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颂》 第1章 离开 “你戴着荆棘的王冠而来， 你握着正义的宝剑而来。 律师，神圣之门，又是地狱之门， 但你视一切险阻诱惑为无物。 你的格言：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 唯有客观事实才是最高的权威。” 2010年9月10日，凌晨4点 燕京，国际金融大厦38楼，会议室 万良辰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心想：“五点前应该能搞定，还可以眯一会儿。” 顺手端起还剩四分之一的咖啡，又抿了一口，这已经是今晚第三杯了。 万良辰是金城律师事务所首席合伙人洪大庆律师的助理，事实上，三年前万良辰就已经拿到了律师执业证，但碍于金城律所的利益分配机制以及自有案源不足等原因，万良辰还无法独立执业，也就只能继续为洪律师打工，因此，加班加点是常态，熬通宵更是常有的事。 或许是最近一个多月连续加班导致身心俱疲，或许是长期饮用咖啡造成身体不适，也或者刚刚天花板有只不明昆虫滴落在咖啡中的不明液体的作用，万良辰突然感到呼吸急促c心跳加快，意识也逐渐模糊，最终哐当一声，连人带电脑栽到了会议桌下面。咖啡杯也被充电线连带着跌落在地板上，旋转了几圈才停了下来。 万良辰感觉意识在消散。 自己是不是像那些英年早逝的同行一样，也要猝死了 面对死亡，他其实并没有多少害怕，更多的是无尽的遗憾。毕竟，爸妈是好不容易c拼尽全力才将他供到大学毕业，他也好不容易成为了一名执业律师 “你戴着荆棘的王冠而来，你握着正义的宝剑而来”万良辰仿佛又看到了三年前领执业证时面向国旗c手持宪法宣誓的场景。 不知道过了多久 好冷，这是死了么 万良辰艰难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带有咖啡污渍的浅灰色地毯，目光所及是一排摆放错乱的旋转椅，前方椅子腿下方躺着一个白色的咖啡杯，杯把还搭在一台黑色笔记本电脑上杯子正面镶刻着：“金城律师”四个楷体字。 “原来还活着。”万良辰确信自己晕倒在了昨晚加班的会议室地板上。 抬起手看了看时间，已经快7点了。 万良辰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咖啡杯和键盘上泼了咖啡的笔记本电脑，摁了摁开机键，发现没了反应。 万良辰回忆不起为下午竞争性谈判准备的代理方案保存成功没有，唉，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拖着还不太灵活的身体，万良辰走到会议室门口，吱的一下打开门，恰好看到清洁阿姨张姐刚走进律所。 “张姐，早。” “万律师啊，你昨晚又没回去啊睡在会议室了吗天凉了，这么拼命身体怎么受得了啊。” 万良辰冲张姐笑了笑，“没事的，张姐，我都习惯了。” 说罢，万良辰穿过前台大厅，朝办公区走去。 金城律所是燕京规模最大的律所之一，总共有律师150多人，包括11名高级合伙人，27名普通合伙人，110多名专职律师，40多个律师助理，偶尔也有在校生过来实习。 洪大庆团队除了万良辰以外，还有一个普通合伙人，袁强律师。人如其名，专业实力真的很强。万良辰名义上是洪大庆的助理，但实际上指导他执业的师父却是袁强。袁强与洪大庆不同，他是法学博士，精于专业，不喜交际，所以洪大庆的业务大多是由袁强负责的。不夸张的说，洪大庆之所以能稳坐金城所主任的位置，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袁强的辅助。 洪大庆经常外出应酬，基本都带上慕雪。慕雪是万良辰的同门师姐，知性大方，情商很高，三言两语就能与客户熟络起来，为洪大庆屡获大单立下汗马功劳。 万良辰之所以一夜未睡，就是洪大庆昨晚带慕雪外出应酬时，搞定了一个建设集团的法务总监。这个集团有一宗标的3800多万的案件，原本邀请了三家律所参加竞争性谈判，结果临时有一家退出了。经过洪大庆和慕雪的争取，得以让金城所参加明天下午的谈判会议。 电脑无法开机，其他同事还没上班，万良辰索性暂时不去操心代理方案的事情。 脑袋还有些痛，搞不清楚为何会突然晕倒，看来得抽空做个全身体检才行。 暂时不想这些，先去吃早餐。 万良辰去洗手间做了简单洗漱，就乘坐电梯，到了楼下。 “白露秋分夜，一夜凉一夜。” 白露刚过，天气转凉，天空灰蒙蒙一片，放眼望去，三两行人面带口罩匆匆走过，万良辰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金融大厦靠近王府井大街，楼下不远处有一家逍遥镇胡辣汤。 老板娘刘姐看到万良辰走进来，热情的打招呼：“来啦，今儿挺早啊，还是跟往常一样” “是的，刘姐。” “您先里边坐，马上给您送过去。” “麻烦您了。” 这家小店生意不错，万良辰经常光顾，跟刘姐比较熟络。 万良辰刚要转过身，就听到有人喊他：“师弟” 回头一看，原来是慕雪。 “师姐，你也来喝汤呀” “对呀，天儿有点冷，喝点胡辣汤暖暖，不介意一起坐吧”慕雪期待的看着万良辰。 万良辰忙拉过来一张凳子，掏出纸巾擦了擦桌面，请慕雪就坐，然后让刘姐再来一碗胡辣汤，叮嘱多放些牛肉，多加两个水煎包。 “师弟，最近有去探望徐老师么”刚坐下，慕雪就问道。 徐老师是燕大法学院的教授，是万良辰和慕雪读研时的导师。 “两个月前去过一次，最近工作忙，还没来得及去。”万良辰面带愧色。 “听说吴老师住院了，是乳腺癌，下午开完会我们一起去探望吧” 吴老师是徐老师的爱人，当年跟徐老师是同班同学，一起插过队，也是燕大的教授，几年前退休了，还住在燕大教职工小区。 “好，刚好今天是教师节” 说话间，刘姐已将两碗胡辣汤c六个水煎包送了过来。 慕雪喝了一口汤，问道：“师弟，你拿律师证也有3年了吧，有没什么规划你跟我不一样，总不能一直跟洪律师做助理吧” “嗯最近我也在思考这个事情，目前只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正想着哪天向师姐请教一下。” “说说看，什么想法，让师姐帮你参考参考”慕雪不客气的拿起一个水煎包，送到嘴边咬了一小口。 “我在考虑离开金城。”万良辰有点犹豫道。 “离开金城”慕雪抬起头，看着万良辰，等待着他的进一步解释。 “嗯，有这个打算，你也知道咱们所的机制，除非我能升为合伙人，不然没办法独立执业的，只能跟着洪律师做助理。所以，我想找一个自由一些的平台，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07年律师法修改之后，律所像雨后春笋般纷纷设立，更有一些发展势头很猛，在挤压传统律所的生存空间，而金城所还停留在过去的辉煌里沾沾自喜，我担心过不了几年，律师行业会重新洗牌，与其到那时被动离开，还不如现在早做打算。” “你说的情况我也有了解，这两年咱们所的青年律师流失很大，执委会也在商讨对策，但是短期内作出改变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毕竟涉及到个人利益。” “嗯，所以我才想着离开。”万良辰点了点头。 “你找好去处了么其实，按照你的条件去国企做法务也不错，一年也能有20万，虽然在燕京买房有点困难，但是过上比较体面的生活还是能做到的，何况，过几年还可以出来继续做律师” “还没。”万良辰喝完最后一口胡辣汤，继续道：“没考虑做法务，你知道，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做一名大律师，不会动摇的。” “没关系，需要师姐帮忙尽管开口，只要都在燕京，我们还可以经常聚聚，或许以后还可以合作呢。” “那先感谢师姐啦，只是我想换个城市c换个活法。” “”慕雪有点惊愕，她能接受万良辰辞职的选择，但对于离开燕京，她确实没有想过。 “为什么啊你在燕京不是挺好的吗”慕雪不解道。 “北漂不易啊，这几年，我看着身边的朋友一个个离开燕京，又有一些人加入北漂的行列，我看过凌晨4点环卫工人在凛冽的寒风中清扫积雪，听过同居舍友失恋后半夜的低声哭泣，经历过身无分文时差点被房东扫地出门我努力工作，就是想在燕京混出个样来，让徐老师c我爸妈他们引以为傲。可结果呢，千年帝都，终无我立足之地，而立之年，依旧一无所成啊。” 万良辰没有提昨晚昏倒在地的事情。 慕雪不知道说些什么，不由得想起了五年前那个加班到12点，一个人踩着高更鞋c沿着通惠河走回出租屋的倔强身影，此刻听到万良辰的话，眼睛不由得有些湿润。 两人走出来，朝阳刚巧破云而出，阳光射向万物，预示着又是美好的一天。 第2章 谈判 “各位，建设集团的竞争性谈判会议改到了下午4点，慕雪，你向大家介绍一下最新了解到的情况。” 上午11点，金城律所会议室，洪大庆召集袁强c慕雪c万良辰三人正在开碰头会。 “好的。” “我先简要介绍一下这家集团的背景，建设集团成立于1996年，是一家民营企业，大股东姓樊，也就是集团的董事长。集团的主营业务是工程建设c装修装饰和幕墙工程。樊董是东北人，创立建设集团之前曾在体制内待过几年，性格直爽，脾气火爆，据了解，樊董虽然整天笑呵呵的，其实没那么好对付。” “建设集团之前聘请了2家律所担任常年法律顾问，主要负责日常法律咨询和合同审核。由于他们承包的工程遍布我国多个省份，所以，建设集团还有几家经常合作的律师团队，不过主要负责诉讼或者仲裁业务。樊董这个人比较务实，凡事以结果为导向，在选择律师方面，不太看重律所规模大小以及律师的资历，只要能帮他们解决实际问题，都愿意尝试合作。相应的，如果不满意，也会立即更换。” “关于本次拟委托案件的情况是这样，建设集团在今年7月份起诉了开发商中科公司，要求支付工程款c赶工措施费等合计4100多万元，并且申请保全了中科公司财产。中科公司在收到法院送达的起诉状后，也立即提起了反诉，以建设集团存在违法分包等为由，要求建设集团支付各项违约金c费用合计3700多万元，同时也冻结了建设集团的银行账户，所以集团很重视下午的会议，樊董和其他高层都会参加。” “建设集团起诉中科公司的案件已经委托了代理律师，所以，这次我们的目标是中科公司反诉案件的代理。当然，竞争也比较激烈，参加本次谈判的律师除了我们之外，还有本诉的代理律师以及集团的常年法律顾问，据说跟集团高层都有一定关系或者利益输送。” “但就本次案件来看，我们介入的时间较晚，工作量又很大，对我们有些不利，最终结果可能不太理想。” 听完慕雪的介绍之后，洪大庆看向袁强，问道：“袁律师，你对这事儿怎么看” “那我说一下我的看法，按照慕雪刚刚的介绍，乍一看确实对我们不太有利，但仔细考虑也不尽然。” 袁律师喝了口茶，继续道：“下午参会的这两家律所，一家是本诉的代理律师，一家是集团的常年法律顾问，假如集团已经内定了代理人选，那就没必要再搞这个竞争性谈判了嘛。大家都知道，本诉和反诉由同一个团队代理比较常见，也能够从全局着眼制定诉讼策略，樊董搞了十几年工程，涉诉的案件不会少吧，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既然如此，建设集团再采取这种形式选择反诉案件的代理律师，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樊董对现有的合作律所并非十分信任，也不见得就很满意。因此来说，我们就有了和另外两家律所平等竞争的可能。” “我同意袁律师的分析。”万良辰说道，“单从起诉状和证据材料的质量来看，我们在专业上是有相对优势的。既然樊董不任人唯亲，我们就有机会。” 法律文书就像律师的脸面，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律师的专业水准和负责程度。 洪大庆点了点头，说道：“好了，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我们都要拿出最好的状态，尽人事听天命，即使这次因为其他原因没有委托我们，我们的专业素养c敬业态度也能使客户折服。所以，无论如何，务必认真对待。” 洪大庆继续道：“做律师就像打持久战，不要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良辰，你简述一下代理方案吧，大家也讨论一下。” “好的，因为这是应诉案件，我结合双方提交的证据材料，针对中科公司的诉讼请求，作了针对性分析如下你们看看是否还有补充和调整，我再完善一下。另外，关于报价，还需要洪律师定夺。” 洪律师点了一支烟，沉思片刻，说道：“慕雪，潘总那边有没有给什么方向性建议” 慕雪摇了摇头道：“他没明说，让我们看着报。”看样子这个潘总还比较谨慎。 “良辰，你说说看这个案件怎样报价比较合适”显然，袁律师又开始现场教学了。 万良辰整理了一下思绪道：“之前我们报价主要考虑以下几点，一是耗费的工作时间，二是案件的难易程度，三是我们的人员配置，四是客户的接受程度，五是我们可能承担的风险和责任。” “就本案而言，我们还要进一步考虑建筑行业的特性，国内建筑业的利润比较薄，大概在23之间，而这个案子应该是一个挂靠项目，所以建设集团在整个项目过程中获得的收益并不高，如果继续按常规方式报价势必会远超客户预 期，最终会影响客户是否选择我们。所以，我建议采取基础收费风险代理的方式，也就是前期先收一部分，之后按照帮助客户减损金额的一定比例收取风险代理费。” “嗯，良辰考虑的很周全，这样，你和慕雪商量一个合适的比例，把代理方案打印几份，争取一举拿下这个案件，进而跟建设集团建立长期合作关系。下午我和袁律师还有重要接待，你俩代表金城所去参会吧，没有问题吧”洪大庆看着这两个得意的助理道。 “保证完成任务”万良辰和慕雪异口同声答道。 “好，散会” 建设集团离金城律所大约半小时车程，万良辰在这个间隙小憩了一会。道路两旁的银杏叶正在由绿转黄，一到秋天，燕京就又变成北平了，人间天堂不过如此 万良辰和慕雪上到3楼，刚走出电梯，就看到一个穿着职业装c样貌清秀的女孩迎上来：“请问是金城所的慕律师么” “您好。”慕雪报以微笑，不留痕迹的瞥了一眼女孩的工牌，主动伸出手道：“刘经理，我是慕雪，这位是万律师。” 万良辰走上前，跟女孩打了招呼：“刘经理好。” 女孩忙道：“两位客气了，叫我小刘就好。请随我来吧。” 万良辰和慕雪跟着小刘穿过大约600平米c装饰现代的前台大堂，走进了左侧一间大会议室。 会议室大概有80平米大小，中间是一张长方形会议桌，会议桌周围摆放了三排椅子，桌子上没有铭牌，靠近门口一侧已经坐了五六个人，年龄不等，肤色暗红，穿着陈旧c随意，应该是项目人员。 投影仪已经打开，t上写着“建设集团与中科公司建设工程案件分析交流会”，看来并不是规范的竞争性谈判。 与投影方向相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行书题字，上写着：“上善若水”，看不清出自何人之手。 小刘引着二人在右侧入座，慕雪坐在右起第三个位置，万良辰紧挨着慕雪右手边坐下。 万良辰打开公文包，取出打印好的代理方案，给慕雪一份，自己留一份，其余几份放在右手边备用。 不多时，小刘又引着两人走进会议室，其中一个看上去有50来岁，戴个眼镜，穿着西装，没打领带，坐在了左侧第一个位置。另一个人，40岁左右，中等身材，短发，眼睛较有神，左手拎着手提包，与慕雪隔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万良辰和慕雪交换了一下眼神：这是同行 大概又过了十分钟，鱼贯而入四个人，为首是一个体态略胖c180左右c大概40多岁的中年男人，眼光扫了一圈在场人员，正对投影仪坐下。想必此人就是集团老板樊董了。 后边是两男一女，女的坐在了右侧第一个位置，矮个男坐在了慕雪左手边，高个男坐到万良辰右手边，路过慕雪时轻轻碰了一下慕雪的椅子。 众人坐定，樊董敲了敲桌子，道：“开始吧。” 高个男站了起来，说道：“大家好，我是集团法务总监潘俊，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来参加我们集团和中科公司建设工程案件的分析交流会，我先介绍一下到场人员这位是我们樊董c副总裁杨总这几位是负责中科项目的人员，分别是，同时，我们还邀请了三家优秀的律师团队，分别是善律师，他是集团起诉中科公司案件的代理律师。”就是戴眼镜那位。 “我们集团的法律顾问杨律师，中科项目上的事情都是杨律师在帮忙把关，也参加了很多次项目会议，对这个案件的情况应该很了解了。”杨律师就是中等身材那位。 “还有金城所的慕律师和万律师。”万良辰和慕雪站起身，向众人颔首致意。 “好，接下来，我先简单介绍一下案件的大致情况” “等一下，哪个是张大强”樊老板突然道。 第3章 发怒 万良辰昨晚梳理案件材料时，多次看到“张大强”这个名字。 张大强名义上是建设集团派驻中科项目施工现场的负责人，但并非建设集团的员工。 万良辰抬头看向对面，只见一个看起来40多岁的黝黑汉子怯怯的举了举手，“樊董我们之前在您办公室见过一次。” 樊董作回忆状，但没太想起来。 “咱俩见过我跟你有仇不” 张大强一怔，搞不懂樊董为何这样问，“没没仇。” “没仇你特么的这样坑我啊，你说我招谁惹谁了，你给我惹出来这样一个破事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这个人很简单，我只想安安静静的收点挂靠费。你特么倒好，工人工资不按时发，导致工人来闹事，弄得我垫出去1000多万，项目搞成那个熊样还有脸去起诉别人要工程款你特么的是不是财迷心窍了，敢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你特么的。” 樊董操起面前一瓶矿泉水向张大强甩了过去，张大强下意识闪躲，瓶子砸向立在墙角一米多高的花瓶。 樊董看张大强竟然敢躲，不由得再次破口大骂。 张大强连忙起身到樊董面前赔不是，并说给集团造成的损失全部由他来承担。 樊董似乎对这句话很不满意，咆哮道：“你来承担你特么的承担得起么听你丫这话我就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说着挥手一巴掌扇在了张大强左肩上。 慕雪皱了皱眉，没料到理当严肃的竞争性谈判会出现这种状况。慕雪老家苏州，父亲是苏州大学中文系教授，母亲是苏州晚报副总编，也算是书香门第。慕雪从没爆过出口，自然也不喜听到污言秽语。 “对对不起，樊董，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悔不该让我小舅子负责给工人发工资，谁知道这个白眼狼卷钱跑了，这才导致工人闹事，把工期延误了，对方也提出来很多质量问题给您添麻烦了，等我找到他，我肯定弄死这个鳖孙。” “你特么眼瞎啊，你是刚上幼儿园还是小学生啊，长没长脑子” “对不住，樊董，您打我一顿出出气都行”张大强身子弯的更低了。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们这群人，自己抽了回扣，还克扣工钱，还特么的背地里鼓动工人来集团闹事，还要不要脸你们这群坏人” 说着，樊董站起身抬腿一脚踹向张大强，这次张大强没敢躲，结结实实的踹在了左腿膝盖上，张大强一个趔趄，险些摔倒，面部有些抽搐，显然是在忍着疼痛。 樊董发泄的差不多了，扫了一眼众人，目光重新落到张大强身上，沉声：“我老樊的处事原则很简单，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有钱一起赚，有饭一起吃；九几年下海以来，哪一次不是掏心窝子跟兄弟们一起赚钱但是大家得讲规矩c讲道义，不能背后捅刀子，如果瞎唧吧乱搞，那就是逼我掏刀子。” “是是是，樊董说的对，我对天发誓，兄弟绝对没有做对不起樊董的事情。”张大强连忙赔笑道。 “行了，滚回去吧”，樊董挥了挥手，张大强一瘸一拐的回到位置上，紧接着樊董道“把你小舅子找出来，这事得给我一个说法。” 张大强连忙称是，面露狠色。 这一ar终于过去了，万良辰看了看时间，已经快5点了，今天是礼拜五，也是教师节，原打算散会之后跟慕雪一起去探望徐老师，不知道会不会耽误。 一直没说话的杨总连忙出来打圆场，“樊董消消气，想来这样的事情大家都不想看到，再生气也没用，我们这不请了专业律师了吗让他们帮忙出出主意，看这事如何处理”说着向潘俊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继续，以免再节外生枝。 潘俊清了清嗓子道：“内个儿，我们继续哈，小刘，你把中科公司的反诉状内容投影出来。” 小刘会意，反诉状呈现了出来，众人将目光看向投影。 “大家对案件情况都熟悉了吧那我就不过多介绍了。”见众人点头，潘俊继续道：“各位已经看到了，我们樊董对这个案件十分重视，今天到场的三家律所也都是我们精挑细选的，哪位律师先发言，帮集团出出主意” 竞争性谈判通常采取背对背方式单独与采购商进行磋商，以免泄露分析思路和费用低价，这次显然是要现场轮流报告了。 慕雪轻轻摇了摇头，万良辰会意。在不知对手底细时，先让别人发言为宜，既可以了解对手的准备情况，也可以借机试探樊董和在场人员的态度和关注点，以便适时调整分析策略，进而有针对性的抓住客户痛点。 潘俊看没人主动发言，就说道：“善律师先讲吧，您对案 件情况了解更多一些。” 潘俊未透露过这次的谈判方式以及发言顺序。万良辰揣测潘俊并非好心帮助他们，而是本能的认为善律师作为本诉代理律师，必定对案情更加了解，分析意见也更到位。 洪大庆曾在万良辰入职时告诫过他，不要过于相信当事人，要时刻对当事人的言行保持警惕，不要听他们说了什么，重点看做了什么。 善律师扶了扶眼眶，不客气的说道：“那我就先说一说，中科公司提了4项诉讼请求，我认为最重要的是第3项，光这一项就涉及到2400多万，我就先从这个谈一谈我的看法。” “这2400多万，是中科公司委托第三方施工产生的费用，用一句通俗的话讲，叫周瑜打黄盖。” 周瑜打黄盖这是周瑜为了欺骗曹操联手黄盖演的一出苦肉计，他是想说这2400万是虚构出来的 善律师继续道：“什么意思呢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嘛，大家看哈，他这个委托第三方的行为发生在建设集团退场之后，那么中科公司委托第三方施工花了多少费用，是他们之间的事情，跟我们集团有什么关系呢所以，我提出几点思路，供大家参考：一是这个费用跟集团无关，让集团承担是不合理的；二是中科公司具有国资成分，工程发包应当经过招投标程序，否则合同就是无效；三中科公司和第三方签的合同是维修c升级工程合同，然而整个项目总价才4000万，这个合同金额就高达2400万，是否存在虚高存不存在国有资产流失四是项目委托过程中是否存在收受回扣行为我们可以向有关部门检举。然后就是” “善律师，我打断一下”樊总突然插嘴道，“中科公司提交的证据材料你看了么” “我们周三才拿到材料，对方交了4000多页证据，还没来得及看，但是反诉状和证据目录我都看了。”善律师有些心虚，又扶了扶眼眶。 樊董显然有些生气，“和颜悦色”的看着善律师道，“善律师，我觉得你作为本诉案件的代理律师，是不是应该对案件更上心才对啊，来参加会议，必要的功课还是要做的” 樊董沉声道：“法院是靠嘴讲道理的地方吗虽然我不是律师，也没上过法庭，但我也是体制内出来的，经历多了，也能闹明白，打官司打什么打的是证据，讲的是事实，不是你觉得合理不合理。我和杨总可以说不合理，张大强这傻x也可以说不合理，但你是专业律师，再这样讲就说不过去了。” “是是是，不好意思，这周事情多” “还有，他们合同有没有效跟咱们这个案件有什么关系你去搞别人，对方会不会回头来搞你你看看咱们提的诉讼请求，竟然有4100多万，这里边有多少水分要不是乱主张，对方还会提反诉” 律师，很多人认为这是光鲜亮丽的职业，然而，毕竟还是乙方。动辄一小时数万的豪气c当事人上门求着送业务的名场面，只能从影视剧里看到吧。如果不认真对待，只想拼资历c靠关系，甚至倚老卖老，碰到樊董这种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创业者，分分钟被打脸。 潘俊有些尴尬，不再理善律师，看向慕雪道：“接下来请金城所发表意见吧。” 慕雪微微一笑道：“大家好，我是金城律所的慕律师，这位是万律师，我俩都是燕京大学研究生毕业，因为我们所主任洪律师下午有重要接待，无法参加这次会议，我代洪律师表示歉意。” “我们很赞同樊董的理念，打官司要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接下来请万律师代表我们团队就这个案件发表分析意见。” 其实律师的竞争对手几乎不会是同一个律所的同事，往往是其他律所共同争夺同一个或某一类案件的同行。慕雪表面上看似在讨好樊董，实质上有暗踩善律师之意。当然，善律师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也不至于反感慕雪的小心思。 万良辰正准备开口，樊董突然道：“两位还很年轻嘛” 年轻，是任何一个女性，特别是慕雪这样貌美的女性，都想得到的夸赞。但是这俩字从当事人口中说出来并不是什么好词汇，意味着当事人在质疑你的专业性。这也是大多数人在刚走出校门面对客户时，都会碰到的质疑，其破解难度堪比女朋友问“我和你妈掉水里，你先救谁” t一be一rn一tt一be，that039saesti一n 第4章 专业 慕雪气定神闲的将滑落到胸前的头发撩到肩后，笑着说道：“樊董，瞧您说的，我和万律师为了给贵集团提供法律服务，都已经悄悄准备了快30年了呢。” 话音刚落，樊董哈哈大笑，“没想到慕律师不但人长得美，还很幽默啊。” “樊董谬赞了，希望我们的专业也能得到您的认可。” 万良辰看气氛差不多了，就开口道：“樊董，各位同事，各位同行，我们团队昨晚刚拿到这个案件的材料，经过分析讨论，我们根据相关法律法规，结合掌握的证据材料，提出如下分析意见” 万良辰借由开场白，巧妙的点出自己拿到材料的时间远晚于善律师，而且接下来的分析并非泛泛而谈，而是与慕雪提到的“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相呼应。两个人多年合作下来的默契可见一斑。 万良辰朗声道：“各位可以看到，中科公司提出了四项诉求，分别是违法分包的违约金1000多万，主要管理人员与投标不一致的违约金80多万，委托第三方施工产生的费用2400多万，以及各类罚款120多万。我们认为，本案的关键点恰好是金额最少的第二项诉求，人员不一致将影响是否存在违法分包行为的认定，中科公司是否以违法发包为由进行清场将影响其委托第三方施工产生费用的负担。所以，我先从第二项诉求展开分析。” 法律行业的行话，被称为“法言法语”，但也应“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刚走出校门的法科生往往忽视听众的文化水平c知识背景和社会经验等实际情况，一概展现“法言法语”，自以为很专业，殊不知此举会导致客户不知律师在讲些什么。所以，碰到对法律知之甚少的客户，应在表意精确的前提下尽量通俗易懂，而针对樊董这样的“老江湖”，则应提高语言表达的专业程度，表述清晰，直指要点，否则容易让客户觉得律师不够专业。 “关于主要管理人员与投标人员不符的问题。我们认为，根据双方签订于2007年9月12日的合同文件第427条约定，项目经理已经变更成了张大强，张大强的职责和权限与投标文件关于项目经理的描述是一致的，详见证据第584页。投标日期与合同文件签署日期间隔达5个月，与项目开工日期间隔长达8个月，那么，张大强以外的现场人员与投标人员不一致的情况就可以进行合理解释，比如说工作变动。另外，从中科公司提交的人员通讯录c会议纪要等材料可知，中科公司对于现场主要管理人员与投标文件不一致的情况是明知的c默认的，整个项目过程中也未提出任何异议或主张。” 樊董c杨总等人频频点头表示认可，万良辰见状继续道：“关于非法转包以及违法分包的问题，我们认为因此，中科公司主张贵集团承担非法转包以及违法分包违约金的诉求得到人民法院支持的可能性较小，当然，我们也建议尽可能收集可以证明集团对涉案工程的施工活动进行组织管理的证据。” “贵集团应否承担第三方施工的费用，应从贵集团退场原因c方式和双方关于第三方施工费用的约定进行分析，证据第1003页的内部会议纪要并未提到终止贵集团施工的原因，也未提到贵集团的责任从证据第1006页会议纪要可知，贵集团退场是双方协商一致的结果，并非中科公司依据法律规定或合同约定行使合同解除权上述会议纪要隐含了双方互不追究彼此责任的精神，贵集团退场后中科公司从未主张过任何权益。因此，中科公司委托第三方施工的费用应按照双方一贯约定由其自行承担。” “最后，中科公司与贵集团均为法律地位平等的市场主体，其虽作为涉案工程的发包方，并不具有行政执法部门的职能，无权对贵集团进行罚款，即使中科公司进一步主张该“罚款”系违约金性质，但“罚款”金额畸高，贵集团也可以申请调整。” 会议室回荡着万良辰抑扬顿挫的声音，其控场水平不愧是全国政法院校模拟法庭的总冠军。万良辰发言结束，其他人还沉浸在刚刚的氛围里，慕雪也被万良辰的精彩表现所感染。 啪c啪c啪，樊董带头鼓掌，称赞道：“万律师分析的很专业，论述也很详实，慕律师，你们团队不但颜值高，业务能力也很突出嘛” 慕雪回过神来，连忙说道：“不敢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希望能有机会和贵集团合作” 潘俊不失时机的道：“金城所是燕京的大律所，我们就以这个案件为契机，加深了解，合作共赢” 善律师脸色更挂不住了，悄悄在笔记本上记下来万良辰和慕雪的名字。 “杨律师，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樊董看向右手边的杨律师。 “那我就说几句，我对这个案件情况算是比较了解了，整体上我赞同金城所 万律师的分析意见，我也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不过，中科公司有国资背景，我们是不是也要充分考虑法官的自由裁量权是不是需要适当的跟法官保持畅通沟通” 杨律师说的比较隐晦，但聪明人一听就知道这是在说要主动跟法官勾兑的意思。据潘俊透露，这位杨律师2004年从燕京中院辞职之后做的律师，其言外之意，不难理解。 不过，令万良辰意外的是，樊董没等杨律师说完，就摆摆手让杨律师停下，说道：“杨律师啊，你的意思我清楚，但今时不同往日，之前几单案子你也去尝试过，结果呢，什么都没送出去嘛，现在谁还敢为了蝇头小利葬送自己的前程你能给他们多少好处不要把案子胜诉的希望寄托在这些没影的事情上。” 杨律师一脸尴尬，没再言语。 “好，感谢几位律师的专业意见，其他人有没有什么意见或想法” 潘俊看向其他人，见没人搭话，边说道：“那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祝大家周末愉快” 樊董和其他人陆续走出会议室 万良辰和慕雪收拾完材料，刚站起身，杨总就走过来道：“这个案件就拜托两位了，下周一我们再沟通签约的事情” 第5章 恩师 “良辰，醒醒” 万良辰挣开眼，发现慕雪已经将车停在了路边，熄了火。 万良辰看了看时间，已经快7点半了，燕京的晚高峰，真堵。 慕雪从后座拿出一束郁金香，让万良辰捧着，想来是在路上买的。 两人刚要进教师小区大门，就看到徐老师搀着吴老师徐徐走出。 万良辰和慕雪连忙快走上前，“徐老师，你们怎么下来了” 徐老师道：“你们吴老师觉得屋里闷，就催我下来走走，实际上啊，她是算着你们快到了。” “吴老师，您冷不冷呀，我搀着您”慕雪走上前替徐老师搀着吴老师。 万良辰捧着花和徐老师跟在后边。 燕大的夜很美，昏黄的路灯下，三三两两的行人，或牵着手，或推着自行车，时而放声高歌，时而哈哈大笑，吓的树枝上的猫头鹰都飞走了 万良辰每每迷茫时，都会回到母校，看看熟悉的教学楼c曲折的小路c虫鸣c花香，追忆挥洒激情的青葱岁月。繁华的都市让人浮躁，唯有校园才能安抚人心。 不知慕雪在跟吴老师说些什么，引得她咯咯直笑。 徐老师也一扫眉间愁云，似自顾自的说道： “我跟你吴老师相识40载，结婚30年，即是夫妻，也是伙伴，一起熬过了艰难的岁月，吵吵闹闹大半辈子，之前总说此生最浪漫的事就是和她一起慢慢变老，当她突然病倒的时候，我感觉整个世界像坍塌了一般。唉，真想时光慢一点” 万良辰在一旁走着，没有插话。任凭自己在法庭上巧舌如簧，也不知用何种言语去劝恩师坦然接受爱人受病痛折磨。几十年的时光早已令两人血水相容，既不知如何劝慰，不如静默相陪。 “吴老师不愿意住院，也不想做切割手术，她说，她要身躯完整的离开这个世界，就像我和她初相遇时那般，这样我对她的记忆才不会残缺。”说着徐老师眼眶有些红润。 吴老师似乎听到了徐老师的话，回过头来对万良辰道：“良辰，你别听他瞎说。” 又对徐老师打趣道：“徐大教授，良辰和慕雪好不容易过来看我们，把气氛搞那么伤感干什么哦” 吴老师是上海人，有着上海女子特有的娇柔c冷静，也有坚强。 说话间，四人已走到了未名湖畔，吴老师有些累了，找了个湖边长椅和慕雪坐下。 徐老师和万良辰站在边上，眺望着博雅塔。 “良辰，一眨眼你都毕业五年了。我还记得你读书那会儿，经常到这湖边背法条。呵呵，别人都背英语单词，争着抢着出国留学，你倒好，最终和你师姐一样，选择做了律师。” “是啊，时光如流水，您和吴老师白发也增多了。” “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不赞成你做律师么” “之前确实不太懂，不过经过这几年，慢慢明白您的苦心了。”万良辰道。 “说说看，你现在什么体会” “概括来讲，选择做律师，其实是选择了一种生活方式。” 徐老师点了点头，“这个世界变化太快，市场经济大潮裹挟着每一个人，人们总是习惯于在正确和容易之间做选择，而律师这个职业注定会面临更多的诱惑，有人动摇，也有人在坚守，有人不忘初心，也有人沦为唯利是图的讼棍。” 万良辰的思绪又回到了八年前那个满天星辰的夜晚 彼时，大多数农村人对律师这个职业没有一点概念。 “当律师咋能有当法官好呢” “你们不懂。律师是很高尚的职业。” “律师是干啥的” “为当事人说话的。” “你去当律师，那不是和法院唱反调吗” “那可不是。”万良辰提高了嗓音，“我们是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 家人还是不懂。 万良辰想了想道：“就是实事求是。不管你犯了啥事儿，都有法律来评判。真没犯事儿，也不能冤枉人。” 万良辰道：“虽然这几年过得不尽如人意，但老师的教诲一直铭记在心，依然初心不改。” “良辰现在可厉害了呢”，慕雪笑吟吟的插嘴道：“下午我和他去参加一个竞争性谈判，他还吊打了另外两个律师。” “哦，快说说”吴老师有些好奇，催着慕雪讲给她听。 “今天下午啊”慕雪眉飞色舞的向吴老师讲了会上的情况。 徐老师听完后沉思道：“你是说最 后那个律师称赞了你们专业” “对啊，我和良辰也是第一次碰到在这种场合里有其他同行如此称赞。有什么不对吗”慕雪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有点不太正常。你们想一下，你们这三波律师是什么关系” 万良辰和慕雪对视一眼，“竞争关系啊” “对，既然是竞争关系，这个案件标的又不算小，他凭什么抬举你们呢” 万良辰反应很快，顺着徐老师的思路分析道：“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他自知不如，想主动放弃这个案件的代理权，同时做一个顺水人情；另一种就是他其实在说自己的分析和我们是一样的，表示自己也很专业，至少没在樊董面前失分，还让你们觉得自己赚了便宜。” 慕雪道：“第一种可能性不大，任何律师都不会放弃这样的业务机会，看来这个杨律师没那么啊。” “另外，他之前做过法官，应当知道在那个场合暗示勾兑办案法官是不恰当的，但为什么还要提出来呢”徐老师继续道。 万良辰明白了，杨律师其实是在攻击他们代理方案的薄弱点，虽然樊董当时对杨律师的想法有些不置可否，但是，如果在专业分析基础上，再加上跟法院的顺畅沟通，毫无疑问会给案件的胜诉增大一些砝码，樊董是典型的商人思维，不会放过一丝胜诉的可能。 “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这个案件最终能否委托你们尚不可知啊。”徐老师感叹道。 “徐大教授，也别给孩纸们泼冷水啊，那个杨总不是说下周一签约嘛，到时不就知道了。”吴老师看万良辰和慕雪有些低落，连忙道。 徐老师道：“对对对，你们尽力了就好，我们不谈工作，不谈工作。” “你有这个功夫啊，还不如关心一下他俩的感情问题。”吴老师白了徐老师一眼道。 慕雪比万良辰大一岁，再过三个多月也快30岁生日了，每次慕雪来探望徐老师，吴老师都会问她感情有没有进展。 吴老师继续道：“良辰，小雪，我看你俩挺般配的啊，当年你俩在学校时，很多老师都觉得你们是一对金童玉女，这毕业之后一起搭档那么久，就没有碰撞出感情的火花” 慕雪本科就读华东政法，后来保送到了燕京大学。万良辰第一次见到慕雪时，就被她深深吸引，但未敢轻易表白。 慕雪毕业典礼那晚，徐老师c吴老师和一众弟子聚餐，餐桌上吴老师乱点鸳鸯谱，结果，慕雪给婉拒了，“良辰好不容易从农村考入燕大，还是把时间精力多放在学业上吧，工作之后优秀的女孩子还不任他挑选啊”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万良辰可能被这句话里“农村”二字伤了自尊，毕业之后也搞不清楚慕雪对他的态度，二人虽然工作接触较多，但都没有再进一步的举动。 万良辰和慕雪互看一眼，都不知怎么接好，但听徐老师道：“我说吴教授，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行不行当年要不是因为你提前戳破了窗户纸，说不定他俩都已经在一起了” “良辰在考虑辞职，说是要离开燕京”慕雪突然道。 徐老师和吴老师吃惊道：“干嘛要辞职还要离开燕京”说着看了看慕雪，慕雪一脸黑线，心想真跟我没关系啊 万良辰看慕雪如此“善解人意”，就将早上的说辞复述了一遍。 徐老师有些沉默，吴老师示意慕雪搀起她，站起身，准备往回走。 “想好去哪了”徐老师道。 万良辰摇了摇头，道：“暂时还没想好，也想听一听您的建议。” “你对深都有了解吗”徐老师问道。 “深都”万良辰摇了摇头，“了解不多。”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这句话不只是在说长相或性格。更是在说，一个人在不同的环境中，取得的成就是不一样的。我觉得，你可以去深都试试。” “为什么是深都呢也可以去魔都啊”慕雪不解的问道。 “你们还记得李斯的仓鼠论吧” “记得”万良辰道，“李斯年轻时说过这么一句话：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 徐老师继续道：“大丈夫于人世间，有两个问题必须问问自己：活着时怎样站着死去时怎样躺着如果李斯留在上蔡郡，他将注定一事无成。他将被胡乱埋葬在某个乱坟堆里，他的名字只会被他的儿女们偶尔提起，而等到他的儿女们也死去了，他的肉体也早已在棺椁里腐朽烂透，他的名字也将不会被世间的任何一个人所记起。到那时，上天入地，也找不到半点李斯曾存在过的痕迹” “很多人都会自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我活了这么多年，都活了些什么看看自己身边，尽多是庸庸碌碌之徒。难道我也要和他们一样，朝生暮死，无声无息深都，是我当年想去而未能如愿的地方，我觉得那里更适合你。” 万良辰 似乎明白了徐老师的深意 此时，一阵风吹过，一片银杏叶正随风飘摇 第6章 华袍 “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 这是张爱玲18岁创作散文天才梦里的句子。 万良辰和慕雪从燕大出来时，已将近9点半了，但路上车辆仍未见少，行人似乎多了起来。 “咕噜噜”，肚子不约而同的叫了起来。二人这次意识到晚饭还没吃，慕雪提议去吃烧烤。 车从中关村大街右转驶入海淀南路，找到一家烧烤店，慕雪将车停好，二人走进店里。 或许因为是周五，这个点了人依旧不少，刚巧靠窗的客人刚埋完单，服务员就指引二人入了座。 万良辰看着窗外车如流水，窗内人声鼎沸，发觉更饿了。 “不行了c不行了，饿死我了” 万良辰拿过菜单飞快的勾勾画画，然后递给慕雪，“师姐，你看有没有补充” 慕雪看了一遍道，“都是我喜欢吃的。” 于是万良辰喊来服务员下了单。 不一会儿，服务员上来了羊肉串，辣和不辣各5串，万良辰递给慕雪一串。 “嗯，还是熟悉的味道”慕雪赞叹到。 菜陆陆续续的上来，两人不顾形象的大快朵颐，但论吃相，完全不顾及一丝律师形象。 “来，干杯”二人碰了一下杯，一饮而尽。 “良辰，你周末什么安排” “嗯明天想休息一下，周日晚上去看德云社演出，是他们复演第一天，也是第一届钢丝节。” “钢丝节哈哈，老郭真会取名字啊，即是“刚”字的谐音，也在暗喻行走江湖，艰险程度恰如踩钢丝，一着不慎都可能满盘皆输吧。”慕雪笑道。 “应该是，他们那个事情疑点挺多的，真是捏了一把汗，还好郭老师急流勇退，加上仍有两家媒体一如既往的支持他们，不然恐怕很难度过这一关。”万良辰一脸担忧的说道。 “嗯，至刚则折，触犯了既得利益者的逆鳞，遭到打压也是必然。其实，跟我们这个行业差不多，凡事小心谨慎总没错。”慕雪道。 “对了，我这有两张票，朋友送的，位置还不错，要不一起去吧” “周日是12号对吧没问题，不过那天我的车得送去4s店保养，你可得接我哦”慕雪向万良辰眨了眨眼睛道。 “好啊，那就这样说定了。唔这个生蚝很鲜嫩，大补哦，师姐尝尝”说着夹了一个烤生蚝递给慕雪。 与美味相伴的时光过得飞快 一小时后 “好满足呀不要了不要了。”慕雪摆摆手，表示要结束战斗。 万良辰举起杯，“来，干了杯中酒，再吃是小狗” 慕雪白了万良辰一眼道：“干” 喝了酒之后的车速有点快，慕雪将万良辰送到楼下时刚过12点。 “师姐，注意安全，晚安” “良辰，生日快乐” 慕雪从后视镜看到万良辰还站在原地，似在目送自己，心道：“真是个傻子” 万良辰住在传媒大学地铁站附近，对面就是传媒大学校园。 缓步走进小区，看门的保安已经开始犯困。万良辰乘坐电梯上了9楼，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住的是一室一厅，大约40平米，是前年12月份搬过来的，那时候房租还不算很贵，听说今年已经涨到4800一个月了。 万良辰随手将外套扔在了沙发上，烧了半壶水，趁这个间隙，冲凉去了。 等洗漱完毕，已经12点半，万良辰看到慕雪发来的消息，说是已经到家了。 于是拉了卧室窗帘，调好闹钟，躺到床上，昏昏睡去。 早上7点半，闹钟准时响起。 万良辰拉开窗帘，让阳光洒了进来，对面传媒大学校园里已有家长陪同学生拎着大包小包行李在走动了。对了，这两天好像是大一新生报到的日子。 简单吃了早餐，正准备拿起还未看完的流血的仕途，就接到妹妹打来的电话，“哥，生日快乐嘻嘻”。 万良辰的妹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万泠曦，今年刚大二，在华南师范读中文。 “我的亲妹妹，你终于想起哥哥了” “不好意思嘛，这两天新生报到，我作为师姐要迎新嘛”万泠曦解释道。 “是哦，你也是要做师姐的人了。” “嘻嘻，我先不说啦，今天也很忙呢，我们要去火车站接人啦，拜拜咯”万泠曦飞快的挂了电话。 万良辰摇了摇头，“这丫头” 临近中午，慕雪打来电话。 “喂，良辰” “嗯，怎么了师姐” “今晚有没有安排，一起去唱k吧还有几个所里的同事。” “今晚我想”万良辰还没说完，就被慕雪打断道：“就这么定了哈，六点到，等会儿我把地址发给你，拜拜”显然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慕雪发来的地址不太远，是一家近期火起来的ktv，凭借复古的装修风格和走心的服务理念，加上提供免费自助餐，吸引了一批又一批文艺青年光顾 万良辰刚走进唱k区，就听到一间包房传来撕心裂肺的歌声：“爱情不是你想卖想买就能卖” 万庆良摇了摇头，爱情买卖的走红，又一次掀起了“网络歌曲”这一热门话题，大家纷纷讨论这首歌为何而红，是好是坏，网络音乐是否会冲击传统乐坛不得而知。 万良辰找到7号包房，推门而入。房间里已有七八个男女，其中一个是律所前台马小玲，其余几位基本上都认识，只是没看到慕雪的身影。 万良辰跟众人打了招呼，挨着马小玲坐下。 马小玲跟万良辰同一个县，两年前来到金诚所做前台，年底所里帮律师购买车票时，马小玲发现跟万良辰是老乡，就主动加了万良辰的qq，去年春节两人还坐同一辆车回的老家，所以自然熟络一些。 “辰哥，你想吃些什么”马小玲问道。 万良辰看了看价目表，额，不便宜，就随便点了一些。 正聊着，慕雪推门走进来，后面跟着进来了一个胖子。 “嘿，小辰哥，有年头儿没见了哈”说着大咧咧的坐在了万良辰旁边，用右手捶了一下万良辰。 “胖子，手劲见长啊，下手还是这么没轻没重的，话说这些年你死哪去了啊，连个消息都不留给哥，哥还以为你被外星人劫持了呢” 胖子名叫姜超，万良辰的大学室友，他俩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比万良辰晚了三个小时，所以胖子很不服气，一直只喊“小辰哥”而不是“辰哥”。大学毕业之后，胖子考上了燕京中院的书记员，过了三年，因为运气好就做了助理审判员，成了燕京最年轻的法官。当时胖子春风得意，觉得燕京都在自己脚下，只是三年前突然消失了，万良辰还以为他犯什么事被控制起来了。 “别老哥c哥的，你就比我早了3个小时好不好” “早一分钟都是你哥，这辈子你都赖不掉，哈哈话说你怎么在这”虽然二人很久不见，但深入骨子里的感情，根本不需要花一秒钟再去适应。 “他呀，是我在路边捡的”，慕雪开玩笑道，“我刚刚在门口，看着有个胖子很眼熟，正纳闷是谁呢，他就跑过来跟我打招呼，我这才想起来原来是姜超，他听说你在这，就过来咯” “嘿嘿，我也没想到能跟慕姐姐偶遇”胖子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道。 “相逢即是有缘，今天我们不醉不归”慕雪道。 “来来来，赶紧点歌” “给我找一下北京一夜” “我点一首下个路口见” “我点一首花田错” “情歌王”一男生喊道 这几个女生，个个是麦霸，而男生在美女面前自然也勇于表现，不甘落后。 首先开唱的是慕雪： “一nenight北京 我留下许多情 不管你爱与不爱 都是历史的尘埃” 一开口就博得众人的喝彩。 一首接着一首，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万良辰和姜超坐着没动，想必众人看到好兄弟许久未见，自然有很多话要说，也就没搭理他们。 姜超知道万良辰在等他开口，于是道：“3年前，我们家破产了” “破产了是因为次贷危机” “嗯，你也知道，我们家是做房地产开发的，我爸他们集团2004年引进了战略投资，之后疯狂扩张，但是到06年就撑不住了，07年就被人申请了破产” “公司破产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啊，你怎么会”怎么会杳无音信，万良辰没说完，但姜超知道他意思。 “其实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后来我想了好久，应该跟一个案件有关。” “案子你该不会收了” “怎么可能，我从来不干这种突破底线的事情。” “那是什么情况”万良辰疑惑道。 “那个案件，原告代理律师找过我几次，想让我支持他们的诉求，但是他们的证据确实不充分，我也不可能枉法裁判嘛，之后他找了其他人想跟我沟通，也都被我拒绝了。” “之后呢” “有一天，院领导找到我，给我看 了几张照片，说有人投诉我。” “照片上是什么” “一个女孩子，趴在我身上”万良辰明显感觉到姜超有些气愤。 只听姜超继续道：“那是一个周五，我跟几个朋友聚会，吃完饭有人提议去唱歌，我也没想多就跟着去了，后来不知道谁带过来的女孩子，坐到我旁边，她喝了很多酒，或许是醉了，就倒在了我身上，顺势搂着我脖子，我知道这样肯定会犯错误啊，就赶紧把那女孩推开，慌乱中就就摸到了那里结果整个过程就被人拍了照，成了我酒性大发c乘人之危猥亵少女的证据” “后来我偷摸打听了一下，他们都说不认识那个女孩，还以为是我带去的，艹，我上哪说理去” 万良辰心道：“这明显是被人做局了啊。” “然后，我就辞职了，感觉很丢脸，也就没跟你们讲。”说着，将杯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 “花田里犯了错，拥抱，变成了煎熬”一个男生在唱王力宏的花田错。 万良辰不知道怎么安慰姜超，拍了拍他肩膀道：“离开也好，天高任鸟飞” “你丫才是鸟”说着又要一拳捶过来，万良辰连忙躲开。 “一首朋友，送给在座的兄弟姐妹”这时马小玲拿起了麦，唱道： “朋友一生一起走 那些日子不再有 一句话一辈子 一生情一杯酒” 众人似是受到感染，都跟着伴奏齐声哼唱 却不见，姜超扭过头，擦了擦滑落的眼泪。 第7章 诗外 “汝果欲学诗，工夫在诗外。”这是大诗人陆游给他的一个儿子传授写诗的经验时写的一首诗中的一句。 中午醒来后，万良辰轻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已经记不清昨晚究竟喝了多少酒，也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见到胖子固然惊喜，但万良辰并无多喝酒的打算。直到慕雪拿出蛋糕，众人唱起“生日歌”时，一醉方休似乎成了必然。 万良辰并不寂寞，但时常感受孤独。其实大多数律师的灵魂都是孤寂的，即使深处人堆也是一样。 万良辰一直觉得自己私底下跟德云班主郭老师是一样的人，特别无趣c乏味，喜欢待在房间里看书c写字c听音乐，没有别的爱好，不抽烟，不烫头，只是偶尔喝点酒。如果不做律师，或许最大的可能是做个文人，虽然颜如玉c黄金屋估计遇不到，但能透过纸张与作者灵魂对话，或者将心中事写下来，倒也是一间快乐的事情。 翻身下床，只见餐桌上放着一瓶酸奶和几片面包，似乎有人为他准备好了这一切，只是，桌上并没有写着baba的便签纸，手机也没有看到留言。 万良辰看了看周围，发现客厅墙壁上挂着的照片似乎被人动过，昨晚穿的鞋子也安安静静的躺在鞋架上 一切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万良辰在失去意识之前，分明看到胖子已经烂醉如泥。 那这一切，究竟是慕雪还是马小玲，亦或者是其他人 既然找不到答案，索性暂时不想这些 燕京城就像一个大棋盘。 在老城二环内，有着600多年历史的故宫定格了燕京城的面貌，左右对称，街道都是四方形，棋盘状的道路凸显着封建帝王至高无上的权威，燕京城整体层次分明，布局整齐，是世界古代城市规划史上独一无二的杰作。 德云社复演定在北京德云社剧场，位于天坛西侧，刚好在燕京城中轴线上。 万良辰乘坐地铁到四惠东站，给慕雪打了两通电话，显示无人接听。 过了十分钟，慕雪打回电话，“不好意思啊，良辰，刚刚在冲凉，你稍等我一下，马上下来。” 慕雪出现在万良辰面前时，已过去了半小时，女生出门呃的确很复杂，万良辰似有明悟。 只见慕雪身穿灰调松木绿薄款毛衣，披着卡其色外套，一袭薄荷绿色长裙遮挡住紧致的小腿，更加凸显出皮肤雪白。 眉毛明显而自然，没描眼线，樱桃小口上涂着淡红色的口红，与白皙的脸相映成辉。 长发扎起，带了一款水晶耳钉，右手戴了一条简洁的玫瑰金手链，脚穿4c跟蛇皮包踝靴，拎着与裙子相近色的手包。 迎着最后一抹夕阳走来，使她的脸一半明亮一半阴影，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女一般。 万良辰情不自禁的夸赞道：“师姐，你今天看起来好美哦这一身儿也太衬你了” 慕雪笑靥如花，“夸张了，一把年纪了，那里还好看” 万良辰继续道：“师姐太谦虚了，你要承认自己的美，今天真的很特别，嗯和往常的感觉不太一样。” 万良辰自问并非那种喜欢使用糖衣炮弹哄女孩子开心的人，这只不过是“以事实为依据”的职业操守的自然流露罢了。 “好啦，就你会贫，想想先去吃点什么晚上应该要很晚才结束吧” “我知道剧场附近新开了一家简餐，很不错，带你去尝尝” 慕雪指着窗外对万良辰道：“良辰，你看那两个人是不是杨总和那个杨律师” 当万良辰转过身看向窗外时，只见一男一女并肩西行，径直走进了某酒店，二人侧脸一晃而过，竟没瞧太真切。 于是耸耸肩道：“或许是吧” “我想要一桶爆米花”慕雪道。 万良辰愣了愣，心道“爆米花好像是看电影的装备吧，边听相声，边吃爆米花，这场景倒也挺可乐的。” “怎么，我们尊敬的万大状连一桶爆米花都不舍得买么”慕雪佯怒道。 万良辰拗不过，跑进旁边电影院买了一桶爆米花，结果服务员还送了两杯可乐，这下可就真的可乐了。 刚回到慕雪身边，恰好一男子驾驶着一辆宝马快速驶过，激起路边的积水，险些溅到慕雪身上。坐在副驾驶座带着墨镜的女人回头看了看，并没有要停下道歉的意思。 观众很多，还没到入场时间，剧场外就已经排起了长龙，可见民间对德云社复演抱有很大期待。 “站这c站这”有三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跑过来，站在了慕雪前边 。显然无视了二人的存在，其中一个女孩子抱着一束花，有红玫瑰c桔梗和康乃馨，想必是郭老师的粉丝。 慕雪拍了拍抱花女孩的肩膀，那女孩转过身来，慕雪问道：“这位美女，咱们认识吗” 女孩道：“不不认识啊” 慕雪嫣然一笑：“既然不认识，请问为什么插我们队呢” 女孩脸一红，道了声不好意思，然后拉着两个同伴站到了万良辰和慕雪后面。 “不就插个队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少见多怪”其中一个女生嘀咕道。 “嘘，毕竟是我们不对。”是那个女孩的声音。 万良辰听她吐语如珠，声音又是柔和又是清脆，动听之极，不禁向她细望了几眼，见她神态天真，年纪虽小，却也容色清丽c气度高雅。忍不住私下将其与慕雪相比较，慕雪更显成熟和妩媚，极具职场女性特有的魅力，旋即想起昨晚之事，又不禁暗自摇头。 某酒店内。 “有什么事就不能电话说吗，干嘛非要来酒店” “主要是想你了嘛” 如果万良辰和慕雪在这里，自然能听出这二人是谁。 “哎呀，你别碰我，先说是不是那个案件的事这次我可帮不了你” “别着急嘛，日后再说” “真讨厌” 十分钟后 男人有些气喘吁吁，女子白了他一样，独自靠在床头，点了一根烟道：“樊董已经交代了，让我代表集团和金城所商议签约，你这又是何必呢，都已经拿下常年法律顾问了，手上也有十多单案件在做，见好就收不好么” “这不是准备晋升高级合伙人嘛，加上这个案件就稳妥了，再者说，我收到律师费，还能亏待你不成”说着向女子靠过去。 “我才不稀罕，我感觉樊董已经怀疑我了。” “就这一次，没问题的。” “金城所的方案我发给你，你在他们基础上提升一下，记得要比他们论述细致，装订精美，报价低一些，明天一早拿给我，其他的事情我来办” “还是杨总有办法” “少贫嘴，赶紧再来一次，待会儿我老公该回家了” 位置在第三排，正中间。 进场之前，慕雪又买了两瓶矿泉水。 落座不多时，好戏终于开罗了，闹哄哄的观众区稍稍安静了一些。 “各位来宾，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欢迎您来到北京德云社观看今天的相声大会，今天呢，是我们北京德云社重新开张后的首场演出，希望您一如既往的支持北京德云社，支持中国传统文化，也希望我们今晚的演出能陪伴您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接下来是开场小唱发四喜” 鼓声响起，一众演员陆续入场亮相。 锣鼓声c叫好声c口哨声c吁呼声，声声入耳，连绵不断 那三个女孩子好巧不巧地坐在第二排，见郭老师上台，连忙将鲜花送了过去。 “年轻真好”慕雪感叹道。 万良辰转过头，灯光映照之下的慕雪，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环姿艳逸c仪静体闲c柔情绰态c媚于语言，娇柔婉转之际，美艳不可方物。 但见台上郭老师正在朗诵定场诗： “曲木为直终必弯，养狼当犬看家难。 墨染鸬鹚黑不久，粉刷乌鸦白不坚。 蜜饯黄莲终需苦，强摘瓜果不能甜。 为人不把良心昧，天理昭昭这报应循环” 叫好声一浪接着一浪 慕雪低声对万良辰道，“我记得之前最后一句是好事总得善人做，哪有凡人做神仙吧” 万良辰点了点头，“嗯，或许是心境变了吧” 众人唱罢发四喜，之后的节目一场接着一场，有兵器谱c朋友谱c同仁堂c拴娃娃c学歌曲和对春联 直到开场两个半小时后，郭老师终于和相声皇后闪亮登场了。 郭老师刚一上台，慕雪拿起喝了一小半的矿泉水跑到台前伸着手递给郭老师，待郭老师喝了一口之后，又要了回来，雀跃着回到座位上。 这一波操作惹得哄堂大笑 慕雪将矿泉水递给万良辰，坏笑道：“送给你了” 表演的曲目是卖布头，但见郭老师神采奕奕，妙语成珠： “知音不在多，一个胜十个” “谦哥可不能退出啊” 那三个女孩的尖叫声不断：“郭老师我爱你” “我也爱死你了” 惹得慕雪大笑，转头看了万良辰一眼，也冲台上喊道：“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万良辰心道。 第8章 年少 为期两天的司法考试终于落下帷幕，坐在左边第三排的陈雁秋扭了扭脖子，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叹道：“听天由命吧” 国家司法考试制度正式确立于2001年，其前身是1986年确立的律师资格考试制度以及1995年法院和检察院系统分别建立的初任法官c初任检察官考试制度，也就是合律师资格c初任法官和初任检察官三项考试于一身。 自2002年开始，司法考试的报考人数逐年走高，今年的报考人数多达395万人。 司法考试共分四卷，合计两天，按照往年惯例，今年的考试定在9月11c12日举行。 边往考场外走，陈雁秋边做着深呼吸，平复着有些焦躁心情。 当她跟两个同学在北京德云社剧场汇合时，已经七点多了。 三人在附近的kfc随便吃了一些东西，顺便吐槽了今年的考题： 什么开车前吃荔枝太多，结果酒精含量超标啦 发生火灾之后，你妈和女朋友先救哪一个啦 陈雁秋在花店买了一束鲜花。 虽然现场那么多人，郭老师也记不住她，但至少她记得自己曾给郭老师送过花就足矣 司法考试无疑是法学生向法律人身份转变的第一步，陈雁秋为了实现自己做律师的梦想，咬紧牙关坚持复习了四个月，为此还放弃了姐姐为她联系的境外暑假游学。 认真复习的时光如此难捱，相声总能帮她舒缓焦虑。 陈雁秋总觉得一切像安排好的一样，今天对于德云社来说是新的开始，于自己而言又何尝不是呢 陈雁秋畅想着，下意识的跟着同伴加入到排队的长龙。 直到有人拍了拍她肩膀。 “天呐，这位姐姐长得好精致。”随即，她体会到了什么叫拒人于千里之外。 在同伴不满的嘟囔声中，她悻悻的挪到了这位美女和她男伴的后面，有点像做错事的孩子。 陈雁秋再次打量着前面俩人，一个打扮得体，气质优雅，穿着高跟鞋似有172c上；一个彬彬有礼，气宇轩昂，大约在180c上。两人低声聊着什么，不时传来悦耳的笑声。 她余光发现男士回头细望了她一眼，惹得有些小鹿乱撞。心道要不要打个招呼内心好一番天人交战，只是看了看他身边的漂亮姐姐，心道：“算了，别再自讨没趣”。 好在没过多久，观众开始进场了。她发现那俩人竟然坐在自己身后，心道他俩应该会看到自己吧这样一想，反倒有些如坐针毡，即使台上表演到精彩处，她也稳重的端坐着，并未像同伴那样看到喜欢的演员大喊大叫。 好不容易挨到郭老师上台，陈雁秋连忙将鲜花递了过去，心里怦怦跳，毕竟自己从未当众做过这样的事情，更何况她觉得有目光在注视着自己。当她回到座位时，听到坐在后面的美女姐姐说了一声“年轻真好。” 陈雁秋忍住没回头，心想：“她是在说我么” “郭老师我爱你”同伴冲着台上大喊。 陈雁秋觉得自己肯定喊不出这么肉麻的话，也从未跟异性说过这三个字。 台上郭老师唱道：“说同行亲，有时候不那么亲，勾心斗角好寒心呐，争名夺利有多少载，骨肉相残到如今” 陈雁秋有些不太明白，社会真有这么复杂吗 当阳光洒在床头时，陈雁秋已经忍着困意爬起床在洗漱了。 今天是去实习单位报到的日子。 陈雁秋的爸爸是燕京市教育局的常务副局长，这几天各中小学刚开学，事务比较繁忙，于是早早的去单位开会去了。 待陈雁秋吃完早餐，她妈妈驾车把她送到一栋大厦楼下，便自顾自的去公司上班去了。 按照爸爸给的地址，陈雁秋乘坐电梯到了38楼，出了电梯，映入眼帘的是宽敞明亮的大厅，大理石地板铺就的地面，前台坐着3个美女，中间那位尤其靓丽，三人身后墙壁上刻着“金城律师事务所”七个大字以及不明所以的标识。 陈雁秋走到中间美女面前，有些紧张的说道：“你好，我想找洪律师。” 马小玲正在忙着整理快件，听到清脆而温婉的声音似在对自己说话，抬头答道：“您好，请问您找哪位洪律师” 陈雁秋一愣，忙拿出手机，确认了一遍爸爸发的信息，“不好意思，找洪大庆，洪律师。” “您跟洪律师有预约吗” “呃我爸爸让我来找洪律师实习的，不知道算不算约好了。”陈雁秋听到自己声音比刚刚小了一些。 “您可能要等一下，洪律师在开会，要不您在等候区休息一下”马小玲指了指右边。 陈雁秋道了声谢，打量着四周，朝靠窗的一个沙发走去。 马小玲走过来，问道：“您想喝点什么咖啡c果汁或者白开水” 陈雁秋想了想道：“麻烦您给我一杯橙汁吧，谢谢” 看着楼内律师模样的人进进出出，楼下行人步履匆匆，小的看着像个蚂蚁，陈雁秋想，我也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吧。 会议室。 “良辰，你说一下上周五下午去建设集团开会的情况吧”洪大庆开门见山道。 待万良辰简要的汇报完毕，洪大庆道：“你和小雪都辛苦了，接下来要趁热打铁，尽量满足那边的需求，拿下这一单，如果有什么问题要及时沟通。对了，记得注意举证期和答辩期的截止时间，即使在客户正式委托之前，我们也要做好善意提醒，至少可以传达我们认真负责的态度，彰显一切为客户考虑的宗旨。” 慕雪点了点头道：“这个案件的代理方案最终稿和收费建议我已经发给潘总了，他说会跟杨总汇报，最终的决定权并不在他这。” 正说着，杨总打来电话，慕律师摁开了免提。 “慕律师，您好，是这样的，我们集团很看重和贵所的合作，上周五下午樊董也表示很认可贵所的专业。原本今天是要直接跟贵所签约的，但是现在有这么一个情况，另外两家律所的报价比贵所低很多，所以樊董有些犹豫，不知贵所在报价方面能否作出调整如果可以，我再报给樊董，由他来定夺” 慕雪看洪大庆点了点头，酝酿了一下情绪道：“杨总，十分感谢贵集团认可我们的专业水准，相信我们认真负责的态度贵集团已经深有体会了，我们原本的报价相对于同类型案件已经有所降低，价格过低相信您也不会放心服务质量吧” 慕雪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但是既然您提出来了，本着能够跟贵集团深度合作的初衷，我会第一时间向洪律师和团队成员汇报贵集团的提议，待团队商议后再答复您调整的幅度，您看可以吗” “太谢谢您了，慕律师”说着杨总挂了电话。 洪大庆点了点头道：“小雪处理的很好。无论我们出于何种考虑同意调整报价，也不能当即就给出新的方案，尽量避免让客户觉得我们最初的报价形同儿戏，二来也时刻提醒客户我们是一个团队，即使是与同行相同的报价，我们的服务也039物超所值039，大家务必谨记这一点。” 众人点头称是。 “这个案件就这样定了，稍后小雪回复杨总。”洪大庆继续道，“另外，有个事情我通报一下，近来啊，我们团队的业务逐渐增多，我个人担任着律协的副会长以及几家仲裁委的仲裁员，具体业务参与的少了一些。这几年大家都很辛苦，袁律师付出了很多，小雪和良辰担子也很重，特别是良辰，经常加班到深夜。所以我想，团队要适当扩充一下，先招12个实习生，试用一段时间，如果合适的话争取留用。” 众人当然表示赞同。 “喂，小玲，有一个来实习的女孩子到了么你带她到3号会议室来吧” “好的，洪律师，她已经到了，我这就请她过来，您稍等。” 陈雁秋看了看时间，已经9点了。 正有些百无聊赖时，得知洪律师可以见她了。 忙站起身，莫名有些忐忑，只好边走边做着深呼吸。 转眼间已走到3号会议室门前，马小玲敲了敲门，听到“进来”。 马小玲推开门，向陈雁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她走进去。 陈雁秋还没来得及打量会议室内的情况，就见一个50来岁的男律师站起身对她道： “你是小秋吧我就是洪律师。” “洪律师您好，我叫陈雁秋” 万良辰跟慕雪正商量着下午开庭的细节，当听到这个声音时，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向门口。 只见一个梳着马尾辫，身穿白衬衫c牛仔裤，左手挽着外套的女孩子站在眼前，呵，真是“冤家路窄”。 此时洪大庆转过身面向众人，介绍道：“这位是陈雁秋，我一个朋友的女儿，今年传媒大学读大四，昨天刚考完司法考试，今后就在咱们团队实习了。小秋，你来做个自我介绍” 陈雁秋抿了抿嘴唇，颔首道：“各位律师好，我叫陈雁秋，燕京本地人，出生在大雁南飞的秋天，大家可以叫我小秋，希望以后能向各位律师多多学习” 洪大庆示意她坐下，这时陈雁秋才得以偷偷打量众人，当看到了万良辰和慕雪时，有些惊讶，也有些了然，心道原来他俩是律师，怪不得生有如此人品。 洪律师对万良辰和慕雪道：“就由你俩指导小秋吧。” 只见慕雪热情的站起身，伸出手道：“小秋你好 ，我叫慕雪，你可以叫我慕姐姐或者直接喊我小雪” “慕律师您好”手好温暖。 万良辰不知在想些什么，慕雪碰了一下他，才回过神道：“欢迎你，小秋，我叫万良辰，你可以叫我万律师。” 只听陈雁秋笑着回答道：“辰哥好，请多多关照” 第9章 直觉 “现在开庭，首先核对当事人身份” 万良辰和陈雁秋到达朝阳法院时，离开庭还有20分钟。 陈雁秋第一次旁听庭审，有些新鲜，也有些好奇，上下打量着法庭内的摆设，只见庄严肃穆的国徽悬挂正中，一排高出审判席很多的法官椅摆在国徽下方。 审判席正中间挂着审判长铭牌，两侧分别是人民陪审员。 审判席前方是书记员席，一台电脑c打印机和速录器，桌面散落着签字笔c订书机等物件。 审判席左侧是被告席，右侧是原告席，各摆放着三把椅子，桌面上有一台显示屏和两个麦克风。 正对审判席的就是旁听席了。 来的路上万良辰已交代过旁听需要注意的事项，陈雁秋默念着： “不得录音c录像和摄影；不得随意走动和进入审判区；不得发言c提问；不得鼓掌c喧哗c哄闹和实施其他妨害审判活动的行为。” 不一会儿，两位陪审员已经坐定，都是50来岁的阿姨。 书记员小姐姐在噼里啪啦打着字。 陪审员有些无所事事，似乎在玩着手机，等待着审判长的到来。 万良辰看了看时间，已是14时57分，一个有些气喘吁吁的女孩走进法庭，坐到了被告席上。 临近开庭时间，书记员打了一个电话，显然是通知审判长准备工作已经就绪，可以下来开庭了。 陈雁秋看着原告席上的万良辰已将案件材料摆放整齐，证据原件也放在了方便的位置，便将手机调整为静音状态。 约摸着过了两分钟，一个35岁左右的女法官抱着两个案卷袋走进法庭。 但并未走上审判席，而是径直走到书记员身旁，耳语了一番，将案卷袋放在审判席上，然后示意两个陪审员走了出去。 书记员郑重其事的站起身，开始宣布法庭纪律：“全体人员在庭审活动中应当服从审判长或独任审判员的指挥，尊重司法礼仪，遵守法庭纪律，不得实施下列行为” 万良辰心想，这次庭审要同步录像了。 略显冗长的法庭纪律宣读完毕，只听书记员喊道：“全体起立，请审判人员入庭。” 万良辰和被告代理人都站起身来，陈雁秋也连忙起立，看向法庭入口。 只见审判长在前，两名陪审员在后，三人走上审判席，各就各位。 “坐下。” 审判长敲了一下法槌声，继续道“现在开庭，首先核对当事人身份” 双方均表示对出庭人员没有异议。 突然审判长看向被告代理人，问道：“请问被告代理人，除了你提交的员工证明，是否能提交劳动合同和社保记录，以证明你和被告之间存在劳动关系” 被告代理人有些支支吾吾，“刚签了劳动合同，但是还没交社保。” 审判长没有就此罢休，追问道：“请被告代理人明确，你是否为执业律师或实习人员如果是，请如实告知法庭并于3个工作日内重新提交授权委托材料，否则本次庭审发表的意见无效。法庭郑重提醒你，如果虚假陈述，本院将向你申请执业所在地司法行政部门核实并发出处罚建议” 在审判长再三确认下，被告代理人终于承认自己其实是执业律师，因为执业证更换等原因，就以被告员工名义代理了本案。 审判长继续道：“本院于2010年6月10日受理了原告诉被告公路货物运输合同纠纷一案本院已将开庭传票c权利义务告知书等送达给了双方当事人，双方是否确认收到。” “收到。” “收到。” 审判长道：“双方是否申请回避” “不申请。” “不申请。” 接着，按照流程，万良辰宣读了诉讼请求并简要陈述了事实和理由。 被告答辩。 之后，原告举证，被告质证。 之后，被告举证，原告质证。 坦白来说，万良辰心知这个案件的证据并不充分。原c被告双方虽然签订了运输合同，原告也按照约定每月定期向被告发出了电子对账单，但被告均未回应，而且原告开具的发票也是现场直接递交给被告的工作人员，并未留下签收回执或其他能够证明被告已经实际收到发票的证据。 被告又当庭提交了股权转让协议，用来证明合同履行过程中，被告发生了股权转让，接手公司的股东并不清楚之前合同履行的情况。 要想获胜，十分困难。 法庭调查似乎陷入了僵局。 陈雁秋心道：“既然是被告跟原告签的合同，被告作为独立的法律主体，即使股东发生变动，也不能成为拒付货款的理由” 审判长皱了皱眉，看了看万良辰，无奈的道：“请原告对被告提交的证据发表质证意见。” 万良辰下意识想直接说股权转让协议与本案无关。 但多年来练就的专业素养要求他务必认真对待对方提交的任何一份看似无用的证据。 万良辰向审判长请求道：“尊敬的审判长，因为被告是当庭提交的证据，原告需要35分钟通览之后才能发表有效的质证意见。” 审判长点了点头。 陈雁秋有些不解，为何对无关证据的证据看的如此认真，细致。 只见万良辰快速的用目光扫过一行行文字，一页又一页，眼看3分钟过去了。 两个陪审员似乎有些不耐烦。 审判长正要开口催促万良辰赶紧发表质证意见时，万良辰朗声道：“请书记员记录，原告的质证意见如下，原告对股权转让协议的真实性c合法性予以确认，但对其关联性不予认可，涉案运输合同由原c被告双方签订，无论股权如何变更，被告均应承担相应法律责任” 审判长有些失望。 只听万良辰继续道：“该份股权转让协议恰恰证明被告已经确认尚欠原告服务费的事实，而且被告的新股东对该欠款事实是明知的c认可的。” 嗯 “请各位翻到股权转让协议第6页，注意第27条第2点，该条款约定甲乙双方同意，目标公司收到支付的补贴款后，优先支付拖欠的供应链股份有限公司服务费285万元，提请法庭注意，股权转让协议签订于2009年5月底，上述金额加上原告主张的2009年6月服务费3万元之后的金额，与原告主张的诉讼请求3148万元基本一致，因此，原告认为，该处的供应链股份有限公司指的就是原告。” 审判长显然有些没想到，看向被告席道：“被告代理人，你方是否拖欠其他名称中包括供应链股份有限公司字样的公司的服务费用” “额代理人不清楚。”被告代理人无奈道。 万良辰知道，这个案件妥了。 今天需要开庭的两个案件情况基本一致，接下来这个就没那么好运了。并不是每一个被告都有股权变更，也并不是每一个律师都会无视协议内容直接拿来当证据。 第二个案件的被告是法定代表人出庭的，并没有提交任何证据。 我国的庭审，无论刑事案件还是民事案件，都不如欧美律政剧中展示的那样精彩，这也是我国有关律师的影视剧或者小说偏少且大多落入言情俗套的重要原因。 庭审很快进行到法庭调查阶段，被告已开启否认三连模式，截至目前说的最多的就是“我不清楚”“我没参与”“没法确认” 陈雁秋暗自吐槽道：“这可能是一个傻子吧。” 类似的案件，相同的难题。 案件胜诉的原因都是相似的，败诉却有着不同的理由。 审判长见也问不出什么，想着赶紧结束法庭调查，直接进入法庭辩论环节。 万良辰也有些心焦，心想带陈雁秋第一次旁听就接连遇到同样的情况，好心塞。 于是，看了一眼旁听席上坐着的陈雁秋。 万良辰脑海中突然闪现出被告法定代表人在庭审过程中几次偷偷瞄向旁听席的举动。 万良辰承认，陈雁秋长得的确很吸人眼球，自己第一次见她时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可是，这是法庭啊，心理素质再好的人，第一次走进法庭c坐在被告席上，哪还有心思欣赏美女 “审判长，我想问旁听人员一个问题” 审判长有些发愣，但想到万良辰刚刚的表现，就点头道：“问吧。” 见审判长允许，万良辰朗声问道：“请问旁听席的这位男士叫什么名字” 气势，一定要有气势。 男士一愣，本能的回答道：“我叫陈清。” 万良辰喜出望外，案件材料已经烂熟于心，对于“陈清”这个名字自然不陌生。 “尊敬的审判长，这位陈清就是运输合同附件1中列明的被告联系人之一，在被告处担任厂长职务，原告的对账单也是发到了他的邮箱，因此，我方认为，陈清对本案案情是清楚的。”万良辰简明扼要的一口气说完。 “我请求法庭对旁听人员进行询问。” 审判长见状，身子向前探了探，道：“陈清，你是否清楚原被告双方合作的事情” “清楚。”男子见躲不过。 “原告发的对账单你是否收到” “有收到。” “你何时收到原告开具的发票” “具体时间不记得了，但都收到了。” 这三个关键问题得到了明确回应。 只是，这样就够了么 不够，还差一步。 万良辰见审判长停止了询问，忍不住举手示意发言。 “原告，你有什么问题” “尊敬的审判长，我想再问被告法定代表人一个问题”万良辰坚定地请求道。 问题还真多，审判长有些吐槽，但还是点了点头。 “请问被告法定代表人，你对旁听人员陈清的上述陈述是否确认” “确确认。” 嗯，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刚走出审判大楼，陈雁秋好奇的问道：“辰哥，法官是怎么知道那个代理人是律师呀你又怎么知道股权转让协议有对我们有利的内容之后询问旁听人员” 万良辰神秘一笑，抬头看着在风中摇曳的五星红旗，答道： “真正牛x的人，往往是靠直觉活着” 第10章 情义 “良辰，建设集团的潘总请我们明天上午十点过去一趟。” “好的。” “你下午开庭怎么样” “感觉挺好的，明天跟你细说吧” 万良辰与陈雁秋分别后，径直回到家中，刚躺到床上，就收到慕雪发来的短信。 一夜无话。 “慕律师c万律师，这边请” 潘俊亲自将二人迎到会议室。 本诉案件的善律师已经到了，这次看上去有些信心满满。 不一会儿，集团总裁舒总c副总裁杨总c刘总等一干人等陆续进来，分别落座。 这次樊董没来，也没看到那位杨律师。 “今天请几位律师过来，主要是想再次听取各位关于本集团和中科公司案件的代理策略以及预判结果，然后决定最终委托事宜。就先从善律师开始吧”潘俊直奔主题道。 善律师开口道：“那我先跟各位领导汇报一下本诉的情况” 看得出来，经过上次樊董当众批评后，善律师的确做了不少准备工作，只是有些事无巨细，过犹不及。领导们根本不会关注具体的细节问题，只关心官司能否打赢。 善律师刚讲完，杨总就率先发难道：“善律师，按照你的分析，本诉部分我们最多只能拿回400万左右咯你是否有想过，如果中科公司提出的反诉部分能得到法院的支持，哪怕只是一小部分，这个官司不就白打了么还要承担诉讼费c律师费，那我们集团起诉的意义又何在” 刘总似乎不满杨总的说法，忙打圆场道：“善律师也想都打赢，但是有几项诉讼请求确实没有相应证据作为支撑嘛” 杨总立即反驳道：“刘总，既然明知这几项诉求没有证据支撑，为什么起诉的时候还要主张这么多这不是浪费诉讼费吗我觉得对方提起反诉主张3700万，想必也有气不过的原因吧” 刘总悻悻道：“这个案子最终的诉讼请求是樊董敲定的。” 杨总见刘总把樊董搬了出来，便没再言语，心道：“你丫老在樊董那里诋毁我，导致杨律师没能代理这次案件，你也别想舒坦，想必你也没少收善律师回扣画个圈圈诅咒你，哼” 李总敲了敲桌子道：“好了，自己人就别吵了。” 说着看向万良辰道：“这位是万律师吧你们的代理方案我也仔细看过了，分析的很详尽c很专业，也对裁判结果的预期也比较合理。” 顿了顿继续道：“经过集团董事会反复讨论后认为，虽然贵所的报价略高于其他两个团队，但我们也相信一分价钱一分货的道理。反诉案件就正式委托你们所代理了。” 万良辰和慕雪交换了一下眼神，看到彼此眼中流露出喜悦。 慕雪道：“十分感谢李总和各位领导的信任和支持” “先别着急说漂亮话，董事会还有一个想法让我转达，我想听一听你们的意见。”李总摆摆手道。 “您请说”慕雪道。 只听李总说道：“如果集团将本诉案件一并委托贵所代理，你们意下如何” 好意外，好惊喜，好开心 等等，本诉律师不是正坐在对面吗这是什么操作 善律师也一脸懵逼。 慕雪碰了一下万良辰道：“李总，能否给我们两分钟时间讨论一下” 隔壁会议室。 “良辰，你什么想法” 万良辰也未作停顿，开门见山道：“我有几点顾虑，第一，我们刚取得建设集团的初步信任，显然这种信任还比较脆弱，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全力做好反诉案件即可，如果这次代理效果良好，之后自然可以加深合作；第二，我认为本诉部分主张的诉求获得法院支持的比例不高，甚至会低于善律师分析的400万元，如果我们代理本诉的话，势必难以满足集团的较高预期，必然会毁掉已经建立的信任；第三，你应该看得出来，这家公司的内部关系比较复杂，善律师显然和刘总站一队，杨总和杨律师关系暧昧，今天杨律师之所以没来，显然是在内部博弈中出局了，杨总对善律师意见很大就是明证，如果我们再不知进退，抢了善律师的业务，必然会进一步得罪谢总；还有一点，无论善律师的专业水平如何，我们终究是同行，不能做恶性竞争的事情，我觉得不体面。” “好，我同意。” “慕律师，你们商量的如何了”李总看二人回到会议室，笑着问道。 慕雪报以微笑，道：“李总，再次感谢贵集团对金诚所的认可和信任，我们对此深表感激。关于您刚刚的提议，我们讨论后认为 ，善律师在本诉收集证据c起草诉状c立案c保全等过程中已经付出了较多心血，而且善律师对本案情况已经较为了解，所以我们认为本诉部分仍由善律师代理比较合适。我们想将主要精力放到反诉案件的应诉上来，当然，我们也会跟善律师增进沟通c互相配合c各展所长，帮助贵集团获得更大的诉讼结果。” “哈哈哈，慕律师说的也有道理，那就这么定了吧。”李总笑的有些老奸巨猾。 万良辰心想，难道李总只是为了试探一下他们果然贵司很复杂。 刘总舒了一口气，杨总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回来路上。 “良辰，我觉得除了你说的几点理由之外，应该也有其他考虑吧” “你怎么知道” “那就是真的有了”慕雪狡黠一笑。 原来，你也诈我，万良辰心道，自己在慕雪面前的智商有些低于工作时的水准，不禁摇了摇头，暗自叹息。 “嗯，我是想，如果一审裁判之后，本诉部分的结果不理想，集团自然会再次提出委托我们代理二审，到时候他们的预期已经下降了，我们的风险最小。” “啧啧啧，你好坏哦”慕雪打趣道。 “律师不坏客户不爱嘛。” “明明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慕雪纠正道。 沉默。 “你在想什么”慕雪好奇道。 “我在想，既然我这么坏，为什么还没人爱上我”万良辰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可能还不够坏吧，你加油咯” “喂，小辰哥” “胖子，你怎么换号了”原来是姜超。 “你现在在哪儿找你有点急事，我觉得只有你能帮我了。”听起来，胖子有些焦急。 “我跟师姐正在回律所的路上，你在哪儿要不我们过去找你” “那行吧，我在” 刚好顺路，大概过了十分钟，二人到了胖子说的地方。 这是一个不知名的宾馆，看上去有些破旧。 万良辰推开吱扭吱扭的玻璃门，慕雪走了进去。 有些凌乱的前台后面猫着一个有些胖胖的女孩子，看样子正在玩着手机。看到有人进来，抬头说道：“今天没房了，你们去别家吧” 慕雪看前台有些误会，面露尴尬，回头看了一眼万良辰。 万良辰正要解释其实他们是来找人的，胖子刚好下来了。 没有电梯，二人跟胖子来到二楼，狭长的走廊上显得有些凌乱，床单c被罩胡乱的堆放在门口，看样子服务员还未来得及清理。 房门隔音显然不好，能清晰的听到交杂的电视声c吵闹声c孩子的哭声，还有若有若无的呻吟声。 烟味儿c酒味儿c消毒液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有些刺鼻。 慕雪用手遮挡着口鼻，仍不住问道：“胖子，你该不会是在宾馆犯了命案，让我们来帮你收尸的吧” 胖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怎么可能，这里条件是差了点，不过习惯了就好了” 说话间，胖子停在一个房门前，扭了扭门锁，推开了门。 等万良辰适应了光亮之后，终于看清了房间内的情况。 进门右手边是卫生间，虚掩着门，似有臭味散出。 白色墙壁有些脱落，一台吊灯，一架风扇，除此之外，并无多余装饰。 大约20平米的房间里，拥挤的并排摆放着两张大约12米的单人床，外侧床上胡乱的扔着衣服和被褥，内侧床上躺着一个男人，看其模样不到40岁，两张床中间是一个与床差不多高的黄色掉漆的柜子，上边放在一个暖水瓶和两个杯子。 床上男子看见胖子带人进来，转过头来。 胖子介绍道：“这是我哥。” “这两位就是我跟你说的朋友，都是律师，一个是我好兄弟，一个是我师姐。” 说着将外侧床上的衣服和被子往里边挪了挪，示意万良辰和慕雪坐下。 慕雪看了看四周，贴着床边坐了下去。 万良辰未顾及太多，坐下来问道：“胖子，这是怎么回事儿” “唉，一言难尽。哥，我来说还是你说” 胖子他哥摇了摇头。 胖子只好继续道：“上周五，我接到我哥电话他哭着求让我去救他。” “去救他是因为他的腿” 万良辰已经注意到床上男子的双腿有些不正常。 “不是，他的腿是前年从楼上跌落时摔断的。” “那你说的救他是怎么回事” “唉，其实我哥一年前就离婚了，一直瞒着家里，离婚之后还跟我嫂子住在一起 ，不过是分房睡。” “为什么要离婚”慕雪道。 “我嫂子说，因为我家刚破产，有一堆债主逼着我哥还钱，不如办一个假离婚，把财产都转到她名下，等过了风头再跟我哥复婚，这样可以保住财产，也能给两个孩子一些经济保障，还说会照顾我哥一辈子我哥没想那么多，就同意了，签了离婚协议，也领了离婚证。” “然后呢” “没过多久，我嫂子就对我哥动辄恶语相向，也不让我哥出门，说不能让邻居看到他，以免邻里议论，另两个孩子自卑” “大概半年前，她就经常早出晚归，甚至整夜都不回家，再然后，开始明目张胆的带其他男人回家，更过分的是当着我哥的面让两个小孩喊别人爸爸” “艹”，万良辰仍不住骂了一声。 “我哥内心很煎熬，也很崩溃，很多次都想一走了之，但我嫂子威胁他，说走了就再也别想见到孩子，他们照样会喊别人爸爸。” “所以，我哥一直忍着，直到上周实在受不了了，那两个狗男女竟然大半天在家里做那种事情” “我哥就偷偷打电话给我，让我救他出来。” “接到我哥电话之后，我很气愤，就连夜赶回来。周六那天趁我嫂子不在，我偷偷把我哥接了出来，但他的身份证c银行卡都在我嫂子手上” “为什么不住好一点的地方，这里有些”慕雪道，似乎还未适应这里的气味。 “很多地方都要凭身份证入驻，那样他们就会找到我们。”胖子无奈道。 “我嫂子发现我哥不在之后，就疯狂的给我打电话，更是发了很多威胁的话，跟她的姘头开着车到处找我们，她知道我哥暂时没法离开燕京，也不会走太远。” “你看，这是他们到这个宾馆打听我哥是否入住时，我偷偷拍下来的照片”说着将手机递给了万良辰。 慕雪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照片中的宝马车和车内的女人，突然想起万良辰买爆米花出来后发生的那一幕，不禁与万良辰异口同声道： “是她” 第11章 似寻常 陈雁秋边翻看案卷，边在脑海中回放着昨天下午旁听庭审的场景。 打开的新文档里静静的躺着“代理词”三个字，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下手。 在qq群里发的s也没人回应，看来场外求助靠不住。 自己又初来乍到，周边同事一个也不认识，也不好意思贸然打搅他们。 陈雁秋感叹道，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从心到口，从口到手，诚不欺我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陈雁秋似乎听到了“代理词”发出的冷笑 想想万良辰回来时满纸空白的尴尬，陈雁秋终于鼓足勇气，走到袁强律师的办公室门口。 门没关，袁强示意她进来。 “袁律师，您能教我写代理词吗”陈雁秋耷拉着脑袋问道。 袁强有些好奇，是什么地狱级的任务把这姑娘折磨成这样子。 “哦，是昨天下午良辰带你去开庭的案件” “嗯，他和慕律师一早就去了客户那里，还没来得及指导我怎么写，我就想先摸索着，只是一直找不到要领”陈雁秋有些苦恼道。 “上过法律文书课了吗” “还没，这学期刚选修了，周四晚上才开课，所以”陈雁秋解释道。 “呵呵，你第一次接触法律实务，还没有受过法律文书方面的训练，不知道怎么下笔也是很正常的。”袁强宽慰道。 “我还以为是不是自己有些笨”陈雁秋有些委屈。 袁强又安慰了几句，讲解道： “代理词是我们律师，当然也包括其他类型的代理人，在法律规定或者当事人授权范围内，就案件的事实和法律适用等问题发表意见的一种法律文书，一般来说，是对于法庭辩论环节的总结与提升。” “那，法官会看我们提交的代理词吗” 袁强有些惊奇，没想到陈雁秋竟会注意到这样一个司法现状。 “你这个问题提的很好，也很尖锐，在实践中，是有一部分律师基本不写代理词的，主要是他们认为自己写的再好法官也不会看，那干嘛还浪费时间呢”袁强答道。 “其实，这种情况并不能一概而论，要视法官和案件具体情况而定。一直以来，法官群体普遍认为自己的专业水准高于律师，而有一些律师的表现也的确差强人意，提交的代理词质量不高，长篇累牍，又言之无物，长此以往就导致法官形成了刻板印象，很多法官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去看律师提交的代理词。” “但是，随着社会的进步，法律法规越来越多c越来越细，新发案情也越来越复杂，法官的精力毕竟有限，案多人少的情况在加剧。你知道，基层法官平均一年要审结二三百个案件，而绝大多数案件也就只开一次庭，开庭的时间也逐渐在缩短，特别是一些疑难复杂案件，律师很难在法庭上把要阐述的观点详尽的呈现给法官，在这样的背景下，代理词的作用就逐渐凸显出来了。” “也就是说，代理词可以补充法庭上辩论环节没说完的意见，同时可以减轻法官的工作压力，节省法官查找法律法规c搜索类似裁判案例的时间”陈雁秋问道。 袁强点了点头，“对，提交代理词的终极目的还是为了引导法官思维，以便法官做出对我们有利的判决。” “那我应该怎样着手写代理词呢”陈雁秋问道。 “相对于其他诉讼文书，代理词的写法比较灵活，并没有统一的格式，大体上，一份代理词是由首部c正文和尾部三部分组成的。” 说着，袁强从一个案卷中抽出一份代理词，给陈雁秋讲解道： “首先是开头的称呼，如果是独任审理的案件，也就是一个法官审理的案件，正常应该写尊敬的审判长，而不宜写尊敬的审判员，当然，写审判员也没有错，但写审判长体现了律师对法官的尊重，让法官看到开头，就找到被尊重的感觉。” 陈雁秋想了想昨天下午的庭审，问道：“如果是三个人审理呢” “如果是三个人，也就是合议庭审理，一般情况下，在代理词的开头，写尊敬的审判长c审判员，如果是陪审员，那就写尊敬的审判长c陪审员。” 陈雁秋点了点头，表示听懂了。 只听袁强继续道：“其次是代理词开头第一段的文字，虽然也是格式性的语句，但也要简洁明了。一般情况，可以这样写：金城律师事务所接受某某之委托，在其与某某xx纠纷一案中，指派本律师担任诉讼代理人。现本律师根据相关法律法规之规定并结合本案的相关证据c庭审过程中查明的案件事实等，就双方主要争议焦点 发表如下代理意见，供法庭参考” “代理词正文部分，一般情况下，根据律师所要表达的思想，进行排序c列标题。标题的文字要言简意赅，在这一部分中所要表达的核心思想，尽量用黑体字突出，让法官看一眼就能知道律师的立场c观点。” “代理词的落款部分，通常写某律师事务所某律师，这里要注意的是，尽管代理词的文字通常是打印体，但律师的签名一定要手写，这体现了一名律师的法律素养。” “袁律师，我基本听懂了，但是关于正文部分，有没有什么诀窍啊”陈雁秋进一步请教道。 “说道诀窍嘛，我可以给你分享一下我写代理词的心得。 首先要层次分明，也就是将重要的观点写在前面，不重要的观点写在后面，防止法官因为视觉疲劳，忽视了重要的内容。 其次要言之有据，代理词中所要阐述的事实，应该是经过庭审质证，能够认定的事实，而不是委托人陈述的事实。 最后要言之有理，包括对案件事实的推理c对开庭时出示证据的认定说理和适用自己主张的法律依据分析。” 袁律师继续道：“对双方在法庭上提供的证据，尤其是证明力较弱的证据，在判决之前，法官是否采信，往往处于不确定的状态。所以说，在代理词中，我们可以通过说理，让法官采信对我们有利的证据，排除对对方有利的证据” 陈雁秋听完袁强耐心c细致的讲解，对代理词的写作已经有了基本的思路。 看万良辰和慕雪还没回来，陈雁秋就按照袁律师的指导着手草拟那两个案件的代理词。 万良辰和慕雪回到律所时，已经快下午2点了。 二人听完胖子的转述，十分气愤，导致午饭也没什么胃口。 万良辰让马小玲帮忙定了一间小会议室，趁同事们还在休息，就将胖子发过来的一些照片打印了出来，只有离婚协议c离婚证些银行卡和几份房产买卖合同，这是胖子带他哥出来时，匆忙间拍照的。 14时10分，小会议室 袁强c万良辰c慕雪和陈雁秋已经落座，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慕雪知道万良辰心情不好，就简要说了一下去建设集团的情况。 袁强听完后也很赞同二人的考虑和决定，毕竟对于律师而言，贪功冒进并非好事。 袁强见万良辰和慕雪没再说话，忍不住问道：“良辰，怎么了你跟慕雪发生矛盾了” 万良辰摇了摇头道：“回来的路上，我和慕雪见了一个朋友” 慕雪接着道：“根据我们初步了解到的情况，抛开狗血剧情不提，这个案情可以提炼为： 一个出生在1972年名叫姜斌的男子， 于1993年认识了刚满16周岁名叫柳梦婷的女孩， 二人不顾家庭反对，陷入热恋， 为此纷纷辍学，离家出走，也就是私奔了， 1997年二人领取了结婚证，1999年生育一子，2004年生育一女， 2007年姜斌家族企业破产， 2008年姜斌因事故导致双腿失去知觉，无法行男女之事， 2009年3月，柳梦婷以办理假离婚逃避债务等为由欺骗姜斌领了离婚证， 约定全部财产和抚养权都归柳梦婷，柳梦婷承诺照顾姜斌直到他去世， 但二人领取离婚证之后，柳梦婷开始翻脸无情，虐待姜斌，限制姜斌人身自由，并找了一个白脸姘头，绝口不再提复婚之事。 之后姜斌忍无可忍，在他弟弟的帮助下，于上周六离开了柳梦婷的住所。” 慕雪一口气说完。 陈雁秋惊得睁大了眼睛。 袁强扶了扶额道：“天呐，小说都不敢这样写” “谁说不是呢，当时我跟良辰都惊呆了”慕雪吐槽道。 袁强定了定心神，“现在男方的诉求是什么” 慕雪道：“男方认为女方欺骗了自己，他根本不想离婚，所以关于财产分割的约定是无效的，希望我们能够帮他重新分割财产，争夺抚养权并且让女方受到应有的惩罚。” 万良辰插嘴道：“这个姜斌，是我好兄弟的亲哥哥，现在整个人状态很差，很怕他想不开” “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陈雁秋好奇道，“辰哥，女方长得很好看吗” 万良辰和慕雪对视了一眼，想了想道：“如果她年轻十岁，应该跟你差不多吧，这有她照片，你看看” 陈雁秋看着照片，吐了吐舌头道：“难怪男方被她迷的神魂颠倒，这根本就是一狐狸精啊” 说完，似乎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更多最新章节 ，请收藏【bz】！ 第12章 如初见 “强子，这么晚才下班啊” “嗯，李婶儿c张大爷，又去散步啊” 袁强出了什刹海地铁站，还没走进大院，就看到邻居李婶儿和张大爷牵着手去散步。 自打记事儿起，袁强就经常见到他俩在吃过晚饭之后相伴去前海边散步，几十年如一日。 听长辈说，他俩是上山下乡时在火车上认识的，两人一见如故，后来经媒人撮合，就走到了一起。 李婶儿是大学生，张大爷当过兵，上过战场，左小腿受过伤，走起路来有些跛。 小时候袁强经常和小伙伴跟在张大爷后边笑话他，张大爷也不生气，只是骂他们兔崽子。 等长大了些，知道了打仗的残酷，每每想起小时候的无知，就心有愧疚。 随着袁强年龄渐长，张大爷也年过六十，每每遇见，愈发恭敬。 袁强拎着包上了二楼，门没反锁，推门进来，换了拖鞋，进了客厅。 虽是三室二厅，但整体面积不大，装修简单却很温馨，一家人倒也其乐融融。 袁强的妻子叫何惠敏，第五中学的语文老师，姿色虽不出众，胜在知书达理，人也贤惠，两人结婚17年，倒也一直相处融洽，情谊不减。 何惠敏正在厨房忙着什么，看到袁强进了屋，就停下手里的活计，问道：“回来啦” “嗯”，袁强随手将包放到沙发上，脱下外套，穿过客厅，挂到了阳台衣架上。 “这么晚才回来，吃过饭了么”妻子从厨房探出头，问道。 “跟良辰他们吃过了” 何惠敏道：“那我给你切个橙子吧” “行，怎没见小琳” 小琳是袁强的女儿，今年刚上初三，成绩还不错，只是性格似乎遗传了何惠敏，比较外向，经常在外边疯。 “她同学今天过生日，到巷子里去玩了”何惠敏答道。 “都该考高中了，还没一点压力，天天在外边跑看什么高中会收她”袁强有些不满。 何惠敏似乎觉得袁强在埋怨自己，“还不都是你惯的谁让你经常不着家” 说着，端过来一个果盘，放到袁强面前的茶几上，里边是切好的橙子。 袁强拿起一瓣尝了尝，“嗯挺挺水灵，你也尝一下” 袁强虽然算不上成功律师，但背后确有一个伟大的妻子。两人相识于微末，虽然学历有一些差距，但彼此了解，平时也有很多话题交流。 “惠敏” “嗯”何惠敏转过头。 “刚刚我顺道去了一趟妈那儿” “咱妈最近怎么样还是不愿意搬过来一起住”何惠敏问道。 袁强有些无奈，从他跟何惠敏结婚之后，他妈就自己一个人住在老院子里，“我劝过她好多次，可老人家，劝不动嘛” “她是担心跟我处不好” “那倒不是，她说老院子住了一辈子，不习惯爬楼梯，再说小琳也初三了，怕打扰她学习” “唉”何惠敏叹了一口气，道：“她是想在那里等着爸回来，这20多年，真不知道她是怎样坚持下来的。” 袁强眼睛有些泛红。 不由得想起20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刚上高三，父亲上完晚班回家的路上，看到几个小混混正在凌辱一个女学生，就上前制止，在争执的过程中，失手将其中一个男孩推倒，撞到了墙上凸出的铁钉上法院认为他防卫过当致人死亡，而死者家里人似乎有些背景，最终判了无期徒刑，好在在狱中遵纪守法，几经减刑，也快出来了。 只是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袁强实在想不明白，缘何为众人抱薪者，却使其冻毙于风雪 那一年，高考失利，最终考上了外地的大学，但毅然决然的读了法律专业，之后又考了人大的硕士，并且一路读完了博士。 “爸快出来了吧”何惠敏问道。 “嗯，说是28号。” “你说，他会对我满意吧这么多年，我也没能给你们老袁家生个儿子”何惠敏有些遗憾c自责。 袁强没有说话，轻轻的将何惠敏搂到怀里，左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右手握着她有些失去了光泽的手，“不要这样说，要不是你当年不嫌弃我们的家境，不顾家里反对跟我在一起，我现在还在打光棍儿也说不定呢。” “老公，这些年你也辛苦了” 袁强想了想下午的事情，对何惠敏道：“老婆，你说一个男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做出净身出户的事情” “嗯你问 这干嘛”何惠敏将袁强的手从小腹部拿开。 “你先回答我，等会儿再告诉你”袁强催促道。 何惠敏想了想道：“嗯我觉得吧，这个问题得分三种情况” “哪三种” “第一种嘛，男方特别特别特别爱女方，将全部家产都给她，是希望她以后过得好吧。” “第二种呢，是男方特别能赚钱，又有了新欢，所以想早点摆脱她，好早日投入别人的怀抱咯” “第三种就是男方是傻子呗”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袁强若有所思道。 “快说说，是碰到什么有意思的案子了么”何惠敏有些好奇，平时袁强遇到有意思的案子可都是会迫不及待的跟她分享。 “嗯，我给你说啊”于是，袁强将姜斌和柳梦婷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并未提到具体人名。 “天呐，他俩年轻的时候可真厉害，比李婶儿他们还疯狂，话说这女的也是够奇葩的，每去到一个地方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别人骚扰，难道是她主动勾搭的别人”何惠敏有些八卦道。 “我也有些不太明白，每次姜斌都会跟骚扰她的人打一架，然后两个人就再换个城市生活，我现在都觉得像是在听故事”袁强的确想不通，虽然做了这么多年律师，也见多了不少奇怪的案例，但如此奇特的事情并不多见。 “如果不谈法律规定，我也觉得女方欺骗了男方。” “老婆，如果你是男人，当你身体残废c丧失赚钱能力时，你会将全部财产都归女方么” 何惠敏毫不犹豫地答道：“绝对不会” “嗯，所以从情感上讲，我和良辰c小雪他们都站在男方这一边，只是这个案件想从法律上有所突破，其实很难的。” “爸，什么事儿挺难的呀”正说着，小琳回来了。 何惠敏连忙从袁强腿上重新坐回到沙发上，理了理头发道：“小琳，你怎么才回来啊” 小琳撇了撇嘴道：“哟哟哟，你俩巴不得我晚点儿回来吧要不我出去再晃一圈儿，您二位继续” 被女儿撞见刚刚亲密的一幕，何惠敏竟有些不好意思，板着脸道：“越来越没规矩了，还不赶紧写作业去” “好好好，我的母亲大人”说着溜进了书房。 何惠敏摇了摇头道：“这孩子，越来越不好管教了，油嘴滑舌的，搞不好以后还会走上你的老路” “我才不做律师呢”书房了传来小琳的声音。 二人啼笑皆非 “雁秋，给你爸打个电话，问他啥时间回来，再不回来就告诉他别回来了” “妈我爸他不是工作忙嘛”陈雁秋看妈妈生气了，连忙帮打圆场道。 “你信他说的啊，你妈我可不信。”说着，楚红云倚靠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 陈雁秋眼睛一转，乖巧的问道：“妈，我问你个事儿呗。” “有话直说，别学你爸老给我灌迷魂汤” “嘿嘿，你跟爸怎么认识的呀我怎么一直没听你讲过呢” “我呸，你耳朵没听出茧子，我嘴皮子都说破了有啥好说的，想起来都觉得好恶心”话虽如此，嘴角掩不住笑意。 “说说嘛，我还想听”陈雁秋开始撒娇。 “行啦，再跟你说最后一次哈，我自己都想吐了。” “你爸那时候刚毕业，分配到区教育局跟着你外公当秘书，那时候啊，你外公可是全燕京最年轻的局级干部呢有一天呐” 原来，陈雁秋爸爸大学毕业后，跟着陈雁秋的外公做了秘书兼司机，经常接送正上大三的楚红云回家，一来二去的两人就认识了。那时候追求楚红云的人很多，但耐不住她爸近水楼台，又会花言巧语，一番糖衣炮弹，俘获了楚红云的芳心。有一次，楚红云突然兴起，嚷着要去内蒙玩，她爸倒也胆大，就开着公车陪楚红云去了，这一去一回就是五天，按照单位规定，显然属于严重旷工，气的她外公要处分她爸，最后还是楚红云向她外公求情，这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之后，两人就偷偷在一起了，直到有一天楚红云发现自己怀了身孕，才操办了婚事。 不过，她爸倒也上进，运气也好，年纪轻轻就做了燕京市教育局副局长。 她妈脸上笑开了花，慢慢忘记了刚刚的不快。 “你爸确实是难得的爷们儿，且行且珍惜吧” 陈雁秋也点了点头。 第13章 假亦真 “雁秋，案例检索的怎么样了” 昨天上午万良辰对陈雁秋写的代理词提了一些修改意见之后，就交代她查一查姜斌案件相关的案例c法规和理论观点。 “查到了一些案例，只是类似的并不太多哦”陈雁秋有些沮丧。 万良辰点了点头，说道：“你找马小玲定一个上午10点的会议室，等袁律师和慕律师到了，我们开会讨论一下” 陈雁秋答应了一声，朝着前台方向走去。 “郭律师，这位是我们团队新来的实习生，陈雁秋” “雁秋，这位是咱们所的资深婚姻法专家，郭律师” “郭律师，您好，以后还请您多多指导”陈雁秋乖巧道。 “你们团队都是俊男靓女啊，洪律师眼光可真好”郭律师打趣道。 陈雁秋不好意思道：“嘿嘿，郭律师眼光也很好” 三人聊了一会儿，袁强和慕雪都到了，他俩跟郭律师都认识，就互相打了招呼，闲扯了几句。 现代律师职业虽然是舶来品，外人会觉得律师比较严肃c有些不近人情，其实同事之间大多相处融洽，在一起也能谈笑风生，那种一板一眼的开会状态或许只能在影视剧里看到，这其实是编剧对律师群体的刻板印象，当不得真。 万良辰道：“这个案件的基本情况我已经跟郭律师介绍过了，今天我们听一听郭律师的专业意见” 郭律师很谦虚，连忙称不敢当，“承蒙各位抬爱，那我就先谈谈自己的一些想法，就当是抛砖引玉了哈有什么不同意见，可以随时打断我，咱们及时探讨。” 郭律师走到白板前，拿起油笔，写了两个字，分别是“假”和“骗”。 然后转过身道：“从当前掌握的证据以及男方的陈述来看，我们要搞清楚二人的离婚行为，究竟是假离婚，还是骗离婚。” “所谓假离婚呢，又可以称为通谋虚假离婚，也就是男女双方并没有真正离婚的意思，但是形式上已经向婚姻登记机关办理了离婚登记的行为。也就是说，男女双方本不想离婚，但为了达到某种共同的目的，比如说买房c逃避债务等等，就相互约定暂时离异，待既定目的实现之后再复婚的一种离婚行为。” “大家都知道，感情是否破裂，是法院判决男女双方应否离婚的标准。那么，在假离婚中，男女双方办理离婚登记时，夫妻感情其实是正常的，或者说还未完全破裂，因而离婚并不是双方的真实意愿，而是双方虚假的意思表示。” “在这种情况下，男女双方认为离婚只是形式上的，或者是暂时性的，实质上并没有永久性解除夫妻关系。有一些人离婚后，双方仍然“貌离神合”，保持来往，甚至继续共同生活，以夫妻名义出现在亲朋好友面前，期待的目的达到或条件成熟后，随时准备复婚，外人是不知道他们曾经离过婚的。” 众人点头称是，陈雁秋插嘴道：“郭律师，我昨天查了一些案例，看到有一些弄假成真的，被背叛一方起诉到法院要求确认离婚协议无效，也有主张撤销的，要求重新分割夫妻共同财产，但大多是以败诉告终。” 郭律师点了点头道：“在实践中，有一些学者认为，假离婚是一种欺骗离婚登记c有悖法律和公序良俗的违法行为，应认定假离婚无效。在我国台湾地区，如戴炎辉c戴东雄c高凤仙等，都将通谋虚假离婚或通谋虚假意思表示，作为协议离婚无效的原因。被称为中国民法第一人的史尚宽先生也认为，通谋虚假为意思表示的离婚，应为无效，但不能对抗善意第三人。” “那岂不是说，我们也可以援引理论学说来说服法官认定姜斌和柳梦婷的离婚无效”陈雁秋疑问道。 郭律师摇了摇头，清了清嗓子道：“早在2003年，民政部办公厅就有过一个复函，他们认为，以假离婚c离婚的目的是为了逃避债务为由，请求宣布解除婚姻关系无效，没有法律依据此外，最高院关于陈建英诉张海平“假离婚”案的请示报告的复函也明确指出：假离婚具有法律效力。所以说，一旦领了离婚证，就产生了离婚的法律效果。由离婚导致的一切后果，都只能由当事人自己承受了。” 只见郭律师在“假”字上打了一个叉，说道：“很显然，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那我们接着说一说骗” 根据郭律师的介绍，陈雁秋了解到，骗在民法上称为“欺诈”，如果一方当事人故意告知对方虚假情况，或者故意隐瞒真实情况，诱使对方当事人作出错误意思表示的，可以认定为欺诈行为。 所谓“骗离婚”或称欺诈离婚，是说婚姻关系的一方当事人为了自己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采取 虚构事实c隐瞒真相，或者进行虚假许诺如向对方许诺先离婚，后复婚等手段，欺骗对方当事人同意离婚，而采取离婚登记的行为。 这种欺诈离婚行为，不仅欺骗了婚姻行政管理机关，侵害了婚姻管理机关的管理秩序，更严重的是欺骗了对方当事人，构成了对对方当事人权利的侵犯，因而，具有一定的社会危害性。 以姜斌案为例，柳梦婷提出离婚完全是以不复婚为前提或真正解除夫妻关系为目的的；而姜斌同意离婚则是以复婚为前提，或者在办理离婚手续后，还能保持事实上的夫妻关系。事实上，双方办理离婚登记后仍以夫妻名义共同生活，他们离婚的事实并不为第三人所知。 我国台湾地区学者普遍认为，欺诈离婚属于可撤销的无效离婚。史尚宽先生还认为：不仅对方欺诈，包括第三人欺诈。但第三人欺诈时，以相对人明知其欺诈事实时，始得撤销，如配偶一方与第三人共谋欺诈他方，因而始生离婚意思时，则为撤销。 我国大陆学者则认为，欺诈离婚明显与婚姻法和婚姻登记条例相违背，从根本上破坏了正常的婚姻家庭关系，具有较大的社会危害性。我国民法总则第148条明确规定，一方以欺诈手段，使对方在违背真实意思的情况下实施的民事法律行为，受欺诈方有权请求人民法院或仲裁机构予以撤销。 那么，受欺诈离婚方是否有权请求人民法院予以撤销欺诈离婚行为我国婚姻法中并无关于撤销欺诈离婚的规定，在司法实践中，由于对民法总则能否适用于婚姻法理解不同，其判决结果则大相径庭。如同是欺诈离婚，适用民法总则，离婚则可撤销；不适用民法总则，离婚则有效。 郭律师继续道：“欺诈是在财产法上适用的规则或原理，在身份行为或身份关系则不能适用，也就是说，欺诈离婚不能简单地认定为无效或可撤销。因为身份行为重在身份事实和必要法律程式，应当采取表示主义，否则，就会影响公示的效力和婚姻的安定。欺诈离婚行为虽不可撤销，但受欺诈离婚方可依据我国婚姻法司法解释二第九条规定，在双方协议离婚后一年内向人民法院请求变更或者撤销财产分割协议，以维护自己合法的民事权益。” “请大家注意婚姻法司法解释二第九条第二款中使用了“等”字，足以说明欺诈c胁迫的情形不是人民法院支持当事人诉讼请求的唯一条件，司法解释中留有余地，使得人民法院在审理中发现协议内容违反合同法第五十四条第一款c第二款中规定的乘人之危c显失公平的情况下，可以根据当事人的请求变更或撤销协议。关于这一观点，在最高人民法院有关负责人就婚姻法司法解释二答记者问注：2003年12月26日中即有阐述。” 袁强接着道：“婚姻关系中毕竟还包含了身份关系在内，由此导致的纠纷，也注定具有自身的特点，不能置身份关系于不顾，简单c全部适用其他法律规定。但也不能完全排斥这些未明确写出事项显失公平c重大误解c乘人之危的适用，只是在适用的时候必须严格限制。” 郭律师点头道：“所以，我认为，如果是一方以获得配偶一方同意迅速离婚为目的，或者一方心怀愧疚，比如存在婚外情，致使无法挽回而离婚，或者一方为了弥补配偶为家庭的付出，将大部分或全部夫妻共同财产给予对方的情形，不能适用显失公平支持当事人撤销离婚财产分割协议的请求。” “那我明白了。”万良辰继续道：“像姜斌这种，已经明显丧失了劳动能力，将全部财产归女方必然导致无法生存，虽然无法证明存在欺诈c胁迫情形，但可以主张显示公平，主张撤销离婚协议中的财产分割条款。” “对，就是这个道理”郭律师肯定道。 第14章 千里行 “胖子，这是打印好的起诉状c证据目录，还有授权委托书和法律服务委托合同，你看一下，没啥问题就让你哥签字吧” 昨天上午众人讨论之后，万良辰立即着手准备立案材料，今天一大早就带陈雁秋来到姜斌入住的宾馆。胖子还没找到合适的住处，二人暂时还蜗居在此。 胖子随便瞄了一眼，就让姜斌一一签了字。 姜斌签字之后，万良辰让陈雁秋收好材料，对胖子道：“兄弟，离婚协议里有四套房子，一套在柳梦婷名下，有两套在你哥名下，还有一套别墅没办房产证。我是这样考虑的，待会儿我和雁秋去立案，立案之后，我会去房管局查下档，如果那两套房子还在你哥名下，你就” 胖子点了点头：“我明白，那你先查一下，等下周我哥拿到临时身份证，就去补办房产证。” 万良辰叮嘱道：“嗯，那你尽快，能拿回多少是多少，你也知道，打官司需要耗费很长时间，并且最终怎么判也不好说。” 万良辰又看了看坐在床上的姜斌，压低声音道：“你也不可能一辈子守在你哥身边，总得有一些资金支撑他以后的生活” “好。”胖子有些忧虑。 “后天我会去一趟深都，查一下那套别墅的情况，我不在的这几天，有什么事情雁秋会跟你对接。” “小超” “哥” “辛苦你了” 胖子摇了摇头，握着姜斌的手，安慰他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姜斌黯然道：“唉，我现在这幅样子，也不知道以后能做什么” “你可以尝试着写网络小说嘛” 姜斌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辰哥” “嗯” “你能否带我一起去呀” 万良辰想了想，摇摇头道：“等日后有机会吧。” 飞机平缓地行驶在天空中，经济舱的乘客们多半已经闭幕养神，后方还传来了呼噜声。 万良辰在顶灯下翻开书，想起昨晚跟慕雪吃饭的情景，不禁微微地笑起来。 “祝你出差顺利啊，可别贪恋那边的美色不舍得回来哦” “深都，是我当年想去而未能如愿的地方”万良辰想起徐老师的遗憾，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踏上那片神奇的土地，隐隐有些期待，又有些兴奋。 万良辰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排出这些杂念，将视线重新拉回到的书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坐在万良辰旁边，刚刚还在闭目养神的女子突然搭话：“你是律师” 万良辰条件反射似的抬起头看过去，一对迷人的眸子首先映入眼帘。 “看的是艾伦德肖维茨的致年轻律师的信” 万良辰好奇地望向那个女子。 “对这本书好像很了解的样子，莫非她也是”万良辰正要询问时，她又闭上了眼睛。 万良辰半张着嘴，刚要出口的话卡在喉咙，吐又不是，咽又不是，只得尴尬的掩口干咳几声。 女子听了，又挣开眼睛，询问地看向他。 “你也是律师吗”万良辰小心翼翼地抛出自己的疑问。 那女子收回自己的视线，悄悄地低下头不做声。过了几秒，那女子嘴角微微上扬，微笑着开口说：“我的男朋友曾经在燕京做律师，他后来放弃了我也就放弃他了。” 万良辰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不得不再次干咳来掩饰尴尬。 两人都沉默起来。 女子有些不耐烦，瞟了他一眼，像在问，没有其他问题了 万良辰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于是女子重新闭上眼睛，不再搭理他。 “明明她先向我搭讪，现在倒好像是我骚扰到了她，莫名其妙”万良辰被撂在一旁，有一丝不悦，摇了摇头，重新把视线移回到书上。 飞机就像是从梦中飞出来的一样，迎着朝阳驶向了深都。大概3个小时后，万良辰终于平安到达了宝安机场。 到机场时，罗曼绮已经如约在那里等他了。虽然万良辰知道罗曼绮是个特别热情c开放的女孩子，但是刚一见面就献上的大拥抱还是把他吓了一跳。不过，毕竟已经如愿踏上了深都的土地，万良辰仰望着晴朗的天空，心中发出无限感慨：“徐老师，我，终于，到了” 刚坐进罗曼绮的车离开机场，一片红树林就映入眼帘。刚一过红树林，路边的松树c椰子树c绿草坪就牢牢地吸引住了万良辰的视线。 万良辰就像出来秋游的小孩子一样兴奋，贪婪地欣 赏着车窗外迷人的南国风情，生怕错过一点一滴。 “我们多久没见了” 一直专注于看风景的万良辰突然遇上罗曼绮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搭起话来。 “已经五年零四个月了，你有没有想我啊” “有时候会” “真过分，除了工作的时候我可都是在想你满脑子都是你比赛时的风采” “你这丫头，刚刚不是再说拼命工作的吗那就是根本没有想我了。” “拜托，你听听我的心跳。想你想得都要蹦出来了。” 万良辰瞥了几眼正在专心开车的罗曼绮，忽然察觉到不知不觉间，这个丫头已经成长为一个成熟的律师了。但他还是故意用开玩笑的口气说：“你都快升合伙人了啊，原来那个输了比赛偷偷哭鼻子的小丫头到哪儿去了我到现在才觉得你是个女律师” “当年校际模拟法庭大赛之后就没在见过了” 万良辰盯着罗曼绮看，又想起了五年前那段激烈角逐心求胜的岁月。 “我可是一开始就把你当专业律师看了。”罗曼绮补充道。 谈笑间，车已经驶入市区，从深南大道拐到香蜜湖路，不多时，进了一个小区。 “你真让我睡你家啊”万良辰有些意外道。 “我都不怕，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只是让你睡我家，又不是让你睡我。” 万良辰又道：“你说这被人误会了多不好啊” 罗曼绮翻了一个白眼：“反正他们也不认识你” 万良辰一边拖着行李箱，一边跟着罗曼绮走出地下停车场。还没进电梯，就有人跟罗曼绮打招呼： “曼绮，这是你男朋友啊”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听到这，万良辰突然害羞起来，不知道怎么接茬才好。看到万良辰这副样子，罗曼绮觉得好笑极了，决定戏弄他一下，答道：“是啊。” “是什么是啊” 像是怕被罗曼绮看见自己脸红的样子，万良辰慌忙大步流星走进了电梯。 留下罗曼绮在后面笑得前仰后合。 第15章 江湖客 “房子不错嘛，买的还是租的” 万良辰打量着罗曼绮的住处，有些艳羡的问道。 “当然是买的咯，你是在怀疑我赚钱的能力吗” 罗曼绮有些自豪，她虽然刚独立执业三年多，但创收能力还是蛮不错的，所里已经在找她沟通升合伙人的事情了。 “干嘛买这么大的呢” “哈，虽然说来了就是深都人，但不买房子终究还是惠州人嘛诶，这有一大美女你不关心，一来就关心房子真俗气”罗曼绮有些不满道。 “这都一点多了，你准备招待我吃点啥”万良辰摸了摸有点干瘪的肚皮，不好意思地问道。 “哎呀，忘了午饭的事了，你先去冲个凉儿，中午就不出去吃了，我下面给你吃吧” 这是一套三室二厅，罗曼绮睡主卧，另两间分别做了书房和客房。客房是她爸妈或朋友来时住的，不过看上去有段时间没人来了。 万良辰冲完凉，用浴巾裹着下半身快速地闪进了客房。 换好衣服出来时，罗曼绮已经下好面了。 二人边吃，万良辰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你现在还是一个人” 罗曼绮白了他一眼：“你看这房间里还有第二个人么” 万良辰刚挑起一筷子面条准备送进嘴，听到这句话，顿在当场，用古怪的眼神看着罗曼绮，似乎在问：“难道我不是人么” “当然除了你。” 万良辰明知暂时也没法向罗曼绮承诺什么，但还是忍不住开玩笑道：“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要在喜欢的城市里找一个喜欢的男人，怎么，你那么喜欢深都，为何男人还没找到啊” “城市倒是我喜欢的城市，男人嘛，暂时还没遇到我喜欢的男人。” “哦，你有车有房，长这么高，还是女律师，即使有心仪你的男人，恐怕也望而却步了吧。” “不高啊，也就到你眉毛而已嘛。” 说到身高，罗曼绮非要拉着万良辰比一比，万良辰拗不过，就脱了拖鞋，二人面对面贴在一起。 罗曼绮挺直了腰杆，彼此呼吸清晰可见，万良辰目光往下，只见春光满园。 “嗯，小姑娘的确长高了也长大了” 罗曼绮用右肘抵了一下万良辰肚子，痛的他弯下腰直呼太暴力。 “你个臭流氓” 明明是你要跟我比的，竟然还怪我。 二人很快吃完，罗曼绮盘坐在沙发上，说道： “良辰” “你去把碗刷了” “冰柜里有雪碧，想喝自己拿” “诶，帮我削个苹果” “再拿瓶酸奶” “曼绮，你是真不拿我当外人还是怎么着，哪有你这样使唤客人的”万良辰边削苹果边不满道。 “万良辰，刚进门第一句我给你说的什么来着”罗曼绮坏笑着说道。 “你说把这当自己家啊” “对嘛，你在自己家不刷碗么我要是去了你家，你不得给我削个苹果吃么” “”万良辰竟无言以对。 “再说了，我一女孩子，家里好不容易来一男人，你吃我的c睡我的，不使唤一下多对不起我的床啊。” “告辞”万良辰抬脚朝门口走去。 “客官慢走” “你确定我睡你这没问题” “又来了，你怎么这么老土呢这里是深圳，谁也不会对你的私生活说三道四的。” “世界之窗” 万良辰一边走着，一边用无比好奇的眼神望着走来走去的游客们。正走着，万良辰突然停了下来。原来是一对情侣，旁若无人地热吻着。 “我们也可以来啊” “光天化日之下，来什么来” 这就是中学课本上提到的世界之窗了看着这按不同比例仿建，精巧别致，惟妙惟肖的文化景观和建筑奇迹，万良辰一时失神，感觉自己好像畅游世界一般。 正浮想联翩，罗曼绮已经夸张地张开双臂，用观光导游的声调煞有介事地站在台阶上介绍起来： “欢迎来到世界之窗本景点是中国著名的缩微景区，以弘扬世界文化为宗旨，是一个把世界奇观c历史遗迹c古今名胜c民间歌舞表演融为一体的人造主题公园。公园中的各个景点都按不同的比例仿建。全园分为世界广场c亚洲区c美洲区c非洲区c大洋洲区c欧洲区c雕塑园和国际街8个主题区，分别展示了” 世界之 窗的一个个景点都是一首首凝固的交响诗，那些异彩纷呈的民俗表演则是一幅幅活泼生动的风情画。 “良辰，你会爱上这座城市的。”罗曼绮骄傲的说道。 两人逛累了，半躺在草地上。 草地上洒满了阳光，阳光明媚，一切那么的盎然且有生机，一只松鼠乖巧的横穿过草地，攀上树枝，消失在茂密的枝叶里。 这时，罗曼绮突然从身后无声地抱住他。万良辰一惊，转身盯着她，她却闭上眼，噘起了嘴。 万良辰不禁笑了，觉得她这样子可爱得要命，仍不住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罗曼绮显然很不满意，瞪大眼睛：“你当我小孩子啊” 说完抱住他的脸，就要强吻。 良辰连忙挣脱。 “这是我在深都的第一个晚上” 万良辰站在罗曼绮家的阳台，眺望着夜幕下的景色，一时感慨万分。 罗曼绮不失时机地递过来一杯红酒，说出自己已经憋了好久的建议。 “你说什么”万良辰听后不自觉地提高嗓门，盯住她。 “干嘛这么吃惊弄得我很没面子”罗曼绮红着脸嗔怪道。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俩睡一个房间”万良辰仍有些不敢相信。 “那屋长时间没睡过人，床垫也没来得及晒，怕你不习惯嘛。” “这个，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明天咱们还得登梧桐山，我怕伤元气，所以，需要禁欲。” 一席话听得罗曼绮瞠目结舌：“这也能称得上是个理由” 万良辰讪笑了一下，继续道：“我是来出差办正事儿的，可不是来翻牌子的。”说完，便起身开始下逐客令：“今天你也累了，早点回屋休息吧。” 罗曼绮还是不甘心地撒娇道： “我怎么忍心让你一个人独守空房，不要嘛，人家今晚陪你” 万良辰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就往门外送，边走边说： “你在旁边，我睡不着” 罗曼绮想要扒住门框不走，可终究还是坚持不住，被关在门外。她懊恼极了，但转念想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现在已经近如咫尺，边禁不住眉开眼笑起来，满意地回了卧室。 第16章 梧桐雨 “受今年第11号台风凡亚比环流影响，今天下午到明天白天，我市有大暴雨，局部有特大暴雨，最高气温33摄氏度” 刚驶入望桐路，二人听到车内广播后面面相觑。 “咱们是不是打道回府”万良辰建议道。 “没事，雨不大的。”罗曼绮果断拒绝。 万良辰还是有些不放心，“那这边的台风天气恶劣吗” “还好吧，我都躲在屋里，基本没感觉” “”万良辰一阵无语，你分明是在逗我。 “放心啦，没事儿的。”罗曼绮不在乎道。 轰隆隆 不远处传来打雷声，挣扎了一上午，正准备破云而出的太阳又缩了回去。 “这不还没下雨嘛”罗曼绮不以为意道。 话音刚落，噼里啪啦雨点砸落在前窗。 “我突然后悔了。”万良辰抚着额头道。 车辆迎着雨c顶着风c伴随着阵阵雷鸣，终于驶入了梧桐山艺术小镇。 罗曼绮轻车熟路地拐进一个胡同，停在一家民宿前，下了车，打开大门，然后将车开了进去。 “这是”万良辰疑惑地看向罗曼绮。 “别愣着了，下车吧” 这是一间小院，三层楼，庭院面积虽然不大，倒也花团锦簇，被风吹落的花瓣正在迎风飞舞。 罗曼绮拿出钥匙，开了门，迎万良辰走了进去。 刚进屋，罗曼绮从里间拿出一条干毛巾，递给万良辰。 “这是我闺蜜开的民宿，她老家有事儿，就委托我帮她照看一段时间。”罗曼绮解释道。 “我还以为是你开的” “你还真别说，我倒是有这想法，等哪天不想做律师了，我就来这开一间小店，自己做老板娘。” 万良辰想了想，疑惑道：“那不应该是老板么” “老板的位置留给你了啊”罗曼绮咯咯笑到，潇洒的转过身去，那姿态颇有几分老板娘的风韵。 万良辰看着屋外的雨越下越大，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天气也暗了下来。 罗曼绮端过来两杯刚磨好的咖啡，递给万良辰。 “你喜欢摩卡”万良辰看了一眼道。 “对呀，它的味道像极了爱情，既酸又甜。” “还有些辛辣c刺激c带有浓郁的酒香没想到这里竟然有地道的摩卡。”万良辰赞叹道。 罗曼绮有些意外，不曾想万良辰对摩卡倒挺有研究，进而问道：“有没有感受到生姜的狂野泼辣气息c明亮独特的滋味” “嗯，有” 万良辰又抿了一口，点了点头。 雨，一直下，气氛，还挺融洽。 “那时候，你怎么不留在燕京”万良辰问道。 “或许是没安全感吧。” “安全感这不是自己给自己的吗”万良辰脑海里突然蹦出这句话，就随口说了出来。 罗曼绮摇了摇头，看着雨滴毫不留情地砸在地面上，“不，它是一种让你觉得稳定c舒心c不恐慌的状态，并不是无济于事的自我安慰。你知道，燕京的光影在我脸上掠过，这个城市在喘着粗气，可是，它听不到我的声音。” “那你，在这过得就好吗” 罗曼绮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没错，虽然我现在也是一个人，又时常感觉到孤独，但我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啊，我不怕失败，勇往直前，更有一颗勇敢的心呐” 罗曼绮又似乎在对自己说： “如果，前天和昨天一样，今天和明天一样，你都能想象自己10年后的样子，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罗曼绮见万良辰没有说话，问道： “你有没有考虑过离开燕京” 万良辰点头道：“最近有想过。” 罗曼绮忍住激动，假装平静地问道：“然后呢” “还没定。” “舍不得” “有一点。” “为什么” “因为燕京很美啊” “美美到什么程度” “一到雾霾天，宛若仙境一般” 罗曼绮噗呲一笑。 “是有舍不得的人吧” 万良辰沉默，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凹凸有致的身影，那张精致冷艳的脸庞。 罗曼绮心中一痛，“那就是有咯” “我和她， 谁好看”罗曼绮还是忍不住问道。 “性格不同。” “怎么说” “她性格内敛，你热情奔放” “那你会为了我来深都吗” 罗曼绮有些心颤，骄傲如她，仍忘不掉万良辰无情拒绝她的那个晚上，午夜梦回时，不免心痛。 万良辰看着被风吹雨打c慢慢凋零的花瓣，“不会。” “为什么”罗曼绮无法理解。 “但我会为了这座城市而来” “呵，我也是这座城市的一部分。” 过了一会儿，罗曼绮追问道： “什么时间来” “在等一个契机。” “要不你转到我们律所吧咱们可以组团队。”罗曼绮试探地问道。 “可以是可以，只是，我不想依附于别人了。”万良辰有些犹豫，终究还是开了口。 “那我们就一起开律所嘛，没什么大不了的。”罗曼绮有些兴奋，似乎开律所对于她而言，并不是一件值得深思熟虑的事情。 “嗯” “你知道深都现在只有4600多名律师，310家律所，平均每家律所才15名律师规模都不大，我们还有机会。”罗曼绮解释道。 万良辰苦笑道：“就凭咱俩还远远不够，一家律所如果没有积淀，是很难吸引到优秀律师加盟的。” “那你可以考虑推动金城所来深都设立分所啊，我看燕京过来设立的分所有25家，你们所规模也不小，行业口碑也不错，为何不来” “这个洪律师倒有这个想法，只是，所里意见不统一，个别高伙不同意，他们觉得要先做强，然后再做大。” “简直固步自封，不先做大，哪来的做强呢”罗曼绮有些愤愤道。 万良辰叹了口气，“是这个道理。” “我们所虽然也在扩张，但是管理比较混乱，加入合伙人的门槛不高，对青年律师关心也不够，所以我一直没同意入伙”罗曼绮吐槽道。 “知易行难，设立律所谈何容易啊” “到时候可得带上我，我也要搞个律所给那些老家伙们看看，让他们知道，这天下，究竟是谁的。” 那个热情奔放c有些小气的女孩子，一下子认真了起来，另万良辰有些惊讶。 “诶，雨势好像小了唉，要不我们回市区吧”万良辰看着风吹开了厚厚的乌云，建议道。 “还没爬山呢，真要回去呀” “回去吧” “你确定” “嗯” “那好吧” 两人简单吃了午饭，驾车往市区方向走。 不多时，前边车辆排起了长龙。 “看吧，大家都在往回赶” “哼” “咦，前边怎么不动啊”万良辰似乎觉得有些不太对。 “你下去看看” 万良辰打开车门，正准备下车去瞧瞧情况，前边传来喇叭广播声： “各位车主，因受台风影响，前方道路坍塌，暂时无法通行，着急回市区的朋友，请有序绕行” 第17章 锁清秋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世界像是清洗了一遍。 有赖老天爷帮助，罗曼绮终究还是将万良辰留在了梧桐山。 雨后梧桐山上的杜鹃花，在经历了雨水的冲洗后，纤尘尽去，显得更加妩媚娇艳，绿叶更翠，花朵更粉，远远闻着，似乎飘散着一股大自然的清香。 二人拾级而上，远瞧山上梧桐，那叶团团如盖，几多意韵，叫人品味良多。 梧桐是最有诗味的忧伤意象，古诗词里关于梧桐的描绘太多了，几乎是无一例外渲染一副清冷愁怀，三分凋零，三分惆怅，三分落寞，还带一分萧瑟。 当然，赋予它积极美好的也不少，比如，种好梧桐树，引得凤凰来。 “梧桐高大魁梧，树干无节，高擎翡翠般巨伞，气势昂扬。树皮平滑翠绿，树叶浓密，从干到枝，一片葱郁，显得清雅洁净。”罗曼绮指着满山梧桐向万良辰介绍道。 但见碧叶青干，桐荫婆娑，万良辰不由叹道：“一株青玉立，千叶绿云委”。 罗曼绮道：“是啊，庄子在秋水中也说，夫鹓鶵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李白也有宁知鸾凤意，远托椅桐前的诗句。说的是良禽择木而栖的意思。不过，梧桐在国人心目中根深叶茂，应该是对忠贞爱情的美好祝愿和寄托，你可知道，梧是雄树，桐是雌树，梧桐同长同老，同生同死，在诗人笔下，它就又成了忠贞爱情的象征，比如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 “梧桐一叶落，天下皆知秋”，金风细细，叶叶梧桐坠。草际鸣蛩，惊落梧桐，正人间天上愁浓。 寒秋提携了梧桐，使它高踞在古典文学的伤感象牙塔尖，激发了千古诗人伤感诗词，梧桐总是和秋雨相连，萧瑟就借助它来表达。 万良辰不曾想过，这凤凰栖息的良木，竟也如此感伤，尽看酸楚。 山路行人不多，似恐暴雨将至。 二人行不多时，便受管理员劝阻下得山来。 复闻前方道路仍无法通行，预计明天早上才能恢复正常。万良辰便安心下来，不再计较回市区一事。 好在民宿一应物品比较齐全，二人又去附近市场采购了鲜肉c蔬菜等食材，准备借着些许寒意，吃顿火锅。 清洗准备片刻，二人便开始大快朵颐，你来我往，吃的那叫一个不亦说乎 二瓶啤酒下肚，饥饿感渐消。 罗曼绮忍不住问道：“你何时回京” “办完事儿就走” “要不过了中秋节再回去”罗曼绮提议道。 万良辰想了想，“会先去一趟广州，我妹妹在那上学，我想去看看她” “哦，倒没听你提起过，学的什么专业” 万良辰尬笑，“她今年刚上大二，学的是中文。” “怎么过去” “还没查，你有什么建议” “要不我送你吧” “你不需要工作” 罗曼绮嬉笑道：“送你就是我的工作啊再说，丑嫂子早晚要见妹妹的。” “那好吧。” “怎么那么勉强” “并没有” “给我讲讲查档的这个案子”罗曼绮显然是没话强找话题。 “案子不就是案子咯，没什么好讲的啊”万良辰又想起了狗血剧情，就没了什么食欲，放下筷子，靠在了沙发上。 罗曼绮摇晃着万良辰的胳膊，“说说嘛” 万良辰拗不过，就一五一十地给罗曼绮讲了姜斌和柳梦婷的事情。 罗曼绮听得很认真，没有插嘴，听完也没言语，看上去有些落寞。 “你怎么了”万良辰有些担心地问道。 罗曼绮别过头去，抬手抹了抹眼泪。 万良辰有些一头雾水。 罗曼绮没说话，起身走进卫生间，过了几分钟，走了出来，眼睛有些红。 “我刚刚想起来一些事情，情绪有些没控制住你别见笑”罗曼绮有些不好意思道。 “现在好些了吗”万良辰关心道。 要先关心人，再关注问题。 罗曼绮点了点头，“今年暑假我回了一趟老家，我爸妈离婚了” “怎么会离婚呢”万良辰有些吃惊。 “他们从一开始在一起就不幸福，只是后来有了我，就又忍耐了20多年，我妈说，我爸在外边有了其他女人，所以，我爸提出离婚的时候，我妈没哭c也没闹，只是平静地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我妈说，她没能留住我爸 ，但至少这20年，她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庭。” 万良辰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就握着罗曼绮的手，没有说话，手，有些冰凉。 罗曼绮顺势靠在万良辰的肩膀上，笑了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每个人都有选择更好的权利。姜斌和柳梦婷年轻的时候山盟海誓，现在不也要对簿公堂或许柳梦婷一直都没变，她想要的只是安全感，而现在姜斌再也给不了她，那个男人不可能在她有危险的时候冲在面前，也没法像当初那样年少轻狂，再站起来为她战斗。” 万良辰点了点头道：“所以，人并没有好坏，只有一个个基于不同利益考量而作出的选择，律师如此，当事人也是如此，正是这些选择，汇聚成了我们这一生。” “嗯，所以我也不怪我爸爸，柳梦婷也就没那么令人憎恶了。” “你看开了就好，那，我去洗碗吧”万良辰准备站起身。 “我帮你” 点滴窗棂的雨没有停，是什么和它唱和，簌簌相依 二人笑着走出厨房，罗曼绮找出干净的浴巾和洗漱用品让万良辰先去冲凉。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罗曼绮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手机。 “嘟嘟嘟”，茶几上万良辰的手机传来震动声，似乎有人在给他打电话。 过了一会儿，又传来震动声，罗曼绮拿起手机，看到来电联系人只备注了一个“雪”字。 罗曼绮摁通了接听键，一个温婉动听c充满关心的女声传来：“良辰，我看深都刮台风了，你没受影响吧” “呃他他在冲凉”罗曼绮弱弱地回应道。 电话那头一愣，停顿了大概五秒，只听那女声道： “不好意思，我打错电话了。” 说着，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第18章 意外喜 慕雪刚洗完澡出来，看到电视里正在播着东南沿海受台风影响的实况，便边擦头发边拿起手机拨通了万良辰的电话。 只是没想到那边却传来了女声：“他他在冲凉” 慕雪缓缓放下手机，有些发怔，她自认为是明白万良辰的心思的。 这些年，她虽然没有跟万良辰走到一起，但两人的亲密程度却有目共睹，任谁都会觉得他俩在一起只是时间问题，所以，根本无法接受他身边有女人的事实。 那女子又是谁为何会替他接电话为何这么晚了会替他电话又为何是在他冲凉的时候替他接了电话之后他俩会不会发生些什么 还未及往下想，慕雪就觉得有些胸闷，于是站起身，走到阳台上，燕京的夜被浅浅的雾霾遮上了一层纱，有些朦胧。 楼下似有一对情侣在争执些什么，慕雪看着有些心烦。 躺回床上，她回忆着和万良辰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她知道自己对他慢慢动了情，可是，她又怎会主动去吐露心迹呢，这种事情，不应该是男人主动的吗 想再次拨通电话，但又犹豫了。慕雪第一次感觉到有些担心，担心真相会伤人，有些烦，索性把手机扔到一边她坐起身，走到了书桌前 “折腾了一天，累死我了，洗个澡然后美美睡一觉” 万良辰一边冲澡，一边哼着小曲，只觉浑身说不出的爽快。 洗完后他在腰间松垮地围条浴巾，头发还滴着水，刚走出浴室，却见罗曼绮拿着他的手机，摇了摇问道：“雪是谁” “她给我打了电话”万良辰有些尴尬。 “你猜” “你把手机给我” “就不给” “给我” 一个想要马上把手机要回来，一个死活不给，两个人就这样开始了手机争夺战，在房间里上蹿下跳起来。最终当罗曼绮跳到床上去时，腿被万良辰一把抓住，一个重心不稳跌在床上，再加上罗曼绮力气不足，没能翻身逃脱，被万良辰顺势压在身下。 万良辰感受到罗曼绮呼出的热气吹在脸上，看着她有些绯红的脸蛋，起伏的身躯，突然感觉到小腹部一股热流上涌 罗曼绮的脸更红了，有些羞涩地把眼光移到一边，低声道：“你顶到我了” 万良辰闻言，慌忙站起身，不料浴巾一角正被罗曼绮压住，人刚起身，就感到两腿间凉风来袭 “臭流氓”罗曼绮捂着眼睛喊道。 “小雪，睡了吗” “还没，你有事吗” “明晚能不能一起看电影” “不太想，再说为什么非要明晚呢” “因为，明晚是我的生日” “明天再说吧” “你还是不愿意接受我吗” “正浩，我很感谢你欣赏我，也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关照，可是，我喜欢良辰。” 程正浩楞了一下，还是笑了笑，说：“你呀，你不是谁都喜欢吗” “不，和喜欢你不一样，对良辰是另一种感情。” 程正浩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有些迷茫，“” “还记得吗以前我说没有时间把谁放进心里”慕雪继续道。 “那就是说才过了这么短时间，你就突然有这个时间了”程正浩有些无法接受。 “不是，是我错了，喜欢上谁，不是事先准备好一个地方等那人走进来，而是那个人自己挤了进来，然后慢慢慢慢把空间扩大。” “也就是说那个家伙已经走进你的心了” 慕雪点了点头，“嗯” 程正浩气呼呼的挂了电话，慕雪轻呼了一口气，看着桌子上的玫瑰花，伤心地靠在椅子上。 慕雪一夜无眠，虽然心里想着，不管怎样都应该先工作，工作就可以把一切都忘掉，可是并不如意，越是想要工作，各种想法越是频繁地跳出来，使得她安不下心。 良辰是真心喜欢我的，怎么会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呢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虽然感觉一定有什么事情在里面，但最终还是妒忌心占了上风。 清晨的阳光洒在脸上，有些刺眼，罗曼绮睁开惺忪睡眼，看到昨晚睡在另一张床上的万良辰已经起床了。 记得昨晚万良辰向她解释“雪”是谁之后，她困意很快袭来。 她刚走出房间，就闻到了煎鸡蛋的味道，餐桌上已经盛好了两碗白粥。 万良辰看到罗曼绮走了出来，就催促她赶紧洗漱。 “良辰，你真好。”罗 曼绮有些娇羞的说道。 “不用想那么多，就当是付你房费咯”万良辰笑了笑道。 罗曼绮嘟了嘟嘴，转身走进洗手间洗漱去了。 罗曼绮刚关上门，万良辰就接到慕雪的电话： “你昨晚到底在干什么” “昨晚没干什么啊” “那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万良辰有些疑惑，哪来的电话 “良辰，虽然按照我的性格，我是最讨厌让别人解释什么的，可是就这么憋在心里反而更难受，所以，你告诉我，昨晚在你身边的女孩儿是谁” 万良辰这才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后悔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连忙说道：“她是我几年前认识的一个朋友，现在在深都做律师你要相信我，我和她并不是那种关系。” “那我和你呢”慕雪问道。 万良辰一愣，还没回答，就听到： “良辰，谁的电话呀” 是曼绮。罗曼绮浑身有些颤抖地看着良辰，但努力想做出镇静的样子。 嘟嘟嘟，那边慕雪挂断了电话。 万良辰有些无奈，只好端起煎好的鸡蛋，放到餐桌上，然后走到罗曼绮面前。 万良辰轻轻地搂住罗曼绮的肩，罗曼绮把头靠在万良辰的肩膀上，万良辰凑向罗曼绮的脸，罗曼绮缓缓闭上了眼睛，眼睫毛在微微地颤抖，当万良辰正要小心地贴上她的嘴唇时，就听到敲门声，他们两人马上分开了。 罗曼绮打开门，看到大门外探出一个脑袋，“跟你们说一声，回市区的路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