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 影帝的自我修养》 正文 1.楔子【捉虫】 楔子 福喜没想到,时隔三年再次见到青衣侯,会是这般的光景。 年届不惑的男子,面若金纸,神色萎靡地倚靠在床榻之上,帐营之中飘散着浓郁而苦涩的草药味,愈发衬得其人骨肉支离。 也许是自己掀开帐帘传来的动静惊扰了他,男子微微撩起眼皮,因为重伤而憔悴万分的容颜上,唯有那双眼眸依旧璀璨如昔。 当他的目光轻轻落在福喜身上时,这位叱咤深宫多年,便是后宫之主的皇后都得忌惮退让三分的宦官之首却再自然不过地弯腰屈膝,谦卑而恭敬地行了大拜之礼。 并非出自溜须拍马,阿谀上级的功利之心,而是真心实意,再诚挚不过的崇慕叹服。 即使此时的男子重伤将陨,命在旦夕,可是但凡他活着一日,尚能呼吸一口世间的空气,青衣侯之名,便是楚国黎庶军民的骄傲和信仰,是任何外力都无法动摇打击的擎天巨柱。 偌大楚国,又有谁能料想到,二十年前,那位寒门出身,以十六之龄,连中三元,才惊天下的状元魁首,会在先帝崩殂,朝野上下风雨飘摇,黎国趁势犯境的紧要关头,挺身而出,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 不仅以八万军于淇水之畔大败二十万黎国大军,更是在之后乘胜追击,连克理,朔,茂数郡,逼得黎国国君不得不服软求和。 之后十数年时间,这位当年出身文试的大人,却以主将身份,战晋而晋降,征鲁而鲁亡,就连三川之地上那群最最桀骜不驯的外夷亦被其打软打服,曾经威胁大楚存亡的那些强国劲敌,绝大多数都被他还有他麾下的青衣军,打断了最最刚强的脊梁,至今为止仍在舔舐伤口,不曾恢复。 他是大楚国训下,以不足而立之年,得军功封侯的第一人,亦是百万大楚将士们心目之中的万胜军神。 外患尽除,就在朝野上下以为这位足够功高震主一百次的大人即将以凛然耀目之姿插\\手政事,行权臣之举时,金銮殿前其却以“穷兵黩武,虽胜实败”为由自贬其功,请守楚国北疆。 至今,已有三年。 “咳福公公,多年不见,您却是一点也没变。” 病榻之上的男子轻咳了几声,身体瑟缩着拢了拢袖口,两眼微眯,随口调笑道,“玉门关的冬天就是格外的冷啊。” 眼眶猛地一热,福喜连忙再度低下头掩盖自己异样的神色。 他这次携圣意自京城出行,出发的时节还在隆冬,一路舟车劳顿,到了这北疆之时,却已经是草长莺飞的阳春——便是这玉门关外,也远远算不上寒冷了。 “你是圣上最最器重的心腹,于此刻特意前来北疆咳咳定然是有命在身,我此前已屏退左右咳咳将圣上的口谕,密信速速呈上。” 青衣侯既然这般开口,福喜自然不疑有他。他小心翼翼地从胸口处拿出一个细长的明黄色绣龙纹绸袋,低着头将其呈到男子身前。 数息之后,青衣侯用作休息疗伤用的帐营里传出因为惊恐万分的情绪而尖锐刺耳至极的惨叫声。 “来人啊!!军医!!军医!!” 听到这番动静的时候,青衣侯的贴身侍卫赤骥正满腹牢骚地在距离帐营不远处的地方蹲守着,骂骂咧咧地抱怨着那个破事贼多的皇帝。 明明知道将军不久前被黎国派来的刺客用冷箭袭击得手,还在调理疗伤的重要关头,偏生还要在这个节骨眼派来使节,说些狗屁倒灶的琐碎事。若是因此耽搁了将军的伤势,他非得非得在做梦的时候骂上那家伙一百次不可。 福喜的尖叫声方一入耳,心头涌起的强烈不详感让他根本无暇思考,从地上腾身而起,赤骥疯了一般地朝着帐营的方向奔去。 将守门的护卫掀到一旁,赤骥进入帐营的时候,那个看上去和将军差不多年龄的太监正伏地大哭。而不远处的床榻上,青衣侯的胸口处血迹斑斑,脸色青白,呼吸微弱,竟已是弥留之态。 “将军!!” 赤骥噗通一声跪倒在青衣侯床前,仓皇无措地攥住后者形状优美却布满厚茧的手,感受到那如同冰块般毫无暖意的温度,更是心如刀绞。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他的脑海中,此时来来回回滚动着的就是这几个字眼。 将军的伤势如何,他这个贴身护卫又怎么可能不晓得——虽说最初的确情势危急,但是在青岩先生的药剂针灸下却是已经从死亡线上回来了,只要静心修养上一阵时间,甚至连后遗症都不会留下。所谓的不日将陨,不过是用来蒙骗敌军,好叫他们心中大意的骄兵之策罢了。 怎么可能会突然发展到这个地步?! “赤骥,去把那卷诏书毁了一块,一块碎布都不能留” 颤抖得不成样子的右手遥遥点向仍在地面上轻轻滚动着的黄绫,看的赤骥稍稍迟疑片刻,最终含着泪点头的青衣侯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毫无血色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浅淡却又真切的笑意。 “许氏家训——” 长久以来的记忆和习惯让赤骥即使身处惊涛骇浪的痛苦之中,也依旧下意识地接上——“忠君报国。” 这便是青衣侯在生命中最后听到的四个字。 他是面带微笑离开的。 —————————————— 青衣侯陨后不久,青岩先生这才跌跌撞撞地冲进帐营,最后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同最初的赤骥一般,喃喃自语着“不可能,不可能” “怎么会不可能?” 双目赤红到像是要流出鲜血的赤骥冷笑着,捡起摔落在地的那卷皇诏,草草默念一遍后,便将它重新抛在地上,旋即竟仰头大笑。 “哈哈哈哈原来这就是将军一直以来用命守卫着的楚国,一直以来忠诚着的国君,就是这副模样,这般行径,哈哈哈” 虽然心知赤骥行为有异,可青岩先生哪里敢去打扰这样状态下的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弯腰从地上把那诏书又拿了起来,仔细地看了一遍。 半晌之后,他只觉胸口沉闷,默默地伸手往某处穴道轻轻一按,呕出一口淤血后,这才茫然地环顾四周,无来由地生出一股心灰意懒之感。 尊贵的明黄色布面上,墨黑的字迹隽秀雅致,字里行间的意味却是尖锐如刀,足够将一颗赤忱之心,寸寸搅成肉泥。 三万精兵?黎国草芥? 是谁,借口国内蝗灾,拖延军营粮草至今? 是谁,指使户部百般推诿,军饷犒赏迄今不到一半? 又是谁,送来了那些棉絮稀少,御寒无力的冬衣,软弱不堪的盔甲,生满锈辛的武器? 三万大军,缺衣少食,军备不足,将军究竟是靠着怎样的毅力,昼夜不休地擎着灯盏在那行军图前观摩揣度,才能将那伙兵强马壮的黎队挡在大楚的国界线外? 那帮在将军守下的国土里,夜夜笙歌,泡在温柔乡中流连忘返的天湟贵胄不懂,那些在朝堂之上争权逐利,蝇营狗苟的官僚也不会懂。 大楚数百年国祚,方才孕育出一位足以带领她一统中原的不世奇才,而这个国家的君王毁了他,却只消一份百余字的信笺,一挥而就也许只用了十几息的时间。 忠君报国。 忠君报国。 对不起啊,将军。 您走之后,赤骥忠不了这个君,也再也爱不了这个国了。 或许不和黎国一同毁了它,就是我对这个国家最后的眷恋和不舍。 赤骥漠然地走近青衣侯的床榻,将早已失去温度的冰冷尸骸打横抱起,转身欲\\要离开。 “你想带将军去哪儿?” 青岩先生在他身后轻声问道。 “我不知道,也许是三川,也许是丰县,那里都曾经有过将军留下的痕迹,风景也很好。” “将军一定会欢喜。” ———————————————— 待到赤骥和青岩二人全都离开帐营后,之前一直伏地痛哭,毫无存在感的福喜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重新将那卷诏书笼在怀里,那张圆滚滚的讨喜面容之上写满了深深的绝望。 在青衣侯看完诏书,吐血昏迷的时候,他也忍不住悄悄瞟了几眼诏书上的内容,刻薄寡情到了极致的文字让他浑身发凉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联想到命他出行时,将近而立之年的皇帝踌躇满志的得意表现。 几乎是看着那位当初平平无奇的小皇子成长到如今模样的福喜在心中发出了无比沉重的叹息。 皇上啊皇上,您究竟知不知道,大楚的这根擎天巨柱,可以倒在战场上,倒在敌人的暗算下,甚至可以倒在官僚之间的辗轧斗争中唯独,唯独不能由您亲自做推手,这是在寒天下所有有识之士的心,刨大楚的立国之基啊! 心中传来的刺骨寒意让福喜下意识拢了拢自己的袖子,这样熟悉的动作让他忽然想起了之前见到的青衣侯。 那位大人见到自己时所说的“冬天”和“冷”,指的究竟是玉门关,还是其他的什么? 福喜的胸口忽然一阵刺痛。 对比在青衣侯刻意的打击和削弱下,于夹缝之中仍然不断发展的黎国,如今的大楚,在国君的允许甚至示意下,毁掉了最有可能改变这个国家的天柱。 一种堪称大逆不道,但全然无法抗拒的思想在这一刻充斥了他的大脑,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抬手护好胸口处那团要命的黄布的同时,又完全控制不住地泪流满面。 ——大楚 ,完了。 ——————————————— 一连串黑体加粗的文字从不久前分明刚刚殒命的青衣侯许轻凡眼前掠过,他婆娑着自己的下巴,小声嘀咕了几句“系统的空子越来越不好钻了”“时间跨度也太长了”之类的牢骚,然后拖拽着眼前屏幕上的进度条,堪堪好停在数年之后楚国国都被破,被酒色财气掏空了身体的国主在逃亡途中活生生吓死的那一幕,来来复复欣赏了好几遍。 “该!” 因为自己这次剧本里憋屈至极的死法而怨念不轻的他这才长舒了一口恶气,顿觉神清气爽。 随着《游戏人生》这个剧本类全息游戏的运营时间增长,精益求精的游戏策划者们对游戏的不少地方都进行了增删改进,其中最最明显的改动就是分节剧情的完成和整体剧情的完成度不再紧密挂钩,要打通最后的结局,乃至触发隐藏结局,就必须大致遵守完整版的剧情,不能做太大的改进。 这就使得之前一看剧本不顺眼,就针对分节剧情各种钻空子的许轻凡空有一身屠龙之力而无用武之地,为此他大感郁闷了很长一段时间。 不过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上头有政\\策,底下自然也有对策。虽然游戏系统的改进使得他不能再像以往那般大幅度地改变剧情,但是一些不起眼,却对全局至关重要的小动作,只要不明摆着踩剧本的脸,实施起来系统判定却不会偏移。 比如故意不揭穿麾下军士中藏有黎国卧底,并因此受到刺客袭击,身受重伤。 再比如说由自己重伤将陨的消息导致的,急性子的小皇帝特地写来一封催命符送自己上路——这是npc根据自身的思想和决断做出的选择,系统自然怪不到他的头上。 想来再过不久,自己身亡的消息,还有那封诏书的内容便会藉由军营内应传到黎国常王的手上,以那位的胸襟城府,想来会做出对自己最最有利的决断罢。 念及此处的许轻凡特意把剧本翻到黎国攻楚的那一段,在看到“与民秋毫无犯”几个字眼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么一来,他能解锁“青史留名”这个结局的原因也不难想象,黎国的常王大人肯定在背后做了不少推手 毕竟被国君“害”死的自己品行愈高洁无尘,就愈衬得楚国国主的卑劣低下,说是千夫所指怕也不为过。 “真不愧是历史类s级难度的剧本,从最早的科举到之后的带兵征伐,居然全都是真\\枪\\实\\弹,氪金买道具都不行。真是,除非是小爷这样美貌与智慧并重,实力和外表成正比的存在,才能够顺利通关游戏的策划真是丧(干)心(的)病(漂)狂(亮)。” 每日例行的自恋总结后,许轻凡这才悠哉悠哉地离开了剧本世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第一章【捉虫】 第一章 漆黑深邃的夜幕之下,霓虹光影闪烁的繁华之地,不可名状之物影影幢幢,厌恨光芒,窥视生者。 “先生~来嘛~~” 因为过量的酒精而混沌不堪的大脑在柔媚入骨的声音传来的时候恢复了片刻的清醒,脸色通红的男人下意识地循声望去,下一秒便猛地睁大双眼——一位活色生香的大美女正站在一条小巷的路口,媚眼如丝地朝着他挥手。 美色当前,他根本无暇思考,而是凭借身体的本能,头也不回同对方一道钻进了那条没有丝毫光源的狭窄巷道。 “讨厌嗯~~冤家你轻点~~” 埋首在高耸柔软的胸前,耳边萦绕着足以叫任何性\\取向正常的男人血脉贲张的娇嗔呻\\吟,沉浸于温柔乡中乐不思蜀的男人完全没有察觉到,轻轻搭靠在自己后背上的那双纤柔素手,不知何时已经化作皮肉发青,指甲尖锐,仿若野兽般的巨爪。 眼看着巨爪正在逐渐蜿蜒向下,像是在寻找一处最好着力的地方好将男人横劈成两截的节骨眼,一道寒芒鬼魅般地闪过,同时伴随着什么东西咕咚落地的动静。 “啊啊啊啊——” 正打算猴急地直奔主题的男人,被之前表现好端端的美女突如其来的尖叫吓萎了身\\下那团事物。他一头雾水地直起身子,刚要开口关切地询问上几句,后颈处就传来一阵剧痛,白眼一翻,他当场昏迷了过去,旋即又被一条雪白的绷带团团包裹起来,扔出了小巷。 “该死的除魔师!该死啊啊啊!!” 用残存的左手捂住自己仅剩小半截的右臂,强烈的剧痛涌上脑海,压根来不及将自己的“食物”抢夺回来,原本顾盼生辉的大美女面目扭曲,狰狞得像是自地府中前来索命的恶鬼。被什么利器干脆利落断成两截的创口处,不断渗出墨绿色的血液,滴落在地,发出滋滋的腐蚀声音。 “《异常生物管理条例》第一章第十六条,非人智慧生物化人必须进行登记,并将化形后的面目录入国\\家数据库。” “《异常生物管理条例》第一章第十九条,非人智慧生物不得擅自离开国\\家划定的居住区,若要外出,必须提前报备地方管理人员。” “《异常生物管理条例》第一章第一条,非人智慧生物无故或出于私心意图伤人杀人,斩。” 那最后一个“斩”字方一出口,小巷上方便鬼魅般的落下一道身影,落地之时,轰然作响,扬起大量的飞烟尘埃。 待到尘埃散尽,看清来人究竟是何模样的非人生物先是一怔,原本的忌惮和畏惧顿时消弭无踪,最后竟情不自禁地发出了狂笑声。 “这就是管理这片地区的除魔师?哈哈哈哈,除魔师协会是不是没有人了,才会让这么个小屁孩当上管理者??哈哈哈哈” 诚如她所言,此时站在非人生物面前,手持一把与自己的身高极不成比例的巨型镰刀的人类,的的确确是个看上去不过八\\九岁年纪的小男孩。 面对非人生物肆无忌惮的嘲笑,男孩如血般深红的眼眸之中无波无澜,没有任何不满或是愤怒的情绪,粉雕玉琢的小脸板得端正,这种老古板的神色与他稚嫩的面孔相对比,自然显得很不协调,却又分外可爱。 “《异常生物管理条例》第一章第九条,非人智慧生物不得蔑视,攻击除魔师协会,亦不得干扰其办公。若有冒犯,视情节严重予以罚款,行政拘留,□□等处罚,上限不定。” “别开玩笑了,小鬼,身高都还没自己的武器高,滚回妈妈的怀里喝奶去吧——” 好好的猎食行动就是被眼前这个只比自己的腰高上一点的小屁孩搅黄,甚至连自己的右手都搭在上面,想要再度恢复不知还得吸收多少能量,暴怒的非人生物此时唯一想做的就是杀掉对方,然后从头到脚地吞噬干净就算是因此得罪整个除魔师协会都在所不惜。 毕竟比起普通人类,拥有种种不可思议力量的除魔师显然更加美味,而且滋补。 悍然加速的她距离那个该死的除魔师小鬼越来越近,而后者却像是被吓傻了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非人生物嘴角残忍狰狞的笑意越发明显,甚至因此生出了“原来除魔师就是这样的货色,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念头。 ——这很有可能也是她这辈子最后的一个念头。 偌大的头颅高高飞起,伴随着四下飞溅的腐蚀性血液,先前把男人抛出巷外白色绷带在男孩头上盘成撑开的伞面形状,而男孩则是举起镰刀轻巧地往身侧一挥,将刀\\锋之上沾惹到的血滴统统甩净。 “魅魔,征伐登记三级,低等魔物,2030年4月6日晚10时25分肃清。” “除魔师3255号对敌汇报已记入档案,功勋值将于半小时内导入您的账号,请注意接收。” “了解。” 将耳朵上的通讯器关掉后,黑发红眼的男孩闭上眼睛深呼吸片刻,这才把缚灵带(即那卷雪白的绷带)和武器(平时不适用时可缩小成挂坠大小,方便随身携带)一一回收进背囊。 “早知道就不应该斩首。” 注意到整个小巷都被最后那只魅魔喷洒的腐蚀性血液毁坏得惨不忍睹的男孩无奈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从贴身的背囊中掏出三张淡黄色的符篆,念动口诀后往外一抛,三只圆滚滚,又长着手脚的小萌物便出现在他的跟前。 “一个小时,把这条巷子恢复原样。” 男孩蹲下身,摸了摸领头那一个萌物的脑袋,轻声说道。 三只圆滚滚萌物点了点脑袋(虽然这动作一点也不明显),紧接着便开始热火朝天的工作。 “百符宫的清洁夫好用时是好用可就是太费功勋值了!” 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三个小萌物斗志满满地打扫着一片狼藉的小巷,并且卓有成效的男孩,在脑海中盘算了一阵自己究竟还剩几张类似符篆后,顿时心如死灰。 入不敷出,入不敷出啊! 最近都没什么征伐等级高一点的魔物出现在小城,低等级的魔物又不能带来多少功勋值,偏生想要恢复它们造成的破坏又不得不使用这种昂贵的清洁夫协会为什么一定要规定除魔师除魔过程中产生的破坏要自行负责修复,违者居然还要罚款,还有没有一点人性了! “才这么点!那个小气鬼,周扒皮,活该他是个秃子,一辈子长不出头毛!!” 不久之后收到短信,通知自己在协会的账号转入了不过两位数的功勋值后,男孩更是直接跳了脚,气急败坏。 “呵。” 忍俊不禁的笑声极为突兀地从男孩背后传来,猝不及防之下,他的瞳孔骤然收缩,然后毫不犹豫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背囊。 “反击的意图太明显啦,b一y。” 连回头反击都来不及做到的男孩眨眼间就被人捏住后颈按在了墙壁上,脸颊紧贴着粗糙的墙面,磨得生疼,他的两只手亦被对方牢牢地锁在身后,动弹不得。 “放开我——唔” 后颈上突然收紧的力道无疑带来了更甚的疼痛,在发出第一声控制不住的痛呼后,男孩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再也不肯发出这种软弱的动静。 “嘿嘿,小除魔师,很害怕,很痛苦对不对?” “都是因为你在战场上愚蠢地犯下收起武器这么低级的错误,所以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记住这个教训。” 钳制自己行动的力道骤然消失,男孩脱力般跪倒在地,捂着自己的喉咙咳嗽了好半天,这才缓过气来。 良久之后,缓缓转过身来的男孩,望着空无一人的小巷,红眸之中一片暗沉。他静静地垂下脑袋,两只手逐渐收紧,刺得掌心生疼。 表面上看似大受打击的男孩,其实此时正低头看着这个世界的npc看不到的一片光屏,的分节剧情上完成的标记让他先是眼神一亮,但是回忆起刚才丢脸至极的经历,又不免怒气横生。 眼下这个顶着正太壳子的小男孩,自然就是我们的主角许轻凡,许大少爷。 在完成了上一个s级难度的古代副本后,因为每日的上线时间还有剩余,为了放松一下先前的剧本世界里过度紧绷的神经,他索性选择了一个难度最低的e级现代剧本,重新开始了新一轮的扮演游戏。 “第一次见面就是被那个神经质的家伙给莫名其妙教训了一顿,再之后从小到大,视为亲姐姐的女主又被对方靠男主光环,没几天就给拱了,就这样竟然还能做到最后给男主挡枪而亡啧啧,这性格,这心胸,哪里还算是外冷内热,分明就已经化身成圣父了。” 砸吧着嘴腹诽了一番设定这个角色性格的剧本编写者,许轻凡已经在寻思着怎么在不触动游戏系统那根纤细神经的同时,好好让那别名为“傲天·龙”的男主角吃点苦头。 这种初次见面就掐人脖子往死里用劲,还美其名为“这是为了让你提高警惕”“这是在教育指导你”自以为是的混球,要是不玩得对方跪下来叫他爸爸,他许轻凡就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写! 月光下在或高或矮的楼层间穿梭跳跃,自得于今日又成功调戏了一个可爱小后辈的某男主忽觉脊背一凉,像是被什么了不得的危险事物盯上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第二章 第二章 莫雨柔是被一阵诱人的食物清香唤醒的。原本呈“大”字形懒洋洋瘫在床铺上的她努力了好半晌,这才艰难地睁开惺忪的睡眼,直勾勾地盯着悬在脑袋上方的那个金黄色煎蛋半晌,下一秒,她猛地抬起脑袋,张嘴就要咬下一瓣。 “唔宝宝qq” 还来不及靠近美食就被人抵住脑门又推回枕头上,莫雨柔鼓起脸颊,泪眼汪汪地看向此时站在床头,顶着一张大写加粗冷漠脸的男孩儿。 “牙没刷脸没洗,东西就在桌上,又跑不掉。” 深红色瞳孔中闪烁着无可奈何的神彩,许轻凡轻轻一指床头柜上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可怜闹钟,“你还有四十五分钟的时间。” “哇啊啊啊——又睡过头了!!” 孩子的话就像是一针最有效的强心剂,瞬间就让莫雨柔从大梦初醒的朦胧状态恢复过来,心急火燎地翻身下了床。 “文件我帮你整理了,和公文包一起放在鞋柜上面,公交卡和工作证在钱包的夹层,今天的天气预报有雨,记得带伞,早餐是培根煎蛋,吐司还有甜牛奶,记得要吃。” 趁着莫雨柔在浴室里洗漱化妆的时候,许轻凡在门外念出了记在便条上的内容。 “我先上学去了,小雨姐再见。” “等一下!” 就在每个工作日的例行任务完成,许轻凡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浴室的大门被人大力大开,砰然作响。化妆才只画了一半的莫雨柔弯下腰在男孩儿的脸颊上重重吻了一口,“爱死你了,宝宝,这周日小雨姐姐就带你去游乐园玩!” “都说了不要叫我宝宝” 许轻凡一脸嫌弃地擦掉脸颊粘上的口水,低声咕哝了一句,随即抬手指了指对方脸上的一处地方,“还有,小雨姐,你的眼线画歪了。” “噫!!” 闻言,莫雨柔忙不迭地抬手捂住自己的脸,急匆匆地又扭回浴室去了。 很显然,这位年轻漂亮,行事却有点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女性,就是这个剧本世界里的女主角,也是收养原身这个孤儿的好心人。 在外企工作的她一旦繁忙起来,经常三天两头地不回家,昼夜颠倒也不是什么少见的情况。为了照顾她的身体,年纪幼小却相当懂事的许轻凡很早以前就负责起每日家中简单的早餐烹饪,外加充当人形闹钟。 从一开始的满心愧疚心疼到后来的习以为常,莫雨柔曾经无数回把许轻凡抱在怀里,一边不停地蹭着他的脑袋,另一边则哭唧唧地表示,自己将来绝对会是一个恶婆婆。 ↑ 诸如此类的中二发言,许轻凡都不知听过了多少次,囧囧有神的同时,心中也难免暖意融融。 不得不说,这个剧本里的女主的确是一个好妹子,心地善良但又独立坚强,对于自己也是真心实意的关怀爱护。 想到今天就是主线剧情正式开始的时间,一颗“好白菜”马上就要被沈黎那只不靠谱的“猪”给拱走,许轻凡就感到自己的麒麟臂()在蠢蠢欲动。 —————————————— 校园的课堂上,完全没心思去听那什么加减乘除的小学课程,坐在一个不起眼角落的许轻凡明面上看起来好像是在认真听讲的模样,其实是在堂而皇之地翻看光屏上的主线剧情。 “嗯,再过一会儿,小雨姐就会遇到一头觊觎她血肉的妖魔,然后在被其引诱到附近的一处废弃大楼里,危急关头,姗姗来迟的男主这才跳出来英雄救美” 忽然意识到自己像是看到什么不得了内容的许轻凡连忙轻轻往上一划,将界面返到刚才一目十行掠过的内容,仔细地阅读起其中的一小节。 埋c首c在c颈c侧! 深c深c嗅c闻c着! 靠靠靠靠靠,原本还以为这男主只是设定上的风流多情,结果仔细一看,对于初次见面的女性就做出这种事,哪里是风流,分明就是下流!流氓!! 下课铃声刚一响起,估摸着这时候剧情已经发生的许轻凡干脆混进闹腾的熊孩子队伍,离开学校后便往莫雨柔工作的市中心赶。 虽然具体的剧情上,这一次的“英雄救美”并没有自己的戏份,想来在评价上可能会被扣些分数。 不过事先就把一张平安符以礼物的名义送给女主,并让她随身携带(虽然当时感动到痛哭流涕的莫雨柔,曾经表示要把这个香囊供起来当传家宝),发现符咒被破坏的自己感到不安,因而前去寻找对方——这样的情节发展合情合理,算不上突兀,就算是扣分也不会扣得太过严重。 再加上他一直以来都对剧情里,外冷内热的“自己”一开始会因为男主轻浮的性格就对其厌恶怀疑的设定感到无语,这分明就是自相矛盾。 但只要他赶到男女主初遇现场的时机合适,这一切的缘由就显得合情合理了——毕竟就算再怎么善良的人,也不会对一个调戏自己姐姐的“可疑人物”抱什么好脸色。 —————————————— 莫雨柔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不然的话,为什么原本还在给上司送文件路上的自己,在恢复意识的时候,竟然会站在一个破破烂烂的建筑内部,近在咫尺的地方,站着一只起码两米往上,活像只放大螳螂似的丑陋怪物而且,那对肉眼看来就极为锋利,闪烁着寒芒的镰爪,已经朝着自己落了下来。 我这是要死了吗? 那一刹那,时间仿佛被无限放慢。莫雨柔一脸呆滞茫然地凝视着即将夺走自己性命的利爪,脑海中电影过幕般飞快地掠过无数人生中的细碎片段,最终定格在今天早晨的浴室门口,自己弯腰亲吻宝宝脸颊的画面上。 都约好一起去逛游乐场的 早知道那时候就多亲几下宝宝了 最后关头,已经绝望地闭上双眸等待死亡的莫雨柔忽然感受到脸上一片湿润,像是有什么液体飞溅到了自己脸上。 怎么回事? 许久之后仍然不曾感觉到疼痛的莫雨柔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只露出小小的一条缝隙,观察起周围的情况。 “!!!” 视线落在那具颓然倒地的硕大无头尸体上,莫雨柔震惊地瞪大双眸,捂住嘴巴踉跄后退了几步。 这,这只怪物是被杀死了么?是谁杀了它? 不过,不管是谁,出于什么原因杀了它,那个人都算是她的救命恩人。 深呼吸数次平复好紊乱的心跳,莫雨柔攥紧手心四下打量着除她之外空空荡荡的破旧空间,大声说道,“那那个,谢谢您的救命之恩,今天的事情我绝对不会乱传。我,我是xx公司的职员莫雨柔,以后您若是需要帮助,可以去那里找我我会尽其所能帮助您!” “就这样我先离开了!!” 空荡的房间中不断回荡着自己急促紧张的声音,莫雨柔一时间只觉毛骨悚然,干巴巴地弯腰致谢后,正打算撒腿就跑,之前还空无一人的身后竟忽然飘来一声轻柔的问候。 “小姑娘想去哪儿啊?” “啊啊啊啊——” 头也不回地蹦出去好长一段距离才敢颤巍巍转身,莫雨柔只觉得一颗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不过在看清对方的模样后,她顿时松了一口气。 总算总算是个人类,而不是刚才那头狰狞可怖的怪物。 方才突然现身的,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面容俊美,但显得有些邪气的男人,贴身短打的服饰看起来有点奇怪,而且右手上竟然还拿着一根长长的黑色鞭子。 鞭子? 忽然回想起自己在刚才闭上眼睛的时候,依稀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空而来的声音,如果是鞭子的话,造成这样的动静并不奇怪。 而且这里目前为止也就出现了她和对方两个人类看来这位先生一定就是她的救命恩人了。 莫雨柔在心里这般想到。 “果然那股香气不是错觉。” 正打算再度诚恳道谢的莫雨柔眨巴眨巴眼睛,一脸错愕地看向说出没头没尾突兀话语的男人。 这位先生的眼睛是不是有点奇怪啊 因为自家轻凡宝宝有一双与众不同的深红眼眸的缘故,莫雨柔对瞳色这个小细节总会多加关注。 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对方刚刚出现的时候眼睛分明还是正常的黑褐色,怎么现在却越来越往紫红色方向过度了?难不成人类的眼睛还会变色不成? 陷入一个学术性难题的莫雨柔并没有察觉到在她发呆的短暂瞬间,那个奇怪的男人与她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近了。 “小雨姐,趴下!!” 在这道声音传来的瞬间,莫雨柔根本没有思索或是犹豫,二话不说地噗通趴在地上,连头都没敢抬一下。 几乎就是她矮下身体的刹那,莫雨柔再度听到了什么物体划破空气传来的尖锐气音,按捺不住心头好奇的她暗戳戳地抬眸偷瞥了几眼,然后目瞪口呆地发现那竟然是一把极为巨大的银色镰刀。 嗯,当然不是用于农事的短柄镰刀,而更像是西方传说中死神手中所持的长镰,线条流畅优美,银光湛湛,却也无法掩盖那股血腥肃杀之气。 巨大的锋利镰刀朝着自己的面门不偏不倚地袭来,却不见那个奇怪的男人有任何慌乱害怕的情绪,下一秒,黑色的长鞭如同蜿蜒的毒蛇般悍然甩出,裹缠在镰刀的刀柄之上,轻轻一扯,就使其变化了轨迹,砸在自己身侧的水泥地面上,激起一片碎石。 “昨夜一别,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可爱的后辈。” 在看到那件银色武器的瞬间就已经意识到来者是谁的沈黎轻佻地吹了声口哨,紫红的色彩不知不觉从双眸之上褪去,恢复了原本的正常模样。 他微笑着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想用鞭子卷起那把巨镰,而操\\控着缠绕在巨镰尾端缚灵带的许轻凡又怎么可能让他得逞,同样大力拖拽着想把自己的武器夺回。 “宝宝!后面!!” 莫雨柔尖锐的的预警声来得正是时候,心生警惕的许轻凡在身后传来微风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头也不回地向后甩出一张爆裂符后,迅速蹬地朝有墙壁遮掩的右侧跳去。 期间许轻凡还用出众的动态视力,顺利看清了打算在背后偷袭他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一条黑色的锁链。 他的心猛地一沉。 缚灵带!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协会生产的高级缚灵带!!” 因为小雨姐的提醒而没让对方的偷袭得逞,可也就是这么分神反击的短暂时间,自己的武器就已经落入了敌人的手中,许轻凡死死盯着被男人握在手上把玩的镰刀(已缩小),粉雕玉琢的面容上一片阴沉。 “啧啧,一开始的时候我就和你说了啊~~可c爱c的c后c辈。” 将变成镰刀形状的项链随手塞进自己腰间的口袋上,沈黎摇头抱怨几句话,忽然笑得露出满口白森森的牙。 “不听话的坏孩子,必须要好好教育一下呢。” “!!” 极端不详的感觉漫上许轻凡心头,下一瞬藉由刚才爆炸产生的烟雾而趁机深埋在地底,潜行至许轻凡身侧的锁链型缚灵带钻破地面,缠在他的脚踝处,将他整个人都倒提在半空之中。 “第一,战场之上绝对不能收起武器。” “第二,时刻保持警惕,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敌人下一次的袭击会从哪里发出。” 让缚灵带把许轻凡绑到自己跟前,沈黎轻轻抬起兀自鼓着脸瞪他的孩子圆润精致的下颌,右手轻轻拂过那对因为愤怒而更加鲜活艳丽,宛如跳动火焰般的眼眸,神色专注而痴迷。 “真漂亮啊,这双眼睛。” “你个死,放开我家宝宝!!!” 沈黎的话音未落,随着在刚才的战斗中一直神隐的莫雨柔怒气滔天的咆哮声乍然响起,一块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板砖气势汹汹地糊在某男主的后脑勺上,眨眼间断成了两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第三章 第三章 “第三,不要小瞧战场上任何一个敌人,很多时候,胜利的天平会因为一些你看不起的小人物而发生偏移。” 明明脑袋上刚挨了重重的一记,可沈黎脸上却没有任何疼痛不适的表情,他平静地扭过头来,朝莫雨柔眉眼微弯,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但凡他的反应稍微剧烈愤怒一些,莫雨柔反倒不会如何忌惮惊慌,偏偏对方这样的表现,特别是那邪肆的笑意,却硬生生地激出她的一身鸡皮疙瘩。 艰难地吞咽一口唾沫,莫雨柔攥紧手上只剩小半截的板砖,紧紧盯着沈黎身后被牢牢束缚住的许轻凡,虽然双手还在不断颤抖着,脊背却渐渐挺直起来。 “我,我不知道你是谁,也很清楚你肯定不是普通人就算是这样,想伤害宝宝,也得先过我这一关!” “除非我死了!” 直到面临这样的困境,莫雨柔才暗自恼恨自己以往嫌累嫌辛苦而草草对付防身术练习的行为,她在心中暗下决心,若是这次能够得救,一定要去多报几家武术班。至少不能再在遇上坏人的时候干看着,还要宝宝保护自己。 “既然你非要如此上赶着来寻死,我就哦呀——” 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的沈黎面上忽然笑意更甚,他头也不回地将手往后一伸,轻描淡写地拽住一条散发着淡淡荧光的白色绷带,“故意示敌以弱,缩短距离,等待我放松警惕的那一瞬间,再猝然攻击么。战略不错,可惜时机把握得差了些。” “宝宝” 忧心如焚的莫雨柔再看到许轻凡从黑色锁链中脱困的时候,先是一喜,又很快因为沈黎的话而苦了脸。若当真像这奇怪男人所说的,宝宝一开始就有了反击的打算,却因为自己冒冒失失的袭击不得不提前暴露计划。 我真是个蠢蛋!怎么可以这么不信任宝宝! 她的心中自责极了。 “小雨姐,快离开这里不要报警,我会解决他的。” 许轻凡很清楚他为了将沈黎的注意力从莫雨柔身上引开而仓促发动的袭击绝对派不上多大用场,他深吸了一口气,避开地面上像是毒蛇般袭来的缚灵带,从百宝囊中拿出了数张金黄色的攻击性符箓。 “我好!” 即使自己有心要帮上宝宝的忙,可眼前发生的一系列超自然现象完全超出了莫雨柔的能力范畴,勉强留下来的话,除了牵扯宝宝的注意力,甚至被当做威胁他的筹码拖后腿外,她哪还有什么多余的作用? 咬着牙噙着眼泪后退几步,莫雨柔在彻底掉头逃跑之前,向着激战的许轻凡大声喊道,“说好的,好好教训这个混球哦!宝宝从来没对小雨姐撒过谎的!” 语至后段,声音已经有了颤抖,莫雨柔最后的视线不再投往许轻凡,而是牢牢地,一丝不落地记住了那个男人的面容。 有的时候,把一个人的音容体态深深镌刻进脑海骨髓中的原因,不是爱,却是恨。 莫雨柔自己都不晓得,若是自己最终还是没有等到宝宝安全回来,她会做出什么的事情来。 —————————————— “怪不得我的缚灵带对你没有起作用。” 看着许轻凡如臂使指地操\\控着那条不过是初级缚灵带,竟与自己的锁链战作一团,不分上下的时候,便是眼界高如沈黎都不由赞叹道,“看来你早已料到我会趁那场爆\\炸后的余波偷袭你,在我的缚灵带把你捆住之前,你早就把自己的那条覆盖其身,并不曾失去反抗的力量。” “长鞭的攻击范围广,轨迹奇特,很难把控,缩短距离,虽说放大了它的威力,却减少了变化。要是你发难的时机抓得准确,很有可能绝地翻盘。” “看你小小年纪,心思却狡黠灵活得很。” 毕竟年岁不大,灵力有限,一直高强度地驱使缚灵带就已经占据了许轻凡大半的心神,更何况在偶尔不敌的时候还需要发动符箓挽回颓势。不多时功夫,他的全身上下就已经被汗水浸透,苍白失色的面容上,那双始终殷红似火的眼眸成了唯一的艳色。 即使再怎么自负托大,许轻凡也很清楚,如今的他绝对不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对手。 别的暂且不说,光看眼下,对方也只是用一条缚灵带就把自己逼得分\\身乏术,疲于奔命,而他本人却只在一旁抱着手饶有兴致地看着,没有催动武器,更不曾像他一般使用符箓——既然男人连只在协会内部流传的缚灵带都能得到,作为流通商品的“大路货”符箓更不会少到哪里去。 少了武器和作用繁多的符箓,大部分的除魔师能使出十分三四的力量就已经很了不得了。当然,许轻凡如今扮演的人物情况特殊,他的武器迄今为止还不肯真正认同他,对付低阶魔物的时候还好,真正紧要的关头是靠不住的。因此转而潜心钻研缚灵带用处的许轻凡才能把其玩出花儿来,缺不缺武器对他实力的影响其实不大。 可由设定来看,男主分明就不是这样的怪胎,他现在是真正的放水——可以填满整个太平洋的那种——分明是拿自己来逗趣解闷的。 纵然心中不甘,许轻凡还是不得不承认,一旦对方当真用了全力,不运用系统提供的“外力”帮助的话,只怕他连一分钟都不到就会被放倒。 不愧是剧本中所描写的年轻一辈第一人,强大的令人发指的妖孽,世界意志亲自给他开的挂,像自己这样的“炮灰”小角色只有仰望的份。 然而就算再怎么腹诽吐槽,该进行的剧情还是要进行。 其实根据原剧本,男女主初遇之后不久,他和沈黎之间也会爆发一场战斗。反正早晚都有一战,所以把那时侯该说的台词给稍微挪前点的许轻凡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年纪小又如何!” “照样可以打得你满地找牙!” 在沈黎泛泛其谈,做些有的没的评价的时候一直保持沉默的许轻凡突然抬高声音,恶狠狠地瞪向那条碍眼的黑色锁链,稚嫩的脸上闪过犹豫纠结的神色,又迅速转为坚定决然。 看到许轻凡脸上这般色彩的沈黎当即暗道不好,心头涌起玩脱了的预感。 可还没等他说清楚自己的身份来意,不远处的许轻凡就已经用符箓所化的利刃划开自己的手腕,鲜血自伤口处如同奔腾的泉水般源源不绝地流淌而出。 “咝——” 香甜诱人至极的味道伴随着血液的涌出而大肆蔓延,甚至比沈黎之前从那彪悍女人身上闻到的还要更甚,更加无法抵抗。 某种难以言说的贪婪欲\\念似乎又有冲破理智的牢笼失控脱出的征兆,黑褐色眼眸再度渐渐地转为幽紫,速度比先前还要快上几分。 垂下头静静伫立在原地半晌,沈黎最后深深地嗅闻一口空气中四散的甜香,表情陶醉而痴迷。 另一边,毫无所觉的许轻凡将自己不断渗出的血液沾染到缚灵带上。在鲜血落下的瞬间,整条缚灵带由雪白转为浅红,又随着鲜血的增多逐渐变深,直至浓重的朱红。 因为失血过多而头晕目眩的许轻凡并没有发现沈黎的异状,所以他根本就不曾料到,在自己还没来得及用“赤炎”(沾染主人鲜血的缚灵带)反击的时候,沈黎反而先一步杀了上来。 而他寄予厚望的缚灵带赤炎,竟然就让对方徒手撕了,连半点波澜都不曾激起。 许轻凡:目瞪口呆jpg 这是怎么回事?! 就算是男主开挂这样也开得太早了吧! 中后期和小雨姐在一起后才开启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bug模式为什么现在就冒出来了? 剧情和设定呢,被游戏策划给吃了吗?! 内心欢快跳跃过一群神兽的许轻凡在注意到对方彻底转为紫眸的眼珠子时,恍然大悟的同时,又是一阵囧囧有神。 虽然知道了原因,可这也和剧情的发展对不上号——紫眸的设定来自男主的一段往事,而这也是分节剧情里让自己对他印象改变,从敌视走向敬佩的契机。总而言之,就是绝对不会在他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就上演,而是中后期的桥段。 原本只是想搅和一下男女主的初见,好叫沈黎这个原·花花公子不那么容易撩好妹纸的许轻凡,此时的心情真是一言难尽。 看这整体情节被搅成一锅粥的鬼样子,要是还像以前那样只要完成分节剧情就可以以较高等级过关的话,许轻凡还能勉强靠着演技力挽狂澜,可自从游戏更新并设计哈补丁后,钻这空子可不顶事了,最后的评级必然是失败的“f”,或者是勉强及格中最低的“d”。 说好的只有体质特殊的小雨姐才有勾动男主症状发作的力量呢?剧本你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连使用系统工具作弊的时间都来不及就已经被某男主以饿虎扑食的姿势扑倒在地,许轻凡无语仰面望天,盯着破旧不堪,生满蜘蛛网的天花板久久不语。 ——吾日三省吾身,退游戏否?退游戏否?退游戏否? 直到察觉到自己刚刚被划开的右手被人小心翼翼捧起的触感,许轻凡这才眨巴眨巴眼睛,把神游天外的思绪重新唤了回来。旋即惊恐地发现对方此时正不断舔舐着嘴唇,直勾勾地凝视着他手上伤口处的血痂,一副下一秒就要啃吧上来的垂涎模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第四章 第四章 其实许轻凡不是第一次遇见游戏进程出现故障的意外,大约在几个月前,《游戏人生》这款游戏还在初期试运行的时候,他在机缘巧合之下也有了一场“难忘”的体验——原来的主角受重生,而其他和主角受有关联的后攻和亲友团壳子没变,里子却全成了他之前几个剧本里的遇到过的npc。 啧,当时那种混乱无语,便是如今回忆起来也觉得酸爽。 不过当初的自己因为那是完成后有所谓“神秘奖励”的重要副本,也就咬着牙硬是支撑下来。不成想虽然他已经很努力地在各种扭曲变形的剧本中完成属于自己的分节剧情,最后还是差点被彻底黑化的男主一\\枪\\崩了,任务并没有完成。 但毕竟是游戏方面的锅,离开那个副本后他很快得到了官方的补偿,这才算是消了那一腔怨气。 至于现在,一个纯粹是打发时间的低等级剧本世界,还是向客服报备一下,然后直接退出吧——才不是因为这个剧本的男主绿油油的眼神让他有些接受无能的缘故。 打定主意的许轻凡呼出操\\控界面,刚要联系客服的时候,一行加粗的红色楷体字幕从屏幕的正上方缓缓地刷了过去。 咳咳,刚才说到哪里来着? 对了,作为一名高玩,在游戏中即使面临什么样的变故和意外,都应当波澜不惊,轻描淡写地将其化解。这才是真正的高玩应该要有的操守和素质,什么退游戏,都是不存在的。 毫无心理压力地把自己不久前刚刚做出的决定全盘推翻的许轻凡将目光转向凝固了表情和动作的男主沈黎, 开始头脑风暴如何顺利把这一坎给揭过去。 按出联系客服的键盘后剧本世界会停止运作一段时间,直到玩家沟通完毕,不过这样的机会一个剧本世界里只能使用一次,再多就会被警告,而后降低通关评定。而且期间暂停的时间也有要求,至多十五分钟,不会让玩家无休止地干扰下去,这主要也是为了游戏平衡着想。 根据游戏官方的解释来看,自己这一个副本受到的“轻微变动”大概就是自己的体质了,不知怎的也成了能够勾动男主妖魔化的人形春\\药那群该死的策划你们能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这bug是轻c微c的吗?!整个设定都脱缰了口牙! 吐槽无力的许轻凡也懒得再去计较官方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节操,大概也就几分钟的时间里,他的脑海中已经闪过很多的选项。 第一个升起的自然是原剧本中亲测有效的小雨姐做法,流泪,拥抱,呼唤,轻吻,一套流程下来,万事大吉。再俗套不过的——只要有爱,就算是妖魔,我也唤醒给你看。乍一看步骤简单见效快,好像还挺有可行性个鬼,这个可是明晃晃的女主剧本,还是经过一段时间的感情酝酿催发出来的,他一个小炮灰过去凑个什么热闹,要是能奏效才真见鬼了。 再之后就是暴力打服,虽然男主硬实力上绝对比如今还是个小屁孩的自己高到不知哪去,可谁让他系统在身,随时可以用商城里的玩意儿来作弊——不充钱你怎么能变强,rb玩家的力量可以吊打一切不服的渣渣。 当然这个选项也很快就被许轻凡打上一个大叉,耗不耗钱另说,关键是他无法解释那些明显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道具的来路。在智脑的运作下,每个剧本世界里npc的智商可不是吃素的,那些威力强大的道具拿来抹杀不稳定因素还好,留下活口后续的麻烦太多,得不偿失。可他现在想对付的是这个剧本的男主,男主能杀吗——杀了整个世界就会崩溃,直接判定一ut。 抱着这样念头的许轻凡退出了输入界面,停滞的时光流转,剧情继续。 屏住呼吸等了许久不见沈黎有其他动作,贪婪渴望的神色不曾从他的脸上褪去,紫红色的眸底却有了犹豫和挣扎的痕迹。 果然没有彻底失去理智。 许轻凡松了一口气,很快提起精神——只要男主还存在一丝理性,那就还有机会。 他的百宝囊里除了用作攻击的强力符箓外,用作凝气醒神的清心符也不少,主要就是为了对付一些能够运用幻境或迷惑人心的高讨伐等级的妖魔——昨晚他遇见的那只魅魔勉强也有这样的能力,主要是魅惑男人,对如今壳子才九岁的他一点用处也没有。 趁着男主天人交战,理智和欲\\望陷入拉锯,整个人也僵在那里的大好时机,许轻凡也顾不上心疼,抓住库存里所有的清心符,一股脑贴在对方的脑门上,片刻不停地开始念动口诀。 “万物待静,心凝气清,意随念动,相间若余,万变不惊,无为无我。” 清心符起效的时候整个符箓都会散发出微光和淡淡的清香,待到光芒散尽,符箓也便消失了。许轻凡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急就章的法子有了效果,待到那一叠清心符都消失后,沈黎那货竟然随之闭上眼睛昏迷过去可别忘了这家伙之前可是把他扑倒在地来着,那一百好几的体重猝然压下,许轻凡差点没给压得岔了气,挣扎了好半晌才从其身下爬了出来。 “” 在心里默念了n遍“这家伙是男主,不能杀”后,这次对决中丢了大脸的许轻凡才按捺住用沈黎自个儿的鞭子勒死他的冲动。 对了,想到这茬的许轻凡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混球刚刚还把自己的缚灵带给撕了!虽然是最低级的绷带形缚灵带,那也是花了他好大一笔功勋值才从协会的交易所买来的! 新仇旧恨一时齐齐涌上心头,他只听得耳畔传来滴滴两声熟络的系统提示声,点开任务进程界面一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第二次见面就把两段分节剧情全部完成,一下子就到了“深仇大恨”的地步,别的不说,男主这家伙拉仇恨的脸t能力还是妥妥的。 至于这之后的另眼相看他如今对沈黎的印象绝对创下了历史新低,属于看到这家伙的脸就忍不住想打人的暴躁模式,真要水到渠成,恐怕还有一段时间好磨。 总之,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把自己的镰刀项链从男主的兜里掏出来,不然短时间没了缚灵带,符箓也消耗殆尽,要是连武器也丢了,难道让自己同妖魔们肉\\搏吗?就这小胳膊小腿的,说是送菜还差不多。 “你” 在许轻凡摸尸体()翻口袋的期间,沈黎曾经恢复过片刻意识,彼时的许轻凡还在埋头从男主的腰囊里掏东西,发现男主好像清醒过来的他露出了有备无患的笑容,二话不说地捡起小雨姐刚才剩下的那半截砖头把他又砸晕了过去。 ——男主那强悍到非人类的身体素质很大因素上是因为妖魔血肉的缘故,在强行把其压制下去后,会有一段时间的虚弱期。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因为这次剧本只是放松游乐用的低级副本而松懈不少的许轻凡可受够了情报不足的亏,这才老老实实地把整部剧情从头到尾仔细翻看了一遍。特别是看上去强到无懈可击的男主,为了之后坑咳,与他对峙时不至于落入下风,他可是重点钻研了一遍此人所有的弱点。 来日方长,我们好好玩。 一点也不客气地把男主口袋里所有看得上的东西——包括各种符箓,药水,还有他的武器统统打包带走——要不是缚灵带一旦认主就只会有一个主人的话,那条黑色锁链许轻凡也不会放过。 不过在翻找的过程中,许轻凡特意没有去碰男主的看上去有点破旧寒酸的钱包,那里面放着的才是对后者而言至关重要的东西,甚至连钱包本身都是一个难忘的纪念。钱包是以前的小队长给男主买的准备的生日礼物,夹层里放着他们小队里所有人唯一一张集体照。拍完这一张照片后不久,在某次被记录于绝密档案的任务中,六人小队除沈黎外全军覆没,他本人也成了人不人魔不魔的怪物。 当然,这一切并不是许轻凡不去动那钱包的原因,沈黎这货可是把他得罪狠了,他才懒得去在意这样的举动会不会挑动他的纤细神经。单纯只是因为由剧情来看,男主也把表明自己协会高级除魔师身份的徽章放在了钱包里面,要是翻到这个后还搜刮了他的所属物,协会内部森严的等级制度和规定可不是吃素的。 即使许轻凡也很清楚以男主的性子,并不大可能会去向协会投诉,不过被别人抓住把柄的感觉可不美妙,反正那钱包里除了照片徽章外,连软妹币都没装多少,干瘪瘪的,他一点兴趣也没有。 诸事已了,许轻凡正打算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离开,脚上却忽然踩到了一块碎石。视线因此一转,映入眼帘的一塌糊涂,坑坑洼洼的水泥地面和墙壁,还有那具死状凄惨的变异妖魔尸体,都让他的眉头不由自主地跳了跳。 这么放着不行啊 所幸沈黎身上也带了寥寥几张清洁夫的符箓,许轻凡和昨晚一般拿出三张唤出三个圆滚滚的短腿萌物。 在让它们将一切恢复原状后,他笑眯眯地摸着领头那位清洁夫的小脑袋,轻声说道,“看到地上躺着的那个人形垃圾了吗?别忘了待会一道把他扫出去。” “可可是,大人,他真的是垃圾吗?看起来真的好像人类呀。” 清洁夫歪了歪头,豆豆眼中充满了疑惑。 “嗯,别被他人模人样的壳子骗了,那就是个辣鸡。” 回忆起刚才总总事端,许轻凡格外认真地回答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第五章 第五章 天地有浊气,化而为妖魔。 人类厚重的历史书卷中,普通人所难见的阴暗面里一直潜藏着另一个诡谲神秘的世界,有幸管中窥豹得见一面的幸运儿,将其镌刻进瑰丽神奇的文字,却又被后世之人引以为怪谈神话。 而于此般泥沼黑暗中踯躅前行,让古人的鬼怪之说当真成为世俗人眼中的无根之木,将其隐匿于朗朗乾坤背后的人,曾经有过很多称号——从最早的天师,道长,一直到如今简单干脆的“除魔师”。从妖魔诞生之初,他们的身影便与其纠缠不清,互相勾连为彼此的影子,不现堂皇,难见史册。 “为什么要刻意隐藏起来妖魔的信息呢?如果大众都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些妖魔存在,因此心存警惕的话,不是会更加安全一么?” 许轻凡针对除魔师历史的介绍显然没有让莫雨柔感到满意,她回忆起自己不久前刚刚遇见的那头狰狞的怪兽,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更加抱紧手上温热的奶茶,义愤填膺,“而且你们那个什么除魔师协会也太过分了,宝宝你明明才九岁,居然就让你去和那种怪物这是雇佣童\\工,还是危险工作,还有没有一点法律意识了?宝宝你说,我能不能去请个律师告他们啊?” “小雨姐你别闹。” 无可奈何地抬手揉了揉自己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许轻凡发出了一声长叹。 在他刚刚出了那栋废弃楼房大门就撞见哭得眼睛都肿了的莫雨柔的时候,就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可比对付男主还要棘手。 首先,在看到他出现的第一时间,莫雨柔就以可能是她这辈子最快的速度一路飞奔上前,一个足够可以把人活活勒死的热情拥抱后,紧接着就是好一阵嚎啕大哭,期间伴随着诸如“宝宝呜哇哇哇哇你终于回来了”,“呜呜呜呜你要是还不回来我就真要报警啦”“,呜呜呜呜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疼那个男的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事要不我们还是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吧”此类断断续续抽抽噎噎的低喃声,就算许轻凡有心想要安慰一下也是无能为力——妹纸可能是被先前一连串的变故彻底惊到了,再加上他和男主之后的对决有些拖沓,独自一人守在楼外等待结果的她,惊慌担忧恐惧种种情绪被时间发酵沉淀,直到看到自己露面的那一刹才完全爆发出来,自然就像是山洪泄堤般无法抑制。 此时此刻,堵不如疏。许轻凡只能任由莫雨柔抱着,感受肩上被泪水打湿的沁凉之意。 反正以他们两个如今的状态,都不好再回去继续上班上学,等到莫雨柔的哭声渐缓,情绪大概恢复过来后,在许轻凡的提议下,两人索性在附近找了间奶茶店暂做休息。 再之后,于莫雨柔的强烈要求下,许轻凡终究还是没能拗得过她,不得不把有关于除魔师以及妖魔的一些琐碎信息粗略讲了一遍。 “成为除魔师是我自己的选择,与协会无关。至于状告协会你也得找个法子证明它的存在啊。” 听到许轻凡的回答,莫雨柔周身燃烧着的气势顿时为之一滞,她没好气地叉了一小块他爱吃的草莓蛋糕往对面那个小不点嘴里一塞,气鼓鼓地抱怨道,“好啦好啦,瞧你那语气,你说你是不是又在嫌小雨姐我蠢了?” “没有。” 津津有味地咀嚼着口中香甜软糯的蛋糕,许轻凡舔了舔粘在嘴角的奶油残渣,信誓旦旦地举手示意,“小雨姐绝对是家里最聪明的人!” “哼哼,这话说的还差不多。” 虽然很清楚宝宝眼下的表现是以奉承居多,想来是为了让她能够尽快恢复精神。但这种暖融的关怀莫雨柔心中熨帖,却又不免对对方的选择更加迟疑踌躇。 “宝宝,我们能不能” “不行哦,小雨姐。” 像是一早就知道小餐桌对面,脸上写满担忧害怕的美丽女子究竟会说出什么样的话,许轻凡从她表情犹豫着开口的时候就已经选择垂下眼眸避开她的视线,“那是我自己踏上的道路,不能回头的。” “什么呀,我都还没把话说完你就先拒绝了,一点面子都不给,小雨姐可是会生气的——除非你答应我两件事。” 宝宝的反应并没有出乎莫雨柔的意料,和他相处了那么久的自己怎么可能会不清楚那副乖巧听话的外表下,是一颗如何坚韧顽固到可恶的内心。 一旦他真正下定决心,即使是自己也同样无法阻挡他的步伐。 小家伙就是这么倔。 “只要小雨姐不生气,好。”许轻凡思考的时候细密纤长的睫毛总是会一颤一颤的,像是扑腾着的蝶翼,莫雨柔总是忍不住想伸手戳一戳,好在她还没来及下“黑手”,对方就已经安静地点了点脑袋。 ==宝宝真是太可爱了,世界不,宇宙第一可爱! 某个已经提前迈入怪阿姨阶段的女性在内心世界里捧起了大脸。 “咳咳,两个要求。” “第一,以后晚上出去执行任务,一定定要先叫醒我!” “可是c小雨姐,你的工作” 明显没想到莫雨柔会提出这个要求的许轻凡微微一怔,眉头微蹙,他很清楚小雨姐的工作一旦忙起来那是恨不得把自己劈做两半使的,对于这样繁重的工作,睡眠时间和质量相当重要。协会颁布的任务数量不定,但每周的固定底线差不多都是五起,也就是是说,真答应小雨姐要求的话,她几乎每天都要在深夜被吵醒。 “那算什么,连宝宝你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莫雨柔白眼一翻,趾高气昂,颇有女王气势地敲了敲桌子,“况且你小雨姐我可是马上要升迁成主任的女强人,到时候的工作强度会降低很多嘿嘿,以后家里的早餐就由小雨姐来负责啦,保证好吃到让你把舌头都吞下来。” “还有,难道在你眼中,小雨姐就是这么没心没肺的人吗?” “以前不知道还好,现在明白自己的弟弟竟然每夜都在外面奔波忙碌,要去完成那些甚至会威胁到生命的任务,我怎么可能安稳地睡着,就算睡着也会因为噩梦被吓醒。” “总之,这就是第一个约定,宝宝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就行。” “嗯,我答应小雨姐。”既然莫雨柔已经表现出这么强硬的姿态,许轻凡倒是不好再继续反对,只能闷闷地应了一句表示同意。 “第二,无论发生什么,平安回来。” 这一句话刚一出口,许轻凡切蛋糕的手便轻轻地颤了颤,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小雨姐知道以我现在的能力,硬要跟着宝宝你跑出去只有拖后腿的份。你在外面拼命的时候,我只能在家里守着灯光等你回来你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没用的姐姐?” “所以啊,宝宝,为了不让这个没用的姐姐内疚死,你绝对绝对要好好回家,遇到太危险的任务咱们就不做了,那什么组织要罚你的话就找我,小雨姐亲自和他们撕去,他们肯定说不过我。” “第一,外出之前,叫醒我;第二,平安回家,就这两个约定,宝宝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我就哭给你看!” 想了老半天没想到什么有效威胁的莫雨柔眼珠一转,索性开始耍赖。 许轻凡一扫四下坐着不少打发时间顾客的奶茶店,良久无言。 因为他很清楚,如果再迟疑下去,眼前的漂亮妹纸当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出声来。 “你别真哭啊小雨姐我答应,我刚才不是已经答应你了吗。” 察觉到莫雨柔的眼眶又有转红的迹象,水汽也在眼眸中迅速凝聚,许轻凡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无奈地表示投降。 ——————————————— “这个,这个是防狼喷雾,听说特别管用电击棍,配套的,近身战非常好使,嗯,我刚烤的蛋糕也多拿一点,饿了还能充饥手机手机,手机一定要记得带,遇到什么事就报\\警,呃,报\\警没用就打电话给我还有,还有——我记得还有什么来着” 当天夜里,收到协会传来的通讯符的许轻凡与往常一般,悄无声息地翻身下床,正要顺着窗台一跃而下的关头,忽然想起了他与莫雨柔在奶茶店里做出的约定。 结果这就直接导致了如今的窘境。 “小雨姐可以了百宝囊根本塞不下这么多东西啊!” 一扭头发现对方竟然还硬是拖了一把硕大的消防\\斧凑上来的许轻凡吓了一跳。 “差点把这给忘了,我上网查了的,他们说这东西做武器特别好使还有一个什么物理学圣剑,到时候我也帮你弄一件来。” “” 好一阵唇舌交锋后,许轻凡终于劝动莫雨柔把一大堆囊括古今中外各种款式类型的武器收了回去,唯一带走的只有那一袋还带着点热气的小蛋糕。 临别之时,莫雨柔弯下腰,闭上眼睛抵着许轻凡的额头好半天都没有动作。到最后,她缓缓睁开眼睛,朝着后者露出了明媚耀眼至极的笑靥。 “小雨姐好像从小到大都特别好运,所以我刚才悄悄问了“幸运女神”一件小事。” “我问啊,能不能把我所有的幸运转到另一个人身上,让他从此一帆风顺,道路无忧?” “女神她答应了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第六章【捉虫】 第六章 “你出来!” “不要!tat” “你出来!” “呜呜呜不要!qq” “” 站在一处崖壁极狭窄的缝隙外,许轻凡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自己隐隐抽痛的太阳穴,无可奈何地对缝隙黑暗中瑟瑟发抖的那团身影说道,“你先出来我不会伤害你的。” “呜呜呜长老说了,人类说的话都不能信除魔师更是!我,我才不会相信你!” 额头上猛地炸出一个十字路口,许轻凡索性举起长镰在石壁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裂口,碎石簌簌落下。做出这样威胁意味浓厚的举动后,他能感觉到那团小东西抖得更加厉害了。 “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不要逼我下手。” “你你你那你就杀了我吧!反正我是不会出去的!”被逼上绝路的小家伙倒似是突然长了骨气,无赖地把眼一闭,一副静静等死的模样。 “” 麻烦! 许轻凡只觉得不仅是头,连他的胃都像是被传染了一般抽搐起来。 所以说比起干脆利落杀死妖魔,这种问清缘由后将其带回原居处的无害妖物引渡任务明显更加困难,过程的繁琐更不是在一个档次之上。 毕竟人类和妖魔彼此争斗了数千年的时间,好不容易在近代有了突破性的发展,勉勉强强建立了并不牢固的协约——人类社会为妖魔提供一部分的住处和食物,且不侵\\犯本就属于他们土地,不得伤害白妖魔;与此同时,妖魔不得伤害无辜的人类,违者杀无赦,事后亦不得寻衅复仇。 这个协约由除魔师协会高层和妖魔界硕果仅存的十二位大妖共同签订,虽然其中充满各种算计和怀疑的阴影,但至少没有任何人和妖魔敢明面上违抗这些铁律——同时得罪人类和妖魔两方最最顶层的势力,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 用简单的话来说,除魔师可以杀死任何妄图伤害人类,或者袭击他们本身的妖魔,而不必担心他们的亲族或是什么祖宗复仇,有胆子这么做的妖魔现在坟头草可能都几尺高了。而除魔师一方,也不被允许伤害没有对人类做出威胁的“白妖魔”,之前有位偏激的高级除魔师前辈,为了引出一位屠村的血妖魔而杀了数百个与其同族的白妖魔,还没等计划奏效就被十二位大妖中的一位出手镇杀,理亏的除魔师协会一方事后还得道歉赔偿。 总之,人类和妖魔双方都曾经因为这个协定吃过大亏,久而久之,也只能捏着鼻子勉强认下,默默承认了这些规定。 再把注意力放到眼下,那个缩在缝隙里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样的小东西,就是一个尚不知种族的白妖魔。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离开原本的妖魔聚居地,跑到了许轻凡所处城市的外围,协会也因此对他发布了任务。 ——自然不是屠杀令,而是让绝大多数除魔师深恶痛绝的引渡令。 要说在今天之前,这种任务虽说麻烦了一点,可也不至于叫许轻凡头疼到这个地步。可谁叫他今天白天刚刚和男主杠了一架呢?可以活捉妖魔的缚灵带被毁,符箓也用的七七八八——从沈黎那家伙身上搜刮来符箓全都是威力不俗,随便一张都可以叫那怂货妖魔死上十回八回的大杀器,根本派不上用场。 至于用自己的武器长镰划开缺口把那妖魔抓出来,这个念头许轻凡也的确升起过。可惜因为某些历史遗留原因,他眼下的这个武器压根不肯听他指挥,力量强大却不好控制,使用时间一久甚至还有反噬的危险。劈开裂缝的同时绝对会连那只白妖魔一道劈了,那他就等着协会的严厉批评和扣贡献值的惩罚吧——见鬼的,他为了补足那些必须的辅助符箓都已经最好账户赤字的最坏打算,再扣的话他就要彻底破产了! 都怪男主!一切都是那个骚包的错! 许轻凡在心里的小本本上恶狠狠地记下大写加粗的“沈黎”几个字。 哎,话说他当时不是还顺手把沈黎那家伙的武器给拿走了么? 想到那件武器款式的许轻凡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长鞭用的好的话,想活捉还是直接弄死对方都是一个念头间的事。只是虽然他之前在老头子的训练下练过这种武器一段时间,可惜没什么天赋,勉强只掌握了一些入门级别的手法。 现在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总不能一直在这和这只白妖魔耗下去,若是拖到天亮情况绝对会更加棘手。 其实一个除魔师贸贸然使用另一个除魔师的武器这件事还是挺犯忌讳的,更何况仓促之下也完全发挥不出其十分之一的力量,不过许轻凡压根也就没想过动用长鞭的特殊能力,只不过是想借助它的结构把白妖魔先卷出来再说。 可许轻凡没想到的是,刚把长鞭从背囊里取出,幺蛾子也一并现身了。 “啧啧,原来可爱的小后辈也会使鞭子啊。” “!!” 这家伙怎么就阴魂不散了? 被突如其来的谈笑声惊得险些把武器脱手,许轻凡就算不回头都猜得到来者是谁。谁叫这种光听声音就觉得其人吊儿郎当,分外不正经的特征太过鲜明,鲜明到他先前那种恨得磨牙的怨气也一并涌上了心头。 “怎么又是你?!” 一时间许轻凡也懒得去想自己的分心会不会导致那只白妖魔趁机逃跑,他猛地转过身,如临大敌地攥紧手中的长镰——沈黎出现的那一刻他就又把鞭子塞回背囊里了——摆出了蓄势待发的临战姿态。 “这个嘛~~” 丝毫没有不速之客自觉的年轻男人笑意盈盈,抬手轻轻点向许轻凡腰间的百宝囊,“有个贪心的小贼把我浑身上下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偷走了,我是上门来找他说说这事儿的。” “谁说我是明明就是你技不如人” 下意识地就想张口反驳对方的话语,可许轻凡转念一想,除魔师之间也从来没有胜者一方可以全盘收走败者东西的规矩,自己那时的行为的确有失光明。 他的脸上不知不觉发起烧来,于皎洁的月色之下格外分明。 原来一只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表现地懒散而随意的沈黎忽然间神色微妙地抽了抽鼻子——他又嗅到那股能够轻易让自己失去理智的香味了。 怎么什么事情一遇上这个小后辈就容易出岔子呢? 沈黎心中叫苦,旋即迅速转头,望向一处在夜色掩映下毫无异状的地方。 黑色的锁链如同毒蛇般蜿蜒前行,蛰伏片刻后一跃而出。 在对方唤出缚灵带的时候就把警惕性提到最高,打算以不变应万变的许轻凡在看到那条黑色的锁链扑向某个无关紧要角落的时候还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直到耳畔传来一连串诸如——“放开我可恶的除魔师!”“啊啊啊呜呜呜我要被吃了!”“长老救命啊啊啊啊qq!!”的尖叫声时这才恍然大悟,连忙望向不久前白妖魔还藏身着的缝隙。 那里早就空无一物。 “又走神了啊,后辈,这样的工作态度可不行。” 得意洋洋地提溜着那只看上去毛绒绒胖乎乎,像是一只放大版松鼠的白妖魔,沈黎还恶意显摆似的晃了晃,“这就是你的任务目标?轻飘飘的,看上去没几两肉,应该不怎么顶饿。” “呜呜哇——我不好吃,肉很少很少,别吃我啊呜呜呜!!” 本来就在不断流眼泪的“大松鼠”在听到沈黎的话后更是直接嚎啕大哭,泪水跟开了闸般从那双大眼睛中不断渗出,把脸颊处的那一片毛都给打湿了。 “一把年纪了还欺负小孩,有意思吗?” 从白妖魔的体态和表现来看,它分明还没出生多久,正处于幼生期,换算成人类的年纪,大概也就是五六岁左右。而沈黎虽说看起来年轻,但至少也有二十岁,比人家大了一轮还不止,这么恶意的作弄就显得分外无耻了。 “妖魔罢了,作弄了又怎么样?” 沈黎混不在意地撇了撇嘴,轮廓极深又凌厉的五官出几分肃杀之意,“只可惜是只白妖魔,若是血妖魔的话我更喜欢。” “家里正好缺了张垫脚的毛毯,小家伙油光水滑的摸起来挺舒服。” 他一边说着,另一只手还恶意满满地从背后沿着小白妖魔的脑瓜一直摸到了尾巴。 这下大松鼠可不再哭了,它直接白眼一翻,干脆地晕了过去。 人类和妖魔签订不战契约已有百余年的时间,在这期间诞生的小妖魔即使在长辈们的三令五申之下,依旧有一些傻大胆抱着好奇和探险的精神从他们的居住地出走,跑来普通人聚集的城市凑热闹,也因此给驻守在城市里的除魔师们添了不少工作,许轻凡同样深受其扰。 不过此时此刻,他还真是对那只小妖魔产生了一丢丢的同情之心。 因为从刚才的那些表现来看,这分明是个难得一见的怂货妖魔,胆子小得要命。 被沈黎这么刻意一吓,估计以后好几百年的妖魔生里都要留下深深的心理阴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第七章【捉虫】 第七章 “我话都还没说完,这小家伙怎么就自个儿晕过去了,果然白妖魔就是胆子小,耍起来一点乐趣都没有,不好玩。”提溜着后者软绵绵失去知觉的身体晃荡了几下,沈黎颇为不满地皱起眉头,抱怨了一句。 “若是真到了哪一天,就连根本没多少见识的小妖魔都能淡然以对除魔师的“扒皮”酷刑,人类可就糟糕了。”许轻凡对男主这抖s的个性素来敬谢不敏,出口讽刺了几句后又把话题转向眼下他真正关心的那一方,“不管怎样,你手上的那妖魔都是我的任务目标,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后辈这次还真是意外的耿直啊,就这么把底牌甩出来,不怕我到时候坑你吗?”听到许轻凡的回应,沈黎饶有兴致地看向他,眼底却多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色彩。 “你会刻意寻上门来,为的不就是武器和那些符箓,我都还给你······反正那时候我也是为了泄气才将它们卷走的,现在作为交换总行吧?” 许轻凡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事后我也问了小雨姐,先不论你后面的古怪行径,你在那只巨镰妖手下救了她总是没错的,我和她都应该感谢你。” 话一说到这,许轻凡就不免回想起今天白天发生的那段剧情,讲真,杀那些血妖魔都杀顺手的他在见到两眸闪着淡淡的紫红光芒,周身妖气弥漫的男主靠近小雨姐时,第一个升起的念头就是“哪来的妖魔,先砍了再说”,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货好像还是这个剧本的主角。真难为小雨姐在遇到这种事后还能前嫌尽释地和沈黎在一起,只能感叹剧情的狗血和必然性。 ——不过不管怎样,还是得先把眼前这明显脱离主线剧情的一幕糊弄过去。 “你要是想听我道歉,我也可以非常“诚恳”地和你说一句对不起。” 一张小脸皱巴得厉害,充分显示出许轻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有多不自在,他自觉此番表现好像有点认怂了的示弱感,于是又在最后画蛇添足地补上一句。 “这是我能做的最大让步,你要是还不肯罢休,大不了再打一次,我才不会怕你!” “我不要。” 在许轻凡说话的过程中一直滴溜溜地转着眼珠,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沈黎忽然开口,就把许轻凡所有想说的话语都堵在了嗓子眼,“你手上那武器和符箓都是我玩腻味了的,想要我手上的这只白妖魔,你得先换一个条件。” 迄今为止一穷二白到连缚灵带也只能用最低级,时不时还买不起符箓的某赤贫小孩:“······” 果然狗大户是世界上最让人讨厌的人群之一。 “让我想想换个什么条件——” 坏笑着勾起嘴唇,在许轻凡如临大敌的警惕眼神中,沈黎正要开口,旋即又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神色恹恹地摸了摸自己的肚皮。 许轻凡发誓自己刚刚绝对听到了一阵咕噜噜的奇怪声响。 “算了,看在你是同一个协会的后辈上,请我吃顿东西,我就把这小东西给你,怎么样?” 原来早就做足心理准备,无论对方提出怎样苛刻的要求都能犀利地怼回去的许轻凡难得抽了抽嘴角,觉得沈黎这货不仅性格古怪,还是个不折不扣的逗逼。 这么晚的时间,两个服装古怪,年龄差距又悬殊的人去吃夜摊委实太过招摇,而自己身上······不对——猛然间想起自己今天是被小雨姐送出家门,她还特意惊心准备了无数据说能帮上他的小玩意儿。虽说其中大部分物件都被他打了叉,不过最终自己还是在小雨姐的眼泪攻势下带走了一小袋烘焙蛋糕。 就这么把小雨姐亲手准备的食物让给他是不是有点浪费了——就在许轻凡心生迟疑的关头,那只还被沈黎吊在半空中的可怜白妖魔幸运···或者应该说是不幸地从短暂的昏迷中恢复了清醒。从它的表现来看,小家伙就算是在昏迷中怕也没遇到什么好事,十有八/九是做了噩梦,整只妖基本处于恍惚状态,连瞳孔都放大了。 眼看再这么下去,自己这次的任务目标就要以被活活吓死为结局,许轻凡只能无可奈何地从百宝囊中取出装在保鲜袋里的小蛋糕,老大不情愿地朝着沈黎扔了过去。 而这次的沈黎也没了油嘴滑舌耍诈的举动,在许轻凡把蛋糕扔来的同时,他也顺手把白妖魔掷向对方。 俗话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之前还为了躲避许轻凡特意缩进缝隙之中死活不出来的白妖魔在沈黎手上经历了一番惨烈的精神折磨后,对刚才试图出声阻止那个“大恶魔”(即沈黎)的许轻凡的好感度瞬间拔高到仅次于族中大长老的地位。不仅一点也不躲闪许轻凡朝它伸来的手,还顺势攀到他的肩膀处窝着,埋首在小除魔师的脖颈间,发出了幸福的呼噜声。 它之前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呢,这个年纪小小的除魔师身上又软又热,还有一股很香很香的味道! 咝溜—— 注意点,花豆豆!就算这味道真的很香很香,你也不能流口水!不能丢隐鼠一族的脸! “咦,这蛋糕的手艺不错啊,哪家店买的?” 花豆豆沉浸在幸福中的时间还没过去多久,那个恶魔除魔师竟然又再度发出了动静,吓得它炸出了一身的绒毛,身形比方才明显膨胀了一倍,然后——屁颠屁颠地逃窜到许轻凡颈后,顺带把头一并钻到了他的衣领里。 许轻凡\\沈黎:“······” 这绝对是他们迄今为止的除魔师生涯中遇见过的,最怂的妖魔,没有之一。 “就你这耗子胆,是哪来的勇气从聚居地出走,跑来人间界这边探险的?” 一边不断地往嘴里塞着小蛋糕,另一边也没忘了开口嘲讽,沈黎似笑非笑地斜了眼兀自抖得像筛糠般的白妖魔,好笑的同时也有浓浓的鄙夷和不屑。 “谁,谁说我是,我是离家出走的!” 听出沈黎话语里恶意的花豆豆一时间怒火冲天,连害怕恐惧都被短暂地遗忘。它龇牙咧嘴地从许轻凡脖子后面探出脑袋,恶狠狠地挥着自己肉乎乎的爪子充做威胁,“是一头大妖怪把我抓出来的!我还看到好多好多只和我一样的白妖魔,他们都被那个大妖怪关起来了!” 大妖怪?抓捕白妖魔? 迅速意识到自己听到某个不得了消息的许轻凡和沈黎二人迅速交换了眼神,为了让花豆豆把事情讲得更清楚一些,后者这次索性闭了嘴,由明显更被白妖魔信任的许轻凡来主导这次谈话。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族的?” 毛茸茸的皮毛和皮肤接触的感觉很舒适,又有些微痒,许轻凡伸手把花豆豆从颈后抱了出来,用平常用来撸猫的手法在它的下巴处轻轻抚摸着,花豆豆一脸荡漾地眯起眼睛蹭着他的手。 见自己的按摩手法好像起了奇效,许轻凡正要将手收回来,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的手正要离开的那一刻,花豆豆猛地睁大眼睛,二话不说地抬爪按住许轻凡的,嘤嘤叫了几句,又把许轻凡的手放到自己的下巴处,眷念地蹭了又蹭。 果然撸猫(······)这种事是会上瘾的吗? 许轻凡在心里暗暗腹诽了几句,这事对于他这个毛绒控又不是什么折磨,相反还非常舒服,所以自然从善如流。 “我叫花豆豆,是隐鼠一族的。” 已经全然对许轻凡放下戒心的花豆豆在接下来的提问者中十分配合,几乎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讲了出来。不过它比较还处于幼生期,挟持事件发生的又太过突然,因此许轻凡和沈黎并没有从他所说的话语中得到太多的信息。 经过提炼也不过是——一只身上长着长毛,体带腥气,块头很大,还会飞的大妖怪从隐鼠一族的聚居地上空掠过,把原本躺在草地上晒太阳的花豆豆给抓走。而以花豆豆的胆量,他不负众望地······昏了过去。等它再度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没有被大妖怪吃掉,而是被关到一个被动了手脚的牢笼里,周围还有很多和他差不多年纪,不同种族的白妖魔。至于花豆豆是如何逃生的,这一点还要归功于它的种族天赋。 和其渺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胆量相比,花豆豆的却是隐鼠一族近百年来少见的天才,还处于幼生期就觉醒了化影潜行的能力。隐鼠一族被称为天生的盗贼就是得益于此天赋,一旦练到极致,几乎可以无视天底下所有的结界和禁制。当然,以花豆豆的年纪,能掌握这个天赋就已经属于难得一见的天才一流,精通什么的就不要再去妄想,不过即使只是粗略地掌握,用来逃离那个并没有派多少人手看管的牢笼也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能是那个罪魁祸首也没想到一群幼生期的小屁孩中竟然还混进了一个天赋出众者,而这个了不起的天才却在一开始就被吓得晕了过去,丝毫没让他察觉到异样。 不过花豆豆的讲述到了这里基本也就告一段落,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它就像只无头苍蝇般,只顾着蒙头赶路,沿着一个方向头也不回地跑,压根没有注意到沿途有什么景色,直到最后一头撞上许轻凡所在的这座城市,惊动了“天\\网”,这才引来协会发布的任务。 “那妖怪既然体带腥气,那必然就是食过人类的血妖魔,可是长着长毛又会飞的大块头妖魔很多,根本无法判断出它的具体种族······而且一只血妖魔为什么要特意搜集抓捕那么多幼生期的白妖魔,它这样的举动分明是在挑衅和激怒整个妖魔界,难道它不怕引来那十二位大妖的注意么?” 一个问题的解决往往伴随着无数新问题的诞生,听完花豆豆这一段时间的“大冒险”后,许轻凡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的下巴,喃喃自语。 “难道——” 从方才到现在沉默许久的沈黎忽然重重一敲手背,如同意识到什么般大声叫嚷了一句。 许轻凡迅速地将视线转到他的身上,眼含期待,希望这位除魔师前辈能够做出什么有见地的结论。 “那家伙是想开家宠物店吧?嗯,我觉得很符合。” “现在的有钱人就喜欢养那些奇形怪状的动物······那群幼生期的小妖魔多符合他们的要求,开家店肯定能赚不少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第八章 第八章 对男主的智商有了充分认识的许轻凡已经懒得搭理他,低下头轻轻揪了揪花豆豆的耳朵——就这么会功夫,小家伙就一副眯着眼睛要昏睡过去的模样,“先别睡,告诉我怎么联系你的族人,你不能在这里久留。” “唔” 在那股诱人清香的萦绕下飘飘欲\\仙的花豆豆察觉自己娇贵的耳朵竟然不知不觉间被人扯住,它猛地扬起头,刚要露出獠牙狠狠教训一下那个放肆的家伙。在察觉到对方究竟是谁时又立刻抿紧嘴唇,讨好般地把耳朵又往许轻凡的方向凑了凑。 “花豆豆,能不能就留在大人身边吗?我会很听话,绝对不会伤害人类的!” 虽然这次被那头大妖魔抓出来的经历很倒霉,可是回到族里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族里的长老们每次总是语重心长地摸着胡须说他有天赋,要好好磨炼,接着就把他关到各种各样的结界里面,不能按时出来就要罚他不准吃饭——出事那天自己就是受不了这样的待遇,才特地溜到草地上偷懒的。 祖妖在上,花豆豆就算不怎么聪明也知道他这次回去会被长老们怎么教训。训练强度不仅会加倍,看管他的守卫也会更加严格,以后想要偷懒耍滑肯定没有那么容易。 qq我才不要现在就回族里,至少要等风头过去,长老他们先消气再说。 “不行,我目前没有收契约妖兽的念头。” 很快就意识到花豆豆想要做什么的许轻凡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它的请求。 契约妖兽是近几年来在除魔师间开始流行的一种行为,顾名思义,就是除魔师本身和一头或数头白妖魔签订契约,前者为后者提供成长进化过程中有助力的丹药阵法,后者则需在必要的时候为前者提供武力支援。缺乏资源无法进化的白妖魔和天资不足灵力匮乏的除魔师借此互惠互利,算是双赢的局面。 但是——一切看似很美的故事总是会有这么一个转折——许轻凡他不缺天资,可他穷啊! 特别是眼下,财政危机特别严重。 别说签订契约后他要提供给花豆豆的修炼资源根本没有着落,就连最最基础的结契专用符纸也普通符箓贵上好几十倍,根本不是他能够负担的。而且虽说如今妖魔和人类的关系处于短暂的“和平”期,但是千百年间积累下的血与恨哪里会那么容易地消逝。一般来说,能与人类合作成为契约妖兽的大都是因为某些原因被逐出种族,漂泊无依的倒霉家伙,它们对族群的认同很低,甚至厌恶自己妖魔的身份,所以才能接受为人类卖力的协定。 可以花豆豆的年纪,还有那出众的天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小家伙在族里必然很受重视,自己要是这么贸贸然地和它结成契约,说不准第二天隐鼠一族的大军就杀上门来了。 隐鼠这个种族的纸面上的杀伤力虽然很低,但是他们那恼人的天赋足可以追杀你到天涯海角,躲到什么结界里都不顶事。就算不正式发动攻击,隔三差五地偷走你几样法器,几张符箓也足够把人膈应死。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收下花豆豆的弊处都远超益处,许轻凡自然不会答应它的要求——就算它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死死盯着他卖萌也没有作用! “这么想留下来的话,做我的契约妖兽怎么样,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另一边三下五除二地解决完一整袋小蛋糕的沈黎拍拍手抖落掌心里沾着的食物残渣,冲着花豆豆笑眯眯地说道。 噫! 差点忘了大魔王还待在这儿的花豆豆顿时倒抽一口凉气,二话不说地扭头贴近许轻凡的胸口,只留给沈黎炸成一团的毛绒绒尾巴。 “你又吓到它了。”许轻凡一边替花豆豆把炸起的绒毛按回去,一边丢了个有些责怪的眼神给沈黎。 沈黎:“” 这白妖魔胆子那么小,怪他喽? “你——” 还不等许轻凡对花豆豆再说出什么劝说的话语,别在耳上的通讯器却发出了让人熟悉又厌恶的低鸣。 “算了,你今晚先和我一道行动,明天我再想法子把你送回去。” 协会发布的临时任务一般都是针对会伤人的血妖魔,人命关天不可延误,所以许轻凡也没了慢慢劝说的耐性。让花豆豆搭在他的肩头,贴了两张神行符在腿上后掉头就走。 “哟,可爱的后辈,临走了前都不和身为前辈的我打个招呼,真的很让人伤心啊。” 正急着赶路的许轻凡险些被沈黎突如其来的招呼吓得一个趔趄,“你我都两清了,还跟着我做什么?!” “谁说我是跟着你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们只是偶然顺路罢了。”沈黎故作吃惊地眨巴眨巴眼,一脸“你怎么可以这么怀疑我”的受伤神色。 “”眼睛被辣到的许轻凡默默别过脸,对着沈黎扔了一个爆裂符。 ————————————— 在城北犯事的是两头流窜的赤虎,其中一只在咬死一个过路的流浪汉前就被许轻凡的巨镰割掉了脑袋,另一头见势不妙想要逃跑,却也没能躲过随后沈黎的缚灵带,被生生勒死。 在他们二人到来之前,那个流浪汉就已经被吓晕了过去,所以倒不用担心面貌泄露。只不过他毕竟还是看到两头妖魔行凶的画面,总还是少不了用一张幻符抹去记忆。 从百宝囊往外掏符箓的时候,许轻凡的内心几乎在滴血——这可是他兜里的最后一张幻符了。 沈黎难得见到在这个小大人似的小鬼脸上看到如此苦恼的表情,一时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并因此得到后者一记不满的白眼。 “我回去了。” 一时没注意把窘状表现在外人面前,许轻凡不自在地挠了挠脸颊,用像是蚊子哼哼般的语调说道,“这次谢谢你了。” “啊?后辈你说什么了?我没听清楚哎。” 噗噗噗真的好可爱,这么一本正经的小豆丁,调戏起来简直太有趣了! 怪蜀黍的内心蠢蠢欲动,沈黎嬉皮笑脸地大步追了上去,特意弯下腰说道,“再说一遍给我听怎么样?” “” “别不说话嘛,认识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小家伙你的名字,和你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沈黎,也是协会里的一个除魔师,以后请多多关照哦~” 闻言,原本还在暗暗较劲想要把沈黎甩开的许轻凡抬起头,冷冷地瞥了后者一眼,“首先,我们昨天晚上刚刚见面,而且当时的场面并不算友好。” “其次,这片地域从很早之前就是我负责的,我不认为突然杀入的另一个除魔师会有什么好意,除非拿出协会的任命状,否则我有权利驱逐你。” “最后,我叫许轻凡,不要一直后辈后辈地叫我,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刚才的事情多谢你的帮助,不然没有缚灵带的我很可能会让另一头赤虎逃掉我会尽快补足除魔师必须的装备,但我不希望以后再在这个城市见到你。如果没有意外,协会绝对不会在同一个城市安排两个除魔师。” “沈黎沈先生,下次再见,我会立刻启动驱逐程序,不死不休,请你好自为之。” “那个,别那么见外,叫什么沈先生,来一声“沈哥哥”或者“大哥哥”,你以后符箓的费用我承包了,怎么样?” 许轻凡:“” 这家伙压根就没听他说话。 麒麟臂按不住了,想打人。 片刻之后,原本漆黑一片没有光源的小巷中忽然发出了一道耀眼至极的亮光。 ——这个大恶魔其实是个白痴吧! 乖巧地趴在许轻凡肩头半晌没有做声的花豆豆扭头看向被许轻凡甩出的众多符箓包围,炸成一朵烟花的沈某人,嘴角抽搐了机下。即使内心深处还有着一丢丢对其的畏惧,但还是不妨碍它默默腹诽。 爽! 毫不犹豫地把从沈黎那里收来的大杀伤力符箓全都糊在了他脸上,那种花贡献值如流水再加上复仇心得逞的感觉简直别提有多好。 许轻凡一直板着的小脸上难得添了抹淡淡的笑意,哼着不成曲儿的小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条小巷。 毕竟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 在听到宝宝的房间里传出风铃碰撞的清脆响动时,原本趴在客厅桌面上休息的莫雨柔猛地张开眼睛,迷迷糊糊地按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 不多不少,正好凌晨两点。 宝宝之前每天都要熬夜到这个时候吗?这也太伤身体了吧! 莫雨柔真是心疼极了。 不知道那些蛋糕顶不顶饿,抓那些乱七八糟的妖魔一定很耗费体力这般想着的她连忙转回厨房,没多时便端出一碗沥去油脂的鸡汤——特意从市场上买的老母鸡,绝对滋补。 “呼呼——还挺热乎的。”刚才试温度的时候不小心被烫到了指尖,莫雨柔对着被烫红的手指吹了几口气,将碗放在了托盘上。 “宝宝你回来啦,辛苦了,来喝” 推开房门发出热情招呼的莫雨柔和窗口处站着的高个儿男人目光相撞,两人脸上的笑意同时定格,凝固成扭曲诡异的弧度。 莫雨柔安静地把装着鸡汤的托盘放到地上,旋即扭头就走。不多时,伴随着一声“混蛋受死!”的咆哮,手持一把长柄消防\\斧的她又重新杀了回来,二话不说地对着沈黎横劈而下。 “小雨姐我没事” 眼看着利斧即将加身,沈黎却全无反应。倒是一直被他挡在身后的许轻凡忍不住探出脑袋,一脸尴尬地示意道。 来势汹汹的斧\\头顿时止在半空中,莫雨柔一脸懵逼地看着沈黎和其背后的许轻凡片刻,恍然大悟,然后迅速眼眶充血。 “宝宝,你是不是被这个恋威胁了?!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咳咳。 险些被小雨姐的脑补给呛死,许轻凡连忙摆手打算解释,却见沈黎这个缺心眼的货竟然当着莫雨柔的面俯身,牵起自己的一缕发丝闭目深嗅,“果然还是小轻凡你身上的味道比较香啊——” 一言既出,万籁俱寂。 算了算了,这家伙就算被打死也活该——不会看清事态也就罢了,嘴巴还贱,态度还那么拽,早晚得被教训。 撑着下巴冷眼旁观小雨姐虎虎生风地挥舞着一把没开刃的消防斧追杀迄今为止还没回过神来的沈黎,许轻凡忍不住轻叹一声,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和沈黎这货处了一段时间,大致了解他的行事作风后,许轻凡这才恍然明白——这家伙就是个缺心眼,脑袋回路跟正常人压根不一样,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比如初见时莫名其妙地蹿过来“教育”自己,沈黎的理由就是:看到值得栽培的后辈时的下意识之举。 废弃大楼里对自己的来意不加解释,二话不说地和自己打起来的理由:打架嘛,谁来都一样,管他是妖魔还是除魔师。 阴魂不散跟着自己这么久的理由:后辈很有趣,也很可爱,感觉跟着的话会发生好玩的事情。 再比如刚才沈黎之所以会大咧咧地闻自己的头发,十有八\\九和先前谈话里偶然提及的——“小轻凡和你姐姐身上的味道都很好闻,也不知道是谁比较香一点”——话题有关。 总而言之,没一个是正常人类应该有的思路。 从槽点满满的性格设定之中抽离思绪,方才察觉这么久的功夫也不见小雨姐和沈黎消停,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许轻凡只能无可奈何地上前拦住二人——再这么闹下去,楼下的住户可要跑上来敲门了。 “宝宝你别拦我,今天我非得砍了这个死bt不可!我告诉你,你个离我家宝宝远一点!!” “后辈你别拦我,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训这个野蛮的女人不可,别以为我不打女人啊,我认真起来可以打你十个都不喘气的!凭什么我要离后辈远点,我们都是一个协会的,有多亲近你又管不着!” “你个无耻男!” “你个河东狮!” “你不要脸!” “你粗俗暴力!” “够了!” 眼瞅着两人又要一言不合直接动手,许轻凡直接吼了一句,成功地让吵急了眼的二人浑身一震,扭过头朝他讪讪地笑了笑。 经过这一茬后总算老实下来,可以稍微平静些地听他把前因后果讲完——主要还是把情况讲解给小雨姐听。 而在勉强消化完那一大堆信息量极大的话语后,莫雨柔的第一反应就是瞪大眼睛,指着沈黎失声叫道,“所以说,这家伙是宝宝你的上司,你还要听他的指挥?!” “也不是指挥只不过是沈黎作为高级除魔师,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有权利调用命令等级在他之下的其余除魔师,这也是协会的规定。”许轻凡结结巴巴地补充道。 “什么狗\\屁规定,那不是说,就算有些时候他让你去送死,宝宝你也得去?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这种霸王条款,你们协会的高层脑袋是瓦特了吗?!” “喂,你刚刚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让后辈跑去送死,就算真要死也绝对是我死在后辈前面好吗!”莫名其妙就被黑的沈黎不乐意了。 “我和我家宝宝说话,有你插嘴的余地吗?傻逼闭嘴!” “傻逼说谁呢!” “你!” 默默围观两人吵着吵着又快掐起来的许轻凡只能无奈摊手,并表示不愧是身为剧本支柱的男女主,即使在剧情已经歪到这个地步的情况下依然可以互相吸引——欢喜冤家的套路虽然有点老土,但在大多数时候还是非常管用的。 “跟你这样的人吵架真是拉低档次,宝宝,我们不要理他,小雨姐特地给你炖了一锅鸡汤,咱们出去喝。” “鸡汤!” 一直舒服地窝在许轻凡怀里,幸福地冒泡的花豆豆抖了抖耳朵,亮晶晶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写满讨好和渴盼。 “能让我喝一点点吗?就一点点!” 不得不说像花豆豆这样毛绒绒的萌物对于女性的杀伤力简直效果拔群,莫雨柔一见它的瞬间就把沈黎抛在了脑后,得到许轻凡的认可后小心翼翼地把它从其怀里捧了过来,爱不释手地搓了又搓。 “咦,大姐姐身上也有香香的味道不过还是除魔师大人的比较香。” 花豆豆皱了皱自己的鼻子,小声嘟囔了一句。 “什么香味?我身上没喷香水啊?”莫雨柔狐疑地抬起手嗅了嗅,平平淡淡的,哪有一点味道。 “没什么,小家伙乱说的,小雨姐别多想。”许轻凡不愿就此多说,他轻巧地打了个哈哈,然后迅速把话题调到另一个方向,“我肚子饿了,小雨姐,鸡汤在哪儿啊?” “哎,哦,等等,我这就去给你端过来。” “嘤嘤!花豆豆也要,花豆豆也要!” “好好好,你们都有,都有。” “我——” “你闭嘴,没你的份!” “” ———————————— 大约十几分钟后,许轻凡,花豆豆,还有经过严词抗议后终于有权利坐在餐桌前的沈黎面前全都摆着一个白瓷碗,里面盛放着清澈诱人的汤汁。 只不过许轻凡眼前的那一碗有鸡腿鸡翅,差不多所有精华都集中于此,而花豆豆跟前的虽然少了一根鸡腿,其他的却也相差无几。 至于沈黎,他默默搅了搅汤汁,正同好不容易才浮上来的一截葱段彼此对视,无语凝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第九章 第九章 花豆豆口中所说的幼年白妖魔诱\\拐事态的发展要比沈黎想象中来得严重得多,在许轻凡把小隐鼠的消息上报给协会内部不久,他就收到了来自高层的高级任务,要求他务必查清真相,并尽可能把那些失踪的白妖魔安全带回。 第二天清晨的餐桌上,沈黎就这个任务发表了好大一番牢骚,中心思想倒不是嫌麻烦,而是更加直白露骨的——“妖魔内斗,除魔师去插什么手,反正都是狗咬狗,死谁都不可惜。”——反正在这位爷眼中,管他什么白妖魔血妖魔,只要是妖魔,统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以眼下才会对协会下达的要求如此不满。 而另一边的莫雨柔见他嘀嘀咕咕许久也不见吃饭,连带着还把宝宝带坏,同样半天不动筷子,她就忍不住柳眉倒竖,冷哼一声,干脆直接伸手要把沈黎身前的饭碗扯过来。却在中途被沈黎察觉,后者嘴角不屑地微撇,索性直接拉住另一边碗沿,二人就此僵持起来。 “我可是看在宝宝的面子上才发善心收留你的,不要蹬鼻子上脸!我说过今天早饭有你的份吗?没有!那你吃什么吃?!” 特意早起为许轻凡准备营养早餐,却教沈黎的存在硬生生搅了好心情,莫雨柔的心情暴躁极了。 “小雨姐,你炖的蛋花粥真好喝,厨房里还有多的吗?” 先前一直神神在在做壁上观的许轻凡一看沈黎不知不觉间涨红的脸色,深知再不干涉这两人的话,接下来绝对又会爆发一场“战争”。所以他很快剩下的残粥咕嘟嘟喝完,然后殷切地把碗递到莫雨柔跟前,大眼睛亮晶晶地夸奖道,“不愧是小雨姐,手艺就是棒!” “噗嗤——” 感觉心头被一支名为“萌之力”的利箭瞬间贯穿,莫雨柔情不自禁地用一只手捧着脸颊,另一只手在空中轻轻挥舞着,借此掩饰自己的得意和难为情,“哪,哪有,明明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改进宝宝你等一下,厨房里还有小半锅,我这就再给你舀一碗。” 趁着莫雨柔兴冲冲地起身去厨房的空档,沈黎一脸郁闷地凑了过来,“为什么那个母老咳,”被许轻凡狠狠瞪了眼的他干咳一声,从善如流地迅速开口,“为什么那个叫莫雨柔的女人,她一见我就是这种表情——” 沈黎迅速表现出一张嫌弃意味十足的晚\娘脸,而后万分纳罕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觉得我长得不招人讨厌啊,之前还有很多女人夸我长得帅呢!” 虽然你长得不赖,但是你蠢啊! 许轻凡默默腹诽了几句,倒是没有把真心话说出来,而是在沉默片刻后淡淡说道,“因为我们曾经当着她的面打过一架。” “??” 一看沈黎那货的懵逼脸,许轻凡就知道这家伙八成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于是只能耐下性子仔细解释了一遍,“小雨姐以为那个时候你想要伤害我,她脾气直,又护短,忍不了这种事。” 许轻凡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刚刚被莫雨柔收养的那一阵,作为转校生的他因为太过沉默寡言和那双罕见的红色眼眸,总是被班上的其他同学隐隐排斥和针对。直到后来在其中一个嘴贱的小孩顺口侮辱到自己亲生父母时,终于忍无可忍,扑上去同他厮打起来。后来那个小孩的其他跟班也一同参战,局势更加混乱。到最后甚至惊动了学校的领导,校方不得不将涉事小孩的家长全都请了过来。 从小到大受过严格训练的许轻凡在之前的大混战中不仅没有吃多少亏,还把领头的那个男孩打得鼻青脸肿,因此没少被其他小孩的家长嘀咕质疑。而由于工作原因姗姗来迟的莫雨柔在猛地推来办公室的大门,闪亮登场后,应对手段却比那群自以为有理的“苦主”更加简单粗暴。 从许轻凡那里问清事件的原委后,莫雨柔直接要求校方调用监控。 对此,一直蓄意把这群熊孩子往监控摄像头下引的许轻凡在心里默默点了个赞。 当着众多大人老师的面将监控器拍摄下来的——一群小孩把瘦小的许轻凡团团围起,口中不断吐露着就连大人听来都觉得刺耳的话语。直到最后一个看起来趾高气昂的小孩高喊着“小杂种,爹不亲,娘不爱”的顺口溜,旋即被许轻凡扑倒在地猛揍的场景展示出来后,几个先前叫嚣地最厉害的家长也只能讪讪地闭上嘴巴。 “小小年纪嘴巴就那么毒,你的心里一定很苦吧?” 首先让家长们先集体失声,紧接着莫雨柔便特意来到孩子堆面前,蹲下身让视线和最开始说出那句“小怪物”的小孩儿齐平,盯着他的眼睛笑眯眯地如是说道。 也不知道莫雨柔究竟做了什么,那倒霉孩子愣是被她一点烟火气都不带的眼神吓得嚎啕大哭。 “你说的是什么话!小孩子间的玩笑话,用得着那么较真吗?”一个发福的中年女人冲上来抱住还在抽噎不停的孩子,忿忿然地朝莫雨柔抗议道。 “就是因为他还是个孩子,不然我哪里还会特意去说,早就直接动手打人了。”莫雨柔当即回她以一个轻蔑的冷笑。“谁要是欺负我家宝宝,我就敢跑他家门口去撕,看谁先把脸给丢干净!天皇老子来了老娘都不怵!” 校领导擦着额头上密布的冷汗,刚想挤出个笑脸当和事佬,莫雨柔就已经站起来牵着许轻凡的手,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辣鸡学校辣鸡管理,当初宣传得那么天花乱坠,根子里子却烂成这种样子。” “宝宝别难过,小雨姐现在带你去吃肯x基,到时候我们换一家新学校去上学。” “生气?小雨姐怎么可能会生你的气。打得很好,那群熊孩子就是欠揍!以后有人欺负你骂你,你就直接动手,出事了小雨姐替你担着!” ———————————— 把那段很久之前的往事大致讲述一遍后,许轻凡这才没好气地白了沈黎一眼,“不过不管怎样,小雨姐既然已经答应让你暂住在这儿,就说明她已经没有那么排斥你了,只要你以后别再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举动——” 他的话还来不及说完,就被猛地纳入一个并不算舒适的怀抱,硬邦邦的胸口肌肉撞得许轻凡鼻梁生疼。 “做得好!竟然敢这么欺负可爱的后辈,要是换做我,早就把那群小屁孩统统打飞了!” 沈黎感性地抽了抽鼻子,又很快怒气冲冲地表态道。 许轻凡:“” “宝宝,你昨晚带回来的小东西把剩下的粥都给喝了,我待会再” 哭笑不得地拎着肚皮溜圆,一脸吾愿足矣的花豆豆走出厨房,莫雨柔正寻思着该怎么向许轻凡把事情解释清楚,将餐桌前的一幕尽纳眼底后,顿时浑身一僵。 “叫花豆豆是吧?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我怕等会踩到你。” 她平静地把大松鼠模样的花豆豆放在地上,背过身迅速朝自己卧室的走去。 被留在原地的花豆豆抖了抖自己不知为何全都倒竖而起的绒毛,疑惑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为什么它刚才浑身一冷,觉得那个看起来很温柔的人类女性身上突然传来了相当不妙的气息呢?难道是错觉? 它的疑问很快就有了答案。 “妖怪吃我一斧!!” “哇啊啊啊母老虎你要杀人啊!” 不久之后,公寓楼里响起了一连串的喧嚣动静,伴随着种种咆哮怒吼,其声直上云霄。 “除魔师大人,就这么看着真的不要紧吗?” 在沈莫二人大战的时候暗戳戳摸到许轻凡跟前的花豆豆缩着脑袋,不忍直视那边惨烈的战况,怯生生地问了一句。 “没事,沈黎那家伙活该。” 都说了自己是小雨姐雷区,还好死不死地一直动手动脚。这泥人都尚有三分土性,更何况是脾气耿直,行事风风火火的莫雨柔。想用这种笨拙的方式来引起小雨姐的注意力,真不愧是剧本里情商低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男主角——这和小学的时候往喜欢女孩的抽屉里塞毛毛虫的小霸王有什么区别? “嘿嘿,我也觉得。” 拿小爪子挠了挠自己毛绒绒的脑袋,花豆豆看着沈黎在莫雨柔的追杀下狼狈逃窜的模样,甭提有多解气了。 许轻凡闻言,瞟了它几眼,垂下手示意花豆豆爬上来,花豆豆当即攀着小短腿趴在前者的掌心上,熟悉的清香让它高兴地哼唧了几声。 “噗——你是小猪吗?”那熟悉的哼唧声让许轻凡一时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他在花豆豆圆滚滚的肚皮上轻轻按了按,打趣道,“肚皮这么鼓,肯定是跑去偷吃厨房里的粥了,都被你吃完了?” “唔太好吃了,一时没忍住” 花豆豆也知道自己的行为非常不妥,不好意思地把脸埋在许轻凡的掌心,大尾巴讨好似的缠在他的手腕上,热乎乎软绵绵的非常舒服。 “果然是只贪吃的小懒猪!” 一个不轻不重的指扣落在花豆豆的脑袋上,许轻凡调笑道。 “我是隐鼠族的!不是猪!”被怀疑种族的花豆豆当即急了眼,气哼哼地叫嚷道。 “隐鼠一族啊” 突然意识到什么的许轻凡熟稔地抚弄着花豆豆的毛发,惬意地眯起眼睛的后者并没有注意到,先前一点难得的轻松笑意已经渐渐地从许轻凡脸上散去,最终恢复成惯常的平静漠然。 原剧本中,不久之后的沈黎和小雨姐将会在一次“鬼屋探险”的事件里发现一具备受折磨的幼年期隐鼠族的尸体,并因此撞破一件惊天的阴谋。 失踪的幼年白妖魔,小雨姐特殊的体质,当初沈黎的小队全军覆没的真相原来都是某个庞大计划背后运转的一环,以最终的目的作为线索,将所有的一切串联而起,牵一发而动全身。 明媚又不刺眼的晨曦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室内,为隔着沙发遥遥对峙,针锋相对的沈黎和莫雨柔,趴在许轻凡肩头享受贵宾级待遇的花豆豆,还有忙着收拾餐桌的许轻凡他们一一披上淡淡的金色纱衣,枝头的嫩黄色雀鸟蹦跳着发出清脆的啼鸣,新的一天正式开始。 或普通或不普通的人和妖魔,鸡飞狗跳却又温馨的日常。 像极了暴风雨前的宁静。 平凡,却也弥足珍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第十章 第十章 铅灰色的阴云沉甸甸地垂挂于天际,荒芜而崎岖的土地上,隐约有几个男女的身影在不断地高速移动。在他们身后,如同牛奶般粘稠雪白的浓雾蔓延四散,吞噬着不久前他们经过的地方,像是有意识地要将几人逼上绝路,漫不经心地展露自己的爪牙。 “这样下去不行。” 几人中为首的一个青年男人察觉到雾气蔓延的速度越来越快后,本就严肃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沉默半晌后,他毅然把手上捧着的,由重重封印符箓密封起来的盒子交给为居第二的白衣男子。 “我至少能拦住它两个小时,你们趁机离开这里!不管怎样,一定要把盒子带回去!” 语罢,男人果断逆向而行,冲入浓雾之后,再也没有出现。 原本的六人小队没了队长,只剩下五个眼眶通红的男女咬着牙继续死命前进。 三个小时后,浓雾再度出现在几人的视线中。 白衣男子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转身把盒子递给身后五大三粗,此时此刻却哭得活像个大姑娘的壮汉。 “我家院子的桃花树下埋了几罐好酒,回去之后记得给我捎上几杯,那可是上等的桃花醉。” 他朗声大笑着,头也不回地钻进了雾气里。 壮汉发出一声响亮的抽噎声,把盒子紧紧贴近胸口,另一只手滴滴答答地往外渗着血珠。 两小时之后,阴魂不散的浓雾再度追上了他们的脚步。 “死人脸,我一直看不上你的性子,但是我清楚你的实力,这盒子就交给你了。如果可以的话,帮我照顾好盈盈。” 重重地将盒子放在一个戴着帽子,浑身上下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冰冷气息的男人身上,壮汉恶狠狠地敲了敲鼓鼓囊囊的胸口。 “你这怪物,大爷这就来和你过上几招!” 他摩拳擦掌,嗷嗷怪叫着冲入白雾之中,再也没了声息。 由原本的六人小队锐减成三人,被大汉托付了盒子的男人往下扯了扯自己帽子,掩住此时的脸色。而另一边背着右脚受伤的女子奔跑的沈黎,明显感觉到背上沁凉的湿意,滴滴答答,是宛如雨点般落下的泪珠。 又是两个小时过去,戴着帽子的年轻人看着逐渐逼近的大雾,漠然地把盒子放到沈黎手上。 “活下去。” 嘶哑低沉至极的声音,从很久不曾开口说过话的嗓子中传出,这是沈黎和他背上的夏雪怡第一次听他说话,却也是这辈子最后一次。 又是两个小时过去。 “到我了,阿雪。” 遥遥望向只隔了数里远的出口,沈黎如释重负地轻舒一口气,笑嘻嘻地把盒子随意塞到夏雪怡的手上。 “队长的画,竹子的酒,大牛的女儿,小凡凡的车,还有我的宝贝鹦鹉,从今以后都归你喽,照顾好他们。” “不用哦,小黎。”苍白如雪却温婉秀美的面容上缓缓绽开一抹明媚动人的笑容,夏雪怡轻轻把递到眼前的盒子推了回去。 “我的脚受了伤,体力也消耗的差不多,就算小黎你替我拖延了时间,能不能逃出去也是个未知数。” “虽然跑不动了,可是论搏命的话我还是有手段的。我们苗疆的女儿,不仅能救人活命,同样也能大杀四方。” “所以啊,小黎,队长的画,竹子的酒,大牛的女儿,小凡凡的车,还有我的那些草药以后就都归你啦。” 抬起手猛地推了沈黎的肩膀一下,看着他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几步,夏雪怡朝他轻快地挥了挥手,一如初见时的娇俏顽皮。 “一定,一定要活下去。” 沈黎眨了眨眼睛,忽然埋怨起这个鬼地方的风沙太大,迷了双眸。不然像他这样一直被队里人说是没心没肺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腻腻歪歪地掉眼泪呢? 队长。 竹子。 大牛。 小凡。 阿雪。 无论怎样,他不能死,至少绝对不能死在这种地方,至少得活到把这该死的盒子带出去。不然他们的牺牲就毫无意义,他们死前仍然还在记挂的事物,自己也无法保全。 抱着这样的念头狂奔着的沈黎在离出口不过咫尺之遥的地方,被突然从雾气中伸出的黑色触\\手绊倒的时候,他的内心已经濒临绝望。 二十多年的时间,他不信命不信\\教,也从来没有所谓的信仰,但是在那一刻,他的心中竟然前所未闻地开始祈求上苍。 “这就是你的愿望?” “如你所愿。” 恍惚之中,沈黎似乎看见那个在他摔倒的时候被甩出去的盒子发出淡淡的紫色光芒,耳畔传来高高在上,戏谑又不屑的调侃笑声。 下一瞬,被烈火炙烤,被寒冰侵蚀,被成千上万的毒虫包围种种远超人类承受极限的剧痛从四肢百骸中传来,如同炼狱般的折磨让他尖叫,让他咆哮,在地面上扭曲成各种各样诡异的形状。 与此同时,还有一股浓浓的,带着刺鼻血腥味的念头充斥着大脑,不断诱惑着他的神经。 ——名为怨恨和杀意的情绪。 都怪协会布置的狗屁任务。 都怪大牛毛手毛脚惹祸。 都怪队长竟然没想出逃跑的好法子。 都怪阿雪竟然受了伤拖延时间。 都怪他们太弱。 都怪他们愚蠢。 都是他们的错他们的错他们的错他们的错!! 杀杀杀杀杀杀!! 杀了他们! 只要杀了他们!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 “喂沈黎——沈黎!” 由一阵剧烈的晃动所惊醒的沈黎呆滞了半晌,痴痴怔怔地凝望着上方贴着米白色墙纸的天花板,与记忆里阴冷灰白的天空截然不同的景象总算让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先前的那一切都只是个梦境。 一场关于数年前那场被所有人刻意遗忘的“事故”的梦境。 “再赖床的话小雨姐要生气喽,早饭都凉了。” 站在床头抱着手臂的许轻凡没好气地提醒道。而趴在在头上的花豆豆更是唯恐天下不乱地摆着手臂,叫嚷道,“赖床没饭吃!赖床没饭吃!” 被吵得太阳穴一阵抽痛的沈黎冷冷地斜睨一眼某只最近愈发胆肥的隐鼠。 得意忘形的花豆豆在那冷得像是要结冰的眼神下,尾巴毛一炸,当即捂着眼睛埋到许轻凡的发间,小声嘀咕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你怎么了?” 发现沈黎今天的状态有些不对劲,许轻凡顺口问了一句,而后又特意用手撑在床上凑近了点盯着前者,“你的眼睛——” “又变紫了。” “啊?是吗哈哈这是家里自带的遗传,没什么没什么。” 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双眼,沈黎老大不自在地打着圆场,说出自己都不大相信的理由。 “瞳色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看他表现的那么慌张,如今顶着一对兔子眼的许轻凡顿时有些不满了,“我的眼睛颜色也和其他人不一样,也没见我这么遮遮掩掩的。” 他这么一提,原本心乱如麻的沈黎倒也对许轻凡与众不同的眼睛起了点兴趣,要知道色彩这么艳丽纯粹的红眸可不是普通人应该拥有的,其中必然有些什么隐秘,“后辈的眼睛那么漂亮,莫非也是从父母家族里遗传来的吗?” “遗传个屁。” 难得地爆了句粗口,许轻凡瞥了眼脸上写满好奇之色的沈黎,气哼哼地扭头,“你自己都不肯和我说老实话,我同你说这个干什么,我又不是傻子。” 闹了点小脾气的许轻凡很快摔门离开,独自留在卧室里的沈黎垂下眼眸,盯着自己洁白修长,与正常人一般无二的手指,神色飘忽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样人类的姿态,他究竟还能维持多久呢? 会不会在哪一天的梦境中,他将彻底堕落成了梦中那个被杀意支配的疯子c怪物,犯下无法饶恕的罪行? 沈黎不知道,也无法确定。 而正是这份不确定,让他心生惶恐和忧虑。 因为对那对姐弟特殊体质的好奇,他这个不速之客就贸贸然地插\\入原本温馨美好的小家庭之中,而且在不知不觉间竟然心生眷念。 他知道这样的行为非常危险,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这些事一无所知的后辈和凶女人。 是时候离开了,在自己还有能勉强维持理智的时候——沈黎暗下了决定。 他刻意忽略了心头涌起的那股淡淡不舍和刺痛。 而另一边,在离开沈黎的房间后,花豆豆忽然抽了抽鼻子,扭头确认大魔王的确还没推门出现后,贴近许轻凡的耳朵小心翼翼地说道,“轻凡大人,那个叫沈黎的除魔师不对劲!我刚才在他身上闻到了妖魔的味道,还是很臭很臭的血妖魔!” 许轻凡的脚步顿时为之一滞。 “你说他是不是披着人类皮的怪物啊?怎么想都很危险!我们要离他远一点!” 花豆豆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面色凝重——如果脸上的一团毛皱在一起可以算的话。 “这样的话,以后别再说了。” 把花豆豆从自己的头顶抱下来,许轻凡亲昵地摸了摸它的发顶,然后轻声告诫道,“协会里的每一位高级除魔师,都是曾经完成过对人类至关重要的危险任务的英雄。” “可是我”觉得自己被怀疑的花豆豆委屈地瘪了瘪嘴巴,正要开口辩解。 “我知道哦,花豆豆没有说谎,我相信你。” “但我也同样相信沈黎。” “他的身上或许有不能和其他人分享的秘密,其实这样的秘密每个人都有不是吗?——总之,只要他不干违背协会条例的事情,不伤害我和小雨姐,我就愿意信任他,听从他的指挥。” “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小脑瓜,花豆豆还是弄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在明知一个人对其隐瞒说谎的情况下,仍然可以交付信任。 大长老不是说过,人类就是狡猾贪婪又疑神疑鬼的低等种族吗?这和他说的分明不一样啊! 正低着头和花豆豆小声交流的许轻凡没有注意到,沈黎卧室的房门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悄然打开,而他本人则半倚在门框之上,抱着双臂,面带微笑,眼神柔软地看着不远处的一人一鼠,许久没有做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第十一章【捉虫】 第十一章 “那头猪还没起床?” 坐在餐椅上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看今天报纸的莫雨柔听到脚步声很快扭过头来,并没在许轻凡身后看到沈黎的踪影。她的柳眉一拧,不满地咕哝了一句。 “已经醒了,可能现在在洗漱吧。” 许轻凡眨巴眨巴眼,难得好心地替沈黎说了句话。 从那日沈黎借口无处可归强硬地留在这里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期间因为莫雨柔身上莫名出现的,对于普通妖魔有极大诱惑力的香味,她没少被袭击。 许轻凡由于自身学业的缘故,并不能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虽然他曾经腆着脸皮向沈黎借了点贡献值买了一堆防护性的符箓给小雨姐,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还是后来沈黎见他为了这事,就连正式任务的时候都开始走神,实在看不过眼,索性拍着胸脯把护送莫雨柔上下班地麻烦事应承下来。 期间在剧情的推动下,顺利达成了数次“英雄救美”的成就。 正是因为如此,如今的莫雨柔倒也不再像最早那般再对沈黎恶意满满,而是渐渐有了改观——当然,至于好感什么的还是远远够不上的——毕竟这货最初拉的仇恨值实在太高,想要把初印象扭转过来还需要一段相当漫长的历程。 原本一直趴在许轻凡头顶偷懒的花豆豆注意到莫雨柔愤愤的眼神,乌溜溜的大眼珠不怀好意地转了转,竖起自己的小爪子提议道,“在我们族里,偷懒不起床的鼠是没有饭吃的!” “在我们人类眼中,在背后说坏话的老鼠活该被打死。” 花豆豆的话音未落,伴随着一道慵懒随意的嗓音响起,还没等它反应过来,自己就被一只大手揪着后颈提到半空。 “呜呜呜呜我错了qq” 被提起的那一瞬间就知道那个人是谁的花豆豆当场哭出了声,在沈黎似笑非笑的目光中迅速缩成球来逃避这个残酷现实的它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多大年纪了,还跟花豆豆计较什么。” 感受到头顶忽然一轻,旋即转身发现沈黎这货正提留着花豆豆逗弄它的时候,许轻凡无语地抽了抽嘴角,刚要踮起脚把沈黎手上的花豆豆接过来,却见沈黎突然嘴角一扬,故意把手又往上抬了抬,正正好卡在如今还是个小萝卜丁的他只差一点就能碰到的高度。 “叫我一声沈哥哥,我就把它还你。” “” 这个幼稚鬼真是够了。 还不等许轻凡对此做出什么表态,之前一直在旁边围观的莫雨柔见自家宝宝好像要吃亏,首先炸了毛,顺手就从桌上抄了块牛角面包朝沈黎脸上狠狠一丢。 “砰——” 眼疾手快地将那面包纳入手中,然后随意地往嘴里一塞,沈黎一边大口大口地咀嚼着,一边还没忘记露出一个挑事的微笑。 嗯,这也是为什么小雨姐对沈黎的好感度始终徘徊在及格线上的最大原因之一——这家伙实在是太欠了。 无论言行举止之中都能流露出一股浓浓的讨人嫌气息,不得不说这也算是一种难得的天赋。要是放在网游里,沈黎绝对是肉盾的不二人选,拉仇恨的功力数一数二。 趁着两人日常怼上的功夫,许轻凡趁机把花豆豆从“魔爪”之下救了出来。可怜的小家伙方一被他接过,就哭哭啼啼地撞进他的胸口,那沉重力道让许轻凡都不由呼吸一窒,足见花豆豆情绪之激动。 “咳咳都说了让你回自己族里,非要留下来。你又不是不知道沈黎他性格有多坏。” 好气又好笑地摸着花豆豆柔软温热的绒毛,许轻凡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不久前家里被一群松鼠模样的隐鼠“大军压境”的壮观场面。 直到那时候他才知道,花豆豆对于隐鼠一族,不仅仅只是一个出众的天才,他还是这一任族长唯一的孩子,将来注定的下一任继承者。 为了把花豆豆安全地带回族里,隐鼠一方甚至派了族里地位仅次于族长的大长老——一只下巴上长满经典老爷爷款白胡须的大松鼠,让人印象相当深刻——出面。 不过只要看现在花豆豆还好端端地留在他们家里,就能知道那场闹剧最后的结局。 也不知道那时候花豆豆究竟把那位大长老拖到墙后说了什么,总之,虽然大长老和他手下的那一群隐鼠打手来势汹汹,气场也相当“强大”,可还是没能拗过小家伙的坚持。只能悻悻然地丢下几句诸如“我们一定会回来的”“可恶的除魔师”“一定要保护好少族长”之类的狠话,灰溜溜地离开了。 “我我才不怕那家伙!” 哭的都快打嗝的花豆豆艰难地抬起脑袋,抽抽噎噎地强调道。 “他在转头看你哦。” 许轻凡低下头在花豆豆耳畔小声提醒。 “噫!” 被吓到的小隐鼠炸成了毛团,贴着许轻凡的胸口再也不敢抬头。 恶作剧成功的许轻凡抿着嘴唇得意地笑了起来。 他抱着花豆豆走向餐桌,莫雨柔和沈黎早就结束了争吵,坐在距离最远的头尾两端,懒得再看对方一眼。 “宝宝快过来,这是小雨姐特意从网上学来的新菜,快来尝尝!” 莫雨柔献宝似的把盖着盖子的白瓷餐盘推了过来。 “后辈后辈,协会又上传了那个任务的新信息,目前只有高级除魔师才能阅读哦,来来来,再磨蹭就要被天网发现了!” 好整以暇地撑着下巴,沈黎得意洋洋地冲着对面脸色难看的莫雨柔抛了个媚眼,并顺利得到对方恨恨竖起的一根中指。 “小雨姐”听到所谓任务新消息的许轻凡顿时眼睛一亮,有些为难犹豫地看了眼莫雨柔。 “任务要紧,待会小雨姐帮你热一下就好。”虽然对沈黎这家伙总是和自己抢宝宝关注的行为感到非常不满,但莫雨柔还是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从宝宝和沈黎平时交流的只言片语来看,她依稀了解到,好像是妖魔界最近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就连人类这一方都受到了波及,导致这段时间来社会上相当混乱,什么灵异鬼祟的视频流传颇多——即使其中的绝大多数都会在第一时间被屏蔽删除,可还是造成了十分恶劣的影响。 —————————————— “妖魔界顶上那十二座大山里已经有一位发话,说是最近那起幼年白妖魔诱拐的事件背后,的确有人类插\\手的影子。” 将杯中的鲜牛奶一饮而尽,沈黎也没心思擦掉嘴角处沾着的那一点白色余迹,沉着脸色,语气相当凝重地把自己不久前在通讯栏上看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深吸一口气好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些许,许轻凡的小脸板得端正,“已经确认了?究竟是哪一方人类的势力?” “这个目前还不知道其实从最早的时候妖魔界那里就有谣言,说这是人类在蓄意向妖魔出手,打算再挑战争。如果不是有好几个妖魔都看见掳走幼年白妖魔的凶手的模样,事情的确很难讲清楚。”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沈黎对于目前泥泞一团的局势也非常无奈,“可是再到后来,又有妖魔发现,出事的竟然绝大多数都是人类妖魔签订不战协议后,得到封地栖身的白妖魔。清楚地知道它们的居住地,并且可以迅速通过其结界而不被发现的手段——” “怎么看人类这一方都脱不了干系。”许轻凡替沈黎接上了话头,“但以往这一切都没有根据,妖魔界那边虽然不满,却也不会把它放到台面上讲。这一次,是有了什么确凿的证据么?” “嗯。” 沈黎点了点头,把手机递到许轻凡眼前,示意他看。 许轻凡按亮屏幕,发现那竟然是一段视屏——从周围叽叽喳喳的交流声来看,还是妖魔一方拍摄下来的。 “一个贪新鲜的小妖魔托自己的父母带回来的水果机,正好让他把掳走白妖魔的罪魁祸首和埋伏的抓捕队交战的过程拍了下来。” 可以看出那个与时俱进的小妖魔的确是第一次用手机进行拍摄,画面非常抖动模糊。不过这并没有妨碍许轻凡看到那头有点像是放大版长着翅膀的斗牛的血妖魔在喷吐出威力巨大的火球时,身上隐隐泛出的清光。 那是符箓发动时特有的痕迹。 没有妖魔——哪怕是最顶级的那十二位大妖,可以直接催动除魔师专用的符箓力量,只有在一种极特殊的情况下,它们才有可能借用一部分,来增强自己天赋神通的威力。 这是一头与某个除魔师定下协约的契约妖兽。 “疯子。”许轻凡不可思议又无比愤怒地捏紧自己的拳头,“竟然让一头血妖魔成为自己的契约妖兽,那个除魔师还有没有一点身为人类应有的自尊和骨气了?他怎么不干脆直接变成妖魔?!” 每一个血妖魔都曾经吃过活人,它们的身上会因此散发着浓重的腥臭,并且在品尝过人类的骨肉鲜血后,它们就再也无法戒除这种滋味——它们的食谱之上会留下“人类”这个选项,并将之列为无上美味。 对于白妖魔,一部分的除魔师还能抱以善意和接纳的态度;但对血妖魔,唯有以杀止杀。 死了的血妖魔,才是好妖魔。 这是绝对不容退让的两族之争,从古至今,千百年来积累的血肉如海,尸骨似山,依然不曾结束。 直至一方彻底凋亡。 另一边的莫雨柔看着两个脑袋几乎快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的许轻凡和沈黎,颇有种“宝宝就这么被拐走”的心头酸涩感。为了转移注意力,她翻开手上根本没认真看过几页的城市新闻报,瞥了眼标题后冷笑着讽刺道,“什么时候纸面媒体也来这种标题党小编了还什么鬼屋惊魂,这是上个世纪的恐怖电影桥段吗?” 不想和沈大魔王靠得太近的花豆豆方才从许轻凡那里偷偷地溜走,此时正舒服地窝在莫雨柔的膝盖上啃面包,后者翻动报纸时的响动让它下意识地仰起头张望了一眼。 花豆豆小爪子上捧着的面包脱手落下,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它瞪大双眼,猛地跃身跳到了桌上,按住了那一张纸面,几乎都要把鼻子都贴到“鬼屋惊魂”标题下方的现场照片上。 “就是这里!就是这个地方!!” 再三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的花豆豆发出了尖锐的刺耳喊叫。 “我就是从这里逃跑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第十二章【捉虫】 第十二章 “你确定真的是这里?” 沈黎单手插兜,目带疑惑和警惕地打量着眼前这栋坐落于荒凉城郊的破落别墅。别的不说,光看它那年久失修,墙皮大片脱落,露出大面积的惨白内墙,外加长满青苔和藤蔓,显得格外阴森可怖的模样,的确不负报纸上所说的“鬼屋”之名。可除了这点之外,他并没有感觉到其他的异常之处——较寻常地方更为浓重一些的阴气除外,这种久无人烟的鬼地方要是阴气不重那才叫奇怪。 “就是这里!我才不会记错!” 因为沈黎那赤果果的怀疑态度而被刺痛了幼小的自尊心,原本因为重新回到这个噩梦之地而暗戳戳躲到许轻凡怀里的花豆豆信誓旦旦地挥舞着自己的小爪子,以示自己的底气十足,“看到那边院子里的那口井了吗?我逃跑的时候就是一头撞到上面,撞得头都晕了!” “噗——”沈黎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一不小心自爆黑历史的花豆豆:“”说错话了,好想死。 “咳咳,既然花豆豆你还记得撞”在花豆豆悲愤欲绝的目光注视下,许轻凡从善如流地换了个说辞,“还记得自己逃脱的时候遇见的事,说明它给你留下的印象很深,那为什么一开始遇见我的时候却表示不记得,什么印象都没有呢?” “我,我也不知道。”原本一直对自己的记忆很有自信的花豆豆闻言,用爪子脑袋沉思了一阵,最后还是一脸懵逼地摇了摇头,“和大人你相遇的时候,我是真的想不起来脑海里几乎是一片空白的。可是后来在报纸上看到这栋房子后,就好像突然被什么敲了一棍子,所有的回忆全都涌了上来,一眼就把它认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许轻凡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同沈黎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什么样??哪样??” 看着自己一直很崇拜亲近的小除魔师竟然像是和大魔王有了不需明言的默契,花豆豆心中顿生危机之感,扭着身体开始一连串地发问。 “白痴,意思就是你那时候虽然好端端地逃出了这屋子,但不是没有受到影响。至少宅子里的某样东西或者妖魔干扰了你短时间内的记忆,一直到你重新见到这座建筑时才被打破。”沈黎不屑地嗤笑道。 “哎?哎哎哎?记忆,我的记忆出毛病了?!”无视了大魔王的恶意讥讽,花豆豆一下子就从他的话语里找出了重点,捧着自己毛绒绒的脸蛋摆出了一张呐喊脸。 “既然你已经重新回忆起来了,就说明它的力量并没有那么强大,不要担心。”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许轻凡没好气地朝故意吓小孩的沈三岁扔了个白眼,然后低下头好声好气地摸了摸花豆豆的头顶,轻声抚慰道。 “无端端”被责怪的沈·三岁·黎:可爱的后辈总是因为一只妖魔生自己的气,他究竟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其实别看许轻凡如今表面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还有心情安慰受到惊吓的花豆豆,他的内心究竟有多崩溃,其实也只有自己清楚。 原因无他,不过是因为剧情又发生大规模的魔改罢了。 这栋“鬼宅”他当然记得,它在原剧本里的地位可以说是举足轻重——男女主就是在这里坚定了对彼此的感情,从而正式决定在一起的。与此同时,他们在里面遇见的白妖魔隐鼠的尸体更是揭示了一起可怕阴谋的序幕。 嗯,一只隐鼠的尸体。 今天早上,花豆豆在家中的餐桌上失态地喊出那句话后,许轻凡就知道剧情的发展硬生生地拐了个弯。 其实在遇到花豆豆的那个晚上,按照剧情,与沈黎爆发激烈冲突的自己理因受了不轻的伤,并没有出外接受那个引渡任务。也正是因为如此,一直在城市里四处逃窜的花豆豆还是没能逃脱最终的命运,重新被捉了回去,最终惨死。另一方面,不知道花豆豆事件的沈黎虽然对白妖魔的诱拐事件也很关注,但毕竟少了直接的信息来源,掌握的部分并不全面一直到后面小雨姐在同事的撺掇下误入鬼宅后,才出现了突破口。 ↑ 所以说,按照原剧情,应该是男女主进入鬼屋接受考验在前,发现惊天阴谋在后。可因为身为炮灰的花豆豆一直活到了现在,还成为他们家吉祥物的缘故,鬼屋的存在被提前曝光,而事先知道此地危险的莫雨柔自然不会再有可能因为同事的玩笑而决定前来“探险”。原剧情中至关重要的情节就这么大段大段地消失,男女主别说定情甚至彼此连好感都没生出多少。 蝴蝶效应的力量可见一斑。 如果不是系统已经提示只要完成分节剧情就能够得到奖励的话,许轻凡这时候估计就在打算直接下线了——剧情脱缰地实在太厉害,基本没有挽救的余地。 “看来这个鬼地方果然还是有猫腻的。”恶狠狠地瞪了眼被许轻凡摸得舒服地直打呼噜的某隐鼠,沈黎又转眼看向那栋即使暴露在耀眼炙热的阳光下,却依然显得凉气森森的旧别墅,褪去往日轻佻笑意的面容显得凝重而肃然。 刚想迈步走近点打量的他忽然感觉到一只软热的小手拽了拽自己的袖子。 沈黎莫名地心口一跳,肌肤相贴的地方像是过电般,有种麻酥酥的飘然感,他的耳朵尖悄悄地红了一片。 “别靠得太近,打草惊蛇不好。” 许轻凡很郑重地警告道。 作为玩家,提前翻过剧本的他可是很清楚别墅里面究竟有什么布置,对于像沈黎这样半人半妖魔的特殊存在而言,简直就是无往不利。原剧情要不是靠着足以打败一切的真爱之吻,身为男主的沈黎可能那时候就彻底堕落,顺带着把小雨姐都一道咔嚓了。 可如今小雨姐在他的一再要求下,不得不待在家里等消息。身为注定炮灰的小男配一枚,鬼知道他的真爱呸,他对沈黎这货一点真爱也没有,恶意倒是有一箩筐。可想而知,要是沈黎进了别墅着了道,那是注定要bad engg的结局啊!男主都扑街了,这游戏还能玩吗?十有八\\九会被系统判定为不及格,然后毫不留情地踢出去。 “后辈,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刻意忽略掉方才心头升腾起的怪异感觉,沈黎眉头微扬,笑眯眯地弯腰贴近许轻凡的脸,情态亲昵。 “你身上真是越来越香了啊。” 扑鼻而来的诱人香气让沈黎情不自禁地脱口说道。 “”许轻凡抬眸淡淡地瞥了沈黎一眼,赤红色的的眸子冷凝一片,后者却在恍惚之间看到了一簇熊熊燃烧着的火焰。 下一秒,伴随着许轻凡忽然后退的动作,沈黎毫不意外地发现朝着自己的面门直飞而来的三张爆裂符。 “喂喂喂,一次就来三张,你是真想杀了我吗?” 催动缚灵带险而又险地将三张符箓全都拦截下来,沈黎颇为“受伤”地抬手抹了抹眼泪,摆出一副大受打击的可怜样子。 “再有下次,直接,杀了你。” 眼见自己的攻击并没有奏效,许轻凡不满地冷哼一声,似是对两者间悬殊的实力有点愤愤。 “就是就是,五年起步,最高死刑!” 刚才的冲突中怕妨碍到许轻凡的动作,花豆豆特意缩着身子挂在他的后背上,直到眼下才义愤填膺地从许轻凡的肩膀处冒出脑袋,义正言辞地补充道。 沈黎\\许轻凡:“” 被花豆豆的童言无忌雷的不轻,许轻凡不轻不重地一指头敲在它的脑壳上,哭笑不得地骂道,“都是从哪里看来的,胡说八道。” “不是啊,大人,我是说真的!” 花豆豆眨巴眨巴自己黑豆似的大眼睛,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冲小除魔师认真告诫,“那个大魔王绝对是看上你了!” “我有好几次都看到他看着大人你发呆!” “他还老是偷嗅大人你身上的味道!” “那家伙一定是个变态!禽兽!连九岁的小孩都不哇啊啊啊!!” 灵敏的听觉足以让沈黎将花豆豆所说的一切都听得分明,脑门之上爆出n个十字路口的他对着被他强硬揪着后颈提起的花豆豆露出了无比和(凶)善(残)的微笑:“说啊,怎么不继续说啊,我在听呢,再想想还有什么好词。” 花豆豆:呜哇哇哇哇你这家伙是什么鬼耳朵我说话声音都辣么小了你还听得见呜呜呜呜qq 猝不及防下来不及提醒的许轻凡:傻孩子,男主这货别的不说,因为特殊体质的原因,五感那是一等一的强啊。 在恼羞成怒沈黎大肆欺压()天字一号怂包花豆豆的时候,许轻凡忽然听到了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那是他专门特设给小雨姐的。 他迅速地接通了电话。 “宝宝!宝宝!” “是我,怎么了,小雨姐?” “听我说,我刚刚才知道,公司里一个和我同一组的女生和他的男朋友说是为了什么大冒险,特地跑到你们说的那栋有问题的宅子里去了!” “你是说” “他们一晚没回去,家里人急了,眼下已经报警了,待会可能就有警察过来了!” “这样是有点麻烦。” 国家机关插足吗许轻凡眉头微蹙,希望协会那边能够尽快进行调停,不然派那些普通人进这鬼宅,分明就是一个接一个地送菜。 “不是,我的意思不是这个。” “??” “宝宝,有危险的地方,咱们绝对不要进去!他们自己作死,我才不要宝宝你为了救他们去冒险!” 公寓的客厅中,一边打电话一边踱着步的莫雨柔表情肃然,语气认真。 她可是很清楚自家宝宝那看似冷淡的伪装下,是一颗怎样温柔而善良的内心。知道鬼宅里进了两个活人后,天知道宝宝会不会为了救人而进入那栋看起来就很危险的建筑。 莫雨柔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勉强算是个善良的人。直到得知同事消息的那个时候,她才恍然惊觉,所谓的奉献和牺牲,只不过是自己一直没遇上让她变得无比自私极端的人罢了。 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在她眼中,也抵不过任何一点让许轻凡受伤的可能。 他们死就死了,别拖累宝宝就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第十三章【捉虫】 第十三章 沈黎在对花豆豆进行“爱的教育”的时候,也没忽略许轻凡那边的情况。发现他自从接听了明显是莫雨柔打来的电话后,眉头微蹙显得有些烦恼的模样,沈黎适时地止了揪着花豆豆耳朵的动作,凑了过来,“发生什么事情了?” 许轻凡正要回答对方,结果一抬眼就看见满脸迷茫,目光呆滞得像是在思考哲学三大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儿去?”的花豆豆,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没好气地横了沈黎一眼,先把他手上的花豆豆抢了回来抱在怀里,这才回答道,“有一对男女昨天作死跑到这宅子里面去,失踪了一晚上,他们家里人报了警,可能一会就回有人过来协会那边还没有回应吗?” 直到重新回到许轻凡的怀里,花豆豆这才活过来般嘤嘤嘤地哭出了声,到最后干脆直接把头埋进许轻凡的胸前,再也不吭气,像是为了躲避现实所以睡着了。 “我几个小时前就把信息传讯过去,现在还没有任何回复。” 心里十分纳闷的沈黎听到这个屋漏偏逢连夜雨的坏消息后,同样大感头疼。 “总觉得有点蹊跷,按理来说这段时间有关失踪妖魔的消息应该是最受注目的才对。”许轻凡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分析着。 每每看到只比自己腰部高一点的小豆丁这么煞有介事地拧眉思索时,沈黎就忍不住自己想去揉对方脑袋的冲动。而他蠢蠢欲动的右手还没伸到一半,就被一条突然从许轻凡身后冒出的白色缚灵带猛抽了一下,不得不吃痛地收了回去。 “老是用我友情赞助的缚灵带打我,很过分耶后辈。” 讪讪地摸了摸自己被抽得红肿的手背,沈黎故作郁闷地“哭诉”道。 “不是友情赞助,是公平交易。”一点都不想和这家伙扯上什么朋友关系的许轻凡特意澄清道,“一个星期前我就把欠你的贡献值还清了。” “老是那么见外话说既然我都愿意替你出贡献值了,干脆就买最高级的缚灵带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买这种低级的,除了最基础的束缚作用外没有任何附加功能的白绷带呢?”说到这里的沈黎还很是遗憾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别的不说,那段时间后辈可能是出于借了贡献值而对自己有所亏欠的缘故,逗弄起来比以往还要有趣许多——红宝石般沉静清澈的眼眸中中汹涌而隐忍的怒火,鲜活至极的表情,轻轻抿起的红润唇瓣 “哎呦——” 思路一时走歪,半晌没回过神来的沈黎终于叫许轻凡偷袭得手,被后者的缚灵带卷起抛出了好几米远。 “虽然不知道你刚才想到了什么,但是绝对是很恶心的东西,以后请务必和我保持五米以上的距离,否则我不保证这样的举动会是最后一次。” 召回自己的缚灵带重新缠绕在手腕上,许轻凡神色不虞,声音也有些生硬,“至于为什么一定要白绷带型的缚灵带这个问题,不过是因为习惯罢了,我从三年前第一次出任务就是用它,顺手。” “咳咳等等,三年前你才六七岁吧?协会那群人就算疯了也不会给这么小的孩子委派任务。”明明刚刚被许轻凡扔出好远,要是正常人指不定得在地上躺多久,可沈黎这家伙竟然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地上站了起来,还有精神和余力发问,丝毫受伤勉强的表现都没有,足见其身体素质之强。 “与你无关。”一不小心说漏嘴的许轻凡难得慌乱地眨了眨眼,索性把话题重新引到原本的轨道上,“我听到警\\笛声了。” “” 两个从来没有直面过国家\\暴\\力机关的人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了半晌,最后还是许轻凡按捺不住无语的心情,“作为高级除魔师,前c辈你难道一点类似的经验都没有吗,快想个法子出来啊!” “谁说高级除魔师就一定要和警\\察或者政府高层打交道了,都是有分工的好不好。我是专司战斗的那一类,一年到头都在满地球乱飞,杀妖屠魔我在行跟普通人类打交道话说,你姐姐那种母老虎能算普通人吗?” “你才是母老虎。”身为深度姐控的许轻凡第一时间对沈黎的话做出了反驳,旋即一脸纠结地咬了咬嘴唇,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般,紧了紧拳头,“如果他们真的是冲这栋宅子来的,还非要进去的话,先打晕再说,捅出来的篓子就交给协会反正也是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错。” “啧啧啧——”沈黎若有所思地撑着下巴发出有些古怪的长音,这让本来就有些不自在的许轻凡更加难为情了,到后面干脆就炸了毛。 “再啧一声试试!除非你能想出个更好的法子,不然就给我闭嘴!!” “没有没有,我觉得你这个法子很好,特别有效。”发觉可爱的后辈已经有恼羞成怒的趋势,沈黎十分知趣地开始顺毛捋,“只不过我没想到,一向都是乖乖牌的后辈竟然能想到这个出格的法子,怎么着,是不是被我这个榜样所引导了?” 这一次还真不是沈黎夸张,他是真没有料到首先提出这个法子的人会是许轻凡。听说警\\察要来的时候,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此。不过他自觉说出来也会被后辈鄙视外加否决,所以也没有多加细想。 毕竟这一段时间以来,每天晚上闲着没事做的他,最大的乐趣就是暗戳戳地跟在许轻凡身后,看着他完成各式各样的任务——处决妖魔前照本宣科地念出法规的样子特别一本正经,让人忍不住想欺负;时不时还因为发现自己而露出愠怒又无可奈何的小模样同样也十分诱人 咳咳,当然,他的意思不是说做了这么久的“背后灵”,自己最大的收获只有后辈很可爱这一点——虽然后辈的确非常非常可爱——嗯,他还发现小轻凡是一个对任何事都很较真,非常注重规矩的人。 这一点从他每每杀死作恶的血妖魔前都会一一历数它的罪行就可以点端倪。 这个规定其实是协会成立之初就有所规定,当初的意思是说“尊重妖权”“让你死个明白”之类的无稽之谈。时间一久,类似此种繁琐又没什么好处的条例早就被大多数除魔师抛到了脑后,其中自然也包括满脑袋肌肉的沈黎同志。所以一开始他还好奇地问了一句,结果成功收获许轻凡鄙视外加震惊的眼神一枚。 再之后,许轻凡甚至以“身为高级除魔师居然连这种事都不知道简直是协会之耻”为理由,从头到尾地把足足上百条的协会条例从头到尾地给沈黎过了一遍。当时的沈黎头一次在心中生出“后辈真是太可怕了”这样的念头。 综上所述,素来循规蹈矩的许轻凡会在这么轻易地说出事后十有八\\九会被协会追责的计划,无怪乎沈黎会这般吃惊。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平时按照协会的条例执行任务只是因为这样对我对事都有帮助,又不是真的榆木脑袋。” 沈黎的态度自然让许轻凡十分不满,他转过身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找了出不起眼的矮墙藏好,“声音越来越近了,你还不躲,想和他们正面撞上吗?” “就来就来。” 沈黎一溜烟地跑到矮墙之后,只不过这堵墙实在是太矮了,由许轻凡躲着刚刚正好,轮到他的时候就不得蹲下半截身子才能不露出破绽。 “附近那么多藏身的地方,为什么一定非要躲到一起?”被沈黎扭曲的姿势蠢到了的许轻凡忍不住刺了一句。 “嘿嘿,你不懂。” 紧贴着许轻凡躲好的沈黎轻轻挠了挠脸颊,感受着近在咫尺的温热,故作深沉地笑道。 “阴阳怪气,一看就很古怪。” 还不待许轻凡细究其中的古怪,一阵汽车刹车声迅速引开了他的注意力。他悄悄地探出小半个脑袋,映入眼帘的汽车上熟悉的颜色和徽章,只要是这个国家的人,都能第一时间辨认出来。 怕什么来什么。 许轻凡和沈黎交换了一个眼神,并不做声,而是静静观察着对方还有什么动静。 最终拉开车门出现的只有两个身穿警\\服的男人,一个是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另一个则是嘴巴上长着一层细软胡须,一看就是刚从学校毕业不久的小年轻。 也不知道他们彼此交流了什么,年轻的那个男人很快又一脸郁闷地掉头从车上拿出了一个工具箱,顺便还取了一个手电筒。中年男人见状,这才轻轻点了点头,抬手举了举那栋阴森森的高大建筑。 年轻男人顿时一改方才的恹恹,热切地挥舞了一下手臂,又招来中年男人的一记爆栗。 “王叔,你别打我了!再打我就被你打笨了!!” 揉着自己隐隐作痛的后脑勺,今年七月才刚刚离开警\\校的年轻警\\察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瓜娃子本来就憨,多敲几下还能让你长点记性!” 被唤做王叔的中年男人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第一次做外勤,给我机灵一点。” “是是是,您老什么时候还见过我不机灵的样子?” “我天天见你小子搞幺蛾子。”王叔见这小子越来越有翘尾巴的驾驶,没忍住笑骂了对方一句,“连工具箱都忘拿的憨货。” “这不是一时激” 走在前面开路的王叔听到身后的年轻人突然间没了动静,兀自纳罕着,耳边便听到了什么细微的异样声响。 心头警铃大作的他根本没有回头,二话不说地就是一个矮身滚地,迅速离开了那片给他带来威胁感的地方。 可惜,在有心算无意的情况下,这位经验丰富的老干\\警还是没能逃过昏迷的命运。勉强支撑着自己的神智直到一阵脚步声传到跟前,他最后纳入眼中的只有一高一矮的两道模糊身影。 其余的,却是什么都没能观察到。 “下手重了。” “啧,没想到第一下会被躲过,后来就没忍住认真了点后辈,他没事吧?” “得在床上躺上一段时间了,沈白痴。” “能别叫我——” “沈白痴你好,沈白痴再见。” “”qq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平生第一次袭\\警的感觉怎么样?” 嬉皮笑脸地看着许轻凡用缚灵带将那个年轻点的警\\察搬回警\\车座椅的沈黎随口问了一句。 闻言,许轻凡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抬起头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你还傻站着干什么,难道就让他们一直躺在地上吗动作轻点,他本来就被你弄伤了!” 看着被自己一提醒才想起还有个中年警\\察昏迷在地的沈黎满不在乎地用自己的黑色锁链把对方“提”起来,许轻凡吓了一跳。 “啧,真麻烦。”不得不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让警\\察躺到警\\车后车厢,沈黎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 “什么麻烦。”许轻凡被男主这货的无耻震惊了,“你也不想想是谁失手把人伤重了的,明明一开始就说好只要让他们昏过去一阵就好了!” 越说越气的许轻凡索性不客气地朝沈黎伸出手,“拿出来。” “???” 顶着一脑门问号的沈黎沉思半晌,最后忽然灵机一动,坏笑道,“原来后辈你也挺懂的。” 说完,他毕恭毕敬地弯下腰牵起许轻凡的手掌,轻柔而深情地在后者的手背上烙下一吻。 “” 短时间内无fu\\ck可说的许轻凡干脆利落地一拳打在沈黎那张看起来还算人模狗\\样的脸上。 “你脑袋里装的到底都是什么?!”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许轻凡真是恨不得再来一拳把这家伙揍到九霄云外,“钱啊!我要你拿的是钱!无缘无故把人警\\察伤成这样,你总要拿出点赔偿吧!” 以沈黎的身体强度,许轻凡来势汹汹的拳头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痛楚,他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一副虚伪至极的恍然大悟表情,“哦,早说嘛,害我一开始都误会了。” 对此欲盖弥彰的行径,许轻凡皮笑肉不笑地甩给他一个“你看看我会不会信”的鄙视眼神。 沈黎“无辜”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老老实实地开始拿钱。 那款式老旧,一看使用时间就很久的钱包刚从他的怀里掏出来,许轻凡便不由表情一怔,像是有些吃惊的模样。 “我的钱包是不是很好看?” 察觉到许轻凡表现的沈黎随口问道。 “不好看。”许轻凡言简意赅地回复。 沈黎也不着恼,从卡包里拔出一张金灿灿的,看起来就很有逼格的□□就要让缚灵带伸到警\\车里,还没到半截,就被忍无可忍的许轻凡用自己的缚灵带拦了下来。 “你个傻,谁让你拿□□了!生怕他们事后找不到你吗?!现钱,拿现钱啊混蛋!”按着自己不断挑动的青筋借此来缓解心中无力感的许轻凡咬牙切齿地说道。 “可是我钱包里现钱不多啊有了支一宝,现在谁出门还带那么多现钱,对了,我转他们支一宝账号可以吗?”特意把自己仅装了几十块零钱的钱包递到许轻凡跟前让他看清楚,觉得自己被误会的沈黎委屈极了。 “好吧,你赢了。”许轻凡就算是脑袋瓦特了也不会让沈黎做出给被自己打晕的警\\察转支一宝的行为,那简直就是可以被载入史册的蠢事,一辈子都甭想抬头做人,“我身上还有几百块的现钱,虽然有点少,但给了总比没给好。” “后辈你还这么小,身上居然带了这么多的钱,不怕丢了吗?” 沈黎心有戚戚的样子让许轻凡一瞬间就确定他以前肯定遇到过这种事。 这蠢货。 “小雨姐最近每次出门前都会塞钱给我,说是“一切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虽然每次我都会偷偷再塞回去,不过这次还没来得及就出门了。” “那个母咳,那个莫雨柔对你还真是挺好的。”被许轻凡充满杀气的眼神扫了一眼,怕又惹其生气的沈黎不敢再口花花,老老实实地评价了一句。 “小雨姐当然对我很好。” 许轻凡与有荣焉地仰起头,素来冷淡稀缺表情的小脸上每次提起莫雨柔都仿佛在发着光。 心中吃味的沈黎酸溜溜地撇了撇嘴,索性扭头看向那两个因为接了不妙的任务而倒了大霉的警\\察,“光是打晕他们也治标不治本,如果他们的上层察觉到不对又派人过来怎么办?” “这是我应该问你的,协会那边还没有消息吗?当初可是你说高级除魔师的信件会在第一时间内被受理我才”还没把话说完,许轻凡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一般,脸色骤变。 “发生什么事情了?你的脸色好难看。”沈黎关切地凑过脸。 陷入头脑风暴之中无法自拔的许轻凡显没有意识到某人又在暗戳戳占便宜的行为,而是喃喃自语地低声说道,“之前不是说过,这起大面积掳走幼年白妖魔的事件背后有人类除魔师的影子吗?如果这幕后黑手就出在我们协会本身呢?甚至很有可能是位于极高位置的,至少地位不低的。” “!!!”完全没想到许轻凡会提出这么大逆不道猜测的沈黎乍然一惊,但沉心细想之后,竟是同样觉得大有可能。 不然根本无法解释为什么他一个高级除魔师传达,又是如此事关重大的事务会被协会漠视忽略这么久的时间,按照协会往常的效率,这时候都应该有一大片人把这个地方团团包围,打着各种各样的名义屏蔽来自其他国\\家行\\政\\部门的窥伺了。 “事关重大,我们也不能妄下定论”即使是向来大大咧咧粗神经的沈黎此时也不由出了一头冷汗,实在是如果这便是真相的话,无论对人类一方还是妖魔界,都会是一场可怕的大地震。 对于妖魔界,他们自然可以以此为借口,质疑协会的公允和立场;而另一面,除魔师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虽说协会统御着大部分的除魔师,在人类一方风头无两,可这并不代表黑暗之中没有其他势力暗暗觊觎着它的地位。 那十二位大妖里最年长的玄龟妖曾经感慨过,若是人族除魔师的内\\斗和外\\战一般擅长的话,天妖山可能早就被他们打下来了。 虽说其中有点故意抹黑的意味,但令人尴尬的是,历史上除魔师内斗出现大面积伤亡的事还真不是孤例,甚至可以说伴随着同妖魔斗争的历史。 “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个误会,或者是协会那边的接线员突然偷了个懒。”沈黎的眉头抽动了几下,最后有些乏力地感慨道。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想出的借口是那么苍白无力。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 深知之后的剧情究竟会如何发展的许轻凡口不对心地应和了几句。 “不管怎样,我们现在还是先离开这里比较好,天知道那头血妖魔会不会突然回来哦,还要带上这两个警\\察。” “要不我们直接开着这辆警\\车走吧?”长这么大什么交通工具都玩过,就是还没开过警\\车的沈黎兴致勃勃地提出一个相当馊的主意。 “驳回。” 许轻凡想也不想,直接开口拒绝。 笑话,打晕人警\\察后还大摇大摆地开着对方的车子跑路,这么嚣张行为是很败人品的你不知道吗?! 被许轻凡毫不留情地回答打击到的沈黎,顿时就像沙漠里缺水的植物般焉巴了下去。 “你带那个年轻的,我带那个年长的,先把他们安置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因为担心沈黎这个毛手毛脚的家伙领着伤号,路上又把人家的伤势加重,许轻凡很快就对人员做出了分配。 结果可能是由于许轻凡之前偷袭那位年轻警\\察的时候怕伤到对方,下手太轻,在沈黎打算用缚灵带把他提溜起来的时候,后者竟然隐隐有了苏醒的迹象。 见状,沈黎一点也不客气地朝着他的脑袋狠敲了一下。 可怜的小年轻连眼睛还没睁开,又彻底晕菜了。 围观一切的许轻凡:“” 看来不是沈黎不适合带病号,而是这家伙压根就只会把每一个遇到的人都变成病号。 把缚灵带编织成一张席子的形状让中年警\\察在上方躺好,再扭过头同不远处那个直接被黑色锁链包裹成茧子的年轻警\\察相比,许轻凡嘴角抽搐了几下,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浓浓的同情之感。 “这样放着那警\\察不会滚下来吗?还是像我这样缠起来比较方便吧。” 沈·不要脸·低智商·粗神经·黎竟然还吐槽起许轻凡的搬运方式来。 “你蠢到我了,闭嘴。” 许轻凡冷笑一声,转身就走,连瞧都懒得再瞧沈黎一眼。 “哎哎哎,后辈你别走那么快呀,等我一下。” 仗着自己身高腿长的优势,沈黎一下子就赶上了比他早走片刻的许轻凡。 “怎么啦,瞧你这一副愁眉苦脸的小模样。”这时才注意到许轻凡闷闷不乐神色的沈黎情不自禁地说道。 在想之后的剧情究竟该怎么发展呗,因为一些蝴蝶效应和系统bug,剧本已经大暴走到我这个提前的剧透党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口牙!! ↑ 以上就是此时顶着一张苦大仇深脸的许轻凡内心最大的感受。 可是这些话他能直说吗?当然不能。 不过在很早之前就荣膺“惑世影帝”桂冠的许轻凡又怎么可能会被这样的一点小问题难倒。他很快垂下眼帘,像是想要掩饰住内心的动摇和不安,可是如蝶翼般不断轻颤的睫毛却早已将他的心情出卖。 “如果,我是说如果,协会里当真出现了蛀虫,整个除魔师领域,会变成什么模样?特别是,要是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而被揭露我” 我会不会因此成为一个罪人,一个动摇了协会根基的罪人? 后半截的话语许轻凡并没有说出,因为沈黎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牵起他的右手,那宽大了许多的手掌将他的紧紧收纳在掌心,显得十分温暖和可靠。 “没事想那么远的未来有什么用,床头桥头自然直嘛后辈,再说了,这天塌了还有高个子帮你顶着,就是现在这个头,想担责任还早得很呢。” 许轻凡抿着嘴唇,努力想把自己的右手抽回来,察觉这一点的沈黎唇角微扬,故意又加重了些手上的力道。 努力半晌而无果的男孩儿最终还是只能愤愤不平地选择了自暴自弃。 大获全胜的沈黎脸上不出意外地露出狐狸般的笑脸。 要是放在以前,许轻凡八成会觉得这家伙看起来邪气又狡猾,可是在了解他的本质后,再怎么看他的笑容,都莫名透出一股浓浓的蠢气,让人怎么都生不出防备之心来。 “切,我天天都在喝牛奶,很快就能长高的。” 许轻凡不满地轻声嘀咕。 “嘿嘿,等你长到我的肩膀这里再说这句话吧,小c后c辈。”恶意地比了个矮冬瓜的身高,沈黎如是作死地示意。 “”许轻凡猛地抬起一脚踹到沈黎的膝盖上。 —————————————— “安啦安啦,后辈,我发誓,作为前辈的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不要再杞人忧天露出那种表情了,叫别人看见还以为我欺负未成年呢。” “呵呵。”(;一_一) 在并不遥远的未来,断壁残垣之中,浑身被染满血色,恍若修罗的沈黎颓然无力地跪倒在地,用仅剩的一只手臂紧紧固定住怀中那具方才停止呼吸的躯体,像是要把其融入骨血般绝望而癫狂。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那一日在鬼宅之前,自己信誓旦旦许下的诺言——飘忽无力地像是美丽却脆弱的玻璃工艺品,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只有散成碎片,满地狼藉的下场。 他从来没有遵守过誓言。 他是个该死的骗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自那日的“鬼屋”事件后,许轻凡和沈黎二人的生活就好像骤然恢复了平静。前者继续着白天上学夜晚外出执行任务的日常,而后者则是一如既往阴魂不散地跟在许轻凡背后甩都甩不掉。 不过他们心中都很清楚,这样的“平静”不过是再虚妄不过的表象。至少在沈黎以高级除魔师的身份传递给协会消息却被生生忽视后,双方都已经撕破了脸皮。 许轻凡也曾经想过,以沈黎的身份,理因知道协会内部的一些密辛,至少对找出那条蛀虫有所帮助。可是那憨货当时却一脸郁闷地摊手表示,自己在协会里的人际关系匮乏得可怜,更是对那群官\\僚气息浓厚的上层敬谢不敏。平日里也只是接了任务就出外执行,和内部接触的机会少得可怜,更别提得到什么机密的消息。 他说这话的时候理直气壮得紧,还颇有几分“劳资不与他们同流合污”的洋洋自得,险些把许轻凡气得仰倒。 事态发展到如今地步,再如何惴惴不安也无济于事。 那座所谓的“鬼宅”在第二天就被人发现倒塌成一片废墟,而在其中发现两具死状凄惨的男女尸体这件事也在素来安逸和平的城市里闹出了好大一阵风波——由此导致的每晚巡街警\\员的增多也给许轻凡添了不少麻烦。 所幸他身后一直缀了个跟屁虫似的沈黎,实力暂且不提,论贡献值那可是大大的土豪,可以让寻常人下意识避开这片区域的驱逐符一洒一大把,让人不得不感慨“金钱”攻势无论是在哪个领域都可谓无往不利。 —————————————— 尖锐刺耳的破空声中,巨大的银色镰刀顺利将于空中仓皇逃窜的三首怪鸟拦腰砍断,化成血雨浸润了一整片茂盛的草坪。 一击得手,使用缚灵带将武器拖回的许轻凡这才去了脸上积沉的郁气。这三首乌喜人肉,尤爱生啖婴孩,是非常残忍的血妖魔之一。本身的攻击力不高,但是身为鸟类妖魔,速度极快,机动性很高所以在协会规定的征伐等级里位居第五,属于那种威胁性不大但特别恶心人的类型。刚才他在追击的过程中一连落空了数次,最后要不是沈黎出手打伤了三首乌的右翅,十有八\\九会被它跑掉。 “你占头功,这次的贡献值三七开。” 有些变扭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许轻凡本打算开口同沈黎道谢,可是视线刚一落到那家伙写满“后辈我是不是很厉害快来夸夸我”颜文字的脸上,顿时什么感谢的心情也没了,僵着脸沉默半晌后方才干巴巴地挤出上述的话语来。 没有得到预想中回答的沈黎干脆直接蹲下身与许轻凡视线齐平,黑眸之中闪动着皮卡皮卡的亮光,“先别管什么贡献值,还有呢还有呢?”——比如说对前辈强大实力的仰慕感激什么什么的。 “没了。”有贡献值就不错了,你个狗大户还想要什么。 伸出一指头直接戳到沈黎的额头上,看着他夸张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脸开始嘤嘤“哭泣”,许轻凡地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无动于衷地把手上的银色镰刀恢复成最初的挂坠模样。 “咝——” 手腕上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右臂轻颤,发出一声细不可闻地抽气声。 许轻凡原以为自己产生的动静细微得很,绝不会被注意到,却不想下一刻他特意藏到身后的右手就被不知何时站起的沈黎温柔又不容拒绝地抓了起来,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白皙温润的手腕,如脂如玉。 也正是因为如此,其上遍布的深紫色斑痕才更加触目惊心,形容可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紧紧凝视着那些丑陋狰狞的创痕,此时的沈黎目光锐利宛若鹰隼,倒是让习惯了这家伙插科打诨模样的许轻凡有些不适应起来。 “小事。”将袖子往上扯了扯以遮掩住自己手臂,许轻凡态度强硬地要挣脱开沈黎的束缚,而后者因为担心他动作太大伤到自己的缘故,只能无奈地松开手。“大概几个小时后就会消掉。” “那些都是反噬造成的伤口你的武器——”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的沈黎很快从记忆深处挖出了情报,而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愈发按捺不住自己的怒气,“你的武器和你根本就没有足够的适格度,它甚至在本能地排斥抗拒你,用这样的武器战斗,你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他在数年前到某个偏远地区执行任务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个年轻的除魔师,他贪图一把除魔刀的强大,同样也不顾他与其极低的适格度,勉强催动,平日里倒是相安无事,好像一切正常。结果在某一日遇到一头征伐等级十级的危险妖魔时,长时间地使用导致引动了那颗不定\时\炸\弹。 武器反噬,还没等妖魔下手,他自己就已经被炸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当场身亡。 “协会根本就不允许除魔师使用适格度低于60的武器,你不是自诩循规蹈矩,从来不曾违背过协会条例么,为什么”越想越是气闷的沈黎索性趁着许轻凡心虚低头的时候将他手上的武器挂坠夺了过来,恨声说道,“像这种害主的武器,没有存在的价值。” “97。” 在急怒攻心的沈黎一不做二不休地要把许轻凡的武器毁了的时候,沉默许久的后者忽然低低说了一句。 “??” 一时没弄懂许轻凡究竟是什么意思的沈黎不由愣了愣。 “我和它的适格度是97。” “不可能!”高达97的适格度,距离传说中的如臂使指,心灵相通的满级适格度也不过咫尺之遥,那是连诸多高级除魔师都无法接触到的领域,又怎么可能会发生这么严重的反噬情况? “我没必要在这种事上骗你。” 许轻凡用缚灵带重新把自己的武器从沈黎那里卷了过来,从百宝囊里掏出几张清洁夫的符箓让它们清理散发着刺鼻血腥味的现场。 看着对方特意背对着自己的身体,沈黎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冷静心绪,只觉得自己心头泛苦,连语气都不免低落了下去,“是不能和其他人说的秘密吗?” “不是不能,是不想。” 许久之后,许轻凡的回答才跟着夏夜的凉风一道飘了过来。 他默默地转过身,垂下眼眸,另一只手搭着自己的胸口,“每次想起来的时候,这里就会很疼很疼。” “我怕疼,所以不敢想。” 不知为何,听着这个早熟到一点都不像九岁的孩子难得说出的童稚话语,沈黎的胸口竟然也跟着一道抽动,传来了细细密密的疼痛。 “每次反噬的时候,难道就不疼了吗?”他声音嘶哑地问道。 “一开始会,后来习惯了就好了。” 眨了眨眼睛,许轻凡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右手背到身后,“看起来很严重,其实也没有那么难过。” “” 沈黎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告诉许轻凡,他撒谎的时候,表情是那么僵硬窘迫,连三岁的小孩都瞒不过去。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一时不知从何出涌来的冲动,让沈黎直接抛开了心头所有的顾忌,径自俯身将身量未足的孩子抱进怀里让他坐稳。 “你先放我下来!” 六岁之后就已经没被这么抱过的许轻凡涨红了脸,刚要抬手挣扎,却被沈黎直接攥住了手掌,“再乱动,我就要亲你了。” “你!” 被沈黎这货的无耻震惊到了的许轻凡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前者竟然还真说话算话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 好吧,这家伙的脸皮赢了。 良久之后,两人的身影都消失在公园的草地上,原本四下散开,兢兢业业打扫的清洁夫一边继续埋头工作,一边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八卦起来。 “那个大高个是谁啊?他怎么突然就把大人带走了??” “我还看到他亲了大人一下,他们肯定是恋人!” “才不是,大人当时脸上的表情那么吃惊,大高个绝对是在占大人的便宜,我还偷偷踢了他几脚呢虽然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噫!你怎么不早说!我也要踹他几脚” “欺负大人的混蛋高个!!” “可恶!” “过分!” “流氓!” ———————————————— 登高而望远。 在百米的高空之上俯瞰自己一直以来守护着的城市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即使许轻凡心中还在暗自恼怒着沈黎先前堪称放肆的举动,却又忍不住好奇地四下张望着。 俯首,红尘滚滚,车流不息;仰头,星光缀空,天际苍茫。 特别是今夜将近十五,一轮硕大明亮到叫人屏息的明月低垂,像是抬手就能触碰到的错觉让许轻凡明知不可能,却还是伸出手往月亮的方向探了探。 “摸到了吗?” 维持这样逆天的悬空状态显然耗费了沈黎极大的气力,他的额头上密布着汗珠,神色也有些疲惫。不过这样小小的牺牲,在注意到许轻凡比以往还要璀璨明亮几分的眼眸时,便统统成了微不足道。 “凉冰冰的,很舒服。” 素来表情稀缺显得老成严肃的乍然展露出的真切笑颜,就如同一树梨花倏忽绽放,春风吹乱了满湖池水。沈黎在那一瞬间几乎忘却了一切,只是专注而认真地凝视着许轻凡惬意欢欣的神情,缥缈昳丽得恍若一场不真切的梦境。 “那是石头一样硬邦邦的,还是水一样软绵绵的?” 良久之后,看到许轻凡还在闭着眼睛乐此不疲地“摸月亮”,沈黎顺着他的话头,打趣地问道。 “像棉花团一样,软软的,又很有弹性。” 沐浴着月光,就连发丝眼睫都被染上银白的孩子兴致勃勃地牵起沈黎的手凑近那轮圆月,“你也来试试。” “明明是暖乎乎的,哪里会是凉的。”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片刻的沈黎故意唱起了反调。 “胡说,暖乎乎的那是太阳,月亮摸起来一定是凉冰冰的。” “暖乎乎的!” “凉冰冰的!” “暖的!” “凉的!” 大眼瞪小眼地僵持片刻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似乎都是在嘲笑对方的幼稚。 也是在这时候,沈黎一边笑着,一边还忍不住戳了戳许轻凡还带着婴儿肥的软糯脸颊,“看看你,头发都白了,更像是小老头了。” 可能是因为心情太好的缘故,许轻凡难得没有立刻发火,而是像赶苍蝇一样拂开了沈黎作妖的手,“你的头也不也白了,老不修。” ——“小老头”和“老不修”。 他们共白首的时间很短很短,短暂到仅是某个月夜里中再渺小不过的一个片段。 等到一片乌云漫不经心地飘过,那痕迹便已经消失。 再也没有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那是一个再俗套不过的故事。 年届花甲的老人,眼睁睁地看着独子和儿媳与妖魔同归于尽,自己却无能为力。年轻时也是除魔师中翘楚,如今却疾病缠身实力大减的他因此深受打击,带着还在襁褓中的幼孙离开了伤心地,从此开始了居无定所的流浪。 不知道究竟是天赐还是诅咒,流着他们许姓一族鲜血的人,总是格外容易觉醒身为除魔师的能力——不过饶是如此,刚满周岁不久就能镇鬼见妖的“妖孽”,老爷子也还是平生头一次遇见,对方偏偏还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血脉,他唯一的乖孙。 老爷子的脾气倔,以前老伴还在的时候,经常笑称他为老犟驴,一着急上头,打定了主意,十头牛都拉不回,撞得头破血流也不肯服一句软。他腰板子挺直了大半辈子,和不少从前的故交朋友闹得不痛快,就是因为那宁折不弯的臭毛病。 在儿子儿媳死后,抱着还在嗷嗷待哺的奶娃,老爷子一夜之间憔悴了不少,鬓边也多了不少霜白。以往总是端着板着,每一条皱纹里都写着傲气的脸上难得添了点英雄迟暮的感伤和沉重,特别是在孙子的特殊体质展露后,他坐在老宅的石阶上抽了一整宿的旱烟,第二天白天便找上了年轻时割袍断义,自此不相往来的师兄家门,求了一条保命添福的长命锁。 可惜的是,老爷子破天荒的放下身段从身为顶级炼器师的师兄那得来的长命锁,并没有保得了孩子多久的平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没有任何自保能力却又拥有如此磅礴灵力的孩子对妖魔来说简直堪比人参果唐僧肉,不知引来多少或明或暗的觊觎垂涎。 又一次险之又险地把孩子从妖魔爪下救回来后,老爷子这次倒没有再抽自己心爱的旱烟,而是带着彼时已经学会走路的小乖孙,恭恭敬敬地在许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磕了几百个响头。几百个响头磕完,他就转手开始教还没满三岁的孩子许家传承千年的除魔手段。 每一个认识老爷子的人都说他疯了,或者说就连疯子都不会想到去教一个两岁的孩子如此危险又诡谲的知识。 “天地山青法无常,四象阴阳定坤乾”天际微亮,繁星仍在墨蓝的幕布之上闪烁,一个还不到石桌高的孩子就已经捧着本编线的古籍,摇头晃脑地念着其上手写的繁体小楷,童声软糯,语气却极为认真。 不远处的石板凳上,泡了一壶浓浓酽茶的老爷子捋着自己的胡须,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自身事自身明,老爷子清楚得很,以他如今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纪,再加上因为儿子儿媳的祸事而催心剖胆,肝肠寸断,想来也不是什么长寿绵延的命数。自己的孙子聪明伶俐又懂事,恨就恨在那遭天妒的体质之上,如今他还活着,尚能周旋一二,待到他寿终,一个至多不过十岁出头的孩子,无父无母孑然一身,又该如何再这世道过活? 靠自己的那些老朋友,亦或是托付给协会的守育所? 他曾经在心底升起过无数类似的念头,却又很快被他自己掐灭。 过命的至交好友他不是没有,协会系统规范的收留制度老爷子也信得过,可是这一切全都建立在他的乖孙是个普通孩子的前提上。 交情友谊这种东西,是会随时间消磨而渐渐变淡的,特别是在维系感情的一方过世的情况下,因为孩子导致的袭击和麻烦一次两次也许会被谅解,可如果是三次四次甚至无数次呢?同样,本就是出于责任感和补偿产生的收留除魔师遗孀的守育所更加不可能为了单独一个孩子,而让大部分人也受到牵连。 求人如吞三尺剑,靠人如上九重天。 他必须要在这条老命走到尽头前,教会孩子最最基础的求生手段。严苛也好残忍也罢,就算会被怨恨仇视,只要能够让他在自己走后,也能活得自由自在无所拘束,那么一切就都值得。 —————————————— “三岁生日的那一天,我第一次杀了只血妖魔。”低垂下眼帘,许轻凡的右手轻颤,沉默半晌后,努力用一种十分平淡的语气继续讲述道,“说是亲自动手,其实那血妖魔早早就被老爷子绑好了,动弹不得他把自己的除魔兵器,也就是那把银色镰刀交给我,让我斩下它的脑袋。” 沈黎的呼吸微微一窒。 三岁的时候,那个年纪的自己可能还光着屁股在村头街尾乱蹿,而他怀里的这个孩子,却已经直面了这个世界的血腥和黑暗。 “那个时候,我很害怕老爷子说着要给我一份大礼物,结果我走到院子里的时候,看见的却是一只比我的个头还要高上许多的大虫子。”舔了舔自己有点干涩的嘴唇,许轻凡努力挤出一抹浅淡的笑容,“它一见到我,还张大了嘴巴,露出一嘴尖利的牙齿,吓得我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沉默了片刻,沈黎低下头靠近许轻凡的发顶,轻轻蹭了几下。 沉浸于回忆的许轻凡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而是目光悠远地追思着那些被自己刻意遗忘的琐碎片段。 “凡事有一就有二,在手上沾了血妖魔的血后,老爷子就开始带着我去出任务他之前也曾经是协会的一员,只是后来受不了里面的条条框框,一个人跑出来单\干。所以接的任务既多又杂,碰上简单没危险的,他就交给我,自己在一旁站着做甩手掌柜。我那时候可真是恨死他了,觉得这个老头子又懒又坏,还特别啰嗦,活像只大苍蝇似的嗡嗡嗡嗡。” 耳畔仿佛又响起那道中气十足又聒噪的训斥声,还有皱巴着小脸捂住耳朵结果被发现后又重新迎来新一阵狂风暴雨的幼年自己,许轻凡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 被他的态度所感染,沈黎的嘴角也不由微微上翘,却又在许轻凡说出下一段话后,猛地僵在半路,凝固成扭曲怪异的弧度。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很久,从三岁的六岁,三年的时间,足够我从最初对除魔工作的排斥厌恶变得轻车熟路习以为常。我原来以为日子会一直这么继续下去这么继续下去也不错,直到有一天老爷子不知从谁那里接了个单,带回来一个古怪的盒子。” “古怪的盒子?” 因为当年小队全军覆没的惨痛经历而对“盒子”一词格外敏感的沈黎喃喃地念叨了一遍。 “对,一个看上去黑漆漆,摸起来冷冰冰的怪盒子。”许轻凡捏紧沈黎的衣角,殷红的双眸明灭不定,“我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个盒子原来的主人究竟是谁,又是哪个人向老爷子发布了这个任务,我只知道,大概是他拿到盒子的第二个月吧那天晚上没有月亮,天空灰蒙蒙的一片。” “老爷子用镇魂钉把自己固定在柱子上,让我用银镰杀了他。” “就像我三岁生日那年让我杀死一只血妖魔那样。” 感受到沈黎的身体变得僵硬,许轻凡晃悠着自己的小短腿,语调波澜不惊地继续说道,“我照做了。” “所以我一点都不介意银镰对我的排斥和反噬,我用它杀了它的旧主人,是我罪有应得。” 弑亲的惊天秘闻就这么平静冷淡地被许轻凡说出,就好像那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就好像他本人一点都不在乎——如果不是他揪着沈黎衣角的手指节泛白,明显是死死抓紧的模样的话。 这么久的相处时间,早已让沈黎看穿这个孩子用来伪装自己的面具,顶着生人勿近的表情和态度,内心却比谁都要敏感和柔软。 无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逼着这样的孩子亲手杀死自己,实在过于残忍。沈黎心里不免对那位素未谋面的长辈生出了淡淡的怨念。 不知何时将银镰挂坠取了出来悬放在眼前,许轻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还是没能抑制住自己颤抖的声调。 他的情绪开始失控了。 那夜凄厉的寒风,阴冷的天空,蔓延四周的血色一切的一切都在年幼的孩子心头留下了深深的疮疤,连时间这剂良药都无法治愈,被深埋进阴暗发霉的角落,默默地溃烂腐臭,触之生疼。 “他在求我,他求我杀了他。” 直着腰板活了一辈子的老爷子,脾气上来敢掀顶头上司桌子的老爷子,一直把“求人如吞三尺剑,靠人如上九重天”这句俗语挂在嘴边教育他的老爷子,面色铁青冷肃地朝他咆哮着。 “老爷子我信错了人,如今人不人妖不妖,眼看着就要变成怪物。堂堂正正活了大半辈子,临死了总不能晚节不保。你是我的亲孙子,除魔许氏仅剩的传人,替许家清理门户也是你的责任。” “动手!” “他就这么朝我吼着,直到我挥舞着银镰落下。” “他的血溅了我满身满脸,一直流一直流,直到把他身下的泥地都变得一片艳红我在院子里跪了一整夜,直到后来才发现自己的眼珠子也变得通红,就像那天晚上的满地血泊。” “我不喜欢照镜子,也讨厌不认识的人拿我的眼睛逗趣。” “你的眼睛和其他人也不一样,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说着的许轻凡忽然仰起头,看向沈黎那双漆黑如墨,和正常人没有多少区别的眼眸,“紫色的眼睛也很好看。” 荡漾着水色泪光的红眸流动着的惊心动魄的瑰丽色彩,而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流泪的许轻凡正窘迫地抬起手打算擦拭掉那代表软弱的液体,却被一直注意他举动的沈黎抢先了一步。 用修长白皙的手指一点点将眼角处晶莹的液体抹去,沈黎冲着许轻凡眨巴眨巴眼睛,“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夸我的眼睛好看,后辈你可真有眼光。” “不过呢,后辈,我要很严肃地向你纠正一件事情。” “适格度高达97的武器,是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对主人产生反噬的——毕竟作为除魔师的得力助手,它们自身也具有最基础的判断能力。” “如果它当真不愿意伤害老爷子的话,你那时根本无法挥动银镰,它了解并尊重了旧主人自戕的选择,根本不会因此记恨于你。” 沈黎维持着为许轻凡擦眼泪的动作,动作轻柔地捧起他的脸颊与自己对视。 “不是武器在反噬,而是你在伤害你自己。” “不是武器排斥厌恶,而是你在排斥厌恶。” “你憎恨着夺走自己唯一亲人性命的银镰,当然,你也更加憎恨作为亲自动手者的自己。” “你在自我惩罚,惩罚“罪有应得”的自己。” 许轻凡很想理直气壮地开口反驳对方荒谬的言论,也很想低下头躲避沈黎过于明亮锐利像是洞察了一切的目光。可是他徒劳无功地启合着嘴唇,却始终无法说出什么强有力的驳斥,他再如何挣扎动作,也没能从沈黎轻柔却坚定的力道下挣脱。 “你不用急着辩解,我只想问你一个最简单的问题。” “后辈轻凡,对自己三年前做出的选择,你后悔过吗?” 这个问题方一传入耳畔,许轻凡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变成了死灰般的惨白。 沈黎松开了捧着他脸颊的手,按着后背将许轻凡的脸贴近自己的胸口,垂下眼眸不去看这孩子难得狼狈仓皇的样子。 不久之后,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胸口传来一阵湿意,夜风拂过,沁凉入骨。 三年前,年少的孩子在院落里对着失去温度的尸体跪了整整一夜,他没有哭,兀自懵懂的心头更多的是茫然和无措。三年中,无数次的任务,无数次被自己的武器刺伤,他同样没有哭,以自我惩罚和厌恶的态度,沉默而容忍地接受着一切。 他早就该哭了。 那道溃烂流脓的创口,本就不应该被埋藏在角落,成为折磨自己身的利器。 撕开它,摆在阳光底下,上药,细细包扎起来,也许会留下难看的疤痕,却不会再说不得碰不得。 许轻凡牢牢箍着沈黎的腰,靠着他的胸口,无声却汹涌地流着眼泪。 沈黎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脊背,一下又一下,手心温暖。 若是此时许轻凡能够抬起头来,一定会诧异于沈黎面容上阴沉郁郁,仿佛山雨欲来的神色——实在是和他手上温柔至极的动作反差巨大。 黑色的古怪盒子信错了人人不人鬼不鬼变成怪物 他们小队当年从那处险绝之地带回来盒子究竟是什么?来自妖魔亦或是人类制造,它的创作者有什么目的,又是谁将其交给了轻凡的爷爷? 种种思虑涌上,沈黎一时间只觉得千头万绪无从抓起——本来动脑筋这种技术活就不是他所擅长的。 至于眼下,他更关注的是要不要把另一件真相同可爱的后辈提起。 之前沈黎还很难理解,为什么许爷爷非要逼迫轻凡将其杀死,直到他提起自己“人不人鬼不鬼”后,他方才恍然大悟。 虽然不知道盒子里装载的能够蛊惑人心诱人堕落的物件到底是什么,但沈黎很清楚的一点就是若是有朝一日自己当真堕魔,那讨伐等级也绝对不会低,甚至高得可怕。 妖魔界以实力为尊,规矩森严,不同品阶之间的能力也相隔天堑。老爷子当年肯定是发现自己堕魔的趋势无可避免,索性在理智尚存之际让自己死于许轻凡手上。沾染了他鲜血的孩子和武器,传达给外界的气息,足以震慑一大批心怀不轨的血妖魔——等级越高,越容易受到影响。 当真是以求人不如求己活了为信条活了一辈子的老人,便是身死,也要以自己的尸骨为基,为轻凡铺一条顺遂好走的阳光大道。 这样的慈爱太过深沉厚重,却也带着浓浓的血腥之气。沈黎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决定等轻凡再长大一些后,再把真相揭示。 很快,沈黎就发现自己的考虑纯粹是做了无用功,在他因此走神的时候,哭了许久的许轻凡早就枕着他的手臂昏昏沉地睡了过去,纤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晕染一片,如同清晨滚动着露珠的花瓣。 他怔忪着凝视着孩子泪痕斑斑的睡颜,良久之后方才捧着自己的良心(?)别过头,喃喃自语着:“偷袭可耻,阿弥陀佛”之类意味不明的琐碎话。 —————————————— 推开许轻凡卧房的窗口跳了上来,沈黎并不意外地看见一盏放在书桌上的暖黄色台灯,还有灯光下摆着的保温桶。 莫雨柔最近的公司接了个大单,身为主管的她忙得飞起,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熬夜等着许轻凡二人回来。是以她这些日子都会提早准备好暖胃暖身的夜宵,放在保温桶里。 至于花豆豆那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掳走白妖魔事件的刺激,不久前陷入了成年前积蓄力量的龟息期,眼下正躺在许轻凡特意布下的蓄灵阵里呼呼大睡,小日子过得十分悠闲。 因为许轻凡睡得很深,沈黎也不忍心打扰他,轻手轻脚地脱了他的鞋子和外套,再把他放回自己的床上盖上被子。又痴痴盯了他花猫般的小脸许久,沈黎这才猛地一拍脑袋,去浴室拿了块湿毛巾替许轻凡洗了把脸。 他就这样一直坐在许轻凡的床头,握着后者伸出被子的右手,乐此不疲地看了一整晚。 待到天际微亮,日头将升的时分,沈黎这才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转身回了自己暂住的卧室。 他的东西不多,衣服之类的杂物也整整齐齐地摆在最早带来的背囊里,所以很快就已经收拾齐整。 总有一天,他迟早也会变成一头六亲不认只知杀戮的妖魔,沈黎很清楚地了解这一点,也因此升起过离开的念头,却出于某种眷念和不可明说的心思自我安慰地拖延着时间。 必须在事态无可挽回之前离开。 无论如何,他绝对不能在这个孩子面前变成怪物。 沈黎推开那扇曾经予以他无数温暖和回忆的深蓝色大门,将肩上的行李稍稍整了整,走出了公寓。 他的背影被初升的朝阳拖得很长很长,却始终没有回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沈黎的离开和他的到来一般叫人猝不及防。第二天清晨许轻凡在餐桌上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端着玻璃杯喝牛奶的莫雨柔还半晌没反应过来。 待到她理清楚这里面的信息后,直接把玻璃杯重重撂在桌上,柳眉倒竖,极为恼怒,“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他是把我们家当成宾馆了吗?!” 许轻凡倒是对沈黎的行为并不意外,因为根据原剧本,里面的确也有这么一个桥段——沈黎担忧自己受那盒子诱惑而产生的体质会对小雨姐造成伤害,索性循着当年的线索找出了真正的幕后黑手,最后却被其暗算,成为启动绝阵的最后推动力。 总而言之,许轻凡一早就清楚男主会有离去的那一天,再加上昨天晚上诱导沈黎替他解开心结的时候,新一项的分节剧情业已经完成,所以沈黎如今在或不在于他都没有什么影响。 他只要一直等到有人催动献祭整座城市之人为祭品,以唤醒那头上古妖兽的时候,扮演引发男主爆发小宇宙的炮灰在最终登场片刻,就可以安心地落幕领盒饭,坐等游戏官方的赔偿了。 虽然许轻凡内心的小算盘打得哗哗作响,可他表面上却还是一如往常的冷淡,似乎一点都没受到沈黎离开的影响。他越是这番表现,莫雨柔就越是为他心疼。 宝宝的秉性她自然再清楚不过,毕竟他们已经一同生活了数年的时间。 可能是出于身为孤儿的敏感和自卑,宝宝在面对他人的善意总是有些不知所措,显得笨拙且不通人情。收养轻凡之初,她还因为这孩子的态度而惶恐了好一阵,生怕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才会让他对自己那么冷淡。 直到有一次她被长时间昼夜颠倒的繁忙工作折磨地发了一场高烧,躺在床上难受万分的时候,彼时才七岁左右的孩子硬是翻箱倒柜找出了药箱让她喝了药,又搬着小板凳上厨房熬了碗热气腾腾的白粥,烫得白嫩的手指都出了水泡,接着又小大人般蹙着眉毛坐在床头,一勺一勺喂着没食欲的她吃下小半碗的粥 等莫雨柔在许轻凡的照顾下舒舒服服睡了一觉,醒来时才发现自己额头上敷着的冷毛巾已经换了好几茬,而那孩子竟还一直守在床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观察着她的表现。察觉自己醒来时,微弯的眉眼和上翘的唇角竟比天上的骄阳还有明媚璀璨几分。 不过无论怎么说,宝宝这样的性子总是容易使人产生误会。早熟的表现和偏冷淡的性格让他始终无法融入同龄人的队伍,甚至有时候会被刻意针对和排斥。而大部分的成年人在见到这孩子的第一面时,都会对他与众不同的赤红眼眸感兴趣偏生宝宝最讨厌有人拿这作为话题。 所以当沈黎这家伙突兀地出现,横\\插\\入他们平静的生活时,莫雨柔即使不满于其分走了宝宝一部分的注意力,却也欣慰于宝宝的身侧除了自己外,终于又多了另一个人的身影,不会再如以前那样,时不时地流露出寂寞孤独的神色。毕竟沈黎那货别的不说,聒噪起来真的就像只吵人的知了,有他在就别想清净。 特别是在知道宝宝每天晚上还要出外执行那么危险的任务时,有个勉强算是实力高超的家伙作陪总能让她安心些许。为了这点,她连那混蛋不时地对宝宝动手动脚这点都勉强忍了咳咳,虽然每次见到她都会拔斧\\子,不过毕竟没有真正砍\\到人不是? 随着这段时间的相处,莫雨柔也察觉到宝宝逐渐对沈黎放下心防,产生了信任——并肩作战之中诞生的情谊总是要比寻常的更加牢固和真挚。她很清楚这样的信任和感情对于一贯心事内敛又不善表达的宝宝多么难能可贵,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沈黎那个混蛋竟然一c声c不c吭地离开了! 要是他事先有说那么一句,就算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我要走了”,莫雨柔也不至于会这么愤怒。 初来乍到彼此生疏,无话可说,可若是临走了还一言不发,这又是个什么意思?交情不深,亦或是满不在乎? 仔细数一数,他在这留了也有快半年,百多天的光阴,连一句道别都换不得?他究竟把宝宝当做了什么?闲来时逗趣的玩具么? 越想越气,气得肺都快炸了的莫雨柔完全没了吃东西的心情。她恨恨地一捶桌子,震得桌面隐隐颤动,旋即怒骂道,“走便走了,以后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见一次打一次,打死为止!” 唔小雨姐的表现倒是和剧本里描述的一模一样。 默默扯了片吐司塞进嘴里的许轻凡暗暗想到。 看来剧情的惯性果然可怕,即使前面出了那么多篓子,就算至关重要的鬼屋剧情都被整个蝴蝶掉了,男女主之间竟然还可以互相吸引生出情愫小雨姐这颗水嫩嫩的大白菜,终于还是逃不过被沈黎那头不解风情的大野猪拱走的结局吗? 完全没想到许轻凡内心戏的莫雨柔转眼一看,见宝宝还是沉默不语地吃着早餐,面无表情的小脸上仿佛还隐带失落。她摸着下巴思考了好半晌,最后猛地一敲手掌,笑眯眯地凑过脑袋,“宝宝,你的生日不是要到了么?今年我们整一个大的怎么样?整十的生日一定要过得隆重一些。” “还有一个多月。”就这牛奶将口中的吐司咽下,许轻凡无可奈何地表示小雨姐操心得太早。 “一个多月算什么,眨眼就过了,这种大事就是要提前准备。”豪气万分地拍了拍胸口,莫雨柔的双眼中燃烧着闪闪发亮的斗志。 看着莫雨柔欢天喜地地翻找旅游杂志的背影,许轻凡垂下眼帘,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个剧本里的他,生于2020年11月16日,亡于2030年10月24日。 注定没有十岁生日那一说。 ——————————————— 小城最近愈发地不太平。 可能是由于近来人类与妖魔界摩擦颇多的缘故,后者拘束血妖魔的力度不再像以往那般强势,导致一部分眷念人肉血食的妖魔流窜。就连这座地处偏僻的三线城市都受了波及,以往一晚上能有两个针对血妖魔的任务便算顶天,如今三个四个的情况都不算鲜见甚至还有甘冒大不韪于白昼行动的胆大妄为之徒。 为了尽可能地减少伤亡,许轻凡特意让莫雨柔向校方请了长假,枕戈待旦等着血妖魔出现,精力的损耗要比往时重了不少。他也有想过向协会一方求援,可惜这次的妖魔潮并不是孤例,神州大地很多地方都出现了肆虐的血妖魔。便是麾下拥有数量庞大的除魔师的协会都陷入捉襟见肘的地步,虽然应承了他的请求,可天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真正派人过来。 这天晚上,照例出来巡逻的许轻凡沾了一身的山参味。 他嗅了嗅自己衣角袖口的淡淡的气味,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殚精竭虑地四处奔波对身体的损耗自然极大,他这些日子消减了不少,可把一直注意他身体的莫雨柔急坏了。便是在临出门前也要让他喝上几口炖煮了许久的山参汤,平时的餐桌上更是什么大补煮什么。许轻凡吃着倒是无碍,倒是一同跟着吃喝的莫雨柔本人像是补过了头,脸上一连冒了好几颗痘痘。 途经一条小巷口的他忽然耳尖微颤,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 年久失修的路灯灯光昏暗,甚至还不及顶头明月洒下的银辉。 借着黯淡至极的光亮,映入方一踏入小巷的许轻凡眼帘的,便是一幕血腥至极的画面。 一个成年高瘦男人体型,不知是人是妖的生物背对着他伫立着,右手提着一只只剩半截,鲜血淋漓的妖魔尸体,而左手则将另外半截尸体凑近自己的脸部,似是在不断咀嚼吞食。 夜风拂过,带来浓重的铁锈腥味。 许轻凡攥紧手中的银色长镰,放轻脚步逐步逼近那头不知来历的凶兽,蓄势待发。 一块碎石被他不经意间踢到,转动间发出咕噜噜的动静。 那人形的妖魔闻声,猛地扭头,首先将那半截妖魔躯体狠狠掷向许轻凡。 挥动镰柄将那还在往外滴答渗血的肉块拂到一旁,许轻凡抬眸冷眼看向对方,却见其脸上戴着半截溅着星星点点血斑的银灰色铁面具,只露出沾满鲜血和碎肉沫的嘴唇和下颌还有一对紫红色的竖瞳。 心神剧颤的许轻凡险些没能握住自己的武器。 而看清许轻凡模样的“妖魔”的反应甚至比前者还要不堪,他仓皇无助地把手上残缺不全的妖魔肉块扔到地上,用同样沾满血迹的袖口把自己一片狼藉的脸部擦拭了一阵,却只能让血色更加泛滥明显。 那双与普通兽类无异的眼眸中流露出深深的悲哀和痛苦色彩,空洞绝望得像是一片荒芜千年的沙漠。 他忽然转身就跑,动作夸张而狼狈,露出了背部大片大片的空档,丝毫没有防备抵御的模样。 直到他跑离小巷,彻底消失在除魔师眼前的时候,许轻凡仍然僵硬而执拗地紧紧握住自己的银镰,他遥遥望向那个奇怪的妖魔逃离的方向,却始终没有挥舞起自己的武器对其动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第十八章【入v通知】 第十八章 许轻凡神色莫名地凝望着不久前协会刚刚下达的,对于此前一段事件的解释,良久无言。到最后,他目含讥诮地摇了摇头,索性直接关闭了界面,懒得再去看那通篇的鬼话连连。 如今坐在窗侧的他可以清楚分明地看到,这座城市的上空笼罩着的灰黑色囚笼,以及顺其纹路逐渐蔓延的血色光华。 当这片血色光华覆盖住整个天穹之时,便是唤魔绝阵真正催动之刻,届时除了阵眼中心之人外,整座城市内的所有生灵都会成为那头被唤醒的凶兽的食物,绝无幸存之理。 “宝宝” 也许是他周身的气息太过阴沉,端着柿饼走过来的莫雨柔吓了一跳,不由呐呐出声唤了一句。 “小雨姐。”眨了眨眼,从忧思之中迅速抽身的许轻凡连忙起身替莫雨柔接过盘子放在桌上。 “怎么了?” “没什么,”发现宝宝的反应还是一如往常的平和淡然,没有一丝一毫消沉低落模样的莫雨柔不好意思地轻轻摇头,将其归咎为自己一时看错。见许轻凡仰望天际,她也同样探出脑袋往外瞧了瞧,“这天都灰了这么多天,一点阳光都不见,最近还闹起了什么传染病,真是烦死人了。” 停工停课,连续好几天都没有出门的莫雨柔此时心中怨满满——她都提前物色好送给宝宝的礼物了,结果还没来得及上店买,就出了这档子事,一直耽搁了下来。 许轻凡闻言,默然半晌,最后还是附和着她的话语点了点头。 不见日头的晦暗天色是因为阵法所致,至于那所谓的传染病一说,自然是出自协会的运作。不然若是有打算离开这座城市出外旅行的人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离开这一亩三分地怕是在绝阵发动之前,人类自身产生的恐惧和绝望就足以让他们崩溃。 穷奇意念侵蚀之人,昔年背叛之族血肉,数万生灵以命为祭唤醒那头上古凶兽的条件如今仅缺其一,而那关键的钥匙,就是此时坐在自己身侧一脸郁闷啃着柿饼的女子。 仇敌后人血肉。 当年一手提出封印穷奇的计划并成功执行的那位先哲,流传下的血脉,如今仅存的后裔,就是莫雨柔。 随着承载了穷奇一部分意志的沈黎的到来,两个因为千载蔓延下来仇恨而牵扯颇深的血脉互相牵引,莫雨柔体内的力量受到触发,觉醒了某样能力嗯,非常悲剧的不是诸如先知先觉之类的逆天天赋,而是引诱妖魔放松警惕的迷迭之香。 ↑ 一种除非自身实力超凡,可以一个打十个外,坑爹到了极致的能力。 想来当年的先贤本身一定实力爆表,靠着唐僧肉般的气息诱惑一群呆头呆脑的血妖魔上门送菜,再轻松利落地解决,非常简单方便。可是落在除这个天赋外与普通人类毫无差别的小雨姐身上时那画面简直不敢想象。 总而言之,虽然穷奇的神念如今活跃得不行,可是他的肉\\身毕竟被锁住了千年之久,那么漫长的时间,沧海都早已化作了桑田,想要让它真正活泛过来,还需要一个引子,名为仇敌血肉的引子。 从布置唤醒它的绝阵还需要当年背叛自己的妖魔一族后人的鲜血,就可以清楚看出来,穷奇这头凶兽,非常非常记仇,也不知道它和睚眦是什么关系,都是一样的小肚鸡肠。 根据原剧情里的发展,这时候已经彼此情根深种的小雨姐在自己这里得知沈黎被协会派来的除魔师追杀的真相后,义无反顾地出门去寻他。 最后经过诸如生离死别,深情呼唤,血肉牵引等等等等的狗血桥段,穷奇意念自沈黎身上被彻底驱逐,重新封印。男女主在大战之后倾颓倒塌的废墟中深情拥吻,happyendg。 嗯,除了自己这个倒霉炮灰先一步死在落幕之前外,这个大结局非常完美个鬼啊! 许轻凡十分怀疑这个剧本的编写者原来是想把诸如灵异悬疑侦破言情之类的剧情统统杂糅在一起,好让这个故事更加扣人心弦荡气回肠。 可惜脑洞虽然勉强足够了,情节设计却有硬伤,到最后就完全成了为言情而言情,一切逻辑和情节都为推动男女主的感情而服务。至少,他本人就非常怀疑就算沈黎那货身上的穷奇恶念被驱逐,恢复正常了,可那些参与讨伐他的除魔师们会轻易放松对他的警惕么?会从此认为他再度成为除魔师的一员,愿意再度接纳他吗? 而且在剧情大幅度变动的眼下,许轻凡即使知道小雨姐和沈黎之间有情(?),可没有经历过鬼屋之中的考验,他还是担心蝴蝶效应之下沈黎那货直接就把小雨姐给撕了 虽然那时候自己的分节剧情已经完成,足以顺利地脱离这个世界。可这样的结局,也委实对不住一直以来都诚心对待他的莫雨柔。 所以,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思考后,许轻凡毅然决然地做出了一个决定。 不就是用真爱唤醒男主角吗,谁说这种事一定要交给女主角了! 虽然他和男主之间没有真爱,可是他有系统商城开外挂啊! 除厄光环一出,妖魔鬼祟统统退避啊! 而且之后随着自己死亡,一了百了,也不会有人再怀疑为什么沈黎会突然恢复正常——统统归到被自己的死亡所震撼之上就万事大吉了。 打定主意的许轻凡等到莫雨柔离开后,将自己事先写好的短笺放在书桌正中,然后轻轻推开了窗户的一角。 “你要去找沈黎吗?” 与先前不同怯怯软糯的音调不同,显得更加成熟稳重的声音从许轻凡身后乍然传来,让他的后背猛地一僵。 “花豆豆,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不重要。”不久前刚刚从龟息境中恢复清醒,一身皮毛愈发油光水滑的花豆豆板着毛绒绒的脸蛋,十分严肃,“我已经从长老那里得到消息了,沈黎他” “沈黎不可能是凶手。” 花豆豆的圆脸顿时僵住,吭哧了半晌方才继续说道,“就算就算他不是凶手,可他如今被除魔师协会追杀,也断无生还之理,而且,他现在的模样” 回忆起长老传送给他的,沈黎如今的狰狞可怖的样子,花豆豆浑身的绒毛都炸了起来,“——和怪物也没什么区别了!他会杀了你的,除魔师大人,你不要去!” “那天在小巷一别后,我一直在找他。” 许轻凡埋头整理着自己的百宝囊,一边轻声说道。 “???”那时候还没有苏醒的花豆豆一脸懵逼地歪了歪头。 “我遇到了他四次。” “他每次见到我,都会很狼狈地逃跑。” “他没有伤害任何一个人类,也没有杀死过一头白妖魔。” “他吃的是血妖魔的肉,喝的是血妖魔的血。” “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他有意识的选择,还是血妖魔的血肉对他比较有吸引力。” “我只知道他还没有犯下无法挽回的过错。” “他还有救。” 戴上手腕护具的许轻凡抬起头朝着花豆豆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我要救他。” 很多很多年以前,那时年幼且懦弱的自己亲手杀死了自己唯一的亲人,浑然没有想过深究原因,又或者是不是还有什么挽回的余地。 因为这层愧疚和遗憾,他自我折磨了很长一段时间。厌憎着自己的武器,更怨恨着自己本身。 他不想,更不能再犯下同以前一般的错误。 既然那个人把他由回忆的深坑里拉了出来,这一次,就换他把对方从绝望的泥沼扯回来。 “早去早回。” 还不等花豆豆绞尽脑汁再想出什么有见地的劝阻话语,另一道竭力保持着平静的声音突兀地插\\入了他们二人的谈话。 “小雨姐”许轻凡触电般地将落在窗框上的手收了回来,双眸中难得闪烁着慌张又无措的色彩,“对不起,我” “是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吗?” 莫雨柔微笑着问道。 似是被她如今的神色所安抚,许轻凡轻轻点了点头。 “那就不需要道歉,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冲着许轻凡俏皮地眨巴眨巴眼睛,莫雨柔比出一个加油努力的手势,“烤箱里还烘着你最喜欢的芝士蛋糕。” “回来晚了,可就不好吃了。” “嗯。” “小雨姐,谢谢你。” 直到许轻凡跃出窗台,彻底消失在这个房间后,花豆豆忽然抖了抖耳朵,好像听到了滴滴答答的水声,他扭过头,看向了莫雨柔。 “呜呜呜呜,明明那么危险,为什么一定要去啊呜呜呜” “我们不去就不行吗宝宝呜呜呜” “我不要你去啊!” “你不要走啊呜呜呜哇哇哇呜呜” 不久之前还一脸温柔笑意的莫雨柔此时却在嚎啕大哭,泪水从她的眼眶中不断滑落,又被她迅速抹去,哭得像是失去了宝贵东西的小孩儿,狼狈又难过。 她很清楚,如果自己先前在许轻凡面前表现出这样的姿态,宝宝一定会心软,也就不会奔赴那么危险的战场。 可是刚才的宝宝,表情那么坚定,眼神又那么明亮,多么像一团燃烧跃动着的火焰。 她不忍心让那样的火焰熄灭,所以她选择微笑着目送那个孩子踏上自己选择的道路。 一如最初她看着那个孩子在深夜出外执行除魔师的任务,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之下般。 “傻宝宝笨宝宝,对小雨姐说谢谢做什么” 哭得直打嗝的莫雨柔挥着手臂忿忿然地说了一句。 “你要对我说的,是“我回来了”啊!” —————————————— “杀了他!” “杀了这只怪物!” “杀!杀!杀!” 混沌一片的大脑中充斥着血色的烟雾,周遭之人厌恶恐惧的声音一道道传来,更是加深了烟雾的颜色。沈黎抱着自己不断往外渗着鲜血的残损左臂在四散的石块废墟上不断逃亡着,不时躲避着四面八方激\\射而来的武器。 一条黑色的缚灵带突然从他的视线盲区飞来,眼看着就要将沈黎捆住,却见沈黎忽然险之又险地一扭身体,反手将那条缚灵带攥在掌心。 “不好!” “快松手!” 可惜这样的提醒来得太迟,在缚灵带的主人还来不及反应之时,沈黎就已经猛地扯动带子的一端,非人的巨大力道让其完全无法抵抗,几乎是双脚离地地倒飞了过来。 沈黎猛地抬手抓住他的脖子,眼眶之中血丝遍布,更衬得那双紫红色的兽瞳狰狞可怖。他本想直接拗断那个可恶人类的脖子,却不知为何,几乎被憎恨和杀意填满的脑海中倏忽传来微弱的意识,一个个头小小的,状似孩童模样的身影自眼前闪过。 沈黎知道“回不去了”是什么意思,却无法明白这样的自己哪里还有什么容身之处。 可他突然间不想杀人了,于是他扯着那个倒霉蛋的脖子,将他反手丢进了追击他的人群,砸倒了一片人。 “躲开!!” 正打算继续往某个方向逃跑的沈黎突然听到了一声无比熟悉,仔细追溯记忆却又是一片空白的声音。他不了解声音的主人究竟是谁,只晓得声音传来后,他的身体自然而然地就顺从其指挥,朝着侧后的方向躲去。 无数爆\\裂符在一瞬间内轰然炸\\开,四溅的黑泥盖住了沈黎大半的身体。 察觉到好像有人靠近的他猛地从地上跃了,抖落一身的泥土,充满敌意地看向来人。 那个出声救了他一命的人身材矮小,面容却是如遮云雾般一片模糊。沈黎只能嗅闻到从其身上传来的,诱惑至极的芬芳香味。一时间,他紫红色的眼眸中不禁流露出贪婪和渴望的色彩来。 察觉到这一点的许轻凡无可奈何地抿了抿嘴唇,倒是回想起他们初遇时的画面。 那时候沈黎这混蛋也是用这么不客气的眼神直勾勾地盯了他好半晌来着。 恍如昨日重现。 “喂,要来打架吗?” 不客气地舞了舞手中的长镰,许轻凡冲着沈黎勾了勾手指,“过来。” 一场双方都不曾动用全力的厮杀缠斗至此开始。 原本追杀沈黎的除魔师们面面相觑,看着一片混乱的场面,最后一起望向领头的那个中年男人身上,“副会长,我们还要不要” 被称作副会长的男人轻轻摆了摆手,饶有兴致地看着草地上你来我往战斗着的二人,“先看看情况。” 沈黎眼下的身体素质好到变\\态,等闲的攻击符箓落在他身上连个水花都不会激起,可是反击全靠动物般的本能,不成章法。许轻凡正是想借助打消耗战的战术,磨得他体力衰竭之时再一击定胜负。 但他却是忽视了自己血肉的香味对占据沈黎大半身体的穷奇意念的诱惑。 那样的诱惑强大到足以让穷奇强势地压下沈黎本身微弱的反抗,短时间内动用极大的力量。 用自己的缚灵带将体力不支的沈黎团团缠起,让其跪倒在地,许轻凡一步步地靠近兀自挣扎不休的沈黎,抬手摘下了他脸上的铁质面具。 面具下的那张脸颧骨突出,苍白憔悴,瘦得几乎脱了形,扭曲狰狞看人的时候像是一头可怕的怪兽, 浑然不似曾经一脸焉坏,邪气横生的年轻男人,可许轻凡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真的是你啊” 许轻凡的话音未落,脸上略带苦涩的表情便猛然僵硬了。 一只骨瘦如柴的手掌,将束缚自己行动的缚灵带钻出了一道裂口,悍然埋进了他的胸口。 银镰脱手落地,许轻凡的全身开始轻微地颤动。 “桀桀桀,是谁呢,小除魔师?” 跪倒在地的男人脸上扬起一抹恶意满满的笑容,缓缓收紧掌心,似乎是在感受那颗跳动速度愈发缓慢的幼小心脏最后的温度。 “反正不是你” 面对蓄势一击便穿透了自己胸口的男人,许轻凡没有畏惧地后退,反而倾身往前靠近几步,颤抖着抬起手,在对方愕然的目光中,将一直攥在手上的符箓贴在男人的脑门上。 “万物待静,心凝气清,意随念动,相间若余,万变不惊,无为无我。” 清心符。 “咳咳”嘴角不断流出殷红鲜血,动用最后的灵力催动那张符箓的许轻凡终于维持不了站立的姿势,颓然地软倒在地,一头撞进了沈黎的胸口。 “你闹够了没有啊,沈混蛋,咳咳” “够了的话,就给我赶紧回来啊” 他的右手软软地揪着沈黎衣领,有气无力地骂了几句。 语罢,那双染满鲜血的手掌沿着沈黎的胸口一路跌落,再也没了其他动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番外·沈黎、莫雨柔 番外·沈黎\莫雨柔 死后无轮回。 人类身死之后, 魂体化做灵气碎片, 与其他灵气碎片混杂, 融合重塑, 却是与原来的灵魂截然不同, 完完全全就是另一个崭新的个体。之后或为人或为妖或为魔或为其他生命,皆乃天数。 这本是除魔师中人人皆知的铁则, 从古至今从未有人质疑。 而此时的沈黎,却恨不得将这所谓的铁则天道一点点撕碎扯烂了咽入口中。只因为那份“理所当然”, 摧毁了他最后的那点微薄希望。 许轻凡死了。 死在他的手上。 他亲自挖开了他的胸膛,捏碎了他的心脏。 沈黎还清楚地记得, 那一日的灵台清明后, 短时间内恢复意识的他看到了什么样的画面。 他曾经以为在经历了朝夕相处生死与共的伙伴一个个死在自己眼前的悲剧后, 自己的内心已经变得足够坚强冷硬无坚不摧。 可他错误地估计了一切,他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伟大。 短暂的几秒——又或者说漫长得宛如数个世纪的时间里, 他像个疯子般咆哮嘶吼着, 诅咒着所有所能看到的事物;他又像个虔诚的狂信徒般, 祈祷着子虚乌有的某个神明, 降下雷霆降下火焰,吞没一切, 好让自己逃避那个人死亡的真相,好让自己接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许轻凡”这个人存在的事实。 可惜他并没有如愿。 生命于他是一场不见尽头的恶咒,凡是他曾经拥有曾经渴求的事物, 都会凋零陨落在他的眼前。 后辈葬礼的那一天, 他也去了现场。 那个名叫莫雨柔, 在他面前凶悍地像只母老虎的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苍白的面容之上泪痕未尽。 在见到他的时候,莫雨柔恶狠狠地扇了一耳光,扇得自己的指甲都整片翻折了过来。 可是她没有对自己说哪怕一句话,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冰冷漠然地就像是一个全然的陌生人。 多神奇的事情,明明那个女人一句话都没对他说,甚至连个眼角余光都懒得施舍给他,但他还是清楚分明地了解了她的意思,就好像“心有灵犀”一般。 如果他把自己的想法同她说道了,想来对方一定会恨不得拿刀子将他一块块剁了吧,那该有多好。 他早该死在那处不见天日的遗迹里,和队长他们一起埋骨其中,也就没了日后的颇多牵扯。 带出那个潘多拉盒子,连带着还把后辈的童年一道毁了。 是了,害死后辈爷爷的推手中自己占了一份,甚至到了最后,他还让老爷子最大的希冀落了空。 许家的末裔连十岁的生日都没有度过。 除魔许氏偌大的名头,注定只会成为历史上微不足道的一页,被后人轻轻揭过。 他被莫雨柔在葬礼开始前就赶了出来,不过后来他又用自己的手段混了进去。那张摆在黑色棺木上的遗照拍得一点也不好看,拍照的人技术一定很差。 母老虎讲了很多很多有关于后辈的故事,他的懂事,他的害羞,他的认真体贴和细心,那些自己都曾经见过感受过。不过也有很多,是后辈从来没有在自己眼前展露,只属于他与这个女人的回忆。 比如后辈喜欢所有的毛绒动物,最讨厌的生物是蜘蛛,怕吃辣,爱喝葡萄果汁,对甜食没有抵抗能力,经常悄悄地在刚刚晒好的棉被上打滚,养的小金鱼死了会难过一整天,听说饭后不运动容易发胖后会特意拉着她去散步 琐碎又细致,却那么真实鲜活。 是自己再也无缘见到的另一面。 葬礼结束后,宾客散尽,那个女人对着那张黑白色的遗照跪坐在蒲团前,继续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意味不明的闲话。 她扇自己巴掌时翻折的指甲盖已经让整根手指都红肿起来,她索性寻了个钳子把那指甲盖拔了出来,又找了块纱布将其团团裹住。 为了让自己参加葬礼的时候有点精气神,莫雨柔特意给自己上了点淡妆,而在泪水的冲刷下,妆容花了,灰黑色的痕迹横一道竖一道,再配上被她抓挠得乱糟糟的头发,活像个街头的女乞丐,落魄狼狈得不成样子。 照着镜子的她又低低哭了起来。 用符箓隐去身形在一旁伫立许久的他最终没有选择现身,而是用治愈符箓减轻了她的伤势,大概几个小时之后就能恢复。 每个人都有最落魄难堪的时候,在这种时候,不去打搅,给对方一个安静疗伤的时候或许才是最大的安慰。 她毕竟是后辈离开前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自己理应照顾好她。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一年又一年,不曾早到,也未有停留。 他看着莫雨柔遇上一个能够包容体贴那火爆性子的温柔男人,最终喜结连理。一段时间的柔情蜜意你侬我侬后,新生命悄悄走近这个美满的二人世界。 莫雨柔生的是个女儿,小脸蛋圆滚滚红扑扑的还挺可爱。想来若是后辈还在的话,以他那内敛柔和,对女性格外体贴照顾的性子,会把这小姑娘宠成怎样的小公主。 每年的十月份,莫雨柔的心情都会变得非常糟糕,特别是临近那几天的时候,她都会喝很多很多的酒,把自己灌得烂醉,对着一张双人的合照哭个不停。 她也向一脸好奇地对发问的孩子提起过,她曾经有一个感情极好的弟弟,也就是孩子的舅舅,他有着火焰般闪闪发光的眼眸,他是一个了不起的英雄。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处呢? 偶然看到莫雨柔抱着两岁出头的小女儿讲述那段久远却快乐的岁月时,沈黎的内心漠然一片。 即使小女孩知道照片里的那个漂亮男孩是她早逝的小舅舅,又有什么意义呢?她永远不会知道许轻凡是什么的人,也永远不会了解他最终所做的选择是多么的勇敢无畏。 小女孩没有亲眼见过那双燃烧着赤红火焰的双瞳,比骄阳还要明媚夺目的笑靥,听过他说的话,看过他做的事。 那个人早早地从所有爱他的人的记忆中落幕,容颜定格,再也没有长成的机会。 没有人知道他的未来会是如何。 一道惊心动魄的断裂口横亘在幼嫩的枝条上,还没抽芽的小树苗便至此枯萎。 ——————————————— br/又是漫长漫长的光阴过渡,花白的颜色漫上曾经墨黑的秀发,皱纹侵蚀着往昔光洁的肌肤,明亮的眼眸逐渐变得黯淡,健康和容颜被时光的磨盘一点点磨灭,沉淀而下的才是真正不可剥夺的财富。 某一日躺在摇椅上在庭院里懒洋洋地晒太阳的莫雨柔眼前突然多出了一道阴影。 她吃力地睁开沉重的眼帘,有些吃惊又有些不以为意地看到一张熟悉的,丝毫不曾因岁月磋磨而改变的年轻俊美面孔。 “你快死了。” 她听到那个叫人厌恶的男人如是说道。 “是啊,那又怎么样。”br/自宝宝离开后,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平和地对沈黎这样说话。 岁月的威力可见一斑。 “我有办法让你活下去。” “我不需要。”盯着伸到自己眼前的黑色药丸半晌,她最终还是颤巍巍地抬起手把沈黎的手推到一边。 “人生七十古来稀,我都活到这把岁数,再下去就要成精了。” 她忽然朝着沈黎露出恶意满满的笑容,大片大片的皱纹挤挤挨挨凑成一团,像是一朵乍然盛开的大丽菊。br/“你现在又是什么妖怪呢?曾经的除魔师大人?” “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沈黎闻言,随手将那颗也许会让无数人趋之若鹜的药丸碾碎,转身欲走。 独留她一人孤零零地坐在摇椅上,发出断断续续的欢畅笑声,到最后,又变成低低喃喃的呜咽。 宝宝你看到了吗?你所救的人最终还是变成了妖魔一般的模样。 他也许会不老不死,但是他始终都不会忘掉你。 他会永远永远地自我折磨,一年,十年,一百年,一千年,不得解脱,永无穷极。 好报应。 好报应。 正在垂头低声哭泣的她蓦地仰起头,慌乱地张望着四周。 方才很短暂很短暂的瞬间,她似乎感受到一双温暖却小巧的手掌轻轻拂过自己的发丝。 温柔熟悉得叫人忍不住心生不切实际的期待。 偌大的庭院之中空空荡荡,并没有第二人存在过的痕迹。 ————————————— 他早早就不是“人”了。 吞噬了体内穷奇意念并取而代之的自己,究竟变成了什么样的怪物,就连他自己都有些弄不明白。 他只知道,自己从此拥有了漫长不见尽头的生命,几乎与日月同寿;也拥有了无数人或妖魔想都不敢想的强大力量,动辄天地色变。 多可怕。 被梦魇和愧疚纠缠的余生,足以掌控一切却唯独唤不回最想要的人的所谓“力量”。 他依稀还记得,很多很多年以前,他曾经教过那个孩子,治愈创口最好的方式,是把它暴露在阳光之下,撕开,上药,包扎,等待其慢慢愈合结痂。 就算留下疤痕,也总比在阴暗的角落说不得碰不得好上许多。 br/他虽然这么说了,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却又没有那个勇气去做。 他就怕,等到伤口愈合的那一天,自己会把那个人也一并遗忘了。 他剩下的生命太长,长到让人心生惶恐,长到他害怕哪一天就连回忆也变成空白。 他注定不能自戕,因为若是他自我陨灭,曾经被驱逐的穷奇神识必将卷土重来,肆虐一方。穷奇也是害了那人的凶手之一,他又怎么可能会让它得意。 只盼着哪一天人类一方,能够派来个真正强大的除魔师,斩下他的头颅,高高悬挂在耻辱柱上,向世人展示这个无耻之人的罪恶。 这于他而言,便是救赎的慈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第一章 第一章 许轻凡原打算在最后以清心咒为幌子, 催动除厄光环把沈黎从穷奇的意志掌控中救下。可还不待他真正催动, 沈黎那家伙经过短暂的呆滞错愕后, 竟然就已经抱着他的“尸体”恢复了理智, 倒是省下了自己动用商城工具的花费。 毕竟苍蝇腿再瘦那也是肉, 能不用就不用。 不过没想到清心咒的效果原来这么好,发挥作用后竟然连穷奇意念都能一并驱逐了, 这算不算某一种意义上的世界bug? 直到许轻凡离开这个剧本空间前翻看了一下后续剧情,他才恍然意识到, 有没有使用除厄光环的差别还是相当大的。 在自己身死之后,沈黎竟然靠着自己的灵识, 反过来吞噬了因为先前竭力控制身体而有些虚弱的穷奇意念, 从此成为了非人非魔非妖, 完全独立于三个种族外的另一种存在,不老不死寿与天齐, 倒是完成了很多点娘文里男主追求一生的终极目标。而且这家伙别的不说, 勉强有点良心, 护佑了小雨姐一生顺遂, 子孙满堂。 至于沈黎为什么不肯和深爱(?)的小雨姐在一起,仔细想想也能明白, 寻常凡人不过百余年的寿数对他而言委实太过短暂,倏忽而过。在你的视线中下一秒就会枯萎的美丽花朵,你也只会选择默默观赏她最耀眼辉煌的时刻, 而不会选择将其带回家罢。 很少会有人接受自己垂朽将亡, 而爱人却青春永驻的现实。 那样于彼此双方都很残忍。 对此世剧本结局的发展还算满意的许轻凡最后伸出手在埋头哭泣的莫雨柔发顶轻轻抚了抚, 一如当年自己安慰难过的女子般,旋即退出了游戏界面。 —————————————— 站在点亮了其中绝大部分枝干的世界树面前,许轻凡翻出了自己上一个除魔师剧本的系统评价。 一目十行地扫完那一行烫金大字的许轻凡忽然抽了抽嘴角,仔细地看向其中的某一行,脸上的表情一时间非常微妙。 这个见鬼的“禁断之恋”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br/名为深蓝之心的智脑在努力运作了这么多年后,终于不负众望地短路了? 他在剧本里的年纪才九岁左右,到底是哪个禽兽才会对他动心?! 放在现实世界这是要被拖出去打死的节奏啊! “” br/忽然联想到什么的许轻凡目光飘忽了片刻,嗯好像现实生活中还真有两条对自己虎视眈眈的恶狼,他们真正对自己动心的时候,他也不过是个小毛孩儿。 果然艺术这东西都是来源于生活的。 一时间吐槽无力的许轻凡已经没了再继续游戏的心思,况且现在游戏人生的公司还在对系统进行大抢修,很多剧本世界都不能选择,他干脆直接退出了主界面。 —————————————— “少爷,欢迎回来。” 自散发着柔和且不刺目的光柱中走出后,许轻凡听到了一声语调柔和,隐含笑意的问候。 他赤着脚踩着铺设在仪器下方的台阶一步步走了下来,在看到端着一盘蓝莓蛋糕走向他的年轻男人时抬起手朝着对方的脑袋比划了几下。 “少爷?” 因为许轻凡突兀又怪异的举动而有些吃惊的浮熵迅速把盘子放到身旁的小餐桌上,走近之后微微俯身,眉头紧蹙,黑曜石般清澈温润的眼眸中闪烁着忧虑担心的色彩,“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被所谓的“禁断之恋”搅得有些心烦意乱,许轻凡颇有些孩童稚气地将浮熵的脑袋往外推了推——还特意俯下\身什么的,不就是在嘲讽自己的个头比他矮吗,生气! “只不过是在游戏里一直是小孩子的矮冬瓜身高,现在忽然恢复正常,有些不太适应罢了。”他鼓着脸颊,十分不满地抱怨道。 “呵。”浮熵闻言,再一瞅许轻凡写满“小爷不高兴”的俊秀面容,不禁轻笑出声。关于要怎么哄自家这个任性娇惯的小少爷开心这件事,他可是个中能手,再擅长不过。 揽着许轻凡的肩膀将他带到小餐桌跟前,散发着香甜气息,外表又十足漂亮的精致蛋糕顺利地抚平了某人内心对自己个头的小哀怨。 用叉子叉起一小块外表浅蓝内里金黄的绵软蛋糕,再轻轻往嘴里一塞,许轻凡情不自禁地眯起眼睛,露出了心满意足的愉悦表情。 为了使玩家不至于沉溺虚拟世界无法自拔,如今市面上发行的所有虚拟现实游戏都对五感有着很高的限制,至少你在游戏世界里吃到的食物,又或者是触摸到东西,与在现实世界中的感受是截然不同的。 果然美食还是现实世界里吃起来才有感觉啊。 三下五除二就把一块巴掌大小的蓝莓蛋糕给解决的许轻凡心有戚戚地如是想到。 在浮熵回厨房清理餐具的时候,百无聊赖的许轻凡坐在客厅里发了半晌的呆,最后索性拿出手机登上《游戏人生》的官网,看看玩家们对于这次的系统故障是怎么评价的。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一次的病毒攻击还真真是卓有成效,造成的损害简直是全方位无死角的。 比如眼下论坛里最火的就是一个可怜的妹纸新手玩家发的帖子,她是在好闺蜜的安利下才接触到《游戏人生》这个剧本体验类的虚拟现实游戏,之前接触的一直都是换装pk之类少女心爆棚的手机网游。br/因此妹纸第一次挑选的剧本就是古代甜宠文,还将自己设定为女主,就是想在虚拟世界感受一下成为玛丽苏的虚荣感。 结果,就在她靠着自己贫瘠的演技和系统商城所开的外挂终于攻略了包括皇上,王爷,武林盟主,魔教教主,江湖神医在内的数个身世不凡,仪容出众,各有千秋男主们,就要幸福地走向大被同眠的完美结局时,突然震愕无比地发现——魔教教主和皇上幼时曾是竹马竹马,机缘巧合失散后终于再度重逢,于是□□的他义无反顾地把皇帝脐橙了! 脐橙了! 妹纸打这行字的时候用了一连十几行的感叹号,足见她内心的崩溃和抓狂。 被自己的两个后宫疯狂甩绿帽的事一次也就够了,可接下来妹纸更加惊恐地发现——王爷和武林盟主瞧自家病弱神医的眼神不对啊,bilgbilg闪着绿光啊,看起来就gay里gay气的啊,有一天自己回来时没打招呼结果就撞见那个纨绔王爷暗戳戳地趁着神医入睡,往谪仙般的神医大人脖子上印草莓啊! 呔,禽兽,放开那个神医让我来啊! 就在评论区一水的吃瓜群众都在为那可怜的妹纸点蜡烛表示熏疼的时候,讲述完自己在游戏中的悲惨经历后许久没有都不曾冒泡,可能是去悄悄疗伤的妹纸忽然诈尸来了这么一句。 原本正一边喝着果汁一边刷评论的许轻凡看到这儿,差点被果汁给呛到,捂着嘴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嗽了好一阵。 这又是个什么说法? 被游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 觥筹交错,华灯软卧,佳肴美酒,高朋满座,最是繁华绮丽不胜,天然一段奢靡风流不羁。 年轻的帝国少将眉头微蹙着从好友那里接过一双白绸织就的手套戴上,微长的黑色发丝细软乖巧地搭靠在白色的军服衣领上,与他一贯给人的冰冷不近人情的感觉有些不符。他身上穿着的是帝人出席仪式的正式服侍,非常传统的三件套,镶嵌着钻石和碧玺三指左右宽的腰带将他本就瘦削的腰肢收拢成令人惊叹的纤细,一枚缀着金色流苏的宝石徽章细致妥帖地固定在左胸口的位置,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 少将的目光落在那枚精致完美得更像是一件艺术品的徽章上,本就皱着的眉头愈发地收敛,却并不显得无礼,反而让人自觉使其不悦本就是一件过错。 “这是什么?”他指了指自己端详半天都不知究竟有什么用处的漂亮徽章,直接向埋头替他整理那条天鹅绒斗篷的好友问道。 “什么?”拉格尔刚刚从那一片软绵绵的绒绒毛中脱身,他觉得自己的鼻子都被它们搅得有些发痒,于是他十分粗鲁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尖,看向了给自己从战场上载誉归来的好友添了不少疑问的物什——他的眉毛微微扬了扬,“这是帝都最近流行的,军部的新标志。” 少将的脸色顿时一片阴沉。 他险些被那群穷极无聊,吃饱了撑得没事做的腐朽贵族气笑了。 “他们认为这枚徽章上的什么能代表军部,娇艳美丽的星空玫瑰?足金的流苏?还是白银上点缀的碎钻?要是这样的玩意儿能替他们抵御联盟的进攻的话,他们每个人倒是都能成为帝国的元帅。” 少将扯下那枚除了增加重量外没有一点实用价值的徽章扔回好友手上。 “喏,你看那——”被少将恼怒至极却又无处发泄的郁闷模样逗得轻笑,拉格尔指了指他背后的墙壁上挂着这一条鳄皮肩带,上面密密麻麻镶嵌了一整排未打磨过的黑曜石,“陛下的曾曾祖父曾经用它阻挡过来自联盟刺客的刀剑。” “直到后来者用光能枪将它洞穿,顺便带走了那位大人的性命。”少将没好气地抬手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我的历史学当年可是全优毕业的,你不用在我面前显摆” 差点被少将刻意加重的力道拍得直接跪倒在地,拉格尔咬牙切齿地拂开他作怪的手掌,最后替他将天鹅绒斗篷边缘的貂皮捋顺,冲着他不怀好意地挤了挤眼睛。 “哦,我亲爱的怀特少将,帝国的瑰宝,王冠上的明珠,是时候登场向那群从四面八方汇聚来的贵族们致意了。” “瑰宝和明珠应该锁在匣子里藏好。”少将轻轻瞥了故意打趣他的损友一眼,迈步走向那扇闭合着的大门,走动间隐约可见那双用金线在边沿绣满了展翅雄鹰标志的短靴。 “我更喜欢你叫我帝国之鹰。” 那才是属于战场的存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第二章 第二章 行走在铺着软绒地摊上的许轻凡只觉得自己现在活像个行走的宝石柜, 天知道为什么帝国的贵族传统服饰非要在衣服c斗篷c腰带c鞋子上镶嵌一打以上的蛋白石, 钻石,碧玺还有一堆自己都叫不出名字的亮晶晶石头, 这是打算站在太阳底下闪瞎敌人的双眼吗? 他恶意满满地在心头腹诽着。 《游戏人生》这款游戏在上次的病毒袭击中受损颇重, 系统一直维修了整整两天才重新开放了登录平台。一直想看看自己获得的“临危不乱”金色称号有什么作用的他在维修结束的第一时间内就上了游戏。经过一系列手续后终于看到了这个称号自带的属性。 意外的相当不错。 本来许轻凡还认为以那群游戏策划低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节操值, 这个称号起到的作用并不会太大。不过如今看来自己倒是有些误会他们了。 ↑ 也就是说, 自己可以在系统自带的十五分钟暂停时间上再增加三分钟自由时间,而且这三分钟的自由时间不会降低系统对完成剧情的评价。虽然冷却时间稍长了些, 大概十个剧本世界也只能用上两次,不过若是应用得当,在一些难度系数极高的s级剧本里可谓是不二利器。 得了新称号并美滋滋地把它挂到工具栏里, 许轻凡正想来个新世界给自己试试手, 就发现原本“未来星际”的属性下突然又蔓延出一根新枝条, 上面挂着明晃晃的“特殊剧本”几个紫色大字。 没能控制住好奇心的他一时手贱点开了它,紧接着他就像最初遇见游戏bug的那个可怜妹纸一样,面对展现在自己眼前的剧情和世界观,油然生出一种“居然还能这么玩”的三观尽碎感。 ————————————— “听说了吗,紫荆花家族的那位今晚也会到场。” “没错没错,陛下还要亲自为他授勋。” “真了不起啊,明明只是一个雄子” “就是啊,一个雄子——” “雄子又怎么了?”在一群凑成团窃窃私语的雌子贵族背后突然出声,并顺利看到他们吓得浑身僵硬的模样,拉格尔抿着嘴唇恶质地笑了笑,“推动帝国历史进程的伟人里从来没有少过雄子的身影,同时代的绝大多数雌子都是他们脚底下的砂石。” 还不等这几个贵族说出什么反驳的话语,听到身后动静的拉格尔忽然扭头看向那扇缓缓敞开的巨大门扉,以及从门后逐渐显出身影的高挑男性。 黑发黑眸的男子面容俊美,表情冷淡,目光沉稳。鲜红色天鹅绒斗篷随着他的走动缓缓摆动,他的胸口上少了那枚华而不实的所谓“军部徽章”,而是换上了一个雕刻着脚踏刀与剑的展翅雄鹰的青铜纹章,那才是帝国千年以来代代传承,象征着凌驾一切的力量与洞察的军\徽。 人群中传来了细小的惊叹声。 拉格尔了然地朝传来惊叹的方向望了望,并不意外素来把面子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的贵族老爷们会发出这么明显的喧闹。 毕竟,就算是本身也是雄子的他,有时候也难以抵挡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的魅力。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拉格尔都以为“生而高贵”这个词语,便是专门为这位萨利克家族的长子而设。br/就算是现在,他也没有遇见比怀特更适合这个词语的人。 也许是因为嫌弃人群过于吵闹,少将忽然止住脚步,往最喧闹的地方投去平静而淡漠的一瞥,整个大厅都因为他的反应而陷入寂静。 年轻的少将不着痕迹地卷了卷嘴唇,看着这群养尊处优的贵族没个正形的站姿,再想到军部那群被他调\教得说往东就不敢往西,说往前就算有个大坑也会往下跳的小崽子,心中难得生出了淡淡的怀念之感。 尽快地接受陛下亲自佩戴的军衔勋章,然后回到自己所熟悉的军队之中去吧。 帝\都的空气太过芬芳粘稠,仿佛连空气中都流动着糖水和蜂蜜的香甜,显得那般靡丽多情,又隐隐透出的气息,他一点也不喜欢——好像在这里待久了,就连骨头都会被泡软般。 还是在战场边陲,血与硝烟的味道更适合他。年轻的少将勾了勾手指,仿佛自己的右手上还握着那把最新款的动能机\枪,他不久前刚刚用那把\枪射\穿了一个联盟士兵的喉咙。 br/br/脑海中上演着各种各样少儿不宜血腥画面的少将大人在来到帝国陛下跟前时,反应迟钝了片刻,并没有第一时间单膝跪地。 这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情。 若是在皇权还高高在上不可动摇的百年前,就算怀特是萨利克家族的长子,就算他是一位尊贵的雄子,都免不了遭受沉重的惩罚。即使是皇权衰败,权势中枢转移的现在,如此态度也依然让人侧目。 陛下身旁伫立着的礼仪官脸色铁青。 帝国的第五十四任皇帝是一位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雌子,他年轻的时候也许曾经是个英雄。可他现在老了,老得在很多事情上都开始“犯糊涂”。 就比如说不久前这位帝国最最尊贵老人,就曾经在他还在前线奋战的时候,事先起草了战败后的赔偿条款。 甚至连他的婚姻都在那份条约上占了很大一个位置。 少将大人还清楚地记得自己从家族派来的通讯兵手上接过那份情报时,他的内心有多么愤怒和悲哀。 所幸虽然帝国的高层已经烂透了根,但他身边朝夕相处的那些士兵,支撑起帝国的伟大战士们还是那般英勇无畏。在他们的支持下,帝国在与联盟的战争中第一次获得了大胜。 希望这次来之不易的大捷可以给那帮醉生梦死的贵族们注\射一针强心剂,至少不要再像一群待宰的猪羊般,只知道在窝里争斗。 “起来吧,我的孩子。” 年迈的国王并没有在意这个刚刚二十出头,还只能算是个孩子的青年小小的失仪,他用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拍了拍怀特的肩膀,示意他站起来说话。 发现陛下没有深究小雄子过错的礼仪官悄悄松了一口气。 如果可以的话,他自然也不愿对为帝国建立了这么大功勋的功臣冷面相对。 礼仪官清了清嗓子,微微向前迈了一步——当然,还是位于国王的身后,开始照例进行一段长篇累牍得足以用来催眠所有人的华丽演讲。 “前略,兹于晓谕,” 听得两眼冒圈,压根就没抓住重点的许轻凡眼皮跳了几下,索性悄悄唤出剧本原文看了几眼,最后成功地将那上千字文字华美昳丽的文章浓缩成寥寥几句话。 ——怀特·萨利克在不久前的那场战役中表现得很好,值得奖励,赏一个少将头衔。希望大家以后多多努力,为帝国服务,王室和人民不会遗忘你们贡献。帝\国\万岁!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br/少将不得不佩服起操刀执笔这文章的作者,能把这么短短一百多个字水成鸿篇巨制,想来一定耗费了无数的脑细胞。 “此致。” 王室礼仪官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全场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热烈得让人怀疑鼓掌者究竟是真心为怀特·萨利克感到高兴还是欢喜于这又臭又长的裹脚布讲说终于告一段落。 少将大人私心以为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 再接下来就是国王为新任少将佩戴军衔章,少将发表简短演讲,最后宴会正式开始的一系列约定俗成的流程。 可惜,今天的授衔仪式,因为其举办人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注定不走寻常路。 在将银白色的少将军\徽别在雄子的胸口,并轻轻拥抱这位帝国未来的栋梁后,年老的国王脸上露出了和蔼又慈祥的笑意,落在少将身上的目光温暖和煦得像是看着自家子侄。 少将大人心头顿时警钟大作。 “怀特,你今年几岁了?”br/国王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语调平和得像是一位再平凡不过的拉家常老人。 “不久前刚过了二十一岁生日。” 少将大人微微俯身,不卑不亢地如是回答道。 “二十一岁啊,呵呵,日子过得可真快,当年我在萨利克家的主宅里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个不会走路的奶娃娃,没想到眨眼间就到了成年的年纪可曾有心仪的雌子?” 在心里不屑地撇了撇嘴角,少将大人明面上倒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模样。 “不曾。” 现场绝大多数的年轻雌子全都两眼大亮,直勾勾地盯着那风中劲竹般笔挺坚韧的背影半晌不曾挪开。 老国王面上笑意更重,还不等他继续往下说些什么,就见少将大人突兀地直起腰,转身面向在场的贵族宾客。 “于我而言,最大的荣誉便是捍卫帝国的荣誉。” “曾经践踏帝国尊严的联盟还不曾倒下,我永远也不能安心地予人情爱。” “这对我,还有那个未来即将陪伴我一生,暂时还未知姓名的雌子而言,都不公平。” 他的声音与其形象倒是相得益彰的清冷,却又字字句句掷地有声,让现场某些还没有彻底醉死过去的人的心头,也跟着烧起一簇簇微弱的火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第三章 第三章 “你又何必把话说得如此明白。” 自怀特在特意为他举办的庆功宴上说出那般慷慨激昂的话语后, 整个宴会的气氛都变得非常尴尬和微妙。 装帧华美的隔间中, 拉格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拿右手撑着额头, 另一只手则是在烦躁地敲着乳白色的细木桌面。 而在他对面维持着优雅的坐姿, 不疾不徐地摇晃着手上水晶高脚杯的男人, 正是在不久前引发轩然大波的话题人物——怀特·萨利克。 “我说的是实话,也的的确确是我内心的看法。”奇怪地斜睨自己的好友一眼, 少将大人轻轻啜饮了一口杯中颜色凄艳的浆液,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寡淡无波。 “就因为是实话所以才不对劲啊!” 拉格尔真是对怀特的政治敏\\感度给跪了, 这家伙当初究竟是怎么以全优的成绩从帝国\\军校毕业的?单就政治学这一科就足以让他挂到天荒地老了吧! “明面上这次宴会是给萨利克家族的明日之星——也就是你授勋而举办,可是任谁都知道, 宴会的真实目的是为对不久前那场难得的大胜而歌功颂德”情不自禁地揉着自己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拉格尔没好气地白了仍旧不为所动的某当事人一眼, “可是偏偏有一个人,当着陛下和大庭广众的面, 指出“联盟曾经无数次践踏了帝\\国的荣耀”“耻辱未雪”什么的, 你这不是直接打他们的脸吗?陛下临退场的时候, 那脸色可不怎么好看。” “呵。”听到拉格尔带着些许担忧和示警意味的话语, 年轻的少将不屑地撇了撇嘴唇,“如果我不态度强硬点地表现出对婚姻的抗拒态度, 那么恐怕现在我对面坐着的人可能就不是你,而是那位“了不起”的皇储殿下了。” 趁着方才拉格尔长篇大论之际悄悄饮尽杯中液体,然后将玻璃杯往桌上一扣, 少将大人的双手交叠成塔状, 目光中隐隐流动着阴翳与雷霆的痕迹。 “皇储, 那个废咳咳——”初闻密辛的震惊之下,拉格尔险些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陛下有意与萨利克家族联姻?!” 差点将“废物”一词脱口而出的拉格尔有意咳嗽几下算是揭过了那一节,继而眉头紧锁地望向对方,“伯父的意见如何?” “紫荆花永远是守卫帝\\国的最后防线,谁敢乱伸爪子,就不要埋怨断手时太疼。”回忆起那时通过全息通讯和他联络上的雄父所说的话语,怀特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了对其而言极为罕见的微笑。 那抹笑意极浅极淡,就像是烈日下将融的积雪,于那清隽至极的端方相貌绽放之时,仿佛带来了一春的暖意。 很难想象一个人笑和不笑时,周身的气质差距会如此悬殊。 盯着少将大人的笑颜呆怔许久的拉格尔恍然回神,突然惨叫着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怀特,下次你要笑的时候先提醒我一声,雄雄恋是不被允许的,不要诱\\惑我犯罪啊!” “白痴。” 心中为自己亲人和家族支持而产生的感动就这么被拉格尔破坏殆尽,怀特敛去了脸上多余的表情,清泠泠的视线让还在耍宝的前者无端端打了个冷颤。 “也就是说,伯父并没有同意陛下的请求?”于少将大人充满威慑力的注目下迅速恢复了正经模样的拉格尔挺直了腰杆,十分严肃地追问道。 “取决权在我。”怀特言简意赅地将皇室与帝国古老贵族之间,那桩不为人知的隐秘对话最终得出的结果描述了一遍。 “难怪——”拉格尔恍然地砸了砸舌。之前他就一直在疑惑虽然怀特率领的军队取得了辉煌的战绩,但毕竟不是真正决定性的不世之功,按理来说陛下是无需出席这种类型的庆功宴的。 现在看来,当真如怀特所说,若是不提前表明自己的坚定立场,现场的那些年轻贵族雌子会有什么举动简直用脚趾头都可以想出来,而在这些人之中,又有谁的身份可以优越高贵过如今陛下唯一的孩子,亦是帝\\国下一任掌舵者的王储殿下呢? “呸。” 想到这里的拉格尔忿忿然地吐了口唾沫,显然是被恶心得不轻,“就古瑞德那家伙?他连你的一根手指头都配不上!” “围剿星盗的战役之中,身为主将,战事未启,临阵脱逃,导致目前为止帝国仍有一艘巡航\\舰和数百名俘虏陷落囚窟。这笑话现在都已经传到联盟,那群家伙在战场上没少嘲讽我们。”怀特并没有对拉格尔一点也不客观的评价做出什么反应,而是淡淡点出了那位王储大人曾经的“丰功伟绩”,沉默半晌之后方又低声说了一句。 “抛弃子民的国王不值得军部效忠。” “!!!” 原本还在义愤填膺地连连点头的拉格尔听到怀特最后所说的话,第一个反应就是跳起来去捂对方的嘴。而在意识到话已出口,没有挽回余地后,又紧张兮兮地打量四周,确认房间里没有第三人存在的痕迹。 “房间很干净。” 少将大人一语双关地说道。 “迟早有一天我会被你吓死。”自己瞎紧张半天,而始作俑者却还是一脸轻松淡定模样,拉格尔真是恨不得揪着怀特这混蛋的领子狠狠摇晃几下,以表示自己濒临崩溃的心情,“这种事情是可以随随便便说出口的吗?在联盟打过来之前,你是想让帝\\国毁于内乱么?!” “我说的是” “实话也不能说!” 好吧,你赢了。 面对着处于斯巴达状态下的好友,少将大人经过审时度势,最终默默地又给自己倒了杯葡萄汁表示默认。 “话说,你这家伙明明就是个一杯倒,为什么一到宴会就非要在手上拿个酒杯?” “我乐意。” 刻意掩饰的小缺点就这么赤果果地被揭露,少将大人舔了舔自己沾上几滴紫红色汁水的嘴唇,十分不高兴。 ————————————— 二人针对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就这么揭过,默契地不再提起。 再之后,对于怀特在战场上的见闻颇感兴趣的拉格尔兴致勃勃地问道,“听说联盟那里,雄子上战场是很常见的事情,一艘战舰上就会有好几个,这事是真的吗?那里真的那么开放?” “胡说八道。” 少将对这捕风捉影以讹传讹的消息相当嗤之以鼻,“联盟那里的雄子的确要比帝国的自由一些,至少不会严格限制他们未来的职业,又或者到达某个年限就要强制婚配。不过也没有宽心到随便哪个雄子都能上战场的地步,毕竟在先天的身体条件上,很少有雄子比得上雌子。” “你们口中所说的一艘战舰上有好几个雄子,指的应该是医疗兵。” 说到这里,少将大人的脸色不可避免地沉了沉,“至少在雄子精神力的应用方面上,帝国目前远远落后于联盟。” 在这个剧本十(脑)分(洞)神(大)奇(开)的设定中,人类不分男女,而是都已男性形态存在,分为“雌子”和“雄子”两类。雌子负责孕育后代,身材高大,武力值极强;而雄子则可以让雌子受孕,体力方面弱于雌子,但在精神力方面占有优势——至少曾经是。 想起在帝国优渥至极的条件供养下,被娇宠得如同温室花朵般骄傲任性,又经不起任何风霜磋磨的诸多雄子,怀特的心情十分复杂。 就算有再高的天赋,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又有哪个雄子愿意经受磨难,努力锤炼巩固自己精神力呢?他们注定会在过于肥沃的土壤之中,开得艳丽而,被雌子当做玩物捧在掌心,折断曾经能够遨游四方的翅膀。 “怀特怀特!” 不知不觉间走了神的少将大人在拉格尔叫魂般的吆喝下草草结束了莫名沉重的思绪,抬眸瞥了眼桌对面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一点贵族气质也没有的好友,突然对他虽然与自己不同,但同样算是惊世骇俗的职业选择有了兴趣。 “你现在还在晨曦机甲研究所里工作么?” 突然被少将大人关注工作状态的拉格尔表示十分受宠若惊,点了点头说道,“没错,研究所的设备可以说是位于帝国尖端,导师的水平也很不错,在那里我可以得到最快的成长。”说到这里的拉格尔一拍脑袋,眉飞色舞地说道,“你不说我还忘了提,你们这次对阵联盟战役上立功的最新型k一862机的核心芯片就是我们研究所的成果,里面还有我的一份功劳呢。” 的确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的少将大人顿时提起了精神,身为军人的他对于军\\械武\\器热爱绝对远超一般人的想象。 因为少将大人写满“我很感兴趣”几个大字的眼神而倍感荣耀的拉格尔更像是打了鸡血般,滔滔不绝地介绍起自己手上经受研发亦或是改进的武器。 而少将大人则是在有疑惑的地方发问几句,拉格尔若是能回答便回答,回答不了就将其记下,等着到时候到研究所询问导师。 “啥?为什么要当一位机甲研究员?” 讲解了好多一堆专用术语,说得口干舌燥的拉格尔在听到怀特的话后,先是一愣,紧接着又露出十分费解的表情,“这哪里还需要什么为什么那我问你,为什么要放着好好的贵族雄子,泡在蜜糖里的好日子不去过,非得跑去动\\刀\\动\\枪地当兵?” “为了捍卫帝国的荣耀。” 少将大人一板一眼,严肃认真地回答道,丝毫掺假的迹象都没有。 拉格尔:“” 他的思想觉悟这么低真是太抱歉了。 “咳咳,如果非要解释的话,应该就是“爱”吧。”眨了眨眼睛,拉格尔的眼眸之中闪烁着向往和愉快的光芒,“每一个零件,每一道工序,每一条电路设计和拼装机甲的过程中,就好像在造物,你是至高无上的主宰,决定着下一刻你的手上将诞生怎样的杰作,那种神奇的感觉,只要体验过一次,就一辈子都忘不了。” “爱么”少将大人的表情明显比之前还要迷茫了。 “嗯,就是那种——”对于自己的好友在某方面常识上有些缺失这种情况一点也不意外,拉格尔开始绞尽脑汁地思考怎么向对方解释这种不可思议的感情,“受再多苦再多累也不会后退逃避,心甘情愿为某件事物或某个人献上一切,无怨无悔。如果真到了有一天,你有了这样的体验,那就可以称之为“爱”了。” “原来如此。” 闻言,少将大人点了点头。 “多么崇高无私的感情,真是了不起。” “嗯,嗯。”——来自认为怀特这小子终于要开窍了而老怀大慰的拉格尔 “我爱帝国。” 少将大人将自己的右手搭在自己的左胸房上,阖上双眸,表情庄严而肃穆,虔诚又真挚地如是宣誓道。 “” 再度陷入长久沉默的拉格尔森森地同情起这家伙未来的伴侣来。 要和一个国家抢丈夫这种事,想想就是个人间惨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第四章 第四章 厚实绵软的高级地毯将细微的脚步声一并吞噬, 行走在四周墙壁上挂着无数贵重油画的漫长走廊上, 不久前刚刚与拉格尔道别的少将大人点出了显示分节剧情的界面, 后表示任务完成的“√”型符号让他唇角微扬, 暗道自己的猜测果然不错。 在之前率领帝国\\军队结束了和联盟间的战役, 并获得大胜的时候,他就估摸着自己的第一个分节任务应该算是完成了, 却迟迟没有收到系统的提醒,险些让自己以为是不是游戏又出了什么故障。现在看来, 这个剧情结束的标志是授勋仪式完成,也就是非要获得“官方”的正式认可才算是功成。 默默腹诽了几句系统槽点颇多的评判方式, 把界面隐去后的少将大人正要联系一下这个剧本里的雄父, 他刚刚经过的一处分岔路口里竟猛地伸出一只长手, 落在肩膀上,态度强硬地将他挟进了灯光昏暗的另一侧通道中。 “咝—” 几乎是在危机爆发的同时, 少将大人的瞳孔剧烈收缩成针尖大小, 没有半分犹豫地用自己的左手按压右手手肘, 先冲身后之人来了个凶狠的肘击。 可是这个突然袭击他的人分明是个雌子, 布满肌肉疙瘩的宽厚胸膛很好地分散了力道。不过谁叫怀特是刚刚从战场上归来的军部一员,骨子里的不安全感让他即使在参加宴会的时候, 也没忘记随身携带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当然,这一点没少被拉格尔埋怨过。 绑在他左臂上的小机关在肘击落到对方的同时,就将一枚三棱尖刺深深地扎入其胸口, 不俗的材质和机括带来的强大动能破防成功,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袭击者不自主地放松了制住自己脖颈的手上力道。 抓住这个时机矮身脱困的少将大人刚要抬手去摸腰间的枪套, 却忽然表情一僵——藏得妥当些的小机关尚不打紧,可真正面见帝国掌权人的时候,又怎么可能让他堂而皇之地携带高\\危型的枪\\械? 于是他的右手在中途突然改变方向,从腰封之间掏出两粒颜色泛青的小球往地上一掷,颜色诡异的烟雾瞬间在这片空间之中蔓延开来。 在取出小球的时候就已经屏住呼吸的他正要离开,不成想那只阴魂不散的手竟又从烟雾之中探了出来,如同长了眼睛般将他复又抓了回去。 猝不及防下忘了闭气的怀特少将不可避免地嗅闻道那股极其刺鼻的气味,忍不住发出了一阵咳嗽。 说来这个臭味弹还是拉格尔在他离开前交给自己的,对于五感极其敏锐的雌子而言,过于浓烈刺激的气味杀伤力不逊于一般子弹。而落在身体素质一般的雄子身上,只是会让人咳嗽流泪片刻罢了。 “怎么,不接着跑了?” 不知身份的袭击者戴着一个遮住半个脸部的口罩,湛蓝明亮如海洋般的眼眸微弯,饶有兴致地问道。他的声音自口罩传来后有些许的失真,但那抹轻佻肆意的感觉还是完整地表现了出来。 “很好玩吗?古瑞德殿下。” 被来人强势地覆压在墙角,无路可退的少将大人眼眶还泛着些许湿意,神色却是明显地冷了下来。“下次在耍人之前,记得先把带在王室徽章的外套脱掉。” “玩?” 察觉到四周那片碍人的烟雾已经尽数散去,古瑞德笑意吟吟地摘掉口罩,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俊郎容貌——先不论这家伙的恶劣品行,单从外貌来看,他还的确有些唬人的资本。 纯澈得毫无杂质的湛蓝眼眸,宛如盛夏阳光般的金色发丝,充满男性荷尔蒙的俊美五官,少将大人并不意外在古瑞德的本性暴露之前,为什么会被称为“行走着的阿波罗”。 “不是哦,小怀特,我是认真的。” 单用一只手就将少将大人的双手束缚在他身后,制住他的活动,古瑞德的眼底深沉一片,用空余着的另一只手缓缓解开少将牢牢扣到最顶端的纽扣,顺势往下再轻轻往外拨开衣物,一大片白瓷般细腻的肌肤就此显露。 “古瑞德,你——” 完全没料到这厮竟然敢在还不时有人经过的公众场合里做出如此放肆的举动,怀特气急之下,正要出声斥责,却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是属狗的吗?!” 胸膛上的肌肤被人突如其来的下嘴啃噬,少将大人不得不微微仰头借此来缓解难耐的痒意,却更显得白皙的脖颈修长而优雅,恍如天鹅垂死前绝望悲歌,精致完美得让人心碎。 “为什么不肯答应雌父的请求,你不是答应过,要成为我的伴侣么?!” 察觉到少将大人的挣扎愈来愈剧烈,再继续下去自己甚至有可能伤到他的古瑞德无奈又不舍地止住自己行动,蓝眸之中隐隐闪动着脆弱的水光,宛如阳光之下波光粼粼的海面。如果不是他的右手还死活束着自己双手不肯松开的话,这副忧郁贵公子的模样说不准还能骗过不少心肠软弱的傻白甜雄子。 当然,我们的少将大人从来就和“软弱”或“傻白甜”这样的词语无缘。 他微微侧头,语调平淡而冷漠地说道,“首先,我从来没有对你有过任何承诺;其次,看在你是陛下唯一的孩子份上” 已经下定决心往后枪\\不离身的少将大人一脚踏在古瑞德的脚背上,并不算太重的力度却无端地叫后者感受到直入骨髓的剧烈疼痛。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一枚凭空出现在怀特手上的刀片划破了古瑞德的手腕,由此挣脱束缚的少将大人反客为主,将刀片抵在还处于失神状态的古瑞德颈侧动脉上。 “不要逼我杀你。” “你会动手吗?”明明自己的生死就落在眼前人的一念之间,可是古瑞德的脸上却丝毫没有担忧害怕的神色,湛蓝的双眸还是一如既往地闪亮耀眼。“如果能死在怀特你的怀里,对我而言也是完美的结局。” “呵。” 虽然很想一不做二不休地直接把这性\\骚\\扰的混蛋抹了脖子,但深知事不可为的少将大人最终还是只能将刀片重新拢回袖口。 在雄父的影响下,很小的时候就下定决心为帝国奉献终生的少将大人对雌子这类生物,从来只有“敌人”,“有用处的”和“废物”三种分类。 第一类是不用说,自然是联盟里天然敌对的那些;第二种范畴里的大都是是他麾下的那批军官和士兵,他们虽然也经常对着自己发花痴,有时候也烦人得紧,但比较对帝国有着很大的功劳;至于最后的则是品种繁多,至少在少将大人眼中,占着绝大多数帝\\国资源,却尸位素餐,醉生梦死的那批所谓贵族统统都该被卷巴卷巴塞进垃圾桶,这位竟然会在战场上临阵脱逃的王储殿下同样也不例外。 把自己被某人粗鲁扯开的衬衫扣子重新一一扣上,同时不免感受到胸口处湿漉漉感觉的少将大人脸色铁青,直想着回家直之后一定要痛痛快快地洗个澡。 等他再度恢复了先前衣冠楚楚,禁\\欲冷然的模样后,古瑞德早已消失在原地,不知道去了何处。 ————————————— 可能是因为在宴会上被直白地落了面子,亦或是不可言说的权势辗轧,虽说怀特领取了少将的军衔,帝\\国高层却没有向他下达重新回到军部的命令,倒似是把他遗忘般,闲置在了家中。 早就从剧本里得知会有这一段剧情的少将大人本人没什么太过激烈的反应,倒是拉格尔为此不平了许久,上门做客的时候恨恨骂了不少跟这件事有牵扯的不作为贵族。 “帝国和联盟之间的战争没有真正结束,他们也不敢把我按在家里太久。就算再怎么不顶事,把我放到战\\场上,对帝国\\军人的士气也有帮助。现在这样的赋闲,只能说是一种不大不小的敲打,对我又没什么妨碍,你那么生气作甚。” 嫌弃地斜睨一眼气得脸颊都泛红的好友,少将大人难得贴心地给他倒了杯解渴的红茶。 “是是是,您老人家什么都知道,波澜不惊,倒是我吃饱了撑的上门来烦你。”被怀特的解释梗得不轻,一堆想说的话都来不及说的拉格尔翻着白眼,恶狠狠地灌了一口茶水,结果又被滚烫的液体烫到了嘴唇,泪眼汪汪地捂着嘴呜呜直叫。 怀特:“” 一番鸡飞狗跳的折腾后,嘴里含着冰块降温的拉格尔这才想起自己特意登门的另一条理由,含含糊糊地说道,“那个,帝\\都里最近的留言风向很不对啊,咝,好疼——你和古瑞德那货的照片应该是假” “真的。”还不等如今口齿不清的拉格尔把话说完,少将大人就直接替他把后半截话补了上去。 “咕嘟——咳咳怎么可能?!” 震惊之下直接嘴滑把整个冰块咽了下去,拉格尔脸上的表情就是一张大写的懵逼jpg。 将那天发生的事情归为黑历史一类扫到记忆角落的少将大人显然不愿意解释,那几张看似暧昧的照片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他只是默默地又给拉格尔满上一杯茶,“反正我对他没有心思,那些留言传便传了,对我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早早就决定终身不婚的少将大人对于这种事向来是不怎么在乎的。 如果不是在雄子到了一定年龄都得接受国家层面婚配的帝\\国,这样的思想太过于大逆不道,他也不至于一直在外征战拖到如今。 “这些小事暂且不提,倒是听说最近那伙打败了帝国正式军队的星盗又开始出没了,也不知道这次会有怎样的收场。” ———这哪里算是小事了,最近街头巷尾都快传疯了好吗?你造不造你的后援团里已经有多少雌子纷纷表示生无可恋,甚至连暗杀皇储的念头都生出来了! 心中万分无语的拉格尔正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看到眼前人在提到星盗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亮晶晶眼神,他也只能轻叹一口气,闭口不言。 也许在这位好友的心目中,所谓的情爱一说,压根抵不过事关帝\\国的任何风吹草动。 想到这里的拉格尔忽然牙疼般地啧了啧嘴,唯恐哪一天怀特的结礼仪式上,会出现新郎捧着一盒来自帝国的泥土孤零零站着,而后虔诚庄重地许下诺言的画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第五章 第五章 飞往星际著名的旅游胜地阿尔兹星的太空舰上。 装潢优雅又不失大气的就餐区里飘荡着充满诱惑气息的食物香味, 悠扬动听的管弦乐自上方隐蔽的小孔中传出。 对于这艘飞行舰艇所属的繁星航运公司而言,花费大价钱请来的出色厨师是它得以在星际层出不穷的同类型企业中脱颖而出的重要战/略之一。 托这一项决议的福, 虽然他们公司的飞艇速度不算最快,安保力量亦不属顶尖,吸引不到真正尊贵的消费者, 可在绝大多数略有余财的中产阶级之中, 倒是树立了不错的口碑。 不过如果现在繁星公司的高层出现在这里的话,一定会被现场的画面所震惊,继而感到深切的不安——难道他们的特级厨师已经满足不了游客们日益挑剔的味蕾了吗? 是了,眼下在餐桌前正襟危坐的诸多旅客中, 真正沉溺于美食之中的恐怕万中无一。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只是干巴巴地, 嚼草般把一样样食物往嘴里塞着,两眼却是直勾勾地盯着就餐区角落里的隔间, 恨不得用目光洞穿那一堵碍眼至极的墙壁,看清室中人的一举一动。 “那里面真的是一位雄子吗?你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为什么雄子会乘坐这种不入流的小飞艇?他们若是要出行的话, 帝/国不是会派出专门的护送舰吗?” “没看错没看错, 我可是亲眼看到的,雄子大人的个头不高,但是身材特别匀称,长得也很可爱!”兴致勃勃地加入这个热门话题的年轻雌子脸颊绯红, 线条硬朗的面孔上辣眼睛地显露出梦幻的迷离之色,“我看着那位大人看傻了, 一头撞到大厅柱子上的时候, 他还扭过头对我笑了笑。”br/说到这里的时候, 他情不自禁地捧着胸口发出一声悠悠的叹息,遗憾起那时呆愣的自己竟然忘记用仪器记录下那一幕。 所有听完他简述话语的雌子,脸上都流露出浓浓的嫉恨之色。 当隔间外的一众吃瓜群众因为与雄子近在咫尺的距离而心旌动摇的时候,身为话题中心的年轻雄子正在隔间里细细品味着后厨特意为他献上的丰盛大餐。 他的面容并不算出众,黯淡的亚麻色头发,平平无奇的五官,如果不是因为雄子这个身份的话,丢到人海之中也不会引起任何波澜。他的脊梁挺得端正笔直,很容易让人联想起雪中傲立的青松,修长白皙的手指夹着一把银白色的餐刀,不疾不徐地切割着餐盘中沾着酱汁的肉排。 直到隔音性能极好的房间之中都响彻起尖锐至极的警/报声,这位年轻的雄子才缓缓放下手中的餐刀,用叠在盘子上雪白的餐巾擦了擦自己的嘴唇,黑曜石般的眼眸之中倏忽划过一道刀锋般的寒芒。 “砰——” 隔间的屋门被人大力地推开,一个神色惶急的雌子忧心如焚地探进大半的身子,“是星盗!雄子大人,快去逃生舱!” 在这位破门而入的雌子看来,娇贵的雄子大人一定是被穷凶极恶的星盗吓坏了,连脸上的表情都变得那么僵硬,而且还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内心里充满疼惜和守护/欲的雌子正要拍着胸口许诺会保护这位柔弱可怜(?)的小雄子安全,从背部忽然传来的坚/硬的触感却叫他浑身一冷。 是枪/械。 若是放在往常,胆量不算很大的他早就举起双手表示放弃反抗了,毕竟星盗们一般只要钱,大部分情况下不会伤害普通游客的性命。可如今当着一位雄子的面,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摆出这种软弱无能的样子的,更何况,要是连自己都退让了,天知道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会对雄子大人做些什么。 一时间被各种帝国历史上的英雄雌子附身的他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声,不由分说地转过身打算去夺身后人手上持着的枪/支。然而出身富商家庭,从没有正面与人对战过的他哪里会是身经百战,手上沾满无数鲜血的星盗的对手,很快就被人一脚踹中膝盖,身体不稳的时候被枪/口抵住了脑袋。 万念俱灰的雌子盯着那个星盗刻意徐徐扣动的扳/机,正打算闭上眼睛等死,却在这时听到从身后传来的,带着冰雪般通透之感的清冷声音。 “放开他。” “哈?你以为——” 原本正兴致勃勃地欣赏着自己枪/口下的可怜家伙脸上滑稽至极的神色,却被人突然出声搅了局,费力凶神恶煞地循声望去,打算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看不清局势的蠢货。 “” 他脸上的表情就这么呆滞住了,一时之间倒比那个闭眼等死的雌子看起来还要可笑。 “靠,难道是我太久没闻过信息素,想雄子都想到出现幻觉了?” 费力先抬手一击落在那个倒霉雌子的后颈上将其敲晕,然后难以置信地抬手对着自己的脸颊恶狠狠地来了一巴掌,那清脆的声音让先前一直面无表情的雄子都不由抽了抽嘴角。 “咝——疼,看来是真的?真的?!” 被从天而降的香甜馅饼砸得头晕眼花的费力正想大步靠近那位兀自坐在椅上不曾移动过的小雄子,又突然局促地停住脚步,先把枪/械粗鲁地塞进腰部的枪/套里,旋即搓了搓粗糙的大手,胡子拉碴的脸上努力挤出柔和又讨好的笑容,“哎嘿嘿,这位小雄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 神色淡淡地斜睨费力一眼,雄子终于离开座位站起身来,他身上穿着的是一套铅灰色套装,仿/军/装制式,贴身剪裁的款式将他纤细又不失柔韧的腰身,还有修长笔直的大腿完美地呈现。若是非要鸡蛋里挑骨头地寻些缺点,也只能惋惜外套领口上的扣子被其主人不解风情地牢牢扣紧至最顶格,一丝一毫多余的肌肤都不肯展露于外。 他的外表虽然并不出色,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眸却给平淡的面容增色不少,周身萦绕的淡淡梅香更是诱人犯罪。 看傻眼的费力忍不住别过头揉了揉鼻子——他觉得要是自己再盯下去,就要丢脸的在雄子面前上演流血事故了。 ————————————— 费力手足无措地跟在一马当先领头的年轻雄子身后,深深疑惑着他们二人间的角色定位。按理来说,他才是身为胁迫方的那一个啊,不应该是自己温柔又强硬地哄骗着瑟瑟发抖,惊慌不已的小雄子来到自家头领面前邀功的吗?为什么现在看情况,对方的行动倒是比他还要积极? “你们把人质押在哪里?” 来到一处分岔口前的雄子放慢脚步,扭头朝费力问道。 “会客的舞厅。” 一时间根本没反应过来的费力下意识地就回答了一句。 “嗯,多谢。” 看到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的雌子怔愣半晌后忽然露出一副恨不得直接撞墙的表情,雄子抿了抿自己的嘴唇,绽开一抹浅淡的笑意。 费力:“” 救命啊他又要流鼻血了! 凭他结构简单的大脑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雄子看起来不是顶顶漂亮的,但是不经意间的一个眼神,动作,微笑都有种让雌子发疯着魔的魅力。 而一想到他们眼下就是朝着与自己一般,同为星盗的伙伴们聚集的大厅走去,费力的思绪无端端地就沉重起来,像是在心上系了一块沉甸甸的铁石,牵着它往下直坠。 头儿长得那么好看,想来应该是很吸引的雄子的,可是头儿好像一直以来都对雄子没什么反应,说是嫌弃他们软绵绵的柔弱样子。 如果头儿不和他抢的话 费力暗暗地紧了紧拳头,他在团里面还是有些地位的,至少,至少不能把小雄子交到霍修斯手上。那家伙就是个变/态,最喜欢折磨别人,就算他不对雄子下手,也一定会吓到他。 脑海之中充斥着各种各样思绪的费力险些一头撞上闭合了大半的舱门。 先他一步进入占地面积极大的舞厅的雄子在看清舞厅里发生的事情时,神色不变,眼神却忽然变得极为锋利。 帝国首任君王的雕像被推到,一只套着长靴的脚大剌剌地踩在雕像的头颅上,将其前前后后地碾来碾去。 雄子顺着视线往上,发现那只不守规矩的脚的主人也正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看他。 这星盗有着对帝国人而言极罕见的银白头发,眼眸是漂亮的紫罗兰色,五官俊美丝毫不逊于帝国皇储那个金玉其外的惫懒家伙,只是在左眼角处有一道月牙形状的疤痕。不过那道伤疤非但无损他的容貌,反而为其平添几分邪肆之感。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位看起来魅力十足的英俊雌子。 “你也是飞艇上的乘客?”俊美的雌子总算肯把脚从被他踩得一片狼藉的雕像上挪开,一步一步地朝着一直站在原地看他的雄子走来,步履优雅却又有种难以言喻的压迫之感,像是一头狩猎中的猛/兽。 同样注意到雄子到来的星盗团的其他成员也不再洋洋自得于这趟不菲的收获,而是个个目瞪口呆地盯着门口处那道颀长的身影,疑心自己是不是在白日做梦。 如果不是做梦的话,他们怎么可能会在例行的劫/掠旅行飞艇的过程中遇到一个货真价实的雄子? 这种概率就好像你拿着渔网去网虾米,结果却抓到了一头鲸鱼,扛着锄头去锄田,一刨刨出了个金矿一样,简直可以用奇迹来形容。 另一头的那位英俊雌子,此时已经来到了雄子面前,他伸出手轻轻抬起后者小巧的下颌,手指在其脸颊上不断婆娑游弋着,既像,又像是在刻意寻找些什么。 “我总觉得,有这么一双漂亮眼睛的人,长得不应该如此普通。”他意有所指的轻声说道。 “这并不奇怪。”冷冷拂开那只作乱的右手,黑眸的雄子平静地答道,“就像无论长成什么模样,你都只是个活该被吊/死在绞刑架上的星盗一样。” br/鼻端萦绕着淡淡冷梅香气的菲尔德笑出了声。 他微微俯身,在对方有些震愕的表情中将其拦腰抱起,不得不将脸部靠在他的肩上。 菲尔德低下头在雄子的颈侧吻了几口,察觉到他的身体在轻微颤抖的他不禁笑得更加开怀。br/“那小雄子你可要早些做点准备喽,毕竟,你即将成为一名“活该被吊/死在绞刑架上的”星盗的伴侣。” “” 默默捏紧袖口处绑着的刀片,不让自己在冲动之下抹了这油嘴滑舌混蛋的脖子。目前为止还处于伪装阶段的少将大人深吸一口气,由衷地感受到这次任务的艰巨之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第六章 第六章 其实一开始这批自上次围剿后就销声匿迹的星盗再次出现搅风搅雨的时候,帝国的高层是并不在意的。毕竟对他们而言, 真正的心腹大患是联盟一方, 而不久前他们虽然在短期战/役中获得了胜利,可己方同样损失不轻, 还处在休养生息的尴尬时期。 对偌大的帝国而言,这些可恶的星盗就像是一群无伤大雅的苍蝇, 虽然惹人厌烦,但也不至于危及根基。先前有余力的时候还能派王储领着一批军队去讨伐混混资历——嗯,但是最终的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至于眼下,那些贵族老爷们想的还是如何瓜分这次胜利的果实, 以及由此造成的不同家族间的合作和矛盾。 一直到某个倒霉的, 被劫持的飞行舰舰长发现这批星盗驾驶的速度极快,装备齐全的战斗舰,居然是从帝国/军舰改装成的——有些不起眼的地方,帝国皇室的徽章还大剌剌地在上面印着, 没有被抹去。br/这条消息方一暴露, 帝国上下全都炸开了锅, 特别是对于那些视面子重于生命的老派贵族而言,这样的举动简直不啻于踩着他们的脑袋跳迪斯科, 顺便还吐了口口水。 气得两眼血红的王叔大人在陛下的会客室里咆哮了一整个上午, 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 当天下午, 重新感受到被唾沫洗脸所支配恐惧的陛下亲自上军部拍了桌子, 要求他们在一年之内肃清主要出没在叶妮卡航线上的星盗, 连据点和老窝都要一并端掉。 所谓的肃清任务其实并不算困难,毕竟那伙星盗就算再怎么骁勇善战,军/械上压倒性的差距也会让他们感受到什么叫国家/机/器的可怖。关键是另一条要求,,这就叫人忍不住挠头了。 到目前为止,他们还不知道这群星盗究竟是在哪个星球上创建了势力,同样也不知道其背后的能量究竟有多大。当初古瑞德就是在星盗们洗劫货运船的时候设伏,结果却反被对方潜藏起来的十几艘战舰设计引到了某片黑星系,死伤无数。 偏生这群星盗对他们的首领还极为忠诚,那么多的俘虏中,真正肯透露情报的寥寥无几,而且都是地位很低的边缘成员,压根就不知道事关整个星盗团存亡的据点星锚。 军部里也不是没人想过派出卧底察探,可这些人绝大多数都不被信任,拼死拼活也只能坐到小队长的位置,星锚对他们而言就是遥不可及的幻梦。也有那么几个能耐大,肯钻营的成了星盗团小头目,再之后却是音信全无。也不知道是叛变了军部,还是被悄悄灭了口。 在如此形势之下,这段时间一直赋闲家中,闲得身上都快长毛的怀特少将提出了一个堪称胆大包天的危险计划。 同样的卧底手段,只不过卧底的身份与先前稍有不同。 想来就算疑心再怎么深重的星盗团,面对一个从天而降的无辜雄子,也不会心存多少警惕吧? 就这一点而言,少将大人还要“感谢”帝国这么多年政策上的放纵和无条件偏向,让“帝国的雄子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这个理念深入人心,就算是出了自己这个异类中的异类,也依然无法撼动该观念的地位。 军部的高层们对于怀特提出的计划,先是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则是连连摇头——如果说被一群星盗践踏了尊严只是让帝国上下舆论纷纷,让一位高等贵族出身的雄子接受风险值这么高,甚至动辄丧命的任务他们以后还怎么出军部的大门? 出去就会被扔菜帮子和烂鸡蛋的! 嗯,再一想怀特少将在同性别的雄子们的人气估计他们的后辈子侄也别想找到心仪的对象了。 面对一大群年纪比自己的雄父还大上一轮的上司苦口婆心的劝说,少将大人贯彻了萨利克家族“虚心接受,死活不改”的优良传统。就算是不知道哪个心眼灵活的家伙知道自己与拉格尔的关系,请来后者亲自上门插科打诨,满地打滚地耍无赖也丝毫没有改变他的决心。 ↑ br/这可是剧本里划重点规定的桥段,是自己和那个星盗头子漫长相爱相杀之路的第一步,即使槽点满满也非常无脑,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因为担心自己的外表也被敌人得知,少将大人在臭着脸老大不情愿的拉格尔的帮助下,用他们研究所最新开发的生物软膜技术改变了形象。确认只有朝夕相处的亲人和好友才可能认出他,除非用特殊溶液洗去不然不会受到任何因素影响等条件后,他最终以一位来自偏远星系的普通雄子身份登上了普通的旅行舰。 当然,并不是每一艘防卫力度不够的旅行舰都会成为星盗们的目标。在前前后后经历了四五次徒劳无功的星际飞行后,少将大人这才如愿以偿地撞上了绝大多数人唯恐避之不及的臭名昭著星盗团。 —————————————— 将瑟瑟发抖的舰长交出的钱款,还有自游客的行李和身上搜刮出来的值钱物品统统装进空间包里,确认每个手下都收获颇丰的菲尔德抬举起手臂打了个响指,示意所有人有序地撤离。 至于他自己,则是笑眯眯地抱着这趟“日常活动”中获得的最最珍贵的宝物,大摇大摆地踏上两艘飞行舰之间强行联通的通道,回到自己心爱的战舰上。 “啧啧啧,我还以为老大平时们提起雄子的态度,只能打一辈子光棍来着。”看着菲尔德抱着雄子远去的背影,羡慕得眼睛都快绿了的星盗咕哝了几句,视线一转,却发现身旁站着的傻大个脸色非常古怪。 “哎,费力,你那是什么表情,看起来跟中了一/枪似的别告诉我你想和老大抢雄子啊,就你这模样,人家雄子能看上你才怪呢。”br/他笑嘻嘻的拍了拍费力宽厚的肩膀聊作宽慰。 “”费力沉默不语地攥紧拳头,觉得自己的指尖都深深嵌入了掌心,带来一阵砭骨的疼痛。 理所当然的,星盗战斗舰上的布置一点也不奢华精致,他们走的是便于加速和战斗的极简主义风格,简单得甚至可以用粗陋来形容。 在用来休闲放松的娱乐区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适合配得上雄子身份的座位或垫子——就算曾经有,恐怕也被那群粗手粗脚的二愣子损坏得差不多了。 菲尔德无可奈何地骂了几句一点艺术细胞都没有的手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被公主抱许久,濒临爆发的少将大人放在了一个光秃秃的团椅上。 “” 直勾勾盯着眼前场面许久的菲尔德忽然不忍目睹地捂住自己的眼睛,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三天,给我三天时间。” “我会把这该死的破地方变成天堂。” 见了鬼了,菲尔德忍不住在心里暗暗骂了几句。 他当了缪斯舰这么久的舰长,从来都没觉得自家的小宝贝在哪里有什么缺点。结果现在,一个尚不知姓名的雄子就这么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把破破烂烂的椅子上和他对视了片刻,他竟然便因此感到自己的良心——如果他有这玩意儿的话——在隐隐作痛。 看这空白一片的天花板,看这污浊沉闷的空气,看这布满伤痕和缺口的摆设,看这一点装饰点缀也没有的丑陋墙壁居然要让一位雄子待在这样低劣不堪的房间里,你这个该死的雌渣! 菲尔德似乎在恍惚间听到了自脑海中传来的愤恨斥责。 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个看上去人模人样的雌子究竟在想些什么的少将大人想到自己肩负的任务,忽然眨了眨眼睛,说道,“你们要把我带去哪里?” “去我们的婚房啊。”清冷低沉的声音方一入耳,就让菲尔德从不可名状的愧疚感中回过神来,他举止轻佻地朝着少将大人抛了个飞吻,桃花眼中水光潋滟。br/br/“我叫菲尔德,小雄子,要记住你未来伴侣的名字。” “菲尔德” 首次得知这个星盗头子姓名的少将大人完全无视了其不靠谱的回答,转而将这个名字低低呢喃了一遍,却是忘了对于五感极度敏锐的雌子而言,这样的声音与在对方耳畔处念出相差无几。 坐在少将大人对面的菲尔德忽然表情微妙地夹紧双腿,借此来掩饰身/下精神地抬起头的那物什。 居然只是因为被雄子叫了名字就 心里有些小尴尬的菲尔德猛然想起自己以前曾经嫌弃雌父总是一天到晚霸占着雄父,简直就是个不知廉耻的大禽/兽。而那个可恶的老头子则总是摸着自己的头发,一脸猥琐地表示——“菲米你的年纪小,还没遇到能让自己动心的雄子,真到了那一天,你就会知道嘿嘿,禽/兽的可不止雌父一个,整个星际一抓一大把。” 当时的自己对他的说法可谓嗤之以鼻。在他看来,身边那些软绵绵,动不动就爱流眼泪的雄子简直是世界上最麻烦的生物,没有之一。关键是自每次一把他们弄哭,吃苦头的绝对是自己,一次例外都没有。 他完全无法想象将来要和这样的生物共度一生的画面,那不就代表着自己要一辈子受到他们的压迫?想想就觉得可怕。 不过现在嘛 菲尔德摸着下巴,暗戳戳地把那心中那副被他刻意遗忘的画面里模糊不清的雄子面容换成身旁这位的,尤其是那双墨黑的,漂亮得不像话的眼睛,闪动间仿佛流淌着星辉的璀璨。 他的心中忽然涌起了浓烈的成就和满足感——就像是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人生目标。 “咳咳,既然我已经把名字说出来了,作为交换,我能不能有幸知道你的呢?” 少将大人想到他总归是要在星盗团里潜伏一段时间的,如果不告诉对方名字,天知道他菲尔德这货会不会一直“小雄子,小雄子”地叫自己,简直耻度爆表。 于是在半晌过后,菲尔德终于听到小雄子皱着好看的眉头,轻声回答道,“我叫霍尔。” “霍尔?真是个好听的名字。”菲尔德拍着手高兴地赞叹道。 不过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哪里知道什么名字里的特殊寓意,纯粹只是因为雄子愿意同他交流而欢喜。 “” 说出自己一早就想好的化名,少将大人瞥了眼菲尔德傻狍子般的笑脸,索性侧过头不再看他。 霍尔,在古星际语中有着虚伪,不真实之意,它可从来都不是一个能冠以美好形容词的名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第七章 第七章 按照原计划, 少将大人本以为既然得到了珍贵的雄子, 这伙星盗应该会尽快把他带回他们的据点。可不知出于什么缘故, 在这之后,菲尔德又带着自己的手下劫持了几艘星舰, 一副乐不思蜀,压根就不打算回去的模样。 今天的少将大人依旧站在缪斯号的船舷前发着呆。 透过船舷可以看到的宇宙景观相当昳丽壮阔。 以纯黑为底色的幕布上,无数星辰闪烁着斑斓的光华,像是被粗心的创世神不小心打乱了位置的珠宝。不久前刚刚擦过的, 是温润的乳白色珍珠,下一刻又有绚烂似火焰的红宝石映入眼帘,再过片刻,紫水晶般的星球不约而至。 可惜,这样的景致在少将大人从军的过程中已经见过太多太多, 早就消磨了热情。之所以一直呆呆伫立于此, 不过是为了躲清闲罢了。 不像帝/都里至少还懂得些许礼节的贵族, 抑或是军部里那群被他调/教得服服帖帖的小崽子,如今的他毕竟身处贼窟, 而那群显然没几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星盗们看他的眼神灼热得就像盯着可怜羔羊许久不曾挪开的饿狼。 想到这里的少将大人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额发,虚抓着掌心,只想随便找个地方狠狠锻炼一下,借此来发/泄内心积淀的烦闷和压力。 要知道在此之前, 如果条件允许, 他可是每天都要在重力室里极限训练一个小时, 风雨无阻的。结果现在为了不暴露身份, 他已经足足有小半个月没进行系统的练习,总觉得浑身的筋骨都已经散了。 他忽然扭过头看向躲在不远处的角落悄悄看他,还在不断窃窃私语的几个星盗,目光冷厉如电,“滚!” 没想到会被他发现的几个傻大个先是吓了一跳,想起老大吩咐的他们虽然不舍,可也只能讪讪然地揉着鼻子,默默退远。 没了那群像是苍蝇般嗡嗡响个不停的烦人家伙,少将大人这才又两眼放空地对着窗外发起怔来。 “霍尔,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少将大人忽然听到一声略带笑意的问话,认出这个声音主人的他连头都不曾抬起,依旧默然无声地看着船舷外绮丽的星空——直到那个不识趣的家伙硬生生把一件不晓得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举到他眼前。 不耐烦地拧紧眉头,化名霍尔的少将大人最终还是抬手接过那块对方百折不挠,一直举着不放的,和寻常人眼睛差不多大小的“石子”。他仔细端详了一阵,确认它的的确确就是一块硬邦邦的普通石头,看上去黑漆漆一片,半点特殊之处也没有。 “喜欢吗?我觉得它很适合你。”菲尔德见霍尔收下了自己的礼物,立刻腆着大脸过来讨夸奖了。 “不喜欢,不要。” 少将大人顺手就把石子扔向菲尔德的胸口,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手忙脚乱地接过那颗足以买下大半艘缪斯号的珍贵宝石,菲尔德一脸不解地将它翻来覆去瞅了半晌,确认了这颗变石的品相非常完美——它乍一看是深沉不见多余色彩的墨黑,可是只要在光线下转换位置,其内部竟会泛起星星点点的光斑,仿佛点缀了一整片的星海,绚烂耀眼至极。 当费力把从某个倒霉游客的行李袋里发现的这颗宝石交给他的时候,菲尔德第一时间就想起了霍尔的眼眸,简直就是异曲同工之妙。 小雄子对他的态度一直都那么冷淡,让他连点多余的小动作都不敢做,换做是其他没有节操的家伙,这么久的时间,说不准连三垒都上了。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状况,除了星盗的身份外,一定还有自己从来都没送给霍尔什么有价值的礼物的缘故,他绝对是在质疑自己对他的感情! 这么想着的菲尔德连忙用袖口把那颗沾了点灰尘和污迹的变石擦得干干净净,兴高采烈地将它献给了认定的小雄子。 然而对方的反应却漠然得叫人心碎。 不是说雄子们最喜欢的就是这种亮晶晶的漂亮宝石吗?说好的追求雄子的不二利器呢?! 近期在恶补追凶七十二法的菲尔德在心中狠狠地摔了书。 “不喜欢啊,对,这么丑不拉几的破石头怎么配得上你,下次我一定找些更漂亮更珍贵的” “我不需要。”像宝石这种对提升战斗力一点作用也没有的装饰品,少将从小到大都不怎么感兴趣。更何况以菲尔德的身份,这些东西十有八/九不是他自己的,而是从那些无辜的舰艇成员身上抢来的,他又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将它们戴在身上。 “告诉我取悦你的办法吧,我亲爱的霍尔。”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一再被拒绝的菲尔德索性不再玩些迂回婉转的暧昧手段,本来这就不是他的性格。br/很早以前就成为星盗,习惯了刀头舔血日子的他,更喜欢直白赤/裸的出手掳掠。“只要我有,你能得到所有你想要的。” 菲尔德轻轻牵起对方的右手,想要在手背上烙下轻吻,却又在得逞之前让少将挣脱开来。他向前走了几步,和少将大人并肩站立,看着一颗颗五颜六色的星球从眼前飞速掠过,在视网膜上留下短暂的辉煌。 “带我看看这艘战舰,菲尔德。” 沉默半晌后,少将大人忽然侧身望向星盗。他的身高明明要比对方矮上许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高高在上得像是个打算巡视自己领地的国王。 菲尔德闻言,眨了眨眼睛,紫罗兰色的眸子里笑意盎然。他微微俯身,像是忠诚的骑士臣服于他的君王,再度牵起了眼前人白皙精致得如同艺术品般的手掌。 这一次,少将大人并没有躲开。 “如你所愿。” 星盗头子心满意足地将霍尔的手紧紧拢着,像是终于将九天之上的星辰攥在了掌心。虽然对方很可能在下一瞬就会抛下他离开远去,但是他一点也不着急,同样,他也不能着急。 雌子和雄子间的关系就是这般奇特和微妙,驯服和被驯服的对象随时都有可能发生逆转。谁是猎人谁是猎物这种问题,向来只有到最后一刻才能揭晓。 —————————————— 在菲尔德的带领下,终于将整艘飞行舰的构造了解了大概。当天晚上,少将大人在确认舱门已经反锁,房间里也没有监视监听的设备后,取出一卷白纸,在上方描绘出缪斯号的平面图。他的落笔很稳,线条笔直,勾勒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显然不是第一次做类似的事情。从始至终不过半个多小时的时间,他就已经将平面结构图完成了大半,只是上面最最重要的武器库和动能室两处地方,却显得有些空洞无物。 主要是因为这两个地方位置太过敏/感,而若是自己一开始就表现得太感兴趣,不免显得有些突兀和可疑。 少将大人一只手漫不经心地转着笔,考虑着该如何顺其自然地从菲尔德身上得到更多与星盗相关的信息。 就在这时,舱门口忽然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响动。 “谁?” 并没有受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影响,少将大人一边低声问了一句,另一边则是迅速将那张平面图收了起来。 “这么快就把我的声音给忘了,霍尔你还真是冷酷无情啊。” 少将大人的房间外,菲尔德正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侧,确认舱门的确被锁得严严实实后还沮丧地撇了撇嘴角,遗憾起自己这次出来竟然忘了带备用的电子钥。 “这么晚了,你来这儿做什么?” ——当然是来夜/袭的喽。 br/并没有把实话说出来的菲尔德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和低沉,“难道没事我就不能来找霍尔你了吗?” “对。”少将大人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菲尔德:“” 他原本还以为小雄子愿意检视他们的婚前财产(即缪斯号)就代表着他愿意试着接纳自己来着,没想到到了晚上霍尔就换了另一副面孔——这样得了好处就翻脸不认人的小坏蛋实在是太可爱了。 确认霍尔的确没有开门见他意思的菲尔德哀哀地长叹一声,最终还是只能背影萧索地选择离开。 而在另一边,同样意识到菲尔德已经走远了的少将大人同样松了一口气,重新将刚才被他匆忙塞到床脚的小型注射剂取了出来。 里面装着的靛蓝色液体在整个星际都非常有名,对于一部分不愿受到雄子信息素影响的雌子和雄子而言都是了不得的福音。不过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他们压根无法理解这种药剂存在的意义。 信息素抑制剂,顾名思义,就是能够压制雄子成年后自然散发的,对于雌子有着致命诱惑力的信息素的药水。 对于少将这样等级高,信息素浓度同样也很高的雄子而言,如果没有这种药剂的话,他根本就无法成为军部的一员。因为只要有他存在,基本上半场的雌子军/人们就别想认真训练,某种不可言说的本能会让他们咳咳,情不自禁地做出一些不理智且黄/暴的事情。 所以说,往日里,少将大人一般都会对自己注射大剂量的抑制剂,保证自己不会再散发出什么奇怪的气味。而这次的潜伏任务,因为他要用普通雄子的身份作为伪装,总不能再像先前那样一点信息素都不带——据拉格尔所言,就是“那样的话很容易让别人误会你是一个发育不良的矮个雌子”。可要是就直白地把那么高浓度的信息素表现于外,别说拉格尔,整个军部都会担忧他的人身安全。 于是到了最后,干脆两相折中,减少了抑制剂的剂量,让自己只能散发出很淡的信息素气味。 其实对于五感和正常地球男人差不多的少将大人而言,他是完全无法理解信息素为什么会对雌子有那么严重的影响,因为无论是注射抑制剂前还是后,他都无法闻到什么信息素的气味。至于曾经有人同他描述的,他信息素的味道就像是雪夜孤独地绽放于墙角处,凌寒而无畏的冷梅这样槽点满满的语句,他完全都是拿来当成笑话听的。 看着那靛蓝色的液体一点点地没入身体,直到整个针管变成空壳后,少将大人这才将针头拔出,用棉花球捂住了伤口。 为了避免搜查的时候露出马脚,他随身携带的抑制剂数量并不算多,如果按照每周注射一次的频率,还能勉强支撑半年。 为今之计,就只能希望菲尔德那家伙尽快回到星盗的基地,届时自己就能用拉格尔交给他的东西确认那里的星锚,交给帝国,功成身退。否则,他就该考虑怎么从缪斯号上弄来一架逃生艇,在暴露之前溜之大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第八章 第八章 “银泰特星?为什么要去那里?” 在从菲尔德身上旁敲侧击得到缪斯号下一站目的地的少将大人先是一愣, 继而恍然地说道,“去销赃?” 即使他是个在这个信息时代,连网上账号都很少登录的古板人物,但在整个星际都鼎鼎有名的“娱乐之星”他还是曾经耳闻过的。毕竟这颗星球因为其位于联盟和帝国交界, 三不管的独特位置,还有鱼龙混杂, 各个社会阶层都有的复杂成员发生过很多引起帝国警惕的事故,军部也有几次打算在这里抓捕逃/犯或联盟的探子, 可惜最终都是无功而返。所以军部里的那些大佬们每每提起这颗星球, 都是一副又忌惮又愤恨的不爽表情, 久而久之,就连少将大人都听了一耳朵有关银泰特星的传闻逸事。 比如说这颗星球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 既有帝国高层的影子,也不是没有联盟蹦哒的痕迹,所以帝国和联盟交战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避开这一颗星球,因此, 别的不说, 如果你是个普普通通身份清白的旅客,在银泰特星上的安全是无需担忧的。 而在另一方面, 它对某些穷凶极恶的逃犯, 星盗等等等等的犯罪分子而言, 又是机遇与风险并存的淘金宝库。 有人曾经在这颗星球上获得数不清的财富和资源, 不仅一举洗刷了原本见不得光的身份, 现在更是星球上跺一跺脚就会引发地震的大人物。当然, 这样的例子少之又少,数百年里也就只出了那么一位。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把这里当做短暂藏身的避风港,或是如少将大人所言,在这里发达的黑市网上,将不能通过正当途径售卖的赃物换成对自己有用的资源。 “这么说倒也没错。”难得看到霍尔对什么事情感兴趣的菲尔德自然不吝回答他的问题,“还有就是我想对缪斯号做一点改装。”至少要在舰艇上面布置出一片适合雄子居住的生活区。 想到这段时间以来,自己的小雄子都和手下那些皮糙肉厚耐打磨的肌肉疙瘩住着同样的房间,吃着干巴巴没味道的速食,菲尔德就觉得要是这种事情暴露出去,自己绝对会成为星际出名的雌渣,出去就会被一群同类套麻袋打的那种。 不要说最近看他的眼神都变得有点奇怪的手下,再这样下去他都忍不住想要揍自己一顿了。 “改装?缪斯号哪里出故障了吗?”在菲尔德的放纵下,已经前前后后将飞艇梳理了好几遍,并有感于其架构完美实用不逊色于帝国/军部设备的少将大人显然有些疑惑。 他在心底暗暗记下这条消息,却见菲尔德那货忽然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头发,神秘兮兮地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最讨厌别人动自己头发的少将大人毫不留情地将某人不安分的手重重拍了回去。 —————————————— 银泰特星上总共设有三个对外的巨型港口,不过对于已经被列入帝国黑名单的众星盗而言,为了安全起见,他们自然不会大摇大摆地开着缪斯号暴露在那种车水马龙的公共场合。反正在这颗星球上还有很多针对他们这种见不得光的人设计的小型隐蔽港口。菲尔德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和星球上的一个熟络掮客联络上,他会负责为缪斯号找到最可靠的改装机械厂。 劫掠了不少客艇,手中有粮心里不慌的菲尔德挥舞着满袋子的钞票,要求对方务必要严格遵从他的说法,将缪斯号的内部改造得尽善尽美,一点瑕疵都不能有。 一看就是找到雄子的现充狗。 表面上笑眯眯地接下这个任务的机械师头领的内心已经因为嫉妒而扭曲变形了。 为什么像这种犯罪分子都能找到愿意和他在一起的真爱雄子,像自己这么有才华又有能力的雌子,居然到现在还是个大龄光棍?这个世界真是太薄情了! 菲尔德自然不晓得看起来一本正经倍儿严肃的机械师的内心戏这么足,交代完自己的要求后,他很快就回到了缪斯号上。 他这次会来银泰特星,除了在这颗星球上有最好的改装资源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这里也是星际知名的购物之城。各种千奇百怪,作用不同,来自星际各个角落的特殊物质和艺术品,都能在银泰特星上找到踪迹。 小雄子既然对宝石没兴趣的话,那就从其他方面下手。服装,书籍,饮食,美轮美奂的工艺品只要有霍尔感兴趣的东西,那就只有三个字,买买买! 察觉到霍尔很喜欢站在船舷前看星空的菲尔德特意为他在那里固定了一把长椅。他回到缪斯号的时候,并不出意外地在长椅上看到了那个人的背影,挺拔坚韧,像是一棵朝气蓬勃的白杨树。 “想出去逛逛吗?”走到近前才发现霍尔正盯着时不时停靠在这个港口上的飞船不放,菲尔德忍不住抿唇轻笑,打趣地问了一句。 满脑子想的都是“这是罪犯”“这是被通缉的罗兰号”“这是联盟的巡逻舰”等等讯息,恨不得直接跳下去把他们统统逮捕的少将大人被突然出声的菲尔德打乱了思绪,心情不佳的他扭头白了对方一眼,硬邦邦地扔下一句“不去”,就又不说话了。 不过最终,少将大人还是没能挨过某人放下脸皮的软磨硬泡,披上他特意准备的黑色斗篷,与菲尔德一道离开了缪斯号。 娱乐之星自然不负它的名号,用来享乐放松的地点极多。不过在少将大人pass了包括任何和打扮装饰有关的内容后,他们最终竟是在专门售卖武器的一条街上泡了大半个下午。 —————————————— “这是联盟新推出的制式手/枪,枪身由罗泰尔金属所制,结构精巧设计完美,一次能装载七颗能源/弹,威力强大的同时也减少了后坐力”面容清秀的导购雌子脸上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其实在他的心中,甭提有多鄙视眼前这个看上去人模狗样的银发雌子了。 居然带着一位尊贵的雄子,在这种充满硝烟和雌子汗臭味的破街道上逛了这么久! 虽然雄子大人披着斗篷,但是他都可以想象到那位大人被斗篷遮盖起来的面容会是多么的苍白和难受。 普天之下竟然还有这么不在乎伴侣的禽兽,你的良心难道都不会痛吗?! 这两个字就像是一盏最闪亮的灯泡,眨眼间就把少将大人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可能是因为出售对象不同的缘故,对于那些刀头舔血,没有退路的亡命之徒而言,只要有武/器,能使用就好,其他的什么装备是否精良结构是否合理都不在他们会在乎的范畴。他刚才逛过的那些武/器铺,里面出售的武/器简直惨不忍睹,他都疑心是不是上个世纪流传至今的,年纪比他都要大上好几轮。 收藏起来观赏用倒还好,真要用它来战斗恐怕伤敌之前先要保护好自己的人身安全。 缪斯号上的武/器都是远在基地的乔迪负责的,从来没有在银泰特星上买过一次武器的菲尔德很快就发现他来错了地方。 这条街上开设的武器铺根本就不是针对前来观摩满足好奇心的游客,而是提供给更加危险和不能见光的黑暗中的老鼠。 他本想当机立断地退出这条街道,却发现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无数贪婪热切地目光投向这里或者说是走在前头的霍尔身上。 这样的念头迅速浮现在菲尔德的脑海。 菲尔德迅速回忆起这一路来的行程,路上的那些“游客”偶然提及的好地方,过于殷勤的“导游”,“好心”将他们送往目的地的司机 一切的一切都是有人暗中布置,表面上看起来顺其自然,最终却将他们引到了这条充满不确定因素的危险街道上。 在菲尔德提高警惕戒备着周遭风吹草动的时候,少将大人从突然僵了笑脸的导购手上接过了那把短款的银色手/枪。 “那个这个武/器毕竟是提供给军/队的,虽然减少了一部分的后坐力,可是对于雄子” “有没有试靶的地方?”还不等导购说完规劝的话语,少将大人轻轻摘下了自己的兜帽,那双幽深的黑色眼眸就这么平静地注视着对方,却让他莫名吞下了之后所有的言语。 “有。” 那是一个上位者才能拥有的眼神啊。 导购在心底惊叹着,恭敬地俯身,将少将大人领到了店里试靶的位置。 没有戴上护目镜或是其他的什么保护装置,少将大人在手/枪方一入手的时候就检查了它的重量,还有弹/夹装载的情况,确认无误之后便轻轻抬起手臂,对准二十米外的固定圆形靶子,砰砰砰连开七/枪,打完了一整个弹/夹。 除了一开始适应后坐力的时候稍稍偏离了轨道,只打中了八环,后面的六枪全都正中靶心,甚至因为位置重叠的缘故,看起来就好像从头到尾只发/射了两/枪的样子。 “咝——” 亲眼目睹这堪称梦幻一幕的导购倒吸了一口凉气,疑心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不错,是个好伙计。” 少将大人甩了甩因为后坐力而隐隐有些发麻的手掌,回忆起刚才那种流畅自然的射/击体验,唇角的弧度微微上扬了些许。 “枪/加一套弹夹,多少钱?” 动了心思的少将大人正要询问导购具体的价格,之前一直在他身后当壁花的菲尔德突然凑了过来,先他一步问了话。 天上掉下来的冤大头,不要白不要。 看着菲尔德屁颠屁颠跑去结账的少将大人站在原地,默默地再度拉上兜帽。 星盗头子在走近和他说话的时候,刻意亲昵地靠近他的耳侧,留下一句低如蚊呐的“小心”。 不需要他提醒,少将大人在很早之前也同样发现了这条看似平静的街道之下波/涛/汹/涌的暗潮。 现在看来,这股原先一直潜伏着的潮/水,终于按捺不住,要上岸来吞人了。 —————————————— 菲尔德方才离开自己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少将大人就已经注意到身后有人打算靠近,并且要搭上自己的肩膀,而他先一步转身将枪/口抵在了对方的脑袋上。 是个不认识的高大雌子。 “果然和情报里说的一样火辣。” 被枪/口抵着脑袋的雌子一点慌张的模样都没有,甚至还吹了个口哨。他一点也没掩饰眼底淫/邪下流的色彩,看样子是压根不相信少将大人真的敢开/枪。 看来雄子柔弱无害的形象,在某些人眼中,真的已经被定格了。 “你在自己的组织里一定不被重视。” 不然也不会来做这种一看就知道是炮灰的试探工作。 少将大人轻声叹息了一句,状似惋惜。紧接着,他在对方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眼神平静地扣动了扳/机。 缺失了大半个脑壳的高大身体颓然倒地,少将大人后退了几步,溅到不少鲜血的深黑色斗篷与之前相比,并没有多少变化。 他听到了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躁/动声。 与此同时,一辆酷炫的黑金色火焰机车撞破武/器店的玻璃停在少将大人身边,银发的驾驶者一把将他抱起放在后座上,撞倒了几个打算围上来的雌子后,朗声大笑着扬长而去。 在后座颠簸的情况下,勉强用手/枪击中了几个打算动用大型热/武器的不安分家伙,少将大人的兜帽被风吹落,乱甩的斗篷衣角挡住了一部分的视线,他索性将其解开随手扔掉,稍长的发丝在极速行驶的机车带来的狂风之中飘动。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手很热,浑身上下的血液也都在隐隐发烫。 远离战场数个月后的今天,他终于再次嗅闻到曾经魂牵梦萦的气息。 硝烟,鲜血,呻/吟,惨叫,还有冰冷的死亡。 多么令人怀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第九章 第九章 也许那幕后之人也没料想到菲尔德二人的反击会来得如此快, 直到他们驾着机车驶出小半条街后,方才有大批雌子陆陆续续地从街道的角落里冒出头,打算拦住他们。 菲尔德也当真不负自己的悍匪之名, 开着一辆小型机车竟好像骑着一头游龙般, 蜿蜒前行间竟然没有一个雌子妨碍到车子前进的道路。虽然其中也有对方过于慌乱, 来不及布置系统的阻拦措施,但也足够体现出菲尔德驾驶技术的高超。 而且因为少将大人的存在,敌方之人根本不敢动用诸如机/枪之类的危险凶器,那样很容易就会威胁到身体娇弱的雄子。 当注意到有个黑衣雌子举着一根大铁棍就要兜头朝自己打来的时候,菲尔德先是眉头一皱, 稍稍调转车头想要避开,却有点来不及了。眼看着棍子即将落到自己右肩上的他正想着勉强支撑一下,不让车子偏离原来的路线。 结果就在下一秒,他便听到耳侧传来一声低沉如闷雷般的动静。伴随着这声音, 那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雌子手上的铁棍颓然落地, 痛苦不堪地捂着自己不断往外渗血的胸口摔在了地上。 “继续。” 少将大人一只手抓着菲尔德背上的衣服保持平衡,另一只则牢牢抓握着方才建功的手/枪, 凑在后者耳边低声嘱咐道。 感受到自后背不断传来温度的热源, 菲尔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想起了以前自己无聊的时候, 和无所事事的手下们一起看的几部狗血肥皂剧。br/不同于盯着屏幕上貌美如花的雄子演员看得如痴如醉的众手下,那时的星盗头子对“得到心仪雄子鼓励的主角怒而爆发小宇宙, 将之前欺负过他的反面角色踩在地板上摩擦”的老旧套路非常嗤之以鼻, 认为这种事情在现实中压根不可能发生, 不过是编剧无聊至极的yy。 一直到现在,他才恍然意识到,这种事情并不是不存在,而是当时的他还没有遇到能让自己彻底燃烧起来的人罢了。 发现他们二人距离出口已经越来越近,再不作为的话就要将一无所获的暗中之人再也无法保持淡定——这一点直观表现在越来越多的雌子开始动用热/武器上。 一连串的子弹落在距离机车轮胎不过几公分的地方,菲尔德屏住呼吸,突然松开自己右手,倾斜身体“拎”起一个尚未反应过来的瘦削雌子,冲着子/弹打来的方向扔了过去,砸倒一片人的同时也阻止了对方立即开/枪反击的行为。 “帝部制式冲锋/枪td35,火力大c射速高c精度准c装弹迅速方便。”在战场上经常看到身边的军士使用这种武器的少将大人在听到枪声的时候就判断出它的型号,“它对我手/枪的火力压制太严重了,靠近那个方向一点。”他抬手拍了拍菲尔德的肩膀。 菲尔德自然听话照做。 于是,继武器铺的导购员后,星盗头子再一次见识到了少将大人堪称神迹般的枪/法。 彼此之间相隔起码四五十米,同时还有不断活动着的人群干扰,可少将大人的第一/枪还是角度刁钻地击打在td35的枪/壳之上,震飞了枪/手手上的冲锋/枪。第二枪则是干脆利落地一击爆/头。 菲尔德情不自禁地吹了声口哨。 与此同时,注意到包围着他们的人越来越多,同时也愈发向内收拢的他很快收敛了脸上不正经的表情,将油门拧到了最高处。 机车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沉重咆哮,像是一头回光返照的凶猛巨兽般,声嘶力竭地嘶吼着冲了出去。 又一次用完了枪/膛中的子/弹,正埋头换弹/夹的少将大人由于某人猝不及防地突然提速险些向后仰倒,好在很快又被注意到这点的菲尔德伸手“抓”了回来。 自觉丢了大脸的少将大人无声无息地翻了个白眼,形势所迫,却是只能将内心熊熊的怒火发泄在那批倒霉的围追堵截者身上。 —————————————— 再一次撞倒某个不要命地冲上来自我牺牲的雌子,彻底驶出那条危机四伏街道的菲尔德确认已经把追兵全部甩脱后,猛然踩下刹车。伤痕累累的可怜机车在地面上拖出了长长的痕迹,一直到一堵绘满了各色涂鸦的墙壁前才缓缓止住,紧跟着就喷吐出一道浓浓的黑烟,分明就是一副报废的模样。 “你疯了吗?!” 一头撞上菲尔德结实强健的背部肌肉,疑心自己是不是连鼻子都撞塌了的少将大人愤怒地咒骂了一句。直到被人态度强硬地从车子后座提起,然后狠狠压制在墙面上的时候,这才恍惚意识到情况好像有些不对。 因为身高上的差距,少将大人不得不稍微仰起头才能看清此时菲尔德脸上的表情——那样专注,深情,却又裹挟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怒火和悲哀。 br/星盗头子俊美的脸上沾着斑斑点点的血迹,瞳色幽深得近乎深紫,显得阴鸷。可是那闪烁着的水光又让它显得如此失望和悲凉,他的唇角紧紧地抿起,形成一种略显冷硬的弧度。 “你”回忆起刚才发生的种种,心知自己一时没忍住,暴露了太多破绽的少将大人竭力平复着呼吸,想要让自己的态度显得更加自然一些。可是他的右手却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武器,似乎在随时等待着反击。 亚麻色头发的雄子面容依然是那么寡淡平庸,愤怒和不安引起的绯红之色自脸颊处一直往外蔓延,因为方才突兀的刹车而不小心被咬破的唇瓣上的那抹艳红格外得触目惊心。 菲尔德颤抖着右手摸上那道唇瓣上的细小伤口,轻微的刺痛感使得少将大人不满地微蹙起眉头,战斗过后过于兴奋的大脑让他下意识地做出了最最错误的选择。 ——他愤愤不平地张口咬住了那只作乱的手指。 感受到自手指上传来的濡湿之意和微不可查的痛感,星盗头子的呼吸骤然一窒。他清楚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就好像一面曾经完好的镜子,从它受到碰撞的中心的点开始,朝着四面八方绽开蛛网般的裂缝。每一块碎片之上,都倒映着同一个人的面容。 另一方,回过神来才发现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的少将大人铁青着脸,正打算忿忿然地拍开菲尔德的手掌,却意外地感受到有人轻轻抬起了自己的下巴,然后吻了他。 少将大人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极大。 他的鼻端还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息——那是从他们两人身上同时散发出的,来自敌人的鲜血。 对方的舌头与他本人一般,像是条滑不溜手的毒/蛇,技巧娴熟地描摹完唇瓣的形状,紧接着撬开紧闭的唇齿,带着浓浓的腥/咸味道探入了他的口中。 那是他自己的血。 少将大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br/———————————————— 星盗头子爱怜又细致地舔/舐着少将破了个小口子的嘴唇,同时一道咬破了自己的舌尖,让他们二人的鲜血互相交融混合,再逼迫着对方吞咽而下。他的眼底涌动着让人心惊胆战的黑□□/望,恨不得一点一点,将眼前人嚼碎了吞吃入腹。 在被动地接受菲尔德攻势半晌后,少将大人忽然平静地闭上眼前,抬起手将星盗头子的脖颈微微往下按了些许,舌尖缠上对方的,开始有条不紊地回应。 原本平淡无奇的空气似乎都随着他的态度一燃烧而起,灼热滚烫得叫人不禁屏息。 菲尔德在少将大人回应的瞬间,就僵住了身子。他的脑海似乎有一瞬间是完全空白的,只是在不断地炸/开七彩斑斓的烟花或者是彩虹?好吧,他的思路已经有些混乱了,明明在模糊之中他能感受到对方这样做必然是有所企图,如今放软态度不过是为了让他更好地上当。 可是见鬼的,他完全无法控制住这种战栗的,不可思议的,甜美得让人心碎的感觉。 他根本无法,也不想停下。 就好像一头狼永远不会放弃已经叼在嘴上的肉块。 或者准确点来说,这同样也是另一场特殊的战斗开始的前奏,战起无回。 对于两个同样强势且强大的男人而言,这个并不在计划中的吻没有丝毫温柔爱抚的意味,倒更像是一次势均力敌的厮杀搏斗,品尝着双方的味道,彼此的呼吸相连,交缠着浓重不散的血腥和火/药的气息,簇乱的烈火和电流流经全身,既让人兴奋,又让人觉得安详。 菲尔德的喉结不断鼓动着,发出他自己都难以意会的咕哝声。 他活像个禁/欲了大半辈子的老光棍般,一边继续着这个让人窒息的深吻,另一边则心急火燎地扯着少将大人的外套两边猛地一撕,白贝壳制成的珍贵纽扣弹了一地。正要继续下手的时候,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抵在了自己的咽喉处。 像是一盆凉水兜头浇下,菲尔德的动作一下子就止在了半空。 “怎么,霍尔你想杀了我么?”br/星盗头子似笑非笑地斜睨了少将大人一眼,忽然将自己的手指搭在那柄手/枪的扳机上,毫不犹豫地往下扣动。 “如你所愿。” “!!” 一枚银色的子/弹险之又险地擦过星盗头子的脖颈,深深嵌入了他身后的泥地上。 “哈,小霍尔,你心软了?” 看着在最后一刻努力偏移枪口方向的少将大人,菲尔德捂着自己被擦破了一道长长伤口的脖子,眼底倏忽闪过一道光芒,又很快地黯淡熄灭。 心软个屁!真要杀了你这剧本还怎么玩? 差点一枪崩掉主角的少将大人在心底不屑地撇了撇嘴,表面上却还是故意“心虚”地移开视线,不与对方正视。 “精妙绝伦的枪/法,对危机的预判,时机的把握,还有最最关键的,”菲尔德轻叹了一声,抬手将粘在少将大人脸颊处的血痂轻轻抹去,“一点都不为杀人而犹豫不安的态度。” “你实在不是个好演员啊,小霍尔。如果要更好地让我放松警惕的话,你应该让自己更像是个花瓶而不是一位了不起的战士。” 轻轻眨了眨眼睛,少将大人也知道“演技糟糕”的自己在这一次突发事故里暴露了太多太多,多到对方已经可以轻易判断出他的身份。 “我接受的命令是活捉你,与是否心软没有任何关系。” 重新调转枪/口对准菲尔德的少将大人索性放弃了最后的顾忌和伪装。 “以帝部的名义,星盗菲尔德,你被捕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第十章 第十章 “军部?” 听到少将大人坦然地自承身份, 菲尔德先是微微一怔, 继而很快反应过来,“怪不得, 我还道帝国雄子的地位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低了,丢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也没见人来找麻烦, 原来是他们一开始就安排好的。” “是又怎么样, 不是又怎么样。”菲尔德双手环抱在胸前, 似笑非笑,好像所有事情都了然于胸地看向他的姿态让少将大人显得有些不大自在。他很清楚自己如今的态度分明就是过河拆桥,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卑鄙。可兵家之道, 奇正相辅, 要想逮到这群油滑老练的星际悍匪, 些许的小手段是必须的。 一切为了帝国的荣耀。 少将大人在心底默念了几句当初加入军校时的誓言, 握着枪/支的手愈发坚定起来,“如果你放弃抵抗的话,我不会伤你。” “那如果我要逃跑, 甚至反击呢?” 星盗头子的唇角扬起一抹不以为然的微笑,竟好像根本不在乎那个近在咫尺的枪/管。 “非要这么做的话, 我只能先打断你的手脚。”≈lt;br/≈gt;少将大人不假思索地如是回答道。 反正上层要的只是活捉, 只要不把对方neng死,随便他怎么折腾都行——来自向来循规蹈矩, 服从命令的少将大人。 “呵, 我倒真想试试, 是小霍尔你的/枪/快, 还是我的动作更快。”菲尔德朝着少将大人勾了勾手指,意有所指地调笑着。 他的话音刚落,少将大人竟真的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菲尔德好整以暇地伫立在原地,丝毫躲避防御的多余动作也无,竟是眼睁睁地看着几颗子/弹朝着他的身体袭来。 而后擦过。 “砰砰砰——” 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了几声沉闷的机械爆炸声。 “好枪/法。”即使没有回头,菲尔德也能够准确地预料到自己身后的场面。 “一下子就看穿了我的暗示,默契到这种地步,说我们不是天生一对也没人信,对吧?”星盗头子开始嬉皮笑脸地口花花。 作为被人口头调\戏的正主,少将大人只是平静地斜睨他一眼,然后绕过菲尔德走到他身后十几步远的地方。 完全被无视的星盗头子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看上去好似毫不在意的模样,其眼神却微不可查地沉了沉,无端端地叫人心底发寒。 菲尔德身后不远的地面上散落着三个圆滚滚巴掌大小的机器,中心还在往外冒烟的弹\孔彰显着它们坠落的直接原因,里面细碎的零件掉了一地。 ≈lt;br/≈gt;忽然间少将大人像是发现了什么般,蹲下身将正中的一个机器翻了过来,映入眼帘的两条蛇交缠在一起的徽章让他眉头微蹙。 “你有见过这个图案吗?”估摸着这双蛇图形应该和幕后黑手有联系,可是自己又不曾见过的少将大人索性直接把菲尔德招呼过来,示意他仔细看看。 在少将大人的召唤下,很快就殷勤凑上来的星盗头子在看到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徽章时,难得黑了脸,低咒了一声,“居然会是那群该死的鬣狗。” “熟人?”发现菲尔德表情有异的少将大人问道。 “仇人。” 星盗头子耸了耸肩膀,并没有否认少将大人的猜测,只不过在前面重新给它加了个修饰。 熟悉的仇人,又或者可以说是死敌。 回答完少将大人的问题后,菲尔德眼珠一转,脸上忽然露出一抹促狭的笑容。 他拍了拍自己宽厚的肩膀,半蹲下身体,言简意赅地要求,“上来。” “” 在车头歪斜,周身布满弹\痕,明显一副报废模样的机车和菲尔德看起来还算可靠的肩膀上几度游弋视线,少将大人经过短暂数秒的犹豫后,最终还是沉默着抿了抿嘴唇,安静地趴在了星盗头子的背上。 “我就喜欢你这么干脆的性子。”菲尔德把少将大人的双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架好,稍微调整一下姿势后重新站了起来,动作轻快敏捷得就像背上那将近一米八的男人并不存在般。 “快点离开这里。”记事之后就没有再和其他雌子有过类似接触的少将大人老大不畅快地拍了拍有些得意忘形的星盗头子的脑袋,“再磨磨蹭蹭的,他们就要追上来了。” 要不是因为那几个追踪器明显暴露了他们的位置,而之前用来逃生的机车又已经功成身退,少将大人也不至于用这种方式来向对方服软毕竟无论他后天再如何锻炼,依然还是无法在不借助外部力量的情况下赢过雌子。原因无他,雌子的肉\体素质强大得简直像个bug,等级越高的越是无解。 就比如说现在,火力全开的菲尔德在即使背着他的情况下,也依旧可以跑出不逊色于普通车辆的速度,而这一点对于少将大人而言,简直是无法想象的。 —————————————— “没想到他们竟然还能从黑星系那种鬼地方活着出来,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通知完早先就被他赶下船各玩各的船员们赶紧去船坞区集合,随后自己也在往同一个目的地前去的海盗头子在忙着赶路的时候,也忍不住愤懑地抱怨了几句。 “黑星系?”听到这里的少将大人眼神闪烁了片刻,这词汇对他而言可真是记忆犹新——帝\国上次的围剿行动之所以会损失那般惨重,也是因为星盗将主舰引到了某片不知名的黑星系的缘故,≈lt;br/≈gt;“难怪那些人会和疯了一样的追杀你。” 黑星系,就是对迄今为止还不曾被人类的力量所征服区域的命名。在那里,星域内遍布的神秘元素,会让所有舰艇上导航传讯的仪器统统失灵,武器失控。但凡误入其中的飞艇,能够完整逃出的几乎少之又少。 “嘿嘿,艾萨克那家伙就算是活着出来了,也绝对是损失惨重,不然他的手下也不会只剩那群没用的杂鱼。”菲尔德闻言,神经质般地冷笑几声,紧接着说出的话语冷冽如刀,“下次再见,我一定要把他的脑袋直接拧下来。” “艾萨克他是谁?”将这个名字低声念了一遍,确认自己的记忆里没有出现过类似名讳的少将大人眨了眨眼睛,颇为好奇。 “啧。”星盗头子从少将大人口中听到“艾萨克”这个名字后,有些不爽地撇了撇嘴。 他十分突兀地放松了箍住少将大人腰部的手,而后又迅速收紧,猝不及防的坠落感让后者下意识地更加贴近对方,脸色微变。 “小霍尔以后可千万不要在我的面前提起其他雌子的名字,我可是会嫉妒的。” 菲尔德扭过头冲着少将大人笑了笑,那笑容既恶质又阴冷。 若是放在以前,星盗头子是怎么都不敢这么放肆轻佻地对待心上雄子的。可既然现在对方的身份已经暴露,一个是军一个是匪,甚至就连相遇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被无情耍弄的菲尔德心中又怎么可能没有怒火。 特别是在小霍尔亮出来自军部的背景,明确表示出疏离的距离感后,那股无名之火便愈烧愈旺,隐隐灼痛了他的理智。 他是星盗,是悍匪,手上沾染着无数鲜血,不知亲手抹杀过多少生命,温驯和顺从这样的词语向来都不曾出现在他人生的字典上,不过为了讨好和亲近心仪的雄子,菲尔德可以给自己披上一层又一层伪善和“美好”的面具。 不过如今,他却是已经不想再将这副不真实的面具戴下去了。 “你有病。” 沉默半晌后,被菲尔德的反应搅得有点无语的少将大人评价道。 “我也觉得,早就没救了。” 星盗头子在听到少将大人的评价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加开怀,“就好像现在,我满脑子想的只有怎么和小霍尔你上\床,去他娘的追兵。” “”≈lt;br/≈gt;瞥了眼四周空旷渺无人烟的环境,少将大人很识趣地没有多说什么。 “不信你摸摸,我下面的小菲尔德都硬\了好久了。”他不说话,不代表菲尔德就不会再得寸进尺。察觉小雄子因为自己直白露\骨的话语而有点窘迫的星盗头子更加放飞自我。 “我手上的的这把\枪绝对要比你的更硬,想试试吗?绝对火辣得要人命。” 被星盗头子的态度搅得火大的少将大人冷笑一声,将一直攥在手上没松开的短\枪重新调转了枪\口。≈lt;br/≈gt;显然是想用自己的方法给x虫上脑的某人醒醒神。 “别再这样挑逗我,霍尔。” 菲尔德沉声咕哝了一句,抬手一击就把手\枪从少将大人那儿夺了过来,“我以后可不会再对你那么客气了。” 他舔了舔自己嘴唇,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渴得难受,紫罗兰色的眼眸之中闪动着幽幽的冷光。≈lt;br/≈gt;“我曾经允诺,会给你我所拥有的一切,可是现在我反悔了,霍尔。” “你依然会给你一切,除了自由。” “你是军部的人又怎样,现在的你,不是我的对手。等我们安全回到缪斯号,晚上我们就正式结礼。先前的时候没有仔细检查,之后我会搜出你身上所有联络外界的仪器,一点也不会遗漏。” “他们找不到你,也再也没办法救出你了,小霍尔,你永远别想从我身边离开。” 菲尔德牵起紧紧拢在自己的脖子上,看起来像是恨不得把自己掐死的白皙右手,像是头饿急了却又极力保持仪态的猛兽,在那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而隐隐有些颤抖的手指上烙下一记又一记的轻吻。 “和我一起在地狱里沉沦吧。” 这货已经彻底黑化了。 星盗头子中二指数爆表的宣告让少将大人的情不自禁地抽了抽嘴角,他努力了半晌也没能从对方的手掌中将自己的右手戒解救下来。 内心充满了各种不文雅词汇的少将大人森森为自己往后的潜伏——或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不能算是潜伏的——生涯感到万分担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艾萨克和他手下的那伙人一直不肯加入星盗同盟”用充满黄\暴意味的话语威胁完少将大人后, 菲尔德也不想把人逼得太狠,到时候让雄子做出什么过激的反抗行为可就不妙了, 于是便顺势开始说起他和眼下追杀他的另一方星盗的往事。 “所以你们就因此生怨了?”因为不肯加入同盟便反目成仇, 看来菲尔德这家伙倒是挺霸道的——少将大人如是想到。 “真要这么说也没错。” 从少将大人说话的语气中大概了解到他心思的菲尔德暗暗抿唇笑了笑, “加入星盗同盟就要守同盟间的规矩, 不得戕害盟友, 不得无故杀死劫掠的对象,这也算是我们这些见不得光的罪犯的生存智慧吧,特别是在这几年帝国开始整治星盗,条件越来越恶劣的情况下。” “艾萨克和他的船员, 不仅经常做出黑吃黑的事情, 他们劫掠的飞舰也鲜有活口,手段非常残忍。他们经常出没的航道日渐凋敝, 现在已经很少有舰艇会经过那里。别说是我, 大部分的星盗都很厌恶他,“鬣狗”就是我们给他起的外号,专干下作事情的食腐动物。” “这种人——”在听到艾萨克他们竟然会做出杀死劫掠飞艇上乘客这件事的时候, 少将大人深吸了一口气, 按捺住满腔的怒火。 依照如今繁盛的旅行市场, 一艘中型飞艇上起码能搭载上百名游客,而这种防卫力量不强, 乘客又一般以中产阶级为主的飞艇更是星盗们眼中的大肥羊。≈lt;br/≈gt;菲尔德看似轻描淡写的话语描述中, 究竟浸透了多少无辜平民的血泪? “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过他的名字?!”少将大人的声音此时低沉得吓人, 字字句句都像是凝着冰雪, “犯下这种罪行的星盗,他和他手下的头颅活该被悬在示众墙上。” “呵。”菲尔德忽然嗤嗤笑出了声,有很快反应过来地摆了摆手,解释道,“别误会,我不是在笑你我只是,觉得有些讽刺罢了。” “讽刺什么,把话说清楚。” 少将大人的眉头紧蹙,显然是对星盗头子这么轻佻随意的态度十分不满。 “如果我和你说,以艾萨克为首的那批星盗,和你们帝国的某些贵族,甚至是那位所谓的废物皇储有脱不开的关系,所以他们才会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甚至连军部的通\缉榜都没有上,你会相信吗?”菲尔德的桃花眼眯成狭长的弧度,似是开怀又似得意。 少将大人的脸色顿时一片煞白。 “我觉得你应该十有八\九不会相信吧,我从手下那里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也以为他是在逗我。” “可是后来我也瞧出一点不对了,他们平时用的那些枪\械啧啧”菲尔德轻轻摇了摇头,似乎是在感慨,“说句不好听的,可能你们军部前线里的那些战士用的都不一定比他们好,都是顶顶高级的,最新最好用的,用来打劫飞艇简直是架着大\炮打蚊子,看的我们这些穷酸人眼睛都快绿了。” “再到后来,你们那位皇储陛下大摇大摆地带着大批军舰来逮我们的时候,我手下一位眼尖的枪\炮手可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艾萨克那家伙船上的副舰长,换了一身金光闪闪的衣服,竟也人模狗样地被人围在中央,像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能和一位皇储站在一起的星盗,够他吹一辈子了不是?”星盗头子说到这儿的时候,还很是长吁短叹了一阵,好一副羡慕嫉妒恨的模样。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不要这么拐弯抹角。” 感受到抓着自己的肩膀固定身体的那双手不知不觉间收得极紧,甚至已经隐隐嵌入肉中的菲尔德像是一点也没有感觉到那股隐隐的疼痛,他脚上的动作不停,说话的声音却没有任何波动或掺杂着,清清楚楚分分明明地传入此时心绪大乱的少将大人耳中。 “我的意思?我想让你到我这儿来啊。”星盗头子刻意放柔的声音甜腻万分,像是蜜糖般充满了鬼魅的诱惑力,“霍尔,你看看这个帝国,或许它曾经纯洁无垢得像是一张不染纤尘的白纸,可是那都是过去的模样啦。” “贵族,皇室,官僚,奸商还有很多很多人,早就把那张白纸糟\蹋得不成样子,丢在街头,所有人都会避着它走。这样的国家,你还爱它做什么呢?” “够了。”沙哑得可怕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菲尔德眨了眨眼睛,像是没听到般继续往下说道,“它只会把你逼\到更危险更不堪的地步不是吗?你又何必让自己的未来变得这么绝望和痛苦。做人总是要有一点私心的,当一个星盗又没什么不好,起码钱财来得快,又自由轻松不是?” “我说,够了。” “可别瞧不起这份“工作”,呵呵,还有不少贵族派着自己的手下来做” 少将大人忽然一头撞上星盗头子的后脑勺。对于任何生物而言,头部都是一个要害的部位,在那强烈的撞击之下,就算是体质强如菲尔德也不免头晕目眩了一阵,更别提作为这次攻击直接发起人的少将大人。 有粘稠的鲜血自他的额角蜿蜒流下。 察觉这一点星盗头子吓得心跳都是一停,忙不迭地止住脚将人放下,当他抬手想要抚起少将大人额头上的碎发看清他的伤势时,却被狠狠地甩到一旁。 踉跄后退几步,勉强靠住一颗树的树干稳住身体的少将大人随意地举起袖子把流到眼角挡住自己视线的鲜血抹掉。 “菲尔德,我不信你,你说的一句话我都不会信,因为你也是星盗。” “你说帝国曾经是一张白纸,贵族,皇室,官僚,奸商把它糟\蹋得不成样子,可是你呢?你也是附在它伤口上吸血吃肉的蛀虫,天底下谁都有资格抱怨指责它的堕落和不作为,可是你没有,你也是其中的一分子,你也难辞其咎。” 少将大人尖锐至极的话语说出口后,空气似乎也一道凝固了,场面沉重得让人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至于私心?你说的对,我当然也有,是人总免不了会有私心。”揉着自己的太阳缓解晕眩和疼痛的少将大人低低笑出了声。 “我的私心,说起来也很简单,没你说的那么复杂。” “我只是想要,数百年之后,也许帝国和联盟都已经不存在了,可平民还在,史书仍存。后来者翻看过去的那些历史,不会指着我的家族,我的姓氏,我的名字,一个个大骂唾弃——你看看那些军士,那些将领,那些将军!他们肩负着帝国的重任,领着帝国的钱财,被人民寄予厚望,得到无数崇拜,收获数不清的信任,可是他们什么都没有做,他们像个泥塑的木偶一样坐着看着,看着自己的国家亡了!” 他平静地抬起头,和眼神闪烁的菲尔德撞上了视线。星盗头子此时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既有触动,又有动摇,还夹杂着挥之不去的淡淡阴霾。 少将大人的脑海中闪过了很多很多的画面。他身为帝国高层的一份子,古老贵族未来注定的继承人,看到的听到的自然要比身处下位的菲尔德多得多,至于如今听到的消息,不过是在那重重的黑历史上,又加上了一记重重的筹码罢了。 他很清楚,这个踯躅前行近千年的国家,如今已经病入膏肓,步伐蹒跚,躯体沉重,远远地落在新兴势力联盟的背后,注定会被淘汰,扫进历史的阴暗角落。 可是他也同样记得,自己三岁那一年,雄父带着他去了家族的陵园。那像是星星般密密麻麻的墓碑像是一记重重的鼓槌,敲打在那颗尚且稚嫩的心房上。 “紫荆花”家族,帝国之墙,最后的防线,这样的名头,可不是光靠鼓吹就能够得到的。 他的家族是帝国里人数最少的贵族之一,嫡系支系统统算上,也不过七十八人。其余的,幸运的能够躺进家族的陵园,倒霉一点的就是直接死在战场之上,尸骨无存。他的雌父,还有他的两个叔叔,都是这么走的。 他们曾经和他说过,“帝国的荣耀就是你的荣耀。” 他们曾经和他说过,“血脉不以姓氏为荣,姓氏需以血脉光耀。” 他们曾经和他说过,“国家危难,总要有人先行一步,踏平泥泞,扫清荆棘,好为后来人铺路。” 如果因为自身的未来,自身的轻松,自身的快活而选择退步放弃,做了阵前逃兵,那他从六岁开始训练到现在的汗水白流了,在军校读了十几年的书白读了,≈lt;br/≈gt;站在军部徽章下许下的誓言白发了,活在世上二十多年的岁月光阴,白过了。 他的名字是怀特·萨利克,流着这个姓氏血脉的他,从出生之时,一辈子只需要做一件事。 热爱这个国家,并守护他。 不惜一切代价。 “我的身上有人设下的布置,一旦受伤流血就会触发。”少将大人忽然抬头仰望天穹,湛蓝澄澈的天幕上似乎有一颗散发着淡淡光芒星星正在坠落。 “帝国的军队现在已经把这颗星球包围了,以我的家世和雄子的身份,那些贵族就算再怎么昏庸也不至于放水。” “艾萨克和你,还有你们的手下,一个都逃不了。” “我虽然不信你的话,但有关艾萨克,还有他犯下的那些事情,我会一件一件刨根问底查清楚,背后藏着的那些人,一个都躲不掉。在你被吊死之前,我会先把调查报告甩在你脸上。” 少将大人说完这些话后,脸色苍白地靠在树干之上,显得有些虚弱无力。 可是在此时的星盗头子眼中,却觉得这个看起来颀长瘦弱,好像轻轻一捏就会消亡的人前所未有的高大。 高大到让想到自己最终目的的他,忍不住身体轻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怀特!!” 在少将大人推开眼前的大门后, 立即感觉有什么人在以极快的速度接近他。后天训练而成的反射神经让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拔\枪, 直到听到那声充满喜悦和激动的呼唤。 少将大人脸上的神色顿时柔和了不少,收回了打算后撤的脚, 微微打开了双臂。 和好友暌违许久,这段时间一直生活在不安和担忧中的拉格尔像是一头小牛犊般撞在少将大人的胸口, 充沛的力道甚至让训练有素的后者都不由呼吸一顿。 “你吓死我了!看到我的设备传出消息的时候,我差点没当场晕过去!!”回忆起自己当时狼狈万分模样的拉格尔像是报复一般将少将大人箍紧, 然后刻意大力地拍打着他的后背, 借以抒发自己内心的些许不满, “你好像瘦了那群该死的星盗一定虐待你了!” “没瘦, 重了。” 明白自己这次的计划让好友受了不少惊吓的少将大人伫立在原地让拉格尔好好“敲打”了一阵, 不过最后还是忍不住低声反驳了一句。 好几个月都没有系统正式地锻炼,他身上的肌肉松散了不少,就连身手都迟钝了很多, 自然是重了。 “和你这种人真没法说话。” 被少将大人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老实态度逗得笑出了声, 拉格尔无可奈何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翻了个十分不雅的白眼。 他将少将大人带到充满温暖阳光的花园里, 树荫下的桌面上摆着包括蜂蜜蛋糕, 巧克力奶油点心,切片果脯在内的许多少将喜欢的甜点, 当然还少不了一壶上好的红茶。 两人就坐后,还不等少将大人伸手切下一小块蛋糕——虽然在饮食上并不如何挑剔, 不过星盗舰艇上只能勉强裹腹的粗糙速食还是让人很倒胃口的。卧底的那段时间里, 他已经怀念了很久来自帝\都的精致甜点——就在这时候, 拉格尔忽然轻叹了一口气。 少将大人暗戳戳伸出去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 和拉格尔相识已久的他自然很清楚,对方要是真在他面前长吁短叹,那么下一秒他绝对是要狠狠数落自己了。 这一次自然也没有例外。 “你的手伸得太长了,怀特。现在帝都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不会不清楚。”拉格尔端起鎏金茶杯啜饮一口杯中的液体,清秀的面容上忧心忡忡,“你现在是在与整个贵族阶级宣战,就算你身为雄子,他们也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谁放过谁还说不准。” 自从这次俘获了几个星盗,回到帝\都以来就一直处于风口浪尖的少将大人平静地用手中的叉子将切割开来的金黄色蛋糕放入嘴中,甜美动人的味道让他稍稍放松了紧蹙的眉头。 “你知道袭击我的那伙星盗的武器\库里放着什么吗?”嘴角扯开一抹有些凉薄的微笑,显得那般讥诮和不屑,只有距离他极近的拉格尔才能看到他眼底流淌着的悲哀色彩,“我在前线作战的时候,听说过曾经有一批运送武器军\械的舰艇神秘失踪了,有人说是联盟偷袭,有人说是误入了危险星系,总之,它们的下落无人知晓。于是在另一处战场上,缺少后备补给的军士们即使几乎全军覆没,最终也没能守住那片星域,伤亡近万。” 拉格尔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他已经意识到怀特接下来将要说出的真相。 心底浓烈的不祥预感让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杯柄。 “我看到了啊,那些武器甚至连军部编号都没有去除。”少将大人眨了眨眼睛,低下头盯着绣制作着精美花纹的桌布,不想让好友看到此时自己脸上不自觉流露的灰心丧气的软弱表情,“他们用着本来要交给前\线战士们奋勇杀敌的武器,劫掠甚至屠杀帝国的子民。” “怀特”呐呐地张开口想要安慰明显受到不少打击的好友,最终却只能痛苦无奈地发现,自己无话可说。拉格尔只能伸出自己的手握住少将大人的——后者的手掌很温暖,手指纤细,指节优美,却并不多么柔软细嫩,反而布满了老茧。 这哪里像是一个雄子该有的手啊。 拉格尔不由在心底深深喟叹。 握紧了拉格尔比他稍微小上一些的手,少将大人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从对方的体温中汲取力量一般。 “这次将以洛仑特为首的老派贵族告上军\事\法\庭,我就没打算善了,我要他们付出代价,足够的代价——无论是对那些无辜被屠戮的平民,还是浴血奋战却被身后人出卖的将士。” “如果不想满门死绝,就交出罪魁祸首。” 少将大人的眼底跳动着幽幽的火光,那光芒不炙热也不耀眼,却隐隐透着征伐的杀气,在达到最终目的之前绝不会熄灭。 “抱歉,我的家族,不会同意我帮你。”想起临行前雌父对自己嘱咐的拉格尔的声音不免有些颤抖,“我,我可以在背地里给你支持,但我不能站在台面上,站在你身边” “没关系,人之常情。” 少将大人无所谓地摇了摇头,他知道现在自己在贵族圈子里的名声已经臭到烂大街了,这个节骨眼上不管哪个家族向他递橄榄枝,都会落得被抵制围攻的凄凉下场。 得亏萨利克家族的势力大都建立在军部,那里被其余贵族渗透得还不算严重。不然眼下他也不会还能悠闲地出外和拉格尔闲谈,指不定会被草草许个一个不知名的雌子,远远发配到权利边缘的偏远星系。 古往今来,无数人物的事迹都告诉他,敢动已经形成某种潜规则的既得利益者蛋糕的人,最终的下场都会凄凉无比。 最终自己这个所谓的“少将大人”会落寞地在战场上身死,真的只是因为偶然向联盟的人泄露了帝国的机密么? “值得吗?”虽然很清楚少将大人为什么会做出这种选择,但拉格尔还是忍不住想从他口中得到正面的回复。 即使最终胜诉,作为原告和发起人的怀特的下场也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代价大得可怕,可是他能获得的呢?简直少得可以忽略不计。 “有些事,不是用“值不值得”这几个字可以衡量的。”面对好友的困惑,少将大人扬唇轻笑,“我只是想为了往后数十年,晚上能够睡个好觉罢了。” 平民的斑斑血泪,同僚的无妄冤屈,若是他不知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了解了,明白了,却因为自己仕途前程而忽视忘却,视而不见,那他的余生,当真别想好好睡上一觉了。 良心太重,沉甸甸地压在胸口,出不了气啊。 ————————————— 与拉格尔作别后,便打算回家处理近期收集到信息的少将大人是在自家宅邸前的草地上看到菲尔德的。 昔日的星盗头子今天身上只穿了一件简简单单的白色衬衫,健美修长的大腿被黑色的长裤紧紧包裹着,大咧咧躺在如茵的绿草中,阖目养神,微风拂过他的衣角和银色的发丝,状似流连。乍一看,还真有几分“岁月静好,我很乖巧”的模样——前提是他不动不说话。 很早之前就听到少将大人脚步声的他闭着眼睛静静等着,等到他的脚步声近在咫尺的时候,忽然暴起。矫健的身姿,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就像是一头蛰伏许久方才捕捉到猎物的大花豹。 至于那所谓的“猎物”,自然就是如今被他扑倒在地的少将大人。 “你很无聊。” 自从把星盗头子从监狱里保\释出来带在身边后,不时就被这么袭击的少将大人已经能用平常心对待这个闹腾聒噪的家伙了。 “嘿嘿。” 埋首在少将大人颈间吃了不少豆腐的星盗头子嬉皮笑脸的摸了摸鼻子,对他嫌弃意味满满的话语并不做反驳,竟有点默认的意思。 “你之前可是说过,会说出你们基地的星锚,所以我才会特意把你从狱里提出来的。”察觉到菲尔德还要毛手毛脚地占小便宜的少将大人眉毛微扬,直接抬手抵上了对方的脖子——那里现在系着一个黑色三指宽的项圈,配合上菲尔德那副垂涎欲滴的馋样,活像一只想要亲近主人却无果的大型犬。≈lt;br/≈gt;“你最好表现出自己应有的价值,阶c下c囚。” 这项圈可不是单纯拿来摆样子的,帝国的法律也不会允许一个雌子罪犯毫无措施地与一名雄子共同生活。在戴上这个项圈的同时,可以说菲尔德的生死就已经不属于他自己,而落在掌握着密钥的少将大人身上。 “我记得帝国不是一直标榜着注重人权吗?” 丝毫没有生命被威胁的紧迫感,菲尔德反而将自己的身体又往下压低了几分,像是一片浓重的乌云遮住了少将大人的视线。 “最起码在说出这个大秘密之前,想让我这个可怜的阶下囚吃点甜头——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少将大人险些被这惫懒货的无耻气笑了。 “你是我见过的,最嚣张的罪犯。”他忍不住低声咒骂道。 某个脸皮厚达三尺,百毒不侵的星盗头子听了这句话,非但不以为耻,反而得意洋洋地垂首,恶狼般的目光在少将大人除去了伪装,显露出精致得让人心生惊叹的面容上不断游弋着,眸色深深。 “你是我见过的,最美味的雄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不过星盗头子话虽然这么说了, 在少将大人推了推他的肩膀, 表示要起来后,他还是从善如流地挪开身体, 将少将大人从草地上拉了起来。 之所以会如此服从,倒不是怕少将大人当真恼羞成怒杀了他。毕竟菲尔德清楚得很,在没有把他身上的价值全部榨干之前, 这位帝国的少将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多么冷酷无情的人啊,可他偏偏就是被对方迷了眼乱了心, 就连那份冰冷残酷都成了他身上闪闪发亮的优点,无法割舍。 菲尔德一边在心底暗暗腹诽着毫无节\操和尊严可言的自己,在看到少将大人拍落了周身沾惹的草屑,打算离开后, 又忍不住巴巴地贴了上去,“去哪儿?” 少将大人斜睨了脸上都快笑开花的前星盗头子一眼,整了整自己有点凌乱的袖口, 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训练室。” 得到答案的菲尔德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不同于书房亦或是会议室这样比较敏\感和机密的地方,用作锻炼的训练室少将大人并不禁止外人进入当然也不欢迎就是了。 不过过了那么久刀头舔血凶险日子的菲尔德又怎么可能在少将大人区区的冷眼警告下屈服,何况还是在自己尝到甜头的前提下。 自从最初那次星盗头子死皮赖脸地打着“我也想活动活动筋骨”地名堂和少将大人一起进了训练室后, 接下来几乎每次锻炼菲尔德都要跟着蹭一蹭,直到现在, 少将大人甚至都已经有几分习以为常。 所以说习惯还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将训练室的重力调高到原来的一点五倍后, 换上一身轻便贴身运动服装的少将大人走了进来。一番包括舒展手臂, 弓步压腿在内的基本热身运动过, 他开始借助房间内的器械进行每日的例行锻炼。 而在房间的另一头,被嫌弃地赶到角落的菲尔德正在心不在焉地跑步——之所以会说是心不在焉,主要还是这家伙表现地太明目张胆了,那双眼睛简直跟要黏在少将大人身上一般,抠都抠不下来。 不得不说运动中的少将大人的确相当诱人,贴身的运动服完美地展现了其宽肩窄腰大长腿的身材,不同于他往日禁欲气息满满的铅灰色军服,更显出几分鲜活和生气。再加上那因为他的动作而不时外露的小半边精实流畅的腹部肌肉,沿着纤细莹白的脖颈滑落的汗珠,瓷白清冷的面容上泛着薄薄的红晕,就连眼眸都漾着浅浅的水光 “” 忙不迭地收回视线,再一气呵成地仰头捏住鼻子,星盗头子在心底发出无声的惨叫。 也只有在这时候,他才会庆幸自从回到帝都后,少将大人就加大了抑制剂的剂量,把自己身上信息素的味道掩藏得严严实实。不然在这种活\色\生\香的场面下,要是雄子身上再散发出那股冷艳又勾人的冷梅香,菲尔德还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顶着被对方直接毙了的风险,直接把人压倒就\地\正\法。 他觉得答案十有八\九是肯定的。 再这么憋下去,他迟早得憋出毛病来。 星盗头子苦哈哈地这般想到。 ———————————————— “叮——” 突如其来的响铃声打破了训练室内原来一派和谐(?)的气氛。 “嗯?” 平缓着因为剧烈运动而起伏的呼吸,少将大人抬手抹掉自己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用挂在一旁的毛巾擦了擦同样遍布汗渍的手,按亮了自己的通讯仪。 仪器上投射出一张看起来很是精美的信件——封住信口的红色火漆上的徽章非常眼熟。 王冠与剑,帝国皇室独有的纹章。 少将大人眉头微挑,他已经猜到了发件人的身份,只是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来找他。 用手指点在火漆之上,信封便随之隐去,旋即一张笔迹流畅优雅,文字华丽动人的信笺就这么展现在少将大人面前。 很熟悉的套路。 即使不是时宜,不过少将大人却还是忍不住回想起当初那场庆功宴上,皇室书记官那裹脚布般又臭又长的演讲。 皇家的人总是喜欢搞这种繁琐又无聊的排场吗? 一目十行地扫视完信件上的内容,少将大人又重新把通讯仪关掉,刚要转身的他就这么撞上了某人写满好奇和趣味的眼神。 “朋友?”菲尔德很清楚,少将大人贫瘠的交际圈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态度让他极少有真正交心的朋友,知道他私人通讯仪频道的人简直屈指可数,所以才会如此发问。 “皇储。” 少将大人眨了眨眼睛,平静地说出两个石破惊天的字来。 “啊?哦,是吗。” 意料之外的答案让星盗头子呆怔了半晌,就连之后的回应都有点干巴巴的,“皇家的请柬?看来会是一场了不得的宴会。” 沉默着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少将大人摇头否认道,“不是宴会,是皇储即将登门的通知。” “???” 满脑袋问号地看向少将大人,即使胆大妄为肆无忌惮如菲尔德,也不免被那位素以荒唐举动闻名帝国的皇储殿下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给震惊到了。 按理来说,要是皇室之人想要同谁私下见面,的确会给那个人发一封邀请函——一般是非正式的,邀请人共享下午茶的那种——而实际上,虽然措辞柔和亲切,但面对这样的“邀请”,你是没有拒绝余地的。 像这种亲自登门造访的举动,即使有,一般来说也要提前好几天通知,让即将被拜访的对象有充足的准备时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车队已经发出,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左右就会到达。” 少将大人估摸了一下大概的时间,有些头疼地抬手揉了揉太阳,“该叫厨房筹备晚宴了。” 而后,他颇为严肃地抬头看向抱着手臂,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所以脸色有些阴晴不定的菲尔德,“在皇储到来前,你最好先回自己的卧室,老实待在那里,直到他离开为止。” “我——” 刚想用自己的油嘴滑舌蒙混过去的星盗头子看到少将大人不容置疑的神色后,顿时苦了脸,低声抱怨了几句什么,最后还是耸了耸肩表示同意。 不过很快,他又提起了精神,嬉皮笑脸地凑过脸,“皇储来了我就躲起来,不过在他来之前,我总可以做些别的吧?” “你想做什么?” 少将大人警惕地盯着对方,别的不说,光看星盗头子一副眼珠子乱转的贼滑模样,不知道这家伙绝对有什么阴谋才真是见鬼了。 “嘿,让我服侍你更衣怎么样,少~将~大~人~” 被菲尔德那带着一连串诡异波浪号的称呼激出满身鸡皮疙瘩,少将大人几乎想都没想地就拒绝了,“不行。” “咝——小霍尔你这样的态度让我很受伤啊。”≈lt;br/≈gt;倒抽了一口凉气,跟着后退几步摆出西子捧心的难过模样,菲尔德用右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就差没声色俱做地哭出声来。 “” 即使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和真名,不过菲尔德这货还是一直不肯改口,非要叫自己当初伪装时起的假名,少将大人除了初回帝\都的那段时间怼了他几次,到后面倒也听之任之。反正不过是个名字,与他而言有没有什么妨碍。 “呵。”懒得理会这家伙做戏意味十足的表演,少将大人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训练室。 一个小时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过若是用来和接待一位帝国皇储比较,那就绝对短得可怜了。 他得先去叮嘱后厨将把晚宴准备得丰盛一些,然后还要赶紧洗澡,换身正式的服装。 话说古瑞德那家伙不去拜访萨利克家族的主宅,非跑到他这搬出主家,临时建立的小宅邸这里来做什么,吃饱了撑得没事么?要知道他不喜奢靡和他人服侍的“古怪”性子在整个贵族圈子里都很有名。宅邸里除了一位手艺不错的厨子外,竟是连个多余的仆从都没有,包括打扫清洁在内的诸多任务都是由智能机器人代劳的,这在以雇佣对象多寡为自身实力一部分的上层人眼中,简直怪异得无以复加。 脑海中闪过无数纷乱的念头,带着一身湿气从浴室推门出来的少将大人在见到捧着一套正式礼服于门外守着的星盗头子的时候,竟是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他不是让泰坦(家政型机器人)把自己的衣服送过来了么?这个一脸坏笑的可疑家伙是谁? “泰坦呢?” “半路故障了,特意托我给你送东西过来。”菲尔德紫罗兰色的双眸之中写满真诚。 “”这话说的,连三岁小孩都骗不过。 因为时间所剩无多的缘故,槽多无口的少将大人也懒得再和菲尔德扯皮,从他手上接过礼服后,正要用力抽走,却发现衣服的下半截被对方牢牢地攥在掌心,怎么扯都扯不动。 “放手。” “不放。” “放手!” “不放!” “你到底要做什么!” “让我给你换衣服我就放!” “做梦!” 经过一段和幼儿园小孩差不多幼稚,智商逻辑和三岁孩童相差无几的争辩过后,少将大人的脸彻底黑了。 结果还不等少将大人正式发火,原本一直死抓着衣服不撒手的菲尔德倒像是会读心术般,提前一步松开了爪子,然后弯腰贴近了只穿着一身单薄浴袍的他。 菲尔德并没有做出什么不守规矩的动作,而是微微抬了抬手,从胸前的口袋里不知拿了什么出来,然后少将大人就觉得自己的耳垂往下沉了些许。 “不让我帮你换衣服,那就戴上这个。” 少将大人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耳,大致能摸出被对方作为饰品挂在自己耳朵上的是一颗圆溜溜的石头又或者是宝石? 对这种东西研究不深的他直到照了镜子后,才恍然认出了那物什。 这不就是之前还在缪斯号的时候,菲尔德那家伙从哪个倒霉旅客身上抢来的黑色变石么,他记得自己那时候直接没好气地把它重新扔还给对方,没成想他却是留到了今天。 “我就说嘛,这变石和你很衬。” 菲尔德伸出手指在那颗变石上戳了戳,连带着还偷偷摸了一把少将大人柔软的耳垂,“真好看。” “幼稚。” 闹腾了那么久,却只是为了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事,少将大人恶狠狠地拍落菲尔德不守规矩的手,如是评价着。 星盗头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理不直气也壮地说道,“我听说你们那古什么的皇储一直对你心怀不轨,我要先给他一点警告。” “这叫宣誓主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帝国针对雄子所设计的正装多是精致华丽的风格, 少将大人一向都对这种除了好看外一点作用也没有,还格外拘束行动的服装敬谢不敏。奈何大势所趋, 他一个人也没法改变整个国家流行的风向。 因为这个原因, 还有之后即将到来的来意不明的皇储殿下,将一身锦衣华服大概套上后就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少将大人神色清冷, 嘴角微微下撇, 彰显着其人不虞的心情。 不过这并不影响某个没见识的星盗头子看傻眼的结果。 由于性情的缘故, 少将大人日常生活中穿着的大多是统一制式的灰色军\装, 虽然在其主人的颜值身材下同样极为光彩照人, 不过人要衣装这句俗话也不是作伪。至少在视觉冲击上,换上一身华贵精致三件套西装的少将大人简直成了这片空间里唯一的发光体,完完全全地占据了菲尔德的视线。 政策上对雄子格外偏心的帝国中,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过着穷奢极欲的生活。 星盗头子曾经不止一次的腹诽过某些雄子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活像只炫耀羽毛的孔雀的行为, 从发型到服装再到耳环戒指等首饰都成了他们攀比争锋的对象,兴致一起挥金如土从来不是开玩笑, 完全就是被宠成了不知人间疾苦的温室花朵。≈lt;br/≈gt;≈lt;br/≈gt;与联盟刻意培养雄子独\立的精神,鼓励他们走上不同职业岗位的法规相比较,高下立分。 这还是他头一次发自内心的感觉到,这种奢靡堕落的风气还是有点好处的。 不然他哪里有机会见到这样的霍尔呢? 与此同时,他也非常高兴地发现少将大人并没有将自己送出去的变石耳环摘下,看样子是已经默认了它的存在。 “?” 星盗头子的目光太过热切直接, 让有些不明所以的少将大人皱着眉头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扮, 确认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后, 他方才不满地斜睨对方一眼。 “我突然有些后悔了。”菲尔德忽然撑着额头,轻声叹息道。 不知道这货又在搞什么幺蛾子的少将大人刚要抬脚离开,却被星盗头子拦住了去路。 在少将大人警惕和戒备的眼神中替他捋平有些褶皱的领口,菲尔德故意弯腰凑近他的耳廓,精致圆润的弧度让星盗头子很想轻轻啃上一口,不过最终还是有贼心没贼胆,并不曾真正实践,“我后悔了,早知道就不把衣服交给你了。” “你长得这么好看,又打扮得闪闪发光,我更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去见那位皇储殿下了。” “” 从菲尔德的语气中判断出这家伙是认真的,少将大人半晌无语,趁着对方放松警惕的时候,猛地抬手捏住他的脸颊往前重重一撞。 随着一声沉闷的碰撞声,星盗头子身后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后脑勺大小的浅坑。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教训完最近言行愈发放肆的菲尔德,少将大人难得愉快地拍了拍并没有沾到灰尘的手,施施然走远了。 独留某个还在由于突如其来的碰撞而眼前发花的星盗头子在走廊上低笑出声。 菲尔德婆娑着自己仿佛还沾染着对方手掌温度的脸颊,眼底深处一片暗沉。 帝国皇储,古瑞德·坡普么 在他还是个在星海间肆无忌惮的冒险者的时候,也曾经听说那位皇储和帝国唯一一位雄子少将的风流韵事,甚至连作为证据的拥\吻照片都在八卦的船员手上见过。那个时候的他可以将其当做某个打发时间的小段子一笑而过,抛之脑后,可现在,情况却是全然不同。 一想到他放在心尖上的那个雄子有被另外一个雌子抢走的危险,菲尔德不仅笑不出来,还觉得非常手痒。 手痒得想杀人。 —————————————— 古瑞德这次出行并没有带很多的人。 这样的行为并不符合礼仪,不过倒是让少将大人松了一口气。 因为若是人数一多,天知道他们还要搞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排场来,或许还得找一艘飞艇在半空中撒金粉和花瓣来增添喜庆庄重的气氛——不要怀疑,帝国历史上的确出现过这样的事情——说起来那位还是现任陛下的曾曾曾祖父,他在皇储时期拜访心仪雄子的时候,曾经耗费了半个机舱的金屑制造了一场令人难忘的约会。 直到面带微笑的古瑞德皇储站在少将大人跟前,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自上次在星盗众中卧底归来,将近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皇储从来没再找过他。 这对于先前只要少将大人得空回到帝\都,便会不时地写信邀请他共进下午茶一r晚宴的皇储殿下而言,倒算是破了天荒。 有段时间不见,古瑞德的外表还是一如既往的骚包,纯净的金发,湛蓝的眼眸,爽朗的笑容——单看颜值这一点的话,他简直无懈可击。 按照皇室的规矩,身为贵族并负军衔的少将大人在面见皇储的时候,并不需要行全礼,只需半礼即可——也就是微微弯腰俯身。不过即使如此,他的这个礼仪也没有真正完成。 早在他俯身之前,古瑞德就已经身上搭在了少将大人的肩膀上,冲着他眨了眨眼睛,“今天我是以私人名义造访怀特你的,何况以我们的关系,再行礼的话也太生分了。” 抱歉,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呢。 少将大人在心中如是腹诽道。 并肩行走的情况下,少将大人右耳上那颗随着他的行动不断摇晃的变石珠子就变得很是显眼。古瑞德有点意外地瞄了眼那颗品相只能算中上的黑色变石,调笑道,“这还是第一次见你戴耳饰呢,不过倒是挺合适的。” 是了,少将大人的确是生平头一次戴这种在他眼中只能算是累赘的东西,即使各种各样的华贵耳饰在雄子之中十分风靡。 “” 不自在地抬手摸了摸那颗圆润冰凉的珠子,少将大人眼神微动,“有个家伙死皮赖脸塞过来的,没什么稀奇。” “哦,是吗。” 古瑞德状似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只是身侧乍然握紧的拳头暴露了一部分他的心思,“也不知道是哪个幸运的家伙,竟然能够打破怀特你一贯的坚持,真是叫人嫉妒。” “也不算是坚持。”少将大人闻言,低声咕哝了一句,“只不过是嫌麻烦罢了。反正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也就随他去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该不会指的就是怀特你不久前刚刚从星狱里提出来的罪犯,那个星盗头子菲尔德吧?” 猝然停下脚步,挥手示意身后跟随的几个侍卫退下,古瑞德双手环抱在胸前,盯着少将大人的脸,收敛了笑意的俊美面容显得十分阴沉。 “你想说什么。” 看到古瑞德挥散自己带来的人手,少将大人就已经意识到他要对自己摊牌,却没想到对方的切入口还是落在了自己特意叫其避开的星盗头子身上。 “这段时间帝国的贵族圈子里彻底乱了套,出现了很多对你不利的留言。”古瑞德目光恳切地想要牵过少将大人的手,却被后者侧身躲过,他的脸色因为这个不经意间的动作更加难看,“他们说你在卧底星盗团的时候被蛊惑了,那个叫做菲尔德的家伙用花言巧语欺骗了你。” “你怎么能因为一个罪犯的话,而怀疑帝国的柱石呢?他们都是骗子,狡诈奸猾,满口谎言” “我并没有相信菲尔德。”还不等古瑞德把话说完,少将大人便出声打断了他。 “那” “但是我相信证据。” “证据?什么证据?”古瑞德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天知道那些星盗是不是早有预谋,提前编了一场戏剧,怀特,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行为,这段时间有多少人想在暗里对你下手——” 少将大人抬起头,目光幽深地直视着古瑞德的眼眸,“是真是假,到时候在军事法庭上自然会有说法。皇—古瑞德,”本想称呼对方为皇储的他,思及对方曾经说过这次是以私人身份前来见面,于是中途改了口,“我并不是出于一时的激动,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刻意给皇室留一个体面。” 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心思被突然戳破的古瑞德顿时脸色大变。 “你以为你以为用这样的法子逼皇室不下场调停就能够解决所有问题吗?!”攥着少将大人的右手不让他离开,古瑞德的脸色痛苦而又挣扎,他的心头充斥着悲哀和惶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怀特·萨利克!你在毁灭秩序和规则,在你成功之前,来自他们的反击会先把你碾碎!” “我当然很清楚我在做什么。”少将大人冷笑着甩开古瑞德的手,“秩序和规则?杀平民聚财的秩序?侵吞战士武器私用的规则?什么时候没有底线,令人作呕的犯罪也能冠以这样神圣的名词了?” “古瑞德,我不信你会不知道他们或者说你们,正在毁灭这个国家。你想高坐在王位上看着战火点燃,生灵涂炭,可我不愿意。” “不愿意?”≈lt;br/≈gt;年轻的皇储忽然半掩着自己的脸笑出了声,没有人知道此时那双隐匿在黑暗中的眼眸是多么扭曲和阴鸷,“如果一切还有选择的话,谁会乐意呢?” “皇室签发的条令已经批下,再过一个月,怀特,我们的婚礼即将在皇室礼堂里举办。现在帝都里排得上号的贵族应该都得到了消息。” “我很期待。” “我期待你【哔——】” 还没等真正的当事人少将大人消化完这个突兀得容易让人受到惊吓的消息,便听得不远处的一棵树后炸起一声愤怒的咆哮。 一道十分眼熟的身影从声音传出的地方迅速冲了出来,红着眼睛和古瑞德两相厮打起来。 两个武力值同样出众的雌子毫无保留地厮杀搏斗,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一时间拳□□错,拳风呼啸,草屑横飞 眼前堪称闹剧的画面让少将大人的嘴角无声地抽搐几下,他一脸嫌弃地后退了数步,省得四溅的泥土草屑沾到自己身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古瑞德之前并没有注意到附近有其他人, 不过当菲尔德从树后跳出来的时候, 那亮眼的发色一下子就吸引了皇储殿下的注意力, 他几乎在瞬间便意识到这个看起来十分陌生的雌子身份。 那个一切的罪魁祸首, 蛊惑欺骗怀特的该死星盗! 他的双眼和听到“婚约”一事的菲尔德般充血通红,根本来不及进行思考,就直接和对方缠斗厮杀起来。 之所以会如此轻易地失去理智,除了愤怒外,还有一种阴暗的情绪同样起到至关重要的影响——嫉妒。 是了,古瑞德在嫉妒, 嫉妒一个卑劣下贱,理当在绞\刑架上被活生生吊死的罪犯。 凭什么怀特会收下他的礼物,甚至将它戴在了身上, 这在以前是前所未有过的,足以说明怀特对他的特殊。 这一点特殊究竟意味着什么,古瑞德不想也不会去深究。他只知道,眼前这个银头发的低贱之人非常让人厌恶,是应该被抹杀的对象。 两人打斗闹起来的动静实在太大,即使古瑞德身边的护卫被他驱赶到远处,也依然被吸引过来,并在看清那惨烈的搏斗场面后, 迅速掏出了枪\支。 “够了。” 先前一直在抱着胳膊看热闹的少将大人注意到那群如临大敌的护卫已经把枪\口对准菲尔德后,终于肯亲自下场拉偏架了。 笑话, 要是让星盗头子在这里被护主心切的守卫打死, 接下来的剧情还怎么演, 靠大宇宙的意志吗? 轻易地拉住两人要各自往对方身上要害落去的拳头,少将大人本身并没有花多大力气,而是古瑞德和菲尔德都担心伤到身体不算强健的他,所以不约而同的止住了动作。 “古瑞德,在拜访宾客的时候大打出手,你是打算变成整个贵族圈子的笑柄吗?”少将大人先是看向眼圈青了一边,嘴角也被擦破,看起来有点凄惨的帝国皇储,“你的贵族礼仪呢?” “”被少将大人语气里毫无掩饰的嫌弃之情打击到的古瑞德恹恹地垂下脑袋,配合上那仿佛都失去色彩的黯淡金发,甭提有多可怜。 从来不吃苦肉计这一套的少将大人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扭头看向因为古瑞德被训斥而在窃笑的星盗头子,“想死你可以继续笑。” “咳咳——” 乐极生悲的菲尔德只能狼狈地咳嗽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那个怀特少将,请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这期间一直都是作为背景板存在的皇室护卫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推出了一个代表走向少将大人,向他询问来龙去脉。 毕竟皇储眼下的模样委实有点凄惨,不找出罪魁祸首的话,估计他们这些人回去都得倒霉。 虽然他们从现场的样子还有皇储和对方对峙的表现大概能推断出发生了什么,不就是雌子间争风吃醋的那些事嘛,在帝国里最是常见,一点都不值得稀奇——如果被打得伤痕累累的一方身份不是那么特殊的话。 “切磋,交流。” 少将大人表情平静地回答道。 骗鬼啊! ≈lt;br/≈gt;可怜的守卫们心头不约而同地飘起了三个大字。 哪家的切磋会打得整片草地都翻了过来,又有哪家的交流对象看彼此的眼神都是恨不得啃下对方的一块肉?说这种连幼儿园孩子都不会信的谎话,怀特少将你的良心一点都不会痛吗?! 怀特·良心一点也不痛·古瑞德淡淡地转身望向由于不能武力对话而在进行眼神交锋的两人,“我有说谎吗?” 星盗头子\皇储殿下:“”总觉得要是点头肯定了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 于是两人从善如流地摇摇头,异口同声地说道,“没有,怀特\小霍尔你怎么可能会说谎呢哈哈哈——” 无端端被塞了一嘴狗粮的众守卫:“” 真相和节操什么的,在心仪的雄子面前,果然都和纸糊的一样不靠谱。 ——————————————— 心累的守卫们掺着自家走路都不太顺畅的皇储殿下默默离开了,几乎是在他们消失在视线中的瞬间,方才一直挺着腰摆出一副轻松样子的菲尔德狼狈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扶着胸口开始粗喘,“艹,你们皇储在帝国名声不咋地,拳头倒是真\硬。” “活该。”少将大人嗤笑一声,显然是对这货轻敌的态度感到讽刺,“古瑞德当年的格斗课可是全a通过的,连教官自己都不能百分百保证打赢他。” “古瑞德叫得真亲密啊。” 菲尔德面不改色地把自己脱臼的右手咔嚓一声接上,语气酸溜溜地说道,“那什么,一个月之后举行婚礼之类的话,应该都是假的吧,肯定都是骗人的。” “不可能。”少将大人目光飘忽地望向古瑞德离开的方向,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时他志在必得的笃定眼神,“他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是什么底气。” “靠靠靠!那还玩什么,强买强卖啊,皇室那群人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吗?!小霍尔这你还能忍?!”星盗头子本来很想从地上蹦起来来表达自己激动的心情,可是他现在所剩无几的体力实在支撑不了这么激烈的动作,只能忿忿然地拍着手下的泥土,气得哇哇大叫,“我就说嘛,这种鬼地方你为什么一定非要回来,咱们老老实实地做一对星际大盗,说不定现在连孩子都已经抱——” 他那美好的幻想还没说完,就在少将大人足以杀死一堆小虾米的冰冷目光下默默收声,比了一个往嘴巴上拉拉链的动作,再也不说话了。 “这种玩笑以后少开,医务室在二楼的最里面,自己去里面找点药包扎。” “还有,之前都说好让你老实在房间里待着了——这笔账,到时候我们一点点算。” 得到那个所谓的婚约消息后,少将大人虽然表现得相当淡定,其实他的内心究竟有多么抓狂也只有自己清楚,所以说起话来自然不会有多客气。 冷冷地抛下几句交代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少将大人眼下满脑子想着的全都是联系雄父和他商量一下该怎么解决这棘手的麻烦事,也因为如此,他并没有听到菲尔德之后那句轻得像是微风般的低喃。 “我是认真的啊,小霍尔。” 是夜。 龇牙咧嘴地将药水涂抹在自己淤痕斑斑的胸口上,星盗头子骂骂咧咧地抱怨着帝国皇储下手狠辣,全然忘记自己白天的时候也没手下留情,对方的伤势绝对不会比他轻这一茬事。 “你不该表现得这么引人注目,莫里。” ≈lt;br/≈gt;他颈部的黑色项圈突然传出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而从菲尔德毫无惊诧的态度来看,这样的事情显然不是第一次发生。 “嘿,我的雄子可是被其他雌子瞄上了,这种时候难道你还想我像个圣人一样坐在原地干看着?”菲尔德冷笑一声,显然是对对方的警告不以为意。 “我以为你应该清楚自己现在究竟该做些什么。”并没有被菲尔德怠慢的态度所激怒,从项圈里传来的声音还是那么冰冷平静。 眼也不眨地就将照理来说只有掌握密钥之人才有可能摘下的束缚项圈解开,扔在不远处的桌上,菲尔德懒洋洋地抬起一只脚伸到项圈跟前——就好像他可以借此让通讯仪另一端的人闻到自己脚底味道似的,“从你拿着我送给小霍尔的礼物在里面添东西的时候,你就已经失去我全部的信任了,霍修斯,你应该庆幸那个时候你没有站在我面前,不然我一定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来自地狱的酷\刑。” 天知道自己在好不容易让小霍尔戴上自己精心准备的变石耳环,还在满心欢喜的时候,却在不久后从自己的同伙口中得知那颗变石里被镶嵌了精致的窃听装置,当时他的究竟有多么震怒。 即使他的心里很清楚,从名字再到身份,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巨大的骗局,一个虚伪且卑劣的谎言。 待到一切暴露之时,便是他与霍尔或者应该说是怀特·萨利克彻底决裂之刻,但至少,在这段始终缠绕着欺骗和阴谋的故事中,至少有一些东西,是他不想弄虚作假,真正打算保存下来的。 就好像那群在星际间肆无忌惮横行霸道的盗匪中流行的,将耳饰作为定情信物的传统。 “它会发挥自己应有的作用。”≈lt;br/≈gt;霍修斯波澜不惊地解释道。 “抱歉啊,”菲尔德动抓了抓自己蓬松的头发,懒洋洋地说道,“我会把耳环拿回来的,它其实屁\用也没有。” “你疯了,莫里!你究竟要做什么?!” 自己针对怀特·萨利克的计划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菲尔德所无视,甚至破坏,与后者对话的另一人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怒火,不可置信地咆哮道。 “啧啧,你逾矩了,霍修斯。” 菲尔德无奈地耸了耸肩膀——然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并不会被霍修斯看到,于是换了个办法直接开口,“你无权质疑长官的行为。” 似乎是被他的无赖精神所震惊,通讯器那头哑然了片刻。 “我知道,自从你的雄子死在战场上后,你就一直恨不得直接炸了整个帝国。”菲尔德坐在床上,屈起膝盖,将自己的下巴靠在上面,≈lt;br/≈gt;月光般晶莹优雅的银发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曳,“我之前始终无法弄懂这种程度的怨恨究竟从何而来,直到遇见了小霍尔。但是呢,霍修斯,理解,可不代表支持。” “帝国里随便其他人,就算你能想出什么好法子直接宰了他们的皇帝,我举双手双脚地赞成,必要的时候我还能提供一些友情资助。”星盗头子的语调渐渐变得低沉下来,像是在酝酿着某种暴虐而危险的情绪,“但是,怀特·萨利克——你的计划里但凡有一丝一毫威胁伤害到他的可能,一句话,全部推翻重做。” “他是我的底线,霍修斯,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你曾经践踏过一次,我用咱们十多年的交情抵消了,下一次看在我们曾经是朋友的份上,我会给你一个痛快。” “别让我知道他的“婚约”里有你的手笔,我亲爱的军师。” 菲尔德静待许久不见对方的答复,料想着这家伙十有八\九关掉了通讯仪。于是他正要将那项圈重新捡回来戴上,却因此听到霍修斯最后再犀利不过的嘲讽。 “现在再做出这种情圣的样子很有趣么,老大?无论我的计划如何修改,最终那位了不起的帝国少将都会到很严重的伤害,不是吗?” “他会恨你。” “就像我憎恨帝国一样地憎恨你。” “说得我好像不知道这件事一样。” 星盗头子低声嘟囔了几句,随手将手上的通讯仪关掉然后丢到床头。 “恨就恨呗,他恨他的,我爱我的,一点妨碍都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因为和古瑞德那一番打斗伤得不轻的缘故, 菲尔德第二天起得要比往常稍迟一些。没能赶上少将大人的晨锻使他怨念了好一会, 直到正主回来的时候都苦着一张脸。 特别是在发现少将大人又把自己送的饰品收了起来, 耳垂上空空荡荡的后, 更是长吁短叹了好半天。 见他那副哀怨至极的模样,完全不知道原因为何的少将大人在吃早餐的时候免不了多看了他几眼。不成想就是这点小关注也被星盗头子察觉到,变脸般的敛去面上的苦意,得寸进尺地凑上前来问道,“今天有什么安排没有?” “有, ”少将大人简短的回答让菲尔德眼前一亮, 正要再说些什么,便听到被某人刻意放缓的后半截话,“但也和你无关。” “我还没和你算清楚昨天的那笔账,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送上门了?” “”听到自家心仪雄子那么冷冰冰的腔调,菲尔德十分委屈地抓了抓脸, 不经意间牵动了伤口又是一阵龇牙咧嘴,“可是那混蛋皇储摆明了是对小霍尔你图谋不轨啊, 我,我这不是帮你教训他么。”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少将大人抬眸冷冷瞥了菲尔德一眼,“而且那时候你分明是在添乱。” 满腔热忱就这么被少将大人排斥,菲尔德捂着自己的胸口垂下头,好半天没有说话。 就在少将大人优雅又不失速度地扫荡完桌上的餐点,正要离开的时候, 星盗头子方才起身拦在他面前, 不再嬉皮笑脸的俊美脸庞难得显出了压迫严肃之感, “你和那家伙的婚姻一说,结果到底如何?” “我说过了,这与你无关。” 少将大人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见菲尔德还是不肯让开后索性转了个方向继续往前走,却见对方突然往后退了几步,依旧牢牢挡在他身前。 “说说这事与我无关了?!”星盗头子简直快被少将大人这种视而不见的态度气笑了,“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我对你有情,霍尔,你告诉我,我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你和其他雌子结礼?” “我不会和古瑞德结礼。” 看得出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菲尔德是不会放自己离开,少将大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直白地开口回道。 星盗头子方才因为这个消息而露出兴奋的笑容,不过几乎是在下一秒,一盆冰水兜头浇下,他的笑意迅速僵在脸上,凝固成颇为滑稽的弧度。 “不过我也同样不会接受你,菲尔德。和你的出身或者职业无关,只是我不愿意和任何人在一起罢了。” “但帝国法里明明规定了不是吗?适龄的雄子一定要和雌子结礼,繁育后代。”菲尔德抿唇轻笑,语气颇为苦涩。 “难道你认为我是会被这种规定束缚的人吗?” 将自己一直以来都做着掩饰的秘密直接挑明后,少将大人抬手在菲尔德的肩上轻轻拍了拍,“何必非要在我这么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你和你的手下提供的消息帮了我不少,再加上你们只掠夺钱财不伤人性命,在军事\法\庭开审之前,我会先送你离开帝都星去另一处星狱,那里的法官会酌情减免你的刑期。” 这种充满告别意味的话语让菲尔德心头升起了极端不详的预兆,他突然抬手将少将大人的右手紧紧攥在掌心,目光闪动,“原来在你眼中,我的感情就是这么不值一提的玩笑,能够轻易抹除,然后再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菲尔德——” 没想到自己难得出于善意的劝诫会让对方变得这么激动,少将大人几番努力都没能把手从星盗头子那儿挣脱,心头同样也是大怒,“我现在没空陪你在这玩什么感情游戏,好心送你走你不走,那你就干脆留在这里等死算了!” 他猛地抬脚揣在菲尔德还裹着纱布的膝盖上,趁着对方因为疼痛而稍稍放松了手上力道的间隙迅速脱身,掉头就走。 ——————————————— 自从那日和菲尔德在餐厅不欢而散后,他们二人已经有好几天都没有正式说过一句话——这其中有庭审的时间将近,少将大人愈发忙于整理各种证据文件的缘故,也少不了他自觉尴尬,有意无意地躲着星盗头子走的因素。 这样的僵持持续了整整两周多的时间,一直到另一位访客登门造访之际也没有缓解。 “啧啧啧——啧啧啧——” 这边少将大人刚给拉格尔倒上一杯清澈香醇的红茶,耳边便传来一阵阵后者阴阳怪气的揶揄声响。 少将大人不冷不热地将茶盏往碟子上轻轻一扣,语气平静地说道,“喉咙出毛病了就赶紧去医院里看,别整天在那发出奇怪的动静。” “别啊,我这不是稀奇吗。你是不知道,最近这些日子,皇储和另一个不知名雌子为了得到你的青睐而大打出手的小道消息可是传遍了整个星球,听说导\火\索还是你戴上了那个雌子送的耳饰?身为你的头号好友,我可是刚出了实验室就跑来找你喽。”拉格尔朝着自家好友挤眉弄眼,几乎就是把“八卦”和“看戏”两个大字写在了脸上,“和我说说那位不知名的壮士到底是谁呗,你们是怎么认识,又是怎么搅和在一起的?” “你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了?” 显然无法理解拉格尔脑袋回路的少将大人干脆直接沉下脸色,不怒自威。 可惜这样的表情拿去威慑他手底下的一群将士还好,对于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看惯了各种各样套路的拉格尔一点用处都没有,反而让他更加好奇,“对啊,我就是吃完饭才出门的,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别转移话题啊,那个雌子叫什么,什么来历?他送你的饰品究竟是什么?来来来拿出来让我先看看,品鉴品鉴,可不能让你被骗子给蒙了。” 连珠炮弹般噼里啪啦一长串的口水话,听得少将大人头都快大了。最终还是在这货的软磨硬泡下,无可奈何地回房间取来那个早早就被他放进盒子里收好的变石耳饰。 “这就是那雌子送你的耳饰么唔,虽然不是品相特别完美的变石,不过看起来和怀特你的眼睛真的有点像,那家伙勉强算是有心。” 将那饰品从头到尾认真观察了好一阵的拉格尔最终做出了如上的评价。 看上去好像是精通此道的老行家,其实少将大人清楚得很,拉格尔这货和自己一样不喜欢花里胡哨的装饰品,刚才的那些话十有八\九都是胡诌的。 “废话说完了?说完你就可以滚了。” 按住自己脑门上不断跳动的青筋,少将大人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直接下了逐客令。 哪怕对方是他的好友,但在这种节骨眼上上门和他说这种无关大局的琐碎事,他也是会生气的。 “亏我这段时间一直埋在实验室里替你想法子,你就这么对我,怀特,你可真够无情的。”没好气地白了少将大人一眼,拉格尔顺手将变石耳饰放回盒子,却是忘了把盖子一道阖上,“罢了罢了,看在你给我看了这个首饰的份上,我也送你一样好东西。” 他神秘兮兮地扭头打量着周围,贼眉鼠眼的样子让少将大人不由大皱眉头,“这里是我的宅邸,安全无需怀疑,有话直说便是。” “嘿嘿,我这不是小心为上嘛。”被少将大人嫌弃的语气戳到玻璃心的拉格尔悻悻地收回视线,轻手轻脚地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铁盒子。 “喏,实验室刚出的新产品,我自己握在手里都没多久,就交给你了。” “新产品?”少将大人接过盒子,万年不变的面瘫脸上难得多了点好奇的色彩。 “国之重器!” 拉格尔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般伸手在那密实的盒盖上轻轻抚摸着,眼底闪烁着温柔而自豪的神色。 “只要有了它,从今往后,帝国在战场之上,再也无需惧怕联盟。待到有朝一日,能够批量生产,便是帝国重登星域巅峰之时。” “当真?” “自然是真的。”自家好友双眼圆睁的呆萌表情实在太过可爱,拉格尔一时间没忍住,抬手在他圆鼓鼓的脸颊上戳了戳,“我几时骗过你了?” “这项研究从很久之前就在进行,直到最近才有了突破性的发展,咳咳,最大的功臣现在可就坐在你面前。”拉格尔矜持地微抬下巴,活像只骄傲的白天鹅一般,就差没把“快来夸奖我,快来夸奖我”这几个大字写在脑门上。 “了不起,拉格尔,你真是太了不起了。” 而这一次,少将大人一反之前的高冷态度,猛地拉开椅子站了起来,认真虔诚地朝着拉格尔弯腰致礼。 “将士护一时,科研保万载,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帝国何幸有你。” “喂喂喂,你要吓死我啊!!!” 完全没料到怀特会有这么大反应的拉格尔火烧屁股般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蹿到少将大人面前抬手拦住,不让他真正下拜。 不想虽然同为雄子,可少将大人毕竟亲上战场杀过敌更兼每日勤加锻炼,浑身气力哪里是他这个战五渣拦得下的,因此急了眼的拉格尔干脆直接把心里话吼了出来。 “实话和你说吧,我一点也没有怀特你想的那么伟大,帝国什么的,我一点也不在乎,也受够了这里的破律法对雄子的束缚。”拉格尔低下头直视着少将大人的双眼,目光清澈而恳切,“我知道你即将要做的事情是对的,好的。可因为家族的原因,我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和你并肩作战,所以,这就是我能为你尽的最大努力。” 他挽着少将大人的手臂强硬地让其站直,将后者衣服上的褶皱一点点捋平,“帝国不是何幸有我,它幸在有你。” “怀特,我不爱这个国家。但是因为你爱它,所以我会帮你,竭尽所能。” 交谈之中的二人并没有发现,纯白的桌面上,因为方才拉格尔太过剧烈的动作而被打翻的首饰盒底下,失去了光源的那颗变石此时墨黑一片,仿若山雨欲来之际乌云密布的天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帝国雄鹰 √ 参与剿匪  √ 俘获匪首  √ 朝夕相处  √ 误泄机密  √ 战死疆场(未完成)】 与拉格尔一别后, 少将大人点开分节剧情的任务提示,【误泄机密】后标志着完成的“√”号让他抿唇轻笑。如今主线的剧情已经完成大半, 接下来只要等着拉格尔被俘,菲尔德失踪, 庭审失败一系列的事端, 他这位帝国少将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心灰意冷, 舍了贵族头衔和军部军衔, 以普通士兵的身份为伪装, 完成最后的收尾。 出于对这个世界难得看得上眼的好友的关心, 少将大人特意翻到了剧本最后, 确认拉格尔最后在联盟过得顺遂优渥, 还遇见了好几个倾慕他才华的雌子, 过上纠结而又闹腾的“后宫”生活后方才轻舒了一口气。不同于他这个设定中古板而又死忠的帝国顽石,拉格尔有一套独特的人生哲学,眼界同样要比自己开阔许多, 他永远不会让自己落得太过狼狈的境地。 想来即使自己最终战死疆场, 那家伙得到消息,难过一阵后也会很快恢复过来。 毕竟“拉格尔”这名字,在古星际语里指的是一种向阳的药草,生命力顽强, 只要有足够的阳光和雨水,它能够热热闹闹, 自由自在地长到漫山遍野。 抱着这样念头的他, 于第二天清晨得到对方死讯的时候, 心里第一个涌起的念头便是“不可能”。 怎么可能?≈lt;br/≈gt;! 因为有了上个失控剧本的教训,他在这个副本里除了偶尔气不过耍了菲尔德那货几次外,一直都是老老实实遵循着主线剧情的发展。那么,为什么理当好好活到最后,一生平安喜乐的拉格尔会早逝,这见鬼的游戏系统又出故障了吗? 本来笃定的心思忽然被现实打了脸,少将大人怒气冲冲地联络了游戏客服,最终却只得到“并无bug出现”的简短回复。 —————————————— 晴朗了许久的帝都今天忽然下起了雨。 站在架设着警示牌,无关人员全部被清空的街头,少将大人并没有撑伞,他孤身一人站在瓢泼大雨之中,任由雨水打湿他的发梢衣襟,本人却毫无反应地站在原地,默默凝视着在实验所的废墟中不断寻找着幸存者和蛛丝马迹的救援队。 良久之后,像是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建设,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能够迈动先前僵硬得像是石头般的双脚,走近那具静静躺在气垫之上,已经鉴别出身份的尸体。 也许是身着防护服的缘故,这场将整个实验室都化作一片焦黑废墟的爆炸并没有使拉格尔变得面目全非。除了稍嫌苍白点的脸色外,他看起来完全就像是陷入了沉睡,仿佛下一秒还能突然睁开眼睛,笑嘻嘻地和他插科打诨。 “根据我们对现场的勘察还有调用星眼监控的录像,大概能够还原一部分的真相。” 注意到少将大人到来的巡逻队长小跑步地上前,向他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语气沉重地说道,“大概是凌晨三四点的时间,有人入侵了晨曦研究所,从身高和体态来判断,是一名雌子无误,同时也绝对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专业人士。而那个时候,拉格尔大人不知为何会身处原应空无一人的研究所里,为了不让那个入侵者获得珍贵的研究资料或者俘虏自己大人他他催动了实验室里的自毁装置。” 话到最后,他的声音里已经有了些许哽咽。 “帝国以他为荣。” 【怀特,我不爱这个国家。】 少将大人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那个不声不响就走了的混蛋昨天刚刚和自己说过的话。≈lt;br/≈gt;他阖上眼眸,颤抖着嘴唇,半晌之后方才从嘴里艰难地挤出一个字,“蠢!” 他猛地蹲下\身,揪着拉格尔的衣领将他半拽起来,声音沙哑得像是好几天都没有饮过一口水,又或是砂石摩擦着铁片,“你知道什么是国之重器吗混蛋?!” “实验室?研究资料?甚至是那件武器成品本身?算个屁啊!拉格尔你给我听清楚,那些都是屁,垃圾,废物,一点用处都没有,我不在乎,帝国也不在乎!!” 萨利克家族虽然世代从军,但毕竟也是上等贵族,更何况怀特·萨利克自参军以来便素以不苟言笑闻名,如今突然仪态全无地破口大骂,嘴里不间断地吐出一长串粗俗话语,巡逻队队长不由一怔。而后想到这两人关系的他迅速回过神,他轻叹一口气,扯了扯自己的帽檐,沉默地退到远处,给这对从此生死两隔的挚友留下足够的私人空间。 “你才是帝国的一柄神剑,才是真正的国之重器啊” 那一番怒吼仿佛耗尽了少将大人最后的气力,他阖上双眸,微微仰头,雨珠不断地落在他的面颊之上,又顺势滑落,星星点点地落在被他按在胸口紧紧抱住的拉格尔的发顶。发觉到这一点的少将大人无力地牵了牵唇角,微微俯身将雨水尽数挡下。 “你说我是不是很无情,都到了这个时候,想着的还是你对帝国的贡献?哈,拉格尔我告诉你,怀特·萨利克就是这样没心没肺的无义之人,你跳起来骂我啊,打我啊,照着这,照着脸打。这一次,我让你一只手要不行的话,我让你两只手怎么样总抱怨打不过我,现在给你机会了,你怎么就不珍惜?” 少将大人轻轻抱着好友冰冷无声的尸体,另一只手空余着的手上,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沿着指缝流出细细的血线。 “拉格尔,你先别闭上眼睛,你看着我,看着我——”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用那个人血肉祭奠,庆你大仇得报。” “届时,再请你安息。” 一字一句,杀气弥散,恨意冲霄。 他一直以为自己十七从军,见惯生离,看淡死别,亲如手足般的士卒手下亡于战场,失神低落几天后终能看淡。今日今日,方才知晓何为挖心剖胆,肝肠寸断。 因为那是他的挚友,他的兄弟,更因为他是死于宵小,陨于诡计。 其怒冲天,其恨欲狂。 直到拉格尔的雄父嚎啕痛苦地冲上前来,少将大人方才放开对方,将拉格尔因为自己的动作而凌乱的发丝一一捋好,正要离开之际,却突然发现他的右手姿势有点奇怪,掌心之中隐隐像是攥着些什么。 他一根根缓慢而又小心分开已经逐渐僵硬凝固的纤细手指,终于在数分钟后看清了临死之前他的好友牢牢纳入掌心的东西。 一缕有些焦黑的发丝。 触目惊心的银白色。 少将大人仓皇而茫然地踉跄倒退几步,险些没被绊到直接摔倒在地。 始终关注着少将大人状态的巡逻小队队长见状,连忙上前打算搀扶住他,却又被对方猛地推开。 他像是疯了般地冲向现场停靠的飞艇,全速驾驶着它往自家宅邸的方向飞去。 星历3522年7月13日,拉格尔亡,举国同悲;同日,星盗菲尔德失踪,至此音讯全无,舆论四起。 也是在同一天,回到宅邸后就将那枚变石耳环找出然后捏碎的少将大人,双眸失神地凝视着于粉末中央静静躺着的指尖大小的金属仪器,回忆昨日总总,终是忍不住失声痛哭。 原来,他亦是帮凶。 ——————————————— 星历3522年7月24日,庭审开庭日。 自菲尔德无故失踪后就一直被各种言论攻击的少将大人于昨日方才不顾雄父的劝阻,和萨利克家族彻底断绝关系,将名字从族谱之上抹去。他穿上代表自己军衔的白色军装,佩戴着帝部的军徽,提前了一个小时踏上了前往军事法庭的道路。 数月之前,他一口气起诉了包括洛仑特,赫耳斯,塞瓦特在内的数十个贵族,涉案人员近百。 然而他孤身一人在原告的席位上静静坐着,一直到正式开庭的时间为止,偌大的法庭再没有第二人出现。 这是一场没有法官,陪审员,检察官,副检察官,书记员,鉴定人,辩护人,被告,旁听,庭警出现的“审判”,荒诞滑稽得就像个彻头彻尾的闹剧。 “上负家国,下愧好友。” “庸将误国,庸将误国啊” 暮色四合,夕阳西下,于原告席位上枯坐一整天的少将大人忽然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低声呢喃了几句。 他站了起来,对着法庭正中墙壁上那个巨大的帝国章纹肃穆恭敬地弯腰一礼,而后摘下自己的军\帽,军\徽,军衔章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面之上,一寸一寸留恋而不舍地轻抚过,片刻之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少将或许这个时候我们已经不能称呼怀特为少将了。 若是现场还有其他人存在的话,他们会相当惊讶地发现,那位帝国过去最年轻的少将,曾经笔挺矫健得如同白杨树般的脊梁而今微微佝偻着,明明才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走起路来,失魂落魄得像是日薄西山的老人家。 却是一点精气神也没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联盟的那群疯子。” 脸上沾满尘土的雌子躲在废弃大楼里小心地用望远镜张望不远处打扫战场的联盟机器人,愤恨不已地骂了一句。 不过因为补给不足, 好几天都没吃过一顿饱饭的缘故, 他的骂声有气无力, 一点气势也没有。 “你们说,帝国的援军什么时候会来啊?” 小队里最年轻, 不久前方才刚刚成年的雌子罗兰虚弱地倚靠在墙上。他的右臂在战斗的时候被流弹所伤,那子弹上面好像涂抹了什么特殊药品, 让伤势一直都不曾愈合, 再加上这里炎热潮湿的天气, 导致那道伤口不断恶化,甚至溃烂流脓, 便是连军医都束手无策。 “会来的,一定会来的, 帝国不会抛弃我们。” 因为年纪和资历成为众望所归小队队长的中年雌子擦掉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咬着牙坚定说道。 “三天前你也是这么说的。” 罗兰小声嘟囔抱怨了几句, 他也没胆子把这腹诽直说出来。这几天发着低烧很是难受的他微微扭头, 看向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神色冷淡地抱着一把长达一米多的狙\击\枪闭目养神的男人。 “喂,摩特,你说说看,帝国会不会派兵来救我们?” 听到他的声音,被称为“摩特”的雌子缓缓睁开双眸, 他的面容分明十分年轻, 眼神却流露着浓厚的沧桑气息, 不过二者之间并不矛盾,反而给他添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就连那平平无奇的五官都因此变得顺眼起来。 被那眼波流转间的短暂风情激得心跳都停了半拍的罗兰故作夸张地拍了拍胸口,调侃着笑道,“要不是摩特你身上一点信息素的味道都没有,我一定会认为你是个雄子实在是太勾人了。” 要说在数个月之前,军部突然不由分说地把这个名为摩特,姓氏不详的年轻雌子塞进他们小队的时候,所有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不满,还以为又是哪家的贵族子嗣跑来军队里镀金。毕竟对方长得又矮又瘦,即使是他这个刚成年不久的小年轻也比他高出小半个头,纤细的脖颈和手腕更像是一捏就会断掉般柔弱不堪。放这样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上战场?关键时刻怕是整个队伍都要被他拖累。 然而军人的天职便是服从命令,即使心中有多么不甘,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接纳了对方。不过,几乎是在眨眼的时间内,这位来路不明的空降者就用自己出众的实力让质疑他的人闭上了嘴。 直到现在,他们小队里哪个人没有在对方精准的射\击掩护下数次捡回性命。 那叫人惊艳到屏息的弹\道弧度,曾经无数次让罗兰想起另一位声震星际的大人物。可惜,摩特平庸至极的面容和雌子的身份很快便打消了他的怀疑,继而诚心叹服于其本身的实力。 “” 罗兰的调笑并没有挑起摩特半点多余的情绪,发现他叫醒自己只是为了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后者很快又将头换了个方向,闭上眼睛不再理睬。 “哎,摩特你什么都好,就是这闷葫芦的性格一定要改一改,不然哪里找得到雄子过日子呢?”完全被无视了的罗兰也不见生气,反而谈性更浓,用尚且完好的左手摸着自己的下巴,唏嘘道,“也不知道怀特少将的情况究竟如何,我已经有好久没听到他的消息了,我可是为了那位大人才特意跑来参军的——要是那位大人还在的话,早就把那群见鬼的联盟军打得哭爹喊娘了。” 原本平静的面容因为听到熟悉的名字而发生细微的改变,摩特无声地捏紧指节,试图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怪异突兀。 “听说大人他回帝\都的时候被那群可恶的贵族欺骗了,所以一怒之下离开了军部。” 在帝国的下层军士中,那位唯一的雄子少将几乎是他们所有人的男神外加梦中情人。 在某一年的招\兵宣传即将播放的时候,老谋深算的军部元帅以军令的名头让怀特·萨利克补拍了一段不过十几秒的影像。同年,自愿参军的人数比往年硬是多出了五成,其影响力可见一斑。 所以在罗兰提到少将大人的时候,即使仍旧身处窘境,情况不堪,可还是有人忍不住加入这个话题,说出自己听到的小道消息。 “靠!真的假的?!” 猝不及防听闻这密辛的罗兰差点没直接从地上蹦起来,其他人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脸色低沉得可怕。 “我也不知道,是我从帝\都的叔父那里听来的,”原本一直在窗口处监察敌情的灰发雌子抓了抓脸颊,眼神闪烁地补充道,“听说那些贵族逼得怀特大人不得不上军事法\庭,也就是在庭审日之后,大人他就销声匿迹,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混蛋!” “艹!” “那群天杀的贵族!!” 一群被气得红了眼的雌子们忍不住破口大骂,直到他们之中最年长的队长恨恨拍了拍墙壁,发出沉闷的“啪—”的动静,方才让他们充血的大脑重新恢复了些许理智,“吼什么吼,叫什么叫,丢人现眼!先想想怎么从这里活着回去,再找办法和那群贵族老爷们算账,现在在这里气炸了肺,屁用没有!” 不知不觉间攥紧手中枪\支的摩特似乎也在小队长难得的动怒中平静下来,回忆起那个被心灰意冷的自己彻底抛弃的,曾经光耀整个帝国的身份,他神色淡淡地垂下眼眸,发出无声的轻叹。 ——————————————— 帝国的援军来得远比想象中的要早。 在整个小队陷入绝境逢生的欣喜若狂氛围的时候,摩特无波无澜,甚至还有萧索无奈的表情便显得格外与众不同。他极目远眺,目光落在以凌驾之姿缓缓降落在战场正中的华丽战舰上,代表着皇室的刀剑徽章在银白色的舰身上格外耀眼威严。 自己在临走前分明要求元帅和雄父掩藏好去向,也不晓得古瑞德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向援军发出信号弹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治疗队和护卫队便迅速来到了大楼前,将受伤最重和行动不便的几个队员进行简单急救后搬上担架,兵荒马乱之中很少有人注意到,一位肩上戴着将衔,明显身份不凡的雌子小跑到仅是个普通军士的摩特面前,毕恭毕敬地行了个军礼。 “看到您平安无事实在是万幸,怀特少” “我很早之前就不再是少将了,艾伦。”化名为摩特的前帝国少将先是打断了他未完的话,无奈地抿唇摇头,继而敛容看向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副将,“告诉我现在帝国和联盟的战况,越具体越好。” “这大人,我们可以在舰艇上慢慢谈。”艾伦脸色微变,语塞半晌后,方才继续往下说道。 对艾伦语焉不详的态度,怀特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始终平静地直视着对方的眼睛,眸光清澈分明,仿佛已经洞察了一切。 “好吧,你赢了。” 在这样的眼神注目下,任是筑起再高的心防也只有丢盔卸甲的份,艾伦撑着自己的额头纠结片刻,最终还是不顾王储临行前予他的叮嘱,将帝国眼下的困局和盘托出。 “阿德莱德星陷落了?!” 不可置信地圆睁双眼,怀特大步向前几步揪住艾伦的衣领,心底燃烧起熊熊的怒火,“阿德莱德星是首都星的辅星,那里距离后者只有数百星里,几乎一个短途跃迁就能将战线拉到最最凶险的地方,守将呢?!星主呢?!他们是疯了还是傻了才会让这颗星球落到联盟手上?!” “阿德莱德星的星主叛国投敌了。” 艾伦艰难地开口回答道。 怀特的脸色顿时一片苍白。 “不可能,不可能!阿德莱德星由星主和守将共治,守将守将是我的堂哥,安伯·萨利克,帝国的雄鹰和猛虎,他,怎么可能——” “安伯将军携麾下士卒,于星外拒敌十日,战至弹尽粮绝。日前方才殉国。”咬着牙将最后两字自齿缝挤出,艾伦刻意地侧头移开视线,不忍看对方此时脸上的表情。 “战士死于疆场是荣誉和骄傲,”良久的沉默后,怀特突然眨了眨眼睛,冷漠平静得有些吓人,“眼下正是帝国存亡危难之际,一兵一卒都不能浪费,更何况那么大一艘战舰,不要再做耽搁了,赶紧驰援战场去吧。” “不需要了,大人。” 艾伦于怀特面前双膝跪地,痛苦不堪地拉扯着地面上的残草,声音哽咽。 “陛下和首都星上的贵族已经全部撤离了,古瑞德皇储派我来,是为了带您安全离开。” “撤离了?” “是。” “阿德莱德星失陷了多久?” “不到一天。” “星主投敌的阿德莱德星都能守上十日,拥有足够物资和守备的首\都星,一天都支撑不了?” “” 盯着语塞无话的艾伦片刻,怀特心中了然地自问自答道,“不是不能守,只是不想守罢了,什么东西能宝贵过他们的利益和生命呢?” “哪怕是偌大的帝国,其他战场上还在浴血奋战的将士,无辜惶恐的平民又如何,舍了便舍了,王还在,王储还在,贵族也在,换个地方,过上一段时间,还可以卷土重来不是么?” 怀特简直想为他们的聪明机智鼓掌喝彩了。 “你放心。”看着艾伦欲言又止的尴尬模样,怀特的脸上突然绽开一抹浅淡的微笑,“我会上舰艇,离开这里的。” 那个笑容出现的时间很短,像是盛夏的湖面上倏忽绽放的一朵睡莲,艾伦在一阵脸红心跳的惊艳后,却又下意识地察觉到有什么点不太对劲。 还不等他细思这其中的差异, 怀特便已先他一步踏上了舰艇。因此,他也只能按捺住满腹心思,紧跟着追了上去。 若是艾伦之前曾经身处阿德莱德星域的战场,也许就能很轻易地发现,不久前刚刚朝他面露微笑的那个人,眼底坚定释然的色彩,竟然和那位已经陨落的帝国将军如出一辙。 毕竟,他们身上都流着萨利克一族的热血。 紫荆花家族。 帝国最后的防线。 ——————————————— “这是什么?”原以为打开铁盒后能看见什么了不得东西的少将大人蹙眉望向自家损友,“宝石?” 是的,被拉格尔信誓旦旦地称之为国之重器,凭空多出无数圈光环的物什,表面上看起来,却像是一颗不过巴掌大小,晶莹剔透,流光溢彩的圆形珠宝,完美绮丽得叫人心碎。 “你可别小看它。”拉格尔竖起食指轻轻摇了摇,“它的制作灵感可是源自黑星系。” “黑星系?!”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少将大人凝重的目光落在盒中自顾自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宝石”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浓浓的忌惮感。 在星际之中,这个名词本身就代表着莫大的恐怖与神秘,从古至今,不知吞没覆灭了多少威名赫赫,不可一世的舰队。 “只要受到足够的外力激发,就这么一块的小东西,能够在六分钟内制造出范围两星里的人造“黑星系”,你说说,要是在枪\炮横飞的战场中央扔下它那画面——”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了,可怀特你要记住,它的攻击范围是敌我不分的,投放者本身也会受到巨大的威胁。” “一定,一定要小心。” 深知好友刚烈正直秉性的拉格尔不好说出“到时候派其他人去做敢死队就好了”这种露骨的要求,他只能牢牢握紧对方修长白皙的手掌,一字一顿,严肃认真地嘱咐道。 趁着艾伦放松警惕的时候,驾驶着舰艇上的小型逃生舱奔赴首\都星战场的怀特轻轻拍了拍控制台上貌不惊人的铁盒子,回忆起与拉格尔诀别前日的一幕幕画面与交谈,眼底眉梢间不免流露出淡淡的喜悦欣慰之意。 “终报此仇。” 躲避着一簇簇不断向逃生舰发射的能量炮,抵达联盟舰队腹地边缘的怀特松开驾驶柄,放弃所有抵抗,正面迎向铺天盖地而来的毁灭性光柱。 “国土沦丧,国民离散,国将徒亡,国魂已灭,可谓亡国。” “王朝陨落,总当有殉葬者先行。” 偌大的战场上,那一小团因为舰身炸裂崩毁而产生的赤红色火焰一点也不引人注目,伴随着低不可闻的碎破碎嗡鸣声,像是折翼的伤鸟般颓然坠落,很快就黯淡熄灭。 数息之后,任何仪器都没能检测到的黑色粒子笼罩了整片联盟舰队。 一切终归寂静。 【 帝国雄鹰  √ 参与剿匪   √ 俘获匪首   √ 朝夕相处   √ 误泄机密   √ 战死疆场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番外·菲尔德 番外·菲尔德 透过足有数十公分厚度牢门上的小窗口瞥了几眼里面关押罪犯的凄惨模样,年轻的雌子狱卒咂了砸舌, 不由扭过头望向另一个明显年长许多的雌子同伴, “啧啧, 这家伙到底犯了什么事, 真惨。” “他是谁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不该问的少问。”≈lt;br/≈gt;年长的雌子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恶声恶气地说道。 “我这不是好奇嘛。”年轻的雌子抓了抓头发, 露出一个讨好巴结的笑容。 “”打量四周片刻没发现有其他人出现的年长雌子在迟疑半晌后,压低声音小声回答,“里面那位一开始可不是这种待遇的,只不过他三天两头地想要越狱逃跑, 还打伤了好几个前来阻拦的狱卒,最后才不得已采取这种措施。” “越狱?还打伤狱卒?!”年轻的雌子吃惊地瞪大眼睛, 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那他居然还能好端端地住在单人牢房,没有被关禁闭?” “人家顶上有人呗。”年长的狱卒撇了撇嘴,显然是对当初典狱长特意予他的叮嘱记忆犹新, “总而言之,不管对方在里面弄出什么动静,只要别被他跑了, 其他的就任他去, 我们睁只眼闭只眼就是了。” “哦。”年轻的雌子接触这个工作已经有段时间, 不再是当初那个啥都不懂的愣头青, 闻言也只能闷闷地应了声是, 而后悻悻然地转了个话题,“话说自从帝国的首\都星被打下来后,他们的抵抗力量就越来越弱了,想来彻底征服他们的时间也已经不远了吧。” “谁知道呢。”比起年轻雌子的盲目乐观,年长雌子的观点倒是更加保守稳妥,“前段时间不是还说能兵不血刃地拿下首都星么,结果临到头不还是牺牲了那么多联盟的战士。” “那不还是因为狡猾的帝国人用了什么阴险的武器”年轻的雌子不甘心地回嘴争辩了一句,继而脸上又流露出怅然若失的遗憾神情,“就是可惜了帝国那位雄子少将,明明是和我差不多的年纪,就这么走了。” 他的话音未落,身后那间关押着某个身份神秘之人的牢房里突然爆发出剧烈的动静。两名狱卒面面相觑,连忙快步返回去查探究竟。 前后不过数十秒的时间,原本还被束缚带和链条牢牢固定在床上的雌子竟然不见了踪影,地面上遍布着断裂的残渣碎片。 “咝——” 年长的狱卒倒抽了一口凉气,忙不迭地传讯给警卫部的人,让他们戒严整所监\狱。可是还没等他放下通讯仪,伴随着又一声刺耳的轰鸣响起的,还有年轻狱卒颤颤巍巍的质问声,“你你要干什么?” 方才生生凭借力量撕开牢房大门的越狱者骨瘦如柴,沾满灰尘泥垢的头发一绺绺地盘成一团,辨别不出原来的颜色,他用双手揪住可怜狱卒的衣领,让他的两脚都离开地面,只能无力地在空中蹬动着,布满血丝的紫色眼眸狰狞凶煞好似恶鬼,“你再说一遍,谁走了?谁走了?!” “放开他!” 朝夕相处的同僚在自己眼前被罪犯威胁到生命,年长的狱卒完全顾不上当初典狱长不能伤他的命令,直接掏出\枪对准对方的脑袋,“不要逼我开\枪!” 然而对方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年长狱卒的举动,依然锲而不舍地逼问着快要背过气去的年轻狱卒,从始至终就只有那么几个字,像是一台坏掉了的复读机,“谁走了?!谁走了?!” 发现这个危险的雌子好像对他们刚刚提过的话题格外感兴趣,年长狱卒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回忆先前的对话,而后直觉喊出了声,“怀特·萨利克!帝国唯一的雄子少将!他在一个月前的首都星战场上牺牲,联盟为此停战三日以示祭奠!” “牺牲?一个月前?” 失魂落魄地将这次个词语喃喃低念了几遍,越狱的罪犯猛地松开手把狱卒放开,旋即默然地转身离开,步履蹒跚地像是风烛残年的将死之人,哪里还看出之前凶悍可怕的模样。 坐在地上抓着脖子咳嗽了好半天才缓过气来的年轻狱卒一看这货竟然还敢这么嚣张,背对着他们不设丝毫防备,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正要让他尝尝什么叫来自身后的正义制裁,却不想刚刚抬起的手,又被另一人给轻轻按了下去。 “???”眼睁睁看着越狱犯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年轻狱卒又是疑惑又是恼怒地望向阻止了他的同伴。 用手指头指了指自己的头顶,年长的狱卒无可奈何地朝他耸了耸肩膀,“有人来保释他了,你懂的。” “这怪物到底什么来路?”自知这件事已经到此为止,年轻的狱卒回头看向那扇被硬生生撕开,扭曲成奇怪形状的大门,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 —————————————— 联盟议\政大楼,主席办公室。 坐在黑色真皮座椅上翻看一份崭新文件的雌子明显已经上了年纪,鬓角染上大片的白霜,面容之上同样布满了细密的皱纹,即使如此,他身上却没有丝毫老者的垂朽之气,倒更像是一座历经岁月打磨,风吹日晒蹉跎的山岳,屹立不倒。 “砰——” 实木的房门被人用巨力推开,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在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动静中,联盟的现任主席依然维持着方才的动作,甚至连手上的纸片都没有丝毫颤抖。他平静地抬眸看向数月之前被他亲手押进牢房,示意好生看管的儿子像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般冲了进来,瘦脱了形的脸上满是怨恨和愤怒。 “你来了,莫里。”他放下手中的文件,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般地看向对方。 “什么莫里,我早告诉你了死老头,我现在叫菲尔德。” 凭着满肚子的怒火和恨意直接冲到办公室里和老头子对峙,可在理智渐渐回笼之后,菲尔德却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什么话来。 问对方为什么要在自己还在帝\都卧底的时候让霍修斯将自己框出来,二话不说地打晕带走?又或者为什么要把杀死怀特好友的罪行推到自己身上,再或者是从此把自己囚禁在联盟总星,不让他外出一步? 他根本无需多问,因为这其中的原因,即使对方不说,他自己也晓得。 良久无声之后,菲尔德再度开口,声音沙哑得可怕,“我爱他,雌父。” “所以你宁愿背叛联盟背叛家族,也要将联盟布置数年的计划向一个帝国人和盘托出?” 联盟主席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将右手边上的一份资料推到菲尔德眼前,“我是该说你眼光好呢,还是眼光差?就算是敌对方的帝国,你看上那里随便哪个雄子,我都不会阻拦你,甚至乐见其成——除了那群流着萨利克姓氏鲜血的“疯子”。” ≈lt;br/≈gt;翻阅着对方刚刚交给他的厚厚一打,印着照片和文字记录的文件,菲尔德的手逐渐颤抖起来。 【安伯·萨利克,雌子,阿德莱德星域之战,拒敌十日,力战身亡,年三十九】 【科尔·萨利克,雌子,星界战线,杀联盟军三百后被围,自戕身亡,年四十二】 【达伦·萨利克,雌子,蒙顿星域战,以己身为诱饵,与一团联盟军俱亡,年二十六】 【艾伯特·萨利克,雄子,萨利克家族族长,首都星战坚守一月,为防联盟军攻破屏障后屠杀平民,终投降献城,同日于家中自尽,年五十二】 “你手上的资料,一共有七十八份,而此代萨利克家族旁系嫡系一并算上,仅有七十八人——哦,怀特·萨利克已经被家族除名,真要算的话,只有七十七人,” “刚烈如此,忠诚如此,同样,可怕如此。”联盟主席发出了深深地喟叹。 也几乎是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菲尔德翻到了资料的最后一页。 【怀特·萨利克(被逐),雄子,首都星战场,携神秘武器毁灭联盟军舰队后身亡,年二十三】 他的手背上骤然青筋暴起,紧紧收拢成一团,将那张可怜的白纸蹂\躏得不成样子。 “这就是我不惜让你亲自卧底也要得到的秘密,一种足以轻易毁灭整个舰队的可怕武器。”抬手抚过那一叠代表战损的文件报告,联盟主席眉宇间的纹路又深了许多,“能得到的话最好,得不到那连同它的创造者本身都不能放过。” “那是联盟主席您该担心的事,和我这个下贱又可悲的星盗一点关系也没有。” 菲尔德将资料重重扔回办公桌上,冷笑着回道。≈lt;br/≈gt;≈lt;br/≈gt;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摔门离开。 他的离开和他的到来同样突兀。 诺大的办公室内,联盟的最高领\导者孤独地静坐着,许久之后,方才伸手把一个被重重文件遮挡住的相框取了过来。 照片上银发紫眸的雄子怀里抱着一个胖乎乎闭眼沉睡的孩子,他的身后站着高大健壮的年轻雌子——雌子的五官和主席大人非常相似——以充满保护性的动作护卫着雄子和那个孩子的背后,而雄子则是将头轻轻依靠在对方的肩膀,表现自己充分的信任和依赖。 这是他们一家人之间唯一的一张合照,再之后不久,于一次蓄谋已久的袭击中,他的雄子重伤不治,临死之前,嘱托自己一定要守护好他们的孩子。 “泰伦斯,那个孩子会成为英雄。” 主席布满皱纹的苍老右手隔着冰冷的玻璃抚摸着照片上银发雄子被凝固了时光的精致面容,一遍又一遍,直到玻璃都染上了他的体温。 “总有一天,整个星际都会响彻他的名字。” —————————————— 时隔数月之久,菲尔德终于再度回到了那栋属于怀特的宅邸。 景物依旧,却早已人去楼空。 绕过门前帝国居民自发献上的白烛和鲜花,菲尔德自己都不晓得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重新踏上这片土地的。他只觉得,心上好像破了一个大洞,不疼,只是轻飘飘的,空虚得厉害。 经过因为少人照顾而有些荒芜杂乱的庭院,推开那扇大门的菲尔德并没有闻到什么腐朽的灰尘气息。 这点小小的疑问,在看到用抹布细细擦拭大厅里各种各样家具的家政机器人的时候,很快就被打消了。 他还记得这个机器人,当初那件给怀特的礼服就是他从后者手上抢来的,名字,好像是叫做“泰坦”。 不知道是不是主人离开这座屋子前,特意叮嘱它要每天打扫卫生。却没想到,从此便成了不归人。 菲尔德深吸了一口气,避开打扫得热火朝天的泰坦,走向他一早就决定要去的地方。 然后他便遇见了一张意料之外的面孔。 帝国皇储,古瑞德·坡普。 短暂的怔愣后,迅速反应过来的二人俱都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毫不犹豫冲上前地扭打在一起。没有人想起什么通知他人亦或是动用武器,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最直接原始,同样也最方便宣泄情绪的拳拳到肉的搏杀。 而这一次,少了唯一能劝住这发狂二人的少将大人,他们打得昏天黑地,最后双双脱力倒在了地上还不忘死死瞪着对方,似乎就连眼神都有杀伤力一般。 “你居然还有脸出现在这里,看来在脸皮厚度上,我还真比不过你,联盟的狗。”古瑞德恶狠狠地将顺着额头流下的鲜血甩掉,盯着菲尔德如是说道。 “我没有资格,难道你就有资格了吗?!”不久前刚刚得知在首都星战开始之前,所谓的皇帝皇储还有依附他们的贵族就已经先跑了的菲尔德舔了舔自己破皮的嘴唇,“帝国的懦夫!” “懦夫?”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最滑稽的笑话般,古瑞德竟然开始放声大笑,就算因为过于激烈的动作牵动了伤口导致表情扭曲,也始终没有停下,“咝——说得也没错,在逃亡途中,我的雌父,帝国的王,哦,还有他麾下那群“忠义”的贵族,遇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全部死,不,全部失踪了,只剩下一个懦弱无能的皇储还有他的几队护卫兵活了下来,接受了他们遗留下财富和资源你说,联盟要是得到这个消息,会高兴吗?” “” 从古瑞德的话语中很快意识到了什么,菲尔德蓦地睁大眼,重新认识了这个在他印象中一直和“无能”“废物”挂钩的帝国皇储又或者应该说帝国的新王? 而另一边,始终笑着的古瑞德却又莫名地红了眼眶,“只要再给我五天不,三天时间,我就能把一切向怀特解释清楚。可是他不信我,他连一天的时间都不肯给我,他宁可自己驾驶着什么都没有的逃生舰去和联盟同归于尽哈哈哈哈——” 在菲尔德复杂的目光中,古瑞德按着胸口踉踉跄跄地站起,俊美的脸上苍白如纸,却仿佛燃烧着幽幽的黑色火苗,“靠着王室财富足以衣食无忧的我为什么要参与那些蛀虫劫掠平民的肮脏勾当?” “因为我要养兵,养虎狼之兵,我要研发武器,拥有足够威慑力的武器,我需要很多很多,足以掏空帝国国库的财富——任何贵族甚至我雌父本身都不会支持我的行为,拿他们的财富弄这些“无聊玩意儿”就是在割他们的肉。所以,即使会被怀特厌恶,我也不得不去沾那些充满鲜血与怨恨的钱币,把自己伪装得和他们一般自甘堕落。” “那毁了你们联盟一个舰队的“小东西”很不错吧?是不是一直对它的来历很好奇?你们难道不曾怀疑过,单单一个研究所真的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获得飞跃的进展么?” “你以为一直在背后支撑晨曦研究所的人是谁?他们最早的研究资料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帝国绵延千年,田地之间生满稗草,躯壳之上附满蛀虫,踯躅难行,步履维艰。多亏联盟亲自送来烈药剃刀,除稗草割蛀虫。”古瑞德抿唇微笑,配合其出众外表,更加柔和温文,不过菲尔德看得分明,他的眼眸深处杀意滔天,仿佛要屠戮万千生灵,不知恨谁入骨,“今日大恩,来日必毁之灭之为报。” 他用手扶着墙壁方想离开,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扭过头来,从一本黑色的笔记本里取出几张纸抛到菲尔德胸前。 “虽然结礼仪式没有正式举办,但是怀特的名字已经被刻入皇室的族谱于后世千秋万代,我和他的名字必会被一道提起,他日史书之上,终将同排而立。” 由于身上伤势的缘故,古瑞德离开时的走路姿势相当难看,可是他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丝毫没有妨碍那种身为胜利者的自傲之感。 菲尔德接过对方特意抛来的几张薄纸,本不愿细看的他在见到熟悉笔迹的同时,激动地咳嗽不停,他用手捂着嘴,以免让血沫污了写着怀特字迹的纸页。 第一页纸上记载着的是星盗之间约定俗成的惯例和禁忌,落款的日期远在他与怀特相遇之前。看来为了做好卧底的工作,少将大人花费了极大的心力。 而在那挺拔俊秀,自成风骨的文字中,【星盗多以耳饰为定情信物】一事,赫然写在第二行的位置,分外醒目。 怀特他很早之前便知道这件事? 菲尔德忽然感觉到自己已经有些麻木的心脏被什么狠狠地抓握了一下,痛彻骨髓。他徒劳地扯着自己的衣领,大口大口地呼吸,可不知是什么原因,任凭他如何努力,都像是被空气所隔绝,浓重的窒息感不断袭来,使他愈发头晕目眩,思绪昏沉。 所以,那个时候怀特他的接受和默认,又意味着什么?! 他的嘴角不断地往外渗出鲜血,身上的各个部位也在隐隐作痛,但是他倒像是无知无觉般,翻开了第二页薄纸。 这张纸上备注的日期要比前一张晚上许多,大概是在他被带回联盟后的第四天左右。记载着他身为联盟主\席独子的真实身份,以及部分生活经历。 菲尔德的脑海瞬间一片空白。 一直看到最后,他清楚地看见,在纸页的最后几排,有一行简短的句子被涂了又写,写了又涂,最终还是被保存了下来。 是那个人对他最后的期许。 【善待帝国子民】 他小心地将这两页纸叠好,放进胸前的口袋,眼神空洞地望着上方空荡荡的天花板,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很多很多年以后————— 热闹的校园课堂上,几个关系好的玩伴聚在一起,津津有味地讨论着最近星际热播的一个电视剧。 “喂喂喂,你们昨天看了《血火王座》了吗?古瑞德皇储终于快遇到怀特少将了,我的男神少将终于要登场了!” “我总觉得xx大人长得虽然好看,但还是演不出怀特少将的气质。” “就是就是。” “先不提这个,剧情才是最关键的啊,这个时候的菲尔德主\席还在四处游荡当星盗,什么时候才会被他的父亲接回去成为联盟史上最伟大的领\袖啊?” “嘿嘿,我倒挺期待怀特少将遇到菲尔德主席的画面,同一时代最了不起的雄子和雌子,不在一起简直暴殄天物。” “傻【哔—】,你有没有文化,正史上菲尔德主\席和怀特少将根本没有交集好吗?而且怀特少将和古瑞德皇储才是正式结礼对象,官配!不要乱扯cp。” “切,谁说正史记载的一定都是正确的,那你说说,菲尔德主\席为什么终身不曾结礼,孤独终老?肯定是因为怀特少将为了帝国英年早逝的缘故。” “噫,这么一想也是挺带感的嘛。那么历史上菲尔德和古瑞德会彼此争斗数十年,不死不休的原因除了亡国之恨外,还有后宫着火的缘故?”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得亏最后古瑞德皇储被部下背叛,复国前夕功败垂成,不然指不定他们还得争到什么时候。” “啧啧,这算不算一个人改变历史进程?” “改变个屁!我宁愿怀特少将出生在普通人家,像那个年代最最平凡的雄子一样,平安喜乐地度过一生。也不想他像烟火般,璀璨耀眼地照亮了那一页史册,却稍纵即逝,二十而亡,短促得叫人心碎。” “所有爱他的人,心中应该都曾经这么幻想过吧。” “是啊” 上课的铃声倏忽响起,几个学生匆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新一轮的学习,而方才提及的话题,很快就被抛之脑后。 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离被时间掩饰涂抹过的历史背后的真相那般接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第一章 第一章 【玩家‘轻凡公子’在“星际少将”(未完整)剧本中 剧情完成度 c 分节剧情全部完成 解锁结局:家国天下 解锁隐藏结局:青史留名 获得经验:12000 评价:s级】 在逃生舰爆炸, 最终的分节剧情完成后,许轻凡便重新回到了系统空间, 这次的剧情评定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他从头到尾都难得老实地按照剧本设定的环节推动剧情想到这里,拉格尔意料之外的死亡让他不禁眉头一皱。 既然之前询问客服得到没有出现bug的回复, 那就说明这是剧本世界本身产生的偏差, 代表着npc自身的意志。 “《游戏人生》的公司当初的确以智脑控制下的超高智能性npc为卖点之一, 不过自主性高到这种地步的话有点诡异了吧。”突然回忆起之前那次故障中被迫打开新世界大门的可怜妹纸, 许轻凡的嘴角抽了抽。 应该是他想多了。 把心头涌起的点点怪异感强自压下, 许轻凡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鼓起士气望向那棵高大的世界树, 最后将视线定格在“古代-修真”那一栏分支上。 ——————————————— 月上中天,温柔地撒下淡淡的银辉。 时值夏日,池塘里的荷花开得正盛, 袅娜娉婷地绽放着, 空气中浮动着雅致的清香。 藉着柔和的月光, 水面上影影绰绰地倒映出一道白色的影子。 那是位身着白衣的僧人, 眉目如画,轻逸脱俗,见之不似凡人。 夜风轻轻拂动着他的僧袍一角, 他凝望湖中亭的视线忽然轻轻动了动,只因有人方才从那亭中走出,轻描淡写地踏着水面向他走来。 不同于僧人的素净僧袍, 来人周身上下的服侍无一不是奢靡华贵至极, 即使在这黑夜之中, 仿佛也是那般煌煌耀眼。 抖开绘着山河图的紫竹扇面,莫无涯颇为惊喜地看向岸上的僧人,朗声笑道,“那日阴山一别,没想到这么快又遇到了素音禅师。” “阿弥陀佛。” 白衣僧人微笑着念了句佛号,眼底的光芒较之周天星辰亦不逊色,显然也是因为得见友人而喜悦。 “不过妙音和尚每隔五年方才下山历练一次的规矩,举世皆闻。如今笼共过去不过二三载的光阴,梵天寺怎么舍得放你下山?” 短暂的惊喜过去后,突然意识到这其中有些蹊跷的莫无涯拢了拢自己的袖口,有些好奇地问道。 沉默片刻后,素音抬手轻轻指向那座表面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池中小亭,柔声回道,“我此次下山,便是为了亭中人商量至今的那件事。” 得到素音回复的莫无涯先是纳闷地眨了眨眼,继而便像是被雷劈了般地怔在原地。他原本在用体内灵力维持着自己水上漂的姿势,结果心绪一乱,灵力自然产生了波动,最后竟然噗通一声整个人沉入了水底。 “呵。” 没想到莫无涯的反应会那么大的素音先是微微一怔,旋即不免轻笑出声。 很快便从水底冒出头的莫无涯一想自己既然浑身都已经湿透了,一时间也懒得再爬上岸,继续维持着眼下有点怪异的姿势,瞪大了眼睛追问道,“你也是此代的“有缘人”?” “正是。” 出家之人不打诳语,更何况莫无涯是他过命的好友,对于他的疑问,素音从来不吝答复。 “咝——” 倒抽了一口凉气,莫无涯腾地越上了湖岸,带起一大片飞扬的水花。素音静静伫立在原地,不见有任何躲避的举动,但是那些水珠却像是有了意识般,刻意避开了他身处的地方。以至于虽然莫无涯周遭的地面上湿了一片,可素音却是浑身尘埃未染,不见水迹。 “若是如此,梵天寺就更不应该放你下山,难道圆静那个老咳咳,那位老方丈,还真的打算让你进金银船不成吗?!” 迅速调用灵力将通身的水汽去了,莫无涯剑眉倒竖,一副气不打一处来的愠怒模样。 也无怪乎他会如此恼怒。 “金银船”是在整个人间界都赫赫有名的奇谈之一,而也只有到了某种境界,亦或是似莫无涯这般有身价渊源的人才会知道,它并不只是一种虚幻的传说,而是货真价实的宝窟。之所以将其唤做“金银船”,主要是因为它曾数次现身人前,都是一艘华贵至极的金碧辉煌大船。 它的真正缔造者已经无所考证,不过想来该是位修为通天的巨擘,也不知道这位修真\界的前辈究竟有什么怪癖,总而言之,每隔三百年的时间,这艘船都会向整个人间界的十名随机人员传达一道意念,标志着自己即将现世。 而在它真正现世那日,也只有接受到它意念的人可以登船,其他无关人等,便是修为再高也只能望船兴叹。曾经便有一位渡劫境的大能没忍住好奇,打算用神念化身去那船上一探究竟,结果却是落得个神识受创,不得不修养数十载的下场。此事一传开,大部分对这宝船有所觊觎的人都消停了下来。毕竟作为只差一步就能白日飞升的陆地神仙都在金银船上占不到便宜,更何况是他们这样的小人物。 其实在金银船初现世的时候,修真界的绝大多数人对此都是嗤之以鼻的,更有甚者还以为这是那些邪道魔修想把接受到消息的修真界新秀一网打尽的阴谋。到最后,十名得到意念通知的人员中,只有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愣头青凡人傻傻地前往到指定的地点,上了金银船。 ≈lt;br/≈gt;再之后这位不过二十加冠,此前人生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寻常凡人一日筑基,三年金丹,十年元婴,最后不满三百竟已渡劫飞升。≈lt;br/≈gt;迄今为止,仍旧无人知晓他在金银船上获得了什么,才能让他取得如此惊世骇俗的成就。 从此以后,几乎所有人都在摩拳擦掌,等待下一次金银船正式现世,期待自己成为那亿中选一的幸运儿。结果这一等,便是整整三百年。 算算至今,金银船已经现世十余次,登上船只的人,也亦有百余个。他们之中,有气运如首次那位凡人的,在船上得了了不得的法宝功法,往后一飞冲天;但更多的,却是至此音信全无,仿佛被那艘看起来华美无害的大船吞噬消化了一般,想来该是死在了其中。硬要计算比例的话,大概是十人之中只会有一二个幸运之人,其余的自然不必提及。 饶是如此,也少有人会选择放弃这次机会。修者,与天斗,与地斗,更与人斗。大争之世,强者愈强,弱者愈弱。对于大部分修真界的人而言,但凡有让他们强大起来的可能,会有无数人愿意做那扑火的飞蛾。 但这些人中,不应该有素音。 毕竟他作为佛修,更重修心,少争斗嗜杀之念,对于外物功法的依赖很低。莫无涯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对方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只为去那艘破船上取些不甚重要的小玩意儿。 “此事与主持师傅无关,是我执意要去金银船上一行。”素音摇头否认莫无涯没有根据的猜测,“那种感觉很难形容,我只觉得船上有什么非常吸引我的事物这便因此起了执念,执念不消,日后修为也难得进展。” “能在你的无垢禅心上都钻破一道裂口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宝贝。”莫无涯啧啧称奇了几句,却也因此熄了再劝的心思。身为素音的好友,他自然明白对方看起来纤细秀美的外表下,藏着的是怎样执拗刚强的灵魂。方才的劝阻是尽朋友的义务,再要纠缠,就是失了分寸。 “世间哪有什么无垢禅心,你这是又去凡人的茶楼里听评书去了?”素音轻声道,“你家大姊可是一直催着你认真修行,叫你少去那等俗世浊流之处。” “嘿,你是素音禅师,可不是我家那聒噪大姐。”故作不虞地斜了眼扫兴的素音和尚,莫无涯再度展开那把竹柄扇——也不知这扇面是何材质,看上去吧不过是普通的精美宣纸,落水却无任何晕染损坏——粲然一笑,好一位翩翩佳公子。“再说了,若不是如此,我又缘何能见到素音你,相遇相知呢?” 说到这里,他更是没忍住地笑弯了一双杏眼。 见莫无涯这番情态,素音又怎么可能不晓得他在想什么?≈lt;br/≈gt;他先是无奈地又念了句佛号,到最后自己也没绷住,同样笑了起来。 他遇到莫无涯的时候,亦是他第一次离寺历练。 自出生不久后就被亲生父母遗弃在寺门前再到十六岁的那段时间里,因为身体的原因,他从未出过梵天寺的大门。直到日后修行有成身体逐渐恢复,他才有了历世的资本。 同样巧之又巧的,身为修真界鼎鼎有名莫氏一族的幼子,莫无涯也是首次冒着大不韪离家出走。 虽然他们两个当时都是对凡人世界一无所知的愣头青,可架不住莫无涯这家伙脸皮厚啊,他愣是拍着胸脯对彼时还是傻白甜的素音一顿忽悠,很快就让涉世未深的小和尚相信他就是个人间百事通,心甘情愿地听他的话,跟着他走。 结果之后发生了什么诸如把青楼当做酒楼,对街头卖艺的艺人惊为天人,以为是前辈大能,还有买东西没钱付账,给店家洗了一周碗筷这些事 简直就是一生的黑历史。 等到两人笑够,莫无涯一手搭上素音的肩膀,挥着自己空余着的左手,大咧咧地说道,“有友怎能无酒!我新备了一盅桃花酿,正愁无人对酌,今日正好咳咳,我饮酒,你饮茶,不妨碍不妨碍。” 话说到一半才猛然意识到自家好友身为佛修哪里饮得了酒,莫无涯一拍脑门,讪笑道,“口误口误,到时候我自罚几杯——” 素音回应他的,是浅淡却真实的笑靥,温柔醉人恍若春风。 既是好友,又怎可能为了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而置气。 即使是风月见惯如莫无涯,也不免在这样的笑容下晃神片刻,依稀想起,在对方行走红尘之时,除了妙音僧人这个外号外,还有一个更加广为人知的称号。 玉公子。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lt;br/≈gt;≈lt;br/≈gt;(1) 很快回过神来的他忍不住摇头大叹,“有时候我真可惜你是个和尚,可大部分时候,我倒庆幸你是个和尚。” “如何?” 素音抿唇笑问。 “可惜嘛,你这么好的朋友,却不能和我一醉方休,委实可叹。” “庆幸嘛”莫无涯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抬手在素音的肩膀上轻拍了数下,“我是在为天下男人的庆幸。” “你若不是个和尚,和你站在一起的时候,这天底下,可没几个女子会乐意正眼看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第 二章 第二章 莫无涯一掌拍开手中酒坛的泥封, 随着他的动作, 一股清冽诱人的酒香四散而来。他眉头微扬,倾斜酒坛将坛中液体倒入白玉酒盏之中,在舫完,从刚才一直被他有意无意挡在身后的素音忽然轻叹一声站了起来,眉头微蹙地看向霎时间两眼亮如星辰的美丽少女。 “阿弥陀佛,幺朵施主。” “小咳,素音禅师!” 终于见到自己日思夜想心上人的少女幺朵差点没直接扑上去挂在对方的脖子上,不过想起临行前婆婆提及的“女孩子要是太热情会把男人吓跑的”叮嘱,生生忍下这股冲动,右手卷起耳侧的青丝绕在指尖,两颊绯红,目含春水。情窦初开的芳华少女,说不出的清纯动人。 “山上的叶星花又开了,去年我就是在这个时候遇到你的。” “我打败了寨子里所有的蛊女,终于获得了下山的认可。那天晚上,我就收拾行李离开了,一直走了好久好久,才到了有人烟的小镇子,可是,我再也没有见到你。” “从你和我说过那些听不懂的故事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杀人了,出山的时候遇到那些讨厌的中原人迷了路,我还会出手救他们呢。” “素音禅师,别做和尚啦,做和尚究竟有什么好。” “和我回寨子吧,我可以给你生好多好多孩子。” 画风突变的最后一句让一直暗戳戳杵在原地当电灯泡的莫无涯俊脸一僵,差点当场风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第三章 第三章 “别, 等下我有点头晕。”莫无涯一脸见了鬼的懵逼模样, 先是上下打量了几眼娇俏可人的苗族少女, 而后扭头去看默然许久的素音, “这位是――” “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还不等素音作答,名为幺朵的苗族少女便一挺自己初见规模的小胸脯, 神气活现地回道。 “贫僧既入佛道,便决意此生不做婚娶,不是姑娘良人。” 纯白无垢的僧服下摆轻轻晃动着, 夜明珠的亮芒为他俊雅出尘的面容镀上一层盈洁的光泽, 他就这样淡然安静地站立着,目光落在少女身上, 没有鄙夷没有躲闪, 只有纯澈的温柔和包容――那样的温柔包容宛如佛陀或是菩萨, 没有杂质的同时, 也没有例外或是特殊。 这样的态度或许比恶声恶气的拒绝或辱骂更加叫人伤心。 “这种事, 又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吸了吸鼻子,幺朵努力不让自己眼眶泛红, 流露出脆弱的小女儿姿态, “反正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一个人了,禅师, 你不是说过, 佛祖慈悲, 度苍生, 度苦厄。” 她一步一步来到素音面前, 脚踝处的铃铛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仰起头,点漆般的眼眸中水光盈盈,“他既然度尽苍生,为何不能度我?” “阿弥陀佛。” 幺朵的问题让素音在片刻的怔愣后,方才柔声回答,“因为,施主无需度。” “为何?”幺朵险些笑出声,亦或是流下眼泪,她颤抖着嘴唇,目光痴缠眷念地落在身前人精致如艺术品般的面容上,“舍不掉放不下,我已经快要入魔啦禅师,你不度我,天底下就再也没人能救我。” “施主心中未舍红尘,又谈何度。”素音抬起一只手落在幺朵细密柔软的发顶,“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佛门弟子修行,非是为了消极避世,而是堪破和超脱。” “豆蔻年华,如花美眷。”他扬唇浅笑,幺朵不知何时止了泪,嫩生生的脸蛋像是一朵初开未开的白莲花苞,“那日贫僧于崖下救你,是机缘,亦是你自身的命数,天意不绝你,非我之功。人生路漫,贫僧不过是施主年少时不经意间踏上的歧路错路。他朝回首,不过付之一笑。” “所以,施主无需度。未过半途,天地广阔,何处不得通达。” ―――――――――――――― 许久之后,确认小姑娘已经趁夜离开的莫无涯实在没忍住好奇,凑上来问了句,“那苗族丫头什么来路?” 再度坐会原位倒水泡茶的素音闻言,眉头微蹙,少顷之后方才轻声讲述起自己上一次离寺行走人间的经历。 “那次我偶然遇到一位身中奇毒的男子,他的妻子苦苦哀求我救其性命。经过诊治我才发现,他中的并不是毒,而是蛊,且毒性凶猛,早已将他的身体腐蚀得千疮百孔。” “于是,你为了解开男人身上的蛊毒,特意跑去南境找人?”莫无涯咕嘟嘟地喝完一杯酒酿,顺口替素音补完了之后的剧情。 “没错。我本身就不擅医术,出外游历,身上携带的丹药也没有对症的,无奈只能先用灵参替他吊命,而后前往苗族去寻高人解蛊也是因为如此,我才机缘巧合地救下了当时坠崖受伤的幺朵姑娘。” “我说你上次游历的时间怎么那么短,都约好去华山一行,却又临时传讯于我说要回梵天寺,怕是在那以后那位幺朵姑娘就缠上你了,回寺是为了躲开她罢。”莫无涯揶揄地说道,还顺便冲着素音挤了挤眼。 “幺朵姑娘年纪尚幼,分不清救命之恩和男女之情间的区别,我愈早抽身,她也能尽快醒悟。”素音如是道。 “可你有没有想过,人家小姑娘是真喜欢你,而不是因为什么救命之恩呢?” 这一次,素音并没有回答他,而是沉默着复又泡了壶热茶,垂眸敛目的模样很是安宁祥和。 见状,莫无涯自然知晓了对方的态度。 于是,他也跟着一道安静下来,只是手上不停,一口一口往嘴里灌着价值千金的美酒佳酿。 本来以莫无涯的修为,即使再多再烈的酒也不足以将他灌醉。可是这次不知为何,将最后一坛桃花醉饮尽后,他竟两眼朦胧地径自躺倒在柔软的地毯上,脸颊酡红,分明就是不胜酒力的表现。 “素音,给我弹个曲子。” “越欢快的越好!” 莫无涯软绵绵地翻了个身子,果真像个醉鬼般吵吵嚷嚷地叫了起来。 方才见其一反常态地喝酒架势,素音就知道自己这位好友必然有很沉重的心事。虽然担心,可对方既然不说,他就不会去问。如今莫无涯这混不吝的无赖姿态只是叫他淡淡摇头,最后还是顺了他的意思。 他在行走江湖的时候,莫名其妙多了个“妙音僧人”的外号,便是因为某日在酒楼上替一对卖唱的爷孙俩解围,弹了首琴曲。对于自身的琴艺,他当然要比旁人来得清楚,虽不算差,但也绝非举世无双,也不晓得他们为什么会吹捧到这种地步。 但他喜琴这事,倒是货真价实。有人曾道,“筝悦人,琴悦己”,在素音看来,二者间的区别并不大,如此区分委实好笑,人自身的喜恶爱好,何必强加在无辜的乐器之上。不过他偏爱古琴,平日里奏的,也多为琴曲。 从储物囊中取出一张古琴放置在琴案上,素音抬手在弦上轻轻抹过,清凌凌的嗡鸣声让他唇角微翘,眼底柔和的色彩更加浓厚。 他侧头看向窗外,今晚的月色极好,如水似纱,清澈的湖面之上波光粼粼,在夏夜的凉风中晕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遥远的地方飘来女子唱曲儿的声音与清甜的莲花香一道传入画舫,让人自四肢百骸都感到轻快惬意。 月夜轻风,良宵雅兴。 既是要欢乐的琴曲,那便奏上一段《良宵引》(1)罢。 打定主意的素音很快将双手搭上琴弦,素色的僧衣宽袖往下滑落,露出线条优美流畅的白皙手腕。 乐音如水般自他的指间流泻而出,细腻婉约,清新恬静,足见奏乐者闲适欢欣的心境。 另一边的莫无涯从地上翻身坐起,趴在桌案上凝神静听,他的脸上不知不觉间也多出一抹浅淡真挚的笑意,仿佛领会了乐曲间的真意,暂时放下了覆压在心头的种种愁思。 而在画舫之外,被二人认为早已离去的苗族少女幺朵竟又半途折返回来,此时正坐在画舫的边缘之处,将一双雪足伸入沁凉的湖水中打着水花。 她配合着良宵引的曲调,低低哼唱着苗族女子呼唤情郎的山歌,想象着画舫里的那个人和她依偎在一起,应和着彼此小调儿的画面,就又忍不住飞红了双靥。 哼哼,小和尚,你真当我是傻的不成。对你是感激还是恋慕这种小事都弄不明白,我还会特意下山来寻你么。 幺朵不自觉地鼓起脸颊,就好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白兔,满心满眼想着的都是该怎么让那个死心眼的木头疙瘩接受她。 实在不行,我就努力修炼,直到能把小和尚打败,然后把他直接扛回寨子里去! 幺朵在心底恶狠狠地发誓。 虽然从小和尚救她的时候幺朵就知道,对方的实力要比她强上许多,可是梦想这东西还是要有的,指不准哪天就实现了呢?再说了,苗疆的蛊术从来不以正面对抗闻名,真正叫人谈之色变的,不就是为其叵测和诡秘么。 《良宵引》曲短韵长,等幺朵从她那美好的幻想中回过神的时候,业已经到了尾声。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这条不大的画舫背后竟悄无声息地跟上一艘破渔船,那渔船更实在是太破了,饱经岁月风霜的痕迹让人很担心它会不会在下一瞬就被水吞没。 很快就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大对劲的幺朵立刻翻身站了起来,握紧腰间别着的蛊笛,警惕地盯着那艘诡异的渔船,思索着船上人的来意。 鬼鬼祟祟,偷偷摸摸,一看见就不是什么好货色。 她咬了咬嘴唇,刚想要走到船尾仔细观察下情况,却又猝然惊觉自她发现渔船的踪迹后,清幽的古琴之声也一并没了动静。 幺朵的眼睛霎时间转为赤红,几乎不假思索地将蛊笛横在唇侧,伴随着人类耳朵无法捕捉的诡异音律四散,少女身后黑色的影子里冒出了无数蠢动的细小躯壳。 ――――――――――――――― 与此同时,画舫内的素音止了拨动琴弦的动作,将双手搁在琴面上,表情平静,无悲无喜地看向突兀无比地出现在画舫内,并在眨眼间挟持住醉得不省人事的莫无涯的神秘黑衣人。 “好久不见,素音禅师。” 神秘人的脸就像木头一般波澜不惊,毫无波动,眼底深处却燃烧着幽幽的黑色火光,一看就知道他必然戴着掩饰真容的面具。 他的声音就像被烟熏火燎一样,粗犷沙哑至极,想来也是经过特殊的处理。 “如果这位施主久别重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挟持贫僧好友的话,贫僧倒希望我们能永不相见。” 像是丝毫不曾感觉到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素音平静地坐在原地,语调一如既往地平和淡然。 窗外渐斜的清冷月色抚过他眉眼的时候,似乎也温柔了几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 第四章 第四章 【叮——】 【恭喜玩家“轻凡公子”遭遇剧情人物, 解锁支线剧情】 当熟悉的机械提示音自脑海里响起后, 许轻凡的眼神微微闪烁片刻,明面上倒还是八风不动的淡定模样。 《游戏人生》这款全系体验游戏经过数次改版, 最后一方面加强了对整体剧情的要求,另一方面又应了像他这样喜欢钻剧本空子的玩家要求,重新设定了另一种新玩法。 硬要划分的话, 应该说一种是“剧情体验类”,不仅要完成分节剧情, 还要保证最后的结局没有太大偏差;另一种则是“过程体验类”,这类副本世界没有明确的剧本, 但有规定的结局。玩家可以根据自己的选择触发不同的剧情走向,只要最后能够完成结局的指标, 那么一切都在允许范畴之内, 而在期间完成的支线剧情越多, 最终的评价分也愈高。 从难度上来说,后者自然要比前一类高上许多,但这种自由度较高的游戏模式一经推出, 同样广受欢迎——不过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在这类副本里拿到“s”级的完美评价罢了。 如今高悬在特殊副本排行榜第一位的那个“a”级评价还是许轻凡自己打下来的。那是一个西幻类的副本世界,而他扮演的角色则是一个对教廷死\忠的圣骑士。他一路上拈花惹草咳咳,应该说四处传播圣光的爱与包容, 支线剧情倒是触发了一溜, 结果最后却倒在视为轻而易举的主线结局上——在最终决战时理应和魔王同归于尽的他完全没料到, 后者竟然临时改了主意, 用阵法将他传送出去, 最终孤独地死去。 魔王死了,圣骑士却活了下来。 是以无论他的支线剧情完成得有多么完美,最终还是只能得到一个a级的评价。 而这一次的修\真副本里,他的主线任务是“破解金银船之谜”,也只有这么个可怜巴巴的提示,其余的都得靠他自身去探索。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他很快就把目光投向了据设定该是他挚友的莫无涯。 莫无涯其人,出身不凡,性格豪爽,知交甚多,又喜多管闲事,简直就是个活脱脱的事故体质,只要跟着他,不愁遇不上新鲜事。 ——————————————— “桀桀桀,永不相遇?” 神秘人发出一阵阴冷沙哑的笑声,破锣般的嗓音难听得要命。他充满怨恨的眼神死死钉在素音身上,对方越是平静从容风光霁月,他便越发愤怒憎恶,心底燃烧着的幽火几乎快把他整个人都点燃了。 “像你这样看起来道貌岸然,其实满肚子男盗女娼的伪君子,果然害怕遇见苦主罢?” 他恶意满满地如是说道。 “这位兄台,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先前一直被神秘人老老实实挟持着的莫无涯忽然扭了扭身体,像只泥鳅般从前者的手臂中脱身,旋即反手将神秘人的胳膊拧到身后。 形势猝然逆转,面对神秘人因为震惊而瞪得极大的双眼,莫无涯眉眼微弯,唇角扬起,眼底罕见地没有丝毫笑意,“生前胡乱造谣生事,死后可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造谣?!” 神秘人不屑地撇了撇嘴角,用看一只可怜虫的视线怜悯地望向莫无涯,“哈哈哈,你也是被他那副皮相骗了的蠢货,呸,妙音僧人,我道是无耻小......啊啊啊——” 还不等脸色铁青的莫无涯掐住这大放的厥词混蛋的脖子叫他闭嘴,下一刻后者凄厉至极的惨叫声便响彻云霄,眼底血丝遍布,手背青筋暴起,仿佛遭受了世界上最最可怕的酷刑。 原本距离神秘人极近的莫无涯在看清对方脖子上落了什么东西后,下意识地松开手后撤数步,眼角抽搐。 那是一只......不,好几只五彩斑斓,足有拳头大小的蜘蛛,其中一只蜘蛛青紫色的螯齿深深嵌入了他的颈部肌肉。 “说啊,怎么不接着往下说了?” 少女的声线甜蜜柔软如初生黄鹂,伴随着脚踝上叮当作响的清脆铃铛声,她缓缓从画舫外步入船中,明明是浅笑嫣然的俏丽姿容,周身却隐隐萦绕着叫人毛骨悚然的可怕气息。 幺朵轻轻抬起自己的右臂,自手肘至手腕处竟蜿蜒缠绕着一条食指粗细的蛇。那蛇看起来通体青翠,仿若碧玉雕琢而成,精致绝伦得像是件艺术品,可是从它不断活动着蛇信就能看出,那分明就是条活物。 “一则断肠,二则穿胆,三则噬肺,四则剜\心,你每多说一个字,我的小宝贝儿们就能多吃点新鲜血食......小和尚不许我杀人喂蛊后,它们可饿了好久。”言笑晏晏地行至蜷缩在地不断呻\吟的神秘人跟前,幺朵半蹲下身戳了戳他的脸,“来呀,接着说呗。” 似是戳着某种胶质的怪异触感让幺朵秀气的眉头微蹙,干脆顺着边沿部分重重往外一扯,神秘人这才露出了他的庐山真面目。 这是何等丑陋狰狞的一张脸啊,青紫色疤痕遍布整张面容,毫无光泽和弹性的肌肤像是老树皮般蒙在骨头上,轮廓突兀,一点柔和线条的肉也没有,瘦得可怕。 他的嘴唇因为剧烈的疼痛不断颤抖抽动额头上不断渗出细密的冷汗,神智混沌中察觉到幺朵厌恶嫌弃的视线,他艰难地微抬头颅,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狗、男、女。” “.......” 气极反笑的幺朵正要让这口无遮拦的家伙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忽然有人在她的肩上轻轻拍了拍,手上的温度让她的脊背猛地一僵。 从浑身带刺的霸王花到温婉可人的白玉兰只用了一个眨眼的时间,幺朵扭过头怯生生地冲着素音笑了笑,举起右手弱弱发誓道,“刚才我都是吓他的,我说过再也不杀人了。” 素音忍不住轻笑出声。 不过当他看向那位失了面具的神秘人时,那种轻松柔软的感觉便已经自他身上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凝重和严肃。 “吴容施主。” 幺朵把用以伪装的假面从神秘人脸上扯落的同时,素音也离了琴案站起身,有些震惊和不解地道破了对方的身份。 竟当真是他的熟人。 “吴容?” 觉得这个名字十分耳熟的莫无涯抓了抓头发,而后像是一道惊雷划过,他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素音,“这不是你方才说过的,那个被你救了的中蛊的倒霉蛋么?” 素音抿了抿嘴唇,并不作答。 “救?” 名为吴容的丑陋男子惨笑一声,踉踉跄跄地从地板上爬了起来,怨毒的表情让那张本就伤痕累累的脸更加惨不忍睹。 幺朵哪里敢在小和尚面前真的动手杀人,她刚才给吴容种的蛊只会让他全身剧痛,如滚油锅,却不会真的致命。不过看后者现在落在素音身上的眼神,她倒觉得之前就应该干脆点直接把他弄死。 “这就是你们说的救?” 他猛地扯开自己的领口,露出胸口处大片大片的肌肉,那里触目惊心的惨状,让在场的人俱都瞳孔微缩。 脓肿溃烂,腐烂发臭,有的地方甚至可以看到其下跳动着的脏器,更有甚者,还有蠕动着白色蛆虫穿梭其中。 这样的伤势,本来足够吴容这个普通凡人死上好几回,可他现在居然还能以生人的姿态地站在素音等人面前,个中原因,真真叫人摸不着头脑。 “阿弥陀佛,贫僧离开那日,已经替施主确认,蛊毒尽消,后患已除。” 素音低低念了句佛号,复又恳切地真挚地继续说道,“若是贫僧医术浅薄,误诊了施主病情,那的确是贫僧的过错,贫僧——” “呵,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再惺惺作态么?” 吴容如同恶狼般阴鸷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三人,将同为素音帮凶的幺朵和莫无涯的面容牢牢记在心中,而后咬牙将自己的右臂猛地扯下,重重往地上一掷。 他的右臂方一落地,便轰然炸开一片灰黑的雾气,腥臭无比,闻者欲呕。 “退!” 幺朵手上的碧蛇在雾气产生的时候就炸起了浑身的鳞片,死命扯着她的胳膊往反方向去。 这条碧麟蛇乃天地奇珍,是幺朵早逝的母亲在临死前用最后的心头血给她炼制的,自身毒性猛烈不说,更喜食天下毒物借此进化,连这吞毒的小祖宗都表现出这般畏惧的模样,这雾气之中必有古怪。 在幺朵的提醒下,莫无涯和素音自然不敢大意,干脆彻底退出画舫,来到了船头。 “十有八\九被那家伙跑了。” 莫无涯回头看了眼已经停止弥散着的黑色雾气,不由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苦笑道,“我记得你说过那吴容只是个普通的凡人。” “......至少他曾经是。” 此时此刻,素音也是满脑子的问号。饶是心思通透如他,也委实弄不明白,为什么他曾经好心救助的人会怨恨到巴不得杀了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仅仅只是数月不见,对方就从一个普通凡人变成眼下非人非鬼的四不像。 “吴容的故乡就在莘城丰县,离这里不过几十里地的路程。” 他拢了拢自己宽大的袖子,夏夜习习的凉风拂过他白玉般无暇清透的面容,却再难让他恢复先前闲适轻快的心情。他的眉宇间染上淡淡的忧虑和悲伤之意,为吴容忧虑,为他如今的不堪处境悲伤。 “小和尚......” 幺朵眨了眨眼睛,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事情都解决了,那个叫吴容的坏家伙也被打退,可他还是那么伤心失落。 她一点都不喜欢小和尚脸上的这种表情,比对方不接受她,不把她放在心上这件事还让人难以接受。 她小心翼翼地将身体挪近对方,扯了扯他素净的僧袍,趁着他低头看她的时候踮脚亲在他的右脸颊上,然后在小和尚怔愣的表情中笑得活像只偷了鱼的小馋猫。 “你要什么我都帮你,所以,不要难过好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 第五章【请假】 第五章 “那日我曾在扬州城与几位善信居士讲解佛经, ”前往丰县的路上, 素音同幺朵和莫无涯讲述了他和吴容结识的前因后果,“其后在城内的一家药堂前看到一位被强行驱赶出来的年轻夫人, 她苦苦哀求店里的坐堂郎中救助其夫,但那郎中却恶语相向,称其夫病入膏肓药石无灵,更兼妇人家中无财,一贫如洗,不若早日死了,还能得以超脱。” 出身南疆,生来率性的幺朵听到这儿, 不满地抽了抽小鼻子, 摆手说道, “中原人总是这么小气, 不是说钱财乃身外之物,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看得那么宝贝作甚,为富不仁,小人!” 素音和莫无涯相视一笑, 显然是从幺朵如今的表现看到他们过去的影子。幺朵一见他们这两人默契十足, 无需多言的熟稔模样, 只觉得心中一阵暗恼, 比喝了寨子里酿的白醋还酸, 落在莫无涯身上的眼神愈发不善。 “阿弥陀佛, ”素音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并没有直接反驳幺朵的话,而是讲起了一则风马牛不相及的小故事,“有一人家家中上有老父母,下有孺子幼女,身边亦有举案齐眉的娇妻,开着一家药铺,家境尚且过得去。某一日,店里来了位贫苦无依之人,身无半两闲财,苦苦哀求主人救命,你且说,该救不该救?” 不自觉地鼓起脸颊,幺朵蹙眉思考半晌后方才斩钉截铁地回复道,“中原人不是总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么?当然该救。” 素音闻言,赞许地点点头回道,“是了,店家最后的确无偿救治了那位病人。” 这个故事的结局让幺朵很满意,粉嫩的小脸上扬起暖融的笑意,更胜春风,“这店家才是个好人。” 不过待到素音说完下一句话后,那抹笑意便徒然僵在她脸上。 “其实这故事里的郎中和店家,都是同一个人,当年他妻子过世时,我曾受过他的邀请。” “这......”幺朵大惑不解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银镯和发饰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合着铃铛之声仿若一首无韵乐曲,“可,分明都是同一个人,前后的区别怎么会如此之大?” “这便是你方才所说的,银钱的力量。”素音轻叹一声,“自从他无偿救人的善心之举传扬出去后,很多同样无钱治病之人也纷纷寻上门来......不过一年的时间,他的药店便因此败落,期间其妻更是忧虑成疾,终至不治。” 幺朵咬着自己的嘴唇,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半天之后方才闷闷不乐地开口,“我不喜欢这个故事。” 充满孩子气的话语让素音失笑,些许地停顿后,方才继续未完的后续,“那位夫人眼看自己无力救夫,还被人言语侮辱,嚎啕痛哭后欲要一头撞死在药店大门上,被我出手拦下。” “再之后,小和尚你就把那个吴容治好了?”自昨夜画舫事变后,幺朵自诩她和素音勉强也算熟悉了,对于称呼倒不再像先前那么拘谨。 “没有。”这件事幺朵不知,莫无涯倒是听素音讲过,于是顺口接过话题,同小姑娘解释道,“那个吴容中的是蛊,据说叫什么“金丝锁魂”,蛊毒遍布全身,寻常手段根本救治不了,为了帮他,素音和特意去了趟苗疆,请来一位手段高超的蛊婆。” “金丝锁魂?!”幺朵倒抽了一口凉气,显然身为土生土长苗疆人的她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难怪他会变成那副怪物般的模样。” “锁魂,同样也断魂。”素音还记得那位蛊婆在看到半死不活的吴容时那副啧啧称奇的模样,“蛊毒让他全身僵硬,无法动弹,每隔十二时辰,全身上下肌肤便会绽裂流血,而后迅速愈合,再绽裂......如是循环。裂肤之痛本已是酷刑,加上之后愈合时的麻痒难忍......听其妻所言,他中此蛊已有一月之久,即使萍水相逢,我也当真佩服这位施主的求生意志。” “一个月啊,那还真了不得,他一开始绝对吃了什么天材地宝,”幺朵眨巴眨巴眼睛,如是评价道。 “我也不知道,该是如此。”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素音说道,“吴容施主一直不肯说出自己是如何中蛊,便是他的妻子如何哭泣哀求也心如顽石,夫妻一体他都不愿透露,我又何必去做那恶人。” “哼,那个吴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幺朵气呼呼地插着腰,光是回想起那货在画舫上说的话就一肚子火,“小和尚你明明花了那么大功夫救他,他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竟然还恩将仇报抹黑污蔑你,在我们苗疆,这种人就该被扔到虫窟里喂蛊!” 说到最后,她又不免想起那个倒霉店老板的故事,心情尤为复杂,“为什么凭善心做事,最后却反被伤害,连个好结果都没有?我一路行来,见这世上不知多少恶人,鱼肉百姓,反而过得逍遥自在,无辜平民反而备受欺压,苦海挣扎。小和尚,佛家不是说过种因得因么,我却怎么没见天理昭彰?” “阿弥陀佛。” 似乎一早便料到幺朵会有这个疑惑的素音抿唇轻笑,“未见,不代表未有。” “佛门有轮回果报之说,正如那田里的庄稼一般。”素音垂眸敛目,似是在回忆幼时自己在师傅面前好奇发问,而他老人家笑眯眯同他解释的片段,“穷人种了一大片庄稼,在成熟的过程中,在众人眼中他还是贫苦无依;一个富人失了工作没了收入,在世人面前他却暂时还是有钱的样子。所以说,因果的成熟和收获,是需要时间酝酿的,一个人过去犯下的罪恶又或是积累的善行,同样有可能于现在结果。” “听不懂。” 幺朵满眼转圈圈地晃了晃脑袋,只觉得自己满脑袋都是什么因果什么庄稼,压根就没明白小和尚究竟想向她表达什么。 “呵。”素音干脆一指头弹在小姑娘光洁的额头上,“且看他起高楼,且看他宴宾客,且看他楼塌了,如今风光不代表未来无忧;今时困顿,亦不代表出头无日,无事不报,时候未到。” “唔......” 抬手揉了揉还残留些许小和尚手指温度的额头,幺朵只觉得似懂非懂,有点明白了,更多的却还是如坠云雾的懵懂不清。可她又不好意思再去麻烦小和尚——要是给对方留下自己很愚笨的印象就糟糕了——是以她视线一转,径自看向从刚才就一直在围观吃瓜的莫无涯。 “你这么看我做甚?实话和你说,我对你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没兴趣。” 原本在飘飘然走神的莫无涯愣是被幺朵充满压迫感的视线拉了回来,他搓了搓的胳膊,摆出一副恶寒的样子,嬉皮笑脸地打趣道。 “......我对你这种油滑轻浮的中原人也没兴趣!”没好气地甩了对方好几个大白眼,幺朵威胁性地摸了摸像个臂钏般缠在自己手臂上的小青,“我问你,小和尚刚才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听明白了吗?” “素音的话?”莫无涯先是一愣,而后脸上浮现出十分微妙,既像好笑又似尴尬的神情,“我和他走的根本一路修行,真要我讲我也讲不清楚。他们佛修,讲的是前世因今世果,今世因来世果,忒不得劲。要我说嘛,还是咱们修道之人好,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过好自己这辈子就行了,想什么前世来生,脑壳疼。” 一直在前头领路的素音似笑非笑地扭头斜睨了莫无涯眼,看到的却是对方一脸无辜,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的正直脸。他倒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淡淡地又把头转了回去。 “......小和尚生气了?” 第一次见到素音这般架势的幺朵怯怯一缩脖子,小脸上一副天塌了般的崩溃表情。 “咳咳......也没那么严重,生气倒不至于。”莫无涯先是这么装模作样地一说,而后猛地塌下肩膀,捂着眼睛哀嚎,“只是接下来好几天别想听他给你弹琴罢了——我这嘴怎么就这么贱!” “这么熟练......你这家伙是不是常常惹小和尚生气?!”琢磨出不对劲的幺朵十分不满地质问这个看起来就很不正经的可疑对象。 “胡说八道!” 莫无涯两眼一瞪,活像一头被激怒了的狮子,理不直气也壮地说道,“我和素音的关系天下皆知,他怎么可能生我的气,那叫......嗯,朋友间的小别扭!这是友情的见证,你懂什么!” “小青咬他!” 被莫无涯的无耻和厚脸皮气了个仰倒,幺朵可不会去管什么莫氏嫡子的身份,轻轻抬起胳膊,便见一道绿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着他飞扑而去。 “靠!你这南疆的疯女人,别以为我不敢动手!” 猝不及防下险些中招的莫无涯用手中宝剑把碧麟蛇甩到一旁,挽了个剑花,忿忿然地威胁道。 “来啊,打就打,不来不是男人!” 同样生出火气的幺朵一挽袖子,再度抬手之时蛊笛已经握在手里,“愚蠢的中原人!” 这两个古代版的地域黑。 先前听之任之的素音发觉他们二人当真要动起手来,只能止住脚步提醒道,“县城就在眼前,你们斗法勿要惊扰凡人。” 如此一说,莫无涯和幺朵方才悻悻然地收起武器,不过看那大眼瞪小眼的表情,之后十有八\九会另外找个地方解决。 不过还不等素音真正靠近丰县,县城的轮廓方能看清,空气中隐隐浮动的阴戾之气便让他笑容收敛,俊秀清逸的面容之上一片凝重。 “好重的阴煞之气。” 在他身边的莫无涯同样也察觉到了异样,他惊疑不定地远远望向那座即使是在烈日朗照之下也依然有几分模糊不清,像是萦绕着淡淡雾气的小县城,“如此精纯密集的阴气......这里真的是县城,而不是什么万人坑吗?” 与此同时,幺朵也不得不安抚起明显表现出不安的碧麟蛇小青。明明是炙热的夏日时分,她白嫩嫩的手臂上却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仿佛突然暴露在深秋的寒风中一般。 “两年之前,这里还是个繁华的普通县城。”素音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满腹的疑虑和困惑,“想必吴容如今会变成那般模样,也和丰县发生的异变脱不开关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 第六章【二合一】 第六章 片刻的迟疑后,素音继续往下说道, “此地凶险莫测, 依我看......” 他的话还未说完,一旁的莫无涯眉毛一挑, 轻快地接上一句, “依我看, 单人匹马入内十分危险, 一定要携伴才可。” 被他这么一打岔,素音瞥了他几眼。而莫无涯则是敛了笑意,颇为严肃地回应他的目光。最终素音只能无奈地轻叹出声,颇有些不认同的意味。 “???” 没看懂这二人间的机窍, 幺朵歪了歪脑袋,凑到他们跟前皱着眉头, 故作严肃地表示, “你们在说些什么悄悄话,不许瞒着我!” “嘿。”莫无涯见素音不做表态,保持沉默的模样,眼珠一转, 摆出长吁短叹的架势, “你不懂,这家伙——”他抬手指了指垂眸敛目的素音, “他想让我们离开, 自己一人去那县城里探路。” “!!” 幺朵的眼睛瞬间瞪得极大, 似怒似恼, 然后直接抬手拽住素音的僧袍袖口,半晌不曾松开,“我不要!” 稍作停顿后,她态度强硬地看向欲言又止的素音,“别劝我,小和尚。你就算把天说破了个口子,我也不答应。” “就是就是。”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莫无涯抱着胳膊顺便开始添油加醋,“不然到时候我们两个进去了,小姑娘悄悄在背后跟着,不是更危险吗?” “......” 被莫无涯无情出卖的素音斜了前者一眼,却得到对方没心没肺的笑脸一枚,他只能收回视线,对像是护食猫崽般紧抓着自己衣服不放的苗疆姑娘低声安抚道,“只是浅淡的入城探路,再加上贫僧修持佛道,对于阴气鬼祟有天然的克制作用,定然不会有多大危险。” “既然不会有多大危险,那为什么不肯让我同行?” 幺朵并没有被素音简单的几句话蒙混过去,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执拗和坚持,“我有保护自己的能力,绝对不会拖小和尚你的后腿。” “我通身法宝,又岂会畏惧区区聚阴之所。”莫无涯懒洋洋地举起手,在素音开口之前抢先说道,“别说什么这件事因你而起,与我们无关——若是你还当我是知交好友,就别说这种没见识的混账话。” 他轻轻一拳锤在素音的肩头,朗声笑道,“等从这鬼地方出来,我也有麻烦事要托付给你,到时候你也不能推托,不然我就揍你。” “自然。” 轻轻颔首后,素音眉眼微弯,应承下莫无涯尚不知内容的要求。 而后他褪下自己右手手腕上的一串檀木佛珠,将它放在幺朵的掌心之中。 眨巴眨巴眼睛,幺朵感受着那串还带着心上人体温的温润佛珠,表情发怔。 “我自是相信幺朵你的能耐,不过这种阴祟之地,还是得小心为上,这串佛珠伴我多年,已隐带佛性,随身携带可防不测。” “哎......那我呢?” 见状,莫无涯却也腆着脸凑上来,眸光流转,像是在盘算着他能否也在素音身上讨得什么好处。 “就你身上那件法衣,便抵得上我全部的家当。”素音语气平静地回道,其意味不言自明。 另一边,很快就反应过来的幺朵两眼亮晶晶地把佛珠贴身藏好,旋即横身挡在素音面前怒视莫无涯,“小和尚的东西哪里是你这家伙可以肖想的,不要太得意忘形了!” 他们三人就这么吵吵闹闹地一路向小县城的方向走去,这一路上,除却周遭愈发密集浓厚的阴气外,还有愈发肆虐的虫蛇。 要知道,先前在山中行走之时,因为有出身苗疆的幺朵在,他们几乎就没见到什么虫子或蛇类的踪影。身为驱蛊之人的幺朵对他们有与生俱来的震慑力,可如今竟是连她本人都无法压制它们的蠢动,足见这里的阴气给了它们多大的底气。 早早便派出小青去吞食那些表现最为放肆的毒虫,幺朵板着小脸徒手抓起一只刚刚从草丛之中蹿出来的蜈蚣。 那蜈蚣的个头极大,足有成年人的小腿那么长,张牙舞爪的模样极为可怖。可一被幺朵提起,它就像是遇到了天敌般,将身体蜷缩成一团,连动弹都不敢动弹。 “小和尚,你快来看看。” 她像是扯着一截皮筋般把蜈蚣重新拉直了身体,让素音看清几乎覆盖了其全部甲壳的惨白之色。 “怪不得这些虫子根本不怕我,它们已经被阴气侵蚀得很严重,变成半虫半尸的形态了。” 幺朵说完,直接把蜈蚣从中间对半折开,过了许久却也不见深色的血液渗出,她的面色因此更冷,“果然......小和尚,你们小心些,千万别被这些毒虫咬到,它们身上现在不止带着毒液,还有尸气,受伤了很麻烦。” “谁会被这玩意儿......”莫无涯的话音未落,一只足有小孩拳头大小的紫斑蜘蛛就从他脚背上爬过,他怪叫一声,连忙抬脚把它踢飞出去。“靠,这虫子成精了不成?驱虫符都没作用?!” “蠢货。” 身为南疆之人,幺朵的性子本就直爽泼辣,全部的温柔体贴只给了素音一人,至于莫无涯嘛,自然是有什么就说什么,“都和你说是半虫半尸,都不是纯粹的虫子了,你的驱虫符怎么可能还会有效果。” 还没等莫无涯想出什么反驳的话语,一直在三人四周游走的碧麟蛇小青忽然施施然地游了回来,它的嘴上还叼着一只白惨惨的大蝎子,嚼吧嚼吧几下后咕嘟咽了下去。 幺朵弯腰伸手让小青爬上自己的胳膊,小青在她的脖颈处亲昵地蹭了蹭,蛇信在空气中舞动了几下。幺朵在它的头上摸了摸,“小青说前面的虫子一点也不好吃,干巴巴的,什么血肉都没有。” “也就是说,在阴气的浸润下,全部变成尸虫了?”莫无涯咧了咧嘴,牙疼般地倒抽一口气,忽然十分庆幸地拍了拍胸口,“来这小县城前我还抱怨过这里地处偏僻,如今看来,还多亏了这四面环山,地远人稀的环境。不然不说这里的阴气外泄,就是这些虫子跑出去几只,对于外面的凡人都是弥天大灾。” “阿弥陀佛。” 素音低低念了句佛号,“可这地形终归只是治标不治本,终有一天,连这山势都无法锁住县城里的阴气,必然又会是一场浩劫......至于眼下,却是已经有了殉难者。” 他目光微闪地看向那片近在咫尺的县城,而幺朵和莫无涯则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没有凡人能够在这样阴气浓郁的环境下活过一天,想来那县城里的数百余条人命,早已尽皆覆没在这不知从何而来的阴气浪潮之中。 越是接近县城,周遭白惨惨的各类毒虫毒蛇也就越多,草木虽然也有,但颜色却偏向幽绿惨淡,看上去丝毫生气也无,周遭的气温也愈发降低,明明是三九伏天,可三人的口鼻之间竟呼出了浅浅的白雾,好似隆冬时节。 这样的温度对于素音和莫无涯不算什么,可对于衣衫单薄而且世居南境的幺朵而言就有些吃力了。在她忍不住悄悄搓胳膊取暖的时候,只感觉身上一热,却是素音脱了僧衣外袍披在她的肩上,而莫无涯则是另取了张暖火符贴在僧衣上。 幺朵扯了扯僧衣的一角好不让它拖到地上,一双剪水明眸笑成了月牙儿的形状。 “县城门就在那里。” 继续走了一段后,素音止住了脚步。 丰县地处偏僻,又不是什么军事要塞,防御自然不算完备。那城墙还是用土墙来形容更合适,高度也不是很高,防得了君子防不了小人。 两年前的记忆也在这个时候渐渐启封。 “这里以前曾经搭了个茶棚,老板娘的蒸馒头是一绝。” 他指了指城门右边只剩几只残损竹竿的角落,温声说道。 “守城的是一对兄弟,长得凶神恶煞,其实脾气很好,老大还特别喜欢听佛经上的故事,颇有灵性。” “县南的小翠姑娘喜欢他弟弟,天天打扮得漂漂亮亮从城门口经过,可是他弟弟不开窍,光惦记着城门口那家茶棚的茶叶蛋去了。” 随着素音寥寥几句描述,仿若白描般将这个朴实无华却又饱含生趣的县城众生相勾勒而出,怀春的少女,精明的店家,憨厚的兄弟,调皮的孩童,街上打闹着的猫猫狗狗...... 可如今故地重游,一切却都已变了模样。 天空墨黑一片,黯淡无光,似乎在酝酿着席卷一切的暴风雨。而这片天空下的小县城,冰冷死寂,像是一副老旧的画卷,所有的生机和活力都被抹灭封存。 深吸了一口气,素音迈步走向那扇看起来随时都会倾颓倒下的破旧城门。 在阴气愈发粘稠的情况下,他就好像穿透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般,自身后传来的拉扯感让他颇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直到可以看清四周的环境后,他蓦地双眼圆睁,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画面一般。 实际上,他也当真看到了一幕不可思议的景象。 抱着孩子的妇人、老人们一个个脸色惊恐地走向灯火通明的祠堂,并纷纷躲藏好,在祠堂之外,数百个肌肉虬结的壮汉举着火把戒备森严地围成一团,成为一堵人肉城墙,将他们的妻儿牢牢庇护在身后。 素音有些恍惚地回头望去,幺朵和莫无涯不知何时已经失去了踪影,而那扇低矮的县城城门也好像离他很远,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轮廓——可是他分明才刚刚走过城门。 时间也不对劲,他们三人到达县城时分明还是正午,可此时却已经是天穹漆黑的深夜。 幻境么? 他的心头刚刚升起这个念头,便听到人群之中传来一阵阵骚动。 “来了!” “它来了!” “那个该死的怪物!” 素音顺着他们夹杂着恐惧、怨恨、愤怒的视线方向看去,却只能见到一团模糊不清的黑色物体——就像是有人用蘸满浓墨的毛病在纸面上重重划了一道似的——在渐渐逼近人群。 这个时候,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以他来看,这些手持短棍,镰刀,锄头,甚至还有扫帚和勺子的男人应该就是县城里原来的居民,而那团黑影,就是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在他试图走上前和这些大汉们交流却被无视,并且无论如何也无法触碰到他们后,这个猜测便逐渐得到了验证。 那段过去的岁月已成既定,永远没有逆转改变的可能。是以素音只能徒劳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些男人为了守护自己的家人,飞蛾扑火地朝着黑影冲去,又一个个地被甩远扔开。 最后,他们遍体鳞伤,浑身是血地瘫软在地,却没有哪个真正死亡。 这不是黑影对他们的仁慈,而是更加惨无人道的酷刑。 远比肉\体上的疼痛和折磨还要可怕残忍。 身上的伤势让他们根本没有起身反抗挣扎的力量,他们只能躺在地上,睚眦尽裂地看着黑影把他们的亲人带了出来。 在他们嘶哑尖锐的乞求哭泣求饶声中,于父母面前杀其子,于丈夫面前杀其妻,最后,再一个个把那些恨得咬破嘴唇,咬碎牙齿,手指甲在地面上生生抠断的男人杀死。 鲜血、残\肢、内脏碎片交杂,将地面染成一片刺目的艳红,腥风扑面,闻者欲呕。 即使身为与他们毫无瓜葛的局外人,素音也忍不住红了眼睛,义愤填膺,更何况是亲遭切肤之痛的那些受害者? 其恨欲狂。 素音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横生的嗔念。 仿若时光倒流,素音看着黑影从最早杀死县城里鸡鸭等家畜开始,逐渐到猫狗牛羊,终至杀人。 城里的气氛也由最初的和睦温馨,变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有些人实在受不了这种仿佛倒计时般的折磨,带着家人背井离乡离开他们世代居住的地方,但更多的人则是故土难离,毅然拿起武器誓与县城共存亡。 直到最后一夜,全县上下,包括尚在襁褓中的幼小婴儿在内,数百余口人全部被杀死在祠堂的广场前。 本是沟通先祖,祈求他们庇佑和守护的祠堂,最终却成为埋葬他们子孙后代的屠宰场,何其讽刺,又何等悲凉。 祠堂之夜后,时光再度倒流,一切复始。 素音总算是明白围绕着县城向外散发的浓厚阴气究竟从何而来。 横死之人难入轮回,更何况小县居民死前恨意冲天,足以让他们成为厉鬼怨魂。 可不知道那道黑影在县城里做了什么布置,居民们虽然没有成为厉鬼,灵魂却被其困在某个时间段内,只能一遍又一遍,没有丝毫挣扎能力地走向被绝望和毁灭充斥的结局。 在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循环往复中,恨意,愤怒,痛苦,绝望不断地积累,发酵,酝酿...... 这阴气环绕之城还只是不到两年的时间造成的结果,若是再继续下去,直到世人皆知,怕是连天地都会因此震动。 素音阖上双眸,盘腿坐下,不愿再看那一次又一次重复上演的人间惨剧,低头念诵起清心明性的佛偈,“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盘而灭度之......”(1)。 伴随着他低沉温润的诵经之声,一道淡淡的金光自他身上逐渐向外扩散,映衬的其人宝相庄严,与此同时居民和黑影的人形开始扭曲变幻,最终消散在空气之中。 直到素音念诵完第三品全文,再度睁眼之时,他才恍然惊觉,原来自己分明还没走出城门多远,而在他身边,莫无涯正瘫倒在地,面色煞白,额头密布汗珠,像是陷入了一场可怕的梦魇。 也许是因为有佛珠护身的缘故,幺朵的状况要比莫无涯好上许多,虽说同样陷入了昏迷,但表情平静安详,看起来倒似是睡着一般。 确认两人只是被阴气缠身,陷入幻梦,并无大碍后,素音顿时松了一口气,坐到二人正中,静心凝神诵读庇护驱邪的地藏本愿经,“若未来世,有诸人等,或多疾病、或多凶衰、家宅不安、眷属分散、或诸横事,多来忤身,睡梦之间,多有惊怖。如是人等,闻地藏名、见地藏形,是诸不如意事,渐渐消灭,即得安乐、衣食丰益,乃至于睡梦中,悉皆安乐。” (2) “咄!” 一段既毕,素音双掌合十,气沉丹田喝出一声,周身金光愈发耀眼,空气之中隐隐飘荡起薄薄的雾气,那是大量阴气被佛光消融净化的表现。 “咳咳!” 莫无涯触电般地从地上半坐而起,捂着喉咙一阵咳嗽,直到吐出一口颜色灰黑的污血后刚才长出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拭去满头冷汗,“差一点就阴沟里翻船......这鬼地方的阴气到底是什么来路,居然还有编织幻境的能耐?” 同样恢复清醒的幺朵看到莫无涯那么激动的表现,颇为不屑的扬了扬头,“一惊一乍的,兔子胆。” 她有素音的佛珠护持,只是身体一时没能扛过剧增的阴气,短暂昏迷了片刻,并不曾如莫无涯那般倒霉催地经历了可怕的幻梦之境,故而有此一说。 正事要紧,素音可不能让这两人在这节骨眼儿上又吵起来,他连忙把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切还有猜测全都说了出来,顺便解开了莫无涯的疑惑,“并不是那些阴气能够自主编织幻境,而是汇聚了那些阴气本身的灵魂......他们在一遍又一遍经历自己死前的过程中,即使自身不觉,却也积攒了足够的怨念恨意,成了恶鬼。数百个成了气候的恶鬼携带的恶意和怨气,让一时来不及防备的你吃了亏,也是很正常的事。” “数百个恶鬼?”莫无涯抽了抽嘴角,脸色发苦,“还是成了气候的?” “怪不得我身上的法衣连的像样的反应也没有......这已经不是我们能够掌控的事态了,”他语气微顿,略做思考后复又说道,“眼下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向师门汇报这里的情况,让他们来做定夺比较妥当。” “......也好。” 诚如莫无涯所言,县城里的情况远比素音想象中还要糟糕,不趁早解决,终会酿成滔天大祸。这才刚刚进了城门,他们就已经不知不觉着了道,若非自身修习的法门对阴气怨念有极大的克制之用,怕是早已全军覆没。若是再往后,到那堆满尸骸的祠堂广场之上......天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可怕诡异的事情。 县城之变已经不是靠着他们区区三人就可以解决的小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得到素音的认同后,他们三人收拾收拾身上的物品,很快就离开了这处诡异之地。 临走之时,素音忍不住回头望了望那堵摇摇欲坠的城墙,在它背后,还有那么多比身处地狱还要困苦凄凉的灵魂在苦苦挣扎,不得解脱。 他知道,总有一天,自己会重新回到这里。届时,他会竭尽全力,让那些绝望的灵魂得到归宿。 无论如何。 心中动荡的素音并没有察觉到,他身侧的莫无涯有些僵硬怪异的脸色。 因为莫无涯初醒之时的样子着实狼狈,所以素音并没有询问他在幻梦之中究竟见到了什么......其实素音那时候若是提起,莫无涯也十有八\九不会直说。 一开始他在幻境之中见到的画面和素音描述的一般无二,除了那个罪魁祸首的真容。 和脸盲的素音不同,他分明看清了对方的真实容貌。 那位屠杀了县城中的所有活物,连牲畜都不曾放过的刽子手,面容精致俊美,肤如白玉,体态颀长,除却长着一头如墨青丝外,竟如同和素音一个模子里印出来般,相似得惊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 第 七 章 第七章 “呼——总算是从那鬼地方出来了。” 即使有着佛珠护体, 不过对于生者而言, 丰县那种充满阴气的地界都不会让人感到舒适,确切点来说, 厌恶和排斥才是正理。幺朵抹了一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再回首望向那似乎永远笼罩着一层薄雾的县城,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至于晓得部分内情的素音和莫无涯的表现,就远没有幺朵这般轻松了。他们都很清楚, 丰县的情况不容放任,再继续下去,后患无穷。 素音从袖口里取出一朵金色莲花的时候, 恰好看到表情严肃的莫无涯手上也静静躺着一枚红色的小\剑。他们二人一为方丈高徒, 一为名门嫡子, 行走世间总会有紧急联络的法宝。 在幺朵满怀好奇的打量中, 金莲和小\剑缓缓上升到半空, 最后朝着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化光遁去,几下就没了踪影。 “啧啧, 中原的戏法还是挺有意思的。”她下意识地咕哝了一句, 而后又觉得自己说得话太过尖酸刻薄,连忙冲素音急切地摆摆手,“小和尚我不是在说你......是说你旁边那个不正经的家伙。” “小丫头片子是不是欠揍——”躺着也中枪的莫无涯眉头一拧,正要反驳, 便听得身旁的素音喃喃自语了一句, “原来是她。” “谁?” 莫无涯表情一僵,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素音发现屠杀整个县城的罪魁祸首长得和他一模一样, 以他对这好友的理解,届时他少不了要钻牛角尖, 那情况可就愈发复杂了。 “之前在那幻境里,我一直觉得少了什么,如今想来,原来那夜在祠堂前被尽数屠杀的县民里,少了一个很关键的人。” “少了人?”莫无涯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吴容吗?他既然几日前刚刚找了你麻烦,自然是还活着的。” 话说他那时候还一直很疑惑为什么脸盲的素音能够认出吴容的身份,结果对方还煞有介事地同他解释了一番——素音先前所说的看衣辨人并不完全是个玩笑,能表明一个人身份的除了面孔,还有一些更加细节的东西,比如服装打扮,身上的气息,说话的语气,一些不经意间的小动作之类的。 对素音而言,吴容与两年前的他相比,自然变化极大,不仅是声音,便连体型也发生了巨变,不过他当时被幺朵下了蛊后,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抵御痛苦的姿态,却是和记忆之中那个同样饱受蛊毒折磨的男人相重合,以至于让他一下便认出了他。 “不是吴容。”无可奈何地瞥了眼没话找话的莫无涯,素音继续往下说道,“是他的妻子。” “吴施主的妻子许是先祖有与外族通过婚,她的头发是和寻常汉人不同的浅棕色,在人群中十分显眼。” 如此解释倒是打消了莫无涯与先前一般无二的疑惑,另一边,却让幺朵起了小小的误会。 小姑娘只觉得小和尚一谈其他女子,第一件说得便是其头发,她瘪了瘪嘴,下意识地抓起自己一缕黑亮柔软的发丝,低声嘟囔道,“棕色头发了不起啊,我乐意的话,还能把头发变成紫色呢。” 虽然她自诩声音压得很小,可在场的其他二人又有谁不是耳聪目明之辈,在素音忍俊不禁的同时,莫无涯已经趁势摸了摸幺朵的头发,打趣道,“这么黑的头发还能变成紫色,怎么嗷嗷嗷嗷——” 还没等莫无涯把话说完,他便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闪电般把手收了回来。 “是什么给了你苗疆女子好欺负的错觉?” 十分解气地看着莫无涯抱着自己肿成一团的右手欲哭无泪的模样,幺朵插着自己的小蛮腰,扬着下巴,甭提有多得意了。 片刻的得意之后,她的脸颊又迅速漫上一道红霞,揪着自己的衣衫下摆,纤足轻点地面,扭扭捏捏地小声道,“要欺负,我也只给小和尚欺负。” “.........” 相对于整体偏向保守矜持的中原女子,亦或是那些瞄着他的身份地位自己攀附上来的菟丝子,能够像幺朵这么热烈直接地表示内心情感的姑娘,莫无涯还是第一次见到。理所当然地,他和不便表态的素音一道陷入了沉默。 他很清楚自己这位好友的向佛之心有多么坚定不移,风霜难改。可是这情\爱一说,又岂是单单劝告和婉拒所能抹灭消除的呢? 最难消受美人恩。 许久没有得到回复的幺朵渐渐平复了神色,两靥的绯红也尽数褪去,显得有些苍白失色。她轻轻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好让自己能够重新绽放出灿烂的,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的美丽笑容,“刚才说到哪儿啦,对了,吴容的妻子。他们一家可真好运,不仅丈夫没死,就连妻子也从大屠杀里活了下来。” “这么一说倒也是。” 即使莫无涯很想吐槽一句就吴容如今的模样,活着也和死了没什么差别,哪里算得上幸运,不过看在小姑娘刚刚才受了一次不大不小打击的份上,他还是忍了忍没有开口,转而望向素音,“你觉得吴容的妻子和这桩惨案有关?” 素音摇了摇头,否认道,“事情还未明了之前,不能妄下决断。不过你也知道我的脸盲之症,完全记不住在灾劫发生前选择背井离乡成为流民的县民的样子,唯一有印象的幸存者,也只剩下吴容的妻子一人......如果能找到她,说不定还能借此得到一点有用的消息。” 他的分析入情入理,莫无涯没有找到什么有争议的地方,倒是幺朵似是发现了什么惊天消息般,一双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几乎要掉出眼眶,“脸盲之症......是什么意思?” “阿弥陀佛。”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普天下的女子,应该没一人受得了自己未来的伴侣连爱人的模样都记不住,只能依靠外物来分辨自己这种事。 想到这里的素音抿了抿嘴唇,索性硬下心肠,直截了当地开口回道道,“贫僧完全无法分辨出一个人的容貌,无论男女。” “呀!” 幺朵捂着自己的嘴巴,踉跄后退了几步,后背撞在了一棵树上。 如果情况允许,素音也不愿意如此伤害一个小姑娘。在见到幺朵失魂落魄,仿佛受到很大打击的表现后,他正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语,却见上一秒还恹恹无神的小姑娘突然蹿到他跟前,两手捧着他的右手,黑曜石般通透清澈的大眼睛里水光盈盈,“这种病症,一定受了很多苦,被很多人嘲笑讽刺过罢?” 完全没料到幺朵首先在乎的会是这一茬事,素音心中一暖,温声应道,“不至于此,识人之事,又非仅靠面容才可。” 半晌无言后,幺朵问了个有些突兀的问题,“......小和尚,既然你不知道我的模样,那你每次是怎么认出我的呀?” “身量纤细,苗女服饰,银铃脚链,还有你的声音。想要记住一个人,总会有很多很多办法。” 随着素音的描述,小姑娘的大眼睛逐渐眯起,最后弯成了月牙般的形状,“我决定啦。” “???” 直到谈话的最后,幺朵也没有把自己做出的决定付诸语言,而是把它深深埋入了心底。 苗族女子,大都身材纤细,服装制式自然大同小异,银铃脚链虽说在寨子里少见,可也不至于绝无仅有。至于声音,天下之大,总会有相似之人。 她要找一样绝无仅有的,独属于“幺朵”这个人的标记,让小和尚永永远远地记住她,绝对绝对不会和其他人混淆。 ——————————————— 即使知道吴容的妻子有可能活着,而且找到她就能知道一部分县城被屠的真相,可这看似完美的推论,首先需要以“找到她”为前提。 在不知其生辰年月的情况下,莫无涯施展不了多少的有用手段。至于素音,佛家虽有圆光术,但也必须有所寻之人的头发或是贴身之物为凭依。而这些东西,眼下想要弄到几乎是毫无可能的。 他们二人讨论交流的时候,幺朵也在静静听着,旋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两眼一亮,兴冲冲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寻香虫?” “对,寻香虫。”幺朵点了点头,有些小紧张地介绍道,“这是我们寨子特有的一种蛊虫,它能辨别自己出世之后嗅闻到的第一种气味,然后借此找到散发着这种气味的人或物,即使相隔千里......之前我能这么快找到小和尚,就是多亏了它。” 莫无涯依稀回忆起幺朵现身那一日,画舫外飞舞着的那只发着蓝紫色光芒的漂亮虫子。 “可问题的关键是,我们压根就没有带有那位夫人气味的东西啊。” 原本还为了幺朵提出的新思路振奋了片刻的莫无涯咧了咧嘴,露出一抹苦哈哈的笑容。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们纵有千般手段,可也要有立根之源,不然完全无法加以实践。 “若仅仅只是气味的话......我这里可能有一件东西派得上用场。” 素音颇有些迟疑的声音很快便把吵着吵着又差点没挽袖子打起来的幺朵和莫无涯二人的注意力引开,而在真正看到据说可能有用的那件物什后,幺朵的脸上顿时漆黑一片。 ——一条绣工极精致的丝绸手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 第 八 章 第八章 一方素帕, 横也丝(思)来竖也丝(思)。 对于中原女子而言,将手帕交托给另一个男子意味着什么,即使幺朵出身苗疆也曾经耳闻。可小和尚居然还堂而皇之地收下了一个有夫之妇的丝帕,竟然还好端端地放在储物囊中, 别说本就心系对方的她, 就连莫无涯眼下都是一副见了鬼的震惊模样。 早就料到他们会是什么表现的素音抽了抽嘴角,努力解释道,“吴夫人为了给吴容治病,家中早已穷困潦倒, 她的织工极好, 便背着吴容悄悄以此谋生......我因缘际会下救了吴容,她又无以为报,便取了这方手帕予我。” 他将手帕上绣制的花纹翻给身旁的二人, 莫无涯一见了然, 而幺朵却还是有些疑惑不解。 于是素音便继续温声说道,“手帕上绣着的是菩提子, 昔年佛祖于菩提树下顿悟, 修成正果, 其果实对佛门弟子而言,自然另有一番意味。我见吴夫人态度恳切,又兼丝帕上所绣之物于我佛家有缘, 便不曾推拒。不过其后又很快返回山门, 也就没了动用它的机会, 一直到今日才恍然想起。” 听到小和尚一直没有用过这手帕的幺朵这才舒了一口气, 撅了撅嘴,小声嘟囔道,“哼哼,不就是绣工么,只要练一练,我也可以的。” 她一边嘀咕着,一边从素音手上接过那方帕子,开始忙活着催生寻香虫的事宜。 趁着幺朵忙活的功夫,素音缓步来到站在树荫底下躲清闲的莫无涯面前。这个往日风流不羁的大少爷目光放空,眉头紧蹙,不知陷入了什么迷障,显得忧心忡忡。 “阿弥陀佛,既然如今已经离了丰县,你也该把那件所谓的麻烦事说给我听听了。” 他笑吟吟的话语将莫无涯从先前的忧郁状态中成功唤回,后者先是一怔,反应过来后下意识地抓了抓脸颊,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啊哈哈,什么麻烦事啊,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讲什么?” 见状,素音也不着恼,只是一直弯着眼睛,笑意盈盈地盯着莫无涯的眼睛不曾挪开。没过多久,莫无涯的脸颊就泛起了诡异的红晕,他在心里腹诽着“靠脸作弊”,耷拉着唇角,有气无力地开口,“还不是我那不着调的小妹。” “卿璃?” 眨了眨眼睛,素音的脑海中闪过一道纤细柔弱的身影,颇有些疑惑地问道,“我记得莫小姐温柔善良,待人大方,不像是会惹出麻烦的性情。” “她也只有在你面前才会表现地那么乖巧。”素音对莫卿璃的描述让莫无涯的神色怪异起来,“往日在家,她可从来都是混世魔王——算了,不提这个,要说她在家里闹也就算了,反正从小到大已经被她折腾惯了。可她于数月之前竟然离家出走,只留下一封书信便再无音讯,简直......简直胆大包天!” 说到最后,莫无涯的整张脸都扭曲了,咬牙切齿的样子很容易让人以为他对莫卿璃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也只有素音才能发觉他燃烧着怒火的眼眸中深藏着的担忧和惶恐。 想起莫卿璃身体状况的素音也是一时无语,半晌之后方才小心问道,“那——莫小姐她临走之前,有没有带上净瓶?” “带是带了。”莫无涯烦躁地把一头束得齐整的发丝搅成乱麻,“但那净瓶之中再多安慰的漂亮话也于事无补,说不定还会让人更加伤感。 “出来了,快过来!” 幺朵兴奋的声音遥遥飘了过来,二人循声望去,果然见到那日所见的美丽飞虫落在幺朵手中的帕子上,半晌之后,猛地震翅飞起。 “看着作甚,追啊。” 被寻香虫引开大部分注意力的素音被某人在背上大力一拍,险些没踉跄往前摔去,不知何时已经收敛起全部失落颓丧模样的莫无涯察觉到他“= _ =”的眼神,笑得露出一嘴大白牙,“你看我像是随随便便就被打倒的男人吗?”他重重捶了捶自己宽阔的胸口,“铁血真汉子!” 素音:“......”关爱智障.jpg 甭管莫无涯是不是真的振作了起来,既然他已经表现出这样的态度,素音也不会再抓着不放。 【叮——】 【恭喜玩家‘轻凡公子’得知意外讯息,解锁支线剧情】 素音追逐寻香虫的步伐微顿,片刻之后又很快恢复。 继丰县血案的支线剧情后,有关莫卿璃的支线剧情也在他面前徐徐展开。 离家出走的大小姐么...... 回忆起他的莫无涯初遇的往事,素音忍不住对莫家家主心生同情。 一个两个都喜欢翘家出逃,这大家长当得还真是心力交瘁。 —————————————— 寻香虫飞行的速度极快,在空中划过一道散发着微光的痕迹,几下功夫就能飞出数十米外。 所幸跟着它的三位都不是什么普通人,用各自的方式一直稳稳地在它身后跟随着,始终不曾落下。 直到那只漂亮的小虫好像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停下了继续往前飞行的动作,反而在一处地方团团打转后,素音等人这才停了下来,打量起周遭的环境来。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脱离了丰县所在的山林,来到一片宽阔的平原之上,不远处还有一条驿道远远地向远方延伸而去,拐角处还开了家茶棚,瘦小精干的伙计正在门口热情地招待进店之人。 “这是怎么回事?迷路了?” 莫无涯指了指像是无头苍蝇般混乱打转的寻香虫,问幺朵。 “......你才迷路了,寻香虫根本就没有迷路这一说。” 原本也在发呆的幺朵被莫无涯一激,翻了个老大的白眼,“这种状况,只有一种解释——散发出气味的那个人死了。” “寻香虫只寻活人,若是它要找的人已经死亡,那它便会找到那个人临死前所处的地方。” “也就是说,那个吴容的妻子,就死在这里?” 莫无涯走到寻香虫不断盘旋着的地方——长着绿草的普通土地,一点特殊之处也无。 “可这里分明什么都没有。” “说你笨你还不信,就不信她断气之后尸体被人带走吗?” 幺朵插着腰,蛮横地说道。 “啧,这样也不是不可能......”刚吃了一阵挂落的莫无涯捏着自己的下巴,陷入沉思,“不过她在丰县那么危险的地方都没出事,为什么死在这种四下开阔,还经常有其他人路过的地方?把她的尸体带走的人又会是谁?吴容么?” 幺朵没去搭理仿佛进行着头脑风暴的莫无涯,在她看来,这种愚蠢的中原人不闹出笑话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怎么可能会想出什么有价值的答案。 要知道前因后果,明明就应该去问看起来就很聪明的小和尚嘛! 她美滋滋地往素音的方向蹭了几步,正要开口之际,却见对方的注意力分明没有放在她身上,而是遥遥落在了她的身后。 “哇——好冷!” 正要扭头顺着那个方向看去的幺朵突然浑身一颤,猛地抓紧身上的僧袍,瑟瑟发抖。 “请问......” 一道空灵又清脆,有着冰雪质感的声音自幺朵身后传来。 白衣白发,就连眼眸都是银白之色,整个人看上去都像是由冰雪雕琢而成的女子羞涩地攥着衣袍袖口的一角,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去祝融城的路要怎么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 第 九 章 第九章 “祝融城?” 幺朵搓了搓自己汗毛倒竖的手臂,纳罕地将这名字喃喃念了几遍, 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不晓得, 我没听过这地方。” 另一旁的莫无涯和素音同样感受到那股砭人的寒气, 不过他们修行有成, 所以不至于像幺朵那么狼狈。彼此交换眼神后,素音在幺朵肩上拍了拍, 示意她躲到自己身后去,旋即转身面向那位形貌怪异的问路人。 “祝融城乃天下炎都, 气候极高, 非本地之人难以久存,施主真要前往那等去处么?” 虽然发丝是如同垂朽老人的银白,但少女的面容却显得十分稚嫩,看上去不过及笄之年。似乎没料到自己只是问个路,还会受到盘问,她轻轻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颊倏忽漫上一道绯红,恍若美玉生晕,艳美至极,“他在那,我就要去那。” 语气还是如先前般轻柔羞涩, 但其中的坚定执着, 更如磐石巨峰, 不可转移。 是以素音仅是轻叹一声, 便抬手指向不远处的那条官道,温声回道,“顺着这条道,一路往西,直到看见一座山石赤红的山脉,攀过它后,便是祝融城。” “多谢。” 白衣少女两眼一亮,盈盈俯身一礼表示谢意后,当即脚步轻快地掉头离开,仿佛一只欢呼雀跃的鸟儿。 说也奇怪,随着她的离去,四周的温度也在渐渐回暖,幺朵长舒了一口气,自素音背后探出脑袋,扯了扯后者的衣袖,“方才那姑娘,是不是妖怪?” 她四下打量仅仅片刻功夫就已经挂上细小冰棱的草地,忍不住咂舌。 “不是。” 对于幺朵的好奇,素音莞尔一笑,遥遥望向那道已经缩成一个白色小点的背影,眼神复杂,“她是寒精。” “寒精?” 即使不能看到幺朵的表情,素音也能从她的话语中听出浓浓的困惑和好奇。 “极北之地,有山名邙,地处两界缝隙,集阴寒之气于一隅,酝酿万载,仙神难近,是世间一切生灵的绝境,除了寒精,因为寒精本就是由邙山孕育而生,非是妖物,而是天地至纯寒气有灵,化而为精。” 温和淡然地声音似水流淌,娓娓道来,将修真界的逸闻述说完毕后,幺朵弯下腰拗了根结冰的草叶。失去寒精周身自带的冰寒之气后,那冰棱本就支撑不了多久,很快就在她的掌心中化成了水珠。她盯着那剔透纯净的水珠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般猛地睁大双眼,“她是寒精,那去祝融城作甚?天下炎都......听起来就很热。” 回忆起方才那寒精少女两颊殷红,眉目含情的模样,素音语塞,倒是莫无涯顺口就接了一句,“动情了呗。” “寒精自邙山而生,所过之处冰结雪下,万物绝迹。初代寒精下山之时,距离邙山最近的鹤城大雪十日,世间不知平添多少无辜亡魂,而那寒精也因此遭受天罚,没过多久便陨落了。所以之后行走人世的寒精大都会极力收敛自身寒气,避免造成太大的危害。后来有一位云游天下的大能对这种天地灵种心生好奇,与某代的寒精交好之后方才从他口中得知寒精离开邙山的原因。” “然后呢然后呢,你快接着说啊!” 幺朵正听得起劲,却见莫无涯只讲到半截便闭口不言,分明一副卖关子的模样,当即柳眉倒竖,恨不得手撕了这不正经的混账家伙。 “接下来可不是什么好故事,你听了十有八\九会不高兴,我才不讨没趣呢。” 莫无涯一抖衣袖,从中抽出一柄象牙柄的精致扇子,展开之后一边扇动一边抿唇微笑,“我现在最想做的,还是回城里找个客栈,舒舒服服地泡个热水澡。” “......” 他的无耻表现得太过于理所当然,幺朵一时间竟无话可说,只能将可怜巴巴的目光转向素音。 见状,素音无奈一笑,最终还是满足了小姑娘过于旺盛的好奇心,“像寒精这样的天地灵物,机缘巧合之下化形得道,却也同样需要劫数考验,度不过,便唯有身化飞灰的下场,而针对寒精的劫数,便是情劫。” “可叹的是,寒精动情的对象,大多都是普通的人类。” 呼吸一滞,幺朵的脚步错乱,险些没被地上的一个土坑直接绊倒。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有多少人能够毫无滞碍地接受一个异族对自己的深情?”素音的目光悠远而缥缈,既像陷入了某种沉思,又像是在漫无目的地发呆,“更何况,即使他们最终能够突破世俗的眼光成为眷侣,寒精的体质也是一道难以逾越的深渊。” “和寒精相爱的普通人,很少能活过二十五岁。” “好过分,真的好过分。”幺朵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好不让眼眶里打滚的泪珠落下。 她难以想象一代又一代的寒精是在怎样残酷绝望的情况中,遇见想要相守一生的人,又是如何被弃如蔽履,畏如蛇蝎。即使幸而又幸地遇见一个愿意接纳包容她的温柔之人,却又不得不承担稍纵即逝,短若昙花的命运。 “那是她们自己的选择,旁人无从质疑。” 素音伸手在幺朵的发,你们梵天寺也是正道巨擘之一,执天下佛门牛耳,怎么还一直都是小门小派的规模,必要的时候都腾不出人来。” 素音笑而不答。 “听说了吗,东城门那儿来了个不得了的仙人!好像直接就把那泼皮王四给冻住了!” “啥?那个偷鸡摸狗,流里流气的混混王四?冻得好,就该狠狠治治这小瘪三,来来来,和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仙人为什么要教训王四?” “这事我也不太清楚,我是从街头摆摊的李大伯那儿听来的。你也知道,王四那货好色如命,经常口花花地调戏那些经过他家门口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为此没少挨过打,可还是死性不改。据说这次也是,他看人家小姑娘一身白衣,长得和用白玉雕成般剔透干净,又没管住自己的嘴,结果“咔擦”一下就被那小姑娘冻成了冰坨。” “啧啧,要色不要命,活该。” 酒楼隔壁几人的交谈飘入,一时间三人全都放下了碗筷,凝神细听之后面面相觑。 白衣,小姑娘,结冰...... 这人听得怎么这么耳熟呢? “她不是要去祝融城么?怎么会拐到扬州这儿来?”莫无涯抓了抓头发,十分纳闷。 “要不过去看看?” 自从听完寒精不幸的经历后就一直对这个族群有说不清道不明感觉的幺朵提议道。 “也是,总不能真让她把人给冻死了,平添孽债。” 精怪一流杀人的因果极重,当初第一位出现在世间的寒精便是因此而亡。 做出决定后,三人也不迟疑,很快便收拾妥当往东城门那儿赶去。 三人的脚程极快,还没一会的功夫便已经靠近了城门口。不过即使还没走近,他们也能听到前方人群聚集处传来的喧闹声。 素音俊秀精致,气质裴然,莫无涯通身华贵,玉树临风,幺朵娇小玲珑,服装古怪,他们三人聚在一起,哪怕什么也不做也足够引人注目,便连凑热闹围观的人群都不自觉地给他们让出一条道来,似是为他们的气场所慑。 他们顺着人群让开的缝隙往里看去,白发白衣,气质清冷,正是他们不久前方才遇见的寒精。 此时她正不知所措地揪着自己的衣衫一角,面前是一块足有一人高的巨大冰块,里面冻着个身材矮小,贼眉鼠眼的中年人。 “方才一别,不想这么快又遇见了施主。” 素音上前一礼。 “呀,大师。” 寒精姑娘掩唇轻呼,“您怎么会在这儿?” 素音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这儿是扬州城,贫僧和同伴一起来此小休。” “这里是扬州城?” 面前的寒精姑娘呆萌萌地瞪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小模样,“我明明是要去祝融城的啊。” 片刻之后,她又鼓了鼓脸颊,哭丧着脸叫道,“我又迷路了......qq” ......... 扬州和祝融城一东一西,究竟是怎样的方向感才能把它们弄混搞错? 距离素音不远,听完全程的莫无涯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 第 十 章 第十章 发现自己竟然再度于人生的道路上迷失了方向(......)的寒精少女万分悲痛地抬手挡住自己的下半截脸庞, 只露出一双剔透冰蓝, 水光盈盈的眼眸,“这个世界对我真是太不友好了。” 没错,这个世界对于路痴一向不怎么友好。 她怅然地走了回神, 旋即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位温和好看的大师正蹙着眉头看向被冻成冰坨的中年男人, 害怕被人误会的寒精少女连忙摆了摆手解释道, “是这个人类嗯, 这个男人他说了很过分的话......但是他不会死的,这冰块三个时辰之后就会自己化掉, 我只不过是想让他吃点苦头......” 寒精少女的宽袍大袖在半空之中颤抖飞舞着, 足见其主人慌张无措的心情。 已经大概从围观群众的交流中知晓事情始末原委的幺朵白了眼还被冻得结实的男人,小跑步到寒精少女面前, 嬉笑着安抚她道,“这种臭流氓就该好好教训, 是他活该。” “......谢谢。” 寒精少女先是微微一怔, 而后展颜轻笑。她本一身素净, 眉宇间自带清冷肃然之气, 但是在那清浅的笑意于面容上绽放后, 寒冬便化作暖春,美好得像是一场不真切的幻梦。 联想起其来历和出身, 便更加叫人唏嘘。 ——————————————— 为了避免在城里造成更大的骚乱, 素音几人很快就离开了那出是非之地。 幺朵伸手攥着寒精少女的衣袖一角, 嘻嘻哈哈地同她讲些自己路上遇到的新鲜事。 这位尚不知道姓名的寒精少女应该是初次离开邙山, 对世上很多被当做常识的东西的认识简直可以用“无知”来形容。她一边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的手碰到幺朵的, 一边瞪圆了那双漂亮的剪水明眸,时不时发出细小的惊叹声。 素音和莫无涯在她们背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后者看着他们纤细多姿如柳条般的背影,没个正形地调笑道,“美人养眼,正是如此。” “......” 无语地瞟了眼身边这个风流之名远传四方的纨绔子弟,素音低声念了句佛,回道,“可远观,不可亵玩。” “那是自然。” 莫无涯耸了耸肩膀,“小爷我可是爱花惜花之人,每一段情缘都是你情我愿好聚好散,又不是见着女的就想上的大种马。” 他们二人正交谈着,忽然听见前方的幺朵义正辞严地解释道,“我和那个油头粉面的中原人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喜欢的是他旁边的小和尚。” “嗯嗯,就是那位大师,我喜欢他,我要把他带回我们寨子,生好多好多孩子!” “别笑啊,我可是认真的。” “咦,你说你在路上的时候还遇到一个长得和那中原人很像的小姑娘?”听到这儿的幺朵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跟那家伙长得很像,岂不是倒霉?——喂,你干什么!!” 还没等幺朵乐完,她便感觉到有什么人大力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挤到一旁,接着就凑到了寒精少女面前,定睛一看,原来正是莫无涯这货。幺朵气得直咬牙,可还不等她出手教训这色胆包天,连寒精都敢招惹的混蛋,另一只手就将她轻轻带到了另一旁。 “??” 幺朵满脑袋问号地看向竖起食指别在唇前,示意她保持安静的素音。 >\\\\< 小和尚这样子太犯规了!要失血过多了!! 幺朵捂住自己发烫的脸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还是晕乎乎地点了点头。 莫无涯和寒精少女的并没有说多久的话。从后者口中得知她是在不久前的沧州遇到一位和自己面容相似的姑娘,并且那时她看起来气色极差,好像还生着重病后,他哪里还能保持平静,不当场撒腿往沧州狂奔就算沉得住气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把心底所有的纷杂思绪统统压下,转身对素音说道,“抱歉......丰县的事我可能——” “此事本就与你无关,朋友义气,出手相助,是我该谢你,你又何必与我道歉。” 素音并不给莫无涯把话说完的机会,“届时我请你们兄妹俩赴我的琴会,不要推拒便好。” 很显然,素音早就意识到莫无涯向他辞行是要去做什么。 这种默契让莫无涯心中熨帖,于是他也不再矫情,抱拳一礼后眉目含笑,阴霾尽散,“借你吉言,到时候一定让我那不争气的小妹敬你一杯茶。” “他要去哪儿?” 虽然对一直和她争夺小和尚注意力的莫无涯感到非常不爽,但看到他火急火燎地离去,连个头都没回的幺朵又自觉万分古怪——之前还好端端的人怎么忽然间就和疯了似的,速度快得连八匹马都赶不上。 “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素音认真而诚恳地向同样一脸茫然的寒精少女躬身一礼,“多谢姑娘相助。” “啊?哎——不用不用!!” 被素音如此郑重的道歉架势吓了一跳,寒精少女险些没从原地蹦起来,“我只是随便说了几句话,根本没想到还能帮上大师朋友的忙......”话说到这里,她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一下一下揪着腰带下摆的流苏,“如果,如果您一定要表示感谢的话,可不可以给我一张引路的灵符?” “我,我的意思是,如果可以的话,不给的话也没,没关系的!我一点也不会介意!应该说您不给才是正常的!果然还是我太得寸进尺了啊啊啊啊——” 越说越觉得自己过分,好像是在挟私要求别人满足自己愿望的寒精少女声音都变得有些哽咽,她用宽大的袖子把自己的脸挡得严实,就差没把整张脸都埋到地上去了。 “她的头,沫沫她能走到祝融城,能找到那个人吗?” 直到寒精少女的背影为房屋墙壁所隔幺朵这才收回视线,有些失落,又有些担忧地问道。 “......” 素音并不曾作答。 对于寒精一族,他知晓得远比幺朵要多。了解得愈多,他便越能感受到少女看似寻常选择背后所要付出的决心和坚持。 感受得越多,他反而越发难以开口劝解。 没有得到回答的幺朵也不在意,她把手腕上的银链解下,将雪花结晶充当挂坠重新戴了上去,小声嘟囔道,“我总觉得沫沫喜欢的那个人一点也不喜欢她。” “如果他真的喜欢沫沫的话,为什么一定非要沫沫去祝融城找他?天下之大,又有何处不可停留,非得去那地炎燃烧,炽热灼天,对寒精而言堪称炼狱的地境?” 说到这里的幺朵忍不住捏了捏拳头,“要不是......我一定也要和沫沫去一趟祝融城,先把那烂人揍上一顿再说。” 孩子气十足的埋怨让素音不由失笑。 那个路痴,单纯,知礼,又羞涩内向的寒精少女,有没有像幺朵一般意识到这件事呢?如果有的话,她又该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走上那条也许不见归途的道路呢? —————————————— 前往祝融城的路上,哼着不成调儿歌谣的少女将冻结着几片粉白色花瓣的冰晶举在眼前,阳光透过冰面,折射出斑斓七彩的光华。少女目光专注地凝视着那几片杏花花瓣,似乎又看到那个鲜衣怒马,微笑着替她拂去发髻上落花的少年。 她把冰晶在脸颊上轻轻蹭了蹭,像是已经埋入了对方的胸口,两靥微红,身后仿佛开出了一朵又一朵的小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 第 十 一 章 第十一章 “其实若是单看内容的话, 《金刚经》其实是一部非常简单的经书, 它讲的其实就是释迦摩尼和须菩提之间的对话和问答。” 端坐在蒲团上的素音面带微笑地看向聚在房间里的诸位善信居士,继续往下说道,“虽然内容简单, 但其中却的确蕴含着佛家的至高智慧——离一切诸相,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以般若智慧契证空性, 破除一切名相......” 在素音侃侃而谈讲解经文之时,幺朵自他身旁的屏风后悄悄探出了脑袋。得亏在场主人都是心慕佛道之人,在素音逐渐深入的讲解中早已如痴如醉,全身心地投入, 不然肯定会被立刻发现。 为了能够和小和尚更好地交流, 幺朵很努力地学习了中原的语言和文字, 她天资聪颖,也的确将它们掌握地很好。不过却也仅仅限于日常生活之中, 像讲经这种颇为晦涩玄妙的过程她眼下还是弄不明白的。 不过就算听不懂, 也不妨碍她看小和尚讲经嘛。 幺朵狡黠地翘了翘嘴角, 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垂眸敛目的小和尚平静地转着手上的佛珠,用清朗温润的声音说出一句句发人深省的佛偈。 看起来好像在发光呢。 年轻的小姑娘在心中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既骄傲, 又不免心生惶恐和担忧。 这样光芒万丈的小和尚, 真的会愿意和她回苗疆么?她的存在, 是不是反而阻碍了对方前进的道路? 脑海中充满各种复杂思绪的幺朵不由抬手抓住了自己的领口, 一时间心乱如麻。 “??” 她不过走神了片刻功夫, 便察觉到似乎有一角艳红色的衣袍从她眼前划过,再要去仔细打量,却早已没了痕迹。 错觉吗? 一番观察无果的幺朵抓了抓脑袋,很快就把刚才注意到的那一幕抛之脑后,继续认真花痴【划掉】凝视小和尚认真投入的俊美容颜。 因为丰县的问题还没有解决,而寺里又因为水陆法\会的原因不能看立刻派来人手。于是素音最终决定在丰县最近的扬州城里停留数日,等待师傅那方派来的援助人手。 不过素音没料到的是,之前几次行走江湖游历红尘的经历似乎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声名。不知是谁将他目前身处扬州的消息传扬了出去,几天之内前前后后居然汇聚了不少虔诚的佛家信徒打算向他请教佛理。 如是再三后,素音索性在客栈里租下一间极大的会客厅,每日花上数个时辰和那几十余名居士交流沟通,不仅帮助他们在修行认识上更进一步,在这样的过程中自己同样收获颇丰。 “素音禅师——” 今日的讲经会结束之后,原本在场的居士们大都三三俩俩地离开。而素音则是长舒了一口气,端起桌案上的茶水饮了几口。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先前一直在房间不起眼的角落暗暗观察的年轻男子一脸恭敬地凑了过来,语气谄媚地说道,“禅师佛法精通又不吝指教世人,果真是大德之人,在下深感佩服。” 素音对于每日来听经或是与他辩论的人捻熟于心,自然很早就注意到这个今天突然到来,并在他讲经过程中一副心不在焉,分明是在走神的男人。 他在心中暗自揣度着对方的身份来历,另一边则是摇头否认了他的看法, “非是指教,实乃交流。众位居士所学所精各有不同,贫僧同样获益匪浅。” “禅师真是过谦了,妙音僧人之名传扬天下,谁......”年轻男人搓了搓自己的手掌,脸上挤满了讨好的笑容。 为了避免这个来历不明的男子再说出什么破廉耻的奉承话语,素音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的话头,“出家人不打诳语,施主有何事直说便是。” “咳。” 没料到素音身为出家人会如此直接和不客气的男子先是微微一怔,而后很快过来的他仍然维持着堪称无懈可击的热情笑容,恭敬无比地从袖中取出一封帖文,弯腰躬身地递至素音眼前。 “本月初九,也就是三日之后,城主过寿,将于府上设宴请客,欣闻禅师落脚城中,特命小人登门拜访。” “城主欲邀贫僧赴宴?”素音怔了怔,这消息委实出乎他的意料。 “正是如此。” “方外之人,上不得台面,还是莫要搅扰了城主的寿宴。”虽然不知道这位扬州城的城主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不过素音还是下意识地选择拒绝。毕竟同样再过几日,寺里的几位助力便也要到达扬州,若是因此误事可就大为不妙了。 也许是早就想到素音会是什么态度,男子一点急切或是吃惊的表情也没有,反而笑得愈发柔和大方,“城主有言,若是禅师愿意赏脸登门,便会将一条消息拱手献上。” “消息?” 莫名其妙地皱起眉头,素音越发觉得那个城主行事古怪。 “一条有关某个微不足道小县城的消息。” 分明就是那位城主派来的说客轻描淡写地补充道。 “......” 素音捻动佛珠的右手一滞,再度落到对方身上的眼神失却温度,只剩下严肃和警惕,“此话当真?” 一贯温和待人的人突然转变态度,转为犀利肃然所带来的压迫感还是很大的,至少刚才为止还一直显得游刃有余的男人也不免暗自咽了口口水,就连脸上的笑容都有些维持不住,“那,那是自然。” —————————————— 确认素音收下请柬,并表示三日后定会准时登门,那城主府上的门客方才离去。 待他走后,素音揉了揉自己隐隐作痛的眉心,将那封纸质极佳,并且写满娟秀流畅小楷字的请帖随意放到了一旁的桌面上。 “为什么要答应那个什么破城主的要求,随随便便就上门让人去赴宴,听起来就很可疑......县城之类的,指的又不一定是那丰县,也许他们就是要拿假消息骗你呢?小和尚,我们别去好不好?” 在屏风后面一字不落地听完素音和说客的对话,幺朵忍不住跳了出来,颇为忧虑地问道。 “宴无好宴,但又不可不去。” 素音没有否认幺朵对那场寿宴的评价,不过态度还是那般坚持。 见小姑娘脸上还是气鼓鼓的,恨不得出门就去找人算账的表情,素音抿唇轻笑,“你无需担心,佛家虽说不擅杀伐,但有的是自保的手段——行走世间多年,龙潭虎穴都闯过了,又岂会折在那小小的城主府里?” 他说这话的时候,长眉微挑,便是和往常温润平和似谦谦君子的模样大不相同,少了柔和添了锐利,就像是一直隐于鞘中的宝剑终于展露出了锋芒,恍如大日辉耀天下。 自认识素音以来还是第一次见他表现出如此神态的幺朵只觉得一股热气冲上脑门,几乎快把她的整张脸都烫熟了。 居,居然用这样的方法让她丧失反驳的能力,实在是太狡猾了!! 就在幺朵找了个角落,把凉冰冰的碧麟蛇小青作为降温利器盘在脑门默念冷静的时候,殊不知素音的心中也在暗自腹诽。 【我怎么可能xxxx】这样的句式简直就是和【等打完这场战我就回老家结婚】一样经典的flag啊,说出这种话后不发生点什么意外简直都对不起古往今来那么多经典的套路。 可谁让剧情提示就这么不偏不倚地在那个人把帖文取出来的时候响了起来呢?分明就是在暗示这是一个关键的转折点。 嘛,三日后的城主寿宴上,就看看所谓的主线剧情能给他带来什么惊喜了。 素音将杯中的残茶一饮而尽,颇为无谓地想着。 不同于他本人的悠闲自在,心无挂碍。即使在他的再三保证下,幺朵也难以抑制住心中的不安。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她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渠道弄来了一大堆有关这位扬州城主的资料消息,在桌上高高地叠成了一摞,殊为壮观。 “唔——扬州城主名为纪风澜,两年前才到任的新官,年届不惑,为官清廉,刚正不阿,深受任上百姓爱戴......这什么鬼,谁写的调查报告,他的脑门是被驴子踢了吗?这说的是同一个人?!” 随手取了一份最上层的文卷读了出来,还没念到一半,幺朵的脸就黑了一大半。她没好气地将手上的资料抛到身后,“一看就是假消息,我换一份读。” “纪风澜,纪苍天,断案如神,任大理寺卿时曾月破奇案十余宗......假的!” “......假的!” “......假的!” 花了一个多时辰才把那高高一摞的资料从头翻到尾,结果竟然没见到一卷说过那纪风澜的污点阴\私,全都是盛赞其为官清廉,举世难寻,必将留名青史的马屁话。到了最后,幺朵悻悻然地直接坐到地上,用手拍着地上四散的文卷,“他要真是这么个好人,那为什么非得用丰县的消息逼小和尚你上门?肯定是做戏,我才不会相信他!” 素音这时不知发现了什么,俯身从地上捡起了一张飞落的纸片,读完之后神色莫名,若有所思。 很快就发现他的异状,幺朵踮起脚尖想要看清那张纸上究竟写了什么。见她张望得辛苦,素音索性直接把纸放到了她的手上。 幺朵通读下来后,发现上面没写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只是大概介绍了纪风澜曾在京城与六皇子睿王相识,二人之间感情甚笃的传闻。看完之后,她费解地揪了一缕发丝缠在指间,“这消息......小和尚你是想说,纪风澜会有那么好的声名,都是因为有六皇子在背后替他撑腰?” “那倒不是。” 险些被这姑娘的脑洞逗笑的素音掩了掩自己的嘴唇,“只不过是没想到会在纸上见到故人罢了。” “故人?”幺朵稍作思考后便猛然惊觉,“小和尚你认识那个六皇子?” “没错。” 素音的语气之中难言复杂和惆怅,“当年,我们曾是至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 第 十 二 章 第十二章 “曾是?” 在素音平静的语气中迅速抓住重点的幺朵喃喃念了一句, 最后拍了拍胸口确认道, “反正就是说, 那个六皇子也不是什么好人就对了, 小和尚你放心,到时候我帮你一块教训了!” “是非曲直又岂是那么好评定的。”素音无奈地摇头轻笑, “不过还是多谢幺朵姑娘你的关心。” 是夜, 月凉如水。 收集并翻看了一整天的资料显然给让小姑娘有些疲惫, 她早早地便上床休息去了。 而在素音的房间中,他正隔着一面悬浮在半空中的水镜和镜面上映出的人形交谈。 “进展?也没什么太大的进展。” 水镜的另一头, 依旧打扮得金光闪闪的莫无涯烦躁地抓了抓自己头发,“我日夜兼程地赶到沧州, 家里派来的人手比我还早到一步, 也的确从一些本地的商贩或是店家口中得到了小妹的消息......可是她本人却是已经离开了这里——也就那么几天的功夫。” “你莫要急躁。” 这次功亏一篑的寻人显然给莫无涯带来不小的打击,素音安慰了他几句,然后提出了更加关键的问题, “既然有人注意到莫小姐的行踪, 那么你们至少还能够确认她的平安, 以及和她一起活动的其他人。再去调查城中负责运送交通的车夫掮客,总能探听到她下一站的行程吧?” “的确有人查到小妹目前正在去往燕州......可我们还不确定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以那小妮子的性格,故意挖个坑来诱导我们的可能性也不小。至于陪在她身边的人——” 讲到这里的莫无涯恨恨地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是个中年男人, 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了什么化形术......别让我知道那家伙的身份, 我非得手撕了他不可!” “也许那位施主只是在之后偶然遇见莫小姐, 你不要把人家一棍子打死了, 先问清楚真相再说。” 素音好心劝了明显正处于躁狂状态的莫无涯几句。 “也不晓得能不能找到那臭丫头......算了,先不提我这桩烦心事,素音,我不久前刚刚得到消息,说是白景尧要前往江南体察民情,首站便是扬州。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那小子刻意的安排,你要不要先离开那里,暂且避避风头?” 数年不曾听过的名字方一入耳,便又裹挟起大片大片凌乱纷扰的回忆,素音暗暗捏紧腕上的佛珠稳住凌乱的心神,淡然回道,“我与他之间早已恩断义绝,形同陌路,特意回避,反倒显得我心虚气短,不必如此。” “你心肠软,看得开,不代表那头狼崽子也一样。” 素音的态度让莫无涯很是担忧,他也算是少有的了解素音和一个凡人王朝的皇子间纠葛的人,明白得越多,也就越发感受到对方的野心和危险。他苦口婆心地继续说道,“我就说你当初不应该救下那小子,我和你不一样,你出身佛门,讲究普度众生,以为天底下全都是可以度化的好人善人,我们剑修则是生来便要从尸山血海中杀出一条道来的,对恶意和危险的敏\感性要比你高上许多。” “在见到那小子睁眼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善茬。啧啧,才几岁的年纪啊,身上的煞气重得连恶鬼见了都要打哆嗦。” 对于素音当年所受的折磨,莫无涯一直感到很懊悔,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若是自己那时候再谨慎一点,把话直接向素音挑明,警告他要离白景尧远一点...... 那么之后的那些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对方也不必回梵天寺静养了整整三年方才恢复过来。 所以这次在偶然得知白景尧那货居然也要前往素音所处的扬州城后,莫无涯几乎是用连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的速度与后者取得了联络。他言辞慎重地对水镜上映出的柔和温润的面容警告道,“总而言之,小心为妙。白景尧虽然只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可架不住他地位高,资源多,说不定就有一些自甘堕落的修士愿意作为供奉被他驱使,而且那混蛋四肢百骸里流着的都是阴谋和毒液,他当年都能下毒谋害身为救命恩人的你,谁知道他这次会不会又使出什么阴谋诡计?” “......” 即使再怎么努力地将那段往事尘封在心底深处,伴随着莫无涯的话语,素音的思绪却依然不受控制地徐徐展开,依稀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夏日。 年纪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儿郎,眼神清亮,表现乖巧,用充满憧憬和依赖的眼神看人的时候,总会让人感到心头柔软。 彼时的他沉浸于第一次救人扶危的成就感中,下意识地忽略了身旁友人警惕戒备的视线。 再加上之后身为翘家出走大少爷的莫无涯暴露了形迹,很快就被长辈领走。 之后的数年时间,少年以晚辈和朋友的身份,陪伴他走过了无数名山大川,远洋边塞。 即使他们之间有着五六岁左右的年龄差,身份也可以说是各不相同,素音依旧将其视为知己和挚友。 不像嗜酒风流的莫无涯,白景尧在他面前表现出的形象始终都是温和有礼,落落大方的翩翩公子形象。他喜琴,对方便时苦学萧艺,以此为和;他嗜好饮茶,对方便经常寻来些不算贵重但风味独特的无名茶叶。 若不是后来他发现对方就差没把他放在佛龛里供起来的态度委实太过恭敬和怪异,天知道他还要持续这样的行为多久。 听其言观其行,素音自觉莫无涯那时对白景尧的评价有失偏颇。 也许是两人属性不合的缘故?一向温良恭俭的白景尧也时常对莫无涯冷眼相待。 抱着这样想法的素音却不曾料到,在那一日接到师傅的消息,打算同已经不能算是少年的白景尧辞行后,竟因此见到了被对方掩藏得极好极深的森冷獠牙。 明明桌上还放置着明亮的灯烛,于室内摇曳不定。素音却只觉自己无端端陷入了长夜般的黑暗之中。 这样的黑暗于他而言,既陌生,又分外熟悉。 熟悉得教人心生惶恐。 那是一间门窗封闭的暗室。 漆黑的,不透一点光亮。 有人曾经以此为面纱,踏上吱呀作响的木板渐渐靠近他。 他手腕上的佛珠在挣扎中毁坏散乱,掉落在地不断滚动,衣领被扯开,腰带断裂,先于衣不蔽体耻辱感来临的是颈间传来的剧痛。 因为毒素而酸软无力的四肢根本无法反抗已经长成的男人的力量,尖利的牙齿如同野兽般啃噬着他的脖颈,呼吸间都带着强烈的血腥之气,分明是加害者,却发出绝望而偏执的低喃。 “你也要离开我——” “只有你,只有你——” “不行哦,我不允许——” “呐,素音——” “我们不是朋、友、吗——” “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 “素音......素音——素音!!” 纤长的睫毛轻颤,自那梦魇般的场景中恍惚抽身的素音看向水镜那头急得恨不得跳过来的莫无涯轻声问道,“何事?” “什么何事不何事的,你没发觉自己刚才的状态不对吗?!”莫无涯的脸色难看得像是能拧出一盆水,“我要杀了他。” 他简直无法想象当初的素音是遭受了怎样的折磨,才会在时隔这么多年后回忆起往事,仍然动摇了禅念,甚至隐隐生出了心魔。 早在当年事发之后,还在家中被关禁闭的他就急吼吼地驾着飞剑打算杀上皇宫宰了那无耻之徒,只可惜半道就被他爹又逮了回去。要不是他老人家和他一再保证护犊子的梵天寺众僧虽说没有直接杀人,但也绝对给白景尧留下足够深刻的教训,莫无涯一定还会再闹上了个十次八次。 不过看素音方才的表现,莫无涯还是觉得得把人一片片活剐了才能消弭他的心头怒火。 “莫开玩笑。” 抬手拭去额头上密布的冷汗,素音无奈地警告道,“修道之人杀普通人的孽债很重,刚何况白...他乃是皇室子弟,有人道气运守护。” 说到这里的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说不定只是一场巧合,不要自己吓自己了,师叔他们这几日也会到达,定然不会节外生枝。” 与此同时,位于扬州城中央位置的城主府书房里,也在进行着一场秘密的对话。 “依照睿王殿下的要求,下官已经向那位大人发送了请帖......若是您能如愿以偿,还请殿下莫要忘了那个小小的要求。” 脸上留着三缕长须,配上其清隽的面容显得很是俊逸成熟的中年男人微笑地看向坐于书桌背后,明显是身为上位者的黄衣男子。 “你是在怀疑我?” 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被称为睿王的男子似笑非笑地斜睨了纪风澜一眼。 当初为了稳固朝堂势力所扶植的棋子倒是心越来越大,都有胆子朝主人龇牙了。 “下官不敢。” 察觉到睿王殿下看似温和平静的语气背后深藏着的冷意,纪风澜眼神一凝,慌忙低下头去,毕恭毕敬地行了个跪地大礼,“给下官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质疑殿下您的选择啊......只不过——”他故意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直到对方不耐烦地让他有话直说后,他这才继续往下说道,“只不过那位素问禅师毕竟出身不同,梵天寺也算是修真\界数得上号的名门正派,要是其中的谋划败露......” “不会有败露的机会。” 握住茶盏的力气逐渐加大,白景尧的脸上露出柔和优雅的笑容,白皙的手背上却青筋暴起,显得有些狰狞突兀,“既然有机会得到那个小县城的消息,那么几天后的寿宴他便一定会到场,即使知道其中有诈。” 他掌心中的那个茶盏终究还是没能承受住其愈发加重的力道,硬生生裂成了几瓣,尖锐的棱角甚至划破了他的手心,渗出了有些暗沉发黑的鲜血。白景尧微阖双目,往昔种种在脑海之中不断划过,刻下深深的烙印,半晌后,他方才既似叹息,又像留恋般地开口说道,“他总是那样自信和骄傲,从我认识他以后,这一点便一直不曾改变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 第 十 三 章 第十三章 时光如白驹过隙, 三天的时间稍纵即逝。 “这里就是城主府吗?派头倒是挺大的。” 站在雕刻得威风凛凛的两头石狮子面前,幺朵将手环在胸前,仰头打量着眼前这座占地面积极大,而且因为寿宴的缘故张灯结彩, 显得很是气派堂皇的府邸, “一股民脂民膏的酸臭味。” 她身后的素音轻轻敲了敲幺朵的后脑勺,“噤声。” 在别人的地盘上表现得太过放肆,很容易惹来意料之外的麻烦。 “......我又没说错。” 委屈巴巴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幺朵把嘴一撅,虽然脸上还是那副挑剔厌恶的表情,不过倒是当真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本来素音是打算一个人孤身赴宴的, 不过在他面前向来表现得乖巧的幺朵这次的态度异常坚定——大概意思就是:小和尚你不带我去,我就在背后偷偷跟着你, 反正我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一个人去冒险的。 对此,万般无奈的素音只能做出:你被莫无涯带坏了的评价。 当然,和莫无涯相当不对付的幺朵对于这个评价感到十分不满。 向守在门口的门房递交了自己的请柬, 原本还表现得相当宠辱不惊的门房在看到上面的名字后,立刻满脸笑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表示欢迎,“贵客登门, 请入府。” “这是贫僧的贺礼。” 将手上用红木盒子装着的一卷画轴放在安放礼金礼品的桌子上后, 素音方才在一名清秀小厮的带领下踏进了城主府。 只留下那位门房对着那狭长的盒子怔怔发呆。 大人只是让他好生招待一位名为素音的僧人,却不曾和他说过要怎么处理对方送来贺寿的礼品......他这是该收下还是等那位大师出来的时候再还给他?门房的内心之中充满了迷茫。 不过很快他就不需要再担心了, 因为有其他人出面替他解决了这个问题。 门房眼睁睁看着一个黑发黑衣, 活像只大乌鸦的男人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 眼也不眨地拿着盒子就走,前前后后不过十几息的时间,原本放置着画盒的地方已经空无一物。若不是手上还留在那张特殊的请柬,他甚至疑心刚才发生的一切是否只是一场幻觉。 那位僧人看起来年纪轻轻,长得也很俊秀雅致,为什么会偏偏和皇子手下的暗卫扯上关系?门房心中纳了闷,表面上却还得装出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淡定模样。他很清楚,这个疑惑永远没有解答的机会,要一辈子烂在肚子里,否则的话,指不定哪天城郊的乱葬岗上又会多出一具无名的尸体。 ———————————— 素音特意在初九这天一大早前来,打得就是尽快见到纪风澜,从他口中得知丰县的消息后便离开的主意。可是在那引路小厮滴水不漏的应对下,他只能选择放弃这个打算。 在这个过程中,换了一身寻常中原女子的打扮,始终安静地跟着素音身后,十分没有存在感的幺朵好奇地四处张望打量府中的建筑,不时凑到一些稀少珍贵的花草或是精致的建筑摆设前啧啧称奇。她的表现显然让身为城主府一员的小厮非常自豪,不仅没有出言阻止,反而还表现得很是宽容。所以理所当然的,他也就没有察觉活泼俏丽的少女在不经意的举动间,于袖口落下的细碎粉末,逐渐遍布了她经过的所有地方。 “请在这个雅间里稍作等候,大人很快便会前来。” 推开雕花的木门后,小厮恭敬地朝素音和幺朵欠了欠身体,而后退下。 幺朵先素音一步踏入房间,正中摆着一张不大不小的花梨木桌,正好容得下四人,桌旁摆着同样材质的椅子。窗户上糊着的是淡粉色的霞影纱,清晨的光线透过很是曼妙,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历代名家的水墨画作,用作隔断的书架上放着几本书册还有一些铜器古董,矜贵又不失书香风雅的装饰风格格外堂皇大气。 和那个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分外相似呢。 素音表情不变,心中却已经暗起了几分戒备。 等到他们两人都入座之后,便又来了一群着粉衣的年轻丫鬟,手持餐盘开始布菜。 素炒三鲜,佛手观音莲,翠竹报春,香椿豆腐......最后再搭配上一小碗颜色喜人的碧梗米饭,随着记忆中分外熟悉的斋菜一份份摆上桌面,素音终于不能再维持一贯的笑容,他沉默地阖上双眸,徐徐捻动着腕上垂下的佛珠。 小和尚没有动筷,幺朵自然也不会去碰。她坐在素音的近侧,心疼地注视着他紧蹙的眉宇,既想伸手抚平那些褶皱,又害怕惊扰了对方的思绪。 “我记得你曾经多次夸奖过我的手艺。” 温润动听如涓涓细流的男声自门外传来,年轻俊逸的男子推门而入,噙着浅笑看向端坐在桌前的白衣僧人。 “这么多年未见,我也很久不曾亲自下过厨,也不知道味道是否发生了变化。” 这位不速之客相当自来熟地坐到了素音地正对面,直到此时,后者依旧平静地垂眉闭目,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你是什么人——纪风澜呢?!” 斜着身子挡在素音身前,幺朵狐疑又警惕地瞪着来路不明的神秘人。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对方自出现以来的态度就很平和大方,可她就是看对方不顺眼——比面对莫无涯那货的时候还要严重。就好像眼下他落在素音身上的眼神,明明十分自然平静,但幺朵却本能地想要遮挡住这样的视线。 “大人说话的时候,小孩子就不要胡乱捣乱了。” 男人弯了弯眉眼,言笑晏晏,“烦人的小孩,会被杀掉哦。” “你我之间的事,何必牵扯无辜。” 睁开双眼示意幺朵回原位坐好,素音看向男子的目光褪去了全部的情绪,无悲无喜,亦无动摇,“好久不见,睿王殿下。” 【睿王?】 乖乖会座位坐好的幺朵两眼圆睁——这家伙就是本朝的六皇子,小和尚的故人? “你我之间,又何必在意那些虚名,像以前那样,叫我景尧便是。” 白景尧抿唇一笑,信手倒了杯茶水推到素音面前,“上好的老君山春芽,特意为素音你准备的。” “没有从前了,睿王殿下。”素音并没有去接那盏还散发着热气的茶水,将佛珠捻至最后一颗后,他止住了手上的动作,像是终于放下了盘亘在心头的一块巨石,便连语气之中,都多了些许的轻松之意,“当年之事,贫僧放下了,希望施主也能早日解脱,莫要执迷。” 他站起身来合十行礼,“若是今日城主有事不便出面的话,贫僧这便先行离开了。” 素音迈步向门外走去,幺朵也连忙跟上,还没走出几步路程,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长笑。 一举一动皆是有板有眼,分外规矩的男子此时笑得一点形象也无,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滑稽的话语般,不断拍打着桌面,发出断断续续的大笑之声,“放下?解脱?执迷?” 喃喃地将这几个词语在唇齿之间念叨了几遍,白景尧又像是变脸一般猛地止住笑意,长袖一扫,竟将桌面上所有的饭菜和茶水统统扫落在地,瓷质的碗碟摔得粉碎,一片狼藉。 “既然不曾被素音碰过,那么它们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对于自己的举动,他做出了如是解释。 “......小和尚,你说这人是不是有病啊?” 被白景尧堪称病态和神经质的行为唬得一愣一愣的,幺朵特意往素音的方向走了几步,压低声音问道。 何止有病,还绝对病得不轻。 虽然很想直接把这话说出口,不过想着太破坏形象的某人还是默默地把它憋了回去。 不成想他们这边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另一边的白景尧反而又开始作妖了。 许是被幺朵毫无顾忌地靠近素音而后者竟然不曾表现出抗拒的样子刺伤了双眼,白景尧竟一言不发地朝着小姑娘的方向扔出了什么。 将手上的佛珠举起,素音的身上散发出浅淡又柔和的金色光芒,看似脆弱,却如同海浪下的礁石般将那两团散发着极强阴煞之气的物什挡了下来。 他身上的佛光似是对其有很强的克制能力,方一接触,就如同水入沸油,往四下溅射开。被素音护在身后的幺朵定睛往地上看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两只背上有着明显金线纹路的丑陋昆虫,此时正不断蹬动着细瘦的腿部,眼看是要不活了。 “金线虫......金丝锁魂蛊?!” 很快就辨认出这两只昆虫来路的幺朵俏脸一白。这种蛊虫毒性汹涌且难解,中蛊者所受的折磨堪比凌迟。若不是素音方才出手替他拦下了这一攻击,那后果...... 对于蛊术认识不深的素音一开始压根没有认出这两只虫子是什么,在幺朵指出后,这个熟悉的名字足以让人产生很多联想。 譬如最最直接的,当初吴容所中的就是这种蛊毒,那么他和白景尧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丰县惨案的背后,他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想知道那个小县城的消息,素音你来问我就好了。” 在素音和幺朵的注视下,白景尧朝他们露出了无辜又优雅的浅笑,漆黑的瞳眸幽深一片,仿若深潭。 “毕竟当年下令屠城的人,也就是我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 第 十 四 章 第十四章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白景尧的表情非常平静, 就好像那不是事关数百上千人性命的屠杀, 而只是碾死了几只微不足道的虫子一般。 这样视人命如草芥的态度,或许比寻常歇斯底里的疯子还要可怕。 心头有些发凉的幺朵咽了口唾沫, 她在白景尧阴冷地视线下下意识地后撤了几步, 又在刹那间反应过来, 重新站在了素音的身侧与其并肩。 见状,白景尧眼神一厉, 片刻之后竟抿唇浅笑道,“小姑娘胆量不错。”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素音平复着自己有点混乱的思绪,目光中却还是不禁流露出复杂和痛楚。 他记忆中的白景尧,除去最后那几个月的病态可怕,一直都是温和雅量,风光霁月的君子形象,待人热情友善,也不曾有过阶级之分。在旅行的途中,他们还数次接济过因为战乱而流亡的难民, 每每发出“世道如此, 民生多艰”的感慨。他甚至亦有过若是白景尧能够为帝,定能让政\局一清, 百姓得幸的念头。 谁能想到阔别多年之后, 他会是这副模样? “你......”何至于此? 素音的话并没有说完, 已经预料到他想说什么的白景尧先他一步说道, “不,素音,你误会了,我从来都是这样,自始至终都没变过。” “只不过,我知道你喜欢什么表现,什么性格的人,那时候在你面前,我表现得很好,不是吗?起码到了最后,你也没怀疑过我。” “除了你之外,素音,其他所有人在我眼中,都是可以利用或是随手毁掉的道具。” 素音捏着佛珠的手逐渐捏紧。 “但是没有用啊。”白景尧原本还带着点笑意的声音骤然转冷,连他的脸色都变得冷淡漠然,“即使我再怎么努力地伪装表演,为自己戴上一层又一层善良讨喜的面具又怎样,在你和我提出道别的那一天我才发现,你所处的世界与我截然不同,你的脚步更不会为谁停留,何况仅是身为区区凡人的我。” “贫僧那时已经与你说明了,不过是回寺处理一件小事,至多不过——” “不过一月,十月,一年,两年?”白景尧被素音的回答逗笑了,“我知道,在那之后我也一直在关注你的消息,妙音僧人每隔五年方才下山历练一次之名天下皆闻。可寻常人一生又有多少个五年?” “出身皇室,我终生衣食无忧,享尽荣华,可对这天定的命数,依然没有多大的法子。几十上百年后,我早成黄土,素音你却依然是如今的样貌,偶然提及往事,不过付诸一笑,心无挂碍......又叫我如何忍受得了?” “所以,你就想出了血炼的法子,用丰县上下近千条人的性命,来助你达成不可告人的隐秘?” 思及丰县如今恍如人间地狱般的样子,还有那无数在绝望边缘痛苦轮回的无辜亡魂,素音心中已无犹豫,“施主如今已入魔道,便莫怪贫僧无礼了!” 他将手上佛珠的链子扯断,十八颗沉香木的珠子并没有散落在地,反而在空中漂浮起来,散发出浅淡的金光,组成玄妙的图案朝白景尧笼罩而去。 另一边的幺朵同样吹响蛊笛唤醒自己散布在整个城主府上的蛊卵,为了避免伤及无辜,她所施放的都是无毒且性格较为温顺的蛊虫。不过对于寻常人来说,道路上草木上眨眼之间催生出无数蠕动着的虫子这件事本身就极为可怖,谁还会管它们是不是危险呢?特别是能得到城主邀请的绝对也是城中数一数二的上层人物,混乱一起,更加难以压制。 在散发着佛珠形成的阵法即将把白景尧束缚住的时候,后者身上竟然冒出大片大片漆黑如墨的烟雾,离得远些的幺朵甚至能够看到在烟雾中时隐时现的狰狞而痛苦的面孔。 “!!!小和尚小心!!” 完全没料到看上去和寻常人一般的白景尧竟然还掌握了这种看上去就很危险阴\毒的手段,眼看那道烟雾就要将素音吞没的幺朵直接喊出了声。 可素音本人却像是压根就就没见到层层滚动着的黑烟似的,直接穿透了它,然后一拳打在白景尧的右脸颊上,将他打得倒飞出去。 因为这出变故,黑烟产生的渠道中断,很快又被半空中的佛珠净化一空,待到那道看上去圣洁庄严的光芒确实落在白景尧身上,后者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哀嚎 ,抬手捂着的脸蜷缩成一团,躲避着对他来说不亚于利刃尖刀般的纯净佛光。 【已经不能算是完整的人了吗?】 注意到白景尧身上不断往外挥发散去的淡淡黑气,素音的心里既有不忍悲哀,同时还有着难以磨灭的怒火。 只刚才那一道噬魂雾,便起码需要三五千人类惨死的亡魂才能炼制而出,诚如白景尧所言,这些年为了那不切实际的欲\望,他的手上早已沾满了鲜血和罪孽,死有余辜。 他垂下袖子掩住自己方才被噬魂雾腐蚀得鲜血淋漓的右手,冷眼看着白景尧在光阵中惨叫呻\吟,直到彻底没了动静。 “......他死了吗?” 幺朵小心地走了过来,盯着阵法中央一动不动,看起来很是凄惨的人形。 “没有,佛门阵法大都只束不杀,他会如此痛苦只是因为其身上的气息与佛光天然相悖,被强行净化的缘故。” 素音如此回道,心中的疑窦却不曾减少。 若白景尧是要借助惨死亡魂的怨憎之气修炼邪法的话,那又为何要将丰县县民的灵魂束缚在那方寸之地,让他们不断轮回不得往生,这样的举动既不能增加他的实力,还有可能埋下隐患。更何况他即使贵为皇子,那也只是一介普通人,在没有他人引导的前提下,根本不可能自行想出修炼锻魂的法门;还有在其使用噬魂雾之前,身为佛门弟子的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他身上异样的气息,也不知究竟是那功法特殊,还是他身上携带了什么特殊的法宝。不过无论如何,从这些蛛丝马迹都可以看出,在白景尧背后,肯定还有另一个人或者一个组织的影子,而那些人,才是这出人间惨剧的首恶元凶。 所以说,现在的白景尧还不能死,至少要等他从其身上得到更多的消息......再之后,素音方才看得分明,那股阴邪之气已经和白景尧本身的精力元气融为一体,想必在方才的“净化”过程中,他的寿数也被削减了不少,将来能活多少年,还得看他本来的阳寿几何。 这样想着的素音挥手散去了眼前的阵法,正要接近,却忽然感到一股宛如刀锋般的恶意自他身后猛然袭来,他当机立断地侧头转身,用完好的左手与对方交了一掌。 砰! 在巨大的冲击下踉跄后退了数步,等到素音稳定好身体再打量四周场景时,地上昏迷不醒的白景尧已经没了踪影。 前前后后不过数息的时间,快得连离素音近在咫尺的幺朵都没来得及反应,那个神秘人就顺利完成了救援的工作。 “那那那家伙戴了副银面具!” 小和尚遇袭的时候心都快跳到嗓子眼的幺朵说起话来都有点结巴,“他动作太快了,简直就像个幽灵一样,嗖得就从我眼前飞过去了!” 戴着银面具的神秘人么...... 难道他就是白景尧背后的邪修? 素音心中这般想着,面对失落不已的幺朵出声安抚道,“对方的实力很强,说不定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你无需介意。再说我们今天前来城主府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至少知道了丰县惨案的幕后黑手,也算是得偿所愿。” 如此一说才重新打起精神的幺朵这时才注意到素音右手正下方积成一滩的血迹,她吓得直接炸了毛,“啊啊啊小和尚你的手!手!手!你怎么不早点说!!” 一边被强制按在椅子上包扎伤处,一边还得接受心有余悸的小姑娘碎碎念的素音有些走神地想到——刚才和银面具对掌的时候,自己右手的袖子好像莫名动了动,难不成是他的错觉? —————————————— 暗室之中,把萎顿如泥的白景尧小心搀扶到床上,摘下那副银面具后的男人露出一张充满书生气的清隽面容,分明便是如今的扬州城城主纪风澜。 “殿下,您没事吧?” 他看着靠在软枕上面若金纸,呼吸微弱的白景尧,颇为担忧地问道。 “暂时死不了。” 方才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分明表现得极为不堪的白景尧如今却满不在乎地回了句,而后眼神阴鸷而专注地继续说道,“这些都不重要,关键的是,那样东西,种到他身上了吗?” “计划一切顺利。” 纪风澜压低声音,谦卑而恭敬地回道。 让对方退下留自己在暗室内静养,白景尧将右手手臂搭在自己的眼睛上,低低笑出了声。 那笑声嘶哑,漠然,毫无感情,像是毒蛇滑过后颈,带着黏腻冰冷的质感。 “素音......” “期待我们下次再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 第 十 五 章 第十五章 在白景尧现身之后, 丰县惨案的支线剧情就这么告一段落了吗? 不,当然没有。 这一点从他并没有收到系统传来的提示音就可以看出来。 趁着整座城主府因为肆虐的蛊虫一片混乱的机会, 素音和幺朵并没有惊动任何人地离开了。 “小和尚, 现在我们要去哪儿?” 昨天就已经在素音的示意下把所有行李都收拾妥当的幺朵跟在马不停蹄就要出城的素音身后随口问了一句。 “去城外的柳桥。” 回忆起刚才接受到的传音内容, 见到白景尧后, 素音一直有些郁郁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意,“师叔他们已经到了。” “......师叔?” 幺朵先是一愣,而后迅速反应过来, “超度丰县的那些亡魂的大师?” “对。” 素音颔首确认, “因为事关重大,水陆法会结束后师傅便让圆觉师叔带着他的几个弟子离寺,师叔本人更是星夜兼程,所以要比预计的时间还要更早上几天。” “原来小和尚你的师叔法号叫做圆觉啊......你说他性格怎么样?会不会嫌弃苗疆来的女子?” 完全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见到小和尚长辈的幺朵脚下一颤, 差点没被绊倒。 “圆觉师叔......” 被幺朵的问题问得一怔, 素音下意识地在脑海中把有关那位师叔的画面迅速过了一遍, “师叔他负责寺内的戒律,所以性格会有点严厉, 但并不难相处,你莫要担忧。” 掌管戒律的大和尚—— 在小和尚的描述下迅速脑补出一张仿佛整个世界都欠了他好多钱的古板严肃脸,幺朵烦恼地抓了抓脸颊。 总觉得自己现在的打扮太不庄重了,会不会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可不可以容她缓一缓, 换一套漂亮的新衣服和银首饰再来? ——————————————— 这位圆觉大师和幺朵想象中的差不多, 果然是一副眉头紧锁, 嘴角下撇, 看着就十分不高兴的模样。因为其五官端正,身材高大,配合上这样的表情,颇有种不怒自威的凛然气势。 和素音见面后,他也没有多寒暄,而是雷厉风行地直接让素音将他待到那片阴气浓郁之地。至于一直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素音背后的幺朵,他却是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曾经教导幺朵蛊术的花婆婆在她面前也有着类似的气场,面对这样的人物,幺朵自然而然地犯了怂,一路上连句话都不敢多说,活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到最后还是跟随圆觉一同前来的大徒弟,也就是素音的师兄素净没忍住好奇,悄悄向素音询问了幺朵的来历,众人方才知晓眼前这个做中原女子装束的小姑娘竟是来自苗疆的蛊女。 苗疆女子......么? 之前眼观鼻鼻观心表现得十分漠然的圆觉在听到这里后,眉头不动声色地抖了抖,恍惚想起了当年直接踏上他们山门来抢人的那位红衣奇女子。 真是,从师傅到徒弟,没一个叫人省心的。 临出寺之前掌门圆空那张见眉不见眼的笑脸浮上心头,让圆觉本就肃然的面容变得更加苦大仇深。 一行人的脚程极快,没花多久的功夫便重新来到了丰县的边缘。 “阴气的浓度又增强了。” 不过是十几天的功夫, 围绕在丰县外的那层淡淡白雾竟然又清晰了几分,显得越发粘稠厚重,这个发现让素音说话的语气十分沉重。 若是当初他们三人见到的是这副模样的聚阴之地,那么他们可能连进城一探的想法都不会有——危险程度太高,甚至会尽数折损在其中。 “静神静心。” “素净,素空,素问,布阵。” “素音,和我一起诵经。” 见此情形,圆觉终于明白为何当时圆空会让他万事小心,莫要阴沟里翻了船。想来他是早已料到丰县这边的情况会突然恶化。 “如是我闻,一时佛住王舍大城耆阇崛山。是时如来游于无量甚深法性诸佛行处......” 两人的诵经声逐渐传开,配合着周围手持念珠和禅杖组成金光阵法的素净素空等人,明亮但不刺眼的柔和光晕自他们身侧浮现,最后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光罩,将素音等人牢牢护在其中。那些翻滚着的白色雾气一旦接触到光罩的边缘,就好像烈日下的薄冰般迅速融化退去,但片刻之后,又有无数的阴气宛如潮水般迅速涌来,填补空缺。 他们几人以光罩护身,不断排开周围的阴气前进。期间亦有之前遇到的尸虫感应到活人的气息,大片大片地涌来袭击,不过很快就溃败消散了。 在这样的速度下,素音和圆觉等人迅速穿过了城门,来到他们此前中招进入幻境的地方。在有了强大的助力后,这一次他们并没有产生幻觉,但想要前进所花费的力量却愈发增多。如果将之前在城外的阴气必做平缓溪流的话,那么眼下他们就如同行走在掀起巨浪的湍急水面下。 护在外围维持阵法的素净等人不得已之下只能向内收缩了阵型,光罩也从一开始尚能扩展到半米之外逐渐缩小到勉强将他们几人包裹住。 随着他们越来越接近当初屠杀发生的祠堂,阴气之中甚至染上了强烈的怨憎与狂躁之意,那是由无数惨死在那一夜的亡魂在一遍又一遍的痛苦轮回中酝酿而生的,身为诵经人的素音尚且还能保持平静,不过除却他和圆觉之外的其他人眼底却隐隐泛起了血红之色。 他们显然也发现了自己的异状,在维持阵法的同时亦想努力静心,但四周压抑逼仄的环境却大大降低了此举的可行性。 “放弃结阵,坐下默念心经。” 一直留神观察几人状况的圆觉突然说道。 “师傅——” 素净等人猝然一惊。 他们如今已经正式来到了祠堂之上,周围的土地和断壁残垣上甚至还隐隐残留着大片大片深黑色的血渍,向世人昭告着当年这里究竟发生了何等惨绝人寰的变故。也正是因为如此,这里的阴气也是最为浓郁厚重,仿佛液体般在半空之中流动翻滚着。 若是在此时放弃了阵法地狱,不要说他们,就连修为最为高深的圆觉也免不了被吞噬同化的下场。 “按我说的话去做,不然到时候你们也受其控制,反而更加添乱。” 圆觉斜睨了素净等人一眼,多年积威之下,就算他们心中疑虑重重,却还是依言照做。 法阵方一散去,四周蠢动着的阴气就好像发现了猎物露出破绽的猎手般,迅速涌了过来想要将他们吞没,而在这浓郁到完全遮挡视线的雾气之中,似乎还有着无数人形潜伏窥视。 危急关头,圆觉却不见慌乱,他神色庄重而虔诚地从储物囊中取出一个貌不惊人的黑色木鱼。 “这是?!” 素音有些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他自然了解这方木鱼的来历,也正是因为了解,如今他才会如此震愕。 “方丈在我离寺之前将佛宝请出藏经阁交予我手,本以为是他小题大做,不曾想......” 圆觉轻叹一声,同样盘腿于原地坐下,却把木鱼交到了素音手上。 虽然惊诧不解于为什么要把这等佛宝交予自己使用,但如今的情况显然不是提问的好时机。素音直接结果木鱼,取下它边缘束着的犍稚,只是轻轻一下敲击,厚重的嗡鸣声便四下散开,期间仿佛还夹杂着无数人的梵音。一时之间,整座祠堂四周的阴气都被驱散消融。 “是大金鼓,所出妙音,悉能灭除,三世诸苦,地狱恶鬼,畜生等苦,贫穷困苦、及诸由苦,是鼓所出,微妙之音,能除众生,诸恼所逼......” 相对《楞严经》这样针对妖邪鬼祟的破魔宝典,《金光明经》杀伐之力不足,但却在超度冤魂恶鬼之上卓有奇效。此地的阴气皆有无辜县民而生,因为地处偏僻,少于外界沟通,他们迄今为止还不曾害过人命。虽说身化厉鬼,却也依旧令人同情。所以既然如今得到佛宝木鱼的帮助,素音并不想直接将他们的存在抹灭,而是想尝试着能不能度化,让他们得到往生的机会。 在阵阵木鱼之音中,素音的念诵之声像是被无限量地放大了,到了最后,甚至连被强留在丰县外的幺朵都听到了那道清朗温润的诵经声。 直到整篇《金光明经》画上句号,始终笼罩着丰县内外的阴气之雾也被扫荡一空。然而在此期间并没有任何一个县民得到解脱,片刻之后,竟还有丝丝缕缕的阴气从祠堂里渐渐飘出,弥散在空气之中。 “怎么回事?” 此前专心为素音护法的圆觉显然是为还不能根除丰县之危的现实感到费解,“按说千人之怨,如何滔天也尚在可控范围之内......除非,葬身此地之人,不止千余。” 趁着经文刚尽,阴气还没有形成气候,圆觉直接进入那间破败不堪的祠堂中察探了一番,片刻之后他的身影再度出现,脸色却如同涂了墨水般,漆黑一片。 “恶徒当诛。” 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后,圆觉重重叹了一口气,“如今看来,短时间内这丰县的问题是解决不了了,不仅如此,光靠我们几人也是不够,还要再向寺里调派人员。” 面对包括素音在内所有人充满好奇和忧虑的视线,圆觉双手合十行礼,念了句佛号。 “阿弥陀佛。” “这丰县祠堂之下镇压着的,是一座万人冢......从碑文上的记载来看,已有数百余年的岁月。” “在这处封印之地被全县百姓的鲜血浇灌后,不仅是那原本的千人之怨,万人冢中一直被压制束缚着的阴煞之念,同样也在逐渐复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 番外·骑士与魔王 许是一名来自东方的圣骑士。 这一点从他的样貌就能很直观地看出来,不同于其他圣骑士高大健壮的身材, 刀削斧劈般轮廓深刻的英俊面容。有着“许轻凡”这个拗口难念名字的新人有着线条柔和优美的面部轮廓, 柳条般纤细颀长的身姿。他的五官精致得像是艺术品一般, 那双深邃明亮的黑色眼眸比最珍贵的宝石还要耀眼璀璨。 骑士长大人亲自领着他来到训练场上的时候, 每一个正热火朝天锻炼着的圣骑士都不由自主地停住了动作, 疑心是哪位尊贵的阁下莅临视察。 所以当许轻凡自我介绍道——“我是你们的新同僚,圣光在上,以后的日子请多关照”——之后,现场顿时陷入了长久长久的寂静。 因为过于秀气和精致模样,最初的那些天, 时不时地就有一些不服气的,认为他是走后门才进入圣骑士殿的古板骑士来找这位引人注目的新人的麻烦。 但是在对方以轻松随意的姿态,不带丝毫烟火气地将一个又一个的挑衅者——其中甚至包括已经进入防卫部队的正牌骑士——击败打倒后,再也没人对他的实力有所质疑。 相反的, 随着相处的时间日渐增长,圣骑士们方才发现这位东方骑士不仅拥有可以用“美丽”来形容的外表, 他的心灵和灵魂更是丝毫不逊色于其面容, 那般高尚而圣洁。 圣殿对于新人骑士的训练要求严苛而繁重。 在长达两个月的初期培训中,他们没有自由, 没有隐\私,必须时刻跟上大部队和集体的节奏。每天早上五点准时起床, 从军\姿到骑术, 从盔甲的穿脱到骑士礼仪, 从骑士盾的用途到腰间佩剑的使用方式, 冗杂繁复但又不可或缺的知识就在这期间像是饲料一般塞进那些可怜的准骑士们的口中——至于准骑士本身,自然就是那被掐住脖子提在半空中的肉鸭。在这个过程之中,无论你是否觉醒了对于骑士而言至关重要的斗气,无论你的家世身份如何高贵,无论你是否曾是被无数人称赞过的天才,一旦在训练过程中被暴躁易怒的教官训斥超过五次或者以上。 很好,你就可以尽情收拾自己的行李,在周围人同情而又羡慕——同情你被无情地驱逐淘汰,羡慕你终于脱离苦海——的视线中灰溜溜地离开这个传说中英雄的摇篮,回到属于凡人的正常世界里去。 而许轻凡,这个在绝大多数人眼中风吹就倒,靠着骑士长的庇护才得到参与训练机会的“温室花朵”,不仅创造了在两个月的训练中一次斥责都不曾受过的新纪录,过程之中更有无数人受到他无私慷慨的帮助。 他的气力在一片身高动辄超过两名的肌肉疙瘩中并不突出,但来自神秘东方的技巧和灵活的身手却让他在一次又一次算得上刁难的考核中无往不利。思维敏捷,反应迅速,头脑灵活,有幸在训练中和他同队的队员在他的引导帮助下,几乎都能以最短的时间完美完成教官下达的命令。 俊美大方,能力出众,举止优雅,待人友善,热情体贴,他的存在几乎满足了所有世人刻板印象中圣骑士的形象。所以在短期培训还未结束的时候许轻凡便被破格擢升为正式圣骑士的消息方一传出,不仅没有人因此不满质疑,反而大都认为这是实至名归,理所当然。唯一有异议的,可能还是认为这项任命来得太晚,导致他们的光芒全都被对方掩盖的自诩优秀者。 正式成为圣骑士之后,许轻凡以他完美无缺的表现一再向世人证明了当初圣殿的眼光。 整片大陆上都开始流传起一位强大而又善良高洁的圣骑士的故事。 身上环佩叮当的吟游诗人们用纤细的手指拨弄竖起,小河淌水般清越动人的乐音在空气中漂浮,和着或苍凉或壮阔的人声,让所有在场的听众如痴如醉,仿佛亲眼见证了那位英雄波澜壮阔的史诗人生。 来自东方的伟大骑士 黑夜浸染了他的发丝 明月点亮了他的眼眸 玫瑰亲吻了他的嘴唇 纤细优雅的身姿仿佛湖面上休憩着的 白色的天鹅 他的微笑 能让烈日失去光辉 他的哀愁 曾经让一个国家流血 当他离开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踏上属于人间的土地 自北向南而来的狂风吹扬起他的衣角 一段崭新的旅程即将开始 他行走过被黑暗侵蚀的荒芜村庄 盘踞在悬崖边缘的可怕巫妖发出愤怒的咆哮 最终又在那铭刻着橄榄叶片纹路的长剑下化为灰烬 希望和光明重新降临到那片曾经绝望的土地 迄今为止小村里还传唱着他的名讳 宽广的海面下潜伏着无数珍宝 蠢蠢欲动的怪物也在窥探着贪婪的人群 人身鱼尾的妖艳塞壬倚靠着粗糙的礁石 动人而致命的吟唱宛如嗡鸣着的丧钟 无辜的乘客即将迎来寂静而永恒的长眠 那位骑士踏着波浪和风暴 像是海洋的宠儿 在最危险的时刻到来 阻挡了死神挥舞着落下的银色镰刀 ...... ...... ...... 光明并非时时刻刻辉耀人间 正如晨曦与黑夜的交错轮回 可恨的魔王化身化身黑发红眼的青年 以远胜钻石和碧玺的友谊和信任为代价 在骑士心上留下野兽撕咬的巨大创口 他的眼泪和鲜血 让天地都为之愤怒 降下雷霆与暴雨 ...... ...... ...... 所有爱慕着骑士的生灵用担忧和无助的 目光为他送行 目送那位遭受背叛的英雄 带着失去荣光的宝剑 孤独地踏上报复的歧路 滚动着毒雾和血液的城堡中 魔王猖獗肆虐地微笑 他义无反顾地进入被黑暗笼罩着的领域 就像扑腾双翼投向炽热火焰的愚蠢飞蛾 没人知道那座始终缠绕着荆棘与毒蛇的 城堡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场战斗一定壮阔卓绝 赤阳落下 紫月升起 紫月西垂 白日再至 日夜交替两度轮回 战袍染血的骑士重新出现在人群之中 向世人宣告又一场伟大的胜利 满身罪孽的魔王 因为自己的行为 失去的友谊和信任 终将以毁灭和生命为补偿 ——————————————— 他的名字是莫尔迪,天生的魔王。 他于混沌之中睁开的眼睛,诞生肉\体的瞬间,便知晓了自己的真名。与此同时,无数魔物不论之前正忙于什么,屠杀亦或是被杀,他们全都不由自主面向大陆北面,谦卑地跪地臣服。 王的降世,理当以忠诚为祭。 魔王的使命是什么? 莫尔迪并不清楚。 他的部下——一只十分烦人的大蝙蝠,或者按照他的自称,一位高贵的血族?——不止一次目光狂热地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地咆哮道,“我尊贵的王啊,您应该凌驾于众生之上。” “毁灭蝼蚁般的人类,吊死那群该死的尖耳朵,用酒水淹死丑陋的矮人,懦弱的地精活该被投入燃烧着烈焰的火炉灼烧......” 每每这种时候,莫尔迪总会产生一种——部下的脑袋坏了,要不要再换一个的念头。 仔细算算,几百年的时间里他已经换了上千名近侍了,吸血鬼这个种族是不是专出弱智? 作为战力最弱,先天力量最小的人族,总是被那些部下放在第一个打击目标的位置上。 但其实莫尔迪本身并不讨厌人类。 明明脆弱地自己一指头就可以戳死无数个,但他们具有的,充满异样美感,被称之为“愤怒”“恐惧”“怨恨”......等等等等情绪,莫尔迪觉得十分奇妙。那样贫瘠而渺小的身躯,究竟是如何酝酿出这种浓烈芬芳的感情? 又一次信手把前来讨伐他的勇者碎成两截,欣赏完他眼底泛着死灰的绝望和苍白,莫尔迪饶有兴致地在王座之上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他要接近人类。 他想亲自看看这个不可思议的种族。 莫尔迪在部下濒临崩溃的表情中化作了人类的模样。 黑发红眼,看上去内向又阴郁的普通人类。 在水晶镜面前几番确认自己不曾露出破绽的莫尔迪抿唇微笑,镜中的青年也随之露出了淡淡的,依旧显得阴沉的笑容。 还没离开被人类称之为“魔窟”的地境多远,他就遇到了一群屠杀抢掠的山匪。 能够面不改色地诛杀自己的同族么,人类这个族群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毫无掩饰自己行踪意思的莫尔迪颇有兴味地盯着那把即将落在自己脖子上的,充满豁口的钢\刀。 如果对方发现他非但不能砍断自己的脖子,反而会把自己的武器震断,那时候他会表现出怎样的态度呢? 真是值得期待。 但那把钢\刀最终还是没能落到他的身上。 骑着一匹白色的矫健骏马,黑发黑眼的年轻人从斜下里猛地杀从,反手将那满脸刀疤的凶恶盗匪打飞出去。 “没事吧?” 抬手擦拭掉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接受到求救信号而长途驰援至此的年轻骑士朝着眼前这个十有八\九是因为家园被毁而回不过神来的可怜人充满安抚意味地笑了笑。 “无论如何,能活下来就是一件好事。” 切瓜砍菜般把包括仓皇败退的山匪在内的所有歹徒全都屠杀一空,抖落剑上血迹再归剑入鞘的年轻骑士注意到兀自站在废墟残骸前发呆的莫尔迪,轻声叹了口气。 他接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即使已经竭尽全力地赶路,最终的幸存者却还是只有那位有着漂亮剔透红眸,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大男孩。 “我会把你送到附近的城镇,在那里你会很安全。” “不需要。” 直到此时才从先前那抹叫人惊艳的微笑中回过神来的莫尔迪直接抬手拽住了骑士的一截衣袖。 “我要和你一起走。” 他坚定而执拗地开口说道。 “......和我待在一起可不是什么好事。”凭着自己稍高的身量摸了摸对方毛绒绒的头发,年轻的骑士对这个有着和自己的头发相似颜色的年轻人还是挺有好感的,他耐心地劝说道,“会经常遇到各种危险。” “没关系,我不介意。” 如果那些“危险”能伤害到我的话,那么制造出这些危险的生物就应该被称为魔王了。 莫尔迪在心中无所谓地想到。 “嗯......如果你非要坚持的话,那就一起来吧。” 骑士在骏马背上微微俯身,向莫尔迪伸出了手掌。他的眼底倒映着太阳的光辉,明丽耀眼得像是一场梦境。 “我是许轻凡,一名修行中的圣殿骑士,请多关照。” “莫尔迪......请多关照。” 毫不犹豫地握住那双温热柔软的手掌,莫尔迪平静死寂数百年的心湖,在此刻无端地漾出大片大片的涟漪,一圈一圈地扩散开来,始终不能停息。 “你和那位传说中的魔王有着相同的名字呢,是为了让自己更加强大吗?” “......我也不知道,他们都是这么叫我的。”——从来不曾深究过自己名字来历的莫尔迪。 “哈哈哈,也许有着这个名字的你,以后会成为一名了不起的战士呢?” 爽朗笑着的骑士用自己的剑鞘在莫尔迪背上轻轻拍了拍。 “不过莫尔迪你一定要记住,越是强大的力量,就越需要强大的控制力作为约束。失去约束的力量,只会酿成灾祸。” 莫尔迪伴随年轻的骑士走过很多很多的地方。 精灵之森,矮人之泉,巨龙盘旋的岛屿,海底无人发现的遗迹,王朝的首都,魔兽汇聚的荒原...... 骑士的朋友似乎遍及整片大陆,而他的魅力也从来没有哪个种族能够抵抗。 在漫长漫长的旅途中,始终没有出手,存在感极为稀薄的莫尔迪仿佛活成了骑士身后的影子,他安静寡言,沉默无声,却又自始至终跟随在骑士身边,从来不曾离开。 这一切看似美好平静的生活,最终毁灭在甚至已经被莫尔迪自己遗忘真实身份上。 圣骑士和魔王? 这两个含义截然相反的词语怎么可能会彼此并肩......还成为朋友? 魔王的邪恶不容置疑——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的话,那位圣骑士的信仰是否纯正倒相当值得怀疑。 面对不远万里亲自前来自己城堡的圣骑士,莫尔迪屏退所有的部下,为他的旅程扫平了障碍。 他准备了足够丰盛的晚宴,重新幻化成莫尔迪的模样,用仿佛贵族般优雅雍容的装束,对由于旅途奔波而憔悴却也依然光彩照人的骑士款款微笑。 他听到对方压低了声线,显得有几分嘶哑的话语。 年轻的骑士说:“莫尔迪......不,魔王,你让我感到恶心。” 这是理所当然的。 平静地摇晃着高脚杯中鲜血般的醇美酒浆,莫尔迪对骑士的态度并不感到诧异。 毕竟,为了让圣殿放弃调查骑士的品行和信仰,他可是亲手屠杀了骑士同期的所有伙伴和教官,并把前来阻止的骑士都一道重伤了的元凶首恶嘛。 放弃了所有抵抗,在被加持了圣水的利剑贯穿心脏之前,莫尔迪将两眼之中溢满泪水的骑士揽入了怀中。 浓重的血腥气在二人之间蔓延。 若是你予我赐下终焉 死亡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甜蜜 魔王在骑士写满震惊和茫然的目光中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他纤细修长的手指,将沾染在上方的血迹一一吻尽拭去。 从今以后 他将作为死于英雄剑下的残暴魔王 在往后的岁月中被肆意嘲笑 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而他的骑士 将踩在以自己尸首铺就的道路上 英名永恒 荣耀本身于我无关痛痒 你的荣光 不容亵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 第 十 六 章 第十六章 不曾料想到丰县的情况如此特殊, 即使有佛宝的加持, 凭素音他们寥寥几人短时间内还是不能彻底荡涤全部的阴气。 不过因为有了之前将原本汇聚起来的阴气扫荡一空的经历后, 县城周围的阴冷雾气散去不少, 净化起来也比先前容易了许多。 “按照目前的情形, 大概还需要七七四十九天的诵经护持, 才能让这里的亡魂安息,再登轮回。” 又一次将祠堂里漫出的幽怨之气扫平后, 圆觉肃容道。连日以来不眠不休的诵读佛经好像给他带来了不少负担,就连一向清明的眼底都染上了些许疲惫。 他让素净等人继续念诵往生经,自己则招手示意素音跟上。 “金银船即将现世,你也不能一直在这里耽搁下去。丰县目前的状况稳定,不会再有什么大变动, 等会你就收拾一下东西, 去往燕州罢。” 数日前方才于冥冥之中感应到金银船出现的时间和地点的素音深吸了一口气,犹豫道, “可是——” “还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若是我不提, 你还真打算放弃这次机会不成?”圆觉不满地瞪他一眼,沉声道,“要说最早的时候, 我也不赞成你去掺和“金银船”这种纠葛甚多的麻烦事。出家人以心为持,不假外物,这般拘泥, 倒像是你走了歪路。” 说到这里的圆觉语气微顿, 在素音充满惊诧的目光中, 将保存着那方木鱼佛宝的储物囊放在了后者手上,“此去凶险,万望珍重。” “这......”手里捧着轻若无物的布袋,素音却只觉其重逾千金,让自己的手腕都不由轻颤起来。 “主持师兄他的主意,与我无关。” 老大不自在地拢了拢袖口,已经扮白脸扮习惯的他怎么都说不出温声体贴的鼓励话语来,到最后圆觉也只能故作淡定地继续说道,“佛宝乃传承要物,绝对不可丢失。便是你最终在金银船上一无所得,也要活着把它带回来,记住了吗?” “素音记住了。”郑重肃然地合十行礼后,素音将储物囊放在胸口贴身藏好,方才离去。 ————————————— “燕州?去那儿做甚?” 一连守在丰县外好几天的幺朵不明所以地歪了歪脑袋,回忆了半天中原的大致版图,“离扬州好远。” “这一路行来,我已拖累姑娘数次,如今去往燕州,不过是为了一件私事,你——” 金银船的名头在修\真界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即使最终能真正登船的人只有被选中的有缘人,但在他们离船之后,能不能守住自己的收获就要看自身的本事和出身。寻常散修一般是不敢去算计那些名门大派的弟子的,至于那些无名无宗,实力不济,不过是因为运气才被金银船选中的人,即使有命离开,最终也多是便宜了其他鬣狗。 每次金银船现世前夕,它出现的那个地点就会吸引无数修者的目光,其中儒道佛魔邪不一而足,鱼龙混杂。 足够将一洼平静的浅水,变成翻涌着惊涛骇浪的深潭。 这样的情况下,素音并不愿让幺朵随自己一道前往燕州。身为此代有缘人的他本就引人注目,有梵天寺做后盾的他可以避免很多宵小的算计,但幺朵却不一样。 “好啊,那我就不去了。” “还望你听我一言,那燕州......??” 完全没料到幺朵会这么干脆利落答应的素音顿时一怔。 “我不去燕州,我要去祝融城。”得意洋洋地翘起小巧玲珑的下颌,幺朵眼神狡黠,眉眼含笑,“去祝融城找沫沫玩儿。” 闻言,素音不禁哂然。 祝融城位于雍州边沿,距离燕州不过半天行程,去那儿又和去燕州有什么差别。 但是小姑娘打着去看望那个寒精少女的名头,他还能说些什么,总不能直接拒绝。 “都已经过去快一个月,沫沫她肯定已经找到祝融城了,就是不知道他的那个情郎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去往祝融城的路上,幺朵始终挂念着寒精少女的现状。她手腕的银链上还挂着临行前对方送她的雪花结晶,随着她的动作发生碰撞,叮当作响。 越是接近此行的目的地,天气便越发炎热。 天幕是纯净得令人惊叹的湛蓝,没有一丝云朵的痕迹,烈日倾泻下大片大片刺眼的灼烫光线,落在裸\露在衣服外的肌肤上,燃起火烧火燎般的疼痛。 “这.....这鬼地方怎么这么热啊!” 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要被烤化了的幺朵拍了拍缠在自己手腕上好像已经吐魂的灵蛇小青,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崩溃。 “传言上古神战之时,天下司火之神便是陨落于此,其身虽死,神魂难宁,愈发暴虐,随着年岁日久,便将这方圆数百公里化作了飞鸟难停的火焚之地,绵延至今。” 分明还穿着长袖大袍,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可素音的额头上却不见任何汗水,两颊白皙目光清朗,似乎一点都没受到周围天气的影响。 “等到翻过眼前这座山脉,祝融城就在其山脚之下。” 幺朵恹恹地抬起头,有些绝望地看着不远处那座寸草不生的童山秃岭。烈日凌空之际,赤褐色的山体在刺目阳光的照射之下下,砂岩反射出灼灼的光芒,肉眼可见炽热的气流翻滚涌动,就像烈焰熊熊,火舌冲天。 总感觉一脚踩上去,皮都会被烫掉一层orz 此时的幺朵无比庆幸她听从了小和尚的意见,穿上了护脚的布鞋。 “这样的天气,就算是寒精也受不了吧?”娇嫩的小脸被晒得通红,幺朵艰难地攀爬着山脉,眼底满是担忧。 在还没亲身感受过祝融城天气的威力前,幺朵还对“天下炎都”这个说法没什么概念。现在她才知道,这世上有起错的名字,却没有起错的外号。 那个白衣白发,本就像是由霜雪雕琢而成的单纯少女,究竟又该如何翻越这天堑般的山岭? “阿弥陀佛。” 素音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不过他的态度业已经说明了一切。 “等到......等我找到沫沫,我一定要把她从这里拖走!敲晕了都要拖走!” 幺朵愤愤不平地赌咒发誓。 对于找到寒精少女这件事,幺朵还是有信心的,这份底气主要来源于素音。当初为了给那个路痴的寒精引路,素音曾经折了一只引路的纸鹤予她,只要对方一直随身携带着它,素音便能大概感应到她所处的位置。 赤红山脉的高度不算很高,但由于过于恶劣的天气,才爬至半山腰,幺朵就觉得头晕目眩,四肢无力。担心她因此中暑的素音将她搀到一块巨石形成的阴影下暂做歇息,自己则是在一边做起每日必要的功课。 “今年的祭祀什么时候开始来着?” “你什么破烂记性,几天前就和你说过了,不就是明天的午时嘛!” “我这不是着急吗?明天啊,明天就好,早点烧死那个可恶的妖女,我们祝融城才能过上好日子。” 并不曾注意到山上还有其他人的两个祝融城少年你一言我一语地随口交谈着,不时翻动着地面上稀松的土壤,翻出颜色鲜艳的石头便激动地扔到背后的箩筐里。他们的声音洪亮,动作轻灵,充满生机活力的模样,哪里像是在无边烈日下的暴晒之人。 “妖女?” 本无意偷听,但两个少年的嗓门实在太大,岩石后的素音和幺朵听得分明,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后,由素音出面向少年们询问。 “阿弥陀佛,两位小施主,能和贫僧说一说,这所谓的妖女是怎么回事吗?” 因为祝融城的特殊气候,生于此地的土著居民们不分男女,天生有着油亮光滑的古铜色皮肤,五官轮廓分明,高鼻深目,乍一看显得有些怪异,习惯之后又有种特殊的美感。而方才交谈的两个少年,就是典型的祝融城人长相。 另外还得再感慨一句,颜值这种威力强大的大杀器放之四海皆有奇效。素音突然从岩石后出现的时候祝融城少年们还有点戒备,但在看清他的模样后,他们两人先是一愣,接着脸颊便飘起了飞红——虽然在他们的肤色下显得不是那么清楚——支吾了一阵就开始有问必答。 “我,我知道,我来说。” 两位少年中个头稍高,表现也更为外向的那个举起手自告奋勇,“是城主的公子帮我们抓到那个妖女的!妖女的头发是白的,衣服是白的,就连眼睛都是白的,看起来就像是怪物一样!” “大祭司说了,我们城里今年的收成会那么差,就是因为妖女的缘故。她的到来激怒了祖灵,所以才会给我们降下了惩罚。” “所以明天的祭祀典礼上,大祭司就要把她烧死献祭给祖灵,好平息他的怒火,让他看到我们虔诚的心意,这样我们祝融城才可以度过这个劫难!” 早在听到白衣白发白眸这几个特征后就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幺朵也勉强从石头后面走了出来,一字一句地问道,“那个被你们抓起来的女孩,叫什么名字?” “???” 祝融城少年们面面相觑一阵,用一种费解的眼光打量着幺朵,半晌之后方才咕哝了一句,“妖女就是妖女,还问她的名字做什么?” “妖女妖女妖女,谁是妖女啊你们这群笨蛋!” 即使幺朵和寒精沫沫并没有相处多久,但两人间的感情却很是融洽,她怎么受得了对方被一口一个“妖女”地蔑称着。 “她是来你们祝融城找自己情郎的,才不是什么妖女!” “......你在开什么玩笑。” 被幺朵凶神恶煞的样子吓了一跳的少年们缩了缩脖子,好半天都没说话,直到幺朵气急之下直接把寒精此行的目的说出后,他们两个才忍不住直接反驳。 “我们祝融城的居民,嫁娶都只会选择同城之人,这是祖训,从来不曾有人违背,什么情郎,她就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嫁娶都只会选择同城之人】? 这个猝不及防的消息让幺朵和素音俱是一愣。 少顷之后,已经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事情的幺朵深深吸了一口气,四周灼烫不已的空气进入气管肺部,那温度似乎一直传达到四肢百骸,让心头都升腾起燎原的火焰。 寒精少女曾经写满憧憬和幸福的明亮眼眸仿佛还烙印在自己的记忆深处,可是如今的现实却再冷酷不过地告诉她,痴心错付便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场。 “小和尚怎么办?” 幺朵两眼发红,声音颤抖,娇小的身躯如同狂风中摇摆的脆弱火焰,说出的话语却带着砭人的寒气和杀意,“我现在,好想杀人。” 骗情还不够,现在连人家小姑娘的命都想要,渣到这种程度的男人——果然还是人道毁灭比较好。 素音不由念了句佛号,“佛家,忌杀生。” “小和尚......”得到这个公式化答复的幺朵瘪了瘪嘴,有点小委屈。 “但,从不惮惩戒恶人。” 素音眨了眨眼睛,波澜不惊地接上了下一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