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有蔓草》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一章 初次相遇 相传冥界有一条路叫黄泉路,有一条河叫忘川河,那里有大片大片的彼岸花,它是三途河畔的使者指引着离开凡世的魂灵。走过奈何桥,饮下孟婆汤,以此桥为界,了却了前世纠葛开始新的轮回。 而三途河畔,立着一座茅草屋,里面住着的是位甘愿堕入冥府的神君,名为泽辰,那时我还不晓得他是为了等他死了好多年的夫人,凡人死后都要穿过这片红似火的花田,他那位夫人正是凡人。 然而他守了很多年,连她一星半点的魂魄都没遇到,神君依旧不死心,日复日年复年…… 花田之中,生出一只不过蚂蚱大的灵虫,便是我了,我由大片的彼岸花孕育而生,以花蜜花露为生,我小小年纪便懂得了何为人言可畏,我本是一只不起眼的小虫子,却不知哪个说我有着可以重塑破碎掉的魂魄以及起死回生的能力。凡人贪生,总有些死后不愿入轮回,且罪孽深重者,甚至无法入彼岸往生,不是堕入黄泉便是入那刑法之地。 都道吃了我的肉能长生不老,我便同那西天取经的唐三藏一般被万千的妖魔鬼怪惦记着,可怜我这小身板连塞牙缝的分量都不够。 我善于逃遁,又懂得伪装之术,难耐我这周身却会散发出奇异的香味,因为常常会吸引一些邪祟,他们觉着我是便是盘中美味可口的食物,实在令我无奈。 我同这泽辰神君渊源颇深,我怀疑便是他散播了谣言,害得我整日东躲西藏,他千方百计要把我捉了回去,扔进他的炼丹炉里炼药,我承认我是只独一无二且天上人间都少有的灵虫,但将我入药恐有些不厚道了,好在我擅长遁地隐秘之术,且能吐出一股红色的浊气,来迷人心魄,上回,他要捉我便被我的浊气所伤,本想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取了他性命,然而一看到那张人神共愤的脸,便又心软了。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日日过着这种东躲西藏的日子总会有倦怠和松懈的时候。 这神君忒不地道,我饶他一命,他反而变本加厉地迫害我,为了捉住我,他竟然用法器锻造了个巴掌大小的匣子,将我困住。匣子被施了结界,我遁地无门,只能等死,我在法器内悔悟了整整七七四十九日,期间几乎滴水未进,待第五十日,我竟然觉得自己缓缓顿悟出了道来,内心归于一片澄澈。 我一向觉得自己与众不同,果然如此。那日,我周身突然大放异彩,继而如同破茧成蝶一般我竟生出四肢,长出头发,蜕变成人。那时我还不怎么懂人和虫子的区别,只是觉着好在本来就是只漂亮的虫子,即便是变成了人,模样还是说得过去的。 那神君大概是被我的气势所折服,愣是盯着我看了许久,然后解开自己的袍子往我头顶一罩。 呵,真是个喜怒无常的人! 这做人的好处真是举之不尽,譬如我只需要做出服软且可怜巴巴状,若是包一眼眶的泪那效果便更好了,之前还凶神恶煞的泽辰神君立马就心软了,这与生俱来的天赋让我捡回一条小命。 不过我还是高估了他,本以为既然同是人,自然应该互敬互爱,互帮互助,将我放了,岂不快哉,哪晓得他道我初为人,做人的道理不甚懂,且又是受了他的照拂才得以成人,理应留在他身边修心修道,才不至于被这冥府的浊气所污。 我做人的确缺乏经验,做虫子的时候又日日担惊受怕,自出生以来,可谓命途多舛,时刻得提防着过路的孤魂野鬼,它们当我是灵丹妙药,吃了便能不用再受那轮回之苦。 好不容易修成人形,自然不能让修行毁于一旦,我总生怕触怒了他,诚然神君长相的确是神仙中的翘楚,我涉世不深,总共也没见过几个神仙,但能入我眼者,姑且算是翘楚,然而他这脾气品行实在琢磨不透,他能锲而不舍追我数百年又用极其卑劣的手法将我困住品行可见一斑。万一哪天不慎触了他老人家的霉头,管我是人是虫子直接扔进炉子里可咋办,我便只得允诺留下,以便日后想其他法子。 但如此一来,暂且不管他目的是否单纯,至少不用再整日躲避孤魂野鬼的索命,细细想来还是一件幸事。 那张十三四岁小丫头模样的脸,我越看越是喜欢。 神君一个人在这三途河畔生活了多年,平日里种种草药,冷不丁身边多出个活物,大概也能萌生出了些许慰藉,待我比先前都宽厚了不少,还给我起了名字。 某日他指着门前一片草地,淡淡道:“这是我前年种下的,蔓草丛生,如今开了星星点点的小花,乍一看还算动人,你以后便叫蔓草吧!” 这名字起的忒随意了些。 在草庐的日子起初过得倒是稀松平常,也就帮神君捣捣药,料理料理花草,说是带我修行,实则替自己找了个使唤的药童,时间久了,实在有些厌烦。 听过往的小鬼说过人间是个好地方,有四季有昼夜更替,有数不尽的美食有看不完的风景,若是我能逃去人间,实在是件美好的事情。 这个念头一起,便如同在心口生了颗种子,渐渐发芽,然而愿望美好,现实委实残酷,神君他老人家几乎日日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严厉的很,若是花草照顾不周还免不了得受几句教训,实在憋屈。 又是很多年一晃而过,冥府没有日光,天总是阴沉沉,某日,天空突然飘下几滴小雨,我坐在草屋台阶之上,一手拎着铜壶一手捏着朵小黄坐在台阶上,小黄花蔫儿巴巴的。这冥府没有日光,种出来的花草总觉得死气沉沉,我垂着眼帘,在心里盘算了好久,时而皱眉,时而叹气,时而拎着铜壶喝口水,呸,这水酸涩的很! 雨势大有见涨的样子,我这头上都结满了水珠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我揉了揉鼻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捏碎了手里的小黄花,顺手又将铜壶往地上一扔,铜壶在台阶上滚了滚,叮叮当当得顺着阶梯滚落在地上。 细细算来,我当药童已有百年,日日不是除草捣药便是煮饭泡茶,想想真是屈辱的很呐,还不如那日就悲壮地跳了炼丹炉。 冥府没有其他的藏身之处,今日神君又不知去了何处,我只能跟着奔赴望月台的魂灵,一边躲避恶鬼一边祈祷神君不要那么早回草庐。 奈何桥下,血河污浊不堪,波涛翻滚,腥气扑鼻,虫蛇遍布,恶鬼堕入河中,时时作怪,倘若不慎跌入河中,不是被虫蛇啃咬便是被恶鬼吞得连骨头渣都不剩,此处是我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从前做虫子的时候,有一日来这边玩耍,那时还单纯的很,并不知道这是顶顶危险的地方,险些被水里扑出来的恶灵吃掉,此时心里还有些忐忑。 好在我已不是当初那只不谙世事的小虫子,如今跟着神君也算是涨了些修为,自认身手敏捷,不过面对此情此景,暂不敢仓促渡河。 相传每隔一百年,便会出现一个神秘的摆渡人,要是能坐上渡船,摆渡人就能帮自己安然渡河,掐指一算,也到了日子,远处,一条小船静静停靠在岸,果然赶上了。 摆渡人身穿黑色蓑衣,头戴斗笠,看不清脸,他也未抬头看我一眼,只说了句:“前尘往事都弃了,心静如明镜,心沉如磐石者方得安然往生。”声音沉沉,听不真切,仿佛从虚空中飘来一般,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摆渡人神秘莫测,不敢随意揣测,我想了想仍旧踏了上去。船在血河之上平稳前进,所到之处,水里的虫蛇纷纷散开,有气泡从水底不停往上冒,浓浓的腥气翻涌而上,那味道让人窒息,好在出门前没怎么吃东西,否则就得便宜河里的水鬼了。 河底的水鬼仍在不安分得作祟。小船行驶到河中央,水底的气泡翻涌得更为强烈,水草丛中,隐藏着无数双赤红的眼睛,此时船身不断传来被撞击的咚咚声,并伴随着越来越大的水花左右摇摆。 我吓得紧紧抓住船身,以防落水,然而摆渡人便是摆渡人,大概见惯了这种场面,因而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得划着桨,完全不在意面前发生的一切。 佩服,实在是佩服。 突然,原本平静的空气都陡然变得诡异起来,一阵阴风袭来,刷的一声将船头挂着的灯笼掀翻,灯笼在半空中燃成一团火焰,烟灰掉落在河面,一只水鬼从湖底窜上来,仿佛看到了猎物一般将烟灰吞入腹中。 我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小船不断遭受着撞击,怕是支撑不了多久,就会四分五裂了,此时小船又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操控着,一直在河中心打着卷儿。 这船晃悠的厉害,我在船上左右摆动,都说忘川河戾气重,非渡船不得过河,如今船才行驶一半便成这副模样,我看船舱都已经有了裂缝,实在惊悚的很。 术法在这里一丁点都使不出来,我便将希望都寄托在摆渡人身上,那厮依然安静得划着船,仿佛是一具行尸走肉,感慨高人在面对危险的时候总能临危不乱,然而我这心里甚是不安。冷风凄凉,这空中的雨丝拍打着我的脸,实在有些狼狈,犹豫再三,我朝船头移步过去,伸出手,去拍了下摆渡人的肩膀,好询问下对策。 手刚触碰到摆渡人的衣服,浑身像触电般一怔,血池之上倒影出摆渡人狰狞的一张脸,满脸血污腐肉,他的皮肤像一团烂泥一般,不断有白色的蛆虫从里面钻出,他的一双眼睛赤红,血水从爆出的眼珠子上滴下来,吧嗒吧嗒砸在甲板上,他腐烂变形的嘴巴正挂着诡异的笑容,拿着桨的手,已经没有一块好的皮肉,森森白骨在暗沉沉的天色下显得格外刺目。 这乃是有了些道行的恶鬼幻化成的摆渡人,我见过无数恶鬼,长成这副模样的实在少见,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终于忍不住将胃里的物什喷了他一脸。 那厮也是一愣,被识破了身份恼羞成怒,虽然那张脸委实看不出表情,不过那森森白牙龇出来,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惊悚的很,我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还未有反应,手臂突然一紧,他那根只剩白骨的手盘住我的手臂,翻身拉着我跳入了血池。 水花四溅,这水竟然没有浮力,我的身体迅速下沉,都来、不及思考,甚至都不及吸口气,水鬼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密密麻麻看得人心惊胆战。 我努力挣扎,然而四肢被牢牢禁锢住了,腰间还缠着厚厚的水草,若我还是只小虫子,一口也就没了,没什么痛苦,如今我可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就,这么多水鬼你一口我一口,那将是万般的折磨。 思绪回归,我只觉得胸口极其闷,无法呼吸,血河污浊的水涌入腹腔,浑身上下的力气慢慢被抽尽,身子也越来越沉重,刚回归的意识也开始渐渐模糊,接着便梦魇所困。 梦里是火红的花海,我由花海而生,如今命不久矣,倒有些伤感。做虫子的时候,起初日子也是无忧无虑,自谣言起来,便总要躲避恶鬼,然而我这身上的味道,总是会让恶鬼不请自来,生存实在是艰难的很,想想这一世过得也是凄惨无比了,我从泽辰的书里读到过,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前世种了什么因,来世便要尝什么果,我前世大概没做什么善事,因而才会如此举步维艰。罢了罢了,望来世做个凡人也好! 我这样想着,便也就放松了身体,任由自己被水淹没。 我虽意识不清,但也能感受到皮肉被撕扯开的钻心的疼,耳边甚至能清楚的听到那淅淅索索啃噬的声音,那声音哪怕是多年后午夜梦回,还能将我惊起一身的冷汗。 血河之上,雨下的更大了,水面只有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涟漪像盛开的红莲,层层叠叠。 这梦做的有些长,我常常能看到往生者来来回回,他们脸上有的忧伤,有的喜悦,有的愤怒有的则是平静淡然毫无波澜。我大概便是最后一种,不知孟婆她老人家的汤熬的如何了,若是过去了,还想多讨要两碗,好将今生的事情都忘得干净。 我正想着肚子却有些饿了,怎得死了还能感觉到饥饿,忽然,额头一凉,似乎有谁拿了润湿的帕子在我额头上擦了擦,我竟然感觉到有束光照了进来,透过眼缝,我瞥见窗棂之上,生石花吐出了一朵嫩黄色的花骨朵,微弱的光正从敞开的窗子投进来。 这地方怎得有些面熟,我转动了下眼珠子,安息香的烟丝正袅袅生起,在空中打着卷儿,目光再移到面前。 泽辰那张脸,出现在我面前,我心一沉,果真是阴魂不散,等等,他怎会出现在此处。 只见他眉头紧皱,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将我脸上的汗渍擦了个干净。 接着便为我宽衣解带,此时的我实在是惨不忍睹,身上几乎没有一片好的皮肉,那原本白色的衣衫被染成了红色,实在触目惊心的很,他倒还算有些良心,知道我这副模样不大体面,因而要为我擦拭一番。 那衣服同血以及扯烂的皮肉黏连在了一起,要想褪去,委实要废一番功夫,然而怎的我还能感觉到疼。 他那两片薄唇抿了抿,眉头皱地更深了,念了个决,我身上一凉,衣服便都没了。 这到底是什么梦境,虽在我眼里,本没啥男女之分,但他这样不经同意便私自为我宽衣这种事情,还是令我有些嫌隙。 暴露在空气中的伤口被空气寝室疼得我大口喘息,我顿时大彻大悟,都说药君有能令人起死回生的药,这泽辰何时变得如此大方,竟然把这药用在了我身上,我心中生出一阵暖意,然而伤口猛地一疼,我心里一抽,那是他将什么药抹在了我身上疼得我灵台顿时恢复了清明,眼睛睁开,豁然开朗。 刚试图坐起来便疼的浑身一阵抽搐,立马软倒在了床上。 那丝丝缕缕如被万千虫蚁啃噬的疼痛之感,让我觉得自己仿佛正被架在火上烤一般。泽辰为我盖上被子,动作极其轻柔,我望着他那张脸,心里竟涌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悲怆。 他这般温柔,全然没了往日里的严肃,反倒让我生出一丝疑虑,便试探性开口问:“我还活着?” 泽辰语气平缓,回了两个字:“活着。”说罢,抬手扶住我的肩膀,给我喂了粒药丸,这药丸入口即化,没有药得苦味儿,细细品尝竟然还有一丝甜味儿,不消半刻功夫,困意便如潮水般涌来,我便睡下了。 这样在床上躺了不知道多少时日,身上被啃去的皮肉重新又长了回来,这过程可谓异常艰辛,那新长出皮肉的地方奇痒难忍,若不是泽辰用术法困住了我的手,真恨不得拿刀子去来回地剐。 我浑身裹满了纱布,每隔天便要换一次药,脑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的时候只觉得伤口仿佛有无数只虫蚁攀爬,偏偏又无法伸手去畅快地抓挠,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酷刑。糊涂的时候除了睡觉便是骂人。 因为受了伤,泽辰便不会事事都同我计较,哪怕说他是这世上顶顶坏的人,如何如何卑鄙,如何如何不要脸,我将身上的痛苦转嫁到骂他身上,忽然心里就畅快了不少,渐渐的,什么时候糊涂什么时候该清醒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不过自然是糊涂的时候要多一些。 这几日,断断续续能回忆起那日的事情,我被水鬼虫蛇啃噬得体无完肤,弥留之际,一道金光突然劈了下来,好像是有只强有力的手拉住了我的衣襟,周围的水鬼像是受到了极大惊吓开始四处逃窜,没来得及逃的水鬼刚碰到那束光,身子就像是气球一般膨胀开来,迅速爆裂,变成一团再没有声息的烂肉,我本以为那是残存的一丝求生欲让我产生了幻觉,却没想到,真的是泽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二章 初入人间 在阴冷晦暗的冥府,没有四季交替,没有太阳东升西落,有的只是忘川水千年如一日地流淌。日子仿佛看不到尽头,看不到希望。 大概躺了数月有余,总算是到了拆纱布的时候,我的手脚也渐渐恢复如常,伤口用了药,已经愈合,几乎没有留下太多的疤痕,唯独手腕处,被咬得深可见骨,即便是用了最好的药,依然留下了狰狞的疤痕,我倒无所谓,所幸伤的不是脸,泽辰则用晒干了干花以及草藤为我编织了个手串,戴在手上正好可以挡住伤疤,别致得很。 这数月以来,大概是有生之年最难熬却又最惬意的日子,每日他喂我喝药吃粥,修剪指甲,将我昔日对他的怨气都给冲淡了,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诚不欺我! 原本还想赖个把月,但泽辰是个活了上万年的神君,自然是瞒不住。 被人伺候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好在是逃过了一顿责罚,泽辰也是只字未提,仿佛什么事情都未发生一般,只是提醒我以后不准再靠近血河一步。 受了一次教训,即便是我有心要逃,恐怕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得知修为殆尽,简直犹如晴天霹雳,我这只本就没什么本事的小灵虫,好不容易积攒了数百年得修为,如今毁于一旦,真是呜呼哀哉! 但我很快便释怀了,身边有个数万年修为的神君,哪天他高兴了让他随便渡我百年的修为,也并非不可能。 一日,草庐里来了位客人,这是我来草庐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除了神君之外的人,此人一身青衣,正气凌人,大概也是位神君。青衣神君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初见我时突然脸色大惊。 不知是惊讶在这死气沉沉的冥府居然有个活生生的姑娘,还是惊讶一向不近女色的神君为何在草庐里养了个姑娘,他神色颇复杂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便轻轻叹了口气,去了帘子后面,他这一声叹息,让我有些不安,素闻神仙们都有摸骨看相的本事,这意味深长的叹息莫不是看出了什么。 虽我没了修为,但这灵敏的视觉听觉倒还没消失,我便扒着墙角,侧着耳朵去听二人的谈话,听到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叙着旧甚是无聊,听着听着,我竟寻周公去了。 待醒来的时候,青衣神君早告辞了,我身上却披着件斗篷,看着有些眼熟,我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觉得肚子里有些空,正待起身,泽辰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将我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你这么怕我?”他沉沉的声音响起。 我倒不是怕他,只是想起伤好之前我那样骂他,他依旧不辞辛苦地照顾我,若是他忽然想起这件事,要同我算算旧账,我这心里甚是不安呐。 他那双眼睛,最擅长洞人心悉,我只得拍了拍方才躲在地上抹了些灰的裙摆,又将身上的斗篷往他手里一送,不卑不亢地回道:“我为何要怕你。” 泽辰愣了一下,似乎还勾了勾嘴角,漫不经心地将我手中的斗篷接过去,往自己身上一披。 他今日似乎心情很好,我暗自舒了口气,听他说道:“如今你伤已经痊愈,可还要跑?” 果然是笑里藏刀,他这是要同我算总账了,我嘿嘿一笑,将整张脸都笑僵了,颔首做好表情,睁圆了眼睛看着他,诚恳道:“自是不敢了!” 我对自己的反应很是满意,深知他最吃这套,果然,他嘴角的笑意不减,反倒更深了,他抬手,放到我脑袋上空,忽然顿了一下,移到我肩膀,拍了拍,立刻又恢复往日的严肃模样,真真是个喜怒无常的神君。 他轻轻咳了一声,道:“人间是个好地方,你可愿意随我一同前往。” 我以为自己梦还未醒,撩开袖子狠狠在小臂上掐了一把,疼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泽辰终于没崩住,笑出了声,这还是头一次见他如此失态,我却张大嘴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真真是喜极而泣,他怎的突然转了性子,我蹦到他跟前,将脸上的眼泪鼻涕都蹭到他袖子上,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前仇旧恨,顺了好久的气才问出口:“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泽辰素来最注重仪表,他皱了皱眉,将手从我脸上抽了出来,我却不肯松开他的手,生怕这真的只是场梦。 他无奈,只得任由我抱着,道:“但……” 他这但字将我吓出一身冷汗,眼巴巴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但去了人间你事事得听我安排,否则我便将你扔回此处,叫恶鬼吃了也好,毒虫猛兽啃了也罢,从此不再管你!” 他的话说的很是决断,不叫人留一丝余地,然而我想都没想便回了个好字。 让我一人留在冥府,我宁可生生世世待在他的身边! 他说道:“你且收拾收拾,七日后,乃是人间的中元节,鬼门大开,我带你离开这里,你须得记着,去了凡间,就不必再称我为神君,你我都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这七日要比往常都过得慢些,倒像是7年那般漫长。 七日后,正是中元节,这日,鬼门大开,鬼魂纷纷被放出去享受祭祀贡品,河灯顺着水流飘入忘川,连绵一片,寄入了人们对逝者的相思。 此前我都躲在彼岸花海的最深处,还未见过如此盛况,这一日,整个冥府都变得明亮起来,冥火四处飞舞,鬼影憧憧,有些骇人。 今日,血河之下的恶鬼也似乎平静了许多,泽辰身上没带一件行李,他挥了挥衣袖,身后的草庐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拎着行李,如今没了灵力,我竟然连几件行李都提不动了,泽辰颇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又挥了挥袖子,将我的行李一并装了进去,我忍不住低头去瞧,他这袖子到底能装多少东西。 泽辰的手突然放到我腰上,在我耳边嘱咐道:“闭上眼睛!” 我乖乖闭上眼睛,身子突然悬空,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和地狱恶鬼们骇人的声,那种声音曾经不止一次出现在我梦里,我在脑海里回顾着一幕幕曾经被恶鬼追逐的画面,好几次死里逃生,而如今终于可以逃出生天了,心中真是五味繁杂。 泽辰身上淡淡的苏合香让我内心缓缓变得平静,不知过了多久,恶鬼撕心裂肺的声音渐渐远了不见了,代替的是略微有些嘈杂的人声,我闻到了人间的烟火味儿。 “可以睁眼了。”泽辰的声音很温柔,我缓缓睁开眼睛,头顶是一棵花开得正繁盛的合欢树,花香浓郁四溢,再看周围,河滩边聚集着许多人,他们捧着自己亲手折的河灯,平缓的湖水中漂浮着千姿百态的河灯,顺流而下,光映粼流,而天河之上流光溢彩,星河摇曳,已分不清是否是这千万河灯的倒影。 这副场景简直如同幻境,我曾不止一次梦到过凡间的景象,我对人间的印象大多是过路的鬼魂同我讲述的,然而我梦里见到的光景竟然不及眼前一半美,实在让人着迷。 河堤之上,人声鼎沸,往来之人络绎不绝,实在是热闹的很呐,泽辰却拉着我顺着河堤朝岸上走去,晚市依旧很热闹,卖冥器的,卖瓜果,卖油饼的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我简直看得眼花缭乱。 此街名为长安街,他拉着我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实在是因为他穿着打扮以及那张脸过分惹眼,路人时而打量我们一番。 行人大概会觉得怪异,一个白衣俊郎的相公,后面牵着个小姑娘,小姑娘又梳了个丫鬟头,头上简单的别着根簪花,行色匆匆,一定心想这莫不是哪家的公子拉着丫鬟私奔,丫鬟双眉修长如画,眼睛明亮如星,面容又生的好看,铁定是私奔了。 我想着想着,实在觉得有趣,脚步没跟上,险些被他拉得一个趔趄。 路过一个摊子,小贩许是将我们当做了什么富贵人家,迎面热情地要推荐自己的东西,然而泽辰视若无睹,此时我脚跟子有些发软,实在是走不动了,小贩瞅准了时机,拉住泽辰的衣袖,谄笑道:“公子,这是我自家酿的梅子酒,要不要来一壶,喝一口鬼神不侵。”说着给我倒了一杯,笑嘻嘻道:“先尝后买。” 我从来没吃过凡间的东西,梅子酒清香四溢,酒人,忍不住抿了一口,辛辣之中带着丝丝的酸甜,立刻在口中四溢开来,果然香醇可口,忍不住一饮而尽,比露珠花蜜口感还要好,我看了看泽辰的脸,讪讪开口:“我饿了,能给我买一壶么?” 泽辰无奈摇摇头,自是一副不屑的模样,可我分明见他喉结处一动,果然他还是掏出了叫银子的东西买了一壶,揣进了自己兜里,道:“待到了住处再给你。” 他话音刚落我肚子便叫嚣着发出呼噜噜的声音,那小贩立马又是眼睛一亮,道:“姑娘这是饿了?我家得馆子离这里不远,顺着这条路几百米便到了,您拿着我这里买的梅子酒去,还能给您打折呢。” 听他这么一说,我瞬间走不动道了,满脸期待地看向泽辰,他不甚在意地抿了抿嘴巴,自然知道拗不过我,便默许了。 我从未吃过凡间的东西,做虫子的时候吃过顶顶好的东西便是清晨的第一滴晨露了。 泽辰这个人一向小气的很,点了一份冷碟,一盘花生米,一盘绿油油的青菜和一尾铺满葱花的鲤鱼,然而让我没料到的竟然出乎意料地合我胃口。 小厮客气的很,见我们已经拎了一壶青梅酒便又送了一瓶,我便放肆的边喝酒边吃菜,风卷残云般吃空了面前的盘子,酒足饭饱随着泽辰离开了酒馆,这青梅酒喝的时候只觉得甘醇可口,哪晓得后劲十足,一路走的跌跌撞撞。 入子时,夜色渐浓,繁星没入厚厚的云层,皓月得以重返人间,此时长安街上早没了刚才的热闹,子夜过后,家家户户闭门歇息,唯独门口一堆堆烟灰和贡品供夜行的百鬼享用。 本来我们要去阑山,可惜我那会儿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依稀记得泽辰脸色不大好,在我耳边重重叹了口气,我清醒过来之时,清寒的银辉透过幔帐投进来,我半梦半醒之中拉开了一条缝隙往外瞧,泽辰一手撑着脑袋坐在椅子上闭目睡着了,我怔了怔,他眉目清俊,以前在草庐的时候,总觉得他虽长得好看,但总是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即便是现在睡着了,那眉头处总是拧成一条线,然而他如此静谧的一张脸真是看不够呐。 酒劲儿还未消退,竟然又生出了一点醉意,脸有些发烫,我这人一喝酒便会浑身发红,一张脸烧地像冬日里的暖阳,怎的已经退烧的脸又烧了起来。 我缓缓放下幔帐,躺了回去,闭上眼睛,竟回忆起在冥府的点点滴滴,那时单纯的很分不清善恶,好几次险些被恶鬼捉了去,一日,我正憩在一株开得正好的生石花上,遥见一个白衣男子正朝自己走来,看不清脸,但闻到了他身上活人的气息,带着淡淡的苏合香,我惊讶于了无生机的冥府竟然有活人,我正纳闷儿的时候一张网却劈头罩了下来,用枯叶草编织的网袋本身就渗透着毒液,毒液沾染到身上如同被利刃刺穿了皮肤一般,疼的几乎要昏厥过去,我这才恍然大悟,活人和死人一样可怕,拼命挣扎反抗,强烈的求生意志支撑着我,此时毒液入体,我已无法遁地只得用牙齿疯狂撕扯着网袋,嘴角刮出一道道血痕,好不容易咬出了一道口子,又折了一对翅膀,这才死里逃生捡回了一条命。 几乎是爬回了花海,我徒手硬生生刨出了一个深坑,每刨一下,浑身犹如被钝器反复切割一般,疼得我大滴大滴得掉眼泪,我凭着意志挪动身体,一寸一寸爬入洞中,冰冷的洞壁,寒意侵入肌理,那几个月浑浑噩噩地靠着露水慢慢活了过来。 想到此处,我恨不得给外头熟睡的人儿来一刀,然而每每有这个念头的时候我只能告诉自己不能冲动不能冲动,毕竟他可是神君,我等小妖恐怕还没出手便灰飞烟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三章 茶馆偶遇 早早的便被刺目的光给晃醒了,睁眼之时,发现泽辰正端坐在一旁盯着我看,也不知他坐了多久,我慌忙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他见我醒了,便收回目光,道:“既是醒了便快些收拾一番。” 我不敢有怠慢,翻身起来洗漱了一番,他便带着我离开了客栈,一路南行。 以前习惯了昏昏暗暗的生活,我被人间这璀璨耀眼的日光晃的睁不开眼。突然日光被什么挡住了,我眯着眼,才看到头顶上泽辰的一只大手罩下来,捂住了我的眼睛,厉声说道:“你这一双眼睛不想要了?” 我这才发现,看久了日头,很是刺目,甚至都看不清东西了,过了许久才缓和过来。 这漫长的行程本弹指一挥间便可到了,泽辰非得拉着我走路,虽我这体力稍有不济,但风景倒是看得很过瘾,泽辰寻了处极僻静但风景秀丽的地方,他竟将自己的草庐也一并搬了过来,并且在草庐前面开垦了块土地专门用来种些花花草草,再往前挖了个鱼塘,荷叶田田,莲花开的煞是好看,不知何处弄来的鱼虾,悠闲地在池子里头游来游去。 本以为来了人间,过得是闲云野鹤般快活的日子,哪里料到此后,我除了浇花捣药,便又多了一个任务,喂鱼,我心中暗暗叹气,即便是离开了冥府,在人间依旧是逃不脱药童的身份。 待了没几日,泽辰又搬来一摞子书,大多是些史文,民间戏本子什么的,说是让我熟悉下这凡间的历史文化,我本就识字不多,他时常感叹我跟在他身边的一百多年里,竟然没学到分毫,我有些不服气,这还不是天天捣药除草分散了精力。 才看了一会儿,就已经头晕眼花,瞌睡连天了,这读书真真是件耗损体力的活儿! 其实这世间的事儿,我多少是知道一些么。 冥府觊觎我的恶鬼很多,但也有本性善良的。就比如我刚修成人形的时候,遇到过一个姑娘,听她说起过一些。我天生能窥视往生之人的过去,那女子生前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生的花容月貌,不仅长得美,还很有才华,虽然她从小就学习女戒,女红,接受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想,但她偏偏喜欢读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较一般男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样一个堪称完美的女子,来说媒的人络绎不绝,不乏权势贵族,然而她都看不上,到了桃李年华,依旧是待字闺中,直到她遇到了一个穷苦书生。 书生看上去文文弱弱,却很有抱负,吟诗作画也是样样精通,他们很快成为知己,然两人身世悬殊,只能私下书信往来,一来二去,竟然生出了情愫。男子在书信中表达了自己得思慕之情,这位小姐也很快有了回应,她便开始私下为他打点一切,向在朝为官的父亲举荐他,很快,他便有了机会,再加上自己确有真才实学,仕途一路顺畅,不多久,还来提了亲。这本可成就一段佳话,然而成亲之后,男子便开始三妻四妾,对这个小姐爱答不理,完全没了初遇时的惺惺相惜,夜夜留宿于烟花巷柳。 她心灰意冷地问他为何如此待她,他却说:“女子就应该三从四德,相夫教子,而你,只会跟我谈经论道,不似我那些小妾们温婉可人,比烟花巷柳的女子都不及!” 这番话犹如晴天霹雳,震得她心如刀绞,又恰逢他最宠爱的小妾为他添了个公子,她便更不受待见。 小公子满月酒宴,权贵士族纷纷来道贺,却不见大夫人,外人看来,大夫人三年未曾添一丁,以为她是嫉妒小妾,或是觉得惭愧没脸出来见人。 她远离喧嚣,独自坐在水阁之上,入秋,河风有些凉,一塘的荷叶早已枯败,院落中的桂花倒是开的很好,月光洒下来像是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粉,真真是个花好月圆夜。 她秋水般的眼睛呆呆望着湖心,神情空空荡荡,她想起初次与他见面时的场景,那时候也是丹桂飘香的秋天,她去求姻缘,他去求功名。下山的时候,天公不作美,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他们被困在同一处凉亭。上天注定他们的相遇,那时他虽穿的粗布衣衫,但一尘不染,眼神灵动,浑身散发着文儒之气,言谈举止不俗,且恭敬有礼,她一眼便相中了他。 最好的年华给了这个人,最真的一颗心也给了这个人,却换来了如此悲凉的结局,她却恨不起来。 她听到远处的声乐声停了,夜深了,宾客早已散尽,她站起身来准备回房歇息,小妾却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一身华服,妆容精致,一双杏眼正望着她,嘴角讥笑,她今天十分得意,然而她还不满足,即便是添了小公子她仍旧是妾,仍旧要低人一等。 那位姑娘说起这些往事的时候,一直含着一种悲伤的笑意,或许是嘲笑自己得软弱,或许是感叹命运的不公,她的尸体在次日清晨被过路的丫鬟发现,丫鬟口里喊的是:“大夫人跳河自尽了!” 说来也是讽刺,在彼岸花海他们又再次相遇了,原来,她去世不久,男子家道中落,因为得罪了权贵被害得家破人亡,小妾们被卖去做了奴隶,而他因为不能接受事实悬梁自尽了。此时忏悔以晚,她只希望从此陌路,下一世不再相遇! 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想起这段往事,许是最近戏本子看的有些多,大多是些爱而不得的故事,这一摞子书里能看的进去的也就这些了,喝了口凉茶,忍不住感叹了句:“这世间多痴情女子负心汉啊!” 面前的泽辰突然手一抖,茶杯里的水溅了出来,茶水冒着热气,是刚烧开不久的,本来还沉浸在悲伤情绪中的我被烫得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偷偷瞄了他一眼,只见他脸色铁青,来不及擦拭面前那幅被水染的丹青,将我面前一摞书搬走,严肃道:“以后这种戏本子不准再看了!” 我哑然看着他的身影走远了才回了一个“哦”字。 我深觉得自己并非读书的料,一连看了四五天的经文,已经到了一看到文字便想吐的地步,泽辰每每见我抓耳挠腮的模样,连连摇头,终于恨铁不成钢地也将那些书本撤走了。 又几日,泽辰要下山卖草药,我实在想不通,他作为一个受人尊崇的神君却过得像个凡人一样,这莫不是体验生活,然而得知他要下山,我心里还是十分欢喜的,立刻提出同行,未想到他却不允许。 等他走远了,我顺着他下山的路偷偷跟了过去,自从血河里被恶鬼重伤之后,我失了修为,跟普通人没有两样,才走了没几里路便累的气喘吁吁,我又不大识路,只能嗅着泽辰神君的味道一路紧随其后。 可惜集市上各种味道混杂,我被熟悉的酒香吸引了过去。 自从上回喝了梅子酒,我便对那个味道念念不忘,知道人间买东西都得用那亮晶晶的银子,出门前便偷拿了些,实在佩服我的机智,我便欢欢喜喜得换了两壶酒。 正准备离开,却听到旁边茶馆里围了好些人。我忍不住凑了上去,见台上一个白胡子老头正有板有眼得说着书,时而说边疆战事,时而说市井八卦,时而说道奇闻异事,时而又说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听得人拍案叫好,啧啧称奇,此时又开始说起鬼神传说。 那老头说的故事竟比戏本子里的还要有趣,只见老头饮了一口酒,带着微醺的语气开始娓娓道来。 相传,海上有三座仙山,蓬莱,瀛洲,方丈,山中有仙人居住,相传始皇帝第二次出巡,曾纵情浓览,只见山川被一团仙气包围,云海之间,若隐若现,且耳中有瀑布流水声,仙鹤鸣唱声,如此仙境奇观,让人不禁心驰神往。 每座仙山不仅有仙人居住,还有长生不老药,始皇帝得知,大喜,派童男童女数千人随徐福出海求药,但都空手而归,原来海中有大姣鱼阻拦,一船的弓箭手齐发也伤不到它分毫。因徐福迟迟求不到仙药,连年航海,耗费巨大,始皇帝震怒,召他回朝,他担心遭受重谴,他便扬帆东渡一去不归,没人知道他去了何处。 其实,这仙山之下,有鲛人居住,为鲛人族。 鲛人族世代守护仙山,鲛人滴泪成珠,鲛油万年不熄,织出的鲛绡沾水不湿,每每有行船的人试图登山,他们便放出大姣鱼,千百年来,没有人能活着进山。 老头突然停了下来,饮了口茶,清了清嗓子,台下听客意犹未尽,憋得脸通红,聚精会神等着他继续道来。 “但是”,他顿了顿,看着台下伸长了脖子的众人,笑了笑,接着道:“有位女子有幸进了山。却不是蓬莱,不是瀛洲,也不是方丈山。”听客此时深情复杂,凝神屏息,手里的茶杯都不舍得放下生怕错过一处细节。 老头道:“海上实则有五座仙山,另两座是岱峪,员峤。五座仙山山根并不相连,员峤山早不知何时飘向了何处,而岱峪被另外三座仙山环绕,因而鲜有人看到。相传岱峪住了位神君,喜爱清静从不与其他三座仙山的人有往来。再说回徐福一行人准备逃命,船上一女子,心系家中父母,不想东渡,但自知归乡无望,心如死灰,纵身一跃,跳入海中。海神不收她,她在海中漂泊,却不知不觉飘到了岱峪,被那位神君所救。都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女子在山中住了几日,这人间都过去数载了,她思慕神君,便断了离开的念头,一直侍奉在侧。又过了数十载,女子暮年老矣,没过多久就病死了,神君悲怆之下将山沉了,此后也销声匿迹。” 故事至此,听客纷纷扼腕叹息,有的甚至掩面而泣,人群中有个毛头小子却突然拍着桌子狂笑不已,明明是个悲伤的故事,却能把人听笑,说书的老头气的眼睛的都直了,听客们也都看向他,指责少年的不是。 我扭头看向那少年,一身紫色绸缎,若流水般顺滑的黑发软软搭在额前,鼻梁秀挺,皮肤竟比女人还白皙,是个俊俏的少年,可惜看似有眼疾,一只眼睛被黑布包裹着,另一只却如乌木般黑亮。腰间别着把匕首,匕首上镶嵌着五颜六色的宝石,璀璨夺目,他正懒懒地端起一碗茶水,一饮而尽,笑道:“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哪有什么长生不老药,你说的倒像你曾亲眼看到过一般,都是胡言乱语,简直要笑死人了!” 说书的老头看样子已是年到花甲,听到少年口出狂言,气的眼睛瞪得浑圆,额头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呼呼的喘着粗气,沟壑纵横的脸憋得通红,我看他那副样子,心肝乱颤,真担心他会一口气上不来,然而老头身体着实硬朗,他中气十足地啐了一口,骂道:“无知小儿,口出狂言,老朽虽谈不上事事通晓,但也看过无数奇闻异事,我有一物从不轻易示人,既然你不信我,那我就拿出来让大家都瞧瞧!”说着,老头脖子上取下一个饰物,是块发着幽幽蓝光类似于玉片的物什。听客们都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去瞧,突然有人喊到:“这……这莫不是鲛人身上的鳞片吧?”我瞬间被激起了兴趣。 老头一阵得意,回道:“果然有慧眼识珠的人!这正是鲛人的鳞片,这是老朽祖上传下来的珍宝!你们再猜猜我多大年纪。” 有人说六十,有人说五十,老头摆摆手,笑道:“老朽今年九十有三,多亏了这鲛人的鳞片,此物可是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人群中又发出一阵惊叹。 我偷偷看向少年,他瞥了一眼那东西,两眼发亮,我看也觉得是这个稀罕玩意儿,然而那少年佯装镇定,声音明显失了几分力道:“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此时却无人再理会他了,他不屑地切了一声,伸手从桌抓了把瓜子揣进兜里,趁四下无人注意,索性端起碟子将剩下的都倒进了兜里,我觉得此人很有趣,遂偷偷跟着他一同出了茶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四章 英雄救美 出了茶馆,我已经感觉不到泽辰的气息了,想必是走远了,长安城热闹非凡,我只得到处闲逛打发打发时间。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马匹的嘶鸣声,我吓了一跳,转身一瞧,一辆马车正停在路中间,马车里下来个穿着华服的富家公子,手里摇着一把扇子,头发高高束起,腰间挂着好几块玉佩,走起路来当啷响,颇有纨绔子弟的风范。 他径直走到一位卖花姑娘的面前,折扇一打,作风流态道:“翠花,你不如就从了本公子,做我的妾室总好过你在这大街上抛头露面卖花强。” 叫翠花的姑娘惊慌失措得往后挪,每往后挪一步,富家公子就向前走近一步,直到她的后背重重撞在身后的架子上。 那位公子一张脸长得委实有些不体面,歪嘴,塌鼻子,鼻尖上一颗黑痣分外夺目,眼神猥琐,一笑露出一口的黄牙,也难怪入不了翠花的眼。 叫翠花的姑娘面露难色,又怕冲撞了他,便回道:“高公子,我只是个卖花的贫女,配不上公子,公子的身份何等尊贵,又。。。又长得气宇轩昂,实在是我高攀不了的!” 姑娘倒是很聪明。 这番夸赞本意是委婉拒绝,却没想到高公子他很受用,反而觉得这样一个慧眼识珠的女子实在难得,高公子折扇一收,陈恳道:“本公子就是看上你了,不在乎你家是卖花的还是种地的,你随了我,以后吃香喝辣,穿金戴银有何不好!”说罢开始拉扯姑娘的手,要将她往马车里带。 翠花惊恐地开始挣扎,一张脸吓得煞白,进了他的马车再想出来就难了,她两眼微红急得要掉泪,一双手被扯地发白,嘴里哀求道:“我娘还等着我拿药回去,我不能跟你走!求求你放了我罢!”她越挣扎,那位姓高的公子便越变本加厉。刚才还故作和善此时已经露出本相骂道:“你这小娘子力气倒是不小!”松开手冲着马车两侧的随从摆摆手,数十个彪形大汉围了过来,翠花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吓得瘫软在地,眼泪都收不住了。 大庭广众之下调戏良家妇女,本就很过分了,更过分的是居然还敢强抢民女,这长安城内民风实在是不朴实,我胸中一股正义感油然而生,正欲上前,嗖的一声,一颗石子如一把利箭激射而来,直直打在高公子手背上,只见他发出一阵杀猪般的叫声,身子往后一退,正好踩到那颗石子,脚底一滑整个人失去重心,往后一仰,重重跌倒在地。一时间不知道该摸手还是摸屁股,只顾着疼的嗷嗷叫。 两旁的随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慌了阵脚,不知如何是好。 高公子扯开嗓子,喝到:“还愣着干什么,扶我起来啊!”随从们这才手忙脚乱地将他扶起来。 高公子见两旁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好些看热闹的人,立马收起刚才的狼狈模样,冲着人群喊到:“刚才是谁?敢暗算老子!” 一个身穿紫色衣衫的少年拨开人群,站到中间,拍了拍手上的土,回道:“是本少爷!” 这小子简直神出鬼没,方才出了茶馆,本想着结交一番,结果一晃眼的功夫人便不见了,此时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果然是个有个性的少年。 高公子一脸轻视地望着少年,道:“你被你爹禁足三月,刚放出来又急着给自己找茬?” 我从议论纷纷地人群之中听出那二人一个是忠武将军莫武家的三公子莫子轩,而强抢民女的则是高太尉的公子高大宝,凡人分三六九等,很寻常的事情,少年却不畏强权,令我敬佩。 高大宝话音刚落,身后的随从纷纷拔出腰间佩剑,眼看森寒的剑就要架到他脖子上了,少年一个疾步转身,从口袋里掏出数枚石子,架在弹弓之上,数枚石子齐发,嗖嗖地打在随从手上,肚子上,脑袋上,不消半刻功夫,随从们如同散沙一般被石子打地躺在地上哀嚎,好身手! 我险些看呆,高大宝此时自顾拽了翠花的手,已经将她拉到了马车跟前,翠花拼命挣扎,他索性一手抱起她往车子里推,我及时回神过来,也顾不得什么,冲上前,虽修为尽失,但对付个凡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凡人力气小,我只轻轻掰住他的手腕,他便疼得嗷嗷叫,嘴里道:“断…断了,放手!” 我将翠花拉过来,护在身后,高大宝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看着我,嘴里哀求着:“姑奶奶,你饶了我吧!”我这力道拿捏地恰到好处,既不会真折断他的手,也不会让他好过到哪里去,我冲他莞尔一笑,一个扫堂腿,他的脑袋往马车上磕下去,咚的一声,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远处似乎还有他的同伙正往这边赶,我冲着还在同侍卫周旋的少年喊了一声:“快走!”便先拉着翠花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少年看到躺在马车底下一动不动的高大宝,楞了一下,扔了手里的石子很快追了上来。也不知一口气跑了多久,等停下来的时候,翠花已经快喘地晕过去了,凡人的体质果然稍稍差了些,我赶忙扶住她,她才稳住身子,额头上冒着细汗,身子不住地抖动着,弱柳扶风地靠一棵树旁,半晌,哭道:“得罪了高公子,以后可如何是好,恐怕我们一家子以后都活不成了!” 赶来的少年从腰间逃出一个钱袋子,送到她手里,安慰道:“今天的事情因我而起,你拿了这些钱到别处讨生活吧,这些钱应该足够你给你娘治病了,剩下的钱买块地,过安生的日子去吧!” 翠花泪眼朦胧地看着少年,虔诚得仿佛见到了活菩萨一般,感动的要下跪,她擦了擦眼泪,激动地握住他的手,声音颤抖,带着感激,还带着羞涩道:“公子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以生相许了!” 这副场景总觉得熟悉,英雄救美,美人势必要以身相许,古人诚不欺我! 翠花虽然是个卖花女但还有几分姿色,一张羞红了的脸倒像是她手里卖的茶花,一双眼睛蒙了一层水汽,正含情脉脉地看着少年。少年僵在原地,我则安安静静地看热闹,翠花似乎是动了真情,少年左右为难只得咬着牙,义薄云天道:“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儿女情长只会消磨我的意志!” 翠花也是个干脆的女子,她听完干净利落地抹了把眼泪道了声谢谢,拿了银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着翠花有些落寞的背影,心里愤愤然想都说女追男隔层纱,我都要感动了,这少年的心莫不是铜墙铁壁做的? 他突然拍了我肩膀一下,笑眯眯道:“没想到你这小丫头手段比我还老辣!不知师出何门?” 我看面相的确同十三四岁小丫头差不多,但他喊我小丫头,我却心里有些不爽,言不由衷道:“我只是略施小计,哪里有你那般的身手,佩服佩服!” 这句恭维很受用,少年不好意思得挠挠头:“哪里哪里。” 两人互谦了几句,气氛略微有些尴尬,这少年话委实多了一些,我怕再同他说下去,泽辰都该回草庐了,凡间侠士大多有自己的礼节,我看少年行事作风猜测他很吃这套,便双手抱拳,微微颔首:“如今天色已晚,我便告辞了,他日有机会再聊,再聊啊!”说完便转身要走。 哪晓得,经过方才的事情,这少年定是生出了什么惺惺相惜之情,非要献殷勤送我回家,说是姑娘家走夜路不安全,我左右都拒绝不了,我这一个时辰的路硬生生走了两个时辰,我多次拒绝少年的相送,少年道:“姑娘家走山路更不安全,这深山老林之中,多有豺狼虎豹!”我本想着一棍子敲晕他将他抛在路边,但一想到他说的豺狼虎豹,若是敲晕了他岂不是白白害了条性命! 待回到草庐时,泽辰正边煮茶边端坐在石案前,面色沉着。 他看我时明显脸色有些难看,再看看旁边的少年,脸色更难看了些,一杯茶还未饮尽,便放下茶杯,杯子磕在石板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我吓得僵在原地,这是怪我不经同意私自下山还是怪我不经同意将陌生人领到了家里,他的眼神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为了避嫌,我同少年介绍泽辰乃是我兄长,他倒也没怀疑,拱拱我的手臂,小声嘀咕:“你这兄长看着对你十分严厉呐,跟我爹简直一模一样,不过你兄长看着不像是一般人!”又拱了拱,再压低声音,略有些兴奋道:“你们不会是什么世外高人吧?” 他虽只有一只眼睛示人,但眼光倒是不错,一眼便看出泽辰不是一般人,他的话一字不落地落到了泽辰耳朵里,他嘴角抽搐了一下,眸光一闪,看得我暗暗打了个激灵,此时不捂住少年的嘴巴,怕是泽辰会一怒之下劈了他! 少年一副自来熟的样子,转眼已经坐到了泽辰神君对面,正笑嘻嘻给自己倒了一大碗茶水,大概是渴急了,一饮而尽,啧啧称赞:“真是好茶。” 我这心里真是为他捏汗! 泽辰慢慢悠悠又给他倒了一杯,他照例一饮而尽,而后开始自我介绍,又絮絮叨叨说起刚才在大街上我如何英勇解救良家妇女的种种,末了不忘恭维泽辰两句:“妹妹如此,兄长定时更不简单呐!” 此时装傻已经是下下策,只得愣愣站在原地静默不语,有外人在此,他总不能打我不是!这少年的嘴巴像是抹了油越说越起劲,泽辰时而抿嘴,时而微笑,时而皱眉,时而目光锐利地看我一眼,叫人瘆得慌,末了缓缓开口:“舍妹不懂事,让你见笑了!” 少年摆摆手:“不见笑,不见笑!” 我多番示意少年少说两句,天色不早,晚了山路不好走,可惜实在缺少默契,他全然无视,拉着泽辰竟然越聊越投机,大有他乡遇故知,高山流水觅知音的感觉,还恬着脸留下来吃了顿晚饭,直到月亮当空,剩下两三点星子才恋恋不舍地道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五章 囚禁高府 泽辰此人平时寡言少语,是个不错的倾听对象,自少年认了这个知音,便隔三差五便要跑到草庐来,这让我很头疼,本就觉得自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每每他来,泽辰还要从池子里抓一尾鱼来烧,时而要清蒸,时而糖醋,时而红烧。 好在秋分一过,天气微凉,很快就到了八月十五,每年的八月十五,泽辰都要消失几天,今年自然也不例外,总算是能清静两天,走时,泽辰照理不忘叮嘱我两句:“安生在草庐待着,否则我便将你丢回冥界!” 才过了两日,午后,刚下过一场雨,莲池里的鱼苗正安静地吃着鱼食,泽辰及时补充了鱼苗,否则按照他这个速度,这一池子的鱼怕是活不到年末了。 他这爱吃鱼的习性不知是何时落下的,莫不是他真身其实是只猫吧!我坐在刚搭的秋千上吃着葡萄,胡思乱想起来。 如何才能从伙夫药童和园丁的身份中解脱出来委实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我几乎是什么方法都试过却都毫无成效,装病过,本以为能解脱三两日也是好的,可泽辰乃是药神,他这一号脉,我在他面前几乎无所遁形,那时心中还窃喜,竟然蒙混过关,哪知他在我饭菜中混了些调制好的新药,将我拿来炼药硬生生拉了三天三夜,此后便再也不敢了装病了。 我郁闷地将葡萄一颗颗往嘴巴里送,葡萄籽吐得像天女散花,一如我满心的愁绪无处发泄! 已有几日未见的少年神色匆匆地冲进草庐,边喘着粗气边抹着额头的汗珠子。 我正专心致志地吐着葡萄籽,全然没听到少年在喊我,冷不丁肩膀一痛,身子一抖,那少年真有些不知轻重,我嘴巴里的一颗葡萄还没来得及细嚼便囫囵吞了下去,正卡在喉咙口,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我如今跟凡人没啥两样,若是被一颗葡萄要了性命实在是一件极其丢脸的事情。 少年吓得脸色铁青,慌忙给我拍背,又险些把我拍出内伤吐血而亡,他这力气大的惊人,同我不相上下!待我好不容易将整颗葡萄安全吞下去的时候,眼神都有些涣散了,愣是好久才清醒过来。 少年正一副便秘的模样看着我,看来是还未从方才的惶恐之中缓过来,我冲他胸口就是一拳,他吃痛地往后退了两步,见我还有力气打人,才放心地陪笑道:“我的错,不该吓你,谁知你想什么事情出可神,我喊你数遍了你都不理我,你……” 我瞪了他一眼,少年顿时乖乖闭了嘴。 “找我什么事!”我近日有些烦他,这毛头小子定是又来找泽辰的。 只见他拿出一张画像来,送于我面前,那画像线条柔和,上色均匀,更是栩栩如生,眉眼之间几分柔情似水,画工了得,画工着实了得,然而我却见画上之人实在面熟,拿远了一瞧,越发觉得像我!虽说没有十分像但也勉强七八分了,连脸上一颗不易察觉的痣都被画了出来,不得不佩服这位画师的精湛画技。 我有些莫名其妙,懒洋洋问了一句:“少年!你拿我的画像做什么?” 少年急回:“这画像并非是我找人画的,你不知道,城中现在到处都是你的画像。” 他有些气急败坏接着道:“可还记得上回被你打晕的高大宝么?这画像是他托人画的,说是若谁能找到画中女子便赏银百两,我一看见便急急忙忙来告诉你了!” 真是有意思,他莫不是又想讨打,我问:“找我作甚?” 少年沉思片刻回:“此前我曾打烂了他的轿子便被我爹禁足三个月由余,而你将他打晕,听说他醒来之后恍惚了数日才清醒,如此奇耻大辱,估摸着他这是要取你性命啊!”我看他眉头皱了皱,接着说道:“我人微言轻,怕是帮不了什么忙,你赶紧找回你哥哥,你们两个找个隐蔽的地方躲一阵子吧!” 一介凡夫俗子再有能耐也反不了天,我倒不甚在意,倒是少年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他若要找我来便是了所谓家有家规,国有国法,青天白日的,他总不能真要了我的命吧,少年,你且放宽心,我这命还没那么好取的!” 少年抬头看我,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抬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沉思片刻道:“你这小丫头果然和别人不一样,你这番话我还以为你是脑袋烧糊了。高大宝自然是纨绔一个,没啥能耐,但他爹可是位高权重,又格外宠爱儿子,他要是想弄死你简直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遂苦口婆心劝我,我心里自是十分感激他的好意,但有泽辰在,怕是谁也近不了我的身,然而泽辰外出已有两日,也不知何时才能归来。 少年忽然心生一计,道:“不如你留书一封与你兄长,这几日搬去我家住,高大宝再怎么寻你心切也断然不会闯到我家里来!” 他说完便自顾自地要给我收拾行李,我道:“不如你带路,我们直接去高大宝府上杀他个措手不及!” 少年扶了扶惊掉的下巴,寻常人家要是碰到这种事情,唯恐避之不及,大概惊讶我竟然毫不在意地往上凑,实在是脑子有病,半晌道:“果然有骨气,你若是男子,我定要跟你结拜兄弟,歃血为盟!” 我白了他一眼,转念又一想,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泽辰曾叮嘱过我要避世,不要惹事,前些天打了人,险些被罚抄经书,我想了想便允诺了,简单收拾了行李随他下山,少年颇为感动地点点头:“你总算是想明白了!” 山里寂静的有些不寻常,走了没多少路,便觉得有些诡异,我这感觉一向灵验,果然一脚踏进了个早设计好的陷阱,一张巨大的网从脚下的枯叶子中被拉了起来,而后脚底一空就被网袋拉到了半空中,我生来怕这个东西,当初泽辰便是用这种手段将我困住,真真是不长记性,少年同我困在一起,只见他不慌不忙,从腰间抽出匕首,我心中大喜,少年果然机智,他刚准备隔断绳索,却被数柄剑指着,树丛中涌出来数十个彪形大汉,个个剑拔弩张,气势很汹涌,为首的喝到:“带走。” 我刚准备开口问来着何人,就眼前一黑,被人用棍子敲晕了过去。 这一晕还没晕地彻底,恍恍惚惚之中感觉自己被人抬进了一辆马车,马车晃晃悠悠将我晃的七荤八素,本来早早就能清醒过来,偏偏越晃悠越晕乎。 许久马车停下来,听到一个人的声音,这个人骂道:“你们把这个人捉来干什么?老子向来只捉女人回来,难不成你想让人以为本少爷是断袖么?还不赶紧找个地儿把他扔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接着,听到一记响亮的耳光,那人闷哼一声,大概被踹了一脚,在地上滚了一滚。 我这厢努力想睁开眼睛,突然马车帘子被掀开,有人将我抬了下去,身下一阵凉意袭来,那人将我扶起来,嘴唇感受到一股暖流,这人倒也不坏,知道我口渴了喂我喝茶水,我便任由茶水顺着自己的口腔划入腹中。 不知过了多久,我猛地打了个激灵,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到眼前黑乎乎一片,隐约有一丝光亮,那是个比头稍大的窗子,窗子下面有个火折子,我摸了过去点上了一盏灯。 这里大概是个地窖,堆放着一些杂物,寒气很重,起了鸡皮疙瘩。 隔得老远的地方有扇门,可惜被一把厚重的锁给锁上了,我失了修为,如今这样一间小小的暗间就将我困的死死的,方才在马车里不甚撞到了边角,脑袋上此刻又结出个小包来,手一摸,疼得很,我这狼狈不堪的模样实在是让人气馁的很。 我偏不信这邪,抬腿去踹门,铁门在巨大的撞击中晃动了几下,尘土唰唰往下掉,却没有被踹开,倒是我被铁门反弹得倒退了三步,这铁门好生结实。 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此门是用玄铁打造而成,坚硬无比,这世间少有兵刃可以劈开,更何况姑娘的脚呢。” 来的正是高大宝,他正贱兮兮地摇着把扇子,一脸谄媚地看着我,又吩咐身后的人开了锁。毕恭毕敬将我迎了出去,我以为他要同我动手,早做好了手势,他却是这副模样不禁让我心生疑惑。 他倒没有那日那般轻浮待人,始终离我一丈距离。 他开口:“那日是我唐突了,给姑娘留了不好的印象,今日将姑娘请到府上来也是想好好道个歉。” 我翻了个白眼,头一次听说这请人登门还得用捆的,我未做声,继续听他叨叨:“那日被姑娘磕晕,我便像是失了魂一般,整日茶饭不思,对姑娘念念不忘,大夫说我是得了相思之病,唯有姑娘是我的良药!” 我闻着他身上厚重的熏香味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又将他打量一番,他今日应该是打扮了一番,白衣飘飘,发冠高束,一把折扇摇地似是很洒脱,他见我在望他,竟然做出娇羞态,惊得我连连后退了几步,这要是换了莫子轩那个少年或是泽辰,怕我这心肝得颤上一颤,但面前这个人,模样磕碜,实在是惊悚,惊悚的很呐! 此时,他正眉飞色舞得在跟我诉说着相思之苦,又从袖子里掏出一沓纸来,上面歪七扭八得抄了几首酸诗,还当众声情并茂得朗诵起来,什么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什么一日不见,思之如狂这类,这些诗句听起来晦涩难懂,并不知他这一长串的要诉说些什么,倒是他鼻尖的黑痣一跳一跳,让我看得很是惊奇! 他说到口干舌燥,我听得耳根子疼,肚子里空空荡荡,不免有些疲乏,不过今日所见的高大宝果然和那日有了不小的变化,他将我安顿到厢房内,备上一桌子的好酒好菜,本想着将这高大宝敲晕逃出去了事,但见了美食我便走不动道了,诚然,这世间有两样东西不能辜负,为美食,美人也! 待填饱了肚子,困意便袭来,我本就是只虫子,大部分的时间便是在觅食和睡觉之中度过,索性便决定留一晚,待明日养足了精神再溜! 高大宝给我留了个两个丫鬟伺候,我长这么大,向来是我伺候别人,每日洗衣做饭,甚是凄凉,如今突然被人伺候,我心中恍然大悟,这种感觉实在是忒畅快了。 那两个丫头长得水灵手又巧,给我捏肩捶腿,沐浴更衣,我若是男子,定要将她们收入房中,这种快活似神仙的日子真叫人欲罢不能。 三日后,我同自己道:“不可再贪恋这种惑人心智的生活了,明日,明日定要走!” 又三日后,丫鬟小翠给我捏肩,小兰则为我剥桔子,小翠道:“我们家少爷虽然妻妾很多,但唯独对姑娘你格外上心呢,你瞧,天天送吃的用的。”她指了指桌上摆的果盘蜜饯儿和一堆首饰和胭脂水粉。 听说这高大宝,见到漂亮的姑娘,总忍不住调戏一番,不是收了做丫鬟就是收了做小妾,不过他这府邸里的姑娘却很是和谐,被逼迫进门的姑娘短短几天便服服帖帖,不哭不闹,姑娘的手段甚是厉害。 我向来不爱用那些个胭脂水粉,便随手赏了小翠小兰,这两个姑娘欢欢喜喜地笑纳了,她们在府里的时间长,又好嚼舌根,不出三日,高大宝家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情我也知道了七七八八。 譬如他有个同他长相截然相反的漂亮妹妹高珊,譬如他是家里的独苗倍受恩宠,譬如他大大小小的妻妾大概有十七八个,妻妾家里都是干什么的,年芳又是多少。。。 大概是我从未给他过好脸色,而后几天他便不再送什么胭脂水粉了,一日我正郁闷着,纠结着,泽辰曾说过我若是随处乱跑,他便会将我扔回冥府,我原本心里惴惴不安,然而这么数日过去,他却并未来寻我,心里既有些庆幸又有些失落。想着,小翠小兰拎了个笼子进来。 笼子被一匹布蒙着,我听里头有些动静,那俩丫头道:“这是少爷刚买的一只神兽,听说价格不菲,让我们抬过来给小姐您赏玩。” 我愣了一下,神兽?这凡间也有神兽?一掀布帘子,里头蹲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正瞪着一双圆溜溜水汪汪漆黑的眼珠子看我,这世间花草树木皆有情,何况是只活生生的小狐狸。 我已经修成人行,但本体却是只虫子,自然还是通晓兽语,这只小雪狐乃是被猎人设了陷阱捉来的,本要被剥了皮做袄子的好在品相好,又是难得一见的品种便被人当做了宠物。 我实在是气的牙痒痒,趁着无人注意便将它放了,希望它未来也能修成正果,不再受人迫害。 雪狐被我放走后听说高大宝颓了好久,然而他依旧是不气馁,第二日又兴致勃勃送来一颗南海夜明珠,这种亮晶晶的东西我倒是在泽辰那里见过,都是随意堆放在角落里,偶尔拿出来照明用,跟泽辰那些珠子比,这颗也是小的可怜,实在谈不上稀奇,我把玩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无聊便顺手便扔进了莲花池。 将高大宝惊得差点晕过去,一群下人找了一天一夜才将夜明珠从淤泥中扣出来,此后他便不敢再把名贵的东西往这边送了。 听说他又一连颓了好几天,而我这边也清静了几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六章 初探袅袅阁 今日夜色微凉,院落里一棵壮硕的杏树,叶子发黄,随着风浮动,飒飒作响。我双手抵着下巴,刚吃过饭,近日肚子上的肉大了两圈,我委实觉得自己有些被美食蒙蔽了心智,遂有些颓废得依着窗子思考人生。 今日的饭菜味道有些奇怪,我不过吹了会儿风,倒感觉喝醉了一般,困意如潮水般席卷而来,眼皮子沉着地像挂了两个铁球,想起身,却发现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我忽然心中生出一丝不妙,这感觉像是被人下了药,且这药凶猛的很,至少放了两三人的量,明明是尝出了异样,我却并未怀疑,还以为是换了新厨子,这下真真着了道了,这高大宝果然还是那个阴险小人! 我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瓶子,那里面是我从泽辰那里偷来的药,也不知有没有用,我将一瓶子的药都灌进了嘴里药奏效还需要一段时间,我却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来越沉,渐渐出现了幻影,这解药有些上头! 迷迷糊糊之中见到有人进来了,我勉强撑着自己站起来,使劲揉了揉眼睛,刚走了两步,脚底犹如踩在棉花上,身子不稳,一阵天旋地转,却突然被人抱住了,我心里一惊,眼前蒙了一层雾气,实在是看不清抱住自己的是谁。 西厢房里除了那两个丫头能来这边的便只有高大宝了,我气地抬手在他脸上一阵拍打,这几日未修剪指甲,虽磕了药没啥力气但这一爪子下去包管你见血。 我胡乱挠了一阵,见挣脱不开,便又冲着那人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下去,只听那人闷哼了一声,却没有松开手的意思,反而越抱越紧。 我心中真是万分的悔恨,自从来了人间,便失了斗志一般,惶惶度日,如今真真栽了个大跟斗! 大门突然被踹开,门口一个模糊的身形,看气势,应该是我方才的心声被泽辰听到,他来救我了,我便拼命挣脱要往门口跑,耳边一身怒喝将我震地瞬间定住,那声音格外耳熟,乃是许久不见的泽辰。 “别动!” 门口那人也是一怔,他指着我二人:“你们!” 他声音颤抖,带着震惊和不满以及失落,倒像是撞到了小妾和人私通一般,指着我:“你,竟然。。。”后面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大门又被人踹倒,整个散了架,高大宝被压在两扇门底下哑着嗓子要叫人,他本以为今日良辰美景,春宵一刻值千金,因而将下人守卫都差的远远的,如今他喊破了喉咙都没人理会他。他刚喊了两句,便被刚才赶来的少年一脚给踹得晕死过去。 我此时神志却越来越模糊,两种药融合在一起似乎产生了某种效应,我整个人脚底像是生了根,竟然再挪不动分毫,浑身像是着了火一般滚烫,泽辰身上则透着一股子寒气,我忍不住便贴了上去,他倒也不拒绝,将我打横着抱了起来,我顺势便将脸埋进了他的胸口,凉凉的甚是舒服,这冰块脸真有降温的奇效! 我被他悬空这么抱着,身后听到了少年的声音,然而泽辰似乎并未理会他,恍恍惚惚之间我便睡了过去。 泽辰此人性情真是阴晴不定,我这厢刚寻得周公他便将没有神智的我一把扔进了盛满药水的木桶里。若我是个普通人,定是要被淹死的,好在求生欲惊醒了我,被呛地喝了好大一口水,勉强撑着木桶抬起头来,此时恢复了些意识,大概能从模糊的轮廓中认出面前的人是谁,却对上泽辰凌厉的目光,瞬间意识又恢复了几分: “我同你讲过的话你可还记得!” 我憋屈地抹了一把脸,咳了一声:“记得,但我是被人掳了去的!”如今我修为全无,虽力气大,嗅觉好,视力好,但跟凡人也无两样,我偷偷抬眼看他,他面色清冷,从木桶里拎出我的手来,指尖微凉,搭在我脉上,眉头一皱,我这心又是一沉,他眼睛兀地射来一道光:“你可是吃了我库房里的药?” 我压低声音不敢去看他,点了点头:“嗯”。 他哼了一声,许是被气到了,他库房那么多药,我不过偷了一瓶而已,他便如此大的反应真真是小气。 “你可知那是什么药,你便偷,偷吃便罢了,还一粒不剩!好在你并非凡人,否则你此时恐怕早被烧成焦炭了!” 我听了脸煞白,药不都是用来救人的么,他这哪里是药分明是毒!难怪方才我浑身灼热,如今泡在这药汤里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我忍不住问:“那这是什么药?” 他背过身去,纠结了一会儿,这药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许久他才回身,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此药乃是一味补药,补人元气,温中祛寒,温补气血,又开胃健脾。” 我听着,这是好东西啊,然而又听他继续道:“此药乃是专治男子肾气亏虚,此药益肾气,补精血,壮元阳,然而搁置了没有千年也百年有余,怕是早过期了,况且。。。况且你又是姑娘家,如今药性已生效,再加上你中的十分霸道,先泡上两个时辰解解药性!” 泡了半个时辰我便觉得浑身舒爽了不少,他方才说了那么多,我大致听明白了,我偷服的药乃是转为男子研制的,我为女子,自然是不能服用的,且此药按药方一日三次,一次一粒的量能用七七四十九日,而我却一次性服用殆尽,药性更强,好在此药放置许久,失了一半的药性,因此还不算太棘手。 我稍稍安心了一些,在木桶里玩起水来,余光瞥向一旁的泽辰,他正端坐着,手里拿着刚从架上取下的一些祛瘀消毒的药,自己清理伤口。 我这才发现,他俊朗的脸上不知何时多了几道血痕,我一回想,应该是自己混乱之中不小心挠的,再看他手臂上,一排整齐的牙印,红肿还渗着血,这也是我咬的。 他竟没有责怪我,反而不声不响地一个人清理伤口顿时让我觉得很羞愧难当。 “你这伤,我……我不是故意的!” 泽辰闻言抬头看了我一眼,颇有些无奈:“脸上的伤无碍,最多留几道疤痕”摸了摸手臂上的牙印,挑了挑眉:“你这牙口很不错,恐怕日才能消肿。” 我都想把头埋进水里,溺死算了,泽辰那张英明神武的脸上要是留了疤,那我这罪过就大了,我眼巴巴得望向他,他正好也抬首,目光相撞,我竟然没有躲闪,他冲我一笑,我这坐在木桶里泡着药浴竟然有种如沐春风般的感觉,我这泡的不是药乃是蜜罐子啊,我似乎从未见他如此笑过,那张脸都要毁容了,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我见他嘴角弧度依旧,且越看越觉得诡异,那笑如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瞬间绽放开来,此时我正好瞧见了药桶里倒影出来的脸,瞬间如被雷劈了一一般,整个人都僵硬了,那张长着胡须,英气十足的脸是怎么回事。 许久,我才从震惊之中读出了他方才笑容之中的深意,没想到这药还有颠倒性别的功效。 泽辰显然憋着笑意道:“你无需太过在意,待药性散去,你这胡子便会自然脱落。” “那要几日?” “额……”他装模作样,掐指算了算:“大概七七四十九日!” 我瞬间泄了气,整个人埋进了桶里,本还愧疚着划伤了泽辰的脸,而此刻我觉得我还是划轻了! 然而我显然低估了泽辰,他乃是药神,此等小伤实在算不了什么,他为自己一副膏药,名为雪肌玉润膏,听名字很像一种胭脂水粉,抹了不仅能快速消除脸上的疤痕还能美容养颜,果然,几日后,他脸上不仅没留疤,脸色还红润了几分。 他倒神采奕奕,而我却满脸的络腮胡须甚是惆怅,就连少年见到我也未认出我来,而是双手抱拳,道:“这位兄台看面相很是眼熟,竟不知道蔓草还有一位哥哥。” 被我追得漫山遍野跑。 此时少年乌青着一只眼睛,撑着脑袋,道:“那日你们走后,我便被我爹捉了回去,本以为待高大宝醒来,怕是要来找你们晦气,哪知道那晚之后他便疯了,将那晚的事情都忘了个干净!” 他眨了眨眼睛,喃喃自语:“莫不是那日我下手太狠,将他打傻了?”继而有些愧疚道:“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泽辰嘴角微动,我便察觉出了端倪,原来,泽辰那晚又折回去过一次,将睡梦中的高大宝如同老鹰捉小鸡一般拎着后脖颈子提了出去,他手上又没有分寸将他揍的连他老娘都认不出来。 至于受了什么惊吓,为何会得失心疯便无从知晓了。 对于此事,泽辰这样回应:“大概是坏事做的太多,触了什么霉头!” 我也无暇理会,摸着一脸的络腮胡长吁短叹,我瞧泽辰皮肤光滑细嫩,甚是嫉妒,本想用刀子将这胡须尽数刮去,泽辰却及时制止了我,说是若不等自然脱落,往后便都要顶着大胡子度过余生,我知他定是有其他办法,便百般讨好却依然没能打动他,只得转而打起雪肌玉润膏的主意来。 泽辰倒是很大方,什么话都没说便将这药膏的配方给了我,我跟在他身边也有数百年,虽说修为未增进多少,但这制药的本事还是学了一些,我便自己又加工了一番,配上玫瑰,茉莉,山茶,百合等花瓣制成好几款颜色不同香味各异且功效都不同的的雪肌玉润膏。我知道这凡人女子最爱这些东西,抹在脸上瞬间容光焕发,便托少年找了好些个铺子,赚些银子,这银子在凡间可是好东西,用这东西你可以兑换一切你想要的东西。 一开始人家嫌弃包装简陋,但试用过后无不夸赞其有回春奇效,一度供不应求, 绝对是个发家致富的好路子,我一度乐此不疲,甚至想着再问泽辰讨要些银子,在长安街上弄个小铺子,这往后的生活可谓是一片光明。 泽辰一副清高模样,摇摇头,回了句:“不准,太张扬,我这个人行事一向低调,你待在我身边也应低调一些。” 将我这发财致富的满腔热火一盆凉水给浇的火星子都不剩。 我同他抗争了一个月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好在如今他已不再限制我的自由,心中很是欢喜,我近日听少年提起过一个地方,据说那里住着一群长安城里最美的女子,名叫袅袅阁,世人称之为青楼,一听名字便觉得风雅。 如今雪肌玉润膏的销路遇到了瓶颈,各大铺子因自己东西卖不出去便不再购进雪肌玉润膏了,导致一度滞销,我左思右想长此以往我这发财大计恐怕真真要幻灭了,便想到了袅袅阁。 听说袅袅阁向来只接待男客,真是巧了不是,我如今满脸的胡子,可谓是英气十足,换上男装,我瞧瞧镜子里的自己,真是个野性十足的小白脸,遂很满意得跟着少年去了袅袅阁。 袅袅阁果然如少年描述的那般壮阔,雾气缭绕,香烟四溢,似人间仙境,阁内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帷幕之上是金丝银线织成的玉树海棠,地铺白玉,处处摆着上好瓷器,阁中宝顶之上悬挂绣球,吊着些明月珠,熠熠生辉,似明月一般,处处珠光宝气,再看两旁,莺莺燕燕袅袅婷婷而来。 这里的姑娘竟如此热情,前脚刚踏进来,便被一群女子围住,我被摸得有些害臊,推推搡搡之间被带去了上座。厅下正中间,数十个身披薄纱的妙龄女子扭动的腰肢在跳舞,周围烟雾升腾,好似云中仙子一般,曼妙的舞姿,婀娜的身材。 陪在两边的女子见我们呆呆地望着堂下的姑娘似乎有些不高兴,但依旧笑容灿烂的伸出纤长的玉手来,将我的脸颊掰过来,在我的络腮胡上婆娑了一会儿,掐着嗓子道:“公子的胡子真是性感呢,奴家好喜欢!” 那姑娘皮肤如同刚剥了壳的鸡蛋,光洁柔嫩,一双眼睛含情脉脉,仿佛能滴出水来,红唇微微含笑,额头上贴着明珠雕成的梅花,红衣垂地,高耸的胸脯若隐若现,她纤巧的楚腰一扭顺势坐到了我腿上,我身子往下一沉,真是重啊,她露出半个胸脯,一双手挽住我的脖子,在我耳边吹着气:“公子,你看看我呀,我难道还不如楼下的舞女好看么?” 我很认真地看了她一眼,眉目如画,嘴唇微抿,带着些俏皮,又带着些妩媚,她那光洁的腿像条蛇尾般缠在我腿上,带着妖艳之气,我被她缠地动弹不得遂愣愣回道:“好看,你最好看,只是姑娘你压的我腿有些麻。” 她一听,捏着帕子掩着嘴巴,浅浅一笑,终于从我腿上移开,又不忘将抹了香汗的帕子从我脸上轻轻拂过,那香味浓郁,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然而她的一只手仍旧舍不得从我脖子上移走,柔弱无骨的手竟然悄咪咪地往我胸口探去。 被女人摸我倒也无所谓,但我在虽现在是张男子的脸,可还是女儿身,她这一摸岂不是要穿帮。 对面的少年正一脸色相地看着我们,眼睛瞪地快要跑出眼眶了,嘴巴张着,口水已经顺着嘴角慢慢滑下来,我顺手抓起桌上的花生米往他脸上砸去,少年傻了一般咯咯笑了两声,把目光从我身上移走,挽着身旁的两个艳丽女子喝着酒聊着天。 我按住她将要探进去的手,而她另一只手又顺着我的大腿已经伸进衣服里去了,我又是一把按住,这才恍然大悟,这袅袅阁不像是个正经的地方,这里的姑娘忒不矜持了些,我拎着姑娘的手,勉强挤出一丝笑来:“我不用人陪,你去陪他便好!”我指指对面喝的正畅快的莫少年,少年一听,很是欢喜,那红衣女子长得跟个狐狸精一般很讨喜,他立刻张开手臂,唤她过来,红衣女子起初有些不乐意,但大概看对面的少年比我长得更小白脸些,又很是热情,便扭着纤细的腰肢走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七章 少年失恋 要说少年风流,确实风流,但又很懂分寸,很会讨人喜欢,譬如捏捏姑娘们的脸,夸这个眼睛生的亮,眉毛长得巧,夸那个这个身材曼妙婀娜,宛若天女下凡,又夸夸这个红唇娇艳欲滴,肤若凝脂很想咬上一口,说完又佯装要咬上去撩拨地一群姑娘笑的如沐春风。 待姑娘们高兴了,他便拿出雪肌玉润膏来,三两句好话一说,刚拿出来的货品便被抢售一空,我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佩服地五体投地。 待姑娘们散了,他擦了擦脸上的红唇印子,搬着凳子坐到我身旁,偷偷说道:“你猜刚才那位红衣姐姐说了什么?” 我正在兴奋地数着银两,漫不经心地问:“说了什么?” 他似乎有些觉得难以启齿,又觉得好笑,憋不住扑哧一声笑地花枝乱颤,捂着嘴说道:“她说你是个断袖!说你是看上我了,说她在挑逗你的时候你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看。” 我放下手里的银两给了他一个丧脸:“我看你才像是个断袖,你若穿上红装,指不定能做这里的花魁!” 少年一口酒喷了出来,呛地他直捶胸,吵了几句突然听到楼下声乐声再度响起,人群突然聚拢到一起,盯着中间看,我们也忍不住前去凑热闹。 宝顶之上的绣球突然炸裂开来,漫天的花瓣洋洋洒洒飘下来,云气缭绕,一个美人从天而降,三千青丝用一根粉色发带束起,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吊坠在发间,额间一朵木兰花,除此便再无其他,粉色华衣裹身,只露出锁骨,锁骨上纹着朵杜鹃花栩栩如生,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倾泻于地。她身姿轻盈如蝴蝶飞舞于花丛中,如九天之上的一朵云彩,又如空谷幽兰,她双臂柔若无骨,她脚尖仿佛踩在柔软的云朵之上,步步生莲般的舞姿,如潺潺流水,如空中明月,如一曲高山流水令人陶醉,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水袖浮动间风采卓然,她不施粉黛但已艳压群芳,一曲舞毕,已看的人流连忘返。 这位仙子一般的美人据说是袅袅阁的花魁倾城。 花魁就是花魁身段气质都要比其他姑娘强上一些,少年他一脸陶醉地像个花痴,真真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从踏进袅袅阁,他便做这种花痴状,而每一个踏进这里的男子脸上都是这个表情,这让我痛心疾首,凡间的男子竟已堕落成这个样子了! 我一个恍神,少年不止何时已经下了楼,硬生生拨开人群,此时已经到了倾城姑娘的面前,倾城众星拱月般看了他一眼,浅浅一笑,笑地风情万种:“莫公子你来了。”我大惊,少年看年纪不大竟然已经是这里的常客了,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少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从怀中掏出私藏的雪肌玉润膏来送到她手里,用极温柔的语调说道:“这是我亲手为姑娘调制的雪肌玉润膏,有美容养颜的功效,送给姑娘!” 倾城接了过去,柔柔地道了声谢谢,我见少年已经欢喜地一把骨头都酥了,我在心里暗暗骂了句真无耻,这一盒玉润膏可要好几两银子,他眼睛都不眨一下便送了出去,此时的行为同那高大宝如出一辙。 回座之后的少年还在回味着刚才倾城姑娘的一句谢谢,好似掉进了蜜罐里一般,脸颊上像醉了酒一般一抹红晕。 “若是能娶这样的女子为妻,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少年一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模样感叹道。 “今日我便要同她表露我的心声!”他这是要表白,这念头一起,他便然后便拉着我的手想要潜入倾城姑娘的厢房。 可惜楼上厢房太多,完全分不清哪间是她的房间,他便拉着我贴着门一个一个去听里头的动静。头次听说表白还得拉上个人陪同,少年真真是心大,我如今这幅模样明显比他还要讨姑娘喜欢,若是倾城听完他的一番话反而看上了我,那岂不是。。。 房中传来阵阵娇喘声,虽不懂男女双修之事,但在春宫图里也拜读过一二,这是极其私密之事,我听里头两只鸳鸯戏水正欢,少年听得面红耳赤拉着我便要走。 我道:“你不瞧下里头的是不是你的倾城姑娘?” 他气的给了我一掌,我疼得叫出了声,好巧不巧,房间里热火朝天地两人突然停了下来,房门被人打来,一个膀大腰圆的男子正一脸怒气地盯着我们,身后的小娘子裹着件衣裳站在后面,正是先前调戏我的红衣姑娘。 红衣姑娘见是我们俩,像是明白了什么走上前,拍了拍男子的背,笑着说:“大爷消消气,这两人我认识,许是心急走错了门。”她心领神会的冲着我笑笑,指了指对面,说道:“那间房间是空的,对了,动静小些,隔壁是倾城姐姐的房间。”说罢拉着胖男子关了门。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拉着还未回过神来的少年跑进了那间空房间。 少年紧紧地贴着墙面,感觉要把整张脸都压进墙缝里,听到里头有动静,他脸色有些凝重,听到是两个女子的声音,他稍稍松了口气,那二人说了两句话,其中一女子便离开了,可没多久,便听到开门声,一阵很有力的脚步声,少年顿时又紧张起来。 我觉得他这个样子略显猥琐,但也忍不住趴上去听。 倾城软软的声音响起:“方才在楼下我看到了你弟弟莫子轩。” 进门的竟然是少年的哥哥,我忽然就有了兴致,听那男子不屑地冷哼一声:“他居然也会来这种地方,若是被我爹知道了,他恐怕又是免不了一顿打!” 倾城有些不开心,骂了句:“什么叫这种地方,这种地方怎么了,您若嫌这里脏不来便是!” 少年的哥哥立马柔声道歉:“宝贝儿我错了,我不来你这里我能去哪儿呢,往后我天天来可好?” 倾城娇嗔了两声:“讨厌,你把我娶回家不就得了?” 少年的哥哥似乎在她脸上嘬了一口,道:“快了快了,别心急呀小妖精!” 往后的话还没来得及听,少年已经铁青着连,拽着我的手气的咬牙切齿地冲了出去。也难怪,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此刻正躺在别人怀中,还是自己的亲哥哥,确实让人伤心,往后说不定还会变成自己的嫂子,免不得日日相见,日日都要被刀子腕心,我心中万分同情他。 都说情窦初开的时候,第一个喜欢上的人,最不容易忘掉,凡人喜欢借酒浇愁,酒是个好东西,我也这么觉得,果然少年自那次打击之后便赖在草庐里醉了三天三夜,三天后,像是变了个人一般,成熟了不少,果然如老话说的那样,男人多经历几个女人,就会变得更加成熟,他不过才经历了一个倾城就锤炼地看破红尘实属难得。 我却对他这个亲哥哥格外好奇,少年不爱着家可见他在家中地位堪忧,不是被亲爹打就是被亲哥哥抓小辫,我便问:“怎的你过得如此凄惨,你倒是同我说说,我给你算上一卦。” 我这番话似乎触到了他的痛处,他眉头一皱,脸色变得更加阴沉起来,他闭眼沉思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说起了自己的惨淡人生。 他是莫家三公子,那个挖了他墙角的哥哥名为莫宇,少年上头还有个姐姐,姐姐早已出嫁,然而他却同他兄长姐姐并非一母同胞,他是庶出,母亲为莫家二夫人,说是二夫人实则却有名无分,关于她的来历,有人说是丫鬟,有人说是莫府老爷在外征战的时候带回来的外乡女子,家世不详,只知道谈吐举止像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据说带回府中的时候已经有了几个月的身孕,临盆时难产而亡,因而少年一生下来便失去了母亲的庇护,他父亲待他严厉非常,常常因为小事就责罚他,他的兄长对他更不像自家兄弟,事事要与他争个高低,少年看是个倔强地性子,不愿屈服因此不爱回家,从小不是混迹在江湖混混当中便是露宿街头或是烟花柳巷。 我看他平日总用一块黑布蒙住一只眼睛,莫不是小时候流浪街头被人打的或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实在是可惜,真真个苦命的孩子,我母性泛滥地抱住他的脑袋摸了摸,安慰道:“没事没事,你若不想回家,就在草庐里住下吧。” 一旁的泽辰忽然脸色一变,先是将少年从我怀中拉开,又对我自作主张很是不满,然而少年此刻已经兴奋地跳了起来,难以置信地问:“真的可以住下?” 我这才意识到方才的冲动,可说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难以收回只得小心翼翼地回:“我哥哥宅心仁厚,想必他也不会介意。” 泽辰用凌厉的目光回应了我,明明很介意却又不失身份道:“你暂且在我这个草庐里住上两天,待你情伤治愈再离开不迟。” 接下来几天,我顺其自然将劈柴锄地喂鱼的工作交给了少年,他都欣然接受,不仅如此,他还主动承担起采药捣药的工作,这让我很是欣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八章 少年相亲 一 少年的父亲乃是忠武将军,战功显赫,如今年事已高便交了兵权在家颐养天年,膝下两子皆没啥出息,一个留恋烟花柳巷之地,一个醉心江湖,皆没有功名在身,好在生了个争气的女儿,长得花容月貌,进了宫门做了妃子,还很得恩宠,这才让莫家不至于家道中落。 然而近来他常常觉得自己身体大不如前,偌大家业不知该交付给哪个儿子手中,若是交给大儿子,大概不出三个月便会被他挥霍殆尽,若是交给三儿子,大儿子势必要来抢,他那三儿子本就对身外之物不敢兴趣,到时候为了躲避麻烦,肯定会放任不管,届时还是会被大儿子挥霍殆尽,他左思右想,也没想出个什么好法子反而想得头疼,一下子就病倒了,少年只得收拾行李,也不知情伤疗地如何,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眼看自己的父亲病得快咽气了他急得求泽辰,泽辰向来不喜爱插手凡间的琐事,更不屑为凡人诊治,的确这于他而言实在是大材小用,他便差我带了药下山。 莫老爷子不愧是武将出生,即便是病得奄奄一息,见到少年的时候还是挣扎地要从床上爬起来打他,手撑着床沿,气喘吁吁地骂道:“逆子,你既离家出走此时又回来作什么,你要气死为父么?” 少年跪在地上不说话,任由他打骂,我赶忙拉开莫父,安慰道:“您真是误会他了,他那是知道您病了,四处为您寻名医为您整治呢!” 莫老爷子见到有外人在,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些,看了我一眼,不屑问道:“名医在哪儿?” 我笑笑:“不才,正是小女子!” 莫父又从喉咙口里发出一阵讥笑,大概见我十几岁丫头的模样实在同名医的形象不符合,便道:“你从哪里找来的野丫头,起让她来给我瞧病是想让我早早归西么?” 莫老爷子脾气异常火爆,难怪到了暮年容易气郁攻心,我也不生气,毕恭毕敬地给他搭了把脉,气郁者,胸肋痛,脉沉涩,意气腹胀,倒不是什么要紧的病,但他年事已高,且年轻征战沙场时受过许多内外伤,如今多病齐发确实有些棘手。 这种小病我诊断起来真是得心应手,跟着泽辰身边这么多年,还是学到了些医术,我从药匣子里翻找了一会儿,这泽辰真乃神人,他竟早早为我配制好了气郁汤,我同少年道:“此药文火煎上两个时辰,一日两次服用先将这最好治的治了,剩下的须得我回去让我开些补药慢慢调理。” 莫老爷子见我诊断开药一气呵成不像是不学无术的野丫头,情绪这才稍稍缓和了些,喝了几副药之后,果然病情也缓和了些,待我的态度也明显有了好转,不仅如此,本被罚跪七天祠堂的少年,这才将将两日便被放了出来。 倒是莫老爷子那不争气的大儿子则献殷勤得从药铺中买来了些上等的补药,比如人参鹿茸天山雪莲等等,我只得提醒:“这些东西寻常人吃自然是大补的好药,但莫老爷子如今身子骨虚弱,只能吃些温和的补药,而这些非但没有治疗的功效严重了反而会有性命之忧的。” 莫老爷一听,气的险些从床上蹦起来,冲他大儿子一通吼:“你这逆子是故意要气死我好继承家业?”莫宇吓得脸都白了,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显然莫老爷子他这对大儿子也是百般不满,对小儿子则是恨铁不成钢,从前只知道少年家底丰厚,却不知道竟是富地流油,与他交好此乃明智之举!不过少年平日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似乎并不在意所谓的家业,而他哥哥莫宇倒是时时惦记生怕被弟弟抢了去,这凡人真是贪念太重,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还不如好好享受当下。 刚走出莫老爷子的房间,一脸土色的莫宇便恶狠狠地冲着少年嚷道:“你个野种也配跟我争家产!” 泽辰再三叮嘱我,除了给莫老爷子诊病抓药,家事一概不准插手,我便退到少年身后看热闹。 这二人不论长相还是品行皆不像,三两句不和便剑拔弩张要打架,我慌忙又躲远了一些,免得伤及无辜。这时莫家的大夫人赶来了,看年纪大概四五十,但保养得当,穿着打扮也是很讲究,雍容华贵,做派也很有威严。少年只得强忍着怒气收回剑。莫宇则见撑腰的人来了便更加放肆起来。 大概是看到有外人在场,被大夫人呵斥了两声,这才乖乖闭了嘴,我私以为,这个老女人不简单,这二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少年在府中的日子定不好过。 我见双方的气势有所缓和这才松口气,少年却一把拉住我的手将我带走。 而后几日,在我的精心调养之下莫老爷子的气色明显好了不少,明明已经已经可以下床走路,甚至都可以重新拿起刀剑来舞一舞,但仍旧躺在床上唉声叹气,以至于旁人都要开始质疑我的医术了,不过他这招使的妙,他那两个儿子此刻都变成了大孝子,日日守护在床榻之前,不是喂药便是捶腿按摩然而这老头似乎并不领情,将二人赶出去独留我一人服侍。二人刚走,他便从床上坐起来,拿出先前藏好的一堆吃的,他前些天喝药需要忌口,天天吃素,如今好了不少也可以稍微沾点荤腥,难耐又不得已得在两个不争气的儿子面前装得快病死的模样,真是用心良苦。 莫老爷子也是性情中人,虽待儿子严厉了些,待我倒还算宽厚什么事情都愿意跟我聊上两句,此时正边啃了一只鸡腿边问:“丫头,你觉得我这两个儿子谁更沉稳些?” 我想了想,怕驳了他面子遂犹豫了一会儿,然而又不忍心欺骗便委婉道:“似乎都不沉稳。” 莫老爷子不死心,又问:“丫头,你觉得我两个儿子谁更聪明些?” 我不假思索道:“你小儿子更聪明些。” 莫老爷子很是欣慰的点点头,转而又叹了口气:“可惜没啥野心,整天就想往外头跑,还是不成气候!” 我喝了口酒,又从他碗里拿了根鸡腿边啃边回:“让他乖乖待在府里有何难。” 莫老爷子突然有了兴致,凑过来问:“你有什么好法子?” 我便循循善诱道:“你给他娶一房美娇妻,保管他不想出门,男人嘛,成家立业,你得让他先成家了,自然就收了心思了。” 这凡人最看重的无非是这两样东西,我私以为我看得还是十分透彻的。 莫老爷子一拍大腿,两眼放光,随即惭愧道:“老夫怎么没想到这个法子,丫头你果然很聪明,老夫真是没看错你。” 没想到我不过随口这么一提,却给少年带来了极大的麻烦,他被莫名其妙地撵去相了十回八回亲,然而每次都草草收场,要么看不上人家姑娘,要么人家姑娘看不上他,他怏怏而归,抱怨道:“如今的女子都太肤浅,上来便问我家中几亩良田,彩礼多少,得知我是莫家少爷又立马换了副面孔,良田不要彩礼也不要了,问我何时来娶亲。” 他握住我的手,一脸愁容道:“你同我讲实话,我爹是不是病傻了还是他时日不多突然急着要我成亲。” 我手一抖,少年显然想多了,我便回道:“你爹身体无碍,但你看你大哥,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莫老爷子急着给你安排亲事也是为你着想,可怜天下父母心呐!”我苦口婆心劝慰他,他却榆木脑袋依旧想不明白,我便只得诓他:“我不过刚刚成年,我那哥哥便也想着给我安排亲事,长兄如父,这天下的父母都是这般!” 莫子轩蹙着眉,一拍桌子:“既然如此不如你我成亲好了!” 我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顺手给他脑袋上来了一记,疼的他倒抽一口冷气,捂着脑袋,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嘴里嘀咕道:“我又说错了什么?” 事态一发不可收拾,莫老爷子做事雷厉风行,他已物色好人选,便是太尉高宣家的女儿高珊。自从高大宝得了失心疯,此处需要提一提泽辰,他这手段只是让高大宝失了神志,也算是手下留情了。 然而儿子傻了之后的太尉大人便有些一蹶不振,如今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还能拿得出手,这个高珊听说长得貌美如花只是这性子同他那个哥哥如出一辙,再加上她老父位高权重,也没几个人敢娶,难耐两家大人素来交情不浅,这桩婚事便成了板上钉丁的事情。 自从我成了长安城的名医,又研制出了让全长安城的姑娘们都爱不释手的胭脂水粉,也算是小有了名声,因此这市井八卦自然也是知道了许多。 这高珊的老爹同她那一母同胞的哥哥长那样她却是这长安城里数一数二的美人儿,不免让旁人怀疑这太尉大人莫不是给带了绿帽子。 且这位小姐性子泼辣嚣张跋扈习惯了,一般男子见了都得退避三舍,而莫老爷子竟然要让她做自己的儿媳妇儿,我深为少年担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九章 少年相亲 二 少年毫不在意,他觉得高珊断然不能瞧上他,因而依旧该吃吃该喝喝,哪知人总有看走眼的时候,几天后高家的帖子便送到了他手里,说是高珊要约他喝茶听戏。 少年端坐在草庐里,思考良久,我也觉得这件事听起来很是稀奇,多少人要请她出来喝茶就跟请大罗神仙一般难,而如今,高珊竟然主动请少年,实在是长安城一大奇事。 我道:“许是她觉着你长得貌似潘安,嫁给你也无不吃亏,想通了罢!” 少年脸色青白交错了一番,如同被霜花打过的茄子,蔫巴巴地伏在案上叹息,泽辰突然给了我一个眼刀,我立刻会意,拍拍他的肩膀,又道:“不对,我觉着许是她对这桩婚事很不满意,这是要约你出去商量着对策怎么解除婚约呢!” 少年一听,脸色顿时缓和,抬头问我:“真的?” 我诚恳回道:“你即无功名傍身又无一技之长,她自是看不上你的。”我看少年脸色又暗淡下去,立马闭了嘴。 不过他还是想通了,便欣然前往,还非得拉着我一同去,不顾身后泽辰的不满都快溢出来了。 高珊请少年喝茶的事情不出所料在长安城里传开来,待我们到了醉仙楼时,楼上楼下围了好些人,都想一睹高珊小姐的风采,不愧是长安城第一美女,我也禁不住也好奇起来。 再者,也是对她未来的夫婿充满了好奇,好在少年这长相怕是比他漂亮的女子也不多。 我坐着不住便抓了把瓜子加入了围观的群众,边嗑瓜子边听八卦,这民间八卦实在是比戏本子还要精彩百倍,我还未听得真切,就被少年一把拉了回去,他正襟危坐,没了往日的散漫,倒像个正经人了,再加上被眼罩蒙住的一只眼睛,倒像是行走江湖的术士,颇为威严的感觉。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马匹嘶鸣声,人声又嘈杂了起来,我忍不住伸长脖子去瞧,只见数十个衣装笔挺的侍卫围着一辆马车,围观的人还未等马车里头的人下来就被侍卫撵到了数十丈远,几个随从嬷嬷毕恭毕敬地静候在两旁,这仗势! 马车帘子被掀开了,一个随从立马蹲下身子,嬷嬷过来搭把手,将车里头的人儿小心翼翼地搀扶下来。 我眼神好,远远看到这姑娘虽不是倾国倾城的容貌,但肌肤胜雪,黑发如墨,樱桃小口,双颊两朵红晕,眉目如画,一身藕色纱衣,倒像是被春雨打湿的桃花一般娇美,颈中挂着一串明珠,衣着打扮无不透露出一种贵气,啧啧!不过这容貌比起泽辰还是要差几分的。 我赶忙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示意他赶紧看,他却埋着头喝茶,不知是想什么出了神,并不予理会。 他近日相亲的女子多了,麻木了,因为对女人已提不起兴趣? 高珊带了两个侍卫进了酒楼,酒楼霎时安静了不少,酒楼内大多是男客,屏息凝神瞪大眼睛去瞧,那眼神都直了,我瞧见邻桌长着蒜头鼻的男子在倒酒却丝毫没意识到酒早已满了出来,洒了一桌子。 高珊左顾右盼了会儿,时而面露鄙夷之色,时而掩着鼻子,时而又有些气愤,目光正撞上了我先是一愣继而看她打量了我一番,便不屑地移开眼睛,待我回过神来她已经拉开了少年身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少年放下杯子,淡淡道:“你来了。” 高珊刚坐下口中便喊了声“子轩哥哥!” 可见他们是旧相识,我瞧高珊模样自不用说,一声哥哥喊得也恭敬的很哪有人们说的跋扈劲儿。他二人算是门当户对,再加上她看少年的眼神有些暧昧,我忽然觉得这事儿似有转机,反倒是我杵在他二人中间显得格外不适。 少年许是也察觉到了异样,不敢去看她似怀春的眼睛,一直低头沉默不语,高珊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摇了摇做撒娇态,故意生气地娇嗔:“你怎的不记得人家了吗?我是珊珊呐,我可一直记着,小时候你救过我的,一直想着要好好报答你!” 少年被她摇地脑袋发晕,心里发怵,从她手里挣脱开来,揉了揉额角,干笑了两声回道:“记得,我自然记得你,只是你说我救过你这件事我倒没啥印象,我向来做好事不留名,若真的顺手救过你,也不必记挂在心里的!” 高珊似有些气馁,从腰间取下个物什,放到桌上,脸怀期待道:“这是你救我时遗留在地上的玉佩,你总不能忘吧?” 这块玉佩通透无暇,莹润有光泽,牡丹花上立着一只仙鹤,栩栩如生,少年眼神一闪,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我瞧那玉佩虽雕工精良但也不算上品,少年却手有些颤抖地拾起玉佩如同捧着一块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抚摸了一阵,缓缓道:“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唯一遗物。”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我依稀有那么点印象了,十岁那年路过一个河道救起了个失足落水的小姑娘便遗失了,她就是你?” 高珊心疼地望着少年,道:“正是我,如今玉佩物归原主也算是了却了我的一桩心事。” 少年略带感激地收回了玉佩,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这块玉佩遗失了这么多年,能完好无损回到自己手里实在是悲喜交加。 我在一旁听着他们二人谈论许久,深以为缘分这东西实在是妙不可言,一件小事,一个物什便会在两个本毫无关系的人之间牵起一道红线,这写鸳鸯谱的月老真是厉害的很! 我安静地磕着瓜子直到面前的一盘瓜子都见了底,喊小二又加了一盘,直到第二盘也见了底,见他二人依旧是聊得热火朝天,便觉得有些乏味了,四下看热闹的人有些依旧饶有兴趣,大部分却怀着十分失落的心情散了,本以为是场鸿门宴,哪知道是人家的相亲宴。 即是如此,再留下来委实有些不明事理了,不如早早回去将这个喜事告知莫老爷子。想着便起身准备开溜,少年却猛地一把将我拉住,我往后一退险些坐到他腿上,余光瞥到高珊脸色一变。 少年却突然将我的手紧紧握住,我还未弄明白他要做什么便听他道:“想来你也不愿意下嫁给我,我又有了心上人,不如我们今天就把婚事给退了吧!” 不止是高珊,连我都惊得张大嘴巴,他拉我过来竟是当挡箭牌的,高珊狠狠瞪了我一眼,绝对是明目张胆的挑衅,然而她在少年面前却格外克制,强忍着慢慢涌上来的怒意,不失身份道:“婚事是我爹爹同你爹爹定下的,若是你心中有不满,大可同他们说去。” 凡人的情情爱爱我实在不甚明了,但自古介入人家感情生活的第三者下场大都不好,况且我觉着他二人若是喜结连理也算是件好事,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我若是坏了这桩姻缘,可就罪过了,遂慌忙解释:“姑娘别误会,我们只是普通关系,并非他的心上人!” 高珊显然不信,此时她身边的丫鬟忽然附身在她耳边嘀咕了一阵,我懒得去细听,只是拼命给少年递脸色,他却目光躲闪。 只见高珊看我的眼神竟更凌厉了些,不知道这小丫鬟嚼了什么舌根,她睁圆了眼睛,脸露怒意,指着我的鼻子喝到:“我说你怎得如此面熟,我大哥出事之后从他房中找到一副画像,那画中女子跟你模样无二,我大哥的病可是同你有关?” 我竟将高大宝这人抛到了脑后,他可是高珊的亲哥哥,他的痴病虽不是我造成的但的确也和我有关。 霎时间不知从何处涌过来数十几个侍卫将我团团围住,周围的食客被这肃杀的场面吓得纷纷丢了筷子往外头跑,生怕不小心受了牵连,这高珊脸变得忒快了些,还不等我解释就要拿人。 高珊转头,同少年道:“子轩哥哥,这女子害我哥哥得了失心疯,我今日必须带她回府中交给我爹爹处置,你可有意见?” 少年还算仗义,立马站起身来将我拉到身后,道:“你哥哥强行将她掳了回去,若那日不是我及时赶到,恐怕她就要遭了毒手,你哥哥如今这样也是咎由自取,同她没有关系。” “那便是你害的?你为了她?”高珊脸色铁青,咬着牙齿问道。 “自是同我也没有关系,许是老天见他作恶太多,遭天谴了吧!” 高珊松了口气,她知道她这哥哥平行不端,也没多说什么二十示意两边人退下,半晌勉强挤出笑容来,讨好道:“我听闻姑娘是位神医,可否随我一道回去,若是能治好我哥的痴病,小女子不慎感激。” 她见我无动于衷,又道:“我哥对你做的那些事,我在这边替他跟你道歉,姑娘,医者仁心还请你考虑一下!” 我想了想,他哥也并未对我做什么,反而好吃好喝招待了我好几天,虽说后面设计下药,左右也没沾到半点便宜。 我刚想答应少年却冷笑了两声:“这病恐怕我们治不了。” 高珊一双杏眼忽然蒙上了一层水汽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这少年真不懂得怜香惜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虽这高大宝不算善人,但也是条性命,我最见不得姑娘哭了,有些于心不忍,要为她求求情,遂笑笑道:“好说好说,你哥哥的病我会治,不过今天治不了,允我个两三日,我回去备些药材。” 她这才勉强挤出一丝笑来,回道:“那就有劳你了。” 离开酒楼待高珊一行人走远了,我将少年一把扯到跟前,正色严肃道:“那姑娘一看就是对你动了真心了,你若下次再胡说八道,我便撕烂你的嘴信不信?” 少年捂着嘴做惊恐状,小心回道:“是你说的,若对别人没意思就该当机立断,不白白辜负别人的一番心意,我对她没意思,自然就要态度强硬一点!” 我思考了片刻竟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遂松开他的衣领子,拍了拍手,依旧不满道:“即使如此直说便是,为何将我拉来当挡箭牌,白白得了个坏人姻缘的恶名号,你方才瞧没瞧见她的眼神,想要将我吃进肚子里一般。” 少年吐了吐舌头:“这不是找不到旁人了么。” 我竟无言以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十章 鬼森林 一 俗话说对症下药才能药到病除,上回将莫老爷子的病治好我便格外欣赏自己的医术,然而并不晓得高大宝失心疯的缘由是什么,实在不知如何入手。 唯一清楚这件事的便是泽辰了,他近日不怎么爱搭理我,似乎心情不大好,又似在生气,至于生什么气,我就更不甚明了了。 男人心海底针何况这个男人还是泽辰! 纠结了两日,我终于不得不承认我这所谓的医术三言两语还能唬住人的,然而真的要让我去治理疑难杂症实在是难为我了,我只得半推半就厚着脸皮去找泽辰讨要方法,可不能将自己刚打下的神医的名号给砸手里,否则我那刚屯的雪肌玉润膏就卖不出去了! 泽辰正和莫子轩钓鱼,他还不知道我要去救治高大宝,一听,眉头微微一皱:“你救他做什么?” 我既然应了别人,自然要有始有终,便回道:“他这痴病也是因我而起,你常说医者仁心,我们做大夫的怎么能视而不见?” 他头都没抬一下回道:“你何时变成了大夫?” 我一口气堵在胸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少年插嘴:“我也觉得你没必要救他,万一治好了,他再对你不轨,你该怎么办?” 我索性回道:“若是如此,那便让他直接往生!” 泽辰和莫子轩齐齐抬头看我。 我仍旧不服气地指着少年:“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你,倘若我救了高大宝,高珊自然就欠我们一个人情,届时你要退婚这件事也就更加顺理成章。” 少年一听退婚,立刻一拍大腿连连称是,眼神笃定地望向泽辰道:“看来高大宝非救不可了。” 泽辰惊讶他竟然这么快便倒戈了,抬头问我:“你同莫子轩退婚有何关系?” 我道:“还不是少年不懂拒绝竟将我拖下水,当着那高家小姐的面儿说我是他心上人,你可不知,那姑娘看着面和心善,看我的模样想要吃。。。” 我话还未说完,泽辰已扔了手里的鱼竿,面色很不愉快地看着我,声音透着怒意:“你倒是很会乐于助人。” 我一时间并未体会到他话的深意反而摆摆手,回:“哪里哪里。” 泽辰脸色一僵,没有了钓鱼的兴致,叹了口气:“也罢。” 接着将高大宝得病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我不过是将他扔到了附近一片闹鬼的林子里,许是被吓丢了魂,找找应该能找回来,不过……”他顿了顿,又道:“离了身体这么久,即便是找回来了也不一定能够治好,这趟浑水,我劝你不要淌。” 泽辰果然好手段,那片林子我都不敢进去,他竟然把区区凡人扔到哪里实在是有些,额,真真是个狠人! 他将好话歹话一并告诉我,见我如此坚定,只得拿出一件法器,一个巴掌大小的香鼎,他手上稀奇古怪的东西甚多,别看这不起眼的小香鼎,定是个宝物,我欢喜地接过来,意外他对我不知道何时如此慷慨了。 “你去取他一缕头发,一颗指甲,是他贴身之物也可,去到那片林子,焚了,他的魂魄自然会被引入鼎中,回去之后再将烟灰泡茶给他饮下,届时方可归位,能否彻底清醒过来就看个人造化了。” 我听得津津有味,少年则目瞪口呆,大概惊讶于泽辰竟然还懂得鬼神玄学,待他把事情交代完后,有些兴奋将双手往他面前一摊,笑嘻嘻道:“泽辰兄不如给我瞧瞧手相,我这几日霉运当头,你且看看怎么化解?” 泽辰白了他一眼,一拂衣袖,转身走了。 若是平时我断然不敢踏进这片林子如今有泽辰的香鼎在手,我顿时有了胆量,午夜时分正是邪祟鬼怪活动的时间,要找高大宝也容易些。 明月当空,倒不是很阴森恐怖,只是林子安静的有些怪异,仿佛一个活物都没有。树木参天,进了林子,繁盛的枝叶又将月光遮盖的严丝密合,只得点了盏灯笼。走了许久并未见到什么鬼影。 待经过一片竹林的时候,我手里的灯笼火光一闪,一阵阴风席地而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少年似乎有些兴奋,他拽着我的衣角,催促道,可以点火了。 我打开香鼎,从袖子里摸出个火折子,刚点燃,火苗一窜,就被一阵妖风给吹熄灭了,又试了几次皆不成功,甚是诡异。 此时,林子里几乎看不到什么月光了,倒是从四面八方涌出一些雾气,雾气迅速翻涌,很快便将我们的双脚没入其中。我有些心慌,留恋凡间的孤魂野鬼可比那冥府的要难对付一些。 雾气像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摩擦过暴露在外面的皮肤,让人一阵一阵的发毛,少年终于收敛了笑容,凑到我耳边小声问道:“你说这林子里不会真的有鬼吧?” 有泽辰的香鼎和符文我并不担心,反问道:“你怕了?” “我怎会怕这个?”莫子轩吸了吸鼻子,双手环在胸口,故作镇定道。 雾气还在升腾,不消一会儿功夫,已经没到了腰间,若再不走出去,恐怕要迷失在密林里了。 我这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子,手不知为何抖地有些厉害,皇天不负有心人,第八次火折子终于被点燃了,火光颤颤巍巍,随时要熄灭的样子,好在香鼎中的物什已经烧着了,火焰顿时冲了出来,很快将里面的东西烧了个精光。 我盖上盖子,一缕黄浊的烟丝从里面游离出来,像是一根鱼线穿透迷雾不知飘向何方。我们静坐了一会儿,鼎中仍是毫无动静,迷雾此时已经没过头顶将我们死死困入其中。 少年担忧道:“这雾来的蹊跷啊,此时要走出去恐怕容易迷失方向不如在原地等候了。” 我这才注意到,他将我的手牢牢握住,明显是有些紧张和担忧了,我甚至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汗,忽然,迷雾中出现一个轮廓,仔细看看是人的轮廓。 那影子慢慢飘过来,像是一张纸片,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待人影飘近了才看出来正是高大宝遗失在密林里的魂魄,他面无表情,脸色透明,目光空洞,见到我手里的香鼎,一瞬间便被吸了进去,我心中一喜,总算是找回来了。 我将手中的香鼎小心翼翼收进口袋,再看向旁边的时候,少年突然不见了。 我想起方才依稀听到少年喊了一声娘,但不过一个转身,他便不见了,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将灯笼高高举起,无奈,灯光微弱,根本穿不透这层层迷雾,四周依旧安静地出奇,更看不到半个人影,刚把高大宝找回来,又把少年丢了,这个买卖做的实在是太亏了。 我喊了几声少年的名字,却无人回应,摸索着往前面走去,竹林实在太深了,山路崎岖,我手里的灯笼也叫树枝刮翻了,我只得又点起了火折子继续往前走,好在我这眼睛较凡人还有用些,勉强还能隐约看清楚些路。 只是这每走一步,那雾气之中似乎长满了触手一般也可能是树上结的长藤在我肩膀上,脑袋上轻轻扫过,我这身上密密麻麻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好不容易走出了竹林,眼前的迷雾稍稍淡了一些月光得以重新投射进来,面前的路空旷了些,我心中一喜,看来方向是没有错。 只是面前依然是空无一人,这少年慌乱之中不知是跑到了何处,我左右为难,是重新返回密林之中找寻还是先回去搬救兵,来时我还信誓旦旦地同泽辰道自己定能做好这件事。 忽然身后“啪嗒”一声,是枯败的树枝被人踩断了,我以为是少年找回来了,激动地转身却瞧见对面的迷雾被什么撞开一般,四散开来,里面探出一只手来,搭住了我的肩膀,我拿火折子的手抖了一下,险些烫伤了自己。 我浑身僵住,颤颤巍巍地举起火折子,火光里映出那张熟悉的脸来,是泽辰。 这难道是泽辰听到了我心中所想,立马就赶来了,若真是如此,我真真要感激涕零,我还未询问,他已然开口:“快跟着我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他声音有些僵硬,不等我回应已经牵住我的手,我握着他的手仿佛是跌进了隆冬的冰潭里头,我心中有些疑惑,却又不敢怀疑,那张脸那身形的确是泽辰无疑,他平日里本就阴晴不定,难以捉摸,只是此时少年还被困在迷雾之中,走了岂不是很不厚道。 我便拽住他的衣袖,道:“莫子轩还被困在里头,我们不能丢下他不管!” 泽辰声音突然变得有些阴沉,还带着些许不耐烦,回道:“我先带你出去。” “我在此地很安全,倒是少年,他一介凡胎肉体,若是碰到什么危险恐怕难以应付,你且先去救他出来!”说罢我甩开他的手,他的身子犹如纸片一般晃了晃,毫无血色的脸上透出一丝诡异的笑来。 他朝着我缓缓靠近,近的几乎要把脸贴上来,我竟吓住不敢呼吸,他寒气森森地冲着我的耳朵说了句:“快跟我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十一章 鬼森林 二 我的身子像是不受控制一般任由泽辰拉着我跑,身后的一切仿佛如同幻影一般,渐行渐远,待我回过神来,竟已经到了草庐门口。我看这这灯火通明的草庐有些恍惚,门口挂满了红色灯笼和绸布,映衬着那片天都是红彤彤的,我愣了一愣,扭头问泽辰:“这是谁家要娶亲?” 泽辰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红装,我一时间被这幻想迷了心智,竟然呆愣愣地又问:“你要娶亲?何时的事情,怎的我不知道?” 他依旧是挂着一抹诡异地笑,看着我不说话,此时我身后突然围了好些人来,给我穿上凤冠霞帔,一切发生地太过突然,我被人群推推搡搡进了门。 进门一瞬,我灵台忽然清明过来,神仙大多是清心寡欲,无欲无求,尤其泽辰更甚,这人断然不是泽辰,此乃幻像,只是为何会出现这种幻想我不甚明了。 然而此时我却只能静观其变,以寻找破解之法。 我受了术法的蛊惑,好不容易恢复意识,脚底不稳,直直撞到了泽辰的胸口。 明明力道很大,他却好似没有感觉一般,目光空洞得看向我:“你没事吧,娘子?” 那一声娘子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虽面前这人是幻象,但容貌身形甚至讲话的声音都同泽辰一模一样,从他口中说出这二字实在是惊悚的很。 屋内烛火摇曳,我静静坐着不敢动,红盖头摩挲着我的脸有些痒,我透过盖头隐约看到“泽辰”走近了,接着床榻一沉,我手里藏着方才偷偷摘下来的发簪子,准备见机行事。 忽然我眼前一亮,红盖头被掀开,“泽辰”那张脸在我面前放大,我有些惊慌失措,他伸出一只手来,温柔地抚开我额间的碎发,竟。。。竟在我额间轻轻地吻了下来,我浑身犹如过电一般颤动了一下,脸有些烧。 此妖物果然有手段,我险些又要被迷失心智,握着簪子的手出了一层汗,本想着若此邪祟只是想要戏弄我一番那便不计较了,哪晓得我分神的一刻,那只手突然掐住了我的脖子,力道之大,我很快便被掐地喘不上气来,视线都开始模糊起来,我艰难地看了眼“泽辰”那张绝美的脸,毁了实在可惜,然而我依旧是举起了簪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发簪插入他的脖颈,扎进去的一瞬间,“泽辰”化作了一缕青烟散开了。 我咳嗽了一阵子,总算缓和了过来,身子下面变得有些凉,草庐也早没了踪迹,而我正躺在一堆白骨之上,一只枯手正扼着自己的脖子,此情此景差点将我吓晕过去,我将那只手拍掉,飞快地从死人骨堆里爬了出去。 爬上来时我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息,环顾四周,我竟然还身处在刚才的竹林里,兜兜转转原来我根本没走出这片竹林,来不及细想,此时少年依然是了无踪迹。 方才慌乱之中竟然忘记了泽辰交给我的符文,我摸出符文,口中念了几句。 “破!” 迷雾瞬间消散,眼前变得明朗起来。 忽然,眼前一个身影掠过,我听到少年的声音,他似乎在喊谁“娘”,我循着声音而去,扯着嗓子喊他,他却好似没听到一般越跑越快。 待我好不容易追上去时,他突然停住脚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和木头一般,我犹豫着伸手去拍他肩膀,哪知手还未碰到他,少年突然转身,他的眼罩不知何时掉了,那只久不见天日的眼睛竟然是幽蓝幽蓝,清澈地好似泉水一般。 这么漂亮的眼睛竟然一直被藏在漆黑的眼罩之下,我实在想不通,我本以为他是清醒过来了,哪知他根本没看到近在咫尺的我,而是绕过我往前走,面前是条荆棘丛生的死路,他竟然毫不犹豫地踏了进去,那荆棘条在他腿上拉开长长的血痕,我立马伸手去拉他,少年犹如提线木偶一般被人指引着往前走,且力气大的惊人,此时的我根本拉不住他。 我见荆棘丛后面乃是万丈深渊,若不及时制止住,他便要坠崖了,我也顾不上疼痛,一路小跑跟过去,然而他的速度实在太快,眼看着他脚底落空,整个人往下坠去,接着便听到崖下传来少年的呼救声,我以为他必死无疑,他竟然能在最后一刻清醒过来,崖壁之上长着些藤蔓,我赶过去去的时候他正闭着眼睛双手牢牢抓住藤蔓,哭天抢地地呼救。 我喊了他半天才回神过来,仿佛见到救命稻草一般又立马紧紧拽住我的手,险些将我拽下去,此时骂人只会消耗体力,我便只得让他脚底使力这才一点点攀爬上来。 躺在悬崖边上,少年同我已是伤痕累累,少年面色凝重地看了我一眼,深有不解道:“我为何在此处?” 我长叹一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被这林子里的邪祟迷惑了,因而心智受损,被蛊惑至此。” 他小声回道:“方才见到我娘了。” 我道:“你出生之时便未见过你娘,你怎得知道她是你娘?” 少年抬手摸了摸脸,这才发现眼罩不止何时丢了,他有些慌神,将头别过去,生怕被我瞧见。 我道:“你无须遮掩,我方才已经看见了,那只眼睛很美,你其实不必特意遮盖起来。” 他却有些落寞地垂下脑袋,道:“可他们都说我是个妖物!” 我一怔,他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妖气,分明就是凡人呐,只是一直眼睛与常人不同而已,这万千世界,无奇不有,少年未免太敏感了些。 我正想安慰他,他又道:“我方才看见的女子,眼睛同我一样,是蓝色的,她腰间挂着块玉佩,乃是她生前留给我的唯一遗物。”说罢他摸了摸腰间的玉佩。 “我一见到那张脸便觉得亲切,我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她竟然笑了,伸手让我过去。” 我想起方才的“泽辰”也是如此,此邪祟似乎能洞察人心,幻化成身边最亲近的人来蛊惑对方。 我头一次看到少年如此落寞,便想安慰一番:“或许你同普通人是不一样,不过是异瞳而已,同妖物怎能扯上关系,你无须介怀他人的风言风语。” 他道自己并非天生异瞳,而是七八岁时盛夏,玩蛐蛐时,被他那同父异母的哥哥一脚踹近了莲花池里,池子深不见底,一个成年人都够不着底更别说是个孩童了,本以为必死无疑,然而他在水中似乎并未觉得憋闷,也可能是错觉,总之他未淹死,而是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自那以后,他的一只眼睛开始有了异样,瞳孔慢慢变成了蓝色。 起初以为是患上了眼疾,但请了大夫来瞧,并未发现什么病症。他后娘又请来了一位道人,道人自称得了天道,开了天眼,能洞悉世间万物,说水池中有邪祟,邪祟入体,才会得了这莫名的眼疾,需将莲花池给填了,方可保家宅平安。 大夫人一听,当即让莫老爷将池子填了,然而池子填了还不够,还要将莫子轩赶出府邸,莫老爷爱子心切,才将他保了下来。 至此之后,不管是府里的下人还是昔日的玩伴都躲他躲的远远的。 他便只得拿了块黑布将眼睛蒙着,吃饭蒙着,睡觉蒙着连泡澡依然蒙着,那只眼睛就像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异物,他将自己的秘密一直深藏于心,因而外头很多人都以为他是患了眼疾。 我听他这一番诉说,这童年也是有些凄惨,宽慰道:“你且放心,回去让我哥哥与你瞧瞧,他最懂治这些疑难杂症。” 少年忽然有了精神,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我们从荆棘丛旁边绕行,东方冒出了鱼肚白,竟在此地折腾了一个晚上,不由加快了脚步。 忽然我鼻子里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还夹杂着些腐肉的味道,天虽将亮,但这厚厚的林子依然是有些黑,听闻此处曾经是个乱葬岗,不论是死囚犯,还是生了疫病死去的普通百姓,甚至战乱年间战死的无名小卒都会被葬于此处,没人给立碑超度,只是挖个坑,很不体面地埋了。 久而久之就容易生出邪祟。白天尚且不敢有人在此逗留,更别说晚上了,腥臭味儿越来越浓烈,周身的雾气又开始升腾起来,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大有收缩之势,远处似乎传来野兽般低沉的嘶吼,待近了,雾气中凝出一个巨大的身形,不是野兽而是人。 那人步履阑珊,衣着破烂不堪,满脸的血污,身形消瘦,像根稻草一般,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声响,待他再走近些,我吓得浑身冒冷气,那个人正低着脑袋咯咯地笑。 少年也是一惊,雾气之中充满了肃杀之气,他抽出腰间的匕首,将我护在身后,冲着面前的人喊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那人又是咯咯一笑,舔了舔手指上粘着的血污,笑道:“我饿了好久,好久没有吃到肉了,尤其是活着的肉。”他贪婪地嗅了嗅鼻子,我心中大叫不好,孤魂野鬼总会被我身上的味道吸引,果然他目光看向少年身后的我,又吸了吸鼻子,仿佛是看到了人间致宝一般瞪大了眼睛:“尤其是你身后这个姑娘,她身上这味道甚是好闻,她的肉乃是至纯至净的好东西,快过来给我咬上一口!”说着便扑上来。 少年护着我迅速往旁边一躲,然而那人身形极快,几乎像闪电一般,一双枯手如两把利刃招呼过来,少年的匕首还未碰到他分毫便被他尖锐的指甲抓伤了,整个人弹出几丈远。 少年捂着胸前的伤口,血水顺着指缝隙往下留,刚才的打斗将雾气搅动地翻滚起来,那人又隐没在雾气之中,已经看不到身影了。 只恨自己修为散尽,如今的状况竟然帮不上一点忙,我慌忙给少年止血,又从口袋中翻找了一会儿,摸出一张灵符,原本是两张,方才为了救少年已用了一张,这道灵符应该可以抵御一阵,极其珍贵,当下也只能用它来保命了。 符文在暗流涌动的雾气之中熠熠生辉,我扶住莫子轩,手里举着灵符,退到一棵树旁,周围陡然安静了下来,雾气再度渐渐退散开去,我稍稍松了口气。 突然,树叶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还未反应过来,一只枯手伸了过来,将我手里的灵符一把抢了过去,那人并未离开,他盯着灵符看了一会儿,满脸讥笑将符塞进嘴里咀嚼了两下咽了下去。 泽辰这灵符只对恶鬼邪祟有用,而我没料到的是他并非是恶鬼,而是邪气冲天的人。 少年扶着树干站起来,对我道:“如今雾气散开,我将他拖住你赶紧下山!” 我心中甚是感动,他如今自身都难保了还想着先救我,我从腰间摸出香鼎,交于他手中道:“去找泽辰,若我回不去了,让他万万不能放过那人,而后将鼎带回去交给他,让他去救了高大宝,高珊虽有些大小姐脾气,但待你是真心的,往后你要好好过日子。” 然后又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两秒,道:“你这眼睛没什么毛病,往后就别在拿个黑布蒙上了,你看你摘了黑布,俊俏了好多。” “你什么意思?”少年的脸色有些紧张,他如今已伤成这样,怕是挨不过那人一击,届时我们二人的小命便都要交代在这里。 我因此才心生一计,看着他那副贪婪模样,道:“你若想吃我就放了我朋友,否则我一刀毁了我的精元,你便吃灰去罢!”此时我已经拿到了少年的匕首,正抵着自己的心脏处。 那人果然犹豫了一下,半晌嗤笑回道:“那你可要让他快些点跑。” 我转头,冲着少年喊道:“你快走!” 少年却坚定地摇着头回道:“我不走,要死一起死。” 我气的满脸通红,冲他又吼道:“你赶紧滚!” 少年还是岿然不动,我没办法只得对他小声说道:“你没见他不敢动了么,我同他还能周旋一会儿,你去找泽辰来,我们还有一线生机,你若不走我们必死无疑!” 少年这才起身,说了声:“等我!”然后消失在秘林深处。 那人见少年跑远了,笑道:“你那小情郎待你也不过如此。” 我想了许久,依旧不明白活生生的人为何如此邪气冲天,如鬼魅一般让人望而生畏,我望着那人那双贪婪的眼睛,他周身都是煞气,我曾听泽辰说过,怨念本是死后之人的怒气幻化而成,本没有形体,会附着在人的身体上,怨念越深,则陷得越深,渐渐会变得暴躁,六亲不认,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傀儡,最后完全被怨念所驱。 我看他那副样子便是如此,不过他腰间挂着个荷包,虽然有些破旧却纤尘不染,同他这破烂不堪的模样实在不搭,我猜测,他这心中还残留着一丝人性。 此时他忽然闪到我身后,将我手中的匕首抢了过去,往地上一扔,一只手遏住我的脖子。 在他即将发力之时我赶忙道:“你这腰间为何挂着个荷包?” 他手一顿,如梦初醒一般低头看向自己的腰间,抚摸了下,眼神变得柔和了起来, 他的手突然颤抖了起来,放开了我,捂着自己的脑袋,整张脸都狰狞了起来,有什么东西在控制着他的神志,他如同困兽一般,想要挣脱开捆绑他的枷锁。 他的肚子一直咕噜咕噜的叫着,似乎是饿极了,猛然抬头,露出森森白牙,本来的他并未占上风,吼道:“我在这个林子里生活了许多年,每天只记得饿,你知道那种滋味么?” 我趁机捡起地上的匕首,往后退了几步,怒吼道:“我知道!” 我的声音响彻在林子的上空,那人的步子又是一怔,我当然知道,那时我为躲避恶鬼的追杀,只能躲在洞中,数十年如一日靠着喝洞壁的露水过活,然而即便是再困苦,再绝望,我从未丧失过自己的意志。 我如今只能赌上一把,试探性又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害了你,将你困在此处如鬼魅一般生活?我能帮你!。” 这句话似乎有些触动他,他左思右想,大概想通自己在林子里过了数百年,不知过去更难以预料未来,若能结束这种生活也是好事,若不能,届时再将我吃掉,也不是赔本的买卖,于是他道了声:“好!” 我举起匕首,在自己手心划了一道,鲜血瞬间涌了出来,一股幽香飘散开来,手心的血气凝成一团,像一朵盛开的红莲。 漆黑的林子突然亮了起来,他喝了我的血,我看到了他的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十二章 蔓草受伤 他叫罗玉。 那时的林子还不似现在这般死气沉沉,阳春三月,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飞禽走兽自由奔走,但仍旧会有人将尸体或濒死的人扔到此处,他正是其中之一。 他得了疫病,奄奄一息,那些人甚至没来得及掩埋他便匆匆离开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他躺在那里,怀里还揣着一封家书。 家书是他远在千里的娘子写来的,他离家数年,刚离家不久的时候,他娘子便有了身孕,一直独自抚养孩儿,日日盼他归乡。 然而战事吃紧,他归乡无望,半月之前,他娘子寄来一封书信,说到自己得了重病,不久人世,刚会走路的孩儿恐怕今后无人照料。 他再也无法安心待在军营,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他拿了简单的行李,揣着家书出逃。 按照军法逃兵是要被砍头的,他为了躲避追兵,四处逃窜,跋山涉水,待好不容易辗转回乡的时候,他已经瘦到脱了形。 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村子爆发了一场疫病,死了大半,其中包括他的娘子。 而他半大的孩儿因为无人照料,被活活饿死,二人的尸体被葬于乱葬岗中。 他心灰意冷,再加上连日赶路,身体早已垮掉,很快,他也感染了疫病。 他在林子里躺了两天等死,然而老天没让他那么快死掉,有天夜里,林子里突然升起浓雾来,他在浓雾之中看到了自己的妻儿,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他撑着身体爬了起来,可他太饿了,林子里没有可以吃的东西,他忽然看到了身后那一排排堆着的尸体,有的已经是一堆白骨,有的腐烂生蛆,有的则是刚死去不久。 他收回去的手终于还是伸了过去。。。 从那以后,林子里的活物越来越少,扔进林子里的尸体也会很快消失,民间便流传着一些传闻,这个林子里有鬼。 林子里的人大多不是好死,怨念极重,他将尸体吃掉,那些人的怨念便附着在他的身上,久而久之,也就失去了本来的心智。回忆到此,戛然而止。 我见他跪倒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一张已经烂的发黄的家书,满脸的泪,哭的像个孩子,他都记起来了,身上的邪气渐渐散去,执念一散,他的身体像一片离了树枝的叶子,很快便会枯萎,他待不了多久了。 他收起家书小心翼翼塞回了怀里抹了一把泪,此时的他早已没了刚才那副要吃人的模样,而是变回了原本善良的罗玉,他的身体很快变得透明,支离破碎,他道:“我死后,能不能将我同妻儿埋在一处。” 如他所愿,我将他的尸骨同他妻儿埋在了一处,天已经亮透了,那些原本围绕在我身边的煞气也被这金灿灿的光照的无所遁形,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我头晕的有些厉害,嘴唇发白,看着手心里还在汩汩往外冒的血,该死,一定是割地太深了,泽辰曾说过我这体质特殊,身上的血很是珍贵,眼前一黑,身子往后一倒,却没有倒在地上,而是倒在了一个人的怀里。 我冲那人苦笑:“怎得我每次受伤你总等我伤的不省人事才来!”说完便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手被包的像个粽子,虽然头还有些晕,但身子总算有了些力气。 少年正端着盆水过来,瞧见我醒了,扔了手里的盆就跑了过来,一脸关切地望着我,眼眶红红的,似乎还带着哭腔道:“你可醒了!你吓死我了!” 他那副形容,是真伤心了,且一手拉着我的手,贴在脸颊处,态度极亲密。 我很想把手抽出来,无奈他握得特别紧,好似一松手,怕我就会溜掉一般。 他又道:“你可以知你昏睡了几日么?整整三日,这三日我寝食难安,生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揉了揉脑袋,难怪自己浑身酸痛,竟不知不觉昏睡了这么久。 我道:“你先松开我的手,你瞧,我如今好好的坐在你面前,你且让我下床走动走动。” 少年立刻将我按倒,一本正经道:“不可,不可,你哥哥说了,你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他一副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接着道:“你能豁出性命来救我,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一片真心,你放心,往后我不会再让你受一丁点伤害,待你好了,我就跟你哥哥提亲!”。 我在床上颤了颤,望着一脸诚恳的少年我有些懵,我不过昏睡了几日他怎得对我生出了这种想法。 恍然想起那日林子里的泽辰,要同我成亲,前一刻还含情脉脉,后一刻便险些将我掐死,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此时泽辰进来了,他咳了一声,我立马躺下装死。 他看了看我被包得像粽子的手,道:“我让你将她的手包扎一下,你怎么包成这样。” 少年这才不舍得松开了我的手,不好意思回:“我不是大夫,手有些笨拙。” 泽辰抬着我的手小心翼翼拆开重新包扎,我余光瞥到我那手上的刀伤已经愈合,心里松了口气,泽辰绷着脸,知道我在偷看,便严厉地扫了我一眼。 “你为何总把自己弄地一身的伤?” 我苦笑一声:“谁知那林子里竟然真的有邪祟!” 他将我的伤口包扎好,一眼瞥到了我手臂处先前的伤口,似有些不忍地叹口气:“说来也是我大意了,竟不知那林子里还有妖物,本来只是看到一些浊气,无形无影以为成不了大器。” 我的伤其实并无大碍,只是先前身体还未恢复,当下又有些失血过多,有些虚弱少年这几日留在草庐,日日按照泽辰的吩咐给我炖红枣桂圆汤茶,说是可以补血养气,喝得我面色红润。 待我恢复到七八成的时候,真真是因祸得福,泽辰见我屡屡受伤,道我可能是凶煞之命,便渡了我三百年修为防身,三百年于他而言,或许调理个月便回来了,于我而言,简直是天下掉馅饼的事情。 我从少年那里得知他将高大宝的魂魄带了回去,又按照泽辰说的法子,将鼎里的烟灰泡了杯水给他饮下,一连几日并未见着什么功效还以为是没救了,但近几日,他偶尔能动动手指,发出些微弱的声响,昨日已经能下床走动了,这让高老爷一家子都很高兴,让人意想不到的事,高大宝大病初愈,人也转了性子,变得谦卑有礼,简直跟换了一个人一般,高老爷一喜,当即将酒宴定在下个月初五。 帖子下到草庐的时候,我正在研究一款新胭脂的做法,本想拒绝,但这高大宝突然转了性子让我有些疑惑。 泽辰饮了口茶,淡淡道:“那林子里似乎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既然人已苏醒便不要追溯太多了。” 我仔细想了想,先前的高大宝强抢民女,目无法纪,如今转了性子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十三章 高府宴会 太尉就是太尉,一场小小的酒宴被办得如同一场盛典,排场极其大,泽辰不好凑热闹,便在家闭关,我被少年拉着精心打扮了一番,换上一身淡紫色长裙,外面套上一件白色轻纱,鬓发低垂,两边各别一枚紫玉钗,还抹了些胭脂水粉,这样一打扮,我觉着自己多了几分出尘气质。 然而我一向喜好粗布衣裳,用一根木簪子将头发盘起,简单利落,如今这么一装扮,反倒浑身不自在。 下人们张罗着茶食,将我们迎上座,好巧不巧正好坐在高珊对面,更巧的是她今日也穿了身淡紫色长裙,衬托出她曼妙的身姿,少年道她同我一个妩媚一个灵动,我见她胸口若隐若现地两坨肉,诚然妩媚的很。 我正想跟她打声招呼,却对上她一双冰冷的眸子,我这笑还未笑满,便僵在脸上,只得假装没见到她将目光瞥到了别处。 我先听着宾客们互相寒暄一阵,又将高太尉的马屁拍的响亮,一番吹捧之后,高太尉已经有些微醺了。 这马屁拍的实在是精辟,我深以为可以学学,下回用到泽辰身上再讨要个两三百年的灵力,我正发着呆,目光撞上了高大宝。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手里捧着杯酒,含情脉脉地看着我,那眼神同先前的他真的是判若两人,先前一副色相如今却恭敬的很,他道:“听他们说是你救了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往后姑娘有什么难处都可来找我。” 我心中很是欣慰,甚至觉得他脸上那颗痣都变得生动了,我摆摆手,端了碗酒一饮而尽,笑道:“客气了客气了,这等小事不足挂齿!” 高大宝脸突然一红,表情略带羞涩,低下头来,小声问道:“不知姑娘可否有婚配,我……” 果然好色这点他依旧是没有变。 他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少年突然站起身来,将我往自己身边一拉,回道:“虽未有婚配,但她的心早许了我。” 我手里的杯子抖了抖,便觉此事不妙,正不知怎么接话的时候,对面的高珊已经气的摔杯子了。 看在座宾客的神情,想来高珊同莫子轩的婚事也是早有耳闻,虽双方还未言明,却已经是不公的事实,少年此时却说出这番话来,着实不稳重且太不给她面子。 好在莫老爷今日身体抱恙未出席,少年他哥哥正悠闲地喝着酒,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高太尉脸一黑,面色不悦地望向莫子轩,但又不能言明,自顾自喝酒。高珊见自己的爹爹什么话也不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干脆扔了碗碟一拂袖子跑了。 众人面面相觑,但也佯装什么都没看到,继续笑着吃吃喝喝,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高大宝端着杯子,默默回到了座位,我给了少年一脚:“你胡说什么。” 他这一闹,我简直坐如针毡,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间隙,便偷偷溜走了。 高府府邸很大,我在一处凉亭碰到到了高珊。 高珊手里正拿着朵花,花瓣被扯得稀烂,连我何时走到自己身后都不晓得。 听闻在她之后高府再没添加过子嗣,只有一个男丁,因此高大宝格外受宠,而她则是并不讨喜时常受人冷落。 她似乎知道我来了,用手慌乱地擦着眼睛,立马又恢复了往昔目空一切的样子,她道:“年少时,他救了我,我便将他记在了心里。我知道他过得也并不好,我也知道他有眼疾,却从未向其他女子那样嫌弃他。” 她跟我说着他们的往事 “他从小便受人欺负,同我一般,若不是下人不把我当小姐看我那时也不会落水险些溺死,我从前很胆怯,从不肯把这件事告诉我爹爹,直到后来他同我说,只有自己变强大了,旁人才伤不了你。” 她笑笑,目光陡然狠厉起来:“我便将那事告知了爹爹,将她沉了江!” 她说起这件事仿佛是在诉说一件很不起眼的小事,我愣住了,她竟然如此狠辣实在是辜负了她这副好皮囊。 高珊看着我,似带着浓浓的恨意:“但是你又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跟我抢子轩哥哥!” 先前我觉着他二人还挺相配,可她这副模样实在令人胆寒,少年若真娶了她恐怕日子不好过,倘若日后他要纳几房小妾,那小妾们还不得给她沉了江。 少年真是惹上了不好惹的女人呐,我曾拜读过一些讲述深宫怨偶的戏本子,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若是爱而不得便会心生怨念,可惹不得! 少年不知何时寻到了此处,似乎是听到了方才我们的交谈,神色有些复杂。 高珊的眼眶突然又红了,站在原地只是定定地看着少年,轻轻喊了一声:“子轩哥哥。” 少年斩钉截铁地走过来道:“论身份,我远配不上你,轮缘分,恐怕我们只是有缘无份,实在不应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对不起。” 高珊紧紧握着拳头,指着我:“因为你喜欢的是她?” 少年冲我道:“你且先回去,我同她说。” 我有些担忧地点点头,便先退了出去,蹲在高府门口等了一会儿,生怕高珊一气将少年沉了塘。 好在一盏茶的功夫他便出来了,脸上如释重负,他竟然将她说服了简直不敢相信。我立马凑上去问:“怎么回事,快说说!” 他摘下眼罩,那双湛蓝色的眸子熠熠生辉:“道也没说什么,只是告诉她我是个异类,若她嫁给我,以后便也要背上这个名号。” 我不满道:“你若早想出这招何故拿我骗人?” 少年忽然转身,将我挡住,我被他吓了一跳,他的脸却严肃起来:“我从未骗人,我心中的确是有你,先前还未明了,自上回在林子里你奋不顾身救我的模样,我便知道我此生认定你了!” 情爱之事于我而言实在生涩的很,到底是何种感受不甚明了,我只知人神恋,人妖恋多数不得善终,何况我是只虫子,高珊因为他的眼睛便退避三舍,而同为凡人的少年若知道我是只虫子,会不会吓地晕死过去。 我道:“不可不可!”便夺路而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十四章 美人出浴 第二日大早,我在一阵嘈杂声中醒来,揉着眼睛推门去看的时候,草庐里满满当当塞着好些东西,都快没有落脚的地方了,我探着脑袋往外头瞧,只见少年正有秩序地指挥着家丁往里头继续搬东西。 泽辰从里屋出来,皱着眉头,见到我,说道:“他一早便来提亲,这些都是聘礼,你若对他没那心思,便让他带着这些聘礼离开。”末了又添了一句:“此事你自己掂量,若你真对他有心思,我也不拦你!” 都说长兄如父,虽不是亲兄妹,但在外人面前一直以亲兄妹相称,倘若他不应允这桩婚事,这件事便成不了,而如今他这种态度,真是始料未及。记得初到此地的时候,他便说过:“人心是这世间最难揣测的东西,不同你们灵虫鸟兽那般心思单纯,因此要离他们远一些,但你这张招桃花的脸,在这里委实有些引人注目,往后便在山里修行,不要下山。” 但他态度骤然改变,今天这形容,像是要把自己往外头推,我掂量了一番,将地上摆着的箱子布匹金银细软一股脑抬了往外头扔,然后将大门一关,上了栓。 那几个抬箱子的呆站在原地,大概觉得我力气真是非同寻常,几个人才能抬动的箱子,我一脚便踢飞了出来,震地他们前仰后合,场面一度失控。 少年抚着额头有些为难,自知强行攻进去无果只得让他们将散乱一地的物什都整齐收好抬回去,自己则腆着脸,蹑手蹑脚地凑到门口,猫着腰往里头瞧,瞧不到人,又贴着门想去听里头的动静,里头异常安静,他仍不死心,抽出腰间的匕首,插入门缝之中要去拆门销。 我看他倒腾了许久依旧不放弃,便端了盘水,将大门一开,一盆凉水将他从头淋到脚,如今已入深秋,山里气温又低,他被淋地一哆嗦,浑身开始冒凉气,头上挂着几根烂菜叶子,僵硬地抬起头来,我一脸“惊异”地看着他,一手拎着盆,一手捂住嘴:“我以为外头没人了,哪知道你在这里,实在是不好意思,你你没事吧?” 少年嘴唇冻地发紫,勉强挤出两个字:“没。。。没事!” 少年做事向来没有耐心,但这件事却很是上心,第二日清晨天蒙蒙亮我便收到了飞鸽传书,我正诧异着,打开信来竟然是莫老爷子的亲笔书信,我识字不多,勉强能读顺,大体意思是,本要促成少年同高珊的婚事,哪知他老眼昏花并未察觉我二人早生了情愫,因为打算将那件事睁一只眼糊弄过去,又说自己十分喜爱我,觉得我这人很识大体,又聪明伶俐,医术高超,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媳妇儿!望我再好好考虑一番。 真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凡人追姑娘,总喜欢话费大把的银子买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没想到少年亦是如此。 他不知从何处购来一盆说是西域的奇花,此花长得十分娇艳,内凹外凸,杆子中通外直,不蔓不枝,花香奇臭无比,有点像东西腐烂的味道,叶片厚实,贴地而长,但近看,花心起伏像有呼吸一般,花蕊轻轻摇曳,像长了无数只触角。花香虽臭,但此花确实难得一见的好看。 他看来是做了一番功课知道我好这些奇花异草特意买来送我,我犹豫着便收了下来,小心翼翼种在了院子里,哪知三日后,除了这株花其余花草尽数枯死,问了泽辰才知道这种花起初生长在腐尸之上,若无尸体,便从身旁的花草身上汲取养料,而且花蕊看似细软实则如利齿一般锋利,若有蚊虫经过便能将其咬住嚼烂吞下,若是手不小心碰到了也会被咬伤,实在不适合种养。 我看着光秃秃的花圃欲哭无泪,那些枯萎掉的花草可是我花了数月的心血培育出来的,气得我将那株吃死人的花连根拔起,放在太阳底下暴晒了几日直到晒成草干一把火烧成了灰才解气。 少年得知此事,吓得几天不敢露面,愣是等我气消了才敢带着些寻常叫得出名字的花草登门请罪。 推门进去泽辰正锄着地。 被食人花污染的土地一时间再也种不出别的东西,因此要将旧土挖除翻上新土,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差人放下花草,赔笑道:“她那些被毁掉的花我差人找了一圈,只找到这几种。”而后又小心翼翼问:“蔓草在哪儿?” 泽辰放下锄头,瞥了一眼地上的花草,淡淡回了句:“有心了,她不在家,兴许去了后山。” 此时我正摘了些果子回来,少年远远看到我,生怕我会拎着出头撵他,放下手里的东西便一溜烟跑了。 我道:“他见了我怎得像见了鬼一般。” 泽辰不言语,他近日对我又冷淡了几分,满脸似写着“厌恶”二字,他扔下锄子,直了直腰,细长的眸子扫了我一眼:“将这地再翻一遍!” 我看着他翻了一半的地,叹了口气,余下的活儿只得自己来做,好不容易翻完已近傍晚,做好了晚饭却不见泽辰的身影。 我顺着他的气息去寻,山林之中被辟出一条幽深的小径,我们还未来此地之时,这边还是坐荒山,传言山中有吃人的野兽,便更少有人踏足了。 我咬咬牙,顺着小径往里头走,夕阳的余晖洒下来,透过密集的叶片在地上印出铜钱般大小的光斑。眼看天色渐渐沉着,他钻进这林子里却是作甚。 小径甚是曲折,忽然,不远处泛来粼粼的波光,让人有些晃眼,然而叶片和灌木交织,像是一面墙,将视线堵地严严实实,我用力撕开一道口子,眼前的一幕真是叫人非礼勿视,只见热气腾腾的池水里,坐着个肤若凝脂的美人儿,水没过他的玉颈,锁骨和健硕的胸肌若影若现,池水之上散落着些粉色的小花儿,时不时还有蝴蝶围绕着翩翩起舞,他光裸的手臂伸出水面,指尖闪着银润的光点,长发垂在水里,犹如是荡漾的水草,此情此景怕是画里才能见着。 那美人不是旁人正是泽辰!许是翻土弄得一身污秽,他又是极其爱干净之人,便趁着天色尚早过来泡个澡,我竟不知此地还有这么个好地方。 可惜泽辰总说男女有别,不然我恨不得也宽衣解带,下去泡一泡。 既然男女有别,我这明目张胆偷看人洗澡委实有些过分,忽然觉得鼻子有些痒,手一摸,却是一手的鼻血,赶忙抬起袖子去擦拭,怎的竟然有些上火了,果真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我正转身要走,不慎踩到了脚底横着的一根树枝,树枝嘎嘣一声断成两截,在这安静的林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谁?” 池子里一阵动荡,我屏住了呼吸不敢动弹,忽然一阵热气,扑到后脖颈,接着脚底一空,我便被带到了水里,本就怕水,也不知池子有多深,我便大力挣扎,泽辰乃是恼羞成怒要将我活活淹死么。 我剧烈地挣扎了好一会儿,水花溅得有两三米来高,将藏在周围看热闹的鸟兽吓得四处逃窜,突然后脖颈被人拎着站了起来,才意识到我此时正稳稳地站在池子里,水不过才没到腰。 “你来这里做什么?” 泽辰的声音从耳后冷冷传来,我支支吾吾道:“喊你吃饭。” 他将我拎着面朝向他,此时他已经穿上了里衣,湿哒哒地贴在身上,我忍不住抬头看他,他的一张脸叫蒸汽蒸地通红,十分好看,周身冒着热气,一双眼睛也是水汽氤氲。 他见我正盯着他看,神色颇有些复杂,许是被我盯地有些害羞,便放开我转过脸去,上了岸念了个决,周身的水汽便散了去,穿上衣服,道:“那便走吧!” 待我手忙脚乱地从池子里爬上来,他又将我周身的水汽也敛了,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还是未开口说什么便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十五章 少年又惹桃花 这段时日少年家中很是动荡,他在我这边吃了闭门羹,在家反思了几日本想求得几日清静却不想他那哥哥莫宇鬼迷了心窍,将袅袅阁的花魁倾城带回了府里,还大摇大摆地在府里招摇,少年后娘对他哥的行为素来不闻不问,他大嫂不得宠,也只能忍气吞声,而莫老爷子本就瞧不起青楼女子,当即要拔了刀砍了那个逆子。 最可怜的便是少年了吧,想当初他也曾钟情于倾城,如今,真真要成自己嫂子了,料想他心中定是五味繁杂。 然而不巧的是,那位倾城姑娘肚子里居然怀了莫家的种,大夫瞧了说是个男孩儿,因大儿媳妇儿一连生了两个都是女儿,倾城肚子里的儿子就变得重要起来。 即便如此,莫老爷子也不含糊,觉得青楼女子,牺牲色相不过就是为了银子,想着届时生下孩子便拿银两将她打发了。 但这倾城是何等聪明伶俐,但凡见到过倾城的男子,多少都会对她动心,她那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对上一眼也会叫人浑身酥麻,真是摄人心魄的狐媚眼。 她虽是青楼女子,却又不同于一般的青楼女子,有姿色又有才华,美艳又不轻浮,懂得取悦男人却从不轻易委身于他人,我想不通的是,她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为何会看上不学无术,庸俗废柴的少年的哥哥莫宇。 听少年说自从倾城来了莫府,一改了往日的妆容,穿着打扮都很得体,言谈举止更是看不到一点青楼女子的影子,待人和善,尤其是对丫鬟仆人更是亲和,时常拿出自己这些年积攒下的金银首饰赏赐给他们,不过短短数日,便笼络了许多人。 她平日里又注重保养,少不了一些美颜养生的方子和用品,又知道很多穿搭术,化妆的心得,一双巧手琴棋书画,刺绣女工样样精通,还做的一手好菜,将少年的后娘和他哥哥哄得十分高兴,就连他嫂子也对她另眼相看。 不仅如此,少年说她对自己亦是格外热情,算起来到目前为止他们总共不过讲过几句话,先前也曾有过一时的好感,如今抬头不见低头见,反倒觉得当初的自己格外的纯情幼稚。 我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男人嘛,总是会被美色吸引,我懂的,我懂的!” 少年幽怨地看了我一眼:“那为何我的心意你总是不懂!” 我冲泽辰使了个眼色,他便拾起门后的扫把将他乱棍撵了出去, 霜降一过,天气很快就凉了,少年受了我的打击,学乖了之字不敢在我面前再提提亲的事情,倒是莫老爷子虽早已卸甲归田,糟心的事情却一件不少。 听闻他有个女儿在宫门里头当妃子,天宫有天君天后,那凡间自然也有凡间的君主和后妃,这样说来,少年的姐姐的确比他们要有出息。前些日子听少年说她那个姐姐给他哥哥谋了个差事。 我道:“怎么就给你哥哥谋差事却不想着也帮衬一把你?” 少年故作轻松笑笑:“那些个官场上的事,我可不会做,即便是给我安排个一官半职多半也会办砸。” 我听着觉得很有道理,少年他哥哥去当了官,公事繁忙便时常不着家,少年道他这新进门的嫂子,虽没有名分却也得了默许,只不过看样子一点都不挂念他哥哥倒是时常因为一些小事过来麻烦他。 少年有些委屈:“我知道你喜欢奇花异草,便在院子里养了一些,本想着等养好了给你送去,她却来找我。说是她近日身子沉了一些,有些疲乏,大夫道需得养些花花草草,既赏心悦目又有利于养胎,因为硬是问我讨要了好几盆过去。” 少年语毕,看了我一眼,他送的奇花异草,我已领教过,一听都搬去给了倾城我心中松了口气,宽慰道:“她如今是你嫂嫂,肚子里又有了宝宝,你这么做事应该的!” 他这才笑笑接着道:“我将那些花草搬去,又为她修整了下院子。那日她正在院子里绣荷包,一对戏水鸳鸯绣地活灵活现,的确是技艺高超,我以为那是给莫宇绣地,我便开了句玩笑,对她道,这荷包绣的可真漂亮,不如给我也绣一个。”少年撑着脑袋,皱着眉,一副想不明白的样子:“她忽然抬头冲我一笑,随即便支走了丫鬟,手里捧着刚绣好的荷包,竟然,竟然还略带羞涩地递给我,我瞧那鸳鸯一眼,心肝乱颤,这东西不都是姑娘绣给情郎的么?她送给我怕是不妥吧,她这是什么意思?” 我道:“你收下了” 少年慌忙摆摆手:“自然是没收!她见我不肯收便又带着笑意同我讲,让我不要误会,绣这个荷包的本意乃是谢谢我这几日的照顾。” 我道:“既是如此,你咋这样一副扭扭捏捏的姿态。” 少年略带哭腔又道:“如此便好了,她见我不肯收便也没硬塞给我,只是一直盯着我笑,我被她看得发毛,便起身要走,哪晓得。。。” 我觉得这个故事越发听着有趣,少年那副难以启齿的模样让我脑补了一出小舅子同嫂嫂的二三事,实在叫人好奇心泛滥,我便催促着他赶紧说。 “我起身要走,她硬是要送我,起身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我当时!”他露出悔恨的表情:“她如今怀有身孕,若是摔上一跤岂不是要出人命的,我当时便也没多想,回身接住了她。她那身子轻地像片羽毛一般,贴在我身上。” 少年涨红了脸,我在脑子情景再现,倾城本就长得很是妖媚,即便是良家妇女的装扮依旧是遮挡不住风韵,她同少年抱在一起,想想便觉得刺激。 少年见我目光有些游离,提高了音量道:“好在我及时推开了她若是叫她两个丫鬟瞧见了,不知道会传出什么不好的东西来,这件事你怎么看?” 少年一脸期待地看着我,我瞬间便明白了他的用意,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让我醋一醋,可我委实对他没有什么兴趣,不以为然道:“你想她从小便在青楼长大,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自小就要学习怎么取悦男人,学习房中术等,什么样的男人搞不定,她大概第一次见你这种清纯模样的小哥,想要调戏一番也未可知,要我说这就是她们的职业病,你无须挂怀。” 我这一番话说出口叫莫子轩通过泽辰二人都惊地目瞪口呆,泽辰更甚,他愣了愣,开口问我:“你可知这房中术为何物么?” 我不屑道:“我们修仙之人尚有双修一说,这房中术大抵同这双修差不多吧!” 泽辰又是一惊:“双…双修?” 我点点头,看向他:“你以前给我看的古籍里便是这么说的。” 泽辰一副悔恨的模样,干咳了一声,饮了口茶便不再言语了。 少年回去之后又生了一桩事,一日月光浑浊之夜,外头正刮着大风,大概是要降温,少年正在房中研究花草种植的一百零八种秘术,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放下手里的书卷去开门,只见衣着单薄的倾城满脸泪痕地站在外头,他吃了一惊,本不想放她进来,但看她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可怜模样,又忍不住犯起怜香惜玉的毛病来,四下张望,没见着人影,便把她放了进来。 他那房间熏了香,很暖和,虽不是良辰也没有美景,但这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便容易生事端。 倾城刚进门便朝着少年跪了下去,哭啼啼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说道:“三弟,你哥哥不在家,你可得救救我!” 少年委实心底太过善良,本以为是自己老爹看她不顺眼要撑着他哥哥不在家将她赶出去,但又觉得他老爹即便是再怎么铁石心肠也不能够做出这等事情来。 倾城被他搀扶起来,擦了擦眼泪,慢慢道来:“我出生不好,但也没选择,自小父母双亡,被袅袅阁收养,而我同一般姑娘不同,虽然吃穿比她们好,但却没自由可言。里面的姑娘只要交够了赎金便可以换来自由之身,然而我却不能。此次我是偷偷跑出来的,他们找到了我,只要我出了府邸便要抓我回去扒皮抽筋!我这肚子里的孩儿恐怕也保不住了。” 她哭的梨花带雨:“我倒好,只是可怜了我肚子里的孩儿。” 少年道他见不得她那副样子,也是心疼的不行赶忙将她扶起来,为她倒了杯暖茶安慰她:“放宽心,想来我莫府拿人还没那么容易,你且回去好好睡一觉,安心养胎,其他的事情交给我好了!” 我替少年捏了把汗,也不管好事坏事便拦在自己身上,末了竟然还取了自己的大氅给她披上,果不其然,没过几日便出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十六章 入府看病 第二日,少年在莫府附近看到些生面孔。 袅袅阁,不同于寻常青楼,它不仅豪华,还有很深的背景,不是什么样的客人都可以去袅袅阁,身份低下有几个小钱儿的主是进不去的,一来,优势袅袅阁的水准,二来,听说袅袅阁是哪位达官贵人开的,因此只接受那些有身份有地位或者有钱的主,我那时能进去也是拖了少年的福。 愿意为姑娘们一掷千金的客人大有人在,即便是普通姿色的姑娘放在寻常青楼里那也是花魁级别的人物,更不用说倾城这样的摇钱树了。 袅袅阁的势力之庞大,旁人是想象不出来的,少年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若是哪一天他们悄悄潜入府中拿人也未可知,便时时留意,他认识的地痞流氓较多,这些人虽然个个劣迹斑斑却十分讲义气,只要给的银子够了便会欣然替他办事。 袅袅阁的打手一连守了几日也不见倾城的影子倒是经常受到地痞流氓的挑衅,为了避免暴露身份他们又得低调办事因此一直在忍让,几日后已经被搅的身心俱疲,原本五六个人都被撤了回去,只暗中派了两人远远地监视。 少年虽然身手一般但鬼点子颇多,早早地在府里头安了机关,还同泽辰借来好些的蒙汗药。 一日刚入午夜,府内一片寂静安详,除了守夜的侍卫,大多都已安然入睡。一个黑影翻墙进入莫府,身手矫捷,像只黑猫,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倾城的院子。然而莫子轩早有防备,他在院内设置了机关,只要有人试图打开内室的门便会触动机关。他果然触动了机关,一只浸透了蒙汗药的银针射了出来,直直打向黑衣人的面门,但是那人身手实在太快,被他险险躲了过去。他身子往后一退,脚却踩进了事先准备好的老鼠夹子,夹子收紧,嵌入血肉之中,疼的他倒吸一口冷气,没忍住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声。 房中灯突然亮了,被惊醒的下人们很快闻声赶来,就连莫老爷和夫人听到这边的动静也都纷纷赶了过来。然而待他们赶到的时候,院子里什么都没有,只在地上留下一摊少量的血迹和满地散落的老鼠夹子,其中一个还沾着血。 少年颇神气地回忆着当晚的情形道:“可惜这蒙汗药效果实在不及时,叫老鼠溜了,不过他们也算是长了见识,往后该收敛些了。” 少年得意了两日,本以为没什么事了,没想到那晚一闹,倾城姑娘受了惊吓动了胎气,早上奉茶的时候居然晕了过去,这让莫府上下都很紧张。就连平日里从不给她好脸色看的莫老爷也急急忙忙去找大夫过来瞧病,同时不忘记数落少年两句。 少年只得急急忙忙来草庐寻我,莫老爷子点名要我过去瞧,我同泽辰请示了一番,泽辰似乎有些不耐烦,道:“瞧完了病便早些回来。” 倾城的身份特殊,长安城里几乎无人不知的花魁,若是喊旁人来看,莫老爷子的面子上定是挂不住,因此找我前去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我同那姑娘打过照面,虽不曾说上过话,但总觉得她很是独特。 我想着有些日子没见莫老爷子了,凡人的身体真真脆弱的很,莫老爷子又年事已高,便顺带捎了些药材给他补身体、 又带了两壶自己酿的青梅酒去给莫老爷子尝鲜。 怀了身孕的倾城似乎比平时看上去更丰腴了些,就是脸色有些苍白,我像模像样地为她诊了脉,发现她脉象有些古怪,好不容易才摸出脉搏,却似有似无,这乃是将死之人才有的脉象,但我见她目光有神,哪里有油尽灯枯的迹象,若是泽辰在便好了,我这半吊子的医术实在是叫人有些心虚。 我推断应该并无大碍,随便开些安胎养心的药定是不会错的。 开完药又去给莫老爷子送了东西,莫老爷子很是热情地留我下来陪他吃晚饭,顺带为他那个不争气的小儿子说些好话。 新酿的青梅酒虽然没有陈酿酒香醇厚,但也是芳香四溢,我深知自己酒品不行,便光顾着吃菜,边吃边听莫老爷说道。 “子轩自幼丧母,性子是顽劣了些,但还是有优点的嘛!”莫老爷子抿了口酒,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他儿子身上有哪些拿得出手的优点。少年从小不学无术,教书先生被气走一批又一批,勉强读完了一本三字经,还好不至于是个睁眼瞎,这点同我比起来也算是半斤对八两。 他动不动还在外头惹是生非,结交些地痞流氓,得罪纨绔子弟,莫老爷暗暗叹了口气,勉强说了句:“但他还是个很有正义感的孩子嘛!”越说越心虚,索性埋头喝起酒来。 他这明显是想给我同他那宝贝儿子做牵线的月老,自从上回高太尉家宴会上的那么一出,本以为他会生出些嫌隙,没想到这老爷子也想顺水推舟。 少年的确,额,也算是一表人才,那张脸的的确确长得很是可人了些,虽长了双异瞳的眼睛,外头也传说他乃是个真正的混世魔王,找个门当户对的或许难了一些,但真要娶个媳妇儿也不是什么难事,我记得从高大宝手里救出来的翠花便是对他一见钟情,听说到现在都没有放下。 我便同莫老爷子说起这事,莫老儿子放下筷子,道:“听你说着,那姑娘似乎确实很不错,但我觉着不及你十分之一,你瞧,你酿了一手好酒,又天资聪颖,子轩他对你也是有意,我一见你便觉得很是喜欢,做我莫家的儿媳妇儿,不会亏待你的。” 我回忆了一番初见时的情形,可并没有喜欢的感觉,倒是将我当做庸医奚落了好一阵。 我想了想该怎么委婉拒绝莫老爷的美意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便只能埋头吃菜,待老头喝的微醺了我便招呼了一声便告了辞。 经过倾城的院子的时候,她正站在窗户边,手里捧着个件狐狸毛织成的大氅,方才还一副弱不禁风,躺在床上起不来的模样,这会儿已经能起身了,难道我配置的药材已经有这种奇效了? 她立在窗前一动不动,面色如一张白纸,红唇欲滴格外醒目,一双眼睛正无神地盯着前头看。我冲她挥挥手,她才回过神来,放下手里的衣服,冲我笑了笑。 那窗下的烛光忽然一阵摇曳,在她脸上打出一道光影,我由下而上仰望她的脸竟有种说不出的诡异,甚至还透着一股寒气。 那日我前脚刚走,少年的哥哥莫宇便火急火燎连夜就赶了回来,听闻倾城动了抬起,先是不由分说将伺候的下人丫头数落了一番,又以为是正房争风吃醋冲撞了倾城,将自己的正房老婆胡乱骂了一通,弄得莫府上下乌烟瘴气。 倾城只得亲自给被他数落的下人们道了歉,又拖着病弱的身子去给正房姐姐斟茶道歉。 这莫宇也是个木头脑袋,又听到下人们聚在一起嚼舌根,他出去的这些日子里,少年同倾城二人越走越近,甚至有些下人竟然敢大胆的臆测,其实二人早就有一腿,搞不好,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他的,莫宇一听那还得了,他便提了把刀要去理论,下人们拉都拉不住,吓得赶紧去请莫老爷来。 莫老爷赶到的时候,两人还未打起来,倾城后脚赶到,一张脸煞白,上前去拉莫宇的衣袖。 莫宇见他老爹就站在身后,手里也提了把大刀,便收回了剑,本想着私下再找他理论,回头看到倾城单薄的身子上披着件大氅,这件衣服他也有一件,但是这件皮毛稍薄了一些,一看就是莫子轩的,他看了眼倾城又看了一眼满脸不屑的少年,想起以前,他时常偷偷跑去袅袅阁看倾城跳舞,如今,更是方便,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自己离家不过才一个月,他这弟弟便已经按耐不住了。 越想越气愤,堂堂七尺男儿,被自己弟弟给绿了,实在有损脸面,此时他也顾不得背后虎视眈眈看着他的莫老爷,拔出剑来就冲着莫子轩砍去。 少年虽然看上去身材单薄了些,不如他精壮,但比起他那三脚猫的功夫不知道要好多少,他那把剑还未砍下来便被莫子轩一脚踢飞了,整个人也被震得前仰后翻的。 剑被直直钉入身后的树干里头去了,莫宇一只脚撑在树干上拔了半天,才将剑拔了出来。 莫老爷子放下手里的大刀,饶有兴趣得看两个儿子打架,可惜我不在场,否则定要为少年旗鼓呐喊一阵。 莫宇气的两眼通红,他本想挽回些面子,没想到反而将面子丢了个精光,他挥舞着剑一阵乱砍却伤不到莫子轩分毫,自己累的气喘吁吁。 再打下去只怕自己会被累死,他这才佯装镇定,叫嚣道:“倾城是你嫂子,你若不收敛收敛,下回我一定一剑砍死你!”说罢拉着倾城,将她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扔在地上,顺带冲着衣服捅了两剑才扬长而去。 莫老爷子看着地上的衣服,想到这几日倾城同自己的小儿子似乎走的的确很近,且刚才她那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他皱起眉来,莫不是她同莫子轩也不清不楚?但她肚子里已经有了莫宇的骨肉,此时又纠缠他的小儿子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就怕她接近自己的两个儿子是别有用心。 他思来想去,总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便派了身边两个机灵的侍卫去保护倾城,实则是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第二日,莫宇收拾了行囊拉着倾城要搬出去住,他那结发妻子和小妾们拉都拉不住,只得哭成一团。 莫老爷子觉得此事如此处理甚好,然而少年的后娘死活不答应,好说歹说劝了许久,直到同意让倾城搬去和自己同住,这才让他打消了搬出去的念头。 当日傍晚,小厮丫鬟浩浩荡荡地将倾城姑娘的东西从偏院搬去了大夫人的和风苑,虽然莫老爷子心中百般不乐意,但是比起莫府的安宁和颜面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少年家这事,也是错综复杂的很,我和泽辰说起过这个倾城,本以为他见多识广,可以为我解惑,哪知他淡淡回我一句,那是旁人的家事,凡人心思难测,无需参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十七章 爬上嫂子的床 少年终于拆了眼罩,不知泽辰给他用了什么神药,将他那只蔚蓝的眼睛治得同常人无疑。 少年自是很欢喜,我倒觉得可惜,白瞎了老天赏他这么漂亮的眼睛,还不如将另一只也变成蓝色的好。 少年盯着镜子瞧了好久,自恋道:“从未这么仔细看过这张脸,嗯,果然帅气的很。” 我瞥了他一眼,少年可真是厚脸皮,便打击道:“我看你近日印堂发黑,两只眼睛肿乌青,看来是没睡好啊?” 少年立马接话:“如你所说,我近日噩梦缠身,的确是睡得不好。我打小便会做同一个梦,梦里一直雾气腾腾,不清楚身处何地,但是总能听到海浪拍打礁石的声响,闻到海水特有的腥味儿。好多年不曾梦到了,近日突然又做重复的梦境,真真有些渗人呢!你看看我这眼皮子上的伤口。” 说罢他将脸凑到我跟前,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了一条已经结痂的伤口。 他道:“我熟睡之时,总觉得有一只冰冷的手在不停地抚摸我的眼睛,我很想睁开眼去瞧,眼皮子却像是灌了铅一般睁不动,那只手上似乎没有多少皮肉,指甲刮过我的脸颊有些刺痛,指尖停在我左眼处,在眼眶上画着圈儿,我心里顿时慌地不行,总觉得那尖锐的指甲似乎已经戳进眼皮了,我挣扎了许久才好不容易苏醒过来。” 少年一副中了邪的样子,接着道:“我本以为的确是梦境一场,醒了便没什么了,哪知我这眼皮子疼得厉害,手一摸,还真流血了,这梦真是有些不可思议,我觉得我可能是撞了邪了,一连几天都梦到同样的场景,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感受到那双枯木一样的手在抚摸着自己的脸,吓得我夜夜不得安眠。” 他看看我,又看看一直在旁边安静听他诉说的泽辰,转过身去,对他道:“泽辰兄,你本事大,又通晓奇门遁甲,你且帮我瞧瞧,若我真是中了邪,应该如何破解?” 他一脸期待的等着泽辰为他解惑,泽辰却淡淡扫他一眼,说道:“中邪倒不至于,大概是有一只蚊子在你眼皮子上扎了一口,你便顺势去挠,哪知指甲太长,将眼皮子挠破了,你左手食指指甲里有干涸的血迹,便是用这只手抓的吧。你若还是不放心,我让蔓草为你开几副安神的药,服用几贴便会好了。” 泽辰一番推理有理有据,实在让人信服,少年伸手看看自己的指甲果然有些长了,便用剪子将指甲剪干净又用匕首打磨地非常光滑。 诚然,泽辰的草药确实有效,少年他近日睡的很好,鲜少做梦。醒来之时,也是神清气爽,脸上没再添新的伤疤,然而几天之后床上却添了一个人。 他道他睡至后半夜,有些尿急,醒来之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揉了揉眼,定睛一看,旁边被子鼓鼓囊囊似乎是藏了个人,他心中一惊,掀开被子一瞧,果然是一个人,还是个姑娘。 他道昨日去袅袅阁吃了点酒,因为心情大好便忘了分寸,多喝了两杯,但还不至于荒唐到拐了个姑娘回来睡觉,我表示深刻怀疑。 少年自诩很懂礼数,至今还是处子之身,额,这委实没什么好炫耀的。 不过说起来也是我的错,因为近日泽辰不允许我下山,我便让少年帮我去袅袅阁送颜值,他因为近日摘了眼罩自然是逃不过那些姑娘们的魔爪,被一群美娇娘团团围住,灌了几杯酒,自己怎么回的府只隐隐约约只记得大概。 少年拎起被子往里一瞧,还好没有衣不蔽体,身上的衣服一件不少,倒是旁边姑娘光洁的后背正贴着他,一条纤细的美腿裸露在外,正挂在自己的膝盖处,如此暧昧的姿势,亏少年讲的时候竟然脸不红心不跳。 怎得一夜之间他竟然已经风流成这个样子了,难道是自己酒后乱性将人家姑娘硬生生给拽回来的?我还不知他有这样无耻的一面,当即叹了口气。 少年将右脚轻轻抬起,无奈左腿被姑娘压在脚下,生怕吵醒熟睡的姑娘因而动弹不得,他担心被他老爹知道了又免不了一顿打,可惜了身边没有可以用的家伙,不然便先将姑娘敲晕了,再托人偷偷给送出去,嗯,真是无耻之极! 不过也就是心中随意想了想,量他也是不敢的。 少年脸终于红了红,说那姑娘突然翻身,整个身子都转向了他这面,耸立的胸脯正在均匀起伏,紧紧贴着他的背,好歹也是热血少年,当即气血就直冲脑门,他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扑在自己耳颈处。 然而,他看着我道:“但是,我怎么能做对不起你的事情,我当即便做出看反应。我一点一点往外头蠕动,哪知道我每移动一寸,她就跟个狗屁膏药一般贴上来。” 接着他便一个重心不稳滚下了床。 我笑的前仰后合,他又道他吓得半死,趴在地上半天不敢喘气,直到听到床上的姑娘发出一声尖叫,劈头盖脸拿着床上的枕头往自己脸上招呼。 “那姑娘竟然是倾城!待我环顾下四周,我才如梦初醒,这根本不是我的房间,你可知窦娥?我那时真是比窦娥还冤!” 我开玩笑道:“少年,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你竟然半夜摸上你嫂子的床,活该被赶出家门!” 少年急了,立马解释:“我的院子同她的院子本来就是两个方向,我即便烂醉如泥也爬不去她的院子,真是奇了怪了!” 我道:“你可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这就是心里想着她便下意识去了她的院子!” “胡说!我心里可只有你!” 我白了他一眼,泽辰亦白了他一眼,少年讲话是真不害臊! “然后呢?”泽辰突然凑过来问,我惊讶他何时也变得如此八卦了。 少年重新收拾了下心情接着道:“而后她醒了,大叫一声,将丫鬟们都唤了过来。我滚下床时衣襟被扯开,床上的倾城则是仅穿着肚兜双手抱着被子在哭,你说此情此景,我即便是长了一百张嘴也是说不清了。” “因此你便逃来了这里?” 少年委屈地点了点头,故事总算听完,泽辰打了个哈欠,说了句:“好自为之!”便回房继续睡觉了,我在心中暗暗骂了两句,泽辰越发没有神君的气度了,少年如此凄惨,我见犹怜,他却说风凉话。 第二日天蒙蒙亮,草庐的门都快被敲烂了,我去开门,少年他的贴身随从火急火燎地冲进来要找他,少年刚睡醒,从柴房里走出来,那随从便一个箭步冲过去,直接跪了下来。 “少爷,你可回去瞧瞧吧!昨晚那事已经在府内传开了,老爷他气晕过去了!” 少年立马清醒了,也不管我同不同意,将我一并拽了过去,我眼见泽辰立在门口,颇为不满地揉了揉额角叹了口气,诚然少年家中这破事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好在莫宇领了皇命,要半月才能回来,否则又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我到莫府之时,本以为如随从所说,莫老爷子真是气晕过去了一心想着赶紧去医治,哪里晓得刚推开门便见莫老爷子手握碗口粗壮的棍子,岿然不动地屹立在那边,看来是真气的不轻,在泽辰那些药的滋补之下,莫老爷子越发老当益壮了些。 少年扭头就要跑,哪晓得平日里看着还算和善的下人们直接把门上了栓,堵得严严实实。 我心中大叫不妙,这莫老爷子是要上家法了。 少年扯了扯我的衣角,投来求救的目光,我很自然地退到一边看热闹,莫老爷将木棍在手里耍出了花来,我在一旁连连拍手叫好。 “过来!跪下!” 少年犹豫再三只得过去跪下,莫老爷子举起棍子便要打,我想着少年也不容易,便飞身过去空手接住棍子,莫老爷子一愣,许是惊讶于还有人能接住他的棍子。 我道:“少年同我说了昨晚的事情,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你且听他解释解释!” 莫老爷子的棍子被我拿着,他手上使不出力气,便收了棍子,尴尬地一抹胡须:“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这逆子竟然对你始乱终弃,丫头你大度,但老夫不能让你受了委屈!”说罢抬头又要去打。 然而棍子再度稳稳落到我手里,莫老爷子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丫头,你力气怎得这么大!” 少年蹲在地上暗暗给我竖了竖大拇指,我没去理会,苦口婆心去劝莫老爷子:“您且消消气,少年即便是再色迷心窍也不能对大着肚子的嫂子下手不是?” “那女子青楼出生,自来了我莫府,府里便乌烟瘴气,老夫迟早要被这两个逆子气死!” 我这厢好不容易安抚住莫老爷子的心情,那厢和风苑里传来倾城悬梁自尽的消息,好在丫鬟及时将她救下来,此时正吊着一口气等着我去救治。 莫老爷子一拍大腿:“我孙子,我的孙子啊!”当即往后一倒也晕了过去。 这真是叫人如何是好了,少年更慌了给他老爹掐着人中,我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险些我也要吓晕过去,慌忙给老爷子扎了针,稳定了情况,便又手忙脚乱赶去和风苑。 和风苑里也是鸡飞狗跳,少年他后娘正捏着帕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见我来了,也不打招呼,喊着赶紧救人。 倾城大着肚子,躺在那边似乎是感觉不到一丝气息,我给她诊了脉,同那日一样似有似无。 脸上没有血色,我将房中的人都谴了出去,独留我们二人。如今寻常医术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只得渡些气给她,先救活了再说。 泽辰虽然只渡了三百年修为给我,但救个凡人也已经够了,他曾叮嘱我不可随意使用术法,然而如今人命关天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捏了个诀,将气渡给她,她脸上才有了些血色,接着总算是醒了过来。 她睁眼见是我,先上一愣,接着大概还是不死心爬起来又要拿脑袋去撞墙,我拼命拽住,并安抚她:“左右他也没占到你什么便宜,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倾城擦擦眼泪,哽咽道:“我虽还没名分,但莫府上下都知道将来我是莫宇的小妾,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你让我怎么面对莫宇又怎么有脸面活下去?” 我有些不解,她好歹是袅袅阁的花魁,什么场面没见过,不过是一场乌龙,她如此大的反应。 我又安慰道:“算算,你腹中的孩子也快足月了,莫子轩也长了教训,这会儿正跪在祠堂里认错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虽不清楚实情,少年平时不正经,但断然不会做出此等违背人伦的事情,倾城为何要闹这么一出实在让人不能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十八章 原形毕露 好不容易安抚住倾城,走时她突然拉住我的手,那手凉气逼人,看来需得给她多配几贴补药补补气血,她却抬首,眼神有些奇怪。 她似乎有一瞬的犹豫,接着还是开口道:“姑娘几次救我,实在无以为报。” 我才松口气,其实看她也不像是坏人,我只得回:“不必介怀,你安心养胎,切莫为了一时的冲动坏了肚子里胎儿的福报才行!” 她愣了一愣,似乎有些吃惊,收回手,低下头,摸着肚子,回道:“谢谢姑娘,我乏了,便不送了。” 好人做到底,我为她熏了安息香,待她安然睡下了,这才离开。 此时莫老爷子也醒了,我去看他时他正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少年:“逆子,你给我滚!” 以往,少年闯了祸,莫老爷子都会举起棍棒将他饱揍一顿,或是罚他跪祠堂,如今大概也是心灰意冷,索性直接将他赶了家门。 我越发觉得这少年如同一只拖油瓶,如今被赶出家门,又厚着脸皮要来草庐借宿, 我这人心向来软,又莫名觉得同他投缘,而且泽辰似乎也是对他格外照顾,如今不得不再度收留。 回草庐的山路不好走,四下杳无人迹,只听到山林深处,几只寒鸦惊起三两分动静和少年每走一步的叹息声。 远远看到草庐的灯火还亮着,想必泽辰还未安睡,我蹑手蹑脚,刚推开门,却看到泽辰正坐在石桌前,点了盏灯,自己跟自己下棋。 大半夜秉烛下棋也实在是好兴致,雅趣的很? 明明天气寒冷,他却只穿了件单衣,茶水煮的咕嘟咕嘟响,热气升腾。 刚才还猫着腰的我一见到他,立马端正身姿,泽辰望了望站在我身后的少年,又看了看我刻意躲闪的眼睛,心里已然明白,少年又被赶出家门了,吹了灯,收了棋盘,淡淡道:“早些休息。”便回了房,不一会儿,他房中的烛火便熄灭了。 我照例在柴房简单收拾出一张床来给莫子轩睡。 夜深了,寒气慢慢涌上来,漫过整个草庐,虽然房间里熏了暖香,但我依旧感受到寒意正一寸寸攀爬,侵入肌理,我只得缩成一团,感觉被冻得昏昏沉沉,入冬以来,虽然草庐确实有些湿冷,但熏了暖香之后便很暖和了,然而,今日却冷的出奇,仿佛置身于冰窖一般。 我脑子一片混沌,不多一会儿就沉沉睡去了,寒气在我身上结出一层层细密的网丝,我忽然如同是不小心撞到蜘蛛网上的小虫子,无论怎么费力挣扎都挣脱不开,着实奇怪,好不容易总算是醒了过来,我见周身一团浊气,看来是被什么术法所困,我这将将三百年的修为竟然一时还挣脱不开。 我只得变回原身,身上的束缚一松,听得柴房一阵响动,我便飞过去瞧。 那寒气犹如一条烟丝,绕过草木,穿透过纸窗,侵入了柴房。柴房的火盆里,火星子还没完全熄灭,然而,寒气掠过,火盆子突然就没了热气,变成一堆死灰。 那烟丝犹如一条小蛇四处游走,突然停在了少年面前,烟丝顺着空气被他吸入鼻腔,少年的眉头先是微微一皱,而后又舒展开来,只是脸上结了层细细的霜花,他却似乎一点知觉都没有,依然睡得很沉。 我想过去喊醒少年一道光闪过,落地结出个人形来,红衣垂地,是个女人,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来,正是倾城。 她走近少年,伸出一只枯手来,手臂上没有肉,只有皮包着骨头,皮肤暗黑,指甲锋利如同刀刃,着实有些可怕。 她伸手要去挖他的眼珠子。 此时睡梦中的少年似乎察觉到了异样,蓦地睁开了眼睛,瞥见一只枯手正举在自己面前,吓得张嘴要喊,然而无论自己怎么喊叫,却一丁点声音都发不出。 我听到倾城俯下身子,在他耳边说道:“你且放心,我只要你的眼睛,不会伤你性命,不会太疼。” 谁能想到,平日里一副弱不禁风的倾城居然是这样一个妖怪,她那张脸虽然和平常一样美艳动人,但细细看来,如同一张白纸,或者像是一张人皮更为恰当,只是这张皮看似美丽,却已经有了要干瘪腐朽的趋势。 我在半空中打折卷儿,不到万不得已,我可不敢在少年面前化作人形,怕他将我也当做妖怪。 我只得偷偷飞到倾城身后,去攻击她,然而她似乎早看到我了,回身点起一把鬼火,直直冲我面门打来,我险些被烧成灰烬,然而也受了点伤。 她回身长长的指甲刺入少年的脸颊,疼痛入骨,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眼眶往下淌, 少年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一丁点声响,我仿佛能听到她手指搅动血肉的声响,他整个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我也管不了那么多,趁机只得化作人形,同她纠缠一番。 我自知不是她的对手便故意弄出动静,好将泽辰喊起。 突然,一阵疾风将柴房的门劈开,那只手停顿了一下,又被一个力量大力弹开。 倾城整个人像身旁的墙壁倒去,满是血污的手臂重重撞在墙上,仿佛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响,她疼的叫出了声。 扶着墙,她勉强站了起来,门外站着的正是泽辰。 她大惊失色:“我明明给所有人施了法,你们此刻应该和莫子轩一样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我道:“那是眼拙了,你那点小伎俩怎么能困住我们!” “你们到底是谁为何要挡我的路!”她那张脸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起来,嘴里喃喃道:“我本不想取你们的命,但是是你们逼我的!” 房间里面突然狂风四起,火盆子里的灰尘被吹起,整个房间灰蒙蒙一片,只有倾城的一袭红裙格外刺目,她扭头转向少年,方才似乎还有一丝隐忍,如今已经变得恼羞成怒,枯手伸过来,只指他的双眼,根本就不顾及伤不伤他的性命,她分明就是想要他的命。 泽辰手臂一挥,凭空变出一抦剑来,将倾城挡了回去,她不死心,甩出一条红绫死死缚住剑身。 泽辰的手段我见识过,对付倾城绰绰有余,可怜少年此时已经有些意识模糊,呼吸都急促起来,满脸的血污,不及时止血怕是有性命之忧啊。 我便去救治少年,少年虽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见到我时还能勉强认出我来,嘴呢呢喃道:“你帮我看看,我眼睛还在不在!” 我道:“在的,在的。” 我念了个昏睡诀将他弄晕,把他搬到一边去帮泽辰。 此时倾城手中的红绫被剑身扯碎,满天飞舞,剑气划开她的手心,在她苍白的脸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她吃痛得倒退几步,呛出几口黑血来,她未曾想到,泽辰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能解开自己的秘术,又能三两招将自己伤成这样,她是个惜命的人,倘若再纠缠下去,恐怕没有活路。 她回身看了看方才少年躺着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她凌厉的目光向我射过来,然而眼中似乎有泪。 我张开双臂将少年护在身后:“我之前只觉得你有些奇怪,却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妖物,我劝你就此收手罢,你若收手或许还能留你一命!” 她忽然咧嘴笑了起来,笑声歇斯底里:“我早已没有退路,他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我只是想要活命而已,即便我死,我肚子里的孩子得活。” 她心有不甘得看了我身后的少年,想去掳他,直接往我这边冲来。 我看到她身后,泽辰的剑犹如一条长龙紧跟其后,我还未喊出“住手”二字,她心窝处已经被稳稳刺入一剑,黑色的血在红色的衣裙上蔓延开来。 她强挤出一丝笑意,身子已经轻飘飘地摇摇欲坠,她将身子从剑里抽出,此刻虚弱的连逃跑的力气也没有了,趴在地上。 她方才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我便觉得她定是有苦衷,哪知泽辰真的铁石心肠毫不犹豫便将剑刺入她体内,我胸口似压了一块石头,此时已经不愿再去责备了。 受了重伤的倾城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我过去扶她,摸到她的手臂我吃了一惊,她此时已没有往日的样貌,一张脸皮肤凹陷乌青,眼珠子外凸,形如一具骷髅,不过是一具活着的骷髅。 泽辰抬手,手心凝聚出一团火焰。 “你做什么?” “尘归尘土归土,不属于这里的东西自然要回到她本该属于的地方。” 我伸手将他手中的火焰打掉:“她已经受了重伤,活不了多久了,你又何必赶尽杀绝?” 倾城艰难地从喉咙口里发出声音,她的枯手拉着我的衣袖:“救我…救救我肚子里的孩子!” 泽辰依旧不肯放手,将手心里的火焰烧地更烈了一些,我自知他向来不会听取旁人的建议,只得心一横将她挡在身后:“求你救救她肚子里的孩子!” “你可是疯了?” 我目光坚定,回:“她本性不坏,只是为了救腹中的孩子才出此下策,她再罪责难逃,孩子是无辜的,求你救他!” 泽辰握拳,将手中的火掐灭,脸色阴沉地看向我:“她乃是妖物,她腹中的孩子本是死胎,逆天改命,终将会受到业报,那孩子早已跳出轮回,不在三界之内,这样一个异类,即便是我救了,也是枉然!” 我犹豫了,转头看向跪伏在地上的倾城,她此时已经虚弱地仿佛随时会化作飞灰一般,依旧是满怀期待地看着我期望我能救她。 只得继续同泽辰道:“那我便将他带在身边,如此一来他也不必受人猜疑。” “罢了!”泽辰似乎已经被我说服。 此时莫子轩也醒了过来,他用了药,脸上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见地上趴着的倾城先是吓了一跳,接着回忆起方才险些被她剜去眼珠,将他拉过去:“你怎么还跟她站在一起不怕被她剜眼睛么?” 泽辰为她渡了气暂时稳住她的身形,她这才恢复了往日的容貌,一袭红衣的倾城真可谓是倾国倾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十九章 无忧 世上最难化解的,便是仇恨,仇恨容易成为一个人的执念,执念一深,坚不可摧,任这世上最锋利的刀刃也难以劈开,我想起鬼林子里的那人,当初也是如此,将自己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人死后,油尽灯枯,魂魄会飘至黄泉,而躯壳会化作一堆白骨,然而总有些人不愿离去,执念入骨,驱动着早已腐烂的躯壳继续在世间游荡,盼望有朝一日可以了结自己的心愿,倾城便是如此。 很多年以前,她还不叫倾城,只是一个普通猎户家的女儿,因在家中排行第七,便唤名小七。 小七十三岁的时候,已经出落得很美了,也有了心上人,十四岁那年,如愿嫁给了心上人。 起初日子过得和和睦睦,半年之后,她有了身孕,然而她的丈夫却突然变了,变得嗜赌如命,为了还赌债,将她卖去了青楼。 在青楼里,她受尽了欺凌,侮辱和无休止的蹂躏,一个冬天的夜里,她还未来得及出世的孩子没了,大概是因为这世界上唯一的牵挂也没了,她心如死灰,纵身跳入江中。 江水顺流直下,将她的尸体冲到了几十里外的地方,死后才得以离开那个污秽之地。 她的身体渐渐腐烂,然而她心有不甘,魂魄久久不能散去,附着在遗骸之上,她从土里将早已夭折的孩儿挖出,用自己的身体养着他,然而她只是一具骷髅,因而只能用人皮伪装自己,回到那个曾经给她带来过苦痛的地方,吸食男子的精气,但从不害人性命,以此来维持自己的身形。 她留恋人世,仅仅是想为自己找个归宿,想让肚子里的孩子安全降生。 倾城抚摸着隆起的肚子,眼里饱含着慈爱,然而她的身体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她花了这么久的时间,这么多的心思,就是想等来孩儿降生。 让我不解的是,他为何偏偏要对少年下手,若只是为了吸气,那也不需要话费这么大的功功夫。 少年捂着受伤得眼睛,委屈巴巴得看着我,表示自己也很不解。 倾城虚弱地直起了身子,她回道:“你的眼睛里藏着一颗鲛珠,能救我和我的孩子!” 泽辰忽然脸色一变,虽不易察觉,但我跟着他这么久,早洞悉他的一举一动。 少年一脸疑惑地摸摸眼睛:“我眼睛里藏着颗珠子我怎么不知道。”他转念又一想:“难道我之所以一只眼睛是蓝色,莫不是当年摔进莲花池里,碰巧把池子里一颗宝珠摔了进去?” 他眨眨眼又是揉了揉眼睛,却并没有什么异常,倒是牵动了方才的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他回道:“若是只要我眼睛里的珠子拿去便是了,为何要挖眼睛这么严重?” “那颗鲛珠和你血脉相连,早就融为一体了,若是要取珠子,便只能取你的眼珠子。”倾城回道。 少年冷不丁打了个哆嗦,脸上浮出一丝忧虑,心里暗暗骂了句娘。 倾城叹了口气,她抚摸着肚子里渐渐有了心跳的孩儿,满眼的宠溺和悲凉,蓦得抬头,对泽辰说道:“我从未加害过他人的性命,一心只想复活我的孩子,眼看他就要出世了,求求你帮帮我。” 他想了想回道:“你可知你这孩儿一旦出生,便是不人不鬼的婴灵,他这一生将面临许多磨难,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倾城嘴角含着笑意:“我能感觉到他的心跳,我知道他想活。” 倾城的身体犹如被蒸干水分的一片叶子,渐渐枯萎,摇摇欲坠,三日后的草庐,大雪靡靡,她产下一名男婴,便化为一堆白骨,魂魄散尽,初生的婴儿同常人无异,然而一双眼睛却总是包含着泪水,大概是知道自己的娘亲已经走了,他的啼哭声久久回荡在草庐的上空。 送走倾城,泽辰,我,少年三人面面相觑,我们哪里有养育孩子的经验,孩子本就虚弱,泽辰用一丈仙气养着,盼望他能够熬过这个隆冬。 大雪封了山路,更找不到奶娘来喂奶,孩子饿的连啼哭的声音都微弱了些,少年看了我一眼,犹犹豫豫开口:“找不到人喂奶便只能你上了。” 我叹了口气,只得拎起扫帚,将他赶去雪地里面思过。 好在泽辰用一把米熬了一碗米汤,给他喂了下去。 孩子的贴身衣物中放着块玉佩,上面刻着“无忧”二字,这是倾城留给他的唯一遗物,这大概是他给孩子起的名字,希望他的人生能够无忧无虑。 无忧果然和一般的孩童有很大的区别,才将将日,他已经长大了许多,免去了喂奶换尿布的麻烦,少年在草庐白吃白喝,因而照顾孩子的任务便自然而然落在他的肩头,大概正是因为如此,无忧同他的感情较旁人要深厚些,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同他讲的,他捧着少年的脸,吧唧亲了一口,唤道:“娘亲!” 得了泽辰仙气养护的无忧被养的白白胖胖,聪明乖巧,便觉得泽辰身上的气息格外的熟悉,他又欢快的唤泽辰爹爹,这让刚刚还洋洋得意的少年差点一个没站稳扑倒在地。 泽辰那张冰霜脸抽动了一下,将缠着自己脖子的无忧抱下来,一把塞回莫子轩怀里,一本正经道:“我不是你爹爹!” 小家伙突然鼻子一红,眼睛里包了一包泪,长长的睫毛结出一两滴水珠子,眼看就要哭出来了,少年急的锤了泽辰一拳,骂道:“孩子还小,你怎么跟孩子说话呢?” 而置身事外的我站在一旁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这小娃娃真的是心思单纯又可爱的紧。 自从被无忧当做娘亲,少年便欣然接受了这个角色,穿衣喂饭,甚至把屎把尿都亲力亲为,俨然一个贤妻良母,数十日过去,无忧已经从穿着开裆裤的孩子长成了五六岁孩童的模样,着实令人吃惊,凭空多出个儿子,这让少年也是喜忧参半,一来,他离家也有大半个月了,长安城内盛传他拐了自己的嫂子,他那脾气暴躁的老父亲正满城的捉拿他,他哥更是贴了悬赏的通告,若是被他哥哥老爹知道倾城实则是个鬼魅,而她肚子里的孩子如今是个不人不鬼的灵体,大概这比他拐了嫂子更令人崩溃,迟早他们会搜到这里,这令少年有些坐立难安。 果然山中大雪终于开始消融,上山的路也能看见了,他那个怒火中烧的哥哥便扬言要在这山里放把火。 少年还算仗义,抱着无忧便下了山,我曾应允过倾城要好好照顾她的孩儿,实在放心不下便也一同下山了。 直接同他们说出实情固然是不可行的,他哥哥一见到无忧身上的玉佩便似乎知道了什么。我显然是低估了莫宇,平日里看着玩世不恭的模样却不想他倒是能接受这个荒诞的故事。 他道:“其实我早知道她的不同,但我不在乎,她从未伤害过我。”他手里捧过倾城的骨灰潸然泪下,无忧小小年纪便已经懂得安慰人了,过去抬手为他擦了擦眼泪,我心中很是感动。 倾城虽然带着私心来了莫府,但她似乎对莫宇也生出了情愫,或许将她的孩子留在莫宇身边也是一种陪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二十章 不速之客 悬赏撤了,莫老爷的气也消了,当然他并不知晓事情的本源,以为倾城如莫宇口中所说那样因为一些不得已的苦衷假借怀孕躲到了莫府,如今她赎了身,便回乡去过普通日子了。 莫老爷先前因为她的身份并不喜欢这个女人,但如今却有些失落,自己心心念念盼望的孙儿没了。 好在少年将无忧带了回来,听无忧唤莫子轩娘亲,以为是莫子轩背着自己在外面胡来生的私生子,本来还想教训他一顿,但这孩子乖巧可人儿,一口一个爷爷唤得莫老爷子心里乐开了花儿,白捡了这么个宝贝实在是气不起来。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莫宇甚至收敛了自己的性子不再出去拈花惹草,将无忧当做自己的孩子般疼惜,倾城倘若能够感知,应该可以安息了。 经过这件事,少年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是,倾城说他眼中封着一颗珠子,如今他眼睛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重。 我问泽辰:“你怎么看” 泽辰道:“鲛珠乃是鲛人族的圣物,他区区凡人怎么会有。” 我道:“那你当日为何如此紧张?”我一副求知欲很强烈的样子盯着他看,他分明是在说谎。 他抬首,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我:“你如今同我讲话越发不懂礼数了!” 我只得乖乖闭嘴,想起那日他毫不犹豫地一剑刺穿倾城的心脏,我便心有余悸,若是哪日,他也不得不刺死我是否也会如此决绝。 我心中顿生一股凉意。 我宽慰少年:“你若心中有疑虑不如去问问你老爹。” 少年点点头觉得甚有道理。 莫老爷子近日天天围着无忧打转,喜笑颜开十分惬意,听到少年的一番疑问,却转而一脸凝重,他心中藏着事情,欲言又止,思考良久。 最终拗不过少年的再三追问才缓缓将事情告知了他:“初遇你娘的时候,她受了重伤,我将她带回来医治,那时我就觉得她并非常人,她长得那么美,言谈举止都不像平常人家的女儿,待她伤好了之后,她求我收留,我那时并未娶妻,便把她留了下来。若……”他突然顿住了,长叹一口气:“若我早知道,一定不会让她跟着我受苦。” 莫老爷接着说道:“行军打仗,一路上历经艰难险阻,她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我那时候还在想,她那副柔弱的身子骨怎么能跟着我吃这么大的苦,直到有一天,我们中了敌军埋伏,被困在一处山崖,死伤无数,只剩下寥寥数人,我拼命挣扎,眼睁睁看着我的兄弟一个个倒下,最后只剩下我一人,我不想被俘,纵身跳下悬崖。悬崖下面是一条深不可见底的江。我以为自己在劫难逃,心中牵挂着你的娘亲,突然水中涌出一朵水花来,将我的身体紧紧包裹住,我迷迷糊糊看到你的娘亲,然而一双眼睛湛蓝,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鱼尾。待我醒来,一切都好似做梦一般,你的娘亲伏在我身边,她还是初见的模样,我以为那只是一场梦,直到我看到她偷偷藏起来的血衣,那是救起我时沾染到了血迹。往后谁都未提及那日的事情,我心中明了,只是不说。不管你娘亲是人是妖,她都是个善良美好的女子。” 莫老爷子眼神落寞,说起那些往事的时候时而脸含笑意时而闪着泪光,少年就静静地坐着听他诉说。 “你娘亲生你时,大出血,我找遍长安城的名医都没能救回她来,弥留之际,她拉着我的手,虚弱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然而她还是强撑着告诉我她是鲛人族。异族通婚乃是大忌,尤其是生下孩子,孩子出生之时便是她命丧之时,但她说,她从不曾后悔。”说到这里,莫老爷子老泪纵横,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若我早一点知道,我便不会。。。” 少年这才恍然大悟,为何从小自己便不被讨喜,为何自己的眼睛同别人不同,为何自己掉进莲花池之时,居然没有被淹死,鲛珠是鲛人用精气凝结而成的一颗珠子,他眼睛里的那颗大概就是他娘亲死后封入自己体内的。 我听少年说起这事,心中也是一阵感慨,十分佩服他娘亲,泽辰却是一阵担忧,见少年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无需隐瞒了便道:“倾城只是一只鬼魅却知道你体内有鲛珠,恐怕事情也没这么简单,往后行事小心敬慎些。” 我觉得泽辰同少年的娘亲似乎是旧相识,否则他怎会对鲛珠的事情如此通晓,果然几日后,青衣神君的到来解开了我心中的疑虑。 如今白雪消融,暖春将至,那日我正在打盹儿,忽听一道白光劈下来,搅了我的清梦,我以为又是泽辰炼药将炉子给炼炸了,然而睁开眼睛却见一个青衣神君站在自己面前,许久不见,他又帅气了不少。 泽辰出来迎他,青衣神君作了个揖,便同泽辰一同进了里屋,我蹑手蹑脚,溜到门口,贴着耳朵偷偷听二人谈话。 “鲛人族日渐衰败,如今得知了莫子轩的身份,恐怕不日便会找来,他是鲛人同人族所生,体内又有鲛珠,恐怕往后的日子不太乐观。我知道你和青洛有些交情,她的儿子有危险你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吧!” 泽辰悠闲地喝了口茶,良久回道:“当年青洛出走,鲛人族蒙难,这些恩怨本就不该让一个孩子承担,可你也知道我此次来人间的目的是什么,旁人旁事我实在无暇顾及!” 青衣神君明显有些不高兴了,他重重放下杯子,杯子磕在桌子上发出砰地一声,听得我心惊胆战,从未见过哪个人敢在泽辰面前这般态度,这个青衣神君胆子真的是大。 青衣神君怒道:“你倒是把一切事情推脱的干干净净!枉费当年她那样待你!”说罢,一拂袖子,转身推开门。 我正听得津津有味,被突然打开的门框撞到了鼻子,疼的嗷了一嗓子捂着鼻子跺脚。 青衣神君走到我面前,一手拨开我的手,眼里似有不屑,道:“像,真的是像!”说罢化为一缕云烟遁了。 我莫名其妙地挠了挠红肿的鼻子,心里嘀咕道:“像?像什么?” 我脑袋上被人重重打了一记,泽辰有些不满道:“方才的谈话你都听到了?” 我慌忙移开脸去,道:“什,什么谈话,我什么都没听到!” 泽辰脸上有了些笑意,道:“你果然不会撒谎。” “我就知道你同少年的关系没那么简单。”我贴过去压低声音小声问他:“难道。”我恍然大悟却不敢说出口。 “难道什么?”泽辰皱眉问我。 我犹豫着开口问:“难道,其实少年是你同他娘亲的。。。私生子?难怪你对少年百般照顾?” 少年不知何时登门拜访,被我这一番话惊得站在原地,浑身僵住,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盯着泽辰看了许久,先是皱眉,震惊,接着似乎是接受了事实,眉头继而舒展开来。 泽辰气的又给我脑袋上来了一记:“你说什么胡话!我不过同他娘亲是旧相识。” 少年终于舒了口气,朝我们走来。 鲛人族本为人族,远古时代,为躲避部落之间的战争,鲛人族同神族定下契约,全族迁入海中,世代守护大海。久而久之,鲛人族日渐强盛起来。除了海底的各类珍宝,鲛人族最珍贵的便是鲛珠,拥有鲛珠,便拥有至高无上的荣耀和权利,可以统领整个鲛人族。 我猜测便是因为如此,鲛人才迫切地想要找到少年。 固然他们在水里速度快的吓人,但在陆地上,不论是身体还是自身的修为都会被削弱,也不知是鲛人族没鱼了还是实在没有把少年放在眼里,竟然派了个傻乎乎的小丫头过来,因为连日赶路,加上缺水严重,竟然晕倒在了少年的院子里。 少年也是没主意,背着小丫头就来了草庐,泽辰一眼便识出她的身份只能将她养在自己的鱼塘里,这样养了三日,那小姑娘才恢复了些元气。 她才恢复了一点,便将水塘里的鱼都给吃了,气得泽辰要拿她煲汤。小丫头叫明珠,至于她的身份,她死都不肯说,倒是很有骨气,脖子一扬,正气凛然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第一次见到人鱼,真的是漂亮呢,在水里拖着条长长的尾巴身上的鳞片熠熠生辉,皮肤白皙,身上的鳍像透明的薄纱,头发色彩多样,眼珠子蓝地像纯净的天空,美的不可方物。 在水里拖着条鱼尾,这一到了地上,又立马化成直立行走的模样,头发乌黑亮丽,眼珠子清澈地像一汪泉水,实在是神奇的很! 少年似乎也很喜欢这个小丫头,甚至从集市上运来好些鱼送给她吃,又养了日,小丫头的脸都圆了一圈,俗话说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明珠从水里探出个脑袋来,冲着少年,疑惑道:“姐姐说你是个坏人,长得比灯笼鱼还丑,我还想着出来见见世面,没想到你长得这么好看,好像也没那么坏!” 少年果然是长了张人畜无害的脸! 明珠实在太能吃,好几日吃不上鲜鱼的泽辰心终于下了逐客令,并把一封书信交到她手里,明珠似乎还有些不舍,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个脑袋大小的海螺交到少年手里,道:“小哥哥,你是好人,我姐姐很凶,你要是被她抓到就不好了,海螺你贴身放着,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了,这海螺便是信物!” 少年感动的热泪盈眶,惜别了明珠,看着手里沉甸甸的海螺,面露难色,这么大怎么贴身携带,正为难着,海螺突然渐渐缩小变成了坠子大小,他找来了根红绳串起挂在脖子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二十一章 锒铛入狱 掐指一算我在泽辰身边也有数百年了,只知他是药君,但当神仙当地他这般神秘也很是难得。 本想让他带我去天宫转转,他却很是不屑,道:“那天宫岂是什么人都能去的?” 我问:“听闻天宫有位太上老君,同你有何渊源?”他们二人谁都喜爱炼丹,实在很难不让人产生疑惑。 泽辰眼中一番神色挣扎,却又不得不回答我的疑虑:“自然没啥渊源。” 我哦了一声又问,他一副很神气的模样,想必只是个散仙,否则怎么流落到冥府如今又跑到人间讨生活。 我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放弃了,即便是个优哉游哉的散仙也有个数万年的修为,也是不容小觑的。 近日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人间真是个好地方,这百花齐放的盛景,我那雪肌玉润膏又可以继续研制起来了。 自倾城死后,袅袅阁又换了位新花魁,听说虽比不上倾城倒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实在叫我心动的很。 初春的花朵那叫一个娇艳,我在玉润膏里添了些花蜜,效果更是立竿见影,得了泽辰的默许,我便又拉着少年去了袅袅阁。 想起上回,因为偷吃了泽辰的过期药,顶着个大胡须,如今想想依旧心有余悸,今日我换上一身男装,依旧也是意气风发。 有了上回的经验,这次更加的得心应手,很快便将东西卖了出去,回去的时候好巧不巧碰上了高太尉家的小姐高珊。 许久未见,她依旧是容光焕发,看了我一眼,应该是认出了我,但我却是一副男子装扮又是从袅袅阁出来,她惊讶地瞪大眼睛。 “你?你竟然有这种癖好。” 她似乎有些怕我,往后退了两步,又看到了我身后的少年,更加吃惊,指着我们二人:“你们两个?” 我道:“这袅袅阁内实在是花团锦簇,不过那些都是野花,我自然看不上,倒是你,比那些胭脂俗粉更美一些。”说罢我伸出手指勾住她的下巴。 高珊羞红了脸,吓得又是节节后退,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我饶有兴趣地调戏她,觉得很是好玩。 她一把将我的手打掉,越过去走到少年面前。当初她因为少年的眼睛对他有些嫌隙,如今少年恢复正常人的模样,我猜测她该是后悔了。 她走过去,平复了下心情,将我挡在身后:“子轩哥哥,许久未见了,我前些天听说了你家的事情,你可还好?” “还好还好。”少年敷衍地答了一句。 “你的眼睛可是治好了?” “好了好了。” 高珊依旧不肯放弃:“子轩哥哥,我。。。那晚之后我想了很久,我对你的心意还是没有变。” 少年愣了一下,这熙熙攘攘,人潮来来往往的大街之上,她竟然如此干脆地跟自己表白,少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半晌才打了个马虎眼:“你的心意我自然知道,但。”他看了我一眼,我瞪他,他便支支吾吾道:“但我对你实在没有别的心思,若你没有别的事情,我便先告辞了。” 说罢拉住我的手便逃之夭夭。 这高珊可真是个情种,都说女追男来隔层纱,偏偏少年是个死脑经。 我这胭脂水粉的买卖本来可以一直做下去,且做的会很好,哪知长安城内却出了桩案子还是个大案子,我除了给凡人卖卖胭脂水粉,看看疑难杂症从未有过其他交集,然而这桩案子却就同我有关。 我也是无奈,大清早,泽辰正端坐着读经文,而我刚煮了茶,听得外头一阵嘈杂,本以为莫子轩那个少年又过来搞什么劳什子了却不想我刚出去便被人围住了,看他们穿着打扮像是官府的人。 可怜泽辰好歹也是位神君却开天辟地头一遭跟我一起锒铛入狱,我本想着干脆拉着泽辰一道遁地逃了,可泽辰他老人家镇定自若,道如今乃是在人间,便得低调些,入乡随俗,我们并未犯事,恐怕是一场误会。 我便也放宽心,跟着泽辰随这些不长眼的人一道去了官府,接着莫名其妙直接被关进了大牢,我揪住一个狱卒,他吓得险些丢了魂,挣扎着就差跪下来了,嘴里含糊不清地求饶:“女。。。女侠饶命,我们都是奉命行事!” 泽辰拎着我的后脖子,将我拉开,彬彬有礼道:“不知我们是犯了何事,还请告知!” 那人连滚带爬好不容易才扶着墙壁站起来,真不知这官府怎么招的人,我不过吓他一下,他就屁滚尿流的,实在是怂包一个。 他吞吞吐吐道:“城里出了命案,死的都是姑娘,且都用了你们的胭脂,那死状,凄惨的很。”他说罢头也不回地逃了出去。 我那胭脂用的都是上好的花蜜和药材,只有美容养颜的功效怎得会取人性命,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看泽辰面色凝重,刚想解释,他先开口了:“先前便同你说过万事都得低调,小心行事,如今出了事,怕是被有心人利用了。” 我眼巴巴地看着他,问:“那如何是好?” “静观其变!” 他这一句静观其变,我们便在牢里硬生生待了十几个时辰直到少年他急匆匆跑来探视我们。 泽辰依旧在打坐,我可是实在坐不住,见少年来了,我这焦躁的心情才稍微有些平复,我赶忙问:“少年,你怎么才来,是来救我们出去的?” 少年手里拎着一盒子的吃食,我欣然接过来,期望着他的确是来救我们的,哪晓得少年面色更加难看,问:“你这胭脂里头是不是不小心掺了什么别的东西?” 我不解:“你可是知道的,我这胭脂水粉都是上好的东西,你不是也用过?” 少年默默含泪:“我那时好奇拿来试用试用,但这次,你是真摊上大事了。” 我揪住他的衣领子,今日一个个都说我摊上大事却没人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我这怒气立马就冲上脑门了:“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倒是跟我说清楚。” 少年这才道来:“我也是刚知道,说是死了七八个姑娘,皆是用了你的胭脂,死状都怪异,感觉是一夜之间老了几十岁,满脸皱纹,皮肤干巴巴像是没了水分,总之很吓人。” 我松开少年,我这胭脂若真有问题顶多也是毁个容,还不至于让人一下子变老,还丢了性命! 少年又道:“我自然是不相信她们的死同你有关,但别人不信呐,不过你们放心,外头的事情交给我,我一定会查清楚,换你们一个清白!”说罢便走了。 我还在思考他方才说的事情,待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走远了,他说交给他,我叹了口气,恐怕还得靠我们自己! 泽辰眯着眼睛看了我一眼,淡淡道:“如今便是考验你的时候,世事纷繁错杂,人心又是难测。” 我恍惚间总觉得他带我来人间似乎是别有用心,这是带我下凡历劫的意思?越想越觉得脑瓜疼,便打开少年送来的饭盒子,许久不吃东西,的确是饿得不行。 泽辰这才停止打坐,过来一同吃了饭。 这牢房之内阴暗湿冷,我住地实在是难受,然而泽辰却好似并不在意,倒头便睡,我时常很佩服他,说他是神君,似乎混的并不好,大概是混的不好所以也从不拘小节。 第二日,只有我被人带着去了公堂,寻常百姓见了父母官自然是要叩首的,但我是何等身份,跪天跪地自然不能跪个凡人,我瞥了堂上那人一眼,他似乎有些怯意,并不敢招惹我。 几个人抬上几具被白布盖着的尸体,掀开,我吓了一跳,果真如少年描述那般,死的很是诡异,堂上那厮一拍案,手里拿着一盒雪肌玉润膏,指着我们问:“此物可是你们的?” 我道:“是又如何?” 那厮犹豫了一下,道:“这几个女子皆用了你的东西才变成了如今这番模样,你可还有话说?” 我道:“我这东西都是美容养颜的圣品,怎会要人性命,再者说了,用的人这么多,怎没见的人人都出事呢?” 此时有个人凑到官老爷耳边嘀咕了一阵,他脸色巨变,一拍桌子:“袅袅阁内又死了几个姑娘,同样是用了你的东西,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不服气:“我这东西怎么可能有问题,你拿来我用给你瞧!” 小厮将雪肌玉润膏拿来,我内心还有些忐忑,周围看热闹的更是屏住呼吸甚至不敢看,我闻了闻,味道是对的也没掺了别的东西,便挖了些往脸上招呼,嗯,果然是我精心调制的配方,吸收特别快,脸顿时就柔嫩了一些。 过了许久见我脸上并没起反应,那官老爷也是一脸的懵相,此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个声音:“东西是没什么问题,但人有问题!” 来人竟然是高珊,她也是来看热闹的? 堂上的高老爷一见高珊立马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去迎她,一脸的谄媚相,又慌忙让人赐座。 她身后还跟着个人,我看他并不像一般人,而他也正上下打量着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高珊斜眼看了我一眼,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我心想她定是要来报复我的,果不其然,她道:“这姑娘的东西是没什么问题,但你们大概不知,她可不是一般人。” 她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提高了音量,道:“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人!” 我心中咯噔一下,她是如何知道的,但我又不能表现出慌张的模样,毕竟泽辰曾经告诫过我,凡是要低调些,不给自己惹麻烦,如今麻烦自己找上门来,我也须得冷静。 堂中众人皆惊慌失措,往后连退几部,那官老爷也是险些从自己的凳子上跌下去,我又不是长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怎得这么怕我 我佯装镇定笑道:“我同你一样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的,你怎么说我不是人?你这是当众骂我不是?” 高珊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跟身后那人使了个眼色,道:“我说的话可能并没有说服力,但我身后这位乃是位炼妖师,名为燕行。” 人群之中开始窃窃私语,我听得真真切切,这个燕行似乎很有名气,竟然有一半人听过他的名号。 炼妖师我略有耳闻,民间大多懂得些奇门遁甲,五行八卦的都自称是炼妖师,我见他目光如炬,很有派头的模样,便猜测他可能是有些能耐的。 自古妖和精灵一类都统称为妖精,虽我很不服气,但也难改变命运,泽辰曾说过,倘若我潜心修道,修成个半仙也不是什么难事,我自诩跟着泽辰数百年,得了一些福泽,半仙或许也勉强能称得上了,这帮人真是没眼光! 那炼妖师突然站出来,手里拿着个八卦镜,自称是什么照妖镜,跟堂上的官老爷做了揖,道:“若要证明她不是人非难事,用我这照妖镜一照便能现出原形。” 这凡间的炼药师果然没什么能耐,拿着个破镜子就敢口出狂言,实在没有什么新意。 他拿着那面破镜子过来照我,镜子的光芒照的我睁不开眼睛,我眯着缝隙瞧见镜子里自己的真身,吓了一跳,没想到他这镜子还真有用处,镜子里那只浑身散发着金灿灿光芒且雄赳赳气昂昂的可不正是我! 当下便乱了套,看热闹的百姓都四处逃窜,堂中人也是纷纷吓得瑟瑟发抖,那官老爷声音都开始颤抖了,喝到:“师,师傅,你快些收服了她吧!” 炼妖师不慌不忙取出一个画着鬼符的葫芦来,我以为他会冲我:“我喊你一声你敢答应么?” 结果他举起葫芦,口中念念有词,念了半晌,葫芦似乎并没有反应,他有些尴尬地擦了擦葫芦口,又是念了半晌依旧没有反应,似乎听到谁噗嗤笑了一声,炼妖师的脸腾的红了。 高珊小姐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小声责备:“怎么回事?” 燕行回:“这小妖道行太高,我这葫芦似乎奈何不了她!” “那你还不快想办法!” 燕行收起葫芦,对堂上已经快睡着的官老爷道:“这小妖道行不浅,明日午时我再做法将她收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二十二章 夜探袅袅阁 因为无人敢碰我,燕行只得亲自押送,他拿一根绳索困住我的手,我竟浑身使不上力气了,他道:“你这小妖,姑且让你再活一晚,明日我再来拿你!” 我回了牢房,却不见了泽辰的影子,待他们一走,我在干草堆里找了找依旧找不到泽辰的身影,他也忒不厚道,竟然自己先溜了。 我本想着干脆我也遁地逃了一了百了省的在这湿冷的牢里受苦,泽辰却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吓了我一跳。 我有些不满:“你自己逃了如今又回来做什么,你可知方才堂上我险些被那术士收了!” 泽辰回:“你也知自己险些被收了,你以为是谁救了你!他那葫芦看上去平常,但也是件法器,若不是我及时出手,你恐怕早被收了!” 我愣了一下,本来还觉得那厮就是个骗子,泽辰这么一讲我又不得不对他上了心,我道:“那我们溜了吧!” 他却道:“不可,此事蹊跷,你暂且留在这里。” 我才知道泽辰他老人家果真是不够仗义,我道他为什么不在牢里,原来他竟然出卖我,说我并非是他妹妹,只是他家中的婢女,至于我是不是妖精,他也全然不知,差少年送来好些银子,将自己赎了出去,我简直是无语凝噎,然而他叮嘱了我一番人便化作一团云气走了,也不为我把身上的绳索解开! 他这前脚刚走,高珊便来了。 今日可真是热闹的很,她见我被捆地严实,便安心走过来,隔着牢门,哼了一声:“当初害我哥哥不成现在又害了这么多无辜人,你死不足惜!” 我坐在茅草堆上不拿正眼看她,笑道:“是不是我害人,你心中有数。” “如今你那个所谓的哥哥和莫子轩都对你避而远之,且那么多人都瞧见了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还要做无谓的挣扎么?” 我叹口气,同她争辩实在是浪费口舌,诚然我是只精灵小虫,但也是只有风度的虫子,她嘲笑了我一番见我不理会她,大概是觉得无趣便嗤笑一声:“明日我来为你送行!”便走了。 暗牢之中恢复了平静,我着实废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将绳索解开,绳索松开化作一缕白光,我手脚重新恢复了自由,便觉得心中稍稍平和了些,只是不知泽辰他们到底作何打算,我想着离明日午时还早,便捡起地上的一根茅草,念了个决想变出个傀儡来暂且替我蹲会儿牢,我好偷偷溜出去。 那茅草从手心中吧嗒落地,化作人形,却薄如蝉翼都能透过身子看到墙壁,我只得集中注意力再试一次,总算是有实体了却看不到手脚,我拍了拍额头,平日里不肯学习,如今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我又试了五六次,手是出来,可惜裤管那里空空如也,好在有裙子挡着,无伤大雅,我便将傀儡安放到床上,自己遁地跑了。 回到草庐里,泽辰正同少年讨论着什么,少年一见我,真是悲喜交加。 “你怎么回来了?” 我看了泽辰一眼,心中很是不满,随意回了句:“难不成蹲在牢里等着别人害我不成。” 泽辰瞥了我一眼,似安慰我:“之所以让你暂且留在那里,是为了不打草惊蛇。” 我连忙问:“可查出了什么?” “我见西南方向上空邪气冲天应是有妖邪作祟!”他道。 少年立马抱拳:“师傅果然是火眼金睛,那个方向这个是袅袅阁,今早袅袅阁内也死了两个姑娘!” 泽辰何时成了他的师傅了,啧啧,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他们竟然已经熟络至此了。 少年拍完马屁,又凑到我跟前,眨眨眼睛:“你果真是个妖精,还是只虫妖?” 我自是知道这件事情已经瞒不下去了,便故意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道:“我是一只修炼了千年的妖怪,最喜食像你这般长相娇嫩的男子!” 少年不为所动,笑道:“正好我是条鱼你是只虫子,咱俩绝配!” 泽辰冲着我们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那个傀儡不知能支撑几个时辰,天亮之前定是要回牢房的,如今已是四更天了,泽辰和少年打算偷偷潜入袅袅阁,我便也跟在后头去瞧。 袅袅阁我来了数次,自然对里面的构造已经轻车熟路了,这袅袅阁的生意几乎是一整天都不中断,即便是四更天里依旧是灯火通明,不过许是因为才出了人命,因此较平时稍微冷清了一些。 我幻化成只小虫子瞧瞧跟在他们二人后头,泽辰乃是位英明神武的神君,竟然也会去那烟花之地,当然他也是为了查案子,不过我依旧是阻挡不住一颗要看热闹的心。 泽辰到了这帮姑娘堆里,犹如是羊入了虎口,那帮姑娘可不会轻易放过他,我见他被十几个姑娘团团围住,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忍不住咯咯地笑,看来,查案这事还是得交给我来处理。 我避开他们悄悄潜入了最顶楼,据我所知,袅袅阁最神秘的地方便是这顶楼,这里从来不允许宾客随意踏入,就连老鸨我也从未见她去过。 这里绝对是有古怪的。 我贴着墙缓缓飞行了一段,停在一个暗门口,我听力很好,里头的声音皆逃不过我的耳朵。 “你将她捉住了?” “当然,往后你便再也不用吸食那些姑娘的元气,再等上几个时辰,我便将她带来见你!” 果然是燕行在搞鬼,那害人的怪物也果然是藏在了袅袅阁。 我小心退了出去,泽辰此时已经甩开了那些女人的桎梏,我飞到他耳边将方才的事情一一告知了他。 如此我便能安心回到牢房,等着泽辰将真正的凶手缉拿归案。 本以为他们可以速战速决,哪知硬是等到了晌午,等来的却是燕行,我心里打起鼓,怎么昨日泽辰他们并没有将他拿下?那这会儿他是要带我去刑场了么?我自然不能让他捉住,泽辰说过他是有些手段的,我正准备遁地,没想到他那个注着灵力的绳索又一把将我套住了。 我啐道:“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你做的那些事情以为我不知道么?” 我冲着他身后的几个狱卒道:“我要见这里最大的官儿,我知道凶手是谁!我。。。” 我话还未说完,燕行便施了个术法将我的嘴巴封了起来,我只能在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响声。 那几个小厮都对我唯恐避之不及更不会在意我说的话,几个人将我架了出去送上一辆马车,驱车往三四里外的刑场。 想我蔓草一世英名,竟然栽到了凡人手里,人心叵测,泽辰诚不欺我。 道路两侧看热闹的人颇多,我这会儿说不出话来只得一脸惊恐地看着路人,好在他们还算和善,并没有抓起路边的石子过来砸我,只是嘴里骂骂咧咧,拿手里的烂菜叶子扔我,不出一会儿我这笼子里都快满了。 护卫在旁的狱卒气冲冲地对路两旁的民众喊到:“别再扔了,车子都快推不动了!”还好我这身子还算结实,到了刑场,几个人将我从烂菜叶子中捞了出来,绑到看架子上。 我还不知道自己早已名声在外了,来看热闹的可谓是里三层外三层,大概是没见过妖,也是好奇。 我一眼便看到了人群最前面的高珊,她正一脸得意地看着我,燕行不是什么好东西,想来他们定是沆瀣一气的,我忽然就想到了什么,难道昨晚同燕行讲话的便是她?可她身上半点邪气都没有,就是个普通的凡人。 我根本顾不得去应对旁人的目光,我这周围堆上了好几层柴火堆,燕行手中握着一枚像是指环的法器,轻声对我道:“今日我要逼出你的内胆精元!” 这内胆精元乃是我的命门,我急得伸长脖子往远处看,期望着泽辰和少年赶紧来救我。 燕行装模作样地在众人面前神神叨叨了一会儿,我此时急出了一身的汗,待他做法完毕,举着火把便将柴火点燃了。 那火焰迅速蔓延,很快形成了一个闭环,火光冲天,烟雾呛得我直掉眼泪,我用力挣扎了一会儿,身上的绳索越收越紧,泽辰啊泽辰,你怎么还不来,我都快烤焦了! 因我心中有恐惧,性命垂危,内胆精元变会出来护我,我知道他是冲着此物来的,便拼命遏制住内心的恐惧,这火一定烧不死我! 我正努力稳住自己的内心,默默背着泽辰教授我的心法,突然一阵狂风袭来,接着便是瓢泼大雨,直接将周围燃烧着的木料浇灭。 这雨云落的恰到好处,偏偏盯着我这块地方,我心中很是疑惑,既然目的是要浇灭木堆,为何将我也一道淋成了落汤鸡! 一道光劈下来,乃是泽辰和少年二人。 少年过来给我解绑,得意洋洋道:“你放心,泽辰兄已经将女妖收服了!” 燕行一听少年的话,上下打量了泽辰一番,已看出他不是一般人,如今不管是台上的官老爷还是台下的民众都吓得四处乱窜。 他佯装镇定:“妖女,没想到你还有帮手,即使如此我今天一道将你们收了!” 人群开始消停了一些重新聚拢过来。 高珊站在不远处冲着少年道:“子轩哥哥,她是个妖怪,你为何还要同她厮混在一起!” 少年并没有理会她。 泽辰将我身上受的术法解开,我一撸袖子便要去打燕行,他害得我险些被火烧死,泽辰却突然举手挡住了我。 燕行拔出剑来指着我们,泽辰颇有威仪道:“你可是拜于燕青子门下,你本该匡扶正义,斩妖除魔,可惜你心术不正竟然同妖物狼狈为奸,今日我替他清理门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二十三章 真相大白 燕行大吃一惊,手中的剑晃了晃:“你。。。你是谁?” 不知为何,我一听这个名字便想起了见过几面的青衣神君,大概是青衣神君喜爱穿青色的衣服同燕青子这个名字十分匹配。 泽辰也不同他废话,从袖子中掏出香鼎,里头窜出一条光影,落地是个姑娘,我原本以为是燕行同高珊有私情,却不想是个陌生的姑娘。 地上的姑娘一副虚弱地模样,也不奇怪,泽辰向来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这姑娘一定是在逃跑的过程中被泽辰收拾了。 我看她背影,该是个漂亮的女子,哪知一抬头吓了我一跳,半张脸像是被火烧过一般,皮肉外翻,一双眼睛瞳孔竟然是红色的,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不知谁说了一句:“这不是袅袅阁新晋的花魁如月姑娘么?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泽辰转身面相群众,道:“便是这个妖物害了人!” 人群中又是一阵叽叽喳喳,显然他们也懵了,不知道该相信谁。 燕行也开始慌了,他还未从泽辰刚才的话中走出来,看来燕青子对他的威慑力还是很强大的。 泽辰沉稳地冲着燕行道:“她你应该不陌生吧!” 如月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有所隐忍。 泽辰见他不说话,又道:“很巧,我也懂些炼妖之术。” 一拂袖子,地上的如月便现了真身,乃是只狐妖! 狐妖这个种族,向来生的美艳,有着摄人心魄,勾人心神的能力,这如月长成这副模样实在叫人可惜,定是因为她长成这样因此才会去迫害年轻漂亮的姑娘。 我恍然大悟! 人群一阵惊呼,燕行手中的剑也是咣当落地。 “此妖物靠迫害年轻貌美的姑娘来维持自己的样貌,那些死者周围都能闻到一股狐臭味儿,若是有疑问,验尸便知,实在同我婢女没什么关系!” 台上的官老爷立马就倒戈了,从桌子底下钻出来,道:“先生真乃神人,险些抓错了人,那先生可快些把那妖物收服了吧!” 燕行仍旧是呆愣愣地站在一旁,听到泽辰要处置如月,他才回神举剑:“不许你伤她!” 泽辰淡淡一笑:“你如今可愿承认同她有私情了!” “那又如何?”他斩钉截铁回道。 这人妖恋我还头一次在现实生活中遇到,果然人妖恋都不得善终啊,也不知这燕行是否被她迷了心窍,白白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如月用残忍的手法残害了好几个姑娘的性命她定然是难逃一死,泽辰目光坚定,手中捏出一团业火,似要往如月身上打,如月也不挣扎,她现在已经是奄奄一息,即便是泽辰不出手,她恐怕至少也是修为散尽的命运。 我看她躺倒在地的模样,心中竟然生出一丝怜悯,她眼眶含泪,嘴角渗出一丝丝的血迹,但一想到被她害死的姑娘的模样,我又觉得她此番的惨状也是咎由自取! 泽辰手中的火焰愈燃愈烈,要打向如月,燕行举着宝剑一下将它挡了回去。 燕行腾空而起,手中宝剑脱手,在周围分裂成无数柄利刃,似繁星点点直直冲给我们面门而来,泽辰不慌不慌,长臂一挥,撑起一层结界,那利刃打在结界之上,纷纷碎裂开来。 待他手中的剑断的四分五裂开来,泽辰收回结界,又是一个掌风扫过去,画出一道流光,燕行根本躲避不开,被一掌打得呛出一口血来。 他虽有些修为但仍旧是凡胎肉体,我怕他再接一掌就该去见阎罗君了。 他大概也看出自己同泽辰实力悬殊,同他打架犹如以卵击石!但脸上的杀意依旧不减,他这是有意要自寻死路,他扔掉手中的短剑,张开双臂冲泽辰过来。 泽辰面若冰霜,手中腾的唤出宝剑,他的白衣在风中翻飞,我头一次见他这样认真地打架,拉着少年往后躲了躲。 眼看他的剑便要刺到燕行,躺在地上的如月突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跃而起,将自己的身子挡道了他的面前。 那是剑刺穿皮肉的声音,就连泽辰也吃了一惊,那如月本就受了重创,又被泽辰的剑气伤到,很快便化作了一团烟灰。 燕行想去抓住她消散的身体却什么都没抓到,他恼羞成怒,仰着天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声,我同少年都吓到了。 燕行本来一心求死,如今看到心爱的人在自己面前灰飞烟灭,突然就转了主意,可谓一念成魔,我眼睁睁看着他面露凶光,周围骤然黑沉了下来,飞沙走石,顺着气流卷成一团。 周遭惊吓声,哭闹声不绝于耳,我只能喊着少年去救助无辜的百姓。 然而我还未走出去,身子突然被什么东西掠过去,待我回神,燕行已经伸手掐住我的脖子,他此时已经失了理智。 泽辰和少年都按兵不动,他怒不可遏,我道:“你莫要乱来,她如今已经死了,你即便是杀光所有人她也活不成!” 他喝道:“都是你们的错!她有什么错,她曾经也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子,可世人以貌取人,不过因为她脸上的胎记,她的族人抛弃他,而人们则唾弃她,一切是你们逼的!” 我冷笑一声:“那些惨死的姑娘又有什么错!因为自身的缺陷便要拿别人的命来补偿,她死不足惜!” 他遏住我脖子的力道又深了几分,我被他掐的喘不过气,他道:“你闭嘴!” 事到如今他依旧不知悔改,真是可悲可叹! 他又冲泽辰道:“你将我心爱的女子杀死,我便将她杀死!”他话音刚落,我脖子一痛血直冲脑门,呼吸变得异常困难。 突然周围大放异彩,有一人从天而降,将燕行推开数丈之远,燕行本还想再度攻击,一双赤红的眼睛陡然没了生机,他脸色一变,身形一顿,竟然是跪了下去。 他被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控住,此人正是青衣神君,应该也是泽辰口中的燕青子。 燕行跪倒在地,被绳索捆住,虽还在奋力挣扎,却已经没了方才的气势。 燕青子在他头顶一点,他便晕了过去,转身,略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我徒儿,险些酿成大祸,容我带他回去,受门规处罚!” 泽辰淡淡道:“还好你来的及时,否则我便替你清理门户了!” 泽辰同青衣神君本就交情匪浅,他既然那样说了,便也没有多追究,然而底下人应是看出了些什么,纷纷惊叹遇到了神仙,跪伏在地上。泽辰说过他一向低调,今天可是高调地有些过头了,他抚了抚额头,袖子一挥,天空中闪烁着莹莹的光点,那光点遇到人,便被吸了进去,不过多久,地上的人忽然面面相觑,不知自己为何跪伏在地上,很快便散开了。 走时,我忽然觉得想到了什么,高珊一直在下面看我的热闹,而方才我扫了一遍人群中却不见她的踪影。 我一路上有些不高兴,想着险些被烧死的一幕依旧是心有余悸,少年许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便同我解释。 “昨晚我们本设下陷阱要去捉拿他们二人,却不知被哪个捷足先登了,那人使了奸计将我们引去了百里外的一片林子里,待我们找到如月的时候,她已经受了重伤,然而,她却只字不肯提是谁害了她,为了救你,我们便也没细细盘问!” 若真像他说的那般,这背后使手段的又是谁呢? 我带着疑惑回了草庐,却正巧看到了青衣神君,他手脚真是麻利,这么快便处置了燕行,又赶来了草庐。 泽辰像是早知道他回来一般,将他迎了进去。 青衣神君坐下,同我们娓娓道来。 “是我管教无法,竟然教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徒儿。说来也是我的疏忽,当年还是我收留了那只狐狸,本以为她能一心向善,却不想竟然迷惑了我的徒儿。燕行他本就心思单纯,哎,可惜了我这么好的徒弟!” 青衣神君一脸的无奈和痛心,我却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走时青衣神君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我也是见怪不怪了,他次次见我都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好似我欠了他银子一般。 这件事过后,官府结了案子,说那些姑娘皆是被狐妖所害,狐妖已被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得道高人所收服,此得道高人自然就是泽辰了。 那些死去的姑娘恰巧都用过我的雪肌玉润膏,又被有心人混淆了试听,即便是同我没有干系,但这东西也是卖不出去了,真是折损了我好些时间和银两! 因为这事,泽辰也不允许我下山去了,日日叮嘱我潜心修道,背诵经文,真是头疼! 而少年则就因祸得福了,那日他也同时出现在高台之上,沾了泽辰的光,他一夜之间成了长安城的大英雄,他们家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还有些上门说媒的,莫老爷子都高兴坏了。 我又听闻,高太尉家同莫老爷子又重修于好,再度商量起了二人的婚事,可见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的道理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二十四章 粥铺偶遇 人间四月天,天光正好,因无忧那孩子一直吵着要来草庐找我们玩,少年索性将他丢在这边,我正好近来无事,正是无聊。 我拿着结环草给他编了些蚂蚱蛐蛐玩,无忧一脸天真无邪,抬头问我:“姐姐,为何爹爹和娘亲不住一起?” 他口中的爹爹是泽辰,娘亲自然是少年了,我抬头看了眼泽辰,他似乎有些不高兴,我看着无忧可怜巴巴的模样,不知该如何解释。 自倾城生下无忧,未曾有人同他说起过他的身世,他又还小,不谙世事,又不能同他说出实情。 无忧手里拿这个蚂蚱,跑过去拽住泽辰的袖子,包了一眼眶的泪:“是因为无忧不乖,爹爹不喜欢无忧么?” 我本以为按照泽辰的性子会将他推开,没想到他蹲下身子,温柔地摸摸他的脑袋,又抬起袖子给他擦了擦眼泪,道:“我怎么可能讨厌无忧,只不过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娘亲也有他的事情要做,所以不能住在一处。” 无忧立马破涕为笑,道:“爹爹,无忧饿了,想吃小笼包子!” 此时泽辰一脸慈爱,从腰中掏出这个钱袋子,交于我手中,同无忧讲话柔声细语,同我却是格外严厉,他道:“你带他下山找个铺子,吃饱了再回来,里面的钱省着些花莫要买什么无用的东西回来!” 我一把接过钱袋子,白了他一眼,便欢天喜地牵着无忧下了山。 无忧可真是我的小救星,我就知道泽辰最吃这套! “你这个小机灵鬼,才数月不见你,你已经学会骗人啦!是不是你娘亲把你教坏了!” 无忧擦擦嘴角的口水,委屈道:“我是真的想吃小笼包子了!” 这凡间的早点铺子是真不错,哪怕是一碗清粥加碟小菜我都能吃出山珍海味的感觉。 尤其是那小笼包子,刚出笼的小笼包,周身冒着白气,芳香四溢,嫩滑而透明的皮儿仿佛是姑娘的脸吹弹可破,先是用牙齿轻轻啮开一个洞,轻轻那么一吸,汤汁便会涌入口中,光是想想,口水便已经要流出来了。 我很阔绰地点了四屉,无忧颇有些担忧地看着我:“我吃……吃不下这么多的!” 我笑笑,与我而言实在不算什么。 不一会儿工夫,店小二便端着热气腾腾的蒸笼来了,我正急切地想要伸筷子,无忧亦伸长了脖子等着我给他夹包子,店里却来了个熟人,高珊。 店小二一见是贵客,立马迎上去,就连一直在后头算账的掌柜,也是低头哈腰地走上前。 “姑娘赏脸来小店真是让我这里,额,蓬荜生辉。”掌柜的一脸谄媚,半天才憋出这么个词汇来,满脸红光的要将她迎去上座。 高珊直接拒了,此时我正压着脑袋,无忧见我低头不言语,也学着我的模样,问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肚子疼么?” 我连忙抬手做了个嘘的动作,无忧一脸疑惑,看着面前的小笼包吞了吞口水,犹豫地伸手要去抓,这刚出笼的包子还冒着热气,小屁孩烫的吱哇乱叫。 我大叫不妙。 果然,下一刻,高珊已经走到了对面,对后面的掌柜的道:“我看这张桌子宽敞,我就坐这里吧!给我来一碗豆花一笼小笼包。” 也不管我同不同意,已经拉开了椅子坐下。 那风波之后,许久不见她了,本是她害我坐了牢,我对她心中自然还有些怨恨的,她到一副不知愧疚的模样,对我笑笑:“这么巧,在这边遇到你。” 我懒得抬头看她,自顾自地给无忧夹了一个包子到碗里,催促他快些吃。 “那日的事情,你还在记恨我?”她见我不说话又道。 我抬头,“笑”道:“我这人向来大人不记小人过!自是没放在心上。你这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到也来这种地方吃粗茶淡饭?” 她起初脸色一沉,很快又是一副笑脸盈盈,毫不示弱道:“吃惯了山珍海味才会觉得这些东西新鲜,好吃!” 我冷笑一声不再接话,她却好似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又道:“高家和莫家这段时间正在商量着我同子轩哥哥的婚事。” 我冷冷回:“那提前祝你喜结良缘,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无忧抬头,揩了揩嘴角的油,问:“嗯?子轩哥哥可是我娘亲?” 我往他嘴里又塞了个包子,道:“大人讲话小孩别插嘴,好好吃的包子哈!” 无忧眼神忧郁地看了我一眼,又瞄了高珊一眼,小声嘀咕道:“我娘亲才不会娶你这个坏女人!” 我颇欣慰地摸摸他的脑袋,难得小小年纪,便已经拥有一双慧眼能辨是非了,面前这个长着副好皮囊的姑娘可不是个善茬。 这顿早饭吃的实在不香,将将吃了两笼便已经饱了,趁着包子还有些热气,我便让小二打了包,牵着无忧的手便要走。 高珊却突然站起身来,道:“且慢,我同你有话说。” 我不满道:“有话快说,有。。。”因怕教坏小孩,我硬生生将后面半句话憋了回去,让无忧去门口等我。 高珊却说:“此地说话有些不方便。” 我看了眼她还剩半屉的包子,难不成还想让我等她不成,刚想拒绝,她已经擦了擦嘴巴站起来:“我们出去说。” 我觉得她有些奇怪,从前见她总是一副高高在上,论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模样,如今稍显沉稳了一些,不过一如既往地惹人讨厌。 我拉着无忧,跟着她进了一个弄堂,她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无忧,道:“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娃娃!” 因无旁人知道无忧的来历,我听她那么一讲心中突然有些紧张,嘱咐无忧去路口等我,无忧乖巧地点点头,便站在不远处等着我。 我有些不耐烦地道:“你有什么话,且说。” 她突然压低了声音,凑到我跟前:“我不过是想告诉你,旁人不记得的事情我可记得,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知道,连同你那主子是什么,我也知道。” 我浑身犹如过点一般一怔,她却得意地咯咯一笑:“当然,那些姑娘诚然不是你害的,那日的事情,是我冤枉了你,我今儿跟你道歉。但,你既然是妖,便要守好本分,否则燕青收付不了你不代表别人做不到!” 她今日是特地来给我下马威的,然那日泽辰明明消除了所有人的记忆,怎得她却躲了过去,难怪那日,我并未在人群中见到她,她一定是提前走了,因为被她钻了空子。 可惜我才疏学浅,不懂得消除记忆这等术法,只得不屑地看她一眼,笑道:“你讲什么,我听不大明白,若没有别的事情,我便先行一步了。” 她也不拦我,走到一旁给我让路,待我走到无忧面前,她又冲我喊了一句:“好自为之!” 我步子一滞,给无忧使了个眼色,同时转身给了她一个鬼脸,她本一副得意的面孔脸色顿时铁青。 我便拉着无忧,回草庐去了。 回到草庐,我这心中总是隐隐不安,思来想去还是将此事告诉了泽辰,他摸摸下巴:“这女子还真是有些狡诈,既然她知道实情,你便离她远些!” 我道:“她可不日便要嫁给少年了!” 泽辰一顿,眉头微微一皱:“你。。。你可是心中不服?” “自然不服,这女人一看便心中不善,寻常人在她眼里犹如草芥,少年若娶了她,还不得英年早逝?” 泽辰嘴角一抽:“你是担心这个?” 我抬头疑惑道:“不然呢?好歹少年同你还颇有渊源,你忍心见他羊入虎口?” 他道:“你同莫子轩,你二人可互有好感?若你对他有感觉,便。。。” 我心中忽然升出一丝怒意,他这是又要将我往外头推,恍然中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从前我总是千方百计地要从他身边溜走,不知何时,我竟已经心甘情愿地要留在他身边,他想推开我,我还会有怒意。 他这是使了什么手段,让我对他死心塌地? 无忧突然福至心灵般凑过来,拉住我的手:“娘亲和姐姐,姐姐和娘亲,原来你才是我娘亲么?防才爹爹说你同娘亲的事情,原来你们才是。。。” 他这辈分称呼一顿乱叫,我已经被他绕晕了,他自己亦是有些晕乎,掰着手指头算了好久:“娘亲爹爹,姐姐娘亲,爹爹,娘亲,姐姐?”许久总算是绕了回来,黑乎乎的眼珠子转了转,两眼发光冲着我道:“你是我娘亲,莫子轩是我爹爹!原来是这样啊!原来无忧一直都搞错了呀!”他看了看泽辰,又冲他道:“那你便是我,嗯。。。哥哥叔叔?爷爷?” 泽辰黑着脸,嘴角一阵抽搐,面前回道:“你喊我叔叔便是。” 泽辰的年纪,做祖宗都是绰绰有余了。 我弯腰对无忧道:“我不是你娘亲。” 他却不以为然,心中认定了我是他娘亲,我也是很无奈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二十五章 少年身陷囹圄 无忧在草庐住了也有小半个月了,莫老爷子思念孙子心切,清早便差人将他带了回去,走时,无忧那孩子泪眼汪汪,恋恋不舍的模样,惹得我也是一阵鼻子酸涩。自无忧走后,草庐又恢复了昔日的安静,实在无趣的耳边,泽辰这人又忒无趣了些,日日不是研习术法便是捣鼓他的弹药,然而却并未见他有什么成就。 一日晨光正好,我挎着菜篮子去林中采摘新鲜的蘑菇,一场雨后,这蘑菇鲜美很,若是再捉上一只野鸡炖上,简直是人间极品,然而,泽辰道万物皆有灵性,尤其是这山上的生灵,因为什么野兔子,野鸡,野鸭子凡是想下锅炖的断然是碰都碰不得的。 大概是如他所说,这里万物皆有灵性,因为每每遇见我都躲的远远的。 采完蘑菇,忽听身后草丛一阵窸窸窣窣,定又是哪只小兽躲在灌木后头偷偷看我,不小心弄出了动静,我便有心要吓吓他。 我冲身后草丛道:“正好今日嘴馋捉个野味儿打打牙祭。” 身后的动静更大了些,草叶子左右摇摆里头藏着的小东西却并没急着逃跑,反而像是被什么困住一般在剧烈地挣扎,我猫着腰走过去,草丛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几片叶子在瑟瑟发抖。 我好奇地扒开草丛,却对上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正一脸惊恐地秉着呼吸。 我看它好生面熟,正是我当初在高大宝家放生的白狐啊,说来我也算是它的救命恩人,来探望恩人无可厚非,但为何确实这么怕我。 我仔细一瞧,它的后脚脖子被杂草的藤蔓给缠住了,难怪方才要挣扎,却不知越挣扎缠的却越紧。 可怜的小家伙眼眶都湿润了,我小心翼翼给它清理了下脚脖子的藤蔓,它整个身子都在瑟瑟发抖。 我爱怜地摸了摸它的脑袋,道:“小东西,你怎么也跑到山里来了,这段时间过得好否?” 小东西并没回答,目光有些躲闪,它还只是值普通的小狐狸,但看着很有灵性,若是好好修行,假以时日说不定也能修成狐妖。我见它不愿回答,脚脖子又受了伤,便将它抱着放进了小篓筐里,背回去。 最近真是同狐狸结下了缘。 泽辰见我带了只狐狸回来,眉头一皱,道:“你怎得又将这些东西带回家。” 自住在山里,我的确隔三差五会救治一些小动物,譬如前年救治过一头狼,那头狼还在柴房里下了一窝狼崽子,本来我还想养一头,可惜泽辰道万物有序,伤好之后便将它们放生了。 去年还救治过一头不慎掉入猎户陷阱的大棕熊,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它硬是差点将山里头所有的蜜蜂窝都掏了给我。 除此什么小蛇,小鸟的就不胜枚举了。 他虽有抱怨,但我知道该救治的他依旧是不会坐视不理,小白狐身上的伤也不严重,只是擦破了皮又受了些惊吓,但除了这些明显的伤口,我却看到它脚丫子上指缝里头似乎惨留着干涸的血迹,背上摸过去也是不同程度的淤青伤,应该是被人关起来折磨过一段时间,难怪它比我初见时要消瘦了很多,皮毛也是脏兮兮没什么光泽,真不知那日之后它又遇到了什么。 我通晓百兽之语,问它却是不肯告知,我便也不强求,泽辰道狐狸狡猾难驯,即便是修成了人也是天性难改让我救治完了早些放生。 我觉得这只小白狐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且从小便被人关着甚是可怜,哪有泽辰口中说的那样不堪。 只是我看着小白狐,心中却总是想起如月来,可惜她心术不正,自食了恶果,我便摸着小白狐的脑袋循循善诱地教导,它近日被我养的很好,身上的皮毛变得光滑柔软,一双眼睛也是炯炯有神,我甚感欣慰。 它却不肯抬头看我,我同它说起如月的事情来,它浑身抖地更厉害了,许是同为狐族,多少知道一些旧事,我只得同它道:“莫怕,莫怕,她已经叫泽辰收服了。” 小白狐虽乖巧听话,却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尤其是遇到泽辰不是躲起来超市冲他龇着牙齿,也难怪,他平日里总是一副冰山面孔,又总劝我将它扔掉,心生怨恨也是常理。 我将它养了半月有余,它倒同我渐渐熟络了起来虽然依旧是不爱讲话,但敌意少了不少,它通体雪白,我便给它起了个不雅不俗的名字,小白。 本以为我能将它一直养着,却不想四月初二,刚下过一场小雨,山中一片素净,许久没有消息的少年,他们家的家丁托人送来了一封帖子。 我觉得很是稀奇,少年何时也学会了这套,莫不是又有什么好事?我打开一瞧,还真是好事。 前些天便听闻高珊同少年定亲之事,本以为少年宁死不屈,却没想到前后也不过一个月就想通了。 我这心中不免要为他唏嘘一番,那高珊,我是不喜欢,不说总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冲她上回同我讲的一番话我便觉得她不简单。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让少年同意了这门亲事。 他们的婚事定在了下月十五。 泽辰拿过帖子,也是轻轻叹了口气,喃喃自语:“过普通人的生活,娶妻生子未免不是一件好事。”说罢又突然抬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有意打量我一番,道:“既然他已经选择了别人,往后就不要再往来了。” 我有些不解,不过很快便想明白了,他身世不凡,能在这人世间安安稳稳度日便已经是难得,遂点点头。 我收起帖子,怀里的小白突然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我也被它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想要按住挣扎的小白,它却冲着我的手指狠狠咬了下去。 它这尖锐的牙齿瞬间划破了我的皮肉,我松开手,它便乘机跳到地方,瞬间钻入草丛,待我想去拦的时候它已经跑的没影子了。 泽辰随即哼道:“果然是奸诈的估计,野性难驯。”说罢看着我不断往外冒着血的手指边替我止血边骂道:“往后你还敢将这些畜生往家里带么?” 我有些失落得垂下头,好歹我救治过它两回,甚至好生喂养,将它当做家人一般,它却不知恩图报,实在叫我失望! 我猜测它定是被人欺骗折磨过因而才如此惧怕人,最终还是选择了逃跑,我想说我当初也是如此,被泽辰关了七七四十九天,日日心中俱是恐惧和恨意,好在老天待我不薄,让我一朝悟道,化成人形,如此一想却只剩下同情,它要走便走吧! 我同小白的缘分若是到此为止便也罢了,第二日,却又在门口将它拾到,然而这次却比上次都要严重数倍,它雪白的皮毛上俱是猩红醒目的血迹,两只耳朵耷拉着,已然没啥生气了。 我慌忙将它再度抱回去,虽然昨天的伤口还有些疼痛,但此时也不是算旧账的时候,再不救治,小白就要小命不保了。 泽辰皱皱眉:“这小狐狸伤的太重了,恐怕是救不活了。” “你乃是药神,天下哪有你救治不了的伤,” 他淡淡道:“这小狐狸还算有些灵性,燕青子素来好收集些奇珍异兽,送给他救治再合适不过。” 前段时日,他曾收养的狐狸如月作恶刚刚被收服,如今又给他送去一只我担心他不愿收下。 泽辰却一脸淡然道:“我送的他自然会收下。” 诚然燕青子面色一沉,纠结许久,即便万般不愿意也是收下了,我嘱咐道:“这狐狸听了我的教诲,根基已稳,是只好狐狸。” 燕青子斜眼看我,不屑道,即是我的狐狸了,往后便听我教诲。 小白在他怀里挣扎地起来看我,一双眼睛包了一包泪,明明是虚弱得很,还要同我讲什么。 我凑过去,它却断断续续说着什么,我听了许久才听明白几个字,莫子轩,危险。 它这是告诉我,少年有危险!我恍然大悟,难怪他会突然答应了同高珊的婚事! 若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我大概也不会管,可如今少年身陷囹圄那只得再管一管这闲事了! 少年是否是泽辰他老人家的私生子这件事,我还是持着怀疑的态度,即便不是私生子那也是故人之子,泽辰向来不好管事的性格硬是被逆转了过来。 他手扶着下巴,思忖了片刻,抬头道:“我方才想起你前些天同我提起的女子,我觉得此事甚是蹊跷。” 早同他说过这个女人不简单,他却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如此散漫的性格难怪还只是个散仙。 我白了她一眼,能躲过你术法的女子那定是不简单的,你可曾还记得是谁让我入狱险些丧命的。 他摸了摸下巴,又是一番思索,道:“可那女子身上并无妖气。” 怪就怪在这里,先前她竟然能找到燕行来帮忙,这次怕不是又找了什么歪门邪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二十六章 媚术 我本以为泽辰愿意出手自然没有我显摆的份儿,哪知他依旧吩咐我道:“你且先去打探一番,看情况是否属实,切记,不要太过招摇。” 我忽然就将他看得更透彻了一些,怎一个懒字了得,神仙做到他这份上实属难得,我不禁再度感叹,难怪他只能做个散仙,我还不如令投他们,那青衣神君燕青子虽看上去有些严厉,但却看着比泽辰要上进许多。 泽辰见我呆在原地不动,手指在桌上敲了一瞧:“还不快去?” 我只能无奈地又白了他一眼,看来另拜师门这事得提上日程了! 我借着给莫老爷子送药的由头去了莫府,许久不见莫老爷子,他越发精神了一些,见到我时,先是笑逐颜开,接着那笑忽然僵在脸上随即有些尴尬地冲我道:“丫头,你来啦!” 我左看看右瞧瞧却不见少年的踪影,反倒是无忧似乎有些不高兴地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我问:“莫子轩呢,怎么不见他人?” 莫老爷子突然拉住我的手,险些老泪纵横将我吓得不轻。 “丫头啊,老夫是打心眼里喜欢你,可我这儿子不争气,前些天吵着嚷着说要娶你,可如今却又转了性子,丫头你放心,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干闺女,你的终身大事包在老夫身上。这个,朝中不乏一些才俊,皆比我儿子优秀太多,你看。。。”他话还没说完,无忧便打断了他。 他捏着小拳头,咬牙切齿道:“爹爹被坏女人拐走了,娘亲你快去找他吧!” 他这一声娘亲险些把老爷子吓地瘫坐到地上,面色铁青好半天缓过气来,问无忧:“你方才喊她什么?” 无忧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回道:“娘亲啊,她便是无忧的娘亲!” 我刚想解释,这孩子怕是误会了,老爷子已然老泪纵横,捶胸顿足道:“我这是养了个畜生啊,他竟然。。。”老爷子指着我,万般悔恨道:“他竟然搞大了你的肚子如今又娶别的女子。” “我。。。我不是。。。” “丫头你放心,老夫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我这就去高府将他拖回来!”说罢他站起身来,健步如飞一般走了,丝毫未听到我再后头冲他喊的话。 “您误会啦!您听我解释啊!” 无忧乖巧地立在一旁,无视我的刀眼,又冲我奶声奶气道:“娘亲快些去把爹爹找回来吧!” 我这才想起老爷子说少年此时正在高府,我只得慌忙追上去,在莫老爷子把事情闹大之前制止他。 我解释了半天,莫老爷子依旧有些怀疑:“无忧是你同子轩带回来的,他又喊你们爹爹和娘亲,那你且说说,这孩子哪来的?” 我只得诓他:“捡来的!” 他半信半疑勉强算是说服了,我便安心去了高府。 高府不同莫府,这里可没人迎我,想要进去便只得偷偷潜入,我便化作真身牢记泽辰的教诲,先打探虚实。 好在我对地形还有些熟悉,很快绕到了高珊的院子,本以为少年是被囚禁起来了,哪晓得我刚进院子便瞧见少年好好地坐在院子里同高珊聊的热火朝天,满脸堆笑,哪像是有危险的模样,难不成是小白的误传,我只得飞近一些,停在一朵开的正好的栀子花上,听他们二人有一句每一句地聊着。 那少年的眼睛愣是紧紧地盯着高珊的脸,愣是没移动过分毫,且那眼神中分明也是充满了爱慕之意,甚至脸颊之上还浮出一丝红晕,带着一点娇羞,这。。。这还是我认识的少年么? 我气鼓鼓地在心里暗暗骂了几句,少年真是色迷了心窍,骂痛快了便准备走,哪知许是我的真身太过扎眼,不小心被高珊识破。 她可是见过我真身的人,我一拍脑袋,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她指着我道:“你瞧,真是个漂亮的小虫子,从前都没见过呢?” 少年看了我一眼,又将目光移回高珊脸上,道:“你喜欢我便帮你捉来!” 我心里一慌,高珊点点头,少年便起身双手捧着朝我扑来,丝毫不讲情面。好在我并非一般小虫,自然不能叫他捉住,一个闪现,我便逃了出去,一路飞回草庐。 落地,泽辰见我面色不好,便询问:“回来地这么快,打探到了什么?” 我气道:“他此时正跟高珊逍遥快活呢,哪有什么危险,是我们多虑了,方才为了讨那女人的欢心险些把我捉住呢!我看这事,咱们就不用管了,只管祝他新婚快乐,早生贵子吧!” 泽辰追问:“他可有什么异常?” 我有些不耐烦:“他能有什么异常,满目含春,面色绯红,发情期男子的正常反应呗!” 泽辰被我一番言论呛了口茶,严肃道:“女孩子家家,说话要注意些分寸。” 继而沉思一会儿似乎觉得有些奇怪,便道:“莫子轩虽有些不修边幅,但也不是沉迷女色之人,我看人一向准,你方才的描述,我怀疑他是中了媚术!” 媚术?这不是狐族最擅长的术法,若真如泽辰所说他中了术法,那高珊岂不是也是只狐妖?可她身上并未有半点妖气啊? 泽辰又道:“中了媚术者,表面并看不出什么端倪,但却对施法者格外钟情,最明显的症状便是痴痴傻傻地盯着施法者且一切行动皆顺从她的旨意。” 我一听,那少年便是这个症状! 月黑风高夜,泽辰亲自带着我偷偷潜入了莫府,哪知将莫府翻了个底朝天也未见到少年,却从下人的口中得知,少年那厮竟然夜宿高府,这还未成亲,便暗通款曲,啧啧啧。不过,泽辰说他乃是中了魅术,便也情有可原。 只得又折去了高府。 此时乃是万家灯火消,寻周公的好时辰,此时的少年怕不是正和高珊交颈而卧,这时候跑去找他怕是不妥吧。 泽辰眼尾一沉,略有些尴尬回应:“无妨。” 我带他径直去了高珊的院子,本以为即将看到不堪的一幕,哪知道她房间除了她同一个随身伺候的丫鬟并没有少年的影子,看来这大家闺秀还是懂些分寸的。 我们便又潜去了厢房,少年此时正埋头酣睡,我一把将他从床上拖了起来。 少年很是意外地揉揉眼睛,从地上爬起来,见是我们,满脸疑惑道:“你们怎么来了?” 泽辰已自行落座,倒了壶茶水,闻了闻,又嫌弃地放下,道:“你还认得我们,说明还没傻。” 少年疑惑更深了:“我为何会傻?我这不是好好的?” 我道:“你可知道这是哪里?” “高府啊!” “你可知道自己要成亲了?” “当然晓得啊。” 他这逻辑清晰,对话流利的模样真真看不出是中了什么术法,我不死心又问:“你可知道你即将新婚的娘子是谁?” 他笑笑,抬手摸摸我的额头,道:“帖子我都发给你了,我看是你傻了吧,我的娘子自然是高珊哪!” 泽辰站起身来看了少年一眼,道:“这施法者道行不浅。” “可有法子解?”我问。 本以为泽辰无所不能,没想到他竟然也没法子解开,只是回道:“两种法子,一,施法者自行解开,二,将施法者处死。” 若中了魅术者只对施法者情有独钟,而少年此时对高珊乃是满眼的爱慕之意,那这施法者定是她无疑了,这女人果然不简单,然而杀人这事,委实不是我等良民做的来的,还得交给泽辰。 泽辰在我脑袋上敲了一记,骂道:“你将我当做什么人了,我虽嫉恶如仇,但还未到杀人不眨眼的地步!” 我委婉道:“高珊那性子,让她解了术法她断然是不肯的,且她都知晓了我们的身份,干脆……”我故意凑到他面前,一本正经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 泽辰知道我在同他开玩笑,并未理会我,倒是少年突然性情大变,对我们怒目而视,喝道:“我将你们当做朋友,你们却想害我娘子!若是如此,先将我杀了吧!” 我无奈摇摇头,看来他这术法中的不轻,一口一句娘子,真叫人起鸡皮疙瘩,若是待他清醒过来,知道自己这几日的行为,不知会不会羞愧难当! 少年还在骂骂咧咧,我同泽辰并不想理会他,甚至有些想打他,泽辰道:“看来今日是没法子了,不如我们走吧。” 我点点头,转身在少年肩膀上拍了拍,又摇摇头,道了句:“好自为之!”便随泽辰一同走了。 一路看泽辰行地从容,料想他心中一定是有打算的,我便问:“你可是故意想让少年吃些苦头,才说没法子解的?” 他脚步一滞,我并未留意,便一脑袋撞了上去,疼得我眼泪汪汪,泽辰莫不是石头做的吧,后背这么坚硬! 他道:“我并没法子解?” 我道:“那如何是好?” 他又道:“施法者定是耗费了很大灵力才能让莫子轩看上去同常人无异,可见这人此时定是很虚弱的,修行者须知,乱用术法折损自身!切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二十七章 抢亲(一) 可他还是未说明白而后将如何是好,他本就话不多,还好说话说一半,真真是急死我,照这处事风格,恐怕等到少年入了洞房也没个法子。 等等,他方才说施法者因灵力耗尽自有亏损,这是暗示我去拿人?我自诩同泽辰待的时间长了,早有了默契,他定是暗示我去拿人无疑了,但他曾不止一次同我讲过行事要沉稳,不要莽撞,此番这个暗示肯定也是不愿意被说破,我便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第二日清晨,又接到一张帖子,少年同高珊的婚期竟然猝不及防地提前了,这不免让我心生怀疑,她定是知晓了什么,因为才如此火急火燎地将婚期提前了。 趁着泽辰还未起身,不如便偷偷潜入高府将高珊给绑了。 隔着老远,便瞧见府门口已经挂上了红灯笼,入门,又是张灯结彩好不热闹,这成个亲就是繁琐。 我一路潜进了高珊的院子,她正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绣花,没想到她当人当得有模有样,我见四下无人,便也不顾及什么了,落地恢复人身,绣着花的高珊先是吓了一跳,立马放下手中的东西,警惕地站起身来。 “你来做什么?” 我道:“你给莫子轩施了什么妖术,若你给解了,兴许我能饶你一命。”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但很快,那恐惧渐渐凝成笑意,且愈来愈浓烈。 只见她双目一凝,泛出红光来,抬手掌风便向我打来,我这些年的架的确是少打了一些,且在冥界之时,又有些胆怯,勉强接住了她一掌,人却倒退了两三步,真是高下立现。 泽辰明明说施法者此时很是虚弱,她这生龙活虎又掌风有力的模样哪有半点虚弱的样子,可我又好面子,暗暗稳住气息,站直了身子,道:“方才是我分神了,你也不过如此,不过我好奇的是,你一个狐狸精为何要来扮人玩儿?” 她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之光笑道:“你懂什么!既然你已知道我的身份,那我只能取了你的性命,就和那些死掉的姑娘一般!” 我心中一惊,愤然盯着她,之前的事情我心中本就有疑问,没想到真是她做的,如月不过是替死鬼,本以为高珊是被人利用,却没想到我们都叫她戏耍了! 果真是个恶毒的女子。 我抬手,化出一柄剑来,虽很少打架但万万不能叫坏人得了便宜。 我道:“今日我便要为那些死去的姑娘和如月讨个公道!” 周身妖风猎猎,高珊身后忽地多出几条尾巴,我数了数,有六尾,心中陡然凉了半截,这狐狸修为地高低全看身后的尾巴,数九尾最甚,她这六尾少说也有上万年的修为了,怕是泽辰在这边也要费些功夫才能对付。 她的尾巴如同一把把利剑向我打来,速度之快,力道之大,我慌忙用手中的剑去挡,周围花火迸溅。 才几个回合我已经累的有些举不动剑了,而她此时气定闲神,根本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咔嚓”一声,我手中的剑应声碎裂,她的一条尾巴直直打在我胸口,只觉得周身骨头像散架一般,喉咙口一阵甘甜呛出一口血来。 不妙!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我脑袋有些发晕,她的笑声让我有些发憷,我脑海中闪过那些死去女子的面容,心中即有恨意又有悔意,恨的是自己竟然没有早一点识破她的真面容,悔的是自己术法不精还将命搭了进去。 她见我已无力抵抗,便收起了尾巴,捏了个叶片,化作一柄匕首,蹲下身子,道:“你这身上飘着一股奇香真叫人垂涎欲滴,我这就取了你的内丹精元,好好补补!” 此时已然没有力气再遁地了,只能用浊气去迷惑她,她才是迷幻之术的高手,我这点小伎俩根本斗不过她,她抬高匕首往我心窝处扎。 “高珊!” 院子外头传来了高大宝的声音,她脸色一变,瞬间收起匕首和方才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这变脸堪比翻书。 这高大宝来的真是太及时了! 高大宝见我躺在地上,心中很是疑惑:“你怎么躺在地上?”说罢要扶我起来,又惊道:“你怎么身上有血?” “还不是…” 我话还未说完,便被高珊抢断:“方才她下台阶之时没注意,摔了一跤。” 高大宝左看看右看看,愣是没找到台阶,但还是呆呆傻傻地回了个“哦”字。 将我扶到凳子上,又关切地问我:“你没事吧,脸色这么差,要不我送你去看看大夫?” 从前怎么没发现高大宝如此伟岸,今日真是机灵的不得了,我立马回了个:“好啊好啊!” 看来高珊还不敢在高家人面前暴露自己因而格外小心,我便在高大宝的搀扶之下走了出去,刚走出去,便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长舒了口气,方才被打了一掌到现在胸口还隐隐作痛,高大宝扶我扶的有些吃力,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松开我的手臂道:“瞧我这榆木脑袋,这样搀你去医馆岂不是得加重你的伤情,你且在这边站一站,我让轿夫抬量轿子过来。” 如今的高大宝真是脱胎换骨,没那么招人讨厌了,他前脚刚走,我便遁地隐了。 且不说我自己便是个大夫,这凡间的大夫怎能看我的病呢,还不如回草庐拿泽辰的几味药补补元气。 我这带伤狼狈归来,本不想惊动了泽辰,哪晓得真是事事瞒不住他老人家,我这厢翻箱倒柜找药材,他便出现在了身后。 重重咳了一声,将我当做小鸡崽子一般拎了下来。 “你这是又偷偷溜出去了?” 不是他让我去那人,此时又来质问我作甚,我点点头。 “怎得脸色如此难看?” 我暗暗在心中骂了一句,还不是听了你的话去打架结果打输了。 他忽然脸色严厉起来,将我拉到一边,为我好了脉道:“你是同她交过手了?” 我终于憋不住,骂道:“你说施法者此时定是十分虚弱的,让我去拿她,哪晓得她这么厉害,我险些小命不保。” “我几时让你擅自做主去拿人了?”他反问道。 我一句话哑在喉咙口,难不成是我自作聪明误会了他的意思?便小声嘀咕:“谁让你总是吩咐我做事,还不都是怪你?” 他叹了口气,从最高的架子上取下一瓶药丸交到我手中道:“温水冲服,一日早晚各一次,一日后痊愈。” 我又在心中鄙夷一番,何不给我渡些修为调理,真是吝啬。 服了药身子舒爽了不少,当即气也消了,便将今日的事情告知了泽辰,他眉头一皱,嘴里喃喃:“六尾灵狐,难怪身上没有半点妖气。” 又转头看我一眼:“你能从她手中逃出来,且只受了些轻伤,看来修为精进了不少。” 我本想将高大宝及时出来解救我于危难之中的事情告知泽辰,他这么一说,我瞬间闭了嘴,难得夸我一次自然要好好消受的。 明日便是少年同狐狸精的大婚了,我问泽辰是否直接杀过去将他救出,他却摆摆手:“好好睡上一晚,明日自然有你的事情。” 这是要去抢亲? 诚然抢亲这种刺激的事情委实让人有些激动,虽抢的不是什么娇俏的娘子而是木楞楞的少年。 泽辰今日特意换了身湖蓝色的衣裳,看惯了他穿白衣,突然换了妆容真是赏心悦目呢,然而去抢亲而已为何还要盛装打扮一番? 高府和莫府虽离的不远,但中间却隔了一条河,迎亲的队伍需得经过石桥,我们便在和桥下蹲着,待迎亲的队伍近了施个法将少年同狐狸精一道变走。 他这方法实在是没什么新意,更谈不上什么精妙,我原本以为他有更缜密的行动,却没想到如此简单粗暴。 此时的我们就如同是山上的土匪,若有人来了便跳出来喝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我趴在桥墩子上打哈欠,远处终于传来了敲敲打打的奏乐声,看来是迎亲的队伍到了,我便慌忙躲在一颗歪脖子柳树后面,而泽辰则施了隐身咒蓄势待发。 待迎亲的队伍更近了一些,泽辰衣袖一挥,顿时疾风扫过去,将队伍冲地七零八落,又趁着他们被飞沙迷了眼,将前面的新郎官同马夫手中的轿子一并到了数十里外的林子里。 少年一身红衣,穿的像个绣球,不知道是被吓傻了还是被吓晕了,趴在地上半天不起来,我忍不住过去拍拍地上的人,那人身子一抖,看来是装晕,抬起头来,嘴里还啃了一把青草,满脸的泥土,定是方才泽辰不知轻重,将他摔到了,且又是脸着的地,都快认不出是少年了! “少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他这是喜极而泣还是摔坏了脑袋。 “姑。。。姑奶奶饶命啊!我这家中尚有八十岁老母,你可别杀我啊!若你是想要劫财,我那些彩礼钱尽数奉上。若。。。若你要劫色,我。。。我勉强也是答应的,只要你不伤害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二十八章 抢亲(二) 我瞪大眼睛仔仔细细瞧了许久,才发现这灰头土脸的人那里是少年,面生的很。这时,轿子里姑娘也下来了,那女子估摸着少说也有两百来斤,满脸横肉,提着裙子走过来,拎起地上男子的耳朵便骂道:“你给老娘再说一遍,除了老娘能劫你色,旁人都不许!” 地上男子身子抖地像秋天的落叶,唯唯诺诺道:“娘子说。。。说的是,她要真劫我色我宁死也不从的!” 姑娘终于冷静了下来,松开他的耳朵,往地上一跪,这土瞬间往里凹了凹,旁边的沙石树叶抖了抖,抬头已经蓄了一把泪,冲我也是一通哭诉,哭了一会儿突然怔住,看到了我身后的泽辰,顿时眼睛里直冒光,慌忙抹了抹眼泪鼻涕,又理了理散乱的头发。 直勾勾盯着后面的泽辰,问道:“你…你们真的要劫色么?我…我也是可以考虑的!” 这下换做地上的男子不乐意了,两口子当即在地上掐了起来,他们在地上滚了几滚。 我揉了揉额角,泽辰亦揉了揉额角。 我们这是截错人了!!! 男子明显占了下风,被打的直求饶,我们自然也顾不上这二人,怕这会儿,少年迎亲的队伍早就过了河堤了,真真是忙中出错! 果然,待我们到了莫府,新娘子都已经迎进了门,正到了拜堂的时候,这可如何是好。 这抢亲的事情我也没什么经验,待喊到夫妻对拜的时候,外头突然一声厉喝。 “慢着!” 将我吓得不轻,本来还想着索性将少年掳走,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爱管闲事的,真是始料未及。 当下所有人朝门口望去,只见万道金光之中一个剪影,看不清面容,所有人都抬手遮这眼,生怕被这夺目的光芒刺伤眼睛。 我心下以为是少年外头欠下的风流债找上了门,搅了这亲事也是好的,只是听这粗狂的声音却是男子,这…,那便可能是狐狸精还曾经迷惑过别人。 然而,当那人走近之时却不是别人,而是许久不见以为被清理门户的燕行!这青衣神君果然是个护短的人! 我立马生出戒备来,他可是曾经要我命的人。 他走到我们跟前却颔首一拜,并无敌意。 “此前我受人蛊惑,多有得罪,如今师傅已为我解开魔障,还望海涵。” 泽辰大度地摆摆手:“无妨。” 我却没这么好说话,扭头不理会他,他只得尴尬笑笑:“待我处理完此事,再负荆请罪!” 他站直身子,脸上立马堆满敌意。 堂上的高珊虽带着面纱,我都能感受到面纱后面传来的杀气,扭着绣球的手都在颤抖,然而这么多人在场,料想她还不敢显露真身,毕竟她能在高府蛰伏这么多年,定是心中有着长久的打算。 这出戏,很是精彩。 众人自然也晓得燕行乃是上次私通狐妖的妖道,纷纷指责,甚至有人要去报官拿他。 而高珊毕竟是只六尾的狐狸,自然也不含糊,此刻装柔弱乃是上策,躲在少年身后,缩着头。 少年一见这状况,立马将她牢牢护在身后,冲着燕行道:“今日是我的大喜日子,你何故过来搅了我的喜事,你同狐妖私通,那日的事情是你咎由自取!” 燕行冷笑一声:“如月虽是狐妖,但却心地善良,倒是你身后这只,坏得很!” 少年气的脸涨得通红,喝到:“我看你才是妖。”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我都有些困了,诚然这吵架一事也需要耗费些体力,很快少年便败下阵来,燕行清了清嗓子,正气凛然道:“是你这个狐妖害死了如月,还害死了那么多条无辜的性命,我今日便将你收了!” 这回高老爷子不乐意了,一拍桌子,骂道:“你这妖道,胡言乱语!” 本以为他们又要一番唇枪舌战,燕行身边已经围了好些人,手中举着长棍,然而众人都知道他是懂法术的,并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他从口袋中取出宝镜,乃是上回用来照我的,果然还是一样的套路,镜子照过之后怕不是又要掏出紫金葫芦念上一阵,我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便站出来道:“这个妖道说的不假,我能作证!” 泽辰毕竟在长安城里算小有名气了,我同他站在一处还颇有威信,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少年指着我的鼻子:“你…你…你什么时候跟妖道站在一起了?” 我并未理会他,接着道:“她是只长了六条尾巴的狐狸精!” “哈哈哈哈哈哈” 少年身后的高珊突然放声大笑:“你说什么胡话,哈哈哈哈,我是只狐狸?那你还是只虫子呢?那日高堂之上,众人可都看到了,这二人的话根本不可信!” 众人一听又纷纷倒戈。 我拱了拱燕行的手臂,小声道:“你那紫金葫芦能收了她么?” 他道:“你方才说她是什么?” “六条尾巴的狐狸精啊!” “六尾?惨了,不该不听师傅教导,我哪里是她的对手,就算再有十个紫金葫芦也收服不了她啊,我这葫芦顶多收服收服你这种小妖!” 我瞬间惊掉下巴,骂道:“你说谁是小妖!” 高珊的声音劈了过来:“还愣着干什么,将他们二人都绑了啊!” “慢着!” 此时这颇有威仪的声音乃是从泽辰口中发出来的,此前他一直站在旁边一言不发,这厉害的人物果然都得压轴出场。 我和燕行立马退到一旁,青衣神君收的徒弟真是不咋滴啊,当即打消了另投师门的计划。 泽辰站了出来,高珊仿佛是见了鬼一般,一把掀开了盖头,铁青着脸色。 “你…” 此前他们二人未打过照面,却不曾想竟然是旧相识,难道他们二人还有过什么不可告人的过去?若真是如此,我真该好好鄙视他一番! 泽辰一挥衣袖,周围的人瞬间定住,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一般,独独我们几个人没被定住。 少年维持着他伸着手指骂人的模样,十分滑稽。 高珊突然咬着嘴唇,眼眶噙满泪水,这反映实在不寻常,我便私下觉得这二人定是有过一段什么情缘,且这高珊定是被伤的不轻,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我突然惊讶地捂住嘴巴,这么说来,一切的根源在于泽辰,孽缘,孽缘啊! 燕行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又将我吓了一跳,本以为这厮也被定身咒定住封了五官,却没料到他还活蹦乱跳的。 我瞪了他一眼,他小声嘀咕道:“姑娘别生气了,我那时是被那狐狸精蒙了心智,但我可不曾害人,那些姑娘的死同我无关。” 我道:“你可曾还记得你的如月,你的如月可是我们害死的?” 他脸上闪过一丝忧愁:“如月乃是我养的狐狸,自然是有感情的,那姑娘心地善良,可惜被她胁迫利用,她虽是泽辰杀死的,好在师傅保住了她的精元,将她救了回来,如今只是打回了原形。” “这飞灰湮灭也能救回来?” “泽辰手下留情并未毁了她的内丹。”燕行如实说。 我想起那日,如月身子化为飞灰还以为是泽辰下手太狠,一度心中有成见,原来又是我误会了他,而这燕行看来也并不喜欢如月只是当时应该同少年一样是中了媚术。 他突然问:“你可是送过去了一只白色的狐狸?” 我道:“是啊。” 他又道:“你送去的这只公狐狸可不老实啊。” “怎么了?”我问。 他说起这事,一脸沉痛:“我的如月过几个月便要下崽了!” 此前中了媚术,二人也如胶似漆了一段时间,如今公然被小白带了绿帽子,实在是大快人心,当下我便决定将我们二人的旧账一笔勾销,且忙完这阵子定要买些上好的烧鸡送过去! 我发现我同燕行这个小伙子很是投缘,他虽脑子笨了些,但人却老实巴交,难怪会被人利用,我道:“你们在哪个山头修行?改日我投奔你去!” 燕行一愣:“我师父都要礼让泽辰三分,你跟着他岂不是更有前途?” 我哼了一声,若是有前途,不至于几百年了还未有精进。 燕行支支吾吾道:“我们并不收女弟子。” “怎得看不起女子?” 他慌忙解释:“没有没有,只是女子在山中多有不便,况且…况且你还是只妖!” 我骂道:“你才是妖,你全家都是妖,我乃是半仙,半仙懂不懂?” “半…半仙是什么仙?” 我又瞪了他一眼,他立马闭嘴了。 我们聊得甚欢,却没想到此时泽辰,高珊,少年都不见了踪影,倒是方才被定住的一屋子人都恢复了自由,看到新郎新娘皆失踪了,只剩下我同燕行蹲在地上聊天,瞬间一群人围了过来。 好在我们跑得快。 我循着泽辰的味道,找到了方向,燕行像是见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一般问道:“你还能靠鼻子寻人,岂不是同我养的大黄一样!” “大黄是谁?” “哦,是我养的一条大黄狗,可听话了,你可不知道…我的…” 吃了我一拳之后他果然老实多了,哪里能想到这燕行同之前简直是判若两人,乃是个话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二十九章 昆仑求学(一) 果然在刚才我们截人的林子里看到了他们三人,少年正昏睡在一旁,而泽辰同高珊正说着什么。 燕行正要走过去被我慌忙拽住,做了个嘘的手势,我倒要听听他们说什么,可不能让泽辰将这只罪孽深重的狐狸精给徇私枉法了! 我们躲在一棵大树后头,竖尖了耳朵去听,还好来得及时,并未错过最精彩的内容。 “奴等了你数千年!” 泽辰背着身子对她,道:“我早同你说过,若是你潜心修行,待修成九尾便能得道飞升,而你却不思进取,害人性命,折损修为和德行!” “可飞升成仙又能如何,我只想同你长相厮守!” “你我殊途,怎可长相厮守!” 本以为她会歇斯底里一番,却没想到她看了眼地上的少年一眼道:“好在我如今终于想通了,你已经不是我的良配!” 泽辰转身呵斥:“他也不行!” 高珊一惊,忽然脸上多了一丝红晕:“你心中有我,所以才说不行对不对?” 泽辰淡淡回了句:“我知道你同他成亲乃是为了他体内的鲛珠?” “呵!”高珊冷笑一声,满脸的失望:“鲛珠于我而言不过是一颗普通的珠子,我本修成了八尾,修成九尾不过是指日可待,一尾因为我想做人而折损,一尾因为害人折损,我如今想明白了,成仙成妖不如做人来的痛快!做个普通的凡人,同心爱的人相守到老!” “你占据了人家的身子,左右你也不是人!”泽辰说话毫不留情面。 那高珊被戳到痛处,喃喃道:“你说的的确对,我占据了人家的身子,那姑娘喜欢莫子轩,我便也喜欢,如今一切皆是我咎由自取,但这身子却是这姑娘主动交给我的。” 怪不得此前并没有人怀疑过她的身份,我忽然想起许久之前在高府,高珊同我说过的那些话,定是那些原因,她才会甘愿和这狐狸精共用一个身子。 这也就印证了高珊同她哥哥以及她爹长相迥然,定也是因为得了这狐狸精的容貌。 “可你终究犯了错,欠下的债也得你自己才能还,你可还有话说?” 高珊跪下,已然泪流满面:“奴心中有你,可惜为了一己私欲犯下重罪,若是知道做人也这么辛苦,当初便不会收下这副身子,今日我便还给她罢!” 忽然,她身后又升起六条尾巴,发出淡淡红光,她乃是一只好看的红狐狸,忽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天际,她从高珊身上剥离出来,而那六尾化作了五尾。 恢复了身份的高珊此时同样昏睡在地上,果然,面相普通,同她哥哥有几分相像。 那六尾的狐狸原名红梅,虽名字略有些俗气,褪去凡人身份这身形面容却丝毫不俗气。 这狐族果然名不虚传,个个长得倾国倾城,泽辰竟然都未折腰,真是定力十足。 可她害了那么多条人命,自然是难逃一死。 她艰难抬头,满目柔情:“奴对你的心意永世都不会变,今日甘愿自断四尾,用剩下一尾在人间多做善事赎罪!” 自断四尾,相当于将上万年的修行散尽,断了一尾便已经虚弱的只能趴在地上,这四尾的刑法虽还不至于赎罪,但若她真能改过自新,且往后多做善事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泽辰果然同意了。 燕行在我耳边叹了口气,他方才还一副要取他性命的模样如今也是心软了。 生而为人,便应该心存善意,才会有福报,可惜红梅欲望太多,既然想做人却又将别人的性命视如草芥,实在是可悲可叹。 离开之时,她又将自己的容貌给了地上躺着的高珊,否则待她回去,便是陌生人了,而少年所中的魅术自然也解了。 高珊从地上醒来,却被泽辰敛去了记忆,想想也是,发生这么多事并非是一个凡人能承受的。 她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又看了看地上的少年,她对少年的情意倒是没变,连忙去扶他起来。 少年一脸懵懂,看着自己一身红衣,高珊亦是一身红衣,乃是新郎新娘的装扮,当下一惊,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高珊道:“我好像做了很久的梦,梦到自己同你成亲了,梦醒之后,竟然是真的,虽不知道为何我们会在此处,不如快些随我回去,爹爹还在等我们成礼呢!” 少年继续一脸懵相:“成。。。成亲?我怎会和你成亲?” 我抬手扶额,此事还是颇为棘手啊! 少年见我同泽辰以及燕行三人皆看着他们二人,一副大梦初醒的模样:“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待看到燕行,又是一副受惊的模样,指着他道:“这个妖道怎么也在这里?他不是被他师傅清理门户了么?” 一连串的问题将少年折磨的抓耳挠腮,又慌忙走过来,拉着我的手道:“我同高珊并没什么,我怎会和旁人成亲!” 我松开他的手,这少年一清醒又开始犯起老毛病了。 燕行冲我挤眉弄眼,我亦不理会。 而那高珊,脸色也不大好,被泽辰敛去了红梅的记忆,她此时也是有些疑惑。 这美梦终将醒来,少年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可这高珊对他乃是情根深种,别又是一段孽缘才好。 不过这个高珊倒是性情温和,知书达理,柔柔弱弱的模样,同那红梅泼辣的性子截然相反,少年同她解释一番,她虽红了眼眶,噙了泪,也没有过多纠缠,自己摘了凤冠,道:“虽是一场美梦,却也要谢谢子轩哥哥,望你早日寻得良配!” 真真是个好姑娘! 待少年回去,我们便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告知了他,少年瞠目结舌,直拍胸口:“实在是太险,太险了,若不是你们,我可就被狐狸精给霸占了!” 只是苦了高珊,整个长安城都晓得了她同少年的亲事,而成亲那日,二人又双双失踪,回来的只有新娘一人,新郎官却逃了婚,不仅让高府驳了面子,高珊失了名节,就连莫府也是遭了口舌 莫老爷子将少年五花大绑送去高府赔罪。 听说他在高府门口跪了几日,高珊虽已对他死心,但也是藕断丝连,为他求了好几日情高老爷子这才勉强原谅了他。 然而高府同莫府自然也失了和气,成了仇家。 近日,我总会做梦,时而梦到忘川河畔的彼岸花海,时而梦到大河山川绵亘不绝,时而又梦到飘飘渺渺的一座仙山,山间祥云缭绕,周围则是一望无垠的大海。 我本是花间小妖,作息和人差别甚大。 凡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我则是夕阳西下之时是我出来觅食的好时机,可自从修成了人形,我便将这作息生生调整了过来,怎得近日又开始有倒退的迹象,总是睡不踏实又爱做梦。 泽辰道我是心事太多,难怪无法潜心修行。 燕行回了昆仑,本想着偷偷跟着他去长长见识,可惜被泽辰看透了心思,劝我道:“那昆仑之巅皆是男子,又是以降妖除魔为己任,你若去了,便是人家盘中的餐,刀俎上的肉!” 我一听,甚有理,便只是买了四五只烧鸡,托燕行捎上带去给如月补补,待如月下了崽子再去看他们。 三个月后,收到了燕行的飞鸽传书,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大字。 “蔓草亲启 生了!如月生了!生了三只红狐狸,两只白狐狸,一只红白狐狸,两只母的,三只公的,可漂亮了!我师父同意你来山上小住,快来给我带娃娃!” 我看落款乃是九月十七,这鸽子不知是迷了路还是路上贪玩,硬生生晚了十几天才送到,我这只能去喝满月酒了,当即跟泽辰请示。 既然燕青子都同意我上山了,泽辰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叮嘱道:“七日一过便早些回来,莫要贪玩!” 我乖巧点头。 早听闻昆仑山乃是一座神山,本是西王母的住处,可惜她老人家早搬去了天上,如今的昆仑山成了修行的圣地,不知这个燕青子到底是什么来历,这昆仑之巅又是何等盛况。 本以为山便是那样,要么高耸入云要么层层叠叠连绵不绝,要么被苍翠的树林包裹要么便是被皑皑的白雪覆盖,我便是见识少了一些,并不知道这第一的神山乃是这样一副盛荣。 由远及近,一重一叠,如同一把锋利的宝剑直插云霄,云绵绵雾漫漫,时不时有云鹤展翅飞出,那云层之上,七彩霞光若隐若现乃是祥瑞之兆!置身其中瞬间觉得自己渺小地不值一提。 我这刚入山便觉得自己被仙气缭绕,时不时会碰到几个弟子或是想要上山修行之人,可这山途漫漫,爬上去也着实要费些功夫。 而我这越近山头,越发觉得自己的法力都被禁锢住了,莫不是真和泽辰说的那样,这里的仙气太过浓郁,平常的小妖自是靠近不了,我乃是精灵化身,同那妖精还有些区别只是被封了法力。 好不容易到了山头,又是一番景象,我却不敢往下眺望,我化身成虫子的时候尚不能飞地太高,这万丈之巅我可不敢造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三十章 昆仑求学(二) 这燕行也忒不厚道不知道出来迎我,倒是他的小师弟,应该是提前吩咐过的,因此将我好生迎了进去。 这富丽堂皇,气派的大观,上书“云山风谷”,两侧则是两联金灿灿的大字:扫荡妖氛,清平国土三界外阐扬正数据,福利邦家万法尊。我虽不懂这字的意思,但看完,被这气势吓到,心中十分胆怯,这些修行之人可莫要将我当做妖邪除了。 我一路行的谨慎,练功的一众弟子丝毫没有在意我的到来,皆认真操练十分严肃,甚好。 还好来山上之时换了一身妆容,知道这昆仑虚向来没有女弟子,我便换上一身男装掩人耳目,领路的弟子竟然也没看出来,还以为我是哪个仙家过来走后门修行的弟子,待我十分客气。 燕行远远看到我过来,先是一愣问他师弟:“洛溪,这是哪家送来的小哥,怎么送我这里来了,我这儿不收弟子。” 没想到我不过换了身行头,他也不认得我了。 洛溪道:“这不是师兄请上来的么?” 燕行又打量了我一番,笑道:“原来是蔓草啊,你怎么打扮成这副模样我险些没认出来。” 洛溪见我们二人已经相认便抱了抱拳退了下去。 我问:“小狐狸呢?” 他有些不满:“数月未见也不问声好,来了便要找狐狸,你可真是无趣。” 我晃了晃手里的东西,一手是我新挖出来的梅子酒,另一只手中的则是香喷喷的烧鸡。 燕行两眼发光将梅子酒接了过去,笑嘻嘻道:“我就说呢,来来来,快进来,小狐狸已经会跑了!” 小白远远便闻到了我手中的烧鸡味儿,没想到这才几个月,它已经被养的膀大腰圆,双下巴都出来了,不仅如此,性子也是活泼了不少。 我又去看了如月,她如今乃是狐狸的身子,也彪肥了不少,见是我,过来道了声好又诚心道了句歉。 我将烧鸡放下,他们家那五只小崽子便如同几团毛球瞬间滚到了我面前。 他们一家,我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一,二。。。他们一家七口可谓是其乐融融,真是羡煞旁人。 我同他们玩了一会儿便过去坐下问燕行:“你们修行之人能成亲么?” 燕行笑道:“自然是可以的。不过,降妖除魔才是我们的正道,这男女私情之事,不是我们修行之人该去操心的!” 大义,大义啊,我瞬间肃然起敬! 我道:“你们可还收弟子?” 他道:“不收女弟子。” “我如今这番打扮,可还有人看出我是女子?” “额。。。自然看不出来。”他打量我一番又道:“但我和师傅都知道你是女子,自然是不会收你的。” “你师傅在何处,我去求求他老人家?” 他道:“在房中打坐。” 他同我坐了一会儿便起身道:“我该去带着师弟们操练了,你且在这边坐会儿,若是无聊便跟着狐狸们去林子里玩。” 我见那几只还走不稳路的小狐狸一脸的期待,但我还是想着去燕青子那儿碰碰运气,若是能在此处当个小弟子,学习学习术法也是极好的。 一直以为,这带人修行的师傅不是白发苍苍老者便是已到中年的模样,但这燕青子,脸上可是没有一条皱纹,更没有垂地的胡须,然行事做派的确是很老成。 他此时正在闭目打坐,门却突然打开了,定是知道我在门外偷看了许久。 他十分端庄地坐直了身子,眯着眼缝看了我一眼,道:“你还真敢来啊。” 我做出一副谄媚状:“敢来,敢来,此前就觉得您气度非凡,伟岸高大,我是诚心想来拜师学艺的!” 他嗤笑一声:“你是泽辰的徒弟,来我们这边拜师恐怕不妥吧。” 我又恭敬回道:“非也非也,我只是伺候他生活起居的小丫鬟,徒弟谈不上的,他从不教我道法。” 他喃喃自语:“生活起居。。。” 我见势跪下:“师傅,求您收了我吧!” 他从榻上下来,也不扶我只是淡淡回道:“泽辰的人我教不了,况且你是女子又是精灵,我昆仑虚从不收女弟子更不收妖。” 我反问:“那您当初还收了如月呢!” 他脸色一顿,似有些怒意,但仍旧不失身份道:“她曾是我山中的杂役,我并未教授过她什么,自然算不得我山中之人。” 我心中一喜,站起身来道:“那我也做杂役,我做饭可好吃了,不信你可以去问问泽辰!” 他脸上青筋一跳,质问:“泽辰怎么收了你这么个徒弟,说另投师门便另投师门,他若不同意,别说小小杂役,你便是做个看门的小童我断然也是不会要的!” 我当即便失望透顶,泽辰是肯定不会同意的,七日已过一日,那这剩下的六日,我便要好好利用起来。 不如偷师! 我纠缠了燕行许久,他都不同意私下教授我些心法,真真是死脑经。 不同于白天的气派景象,到了夜里,虽山中十分严寒,但云气一消,仿佛抬手便能触碰到天,那天上挂着的月亮也比往常看到的要大了数倍,我似乎都能看到天宫的嫦娥和月兔,以及月桂树下打盹的吴刚。 怪不得仙气缭绕,乃是得了上天的福泽又得了天地日月精华的护养,即便是不能成为这里的弟子,哪怕是住上一段时间这灵力也是能提升不少的。 我摸索了一天,知道这里有个藏书阁,但凡这类地方定藏着什么宝贝经书,藏书阁后面便是锁妖塔,我隔得老远便看到那处天空十分阴郁,周围更是没有一个活物,更没有鸟儿会路过那里,周围飘着灵符,将里头厉害的妖怪镇地死死的。 估摸着此时弟子们都睡下了,正是我小虫子活动的大好时机,不如就此潜入藏书阁,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我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蹑手蹑脚一路晃到藏书阁,料想这地方一定是有小童把守的,大摇大摆进去肯定是不行的,因此,我便现出了真身,借着夜色从门缝里钻了进去,我在里头绕了绕,绕着绕着便头晕了,里头除了书卷和一股子霉味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我随意翻了几本,上面的东西我也看不大明白,果然看书学习并不是我的强项,觉得无聊便打算走。 突然身后有微光溢出来,乃是一个大盒子,看着没啥特别的,但是上头还挂着一把锁,这上了锁的东西定是要紧的东西,不知道里头锁着的是什么宝贝。 四下并无人看守,我便落地,伸手去摸那个盒子,上头结了一层的灰,这燕青子也太不爱惜东西了,偌大的藏书阁里,霉味这么重,方才我一晃眼我好像还看到两只正在打洞的老鼠,啧啧啧真是暴殄天物。 既然他并不在意,那我若是寻得了宝贝带走那么一两样应该也是没关系的吧! 我这手刚碰到盒子,突然盒身一震,灰尘呛得我直咳嗽,不知道是触动了哪里的机关,脑袋顶上顿时罩下一个铁笼子,且都施了法。 我还未反应过来,外头又冲进来数十个昆仑的弟子,手中拿着长剑,个个凶神恶煞! 我吓得不轻,那些个弟子皆不认识我,以为我是潜入来的小贼。 我只得慌忙解释。 “我迷路了不小心闯进了这里,实在是误会了,求求你们将我放了。” 那领头的弟子一脸正气:“何处来的小妖擅闯禁地,将这小妖关进锁妖塔里。” 身后的弟子立刻应声上前,那锁妖塔是什么地方,我若进去了,必定是被吃的一根骨头都不剩,腿都有些打颤了。 我便慌忙叫到:“我是你们大师兄燕行的好朋友,我还认识你们师傅燕青子,不信你把我送到他们跟前!” 那弟子厉声喝道:“师傅和大师兄的名讳哪是你这个小妖可以直呼的!” 这铁面无私的模样和泽辰有的一拼,也不听我解释架着我要将我扔进锁妖塔。 好在燕青子及时从天而降,众弟子立马抱拳行礼。 “这小妖的确是燕行请来的,也是我默许上山的,不用惊慌,散了吧!” 身后的燕行用责备的目光看着我,好在燕青子并没有责备我,而是斜眼看这我,用平淡的语气道:“那藏书阁里除了老鼠便是蜘蛛,你是半夜是来给我抓老鼠了么?” 我不好意思笑道:“迷路,我是迷路了。” 他却在我头上敲了三下便走了。 回到房间,我左思右想忽然福至心灵,豁然开朗,他这三下敲的极有深意,当年齐天大圣拜师于菩提老祖门下,也是在他脑袋上敲了三下,而后教授了他七十二变等术法。 这燕青子虽比不上菩提老祖,但看样子是有些本事的,我便欢天喜地算着时间,三更天一到,我便往他那边去。 敲了半天门却没人应答,他定是在考验我,我便自己推了门进去,里面已经吹了灯,黑漆漆一片,安息香的味道十分柔软。 这又是什么考验。 我走的有些急,没注意到脚底下的一个小凳子,绊了一跤,发出一声响。 “吧嗒”一声,灯被人点亮了,燕青子穿着里衣一脸惊恐地看着我,问道:“你干什么?” “不。。。不是你让我三更天来的么?” “我何时让你三更过来的?” 我支支吾吾道:“你在我脑袋上敲了三下不就是让我三更过来?” 他有些哭笑不得,穿上外衣,下了床榻:“泽辰怎么教出你这么个徒弟。” 这回轮到我哭笑不得了,我自认为自己乃是一只聪明的虫子,为何这二人的心思一个比一个难猜! 他道:“罢了罢了,我便教授你一些吧,省的你将我昆仑虚搅地鸡犬不宁。” 我心中大喜,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可我万万没想到第二日,燕行搬来一摞子的书卷,道:“这些都是师傅让我拿来送你的,你要熟记里面的心法,若是遇到不明白的便来问我!” 我…!!! 为何他们二人都喜欢让我读书,若读书有用,我怎么还会只是一只普通的小虫子,哎,修行不易,且修且叹! 很快那一摞子书不是被我垫桌脚就是被我拿去垫床了,这里的床板实在太硬,睡得我十分不舒爽,垫了书软乎了一些。 白天跟着弟子们打打拳练练剑,和小狐狸们去山里追兔子玩,或是遛遛大黄,晚上燕青子要找我背心法,试了几次终于知道我并没有天赋便长叹一口气放弃了,并且表示:“难怪你跟着泽辰数百年都没有长进,今日我算是见识了,果然是没有仙根啊!” 这有些人,生下来便是仙胎,而我乃是精灵,仙根这东西自然是没有,况且成仙有什么好的,不如做个精灵自由逍遥! 七日过得十分快,我却不想走了,我这刚吸收了些日月精华,感觉整个身子都通络了不少,燕青子见我赶也赶不走便不说什么了,只是抱怨:“我这山中口粮本就不充裕,如今添了七只狐狸和你,实在是捉襟见肘。” 他说的话未免夸张了些,我见日日粮食充裕,时不时还有弟子从林子里扛回来大筐大筐的野果子。 我便又安心住了三日。 一日清晨,燕青子喊我过去听禅,我自是欣然前往,而后昏昏欲睡,醒来弟子们都散了,燕青子则在一旁和自己下棋。 我过去落座,他和泽辰的爱好都这么像我不禁好奇问道:“师傅,你和泽辰是什么关系啊?” 他手中棋子缓缓落下,又缓缓回道:“他是我师兄。” “哦?那他也是昆仑出来的?” “非也。” 泽辰一向神秘,从不言过去,我便又问:“那你们以前师从何方?为何现在不在一处了?” 他放下棋子,看了我一眼,道:“那是数万年前的事情了,不提也罢。” 我连忙道:“别啊,我想听。” “这世上有众多仙山,昆仑为第一仙山,东海之上,归墟不远的地方曾有五座仙山,我同泽辰同为守护仙山的上神。” 他眼中闪过一丝光,许是回忆起往昔的荣光,然很快便熄灭了,随之而来的是落寞和忧伤。 “可惜万年前的一桩事情,仙山沉了。” 我问:“为何沉了?” 他却答非所问,你可知道你像谁么? 我满脸疑问:“像谁?” 他平视目光,看向远方:“像他身边的一个婢女,不过那女子肉胎凡身。” 记忆犹如潮水,我想起初到长安,茶馆老头说的那个故事,如今对上了! 他又道:“可惜他对你却比不上对她好。” 我心中生出一股醋意,继而醋意变成怒意,我乃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虫子,怎么可以同别人相提并论,长相这东西随爹娘,虽然我无父无母,那也是老天给的!难怪他硬是要将我留在身边,定是将我当做那姑娘的替身了,想到此处我十分恼怒。 本想着再待几日便回去草庐,如今想来,即便是泽辰亲自来请我,我也是不会回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三十一章 炼妖大赛 然而第二天,泽辰便登门了,众弟子并未见过泽辰,但他老人家自带仙气,又颇有威仪,即便是不认识也知道是哪位厉害的人物驾临。 我那时正跟着弟子们练剑,却被身后的泽辰给拎了出来,直接当着众弟子的面将我拎去了燕青子跟前。 我听得后头师兄们小声道:“我就说,这么个没啥灵根的小兄弟如何可以跟着我们一起操练,果然是有背景的!” 燕青子似乎并不意外,看到泽辰来了,先是起身,道:“师兄头一次来我昆仑,实属难得。” 泽辰则看了我一眼:“此番前来,只是为了带走蔓草,这几日给你们添麻烦了。” 燕青子淡淡一笑:“麻烦倒没什么,只不过她已经拜了我为师。” 泽辰严肃地看了我一眼,我立马扭过头去,不敢看他,这燕青子实在不够仗义,早前就同他说要将此事保密,他倒好,一股脑全跟他说。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泽辰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道了声谢,只是接下来的话让我很没有面子。 “蔓草并非是我徒弟,若是我徒弟她拜别人为师断然是不行的,只是她没有灵根,叫你见笑了,赖在你这里也是徒增麻烦,不如我将她带回去吧。” 燕青子呵呵一笑:“过几日便是我昆仑三年一度的炼妖大赛,不如师兄留下来观摩两天,也可提点提点。” 我心中一阵祈祷,这炼妖大赛一定是精彩绝伦,泽辰想了想,竟然答应了,真是喜大普奔! 本已经忘记燕青子同我讲起的那桩事情,见到泽辰,突然回忆起来,心中十分不悦,泽辰见我不搭理他,便问:“说好七日就归,这都小半个月了!” 我道:“此山此景我很喜欢,比起我们那座孤零零的山头,我更喜欢这里!” 他脸色一暗,问:“你想留下来?” 我赌气道:“比起做你的小婢女,我更愿意在这里当杂役!” 他脸色更暗淡了,又问:“燕青子可同你说了什么?” “倒也没什么,只是说起你们的往事,和。。。”我顿了顿:“和你从前的婢女,说是同我有几分相像!” 我这厢话还没说完,他便起身去找燕青子了。 惨了,惨了,莫不是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他要去问责了,遂很郁闷地躲到了小白那里。 狐狸洞虽然很窄小,但多容纳一个我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且他们家的几只小崽子都十分喜欢我。 在狐狸洞里躲了两日,第三日清晨,我便被燕行给吵醒了,竟然忘了今日是他们的炼妖大赛。 我问燕行:“这炼妖是干嘛的?” 燕行笑笑:“这大千世界,妖魔鬼怪自然是不少,我们以降妖除魔为己任,俗话说一物降一物,为了更好地降服妖魔,我们便会收服一些为己用!” 听着十分有意思,我问:“那你收服的是什么?” 他一脸神秘地卖起了关子。 那仙台之下,参与斗法的弟子们都已经队列站好,而正前方,燕青子同泽辰也是已经落座,我看到燕青子身旁放着个盒子,闪烁着光芒,可不就是那日我在藏经阁里看到的盒子,里头果然是有宝贝的,莫不是关着被他降服的妖? 一声锣鼓震天响,现场一片寂然,燕青子起身,在仙台之上支起一道屏障,宣布比赛开始。 首先上场的是燕行的师弟洛溪,那小师弟看着顶多十二三岁,却不慌不忙,不卑不亢十分坦然自若。 我看他手中捧着个小匣子捻了个诀,那小匣子打开,一道金光闪过,里头蹦出个长了六只眼睛的懒蛤蟆,顿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这小孩是什么恶趣味,竟然捉了只长得这么丑的蛤蟆,且还生了六只眼睛,真是渗人的很! 那蛤蟆蹲在地上,呱呱地叫,我本以为大家都同我一样的想法,没想到他们竟然伸长了脖子,一阵窃窃私语:“师弟竟然能把这六眼金蟾降服,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同他对阵的弟子脸色似乎不大好,手中的小匣子打开,里面飞出个蓝色的小蝙蝠,长得比那金蟾好看许多! 鼓声之后,比赛正式开始,那蓝色蝙蝠本巴掌大小,瞬间变地和仙鹤一般大小,蓝色翅膀,经络都能看到。 六眼金蟾也不示弱,呱的一声,弹跳落地,脖颈鼓起,似要发功。 双方气势都很强烈,看样子是场精彩的对弈! 蓝蝙蝠张开翅膀,如同闪电一般朝六眼金蟾飞去,只见六眼金蟾不慌不忙,突然张口,舌头伸出去几丈远。 “唰”的一声,那蓝蝙蝠被舌头勾住,身子瞬间缩回巴掌大小,只看到蓝色影子那么一闪,消失在六眼金蟾口中,它打了个饱嗝,竟将那蓝蝙蝠吞了下去。 众人皆是一副表情,睁大眼睛,张着嘴巴,不敢相信这第一组比赛竟然结束地如此之快。 蓝蝙蝠的主人,那个小师弟,整张脸都垮了,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眼睛里闪烁着泪光,嘴里喃喃:“我。。。我辛辛苦苦抓到的蓝蝙蝠!” 六眼金蟾转动了下它的死鱼眼,吐了吐舌头,又打了个饱嗝,从嘴巴里吐出一团蓝色的毛球,乃是方才那只蓝蝙蝠的,那小师弟哭的更凶了! 洛溪只得上前安慰,第一回合,洛溪赢了。 第二回合,对阵的则是燕行同另一个师弟,宋麟。 上了仙台的燕行同往常瞬间不一样了,一脸严肃,对面的师弟宋麟亦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道:“大师兄,得罪了!” 摸出小匣子,口中念念有词,那匣子里红光闪烁,似乎还有火焰窜出,感觉仙台之上整个气场都变了,众人屏住呼吸,周围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匣子中飞出一条长着翅膀吐着火球的巨龙来,气焰十分嚣张,众人惊呼,这会吐火球的大龙定是不一般了。 乖乖,他这师弟看样子定是十分厉害了,我有些为燕行担心。 只见燕行不慌不忙,还不忘夸赞他师弟几句:“你这火龙神气的很,没少花功夫降服吧,师兄佩服。” 宋麟十分得意,不过依旧假装谦虚地摆摆手:“哪里哪里,定是比不上师兄的!” 我等着燕行放出他的妖精,他却并没有掏出什么匣子,举起手来,吹了个响哨,一道黄色的影子飞奔而来,直接冲破了结界,到了燕行旁边。 我定睛一看,那黄色的身影分明是他养的大黄,大黄不是条狗么,众人也认得那条狗,开始哄堂大笑,笑完之后又觉得匪夷所思,纷纷交头接耳:“这个大黄竟然能冲破师傅的结界!” 大黄在台上呜呜咽咽地撒着娇,欢脱地摇着尾巴,我安慰自己道:二郎显圣真君身边跟着条哮天犬,是个厉害的角色,虽这大黄是条狗,大概就跟那哮天犬一般是有神力的,嗯,应是如此。 宋麟看着燕行同大黄亲昵的很,便不满道:“今日是炼妖大赛,你带条狗上仙台斗法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大黄听得懂人话,瞬时弓着背,龇着牙看向他,倒是将他吓了一跳,后退半步。 燕行笑笑:“大黄可不是只狗!” 说罢,大黄浑身毛发根根竖起,金毛灿灿,锥子般的目光摄人心魄,强有力的四肢伸出了如利刃般的爪子,体型大了不止一倍,都快没过燕行头顶了,周身充满了肃杀之气。 大黄竟然是头狼! 众人也纷纷感觉到意外,以往他们炼妖,由于妖物身上魔性太重,因而要锁入匣子内以消除他们身上的魔性,更好的为自己所用,但这大黄,分明已经被驯服的十分听话了。 看样子双方可谓势均力敌,那火龙正绕着上空打量着地上的大黄。 一声令下,火龙首先一挥翅膀俯冲下来,火焰滚滚朝着大黄横扫而去,火舌怒舔过的地方解释一片火红,大黄一个急闪,爪子在地上勾出一道长长的印记,后背的毛发发出滋滋的响声,虽躲的及时却也不慎被火燎着了毛。 大黄狂吼一声,众人皆被震撼,显然是发怒了,可这火龙狡猾的很,它长了翅膀又十分灵活,轻轻松松便能躲过大黄的利爪,并且不断向地上的大黄喷射火焰,那火焰一朝喷发,仿佛有燎原之势,将整个结界都映照的通红。 大黄不断躲闪,却没有多少进攻的机会,一直是处于下风。 宋麟更是得意了。 燕行却丝毫不在意,气定神闲地看着仙台之上的大黄。 台上的打斗十分焦灼,虽看着大黄处于下风,却也没有给火龙钳制它的机会,足足是斗了将近一个时辰依旧是难分胜负。 不过我明显看那火龙有些体力不支,飞的也没先前那么高了,火焰似乎都小了一些,便在此时,大黄突然压低身子,暗暗蓄力,纵身一跃,它虽然没有翅膀,但这后腿的弹跳力同样惊人。 众人纷纷抬头,大黄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射出去,火龙也是一愣,本想转身躲避,却避之不及,被大黄的利爪拍倒在地,大黄紧跟其后,两只前爪按住它的翅膀,獠牙咬住它的后脖颈,使它动弹不得,一瞬间熄了火,只从喉咙口冒出些黑烟来。 三声鼓响,胜负已定,燕行吹了口哨,大黄瞬间又恢复了入场前的模样,一路蹦跶地朝燕行飞奔过去。 宋麟将受了伤的火龙重新关回了匣子,冲燕行抱拳:“师兄果然厉害,师弟受教了!” 燕行难掩笑意,道了句:“哪里哪里。” 我看不远处的燕青子甚是欣慰地同泽辰说着什么。 大黄下了场,跟燕行撒了会儿娇又跑我这边摇着尾巴,遛了几日都未发现大黄竟然是头狼,想到它方才在台上的表现,我道:“一会儿我便给你捉只山鸡野兔子补补。”它便亲昵地蹭了我一手的口水。 燕青子道:“大黄只忠诚我一人却没想到同你还如此交好,你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我一听十分受用! 而后的比赛也是精彩的很,奇珍异兽,各有神通, 一场比赛下来,除了淘汰的弟子,将将剩下八个人,我还未看得尽兴,听闻明日还有一场,心中甚是欢喜。 本以为今日就此结束了,正好肚子也有些饿,底下弟子却开始起哄,纷纷求观赏燕青子盒子中的妖兽。 我兴致一下子又上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三十二章 落入山贼窝 燕青子起身,笑笑,从身侧取来盒子,为了看得清楚,此时我便窜到了泽辰身旁,我喊我站到他后头,我并不想理会他,只因心中还有些气。 那盒子内有流光溢出,且微微震动,仿佛是里头的妖兽已经有些安耐不住要冲破这牢笼了。 我竟然觉得有些不安,那里头一定是关着什么了不得的妖兽! 只见燕青子取出一支短笛,摆好姿势,那高山流水般的曲调便飘了出来,神奇的是那盒子瞬间安静了下来,大锁自动解开,盒子缓缓打开,我伸长了脖子,那里头飞出来一只长相奇特的大鸟,说奇特是因为它竟然长了九个脑袋,我见过凤凰,这鸟拖着长长的尾巴倒和那凤凰有几分相像,不过这凤尾展开却是扇形,同孔雀开屏一般,色彩也是斑斓,赤红色的鸟嘴,九头皆是细密的绒毛,但这九头却是朝着不同的方向,神情各异。 我曾在画册中见过此鸟的画像,然而那寥寥几笔根本描绘不出此鸟奇异的身姿,听闻此鸟名为九头鸟又称九凤,曾是上古神鸟,却不知为何变成了妖兽,喜食人的魂气。 在场所有人皆叹服,就连泽辰也是抬首很是认真的观赏。 九凤在空中盘旋,翅膀展开足足有一丈宽,每扇动一下翅膀便是流光溢彩,再加上燕青子动人的笛声,实在是美妙的很,连那歇在一旁的仙鹤也忍不住要去鹤舞一番。 我已看呆,此情此前,不禁叫人心驰神往。 那鸟绕梁飞了几圈,忽然对上了我的目光,它目光锐利,乃是金色的眸子,眸光透出一丝肃杀之气,可见魔气还未消干净,只是受制于燕青子的笛声,被迫听他驱使,心中定是不服气的。 燕青子的笛声悠扬婉转,时而湍急,如万马奔腾,此时又如同潺潺小溪,缓缓流淌。 九凤便随着这笛声,时而直冲九霄,时而在原地翩翩起舞。。。 笛声渐渐变得轻缓,大概是到了曲子的尾声,九凤便绕着仙台贴近了地面缓缓飞行。 盒子再度打开,此时却见空中一道闪电劈下来,接着是一声炸雷,将所有人吓了一跳,盒子啪嗒落地碎成两半,九凤则发出沉闷的叫声,直冲到空中盘旋。 那声音是从锁妖塔传来的,燕青子脸色一变,大叫:“不好!” 台下弟子纷纷掏出剑来,听到他们师傅的一声令下,往锁妖塔方向去了。 而燕青子则继续吹着笛子稳住渐渐失控的九凤,然而九凤此时已入魔障,笛声早已没有用处。 泽辰道:“有人擅闯了锁妖塔,此鸟似乎感知到了魔气!” 我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躲在一旁,看着泽辰和燕青子合力对付九凤。 然而不知为何,那妖鸟不去攻击他们二人却直直冲我飞过来,也就一晃神的功夫,我便脚底落空,到了它的爪子底下,泽辰同燕青子怕伤到我皆是放弃了攻击,我吓得大叫,然而叫声很快淹没在了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中去了。 鸟儿吃虫子,我这虫子到底还是落到了鸟儿手里,方才还能看到燕青子和泽辰的身影,如今极目之处,厚厚的云层挡住了我的视线,我虽吓得手脚冰凉,但总不能坐以待毙,便从腰间掏出一枚匕首,用力朝妖鸟的爪子刺了一刀。 这把匕首乃是少年赠与我防身的,十分锋利,妖鸟吃痛地开始左右摇摆,我亦跟着左右摇摆,然而它却依旧是死死抓住我不放。 这天说变就变,原本厚厚棉花絮般的云层突然乌云滚滚,里面似有千军万马,腾腾而来,顷刻之间,电闪雷鸣,天如同破了个窟窿,那豆大的雨滴将我砸的七荤八素。 此时的九凤也变得异常焦躁,发出尖锐的叫声,飞地更快了。突然一道闪电劈下来,正好劈在九凤背上,我顿时一阵天旋地转,一股焦味弥散开来,九凤受了重伤,一松爪子,我还未做好准备便飞速往下坠去,然而这万丈的高度着实让我有些胆怯,且不知是不是方才那道雷电也伤到了我,我愣是使不出一丁点法力,只觉得一阵眩晕。 这高度摔下去,那就不是缺胳膊少腿了,眼看着云层淡了,雨停了,雷声远了,能瞧见山山水水草木的影子了,我却不合时宜地晕了过去。 醒来之时,正躺在一张铺着柔软兽皮的床榻之上,周围灯火摇曳,入眼还有些宝石闪烁的光芒。 我想抬头去瞧却发现身子沉地很,还记得我被九凤从万丈高空扔下,难不成被摔得粉身碎骨因而没啥知觉? 忽然,面前看到两个人正背对着我窃窃私语,我立马合眼去听。 一个女子的声音传入耳中:“哥哥,你是疯了不成,你怎么拐了个姑娘回来?” 听闻有些凡人喜欢自立山头,占山为王,平日里的爱好就是打家劫舍,抢个压寨夫人什么的,我方才细细观察了下周围,这陈列这摆设,我定是撞见了山贼。 那男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本不想将她带回来,只是我在路上走得好好的,突然这丫头从天而降,险些将我砸死。” 说罢我感觉他炙热的目光正盯着我看,心里暗暗发毛。 女子更加不满了,道:“你就是色迷心窍!”一跺脚转身走了。 “迷迭,好妹妹,你别走啊。”见她不理会自己,又喊道:“你可千万别告诉父君!” 色。。。色迷心窍。。。色迷心窍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真的是看上我了? 我一通胡思乱想,突然感觉脸上有些痒,便顺手去挠,却听到上方传来一个很有磁性的声音。 “你还要装睡到几时?” 我手一抖,眯起一条眼缝,那人正俯下身子,头发垂下来,发尾触碰到了我的脸颊。我虽看得朦胧,但这是一张十分精致的脸,竟然还有这么英俊的山贼,长成这样做什么不好偏偏要做山贼。 我并不想理会他,闭上眼睛继续装死,此时我身体动弹不得,就算是区区凡人,一时间对付起来也是有困难的。 我听他笑了一声,压低了脸在我脸上闻了一阵,仿佛很是享受,如同是盯着一盘美味佳肴一般,嘴里念叨了一句:“真是香啊,叫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我身子不住地又抖了抖,手心都握出汗来了,这是哪里来的变态! 床榻一轻,男子终于离开了我的视线,走到门口时,对门口的人说了句:“好生看着,不要叫她跑了!” 过了许久我才敢睁开眼睛,冥神调息了许久,身子才勉强可以动,见四下无人,房门紧闭,我这才敢坐起来,牵动了背上的伤口,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那雷公电母真是眼神不行,我还在九凤利爪之下便降下雷刑,将我也灼伤了,我低头一瞧,腰际缠着厚厚的纱布,这山贼似乎也不坏,还帮我处理了伤口。 我揉了揉有些酸胀的额角,房间布置过分华丽,床榻两边摆着些奇艺的花草,这些花草居然连我都叫不上名,墙体之上镶嵌着黑色宝石,四面各有烛台三四盏,将房间照的通透,一张梳妆桌子是用上好的金丝楠木打造而成的,上面还有些看着像女人家用的胭脂水粉,面前是一个池子,池子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与其说这是个房间,还不如说是一处风景胜地。 啧啧啧,这山贼家底颇丰厚了些,将房间装饰成这副模样,然而这人的品味实在不敢恭维。 这偌大的房间除了一道门,竟然没有一个窗子,那门口不知守了几个人,我也不敢贸然闯出去。 然而奇怪的是这看似密不透风的房间却很是凉爽,我感觉头顶一凉,这才发现这个屋子竟然是没有屋顶的。 此时应是晚上,天上挂满了星子,十分耀眼,如此就好办了。 我尝试着念决,却发现没有半点反应,看来法力一时半会儿是恢复不成的了,忽然心生一计。 便踩着墙上的石头顺势往上面爬,难度倒也不大,很快便爬上了顶端,脑袋还未探出去,却发现那屋顶的那片天空似镜中花水中月一般,有些不真实,我抬手刚触碰到,突然一道强光刺来,整个身子被一个力量推开。 这竟然是一道结界! 身子还未触到地面,我竟落入了一个人的怀中,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将我掳来的男子。 我平生只被泽辰一个男子这么揽过,乍被一陌生男子这么抱在怀里实在叫人有些不知所措。 泽辰曾说过,男女授受不亲,若是有人对你意图不轨,便对准他的脸狠狠扇下去。 我便抬手,冲着他的脸,快准狠。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人被打懵了过去,睁大双眼,低头看着我。 许久,缓缓吐出一句话来:“我救了你,你非但不知感激还动手打人!” 我听着似乎有些道理,然而山贼便是山贼,虽救了我但也是他将我掳到此处。 他将我放下,目光却依旧没有从我脸上移开,似乎蒙上了一层雾气, 深情而又哀怨。 莫不是受了我一巴掌有些委屈了,我便只得道:“你救了我我自当感激不尽,但我早已经许了人家,断然不能做你的压寨夫人的!你若将我放了,我便既往不咎。” 他听完我一番话,神色有些复杂,方才落寞的神情一扫而光,竟露出一丝笑意,勾了勾嘴角,道:“压寨夫人?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山,山贼啊!” 他忽然仰面大笑:“山贼就山贼吧,但你方才那么一提醒,我的确是缺了一个压寨夫人。” 我…… 我道:“我方才随口那么一说,玩笑话,玩笑话,你莫要当真,不如将我放了吧!” 他目光陡然凌厉起来,突然将我逼到墙角,那墙眼里的宝石咯得我生疼,这脸变得忒快了些,我吓得不敢言语。 他一字一顿:“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敢拒绝我!你是第二个!” 我细细揣摩他的话,觉得此乃病句,从来没有,又说我是第二个,那第一个又是谁呢?我小心翼翼问。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先是愣了一下,冰冷的眸子里突然露出温柔的光芒,仿佛是在回忆什么,道:“她死了。” 我心猛的一颤,周身冒气凉气来,死。。。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三十三章 莫名其妙成了灵宠 我脑海里还在回荡着那人方才说的话,那女子一定是宁死不从叫这山贼杀了,真是手段残忍,此时我也恢复了些元气,不如将这山贼窝端了,然后好回昆仑找泽辰。 我思考良久,觉得,这山洞最适宜火攻,不如将这儿一把火烧了,好叫他们再无安生之地,这样想着,深以为,我还有些谋略。 然放火虽易,但我也得找好出口,我便趁着门口的守卫松懈之际,悄悄潜了出去。 这洞府实在大的出奇,抬头竟然望不到顶,只是灰蒙蒙,阴沉沉的雾气,我一路贴着隐秘处飞行。 此处虽然有些潮湿阴冷,但植被倒很是茂盛,不过大多都是蔓生,长着荆棘,且交错繁杂。 远处一片淡紫色的流光,飞近一瞧是不知名的花丛,一簇簇开的正盛,真是别有洞天,美妙的很。 这洞府曲折的很,一个洞口接着一个洞口,弯弯绕绕犹如一团乱麻,我终于是迷了路。 不仅如此,洞府内还设有很多道结界,这山贼的老窝为啥会有结界,难道那人并非山贼而是山妖? 我这样想着,耳边突然传来潺潺的流水声,心中一喜,有水源的地方应该就容易找到出口了,我顺着流淌的水声,朝着那个方向飞去,前面开着大促大促鲜红色的野花,我停在一朵花的花蕊处,探查下周围,目光扫过去,居然扫到个人儿,正光裸着上半身,背对着我洗澡。 那是个女人的背,肌肤胜雪,身材曼妙,长发垂在水池子里,同水草一般,纤细的腰肢没入水中。 她突然缓缓转身,顺着腰肢往上看,啧啧,不禁感叹一声:“这才是真正的女人。”再看脸,十分妖孽,山贼窝里面竟然还藏着这么娇媚的女子。 忽然,池子里溅起一阵水花来,女子吓得娇嗔一声,我听得骨头都要酥了。定睛一看,正是山贼头头,那人褪去外衫,漏出一片胸肌,发丝沾了水,索性去了发冠,散着头发,往水里面走去,沾湿了的衣服勾勒出他健硕的身体。 如果不是打水仗那定是要洗鸳鸯浴,若不是洗鸳鸯浴,那便是要。。。 我顿时红了脸,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女子突然有些不悦,背过身去,骂道:“迷迭说你拐了个女人回来,你不去房中陪她,来奴这里做什么?” 男子被她一骂,也不生气反而大笑起来,走到她身后一把将她抱住,咬着她的耳朵道:“韵儿可是吃醋了,我的心意你还不知么?”说罢在她脸上掐了一把,撩拨地她面色一阵潮红,脸上立刻有了笑意。 但很快又敛了笑意依旧故作无动于衷等着他继续哄:“你虽这么说,但是你拐了个女人回来肯定是有所意图的。” 男子笑的更大声了,将她压在身下,凑到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叫韵儿的女子突然忍不住笑出了声,在他胸口捶了两下,掐着嗓子说了句:“讨厌!” 看这架势,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实在是令人面红耳赤,活脱脱的春宫图啊,我转身要逃,池子里的水花溅了出来,正好砸到了我身上,我吓得脚底一滑,好巧不巧正好落到了水里。 这池子对人来讲并不深,但对此刻的我来讲那边是深不见底的海啊,我便在水里一通挣扎,又不能当着这二人的面恢复人身。 他们此时皆是衣衫不整,双修一事向来是很隐秘的,贸然被个旁人撞到了,还不得恼羞成怒。 那女子突然惊呼了一声:“哎呀!哪里来的新奇玩意儿!” 我在水中转了个圈,翻着肚子浮在水上,不敢动弹。 她将我从水中铲了起来,兴奋道:“好漂亮的小虫子,我从前怎么没见过,瞧这翅膀,五颜六色的。” 山贼头头也饶有兴致地捏着我的肚子将我拎起来,在眼前晃了晃,淡淡道:“嗯,的确是个新奇的玩意儿,你喜欢收集这些东西,不如就拿回去赏玩吧!” 她两眼放光,随手拿了个透明的罐头,将我当做蛐蛐一般放了进去,而后又伸手勾住了山贼头头的脖子。 山贼头头突然有些抗拒,将她的手掰了下来,道:“叫这只虫子坏了兴致,改日吧。” 我在心中暗暗骂了句活该,那女子倒也没有不开心,上了岸,收拾好衣衫,道:“如此我便先回去了。” 这罐头不知是何种材质,我被关在里头竟然使不出一丁点法术,逃也逃不出去, 罐头被她拿在怀里,颠地我七荤八素,心里暗暗叫苦,真是刚出龙潭又入虎穴。 然而方才山贼将我捏在手里之时,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先是平静,而后有些震惊,最后又别有深意地冲我笑了笑。 罐头突然咚的一声被放置到了一张石桌之上,我望了望四周,除了一张完整的白虎皮子,面前柜子里竟然安放着许多奇珍异兽风干的尸首,我一哆嗦,难不成,她要把我变得同那些尸体一般当做摆设放在这里? 我正费力想要推开脑袋上方的盖子,正对上一双闪着红色妖冶眸光的眼珠子,通体雪白,脑袋上长的两只触角,两颗锋利的牙齿闪着光,身后拖着条尾巴,像匹小马,又像只小鹿,再仔细瞧瞧又像麒麟,总之长相奇特的很,它看着我的样子十分不友好,露出大牙想吓唬吓唬我。 这小兽看着有些笨拙,身子圆滚滚定是被喂养的十分好,我并不在意,站起身来,猛地张开翅膀,也一顿龇牙咧嘴,还在脖子上比划了一通,那小兽非但没被吓到,反而乐地在地上直打滚儿,这让我十分生气! 桃韵儿走了过来捂着嘴巴笑道:“你这小东西脾气倒不小。” 她又道:“这是白璃,我的灵宠,往后你们要好生相处,可别惹事,否则。”她细长的眸子弯了弯,转身指了指柜子里那些尸体道:“否则,就得给你腾个地方了,不过你这么一丁点小,倒也不占地点。”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且还面带着笑意,倒叫我吓出了一声冷汗,这里定不是个普通的山贼窝,乃是屠宰场啊,他们这帮人也并非是普通的凡人,虽身上没有妖气,但非妖即魔。 白璃凑过来冲着罐子闻了闻,又十分讨好地在她手背上蹭了蹭,而我则耷拉着翅膀坐在那边十分惆怅。 不知泽辰同燕青子能否找到这里,此处看样子十分隐蔽,我只得忏悔,若我没有为了长见识上了那昆仑虚便不会遇到九凤,若是那日随泽辰回了草庐,便不会遇上九凤,不遇上九凤便不会遇上姑且说他是山贼,不遇上山贼便不会遇上这个恶毒的女子。 生活,真真是跌宕起伏,起起落落落落。。。 我被迫成了桃韵儿的灵宠之一,她日日拿上好的花蜜喂我,偶尔将我从罐子里拿出来,本以为出了牢笼便可以乘机逃脱,可惜她在我脖子上套了个什么环,道若是我逃出她的住处,那环便会锁紧,届时能将我尸首分离,我自然是不敢冒险的,实在憋屈的很。 某日,山贼来了她的住处,自此我才知道他的名字叫做君瑜,且他似乎是个厉害的人物,她院子里的丫鬟见了他都得跪拜行礼。 那桃韵儿见他来了,像是见到了什么珍宝一般飞奔过去,软倒在他怀里,娇嗔:“你许久不来见奴,奴以为你有了新欢便将我忘了!” 他抬手在她鼻尖上一点,柔声道:“我忘了谁都不能忘了你。” 她脸上立刻红晕一片,又道:“那你将拐来的女子怎么处置了?” 他道:“逃了。” “逃了?我们这个魔窟哪怕是神仙来了都未必能顺利逃出去,她区区一个没啥法力的女子还能叫她逃了?”桃韵儿满脸狐疑显然不相信,嘟起嘴巴背过身去,道:“一定是你偷偷将她放了?要么就是怕我会弄死她偷偷藏起来了。” 君瑜呵呵一笑:“怎么会,你若不信去搜便是。” 二人腻歪了一阵,看得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我细细揣摩了方才二人的谈话,果真他们是魔族中人,泽辰曾经说过,天地共分六界,神,仙,人,妖,魔,冥。属魔界树敌最多,魔界由邪念组合而成又是唯一可以神界抗衡的一族,不过万年前受了重创,早已经走了下坡路,且魔界中人虽无实体,超脱轮回,但却不像神族那般可以长生不老,生命总有尽头,且以为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族内斗争从未中断过,他们连内斗都解决不了更谈不上征服六界了。 我虽鄙夷但心中也是惴惴不安,想起那日仙台之上,九凤本还受制于燕青子的笛声,一声巨响之后便失了控,那日锁妖塔出现的人又是谁?我总觉得一切并非是偶然,这个君瑜能在半路上将我捡回来,说不定擅闯锁妖塔的就是他无疑了! 早听闻锁妖塔内妖魔众多,且也关了些魔族的恶徒。 “那虫子叫你养的怎么样了?”君瑜道。 桃韵儿将我抱起,凑到他跟前道:“是不是胖了一些,你看它的外壳似乎更光亮了些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三十四章 争宠 别的本事没有,但这笼络人心的本事我还算有些,昔日用在泽辰身上,甚是管用。 区区桃韵儿自然也不在话下,我便时不时在她面前卖弄下我的小伎俩,哄得她十分高兴,甚至还将我从罐子里放了出来,讨好桃韵儿,此乃第一步,第二部便是离间她同白璃的关系,充分取得她的信任,直到让她解了我脖子上的项圈,这样我就自由了。 白璃那只小兽表面上同我一团和气,实则嫉恨得牙痒痒。 我深知它的心中十分讨厌我,便有意刺激它,道:“她知道我爱喝花蜜,日日差人采集最好的蜜给我,实在是用心的很!” 白璃不言语,但脸色不大好,我继续煽风点火:“她昨日还同我讲我是她最喜欢的灵宠。” 白璃的脸色更差了,赤红的眼珠子里蒙上一层水汽,抬头冲我龇牙咧嘴道:“你胡说,主人最喜欢的明明是我!是她将我从寒潭带了回来,为了救治我还耗损了自己的灵力,她定是最疼我的!” 我笑笑:“这可不见得,你都跟着她这么久了,然而我才来不过数日,她就天天守着我,不理会你,可见她也没有多宠你!” 它此时有些恼羞成怒,骂道:“你休想取代我的位置!” 我仍旧是不将它放在眼里,磨了磨爪子,道:“她知道我怕冷,若是哪天我让她把你这一身皮毛借我取取暖,你猜她给是不给?”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白璃,它身上亮晶晶的皮毛根根竖起,露出尖锐的牙齿和锋利的爪子,皮毛突然由白色变成红色,像一团燃烧着的火焰一般。 我想着若是它将我弄伤了,叫桃韵儿瞧见定是免不了一顿责罚,这便是一出苦肉计。 苦肉计难免要付出些代价,我瞅准了时机,此时桃韵儿应该快到门口了。 白璃举起爪子奋力朝我拍打下来,我则闭上眼睛咬紧牙关,等着它落入我的圈套。 然而我终究是阅历少了一些,不知什么叫做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白璃突然露出奸邪的笑来只听一声哀嚎,它锋利的爪子并没有拍到我身上,而是拍到了自己脸上,且拉开了一道深深的血痕,殷红的鲜血顺着脸颊淌到了地上。 我心中已然知道它如此做的深意,刚进门的桃韵儿自然没看到方才发生的一切,正一脸惊恐得看着我。从她的眼神中我看到了震惊和愤怒。 而白璃则故意捂住脸颊一阵哀嚎,然而眼里却充满了得意的目光。 桃韵儿一怒之下将我重新扔回了罐子里,并且恶狠狠骂道:“待我救治了白璃,再回来收拾你。” 她抱起躺在地上一副虚弱得快要死去的白璃头也不回地走了,而白璃正探出半个脑袋,冲我得意的笑。 我都不敢相信方才发生的一切,本来计划中是我受伤,白璃受罚,结果骤然急转,变成了我受罚,它受伤。 我被她重新关进了罐子里,还下了一道封印,真是有苦难言,不知这小兽伤的如何又同桃韵儿说了什么,等她回来又会如何收拾我,越想心中越是不安,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我被晃醒了,睁开眼睛白璃正抬着爪子把玩这罐子,见我醒了,便蹲了下来,睁圆了眼睛看着我。 它脸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渗出淡淡的血迹可见伤的不轻,真是敢对自己下手。 它道:“你下手可真是狠,险些叫你弄破了相!” 真是个奸诈狡猾的小兽,我白了它一眼:“明明是你自己弄伤了自己,却颠倒黑白!” 它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奸笑,道:“我跟着主人三百年,你当柜子里那些干尸是哪里来的?你想同我争宠还是嫩了一些,你说是我自己弄伤的,你当主人会信你么?幼稚!” 如今当个宠物也要互相争宠,真是世风日下! 我不屑地看了它一眼,它却突然拍掉了我罐子上的盖子,将爪子放进来,像捣蒜一般将我拍的七荤八素,好在是数十个时辰未曾进食,否则处境更加狼狈,待它玩累了,我早已天旋地转,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只觉得身上的骨头像散了架一般,生生的疼。 这小兽是要我的命啊! 我费力地沿着罐壁往上爬,然而每爬动一毫牵动着浑身的筋骨阵阵地疼,好不容易快到口子了,白璃的爪子直接拍下来,将我整个人又震回了罐底,后背重重砸了下去,吐了两口血,整个视野一片血红,还未给我喘息的机会,它锋利的爪子已经在我翅膀处拉开了一道口子,它这是要将我折腾致死。 此时罐子已经贴到了桌角,我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疼痛,勉强抽出一丝理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用身子去撞击罐子。 此时白璃突然松开了爪子,十分有兴致的看着我撞罐子,笑道:“怎么,你是忍受不住要撞这罐子自杀?” 蝼蚁尚且贪生,我继续拿身子去撞击罐壁,那深入每一寸肌理的疼痛感让我的脑子随刻保持着清醒。 终于,咔嚓一声响,罐子落地摔成了两半,我躺在一堆碎渣之中奄奄一息,周身都是伤痕,早已经面目全非。白璃走过来,用爪子拨了拨我,见我一动不动,啐了一口:“这么快就死了,真是无趣。”说完舔了舔爪子上的血痕便走了。 我在地上躺了许久,隐隐约约进来一个人,手里拿着簸箕,收拾完我周围的的碎渣,将我从地上拾起来 见我尚有一丝气息,喃喃叹了口气:“主子让我拿了你去喂鱼,你可莫要记恨我,我且将你放到这片叶子上,能不能逃过此劫就看你的造化了!” 这寒潭之上寒气逼人,我躺在薄薄的叶片之上冻地瑟瑟发抖,勉强睁开一只眼睛,寒潭清澈见底,数十尾硕大的鱼儿正在我身子底下悠然自得地游着。 水面本是平静地像一面镜子,然而叶片在池子中央打折卷儿,激起一层层的涟漪。 鱼儿们便突然都聚拢了过来,却并没有吃我,而是好奇地打量着我。 入夜,气温骤降,头脑越发觉得昏沉,身子冻得麻木,喉咙口里仍旧是泛着一丝丝的甘甜。 听闻凡间因为有四季更迭,虫子们遇到隆冬季节便会缩进洞穴之中冬眠,既然同样是虫子,这区区寒意怎么能奈何得了我。 显然我的认知又出现了严重的偏差,这寒意从脚底涌泉穴直通百会穴,脑中一片混沌,眼前迷迷糊糊看到一圈圈光晕,光晕之中仿佛看到了一张脸。 “泽辰,你来啦!” 茶炉里的水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听得我喉咙口越发觉得干涸,恨不得拎起水壶一饮而尽,我哑着嗓子道:“泽辰,水,我要喝水!” 忽然,喉咙口里一阵甘甜,我努力吮吸了一阵,身子终于有了些许暖意,微微张开眼睛,嘴里含糊不清的想跟他诉说什么,心中又有些委屈,依稀记得自己险些又丧命,顿时觉得无比的凄苦,眼眶湿了湿。 “我被九凤捉住,又被天雷劈中,叫山贼捉了去,结果山贼窝里都是坏人,我险些叫一只小畜生折磨死!” 我不停的告状诉苦,抬手指了指手臂上的伤痕,又指了指自己的翅膀,摸了半天也没摸到翅膀,吓得大哭起来。 “那奸诈的小兽竟然将我的翅膀都给拔了!你一定要为我做主!” 哭了一通,觉得眼睛酸涩,哭累了,又觉得胃里空荡荡的,咋了咂嘴冲着泽辰撒娇:“我饿了,我想吃东西。” 一盏茶功夫,面前便堆满了吃的,我看不是山珍海味便是时令的蔬菜,嘴里咕哝一声:“我是虫子,这些东西怎么吃?我要喝花蜜!” 胡乱又发了通气,忽然看到自己的手,原来我已经恢复人身了,便又扒着桌子不让他撤走满桌子的食物。 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伸手便卸了一条鸡腿吃,风卷残云地吃空了面前的盘子勉强吃了七八分饱,满足地看着面前的泽辰,他今天格外安静,一句话也不说,一定是心疼我了。 我拿了根鱼骨头剔牙,边剔牙边说:“我身上倒也没受什么伤,都是些轻伤不打紧,你莫要担心了。” 他突然将我的脸拨正,我嘴里还含着根鱼骨头,略有些震惊地看着他,他这满目的柔情是怎么回事! 我抬手捧住他的脸,可能是手心凉的很,我感觉到他的身子一哆嗦,似乎有些震惊,我打量了他一番,道:“你今日怎么回事,为何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他笑而不语,竟然撅起了嘴唇,红唇雨滴像是一颗樱桃,看得人好想咬上一口,然而他的脸在我面前不断放大,这是要亲我。 我脑中猛地闪过他说的话,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 这清脆的响声格外熟悉,泽辰愣住,我亦是愣住,糟糕,下手有些重了。便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道:“我有些困了先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三十五章 天大的误会 这觉可谓睡得昏天暗地,毫无知觉,醒来之时,还以为自己花了眼,泽辰的草庐几时换了风格,揉了揉眼睛,这才幡然醒悟,我竟然并未离开这个山洞,看着熟悉的房间,略浮夸的装饰乃是我初到此地待过的地方,那昨天看到的人儿岂不也是他。 我心中顿时犹如从云端跌进了泥潭,十分难过。 这时门开了,那人走到我跟前,突然叹息一声,俯下身子,抬手为我拭了把泪,我透过眼缝,他望我的眼神变得冷淡却又深沉, 那人果然不是泽辰而是山贼。 床板一沉,他很自然地躺到了我边上,我犹如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立刻弹开。 然而我却弹错了方向,撞到了旁边的墙壁,整个人又反弹了回去正巧落到了那人的胸口,他顺势将我揽入怀中,一双手紧紧箍住我,我惊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便转头狠狠瞪他,他却嘴角一抹笑意盎然地看着我。 我大吼一声:“男女授受不亲,放开我。” 没想到我这一吼颇管用,他真的松开了我,我这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躲到床角警惕地看着他。 他一身玄青色的袍子,一手撑住脑袋,一手拨弄着自己的头发,露出半个肩膀和锁骨,如丝绸的长发铺在床上,此情此景,真是魅惑的很! 我竟一时哑然。 他道:“我叫君瑜,你叫什么名字?” “蔓草。” 他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又道:“名字很不起眼,但模样倒生的很特别。” 我这长相在妖精界再平常不过了,他大概是想不到其他词汇来夸赞我便用了特别一词,既不尴尬,又不失礼貌,好比遇到一个长相普通的姑娘,说不上漂亮便用可爱来代替一个道理。 我谦虚道:“哪里哪里,你长得才叫特别,我不如你特别。” 大概是我的夸赞让他十分受用,便大笑一声,突然凑到我跟前道:“本以为你溜了,如今又被我找了回来,你说这莫不就是缘分?不如留下来当我的压寨夫人!” 他扮山贼扮上了瘾,我一把将他推开翻身下了床,如今恢复了人身,这君瑜也不知给我喂了什么药,身子也利落了不少,正准备冲出去,他却不知何时到了我跟前,将我一把拉了回去,提醒道:“你可千万别自己溜出去,既然你已知道了我的身份,便应该知道魔族向来容不得外族人,你若被别人捉住了定是难逃一死。你要想活命,就在我的宫里躲着,若是我哪天心情好了便将你放了也未可知!”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问:“真的?” “自然是真的,但若你不乖乖听话,我便将你扔给桃韵儿处置!” “你……你是否早知道我……” 他轻飘飘看了我一眼,勾了勾嘴角:“你身上这味道我自然忘不了,你就是化作一缕空气我也认得你。” 我有些气馁,心中十分不满:“你若早知道我被她捉了去,为何不救我!” 他笑笑:“你不是过得挺好的么?” 前几日自然还说得过去,我道:“我险些喂了鱼!” 他又道:“这不是好好站在这里么?而且你这小妖精还算机灵?” 我十分佩服他的逻辑,诚然我的确没丢掉小命却弄得伤痕累累,委实好不到哪里去。 他又称我作小妖精,在袅袅阁曾听闻客人称姑娘为磨人的小妖精,少年说称她为小妖精并非她真的是妖精而是在调情。 我听说过调酒,调菜,愣是废了好些工夫才弄懂这调情的意思。 他这是在跟我调情?我顿时觉得心中一股恶意油然而生。 如今寄人篱下,这种感觉就如同手脚被人绑了一般浑身不自在。 我斜了他一眼,用力吐出一句话:“那我真的谢谢你。将我从寒潭捞了上来。” 他摆摆手,客气道:“哪里哪里。” 好在他几乎很少来这个房间,我便每日过得还算舒心,一边调息自己,安心养伤,一边想着办法怎么出去。 可我却管不住别人?一日,我正在啃着一块糕点,桃韵儿竟然闯了进来,我同她可谓八字犯冲。 而她同君瑜的关系我心中有数,只不过素来听闻魔族的女子大胆前卫,对待感情一事也是十分坦荡豁达,也听闻豁达归豁达,却又有着强烈的占有欲,可谓十分矛盾! 她见到我时,憋红了一张脸,怒目圆睁,手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道:“他说你已经离开了魔域,却没想到也学那凡人一套金屋藏娇真是耍的好把戏啊!” 她那气愤的模样真是触目惊心,我想说君瑜说过,若是被旁人发现,我便难逃一死。一口糕点卡在喉咙口,吞不得吐不出,十分难受。 她又道:“你这外族女子,今日我便拿你去喂了我的金蟒!” 我被呛得剧烈咳嗽,那块糕点坚如磐石一直盘踞在我喉咙口,咳了一阵又干呕起来,本来就吃了太多东西,干呕之后犹如决了堤的洪水可谓势不可挡,我摸着肚子,吐的稀里哗啦。 我本想做个注重仪表仪容的姑娘,却没想到形象一朝崩塌,且当着好几个人的面实在是失礼的很。抬头却发现桃韵儿正不敢置信地楞在原地看着我,嘴唇微微颤抖,伸出手指亦是颤抖着道:“你……你们竟然苟且到了这种地步!连……连身孕都有了!” 她已经到了怒不可遏的地步,而我刚吐完,想开口说话却发觉喉咙哑了,只听她招呼了一声,身后便出来几个侍卫,皆长得十分惊悚架着我要将我丢去喂蛇,我几时成了食物一会儿要丢去喂鱼一会儿又要丢去喂蛇? 我便从侍卫手中挣脱,摸出一柄长剑,她的小兽白璃忠心护主,冲着我龇了龇牙,突然闪过一丝诧异,赤红色的眼珠子转了转,充满了敌意。 那小兽窜到桃韵儿跟前,桃韵儿也懂兽语,那小兽正在告状,果然,她突然仰面大笑起来。 她长得十分娇媚,却笑得如此豪放,反差实在有些大。 “我说怎么觉得你面熟呢!原来你便是前几日被我喂了鱼的虫子,不过你命还挺大的,竟然没有死!” 我就知道瞒不过这只狡猾的小兽! 她突然眼中充满杀气,喝道:“你混入我族中,又伤了我的白璃,今日非得把你喂了蛇不可!” 便在此时突然闯进来个冒冒失失的姑娘,将两边的侍卫都尽数推开,我定睛一看正是君瑜的妹妹迷迭。 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魔族的小姑娘和他们都不一样,她雀儿般动听的嗓子大喊一声:“慢着!我哥哥才离开几日,你们竟敢带着兵器闯到他的寝宫!待哥哥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你们!” 那数十个守卫一听皆变了脸色,收回兵刃,颔首抱拳道:“公主息怒,我等也是职责所在,这就退下!” 公主?我心下盘算,早知君瑜不是山贼头头但不曾想他竟然是魔族的皇子,这下可了不得了,我落到了他手里还不跟山鸡掉进了狐狸洞一般,忽然觉得这个比喻有些不好,换做羊入虎口更恰当些! 桃韵儿有些不高兴,咳了一声,不屑道:“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我,但这个女人可是外族女子,且还戏耍了我将我的白璃都给伤了,你若不交出来,又怎么跟君上交代?” 迷迭满不在乎地斜眼看了她一眼,嘟了嘟嘴巴,道:“她是我未来的皇嫂,且肚子里还有未来的小皇子,你将她绑了去喂蛇,你又如何交代!” “你!” 迷迭伶牙俐齿,三两句话说得桃韵儿哑口无言,脸涨得通红,而那小兽乃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躲在它主子身后,耷拉着耳朵也不敢造次,见占不到半点便宜,桃韵儿袖子一甩,负气转身走了! 她前脚刚走,迷迭便将门合上,转身笑眯眯地看着我,又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伸手便贴上我的肚子,左边摸摸右摸摸。 脸上突然露出狐疑的神情,自顾自道:“怎么没摸到小皇子啊。” 我被她摸的浑身不自在,略有些尴尬的推开她的手。 我道:“你们这是误会了,我刚才是吃多了,又噎住了。” 她脸上并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反而笑笑:“难怪我摸不到小皇子呢,没关系,正好也气一气那个坏女人!” 我道:“那个坏女人可是很得你哥哥的欢喜,你如今得罪了她你哥不会责罚你吧!” 她拉着我就近坐下,附到我耳边,小声道:“那坏女人不过是看哥哥位高权重,想攀龙附凤罢了,我哥那也是被她一时迷惑,嫂嫂切莫放在心上。” 这一声嫂嫂吓得我浑身一颤,我慌忙摆手:“我哪是你嫂嫂。” 我见她模样单纯,便拉住她的手道:“迷迭,我是被你哥哥拐进了魔域,你将我放了如何?” 她思考了一番,有些为难道:“且不说我哥愿不愿意放你走,就算愿意放你出去,恐怕走不出十里便会被抓回去的。” 我想了想,既然能将我带进来,那一定也有办法将我带出去,此时还得找君瑜说,便问迷迭:“你哥现在何处?” 她道:“听说去了凡间,要捉什么人回来。” 去凡间捉人!这魔族和人族难道有什么过节? “抓什么人?” “这我便不知了。” “几时回?” “不知。” 我略有些失望,看迷迭年纪尚小,又生的单纯,怕也问不出什么要紧的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三十六章 身处险境 我在寝殿又等了两日,没等来迷迭和君瑜倒等来了数十个身着黑色铠甲的侍卫。 看气势同哪几日闯进来的绝对不是一个等级,下手也是快准狠,让我毫无招架之力。 我被带进一座大殿,那侍卫将我往殿内一扔,我抬首一瞧,八根通体银紫的柱子矗立在两旁,柱子之上各攀着条栩栩如生的黑龙,而那柱子后面是腾腾翻滚的熔浆,赤红色的水泡仿佛随时要喷发出来一般。我顺着柱子往前头看,再离我至少几十丈远的地方坐了个人,隐隐约约觉得,那殿堂之上,万道银光射过来,有些晃眼,且四处又都是些宝石类的物什,华丽而。 我注意到了不远处的桃韵儿,心中开始惴惴不安。 突然,有个声音响彻在大殿之内,飘飘然落入我的耳中。 “大胆小妖,擅闯我魔族禁地!” 我道:“我是被君瑜,也就是你们的皇子拐来的,并非我自愿!” 那颇有威仪的声音厉声呵斥,吓得我心肝儿乱颤,他道:“即便不是自愿,但你终究是有来无回。” 我话音刚落,便感觉周围凉飕飕的,突然耳边传来“嘶嘶嘶”的响声,如同大蛇吐信子的声音,我这才发觉,那八根大柱子上的并非是什么黑龙,而是八条身长数米的大蛇,正扭动着身躯从柱子上爬下来,伸长半个身子,吐着猩红色的信子缓缓朝我爬来,且那琥珀色的眼睛摄人心魄,看得我一阵一阵的冒凉气。 我左顾右盼,不见迷迭和君瑜的身影,以往遇到危险总能逢凶化吉,难不成今日要马前失蹄了? 我大吼一声:“慢着!” 那八条大蛇同时一愣,我急忙道:“慢着!我有话说!” “说!” 我扯了扯衣角,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先糊弄过去。 我道:“我腹中已经有了君瑜的孩子,桃韵儿,她知道,不信你问她!” 桃韵儿脸色当即变得铁青。 “桃韵儿,可是真的?”那人的声音中带着震惊! 桃韵儿颔首一拜:“回。。。回君上,是,是真的。” “荒唐!” 这声荒唐中气十足,将我面前的八条大蛇吓得屁滚尿流,当即钻入了熔浆之中躲了起来,桃韵儿则跪伏在地,而周围那些一直如同摆设的人也是吓得脚底一软。 这魔君是真的发怒了。 我亦吓得不敢出声,却听那老魔君又开口道:“你且走上前来!” 安静的大殿之上只听到我鞋子的啪嗒身,两侧的人都拿异样的眼光看着我,走近了才发现,那老魔君长得倒也没有凶神恶煞。 细长的眼睛打量我一番,面露难色,似有嫌弃:“长得同我魔族女子简直没法比。”又盯着我肚子瞧了瞧,我近日不怎么节食,肚子上长了两圈肉,勉强能蒙混过关。 老魔君抬手捂了捂胸口,叹了口气,憋了半天,道:“将我那逆子寻回来!” 我怀疑魔族是否有什么千里隔音的术法,他话音刚落,半空中突然冒出一团紫色的光来,落地,竟然是君瑜和迷迭。 迷迭立刻奔到我身边,小声道:“嫂子你没事吧,我去帮你把哥哥寻回来了。” 天下父母大概都是如此,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他先是遣退了下面的人,才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君瑜。 “平日里你怎可胡闹都可以,竟然带个外族女子,还。。。”他还想往后继续说但有些难以启齿,只得连连叹息。 此时桃韵儿突然站了出来,指着我道:“君上你有所不知,她乃是个精灵,先前我并不知她身份还拿她当灵宠养了一阵,她还将我的白璃打伤了。” 白璃小兽立刻从她身后伸出个脑袋出来,脸上的疤痕清晰可见。 老魔君看我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道:“真有此事?”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身,一阵风似地到了我跟前,我只觉得周围的熔浆突然窜出几丈高,那老魔君的手已经遏住了我的脖子。 “说!你是否是神族派来的奸细?” 他掐的十分用力,我张这嘴巴愣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不说话,那便是默认了。”他收回手突然一个掌风向我劈来,魔族的人真是喜怒无常且下手狠辣,好在君瑜及时出手替我挡掉了老魔君的一掌,老魔君愣在原地,气的吹胡子瞪眼。 君瑜不紧不慢,颔首道:“父君息怒,她乃是我捡回来的,并非什么奸细,且方才韵儿所说也并非属实。” 我还未从刚才的恐惧中回过神来,他却突然将我拉了过去,将我的衣袖一撸,我那手臂上新伤加旧伤实在有些触目惊心。 我道:“你做什么?” 他却并不理会我,继续道:“此伤乃是韵儿养的那头小畜生所为,我一气之下将那小畜生打了,它脸上的伤乃是我所为,跟蔓草无关。” 说罢转身看了桃韵儿一眼,冷冷道:“往后管教好你的小畜生,若再伤人,我便将它丢去喂蛇!” 桃韵儿愕然立在原地,顷刻便红了眼眶,前几日两人还在池子里耳鬓厮磨,今日大殿之上却形同陌路,怎能不叫人错愕,她忍了许久,忍的身形都有些微微颤抖,道:“你从前跟我说,心里念得都是我,如今这个女人不过才来了几日,你便被她迷惑,将我对你的一片真心都给撕的粉碎,你好狠的心。” 诚然,他们二人看着十分般配,一个妩媚动人,一个则是城府极深,只是桃韵儿看不出,他对我实则并无什么情谊,但他为何总在众人面前表现的欢喜我的模样,我却也并不晓得缘由。 如今只是权宜之计,待时机成熟我一定要逃离这里。 君瑜似乎并未听进去她的一番哭诉,而是突然跪下,道:“求父君赐婚!” 满座又是一片惊愕,老魔君似乎卡了一口血在喉咙口,脸色变得有些发紫:“你可知与外族通婚乃是大忌,是要遭天谴的!” 君瑜的脸色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父君,您实在太过小心翼翼,才会在万年前输给天族,才会蛰伏在这个极寒极热之地,天谴?呵呵,天可管不了我们!” 老魔君终于将那口鲜血吐了出来,吓得迷迭慌忙上前去扶住他,指责君瑜:“哥哥,你太过分了!” 我心中生出一股寒意咬着牙齿道:“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他站起身来,凑到我耳边:“这可由不得你!” 我道:“你既不喜欢我,为何要娶我!” 他收起笑容,语气冰冷地道:“你怎知我不喜欢你,我太喜欢你了,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你!” 我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到全身,他这副模样实在太可怕了。 老魔君乃是魔族的主君,却在君瑜面前瞬间失了气魄,迷迭红着眼睛将他扶走了,而桃韵儿深知此时想要挽回君瑜亦是枉然,便也走了,偌大的大殿之中就剩下了我和君瑜,我有些害怕,便想逃离,却被他一把拉住,他道:“随我来,带你见一个人!” 我本想挣脱,然而他手中的力道十分大,我怎么也挣脱不开反而将手弄疼了,一路上骂骂咧咧,跌跌撞撞随他去见那个人。 越走越发觉得周围寒气逼人,我手臂上都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果然是极寒极热之地,十分诡异。 他将我拉去了一座冰洞,洞里洞外结着厚厚的冰层,我都能看到自己的呼出的气体,且睫毛和头发皆结出一层冰霜来。 他们久居此处自然是早已习惯了这里的气候,而我实在是有些吃不消,他大概是看出来了,在我头顶下了一道咒,我这才觉得周身暖和了不少。 那山洞之中有潺潺流淌的活水,倒是没有结冰,水流汇聚的地方安放着一座冰棺,他要带我见的竟然是个死人! 我心中胡乱一通猜测,此时他松开了我的手,满目悲怆,缓步像那座水晶棺材走去,指尖一道光闪过去,流水瞬间定住将本来安放在底部的棺材缓缓推举上来,我透过棺壁,隐隐约约瞧见一个人,乃是为女子,长得十分美,身着着华丽的服饰,佩戴着华丽的首饰,合着眼睛,若不是脸上没有半点血色,乍一看,像是睡着了一般。 难道这才是他的心上人? 他轻抚着棺壁,缓缓叫了声“娘”。 原来这个女子乃是他的娘亲,他带我来见他的娘亲是为何? 他突然转身对我道:“过来。” 我只得万般不愿地走过去,他似乎要跟我诉说着什么,我安静地站在一旁听,他道:“我还是孩童的时候,父君待我十分严厉,不是将我丢进岩浆之中便是将我扔进寒潭,日日不是督促我用功修行便是教我如何杀戮,只有我娘亲疼我,流着泪为我抹药,每当我犯了错,她便跪倒父君面前求情。。。” 他也是个可怜人,生在魔族便只能接受无休止的战争和杀戮,我轻声道:“有娘亲的疼爱是这个世界上内美好的事情,哪里像我,我乃是花海孕育而成的精灵,生来便无父无母。” 他看了我一眼,却突然变了脸色:“你说的对,然而她却叫人害死了!” 我跟着心中一颤,问:“谁害死的?” 他却答非所问:“他害死了我娘亲,我便亲手杀了他最爱的女人。”仿佛是一件特别好笑的事情,他突然笑的很是诡异,一瞬间,我觉得自己身上的咒已然失效,心中又是寒意满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三十七章 逃出魔窟 从那座冰洞里头出来,我便一直惶惶不安。 今日乃是十五月圆之夜,迷迭过来找我,带我去月望泉散步,月望泉便是上回君瑜同桃韵儿鸳鸯戏水的地方,此处之所以叫月望泉乃是因为每月的十五,月光便会从此处投射进来,正好照到那汪清泉之上。 魔域只有此处才格外有生机,我们一同走着,看着两边的花草被这莹润的月光镀上一层膜,恬静而优雅。 只是迷迭今日有些憔悴,脸上似乎还挂着泪痕,她是个好姑娘。 我便问她:“你这是怎么了,心中有何烦闷同我说说?” 她有些哽咽地开口道:“万年前发生了什么我不记得了,问哥哥和爹爹皆不肯告诉我。从前,哥哥总是很忧愁的模样,总是背地里一个人唉声叹气,好不容易恢复正常了,这几日他好像又变回去了。爹爹身体一直不好,又有好些人觊觎他的位置,哥哥又不屑要这个位置,爹爹便更不好了,你说这可怎么办!” 她信任我便将心中的苦闷告知我,我却也束手无策,这乃是他们的家事,并非我一个外人可以过问的。 不过,因为我的出现,才给她带来了困扰,或许我走了,她哥哥便能恢复如初了呢,我道:“你爹爹生气是因为你哥哥要娶我,不如你将我放了,或许他们便能和好了。”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我,想了想可能觉得有些道理,她抹了把泪突然拉着我的手道:“姐姐,若是我放了你,你带我一起走好不好!” 我有些为难,她乃是魔族的小公主,我若将她带走,君瑜定会来寻,届时必会招来麻烦,弄不好还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危险,我道:“不可,不可。” 她却愈发焦急:“魔族早已四分五裂,我们只是其中一个分支,爹爹为了稳固局面,统一几大分支,要将我嫁给幽冥之地的鬼王,连哥哥也同意了,你若不带我走,我便只有一死!” 我问:“那你当初为何不自己逃?” 她忽然有些为难,小声啜泣道:“我自小便没有离开过魔域,不知外面是怎样的情形。” 我想了想,也有道理,且这是一条人命,既然叫我碰上了又哪有不救的道理,便道:“如此你便同我一起走吧。” 她这才破涕为笑,但过了一会儿,又愁容满面,大概是有些舍不得,魔族众人大多爱憎分明,形式果断,像迷迭这般优柔寡断的确是不适合做魔,带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或许也是一件好事,我拍拍她的肩膀,柔声道:“你若心中有不舍,留封家书吧。” 她道:“家书是什么东西?” 我道:“家书便是自己对家人要说的话,你心中有什么想法便写在里面。” 没想到她洋洋洒洒写了三四页纸才勉强把要说的话说完,我陪同她将书信放置到了她房中。 这魔域本是不分昼夜,但今日是十五,我见月亮已经升至了头顶,应是快近三更天了,便问:“我们怎么出去?” 她道:“顺着月望泉的月光一路往上便能出去,今日那处的结界会被打开。” 我一听,心中甚是欢喜,便拉着她一路又往月望泉走去,果真如她所说那处的确没有结界,我们便顺着月光一路飞行。 待出了魔域,我这心中顿时有种浴火重生的感觉,本想带她先去昆仑,毕竟那日失联时候,也不知泽辰同燕青子他们如何了,九凤有没有伏法。然而想到迷迭乃是魔族的人,贸然带她过去,还不叫昆仑那帮弟子关进锁妖塔里。 便只能先去草庐。 一路迷迭的神情就如我初到人间一模一样,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我带她上了山,并没有在草庐见到泽辰的身影,却碰到了许久不见的少年,少年在门口徘徊,神色忧虑,见到我时,这才舒展眉头,一路奔过来。 “蔓草,你可回来了,泽辰说你上昆仑了,算着日子你也该回来了,我来找了你两回,皆是没见着你们。” 我有些疑惑,推门进去,里头杂草丛生,我先前种下的花也尽数枯萎了,泽辰乃是最注重花草的人,怎么可能任由它们枯萎,我心中忽然生出一丝不安,我问少年:“泽辰也不曾回来过?” 他道:“你们不是一直在一起,你怎会不知?” 他还不知道我在昆仑的遭遇,不说也罢,那日同泽辰分开之后,他去了何处,难道还在昆仑虚? 我心中的疑虑大概也只能等到了昆仑虚才能解开了。 少年终于意识到了我身旁的迷迭,问我:“你怎么带回来个长得这么漂亮的小丫头。” 迷迭也不认生,上前自报家门:“我叫迷迭,我是魔。。。” 我立马捂住她的嘴巴,怪我,一路上也没叮嘱她一些事情,迷迭被我捂地满脸通红,少年疑惑问道:“魔什么?” “哦哦,她说他是默州人。” “那你捂她嘴巴干嘛?” 迷迭也同问:“你捂我嘴巴做什么。” 我先是怒视了少年一眼将迷迭拉到一边,小声道:“这里不比魔界,这里是人间,你便要遵循这里的规矩,万万不可说自己是魔族中人,人间鱼目混珠,还有很多修行之人,万一被有心人知道了将你捉了去,死都不晓得怎么死的!” 我恐吓了她一番,吓得她捂住嘴巴,一脸惊恐地点了点头。 忽然我心生一计,既然迷迭不能随我一同去昆仑虚,不如。。。我看了少年一眼,问道:“你找我做什么?” 少年有些羞赧地挠挠头:“多日不见甚是想念。”末了又补充道:“无忧也想你了!” 少年虽油腔滑调了些,但还算会照顾人,将迷迭暂时托付给他,我也能放心,便勾住少年的肩膀,在他耳边道:“迷迭是个可怜的姑娘,我从山贼手里将她救了出来,你帮我照顾两天,待泽辰回来,我再接回草庐怎么样?” 少年有些为难:“你将一个姑娘家托付给我照顾是怎么一回事?你要去哪儿?” 我道:“去昆仑找泽辰。” 他问:“为何不能一同前去,以前我就想着去昆仑拜师学艺,如今正好去见识见识。” 我拍了他一掌:“路途遥远,她一个柔弱女子怎么吃得消!你若听话,我便帮你在燕青子面前美言几句,让你走走后门,如何?”我冲他挑挑眉。 我有些惊喜:“真的?” “自然当真,我同燕青子的关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少年立刻站直身子,拍拍胸膛,斩钉截铁道:“包在我身上,保证她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 迷迭看我们窃窃私语,便走过来,一脸懵懂:“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我道:“迷迭,你初到长安还不熟悉,往后我让莫子轩带你全城逛逛,想吃什么,想买什么尽管跟他开口便是。” 少年道:“你买单?” 我一个刀眼飞过去:“你家底这么厚实,让你带姑娘游山玩水,逛吃逛吃还能花你几个银子。” 他立马有些委屈道:“我的银子都归我爹管啊!” 将迷迭安顿好了又千叮万嘱了一番,我便只身上了昆仑,山中一片祥和宁静,同我第一次来时没什么区别,看来那日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弟子们依旧是正常操练,我前脚刚准备踏进殿门便被洛溪拦了下来。 洛溪道:“姑娘留步,非昆仑弟子不得入内。” 我这才想起,今日来的匆忙竟然忘了换身男装,我道:“我是蔓草,你不记得我了吗?要不你去请燕行出来。” 洛溪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挠了挠脑袋,嘴里嘀咕道:“这样一看的确有些像蔓草师弟,但他可是男子。” 我只得道:“你等一下。”一个转身我变回了男装模样,他这才笑道:“真是蔓草师弟。” 随后又皱了皱眉:“原来你是姑娘啊。” 他在门口纠结了一会儿,我也顾不上解释,便径直去找燕青子,燕青子正在院子中研习他的阵法,见我来了先是一惊。 “你怎么来了?” 我道:“泽辰呢?” 他道:“你那日后去了哪儿,我们寻遍了各个角落皆是没找到你。” 我道:“泽辰呢?” 他又道:“你可知弟子们都很担心你?” 我只得打断了他的阵法,认真问:“泽辰去哪了?” 他低头,顿了几秒钟,道:“他在闭关。” “为何要闭关?” 燕青子收了阵法图,道:“那日九凤携你出逃,我们一路去追,待赶到那边,只看到九凤,它受了雷刑本以为很好收服但它毕竟是上古神兽,我们二人同他缠斗了一番皆是没有法子,泽辰为了救我,受了伤。” 从我初识泽辰,从未见他受过伤,那九凤何等厉害竟然能伤到他,我立马问:“伤的如何?严重不严重,他人在何处?” 燕青子叹了口气,他这一叹息,我的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他道:“在竹苑。” 那日,果真是君瑜闯了锁妖塔,惊扰了九凤,九凤出逃,后被泽辰燕青子制服重新锁回了盒内,加了好几道封印放置到了锁妖塔内,为了防止此类事情的再度发生,燕行等弟子一直守着锁妖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三十八章 泽辰受伤 竹苑是一个极清净的地方,周围乃是一片竹林,的确是适合养伤,穿过一条鹅卵石铺开的道路,到了门前,我悄悄推开柴门,脚步轻缓,见到细碎的阳光正从窗棂打进来,照到他身上,他一动不动地坐在床榻之上,只着了一件单薄的衣裳,两侧暖香烟气袅袅,倒也不觉得冷。 我生怕吵醒他,只是远远看着他,他眉头微微皱起,额头上结着细密的汗珠子,嘴唇没有血色,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不知为何心口有些郁闷。 忽然我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眉头皱成一团,额头的青筋暴突,接着便是一口鲜血呛出,将前襟染得一片血色。 我慌忙去扶他,眼泪却已经收不住了,我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伤心,眼泪这东西,我还是头一次品尝,有些咸涩有些苦。 他缓缓抬眼看我,目光中流出一丝悦色,有气无力道:“燕青子的星盘之上都找不到你,我还以为你叫那头畜生吃了。” 我哽咽道:“你怎么伤的这么严重?” 他慌忙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道:“不留神叫那头畜生暗算了,不打紧。” 我瞧他身子微微颤抖,哪里轻飘飘一句不打紧就能带过去的。 “你那么多灵丹妙药,你告诉我什么药能治你,我回草庐给你取!” 他却说:“顶多再修养个十天半月便能痊愈了,不打紧。” 他有意要岔开话题,转而问我:“这些天你去了哪里,为何我们都找不到你?” 我只得擦擦眼泪,如实告诉他:“那日我也被天雷给伤了,摔了下去,叫人救了,而后被带去了魔域。” 他脸色陡然一变,突然掐着我的手腕,一双眸子目光有些锐利似还带着寒气,严肃问道:“谁带你去的?你可受伤?又如何逃出来的?” 他一连问了三个问题,且盯着我等我的回答,我只得继续道:“那人叫君瑜,不过你放心,他不曾伤害我,他妹妹迷迭将我放了出来。” 他这才松了口气,缓缓道:“难怪星盘之中找不到你的身影,没想到竟是落到了魔窟。” 他心中似有忧思,抬手拇指轻轻刮过我的脸颊,动作极轻柔,我猛地一怔,捂住胸口,那胸腔中叫心的东西砰砰砰地乱跳。 我有些疑惑,感觉自己像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一般,脸有些发烫,一定是在魔域受的伤还没好利索。 泽辰突然带着一种苦口婆心的教诲之意,道:“往后你便留在昆仑虚吧,好好修行。” 诚然我心中是盘算过要离开草庐,甚至想留在昆仑虚,但他今日这么一说,我心中似有千千结一瞬间被解开的感觉,我俯身蹲在他身边,道:“不,我要留在你身边!” 从前我总是抱怨,在他身边,每日都得听他唠叨,督促我学习,督促我锄草,督促我捣药,督促我煮饭,不让我下山,不让我做胭脂水粉,不让我参合人间的是是非非,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似乎早已成了一种习惯,且不知为何,留在他身边,总有种踏实的感觉。 他抬首,看着我,脸上总算有了一抹笑意,回了个好字。 半月,我便日日在他床榻边守着,喂他吃药,这上神的体质就是同我等小妖不一样,他说他半月能痊愈,果真将将十天左右,便好了大半,脸色较先前红润了许多。 燕青子甚感欣慰,看我的眼神也和从前不大一样,从前总有种莫名的敌意,他见泽辰大好要离开昆仑,立马上前道:“之前的炼妖大赛才举行到一半便被打断了,如今危机也已解除,不如留下来观完比赛再离开不迟,况且师兄你大病初愈。” 泽辰看了我一眼,问:“你意下如何?” 上次的事情,我这心中还有些后怕,炼妖大赛我可不敢再逗留了,万一再生出什么事端,我便摆摆手:“不了不了,草庐的花草还等着我们回去照料。” 想了想,好歹燕青子也算是我的半个师傅,我便叩拜行了个礼,惹得他十分不好意思,万般不舍地送别我们。 下山的路曲折宛转,路途漫漫,本腾个云驾个雾,也就眨眼的功夫,他偏偏要用走的,说是欣赏欣赏沿途的风景,诚然此间风景如画。 他突然问我:“你不是一直想上昆仑,为何又不愿留下了?” 我笑笑:“昆仑再好,总归没有你在身边很不习惯。” 他突然脚步一滞,转身挡住我的去路,“你方才说什么?” 他几时变得耳背了,难道大病初愈后的后遗症,从前我生病了,他总迁就我,如今,我迁就一下他也无妨,便踮起脚尖冲着他的耳朵道:“我方才说你不在身边我不习惯!” 话毕,我只觉得身子一紧,泽辰竟然一把将我抱住,他炙热的呼吸扑在我脖颈处,十分痒痒,我费力抬手挠了挠,挠着挠着,思绪忽然变得异常清晰起来,燕青子曾说过,我长得像泽辰万年前身边的一个丫鬟,那丫鬟同他的关系十分亲密,或许便是传言中的妻子。 我心口像被针刺了一般,一把将他推开,吞吞吐吐道:“男。。。男女授受不亲,还是你告诉我的,你突然抱我是为何?” 他脸色一僵,目光一暗,道:“对不起。” 泽辰一向沉稳,此番突然一反常态,要么是后遗症要么就是想起自己的凡子了,但作为一个曾经的上神,后遗症应该是很牵强,我便小声问道:“你可是思念你的亡妻了?” 他身形一颤:“你听谁说的?” “从前听个说书先生讲起你的故事,有板有眼,且燕青子又说过你身边曾跟着过一个凡人女子,我便猜测。” 泽辰一向神秘,从不言过去,此番突然提及他的过去,似乎勾起了他不好的回忆,毕竟这丧妻之痛,不是一时半会儿便会愈合的,我安慰道:“彼岸花海里,我见过很多人,很多的生离死别,生老病死乃是凡人都要经历的,逝者如斯,岁月更迭,她可能早走过许许多多次轮回了。” 他不言语,耐心听我说完,我看他神色和缓,应是听进去了,他只淡淡回了一句:“她并非是我的亡妻。”说罢便自顾自往前走。 不是亡妻,大概也是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儿,他定是不愿多谈的,我便安静地跟到他身后。 远远看到个人影,急匆匆往这边赶,定睛一看竟然是少年,他不在家中待着来这边作甚,且我左瞧右瞧只看到他一人。 他也看到了我们,立马奔过来,脸上一时喜一时忧。 “可算找到你们了。” 我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少年面露难色,吞吞吐吐道:“这不见你们迟迟不回来,待家里也是无聊,便想着过来涨涨见识。” “迷迭呢?” “原本是同我一起来的,但不知为何,她突然病了,且病的不轻,迷迷糊糊还总说胡话。”少年突然神色慌张,有些胆怯地凑过来,问:“这山里是不是闹鬼,怎么她一来就出事。” 昆仑山乃是一座神山,周围又布设结界,迷迭是魔族人定是受不住的,迷迭好歹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心下十分担忧,问:“她人在哪儿?” 他将我们带去了不远处的农户家,那农户家的一对夫妻十分和善照顾人也很是周到,我见到迷迭时她一张脸面如土色,十分不好看,便指责了少年一通。 泽辰一眼便识破了她的身份,我自是知道瞒不住,便将来龙去脉一一告知了,看得出他十分生气,少年则在一旁默了默,一脸惊异。 我厚着脸皮问:“该怎么办?” 泽辰一拂袖子,骂道:“人是你带来的,你自己想法子!” 这我若是知道法子我又问他做什么,少年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凑过来,道:“你这胆子真是大!” 我给他屁股上来了一脚,命他将迷迭背着,告别了农户,赶回了草庐。 刚离了昆仑,迷迭竟慢慢有了好转的迹象,脸色红润了些,到了草庐已经苏醒了。 我这才松了口气,迷迭刚醒,一副懵懂的模样,见是我,很欢喜,泽辰却嘴角一沉,下了逐客令。 迷迭涉世不深,被泽辰一吼有些害怕得躲到我身后,小声问道:“这个哥哥是谁,好凶啊。” 她仔仔细细端详了一阵,忽然露出惊恐的模样,我只得提醒泽辰:“淡定,淡定,人家虽是魔族中人,但生性善良,你可别吓坏了人家。” 泽辰却不满道:“你莫要被表象迷惑!” 我发觉迷迭看少年的神情有些奇怪,譬如刚刚,她拉着少年的衣袖,两眼放着光,摇了摇,问:“你啥时候再带我去长安街上买糖葫芦吃,我发现那红红的圆圆的果子可真是好吃,酸酸甜甜。” 少年一脸无奈,道:“我那日给你买了十几串,本想让你留着慢慢吃哪晓得你一口气全吃了!” 迷迭眨眨眼:“我以后听你的,一天只吃一串,你再陪我去吧!” 少年有些不耐烦,将手臂从她手里抽出来,道:“你莫要缠着我了,天天在我耳边说话我头都疼了,你为何总缠着我一个人?” 迷迭欣欣然将脸枕了过去,抬头陈恳道:“因为我喜欢你啊,喜欢一个人可不就想着日日缠着他么?” 我一口茶喷出来,溅了泽辰一袖子的水,他抬手拍了拍,道:“怎么还是如此不稳重。” 少年抬手扶额十分痛苦的模样,昔日他也爱缠着我,搅得我十分头疼,如今可算是自己也体验了一把,看他往后收敛不收敛。 自少年去了眼疾,摘了眼罩,露出俊郎的脸庞,诚然是个十分扎眼的小白脸,从前是高珊,好不容易斩断了情愫,又招惹了城东头的李小姐,城南的吴小姐,甚至是城西的王公子,不论男女皆是迷的神魂颠倒。 听闻鲛人族确实个个长得不凡,不过泽辰乃是鲛人同凡人所生,莫老爷子一介莽夫,又长得粗狂,能生出少年这种小白脸实在令人啧啧称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楔子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一望无垠的大海犹如一块明镜,映着天,偶尔掠过去一两只海鸟或是飘过去几片云朵,乃是岁月静好,安详平和的一天。 最多是一阵小风拂过,将月光筛成一条一条的银丝带。 然而,暴风雨前的宁静不过是片刻而已,九天之上,忽然乌云密布,将亮如白昼的月光遮地严严实实,层层叠叠的乌云之中,布着雨,淅淅沥沥将那面“镜子”砸地稀碎。 入秋多雨乃是常事,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然而,大概是这震耳发聩的雷电之声唤醒了沉睡于海底的恶兽。 海的中心突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漩涡,海水倒灌,来不及逃窜的鱼儿亦或是停泊在不远处的船只皆像是被一条看不见的绳索牵引,往激流的中心而去。 漩涡中心是望不见底的深渊,深渊之中像是长了一只黑色的眼睛,望着天,望着周遭的一切。 突然,深渊之中窜出一头身形同人一般的妖兽,那妖兽名曰傲因,是属水的上古神兽,本被镇压在归墟之境。 乌云翻腾,瓢泼大雨之中,一人领着数十万黑银铠甲的战士乘风破浪而来,身下坐骑乃是长了九颗脑袋的神鸟,名曰九凤。 周遭一片肃杀之气,仿佛要将天地移位。 方才漩涡撕开的口子终于闭合,海面之上,数不尽鱼儿的尸体随波逐流,忽然海浪再度滔天而起,大海的主人姗姗来迟。 两军交战,生灵涂炭,血雨腥风。 海水染成红色,一寸一寸蔓延。 忽然天光打开,有一神君从天而降,他立于天地之间,硬生生在两军中间劈开一道结界。 “君瑜!你真的忍心看到你的族人葬身于海底,忍心看到下游的百姓遭遇海啸流离失所?” 一声长啸,他手中的剑微微颤动,他有一丝犹豫又有一丝愤怒,然而愤怒依然是战胜了犹豫,他抬手,剑气劈斩下去,那道结界当即震碎,他喝道:“我如今已没了退路!十万将士听命,杀!” 天地之间,混沌一片,冰刃的斩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百里外的村庄也无幸免。 一道红光犹如开在血色之中一朵花,绽放开来,是个女子,君瑜突然停了手,那女子满目噙泪,凭空变出一柄剑,她清亮但温柔的声音响彻于天地。 “瑜儿,娘亲是你的软肋,因为娘亲,你才会被你父君逼迫着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如今娘亲想明白了,再也不要叫你为难了,你要好生照顾自己,不要再错下去了!” 迸溅的血迹染红了整片天空,魔族鸣鼓收兵,然而终究还是召来了生灵涂炭。 君瑜一双眼睛通红,不知是被血迹所染还是因为愤恨:“泽辰!我虽败了,但你我之间还有一场恶战!” 泽辰拼尽全力,将傲因再度封印于海底。 天地归于平静,只有雨丝不知疲倦地落着。 泽辰回身,脱下残破不堪染成红色铠甲,却已经回不去了,原本守着的仙山根基已断,沉入了茫茫的大海,他发疯似地去寻山中的人儿,却只寻得她的尸体。 而后,再没了他的踪迹,只是在万里之遥的幽冥之府却多了一座茅草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三十九章 鲛人族 近日阴雨连连,潮的很,一日晌午,天空还飘着小雨,远远瞧见大半年未见的明珠踏雨而来。 想起第一次相见还是酷暑时节,差点没被烈日灼成烤鱼,这回定是学乖了,挑了这么个时节。 她却不是来找少年的,而是来找泽辰。 她也是急性子,火急火燎地讲了半天我才听出她说的是啥。 说是近期海难不断,来往的渔船都叫滔天的浪给打翻了,海面上不是飘着船只的残骸便是飘着人的尸体。 明珠叹了口气,略有沮丧:“那些渔船捕捞鱼儿们本就没有节制,就东边那片海域都快没鱼儿的影子了,如今海难如此频繁还不知悔改,偏偏要存着侥幸心理,可苦了我们,又要救搁浅的鱼儿又要救贪婪的人类,真真是累死人了!” 泽辰却一副凝重的神情,问:“可是你们君上差你来的?” 明珠一拍大腿,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件交到他手里,方才发泄的高兴了,才记起来跟我们打招呼,见到少年,很是开心,道:“这次你随我一同回去吧,姐姐说想见见你。” 泽辰看完书信,当即决定随明珠一同前往东海,一刻也不得耽误,看来事态有些严峻。 我若提了要一同去他定是不允的,我便带着迷迭偷偷跟着少年。 古人说渤海东边有个深不见底的大深沟,名为归墟,无论天上地上海里的水都往这里流,不管是天河倒挂还是海水灌溉,这里的水不增不减,仿佛永远都填不满一般,归墟之内,漂浮着五座仙山。 都说每坐仙山高三万里,山与山之间隔了七万里,仙山之上,有黄金打造的宫殿,有玉石雕刻的栏杆,各种珍奇异宝堆积如山,宫殿之内住满了神仙。 山里更是成群的飞禽走兽,都有灵性,还有许多奇特花草树木,以及珍贵的药材,凡人传言那药有长生不老的奇效。 然事实并非如此,天地之初,女娲以五色石补天,五座仙山便是由五色石的熔浆聚合而成,五座山自是仙山无疑,有珍禽异兽无疑,有神仙无疑,然而每座仙山皆有且只有一位神君镇守。 泽辰便是其中之一。 仙山之下自然是一望无垠的大海,海里住着的便是鲛人一族。 大海辽阔,更是看不到边际,我第一次见到大海,浪花拍岸,望不到底,自忘川河中被恶鬼啃咬之后便一向有些恐水,如今要去水底,真叫人望而生怯,原本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悄悄跟来,转而对迷迭道:“要不咱们回去吧,水里头不是水草就是鱼没啥看头的。” 迷迭有些失望不过还是乖巧的地点了点头。 眼前却突然一亮,泽辰从袖口里摸出个透明的且还泛着莹绿色光芒的珠子出来,放到我面前,我一怔,又被发现了。 他道:“这是避水的珠子,你将它拿在手里,下了海,水便不会碰到你丝毫。” 我拉过迷迭,问:“那她呢?” 迷迭却十分自信,笑笑:“姐姐不用担心我,我自有办法。” 不过这避水的珠子果然是个宝贝,入了水,周身便好似支起了一道屏障,水流四处散开,别说衣服上没有一颗水珠子,连头发丝都是干的,等回去定要向泽辰讨要了去,这样我要再落水了也就不会怕了。 我透过水帘子往四周瞧,这海里的景象竟然如此的美妙,我惊奇地发现海里竟也跟陆地上一般有花花草草,但颜色要更加艳丽一些,光影投射下来,被晃动的海水搅地曲折,海底那些个岩石草本,贝壳珊瑚也染上了光彩,叫人眼花缭乱,水草则随着涌动的波浪翩翩起舞,缠绕交错在一起。 水底不止有矮簇的如灌木丛的海草还有些则高大纤长,像屏障一般横在面前。 草丛之中藏着好些不知名但却灵活奇妙的小鱼,这小鱼不同于泽辰养的鱼儿,身上跟画了笔墨一般,要么五颜六色要么黑不溜秋,实在可爱。 我忍不住感叹:“虽我未去过九重天上一览仙境的奇妙但这海底也忒美了罢。” 我话音刚落,头顶突然一黑,抬首险些一个趔趄,避水珠在手心里滚了一滚,只见一条大鱼,看不到头尾,只看到微微泛白的鱼肚子,好似一座山,看得我呆住了,书中曾写到过: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这大鱼莫不是传说中的鲲? 大鱼离我咫尺,好奇之中我伸出手指戳了戳鱼肚子,柔软滑腻,触感极好,哪晓得大鱼突然翻了翻肚子,一阵漩涡将我撞倒,我在漩涡里滚了滚,好在死死握紧了避水的珠子,不至于被水吞没。 眼看我被冲的离泽辰他们越来越远,一条跟小船般大的尾巴从身后护住了我,我这才稳住了身形,那灵活的鱼尾轻轻一扫,将我推了回去,实在好玩的很。 头顶突然亮了,那大鱼极速缩小,落地之间陡然化作一个长相清俊的小仙倌,红着脸,毕恭毕敬地迎了上来。 作揖道:“神君大驾光临,我家主上让我在此地迎你,多有怠慢,还请见谅。” 也不知何时,小仙倌身后站着好些个同他衣着打扮相似的人,原来鲛人族并非都是拖着长长的尾巴,他们也是用脚走路的,有些稀奇。 我只知道泽辰是神君,却不晓得他竟然德高望重到这个地步,一行人过来迎我们,我还未来得及欣赏这水晶宫周围的富丽堂皇便被带到了殿内,殿内亮的有些晃眼,陈设大抵同那五彩斑驳的海底差不多,此时殿后突然走出来个衣着华丽的女子,端庄典雅,一袭水蓝色的长裙,头上戴着一顶发冠,倒不像明珠,有着五彩的头发,她的发色如墨一般乌黑,垂顺而下,然而一双眼睛是蓝莹莹地,很美,目光透着一种威严的气势,看样子应该是小仙倌口中的主上无疑了。 明珠晃到她身后,那女子看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见了泽辰也要恭敬作揖。 他们二人寒暄了几句,转头看了眼正在想心事的少年,表情变化可谓十分丰富,先是一愣,似乎有些差异,但还是暗暗叹口气走过去。 “你便是青络姑姑的儿子莫子轩?” 少年一愣,问到:“你认识我娘?” 她道:“从小便听闻青络姑姑是鲛人族最美的女子,今日见到你了,的确有几分相像,像看到了她一般。” 她这么一说惹得少年红了眼眶,我向来看不得这种场面,不过她却突然把目光又放到了我身上,像见了鬼一般,往后退了两步,道:“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 泽辰将她打断:“你是眼花了,她同黎月并非同一人。” 自此我才晓得他心尖儿上的凡人女子叫黎月,且人人都晓得她的存在,可见定是不寻常的女子,才会即便是死了还被人记得。 我心中顿生烦闷。 泽辰则过来,问道:“青禾,先前你在信中提及归墟之境的暗沟中,被封印的傲因近日有了活动的迹象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往每年的中秋时节,神君都要来此加固封印,本来是无碍的,只不过前段时间,海底的火焰山喷发,正巧离暗沟不远,他便借此想冲破封印,鲛人一族合力才不至于让他重回人间,但也只是一时,因此才让明珠去寻你。”青禾回道。 她看了看少年,有所犹豫,但目光一闪还是开口说道:“鲛珠本是鲛人族的圣物,用来镇压这头凶兽,自青洛姑姑将鲛珠盗走,鲛人族险些遭受倾覆之灾,好在有神君庇佑,我族人才不至于成了这海底的枯骨,如今鲛珠也已经寻得,我族复兴有望了!” 少年却突然变了脸,急切地问道:“你方才说我娘偷盗鲛珠是怎么回事?我娘何等善良之人怎么会做这种鸡鸣狗盗的事情,你莫要胡说!” 本来还和颜悦色的青禾变得不甚厌烦,厉声回了句:“放肆!这本就是事实,你不过是个外族,可惜青洛姑姑将鲛珠给了你,若非如此,你早被处死化作一堆泡沫了!” 方才还一副温和模样可见都是装出来的,少年虽然流着一半凡人的血液但好歹也是办个鲛人,这青禾说话真是不留情面,我正要帮他理论,泽辰却拦住了我,对青禾道:“当年的事情我略知一二,青洛是万万不会做叛逃的事情,当下不是争论此事的时候,你有何计划?” 青禾这才脸色和缓了些,道:“那凶兽恐怕只能用鲛珠才能镇得住,如今鲛珠已经寻得那便交出来吧!” 泽辰道:“鲛珠早已与他血脉相连,恐怕是交不出来了。” 青禾变脸堪比翻书,眼中的怒意犹如海啸一般奔腾而来,咬牙切齿道:“那便只能将他拉去祭凶兽了!” 少年吓得腿一软,骂道:“做梦!” 听闻傲因长得奇丑无比,虽为神兽身形同人有些像,不过穿着破烂,总拖着长长的舌头,喜食人的脑子,我一听这名字便觉得瘆得慌,拉少年去祭凶兽,那场面实在血腥的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四十章 海底丘陵 迷迭一听也站不住了,过去挽住少年的手臂,怒着脸道:“不准你伤害我的子轩哥哥!” 此时我感觉水晶宫似乎都抖了一抖,方才还在门口看热闹的小鱼儿如同受了惊吓的鸟儿四散逃开,只留下一连串的小水泡。 青禾朝着泽辰做了一揖,道:“我族如今为何惨淡至此,神君不是不知,今日请您过来,本以为凭借鲛人族同你的交情定不会坐视不理,但你为何将魔族人带来我水晶宫?” 泽辰责备地看了我一眼,我慌忙将她拉回我身后,解释道:“她早已离开魔族,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不必担心。” 青禾冷笑一声又道:“即是如此,我族的事情便由我们自己解决,神君留下莫子轩,便请回吧!” 手一挥做出要撵客的姿态,嚣张的很。 一直默默站在她身后的明珠突然道:“姐姐,一定还有别的法子,为何一定要将他献祭给凶兽呢?” “闭嘴!”青禾呵斥一声,吓得明珠立马低头不再言语。 说罢又过去同少年道:“若是凶兽逃出,必将给鲛人族以及沿海的百姓造成灭顶之灾,我此举也是无奈,你若心存一丝善念定是不会拒绝的?” 果然如明珠所说,青禾的性子实在是阴晴不定,善变的很! 好在有泽辰稳控大局,只听他道:“鲛人一族有个规矩,拥有鲛珠之人便拥有无上的权利,既然鲛珠在莫子轩手中,且早已同他血脉相连说明是认了这个主了。” 青禾明显有些焦急,问道:“你什么意思?” “你且放心,我不过是想让你恢复他的身份,以他的血镇压凶兽!” 少年险些一个趔趄,眼巴巴地望着泽辰,有气无力道:“泽辰兄,用我的血镇压凶兽跟将我献祭给它有何分别,还不是一样要我的命么?” 泽辰淡淡回道:“不过取一小盅血,不必担心!” 少年这才拍了拍胸口,定了定心。 青禾心中再有不满,如今问题得到解决了,如同吃了黄莲一般,只得默认,随手让明珠给我们安排了住处便头也不回走了,她前脚刚走,明珠这才恢复了往日活泼的模样,道:“你们的住处我都安排妥当了,不过迷迭姐姐,你是外族,不方便入后殿,你的住处我另给你安排。” 迷迭点点头。 连着日,泽辰和少年二人皆是不见踪影,那日分别前,泽辰曾说,少年会是未来鲛人一族的主君,我一听险些笑出声,且不说他天生一副小混混模样,整日吊儿郎当,油嘴滑舌,若是叫他老爹知道了,定也是觉得十分荒谬。 忽然房门外头有些吵闹,推推搡搡之间,一个身着华服的公子便进来了,要说这鲛人族的衣服就是华丽,不知道是用什么料子织成的总之不同于凡间的布匹,衣服上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上头点缀着的不是刺绣而是贝壳,珊瑚或是什么颜色艳丽的水草,像戏服似的,如此复杂的装饰实在有些喧宾夺主,叫人移不开目光。 我本以为是哪个迷了路不小心闯进来的,定睛一看却是少年,换了副妆容的莫子轩褪去昔日放荡不羁的形象,莫名显得有些滑稽,而他一路走过来,身上的贝壳晃晃荡荡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本来还安安静静的园子顿时热闹起来,少年只得抬手按住跳动的贝壳,然而顾此失彼,实在是按不过来,脸发红,远远尴尬地冲我笑笑。 我强忍着笑意同他打招呼,近了才看到少年真的是不一样了,两只眼珠子湛蓝湛蓝,不过嘴唇有些发白,一见我便开始倒苦水:“蔓草,可算能来找你说说话了,你可不知道,那个凶巴巴的女人将我囚禁起来,每天给我吃的不是扇贝就是鱼,我都快吃吐了。” 他擦擦额头上的汗,继续道:“还有泽辰兄,他之前说只需取一小碗血,结果我差点一头栽进了暗沟!” 他愤愤抬起手将已经愈合地只剩下一条红印的手腕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只得安慰他:“你如今也是因祸得福,听说海底有好多宝贝,往后都是你的了!” 少年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便不再抱怨而是凑过来问:“迷迭呢?好几日不见她了。” 我咯咯一笑,拱了拱他的肩,偷笑道:“怎么几日不见就想人家了,还说自己不喜欢她?” 少年脸上闪过一丝慌张,把玩这贝壳的手突然一顿,嗫嚅道:“我。。。我哪有喜欢她,她日日缠着我,突然不吵了,我。。。我不过是有些不习惯罢了!” 我“嗤”地笑了一声,头一次见少年被个姑娘搞得如此慌张,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回:“明珠说是将她安置在了僻静之地,你可晓得这是哪里么?” 少年一拍桌子:“那僻静之地乃是一处水牢,这个女人真是恶毒的很!” 说罢便拉着我一同去找迷迭,我本以为水牢该是一处冷僻,水域浑浊的地方,没想到地方倒是宽敞,吃穿用度也是面面俱到,远远就听到里头传来的欢声笑语,僻静之地哪里僻静了。 迷迭在里头住的很是舒心惬意,无聊了便同鱼儿们玩,囚禁了几日已经和虾兵蟹将鱼儿精灵们打成了一片,我们到水牢之时她还正同几个鱼儿精赌钱,面前堆着好些赢来的珍珠玛瑙,一条鱼儿精正撑着脑袋嘟囔:“迷迭你都赢了我好多珍珠了,能不能让我们也赢一次啊!” 迷迭的身后放着个箱子,里头的珠子堆得都溢出来了,地上也是散乱的铺着些散珠,她漫不经心道:“想赢我容易啊,你们把子轩哥哥给我找来,好几天没见着人影怪想念的!” 她撑着脑袋一副憧憬的模样,少年扶着额头咳了一声,那几条小鱼精一扭头,眼珠子都险些瞪了出来,嗖的一下,便窜没了。 他们定是有话要说,我便退了出去,偷偷顺走了个泛着紫绿色纹路的贝壳,看似普普通通的贝壳,里头却嵌了颗圆润明亮的珠子,便是他们口中的珍珠了,真是个稀奇的玩意儿,我尝试着伸手去扣珠子,刚伸进去半根手指,那贝壳便很不合时宜地嘴巴一合,疼的我大叫一声,甩甩手却越夹地越紧,仿佛要将我的手指都给夹断才罢休。 袖子里放着的避水珠子就这样被我不小心甩了出去,一瞬间海水像猛兽一般灌进了我的口鼻,我吓得慌了神,在沙石之中翻找一番愣是没找到珠子,此时离僻静之地已经远了,难不成我要葬生海底了? 突然,我身子一轻,沉闷的胸口舒爽了些,身上一瞬间都干了,我抬首一瞧,此时的我正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水泡之中,我好奇地戳了戳,坚韧无比。 泽辰的身体从脑后传来:“你在这里做什么?”说话的间隙,已经帮我把手上的贝壳给取了出来。 我捂着红肿的手指,环顾了下四周,不知不觉我竟然走到了一处海底的丘陵,难怪视野变得有些黯淡,面前像是横着一块巨大的幕布,看不到尽头的地方有数不清的细碎的星光聚拢而来,那是身上闪烁荧光的鱼群,光影汇集,便成一道星海,海底望不到天,而此时海底的天空竟然如此生动而美妙,很快视线便淹没在这熠熠星光之中,我偷偷抬眼看看泽辰,他水晶珠子一般的眼睛里倒影着星海,有那么一瞬,仿佛在做梦一般。 正陶醉着,星海突然被什么东西撞的稀碎,一张血盆大口由天而降,像一个巨大的麻袋,口子一收,也就一会儿的工夫,原本璀璨的星海一下子被搅浑地只剩下几颗星子,运气好的小鱼则收起了灯光,四散逃开了。 若不是我们逃得快,险些也要被吸到鱼肚子里去,大鱼在头顶上打了个巨大的响嗝,震地山丘都抖了一抖,白色的眼珠子转了一圈,看到底下面如土色的我和泽辰,吓得尾巴一缩,落地化作人形,正是那日门口迎接我们的小仙倌。 小仙馆看了我一眼,脸一瞬红到了后脖颈,他道他出来觅食,看到此处正聚集着一片鱼群,喜不自胜地便游了过来不晓得我们正在底下观赏风景。 自知闯了祸的小仙馆慌忙作揖道歉:“小……小的不知道神君和蔓草姑娘在此,若,若二位不嫌弃,我将鱼儿们吐……吐出来你们继续?”说罢伸手要去扣喉咙。 我顿时看得喉咙口有些痒痒,慌忙拒绝,我可不想混着他的胃液看鱼,道:“仙倌不必如此,我们已经看够了正准备走呢。” 小仙倌立马住了手,暗暗舒了口气:“如此甚好,甚好!我倒晓得有个地方风景比这边好了不止百倍,要是二位想去,我可以捎二位一程。” 我本想回“好啊!”泽辰却拒绝了,道:“不麻烦,我们还有别的事,你随意吧!” 小仙馆略有些失望地偷偷瞥了我一眼,仍旧不死心,道:“姑娘若是哪日空闲想看,来找我便是。” 我还未问他叫什么,要去哪里寻他,小仙馆便一个鱼儿打挺,像条灵活的泥鳅一般,红着脸窜没影了。 我正失望着,泽辰不知何时也进了这个水障,眼睛看着前方,他眼中一番神色挣扎,似带着些淡淡的忧伤,凉薄的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是欲言又止,等了许久,才听他缓缓开口:“我晓得你心中有些疑惑,随我去个地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四十一章 要想生活过得去 不知走了多久,穿过一片珊瑚丛,是一道水帘,泽辰一挥手,水帘收起,后头乃是一条长满了青荇草的小路,五十米处是座没有墓碑的坟冢。 四处冷冷清清,竟是连一条鱼儿的影子都没有,十分凄凉,我小声问:“这便是黎月的坟冢?” 他点点头,突然转向我:“凡人不像你我,他们有三缕魂,七缕魄,自她死后,我便去了幽冥地府,妄想着运气好,能将她救下,然而守了许久,却寻不到一缕魂魄。” 他目光暗淡,却不知道我此时心如刀绞,我道:“那为何你又要离开冥府?” “我本以为她早已灰飞烟灭却不想竟让我碰到了你!” 我心中一滞,许多人都道我像那个女子,果真他是将我当做故人了,我眼睛发涩,喉咙口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却听他又说:“她仅剩的一缕形魄落到你身上,因而才会格外像她。” 话音刚落,我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愣在原处,本以为我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小灵虫,却不想我这副皮相竟然是别人给的,就好比你手头有个打小便放在身边的宝贝,爱不释手,十分珍惜,突然一天,有人告诉你这东西是我不小心落在你这里的,那我是归还是不归还呢? 若归还,我是否还是我,若不归还,占着别人的东西总归是不厚道又心中不爽快,我也终于是明白了,怪不得即便是我犯了再大的错,泽辰也总要保护我,他将我保护的越好,便是越放不下那个女子,总归是人家的影子,我苦笑一声,顿时觉得十分不值当。 但我还是忍不住开口:“所以你总将我当做她?” 他却语气平缓毫无波澜地回我:“她同你不一样,若我将你当做她又怎会对你如此严厉苛刻?” 我同她不一样,的确,我不过是只精灵,刁蛮任性,总是惹事,而她可是在泽辰心中珍藏了这么多年的一道白月光,诚然我是比不过她的。 方才的失落转为浅浅的怒意,我便道:“那你预备将我怎么办,若是取出她的一缕魂魄,或许还能救她,我倒无所谓,最多回到重新开始。” 说完这句话我便后悔了,重新开始谈何容易,但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我只得静静等待他的回应。 他沉默了半晌,却始终是不言语,我想他大概对我还有几分情谊,我本以为他会毫不犹豫,直接取了我的内胆精元去救黎月。 她孤零零葬在海底,定是十分寂寞,我为她添了一抔土:“你定是十分疼爱她吧?” 泽辰一怔,我果然猜的没错,心中又是一阵锥心的疼。 此时此地,我才看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我内心其实是喜欢他的,也不知是否是黎月的一缕形魄作祟,当初六尾同高珊达成协议共用一个身子,便心灵相通,六尾这才爱上了少年,此时,黎月的一缕形魄在我体内,我便也同她一样心里有了泽辰。 这情爱的滋味委实费心劳神,苦涩的很,若是让我一直如此不痛快下去不如我就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给他罢了。 我心下有了主意,即便是救不起她,留一缕念想在他身边也是好的,便斩钉截铁道:“你放心,你的黎月定能平安归来。” 泽辰哑然立在原地:“你要做什么?” 我轻快一笑,没什么,这么伤心的地方待着实在叫人难受,不如我们回去吧。 我手中把玩着那只冒着绿光的贝壳,它此前夹了我的手,到现在还有些红肿,本来青禾要治罪,但不过是只胆小的贝类,治罪有些过了,况且我还觊觎着它肚子里的宝贝。 我道:“你们的主上恐怕容不得你了,不如我将你带回草庐养着如何?” 贝壳在我手中抖了一抖,想来是不愿意,我又道:“河蚌肉炖的汤浓稠香甜,不知道海里头的贝壳炖汤如何。” 那贝壳都快抖成筛子了,缓缓张开了口,里头的珍珠圆润光滑,闪着莹莹的光泽,还没见着哪一颗有这么好看,我便随手取了,道:“你还算明事理,且饶恕你了,找个地方别再被人捉了去了。” 想着好歹也受了泽辰数百年的照拂,临走了总得送点什么,便想到送珍珠了。 于他而言,委实也没什么稀奇的,但我实在没什么东西能拿得出手,这小孩巴掌大的珍珠应该也算有些稀罕了, 我拿了块帕子包好,晚上悄悄潜进了他的房间,自他大病初愈之后似乎变得没以前那么灵敏了,我捏了个昏睡诀,将那颗珠子安放到他枕头旁,内心百感交集。 叹了口气,缓缓退了出去,借着避水的珠子一路离开了水晶宫。 刚出了水面,顿时觉着毕竟是土生土长的虫子,水里实在有些压抑,这一出来便觉得整个人都舒爽了不少。 一路回了草庐,亏我多留了个心眼,之前高大宝丢了魂,泽辰曾让我拿着个香鼎去救他,可见这东西定是个好物件,我便私吞了一直藏在自己的屋子里,或许用这个香鼎能将黎月的一缕魂魄引进去,也好让我彻底摆脱了束缚。 可惜手头没有她遗留下的物件,本想偷偷掘了她的坟冢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但思来想去觉得不妥,有损阴德,若是叫泽辰知道了,还不得气地晕死过去,便只能去草庐碰碰运气了。 泽辰的房间从不让外人进去,我几次三番想溜进去皆是无果,今日他不在,我便也顾不得什么,进去好一阵翻箱倒柜,果然在他柜子的底层找到了一副画卷。 我未曾见过黎月,都说我同她长得相像,但不曾想两个人能相像道如此地步,这不就是我么? 不过虽脸长得一模一样,但身段,气质,我的确逊色不少,我取来一面铜镜,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哎,这张脸,我用的甚好,往后便不属于自己了,看了这么多年,要是换了模样肯定是不习惯的。 这是泽辰亲手画的,真就这样烧了恐怕他心里会有不舍,我变了一张一模一样的画卷,重新放回柜子里,但愿他看不出来。 虽然心中万般不舍,但为了往后我们各自都能安好,我心一横,点了火折子,将那副画点了,火苗一簇簇将画卷中的女子燎成一团灰,白色的烟丝从香鼎之中蔓延出来汇成一条线。 我耐心等了许久,却未见着身体有什么异样,又等了半刻钟,那香鼎中的烟灰早已凉透,烟气也消失殆尽。 怎么突然就不灵了,难道是我的用法有问题了?我坐在地上思考良久,此时天也蒙蒙亮了,泽辰马上便要回来了,我这将他心爱的女子的画给点了,这可如何是好。 眼下只能躲到昆仑虚去了,燕青子定有办法。 燕青子一见我,显示有些惊喜,接着故作深沉:“怎么你想通了还是来投奔我了?” 我赶紧恭敬回:“可不是,不过我得将一样东西还给泽辰,待互不相欠了,才能安心在昆仑虚拜师学艺呢!” 燕青子忽然来了兴致:“什么东西?” 我气馁道:“你以前同我提过的那个凡人女子,她死后不知为何落了一缕形魄到了我身上,我这才有了她的形貌,心中十分不悦想着还回去,往后我还做我的花间小虫。” 燕青子落了一子,疑惑道:“倒还从未听过这么稀罕的事情。” “你可有办法能将她的形魄取出?” 燕青子又落了一子:“魂气归於天,形魄归於地,形魄乃是一个人的面容躯壳,办法倒是也有,但十分棘手!” 我问:“你且说说,我听听。” “你是彼岸花海孕育而生,有聚魂锁灵的能力,但要取出她的形魄犹如刮骨,须得在你的元神内丹上开一道口子,稍有不慎你便会断送自己的性命。” 我听完心中一颤,又听他继续道:“即便是运气好保住了性命,也是修为殆尽,变回普通精灵的命运,你可想好了。” 仔细回忆一番,原本泽辰是要救那女子,才三番五次要捉住我,没料道我得了她一魄成了如今这个模样,大概是爱之深切,即便是知道我并非是她还是忍住了未取我内胆精元去救她已经是最大的隐忍了。 哎,真是叫人为难。 我愣是又想了一个晚上,将两只眼睛都熬的通红,连如月和小白带着狐狸崽子来看我我都不晓得。 实则我幻想着草庐找不到他应该会来昆仑虚寻我,不过我却并未等到他。 等待亦是一种煎熬,所谓当断则断,反受其乱,况且人家心中惦记的可不是你。 然而燕青子却又同我道,取了那一缕形魄也并不能救回黎月,她若因为丢失一魄,定是无法往生。 我一心想着让泽辰能够有个团团圆圆,美美满满的好姻缘,将这几百年的恩情还了,便再三逼问了救人的法子。 燕青子踌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昔日他守着三途河畔,浑浑噩噩度日,我本以为他也该放下了,却没想到,罢了罢了。” 燕青子感慨了几句又道:“要寻回其他的三魂六魄,还得回幽冥地府,渡过彼岸,穿过鬼市便是无妄森林,无法往生或不愿往生的人便在林中度日。昔日泽辰也曾去寻过,不过一无所获。” 我道:“若我也寻不到呢?” 他想了想道:“你有她得一缕形魄,或许只有你才能寻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四十二章 无妄森林(一) 燕青子感慨了几句又道:“要寻回其他的三魂六魄,还得回幽冥地府,渡过彼岸,穿过鬼市便是无妄森林,无法往生或不愿往生的人便在林中度日。昔日泽辰也曾去寻过,不过一无所获。 我道:“若我也寻不到呢?” 他想了想道:“你有她得一缕形魄,或许只有你才能寻得。” 这就让我为难了,好不容易离开那个虎狼之地,如今又得回去,过往那些不美好的经历便又浮现在眼前,我这手心都有些汗津津的了。 燕青子道:“若你想通了我便把一些事情交代给你,那地方你也应该很熟悉,定是没什么问题的。” 怎能没有问题,光是渡过忘川就九死一生,然而我又厚着脸皮不愿被看出来,硬着头皮就应下了。 临走了好在有个了解我的,燕行将他的大黄交给了我。 大黄素来乖巧懂事,又十分听我的话,欣然接了这个差事。 我有泽辰三百年的修为傍身加上大黄的帮助便有了些底气。 大黄这个坐骑果然是十分省时省力,一路又行的稳健。 待耳边风声停了,周围一片寂寥,远远便看到红似火的一片彼岸花海,隔了这么久,这片花海还是老模样。 穿过花海,忘川之水缓缓流淌。 一条渡船安安静静停泊在岸,有了上次的教训,我自然不敢贸然就上去。 “可要渡船?”一个苍老的声音飘过来。 我将那老伯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容同常人无异,虽然白发苍苍,但挺有精神。 见我好奇打量便又提高了音量,问:“姑娘可要渡河?” “要的,要的,不过……”我依旧是有些不放心,伸手要去扯他的胡须,若又是水鬼邪祟,定能让他显出原形。 突然我手上吃了一棒子,疼得我眼泪都出来了,摆渡人中气十足地呼喝一声:“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小老儿在这儿摆渡了数不清的年岁还没遇到这么不懂礼数的人!” 我慌忙道歉,:“老人家,对不住,实不相瞒我先前被水鬼骗过,以为……以为你是水鬼幻化的,想要印证,您莫要生气!” 说罢我掏出了燕青子给我备的金子,交于他手中。 “哼!我这副英明神武的模样哪是那些邪祟能模仿一二的。”一手接过金子算是原谅了我方才的无理,道:“姑娘你坐稳咯,小老儿这就开船了。” 虽说摆渡人没有问题,但我望着深不见底的忘川和偶尔探出脑袋来水鬼的脑袋,感受到水波摇晃,心里也是惴惴不安,绷直了身子。 大黄第一次来忘川,有些好奇地想用爪子去勾水里摇晃的水草被我厉声喝止住了。 摆渡人扭头看我一副紧张的模样,笑道:“姑娘且放心,小老儿行船一向稳的很,只要不离开船,那水里的邪祟就伤不到人。” 他打量了我一番,又看看我身旁正打着盹的小黄,略有疑惑。 “姑娘带着条狗来这忘川做什么?” 又被误当做狗子的大黄无奈地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继续眯着眼睛。 “去无妄森林寻人。” “无妄森林?你可晓得那是什么地方?” 诚然还真不知道。 摆渡人手中的浆往水里一插,稳稳立住,停了手中的动作,抬手捋了捋胡须,有些担忧道:“那地方可不是你这种活人可以去的,趁着我们才行了一半路不如我将你送回去,快些离开吧。” 我听他这么一说的确是有些犹豫担心,可都行了一半路程了,就空手而归实在是可惜,便强装镇定:“老爷爷不必担心,大黄可以保护我,它可不是条狗,是头凶猛的狼,况且我也不是一般人呢!” 摆渡人见我心意已决,摇摇头,叹了口气,继续划着浆,将我安全送至了彼岸。 末了拿出了个铃铛交到我手中,叮嘱道:“若姑娘办完了事情,只需摇响这铃铛,我便回来接你。” 我点了点头,便踏上去无妄森林的路。 燕青子曾说过要去无妄森林必须穿过鬼市,一听这鬼字便觉得浑身冒凉气,凉飕飕的。 幽幽的鬼火以及没有具体形态的魂魄在四周飞来飞去,可谓鬼影憧憧,有些吓人。 好在大黄似乎有驱鬼辟邪的本事,只要怒目圆睁,冲着鬼影那么一吼,保管叫它们吓得四处乱窜,带大黄来冥府实在是我有生之年做的最正确的选择。 走了一会便瞧见前方马路宽敞,两边各挂着一排红灯笼,光影憧憧,却不见一个人影。 周围安静地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我看了大黄一眼,它也是有所戒备,浑身毛发根根竖起。 然而面前只有这么一条路,迎面一阵阴风席地而来,两排灯笼剧烈地摇晃着。 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然而还是走了过去,不曾想,刚踏上那条路,风即刻而止,眼前突然一亮,仿佛是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刚刚还空无一人的地方却突然人声鼎沸起来。 我揉了揉眼睛,确认这不是幻觉,转身看看来时的那条路,却变成了挂着两排灯笼的那条,着实诡异。 面前这个挂满诡异色彩灯笼的地方,来往的人皆是一样的打扮一样的神情,这个地方大概就是鬼市了。 鬼市不同于凡间的集市,卖的是粮食,首饰,果蔬之类的东西,鬼市上卖的可以说触目惊心! 本想快些穿过鬼市,然而前面却排了好些个人(鬼),排队买什么东西。 我本走的好好的,却硬是被挤进了队伍里去。 那些是排队买阴寿的,听闻不愿往生或是不能往生的人,为了长久地留在这里便每隔几年得买一次阴寿,否则便会化作一抔土,去做了彼岸花海的养料。 好不容易挤了出来,却被拽到了一个摊位面前,那摊子上卖的东西让我胆战心惊,又有些恶心。 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好些躯体,或是躯体的残肢。 鬼不同于人,没有表情,没有情绪,所有的情绪皆由他的语气来表达。 “姑娘,你看看我这边的东西,我卖的这些躯体皆是死了不超过三天的,你要是有看上的,我给您打折!或是看中了哪些残肢,我给您拼接好,保管看不出破绽来。” 我连连退了三步,摆摆手:“谢谢,我……我不需要。”慌忙唤了大黄逃也似的离开了。 鬼市长的仿佛走不到尽头,这才刚走了一盏茶的工夫便又被人拦了下来。 人间有贩卖奴隶的,没想到这冥界也有这种不入流的买卖。 那些被贩卖的奴隶被刻着符文的绳索捆着,一言不发甚至毫无挣扎求生的欲望,安安静静地蹲在角落里等着别人的挑选。 卖鬼奴的人则敞着嗓子叫卖。 “一个鬼奴十两银钱或是用十年的阴寿来交换。” 往来于鬼市的看模样似乎都有些落魄,想来也是,若不落魄也不至于在此无法往生。 过了好一会儿才卖出去一个鬼奴,那小贩打量我一番,道:“姑娘要不挑个机灵的回去?” “我没钱,不需要。” 那人眼珠子一转,突然拽住我的手:“姑娘不是幽冥地府中的人吧!” 周围还在讨价还价的众人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拿着那双没有生气而又空洞的眼睛盯着我瞧,像是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 周围的温度骤然降了下来,他那双手像是枯藤一般缠在我手上,怎么抽都抽不出来。 惨了,本以为喝了燕青子准备的符汤便能逃过这些人的眼睛,没想到被这小贩认了出来。 他的整张脸面容狰狞起来,周围的人也是土灰的面色,一双眼睛变成两个黑乎乎的洞,仿佛要将人吸进去一般,伸出手,指甲尖锐发黑,要来掐我的脖子。 我抬腿便是一脚这才挣脱开,大黄嘶吼一声,化作狼形,挡在我面前。 黑影一重重压过来,没有感情,更不知道害怕,诚然他们早就是死了,自然不怕再死一次。 好在燕青子曾说过他们怕光,怕火,我便在手心捏出一团火来,若是谁敢上前,便一把火将他烧为灰烬。 可惜这些鬼影像饥饿的野狗好不容易遇到了食物一般,死活不肯松口,矫健灵活如大黄都扛不住这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大黄冲我使了个眼色,俯下身子,我扑了过去,它顺势将我背起,朝着面前层层叠叠的鬼影冲了过去,将鬼影冲的七零八落,有些攀着它的身体爬上来的鬼影皆被我烧为灰烬。 虽艰险万分,好在是杀出了一条路来,然而也是累得筋疲力尽,便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了一阵。 慌乱之中,不慎却迷了路,本来循着鬼集市走到尽头便能找到无妄森林,可如今,除了曲曲折折的小路同绵延的山丘着实看不到像森林的地方。 我在这里,使不出半点灵力,只得看了眼大黄,让它飞身到山丘顶端去探探路。 大黄刚离开不久,山丘像是有生命一般突然开始转动,周围的沙石刷刷往下掉,山丘从中间裂开一道口子,只见我脚底冒出一束光来,忽然整个人便失去了重心,直直往下坠落,坠落的过程中,那条裂缝又迅速闭合,眼睁睁看着大黄飞奔过来却刚落地还没来得及救到我,裂缝便完全闭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四十三章 无妄森林(二) 虽说这小山丘也不算特别高,但落地砰地一声,险些将我的腰给折断,不过身子底下却有个极软的物什,我应是摔到了什么垫子上面,不知谁这么好心。 “哎哟,要死了,要死了!” 突然身底下传来几声,我这才恍然大悟,哪里是什么垫子,而是个活生生的人儿,大约是哪个过路的人,一不小心叫我砸了。 我慌忙起身去扶他:“实在对不住,你没事吧!” 趴在地上的人,没理会我,从怀中掏出一面镜子,一会儿摸摸鼻子,一会儿看看左脸一会儿看看右脸,嘴里喃喃:“还好还好,脸没事,若我这张盛世美颜叫你毁了,我定要叫鬼王剥了你的皮!” 鬼王?曾听迷迭提起过,他爹爹要将她嫁给鬼王,难道我竟不慎跌入了幽冥鬼域? 那人再三确认自己的脸没事,刚准备爬起来,只听咔嚓一声响,他险些疼得断了气,哭喊道:“我的腰,我的腰啊!” 真是作孽,我本想溜之大吉,难耐那人虽折了腰,手劲儿倒是大的很,一把抓住我的脚踝,比手劲儿更大的便是他的嗓门了。 “你这个丫鬟走路不长眼,别想着溜,快,快扶我起来!” 我只得硬着头皮,将他扶起,抬脸的瞬间,确实有些惊到我了,若不是他男子的声音以及凸起的喉结,我定以为是个女子。 面容姣好,略施了些粉黛,可谓肤若凝脂,又有樱桃小口,再加上一双含着秋水的眸子,方才因为折了腰,疼出了两滴泪来,乃是摄人心魄之态。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满眼的不屑和责备,尖着嗓子,扶着腰,骂道:“你们女人,做事就是毛毛躁躁,光长了副好皮囊有什么用。” 我抖了一抖,压低声音毕恭毕敬回道:“您说的是!” 此时不能打草惊蛇,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愣是被霸着将他送回了住处,一路上留了心眼,本以为送回去了便罢了,那人却很自然地使唤上了我,难不成我是天生长了张丫鬟脸,着实叫人生气。 他往床榻一躺,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我这一把老骨头可叫你祸害惨了,还不帮我正正骨!” 说罢毫无顾忌地将上半身的衣服脱了个精光,啧啧啧,这光洁的背,这纤细的腰。 见我半天没动静,又听他不耐烦道:“还愣着干嘛,真想让我剥了你的皮?” 我这手刚触碰到他的皮肤,却如同触到冰块一般,听他大叫:“你这手怎么这么凉,捂一捂再给我揉腰!” 明明是自己身上凉的可怕反倒过来责备我手凉,我算是明白了,但凡长得好看的,脾气都不大好,以为仗着一副好面孔就能肆无忌惮! 趁着搓手的空隙,我环顾了下四周,他的房间布置同姑娘的闺房一样,床幔还是粉色薄纱,十分少女,梳妆台上搁着好些的胭脂水粉,啧啧啧,我这身上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待揉完了腰又让我扶着去沐浴,沐浴的桶里搁满了玫瑰花瓣,不知是泡澡还是泡玫瑰,怪不得他身上总飘着一股的香味,应是花都腌渍入味了。 翘着兰花指的手捏着把铜镜,在脸上婆娑了一阵,悠悠然飘出一句话:“我美么?” 我一怔:“美的,美的。” “可再美又如何,鬼君有八个妾室,我虽最得宠,可终究还是比不过那个硬骨头,鬼君爱的还是他!”说罢合上镜子,闭上眼睛,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 这,这这是什么戏码?我见识虽少,但从他这番描述也能得出个一二,原来这鬼王竟有断袖之癖!还好我将迷迭救了出来,不然嫁了过去还不得守着活寡,况且,他身边已有了这么多绝色的,呃,男宠,哪里还有她的立足之地呢! 刺激,真是刺激! “鬼君身边很少有丫鬟伺候,你是从哪里来的?” 本以为他早把这件事抛掷在了脑后,突然问我,我吞吞吐吐回道:“我是新来的。” 还好没继续刨根问底下,只是又红了红眼睛,怒嗔:“前些天就听鬼君说要找个丫鬟过来伺候他,想来就是你了吧!” 巧了不是,我便顺着他的话回道:“正是正是,可惜我初来乍到,不识路,还冲撞了你。” “无妨,无妨,即是如此,我有几句话要交代给你。” 我现下松了口气,再听他几句废话,便寻个由头,赶紧溜了是正经。 我道:“您说,您说!” 本以为女子吃醋最为可怕,没想到这男子吃起醋来也是要死要活,他咬着牙齿:“那贱人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你寻个机会帮我弄死他,最好是不留一丝痕迹。” 说罢从旁边桌子上够过来一把匕首,交到我手中:“这是把缚了生灵的匕首,哪怕是轻轻割破了皮,也得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不留一丝痕迹!” 我手一抖,匕首咣当落地,为难道:“您也说了他是鬼君大人最爱的人,我若是将他杀了,他不得扒了我的皮!” 况且那人是谁我都不知道。 “看着机灵,咋这么蠢!” 我? “你就同鬼君说他逃了出去叫恶鬼吃了,死无对证,要这件事办成了,我许你五百年的阴寿,若你想回人间,我便折算给你一百年阳寿如何?” “若是我不应呢?” “那我便揪了你去见鬼君,好歹我也是他的宠妾,届时让你尝尝这阿鼻地狱的刑法。” 蛇蝎美人说的便是这种人了吧。 我只得捡起匕首,道:“那大人你且泡着澡,我这就去把他杀了再回来复命。” 见我如此识相,那人颇感欣慰,抬手咯咯笑了一笑:“莫心急,他关在哪儿,你都不知道怎么去杀人,帮我更衣,我带你去。” 末了,瞥了我一眼,用娇滴滴的声音道:“鬼君唤我美人,你便随了其他人尊称我为美人大人吧!” 我浑身又抖了抖,鸡皮疙瘩再度冒了一层,若女子做出这种形态,可谓千娇百媚,但男子这般,实在叫人有些扛不住,他边穿衣服边抱怨:“回头你再替我传个话,就说我闪了腰,今天伺候不成了,让鬼君召别人伺候吧。” 沐浴之后,又在梳妆台前坐了整整两个时辰,又是抹胭脂水粉又是挽发髻,我本想着先讨好一番要去为他梳妆,从前我也为泽辰束过发,应该不是难事,哪晓得美人义正言辞地拒绝。 “我身边从不要女子侍奉,梳妆打扮你们哪有我懂的多。” 诚然,他画的妆容可谓十分精致,束的发也是整整齐齐十分精神,只是我歪在一旁险些睡着了过去。 待他整理完毕,这才慢慢悠悠带着我去了暗牢,我心中还在纳闷儿,若牢里的是鬼君的最爱,那又怎么忍心将他关在这个阴冷的牢里。 守着暗牢的侍卫远远看到了美人,讨好地过来拜了拜:“美人大人,今日得空过来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美人捂了捂鼻子,道:“那个叫文玉的公子呢?他不是病了么,鬼君大人心疼,让我接出去安置,还特意找了个丫鬟伺候。” 我见暗牢的角落里正躺着个身形单薄的男子,蜷缩着,闭着眼,手臂上满是血痕,像是被利器割破的,身旁放着的饭菜也是一口未动,真是个性情刚烈的男子! 美人咂咂嘴,叹道:“何苦呢,把自己折腾死了又如何,不还是出不来这牢笼,这里可是幽冥鬼域” 差着守门的侍卫将文玉给抬了出来,一路抬到了住处,走时,美人特意往我手中塞了个物什,说是五十年的阳寿,待事成之后再许我剩下的五十。 我看着手里泛着光的珠子,又看看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文玉,陷入了两难之境,我自然不会杀了他,但将他留下到头来估计也活不成,再者我不动他,美人定还会派别人来。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看他那副样子定是饿晕了过去,我端来一碗清水,给他喂了进去,他干涸的嘴唇拼命吮吸了一阵,正巧兜里还剩一块糖饼也一并喂给了他。 文玉,听名字便透着一股子书生气,模样在凡人堆了也算拔尖了,虽不如美人那般娇媚,但绝对够得上英俊二字。 他吃了东西稍稍有了力气,也恢复了些神智,勉强睁开眼睛,一看是个陌生人,他抬手便将我手中的碗打落。 “走开!我宁死也不吃这里的东西!”说罢,摇摇晃晃起身要往墙柱子上撞。 我笑道:“撞,你撞死了正好称了他的心意,这里可是鬼域,你死了变成孤魂野鬼,不能往生,就等着生生世世被囚禁吧!活着还有希望,死了便只剩绝望了。” 他脚步一滞,软倒在地上。 我安慰了一阵,他这才缓了过来,原来他本是上京赶考的书生,路上遇到了劫匪同书童走散,自己则沦落到了一间破庙。 哪知道那间破庙闹鬼,里头住了几只小鬼,急着要跟鬼君献媚,见书生有几分姿色便将他绑了送去。 鬼君好色,本看不上书生,哪晓得书生十分有骨气,严词拒绝,学识广博出口便将鬼王说的哑口无言,从未有人敢于忤逆他,如今有了这么一个异类自然觉得新奇,一来二去竟就爱上了。 你说可气不可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四十三章 鬼域 虽说这小山丘也不算特别高,但落地砰地一声,险些将我的腰给折断,不过身子底下却有个极软的物什,我应是摔到了什么垫子上面,不知谁这么好心。 “哎哟,要死了,要死了!” 突然身底下传来几声,我这才恍然大悟,哪里是什么垫子,而是个活生生的人儿,大约是哪个过路的人,一不小心叫我砸了。 我慌忙起身去扶他:“实在对不住,你没事吧!” 趴在地上的人,没理会我,从怀中掏出一面镜子,一会儿摸摸鼻子,一会儿看看左脸一会儿看看右脸,嘴里喃喃:“还好还好,脸没事,若我这张盛世美颜叫你毁了,我定要叫鬼王剥了你的皮!” 鬼王?曾听迷迭提起过,他爹爹要将她嫁给鬼王,难道我竟不慎跌入了幽冥鬼域? 那人再三确认自己的脸没事,刚准备爬起来,只听咔嚓一声响,他险些疼得断了气,哭喊道:“我的腰,我的腰啊!” 真是作孽,我本想溜之大吉,难耐那人虽折了腰,手劲儿倒是大的很,一把抓住我的脚踝,比手劲儿更大的便是他的嗓门了。 “你这个丫鬟走路不长眼,别想着溜,快,快扶我起来!” 我只得硬着头皮,将他扶起,抬脸的瞬间,确实有些惊到我了,若不是他男子的声音以及凸起的喉结,我定以为是个女子。 面容姣好,略施了些粉黛,可谓肤若凝脂,又有樱桃小口,再加上一双含着秋水的眸子,方才因为折了腰,疼出了两滴泪来,乃是摄人心魄之态。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满眼的不屑和责备,尖着嗓子,扶着腰,骂道:“你们女人,做事就是毛毛躁躁,光长了副好皮囊有什么用。” 我抖了一抖,压低声音毕恭毕敬回道:“您说的是!” 此时不能打草惊蛇,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愣是被霸着将他送回了住处,一路上留了心眼,本以为送回去了便罢了,那人却很自然地使唤上了我,难不成我是天生长了张丫鬟脸,着实叫人生气。 他往床榻一躺,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我这一把老骨头可叫你祸害惨了,还不帮我正正骨!” 说罢毫无顾忌地将上半身的衣服脱了个精光,啧啧啧,这光洁的背,这纤细的腰。 见我半天没动静,又听他不耐烦道:“还愣着干嘛,真想让我剥了你的皮?” 我这手刚触碰到他的皮肤,却如同触到冰块一般,听他大叫:“你这手怎么这么凉,捂一捂再给我揉腰!” 明明是自己身上凉的可怕反倒过来责备我手凉,我算是明白了,但凡长得好看的,脾气都不大好,以为仗着一副好面孔就能肆无忌惮! 趁着搓手的空隙,我环顾了下四周,他的房间布置同姑娘的闺房一样,床幔还是粉色薄纱,十分少女,梳妆台上搁着好些的胭脂水粉,啧啧啧,我这身上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待揉完了腰又让我扶着去沐浴,沐浴的桶里搁满了玫瑰花瓣,不知是泡澡还是泡玫瑰,怪不得他身上总飘着一股的香味,应是花都腌渍入味了。 翘着兰花指的手捏着把铜镜,在脸上婆娑了一阵,悠悠然飘出一句话:“我美么?” 我一怔:“美的,美的。” “可再美又如何,鬼君有八个妾室,我虽最得宠,可终究还是比不过那个硬骨头,鬼君爱的还是他!”说罢合上镜子,闭上眼睛,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 这,这这是什么戏码?我见识虽少,但从他这番描述也能得出个一二,原来这鬼王竟有断袖之癖!还好我将迷迭救了出来,不然嫁了过去还不得守着活寡,况且,他身边已有了这么多绝色的,呃,男宠,哪里还有她的立足之地呢! 刺激,真是刺激! “鬼君身边很少有丫鬟伺候,你是从哪里来的?” 本以为他早把这件事抛掷在了脑后,突然问我,我吞吞吐吐回道:“我是新来的。” 还好没继续刨根问底下,只是又红了红眼睛,怒嗔:“前些天就听鬼君说要找个丫鬟过来伺候他,想来就是你了吧!” 巧了不是,我便顺着他的话回道:“正是正是,可惜我初来乍到,不识路,还冲撞了你。” “无妨,无妨,即是如此,我有几句话要交代给你。” 我现下松了口气,再听他几句废话,便寻个由头,赶紧溜了是正经。 我道:“您说,您说!” 本以为女子吃醋最为可怕,没想到这男子吃起醋来也是要死要活,他咬着牙齿:“那贱人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你寻个机会帮我弄死他,最好是不留一丝痕迹。” 说罢从旁边桌子上够过来一把匕首,交到我手中:“这是把缚了生灵的匕首,哪怕是轻轻割破了皮,也得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不留一丝痕迹!” 我手一抖,匕首咣当落地,为难道:“您也说了他是鬼君大人最爱的人,我若是将他杀了,他不得扒了我的皮!” 况且那人是谁我都不知道。 “看着机灵,咋这么蠢!” 我? “你就同鬼君说他逃了出去叫恶鬼吃了,死无对证,要这件事办成了,我许你五百年的阴寿,若你想回人间,我便折算给你一百年阳寿如何?” “若是我不应呢?” “那我便揪了你去见鬼君,好歹我也是他的宠妾,届时让你尝尝这阿鼻地狱的刑法。” 蛇蝎美人说的便是这种人了吧。 我只得捡起匕首,道:“那大人你且泡着澡,我这就去把他杀了再回来复命。” 见我如此识相,那人颇感欣慰,抬手咯咯笑了一笑:“莫心急,他关在哪儿,你都不知道怎么去杀人,帮我更衣,我带你去。” 末了,瞥了我一眼,用娇滴滴的声音道:“鬼君唤我美人,你便随了其他人尊称我为美人大人吧!” 我浑身又抖了抖,鸡皮疙瘩再度冒了一层,若女子做出这种形态,可谓千娇百媚,但男子这般,实在叫人有些扛不住,他边穿衣服边抱怨:“回头你再替我传个话,就说我闪了腰,今天伺候不成了,让鬼君召别人伺候吧。” 沐浴之后,又在梳妆台前坐了整整两个时辰,又是抹胭脂水粉又是挽发髻,我本想着先讨好一番要去为他梳妆,从前我也为泽辰束过发,应该不是难事,哪晓得美人义正言辞地拒绝。 “我身边从不要女子侍奉,梳妆打扮你们哪有我懂的多。” 诚然,他画的妆容可谓十分精致,束的发也是整整齐齐十分精神,只是我歪在一旁险些睡着了过去。 待他整理完毕,这才慢慢悠悠带着我去了暗牢,我心中还在纳闷儿,若牢里的是鬼君的最爱,那又怎么忍心将他关在这个阴冷的牢里。 守着暗牢的侍卫远远看到了美人,讨好地过来拜了拜:“美人大人,今日得空过来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美人捂了捂鼻子,道:“那个叫文玉的公子呢?他不是病了么,鬼君大人心疼,让我接出去安置,还特意找了个丫鬟伺候。” 我见暗牢的角落里正躺着个身形单薄的男子,蜷缩着,闭着眼,手臂上满是血痕,像是被利器割破的,身旁放着的饭菜也是一口未动,真是个性情刚烈的男子! 美人咂咂嘴,叹道:“何苦呢,把自己折腾死了又如何,不还是出不来这牢笼,这里可是幽冥鬼域” 差着守门的侍卫将文玉给抬了出来,一路抬到了住处,走时,美人特意往我手中塞了个物什,说是五十年的阳寿,待事成之后再许我剩下的五十。 我看着手里泛着光的珠子,又看看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文玉,陷入了两难之境,我自然不会杀了他,但将他留下到头来估计也活不成,再者我不动他,美人定还会派别人来。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看他那副样子定是饿晕了过去,我端来一碗清水,给他喂了进去,他干涸的嘴唇拼命吮吸了一阵,正巧兜里还剩一块糖饼也一并喂给了他。 文玉,听名字便透着一股子书生气,模样在凡人堆了也算拔尖了,虽不如美人那般娇媚,但绝对够得上英俊二字。 他吃了东西稍稍有了力气,也恢复了些神智,勉强睁开眼睛,一看是个陌生人,他抬手便将我手中的碗打落。 “走开!我宁死也不吃这里的东西!”说罢,摇摇晃晃起身要往墙柱子上撞。 我笑道:“撞,你撞死了正好称了他的心意,这里可是鬼域,你死了变成孤魂野鬼,不能往生,就等着生生世世被囚禁吧!活着还有希望,死了便只剩绝望了。” 他脚步一滞,软倒在地上。 我安慰了一阵,他这才缓了过来,原来他本是上京赶考的书生,路上遇到了劫匪同书童走散,自己则沦落到了一间破庙。 哪知道那间破庙闹鬼,里头住了几只小鬼,急着要跟鬼君献媚,见书生有几分姿色便将他绑了送去。 鬼君好色,本看不上书生,哪晓得书生十分有骨气,严词拒绝,学识广博出口便将鬼王说的哑口无言,从未有人敢于忤逆他,如今有了这么一个异类自然觉得新奇,一来二去竟就爱上了。 你说可气不可气。 href=”a href=”a href=ot ot_ot” ”_”a href=ot ot_ot”sg syle=”lr:re”新版快眼看书客户端正式发布,收录海量书库资源提供读者免费阅读,书籍与各大平台同步更新,更有众多优质源的支持,赶紧来下载体验吧sg(点击即可下载app)a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四十五章 无妄森林 美人遭了一顿教训,鬼君又将几个男宠姬妾都给遣散了,一时间鬼君的府邸哀怨四起。 这着实怪不得我,鬼君将凡人拐回宫,本就是犯了大忌的事情,往后定要吃苦头的,我这一来救了文玉,二来也算解了他的劫数。顿时觉得自己高深了起来。 而他那些男宠,平日里一副鬼不鬼的模样,为了争宠,斗的你死我活,遣散了也好。 只是没想到鬼君竟病了,原来鬼族也会生病! 我便主动去给他瞧病,这是我曾经当大夫时留下的毛病,一看到病人便总忍不住要去诊上一诊,顺带打听打听无妄森林怎么走。 鬼君正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见我来了,有些不悦,道:“你怎么还没走,本君遣散了姬妾,还不趁你的心意?” 我看他面容憔悴,眼眶凹陷,眉头紧锁,茶不思饭不想,乃是情伤所致,可惜自古强扭的瓜不甜,我道:“鬼君大人,你这是思虑过甚,不如去跟孟婆讨一碗汤来,喝了便忘了。” 他嘴角沉了沉不言语,很是隐忍,我怕我再多说一句他便不顾我是谁,直接将我扔进无间地狱。 我还有事情没办完,需要寻求他的帮助,便有心要去讨好他。 “鬼君大人,我也不是那种不懂人情世故之人,情爱这种事情,我虽没经历过,但也是旁观者清,我有个要紧的朋友,他可比你惨多了,他同他心仪的人还未来得及定终生,那姑娘便死了,还落了个灰飞烟灭,无迹可寻,可你心尖儿上的人,却好好的活着,快乐的活着,我觉着,心爱的人,快乐,自己便会快乐,爱是成全,而不是掠夺。” “爱是成全,而不是掠夺?”他将我的话在嘴里反复咀嚼了几遍,突然目光明亮起来,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道:“本君活了数万年,自诩是个情种,却没想到姑娘你比我还要钟情,境界高深令人佩服!” 话毕唤小倌儿抬进来一缸酒,要同我把酒言欢。 势头正好我也没拒绝,本是把酒言欢,才喝了一壶,他便开始做起酸诗来,花里胡哨我也听不大懂,只是觉得他真真是个情种! 我觉得他本性不坏,不如顺势让他退了同迷迭的婚事,那我功德就大了,我便借机同他道:“你喜欢文玉,可却不喜欢迷迭,不如将婚事给退了,你自由她也自由,若是文玉知道你如此深明大义,定会对你另眼相看。”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陷入沉思,许久缓缓道:“我同魔族结盟,本意要复兴鬼族,可若出尔反尔岂不是得罪了魔族。我族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冥府本就心中不平,此事容我想想。” 一击不成,也只能作罢,回到正事上面,我问:“鬼君大人,你可知道无妄森林?” 他放下酒杯,细长的眸子目光清冷,眯着眼睛看我:“无妄森林乃是禁地,你要找这个地方作甚?” “寻个故人。” 他突然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来:“那地方乃是龙潭虎穴,你一个灵力尚浅的是要去送死?” 我道:“我寻的故人是我心上人的心上人,她魂飞魄散之后,灵魂落到了无妄森林,我此番是要将她救出,圆了我心上人的念想。” 他算了好久,嘴里念念有词:“你心上人的心上人,你方才说的便是他么?如此说来,你同我一样也是单相思啊!” 他这句单相思触动到了我,可不如他所言,我竟然也害起了相思病,这世上很多疾病都能用药来医治,可这相思病却是无药可医,病入膏肓者夜不能寐,食不甘味,好在我还尚有的救。 我苦涩一笑,同他碰了碰杯子,微醺,额角还有点疼,道:“哈哈哈,同是天涯沦落人,来来来,再饮一杯!” 他一饮而尽,大概是心情好转了,便拉着我要同我去结拜,拿着匕首便在手心拉了道口子,将血滴入杯中,又抢过我的手,也不管我愿不愿意,在我手心也拉了道口子,我这血本就精贵的很,他这一刀下去,我又得缓上个几天。 我这一滴血刚入杯盏之中,便弥散出一股子奇香,鬼君突然脸色一变,我心中一紧,听他道:“你。。。你的血可真香啊!” 说罢将杯中酒饮了一半交于我手中又道:“往后你便是我妹妹了!” 我心中本是很忐忑,听他这么一说,便安心了许多,接过酒杯也一饮而尽。 他忽然道:“这酒一喝,觉得身上舒爽了不少!” 可不是,我的血可有奇效,你这一杯下肚,怕是又要多活上好些年。 莫名多了个兄长也不是什么坏事,我同他相谈甚欢,他也是慷慨,第二日便带我去那无妄森林,说是定会帮我寻得黎月。 无妄森林在鬼君府西面五十里处,中间隔着一道屏障,怪不得看不到林子的影子,鬼君带了数十个侍卫随同前往,一路上同我道那无妄森林是个十分邪恶的地方,林中无光,常年冷凄凄,林中雾气弥漫,若是不小心闯入的,多半是出不来。 他又同我道,入了无妄森林的阴魂都是自甘堕落,迷了方向,即便是良善之人在里头待久了也难免沾染邪气变得不堪。 黎月为何会流落无妄森林,我心中猜测可能是因为缺了一缕魂魄的缘故这才迷了方向,说来,是我的错了,她若真变得邪恶不堪,那我也要救上一救。 鬼君却骂我傻,说是即便救了出来,她也不是原来的她了,可我偏是不信,只要我将这一缕形魄交还给她她定能清醒过来。 林子十分安静,死气沉沉,他数十个侍卫到了跟前却纷纷不敢进去了,有几个甚至跪伏在地,劝告:“君上三思,此地十分凶险,还。。。还是回宫吧!” 被鬼君一脚踹翻在地,我道:“也别难为他们了,我一个人进去便是,你将我送到这里我已经很感激了。” 我本以为我们相识不过数日,感情应该没那么深厚,没想到鬼君却很是讲义气之人,非要同我一起进去,他那些侍卫本来胆怯,但见君主心意已决,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毅然决然跑到前头探路。 我心中十分感动感恩,顿时有些后悔,坏了他的姻缘。 林中果然冷气森森,处处是散溢的妖气,耳边时不时有冷风轻拂而过,说是冷风倒不如说是妖风,我腰间配着泽辰给的护身符,护身符在黑暗之中发出莹莹的光。 一手托着颗夜明珠,将周围一小片地方照的亮堂。 前方探路的侍卫则举着灯笼,然而灯笼微弱的光根本就穿不透这层黑幕,不过一会儿工夫便被上前挑衅的妖气给冲散化为一团烟灰。 林子顿时又暗淡了许多,我心中十分慌乱,倒是鬼君大人不愧是鬼族的主君,十分冷静,问我:“无妄森林这么大,若是一处一处地找实在费力,你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法子有是有,却十分凶险,稍有不慎便会连累所有人命丧于此。 我道:“用我做引子,应该能寻得到。” 鬼君满脸写着疑惑,我告知,她的一缕形魄在我身上,用我的血滴入香鼎之中定能寻得。 可这周围散布的都是些嗜血且怨念缠身的邪灵,我若用血引之,那我们就成了活靶子。 鬼君轻快一笑,道:“你只管去做,这帮邪祟,还伤不了我!” 说罢,他用一道屏障护住我,我感激涕零,拿出香鼎,滴入一滴血来,又将伤口包严实,静待香鼎起作用。 果然一会儿工夫,香鼎之中自起了豆芽般的一根火苗,烟丝飘逸而出,汇成一条,像有生命一般往外探去,慢慢飘入密林深处。 那是它在为我指路,而此时,闻着味道涌过来的邪灵汇集于此,发了狂一般猛烈地撞击着屏障,屏障被震地一阵晃动,好在鬼君灵法深厚,屏障坚硬无比,只是那一声声钝响仿佛撞击在我的心口。 一击不成,仍不死心,竟层层叠叠攀爬到屏障之上,我看这渐渐凹陷的屏障,只怕如此,也支撑不了许久,鬼君目光坚定,同我道:“你去寻她,我在此守着。” 见我犹豫不决又道:“快去,否则等结界破了,你想去都去不成了!” 他是鬼君,这些邪灵自是伤不了他的,道了声保重我便顺着烟丝去了密林。 这密林四周仿佛竖着看不到的墙,不仅看不到光更听不到声响,只听得到我每走一步,脚底枯叶传来的沙沙声,也只看得到,我手中香鼎的烟丝泛着淡淡的光,绕过鬼手般的枯木枝,穿透茫茫的黑雾,而黑雾之中又不全然都是黑色,黑暗之中,有无数双眼睛,正悄悄地看着我。 我早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汗毛竖立,浑身如同跌进了冰窖一般,此时我的脚底,铺着一层白骨,夜明珠泛着清光,映照着周围都是惨白一片,实在触目惊心。 咔嚓一声响,脚底不知是人的腿骨还是动物的腿骨被我一脚踩断,在这寂静无声的林子里,这声响十分突兀,接着我便听到自己的心脏,咚,咚咚地狂跳,而身后的林子里,淅淅索索开始有了响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二章 忘川 奈何桥下,血河污浊不堪,波涛翻滚,河水腥气扑鼻,水中虫蛇遍布。 恶鬼堕入河中,时时作怪,倘若不慎跌入河中,不是被虫蛇啃咬便是被恶鬼吞得连骨头渣都不剩,此处是我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从前做虫子的时候,有一日来这边玩耍,那时还单纯的很,并不知道这是顶顶危险的地方,险些被水里扑出来的恶灵吃掉,此时心里还有些忐忑。 好在我已不是当初那只不谙世事的小虫子,如今跟着神君也算是涨了些修为,自认身手敏捷,不过面对此情此景,暂不敢仓促渡河。 相传每隔一百年,便会出现一个神秘的摆渡人,要是能坐上渡船,摆渡人就能帮自己安然渡河,掐指一算,也到了日子,远处,一条小船静静停靠在岸,果然赶上了。 摆渡人身穿黑色蓑衣,头戴斗笠,看不清脸,他也未抬头看我一眼,只说了句:“前尘往事都弃了,心静如明镜,心沉如磐石者方得安然往生。”声音沉沉,听不真切,仿佛从虚空中飘来一般,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摆渡人可真是神秘莫测。 我踏上小船,船在血河之上平稳前进,所到之处,水里的虫蛇纷纷散开,有气泡从水底不停往上冒,浓浓的腥气翻涌而上,那味道让人窒息,好在出门前没怎么吃东西,否则就得便宜河里的水鬼了。 河底的水鬼仍在不安分得作祟,小船行驶到河中央,水底的气泡翻涌得更为强烈,水草丛中,隐藏着无数双赤红的眼睛,此时船身不断传来被撞击的咚咚声,并伴随着越来越大的水花左右摇摆。 我吓得紧紧抓住船身,以防落水,然而摆渡人便是摆渡人,大概见惯了这种场面,因而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得划着桨,完全不在意面前发生的一切。 佩服,实在是佩服。 突然,原本平静的空气都陡然变得诡异起来,一阵阴风袭来,刷的一声将船头挂着的灯笼掀翻,灯笼在半空中燃成一团火焰,烟灰掉落在河面,一只水鬼从湖底窜上来,仿佛看到了猎物一般将烟灰吞入腹中。 我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小船不断遭受着撞击,怕是支撑不了多久,就会四分五裂了,此时小船又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操控着,一直在河中心打着卷儿。 这船晃悠的厉害,我在船上左右摆动,都说忘川河戾气重,非渡船不得过河,如今船才行驶一半便成这副模样,我看船舱都已经有了裂缝,实在惊悚的很。 术法在这里一丁点都使不出来,我便将希望都寄托在摆渡人身上,那厮依然安静得划着船,仿佛是一具行尸走肉。 不禁心中感慨,高人在面对危险的时候总能临危不乱。 可我非高人,心里甚是不安,冷风又十分凄凉,这空中的雨丝拍打着我的脸,发丝紧紧贴在脸颊之上,实在有些狼狈,犹豫再三,我朝船头移步过去,伸出手,去拍了下摆渡人的肩膀,好询问下对策。 手刚触碰到摆渡人的衣服,浑身像触电般一怔,血池之上倒影出摆渡人狰狞的一张脸,满脸血污腐肉,他的皮肤像一团烂泥一般,不断有白色的蛆虫从里面钻出,一双眼睛赤红,血水从爆出的眼珠子上滴下来,吧嗒吧嗒砸在甲板上,他腐烂变形的嘴巴正挂着诡异的笑容,拿着桨的手,已经没有一块好的皮肉,森森白骨在暗沉沉的天色下显得格外刺目。 这乃是有了些道行的恶鬼幻化成的摆渡人,我见过无数恶鬼,长成这副模样的实在少见,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终于忍不住将胃里的物什喷了他一脸。 那厮也是一愣,被识破了身份恼羞成怒,虽然那张脸委实看不出表情,不过那森森白牙龇出来,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惊悚的很,还未有反应,手臂突然一紧,他那根只剩白骨的手盘住我的手臂,翻身拉着我跳入了血池。 水花四溅,这水竟然没有浮力,我的身体迅速下沉,甚至都来不及思考,来不及吸口气,水鬼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密密麻麻令人起鸡皮疙瘩。 我努力挣扎,然而四肢被牢牢禁锢住了,腰间还缠着厚厚的水草,若我还是只小虫子,一口也就没了,没什么痛苦,如今我可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就,这么多水鬼你一口我一口,那将是万般的折磨。 思绪回归,胸口极其闷,无法呼吸,血河污浊的水涌入我腹腔,浑身上下的力气慢慢被抽尽,身子也越来越沉重,刚回归的意识也开始渐渐模糊,接着便跌进了梦魇。 梦里是火红的花海,我曾经徜徉过的地方,如今命不久矣,倒有些伤感。 做虫子的时候,起初日子也是无忧无虑,自谣言起来,便总要躲避恶鬼,然而我这身上的味道,总是会让恶鬼不请自来,生存实在是艰难的很,想想这一世过得也是凄惨无比了。 我从泽辰的书里读到过,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前世种了什么因,来世便要尝什么果,我前世大概没做什么善事,因而才会如此举步维艰。罢了罢了,望来世做个凡人也好! 这样想着,放松了身体,任由自己被水淹没。 我虽意识不清,但也能感受到皮肉被撕扯开的钻心的疼,耳边甚至能清楚的听到那淅淅索索啃噬的声音,那声音哪怕是多年后午夜梦回,还能将我惊起一身的冷汗。 血河之上,雨下的更大了,水面只有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涟漪像盛开的红莲,层层叠叠。 这梦做的有些长。 我常常能看到往生者来来回回,他们脸上有的忧伤,有的喜悦,有的愤怒有的则是平静淡然毫无波澜。 我大概便是最后一种,不知孟婆她老人家的汤熬的如何了,若是过去了,还想多讨要两碗,好将今生的事情都忘得干净。 我正想着肚子却有些饿了,怎得死了还能感觉到饥饿,忽然,额头一凉,似乎有谁拿了润湿的帕子在我额头上擦了擦,我竟然感觉到有束光照了进来,透过眼缝,我瞥见窗棂之上,生石花吐出了一朵嫩黄色的花骨朵,微弱的光正从敞开的窗子投进来。 这地方怎得有些面熟,我转动了下眼珠子,安息香的烟丝正袅袅生起,在空中打着卷儿,目光再移到面前。 泽辰那张脸,出现在我面前,我心一沉,果真是阴魂不散,等等,他怎会出现在此处。 只见他眉头紧皱,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将我脸上的汗渍擦了个干净。 接着便为我宽衣解带,此时的我实在是惨不忍睹,身上几乎没有一片好的皮肉,那原本白色的衣衫被染成了红色,他倒还算有些良心,知道我这副模样不大体面,因而要为我擦拭一番。 那衣服同血以及扯烂的皮肉黏连在了一起,要想褪去,委实要废一番功夫,然而怎的我还能感觉到疼。 他那两片薄唇抿了抿,眉头皱地更深了,念了个决,我身上一凉,衣服便都没了。 这到底是什么梦境,虽在我眼里,本没啥男女之分,但他这样不经同意便私自为我宽衣这种事情,还是令我有些嫌隙。 暴露在空气中的伤口被空气寝室疼得我大口喘息,我顿时大彻大悟,都说药君有能令人起死回生的药,这泽辰何时变得如此大方,竟然把这药用在了我身上,我心中生出一阵暖意,然而伤口猛地一疼,我心里一抽,那是他将什么药抹在了我身上疼得我灵台顿时恢复了清明,眼睛睁开,豁然开朗。 刚试图坐起来便疼的浑身一阵抽搐,立马又软倒在了床上。 那丝丝缕缕如被万千虫蚁啃噬的疼痛之感,让我觉得自己仿佛正被架在火上烤一般。 泽辰为我盖上被子,动作极其轻柔,我望着他那张脸,心里竟涌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悲怆。 他这般温柔,全然没了往日里的严肃,反倒让我生出一丝疑虑,便试探性开口问:“我还活着?” 泽辰语气平缓,回了两个字:“活着。” 说罢,抬手扶住我的肩膀,给我喂了粒药丸,这药丸入口即化,没有药得苦味儿,细细品尝竟然还有一丝甜味儿,不消半刻功夫,困意便如潮水般涌来,我便睡下了。 这样在床上躺了不知道多少时日,身上被啃去的皮肉重新又长了回来,这过程可谓异常艰辛,那新长出皮肉的地方奇痒难忍,若不是泽辰用术法困住了我的手,真恨不得拿刀子去来回地剐。 我浑身裹满了纱布,每隔天便要换一次药,脑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的时候只觉得伤口仿佛有无数只虫蚁攀爬,偏偏又无法伸手去畅快地抓挠,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酷刑。 糊涂的时候除了睡觉便是骂人。 因为受了伤,泽辰便不会事事都同我计较,哪怕说他是这世上顶顶坏的人,如何如何卑鄙,如何如何不要脸,我将身上的痛苦转嫁到骂他身上,忽然心里就畅快了不少,渐渐的,什么时候糊涂什么时候该清醒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不过自然是糊涂的时候要多一些。 这几日,断断续续能回忆起那日的事情,我被水鬼虫蛇啃噬得体无完肤,弥留之际,一道金光突然劈了下来,好像是有只强有力的手拉住了我的衣襟,周围的水鬼像是受到了极大惊吓开始四处逃窜,没来得及逃的水鬼刚碰到那束光,身子就像是球体一般膨胀开来,迅速爆裂,变成一团再没有声息的烂肉。 我本以为那是残存的一丝求生欲让我产生了幻觉,却没想到,真的是泽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四十七章 取魂 夜明珠清冷的光幽幽然照下,枯骨之上遍布血痕,像是开出了曼珠沙华。 我很少打架,怕自己打不过,丢人不说还容易丢命,正因为很少打架便缺乏了些经验。 周围翻涌的妖气一重高过一重,可怕的吼声在我耳边萦绕,而那被冲撞得摇摇欲坠的枯木,叶片凌乱落下,漫天都是。 我握剑的手抖得厉害,看了看满身的血痕,疼痛如蛛丝裹身,一层叠着一层。 香鼎之中的烟丝就在不远处指引着方向,快了,我就快要找到她了,即便是将这里得邪灵一一斩杀,我也要撑到最后。 我勉强扶着剑立住,然而力气和意识却一点点剥离。 那时候我也在疑惑,奋不顾身,偏偏要闯这个虎狼之地,到底是为了什么,或许为了他,或许更多的是为了自己。 潜力这东西,不可估量,曾经泽辰便说过,我是个可造之材,只是还未开窍。 我问他何时才能开窍,他却淡淡回我:“可能明日,可能一两百年,可能永远都不能。” 末了又不留情面地添了一句:“你如此不求上进,吊儿郎当,大概这辈子没什么指望了。” 他终究是低估了我,密密麻麻的邪灵,层层叠叠如同滔天巨浪一般向我压来之时,茫茫视线之中,我仿佛望见一片海,胸口里陡然觉得无比光明,一道璀璨光华过后,光明吞没了黑暗,周围归于一片平静,而满地的白骨突然长出了绿草,盖出了刺目的血色。 绿草之中满是星星点点的白色小花。 我攀着老树藤爬起,还未来得及抹干净脸上的血痕,颤抖着双手捧着香鼎,那瞬间,心中却是无比的欢喜。 我一步步靠近,拨开枝叶,在一棵早已枯败的参天巨树之下看到了她的背影。 白色的裙摆,如瀑布倾泻的长发,像一朵圣洁的白牡丹,安安静静绽放。 我有一瞬间的恍惚,无妄森林里满是邪祟,而她却似乎并未受到侵染。 我喊了声她的名字,她缓缓转身,如同提线木偶一般,然而那张脸却委实惊到我了。 我看她的脸便像是在照镜子一般,不过那张脸毫无生气,目光空洞,没有表情,像一张白纸,她整个身子也如同白纸一般轻飘飘立在那里。 我小心翼翼打开香鼎,她的身子便晃晃悠悠卷入了香鼎之中。 我终于找到她了,如同寻得了一块珍宝一般,然而这珍宝不是我的,而是泽辰的,他珍惜的,便是我珍惜的,如今我总算圆了他的念想,权当报答了他这几百年的照拂。 可虽寻到了黎月,我望着寂寥的无妄森林,却不晓得还有没有力气能走的出去。 每走一步,便觉得那条腿像是被荆棘捆绑住,而那锐利的针刺插入血肉之中,疼得我直打颤。 林中突然雨雾苍茫,林中岚烟散开,微光渐渐晕开,仿佛要将罪孽都洗刷干净。 我一手护着香鼎,一手捂住胸口那道还在不停渗血的伤口。 我费力前行却撞到了一个胸口,抬头,雨幕一瞬褪去,而那微光之中,是一张我再熟悉不过的脸。 我看着他那张纤尘不染的脸,笑着举起手里的东西,放到他面前。 “我找到她了!” 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悦之色,冰冰凉凉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你为何如此蠢笨,他让你来,你便来,你就如此不珍惜自己?” 我怔住,内心泛着苦涩,却还是强挤出一丝笑来:“我……我这不是没事,而……而且我终于找到她了。” 他的眼神冷的有些可怕,他是在责怪我擅作主张,毕竟寻到是好若是寻不到将自己折了进去,那他便真会彻底失去她了。 脸上有些痒,我抹了把不知是泪痕还是血痕,想着打消了他的顾虑。 “你总道我不学无术,不思进取,但你看今日,我一人斩杀了这么多邪祟,又帮你将黎月救了出来,往……往后就是我一人也不用再怕了。” 他却叹息一声:“此前我在你身上下了道护身咒,性命攸关之时,便会出来护你,这咒只能使用一次,若你方才没用,我又如何知道你竟然跑来了这里!” 墨色般的林中,起了风,而我有些茫然。 突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乃是走散的鬼君,他衣衫规整,身上没有一条伤口,而他的侍卫皆是狼狈不堪,且少了几个应该是没能逃出来。 他见到泽辰先是一愣,看来又是相识的,再看看满身血痕的我,应是明白了。 冷笑一声:“蔓草口中的人便是你了?” 我知道他后面要说什么,单相思从来都是一个人的事情若是把当事人扯了进来难免有些尴尬,且我这单相思,并非我的本意,等我将行魄还回去,这病也就痊愈了,如此不让他晓得也罢。 我便及时制止住了他,道:“正是,正是,他便是我朋友。” 我冲他轻轻摇了摇头,他懂了我的意思,便也就不再说什么。 泽辰不愿多逗留,将我打横抱起,我听到鬼君同他道:“你若怜惜她便放她自由,待她醒了告诉她,鬼君殿她随时都能来。” 泽辰依旧冷冷淡淡回了一句:“不劳费心。” 我眼前出现一道极柔和的光来,昏睡了过去。 醒来之时,人已到了昆仑虚,而我睁眼见到的却是少年。 他正一脸担忧地望着我,见我醒了,扶我坐起,神神秘秘地跟我道:“方才听燕青子说你从,从冥府带回来个女子,是真是假?” 我虚弱地点点头,嗓子哑地厉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见他手里端了碗茶汤,却迟迟不喂我喝。 我冲他使了使眼色,沙哑地喊着:“水…水…” 他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眉头深锁,十分谨慎地看了我一眼:“方才我还听燕青子说要从你这边取什么东西,说一旦取出来,你就会变回真身,这可如何是好,不如我带你逃吧!” 说罢拉着我要将我外外头拽。 我这身伤刚好了一些,他这一拽,我险些又疼晕过去,眼巴巴地看着他将茶汤放下,我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心中将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我拉住他的衣袖,示意我要喝水,他却依旧是不能会意。 “你果然不肯跟我走,但你的真身是只虫子,你要做一辈子虫子么?” 而后一脸悲怆,叹息:“罢了罢了,你……你要是变成只虫子,我便养着你,每日喂你喝花蜜,你放心,我…我有养蟋蟀,蝈蝈的经历,包管把你养的白白胖胖!” 我被他气出了眼泪,他见我哭了,眼眶也跟着红了红:“我心中欢喜你,即便你是只虫子我也欢喜。” 在我即将渴死之前,少年这个糊涂虫总算是想到了什么,端着茶汤,边抹泪边为喂我喝水。 喝完水,还是觉得有些困乏,少年为我掩了掩被角,便离开了,大概又睡了几个时辰,迷糊之中,看到床边摆着一盏油灯,灯火摇曳,好似有光影流动。 我将黎月从无妄森林中带出来,而她的魂魄既然离开了那里,若天亮之前还不能聚合回归本体,她便真的永永远远回不来了。 地上映出一个剪影,不用看脸就知道那是泽辰的影子,我坐了起来,轻声道:“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他骤然转身,眼中却充满了不舍,他道:“你身上的伤还未好,我怎能用你的命去换她的命?” “燕青子说过,不过是变回灵虫,因为有了黎月,我才能修成人行,做人的这数百年来,过得甚是欢心,已经足够了,权当我报了她恩情。” “不后悔?” “不悔!” 他在我眉心轻轻一点,眉心骤然一疼,似有一股灵力缓缓注入了我的体内,我原本凉的刺骨的身体有了一丝暖意,然而那灵力势头十分地迅猛,与我的元神相撞的一刻,我浑身一麻,瞬时失去了知觉,脑袋归于一片混沌,隐约听他说了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 我本以为真如燕青子所说一般,那疼痛之感非常人所能忍耐,如刮骨,如凌迟,但我只感觉到无比的温暖,浮在云海之中,耳边仿佛能听到潺潺的水流声,悦耳的鸟鸣声。 身上有了力气,我缓缓睁眼,却是一片被祥云缭绕的天空,时不时还有仙鹤略过,我心里一惊,难不成取魂魄之时出了差池,我这是死了,到了西方极乐世界? 本想起身,却发现自己依旧是无法动弹,极目之处却出来个人影。 自不用说,是泽辰,他一身白衣,衣袂飘飘,正拎了壶水浇一颗药草。 我这才明了,此情此景大概就是他和黎月的过去。 然而我却没看到黎月的身影。 一幅幅画面,是年岁一点点的更迭,我见到的画面不是他同黎月相依相守,快活的过日子,而是他浇花除草,是他在月下饮酒,同自己下棋,他的背影忙碌而又孤独。 这便是他的过去。 所以,在这孤独,乏味,数万年如一日的日子里,突然出现了那么一个女子,就好像寒冬里的一颗火种,酷暑里的一丝凉风,又怎能轻易舍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四十九章 黎月 也不知在那儿待了多久,又好像从未离开过一般,年复年,日复日,安静地立在那儿,看着他,看他浇花,除草,看他下棋,煎药。 脑中忽然纷乱如云,面前的画面突然变得模糊起来,身子往后坠,我看着他的背影在我面前渐行渐远,有些人,总要离开的。 我心中早已接受了变回虫子的事情,醒来之时,脑子还有些不清不楚,手脚能动弹,只是像吃醉了酒一般有些乏力,除此,身上倒不觉得疼。 靠着床栏,清醒了会儿,才看出来,这是我自己的房间,不知何时,泽辰将我带了回来。 想到泽辰,脑海中依稀还记得梦里的片段。 再前头一些的事情却记得有些混乱了,只记得我欠了谁东西,刚刚还了回去。 起身下床,本以为那床得像座小山一般高,而我清楚瞥见,悬在床沿的双腿乃是我的腿,而不是细的如同麦芒一般的腿。 我……我怎得还是人的模样? 我飞奔去梳妆台前,铜镜之中那张脸,有些憔悴,有些消瘦,但真真切切还是自己的模样。 脑中,一会儿是血河忘川,一会儿是岱屿的花田和忙碌的泽辰,可我明明也记得我变回了灵虫模样。 我心中既惊又喜,想要将这好消息告诉泽辰,推门出去,明媚暖人的光正好照到院子里,院中杂草除了个干净,先前枯萎的花草也一并都拔了干净,翻种了新的茶花开的正娇艳。 旁边站着个婀娜的背影。 是个女子。 我心中一怔,这才想起来,我是把一缕行魄还给了一个女子,名叫黎月。 应该就是她了吧。 她转身看到了我,虽然我明知道她长了一张同我一模一样的脸,可还忍不住吓了一跳。 明明是两张一样的脸蛋,但她的确比我明媚,比我温柔了许多。 她冲我浅浅一笑,放下手里的水壶,走过来,拉着我的手。 声音也是无比的柔和:“你醒了?” 我呆了呆,茫然地点了点头。 她又道:“外头凉,进屋说。” 我便又茫茫然被她拽进了屋子。 我进了她的屋子,屋内的陈设朴素雅致,她从柜子里取出了一套厚衣裳,交给我。 “你睡了足足两个多月了,如今天气凉了,我给你做了身衣裳。” 我竟睡了这么久,久的好像一切都换了模样。 可我一个精灵,本就没有什么严寒酷暑,白费了她的一番心思,不过我还是收了下来,道了声谢谢。 她突然眼眶红了红,目光真切地看着我:“神君说是你救了我,又说你天生长了和我模样一般的脸,我看着甚是亲切,突然就想起了家里的弟弟。” 我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笑笑不语,突然就想起了泽辰,似乎醒来到现在还未看到他。 便问:“泽辰呢?” “他近日不大舒服,这会儿应该在房中歇着。” 说罢,又起身道:“你要不说我都忘了,炉子里的药还煎着,你先坐着,我去去就来。” 我踱步过去,倚在门口,炉子里的热气咕嘟咕嘟往外冒,屋内暖气氤氲,她正细心地煎药,时不时添一把柴火,红彤彤的火熏得她两颊泛红。 她应是十分在意他的。 又小心翼翼盛了碗汤药,往他屋子去了。 以往,泽辰从不许我进他的屋子,然而黎月却是出入自由,我本以为将行魄还了回去,我心中对他的挂念,应该也随之而去了才是,然而看着眼前这幕心中竟然还有有一丝的酸涩。 我猜测,应该是后遗症,再多些日子应该就好了。 自她来了,我便觉得自己成了闲人,多余的人。 我自认为自己这些年的磨炼下来也算是很勤快了,没想到,她比我还勤快数倍。 每日,她将三餐都做的十分丰富,尤其炖的一手好鱼汤,味道十分鲜美。 而这几日,我偶尔能看到泽辰,他待我的态度十分冷淡,只期间问了我一句身子如何了,便无再多的话,倒是他们二人关系十分亲密。 这样度日如年般又过了半月有余,这后遗症非但没有消退痊愈,反而愈演愈烈,每每我看到他们二人窃窃私语,看到他们二人相敬如宾的模样,心中便有一团火,烧着烧着,浑身难受。 烧着烧着又觉得自己十分好笑。 好在今日少年来了草庐,我心里这才稍稍放松了些。 少年看看我,又看看黎月,笑道:“黎月姐姐同蔓草简直是孪生姐妹,你们莫不是失散多年的亲姊妹吧?” 她是人,我是精灵,少年真是蠢笨过头了。 然而我听着听着,突然觉得,就连少年都挺喜欢黎月,诚然她比我知书达理,比我温柔贤淑,心里那团火苗又开始窜动起来。 我只能白了少年一眼,今日他一人来,却不见迷迭的身影。 我便问:“迷迭呢?许久不见她了。” 少年回道:“她先前说家里给她说了门亲事,但突然被退了亲,我还以为正常的姑娘被人退亲应该哭天抢地,然而她却开心的像是捡到了什么宝贝一般,这不,回去两个月了,连封信都没有,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丫头!” 我看少年一副气冲冲的模样,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但很快,他便又把迷迭抛在了脑后,喝了口鱼汤,大赞:“黎月姐姐,你这道翡翠鱼汤简直美味极了,还有这鱼肉入口即化。” 看了我一眼,道:“从前我还觉得你做的鱼汤最美味,没想到人间还有如此美味。” 我黑着脸,忍着不发作,等用了午膳,我便将少年拖到暗处,劈头盖脸教训了一通, 他无比委屈地看着我,道:“你可真是小心眼,我不过说了句实话。” 突然又贱兮兮凑过来讨打:“你难道是吃醋了,你是吃我的醋还是吃泽辰的醋?” 我给了他一个手刀,他吃痛地往后退了一步,忽然脸色变得有些严肃。 “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如今我也是想明白了,也看明白了,你是对泽辰有想法。” 我一愣,他如何看出来的,我解释道:“不过是因为黎月的一缕形魄落到我身上,才会对他有些不单纯的心思,等些时日,就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五十章 决意辞行 我找他说话时,他正耐心钓鱼,一池子的鱼儿因为听了我那日的恐吓,吓得躲到了池底,不敢出来,两个时辰他仍旧是一无所获。 听我一番话后,他惊得扔掉了鱼竿子,问我:“你方才说什么?” 我也是心中没了主意才来找他,他却敷衍我,我有些泄气,只能长话短说,道:“你得救救我。” “你方才说你得了病?乃是因为黎月?” 总算是稍稍会意了,我用力点点头。 他又道:“你说你得了相思病?” 我点点头,又急又气,直言不讳:“对对对,我是喜欢上你了,然而却又不是我的本意,你同黎月乃是一对璧人,我…我怎么好做横刀夺爱的事情,且也不想落个坏名声,你那儿有什么药能治我?” 都说相思病无药可医,但我这病乃非我本意所起,因而总是心存一丝侥幸,可他却还是方才那副震惊的模样看着我。 我看他嘴唇颤了颤,眼神有些复杂,便在此时,我才发觉异样,回身看到了黎月,也不知道她几时来的,是否听到了我方才的话,但看她同样一脸震惊的样子,想来是听到了。 我如同被雷劈到了一般,脸还不合时宜地红到了后脖颈,慌忙摆手,让她不要误会,嘴巴打着瓢儿愣是好久才连成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我这是大病初愈后的后遗症,并…并非是我的本意,你莫要误会了!”越说却越觉得没有底气且十分没有说服力,只得眼巴巴地看着她,若她不开心,骂我一句我也可以受的。 哪晓得她好似天生没有脾气,只是略有些尴尬地笑笑:“你…我做了些梅花酥,在灶台上搁着,你要吃便去拿。” 我险些要滚下一滴泪来,她知道我也尴尬,便给我找了个台阶下,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逃也似的跑了。 这一跑没留意,竟跑到了后山,等冷静下来便觉得自己太过冲动,若只给泽辰知道便也罢了,可如今又被黎月知道了,这三角恋便坐实了。 我曾读过这类本子,总之情节曲折,要么一损俱损要么就是互相成全,总之逃不开一个虐字。 我正愣神,突然地上起了一团烟气,本以为是哪个土地仙,却没想到竟然是鬼君,我未曾告知过他我的住处,没想到他竟能寻到。 他一见我,脸上露出笑来:“妹妹,许久不见,你又消瘦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把玩着面前的一缕青丝,道:“天上的事情我不知道,但这地上却没有我不知道的。” 我哦了一声,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心情应是不错,想起他前些日子真去退了魔族的亲事,心中肃然起敬。 便问:“没料到你真去退了婚,魔族可有为难你?” 他略有些不好意思笑笑:“开战自是不敢,虽实力悬殊,但鬼族尚能周旋,最多不过落个两败俱伤,因而算是和平解决了此事,此事还得谢谢迷迭,她果真是个深明大义的好姑娘。” 这我便放心了,又问:“那你今日来找我做什么?” “自然是牵挂你。” 总算有个牵挂我的人,当下心里有了些慰藉。 他打量了我一番,我这副憔悴模样自然瞒不过他,他便忧心道:“果真是过得不大好。” 我便将方才的事情告诉了他。 他似笑非笑,想了一阵,缓缓道:“你说是因为黎月,你才倾慕于泽辰,但你可知并非如此呢?” 我脸色一变,又听他道:“你是你,她是她,她的想法又怎么能左右的了你,况且她本就是个游魂,大风轻轻一刮都能散。” 我一瞬震住,可情爱之事我的确是不大懂的,或许,或许只是因为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事事比我做的好,因而才会心中嫉妒,而并非是因为我对泽辰有什么非分之想,定是如此了。 想起方才我竟然主动吐露了自己的心迹,实在是悔不该当初,便站起身来要去再解释一番。 早些解除了误会,好过三个人一直尬着。 我走的匆忙,鬼君在后头叫住我,脸上有些凝重,对我道:“她既是无妄森林中救出来的,便不单纯,你还得留心一些。” 我忽然觉得他此话别有深意,想再细问,可回头时,他已经化为一缕青烟,遁了。 回到草庐,刚想扣门,却听里面二人的对话。 “蔓草是个好姑娘,她。。。” “她只是我的婢女,当初看她在冥府遭受诸多的磨难,便将她留了下来。” 我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在他眼中我果真只是个婢女。 “可她对你?” 房中沉默了一会儿,泽辰低沉的声音这才响起:“她年纪尚小,许是一时糊涂,分不清状况。” 我扒着门缝,看到里头,二人挨得十分亲近,近的仿佛一会儿就要抱成一团了,还同我说什么男女有别,不能独处一室。 “你收留她是因为她长了一张同我一般的脸么?” 我屏着呼吸,诚然心里也十分在意这个问题。 我的耳朵都快伸进门缝里,等了许久,里面突然安静了下来,只听到踱步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我愣是没回过神来,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我整个人的重心都压在门上,滚了进去,还很不合时宜的滚了两圈,趴到他脚边。 脑中快速运转,我看了看外头青天白日的,此时若说我是梦游到此处恐怕不大合适,说吃醉酒了,浑身又没有酒气,正当我皱着眉苦思冥想之时,头顶传来泽辰的声音。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爬起来拍拍衣裳,假装没听见,镇定自若地往外头走,身后泽辰应该是还想说什么却被黎月拦住了,她道:“我同她说。” 我加快了几步,实在同她是无什么话可说的,毕竟我不久前才在她面前对着她的心上人表了白,都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她找我应该也无好话。 我硬着头皮步子又迈开了几分,却听她在身后追的声音都有些急促了。 “蔓草,你等等我。” 她一介凡人自然是追不上我,可看她锲而不舍的模样我又忍不住心软了,停了步子,且听她说说看吧。 她见我停了下来,露出释然的笑来。 我低头,不敢去瞧她,只是压着声音道:“我去林子里想了想,觉得十分不妥,你就当我之前说的都是浑话,我对他没有半点心思的。” 她笑笑:“我懂的。” 我看了她一眼,她眼含秋水,无比柔和,竟是对我一点嫌隙都没有,我小声问:“你同我说说你们的事吧。” 她突然目光一滞,脸上满是遗憾之色,抿了抿嘴,道:“从前的事情我都忘了,独独记得神君,他待我很好。” 在无妄森林里面过着这么多年,多少沧海变桑田,桑田又变沧海,可即便是过了这么久,她心中还是记得他亦是真爱了。 我抬首,目光撞到了她脖颈处,白皙秀颀,挂着颗珍珠,看成色模样同我送泽辰的那颗十分相像。 她见我盯着她脖子看,摸了摸那颗珠子,解释:“前些日子见到他桌上摆着的珠子觉得很稀奇,我长这么大还未曾见过,他见我喜欢便将珠子变小了给我戴在了脖子上,你若喜欢,我帮你也讨要一颗?” 我回神摇头:“我不爱这些东西,只不过见你带着好看,果然稀奇的东西得给配得上的人才好看。” 她浅浅一笑,不再言语。 当初说要成全,如今又扭扭捏捏实在不是我的做派,我忽然想起鬼君说过若我觉得无聊便去鬼君殿找他,燕青子亦说过,若我想去昆仑虚求学拜师,他还愿意教我,这天地之间,能容身的地方着实不少呢,我便想着明日便索性去同泽辰黎月辞行,如此对大家都好。 我整理了一番,行李口袋里,一座香鼎,一把鬼刀,五六瓶丹药,一叠符纸,便是这些年所有的积蓄了,虽然这些东西都是趁无人注意的时候偷偷顺的。 为了避嫌不如就同黎月辞行,再让她转达也好,便趁着夜色尚浅,想着她现在应该还没歇息,扣了扣门,屋内有灯火却不见人影。 又叫了几声名字,亦无人应答。 我便推门进去,果然她不在屋内,可这天色也不早了,夜里山风大,前些天又下了雪,我正纳闷儿的时候,她进来了。 见到我时,手背在身后不知藏了什么,脸色有些不好,我道:“我是来辞行的,明早就走。” 她有些诧异,不过脸色缓和了些,似乎并不意外,只问:“那你往后有何打算?” 我轻快笑笑:“我在鬼君殿里还救过一个人,先去看看他如何了,再去昆仑虚修行几年。” “神君,他可知道?” 我道:“你明日帮我转达下吧。”想了想又道:“这些年多亏了他的照拂,你也帮我谢谢他。” 她嗯了一声,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走时关门的瞬间不知为何想到了鬼君的那番话,她是从无妄森林里就回来的,可看模样并无异常,可她方才眼神躲闪,却有些奇怪。 同她相处也有了些日子了,头一次见她露出这般慌张的模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五十一章 黎月死了 因觉得她行为怪异,又想起鬼君大人的叮嘱,我便悄悄贴着门探查,黎月坐在梳妆台前,脸上露出一丝焦灼,她撸开袖子,我险些吓到。 只见她原本光滑细腻的皮肤变得暗沉,且如同久旱的土地出现了龟裂,乃是腐败之兆,实在有些触目惊心,她的身体像是一尊随时都要破碎掉的雕像,可泽辰为她重塑了肉身和魂魄,她现在虽为凡人血肉之躯,但应是和从前一模一样才对。 我心里一惊,除非从林子中找回来的并非黎月,因而肉身才会日趋腐败。 可这些只是我的猜测,若我此时去告知泽辰,他定是不会相信,本决意第二日辞行,现下又有些犹豫了,不如先探一探虚实吧,若是猜测属实,也能摸清楚她的底细,早做打算。 第二日清晨,我伸个懒腰,打算去院子里活动活动筋骨,却听得黎月同泽辰在院中谈话。 黎月似有些啜泣,一副可怜又委屈的模样:“蔓草昨日跟我辞行,说是要去昆虚山上修行,再也不回了,她似乎不大喜欢我,看我的眼神也是冷冷的,定是因为我才走的。” 泽辰有些意外,继而淡淡回:“她此前便想着去昆仑山修行,并非是因为你。” 泽辰安慰了她几句,她脸上这才有了些许笑容,我仔细回忆一番,昨日我说的每个字皆是和和气气的并无一丝丝责怪的意思,她这样一说倒显得我十分的小气。 城府之人,人前一套背后又是一套,她这个模样,看着就颇有心机,十分古怪,我便咳了一声,大摇大摆走了出去,不忘同他们打个招呼:“今日天气真是不错,不如一会儿去林子里采蘑菇吧?” 黎月大惊失色,道:“你不是走了么?” 我道:“昨日回去想了许久,觉得还是这儿清净又安逸,便不想走了。” 看得出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神情,但仍旧眉眼笑开,道:“如此甚好!” 既是如此,我便也不露声色,不叫她怀疑,慢慢探查,并拉着她要去林子里摘蘑菇。 她自然一开始是拒绝的,我道:“冬天的蘑菇最是养人,尤其这林子里尚有积雪,这个时候的蘑菇定是肉质肥嫩,我虽然炖鱼不拿手,但这蘑菇做的还是有几分味道的,我做给你尝尝?” 盛情难却之下,她勉强应了,我余光瞥了瞥泽辰,他似乎很是欣慰,道:“如此我下山买只老母鸡回来,做个小鸡炖蘑菇可好?” 采蘑菇不过是为了找机会试探黎月,泽辰倒好,只想着自己的五脏庙,不过支开他也是好的,我便假装兴奋地点头:“很好,非常好!” 偌大的林子,虽草木皆枯荣,但因为临近春天了,因此,枝头已微微有些透绿,大概再下场雨,万物就会复苏了。 黎月一言不发,脸上有些凝重,大概是方才被我撞破了,怕我心中有所介怀,要么便是不愿搭理我。 我早就察觉她近日有些反常,先前待我算是热情,现在则是冷冷冰冰,我便主动去套近乎。 我手里正拿着一朵沾染着潮湿泥土的蘑菇,走到她旁边假装被绊了一跤,蘑菇直接飞到了她袖子上。 白色的绒裙一下子沾染上了泥土,袖口处更是星星点点的泥巴。 “对不起,黎月姐姐,我不是有意的,这边的土实在湿滑的很,我给你拍拍。” 我便在她袖口拍了拍,潮湿的泥土却是越拍越污浊了,拍袖子的瞬间我又将她袖子拉开了一些想要看看昨日的伤疤,结果出乎意料,她手臂上的皮肤又恢复了光洁。 她突然红了脸,看着我撸开她的袖子,左瞧瞧右瞧瞧的样子有些不解。 “蔓蔓草你做什么?” 我尴尬笑笑:“我就看看手臂脏了没。” 难不成是我昨日眼花了,或者是我因妒生出来的臆想? 小鸡炖蘑菇自然是好吃,可我心中尚有疑惑便不是太有滋味,想到了鬼君,他通晓人鬼的事情。 我便寻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点了一株烟,将他召了过来,他来时,无精打采道:“妹妹,你可知这个时辰,正是睡觉的好时辰,这会儿唤我过来做什么?” 我有些不好意思,道:“你那日跟我说的要小心黎月,我思来想去觉得十分有道理。” 他顿时精神了,问:“你看出了什么?” “昨日我看到她手臂上遍布沟壑,像是尊快散架的雕塑,今早一看却又好了?” “你确信没看错?” 我乃是只耳聪目明的灵虫自然应该不会看错,便用力点点头。 他想了想,道:“那便有些蹊跷了,你救出来的应该不是黎月,而是食了黎月的邪灵,因而你见到她时才会误认为她就是黎月。” 我心里一紧:“那如何是好?” 鬼君提醒道:“用鬼刀杀了她!” 我愣了一瞬,她是我好不容易寻回来的,还差点搭上了我一条命,却没想竟是个以假乱真的邪灵,实在是气馁的很,且泽辰待她如同真的黎月一般,我该如何下手? 鬼君见我不言语,道:“你若不好下手,我帮你下手如何。” “不用,我自己来!”我斩钉截铁道。 将鬼刀小心翼翼擦拭了一番,漆黑得刀刃发出妖冶的光,若黎月只是无意中闯了进来,并无害人之心,那也罢了,可若是她别有目的,我便只得一刀结果了她。 去找她时,她正在泽辰的房间,我心里一急,推门进去,她正在给他掩被角转身看到我,愣了一下。 我看到泽辰闭着眼睛,竟连我推门进来都没能吵醒。 “他怎么了?” 黎月却丝毫没有慌张,回道:“他说他伤了元气,偶尔会昏睡,说是调理一阵便会好了。” 我检查了一番,确认他呼吸平稳,便拉着她出去。 她被我拉着的手明显抖了抖,我回身看到她正皱着眉,想要将手抽回。 顾不了那么多,我将她的袖子拉开,果然她手臂上大面积黑漆漆的疤痕。 她瞬时变了脸色,声音一沉,抽回收道:“你做什么?” 我道:“你到底是谁?” 她不紧不慢道:“我是黎月啊!” 我看着她的眼睛,此时的她,冷静而又从容,真正的黎月是个心地善良,又不擅于掩饰自己的人,而她此时越是从容,就越显得奇怪。 我坚定得看着她,吐出一行字:“你不是黎月,黎月已经彻底消失了,而你不过是个食了她魂魄的恶鬼!” 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笑容逐渐凝固。 突然,她眼神变得锐利,道:“就算我不是黎月又如何,又有谁会相信你?” 她一步步取得泽辰的信任,甚至是少年的信任,诚然如她所说,又有谁会相信我,我笑笑,指着她的手臂道:“可你这具躯壳又能支撑多久?” 触到了她的痛处,她有些恼羞成怒,道:“用不了多久,我就不用再困在这个躯体里了。” 她的话让我感觉奇怪,而她看我的眼神也是充满了杀意,果然我袖子里的刀不知何时到了她的手中,冰冷的刀刃沾着一丝清冷的光指着我。 她笑道:“原本我想杀的是他,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她指了指躺在床上毫无知觉的泽辰,眼神充满了温柔,可转向我时又变得冷若冰霜。 我戒备的退后一步,问,“你为何要杀他,救你的可是他!” 她又道:“你以为你为何能顺利找到我,有人要我杀他,可我却下不去手,与其如此,不如将你这个绊脚石除去,我就能跟他长相厮守了!” 她的刀刃劈了过来,我却灵巧地躲了过去,她脸上明显有些诧异,我才记起她还不清楚我的真实身份。 露出狐狸尾巴的黎月变得面目可憎,我那张脸在她身上显得格外不适,我将她按到墙角,一手缚住她拿刀的手,愤然问道:“到底是谁指使了你!” 她从喉咙口发出一声讥笑:“我真是蠢的厉害,竟然忘了你怎么可能是个普通人。” 她突然凑到我的耳边,轻声道:“不过没关系,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 通常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总能做出让人出乎意料的事情,“黎月”被困在无妄森林多年,内心怕是早已扭曲,可我却真没想到她会突然握住我的手,将对着我的刀刃转而对向自己。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我眼睁睁看着刀刃一插入底,穿透前胸,没入血肉,红色的血液顺着伤口喷溅而出,带着体温,滴到地上。 而她不知道的是,这不是一把普通的刀,她大概只是想弄伤自己,然而就在刀刃没入血肉的一瞬间,仿佛有一股吸力,将她一点点吞噬。 而躺在床上昏睡的泽辰却醒了过来,正一脸震惊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黎月”一脸惊恐得看着我,指尖颤动,喉咙沙哑得吐出几个字:“你……你为何要害我!” 泽辰将我推开的时候,“黎月”的身子正在变得稀薄,透明,像夜空中的一朵烟花,刹那被黑暗吞没,她瞪大的双眼,惊恐的神情,我怕是这辈子都忘不了。 刀咣当一身砸在地上,亦如砸到了我心窝上,她是怎么从我手中夺走了刀又怎么插到了自己胸口,我至今都想不明白。 我只知道,泽辰大概再也不愿见到我了,“黎月”化为飞灰之时,泽辰转身看我的眼神,眼眶微红,嘴唇颤抖,仿佛是咬着牙齿,对我道:“走,走的越远越好,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五十二章 轮回彼岸 自食恶果大概便是“黎月”那样了,可她本不用那样。 我同泽辰解释,道一千遍,一万遍,她不是黎月,可他终究是不信,反而如一头发怒失去理智的猛兽一般吓人。 我赌,赌他这么聪明的人定是可以想通的。 可悲痛总会让人失去判断能力,我没想到泽辰竟爱那个女子如此之深。 “黎月”死后的第七日,我去找他,却被他一柄长剑钉在了墙上长剑并未穿透我的血肉,而是擦过皮肉,刺穿了衣裳。 他满脸憔悴,我知道他的伤还未好,他甚至不愿抬头看我,我听着他低沉的声音。 “我找了她万年,本以为能换来一世短暂的相守也就罢了,妖终归是妖,你却因为妒忌,杀了她!” “不是这样的,她,她不是黎月,她是无妄森林里的一只恶鬼,她真的不是黎月,你相信我!” 我试图解释,试图还原她当日跟我说过的那些话,可我越是想要解释给他听,我的心就越是慌乱,越是迫不及待,怕他不信我,怕他杀了我。 他低叱道:“就算她不是黎月,那她也是活生生的一个人,而你,毫不犹豫,用食人生灵的鬼刀刺进她的胸口,你可知道,那一刀是万劫不复,是魂飞魄散,永不超生!于一个凡人而言,这是最残酷的刑法!” 我的心口剜肉般的疼,我道:“是,是她抢过我的刀,握着我的手刺进了自己胸口的,你信我,真的不是我杀了她!” “够了!” 一声厉喝,我呆在了原地,他依旧是不肯信我,我有些失望,又有些绝望地看着他,他身子一颤,呛出一口血,我想过去扶他,却听他冷笑一声,嘴里喃喃:“或许我就不该救你,你若只是只灵虫,便不会发生今日的事情!” 我忽然心里一惊,一直以为他受伤是为了复活黎月而伤,从未想过他这一身伤竟是为了我。 一时间,我嘴巴有些干,心里五味繁杂,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扶他。 他的长剑却抵住了我的喉咙,抬首看了我一眼,擦干了嘴角的血迹,道:“我说过,走,你若执意要留,我现在就杀了你!” 此时我不怕他真的会对我下手,我只怕稀里糊涂地担了这无端的罪责,况且,“黎月”是受了人指使,有人要伤害泽辰。 如今他受了重伤,若真有人要害他,怕是也无什么回手之力了。 我抹了把泪,退了出去,心仿佛沉到了海底,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放不下他。 爱上一个人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即便他,恼你,怒你,恨你,你却仍旧无法说服自己放弃他。 我躲到了后山一处空旷的山洞里,想着如果他不肯原谅我,我便在这边住一辈子,守他一辈子,那时候,心里只是想着,待时间长了,他便能想通。 我根本意识不到,一万年都不曾放下的人,一朝怎么可能放下。 每日傍晚偷偷潜回去,夜夜守着草庐,看他落寞地坐在房中,偶尔咳嗽两声,他这一身伤为我所累,我心里既心疼又无奈,只能趁着他睡下为他烧个水做顿饭,可他却一口不曾吃过。 因他每隔几日便会昏睡一个时辰,如今正是昏睡之时,我便小心翼翼推门进去。 我这血液能治百病,趁着他没有知觉,便掏出匕首,咬着牙割破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入他的口中,过了几分钟,他的脸色真的好转了一些。 我便次次趁他昏睡之时喂他血。 如此过了几日,今日子时,照例喂他血,隐约听到他干涸的嘴唇一张一合地念着黎月的名字。 我在他将醒之时又退了出去,隔着窗户纸,瞥见他爬了起来,四处瞧瞧,又轻轻叹了口气。 下了床,喝了一盏茶,又去了院子,为了不被他发现,我便躲在一片枯黄的叶片后面。 他就安静地立在那儿,看着远方,有时候我觉得他魔怔了一般。 诚然我不知道他们过去到底如何,更体会不到万年如一日等着一个人是怎样的感受,或许就如同心中的一个念想,一朝崩塌,整个人的身心也跟着溃散了。 突然,身边的枝叶一阵剧烈的晃动,狂风肆虐而来,泽辰身形一怔,转面而立。 一只硕大的黑鸟落地,结出人形,我定睛一看,却是君瑜。 见到他时,我几日的不解都做烟云散了。 “黎月”曾说过她受人指使要取泽辰的命,如今泽辰受了重伤,登门的怕就是要他命的人。 且他们有过一段过往,我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黎月的死同君瑜脱不了关系,怪不得,怪不得在魔域的时候他见到我时也是震惊模样。 我紧张地拽住叶片,随时观察下面的情况。 二人此刻却闪到了院内,泽辰一挥衣袖,石桌上便添了两杯正冒着热气的茶,我有些不解。 泽辰坐下,缓缓开口:“我们许久没这样面对面坐着了。” “呵,的确如此!”君瑜道。 泽辰又缓缓道:“一万年没见,你一点都没变。” 气氛看似缓和,却暗藏着微妙的变化,君瑜的眼里陡然生出一丝杀气,尽收泽辰眼底,一杯杯的茶好似穿肠的毒药。 “你来应该不是同我叙旧的吧?” 君瑜突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看着他有些憔悴的面容,讥笑一声:“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泽辰笑了一声,握着拳,忍着胸口一阵阵涌上来的血气。 我看到他身子微微地颤抖,而此时君瑜的手心捏出一团黑色的火焰。 我还未来得及阻止,他手中的火焰便已经向泽辰身上打去,我飞身扑过去。 好在他虽然受了重伤,但仍旧能抵挡住君瑜的一番试探。 我挡到他面前,君瑜似乎早知道了我的到来,不慌不忙,只跟我道:“他恨透了你,你却还要为他搏命是何苦,你让开。” “黎月是你安排的对不对?” 他依旧不慌不忙:“虽我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不过没关系,待我杀了他,你细细同我说。” 泽辰将我推开,冷冷淡淡对我说了句:“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本同你无关,你走罢。” 若我当时乖乖听了他的话走了便也罢了,可即便是重复千万次,我依旧会选择留下。 他们二人电光火石般不可开交,本来暗沉沉的天亮如白昼。 泽辰嘴唇染了血色,额头渗满了汗珠子,我知道他撑不了多久。 鬼刀本是鬼族的东西,却没想到,那东西君瑜身上也有一个,当匕首扎到我时,我还庆幸没伤到要害可当我瞧见那匕首嗜血,我才知道,那是鬼刀。 我再度清醒过来,鬼君同魔君本就站在一边,我又怎么能相信,鬼君会为了自己弃鬼族的荣辱兴衰于不顾。 左肩衣襟已经被鲜血染红,身子沉的厉害,君瑜收回刀的时候满目的震惊,而泽辰此时已然木了。 鬼刀不亏有食生灵的能力,我感觉自己整个身子都仿佛被吸进了无边的黑暗之中,眼前已经看不清东西,唯有听到泽辰那颤抖的声音响起。 “你为何这么傻?” 我握住他的手心,感受到他最后一丝温度,我道:“黎月已经死了,早在万年之前就已经消失了,那个黎月是假的,你信我!” 可此时五感尽失,听不清他说了什么,我抬手摸着他的嘴唇,上面不知是血迹还是泪痕。 我笑笑,他又怎么会为我流泪。 从初为人到人间走的这一遭,也有数百年了,于凡人而言,算是长寿了,觉得不亏,只是到头来竟然会被情所困,情爱这个东西真是甜就是琼浆玉露,苦就是穿肠毒药。 我撑着最后一丝气息,同泽辰道:“古人云叶落归根,将我葬回彼岸花海吧!” 可一朝魂飞魄也散,一阵风便能吹走,这种死法倒也没甚痛苦。 神思归于混沌,我忽然感觉眼前有些亮光,缓缓睁眼,却是一团迷雾,迷雾之中,结出一团人形,看不清楚脸,却听到她若有似无的声音在呼唤我的名字。 “蔓草,蔓草” 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清晰,我终于看清楚了那张脸。 “黎月?” “蔓草!” 她突然向我伸出手指,指尖触碰的瞬间,我犹如醍醐灌顶,前程往事接踵而至,所有的一切渐渐变得清晰而明朗,而我怎么也不能相信,黎月是我,我就是黎月! 她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就在我诧异的时候同我融为了一体,我知道,那是从我身上剥离出去的一缕形魄。 我没有魂飞魄散,但也好不到哪里去,身子轻飘飘地,竟然回到了冥府,凡人死后,都会经过这里,若我是黎月,那我的前身便是凡人。 天道轮回,终究还是回到了这里。 远远看到了鬼君,他矗立在彼岸,仿佛等了我许久,他道:“我来送送你,对不起,好在保住了你的魂魄,往后,安心做一个凡人,莫要再卷入这些无端的纷争了。” 我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鬼君却不言语,只道会为我写一个好命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一章 这是一条不归路 公元前219年,黎庄村。 今天上山拾柴火带着弟弟掏了鸟窝,被阿娘罚跪,顿时觉得人生悲惨,哭的双眼通红。 前些日子下了雨,家里的屋顶又塌了,大约有脑袋那么大的一个窟窿,阿娘本就心情不大好。 我看这黑沉沉的天,还亮着一颗星子,听着阿娘在身后骂。 “你爹出去打仗都有数十年了,家里全靠我养活,你也不小了,本想着我出去给人浣洗衣裳的时候你能在家照顾好弟弟,可没想到,你却专门带他给我闯祸!” 洛儿不过比我小两岁,却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可他终究是我亲弟弟自然不能计较。 但阿娘提起爹爹,我却心里有些发酸,村子里同我一般大的孩子,有一半都未曾见过自己的爹爹。 听见阿娘的步子远了,我抹了把眼泪,看着地上的草木灰发呆,看久了,眼睛有些发花,那地上的土灰竟然慢慢结团,形成个小人儿。 我打小便能看到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为此阿娘还特意找了村口半聋半瞎的刘阿婆来瞧。 那会儿刘阿婆六十有余,如今我都十四了,她老人家还健在,依稀记得她眯缝着眼睛看我,她那眼睛好像蒙了层霜一般,我甚至怀疑,她到底是全瞎还是半瞎。 我好奇地在她面前晃了晃手,被阿娘一巴掌打到了脑袋上。 喝到:“老实点。” 我一直觉着我这性子随了阿娘,而洛儿的性子大概是随了素未蒙面的爹爹,较安静。 刘阿婆笑笑,哑着嗓子道:“不打紧,不打紧,女娃娃是调皮了些,但我看她眉间一点灵光,乃是不一般的人呐!” 我阿娘一听便噗嗤笑出了声:“这丫头难教的很,你说她不是一般人,我瞧着像混世魔王!” 她又道:“娃娃还小,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不打紧,待成年了便好了。”说罢掏出个桃木做成的长命锁,让我带上。 出了刘阿婆的门,阿娘边走边笑:“人人都道刘阿婆虽耳聋眼瞎,但开了天眼,这推算命数啥的最灵,没想到也是装神弄鬼。” 我摸着脖子上挂着的那个雕刻略有些粗糙甚至有些扎肉的长命锁问阿娘:“那这东西还要带着么?” 阿娘又给了我一记:“这可是花了半两钱的!” 如今七八年过去了,长命锁被盘的圆润又光滑。 草木灰的小人跳上了我的手,我吓了一跳,一掌拍过去,只能啪的一声,手背上立刻现了道红印子,而方才的小人儿却纹丝未动,立在地上,虽无眼无口鼻,但我仍旧能感受到它的得意。 它伸出了火柴棍儿般的手指在地上写些什么。 可惜从小家贫没念过书,认识的字大概十个手指都能数的过来。 可这小人儿仿佛是我肚里的虫子,知道我不识字,在地上画了副山水画。 画完之后便不动了,这小人儿画功了得,没有笔墨单靠着土灰竟然画得是栩栩如生。 一座山,云雾缭绕,周围看着这波浪该是一片海,我竖起了拇指夸道:“画的好!” 小人儿同样是火柴棍儿般的腿在地上蹬了两下,是我夸的不够好么?我便又十分诚意地夸了两句,夸着夸着突然醍醐灌顶。 这小人儿虽不知道是何方神圣,看样子没啥坏心思,虽然有些不谦虚,既然它这么爱画画,若我能捉住,那可是棵摇钱树呐。 我便柔声道:“小乖乖,你站哪儿别动。” 抬手便往小人儿身上招呼。 然而待我摊开手时,手心里只是一团揉碎了的土灰,而脑袋却咚的一声撞到了土灶。 这小人儿溜得真是快,我揉了揉鼓了包的额头,啐了一口。 门吱呀一声开了,我以为阿娘听到了动静又要来骂我便慌忙直起了身子,拍了拍身上的灰。 没想到是洛儿进来了,看到我一副狼狈的模样,憋着嘴巴,拿出背在身后的手放到面前摊开。 那是今天阿娘煮的秋葵,看到了吃的,肚子很自然地呼噜一声。 “姐姐,阿娘去隔壁婶子家了,你快些吃了,这是我给你偷偷藏的。” 我欣慰地摸了摸他圆润的脑袋,接了过去。 然后他又神神秘秘从口袋里掏了半天,小心翼翼摸出一枚鸟蛋。 那是今天我带他去树上掏的,本以为一无所获没想到这厮竟然藏了一枚。 忍不住夸了句厉害,洛儿向来禁不住别人夸,立马红了脸。 我从土灶里耙了些灰出来,又拿来一个罐子,将灰铺平,又撒了一把干草在上面,末了将鸟蛋搁进去,送还给弟弟,叮嘱道:“别给阿娘看到了!” 洛儿一脸懵懂望着我:“这蛋不是用来吃的么?” “这鸟蛋乃是被鸟儿弃了的,本就可怜你竟然还想吃!你若想吃让阿娘给你煮个鸡蛋!” 洛儿哦了一声退了出去。 吃饱了东西身子自然开始犯困,索性伏在地上睡了,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听到阿娘叹息的声音,将我背回了房间,为我盖上被子。 她一双因为常年浸泡在凉水里的手粗糙僵硬,甚至手指都有些变形。 她在我脸上抚摸了一下,动作轻柔,大概是怕吵醒我。 我知道,阿娘心中也是疼我的,只因家中没有爹爹,硬生生将自己活成了个男子。 我猜想阿娘对我的期盼大概就是待到了年纪,给我寻个好人家,安稳度过这一生,然而事事总不能皆如人意。 一日中午,我刚刚煮好了饭,阿娘急急忙忙跑回来,拉着我和洛儿跑进里屋。 十分严肃地对我们道:“这两日安分在家待着不要出去乱跑。” 我问:“为何?” “这几日外头不太平,月儿,尤其是你!” 我第一次看阿娘这么紧张,知道外头一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因此用力点了点头。 如此过了两天,阿娘每日都皱着眉头,偶尔还会偷偷背着身子抹泪,我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便问:“阿娘,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月儿!” 阿娘抬起袖子抹了把泪,半天才道:“听闻陛下要去仙山寻药,要找上千的童男童女,不日便要来我们村子。” 我一听,心中咯噔一下,洛儿走过来蹲下,一脸懵懂问:“所以他们要抓我们?” 阿娘一听,眼眶又红了,将我和洛儿抱在怀里,抽泣:“阿娘已经没了爹爹,不能再失去你们,所以你们一定要听话,明日躲到山里去,别出来,不论发生什么都别下来,有什么事情阿娘担着!” 我知道阿娘已经没了主意,我握着她的手,道:“阿娘你放心,我会把弟弟照顾好,就算是拼了我的命!” 第二日我便带着弟弟上了山,如今初夏,天气虽已经暖了,但到了夜里还是有些凉,好在有个山洞,至少能点个篝火取取暖。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下来,弟弟还睡着,我给他准备了些果子,忍不住想去看下村子里的状况,但又记着阿娘的叮嘱,便只是隔着远远的地方透过略稀疏的枝叶看到自家的屋子。 屋子外头围了好些人,我心里一阵紧张,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气势汹汹同阿娘在说什么。 为首的人将她一把推倒在地,同后面的人说了什么,突然一行人往我这边方向来了,阿娘急地跪在地上抱住他的大腿。 我无比揪心,可阿娘叮嘱过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许下山,我亲眼看着壮汉一脚将她踹翻在地,继续往我这边走,阿娘趴在地上哭喊。 我握着的手颤抖得厉害,嘴里涌出一股血腥味儿,很想冲出去同他们拼命,可我不能白费了阿娘的良苦用心,转身跑回山洞。 弟弟此时已经醒了,山洞不是个好藏匿的地方,我将他拉出去,跑进了更深的秘林,躲在一处土坡。 我忍着眼泪,像阿娘叮嘱我一般叮嘱他:“听姐姐的话,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准出来,不准出声!” 洛儿红着眼睛,咬着嘴唇用力点点头。 他们有十几个人,而我们只有两个人,林子不大,他们很快就能找到我们,我的心一直扑通扑通地跳,不知道面前等着我们的是什么。 我的脑海中不停地浮现着阿娘忙碌的身影,粗糙的双手,熬的通红的眼睛。 远远,听到了他们的声音近了,洛儿在我身边吓得浑身颤抖,而我此时双手冰凉,然而我不能慌,不能叫他们抓住我们。 我看了洛儿一眼,握住他的手松了开,我压低声音,同他道:“还记得我同你说的话么?” 他点点头。 “阿娘以后就靠你了,一定要照顾好她!” 洛儿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了,我捂住他的嘴巴,生怕他发出的声音被他们听到,我道:“你是男子汉,不准哭,阿娘需要你,憋回去?” 洛儿将嘴唇都咬出了血,点了点头,我在他身上盖了些草,小心翼翼绕过土坡,跑到另一边,待那行人近了。 我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便故意弄出声响往返的方向跑去。 他们自然过来追我,虽然逃不过这个命运,好在是保住了弟弟。 阿娘送我的时候哭成了个泪人儿,我道:“往后再也没人惹你生气了。” 她拉着我不肯撒手,远远我看到了弟弟趴在林子里,那双眼睛充满了不舍和坚定,我知道往后,即便我不在阿娘身边,他也能替我照顾上这个家。 外人道带我们出海乃是为了向天神表明诚意,然而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们只不过是给海兽的祭祀品。 这是一条不归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二章 仙山 上了船,看着一望无垠茫茫大海,我这才想起那日土灶旁的小土人儿画的那副画,原来它早就跟我预示过这件事,只是当时我并没有看出来。 水路漫漫,不停有人因为水土不服而生病,有些好了,有些却一病不起,只得扔进海里,永远埋葬在冰冷的海水之中。 感恩阿娘给了一副好身子,放任我从小上山掏鸟窝,下水摸河虾,因而一直硬朗。 同行的有个隔壁村子的小伙儿,唤名文玉,同他名字一般看着便觉得文文弱弱。 旁人都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倒是他,很是乐观,我便很自然同他走的亲近了些。 他教我认字,我则同他说这些年我经历过的怪事儿,他是个不信鬼神的人,权当听个乐子。 一日我了无生趣,指着外面望不到边的海问他:“若是我们从船上跳下去,你猜能不能游到岸上。” 他笑道:“这海里有很多凶猛吃人的海兽,即便是不淹死也会被啃食得渣都不剩,不过你说你认识些妖神鬼怪什么的,你不妨喊他们出来驮着你试试?” 因有这么个有趣儿的人在,我便觉得心中稍许有些安慰,虽然每每到了夜里,都会思念起家乡的阿娘和弟弟。 好像那天总不会来,又好像明日就来了。 远远,透过薄雾已经能看到山的剪影。 文玉也突然变得没昔日那么活泼了。 我们都知道,海平面下躁动不安的海兽已经在迫不及待要享用祭祀品了。 那日夜里,船身突然剧烈摇晃起来,蔚蓝的海平面突然涌出很多黑色的影子,那是海兽的鳍,怪物猛烈地撞击船身。 很快,船身便散了,装着“祭祀品”的几条船都开始变得分崩离析。 文玉握住我的手。 “你怕么?” 我笑笑:“你怕么?” 他道:“我不怕,跟着我,别放弃。” “我也不怕!” 翻下水去的瞬间已然已经可以从容面对生死了,而此时周围有些人拼死挣扎,有些则已经沉了下去,有些被海兽咬成了碎渣。 血污染红了这片海域。 文玉突然冲我喊:“别放弃!” 可我不会游泳,身子又沉的很,他将仅有的一块木筏推给我,自己则被浪拍到了离我数米的地方。 我拼命想去拽住他的手,然而海兽从水中窜出,尾巴扫过来,钝响之后,我便晕了过去。 或许是一种求生的信念,让我活了下来,又或许如刘阿婆所说的那般,我天生命硬,老天并不舍得收我。 醒来之时,手摸到了干燥细软的被褥,一瞬间以为自己回了家,梦呓般唤了声阿娘。 “阿娘”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这触感软乎乎的并不像阿娘,我当是错觉。 “阿娘,我渴。” “阿娘”将我扶了起来,喂了口水,我像是只饿急了的猫儿拼命吮吸。 身子有了些力气,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糊的很,像蒙了层雾。 朦胧中,我看到一张脸,那张脸不是阿娘的,不是文玉的,而是一个陌生人,陌生的长得又十分好看的男子。 我缓缓忆起来,我问他:“我没死么?” 面前的人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我有些惊喜,继续问:“文玉呢?他是不是也得救了?他人在哪里?” 他不回答,只是又扶我躺下,点了一盏香,困意如潮水,我便又睡去了。 再度醒来我便发了狂的要去找文玉,本以为自己还在船上,却没想到出了门才发现脚下踩着的是一片陌生的土地,面前站着的是个陌生的背影。 一身白衣翩翩,长发如墨,像是画中仙人。 愣在原地,见他缓缓转身,迷糊之中有些震撼,这大概便是仙人了! 在我认知中神仙都有一颗慈悲得心,我便直接跪了下去:“求你救救落水的人。” 仙人眼中似有星辰,他看了我一眼道:“船已走,你的同行者也已经踏上了自己的前途,你无需担心。” 我喃喃道:“船已行走?” 那我以后该如何? 夜凉如水,梦魇轮回,我做了个梦,梦里遇见一片花海,风一拂过,层层叠叠如浪花翻涌,突然有个人影站在远方。 也不知为何会朝着那个背影北奔而去,背影转身,周身仿佛晨光乍现,有些晃眼,我眯着眼睛,瞥见那张脸,他菡萏一笑,我惊觉:“原来是……” 刚吐出几个字笑容瞬间凝固,是……是谁,为何那张脸如此熟悉却怎么也叫不出他的名字? 醒来,被子濡湿一片,大概是想文玉了,犹记得海兽将他拍到水中,我心中相信他还活着,若他还活着,希望他平安喜乐一生,若是死了,来世定要报答他的恩情。 有生之年能见到神仙,大概也是很多人望尘莫及的了,我心中即是像在做梦一般又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早已经去了往生极乐。 不知所有的神仙是否都是这般清冷,让人不得靠近,而我思乡心切,便只得硬着头皮过去,朝着他拜了拜。 “仙人再上,小女想求一件事儿!” “何事?” “小女想回乡,家里还有阿娘和弟弟,此时一定都在翘首盼着我能平安回去!” 仙人本端正坐着,起来将我扶起,道:“你可知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虽这里并非天界但也是神界,你在这儿待了一月有余,人间已过去数十载,只怕你的故乡换了模样,而你的阿娘也早已经不在人世,你的弟弟娶妻生子也忘了你的模样!” 我愣了一愣,眼泪便止不住了。 他递过来一方帕子,为我拭泪,柔声道:“若你执意要回,不日百里外会来一艘渔船,我可以将你放上去,你便从何处来归何处去。” 然而我如今这个样子回去,哪里又会有我的容生之所,我看了他一眼,又跪下去,拜了一拜:“请仙人收留我!” 他欣慰地点点头:“如此也好,往后你便替我打理这些花花草草,尤其是身后这株。” 他指着蒜苗般高的一株草,而那株草包裹着一个花苞。 从小在山上也见过很多奇花异草,但这株草却实在有些稀奇。 花苞好似要绽放,却又闭合的紧紧的,只有些许流光溢出来。 “这花什么时候开啊?”我问。 他道:“我料理这花数万年,它一直如此。” 我哦了一声,忍不住伸手去触碰了下花骨朵,还未碰到,那花骨朵像是有生命一般动了一下,我惊喜地叫道:“仙人快看,它动了!” 仙人也十分诧异,蹲下身子查看一番,然而此时它又恢复了方才的静谧,他声音低沉而又婉转:“许是跟你有缘,往后便交于你了。” 我雀跃道:“定不负仙人所托。” 他笑道:“往后别叫我仙人了,我叫泽辰。” 他的名字我自然不敢直呼,直到听人唤他神君我这才学着他们尊称他为神君。 山中大多时候只有神君一人,我又是一个特别不喜安静的人,实在难以想象他数千年,万年如一日地待着。 偶尔我会小心翼翼问他:“为何你要守着一座空空荡荡的山?” 虽山中不乏奇珍异兽,时不时有仙鹤起舞,但久了也会腻,觉得没有人气儿。 这个问题我问过他至少五六次,次次皆不回答,诚然他们神仙的事情,凡人哪里搞得清楚。 本以为照看花草就如同务农一般简单,却不晓得此事极其考验耐心,而我耐心极差。 几日过去,那些个花花草草皆是变得蔫蔫巴巴,没了神气,唯独那株仙草倒是精气神十足。 神君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好在仙草无碍便也不多说,只叮嘱我少浇水。 我听了他的叮嘱,一连七八天都没浇一滴水,果真,这半亩花田皆枯萎了。 从此他便不让我照料花草,但依旧是将仙草交于我。 神君不爱讲话,总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无聊的时候只能抱着花草或是跟小兽聊天。 久而久之,我惊喜地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听得懂飞禽走兽的言语,便欢天喜地得同神君说。 神君看了我一眼,嘴角弯了弯:“倒是有些慧根。” 自此我便信了刘阿婆说过的话,她果然是慧眼识珠,可惜没法告诉阿娘,让她也可以对我刮目相看。 人的上进心一旦起来,便一发不可收拾,文玉曾教我认了一段时间的字,我又正好看到神君屋子里堆着好些的书,便借了好些的书本来翻,算是在这略有些无聊的时光里找些可以打发的事情。 可我还是高估了自己,他的那些书本上的东西实在晦涩难懂,三日后便被我压了桌角。 数着日子,竟过去了一年,这里四季如春,若是家乡此时应该已经白雪皑皑,一到冬天是一年之中最难熬的日子,因为家中贫寒,衣裳又单薄,不够御寒,入冬之前,每天晚上阿娘坐在油灯下缝衣服,将衣服缝厚几层,勉强可以过冬。 每年的年末,运气好的时候能沾些荤腥祭一祭五脏庙。 我便特意炖了道鱼汤,这儿的荤腥便只有这个了,不知此时,阿娘和弟弟又是如何度过的。 想到此处,恍如隔世,神君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我才缓缓记起,哪还有家乡,哪还有弟弟和阿娘。 这眼泪实在不争气,边喝鱼汤便抽泣也是有些滑稽。 喝完鱼汤,吃完晚膳,神君突然拉着我去了外头,道:“我圆你一个梦。” 袖子一挥,那片天突然变得光影灿烂,本是夜晚,那片天却是白昼。 画面之中现出一个屋子,那是我家,本来残破的屋顶不知何时修缮好了,我看到阿娘熟悉的身影,在土灶前忙碌,虽外面积雪皑皑,但屋顶炊烟袅袅,屋内雾气氤氲,我看到阿娘和弟弟围坐在桌上,桌子上摆着几个菜,也炖了鱼,二人皆是满脸的笑意。 阿娘站起身子,又拿来两幅碗筷放着,我知道一副是爹爹的一副是我的。 画面一闪而过是阿娘送弟弟出征的场面,男子汉当保家卫国,可我心中甚是担心,我知道阿娘也担心,好在弟弟凯旋而归,立了战功,往后日子便好了,阿娘从破败的草屋搬去了大房子。 弟弟果然将阿娘照顾的很好,我心中十分欣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三章 吐露心声 自此我知道,神君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虽然神君长得俊俏郎君的模样,我却将神君大人当做长辈,甚至当做阿娘般尊敬。 毕竟那是个活了上万年的老神仙,又将我从茫茫大海中捞起来。 时光平淡如水,然而一日照例打理仙草,突然腹部一疼,下身随之一阵暖意,手忍不住去身后探了探,一手血污,再看白色裙摆已经被血污浸透。 我受到了惊吓,想起在船上时,有几个人生了病,浑身起红疹,呕血,也是如此,下身出血,出了这个症状的病人几乎都逃不过死的命运,要么自己熬死,要么便是被扔下船去喂了鱼。 那些日子,我整日提着心吊着胆,生怕自己也会得病。 本以为自己身强体壮,却不想这病还有潜伏期。 我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怜自己不过才活了十五个年头,还未享过福,未成过亲,愁绪涌上心头,忍不住哭地歇斯底里,比那日落水要去喂海兽还要难过一万倍。 哭了大概有一个时辰,眼睛肿的像两颗枣,哭痛快了便也想通了,人固有一死,且些得了败血之症的人儿死前都不大好看,怕等那时候去了黄泉阿娘和弟弟会认不出我来死了还能去和阿娘弟弟团聚。 便拿了块帕子,一支笔,蘸了墨歪七扭八写了封遗书,好去慷慨赴死。 一路走到悬崖边,看着崖下不断拍打过来的浪花,坐了会儿,吹了些凉风,顿时腹痛难忍,忍不住鼻子又一阵酸涩。 想来神君一个人亦能照顾好自己,心中也无什么牵挂,索性心一横,闭了眼,往那崖底跳了下去。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然而还未着到崖底,腰被人用手捞住,撞到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接着耳边风声不在,脚触到了地面,睁开眼睛,见到了神君。 他一脸担忧地看着我,问:“你为何要想不开寻短见?” 头一次近距离看到神君那张脸,像画里走出来一般,那时正是少女情窦初开的时候,我竟然一瞬忘了自己为何要跳崖,只是痴痴呆呆地看着他。 他拿起手里的帕子,又道:“你这上头写的什么,我没看懂?” 帕子上画了个姑娘跪在地上哭泣,对面一副气宇轩昂模样的便是纸神君,虽然不怎么入眼,但那是我在对他告别的意思。 我这才回过神,抽泣道:“我要死了,不想吓着你!” 他目光突然集中到了我的裙子上,皱了皱眉,抬起我的手,给我把了把脉,我竟不知道他还懂医术。 顿了顿,问我:“你是跟着你阿娘一起长大的,她却从未同你说过姑娘家的事情么?” 我一愣,这跟我阿娘有什么关系,但还是如实回答了:“自然说过,我阿娘同我说的最多的是等我长成了大姑娘便为我寻个好人家。” 他咳了一声,道:“你如今已经长成个大姑娘了!” 我有些疑惑,我得了病,他非但没有想着替我医治却说我长成大姑娘了。 “神君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他略有些迟疑,又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同我耐心解释了一番,我并非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而是来了葵水。 而且这葵水一旦来了,每月的这个时候都会再来一次,每次持续数日,我听得分外惊悚,我小心翼翼问:“那我会死么?” “放心,不会死。” 他将我搀回家,不一会儿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糖水,喝了便觉得肚子暖暖的,甚至都不疼了,实在神奇的很。 而后又送来一身干净的衣裳,衣裳上面放着个长袋子,里面装了干净的草木灰。 只见他脸略有些红,道:“将袋子放到亵裤上。” 我本以为他每月也会经历这些因此处理起来才格外得心应手,直到他告诉我只有姑娘家才会如此。 我忽然觉得他比阿娘懂的还要多,心中便便更佩服他了,渐渐这种佩服就变成了爱慕。 我觉得他一个人孤零零在这个山上有些可怜,上苍大概就是看他可怜,所以将我漂洋过海带到了他身边,这就是缘分,也是天意。 待我身子好了,我便到了他跟前,踌躇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阿娘曾经说过,姑娘要矜持,但也说过做人要知恩图报,我便唤了他一声。 吞吞吐吐道:“我有话要同你说。” “什么事,但说无妨。” 我看他微微勾起的嘴角,心中好似打鼓一般,颤巍巍开口:“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而我没啥可以报答的唯有把自己的一颗真心掏出来给你,我想一直陪着你!”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甚至没有意识到,他是神仙,长生不老,而我只有几十年短暂的光阴,过不了多久,我便会死去。 他愣了一下,看着我不言语,我心中的鼓敲地更急促了,生怕他会拒绝,眼睛里不知不觉蓄了些泪。 他忽然抬手,在我脑袋上揉了揉,柔声道:“你还小。” 我有些气馁,慌忙道:“你前些天才说过我是大姑娘了,我不小了,在我们家那儿,我这般大的都许了人家了。” 说完这番话,我的脸红的要滴血,若是阿娘知道我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定是要拾根棍子揍我的。 我看到他渐渐收回的笑意,索性把想说的话一股脑儿都说了,我道:“我喜欢你,想要陪着你,哪怕就是短短的几十年。” 后来我才知道,自己多么自私,短短几十年的相守对我来说很美好,我却没想到若有一天我死了,他又该如何面对未来漫漫孤寂的岁月。 他修长的手指为我揩了揩泪珠子,将我拥入了怀中,我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苏合香,听他淡淡说了句:“傻丫头。”便放开我走了。 第一次表白,就草草收场,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我自然不能放弃。 吐露心声之后的几日,他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我,然而我毫不在意,变着花儿地为他做早膳,午膳,晚膳,俗话又说想要抓住一个人的心便要抓住他的胃。 这个法子颇有成效,只不过潜移默化之中也将他的嘴巴养刁了。 以前看过阿娘拿花揉碎了做糕点,而这方宝地因四季长春花儿自然是少不了的,我便收集了好些的桃花,玫瑰,杏花做糕点,做出来的糕点可谓是香口四溢。 又从门口老树下挖了前年埋下的青梅酒,趁着夜色正好,拉着泽辰出来赏月,布了一盘棋,让他教我下棋。 给他斟了杯酒,递过去,他抿了一口,回味了一番,喜道:“这酒真是爽口。” 一连斟了三杯,又端出桃花糕来,看他那副略微有些欢喜的模样,我心里像喝了蜜般甜。 若是往后的岁月皆能像此时这般静好,他喜不喜欢我又有什么重要的。 岁月不平凡,又怎能事事皆如人意。 我依旧是乐此不疲地要对他好,几乎将仙山之上每一个地皮都踏了遍。 采花的时候偶然间看到南面不远处有片开着星星点点蓝色小花的花丛,想着过去植一块铺到草庐门口,看着也是赏心悦目。 便找了个晴空万里的天气,挎了个篮子去那处挖草皮,土地松软湿润,很快便装了一篮子,拎起来才发现,实在有些沉。 虽我力气很大,但无奈依旧是扛不动,正当我左右为难之际,瞥见不远处正悠然自得嚼着草的梅花鹿。 看着壮硕的模样让它驮我回去应是不算为难,我正欲上前打声招呼,它抬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旁边的篮子,满目不屑,仰着脖子看向了别处。 我略有些尴尬,突然想起口袋里还有新做的花糕,我便试探地走上去,道:“仙人,我这儿有几块糕点,你不妨尝尝,若是好吃,我以后可以常做给您尝尝。” 它终于扭过头,看了看我手心的糕点,吞了吞口水,突然一阵耀眼的光闪过,那头鹿竟然化作了人形,吓得我险些将手中的糕点抛了出去。 是个壮士模样,长相俊朗,眼神极亮,声音也是十分浑厚:“亏你这个小丫头还算有眼光,知道我是仙人。” 本只想恭维几句,却没想恭维的恰到好处,我赶忙道:“自然,自然,您往那边一站便觉得不一般,定是仙人无疑了。” 他将我手中的花糕一把抢了过去,吃的津津有味,只是吃相略微有些难看,掉了满地的碎屑,我捂着嘴巴偷笑,看来我这手艺又精进了不少。 听他鼓着嘴,含糊道:“这花糕甚是好吃,这样吧,我将你驮回去,明日此时,再给我做份花糕,六个实在不够,我要六十个!” 我的笑容瞬间凝固。 还未等我拒绝,他已经又变回鹿身,将我衔住往背上一扔,又将篮子甩到背上,一阵疾风,他便驮着我往草庐走了。 他边走边叮嘱:“丫头,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切勿告诉第三个人。” 我好奇问:“为何?” 他道:“我本是坐骑,因不甘当胯下之奴因而躲在这里。” 我点了点头,道:“仙人放心,我定会保守秘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四章 鸟人 六十个花糕着实是个十分浩大的工程,又不能叫神君瞧见,我便只得趁他睡下了,悄悄溜进厨房。 为了做这个劳什子将我这几日新摘的花一并都用进去,实在叫人心疼。 我正卖力地和着面团,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听得他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扭头一看,是神君,正倚着门框问我。 看着面前一片狼藉的灶台,我一时语塞,傻笑一阵,他却突然走了过来,抬手在我脸上蹭了蹭,柔声道:“脸都花了。” 我的脸腾的红了,失神地望着他,他又道:“你揉了这么多团子,做这么多花糕,我怎么吃得下?” 原来他以为我是在为他做花糕,想必心中十分动容,我便顺着他的意思道:“我睡不着,就想做花糕,你不用管我。”说罢强行便将他推出了厨房,关上门,长叹一口气。 折腾一宿,第二日,我带着一盒子花糕去了同鹿仙约定的地方,一连等了好几个时辰不见他来,心想着他一定是将这件事忘了,心里有些生气,打算转身走。 周遭却突生变故,不知是谁触了天怒,云层涌动,闪电交错,雷鸣不绝,九天之下,被飓风搅动的大海,波浪滔天,水汽,雾气同周围的空气交错在一起,迷了我的眼睛。 我心中顿感不安。 天空中出现一道光劈开了浑浊的水雾,一个黑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一头栽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栽到了我的面前。 待这团黑乎乎的东西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来,我揉了揉眼睛,这才看出那竟是个活生生的人。 数十米的地方摔下来,非死即残,而这人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恐怕早已摔成了肉泥,一想到此处,我不禁打了个哆嗦,不敢去看。 但转念一想,若是就让他暴尸荒野又觉得十分残忍,我趴在深坑边缘,往下瞧,一层厚厚的土灰将他的尸体盖地严丝合缝,倒省去了一些麻烦,土缝之中还冒出一两片羽毛,方才看掉下来的身形还以为是人,难道竟是只大鸟? 顿时有些好奇,忍不住伸手去扒拉了下土块,听得坑中传来一声。 没想到它还活着,我立马将手收回,这时土坑之中探出一只手来,猛地拽住了我的手臂。 我吓的大叫一声,分不清是人是鬼,是鸟是妖怪,这物什正缓缓坐起。 他周身冒着乌黑的烟气,浑身糊满了湿润的泥土,只有一双赤红的眼珠子,像黑暗中的两团鬼火一般盯着我。 惊吓之中,条件反射,我抬起腿便冲着那张狰狞的脸踹了过去。 那人闷哼一声,原本黑乎乎的鼻子下方血迹如同涓涓细流一般淌了下来。 他眨了眨眼睛,“我。。。” 只吐出一个字便晕了过去。 此时的云层渐渐变得稀薄,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雨水将他那张焦黑的脸冲刷的略微看出些人的模样来了,可身后拖着的被烧的焦黑的又实实在在是对翅膀,看来是个鸟人无疑了。 这座仙山真是不一般的地方,鹿能成仙,这鸟儿也能成仙。 我忽然有些后悔方才的举动,待他醒来不要责怪我才是。 我将他从土坑之中拖了出来,他浑身上下都是伤,轻轻一碰,就有伤口在往外头滋血,实在触目惊心。 我正欲拖着他将他送到草庐喊神君救治一番,鹿仙突然出现了。 我欢喜道:“您来了就好办了,我方才捡了个鸟人,正愁着怎么将他抬回去。” 他却一脸凝重,道:“此人闯了结界,本应该灰飞烟灭的,竟然活了下来,正好,我这就送他一程。” 我看鹿仙模样还算和善,可怎得一见这个鸟人便凶神恶煞地要冲过来,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大开杀戒。 我立马挡到鸟人面前,冲着鹿仙很不满道:“他都已经伤成这样了,你不救人怎么还要杀人?你们神仙不都是只救人不杀生的么?” 鹿仙愣了一下解释道:“此人一身魔气,定不是善类,万一等他苏醒过来要害我们怎么办?” 什么魔气,仙气,人气的,我并不甚明白,只知道面前躺着的是条人命。 我笑笑,回道:“他若是坏人,有神君在,肯定害不了人,况且他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别说他是大罗神仙还是妖魔鬼怪,我都能结果了他,既然如此倒不如先带回去,让神君瞧瞧,万一我们救的是好人呢,你说是不是?” 鹿仙是个通情达理的神仙,他听我这么一说,便心软了,只不过有些不开心道:“那就先听你的吧。” 我看他沉着张脸,想起那一盒子的花糕,正好可以让他消消气。 “呐,这是我连夜做出来的花糕,我可是把这么多天摘的新鲜的花瓣都用上去了,还和了一罐头的蜂蜜,你一定喜欢!” 鹿仙立马两眼放光,接了过去,摸了摸我的脑袋笑道:“不错不错!” 顿了顿,略有些不好意思道:“这等我吃完了。。。” 我还未等他说完,立马接话:“等您吃完了,我再给你做就是了!” “嘿嘿嘿,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好丫头!” 把鹿仙哄高兴了,他毫不犹豫地帮我将鸟人驮了回去,到了草庐门口的时候,鹿仙突然脸色一变,我还未落地,只听刷的一声,他就化作一道白光溜了。 我同鸟人从他背上咕隆滚到了地上,爬起来时才发觉神君正在门口除草,远远地就看到了我们。 方才怕不是被神君瞧见了,因此他才如此紧张。 鸟人的脸正埋在青草地里,似乎刚才那一跤将他摔清醒了过来,他正双手撑在地上努力想让自己翻过身来,可一连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我回过神来,立马俯身帮了他一把,将他嘴里的青草拍掉,关切地问:“你醒了,你还好么?” 他见到我时似乎情绪有些激动,我方才踹过他一跤,他还记得,看来并没有摔糊涂。 头顶传来神君的声音:“此人是谁?” “我方才去给。。。采花,正采着,突然变了天,接着就瞧见天上掉下个人来。” 我指了指尚未完全清醒的鸟人道:“呐,就是他了。” 好在我机智,及时想起鹿仙交代我的话,险些说漏了嘴。 然而我低估了神君大人的记忆力,他又道:“那刚才送你回来的人呢?” “我。。。没有,是我自己回来的,没人送我。”我虚心道。 神君看了看地上人又看看我:“此人少说也有一百四五十斤,你拖回来的?” 我佯装大声喘息,便喘边擦汗:“可不是么,快累死我了!” 本以为可以蒙混过关,哪晓得神君噗嗤笑出声,道:“送你回来的,是我从前的坐骑。” “你是说鹿仙是你的坐骑?” 不好,说漏了嘴,然而神君都已经瞧见了,那我再替他打掩护也没什么用处,不过真是难以置信,鹿仙竟然同神君有这么深厚的交情,但鹿仙似乎很不待见神君,这也难怪他见到神君的时候,反应那么强烈。 “鹿仙?”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我,又道:“那可不是什么鹿,那是麒麟。” 麒麟?原来鹿仙是只麒麟,我竟一直以为他是头鹿,我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正想细细询问一番,地上的鸟人突然出了声,他一双眼睛幽怨地盯着我,叫人心里直发毛。 泽辰将他搬了回去,先是责备我到处乱跑,接着责备我胡乱带陌生人回家,这还是他第一次责备我。 我吐了吐舌头,看着床榻上奄奄一息的鸟人,问:“这个鸟人是不是快死了?” 鸟人用力睁开眼睛,喉咙里又发出一声呜咽,看来他暂时还死不了。 神君为他号了号脉,道:“伤势的确十分严重,但还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我搬了张凳子过来坐下,边看着泽辰医治他边好奇地询问:“这个鸟人是什么来头?” 床榻上传来指甲刮擦模板的声音,鸟人似乎对我很不满,我一说话,他就开始磨爪子,这让我有些害怕,我将椅子搬离了一些,听到神君道:“魔族中人。” “那我们岂不是救了坏人?” 泽辰抬头看了看我,回:“既是来了我的草庐,便是我的病人,无所谓好坏,若他要有所图谋再杀他不迟。” 他这么一说,我心中才踏实了一些,冲着床榻上的鸟人,像是教训不听话的小兽一般喝道:“你听到了没,老实一点!” 鸟人身子颤了颤,似乎想要爬起来,无奈他伤势过重,嗓子又坏了,只得瞪着一双赤红色的眼珠子,杀气腾腾地看着我。 我冲他做了个鬼脸:“再瞪,再瞪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神君无奈摇摇头,道:“你倒是很嫉恶如仇,帮我将架子上的剪刀拿来。” 他拿着剪子,缓缓剪开了鸟人的衣裳,我眼看着白白的胸膛突然在我面前露了出来,吓得险些从板凳上栽下去。 本以为鸟人浑身都是羽毛,没想到脱了衣服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我慌忙背过身去,泽辰不好意思道:“忘了男女授受不亲,你先出去吧,去厨房烧一锅热水。” 我飞的跑了出去,隐约还听到鸟人磨指甲的沙沙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五章 鸟人绝食 原来鸟人是有名字的,他叫君瑜,魔族中人。 为何会落到此处,用他自己的话说是这样的。 “我本是出来游历,这人间多美啊,没想到我先前看到的景象实在不算什么,直到我透过云层见到了这里的景象,此处高山威严耸立,山中风貌美不胜收,周围又是汪洋大海,我不曾见过,就打算下去瞧个究竟,却不想此处是神仙之境,设有结界。” 要说这个结界可真是厉害,无数条闪电劈崭下来,将他打的体无完肤,一双翅膀硬生生折断了,即便是神君大人如此妙手回春的人也只是勉强救了他一条命,他这双翅膀没个三年五载恐怕是好不了了。 神君是何等身份的人,自然不能一直在君瑜床榻前照料,因此这照料病人的事情落到了我的肩头。 先前我打晕君瑜又对他出言不逊,他对我早就生了嫌隙。 我有些不满:“你让我去照顾他,就不怕他趁你不注意弄死我,毕竟他是魔,而我是人!” 神君回:“在这里,他一点法力都使不出来,况且他伤地这么重,别说杀你,就是下床都有些困难。” 我这才勉为其难接了这桩差事。 鸟人,哦,不对,应该是君瑜,起初是有些不乐意的,一见我便咬牙切齿的,嘴里鼓囊:“你这个凡人真是粗鄙不堪!” 我从小生活在偏远乡村,比不得那些大家闺秀,更比不上他们这些有着通天本领的魔神,粗鄙不堪就粗鄙不堪吧。 我笑道:“你瞧瞧你现在这模样,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君瑜脸长得是好看,但浑身被火焰灼地有些惨不忍睹,一双翅膀就像是我们家圈里好斗的公鸡,刚打完架,毛都掉了个精光。 君瑜现在还不能下床,一双赤红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里叫嚣着:“丑陋的凡人!” 魔族的人大概天生就脾气大,喜怒无常,还不像神仙那样好说话,实在难以沟通,我这厢想着他伤的这么重,又折了翅膀,心里肯定不痛快,能让一些就让一些,哪晓得他处处咄咄逼人。 打小,我就不服人,因此忍不了他这坏脾气,忍不住要争辩两句。 起初他还只是动动嘴皮子,骂不过我就拿指甲刮着床板可渐渐,情况右恶化了不少,比如就这么会儿功夫,我感觉整个房间都似乎要照了起来,吓得赶紧退回门口。 神君不是说过,他在这儿使不出什么法力,怎得一生气,这屋子就这么热。 大概是同我赌气,但凡是我送进去的东西,他一口不动,脾气倔地像头牛,好在魔就是魔,饿了十来天依旧生龙活虎。 反正死不了,我索性就不去送吃的了,这样又过了十来天,我正在院中小憩,突然耳朵有些痒痒,天儿有些热了,近日小虫子有些多。 半梦半醒伸手拍了拍,拍到了个毛茸茸的脑袋,一下子就清醒了。 面前站着的是鹿仙,不对,是麒麟才对了,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花儿,见我醒了做了个嘘的手势。 “嘘!” 又左右瞧了瞧,压低声音:“你捡回来的那个魔族人怎么样了?杀了吗?” 虽说麒麟是神兽,怎么满嘴戾气这么重,我回:“没,在屋子里养着呢,不过最近闹绝食,估计也时日不多了!” “那就好!” 我想起那天他送我回来,见到神君的模样,又想起他曾是神君的坐骑,正想询问,麒麟兄突然红着脸,支支吾吾问我:“那日,被泽辰撞见,他可说了什么?” 他倒主动开口了,我回:“他说你曾是他的坐骑。” “呸,他可不配!” 麒麟兄啐了一口,似乎很是不屑,想想也是,我脑海中浮现出神君大人骑着麒麟兄,啧啧啧,这画面真是有些不体面! 我好奇追问:“你们之间是出了什么误会么?” “泽辰就是个负心汉!” “!!!” 晴天霹雳!负心汉这一词着实惊到我了,我心中突然涌现出一种说不出的酸楚,神仙超凡脱俗,竟然超脱到了这个地步,我见识浅薄,不知道神仙是有龙阳之好的。 我顿时豁然开朗了,好歹我也是个窈窕的小姑娘,他一味地拒绝原来是因为这个。 “丫头?嘿,丫头,你这是怎么了?” 麒麟兄现了原形,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无比酸楚地吸了吸鼻子,问:“此话从何说起” 麒麟兄扭头看向别处,亦是一副酸楚模样。 “此事都过去一千多年了,不提也罢。” 一千多年!于我而言是个了不得的数字,凡人才短短数十载的光阴,而他们二人纠葛了一千年,真是虐恋情深! 我拍了拍麒麟兄的背:“神君平时总是一副冰山面孔,心事重重的模样,想来,他对你还是有牵挂的。” 麒麟兄不禁又红了红脸:“呸,牵挂这话不必说,一千年前我们就说过从此不再往来,他捣他的药,守他的山,我过我逍遥自在的生活!” 真是一副口是心非的样子。 突然他一副紧张的样子,冲我叮嘱了两句:“你可留意些那个魔族人,泽辰他没啥心眼,莫要被骗了!” 说完,一溜烟又遁了,扭头一看,泽辰从房里出来了,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我叹了口气。 阿娘说这世上最难揣测的是人心,可她老人家不知道,神仙的心更难揣测。 “那人怎么样了?” 神君也没细问我方才跟麒麟兄聊了什么,只问我君瑜怎么样了,我回:“还在绝食呢!” “绝食?为何?” 我揉了揉眉角:“他嫌弃我端过去的东西脏,入不了他的口,宁可饿死都不吃,我也没办法。” 矫情的很! 我随他进了屋子,君瑜正躺在床上,脸上结着霜,闭着眼睛,屋子里冷的像腊月寒冬一般,桌子上摆着的水都结成了冰块。 “屋子里怎么这么冷!” 神君眉头一皱,举手给他渡了些气,脸色红润了一些,缓缓睁开眼睛。 “为何不吃饭?你要知道,在这里,不吃饭,你可能会死!” 君瑜将脸别过去,不理睬他 他这副模样像极了弟弟闹脾气不肯吃饭的样子,一看就是被宠坏了小孩,我立马冲过去骂道:“你把自己当大爷了么?你讨厌我归讨厌我,那天我踹晕你也是无心之过,我跟你道歉,但你别忘了,你这条命可是我救回来的,你不仅不知感恩还闹脾气不吃饭,你爹娘都是怎么教你的!” 以往我这样骂过去,弟弟立马会乖乖听话乖乖吃饭,我忽略一点,这魔和人天生就是不一样的,脾气秉性更是天壤之别。 不知那句话触怒了他,房间里立马灼热起来,热浪仿佛要将整个房间吞没,额头不一会儿功夫就冒出一层汗来,烤地我喘不上气,眼睛发黑。 神君厉声让我出去,我吓得慌忙退了出去,一出门,那种压迫感便消失地无影无踪了,大口大口喘息。 缓了一阵才敢贴着门口听里面的动静。 神君:“我知道你为何如此讨厌凡人。”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又听到神君继续说:“因为你身体里也留着凡人的血,据我所知,魔族容不下这样的人,因此,你过得应当不好吧!” 原来如此,但凡人又怎样,凡人就天生低贱么?真是叫人生气! 我又听了会儿,忽然气就消了一大半,想着他也是可怜之人,我想到前两天还剩下些蜂蜜和花瓣,不如去做了点心吧。 想到白天的场景,我心里还有些忐忑,思量再三,推了门进去。 君瑜正坐在床上,背对着我,听到身后的动静,猛然转身。 眼珠子一瞬又变成赤红色,我吓得一激灵,始终站在门口不太敢靠近。 “你来干嘛?”他先发问。 “给你送吃的!” “不吃!” 还在闹脾气,我索性走过去,将盘子往桌上一放,拉出椅子坐下来,反正肚子也饿,他不吃,我就自己吃了。 捏了一块桃花糕,往嘴里送,咬了一口,桃花的清香就溢了出来。 “嗯,嗯,不错,真是香甜!”我鼓着腮帮子,边嚼边感叹。 这招果然有用,我偷偷去瞧他,隐约见他喉结动了动,似乎咽了口口水,我心中一阵得意。 “我家乡有一种糕点,秋天从树上现摘的果子,晒干了,做糕点的时候和进去,一口糕,一口果干子,一口蜜饯儿,满嘴留香,那可是人间美味!我猜你一定没吃过,人间的美味那是数不胜数,听说皇城的酒楼里,什么都有,这辈子没能去吃一回,可惜的很,还有。。。” “够了,你别说了!” 他突然吼了一句,然后转身,眼泪汪汪地看着我:“我饿了!” 我将花糕端到他面前,他又来了句:“我这手不大方便,不如你喂我吧!” 他绝对是伺机报复我,但好歹肯吃东西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了,捏了块糕塞进了他的嘴里! 而后几日,我端去的东西,他一并都吃进了肚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六章 麒麟兄和泽辰的过往 君瑜肯吃东西了,我内心的负罪感就减少了不少,转而可以安安心心去探究探究麒麟兄同神君大人的往事。 情窦初开的年岁,人就容易钻牛角尖,同他有关的事情就想弄个明白,再加上好奇心一旦起来,那就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拎了一篮子的吃食就去找麒麟兄了,要说麒麟兄,的确比神君大人会享受生活,我只知道仙山风景如画,却不知麒麟兄住的山洞也是别有洞天。 里头奇花异草,还有些形状别致的岩石,什么桌子椅子床都是用岩石砌成的,前头一条溪涧不知源头更不知水流向何处,这泉水清澈见底,还有鱼儿穿梭其中,我忍不住捧了一口水。 呸,咸的!这竟是海水。 瞥见不远处,麒麟兄脱了鞋子,将脚踩了进去,冲我喊了声:“来,来,来,一起泡泡脚,你可不知我为了把海水引进来花了多少工夫,每天在里头泡泡脚,真是舒爽。” 又指了指前头一块小水塘:“那是我泡澡的地方,你要不嫌弃,也可以泡会儿澡!” 我立马又吐了两口口水。 麒麟兄是神兽,不拘小节,但邀请我泡澡也是让我瞠目结舌,我把篮子放下,他立马穿了鞋跑过来。 “丫头,难得你还惦记我,知道我最近肚子里的馋虫又在叫嚣了,来的真是及时!” 我笑笑:“可不是,对了,你这儿有没有清水,我想漱个口!” 麒麟兄指了指那条溪涧:“喏,你用那里面的水漱漱口不就行了?” 我连忙摆手拒绝,麒麟兄真是个超凡脱俗之人,可惜他境界太高,我等凡人自是望尘莫及的。 见他被我哄的十分高兴,我便开门见山道:“今日过来就想听听麒麟兄和神君大人的故事,不知可说不可说呀?” 麒麟兄突然噎了一下,抬眼看了看我,略有些不高兴,擦了擦嘴角的屑屑:“提他作甚?我这胃口都没了!” 但吃人家嘴软这道理在神仙界也是通用的,他叹了口气:“也罢,也罢,既然你想听,说说又何妨,不过你可不能回去告诉那老小子!” 我连忙点点头,顺手从篮子里拿出一壶烫好的青梅酒,又掏出一碟瓜子,一碟花生,一碟糖果蜜饯儿,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他有些震惊,道:“你这小篮子里藏了多少宝贝!” … 这段往事要从几万年前说起。 那会儿麒麟兄还是只不谙世事的小兽,一日在悬崖边玩耍不慎脚底一滑,竟滚了下去,那悬崖高万丈,深不见底,周围又蒙了层雾气,他一路撞的天旋地转,要是个普通人,这样滚下去大概已经死无全尸了,但麒麟兄只是摔晕了过去。 从上头往崖底看,乃是雾气朦胧,然而穿过浓雾,底下却是一处世外桃源。 鸟兽奔走,奇花异草一簇簇层层叠叠。 麒麟兄醒来之时,身上压着块石头,石头前面蹲了个半大的孩子,手里举着根棍子捅他肚皮。 见他醒了,大叫一声扔了手里的棍子就往后跑,边跑边叫:“师兄,师兄,它醒了!” 话音刚落,又一个孩子,比方才那个高了半个头,拎了把剑就出来了,看模样也就八九岁吧,稚气未脱,明明很害怕,却握着拳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眉眼之间正气凌然。 “青子,别怕,师傅不在家,师兄保护你!” 叫青子的孩子立马躲到他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来问:“这是什么东西,长得像头鹿,但方才我看它浑身冒火,有些吓人呢!” 那个孩子便是小泽辰。 小泽辰上下打量了一番,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道:“看模样,像是只麒麟,不过还未成年,推算开来,跟我们一般大吧。” “麒麟?那可是神兽啊,为何会落到归墟” “大概是不慎跌进来的吧。” “那如何是好,师傅又不在,这小兽不会吃人吧?” “古籍中说过,麒麟性情温和,应该不会伤人。” 麒麟兄暗暗叹了口气,吐出一团火球,吓得小青子往后一退,绊了一跤,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可见,麒麟兄从小便是这种好玩的性子。 看两个小仙童一副震惊的模样,有心要吓吓他们,他猛地抖了抖身子,压在身上的石头瞬时弹了出去,他仰着头,往崖壁上跳去,在空中盘旋一阵,俯冲下来,将两个仙童吓得在地上打滚,玩痛快了,便打算从何处来就回何处去。 哪晓得这归墟不是普通地方,他往上飞了许久愣是找不着头,结果飞的筋疲力尽,渐渐眼神迷离,头昏脑涨,一个不留神又往下面栽去。 地上的俩小童本以为麒麟飞走了,转身要回去,却听身后一身巨响,麒麟兄从天而降,地上砸了个大坑,又晕了过去。 第一次掉下来,只受了轻伤,这第二次落下来,却将脚给摔折了。 虽然当年的麒麟兄还是头未成年的神兽,但身形可比两个孩子大了不知多少,泽辰当机立断,喊来了另外三个师弟云溪,柳堂,鹤春,五个孩子愣是花了好大力气,才将麒麟兄拖了回去。 归墟之中,原来有一道观,名为“云山风谷”,里面有五个年纪相仿的孩子。 麒麟兄刚入了观,就变作了同他们一般的孩子模样,五个孩子先是吓了一跳,接着面面相觑。 麒麟兄自己也未曾料想到有这样的机缘,便在道观之中落了脚。 五人之中,唯有泽辰医术了得,为他医治,因此,五人之中,他同泽辰关系最要好。 燕青子修习水系法术,比较惧怕他口中的三味真火,因此总是躲他远远的,另外三个师兄倒不怕自己,时常一起玩耍。 待他们的师傅从九重天上回来,也不惊讶,顺势收了麒麟兄做了他的六弟子,还给了个俏皮可爱的名字“琪琪”。 我刚学了字,忍不住沾了沾水,问:“可是这个琪?” 麒麟兄不屑地摇摇头,歪七扭八地在旁边写了个“麒”字。 得了名字,又有了师傅,麒麟兄十分欢喜。 麒麟兄无父无母,乃是天地孕育而出的一颗金蛋,他在蛋中不知沉睡了多少年岁,一日天地异象,一道闪电劈中金蛋,燃气一团火焰,他才苏醒,醒来便是人们口中麒麟的模样,与山间的鹿,马相伴而过,可眼看着它们生了灭灭了生,才知自己同他们不一样。 直到跌入归墟,他才得以化为人形,有了名字,有了师傅,还有了师兄。 麒麟能吐火,他修习的自然是火系法术,柳堂修风系法术,云溪同属水系,鹤春本是一只仙鹤因此水系,风系同修。 唯独泽辰,他的前身本是一株草,长在悬崖边上,历经风霜雨雪,汲取天地日月的精华,虽模样是孩童的模样,但论年岁,要比几个师弟都要年长很多。 他天生就有神力,修习的术法广泛而融合。 麒麟兄总觉得自己同泽辰身世相仿,都由天地孕育而生,因此常常同他争辩到底谁更年长,争论了许久也未争论出一个结果来。 泽辰平时刻苦用功,闲暇便爱摆动花花草草,也是,他前身是一株仙草,即便是成了神仙,对花草还是呵护的。 他养了一株草,说那曾是他的真身,只不过如今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里面睡了一只小灵虫,本以为是个活物却不想那只虫子死了,如今靠仙草的灵气养着,说是养个几万年就能活了。 师弟们都说他有些魔怔,不过是一只虫子,死了便死了,尘归尘,土归土,它的命自然有天地定数。 泽辰却说,在他还是一株仙草的时候,不像现在这般有手有脚,但那些岁月,多少是记得一些的。 草木不像会飞,会蹦的活物,渴了可以去溪边河水,累了可以寻一个僻静温暖的地方小憩,遇到天敌了,可以撒开脚丫子跑,他就不一样了。 渴了只能祈求老天赶紧降雨,夏天只能忍受烈日的炙烤,数九寒冬里,若是下场大雪,便要被埋上好多天不见天日。 好在,有这么一只灵虫,它总爱憩在自己身旁,用琥珀色的眼珠子打量自己,偶尔会趴在自己的叶片上,顺着叶片一路滑下去,乐此不疲,虽然这让他的腰有些吃不消,但他却乐于当它的玩伴。 因为它似乎和自己一样,独一无二却也独孤寂寞。 这样不知相伴过了多久,有一年的夏天,天气十分炎热,炙烤着大地仿佛要把一切都燎着。 他被烤地透不过气,叶片变得蔫蔫巴巴,若是再熬上几个时辰,怕不是也要同身边那些花草一样焦了,死了。 就在这时,虫子出现了,它用一片叶子从很远的地方给他接水。水有时还未渗透下来就已经干了,可当水滴溅到自己身上时,总会有一阵清凉,虽然那种感觉转瞬即逝,但却给他了活下去的希望。 小虫一趟接着一趟,从早到晚,不知疲倦,终于太阳下去了,周围的草木一片狼藉,唯独他还活着。 可虫子却死了,大概是累死的,也可能是渴死的,那么傻的虫子,一趟一趟地给他送水,自己却不知道停下来休息,停下来喝一口水。 虫子躺在他身边没了声息。 师傅说那是他的天劫,熬了过去,他就成了。 他用真身养着那只虫子,希望自己能有机会报答它的恩情。 他们的师傅,据说比南极仙翁还要高出一个辈分,大概是活了太久,久到自己都忘了自己叫啥,因此只有一个玉龙仙人的虚名,师傅平时并不会刻意管教他们,只扔了一屋子的书本让他们看,自己不是去九重天上同神仙们下棋就是吃酒,用他自己的话说,活了太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应劫,身归混沌了,因此得及时行乐。 然而他行了两万年的乐,依旧春风拂面,精气十足,他道这都归结于他懂得享受生活,心态保持的好。 就这样,泽辰和麒麟兄以及另外四个师兄都长成了少年模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七章 玖姝同泽辰的过往 可我记得,神君说麒麟兄曾是他的坐骑,此事又从何说起呢? 麒麟兄表情凝重,咬牙切齿道:“你有所不知,但凡我们这种神兽,就总逃不掉被人当坐骑的命运,但我同他这段孽缘,真是有些难以启齿!” 我眼看着面前的碟子要见底了,立马又从篮子里端了两盘出来,这个话题才得以延续下去。 少年时的泽辰和麒麟兄可谓意气风发,归墟虽然与世隔绝也同九重天上没什么往来,难耐玉龙上神吃了酒就好吹牛,说自己闲来无事收了六个弟子,年纪最大的三万来岁就已经是个上仙了,虽同九重天上的上仙上神没法比,但也算是正儿八经的地仙。 他本就德高望重的一个人,口一开,自然会招来一些人的好奇心。 传言可谓洪水猛兽,来势汹汹很快传遍了九重天,都道玉龙上神收的这六个徒弟不仅长得好看,本领也不寻常。 年轻好斗的男神仙们,总忍不住想要偷偷过来同他们较量一番,女神仙们则因为在天上呆腻了,天上的男神仙又都染上了一股子的俗气,不如地仙们洒脱,忍不住想瞧一瞧地上的神仙到底长得一副什么模样,又是什么品行,若是看对了眼,找个人一同双修也是一件美事。 有了九重天,才生了这归墟之境,九重天有多高,这归墟便有多深,算是神境了,因此不是什么人想来便能来的。 六个弟子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入了归墟。 男神仙们一来不敢贸然下这归墟一探究竟,二来,也是怕输了没有面子回去,因而迟迟未见人来挑战,倒是有一个人,名曰玖姝,乃是司掌天界布雨的女神仙。 她性子刚烈,虽说是和天帝陛下沾亲带故,但从不恃宠而骄,反而处处要强,也就三万来岁的年纪,已经是个上神了。 神仙们的故事听起来就像天方夜谭,但讲到此处我大约明白了,接下来的故事是段虐心的三角恋了。 果不其然,玖姝上神单枪匹马,下了归墟,竟然毫发无伤,握了把宝剑在山门外叫嚣。 玉龙上神领着这六个徒弟便出来迎人,玖姝作揖:“上神,听闻您有六个徒弟,名声在外,我是慕名而来,我要同他们较量一番,望上神公允。” 玉龙上神巴不得有人来挑战他的徒弟,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回道:“我自是没什么意见,就不知我这些徒弟愿不愿意。” 燕青子看了眼面前这个女神仙,一身素色的衣裳,衣袂在风中飘扬,倒很有女神仙的风采,只是细胳膊细腿的,实在不像是来打架的。 他道:“师傅,她一个姑娘,你让我们这些师兄弟怎么放开手脚跟他比试?”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山门外的巨石被劈成两半,玖姝立于尘土之上,中气十足道:“若是师弟有此等顾虑不如将顾虑放到肚子里,我一万岁上战场,杀敌无数,如今太平年,我虽在九重天上得了个司雨的闲职,但骨子里流的血依旧是没有变。” 可谓巾帼不让须眉!可叹可叹呐! 燕青子当即红了脸,拱了拱手:“上神见谅!” 泽辰则在一旁道:“她能入得了归墟之境自然是了得的,师弟们切莫小瞧了她。” 这句话入了玖姝的耳朵,她略有些得意地扬了扬头。 我问:“这个女神仙真有这么厉害?” 麒麟兄突然抬头看向别处,有些心虚道:“厉害是有些厉害的,但其实也没那么厉害。” 看来,麒麟兄当年,应是败在她手上了。 我继续往下听。 为了公平起见,六场比试分六天进行。 麒麟兄第一个出场,关于这场比试,他一句话带了过去,说是那日闹肚子,吃坏了东西,不在状态,因此出师不利,败了下来。 我知道他是个要面子之人,自然也不会细问。 玖姝赢了一场士气高涨,当即要求比试第二场,几个师兄觉得此女不简单,不可仓促进行第二场。 可没想到第二场第三场第四场比试依旧落败,一时间九重天上都开始嘲笑归墟之境的六个弟子乃是徒有虚名。 可玉龙上神并没有因此觉得自己失了面子,反而夸徒弟虽然落败了但能同女战神一较高低虽败犹荣。 要不说他老人家寿与天齐,果真是心态好。 第五场比试,是燕青子同玖姝,燕青子是玉龙上神的二弟子,最是胆小怕事,但又是最聪明的一个,本事也突出。 燕青子修习水系法术,同玖姝同属一个系法,算是势均力敌,但他愈是到紧要的关头,愈能爆发出最大的潜能,应该不会输。 可他偏偏又是最心软的一个,见玖姝慢慢败下阵来,心中不舍,放了个水,愣是让她又赢了一局。 这让败了的那几个师弟十分气馁。 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泽辰身上。 泽辰是六个弟子中性子最沉稳的一个,且做人做事最有原则,既然是比试,就当公平公正。 不出所料,玖姝败了,败的一塌糊涂。 泽辰一战成名,替五个师弟挽回了面子,一时间天地都为之震惊。 虽说玖姝乃是一介女神仙之辈,但在九重天上,打架能打得过她的男神仙也是屈指可数,而泽辰轻而易举就胜了她,自然让天地哗然。 不过这个玖姝虽要强,但是个明事理,又输得起的人,回去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 像玖姝这种女神仙,很少能碰得到或者说几乎没有几个男人敢征服她,好不容易碰上了一个,自然是心本如止水,但风乍起,吹皱一池子春水。 不只是玖姝,天上地下,但凡是未寻到人家的女神仙都为之倾倒。 玖姝有了心事,雨也不好好布,不是忘了就是险些把天宫淹了,天帝陛下很是不满,但碍于这层关系又不好责罚,只让她暂时卸了差事回自己宫里歇着。 布雨的差事早就干腻了,如此一来反倒觉得自由了不少,因而隔三差五就下归墟来看一看。 可泽辰这种天地孕育而生的神胎早就超脱世俗的束缚,哪里知道玖姝的心事。 玖姝为此耿耿于怀。 索性卷了铺盖来了归墟,跪在玉龙上神面前,求上神收她做弟子。 玉龙上神活了万万岁,拢共就收了六个徒弟,如今又来了一个,还是女徒弟,他有些为难,这么个如花似玉又还未许人家的姑娘家若是同他那些徒弟们共处一室,难免招惹非议,便拒绝了。 玖姝不肯放弃,最后还是天帝陛下出面,玉龙这才勉为其难地收下了这个女徒弟。 玖姝在云山风谷待了五百多年,泽辰这棵铁树依旧是没能开出花来,反倒是燕青子,自那日一战之后对玖姝生出了情愫。 我立马放下手里的花生米,一脸震惊地看着麒麟兄,本以为这个故事的主角是神君大人,麒麟兄和玖姝,怎么又冒出了个燕青子,我掰着手指数了数,四个人,三角恋已经够复杂了,这四角恋简直将整个故事都推向了! 麒麟兄冲我翻了个白眼,继续往下说。 玖姝对泽辰的倾慕那都是写在脸上的,可惜泽辰榆木脑袋总是不明白,最后,还是燕青子先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玖姝自然是拒绝了,燕青子很是很伤心,不过他也知晓了玖姝对泽辰的心意,帮她转达了一直不肯明说的感情。 泽辰知道之后很是吃惊,但依旧是平静拒绝了,玖姝倾慕泽辰,燕青子又倾慕玖姝,如此一来,弟子们之间的关系就出现了微妙的变化,玖姝没法再在云山风谷待着了,第二日便收拾回了天宫。 按理说这件事也是一场闹剧,既然各自的心意已经明了,此事也该到此结束,然而玖姝的性子怎么可能轻言放弃。 也不知是她同天帝陛下说了什么还是天帝他老人家看中了泽辰,颁了一道圣旨,给泽辰在九重天上安了个职位,药君。 原来人会生病,这神仙也会生病,而泽辰原本就是一株仙草,精通药理,这个职位于他而言再适合不过了。 玖姝自回了天宫,便不再故作矜持,索性将自己的心意搬到了面儿上。 如今终于找着了机会,隔三差五便要生一场病,泽辰本着医者仁心的态度,次次都会去给她诊治。 一来二往,天宫的人难免要嚼嚼舌根,都说玉龙上神的大徒弟看上了玖姝,甚至有些大胆的还说他们二人早在云山风谷的时候就已经私定终身了,不然玖姝前脚刚回天宫,泽辰后脚就追来了。 真真假假都没有那么重要了,人们就乐于在茶余饭后讨论他们二人的八卦,泽辰觉得清者自清,也懒得去解释,如此一来,人们自然而然觉得他这是默认了。 可这药君的职位不过是个讨好玖姝的虚职,渐渐,泽辰也看出来了,自他来了这九重天,就看过玖姝这么一个病人,实在有些待不住,便有意疏远玖姝,让她好知难而退。 此时,天君却借着流言蜚语给他们二人赐了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九章 归墟 我听得心惊胆战,不过用脚指头想想也晓得,这场婚事铁定是黄了,便欣然听着麒麟兄继续往下讲。 泽辰听闻这件事之后,大惊失色,立刻去天帝面前拒绝了赐婚,但毕竟人微言轻,天帝金口玉言,又怎么能轻易反悔。 泽辰一气之下回了归墟。 这件事早就在云山风谷传开了,最难过的当属燕青子了,索性闭关不出,疗情伤去了。 我问:“那你不难过?” 麒麟兄叹了口气:“难过自然是难过的,若泽辰去了九重天上,我就不能时时见到他,再者说了,天宫哪里比得上归墟这般自由,我那是同情他的遭遇。” 婚事如期定在了三月初七,正是人间春暖花开的好时节, 此事十分棘手,若是让师傅出面去天宫回绝了这门亲事,驳了天宫的面子,那归墟势必会被整个神仙界耻笑,自己倒无所谓,但让师傅和师弟们一同受难,万万不行的。 泽辰决意辞行,一个人对抗天宫,哪怕被罚去诛仙台也心甘情愿。 玉龙上神肯定不准,他道:“说来这事儿也怨我,你是我徒儿,这事儿我责无旁贷,你且安心等着,我去同天帝说说。” 好巧不巧,就在此时,归墟迎来了一场灭顶之灾! 归墟南面山脚的一处结界出现了一道裂痕,归墟本无止境,可这归墟下面镇压着的都是些上古的邪兽,结界一开,势必天下大乱。 此紧要关头,玉龙上神立刻吩咐徒弟镇守结界,不要让裂缝越变越大。 但这次的大劫乃是天劫,天劫总是难以避免的,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玉龙上神此前的某些行为实则是为此次天劫提前做的准备,若是归墟同天宫联姻,借助九重天上的力量,或许能平安度过此劫,因此,他才会时不时提一提他的徒弟,而后又收了玖姝做自己的女弟子。 即便是联姻不成,玖姝定不会对这次的大劫视而不见,而天宫自然也就不会袖手旁观。 玖姝得了消息,果真主动请愿下归墟祝师兄弟一臂之力,婚不婚事暂搁了一边。 天君立刻也派出了几位大将以及三万天兵助阵,在归墟上空布好了结界,斩杀逃出来的凶兽,防止它们逃去人间作乱, 归墟之境底下的凶兽已经被压了上万年,迫切想要冲破结界重获自由,自然就不会顾及死生,一时间山崩地裂,结界溃败,凶兽犹如决堤的洪水,蜂拥而出。 麒麟兄形容那场大战,斩杀了一批,另一批便踩着同伴的尸体攀爬而上,根本斩杀不尽,所有人的体力都渐渐被拖垮。 千钧一发之际,麒麟兄突然想到了师傅曾跟他说过的话,他本是上古神兽,虽流落在人间好多年,又沉睡了好多年,但依旧有着震慑万兽的能力,他主动请缨,就是那时,他自愿作为泽辰的坐骑,可若是他甘愿变成坐骑,认了主,今生今世便只能为坐骑,再也变不回人身。 麒麟兄本身能克制住凶兽,若二人修为结合,或许能带来一丝转机。 为了归墟,又为了天下苍生,麒麟兄并没有犹豫,听至此处,我顿时对他肃然起敬! 果然,他们二人合力,将凶兽暂时逼退至南面裂缝里,可这场战役并未结束,不过为他们赢得一次喘息的机会。 玉龙上神面色凝重,不复先前对任何事情都不在乎的模样,他召集了所有弟子包括玖姝。 “你们可知归墟从何而来?” 弟子们自然不知。 “上古,妖兽横行,杀之不净,天地间万种生灵面临着灭族的危险,为了不让天地覆灭,父神甘愿牺牲自己,羽化之后,身体化作归墟镇压住了妖兽,如今,结界溃散,你我都是云山风谷的弟子,为了守住万物生灵,都应拿出慷慨赴死的决心来!” 第二日,凶兽再度攻来,耳边只听见战鼓鸣鸣,呐喊声声,眼见着鲜血染红战袍,场面何等惨烈,仿佛是一瞬间,归墟之境,天河倒灌,遍地血色开花,三万天兵折了近两万人。 眼看着凶兽踩着尸体,慢慢攀爬至上,马上就要冲破结界了,麒麟兄驮着泽辰与之缠斗,若是叫它们冲破了结界,那最先覆灭的便是人界。 泽辰守了三天三夜,依旧咬牙坚持着,当时,上空的结界已经出现了口子,凶兽蓄力一扑,泽辰已经筋疲力尽,此时若不是玖姝替他挡了一爪,恐怕不死也是重伤。 如今的局势,已经覆水难收,玉龙上神叹了一声,父神羽化才得以压制住这些凶兽,如今父神已神迹不在,他明白了这是天下的大劫亦是他的大劫。 泽辰隔得太远,他看出师傅要做什么,可没人能阻止他,也无法阻止。 玉龙上神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撞向了东面的山壁,一时间整个归墟甚至天地都为之一震。 渤海之水不断涌入归墟,大地顷刻被海水吞没,而那些凶兽瞬间也被海水卷散,归墟四分五裂形成了五座小山,浮于归墟之上,将凶兽困于海底。 大战过后,天地归于一片祥和,归墟之上亦是一片宁静,唯有弟子们内心沉重,他们背负师命,师傅曾说过万物生息有始有终,最终还要回归这里又从此处发源。 既是如此,生死,死生,便看淡些吧,或许终有一日,归墟还会变成原来的样子,而师傅也终会回来,他们并没有多说一句话便各自奔赴使命。 归墟化作的仙山,山根不相连,为了彻底压制住凶兽,天帝命十五只大鳌把山顶住,而玉龙上神的五个弟子则分别镇守仙山。 麒麟兄早已红了眼眶,我亦抑制不住内心的伤感,我问他:“那为何你同神君又。。。” 他继续说着。 师傅走后,他们分别镇守仙山,玖姝本就是九重天上的神女,自然还是要回去九重天的,只不过当时因为她替泽辰受了一掌,情况并不乐观。 泽辰为了报答她这一恩,将那株仙草送给了她,玖姝痊愈后,本决意要留在岱峪陪着泽辰,可天帝不允,泽辰亦不愿,他自有他的抱负。 很久,玖姝才明白,泽辰和她终究是有缘无分,这才心甘情愿回了九重天。 我忍不住问:“那只小虫子呢?” 麒麟兄苦笑一声:“那只虫子本就已经死了,离开仙草的庇护,身体变成一堆飞灰散了,泽辰为此也是难过了好久。” 实在可惜。 麒麟兄又继续说,泽辰觉得镇守仙山本是他们最早五个弟子的宿命,麒麟本就是神兽,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实在不应该让麒麟兄跟着一起承受,麒麟兄陪了泽辰三百年便被他赶走了。 契约一断,麒麟兄自然也就恢复了人身,他心灰意冷去了人间。 归墟结界破裂之际,曾有一些凶兽乘机逃窜到了人间,他不敢忘记师命更不敢忘记师兄们的牺牲,因此他去了人间追捕这些漏网之鱼。 待他将这些逃窜至人间的凶兽都斩杀殆尽之后,又着实无处可去,便又回到了这里,只是避开了泽辰,躲进了这个山洞。 我猜想,麒麟兄定是还在记恨他当年的决绝。 至此,我才算听明白了他们二人的纠葛,并非是我所想的那样,我道:“既是如此,你们为何要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明明内心都记挂着彼此!” 麒麟兄立刻啐了一口:“当年是他要赶我走,如今除非跪着求我回去,否则我是不会原谅他的!” 离开了山洞,我内心依旧是难以平复,神君默默承受了太多,我忽然想起了那只原本被仙草庇护的小虫子,又想起了神君让我日日照料的那株仙草,可仙草不是给了玖姝,那我如今照料的又是什么? 回到草庐,我忍不住去瞧了眼那株仙草,伸着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突然,叶片抖动了一下,叶子中心流光溢彩,着实神奇。 不知道这个叶心是不是也有一只虫子,我俯下身子贴着眼睛往里面瞧,便在此时,我突然对上了一只眼睛,琥珀色的眼珠里映出了我的脸,吓得整个人往后头摔去。 神君在后头接住了我,问:“你在瞧什么?” “我瞧瞧这里面是不是有只虫子!” 神君突然沉默了几秒问我:“他同你说了我的事情?” 我点了点头。 好在他并没有生气,只是将我扶到旁边坐下,方才摔下去把脚扭了,神君一边给我揉脚一边道:“当年给玖姝的只是半株仙草,留下的是另外半株,便是你们凡人口中吃了能长生不老的仙草,可它的功效还远远不止如此。” 我问:“那里面的虫子呢?” 他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不知去向,或许投身成了别的飞鸟走兽,又或许去了人间吧。” 可我方才似乎看到了那只虫子,再凑过去看时,却空空如也,或许是眼花了吧,我问他:“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交给我照看不怕我看出岔子么?” 神君笑笑:“这株仙草同你有缘,你照顾再合适不过了。” 我突然想起了麒麟兄说的:“万物生息有始有终,最终还要回归这里又从此处发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十章 异动 近日,我总想着怎么让麒麟兄和神君大人重归于好,试探几次皆无果,只因麒麟兄说除非神君跪在他面前认错,否则说什么都没有用。 神君大人何等身份,自然是不屑一顾的,我看他们二人明里暗里的置气颇感无奈。 不过近日,我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应对,细细算来,鸟人,哦不,是君瑜,他到仙山也有些时日,如今已经可以下地了。 既然恢复的不错,也就不需要我去跟前端茶倒水了,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又怕他好了之后找我麻烦,我便特意避开他,盼望着他伤痊愈之后赶紧离开这里。 结果,一连等了数日,他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仙山美则美矣,我初来之时也是惊叹不已,想着一辈子住在这里都是好的,但住习惯了,眼前的风景看得都有些腻味了,就不觉得稀奇了,我想着他先前一直躺在床上,看不到外面的景象,能下地活动,自然是要多瞧几日,可他一日不走,我就不自在一日。 麒麟兄曾跟我说过魔族人的可怕。 我从小生活在山野里,民风算是淳朴,再后来被官兵强行捉走,我才知道世态炎凉,在我眼中,他们那些人就是最大的恶人,本以为魔族放在人间同那些恶人应是差不多的。 结果,麒麟兄描述,魔族,上古也是神族,但因为有些内心并不纯善堕入了魔道,魔族吸收各种恶念,不断壮大成为一族,嗜血乃是他们的本性,为了内心的贪念他们从不会估计别人的生死,甚是是自己的同类,麒麟兄当年去凡间斩杀逃脱的凶兽时,曾跟魔族人打过交道,有些凶兽为了逃避追杀,去了魔界,总之,魔族的人,不可信更不可怜。 君瑜虽然身上流着一半凡人的血,但终归也受到了一半侵蚀,难免沾染上邪性。 我问神君何时将他赶走,他却道“看他何时想走,他如今这个模样,若是再遭受一次雷刑,我即便医术再高,也救不活他了,再养一阵吧。” 实在因为讨厌君瑜,我就往麒麟兄那头跑,麒麟兄一个人待地时间太久,正缺人说话,欣然收留了我。 可待了一阵,日日听他说从前在归墟之境如何如何,听得耳朵都快长老茧了,着实磨人的很便又悄悄卷了铺盖,回了草庐。 推开门,便见到君瑜和神君在院子里饮茶下棋,见我回来了,神君抬头看了我一眼,淡淡说了句“回来了?在琪琪那边待得可好?” 我看他们一副惺惺相惜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好,非常好,明日我还去!” 难怪神君不愿意他走,若是他走了,谁陪他聊天下棋,真是自私的很,看来,让麒麟兄同他和好如初时不我待! 我立刻同麒麟兄说了此事,他也是义愤填膺。 可我们却面面相觑,根本想不出好的法子,麒麟兄是觉得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人灭口,我一听,心中一惊,此事倒也没严重到非得杀人灭口的地步,再者,要想在神君眼皮子底下杀人那也是极难的。 我提议,不如让麒麟兄跑去神君面前哭一出,指着他鼻子“我才离了你多久,你就有了别人,真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或许神君心一软,两人就和好了。 麒麟兄却不以为然,觉得十分丢面子,拒绝了。 我颓然地坐在离草庐不远处的一片林子里,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打盹儿,突然,林子里一阵风刮过,把我惊醒了,睁眼,突然瞧见面前一张放大了的脸,挥手便是一拳,只听“嗷”的一声尖叫,再往跟前瞧,君瑜正捂着鼻子,用一双刀眼看我。 血顺着指缝慢慢渗出来,我一面惊讶于他血量充足,一面站起身来询问他怎么样了,一面又想着一会儿怎么逃,总之内心忐忑不安。 看得出,他十分愤怒,仰着脖子,终于止住了血,一双血红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我看,周身的空气都好似凝固住了一般。 他咬牙切齿地从喉咙口里挤出几个字“你你疯了么?” “对对不住,你突然冒出来,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将我逼到角落,恶狠狠问“你真是凡人?” 我心中甚是后悔,早知刚刚就应该溜了,只得回“如如假包换。” 他托着下巴一阵思考“凡人力气这么大!我鼻子险些叫你一拳打断。” 他突然坐了下来,靠着树干,说道“那你同我说说凡间的事情怎么样?” 我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百般不愿地坐了下来。 “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成。” 我便一面回忆一面同他说我以前的事情,他时而抿着嘴巴有些笑意,时而又仿佛若有所思,想到了阿娘个弟弟,我又忍不住哽咽,他突然让我停下来,轻轻叹了口气。 “以前,我讨厌凡人,觉得他们就像地上的蚂蚁一般卑微而又下贱,不堪一击,但其实我更讨厌我自己,我的身体里,流着凡人的血,因此我不被接纳,甚至险些丧命。” “凡人血肉之躯,对你们而言的确不堪一击,但凡人会为了信念不顾一切,每个人都在努力地生存,努力应对一切困难,甚至比你们更从容,你把我们说的一文不值,我反而觉得你十分可笑!” 我有些生气,站起来打算走。 他却突然一把拉住了我的手,又道“可我认识你之后才发觉,我心里想的和眼睛看到的其实并不一样。” 我愣了一瞬,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我注意到了他的背,背上那双折了的翅膀耷拉着,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似乎还在渗着血水,脖子上除了有灼伤的疤痕似乎还有些旧伤,我不知道他以前发生过什么,但看他的模样,过得一定不好。 仙山这几日总是能感受到异动,麒麟兄说过,仙山山根实则同海底并不相连,因此若是有海啸或是海底火山喷发之时,多少会受一些影响,我估摸着这几日的异动应该就是海底火山的缘故。 神君为了搞明白异动的缘故,去了海底神殿,据说,那里住着鲛人族,鲛人族是世代守护仙山的神族。 神君不在,草庐便只剩下了我同君瑜,经过那日的闲聊,他对我似乎没有先前的敌意了,和平相处了一阵,因此即便是单独相处,我内心还算平静。 那日午后,我正在院中除草,却听得一声嘶嘶的响声,小时候带着弟弟上山遇到蛇是常有的事情,这声音分明是蛇发出来的, 没想到仙山之中还会有蛇,我握紧了锄头,在草里翻找了一阵,蛇听到了响声应该是走了。 然而,身后却清晰地又传来一阵嘶嘶声,我扭头,正好撞见一条通体银黑的小蛇张着嘴巴要去咬那株仙草。 仙草可是要紧的东西,不能叫蛇给毁坏了,我拎着锄头一把将它打掉,小蛇在地上滚了一滚,突然立起身子,脑袋冲向我。 通常蛇怕人,稍微一吓唬,便会溜走,没想到仙山上的蛇,竟然不怕人,气势汹汹地往我这边游走。 我一锄头将它摁倒在地,骂道“你要再不肯走,我就一锄头砸扁你脑袋!” 小蛇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从锄头底下探出半个身子,尾巴缠住我的锄头,身子则不断变大变长。 顷刻之间,小蛇已经变成了一条大蛇,身体同我的腰一般粗壮,身上的鳞片在阳光底下发出妖冶的光来,尾巴一甩,锄头便飞了出去。 我已经吓地不知所措,蛇张开血盆大口,腥气扑面而来,待我回神,周围狂风骤起,它的牙齿离我近在咫尺,我心中满是惊惧,再想逃时已经逃不掉了,千钧一发之际,我被人拎着后脖颈摔到了离大蛇几丈远的地方。 大蛇恼羞成怒,尾巴甩过去,将院子里的篱笆打得稀碎,仙草就在不远处的地方,我飞身过去想要护住仙草,一个声音突然厉声呵斥“不要命了么?出去!” 是君瑜,方才就是他奋力一扑,将我救了下来。 他将我推了出去,我扒着门瞧见此时大蛇的身子已经将他整个人都缠成了一团,脸色逐渐变得青紫,我一瞬慌了神,大蛇不是普通的蛇,君瑜大病初愈,根本不是大蛇的对手,神君又不在,这样下去,他肯定会死! 我反复在心里问自己,蛇最怕什么?对了,蛇怕雄黄酒,但那里来的雄黄酒,我急得险些要哭出来,管不了那么多了,没有雄黄酒,酒应该也是一样的。 我冲着君瑜喊了一声“挺住,我马上来救你!” 飞快跑到门口的桃树下,徒手扒着土,前几日下了雨,太阳一晒,土变得格外紧实,没有锄头,我挖地格外费劲,可时间不等人,也不知当时哪来的力气,很快我就挖出了两大罐的酒,抱着酒坛子跑进了院子。 此时,君瑜还在同大蛇缠斗,他只有一只手没有被缠住,见我进来了,便费力扼住大蛇的脖子,趁着这个间隙,我掀开盖子,将一罐酒往大蛇身上泼去。 酒气在它身上散开,隔了一会儿,大蛇突然痛苦地挣扎了身子,它的身子又变小了,缩回了方才小蛇的模样,很快钻入了草丛,君瑜吃力地趴在地上,浑身是汗。 他费力抬头看了我一眼,说了句让我有些害怕的话,他说“你去找那只麒麟,躲好别出来。”(s:)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十一章 离开 他说话的样子格外认真,仙山乃是清静之地,轻易不可能出现这种妖物,我便信了,但有些担忧地问他“那你怎么办?” 他从地上爬起来,目光坚定“我没事,等泽辰回来了,我会同他说。” 我点了点头,临走,想起神君的嘱咐,方才大蛇想吃神草,保不齐一会儿还会过来,我便抱起神草,去找了麒麟兄。 麒麟兄一脸严肃,他道“这几日的动荡绝不是什么海底火山喷发的缘故,就怕封印” 说到此处,他突然站了起来,问我“那人在何处?” 他说的那人应该是指君瑜,我回“在草庐,方才我被大蛇攻击,幸好有他,不然,我现在早在蛇肚子里了。” 麒麟兄脸色一变,焦急地拉着我回了草庐。 院子里狼藉一片,却不见了君瑜的踪迹。 “他果真有古怪!” 我有些糊涂了,难道大蛇是君瑜放进来的?可他方才分明拼了命地和大蛇搏斗。 麒麟兄向来嫉恶如仇,若是君瑜真的有问题,叫他撞见了定是要出事。 此时,山体突然又一阵剧烈晃动,惊起了原本栖息在山林中的鸟雀,之前的震动都是小幅度甚至可以忽略不计,现在却格外明显,仿佛山体随时会崩塌一般。 我打了个冷战,我一介凡胎俗子,应付不了这种场面,冲麒麟兄不安道“可是要出事?我有些害怕。” 麒麟兄凝眸看向远处,安慰我“结界应该没那么轻易破开,倒是你救回来的鸟人,他冲破了上方结界,且不论是否有意为之,但的确是招惹了祸害。” 院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人倒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君瑜,我定睛一看,吓傻了,他浑身是血,将衣服都染透了。 一转眼工夫竟然变得如此狼狈,本就旧伤未愈,我有些担心地跑过去将他扶起。 好在,他尚有意识,我扶他在院中坐下,检查了他后背的伤口,两个窟窿,还在不停地往外渗血。 我慌忙捂住他后背的伤口,鼻子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香,他背上的伤口应该是大蛇咬的,便问“你这是怎么了?大蛇可是又回来了?” 君瑜默不作声,我晓得他此时恐怕也是强撑着自己,便看了眼麒麟兄,道“这里的异动应该同他无关。” 神君不在,凭麒麟兄的能力,救人应该不在话下。 他却突然一把将我拉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把剑来,抵到了君瑜的咽喉处。 “岱屿的异动可是因为你?” 君瑜手撑着桌子,慢慢抬起头来,脸颊还沾染着血气,剧烈地喘息着,嘴角慢慢扯出一丝笑来。 那笑容看的有些渗人。 我看他那副形容,有些于心不忍,冲着麒麟兄道“他伤的这么重,应该不是吧。” 麒麟兄的目光变得咄咄逼人“他身上的血可不是他一个人的,他在此地应该就和凡人一样,可我分明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魔气。” 我一惊,诚然一个人要是流了这么多血,应该早就咽气了,捂住他伤口的手松了一下,两个血窟窿竟然慢慢愈合了,着实神奇,吓得我退后了两步。 君瑜咯咯一笑“我不过是杀了条蛇,血是它的。” 应该就是在院子里攻击我的大蛇了。 “蛇呢?” 君瑜突然舔了舔嘴唇,脸上露出意犹未尽的神情,摸了摸肚子,冷冷道“被我吃了。” 我顿时觉得一阵反胃,那条大蛇,长相丑陋,且腥气扑鼻,他却说的好似吃了一顿美味一般寻常。 又听他继续道“当日我落到岱峪,冲破了结界,不小心让妖物乘机而入,实在对不住,不过你放心,它已经死了,至于你说的什么异动,我全然不知。” 看他的模样,没有丝毫心虚的样子,麒麟兄的剑仍旧抵着他的脖子“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这里的结界对你无用?” 君瑜眼睛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妖红,他似笑非笑回“大概因为我身体里流着凡人的血,我非人非魔,你权当我是怪物吧。” 说罢他突然抬头看了我一眼。 大蛇虽然怕酒,但酒不足以让它变得这么虚弱,那么轻易就被君瑜杀死,刚刚在院子里,君瑜还险些被大蛇缠得窒息,我心中对他起了一些戒备。 此时,神君突然从天而降,看到院门之中的情形,又看到麒麟兄和君瑜正在对峙。 问“发生了什么?” 我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了他,他皱了皱眉“结界早修补好了,妖物竟然在此地潜伏这么久,挑了我不在的日子闯进来,实在是我的疏忽。” 他看了眼麒麟兄“放开他罢,此事同他无关。” 原来是五座仙山之中的员峤,驮山的神龟似乎打了个盹儿,山体不稳才会出现这种状况。 麒麟兄不肯收回剑,恶狠狠道“神魔向来不两立,要么今日他死在我剑下,要么让他离开这里,从此不再踏足此地!” 麒麟兄和神君眼神相撞,我忽然觉得君瑜是好是坏似乎都没那么重要,他实则是他们二人置气的一个点。 神君终究还是心软了,他看向君瑜。 “琪琪说的对,这里本就不允许他族的存在,你走吧,我会护送你出去。” 君瑜笑笑“既然这里不允许他族的存在,让我带黎月一起走。” 他说要带我走时,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他突然拉住了我的手,我才晓得他是动了真格。 我抽出手,有些迷惑,那时觉得我同他本应该没什么缘分,我讨厌他他也讨厌我。我实在想不出他要带我一起走的理由。 神君将我护到身后。 “不行,你同她亦是殊途。” 君瑜直了直身子,我注意到他身上的伤口似乎又愈合了一些,猜想是吃了大蛇的缘故,想到麒麟兄曾经说过,魔族人会互相蚕食以修炼自己的术法,听得他道“她是个凡人,本就不属于这里,你让我带她走,我们去凡间。” 我很是惊慌,我晓得我也不属于这里,但神君他收留了我,凡人不过短短数十载的光影,想着应该不会给他添什么麻烦,我生怕神君听了他的话,要将我也送出去,立马拽住他的袖子,惊恐道“我不想走!” 谁晓得他会不会像吃了大蛇一样把我也当做一顿午餐。 他又要过来捉住我的手,被神君一把打开,他总算是打消了我的顾虑“我要留谁,赶谁全凭我自己主张,她本可以在人间过逍遥快活的日子,海流将她送到了这里,我许了她这一世平安,便不会轻易把她送走。” 他说许了我一世的平安,我心中竟然生出些许暖意,人间自然美好,可却早已没了我牵挂的人儿。 君瑜突然开口说了句“你能许她一世平安,我亦可以!” 事情发生的太过于突然,我怔怔看着他的脸,恍然明白了什么,他看我的眼神早不是先前那副要吃人的模样,竟然是温柔的。 我虽没尝过情滋味,但也能猜想到,他这是看上我了。 我细细回忆了一番,从第一次见面将他踹晕到前几日树下的闲聊,以及我给他端茶送药时从一开始的抗拒到后来的妥协,我慢慢想起我最后一次给他喂药时他看我的神情。 眼睛里似乎有一汪清泉,我竟然毫无察觉! 他又道“她是凡人,我身上也有凡人的血,我被逐出了魔界早不属于魔族,她应该跟我走。” 他又看了我一眼“你不想回你的家乡看看,看看你的爹娘还有弟弟现在又在哪里。” 我浑身一怔,许久以来,我都试图掩藏自己内心的脆弱,和阿娘,弟弟分开了这么久,却总还会在午夜梦回之时想起他们,后来,神君成了我唯一的寄托,再后来认识了麒麟兄,内心又慰藉了许多,然而当君瑜开口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依旧会被刺痛一下。 “你曾经和我说过人间的美好,可这里什么都没有,跟我走吧!” 我突然犹豫,抬眼看到神君他的脸色有些复杂,麒麟兄则看着我不说话。 我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想回人间看一眼,等看到阿爹阿娘之后我就回来。” “你去吧,从前是我太自私,你本来就不属于这里。”他却突然回。 如今麒麟兄和他应该算是和解了,往后有麒麟兄在,他应该不孤单了,我脑海中回忆起麒麟兄跟我说的,神君他是株仙草,早就超凡脱俗,他心里永远不会装下任何一个女子,我对他有私心,他却只是因为同情我失去了凡间的一切。 我不知为何会鬼迷了心窍一般,答应了同君瑜一起走,可若不是跟他一道走,我也不会晓得缘分这东西,有时候看着虚无缥缈但早已命中注定。 我想起那株仙草来,被我搁在了麒麟兄的洞府,我忽然觉得这是个契机,我低着头跟他说道“我怕蛇把草吃了,就放在了麒麟兄那儿,你记得去拿。”(s:)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十二章 寻找身世之谜 神君把我们送了出去,回首看着山慢慢远了,隐没在层层迷雾里面,只留了一道剪影,最后彻底消失在了眼前,我内心无比不舍,可一想到即将见到阿爹阿娘,我却又有些期待。 君瑜隐去了魔族人的模样,看上去没有那么怪异了,一路上皆没什么话可说。 待见到阿爹阿娘,我便把话同他说清楚,从此一别两宽。 仙山一天人间一年,再度回到人间,已是物是人非。 他带我去到黎家村,那儿早成了一片热闹的街市,从前的茅草屋变成了大宅院。 他同我说,要想见到阿爹阿娘还需要等些时日,要想弄清楚他们此时在何处只能让鬼君为我查看一番。 我不晓得他口中的鬼君是何许人,但心里还是信他的,他在客栈定了两间房,安排我先住了下来,我住的房间开了窗正对着一条湖,入夜不久,明月悬空,湖风轻轻那么一吹,波光粼粼,像天河洒下来的星子。 我想起在仙山的时候,不知是否因为远离凡尘,那儿离星河格外近,那里的星子,很耀眼像眼睛。 我发了会儿呆,忽听得远处泊舟之上飘来婉转的小曲儿,我抬眼看了看,小舟之上挂着两盏烛灯,随着波流摇曳。 人间的烟火气息,格外亲切,我闻到了楼下飘上来饭菜的香味,以及浓浓的酒香,肚子咕噜一声,我有些饿了。 君瑜过来敲门了,喊我下楼吃饭, 吃完饭我本想回房休息,想一想等见过阿爹阿娘之后,我该去哪里生活,临走之前,麒麟兄送了我好些金子,这辈子恐怕都花不完,那是他曾经在凡间攒下来的。 君瑜却非拉我去外面赏月。 我自认为虽然我同意了和他一道走,但并不代表我们俩就很亲昵,因而始终离他一人的距离。 看得出他有些苦恼。 吹了会儿湖风,他突然开口。 “你晓得我为什么会带你走么?” 我心里一惊,晓得他要说什么,但仍旧摇了摇头。 他笑笑“实则我早明白你的心意了。” 我一脸疑惑地看着他,问“什么心意?” 他看了我一眼,眼睛里倒映着星河,诚然变成凡人的君瑜长得很好看,会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你那时候日日在我床榻前照料,用尽一切法子让我喝药吃东西,我就晓得你对我存了心思。再后来,妖蛇将我缠住,我险些丧命,你又不顾一切地想法子救我,把一双手都挖出了血来,我就更加确定,你心里有我。” 照料他是神君吩咐的,至于救人一说,就算换了麒麟兄我也会不顾一切,他怎么会有这种误会。 我刚想开口解释,他却突然伸手轻轻盖住了我的嘴唇,道“我知道你们凡人女子都很矜持,我戳破了你,你此时一定有些恼羞成怒了吧,别急,听我说。我带你离开那里,是因为你本就不属于那里,而我离开魔洞之后也不知何处才是归身之地,直到遇见了你,我们就在人间过生活吧!” 我忍不住想伸手去掐自己的大腿根,君瑜像是变了个人一般,说话如此文绉绉,软绵绵,同他昔日的形象严重不符。 他从腰间取下一个锦袋,从里面掏出一枚圆咕隆咚的东西来放到我面前,那物什在月光映照下发出柔和的光来。 我以为是什么宝石,那东西却像是有生命一般,转了个圈,一只金绿色的眼珠子愣愣地瞪着我看,我吓得险些翻下船去。 君瑜一脸真诚地看着我“这是那妖蛇的眼珠子,我留了下来送你。” 我眼前立刻浮现出了妖蛇那丑陋狰狞的脑袋来,眼珠子虽好看,但我浑身上下都十分抗拒。 他道“别怕,妖蛇已经死了,但它这颗眼珠子却是好东西,往后你无论在哪儿,有这颗珠子在,我就能找到你。” 说罢他掏出了另一颗,冲我晃了晃,脸上堆着笑,仿佛是个傻子。 他推开我的手心,将那颗眼珠子放到我手里,一阵冰冰凉,黏糊糊的触感,让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着实有些忍不住了,同他道“你误会了,我对你不曾存什么心思,这眼珠子看着十分渗人,还是你拿着吧。” 说罢,捏着眼珠子塞回他手里。 他似乎有些诧异,执拗地推给我“送出去的东西怎么可以拿回来,你若是不要,扔湖里吧。” 一时间我左右为难起来,这东西看着是有些稀奇,就这么扔了又觉得可惜,我同他讨要了个锦袋小心翼翼装了进去,系在了衣服外头。 他见我收下了,有些欣慰,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无妨,就算是我自作多情了,往后你会喜欢上我的!” 君瑜看上去,就像是凡间十七八岁的少年,还有些许幼稚和不肯服输的模样,我甚至都快忘了他是个魔族人。 我忽然有些好奇“你娘亲是凡人么?” 他被我一问,愣了一瞬,眼睛垂了下去,我似乎触到了他不愿提及的事情,但他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膀“我爹是凡人。” 我很想听听他们的故事。 “能和我说说么?” “其实连我自己也是才知道了这件事,你晓不晓得泽辰为何会救我,他说眉眼之间像极了他见过的一个人,不过这个人我没见过,只听我娘说过,他是个渔民,经常出海打渔,有一天遇上了海啸,船翻了,那时候,我娘为了躲避魔君定下的一门亲事,逃去了人间顺手救了他。” “那你爹现在在哪里呢?” “死了。” 他回答地轻描淡写不带一丝感情,但我却察觉到他握成拳的右手在微微颤抖,有些人总习惯掩藏自己的感情,让表面看上去很坚韧不摧。 我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他却站起身来“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早些休息,明天我们去见鬼君。” 离开了草庐,夜里我睡得不大安稳,早早又醒了,睁开眼睛总觉得自己还没离开仙山,等看清楚周围的陈设才晓得这是真的。 用了早膳,君瑜便带我走了。 一路上漫无目的地乱晃,我问“你不是说要去见鬼君,为何带我在大街上闲逛?” 他回“我在找哪家死了人。” “啥?” 满大街找的不是鬼君而是死人,我既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十分渗人,他这才解释道“鬼君掌管凡人生死,既然要去见鬼君,那便需要人引路。” 我这才恍然大悟。 逛了许久,终于在一家挂满白灯笼的宅子前停了下来,我想起小时候,我的眼睛总能看到些不一样的东西,鬼倒是不曾见过,我拽住君瑜的袖子,问“鬼长什么样子?” “好死的一般同人无异,但厉鬼就不好说了。”说罢自己捂着嘴偷笑,他这是在逗我。 突然,门口的白灯笼晃了一晃,我后背一阵发凉,却听君瑜小声道“一会儿跟着我就行。” 眼瞧着那户人家紧闭的大门突然闪出三个人,我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颤抖地指着前面“我我看到了!” 君瑜有些惊讶“你竟然也能看到!” 看来在仙山之中,熏陶了这么久,我的眼神比以往还要好。 我点了点头,君瑜也来不及细细琢磨我为什么能看到凡人看不到的东西,拉着我跟了上去。 我们一同走进了一片林子,林子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我拉着君瑜的袖子,有些害怕,忽然脚底悬空,落到了一个洞里,君瑜在我耳边说道“别怕,拉着我的手。” 我紧闭着双目,也不知过了多久,脚下有了实物,这才安心睁开了眼睛。 这里是个阴暗潮湿,似梦非梦的地界。 君瑜道“我们到了幽冥鬼府了,听说鬼君这几百年间都在疗情伤,因而脾气古怪,你小心跟紧我!” 我此时腿脚发软,毕竟是人都惧怕死亡,而这里是死人才会待的地方,君瑜又道“此地不能有凡人踏足,若是被撞见了那就麻烦了,好在有我给你的妖蛇的眼珠子,你小心别弄丢了。” 他大摇大摆地拉着我的手在鬼府走着,我始终盯着脚不敢看两旁,他拉着我进了一个房间。 房中立着一个人,我以为那就是鬼君,没想到转身是个打扮的十分妖艳的女子,待她扭着腰肢,慢慢走过来的时候,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甚至在我脸上闻了闻“蛇妖?” 又瞥向君瑜,闻了闻,骂道“你们身上怎么这么臭!” 他一开口,我才晓得,这穿着纱裙,梳着发髻的女子竟然是个男人,我看得有些呆。 他一把开了扇子,挡住自己的脸,咯咯地笑“这位姑娘,别看了,我晓得我长得花容月貌,你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会不好意思。” 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慌忙移开目光。 他掐着嗓子又道“听说你们是来给鬼君送礼的,送何礼?” 君瑜摸出了一个盒子,但没打开,道“此物只能由鬼君大人一人打开,不过” 他突然又摸出一个盒子,笑道“这是我魔族的宝贝,是一颗晶石,常用这颗石头熨帖熨帖脸,可以永葆青春,抚平皱纹,甚至受伤了拿它熨帖熨帖伤口,伤口很快便能痊愈。” 这是什么宝贝,听得我都心动了,那个“大人”更是无比欣喜地接了过去,道“二位稍作休息,我去通报一声。”(s:)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十三章 再见已不复少年 很快,那人将我们带到了鬼君面前,我想着鬼君,占了个鬼字,应该长得十分渗人,我脑海中浮现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形象。 走近看到不远处的软塌上背对着我们躺着一个人,长发没过腰肢,看身形不算魁梧,倒显得比君瑜还要纤细。 “君上,人带来了。” 鬼君拉长手臂,伸了个懒腰,懒懒道“关了门退下吧。” 等人退下来,他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缓缓转过身来,我看着他的脸,也和凡人无异,乃是个清秀的男子。 他将盒子往地上一扔,里面摔出来个发簪子。 “你把这东西拿来什么意思,那个还没死?”鬼君一张脸突然变得十分阴暗可怖。 君瑜不慌不忙把簪子捡了起来,道“死了,不过临死前让我把这个交给你,簪子是你们的定情信物,可见她到死了也没忘记你。” 我听得云里雾里不晓得他们在说什么,鬼君突然仰面大笑,起身过去把簪子一把抢了过去,恢复了平静,缓缓道“罢了罢了,我们也算都遭了报应,她死了倒清净了。” 我小声问君瑜“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他回“回头跟你细说。” 鬼君将发簪收起,坐回榻上,问“说罢,你们何事要求我。” “我们要找几个人。” “何人?” 君瑜推了推我,道“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就同他说罢。” 我将自己的生辰告诉了他,又同他说“我想晓得,我阿爹阿娘还有弟弟此时身在何处。” 鬼君细长的眼睛闪过一道光“凡人?美人最近做事越发不济了,鬼府怎么能放凡人进来。” 他虽有些动怒,但似乎看在君瑜的面子上并没有发作,手一挥,从上方取来了一本册子。 册子自动翻页,停留在了其中一页,仔细看了几遍,突然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 啪嗒一声,他合上了册子,说道“你去临江县找找看吧,门口种着一株海棠,此时正是花期,你去了便能找到。” 我一听心中大喜,恨不得立马出发,君瑜脸上也有了笑意跟我道“你先出去,门口等我,我还有话要同他说。” 我走到门口,隐约听到,君瑜问起了他的爹爹。 等了许久,他才推门出来,但脸上却没了笑意,我猜想,他应该是没问出他爹爹的下落,可既然凡人都归鬼君来管,他怎么会查不出他爹爹在哪儿。 我不晓得该怎么安慰他,他却已经收回了方才的失落,看着我,道“走,去临江县!” 临江县离这里有半个月的路程,对君瑜来说也就半天功夫,传说若是前生缘分深,下辈子还能成为一家人。 鬼君说,门口长着一株海棠,远远我就看到了一片分红,其花还未开满,花蕾红艳,似胭脂点点。 我手摸到了那扇柴门却始终不敢推开。 阿爹阿娘还有弟弟早已经忘记前尘过往,即使见到我,也已然认不出我了。 “姑娘找谁?”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响,我回头看到了一个妇人,眼泪便止不住了,那张脸,我认得,是阿娘。 “阿” 我刚开口,却止住了,阿娘早不认得我了,我抬手擦了擦眼泪,回“我不小心迷了路,找了许久就看到这里只有你们一户人家,就想来问问。” “原来如此,姑娘从哪里来,要去哪里,我看看能不能给你指个路。” “黎村,我从黎村来。” 她想了想回我“不曾听过这里,如果姑娘不嫌弃,进屋吃杯茶,等我相公回来了,我帮你问问。” 我从没见过爹爹,想不出他长得什么模样,这一世,阿娘总算可以和爹爹长相厮守。 我随她进了屋,屋子陈设简单,虽不是大富大贵,但却十分温馨。 她给我倒了杯水,关切地说“这几日起风下雨,姑娘穿的这么单薄,仔细身体。” 这一世的阿娘,性子温柔了不少,也是,如今有阿爹和弟弟陪着,护着,她自然不需要像那时候,要刚强地保护自己的子女。 我把杯子捧在手心,一股暖流渐渐蔓延到了全身,我忍不住又红了眼睛。 阿娘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又问“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不妨跟我说说。” 我有些哽咽“我想到了我阿娘,但是她把我忘了。” 说完,眼泪便再也止不住了。 阿娘皱了皱眉“当娘的怎么可能忘了自己的孩子,她可能是病了吧,姑娘别伤心了,镇子上有一家医馆,那里的大夫医术高明,你不妨带她去瞧瞧。” 我道了声谢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阿娘拉过我的手,温柔地抚摸着“我也有个女儿,比你小一些,但你们俩长得还真有些像。” 我浑身一怔,握紧她的手“阿娘,你记起我来了么?” 阿娘被我的举动吓到了,松开我的手,离我远了些“姑娘你刚喊我什么?你认错人了吧,我女儿给相公送茶去了。” 我顿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我才是阿娘的女儿,为何这一世,多了一个我。 就在这时,外面的柴门被推开了,我看到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领着两个孩子,一个女孩,一个男孩。 男孩是弟弟,女孩又是谁。 “阿娘,我们回来了!”女孩跑了进来,看到我愣了一下,问“这个姐姐是谁?” 我站起了身,她虽然还没长开,但眉眼之间同我小的时候有几分相像。 “这个姐姐迷了路,阿娘让她进家里休息休息。” “哦!姐姐长得真好看。” 阿娘慈爱地看着我,跟我说“姑娘,我去煮饭,你坐一坐,等吃了饭,我让相公送你去镇子上。” 我站起身来,恍惚中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外人,阿娘已经有了一个女儿,而我如今只是一个陌生人。 我鼻子一阵酸涩,心口像是扎了一把刀子,摇了摇头“不了,不了,我方才认错了人,不过我认得路,我先走了。” 说完便冲了出去,听到阿娘在身后喊了一声“姑娘。” 那年,阿娘为了不让官兵带走我和弟弟,拼了命同官兵周旋,那时候她虽然总骂我不争气,我心里晓得她是爱我的。 同阿娘分别的时候,我都没有那么伤心,因为我心里觉得,虽然我被捉了去,但好歹能保住弟弟和阿娘的性命,阿娘有弟弟的照顾,我也放心。 今日,我却哭的险些背过气去,再见时,我已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而阿娘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娘了。 我忽然就明白了神君和我说的那些话,他说,人应该往前看,活在回忆里的人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浑浑噩噩,没有生命。 可我明白的时候一切都晚了,我再也回不去那个黎村,也回不去那座山了。 “你见到你的娘亲了?” 我抬头,看到了鬼君,他不知何时跟了过来。 我低头不语。 他又道“昨日我在生死簿上来回看了好几遍,却没有找到你的记录。” 我脑袋嗡了一声响,暂时忘了刚才的悲伤,我问“什么?” 他道“生死簿上没有你的记录,你不是你阿娘的孩子!” 此话犹如晴天霹雳,我出生在黎村,如果没有发生变故,我现在应该也投身轮回了,我若不是阿娘的孩子,为何从来没有人告诉我。 他突然拿出了昨日的册子,送到我面前,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一个名字,黎月,而名字被划去,上面清楚地写着我早在出生3年后就就夭折了。 我的手抖得厉害,我我早就死了?那那我是谁,我明明,明明还活着。 鬼君看出了我的疑惑,册子在他手中化作一缕青烟,他道“你不是普通人!” 一些事情,我从小就疑惑的事情像潮水一般涌进我的脑海。 我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听得懂兽语,所以因为我不是凡人才能看到这些东西么? “你可听说过灵魅。” 我摇摇头。 “古典中曾经提过灵魅,灵魅同一般的魅体不同,灵魅乃是一种灵体,由天地散溢的灵气凝结而成,可以无形,无息,想变成什么全凭自己的喜好,有时,他们会变成一棵树就会,有时成为一只飞虫,有时变成一只小兽,有时成为人,他们心思单纯,又善忘,天地之间任意自由地活着。然而,上古,大多数的灵魅化成了我们所看到的花花草草,有些花草变成了神体,有些早不复存在了,残存了一缕流落在了人间,我猜想,你就是那个灵体吧,只不过很虚弱,因此,你像个凡人一般地活在世上。” 鬼神之事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怎么可能相信这种鬼话,他在我眉心轻轻一点,在我耳边道“这才是黎月的故事。” 我突然出现在了一个破败的小屋子里,有些眼熟,那是我曾经的家,一个孩子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我,她的眼睛就像是两颗黑色的宝石,可却有些暗淡,她突然伸出手指,虚空中点了点。 我摸了摸脸,真实的触感。 她的指尖微凉,我看到她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她眼角滑下了一颗泪珠子,我忽然很难过,她黑曜石般的眼睛太美了,眼里的光更美,我心里想着那么美的光不能就这么熄灭了,我顺着她的指尖钻了进去。 身子仿佛泡在温暖的水里,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还是鬼君。(s:)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十四章 忘记过去 那个场景,我一点记忆也没有,鬼君说灵魅忘性大,他们没有凡人那般细腻的心思,一旦有了实体,就会成为他们想成为的东西。 譬如成为了一棵树,时间久了它就是一棵树,成为一朵花,凋谢了也就成了泥,肆意又洒脱。 我权当他说的只是一个离奇的故事,这时,君瑜回来了鬼君却化作青烟遁了。 他看我满脸泪痕,问“见到他们了?” 我点了点头。 回了客栈,我躺在床上,总是忍不住想起鬼君和我说的那些话,还有些疑问堆积在心口。 阿爹阿娘如今在人间一切都好,我不该再去打扰,往后,往后我又该去向哪里。 晚上我做了个梦,梦里下着大雨,天像是破了个窟窿一般,雨水汇聚成一股巨大的水流,浪打了过来,将我卷了进去,而不远处有一座悬崖,深不见底。 我在雨水里拼命挣扎,水流将我带到了悬崖边上,若是掉了下去,一定难逃一死,然而正当我万念俱灰的时候,一颗草挡住了我。 那是一颗通体翠绿的草,叶面轻轻将我拖了起来,我想着,水流如此湍急,我和他恐怕要一道被冲下崖壁,却没想到,他根茎坚忍不拔,稳稳地抵住了水流的冲击。 他救了我一命。 我心里十分感激,从叶片上滑了下去,水洼倒影出了我的影子,我有些好奇低头去看,却只看到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便醒了过来。 我恍然觉得那个场景很熟悉,突然,我看到帷幔外面似乎站了一个人,看身形个子不高,应该是个孩子。 她正隔着床帘子小声啜泣。 我一下子就清醒了,第一反应是撞见鬼了,拉着被子,缩到了墙角。 “谁?谁在外面?” 哭泣声立刻停了,传来了清亮的嗓音“姐姐,你帮帮我吧!” 我一听,真是个孩子,顿时放下戒备,拉开帘子,面前站着个约莫十岁出头的小姑娘。 我立刻走到她跟前蹲下身子问“小妹妹,怎么了?你是找不到你娘亲了么?” 小姑娘抬头,我瞥见她眸子漆黑却隐约透着妖红,吓了一跳。 “我哥哥不认我了!” “你哥哥是谁?” 她指了指隔壁的房间“君瑜哥哥。” 她竟然是君瑜的妹妹,难怪他们的眼睛那么像。 我领着她扣了门,君瑜过来开门,看到我身后的丫头,脸色不大好看。 我领着她走了进去。 “没想到你还有个妹妹,不过你为什么把这么小的一个姑娘堵在门外。” 他咬着牙齿“我没有妹妹!” 他这么一说,小姑娘又埋着头开始哭了,边哭边喊着“我是你妹妹,我是你妹妹!他们说我们不是一个个爹爹生的,但我们有一个娘亲啊,你怎么能不认我!” 或许是看她哭得实在叫人心疼,君瑜过来将她抱到腿上给她擦眼泪。 “迷迭,不哭了,方才是我的错,但是你为什么偷跑出来,娘亲还好么?” 迷迭吸了吸鼻子,回“不好,父君把娘亲关了起来,说找不到你就不放她出来,我害怕,就自己偷偷溜出来找你了,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她几乎用了哀求的语气。 “我若是跟你回去了,魔君就会杀了我,你舍得哥哥死么?” 迷迭吓得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摆摆手“父君不会的杀你的,我会求他,他最疼我了,再说了还有娘亲呢!” “哼!”君瑜冷笑了一声“他当我是魔界的耻辱,又怎么可能让我全身而退,好妹妹,你赶紧回去,待在娘亲身边好好保护他。” 迷迭红着眼眶,抱住了他的胳膊“不行,迷迭不能离开哥哥!” 君瑜活的很艰难,好在有个好妹妹,迷迭像是一只树懒挂在了君瑜身上,君瑜有些无奈,将她放了下来。 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迷迭,人间是哥哥唯一可以避身的地方,你乖乖回去,娘亲需要你。” 迷迭今年刚满了五百岁,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我不晓得魔族人是否天生邪恶,但会和凡人相爱的女子应该是善良的,所以她的孩子也很善良。 安抚好了迷迭,她因为修为尚浅跑来人间已经筋疲力尽,很快就在床榻上睡着了,君瑜坐下来倒了杯茶递给我。 “我那日去找鬼君,实则也想问问我爹是谁。” “你问出来了么?” 他喝了口水,握着杯子的手有些颤抖,突然,杯子被捏碎成了一堆粉末,他咬着牙“不管是人间还是地府皆找不到了他的踪迹,后来我才知道,他不仅仅是死了,灰飞烟灭,灰飞烟灭啊!这是凡人最残忍的刑法,他是被鬼君扔进了炎池。” 他突然又笑了起来,苦涩的笑“我娘当年为何会看上了个凡人,凡人这么脆弱,给她招来的都是祸害,如果没有他,我娘便不会被魔君踩在脚底,生生世世都抬不起头来,没有他,我就不会活的这么痛苦!” “对,你说的对,但你说的又不全对!” 他愕然抬头看我,我继续道“我相信,你娘和他相守的那几年,应该是她这辈子过得最开心的日子,你娘一定很疼爱你,你爹虽然走了,你在,你在你爹就没有从这个世上完全消失。你应该好好活着,快乐地活着,如此你娘才会过得开心!” 他突然一把抱住我,将我搂进怀里,我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咚咚咚的心跳声,忽然脸上有些热。 “哥哥!” 迷迭的声音传来,他松开了我,迷迭揉了揉眼睛,好奇地看着我们“哥哥,你找到喜欢的人了么?” 君瑜拉住我的手,十指相扣,说道“是,哥哥找到喜欢的人了!” 情窦初开的时候,我喜欢上了神君,大概是因为他让我感到踏实,又或者我只和他一个男子接触过。 原本我想着守在他身边,即便是得不到回应,但看着他也是好的。 后来遇到了君瑜,起初讨厌,后来觉得他和我一样可怜,甚至比我还要可怜,他握着我手的时候,我却觉得他无比真实,比神君真实。 我承认,那一刻我是动了心了。 可瞬间我又十分地自责,心里装着泽辰,然而却对另一个人动了心,我不晓得为什么自己会这样。 也许因为我终究是个凡人,回到了人间,世俗的习性让我想着可以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又或许,当两个毫不相关的人放到一起,朝夕相处,总能萌生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诚然那时候,我对他的感情没有那么深。 迷迭第一次来凡间,对什么都好奇,我便带她逛了一天,等回了客栈她却又有些愁眉不展。 “哥哥,你随我回去最后再看看娘亲好不好,她为了你都哭红了眼睛。” 君瑜有些不忍,他觉得只有他离开了,他娘才可以安安稳稳得在魔族生活,而他终归不属于那里,可面对迷迭的哭诉,他还是心软了。 他对我道“你在客栈等我,我很快回来。” 我应了下来,安安稳稳地在客栈等了他两个月,却还是没等到他回来。 我猜想他那个魔君爹爹可能一下子想通了,又或许他出事了。 想到后者的可能性,心里突然有些着急,有些牵挂,他说他喜欢我,会同我长相厮守,可他突然杳无音信,我觉得自己仿佛跌进了一个深渊里,有些无助。 隔了很久我才记起他送我的那颗蛇妖的眼珠子。 因为害怕,我将它搁置在了床底下,摸了好久才将它摸出来,上头都积了一层灰。 眼珠子在我手心里翻了个身,瞳仁对着我,有些骇人。 我不晓得这件法器该怎么用,便试探性冲着眼珠子喊了声“君瑜,你在么?” 半晌无人作答。 我又喊了一声,瞳仁突然抖动了一下,我听到另一头君瑜的声音。 他的声音似乎有些疲惫“黎月,对不起,你再等我两天,我马上就回去。” 他同我说他被一些琐事耽搁了,我便又等了他一个月,一个月后当我企图再用法器同他说话的时候那头却没了应答。 蛇眼变得目光暗淡,原本丰盈的轮廓突然凹陷下去,最后,那只眼睛化作了一滩绿色的液体,我不晓得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状况,但我想,他应该是同我断了联系了。 我觉得心里有些难受,有种被抛弃的感觉,便收拾了行李,离开了客栈,心里有了另一番打算。 我打算去临江县,在那里购置一套宅子,从此就在那里生活,离阿娘他们还能近一些。 或许一两年以后,嫁给一个普通人,安安稳稳过了这辈子。 经历过一些存折和动荡之后,人就会变得成熟一些,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过去,权当是做了一场梦,梦醒总归要回到现实的。 什么仙山,仙草,麒麟,鸟人,不过就是戏本子里胡诌的片段。 忘性大,也是一件好事,不拘泥于过去,待我想通之后,果真就把一些事情抛到了脑后。(s:)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十五章 踏水而来 麒麟兄给的那些金子真是个好东西,那时我发现了钱财的好处,我用那些金子在镇子上开了家铺子,卖一些花花草草。 不过光顾的人很少,我也自得其乐,一来,钱财多的花不完,二来,养花草实则是为了找到同族,解开心中的疑惑。 可大多数花草都没什么灵性,渐渐便当做一个爱好,实在是因为不晓得自己能做什么。 凡间我一个人都不认得,好在鬼君每隔一段时间会来跟我讨酒喝,一日喝多了,便跟我说起他的故事。 “你说的可是发簪的主人的事情?” 他打了个酒嗝,脸颊绯红,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你不晓得她长得有多美!” 他醉眼朦胧地盯着我看了会儿“你们灵魅一族,长成你这样的算是长残了,你知不知道,哪一族长相最美。” 在凡人堆里,我虽称不上倾国倾城,但好歹眉眼周正,水灵灵的一个大姑娘,别族长什么样我实在不知。 我道“神族” “呸!神族很多也是凡人精灵妖精修炼才成的,皮相那都是层次不齐,真正长得美的还得看妖族和鬼族。妖族属狐族最美,鬼族,则是我最美!然而都比不上你们灵魅一族,我的玲珑!” “玲珑是谁?” “曾经相好的,不过现在已经死了。” “你看着并不伤心?”我问。 他笑笑“几万年前的事情,早淡忘了,唯独记得第一次见她时,她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他说他早淡忘了,说起从前却是娓娓道来。 几万年前,灵魅一族早就几乎绝迹了,他们同神族不同,他们只是天地之间的一缕息泽,玲珑是第一个拥有人的形态的,然而因为她气息太过强大,她所触及到的一切普通生灵皆会瞬间死去。 听着十分荒谬却又真实存在。 她长得太美,美的东西总会吸引无数的目光,她闯进了一个村子。 村里有几个心思不纯的男人看上了她,尾随她进了一片林子,然而男人们不晓得,当他们脏兮兮的手刚触碰到她的时候,瞬间像是被抽干了血一般,面色变得惨白惨白,睁着眼睛倒了下去。 那是她第一次杀人,所以吓得不知所措。 那几天,人间不停地有人死去,鬼君觉得事情蹊跷,去凡间探查。 然后就遇上了玲珑。 玲珑靠着一颗干枯的大树,把脑袋埋进臂弯里,而她周围,皆是一片死寂。 她害怕极了,不敢去看周围。 鬼君走了过去“姑娘?” 她身子抖得厉害,声音有些沙哑“走开,走开!别碰我!” 鬼君的手停顿在半空中,迟疑了一下。 “姑娘。”他又唤了一声。 玲珑缓缓抬起头来,鬼君瞬间就呆住了,她的脸有一种魔力,当目光望上去的时候就再也舍不得移开了。 干净,清澈的眼睛,光洁如雪的肌肤,所有美好的词汇皆可以用在她的身上。 鬼君脱下袍子,披到她的背上,她像是触电了一般往后面躲,身子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他忍不住伸手去扶了一把。 “啊!”玲珑捂住眼睛尖叫一声,她知道凡是碰到她的人都会瞬间失去生命。 “姑娘别怕!” 她放下手,却看到鬼君安然无恙地站在她面前,她又惊又喜。 鬼君属于鬼族,严格来说他根本就不算是个活物,自然就不会出事。 玲珑总算找到了自己可以栖身的地方,她随他一同去了鬼族。 鬼君又灌了一壶酒下肚“本以为灵魅一族,应当天性纯良,没想到鬼蜮的污浊之气侵染了她,让她渐渐变得迷失自我,后来她爱上了魔族人,离开了鬼域,可浊气还是慢慢吞噬了她。” “若不是你带她去了鬼域,或许她也不会如此。” 他苦涩一笑“你说的不错,所以我怨她更怨我自己!” 他突然一把勾住了我的肩膀“这下你晓得为啥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普通人了吧,你身上的气息和她太像了,不过你和她不同,你应该死过一次,气息有些弱。” 我一把将他推开,拢了拢衣服“你可别把我当做她!” 他拍着大腿笑“哈哈哈哈,你无须多虑,自从她爱上了别人,我就成了个断袖,对女人实在动心不起来!” 嗯? 等等,他方才说我死过一次,这是什么意思。 我再想问他时,他已经钻进土里遁了,没想到醉成这样还能找到回去的路委实不容易。 因为鬼君三番五次的光顾,导致我这儿变成了一些鬼怪最喜欢光顾的场所,无非是想要让我和鬼君美言几句,好让他们投身个好人家或是让鬼君对他们在世为人时犯下的过错可以从轻处罚,这让我原本平静的日子变得格外艰难。 我实在只想安安稳稳,平平静静地过生活。 被逼无奈之下,我去镇子东面的一个道士那里求了好些的符贴在门框上,正中间又摆上了个八卦,总算可以清净一些了。 五年的光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泽辰来说,我不过离开几天,对我来说,却很遥远了。 然而,事情还没完,终究我命中注定没法过上想要的生活。 临江县出事了。 临江县之所以叫临江县是因为县城毗邻长江,而事情就出在了水上。 一月之间,临江县失踪了数十人,待找到时,皆变成了一具具死尸,死状十分骇人,脑袋变成了个空壳子。 原本以为是山上的虎狼豺豹攻击人所致,然而杀光了山上的野兽,依旧会有人死去。 一时间整个临江县陷入了一片恐慌,一入夜大街小巷几乎看不到了人,就连白天也很少看到人。 我有些放不下阿娘他们,他们的房子离山脚下不远,我托人给他们送了好些日常用品,嘱咐他们要小心提防。 过了几日,县里传出了一些言论,有人在山脚下一户人家的不远处发现了一个穿着破烂衣服,身高八尺的壮汉,想着这几日不太平好心想提醒一下。 他冲那人喊了一声,他转身,却险些把那人吓得肝胆碎裂,壮汉手脚为利爪,可直立行走,舌头暴长,拖到地上,眼睛在口两旁,尖锐的牙齿上都是血和碎肉。 他连滚带爬逃过了一劫。 我听他的描述,顿时站不住脚了,山脚下只有阿娘他们一户人家,难道他们出事了? 我想都没想,就往那边赶去。 顾不上什么,一脚踹开了院子大门。 “阿爹阿娘,你们在哪儿?” 喊了许久,无人应答,我出了一身的冷汗,推开里屋门,屋内干干净净,没有打斗或者挣扎的痕迹,但空无一人。 他们肯定没事,肯定没事,一定是去镇子上避险了,我反复安慰着自己,可心像是被架在火上烤,十分焦灼。 我阖门走了出去,背后突然有什么东西挡住了我的光,地上印出一个巨大的影子,一股腐败的气息弥散开来,怪物长长的舌头慢慢盘到了我的肩上,我吓得倒抽一口冷气不敢动弹。 舌头慢慢刮过我的脸颊,在我脑袋上舔了舔,十分恶心,我摸到了腰上别着的一把匕首,缓缓抽出匕首,用力往身后扎去。 一股温热而腥臭的液体喷到我的手上,他的舌头收了回去,我趁机撒腿就跑,听到身后怪物长啸一声,往我这边追了过来。 完了完了,今天看来是难逃一死了。 慌乱之下,我被一块石头绊了一跤,咕隆隆滚进了一个斜坡,后肩撞到地上,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泪眼朦胧中看到那个怪物,举着锋利的爪子朝我这边扑过来。 求生欲之下,我搬起旁边的石头就朝他脸上砸去,就这样又僵持了一会儿,突然一块巨石从天而降,将怪物严严实实压在了底下。 它的舌头像蛇一般地上扭曲挣扎了一会儿,彻底没了声息。 巨石之上逆光之下站了个人,我透过指缝看到了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 这莫不是传说中的英雄救美。 那人从石头上跳下来,作了个揖。 “姑娘受惊了!” 说罢伸手要扶我。 我迟疑了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左肩一阵钻心的疼,应该是脱臼了。 帅气的公子哥殷勤地过来扶住险些要栽倒的我,我猜想他应该是修行之人,一袭白衣,面容清秀。 我对长得好看的人总是格外有好感,突然就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男女有别,而他贴我这么近。 这几年来,因为我那花铺贴满了符条,因此被外人当做禁地,更别说找个品行端正的人共度一生了,然而今天看到这个公子哥儿却有了一种久违的好感。 “姑娘你受伤了?”他看出了我皱着眉,疼得满头是汗,突然问了一句。 我点点头“左肩好像是脱臼了。” 话音刚落,他突然动手过来扒我衣服,看着谦谦君子的模样竟然是个流氓,我奋力推开他的手,骂道“看你人模狗样竟然是个禽兽,光天化日之下扒人衣服!你再不松手,我就要喊了!” 公子噗嗤一声笑地直不起腰来“误会误会,哈哈哈哈,姑娘你误会了,我也是女的。” 说罢她拉起我的手就往自己胸上按,鼓鼓囊囊,软绵绵的,手感很好。 “咳咳咳,姑娘,你摸够了么?” 我立刻收回了手,尴尬地笑笑“不,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 “我叫青洛,路过此地,正好见到姑娘有难,就顺带出手救了姑娘。” 还未等我谢谢她她就摆摆手“无妨无妨,不用客气。” “姑娘从什么地方来?可是修行之人?” 她指了指远处“从海上来,算是修行之人,你呢,为何孤身一人在此处?” 我道“我来看看我阿看看这处人家怎么样了。” “哦,我晓得,一对夫妇带着俩孩子,我顺手也救了他们,如今应该在镇子上呢。” 还好还好,我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了,恨不得跪下来谢谢她。 我看了眼地上怪物的尸身问她“这些怪物从何而来啊?” 青洛突然变得吞吞吐吐“也也是从海上来,不过你不用担心,他们都被我杀了。” “姑娘真是好身手!” 她有些不好意思,同我说“这怪物叫敖因,若要杀死敖因实则也不难,用烧的滚烫的石头砸它的舌头,舌头乃是它们的命门,若是下回再遇到就用这个法子。” “我记下了,待回去镇子就将这个法子告诉所有人。” 青洛打量了下我“姑娘,你晓得哪里有吃饭的地方么?我追了一天的敖因,有些饿了。” “好说好说,你随我走吧!(s:)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十六章 鲛人 我将青洛带去镇上,如今怪物作乱导致临江镇各大酒楼都歇了业,只得带她去下了个小馆子。 小馆子一个客人都没有,掌柜的正撑着脑袋打盹儿,我过去轻轻拍了下桌子,掌柜的像惊弓之鸟一般弹了起来。 “哎哟,姑娘,你可吓死我了。” “对不住,对不住,我带我朋友过来吃饭。” 掌柜的看了我们两眼,在青洛身上停了一会儿,终于笑嘻嘻地冲后面喊了声“快出来,来客人了!” 小哥儿立马跑了出来,给我们安排了上座,道“两位客官好,小店好久没客人来了,二位点些啥,送小菜。” 我看了眼青洛“想吃啥,你随便点,算是我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了。” 她想了许久,红着脸“扇贝?大虾?海海带?” 小哥儿楞了一下,有些为难道“小店没有海货,不然给二位来条清蒸鲈鱼?” 青洛凑到我耳边,小声说“我没下过馆子,不如还是你来点吧。” “把你们小店招牌菜都上一份。” 小二一听乐的合不拢嘴,哈腰道“得嘞,您二位稍等。” 青洛似乎有些兴奋,可能是常年修行头一次下山来,因此对什么都很陌生,和我刚来临江县时差不多。 “你是独自一人来的么,可有同伴,虽然你身手好,但外头那么危险。” 她点点头“是,不过你不用担心,区区凶兽奈何不了我。” 我顿时敬佩不已。 等了会儿,小二陆陆续续上了菜,青洛眼睛都直了,深吸一口气,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姑娘好阔绰,这些菜色我不曾见过,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 “那就别客气了。” 我话刚说完,她已经拿起筷子,吃一口夸一口,一顿饭吃的很是热闹。 待吃饱了,剔着牙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我“让姑娘破费了,我也没什么可以送你的。”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亮晶晶的东西,我一看,光滑圆润,晶莹饱满,乃是上好的珍珠,我还没见过品相这么好的珍珠,立马摆摆手“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青洛却笑了笑“这哪里贵重了,我家这东西多的是,你要不收下就是看不起我!” 她身上穿着的衣服都是上好的料子,袖口金线滚边,腰间佩戴着一块透着光的玉佩,家世应该很好,我推不过就收了下来。 离开小馆子,她又有些为难地看着我“姑娘,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我能否在你家暂住几日?” 我想了想,她一个姑娘家,跑到这个陌生的小镇,定是人生地不熟的,我又一个人住着着实无聊,让她住家里还能多个人说说话,当即就应下了“当然可以,我家就在不远处。” 不过我又为难了一下,看着她一副男子的妆容,若是就这样住进去,叫邻居看见了,难免要招惹非议的。 “我看你也没带什么行李,不如我带你去买几身衣裳?” 青洛很惊喜“真的么,甚好,甚好!” 铺子老板看着我们一男一女兴高采烈地挑着姑娘家的衣裳,本以为是给我挑的,没想到竟然是青洛,隐约听到老板同旁边一人小声嘀咕了一句“如今民风已经开化到如此地步,男子兴穿女子的衣服了?” 那人又小声回复一句“亏您见多识广,你看不出那个长得娘们唧唧的公子是个断袖么?” 我们忍着笑,挑了几件料子最好的,付了钱走了,一路上,青洛十分开心,我亦十分开心。 总觉得她身上有股淡雅的清新的味道,那味道格外地熟悉,她说她从海上来,我想起泽辰就住在海上,虽然许久未见,但我的一条命是他救的,救命之恩不能忘。 “青洛,你说你从海上来,那你可曾见过浮于海上的仙山?” 她突然背过脸,蹲下去盯着我满院子的花草,回我“那都是传说,不不曾见过。” 我有些失望,想想也是,仙山隐于云间,连着海,四面都是结界,不是谁都能见着的,但总觉得她似乎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她在我这儿住了一晚,第二天便突然辞行,萍水相逢,总要分别,离别之时,她看了我一眼,道“你昨天问我的地方,我其实见过,不过那儿风大浪大,姑娘要是想去,我劝你三思,据我说知,已经有好几条渔船沉在那儿了。” 我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开。 青洛走后,临江县再没有妖兽作乱,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一日我正在院中除草,忽听得外面有些骚乱,一群人手里拿着棍子,镰刀往一个地方赶去。 我拦了一个人,问“怎么了?” 那人略显不耐烦,回我“找到为祸作乱的妖怪了,这不都赶过去捉妖呢!” 我还未细问,他已经走了。 青洛走之前曾跟我说过,那几头凶兽都被她斩杀干净了,怎么突然又出现了妖怪,我也随着人群跑过去一瞧究竟。 他们口中的妖怪并不是敖因。 我透过人群勉强看到江岸边有个捉鱼的网,网袋子里罩着条同人一般大小的鱼,鱼尾巴很是漂亮,粉蓝相见,鱼鳞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 顺着鱼尾往上看,我却惊呆了。 上半身则是活脱脱的人,好像还是个姑娘。 若我没去过岱峪,头一次看到这个景象一定也会把她当妖怪处理,可仙山底下住着鲛人一族,鲛人长着鱼尾人身。 她怎么可能是妖怪。 我看到个鲛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紫色的头发挡住了脸,生死未卜,一个人往她尾巴上踢了两脚,身旁几个人则举着刀棒随时要往她身上招呼。 我立刻扒开人群冲了过去。 “住手!” 几个人都愣了一下,踢人的大哥看了我一眼,毫不客气道“你一个姑娘家瞎凑什么热闹,滚开!” 我道“她不是妖怪!” 那个大哥不屑地笑道“你懂什么?这个妖怪喜欢用歌声迷惑人,待你靠近他们就会把你拖到水里,这可是吃人的妖怪!你替她说话,难道你们是一伙的?” 他这么一说,我身后几个大汉瞬间警觉起来,其中一个道“我早就觉得这个女人有古怪,屋子外面贴了那么多符,看着都渗人,自从她来了镇子上,就怪事不断,搞不好就是一伙的!” 地上的鲛人尾巴突然扇动了一下,这帮人吓了一跳,立刻惊弓之鸟一般往后退了退。 我看到鲛人抬起身子,她受了很严重的伤,刚爬起来又重重摔了下去,身后几个人举着棍子便往她身上打去。 我本以为这儿民风淳朴,可他们此时都变得凶神恶煞,我奋力去拦他们的棍棒,大概怕闹出人命,为首的大哥一抬胳膊,大家同时住了手。 骂道“你不要命了!再不躲开把你一起乱棍打死!” “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吃人的是敖因,我亲眼见到的,跟鲛人无关,再说了你们也有人看到了,那个妖怪明明身高马大,长相丑陋而你们看看这个,分明是个小姑娘啊。” 鲛人突然艰难抬头看了我一眼“黎,黎月?” 我一瞧竟然是青洛!她竟然是鲛人! “我说什么来着,他们二人果然相识!” 人群一阵唏嘘,也顾不得上我是凡人还是妖怪,棍棒顷刻就落到了我们身上,脑袋挨了一记重击,便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我已经回到了家里,躺在自己的床上,脑袋上包了快纱布,火烧般的疼,望了望四周,没瞧见青洛的身影。 我努力回忆着自己是怎么回来的,结果一点印象都没有,可总算是没大碍,下了床,头还有些晕,踩到地上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 背上被打了几棍子,每走一步牵动着整个后背都疼。 突然门被推开了。 “黎月,你怎么起来了。” 熟悉的声音,那是我曾等了好几个月却不见的君瑜。 怔怔的看着他,我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因当年一心以为他是真心爱我,要同我在人间厮守到老,结果却一去不复返。 不过终归过去这么多年了,心里对他的怨气也早就消了,虽然他走后我日子过得孤独甚至有些凄凄凉,但也早就适应了。 我顿了顿,笑笑“你怎么来了。” “我看到一群人打你,便救了你们。” “青洛呢?” “她在另一个房间养伤,不用担心。” 我点了点头,从他面前走过,去另一个房间看青洛,他却一把拉住了我的手,他似乎有话说,却又欲言又止,我一向不喜欢强人所难,虽然他刚断了联系之后的那几个月里,我迫切想晓得他为何一去不复返,可如今又觉得,我和他本就不是一类人,他以后如何,要去那里,都和我无关。 “黎月,对不起,我我想跟你解释一下。” 我甩开了他的手,道“你没什么需要同我解释的,如今我有我的生活,你有你的生活,本就两不相干的人,你要解释什么?” 他手一顿“黎月,你怎么变了?” 我笑笑“五年了,我如今快三十岁,在凡间,早已经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你看,我脸上都长皱纹了,而你还是那么年轻俊朗。” 这句话着实自己触痛到了自己的痛楚,凡人易老,区区几十载,再过几年,怕就要添上几缕银丝了。 他过来一把将我抱住“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对你的心意一点都没有变,回去之后我日日思念着你,你和我一起走吧?” “去哪?” “去魔界!” 我笑笑,回“我是人,不是魔,我不会去的,若你对我是真心的,那就在人间陪我几十载?” 他忽然沉默了,不过区区几十年他都不愿意陪我却道自己是真心的,他的真心早随着那颗蛇眼变成一滩烂泥了。 我失望至极之时,他突然又开口“好,你等我,等我把一些事情做完,我就陪着你。” 我回身撞到他一双眼睛微微泛红,不像说谎。 “真的?” “真的!”(s:)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十七章 归去来 青洛醒了,她原本的鱼尾不知何时又变回了两条腿,看到我坐在床榻边,有些惊喜,见我脑袋上抱着纱布她担忧地皱了皱眉。 “黎月,你没事吧?” “没事。” “都怪我,害你被那帮人误会,他们没有为难你吧?你是怎么把我救出来的?” 我指了指身后的君瑜回道“是他救了我们。” 青洛抬头看了君瑜一眼道“谢谢这位壮士。” 她摸了摸自己的腿,突然想起来什么,脸色骤然一变“我我不是” 我安抚她道“没事,我晓得你不是妖怪。” 她依然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君瑜,君瑜做了揖“姑娘不必担忧,我同你一样是个修行之人,我认得你是鲛人一族。” 青洛这才安心又躺了下来,冲我眨了眨眼睛,我知道她应该是有事要同我讲,但又碍于有外人在不好明说。 我会意地跟君瑜道“你先出去,我要给青洛检查检查伤口。” 待他退了出去,青洛这才从床上又坐了起来,问我“那人是谁?我瞧着不像是修行之人。” 我又不好明说他是魔族人,魔族和外族一向不交好,便只得诓骗她“我从前结识的一个朋友,姑且算是个世外高人,会一些寻常法术,你放心他是好人。” 青洛点了点头,我看着她憔悴的模样,忍不住问“那日走后,你发生了什么,为何会被一群人围攻?” 她想了想“你既知道仙山,我猜想你就是神君大人曾救治上来的凡人了吧?” 我点点头,她继续道“实不相瞒,霍乱人间的妖兽多多少少和我有些关系, 那日我贪玩松懈,结果不知被谁动了鲛珠,导致海底出现震荡,接着驮着员峤那座仙山的神龟不知所踪,那处结界内有妖兽伺机逃了出来,为了弥补过失,我才到了人间。” “可你的身手,那些妖兽应当不是你的对手才是,你为何?” 她回道“我本决意回海神殿,却不想途中遇到了一只长了九颗脑袋的怪鸟,怪鸟十分凶悍,我竟然不是它的对手,几个回合败下阵来,我被它的利爪伤到,跌进江水之中不知怎得被过往的渔船打捞了上来。” 原来如此。 她有些担忧,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我立刻给她端去了一碗水,她却没有喝一口,嘴里喃喃道“我总觉得要出事了。” 我一听,心里一惊,慌忙问她“为何这么说,泽辰他还好么?” 她道“我出来也有些时日了,看近期风暴如此之多,怕是海底不安稳,我得赶回去。” 说着她从床上挣扎,她这副样子怕是回去也徒劳,我拦住她“不行,你现在伤还没好,你就这样回去也帮不上忙。” “可是,我是鲛人族未来的主君,我虽然现在能力还不足,但我不能丢下子民不顾,况且,我能感应到鲛珠有异象,若是落到贼人手里,不堪设想!” 我不知道她说的鲛珠是什么东西,但看她那副焦急的模样应当十分重要,可我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我想到了君瑜。 他说不定会有办法。 君瑜有些为难,却突然转了话锋,问我“你是想回去看看泽辰么?” 我的确也有这个私心,我曾对他有过非分之想,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如今仙山有难,我帮不上忙,但心里又十分惦记,便大方承认“是,不知他如何了。” 君瑜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暗淡,点了点头“只要是你要求的,我都会去做。” 我心生一股暖意,过去挽住了他的手“你待我的好,我都记着,若是他一切都好,我们就回人间,从此再不理会那些事情了,我们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过自己的生活。” 女人一旦上了年纪,便对事事都看开了些,安稳度日,儿女绕膝就是最大的幸福,我是期待的,且期待了很久。 我早把自己当做最最普通的凡人。 近日风暴频发,着实找不着方向,青洛又旧伤未愈,我们便只得找了条渔船,边随船行驶边辨认方向。 渔船本不愿出海,我给了船夫一小袋金珠他这才勉为其难地应了下来。 行驶出去几十公里,船夫却突然抛了锚,说道“实在不能往前开了,前面沉了好几条船,我们都是普通渔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实在不敢冒死去那个鬼地方。” 可我往前看,前方风平浪静,哪有他说的那么可怖。 我腰上还有半袋子金珠,想着若他还不想往前开,就把金珠都给了他。 君瑜突然按住我的手,他眼神锐利似剑,我以为他这是要威胁船夫开船,却不想船身突然一阵晃动。 很快船舱下涌出来几十个彪形大汉,我看到几个面熟的,乃是那日在江边打人的。 我这厢伤还没好透,他们又上杆子来了,好在有君瑜在,我并不担心,只是嘱咐他道“仔细别闹出人命,教训一下就好了。” “把金珠都交出来,交出金珠,饶你们不死,否则都扔海里喂鱼!” 船夫露出了凶悍的模样,冲我们喊。 我拉着青洛退到君瑜身后,还是不放心地又叮嘱两句“千万别伤了人命!” 那几十个彪形大汉从背后掏出大刀,我猜测他们应该是海盗出生,常年在海上劫船截货。 这次见我出手阔绰因此才会答应我们出船,果然钱财不可外露。 君瑜没使什么力气,叮叮当当之下,那几十个彪形大汉被打地趴在地上疼得直打滚,船夫躲在后边见情形不对,看我们两个,猜想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提着刀就往我们这边来,想着把我们劫持了做人质,可他还未跑过来,便被君瑜一脚踹飞,刀飞到半空中又稳稳落到君瑜手里。 他双目如烈火一般,举着刀就往他背上扎去,一瞬间,我觉得他整个人都失去了理智一般,那副样子实在吓人,我扯着嗓子冲他喊“住手!” 大刀停留在船夫背上半寸位置,他吓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我不是让你不要伤人命,你做什么?” 他抬头,双眼恢复了原貌“他要伤你我一时没忍住。” 青洛将我拉到身后对君瑜道“你是魔族人?” 地上的人看到君瑜那副样子像是见了鬼一般,船夫也醒了过来,颤巍巍指着君瑜“你,你是妖怪,妖”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君瑜拎起后脚脖子扔到了海里,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往海里跳。 我只得挡在他们二人中间,同青洛道“他是魔人也是凡人,他爹是凡人!” 不晓得贸然说破君瑜身世他会不会不开心,但看他的样子似乎早已释怀。 青洛愣了一下“魔人和凡人?倒是有些稀奇,魔族人向来容不得外族人,你能活着生下来也是奇迹了。” 青洛收回了剑。 此时船身又一阵剧烈的晃动,周遭的空气变得异常湿润,黑色的飓风从远处疾驰而来,天空变得阴沉,豆大的雨滴啪嗒啪嗒砸到了甲板上。 “不好,风暴来了!”青洛大喊一声。 君瑜已过来环住了我的腰,雨滴砸到脸上生疼,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隐约还听到青洛冲我们喊道“绕过飓风便是归墟之境的山脉,小心!” 风驰电掣之中,我听到一声声闷雷惊动,眼睛被吹地睁不开,脚早已触不到平地,若没有君瑜,我怕早就被卷进了风中。 我眯缝了一只眼睛,瞥见周遭一片昏天暗地,飓风犹如一条黑龙一般晃动着身躯。 君瑜温暖的大手突然捂住了我的眼睛,他道“别睁眼睛,这风跟刀子一般会伤了你的眼睛。” 他把我又往怀里紧了紧,我的一双手,紧张地拽住他的衣领,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清净了不少,慢慢风小了,柔和地拍在脸上,我闻到了咸咸的海风的味道。 我睁开了眼睛,眼前顿时豁然开发,天边映出一片彩霞,有几只海鸟从我们身边经过,透过云层,我已经能看到海面上若影若现的山脉了。 突然,我有种久别归故里的错觉。 很快,我们落地了,君瑜的衣裳被我抓出了一道道的褶皱,我松开了手,替他理了理。 青洛在不远处站了会儿,走过来跟君瑜做了一揖“谢谢你方才出手救我,让我顺利穿过飓风,如今我已经安全回来了,此地不宜久留,你们还是速速回去吧。” 青洛看了我一眼,又道“你只是普通凡人,见完神君就别再回来了,去凡间过你自己的日子,还有谢谢你近日来的照顾。” 她说这番话倒像是临终遗言一般叫人心里发慌。 “青洛,我不晓得你族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希望你能平安。” 她冲我笑了笑“会的,就此别过。” 话音刚落,她便腾空跃起跳入大海没了影子。 君瑜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既然如此就随她去吧,你若是此时去见他,我们还能赶在日落前回去。” “哦,哦” 我们赶回了草庐,然而草庐却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我便又去麒麟兄的洞府查探一番也无人。 我顿时有些失落,又有些担忧,不知道我走后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君瑜对我道“走吧,马上要涨潮了,看天阴沉的厉害,此时不走,一会儿飓风来了我们就走不了了!”(s:)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十八章 受困 在我犹豫之际,海浪激起了层层波澜,我被他说的有些动摇,身后传来了麒麟兄的声音。 “黎月,你怎么回来了。” 我惊喜转身,看到麒麟兄和泽辰就站在我身后。 泽辰有些惊讶,如今我不是他救下的那个小姑娘了,数年未见,他还是那副模样。 他走过来“你怎么回来了?” 他看到君瑜挽着我的胳膊,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我道“我在人间遇到了青洛,她受了伤,我和君瑜送她回来。” “你你们在人间过得可好,几日,不对,于你而言我们应当数年未见了。” 我鼻子一酸,努力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回“过得很好。” 麒麟兄跑过来“青洛呢?你不是说送她回来,她人呢?” 我指了指大海“我应该是回海神殿了。” “不好,她怎么能回去,我同泽辰原本还想去人间找她,告诉她这里发生的事情,没想到迟了一步。” 我一惊“怎么了?” 泽辰却及时制止了麒麟兄,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住嘴。 “没什么,天色不早了,你们快些回去吧,以后别再来了。” 青洛让我以后别来,泽辰亦是如此,我心中隐约觉着这里发生了什么大事,我问“到底怎么了?” 泽辰却并没有理会我,只是看了君瑜一眼,道“你带她回去吧,你们走后,我会重新修补结界。” 君瑜要拉我走,我却执意要问清楚,便在此时,海浪越发大了。 海风吹的附近的树丛皆压弯了腰,叶片在半空中打折卷儿,黑云慢慢压了下来。 泽辰皱眉“你们回来的不是时候,君瑜,快带她走!” 君瑜也不管我愿不愿意,便拉着我准备走,可为时已晚,突然滔天巨浪之中出现了好些人身鱼尾的鲛人,然而看着十分不友善。 从他们身后又推出一个女子,正是青洛。 青洛明明也是鲛人,且还是鲛人族未来的主君,不过离开了一会儿怎么就变成了阶下囚。 一时间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鲛人为首的男子,一身黄金铠甲,看着身份不凡,他是青洛的二叔罗瀛。 他冲着泽辰道“青洛盗取鲛珠勾结魔族,我本来还想她如何有这么大的能耐,原来竟是神君大人的唆使!” 青洛骂道“二叔,你有何证据证明是我偷走了鲛珠,我若真偷走鲛珠,为何又要回来自投罗网!” 她身后还站着一个女子,和青洛有几分相像。 那女子道“二叔,这一定是误会,我姐姐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为首的男子叹了口气“青禾,自从你们的父君母后死后,我将你们一手带大,我也不愿意相信青洛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可你也看到了。” 他指着君瑜道“此人乃是魔族的大皇子,若没有勾结,他又为何会在此处?有人亲眼看到他们闯过飓风口落到此处!” 青禾哑口无言,她看着青洛,眼神之中似有怒气又有些许不忍。 “姐姐,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妹妹,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倒是你!”她扭头,目光对准她二叔,咬牙切齿“倒是你,二叔,恐怕是你早有了二心,妄图统治整个鲛人一族,故意给我安了这么一个罪名!那日鲛珠异相,你匆匆忙忙从海神殿出来,被我的侍女看到,她刚刚同我说了两句话便突然暴毙!” 说罢,她眼里滚下一滴泪来,骂道“自小我便当你是我父君一般尊敬,可是你为何要害我!” “闭嘴!你怎么可以这样跟二叔说话!”青禾突然打断了她。 “罢了罢了,我想她也是一时糊涂。”青洛的二叔假惺惺地安慰了青禾一番,转而又怒目直视着我们。 “神君,你我都受了天君之命镇守仙山克制归墟下方的上古邪兽,却没想到你不甘寂寞做出此等毁天灭地的蠢事,既然鲛珠不在青洛手里就一定是在你手里,快交出鲛珠!” 泽辰不慌不忙,回道“你若觉得是我抢走鲛珠,勾结了魔族,不妨将我告去九重天上,到天君跟前当面对质!” “我晓得你一向巧舌如簧,若真依你怕是会被你颠倒黑白,况且你若出了归墟,鲛珠定会落入他人之手,如此看来,我只能为了大义对你不敬了!” 说罢他的那些虾兵蟹将纷纷聚拢了过来。 我周身撑开了一道结界,泽辰转身同君瑜道“一会儿带她先走。” 虾兵蟹将并不敢跟泽辰正面交锋,毕竟他的身份不一般,又是上神,挥一挥衣袖他们便只能化为泡沫,因此将器械对准了我们,而青洛的二叔罗瀛则单独应战泽辰。 雨雾苍茫,狂风肆虐,大海之上激起千层浪,浪潮一层高过一层,往四处蔓延,这方圆千里之内的渔船恐怕都会叫这浪头拍碎。 这个二叔分明不把普通人的命放在眼里。 他们二人立于半空之中打得难分难解,泽辰使地一把长剑,剑花晃眼,我躲在结界之中看得心惊胆战。 君瑜和麒麟兄挡住虾兵蟹将的攻击,他们二人本就互相看对方不顺眼,没想到竟会有并肩作战的时候。 许久过后,空中一道剑光闪过,重击过后罗瀛往海里直直摔了下去,砸向海面瞬间,他用尽力气稳住了身形,半天呛出一口血,抬头看着泰然立于天地之间的泽辰。 “不愧是神君,果然厉害,我输得心服口服,但鲛珠是我鲛人族的圣物,关系到我族的荣辱兴衰,请归还!” 泽辰安稳落地,收回剑“你如何知道鲛珠在我手里,我这岱峪不过就这么大,你尽管搜,若是搜出鲛珠来,我随你去天君面前服罪。” 罗瀛站起身来,手在空中一挥,身后虾兵蟹将自动布阵排列,往身后的草庐走去,草庐内皆是泽辰养的花草,他们这么多人过去,定是要把精心料理的花草都踩踏掉。 我忽然想起那株仙草来,便第一个冲进了草庐,将仙草抱了出来,没有我的照料,仙草的叶子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他们自然没搜出东西来,罗瀛看了泽辰一眼,眼神充满不屑和挑衅,我以为他既然搜不出东西便会作罢,却不想他前脚刚走,山周围便被监视了起来。 “看来你们也走不成了。”泽辰看了我们一眼道。 麒麟兄走过来,问“既然你没拿鲛珠,他们区区虾兵蟹将也拦不住你,不如我们杀出去?” 泽辰没有作声,转身看了眼院子,院子内狼藉一片,屋内的东西也都被翻地满地,他叹了口气,一挥衣袖将一切恢复了原貌。 转身脸色却变得有些肃穆,他对君瑜道“此事既然和你们魔族有关,我这里便不再欢迎你了,你走吧,黎月留下。” “此事我略知一二,鲛人族不甘世代为奴一般镇守归墟,因此跟魔族私下有往来,可这件事我并未参与。” 泽辰目光如炬,看着他“若是未曾参与,罗瀛怎么会晓得你是魔族皇子,我看在你爹面上曾救过你一命,但如今局势,恕我无法再信任你了!” 我看了君瑜一眼,他眼中带着怒意,突然将身上的衣服拉开,露出满是伤疤的背来,背上两道深可见骨的伤疤,虽已经不再流血但看得出,十分严重。 “我已经离开魔族,亲手用刀剜下了我的翅膀,你应该知道,这双翅膀乃是魔族的象征,如今你还会怀疑我么?若你不信,我自有办法让你相信!” 我有些担忧,又有些自责,同他失去联系的那段时间,我心里怨过他,但如今看到他满是伤痕的背我才知道,他为了摆脱魔族人的身份,付出了多少。 君瑜说他自愿放弃魔族身份,魔君答应不再为难他,而他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养了几年的伤,待痊愈了才敢出来见我,我手轻轻抚摸过他的后背,问“还疼么?” 君瑜捉住我的手,放在自己手心“不疼了,你放心,虽然我已经和魔族人没有关系了,但这件事我不能坐视不管,若是鲛珠真的落到了魔君手里,那势必天下动乱,我们即便在人间怕也过不上平安的日子。” 我点了点头,但他又能做什么? 他在我鼻尖轻轻点了一下,说道“我去一趟鲛人族。” “不行,他们会杀了你的!”我拽住他的手臂劝道。 “他既然知道我是魔族的大皇子,虽然我如今已经离开魔族,但好歹先前的身份他不敢对我怎么样,我会把魔君的阴谋告诉他,鲛珠一旦到了魔君手里便是鲛人族万劫不复之时,他会明白的!” “可是” “你信我么?” 他看着我的眼睛,问我,我自然信他,可是我还是担心,那个罗瀛看着不是善类,虽然败在泽辰手下,但看得出泽辰使了全力才勉强打赢,就怕君瑜不是他对手。 可还未等我劝阻,他将我拥到了怀里“我曾说过会回去找你,就一定会做到,你放心吧。” 他将我送回了草庐,便走了。 风暴虽然小了但依旧能听到呼呼的声响,我和麒麟兄坐在院子里聊天。 “丫头,你是被什么迷了心窍,怎么跟他在一起了?” 我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实则这个问题我自己也没想明白,要说喜欢,我是喜欢的,和自己不讨厌的人共度一生也没什么不好。 “在人间,我无亲朋无好友,阿爹阿娘有了自己的生活,只有他真心待我,跟他在一起有什么不好?”(s:)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十九章 鲛珠被盗 麒麟兄叹了口气回了自己的洞府,院子里只剩下了泽辰和我。 我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转身准备回房间休息,他却突然开口“你是凡人,却卷入了这些事情,说来是我的错,若我早早把你送回去就好了。” “不是你的错。” “你若真心爱他,我会让琪琪送你们出去。” “那你们呢?” 他目光坚定地看着远处,回道“鲛珠不能落到魔族手里,否则我师傅当年的悲剧会再度上演,我既然答应师傅镇守住仙山便不会离开。” 凡人有凡人的命数,神仙有神仙的职责,我晓得我说再多也是徒劳。 他问我“君瑜呢?” 我回“他说他要和罗灜揭发魔君的阴谋,我拦不住,便随他去了。” 泽辰若有所思,但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进了房间,关了门。 我一夜辗转反侧,有些担心君瑜,又有些担心泽辰,脑子里乱的很,好不容易睡着却又梦到君瑜和泽辰反目成仇,双双死在对方的剑下,醒来之时,一身的冷汗。 泽辰的房间里,聚集了五座仙山的所有人,共同商量对策。 听到泽辰的声音,他道“鲛人一族势必要犯上作乱了,早在数千年前,鲛人族君主突然病薨,前任君主膝下只有青洛和青禾二女,青洛虽为鲛人族下一任君主但当时年幼,权利便落到了罗灜手里,他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如今魔族日益壮大,魔君又许了帮他复兴鲛人族的承诺,他一定会把鲛珠交出去,好在我及时将其带了出来。” 原来鲛珠真的在泽辰手里。 而麒麟兄受了泽辰的嘱托,将此事上天秉奏给天君,还未回来,鲛人族若是凶相毕露,擅自冲破一部分结界,放底下凶兽出来,一定会招惹祸端,好在鲛珠在他手里,他们暂时还不敢打开结界。 我坐在院子里,等着君瑜的归来,可左等右等皆是等不到他回来,我害怕又会像上次一样,他又音信全无。 等到晌午的时候,柴门被推开,我看到君瑜和青洛回来了。 总算舒了口气。 君瑜没能见到罗灜,倒是见到了青洛,青洛的妹妹不忍,偷偷将她放了。 青洛有些憔悴,我给她倒了杯热茶,她道“如今鲛珠丢了,二叔又听信了魔君的谗言,一心要叛乱,青禾又心思单纯,一直被蒙住鼓里,左右为难,这可如何是好。” 泽辰还未议完事出来,我想起方才他说的事情,立刻跟青洛说了,她脸色缓和了不少,眼睛有了光,问我“鲛珠真的没有丢?” “泽辰怕你二叔真的把鲛珠给魔君,便提前把它给偷了出来,所以你放心。” “神君人在何处?” 我指了指他的房间,房间外面设了道结界,此时进不去,也听不见里面在说什么,不过我耳朵好,这个结界对我来说似乎不起作用,这就是当凡人的好处。 我又听到他们几人商量对策,鲛珠既然是鲛人族的圣物又是权利的象征,自然应该在下一任君主手里,下一任君主不就是青洛么?族内很多人还不晓得罗灜的真面目,若是将他叛乱二心的事情公布于众,定能避免一场不必要的战乱。 我敲了敲门,冲里面喊了句“青洛回来了!” 里面顿时安静了一下来,泽辰一把打开了门,愕然看着我“方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我点点头“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我只是想告诉你青洛回来了。” 青洛过来作揖“神君,我鲛人一族并无二心,我二叔也是一时被迷了心窍,如今天君可能也晓得了这件事,怕到时候会召来灭族的风险,希望神君到时候可以网开一面,饶了无辜人的性命!” 泽辰扶她起来,道“你放心,我已叮嘱过琪琪,天君仁慈,不会殃及无辜性命。” 泽辰同身后的师弟们交代道“天君既然知道了这件事,罗灜势必会鱼死网破,你们各自回去仙山,守住师傅遗愿,千万不能让他们打开海底结界!” 他又跟君瑜交代“若你说的属实,我便信你,你把黎月带走!” 君瑜微微促了眉“我回来之时已经瞧见周围魔气很重,怕是他们已经到了。” 远处黑云并未消散,隐约还能看到一两道闪电,听到闷雷的声响。 既然走不脱,那只能听天由命,我虽然心中很是不安,但我相信泽辰定能保护我们周全,况且等麒麟兄回来,带上天兵天将,胜算就更大了。 仙山周围撑开了一道结界,泽辰坐在院中,屏息凝神,青洛则默默疗伤,只有君瑜似乎心事重重。 一边是魔族,一边是神族,而他被夹在中间,的确是有些为难,况且,魔族还有他的娘亲和妹妹。 我过去,站在他身边,夜凉如水,海风沙沙的吹着。 “你还好么?” 他猛的转身看着我,认真的说道“若,若是魔族真的做出毁天灭地的事情来,你会不会从此讨厌我?” “又不是你的错我为何会讨厌你?” 诚然他问我这些话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真心的,第二日清晨,他却突然失踪了,随他一道失踪的还有青洛和鲛珠。 青洛回来之后,泽辰将鲛珠归还于她,并打算借助鲛珠的威慑力以及青洛的身份,让鲛人一族重新归于她的统治,然而,却没有想到,君瑜竟然背叛了所有人! 与我而言,实在是个莫大的打击,因为我信他,所以将他带来了仙山,同时也给泽辰招来了祸端。 我恨自己眼瞎,麒麟兄说的不错,魔族人天性嗜血狡猾,不可信,可如今一切为时已晚。 就在此时,天突然黑了下来,乌云翻涌,周围的结界一瞬间裂成了碎片,我看到了半空中身着黑金铠甲的魔君和君瑜,君瑜身后是被他擒走的青洛,她此时似乎失去了意识一般,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我听得魔君的声音从虚空中飘下来“我魔族已经将这片山脉团团围住,就算是天君老儿来了也是徒劳,但若你们归顺我魔族便饶你们不死!” 泽辰厉声喝道“休想!” “我魔族数十万将士再加上鲛人族数十万将士,你们不过区区五个人,再加上一个凡人,我给你们三天时间若还是不愿意归顺,我便踏平你们这五座山,让你们从此沉入海底!” 说罢,他转身,隐去了,而君瑜从天而降,走到我跟前。 若我手里有把刀子,早就毫不犹豫地扎进他的心脏。 我平生没有真正恨过一个人,可我现在真的恨他,恨他欺骗我,恨自己竟然没有看出他的坏心肠! 他却一脸悲伤地走到我跟前“黎月,我……我不求你原谅我,但我真的没有办法,等这件事了了,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此时我觉得他无比地恶心和可怕,泽辰闪了过来,掌风正对着他。 他原本可以躲过,却硬生生接了他一掌,这是他该受的。 我对他道“你走吧,我这辈子不会原谅你,你若不走,我让泽辰杀了你!” 他踉跄起身,却还不放弃,对我说了句他不会放弃,便消失在了雨雾中。 我含着泪看着泽辰,忽然觉得自己犯了了一个特别蠢又特别羞耻的错误。 “对不起,我不晓得他其实是……” 他却没有怪我的意思,替我擦了擦眼泪“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若拼一拼可能还能将你送出去。” 我虽是个无用凡人,但这件事情,多多少少是因我而起,如果君瑜还尚存一丝怜悯之心,我会去劝阻他,哪怕是用自己的命。 拖着岱峪的神龟被魔君处死,岱峪没了根基犹如一片浮萍,四季长春的仙山突然下起了雪来,一夜之间,植被皆被冻死,唯独剩了那株仙草。 泽辰在屋子里生了火炉,又拿来一条厚厚的毯子为我披上,对我道“待太阳出来,我便送你出去。” “我不走!” 他十分决绝,待雪停了,他便带着我出去。 不出所料,四周皆是魔兵,泽辰一挥衣袖,我便成了虫子般大小,他将我放到衣袖之中,突破重围。 我躲在他的袖子里,听得外面一阵厮杀,他身上有淡淡的苏合香,一时间,我脑中闪过一个画面,那是我很久很久之前做的梦,梦里我是一只虫子,而他是一株草。 忽然他停了下来,我听到外面君瑜的声音。 “鲛珠和青洛都在我父君手里,相信用不了多久,天地都会迎来一场浩劫,你送她回去,就是让她去死,海啸就要来了!把她交给我,只有我能保她平安。” 泽辰压了压袖子,我对他道“你放我出来吧,我跟他说。” 泽辰将我放了出来,我着实不想看他那张虚伪的脸,愤然道“既然你知道你父君的手段,为何又要把鲛珠给他!” 他脸色有些苍白,跟我道“我没有办法,我是有苦衷的!” 我不晓得还该不该信他,但他说自己有苦衷,我倒想听听是什么苦衷,然而他却不肯言明,果然又想拿谎言诓骗我。 “你可曾真心待过我?”我问。 “自然是真心的!日月可鉴!” 我凄然一笑“我跟你走,你撤了魔兵!” 他却犹豫了,我的心像是撕开了一道口子。(s:)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二十章 苦肉计 他也是凄然一笑“你又可曾真心待过我?你偏要回来不过是心里还挂念着他吧?” 他指着泽辰,又看向我,等着我回答。 诚然我曾经喜欢过泽辰,一心想要陪着他,可后来我明白了,他是神君,我是凡人,他永远不会喜欢我,于是我放手成全了他的道义。 直到君瑜说愿意跟我过普通凡人的日子,我心动了,我承认跟他在一起时,我心中还牵挂着泽辰,可那种牵挂不再是因为我爱他,想跟他厮守。 “我既然愿意跟你在一起,自然是真心的,你说过要和我在人间过普通人的生活,陪我一世平安喜乐,可你食言了,两次!第一次走了你说会回来,我等了你五年,你给我蛇眼睛,说无论我在哪里,你都会晓得,可它没了,你也跟着没了消息。你突然又回来,带着一身的伤,却说都是为了我,你不过是用了一出苦肉计,现在还敢问我是否对你是真心的!你知道吗?我从未恨过一个人,你是第一个!” 我看到他整个人的身子在微微颤抖,抬首,那双眼睛通红,周身燃起了淡淡的火焰。 许久,他才说出口“是我负了你,我放你们走!” 我本期盼着他还会说些什么,可他终于承认了他负了我,一时间,我心中竟没有什么苦楚和不舍,而是一种释然,是对过去的一种告别,对第一段感情的告别。 泽辰看着我,满眼的心疼,他说“我会送你去昆仑,你不会有事。” 我点了点头。 然而我们还未出去,一道光劈了下来,是魔君。 他跟之前似乎有些不一样了,看来他已经汲取了鲛珠的力量,连泽辰一时间都不是他的对手。 “父君!” “闭嘴!我早说过凡人不过蝼蚁,你却因为一个凡人要背叛我,你跟你娘一样,都下贱!” 泽辰将我护在身后,手心捏了个决,准备同他们殊死搏斗。 没想到君瑜先前对魔君不屑一顾的态度,如今却双膝跪地,跟魔君道“父君可还记得答应我的事情,希望父君不要食言!” 魔君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了我一眼“她根本不爱你,你还要维护她?” “但儿臣爱她,希望父君不要伤害她!” 魔君沉默了一阵,突然仰天大笑,猛地蓄力,拳风往我们这边疾驰而来,泽辰迅速撑开一道结界,抵御他的攻击。 结界被冲撞地直冒星光。 君瑜往我们这边而来,试图让他住手,可魔君狡诈,他根本不会在乎任何人。 泽辰的额头出现了一层汗珠,我听到咔嚓一声响,结界瞬间列成万道金光,我眼看着他喷出一口鲜血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受伤,整个人都怔住了。 失去了平衡,我们从万丈高空往下摔去。 他拼命想要抓住我的手,当他的指尖碰到我的指尖的时候,君瑜出现了,他抱着我飞了上去。 我以为那是诀别,内心悲痛道了极点,晕了过去。 醒来时,我已不在岱峪了,而是在一个阴暗湿冷的洞府,身子底下是一张细软的兽皮,面前一汪泉水正咕嘟咕嘟往外吐水。 我刚醒来,就推门进来了两个婢女,手里捧着一件黑纱织成镶着宝石的衣裳。 我身子不受控制一般被她们抬进了水池子里,喉咙里也发不出一点声响,她们为我沐浴更衣,其中一个婢女道“魔妃,大皇子正在等你,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奴婢会把您打扮的漂漂亮亮!” 我尝试着挣扎,身体却使不出一丁点力气,仿佛身体已经不是我的。 她们将我扶着走了许久,远远我看到了一座宫殿,殿内两边赤红的火,火光冲天,两边四根柱子上皆盘着一条赤黑的大蛇,嘶嘶地吐着信子,用琥珀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看,好像随时会张开大嘴将我吞下去。 殿堂上座是魔君,旁边站着个绝美的女人,应该是君瑜的娘,她眼中似乎有泪光,看我进来了,眼里流露出不舍。 殿下站着君瑜再无其他人。 我犹如一个傀儡一般站在殿中间,两边八条大蛇纷纷往我周围爬了过来,蛇的信子甚至都快贴到我的脸上了。 听到魔君道“若你想跟这个女人在一起也不是没有办法,用她的肉身祭奠我的黑蛇,待她重生之后便不再是凡人,只有魔族人才配跟我魔族的大皇子成婚。” 他说着,八条大蛇似乎都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 君瑜走了过来,他的手再度抚摸着我的脸,我却觉得一阵恶心。 他说“对不起,只能这样了,我答应你的保你一世平安,我做到了!” 我用最毒的目光看着他,他却好似看不到我内心的抗拒,他笑着转身离开,八条大蛇露出了森森的白牙,我依旧发不出一丁点声音,我就算是死也不愿意让自己成为一个嗜血的魔人。 我怒目看着这八条大蛇,用尽全力挣扎,死生之间,很多事情在眼前一闪而过,我还不知道泽辰怎么样了,他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又受了伤,会不会?忽然我眼前又闪过了梦里的一个画面。 大蛇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将我吞下之际,却突然戛然而止,大蛇只是在我身上嗅了嗅,竟然转身离开了。 魔君惊讶地看着我“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的黑蛇竟然不吃你?” 我是凡人,不过是灵魅化作的凡人,我想起了鬼君说的,我的灵魂纯净,通晓世间万物生灵,或许便是这个缘由,大蛇不吃我。 他本想将我扔进熔浆之中一了百了,君瑜救下了我,魔君对我的身份好奇,觉得我可能有利用价值便也允诺不再杀我,好在所谓的婚事就此作了罢。 君瑜将我带回了寝宫。 “我要见青洛,她怎么样了?” 君瑜回“她活着,被我父君关在暗牢之中,你放心。” “我要见她!”我看这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他眼中满是失落,随即又似乎充满了威严“我可以带你去,但是你记着,虽婚事作罢,但你迟早是我的皇妃,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他带我去了暗牢,暗牢守卫森严,我见到了奄奄一息的青洛,她看见我时有些惊讶。 “黎月?你怎么在这里,你穿的是什么东西?” 任谁看到我这副模样,都会怀疑我此时的身份,我蹲下给她喂了口水,小声说道“我跟你一样被他们擒来,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青洛喝了水,缓和了不少,这几日她瘦了不少,鲛珠认主,魔君竟然利用她来汲取鲛珠的神力,实在恶毒至极! 我忽然心中有了一个主意,既然他们会使苦肉计,那我也来这一招。 我将我的想法告诉了青洛,她脸色剧变“不行,魔君杀人不眨眼,君瑜又狡诈的很,你一个人斗不过他们的,若你真心要帮我,不如现在就杀了我,我死了,鲛珠便也会变成一颗普通的珠子!当年我父君母后将毕生灵力封存在这颗珠子里,并将珠子传给了我,我不能让它被恶人利用。” “不行,你容我试试,你容我试试!” 我心中乱的很,让我动手杀了她我万万做不到,我听不得她的苦苦哀求,只坚定地告诉她,让她相信我,等着我。 回去,我想了一夜,任何人都会有软肋,幸好,君瑜的软肋是我,他有了凡人的血统注定他无法像他此时的父君那般对谁都很决绝。 我开始绝食,一连五日没有吃饭,直到饿的奄奄一息,然而我没那么容易死,他得知我绝食的消息之后进来看我,给我端来一碗清粥。 我知道机会来了。 我故作柔弱,靠着软垫,看着他,虚弱地吐出一句话“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 我像是饿虎扑食一般将粥一口气灌进了肚子,他给我擦了擦嘴巴,问我“你想通了么?” 我蓄出一眼眶的泪水“直到我快要死的时候,我才看清楚了自己的心,原来我心里装的一直是你,我想通了,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么?” 他开心地将我抱在怀中,大概是因为太过于惊喜,我被他双手锢地有些疼,哼了一声,他才将我放开。 他笑着说“明日我便让父君为我们指婚!” 我摇摇头“急什么?如今你父君日理万机,你若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他赐婚他定是不会同意的。” “是是是,你瞧我,一高兴就忘了。” 我试探性问他“你们预备将泽辰他们怎样?”为了防止他心生怀疑,我补充道“泽辰终归救过你我的性命。” 他迟疑了一下,回道“我会饶他一命你放心。” 他眼里似有星辰闪烁,我们四目相对,他低头,嘴唇盖住了我的唇,我生硬地迎合着他。 而后他天天过来看我,拿来最好的药给我调养身体,很快我便复原了,迷迭不晓得他们大人的事情,经常会来陪我说说话。 一日,魔后也一道来了。 她是个美丽高贵的女子,身上没有半点的杀气,魔族人大多喜欢穿黑色的衣裳,而她却打扮地像个圣洁的女神。 她拉着我坐了下来,让迷迭先去一旁玩耍。 “姑娘,你晓得你心地善良,我儿其实心肠也不坏,但为了我,他把自己逼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看得出来,你并不是真心爱他,我也晓得你想做什么,但我儿子没有错,你若放过他,我会放你走。” 魔后很憔悴,魔君并不爱她,娶了她不过是为了魔君的位子,何况她还跟凡人生下了君瑜。 可这里是魔族,我不能相信任何人,我只想救下青洛,夺回鲛珠。 “您错了,我是真心爱他的。” 她愕然看着我“若真如此,你们明日就成亲吧,我会跟魔君说明,他会同意的!” 她应当是在试探我,我暗暗掐着自己的手心,故作开心“如此甚好!”(s:)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二十一章 恢复记忆 我也不晓得后面会发生什么,还是在那座看着就觉得阴森可怖的宫殿之中,幽暗的灯火,众目睽睽之下,我被搀扶着往前走。 魔君高高在上,冲着下方喊道“如今,东海已经成了我们的囊中之物,再过几日,我便能彻底将鲛珠吸食干净,届时,众将士随我一同攻上九重天!” 座下一片叫好。 “不过今日也是魔族的大喜日子,我儿君瑜要娶皇妃了,众将士今日不用拘谨。” 一片嘈杂声中,君瑜过来牵我的手,他看不到,裙子底下我的腿正在剧烈的抖动,过了今晚,他将会彻底信任我,救青洛和找回鲛珠变得刻不容缓。 青洛说过魔窟内有一处地方,外头的日光月光能照下来,为了汲取日月精华,保证更好地使用鲛珠,魔君将它搁置在了那边。 我的袖子里一直藏了一把匕首,乃是先前青洛在凡间同我告别时赠与我防身用的东西,刀鞘之上镶嵌着好些宝石,刀刃锋利实则是用大鱼牙齿锻炼而成,削铁如泥。 魔君魔后授礼,君瑜掀开了我的盖头,我笑脸盈盈地望着他,还未成礼,八条大蛇突然从柱子上下来,皆气势汹汹地看着门外。 我听到外面很是嘈杂,接着一头麒麟将殿门冲开,是麒麟兄,他周身冒着火气,八条大蛇很快将他围住,但麒麟兄乃是神兽之首,他长啸一声,爪子磨着地发出刺啦的响声,瞬间将妖蛇的气势压住,妖蛇很快钻入了岩浆不知所踪。 麒麟兄冲过人群,我还未反应过来,已经到了他背上。 他周身的火焰并没有伤到我分毫。 “麒麟兄,你怎么来了,泽辰呢?” “先别说这么多了,我先带你出去!” 他转身跳了出去,魔君和君瑜很快赶了上来,我听到君瑜同魔君道“父君,此事交给我,我会把麒麟捉回来,给您当坐骑!” “麒麟兄,鲛珠在魔族的一个月潭之上,先夺鲛珠!” 他会意,跟着我指的方向往那处去了。 我看到鲛珠在不远处熠熠生辉,心中大喜,然而很快,我就看到了君瑜,他立在跟前,手中握着一把剑,那把剑叫炼狱,用生魂锻炼而成,充满了邪气。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你不是心甘情愿嫁给我的?” 麒麟兄的突然出现打破了我原本的计划,如今也瞒不住了,我道“不是!” 他目光冷冷带着杀气,突然又笑出声来“我平生也最恨别人欺骗我,不过没关系,因为是你,所以我原谅你了,待我收拾了这头麒麟我们的婚礼照常举行!” 麒麟兄将我从背上放下,叮嘱我小心。 可麒麟兄并不是他的对手,很快就败下阵来。 “你这头畜生,想必你也不愿屈服,不如我今天就送你一程吧!”君瑜手中的炼狱发出一道冰冷的剑光,朝麒麟兄刺来。 我只能赌一把,赌我是他软肋。 “住手!” 我拿出袖子里的匕首,抵在自己的咽喉处“住手,放了他,否则我就血溅当场!” 他当即就收回了剑,目眦欲裂一般看着我“你疯了!” “你放他走!” 有时候太过于自信伤的便是自己,他双目赤红,冷冷地说道“今天他必死无疑,你死了我自有办法救活你!” 我怔在原地,看着他的剑依然不偏不倚往麒麟兄心口刺去,麒麟兄看了我一眼,笑了笑,我听到他说道“泽辰还活着,可惜我没能把你带回去,对不起!” 我一阵天旋地转,看着他的剑刺进了麒麟兄的身体,悲伤和愤怒,让我失去了理智,我手在颤抖,麒麟兄倒下的时候,我用尽所有力气把匕首刺进了君瑜的后背。 滚烫的鲜血汩汩流了下来。 我拔出匕首,满手血污,整个人抖的厉害。 他转身怔怔看着我,半晌,问我“你当真这么决绝?” 泽辰还是来了,但是来迟了,他将我和麒麟兄以及鲛珠带了出去,我让他留了君瑜一条命。 他利用过我,我也利用了他,自此两不相欠。 一并救出来的还有青洛,泽辰知道麒麟兄擅自来魔界找鲛珠时便随后就跟了过来,他未找到麒麟兄便先去救了青洛。 鲛珠内封存的神力被魔君吸食的差不多了,但好在功亏一篑,魔君震怒,很快便会发兵攻过来。 麒麟兄的身子愈发凉了,我哭成了泪人,若他没有来救我或许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泽辰表面平静,声音却也微微颤抖着“当日他去九重天上,路途遇上了九凤,一番缠斗,他本就受了伤,我那次也受了重伤,他竟然不听劝阻,一人去魔窟抢鲛珠。” 夜深了,月光很快淹没在了一片乌云之中,我看着麒麟兄的尸体慢慢化作了一片萤火,追逐着晚风消失在了远处。 可现在已经不是悲伤的时候。 泽辰很快恢复了平静,如今腹背受敌,罗瀛的阴谋已被识破,鲛人一族分隔成了两派,但仍旧形式险峻。 泽辰将鲛珠交到青洛手中“你带着鲛珠去人间,人间有座昆仑山,相信能抵挡一阵子,魔族不会那么快攻陷人间!鲛珠不能再落到魔君手里了!” 她点头应下但又不放心族人,泽辰劝道“青禾会帮你守好海神殿,你和鲛珠都不能再出现在这里了,员峤已沉,我会让燕青子护送你们过去!” 燕青子将我和青洛护送至了昆仑山,在山上待了一天,我却久久不能平静。 我想起了一个人,鬼君。 他早已知晓魔界和归墟中发生的一切,平静地看着我,问“你想知道什么?” “你曾说我死过一次,我想知道我为何会死?” “凡人往生会喝孟婆汤,前世的记忆便会做烟云散,而你不一样,你是灵魅,灵魅天生善忘,但想要记起就一定会记得起来,我帮你!” 他入了我的梦。 梦里大雨和大水如期而至,那株草挡住了急流救下了我,我那时觉得飞虫比花花草草要自由的多。 起初我瞧不起它们,觉得他们日复日年复年一动不动地嵌在泥里缓慢生长,直到我被我瞧不起的草救了下来。 本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态度,在一个干旱的天气里,我为了救他不停地运水,然而我不晓得,虫子的寿命极短,我那时已到暮年,几趟下来,整个身子就散了架一般。 好在它活了,我却累死了。 心中没有怨言更没有什么不舍,本来生死轮回是天道,我头一次死,没甚经验,只晓得整个人轻飘飘地,和凡人不同,灵魅死了,灵体不散,我很快忘了虫子和草,也不知过了多少年,悠悠飘去了人间,看到了小黎月,她就要死了。 我忽然有些好奇,做人是什么感觉?这一世不如做个人。 不曾想,我和泽辰真有这样的缘分,辗转,我又回去了那里。 “你能否帮我一个忙,我想回到他身边去,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 鬼君为难起来“你虽跟他有过一段缘分,但你需明白,就如同你和你阿娘,这一世的她同你实则毫无关系,你和泽辰也无关系,你既然这世选择为人,就不该掺和这些事情,修成人形已属不易千万不要断送自己和我的玲珑一样,彻彻底底消失。” “再者说了,你回去,无异于给他增添麻烦!” 鬼君没有同意,便遁了,青洛看着我,她实则内心也很焦虑,但她别无他法只能听泽辰的话,在人间守好鲛珠。 我虽远在昆仑之巅却依旧能听到远方传来的消息,青禾拼死守住了海底结界,但仍旧有很多凶兽乘机逃了出来。 数之不尽的凶兽敖因逃向了人间,海啸席卷了下游的村庄,很多人死在大水里,或是流离失所妻离子散。 以燕青子为首,带着天上的兵将,在人间斩杀妖魔,而泽辰则带着剩下的师弟们镇守仙山。 大雨一连下了数月,人间灾难不断,我一边牵挂着万千生灵一边又惦记着泽辰的近况。 大概是因为这场浩劫,沉睡的灵魅渐渐苏醒。 我的那些族人将自己仅存的灵力注入到了我的体内,我心中甚是感动,借助他们的力量,我就能回到他的身边,和他并肩作战! 一切比我想象中的要难许多,没想到这真的是一场轮回。 还未见到泽辰,我就受了重伤,至死,泽辰都不晓得我是当年的那只虫子,或许不让他知道也好,省的途生牵挂。 大水将岱屿淹没,山体沉入了海底。 魔后用自己的命阻止了这场这场浩劫,而后魔君被君瑜软禁,再后来,天地恢复了平静,泽辰以为我是凡人,大概他心里是有我的,他把草庐搬去了幽冥之地。 若没有注入我体内的灵力我定是会消失于天地之间,残存的一缕精魄随着泽辰飘入了幽冥之地。 彼岸花海修补了我破损的灵魂,渐渐,我凭着一点点记忆,修炼成了一只灵虫。 诚然并不是泽辰救下的那只普通的虫子,这一世我是一只精灵。 灵台一瞬清明了,我醒了!(s:)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二十二章 开启新的征途 鬼刀竟然没有让我灰飞烟灭,后来才晓得,泽辰将剩下的半株仙草喂给了我。 险些听了鬼君的谗言,去彼岸往生了,看在他让我恢复了记忆的份上,我原谅了他的鲁莽,并答应,回头请他喝酒。 泽辰知道了先前被我杀死的黎月非真正的黎月,误会解开,他十分自责,一连给我做了两个月的饭,日日将饭菜端到我的面前,我才勉为其难原谅了他。 只因为黎月曾是我为凡人时的肉身,她死后一缕精魄随我一道去了,这才是误会的根本。 仙草在我体内发挥出了最大得效果,而我因为这次劫难,修成了仙体。 虽然他一再强调是仙草的力量,我问他“我吃了仙草,岂不等同于我把你吃了,那我腹中岂不是有了你的骨血?” 他懒得解释,只叹了口气“你开心就好!” 两个月后,我试图得寸进尺,给他当了这么久的婢女,想让他以后都做我的伙夫,他却严厉拒绝了,并威胁我如果我再不原谅他,便把我收进法器里。 这哪里是道歉的态度! 正当我欲发作得时候,他却突然一脸严肃地看着我“你受苦了!” 我怔在原地,看他,往事像潮水一般涌过来,突然鼻子一酸,哇得哭了出来,边哭边抽泣地问他“既然你晓得我这么苦,你可喜欢上我了?你如今又不需要再守什么破山了,往后守着我可好?” “好好好!”他揉了揉我的脑袋,柔声道“往后我都守着你!” 值了,当他说出这句话时,一切就都值得了。 一日,我依偎在他怀中,问“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他愣了一下,脸腾地就红了,像成熟的苹果,声回“我忘了。” 头一次见他这般害羞,我恨不得 然而我虽不是凡人了,但矜持二字还是认识的。 少年莫子轩得知我又活了的消息,第一时间过来看我,扑到我身边,如今泽辰已经放下了他自己的矜持,一把将少年推开。 少年抹了一把鼻涕,哭道“我以为你死了,拿你的衣物做了个衣冠冢,如今你又活了,我这就差人把坟推了!” 此时看到少年,我就会想到青洛,没想到她带着鲛珠嫁给了凡人生下了莫子轩来。 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或许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宿命,眉眼之间,少年和他娘亲长得真的很像。 少年见我盯着他看,略有些不好意思。 “虽说我以前迷恋过你,但我晓得你的心不在我这边,所以你别再看我了!” 少年迎着泽辰凶悍的目光,对我道。 我打了个哈欠,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收回目光不屑道“少自作多情,谁不知道你被魔界那个丫头迷迭迷得五迷三道的!” 真是天道轮回,当年的魔族为了得到鲛珠不惜生灵涂炭,而如今,魔族的公主竟然爱上了体内封存着鲛珠的莫子轩。 我心里有一丝忧虑又觉得无能为力,感情这种事情谁能控制,一向冷的像冰山一般的泽成也会爱上我这只虫子。 想到此处,不禁唏嘘。 很快我又想到了一些事情,既然少年体内封存着鲛珠,魔界不会轻易放过他,我问泽成,往后该如何是好? 他道“近日听闻魔君病逝,君瑜正忙着登位,然而魔族一直内忧外患不断,他暂时无暇顾及我们,但此处我们是待不下去了,你愿意随我一起浪迹天涯么?” 我一听有些激动,少年立刻搭茬“我也愿意!我早跟我爹说了,他也同意了,而且过些日子,我兄长便会带着我爹和无忧一道回乡下,我在他们身边只会给他们招来祸端,因此我决定跟你们一起闯荡江湖!” 我问他“那迷迭呢?” 他眼中闪过一丝失落,道“她是魔族的公主,跟我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早就跟她说明了一切,她会明白的。” 我有些心疼少年,亦有些心疼迷迭,可又有什么办法,或许,如果他们足够相爱,有一天,他们会在相遇。 行走江湖对于一个上神,一个上仙,和一条半人半鱼的家伙来说实在不算什么,倒是燕青子一直想让我们上他的昆仑虚坐坐,但又怕泽辰抢了他的掌门人位置,因此一直只说是坐坐。 我觉得他实在无需多虑,如今的泽成可谓闲散人也,就算他吧掌门的位置拱手交给他恐怕他也是不屑一顾的。 昔日魔君想借助鲛珠的力量,开启海底封印,结合妖兽力量统治六界,若能将那些妖兽彻底消灭,他便失去了这个砝码,因此泽辰说要去人间寻找一样法器。 此法器名为金龙鼎,名字虽稍显俗气,但威力无边,用它可以炼化归墟底下的凶兽,将其消灭。 至于法器为何会流到人间,无人知晓其中原由。 归墟如今只剩下三座仙山,海底的状况一直不大稳定,泽辰也是才知晓这件法器的存在。 可这大千世界,找一样法器谈何容易。 他掏出一个铃铛,道“公铃铛通过声音就能识别母铃铛,此物是从法器上遗落下来的,通过这只铃铛,就一定能找到母铃铛,母铃铛应该还在法器上。” 我听得目瞪口呆“铃,铃铛还分公母?” 他笑笑,将铃铛系在我的衣服上,回我“这世上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但为何系在我身上,这可是只公铃铛,若母铃铛知道了不会吃醋么?” “我都没吃醋,它还计较什么?” 泽辰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着实让我惊掉了下巴,往后我该重新认识认识他了。 出发之前泽辰嘱咐道“往后我们的身份便是昆仑的弟子,我是师兄,你是师妹,子轩是师弟,这样行走江湖比较方便。” “这样算你岂不是让燕青子占了便宜?” “修行之人,不计较这么多。” “那我为何是师妹,我不应该是师嫂么?” “咳咳,我这样安排自由道理,你怎么计较这么多!” 我看泽辰的脸又微微有些泛红,便不逗他了。 莫子轩跟在后头似乎有些不开心,我一把过去勾住他的肩膀“天涯何处无芳草,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据说美女如云,你要看上哪家姑娘了,我就让泽辰下聘礼!” 他脸色更差了。 泽辰拎着我的衣领子把我拽到了他身边,声道“你让他一人静一静。” 我们很快到了临江城,乃是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不过早换了模样,临江县变成了临江城。 之所以选择来这里,据泽辰说,法器是由一个凡人铁匠锻造而成,法器的物料则是用五爪金龙麟炼制而成,凡人私自锻造神器,本就有违天理,因此法器被天君收回。 五爪金龙乃是上古仅存的最后一条龙,就是当今的天君陛下,他历劫之时曾遗落一片龙鳞在人间,此法器十分霸道,连天君都无法控制,为此法器被封印在了谁也不晓得的地方。 泽辰问我“你可还记得琪琪?他是麒麟也属龙族,他初来归墟的时候,脖子上就挂着这颗铃铛,他自己也说不清楚铃铛的来历,后来他把铃铛送给了我。” 说起麒麟兄,我有些伤心,他是为我而死,不过泽辰说过,他是天下最后一头麒麟,没那么容易就死,可我记得,我们都是亲眼看到他化作一道荧光散去的,若是他没死,此时又身在何处呢? 泽辰接着道“锻造法器的主人本应该打入无间地狱永世为奴,可能天君历劫时同他有一段交情,便放了他,如今他的后世就生活在临江城内,或许找到这家人可以解开法器的一些秘密。” “我们又不能直接上门去询问,那你打算如何查?”我问。 他道“听闻这家人姓沈,有个姐,名碧春,年芳1八,自得了一种怪病,我们若能治好她,沈老爷自然会把知道的告诉我们。” 沈老爷作为城中大户,替朝廷锻造兵刃,他觉得或许正是因为杀伐太重,他罪孽深重,而这报应则应在了他女儿身上导致她从就得了一种怪病。 此怪病的症状说来也奇特,她时常会晕倒,譬如走路的时候,吃饭的时候,因此她的身边总会跟着很多丫鬟,防止她摔倒后砸到脑袋之类。 每当她苏醒之后,她就会说很多胡话,吓得丫鬟们都不怎么敢靠近他,无奈,丫鬟换了一批又一批。 沈老爷实在忧思他女儿的病情,便在城里贴了告示,寻找天下名医为他女儿诊治,若能治愈此顽疾,赏黄金千两。 每年都有医者登门,但都无功而返,甚至有些因为亲眼目睹沈姐发病时模样反而自己被吓出病的。 我问“有这么吓人么?” 泽辰回“不过是因为沈姐醒后说出了那人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心虚之下被吓出了病来,那些人回去一传十,十传百,无人再敢登门了。” 我听着觉得十分稀奇,迫不及待想要去看看这个沈姐了。h//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彼岸有蔓草》正文 第二十三章 画中仙 沈老爷得知有人要为他女儿诊治十分高兴,亲自将我们迎进了门,却并没有直接让我们去为沈姐看病,而是把我们请到堂上。 丫鬟为我们上了茶点。 沈老爷开门见山“不知几位从何而来,老夫没别的意思,只是此前遇到过一些不怀好意之人,望三位见谅。” 我们三人早早换了一身素净白衣装扮,更贴近修行之人。 泽辰回“我们乃是昆仑弟子,这两位分别是我的师弟师妹。” 凡人皆听说过昆仑,不会不晓得那是个修行圣地,一听我们的名号,沈老爷大喜。 “一见到三位便觉得气度不凡,没想到竟是修仙之人,恕老夫眼拙。” “沈老爷不必客气,不知道沈姐此时身在何处,我们好即刻为她治疗。”我插了句嘴,道。 “此时应该在院子里,我速速让人带你们过去,不过不知是哪位为女诊治。” 我刚想指泽辰,泽辰却先开口了“我师妹是三人中医术最高明的,自然是她来。” “我?” 我指着自己,惊讶道。 泽辰使了个眼色,我立刻会意“可不就是我么,沈老爷尽管放心。” 此时,外面一个厮匆匆忙忙跑进来“老爷,不好了,姐不见了!” 沈老爷一下慌了神“怎么会不见的,你们怎么看的姐!” 说罢跟着厮赶去沈姐的院子,丫鬟们正焦急地到处寻找,可院子就那么大,也没有什么好的藏身之所。 沈老爷急得满头大汗,沈夫人刚从外面祈福回来,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四处观察了一番,沈碧春的院子布置简单,不过她似乎很喜欢茶花,大簇大簇的茶花开的正艳丽,茶树旁是一座假山,假山不大,我往里面瞧了瞧,藏不住人。 沈老爷一面吩咐下人找一面又要安慰沈夫人,忙的焦头烂额,早忘了我们的存在。 泽辰盯着那座假山看了许久,我问“怎么,假山有古怪么?” 他摇了摇头,道“说不清。” 少年坐在一旁心不在焉,道“不在院子里,定是跑出去了呗。” 我转身问沈老爷“沈姐平时常去哪些地方,不如让下人去那边找找,兴许能找到呢?” 沈老爷叹了口气回我“女自得了这场怪病就没怎么出过门了,算起来至少也有七八年了,这可从何找起。” 泽辰走过来道“沈老爷放心,沈姐身子骨弱,若真是出走,相信还没走远,你先差人去城中四处寻找,另外,可否拿一些沈姐平时贴身之物。” 沈老爷有些纳闷,泽辰掏出一张符纸,符纸很快化作一只栩栩如生的飞鸟,解释道“贴身之物会沾染上姐的气息,用追踪之术应该可以找到姐的踪迹。” 沈老爷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当即喊丫鬟去拿。 丫鬟从房中拿来了一把沈姐梳妆用的桃木梳,泽辰又对沈老爷道“还有个不情之请,此追踪术乃是本门十分高深的术法,希望沈老爷和妇人以及下人们移步,待术法成了,我会将结果告知你。” 沈老爷一听,觉得十分高深莫测,让下人们退了出去,自己则扶着沈夫人也退了出去。 “凡人这么好诓骗,你这追踪术不过普通术法,说的这么高深莫测!”我道。 泽辰笑笑“就你懂得多。” 然而少年此刻却是一副崇拜的模样,眼睛里似乎冒着星光一般看着泽辰,道“你这个追踪术能否教给我?” “自然可以!” 少年开心地跳了起来,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我问“为何要让他们都避开啊?” “你不觉得奇怪么,这个沈姐早不失踪晚不失踪偏偏是我们来了她就突然失踪了,她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看了眼四周,既没有妖气也没有魔气,这个沈姐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过这满院子的茶花倒是美的很,院子里的石桌子上还摆着未绣完的刺绣,我拿起来看了看,上头绣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鸳鸯,鸳鸯不都是成双成对的么,怎么就绣了一只。 我放下了刺绣,又瞥见了满盘的瓜果,把少年喊了过来,我们坐下来磕了会儿瓜子。 泽辰则在捣鼓他那只纸鸟。 鸟儿扇了扇翅膀,飞到了空中,停顿了一会儿,竟然往假山的方向飞了过去,接着钻进了石缝半天都没有再出来,就这么消失了。 我一把站起身来,这假山果真有古怪。 泽辰看了我们一眼,道“子轩你守在外面,我和蔓草下去。” 少年晃了晃手里啃了一半的苹果道“放心,速归!” 泽辰走到假山面前,伸出手,手刚触碰到假山,好似有一股吸力,他很快也消失在了洞口。 “等等我!” 眼前一道光闪过,身子似乎被卷入了一个拳头般大的洞,但很快又落到了平地之上。 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片怒放的山茶花,红色中带着粉,淡淡的清香吹进我的鼻子,这是什么地方,为何开满了茶花。 一阵疾风扫了过来,吹地漫天都是粉的红的花瓣,动人的很。 这沈姐不会是妖精吧!昔日高珊不就是被六尾灵狐附体的么,或许这个沈姐是被花精附体了。 周围突然霞光漫天,花丛似乎镀上了一层蜡,我忍不住伸手去轻轻抚摸了一下,指腹染上了花色。 “这花竟然会褪色!”我忍不住喊了出来。 “果然没错,我们此时并不真的在假山里,而是在画中!” 画中?我们方才明明是跟着纸鸟被假山吸进去的,并未看到有什么画啊。 想到此处,从我们来到此地似乎就没看到过那只鸟儿了。 我忽然有些害怕,挨着泽辰近了些,声问他“难道是中邪了?此处虽美,但总觉得透着一股子邪气,我后背有些凉!” 泽辰有些无奈“你这胆子果然跟虫子一般!” 我冲他吐了吐舌头,突然,我在不远处看到了纸鸟,鸟儿在那处盘旋,难道它发现沈姐了。 我们跟了过去,赫然发现沈姐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我连忙探了探她的鼻息,还活着。 沈姐虽然找了回来,却一直处于昏睡状态,沈老爷十分担忧。 泽辰说她虽然肉身出来了,但意识却还停在画中,因此才会一睡不起。 我看她面色红润,嘴角含笑,虽被困在画中,却没有痛苦,不知道这个将她困在画中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可听说过画中仙?”泽辰突然问我。 画中仙?听着是个十分高雅的名字,可惜我见识浅薄,不晓得这画中仙是何方神圣。 他解释道“画中仙实则不是什么仙,而是凡人死后不愿往生,为了不被幽冥鬼差发现,寄生在了画中,找到这幅画,就能将他引出来,要想除去画中仙,只需烧掉画即可,但沈姐此时还困在画中因此就算找到画了也不能烧掉,否则她也会死。” 可我在她房中找了许久都没发现这副画的存在。 只得去请教沈老爷。 沈家是大户人家,沈老爷又饱读诗书,就连沈姐也是临江城里有名的才女子,家里字画多的没地儿搁,他立刻让下人带我们去了书阁。 书阁的旁边是兵器库房,还真是文武双全。 泽成说过这幅画应是画了院中的景象,因此我们才会从假山阴差阳错地入了画中,可我和少年将书阁翻了个底朝天都没能找到这幅画。 少年歪着脑袋靠在柜子旁,说道“我看那个沈姐面若桃花,嘴角含笑,搞不好都不舍得出来。” 沈老爷和沈夫人平时虽疼爱沈碧春,但这偌大的院门之内却总觉得冷清,犹如兵器一般,没什么温度,或许真如沈老爷所说,锻造兵器太多,难免沾染上杀伐之气。 寻画无果只得回去跟泽辰交差,他道“这画定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你可还记得我们入画之时只找到了沈姐却并没有瞧见有其他人,他当时一定不在画中,他既寄生于画中,定不能离开太久。” 我想了想问“那我们只需要再入画,然后抓住他逼他放出沈姐?” 泽辰点点头继续道“可如果找不到那幅画,我们在画中奈何不了他,稍有不慎也会像沈姐一样困在画中。” “连你都对付不了?” “那倒不是,只不过稍微有些费神。” 听他这么一说,我放心了些。 我看了看一直闷不做声的少年,觉得应该找些事情给他做做,分散分散他的注意力,便对他道“你继续在沈府找画,挖地三尺也要把画找出来,我跟泽辰入画再探查一番。” 少年有些不服“为何又是我留在外头,不行,这次我要入画,你留在外头找画!” 泽辰当即同意了少年的观点,解释说我同沈姐同为姑娘家,闺房先前没仔细搜,若是要紧的画,说不定藏在什么极隐蔽的地方,譬如贴身衣服内。 联想到先前沈姐绣的鸳鸯和她昏睡之后的模样,或许这画中仙同她有些渊源,我想了想,便应下了。h//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