娜回答：“目前还处于流淌状态——逸散度提升到000019了！” “发射一个支撑。” “内容？” “芙拉。” “支撑信息‘芙拉’已发射。” “谢谢，我去个厕所。” 狄里克从座位上站起身，还没来得及挪开转椅，就听到诺娜惊喜的声音。 “支撑就位，边界开始形成，逸散度归零了！” 于是狄里克憋着尿又坐了回去。 “好孩子，响应得真快。返捕开始了吗？” “还没有。”诺娜有点失望地答道。 “希望丢失的不是什么重要信息” 狄里克舔舔嘴唇，紧紧地盯着屏幕，把自己酸胀的膀胱抛到了九霄云外。 “信息投射完毕，芙拉已经进入贝鲁层，完成度还不错。” 听起来仿佛是个好消息，却没有一个人为此而变得开心起来。 贝鲁研究所的工作人员都知道，在人类转化为信息团态的过程中，完成度“还不错”，往往意味着志愿者永远地失去了某些东西。 可能是一段无关紧要的记忆或者一截阑尾，也可能是灵魂或者呼吸。 “我们还不知道芙拉弄丢了什么”狄里克闭上眼睛，说，“关于信息返捕失效的原因，我需要一份分析报告。诺娜，通讯管道畅通吗？” “畅通。”诺娜回答。 “她没有通讯请求？” “目前没有。” “发一个呼叫信息，要求她回应。” “是。” 诺娜依言操作，一组短小的信息沿着预留的通讯管道被送进贝鲁层。四秒之后，通讯设备接收到了来自芙拉的反馈。 “我在。” 包括狄里克在内的研究员们全都因为这条信息而绷紧了神经。 “你的情况？” 面对这个问题，芙拉的反应显得有些迟钝，在过了三十五秒之后才给出一个算不上答案的回复。 “很复杂。” 她这样说。 ※※※ 芙拉的处境很复杂。 “我是芙拉。” “我是芙拉·别沙瓦。” “我是比目鱼。” “我是中央学院的学生。” “我是难民。” “我是” 信息一条条地跳跃而出，拼接成骨架，让她站起身。更多的信息聚拢过来，包覆在骨架之外，让她变得有血有肉。身为人类的认知愈来愈强烈，汹涌澎湃，让她想要奔跑c想要呐喊。 “我在贝鲁研究所参加实验，我躺在维生装置的床上，我睁开眼，就能看到半球形的玻璃罩和天花板的吊顶。” 芙拉睁开眼，果然看到了半球形的玻璃罩和天花板的吊顶。 她试着张开嘴，发出了一声“啊——”。 声音很奇怪，甚至不能称之为声音，芙拉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它，像一道光。 “这样我可不敢说话了。” 她试着抬起手，想要看看自己有什么变化，却什么都看不见。 手就在那里，但看不见。 芙拉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既没有摸到的感觉，也没有被摸到的感觉。 “真奇怪。” 女孩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试图起身，结果更奇怪的事发生了。当她试图起身的时候，便在意愿出现的同时到达了自己想要出现的位置。她“看”到了房间内的各种设备和工作人员，“看”到了躺在树脂床上的自己，但半球形的玻璃罩和天花板的吊顶并没有从她的视野里消失。 芙拉又做了几次类似的移动，这种古怪的感觉愈发强烈，仿佛在每一处她存在过的位置都留下了一双眼睛似的，又仿佛她依然存在于曾经存在过的每一处。 通讯管道传来新的信息，芙拉做出答复。她想要说出自己现在的状态，却不知该如何描述，一定要说清楚的话，可能需要一长串的内容，超出了通讯管道的承载能力。 她想了一阵子，才给出一个空泛的答案。 “很复杂。” 芙拉默默地等着下一步指示，通讯管道却再没有新的信息传来。她有点好奇地让自己移动到大厅，想要看看狄里克等人在做什么。 俯瞰大厅的视角映入芙拉的眼帘。 人们在忙碌着，发出各种声音。芙拉听得一清二楚，也能看到这些声音化作五颜六色的光，向四周弥漫开。 她找到狄里克的位置，见对方双肘张开，手掌按在实验台上，身体前倾，眼睛盯着面前的屏幕，眉头紧锁，面色凝重。 在他的双手之间，有一只约莫几厘米大小的透明小鼠用和他极为相似的姿势趴在桌面上，脸朝屏幕，看起来像是个玻璃摆件。 芙拉记得自己刚才在他身边的时候，并没有见过这个摆件。 而且他为什么要模仿一个装饰品的姿势？这画面实在太蠢了 正当芙拉这样想着的时候，那透明小鼠突然转头，朝她望过来。 ※※※ 狄里克并非不想给芙拉发布新的指令，毕竟从信息反馈的情况来看，芙拉的状态远远胜过在她之前的任何一位志愿者。对于整个贝鲁研究所而言，这都是一个直接了解贝鲁层情况的最佳时机。 如果不是受限于通讯管道的承载能力，狄里克甚至想要塞给芙拉一台摄像机，让她把看到的一切全都拍下来。 但现在他根本没有这个心思，因为研究员们刚刚发现了一个重大的险情。 “贝鲁夹角的振幅急剧提升！突破2600c2700c2800庞培先生！” 诺娜的声音急促又紧张，最后甚至大喊出来。 贝鲁夹角是用来衡量贝鲁层和实层重叠程度的数据标准，来源便是对比目鱼双眼的监控和侦测。 只有当这个夹角稳定保持在000201度以内的时候，人类才能够以信息团的形式出入于贝鲁层。 如果贝鲁夹角的振幅过高，从贝鲁层返回实层的回归管道也将变得难以维持，甚至有可能被直接切断。 那样芙拉就回不来了。 “七号通道情况怎么样？能不能用于回归？”狄里克问道。 “还处于放电状态，疏通并重新加电完毕需要九分钟。” “振幅？” “3180。” 狄里克拍拍额头，说：“不能等了，准备接驳八号通道。” 诺娜一惊：“八号通道还没有试机，风险太大了。” “不会大过九分钟后的程度。”狄里克斩钉截铁地说，“通知芙拉，我们要接她回家。” ※※※ 尽管对透明小鼠充满好奇，但通讯管道传来的示警信息令芙拉不敢忽视。 她并不想死，哪怕像狄里克说的那样，死得更好看c更有价值也不行。 幸好她现在拥有着超乎想象的能力，可以在眨眼之间回到维生装置的树脂床上，而且大厅中的景象依然能尽收眼底。 研究员们七手八脚地将新设备拉出仓库，送进大厅角落的电梯，然后又从维生装置房间的窗前“轰隆隆”地经过，掀起一片火红色的波纹。 看起来像玻璃摆件一样的透明小鼠跳下狄里克的实验台，落在地板上之后轻轻地弹了两下，竟然没有摔碎。 它贴着地板跑了几步，然后像是突然摆脱了重力影响一般，倏地浮上半空，径直飘到维生装置房间的窗台上，偏着头，与芙拉隔窗相望。 “你好，再见。” 芙拉向它吐出两个嫩绿色的词，宛如初春的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很复杂 “我就像一团墨汁，在白纸上跳跃，从一个点到另一个点，每一处都留下自己的存在”少女挥舞着手臂，试图将难忘的经历传达给听者。 “细胞分裂？克隆？” “不，那些全都是我，唯一的我。” “影分身？” “那是什么？” “在我小时候的文艺作品里很常见的词，据说来自东陆，一般用来命名技能什么的。” “没听过。” “那个时代你还没出生——好了，不说这些，还有什么其他发现？” “我能看到声音。”再度兴奋的语调中，隐含着一丝得意。 “看？” “对，有颜色，也有形状。嘈杂的声音是暖色调的，悠扬的声音是冷色调的。” “什么形状？” “有的像雾，慢慢弥散；有的像一道光，唰的一下消失；还有的像飓风c像滚动的球c像蠕动的虫子” “能摸到吗？” “我连自己都摸不到。” “对不起我忘了。还有别的吗？” “有一只透明的玻璃老鼠，在你的桌子上。” “嗯？哪儿？” “我不是说现在，是说那时候。” “那时候？” “对，你——这样——撑着桌子，它就——这样——趴在你的两手之间。”女孩撩开飘拂在蔚蓝眼眸旁的金色碎发，努力撑开双手，鼓起腮，试图重现当时的场景。 “看起来它在模仿我。” “我当时以为你在模仿它。” “不，我没那么蠢。” “” “你以为不出声我就看不出你的质疑吗？” “您过度解读了，庞培先生，我们还是来说正事吧——在我观察那只老鼠的时候，它扭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看你？” “对，后来它还跳下桌子，但是没摔碎。” “嗯，还有呢？” “在我准备回归的时候，它飞到窗台上来，一直盯着我。” “盯着哪个你？” “每一个。每一个能看到它的视角，都会跟它对视。” “能交流吗？” “没来得及试。” “下次可以试试看。” “能再遇到它的话。” ※※※ 这段影像资料已经反复播放了十几遍，在此期间，狄里克·庞培一直抱着胳膊坐在沙发上，连姿势都没变过。 “有什么发现吗？” 诺娜不知何时来到房间里，这样问道。 突然的发问让狄里克小惊了一下，他用双手搓了搓脸，整理了一下思路，说：“在世界各地流传着各式各样关于灵魂和鬼怪的故事，我一直觉得那些都是无稽之谈。但是现在看起来，信息团态的芙拉就很像一个‘灵魂’，那只玻璃老鼠，称之为‘鬼怪’也很合适。” “你的意思是说，‘鬼故事’其实是对贝鲁层的神秘主义描述？” “不，我觉得那些都是编来吓唬人的。” “” “我只是想要感叹一下‘人类的妄想与某种看不到的现实之间存在着巧合般的雷同’这件事而已。至于芙拉说的那些”狄里克指指茶几上的一本硬皮抄，“我总结出几条，都写在上面了，不过还需要等她下次进入贝鲁层的时候进一步验证。” 诺娜在他身边坐下，拿起硬皮抄一边翻看一边问道。 “下次还是芙拉？” “嗯，除了她也没别人能行了吧，埃德年龄不到。她出什么情况了吗？” “那倒没有，精神状态反而比去贝鲁层之前好了很多。不过狄里克，别忘了，当时她是有信息逸散的。”诺娜面色凝重地说，“我们并不知道那些丢失的信息是什么。” “她的所有检查都顺利通过，毫无疑点。” “正因如此，才更让我担心，我觉得在这件事得出结论之前，还是不要急于让她再进贝鲁层比较好。” 狄里克沉默半晌，叹了一口气。 “但我们无人可用。” ※※※ 无人可用，经费不足——这就是现在的贝鲁研究所。 798年，中央学院的宇宙学家简·贝鲁女士提出“贝鲁猜想”。 803年，简·贝鲁在找到贝鲁层存在依据的同时不幸遇难。 812年，贝鲁层的存在得到彻底的证实，“贝鲁研究所”成立。 813年，贝鲁研究所发现了比目鱼与贝鲁层之间的关系，“贝鲁夹角”的概念出现。 815年，贝鲁研究所探索出了“将人类转化为信息团态并送入贝鲁层”的技术，相关实验项目被命名为“比目鱼计划”。 816年，“比目鱼计划”获得军方资助，项目发起者狄里克·庞培成为贝鲁研究所的负责人。 在此之后的两年时间里，贝鲁研究所的收获只有失败。 第一位志愿者，由于信息量远远超出实验设备的承载能力，引发了信息团的全面崩溃。他的信息团在四分之一秒的时间里逸散殆尽，留在实层的躯体也迅速失去了生命体征。 第二位志愿者，虽然因设备的改造和优化保住了性命，但是大量的信息逸散使她颅脑严重受创，丧失了思维能力。 第三位志愿者，在分析前两次失败的原因之后，狄里克等人违规招募了一名八岁的孤儿担当志愿者。那个孩子顺利地进入贝鲁层，却始终无法形成自我认知的边界。信息团不断地扩散和稀释，最终彻底消失无踪。 第四位志愿者 共有十一位志愿者先后进入贝鲁研究所的地下实验室，其中四名丧生，两名成为植物人，两名被送进疯人院，一名严重失智，只能接受全天候的专人看护。最后能够自行走出这座地下实验室的志愿者只有两名，她们外表看起来相对正常，其实却存在着难以恢复的精神创伤和记忆缺失。 通过分析并验证前十一位志愿者数据得知，十三至十六岁的年龄段是转化为信息团的最佳区间。太大的信息量容易超标，太小的又很难在进入贝鲁层之后完成自我存在的确立。 同样经过前十一位志愿者的验证，相对男性而言，女性的成功率更高，安全系数也更大——四名丧生者全是男性，而两名相对正常的回归者全是女性。 818年，军方开始考虑撤资，中央学院高层也在讨论是否要终止比目鱼计划c解散贝鲁研究所。 狄里克通过正常渠道招募不到志愿者，他把目光投向难民营，却也难以找到令人满意的目标。 这时芙拉·别沙瓦从天而降。 于是，在了解芙拉的处境之后，狄里克便毫不犹豫地对未成年少女实施“诱拐”，并且顺利得手。 ※※※ “11月28日下午16时，中央学院以南七十六公里的勒卡镇发生恙袭击事件。截至目前，共有二十九名民众在袭击中丧生，三百余人受伤，六十二人下落不明” 芙拉将一勺炒饭塞进嘴巴，扭头望向挂在餐厅墙壁上的电视机。 一片残垣断壁。 “救援队伍已于今天上午抵达现场，正在展开搜救行动。我们的记者也跟随他们深入到灾区第一线，为大家带来即时c准确的报导” 芙拉一边慢慢咀嚼一边看着电视，穿作训服的羸弱男孩端着托盘站在不远处，也在关注这条新闻。 “这是今年的第九起了，而且规模越来越大。”狄里克坐到芙拉对面。 “这东西到底是从哪儿来的？”芙拉随口问道。 “恙？” “对。” “天晓得，我们甚至搞不清这些玩意儿是不是同一种东西。”狄里克一口气灌下半杯柠檬苏打水，“810年在威士第城出现第一只，812年的湖上之城事件，813年的马度卡市伪装者事件，815年的斑斓镇大屠杀这两年更是多到让人习以为常。” “812年我就住在湖上之城。” “是吗？” “嗯，不过我家在郊区，发现情况不对就逃走了。” “那还真是运气不错。” “但我父亲没逃掉。” “” 电视屏幕上，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穿着脏兮兮的大外套，坐在一栋倒塌的房子门前，看着救援人员抬着担架来来回回，从废墟里清理出大大小小六具尸体。 尸体被并排放置在离她不到十米的地方，连块遮阳的布都没有，残破的身躯直接暴露在小姑娘的视野之中。 镜头对小姑娘的面部打了一个特写，但接下来的几秒里她除了茫然地看着那些尸体之外，什么都没做，于是摄像机就有点无趣地转到其他方向去了。 芙拉不再看电视，用勺子轻轻拨弄着盘子里的饭粒，说：“后来我和母亲一起，跟着难民流来到中央学院，直到她再婚。” 这时电视中的新闻节目已经结束，转而播放卓格拉财团的新产品广告。一直端着托盘站在那里的埃德终于回过神，四下打量了一下，朝着狄里克这边走来。 芙拉三下五除二地将炒饭一扫而空，然后端着托盘站起身，说：“我先撤啦。”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刚刚在狄里克身边坐下的埃德忐忑不安地问：“庞培先生，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什么？” “她好像有点讨厌我。” “没有的事。” 埃德愣了几秒，又说：“可是最近她都没跟我打过招呼，眼神也很陌生，就像忘了我是谁一样。” 狄里克想了想，答道：“你不要胡思乱想，如果实在无聊就给自己找点事做，人充实起来以后就没有那么多烦恼了。” “我不太明白” “比如你现在就可以主动提出替我收拾餐盘。”狄里克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我有事先走了，再见。” “” ※※※ 狄里克一离开餐厅，立刻沿着走廊快步疾行，同时给诺娜拨出一个电话。 “来我的办公室，有新发现。” 他回到办公室不到半分钟，诺娜便已赶到。 “我或许找到了芙拉丢失的信息。” 狄里克开门见山。 诺娜有些惊讶，却没有插言，默默地等着他的下文。 “她好像把埃德给忘了。”狄里克用指尖敲了敲桌面，“你估算一下，她丢失的信息量和关于埃德的记忆，是否体量相当——哦不，这件事交给索拉瑞斯去做，他更在行一点。” “好的，”诺娜把这些内容写进手机备忘录，问，“还有别的事吗？” “有的，一件更重要的事。帮我统计一下这几年的恙袭击事件，找到相应时段的贝鲁夹角数据和变化情况，每一次都要。” 诺娜微微一怔：“你的意思是” “28号下午4点，勒卡镇出现了恙。那正是芙拉在贝鲁层里的时间，还有贝鲁夹角突然暴增的振幅” “明白了，我立刻去统计。” 诺娜离开办公室，神情紧张，脚步匆忙。狄里克皱眉思索几分钟之后也起身出门。 他先去了芙拉的宿舍，敲门没人回应，转向训练场的途中遇到埃德。男孩报告说替他收拾餐盘的工作已经完成，被他一脸嘉许地拍了肩膀。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训练场，看到芙拉正缩在墙边的长椅上打盹。 埃德独自去做下午训练前的准备，狄里克走到长椅边，弯腰将芙拉垂到地面的发梢撩起来，想要搭到椅子扶手上。可是他刚一松手，那顺滑如丝绸的金黄头发就又滑了下来，根本搭不住。 芙拉倏地睁开蔚蓝色眼眸，警醒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掉地上了。”狄里克连忙解释自己的举动。 芙拉不置可否地坐起身，把散乱的头发稍微整理了一下，问：“有事？” 狄里克在她身边坐下，指着埃德问：“那是谁？” 芙拉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答道：“埃德。” “” “怎么了？” 狄里克默默掏出手机，拨给诺娜。 “让索拉瑞斯别折腾了，芙拉记得埃德。” “好吧。” 旁边的芙拉听得笑出声来：“你们以为我把他忘了？” 狄里克咂咂舌头，叹了口气，问：“你为什么最近都不理他？” “不爱理。”芙拉懒洋洋地答道。 “不想跟他搞好关系吗？难得的同龄人。” 芙拉摇头拒绝：“他的眼神让我不开心。” “什么眼神？” “难民的眼神——我是弱者，为了生存不得不乞求于你c依附于你c受你欺凌——可是一旦他们发现你比他们更弱小，就会变成狼，理由还是为了生存。” “你这想法未免太极端了。” “我当难民时和他一样。不过我得到了嗯，心灵上的救赎，而他还没有。”芙拉摊开手，“所以看到他就会想起过去的我，不开心。” 狄里克一巴掌拍在女孩的脑门儿上。 “干嘛？！”芙拉抗议。 “帮你清醒清醒。” 狄里克站起身，双手插兜，慢慢悠悠地踱出训练场。芙拉拢了拢被弄乱的刘海，朝着他的背影不满地哼了一声，倒头继续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威胁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可以被称为“怪物”的东西，那么首选就是“恙”了。 至少在810年那个酷热的夏季，当第一只恙出现在大陆中部城市威士第的时候，目击者确实是如此称呼它的。 那是一个“骑”着野猪的男孩。野猪的身长达到六米，肩高将近三米。男孩没有下半身，腰部以上的部分与野猪的脊部相连，也足足有两米高。 怪物在城市中四处乱闯，引发了居民的恐慌，也造成了极大的破坏。警察试图捕捉却没能成功，便决定予以击毙。四名狙击手开了二十几枪，把男孩和野猪的头全都打爆了，可那怪物却依然欢蹦乱跳，仿佛根本没受到致命伤害。 更为可怕的是，警察的攻击行为似乎触发了怪物体内的某种开关。它的体表渐渐浮起一层发光的细碎结晶，分布得密集而又规则，宛如鳞甲，将男孩和野猪一起保护起来。 步枪弹药难以击破这层鳞甲，束手无策的警方只得向当地驻军求助。军队先后投入了两辆装甲车和七门无坐力炮，才终于将怪物彻底击毙。 死亡的怪物全身变得透明，然后龟裂剥落，最终散成一地碎晶。 军方人员将这些碎晶收集起来，送往各地的研究机构进行分析，但即使在真空密闭环境中，这些碎晶依然在不停地碎裂，寥寥数日之内就变成细沙微尘。一周之后，连细沙微尘也没了踪影。一些研究人员抢在这些遗留物彻底消失之前进行了分析实验，却发现那都是一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自然元素。 这起事件造成了大量伤亡，包括九名士兵c十七名警察和一百多位市民，被摧毁的建筑设施和车辆更是不计其数，可谓损失惨重。关键是直到最后也没能弄清这怪物是什么c来自何方。 对敌人一无所知，自然也就无从防范。因此，当第二起c第三起类似的事件在各处陆续发生的时候，人类的表现依然充斥着懵懂和不知所措，只能不断地进行着笨拙的被动抵抗。到了812年的时候，有记载的怪物袭击已经发生了十余次，而且强度不断加强，造成数千人无家可归。 人类终于给那些形态各异的怪物取了一个通用的名称。 “恙”——世界的病源。 为了应对恙袭击带来的灾难，著名的卓格拉家族财团投资创办了难民救助机构“汇流”。难民们重燃希望，开始全心全意地建设家园，但仅仅半个月之后，他们就再次遭到了恙的袭击。 充满了针对性c目标明确的袭击。 ——和以往不同，这些恙成群结队。 ——和以往不同，这些恙现身时即披覆鳞甲。 ——和以往不同，这些恙一见到人类便会立刻痛下杀手。 ——和以往不同，这不是袭击，而是战争。 人类的世界，终于遭到了入侵。 ※※※ “也就是说，000201度不仅仅是能将人类送进贝鲁层的临界线，也有可能是恙出现的临界线？” 狄里克看着手里的报表，这样问道。 诺娜点头答道：“是的，每次恙袭击事件都是在贝鲁夹角低于这个值的时候发生的，尤其是815年的斑斓镇大屠杀，当时的贝鲁夹角是000198度——历史最低。” 狄里克做了个深呼吸，用自语一样的声音说：“恙来自贝鲁层吗？” “至少有可能存在关联性。” “你说，我们把那孩子送进贝鲁层之后，她有没有可能遇到恙？” 诺娜沉默不语。 “要是能让她带着武器进去就好了。” 诺娜摇头道：“单兵武器在恙面前不会有多大作用，而且同时投射人类和携带品的方案还停留在理论阶段。” 狄里克无奈叹气，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我们现在对贝鲁层的了解还是太浅薄了。总之先把贝鲁夹角和恙袭击的关联性汇报给学院和军方吧，至于芙拉的事先别写进去。” 诺娜有点不解，问：“为什么？我们一直拿不出成果的话” “放一放再说。”狄里克打断她，“我会告诉你理由，但不是现在。” “好吧，你说了算。” “只要贝鲁夹角和恙袭击的关联性能确定下来，军方就不会急于撤资了，毕竟现在他们最急需的就是对恙的预警手段。” “是的，我会认真做好这份报告。” “我相信你。” ※※※ 芙拉把胳膊抬起来，借着灯光细细端详。 “白了好多。” 她低声自语。 加入贝鲁研究所已经将近一个月，这期间所有的活动都是在地下进行，让她觉得自己快要变成游戏里镇守地宫的邪恶怪物了。 女孩对着全息镜挺起胸，学着曾经看过的vr游戏宣传视频，扭腰摆臀，妩媚地撩了撩自己金色长发，说：“你好，我是芙拉·别沙瓦，一只魅魔。” 似乎是对这个造型不够满意，女孩想了一下，又踮起脚，板起脸，微微侧身，扬起下巴，眯着眼睛说：“贵安，我是芙拉·别沙瓦，吸血真祖。” 她望着自己的全息投影，就这么站了五秒左右，之后便泄了气，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感应灯，烦闷地大叫：“再不见见太阳我就要变成鬼了！” 她觉得这样下去不行，穿上外套关灯出门，打算去找狄里克交涉。刚刚来到走廊，就见埃德迎面走来。男孩看到她之后显得有点紧张，急急忙忙地低头避开视线，加快步子来到自己的房间门前。 电子识别锁哔哔哔地响，埃德手忙脚乱地按着数字，一边看着越走越近的芙拉，不知道是应该先挡住输入界面，还是先纠正输入错误的密码。就在男孩即将用完三次错误机会之时，他总算打开这把该死的锁，走进房间准备转身关门。芙拉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把抵住门板。 “我有事找你！”芙拉矢车菊般的清澈眸子盯着他的脸，一眨不眨。 男孩看着她，眼神有些惊慌，张了张嘴却不敢拒绝。 “你出去过吗？” 走进埃德的房间之后，芙拉先四下打量了一番，等埃德的紧张到达顶点，才慢悠悠问道。 “去哪儿？” “最近，有没有离开这个地宫，去过阳光下的世界？”小少女突然转向靠近埃德，满脸认真研究埃德的表情，不出意外地看见埃德又红了脸。 “地地宫？” “没什么，我是说离开这个地方，到地面上去。”芙拉心不在焉地转着身子。 埃德点点头：“有过。” 芙拉一怔，迅速转过头来，像地盘被侵犯的小猫伸出了爪子，惊怒发出“哈”声：“为什么你会有过？我都没有，你不是天天都在因为不合格而加训吗？” “我陪诺娜小姐去买过东西” “哦，搬运工？”芙拉想了一下。 “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你就问问诺娜小姐，能不能加我一个。” “好的。” 得到埃德的承诺，芙拉向他露出一个笑容，转身准备迈步。 “可是”埃德满心不解地在她身后发问，“你为什么不自己问？” 似乎有什么在这一刻嗡嗡而响，芙拉停顿了一下，离开了男孩的房间。 ※※※ 陪诺娜小姐买东西的机会一直没有到来，反倒是贝鲁夹角在一周之后再次逼近000201度。 听到这个消息后，大多数研究员都因为这么快就能再次进行实验而欢欣鼓舞，狄里克和诺娜却显得心事重重。 “来得太快让我猝不及防”狄里克如此评价道。 “要放弃这次机会吗？”诺娜盯着屏幕上的监控数据，问道。 狄里克做了个深呼吸，回答：“我不甘心。” “我也是。”诺娜转过头来看着研究所的负责人，“但是” “让她自己决定吧。我去跟她谈谈，你通知军方，让他们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恙袭击。” 狄里克起身走向芙拉所在的休息室——由于贝鲁夹角一直没有真正突破000201度这个临界值，她已经在这里待命了两个多小时。 和她待在一起的，还有埃德。 狄里克进来的时候，正看到两人默默相对，各玩各的手机。 埃德在第一时间发现了狄里克，连忙起身行礼。狄里克向他点点头，便在芙拉身边坐下。 女孩仍在专心地刷手机上内网的菜单，眼也不抬地问道：“还没好？” “还在临界线上来回晃。” “真是会吊人胃口。”芙拉抽抽嘴角，指着菜单问，“要是需要熬夜的话，我能喝咖啡吗？” “不行。”狄里克断然否决。 “红茶呢？” “只能喝白开水。” “是——是——连气泡都不能有对吧？”芙拉一脸憋屈地发牢骚，“你也不怕我在贝鲁层睡着了？” “那正好可以开辟一个新的研究方向，关于人类在贝鲁层的休眠状态。” “” 芙拉斜了狄里克一眼，却拿他完全没辙，只能继续发牢骚：“再这样下去我可能会得抑郁症，你要有心理准备。” 狄里克噗嗤一乐：“别逗了，抑郁症哪有你这么强的求生欲望？” “你这样真的好吗？难道我不是一个悲情的人设吗？” 狄里克点头道：“原本是的，最近不太像。” “那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自从认识你以后我就觉得自己越来越不着调”芙拉想了想，接着说，“好像去了一趟贝鲁层之后更严重了。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你要不要参加这次实验？” 芙拉困惑地眨着眼问：“这次实验有什么问题吗？” 狄里克思考了一下措辞，最后还是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恙可能来自贝鲁层。” “恙？”芙拉一愣。坐在两人对面的埃德闻声也抬起头来。 这两个孩子全都当过难民，因此都对这个名词极为敏感。 “对。”狄里克答道。 芙拉踌躇了片刻，追问：“确定吗？” “通过分析历史事件和相关数据推导出的假设，目前还没有直接的证据。” 芙拉又低下头思索了几秒。埃德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眸子里满是不安。 “如果你不愿意去，可以拒绝。” “如果我进去，就有机会验证这个假设是吗？” 狄里克和芙拉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来，在说完各自的话之后便相互凝视着停在那里，仿佛时间都停滞了。 狄里克慢慢点头。 “那我去，”芙拉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 在十九个小时之后，贝鲁夹角终于达到了实验要求。 看着芙拉走进更衣室的背影，狄里克不知为何反而松了口气。 在投射开始之前，扩音器里传来了狄里克的声音。 “芙拉，我们目前还不知道恙和贝鲁层之间是怎样的关系，化为信息团不一定能保证你的安全，所以不要逞强。” “收到。”芙拉简短地应答，想了想又问道，“这次回来之后，我可以喝点碳酸饮料吗？” “我批准你喝酒。”狄里克大包大揽道。 “那个就算了。”芙拉咯咯一乐，“我准备好啦。” 各部门的工作人员相继行动起来，维生舱的连接部传来仪器运转的轻微噪声，扩音器中，诺娜的嗓音一如既往的稳健有力。 “志愿者已就位。贝鲁夹角000200度，振幅176。七号通道开启，翕张周期249毫秒，提升电压。投射倒计时准备：10c9c8c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新世界 和第一次投射实验的匆匆一瞥相比，狄里克列出的计划更为详尽。 首先要弄清芙拉在贝鲁层究竟是以什么形态存在；其次要弄清“信息团态”的芙拉与实层之间是怎样的关系；再次是那只透明小鼠——如果能够再次接触到它，要搞清它的存在模式是什么，能否交流。 最后，是恙。 构建自我c形成边界，芙拉睁开眼，看到半球形的玻璃罩和天花板的吊顶。 “一切顺利。”她向实层发回一条信息。 几秒之后，得到实层的答复：“注意安全。” 芙拉起身，穿过玻璃罩，抵达预想中的第二存在点。她的视角正对窗台，可那里什么都没有。 “那只小鼠，大概已经离开了吧。” 她这样想着，准备跳往下一个存在点，正当此时，一道信息突然从后方传来。 “你好，再见。” 是声音，嫩绿色的，从后方覆盖过来，仿佛要将她笼罩在里面。 “你好，再见。” 第二道信息传来的时候，芙拉已经修改了第三存在点的预定，就地转向，将信息来源纳入自己的视野。 “你好，再见。” 嫩绿的波纹源自维生装置旁边的小方桌，桌面上坐着一个几厘米大小的透明小人儿，正在不停地释放这个信息。 “你好，再见。” 那小人儿的外观只是初具人形，脑袋光溜溜的，五官也模糊不清，全身上下都像古早的游戏建模一样充斥着多边形和棱角，唯一称得上圆润的，只有拖在屁股后边的一条细长尾巴。 “你好。”芙拉试着打招呼。 “你好。”小人儿也有样学样地只回复了一个词。 “我是芙拉·别沙瓦，你有名字吗？” 芙拉尝试着进一步交流。 “也是我哦。”小人儿回答。 芙拉一阵迷惑，正想进一步询问，却见那小人儿站起身，跑到桌边，“嗖”的一下跳了下去，掉落到桌子一半高度的时候就盘旋着飞了起来，转了两圈之后来到芙拉上空，向她伸出透明的小手，说：“来呀。” 芙拉没多犹豫就来到对方的位置。两者的存在重叠起来，芙拉的信息团包裹着小人儿，从所有的方向看着它。小人儿则开心地笑着，扬起头，回视着每一个看着它的芙拉。 它把手伸的更高，更用力地说：“来拉手呀！” 这句话是蔚蓝的颜色，在响起的瞬间便把芙拉整个染成了蔚蓝。 芙拉试了试，但没能成功。尽管她的手存在于此，可是那仅仅是一个“存在”而已，没有半分实质，自然也就没办法碰触到对方。 她有点沮丧，感受到这沮丧的小人儿伸手一捞，便牢牢地捉住了她的“手”。 在牵手的一瞬间，小人儿的五官连同它的笑容一起，骤然变得清晰起来。光溜溜的头顶不断地有晶体“流淌”而出，化为一头长发披散在它背后。它的身体失去棱角，现出少女的曲线，变得婀娜多姿，身后的长尾也不知在何时失去了踪影。 它如今的容貌对于芙拉来说并不陌生，如果染上颜色，便是另一个她。 正当芙拉感到惊讶的时候，小人儿已经拉着她开始移动，直直地冲破了她存在的边界，让她觉得自己仿佛要被从“自己”当中扯出去一样。 随后她就真的被扯出去了。在小人儿那小巧透明的手心里，另一只同样小巧透明的手渐渐成形。闪烁的光从指尖开始蔓延，一直到手腕，指尖传来的触感也跟着这光一起蔓延，到前臂c到肘c到上臂c到肩 芙拉看着自己的手臂在眼前一点一点地出现，感到无比惊喜。小人儿继续牵引着她，不断地加速。随着速度的提升，芙拉的信息团开始延伸，像是从一团熔融的玻璃当中拉出了一条丝。 属于芙拉的大量信息顺着这条丝追随着小人儿，并在闪烁的光辉下渐渐汇聚成透明的躯体。 躯体越来越完整，芙拉的感受也越来越丰富，重力c惯性c速度和加速度，转向时的离心力 “谢谢你！谢谢你！” 芙拉开心又兴奋地大喊，声音暖洋洋的，介于橙色和黄色之间。 ※※※ “一切顺利。” “注意安全。” 在一次简短的通信之后，通信管道便再也没收到任何信息，足足沉寂了十几分钟，才再次有了动静。 这次，芙拉竟然连发了三条联络信息。 第一条：“奇妙的经历，难以简述。” 第二条：“我得到了身体。” 第三条：“请帮我打开房门。” 如果说前两条是在通报她的情况，那么第三条所提出的要求就有点奇怪了。 “问问她要打开哪扇门？”狄里克说。 “芙拉那三条消息的负载偏高，通信管道暂时无法使用。”诺娜想了想，又说，“不过按照常理来考虑的话，她指的应该是维生装置房间的门。” “贝鲁层的事，不能按照常理考虑吧？” 诺娜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没再回答。 ※※※ 在维生装置旁的窗台上，坐着两个透明的小人儿。 她们的身高大约五六厘米，身体完全由晶体构成，透明而又闪闪发光。她们的容貌一模一样，像一对双胞胎。 “你是上次那只小老鼠吗？”一个问。 “不，那只小老鼠是我。”另一个答。 “你现在是在模仿我吗？” “不，模仿你的，是我。” 回答者站起来，踮起脚尖轻盈地转了个圈。 提问者觉得心好累 窗外，有人匆匆走来，打开了房间的门。 “可以了。” 两个透明小人儿不约而同地飞起来，牵着手钻出门外，来到走廊，飞向大厅。 “我叫芙拉，你没有名字吗？” “不，没有名字属于我。” “我叫你‘希恩’吧，希恩是我小时候养的猫——你不怕猫吧？” “猫是什么？” “” 她们在大厅里盘旋了两圈，被芙拉命名为“希恩”的小人儿突然伸出手，指着大厅的一角，说：“那里。” “等一下，我在这里的工作还没完成。” 芙拉说完，便开始下落，很快就来到狄里克面前。 她狡黠地笑着，向实层发出这样一条信息。 “我要摸你了哟！” ※※※ “她要摸谁？”狄里克迷惑地问自己的助手。 诺娜同样迷惑地摇摇头：“不过这至少说明我们开对了门。” “那倒也是。”狄里克点点头，“告诉所有人，不要乱动，等着她摸。” “直接问她不好吗？” “我糊涂了，抱歉。” ※※※ 芙拉把自己透明的手放在狄里克的脸上，清晰地感觉到皮肤的触感和体温，但是并不柔软，缺少皮肤该有的弹性。 狄里克似乎对她的触碰一无所知，芙拉想了想，加大手掌的力度按了两下，皮肤表面连一星半点的变形都没有。 “他的脸皮这么厚吗？”芙拉惊讶地感叹道。 但是从手掌上回馈的力度来看，狄里克面部皮肤的坚硬程度已经不是“脸皮厚”能够解释的了，甚至芙拉试着打了两拳都纹丝不动。 “莫非是因为我在贝鲁层？” 芙拉张开五指看了看，穿透自己的手掌看到狄里克正在抬起胳膊，而自己，恰恰位于那条胳膊的必经之路上。 “被打中的话不知会怎样” 芙拉这样想着，铆足了劲儿想要试一下，却被希恩狠狠地扯了一把。狄里克的胳膊与她擦身而过，衣袖扫到她的腿，她低头看的时候，发现那里已经出现了一片龟裂。 “这身体也太脆弱了吧！” 她扭头问希恩：“我碎掉了，该怎么办？” “重来。” 希恩回答完，便挥起拳头，“啪嚓啪嚓”地把芙拉敲得粉碎，可它自己身上却连一丝裂痕都没有出现，让芙拉觉得自己大概是个伪劣产品。 希恩再次牵着变回信息团态的芙拉到处乱飞，不多时就又帮她弄出一个新身体来，像是在做手工艺品一样。 在这期间，芙拉收到了来自实层的询问：“你要摸谁？” 芙拉回复：“摸完了，差点死掉！” ※※※ “她说摸完了，好像还遇到了什么危险。” 诺娜困惑地望向狄里克，见对方双手放在颈后，正在抬头低头地活动颈椎。 “是吗？她摸了谁？” “你不先关心她遇到什么危险吗？” “能回复信息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吧？再说我们就算知道了也帮不上忙，回归通道一直开着，她遇到危险可以自己逃回来。” “你心可真大。” 诺娜对狄里克的说法有点不满，便自作主张地向芙拉发出新的询问：“发生什么事？” “被狄里克打碎了！”芙拉秒回。 “” 狄里克也在屏幕上看到这条回复，嘀咕道：“什么鬼？” ※※※ 芙拉的身体重新缔造完毕之后，希恩就拖着她钻进了大厅墙壁上的一个通风口。 “你要带我去哪儿？” “外边。”希恩如此答道。 “咦？”芙拉一阵惊喜。 通风口里面是一段蜿蜒曲折的漫长行程，她们只用了几分钟就抵达了通风管道的另一端——位于临海岩壁上的出口。希恩飞得极快，有好几次都让芙拉以为她们会撞到管道的内壁上。 芙拉终于见到了自己阔别多日的阳光。 阵阵涛声和海鸥的鸣叫从外面传来，还有芙拉非常熟悉的c来自学院的钟声。她把脑袋伸出洞外，然后毫不犹豫地飞上了半空。 恰在此时，一只刚刚从这处崖壁起飞的白头海雕掠过她的上空，巨大的黑影将她吓了一跳。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威武雄壮的大鸟已经扇着翅膀远去，只留下一串与外貌极为不符的软萌鸣叫。 “嘤嘤嘤——嘤嘤嘤——” “” 粉红色的声音在空气中缭绕，宛如轻纱，仿佛在诉说着猛禽的少女心。 “那只鸟是你的同类吗？” 看到希恩跟上来，芙拉指着已经飞远的白头海雕问。 希恩茫然摇头，让芙拉愈发迷惑。 “莫非它本来就是这么叫的？” 芙拉向四周张望，发现除了悬停在她身边的希恩和一些声音扬起的色彩之外，和平常看到的风景并没有什么区别。 “你还有其他的同类吗？”芙拉这样问道。 希恩点头回答：“有啊。” 海岸线的地势一路走低，再也遮不住远方的夕阳。希恩拉起芙拉向南飞去，那正是中央学院的方向。落日的余晖穿过希恩透明的身体，将那奇妙的生灵装点成金色的天使。 芙拉稍稍加速，与希恩并肩飞行，大声地问：“希恩，我每次来都能见到你吗？” 希恩转过脸来，向她点头。 两人在余晖中抵达了中央学院的伊贝罗广场。芙拉东张西望，却什么都没能发现：“这里有你的同类？” 希恩伸手，芙拉顺着它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广场中央的纪念碑顶端蹲着一只透明的蛙。 蛙眯着眼睛，远眺夕阳，显得悠闲而又惬意。 “它为什么呆在那儿？”芙拉不解地问。 “纪念，它喜欢。”希恩给出一个简单的解释，又带着芙拉降低高度，迎向一群在广场上练习轮滑的孩子。 这次不用希恩做出提示，芙拉自己就发现了混在那群孩子当中的只小小的透明轮滑鞋。 它身手矫捷，在孩子们的腿间穿行，滑出了百般花样，却没能收获半点掌声。 她们继续向前飞。在街边的水果摊上见到了透明的樱桃，在商店的橱窗里见到了透明的玩具车，还有花园里的蜂鸟c少女背包上的玩偶c易拉罐上的拉环 从伊贝罗广场到中央学院图书馆的这条路，芙拉曾经走过许多次，却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充满惊喜。 在看到图书馆大楼顶部的斜坡时，她的欢乐戛然而止。 “那里”芙拉呢喃着说，“好像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难民营 三十多个十三四岁的难民聚集在一个小房间，门窗紧闭，酸臭的汗味和排泄物的气味越来越浓郁，让人透不过气。 瑟克兰特中尉宣布解散之后，这些孩子依然站在原地，像是根本不知道“解散”是什么意思似的，一动都不敢动。直到中尉命令他们返回自己的住处，并让卫兵打开房门，他们才终于开始从门口鱼贯而出，全程悄无声息。 中尉跟在他们身后，离开令人窒息的房间，点燃一支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驱散充斥在呼吸道中的腐臭气息。 这一批还是没有。 自从他的上司接手难民营的管理工作以来，就一直兼做着“劳务合作”的买卖，将如潮水般涌来的难民们拆开甄别，分批安置：强壮的送去工场，普通人交给商家，孱弱的任其自生自灭。 由于这种处理方式有效降低了安置难民的成本，还在某种程度上制造出不小的收益，因此学院和军方的高层全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渐渐地，连十几岁的少年男女也被各大财团搜刮一空，难民营中只剩下一些无法工作的老弱病残，除了白白耗费粮食，没有任何作用。 瑟克兰特中尉的上司为此一筹莫展，直到有一天，一个名叫狄里克·庞培的男人来到难民营。 狄里克·庞培是一位科学家，研究的项目对瑟克兰特中尉来说闻所未闻，但那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这个男人需要十三至十六岁的志愿者，他愿意为每个志愿者支付八百元——这已经是一个健康的成年劳力的价格——这样的冤大头可谓打着灯笼都难找，于是瑟克兰特中尉的上司一边跟对方畅谈昔日同窗之情，一边表达出“每人再加一百”的善意。 庞培先生答应得十分畅快，让中尉不禁感叹：“科学家果然有钱任性。” 尽管价格很快就谈拢了，可是人员的选择却没有想象中轻松。庞培先生虽然没有苛刻的要求，但却强调“自愿性”，据说这可能会影响到实验成败。那些饥寒交迫的孩子听到要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研究所充当实验品之后，立刻就打起退堂鼓。瑟克兰特中尉在上司的要求下，把难民营里的适龄人员来回犁了三遍，刮了个底朝天，又花了两周的时间来“说服”他们，但还是只有四个人。 不但如此，一股流言也在难民营中开始四下传播。庞培的实验被描述成邪恶仪式的一部分，参与者除了要忍受身体被针扎电烤的痛苦，最后还需要签署契约，自愿将灵魂交付给邪神。传播者信誓旦旦表示，靠着这一办法，中央学院才能召唤妖物，在与恙的对抗中不落下风。 中尉费了很大力气，才让这一流言不再流传。他站在高地上，俯视着夕阳下的难民营。那里一片暮气沉沉，仿佛缭绕着一股瘟疫般的气息，几辆军用载具零零散散地停放着，执勤的士兵也是一派懒散模样。 他抬起手，想要解开风纪扣让自己松口气，可是这个动作只做到一半就僵住了。 祖传的战士血脉让他在一瞬间产生了深深的危机感，他把目光投向夕阳的方向，看到夕阳的最后一瞬，是血红色的。 一片“乌云”贴着地平线，滚涌而来。 长达六厘米的大毒蜂疯狂地振动着翅膀，披着染红一切的血红，铺天盖地。 瞭望塔上的哨兵困惑地看着这片瑰丽的风暴，还没有弄清那究竟是些什么东西，就连人带塔一起被吞没。 蜂群穿透木板和血肉，瞬间将第一个猎物撕得粉碎。 这微小的阻碍丝毫没有迟滞它们的速度，它们俯冲，把目标锁定在地面的人和车辆。 哒哒哒！ 终于有士兵意识到危险，向着蜂群扣下扳机。 弹头撞进蜂群，命中一个目标，却牢牢地嵌入大毒蜂体内，被包覆在毒蜂身上的结晶甲片卡住，无法将其击穿。 大毒蜂裹着弹头坠落，在半空中渐渐变得透明，然后解体。 “恙！恙！” 士兵高呼示警，举枪射击，几辆装甲车上的机枪也相继喷出火舌。弹道撕破暮霭c撕破蜂群。毒蜂簌簌落下，折射着落日余晖，宛如赤红的雪。 但这点损伤对蜂群来说宛如沧海一粟，士兵们甚至连一个弹匣都来不及打空，凶猛的妖虫便已扑到面前。 无论是皮肤还是骨骼，在这些毒蜂的撞击下都像一层薄纸一样脆弱，防弹衣和头盔仿佛也毫无作用，即使装甲车的钢板，也在一阵叮当作响之后穿孔无数。 士兵的抵抗转瞬就被击溃，机枪也渐渐熄了火，突破军队防线的蜂群依然没有减速，直扑难民营的各处建筑。 血红色的屠杀，开始了。 ※※※ 芙拉和希恩沿着通风管道急急忙忙地往回飞。 因为实层突然发来了紧急的警报信息，催促她马上就位回归，想必贝鲁夹角又出现了什么剧烈波动。 狄里克和诺娜坐在各自的实验台前，面容严肃。诺娜的声音远远传来，刺破喧嚣，直入芙拉的脑海。 “贝鲁夹角000201度，振幅4800。志愿者请就位，志愿者请就位，芙拉！请就位！” 芙拉匆匆冲出通风管道，以自己能达到的极限速度冲进维生装置室的房门，然后一个急刹，扑向树脂床，透明的身体在玻璃罩上撞得粉碎。 “志愿者已就位！回归开始！” ※※※ 瑟克兰特中尉感受到了久违的恐惧。 他的身体发冷，祖传的战士血脉并没有如他一直所期待的那样沸腾起来。 山丘下方，更多的士兵在投入战场。如云的蜂群因为他们的反击被剥落了一层又一层，但他们马上也成为蜂群的目标。有人开始逃跑，有人被撕碎的同时还在扣动扳机，还有人在绝望中引爆了手雷。 “瑟克兰特！” 上司带着几名警卫经过中尉身边，大声地喊着他的名字。中尉急忙丢掉已经燃烧殆尽的烟蒂，抽出手枪跟上去。 指挥官的抵达给士兵带来了勇气，一支又一支生力军携带着更有力的武器前来支援。一直被瑟克兰特中尉认为是“赚钱小能手”的少校有条不紊地下达了一系列命令，让士兵们在山丘上构筑防线，同时安排一个班的人去引导难民撤离。 侥幸的是，尽管蜂群的破坏力所向披靡，可是行动模式却显得刻板单调。它们只有聚集在一起，进行一段距离的加速之后，才能形成如第一波冲击时一般摧枯拉朽的效果。换句话说，每完成一轮攻击，它们都必须飞上半空进行调整，再重新向大地俯冲。 这时，军队在少校的指挥布置下，已经严阵以待。 蜂群再次俯冲，声音既沉闷又尖厉，宛如雷鸣中的女妖之嚎，令人心底发颤。 随着少校开火的命令，士兵们终于听到了自己熟悉的枪声。枪声与蜂群的啸叫声纠缠碰撞c分庭抗礼，但没坚持多久就再次被压制。 蜂群逼近，士兵丢开打空的步枪，换上霰弹枪或手枪继续射击。还有人端着喷火器迎上去，可是腾起的烈焰在引燃蜂群的同时却没能阻止它们的去势，反而让这些喷火兵成了靶子。毒蜂重创了他们的身体，还撞破了燃料罐。泄漏的燃料迅速地燃烧起来，把他们变成一团团挣扎嘶吼的火球。 蜂群继续前冲，裹挟着熊熊烈焰和滚滚浓烟，反而更添威势。士兵们纷纷转移位置，各自寻找掩体，建筑c树木c岩石c围墙c沙袋和各式车辆全都成了他们的遮蔽物，实在找不到藏身之处的，便就地卧倒，竭力地减少自己的受创面。 撞击c穿透c撕裂c引燃。 带着火焰的冰雹，带着利刃的风。 防线c身躯，以及一切可以称之为障碍的东西，全都在这冰雹和风中崩溃c解体。 大毒蜂一往无前，有些俯冲角度过大的甚至直接撞进泥土里，在地面上犁出道道沟壑。 即使这次准备充分，阵容也还算严整。 即使在与蜂群直接接触之前，士兵们就已经给对方造成了极大的杀伤。 即使燃烧的蜂群冲击力已经大幅下降。 然而，败局已定。 ※※※ “七号通道，芙拉·别沙瓦回归完毕。回归精度9998717，信息无逸” “马上联络军方，询问有没有恙袭击的消息。” 诺娜扭头看着狄里克，略显犹疑：“可是军方现在对我们的态度” “贝鲁夹角发生了极为剧烈的波动，而且体现出和以往截然不同的表征。如果确实有恙袭击在同一时同一分同一秒出现的话，那么这次出现的恙，一定非同寻常。” “是。” “我去看看芙拉的情况。” 玻璃罩已经升起，医护人员正在忙着给坐在树脂床上的女孩测量心跳和血压。女孩湛蓝的眸子直勾勾地望着窗口，却对隔着维生设备室的窗户往里看的狄里克视而不见。 按照正常程序的话，芙拉接下来应该去更衣室换衣服，可她依然安静地坐在那里。 狄里克忍不住推门而入。 “有什么异常吗？” 芙拉抬起视线，盯了他几秒，问道：“我记得你说过，信息损伤会导致失忆？” “对，有这种可能。”狄里克点头答道。 芙拉做了个深呼吸。 “在图书馆的楼顶，发生过什么？” ※※※ 夕阳已经彻底消失于地平线以下，头顶的天空不知从何时起已经乌云密布，看不到一颗星。 也可能并没有什么乌云，只是燃烧的蜂群太过耀眼，盖过了星星的光辉。 瑟克兰特中尉躺在血泊里，用尽力气举起枪，朝着空中盘旋的蜂群扣动扳机。 咔嗒c咔嗒c咔嗒 伴着撞针反复的空击声，蜂群在他的视野中渐渐完成了调整，不知第几次扑向地面。 中尉知道，山丘下的难民营，已经完蛋了。 蜂群目标明确，在将抵抗的军队绞杀殆尽之后，立刻对正在被一个班组士兵掩护撤离的难民队伍展开追杀。 残破的躯体四处散落，血浆流淌遍地，渗进泥土，又被火焰烤干。 有些难民心存侥幸，藏身于难民营的拼装屋内，试图躲过一劫。可是蜂群竟像是对他们的心思了如指掌一般，将整个难民营狠狠地犁了两遍。 拼装屋的单薄板墙根本抵挡不住它们的冲击，廉价的材料也没有丝毫阻燃效果，藏身其中的难民会有何等遭遇可想而知。 中尉叹了口气，偏过头，看到了自己曾经的上司。 那身少校制服早已不复往日的笔挺，破破烂烂地裹在一团血肉模糊的物事上，默默地诉说着战死者的身份。 直到最后一刻，这位“赚钱小能手”都和自己的士兵站在一起，面对蜂群的时候，眼都没眨过一次。 中尉丢掉自己的手枪，隔空向他敬了个礼。 最后的一个，也是最心甘情愿的一个。 他放下手，没有再去捡回已经打光子弹的手枪，而是从制服口袋里掏出了香烟和打火机，费了很大力气才终于为自己点燃了一支。 吸了满嘴的血腥味。 中尉觉得有点恶心，又不舍得丢掉香烟，正在纠结，忽然，从他躺着的地面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 空中似乎也有动静。 中尉拼尽全力撑起身体，向中央学院的方向望去。 确实有动静！ 黑暗的天幕下，几盏闪烁不止的小灯，伴着螺旋桨的声音，迅速接近。不多时，两架武装直升机便出现在难民营上空。 援兵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不能说的秘密 “你指的是什么？”狄里克试探着反问。 “刚才，在贝鲁层的时候，我去了那儿。我觉得自己曾经在那个地方经历过一些事，而且，你应该知道。” “你觉得自己经历过什么？” “你就不能直截了当地回答我的问题吗？” 芙拉目光灼灼地跟狄里克对视。 “好吧，你曾经在那儿跳坠跳过楼。” “到底是跳还是坠，你说清楚。” “说不太清”狄里克无奈地答道，“一开始我以为你是想不开了跳楼，后来发现你好像有自救的动作，就以为是失足坠楼。可是救下来以后，你又告诉我说是自己跳的。” “自己跳？我？” “你是这么说的。” “我有没有说过为什么跳？” “这个你也不记得了？” 芙拉想了想，困惑摇头。 “我大概真的失忆了。” 两人相对沉默了片刻，芙拉又问：“有办法恢复吗？” “如果当时你能激活信息返捕系统的话还可以，可惜，没成功。”狄里克遗憾地摇头答道，“现在我们已经没办法从贝鲁层找到那些遗失的信息了。” “把你知道的直接告诉我，不行？” “我不敢，其实告诉你跳楼这件事都算是一种冒险。” “为什么？” “因为曾经有过先例。”狄里克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整理思绪，又像是在调整心情，“两年前，一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在贝鲁层里停留了十七秒，但信息逸散比你还严重。幸运的是，她回归之后身体和思维都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丢失了大量的记忆——其中包括贝鲁层的部分。” 芙拉一直偏着头，认真地听着，听到这里忽然插了一句：“所以她并没有带回有价值的情报？” 狄里克点头。 “是啊。我们不甘心，想通过其他方式帮她找回记忆。于是，我们把一些她忘记的东西告诉了她。” “后来呢？” “她疯了。” “” 狄里克烦躁地扒拉了下头发。“不知道原因。一开始，她默默地接受了那些内容，看起来一切正常，微笑，倾听，吃饭，睡觉，过了不到一周的时间，突然，”狄里克做了个手势，“砰。” 芙拉垂下视线，没有再接话，狄里克双手抱臂，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 这期间诺娜走上二楼来敲了敲维生装置室的玻璃窗，见两人都没有出去的意思，便推开门探了半边身子进来，问：“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谈谈心。”狄里克答道。 诺娜点点头，说：“不要拖太久，芙拉也需要休息。我和索拉瑞斯去整理数据，其他人先下班了。” “嗯，知道了。” 诺娜重新关好门，转身下楼。 似乎诺娜的参与让两人之间压抑的气氛得以缓解，他们很快就重新开始了先前的话题。 “所以，你其实知道我跳楼的原因？”芙拉问。 “是的，初次见面时你说过。” 芙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问：“是个悲伤的故事吗？” 狄里克想了一下，答道：“有悲伤的成分。” “和父亲被恙杀死比起来呢？” “那就可以忽略不计了。”狄里克轻笑，“因为那次你赢了。” 听到这个回答，芙拉骤然放松下来。 “那样的话，就算忘掉也没关系。” ※※※ 818年12月初，新格兰贝尔中央学院贝鲁研究所的科研项目，取得了重大突破。 贝鲁层确认存在生命体。 六厘米上下的身高，透明的晶体材质，以实层物体为模板的外观形态。能够依靠来源不明的动力摆脱重力影响并高速飞行，还能够帮助以信息团形态进入贝鲁层的人类构筑与它们相似的躯体。 以及最重要的——善意，而且可以沟通交流！ 在整理芙拉所提供的这些情报的时候，研究员们全都为之兴奋不已，针对贝鲁层和“贝鲁生灵”的每一个细节展开反复的研究和讨论，并提出了无数有待进一步验证的猜想。 即使不考虑进一步的验证，仅凭目前取得的成果，也足以让他们在学院科研部门的同僚面前扬眉吐气——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因为拿不出成绩而被嘲笑很长时间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能解决目前越来越紧张的研究经费问题。 可是，作为贝鲁研究所负责人的狄里克·庞培，却完全没有将这些成果对外公布的意思。 研究员们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做，纷纷向诺娜表达不满。诺娜抵挡不住，只得代表他们来找狄里克交涉。 “再这样下去我怕会出问题。”女助手皱着眉说。 “什么？”狄里克从仪器中抬起头，用通宵熬夜熬得通红的眼睛望向诺娜。 “已经有人打算去向高层投诉你。” “投诉我什么？” “学术上的c人事上的c经费账目上的”诺娜叹了口气，“借口多种多样，说白了一句话：隐瞒研究成果拒绝发布，导致课题科研经费持续紧张。” “经费是军方提供的，找学院高层干嘛？”狄里克迷惑不解。 诺娜耸耸肩：“你真的不打算把成果报上去吗？” “还没到时候” “这说不通！” 狄里克试图用老借口来答复，却被诺娜打断。诺娜盯着他的眼睛，逼问道：“不能告诉我真正的原因吗？” 狄里克和她对视了十几秒，才终于叹了口气，回答道：“如果公开的话，志愿者的相关信息是无法隐瞒的。然而，芙拉我答应帮助她隐藏身份。” “好吧，我不会再追问关于她的事，但你打算怎么应付下边的人？” “军方那边有消息了吗？” 诺娜苦笑着摇头：“没有，似乎觉得我们说的只是推断，缺乏进一步数据支持。”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他们连假设的勇气也没有吗？”狄里克有些烦闷地抓了抓头发，抱着脑袋冥思苦想了一阵子，起身问道：“你能帮我安抚他们几天？” 诺娜稍加思考，回答：“最多两天。” “我批一笔钱给你，发福利。” “一周，不能更长了。” 狄里克点头：“就一周，我去搞定军方。” ※※※ 狄里克没能在一周之内“搞定军方”。 在这一周，狄里克整理了一份关于贝鲁层研究项目的简报，强调了贝鲁层与恙袭击之间的关联，并淡化了志愿者芙拉·别沙瓦的存在。在他看来，这已经足够让对“恙袭击预警手段”有着迫切需求的军方满意。 然而，在这份报告提交一周之后，他没收到任何正式的回应。 发生在中央学院南部难民营的那场恙袭击，给人们带来巨大的震动。难民营的毁灭，第一次让人类意识到，即使拥有先进科技c大量武器和训练有素的军队，也不一定绝对安全。 与普通民众相比，学院高层和军队对整个事件了解得更加详细，担忧也更多。 这场恙袭击的规模，远远地超过了历史记录中的任何一次。一个营的驻军，加上数千难民，最终获救的不超过十个人——其中包括军官瑟克兰特中尉和一个士兵。 瑟克兰特中尉的伤势不算太重，在被送进医院的第二天，他就提交了一份报告，详细地叙述了这次袭击事件的整个过程。 他描述到，发动这次袭击的恙虽然规模极为庞大，但是其行动模式却显得非常单调，且具备高度的一致性。与其说它是毒蜂群，不如说是由无数毒蜂“细胞”构成的单一个体。 也就是说，发动这次袭击的恙，很可能只有一只，声势却比过去任何一次都要浩大。 中尉的报告引发了专业人员的忧虑，从历史曲线来看，恙袭击的烈度是逐年加强的，而且每过一段时间都会出现一次跳跃性的提升。也就是说：恙，正在不断进化。 但是人类，至今也没找到有效的防御手段，甚至连预警都做不到。 在袭击前，有一个名为“贝鲁研究所”的冷门机构提出了一个脑洞大开的假设理念：可以通过测定一个叫做“贝鲁夹角”的东西来预测恙袭击。这一假设刚开始确实引起了相关部门的注意，然而一旦了解了这个研究所的研究方向，再看看他们曾经发布的论文数量和影响因子之后，大多数部门得出的结论都是——无稽之谈。 但他并不知道，导致他报告没有回应的，并不只是这一个原因。 ※※※ 瑟克兰特中尉只在医院住了一周。 他的报告引起了多方重视，因此身体稍稍有所恢复，便开始接受各个相关部门的约谈，配合各种调查分析工作。 他在递交恙袭击事件的相关报告的同时，还附带了一份请求加入军事分院教导团的调职申请。 他要为上司c为同僚c为部下，向恙复仇。 没有什么是比加入一支专职对恙作战的部队更适合实现这个目标的了。 军事分院的会议从上午九点开始，直到下午六点才勉强结束。瑟克兰特中尉想要询问自己的申请有没有眉目，却始终找不到机会。教导团的最高指挥官伦特少将甚至在会议中途就因故离席，一去不返。 瑟克兰特中尉离开中央学院的时候，一辆军用越野车驶来，一个声音从车中传来：“瑟克兰特？卡迈尔·瑟克兰特？” 中尉闻声望去，一眼就认出了车内是撒宾上校，他的前任上司，现在在陆军本部任职。 上校邀请瑟克兰特中尉搭个顺风车。中尉坐上副驾的位置才发现，后排除了撒宾上校之外，还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面容瘦削，但身形看起来却颇为矫健，穿着中央学院教师的制服。 “叫我凯罗尔就可以了。”男人语调沉稳，隐藏着一抹阴郁。 汽车驶出校门，两人稍微关心了一下中尉的伤情，话题就转到另一个方向去了——似乎是中尉上车之前他们正在讨论的。 “这件事不太好查，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知道，但总要试试。”凯罗尔叹气道，“虽然只是继女，但毕竟已经一起生活了三年。” “现在浮空摩托的保有量大概六千多，其中一大半都属于各个机构部门。你说的那个型号虽然不多，但是也不会少于一千部。” “那是唯一的线索了。” 瑟克兰特中尉听了一路，才大概理出一点头绪：凯罗尔的继女失踪，仅有的线索就是一部比较特殊的浮空摩托。提到浮空摩托，瑟克兰特中尉不禁想起了狄里克·庞培，随后又想起阵亡的少校和战友，心中一阵黯然。 军用越野车来到一处路口，恰好红灯亮起。路边站着一个留着酒红色短发的干练女郎，还有一个拎着大包小包的瘦弱男孩跟着她。两人一前一后地穿过马路，女郎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你先到车上等我，我去帮芙拉买点东西。” 男孩闷闷地应了一声，亦步亦趋地跟在女郎身后。经过车头时抬起视线看过来，正好对上中尉的眼睛。 见中尉盯着他看，男孩脸色一变，慌忙避开，加快步子走远了。 后排的凯罗尔凝视着这一幕，突然开口问道：“瑟克兰特中尉，您认得刚才那个孩子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埃德的苦恼 埃德是和诺娜一同出去采购，意外遇到瑟克兰特中尉的。 瑟克兰特中尉并未做什么，只是礼貌地问好，然后在诺娜表示抗议前，礼貌地离去。 回到贝鲁研究所之后，诺娜让埃德在回到宿舍的时候，帮忙把一个购物袋转交给芙拉。 埃德有点心虚，却不知该如何拒绝，只得硬着头皮接下来。 随后他就在走廊里遇到了芙拉。 金发女孩叉开腿，背着手，站在走廊中央，脸颊微侧，安安静静地盯着他。埃德头皮发麻，忐忑不安地走到女孩面前，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 “这个诺娜小姐让我交给你” 芙拉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也没理会那个袋子，蔚蓝色的眸子继续专注地盯着他。 埃德嗫嚅了片刻，感觉实在没办法糊弄过去，终于低头说：“对不起，我忘了和诺娜小姐说，你也想出门” 蓝色眼眸的女暴龙轻轻笑了一声。埃德尴尬地举着袋子，又保持了一阵子沉默，芙拉才终于夺过购物袋，略显敷衍地道了声谢，侧身从埃德旁边走过，在他的眼角余光里只留下一抹随着步伐轻摆的耀眼金色发梢。 埃德松了口气，转瞬想起如果芙拉对他的失约感到不满，说不定会向庞培先生告状。 她那么急着离开，或许就是去做这件事了！ 芙拉的身影已经见不到了。埃德想去追，又怕把事情搞得更加糟糕，只得魂不守舍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芙拉会对庞培先生说什么？ 如果芙拉实话实说地告这个状，庞培先生恐怕也不会放在心上，但如果芙拉添油加醋呢？如果她造谣污蔑呢？ 埃德哭丧着脸抖开被子，将全身都躲入被子裹紧。 在一片黑暗中，埃德将手伸入裤子口袋。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想要从那里找些什么。 或许只是因为手里空荡荡的感觉让他的不安更加强烈而已。 幸运的是，口袋里确实有东西可以给他抓牢——一张硬纸片。 那是瑟克兰特中尉给他的名片，埃德记得。 ※※※ “呐！” 芙拉走到狄里克的办公桌前，把手里的购物袋丢在他面前。 狄里克一愣：“什么东西？” “快到新年了，所以给你个礼物。” “不是还有半个月么？” “那我拿走了。” 芙拉说完就把袋子再度拎回自己手上，扭头便走。 “停！停！”狄里克连忙大喊。 芙拉顿住步子，转过头。 狄里克板着脸指指桌面：“给我放下。” 芙拉耸耸肩，把袋子再次丢回桌上，然后跑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到沙发上，小口地抿着。 狄里克则一脸纳闷地看着她，问：“你这是要干嘛？” 芙拉眨眨眼：“什么干嘛？” “你不走吗？” “为什么走？” “为什么不？” “当然是要等你拆完礼物然后来感谢我啊。”芙拉理直气壮地说。 狄里克一时语塞，又想不出什么可以拿来反驳她的话，便默默地把袋子扯过来，拿出里边的礼品盒，扯下精美的包装纸，打开看了一眼，脸顿时黑了。 “这是给我的？” “嗯哼。”芙拉断然点头，然后意识到狄里克的反应不太对劲，“怎么了？” “你自己过来看。” 芙拉连忙凑过去看，发现礼品盒里是两件还没拆包装的粉色草莓图案女式内衣。 “” 芙拉抱着胳膊，捏着下巴琢磨了一阵子，说：“这大概是埃德的。” “甩锅也得讲点逻辑。”狄里克耷拉着眼皮吐槽。 “也可能是诺娜小姐的。”芙拉拿起一件内衣，仔细瞅了瞅，又改口道，“不对，尺码不对。” “你直接说自己拿错了袋子我不会怪你的。” “可是埃德只给了我这一个袋子——我去找他算账。” 芙拉说罢，便把那堆东西塞回购物袋，拎起来冲出狄里克的办公室，直奔宿舍区。 可是当她来到埃德房间门前的时候，无论怎么按门铃c敲门或喊对方的名字，都没能得到回应。 芙拉掏出手机，拨通埃德的号码，很快，一阵极为老套的默认铃声从房间内传了出来，却没人接。 “奇怪” 女孩思索片刻，却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得挂断电话转身离开。走出几步之后又驻足而立，回头望了望依然紧闭的房门，摇头自语道：“男孩子真奇怪。” ※※※ 嗡——嗡—— 嗡——嗡—— 手机在桌面上微微弹跳，应和着粗陋的铃声。 铃声停下了。 门外走廊上的脚步声也渐渐远去。 一切都安静下来了。 埃德掀开被子，欠身探臂，把手机拿到面前。 一个未接来电，来自金色暴龙。 埃德手指一划，将这条记录删掉。 他一只手拿着瑟克兰特中尉的名片，另一只手将名片上的数字一个一个地输入进去。 输入完毕，按下拨出，将听筒凑近耳边。 “嘀”的一声之后，听筒中传出了女性的提示音。 “您的设备尚未获得对外呼叫权限，如需拨打外线号码，请联系所属机构的管理人员。” 这段话被反复地播放着，直到手机被埃德扔到墙上，摔得四分五裂。 ※※※ 贝鲁研究所的手机不是什么高端货，埃德刚找了个拙劣借口，说手机无意中撞到仪器摔坏了，当天下午，狄里克就把埃德叫到办公室，给了他一台新的。 “以后小心点吧，手机虽然不值什么钱，砸到精密仪器，维修起来我受不了。”狄里克愁眉苦脸地提醒道。 “非常抱歉。”埃德转身走到门口，停步回首问道：“庞庞培先生，我可以请请假吗？我想去见见瑟克兰特中尉。” “瑟克兰特？中尉？谁？” “难民营的一位长官，您去接我的那天，他也在。”埃德回到办公桌前。 “唔。”狄里克觉得似乎有点印象，便点头道，“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不过难民营已经被恙毁掉了，就是前不久的事，所以” “他还活着。” “嗯？” “他还活着，上周我和诺娜小姐一起出去的时候遇到他了。” “这家伙运气还真不错。”狄里克啧啧感叹，“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他给了我名片。” “嗯，你等一下。”狄里克掏出手机来操作了一番，继续说，“我给你开通了外线电话，你去找诺娜要一张门禁卡，遇到警察，给他们看门禁卡就行。天黑之前回来——注意学术保密，不要透露实验的细节。” 埃德告辞离开。狄里克搓了搓脸—— 报告如石沉大海，时值年底，经费上的窘境使得贝鲁研究所的职员们人心惶惶。诺娜使出浑身解数，也没办法继续压制再度掀起的“倒庞”呼声。818年12月的下旬，贝鲁夹角又一次突破了000201度。但是在资金困局和“倒庞”运动的影响下，贝鲁研究所没能抓住这次机会。 几个重要岗位同时宣布罢工，其他职员也大多采取了消极对抗的态度。狄里克和诺娜则坐在实验台前，眼睁睁地看着贝鲁夹角波动c越线c剧烈震荡，最后恢复正常。 又过去了两周，军方的答复才终于姗姗来迟。 像是落井下石一样，这个答复并没有给狄里克带来他最需要的资金，而是要求他提供更详尽的项目进度报告c更具体的成员编制信息，以及更严格的资金使用明细。 尤其着重点出了，前一份报告的志愿者信息模糊不清。 这恰恰是狄里克的死穴。 ※※※ 写不出志愿者，狄里克的报告没办法完成。没有报告就不会有资金，没有资金也就没有研究进展。年末最后一天，狄里克自掏腰包给近乎罢工的研究所发了新年福利，芙拉也收到了一个红包，她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直接退还给狄里克。 “我要来没用。”女孩看着巨型鱼缸，无精打采地说。 “收着吧，过几天带你出去玩玩，可以顺便买点喜欢的东西。”狄里克劝说道。 “哦？”芙拉感到有点意外，提起精神问，“那我可以参加今天的跨年庆祝活动吗？” 中央学院在跨年之际一直有着极为丰富的庆祝活动。年末最后一天的清晨，除了部分重要区域和保密机构之外，整个中央学院都将向所有民众开放。在上午九点的时候，还将有一支庞大的花车巡礼队伍从学院中央的“伊贝罗广场”出发，巡行一整天。 狄里克将芙拉留在研究所，仅仅让诺娜带着埃德出去参与花车巡行。对于这一决定，芙拉怨念颇深。 狄里克想了一下，问道：“你来中央学院几年了？” “四年多了。” “那偶尔漏掉一次也不可惜，反正每年都会有一次。” 芙拉摇头：“不，漏掉任何一次都很可惜，因为每年只有一次。” 狄里克正准备说什么，电话突然响起。狄里克接起电话，诺娜在电话里慌乱地说：“埃德不见了！” 根据诺娜的描述，花车驶入城市街道之后，不知怎么回事，埃德就和诺娜分开，并在一辆花车经过的时候被车身剐蹭摔倒。车上跳下几个花花绿绿的小丑，七手八脚地把他抬上车，吆喝着“去医院，去医院”。等远远看到埃德受伤的诺娜终于突破了人群的层层阻碍，却再也找不到那辆花车的去向。 “把你的位置发给我，我马上过去——埃德带着手机吗？” “我不知道，我想大概会带。” “我给他开通外网权限，你试着联系一下。不要太担心，我马上来。” “好的。” 狄里克挂断电话，正准备安排芙拉回自己的房间，那女孩却抢先开了口。 “埃德出事了？” “对。” “带我一起去吧。” 狄里克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可是看到女孩跃跃欲试的模样又有点不忍心。他摘掉自己的围巾，围在芙拉脖子上，又帮她把外套的兜帽拉起来，将金色的长发完全掩住。然后退开半步，上下打量了一番，觉得已经很难一眼认出芙拉的模样，便默许了芙拉的请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新年庆典 沙——沙—— “这里是流浪猫。目标已出发，但人质在随行，请指示。” 沙——沙—— “原计划暂不执行，保持监视，不要轻举妄动，注意保护人质安全。” 沙——沙—— “流浪猫收到。” 戴着白盔的内务部军官收起对讲机，对身边一位穿着陆军制服的男子说：“瑟克兰特中尉，现在” “我听到了，”中尉点头道，“目标和人质在一起的话确实比较麻烦，等待下一个机会吧。” “你们没有其他能让他们分开的方案吗？”内务部军官问。 瑟克兰特中尉想了一下，说：“我去安排一下。” 瑟克兰特中尉起身出门。隔壁是一间诊疗室，埃德坐在一张椅子上，一位护士正在为他清创。几个扮成小丑的学生聚在旁边，低声地聊着什么。 看到瑟克兰特中尉出现，埃德显得有点紧张，可是因为正在接受治疗，他刚刚做出想要起身的动作就被小护士给按住。 埃德只好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向中尉报告说：“刚才诺娜小姐打电话给我，我说了在医院里。” 中尉“嗯”了一声，对着那群“小丑”说：“蕾诺塔和薇欧留下照顾埃德，其他人跟我走。” 他一边说，一边对着被留下的两个人比了个“四”的手势，两人会意颔首。 一干人纷纷离开，瑟克兰特中尉走在最后，出门前朝着埃德点点头，说：“祝你好运。” ※※※ 狄里克驾驶着浮空摩托，搭着芙拉，赶到事发地点与诺娜会合。这时诺娜已经不再像电话里那样紧张了。 “我刚跟埃德通了话，他在医院。” 狄里克再次启动摩托，在诺娜的指示下，前往埃德所在的医院。 他们在医院的大厅见到了埃德。男孩坐在长椅上，袖子和裤管全都挽了起来，在手肘和膝盖之类的位置贴着几块纱布，看起来并没有大碍。两个“小丑”陪在他身边，见到狄里克等人靠近，相继起身打招呼。 狄里克询问了一下埃德的伤势，得知他只是在摔倒的时候受了些皮外伤，便放下心来。 两个陪护的“小丑”都是中央学院军事分院的学生，因为化妆的缘故，看不出原本的容貌，但从声音听来是两个女孩子，看体型大约十三四岁的模样，跟芙拉差不多。 按照她们的说法，花车上的其他人在支付完医疗费用之后，就回去继续巡行了。 由于埃德的伤势不重，狄里克没有再去追究责任问题，随便聊了几句c问清情况之后，双方便相互告别。 在此期间，芙拉发现其中一个“小丑”似乎一直在关注着她，眸子亮晶晶的，像是想要探寻什么秘密一样。她想起狄里克的提醒，连忙用手指拈住围巾的边缘往上提了提，将自己的脸更多地遮掩起来。 “小丑”们离开后，狄里克等人为返程发愁。在这种全民庆典的日子里，连计程车司机都给自己放了假。浮空摩托又只能坐三个人。诺娜提议让狄里克载着埃德和芙拉先行返回，这个提议被芙拉拒绝了，她说：“好不容易出来了，你就让我跟诺娜一起去玩玩呗。” 狄里克琢磨了一下，觉得芙拉现在的打扮确实没那么容易暴露，便没再反对。芙拉拉着诺娜，刚刚走出医院，就见之前陪在埃德身边的那两个“小丑”——已经摘掉假鼻子的叫蕾诺塔，另一个叫薇欧正站在路边。 蕾诺塔开口问道：“你们要回去了？那个男孩子呢？” “他们开浮空摩托回去了，我们打算在附近逛逛。”诺娜答复道。 两个“小丑”对视了一眼，蕾诺塔问：“要一起去看花车吗？我们的车跑远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导师说让我们自由活动一阵子。” 芙拉没有反对，诺娜便点头答应。四人一起穿过两条巷子，来到了庆典活动的主干道。 自从加入贝鲁研究所以来，诺娜已经多年没有参加过新年庆典了。因此，这场花车巡行对她来说算得上是阔别多年，再加上热烈的气氛，让她禁不住像个小女孩一样尽情的享受起这份愉悦。 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原本与自己相隔不远的芙拉已经销声匿迹，同样消失的还有蕾诺塔。 诺娜连忙扯了扯薇欧，凑到对方耳边大声问：“她们呢？” 薇欧左右张望了一下，向诺娜摊手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诺娜无奈，掏出手机来拨打芙拉的号码，连打了三四遍都无人接听。她再一次扯了扯薇欧，指了指手机又指了指对方，说：“联系一下，她们。” 薇欧迷惑地眨眨眼，旋即明白了诺娜的意思，双手把小丑服的口袋掏了个底朝天，说：“我没带，手机！” 这下诺娜没辙了。 诺娜踮起脚尖，向四周环顾，并再次用手机拨打狄里克的电话，一边试着挤出人群。 狄里克也如芙拉一样，始终没有接电话。 如果说芙拉是因为环境嘈杂而没能听到手机铃声，那么狄里克又是为什么？ 诺娜思索片刻，拨出了另一个号码。 这次顺利接通了。 诺娜做了个深呼吸，说：“索拉瑞斯，能不能帮我定位芙拉的手机？还有狄里克的。” ※※※ 夹道围观的民众实在太多，人山人海。芙拉等人挤不上去，只得站在路边店铺门口的台阶上，踮着脚看。芙拉的身高是四人当中最矮的，蕾诺塔不停地给她指着有趣的东西，又试着用语言来给她讲述花车那边的景象，但周围的声浪实在太大了，音乐声c鼓声c歌声和呼喊声连成一片。无论是视线还是声音都被阻碍。蕾诺塔四下张望了一番，突然扯了扯芙拉的袖口，凑在她耳边大声喊道：“我们去！那边！那边！” 芙拉还在疑惑，蕾诺塔已经拉起她的手腕，挤进人群。 两个女孩身形小巧，转眼就钻出十几米去，顺利地抵达了蕾诺塔所指的位置。芙拉这才发现，地上有一个被人潮撞翻的垃圾桶。蕾诺塔弯腰把垃圾桶捡起来，口朝下拍打了两下，见没有东西掉出来，才用一条胳膊揽着它，另一只手拉着芙拉，继续往人群里钻。 两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到另一家店铺门前的台阶上。蕾诺塔把垃圾桶倒扣在地上，示意芙拉爬上去。芙拉踩着垃圾桶的底部，小心翼翼地扶着蕾诺塔站直身体，终于获得了能看到花车大半部分的视野。 她开心地笑起来，却没有发现，在自己和诺娜之间，已经隔了不知多少人。等她终于留意身边情况的时候，只有蕾诺塔和她在一起，诺娜和薇欧全都不见踪影。 她拉了拉蕾诺塔的袖子，示意对方把耳朵凑过来。 “你看到她们了吗？诺娜她们。” 蕾诺塔四处张望，然后对芙拉摇摇头。 芙拉并不怎么担心，把手伸进衣兜，却掏了个空。 手机不见了？ 芙拉有点紧张，把全身的口袋都翻了一个遍，也没能找到手机。 真的丢了 她又拉了拉蕾诺塔的袖子，说：“我的手机丢了，能把你的借给我用一下吗？” 蕾诺塔跳下垃圾桶，先低头帮她在地面上找了一下，然后便掏出一个小巧的手机，解锁后递给芙拉。 芙拉琢磨了一下，先拨打自己的手机，听筒里传出一阵占线的提示音。 “难道狄里克忘了帮我开通外线？”女孩暗想，又拨出诺娜的号码。 同样占线。 “可能在想办法找我。” 她一边低声自语，一边输入狄里克的号码。 无人接听。 芙拉愣了片刻，把手机还给蕾诺塔。 “能不能联系一下你的同伴试试？” 蕾诺塔点头同意，但拨打了两遍，同样一无所获。 “她出门时经常忘记带手机的。”蕾诺塔无奈地解释道。 “不带手机居然还能生存也真是厉害。”芙拉感叹了一句，“咱们去找找她们吧。” 两人茫然四顾，却都想不起最初的那个位置来了。 蕾诺塔建议道：“要不咱们先离开这儿吧，人太多了。” 两个女孩子拉着手挤出人群，钻进一条连通两条大街的巷子，芙拉再次向蕾诺塔借来手机，准备再给诺娜或狄里克打个电话试试。正当她在通话记录中选择号码的时候，忽然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紧张。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观望了一下巷子两端，却什么都没能发现。 “怎么了？”蕾诺塔问道。 “感觉怪怪的，我们先离开这儿。” 芙拉皱着眉，拉起蕾诺塔，继续向前走。 她的步伐很快，汗水渗出掌心，浸湿了蕾诺塔的手。小丑女孩被这突然的气氛变化弄得满脸茫然，问：“出什么事了吗？” 芙拉顾不上回答，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举动，只拉着对方一口气走到巷子尽头。拐上宽阔的街道之后，却止住了步子。 她贴在拐角的墙边，打开手机的摄像功能，按下了录制视频的图标。 然后将手机悄悄地探出一点，让摄像头对准小巷。 这个动作只维持了一瞬，她便急忙把手机收了回来，找到刚刚录制的视频文件，点下播放。 不出所料 巷子里，一个穿军装的男人正在快速接近。 芙拉觉得仿佛有一团巨大的阴影在朝自己笼罩过来，她想起了曾经在昏暗逼仄的藏身处时躲避的东西，顾不上判断那个人是谁，也顾不上管跟在身后的蕾诺塔，一心只想远远地逃开。 她转过身，拔腿便跑，却被不知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狠狠地摔了出去。 女孩就地翻了个身，想要爬起来继续逃，可是脚踝却传来一阵疼痛，已经撑不上一丝力气，只能颓然坐倒。 一辆轿车停到了她的身边，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芙拉！” 芙拉应声抬头，看到正在缓缓降下的后车窗里，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父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危机 把浮空摩托停放在四楼车库，狄里克扶着埃德走进通往研究所的那部电梯。 “你最近经常去见瑟克兰特中尉，他的情况怎么样？” 在电梯下降的过程中，狄里克这样问。 埃德有点紧张，磨蹭了一下才回答道：“他挺好的。” “唔，我倒不反对你和他接触，不过要注意交谈的内容。你在研究所里接触到的东西，很多都是涉密的。” “是是的，我会小心。” “嗯，”狄里克点点头，“偶尔也跟芙拉一起聊聊天吧，毕竟你们才是同龄人。” 电梯抵达地底，狄里克没等埃德回应便走出去，刚一出门就被人一左一右地夹在中间。 两个男人，穿着黑色的内务部宪兵制服，戴着白盔。 “狄里克·庞培？”一个宪兵问道。 狄里克皱皱眉，回答：“是我。” “我们接到一份举报，需要你配合调查。” “只有一份吗？”狄里克抽抽嘴角，想起了前段时间部下们的不满。 “是的，只有一份。”宪兵点头答道。 埃德也走出了电梯，狄里克看着他问道：“能不能让我先把这孩子送回去？” 宪兵毫不犹豫地拒绝：“很抱歉，不行。” “好吧”狄里克无奈地点点头，转向埃德，“那你先自己回去吧，我跟这两位先生走一趟。” “好的，庞培先生。” 狄里克跟着两名宪兵一起走进电梯，厢门关闭，电梯随着传动系统的噪声而上升。埃德默默地从储物柜取出安全帽戴在头上，拉开隔离门，走进了深邃漆黑的巨大洞穴。 他扶着栈道的栏杆，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心中充满了希望。 ※※※ 诺娜没有像无头苍蝇一样，盲目地去寻找芙拉，在人山人海的环境中，那样做只是白费力气罢了。 她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一边等待索拉瑞斯的消息，一边回忆之前的经历。 带着埃德参加庆典，埃德被花车刮伤并失联，重新联系上的时候他已经到了医院。跟狄里克和芙拉一起去医院，狄里克带着埃德离开，与芙拉和两个小丑女孩去看花车，然后芙拉失踪。 似乎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但现在却出现了一个非常可疑的结果。 “或许是我先入为主了，因为知道芙拉身份上的特殊之处，所以对她的失踪特别敏感” 诺娜这样宽慰着自己，点亮手机屏幕去看时间。 “说不定她玩够了就会自己联系我” 屏幕上显示着两个呼入信息，大概是诺娜不停地往外拨电话的那段时间。 一个陌生的号码。 诺娜回拨过去，不多时便有人接听，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请问是哪位？” “我是诺娜，您刚才打我电话？” “哦，我是蕾诺塔，刚才芙拉借了我的手机。” 听到这个消息，诺娜的心情稍有放松，轻轻舒了一口气，问道：“芙拉和你在一起吗？” “刚才在的，现在她被接走了。” “接走？谁接的？” “她爸爸。” “她爸爸？！”诺娜刚刚放松的精神又重新绷紧，“你在哪儿？我过去找你！” 蕾诺塔给出一个位置，诺娜说了句“原地等我，马上到”就挂断了电话。 她沿着人行道快步而去，平跟皮鞋踢踏作响，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处巷子口。 小丑女孩就在那里等着她。 诺娜没有多说废话，开门见山地要求蕾诺塔把事情的经过告诉她。小丑女孩照做之后，诺娜思索了片刻，问：“芙拉就那么上了她父亲的车？两个人没有发生什么冲突？” 蕾诺塔摇摇头：“没有。” “知道了，谢谢。” 两人相互告别，蕾诺塔走回那条通往庆典路线的小巷，诺娜再次拿起电话，向索拉瑞斯询问定位结果。 “没来得及，他们关机了。” “两部电话？全都关机了？” “是的。”索拉瑞斯停顿片刻，说，“对了，刚才埃德回来了。” “他一个人？” “对。庞培被宪兵带走了。” “宪兵？”诺娜一怔，“有没有说原因？” “说是有一份举报需要他配合调查。” “知道了，你休息吧。” 挂断电话，诺娜坚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或许每个细节单独看起来都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但把它们拼凑到一起之后，就让整件事显得极为可疑。 “那辆花车c那两个小丑女孩c宪兵c甚至埃德——有人在针对狄里克和芙拉，而且显然早有预谋。” 她迅速得出结论，从手机通讯录里找到一个沉睡多日的号码，拨打过去。 “我需要从内务部宪兵那里捞一个人对名字叫狄里克·庞培” ※※※ 芙拉默默地起身，一瘸一拐地上了车。 一路上，继父什么都没有说。 既没有询问她这两个月的去向，也没有嘘寒问暖的安抚关爱。 下车的时候，即使看到芙拉行走困难，也没有伸手来搀扶一把。 ——他一定是生气的吧，自己的任性妄为想必给家里带来了很多麻烦。 芙拉这样想着。 芙拉回到了阔别多日的家。家中的保姆正在客厅打扫卫生，见到男主人回来，便暂时停下手里的活儿，打了个招呼，随后发现了跟在后边的芙拉，吃了一惊。 芙拉向她点点头，慢慢挪到沙发旁边，保姆帮她拿来一个冰袋，脚踝已经完全肿了起来，原本白皙的肌肤变得一片青紫。 大厅宽敞明亮，阳关透过玻璃窗，洒在地面上，显得暖洋洋的。沙发松软又舒适。二楼传来了弟弟咿咿呀呀口齿不清的声音。那些离家出走的日子仿佛变得遥远起来，恐惧与伤痛c狄里克和诺娜c贝鲁研究所c比目鱼池c贝鲁层c希恩 都像一个梦。 可是，梦中的黑暗与瑰丽，却依然历历在目。 芙拉抬起头，向正在倒水的继父询问道：“父亲，我可以打个电话吗？” “打给那个科研机构？” “是的，我这么突然消失，怕他们会担心。至少”芙拉犹豫了一下，继续说，“我应该道个别。” 继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端着两杯水走过来。将杯子放到茶几上，然后坐在沙发的另一端。 “没有这个必要。这个机构涉嫌”继父轻轻一笑，紧紧地盯着芙拉的眼睛，意味深长地说，“诱拐和囚禁未成年少女。” 芙拉并不认为自己被“诱拐”过，更不用说“囚禁”了。但她没有与继父争辩。因为她觉得，只要把自己这两个月的经历告诉继父，就足以证明狄里克等人的清白。 继父自始至终都在认真地听着，未曾打断过她。直到芙拉的讲述结束，他仍然只是默默地低头思索，仿佛在消化她刚才讲述的内容。 芙拉端起水杯，小口啜饮，同时思考着自己接下来的生活。 重新回贝鲁研究所看来是不大可能了。继父显然对狄里克等人抱有很深的成见。等到新年的假期结束，她应该就要返回中央学院继续中断的学业。多半会因擅自缺课的行为而遭到校方处罚。 “芙拉。” “嗯？”芙拉被继父的呼唤打断了思绪，“什么？” 继父迟滞了一下，似乎在整理措辞。 “你是说，参加那个实验，让你丧失了一些记忆？” 芙拉点头答道：“是的。” “知道是哪些记忆吗？” “不是很确定，不过嗯——”芙拉沉吟片刻，“大概比如狄里克说我曾经从学院图书馆的顶层跳下来，但我记不清了。” “记不清？” “就是一种好像曾经发生过，可是又想不起什么细节，这种感觉。” “跳楼的原因呢？” “似乎是有人在追我，但想不起是什么人。” 继父停顿了一下，又问：“这些事，那个叫狄里克的人知道吗？” “他应该知道，当时就是他把我救下来的。” “他没有告诉你？” 芙拉摇摇头，说：“他怕告诉我之后会引发不良反应，之前有志愿者因此发疯的先例。” 继父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而是盯着芙拉的双眼看了一阵子。 大概是因为始终无法看出什么端倪，继父便放弃了这无意义的行为，转而问道：“需要去医院吗？” 芙拉愣了愣，摇头答道：“不用。” “那就先去休息吧。” “贝鲁研究所那边” “我不会太过刁难他们，但我没办法左右内务部的态度。作为科研机构，他们这次的行为已经严重地越界了。”继父轻轻笑道，“去休息吧，等下我让保姆给你送点吃的上去。” 芙拉无奈起身，向继父告辞，然后扶着栏杆小心翼翼地爬上二楼。 母亲用低低的声音唱着儿歌，似乎在哄弟弟入眠。芙拉犹豫了一下，拐进了自己的卧室。 坐在一楼沙发上的男人收回了锁在少女身影上的目光，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你好，瑟克兰特中尉吗？我是军事分院的格莱特·凯罗尔。我想要跟那个名叫‘埃德’的男孩见一次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冬训 狄里克·庞培走出内务部大门的时候，已经是六天之后。 尽管作为高端的科研人员，他还不至于身陷囹圄，可是每天被软禁在一个小单间里，连对外通讯都被禁止，还时不时地要接受各种各样的调查盘问，这种煎熬的日子与囚犯相比也没好到哪儿去。 内务部调查员对狄里克的质询，始终围绕着芙拉打转。狄里克马上意识到，这件事极可能与芙拉的继父有关，于是提高警惕，小心作答。他声称自己与芙拉只是偶遇，误认为对方是普通的难民并予以收留，芙拉为了回报他的庇护参加了比目鱼计划的部分实验，并取得了优秀的成果。 狄里克不敢随便揭破事实。他无法判断内务部是否会包庇芙拉的继父，如果那样的话，恐怕会使芙拉将来所面临的处境更加凶险。 内务部调查员没能从狄里克的供词中找到破绽，又受到了来自某位中央学院高层人士的压力，只得把狄里克放掉。 狄里克在内务部门口肆无忌惮地伸了个懒腰，引来门卫一阵侧目，随后发现台阶下停着一辆非常眼熟的小轿车。 他快步走下台阶，拉开副驾位置的车门，躬身坐了进去。 “看起来你的精神还不错，应该没被虐待。” 戴着墨镜的诺娜轻轻一笑，发动汽车。 “我以为你会来捞我。”狄里克有点哀怨地说。 “我试过，捞不动。”诺娜转头扫了他一眼，“陆军本部插手了。” 狄里克一怔，“啧”了一声，说：“真难办。” “跟芙拉有关？” “是她继父干的，我猜。” 诺娜点点头：“她已经回家了。” “猜到了。”狄里克摇头道，“他有监护权，肯定拦不住。” “不，是新年庆典那天，我们被算计了。” 狄里克再次一怔，随后叹了口气：“是我的错。” “你觉得是谁？” “肯定是研究所内部的人，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军方也因为这件事决定断掉我们的经费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对这个问题，狄里克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拉开副驾驶位前方的抽屉，从最底下翻出了一个皱巴巴的烟盒和一只打火机。 他抽出烟盒里的最后一支香烟，叼在唇间点燃，把空烟盒捏成一团，连同打火机一起丢回抽屉，然后把座椅靠背调低，整个人半躺下去，翘起双腿搭在中控台上，才终于开始回答诺娜的问题。 “从我自己的账户调一笔资金，保持对贝鲁夹角的监控，然后”狄里克仰着头吐了个烟圈，说，“把芙拉，抢回来。” 诺娜无声一笑，猛轰油门，轿车骤然加速，狂飙而去。 ※※※ 中央学院的初等部，在新年之后，会有长达一个月的寒假。 升到了中等部，这个假期就会缩短成半个月。 而军事分院的中等部则是个例外，他们的假期仅有一个星期——和成年劳动者的法定假期一样。 军事分院的学员们没少为此抗议，还写过联名请愿信，结果却完全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分院长对这封请愿信的答复只有一句—— “这里是军事分院！军事！” 这句话迅速地变成了网络流行语，凡是涉及到中央学院军事分院的消息，下边的评论必然会有无数人用这句话来保持队型，盖上成千上万楼都不足为奇。但网络噱头终究解决不了实际问题，从那以后，军事分院中等部的寒假，在每年的1月6日就结束了。 1月7日，开学日在一片怨声载道中翩然而至。 为了便于管理，军事分院采取了男女分班的制度。本届一年级的女性学员共有两百多人，分成了六个班，每个班有四十人左右。 尽管“提前开学”这件事让这些刚刚加入军事分院的女孩子们颇为不满，可是抱怨与发泄却没能成为开学第一天的主旋律。一个“超级话题”只用了不到半个上午，就吸引到全年级所有学员的关注。 “芙拉·别沙瓦回校了！” 芙拉·别沙瓦，是军事分院中等部一年级女六班的学生，在新生之中颇有点名气。 她那像洋娃娃一样的精致脸蛋固然是原因之一，与小巧身材极不协调的超前发育程度也功不可没，再加上作为“格莱特·凯罗尔老师的继女”这一特殊身份，以及曾经当过难民的经历——这些“属性”叠加起来，使她迅速地成为了本届新生中的头号话题人物。 这样一位大能，在失踪两个多月之后突然回校，会在一帮穷极无聊的学生当中引发怎样的动荡，不言而喻。 因此，仅仅过了半个上午的时间，整个军事分院中等部一年级——无论男生班还是女生班——都因这个消息而沸腾了。 芙拉回校引发的热度，并没有持续多久。 同学们很快就发现，之前流传甚广的那些所谓“真相”，几乎无一例外地都是胡说八道。 芙拉既不是什么“芙神”，也不曾被科学狂人抓去改造，她和刚入学的时候并没有多大分别，只是变得更喜欢发呆，更不合群。 对于进入青春期的孩子们来说，表面上的“不合群”已经变成了一种流行色，有事没事就喜欢默默发呆c安静“思考”的人实在不要太多。若是把现在的芙拉放进那群故作深沉的家伙当中，除了模样可爱一点之外，别无特色。 同学们对已经泯然众人的芙拉渐渐失去兴趣，只有临班那个名叫蕾诺塔的栗发女孩时不时还会跑来撩拨她。 除了“虚幻的气泡被残酷的现实无情地戳破”之外，芙拉“凉”下来还有另一个原因。 在开学一周之后，被称为“新生杀威棒”的军事分院冬季野外训练即将启动。 依照传统，二年级的学生不断地向新生宣传这场训练的可怕程度，仿佛非要把后者吓得瑟瑟发抖才心满意足。新生们当然不愿轻易露怯，表面上强撑着摆出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心底却或多或少地都有些不安。 尽管没到哀鸿遍野的程度，可是再也无暇去八卦芙拉的事了。 时光飞逝，他们进入军事分院之后所要面对的第一道难关，如期而至。 ※※※ 中央学院北方有一片苍莽的山林，被称为“北岭”。 这里是中央学院主要的原材料产地之一，木材和多种矿石的产量都非常可观，品质也极为优秀。 随着学院周边地区的日益繁华，对原材料的需求量越来越大，这片山林的重要性与日俱增。 军事分院每年的冬季野外训练，都是在北岭进行的。 装满木材和矿石的列车从大山之中驶出，在中央学院西北方的货运车站将货物卸空之后，便拉起一车军事分院的新生踏上返程。 学生们自然是不愿坐这种车的。登车之前，有些刺儿头跳出来抗议，但很快就被教官打压下去，只得老老实实地服从安排。几名士兵开着小货车，拉来了一堆破旧的毛毯，乱七八糟地卸在月台上。学生们在随行老师和教官的引导下，每人领了一条毯子，然后像牲口一样被撵进车厢。 毯子散发着一股霉味，所以女生们领到之后也不愿意用，大多都把它叠起来当成了凳子。 芙拉所在的班级运气不错，分到一节拉木材的车厢。车厢里飘荡着淡淡的松木香气，与那些拉过碎煤c牲畜或者动物皮毛的比起来要好得多了。 教官把车厢的拉门关闭，原本应该因此而陷入黑暗的车厢里，却在一瞬间亮起了无数个手机屏幕。 芙拉身边的女孩摆着p一se给自己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发到网上，还在下边写了一句：“我们穿越到一百年前啦！” 芙拉向周围看看，发现其他人也大多在做着类似的事。 当这些小姑娘因新奇感而兴奋不已的时候，月台上传来一阵古老的发车铃声。 列车缓缓启动，车厢晃晃荡荡，车轮咯噔作响，仿佛在向每一个新生阐述着军事分院的不同之处。 ※※※ 列车的速度不快，也没有行进太久。大概是担心这些孩子没办法适应闷罐子一样的车厢，列车在中途停靠了一站，让他们下来放放风。 停靠的车站名叫北岭镇，位于北岭山林地区的边缘，算是一个比较重要的货物中转站，有众多的矿主和商人在此聚集，固定的居民也因此产生。 “你们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花光自己身上的钱，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教官站在月台上，对着混乱不堪的学生大吼。 有了被塞闷罐子的经历，学生们闻言不敢侥幸，纷纷攘攘地涌出车站，开始“洗劫”小镇上的各家店铺。 芙拉随着人流刚离开车站，就遇到了挟着一身生猪气味的蕾诺塔。 栗发女孩远远地跟芙拉打招呼，然后毫不费力地分开人潮来到她身边，浓烈的“气场”将她逼退了半步。 蕾诺塔尴尬一笑，说：“抱歉，我运气不太好” 芙拉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蕾诺塔才放下心来，试探着问：“要一起去买点什么吗？” “你有什么计划？”芙拉反问道。 “我想去找找有没有香水或者除臭剂之类的。”蕾诺塔苦着脸回答。 “那一起去吧，不然我怕你会被店主赶出来。” 两人相伴在街上转了两圈，却没有找到蕾诺塔想要的东西，反倒是芙拉发现了一家蛮有趣的店铺。 店铺的名字叫“海之屋”——放在山区小镇显得颇为违和。店铺的外观乍一看显得有点不修边幅，长短不一的木料拼出了粗糙的外墙c门窗和招牌，木料甚至都没怎么加工过，还保留着龟裂的树皮和枝枝杈杈。 走进店内，发现货架也是相似的材质，芙拉才终于确信，这家店的风格本就如此。 店内的商品主要是用源自山林的材料制成的工艺品，大大小小花样百出，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实用的工具，诸如帐篷c刀具c登山杖之类的。 看店的是两个约莫八c九岁的孩子，一男一女，头发和眸子全都黑得发亮，无声地阐述着他们与众不同的血统。 “是东陆人耶，女孩子好可爱。”蕾诺塔凑到芙拉身边，压低声音说道。 可是那两个孩子对蕾诺塔却并不友善。女孩子想要上来招呼客人，却被刺鼻的气味吓退，伸手去扯男孩子的袖子。男孩子不满地瞥了她一眼，满脸不情愿地捏着鼻子凑过来。 “要买除臭剂吗？”他瓮声瓮气地问道。 “对” “已经是第八个了。”男孩摇摇脑袋，弯腰从货架下方的箱子里拎出一个喷瓶，伸长胳膊递过来，“喏。” “抱歉”蕾诺塔连忙接下，又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钞票递回去，说：“谢谢，不用找了。” 男孩却没有伸手接，一脸嫌弃地摇着头说：“不用了，你们的钱都是那股味儿，实在不想要。你快点出去就行了。” 蕾诺塔尴尬地看了看芙拉，然后落荒而逃。 “我替她付吧。” 芙拉也选了一把多功能刀和一支骨质的哨子，结完账走出店外，见蕾诺塔正拿除臭剂对着自己没头没脸地狂喷一气。 “差不多就行了，这个不是香水，对皮肤不好” 在芙拉的劝说下，蕾诺塔终于停止了对自己的摧残，可是身上生猪和除臭剂的气味混在一起，变得更加怪异。 这时教官预定的一个小时购物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两人顾不得再买别的东西，急急忙忙地跟着其他学生一起跑回火车站。 提前返回的学生已经开始登车，但月台上依然聚满了人。蕾诺塔不愿再回那节拉过生猪的车厢，便跟着芙拉挤到运松木的车厢门前，哀求教官让自己和“挚友”在一起。教官当然不会同意，蕾诺塔百般纠缠却遭到警告，只得放弃，悻悻然地看着芙拉上车。 正当此时，异变陡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车站 巨大的撞击声响彻耳膜，芙拉刚刚登上车厢踏板，就被猛烈的震动甩回月台，跌倒在蕾诺塔脚边。 紧接着，整节车厢在她的眼前被掀了起来。 车轮脱离钢轨，车厢高高翘起，然后朝月台的方向倾覆。芙拉大惊失色，挣扎起身，一把揽住蕾诺塔，向远处闪避。车厢几乎擦着她们的背影落地，砸得碎屑纷飞。 芙拉和蕾诺塔摔成一团，却顾不得检查自己有没有受伤，慌忙爬起来判断情况。 停靠在月台旁的列车依然在被一股大力推着前移，横过来的两节车厢也被牵引着从月台上扫过，带着地上的伤者一起，狠狠地撞到站台天棚的立柱上。还好那立柱用料扎实，竟然硬生生地扛了下来。 撞击声c摩擦声c金属扭曲变形的声音c玻璃破碎的声音c师生的惊呼c伤者的惨叫，遍布整个月台。有士兵乘着小卡车冲过来，又朝着车尾的方向冲去，然后枪声响起。芙拉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战斗，扭头张望，结果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她所搭乘的这列火车尾部，最后的两节车厢已经被撕得稀烂，就像一根被纵向劈裂的竹子，而造成这般破坏的，是另一列火车。 后车的车头深深地嵌在前车的车厢中，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在车头后方连着四五节车厢，一眼望去和普通的货运火车并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当芙拉的视线扫到它的尾部时，又被吓了一跳。 最后那节车厢只有半节，车厢侧面的“中央货运”字样也只露出了三分之一，在那之后的部分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不见踪影。 在芙拉的凝神注视中，这半节车厢依然在向前行驶，而且随着它的前进，消失的后半节逐渐现出全貌，仿佛空气中有一扇通往异界的门，而这列火车正从那扇门中驶出。 芙拉在第一时间意识到了那是什么东西。 ※※※ 狄里克·庞培在收拾行装，诺娜抱着胳膊站在旁边，冷眼旁观。 当他把旅行箱的盖子扣好，拉起拉链的时候，诺娜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真的要这么干？” “当然。”狄里克手上的动作停也不停，拉好拉链之后抬头反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诺娜摇摇头：“反正我从来都左右不了你的决定，你也不是第一次干这么离谱的事了，对于我来说，习惯成自然吧。” “很离谱吗？”狄里克愣了一下，“我记得冬训期间走失个把新生这种事还是挺常见的啊。” “但是他们大部分都被找回来了啊，只有两个被野兽吃了的，一次是狼，一次是老虎。” “好吧，可谁能保证芙拉不是下一个？” “喂！”诺娜作势欲怒。 “对不起。我的意思是，如果我趁着冬训偷偷把芙拉弄出来，学院多半也只会当作失踪人员来处理吧？” “就算那样，可你有没有想过芙拉的未来？” “未来的事未来再想，只要现在能把她弄出来，未来再怎样也比留在那个家里安全。” “即使不得不带她逃出中央学院？” 狄里克踌躇片刻，迟疑道：“藏个人而已，没那么难吧？” 诺娜翻了个白眼，用放任的态度说：“去吧去吧，反正这些年我也没少当你的从犯，将来有什么处理不了的手尾我会帮忙的。” 狄里克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来跟诺娜道别，然后带上自己的随身物品和旅行箱走出房间，刚刚来到走廊上就接到研究员索拉瑞斯的电话。 “庞培先生，贝鲁夹角越线了！” 每当贝鲁夹角越线的时候，贝鲁研究所的所有成员必须在收到消息之后的第一时间进入自己的位置，无论接下来有没有投射到贝鲁层的实验，这套程序都会被严格执行。 埃德依照惯例飞快地沿着通道跑向大厅，心中充满期待——芙拉已经走了，他就是唯一的志愿者，每一次贝鲁夹角越线都将是他的机会。 可是当他进入大厅之后，呈现在眼前的场景却让这份期待的心情骤然一沉。 大厅里没有他记忆中的喧嚣，只有监测组的寥寥数人在比目鱼池前的仪器旁边忙碌。大厅的出口处传来电动门开启的声音，埃德抬头望去，只看到狄里克离去的背影。 埃德心头一阵沮丧，连身后渐渐接近的脚步声都没注意到。 “埃德？今天不用待命，你回去休息吧。”诺娜拍拍埃德的肩膀说道。 “庞培先生，去做什么？”埃德低着头问。 “他有别的事要” “去找芙拉吗？！”埃德猛然打断了诺娜的话，“芙拉不是已经回家了吗，为什么还要找她回来？我最近的训练成绩提高了很多，教官们都说我已经不比芙拉差了，如果如果我也成功进入贝鲁层，不就不需要芙拉了吗！” 诺娜本想向他解释研究所面对的经费困境，却被他最后一句所激怒。 “我们想要救芙拉，可不是因为她能进贝鲁层！就这样，你去休息吧。” 埃德垂头丧气地返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在床上思索良久，终于下了决心，走到衣柜旁，拉开装内衣的抽屉，从最底层翻出另一部手机，默默地按下开机键，不多时，屏幕便亮了起来。 “瑟克兰特中尉吗？我有新的情况要告诉您。” ※※※ 尽管恙袭击的事件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但大多数人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依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在月台上的学生c老师c教官以及对着后方半列火车倾泻弹药的士兵均是如此。 大多数学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朝着车站出口涌去，结果反而把那里堵了个水泄不通。随行老师和教官努力地维持秩序，也顾不上安排人手拯救伤员。许多已经登车的学生被困在倾倒变形的车厢内部，无法脱身。 但相对而言，这些人已经称得上是幸运儿。被掀翻到月台上的那两节车厢里，有十几名学生被甩了出去，大半当场死亡。有些尚未登车的学生因为闪避不及被车厢砸在下面，当车厢从月台上扫过的时候，在地面上留下一大片血海和不成人形的遗骸。 当然，最为惨烈的部分应该位于列车尾部，芙拉不敢想象在那两节被撕裂的车厢内部，会是怎样的一幕人间惨剧。 芙拉曾经经历过一次恙袭击，那次是在812年的湖上之城，她当时只有七岁，除了拼命逃跑和看着父亲丧命之外几乎没有别的记忆。 即便如此，她也知道其他人的撤离方式是不对的，那些士兵急于向恙开火更是致命的错误。从过往的事例来看，这种盲目的射击或许能暂时抑制恙的成形速度，但很难给恙造成致命伤害，反而会加速引发恙的反击。一旦恙的反击摧毁了支撑天棚的柱子，留在月台上的人，全都会死。 芙拉没有把握说服那些士兵，只能竭尽所能地指引自己的同学尽快逃离月台。 她牵着蕾诺塔转身，抬手指向月台另一侧：“听着，蕾诺塔，从这里跳下去，跑到对面的墙边，然后翻出去。拼命地跑，不要停！” 然后，她冲向拥塞的人群，朝着面前的每个人大声吼叫，拎着他们的衣领为对方指明方向，甚至把顽固的家伙直接推下月台 “跳下去，翻墙！” “离开月台，去空旷的地方！” “别留在这里！” 终于，有人理解了芙拉的意图，开始帮她疏散月台上的学生。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见此场面，芙拉知道自己已经扭转了最糟糕的一个发展方向，终于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她把目光转向列车前部，那里还有几十个学生被困在车厢里，无法脱身，但是 “对不起，爱莫能助。” 芙拉在心中默默致歉，然后转身跳下月台。 在她身后，被疯狂扫射了许久的恙，终于不再拘于列车的形态，如蛇一般扬起了头。 它拥有着货运列车的外形，身体却柔韧得能够肆意弯曲。 它如眼镜蛇一般昂然而立，并因这姿态而获得了充足的空间。身体一节节地相继出现，渐趋完整。 与此同时，闪闪的鳞光从车头的部分向下蔓延，转瞬覆遍全身，形成一层碎晶装甲，将士兵射来的弹头尽数挡开。 见到这个场面，每个人都能明白他们所面对的是什么东西了。 “恙！是恙！” 人群轰然炸裂，大部分人终于醒悟，朝着远离恙的方向逃去。身躯已经完全成形的恙终于发动反击。它用头部恶狠狠地捣向月台，只用了两三下就冲垮了士兵们的掩体，将猝不及防的抵抗者消灭殆尽。幸存的两名士兵试图逃走，却被突然飞来的两个车轮狠狠撞中，在骨骼碎裂的声音中仆倒在地，再也动弹不得。 恙没有马上展开下一步的攻击，而是重新扬起头部，身躯轻摆，仿佛在嗅探寻觅着什么。 它忽略掉仓惶逃命的学生，忽略掉试图用手枪牵制它的几名教官，把目标锁定在正在逃亡的芙拉身上。 一枚车轮脱离躯体，朝着金发少女的背影疾射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放风筝（一更） 芙拉并没有盲目奔逃，而是一边朝着围墙的方向跑，一边不时地回头观望恙的动向。 看到车轮正对着自己飞来，她脸色一变，慌忙侧身避让。染满血迹的车轮带着一阵腥风与她擦身而过，撞到前方不远的围墙上，激起一片石屑纷飞之后，竟把围墙凿开了一个豁口。 芙拉稍稍一愣，随即一阵欣喜。和翻墙比起来，从这样一个豁口逃生自然要轻松许多。她放缓脚步，继续留意着恙的行动，像只谨慎的小鹿一般，靠近那个豁口。 恙没再发射车轮，而是压低头部，穿过月台和天棚之间，朝着芙拉直追过来。 芙拉不敢耽搁，紧走几步，爬上豁口处的断壁。那只恙仿佛正在等待这一瞬间，身躯一抬，两枚车轮便如出膛的炮弹一般飞了出来。 芙拉见势不妙，也顾不得面前的遍地碎石，俯身便倒。一枚车轮掠过她的头顶，砸中马路对面的一部轿车，另一枚则撞到围墙上，让长长的一段朝着外侧倾斜c垮塌下来。 芙拉摔倒的时候被碎石硌伤，一时没能起身，再抬头的时候只见整堵墙正朝着自己当头压下，连忙就地打了几个滚，才勉强没被砸在下面。 她翻身站起，左右张望了一下街道两端，然后朝着人少的一侧拔腿便跑。恙再次扬起身躯，隔着围墙射来几枚车轮，却全都被芙拉借助地形踉踉跄跄地避过。见芙拉越跑越远，它不得不撞破车站的围墙，略显笨拙地沿着街道追来。 芙拉又跑出几步，见到前边不远处的围墙上站着个红头发的男青年。男青年端着照相机，朝恙的方向连拍了几张，然后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颇不安全，连忙纵身跳下围墙，发动停在墙边的一辆摩托车就想逃走。 “站住！” 芙拉大喝一声，赶在摩托车启动之前跳上后座。 男青年吓了一跳，却不敢耽搁，慌忙启动摩托，冲出去好大一段距离之后才想起质问这个不速之客：“你谁啊？！” “我是芙拉·别沙瓦，我被恙盯上啦！” 芙拉大声回答。 男青年将信将疑地回头瞅了一眼，却见恙果然在朝着自己的方向穷追不舍，吓得车把一晃险些摔倒，重新扶稳之后狂轰油门c拼命加速。 也不知他脑子里哪根弦没搭对，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有闲心问了这么一句： “幸会幸会，我叫夏朗，是中央学院传媒分院伊贝罗通讯社的记者，可以采访你一下吗？” “” “你是军事分院的学生？” “对。” “中等部新生？” “对。” “来参加冬季野外训练？” “对。” “你为什么会被恙盯上？” “不知道。” “因为你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吗？” “大概吧。” “能详细说说吗？” “快被追上了。” “什么？” “你再不快点的话，我们就要被恙追上了！” “” 采访结束。 引擎尖啸，摩托车在街巷间飞窜，避开人员密集的路段，直奔小镇边缘。 夏朗连连向途中的路人呼喝示警，那些人起初还不明所以，但看到紧随其后的恙便被吓了一跳，慌忙四散逃开。 所幸，那只恙的追击速度算不得很快，再加上道路两侧建筑物的阻碍，反倒比摩托车慢了许多。 芙拉回头看了看与恙之间的距离，大声说：“你稍微慢一点，我怕它会跟丢。” “难道你还想放风筝不成？” “呃，我是想把它带出镇子。我自己跑掉的话，它可能会转移目标。” 夏朗闻言，“嘎吱”一声把摩托车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身后的女孩，点头道：“说得很有道理。” 他又端起照相机朝着恙的方向连摁了几下快门，然后把照相机从脖子上摘下来，递给芙拉。 “等下它追过来的时候你帮我多拍几张，这么好的现场素材千载难逢。” 芙拉懵然接过。恙再度逼近，夏朗不敢耽搁，赶忙启动摩托，加速朝镇外驶去。 出了北岭镇，恙的追击速度骤然加快，越追越近。夏朗被吓得连连加速，却只能勉强维持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始终没办法甩开对方。 “我们已经把它引出来了，接下来怎么办？”夏朗大声问道。 “我不知道！”芙拉大声回答。 夏朗低头瞅了一眼仪表盘，说：“我的油量撑不了多久，快想办法！” “你出门前不加满油的吗？” “我哪知道会有你这么个‘女英雄’来搭顺风车啊！” 芙拉想了想，问道：“这附近有军队吗？” “有倒是有，不过我们方向反了。” “能坚持到他们赶来吗？” 夏朗又看了看即将见底的油量表，哀叹道：“按照军队的正常节奏，你还不如指望有个从天而降的超级英雄” 他的话音未落，“超级英雄”便现身了。 ※※※ 狄里克赶到北岭镇的时候，接到了诺娜的电话。 诺娜的声音急迫，显得焦虑不已。 “军方的回应，北岭镇遭到恙袭击，地点在火车站” “我就在现场。” 狄里克降低浮空摩托的飞行高度，一边接电话一边查看下方的情况。 停在月台旁边的那辆货运列车，最后两节车厢已经损毁得不成样子，月台上的景象更是宛如修罗地狱一般。大部分学生已经被疏散，只有少数心理足够强韧的在协助教官和老师救助伤者，至于那些死状凄惨的遇难者，却没人顾得上去管。 车站内外处处都是受袭的痕迹，围墙都倒塌了一段，墙外的街道两边，建筑物和车辆也不同程度受损，留下无数战场转移的线索。 “运送军事分院新生的列车被恙摧毁，当时学生正在登车，死伤惨重。芙拉应该也在那里” “我会找到她的下落，无论死活。”狄里克低声答道，“恙呢？” “离开了，原因还不清楚，军方正在寻找它的踪迹。” “这次他们的反应速度倒是蛮快的。” “我们提供的预警信息非常有效。” “那就这样，我去找芙拉。” 狄里克说罢，挂断电话，驾驶浮空摩托向军事分院学生的落脚点飞去。 惊魂未定的学生们不敢再聚于一处，三三两两地散布在街头和各处建筑中，无形中增大了找人的难度。 狄里克转了两圈，无功而返，只得改变行动方式，直接找学生打探消息。 出乎他意料的是，芙拉在这批新生当中，知名度竟然颇高。 他先是随便找了一个脸型微胖的男生，没想到立刻有了收获。对方一听到“芙拉·别沙瓦”这个名字立刻双眼放光，一迭连声地说：“芙神吗？我刚才还在月台那边跟她接触过。她那会儿正忙着救人，一脚把我从月台上踹下来了。其实我只是想过去帮她反驳那些质疑她的家伙而已，事实证明，芙神的判断准确无比” 狄里克被吵得脑仁差点炸裂，没等他说完就急匆匆地开着浮空摩托逃走了。 虽然搞不清“芙神”是什么鬼玩意儿，但是至少确定了芙拉并没有遭遇什么不幸，狄里克一直吊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狄里克又去询问了几名女生。有些人怀疑地反问他与芙拉的关系，被他随口敷衍过去；有些人则毫不顾忌地直接谈论起一些对芙拉充满恶意的揣测。 “她好像对恙挺了解的。” “听说她小时候就遭遇过恙袭击。” “会不会那只恙其实是她引来的啊？” “听说有人看到恙一直在追着她跑，跑出镇子去了，所以你说的很可能是真的啊！” “这太可怕了！大叔你是内务部派来调查她的吗？” 狄里克再次逃走。 跟一群十三四岁的小女生争论这种问题毫无意义。而且他这次本来就是打算把芙拉偷偷“拐”走的，若是因为这种事引起注意反而因小失大了。 至少，他又得到了一条“恙在追逐芙拉”的消息。 恙为什么要追芙拉？ 只是偶然？ 因为芙拉进过贝鲁层？ 还是因为，芙拉本就与众不同？ 带着深深的困惑，狄里克沿着恙在街巷间留下的破坏痕迹，一路追踪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一个好人（二更） 一架战机从芙拉和夏朗头顶低空掠过，紧随其后的是猛烈的爆炸声和汹涌的气浪。 气浪掀翻了摩托车，将两人摔出好远。芙拉止不住去势，翻滚着掉进路边的排水沟，不顾伤痛挣扎起身的时候，身上已经沾满了秽物。 排水沟里有诸多融化的雪水。被这些污水浸泡之后，芙拉身上的新伤旧伤都在隐隐作痛，又冷得瑟瑟发抖。可她却不敢轻易脱离这处相对隐蔽的所在，只敢探出半个脑袋，露出双眼，小心观望。 那只紧追不舍的恙显然遭受了一次威力十足的打击，整个身体打横过来，翻倒在地，借着爆炸的势头贴着路面滑了很长一段距离，停下来之后还在拼命地扭动挣扎，像条垂死的虫。 打击点位于恙的后半段，覆在体表的结晶鳞甲已经被撕开了一大片，暴露出里边的“车厢”。可那“车厢”却不再是原本的青灰色金属模样，而是变成了像玻璃一样透明的材质，并且如相关资料中描述的那样，渐渐出现龟裂。 这说明恙的那一部分，已经开始死亡了。 尽管如此，芙拉依然不敢随便离开排水沟。 她不知道恙的前半截会不会冷不丁地扔个轮子过来，躲在排水沟里至少还有个遮蔽，要是胡乱冒头被砸死的话未免太不值了。 至少，在新的破局契机出现之前，她只能缩在这里，一边提防着恙的下一步行动，一边尽量朝远离的方向挪动。 幸好，那位“从天而降的超级英雄”并没有因一次袭击得手而就此罢休。战机重新爬升，远远地兜了个圈子，再次俯冲下来。 机翼下方火光闪动，两发火箭弹精准地射向地面的恙。芙拉见状连忙捂住耳朵伏下头，准备迎接爆炸的冲击。 这次和上次不同，她的位置距离爆炸点太近了，稍有不慎就会被殃及池鱼。 轰——隆隆隆隆隆隆！ 爆炸如期而至。 地动山摇。 即使用手捂住了双耳，起到的作用也微乎其微，鼓膜被震得像要撕裂一般，头盖骨都在跟着嗡嗡作响。心脏悸动，胃部痉挛，炙热的空气裹着浓浓的硝烟味，几乎在一瞬间灌满了呼吸道，令芙拉连连干咳c阵阵作呕。 在两枚火箭弹的爆炸声淡去之后，她仿佛又听到了另一声爆炸，远远的c闷闷的，像来自天边的雷。 芙拉重新调匀呼吸，然后晃了晃脑袋，灰头土脸地探身观望。 恙的外层晶甲已经彻底消失，像是从来未曾存在过一样。内部的躯体也完全化为龟裂的“玻璃”，却依然维持着车厢的外形，仿佛被什么神秘的力量禁锢着，没办法散落下来。 这只恙，已经死了。 芙拉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瘫软在排水沟里。 男人的喊叫声在不远处响起，嗓音沙哑，还在不停地咳。 “芙拉！芙拉·别沙瓦！你还活着吗？” 喉咙的灼痛让芙拉懒得大声回应，宁可辛苦地爬起身，向正沿着公路走近的夏朗招招手，有气无力地说：“在这儿。” 芙拉现在的模样可谓惨不忍睹，但夏朗也没好到哪儿去。 大概是之前摔倒的时候被摩托车挂到，他的裤腿被撕开了长长的一条口子。半边裤管凌乱地飘荡在风里，随着迈步的动作甩来甩去。原本至少八成新的皮夹克上破损无数，头盔更是早已不见踪影，脸上挂着几处擦痕，鼻尖也破了皮，还在不停地渗着血。 两人分别站在路面上和排水沟里对视了片刻，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夏朗走到排水沟边，伸手把芙拉拽上去。芙拉想要道谢，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就已经指着她的腹部惨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我的帕尔瓦107啊啊啊啊啊！” 芙拉被吓了一跳，无语低头，看到之前夏朗交给自己的那台照相机已经摔得不成样子。 芙拉连忙将它从脖子上摘下来，递给夏朗，结果原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镜头部分干脆直接脱落，“啪嚓”一声掉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夏朗的惨叫声变得更大了。他冲上两步，劈手把照相机夺了过去，又弯腰捡起镜头，一边检视一边不停地发出“啊啊啊”的惨叫。芙拉捂住耳朵连连后退，觉得比火箭弹的爆炸声还要可怕。 过了好几分钟，夏朗才终于冷静下来，他有点尴尬地来到芙拉身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对方抢了先。 女孩抬起手，指着前方，肃容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夏朗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路边的旷野中，有一道长长的焦痕，其间有些地方的草木还在哔哔剥剥地燃烧着。在焦痕的尽头，战机的残骸支离破碎。 ※※※ “你没看到吗？这家伙”夏朗指了指恙，“在被火箭弹击中之前，射出好几个车轮，于是” 他耸耸肩，没有继续说下去。 “竟然连飞机都打下来了？”芙拉心中一阵后怕。 “是啊，所以我一直都很好奇，你为什么会被这么恐怖的东西盯上。” “或许”芙拉望着恙那布满龟裂的透明遗骸，若有所思地说，“或许我和它们，真的有过什么交集。” 夏朗一愣，正想再问的时候，一阵浮力引擎特有的“嗡嗡”声从北岭镇的方向传来，并且迅速地接近着。 浮力引擎技术投入实用不过寥寥数年，而且发展缓慢，至今难以应用于大型的运输工具。市面上能见到的产品只有浮空摩托，价格昂贵，数量有限，一般家庭根本没有购买的渠道和经济能力，算得上是非常高端的奢侈品了。 夏朗猜测来的可能是军方的人，但随着对方渐渐飞近，他又开始怀疑自己的这个猜测。 驾驶浮空摩托的人没有穿军装，从体型上来看，似乎是个男性，但由于面部被风镜和围巾遮挡着，难以判断年龄。 “是这个女孩的家人吗，有这种好东西怎么不早点来？” 芙拉的反应则验证了他的新猜测。女孩朝着浮空摩托招了招手，大喊：“狄里克！” 狄里克·庞培也招手回应，然后缓缓地将浮空摩托降到地面。 芙拉快步迎上去。狄里克掀起风镜，拉开围巾，上下打量了芙拉一番，问：“受伤了吗？” “当然啊，”芙拉苦着脸答道，“而且好冷。” 女孩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而且被污水浸湿，冻得她瑟瑟发抖。狄里克连忙跳下浮空摩托，帮她把已经有些发硬的外套剥下来，见里边的衣物没有被完全浸透才松了口气。他手忙脚乱地脱掉自己的外衣，将芙拉紧紧地裹了起来。 “我们回去。”狄里克把芙拉扶上浮空摩托，重新发动引擎准备离开。 一直在旁观的夏朗这才意识到自己很可能会被丢下不管，连忙上前显示一下存在感。 “先生，您是这位小姐的家人吗？” 狄里克停下动作，看了看他，扭头问芙拉：“你朋友？” 芙拉想了想，答道：“算不上朋友，但应该是一个好人。” 狄里克“哦”了一声，又转向夏朗：“那么好人先生，请问有什么事？” “呃我的名字叫夏朗，是中央学院传媒分院伊贝罗通讯社的记者。刚才帮助别沙瓦小姐逃跑的时候，我的摩托车已经摔得不成样子了，所以” “想搭顺风车？” “是的。” “我可以把你带到北岭镇——芙拉你来前边。” 芙拉按照狄里克说的坐到他前方，略显不满地说：“怎么每次都是让我在前边？” “谁让你个子小呢。”狄里克说着向夏朗轻轻甩了下头，“上来。” 夏朗连忙坐到狄里克身后。浮空摩托伴着轰鸣声渐渐升空，然后保持着低空低速，慢慢地飞向北岭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谢谢你来接我 （三更） 浮空摩托在北岭镇降落的时候，恰好有两架运输直升机从他们头顶掠过，飞向事发地点。 “这次军方反应还真够快的。”夏朗仰着头说道。 狄里克也跟着仰头看了两眼，然后提醒道：“你到站了。” 夏朗连忙跳下摩托，转身问芙拉：“别沙瓦小姐，可以给我您的联系方式吗？” “我没有手机。”芙拉答道。 “那个不用担心，我不会让您赔偿照相机的。” “可我真的没有手机。上一部丢了，父亲没有买新的给我。” 夏朗愣了一下，把目光投向狄里克。 “别看我，我不是她爸爸。” “哦。”夏朗无奈地从衣兜里掏出两张名片，分别交给两人，“总之，我希望将来能有机会采访两位，如果方便的话，请与我联系。” 狄里克和芙拉接过名片。夏朗后退一步，与他们告别，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去。 “这小家伙倒是没染上记者那种死缠烂打的臭毛病。”狄里克评价道。 芙拉斜了他一眼，说：“他可是一边载着我逃跑一边问这问那呢，还让我替他拍恙追上来的照片。” “啧早知道我就不搭他回来了。” “算了算了，不管怎么说他也帮过我。现在去哪儿？” “去给你买两件衣服换上，现在这模样太惨烈了。” 浮空摩托稍稍离开地面，沿着街道慢慢行驶，不多时便找到了一家服装店。两人停好摩托走进店内，在老板娘略显异样的目光注视下选了几件少女冬装，试了试还算合身，便当场剪掉吊牌买下来，把换下来的旧衣服揉成一团丢进路边的垃圾箱。 狄里克又往芙拉头上扣了一顶斑点狗花纹的针织帽，一直扣到遮住眉毛，让芙拉很不开心。女孩打开他的手，却没有摘掉帽子，而是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地重新戴好，两只耳朵被捂在里面，暖洋洋的。 狄里克又对着芙拉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知犯了什么邪，突然把自己的风镜摘下来给她戴上。这一下芙拉更加不开心了，一边挣扎一边抱怨：“你搞什么名堂？” 老板娘不动声色地绕到收银台后面，一边小心翼翼地瞄着他们，一边从抽屉里拿出手机。 “不想改变一下形象吗？”狄里克信口胡诌。 “那是什么鬼形象啊！你这个土鳖大叔！”芙拉一脚踢中狄里克的小腿，然后远远逃开。 老板娘犹豫了片刻，把手机攥在掌心，决定先观望一下再考虑报警。 芙拉又选了一双新靴子，狄里克付完账之后，两人吵吵闹闹地走出门外。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街边的路灯相继亮起，给小镇染上了一层昏黄的颜色。 火车站的方向依然喧嚣着，有军方的卡车络绎不绝地驶来，将受困于此的学生一车车地拉回中央学院。镇民们则在自发地尝试着修缮被恙破坏的街道设施，没有什么人去组织调度，却显得井然有序。 芙拉“呼”地吐出一口气，在冬季的空气中化作一团白雾。 “我要回去啦，谢谢你来接我。” 她说罢便朝着自己的同学那边走去，但没走出多远就被狄里克叫住。 “芙拉，你想不想回贝鲁研究所？” 邋遢的大叔用殷切的语气这样问道。 少女的步伐，应声而停。 芙拉慢慢地转过身，看着狄里克，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 “你的实验不是已经不做了吗？” “只要你回来，我会想办法解决其他问题的。” “你又想要诱拐我了。”芙拉撇撇嘴，“可我现在跟两个月前不同啦，想让我重新参加实验的话，你要去跟我的家人谈谈才行。” 狄里克走到芙拉面前，低头看着这个小巧的姑娘，说道：“我想知道你本人的意愿。” “我？嗯——”芙拉迟疑地答道，“进入贝鲁层确实很有趣，可现在，我想回去了。” “如果那个家庭，并不像你想的那么温馨安逸呢？” 芙拉犹豫了一下，问：“你的意思是说，我离家出走的理由，并不是普通的家庭纠纷？” 狄里克稍显迟疑地回答：“是很严重的问题。” 芙拉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你直接给我个明确的答案，或许我会答应你——我知道你担心说出答案会引发什么不良后果——但像现在这样不明不白的我根本不可能接受的，不是吗？” 狄里克用力地点点头：“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所以我现在决定换个手段来破局。” “什么手段？” 面前这个男人的眼神突然变得充满侵略性，芙拉不禁开始惊慌起来。 “只需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之内，不要问任何问题，也不要大声喊叫。半小时后我会给你一个解释。” “什么什么意思啊啊啊你干嘛？！” 没等芙拉答复，狄里克便弯下腰，抵着女孩的腹部把她扛上肩头，转身朝浮空摩托走去。 芙拉被这突然袭击弄得惊呼连连，挥着拳头狠狠地锤了狄里克的后背几下，抱怨道：“又搞什么名堂啊你这个变态大叔！” 狄里克默不作声地骑上浮空摩托，然后把芙拉横放在身前，让她俯卧在自己腿上。芙拉一边挣扎一边用力掐他的腿肚子，却因为冬装太过厚实而毫无用处。 狄里克也不阻止她，自顾自地发动引擎。浮空摩托离地而起，芙拉怕掉下去，不敢挣扎，乖乖抱住狄里克的腿，嘴上却牢骚不断。 “神经病啊你！你这是要自暴自弃绑架我了吗？我不配合的话你的实验也做不成的好吗？你这样会被内务部盯上的我告诉你，以后就再也别想接近未成年少女了！到时候可别怪我” 叮！叮！嗖！嗖！噗 一些明显不属于浮空摩托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少女的喋喋不休。 芙拉明显地感觉到狄里克身体一僵，正在上升的浮空摩托也摇摆起来。地面街道上出现了几名穿着冲锋衣的男人，举着装了消音器的手枪朝浮空摩托射击。子弹频频掠过，但大部分都因气流发生了些微偏移，只有少量避开影响范围的弹头击中浮空摩托的钢板，令人心惊肉跳。 “抓牢！” 狄里克叮嘱了一句，浮力引擎猛然咆哮起来，贴着建筑物的房顶窜出去，迅速摆脱了对方的射击角度。 服装店的老板娘早看到狄里克扛起芙拉的那一幕，等她拎着一根狼牙棒冲出门外，只见到浮空摩托扬长而去，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穿冲锋衣的男人之一取出一本黑皮证件朝她晃了一下，说：“内务部第七调查组执行任务，无关人士避让。” 老板娘急急忙忙地躲回服装店避让，内务部的人跟着浮空摩托的方向展开追击。半分钟之后，冬夜的街道上除了多出一些散落的弹壳之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街边暗巷的拐角处，红发的年轻人正在低声地通电话。 “是的，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儿。好像有人正在争夺她，连内务部的人都插手了是的大小姐，我明白我会尽力而为” ※※※ 浮空摩托呼啸着连跨两个街区，最后降落在一家店铺的后院里。 狄里克没有下车，芙拉也瘫在那里没力气动。 她在贝鲁研究所的时候曾经接受过射击训练，但从靶子的角度来体验“被射击”却还是第一次。好不容易平复心情之后，感觉整个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她把呼吸调匀，刚想起身，不料狄里克却突然向前伏下来，有气无力地哼唧道：“我中枪了” 芙拉愣了一下，稍稍挣动，却发现现在这个姿势自己实在难以挣脱。 “你好歹撑起来一点让我出去啊，不然我也没法帮你。” “我这是第一次中枪感觉眼前发黑撑不起来” 不远处的一扇房门忽然打开一条缝，两个脑袋从里边探出来，小心翼翼地朝这边张望着。 他们用黑黝黝的眸子和芙拉对视片刻之后，一个男孩子的声音响起。 “你们是什么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包围圈（一更） 由于地处山区边缘，北岭镇的地形算不上平坦，而坐落于山丘上的钟楼则是一处显著的制高点。如果有人带着一架望远镜爬上去，便可以将整个镇子一览无遗。 卡迈尔·瑟克兰特穿着便服，和两名精悍的男子一起潜伏在钟楼上。看着金发少女和两个东陆血统的孩子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把狄里克·庞培弄进屋子之后，钟楼上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收起了望远镜。 那两名精悍男子全都露出不屑的表情，其中一个疤脸的开口嘲讽道：“内务部的那帮废物。” “本来也没指望他们。” 卡迈尔·瑟克兰特一边说一边掏出一部手机，激活屏幕，红色的信号点在上面不紧不慢地呼吸明灭。 他把手机递给疤脸男子，说：“该你们出场了。那个女孩身上有跟踪器，可以用这个定位。” 疤脸男子接过手机，看也不看地塞进上衣口袋。 “除了把女孩弄回来之外还有别的要求吗？中尉。”他抬起手，并起食中二指，对着自己的太阳穴做了个“枪毙”的动作，“要不要，干掉那家伙？” 卡迈尔·瑟克兰特不满地瞥了疤脸男子一眼，答道：“第一，我是委托方的临时代理人，而不是什么‘中尉’；第二，狄里克·庞培是一位优秀的科学家，要论对人类的贡献，一百个你也顶不上一个他；第三，你们的任务只是提供协助，这次行动的主导方，必须是内务部。” 疤脸男人却没有为对方的贬低而显露出半分恼火，只是平静地点点头：“我懂了，先生。” 说罢之后，他就招呼自己的同伴，一起顺着竖梯爬下钟楼。 卡迈尔·瑟克兰特再次端起望远镜，对准了小镇的街头。 内务部的人显然没能掌握到狄里克和芙拉的行踪，只能圈了一个大致的范围慢慢搜寻。从目前的进度来看，他们要找到那个院子，大概得耗上不少时间。 从瑟克兰特中尉的角度来看，有浮空摩托这种利器，狄里克要想带着芙拉脱出包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而自己应芙拉继父的委托，所招募的两名退伍军人，就承担着替包围圈扣上盖子的任务。 ※※※ 在北岭镇中的小店“海之屋”，三个孩子已经把狄里克弄进卧室，顾不上清扫遗留在地面的血迹，匆匆忙忙地帮他处理伤口。 枪伤，一处在左肩，一处在右腰。 腰部的伤不算严重，只是被子弹擦了一下，受损的大半都是皮肤和脂肪。左肩的那一处，由于弹头卡在肩胛里，反倒比较麻烦。 无论是芙拉，还是在“海之屋”看店的两个孩子，应对这种情况的经验都不怎么丰富，除了帮狄里克清洗伤口c止血包扎之外也做不了什么。 被称为“小遥”的黑发女孩取来绷带和一个陶瓷药罐。她的哥哥从药罐里捻出一点灰色的不知名药粉，均匀地撒在狄里克的伤口上，让那位大叔发出了一声惨叫。 药粉很快就被血浸透，变成膏泥一样的东西糊满了伤处。 芙拉按照之前在贝鲁研究所训练时学到的方法，用绷带将狄里克的伤处包扎好。至于那枚弹头，就只能先放着不管了。 这时的狄里克也从“人生第一次中枪”的冲击当中渐渐恢复，趴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问芙拉：“你在这儿居然有熟人？” 芙拉摇头：“我只是刚在他们店里买过东西。” 狄里克“哦”了一声，向黑发兄妹道了个谢，又问道：“你们的父母没在家吗？” 小遥刚想回答，就被哥哥制止。男孩警惕地看看狄里克又看看芙拉，反问：“你们还不走吗？” 狄里克碰了个钉子，不禁苦笑：“我受了这么重的伤，乱动的话会死的。” 男孩极不给面子地撇了撇嘴，说：“娇气！” 小遥似乎对哥哥的这个评价非常赞同，也跟着说：“就是娇气！” 狄里克被怼得说不出话，瞪了一眼在旁边乐不可支的芙拉，说：“你去瞅瞅那帮家伙追过来没有，我想想办法。” 男孩插言道：“你们在被谁追？” “警察。”狄里克回答，“我们是被缉捕的雌雄大盗！” 小遥眼睛亮亮地“哇哦——”了一声，她的哥哥却又撇了撇嘴：“嘁” 表达完对狄里克的鄙视之后，男孩扭头对芙拉说：“你看着他吧，我去阁楼帮你们侦查一下。”说罢便转身走出卧室，噔噔噔地跑上楼梯。 小遥因为哥哥的突然离开而显得有些不安，也找了个“我去帮你们倒点水”的理由逃走了。 狄里克看看依然在乐不可支的芙拉，没好气地说：“你不去帮我做点啥？” 芙拉收起笑意，反驳道：“你见过主动替绑架犯做事的人质吗？” “我是来救你的。” “你能在那个时候出现我确实很感谢啦，可是你不觉得后来的发展有点不正常吗？” “只是手段激烈了一点吧？” “我觉得你强行把一个妙龄女孩抓走这可不仅仅是手段问题呢。”芙拉摊开双手，“你不给我像样的解释可糊弄不过去——哪怕是你需要我？” 狄里克抿着嘴，看了芙拉半晌，终于点头道：“是，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芙拉做了个深呼吸，说：“有点想原谅你，不过还是觉得你的做法太变态了，让我再” “来了！” 芙拉的话突然被男孩的喊叫打断，他跌跌撞撞地跑下楼梯，冲进卧室，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那些人快到了，拿着枪！” 狄里克悚然而惊，问：“到哪里了？” “正在挨家挨户地敲门，快到我家了。” 狄里克不敢耽搁，强撑着爬起来，对芙拉说：“我们走。” “你的伤，行么？” “不行也得行，走吧。” 芙拉见狄里克的面容变得异常严肃，急忙上前架起他的胳膊想要帮他一把，结果却扯到了对方的伤口。狄里克脸颊一阵抽搐，严肃的面容瞬间崩溃。 “我自己能走”狄里克咬着牙说。 他推开芙拉的手，略显蹒跚地走向通往后院的门。芙拉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更后边的是黑发男孩。 芙拉有点纳闷地回头问：“你跟来干嘛？” 男孩理直气壮地回答：“我等你们出去好锁门。” “” 男孩的理由实在太过正当，让芙拉无言以对。狄里克已经走到门边，刚刚将门向外推开了一半，就像触电一样缩了回来，一边朝后竖起食指示意噤声，一边把门重新锁好。 他顾不得伤口疼痛，一把将芙拉扯到走廊的一侧，避开正对门的位置，压低声音说：“外边有人，自动步枪，别站在门边。” 芙拉默默点头，跟在他们后边的男孩闻言，反应极快，“嗖”的一声窜到了角落里。正在茶水间准备饮品的小遥也伸出脑袋，困惑地看着他们。 “怎么办？”芙拉低声问道。 狄里克稍加思索，向黑发男孩问道：“还有别的出口吗？” 男孩点点头，答道：“正门。” “正门不算，”狄里克一脸郁闷，“阁楼能不能出得去？” 男孩想了想，指着芙拉说：“她可以，你不行。” 狄里克默然片刻，却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解决方案，只得对芙拉说：“你从阁楼逃吧，我来拖住他们。” 芙拉没有如他所愿地乖乖爬上楼梯，而是略显迟疑地问：“他们是什么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你的答复（二更） 芙拉没有如他所愿地乖乖爬上楼梯，而是略显迟疑地问：“他们是什么人？” “应该是内务部的。” “想要把我从你手里救出去？” 狄里克噎了一下，答道：“应该说是想把你送回你继父那里，所以，你得逃走。” “那你怎么办？” “我总会有办法脱身，就算被抓了，诺娜也有办法把我弄出来。” “可那些家伙已经向你开枪了，你搞不好会被直接击毙。” “少废话，快走你的。”狄里克正把芙拉推向楼梯，后门方向突然传来“笃笃”的几声敲击。 屋内的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狄里克一边用手势示意其他人注意隐蔽，一边四下张望，想要找一件趁手的武器。芙拉沿着楼梯向上走了几级，蹲下身体，隔着栏杆观望后门。黑发男孩稍加思索之后，一个箭步冲进茶水间，将自己的妹妹掩在身后。 门外的人敲了几遍没得到回应，终于改成用语言沟通。 “狄里克·庞培，”一个低沉的男声隔着门板传进来，“我们不想向你开枪，留下女孩，你可以离开。” 狄里克不禁一怔。 显然，蹲守在后门的人早已确定了他和芙拉的位置，才会如此笃定地提出要求。与其相比，还在正门外的街道上挨家挨户搜查的那些就显得笨拙多了。由此可见，这两拨人并不是一路的。 狄里克蹑手蹑脚地爬上楼梯，来到芙拉身边，示意她快点去阁楼。芙拉却顽固地摇着头，压低声音说：“我觉得照他说的做也没什么不好。你能安全脱身，我也可以回家。” “那样我就根本没必要来了。”狄里克叹了口气，终于下了决心，“好吧，我告诉你原因，听完你就照我说的做。” “那要看你的理由能不能说服我。” 芙拉依然在固执己见，却见狄里克盯着她闭口不言，仿佛她不同意就不会继续说一般，只得改口道：“好吧，我答应你。” “因为你的继父。” “什么？”芙拉不由愣住。 “我不让你回家的原因c你上次离家出走的原因，都是因为你的继父。”狄里克稍作停顿，“他曾经想要侵犯你。” 芙拉目光一闪，说：“我要生气了。” 她没有等待狄里克的回应，继续道：“就算你希望我参加你的实验，也不应该这样挑拨我和家人的关系，我真的会生气的。” 狄里克看着芙拉的脸，观察了片刻，见她没有什么异常，便露出安心的表情。 “怎样都好。总之，从阁楼逃出去，别被人发现也别回家，联系诺娜，她会接应你。” 芙拉还想争辩，却被“海之屋”正门方向传来的敲门声打断，街上的那些人，终于搜索到了这一家店。 与此同时，后门外的男人也再次出声。 “狄里克·庞培，你已经没有退路了，给我你的答复。” 芙拉看了看狄里克，见那邋遢的男人仿佛对这些外界的干扰丝毫不加理会，只是执着地盯着她的眼睛，脸上布满焦虑。 女孩心中一软，微微点头，说：“好吧。” 狄里克闻言露出笑容，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芙拉。芙拉接过，揣进衣兜，转身爬了两级台阶，回头说道：“你要好好投降，别被打死。下次见面要给我个详细的解释。” 狄里克连连点头，直到芙拉消失在楼梯的转角。 ※※※ 少女拾级而上，不多时便来到了“海之屋”的阁楼。 阁楼是一个小小的房间，只容得下一张床和一张书桌。屋顶垂下一根电线，吊着一个发出昏黄光线的灯泡。有限的空间里，堆满了属于男孩子的物品——各种木制的玩具c牛角号c小型的弓箭，等等等等。 窗口位于书桌上方，同样也是小小的，让芙拉有点担心自己能否顺利逃脱。 这时，楼下传来了一些动静，似乎有人闯了进来。或许是正门，或许是后门，但听起来并没有发生剧烈的冲突。 没有冲突就好，至少狄里克不会被直接击毙。 芙拉稍稍安心，便开始专注地做自己的事。她爬上书桌，推开窗，缩着肩膀从窗口钻了出去。窗外是一个斜坡式的房顶，材料是未做加工的圆木，树皮粗糙，正可落脚。 芙拉小心翼翼地半蹲在屋顶，回手关上窗，四下观察一下，迅速地确定了逃离路线。 她伏低身体，刚刚走出几步，就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 “嘿！女孩儿！” 芙拉应声望去，夜色之下，一个精悍男子的身影，出现在“海之屋”的屋脊处。他一手拎着步枪，另一手向女孩的方向挥了两下，询问道： “芙拉·别沙瓦？” 月光洒落，映出男人脸上的一道伤疤，虬结狰狞，宛如恶魔的嘴。 他穿着一身略显陈旧的丛林迷彩军装，但是上面没有领章和肩章，或者任何可供芙拉识别对方的身份的标识。 尽管如此，芙拉依然看得出，他和之前那伙穿冲锋衣的家伙，不是一路人。 那是一群躁动不安的狗子，这是一头审视幼羚的豹。 芙拉便是被审视的幼羚，在猎手的目光下，心底发寒。她猜不透对方的身份和来历，也弄不清对方的目的。想逃离，又怕自己逃不过对方的枪口而不敢妄动。 疤脸男人抬起一条腿，踏在屋脊上，像是随时可能扑过来一样。 “你这是打算离家出走还是跟男人私奔？现在的孩子都这么不让家长省心吗？” 他一边说，一边用枪口随意地比划了一下。 “爬房顶这种事不适合你，我建议你回去，小女士。” 芙拉很想接受对方的建议。毕竟这次逃离本就不符合她的初衷，她无法确定狄里克所说的那个“你的继父曾经想要侵犯你”的理由究竟有几分可信，之所以会乖乖听话，可能是因为难以抵抗狄里克劝说她时的那张焦虑的面孔，也可能是因为传说中的“人质综合征” 不不不，她算不上是人质。她和狄里克之间只是交易的关系，而且狄里克曾经救过她。 与狄里克相比，面前的这个家伙要危险得多。 芙拉不明白对方为何不直接将她抓走，而是要求她“回去”。直觉告诉她这里面隐藏着什么阴谋，或许是针对她，或许是针对狄里克。 既然如此，她当然不能让对方遂愿。女孩做出决断之后便故作配合地走回阁楼的窗边，然后趁对方稍微松懈的时候一个俯身，顺着屋顶的斜坡滚落下去。 她的这个举动显然出乎疤脸男人意料之外，一时竟没做出什么反应。女孩很快翻出屋顶的尽头，单手在房檐边缘借力缓冲了一下，直坠地面。 芙拉运气不错，从屋顶跌落之后，直接掉进一堆枯叶当中，避免了伤上加伤。 她一个骨碌爬起身，左右观望以确认自己的位置，然后悄然而又迅速地逃离“海之屋”。 小镇繁复的巷道c矮墙c台阶，以及错落的房檐和昏暗的照明，为芙拉提供了诸多遮蔽，让她不用过于担心枪弹的威胁。但之前在恙袭击中所受的伤却依然在隐隐作痛，给她带来了很大的不便。 逃出很长一段距离之后，芙拉才终于放缓步伐。她回首望去，发现疤脸男人似乎并没有追上来，顿时感到压力大减。 女孩决定先找个落脚点稍做休息，再考虑下一步的行动。 她很快便在一家店铺后方找到了一个避风的藏身之处。在围墙和房屋之间，搭着一个低矮的棚屋，里面堆积着些许杂物，虽然不大，但也足够容纳她。 女孩躬下身体，小心地钻进去，然后倚着墙坐下，浸入黑暗。 “呼——” 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仿佛全身的伤痛与疲惫都随着这口气被抛出体外。 接下来怎么办？ 穿冲锋衣的男人c穿迷彩服的男人，如果要像狄里克所说的那样远离继父，那么显然也不能去接近火车站附近的老师和同学。 狄里克和他的浮空摩托肯定指望不上了，军方的车不敢坐，搭便车也不安全，唯一的办法，大概只剩下向诺娜求助。 芙拉掏出狄里克的手机，给诺娜发了一条信息。 “我是芙拉。我在北岭镇，狄里克被抓了，有人在追我。” 片刻之后，手机微震，诺娜的回复。 “藏好，注意安全，我马上就来，到了跟你联系。” “收到。” 芙拉关闭手机屏幕，又舒了一口气，心情却难以放松。 那个穿迷彩服的疤脸男人，似乎触动了她的某些记忆。 深夜的图书馆，顶层的储物间。 逐渐接近的脚步声c戛然而止的安静。 躲避c逃离c奔跑c坠落 恐惧c恐惧c恐惧，数不尽的恐惧，还有 “宁可死掉，也不愿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一个游戏（一更） 狄里克·庞培已经被拷住了双手。 穿冲锋衣的内务部调查员破门而入，二话不说就将他直接按倒，用枪口顶住脑袋，然后分散占据各个出口，开始进行搜查。 两个人对狄里克进行审问，一个人把“海之屋”的两个小主人带到另一个房间去问话。令狄里克感到意外的是，原本堵住后门的人竟像突然消失了一样，完全没有与内务部调查员发生接触。 稍加思索之后，狄里克蓦然意识到，位于后院的“第三股势力”，很可能已经发现了芙拉的行踪并且追了上去。 他不禁有些后悔，不该如此贸然地让芙拉独自逃走。如果落在内务部手里，她最差的结果也不过就是被送回家，但如果落在那股目的不明的势力手里，会面临怎样的处境就难以预料了。 正当他考虑是否要把芙拉的去向说出来的时候，与兄妹俩交谈的那个调查员突然跑到走廊里，喊道：“阁楼！” 有人跑上楼梯，但看守狄里克的两个人没有动，反而愈加警惕地盯着他。 狄里克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松一口气，他既希望那两伙人之间发生冲突，给芙拉提供脱身的契机，又担心芙拉被卷进去，受伤，或者遇到生命危险。 所幸，屋顶始终没有传来枪声。 ※※※ “你们不要弄巧成拙！” 瑟克兰特中尉的声音异常暴怒，从耳机中喷泄而出。 “放心吧先生，我们心里有数。”疤脸男人对同伴做了个手势，两人开始分头行动。 “我说过，你们的任务只是提供协助，这次行动的主导方，必须是内务部。”中尉再次强调自己的要求，“你们为什么给她脱离内务部视野的机会？” “我们会解决的，先生。” “这根本就不该发生，你们服役期间难道” “先生！”疤脸男人突然打断中尉，说，“如果您是中尉，那么我会回答‘是的长官’。但您自己说过，这是雇佣。” “那又如何？” “您向我购买的只是结果，而并非过程，先生。” “好吧，”瑟克兰特中尉强压怒火，问道：“至少告诉我你们到底打算搞什么名堂。” “先生，我们只是觉得那姑娘很可爱，她的反应也很有趣，我们很想看看她受惊吓的样子，”他稍稍停顿，脸上的伤疤扯动着，现出一抹狞笑，“我们想再多玩一会儿。” ※※※ ——我们出发了，你的情况怎么样？ ——我还好，现在躲在一家商店后面的棚屋里。 ——追你的人呢？ ——大概被我甩掉了。 ——把你的位置同步给我。 ——手机无法定位，可能刚才我从房顶掉下来的时候把模块摔坏了。 ——附近有什么地标建筑吗？ ——嗯我能看到钟楼，但是有一段距离我去那边等你们吧。 ——小心一点，不要冒险。 ——好的。 结束信息通讯，芙拉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方的电量标识，不禁叹了口气。 已经红了 “狄里克·庞培先生，你出门前都不先给手机充满电的吗？” 芙拉一边发着无谓的牢骚，一边钻出棚屋，沿着僻静的巷道朝钟楼的方向走去。 小巷宛转曲折，不时上上下下，还经常会出现一些死胡同，给浑身是伤的女孩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也让她走了许多的冤枉路。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敢轻易地走上大道。 大道实在太过敞亮，失去两侧建筑的遮蔽，只会令她更加不安。 学院统一发放的陆战短靴踏在青石铺就的路面上，声音细微，几不可闻。疤脸男人踏在屋脊上的那只脚浮现在芙拉的脑海里，令她蓦然而惊。 芙拉紧张地回过头，入目尽是夜色。偶有月光钻过房屋间的罅隙，映下各种形状的片片斑驳，像扭曲的眼睛一般，贪婪地望着她。 女孩心中一阵慌乱，脚下趔趄，险些摔倒。她伸出手撑住身边的墙壁，维持住平衡，暗暗告诫自己要保持冷静，然后加快了步伐。 芙拉不知道墨菲定律，但墨菲定律知道她。 没走出多远，她就因为绊到台阶而摔了个跟头。 女孩无奈而又沮丧地摇摇头，一边责怪自己不够沉稳，一边想要起身，却被一股突然袭来的大力砸倒在地。 仿佛某种大型猫科动物的扑击，带着烟草味c带着金属味c带着血腥味。 坚硬而又沉重的身体牢牢地压制着她。芙拉还没来得及兴起反抗的念头，双腕便已被一把擒住，反锁到背后，动弹不得。 对十三岁的少女而言，对方的力量显得奇大无比，只凭一只手就轻轻松松地扼住了她的双臂，将她的身体向后拉成弓形。另一只手捻起她精巧的下巴，粗糙的指尖沿着下颌的曲线缓缓划过，在颈侧稍作游移，探向耳后。 芙拉试图闪避，却因为身体被压制而难以躲开，不由得又惊又怒，身躯颤栗。 女孩强忍着对方的猥亵，试图再次拼力反抗，却觉得身体一松，背后的男人竟然放开了双手。她连忙就地打了个滚，远远避开之后，才满心提防地抬起视线观望。 是那个疤脸男人。 疤脸男人将摩挲过芙拉的手指放到唇边，伸出舌头舔舐了两下，似笑非笑地说：“你该回家了，小妞。” 芙拉活动了一下被压麻的关节，想要质问对方的身份，又觉得这样除了暴露出自己的恐惧和心虚之外毫无价值。正当她犹豫的时候，疤脸男人再次开了口。 “或者，你还想继续逃？”他好整以暇地说，“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你乖乖回家，别再跟狄里克·庞培纠缠；第二个，允许你先逃三分钟，如果你能顺利逃到那座钟楼的楼顶，我就放过你，怎么样？” 芙拉不禁顺应着他的话语把视线投向钟楼。在夜色之中，那座北岭镇的地标建筑显得轮廓模糊，令人难以判断距离。芙拉略一迟疑，问道：“如果我没逃到呢？” “那就躲起来，别被我抓到。” “被你抓到会怎么样？” “你猜会怎么样？” 芙拉扭头便窜了出去，穿出小巷，奔上大道，朝着钟楼的方向疾跑，像一只在林间仓促逃生的小鹿。 疤脸男人稍稍一怔，随即露出一抹阴笑，低声说道：“计时，开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逃遁者 疤脸男人给了芙拉三分钟时间。 芙拉决定用这三分钟来尽量把距离拉远，同时竭尽所能地接近钟楼。 逃到钟楼，那或许只是疤脸男人给她的一个诱饵，多半难以达成，即使勉强做到，诱饵的尽头可能也是另一个陷阱。 但她还备有一招暗藏着的后手，那就是诺娜。 她和诺娜约定的汇合地点，也是在钟楼附近。 她可以在三分钟后离开大道，找个地方躲起来，然后等待支援。 以中央学院和北岭镇之间的距离来推算，如果诺娜开着浮空摩托的话，很快就能赶到，即使驾驶汽车，也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诺娜一定有办法解决那个男人。 芙拉打定主意，便开始依照自己的计划行事。 沿着大路全速疾奔三分钟后，再次钻进街边的暗巷。 距离钟楼还有一大半的路程，但她已经尽力了。 她贴着墙坐下，上气不接下气地急促喘息，右手轻轻按在胸前，试图安抚自己宛如脱缰野马的心跳。 ——没有多少可以拿来休息的时间，要尽快找到藏身之处。 芙拉一边如此告诫自己，一边去掏手机，想要看看诺娜有没有发来最新的消息。结果掏了个空。 ※※※ 北岭镇的布局，以火车站为中心，周边是相对繁华的商业区和居民区，而在靠近钟楼的一侧，却要荒凉了许多。 住宅c商店和繁复的小巷已经寥寥无几，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各样的工厂和仓库，大多用于加工或存放出自山林的木料和矿石。 芙拉没有把握在疤脸男人找到自己之前赶到钟楼，更不敢调头回去寻找遗失的手机。她沿着暗巷走到尽头，翻过一道围墙，躲进一家木材加工场。 木材加工场的院子里堆放着许多未曾加工过的圆木，层层叠叠，像座座小山。院子的边缘有几间板房，看起来像是办公室，但都上着锁，无法进入。唯一能为女孩提供栖身处的，只有一个简陋的工棚。 工棚里有两台圆锯张工作台和一个工具柜。工具柜没有上锁，芙拉便从里面挑了一把二十多公分长的螺丝刀，塞进袖口，以备不时之需。 仗着身形小巧，芙拉钻进工作台和工具柜之间的夹缝，裹紧狄里克给她的外套，缩成一团。 在漆黑的夜里，从外面已经很难发现她的身影了。 ※※※ 简陋的工棚外，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 芙拉藏身工棚，竖起耳朵，凝神听着外边的动静。留意到有人接近的时候，她的身体缩得更紧了。 心脏急速跳动，“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不停地轰击着她的记忆—— 同样黑暗的夜晚c同样狭小的空间c同样紧迫的逼近c同样彻骨的寒意 脚步声不断逼近，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停顿，最终，在工具柜旁戛然而止。 是离开，还是被发现？ 芙拉屏住呼吸，静候答案到来。 “找到你了，小妞。” 疤脸男人扯开遮挡物。女孩暴露在视野中。 芙拉获得意料之中的答案，反而轻轻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乖乖出来吧，你以为躲起来有用吗？” 男人并未上前，反而将一台手机抛到芙拉面前，屏幕上一团刺目的红光，晃得她睁不开眼。 芙拉抬手遮挡，却因这个动作而失去了戒备，被对方一把抓住长发，从工具柜和工作台之间硬扯出去。女孩猝不及防，整个人扑倒在圆锯的台子上，险些迎面撞到锯片。 男人依然没有放松她的头发，又将她从圆锯台上拽起来。芙拉趁机稳住身形，借着地面上的手机发出的红光，瞄准对方的两腿之间，狠狠地一记膝撞。 她的动作已然很快，但在经验丰富的退伍军人眼中却算不上什么。疤脸男人后撤一步，避开偷袭，丢掉手里的步枪，一拳打在芙拉的小腹上。 芙拉被打得腹内一阵痉挛，眼前发黑，胸闷欲呕，不由得躬下身体，瑟瑟发抖。可是疤脸男人依然不肯罢休，手上发力，扯着头发让她扬起脸来，盯着她的眼睛，冷笑道：“还有招吗？” 芙拉避开视线，呼吸急促，脸色发白，面容显得虚弱无比。疤脸男人只当这女孩已在重击之下丧失了反抗的勇气，便一矮身将她扛上肩头，走向工作台。 女孩意识到对方的意图，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纵使腹部疼痛未消，也不敢放任对方为所欲为。她一边拼命地挣扎来干扰对方，一边悄悄地将事先藏好的螺丝刀滑出袖口，反握在手。 疤脸男人对此一无所知，只想快些把女孩按在工作台上一逞兽欲。芙拉便趁着一次较大的挣扎动作，双手一起将螺丝刀直插进他的后背。 男人一声惨叫，松开芙拉，反手去够背后伤处。芙拉头朝下坠落，连忙用手撑了一下，才没摔得头破血流。 她在地上打了个滚，起身时已经拾起了疤脸男人丢掉的步枪，熟练地拉动枪栓，“咔嚓”一声子弹上膛，然后对准男人的背影扣动扳机。 砰！ 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 从第一声枪响，疤脸男人便转过了身，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芙拉。随着接下来的两发子弹相继没入胸口，他再也没有撑下去的力气，仰面朝天摔倒在地。芙拉走近两步，连补数枪，将他的前胸打得稀烂，才终于安心停手。 枪声的余音仍在工棚里回荡，芙拉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尸体，喘息不已。 正当此时，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了另一记“咔嚓”声。 芙拉面容一凛，俯身扑向圆锯台后面。工棚外几声枪响，吓得女孩伏低身体，一动也不敢动。她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光顾着应付疤脸男人，却忘了考虑他有没有同伙的问题。 外面枪声止歇，一个男性的声音开始喊话： “芙拉·别沙瓦，我是中央陆军的卡迈尔·瑟克兰特中尉，你已经安全了。” “滚！滚开！” 工棚里的女孩大吼道。 ※※※ 芙拉拒绝信任卡迈尔·瑟克兰特。 她抱着步枪守在工棚的暗处，提防着中尉，并明确拒绝对方靠近。 瑟克兰特中尉无奈，只得先行撤离木材加工场，以免这持枪女孩因为精神太过紧张而做出过激的反应。 芙拉渐渐冷静下来，确定了中尉已经远离，才慢慢走出工棚开始查探情况。 在距离工棚不远的一处圆木堆旁边，一个男子脸朝下趴在地上，身上穿着跟疤脸男子相同的迷彩军装，后脑处中了好几枪，惨不忍睹。 芙拉觉得一阵恶心，不愿细看，便转身返回。可是工棚里也飘荡着浓浓的血腥味，混着硝烟的气味，让她感到十分不适。 她走向那台发着红光的手机，弯腰拾起，关掉那个不知为何发光的程序之后，输入了诺娜的手机号。 “诺娜，狄里克的手机被我弄丢了。” 电话刚一接通，芙拉便开门见山地这样说道。 “怎么回事，这个手机号又是谁的？”诺娜困惑地问。 “我不知道是谁的，”芙拉稍作犹豫，继续说，“诺娜，我杀人了。” 诺娜沉默片刻，说：“我马上到北岭镇，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做，待在安全的地方别动。” “我明白——对了，有个人大概救了我的命。他自称是中央陆军的中尉，名字叫”芙拉想了一下，“卡迈尔·瑟克兰特。” 这个名字让诺娜有些紧张，她急忙说：“不要跟他接触，一切等我到了再说。” “好的。” 挂断电话，芙拉不愿继续留在这个给她带来恶劣回忆的工棚，便背起步枪，离开了木材加工场。 瑟克兰特中尉紧紧跟在芙拉身后，一同走向钟楼。 女孩表现得宛如一只受伤的雏豹，一边舔舐伤口，一边朝他展露獠牙。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钟楼。芙拉强忍着伤痛，爬到钟楼顶层，并在中尉赶到之前将顶层的门反锁，这才安心地坐下休息。 从抵达北岭镇开始，她就几乎没得到过片刻安生。 在恙袭击时受的伤早已麻木，新挨的那一拳才让她整个身体都像散了架一样隐隐作痛。之前不愿在中尉面前示弱，一直强自支撑，到了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所有的痛苦c恐惧和委屈终于完全爆发出来。 她把步枪远远丢开，抱着脑袋，失声痛哭。 哭声传出门外，打断了卡迈尔·瑟克兰特准备敲门的动作。 中尉怔了片刻，收回停滞在半空的手，颓唐地转身，走下钟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一团乱（一更） 仅仅不到一天的时间，位于中央学院北部的小镇，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先是在火车站发生了一场堪称惨烈的恙袭击，然后那只恙对一名来自中央学院军事分院的女生穷追不舍，女生在路人的帮助下逃离小镇。据知情人士透露，在离开镇子之后，恙与军方派来的战机发生冲突，并同归于尽。 余波未平，镇子里面又发生了枪战，紧接着有一群自称“内务部第七调查组”的人，开始挨家挨户地搜捕一个“绑架未成年少女”的危险分子。这个危险分子最终在一家名为“海之屋”的小店落网，让附近的民众都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才松了一半，靠近钟楼的方向，就再次传来枪声。 真是个多事之秋。 第二天天亮之后，这一系列事件迅速发酵。学院都市的所有新闻媒体，都被“北岭镇”这三个字刷了屏。 中央学院传媒分院下属的伊贝罗通讯社，发布了一组非常吸引眼球的独家照片。照片的拍摄质量显得很不专业，前几张还算比较清晰，但后半程就非常不像话了，仿佛拍摄者突然开始剧烈手抖一样，画面大多十分模糊。 但是，即便如此，看过的人却没有一个顾得上指责拍摄者的技术，因为这些照片的内容，实在是太令人震撼了。 第一张照片，是恙高高耸立于月台一侧的画面，一身结晶鳞甲在阳光下金光闪闪c璀璨无比。在某节车厢下方，一枚车轮正激射而出，在画面上留下一道残影。 第二张，恙如蛇一般游过月台和天棚之间，庞大的身躯扭出一道精致的流线，显得轻盈而又灵巧。 第三张换了场景，在火车站围墙外的街道旁，金发的少女俯身倒地，一道黑影掠过她的头顶，也不知是不是恙在第一张照片中发射出的那枚车轮。 第四张和第五张，少女沿着街道跑向拍摄者的方向，在她身后，恙破墙而出，紧追不舍。 自此之后，画面中便失去了少女的身影，只剩下那只恙。 不知是因为换了拍摄者，还是拍摄者本身也成为了恙的目标，后边几张照片都是以被追逐一方的视角来拍摄的。 恙撕破路面c劈开小巷。头部时而高扬，仿佛蓄势待发；时而又极力前伸，几乎近在咫尺。四张照片，道尽危机。 这套堪称“被恙追击现场直播”的九宫格图片公布之后，被无数人转发，迅速红遍网络，收获无数好评，替伊贝罗通讯社狠狠地捞了一把热度。 人们纷纷开始探讨关于恙的话题，不时有之前各次恙袭击的亲历者出来现身说法，更多的人则把关注点放在了照片里的那名少女身上。 尽管伊贝罗通讯社用技术手段遮蔽了少女的面部，但芙拉的身份还是很快就暴露了，参加冬训的军事分院新生由此成为焦点。紧接着有人发现，自从恙袭击之后，这个金发女孩就下落不明。 而在当晚北岭镇发生的两场枪战进入公众视野之后，芙拉的失踪变得更加引人注目，结合被曝光出来的她的过往经历，引发了各种各样的猜测和谣言。 “灾星”c“潜伏在人类社会的恙”c“军方研发的人形武器”c“人类对抗恙的钥匙”，等等等等，花样百出。 而处于话题中心的少女，此时正在中央学院医学分院附属医院的诊疗室内，接受全面的身体检查。 ※※※ 再次走出钟楼的芙拉，几乎对所有人都怀有戒心，甚至包括她的家人。 唯一的例外，是贝鲁研究所的研究员诺娜。 内务部的调查员为了维护女孩的安全感，允许诺娜全程陪伴在她身边。 回到中央学院之后，芙拉的继父格莱特·凯罗尔先生对此深表不满，但也无可奈何。 “看吧，这帮混蛋究竟把芙拉愚弄成了什么模样！” 凯罗尔先生不停地发着牢骚，整个人显得激愤无比。 “格莱特，现在无论学院的科研部门还是军方，都出面为贝鲁研究所的项目担保，认为你的继女参与实验纯属自愿c绝无强迫，所以，我觉得你还是暂且静观其变为好。” 撒宾上校如此劝说自己的朋友。他曾经尝试过插手此事，却突然受到高层施压，只得放弃。 “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他们贿赂了什么人吗？”凯罗尔怒火中烧地说。 撒宾上校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明白。 瑟克兰特中尉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地听着，却觉得自己再也没了刚刚知晓此事时的那种义愤填膺。 因为他看到了芙拉的战斗，听到了她在钟楼顶层的哭声。 鉴于学院和军方的高层均有人出面庇护，狄里克·庞培和他的“贝鲁研究所”并没有背上“诱拐未成年少女”的罪名。但因为监护人方面的坚决反对，芙拉也不可能继续留在研究所当“志愿鱼”了。 住院休养了几天之后，在新一轮体检中确认身体并无大碍的芙拉，被内务部的人送回了家。 芙拉与护送者告别，开门下车，站在路边，看着阔别已久的家，心中泛起一阵陌生的感觉。 甚至，还不如贝鲁研究所的地下实验室那么令她感到亲切。 在她住院的日子里，几乎没和自己的家人见过面。直到第三天，那位亲生母亲才终于出现在病房里，给她送来了一包换洗衣物些零钱，以及三句冰冷的话语： “你爸爸让你没什么事就早点回家。” “你爸爸让你别再跟那帮家伙纠缠了。” “我还要回去照顾你弟弟，就先走了。” 然后推门而出。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芙拉在出院的时候选择了诺娜在此之前为她买的另一套衣物——从内到外，穿得清爽而又漂亮。至于母亲拿来的那些，她连碰都没去碰，连同装衣服的手提包一起，原模原样地拎回了家。 女孩叹了口气，绕过路边的花圃，走到家门前，略显犹豫地按下门铃。 她的钥匙早在被恙追击的时候就已经遗失了。 保姆跑来开门，看到芙拉的时候微微一怔，仿佛已经不太适应这个家还有这样一位成员的存在。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连忙侧身把女孩让进玄关，并伸手去接对方手上的提包。 “不用了，都是没穿过的衣服，我自己拿回房间就可以了。” 芙拉拒绝了保姆的帮助，换掉鞋子，穿过客厅爬上二楼。刚刚迈上最后一级楼梯，就被拐角冲出来的一个男孩迎面撞了个正着。 男孩只有两三岁模样，立足尚且不稳，被这一下撞得往后倒去，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他倒也没哭闹，只是困惑地抬起头看了看芙拉，然后费劲地从地板上爬起来，扭头又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大喊：“妈妈妈妈！姐姐姐姐！” 弟弟的叫声惊动了母亲，她走出房间见到自己的女儿，却完全没有嘘寒问暖的意思，而是开门见山地说：“你爸爸让你回来就直接去学校。” 芙拉点头答道：“我知道了。” 母亲似乎并不知道该跟自己的女儿聊些什么，更加没有聊下去的兴趣，便牵起躲在她腿后的男孩回卧室去了。 芙拉也回到自己的房间，将提包里的衣物分拣回衣柜，然后坐在床边，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这台手机是她在北岭镇的木材加工厂“缴获”的雇佣兵手机，由于并没有人问起，她便打算留下来当作一个纪念。她让诺娜帮忙更换了一张手机卡，此后一直随身携带。 时间已经将近中午，芙拉觉得就算自己匆匆忙忙地跑去学校，也只能赶上小半堂课，实在是没什么意义，于是躺倒在床上，准备休息一下再出发。 新的手机号码可以不受任何限制地连接外网，可是芙拉却觉得那些以前非常感兴趣的事——聊天啦c逛社交平台啦c看视频啦c玩游戏啦——仿佛全都变得索然无味，让人提不起劲儿。 她给诺娜发了个消息，询问狄里克的情况。不多时便收到回复：由于贝鲁研究所前段时间提交的研究成果在对恙作战中意义重大c成效显著，因此有不少大佬出面保护狄里克，那个所谓的“绑架未成年少女”的罪名早已不了了之。 只是贝鲁研究所的研究经费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 芙拉稍加思索，继续发消息。 ——不是说意义重大成效显著么？怎么还没有经费？ ——意义重大成效显著的是用贝鲁夹角来对恙袭击进行预警，你参与的那个投射到贝鲁层的实验还没着落。 ——就是说，我还是没机会再去贝鲁层吗？ ——那个实验的成本太高了，没有经费来源的话，狄里克撑不住的。 看到这里，芙拉忍不住叹了口气，正想换个轻松点的话题时，诺娜的消息抢先一步发了过来。 ——关于你信息团受损导致的记忆问题，我听狄里克说，他已经告诉了你一些东西？ ——嗯。 ——没什么异常吧？你的情况。 ——目前还算正常 ——那就好，注意保护自己，如果遇到难以解决的麻烦，可以联系我。 ——我会的。 芙拉平摊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她本想问问诺娜，狄里克在“海之屋”说的那句“你的继父想要侵犯你”究竟有几分可信，但还是放弃了。 只要稍作回忆，她就能感觉得到，狄里克确实一直都在提防着她的家人。而且如果把他这句话嵌入她上次离家出走的过程当中，就能将一切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得清清楚楚c明明白白。 实际上，她在狄里克说出那句话之前，便已经有了些许预感，因此听到的时候并没有感到惊讶，而是下意识地说了一句“我要生气了”。 这大概也算是在撒娇吧。 或许正因为她已经相信了狄里克的说法，所以才会对这个家感到陌生。 她，已经开始警惕自己的继父c甚至母亲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红光 芙拉并不想太早赶去学校，那样会过早面对继父。她觉得需要一点时间来调整情绪，以便更好地伪装自己的心态，避免继父发现之后狗急跳墙。 她不是没想过向公权部门举报和求助，但苦于自己手中没有丝毫具备说服力的证据，几乎不可能获得满意的结果。 女孩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无聊地拨弄着手机，不慎误触了一个程序图标，屏幕先是变黑，紧接着就有一团强烈的红光亮了起来。 像在北岭镇木材加工场那次看到的一样。 芙拉坐起身，望着那团红光，眯了眯眼睛。 她在医院的时候，就曾因好奇而研究过这个程序，但那时它只是有一个极小的红点在微微闪烁，间隔也非常长，像是随时可能会熄灭一样。 而现在 芙拉思索片刻，起身出门。 等她来到路边，再次掏出手机，打开那个程序的时候，红光虽依然强烈，却已经开始闪烁起来。 频率极高的闪烁，几乎难以分辨，但确实不再是常亮的状态。 芙拉试着返回家中，越靠近她的房间，不，似乎是越靠近衣橱，红光就越强烈。而当她沿着街道朝学院的方向走去后，红光也随着她的移动越闪越慢，并且渐渐变得暗淡。 少女停步回首，望向自己的家。 她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总是逃不掉。 显然，在从内到外换上诺娜提供的衣物之前，芙拉身上一直暗藏着用于定位的工具。只要打开追踪程序，就可以通过红光的亮度和闪烁频率来判断她的位置。 虽然在北岭镇的时候曾经更换过外衣和靴子，可是疤脸男人还是能够毫不费力地找到她，由此可见，用于定位的工具应该是被安装到了她的内衣上。 什么样的家人，会对少女做这样的事？ 只要想一想，芙拉就觉得全身发冷。 那么，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回到学校？逃离，反抗？还是再来一次离家出走，去向狄里克和诺娜求助？或者去报警，向学院举报继父？ 但是，她手里缺乏足够的证据，甚至连继父试图侵犯自己的相关记忆都不存在。 该怎么办？ “芙拉！芙拉·别沙瓦小姐！” 一个男性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少女的思绪。 芙拉停步抬头，茫然四顾，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军事分院中等部的大门前。 人行道旁停着一辆崭新的摩托车，车上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坐在前边的男性朝着芙拉挥手，但因为隔着头盔，芙拉没能认出他是谁，只觉得声音有点耳熟。 对方似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连忙摘下头盔，露出一头红发。 “北岭镇？傻朗先生！ 芙拉恍然大悟。 “呃我的名字是夏朗，夏。” “抱歉。” 芙拉的视线在夏朗和他的女伴之间游移了一下，问：“您叫我有什么事吗？” “没只是偶然遇到曾经一起对抗恙的战友，所以打个招呼。”夏朗满脸迟疑地回答，像是被她与上次画风完全不同的客套给吓到了一样。 “哦，上次的事，非常感谢您的帮助。”芙拉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去学校了。再见。” 少女如此干净利落地说走就走，出乎夏朗的意料，他也顾不得再故作矜持，连忙大喊：“等等！” 芙拉停步回头，迷惑不解。 “其实我这边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夏朗带着他的女伴下了摩托，来到芙拉面前。那位女性也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年轻又绮丽的面孔和朦胧的丹凤眼，抖落了一头黑长直。 芙拉为黑发少女的容颜所惊艳，回神之后略显尴尬地问：“是什么事？” 夏朗斟酌了一下措辞，说：“我的这位呃远房表妹，她刚从东陆过来，想要在中央学院就读，目前正在对各个分院进行实地考察。” 芙拉闻言看了看黑长直少女，见对方向她微微颔首致意，便也点头回礼。 “其他分院我都带她去过了，可是军事分院管理实在太严” “我也没办法未经批准就带你们进去。”芙拉秒答道。 夏朗见她误会，连忙解释：“不不，我不是让你违规带我们进去。我们这里有学院提供的介绍信，可以直接进去的。” “那是要我帮什么？” “是这样，我以前也没进过军事分院，对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所以想问问你，能不能带我表妹熟悉一下环境？” 芙拉又看了看黑长直少女，对方也用清澈的眸子回望着她。 “我是中等部的新生，而且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在学校，对这里的环境也不怎么熟悉。” 她委婉地拒绝。 黑长直少女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夏朗则无奈地说道：“无论如何，至少比我们俩进去之后，像没头苍蝇一样瞎撞好得多了。” “好吧。”芙拉终于松口。夏朗连忙道谢，然后接过表妹手里的头盔放回车上，将车锁在路边。 进入校门的时候，夏朗果然掏出了一封盖有公章的介绍信，轻而易举地通过了门卫的检查。 “其实你们可以找个高年级的当向导，或者找高等部的。” 芙拉想不出该如何向他们介绍这个自己只呆了不到三个月的校园，大感为难。 “我不是觉得咱俩好歹也算是曾经一起对抗恙的战友嘛。”夏朗解释道，“找别人的话，男生我怕他打我表妹的主意，女生又怕我打她们的主意” 芙拉扭头打量了一下他的红发，忍不住吐槽道：“你这头红毛确实显得很可疑——说起来，原来你是东陆人吗？为什么是红发？” “染的。”见芙拉终于有点恢复到在北岭镇时的画风，夏朗才放下心来。他松了口气，说：“正式向你介绍一下吧，我是来自东陆的移民，姓夏名朗，我的表妹，留学生，姓姜名淇。” “我是芙拉·别沙瓦，”芙拉稍作停顿，补充道，“西陆土著。” ※※※ 芙拉并不是一位称职的导游。 尽管她确实是在带着夏朗兄妹在校园里四处周游，却依然放不下自己的心事。 她几乎没提供任何有价值的解说，就只是把他们带到各个区域之后，说出一些诸如“这是教学楼”c“这是图书馆”c“这是食堂”c“这是操场”之类完全没有必要的关键词，然后便默默发呆，任凭兄妹俩自行探索。 夏朗和姜潇面面相觑。黑发少女忍不住找了个机会，趁着芙拉发呆的工夫，凑到表哥耳边，低声询问：“真的是她？” 夏朗点头回答：“真的。” 姜潇将信将疑，却又怕自己表现得太着痕迹引起芙拉的警惕，只得跟着金发女孩，继续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东转西转。 时间正值午后，校园中并没有多少人，所以这三个稍显古怪的“游荡者”也没有引来外人注意。 他们最后的终点，是一道隔离了两片校园的栅栏门。 “那边是高等部，”芙拉指着对面说道，“我不能过去。” “已经足够了，谢谢你。”夏朗违心地致谢道，“我表妹会先入读中等部适应环境，下学期才进入高等部。” 芙拉听罢，略显惊讶，视线扫过黑发少女的前胸。 “我我已经十六岁了”姜潇抬手掩着胸口，不太有底气地作出声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恙召唤者？ 芙拉送夏朗兄妹离开的时候，午休时间已经步入尾声，开始有学生陆陆续续地从宿舍返回。 芙拉这个风云人物和姜潇这个东陆美人走在一起，营造出两种风格迥异的美感，产生了“话题制造机”的效果。一路行来，回头率极高，让她们旁边那个一头红毛的夏朗都显得不怎么起眼了。 将兄妹俩送出校园，在相互告别的时候，姜潇提出要与芙拉交换联系方式。芙拉想了一下，觉得并无不可，便与其互换了手机号。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夏朗竟然自始至终没有插嘴，仿佛对女孩子的联系方式毫无兴趣一般。 两人驾着摩托车离去。芙拉又顶着沿途审视的目光和各种窃窃私语，前往自己的班级，却发现那间教室门窗紧闭c空无一人。 芙拉迷惑不解，抬头看了看门上的铭牌，“中一女六班”的字样清晰可辨。 中等部一年级女子六班——是她的班级没错。 隔壁的五班也是同样的情况。 看看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就要上课了，按照正常情况，教室里至少应该有七八个人才对。 莫非在她住院的这段时间里，学校发生了什么变故？ 芙拉把目光投向走廊的另一端，恰好看到一个栗色头发的女生从一班教室里走出来。 那个女生对芙拉来说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一年级的同学之中跟她最熟悉的一个了——正是曾经在北岭镇和芙拉一起逛过“海之屋”的蕾诺塔。 蕾诺塔一抬头，与芙拉目光相触，愣了两秒之后脸色一变，紧张地四处张望一番，发现走廊上并没有其他人，才小心翼翼地朝芙拉点了点头。 芙拉稍作回应，正想迎上去询问情况，哪知蕾诺塔像是看出她的意图一般，连忙紧走几步，冲到她面前。 栗发女孩抬起手来，一把捉住芙拉的手腕，默不作声地拖起她便跑。芙拉不明就里，稀里糊涂地被她拉进走廊尽头的杂物间。 蕾诺塔先向芙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将头伸出门外张望了一下，确认没有被人发现行踪，终于略显安心地关上门。 “你总算回来了。”蕾诺塔松了一口气，盯着芙拉的脸，这样说道。 她这一番神经兮兮的举动，让芙拉也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金发少女皱着眉问：“出什么事了？” “你先别问我，让我先问你。你到底为什么会被恙追？” “我当时突然就被盯上了，具体为什么”芙拉摊手道，“我也不知道。” “那你上学期失踪的那两个月，到底是做什么去了？” 这个问题让芙拉感到一阵诧异：“为什么问这个？” “不方便告诉我吗？” “那倒不是，”芙拉摇头道，“只是跟家人发生了一点矛盾，脑子一热离家出走了。” 由于贝鲁研究所进行的实验内容尚未完全对外公开，芙拉也不知那些该说哪些不该说，索性不提那件事。 蕾诺塔撇了撇嘴，显然并不相信芙拉的说辞，但碍于情面也没有直接拆穿。 “你知道吗，最近这几天——冬训之后的这段时间——同学之间一直都在传一些关于你的不好的传闻。” “我从进入军事分院起就一直是在各式各样的传闻当中度过的，早就习惯了。” “我知道那些，都只是一些无聊的日常而已，但这次不一样。”蕾诺塔严肃地说，“这次的传闻，涉及到你和恙之间的关系。” “哦？我和恙有什么关系？”芙拉挑了挑眉毛。 “他们说，你在上学期消失的那两个月，参加了一伙疯子搞的实验，实验的目的就是召唤恙。实验成功后，你被改造成了‘恙召唤者’，送回学校，利用冬训进行恐怖袭击。而你之所以被恙追，也是因为那些疯子的技术不成熟，导致恙失控反噬召唤者” 芙拉听得一怔，觉得这个传闻倒不能说完全是谎言。尽管脑洞深似海，却半真半假地组合出一套似模似样的逻辑，甚至让她本人都差点儿信了几分。 “然后呢？”她不禁好奇地问道。 她的反应让蕾诺塔有点懵。栗发女孩眨眨眼，反问道：“他们说的是你哎，你这围观群众一样的口气是怎么回事？不打算出面澄清吗？” “总要先弄清流言都有哪些内容，才好澄清啊。” “说得也对那我继续？” 芙拉点头同意。 “后面的更过分呢，他们还说，那些拿你做实验的人都是变态，所以才专门选你这样的女孩子。说你除了做实验之外，还会被他们” “好的我知道了。”芙拉打断了对方的话，“传这些的是男生还是女生？” “男女都有。” “老师们知道吗？” “老师们顾不上，从北岭镇回来以后出了很多事，他们根本忙不过来。” “唔。”芙拉点点头，随后想起了自己的另一个疑问，“学校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教室里都没人了？” 蕾诺塔没想到她突然转变话题，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连忙答道：“冬训的时候死伤了很多人，回来以后又有不少人退学，现在六个班被合并成两个班了。” “这么惨吗” “是啊” 芙拉又向蕾诺塔询问了几个关于学校的问题，对关于自己的谣言却显得一点都不上心，这让蕾诺塔很是困惑。 “你不想想办法吗？那些流言。” 看到芙拉问完学校的情况便打开杂物间的门准备离开，蕾诺塔忍不住提醒道。 芙拉当然在意那些谣言，但她一时半会也拿这些谣言毫无办法，独自跑去澄清只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她想到了刚刚离开不久的夏朗，在关于舆论方面的问题上，那位一头红毛的伊贝罗通讯社记者，想必能给出可行的建议。 而且，与这件事相比，芙拉这次回到学校之后，还面临着一个更大c更危险的威胁，令她无暇他顾。 ——继父。 ※※※ 当芙拉顺着走廊走向合班之后的教室时，蕾诺塔没有与她同行，而是留在了杂物间。 以芙拉如今在同学之间的风评，与她亲近无异于自掘坟墓，若被发现，很可能会和她一起被人孤立。 看到栗发女孩为难的脸色，芙拉很快理解了对方并未说出口的意思。 尽管心中泛起一丝遗憾丝失落，她还是没有强求对方同行，只是轻声告辞离开。 直到她走过了大半条走廊，蕾诺塔依然没有出来。栗发女孩藏身于杂物房门内，只露出小半张脸，一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芙拉的背影，目光闪烁。 她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看也不看地解锁屏幕，用快捷拨号功能拨出一个电话。 “老师，我见到芙拉了~” “是的，我说了她没有什么反应呢。” “不，我想她猜不出来，毕竟有谁会像我这么做呢？” “哈哈，真可惜，我倒挺希望那些不只是流言——您不要忘记答应我的事哦。” “当然就是那件事啊~无论芙拉怎样选择，我都不会离开您的！” “那当然。我要去上课啦，老师再见。” 挂断电话，走出杂物间，栗发女孩脸颊红扑扑的，上面染满了喜不自胜的色彩。她像是因这寥寥几句的通话而突然换了一副好心情，踏着芙拉的足迹，轻快地走向教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抢回来 狄里克在医院门口肆无忌惮地伸了个懒腰，惹得往来人员一阵侧目，随后发现不远处停着一辆非常眼熟的小轿车。 他快步走过去，拉开副驾位置的车门，躬身坐了进去。 “总觉得我好像已经被你这样接了很多次。” 他一边说一边拉开副驾前方的抽屉，翻了几下，却没有找到自己的目标。 “烟呢？” “上次的是最后一支，你忘了？” 驾驶位的诺娜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启动引擎。 “啧我以为你会买一包来备用。”狄里克往后一靠，满脸憋屈地发牢骚。 “安全带！”诺娜提醒了一声，便踩下油门。等轿车上路之后，开口问道：“你的伤好了？又想干什么出格的事？” 正在低头扣安全带的狄里克闻言一愣：“伤倒是问题不大，可你为什么这么说？什么叫‘出格的事’？” “反正你想正经事的时候从来不会找烟抽，”诺娜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老搭档，又问，“还是想把芙拉抢回来？” “没错，上次功亏一篑，而且失败得莫名其妙，就像是那帮混蛋知道我要去找芙拉一样。”狄里克忿忿不平地回答道。 “你觉得是为什么？” “可能有他们的人盯着我吧，天知道。” “我想，你应该提防一个人。” 狄里克一怔：“谁？” “埃德。” 狄里克并没有因诺娜给出的答案而惊讶，沉思片刻之后，说：“你总要给我个理由。” “他嫉妒芙拉。”诺娜不假思索地回答，“嫉妒会让人产生一种‘让其他成功者消失，我就会成为成功者’的错觉。” 狄里克一声冷笑，评价道：“愚蠢。” “你说谁？” “哦，当然是说那小子。” “算你识相。”诺娜停顿了一下，问：“芙拉那边，你打算怎么办？在学院里可不好找机会。” “确实有点困难，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办法。”狄里克答道，“至少和上次相比，现在的芙拉应该已经对她的继父有了警惕。” “你真是乐观” “但从不盲目。”狄里克恬不知耻地做了一句自我评价，“怎么联系芙拉？” 诺娜随口报出了一串电话号码，狄里克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输入手机，却没有拨打或者发消息。 “我大概没办法通过合法手段解决，监护人那一关绕不开，所以到时候可能还需要你帮忙。” “那是当然。” “说起来，北岭镇这次居然能如此轻松搞定，我还真低估了你的能量。” 诺娜想了想，肃声说道：“我觉得，这次你能逃脱干系，似乎另有隐情。” 狄里克对她的回答很是意外，不禁也跟着严肃起来。 “是在对我们示好？” 诺娜沉默片刻，谨慎地回答： “敌友，未明。” ※※※ 军事分院中等部女生班的这次合班方案，是依照奇偶来区分的。 三班和五班的学员并入一班，四班和六班的学员并入二班。 但无论是恙袭击中的死伤，还是事后的退学大潮，在各个班之中的人数分布都不那么均匀。这就导致在合并之后，产生的两个班也是一大一小。 大的那个，就是芙拉该去的“偶数班”。 刚刚进入教室，芙拉就感受到了蕾诺塔所说的那个流言的威力。 距离上课大概还有五六分钟，教室里的学生已经到了一大半，并且依照原本的班级而隐隐地形成了三个小团伙。 但当这三个小团伙看到芙拉的时候，却自发地同仇敌忾起来。 “二班已经满员啦，你还是去一班的好。”一个原二班的女生这样说。 她的说法得到不少支持，不单有原二班的人，还有四班和六班的。 芙拉没有答话，而是自顾自地走上讲台，抽出讲桌下的椅子，一屁股坐在上面，一边玩手机一边等老师到来。 一众同学面面相觑，对她这副蔑视芸芸众生的态度极为不满，却又大多不知该如何进一步挑衅。 之前发声的女生最是尴尬，想要起身充当出头鸟。结果被芙拉一眼扫过，蓦地想起自己面对的人是可怕的“恙召唤者”，立刻毫不犹豫地坐回去，趴在桌上没了声息。 始作俑者偃旗息鼓，其他人更不可能接过这杆对抗“恙召唤者”的大旗。一时之间，窃窃私语的声音此起彼伏，站出来对芙拉指手画脚的人却没有了。 这种令“芸芸众生”深感纠结的古怪氛围，在老师进门的同时骤然化解。那位年轻的男性老师显然也没想到会遇见这种情况，愣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开口，问道：“这位同学，你是芙拉·别沙瓦？” 无论如何，芙拉的知名度都不是盖的。 坐在讲台上的少女闻声抬头，起身答道： “是的，就是我。” “你跟我出来一下。” 老师把芙拉叫到走廊上，向她解释道。 “我前两天向学院提交申请，建议把你调到一班，今天上午刚刚得到批准。” “因为偶数班留下来的人比较多，合并之后，二班实在有些过于拥挤了，所以我觉得这样安排对你和同学们都有好处。” 芙拉反问道：“您的意思是说，肯定要有人被转到一班去，只不过恰好是我？” “是的。” “真巧啊。”芙拉似笑非笑地说。 老师稍显尴尬，清清喉咙，劝说道：“其实也没有多大差别，除了文化课之外的训练活动都是不分班的，环境变化还没有去年你们升学的时候大。” “我明白，”芙拉点点头，“只要一班的人不反对，我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老师对芙拉的反应有点意外，一愣神的工夫，女孩便已向他告辞，转身走进一班教室的后门去了。 或许因为早有人把隔壁发生的事传播过来，所以当芙拉进入一班的时候，没有再掀起如二班那样的波澜，反而使原本嘈杂的声音变小了很多。 芙拉不知自己该坐哪个位置，索性故技重施，又朝着讲台走去。途径一个梳着侧马尾的女生身边时，对方突然出言提示：“你你的位置在那边。” 芙拉闻声停步，顺着对方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一张空出来的桌子侧面写着自己的名字。 她向侧马尾挤出一个笑容，有点尴尬地道谢，然后转身返回，走向自己的位置。 刚刚落座，上课铃声便已响起，与之相伴的是一片纷乱的脚步声。学生们回到各自的座位，栗发的少女蕾诺塔也在此时走进教室后门，坐到芙拉的右后方。 芙拉对蕾诺塔没有把转班的事告诉自己有些许不满，便偏头看着她。两人目光交错，蕾诺塔慌忙垂首，在镶嵌于桌面的教学屏幕上随手乱戳，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想要在同学面前掩饰两人的关系。 芙拉摇摇头，也开启自己面前的教学屏幕，戴上耳机，随意点选了一节课来听。 军事分院的文化课程大多由学生使用终端设备自行学习，老师登堂授课的情况极为罕见，那个讲台也基本上形同虚设，像之前那位二班班导一样跑到教室巡视的，已经可以谓之教育界的良心了。 一班的班导显然没什么良心，直到芙拉听完半节课都没有出现。女孩按下暂停，伸个懒腰，环视四周，见无人注意自己，便掏出手机，给狄里克发了一条消息。 ——你自由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继父，继女 ——你自由了吗？ ——随时可以起飞。你现在在哪里？ 狄里克几乎秒回。 ——学校。 ——怎么又回学校了？没办法脱身？需要我接应吗？ ——不，我只是不想再逃了。 ——？？？？？？ 六个问号，把狄里克的费解充分地通过通信网络传递过来。芙拉想象着他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连忙掩起手机，左右张望。 还好教室里的同学都在戴着耳机听课，没人注意到她。 芙拉低下头，继续发消息。 ——反正你的接应也只是找个地方把我藏起来吧？就像在贝鲁研究所的那两个月一样。 ——不，我会把你送到另一个城市，给你安排新的生活。 ——有区别吗？解决不了监护人的问题，我就只能隐藏身份c东躲西逃。如果你真的想对我好，不是应该让我继父消失吗？ ——消失个屁！现在要做的是先让你脱离危险。 ——你跟女孩子说话就不能文明点吗？ ——抱歉 ——前几天我面对的危险更加直接，先是恙，然后是来路不明的变态。前者被战斗机炸死了，后者是我亲手杀的。做完那件事之后，我独自躲在钟楼上哭了很久，也想了很久。现在我明白了，面对危险的时候，一味地逃是没有用的。恙是如此，变态是如此，继父，也是如此。 ——你不会是想要杀了他吧？他的情况和那个变态不一样，那次你是正当防卫，还有瑟克兰特中尉替你作证。 ——当然不是，我只是要拆穿他，然后摆脱他。 ——我也这样想过，可是没有证据。我们能拿出来的那些，在内务部面前根本没有说服力。 ——这就是我回学校的原因。我想，他不会罢手的，不是吗？ ——这样太冒 狄里克发来的最新一条回复，芙拉只读了开头几个字，手机便被身后的人探手夺了过去。 她回过头，看到了自己的继父——格莱特·凯罗尔。 ※※※ ——这样太冒险了，你现在想办法溜到校外或者学校楼顶，我马上出发，大不了咱俩一起亡命天涯。 “你要拐带未成年少女私奔吗？” 贝鲁研究所中，狄里克抱着新手机一刻不停地收发消息。诺娜坐在旁边默默盯了他许久之后，终于忍不住伸过头来看了一眼，结果被他发出的消息内容吓了一大跳。 “我可以带她回卡萨卫城。我在那边可以继承一家公司，足够把她养到成年。”狄里克一边起身收拾行装一边回答道。 诺娜翻了个白眼，说：“卡萨卫城又不是法外之地。” “跟中央学院相比还是要安全得多了。” “那贝鲁研究所怎么办？比目鱼计划呢？” 狄里克微微一滞，咬了咬牙，答道： “搁置。” ※※※ 芙拉起身试图抢回手机，却被格莱特·凯罗尔一把擒住腕子，扭到背后，按倒在教学屏幕上，动弹不得。 周围的同学大都惊惧地看着这一幕，不明白为何一贯和蔼的凯罗尔老师突然如此凶恶，只有蕾诺塔露出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之前为芙拉提示座位的侧马尾女生见芙拉不停地拼命挣扎，看不下去，跑来说情。可是凯罗尔老师丝毫不为所动，就那么按着芙拉，慢慢地将手机上的信息一条条地看完。 看完之后，他才放松了芙拉的手腕。女孩踉跄起身，抱着肩膀连退几步，紧张又警惕地盯着继父，喘息不止。 凯罗尔目光冰冷地扫了她一眼，说：“你跟我去办公室，其他人继续学习。” 他说完之后便从芙拉面前走过，芙拉停顿片刻，调匀呼吸，稍稍向侧马尾女生点头致谢，然后远远地缀在继父身后，离开了教室。 ※※※ 在去办公室的路上，芙拉没有试图逃跑，甚至刻意将自己一路暴露在监控器下。因为校园在上课期间是完全封闭的，而且几乎遍地监控，就算能够短暂地摆脱继父，也于事无补。 况且，如果她就这么逃走的话，手机上保留的那些消息记录，很可能会被视为狄里克教唆未成年少女反抗家人c离家出走的罪证，从而给他带来巨大的麻烦。 少女小心地尽可能保持着足够她应变的安全距离，进入办公室后也只肯停留在门口，而且大敞着房门。 格莱特·凯罗尔将从少女手中收缴的手机放到办公桌上，回头看看自己的继女，问道：“不想进来好好谈谈吗？” “这样就好，我没有什么怕被人听到的。” “很好，如果你始终保持着对抗的心态，那么我们之间的某些误会是永远也没办法化解的。” “是误会吗？”芙拉直截了当地说。 “我不知道狄里克·庞培和他的手下给你灌输了一些什么，才会让你有了如此可怕的想法。”凯罗尔重新拿起手机晃了晃，说，“你上次回来的时候伪装失忆，也是为了试探‘拆穿’我？” “我没有伪装，是真的失忆。” “现在恢复了吗？” “还没有。” “那你宁可相信他们也要如此敌视我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好吧，我承认，在北岭镇袭击你的那个雇佣兵确实是我找来的，但我也没想到他会那样做。我找他的目的只是为了配合内务部来救援你，因为我听说狄里克·庞培还在打你的主意！难道你要为事先没调查佣兵背景这样的疏忽而迁怒于我吗？”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的记忆恢复，就有敌视你的理由了？” “不当然不”继父意识到自己话语中的漏洞，一时却不知该如何弥补，索性不再解释，“无论你对我有怎样的误解，都应该跟我沟通，而不是在外人的教唆下和我对抗，这就是我” “可我并不想跟一个在继女内衣里安装跟踪器的变态沟通！”芙拉忍无可忍地打断他，怒叱道，“在你居高临下地教训我之前，请先回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我不是三岁的孩子，我有判断推理能力。就凭你的所作所为，我也完全能推断得出自己遗失的那些记忆是什么。实话告诉你，我一点也不想恢复那些记忆，一点也不想！或许正因为感到恶心，我才会丢掉它们！” 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芙拉始终都在提防着继父的反应，刚一发现对方有起身的前兆，就快速地退出门外，做好了随时逃开的准备。 但继父只是站起了身，并没有追出来。 从芙拉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他知道自己与继女之间已经不存在缓和关系的可能，便放弃了继续在这个方向上努力，但校园的环境也不允许他对芙拉采取什么强制手段。 “也许我们应该回家，各自冷静一下再谈。”他铁青着脸说道。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芙拉针锋相对。 “如果你不愿跟我谈，那我就只能让内务部去找狄里克·庞培谈了——我想他们会对这个手机里的消息记录感兴趣。” “” 正当两人谈话僵持的时候，那台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继父低头看了看来电显示的内容，然后阴森地一笑，望了眼芙拉，接听了电话。 狄里克的声音从听筒飘出来，隐隐约约地传到门外，可是芙拉却听不清。 继父自始至终保持着那个诡异而又阴森的表情，一声不吭地听完之后，开口说道：“那咱们就楼顶见，狄里克·庞培。” 芙拉微微一怔，随即意识到狄里克很可能已经来到学校附近，立刻毫不犹豫地转身奔向楼梯间。格莱特·凯罗尔看着自己继女的身影消失在门前，又从窗口一晃而过，继续说：“我有不少账要跟你算。” 他挂断电话，拉开办公桌的抽屉，掀起几本书，从底层取出一支手枪，检查了一下弹匣，然后掖在腰后，大步流星地走出办公室。 ※※※ 在军事分院中等部的校园里，有男班教学楼c女班教学楼c教师办公楼c综合楼等五六座之多。 芙拉不知道狄里克会去哪个“楼顶”，但她知道按照那个男人一贯的画风，必然是开着浮空摩托飞来的。所以，她根本不用在意是哪栋楼，只要爬上去，就一定可以见到对方。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办公楼的顶层，扳开略有锈蚀的门闩，用肩膀将通往楼顶的门顶开，整个人撞出门外。 骄阳高挂，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少女抬起手，遮在额前，四处张望，却没能发现狄里克的身影。 “没在这栋楼。” 芙拉轻轻喘息，心中略感失望，又觉得自己的这种小情绪实在是有点无理取闹。 她顾不得许多，索性冲到楼顶的边缘，扶着栏杆，放开喉咙，大声喊：“狄里克！” 又换到另一个方向：“狄里克·庞培！” 风很大，把她的声音吹得七零八落。女孩唯恐自己白费功夫，于是在喊的同时又加上了蹦跳和挥手的动作，也不管半空中是不是真的有人。 然而，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她开始感到不安，担心自己是不是中了继父的计，主动跑到这么一个没有退路又缺少监控的地方。她扭头看了看通往楼梯间的门，又看了看门上方那个楼顶唯一的摄像头，犹豫着是否要更靠近那边一点。 正当此时，浮力引擎的轰鸣声从她背后飞速接近，芙拉惊喜转身，只见一道黑色的阴影骤然跃出。浮空摩托高昂机头，从另一侧斜斜地冲上楼顶。 狄里克在冲出来的第一时间发现了芙拉的身影，一边减速降低高度，一边朝她招手。芙拉连忙跑过去，却在跑出两步之后看到狄里克脸色一变，笑容骤然消失。 与此同时，身后的楼梯间那里，传来了两声枪响。 砰！ 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亡命天涯的第一步 砰！ 砰！ 枪击的目标是正在下降的狄里克，第一枪击中了浮空摩托的钢板，第二枪与他擦身而过。芙拉俯身回头，正看到继父站在楼梯间门口，双手握枪。 砰！ 楼梯间的空腔使枪声显得异常的响。 狄里克见势不妙，偏过车头，从楼顶边缘斜坠下去，堪堪避开了这一枪。 凯罗尔失去目标，扫了芙拉一眼，便提枪追来。芙拉一惊，连忙起身跑到狄里克坠落的地方，探头张望，见狄里克只下坠了几米就稳住了浮空摩托，并且开始重新上升，这才放下心。 芙拉回头瞥了一眼，凯罗尔已经追到距离她不过数步的位置。芙拉不敢耽搁，腾身翻过护栏，对狄里克大喊一声“接住我”，朝着浮空摩托的方向纵身跳下。 狄里克听到她的喊声，抬起手来将她接了个正着。浮空摩托稍稍一沉，晃了两下便恢复正常，反倒是狄里克身上的旧伤因这记冲击而阵阵作痛，让他眉头大皱。 “快走！快走！”芙拉急不可耐地催促道。 浮空摩托骤然加速，划出一道弧线，向校外飞去。凯罗尔追到护栏旁，瞄准狄里克，一口气打空了弹匣，都没能命中目标。 他掏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怒不可遏地大吼道：“我是格莱特·凯罗尔。狄里克·庞培又掳走了我的继女！就在军事分院！” ※※※ 军事分院保安部的两架浮空摩托奉命升空，对闯入者进行拦截。但由于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等到他们勉强拉近与目标之间的距离的时候，已经进入了高楼林立的都市区域。 狄里克降低高度，钻进复杂的建筑群中。浮空摩托贴着地面呼啸飞窜，吓得路人连忙闪躲，留下一片怒骂。在七扭八拐很是费了一番力气之后，终于把黏在身后的两条尾巴甩掉。 狄里克把浮空摩托停在一条横穿学院都市的河边，将手机远远抛进河里。又从浮空摩托的尾箱里拎出一个提包，丢给芙拉，然后扳着摩托一侧的车底，向上一用力，将它掀下河堤。 “噗通”一声，水花飞溅。 芙拉咧了咧嘴，问：“就不要了？” 狄里克掸掸手上的灰，答道：“里边有定位系统，会被警察盯上的。” “真败家。” 狄里克瞪她一眼：“还不是为你？这个将来要算在你账上的。” “呃咱们接下来去哪儿？”芙拉连忙转移话题。 狄里克张望了一下四周，说：“先找个僻静点的地方吧。去西南区，那边鱼龙混杂的比较容易藏身。” 芙拉听到“西南区”之后神情微变，狄里克却丝毫没注意到她的异常，自顾自地走向一个巷子口。芙拉稍稍调整心情，拎着提包追上去，大声喊道：“喂！这么沉的包你就丢给我了吗？” “我是伤员。”狄里克理直气壮地回答。 “我也是！”芙拉毫不让步。 “我是枪伤！” “我是我是恙伤！” “恙伤是什么鬼？” “就是被恙弄伤的！” “” 两人一路拌嘴，穿过小巷，走进一个街边的花园。狄里克见四周无人，便停下步子，脱掉外套，扯动肩部伤处的时候，动作明显滞涩。他把外套翻了一个面，重新穿回身上，立刻从藏青色变成了浅棕色。 “你这也叫伪装吗？”芙拉冷眼看着他做完这件事，吐槽道。 狄里克也不反驳，从她手里接过提包，拉开拉链，掏出一个墨镜戴上，问：“这样呢？” “比刚才好点。” 狄里克又掏出一顶宽沿帽戴上，问：“现在呢？” “你就不能一口气穿完再来问我吗？” “就这些了。” “不被盘问的话应该没问题。”芙拉点头道，“可是你自己掩饰得再好，我现在这个模样也很容易露馅吧？西南区那种地方” “里边有你的。”狄里克把提包递还给芙拉。 芙拉将信将疑地瞥了他一眼，低头拉开提包的口，见里边有一团粉嫩粉嫩的物事。芙拉心中不解，便伸手去摸，触手处又滑又软，扯出来一看，竟是件粉红色的羽绒服。 崭新崭新的，连标签都还在。 “你让我穿这个去西南区？”芙拉脸色一黑。 “有什么不对吗？” 芙拉无奈地摇摇头，说：“那样的话，大概半个小时之内，你就会被人打闷棍，而我会被拖去卖掉。” 狄里克闻言一懵：“西南区有这么乱？” “我在那儿住过一年多，那地方是你这种高端人才无法想象的。”芙拉一脸轻蔑地回答道。 “那时候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那时候我又黑又小又脏又臭，还喜欢咬人，只有饿昏头的人会打我的主意。”芙拉稍稍停顿，继续说，“有好几次，我都差点被下了锅。” “警察不管吗？” “当然管啊，大部分时候我都是被警察救出来的。可西南区那破地方，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有人饿昏头。” “好吧，先不说那些，现在怎么办？咱们最好别在这儿停太久。” 芙拉想了想，说：“倒是有个办法。把你的外套给我，你穿这个。” “能别闹吗？” “我这么白白嫩嫩的妙龄少女，穿这种衣服太容易被坏人盯上了。换成你的话就没问题，别人只会把你当成变态。” “你不考虑尺码问题？” 芙拉闻言一愣，摊手说：“那怎么办？我可不想穿这种衣服去西南区，绝对有去无回的。” 狄里克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在芙拉眼前一晃，问：“带着这个也不行吗？” 芙拉定睛一看，不禁哭笑不得：“有这个你刚才为什么还会被打得像个兔子一样啊？你为什么不还手啊！” 狄里克的手中，赫然是一支微型手枪。 ※※※ 华灯初上，中央学院周边星星点点，霓虹闪烁。 内务部的调查组终于把狄里克的浮空摩托从河道中打捞出来，可是没能从上面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由于水流的冲击，浮空摩托一直在贴着河床向下游滑动，尽管速度不快，却也难以再找到最初的抛车点。 找不到抛车点，自然就无从推断狄里克和芙拉的去向，只能通过寥寥无几的监控记录来划定一个大概的区域，然后像大海捞针一样，慢慢地搜索排查。 调查员们聚在一起，简短地商议了一番，便分头行动，处理各自负责的调查范围。那辆沾满污水的浮空摩托，则被丢在原地，无人理会。 在街道对面的一家便利店里，红发的青年站在贩卖杂志的货架前，右手捧着一本面向女性群体的时尚杂志，左手轻轻按在无线耳机上。 他一边小心地观察窗外那些内务部调查员的动向，一边低声说道：“他们发现了狄里克·庞培的浮空摩托，但还没有找到人。” “你认为他们会去哪里？”耳机中传出少女的嗓音，圆润又清脆。 “猜不出来，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不可能回贝鲁研究所。” “如果你是狄里克·庞培，会如何选择？” 红发青年略一思索，答道：“大概会找个地方潜伏下来，然后寻找机会逃离。” 对面的少女沉吟片刻，说：“我会让卓格拉家族出面，给内务部制造一些麻烦。你召集人手，抢在所有人之前把他们找到。无论是狄里克·庞培，还是芙拉·别沙瓦，今晚，我全都要。” 红发青年肃容应道：“是的，大小姐，我马上去做。” 他转身就想离开便利店，出门前忽然发现自己手中还拿着一本未曾付款的杂志。低头看了看封面的标题，顿时脸色一黑，连忙把它放回货架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亡命天涯的第二步 花纹雕饰的银色枪身，在劣质霓虹灯那简单而又粗陋的光线下，不断变幻着色彩。枪口顶着一个男孩的眉心，他的脸也因为枪身的反射，而变得忽红忽绿。男孩眼中满是畏惧，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双手高举，不敢妄动。 手枪小巧又精致，与其说是武器，反倒更像是工艺品或玩具。枪柄握在一只同样小巧又精致的手中，手的主人则是一个同样小巧又精致的女孩，看起来似乎根本没有什么威慑力——如果忽略掉男孩腿上那个仍在汩汩冒血的弹洞的话。 “算了吧，芙拉，他又没得手。”狄里克站在旁边劝说道。 “你闭嘴。”芙拉斩钉截铁地说，“不懂西南区就别乱发表意见，老实听我的。” “我不是怕你开枪把警察招来嘛”狄里克辩解道，“而且他现在需要止血。” “别露怯了，没人报警的话警察不会来，这点小伤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尽管嘴上不饶人，可芙拉还是放弃了对男孩的压制。在她退开几步之后，男孩稍稍撑起身体，目光游移地提防着面前的男人和持枪少女，在枪口的威逼下努力拖动伤腿，慢慢地向后挪开。 见男孩挪远，芙拉才稍稍放松，将子弹退膛，重新压进弹匣，装回枪内，动作一气呵成。 这支枪原本是狄里克随身携带的，可狄里克对自己的枪法缺乏自信，而且这支枪小到了他要翘起兰花指才能凑合用的程度。芙拉实在看不下去，于是干脆抢过来，以备不测。结果刚进入西南区没有多久，就派上了用场。 枪柄的尺寸和她的手倒是极为契合，就像量身打造的一样。 “呐，”芙拉朝着街边霓虹乱闪的杂货店抬了抬下巴，说，“要买什么就快去吧。” 狄里克咧了咧嘴，摇头走进杂货店，背影写满了无奈。 他本以为在这次“逃亡”的过程中，自己和芙拉之间应该是类似于“父女”一般的关系——“父亲”做出决策，用自己的努力帮助“女儿”逃离危险，为“女儿”遮风挡雨。“女儿”则只需要负责乖巧懂事，并在必要的时候“可爱”一下来抚慰“父亲”的疲惫与创伤就可以了。 然而，自从进入西南区以后，这个他所认为的“父女”关系就有点颠倒。 首先，芙拉自作主张地选了一家号称是“专供通缉犯使用的黑店”来作为两人的临时落脚点。 随后，她认为不能在西南区停留太久，建议出门去打探消息，以便策划逃离路线，并毫不客气地抢走了狄里克的手枪。 他们在“黑店”的楼下见到了霓虹乱闪的杂货店，狄里克忽然想起自己需要购置一些备用的食物和水，却下意识地先去征求芙拉的同意。 芙拉倒是没反对，还很好心地提醒他：“这破地方不支持任何乱七八糟的支付方式，你有带现金吗？” 狄里克也不太确定，便掏出钱包低头翻找。跟在他身边的芙拉像是说了一句什么，随后突然飞起一脚，将一个试图靠近他的男孩踹倒在地。 狄里克猜测是遇到小偷，以为被芙拉抓了现行之后，这件事也就结束了。哪知芙拉却不这样想，而是毫不犹豫地掏出手枪，将正想起身逃走的男孩一枪撂倒，然后冲上前去，枪口顶在对方前额，恍如凶神恶煞一般，看得狄里克瞠目结舌。 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芙拉之前的两次跳楼绝对不是心血来潮，而是真的想用那种方式逃离。 实在是太虎了，这姑娘。 进到杂货店里面，他还在隐隐地感到不安。一边在货架上拣选，一边问跟在身后的女孩：“警察真的不会来？” 芙拉翻了个白眼，回答：“当然不会，反倒是如果我不开那一枪，今天晚上我们就会麻烦不断。” “那个男孩怎么办？” “我打的是大腿外侧，没伤到主动脉应该问题不大，至于其他的听天由命吧。” 狄里克叹了口气，不再耽搁，迅速选好物品，结账离开。 走出杂货店，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很快就再次找到了那个男孩的身影。 男孩已经挪到了路边，扶着墙壁站起身，慢慢地往前蹭。狄里克追过去，喊住了他，然后递出一袋面包瓶水和两张钞票。 “去包扎一下，不然很危险。”他这样劝说道。 男孩的眸子一亮，却不敢伸手来接。狄里克听到身后传来“咔嗒”一声，扭头看时，见芙拉已经又把枪掏了出来。 “你不至于吧？”狄里克略显不满地抗议道。 “科学家，西南区不是你的研究所，这里一点儿都不科学。” 芙拉的蓝眸恶狠狠地盯着男孩，枪口微摆，呵斥道：“快滚！” 男孩被吓坏了，急急忙忙地加快脚步，却因为腿上的伤连摔了两个跟头。狄里克偏过头，看着令他感到陌生的芙拉，感觉仿佛看到了一只回归丛林的猫科动物。 ※※※ 格莱特·凯罗尔回到家时，看到自己的妻子和儿子正在客厅里玩耍。 听到他关门的声音，两人全都抬头望过来。见到是父亲，小男孩便费力地爬起身，光着双脚噼里啪啦地跑向玄关，一个跟头摔在凯罗尔脚边。 凯罗尔弯腰扶起儿子，牵着他走向沙发，坐在神情局促c略显不安的妻子身边。这时正在厨房忙碌的保姆也来到大厅，向男主人行了个礼，询问道：“需要帮您把饭菜热一下吗？” 凯罗尔摇摇头：“不用，我在外面吃过了。你回去吧。” 保姆看了看旁边的女主人，见对方也微微摇头，便答道：“好的，那我去处理一下。” 保姆返回了厨房。凯罗尔随随便便打发了儿子，然后掏出从芙拉那里夺来的手机，激活屏幕，调出女孩与狄里克的消息记录，递给自己的妻子。 “看看你的女儿。” 妻子因他的话语而全身一颤，小心地接过手机，只看了几行就脸色大变，呼吸也急促起来。 “不她我不知道”她抬起头，惊恐地望着丈夫，语无伦次。 “看完它。”凯罗尔用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 妻子连忙闭上嘴巴，视线转回屏幕，将剩余的消息内容草草看完之后，变得愈发紧张。她抬起头，发现丈夫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似乎在等待她的表态。 “芙拉她大概是被人欺骗” “是啊，她那么可爱，年龄又小，被坏人盯上一点儿也不奇怪。”凯罗尔接口道，语气和一个担忧女儿的父亲毫无区别。 “我我会教训她的，等她今天回来” “你？教训她？”凯罗尔轻蔑地一笑，“不会回来了，她已经跟那个男人一起逃走了。” 妻子嗫嚅半晌，放低声音说：“那报警？让那个男人进监狱把她抓回来锁在家里？” 她看起来并没有因“女儿逃走”这件事受到什么冲击，所说的话语也没有任何自己的思考。这种乏味的迎合难以令凯罗尔满意，他从妻子手中夺过手机，半轻不重地在她的脸颊上拍打了两下。 “你与其操心这种事，不如向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当初承诺我的事情没有做到？还是你已经忘记了没有做到的后果？” “我真的有努力，真的，上次我有试着说服她，可是那孩子从几年前就让我捉摸不透，我说的话她都听不进去，我已经试过冷落她来完成你的命令” “不，不是命令，这是为了让我们的家变得更融洽。”凯罗尔打断她，如此纠正道。 “是是的，让我们的家变得更融洽。”妻子连忙改口。 这时保姆已经做完善后的工作，走出厨房来向凯罗尔夫妇告辞。几乎在她出门的同时，凯罗尔突然伸手，一把扯住妻子的头发，强硬地将她拉到自己面前。 “你还记得自己是凭借什么进入这个家的吗？”他盯着妻子的眼睛，问道。 “芙拉，是因为芙拉！”妻子抬起双手抓着丈夫的手腕，惨声尖叫，“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这次！求你” 凯罗尔却丝毫也不肯放松手指：“那你应该怎么做？” “我知道！我知道了！”妻子忍痛答道，“我听说过一种药，等她下次回来” “药？”凯罗尔森然冷笑，“如果我想要的是这种方式，还需要你吗？” 妻子愕然。凯罗尔继续说：“我想要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儿，想要她对父亲的感恩之心，想要她一见到父亲就脸红心跳的模样，想要她因父亲的碰触而全身发软主动迎合。这些，你能帮我实现吗？” 妻子默默地听他说完，只觉得头皮发麻。随后发现丈夫的手已经不知在何时探入了自己裙内，不由大吃一惊，慌忙伸手阻拦，连连哀求道：“别，别在纳克面前” 凯罗尔愣了愣，停下动作，把目光投向儿子。见那男孩也已经停止了自己的游戏，满脸困惑地望着自己的父母。 “确实，这样很无趣。”凯罗尔一把推开妻子，站起身，说，“去芙拉的房间找身衣服换上，我在书房等你。” “芙拉的衣服我穿不上。”妻子低声回答。 “那是你的事，自己想办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亡命天涯的第三步 梳子滑过长发，将黏在上面的染发膏刮向发梢，落在早已备好的盆子里。原本蓬松张扬的金发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绺一绺的黑色，像裙带菜一样，斑斑驳驳c深浅不一。 由于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无论是芙拉还是狄里克，都显得有点笨手笨脚。染发膏被抹到了脖子c耳朵c额头和脸颊上，连鼻尖上也有，不知是不是因为浪费得太多，染到发梢的时候，险些就不够用了。 狄里克端起盆子想把刮下来的一摊倒进厕所，却被芙拉拦住。女孩拎过自己的那件粉红色羽绒服，铺在桌上，把盆子里的东西一点一点地抹上去，像在创作一幅意识流的画作。 原本崭新漂亮的羽绒服很快就变得面目全非。芙拉左右偏头端详了一下，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把盆子递还给狄里克的时候还很好心地问了一句：“你要来点儿吗？” 狄里克连忙摇头道：“我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等到他把盆子清理干净回到房间的时候，发现芙拉已经把“意识流羽绒服”挂在了衣架上，跟他的外套紧紧地挨在一起。 狄里克放好盆子，默默地把自己的外套摘下来，挪了一个位置。 然而，一条衣袖已经花掉了。 狄里克无奈地摇摇头，坐到桌前，打开一瓶矿泉水，边喝边看着芙拉拿笔在本子上圈圈点点。 那个本子，记录着他们在西南区打探到的所有情报。 打探情报这件事，几乎完全由芙拉策划，狄里克执行。结果成效不彰 成效不彰的主要原因，当然不会是芙拉的错，而是狄里克这个人实在太不专业了。他就像一个败家的大少爷一样，不管对方提供的内容有没有价值，都拿起钞票砸过去，向整个西南区诠释着“人傻有钱”的标杆。 “亏大了。” 在狄里克的钱包被掏空之后，芙拉看着笔记本里那一堆既没有逻辑又缺乏重点的杂乱信息，欲哭无泪。 于是她不得不穿着一身粉红亲自出马，提枪维权，把狄里克被骗走的钱弄回来了一点，不然的话，怕是连住宿费和逃跑的路费都没了着落。 买了一瓶染发剂，回到旅馆之后，她一边让狄里克帮忙把金发染黑，一边研究收获的情报，倒是从中发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总算是没白费力气。 ※※※ “从学院都市到卡萨卫城的长途客车，首班车的发车时间是早晨六点十五分。但如果我们直接从车站买票出发的话，是很难避过身份盘查的。” 芙拉一边说一边将笔记向后翻了几页，找到自己刚刚标注的另一个情报要点。 “不过在西南区这边，每天凌晨都会有一批卡车拉人去采石场，所拉的人员不固定，警察也基本不会关注。组织者是一个黑帮头目，外号叫‘驯兽师’，我们可以跟他的手下买名额，六十块钱一个。” “倒是不贵，不过我们怎么从采石场去卡萨卫城？” 芙拉撇撇嘴，说：“去采石场的卡车四点半左右发车，我们可以在出城之后找机会跳车，然后在公路上等长途客车经过。” “中途上车？” “嗯哼，可以多付一笔小费，司机先生会很开心的。” “四点半时间来得及吗？”狄里克低头看了看腕表，发现时针已经到了表盘的右半边。 “只要你别睡得像头死猪就肯定没问题。”芙拉也瞅了瞅狄里克的腕表，问，“你这个能定闹铃吗？” 狄里克点头答道：“可以。” “定好以后放到我枕头旁边，我睡觉的时候比较灵醒，不会误事。” “好吧。” 狄里克摘下腕表开始设置闹铃。芙拉脱掉靴子爬上一张床，掏出手枪塞到枕头下边，钻进被子，倒头便睡。 ※※※ “夏朗先生，现在已经将近四点了，天快亮了。” 黑发的少女将手机贴在耳畔，用略显慵懒的语调说道。 “抱歉，大小姐，我已经把人手全部撒了出去，正在寻找线索，但是西南区实在是太复杂了” “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熬夜”少女打了个呵欠，丝毫也不掩饰自己的懊恼和不满，“我让卓格拉家族绊住了内务部和全城各个警察局的手脚，戍卫部队那边也有人盯着，结果你用了这么长时间才给我锁定了一个‘西南区’？” “抱歉，不让卓格拉家族直接插手的话，我们的人不太够用” “我不想听道歉，也不想听理由，只想听你正在把芙拉送来的消息。” “是” “狄里克·庞培这个不起眼的老男人且不去说他，芙拉·别沙瓦的外貌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焦点，怎么可能查不出来下落？” 大概是觉得一味地责难下属，对解决问题并不会有什么帮助，少女放缓了语速，说道：“别怕花钱。西南区那种地方，只要带上钱和枪，就不会缺人手。” “我明白了，请您静候佳音。” 结束通话，少女将手机放到身边的小茶几上，抬起手理顺耳畔被弄乱的黑发，起身走向房间中央的一张方台。 一圈蓝色的射灯将光线汇聚在方台中央。一个高约十厘米c通体透明的覆甲人形，悬浮在蓝光的汇聚点，折射c反射，交相辉映，璀璨无比。 覆甲人形昂首挺胸，呈现出骄人的少女体态和一身锐气。在头盔后方，拖出一条长长的发辫，自然下垂，左右轻摆，异常柔软，让人猜不透她究竟是用什么材质制成。 黑发少女伸出手指，指尖轻轻搭上覆甲人形的肩部。在接触的瞬间，那个透明而又精致的东西竟突然消失，方台的台面上只剩下射灯的蓝光和少女的手影。 她收回手指，覆甲人形再度出现，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芙拉·别沙瓦，你会喜欢她的。” 少女轻声浅笑，呢喃自语。 ※※※ “醒醒，我们要出发了。” “再给我睡一下” “再磨蹭就赶不上车了！” “那就赶下一班” “哪来的下一班？起床！” “” “喂？喂！怎么又睡？” “再给我五分钟” “闹铃都响三遍了，还五分钟？” “我怎么没听到” “自己睁眼看，还说让我‘别睡得像头死猪一样’？还说自己‘睡觉灵醒不会误事’？” 芙拉睡眼惺忪地瞅了瞅几乎要抵到她鼻子尖的腕表，‘噌’的一下翻身坐起，手忙脚乱地蹬上靴子，套上“意识流羽绒服”，抬脚便想出门。 “你忘了拿枪。”狄里克一脸无语地提醒道。 “哦，谢谢。”芙拉尴尬地应了一声，从枕头下掏出手枪揣进衣兜，问，“应该没问题了吧？” 狄里克环视了一下整个房间，点了点头，说：“走吧。” 两人拉开房门刚想出发，就听到楼梯的方向传来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有些纷杂，听起来不像是一两个人发出的，可是这么多人同行却没有传来说话的声音，令芙拉和狄里克不约而同地心中起疑，悄悄退回房间，把房门重新掩好。 这家店二楼的地板是木质的，而且板材很薄。即使那些人想要遮掩，脚步声也依然响亮，轻易地撕破了凌晨时分的静寂。 步速很快，显然来人也意识到无法掩盖足音，索性改用速度取胜。芙拉和狄里克对视一眼，不敢耽搁，一同跑向窗口。 推开窗，芙拉探身窗外，掏出一个小手电，打开电源向窗口下方扫了一下，确认没有异物，便纵身翻了出去。 和她前两次跳楼经历相比，这次的二楼实在不值一提。 她过往所接受的训练，也给了她足够的经验和技巧来保护自己。 落地c下蹲c侧翻c起身。 抬起手电朝窗口一晃，然后下垂为狄里克照亮落点。 紧接着，那男人便用失足坠楼一样的姿势掉了下来，看得芙拉直咧嘴。 “疼吗？”女孩一边拉起狄里克一边问。 狄里克摇摇头，狼狈地说：“比挨枪打的时候好多了” 芙拉无奈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总之先离开这儿。” 追兵紧逼，两人不再多言，沿着墙根一阵小跑，遁入夜色之中。 ※※※ 在“专供通缉犯使用的黑店”二楼，红发青年站在走廊中，第八次敲响了房门。 “芙拉·别沙瓦小姐，狄里克·庞培先生，我是夏朗，受人所托，专门来帮助你们的，请不用担心。” 这句话他也已经重复了八遍，可是房间里依然没有半点回应。 “撞开吧。”夏朗退开两步，一脸郁闷地说。 他的同伴上前将门踹开，不出所料，房间内空无一人。 夏朗走到大敞的窗前，朝楼下张望了一下，只看到一片漆黑。他沮丧地叹了口气，掏出手机拨通电话。 “大小姐，我找到地方了。但他们好像把我当成坏人，逃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亡命天涯的第四步 （一更） 荒地，铲掉丛生的野草，便成了一片开阔的简易停车场，也是采石工们每天凌晨聚集登车的地方。 说是“采石工”，但实际上采石场早已不再用人拉肩扛的工作模式，各式各样的机械设备都有专人操作，从西南区招募的人手则大多是负责一些简单的装卸工作。 愿意接受这类工作的，主要是一些身体健壮又缺乏一技之长的成年男子，偶有女性或少年，但为数不多。像芙拉这种看起来颇为娇小的少女，混在壮汉群里显得极为扎眼，哪怕她精心“打扮”过也没什么效果。 跟着狄里克穿过人群，去找“驯兽师”的手下买名额的时候，芙拉遭遇了无数只妄图揩油的手，惹得她频频回头c怒目而视，一路上都紧握枪柄。 但由于羽绒服的包裹防护足够严实，芙拉又反应机敏c动作灵活，那些人也只能撩撩她的头发或者触碰一下腰臀，大半的骚扰行为都落了空。 芙拉终究不能为了这些事就掏枪出来打人，这里毕竟是黑帮的地盘，不会任她猖獗。 好不容易挤到“驯兽师”的手下面前，那位看起来还很嫩的小哥见到芙拉也是一愣，却非常敬业地没有多话，只是意味深长地朝狄里克一笑，然后动作麻利地打票收款。 芙拉却觉得小哥的笑容比那些揩油的手更让她觉得恶心，可是又无从发泄，只能反手抓住狄里克的腕子，拖着他逃出人群。 狄里克自始至终专注于“买车票”，没注意到芙拉的遭遇，被拖了老远才一头雾水地问道：“跑这么远没问题吗？等下挤不上去怎么办？” 芙拉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恶狠狠地瞪着几个依然不死心c蠢蠢欲动地想往这边凑的男人，隐蔽地掏出手枪来，“喀嚓”一声上了膛。狄里克这才意识到周围的气氛不对，连忙挺身而出挡在芙拉前方。 那几个人见此情形，立刻就放弃接近，纷纷把视线移开，也不知是真的因少女的示威而退缩，还是仅仅因为不敢在黑帮的地盘上惹事。 “我听说‘驯兽师’很讲信誉的，从来不卖超员票。”芙拉收起枪，低声答道，“等下我们直接去最后一辆车，坐在最外边。” 狄里克会意，微微颔首，“嗯”了一声。 这时天空忽然开始飘落雪花，先是星星点点，很快就变成了大片大片的。随着雪花一起到来的，还有发动机的轰鸣声。几辆卡车几乎车头衔车尾地闯进停车场，闪着大灯，鸣着喇叭，驱散熙熙攘攘的人群，横七竖八地停了一地。 芙拉本以为卡车停下之后，那些聚集的人会一拥而上，乱作一团，结果却完全出乎她意料。有几名“驯兽师”的手下迎上前去，与卡车里的人做了一番交接，在此期间，停车场内的乌合之众竟没出现一丝骚动，只有低声地交头接耳，连嘈杂都算不上。 直到完成交接的人扯开卡车尾部的篷布，挥手示意，那些家伙才纷纷凑上前去，在“驯兽师”手下的安排下相继登车，显得极有秩序。 芙拉和狄里克惊异地对视一眼，都觉得那位“驯兽师”深不可测。这时“驯兽师”的手下已经开始催促，他们不敢耽搁，连忙走向最后进场的一辆卡车。 轮到他们登车的时候，芙拉的容貌再次引起了注意。负责维持秩序的黑帮喽啰伸手挑起女孩那裙带菜一样的黑发捻了两下，却被跟在芙拉身后的狄里克抢上一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黑帮喽啰身在主场，自然毫不担心。他不紧不慢地甩开狄里克的手，满脸狐疑地在两人之间扫视了一下，问道：“她是你什么人？” “是我养女。”狄里克连忙把之前和芙拉商量好的答案说了出来。 黑帮喽啰挑着嘴角一声冷笑：“养女？好吧，养女。她还这么小你就带去，不怕那帮牲口搞出人命？” 狄里克猜测对方大概是误会了什么，因为害怕说错话也不敢随便回答，只是呵呵傻笑。 “滚吧！”黑帮喽啰飞起一脚踢在狄里克臀部，不屑地咒骂道，“为了赚钱不要良心，死人渣，快滚！” 狄里克和芙拉是最后上车的两个人，那个黑帮喽啰在他们上去之后便把车篷的帆布重新掩好。在帆布完全合拢之前，他最后看了一眼芙拉的脸，低声自语：“可惜了。” 卡车相继启动，驶出大门，原本人头攒动的停车场变得冷冷清清。 黑帮喽啰望着车灯渐渐远去，抬手蹭了蹭因为冷空气而略微发痒的鼻子，随即一愣，将碰触过芙拉头发的手指放在鼻子下面仔细闻了闻，皱起眉头。 “染的？” ※※※ 随着车身摇摆，原本合拢的车尾篷布朝两边滑开，车外的雪越下越大，而且起了风。风卷着雪花盘旋飞舞，有些钻进车里，车里的人却没有一个愿意起身去把篷布重新拉合。 路灯一盏一盏地从车外掠过，昏黄的光洒进来，将芙拉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狄里克想问问芙拉觉不觉得冷，却见她面容严肃，不由心中奇怪，便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么？” 芙拉瞥了他一眼，抬手轻轻勾了一下。狄里克连忙低头凑过去，只听女孩在他耳边说：“有两件事。第一，我们坐的这辆，不是最后一辆车。” 狄里克这才留意到，他们所乘坐的卡车排在队伍中段，后面还有两三辆在紧紧地跟着。这样一来，等到他们到了城外跳车离开的时候，就算不在乎是否会被发现，也会有出车祸的风险。 狄里克一脸尴尬地看着芙拉。女孩耸了耸肩，又凑上来说：“我倒不是责怪你，毕竟我也没想到，他们来的顺序居然和走的顺序不一样。” 其实这种普通车队的排列顺序变换本就是很常见的，但当时芙拉似乎非常确定进门时的最后一辆必然也会是离开时的最后一辆，狄里克也无暇细想，于是两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上错了车。 想想芙拉也不过是个才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狄里克觉得自己犯不上跟她较真，就点点头，问道：“另一件事呢？” “我在憋笑。”芙拉板着脸说。 “啊？” “我在憋笑啊，你一个科学家，被黑帮的小喽啰骂成没良心的死人渣，还不够好笑吗？”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哨卡 卡迈尔·瑟克兰特中尉完成了例行巡查，披着一身风雪走回执勤军官的办公室。 中尉关好办公室的门，清理了一下陆军冬帽和大衣上的积雪，把它们脱下来，挂到衣架上，然后走到净饮机旁边给自己冲了杯速溶咖啡。 他捧着咖啡杯走到窗前，隔着玻璃看着外面昏暗冷清的街道，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慢慢啜饮。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 路灯的光仿佛都要被簌簌落下的雪花遮住了一样，在夜色中化为一串朦胧的斑，沿着公路延伸到远处。一阵风疾掠而过，搅得雪片横飞，似乎里边还混有冰屑，撞在窗户玻璃上，劈啪作响。 这是突如其来的一场雪。仅仅在半个小时之前，学院都市上空还是一片星光灿烂，现在却像是有位司掌暴风雪的女神骤然而至，把末日降临之前的凛冬当做武器，狠狠地砸了下来，令天地为之变色。 远处的光斑出现了涌动，而且迅速地接近着，不多时，车辆行驶的声音也开始渐渐地压倒风声。中尉翻开办公桌上的记事本，对照时间，很快就找到了相关的记录。 “采石场运送劳工的车队？” 他抬起头，恰好看到卡车一辆接一辆地从窗外经过，驶向哨卡。大概是因为这支车队的动向早已形成惯例，哨兵们也没做详细的盘查，简单地登记了一下便准备放行。 瑟克兰特中尉觉得这件事存在着不小的纰漏，尽管他在北岭镇事件之后才接受老上司撒宾上校的安排，调入学院都市的戍卫部队，这次执勤只是见习性质，也不能对此坐视不理。 他打定主意，穿上衣帽出门，朝哨卡走去，想要提醒在那附近的多伦中尉——也就是这个哨卡真正的主官。 瑟克兰特中尉刚刚顶着风雪走出几步，就见哨卡的横杆已经升起，车队最前方的卡车也开始起步。他加快脚步赶到车队中段，途径倒数第四辆卡车旁边的时候，恰好这辆车也开始启动。车轮猛转，扬起一片泥水。中尉连忙侧闪一步避开，抬头望去，在半敞的车篷中，看到了一张颇为眼熟的面孔。 “芙拉·别沙瓦？” 中尉一怔。 少女那头黑发让他一度怀疑自己的记忆，但盯着那张脸多看了几眼之后就完全可以确信，那绝对是芙拉。 而坐在少女身边的那个男人，毫无疑问就是狄里克·庞培。 “她又被拐走了？还染头发？”瑟克兰特中尉感到一阵困惑，想再确认一下芙拉的状况时，却发现那辆卡车已经加速通过了哨卡。 “怎么了？卡迈尔。”哨卡旁的多伦中尉看到同僚，询问道。 “这支车队一直都是这样直接通过，不做检查吗？”瑟克兰特中尉朝着向他行礼的哨兵回了个礼，答道。 “这是上头定的惯例，你懂的。”多伦中尉耸耸肩，说。 “我看到车里有个还没成年的小女孩。” “是吗？真可怜。” “不管吗？” 多伦中尉微微摇头，诡秘地一笑，说：“这是警察的工作，轮不到我们插手。兄弟，去睡一觉吧。” 这时车队的最后一辆卡车也已经通过了哨卡，哨兵们将横杆重新降下来。多伦中尉抬手拍拍瑟克兰特中尉的肩膀，说：“走吧，回休息室。” 瑟克兰特中尉看了看车队消失的方向，见最后一辆车的尾灯也已经被风雪吞没，无奈地叹了口气。 正当他要跟着多伦中尉往回走的时候，忽然发现学院都市的方向又有动静。 这次来的是一辆越野车，速度极快，再加上雪天路滑，冲到哨卡跟前的时候几乎刹不住车。哨兵们以为它要闯卡，连步枪都摘了下来。如果不是它最终在距离横杆只有两三米的位置勉强停了下来，恐怕就要实实在在地挨上几梭子子弹了。 两名中尉对视一眼，双双掏出手枪赶过去。 他们赶到越野车旁边的时候，几名哨兵已经端着步枪把车包围起来。 “打开窗！打开窗！双手抱头！”哨兵高声呼喝道。 越野车的四扇窗缓缓落下，里边坐着三个年轻人，全都满脸惊恐地双手抱头。 “怎么回事？”多伦中尉走到副驾门边，对里边的红发青年发问。 “天气太差，视线不好，又赶时间，没看到你们。”红发青年倒是还算比较镇定，至少还能好好回答问题。 可是他的答案却让多伦中尉勃然大怒：“这么大的一坨哨卡你看不到？那么亮的红灯——看不到？” “对对不起”红发青年连忙道歉，“您看这不是没出什么事吗” “你差点被当场击毙你知道吗？”多伦中尉冷着脸说，“别废话了，下车，检查！” 三个年轻人不敢违抗，依次下车。哨兵搜身的时候找到三把枪，于是对他们愈发警惕起来。在两名中尉的反复盘问之下，三人终于交代了自己的身份。 “有持枪证的记者，有持枪证的赛车手，还有一个是有持枪证的厨子。”多伦中尉黑着脸说，“你们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内务部的探子吧？” “关于这个无可奉告”名叫夏朗的红发青年这样说道。 多伦中尉一怔，扭头对瑟克兰特中尉说：“这货居然不否认？” 瑟克兰特中尉没有胡闹的心情，直截了当地问：“要把他们扣下吗？” “没兴趣。”多伦中尉摇头道，“不管他们是不是内务部的，反正都有持枪证。至于他们一大早飙车去干什么，咱们也管不着，何必找这个麻烦。” 他也不等瑟克兰特中尉表态，便对夏朗说：“领回你们的东西走吧，让那个赛车手下次来的时候留点儿神。” 夏朗连忙点头感谢，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瑟克兰特中尉突然开口说道：“去采石场的车队刚刚过去，你们开快点还能追上。” 夏朗闻言回头一笑：“知道了，谢谢。” 然后，笑容僵在脸上，渐渐消失。 瑟克兰特中尉盯着他的眼睛，一脸的高深莫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风雪（一更） 寒风呼啸，风向不停地变化，时不时挟着一团雪，从车尾灌进车篷里面。 与芙拉和狄里克并排坐在车尾最外面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穿得十分单薄，被冻得瑟瑟发抖。 他扭头瞅了瞅狄里克和芙拉，见两人一个穿着厚实的皮外套，另一个裹着蓬松的羽绒服，再看看自己的一身单衣，终于忍耐不住，拍了拍狄里克的胳膊，问道：“兄弟，咱们把车篷关起来好不？可别把你女儿冻坏啊啊嚏！” 狄里克和芙拉对视了一眼，点头答道：“好吧。” 那人连忙起身，在狄里克的帮助下把敞开的车尾篷布重新拉合，然后又将篷布上的绳扣一一扎牢，以免再次敞开。但由于光线不足，车又晃得厉害，他们折腾了许久都没弄好。 芙拉看不下去，掏出手电筒替他们照明，不多时就被冻得手指冰凉。她把手电筒捧到胸前，用嘴巴不停地对手指呵气，才终于坚持到那两个男人完成工作。 女孩熄灭手电筒，塞回衣兜，然后把两只手相互揣进对面的袖口里，感觉到指尖的温度随着心跳一点一点地上升，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她偏过膝盖，碰了碰狄里克的腿。狄里克转过头来，低声问道：“什么事？” “我们麻烦大了。” “什么？” “这雪。” “哦，”狄里克点头道，“是啊，没想到会突然下这么大，早知道应该多带点衣服就对了。” “那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已经无所谓了。”芙拉无奈地说，“你还没明白吗？下这么大的雪，去卡萨卫城的长途客车多半会停运啊。” 狄里克愣了愣：“是哦那怎么办？” “反正原来的计划肯定行不通了，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新主意来。” “那就只能坐到采石场再说了？” “能不能到得了采石场还不一定呢。” 像是在印证女孩的话一样，原本行进速度就不快的卡车彻底停了下来。似乎能听到外面有人在呼喝着什么，但更多的是烈风吹动车篷发出的“噗喇噗喇”声。车内的人也担忧地交头接耳起来。 芙拉起身解开车篷的一个活结，伸出头去查看外边的情况，却被后车的远光灯刺得睁不开眼。她索性将封闭的篷布整个扯开，带头跳下车来，狄里克紧随其后，而令他们意外的是，那个衣衫单薄的大叔竟也跟着跳了下来。 芙拉打量了他一下，问：“你不冷吗？” “坐在上面也不暖和，下来活动活动倒还好。”大叔不停地踱着步子，这样回答道。 芙拉点点头，走到路边，左右看看，发现采石场的随车人员已经开始朝车队的前部聚集。一个穿着棉大衣的经过他们身边，停下步子，问道：“你们怎么下车了？” 芙拉和狄里克还没说话，那衣衫单薄的大叔先凑了上去：“没啥，就是看突然停车，想问问出什么事了。” 对方瞅了瞅他，惊诧地问：“你不冷吗？” 大叔又把刚才回答过的话重复了一遍，“棉大衣”点点头，说：“就是雪太大，进山区的话会比较麻烦，我们正在商量办法。你们没事就别下车乱跑，免得等会儿被落下。” 他说罢便匆匆离去，芙拉等人却没有如他所愿乖乖地回到车上。衣衫单薄的大叔凑到后车的大灯旁边，仿佛打算把那光源当成取暖工具来用，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效果。 “这天气也太古怪了。”芙拉抬起胳膊，看到纷飞的雪粒撞在羽绒服的表面，有些被弹开，有些贴着衣料滑落，还有些卡在缝隙里，一点一点地堆积起来。 她扬起头，望着天空，低声补充了一句：“难道是寒霜领主开着冰冻光环穿越出来了？” “那是啥？”狄里克一怔。 “没什么，之前玩过的一个游戏，里边有这么一个” 女孩话音未落，天空忽然传来“滋啦”的一声巨响，声音极大，仿佛来自穹顶，又像来自四面八方。 巨响过后，风，停了。 ※※※ “000198度！” 诺娜脸色凝重地拨通了架设在贝鲁研究所和陆军本部之间的热线电话，报出研究所刚刚观测到的贝鲁夹角数据。 接听者用例行公事的语调答复道：“我们已经收到相关汇报，并向都市戍卫部队和军事分院教导团转达” “现在是000198度！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诺娜丝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对方，“上次达到这个指标的时候，是815年的斑斓镇大屠杀！” “抱歉” “告诉你的上司，这次的数据追平了历史最低，我们将要面对的绝不会是普通的恙，甚至可能会是一支大军。如果他掉以轻心导致斑斓镇的灾难重现的话，就等着上军事法庭吧！” 诺娜说罢，不等对方回答便挂断了电话，向后靠到椅背上，闭上眼睛，抬起手来捶了捶额头。 脚步声接近，诺娜睁开眼，正好看到埃德将一杯咖啡放在她面前。 “谢谢。” 诺娜捻起不锈钢匙，在杯子里轻轻地画着圈。埃德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诺娜对他想要问的事心知肚明，于是直接开口答道：“近期不会有进一步的实验了。” 埃德怔了一下，问：“比目鱼计划取消了吗？” “不，将来还会重新启动的。” “等芙拉回来以后？” 诺娜皱皱眉，说：“埃德，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你忘了自己的年龄吗？” “我知道有失败的先例，但只有那一个不是吗？” “那一个已经让我们知道，年龄过低不可能成功。”诺娜斩钉截铁地回答。 埃德沉默片刻，低声答了一句“我明白了”，然后悄然转身离去。 ※※※ 雪屑依旧密集，却已不再四散乱飞，而是安安静静地直落下来。芙拉c狄里克c衣衫单薄的大叔，还有正在车队前部商议的人们，以及车内的司机和劳工，也都不约而同地陷入一片寂静。 芙拉侧耳倾听，试图寻觅那声巨响留下的痕迹，却一无所获。 “不是我幻听吧？”她低声问身边的狄里克。 “你是说刚才那一声？” “对，‘滋拉’的那声，你也听到了吧？” “我听到的好像更像‘嘶拉’”狄里克稍微想了一下，答道。 芙拉白了他一眼，懒得跟他较真。除了那声似乎幻听一般的声音，前方依旧风大雪密，车队里的其他人渐渐回过神来，呼叫着上车，准备返回学院都市。 滋——拉—— 第二声巨响从天而降。 这次的声音来源清晰可辨，几乎就在车队的正上方。巨响并没有像第一次那样一闪即逝，而是不停地“哔滋滋喀喇喇”地持续着。 伴随着这刺耳的声响，原本已经消失的烈风骤然重现。风向极为诡异，仿佛车队上空某一点的世界破了个洞，正在把空气从那里抽离一般，天空的雪和地面的雪也被这诡异的风搅动，朝着那一点汇拢过去。 人们骚动起来，车上有人想要跳车逃跑，在车下的慌乱地奔上车。卡车司机们则匆忙地发动汽车试图远离这片区域。芙拉被狄里克推进车厢，回身想要去帮对方的瞬间，看到一团阴影被后车碾过。她还想伸出头仔细看看，却被已经登车的狄里克伸手遮住视线。 “别看了，是那个用大灯取暖的” 大敞的车尾篷布再也没人理会，在卡车甩尾剧烈晃动的车厢中，芙拉努力稳住身体，抬起头，透过篷布，望向风雪汇聚的后方。 阴霾密布的半空中，冰雪正在凝结，一条雪白的长吻海豚渐渐成形，发出一声尖厉的长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白海豚的狂欢 （二更） 海豚长鸣之时，卡车纷纷调头，加速行驶，朝学院都市的方向逃去。 人们被半空中的白海豚所吸引，车厢深处的人视线受阻，也朝着后半段挤过来。芙拉和狄里克不得不紧贴到侧面去，给其他人让出位置。 正当此时，跟在他们后方的卡车突然腾空而起，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底部顶起来一样。芙拉还没来得及看清端倪，就感到自己乘坐的卡车下方也传来一记撞击，车尾被猛地掀起。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整辆卡车以车头为支点，划出一个半圆，四轮朝天，倒扣在地。 几个探身车外的人反应不及，径直被甩了出去，不知下落。芙拉也险些步了他们的后尘，幸亏身边的狄里克一把将她整个人拦腰抱住，才算躲过一劫。 侥幸留在车厢里的人摔成一团，芙拉和狄里克占据了位置优势，没有被压在下面。虽然免不了磕磕碰碰，却没受什么会影响行动的伤。 他们挣扎着爬出车外，游目四顾，只见车队的卡车已经七零八落，而且大半翻倒在地。还有一辆正在从半空坠落，触地的一瞬间，摔得碎屑横飞。 造就这等惨剧的罪魁祸首也出现在他们面前。一条条白海豚，从雪地中鱼跃而出，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用短促的鸣叫声应和着在高空长鸣的同伴。落回地面之后，便重新没入雪地，消失了踪迹。 这小小的一记鱼跃，却可以轻松地掀翻阻挡在它们前方的卡车，甚至能将卡车顶得飞起来。至于那些不幸被撞个正着的人，更是跟熊孩子魔爪下的手办模型没什么两样。 卡车很快就被毁坏殆尽，雪地上遍地残骸c死伤枕藉。幸存者们不敢在车内停留，挣扎着往车外爬。狄里克上前帮了两个人，正准备向第三个伸出手的时候，却被芙拉扯住胳膊，拼命地往旁边拖去。 “躲开！躲开！快！”女孩一边拉扯狄里克，一边紧张地望着远处，眸子里满是惊惶。 狄里克知道芙拉不会在大事上胡闹，便顺着她的牵引跑开。回头看时，只见雪地上有一个隆起，正朝着他们的方向飞速移动。而且随着距离接近，那隆起越来越高c越来越大，最终化作一条海豚，离地而起。 海豚的落点，正是他们之前乘坐的那辆卡车，现在正四脚朝天动弹不得，车厢里面还有十来个人没能脱身。已经逃离的人眼看着海豚落下，却毫无办法。庞大的身躯重重地砸在卡车的底盘上，几乎在一瞬间就将整辆车砸得稀烂，没给里面的人留下一丝存活的可能。 海豚贴着雪地滑行了一小段，辗轧着早已不成形状的金属c肉体，以及血和汽油的混合物，慢慢没入地面。 一同被辗轧得四分五裂的，还有幸存者们的勇气。 ※※※ 越野车在公路上飞驰，仿佛雪天行车的一切困难在那位“有持枪证的赛车手”眼里都算不得什么大事。 “那帮当兵的还跟着吗？”坐在副驾位置的夏朗偏头问道。 坐在后排的“有持枪证的厨子”转过身，隔着后窗瞅了半天，迟疑地回答：“看不太清，天气实在太差了。” “啧，真麻烦。” 在哨卡接受盘查的时候不慎露出马脚之后，夏朗以为自己会被那两名军官扣下。哪知那位套他话的瑟克兰特中尉却并没有做出进一步的行动，另一位军官也表现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轻轻松松地把他放走了。 结果他们的车刚驶出哨卡没多远，就发现有一辆军用吉普跟了上来。 夏朗担心自己接下来的行动会受到干扰，便要求赛车手想办法甩掉对方。可是无论他们怎样加速，那辆军用吉普都能很快再追上来，简直像是也有一位当过赛车手的驾驶员一样。 夏朗皱皱眉，对赛车手说：“能再快点吗？这么久都不见踪影，你的对手是卡车哎。” 赛车手惊愕地瞥了他一眼，满脸都是“你疯了吧”的表情。 夏朗明白同伴的意思，尽管心急如焚，却也毫无办法，只能满心焦躁地喷了一口气。 “该死的鬼天气！” 他的话音刚落，前方不远处就传来了一声巨响。 滋——啦—— 赛车手被吓得一脚急刹，车身打横在雪地上滑出老远，险些侧翻。 “什么声音？打雷？”夏朗愕然问道。 “听起来不太像。”厨子透过车顶的天窗向上张望了一下，答道。 远光灯穿透风雪，照进越野车里，那辆阴魂不散的军用吉普再次追上来，气得夏朗想要骂街。 “走走走，别管那么多了。我就不信你飙不过那帮大兵！” 赛车手一边调正车头，一边无奈地回答道：“正常来说，军队的司机确实比我更适应这种恶劣环境” 夏朗默然半晌，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妈的，这该死的鬼天气。” 滋——啦—— ※※※ 巨大的白海豚此起彼伏，跃出地面又落回去，与其说是在袭击人类，不如说是在为天空中的那位歌手伴舞。 它们的出现与消失，并非如芙拉一开始所想的那样以某个物体为目标，反倒更像是按照既定的路线和节奏c自顾自地进行的一场娱乐活动。而那些被摧毁的卡车和死伤的人，只能算是偶然牺牲于这场娱乐活动之中的倒霉蛋罢了。 不甘心，却无能为力。 手枪就在口袋里，可是芙拉却完全没有把它握在手中进行反击的念头，她知道那种程度的反击根本不会有效果，反而可能会引发恙的强烈敌意。 她只想全力奔跑，尽量远离海豚狂欢的区域。 其他的幸存者也在做相似的事——或许他们并不具备芙拉那种直接面对恙的经验，但仅仅是最基本的求生欲，也足以让他们奔跑起来。 可是，他们的逃跑方向却不像芙拉和狄里克那样目标明确，更多的只是盲目地躲避着海豚，甚至有采石场随车的安保人员在慌乱中停下脚步，抽出手枪朝海豚射击。 “不要乱跑！不要停步！不要还击！逃出海豚的活动范围！这是恙！这些全都是恙！” 芙拉终于按捺不住，大声喊叫起来，稚嫩又略显沙哑的嗓音飞上半空，被风托着，一直送到长鸣的白海豚身边。 这是恙！ 没人知道它们会在何时出现于何地；没人知道它们的出现抱着何种目的；没人知道它们下次出现会是何种形态c会做什么事。 这就是恙，不可理喻，也无从防范。 白海豚的长鸣戛然而止，它缓缓地张开眼睛，把目光投向地上那个奔跑的少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芙拉的战斗 白海豚的长鸣戛然而止，它缓缓地张开眼睛，把目光投向地上那个奔跑的少女。 空中的海豚已不再长鸣，地上的海豚也已不再漫无目标地胡乱跳跃。夜色之下，“雪丘”梭巡，纷纷朝着狄里克和芙拉逼近过来。 狄里克一把抓住女孩的手腕，匆忙逃离：“快跑！它们过来了！” 两人刚刚跑了没几步，就撞上了一个迎面袭来的“雪丘”。芙拉躲避不及，索性助跑两步，一个纵身跨越。可那“雪丘”却突然向她的方向急速隆起。 芙拉猝不及防，绊了个正着。女孩连重新找回平衡或调整姿态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在摔下来的时候单手撑了一下地面，避免了用脸着陆的惨烈结果。 她右手按着地面，想要迅速起身，手腕却传来一阵剧痛，差点让她再度栽回地面。女孩咬了咬牙，刻意忽略这阵剧痛。一旁的狄里克拉住芙拉的另一只手，刚把她拽起，另一个“雪丘”又奔袭而至。仓促之间两人向旁扑进雪堆，摔作一团。 狄里克躺在雪中，脸色发白，呼吸粗重，咳嗽不止。他身上还带着尚未完全愈合的枪伤，因剧烈的运动而阵阵作痛，难以继续逃生。看着眼前的少女已经翻身站起，警戒四望，狄里克勉强调匀呼吸，说道：“我们……分开逃吧。” “分你个头！” 这个自作聪明的提议让少女愤懑异常，她粗重地喘了几口气，停顿了几秒，抿抿嘴问道：“……你，喜欢金发吗？” 狄里克下意识答道：“喜欢。” “我爸爸也喜欢。” 芙拉掣枪在手，瞄准一团向他们冲来的“雪丘”。 啪！啪！ “——可是上次分开逃跑之后，他就死了。” 后坐力从枪柄传到受伤的右腕，疼痛感再度传来。少女皱起眉头，朝着远离狄里克的方向快步跑开。她一边跑一边回头观望，见“雪丘”确实在自己身后追逐才安下心。 隆起，伏下。隆起，又一次消失。每一个“雪丘”下定然隐藏着一只嬉戏的白海豚，随时可能鱼跃而出，将芙拉撞得粉身碎骨。 少女内衣湿透，每一次呼吸带出大片白色雾气，手指却冻到几乎握不住枪。 她竭力奔跑着，在厚厚的积雪中步履艰辛。可那“雪丘”下的海豚却迅捷异常，不多时便追到她身后。 四面八方聚拢过来的“雪丘”，越来越多。 芙拉不敢把后背亮给对手，也不想白白耗费体能，立刻收枪停步，转身屈膝，全神应对。 “雪丘”逼近，忽高忽低，起伏不定。猝不及防，一只海豚的头部破开地面的积雪，近在咫尺。芙拉抢先一个鱼跃，试图逃离现身的海豚，却因为寒冷和疼痛迟滞片刻，被海豚的喙蹭到了左腿。 冰冷锐利的喙撕破裤管，割裂肌肤，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少女跌落雪地，连打了两个滚，扬起一蓬雪沫。她顾不得检查自己的伤势，迅速掏枪，枪口瞄准另一团来袭的“雪丘”。 啪！ 啪！啪！ 咔，咔，咔…… 狄里克的袖珍手枪只能装六发子弹，弹匣打空之后，芙拉却依然在惯性地扣动扳机。 咔，咔，咔…… 十米、九米、八米、七米…… 蔚蓝天空之下，广阔白色雪地上，越来越多的“雪丘”腾身跃出，起伏逡巡的海豚群肆意狂欢，扬起的一蓬蓬积雪仿佛海浪，将它们托起，向中央那个小小的身躯汇聚而去。 蓝眸少女的视野中，唯一存在的，只有乘浪雀跃而来的…… 恙！ 她仿佛听到了遥远的狄里克的喊叫声，听到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听到了“雪丘”底下白海豚相互应和的呦呦低鸣。 “恙——恙——” 三米、两米、一米…… 一股巨大的推力从身下传来，将少女顶向蔚蓝天空。 ※※※ “爸爸，你喜欢金发吗？” “当然喜欢啦。” “因为我是金发所以才喜欢的吗？” “……说得对。” “那妈妈可真幸运。” “怎么呢？” “她碰巧和我一样也是金发，才有机会跟爸爸结婚啊。” “……这句话别跟你妈说。” ※※※ “爸爸爸爸，我为什么叫芙拉？” “这个说来话长了。” “说嘛说嘛！” “好吧，等我想想。唔……是这样，我在中央学院读书的时候，曾经学过一段时间东陆语。那时候啊，为了练习口语，我跟好几个东陆来的留学生交上了朋友，对他们的文化和风俗习惯也有了不少了解。” “风俗习惯是什么？” “就是他们家乡的一些……呃……有趣的事，就像咱们这里的开湖节和凿冰节那样的。” “那他们的，风……俗……习惯，是吃什么的？” “……你对开湖节和凿冰节有什么误解？” “误解是什么？” “……不，没什么，我们继续说他们的风俗习惯吧。东陆人最重视的一个节日，是他们的新年……” “我们也有我们也有！” “是啊是啊，不过他们的新年和我们的不是同一天。在他们新年那一天呢，会有很多很多独特的庆祝活动。人们会往家门上贴‘福’字，会互相祝贺对方新年快乐，还会为对方祈祷来年有个好运气，那句话这样说，‘您有福啦’，就是‘您有个好运气’的意思。” “有我……就是有个好运气？我是好运气？” “对啊，所以爸爸就给你取名叫‘芙拉’了嘛。” “东陆人好厉害哦！” “……说的没错。” ※※※ “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哦，她说要等爸爸。” “等爸爸？” “对，她的父亲……呃……” “明白了。家里没有其他亲人吗？” “有的，她母亲在难民营里。” “那为什么不跟她母亲一起？” “她说……跟爸爸约好分开逃跑，可是难民营里的人太多，她怕爸爸找不到自己，所以要在门口等。” “好吧，她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芙拉·别沙瓦，今年七岁。” “把她……和她母亲放进第一批名单，早点到中央学院的话，还有机会拿到市民权。” “好的。” ※※※ “爸爸，有我在身边的人，好像并没有什么好运气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大小姐姜潇 吉普车在雪地上疾驰，车轮碾得防滑链“喀喀”作响。车载机枪瞄向一个又一个起伏的“雪丘”，“突突突”地喷吐着火舌，曳光弹呼啸着撕开空气，留下条条弹道。 军用制式枪械的威力与芙拉那把小手枪不可同日而语，几乎每一串子弹没入“雪丘”，都会让下面的海豚行动受挫，有时甚至会被迫蛰伏下去。 见军用吉普一马当先吸引了恙的注意，与它同来的越野车便直奔芙拉坠落的方向驶去。 “这边！这边！” 一个男人拿着小手电朝越野车晃动。在车灯的照射下，夏朗一眼就认出那是曾在北岭镇有过一面之缘的狄里克·庞培。 在狄里克身后的雪地里，蜷缩着一团黑影。夏朗凑近之后，才发现那是一个黑发女孩。 “芙拉呢？”夏朗一怔，扭头问道。 狄里克也已经认出了红发青年，答道：“就是她。” 夏朗心头困惑，却无暇细问，稍稍检视了一下女孩的伤势，便和同来的厨子一起放倒越野车的后排座椅，小心翼翼地把芙拉抬进去。然后让狄里克一起钻进车内，守在少女身旁。 同来的军用吉普还在同海豚们周旋，在一片围追堵截下险象环生。夏朗让赛车手按了几下喇叭示意，直接调头朝来路驶回。 沿途有几个幸存者朝着越野车挥手呼救，可夏朗等人却理也不理，只顾一路前行。狄里克伸手拂开掩住芙拉面部的黑发，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皮肤冰冷，双唇乌青，嘴角溢血，人事不省。 几架武装直升机呼啸着从他们头顶掠过，航灯闪烁，朝着空中的白海豚包围过去。 枪炮声和爆炸声，在一瞬间响彻云霄。 ※※※ 从海豚恙的袭击区域脱身之后，狄里克和芙拉径直被送到了东南部的海景别墅区。 狄里克对此提出异议，质疑夏朗等人为何不把身负重伤的芙拉送去医院救治，但夏朗只用一句话就把他堵了回去。 “现在内务部的调查员和警察正在对你们进行全城搜捕，你确定要去医院？” 狄里克这才想起自己还处在“亡命天涯”的状态，如果大摇大摆地跑去医院…… “可是芙拉的伤……” “放心吧，我带你们去的地方有全世界最好的医疗条件，你知道卓格拉家族吧？” 狄里克恍然大悟，随即又警惕起来。 “需要我用什么交换？” 他当然知道卓格拉家族，那是整个新格兰贝尔大陆上数一数二的大财阀，手中的资源不计其数。这样的庞然大物，想要在神不知鬼不觉的前提下为芙拉提供顶级医疗的条件，确实不会有任何难度。 但他同时也清楚，对方肯如此出手相助，就必然会提出相应的诉求。 夏朗听懂了狄里克的担忧，笑着回答道：“我只是个小喽啰，没有跟你讨论这些的资格。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家大小姐的做事风格，从来都是追求合作共赢的。” “大小姐？” 狄里克一愣，开始低头回忆关于卓格拉家族信息，却怎样也想不出那个家族的新一代之中，有哪个女孩子能够独自主持这样的行动。 ——不都是还没到十岁的黄毛丫头吗？ 带着这样的困惑，狄里克默默地看着越野车穿过黎明的街道，进入一处略显奢华的院落。 越野车刚刚停稳，就有一群服务人员和医疗人员拥上来，将芙拉安安稳稳地送到专用的医疗区域进行抢救，又派出两名护士为狄里克处理迸裂的旧伤，一切细节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狄里克稍稍放下心来，在管家的安排下洗漱用餐，又换了一身对方提供的衣物。正当他准备去打听一下芙拉的情况时，管家却带来了“大小姐有请”的消息。 “抱歉，庞培先生，本来应该给您留一点休息的时间的。”管家一边带路一边这样说。 他把狄里克一直带到顶层唯一的房门前，敲了敲门，便告辞离开。狄里克正困惑不解，就见眼前的房门“啪嚓”一声向两侧分开，一个宽敞无比的大厅出现在面前。 “欢迎光临，狄里克·庞培，我是姜潇。” ※※※ “你是说……这个东西……是用恙的残骸制成的？” 狄里克·庞培望着悬浮在方台中央的覆甲人形，满脸惊愕。 站在他身边的黑发少女摇头答道：“不，与其说是残骸，我更倾向于认为它是‘活着的恙’。” “活着的……恙？” 狄里克偏过头，看着黑发少女精致的侧影，目光悚然。 少女微微颔首，转身走向落地玻璃旁的小茶几。 “来好好谈谈吧，狄里克·庞培。这件事对你和芙拉来说，都很重要。” 狄里克看了看覆甲人形，又看了看一脸恬淡地落座于茶几旁的黑发少女，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这位黑发少女，就是夏朗和管家口中的“大小姐”，自称名叫“姜潇”。 姜潇大小姐的行事风格极为直接，她没有拖泥带水地做过多的自我介绍，也没有拐弯抹角地试探狄里克的想法，而是径直把他带到大厅中央的一个方台旁边，轻触台边的电源开关，点亮了一圈蓝色的射灯。 灯光亮起的瞬间，狄里克看到了那架蓝芒闪烁、绚烂无比的覆甲人形。 “能详细说明一下吗？” 在茶几旁坐下之后，狄里克又忍不住朝着覆甲人形瞥了一眼。 “其实很简单，我掌握着依靠恙的形成原理来制造这个东西的技术。”姜潇坦然答道。 “你？是指卓格拉家族？” 姜潇摇头道：“不，我，姜氏家族。” “姜氏？”狄里克一怔。 “是的，东陆姜氏。”姜潇见狄里克依然一副困惑的模样，便做出进一步说明，“是一个古老的家族，在东陆算是统治者……之一。” “统治者？” “没错，”姜潇掩口轻笑，“所以正在与你交谈的，可是一位公主。” “万分荣幸。” 狄里克对东陆所知有限，注意力又全都放在那个覆甲人形上面，态度随意地敷衍了一句。 “不过，说是卓格拉家族倒也没错。” 姜潇轻松地转移了话题：“卓格拉家族可以算是我姜氏在西陆的代言人——啊，关于这点，请勿外传。” 狄里克茫然地点了点头，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在西陆数一数二的大财阀是你姜氏的代言人？ 他似乎终于对“东陆统治者”这个概念有了些许实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手办” 来自东陆的公主殿下用优雅的动作，亲手为狄里克斟了一杯红茶。 “那么，是否可以告诉我，您制造这个……‘手办’的目的？” 狄里克看着玻璃杯中鲜亮透明的茶水，这样问道。 “手办？”姜潇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称赞道，“还真是个很恰当的……比喻。” “抱歉，我实在想不出该如何称呼它。” “那就姑且先叫做‘手办’吧，我也未曾为她取过名字。”姜潇坦然一笑，“至于制造她的目的……您不觉得研究恙的形成过程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吗？” 狄里克无法否认这一点，他把目光停留在姜潇脸上，等待着她的下文。 “若是我所料不差，您所执掌的贝鲁研究所，想必也在进行类似的研究。至少，从贵方提交给学院的研究报告来看，在‘恙和贝鲁层之间存在着很大的关联’这一点上，已经是非常明确的了。” “确实如此。”狄里克点头道。 姜潇知晓贝鲁研究所提交给学院的报告内容这件事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如果卓格拉家族真的是“她姜氏”的代言人，那么哪怕这位大小姐当场扔出一份报告复印件都不足为奇。 毕竟卓格拉家族本身就是中央学院的重要金主之一。 黑发少女和狄里克对视片刻，突然问：“仅仅如此？” 狄里克抿抿嘴，没有回答。 “从历史记录来看，恙的出现频率是逐年递增的。810年一次、812年一次、813年一次、815年三次——包括一次大屠杀，此后每年都保持着两到三次的增速。在818年——也就是去年，已经达到了十一次之多。至于今年，一月份还没过完，就已经出现两次了。” 姜潇不假思索地报出一连串数字，显然对恙袭击的相关消息关注已久。 “恙的强度更是不用说。从最初的小打小闹，到制造大屠杀，再到成建制地剿灭军队，前前后后也不过就是数年的光景。而今天凌晨出现的那些海豚，尽管造成的危害有限，却显然已经具备了‘通过改变自然条件来制造适合自己的环境’这种能力——这很可怕，你知道吗？这很可怕。” 狄里克回忆了一下海豚恙出现前的异常天候，想到那场突如其来又说停就停的暴风雪，以及那恶劣天气与海豚恙行为上的关联，不禁也觉得毛骨悚然。 “根据以上这些来判断，恙的进化速度是非常恐怖的。如果我们对其放任不管，人类将来的下场可想而知。到了那个时候，无论东陆西陆，全都在劫难逃。” 姜潇目光灼灼地盯着狄里克，继续说道：“所以，我们必须弄明白，恙的由来、恙的弱点、恙的……一切！” “那就是您的研究成果吗？”狄里克又一次回首望向覆甲人形。 姜潇叹了一口气，说：“那只是一个中间产品而已，距离‘成果’还很遥远。我们收集恙的遗骸，全程追踪了它的消失过程，然后进行逆向……但只能推进到这一步而已。” 她站起身，返回方台旁边，在狄里克跟过来之后，一边抬手向那覆甲人形伸去，一边说道：“我们能看到她，却无法触碰——你看，就是这样——这是一种由信息团虚拟出来的伪物质，仅存在于视觉层面，但还不是恙。” 狄里克眼睁睁地看着覆甲人形在与姜潇的指尖接触的瞬间消失，又在她收回手的瞬间重现，不禁大吃一惊。 姜潇看了狄里克一眼，苦笑道：“很神奇吧？但这恰恰是让我们一筹莫展的问题所在。我们不知道该如何将她变成实体，这项研究也就此停滞下来，只造出了一个仅能用于观赏的……‘手办’。” “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了不起了。”狄里克感叹道，“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的话，我实在无法相信，连恙的消失过程都能实现逆向。” “这大概就是我们东陆人的神秘之处吧。” 姜潇微微一笑，然后转身面对狄里克，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容，唤道：“狄里克·庞培。” “请讲。”狄里克也正容回应。 “作为东陆姜氏在西陆的事务主持者，我决定把我姜氏和卓格拉家族所掌握的相关资料全部向贵方开放，并向贵方提供后续的研究经费和技术支持。与此相应的，我想知道关于贝鲁层的事，以及……关于芙拉的事。” 姜潇直截了当地提出了一笔交易，仿佛已经为此考虑了很久，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狄里克略一迟疑，答复道：“可是，我现在没办法代表贝鲁研究所做出任何承诺。” “因为格莱特·凯罗尔吗？”姜潇轻蔑地说，“小问题。” ※※※ “她失去了脾脏，摔断了左臂桡骨和两根肋骨，肺叶也有损伤……” 当狄里克和姜潇一起前往医疗区探望芙拉的时候，一直守在这里的夏朗如此汇报。 “……身上挫伤更是不计其数，右腿的伤口也很深，哦对，可能还有脑震荡。” 狄里克停步看了看红发青年，问：“她还活着吗？” 夏朗连连点头：“生命体征没问题。” “那就好。” 三人不再交谈，快步走进芙拉的病房。此时急救已经结束，医护人员也已经撤离，病房里只剩下一套恒温维生设备和监控仪器在保持运转。芙拉安安静静地躺在维生舱室中，隔着小圆窗露出一张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双目紧闭，显得憔悴之极。 狄里克从来没见过芙拉这副模样，忍不住再次向夏朗确认：“她还活着吧？” 夏朗看了看监控仪器上显示出的一系列指标，言之凿凿地答道：“活着。” 狄里克点点头，做了个深呼吸，转身走出病房。出门之后忽然停步，视线投向紧随其后的姜潇，沉声说道：“时间紧迫，我就先回贝鲁研究所了。” 姜潇颔首答道：“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等到芙拉痊愈之后，我会如约把她送回你身边——不过是以姜氏次女的身份。” 狄里克摇头苦笑：“她本来既不同意染发也不同意改名字的……” “权宜之计而已，也不需要太久。”姜潇自信地说，“我会想办法说服她的。” 这时夏朗也跟了出来，姜潇便转头问他：“你不打算去送送你的堂叔吗？” ※※※ 819年的一月，对于贝鲁研究所地下实验室里的比目鱼来说，日子过得极为艰辛。 一月十日，北岭镇列车事件。 一月十九日，白海豚事件。 这两场发生于中央学院周边地区的恙袭击仅仅是个开始。进入一月下旬之后，贝鲁夹角就像疯了一样在000201度的临界线上下徘徊，警报声几乎天天都会响。先后有二十多条比目鱼在监测过程中双目失明，被送进食堂。 与此同时，接连不断的七场恙袭击，在相隔甚远的几座城市中，相继爆发。 毁灭与杀戮，救援和反击。 令人意外的是，尽管事件频发，可是在对抗恙袭击的过程中，军队却表现出了与往日截然不同的精悍和高效，无论是救人还是对恙的抵御，全都取得了卓越的成果。这种表现赢得了社会舆论的交口称赞，认为和前些年的迟钝和笨拙相比，现在的军队终于有了军队该有的模样。 大多数民众都不知道，引起这些变化的，其实并不是军队本身，而是人类终于掌握了对恙袭击进行预警的钥匙—— 贝鲁夹角。 各地的驻军在接到贝鲁研究所发布的预警信息之后，即可提前做好战备动员，积极寻找事发地点，反应速度也因此得到大幅提升。 有效的预警机制吸引了各方关注。在白海豚事件之后，学院高层就重新审议了贝鲁研究所的研究项目，为他们开启了一系列的绿灯。被无数科研机构称为“爸爸”的卓格拉家族财团也发布声明，承诺提供全部的研究经费和大量技术支持。在前段时间的合作过程中尝到甜头的军方更是积极主动，专门成立了一个“对恙作战指挥部”来负责与贝鲁研究所之间的对接和协调工作。 于是，凭借比目鱼一族前赴后继的牺牲和奉献，贝鲁研究所这个原本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小透明，几乎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中央学院各个研究机构之间人人眼红的明星部门。 研究所红了，自然就开始有人想要来摘桃子。 尤其是贝鲁研究所的前任负责人被曝因“诱拐未成年少女”而成为在逃嫌犯的消息，更是令这些人心动不已。 可是当他们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动手的时候，却发现这颗水灵灵的桃子，竟然已经被一个名叫“夏崇”的家伙给啃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好久不见 每次走进“贝鲁研究所新任负责人”的办公室，看到办公桌后那个西服革履、容颜光鲜的身影时，诺娜都会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曾几何时，狄里克·庞培也是一个踌躇满志的大好青年，可惜自从沉迷贝鲁层之后，仅仅几年的工夫，就变成了一个邋遢的大叔。 现在，他又变回来了，还染了一头黑发…… 诺娜摇摇头，抛开杂念，走到办公桌前，将手中的文件放在桌面一角。 “是什么？”办公桌后的男人头也不抬地问。 “关于‘手办’的研究分析报告。”诺娜答道。 狄里克闻言一愣，摘掉平光眼镜丢到桌面上，伸手拿起桌角的文件，开始翻看。 “居然这么快就找到研究方向了……还不止一个？”他大致浏览了一遍，低声感叹道，“看来索拉瑞斯在专业领域已经超过咱们两个了，把这件事交给他负责是正确的……你怎么了？” 诺娜神情恍惚地回答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现在这个形象，我还不太适应，有点时空错位的感觉。” 狄里克抬起手摸了摸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问：“现在的样子比较帅吗？” “至少年轻了十年。” “那我答应冒充夏朗的堂叔，是不是亏了？” “对不起，我不该开启这个话题。”诺娜整理了一下思绪，改口问道，“关于这份报告，有什么需要我转告索拉瑞斯的吗？” “没有，他已经考虑得很周到了，只需要调动资源全力加快研究进度就可以了。另外，投射实验的重启也要做好前期准备，下午我去接芙……姜家的二小姐。” 诺娜闻言一愣：“她的身体已经康复了？” “没有，”狄里克摇头答道，“但她说想去贝鲁层。” ※※※ “啊，堂叔，半个多月没见，您又年轻了！” 狄里克用力掰开熊抱上来的便宜堂侄的双手，把视线投向轮椅上的女孩。 她的头发显然重新染过一遍，不再像之前那样斑驳杂乱。乌亮的微卷长发铺散下来，衬得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小脸愈加苍白。脸颊瘦削、下颌尖锐、颧骨突出，湛蓝的双眼显得异常的大，一眼看去，就像一个戴了美瞳又减肥过度的东陆少女。 女孩左臂打着石膏，抬起右手轻轻地朝狄里克挥了挥。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狄里克忽然有点理解诺娜所说的那种“不太适应”的感觉了，轮椅上的少女让他觉得无比陌生，不由自主地拘谨起来。 ——她其实真的是来自东陆的“姜家二小姐”吧？ 狄里克晃晃脑袋，把这个荒唐的想法甩出去，然后和夏朗一起，推着轮椅进入贝鲁研究所。 “你也要在这边常驻？” 乘坐下降电梯的时候，狄里克这样问夏朗。 “是的，这是大小姐的要求。我会作为双方的联络人员留在这里，顺便照顾‘二小姐’。”夏朗一边好奇地打量这台陈旧的电梯，一边回答道。 狄里克点点头，也不再多问。电梯很快降到底部，他们推起轮椅，穿过狭长的房间和地下空洞的栈道，来到了实验室的大厅。 途中的见闻和巨大的比目鱼池都让夏朗感到意外，直到狄里克叫来人手把轮椅抬下楼梯，红发青年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跟了下去。 诺娜也来到大厅，只一眼便认出了轮椅上的少女，上前轻轻地拥抱了一下，然后才由狄里克介绍给夏朗。 “我需要跟你们的医护人员对接一下，关于二小姐的后续治疗和护理问题。”夏朗开门见山地说。 诺娜点点头，答道：“我来安排。” 说罢与女孩告别，带着夏朗匆匆离去。 “身体怎么样？要去休息一下吗？”狄里克站在轮椅后方，弯腰询问道。 少女思索了一下，抬手指着比目鱼池，说：“我想过去看看。” 狄里克将她推到鱼池前方，少女探身抬手，扶着玻璃，低声说道：“好久不见。” “不，它们都没见过你，见过你的那一批已经被吃掉了。”狄里克在她身后说出煞风景的话。 少女回过头，不满地白了他一眼，反驳道：“我跟玻璃说的，不行吗？” ※※※ 跟“比目鱼新丁”和大厅里的监测人员打过招呼，狄里克便推着轮椅上的芙拉，沿着通道走向住宿区。 “我还住原来的房间吗？”芙拉抬起视线，看着一盏一盏从头顶掠过的顶灯，这样问道。 狄里克回答：“是的，你的物品都还保持着原样。” “这样不会引起怀疑吗？” “你小看了我对研究所的掌控能力，谁敢怀疑我就扣他工资。” “那不是姜潇的钱吗？” “……可是我有分配权——好了，你没必要操这个心。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上午诺娜应该会给你安排一次全面体检，还有个内部会议需要你参加，可能会很辛苦。” “全面体检？”芙拉想了一下，皱着眉问，“现在我身上这么多伤，会影响去贝鲁层吗？” 狄里克怔了怔，答道：“应该不会，那又不是什么体力活。” “我觉得也是。”少女稍稍安心，又问，“少了个脾脏，信息团会不会变小？” “之前曾经有志愿者因为信息损伤而弄丢了一截阑尾，但是反向的从来没测试过。” “那我又可以给你提供一项新的实验数据了。” “‘一个脾脏等于多大的信息团’这种实验数据？”狄里克咧咧嘴，“好吧，说不定真会有点用。不过我觉得从你身上是拿不到这项数据的。” “为什么？”芙拉迷惑不解。 “因为这段时间你的经历太复杂了，信息团可能会有一个爆发性增长，一个脾脏估计压不住。” “你这话说得好像我的脾脏很不值钱，要再搭一个肾才够似的……” “那就不必了，反正这项数据也不是非要不可。” 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一样，两人全都没有提及白海豚事件，也避开了关于继父的话题，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着，朝芙拉的房间走去。 在途径埃德房间门前的时候，正好迎面遇到出门的男孩。 “你要去训练场吗？埃德。”狄里克开口问道。 男孩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身看到狄里克和轮椅上的少女之后，显得愈发吃惊，犹疑了一下才开口回答道：“是……是的，夏崇先生。” “先来跟‘新人’打个招呼吧。” 埃德看了看芙拉，又看了看狄里克，眼睛里透着一抹困惑。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轮椅上的芙拉索性抢先开口：“你好，我是姜涵，新来的志愿者。” 对于这个东陆风格的化名，芙拉吐字清晰，音调也十分标准，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显然专门练习过。 “呃……你好，我是埃德。”埃德低声回应道。 再次冷场。 芙拉和狄里克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埃德还是那个埃德，一如既往的拘谨。 两人同拘谨的男孩告别，进入芙拉的房间。狄里克小心翼翼地帮着芙拉从轮椅挪到床上，然后把轮椅折叠起来，推到墙角放好。 “对了，刚才忘了问，你回来之前去过姜潇那里吗？” 芙拉点点头。 狄里克继续问：“那个‘手办’也见到了？” “是的，很漂亮。”芙拉停顿一下，补充道，“看起来有点像希恩。” “希恩……就是你之前遇到的那个贝鲁生灵？” 芙拉又点点头：“不过它的个子比希恩要大一些。” “嗯，我明白了。下次你去贝鲁层的时候，我们可能会安排一些和那个东西有关的实验，没问题吧？” “你的这个语气反倒让我开始紧张起来了，这种事没必要询问我的意见吧？” “我本来也觉得不需要，”狄里克耸肩道，“可诺娜告诉我，跟青春期的小孩子打交道时，要拿出一个平等的态度来才能获取信任。” “……不必了，我觉得我的青春期已经过完了。” “好吧。那我先回办公室，等下会让诺娜给你送台手机过来，有什么需求就跟她提吧。” “我知道，又不是真的新人。”芙拉有点不耐烦地回复道。 狄里克不再多话，一边嘟哝着“刚说自己青春期已经过完了”，一边转身开门走出去。帮芙拉关好房门之后，一抬头正看到埃德还在走廊里。 “你还没去训练？” 埃德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做了一个深呼吸，鼓起勇气反问道：“她是……芙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华尔裘蕾 回到贝鲁研究所的第二天，芙拉就觉得自己的身份已经彻底暴露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诺娜安排的体检。 芙拉行动不便，于是负责体检医生自告奋勇地替她填写体检表。先是笔走龙蛇地在姓名栏写下“芙拉别沙瓦”的字样，愣了几秒之后便把这张体检表揉成一团丢进废纸篓，换上一张新的，重新在姓名栏工工整整地写上“姜涵”这个名字。 对此，芙拉不知该如何表态，只好假装没看到。 紧接着，在开会的时候，索拉瑞斯等研究员不知多少次把说出一半的“芙拉”硬生生地吞回去，甚至包括狄里克也是如此。次数多了，大家似乎都觉得没有再遮遮掩掩的必要，索性不再改口，直接“芙拉芙拉”地喊了起来，把“姜涵”这个化名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对此，芙拉完全不想表态，只觉得心累。 到了午餐的时候，食堂的工作人员对她的饮食习惯也了若指掌，像多糖少糖加不加芥末胡椒之类的细节更是问都不问就替她做了决定。 对此，芙拉已经坦然以对，心中毫无波澜了。 整个贝鲁研究所，只有一个人还在坚持着她的伪装身份，那就是夏朗。 “二小姐，他们那样用以前的名字称呼您，真的没问题吗？” 趁着一起喝下午茶的时机，夏朗这样询问道。 作为姜潇这个合作方的代表，他也参加了上午的会议。 “应该没事吧，”芙拉摇头答道，“虽然狄里克他们的脑子不太灵光，但是至少诺娜不会放任他们乱来的。” “可是诺娜小姐也没去制止” “诺娜不制止就说明没什么大问题。”芙拉表现出对诺娜的无限信任。 “”红发青年沉默半晌，说：“好吧，芙拉” 于是，最后一个坚持的人也消失了。 姜潇以卓格拉财团的名义，先后向贝鲁研究所提供了三座“手办”来用于实验。 诺娜觉得“手办”这个名字既显小众又缺乏底蕴，便力排众议为它们换了一个新的代号——“华尔裘蕾”。 这个新名字出自北方古陆遗留的文献，是传说中的女武神，也是诺娜童年时代崇拜的偶像。 尽管大多数研究员都觉得“华尔裘蕾”比“手办”听起来更加小众，可是终究拗不过诺娜这个“北方古陆传说的脑残粉”。再加上那些“手办”的外观配上这个名字倒还算得上契合，也没什么人强烈反对，于是，“华尔裘蕾”和进行相关研究的“华尔裘蕾计划”就这么正式定名了。 早在芙拉回到贝鲁研究所之前，“华尔裘蕾计划”已经进行过第一场实验。研究员们趁着某次贝鲁夹角越线的机会，将一座“华尔裘蕾”送进了贝鲁层。 结果，女武神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是虚拟物质，缺少独立的自我意识来为其存在提供支撑，也无法在进入贝鲁层后及时形成边界，因此逸散速度极快，无法维持。” 依照卓格拉财团提供的报价，一座“华尔裘蕾”的制造成本，可以抵得上两架最新式的现役战机，结果在贝鲁层凭空蒸发之后，只换来了这样一段短短的实验结论。 所幸，有姜潇全额买单。 研究员们依据卓格拉财团提供的资料，结合上一次实验的记录，很快就确定了下一步的研究方向——为“华尔裘蕾”寻找一个能够帮助它在贝鲁层中维持存在的支撑。 他们为此进行了长达一周的准备工作，人员、设备、资金和各种应急预案全部就位，只等新一轮实验最核心的组成部分抵达。 那是唯一一个曾经成功进入贝鲁层的人类。 “东陆姜氏的二小姐，姜涵。” 这是贝鲁研究所的新任所长夏崇先生以“掩耳盗铃”一般的气势说出来的名字。 “就是说，这次进贝鲁层，我要带那个‘手办’一起？” 芙拉坐在轮椅上，被狄里克推进志愿者休息室。 “是‘华尔裘蕾’。”狄里克纠正道。 “好吧，华尔裘蕾。我要抱着它躺到床上吗？” “那东西一碰就消失的，你怎么抱？” “那我怎么带它进去？” “分头进行。”狄里克解释道，“你信息团化之后，在投射管道中跟它汇合。” “然后呢？”芙拉追问。 “你们的信息团融合在一起，进入贝鲁层。” 芙拉不禁有点担心：“那样一来，我的信息团会变大吧？不会超标吗？” “按照以前的实验数据来看，完全没有问题。”狄里克信誓旦旦地说。 “可是你不是说，我最近的经历太丰富，信息团会有爆发性的增长吗？” “我们会随时保持监控的，如果有风险，就会中止实验。” “唔”芙拉稍稍安心，点了点头。 这时埃德也推门进来，向两人打了个招呼，便在他们对面的椅子上正襟危坐。 芙拉和狄里克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开口唤道：“埃德。” 男孩被这个阵势吓了一跳，连忙坐得愈发笔直，手足无措地应道：“哎？什什么事？” 芙拉和狄里克又对视了一眼，狄里克示意芙拉先来。于是女孩也不客气，尽量把自己的语调放柔和，说：“你不用这么紧张，放松一点。” “好好的。”埃德答完，和芙拉一起把目光投向狄里克。 狄里克耸耸肩：“我想说的也是这个——哦，对了，埃德你今年满十二岁了吗？” “是的。”埃德稍稍放松，答道。 “听说你最近的训练成绩都不错，继续保持，明年就可以帮芙拉分担一部分工作了。” 埃德看了看芙拉，发现女孩不知何时已经掏出手机，开始划拉屏幕了，也不知是在看新闻还是在看。 狄里克没有在意他的反应，继续说：“我知道你想早点参加实验，做出成绩来证明自己。但是在进入贝鲁层这件事上，年龄不足所引发的问题是极为致命的，甚至连实施救援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我们不敢让你像芙拉一样去赌。” 埃德再次紧张起来。狄里克从来都没对他说过这样的话，这些话让他想起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不禁开始担心那些事是否已经暴露，狄里克是否在隐晦地向他做出警告。 “我知道你对自己的未来感到不安，可是你看，即使是去年年底那么艰难的情况，我们都没考虑过你的去留问题，不是吗？” 埃德闻言一怔，若有所思。这时狄里克已经又说了下去。 “所以，现在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我们不缺经费，也没有裁员压力。只要安心训练，耐心等待，你就是下一个芙拉” 在旁边安静看手机的少女突然抬起头，插言道：“别闹了，难道你想让他穿女装吗？” “” “贝鲁夹角0.00200度，振幅407。七号通道开始加电，维生装置接驳，志愿者准备就位” 休息室顶部的扩音器中传出诺娜的声音，说出一些让芙拉感到“久违了”的内容。 “八号通道开始加电，华尔裘蕾准备就位。” ——也有一点不太一样的新内容 两名护士走进休息室，推起轮椅，将芙拉送到更衣室。更换服装、穿过消毒走廊、躺到树脂床上，等待玻璃罩降下、树脂床塑形完毕之后，护士们又查看了一遍芙拉的情况，才安心离开房间。 “维生装置塑形完毕，确认志愿者状态——芙拉？”诺娜问道。 “伤口有点疼，不过没什么问题，可以继续。” “好的，我们会严密监控信息团的情况，不用担心。” “听狄里克说，通讯管道扩容了是么？” “是的，现在保持贝鲁层和实层之间的语音通话没有问题。” “方便多了呢。”芙拉做了个深呼吸，说，“我准备好了，开始吧。” 几秒之后，诺娜发出指令： “华尔裘蕾就位。七号通道、八号通道，准备开启。”w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里是芙拉·别沙瓦，我已顺利抵达贝鲁层。” 芙拉在进入贝鲁层之后，发回了这样一条信息。 不多时，得到来自诺娜的答复。 “恭喜你，芙拉。从实验数据上来看，你和华尔裘蕾的信息团已经合流，目前尚未出现信息逸散。” “这算是成功了？” “至少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你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吗？” “好像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呢。” “华尔裘蕾那边倒是不停地在反馈数据回来，看来这次实验的收获会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诺娜的声调略显兴奋，“做点什么，芙拉，去做点什么！” “好吧。” 芙拉接受诺娜的提议之后，才想到现在这个信息团态的自己，能做的事情着实有限。虽然可以无视阻碍四处移动，但是除了在每一处留下“视角”之外毫无价值。而且如果移动次数过多，“视角”混乱堆叠的话，对她来说也会感到非常不舒服。 她有点怀念希恩赠送给自己的那个透明躯体。尽管那个躯体显得脆弱不堪，又会限制她的移动范围，可是却能够帮她做到许多更有意义的事。 芙拉接连变换了几次位置，始终没能找到希恩的踪影。这倒也算不上什么意外的事，毕竟从上次相见至今已经近两个月，那奇妙的生物或许早已离开了这个地底实验室。 “既然找不到希恩，那就试试自己来吧。” 女孩停在大厅，开始回忆希恩曾经带给自己的那些感觉，很快就找到了双手的存在，信息团仿佛也因这存在而探出分支。芙拉将它们互握在一起，十指交叉的触感涌上来，一双透明的小手便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噢耶！”芙拉忍不住轻声欢呼。 “芙拉，华尔裘蕾的回馈数据刷屏了！你做了什么？”通讯管道传来了诺娜的声音。 “一双手！”少女欣喜地叫道。 “什么手？”诺娜对这个答案困惑不已。 此时的芙拉已经顾不得回答。借助双手所赋予的触感，她飞快地找回了自己的双臂和肩c颈部和头部，长发也随着手指的动作从指缝间流淌而下。一连串的尝试让她变得愈发熟练，躯干和双腿也在瞬息之间一蹴而就，宛如行云流水一般。 少女舒展了一下不到六厘米高的身躯，兴奋地汇报道：“成功了！我自己造出了一个身体。” 通讯管道里一片静默。芙拉一阵迷惑，索性飞到狄里克和诺娜所在的实验台上，轻飘飘地降落，视线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略显不安地问道：“出什么麻烦事了吗？” 狄里克和诺娜相视苦笑，让芙拉更加提心吊胆起来。 “不要只是笑啊，不会是我玩脱了吧？” “目前还不确定，不过”诺娜答复道，“我们和华尔裘蕾失联了。” ※※※ 从芙拉抵达贝鲁层的那一刻开始，用来显示华尔裘蕾回馈信息的窗口就开始活跃起来。 内容都是一些杂乱无章的字符或乱码，让研究员们完全摸不着头脑，只有合作方代表夏朗脑洞大开地提出：“那会不会是华尔裘蕾在用‘恙语’跟我们对话？” 虽然听起来有点异想天开，但是对研究员们来说，这倒也是一个可能性蛮高的思考方向。狄里克让人把这些信息全都保存下来，准备等实验结束后找个语言学家或者密码专家来破译一下。 到了芙拉缔造双手的时候，那个窗口上的信息突然开始刷屏，仿佛华尔裘蕾因为无人理会而在一怒之下变成了话痨。 随着芙拉的身躯渐渐完整，信息刷屏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最后戛然而止，再无半点声息。 如果不是芙拉一侧的监控情报始终保持着正常，狄里克等人就要马上实施应急预案，进行援救了。 狄里克起身前往二楼，诺娜则继续保持着与贝鲁层之间的联络。 “我们需要一段时间来确定华尔裘蕾的情况。芙拉，你现在有什么异样吗？” “没有，我觉得一切都很好。”芙拉想了一下，又问，“我现在是不是还不能离开？” “离开？” “对，我想去试试能不能在贝鲁层找到关于恙的线索。” “还是先等等看华尔裘蕾那边的情况吧，如果问题严重的话，随时可能会对你实行紧急回归。”诺娜谨慎地说。 芙拉倒不认为诺娜的谨慎是小题大做，毕竟他们现在所进行的实验，几乎每一个步骤都是在探索未知的领域，容不得半点疏忽。 可是她又不愿意坐在这里无所事事，便起身飞回二楼，来到八号通道的房间窗前，轻巧地落在窗台上，贴着玻璃向房间内张望。 狄里克和索拉瑞斯都在这里，一边低声交谈一边对八号通道进行检查。 由于华尔裘蕾本身就是虚拟出一个物质体外观的信息团，因此并不像芙拉这种人类一样需要信息团化之后才可以进入投射通道。连接在八号通道的设备与芙拉那边的维生装置截然不同，只是一个完全隔绝了任何声光影响的密封舱体而已。 狄里克和索拉瑞斯对八号通道的检查并没有耗时很久，从他们出门时的表情上来看，似乎也没得出什么令人满意的结论。 他们急匆匆地返回自己的岗位，芙拉则利用会飞的优势，抢先一步回到实验台上。 “诺娜，八号通道没问题，出问题的是华尔裘蕾。” 狄里克回到位置之后，这样对诺娜说。 “怎么处理？”诺娜反问。 “只能开舱检查，通知芙拉，准备回归。” ※※※ “贝鲁夹角000200度，振幅611。志愿者已就位，开始回归。” 这是芙拉第三次从贝鲁层回归，也是回归环境最令人安心的一次。 透明的躯体渐渐消失，随后是“存在”和“视角”，少女又一次化作回归管道中的潺潺流水，悄然返回自己的身体。 “信息团的内容有增加”诺娜一脸紧张地看着屏幕上的监控情报，“华尔裘蕾跟着她进来了！” “通知医护人员，全面体检。”狄里克站起身，起身奔向电梯，上到二楼。路过七号通道维生舱室的时候隔着窗户匆匆一瞥，见到芙拉正在护士的帮助下起身，气色仿佛还不错，便稍稍放下心来，也不做停留，直奔八号通道房间而去。 房间内的工作人员已经做好了开舱准备，恰在狄里克冲进来的时候按下了开舱按钮。八号通道的舱盖解除密封，发出“喀嗤”一声，随后缓缓向上升起。 舱盖下方的平台上，空无一物。 ※※※ “你的意思是说，华尔裘蕾和我的信息团始终没有分开，一起回到了我的身体？” 听完狄里克的解释说明之后，芙拉睁大了眼睛，这样问道。 “从监控记录来看，确实如此。”狄里克点头回答。 芙拉的视线穿过走廊的栏杆，望着大厅里那些忙碌不止的研究员，思索了片刻，说：“听起来有点像是电脑被病毒入侵。我会被它控制吗，或者变异成怪物什么的？” “这一点倒不用过于担心。根据姜潇提供的相关资料来看，华尔裘蕾并没有自我意识，它所包含的全部信息，就只是那座虚拟物质构成的手办而已。” 芙拉依然不放心，又问道：“可姜潇他们不是也没把华尔裘蕾完全研究明白么？” “那你觉得自己有什么异常？” “唔我记得那个手办的资料，这算不算？” “显然不算，因为我也记得。” “那你记得它的身高c体重c三围c辫子有多长c头发有多少根么？” “” “我全部都记得很清楚。” “你赢了，”狄里克举手投降，“不过这些只是华尔裘蕾的基础数据而已，并不能把你怎么样。” “可是你不觉得很可怕吗？”芙拉搓搓胳膊，做出一副寒毛直竖的模样，“突然把一个手办的资料记得这么清楚，感觉自己像个变态一样。” “你就当这是科研工作者的必备素质吧。” 芙拉将信将疑地瞥了狄里克一眼，不置可否。 狄里克推起轮椅，走向电梯，宽慰道：“工作完成之后就放轻松一点，想去吃大餐吗？” “我吃不下，”女孩闷声拒绝，“华尔裘蕾可能占据了我的胃。” ※※※ 狄里克将芙拉送回房间，再次来到大厅时，看到诺娜一脸严肃地迎过来。 “贝鲁夹角恢复了。”女助手低声说道，“但是对恙作战指挥部打来电话，说没有恙出现的迹象。” 狄里克皱了皱眉，重复道：“没有？” 诺娜点头。狄里克追问：“不是他们没发现？” “我也这样反问过，但他们声称各地都没有发生恙袭击，坚持要把这次作为我们一方的误报来进行记录。”诺娜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还说要派遣人员来贝鲁研究所实地调查，深入评估预警系统的可靠程度。” “你怎么想？” “我觉得，他们只是想要插手研究所的事务，所以趁机找个借口罢了。” “来找麻烦的？” “可以这么说。”诺娜耸耸肩。 狄里克困惑地问：“为什么突然找我们的麻烦？我最近得罪人了吗？” “因为以前我们的研究项目得不到学院的认可，也没有财团投资。”诺娜摊手道，“北方古陆的文献中有一句谚语——‘平民本没有犯罪，却会因拥有宝玉而被诬有罪’。” 狄里克无奈地叹了口气，问：“有办法不让他们来吗？” 诺娜摇头回答：“没办法。军队是我们研究项目实用化的唯一落实方，有权随时对项目的可靠性进行评估。即使是卓格拉财团，也难以拒绝这个要求。” “时间有确定吗？”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觉得他们这次的反应显得有点迫不及待，应该不会拖延太久。” “看来要让大家管住自己的嘴了。”狄里克烦闷地说，“他们天天芙拉来芙拉去的，被有心人听到可是个大问题。” “你自己还不也一样天天芙拉来芙拉去的？”诺娜忍不住吐槽道。 “”狄里克窘了一下，说，“从明天不，从现在开始，纠正！” “好的，夏崇先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目标明确的实验 卡迈尔·瑟克兰特如约来到一家餐厅，见到了自己的老上司——在陆军本部就职的撒宾上校。 同时出现的，还有撒宾上校的老战友，中央学院军事分院中等部的教师，格莱特·凯罗尔。 瑟克兰特中尉见到凯罗尔之后不禁皱了皱眉。自从北岭镇之行以后，他就对这个男人没什么好感，在白海豚事件之后，这种排斥感变得愈发明显。每当中尉想起那个名叫芙拉的少女拼死反抗的样子c想起她乘坐卡车化装逃离时眼中的希冀，便对凯罗尔提出的那些观点难以认同。 “那不像一个被洗脑的孩子，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瑟克兰特中尉在心中如此告诫自己，然后在撒宾上校对面落座。 “听说你要调去中央学院教导团了？” 稍作寒暄之后，撒宾上校这样问道。 “是的，我前天刚刚接到通知。”瑟克兰特中尉点头答道。 “因为在白海豚事件里表现优异吧？听说是教导团的伦特少将亲自点名要求你加入。” “不太清楚。白海豚事件我赶到得还算及时。” “听说是去采石场的车队正好迎头撞上恙，因为你及时赶到，救下了很多人，其中还包括女孩子？” 中尉看了一直没有出声的凯罗尔一眼，答道：“是的。” “那可真是干得漂亮，对吧，凯罗尔？” 上校一边感叹一边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凯罗尔先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答道：“是啊，很不错。” “那个女孩子后来怎么样了？”上校继续问道。 “被一个记者救走了，后来再也没见过。”中尉如实回答。 “是个黑头发c蓝眼睛的女孩吗？” “”中尉稍稍迟疑了一下，答道，“当时我在与恙作战，没有看到。” 上校和凯罗尔对视了一眼。上校轻轻咳了两声，问：“瑟克兰特，你还记得凯罗尔先生的继女吗？” 中尉点点头：“记得。” “她就在当晚的车队里。” 中尉皱了皱眉，再次把目光投向凯罗尔。后者露出一副忧虑的表情，接口说道：“前一天下午，狄里克·庞培从学校把芙拉掳走了。” “掳走？” “是的。他甩掉了内务部的调查员，然后给芙拉染了头发，带着她搭乘去采石场的车逃走了。”凯罗尔面容悲戚地控诉道，“这个混蛋！” “您的消息来源可靠吗？” “第二天警察在西南区进行全面调查的时候，有黑帮的人提供了线索。” “那么现在找到他们的下落了吗？” “我们怀疑他利用某些势力的支持，重新回到了贝鲁研究所，而且让芙拉继续参加那些可怕的实验” 这时旁边的撒宾上校插言道：“所以，如果你确实见过狄里克·庞培或者化装后的芙拉，希望能够站出来作证，帮助内务部把线索打通，这样我们就能够对贝鲁研究所采取行动。” 中尉在老上司和凯罗尔之间扫视了几下，垂下视线，抿了抿嘴，说：“很抱歉。” 凯罗尔和撒宾上校又对视了一眼，便再也没谈过这个话题，聚餐的气氛变得异常尴尬起来。 瑟克兰特受不了这样的氛围，索性自称身体不适，提前离开。 “怎么办？”看着中尉离去的背影，凯罗尔阴着脸问道。 “总会有办法的，我现在已经调入对恙作战指挥部。这次贝鲁研究所的预警方案出现纰漏，指挥部现在正在准备安排人手去调查他们，以我的资历，要拿下这个调查组的掌控权，不算什么难事。” 上校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夏崇？姜涵？哼。” ※※※ 两天之后的清晨，贝鲁夹角再次越线。 “贝鲁层今年是磕了药吗？”昨晚忙到半夜的狄里克一脸困顿c满心纠结地发着牢骚。 只从贝鲁研究所的实验进度来考虑的话，贝鲁夹角频频越线着实是一件好事，但如果考虑到贝鲁夹角的越线往往会有恙袭击相伴而来，难免又让他感到阵阵揪心。 在他身边，诺娜正在向对恙作战指挥部通报情况。或许是因为不久前刚刚发生过一起误报，指挥部的联络员对诺娜提供的情报表现出了相当大的怀疑，言辞之间很不客气，而且反复确认了许多遍才接受示警。 诺娜火冒三丈地挂断电话，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来调节心情，然后才对狄里克说：“咱们把那个预警方案停掉吧！” 狄里克劝道：“别说气话了，又不是每次都会误报。” “我这可不是气话。”诺娜严肃地说，“虽然去年年底的时候提出这套方案是迫不得已，但是从技术角度来看，它还远远没有达到能够投入实用的标准。在没搞清贝鲁夹角和恙袭击之间的真正关联之前，有了第一次误报就还会有第二次，这对你而言就是一个潜在的炸弹。” 她稍稍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与其这样，不如干脆终止它，专注于贝鲁层的研究。” “你说的我都懂，可我还是不想这么干” “为什么？”诺娜一怔。 “因为这套方案确实有效，”狄里克叹了口气，“想想那些因为这套方案而获救的人，再想想那些遇难者。如果这套方案能早些年提出来，或许芙拉和埃德也不会背井离乡沦落至此。” 诺娜默然半晌，低声说：“明白了。” 狄里克见自己的助手有些消沉，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说：“通知芙姜涵，准备实验吧。” 诺娜点点头，收敛心神，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各个单位进行实验准备。 ※※※ 芙拉进入贝鲁层的时候，感到压力山大。 这是她第四次进入贝鲁层，但比起之前的三次，心情反倒更加紧张。 发生在去年的第一次和第二次，那时贝鲁夹角越线还算得上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狄里克等人对贝鲁层的了解也远没达到能够制定具体行动方案的程度。因此当时的实验目的仅仅是把她送进贝鲁层，被动地获取情报，再安全返回而已。对芙拉而言，说是一次奇妙的旅行也不为过。 两天前的第三次实验，固然有着与华尔裘蕾的信息团合流，为其提供支点的计划，但实际上并不需要芙拉主动去做什么，应急预案也都是一些自身安全保护方面的。倒是芙拉心血来潮地尝试为自己缔造了一个身躯，算是意外的收获。 因此，之前的三次实验，其实都没有什么明确的行动方案和实验目的。 但今天不同。 此次进入贝鲁层之前，芙拉就得到了明确的行动目标。 首先，要为自己缔造躯体——这一项芙拉倒是很有信心。 其次，离开贝鲁研究所的地底实验室，对贝鲁层进行大范围的侦查，同时要按照指示完成多种测试——这是今天的重头戏。 再次，尝试寻找贝鲁层和恙的关联，尝试寻找贝鲁生灵希恩——这属于不可控的项目，能达成固然很好，但也没必要强求。 最后，在回归时，尝试与华尔裘蕾的信息团分离——这一项对芙拉本人来说十分重要。 有了目标，自然就会产生“我能不能做到”的压力；有了压力，自然就会因任何一次小小的成功而雀跃不已。 于是，在如愿地缔造出躯体之后，芙拉的心情比上次还要兴奋。 “哈哈，开门红！”她控制着透明的身躯在大厅上空兜了两个圈子，飞向希恩曾经带她去过的那个通风口。 “这里是姜涵。我正在前往出口，目前尚未发现任何贝鲁生灵的踪迹啊！” 狄里克等人被她的惊呼吓了一跳，诺娜连忙紧张地问：“怎么了？” “吓死我了，刚才迎面来了好几只老鼠，幸亏没撞到。”芙拉惊魂未定地回答。 在此前的实验中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事件——狄里克的手臂只是轻轻一扫，就轻而易举地撞碎了芙拉的一条腿，而他自己却连一丝感觉都没有。 虽然还不知道这种“撞碎”会有什么不良后果，但是芙拉一点也不喜欢那种感觉，完全不想再来一次。 “狄里克，在通风管道养只猫吧。” 想到自己今后可能还会走这个出口，芙拉便向狄里克如此提议。 “你到底怎么想的？猫比老鼠还大吧，不是更容易撞上？”狄里克吐槽道。 “是哦”芙拉也发现自己的提议非常不可行。 “我会另外想办法，你别操这个心了，专心做实验。” 芙拉应了一声，保持着低速，小心翼翼地朝前飞去。穿过蜿蜒曲折的漫长管道，抵达了位于临海岩壁的出口。 旭日东升，阳光直射洞口。芙拉下意识地抬起手臂遮了一下，却丝毫没有效果。她这才想起自己现在的身躯是完全透明的，便好奇地透过手掌看太阳，倒也没觉得刺眼。 “可能光都穿过我，跑到后面去了吧”少女暗自猜测到。 她不再耽搁，起身飞向洞外。在刚出洞口的时候，特意回头张望了一下，没发现上次那只“少女心爆棚”的白头海雕——她曾被那奇葩的猛禽吓过一大跳。 芙拉放下心来，飞上半空，向诺娜汇报：“我到外面了，随时可以开始测试。” 可是实层一侧却没有人给她任何回应，芙拉等了一下，又重复道：“我可以开始测试了，收到了吗？” 通讯管道中依然寂静无声。 芙拉不禁有点慌张起来，再次问道：“诺娜？狄里克？听得到吗？” 没有回应。 少女毫不犹豫地下降高度，准备重返地底实验室以确保安全。就在她刚刚抵达崖壁上的洞口时，诺娜的回答姗姗来迟。 “姜涵，华尔裘蕾有没有什么反应？”诺娜的声音显得极为紧张，“它在代替你回传数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疯狂老鼠 “华尔裘蕾代替我回传数据？”芙拉一怔，“什么数据？” “全都是混乱的字符，就像上次华尔裘蕾失联之前一样，不过是从你的通讯管道发回来的。” “刚才吗？” “从你遭遇老鼠之后就开始了，现在还在传。”诺娜停顿片刻，继续说，“连你发回的语音信息都受到了影响，华尔裘蕾回传数据的速度有所下降，我们才连续收到三条。” “那么，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诺娜斩钉截铁地命令道：“立刻终止既定的测试项目，实行回归。” “明白，我已经在返回途中。” 尽管心有不甘，但芙拉还是决定依照诺娜的指示来行动。因为她无法判断“华尔裘蕾回传数据”这件事预示着什么，或许等到数据回传停止的那一瞬，她也会像上一次的华尔裘蕾一样与贝鲁研究所失联。 芙拉加快了速度，进入通风管道之后不久，再次遇到刚才差点迎头撞上的那几只老鼠。管道内部没有照明，但借助老鼠发出的声音所幻化的光，芙拉还是可以清晰地辨识出那些啮齿类动物的位置和外形。 有了之前的经验，芙拉早有准备。她飞到管道的上半部分，打算跟那些老鼠相安无事地擦身而过。哪知刚刚掠过两只老鼠的头顶，她就被迎面的一股大力撞翻在地。 芙拉惨叫一声，擦着管壁滑出很远，稳住身形，抬头一看，只见那些老鼠正在朝她疾奔而来。她顾不上探寻刚才袭击自己的是什么东西，慌忙起飞，马上又挨了重重的一击。 她再次坠落下去，正掉到鼠群之中。左躲右闪地接连避过两只老鼠的正面碾压，还是被第三只踩碎了双腿。 没有流血c也没有疼痛，感觉仿佛是“自己的边界”被打开了一个缺口，“自己”正在慢慢地向外流淌c淡化。 “这就是信息逸散吗？”她想起一个在实验过程中经常听到的词。 或许放任信息流逝会给芙拉带来大麻烦，但她没有时间去修复自己的双腿。从威力上看，那个连续袭击了她两次却没带来多大损伤的家伙显然不是老鼠。现在鼠群离去，而袭击者尚未现身，想必是在等待再次对她出手的机会。 敌暗我明，芙拉不敢再朝地底实验室的方向贸然前进，便打算先追随着鼠群离开管道再说。到了有光的地方，袭击者自然也就会失去偷袭的优势。 就在这时，诺娜的声音突然响起来：“芙拉，出什么事了？” 尽管语音通讯是直达芙拉信息团的，但通讯管道工作时发出的“滋滋”声还是让她的体表泛起微弱的白光。芙拉心知不妙，正准备有所行动，就感到有什么东西搭上了自己的肩头。 她无暇细想，毫不犹豫地一肘后摆，狠狠地砸中袭击者，随即掩住在撞击中受损的肘部，起身疾飞。 或许是因为冲刺的速度太快，她的身体发出“吱吱”的尖啸，在黑暗中拖出一道幽幽的蓝色光带，直奔管道出口而去。 袭击者紧随其后，冲出洞口。芙拉速度不减，回头望去，终于看到了对方的身影。 一只体型和她不相上下的透明老鼠！ “贝鲁生灵？”芙拉不禁楞了一下，她第一次见到希恩的时候，对方也是一只透明的小鼠。 但和希恩相比，这个袭击者却对她穷追不舍，宛如凶神恶煞一般。 它绝对不是希恩。 抱定这样的想法，芙拉开始全力与对方周旋。她将自己的飞行速度提到极限，同时在空中调整姿态，修复了自己的肘部和双腿。 至于在修复之前流失的那些信息，只能无奈地放弃了。 诺娜再次发来呼叫：“芙拉，出事了？你刚才的瞬时速度达到17马赫！” “我在被贝鲁生灵追杀！一只疯狂老鼠！” 芙拉扭头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不足五米的袭击者，如此回应道。 通讯管道对面陷入静默，大概正在消化芙拉传回的这个消息。 芙拉本想利用速度摆脱追击，却发现对方丝毫也不比她慢，如果这样继续下去的话，就会变成一场漫无止境的飞行比赛，那对急于返回地下实验室的她来说，简直糟糕透了。 “我们能给你什么帮助？”狄里克的声音传来。 “我先试试能不能甩掉它。” 芙拉放弃了直线狂飙，开始左摇右摆地兜圈子，试图绕过袭击者，重新返回研究所的通风口。可是那个疯狂老鼠像是早就识破了她的意图似的，不断地封堵在她想要去的方向上。兜兜转转几次之后，芙拉不但没能靠近崖壁上的洞口，反而有好几次差点伤在对方爪下。 “太烦人了，我要跟它打一场！”芙拉愤懑地说，“你们把我送过来的时候就不能配把枪吗？” “暂时还没有那种技术”狄里克无奈地答复道。 芙拉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又不愿再这么拖延下去，打算索性跟对方来上一场肉搏战。当然，在目前这种高速追逐的状态下直接转身反扑是最差的选择，她必须选择一个对自己有利的环境才行。 “我要找个主场。贝鲁研究所进不去的话那就学校，对！学校可以！” 确定了目的地，芙拉便开始尝试着飞向军事分院中等部。但在疯狂老鼠的逼迫下，她很难直接抵达学院内部，只能向南绕行，切入都市区域，利用建筑和巷道来获取通往学院的路线。 公路上的汽车c步道上的行人c街边的路灯和垃圾桶c公园里的花木和草丛全都成了芙拉的武器。她忽而钻进车底，引诱老鼠去被车轮辗轧；忽而掠过水池，让老鼠承受间歇喷泉的“炮轰”；忽而钻进转门的缝隙，隔着玻璃对老鼠狂做鬼脸。尽管这些小诡计大多没能得手，偶有成功也效果有限，但确实帮助她一步一步地接近了自己的目的地。 “我能打赢它！” 芙拉给贝鲁研究所发去了一条信心十足的消息，贴着树梢飞进军事分院中等部的校园。 在她身后，学院都市的各个角落，数不尽的透明老鼠浮上半空，朝着她聚拢过来。 ※※※ “把平面变成曲面，让棱角圆润起来。” “收起胡须，收起尾巴，嘴巴变短，耳朵变小。” “把爪子变成手，瞧，这样的手。” “长出头发，长长的头发。” “说话，像这样说话——不要吱吱吱！” 清澈透明的少女手把手地教导着一只清澈透明的老鼠，帮助它一点一滴地变得和自己越来越相似。 她围绕着对方不停地转，一圈，又一圈，像是一位正在专心致志创作作品的雕塑家，又像是一位正在指导少女礼仪的宫廷教师。 一群透明老鼠嘈杂地从她们头顶飞过，打断了少女的工作。少女厌恶地看了看那些老鼠，随即发现自己的“学生”也被那些曾经的同类吸引了注意力，便气愤地抬起手敲中对方的额头。 “别看那些家伙，你已经不是老鼠了。我们是芙拉，是芙拉！” 已经初具少女外貌的“学生”抱住脑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老师”轻飘飘地退开一段距离，抱着胳膊端详了一阵子，评价道：“好难呢，不过这程度也可以了。” 打定主意之后，她朝“学生”伸出双手，说：“记住，我们是芙拉，名字叫希恩。来吧！” 伴随着吱吱尖叫，第二批透明老鼠经过她们上空。“学生”抬起头看了看它们，又把视线落回到“老师”那张精致的脸上，当下不再犹豫，抬手向前，十指相触。 两个贝鲁生灵的身影在一瞬间全都模糊起来，像是冰晶幻化为薄雾，渐渐贴合，渐渐相融，又渐渐地重新清晰起来，重塑轮廓，呈现出一个崭新的希恩。 她伸出双臂，舒张十指，满意地审视着自己的双手，低声道：“我是芙拉，名字叫希恩” 似乎是感到一丝不适，希恩皱了皱眉，伸手向后，“啪嚓”一声折断了连在自己身上的一条鼠尾。 鼠尾被她用两根手指捏着，提到面前，软趴趴地下垂，左摇右晃，原本透明的表面已经满是裂痕。少女一脸厌弃的将它甩手丢开，摔在地上，飞溅开来，变成一地碎屑。 第三批透明老鼠出现在希恩上空，这次的数量极多，络绎不绝。她困惑地飞上半空去看，之间四面八方都有老鼠，执着地朝着一个方向汇拢，像是要去奔赴一场盛宴。 ※※※ 芙拉带着紧追不舍的疯狂老鼠，飞向教学楼。 走廊上，中等部一年级女一班的教室门前，站着一个芙拉并不愿见到的男人——格莱特·凯罗尔。 在距离他只有步的位置，一个栗色头发的女孩正在迎上前去。 那是蕾诺塔。 芙拉从那两人的举动中看到机会，毫不犹豫地朝他们的方向疾冲，几乎在蕾诺塔站定身形的同时抵达。 “凯罗尔老师！”蕾诺塔大声打着招呼，语调充满元气，热情而又亲昵。 芙拉从栗发女孩面前一掠而过，然后把目光投向身后，恰好看到疯狂老鼠被突然鞠躬的蕾诺塔一记头槌撞个正着，又在继父身上反弹了一次，最后跌落地面，摔得粉碎。 “我搞定它了，现在马上赶回” 芙拉一边向狄里克等人通报战果，一边重新飞上半空，转瞬就被眼前所见的一幕吓得噎住。 团团乌云，吱吱尖叫，从四面八方向她包围过来。 “见见见鬼，我只说要养只猫，就被全贝鲁层的老鼠记恨了吗吗吗吗吗呀——” 芙拉无路可逃，匆忙间又一头钻回教室。那些状若疯狂的透明老鼠——有些甚至只有个劣质的形状而没有丝毫细节——纷纷攘攘拥而上，撞到栏杆c撞到墙壁c撞到教室内的学生和桌椅，撞得砰砰作响c碎屑横飞。 可无论是教师c学生，还是桌椅墙壁，一切都对此无动于衷，连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 芙拉不敢在空旷处现身，只在桌椅下穿花绕树一般狼狈逃窜，撞碎的老鼠残骸时不时地从头顶簌簌落下，仿佛在警告着她参与这场“围剿”的老鼠究竟有多凶残。 随着闯进教室的老鼠越来越多，鼠群的“围剿”终于开始生效。芙拉的逃生路线不断被封堵，不得不用正面对抗的方式杀出一条碎屑之路。 攻击c被攻击，都会让芙拉的身体遭受损伤c出现裂痕。信息逸散几乎从未停过，她却没有多少时间去对自己的边界进行修复。 “芙拉！出什么事了，你在哪里！” 似乎是察觉到芙拉遭遇意外，狄里克也顾不得再掩饰她的身份。 “我在学校！老鼠老鼠！” 芙拉仓促地做出答复，只在这一分神之间，便已被一只老鼠从背后狠狠撞中，磕到桌角，半边脸颊片片碎裂。 她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像一只高脚杯那样摔得粉碎，努力尝试找回对身体的控制，却感到意识阵阵恍惚。 “我大概回不去了” 发出这样一条消息之后，少女直坠而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华尔裘蕾的正确用法 鼠群数量庞大，进入教室围剿芙拉的只是少数。 更多的透明老鼠像幽魂一样在校园上空游荡，相互碰撞c纠缠，如磁石一般吸附在一起。数十只c数百只c数千只，密密匝匝，汇聚c融合，渐渐化作更大的老鼠，呼啸而过。 贝鲁生灵希恩站在中央学院伊贝罗广场高高的纪念碑顶端，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她抬起右手，掌心光芒闪耀，幻化出一把小巧的手枪。 “芙拉，海豚。希恩，老鼠。” 贝鲁生灵垂首看着枪身上精致的花纹，低声呢喃。 ※※※ “贝鲁夹角000197度！振幅6930！”诺娜声音急促地说，“狄里克！想想办法！” 贝鲁夹角突破了历史最低值，振幅也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依照贝鲁研究所的经验，这意味着有极为强烈的恙袭击即将发生，与此同时，贝鲁夹角也随时可能发生巨变，导致芙拉与实层的联系为之中断。 “通知对恙作战指挥部，恙袭击的地点可能会在军事分院中等部，让他们马上疏散学生，调集军队，准备抵御。”狄里克冷着脸说。 诺娜一怔：“要把学校当战场？我们怎么救出芙拉？” “把我的手机和芙拉的通信管道接通，我去学校。” 狄里克站起身，正准备走向大厅出口，就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庞培先生，请让我去贝鲁层！” 狄里克转过头，与二楼走廊的瘦弱男孩对视片刻，在对方灼灼的目光下，用力点了点头。 ※※※ 滋——滋—— 吱吱吱c吱吱吱 咔嚓c咔嚓c咔嚓 从模糊到清晰，一只老鼠出现在芙拉面前，它身后的背景是教室的天花板。 老鼠张大嘴巴，尖利的牙齿充斥了芙拉的视野，落在透明的脸颊上，咬合c啃噬，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少女的面部本就已经撞碎了半边，现在另外半边也被啃得满是裂痕c不成样子。 不仅是面部，她的双臂c她的双腿，以及肩膀和腰部，全都在鼠群的肆虐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时不时地碎裂c剥落，像一颗被分食的糖果。 芙拉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边界”正在随着躯体的破碎而不断受创，变得漏洞百出。她努力地回忆自己的经历c自己的思想和自己所知的一切，想要重铸自我存在的藩篱，却依然难以将逸散而去的信息团重新聚拢回来。 修补一处，又会被老鼠撕裂十处。 芙拉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也想不出该期待谁来向自己伸出援手。狄里克和诺娜不可能进入贝鲁层，埃德那个闷葫芦也不可能为了她冒险，至于希恩更是遥不可及，甚至连下落都不知道。 她只能盲目地做着最后的挣扎，等着自己被那些疯狂的老鼠彻底撕碎，等着信息团逸散殆尽，等着自己彻底消失。 “我是芙拉·别沙瓦。” 滋——滋—— “看，她像不像你所描述的那个‘贝鲁生灵’？狄里克·庞培把她叫做‘手办’。” 咔嚓c咔嚓 “叫什么‘手办’啊，我们是科研机构又不是死宅集团！另外想个像样点的代号不行吗？唔叫‘华尔裘蕾’好像不错，女武神嘛中二？什么中二？” 滋——滋—— “恭喜你，芙拉。从实验数据上来看，你和华尔裘蕾的信息团已经合流，目前尚未出现信息逸散。” 咔嚓c咔嚓 “你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吗？” 滋—— ※※※ 芙拉所进行的前三次实验，已经为贝鲁研究所提供了大量有价值的资料和记录，尤其在志愿者进入贝鲁层之后的注意事项方面，更是非常详尽。 从确立自我，到形成边界，再到移动和感知，最后缔造身体。 后来的志愿者只需要依照她所描述的方式，按部就班地执行下去就可以了。 因此，尽管是第一次进入贝鲁层，可是埃德并没有像芙拉当初那样茫然无措。 他所面临的最大难题，是年龄过低。 按照贝鲁研究所总结出的经验，进入贝鲁层的适宜年龄段，应该是十三至十六周岁。年龄过低的话，将很难形成自我的边界，导致信息快速逸散，给志愿者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第二大难题，是贝鲁夹角的振幅过大。 “贝鲁夹角的振幅”所指的并非“贝鲁夹角即时的变化幅度”，而是“贝鲁夹角可能出现的突然变化幅度”，这个值接近7000，预示着贝鲁夹角随时有可能从000197度跳到000204度以上。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志愿者与贝鲁研究所之间的一切关联通道都将被切断，并且无法自行恢复，从而失去回归的希望。 而志愿者留在实层的身体，也将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只能依靠维生装置来保持生物层面的“存活”状态。 “埃德，你想清楚了吗？” 当埃德躺在树脂床上的时候，诺娜忍不住又向他确认了一遍。 “这对我来说，是难得的机会。我对研究所来说，是唯一的选择。”埃德感受着树脂床的渐渐下陷，低声说，“诺娜小姐，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是吗？” 诺娜叹了一口气，说：“你的工作是提供情报，好好跟狄里克配合，不要冒险。” “我知道了。” “志愿者已就位。贝鲁夹角000197度，振幅6961。九号通道，开启！” ※※※ 大概是厌倦了效率低下的缓慢啃噬，老鼠高高地扬起头，准备给芙拉来一下狠的，以彻底解决她的头部。它专注于自己即将发动的致命一击，却忽视了一直在芙拉身畔“滋滋”闪动的微弱蓝光。 喀嚓！ 利齿停在芙拉眼前，随后现出斑斑裂痕，片片脱落。 老鼠重新抬高头部，困惑地看着面前残破的少女，想不通为什么这个刚才还脆弱无比的猎物会突然变得坚硬起来。 遭遇这种意外的，不止一只老鼠。 躯干c四肢，少女的身躯像是突然覆盖了什么东西，让鼠群的每一记啃咬都难以触及。在利齿和伤痕累累的透明肌肤之间，一层蓝色的光膜渐渐地滋生蔓延，形成阻隔，将少女笼罩其中。 光膜越来越亮，原本微弱的“滋滋”声也变得厚重起来，甚至压制了老鼠们的嘶叫，嗡嗡作响。 鼠群像是从这鸣响中感受到了威胁，纷纷放弃了无效的啃咬，开始退缩。攻击芙拉面部的那一只也想后退，却被侧面突如其来的一击打了个正着。 老鼠斜飞出去，撞到一条课桌腿上，垮成一团，半边头颅已经不见了踪影。 芙拉将右手举到面前，包覆在上面的蓝色光膜幻化为透明的臂铠，映入少女的眼帘。 “华尔裘蕾” 少女用手撑着地面，缓缓站起。蓝光闪烁之间，残破的肢体被一层晶亮透明的铠甲包裹起来，严重损伤的头部也罩上了一顶覆面盔。头盔后方，原本散碎的披肩发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长辫，微微地摆动着，直垂到地面。 或许是因为嗡嗡的鸣响已经停止，鼠群再次围拢过来，但对外观大变的少女依然充满了警惕。 一只外形粗陋的老鼠比它的同伴更缺耐心，见芙拉没有什么防备便扑了上去。芙拉从刚才那次暴起突袭中得到了信心，又正想试试这身铠甲的效用，索性不躲不闪地正面相迎。 她先用臂铠直接架住扑来的老鼠，丝毫不觉费力，就放下心来，一手扳住老鼠的上颚，一手捉住它的前肢，将它狠狠地掼在地上。 啪嚓！ 老鼠的下颌被摔得粉碎，还未待起身，芙拉的脚已经从它头顶踏了下来。 啪嚓！ 芙拉踩着老鼠头颅的碎屑，轻轻敲了敲臂铠，体会着坚固的质感，低语道：“原来这才是华尔裘蕾的正确用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贝鲁生灵，恙！ 透明的少女披覆着透明的铠甲，将围攻她的透明老鼠尽数击退。 战场就在中央学院军事分院中等部一年级女一班的教室里。 周围的学员们都在专注于自己面前的教学屏幕，而对发生于同一空间c同一时间的这场战斗一无所知。 芙拉攥住一只老鼠的尾巴，将它抡起一道弧线，重重地砸在一面教学屏幕上，碎片飞溅，屏幕完好无损，老鼠却已碎裂得不成形状。 贝鲁生灵在实层的物质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华尔裘蕾所提供的防御效果无与伦比，无论是扑击还是啮咬，那些疯狂老鼠都没办法再给她带来实质伤害，和她自己缔造的那具脆弱躯体相比，差距就像金刚石和玻璃杯一样明显。 有了可靠的防御，芙拉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展开反击，来发泄自己刚才被追杀时狼狈逃窜的郁闷。 她一口气解决了五六个对手，抬头寻找下个目标时，却被出现在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疯狂老鼠没再一窝蜂地朝她扑过来，但也没有四散逃窜。它们纷纷攘攘地聚集到一起，变成了一团密集得令人毛骨悚然的物事。 芙拉预感到情形不妙，毫不犹豫地冲向教室门口。那团物事此时也已经完成了聚合，从恶心的鼠群变成了一人多高的大老鼠，猛地扑向芙拉的背影。 芙拉不敢硬抗这么一个气势汹汹的大家伙，灵巧地转向，避开了这记扑击。大老鼠迎头撞在墙上，却像是没受到多大损伤一样，马上转身再次追来。 或许形体的增大也让它拥有了更加坚固的躯体——这对芙拉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自己缔造的身体只有六厘米左右的身高，现在这个华尔裘蕾的外形虽然变大了一点，却也还不到十厘米。若是被那么大的老鼠正面撞一下，恐怕就要变成车祸现场了。 于是她毫不犹豫的逃出教室。 可是刚刚出门，她又看到了更加可怕的景象。 大老鼠，大老鼠，满天都是大老鼠！ 十几艘透明的“鼠形战舰”盘桓在校园上空，周围散布着无数和它们外观相仿却大小不一的“鼠形艇”。尖厉的啸叫响彻云霄c气势逼人，仿佛有万千恶灵在天地间徘徊。 芙拉心下凛然，只是这一愣神的工夫，便已被追在身后的那只老鼠咬在口中。利齿交错，压迫着华尔裘蕾，力道无法破坏甲面，却可以把芙拉的身体牢牢地钳住，让她动弹不得。 芙拉抬臂曲肘，狠狠地砸在老鼠的嘴巴上，一下c两下，砸得碎屑纷飞，却没法像对付那些小老鼠一样迅速地把对方的结构摧毁。 就在芙拉拼力反抗，试图脱身之时，天空中的鼠群宛如暴风雨前的浓云一般，向着校园直压下来。 鼠群的嘶鸣啸叫渐渐逼近，芙拉闻声抬头，几乎就在她眼前，两只“战舰”巨鼠相撞c相融，合为一体。 ※※※ 从810年的首次恙袭击至今，不到九年的时间里，人类所居住的实层世界已经遭遇过将近四十次恙袭击。 一谈到恙袭击，人们首先想到的就是怪物现身c建筑损毁c人员伤亡。 却从来没人知道，那些怪物究竟从何而来。 今天，芙拉·别沙瓦终于见到了恙袭击的发生，见到了怪物“出现”的那一刻。 不！不是“出现”，它本就存在于此，只是 从贝鲁层，进入了实层！ 原本透明的巨鼠利爪，以极快的速度覆盖上色彩和金属质感，朝着女班教学楼落下，在这栋建筑的外墙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 沟壑自上而下，撕裂了纵贯三层的六间教室。大量学生被卷入其中，有的被砖石和玻璃砸伤，有的从沟壑中坠落，还有的直接被利爪踩踏c撕裂。 惨叫c惊呼，天降灾厄。 和同龄人相比，军事分院的学生显然更擅长应对突发事件。受袭的两个班级经历了最初的恐慌之后，迅速地反应过来，一边对伤者施救，一边进行疏散。其他班级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开始进行有序的撤离。 但是这份“有序”没能持续多久。 色彩和金属质感从利爪开始，沿着“战舰”巨鼠的体表蔓延，覆盖全身。一只可怕的怪物在寥寥几分钟之间就完整地出现在实层，以泰山压顶之势砸在女班教学楼上，摧枯拉朽一样地压垮了它。 由于距离太近，衔着芙拉的那只老鼠也被卷入其中。在贝鲁层中的生物难以抵挡来自实层的砖石，只得全力逃开。刚刚冲出不远，芙拉就听到了一串熟悉的声音。 砰砰砰砰砰砰！ 枪声！ 芙拉的角度看不到枪声传来的方向，但从老鼠利齿间传来的震颤判断，它被这波子弹打了个正着。 是恰巧撞上实层的人射击恙的弹道了吗？ 那它未免也太倒霉了。 芙拉暗自窃喜，举手挥拳，狠狠地殴打老鼠的面部，想要趁着老鼠受创的机会摆脱它的钳制。 老鼠显然也被这突然的枪击打懵，偏转方向想要逃离。可是那枪声依然在“砰砰砰”地响个不停，子弹精准地命中老鼠的身躯，竟像是早已将它锁定为目标了一样。 芙拉对此也深感意外，完全想不出什么人能发现位于贝鲁层的透明老鼠，而且枪枪命中c威力十足。 难道是贝鲁研究所或者姜潇的家族又搞出什么不得了的黑科技了吗？ 砰砰砰砰砰砰！ 枪声稳定而连贯，听起来并不像是自动武器的连发射击，却又绵绵不绝，仿佛有一个永远也打不空的弹匣似的。 老鼠陷入窘境，绵密的子弹频频啃噬着它的身躯，芙拉的殴打也不断地在它的面部制造出裂痕。绕过不远处的教师办公楼之后，它终于选择了放弃，利齿一松将芙拉抛下，开始拼命地向上爬升。 芙拉因惯性又向前飞旋了一段距离，才终于稳住身形。顺着枪声回首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个透明少女手持一把透明小枪，正朝着老鼠的背影疯狂地倾斜子弹。 “贝鲁生灵也有枪？” 芙拉感到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 透明少女驱逐了巨鼠，飞到芙拉面前，一把抱了上来。 “希希恩？”芙拉不太确定地问道。 透明少女松开手，连连点头：“我是芙拉，名叫希恩。” “你长高了呢” 原本希恩和芙拉一样，都是六厘米高的小人儿。现在芙拉穿上华尔裘蕾装甲，身高已经逼近十厘米，可是希恩看起来竟然比她还要高出一截。 “我是我们，我们是芙拉，芙拉是我，我们是我。” 希恩用飞快的语速说着绕口令一样的话。 “好吧，好吧。”芙拉连忙投降，“枪又是怎么回事？” “武器，砰砰砰。”希恩一边回答一边把手中的枪展示给芙拉看。 一把小巧的手枪，材质和贝鲁生灵的身体一模一样，是完全透明的。枪身上雕饰的花纹让芙拉感到十分眼熟，稍微回忆了一下就想起这花纹和她打白海豚时用过的那把完全相同，不禁有些吃惊。芙拉伸出手，想要把枪接过来仔细看看，却发现枪柄竟然和希恩的手掌是连为一体的。 也就是说，这把枪其实是希恩的一部分。 刚才子弹“砰砰砰砰”地打起来没完，莫非是由希恩身体内部的信息团来供弹的？这成本未免也太高了吧 芙拉惊异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希恩，随即想起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稍微辨识了一下方位，留下一句“跟我来”就朝教学楼的方向飞去。 贝鲁生灵少女也不多问，提枪相随。 这时第一只“战舰”巨鼠已经开始在实层肆虐，它疯狂地袭击着身边每一个会动的物体，制造出遍地的瓦砾和尸骸。 学生四散而逃，学校的安保人员带着武器赶过来，对着巨鼠频频射击。巨鼠初被击中时，痛苦地嘶吼了几声，但很快就从伤处“生长”出发光的鳞片，迅速覆满全身，使步枪子弹的效用大幅减弱。 安保人员并未因此而放弃，或者说，他们本来的目标就不是杀伤巨鼠，而是拖延时间，帮助学生逃离，等待军队救援。 两架浮空摩托飞到巨鼠上方，安保人员拔枪向下射击，吸引到巨鼠的注意力之后，再利用自己的灵活与之周旋。全然不知在他们头顶，第二只巨鼠正在聚合成形，随时可能进入实层。 女班教学楼此时已经垮塌了大半，未倒的部分也摇摇欲坠，里面聚集着不少没来得及逃离的学生，如果再有第二只巨鼠压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有办法阻止它吗？” 芙拉望着空中那越来越庞大的巨鼠，低声询问希恩。 “打它。”希恩的回答干净利落。 芙拉一怔，扭头看着贝鲁生灵少女，问：“打打它就行？” “我打它，它打我，我赢了，perfect！” “”芙拉一阵无语，又抬头去看那巨鼠的体型，喃喃地说，“能赢么” 这时在实层的那只巨鼠恙已经扑下了一架浮空摩托，连同上面的安保人员一起，用爪子拍得支离破碎。它自己也因动作过猛而撞到女班教学楼的残存部分，让那栋“危房”又坍塌了一间教室。 有些被困的学生忍受不了这种恐惧，直接从窗口或走廊跳下来，运气不好的当场身亡，或者摔断手脚在地上挣扎，运气好的可以安然落地，却依然要想尽办法从巨鼠的攻击范围里逃离。 在那些人当中，芙拉看到了一年级女一班的同学，看到了蕾诺塔和曾经帮过自己的那个侧马尾女孩。她们跑到二楼的走廊上，侧马尾女孩看了看高度便已退缩，蕾诺塔却不假思索地飞身而下。 蕾诺塔落地时似乎受了伤，没能马上站起。走廊上的侧马尾见状，一咬牙也跟着跳下来，安然落地之后，连忙跑过去查看她的情况。 芙拉顾不上再考虑能不能打赢的问题，招呼希恩一同冲向天空中的巨鼠，希望能够拖延一点时间。 就在冲向巨鼠的途中，她忽然看到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出现在走廊上。 格莱特·凯罗尔——她的继父。 芙拉愣了一下，咬了咬嘴唇，将视线转开，继续冲向巨鼠。 ※※※ ——如果放任巨鼠进入实层，摧毁那半栋教学楼，格莱特·凯罗尔也将死于非命。 ——那就可以彻底地摆脱继父了，不再需要担心什么。 ——不再需要化名，也不再需要染发。 ——但是 芙拉和希恩，联手向巨鼠发动了攻击。 即使有华尔裘蕾坚固的装甲作为依仗，芙拉也不敢正面冲击巨鼠的身躯。 体型差距实在太大了。 她趁着希恩用枪击吸引了巨鼠的机会，绕到巨鼠身后，撞向它的左后腿。 那条腿的聚合还在进行，体表甚至还能看到小鼠个体的痕迹。 膝撞c肘击拳c两拳c三拳 尚未融为一体的后腿在这一连串攻击下开始崩解，被阻断了聚合过程的小鼠们显得愈发疯狂，不顾一切地扑向芙拉，用锐利的牙齿和爪子将她逼退。 枪声连连，晶亮的弹道封堵小鼠们的追击路线，掩护芙拉安然撤退。 后腿崩解使巨鼠的聚合进程遭到破坏，无法在短时间内进入实层，便调过头来，准备先把骚扰者解决掉。 芙拉退向希恩身边，发现贝鲁生灵少女在接连击毁若干小鼠之后，竟然身形暴涨，已经超过了三十厘米！ “你这是杀怪升级了吗？”她忍不住这样问道。 希恩朝着她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进化 狄里克·庞培赶到军事分院中等部校园外围的时候，教导团的部队已经将这里团团包围。 他们先用试探射击将巨鼠从女班教学楼旁诱开，到了相对安全的开阔地便开始集火。 由于准备工作充分，巨鼠没能获得任何反击的机会，甚至连逃走都没可能。用于保护的结晶鳞片在枪炮的轰击下片片碎裂，肢体也无法再维持完整，只在几分钟的时间内，军队的饱和攻击就彻底夺去了这只恙的性命。 透明的鼠骸纷飞散落，碎得不成形状。 “埃德，你的情况怎么样？”狄里克低声问道。 “还还能坚持”男孩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显得异常虚弱。 埃德进入贝鲁层的过程算不上顺利，年龄未满使他在树立自我支撑和构成边界的阶段消耗了很多时间，缔造身体的过程也极为艰辛，最终成形的身躯更是脆弱无比，即使飞行速度快一点，都会因风阻而出现裂痕。 但他总算是挺过来了，而且拖着这样的身体紧随狄里克来到了事发地点。 在军队轰击恙的时候，他为了不被爆炸的冲击震碎，只得暂时飞远，等到战斗结束再重新回来。 确认过埃德的安全，狄里克便开着浮空摩托降落到街道上，然后找到教导团的指挥官，提出进入校园搜寻贝鲁研究所志愿者的要求。 可是亲临现场的教导团团长伦特少将听完之后，斩钉截铁地摇头拒绝。 “志愿者？在贝鲁层？我们看不到她？所以你要进去找？”伦特少将冷冷地哼了一声，“你当我是小孩子？” “是真的，贝鲁研究所的研究项目就是把人类送进贝鲁层去进行探索。”狄里克解释道，“志愿者进入贝鲁层之后，我们在实层就看不到” “我不关心你们的研究项目是什么，现在这里是我负责。”少将打断了狄里克的话，“我们马上就要封锁这片区域，进行现场清理和伤员救治，不可能为你们的一个‘志愿者’让路。” “不需要让路，只要允许我一个人进去就可以了，不会影响你们的救援工作。” 伦特少将皱起眉，说：“如果有新的恙出现，我们没办法保证你的安全。” “现在距离第一只恙的出现时间已经超过半个小时，在历次复数恙的袭击中，从来没有过间隔这么久的。所以您不用担心，不” 狄里克话未说完，就听到耳机中传来了埃德的惊呼。 “庞庞培先生！透明的老鼠！有好多透明的大老鼠正在飞过来！它们开始开始合体了！” 伦特少将看着说到半截突然停顿的狄里克，不耐烦地问：“你说让我不用担心什么？” “不用担心恙的出现时间，它们马上就要到了！” 狄里克在一瞬间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却顾不得详细解释，径自跑向校园。 “庞培先生，那些老鼠可能就是恙！”埃德惊恐地说。 “我知道！埃德，别惹它们！绕过去！我们去找芙拉，找芙拉！” 狄里克话音刚落，校园上空就发生了异变。 像是从天幕中钻出来一样，一只巨大的鼠首突然出现，张开嘴巴，咬向正在天空盘旋巡逻的军方直升机。直升机避让不及，被利齿钳住，随着连续的几次咬合，扭曲c变形c破损c断裂，零部件和各种碎片像下雨一样散落下来。 ※※※ 芙拉和希恩的骚扰行为激怒了鼠群，倾巢而出地一口气追杀了她们几十公里。 当然，途中被她们反身突袭干掉的，也为数不少。 希恩的小手枪看似平庸，实则威力十足，倾斜起弹药来仿佛不要钱。透明的弹头对巨型老鼠的杀伤能力有限，却无需几发就将那些构成巨鼠的小鼠剥离下来，然后再一枪打爆。 每当一只小鼠被打爆，芙拉都仿佛看到希恩头上跳出一个level up来。小鼠簌簌而落，希恩的体型也随之越变越大 可是芙拉自己却没有这样的能力，她也曾亲手消灭过几只老鼠，可现在还是连十厘米都不到的模样。 “大概是贝鲁生灵的专属被动技能吧。”女孩满心羡慕地如此猜测。 渐渐地，鼠群也发现它们在扮演一个“送经验”的角色，偏偏又对穿着坚硬铠甲伺机偷袭的芙拉和远程攻击的希恩无可奈何。而且随着希恩的体型增长，枪弹的威力也逐步提升，对鼠群的反击显得愈发游刃有余。 这时，希恩的身高已经超过了一米。 就在芙拉幻想着如果她们把鼠群全部消灭，希恩会不会变成一个女巨人的时候，异变陡生。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她们身后传来，芙拉被吓了一跳，正想扭头去看，就见希恩被一枚巨大的子弹从背后撞上，左半边身体瞬间被带走，支离破碎地飞散开。 希恩向下坠落，堪堪避过第二枚子弹。第三枚的目标却是芙拉，少女见那弹头像小山一样朝自己碾来，穿着华尔裘蕾装甲也不敢硬抗，慌忙紧随希恩直坠而下。 一只巨鼠从他们上空掠过，鼻尖伸出来的一条持枪手臂挥舞了两下，倏地收回体内。 鼠群不再理会坠落的两人，再次朝着军事分院中等部的校园滚涌而去。 ※※※ 趁着军队的注意力都放在恙身上，狄里克悄悄溜进了校园。 芙拉失去联系之前并没有提供具体方位，但狄里克判断她当时应该会选择一个自己比较熟悉的地方来作为战斗的“主场”。 女班教学楼。 看着这栋已经被第一只巨鼠摧毁大半的建筑，狄里克心中一阵焦灼。 芙拉的班级教室是哪一间他不知道。 “埃德，仔细搜索，注意安全。找到芙拉以后通知我，我去给你们充当交通工具。” “是。” 这时半空的鼠首已经降到地面上，而且现出了前半身，在枪炮的攒射中迅速地披覆鳞甲。它挥起双爪，毫不费力地将两辆装甲车掀翻，又摧毁了藏在一处掩体后方的两门无坐力炮，就像是专程来向军队寻仇的一样。 狄里克无暇顾及那边的情况，因为女班教学楼的楼梯部分已经化作一片废墟，他必须尽快找到上楼的方法，以便在接到埃德的消息之后及时赶到。 “应该开浮空摩托过来的。” 他一边略显笨拙地跨过片片瓦砾，一边懊恼地自语道。 教导团和恙之间的战斗似乎也在一瞬间变得激烈起来，枪炮声响彻云霄，狄里克回头瞅了瞅，发现枪炮声的源头竟然不止是来自军方一侧！ 巨鼠的身上伸出了无数的持枪手臂，“乒乒乓乓”地向军队扫射。弹头硕大无比，起初还是实心的，后来像是从军队射来的炮弹那里得到灵感，也变成了会爆炸的，学习能力强到逆天。 “这是又进化了？” 狄里克心下凛然，也顾不得再去找路，停下步子扭头观战。 教导团的士兵们显然也没想到会突然遭到这样的火力打击。但身为专门负责对恙作战的精英部队，仅仅是在刚开始的时候懵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再也顾不得会不会殃及周围的校园建筑，火力全开跟巨鼠对轰，打得像世界大战一样。 见教导团准备充分未落下风，狄里克才放下心来，转身正想继续找上楼的路，却被迎面的一道黑影重重地砸在额头上。 鲜血溢出发际线，顺着鼻翼淌下来。狄里克感到一阵眩晕，支撑不住，就地坐倒。抬头看时，只见朦胧的视线之间，一个人弯下腰，捡起什么东西，朝他走了过来。 “狄里克·庞培！” 男人的声音，沙哑中透着深深的恨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恙化 被一枚巨大的子弹从背后撞上的希恩，从左肩到腰际，半个胸腔连同左臂，全都不见踪影。 贝鲁生灵少女站起身，低头看了看从伤口辐射开的大片龟裂，把目光投向朝她飞来的芙拉。 她向芙拉伸出右手。芙拉犹豫了一下，小心地落在上面，有些不安地打量着希恩的伤处，问道：“要修复身体吗？我能不能帮上忙？” 希恩笑着摇摇头，面容一凛，腾身朝鼠群的方向追去。 芙拉心中不解，跟在希恩身畔，询问她的情况。可是希恩却始终笑而不答，甚至一路下来都没再说过半句话。 “或许再去消灭一波老鼠就能让她的身体愈合吧。” 芙拉如此猜测着。 她们重新回到校园的时候，化身为恙的巨鼠和军队之间，已经打得如火如荼。这种发生在实层的战斗自然不再有她们插手的机会，甚至连靠近都危险重重，随时可能被波及。 但希恩并没有退走的意思，只是停在远处观战，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机会。 芙拉想要尽快与研究所取得联系以返回实层，却不愿丢下希恩独自离开，便安安静静地守在希恩身旁，等待配合对方的下一步行动。 她把目光投向女班教学楼，想看看之前跳楼逃生的蕾诺塔和侧马尾女生的情况，却没有见到她们的身影。 残缺的小半栋教学楼里，还困着不少学生，由于楼梯的部分坍塌无法逃生。 在离楼梯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男人，正在眺望战场。 芙拉一愣，眨了眨眼睛再看过去，发现男人依然站在那里，并不是她幻视。 “狄狄里克？” ——狄里克现在不是应该在研究所吗？为什么会跑到学校来？ 芙拉想去找他问问原因，又想到自己身在贝鲁层，怕是叫破喉咙对方也听不到，只好做罢。 好在狄里克的位置跟战场之间有一段距离，只要不出现太大的意外就不会被卷进去，贝鲁层的老鼠也都已经融入第二只巨鼠体内，不可能出现新的恙，于是芙拉也就放下心来。 ——估计他是担心我吧，可是跑来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嘛。总之，帮完希恩以后，我也得赶紧回 “狄里克！” 格莱特·凯罗尔不知何时绕到狄里克身后，弯腰捡起一块碎石，狠狠地砸向狄里克的后脑。 狄里克恰在此时转身，但依然没能逃过一劫。碎石狠狠地砸在他的前额，让他立足不稳，噗通一声坐倒在地。 “狄里克·庞培！” 凯罗尔再次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满怀恨意地砸向狄里克。 芙拉已经飞到狄里克身前，见此情形，无暇细想，正面相迎，却被石头狠狠地撞飞。她的阻拦没能起到一星半点的效果，石头的速度分毫不减，一个尖锐的棱角正对着狄里克的太阳穴砸下去。 喀嚓！ ※※※ 芙拉摔进乱石堆，即便是隔着华尔裘蕾装甲，也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碎裂。可是她根本顾不上这些，呼喊着狄里克的名字，挣扎着再次飞起，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愣住。 石块在距离狄里克的太阳穴不到五厘米的位置，被一只突然出现的手牢牢掌握，不得寸进。 手指纤细白皙，却显得异常有力。一条同样纤细白皙的手臂从腕部“生长”出来，皮肤表面间或点缀着几片发光的晶石鳞片，宛如舞者的饰品。 与手臂相连的，是贝鲁生灵希恩的右肩。 尽管在巨鼠化身为恙的时候，芙拉就对贝鲁生灵和恙的关系有所猜测，却从没联想到希恩身上过。 或者说，故意没有去想。 希恩的恙化还在继续，从肩到胸，由胸至腹，然后是头颅和腰身c金发和双腿，即使是残缺的左半边身体，也依然残缺着。 那是希恩。 恙——希恩。 希恩松开手指，石块坠落在地。她站直身体，蓝瞳直视着格莱特·凯罗尔的眼睛。 尽管面前的女孩身高看起来只有一米出头，可是凯罗尔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那张面孔，随即被她那残缺而又诡异的身躯吓到，连连后退，被瓦砾绊倒在地。 希恩一言不发，径自走上前。凯罗尔随手抓起身边的砖石抛向她，有些擦身而过，有些正面砸中，却连她的皮肤都没能蹭破一星半点。 “滚开！你这个怪物！滚！”凯罗尔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不已，尽管面前的女孩拥有着和继女一模一样的外貌，可是那明显不再是人类的身体，已经让他不敢再抱有一丝邪念。 希恩对凯罗尔吓阻的话语完全不加理会，直接走到他面前，抬起了自己仅存的右手。 在凯罗尔眼前，那小巧的手掌中心渐渐冒出一个诡异的凸起，延伸变形，化作一把精致的小手枪。 枪口微转，指向他的眉心。 砰！ ※※※ 狄里克晃晃脑袋，昏昏沉沉地抬起视线。 恍惚之间，看到一个少女的身影，抬手指向一个坐在地上的男人。 砰！ 狄里克悚然一惊，睁大了眼，视线聚焦。 有什么东西从男人后脑喷出来，尸体向后倒下，再无半点声息。 少女转过脸，看了看狄里克，把蓝眸投向他身后。 狄里克顺着她的视线扭头望去，却只见一片乱石堆。 “芙芙拉？” 狄里克伸出手，试探着问道。 少女闻言，看向狄里克，却没有答话，只是朝他微微摇头，然后整个人飞上了半空。 “芙拉！”狄里克大喊着，挣扎起身。 少女头也不回地向远处飞去，两架潜伏在附近的军方浮空摩托随之升空，缀在她身后，消失在都市层层叠叠的建筑群中。 “庞培先生，我在跟着她们。”耳机中突然传来了埃德的声音。 狄里克闻言一怔。 “她们？” ※※※ 芙拉紧随在希恩身后。 在她后方不远，就是军方的两架浮空摩托。 上面的士兵没有向希恩射击，但芙拉知道，他们只是负责提供希恩的方位情报，用不了多久，真正的围剿者就会到来。 贝鲁生灵可以飞到17马赫的速度，但已经进入实层的希恩不行，以她现在的飞行速度，根本不可能甩掉追兵。 “必须想办法通知狄里克他们才行。” 芙拉现在极为懊悔，懊悔自己为了对付那只疯狂老鼠做了无谓的冒险，导致通讯管道失灵，没办法把希恩的事告知他人。 “这么飞下去不行，不得不冒险了。” 芙拉调头加速，飞往贝鲁研究所。 她要强行回归。 尽管通讯管道已经损坏，可是回归管道依然畅通，只要研究所的工作人员足够细心，就能发现她的动作，然后 “芙拉！” 芙拉应声望去，只见一个透明的男孩悬浮在她前方，全身上下都是龟裂。 “埃德？” “真的是芙拉吗？这身盔甲” “先不说这个！你为什么在贝鲁通讯管道！告诉狄里克！让军队” 芙拉话说到一半，突然噎住，惊恐地望着一架战机掠过头顶。机腹下，一发导弹激射而出。 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庞氏毒鸡汤 “庞培先生，在她出现之前，有一个穿着华尔裘蕾那种铠甲的女孩子，一边喊着您的名字一边试图保护您。我觉得，那个或许才是真正的芙拉。” 听到埃德传来的消息，狄里克·庞培松了一口气。 “那只恙又是怎么回事？” “和那些老鼠一样，突然从透明的贝鲁生灵变成了实体的恙。庞培先生，我们可能已经找到了恙的来源” “那只恙为什么长着芙拉的脸？她就是芙拉所说的贝鲁生灵希恩？” “我不清楚。她的体型很大，和芙拉的描述不同。” “总之她救了我的命，我得帮她一把。现在她们的情况怎么样？” “正在往西北方向直飞，看起来想要摆脱军方的追踪。不过她们的速度不算快，我正在拉近距离。” “注意自己的身体情况，不要蛮干。” “好的。” 狄里克抬起手，擦了擦额头的血，忍着眩晕感站起身，看了一眼格莱特·凯罗尔的尸体，开始寻找绕过战场去找伦特少将的途径。 他想为救了自己一命的那只恙做些什么——无论对方是不是贝鲁生灵希恩。他要告诉伦特少将：那只正在逃离的恙或许对人类抱有善意，而被她杀死的格莱特·凯罗尔实际上是罪有应得 然后，说服对方，停止对希恩的绞杀行动。 这大概会很难，但必须要做。 即使不是为了报恩，一只对人类有善意的恙也极具研究价值，对于任何一名科研人员来说，都是不容错过的。 此时，教导团和巨鼠之间战斗已经接近尾声。尽管这只恙的突变让军队颇有些措手不及，可是也没给它突破防线c在中央学院肆虐的机会。援军源源不断地赶到，伦特少将却没有让他们投入战斗，而是耐心地布局，完成之后才发动致命一击。 巨鼠迅速被军队的火力压制，想要逃走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早已被团团包围，再也没有脱身的可能。 狄里克见大局已定，便不再关注战场，开始向教师办公楼的外侧绕。那个方向有高大的建筑物作为掩体，足以遮蔽流弹。 刚刚走出不远，埃德再次发来消息。 “庞培先生，芙拉调头了。” 狄里克一愣：“调头？” “对，她和那只恙分开行动了，我去拦住她芙拉！” “埃德？”耳机中传来了一个女孩的声音，显得有些遥远。 “真的是芙拉吗？这身盔甲” “先不说这个！你为什么在贝鲁通讯管道！告诉狄里克！让军队” 巨大的轰鸣声和爆炸声，从耳机中喷薄而出。 ※※※ “七号通道，姜涵回归完毕。回归精度9999303，信息无逸散。” “八号通道，埃德回归完毕。回归精度9883627，信息逸散度000059，维生装置保持连接，医护人员请做好急救准备。” 借助埃德的通讯协助，芙拉的回归过程倒还算得上顺利，反倒是埃德自己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由于年龄过低，他缔造的身体和芙拉相比显得极为脆弱。高速的飞行和爆炸的冲击都让他承受了相当程度的信息逸散，和进入贝鲁层的时候相比，信息团的差距一目了然。 狄里克赶回贝鲁研究所，见到回归后的芙拉时，她正独自站在二楼的护栏旁，远远望着比目鱼池，若有所思。 狄里克顾不上跟她打招呼，直奔八号通道的房间而去。 医护人员聚集在那个房间里，维生装置依然在工作。埃德半陷在树脂床中，正在和一位医生交谈。另一位医生看到窗外的狄里克，走出门来。 “情况怎么样？”狄里克迫不及待地问道。 “身体情况还算稳定，思路也十分清晰，目前还判断不出逸散的信息是什么。” “继续检查，不要疏忽。” 狄里克叮嘱了几句，发现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便把医生打发回去，转身走向芙拉。 “我是不是个爱逞强的笨蛋？” 芙拉头也不回地问道，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 狄里克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反问：“爱逞强的笨蛋是什么？” “我总是装出一副很厉害的样子，实际上每次都是在蛮干，结果只会不停地捅娄子” “说的没错，”狄里克赞同道，“要是没有我，你早就死了。” “我在反省自己。”芙拉扭过头，不满地瞪着狄里克。 “对啊，我在帮你反省。你看，比如跳楼那次，如果不是我正好路过，你不就摔成一滩” “喂——” “那以外的例子也很多。”狄里克连忙改口，“看看你都遇到了多少次恙袭击——湖畔之城c北岭镇c白海豚c大老鼠——除了第一次的情况我不太清楚之外，后边三次你基本上全都是在作死的边缘试探吧？” 芙拉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难以反驳，只得默默点头。 “所以你说得一点儿都没错，你爱逞强c爱蛮干c爱捅娄子，是个笨蛋。” “” 芙拉一阵困惑，狄里克的话语听起来好像是在赞同她提出的观点，而且还替她补充了证据，可不知为何却让她感到十分的不甘心。 “委屈吗？想哭吗？”狄里克不依不饶地问。 “嗯。”芙拉垂下头，低声应道。 “那就好，说明你不是真心这么想的。”狄里克语气放缓，“你不逞强，在北岭镇那次你就死了；你不蛮干，白海豚那次我就死了；你不捅娄子算了这个不好洗。” 芙拉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狄里克继续问：“你的心病，其实是希恩吧？” “嗯。”芙拉点头回答。 “希恩的事，我也有责任。你已经尽力了，不是吗？” “可我救不了她。”芙拉抬头跟狄里克对视，“我以为自己很能干，可是遇到真正需要我想办法解决的问题时，拼尽全力都没用。” 她把目光移回比目鱼池的方向，低声说：“我一直都在靠运气c靠救兵。” “抓住运气，活到救兵赶来——这也是一种天赋。”狄里克叹了口气，“猜猜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在干嘛？” “中二病？” “不，我那时已经独自离家，来中央学院求学了。” “请问你真的是在安慰我吗？” ※※※ 发生于819年2月11日的恙袭击，颠覆了许多人的认知，让刚刚组建不久的对恙作战指挥部高度紧张。 在此之前的三十九次恙袭击中，并非没有群体形态的恙出现。但那些群体的恙基本都会同时出现，并且具备共同的特征和统一的行为模式，个体之间几乎毫无差异。 比如袭击难民营的毒蜂群和带来暴风雪的白海豚。 但这次不同。 虽然数量只有三只，但是从第一只巨鼠到第二只巨鼠，再到第三只人形恙，现身时间的间隔都超过了半个小时。 至于“共同的特征和统一的行为模式”就更加谈不上。第一只巨鼠还是典型的近身肉搏，第二只就已经进化出了多炮塔，第三只更是连外观都存在着巨大的差异，而且竟然没有像其他恙那样发动袭击，而是选择了脱离战场。 尽管对恙作战指挥部猜不透人形恙脱离战场的原因和目的，可是依照当时跟踪它的侦察兵所提供的情报，这只人形恙除了身形过小和肢体严重残缺之外，各方面都和普通的人类少女别无二致。 也就是说，如果恙继续“进化”下去，很可能出现和人类完全一致的个体，即使潜入人群，也难以被发现。 或许已经有那样的个体潜入人群了也说不定。 这一发现过于恐怖，让对恙作战指挥部的军官们丝毫不敢忽视，连忙召开紧急会议，研讨应对方案。 当侦察兵拍摄的人形恙的全息投影出现在会议室中央时，参会的撒宾上校大吃一惊，猛地站起身，撞倒了椅子，发出的声音将整个会议室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芙拉·别沙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收获与忧虑 发生于819年2月11日的恙袭击，对贝鲁研究所的狄里克·庞培和打着“卓格拉财团”幌子的姜潇而言，收获极大。 第一项收获——他们发现了贝鲁生灵和恙之间的关联。 贝鲁生灵能够看到实层中的一切，贝鲁生灵可以变成实层中物体的模样，贝鲁生灵可以和其他相同的贝鲁生灵融合变得更加强大。 它们可以在贝鲁夹角低于000201度的时候进入实层，化身为恙。 这一发现对于人类的对恙作战而言，具有重大意义。 人类终于不必再去猜测“恙从何而来”了。 找到来源，针对性的研究和防范也就有了方向，甚至可以尝试直接在贝鲁层对恙的形成进行干扰和破坏。 第二项收获——他们发现了华尔裘蕾装甲的特殊用途。 如果说前一项是人类对恙作战的“指路明灯”，那么这一项就可以称之为“强心针”了。 依照芙拉提供的方法，人类在被送入贝鲁层之后，可以利用信息团缔造出类似于贝鲁生灵的躯体。 但这具躯体异常脆弱，与普通的贝鲁生灵相比毫无优势，对上因融合而变得强大的贝鲁生灵时就更加不堪一击，显然无法用来在贝鲁层阻挠恙的形成。 所幸，当芙拉被鼠群袭击，肢体破碎c信息逸散的时候，逸散的信息团并没有像以往一样遗失在贝鲁层，而是在她体表凝结成了华尔裘蕾装甲。 这大概就是上次实验中，华尔裘蕾与她合为一体所带来的“福利”吧。 与她原本的身体相比，华尔裘蕾装甲的强度高出了不知多少倍。至少在人类体型的贝鲁生灵老鼠啮咬下可以保持完好，被格莱特·凯罗尔投出的砖石砸中也没出现什么损伤。 这种防护效果放在贝鲁生灵当中，已经可以称之为坦克了，在芙拉的实战经历中，在即将恙化的巨鼠面前也能周旋上好一阵子。 唯一的问题，是缺少有效的攻击手段。 第三项收获——他们发现了贝鲁生灵和恙的“可能性”。 如果说前两项有助于解除人类所面临的危机，那么这一项就是“将危机化为转机”的金钥匙。 芙拉已经在贝鲁层见过许多贝鲁生灵。有安逸又平和的，比如纪念碑上的青蛙和广场上的轮滑鞋；有凶恶又疯狂的，比如从学院都市各处汇聚而来的鼠群；有友善又热情的，比如希恩。 凶恶又疯狂的鼠群可以化身为恙，破坏建筑，杀戮民众。 友善又热情的希恩同样可以化身为恙，保护狄里克，惩罚凯罗尔。 或许有那么一天，像希恩那样的恙，可以和人类共同生活。 世界，必将变得不同。 ※※※ 除了三项收获带来的惊喜和期冀之外，还有一个令人忧心的突发状况。 贝鲁夹角，没有恢复。 依照统计数据，在以往的恙袭击中，贝鲁夹角的振幅都会随着“恙进入实层”而增大。然后在某一时刻，贝鲁夹角会突然跳回000201度以上。 但是这次，贝鲁夹角停留在了000197度，振幅也减弱到300左右，再无变化。 狄里克等人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继续保持监控，在各种蛛丝马迹中寻找线索。 这样一来，贝鲁研究所向对恙作战指挥部提供的预警方案便难以继续实行。正当他打算提交报告c说明此事的时候，却先收到了对方发来的通知。 “请于2月15日上午9时偕同姜涵前往对恙作战指挥部接受问询。” 狄里克关闭了讯息窗口，皱起眉头。 “偕同姜涵？” 他抬起头，对诺娜说:“他们让我带芙拉去。” 诺娜也露出迷惑不解的表情：“这太奇怪了。” 代表贝鲁研究所与对恙作战指挥部进行联系的人，一直都只有作为负责人的狄里克和诺娜——当然，对于指挥部一方而言，是夏崇和诺娜。 因此，这次指挥部点名要作为志愿者的“姜涵”去接受问询，实在是一个非常古怪的现象。 “莫非他们打算插手研究所内部的事务？”狄里克猜测道。 “会不会是你和芙拉的身份暴露了？”诺娜担忧地问。 狄里克摇摇头，说：“那样的话，找上门来的应该是内务部才对。更大的可能是关于希恩的事，他们可能想向芙拉了解第一手的情报。” “希望是那样，总之，小心一点。” “嗯，我去通知芙拉。明天我们不在，这边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 狄里克起身出门，在走廊里拨通芙拉的手机。 “你在哪儿？” 手机里传来阵阵海浪的声音，芙拉答道：“悬崖上。” “想不开了？” “不，在看风景。” “原地别动，我来找你，有事跟你说。” “电话里说不行吗？” “不行，我担心你跳海。” “你到底要告诉我一个多糟糕的消息？” “总之别动。” 狄里克刚刚挂断，姜潇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你在哪儿？”大小姐连招呼都不打，开门见山地问道。 “准备去悬崖。”狄里克如实回答。 “想不开？” “不，去看风景。” “过来找我，有事跟你说。” “电话里说不行吗？” “你急着去跳海吗？” “不是” “总之，能活着回来的话，就过来找我，在电话里说不清。” “好吧” ※※※ 当晚，狄里克来到姜潇的家中，在顶层客厅中央的展示台上，看到了两件悬浮着的透明物体。 一把袖珍的战斧，一面袖珍的鸢盾。 “所以，这就是你替芙拉准备的武器？” “是的，我们从军方那里要到了人形恙和巨鼠的武器系统残骸，经过研究发现，那些并不是真正的枪械。不仅发射原理截然不同，连发射出来的弹药都是由它们自身供应的——尤其那只老鼠最为明显，它的枪口打出来的，全都是小老鼠。” “小老鼠？”狄里克一怔。 “是的，包覆鳞甲的小老鼠，或者会爆炸的小老鼠。”姜潇颔首答道，“它们的弹药消耗的是自身的信息团，这样的武器显然不适合芙拉使用，不然一梭子子弹打出去之后，她可能就变成白痴了。” “不能制造专用的供弹系统吗？” “那个工程有点复杂，需要时间来进行研发测试。就目前而言，还是冷兵器更为稳定可靠。”姜潇指着展示台上的袖珍战斧，说，“以华尔裘蕾装甲所表现出来的强度来判断，贝鲁生灵很难抵挡这东西的劈砍。” “冷兵器更可靠这一点我能理解，但我不明白的是，那个盾有必要么？” 姜潇稍稍沉默片刻，然后坦诚地回答道：“按说是没什么意义，那是用来安抚卓格拉家族的。” “啊？” “我在西陆的活动使用了卓格拉财团的大量资源，他们最近对此有点不满，所以我打算给他们点甜头——盾面上的图案，是卓格拉家族的家徽。” “需要芙拉在贝鲁层替他们拍个广告短片吗？” “我也是这么想的。” 狄里克摸摸鼻子，说，“那要等到我们把贝鲁层和实层之间的视频通讯技术解决以后才能实现，这个对通讯管道的要求实在太高了，短期内肯定拍不成。” “不是还有一台华尔裘蕾没用掉吗？” 狄里克点点头，姜潇继续说道：“把那台华尔裘蕾和这个盾放在一起，摆拍修图剪辑，然后硬说是在贝鲁层拍的就可以了，那帮家伙看不出来。” “” ※※※ 2月15日上午，贝鲁研究所的负责人“夏崇”，带着志愿者“姜涵”，来到了对恙作战指挥部的办公地点，接受问询。 参与者除了指挥部的军官代表之外，还有两名来自内务部的调查员。 这两个人的存在让狄里克感到一丝不安，在回答问题的时候也始终在提防着他们，生怕一不小心露出马脚。 问询过程由对恙作战指挥部的军官代表来主导，两名调查员则保持着沉默，仿佛只是来旁听的一样。 军官代表所提的问题，基本上全都集中于贝鲁层c贝鲁生灵和恙，尤其在涉及希恩的部分问得特别仔细。狄里克有点担心芙拉会因为希恩的遇难而对军方产生排斥，拒绝回答。结果却发现那女孩只是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就把她落难之后得到希恩支援c与希恩合作对抗巨鼠，以及希恩化身为恙救下狄里克的整个过程，简明扼要地讲了出来。语气沉稳，条理分明，态度坚决，仿佛在替希恩伸张正义。 军官代表对她的答案不置可否，反倒是内务部调查员之一突然在此时开口提问。 “姜涵小姐，您的意思是，那个对人类怀有善意的贝鲁生灵，变成恙的目的是为了阻止格莱特·凯罗尔袭击夏崇先生？” “是的。”芙拉点头回答。 “那么，夏崇先生。”调查员将提问的目标转向了狄里克，“请问格莱特·凯罗尔为何会袭击您？你们之间有过什么矛盾吗？” “我并不清楚他袭击我的原因。”狄里克回答道。 调查员听罢之后点点头，说：“关于这一点，或许我可以给您答案——上个月，格莱特·凯罗尔的继女芙拉·别沙瓦，被贝鲁研究所的狄里克·庞培诱拐了。” “因为我的前任拐走了他的继女，所以迁怒于我？” 调查员没有回答，继续说道：“事发之后，我们进行了大规模的调查，最后在西南区发现了线索。狄里克·庞培带着芙拉·别沙瓦，在西南区持枪射伤了一个少年，买了食物和水，还有一瓶染发剂。” 他把目光投向狄里克身边的黑发少女，说：“他们在一家小旅馆住了一晚，在此期间替芙拉·别沙瓦染黑了头发，然后登上了前往采石场的卡车。车队在去采石场的路上遭遇恙袭击，他们两人不知所踪。” “夏崇先生，”调查员向前欠了欠身，说：“在那之后不久，您就突然空降，成为贝鲁研究所的新任负责人，而关于您在东陆和卓格拉财团的一切履历，全部无据可查。” 狄里克和芙拉相视苦笑，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无法继续隐瞒下去了。 “好吧，我是狄里克·庞培，她是芙拉·别沙瓦。”狄里克坦承道，“确实是我把她从学校带走的，但那是因为她的继父想要对她实施性侵” “污蔑！”军官代表中的撒宾上校突然握拳砸中桌面，怒道，“你这个败类！先是拐走了凯罗尔先生的继女，然后利用恙袭击杀害了他，现在又污蔑他的名誉！” 狄里克把视线转向撒宾上校，尽管不明白他的愤怒原因，还是尽量平和地说：“芙拉本人就在这里，你们可以直接向她核实。无论是她逃离继父身边的原因，还是格莱特·凯罗尔的死亡过程，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凯罗尔早就识破了你的把戏！你要如何证明她所说的是事实，而不是你以科学实验的名义进行的洗脑和灌输呢？” 狄里克一怔，然后摊开双手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证明这种事？” 撒宾上校开口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狄里克身边的黑发少女出言打断。 “要证明这个其实也没什么难的。你们拿到我继父的手机了吗？” 两名内务部的调查员对视了一眼，答道：“拿到了。” 芙拉点点头，看着撒宾上校，不紧不慢地说：“他的手机里应该有一个程序，可以用来定位一种微型追踪器。只要你们把它带进我的房间，再检查一下我的贴身衣物，马上就会真相大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不变的夹角 芙拉的继父被希恩杀掉之后依然阴魂不散，给他们带来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麻烦。 所幸，继父的手机里依然保留着那个追踪程序，用于定位的追踪器也找到了十几个，全都安置在芙拉的随身衣物中。芙拉的母亲在内务部调查员的反复盘问下也露出马脚，作为知情者吐露实情——果然，这些跟踪器都是格莱特·凯罗尔要求安装的。 至此，继父带给芙拉的阴霾彻底消散。芙拉没有去追究母亲的过错，但也不愿再跟她一起生活，而是选择了以自己原本的身份正式加入贝鲁研究所，成为真正的志愿者。 另一方面，狄里克·庞培也洗脱了诱拐未成年少女的罪名，恢复原本的身份，不用再扮演“夏朗的堂叔”了。 在相关的流程处理完毕之后，狄里克给芙拉放了一天假，本想带她去散散心，结果那女孩居然一大早就不见了踪影。狄里克放心不下，打电话一问，才知道她搭夏朗的车跑到姜潇家去了。 “你那一身伤还敢坐他的摩托车？”狄里克忍不住这样吐槽。 芙拉听了一愣：“摩托车？他升职以后就换跑车了啊，而且我连你的浮空摩托都敢坐，还有什么不敢的？” “” ※※※ 819年2月18日，贝鲁夹角000197度，振幅339。 贝鲁研究所开启了新一轮的实验。 实验目的是进一步验证华尔裘蕾装甲的实用性，同时把姜潇提供的战斧和鸢盾融入芙拉的信息团。 由于这次的实验意义重大，因此姜潇也决定亲自到场旁观。 她把芙拉留在自己家里住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一起前往贝鲁研究所。 研究员们见到芙拉，全都一怔。 “染回去了？”狄里克看了看少女那头微卷的金发，这样问道。 “姜潇给了我一种很好用的褪色剂，效果怎么样？” 芙拉撩了撩头发，开心地回答。 “当心等下华尔裘蕾不认你。” 芙拉愣了两秒，扭头对轮椅后的夏朗说道：“送我去休息室，我不想看到这个人。” 夏朗无奈地依言而为。狄里克揉揉鼻子，跟姜潇打了个招呼，带她一起回到实验台后边。 “你也真是长不大。”诺娜又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开始按部就班地安排实验准备工作。 志愿者就位，战斧和鸢盾就位，七号通道和八号通道同时开启。两股信息团迅速合流，顺利地融为一体，进入贝鲁层。 建立支撑，形成边界，在准备缔造身躯之前，芙拉停了下来。 “我要先造出个身体，然后把自己打碎，再让华尔裘蕾出现，那是不是有点自虐啊？” “你自己决定。”狄里克回答道。 “为什么是你？” “因为诺娜在接待姜潇。” “好吧。”芙拉重新回到正题，“我准备试试直接让华尔裘蕾装甲成形，没问题吧？” “你自己决定。”狄里克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答案。 “嘁，没用的大人。” 芙拉发了句牢骚，也不再指望从狄里克那里得到什么建议，直接开始尝试自己计划中的方案。 她从信息团内部找到属于华尔裘蕾的部分，依照那些内容调整自己的边界，并将信息充填到边界之上。 然后，开始寻找那层铠甲的触感。 坚固的 可靠的 边缘应该有一点点棱角 臂铠上好像有花纹 要有收腰 要有大裙摆 头盔要帅气 辫子要长 不对不对，这里是软的 女武神在信息团的充填下渐渐成形，一点一点地现出面貌。芙拉沉溺于各个细节，渴望着让华尔裘蕾的再次亮相尽量完美。正当她为了胫甲上的花纹形状纠结不已的时候，狄里克的声音突然响起。 “芙拉，有什么异常吗？华尔裘蕾在回传数据。” “像上次那样？影响通讯吗？”芙拉反问道。 “暂时还不会，数据量很小” “大概是在寻求响应以保持联络。”姜潇的声音突然出现，打断了狄里克。 “这是你们设计的功能么？”狄里克问道。 “不，是我猜的。” “那就姑且当做是这样吧。” 狄里克和姜潇的对话一字不落地顺着通讯管道传给芙拉，让她一阵气结，也没了继续细细雕琢胫甲花纹的耐心。女孩浮上半空，稍稍晃动了几下身体，确认装甲的情况和上次没有什么差异，便放下心来。 “然后是新装备”芙拉自语道，“就不能弄成一把帅气的剑之类的吗？” 那两件装备她曾经在实层见过。鸢盾还好，尽管用途不大，可是至少外观能打个七八十分，而那把斧头 “虽然比较实用，但真的像个蛮子啊” 有了缔造华尔裘蕾装甲的经验，这两件和装甲异曲同工的东西自然也不在话下。芙拉握着战斧挥了几下，向实层汇报自己的感想。 “你不要当面吐槽金主的审美观。”狄里克严肃地回答。 “” ※※※ 实验进行得非常顺利，也证实了芙拉使用华尔裘蕾装甲这件事并不是偶然现象，让研究员们对于在贝鲁层对抗恙这件事的信心大幅增强。 诺娜从“非常不专业”的狄里克那里抢回了通讯权，询问芙拉要不要实行回归。芙拉思索片刻，反问道：“现在贝鲁夹角是什么情况？” 诺娜看了一下屏幕上的监测数据，回答道：“000197度，振幅501。非常稳定。” “那样的话，就把上次被打断的那些实验项目完成吧。” 芙拉的提议得到研究员们的支持，狄里克稍稍犹豫了一下，也表态同意。 少女依然选择了自己所熟悉的那条通风管道作为出口，但因为上次遭遇的袭击而变得小心翼翼。在飞往出口的途中，她又遇到了几只老鼠，没敢再说“在通风管道里养只猫”之类的蠢话，将鸢盾遮在身前，老老实实地从它们头顶飞了过去。直到脱离峭壁上的洞口，才算放下心来。 “我到外面了，先测试哪个项”芙拉一边汇报自己的情况，一边把目光转向学院的方向，却被出现在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 骄阳之下，天空中闪耀着点点光斑，密密匝匝，铺天盖地。 数不清的贝鲁生灵，聚成一层飘浮的晶毯，起伏不定，翻覆滚涌，向北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北岭镇 819年2月18日，上午10时45分。 北岭镇，“海之屋”。 黑发男孩海之远刚刚走进自家的店铺，就见妹妹海之遥整个人猫在柜台后面，只伸出一条胳膊来，不停地朝他招手。 “哥！哥！你快来，快来看！” 海之远满心纳罕地凑过去，妹妹却早已迫不及待地把一台手提电脑放到柜台上，将屏幕转向哥哥，问：“看，眼熟吗？” 一张照片占据了整个屏幕。照片中央，一个金发蓝眼c身躯残破的少女飞在半空，微微回首，目光凌厉地凝视着拍摄者的方向。 眼熟自然是眼熟的，对海之远来说，这张脸的主人也算是给他留下过蛮深刻的印象，不但在他家的店里买过东西，而且还来躲避过内务部的追捕。 但在照片里的她，无论是正在飞行的状态，还是严重的身体损伤，都令男孩感到惊讶。 “这家伙是人形兵器吗？” “是恙哦。”海之遥在旁边得意地说。 海之远一愣：“恙？” “新闻上是这么说的——贝鲁生灵以实层物体为模仿对象，塑造形体，进入实层之后就会成为恙。这只人形恙模仿的就是一名中央学院的女生。”海之遥说到这里稍作停顿，又道，“那个女生咱们见过吧？” 海之远点点头：“恙袭击那天，我记得。” “网络上还有她当时被恙追杀的照片。”海之遥兴奋地说，“我找给你看！” “不用了”海之远一脸无语地看着她，“你今天一直都在网上搜这家伙的消息？” “不然怎么办呢？又没客人来。” “作业写完了？” 海之遥脸色一黑：“还是好朋友吗？” 海之远耸耸肩，也不多话，将妹妹的鬼脸抛在身后，径自走向楼梯。途经厨房门口的时候，看到母亲在里面忙碌的身影，不禁“咦”了一声。 母亲闻声回头，问：“咦什么？” “你在家啊？那怎么不管管小遥？她没写作业哦。” “作业？周末不是用来放松的吗，为什么还要写作业？而且她在帮妈妈看店不是吗。” “当我没说。” 男孩“噔噔噔”地跑上楼梯，将背包挂在门后，正想转身下去给母亲帮忙，忽然觉得心中一颤，仿佛有什么在那里轰然炸响。 这种感觉 “不对劲” 他停住步子，做了两个深呼吸，心中的轰鸣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强烈起来。 “跟那天一样不，比那天更强” 他爬上书桌，推开阁楼的窗，钻出窗外，踏着房顶的圆木爬上屋脊，迎着阳光，向南望去。 天空一片湛蓝，看起来什么异常都没有，但海之远心中的轰鸣愈演愈烈，各种凶恶又残忍的情绪在那里鼓动着，仿佛想要将他化为恶鬼。 “来了它们来了！” ※※※ “它们在往北飞！它们在聚集！我不知道它们有什么打算，我在跟着它们！” 芙拉紧紧追随着从中央学院上空席卷而过的贝鲁生灵群，将自己见到的景象汇报给研究所。 诺娜回应道：“贝鲁夹角000197度，振幅549，一切正常——芙拉，你的位置。” “我已经离开学院都市的区域，现在沿着铁路线向北，以目前的速度，会在不久之后抵达北岭镇上空。” 在诺娜的感染下，芙拉的情绪稍稍稳定。她想要尽量清晰地报告方位，却发现以自己对时间和距离的理解程度根本做不到。 如果不是一个月前刚刚坐火车去过北岭镇的话，她恐怕连这点信息都无法提供。 不过现有的情报，已经足够让狄里克等人做出部分推测和判断。 大量的贝鲁生灵正在向北飞，队形不断地收缩，造型相同或者相似的渐渐聚集c融合，变成更大更复杂的个体。 在贝鲁夹角稳定在000197度的情况下，这些贝鲁生灵聚合体随时有可能进入实层，化身为恙。 唯一的问题，是它们会在何处现身。 “北岭镇。恙袭击总是发生在人类聚居的地方，那个方向上只有北岭镇能满足这个条件。”狄里克斩钉截铁地说。 “还有难民营。”姜潇突然插话。 “难民？”狄里克一愣。 姜潇点头道：“一月下旬那一系列恙袭击中的幸存者都被安置在北岭镇附近了，卓格拉财团也参与了安置工作。” “距离远吗？”狄里克皱眉问道。 “很近。” “那还好，先通知指挥部吧。” 尽管难民营的存在可能会让恙袭击的发生区域变大，但至少作为援兵的军事分院教导团不会因此被迫分散力量，这已经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或许是因为贝鲁研究所近期拿出了有足够说服力的实验成果，对恙作战指挥部没有再质疑他们的推断，而是在第一时间做出了恰当的反应。 “芙拉，教导团的先头部队正在准备出发。你继续跟踪，随时保持联络，情况有变立刻通知我们。” “他们什么时候到？我已经看到了北岭镇的钟楼，贝鲁生灵在减速！”芙拉紧张急促地回复道。 诺娜闻言一愣，正准备进一步询问详情，忽然看到自己面前的屏幕上，贝鲁夹角的振幅数据骤然暴涨。 “振幅1749c3362c4618c6035芙拉，出什么事了？芙拉？芙拉！” 贝鲁层，北岭镇。多不胜数的贝鲁生灵聚合体并未满足于自己现在所拥有的形态，展开了进一步的聚合。它们甚至不再执着于外形的相似，而是就近选择其他聚合体，接触c融合，制造出一个又一个混乱扭曲的畸形怪物。 伊贝罗纪念碑横着浮在半空，一群足有三米高的蝙蝠倒挂在它下面。十几颗巨球从小到大排着队，从它们身后滚过。一只狮子直立着站在最大的那颗球上，拼命挥舞手里的蒲公英。蒲公英的绒毛不断地掉落，又不断地长出新的 芙拉抬起头，看着耸立在她面前的巨型手机屏幕。屏幕上显示着一张白头海雕的脸，手机边框则伸出了两对翅膀和六只鹰爪。白头海雕张开喙，露出一副凶恶的模样，“嘤嘤嘤”地对着面前的少女发出恐吓。 伴随着它的叫声，金属的质感从手机的底部开始，迅速地覆盖上来。 “怕是等不到他们来了战斗开始！” 芙拉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腕，急速前冲，侧身避开迎面抓来的一只鹰爪，又用鸢盾格开了另一只，战斧瞄准屏幕中央那白头海雕的脸，狠狠地劈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它们来了 “它们来了，很多。” 男孩站在楼梯中段，从栏杆上探出身体，漆黑的眼珠一眨不眨地跟母亲对视，面容严肃地这样说道。 母亲没有多做犹豫，回身关掉燃气灶，吩咐道：“带上必要的东西，我们去林场。” 她说着解下围裙，掏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镇长先生吗？这里是海之屋不，不是有客人闹事，是有恙袭击当然是袭击镇子啊，它们马上就要到了” 她挂断电话一扭头，见海之远已经背着一个登山包站在她面前。 “东西都带齐了？” 男孩点点头，母亲便走到柜台后，将挂在墙上的猎枪和子弹带取下来，披挂完毕之后伸手把女儿面前的手提电脑扣上，说：“走啦！” “啊啊啊啊！我这局正在关键时刻啊！会被队友拉黑的！” 海之远摇摇头，跟在母亲身后出了门，走出几步之后回头望去，见妹妹已经抱着手提电脑追上来，眼角居然还挂着泪花。 在她身后，远处的天空中传来阵阵轰鸣，一道又一道恐怖的巨影，接二连三地，从天而降。 ※※※ 喀嚓！喀嚓！ 芙拉连续两记劈砍，在手机屏幕上留下了两个豁口。她双脚在屏幕表面一蹬，翻身窜了出去，及时地从几只利爪构成的包围圈当中脱身。 豁口不算大，但在她的蹬踏之下，迅速地蔓延成两道长长的裂痕。裂痕的出现打断了对方进入实层的进程，手机底部的金属质感迅速消退，重新变回透明的状态。 白头海雕怒不可遏，透屏而出，朝芙拉追来。整台手机化作它的身体，一些掉落的碎屑则变成了较小的海雕，紧随其后。 “我阻止了一只恙，现在正在被贝鲁生灵追杀！”芙拉一边同白头海雕周旋，一边向研究所汇报情况，“但是我只能对付一只，太多了！它们太多了！” “我们已经通知北岭镇和难民营进行人员疏散。芙拉，你不要冒险，你现在的任务不是作战！” “能拖住一只总是好的。” 芙拉一个急转弯，从大海雕身体下方掠过。大海雕曲起颈部，巨喙往她背后啄来，咔嚓一声咬合，险些将她钳住。芙拉却头也不回，挥起战斧，将迎面而来的一只小海雕劈得粉碎。 可惜，她好不容易取得的这点战果，与周围那些贝鲁生灵相比，实在不值一提。即使被她吸引住那只白头海雕，体型也只和它的实层原型不相上下而已。 当然，对于现在身高还不到十厘米的芙拉来说，它已经是庞然大物了。 而在北岭镇上空，无数更加恐怖的庞然大物，正在进入实层。 最先出现的，是倒挂在伊贝罗纪念碑下方的那些巨蝙蝠。它们松开爪子，俯冲c尖啸，凌厉的声音在天空中拉起道道红线，鲜艳而又刺目，像沾了红色油彩的猫爪留在墙上的抓痕。 抓痕在一个看不到的截面上突然中断，仿佛那些蝙蝠在那一瞬间穿透了什么似的，原本浓墨重彩c聚集成束的红色尖啸猛地爆开，撼动着周围的空气，在空中轰然绽放。 砰！ 滋——咔！ 蝙蝠飞快地披覆皮毛，完成恙化，直坠地面。 一群机械构造的犬类紧随其后，接着是一个不知该称之为“飞行大炮”还是“炮身战机”的东西，排队的球也接二连三地滚落下去，挥舞蒲公英的狮子反倒不见踪影。 天地之间，全是恙进入实层所引发的轰鸣，响彻云霄。 突然现身的恙让正在进行人员疏散的难民营陷入混乱。人们四散奔逃，用于运输的卡车也慌乱地启动，有些甚至空着车厢直接开走，全然不顾在后面追逐呼救的难民。 进入难民营的恙迅速分散开，像一支真正的空降部队一样高效地进行区域控制，挤压人类的活动空间，将人群朝北岭镇的方向驱赶过去。 负责难民营保卫工作的部队试图进行抵抗，但在恙的不断压迫下，根本无法建立起防线，只能跟随难民一起撤向北岭镇，希望能够借助镇内的建筑阻止恙的脚步。 芙拉拖着白头海雕在恙和人类的接触线上空急速掠过，看到掉队的难民一个接一个地被恙杀害c撕碎，留下无数不成形状的残骸。接触线渐渐化作弧形，朝着北岭镇包围过去。 “恙在把难民往北岭镇驱赶，有一大批尚未恙化的贝鲁生灵聚合体也在飞过去，它们打算围剿！诺娜，快让人们散开，不要聚在那里！” 芙拉汇报完自己观察到的最新情况，也顾不得理会诺娜有没有答复，径直朝小镇的上空飞去。 白头海雕依然对她紧追不舍，尽管被她用战斧剥落c摧毁了许多游离的贝鲁生灵个体，也不肯放弃。 它的死缠烂打给芙拉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原本坚固可靠的华尔裘蕾装甲已经因多次啄击和爪击而出现损伤，鸢盾也缺了一个角。这些损伤直接影响到芙拉的信息团，引发了信息逸散。 此外，连续的高速飞行和搏斗也让芙拉感到全身发烫。她本以为这是来自实层的空气摩擦造成的，仔细感受了一下却发现并不是那种温度上的“冷热”，而是构成华尔裘蕾装甲的信息团在沸腾。 信息团的沸腾加快了逸散的速度，使她的处境变得愈发凶险起来。 “这样下去不行，我得想办法解决它。” 有了上次对抗疯狂老鼠的经验，芙拉很快就打定主意，带着白头海雕降低高度，飞进镇内。 刚刚进镇，她就发现一处可以利用的“陷阱”。 她飞向一栋楼房的墙脚，一头钻进从楼顶延伸下来的排水管。白头海雕跟着钻进去的时候却被卡住，只有一颗脑袋留在里面。芙拉转身连劈几斧，尽管空间狭小不便用力，却也将白头海雕的喙砍得碎屑纷飞。 白头海雕连啄几下都落了空，无功而返，只得缩出管口外。又见芙拉不肯出来，索性解除聚合，变成一群小海雕，再次涌进排水管内。 芙拉的战斧在排水管里面也施展不开，用鸢盾叮叮当当地抵挡了几下，转身逃走。不多时便从楼顶的管口飞出来，回身抡起战斧，将紧随其后的小海雕劈得粉碎。 她一盾一斧守在洞口，接二连三地把冒头的海雕砍回去，颇有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势头。贝鲁生灵被堵在长长的排水管里，损失了好几只以后才发现不对，调头缩回去，再从管外绕到楼顶的时候，芙拉已经踪影全无。 ※※※ 芙拉静悄悄地贴地飞行，借助小镇错落的建筑和复杂的巷道脱离了白头海雕的视野。枪炮和爆炸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接近。 她尝试着调用信息团去修复华尔裘蕾装甲破损的部位，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那些裂痕都没办法恢复一星半点。 破损无法修复，意味着她不能再肆意地高速飞行，也不能再倚仗坚固的装甲去跟贝鲁生灵正面对抗。 “啧，这下难办了。” 她无法确定那群白头海雕是否还在搜寻自己的踪迹，但很确定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如果再被发现，恐怕就不那么容易脱身了。 “看来要兜个圈子才行。”她暗自想道。 正当芙拉准备继续向小镇北部转移的时候，通讯管道中传出了诺娜的声音：“教导团的先头部队已经与恙发生了接触，现在正在进行牵制攻击。芙拉，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我在北岭镇内部，刚刚摆脱了一群‘嘤嘤鹰’。”芙拉汇报道，“不过华尔裘蕾装甲出了点问题。” “什么问题？” “在长时间高速飞行或者跟贝鲁生灵作战的时候，构建装甲的信息团会沸腾，然后从破损的位置逸散。” “破损？” “是的，刚才跟贝鲁生灵对抗的时候有一些损伤。” 这个消息让狄里克大为紧张，直接抢过通话权，要求芙拉立刻返回研究所。 芙拉讲述了一下自己所面临的窘境和想出的应对方案。狄里克稍加思索之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现在的贝鲁夹角是000196度，振幅2100，你应该有足够的时间实行自己的方案，就是注意，千万别再像以前那样冲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恙爆发（第一卷完） 军事分院教导团先头部队对恙的牵制进攻，使大批的难民得以逃进北岭镇。跟随难民一起行动的守备部队反应迅速，几名士兵带着重机枪爬上钟楼，建立起一个极为高效的火力点。 一大批来袭的恙被压制住，甚至连在空中耀武扬威的巨蝙蝠都被他们击落了两只。但好景不长，钟楼很快就被“飞行大炮”锁定，在一片爆炸中轰然倒塌。 “飞行大炮”疯狂开火，把守备部队借助的掩体摧毁大半。士兵们难以继续维持防线，只得向小镇的北部收缩。 北岭镇的东西两个方向，尽是莽莽山林。来自南面的恙步步紧逼，压迫着难民如潮北涌。而在小镇北方，大群的恙对试图逃离的镇民围堵剿杀。而且，由于小镇北部没有军队的牵制和掩护，甚至比南方更加凶险。 最终，难民大潮与被迫逃向小镇内的镇民在火车站附近相遇，在一片嘈杂与混乱之中，空气泛起阵阵波纹，滋滋啦啦的声音在小镇上空响起。 巨大的伊贝罗纪念碑艰难地穿透了贝鲁层和实层之间的阻隔，挂着一身烈焰，落向人群。 ※※※ 芙拉在仓惶的逃生者之间穿行，看着恐怖的透明身影一个接一个地覆上色彩和新的质感，出现在逃生者周围，突袭c追击，或者堵住他们的去路，夺走他们的性命。 爪牙撕裂肢体，利刃斩断骨骼。 枪声c爆炸声和建筑倒塌的声音，以及人们陷入恐惧和绝望时的呼喊惨叫，来自四面八方。 ——不要听，不要看，什么都不要做，一直往前飞，别引起贝鲁生灵的注意。 覆甲的少女紧握战斧，强行按捺着挥动它的念头，与一只正在恙化的贝鲁生灵聚合体擦身而过。 ——拖住一只恙解决不了问题，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一个三四岁的男孩茫然地坐在路边，他身后的商店橱窗突然爆裂，一条金属象鼻破窗而出，卷住男孩的颈部，将他小小的身体狠狠地抡到墙上。 芙拉险些被男孩的身体撞中，连忙旋身避让，回头看时，只见象鼻已然松开，一大蓬血色花朵在墙上盛开，男孩的尸体软软地跌落在墙角，一动不动。 ——我不是第一次经历恙袭击，父亲c朋友c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当他们遇到恙，就会这样被恙杀害，这就是恙 伊贝罗纪念碑在地面上翻滚，摧垮建筑c引燃大火。深黑色的机械犬成群结队，狂奔而过，撕咬c践踏，留下一地破碎的血肉。排着队的巨球紧随其后，将那些血肉辗轧进路面。 大火c鲜血，将整个镇子涂成了红色。一只长着望远镜头部的人形恙站在楼顶，手握长弓，将视野内的人类一个个射杀。 ——这就是恙这就是恙 那只人形恙射出的箭将一个男人的腿钉在地面。男人拼力挣扎却怎样也无法脱身。一个六七岁c看起来像是他女儿的女孩蹲在他身边，咬着嘴唇想要帮忙，却无助地什么都帮不上。 ——这就是恙！这就是恙！ 一只三米多高的透明人面螳螂疾飞而至，在那对父女面前开始恙化。来自实层的物质和能量汇聚于畸形的面部，将它塑造成形，然后朝着身体一路延伸下去。 男人看到这恐怖的妖物，再也顾不上自己能否脱身，拼命推搡着自己的女儿，催她逃走。女孩一脸恐惧，却连连摇头，用力拽着父亲的袖子，半步也不愿离开。 ——这就是恙！但是 那人面螳螂刚刚恙化了半个身体，便迫不及待地高举巨镰，狠狠挥下，将男人斩作两截。 女孩脸上的恐惧瞬间凝固，抬头看了看俯视着她的人面螳螂，又低头看了看父亲的双眼，默默起身，拖着父亲的手腕向远处挪动。 人面螳螂再次举起巨镰，对准女孩。 ——是恙，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蓝色的光辉闪过，战斧的利刃斩中人面螳螂的腿部。 一条c两条c三条。 剥离的肢体和碎片化作小螳螂，纷纷朝着覆甲少女追去。 恙化到一半的贝鲁生灵聚合体失去支撑，巨大的身体瞬间侧翻，位于实层的上半身重重地摔倒在地，长镰挥舞，却再也够不到那拖着父亲的尸体渐渐远离的女孩。 ※※※ 覆甲少女，风驰电掣。 拖着成群结队的人面螳螂，在混乱的街道上c在崩坏的建筑群中，呼啸而过。 斩向巨型人面螳螂的三斧，仿佛也将束缚着芙拉的枷锁劈开，让她彻底放开了手脚。 她不再限制自己的速度，也不再回避正面的对抗，找到机会便突然回身挥出战斧，将露出破绽的人面螳螂砍得粉碎，哪怕为此被对方的镰刀斩中也毫不退缩。 ——痛恨它们，就向它们复仇。 陷入包围，杀出来！周旋片刻，反身突袭，再次陷入包围 鸢盾一次次格挡，战斧一次次挥舞。 铛！铛！ 喀嚓c喀嚓 破裂的声音频频作响，粉碎的残骸簌簌而落。 信息团在涌动，血在沸腾；华尔裘蕾装甲变得滚烫，心也跟着发烫。 “抱歉，狄里克，我又冲动了。但是” 少女从一只正在恙化的豹子身下掠过，仰面向上，战斧连挥，在豹子的腹部留下道道沟壑。 “但是” 她从豹子身后飞出，被突如其来的豹尾扫中，横飞出去，撞到半堵残垣，坠落在地。翻身站起时，鸢盾和持盾的左臂已然布满龟裂，只维持了一瞬就喀喇喇地散落下去。 “这场复仇，早在七年前，便已注定。” 少女侧身提斧，迎向包围过来的贝鲁生灵。 ※※※ 812年春，湖上之城，恙袭击。 父亲背着金发女孩，逃向军方设置在高地的救援地点。 女孩穿着睡裙，光着脚，足底沾满泥沙。一道长长的割伤纵贯左脚，鲜血淌出，顺着脚趾点点滴落。她偏着头，眯着眼睛，脸色苍白，虚弱地伏在父亲的肩膀上，像一个残破的娃娃。 “芙拉，坚持住。”跟在旁边的母亲这样说。 女孩恍惚地回答道：“我很好爸爸” 在发动机的轰鸣和人群的嘈杂声中，昏昏沉沉的女孩离开了父亲的背，被放到一个冰冷坚硬的地方。意识到父亲在远离自己，她连忙伸出手，捕捉到一个袖口，便紧紧攥住不肯松开。 一个粗暴的声音撞进耳膜：“坐不下了，你们要么分开，要么全都下来！” “下一架什么时间？”父亲问道。 “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架，你快点决定，马上要起飞了。” “明白了。” 有人用力扳开芙拉的手指，把袖口抽离。她睁开眼，抬手想要再抓，却被身后的母亲按了下去。 父亲揉了揉她的金发，慢慢退开。 芙拉拼命挣脱母亲的控制，朝着父亲伸出手，却什么都没能抓到。 “我们分开逃！很快就能见面！”父亲向她挥手喊道。 舱门关闭，直升机离地而起。芙拉挣扎起身，趴到窗口，看着地上的父亲渐渐变小。远处，汹涌的湖水离开化作泽国的城市，挟着巨浪，飞快地朝高地扑来。 ※※※ 豹子 人面螳螂 白头海雕 老鼠 白海豚 大群的贝鲁生灵聚拢过来，对覆甲少女展开围攻。 追逐c撞击c啃噬c撕扯。 华尔裘蕾装甲在这疯狂的攻击下，终于崩溃。 左腿被豹子踏碎，右腿被人面螳螂斩断，胸腹间被白海豚的喙戳穿，头部也被白头海雕抓烂了半边。 只剩下完好的右臂，依然在不断地挥着战斧。 仇恨c复仇。 相互复仇。 或许是由于可供宣泄仇恨的少女过于渺小，贝鲁生灵拥挤在一起，开启了一场混乱的聚合。 它们纷纷将注意力从复仇转向构建新的聚合体，对芙拉的围攻也停了下来。 芙拉手指一松，战斧掉落在地。少女像是因为突然的放松而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样，破破烂烂地瘫在地面上。信息团不断地逸散，让她心神恍惚。 “我还真是爱蛮干”少女摇摇脑袋，低声自嘲。 她用仅存的右手撑起身体，抬头望向渐渐成形的新聚合体。 四条豹子的脚爪上，支撑着一个庞大的螳螂身躯。身躯两侧展开了一对鹰翼，身后垂着一条细长的鼠尾。扭曲的人脸上也多出了一支长吻海豚的喙。 “怪物。”芙拉低语道。 怪物随意地活动了一下身体的各个部位，没做“仰天长啸”之类的蠢事，抬起一只前爪，便要朝着芙拉当头踩落。 啪嚓！ ※※※ “呼叫芙拉！呼叫芙拉！这里是贝鲁研究所，我是诺娜！芙拉，请回答！” 诺娜连续呼叫了二十分钟，可是芙拉的通讯管道却只传来轻微的“嘀嗒”声。 这声音源于华尔裘蕾装甲自主回传的数据，按照姜潇的说法，可能是在寻求响应以保持联络。 “抱歉，狄里克，我又冲动了。但是” ——这是芙拉发回的最后一条有效信息。 狄里克仰头靠在椅背上，抬起双手盖住脸，焦虑地低语道：“芙拉芙拉，你到底干了什么” “庞培先生，请让我去贝鲁层吧！” 埃德不知何时也坐着轮椅来到大厅，在实验台对面向狄里克大声说道。 狄里克想也不想，断然否决：“你上次的信息损伤的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不能再去冒险了。” 可是埃德却一反常态地没有放弃，言辞恳切地坚持道：“芙拉现在可能出事了不是吗？我没有像芙拉那样战斗的能力，但至少我能去弄清她发生了什么。所以，请让我去！” “可北岭镇现在是战场，以你在贝鲁层构建出的身体强度，根本承受不住！” 埃德僵了片刻，沮丧地垂下头。 这时旁边的姜潇突然出声：“也许可以让他试试最后那台华尔裘蕾？” ※※※ 啪嚓！ 石块划出一道弧线，洞穿了怪物庞大的身躯，砸出一大片裂痕。 贝鲁生灵聚合体停下动作，扭头看向石块的来源。 芙拉也把视线投向那里。 一个看起来还不到十岁的黑发男孩站在房屋的废墟中，半边脸上全是血迹，胸口随着呼吸剧烈地起伏着。 芙拉低声呢喃：“怪家伙，可惜来得太晚了，不然的话呃不然的话？” 他弯腰又拾起几块碎石，接二连三地朝怪物的方向扔来，就像是真的能看到贝鲁生灵的存在一样。在他身后，一个黑发的小女孩探头探脑，疑惑地在男孩和石头落点之间看来看去，满脸的莫名其妙。 贝鲁生灵聚合体又被砸了几个洞才终于反应过来，转身便要扑向男孩。男孩像是察觉到了对方的行动，回头对着黑发女孩大吼：“小遥快跑！” 芙拉腾身而起，迅捷如电地撞向聚合体的后脑。 砰！ 华尔裘蕾的透明躯壳瞬间化为齑粉，连带着怪物的头部一起炸裂，扬起漫天碎晶，在阳光下泛起七彩的光辉。 怪物挣扎片刻，终于崩解开来，变回大大小小的豹子c螳螂c老鼠c白头海雕和白海豚，四散逃离。 正在呼喊的黑发男孩蓦然顿住，任凭女孩跑来扯着他的袖子询问，却一个字也答不出。 半个小时之后，一台崭新的华尔裘蕾装甲飞临北岭镇上空。地面上，军事分院教导团的主力部队终于突破了恙的封锁，冲进小镇。 ※※※ ——回不去了呢 ——要回哪里？ ——回家？ ——家是什么？ ——家是什么？ ——是什么？ ——好像忘记了 ——忘记是什么？ ——忘记是什么？ ——是什么？ ——我不知道等等，“我”是什么？ ——我？ ——对，“我”。 ——我是芙拉，名叫希恩。 ——我是芙拉，名叫希恩。谢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海之远 825年的初冬，“恙爆发”之后的第六个年头。 绵绵北岭，莽莽山林，已是一片白雪皑皑。 “嗡嗡”的声音乘着风由远而近，一架银灰色的单人浮空橇低空飞行，来到一片凌乱的雪地上方。 和周围完美无暇的雪毯相比，这里明显已经遭到破坏，遍地都是践踏和碾压的痕迹，仿佛曾经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搏斗。 战场中有血迹，融了雪又结了冰。两串猛兽的足迹，由东北而来，向西而去。随它西行的，还有斑斑点点的一串殷红，缀在雪毯上，艳丽刺目。 浮空橇上的骑士便是从东北方循着足迹追踪而至，自然知道这足迹的主人是谁，但对与之厮杀的另一方，他却完全没有头绪。 他绕场一周，却没发现其他线索。仿佛他所追踪的那头猛兽一路独行，走到这里忽然兽格分裂跟自己打了一架似的。 当然，没有足迹不等于没有敌人。 敌人可能来自天空，也可能来自另一个世界。 浮空橇缓缓落地，骑士将肩头的步枪从背后转到身前，步入场中稍作搜寻，不多时就找到了目标。 他摘掉左手的手套，弯下腰，用两根手指拈起一枚晶莹剔透的冰片。随后站直身体，掀起风镜，将冰片举到眼前，凝起一双黑眸，衬着阴沉沉的天空细细观察。 冰片的长度大约有六c七厘米，宽度不到三厘米，最厚的部分将近一厘米。完全透明，毫无杂质。 “差点把你漏掉。” 骑士将它在掌心颠了几下，只觉得入手轻飘飘的，虽然触感冰凉，但并不像普通的冰那样会黏连皮肤或有融化的趋势。 他随手把冰片揣进兜里，重新戴好手套和风镜，跨上浮空橇，一路贴地飞行，顺着向西的足迹追了下去。 刚刚跨过一道山脊，他就在通向谷地的缓坡上发现了足迹的主人。 一只斑斓猛虎，侧卧在雪地上，血水顺着山坡流淌而下，又被冻结成一朵鲜红的花。花瓣中掺杂着零落的脏器，默默地诉说着那猛兽的惨烈遭遇。 骑士再次下了浮空橇，端起步枪，小心翼翼的朝着虎尸接近过去。他深知自己将要面对怎样的对手，就连对方的藏身之处也略有所知。 他在距离虎尸二十米左右的位置寻了一处立足点，半蹲下来，然后瞄准虎尸，打出两记短点射。 哒哒c哒哒。 枪声回荡，弹头没入虎尸，激起一阵起伏，这明显异常的反应让射手愈发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那家伙就躲在老虎的尸体里，如果贸然接近，肯定会遭到偷袭。 他停在原地，不紧不慢地打出了半匣子弹。藏身虎尸中的目标终于耐受不住，撕开虎尸现出身形，随即化作一道白影，猛扑过来。 二十米的距离，竟然转瞬即至。 纵然射手早有准备，却也被这突然袭击打乱了手脚，仓促之间几枪射空，再想避让的时候，对方已经与他错身而过。 利刃划过肩头，带来一阵剧痛。他顾不得许多，趁着对方减速转身的工夫，瞄准c扣下扳机，将剩余的子弹倾泻而出。 忙乱中枪口不稳，却也有三四发子弹准确命中。目标被打得扑倒在雪地里，兀自挣扎不止。射手没给它再次反击的机会，打空弹匣后马上丢开步枪，抽出挂在腿侧的手枪，又是一轮射击。 啪c啪c啪c啪c啪c啪c啪！ 枪声的回响渐渐止歇，只剩下风声和射手沉重的呼吸。 他喘息片刻，稳住心神，枪口不离对方的身体，缓步接近。 袭击者的身形完整地映入眼帘。那是一只兔子，体长在四十到五十厘米之间，背上却长着一对蝠翼。 这异常的体态清晰地昭示出了对方的身份—— 恙。 来自异界的怪物，世界的病源，人类存亡的最大威胁。 当然，和那些能够威胁到人类生存的大家伙们相比，眼前的这只只能算是“萌宠”级别。 “萌宠”的身躯上，零零散散地散布着少许晶片，并没有像呈现战斗形态的恙那样形成披覆式的鳞甲，这也是枪弹能对它做出有效杀伤的主要原因。 这只恙显然已经被杀死了，头颅的左半部分连同一只长耳一起被掀飞，身躯上散布弹洞，体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白色变成透明。 只需要一周的时间，它的尸骸就会碎裂c化为齑粉，最后灰飞烟灭。不过在它碎掉之前，都可以出售给卓格拉财团用于科学研究。 射手走上前，将恙的尸骸捡起来，提到面前。 “母亲，我又干掉了一只。”他低声呢喃道。 ※※※ 北岭林场，宿地围墙内的积雪已经被扫净。干净的被堆成大大小小的雪人，脏的则被送到排水沟旁等待融化。被清理过的地表还留着零落的残雪，黑的c白的c黄的，混在一起，斑斑驳驳，冻得坚实无比。 浮空车便在这样的地面上缓缓降落。镶饰着卓格拉财团徽记的车门打开，当先下来的是两名保镖。四下观望确认安全之后，左右一分，正主就现了身。 黑色的皮靴c黑色的冬裙c黑色的披肩c黑色的贝雷帽以及贝雷帽下的黑色长发。 通体被黑色所包覆的女性向前迈了两步，左右扫视，见到有林场住民正在迎来，便朗声说：“东陆姜潇，求见海氏长辈。” 东陆语，字正腔圆。 ※※※ 半山独院，木屋门前，姜潇见到了自己的目标人物。 白发老妪，年逾七旬，却身形健朗，皮装猎枪，一身守林人的行头。 在表明身份之后，姜潇开门见山地提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我需要你们传承自东陆的能力。” 老妪眯了眯眼，上下打量姜潇，未作回答。 姜潇又说：“我可以送海氏子弟入读中央学院，还可以帮他们在金色伊贝罗定居，从此不愁生计，也不会被恙危及安全——但在此之前，我需要你们的能力，用于对恙作战。” 老妪听到这里，终于开口：“对恙作战？” 姜潇连忙点头：“关于具体用法，我会详细说明。” “进来谈。” 老妪将姜潇引入屋内，两人密谈良久。直到窗外传来浮力引擎的嗡嗡声，老妪才抬手止住姜潇的话语，低声说道：“那孩子回来了。” 姜潇一怔：“那孩子？” “跟我去见一见他吧。”老妪说着便起身出门。姜潇心中困惑，却只能跟上。 两人来到院中，见一架单人浮空橇已经降落。橇上的人向老妪说道：“姑祖母，我打死了一只恙。”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缚在背上的恙尸解下，抛落在地。蝠翼兔耳，晶莹闪烁。 “他叫海之远，是海氏小辈中唯一一个传承了祖传能力的人。”老妪低声说，“只要你告诉他，带他去替母亲报仇，他就会跟你走。” 姜潇抬眼望去，只见那人已经掀起风镜，露出一张略显稚嫩的少年面孔，与那半身血污c风尘仆仆的守林人装束相比，判若两人。 海之远的视线也落在姜潇身上，微微一怔，黑眸中的好奇一闪即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芬布尔之冬 “在819年的恙爆发中，孤身进入贝鲁层作战并英勇牺牲的女英雄叫什么名字？迭戈，你来回答。” “芙拉·别沙瓦。”一个男生懒洋洋地答道。 “很好” “请等一下，老师！” 一个留着亚麻色短发的女生突然起身，双手撑着桌面，大声说道：“芙拉并没有牺牲！” “” 教室里一片安静，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亚麻色短发的女生身上。老师稍稍沉默了片刻，说：“缇克莉丝同学，关于这个问题，我们课下再探讨。” “可是老师，您不应该将错误的内容传授给我们，这是渎职行为。”缇克莉丝据理力争，“芙拉还活着，她的身体完好无损地保留在维生系统中，‘芬布尔之冬’的特战队员也在贝鲁层见过她的英灵，她并没有牺牲。” “缇克莉丝同学，你说的这些不属于教学内容。我再强调一遍，这个问题我们课下探讨。” “难道教学内容出现错误就不应该纠正吗？”女孩寸步不让地说。 “好吧，那么请问，既然芙拉没有牺牲，那她为什么不回来？” “她可能被困在贝鲁层呃遇到了麻烦，或者忘记了回来的方法”女孩的语气变得不那么坚定，“可是庞培院长从来没有放弃过，‘芬布尔之冬’一直在搜寻她的下落。” “那至少说明，她短期内回不来吧？” “呃是的” “等到她回来的时候，学院自然会对教材进行修订的。我知道你很崇拜芙拉，也报名参加了‘芬布尔之冬’的新队员选拔，希望你加入之后能为推动教材修订贡献一份力量。现在请坐，缇克莉丝同学。” ※※※ 对恙作战特种部队——“芬布尔之冬”。 这是一支在819年恙爆发之后才开始筹建的队伍，正式成立于822年。 这支部队的工作内容，是通过中央学院贝鲁研究院所掌握的“反渗越技术”进入贝鲁层，对贝鲁生灵的聚合动向进行侦查，为实层的对恙作战提供情报。在必要时，也会直接对正在进行聚合的贝鲁生灵发动进攻，以拖延它们进入实层c化身为恙的进度，为救援行动争取时间。 由于“反渗越技术”对人员有着比较苛刻的要求，因此芬布尔之冬的特战队员大多是十三至十六岁之间的少年，队伍规模也始终维持在百人左右，难以扩大。 特战队员在贝鲁层中执行任务时所使用的装备，是由卓格拉财团生产的微型战术装甲“华尔裘蕾”。进入贝鲁层后，华尔裘蕾装甲会依靠特战队员的信息团快速成形，为他们提供保护和武器系统。 在不久之前，芬布尔之冬公开招募了一批新队员。 报名者成百上千，但经过层层选拔之后，留下来的只有不到二十人。 这些孩子大多是中央学院的在读生，通过选拔之后就暂时中断学业，被送往贝鲁研究院的芬布尔之冬驻地，接受训练。 刚刚下车，他们就发现前来迎接自己的，除了贝鲁研究院和芬布尔之冬的接待人员之外，还有一个奇怪的红发男人。 那男人自称名叫夏朗，是中央学院传媒分院伊贝罗通讯社的“金牌记者”，要对新队员们进行采访。 “大家说说你们为什么要加入芬布尔之冬吧。” 夏朗对着所有人提出这样一个问题，然后收到了一堆五花八门的答案。 “因为福利不错。” “华尔裘蕾装甲很帅啊！” “我喜欢的女生报名了，我也跟着报，结果她被刷掉了。” “听说这里的男生必须按照作战手册的要求穿女装？我想看！” “我是为了研究院食堂的糖醋里脊而来的！” 唯一一个比较特别的答案，来自一位亚麻色短发的女生。 “我是来救芙拉的。”她一脸严肃地这样说。 “救芙拉？”夏朗一愣。 “是的，芙拉·别沙瓦。英雄不应该被抛弃在贝鲁层，我要救出她。” 夏朗还想再问，却被空中传来的浮力引擎噪声打断，一抬头正看到姜潇的那台浮力车缓缓下降，落在不远处。 车门开启，走出来的却不是那位东陆姜氏的大小姐，而是一个陌生的少年。 黑发c黑眸，也是个东陆人。 少年看起来十四五岁的模样，比大多数在场的新队员都要年长一些。他穿着一件灰色夹克，领口微敞，露出里面的衬衫，仿佛在宣扬自己不畏寒冷一样。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拖着拉杆箱朝人群聚集的方向走来。夏朗与姜潇熟识，对这少年的来历也略知一二，正想上前攀谈，却听身边的亚麻色短发女孩突然发起牢骚。 “居然公开坐着卓格拉财团的浮空车来，走后门走得理直气壮吗！” 声音清亮，响彻全场。 ※※※ 海之远作为“海氏小辈中唯一一个传承了祖传能力的人”，被姑祖母交给东陆姜氏的大小姐姜潇，来到学院都市——金色伊贝罗。在完成了一些准备工作之后，又被姜潇送到了贝鲁研究院的芬布尔之冬驻地。 依照双方的约定，他在十六岁之前都要留在这里，配合对恙作战工作。这场合作对于他族中同辈来说，有着莫大的好处，其中也包括他的亲生妹妹。 对他自己而言，也算得上是一段可以增广见闻的人生经历。 依照姜潇的讲解，芬布尔之冬的队员，都和他的年龄不相上下，应该可以相处得很愉快。 与同龄人相处——这对于自从819年恙爆发之后就回到北岭林场，跟随姑祖母成为守林人的海之远而言，实在是阔别已久的事。 “稍微有点期待。” 海之远抱着这样的想法，搭乘卓格拉财团的浮空车，来到了贝鲁研究院。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抵达芬布尔之冬驻地之后，所遭遇的第一件事就是被怼。 怼他的人是一个亚麻色短发的女孩子，大概比他小一两岁，正是天不怕地不怕c口无遮拦的年纪。 偏偏对方怼的内容，让他完全无法反驳。 他确实是坐着有卓格拉财团徽记的浮空车来的，也确实没经过芬布尔之冬正式的选拔渠道，所以那女孩一点都没说错。 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他一时却想不出来，只好闭上嘴巴不做理会。 他的态度被其他人视作默认。聚在操场上的新队员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多时便有“那家伙跟卓格拉财团高层的关系不一般，为了把他塞进来，挤掉了另一个入选女生的名额”的流言开始传播。 而那位据说“被海之远挤掉名额”的女生，恰恰是某个“追随喜欢的女生报名”的新队员所喜欢的那一位。 于是那家伙就一直在恶狠狠地瞪着海之远，目光中敌意满满。 此时的海之远再想解释，却已不知该从何开口，只得深深地叹了口气，自语道：“开局不利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室友 代表芬布尔之冬迎接新队员的，是一位名叫“薇欧”的女性军官，看起来大约二十来岁的年纪，军衔是少尉。 薇欧小姐简单地说了几句欢迎词，然后径直带他们去分配宿舍c安放行李。 队员宿舍位于贝鲁研究院的东侧，临海的小高层，每层三户，每户三人。包括海之远在内的十八名新队员中，有十二名男生和六名女生，分配起来正好合适。 海之远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挤掉女生名额’的谣言就不攻自破了吧，就算真的有人被我挤掉，也只能是男生。” 于是他开始坦然地回视那个瞪了他一路的家伙。对方愣了一愣，却没能反应过来他为何突然变得理直气壮起来。这时刚刚怼过他的亚麻色头发的女生再次发声。 “挤掉男生名额就可以得意了？” “” 一针见血，无法反驳。 海之远泄了气，默默收回目光。 薇欧小姐将这些小冲突尽收眼底，却没有插手，而是继续安排入住事项。 “你们的宿舍在七楼和八楼，房号和房门的初始密码已经发到你们的手机终端上，修改密码前记得先跟室友商量。想用指纹c虹膜或者脸来开锁的话，可以自己设置。现在是八点三十分，一个小时之后在楼下集合。各位，行动起来，速度！速度！” 薇欧小姐拍拍手，新队员们应了一声，涌向电梯，转眼间就把电梯间塞得水泄不通。海之远看了看这情况，估计就算电梯到了也会超载，索性扛起拉杆箱，顺着安全通道的楼梯爬了上去。 身后传来一阵嘘声。 “莫非我又做错了什么？” 正当海之远一头雾水的时候，却有脚步声紧随而来。不多时，“追妹少年”就从他身边超越过去，以居高临下之势挑衅地看了他一眼之后，“噔噔噔”地跑走了。 海之远无奈地摇摇头，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爬楼梯。 爬到八楼，来到挂着“807一809”铭牌的房门前，在触控板上输入手机里收到的初始密码，打开房门。 迎面是一个不大的客厅，却分布着大大小小的七扇门，厨房c卫生间c阳台c三间卧室，以及海之远走进来的大门。这杂乱的户型设计让小客厅显得愈发逼仄，去掉必要的通道之后，就只够放得下长沙发c茶几和一台冰箱了。 海之远的房号是809，807和808的门都半开半掩，显然室友们已经先一步抵达。大概是听到了他关门的声音，两位室友相继探出头来打招呼，看到他时全都一愣。 海之远也是一愣，因为住在808的那位，恰好是对他颇有敌意的“追妹少年”。 “追妹少年”慢慢把头收回去，嘟哝了一句“我本来能住赛琳娜隔壁的”，然后“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海之远和807的室友对视了一眼，稍稍颔首致意，得到对方回应之后才放下心。 “总算有个不那么难相处的”他暗自忖道。 毕竟按照与姜潇之间的约定，他至少要在这里待上一年之久，如果室友都是像“追妹少年”那种，他就宁可回到北岭山林中去跟老虎和恙玩耍了。 回到房间，整理物品，刚刚熟悉了一下自己的新居，薇欧小姐要求的一个小时便转瞬即逝。 海之远正要出发，却听到房门被敲响，开门一看，是807的室友。 “一起下去吗？”对方这样问道。 “我走楼梯。”海之远回答。 “没问题，一起走。” 出门之后，海之远发现“追妹少年”竟也跟他们同行，不过看起来颇有点不情愿，像是被807强拉来的。 “就算没他你的赛琳娜也不可能住进来，快死心吧。” 下楼的时候，见“追妹少年”一直对海之远的存在耿耿于怀，807终于忍不住开始吐槽：“我倒是有个好主意，你可以把他想象成你的赛琳娜” “闭嘴！” “追妹少年”黑着脸打断他，可是807依然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似乎对此毫不在意，让海之远很想在他脸上来一拳。 三人来到楼下时，其他的新队员已经在薇欧小姐面前排成了两列。 “迟到了两分钟。”薇欧小姐看了看腕表，又看了看他们，“给我个解释。” “追妹少年”毫不犹豫地指着海之远说：“是他非要走楼梯。” 薇欧小姐的视线落在海之远脸上。海之远没有辩解，直接点头致歉。 薇欧小姐又转向807，807微笑着回答：“不过我们都没反对。” “我会记录下来，入列吧。” 薇欧小姐看着三人进入队伍，然后对所有人说：“各位，虽然你们已经通过了芬布尔之冬的选拔，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你们已经成为正式队员。接下来还有一个月的试训期，如果试训期结束时无法通过考核，依然会被淘汰。所以，请不要松懈。” 她的褐眸在面前这些稚嫩的面孔上逐一扫过，目光中满是鼓励与期待。 ※※※ 与此同时，在贝鲁研究院的院长办公室内，身为院长的狄里克·庞培正在与自己的金主激烈交锋。 “你的意思是说，哪怕他在试训期结束后考个鸭蛋，我也不能开了他？” 狄里克一脸郁闷地瞪着东陆姜氏的大小姐，大声质问。 姜潇好整以暇地回答：“虽然我认为他不可能考鸭蛋，但是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无论考试结果如何，他都必须留在芬布尔之冬。” “为什么？” “因为他是最适合执行第三代华尔裘蕾装甲测试工作的人选，唯一的。” “唯一？” “没错。” “凭什么？你总得给我点依据吧。” 姜潇扬了扬下巴：“反渗越技术是你的专业，华尔裘蕾装甲是我的专业。狄里克·庞培，我说他是，他就是。” “你们东陆的大小姐都是这么任性的吗？” “时势所迫，我不得不一言而决。”姜潇垂下目光，“如果卓格拉财团的立场发生变化，你恐怕也难以继续维持对芬布尔之冬的控制。等到这支队伍彻底洗去科研性质，完全军事化之后，你的计划也就没办法实施了。” 狄里克皱眉道：“卓格拉财团？” “内部不稳。”姜潇颔首轻笑，“谁都不愿扮演牵线木偶，于是，有人开始挣扎了。” “你的联姻也是因为这个？”狄里克收紧了目光。 “狄里克·庞培，”姜潇笑容更盛，“作为相交六年的好友，你只要祝我幸福就可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第一天 新队员来到芬布尔之冬驻地的第一个上午，在薇欧小姐的引导下，对贝鲁研究院进行了参观。 贝鲁研究院的前身叫“贝鲁研究所”，本是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冷门机构，一直苟延残喘地进行着自己的研究，还曾经差点因为经费问题而解散。直到819年恙爆发前后，这个机构突然因发现了恙的起源而开始大放异彩，并得到了卓格拉财团的鼎力支持，演出了一场“咸鱼翻身”的大戏。 821年，贝鲁研究所升格为贝鲁研究院。822年，对恙作战特种部队芬布尔之冬成立，并在中央学院高层和卓格拉财团的双重支持下，接受贝鲁研究院院长狄里克·庞培的完全掌控。即使代表军方的“对恙作战指挥部”强烈抗议，依然于事无补。 迄今为止，这支独特的“特种部队”，依然以“协助科学研究”为宗旨，至于对恙作战和提供情报之类的工作内容，都是顺便做的。 海之远对此稍感失望。 819年恙爆发的时候，他正和妹妹海之遥一起跟着母亲，在恙爆发地点之一的北岭镇生活。母亲在那场灾难中不幸丧生，海之远和妹妹侥幸获救。 想要替母亲复仇——这个念头已经伴随他多年。 因此，当姜潇说要送他参加“对恙作战特种部队”的时候，他还满怀期待，但随着对芬布尔之冬的了解不断加深，他就渐渐开始觉得自己其实是被姜潇和姑祖母联手“诱拐”到了一个挂羊头卖狗肉的机构。 可是他又不敢半途而废，因为事关家族新生代的前途，如果他当了逃兵的话，姑祖母势必大发雷霆——那个老太太发起怒来，比恙还可怕 “总之，先在这里待一年。不管他们的宗旨是什么，我自己遇到恙的话，肯定是要打的。” 海之远暗自打定主意，而且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着实不错。 贝鲁研究院位于中央学院的东北部，贴山临海，由南向北地势渐高。这片区域是在研究所升格之后才获得的，更早的时候使用的是山体内部的一个地下工程，现在早已废弃。 新人的参观过程集中在山脚下的区域，至于山上的旧址，薇欧小姐自己也不甚了解，只是随口提了几句。 “芙拉·别沙瓦女士就是从那里出征的吧？” 亚麻色短发的少女是唯一一个对旧址报以关注的新人，她仰望着半山腰零星的灰白色建筑低声呢喃，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自语。 “各位，上午的参观就到此为止，接下来大家去食堂用餐。午休之后，庞培院长和埃德教官会跟大家见面，进行发放制服c安排训练内容之类的事项。现在解散，注意不要迷路。” 亚麻色短发少女突然唤道：“薇欧小姐！” “什么事？缇克莉丝。” “我可以去探望芙拉吗？” 薇欧一怔，随即回答：“你们暂时还没有进入那个区域的权限，不过将来会见到的。” “通过试训期以后就可以了吗？” “对。” “那就好。” 缇克莉丝的语气中信心满满，仿佛对自己通过试训期这件事早已胸有成竹。 海之远不知道她的自信从何而来，却因她的自信而萌生了一个新的念头。 “如果我试训期没能通过的话” ※※※ 中午的食堂，并没有出现糖醋里脊，某位新队员对此深表遗憾。 在此就餐的除了芬布尔之冬的特战队员之外，还包括贝鲁研究院的研究员c后勤人员和管理者。面对陌生的环境，新队员自发地聚集起来，占据了餐厅的一角。 海之远也被807扯了过去，跟追妹少年一起进行“庆贺成为室友的聚餐”。 追妹少年一如既往地臭着脸c海之远一如既往地木着脸c807一如既往地嬉皮笑脸，从表情上完全看不出这三个人是一伙的。 807想让气氛变得活跃一点，可是又拿两个沉闷的室友完全没辙，做了一番无用功之后反而受到影响，不知不觉地安静下来。追妹少年则自始至终低着头默默吃饭，偶尔抬抬眼睛也眼神飘忽，大概还在惦记着他的“赛琳娜”。 海之远按照自己在山林中养成的习惯，一边吃饭一边观察周边的环境。 首先是形形色色的特战队员，看起来和他年纪差不多，言行举止与他身边这些刚从中央学院初等部毕业的小毛孩子截然不同。 其次是古怪的科研人员，比如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络腮胡子，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白大褂的下面露出两条光溜溜的腿和一双拖鞋，看起来十分诡异。 然后，他发现了薇欧小姐。她已经吃完午餐，正在跟一位和她年龄差不多的男性相谈甚欢。 最后，他发现新学员似乎少了一个。 男生都在，女生只有五个，亚麻色短发的缇克莉丝不见了。 海之远环顾四周，却没能在食堂里找到那个女孩的身影。 “你在找谁？”807忽然问道。 “缇克莉丝。”海之远下意识地回答。 807捏着下巴沉吟片刻，又问：“你是因为被她怼得很舒服，所以反而开始关注她了吗？” “” “别想了，那家伙有男朋友的。”807继续说，“她的青梅竹马两年前就加入了芬布尔之冬，据说她也是受对方影响才来的。” 说到这里，他又转向追妹少年：“和你差不多，但比你运气好。” 追妹少年瞥了他一眼，表情变得愈发阴郁。 海之远觉得807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挨揍，又觉得他被揍一揍或许是好事，至少可以大快人心。 午饭后，原本格格不入的三个人似乎也相互适应了对方的存在，不约而同的相伴返回宿舍。在宿舍楼下，遇到了缇克莉丝和她的“青梅竹马”。 缇克莉丝身形小巧，皮肤白皙。她的男伴却高大挺拔，肤色黝黑。这两个人站在一起，视觉上的对比异常强烈，让人怎样也想象不出，他们竟然会是一对。 缇克莉丝看到海之远，依然露出满脸不屑，这表现反而引发了她男伴的兴趣。他瞅了瞅走来的三个新队员，抬手打招呼。 “嘿！你们好，你们是缇克莉丝的队友吗？” 三人相互看看，最后由807出面回答：“是的。” 对方走上前来，伸出手：“我是巫塔，是缇克莉丝的邻居，也是芬布尔之冬的第二期队员——唔，没记错的话，你们这是第四期？” 三人相继与他握手，海之远这才发现，对方竟比自己高出了将近两个头。 原来并不是缇克莉丝小巧，而是被这家伙反衬的 握完手之后，巫塔又补充了一句：“我和缇克莉丝是从两岁开始一起长大的。” 像在宣示主权一样。 三个人都没有在这件事上挑战他的念头，双方闲谈了几句便相互道别，这期间反倒是巫塔比较活跃，缇克莉丝始终一言不发。 三人进入电梯之后，807忽然说：“其实巫塔压力蛮大的。毕竟缇克莉丝除了爱怼人之外各方面都很优秀，不开口的时候至少可以加二十分。所以，他总是会特别强调‘从两岁开始一起长大’这件事，超蠢的。” 他这番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却也不以为意。海之远不禁觉得，807真是个有趣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能力 807真的是个非常有趣的人。 就像在某些恋爱养成游戏中，主角身边经常存在着一个消息灵通的至交好友一样，807总是会冷不丁地抛出一堆难辨真伪的“内幕消息”，而且说得声情并茂，仿佛了若指掌。 下午的欢迎会乏善可陈，807的各种八卦反倒比较有意思。 什么庞培院长和女英雄芙拉之间的纠葛啦c庞培院长对埃德教官的舐犊之情啦c埃德教官对芙拉的暗恋啦c庞培院长和某位来自东陆的世家大小姐之间的秘闻啦 啪！ 坐在他们身后的薇欧小姐实在听不下去，对着807的后脑勺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807乖乖闭嘴，海之远也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主席台上。 正在致辞的，是芬布尔之冬老队员的代表——巫塔。 海之远觉得这个家伙虽然名义上是在欢迎新队员，但实际上他那冗长的欢迎词根本就是在背给缇克莉丝一个人听罢了。 海之远扭过头去看了看缇克莉丝，见那个亚麻色短发的女孩正襟危坐c面无表情，感觉到海之远的视线之后，才稍稍扫了他一眼。 巫塔的致辞终于结束，欢迎会也到了散场的时候。芬布尔之冬的老队员相继离去，新队员则在薇欧小姐的组织下准备去领取制服。 刚刚走出会场，海之远就被埃德教官叫住。 埃德教官就是中午在食堂跟薇欧小姐交谈的那个青年。据说他是和芙拉同时进入贝鲁研究所的志愿者，并在芬布尔之冬正式成立之后成为首位队员。但是由于年龄限制，他只在芬布尔之冬待了不到一年便不得不退出，在熟人的引荐下加入了中央军事学院教导团。 两个月前，他因在对恙作战中受伤而从军队退役之后，受庞培院长的邀请，回到芬布尔之冬担任教官。 海之远驻足回首，等待对方说明来意。 “跟我来吧，院长要见你。”埃德教官说道。 海之远看了看远去的队友，朝埃德教官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向院长办公室。由于埃德教官双腿膝盖以下尽是义肢，行动稍显不便，因此这段路走了蛮长时间。一路上，两人全都默不作声，竟然连半句交谈都没有。 沉默一直持续到院长办公室，打破沉默的也不是这两人之中的任何一个，而是院长狄里克·庞培。 “海之远？”狄里克看着东陆男孩的眼睛，这样问道。 “是的。”海之远迎上对方审视的目光。 狄里克低头看着办公桌上的档案资料，念到：“810年出生于北岭镇，父亲是木材批发商，母亲六年前去世，还有个孪生妹妹正在中央学院就读819年恙爆发亲历者。” 念到这里，狄里克抬起头，说：“你和其他新队员不同，你知道吗？” “是的。”海之远答道。 “我本来想过要不要像对待普通队员一样对待你，以便于你更轻松地融入到团队之中，后来仔细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 狄里克停顿了一下，海之远却没有接口的意思，只是默默地等着他的下文。 “既然姜潇给了你一个与众不同的使命，你就必然会变得与众不同。第三代华尔裘蕾装甲仅此一台，你是唯一的测试员。无论我怎样对待你，你都没办法成为一个普通队员。与其那样兜圈子，还不如顺其自然的好。” “是的。”海之远的语气丝毫没变。 “我把你叫来主要是想问问，你的那个‘能力’，到底是他娘的怎么回事？这档案写得云山雾罩充满玄学，我完全看不懂！”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面前的档案，在办公桌上“啪啪”地摔了两下，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海之远也不知道姜潇所提供的那份档案上究竟写了什么，从狄里克的反应想来，大概是姑祖母那套源自东陆的理论太过玄虚，姜潇也弄不明白，索性原模原样地放进了档案里面。 那套理论即便是长期耳濡目染的海之远也似懂非懂，拿给外人看自然可以称得上是一场折磨，因此他完全能够体谅狄里克现在的心情。 “简而言之，就是我可以感受到恙的情绪。” “” 狄里克瞪着他，愣了半晌，问：“那两万多字的内容，就为了说这个？” “是的。” “东陆语真可怕。”狄里克感叹道。 看来姜潇不但把海之远姑祖母的理论直接打包给了狄里克，而且给的还是东陆语版的，说不定还是古语版 这已经不是折磨，而是谋杀了。 “详细说明一下吧，感受到恙的情绪这件事。”狄里克抛开怨念，继续问道。 “我可以通过自己感受到的情绪，来判断恙的出现位置——按照您提出的最新理论，我感受到的应该是贝鲁生灵的情绪。” “什么样的情绪？” “各种各样，好奇c愤怒c仇恨c破坏欲和占有欲，很多很多。” “大部分都是负面情绪吗？” 海之远思索了一下，答道：“是的。” “这些情绪以什么形式被你感受到？是相关的记忆还是” “没有那么具体，”海之远摇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大概是气氛？”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贝鲁生灵所携带的这类情绪，导致环境中的不和谐因子上升，被你感受到？” “不和谐因子？”海之远一脸茫然。 狄里克往前探了探身，问：“人类呢？人类的情绪能感受到吗？比如我现在的情绪。” 海之远摇头。 “我现在显然是好奇和求知欲啊。”狄里克咂了咂嘴，“看来是只对贝鲁生灵有效。精度呢？能确切地直到每只恙出现的时间和位置？” “时间上不是很好判断，距离远的话只能知道大概方向，近一点可以感受到运动趋势，百米之内的话，不会有丝毫误差。” “自带侦测光环啊你这个能力其他人能学吗，还是天生的？” “我的姑祖母说，是血统传承。” “你的家族血统？” “是的。” 狄里克想了想，又问：“家人也可以？比如你妹妹。” “不，只有我。” 狄里克一怔：“所有家族成员当中，只有你？” “姑祖母年轻的时候也可以，但现在只有我。” “你姑祖母年轻的时候见过恙？” “没有，但是能够凭空感受到情绪的存在，我的祖先们认为，那是一种可以呼唤并使用的力量。” “于是发展出了两万多字的理论来”狄里克喃喃道。 安静了片刻，狄里克再次开口问道：“你这个能力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还是一生下来就有。” “第一次应该是在两岁的时候。据我母亲回忆，那天我忽然哭闹不止，却讲不清原因，没过多久就看到了恙袭击的新闻。从那以后，类似的情况出现过很多次，渐渐地确认了那些情绪与恙之间的关联。” “812年湖上之城恙袭击” 狄里克低头思索了一阵子，轻叹一声，说：“无论如何，都是个很宝贵的能力。希望你在芬布尔之冬过得愉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家人 被缇克莉丝教训了一番之后，海之远在训练中稍微变得努力了一点。 虽然看起来依然没有太大压力，但至少他的态度端正了许多。 他觉得缇克莉丝说得还是挺有道理的。 最近的经历让他对之前那个“故意不通过试训期，考砸回家”的计划，渐渐产生了怀疑。 无论他表现得再怎么懒散，埃德教官和薇欧小姐都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与他们对其他人的严苛相比截然不同。 说不定芬布尔之冬的人根本不在意他的试训成绩，因为他是姜潇送来的，名义上算是卓格拉财团的雇员，只是在芬布尔之冬执行测试工作而已。 那么，“内定通过”的传闻，也就变成了真相。 正像缇克莉丝所说，如果“他加入芬布尔之冬”这件事已经是定论，那么目前的这些试训内容，显然就是在为将来的作战行动做准备了。 有必要认真对待。 经历过六年山林生活的海之远，与其他在都市和校园中成长起来的队友相比，在反应速度和行动力方面具备着非常大的优势，认真起来之后，立刻脱颖而出。 但他的突出表现，并没有如缇克莉丝所说的那样让质疑的声音减少，反而引发了新的议论。 “那家伙是想用试训成绩堵我们的嘴吧？” “听说他来金色伊贝罗之前在山林里厮混了好多年，也只能靠这个来找优越感了。” “真是个恶心的家伙，缇克莉丝为什么要跟他一起吃午餐啊？” “没关系，后面还有理论课和贝鲁层适应性测试，我们等着看他出糗就好了。” 类似的议论并没有避开海之远，有些甚至就是故意当着他的面说的。只比其他人大上一两岁的东陆少年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可是再三考虑之后还是放弃了采用暴力的想法。如果只是通不过考试的话，他还能用自己脑子笨来敷衍，但如果是因为打架斗殴而被赶回去，姑祖母知道以后绝对饶不了他。 他独自站在宿舍的阳台，远眺波光粼粼的大海，将自己的怨忿之情重新压回心底。 “既然如此，就让我们在贝鲁层中一较高下吧。” ※※※ 825年12月14日，芬布尔之冬新队员一个月的试训期宣告结束。 从上千个报名人员当中筛选出的十八名候选者，主动退出两名，被淘汰五名，最终留下来的只有十一个人。 十一个人中包括五个女生，也就是说，除了被807拐跑的那一个之外，这一期的女队员全数通过，男生则被淘汰了将近半数。 大多是被淘汰的男生，是败在了“贝鲁层适应性测试”这个项目上——毕竟芬布尔之冬是要进入贝鲁层作战的，这一项通不过，就等于被判了死刑。 出乎大家预料的是，海之远是这一期队员中贝鲁层适应性评分最高的一个。 更出乎大家预料的是，总成绩最好的，竟然是那个以“糖醋里脊”为报名理由的家伙，而最认真努力的缇克莉丝临场发挥略有失常，只排到第五。 海之远紧随缇克莉丝排在第六，就像是在故意迎合其他人的期待一样，他的理论课成绩烂得一塌糊涂，狠狠地拖了自己的后腿。 海之远对此无可奈何，他辍学太久了 总之，通过考核留下来的人皆大欢喜，没通过的人看起来好像也没有多难过。对于有幸生活在学院都市金色伊贝罗的孩子而言，“加入芬布尔之冬”只不过是万千选择之一罢了。 庞培院长给新队员放了两天假，让这些刚刚结束一个月封闭训练的孩子们回家放松一下。队友们听到这个消息欢喜雀跃，海之远也被带动情绪，给自己的父亲拨出电话。 六年前的北岭镇恙爆发，海之远的父亲因在外经商而侥幸躲过一劫，事后在获救人员中找到了自己的儿女，却与妻子天人永隔。 他将传承了家族能力的海之远交给自己的堂姑，然后带着女儿海之遥迁入学院都市定居。 六年时间，他只回过北岭林场四次，其中还有两次根本没见到海之远便匆匆离去，通过其他方式联络的次数也是寥寥无几。 至于妹妹，对于海之远来说更是音信杳无，早已形同陌路。 电话接通之后，海之远竟连该如何跟自己的父亲打招呼，都忘记了。 他噎在那里，等到父亲连喊了几声“小远”之后，才缓缓开口。 “父亲我在金色伊贝罗。” ※※※ 海之远的主动联络让父亲感到惊奇，在得知他加入了芬布尔之冬后更是意外，反复确认此事源于姑祖母的安排之后才放下心来。 海之远说了放假的事，父亲问他要不要回家住两天。海之远稍作犹豫的工夫，父亲便已做出决定，留下一句“我来安排，你等消息”就挂断了电话。 海之远愣了片刻，觉得自己既然打了这个电话，就必然要跟家人见上一面，至于要不要回家去住，等见面之后再考虑也不迟。 约莫二十分钟之后，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一个陌生号码。 海之远疑惑地接通电话，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从听筒里跳了出来。 “哥？” 海之远没反应过来，那女孩又问：“是哥吗？我是小遥。” 音色微哑，带着些许磁性，跟当年的稚嫩相比，判若两人。 “呃，是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竟然加入了芬布尔之冬！你知道加入芬布尔之冬意味着什么吗？华尔裘蕾耶！酷毙了有木有！哥你现在是穿着华尔裘蕾跟我通电话的吗？可以视频吗？我也好想穿啊！哪怕只是合个影也好。对了对了，你们那儿能带家属进去玩吗？不免票也没关系我可以自费” 堪比重机枪的语速 海之远将手机稍稍拿远了一点，熬过这串连珠炮，趁着对面的海之遥歇口气的工夫问：“父亲让你联系我的？” “噢对！他让我接你回家。” “接我？” “是啊，你不是在金色伊贝罗吗？难道不回家？” 海之远做了个深呼吸，答道：“回。” “很好，”海之遥打了个响指，“你是在贝鲁研究院吧？我就在大门口呐。怕被当成间谍打死，没敢进去，你出来就看到我了。” 这姑娘的行动力真不是盖的 海之远连忙答应，挂断电话，收拾随身物品出门。来到贝鲁研究院正门之后，便看到停在马路对面的一辆浮空摩托。 摩托上坐着一个正在摆弄手机的妙龄少女，黑色中发挑染出缕缕粉红，一双黑眸在手机屏幕和研究员大门之间转来转去，看到海之远的身影，嫣然一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家人II 海之遥的表现，与电话里那个思维跳脱的少女大相径庭。 她热情地跟自己的哥哥打招呼，帮他拿头盔，邀请他上浮空摩托，然后一路上都没再说什么。 浮空摩托也开得稳稳当当，没出半点纰漏。 “感觉是个挺乖巧的女孩子啊，那个电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海之远满心费解地想道。 两人径直飞到金色伊贝罗东南部，在一栋高层住宅楼的楼顶降落。等电梯的时候，海之遥才终于开始上上下下地打量自己的哥哥，一脸好奇。 海之远被她看得看得心里发毛，主动问道：“怎么了？” 海之遥犹豫了一下，反问：“我们不是双胞胎吗，为什么你突然就加入芬布尔之冬了？” “” 海之远想不明白她这问题当中所蕴含的逻辑，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两年前也报过名，可是连初选都没通过，我当时还在想他们会不会有种族歧视。”她又瞅了自己的哥哥一眼，继续说，“现在看来倒是不像，不过说不定有性别歧视？” “不，我们这一期的性别比例基本上是男女各半。”海之远觉得自己有必要替庞培院长辩解一下。 “好吧，看来只是我跟华尔裘蕾无缘，所以哥你要替我狠狠地穿她。” “” 这姑娘的思维果然还是很跳脱。 电梯抵达，两人来到十七楼，开门进家之后，海之遥喊了几声“爸爸”，却无人回应。 她掏出手机翻了翻消息记录，然后说：“他去楼下丢垃圾了，说是要让儿子看到一个干净整洁的家。” 说罢“咯咯”地笑起来，补充道：“以前都是我收拾的——总之，你先坐吧。”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只招呼了这么一句，就把海之远独自丢在客厅，一溜烟地跑到起居区去了。 海之远懵然落座，四下环顾，觉得这大厅虽然宽敞明亮，却显得异常冷清，宛如冬季的山林。 不多时，海之遥快步返回，坐到海之远旁边，突然把藏在身后的手亮出来，口中还配上了背景音：“锵锵——” 小巧的手掌中，现出一个精致透明的人形。 重甲c长辫c鸢盾c战斧。 “华尔裘蕾哟！”海之遥兴奋又期待地看着哥哥的反应。 可海之远只是稍微怔了一下。 他曾在姜潇那里见过华尔裘蕾装甲的样本，海之遥手中的这一个虽然多出了鸢盾和战斧，但外型上倒也有八九分相似。 然而，真正的华尔裘蕾装甲，在实层时无法被触碰的。 接触，即消失。 “麻烦你给点回应好吗？”海之遥略显不满地说，“这可是芙拉·别沙瓦的座驾‘希格德莉法’的限量版哦，1：1原型复刻！” “初期测试的版本吗？”海之远从妹妹手中接过，细细观察，“莫非是使用冷兵器的？” 尽管还没有亲自使用过华尔裘蕾装甲，但从姜潇和芬布尔之冬所提供的资讯来看，无论是现役的第二代，还是海之远将要参与测试的第三代，都是使用枪械来进行战斗的。因此，面前这种装备着冷兵器的模型，着实让他有点惊讶。 “用斧头跟贝鲁生灵近身格斗？有意思。” 曾在北岭山林多次与恙打交道的海之远深知，如果人类不能在安全距离之外将恙射杀，会面临何种威胁。 “如果华尔裘蕾装甲的强度可以支持人类跟那些家伙近身搏斗，那芬布尔之冬的所谓‘对恙作战’，倒还蛮值得期待的。” 他对芬布尔之冬“挂羊头卖狗肉”的观感，在不知不觉之间，因一座华尔裘蕾装甲的模型而稍稍起了变化。 ※※※ 假期，回家。 跟父亲和妹妹的相处还算愉快。 次日，海之遥充当向导，兄妹俩一起游览了金色伊贝罗的城区。 还“顺便”陪妹妹参加了“浮空摩托俱乐部”组织的比赛。 直到此时，他才终于知道，海之遥去接他的时候，之所以把浮空摩托开得稳稳当当没出半点纰漏，其实只是基于“照顾哥哥”的善意而已。 到了赛场上，小姑娘没过十秒就因呼啸的引擎声而上了头，一路狂飙，勇夺第二。 哪怕这个破俱乐部的比赛连一毛钱的奖金都不给，也无法阻止她对速度的追求。 海之远忽然觉得，芬布尔之冬当年拒绝收她，可能是一笔莫大的损失。 坐在意犹未尽的妹妹身后踏上返程的时候，海之远心中感到一阵不安。 “我记得现在浮空摩托都要考证才能开了吧？你的年龄” “不谈这个！”海之遥大声打断，斩钉截铁。 “” 看来有必要跟父亲讨论一下对“令嫒”的安全教育问题了 ※※※ 假期的最后一个晚上，海之远接到了狄里克·庞培的电话召唤。 “虽然假期还没结束，但是有些事需要提前为你安排一下，所以只能打断你和家人的相聚了。” “没关系，我马上过去。” 海之远匆忙与家人道别。妹妹闻言，留下一句“稍等”便起身回房，父亲则沉默片刻，问：“今晚不回了？” “是的。” “那就下次放假再回吧。” “好的。” 大厅里再次安静下来，却不显冷清，顶灯明亮，恍若暖阳。 海之遥返回大厅，装束齐整，还背了个双肩包，对海之远说：“我送你。” 两人出门，乘着浮空摩托回到研究院门前。海之远下车告别，正要转身离去，忽听妹妹在身后唤道：“哥。” 海之远回头望去，只见海之遥已经摘下双肩包，从里面掏出一个黑色的盒子，朝他递来。 “这个，给你。” 海之远伸手接过，低头一看，见盒面上除了一个芬布尔之冬的徽记之外别无他物，完全看不出里边装的是什么。 “别弄坏哦，我走了。” 海之遥一边说，一边发动引擎，浮空摩托呼啸而起，在夜色中远远飞去。 海之远抱着盒子走向研究院大门，一抬头，便看到埃德教官站在门口，目光相触微微颔首，显然在等他。 他连忙迎过去。埃德教官看了看浮空摩托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他手里的盒子，问：“女朋友？” “不，是妹妹孪生妹妹。” “长得不太像。” “” 海之远想要解释“我们是异卵双胞胎”，可是埃德教官已经转身迈开步子。 “跟我来，院长在等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与众不同 初次进入贝鲁层，对于芬布尔之冬的队员来说，是一道坎。 从芬布尔之冬成立至今，不到四年的时间里，已经有二十多人被这道坎绊倒。 所幸，这项被定名为“反渗越”的技术已经足够成熟，即便发生事故，也没有给当事人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在“贝鲁层适应性测试”正式推出并纳入新队员试训期考核标准之后，事故的发生率便立竿见影地大幅下降了。 即便如此，在新队员面对这道坎的时候，贝鲁研究院的工作人员依然不敢稍有松懈。 “贝鲁层弥漫着无数没有自我意识的散落信息，就像这些布一样。这也是我们刚刚以信息团形态进入贝鲁层时的状态，放任不理，信息团就会逐渐逸散，然后变成贝鲁层的一部分。” 埃德教官用来向新学员们授课的道具，是铺在方桌上的几块布，大小相仿，一层一层地摞在一起。 “这时我们需要找到自己。” 他拿起一支铅笔。 “然后站立起来。” 将铅笔塞到第一层布下面，立起来，将那层布顶成了一个小帐篷。 “自我意识，我们称之为‘支撑’。” 他一只手扶着帐篷的顶端，另一只手的食指绕着帐篷的边缘划了一圈。 “这是‘边界’。” 埃德教官抬起头，目光在新丁们脸上一一扫过。有人困惑c有人懵懂c有人若有所悟c有人胸有成竹。 “确立支撑c形成边界，让自己成为处于贝鲁层之中c又独立于贝鲁层存在的一个‘个体’——这就是反渗越的第一步。” 这一课海之远昨天晚上刚刚听过，听完之后马上就进行了一次反渗越实验。 而在给他单独讲解的时候，埃德教官并没有使用道具。两下对比，海之远觉得这些道具固然可以让讲解变得更加形象，但对于实际操作而言，毫无意义。 无论是确立支撑还是形成边界，实际上跟布c铅笔和帐篷都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埃德教官继续他的授课。 “反渗越的第二步，是信息团的塑形。” 他一边说一边把帐篷的底部收拢，布面随之扭曲，出现了一些鼓包和褶皱，完全看不出他打算把这玩意儿“塑”成一个怎样的形状。 “华尔裘蕾装甲会在这个阶段主动向你们提供协助，不要排斥，将你们的信息团提供给她，装甲就会自动成形。” 缇克莉丝举手提问：“这个阶段我们是物质体还是信息团？” “虚拟物质，”埃德教官答道，“由信息团模拟而成，视觉上是透明的晶体材质。” 一个女生突然接口道：“那我们岂不是要被男生看光了？” “” 一阵冷场。 埃德教官轻轻咳了一声，说：“等会儿会带你们去看华尔裘蕾装甲的样本，那就是你们在贝鲁层时的样子。看过之后你就知道了，你的担心没什么必要。” “华尔裘蕾装甲成形之后呢？”缇克莉丝将话题导回正题。 “适应c训练c执行任务c作战。”埃德教官不假思索地答道。 ※※※ 十一名新队员的反渗越实验，全部成功。 尽管信息团那种独特的存在感和视野让大多数新队员都有点懵圈，可是由于庞培院长很贴心地为他们每人配备了一位老队员进行引导，因此接下来的各个步骤都进行得非常顺利，没出现什么意外。 “恭喜诸位，从这一刻起，你们就是芬布尔之冬的正式队员了。” 庞培院长的声音从通讯管道传如队员们的信息团，感觉就像是在他们脑子里说话一样，诡异至极。 “恭喜你！缇克莉丝。” 巫塔也向身边的女孩表示祝贺，华尔裘蕾的女性外观发出壮汉的声音，让周围的人一阵侧目。 “果然我还是做个安静的女武神吧”一个男性新队员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缇克莉丝却没有在意这件事，她的注意力被不远处的一副华尔裘蕾装甲吸引过去。那副装甲明显与众不同，从尺寸上来看都要明显高出一截，外观细节上也存在着诸多差异。 她慢慢地飞过去，接近观察，很快就在对方左臂的徽记下方看到了一串“第三代华尔裘蕾”的标识字样。 而其他人的，都是“第二代华尔裘蕾”。 “新型号？”缇克莉丝一怔。 这时对方也发出声音：“是的。” 缇克莉丝愈发诧异：“是你？” “是的。” 少女默然，犹豫片刻之后没再刨根问底，转身远离。巫塔迎向她，低声说：“那家伙是卓格拉财团的测试员，专职测试第三代装甲，昨晚就已经来过了。” 缇克莉丝点点头，若有所悟地说：“难怪。” ※※※ 发现新型装甲存在的不止缇克莉丝一个，而且新型装甲拥有者的身份也很快就暴露了，并且飞速地传播开。 “那个走后门的家伙，连装甲都比大家的先进。” 回到实层之后，海之远明显感觉到其他队员对他的敌意，再一次大幅上升。 而且这次不仅是新队员，某些老队员也丝毫不加掩饰地对他表现出排斥。 海之远对此感到困惑，埃德教官发现了他的困惑。 “自己所擅长的领域被初来乍到的外人领先一步，会产生嫉妒也不奇怪。”埃德教官在躺在草坪上发呆的海之远身边坐下，说，“你知道吗，我曾经嫉妒过芙拉。” 海之远撑起身体，问：“芙拉？” “是啊，”埃德笑道，“我和她同时加入贝鲁研究所，可她处处胜我一筹，庞培院长也只让她参与实验。我无所事事，天天担心自己会被抛弃。” 他稍稍停顿，又说：“我为此做了不少蠢事，给庞培院长和诺娜小姐添了不少麻烦——哦，诺娜小姐是庞培院长当时的助手，现在已经变成他的上司了。” “其实庞培院长当时只是因为我的年龄还没达标，所以才不让我参加实验。可是我是从难民营出来的孩子，缺乏安全感的时候就会胡思乱想。”埃德叹了口气，放缓语速，“嫉妒未必源自恶意，却往往会导致恶果。” 他抱着后脑躺下去，仰望蓝天，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海之远怔了半晌，问：“既然如此，你们不制止他们吗？” “他们的行为自有制度约束，他们的心我们管不着。” “那我应该怎么办？” “身为与众不同的一员，当然要展示出与众不同之处。优秀者有遭人嫉妒的义务，你要学会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巫塔小队 海之远和缇克莉丝一起被划入了巫塔的小队。 芬布尔之冬的常规建制，是两人一组，三组一个小队。巫塔的小队原本只有五个人，处在缺员状态，因此他向庞培院长提出了把缇克莉丝划入自己小队的要求。庞培院长答应得很痛快，然而到了执行的时候，就变成了买一送一 巫塔把这个消息告知其他四名老队员，五人面面相觑，全都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 “好吧，”思索良久，巫塔才终于说道，“至少我们现在人手充足了。两个小的我来带，你们四个自己分组吧。” “带着那么大的一个电灯泡没问题吗？”一个队友这样问。 “带不带没区别。我说过很多次了，缇克莉丝是冲着芙拉来的。” “芙拉？” “没错，”巫塔一声轻叹，“她认定了曾在贝鲁层出现过的那个是芙拉本人，而且把‘救出芙拉’当成了自己的理想。” “都六年了，到现在还没死心的也只有庞培院长了吧？”另一个队员问道。 巫塔满脸无奈地说：“在这件事上，缇克莉丝怕是比庞培院长还要积极。庞培院长只是念旧，缇克莉丝却是崇拜” “队长，你确定他们加入以后我们就人手充足了？我听着怎么觉得心里没底呢” “缇克莉丝还是靠谱的，我更担心另一个家伙。编外成员c测试新型号装甲c跟其他人关系恶劣——怎么想都觉得会是个大麻烦。” ※※※ “大麻烦”正式入队之前，在几次适应性训练当中的表现倒还算中规中矩，既没有特别突出，也没有拖后腿，让悄然关注着他的几名队友稍微放下了心。 很快，巫塔小队增员之后的第一次日常执勤如期而至。 “只要按照之前的训练内容来进行就可以了。记住，我们的任务不是作战，而是侦查，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脑子发热。” 出发之前，巫塔如此告诫两名新人。 进入维生舱c完成最后的准备工作c投射到贝鲁层c确立支撑c形成边界c华尔裘蕾装甲依次成形。 巫塔检视了一下几名部下的状态，说：“出口在这边，新人跟上，不要掉队。” 此前的几次适应性训练，全都是在贝鲁研究院建筑内部的训练场中进行的，因此，无论是海之远还是缇克莉丝，都没有从贝鲁层离开研究院的经历。 他们在巫塔的引领下飞入一条通道，沿着侧壁上的绿色荧光指示灯前进。通过一个拐角之后，眼前骤然明亮。 海之远以为到了出口，定睛一看，却发现前方的通道管壁竟然是完全透明的，外面的灯光穿透管壁照射进来，让原本昏暗的管道内部变得灯火通明。 海之远隔着管壁向外张望，在他们下方是一个宽阔的大厅，研究院的工作人员正在那里忙碌。有人朝着他们微笑招手，不知是偶然发现了通道中的华尔裘蕾，还是早已知道有队员要从这里经过。 大厅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圆柱形比目鱼缸，钢化玻璃幕墙顶天立地，颇为壮观。 飞行通道从大厅北部进入，绕着比目鱼缸转了个弯，向东南方离开。 “前方有惊喜。” 回到昏暗的通道之后，巫塔突然对缇克莉丝这样说。 “什么？”缇克莉丝有点疑惑，可是巫塔却没多做解释。 昏暗没有持续很久，他们很快就再次进入另一段透明的管道中。 “你说的惊喜在哪儿？”缇克莉丝问道。 “对你来说应该一目了然吧？” “卖什么关子咦？啊！” 缇克莉丝略带抱怨的话语突然噎住。她的反应引发了海之远的好奇心，便也随之把视线投向管道外。这次经过的大厅跟刚才那个相比显得空荡荡的，不但看不到工作人员，就连开启的照明设备都寥寥无几，一眼望去，冷冷清清。 将近九成的照明设备，都集中在大厅中央的一个水滴形维生舱上，一片幽暗之中，唯有那里光明无限，宛如剧院的舞台。 维生舱的玻璃罩下，一个金发少女静静地躺在树脂床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她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身形小巧c容颜精致，穿着样式简单的白色套头衫和裙式短裤，像个邻家小妹。 海之远依稀觉得这个少女有点眼熟，很快就在记忆中找到了一个相差无几的身影。那是六年前的北岭镇，同样是冬季，这个女孩穿着中央学院的制服，到他家的店里替同伴买过除臭剂。 当天晚上，恙袭击之后，这个女孩又陪着挨了两枪的庞培院长躲进他家。有人追来，女孩从阁楼逃走，不知下落，庞培院长则被内务部的人抓了个正着——估计庞培院长已经把这件事忘得差不多了，过了这么久都没认出海之远就是当初曾帮他处理伤口的少年。 奇怪的是，时隔多年之后，那女孩的模样居然还和当年相差无几，仿佛她的时间随着身体一起睡着了一样。 “是是芙拉吗？” 缇克莉丝下意识地放慢了飞行速度，一边观望，一边询问。 “没错。”巫塔减速答道。 “每次出发都可以看到？” “没错。这是庞培院长的主意，隔三差五还会专门组织参观，为了让大家不要忘记芙拉。” “真好啊”缇克莉丝感叹道。 海之远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好的，也想不通什么样的脑回路才能冒出这种馊主意——让一个沉眠的妙龄少女在聚光灯下公开展示睡姿给人围观？真不知道芙拉本人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是什么心情 海之远不由自主地开始想象芙拉某一天苏醒过来，环顾四周，一脸懵懂c困惑又震惊的模样，差点笑出声来。 ——希望不要出现那种场面吧，对女孩子来说太残酷了。 ※※※ 缇克莉丝跟芙拉告别之后，巫塔小队终于飞向通道出口，离开了贝鲁研究院。 出口向东，面朝大海，然而并没有春暖花开。 迎接他们的，只有冬季的冷风。 贝鲁层感受不到气温，却能实打实地体会到风的力度，再加上零散飘落的雪，轻易地唤醒了每个人信息团中对寒冷的记忆。 “呼叫指挥中心，我是巫塔，外面下雪了。” “指挥中心收到。庞培院长指示：雪不大，不放假。” “我队里有两个新人。” “别讨价还价，巫塔。”庞培院长的声音突然插入，“这种天气对于新人来说是很好的磨炼，就算稍有损伤也在可控范围之内。缇克莉丝，你愿意迎接挑战吗？” “我愿意！”缇克莉丝不假思索地回答。 巫塔提出抗议：“庞培院长，你不能越过我去忽悠我的队员” “好了好了，专心执行任务吧，今晚给你们加餐。” “” 巫塔怔了半晌，不满地嘀咕道：“居然不是加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