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反派,挺好》 正文 楔子 命定之数 云国延和三年,七月初三,未时一刻。 高悬的毒日头,火辣的炙烤着京都,路人匆匆而行,唯有一青衣老道,一手持杖,一手捋须,在空荡的街缓缓而来。 路过林府的高门石阶,老道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时辰,了然一笑。接着便在对面的茶摊上,气定神闲的安坐下来。 半盏茶后,老道掐指而算,看着林府的东南角的古柏,皱紧眉头道:“天地否,泽天夬,因果相报,大祸也,大灾也。” 旁边的人端着茶碗,看这江湖老道装神弄鬼,凑了上来,好奇一问:“老头,什么灾啊,祸啊,是谁命里犯冲?给我说道说道。” 青衣老道猛然睁开眼睛,连连摇头道:“这个女娃,命格太硬,克父克母,众叛亲离,不止是林府,怕是这天下都不太平了。” 林府主人林余安,任职吏部尚书,正三品官,官声政绩皆是上乘,深受重视,颇有声望,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老头这一言,旁边的人顿时起了兴趣,放下茶碗,伸长脖子。若是这等显贵人物摔落泥潭,这京都的谈资闲话又多一分,可转念一想,摇了摇头:“不对啊,没听说这林大人有个女儿啊?” 话音刚落,“噼里啪啦——”,林府内传来一阵鞭炮声。 云国风俗,家中若有产妇临盆,便放炮驱邪,保佑母子平安。 “可以啊,老头,看来林府又要添丁进口了,莫不是真中了你的话,生出个讨债的来。”那人见此,便信了半分,于是又凑近几分道:“半仙,您要不帮我算上一卦?” 青衣老道见有生意上门,按住心中的雀跃,面色沉静,尽力维持自己的渺渺仙风,“一日三卦,今日恰巧还剩一卦,你我相逢便是有缘,可帮你指点一二。” 二人刚说了没几句,林府便跑出一小厮,在门前挂上一根槐树枝。 云国风俗,家中若添男丁,便挂槐树,若添女童,则挂樟树,借此寓意祝福。 “咦,不是位小姐,倒是个公子。你这老头,不准。不算了。”说着那人将刚掏出的铜板收了回去,摇头离开。 “哎,我已帮你算了一卦,哪能不给钱啊”,青衣老道急的跺脚,又转头看着门上的槐树枝,愣了片刻,掐指再算,“水地比,地山谦,这卦象怎么又变了,怪哉,怪哉,难不成真是我出了错?” 两年后,云国延和十年,三月二十三,辰时两刻。 林府又传来一阵鞭炮声,不一会,门上便挂上了樟树枝。 在门口摆摊,苦守了两年的青衣老道,满身风霜,骨瘦如柴,见此一拍大腿,大呵一声:“这就对了,我没错,我没错。”转头一看,只见两个岁的少年,一前一后走来,老道指着其中一个,兴奋道:“哈哈哈,原来是这个变数掩了天象。这二人,不得了,了不得。哈哈哈——”还未笑完,胸口一窒,两眼一黑,直挺挺的倒在地上,没了生气。 其中一持剑少年,看着倒在地上的老道,惊讶道:“主子,这天下还真有人能生生乐死,看来云国百姓活的很幸福啊,哎,哪里像我,吃不到食锦楼的全酥鸭,整个人都没了精神,瘦了不少。”说完偷瞄了眼身前少年。 “如此羡慕他,成全你便是。一百只酥鸭,可够?”少年挑眉问道。 持剑少年满脸欢喜,有了主子掏银子,自己又可以吃白食,不用花银子,连连点头道:“还是主子好,体恤下属。盛延不贪心,十只便够。” “一百只。一个时辰内吃不完,罚你一年俸禄。” 盛延一听,瞬时垮下了脸,唉声叹气,心里默算,一年的俸银可以买六十盒点心,一百根糖葫芦,三十碗馄饨,没了,都没了。小气的主子。难道他又要找诸葛先生打秋风,想到这盛延不禁打了个冷战,连忙谄媚地看向少年,讨好道:“主子,刚才的话您能当没听到吗?” 少年挑眉看着盛延,灿然一笑。 盛延长叹一声,欲哭无泪,又是这种笑,主子的每次欺负他时,都是这种笑,从小到大他看的后背发凉啊。 少年拍拍盛延的肩膀:“盛延,慎言,你还是人如其名的好。” 盛延点点头,深表认同。 林府的高门阔府前,少年停了脚步。 “主子,云国太子设宴,您都不去,为何必特意来见林余安,他不过一吏部尚书而已,况且之前对您甚为无礼。”盛延颇有些怨气。 少年看着门上黑底金字的牌匾,眼前映出几日前。 云国金銮殿上,自己的所谋,并列两侧的文臣武将,无人察出破绽。唯有林余安一人,左行一步,直面自己,一语道破:“燕国皇子,身份虽贵,却仍为一八岁孩童,黄口小儿,岂可当真?况且,一土一寸,皆为云国之属,岂能拱手相让?” 就差一步,他给云国皇帝所绘的黄粱美梦,便可给燕国白白带来三百里土地。就差一步,他便可达成母妃心愿。 林余安,此人不简单,不过胃口也不小。 少年看到府门前挂的樟树枝,颇有深意道:“林府有喜,看来我们来的正是时候。东西可带好了?” 盛延挠了挠头,凑近少年耳边道:“主子,当真送这个。我听说这林余安,最不喜别人提起此事。” “是嘛?可我一黄口小儿,最是不通世事之时。云国的第一才子,岂会没有这点气度。”少年看了眼“林府”二字,轻蔑一笑,那三百里土地,终究只能是他燕国的。母妃所愿,他必为其成。 “啪”的一声,合上手中折扇,径直推门,走入林府。 身后盛延长叹一声,摇着头,跟了上去。他已然可以想象,片刻后剑拔弩张的景象。可怜那位林小姐,出生之日,却碰上了主子这个煞神上门,多少要受牵连了。 辰时三刻,林府内。 林余安的正房夫人——李氏,李苑芳,将手中的青釉花底的茶盏,啪的一声,摔了个粉碎,怒斥众人:“你们怎么做的事,还真让冉书烟那个低贱货得了个儿女双全。” 屋内一众人等,皆是屏息低头,生怕触了夫人霉头。 一旁的仆妇小心劝慰道:“夫人莫气,生是生了,可要养大,也没那么容易。刚刚老爷跟前的小厮来报,老爷提都没提那冉姨娘一句,现下在书房会见燕国来使。依奴才看,她怕是牵不住老爷的心了。” 李苑芳听此,沉默片刻,转过弯来,长舒了口气,重新端起仆人新换的青花茶盏,恢复了往日的威严,倚着红木榻平静道:“去,给冉姨娘送点贺礼,冰天雪地的,辛苦她了。” 仆妇领命退下,心中却暗道夫人高明,冉姨娘本就性子绵软,对夫人极为恭敬惧怕,受了赏赐,必然要来谢赏。这雪地里一来一回,够她受了。 一个月后,燕云开通商贸,打破两国多年僵局,同时燕国皇四子越则煜,率领一万铁骑接管云国边关三百戈壁。 半年后,林余安终于记起自己还有个新添的女儿,挥笔起名——林语暮,以和其兄林子朝之名。 终此,一朝一暮,繁华落尽;一进一退,满身风雨。命定之数,躲不去,逃不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来日方长 云国延和二十一年,二月二十,阴沉了四日的天终于下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片片飞雪,洋溢了新春欢庆的喜悦,也加重城中的寒意阴冷。街角的四五顽童,嬉闹地点燃爆竹,“砰”的一声,震落屋檐的积雪,炸飞厚重的雪堆。街坊邻里责骂四起,他们却也不在意,得意地跑开。 整个云国京都沉浸在初雪的拥抱之中,平静祥和。 “二十七。啪——” “二十八。啪——” 每数一声,粗如手臂的木棍便重重砸下,毫不留情。 林语暮跪在地上,咬紧双唇,死死挣扎,但双手被两个粗使仆妇反锁在身后。一个十一岁女童如何敌的过二人合力。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母亲虚弱的倒在地上,看着棍棒狠狠砸在母亲身上,看着血迹染红身下石板。她心中的不忍,哀痛,全部化作愤怒与恨意,随着目光集中在一人身上——林家主母李苑芳。 瞥见了林语暮眼中的怒火,李氏心中冷笑,冉书烟这么个柔弱性子,倒养出了林语暮这个小狼崽,还真是稀奇。欣赏伏在地上,满身血痕的冉氏惨状,她一点兴趣也没有,倒不如手捧暖炉,悠然欣赏着雪中寒梅。 曾经的李氏,作为发妻,会因冉氏的得宠而嫉妒,而出手。但二十多年的时间,磨平了她心中的幻想,现在的李氏,只是一个母亲,只会为她的孩子扫清障碍,这也是她今日之举的唯一理由。 林子朝,太出色了,出色到作为一个庶子,挡住了子司与子勉的嫡子之路。 李氏赏着雪中红梅,觉得煞是好看。 就在棍棒将要再次落下时,院中冲进一白袍少年,抬腿便是一脚,生生踢飞了行刑之人,“滚——” 李氏见此,心中暗喜,但面容上却装做怒意十足,呵斥道:“林子朝,你怎敢擅闯府中内院,是不把我这个嫡母放在眼里吗?” 林子朝温柔的将衣服披在冉书烟的身上,小心将她抱在怀中。看都不看李氏一眼,冷声道:“我的母亲一生只有一人,夫人您,多心了。” 李氏大怒,“放肆,林氏子孙怎能认一个出身低贱的妾侍为母,传出去,让你父亲颜面何存?况且冉书烟做出毒害主母这等下作事,我们林府是绝容不下。来人,把她给我赶出去。” “谁敢”林子朝抱着母亲,环视四周。毕竟是老爷最为赞赏的二公子,院中诸人被他的气势压的不敢上前。 林语暮趁此,一口狠狠咬住仆妇的胳膊,挣脱出来,跑到母亲身边,心疼的查看母亲的伤势。 “林子朝,你这是要护她到底?”李氏冷眼瞧着院中母子三人。 “母子连心,天地伦常。既然林府没有母亲的容身之地,我们便也不再叨扰。告辞。”说完,抱起了伤痕累累的冉书烟。 李氏压抑住内心的狂喜。果然依照林子朝宁折不弯的性子,赶走其母,他也绝不会留。但是,戏要做足,自己绝不给这母子三人留下后路。 李氏面色沉静,继续道:“你可知,若你今日踏出林府,便永不再是林家子弟?” 林子朝未置一语,毫不犹豫,大步而去。满身风雪,又有何惧。 林语暮在一旁认真的看着院中的每一人,将他们样子牢牢刻在心里,最后将目光落在李氏身上:“今日一切都如您所愿,不过来日方长,望您,好好珍重。”说完紧随兄长而去。 李氏被林语暮的眼神一怔,回想起之前,皱着眉头,“找人盯紧了。这丫头,可不是省心的主儿。” 一旁的蔡婆子讨好宽慰道:“夫人放心,那丫头就只是说说,外头下着雪,他们身上也没多少银子,刚刚下手时我特意嘱咐了王三,打的都是要害,那女人活不了几天。估计过不了几日,他们就会饿死街头。” “不可”李氏转念一想,今日之事虽得到老爷默许,但若真是让林子朝落到乞讨街头的落魄地步,老爷为了官声也必会将那兄妹二人接回,她的苦心设计便付之东流,“找到机会就把他们收拾干净。” “夫人放心,老奴自有分寸。”蔡婆子低头应道,“今日下了雪,外面冷,不如夫人您先回屋休息。” 李氏看了眼溅在石板上的血,在薄薄的雪中分外显眼,皱了皱眉头,拿手帕掩了口鼻,嫌弃道:“收拾好,别让这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少爷小姐。”说完,扶了扶头上的罗钗,长出口气,缓步离开。 三日后这场迟来的初雪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瑞雪也终成了灾祸。 雪越积越厚,终于腐烂的横梁再也无法支撑,“哗啦”一声,应声而断,厚重的雪潮从屋顶上,涌入破庙之中,几乎掩埋了下面的人。 片刻后,林语暮从落雪中直起身子,担忧道:“母亲,可有事?” 冉书烟躺在杂草堆上,无力的笑笑:“没事,有语暮护着我,怎么会有事?” 林语暮见此,长舒口气,放下担心,这才拍落身上的雪。幸好她反应快,将母亲护在身下,不然依母亲现在的身子,根本吃不消。 曾经名动江南的母亲,如今却骨瘦如柴,如同干瘪的残花一般,了无生机。 母子三人,一日仅分食一个馒头,穷困潦倒,唯有在此破庙落脚。林子朝虽通药理,但却难觅药材,冉书烟的身子日益衰败。 “咳咳——”冉书烟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现如今每一声咳嗽都如催命符,索要着她的性命。 “母亲,您坚持下,哥哥就快回来了,等您吃些东西,有了力气就不难受了。”林语暮一边扶着母亲,一边着急的望向外面漫天飞雪。 大雪之中,隐约出现了人的身影,林语暮眯着眼睛,依旧看不真切。 不一会,五个乞讨的小孩,争先跑进庙中。还未站定,见有人在此,立刻绷紧身体,握紧手中的木棍,眼睛警惕的打量着二人。 看着垂死的女人和一个十来岁的女童,许是觉得她们毫无威胁,众人便放下戒心,哈气跺脚,好让自己暖和起来。 红泥小火炉,赏雪中冬景,对居有所属的人来说,真是风雅趣事,但对无家可归之人,纷扬的雪,则是催命噩耗。 终于许久后,林子朝终于回来了。 林子朝刚一走进庙中,闻到包子味道的乞儿便睁大眼睛,紧盯他的一举一动。 林子朝将包子递给母亲和妹妹:“今日赶巧,我帮人代写了封书信,得了几个铜板,便买了包子。还热着,快趁热吃。”说着顾不上休息,在诊脉前特意暖了暖手,好不给母亲过去寒气,问道:“母亲,今日咳嗽可好一些了?” 冉书烟慈爱的笑笑,拍去儿子身上的雪:“我今日好了许多,倒是辛苦你,下着雪还要出去。” “哥哥,明日你陪母亲,换我出门。” 林子朝笑了笑:“外面这么大的风,把你个小人儿吹跑了,还累的我去找。你就乖乖的陪着母亲。近日有不少人代写家信,你的字锐气太甚,不适合。” 林语暮不服气的撇了撇嘴,大口咬着包子。 低头时,瞥见哥哥手上的冻疮,不由鼻头一酸,别过了脸,不让母亲与哥哥看到自己红着的眼睛。 墙角的小孩,一动不动,目光牢牢锁定在包子上,不停吞咽着口水。 冉书烟见此,心下一软,将自己的包子递给他们。 林语暮很是不解,这食物得来本就不易,母亲身子虚弱,如若不吃些东西,势必更难康复。 冉书烟轻咳两声,看向兄妹二人道:“君子贵人贱己,先人而后己。这句话,你们应当比我懂。” 林子朝先是一愣,随即展颜一笑“母亲,子朝明白的。”说着将自己手中的包子掰成两半,递给他们,林语暮嘟着嘴,虽有些不愿,但还是照做。 兄妹二人刚伸出手,那群乞儿便冲上来,一把夺过包子,不在说话,安静的缩在墙角狼吞虎咽。 夜里,破庙内一片寒凉,只有小小的火堆,噼啪的燃着。 林语暮闭着眼睛靠在墙角,昏昏欲睡。 “咔吱”,轻微的断裂声,传入耳中,林语暮微微睁眼,只见一个人头从庙外探出。 是他,鼠眼八字胡,林府的小厮,王三,正是此人诬陷了母亲。 林语暮明白,王三此次必然来者不善,可是自己该怎么做? 就在林语暮思考对策之时,王三突然缩回头,消失不见。 看了眼庙内,哥哥林子朝带着一日的疲惫,沉沉的睡去,母亲躺在草堆上,虚弱的闭着眼睛,时不时轻咳几声。旁边的那群小孩,也裹紧破衣,蜷成一团。 林语暮盯着火苗,沉默许久后,摸了摸头上的玉钗。起身,走向庙外的风雪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心之所恨 如刀的风,漫天的雪,掀翻了整个天地。 参天古柏之下,林语暮跪在雪中,双手合十,虔心祈祷:“愿天上神灵,保佑母亲身体康健,保佑我母子三人能在一起,平平安安。” 说完,拔下头上的玉钗,双手捧过头顶,朗声道:“此玉钗乃羊脂白玉所成,是信女身上仅有的一件贵重之物。诚心献上,以表心意。”说着高举玉钗,叩头三下,将其埋于古柏下厚厚积雪,起身离去。 就在林语暮离开不久,一个人影飞奔至古柏树下,而此人正是王三。 王三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用手快速的刨开树下积雪。 二月白雪,透着刺骨的凉。 不一会,王三的手便冻得通红,几尽没了知觉。 只是此刻,他心中只有玉钗,若是找到了,便又是一笔横财。幸亏他留了个心眼,晚走一步,看到二小姐偷偷跑了出来,不然就便宜了别人。 对玉钗的贪婪,驱赶着他将古柏周围翻了个遍。 “怎么会没有,我明明看到她埋在这的?”王三喘着粗气,眼睛扫视周围,不肯放过一个角落。 “天黑雪大,许不是你看错了?” 身后幽幽传来一个声音,伴着风声,分外模糊。 王三一回头。 “砰”,迎面便是一记重击。 林语暮握着石头,看着倒在雪地中,满地打滚惨叫的王三,面无表情,“李苑芳是要你来取我母子三人的性命?” 王三捂着鲜血淋漓的头,连连辩解:“没小的碰巧路过。” “确实挺巧,你碰巧看到母亲买了砒霜,你碰巧看到母亲下毒,又碰巧打翻了所谓的毒粥。着实是忠心耿耿,忠心的诬陷,忠心的算计,忠心的二十八棍。这些我可都记着。”林语暮笑着,一步步向王三走近。 流的血糊住了眼睛,王三看着林语暮,在一片血红之中,如一个讨债的厉鬼,步步逼近,连忙磕头求饶:“二小姐,小的也是逼不得已,您就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王三一边讨饶,一边眼睛转的飞快。他不傻,明白二小姐怎么会轻易放过他,只有找到脱身之法,才能活。低头时,右手悄悄抓在地上。 在林语暮离他只有两步时,突然,王三将手中的雪,一把撒向林语暮。林语暮猝不及防,后退几步。 趁此时机,王三一跃而起,将她扑倒在地,死死的掐住她的脖子。 林语暮涨红了脸,只觉吸不上气,耳朵轰鸣,使劲挣扎,但因胳膊太短,手中的石头碰不到身高体壮的王三。 她低估了王三的力道,本以为冻伤他的手,再砸伤他的头,自己便可以压制住他,没想到人在受到威胁时竟有如此拼劲。 林语暮眼前越来越暗,心跳越来越快。 隐约之中,看到一旁落满积雪的古柏,心下一横,有了主意。 林语暮一把抓住王三的手腕,带着他用力一滚。生生撞在四人合围的树干上,后背剧痛一阵剧痛。 “砰”的一声,树上的积雪哗哗落下,王三身形一顿。 就是现在,林语暮掏出玉钗,奋力插进王三左眼。 “啊——”王三捂住眼睛,缩做一团。 透亮的羊脂白玉,霎时染上温热的鲜血,玉中点红,红白相映,分外鲜明。 林语暮爬起身来,揉了揉脖子,随即搬起一块大石头。 只要她一松手,石头便能稳稳的砸中王三的脑袋,只需一个动作,便可要了他的性命。 呼啸的风雪,等待着最后的抉择。 林语暮看着惨叫连连的王三,伫立许久。这种小人,杀了他,是为了帮母亲报仇,杀了他林语暮不断说服自己,但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终了,她将石头愤怒地扔在一旁。 她,还是做不到。 林语暮看着痛苦的王三,冷声道:“告诉她,我们不会回林府,她也不必担心。” 天地之间只留下狂乱的风雪和痛苦的哀嚎。 回去的路上,林语暮不住地啜泣,她的心,堵得难受。 “哭最是没用。你哭,是因为你讨厌自己,你想杀了他,却没有动手。” 林语暮一惊,转身一看,只见一人身穿毛麾,遮住了面容。 林语暮深吸口气,警戒的看着他。 男人懒理林语暮冒犯的眼神,拿出一把匕首,把玩着:“你用计引蛇出洞,很好,但不该心慈手软。做事就要斩草除根,杀个干净。” 林语暮盯着来人,良久不语,她怎能不知,行事决绝拔根除,斩断后患尘埃定,父亲和李氏可是最好的示范。但毕竟是一条人命,十一岁的她还是下不了手。 男人大笑,将匕首递给林语暮:“看来你还不够痛。总有一天,这把匕首会被你毫不犹豫的捅进别人胸口。那时候,什么宽恕原谅,生命可贵,在仇恨面前,都将不值一提。你会为你的仇人祈祷,祈求他们活着,这样你才能亲手让他们痛苦让他们生不如死。” 男人见林语暮纹丝不动,将匕首放在地上:“拿石头砸人,总归太粗鲁。女孩子,不好看。留着吧,当做防身之用。” 不论此人来意如何,现下自己确实缺少防身之器,林语暮捡起匕首,再是普通不过的牛皮的刀鞘上,刻有一字——晁。 再抬头时,那人已不见了踪影。 林语暮回到破庙,抱着双腿,安静地坐在林子朝身边。 “语暮,有心事?”刚醒的林子朝,温柔的看着妹妹。 想起刚刚的九死一生,林语暮忍住泪水,笑着摇摇头。 能活着,真好。 林子朝拉起林语暮的手,映着火光,一点一点擦去她手上的血迹。 被发现了吗,哥哥最是厌恶轻贱性命之人,会不会自此讨厌自己。林语暮身体微微发抖,有些害怕的看向他,她不知该如何解释。 林子朝擦干血迹,将林语暮揽入怀中,摸着她的头,轻声安慰道:“没事,不怕。” 林语暮闭上眼睛,默默流着眼泪,不在说话。 幸好哥哥没有问,幸好还有哥哥。 一切都幸好。 第二日一早,林子朝便出门去找药草,破庙之中仅剩林语暮和冉书烟,还有墙角的五个乞儿。到了中午,冉书烟再次剧烈的咳嗽起来,林语暮焦急的扶住她,拍背顺气。 只是却没注意,墙角的小人蠢蠢欲动。几个人指了指冉书烟母女,使了个眼色,点了点头。 “母亲,慢些咳,身子会受不了。”林语暮担忧的看着母亲。 突然身后伸出一双脏手,猛然勒住林语暮的脖子,另一双手拽住冉书言的胳膊,生硬的将母女二人分开。 林语暮手忙脚乱,使劲往地上躺,同时用手想捶打身后之人,但却毫无办法。 两个乞儿围住冉书烟,粗暴地拔下头上的簪子,用力地褪去手上的镯子。 冉书烟紧紧盯着那个玉镯,边咳边喊:“把把镯子还我。” 那枚玉镯是父亲年轻时,送给母亲唯一的信物,母亲对它异常珍爱,从不肯褪下。 林语暮也顾不上自己,着急的将身上仅存的一点铜板扔在地上,哭喊:“这些你们拿去,只要把镯子留下,别伤我母亲。” 为首的一小孩快速捡起地上的东西,一股脑塞进衣服里,打量道:“你身上还有什么,快拿出来。” “都给你了,你快放了我母亲。她昨天还好心的帮过你们,你们怎么可以恩将仇报。” 小孩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弯了腰:“一看你就是刚被赶出门的大户小姐,蠢的可以,我告诉你,这世道要想活下去,好心要不得,好人最先死。”说完一招手,便向外走去。 “我的镯子,咳咳,镯子”冉书烟一下子摔倒在地,口吐鲜血。 林语暮握紧拳头,红了眼睛,扑了上去,一口咬住其中一人的手,死死不松口。 被咬的小孩大叫起来,一脚将林语暮踢飞在地,呸了一声:“告诉你,要不是我们不想沾人命,不然依着昨晚那人的意思,一把火把你们全烧个干净。别不识好歹,快滚。” 原来,王三的露面只是结束,原来他已然给自己布下了死路。 当林语暮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被抱在怀中,而母亲冉书烟安静的躺在一旁,没有了生气。 林语暮深吸口气,抬头看向林子朝,声音有些颤抖:“母亲” 林子朝抱紧妹妹,停顿片刻,将下巴抵着林语暮的额头,挤出一丝微笑:“母亲累了,让她好生休息吧。以后哥哥来照顾你。” 林语暮将自己蜷缩在哥哥的怀中,放声大哭,心像被捏成碎一般。即便之前李苑芳和林府其他的人如何刁难她,她也昂着头,绝不肯流一滴泪,只因怕母亲看到会伤心。可现在,她似乎已经失去了假装坚强的理由。 庙外的风雪依旧狂虐,庙内的人却只剩彼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幡然醒悟 连下四日的雪终于止住了疯狂,大雪过后的寒凉让人畏缩。 一座孤坟,一块墓碑,“慈母冉书烟之墓”这七个字,便是一个人生。 二人站在坟前,良久不语,各怀心事。 林子朝所想,是想早日带妹妹北上,前往燕国,探寻四年前一见如故的柯兄,践行当日之诺。 而林语暮则不断忆起母亲临死前,对父亲所赠玉镯的执念,想起幼时母亲嘴角含笑的诉说与父亲的点滴。 “那日你去找过父亲,对吧?那么他又可曾说过什么?” 当日哥哥冲进内院阻止行刑时,她撇到哥哥膝上所沾尘土,那么李苑芳的作为父亲一定知道。 “语暮,无关紧要的人,莫去再想。” 林子朝不想回答,因为他不想再忆起当日,他跪在书房前连声恳求,而父亲却连门都不曾打开。那份心凉和失望,真的不愿再去回味。 从吏部尚书到左仆射,只有一步。林余安官声政绩都已具备,唯有一条——冉书烟。一个当朝正三品大臣,却有一位出身风尘的妾侍,足够御史借题发挥。所以林余安果断决定,抹去冉书烟的痕迹,让他的晋升之路不留破绽。 林语暮冷笑一声,这个回答已说明一切。她伸出手,望向林子朝:“哥哥,看来只剩我们了。” 林子朝牵过妹妹的手,“是啊,只剩我们了” 二人一起,在冰天雪地中携手前行。 “哒哒哒——” 黑夜之中的山间小道,一辆不打眼的马车快速前行。 摇摇晃晃的过去了一个多月,车子总算快到云燕国边境,再有十来日,便可离了云国。 “吁——”周大胡子拉紧缰绳,看了看漆黑的树林,停了车,用马鞭砸了砸车厢,粗声道:“快点下来,喘两口气,别死在里面。” 车帘一掀开,七八个人一涌而下,各自找个角落狂吐起来。 林子朝将林语暮从车上抱下,找了个僻静地问道:“语暮,还难受吗?” 脸色蜡黄的林语暮摇了摇头,靠在哥哥的怀中,不想说话。 云国与燕国虽通商贸,但两国之间仍保持戒备,尤其对人员流动多加限制。为躲避官府追查,车队皆是小心谨慎,一个月来快马加鞭,少有停歇。七八人挤在马车中,一路颠簸。 林子朝见妹妹病怏怏的没有精神,笑着安慰道:“还有十来日便是你十二岁的生辰,想要什么礼物?” 林语暮想要什么?她想再听母亲的吴侬软语,想再吃母亲做的酒酿圆子,可是好像都不行。抬头看着满天繁星,指了指:“想要天上的星星,哥哥够的到吗?” 林子朝知道语暮的心事,捏了捏她的鼻子,宠溺道:“好,只要你想要,哥哥就伸手试试,你乖乖等着就好。” 星空之下,兄妹二人相视一笑。 “啊——”转角处突然传出一阵尖叫,声音虽不大,但透出的惊慌确是显而易见。 林子朝放下妹妹,打算去看看,却被林语暮满脸担忧地一把抓住。 林子朝笑了笑,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走了过去。 只见一身着粗布麻衣的少女全身发抖,听到脚步声,连忙放下袖子,颤抖的将手藏在身后。 此女名为湘水,与二人同乘一车。 林子朝自然认了出来,问道:“姑娘,可有事?” 湘水惊慌地摇头,使劲将手缩在身后,低着头,打算离开。 就在她与林子朝擦肩而过之时,林子朝一把抓住湘水的手腕,拉开衣袖。 借着明亮的月光,只见湘水的手臂上,狰狞的红疹布满手臂,连接成血丝,整条胳膊如同被蜿蜒的爬山虎所困住。 见此,林子朝迅速放开了手,退后几步,严肃道:“语暮,不许过来。” 湘水见被林子朝识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抓住林子朝的衣角,苦苦哀求:“求求公子,别说出去。要不然他们会把我扔下,我就死定了。我一定会好的。一定。” 林子朝皱眉,红蔓症在云国确不是什么大病,治病的盆浮草到处都是,只是传染性极强,稍有接触,难保不传染他人。而且盆浮草只长在云国,若等到了燕国境内,便是无药可救,全身溃烂而亡。“这病若服药得当,不日便可痊愈,你还是自行离去,免得祸害他人。” 湘水一听林子朝可识别此病,便觉有救,连忙哀求让林子朝救她。 林语暮在一旁冷眼看着,哥哥生性正直,如今面对湘水的声泪俱下的恳求,只怕会心软,于是出声道:“不可以。若是她把病传给别人,那他们何其无辜。” “公子,求求你,救救我,我会小心,不会害别人的。”湘水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不一会额头上便泛出青紫。 林子朝叹口气:“好在这草药在云国国遍地都是,找起来也容易。我会帮你。只要切记,莫与旁人接触,伤及无辜。” 湘水连连磕头感谢,然后走到马车旁,小心的看了看四周,拉了拉衣袖,窜上马车。 “哥,为什么要救,这世道,容不下好心。”自从上次那个小孩嘲讽的说出这句话后,林语暮便一直记在心上。 “我知道,可若真是如此,我与那些我所不耻之人,又有何分别?”林子朝说着,随即看了眼妹妹,“上车后,小心些,不要碰到她。” 之后几天,只要可以下车休息,林子朝便到林中找些草药给湘水服下。林语暮本想上前帮忙,却被林子朝阻止。 红蔓症此病,一人一生只得一次。几天过后,湘水身上的症状总算消退,对林子朝是千恩万谢。 林语暮一旁看着湘水,每次看向哥哥总是害羞脸红的样子,摇了摇头。救命恩人,以身相许,戏文里写的还真是不假。 十来日后,马车进入燕国境内。 这一日,林语暮正坐在地上啃着生硬的馒头,一束满天星出现在眼前。每一朵白色的小花独自绽开,并不起眼,但当它们簇成一一团时,虽不张扬却有自己的灿烂。 “你要的漫天繁星,如何?” 林语暮洋溢着笑意:“哥哥送的什么我都喜欢。” 林子朝看着妹妹的笑容,心中欢喜,想要伸手摸摸林语暮的头,但忽然之间,双手停在空中,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一般。 林语暮不解,抬头。 只见一道猩红的血丝蔓上林子朝的手臂,“这是?” 林子朝缩回了手,眉头紧皱。 林语暮心慌了起来,声音发着抖:“我知道那盆浮草的样子,我这就去找。”说完就要入林找药。 “回来,上车去。” “哥”林语暮带着哭腔,看向林子朝。 “上车去。”林子朝以从未有过的严厉,命令林语暮。他知道,若能在燕国轻易找到,燕国人也不会对这种病闻风色变。他不能让语暮冒这个险。 “哗啦”一声,水洒了一地。 二人一回头,只见湘水睁大眼睛,盯着林子朝手腕上的血痕,“公子,你——” “麻烦姑娘,照看一下我妹妹,我去去就回。”林子朝想到什么,补了一句“她未曾染病。” 林语暮想跟着便同兄长一同前去,却被湘水拉住衣袖,劝阻道:“你不能去,会传染的。”,说完才发觉自己抓着她的衣服,唰的一下,松开了手。 林语暮看到湘水眼中一闪而过的惧色,冷哼一声:“也不知是谁染给谁?”说完一把甩开衣袖,一头扎进林中找药。 兄妹二人无功而返。接下去几天,离燕国的国都越来越近,周大胡子急功近利,马车驾的飞快,连歇息的时间也一再缩短。林语暮心急如焚,想了各种办法来拖延行程,好下车找药,但却毫无办法。 林子朝坐在车内一角,不让林语暮靠近分毫,所有痛楚咬牙一人承担。几天过去,血痕越蔓越多,林子朝也一天天的虚弱下去。 终于,周大胡子发现林子朝的异常,一脚将他踢下车,口中大骂:“晦气,怎么出了个瘟神,你们谁还染了病,自己滚下去。别坏了老子的买卖。” 林语暮见哥哥摔倒在地,便要跳下车,却被人贩子一把扔回车里:“没病就给我待着,少一个人,老子就少一份钱。” 林语暮急的大喊:“我也染了病,让我下去,让我下去。” 周大胡子撸起林语暮的袖子看了看,反手便是一巴掌:“给老子装病,待着。”又转头看着湘水,指着她问道:“是你发现那个瘟神的,你说,这车上还有谁过了病气。” 是她,是她出卖了哥哥。林语暮狠狠地瞪着湘水,握紧双拳。 湘水缩着脖子,不敢看林语暮,胆怯的摇了摇头。 周大胡子骂骂咧咧的再次驾车而去,扔下林子朝神志不清,满身血痕的倒在路中。 因为林子朝,车内其他人小心的彼此保持距离,生怕被染上什么怪病。 林语暮一直盯着湘水,握紧双拳。她极力在控制自己,耳边不断回响着当日乞儿的嘲讽:“我告诉你,这世道要想活下去,好心要不得,好人最先死。” 是啊,母亲对李苑芳恭敬有礼,却被她诬陷至死,母亲对那些小孩给予善心,却被他们逼上绝路,哥哥冒着风险救人,却被人反咬一口。既然如此,她做一个遵守圣贤敦敦教诲的人,又有什么意思?做一个随心而行的人,让那些人也感受失去一切的痛苦,不也挺好? 林语暮深吸一口气,拿起哥哥所赠,已然枯萎的满天星,扬起嘴角,看向湘水:“再过三日便是我十二岁的生辰,谢谢你送给我的这份大礼,让我幡然醒悟,受益良多。这份情我早晚会还。” 湘水看着林语暮,只觉的她浑身透着寒意,像是索命的厉鬼,掐住了自己的咽喉,让她不住的发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无忧香魂(上) 一转一楼,一楼一阁,金瓦琉璃,雕梁画栋,袅袅丝竹,莺歌燕舞。 燕国国都的无忧阁,世间最为欢喜的销金窟。 其间老板——宵倾姨,更是手段异常,在这扔块砖头便能砸倒一片皇亲的国都,仅凭一人之力,将让无忧阁立于不败之地。每日楼门大开,让来者痴笑怒骂,皆得快活。 林语暮和湘水被周大胡子卖在此处为奴,已有一年。一年间,湘水一门心思扑进胭脂堆中,想方设法挤入某个侯门公子的眼,好让她飞上枝头。而林语暮则是少言寡语,似是哑了一般,在无忧阁端茶送水,安守本分。 六月十八。 这一日湘水已经期盼已久,只要把握住今日,攀上兵部尚书独子——赵相武,这根高枝,她便可离了无忧阁,不再被鞭打刁难,从此锦衣玉食,荣华一生。 湘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肤白如雪,吹弹可破,满意一笑。看来前几日托人在外面买的玉润膏,起了作用,不枉花了那么多银子。 轻敷鹅蛋粉,淡扫青黛眉,复施胭脂于双颊,对镜一笑,当真是勾人。 正当湘水看着满匣的玉簪金钗,细细挑选时,“咚咚”,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湘水皱了皱眉眉头,放下手中簪子,整了整衣衫,上前开了门。 只见林语暮一袭素衣站在门外,淡淡道:“赵公子那里缺人,宵倾姨催我们过去。” 湘水见是林语暮,想到什么,转头拿了支银钗,塞入林语暮手中,“语暮,你先帮姐姐顶一下,我随后就来。你看你老是穿的如此素净,白浪费这如花似玉的年纪,这支银钗就给你了。”说完,也不等林语暮反应,转头坐回梳妆镜旁,摆弄头饰。 一年多前,湘水和林语暮一同被卖入无忧阁,因为那件事,湘水刚开始对林语暮还多有防备,生怕她会报复自己,但日子久了,不知林语暮是被宵倾姨打怕了,还是放下了心思,一直对自己礼数周全,时不时还会帮些小忙,便也慢慢放下了戒心。 林语暮看着湘水又拿起一盒精致的水粉,扑在脸上,沉了沉眼睑,收了银钗,不在多言,转身而去。 回去的路上,林语暮特意站在无忧阁的二楼,看着满阁内的红男绿女,你唱我笑,你来我往,好不快活。不由感叹,今日的人儿可真是多啊,这么多人,宵倾姨怕是得罪不起吧。 想至此出,满意一笑,握紧了手中的银钗,端起酒壶,走入上房。 好一番打扮过后,湘水很满意镜中的自己,正要起身,却是一顿,低头看着手腕上的三天前刚出的红疹子,甚是乍眼。心中一阵抱怨,这疹子起的真不是时候,虽无大碍,到底是有碍雅观。 于是捻过一条黄丝带,仔细地缠在手上,遮住伤势。 黄丝带本就轻软飘逸,微风吹拂,随之而舞,也是别有一番情趣。 一炷香后,无忧阁的上房内,紫檀圆桌上摆满了玉盘珍馐,千金美酒,只是左拥右抱赵相武,正忙着在房间里胡作非为,对这些却是全然顾不上。 湘水和林语暮手持酒壶,立在墙角,听候差遣。 林语暮冷眼旁观着房内男女的嬉笑嗔骂,毫无波澜,而湘水两眼紧盯着赵相武,恨不能推开众人,冲上去直接扑倒。 赵相武闹了一会,没了兴致,一把摘了眼罩,推开众人,坐在太师椅上,拍着桌子大,吵吵嚷嚷:“馨儿呢,怎么还不来?难不成让爷请她不是?” 房内的异动很快传入宵倾姨耳中,她连忙满脸堆笑,走进房内,亲自倒酒劝慰道:“赵公子,莫动怒。您可不知道,馨儿一直念着您呢,这不前两天,想您想的入了神,没顾上脚下的路,一不小心滑进了水池,着了凉,现在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呢。我思量着,赵公子是何等人物,那身子何等贵重,总不能给您过了病气。这才没让她出来见您。” “哼,病了?那就算了,爷的命可比她金贵。去去去,在找些人来,没一个能入我眼的。”说着夺过宵倾姨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那是自然,您稍等。”宵倾姨连忙摆摆手,将房里的姑娘换了一拨又一拨,可这赵相武的脸却越来越沉。 正当宵倾姨心焦之际,一抬头正好瞥到一旁的林语暮,随即一狠心,打算先过了这一关在说。 拉着林语暮的手,走了上来:“赵公子,我本想私心想着,把我们家语暮在藏上几年。不过今日也是她的福分,遇上了您。您呐,消消气,就让语暮好好陪您。” 赵相武打量着林语暮,杨柳细腰,樱桃小口,确实不错,满意地点点头,刚欲说话。 一旁的湘水心急地咬牙切齿,再也沉不住气,她不能放过今天这么好的机会,白费了一番心思。 只见她扭着身子想上前斟酒,没走两步,脚下一滑,不偏不倚,正好倒在赵相武怀里,娇滴滴道:“公子,是湘水的不是,冲撞了您,罚我陪您可好?” 美人在怀,香气如兰。 赵相武难得见这么主动的人,笑眯眯道:“好好好,就让你陪。”说着一双手便开始不甚规矩。 宵倾姨哪能不懂湘水的心思,不过只要能解了眼下的围就行。于是留下林语暮继续倒酒,自己一个眼色,和其他人识趣的离开。 一会的功夫,赵相武便将湘水的衣衫褪去大半。 多亏今日馨儿生了病,不然也轮不到她。只要让赵相武高兴,说不准自己可以取代馨儿的位置。想到这,湘水红着脸,半推半就。 而一旁的林语暮,似乎成了屋内的一个摆设,只是静静地站着,冷冷地看着,与屋内暧昧的气氛格格不入。 林语暮拿着酒壶,盯着湘水手上的黄丝带,听着屋外无忧阁内的喧闹,默默数着。 四百五十二 四百五十三 四百五十四 整整四百五十四天,哥哥已经离开四百五十四天了。一切都拜那位美丽的湘水姐姐所赐啊。火候已到,自己该是时候出手了。 林语暮拎着酒壶,走近如胶似漆的那二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无忧香魂(中) “啊——”湘水只觉什么滴在手上,一阵刺痛,不自觉的叫出了声。 “扑通”一声,林语暮立刻跪在地上,低着头,攥着酒壶:“赵公子恕罪,是我不小心,扰了您的雅兴。”说完看着湘水被酒打湿的丝带,满脸歉意:“湘水姐姐,是我的不是,弄脏了你的丝带,快解下来,免得脏了手。” 伸手便要去解丝带。 赵相武抱着湘水,一脚踢在林语暮的肩膀上,挑眉道:“你毛手毛脚的,弄疼了美人怎么办,宽衣解带这种事还是我最擅长。”说着笑嘻嘻地将湘水手上的丝带一把解开,扔在地上,然后凑近湘水,一口亲了上去。 “啊——”又是一声尖叫。 赵相武的眉头一皱,翻了个白眼,怒火蹭蹭上窜,他的好事又被打扰,扭头瞪着林语暮道:“给爷滚。” 林语暮惊恐的盯着湘水的手腕,连连后退,手中的酒壶“啪”的一声,摔了个粉碎,嘴里自语:“是是红蔓症,会传染,会死人的,你们离我远点。” 赵相武一听,低头一看,只见湘水的手腕上布满红疹,成片的红疹连接成片,如藤蔓一般蔓上如雪的手臂,吓的一把将她扔在地上,跳出两米之外。 他虽在燕都,没有亲眼见过红蔓症,但却是听过这病的可怕,曾经有疫情上报,一个百余人的村子,五天之内,全村人皆得此病而亡,死状其惨。 脑子里一个激灵,立刻回想到,他刚抱了那女人那么久,不会传染给自己吧。 想到这,先是后怕,拉开衣袖,仔细检查,接着便是怒气冲天,一把掀翻桌子,满桌的佳肴美味,噼里啪啦,摔做一地。 湘水被扔在地上,痛的她倒吸了口凉气,看着自己的手臂,也吓了一跳,刚刚还只发出了一点红疹子,现在怎么起了这么多,还映成一片,一下子也愣住了神。 赵相武将房里的瓷器摆设,一股脑的砸了干净,冲着地上的湘水,破口大骂,在房里闹了起来。 赶进来的宵倾姨见此,虽是一惊,但毕竟见过大场面,明白此时唯有先稳住赵公子,才不会把事闹大,连忙讨好。 可这赵相武是个惜命的主儿,根本不听任何劝:“宵倾姨,这种瘟神你们也敢拿出来接客,无忧阁是不想开了。要是我有个万一,拉你们全部陪葬。”赵相武声音极大,很快传遍整个无忧阁。 楼内众人听闻竟有个红蔓症的病人在这,面色一变,一走而空。 偌大的无忧阁,竟少见的坐无一人,大厅之内只有些残羹剩酒,孤单的摆在桌上。 湘水听着赵相武的咒骂,看着宵倾姨要生吞活剥了自己的眼神,慌张的不知所措,只有默默抽泣。 余光瞥到墙边的林语暮,突然想到什么,激动道:“语暮,你哥哥说过,这病只会得一次,我以前被你哥哥治好过,不会在得了。所以这不是红蔓症,不会死人的,你告诉他们啊。”湘水一边说,一边爬向林语暮,伸着手,想要抓住这最后的救命稻草。 林语暮看着地上的湘水,一脚踢开她的手,“别把病染给我。这种话我从未听过,恰恰相反,倒是听过红蔓症,有人好了又得,得了又好,反反复复得了三次,最后害的全村人都当了他的陪葬,这才罢了。” 此话一出,便是坐实了湘水曾得此病的事实。 趋利避害,人之本能,即便只是个传闻,众人也会想法设法保全自身。 阁里的姑娘都是一惊,谁都不想死,纷纷在宵倾姨身边,连哭带闹。 “宵倾姨,快些把这个祸害赶出去啊。” “呜我不想死” 赵相武也厉声威胁道:“宵倾姨,这种祸害留着做什么,是想让我们全给她当陪葬吗?” 宵倾姨连道不敢,转头瞪着湘水:“把她给我扔出去。” “宵倾姨,别别赶我走。”湘水哭着爬向宵倾姨,想拉住她,求她放过自己。 宵倾姨皱着眉头,避在一旁:“愣着干什么,动作麻利点。” 无忧阁里的打手没人愿意碰湘水,便抡圆皮鞭,一鞭子抽在湘水身上。 “啊——”湘水一声惨叫,生生受了这一下,但也顾不上疼痛,一把抱住旁边青衣姑娘的腿,哭求道:“求求你,帮我说句好话,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啊。” 青衣姑娘惊叫一声,使劲挣脱,“你快放开我,别害我,快放开啊”青衣姑娘见湘水不松手,也下了狠心,一脚狠踩在湘水的腰上。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一道皮鞭,接之而来。 “啊——”湘水终于撒了手。 散着头发,衣衫褴褛的湘水,被一道道鞭痕,抽空了身上的力气,没法子站起来,只能用指甲抠住石板上的缝隙,爬出无忧阁,若是稍一泄力,又是一道清脆的抽打声。 人在一点,一点,僵直的爬着,身后拖出长长血痕。 林语暮在一旁,亲眼看着湘水的惨状,亲耳听着湘水的惨叫,心中默道:哥哥,这不过是个开始,他们给我们的,我会加倍还回去 “没看出,你倒是个心狠的。”宵倾姨摇着手中罗扇,从身后慢慢走出,斜眼打量着林语暮。 反观林语暮却不言一语。 宵倾姨虽不知湘水和林语暮有何过节,但明显今日之事都是林语暮一手布置,借着赵公子和满楼众人的手,逼着自己赶走湘水。 “我宵倾姨在风尘堆里摸爬滚打这儿多年,今日算是被你利用了一把,翻了船,不过这种事,绝不会有第二次。”此话,宵倾姨眼中带着狠劲,一字一句,说的分外清晰。 林语暮依然低头不语,倒是让宵倾姨高看一眼。 敢作敢当,没有狡辩,倒是有些骨气。 “你可知今日之事让我少赚多少银子?”,宵倾姨也没打算让林语暮回答,便自问自答:“三千七百二十五两。这些都要你一文一文,给我挣回来。准备准备,三日后,你便是我无忧阁的新花魁,挂牌接客,逃不过去。” 林语暮听完,异常冷静,行了一礼,低头道:“语暮明白。若没有别的事,语暮先行退下。” 之后几天,宵倾姨放出风声,无忧阁将产生一位新花魁,不少人都准备一探究竟。 就在宵倾姨在前厅招呼的热火朝天,左右逢源时,突然一个小厮悄悄来报:“宵倾姨,林语暮住的厢房着火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无忧香魂(下) 狰狞的火蛇,伴着噼啪声,顺着石柱蜿蜒而上,张牙舞爪地吞噬着金瓦琉璃。 “哐当”一声,烧酥了的门梁,携着烈焰,向着宵倾姨重压而来。 众人惊呼出声,连连喊叫,这危急时刻,却也不忘脚下后撤几步,免得伤了自己。 听着身后众人的叫声,宵倾姨一动不动,面色不改,只是冷眼看着,回想起这几天的林语暮分外顺从,总觉的哪里不对,如今看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啪”的一声,门梁落在地上,离宵倾姨的脚边只有三寸,摔了个粉碎,扬起一阵尘埃。 一旁的人见没了危险,凑上来道:“宵倾姨,此处火大烟大,不如您先歇歇。” “好丫头,我倒要看看,你耍的是什么花招。”宵倾姨皱着眉头,捏紧手中的帕子,死死盯着房中的大火,大手一挥道:“给我灭火。” 火势虽猛,连烧几座厢房,但无忧阁人手众多,不一会漫天大火便消弭于无。 宵倾姨捂着帕子,皱着眉头,一脚踏进漆黑一片的房内,打量着地上两具烧焦的男尸,明显是之前派来监视林语暮的小厮。 旁边人小声汇报道:“宵倾姨,阁里都找遍了,没人见过林语暮。还有,刚刚馨儿小姐醒了,说那日是林语暮把她推入湖中,害她昏了过去。咱们要不派人把她追回来?” “闭嘴,告诉下面,这场火是个意外,而林语暮也当场被烧死。” “啊,这不是” “废什么话,照我说的做。” 宵倾姨吩咐着,看着房里的一片狼藉,她明白,这个林语暮比她还狠,比她还毒,能留在无忧阁蛰伏一年,忍气吞声,静待时机,这份心性,了不得。现下心愿已了,便转身而去,留下两具尸体,以示警告。这等人物,她碰不得。 只愿从此,她与无忧阁,再无瓜葛,对自己便是再好不过。 清冷月光,漫天烈火,掩住一段算计,燃出一片天地。 燕国国都,丑时二刻。 喧闹了一日的城市,终于静了,远处的犬吠,惊醒了无处可归的人。 一个哆嗦,满身狼狈的湘水,睁大了双眼,从噩梦中醒来。看清眼前景象,长出口气,蜷缩双膝,靠在墙角。 这几日红疹已经发到脸上,甚是可怕,也幸得如此,那些地痞流氓怕染上怪病,没人来招惹自己。事到如今,她倒是有些希望,这病永远也不会好。 看着身上已结痂的血痕,湘水拽了拽草席,愣出了神。 消瘦的身影,投影在青石地上,遮住了月光。 湘水木然抬头,只见林语暮一身男装,居高临下的瞧着她。 一切的因缘际会,在此刻却也说不出什么,两人只是彼此沉默的看着。 终于,林语暮蹲下身子,伸手抚上湘水红肿的脸,叹息道:“想起你之前,在这张脸上花的心思,还真替你不值。” 冰冷的手指触碰到她的脸颊时,湘水像是被蛇咬了一般,满眼惊恐,张大了嘴:“你,你怎么会不怕染病吗?” 林语暮勾起湘水的下巴,低头一笑:“别人说的不一定是好,你若不涂那些道听途说的东西,会更美” 湘水想起了那盒托人买的玉润膏,自己就是用了它以后,身上才开始起红疹的。原来一切都是林语暮在捣鬼,都是她。 看着湘水眼中的恨意,明白她已经清楚其中的关键,起身道:“你的红疹,不过是小恙,过几天自会消下去。只是你心太急,给你放个鱼饵,让个空位,便真不要命的死死咬住。” 湘水指着林语暮,咬牙切齿:“你个恶人,怎能如此歹毒?” “这个恶人我当得,但这歹毒二字,还是配你更为合适。” 湘水一把掀开草席,张牙舞爪地冲上去,此刻的她只想让眼前之人,死无葬身之地。 林语暮似是料到一般,从容地向左撤了一步,伸脚一勾。 湘水“啪叽”一声,狠狠摔在地上,身上伤口也裂了开来,难以起身。 林语暮长叹一声,看着自己的手,有些好笑道:“我这双手今日已犯过杀戒,佛说,人一日之内,不可作恶太多,不然报应会来的太快。”说着,将一根银钗缓缓插入湘水脖颈后三寸,“所以,它不会要了你的命,只是让你像根木头一样,不能动弹。对了,这支钗子,还你了。” 银钗一寸一寸的没入,鲜血一滴一滴的溢出,明月之下,夜幕之中,这是折磨,也是释怀。 这般酷刑,竟连一声惨叫也未曾听闻。 湘水的手,青筋暴起,她张大嘴,却无法叫出声,原来世上竟有一种痛,是让人连叫喊声,也无力发出。 林语暮将湘水拖至街旁,细心的帮她理了理头发,乌黑的长发,遮住了银钗的痕迹,“这药会让你的红疹快速褪去,很快你又能恢复那白皙的脸庞。” 湘水像具死尸一般,空洞的睁着,眼中毫无波澜。 将药丸给湘水服下后,林语暮打量着湘水的面庞:“当真是美人啊。你说那些地痞,看到一个没有还手之力的美人躺在街上,会不会好好的怜惜一番呢?” 这句话,击中了湘水最后的神经,只是此时的她,再也动弹不得,只有瞪大眼睛,默默流泪 梨花带雨,当真是美景。 林语暮满足地看着湘水的绝望,灿然一笑,掏出手帕,轻轻帮湘水擦去泪痕,“知道吗,我当初情愿染病的,是我我真的很想哥哥,真的,很想他。” 说完不在停留,起身而去。 夜凉如水,单薄的身影,在宽阔的街道上,不断拉长,渐渐的,人与影子,相伴而行,一同步入黑暗。 行至湖边,林语暮停下脚步,一动不动。 “啧啧啧,毒辣,狠心,干脆果断,你比我预估的还要适合。” 黑影之中,一身穿破衣的白发老头缓缓走出,脸上一道狰狞的刀疤,分外显眼,加之诡异的神色,不由让人后背一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信与玉佩 听了来人的声音,林语暮这才辨了出来。 既然如此,正好还给他。 “多谢阁下当日相赠,只是如今我已找到立身之道,这匕首也就用不上了。”林语暮将匕首拿出,递给来人。 老头看着对面的人,一袭男装打扮,敛去女子的娇媚,虽看着有些瘦弱,但在这世道,总是方便不少。回想到刚刚这小丫头的狠心决绝,看来她已然明了。 且慢! 这双眉眼,为何与那人如此相像,莫不是? “哈哈哈,原来如此。命数,命数啊。” 老头突然大笑,既然老天要助他一臂之力,他自然不会放弃这个送上门的机会。说着,将一份信和一块玉佩扔给林语暮,“拿着这些去找越则煜,也许他会帮你。” 看着林语暮眼中的怀疑和拒绝,老头挑眉:“大燕内务府的账簿,不是谁都可以翻查。” “你怎么知道?”林语暮一惊,睁大眼睛。 她来燕国的目的,便是为了燕国内务府的那本账簿,有了它,才能证实自己的猜测,才能给她一张致命的底牌。这几日来,她想方设法,却毫无进展。这老头如何得知? 哼,果然随了那人的臭性子,疑神疑鬼,“你心中所想,便是我愿。别啰嗦了,留着用吧。”老头一脸嫌弃地说完,将手背在身后,扬长而去。 看着老头离开的背影,林语暮愣愣地看着手上的信。 薄薄的信封此刻在手上,忽然有了些许分量,羊脂白玉的玉佩上,蟠龙云纹精巧细腻,此物之主,必然显贵一方,它可是那老头之物? 猜不透,看不明,倒不如简单一些。 “撕拉”一声,林语暮直接撕开信封。 既然老头要自己将此物交给燕国煜王——越则煜,她必须知道这封信究竟是何内容。若是催命符,难不成还送上门去。 燕州熟宣,上好的信纸,徽州浓墨,上好的墨色,这二者合一,只成一字——杀。 林语暮眼皮一跳,杀?莫非老头是想借越则煜的手,杀了她吗?为何一定是越则煜? “嘿嘿嘿”身后传来一阵奸笑,在这空旷的街上,让人寒毛直立。 林语暮抽出匕首,反手便是一刺,但手腕被来人两指一点,泄了力。 “咣当”一声,匕首掉落在地,泛出阵阵寒光。 “哎,你们这些小辈,一点都不爱惜东西,我这匕首摔坏了可怎么是好?生气了,不给你了。”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老头,一脸心痛的擦拭着匕首,夺过刀鞘,揣入怀中,像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怕被人抢了去,同时满脸指责地看着林语暮。 他,明明不是早已经离开,怎么又悄声无息的出现。 林语暮虽不懂武功,但也明白了,此人内功绝非等闲。 “小丫头,好得很,你果然没让我失望。”老头突然又满意地看向林语暮,这二人长得虽像,但还是大不相同,若是换了那人,怕是一定要守着什么规矩礼教,无趣的紧。 林语暮望向这已变了几次脸是老头,着实有些理不到头绪,便展开着信纸,直接挑明问道:“何意?” 老头看着纸上的字,摇摇头,高深一笑,“记住你心中的恨,记住你为何而恨。三年后,你若能如今日一般清醒,没有忘了自己,我便再赠你一物,让你父亲翻,不,得,身。” 父亲?他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么他又是谁? 林语暮睁大眼睛,握紧手中的玉佩,盯着老头渐行渐远的背影,默不作声。 第二日,煜王府外。府前六尺,空无一人,来往之人,皆绕道而行。这就让府外墙角的牙婆一众,分外打眼。 牙婆对着十来个七八岁的小孩,小声训斥道:“一会进了煜王府,都给我老实点。不然别怪我救不了你。” 越则煜,燕皇越崇第四子,其母又是宫中最为得宠安贵妃。这层身份本就让他贵不可言。加之煜王八岁出使云国,大胜,燕皇亲赐府邸;十五岁平定燕国周边,凯旋,燕皇亲封郡王;十七岁识破恪王谋逆,保皇,获封煜王。 燕国的每一位百姓,都知这位年仅二十,战功赫赫的煜王,更不用说煜王潇洒冷峻,让万千燕国少女朝思暮想。 牙婆扯了扯身上特意缝制的新衣,满意看着眼前精挑细选的人,“虽说你们是入府为婢,但要是谁能有幸入了煜王的眼,可别忘了婆子我今日的照顾啊。” 一个胆大的女孩,壮胆问道:“听说煜王杀了很多人,连自己的兄长恪王都不放过,那他是不是会” “啪”,牙婆一个巴掌,打断了女孩的话,气急败坏道:“胡说什么,想死别带上我。”随即冲着众人恶狠狠道:“进了煜王府,管好你们的嘴,管住你们的眼睛,这样才能活的长。” 牙婆回头,只见一身穿布衣的少年,将手上的信封和玉佩递给王府小厮,随即立于台阶之下,安静的等着。 哪都有打秋风的,这煜王府也不例外。牙婆轻哼一声,撇撇嘴:“看见没,这种饿成竹竿的,以后直接赶出去,免得给煜王丢人。” 没一会,煜王府管家——赵丰,走了出来。 牙婆满脸堆笑地小跑上前:“赵管家,婆子我等的腿都酸了,可有空进府挑人吗?” 赵丰不耐的摆了摆手,左右寻着什么人。 只见一十多岁的少年静立于阳光之下,一袭布衣却掩不住身上的气质。如此这等翩翩少年,便是王爷吩咐寻的人吧。 赵丰恭敬的迎上去:“公子,煜王有请。” 布衣少年点点头:“有劳管家。” 牙婆子看着赵管家恭敬的将少年迎入府中,皱了皱眉头,不得其解。这等穷酸样,倒还是个不得了的人? 一转头,只见自己手下的丫头嘲笑的看着着自己。牙婆心中一窘,瞪大了眼睛,装腔道:“都看什么,乖乖等着。” 煜王府内,越则煜看着旁边,细细品茶的布衣少年,心中冷笑,他倒是悠闲,只是煜王府的茶不是谁都能喝。 “你可知这封信上写了什么?”越则煜挑眉问道。 “一个杀字”少年倒也答的诚实。 “既然知道,也不算死不瞑目。盛延,成全他。” 盛延点头,拔剑置于林语暮的脖颈之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吃货之怨 剑身之上的阳光,一泄而成,如池塘清水,从容舒缓,而剑刃如万丈断崖,崇高巍峨。 林语暮挑眉瞥了眼脖颈上的剑,是把好剑,只是位置不对。 轻敲剑身,林语暮对盛延一笑:“这位兄台,可否移开半寸,挡我喝茶了。” 这一笑,笑得盛延眼皮直跳,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眉毛一挑,瞥了眼座上的悠闲品茶的王爷,连忙恢复面瘫神色,心中祈祷,千万别让王爷看到自己没绷住。 “煜王府的茶果然与别处不同,藏头藏尾,韵味悠长。”林语暮端着茶杯,轻轻吹去杯中浮茶。 看着林语暮一副安然自若的样子,丝毫未曾担忧自己的性命,越则煜有些摸不准,此人当真有恪王的消息?如此,他不妨一试。 “恪王虽是叛臣,但毕竟是同脉兄弟,若他的遗愿是要取你性命,我自然要帮上一帮。不然我这身罪,如何洗的干净?” 林语暮嘴角一扬,只觉有些可笑,世人皆知恪王谋逆,煜王不顾兄弟之情,将其斩杀,两人说是血海之仇,也不为过。正因如此,她今日才敢拿着书信,搏上一搏,仇人的仇人,便可为盟。 “王爷,何苦自嘲,侯门之内,无血亲,无对错。我今日前来,只为求借王的令牌一用。” 不露破绽,够谨慎,恪王这个人,挑的不错。 越则煜对林语暮有了几分赞赏,他掏出牌子,在手上漫不经心的把玩。 这枚令牌,既可自由出入皇宫,也可调动国都都护营的五百兵士,更可查阅国都城防布置。不知此人,是想调兵还是逼宫? “本王的令牌,你拿何来换?” “听闻王爷一直为安贵妃的旧疾,寻着一株名为材芙的草药,已有数年而不得其踪。在下特此奉上。”林语暮掏出一个药盒放在桌上。 说来也巧,她幼时翻阅过一本古籍,才知这所谓稀世奇药材,不过是人口口相传间混了音,归根到底,就是三文一斤的柴胡。 越则煜虽为母多年寻药不得,但此令牌关系重大,他自然分的清楚。 “你还真是高估自己,左右不过一株药,你有,本王也自会找到。” “以物易物,王爷吩咐便是。”林语暮早料到越则煜不会轻易松口,但也做好打算,无论开出什么条件,她一定会做到,即便是命,她也给得。只有这样,才可入内务府,自己才有可能完成计划。 越则煜一听,冷哼一声,将手中茶杯重落红木桌上。 “哐”一声,瓷木相碰,打破房内诡异的气氛。 还装做不知,难道恪王没有告诉此人,自己最是没有耐心。 “本王要的答案,来时恪王没有告诉你吗?” 什么? 恪王?他不是在几年前便已葬身于火海之中,更何况那场火由煜王亲手点燃。莫非此间另有隐情,恪王尚在人世? 林语暮被这突来的消息打乱了阵脚,没有注意到越则煜眼中的杀意。 看出此人并不知自己与恪王之约,得到玉佩不过是个巧合。既然如此,便当真留不得。越则煜皱紧眉头,起身给盛延一个示意。 这一次,林语暮清晰的感受到剑上寒气,越发凌厉,剑刃离脖颈只有一根发丝的距离。 她深信,只要越则煜踏出此门,后一刻,她必然血溅三尺,人头落地。 人总有一死,但她的命尽之日,绝不是在今时,今地。 就在越则煜与林语暮擦肩而过时,林语暮突然起身。 盛延眼疾手快,虽转了剑柄,但剑锋依旧划破林语暮的脖颈半寸。 鲜艳的血滴,顺着修长的脖颈,缓缓流下。 “两年内,我的命便是您的。” 身上的疼痛和鲜血,让林语暮握紧双拳,但曾经的心痛,足以让它抛下一切。 越则煜看着挡在眼前的人,回答虽是司空见惯,但眼中的光芒决绝,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我能有恪王的玉佩,也一定会找到王爷想要的答案。两年之内,必有结果。” 林语暮在赌,拿命在赌一个自己也不愿给出的回答。 越则煜在寻,用心在寻一个自己也不知为何的理由。 两双眼,谁都不曾闪避。只是静静地看着 盛延左看看越则煜,右瞟瞟林语暮,没了主意。这两位谁能给个准话,他好快些手起刀落,回房吃栗子去。 “我府中缺个马厩杂仆,可愿?”越则煜挑眉问道。 “属下林子朝,多谢王爷。”林语暮恭敬的行了一礼。 自她穿上男装起的那一刻,世上便再无林语暮,她会用哥哥的名,父亲的姓,一路前行,直至云国林府,这门牌匾,摔落泥潭,溅满鲜血。 等赵丰领着林语暮离开后,盛延收回剑鞘,小心试探道:“王爷若无别的吩咐,盛延便先行告退?”他刚炒出锅的栗子,在放上一会就不好吃了。 越则煜慢慢转过身来,冲盛延一笑:“你觉得刚刚那人,生的可好?” “那人长的虽有几分俊逸之风,但比起王爷您的英姿还是有些孱弱。”盛延虽不明王爷此问他何意,但夸人总是没错。 “那他的话,可觉得可笑?” 盛延摇摇头。 “很好。既不好看,又不有趣,那方才你对他又看又笑,便是失了一等护卫的身份。都护营近来缺个教头,你便去顶这几日的缺。” 盛延长叹口气,什么都逃不过王爷的眼睛。都护营的伙食可没煜王府的好啊,这一去,又要瘦上几分。想到房中热乎乎的栗子,又燃起几分期待:“明日去?” 越则煜勾起嘴角,吐出两字:“现在。” 一把浇灭盛延的心头火,他垂着头,默默不语。王爷这是把气撒到他身上,他自己可怜自己啊。 “再去查查,这个林子朝与云国新任左仆射——林余安,可有关系?”越则煜看着门外的庭院,突然出声吩咐。 林子朝?他似乎记得,多年前自己曾在密报上见过这个名字,若没记错,一个云国重臣之子,为何会来燕国?林余安又是何打算? 院落之中,阳光甚好,衬的一株盛开的桃花,分外娇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王爷傲娇 作为一个低等小厮,林子朝安心地留在马厩,认真做事,即便每日只可休息两个时辰,所做之事皆是府中最苦最累的琐碎活,他也毫无怨言。 此刻他最需要的便是耐心等待。 马厩的总管事——孙庆,近一个月来,心里总是憋着火。他千请万求才让赵管家给马厩添了人手,哪知来的竟是个娘娘腔,还是他最看不惯那种瘦不禁风的,没有一点男子气概。这种人,还是早日弄走的好,免得自己看的心烦。只是这林子朝做事倒也挑不出毛病,要弄走他,还需好好合计一番。 这日,将最后一批草料堆放好后,林子朝揉着酸痛的胳膊,准备回房歇息,一转身,只见孙庆板着脸,大步而来。 还未等林子朝行礼,孙庆扫了眼摆放整齐的草料,找不出差错,冷哼一声,“你,去给铜爵,顺顺毛。我先把话说清楚,王爷的马可是皇上御赐,万中无一的绝地马,此马足不溅土,夜行万里。就算你赔上全部身家,也比不过它身上的一根毛。若出了差错,你也安然不得。” “多谢孙管事提醒,只是铜爵如此名贵,不是有专人饲养,我一粗人,是否不合规矩?” 孙庆一噎,他当然知道规矩,但不这么做,怎么能罚这小子:“废什么话,照做便是。”说完一挥衣袖,将手背在身后,转身离开。 林子朝深吸口气,打起精神,拿了水桶毛刷,走向铜爵。 当他站在铜爵身侧,还有一尺距离时。 不知怎得,铜爵突然一声嘶叫,扬起前蹄,狠狠踢中林子朝的左肩。 上好的马蹄钉,重有数斤,砸在左肩上,林子朝后退数步,撞在结实的石槽上,一阵剧痛。 铜爵依旧不停扬蹄嘶叫,地下尘土四溅。 “好你个林子朝,竟然惊了王爷的马,是何居心?”孙庆不知何时冒了出来,刚一露面,便严声呵斥。 林子朝捂着左肩,咬牙忍着身上的剧痛,心中明了,又是孙庆的手笔,既是有心栽赃,此刻说什么都是错。 孙庆看着面色惨白的林子朝,心中一阵得意,这点苦头算不得什么,好戏还在后面,故做仁慈道,“罢了,念你初犯,就罚你免了今日晚饭,明日若还如此毛躁,别怪我不留情面,赶你出府。” 林子朝起身,低头称是。 看着林子朝服软的样子,孙庆冷哼一声,算他聪明,只要他不给浮九香,谁能近的了铜爵的身,明日说不准,林子朝的小命就交代在这了。想到这,孙庆心情大好,哼着小曲离开。 “咳咳”林子朝皱着眉头,轻咳几声,看着一旁依旧暴躁的铜爵,陷入沉默。无论如何,自己绝不能离开煜王府。 一燃,一炉,一室香。 清淡而绵长浮九香,在书房内弥散。 越则煜低头,翻看着边关军情。 一旁的诸葛先生则静静品茶,现如今的王爷做事越发老练,他这个幕僚也乐得清闲。 正要端起茶杯,忽然一抹衣角映入眼帘,抬头只见一俊秀少年走入房内,拱手行礼道:“见过王爷,属下有事相禀。” 越则煜抬了眼,打量了林子朝一番,几日不见,他倒是瘦了几分,“有了恪王的下落?” “还未有。” “那,便是无事。”越则煜翻看手上军报,在无多言。 林子朝也不急躁,看着袅袅熏香,静站一旁。 一炷香已过,越则煜始终不曾看林子朝一眼,也不曾让他起身。 那日的剑拨弩张,越则煜总觉得自己被林子朝的气势压了半分,自从他封王建府以来,从无人敢对他如此,年少气盛,心里有些记仇。今日他故意不理林子朝,觉得如此这般,才能让他认清谁是主,谁是仆。 倒是诸葛先生,捋着胡子,笑而不语。王爷做事虽可独挡一面,但毕竟天家贵胄,偶尔会闹闹小性子,无伤大局,只是这个林子朝,这几日他私下观察,此人,心性沉稳,不甚简单。 书房内诡异的安静 终于,越则煜身边贴身侍女——画染,端着热茶走进书房,才给局面带来变化。 就在换完茶后,画染退身而出时。林子朝突然伸出脚,故意挡住画染的去路,轻轻一勾。 “咣当”一声,画染连人带茶,摔倒在地,撞翻香炉,满室浮九香味一时甚浓。 画染顾不上疼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王爷恕罪。” 林子朝一甩衣袖,半跪在地,朗声直言道:“方才是子朝一时脚软,撞到画染姑娘,望王爷只责罚我一人。” 越则煜终于抬起头,沉着脸色,极其不愿道:“都出去。” 二人相继出去后,诸葛先生呵呵直笑,“有趣,有趣。” 方才林子朝的小动作,他全然看在眼中,他的意图,自己也能猜到几分,只是还有一事不明。 连连笑声,引得越则煜侧头看向一旁。 诸葛先生起身笑道:“不妨请王爷,随我前去,一探究竟。” 当二人来至马厩时,只见林子朝温柔地为铜爵顺毛喂食,铜爵乖的如同初生马驹一般,之前的暴躁全然不见。 铜爵性烈,往日只亲近自己,今日如何在他手中乖巧温顺?越则煜皱眉看着。 诸葛先生看着林子朝通红的双手,这才明白,铜爵往日只识王爷身上的浮九香,借此辨人。这少年许是被人刁难,只得用相近的石羊草模仿气味。又设计故意打翻书房香炉,沾染些许熏香,铜爵闻了此味,便将他认作王爷,任其亲近。不过这少年当真心狠,石羊草性烈,碰者双手有火灼般疼痛,他竟也忍了。 “这招李代桃僵使的还真是巧妙,假中留真,真中藏假。若盛延查的不错,王爷,你可是留了个大患。” 越则煜看到此处,也明白了几分,默然不语,走上前去。 林子朝见来了人,连忙拱手相迎:“见过王爷。” 铜爵闻到熟悉的气味,很是欢喜,向越则煜靠了过来。 越则煜冷着脸拍了拍马身,勒紧缰绳,一个翻身,坐于马上,侧头看着林子朝道,吐出两字,“跟上。” 说完不等林子朝反应,狠狠一鞭,策马而去。 林子朝虽不知何故,但显然煜王的脸色表明,他若是不听从,自己会很惨,只得连忙跑去。 诸葛先生摇了摇头,王爷虽是怨铜爵错认了人,却把火撒在这少年身上,闹了脾气,哎,可怜这少年啊,一个聪明计,却误惹火上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倒打一耙 铜爵乃是万中无一的绝世好马,全燕国仅有四匹,当年安贵妃费了很多功夫,才让燕皇越崇将此马赐给越则煜,以作生辰之礼。数次绝境之中,铜爵皆帮越则煜逃出生天,一人一马,感情自是不一般。 但今日越则煜如同魔怔了一般,手中的马鞭狠狠抽在铜爵身上。 烈马嘶叫,扬尘而去。 林子朝不敢停下脚来,一边紧随其后,一边大口喘气,每吸一口气,喉咙像是被刀划开一般火辣,肺像是被撕裂一般疼痛。 可即便如此,两条腿的人自然跑不过四条腿的骏马。刚追到街口,越则煜便不见了踪影。 林子朝扶着墙,平复着气息,脑中一直回想着刚刚突然发怒的越则煜,难道是他识破了自己的伎俩,心中恼怒,借此累死自己? 想到这,林子朝不禁笑出声,他还真是累糊涂了,一个上场杀敌,大权在握的王爷,会如此小气?算了,还是回府好好想想对策,别因此误了大事。 一转身,林子朝只觉同什么人撞了一下。 还未等看清,一名乞丐便“咣当”一下,倒在地上,捂着胳膊,痛苦哀嚎,“哎呦,我的胳膊哟,撞断了,疼死我了。” “你小子,撞了我兄弟还想跑,赔钱。” 突然之间,冒出四五名乞丐,手拿竹棍,将林子朝逼到墙角。 看这样子,林子朝明白了几分,“依照诸位的意思,若今日我不散些买路财,便是走不得了?如此,开个数吧。” 周围的人互相看了看,他们行骗多年,头一次见这么识相的,不辩也不争,倒也是稀奇。 为首的小六清了清嗓子,既然愿意挨宰,正好。说着伸出五根手指,“我这兄弟被你撞了,受了伤,你要掏五钱银子,才能走。不然满城都有我们的人,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原来这几位不是普通的小喽啰,自己既然碰上了,也罢。古语总是有些道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如此,林语暮一笑,在衣袖中掏了掏,摸出五钱散碎银子。 正欲伸手之际,一人抓住他的衣袖,大喝一声,“有我在此,谁敢造次!” 一声怒呵,惊得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面容白净,身着黑衣之人,冲着周围的乞丐,瞪圆双眼。 见来人比那小白脸还要瘦弱几分,虽是一脸怒意,众人却也不放在心上,呵呵冷笑:“哪来的滚哪去,别找打。” 黑衣人见此昂头叉腰,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哼,果真同书上讲的一样,你们这些人,就是讨打。” 说完将林子朝护在身后,安慰道:“公子莫怕,今日有我在此,必然不让这些小人得逞。” “多谢兄台相帮,但这银子,是我自愿给他们的。”林子朝冲着来人笑着道。 捏紧拳头,正欲出手的人,被这不轻不淡的一句话,泄了力道。 来人回头打量着林子朝,满脸心痛:“看你虽生的瘦弱,但也算一表人才,怎的性子如此懦弱,若众人皆如你这般,岂不让他们更加放肆。今日这事,我,管,定,了。” 黑衣人握紧拳头,冲了上去,大喊一声“看招——” 几个来回之间,黑衣人以一拳一腿,将众人掀翻在地。 “日后在让我看到你们欺负弱小,休怪我铁拳无情。”说着黑衣人作势又要动手,吓得众人连滚带爬的跑远。 林子朝叹口气,拱手行礼,正欲说话,那黑衣人却一脸严肃地抬了抬手,阻了话由。 “莫要道谢,也莫要问我姓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侠义之道,当是如此。”黑衣人一抱拳,一脸深沉道:“公子,江湖再见。” 黑衣翩飞,闹市之中,转眼匿入红尘。 瞥了眼旁边的苍天的古树和那黑衣人离去的背影,林子朝一挑眉,摇摇头,这姑娘倒也有趣的紧,只是不知看了多少戏本子,竟如此着了魔,也难为她家中之人,要躲在暗处,护她周全。 走过了一条街,到了街角小巷,这才看到坐在一起的乞丐,林子朝长叹一声,他这一路找来,走的也是辛苦。 小六见那小子一人前来,皱紧眉头,握紧手中的竹杖,盯着来人。他倒也怪,且不说之前直接乖乖掏银子,眼下没有了那个黑衣人做靠山,也敢上门寻仇?不自量力。 “两件事,五钱银子。燕都的价,可是如此?”林子朝将一个钱袋扔给他们。 掂了掂钱袋的分量,转了转眼珠,小六一个蔑笑,原来这才是来意。 不过既然撞到自己手上,也只能怪这小子运气不好,佯装没听懂林子朝的意思,小六给了众人一个眼色,打算让他们断林子朝的后路。 “伤了我们的人,你这就当是交代了?” 他们眼中的算计,林子朝自然也是知晓一二,但全然不放在心上:“巡街的捕快离此不过半条街,若我现在大喊捉贼,你猜他们多久会到?” 小六看了眼手上的钱袋,咬牙切齿,“好小子,栽赃我们,倒打一耙。” “大家彼此彼此。这笔生意,你可愿做?” 小六看着微笑的林子朝,沉默不语。 点了头,便要用命办,这是规矩,破不得。 一路策马而行,巡视完燕都城防后的越则煜,在城墙之下翻看巡查笔录。 铜爵几次想要靠上前去,皆被越则煜瞪了回来,只得默默地低头吃草,时不时瞅向越则煜。 见到铜爵的那双大眼,眼泪汪汪,如此这般委屈,越则煜到底心中有些不忍,故作冷漠道:“过来。” 铜爵一听,撒着蹄子,小跑上前,蹭了蹭越则煜的手。 被铜爵闹了一番,越则煜这才笑着拍了拍铜爵,“你也是笨,连我也分不清,竟让人哄了去。” “嘶——”铜爵不满的摇了摇头。 “好了,知道不怪你,怪那个林子朝。”摸着铜爵的头,想起诸葛先生的话,越则煜陷入深思。 留下林子朝,当真是个祸患吗? 日落时分,越则煜策马而回。 骑在马上,越则煜远远便见林子朝恭敬的站在府前,一袭布衣,在夕阳之中分外柔和。 站在门前,林子朝放眼望见越则煜冷峻的策马而行,一身玄衣,在落日之外稍许模糊。 “去哪了?”马上的越则煜冷声而问。 “子朝自知,铜爵为王爷爱骑,自是不凡。只得在此,静候王爷归来。”林子朝冷静的回答。 看着林子朝一副不轻不淡的样子,越则煜冷哼一声,心中又是一番气闷,原来自己白白出了一身汗,他林子朝倒是清闲了一日。 越则煜跳下马,将缰绳扔给林子朝:“明日若还跟不上,就自行离开。” 既然是个祸患,除了便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大国之风 第二日清晨,煜王府的高门阔府前,一人一马,静静而立。 出了府门,越则煜抬头只见,在晨光微出之时,林子朝站在铜爵一旁,初阳洒满其身,晨风拂过,带起衣角蹁跹。 一时间他皱了皱眉,有些感叹,一个男子,怎能生的这番瘦弱? 越则煜跃马而上,见林子朝只身一人,淡定的牵着缰绳,心中不悦,冲林子朝说道:“你觉得,今日这煜王府的门,你可还踏的进?” 林子朝笑而不语,客气又疏远地回看越则煜,将所有的情绪小心地收敛起来。 经过一夜的思索,他才意识到,昨日自以为是的计策,反倒让他漏了破绽,给了煜王一个识破的机会。今日越则煜将自己逼入困境,无非是让他在退无可退之时,亮出底牌。只要他稍有动作,越则煜便能顺藤摸瓜,找到想要的答案。 对于林子朝的眼神,越则煜很是不喜,眼中如有的汪洋浮冰,隐藏了冰面之下危机,压抑了深海之中的黑暗。他冷哼一声,若今日林子朝还不肯摘下面具,那他便要随同那副伪装一起埋葬。 “驾——” 一声令下,越则煜扬鞭而驰。 林子朝抬起头,扫了眼对面瘫睡的乞丐,大步向前。 谁说一个人只可以有一副假面? 下了早朝,按例越则煜行至城东明德门,巡查燕都城防。再过几月便是燕皇越崇的五十三寿宴,虽是小宴,但城中安全在他手上,绝不许有丝毫闪失。 刚下马,越则煜便见又是一身布衣,以儒巾束发,郎朗清风,立于明德门侧的林子朝。 见煜王策马而来,林子朝上前,微笑行礼。 “子朝,见过王爷” 短短六字,让越则煜握紧双拳,看着林子朝一言不发。他还真是跟上了自己,让人无话可说。以铜爵的脚力,即便是骑着马,林子朝也绝对难以跟上。如今这一现身,只怕成一纸空谈。不过他如何做到? “此处乃城门重地,你们速速离去。”不远处一名都护营兵士,驱赶蹲于墙下的乞丐。 乞丐? 越则煜突然回想起,出门时街角的乞丐,一甩衣袖,冷哼一声:“了不得,都有自己的探子。” 听出语中的嘲讽,林子朝倒也不紧不慢地回道:“王爷言重,城中之人无人不识王爷,子朝不过问了一问。” 既然越则煜对自己起了疑心,不妨将这份怀疑在扩大几分。依越则煜的自信,一把出鞘的剑会被拦腰斩断,但一把藏锋的匕首,他会容忍,容忍至连同背后的那只手,一齐抹去。 越则煜心中暗想,林子朝,很聪明,既然他还要藏,也好,正好让自己看清他的党羽,一并铲除。 两人之间,虽各怀心事,但所想之事却又有几分相同,气氛片刻沉默。 渐渐明亮起来的太阳,也冲破晨曦最后的薄雾,一束光芒,晃了二人的眼。 “参见煜王,城防布置已按您的吩咐,整顿完毕。请煜王巡查。”一名负责燕都安全的司兵参军,打断二人,上前禀告。 越则煜抬头看了看巍峨凌空的城墙,对着林子朝冷声道:“你,随我来。” 一旁的司兵参军本想说拦上一句,但见煜王脸色,便也将话吞了回去。王爷应当自有分寸,自己还是莫要插嘴。 林子朝也是一愣,燕都城防,本是机密,煜王为何会带自己登上城墙?但见越则煜不容拒绝的脸色,只得低头应到。 二人站在七丈城墙之上,放眼看去。 晨光之中,大燕国都还懵懂未醒,但市坊巷道,对称有序,大道齐斜,十二条大街贯通一百座市坊,东西两市遍布楼肆屋宇。大气恢弘的皇城,整洁宽敞的内城,还有十二门九楼的城郭,无一处,不透露出国富民强,泱泱大国的风采,恍然如天上的九重宫阙。 林子朝一时有些看呆了,这里便是大燕的心脏,这里便是大燕的气度。 “咚——咚——咚——” 三声钟响,回荡醒了整个燕都。 行人商贩,一时间洒满大街小巷,锣鼓叫卖,车轮滚滚,生活的烟火气息,瞬间将这座庄严肃穆的古城,拉入红尘。满城的活力与繁荣,让林子朝心神向往。难怪十几年间,云国总是节节败退,此等国力,让人叹服。 “比起云国京都,可是如何?”越则煜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听到此话,林子朝一下惊醒,连忙低头应道:“子朝并未去过云国京都,自是比较不得。” 越则煜挑眉看着林子朝,既然他不愿承认,倒也就此作罢,不在多说。 踏在青石城砖上,林子朝见都护营的兵士皆身披铠甲,手持兵器,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军风凛然,而这些皆是出自越则煜之手,不由对这个年少成名的实权皇子,暗中钦佩。 就在前往箭楼的途中,林子朝控制不住自己,再一次侧头望去。 满城繁华,当真惑人,他有些明白了,为何自己的父亲会不顾一切的向上爬,拼命去触碰那二字——权势。 随越则煜巡查完城防,回了煜王府,林子朝躺在床上,揣摩今日煜王话中深意,他为何突然提到云国?自己的身份他又知道几分? 突然门外有声音传来。 “开门”。 林子朝皱眉,看了眼与他同住一屋的其他三人,皆已入睡,叹了口气,披上外衣,起身下床。 打开门,只见越则煜背着月光,站在门外,借着幽幽烛光,看得出此刻他心情还算不错。 一时间,林子朝仰着头,盯着高出他不少的越则煜,有些惊讶。此处乃府中下人所住厢房,煜王为何来此? 越则煜打量着林子朝,正好瞥到他红肿的双手紧紧拽着外衣,便将一个盒子扔给他,冷冷道:“把这盒香拿去,日后莫用冒牌货熏坏了铜爵。”说完,转身离去。 林子朝愣愣的看着手上的盒子,凑近一闻,才发觉盒中所装为浮九香。 煜王的意思,怕是日后照料铜爵的重担交由他身上。一个苦差事啊,不过也好,总算解放了自己的手,不必在受火灼之痛。 林子朝正欲关门之时,瞥到院角一处阴影闪过,转念一想,冷冷一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借力打力 “砰” 孙庆满心怒火,拳头重重砸在桌上,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让林子朝钻了空子,将此祸躲了过去。 画染叹了口气,那日在书房中,她被林子朝平白连累,打翻茶盅香炉,本以为是个巧合,如今这般,怕是那人谋算,借此警告哥哥。 看着满腔火气的孙庆,画染劝慰道:“即便他在是如何,这府中主管的位子也依然是你,何必置气?” 孙庆看着画染,握紧拳头。 他就这一个妹妹,自小百般照料,画染也是争气,在王爷身边做事,从无差错,赵管家也对她高看几分,如今却因自己给林子朝设的套,害的画染,罚了银钱,丢了面子,想到这,心中一阵气闷。这个林子朝,他瞧了许久,不是个省心的人。如今他们算结了梁子,若不把他彻底赶出煜王府,谁知他还会有何动作。自己倒是无妨,万一再连累画染,他可不答应! “东西呢?”孙庆问道。 画染将小纸包得给孙庆,她虽不知此物何用,本想问上一问,但看了看时辰,起身道:“已是亥时,王爷那边该递茶了,我且先回去。”说着按下担忧,看了眼兄长,退出房门。 孙庆打开纸包,几颗赤色红果,在烛光之下,分外鲜亮 三日后,孙庆照例来到马厩,监督着马厩内的小厮做活。 “那边五匹红鬃马,是王爷专门留给五皇子的,精心照看着些,不可有错。” 燕皇第五子——越则昭,与越则煜乃一母同胞,平日之中煜王对这个八岁的弟弟,很是照拂。安贵妃不过提了一句,煜王便命人从千里之外,送了几匹马过来,任越则煜挑选。 孙庆担任管事,时间虽短,但做事用心尽力,分得清轻重,很是得赵管家器重。 “嘶——” 突然,一匹红鬃马长啸一声,烦躁地摇头踱步,有些奇怪。不知怎得,马厩中的其他马匹,听得此番动静,皆是扬踢躁动。 一时间,十来匹烈马,在几尺见方的马厩中,乱作一团,撕扯着套在脖上的索套,震的木桩吱吱作响,脚下尘土飞扬。 怎么回事? 孙庆皱着眉头,连忙指挥众人稳住马匹。 八尺高马,无一不是雄俊健美,一众小厮,皆是不敢靠近,几次想伸手拉住缰绳,都被嘶叫的烈马,吓得纷纷躲开。 煜王府是何等地方,府内的一花一草,一人一物,皆是有条有理,如此下去,不成体统。 想至此,孙庆皱着眉头,挽起衣袖,大步上前,看准时机,右手一把,拽紧缰绳,左手连拍,安抚马匹。 也亏得孙庆多年经验和胆识,当机立断,马群逐渐安稳下来。 正当众人放下心来,舒气之时。 “嘶——”一声长啸。 孙庆手中牵紧的马儿,扬起双蹄,狠狠踢中孙庆腹部。 血肉之躯如何抗住铮铮铁蹄,瞬间,孙庆飞出一尺开外,撞在木桩之上,鲜血破口而出,倒地不起。 惊叫声和血腥味让马群再起躁动,众马将其团团围住,外人近身不得,只看的马蹄晃动,尘土弥散。 一炷香后,马群稍稍散开,众人趁机将重伤的孙庆抬出危险。 是夜,全身数处骨折,多处淤青的孙庆躺在床上,紧咬牙关,不吭一声。 画染红着眼睛,哽咽道:“哥哥,你若是难受,喊出来便是,莫要硬抗。” 她深知哥哥此时不过是顾忌自己在此,怕她担心,才如此这般,擦了擦眼泪,“我去帮你煎药。”说完离了屋子。 等画染刚一离开,孙庆便惨叫一声,释放压抑许久的疼痛。如今这样,已经让画染担忧不已,若他不忍着些,只怕妹妹会担心的吃不下饭。 “咯吱”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听到声音,孙庆以为是画染回来,连忙止住叫喊,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妹子,帮我倒杯水来。” 孙庆许久不曾听见回声,慢慢侧头,只见一人影,站在暗处,心中一紧,警惕问道:“谁在那?” 林子朝听此,一笑,走了出来:“不愧是孙管事,这番折腾,您也死不了。”说着拿起桌上的杯子,沏了杯水,慢慢走至床前。 “是你”,孙庆瞪大眼睛,作势起身,不料却扯动伤口,引来一阵剧痛。 林子朝将水递至孙庆嘴边,“您身上的伤,不宜多动。” 看着杯中清水,孙庆闭紧双唇。谁知道这小子在杯中会不会放了什么东西?今日之事多少有些蹊跷,他还是小心为妙。 林子朝见此,倒也不恼,放下杯子。 “也罢。今日前来,我只是想将一样东西,物归原主。” 一粒赤色红果出现在孙庆眼前。 见此,孙庆哪能不识。 此物便是他混在铜爵草料之中,少量长期食用,可慢性中毒,但若是短期大量接触,则会气血不稳,性情暴躁。他原意想让铜爵沾染些许,出些状况,借此问责林子朝。不料却被他抢占先机,今日马群突然性情大变,多半与此相关。他想借此,要了自己的命! 看着孙庆一变再变的脸色,林子朝笑道:“说起来,这可是个稀罕物,多亏孙管事了。”这些山间野果,正是孙庆之物,他不过借力打力。 “哼,算你狠,你我之事,冲我来,莫要牵连旁人。”孙庆自知理亏,索性说明白,免得连累画染。 林子朝一笑,倒是个硬气汉子,便客气有礼道:“您言重,你我之间也无什么深仇大恨,铜爵那一蹄,今日还了便罢。日后见面,我还敬您一句孙管事,可好?”,说着又掏出一瓶药膏放在桌上。 “此药虽不名贵,但对您的伤多少有些用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告辞。” 盯着药瓶许久,孙庆也纳闷不已,这林子朝究竟是想如何,莫不是缓兵之计,留有后招? 刚出房门,林子朝转身便看到有些惊讶的画染,点头行礼:“那日之事,还未向画染姐赔礼,今日特此补上,望你莫放在心。” 画染打量着眼前少年,眼中一派澄澈,一时间竟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得点头。 看到手中的药碗,林子朝想来这兄妹二人倒也感情深厚,于是侧身道:“有自家妹子的精心照顾,想必孙管事不日便有好转。在下便不耽误二位。” 看到林子朝离开的背影,画染皱了皱眉,不得其解。 明月皎皎,池水静谧,九曲廊桥上的一人迎风而立,静待来人。 走至池边,林子朝迎了上去,拱手行礼,“见过诸葛先生。” 诸葛先生看着林子朝,谁能想到,眼前这个十二岁少年,竟能闹出这么多动静,缕着胡子严肃道,“认出我来了。那我便问上一句,今日马厩大乱,与你可,有,干,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分歧初显 清风明月,步步惊心。 诸葛元逊,闻名天下的一代大儒,同时也是煜王手下最为倚重的谋士。当年一卷劝谏书,通篇六百九十二字,引得燕皇拍手叫好,特将煜王送入门下,让其悉心教习。 林子朝虽明知,现下一举一动,都受诸葛先生的观察,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不过也不慌乱,直视其眼,平静道:“子朝在马厩当差,既然出了此事,与我自是相连。” 见识过世间沧桑,识破过人心鬼魅,林子朝的以进为退,诸葛先生如何看不出。 不过,无论今日林子朝是认与不认,与他的目的,也无关紧要。 诸葛先生微笑道:“这么说,也不无道理。近日我那藏书阁缺个誊抄小厮,你每日照料完铜爵,可愿来帮忙?” 煜王府内的藏书阁,珍藏众多珍奇孤本,天下学士无人不想借阅翻看,林子朝怎能拒绝,连忙深深一拜,以作感谢。 之后两月,林子朝每日便在藏书阁中誊抄书籍,废寝忘食。虽说誊抄,但诸葛先生不时的指点,让林子朝见识大涨,收益匪浅,而诸葛先生对林子朝也是颇为赞赏。 一日傍晚,诸葛先生撇到林子朝手上泛黄的书卷,问道:“可是在看前朝左相之传?” 林子朝放下手中的书,恭敬回道:“正是前朝史传。” 前朝左相,寒门出身,历经坎坷,终官拜一品,深受百姓拥戴。但因受奸臣陷害,英年早逝,史称“千古名相”。 “那你如何看待此人?” 林子朝稍有停顿,随即道:“治世之良臣。” 众口之言,毫无新意。诸葛先生捋着胡须,笑道:“不必隐藏,我要听你自己的看法。” 林子朝思索片刻,深吸口气:“确为良臣,但也只能是位注定短命的愚臣!” 左相之死,究其根本,不过是狡兔死,走狗烹,自古使然。 注定短命的愚臣? 诸葛先生一愣,没料到此番回答,眉头一皱,“你可是觉得,这左相死的不值?” “左相的新政却有实效,但若与侯门权贵达成交易,也不会落得在其死后,皆数被废,百姓赋税反而加倍,一番新政,成了闹剧一场的可笑境地。” 听完回答,诸葛先生大惊,以从未有过的认真,看着眼前这个十二岁的少年,虽面容还稍显稚嫩,但这份敏锐,或者说是这份抉择,已然让人惊叹。若将这少年投入天下时局之中,他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诸葛先生心中头一次没了底,摸不准自己当日的打算,是不是错了? 沉默片刻后,他慢慢道:“这两月来,老朽说不上精心,但也绝无藏私。虽无师徒之名,但也罢了。过了今日,你便不必再来。” 林子朝一听,大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先生,可是子朝说错了话。” 诸葛先生摇了摇头,长叹一声,“你我二人所选之路,虽不分对错,但也绝非同道,老朽没有什么可教的了” 话已至此,再说无益。林子朝深吸口气,郑重的向诸葛先生行礼。 窗外漫天红霞,窗内幽幽烛光。 “咚咚咚”三声磕头,在冰凉的地上,古朴的房内,分外清晰,此中心意也分外真诚。 “先生之恩,子朝必当铭记。” 林子朝虽不知诸葛先生初衷是何,但两月来的师徒之恩,却做不得虚。 “不过指点几句,算不得大恩,日后多来听我抚琴便是。”诸葛先生呵呵直笑,不轻不淡的将此事揭过。 数日后的一天,阳光正好。 盛延捂着肚子,扶着门框,虚弱万分走入藏书阁,还未进门,便哼哼道:“先生,快救我。” 进了房内,只见林子朝手持书卷,斜眼瞧着自己。 身形一顿,皱了皱眉,难不成他饿昏了头,走错了地?思量着,盛延直起身子,昂首阔步退了出去,以挽回刚刚的形象。 林子朝偏头一看,旁边诸葛先生笑着,没有多言,只是幽幽地伸出手指。 一指 两指 三指 三指刚一伸出,盛延再一次假装虚弱的走了进来,瘫坐在椅子上,无力的向诸葛先生伸出手,颤巍巍道:“先生,救我。”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见,这位英俊小生,嘴唇发白,全身瘫软,只怕以为他身患重病,即将撒手人世。 诸葛先生慢慢起身,捋着胡子,笑道:“又做错事,被王爷扣了俸禄?” 盛延听此,本要跳起来辩驳一番,但想到此番目的,只得生生把话吞了回去,长叹一声:“是啊,没了俸禄,我就吃不上饭,吃不上饭,就浑身难受。” 诸葛先生满意的笑笑,端出一盘水晶糕点,引的盛延瞪大了双眼,满眼放光。 “老规矩,你可愿?” 盛延吞了吞口水,纠结再三,最终点了头。 “哈哈哈,好得很,我这就去准备。” 诸葛先生一拍手,转头对着林子朝兴奋道:“子朝啊,你今日有福了。”说完拎着长袍,飞奔而出。 林子朝诧异地看着,诸葛先生已近古稀的身子,竟有如此速度,他自叹不如。 饿狼扑食的盛延,将满盘糕点护在怀中,颇有歉意,“对不住,今日连累你了。” 如此这般,倒真是让林子朝不明所以。 就在盛延往嘴中狂塞糕点时,越则煜大步跨入房中,扫了眼二人,径直坐在上座,问道:“先生呢?” 盛延本想回答,但满嘴糕点,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见此,林子朝识趣道:“诸葛先生刚刚还在,不知为何突然离去,兴致颇高。” 越则煜皱着眉,也不说什么,坐在椅榻上,静待先生归来。 不一会,诸葛先生抱着古琴跳入房中,见煜王在此,开心道:“王爷也在,正好。” 说着摆置香案,点上檀香,端坐于古琴一旁,淡然一笑:“王爷,这是老夫近日新谱的曲子,你且听听。子朝,盛延,你们也一道听听。” 林子朝只见越则煜笑着对诸葛先生点点头,之后又狠狠瞪了盛延一眼,而盛延则满腹委屈,握紧双拳,似是有苦难言。 难道这琴当真有古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晴天魔音 终于,诸葛先生动了! 右手拖c擎c抹c挑,以此拨弹,左手吟c揉c注c撞,借之取音。琴弦之间,流淌出阵阵乐音,在屋内盘绕。 十音过后,盛延蹭的一下,窜起身来,大喝一声。 “先生,快停下!” 诸葛先生吹起的胡子和瞪圆的双眼,显出此刻的怒意。好个盛延,一番雅事,被他一闹,没了意思。 “你个武夫,粗人!吃了老朽的点心,还不乖乖坐着,老朽年纪一把,用心谱了三个日夜的曲儿,被你小子毁了气氛。你看王爷,品茗听曲,子朝,和琴而画,这才是知音。哪个如你一般,次次枉费老朽的一番好意。” 诸葛先生越说越气,开始从盛延四岁偷吃果桃,五岁撞坏瓷瓶,一桩一件,细细道来。 自知理亏,盛延缩成一团,不敢吱声。 忽然有人来报,藏书阁外的一池凤尾龙睛,不知怎得,翻在水面。 一听此话,诸葛先生二话不说,丢下众人,直奔而去,那几尾鱼可是诸葛先生的掌中宝,心头肉,万万不得出事啊。 盛延长舒口气,总算饶过了他。扫了眼房中二人,一人手端茶盏,细细品茗,另一人提笔作画,专注不闻。看着二人淡定的样子,盛延不禁纳闷,难道真是自己耳朵不好? 他皱着眉头凑到林子朝身旁,只见雪白的生宣纸上,仅有几笔断续弯曲的墨迹,既像根树杈,也像块怪石,谁都说不清到底是何物。 “哈哈,果然如此。我就说嘛,你个瘦竹竿能比我的耐性好?装模作样。”盛延拍着林子朝的肩膀,放肆嘲笑。 “废话很多?”越则煜冷着脸打断盛延的笑声,挑眉道:“有这等机会,还不抓紧?” 盛延一听,转过弯来,往怀中塞了些苹果,向煜王行了一礼,快步跑出房间。 林子朝看着上好的七弦古琴,不由感叹,世上果真无完人啊。一抬头,正好对上煜王的眼,点头一笑,收回目光。 倒是越则煜,不躲不避,一直打量着林子朝,慢慢握紧手中的茶杯。 一炷香后,诸葛先生心痛的回来,一池凤尾,如今只落的两尾,单能凑成一对。 见房中仅剩二人,想到什么,便命林子朝翻找出一本古书来,转身道:“王爷,老朽近日腿脚不便,拿不得重物,不如让子朝将此书送至书房。” 煜王书房,一向是王府重地,闲人皆是靠近不得。 越则煜听此眉毛一挑,想起刚刚诸葛先生迅捷的步伐,也不多言。 倒是林子朝身形一顿,暗觉不妥:“先生,王爷书房,子朝恐不便前行。” 诸葛先生一笑,摆摆手:“日后你怕是要常常出入,不碍事。” 候了片刻,依然不见煜王出声,林子朝看到诸葛先生的点头,只得领命而去。 “重物?看来诸葛先生近日虚的厉害,不如让御医好好调养一番。” 不过一个十来页的残本,也称得上重物。越则煜虽然知道先生此举必有深意,但这个借口,确是拙劣。 诸葛先生端着茶杯的手一抖,御医的苦药,他才不吃,连忙轻咳两声:“王爷多虑了,老朽身子还算康建。” “为何如此安排?” 不久前,诸葛先生托人传话,请自己来藏书阁相谈。这番抚琴,怕是临时起意,真正的来意,必与林子朝有关。 说到正事,诸葛先生恢复往日的严肃:“此人,心思谨慎,做事稳妥,放在王爷身边正好。” “不要” 料到王爷不愿,诸葛先生只得分析道:“他的身份,王爷不必顾虑。若是恪王的人,正好顺藤摸瓜,若真是林余安之子,无论二人父子情分,是否一刀两断,他也可成为我们步在云国的一枚暗子。” 越则煜挑眉,“若两者皆不是,反倒是他要取我燕国呢?” “那王爷不过是多了一小厮,无关紧要。”既是王府小厮,是死是活,易如反掌。 按照诸葛先生的打算,林子朝不仅要用,更要重用,他掌握的越多,自己便能更好的制衡他,借机找出幕后之人。 越则煜细细思索,沉默不语。 一边,退出书房的林子朝,仰天而望,风涌云翻,将将遮住了夺目的太阳,天上的光亮暗了几分。 虽比计划早了一些,但离目标也更近一步。煜王小厮,有了这个身份,他便能更多的进出燕都内城,见到更多的燕国朝臣,或许可以从中找出,与父亲暗中来往的人是谁?还有,他查遍藏书阁记载,大燕权贵或历年儒生中,并无“晁”姓,那么那人究竟是谁,他说的底牌又是什么? 三日过后,诸葛先生路过花园,只见盛延和书迁,正蹲在墙角,二人兴致颇高地斗着蛐蛐。 “你们倒是清闲?”诸葛先生看了片刻,调笑道。 “可不,这几日王爷顾着刁难那个林子朝,没空搭理我两,我们只好自己找乐。”盛延啃着个苹果,津津有味。 “哦,怎么个刁难法?” 煜王身边的贴身小厮——书迁,瞧了瞧四周,小声道:“依着王爷的习惯,在他身边当差的第一日,总要被难上一难,便令林子朝一日内整完一年的堆积卷宗,没成想那林子朝不仅按时完成,而且也不曾出错。王爷便又命他两日内,核对府中近五年的账目来往。三大箱子的账簿啊,赵管家光派人搬,都搬了两个时辰。” “要我说,咱们王爷是气着了。本是个下马威,没成想,反倒没了台阶下,可不得刁难吗?”盛延吃着苹果,好心的为众人指点迷津。 “都没事做吗?”一道冷声,从众人身后传出。 盛延慌忙将嘴里的苹果囫囵咽下,书迁拼命的将头缩了又缩。 诸葛先生手一抖,呵呵直笑:“老朽正巧想起,还有些事未曾处理,请王爷容老朽先行告退。”诸葛先生倚老卖老,找了个由头,离开这是非地。 站在煜王身后的林子朝,十分聪明地保持安静。 一阵诡异而让人心慌的寂静,弥漫在庭院之中,只有远处树上的杜鹃,没有眼色,不知疲倦地啼叫。 “布谷——布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宫门风云(一) 暖暖的阳光洒在园中,花香鸟语,一切皆是如此惬意,唯有小腿打颤的二人,与美景格格不入。 “书迁。” “在!”被点名的书迁,猛然抬头,挺直身板,大声应到。这一动转一静,反应之敏捷,让人惊叹,但扭到的脖子,也一抽一抽的生疼。 “找出那株血魄珊瑚,交给林子朝,明日我要送入宫中。”越则煜吩咐着。 听到能离了这,书迁也顾不得脖子上拧着的青筋,咬着牙,忍着痛,转向林子朝,语气中满是催促,“林兄弟,快随我来。” 盛延偷瞄二人离去的背影,额头不断冒汗,心中发虚,只剩他一人,完了,看来王爷是听到自己说他坏话。 想到这,轻轻的叹口气,忽才发觉手上还拿着果核,暗觉不妥,悄悄的向外一扔,丢入草堆,毁尸灭迹。 直到盛延的腿,站的都有些僵,才等到煜王开口。 “找个人盯紧林子朝,再送几人去云国,将林余安的动态呈递给我。” 没骂他!没罚他!难得见王爷不计旧仇。 盛延十分惊喜的领了命,识趣地打算离开。可僵麻的腿,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本王听人说,吃太多果子伤胃,如今看来确是不假,连个步子都迈不利索,如此便扣你半月俸银,养养身子。” 看着盛延欲哭无泪的脸色,越则煜总算笑了一笑,瞥了眼草丛中的果核,继续道:“还有,你坏了这园中的景致,再罚半月俸银。”说完,扬长而去。 盛延抖着手,哭笑不得,王爷,有谁家养胃,是扣饭钱啊 第二天正逢双日,依燕国礼法,双日便是朝日。在这朝日,各部五品以上的官员,皆要在寅时乘车到达承天门,等候朝会时辰。 肃穆红墙,威仪尽显,明瓦琉璃,富贵晃眼,三座白玉桥,一弯碧波水,隔出皇家天地。 屋檐龙角,镇守八方,斑驳金钉,荣辱浸沉,六位胄甲将,一扇承天门,掩住禁城风云。 越则煜平日上朝,总是独身一人。今日带着手捧木匣的林子朝,刚一出现,便引得诸臣纷纷议论,好奇打量,生怕那木匣中装了什么不利自身的折子。 “你且等在此处,下朝后,我会派人引你入宫。”越则煜细心地吩咐着。 皇城之中,一步一行,皆有规矩,稍有差池,便是一场风波。 “哟,煜王今日倒是稀奇,不单领了个人来,还是个朗俊少年。” 林子朝顺声望去,有些吃惊,何人敢在此处禁地,言词如此轻浮,更不说敢调侃煜王。 只见一人,头戴七珠远游冠,一身繁复玄锦衣,相貌阴柔,尤其一双桃花眼,分外惹人注目。一众朝臣见此人走来,皆是拱手行礼,退至两侧,让出道来。 此人就是燕皇第三子,掌管礼部与吏部的炳王——越则炳。 炳王,煜王,是燕国朝堂之上,唯一可分庭抗礼的两股势力,一个手握众官,一个执掌兵权。自太子越则昀病逝,恪王越则恪谋逆后,下一任太子,毫无疑问,必出其间。 炳王将目光聚集在林子朝身上,从头至尾打量着这个少年,看起来脸生,应当是个新鲜人。 但越则昭则很是不喜炳王目光,虽是满满笑意,但那双桃花眼,在林子朝身上飘来飘去,他尤其不喜。 “炳王的眼光一向高,此番言语怕是看错了眼。子朝同您府中的几位侍童比起来,还是差了些。”越则昭不咸不淡的说了两句。 但仅凭这两句,便让炳王笑意渐冷,变了脸色。 炳王风流,好染男色,前几日燕皇为此特意降旨斥责了一番,令炳王好生难看。如今煜王旧事重提,正正戳中炳王痛处。 围观众臣皆是大气也不敢出得,默默别过头去,生怕惹火上身。这此番情景,炳王必是动了气,煜王也定是不肯让。 想当初二人年少时,为夺一鹿,在猎场中双双失踪,三日后浑身是血的出现,皇上大怒,连带一众人等降职查办。 煜王与炳王,二人相遇,必有风雨。 “哈,四弟的性子还是如此,吃不得半点亏。算了,刚刚就当是为兄的不是,莫放在心上。” 本是针锋相对的局面,却被炳王三言两语化了去,倒令众臣有些所料不及。除了一双桃花眼,炳王捉摸不定的脾性也是闻名,前一刻还笑脸盈盈,后一刻便能满门抄斩。 炳王以退为进,还真是改了路数,只言篇语间,既指责了自己气量狭窄,又显示出他的大度识理。想一改朝臣印象?自己怎会让他如愿。 越则煜给林子朝一个示意,林子朝立刻明白,手捧木匣,躬身行礼:“煜王府小厮林子朝,参见炳王。” 不过一小厮,也敢给自己摆谱? 炳王看着林子朝:“你倒是礼数大,我虽同你家王爷皆是亲王,但论身份,我是煜王兄长,你一个躬身礼便把我打发了?” 这次他可是抓到错处,他倒要看煜王要如何护着这个小侍童? 林子朝心中明白,炳王的几番刁难,不过借自己打压炳王。虽同为亲王,且炳王为兄,但若自己当真行了跪礼,也就代表煜王认了此话,日后见面也要行礼,从此便低了炳王一分。 起身,便是蔑视皇族,跪礼,便是正中其意。他一个小厮,在滔天权势面前,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如此无助,令他的决心,他的,熊熊燃烧。 越则煜看到林子朝微抖的双臂,开口道:“今日进宫,正巧让子朝向清都殿进献一株血魄珊瑚,炳王若真是缺这一礼,下了早朝可来清都殿,我必会让他给你补上。” 安贵妃的清都殿? 炳王心中冷嘲,他若真巴巴的去了,岂不让人耻笑,为了一个跪礼,跑至后妃寝殿,他是有多缺。 “起来吧,既然捧着贵妃娘娘的东西,不便行礼,也就算了。但礼数不可废,回头抄三卷金刚经,送到我府上,就当你的孝心尽了。” 煜王吃不得亏,他炳王也不好打发。 越则煜不再多言,炳王专心挑事,若在纠缠,于林子朝毫无益处。 林子朝领命起身,退至煜王身后。这皇城当真凶险,怪不得煜王很少带人入宫,想来也是出于好意。 “荒唐,此事怎可如此了断,礼仪法制,如此放纵,有损朝纲。” 一声厉喝传来,众臣皆是整理官服,拱手以待。炳王斜着眼,笑着静待好戏。 天虽亮了,但滚滚乌云,层层叠积,不仅遮了光亮,怕是也有场大雨袭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宫门风云(二) 人影越来越近,林子朝透着微光,仔细打量着远处二人的轮廓。 左侧之人,虽身着郡公服,但一张圆脸,满是亲和。此人应当是朝堂之上有名的“笑面狐”,从一品郡公,安贵妃之兄,安国公之子——安焕辙。按照辈分,煜王也应当称他一声舅舅。 右侧之人,身穿一品官服,剑眉星目,虽已近花甲,两鬓斑白,但明目如炬,不怒自威,必然是大燕的正一品相辅——韩琚。 看到韩琚沉面而来,越则煜握紧双拳,若刚才的争执,韩相正巧撞见,只怕事情会棘手很多。此人最重礼制法典,又威望隆重,统管朝中大小事物,父皇都对其也礼让三分。 本打算一旁看戏,偶尔加油添醋的炳王,见到煜王神色紧绷,双拳紧握,他的心中很是畅快,他这个天生富贵的弟弟,太顺了,该是让他也吃吃亏。 炳王踱步走至越则煜一侧,侧了头,抬起手,遮住笑意,凑至越则煜耳边,轻声道:“求我,这事就算过了。” 越则煜扭过头,直视炳王的眼睛,挑眉道:“你小看了我,也小看了我的人。”自己刚刚只给林子朝一个示意,他便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他岂能辜负这份默契。 炳王一声冷哼,侧目瞥了眼林子朝,只见他依旧手捧木匣,恭敬而客气的对自己一笑。 莫不成这小子当真留有后手,一时间炳王也有些举棋不定。 “不过几个书生妄言,韩相不必放在心上。”安郡公见韩相气怒,劝慰着。 安郡公不轻不淡的态度,令韩相很是不满:“恪王之乱,铁证如山,当年郡公也参与此案,如今被人妄议,不但乱了法制,还会乱了人心,动了朝纲,必要严惩。” 又是恪王? 当年太子病逝,众臣诸侯皆上京吊唁,恪王便趁机封锁燕都,逼宫谋反。唯有煜王侥幸尚未归城,连率三路先锋,救众人于危难之中。对于此事,漏洞颇多,不少人皆是怀疑一向礼贤下士,谦躬克己的恪王,怎会做此大逆不道之事。加之事后,煜王把恪王府一并血洗,将恪王葬身火海,如此狠辣弑兄,手段非常,让不少人也颇有微词。 不过林子朝从上次话语中可见,恪王未死,那他隐在暗处又是何故?这些日来,江南儒生上表闹事,可是在为日后现身做准备? 一切皆是未知数。 韩相和安郡公,刚一走近,不少朝臣便上前行礼。 安郡公表面功夫一向做的好,向众位同僚一一回礼,倒是韩相耿直,径直穿过人群,直向煜王与炳王而来。 “见过炳王c煜王。” 韩琚向二人行礼,两王皆不敢怠慢。且不说朝堂之上,看似煜王,炳王分立朝纲,但实质上朝中大事皆由燕皇和韩相裁断,就单论官衔阶品,二人便不可放肆。 这便是帝王的制衡之心,即便给了皇子天大的荣宠,但最终大权也绝不旁落。 “近日江南书生妄言朝政,二位王爷可有听闻?” “不过一帮学子,闹翻不了天。”炳王无所谓的应道。 “炳王此言差矣,恪王在江南本就备受学子推崇,若放任下去,只怕江南大乱。” “煜王亲手杀的恪王,再是如何,也不过为一个死人喊冤。煜王可觉的我对?” 炳王看了越则煜,不声不响的重提此事。他要让满朝皆不能忘,煜王是抗命,亲手弑兄。这是违了纲常,乱了天理,这是他永远也抹不去的污点。 越则煜不愿回答,一想起那日恪王端坐在草庐,身后燃着熊熊烈焰,但依旧举着酒杯,淡然的看着自己,他便头痛欲裂。 韩琚忽视炳王对煜王的挑衅,这等招数在他看来,儿戏都算不得,“老臣打算稍后面呈皇上,由皇上派人前往江南,缉拿相关人等归案。二位可愿前往? ” 听了此问,二人皆是不语。这一去,无论是谁,必会引起学子的不满。学子儒生虽无权无财,但少了他们的支持,便在民心之上,输了一半。 一旁的安郡公走了上来,笑着插嘴道:“此事不急,去江南来去路程便要大半月有余,二位王爷这一去,岂不错过皇上寿宴。一切还是听皇上吩咐。” 韩相虽是不喜安郡公如此搪塞,但皇上寿宴在即,他也不好多说。这个安郡公,还真是护着亲侄子,一步都不差。 就在众人等候承天门门开之时,一道闪电彻底撕裂整个天际,照亮琉璃金瓦。 “轰隆”巨响,天边炸雷,震碎了滚滚乌云。 这天,是要下雨了。 “嘶——” 一声马啼,引得众人目光,拉车的马匹被这惊雷一炸,突然慌了起来,四蹄乱踩,摇头摆尾,一旁小厮拉扯不住,脱了手。 这下骏马扬踢,横冲直撞,连带着身后马车,左摇右晃,车轮转的飞快,撞在地上,咔咔作响。 在场之中多为文官,虽有武将,但入承天门前,已将兵器卸下,如何驯服受惊的烈马。众人只得纷纷乱做一团,四散躲开。 眼见马车离自己还有八尺,林子朝利落的避在护城河一侧,疯马怕水,自是不会向此处冲来。 只是算准了马,却忘记了人。 一个歪了官帽,乱了衣衫的御史,脚下一滑,生生要掉入护城河中。慌乱之间,扯住了林子朝的衣角,要将他一道拖入水中。 不远处的越则煜看着林子朝摇晃的身影,皱紧眉头,正欲上前伸手,将他拎到身边,没成想,却让他看到如此一幕。 林子朝利落地伸脚一踢,又狠又准,踹开御史的手,站稳脚跟。“扑通”一声,御史掉入河中,满身狼狈。 保住了手中木匣,林子朝长舒口气,暗扫四周,只见越则煜微张开嘴,愣着神看向自己,随后他扬嘴一笑。 林子朝暗道不好,竟叫煜王看了去。 不知何时,炳王走到林子朝身边,看着煜王的脸色由笑转怒,正和他意,于是弯下身子轻声道:“血魄珊瑚,珍贵的很,你可要抱稳了。” 说着冲煜王一笑,将林子朝向前一推。 手中的盒子便飞了出去,哒哒马蹄,滚滚车轮,紧随而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宫门风云(三) 木匣越飞越高,飞至三尺之后,便迅速下坠,在空中划出了一个漂亮的弧线。 铮亮的红木木匣许是坚韧,在地上一摔,最多不过磕去一角,但盒中所装的血魄珊瑚,经不起任何磕绊。木匣落地之际,便是珊瑚碎裂之时。 木匣翻转,越翻越低,离石砖地面,只剩九寸距离。再过片刻,稀世珍宝便会成残品一堆,支离破碎。 炳王冷眼笑着,不出他所料。 林子朝一个扑身向前,背躺在地,双手高举,稳稳拖住木匣!一串动作,行云流水,时间距离,把握的恰到好处。 只是护住了珊瑚,接踵而至的马车,也就近在眼前,他又当如何? 惊马扬蹄嘶吼,铮铮铁蹄,林子朝避无可避,仅差一臂之距,便是一条人命。 可惜了那俊俏的脸,天妒俊颜啊。 炳王虽在远处看着这惊险一幕,但神色泰然,看不出丝毫紧迫,反倒像是在园中看戏,乐在其中。 如此之近的距离,以至林子朝已然可以清楚数清,马掌之上,铁钉的数目。 面对险境,林子朝冷静异常,自己在马蹄之下所受的伤,一次便够,他绝不挨第二次。 估量了马身长短,林子朝将木匣紧紧护在怀中,前滚一尺,缩紧身子。 “哒哒”两声,惊马前蹄落地,正正落在林子朝眼前两寸。 此马为关内马,全身通长不过五尺,林子朝算准距离,正正躲于前后蹄之间,马身之下,化去了惊险。 狂马从林子朝之上,跨身而过。 惊慌的众人见此皆是松了口气,此马在向前,便可跑至空地,届时宫中侍卫便能一举将其拿下。 炳王扬唇一笑,以为这事便过去了,哼,祸不单行,这后面的一遭自己要看他如何躲得过去。 后踢扬起,危机刚除。 还未等林子朝松气,只见两个马车的木轮滚滚而来。前翻,自会撞上惊马后蹄,后躲,却无处容身。 这一刻,他当真进退不得。 刚长舒口气的众人,看着吱嘎作响的车轮,和几乎离地而飞的车身,放下的心再一次高悬,莫不是今日这承天门前,必见血光? 炳王的嘴角越扬越高,突然眉头一挑。 一道闪电,晃了众人的眼。 一袭剑光,划出凉意刺骨。 煜王抽出侍卫的佩剑,干缩果断,斩断四支马蹄,飞身一脚,踢中狂飙马车。 “刷——”一道血影,在眼前划过,林子朝只觉脸上沾染了几滴滚烫的鲜血。 “咔嚓——”一声响动,车轴断裂,左轮飞出。 就是现在,马车速度稍有一顿,林子朝抓紧时机,单手一撑,滑向一侧。 没了四肢的马,即便在狂,又如何奔跑?没了牵引的马车,即便在快,又如何前? “轰隆——”迟到的惊雷,总算出场。连车带马,在这雷声之中,轰然倒地。 林子朝起身,只见越则煜王手持利剑,站在一旁。剑锋上的血滴,随着剑刃,缓缓滴落在地。 终于没了危险,众人长舒口气,不由赞叹煜王神勇。 “此马乃罪臣府中饲养,出了此事,是罪臣疏忽,望煜王恕罪。” 一人满头大汗,慌张地跪在煜王面前。他便是从五品官吏,刑部郎中——周仁京。 “周大人,依照律条,禁城滋事,该当何罪?”炳王悠闲地走上前来,看着跪在地上的周仁京,笑眯眯地问道。 周仁京惶恐不安,嘴唇发颤,结巴道:“按律按律当斩。” “不过”炳王蹙眉。 这简单的二字,对此刻的周仁京来说,便是天籁。一听事情还有转机,他猛然抬头,满脸希冀地看向炳王。 “不过,周大人也莫怕,黄泉路上有他与你作陪,倒也不寂寞。”炳王说着,目光锁定在林子朝身上。 这一眼中的深意,并不难懂。林子朝眉头紧皱,炳王记仇,不单要冲他来,安个死罪,更是借此落下煜王的错处。 炳王看到林子朝的表情,眉毛一挑:“哦,看你的样子,是不服本王的判令?” 一侧的煜王飞快地看了林子朝一眼,随即又敛去目光,握紧手中沾血的剑。 煜王的意思,林子朝懂得,这件事若自己敢辩驳一句,便是蔑视礼法,挑衅皇威,下场更惨。他认,是死,不认,死得更麻烦。 “子朝殿前失仪,甘愿受罚。”林子朝低着头,俯首认罪。 哦?倒是个拎的清,没有上套。如此更好,他便将计就计,怨不得他。 炳王继续道:“此事虽事发突然,但众目睽睽,祸已酿成。韩相,安郡公,二位可有意见?” “事虽如此,但究其根本不过意外,这罚的重了些吧。”安郡公笑眯眯地打着圆场。 刚受过惊乱的朝臣,彼此交换眼色,管紧自己的嘴。 周仁京,虽担职刑部郎中,但不过是凭借其父的裙带关系,煜王炳王对他的示好从不在意,今日不过是他流年不利,撞了太岁。倒是那个煜王府的小厮,背后连带的便是煜王,此人若出了事,便是煜王御下无方。这桩无头乱案,实则是炳王与煜王之争。他们这些人,静静旁观便是,若是趟了这趟浑水,只怕上不了岸。 炳王对安郡公的话,毫不吃惊,自己借这个小厮,打他外甥的脸,这只笑面狐怎会不拦。不过只要韩相点了头,这罪也就落了实,脱不掉,他煜王又能如何。 呵,韩琚,他怎么会反对? “老臣倒觉得,炳王很是公允。此处离金銮殿不过一道红墙,一扇红门,乱了此处,便是扰了大内气象,失了皇家威严。这既违了律法,更是越了礼制,重罪当罚。” 说完,韩琚也不打算再问众臣意见,径直吩咐道:“来人,摘了周仁京的顶戴,将此二人,押入大牢。” 韩相话音刚落,便有四个侍卫上前,分别按住二人,转身便去。 冰冷的剑刃,搭在侍卫的肩上。刺目的鲜血,染红兵士的盔甲。 一道冷声低沉道:“我的人,谁都动不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朝堂激辩 余光瞥了眼肩上的剑,冷光晃眼。动了动喉结,咽了口口水,一滴冷汗划过鼻尖。他的头不敢转动丝毫,生怕一个不下心,命丧当场。 小侍卫内心无比惆怅,今日是他第一天当值,心中的激动还未过去,难道就要命悬一线? 韩相大怒,严声道:“煜王,你这是何意,是要枉顾律法,一意孤行吗?” 越则煜一言不发,只是冷眼盯着手中的剑。 这一举,确实冲动,但他不可不为。炳王之心,昭然若揭,林子朝一旦在他眼前消失,必是有去无回。他不能放任如此,不论是为自己,还是为林子朝。 “皇城重地,私携兵器者,以谋反论处。煜王,三思啊。”炳王笑着,看似好心的提醒,实则确是狠毒的一击。 众臣皆知此事原委,但眼前煜王腾腾杀气,谁都不能保证万一,因而众人也不发一言。 一时间,原本一件小事,变了味道,各人心中皆打着自己的算盘。 承天门一阵寂静,唯有呼呼而过的风,撕扯着楼门彩旗,哗哗做响。 安郡公眉毛一皱,按住煜王的手,笑呵呵道:“炳王言重。此剑乃宫中佩剑,并非煜王私带,这罪名不妥。”一边说,一边加重手上力道,好让煜王停手收剑。 奈何越则煜的脾气一向执拧,认准的事绝不改口,几番眼色示意,越则煜皆是不理。 安郡公心中怒道,这小子又钻了牛角尖,也不知这脾气像谁。 “咚咚咚——” 红墙门楼,三声钟鼓。辰时已到,承天门缓缓打开 众臣看着此番情景,一时间也犯了难,朝时误不得,但眼下局面又该如何解决? 若因此误了朝时,小事便也成了大祸,安郡公转念一想,提议道:“韩相,何事都比不得早朝重要,此事不如先暂且搁下,容后再议。” 韩琚此人最重礼法,为人古板,在他心中朝政重过一切。 透过大敞的承天门,看着威严的朝殿,沉默片刻,“便依郡公所言,上朝吧。” 说完拿起手中的象牙笏板,大步而去。韩相既已表率,众臣也整理仪容,纷纷步入朱门。 炳王看了煜王和林子朝一眼,笑着跟了上去。 跪在地上的周仁京,看着众人纷纷离去,不知所措:“韩相我,我该如何? ” 安郡公和善道:“圣上所言才是金科玉律。” 是啊,安郡公一言点醒自己,韩琚何来的权力定他的罪,自己还是大燕朝臣。 周仁京爬起身来,冲安郡公鞠躬道谢后,手持笏板,快步跟上。 安郡公看了眼林子朝,不言一语,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舅舅的担心他明白,真正的战争,才刚开始。 越则煜抬了手,将剑交给侍卫。 看到煜王的目光,林子朝轻松一笑:“王爷无须担心,是福是祸,子朝受得住。” 这话一出,越则煜也不知说些什么,沉默片刻,撇到林子朝脸上仍沾染的血迹,拿出一块帕子递给林子朝,转身离去。 手帕? 林子朝眉头一挑,用衣袖拭去脸上血迹,将那方手帕,收入衣袖,静静地立于红墙之下。 鸣鞭示警,合扇而开,大燕帝王越崇端坐于帝座之上,接受百官朝拜。 人虽中年的越崇,却丝毫不见老态,许是多年戎马,体魄仍是康建。 目光掠过群臣,出声道:“诸位有事可奏?” 不出所料,炳王拱手上前,“启禀父皇,儿臣有一事需父皇裁断。” “说来听听。” “父皇寿宴将至,依旧例,云国当派使团来访,以示两国邦交。但今年却无丝毫风声,儿臣不知是否还要安排接待回礼?” 倒是稀奇,煜王竟然没有提及此事?越则煜稳稳站在一侧。 “每年云国来访,来去接待便是一大笔虚耗,浪费库银。” “臣异议。” 韩相站出朝列,出言道:“虽是耗损国库,但显我大燕威仪,国力昌盛,此事不可只图眼前之利。不仅如此,云国如此,便是小觑大燕,臣以为应当加重云国通商税负,以警示云国,不忘当年之败。” “嗯,韩相所言有理。煜王你说说。” 越则煜上前,拱手道:“儿臣以为,韩相自视甚高。” 自视甚高! 四字一出,朝上众人皆暗暗抽气,侧目而视。煜王当真年少得志,竟然连韩相也不放在眼中。 越崇眉头一挑,看了眼面不改色的韩琚,笑着道:“怎么个说法?” “燕云之战早已过去十年,如今云国新任左仆射林余安,和太子萧承衍的几番新政,国力渐强。韩相也许忘了,云国从来不是燕国附属。兵法云:待时而动,除之及快,悄无声息。” 满室皆惊,满朝沉默。 他们都忘了,忘记了曾经的云国也是一统天下,忘记了曾经的云国让大燕臣服。当年的大胜,已经冲昏了他们太久。 “煜王高见,老臣受教了。”韩琚向越则煜拱手一礼,心悦诚服。 越崇见此,问道:“那你觉得此事该当如何?” “儿臣以为应加强边防,探听云国动向。” 云国暂停两国来访,如此愚笨之举,暴露了意图。绝非萧承衍和林余安的手笔,这个云国太子,可不是个目光短浅之辈。 越崇听了越则煜的话,端过茶盏,“此事便交由你去做。” 越则煜刚低头领命,但随后的一言,让他心中一紧,握紧双拳。 “到底是在沙场上历练过,这份冷静没有变。疯马狂飙,提剑便是一斩,很是不错。” 到底是父皇,朝堂上的一举一动,皆逃不过他的耳目,这是要问罪了。炳王明白即使自己不做出头鸟,也可坐等好戏上演。 越崇悠闲地喝着茶,堂下越则煜则弓着身,低头不语,朝殿之上唯有杯盖清脆的碰撞之声。 “扑通”一声,周仁京冲出朝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圣上恕罪。” 越崇虽已听过来报,但还是耐着性子听着周仁京的说词。 “哦?韩相已替朕做了裁决?”燕皇手中茶盏落桌。 韩琚心中一冷,他疏忽了! 连忙掀起官袍,双腿下跪,叩首请罪:“臣僭越。” 越崇不理,径直道:“煜王,你说韩相判的可对?” “韩相公允。” 听闻此话,越则炳挑眉,没有料到煜王如此,反观安郡公,则是放下心来,暗自赞叹不愧是他安家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帝心难测 燕皇越崇扫了眼朝殿之上,左列文臣,右侧武将,皆是低头躬身,装做一副唯诺样,他看了三十多年,早已厌烦。唯有煜王一人,昂首挺立,目光灼灼,倒让他有些想起年轻的自己。 这件事,追本溯源,不过是一道惊雷吓了马,小事一件,自己也不打算深究,但如今见此,他倒想看看煜王有何后招。 于是越崇顺着越则煜的话说道:“既是公允,便依韩相所言,将二人押入天牢,秋后问斩。” 果然,越则煜上前一步,朗声道:“不单是他二人,满堂朝臣皆要入天牢,问其罪!” 满堂朝臣皆要问罪?众人面色一变,不知煜王何意。 “若今日不是疯马作乱,而是逆贼作祟,只怕依照方才诸位的应变之力,我大燕危矣!父皇危矣!”此句言毕,越则煜直视面色突然凝重的燕皇。 如果前一句如石粒入水之,惊起涟漪,那么现在此言,便是巨石撞击,掀起滔天巨浪。这罪名,他们担不起啊。 一人语调激昂,连忙辩驳,“我等皆无兵器护身,如何抵得住那发狂的马?” “位卑不忘国忧,体弱不惧强敌,这等决心都未有,如何对得起父皇的信任,对得起诸位身上的官服?” 满,堂,寂,静 他们明知此番不过是煜王的开脱之词,但其中言词,哪一句敢否定,哪一句敢指责,丹心为国,这么一个借口,明知无理,但他们也只能接受。 终于,越崇开口,打破这令人难堪的寂静:“韩相觉的如何?” “煜王所言在理。” 煜王已将此事推到如此高度,他还能说什么,况且圣上还记得自己越职下令的疏忽,韩琚只能赞同。 “你们这是给朕出难题啊,若是如此,这朝殿之上怕是一个人也留不下。” “启奏圣上,臣等忠心,日月可鉴。况且臣以为,法不责众。”安郡公突然进言。 “哈哈哈——” 越崇突然大笑,“诸位的忠心,朕自然看在眼中,诸位的功劳,朕也自然清楚。这件事不过小事一桩,不至于此。算了,周仁京罚俸一月,那个小仆,煜王你自己看着办吧。” 越崇说完,众人总算松口气,暗叹郡公高明,不仅表了忠心,也给圣上一个台阶,解决此事。圣上也顺水推舟,安抚了百官。 下朝后,煜王追上安郡公,笑得很是乖顺,丝毫不见方才朝堂之上不容挑战的气势,“多谢舅舅。” “你啊下次再要舅舅帮你唱白脸,提前说一声,免得堂上凶险,我摸不准你的打算。”安郡公笑着应道。 煜王好计策,欲抑先扬,堵住了韩相c炳王和众臣的嘴,让他们明知是虚话托词,却也不敢戳破。 “参见煜王,圣上有命,令煜王即刻前往御书房。”一个內监前来传话。 越则煜辞别安郡公,大步前往。 安郡公看着越则煜的背影,收了笑容,煜王多谋,又不乏决断,若日后当真继承大统,可会如他父亲一般,对外戚下手? 龙涎香浓,弥散一室。 步入御书房,越则煜只觉香味冲鼻,微微皱眉,父皇用香又重了几分。 刚立身行礼后,一份奏折飞了过来,力道十足,正正打在越则煜的身上。 “跪下。”越崇一身明黄,坐在案桌之后,大呵一声。 越则煜一甩衣袖,双腿跪地,静默不语。 “你太让朕失望了。不过一件小事,便让你如此莽撞,失了分寸,日后的风浪你要如何?” “儿臣辜负父皇期望。” “你自然是辜负了朕。就会自以为是的小聪明,若没有朕替你兜着,仅凭你的一句话,朕就能治你死罪。” 越则煜低头不语,任由越崇责骂。怒火中烧,唯有燃尽方可熄灭。 “知道护短,是可以得人心,但是别让他们成为你的软肋。你是主,他们是仆,从来没有主为仆死的道理。” 越则煜沉声:“谨遵父皇教诲。” 骂完了,越崇摆了摆手,让越则煜退下。 就在越则煜离开的那一刻,越崇开口:“永远记着我是你的父皇,更是大燕之主。” 此言,与其说是阐明事实,更不如说是不容挑战的宣告。 越则煜低头,拱手行礼,“儿,臣,谨,记。” 离开御书房,越则煜见一个圆脸內监匆匆离去,随口问道“每日此时,父皇都要进药,为何今日不见你们备药?” “小的惶恐,是圣上有旨,今日的药迟些准备。”內监总管恭敬的回答。 越则煜听此,看那圆脸內监前去的方向,正是朝臣下朝后所在的太极殿。 父皇今日还要召见谁? 清都殿,后宫四大殿之一,以华丽大气闻名,天下能独居此处的,只有当今执掌凤印,育有两为皇子的安贵妃——安蔚仪。 刚入清都殿,越则煜便吩咐宫娥道:“去承天门外,将本王府中的小厮接来。” 宫娥福身,领命而去。 听到儿子前来,安贵妃赶忙从内殿走出,吩咐人准备着煜王最喜食的糕点。 一身宫装,大气端庄,鎏金凤钗,衬出她的风姿非凡。且不说她本人出身名门,单论她那两个颇得圣宠的儿子,也足够让安贵妃在宫中地位稳固。 安贵妃拉住越则煜的手,忧心道:“煜儿可算来了,本宫听闻今日承天门外你动了剑,可有伤着?” “无事,母妃不必担忧。”越则煜笑着安慰安贵妃。 听此,安贵妃捂住心口,舒了口气,“这就好,本宫一听炳王也在,这心就慌的厉害。” 越则煜见母妃为自己担心,心中有些愧疚,忽然忆起御书房内的龙涎香,问道:“德妃娘娘又给父皇调了新香?” 听到德妃二字,安贵妃便脸色不愉,安贵妃与德妃积怨已久,加之各自身后,皆有一方势力支持,两位娘娘斗的自是不可开交。 “她和炳王,惯会用这些小手段讨圣上欢心,得了个新方子,便殷勤地亲自调香,进献给圣上。”安贵妃语气很是不屑。 “煜儿你放心,宫中有母妃坐镇,德妃她翻不了天,只是朝堂之事,母妃不便插手,遇事要多同你外公和舅舅商量,这太子之位决不可落入炳王手中。” 这些年来,安贵妃时常提醒自己提防炳王,并几番示意,让自己除去这个威胁,煜王听到只是笑笑,不曾接话。这朝堂上的勾心斗角,他不愿牵连母妃,让她受伤。 “对了,红鬃马已在王府调养得宜,母妃改日让五弟出宫,挑上一挑。”煜王在殿内看了看,笑着问道:“早课已过,怎么不见五弟人影?” “他啊,比你小时候还要调皮,每天都不见他影子。本宫啊,头疼的很,不见也罢。”话虽如此,但说起自己的小儿子,安贵语自是满满宠爱,比当初的煜王,也是不及。 越则昭今年已满十四,不久便可封郡王,出宫建府,倒时不知母妃可舍得? 越则煜笑笑,慢慢品茶。 一盏茶毕,越则煜看向殿外,仍不见林子朝身影,眉头一皱。 此时承天门外,林子朝正在狂风之中,双腿跪地,向来人低头行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天意难违 天还是沉的厉害,压的人透不过气,惊雷止住了声,但狂风却不知停歇。 空旷的城墙前,冰冷的青石地,林子朝手捧木匣,静静地跪着 天下众人,为权势二字,浮尸千里,耗尽了一生。但一朝功业成,千古帝王家,这份诱惑,有多少人抵抗的了。 眼前的少年,一身青色缎袍,头顶明珠小冠,眉清目秀,贵气逼人。 林子朝当即便知,他便是燕皇第五子——越则昭。此子四岁识文,五岁成诗,罕有的少年天才,深受燕皇宠爱。 林子朝理解皇家贵胄,有几分傲气,并不稀奇。只是这五皇子,似乎骄纵的过了头,反倒显出些纨绔姿态。眼中的蔑视,打量的人很不舒服。 “认的我?不愧是煜王府上出来的,有见识。”林子朝的跪礼,越则昭很是受用。 今日下了早课,越则昭便从宫人嘴中听了些传言,心中对四哥的小厮有了几分好奇,路上又碰到前来的宫娥,两相一凑,打发了宫娥,亲自走这一趟,看看这究竟是何等人物,竟让四哥拔剑相护。 即便是低头不语,林子朝也觉出五皇子正从头到脚,打探着自己。不论是从云国还是燕国,不论是无忧阁还是禁宫内。这份先入为主的刺探,他再是熟悉不过。他不喜这份无能为力,如同俎上鱼肉,任人打量评估,但又能如何?在自己积聚足够实力前,只能忍受。 一身布衣,普通的紧,身形瘦小,不通武艺,如此低眉顺眼,也不像有文人气节。此人,文不通,武不就,无趣的紧,他白白走了这一遭。 看到木匣,越则昭问道:“这是四哥给母妃的血魄珊瑚?” 林子朝点头。 “行了。”越则昭摆了摆手,让林子朝起身,又给身旁內监一个示意,让他接过木匣,“东西我带回去,你在此等着四哥便是。” 看着伸至眼前的手,林子朝后退一步,委婉道:“此等小事,不敢劳烦五皇子。王爷有令,不准子朝离开此盒一步。” 四哥的命令? 好吧,如此,他也不好强人所难。 越则昭笑了笑,“血魄珊瑚,世所罕见,如此珍宝,我就在这此看看,也不算违了四哥的意。可好?” 林子朝抬头望向越则昭的眼睛,这双眼,他熟悉的很! 从中他读出两字,读出他最擅长的两字——伪装。 他打开木匣,捧至越则昭面前,不多说一言,只是尽着本分,服从命令。 血魄珊瑚,独长于南海之地,凝集海底万年海气而成,通体血红,却也晶莹剔透,传言此物乃海中神兽尸骨所化,沾染灵气,因而可辟邪镇宅。 煜王平叛南海之乱时,安贵妃便让煜王找寻此物,以震后宫。因缘巧合,此物几番流转,成为煜王战利品中的一物。 修长的手指抚过光滑的表面,一阵透骨的凉,传遍全身,剔透的材质,鲜红的色泽,果真是宝物。 不过,可惜了 指节分明的手,慢慢握住底座,轻轻一提,血魄珊瑚便到了越则昭手中。 林子朝心中一紧,目光追随越则昭的一举一动。此物他虽不喜,但今日几番都因它险些搭上性命,这份罪不能白受。 越则煜看出林子朝的心思,轻轻一笑,五根手指,一根一根,慢慢松开。 到底是珍宝,破灭之时也可以这么绚烂。 叮当的落地,如此清脆动听,如山间泉涧演奏,四散的裂片,如此晶莹剔透,如冬日冰晶耀眼,此声此景,林子朝还真是前所未见。 血魄珊瑚摔落在地,从此绝世珍宝,在难寻。 他护了一日的东西,便被越则昭轻易地打碎,他一日的努力,化作流水,了过无痕。 凑近林子朝,越则昭居高临下地看着,扬着嘴角,“我想要的,就一定会得到。” 语气中的得意,如同凯旋的将军,得胜还朝,天下群贺。 林子朝点头赞同,并奉上微笑。 他不应该生气或者惧怕吗?为何会笑? “你笑什么?” “子朝从不怀疑五皇子的能力。世间诸人,各有各的本事,五皇子想要的,也必定能成其愿。” 林子朝关上木匣,毫不避退,迎上越则昭的目光,“南海渔民翻江倒浪,寻获此宝,靠的是胆识经验。大燕煜王平息叛乱,缴获此物,凭得是统军之才。安贵妃安居后宫,能得此宝,全因母子之情。至于五皇子,若想要此物,不因其他,只凭借圣上和安贵妃的宠爱,便可手到擒来,毫不费力。” 他怎么敢嘲讽自己!越则昭握紧双拳,咬牙切齿,四哥可以靠自己,为何他就只能依仗母妃之力。他是如此不堪吗? 瞪圆的双眼,喷射着少年怒火,脖颈青筋暴起,越则昭步步紧逼,离林子朝不过半臂距离。 终于,他开了口,一字一句地宣告:“总有一日,我也会靠着自己,重得此物,甚至比这个更大更美。你,记,住!”说完,眯了眯眼,压下了怒火,拂袖而去。 从口而出的决心,只是大话,唯有铭刻在心的誓言,才是最有力的耳光,扇醒自己,还击敌人。 一旁的內监见五皇子怒火冲冲,落了面子,暗道不好,若不补救,今日回宫必要被安贵妃责罚。撇到林子朝,转了转眼睛,高声道:“你顶撞皇子,罪不可赦,但五皇子一向宽厚,对你从轻发落,便罚你在此处,跪足一个时辰。” 脚下尖锐是碎片,散落一地,林子朝看得到,那內监自然也看得清,“愣着做什么,跪下!” 话本所载,恶主必有恶仆伴,果真不假。 林子朝怎能不知此人不过狐假虎威,但他全不在意,衣袍一甩,双腿触地,毫不犹豫地跪在一地破之中。 瞬间,碎片入膝,染红衣袍。 內监见此,满意的一哼,连忙朝着越则昭追去。 鲜红的地,朱红的门,炫目的碎屑,回想今日之事,林子朝自嘲,他和大燕皇宫,还真是八字相冲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熊孩子,哪都有 安贵妃正在殿内催促煜王婚事,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煜王反倒是不怎么上心,只是随口应着,躲过一阵算一阵。 突然,越则昭闯入殿内,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往日的越则昭都是拧的紧,从不服软,今日这番,到让安贵妃吃了一惊:“这是怎么了?” “儿臣闯了祸,失手打碎了四哥的血魄珊瑚。” 东西没了,虽是可惜,但见儿子如此,安贵妃连道无妨,“不过是一个物件,碎了便碎了。地上凉,快起来,别跪坏了身子。” 越则煜打量着坐在安贵妃身边的越则昭,不语。 打碎了东西,那么应当是见到了人。人呢? “四哥,血魄珊瑚是你平叛海乱所得,如今没了,你可会怪我?” “你四哥大度,怎么会和你一个小孩计较。放心吧。”还未等煜王回答,安贵妃便抢先一步,转了话由。 “对了四哥,我看你身边那个叫子朝的小厮很是机灵,正好我缺个侍读,不如你让他进宫陪我。” “不行。”越则煜拒绝的干脆。 安贵妃一笑,今日倒是奇了,先是昭儿破天荒的认了回错,接着又是煜儿头回在清都殿动了脾气。这个名为子朝的小厮,还真是厉害。 越则炳看着四哥的脸色,心中一阵冷哼,果然他不出所料。自己一试,便试了出来。 越则煜也是不知,自己怎的就脱口而出,一反常态地回了五弟的话。放下茶盏,开口道:“宫中侍读皆为名门子弟,他不过一普通百姓,够不上格。” 安贵妃一听,也觉有理,眼下正是昭儿积攒人脉的时刻,少一个位子,便少一分机会:“言之有理,昭儿你不可胡来,乱了宫中的规矩。” 越则昭不在多说,和安贵妃聊起了早课的事。 看五弟和母妃聊的很是开心,越则煜想起承天门外的林子朝,一时间也有些坐不住,辞了母妃,离了清都殿。 承天门前,林子朝听到响动,回头一看,只见煜王缓步走近,脸色不怎么好看。心中暗道不好,只怕又有一顿冷嘲热讽。 猩红的血迹在布衣之上,很是刺眼,越则煜冷声道:“我煜王府的人,被人欺负不得。” “子朝知晓。” “那还如此狼狈。活该。”说完,越则煜大步走过林子朝,头也不回。 林子朝起身,捡起一块沾血的碎片,藏入袖口,拖着伤腿,慢慢跟上煜王。 他当然知道,这遭罪他本不必受,但这一跪,安贵妃会知道,德妃也会知道,既然宫中有人知晓,他便跪的值了。 几日后,一名內监被越则昭罚跪,没想到,不过一炷香,那內监便没了性命。德妃借此发难,引得燕皇头一次训斥了越则炳,伤了安贵妃的面子。谁能想到,德妃此招,正是从宫人的闲话中听来,依样画葫芦。 日后的事,此时的林子朝自然不知,眼下的他,看着宫门前的马车,心中疑惑。煜王上朝一向不喜坐车,此车坐的自然也不是煜王,但他一路紧紧跟来,除了此处,煜王还能去哪? 正当他寻人之际,车帘被猛然掀开。 “愣着干什么,上车。”煜王黑着脸,坐在车厢中,不耐烦的看着林子朝。 当真是煜王? 林子朝吃了一惊,转念一想,莫不是因为自己受了伤,煜王厌他走路太慢,才改乘马车。 得知是自己的缘故,让煜王破了例,林子朝有些愧疚,立刻跳坐在车轼上,丝毫不敢耽误。 车外风吹的急,腿上的伤隐隐做痛。 “滚进来。”车内的煜王不知怎的,突然大发脾气。 身份有别,林子朝皱眉觉的不妥,但煜王脾气,又让他不得不钻进车厢。 “不愿和本王坐在一起?” “子朝不敢。” “哼,还有你不敢的事。” 话至如此,林子朝也不知如何回应,只得闭了嘴。短短三句,便是两人一路上唯一的交谈。 伴着车轮声,越则煜闭目眼神,回想起方才让人准备车架时,正巧看到御书房外的圆脸內监离开侧门。而朝臣的车架中,唯有炳王的车不见了踪影。看来那个圆脸内监是父皇派去找炳王的,那么他们之间会说些什么是训斥吗,还是另有隐情?父皇今日对他所言,没有来的让他心慌。 马车到了煜王府前,林子朝跳下车。落地时,扯裂了伤口,双腿一软,眼见就要摔倒在地。 突然一只手拽住林子朝的衣领,将他生生地拎了起来。 个子矮就罢了,份量还如此轻。煜王看着被拎在手中的林子朝,很是不满,皱了皱眉,“我煜王府少了你的饭?” 本想回上一句,但瞥见自己离开地面的双脚,林子朝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放软了语气,“王府的伙食自是可口,只怪我自己不惜福。方才多谢王爷出手,只是副样子着实不好看,可否请王爷放我下来?” 煜王冷哼一声,松了手,“让赵丰找人来给你看看,本王可不要个瘸腿小厮。丢人。” 林子朝默默摇了摇头,看着煜王潇洒而去的背影,暗自叹气,刀子嘴,豆腐心,形容王爷还真是贴切。 “轰隆——”一声炸雷,炸响整个燕都。噼里啪啦,豆大的雨滴从天而。这雨,终于还是下了。可这事,不一定完了。 林子朝一笑,左手遮头,右手提衣,拖着伤腿,走入王府。 两日来,赵管家又是送医又是送药,比病人自己还要上心,让林子朝有些过意不去,只得先记下赵管家的好,以求他日来报。煜王也好像忘了自己这个人,两日来,从没有过指派,正好趁闲暇,林子朝将炳王在承天门要的三卷金刚经,抄写完毕。 暴雨过后,天空放晴,如此清爽的日子,正好做些恶心的事。林子朝带着抄好的金刚经,前往炳王府邸。 一听林子朝好了伤,不先来回禀自己,倒是跑到炳王府上,越则煜一阵气闷,摔了手中的书,默默嘟囔了一句,“没良心。” 前来禀报的盛延见煜王又变了脸色,一点一点,挪了几寸,躲开了煜王的视线范围,免得误伤,然后冲着诸葛先生使劲眨眼。 诸葛先生看见盛延都眨出了白眼,轻松一笑,王爷误伤从不会伤及自己,他又何必替别人解难。端起茶,气定神闲的喝了起来。 “先生,我要去炳王府,你随我一起。”越则煜一拍桌子,大声道。 什么?这回怎么扯上了自己,不去,不去。 诸葛先生连忙想着脱身之计,忽然灵光一现,写了张字条递给煜王。 片刻后,越则煜起身,大步跨出房门,独自离开。 盛延眨眨眼,不明所以,诸葛先生喝喝茶,怡然自得。 又是美好的一天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沾血的手 门前一棵垂柳,来往三四行人,这便是炳王府前的景象。若说煜王府是大隐隐于市,那么炳王府绝对称得上是清幽妙处。谁能想,权势滔天的炳王府,竟门可罗雀。 林子朝打问了门口小仆得知,两个时辰前,炳王便去礼乐司筹备燕皇寿宴,不在府内。 天时地利皆备,唯独少了人和,这出大戏是唱不起来了,天意如此。林子朝将金刚经交给小仆,请他代为转交后,便打算离开。 正当此时,两乘轿撵缓缓而来,虽只是四抬的规格,但所轿撵的造型装饰,皆是上品。 “萧侧妃和余夫人回来了,你快闪开。”小仆一把推开林子朝,跑下台阶,殷勤地迎了上去。 与被催婚的煜王不同,炳王不仅有正妃侧室,其他红粉蓝颜也是不少,府中争风吃醋的轶事奇闻,也是燕都百姓每月的茶余闲谈。 “落轿——”悠长浑厚的一声号令,两乘轿撵稳稳落地。 小仆挑开轿帘,托着一位娇媚可人的女子,缓缓而出,那女子圆润的孕肚,很是抢眼。 “不懂规矩!” 又一位凤眼飞挑,头戴鎏金凤钗的女子,严声厉呵。 “我有孕期间,一切规矩都免了,这可是王爷的金口所言,难不成侧妃忘了?”余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手抚孕肚,眼中的得意,丝毫不加掩饰。 萧侧妃咬着一口银牙,攥紧手中的帕子,心中气闷,狐媚子,不就仗着有孕,尾巴都翘上了天。若非如此,她怎么敢用这种态度说话。 余氏如此得意,也不无道理。现任燕皇越崇共有五子,太子病逝,恪王谋逆被斩,如今只剩三子,而这三子中,又仅有炳王一人成婚。若余氏此胎顺利产子,便是大燕的第一个皇孙,这份尊荣,确实足够余氏享用。因而,无论是炳王自己,还是燕皇c德妃,都将此胎看的极重。 “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得意什么?”萧侧妃对余氏是既羡慕又嫉妒,心中吃味不过。 “这就不劳侧妃担心,王爷说过,这一胎,不论男女,他都会喜欢。”余夫人轻捻帕子,捂嘴一笑。 “这不,王爷特意吩咐百仁堂,给我备了安胎药,寻常侯门都享用不起。王嬷嬷,去将今日的药取回来。”说完,冲侧妃昂了昂头,挺了挺肚子,在众人的拥护之中,大摇大摆的走入王府。 萧侧妃瞪圆了眼睛,握紧拳头,眼神如刀一般,狠狠的盯着余氏,好像下一刻就要冲上去,拼个你死我活。 旁边的仆妇见侧妃的眼神出着实骇人,连忙拉了拉,小声劝慰道,“娘娘,不可中计啊。来日方长,机会总是有的。” 哼,余氏,你就算是生了皇孙,可也轮不到你养。到手的富贵,你也不见得享受的起。萧侧妃深吸口气,压下了怒火,走进了炳王府。 林子朝看了这么一出,倒是勾起几分儿时回忆。 天下女人嫉妒起来,还都一样。不过一个负心人,有何可争。 看着走入街道的王嬷嬷,林子朝转念一想,有了主意,快步跟了上去,却没有发现,街角那个躲在暗处的人影。 王嬷嬷年近五十,是余氏身边最为心腹之人,刚拎着两副药包,从一家偏僻的药铺走出,就被来人撞了个满怀。咣当一下,坐在地上,手上的药包也飞了出去。 “哎呦喂,怎么走路的,没长眼啊。”摔倒在地的王嬷嬷冲着来人大声嚷嚷。 林子朝满面歉意,赶忙将王嬷嬷扶了起来,拍了拍土,又恭敬的将药递给她,赔礼道:“实在对不住,走的急,碰倒了您,还弄破了药包,这点散碎银子就当我赔不是了。”说着,将几块碎银子,塞入王嬷嬷手中。 颠了颠手中的银子,王嬷嬷眼睛一转,正巧摔的不是百仁堂的药,她还有的赚。便咳嗽了几声,装模作样的骂了林子朝几句,然后转了身,重新走回药铺抓药。 林子朝冷眼敲着王嬷嬷走进药铺,手指一转,将藏在指缝中的铁片,收了起来,又捻起一点遗落的药渣,凑近一闻。 一股冲鼻的艾草味? 这可是孕妇大忌,保胎药中怎么会有?莫非这一胎有鬼? 等到王嬷嬷离远了,林子朝进了药铺,连哄带骗的让药僮将王嬷嬷的药方找了出来。看着手中的方子,艾叶c红参c七煌,这些虽可保胎,但皆是虎狼之药,一副下去,不死也要去半条命。如此,他便决心要帮炳王一个王,权当他对炳王的回礼。 走至炳王府街角,林子朝找了个面生之人。让他拿着药方,送至炳王府前。 那人得了点好处,便依照林子朝的吩咐,对着门口小厮道:“我是百仁堂的伙计,这个方子府上侧妃落下的,掌柜的让我送回来。” 小厮接过药方,皱眉一想,没听说萧侧妃去百仁堂看过诊啊,莫不是送错了。 几番询问,来人皆是一口咬定是萧侧妃的方子,小厮无法,只得将此物送给萧侧妃。 这一次,地利人和俱在,唯有天时难测。林子朝满意一笑,坐等日后好戏。 会府的路上,只见一人挡住了去路,他抬头一看,正是煜王。 一路跟来,林子朝的一举一动,煜王皆看在眼中,脸色也越来越冷,林子朝的想法,他也猜到半分。“你的方子可是堕胎的?” “那方子确不是安胎良药,但也不是出自我手。” “这等手段,你不怕脏了手?”越则煜问的尖锐。 林子朝答的坦然,“手干净了,命也就没了。王爷,你我彼此彼此。” 头一回林子朝没等煜王吩咐,自顾自的行了一礼,掉头离开。 他话是回的轻巧,但心却如同刀割。看着自己的手,林子朝有些发抖,一路走来,它沾过血,染过泪,以后的罪孽,只怕会更重,这双手承受的起吗? “哥哥,买束花吧。这花像天上的星星,可好看了。”一个卖花的小女孩,期待的看着林子朝。 满天星啊十一岁的生辰礼物,许久不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因果报应 眼前的女孩,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旧衣,头扎羊角辫,手提木篮,一双澄澈的眼睛,满是渴求的看着林子朝。 “花我都要了,这些钱你拿去吧。”林子朝将一串铜板递给女孩。 “这这太多了,只是些野花,不值钱的。”颠着手中的铜板,女孩连连摇头。 “拿着吧,这束花,当的起这个价。”林子朝嗅着手中的满天星,淡淡的香味,不甚浓郁,但却让人觉得心安。 女孩见林子朝的样子不像作假,冲他甜甜一笑,“谢谢哥哥,我娘说,好人会有好报,老天也一定会照顾哥哥的。” 照顾他?算了吧,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只盼着这些因果报应来的可以晚一些,直至他做完他应当做的事。 林子朝提着装满野花的木篮,回了煜王府。走在回廊上时,只听得身后有人叫着自己,便停了脚步,扭头一瞧。 一女子身穿轻纱白衣,腰若扶柳,肤如白雪,款款而来。 煜王府中并无妾侍,那此人又是谁呢? “这位小哥,请留步。我名媗琴,管着王府中的花草景观。方才见你手提花篮,不知可是从园中采摘的?” 媗琴,这个名字林子朝倒是有所耳闻。此人善侍花草,是赵管家重金聘请,负责煜王府的庭院摆设。 “在下林子朝,是王爷书房的小厮。这花是我从府外买来,并非采摘园中所种。姑娘不必担忧。” 这话本是安慰,却不想,媗琴听此,反倒蹙了蹙眉,颇有歉意道:“你误会了。这花不妥就不妥在是府外之物。你许是不知,王爷尤为厌蝶,因而府中的花都是去过花蕊的,从无蜂蝶采食。你手上的这株,若是不小心引来蝴蝶,怕是不太妥当。” 怪不得,这满院鲜花,却从不见一只彩蝶翩跹,原因在此。 “府中所植花草,品种众多,如此一朵一朵的去掉花蕊,岂不是麻烦事一桩。” “林小哥说笑了。在这王府,只要煜王说不,那便是天命,谁能违抗的了?”媗琴看的透彻,说的也直白 忽然,媗琴问了一句,“林小哥每月的月钱可方便透露?” “每月六钱。”虽不明所意,但林子朝还是答了。 “我的月钱是你的十倍,赵管家请我来,自是有我的用处。” 大家都是明白人,话已至此,两人相视一笑。 林子朝打量着媗琴,初见以为她不过是普通闺秀,恬淡静雅,如今一番闲谈,才发现此人也是有趣。她方才的回答,看似无礼傲气,瞧不上自己,实则点明,能让花香满园,却不见蝶影,这便是她的本事。 “现在,可否请小哥将这篮子花交给我处置。若是出了岔子,王爷动了怒,你我担待不起。” 林子朝客气的将花篮递给媗琴,突然问了一句,“花开一季,岂不可惜?” 媗琴接过篮子的手一顿,笑着道:“在煜王府开上一季,抵得上在荒野存活三年。它们不亏。”说完转身离开。 翩翩佳人,奈何为贼。媗琴偷取了一朵花,最为炫目的时刻,至于花开前,花谢后,皆是不问不理,任其自生自灭。像是一人,在功成名就之时,众人簇拥,但此前的孤独忍耐,在顶峰过后的无奈心酸,却是无人问津。 半个月后,炳王府的一场法事,炸响了整个燕都,街头巷尾,酒楼茶社,无一例外不是在谈论此事。 “你听说了吗,炳王的妾室小产了,还是侧妃下的毒。这可是大燕第一个皇孙,就这么没了,炳王发了好大的脾气,杀了好多人给小皇孙陪葬呢。” “切,你的消息早就是旧闻了。最新说法是那余氏的胎,根本就保不住三个月,她不敢声张,悄悄用大补的药续着,这才撑满了四个月。” “没错,没错,我听说那个余氏,见瞒不住了,本想嫁祸给炳王的侧妃,好来个一箭双雕,没成想,萧侧妃手上有张药方,正巧就是那余氏用的补药。说是补药,还不如说是毒呢,药铺的伙计说,凡是用过此药,即便是生下来,也是个天生残废。炳王什么人物,哪能忍的下这口气。” “说不定是炳王在烟花地里流连太久,坏了身子。找了个借口,怪了旁人。” 一个人开着玩笑,惹得众人一阵窃笑。 “啧啧,你们说这当今圣上原有五子,现只存三,而这孙子辈的,确是一个都没有。”说此话的人,瞧了瞧四周,向旁边人招了招手,压低了声音,“我听人说,有位云游的活神仙曾经算过一卦,说当今圣上年轻时喜好征战,遭了天罚,这才让皇家血脉流不下来。” “这话你也敢说。当心着些。”周围人一听,皆是吓了一跳,诋毁当今圣上,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我原是不信的,可自打太子病逝,恪王谋逆被杀,便有了风言风语,如今众皇子中,唯有炳王成婚三年,又从不拘着自己,按理说早该有个一儿半女,但眼下,你们看看,这头一胎便是如此晦气。怎么让人不信啊?” 众人听此,也不由的动摇了几分。 有一个精瘦的人冒出头来,兴奋道:“我认识个同乡,在宫里当差,听说圣上听了这件事,也是盛怒,特意将炳王叫进宫来,数落了一番,那场法事便是圣上吩咐的,说是要驱驱邪。还有,圣上已经下了令,要给煜王选妃,说是身份地位暂且不论,唯有一条,要好生养。” “你们说,煜王也是年纪不小,怎么府上连一个姬妾也没有,别不是有隐疾?” 此话一出,又是一番调笑。 “砰——”一个茶杯摔碎在地,闹出好大的动静,引的众人回头一看。 只见一个少年怒气冲冲,踩着椅子激动道:“我告诉你们,煜王身体好着呢。要不是前几年王爷在外平叛逆贼,说不定现在小皇孙早就满地乱跑,打的你们满地找牙。 ” 这怒气少年正是偷溜出府的盛延,而他旁边坐的便是被拖出府的林子朝。 这几日煜王总被安贵妃召入宫中,每日大宴小坐不断,其间目的自是明显不过。煜王拗不过安贵妃,只能冷着脸,疲于应付。 煜王这一去,便让盛延钻了空子,自从见识过能在诸葛先生的琴声中,面不改色,盛延便对林子朝另眼相看,每日拉着他出来品尝新菜,一道逍遥。今日听众人说着炳王府上的丑事,盛延本是在一旁偷笑,但这些人对煜王的诋毁,盛延当即火冒三丈,跳了起来,将佩剑摔在桌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悠悠众口 这一看不由让人眼前一亮,好一个英气少年。剑眉星目,身形挺拔,浑身杀伐果断的气势,必是在刀光剑影里走过一遭。燕都是何等地界,天子脚下,满城权贵,即便是升斗小民,也是颇有见识。众人心中明白,这等人物,惹不得,于是食客们再一次动起手中的筷子,酒鬼们也再一次斟满了酒杯,闲话的一众人等,也合上了嘴,默默嗑起了瓜子。酒楼里一片寂静,每个人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方才的吵闹玩笑,似乎是酒醉的幻象。 看着突然安静的大堂,盛延只觉自己此刻尤为打眼,一肚子的话被生生堵在嘴边,憋得难受,说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只得呆呆的站着。 一旁的林子朝轻笑的摇了摇头。 这几日煜王总被安贵妃召入宫中,每日大宴小坐不断,其间目的自是明显不过。煜王孝顺,虽是不愿,但也只好冷着脸,疲于应付。煜王这一去,便让盛延钻了空子。每日拉着林子朝溜出王府,一道逍遥。 今日听众人说着炳王府上的丑事,盛延本是在一旁偷笑,但听着听着,听到有人出言冒犯煜王,一时间心中怒火,蹭的一下窜起三丈高。一摔筷子,一甩手,手中佩剑砸在桌上,站起身来,怒视众人。 林子朝看出此刻的尴尬,起身缓和道:“方才是子朝多有冒犯,望盛兄莫怪,来来来,坐下喝酒。” 林子朝本意是想让给盛延一个台阶,将此事就此揭过,却不想平日的最好说话的盛延,此刻却是丝毫不让,拗起性子来。 他径直走向邻桌,拎起一人的衣领,目如利剑,直视道:“我告诉你,王爷的身子好着呢。要不是前几年王爷在外平叛逆贼,说不定现在的小皇孙早就满地乱跑,打的你们满地找牙。” 身为煜王身边的一等护卫,盛延的武功自是百里挑一,那人被只觉的脖子发紧,喘不上气,语气软了几分,连连求饶道:“这位少侠,我我们不过开玩笑而已,您莫当真,莫当真。” “煜王如何,哼,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说着,盛延松开了手,那人一下摔坐在地。 “我们几个人自己说笑,关你什么事。是煜王又怎么样,这大燕又不是他一个人的,我们也是大燕的子民,难道连句话都说不得了?”一个方脸男在人群中突然暗暗说了这么一句,声虽不大,但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的清楚。 林子朝突然握紧手中杯子,皱紧了眉头,这话,大有深意 此话一出,众人不由多想了一分。是啊,他们辛辛苦苦打拼生活,遵纪守法,每年的兵役赋税也是分毫不差,这满城的官呐,王啊,哪一个不是他们平头百姓养出来的,如今却连一句玩笑话也说不得,如此这般,也太欺负人了。 一时间酒楼中人,再一次低头不语,只是这一次的沉默却如同水面薄冰,一碰即碎,冰面下的水潭深渊,携着彻骨寒凉静静酝酿。 林子朝放下手中的杯盏,正欲起身化去这无形的杀机剑影,却不想盛延“刷——”的一声,拔出手中的剑,指向众人。 看着这柄寒光凛人的利剑,众人皆深吸口气,退后几分,生怕一个不小心,被伤个一二。 “大家看看,自己不占理,就只能靠着刀剑来吓唬我们。来啊,有本事把我们都杀了,让大家看看这就是我们大燕的四皇子,煜王的本事。”方脸男昂头挺胸,情绪越来越激动,丝毫没有畏惧之意。众人见此,竟觉的这个普通的路人也有了几分英雄的气概,说出了他们不敢说出口的心声。 正当众人暗叹之时,一道身影携着剑光划过,直冲那人而去。 电光火石之间,大堂之中阵阵抽气,众人的心皆高高提起,睁大双眼,莫非那少年恼羞成怒,要杀人灭口?全部的目光集中在一处,大堂之中,立柱之下。 利剑既出,却无虚发,剑锋擦着脖颈,穿破衣领,人与剑皆被钉在立柱之上。 “今日这招追星望月,我不过是刺破你的衣领。但在战场之上,同样的一招,足够让你人头落地。”盛延双手握剑,站在方脸男的一侧,轻蔑的看着瑟瑟发抖的剑下之人,一声冷嘲。 方脸男的头根本不敢扭动分毫,余光瞥见泛着这冷光的剑,就贴在自己的脖子上,深吸口气,咽了咽口水,长叹口气,突然觉得两腿之间一阵凉意。 “快看,那人吓得尿裤子了。”一人大呼,引来众人一片哄笑。 盛延冷笑了一声,收了剑,转向众人,“你们问煜王的本事,我来告诉你们。身率一百轻骑,奔袭一千余里,扫平沿路匪寨悍盗,这就是煜王的本事。仅凭雨水朝露,和五十二个病弱残兵,抵挡两千攻城叛贼,守城七日,这就是煜王的本事。长阳水灾,三日内调粮三万担,安抚灾民,齐北瘟疫,死伤数千,五日内遣医送药,止住疫患,这就是煜王的本事。” 一字一句,如一声声钟鸣,震响每一个人。 “我不过是刺破那人的衣领,便让他抖如筛糠,战场上,一刀一剑,刺穿的是每一个将士的铠甲臂膀,即便如此,满身的刀伤剑痕,却从未让我大燕男儿在战场之上,退缩半分。这些血性男儿,不惧不怕,皆因他们看到,每一次,冲在最前面的正是煜王,正是你们口中调笑的四皇子。”盛延说的掷地有声,堵得诸人无言以对。 林子朝静静的坐在一旁,瞧着大堂之中的事态变化。此事是有人存了心思,煽动众人情绪,若是闹了开来,对煜王的名声必是有不小的损害。不过眼下,盛延此举,堵了众人悠悠之口,让挑事之人没了后招,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 酒楼掌柜到底是生意人,见如此下去也不是个事,连忙走出来,缓和道:“煜王是何等英雄,我们大燕百姓都记在心里,刚刚不过是茶间碎语,做不得数,这位小兄弟你且消消气,我这就叫人给你上桌好菜,权当陪个不是。” 盛延也知轻重,便顺着掌柜的话,冲着众人说道:“要想保命,皇家的闲话,诸位还是少说为妙。”说完便坐在林子朝一旁,拿起筷子,夹着盘中的花生米,一口一个,吃的津津有味,丝毫不见刚才的戾气。 众人有了台阶,便也该吃吃该喝喝,权当这事没有发生一样,渐渐的,大堂之中也恢复了往日的喧闹。 林子朝侧着身子,把玩着手中的杯盏,看似随意,但一双星目却时刻注意着那名方脸男子。 只见那人,小心点看了看四周,随即低着头,快步走出酒楼。却不想走的太急,没看清,一下撞倒门口一个小乞丐。 小乞丐跌坐在地,伤了脚,大哭起来,方脸男见此皱了皱眉,想快步离去。 不料突然有人大喝一声:“撞了人还想跑,哪里走。” 来人抓住方脸男的肩膀,一个反手,将他按倒在地。 林子朝嘴角一勾,还真是巧,来人正是那日路见不平,拔拳相助的姑娘。今日如同以往,这姑娘依旧一身男装,正气凛然。 “我的天,这位小祖宗怎么也在这。” 盛延苦着脸小声嘟囔着,扭曲的面容,丝毫不见方才镇定自若的气势,遮住脸,扭过头,悄声对林子朝道:“林小弟,你快帮我挡一挡,别让人看见我。”说着,迅速和林子朝换了个位子,背朝众人。不过即便如此,手中的筷子依旧不停,一块接一块的红烧肉,送入口中。 林子朝看着门口闹作一团的二人,又瞧了眼躲躲闪闪的盛延,不由深思。 突然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莫非此女是越逸阳,大燕唯一的逸阳公主,燕皇最为疼爱的女儿?若真如此,今日还真是好戏不断。 看着林子朝诡异的眼神不断打量着自己,盛延后背发凉,熟悉的感觉再次来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眼中的他 这几日的越逸阳本打算留在宫中,趁着相亲宴,好好看看四哥的憋屈样。没成想,她刚入座,便被四哥三言两语的挡了回来,还搬出了她偷溜出宫的把柄做要挟。两相一比,越逸阳无法,只好低头服软,出宫散心。没走上几条街,便看见那方脸男子撞了人,还想溜。 书里说得好,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 越逸阳见机会难得,快步上前,拽住方脸男子的胳膊,好让他赔礼道歉。 那方脸男子转头一瞧,见此番拉住自己的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根本不似方才那少年,刚才憋得火气涌上心头,心中一横,如今这个,他有何可惧。于是硬着脖子,冲着越逸阳嚷嚷起来,“呸,哪来的毛头小子,滚到一边去,当心被打的连你娘都不认识。”说完还觉不过瘾,污言秽语,接连不断,让周围人纷纷皱眉,心生厌烦。 “错而不改,找打——”越逸阳握紧双拳,朝着那人二话不说,便招呼上去。文的不听,那就武的上。多动手,少废话,这才是她心中的江湖。 林子朝瞟了眼正手握鸡腿,啃的起劲的盛延,心中疑惑,这便奇了,盛延虽为煜王的一等侍卫,但逸阳公主同煜王走的近,按理说,也该护着几分?可如今看来,在盛延眼中,这逸阳公主似乎还比不上一根鸡腿。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喝彩之声,林子朝连忙回头,只见那方脸男子跌坐在地,脸上的一团乌青很是打眼。 “哈,这挨打的滋味不好受吧。”越逸阳得意的转了转拳头,在一片称赞之中满脸骄傲。 打量着那方脸男子满嘴求饶,一手撑地,一手紧握脚踝的惨状,林子朝笑而不语。越逸阳虽出了手,但让那人服软的怕是另有其人,怪不得盛延毫不担心公主安危。 听着众人的吹捧之词,满耳的“少侠啊”“年少有为”,让越逸阳乐的合不拢嘴。 继而双手叉腰道:“今日之事虽小,但杀鸡儆猴,不如把你关上几日,好让那些平日里为非作歹之人知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说着,拽起那人,转身冲着林子朝的方向,大喊一声“就你了!” 听到这声,本来低头吃鸡的盛延,一个激灵,然后紧闭双眼,小声祈祷:“老天保佑,老天保佑,没看见我,没看见我” 霎时间,一只手狠狠拍在盛延的肩上。 手落鸡掉,盛延缓缓睁开眼睛,颤抖的勾起嘴角,放弃挣扎,听天由命。 “好啊,师兄,四哥正在受苦,你却在此逍遥,我要告你一状。”越逸阳笑的极为灿烂,一脸奸计得逞的自豪。 忽然一打眼,正好看到对面的林子朝,惊讶道:“是你?”目光在盛延与林子朝之间扫了两个来回,继续道:“你们俩?” 林子朝微笑着冲越逸阳点点头,余光瞟了眼被越逸阳拎在手中的方脸男子,回应道:“在下林子朝,是煜王身边的小厮。上次之事多谢公子。” 煜王小厮? 一听此话,那方脸男子快速的瞥了眼林子朝,随即敛了目光。动作虽快,但依旧被林子朝看在眼中,不过这话本就是说给他听,有此反应也不稀奇。 “怪不得,既然是煜王府的人,好说好说。”越逸阳摆摆手,不放在心上,随即转向盛延道:“师兄,要我不告状,也行。帮我把他送到牢里,好好关上几天。” 盛延眼睛也不抬,随口答道:“第一,师父可从没收过你,咱两并非同门。第二,你要是有这个能耐,这会儿早在宫里看热闹,怎会出宫?切,别想唬我。” 越逸阳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你不去,我也去不得,难不成把他放了?方才他可是将我的九族之内的人,全骂了个遍,煜王也在其中,这口气你忍得了?” 盛延叹了口气,放下筷子,奸笑道:“你只要让墨逐出来和我比试上一场,这事我就包了。” “墨逐?他不在啊。”正说着,越逸阳忽然停了下来,在桌上重重一锤,“出来!” 话音刚落,大堂之中便多了一人,但林子朝却全然不知此人从何而来。武功之高,绝非等闲。 看见来人,越逸阳翻了个白眼,怒气冲冲道,“谁给你的胆子,敢抗我的命?” “公” “嗯?”越逸阳拉长鼻音,然后一记眼刀,杀向墨逐。 墨逐连忙吞下后面的话,改了称呼道:“公子,属下不敢。” “算了,今天算你来的巧,不追究了。正好把此人送去府衙,让府尹好好的审。”说着放开方脸男子,挨着盛延,坐了下来。 墨逐看着越逸阳,沉默片刻后,无奈道:“属下领命。” 说完走向盛延一侧:“盛公子,我家公子就劳烦您照看片刻。” 盛延起身拍了拍墨逐,傻笑道:“我说过,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只要你能跟我再比试上一场就行。” 盛延虽只是煜王身边的一等护卫,但却也是出身名门。一句公子,倒也当得, 墨逐没有接话,只是再一次看着越逸阳,有些不放心,嘱咐道:“公子莫要乱跑,在此稍等片刻,属下即刻便归。”说完带着方脸男子快步离开酒楼。 直至目送墨逐完全离开,盛延这才坐下,刚一转头,只见越逸阳拿着他的筷子,大大咧咧的夹着着桌上的菜肴。 “你给我——停嘴!” “师兄,这么小气干嘛,不过几口吃的而已。” “那是要花银子的。” 此话一出,正中越逸阳下怀,笑道:“只要师兄,给我瞧瞧师父的那把剑,这顿饭,我请了。你要把那把将让给我,之后不管你吃什么,都算我的。” 顺着越逸阳的目光,林子朝打量桌上的那把极为普通的剑,皮质的剑鞘,很是古朴,些许毛边,看得出此剑被主人时常使用,只不过这剑主绝非盛延,因为在他记忆中,盛延惯用佩剑,并非这一炳。 “这剑只有我和我师父才能碰。你,不,行!” 越逸阳扭过头,冷哼一声,不在接话,片刻沉默。 “咦,四哥,你怎么来了?”越逸阳看向盛延身后,站起身来,满是惊讶。 王爷来了!完了。 盛延连忙猛咽几口鸡汤,使劲擦嘴,调整表情,起身回看。 只见酒楼门前来往行人,匆匆而过,毫无煜王踪影。就在此刻,听得身后一声剑鸣,越逸阳已将剑抱在怀中,“刷”的一声,一把将剑拔出。 剑光晃过林子朝的眼,不由让他皱了皱眉。 突然,林子朝心中一惊,一个“晁”字,赫然可在剑上,这一字,与自己匕首的那一个,竟然一模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机缘巧合 右手一挡,左臂一勾,一招一式之间,盛延已将剑夺了回来,收入剑鞘,嫌弃冲着越逸阳道:“一柄破剑,至于你花如此多的心思?” 方才被掌风一震,越逸阳的手还有些发麻,嘟囔道:“破剑?师父当初可只凭它,力克一百金甲卫。就连韩相那个只重文史的老迂腐,见着此剑也是大惊失色,连连称奇。要是有了它,哼哼”越逸阳已然开始憧憬,夕阳西下,秋风卷起满地落叶,一柄剑,一个人,只留下潇洒的背影和无尽的传说这才是艺术啊。 二人的斗嘴,林子朝全不在意,此刻脑中充斥的,只有那个晁字。它的弯折走势,它的勾笔顺联 “看此剑冷光凌厉,剑气逼人,必是出自大家之手,不知此剑可有名号?”林子朝一顿,顺势问道。 盛延张开嘴,正欲出声,身边的越逸阳一拍桌子,痛心道:“哎,不提也罢。外面随便一把破剑,便敢起名什么问天啊,九霄啊。我师父倒好,这么把绝世兵器也不知珍惜,竟连个响亮的名号也没有,一个剑字,就成了它的名。暴殄珍物啊。” “哦,此剑名剑,倒也有趣,不知它是何来历?” 盛延动了动嘴,打算接话,越逸阳再次打断,激动的凑上前来:“你可算问对人了,要不是我用十坛八十年陈酿灌下去,这故事也就随着师父一道去了。” “公子睿智。”林子朝笑着,打算从这故事里找出头绪来。 “我师父能获此剑,全因他嘴馋。一日在深山中,他正巧看到一只野鹅,便馋虫上肚,打算来顿全鹅宴。正欲开吃之际,一对夫妇恰巧路过,他便请了那二人一餐,人家为表谢意,这才将剑送给他。” “夫妇?看来这对晁氏夫妇也是深藏不露之人。”林子朝不动声色的将话引到二人身份上来。 “你是看到那剑上的字了?如此,这你可就错了。知道错哪不?”越逸阳磕着瓜子,故作神秘,明显想让林子朝继续问下去,林子朝自然配合。 “嘿,我告诉你,铸此剑的是位女子,晁只是她夫家的姓,后来我要再问,师父便不肯再说。据我推测,那女子定是什么铸剑山庄的小姐,得家传秘法,但为了爱情,毅然抛去束缚,和爱人浪迹天涯” 越逸阳自顾自的说着,林子朝却一句也没听进去。此刻他心中有些烦闷,本以为凭借匕首上的字,可以找到那晚脸带刀疤的神秘老头,顺着他找出恪王和他对付林余安的把柄。但如今看来,或许那匕首也是他人转赠,从此入手,行不通。 林子朝端起茶杯,好奇问道:“说了许久,还不知到两位师父的名号是?” “我师父他姓胡,名名”越逸阳说着说着,眉毛皱了起来,最后无法,只能冲盛延使眼色,命他解围。 盛延微微一笑,扭头不语,心中得意,让她刚刚显能耐,有本事继续啊。 越逸阳尴尬的冲着林子朝一笑,然后保持笑容,用力一踩,转向盛延温柔道:“说” 脚上疼巨痛,让盛延涨红了脸,连忙道:“我说,我说。师父只有姓,没有名,你再踩,我也不知道啊。” 大燕第一剑客,人称胡一剑。林子朝略有耳闻,此人剑术超群,传闻他觉世无敌手后,便封剑隐退,从此踪迹全无,没想到竟收二人为徒。 “你要想习武,有大把的人来教,各个来头不何必和我抢师父。”盛延抠着桌子,小声嘟囔着,“不过指点你扎了个马步,至于吗?” “我乐意。反正你们师门,算上你和胡师父,统共两个人,多我一个也不嫌挤。你的小师妹我当定了。” 正在此时,门外一人高喊:“抓贼了。” 此声如战场号角,召唤着勇者上场,越逸阳弹起身来,昂首挺胸,直指前方:“小贼,我来也!”说完,冲出门去。 “墨逐不在,你莫要冲动。哎,别乱跑。”盛延作势便要追去,但想到自己刚点的一桌佳肴,痛心嘱咐道:“林兄弟,记得回去时把我刚点的八宝鱼c酱汁鸭还有爆炒羊肉带回去,五两银子呢,一定要藏好了,等我回来。”说完拿起剑追了上去。 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林子朝摇了摇头,默默端起已然凉了的茶 夜幕之上,华灯初点,林子朝拎着食盒回到王府。 夜凉如水,微风拂过,一袭冷月,在湖苑竹亭的点缀下,少了分疏离,多了分清雅。 林子朝觉的后背一寒气,抬头远望,只见湖心亭中隐约站着一人,走近才竟是煜王。 煜王看着低头行礼的林子朝,一时也不知说什么。那日随林子朝一路而行,原以为他为一己之私,谋害无辜之人,说的话也重了些。如今真相大白,本想和他说清楚,可被烦闷的相亲宴缠的脱不开身。 今日总算找了个由头,辞别母妃回了府,但翻遍王府也不见林子朝人影,问了赵丰才知,他这几日竟全与盛延在一处自在快活,倒让他心里的别扭显得自作多情。 打量着面色难看的煜王,林子朝试探问道:“王爷可是还饿着,不如子朝这便下去准备晚膳。”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走为上策。 林子朝刚一躬身行礼,头顶冷声传来:“站住。” 林子朝心中一紧,抬起头,只见越则煜向他逼近,一字一句道:“你可知,正因你那日之举,才有这些后来的是是非非?” 林子朝不语,二人之距只有五步。 “你可知,正因你那日之举,炳王被罚跪太庙,这可比当面痛斥,还令他难堪?” 林子朝低头后撤,二人之距只剩三步。 “你可知,本王浪费了大把时间,还惹上一堆麻烦,也是因你?” 越则煜终于将林子朝逼入角落,无路可退,这次看他如何逃? “这个和属下没多大” “恩?”越则煜弯下腰,与林子朝四目相对。 从未有人离他如此之近,近到可以感到煜王的呼吸。林子朝有些脸红,转过头,沉声道:“子朝知错。” “有错当罚,如此正好。”越则煜扬嘴一笑,直起身,坐了下来,“布菜吧。” 林子朝看着越则煜,愣了片刻,突然醒悟,煜王指的他手中的食盒吧。 “这菜是盛延所点,怕是不合王爷的胃口。还是” “怎么,盛延吃的,本王吃不得?他一天吃七顿,少吃一餐,死不了。布菜!” 林子朝已然可以想象,回府后盛延为银子痛心不已,却不敢言语的纠结。为他默哀片刻后,林子朝有条不紊为煜王试毒布菜。 不过吃了几口,越则煜便心中暗道,养个盛延,还是有些用处,至少在品鉴食物上,挑不出错。 瞟了眼站在一旁的林子朝,夜里的风吹动衣衫,将他单薄的身形显露出来,越则煜皱眉道:“坐下,一起。” “这不合规矩,子朝不敢。”林子朝婉拒道。 “和盛延吃的,和本王吃不得?”越则煜对林子朝和盛延自在玩乐,而他只能在宫中应付着无趣之事,心怀不满。 林子朝无法,只能坐下来,随意动了动筷子。 越则煜看着林子朝的食量,命令道:“日后本王吃什么,你也吃什么,本王吃三两,你就不可少吃一粒米。” “主仆有别,若和王爷规格一致,许是有闲言碎语。” “本王的吩咐谁敢放肆。一个月后,你若还是这幅单薄样,本王那你是问。” 林子朝无奈,只好领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宴起风涌 日子入了九月,炳王府的闹剧无人在提,每个人似乎失忆了一般,默契的当此事从未发生。八卦可以说,但没人会拿命说。皇家辛秘,向来如此。 九月十三,这一日,燕都城中的权臣国戚皆盛装而待,忐忑的准备今夜的燕皇寿宴。 林子朝站在煜王身后,不动声色的扫视着寿宴上的各色人等,正中高坐的越崇与分坐左右的安贵妃c德妃相谈甚欢,入席而坐的文武百官举杯欢谈,宫中侍从进退有度,台上一片歌舞升平,每一个人都完美出演着今日的角色。 偷偷打量着正满面笑意的燕皇,虽已年过四十,身上的戾气已被岁月柔和,曾经扫平天下的王者如今更像位面目慈祥的长者,只是不经意间眼中的冷峻,提醒着众人,猛虎,尚未迟暮。 感觉胳膊被撞了一下,林子朝马上回过神来,只见一旁站立的盛延给自己一个眼色。 看了眼煜王的酒杯已空,林子朝连忙会意斟酒。本来今天随煜王入宫赴宴的差事轮不到自己,可他话未出口,便被煜王一句话噎了回来。 “看来那晚的事,你是忘了个干净?” 看着煜王颇有深意的笑脸,想起那夜湖心亭中煜王的步步紧逼和莫名其妙的命令,他只得低头认命。 这时,席间的烛火暗了下来,所有的光芒集中在一处。突然一袭红绫从天而降,隐约之中只见红绫之中藏有一女子,身形曼妙,婀娜动人。 “叮” 清脆的响铃声,震醒了众人的心神。 只见那女子,伸展身躯,舒展手臂,伴着跳跃的击缶声和绵柔的古琴声,舞动起来。 乐声袅袅,佳人翩翩,在红绫之中,女子如同一个烂漫的仙子,不知人间哀苦,不识岁月无情,只是快乐的跳跃,肆意的展示属于她的喜悦。 席间众人,皆被那女子的热情所感染,连林子朝自己看着那舞动的身影,也不由赞叹。 正当众人沉醉之时,一声萧声起,女子挥剑,破绫而出。 众人倒吸冷气,大惊失色,御前侍卫手中的剑瞬间拔出三分。 片刻间,看清来人面庞,便暗中舒了口气,收剑回鞘。 这位祖宗惯会给人惊吓。盛延漫不经心的看着来人,忽然想到,林子朝是见过她,若是传到王爷耳中,又要坏事。连忙凑到林子朝身边,小声道:“林小弟,这个人,你” 林子朝一笑,用衣袖遮掩道:“放心,我明白。” 此话一出,盛延纳闷了,林小弟真的明白?他明白什么?从哪里明白?自己怎么不明白? 席间那名女子,手持利剑,剑花翻飞,一袭剑舞,舞的是潇洒自如,行云流水,越崇看的是连连点头。 终了,缶声停,琴声歇,萧声收,女子收剑行礼,朗声道:“逸阳恭祝父皇身体康健,福寿延绵。” “好好好,不愧是朕的逸阳公主,一贯给人惊喜啊。”越崇很是满意。 越逸阳生母早逝,被寄养在德妃名下。德妃见燕皇正在兴头上,连忙道:“这丫头,最不让人省心。我说前一段她和炳儿两个人神神秘秘的,原来是有这一出,竟把臣妾也瞒了去。” “哦,这事你知道?”燕皇看向炳王。 “儿臣见逸阳一片孝心,便帮她一起准备,瞒了父皇。”炳王恭敬的回道。 今日宴席之上算是炳王近半月来第一次露面,圣上日后对炳王究竟是何打算,众人皆想从今日圣上对炳王的态度中,探出一二。 “嗯,这次寿宴也是你一手操办,不错。” 炳王起身跪在地上,郑重道:“谢父皇夸奖,只要能为父皇舒心,儿臣万死不辞。” 面对炳王的表态,燕皇竟只是端起手中的酒,一句话也没有接。 圣上态度如此,众人也不敢言语,场面一时冷了下来,让跪在地上的炳王有些难堪。 “父皇,您怎么只表扬三哥,不夸奖夸奖儿臣啊。这曲两仪舞可是极难的,儿臣可练了许久,吃了不少苦头。”越逸阳出声,假意埋怨着。 “是吗?朕怎么听说你在宫外玩的不亦可乎啊?”燕皇挑眉道。 “哎呀,父皇,怎么什么都瞒不过您。哼,准是燕都府尹又偷偷告状了。”说着,越逸阳给燕都府尹一记眼刀。 席间的燕都府尹手中酒杯一抖,后背一,怎么扯上了他啊,连忙起身道:“公主,您这可冤枉下官了。这这哎”燕都府尹不说是得罪公主,说了是反驳圣意,两相为难,有苦说不出,只得几的涨红了脸。 燕皇见此,哈哈大笑,“别难为人家燕都府尹,就你那闲不住的性子,会天天练舞?” “父皇您就别管儿臣每天有没有练舞,就说逸阳送的这份寿礼,父皇可喜欢?” “舞如九天玄女,动如林中游龙,好!” “父皇,您看儿臣如此辛苦,不赏些什么?”越逸阳笑的一脸灿烂。 越崇看着自己这个女儿,无奈一笑,普天之下,敢如此向他明目张胆要赏赐的,也只有逸阳了,“朕今日过寿,还要给你赏赐,你们听听,可有这个道理?” 一旁的安贵妃笑道:“依臣妾看,逸阳公主如此用心,自然该得些赏赐,圣上不如赐她一段好姻缘吧。” “逸阳还臣妾还想多留她几年在身边,依臣妾看,这丫头准是已想好向圣上讨要的东西,要不能这么大胆?”德妃三言两语挡去了安贵妃的话。有逸阳在她身边,自己在宫中就能站的更稳,安蔚仪的心思她怎能不知。 “哦,怪不得,说说看上什么宝贝了?” “父皇身边的奇珍古宝,儿臣不敢觊觎。为这曲两仪舞,儿臣花了不少心血和银子。这心血是向父皇的一片孝心,自是应当,只是这银子嘛” “你个古灵精,这寿宴是你三哥操办的,何处花你的银子了。”越崇有些好笑,但转念一想,扫了眼跪在一旁的炳王,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念你一片孝心,就将前日进贡的玛瑙玉如意赏你了。炳王操办寿宴有功,赏南海夜明珠一颗,白银千两。” “谢父皇。”越逸阳和炳王领旨谢恩。 众人看的清楚,又看不明白。逸阳公主刚刚这一出,假意是向圣上撒娇讨赏,实则在为炳王解围,但圣上对炳王的态度,先是冷待,又是赏赐,着实让人摸不清。 寿宴上的丝竹管乐再一次响起,席间欢笑再一次弥漫。 炳王斟了杯酒,递给越逸阳:“三哥多谢了。” “三哥言重。”越逸阳接过酒,干脆的饮尽,小声道:“逸阳有个小忙还需三哥出手相助。” “都是自家人,好说。”炳王勾起嘴角,眯起了一双桃花眼,恢复了几分往日的风流,打量着席间众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父皇,儿臣也有一礼献上。”郎朗一声,引去众人目光。 只见越则昭起身,走到席间中央,拱手行礼。剑眉星目,不卑不亢,好一个气度不凡。 见越则昭走出,安贵妃c安郡公微微皱眉,德妃c炳王冷眼旁观c韩相面色一沉。 众人暗道这是又起波澜啊,炳王和煜王都未动作,五皇子却越礼抢先,到底还是年纪轻,沉不住气,五皇子被炳王受赏一激,冒进了。 煜王似是个没事人一般,不理席间变化一般,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冲着林子朝道:“斟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寿礼之争 坐于高台的安贵妃偷瞥燕皇,看他不显怒意,也不见的喜色,一时也摸不准。 昭儿若能夺了风头自是再好不过,但倘若因此违背圣意,便是因小失大,她不能冒险。 “为这份寿礼,昭儿准备了许久,连我也不透露一二。如今有逸阳公主的珠玉在前,昭儿准是心急了。”,安贵妃捏着手帕,笑的仪态万千,为越则昭打着圆场,“知道你孝心可嘉,待你两位哥哥送完贺礼,到你也不迟啊。圣上您瞧,还是个小孩子心性,耐不住性子。”安贵妃笑着看向越则昭,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但眼中的警示越则昭看得清楚。 “圣上,臣妾倒是好奇五皇子的寿礼是何等精妙,竟连宗室礼法也顾不上了。”德妃冲着安贵妃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席间众人偷偷交换眼色,这安贵妃和德妃表面一团和气,可眼下又斗了起来,此事可大可小,大可至僭越礼法,小可为席间笑谈,究竟如何,全看五皇子能否顺着安贵妃的话顺利了结。 “启禀父皇,这份礼等不得,还望父皇恕罪。”越则昭站在中央,毫无退意。 恕罪,便是自知有罪。德妃眉毛一挑,坐看好戏,安贵妃轻皱眉头,一阵揪心。 “哼,即便是天大的礼,也越不过礼法。五皇子此举,是未将炳王和煜王两位兄长放在眼中啊。”说话之人正是德妃之弟,吏部尚书常广书。 “常尚书言重了,今日之宴是为圣上祝寿,五皇子既是献礼,也是出于孝心,何来僭越之说。”安郡公笑道。 “天子皇家,礼法规程皆是由历代祖先所创,其可枉顾。韩相依您老之见呢?”常广书将话头给了韩相,凭韩相的性子,在此事上必是帮着自己。 “两位大人所言皆是有理,但今日是圣上寿宴,老臣以为还是听圣上定夺。”说完,韩相便端直而坐,目视前方,不言一语。 常广书和安郡公见此,心中冷笑,看来这个韩琚是转了性,要袖手旁观了。 越崇看着席上众人,叹口气,“昭儿,若众卿家皆认可你这礼送的精巧,朕便不追究,若不然,朕定重罚。” “儿臣领命。” 越则昭拍了拍手,便见四人抬出一个绢纸所成的四方盒,除了体型大了些,再无其他。 安贵妃攥紧手中的帕子,不知昭儿打的是何主意,看到德妃得意的向常广书的暗中示意,便暗道不妥,若有一人反对,昭儿就在劫难逃,德妃会不会钻这个空子?她心中没有底,急忙看向煜王,但见煜王只是坐在席间,悠闲饮酒,极其淡定。见此,安贵妃生生掰断了手上的甲套。 “父皇请看。”接着越则昭点燃手上一盏莲形烛台,放入纸盒中。 霎时间,在烛光之中,空无一物的绢纸上,慢慢显出春日新枝,舒展着嫩绿。盒中的烛光透过绿衣盎然的绢纸,弥散着满满生机。很快枝条上的新芽褪去,绽出朵朵花瓣,乱花迷眼却又让人沉醉。众人在日渐入秋的节气中见此繁花锦簇,皆是赞叹不已。 突然什么东西从纸盒之中飞入半空,“碰”的一声,在空中炸开,散出一片粉末,飘出一阵清香。 “那是蝴蝶吗?”越逸阳指着空中若隐若现的蝴蝶,惊叹道。 只见在烛光的映衬之下,似有群蝶在空中翩飞,有百花在席间绽放,满是春日飘香。 越则昭看着众人眼中的惊叹,勾起嘴角,众人的反应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那么三哥呢? 他微偏头,只见炳王的面色铁青,紧握酒杯的手青筋暴起,足见其怒意正甚。 越则炳看到越则昭挑衅的眼神,深吸口气,回以一笑,随即向身边的內监吩咐着些什么。 看到內监匆匆而去的身影,越则昭心中冷哼,三哥,这局看你如何破。 能在这入秋时分看到春日美景,越崇龙心大悦,“能做出如此精巧的物件,足见我儿天资过人,少年英才啊。” “多谢父皇夸奖,儿臣有一提议。儿臣想将此物传于民间,让百姓也共享其乐,让父皇与民同乐。” “难得昭儿有如此心意。此事便由工部去办,务必用心。” 众人见圣上一锤定音,全然不提五皇子之前的越礼之处,圣意不言自明,一旁的德妃也不敢强出头,只好不敢心的作罢。 看了眼炳王,越则昭开口道:“往年三哥的送给父皇的寿礼最是不凡,儿臣不过抛砖引玉。” 越崇点点头,“嗯,炳王的寿礼历来是来头不小,让人眼前一亮,今年又有什么好戏啊?” 接过內监手中的卷轴,炳王走上前来,调侃道:“五弟如此用心,倒是让为兄这份礼显得有些简陋。” “三哥说笑,要不是怕三哥的礼太珍贵,五弟我也不会抢在三哥前头。” 炳王看着越则昭眼中的志在必得,不加理会,转身对燕皇道:“这份寿礼不过是儿臣近日所画的一副丹青,所用笔墨纸砚皆是民间最为常见之物,因而这画并不值钱。但图中所画,确是儿臣心中最为珍贵之物。” 说完,在众人好奇之中,越则炳缓缓展开卷轴,只见图中人来人往的街头,热闹喧嚣的集市,恬淡平静的农家生活,全都集与画卷之上,栩栩如生。 众人看着圣上由惑转喜的神色,心中明白,炳王这份礼怕是送到圣上心坎上了。炳王的丹青本就一绝,再加上所绘的民间景象一片繁华富庶,国泰民安的太平盛景,圣上怎能不喜? 越崇站起身来,兴致勃勃道:“炳王之礼,甚合朕意。尔等要以此画为戒,为我大燕盛世鞠躬尽瘁。”话音刚落,不知从何处飞出百只彩蝶,甚是壮观。方才越则昭的幻蝶已让众人炫目,如今在此时节,竟有百只蝴蝶翩翩而飞,更是奇景。 “这是天降祥瑞,天佑大燕啊。”越崇看着满天彩蝶,喜不自胜。 众人见此,纷纷起身,跪倒在地,齐声高呼:“圣上英明,天佑大燕” 半跪在地的越则昭看着炳王,握紧双拳,没想到炳王命人去北山温泉寻找蝴蝶竟是如此用法,本想先他一步,让他的费尽心力操办的寿礼毫无用处,竟然好个炳王,算计了自己。 跪在一旁的炳王面上维持的恭敬的笑意,他自然知道此刻五弟心中的不忿,的确五弟这一插手,确实在自己的意料之外,不过他特意寻来的蝴蝶,怎会如此简单? 炳王扫了眼煜王,勾起嘴角。 越崇满意的看着众人,忽然眉头一皱,脸色沉了下来。满朝文物皆离席而跪,唯有煜王端坐在席上,纹丝不动,甚是打眼,顿时心有不满。 煜王坐的笔直,似是入定了一般,而一旁的盛延盯着落在桌上的蝴蝶,感到圣上锐利的目光,额头上冷汗直冒,握着剑柄的手微微发颤 “大胆煜王!你是不将朕放在眼中吗?” 燕皇一声厉呵,让众人心中一惊,后背发凉。 圣上这是真的动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天子之怒 众人都记得三年前,恪王谋逆,圣上大怒,抄家清点达两百余家,斩杀人数达一百之众。整整五日,燕都城内,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午门外的地砖被鲜血浸染的红色至今尚未褪去。 如今天子一怒,无人敢想后果是何? 安贵妃打量着燕皇阴沉的脸色,见煜王还不曾有起身之意,连忙柔声宽慰道:“圣上息怒,臣妾听闻寿宴期间,燕都的城防都是煜儿一手负责,为此好几日都不曾合眼,想来今日寿宴,煜儿崩了许久的弦这才松了些,一时贪了几杯酒,有些恍惚。”说着转头道,“煜儿,还不过来认罪。” 可煜王似乎完全不理安贵妃的话,面对满朝之上神色各异的文武百官,依旧端着身体,纹丝不动,像是中了邪,魂魄出窍,只剩一副躯干遗留世间。 此时的盛延,后背已被冷汗打湿,强抵着圣上愈发明显的冷意,全然心思地盯着那只落在桌上灰蝶,灰扑扑的颜色,随处可见的蝴蝶,却让当朝最为风光的三品侍卫拿不定主意。 前一刻还热闹喧嚣的歌舞丝竹,霎时间偃旗息鼓。 烛台一点一点的燃烧,气氛也一点一点的凝重。 礼服之下,越崇的手越握越紧,一双眼睛飞快的扫视了周遭,脑海中快速的回忆着这几日来的密折,逼宫夺位c篡权夺位这几个字不知怎的跳了出来。难不成煜王已经胸有成竹,埋在暗处之人正等待着他的一声号令,便将自己拿下?想到煜王在军中的威望,以及手中近三百来人的都护营,再想着安贵妃方才的话,沉寂了数年的杀意在燕皇身上重现。 他冷静的打量着眼前的每一个人,将一只手慢慢放至身后 他等不了了,既然王爷不动手,只有他来了。盛延握紧手中的佩剑,打算拔剑而出。 “咣当” 正在这紧张时刻,只见一人直直倒下,砸翻了桌上的食碟酒杯,一地狼藉。 众人面色一变,倒地之人正是前段时间在宫门前被惊马所累的煜王府小厮,好像是叫林子朝。好端端的,怎么会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上,那小厮身上青色的衣衫很是打眼,吸引着席间所有人的目光。 “怎么回事?”燕皇蹙眉。 盛延被此事一惊,连忙松开握在剑柄上的手,瞥了眼煜王后,起身查看林子朝。 刚一凑近,便被林子朝嘴角的血吓了一跳。 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一出?盛延有些不确定的看向煜王。 “盛延,怎么回事?”高台上的燕皇看到盛延向煜王投去的目光,冷声打断。 今日如此多的变故,饶是见惯风浪的盛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会不会是王爷的吩咐? “回,答,朕!”三个字,不容违抗。 盛延硬着头皮:“回禀圣上,此人乃煜王府中小厮,不知为何,突然倒地不起,似乎似乎还吐了血。”盛延考虑这说辞,免得打乱王爷安排。 众人听此,反应不一,有人暗露喜色,煜王已违了圣意,如今又来个小厮给圣上添堵,煜王有难喽。有人也为煜王担忧,绞尽脑汁想着解围之法,树倒猢狲散,没了煜王,他们也没了靠山。 “老臣以为,此人病的蹊跷,又时值圣上寿宴,还是细细盘查为妥。”许久不语的韩琚一开口便正中燕皇下怀。 “盛延,朕命你将此人带至偏殿,着御医细细检查。”万一煜王真有异心,调开盛延,便卸去了煜王的一条臂膀。燕皇眯着眼睛,缓缓说道。 “是。” 盛延看着已经空无一物的桌子,飞快的看了眼端坐的煜王,皱了皱眉头,下了决断,抱起地上的林子朝,走向殿外。 燕皇默不作声的看了眼韩琚,韩相当即会意,“老臣以为,寿宴之上出了此事,煜王当负其责。” 就在众人以为煜王依旧以沉默应对之时,煜王竟开口,只是声音有些发紧:“韩相所言甚是,儿臣自当领罚。” “领罚?哼,这就是你的态度吗?”看到席间的侍卫已经换做全新的面孔,燕皇挥袖而坐,质问着煜王。 今日四哥是怎么了?越逸阳在燕皇和煜王之间来回打量,周身的紧张压的她有些心慌,深吸口气,下了决心,扬起笑脸道:“父皇,依着儿臣看,四哥准是醉酒了,使不上力气,怕被大家笑话,这才强装镇静,您就别戳破他了。”接着撒娇道,“父皇,连儿臣的腿都跪酸了,想来韩相自然也不好受,您就体恤体恤他,先让大家起身吧。” 逸阳公主前面的话有意为煜王开脱,但这后面的话却是众臣的心声。 燕皇沉默片刻,叹了口气:“你啊,就会拿别人当借口。”说完命众人起身。 “谢圣上恩典。”众臣起身落座。 德妃有些怨怪越逸阳,这丫头跟谁都亲,自己都摸不准她到底是那边的人。可转念一想,着实不解,煜王如此傲慢,藐视天颜,抗命不遵,正是圣上最为忌讳,怎么圣上似有就此作罢的意思?思索片刻后,德妃貌似无意地拨弄着小指上的指套。 常广书看在眼中端起酒杯,却又轻轻放下。 “听闻煜王最不喜蝶,臣方才正巧瞧着,好像有只灰蝶落在煜王桌上,莫不是煜王面有不虞是因这小小蝴蝶?若真是如此,当真是轶事一桩。”一人突然开口,将此事玩笑般的说出。 听此安贵妃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德妃眉梢一挑,颇为满意。 砰燕皇一掌拍在龙椅之上,大怒:“怎么,你不喜,旁人就要顺着你的意吗!” 再一次,满堂寂静 而另一边,离了宴席的盛延抱着昏迷不醒的林子朝,飞快的向偏殿跑去。他现在恨不能有两个分身,一边照看林子朝,一边赶回王爷身边。 虽然那只蝴蝶被林子朝碰巧惊飞,但谁知还会不会出差错。外人只知王爷厌蝶,却不知王爷实际是怕蝶。只要有蝴蝶近身一尺,王爷便会全身僵直,心悸无力。这一弱点只有他和诸葛先生才知,是何缘故,王爷自己也说不清。方才不是王爷不愿起身,而实在无力支撑,能在席间坚持如此,已是极限。 突然,有人一把抓住盛延的衣袖。 一低头,盛延只见原本意识不清的林子朝,睁大眼睛盯着他,心中一惊,差点将怀中的人扔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席间百态 明月高悬,却化不开此时凝重的气氛。 越逸阳看着如今情势,心急万分,欲起身为四哥开脱几句,不料却被炳王在衣袖之下,紧紧握住手腕。她从来都知道三哥与四哥争的是什么,但这些与她无关,她只想顺着自己的心。她用力挣扎,却奈何还是抵不过三哥。 越则炳看了眼越逸阳,面无波澜,自然的举杯饮酒,只是衣袖中的手仍是不放。 另一侧的越则昭怒火正盛,这漫天蝴蝶,摆明了是炳王为四哥准备的,而自己竟然提前知道炳王四处搜寻蝴蝶的情况下,掉以轻心,只以为这不过是炳王争宠之举。自己真蠢!毕竟是一母同胞,即便四哥要败,也只能败在自己的手中。 握紧的拳头捶在桌上,越则昭正欲起身,却被身后搭在肩上的手,按住了动作。越则昭皱眉扭头,只见安贵妃目光如炬的看着自己,微微摇头。 “煜王,你还不认罪?”见此时暗卫已按吩咐,准备就绪,燕皇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越则煜避无可避,深吸口气,他深知,若此刻他的行动稍有差池,便是将自己埋藏多年的弱点,拱手送给敌人。日后有人行刺,一只蝴蝶便能成事。 用衣袖做遮掩,越则煜双手拄地,借力起身,用尽全身的力气保持依旧僵硬的身子,不至于摔倒,一步一步,似走在刀尖之上,谨慎小心。 终于,他完成了不过十步的路程,耗费了所有力气,跪倒在地:“儿臣一时贪杯嗜酒,殿前失仪,望父皇责罚。” “亏你还是个领军之人,你可知在沙场之上,一时贪杯,会有何后果。看看你这副样子,让朕如何将我大燕的将士交由你手,如何放心燕都的安危!”燕皇句句痛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懊恼,“来人,从即日起,免去煜王统掌都护营之权,罢除其军中左军统帅一职。你给朕好好反省一番。” 哦,父皇这是夺了煜王的兵权,看来自己收获不不错。炳王勾起嘴角,单指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 怎么会如此?安贵妃听到燕皇的话,手上的帕子都快被撕碎,但却只能保持着脸上的笑意,开口圆话道:“煜儿,你父皇此番教训,必可要牢记在心,好好思过,顺便也给昭儿提个醒,万不可忘了规矩。”最后四个字,安贵妃咬的极重。 该死,自己身边所有人都只听从母妃的命令,越则昭左肩上的力道又被加重了几分。若是刚刚他能起身说上几句,四哥的兵权也不必被夺了去,三哥也不会奸计得逞。 煜王在众人若有所思的打量中,缓缓叩头,“儿臣领命。” 一刀一枪的拼杀,一点一滴的谋划,那些为他用血换来胜利的人,在父皇的言语间,悄然抹杀。三哥,这一招,好得很! 这时,盛延突然冲入席间,跪倒在地,快速瞥了眼煜王,沉声道:“启禀圣上,方才倒地的人,他是中毒了。” 中毒! 听了这个消息,煜王眉头一皱,炳王握紧拳头,越则昭冷哼一声,而高高在上的燕皇面色一变,扫视在场众人,抬腿便是一脚,踢翻了满桌珍馐,盛怒:“给朕查!” 满朝文武跪做一地,瑟瑟发抖,唯有韩相不慌不忙,沉稳进言:“启奏圣上,宫中寿宴一向缜密此事还是先问清楚,以免有损皇家名声。” 燕皇点头,冷声道,“盛延,你说。” 此刻跪在地上的盛延心中一个激灵,这才清醒过来,心中暗骂,林子朝,你大爷。 回想起方才林子朝的话:“听着,三件事。一,送我至偏殿后,立刻返回,告诉众人我中了毒二,我今日只替煜王试过酒三,遣开偏殿所有內监侍女。” 林子朝说话时的冷静竟与王爷如出一辙,盛延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竟然真的照做,直至圣上的问话才让他惊醒。但现在木已成舟,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回禀圣上,臣方才只见林子朝,就是那位煜王府的小厮,渐显中毒之相,觉此事重大,特前来禀报。”说这话时,盛延展现出一个出色的侍卫应有面瘫的表现,一丝情绪都不曾外泄。 韩相心中一顿,随即道:“这么说来,那人中毒之说全是盛侍卫自己妄断,并非御医确诊?” 盛延心中发憷,深吸口气,道:“确实为臣推断,御医尚未确诊。” “传御医,给朕一个一个的查。先从这桌上的酒菜查起。” “圣上,这寿宴是炳王一手操办,怎会出差错。”德妃心中不悦,圣上此举不是在打炳王的脸,告诉众臣他不信任炳王吗?“圣上,这” 德妃被燕皇冷眼一瞥,后背一,不敢再言。 看着下面跪着的煜王,燕皇冷静至极,若查出什么,他自然不会姑息,但若什么事情都没有,那便是欺君的实证。 席间众人都低头不语,暗自祈祷,切不可将自己牵连进来。但又克制不住心中的好奇,用余光盯着御医们手中的银针。 谁能想到,这根小小的银针,竟决定着日后的朝堂局势,决定着大燕的走向。 小腿一直隐隐抽筋,此刻盛延全然不顾,心中慌的厉害,完了,果然说谎没有好下场,等御医验完毒,或者有人识破林子朝是在装病,届时便是自己的死期。 几位在宫中颇有声望的老御医,暗自交换了眼神,将银针捧至眼前,恭敬道:“启禀圣上,席间所有的酒水茶饮c菜肴果蔬,皆无毒。” 三字一出,德妃长舒口气,炳王也不在伪装,眉眼之间全是得意,逸阳公主看着煜王和盛延,揪紧了心,而越则昭和安贵妃皱着眉头,考虑着弃卒保帅的可能。 “煜王,你怎么看?”燕皇面上毫无怒意,只是问到。 盛延下了决心,伏倒在地:“启奏圣上,臣有罪” “闭嘴!” 越则煜厉声阻断,在一片死寂中,分外清晰。 燕皇沉默片刻,似乎在下着什么艰难的决定。终了,长叹口气,“将煜王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正当侍卫要走至越则煜身后时,一名御医闯入席间,慌慌张张,耳鬓的银发都有些散乱,跪地道,“回禀圣上,偏殿之人脸色发黑,两眼涣散,确为中毒之状,臣为其诊脉后推断,此人当是中了白附子之毒,毒已入肝经,情势凶险,望圣上示下。” 此言一出,众人后背一,彼此警戒,寿宴竟有人下毒,这乃大逆之罪? 正当此时,只见煜王手捂胸口,鲜血破口而出,星星点点,落在衣角 “王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中毒已深 半柱香已过,众人的目光全部落在正为煜王切脉的御医身上,即便是成竹在胸的炳王,此时也有了几分动摇,这件事或许会不受他控制了。 拭去嘴角的血迹,越则煜伸出手腕,静静的看着满头银发的郭御医,不言一语。 终于,郭御医放下了煜王的衣袖,走上殿前,俯身道:“启奏圣上,煜王脉象沉滞,应当是中毒已久,因煜王强压毒素,气血逆流,这才有刚刚吐血之状。” “所中何毒?” “此毒应与偏殿之人同为一毒,皆为白附子所引。但煜王常年习武,内力在身,因而较那名小厮相比,中毒尚浅,症状较轻。” 炳王眉梢一挑,开口问道:“席间饮食皆由御医所验,何来的毒?” 听此,盛延耳边立刻闪过林子朝的话,当即明白了,脱口而出:“今日林子朝为王爷试过酒,莫不是酒里有毒?” 此话如同惊雷,炸响了整个大宴,席间众人皆看向早已摔碎在地的酒壶酒杯。 燕皇皱眉,不悦道:“你们可验出酒中有毒?” 几位在宫中侍奉已久的老御医交换了眼色,紧紧低头:“其他酒中确是皆是无毒。但煜王的桌上的酒具全都摔成碎片,里面所盛的酒水早已洒落在地,无法得验。” 确是如此,在场之人都记得,那小厮原就是为煜王奉酒,摔倒在地时,手中的酒壶脱了手,同时打翻了桌上的酒杯,此事做不得假,说的通。 “敢问煜王在饮酒之时,可有察觉酒有不妥?”常广书不怀好意的问道。 “并未察觉。”刚一说完煜王便皱起眉头,脸上显出几丝痛楚。 “圣上,就算煜儿中毒不深,但毕竟身子受了损。还是让他快下去歇歇,着御医们好好诊治啊。”安贵妃有些心疼道。 郭御医听此,点点头,一副果然如此的姿态,回禀道:“白附子性辛,混入酒中,可被酒水中自有的口感遮去,难以察觉。” 燕皇听着众人的话,不动声色,反而转头向盛延问道:“你方才低头认罪,何来此一说?” 盛延一时被燕皇的发问突然问住了,他本想替王爷抗下罪名,但现在看来,反而成了拖累,说不清楚。 就在此时,倚坐一旁的越则煜突然起身,双腿跪地,郑重道:“此事是儿臣考虑不周。席间盛延看出儿臣气息不稳,本想如实禀告,但儿臣顾虑今日乃父皇寿宴,不宜声张,便自行压制毒性,命其不许多言。望父皇宽恕儿臣与盛延的欺君之罪。” “怪不得四哥方才一直不曾起身回话,原是如此。方才御医也说,四哥是因强压毒性,这才吐血。父皇,四哥的一片苦心,您万不可怪罪于他啊。”越逸阳适时出声道。 “煜王孝心,朕自然知晓。”燕皇对着跪在地上的一众御医,严声道:“若煜王因此事留有后患,朕拿你们试问。” 煜王伏地谢恩后道:“儿臣望父皇恩准,让宫中御医尽力救治府中之人。” 燕皇摆了摆手,随即起身冲着炳王盛怒道:“这件事交由你来查办,朕要知道是谁胆敢在宫中如此放肆!” 语毕,燕皇一挥衣袖,大步离去,众臣恭送。这场一波三折的寿宴总算落下了帷幕。 越则煜正携着御医,快步离去,不料被炳王和越逸阳拦住脚步。 “四哥,你可是要去偏殿看林子朝,我也要去。”越逸阳解释着。林子朝虽有些胆但毕竟他与自己有两面之缘,自己还是有些担心。 盛延面若冰霜,一股生人勿近的姿态冷冷打断道:“林子朝不过煜王府中一届仆从,不必劳烦公主的千金之躯。”盛延话虽如此,但心中早已连连讨饶,姑奶奶,您凑什么热闹,您这一去不就戳穿了林子朝没有中毒吗,快些回去。 越逸阳被盛延的态度一激,还未还嘴,便被炳王接过话来:“说来这林子朝与本王还有一面之缘,他那卷金刚经抄的也甚合我意。如今送他最后一程,也算圆了这个缘分。煜王,可行否?” 盛延看着不怀好意的炳王,怒上心头,这是说林子朝命不久矣,正欲反驳,不料煜王却冷声道:“这个自然。”说完携着御医先行一步。 看着煜王竟然欣然同意,盛延稍愣片刻,随即跟了上去想解释一二,不过紧随其后的炳王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刚一踏入偏殿,瞥到殿中行礼的侍女內监,盛延便放下了心中的焦急,他明明按照吩咐,打发了殿中之人,这些人是从何而来,莫不是林子朝还有后招。 越则煜快步上前,掀起帷幔,只见林子朝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眼眶发黑,嘴唇隐隐泛紫,气息微弱。 怎么回事,竟然真的中了毒。 这一念头同时在盛延与炳王的脑海中划过,而越逸阳看着原本俊朗清风的少年竟成如此模样,不免惋惜。 盯着林子朝紧皱的眉头,越则煜一把抓过一同而来的御医,压着怒火,满身杀意:“治,好,他!”说完将御医扔至床边。 看着御医抖抖索索的动作,越则煜的脸色沉的发黑。当在席间听到白附子三字时,他与林子朝在炳王府外的对话立刻涌上心头,当即明白林子朝的用意,以内力倒逼,血气逆流,做出中毒之状。他不知林子朝是从何时发现了自己的异样,他不知林子朝是如何谋算全局,在无路可选时,他只有赌,赌在林子朝身上,以假混真。同样,林子朝也赌在自己身上。 诚然他赢了,林子朝不负他望,因而看到方才御医对自己的示意,便以为林子朝对炳王的举动早有预料,便同意炳王以坐实此事。再一次,他赢了,林子朝的确猜到了炳王的刺探,当真服毒,以真混假。 林子朝,你好得很,非常好。越则煜握紧双拳,不言一语。 正在诊脉的郭御医,背对众人,冷汗直流,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真的服了长路散,这可是极为霸道的剧毒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大宴终了 就在一炷香前,郭时敬被一怯生生的小侍女领入偏殿,刚放下手中的药箱,掀起床帘,打算救人时,却见偌大的床上竟然空无一人。正当满心疑惑时,一柄锃亮的匕首,已然抵在脖颈之上。 来人的威胁,倒不如说是利诱。他在宫中多年行医,装聋作哑,小心谨慎,为的不过是保命二字。但禁宫之内,四十多座大小殿宇,三百余间屋舍亭台,没一处是干净的。这个人有一言正中他心,“禁宫是有滔天富贵,却从来不是长命之所。” 所以当来人提出,保他在煜王府安享天年时,他心动了。 听完来人的话,郭时敬这才知,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少年,竟是煜王府的人,姓林名子朝。即便郭时敬如何不闻窗外事,但煜王和炳王之争,他还是明白各中厉害。 少年要自己做一场戏,要自己将他的话原封不动的在圣上面前说出。欺君的大罪,他不敢拿命赌啊。 少年看出了自己的犹豫不定,淡然地伸出手腕,道:“烦劳您替我切一次脉。” 郭时敬照做,将三指搭在少年手腕三寸之处时,顿时瞪大了双眼,眼前之人竟是名,是名女子! “让您知此事,便是想给您定定心。退一步说,此事若是败露,您大可以推脱的一干二净,说这一切不过是我逼您就范,虽会落罪,但绝不致死。反之,若成了此事,我方才的话一定兑现。煜王是领军之人,赏罚一向分明!” 两相一权衡,郭时敬咬咬牙,下了决心应了此事。 快速一番交代。终了,林子朝向郭时敬讨道:“不知您可有带何药,服下后,与白附子所显症状相同?” 郭时敬想了想,有些不解,“长路散倒是与白附子药性相似,但却又比白附子毒上百倍。” 林子朝一笑,向郭时敬要了此药,放入衣袖之中,最后再一次嘱咐道:“此事有劳您了。另外,我的身份,煜王最不喜被人提起,您可明白?” 这话让郭时敬一时愣住了,随即回过神来,打量着林子朝,本是年纪轻轻的姑娘家,一身少年装,面容俊秀,再联想到炳王府中豢养的年轻男子,不时打了个冷战,莫不是煜王对这女扮男装尤为喜爱。不可说,不可说。郭时敬拎起药箱快步离开偏殿。 而此时,郭时敬一把年纪,看着服下长路散后,命在旦夕的林子朝,满头冒汗,这小姑娘当真大胆啊,这要他老头如何治? 想归想,但手上的银针确是不停,根根封住奇经八脉,泛黑的毒血顺着手指被划开的口子,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一尘不染的地上,乌黑的毒血越聚越多,像个狰狞的猛兽,霸道的占领了四周。血越散越开,林子朝脸上的黑气也慢慢褪去。 “他怎么样了?”一旁的越逸阳小心的问着,生怕打扰了御医救治。 三指按于寸关脉上的郭时敬,长舒口气,起身道:“回禀两位王爷和公主,命虽然保住了,但余毒尚在,加之放血过多,只怕还需要细心调养,不然极易留下病根。” “如此,你便在宫中好好照看他,本王还有话要问。”炳王少见的好心,吩咐着郭时敬。 “不了,本王的人,还是回煜王府比较妥当。”煜王甩下一句,利落地封住林子朝的穴道,双手一伸,将林子朝横抱在怀,又转头冲着郭时敬命令着:“你既救了他,他便交由你照看,你且先随本王回府。”说完穿过炳王和越逸阳,大步而去。 盛延冲着二人行了礼,拽着匆忙收拾好药箱的郭时敬,跟了上去。 越逸阳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有怒意,一跺脚,眼睛一转,好像想到什么,跑出了偏殿。 炳王瞧着这一转眼的时间,人到走了个干净,撇到地上的污血,皱了皱眉,吩咐人将此处收拾干净。” 随即,两名內监从门外小跑进殿,尽心地擦拭地面。 眯着眼睛,打量着两名內监,越则炳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挑眉问道:“盛延将那人安置在偏殿时,你们见那人可有中毒之状?” 一名內监用尖细的嗓音,恭敬回道:“回炳王,盛侍卫安置好那人,便当即离开,只是离开前指派殿中的侍女內监前去御医所寻找御医前来诊治,因而奴才们也不知殿内情况。” “哦就是说,盛延将你们全清了出去?”炳王嘴角上扬,拉长语调,“你们何时回到偏殿?那名御医初诊时,可有人在场?” “奴才们是到了御医所才知已有御医来了偏殿,这才回来。听说当时是殿内是有人侍候的。” “是谁,将他给我找来” “奴才这就去找团苏。”说着一人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半响过后,走在御花园中的越则炳,双手置于身后,默然不语。那个名叫团苏的侍女,竟然不知所踪。这么些巧合聚在一处,四弟,你也太顺了些吧。此时,越则炳脸上的笑意有些扭曲,无处不透露着几分邪性。 “参见炳王” 被身后的声音拉了回来,越则炳恢复了如常的神色,转头有礼道:“韩相客气。” 原来是散了宴席,还未出宫的韩琚,“不知炳王可见到了那名中毒的小厮?” “虽中毒已深,但所幸保住性命,现被煜王接回了煜王府。” “无事就好。” 炳王斜着眼睛,看向韩琚,有些调笑道:“何来之好?一味毒,偏偏就落在煜王打碎的酒杯之中,而又是这一味毒,正好帮煜王摘去了蔑上逾礼的帽子。这一味毒,来的也太巧了些吧。” 韩琚何尝听不出炳王语中的讥讽,但官场沉浮多年的历练,让他心气早已不会因一时之快而倾泄,“不论是否是上天厚待煜王,这件事圣上已有决断。况且,圣上收了煜王的兵权,而王爷也落了个苦差事。无中生有,难,化有为无,也不易。” 是啊,父皇虽说是收了煜王的兵权以作惩戒,但何时归还还是个未知数。从大局上看,他这出蝴蝶宴,也算有收获。一时间,炳王心中的不忿倒有些消散 “还有一事,老臣觉得王爷需要知道一二。朝中有人同云国的林余安,暗中往来,过不了多久,林余安会派其子前来燕国,为圣上的贺礼一事,以作辩解。王爷还是早早准备吧。”说完韩琚行了礼,看了看左右,见四下无人后,离开花园。 越则炳看着韩琚离开的背影,沉默良久,直至一队侍女手捧食盒,躬身行礼,才回过神来。 越则炳看着食盒中,精致的御膳,问道:“这些是送往何处?” 领头的內监恭敬道:“回炳王,这是欣芸宫楚小主点的,因楚小主有孕在身,圣上特意吩咐准备的。” 越则炳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下离开。 抱着林子朝的煜王行至禁宫前,只见一侍女抖抖索索站在角落,见到自己,犹豫片刻,小跑上前,畏缩道:“奴婢名叫名叫团苏,方才在偏殿服侍林林公子。” 从头至尾,越则煜打量着来人,见这侍女的年纪与林子朝相仿,脸上还挂着稚相,两手攥紧着衣角,看的出她很是紧张。 “既是如此,你也先随本王回府,继续照看他。”越则煜说完,心中怨道,林子朝,你是要本王替你处理多少纰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无尽黑暗 上好的紫檀描金床顶安盖,精致的云纹镂刻六木床柱,悬着的丝萝轻幔,燃着的铜炉熏香,所有这些雅致的物件,让刚睁眼的林子朝,得以确认,这绝非他的住所。 “公子醒了,奴婢这就去叫郭御医。” 还未等林子朝回神,一张圆圆的小脸一晃而过,接着便是哒哒的脚步声,快速消失。 身子乏的厉害,头也昏昏涨涨,心中暗叹口气,林子朝再次闭上了眼睛。 “醒了就好,也不枉我这几日花的功夫。”郭时敬点点头,很是满意,全然不顾林子朝颇有怨念的眼神。他的眼皮合了又合,强打着精神,只觉离方才见着团苏不过眨眼之间,如今又被吵醒。 看出林子朝的倦意,郭时敬叹口气,有些无奈道:“我曾与你说过,长路散比白附子霸道百倍。见你这般嗜睡,想来终是伤了身子。好在你年纪尚轻,好好调养,也还能将补回来。只是日后,要万般注意。” 林子朝用尽力气,也不过让头稍微点动,算是谢了郭时敬。 开好方子,郭时敬将纸递给团苏,嘱咐道:“这药两个时辰便要服上一副,切不可乱了时辰。” 团苏的小胖手郑重地接过方子,认真地点头。 “不知你从何处寻来的小姑娘,对你倒是上心。这几日来,一直都是她在照看你,你且放心吧。”郭时敬的话中有些停顿,也有些犹豫,不过还是说了出来。 林子朝费力的用余光扫视二人,眼中不含一丝情绪。终了,收了目光,如愿的,不受打扰的再次睡去。 无尽的黑暗,无尽的虚空,包裹着,吞噬着一切。林子朝原以为在这片荒凉之中,依稀会闪过几个人的面庞,无论是母亲c兄长c亦或是林余安c李氏,那些他所爱亦或是所恨的人。但是,什么都没有,只有寂寞c寒凉,围着他,绕着他,携着空洞的黑暗,在身边,在眼前,在耳边,旋转,扭曲。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死寂般的旋转,一丝声音也没有。只剩旋转 几次,他虽闭着眼睛,但能感到团苏向自己嘴中灌注着苦涩的汤药,他很想让团苏扇自己几下,让他从狰狞的黑暗中解脱,可惜他终是说不出话,即便在心中已无数次呐喊。团苏只是怯生生的照顾着他,端茶送药,很是尽责。她本就胆小,何况自己又如此对她,人不可强求。 于是,他再一次被无尽包围,再一次投身令人窒息的漩涡。一片黑暗,或者在自己的梦境之中,林子朝不知过了多久,但他知道,若自己在在这片荒凉之中待上一个时辰,他一定会尖叫颤抖,一定会发疯的忘记一切,一切的爱,一切的恨。 “醒过来” 有声音。 “林子朝,本王的话,你敢违抗!” 林子朝努力想要睁开眼睛,但确毫无用处。 脸上一阵火辣的疼痛,很疼很疼,疼到让林子朝刷的一下,睁开的眼睛,将虚无抛在身后。 煜王的脸当即映入眼帘。 动了动嘴,林子朝突然万分感谢团苏,让自己不至于落入戏文中的俗套,睁开眼的第一句便是要喝水。当然,看着煜王此刻的脸色,若他当真要了水,想来只会换来煜王的一声冷哼。 “属下不便起身,望王爷恕罪。” 坐在桌边的越则煜看着床上的林子朝,摆了摆手,“你好生将养吧。”看的出,有些话煜王的话只说了办句。 脸上隐隐作痛,林子朝出声道:“刚刚”想问,却发觉又问不出来,难不成问煜王方才是否扇醒了自己? 越则煜看了眼林子朝,皱了皱眉头,开口道:“养着吧。”说完,离开。 林子朝有些莫名其妙,无奈一笑,自己当真是睡了太久,脑子都糊涂了。 正在此时,团苏推门进来,端着药碗,有些害怕的递给林子朝。 林子朝慢慢起身,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盯着团苏,竟少见的做出几分威压姿态,沉声问道:“王爷来了多久?” “大约大约一个时辰,我在熬药,没看见。”团苏涨红了脸,畏畏缩缩的答道。 林子朝心中想着,等一个时辰,就为说一句好生将养,王爷还是有些奇怪。 “我睡了多久?” “三日。” 看来真的是糊涂了,那无穷无尽的黑暗,原只不过三日光景。看着快要哭出来的团苏,林子朝放软了口气道:“过几日,我便会将药给你,做好你的事,不必担心。” 团苏咽了咽口水,点点头,看着林子朝,犹豫好久,状着胆子道:“公子,您的脸怎么红了一片?要不奴婢找郭御医给您看看?” 摸了摸脸颊,林子朝出了神,愣了片刻,随后便空洞道:“算了。这份痛也算救了我的命。” 之后几天,林子朝每日便是吃药看书,吃药吃饭,因着上次的阴影,林子朝好几日躺在床上,只是愣愣的睁着眼睛,盯着床顶的描金纹路。 期间,诸葛先生c盛延都来看过他。诸葛先生只是问了问林子朝的病症,而盛延则在一旁,一遍又一遍描述着他那日宴席之上的心路历程,对林子朝又是埋怨又是佩服。 从他们那处得知,前几日炳王一口认定,酒中的毒,是欣芸宫的一位内监所投,但找遍了整个禁宫,也不见此人踪迹。而欣芸宫的楚小主听到这个消息,当即昏了过去,胎中的皇子也没有保住。这便是炳王的交代,这也是燕皇默认了的交代。 接着,盛延急不可耐的告诉林子朝,他醒后的第二天,煜王便带着那日没有送出去的寿礼进了宫。“你可知,圣上遣空了整个御书房,和王爷在里面待足了一天一夜,任何人都不得打扰,就连送膳的內监也不许进去。想知道王爷送了些什么吗?” 还未等林子朝反应,盛延已然脱口而出,“那可是是云燕边境上,两国各处的兵力分布图。王爷为此可是下了好大一番功夫,有了这份东西,便是占了战场之上一半的先机。” “好了,从你进来,嘴就不曾歇息,你这般聒噪,比那三伏天中的知了还要闹人,让子朝如何养病。快些随我回去。”诸葛先生说完,便拉着盛延离开,临走时还说过两日再来。 只是后来二人却没了影子,听团苏说,从他房间出去后,煜王当即将盛延派出了燕都,同时也给诸葛先生一堆公务,二人皆抽不得身。看着窗前一株娇艳的芍药,林子朝不禁想起那日前来的媗琴姑娘,她来的突然,走的也干脆,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的来访,着实让林子朝有些意外。 这时,团苏推开了门,怯怯的将药放在桌上,小声道:“公子,该吃药了。” 放下手中的书卷,拿出两瓶药瓶,林子朝淡淡道:“这是解药,你且拿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两种抉择 两个白瓷青纹的小瓶,静静的摆在红木桌上,透着光,泛着亮,晃住了团苏的眼。 望着窗外淡淡的霞光,坐看远处如踢翻的染缸,而印染了漫天的红,林子朝也不催促,静待时间如初春寒冰缓缓消融。 当然,他没有遗漏,遗漏掉团苏脸上的挣扎和攥紧的手。 终了,团苏转头望向林子朝,带着几分请求和惧怕,开口道:“奴婢不识字,认不出来,公子?” “宫中的內监侍女,多少认的些常用字,你怎的不识?” 听着这话,团苏涨红了脸,低头小声道:“奴婢无父无母,自幼便入了宫,没人教过。”说话时,藏在后背的手不住的蹭着衣裳,想擦去掌心的汗。 自小团苏便觉得,识字的人,脑袋都可聪明了,像公子这种能看完那般厚的一本书,那必是有大学问的。这几日来,她总是瞧见公子捧着书,一页一页,看的仔细。有时她控制不住自己,会偷偷瞄上几眼,可书上弯弯绕绕的字,她一个也不认识,只觉的像一团麻絮,找不到头。因而在她眼中,公子便如同天上的文曲星,是自己怎么也够不到的。如今要在他面前,承认自己大字也不识一个,团苏隐隐担心,日后公子会不会瞧不上自己,会不会赶她走。越想,心越急,手中也越发的湿。 二人就这般的不言不语,一个慌,一个定。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林子朝终于嘴角一勾,收回了目光,淡然道:“这两瓶都不是解药,你也不必选了。” 团苏听此,心中一着急,不自觉的喊出了声,“啊?那” 脑中瞬时浮现起那日在禁宫偏殿,公子的话:“没有解药,不出十日,你便全身发黑,身泛脓血,痛苦致死。” 这些让本就胆小的团苏怕的浑身发颤,眼睛发红,止不住的抽泣起来。 团苏的慌乱林子朝看在眼中,但他也不着急安慰,转念一想,问道:“我已醒了几日,这几日之间,为何都不曾见你催促我解毒之事?是怕我会杀你灭口?” 当日林子朝见偏殿只剩团苏一人,又念及自己女儿身的身份在之后多有不便,便以毒威胁了团苏,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倒是胆小的紧,全然按照自己事前吩咐,保守秘密。 团苏连忙摇头,断续道:“奴婢不会宫中嬷嬷说不可要团苏听话,奴婢怕扰了公子。” 听着团苏含着哭腔的答案,林子朝无奈笑笑,到底还是一个心善的傻丫头。接着走近团苏,弯下腰,温柔的替团苏拭去眼泪。 团苏只觉自己的脸好烫,现在她与公子不过半臂距离,她可以嗅着公子身上温润淡滑的白芷香,她可以看到公子清澈乌黑的双眼,弯弯的看着自己,她可以感到公子修长的手指划过脸颊。现在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公子好好看呀。 “醒神了。在看下去,你怕是要煮熟了。”林子朝敲了敲团苏的额头,罕有的俏皮。 惊回了神,团苏晃晃脑袋,两手捂着脸,慌张道:“奴婢失礼,望公子责罚。” 只是林子朝却不接话,反倒是郑重的向团苏行了一礼,“这第一礼,是向你赔罪。那日的毒药是假,你也不曾中毒,情急之下,卷你入局,是我对不住你。” 这个答案让团苏瞪大了眼睛,像受惊的幼鸟突然见到猛兽,不知所措。 紧接着,林子朝又是一拜,开口道:“这第二礼,是为我之后所行之事的赔罪礼。拖你入此番纷争,着实对你不公,只是子朝再无他法。” 面对那日偏殿之中凶狠冷血的公子,团苏心中是怕,但今日严肃认真的公子,团苏却是心中发虚。她隐约觉得,很快她会看到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公子,既不会像那日殿中的冷酷威严,也不会这几日来的沉静有礼,会怎样,她不知 拿起桌上的一个药瓶,林子朝顿了顿,五指抠住瓶子,弓起了手背。 可很快他便下了决定,一把将瓶子紧握在手,目光如炬,看向团苏:“人若服下此药,从此便再也不能开口说话。”不顾团苏吃惊的面容,林子朝继续道:“偏殿中的事,绝不能外泄。若你选了这一瓶,我会替你消了奴籍,给你足够的银子,让你离燕都,永得自由,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 团苏憋着眼泪,宫中生活的七年,让她知道有些事情一旦说出便会要人性命,可她不明白,自己已经离了皇宫,也认命的服侍公子,为何公子还要如此待她?团苏嘴上发了狠,头一次顶撞道:“你不怕我拿了银子就立马告诉别人?” “你不识字,写不了书信,想说话,也出不了声。你做,不,到!” 做不到三字,如惊雷一般,击中团苏。果然,公子就是公子,她心里想什么,公子都知道,就算她怎么挣扎,在他们眼中就和街头的马戏一般可笑无用。 瞥了眼另一个小瓶,团苏认命般的问道:“那另一瓶是不是杀人的毒药?要是我要是我不答应,公子就” 杀了她吗?团苏不敢说,生怕说出了口,就一定会成了事实。 “是。”林子朝不饶弯子,直接道:“若你选了第二瓶,你便从此是煜王府的人,所说所做,一切皆要以煜王为重。每年我会给你解药,以保性命。但若你泄露了煜王府的事,便无人救得了你。这一次,我不会作假。” 将两个瓷瓶推至团苏眼前,其余的事便由她选择。这样做,的确,是对团苏不公,但他必须如此。一时心软,留下后患,总有一天便会为其所累。 他的心,不能留有丝毫情感! 愣愣的看着,团苏不做声,她从没有看过如此精致的小瓶,无暇的白瓷,精美的青花纹路,就连瓶口的塞子,也是她没有见过的样式。从前自己都不敢想,有一天她也可以碰碰这种漂亮的瓶子,有一天这种瓶子会是给自己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明君乱臣 许久后,团苏伸出手,拔掉瓶塞,仰头服了药。 团苏哑着嗓子,一字一句,说的诚恳:“奴婢自小便入宫为奴,除了服侍人,也不知自己会什么” 眼中的泪花再次就要溢出,胡乱揉了揉眼睛,吸了吸鼻子,团苏连忙道:“吃药的时辰到了,公子稍等,奴婢这就去准备。” “我会回禀王爷让你留下来”深吸口气,林子朝顿了一顿。 “对不起。” 这句话,如此无力,如此鸡肋,以至于林子朝刚一说出口,便后悔了。 背着身的团苏,身子一僵,下意识的想说些什么宽慰的话,可是紧紧抿着的双唇,还是将这些客套的话留在肚子里。 她心里终究还是怨的。 一日后,林子朝按照王爷吩咐前往书房。推开门,只见诸葛先生已然入座,而煜王则专心的翻看着手中的信件,头也不曾抬起。 “子朝啊,可别怪老朽,是王爷非要压榨你这个病人,老朽也是劝不住。”话虽是这么说着,但却不见诸葛先生丝毫愧意,反倒是一副调侃模样。 “本王府中不养闲人。”越则煜放下手中的信件,“议事吧。” 听着煜王与诸葛先生对朝中之事逐一分析,林子朝突然觉得,有些事情好像变了。二人此时所言,泄露任何一丝,便可让朝野的天变了风向。不避讳自己,这是代表煜王默认了自己是他这边的人? “林子朝,本王的雪峰毛尖不是白喝的。”越则煜挑眉看向愣神的林子朝。 猛然回过神来,林子朝顿了一顿,“禀王爷,属下对朝中各位大人还不熟悉。但单论此事,只要不是王爷出面,便是上佳。” 煜王方才所议,正是江南学子闹事一案。此事在寿宴之前便已有端倪,如今越演越烈,竟有数十名学子在府衙前静坐,以求重审恪王之案。为此,燕皇派刑部侍郎和上州长史前往江南处理此事。一刑一武,燕皇显然是要以武镇压。这份差事,无论谁接,必然落不下个好名声。 “子朝所言甚是,此事王爷无须担心。反倒是青州刺史严赋曲贪污一案,王爷打算如何处理?青州一向是炳王的钱袋子,如今出了事,炳王必然要保。” “哼”煜王一阵冷笑,将一份密信交给二人。信中所载,正是盛延从青州传回的消息,原本存放于青州仓库的五百万两白银,竟在一夜之间,没了踪影,一同消失的还有当夜在府衙看值的衙役共十一人。 “没了证物,要甩掉这个包袱可就容易的多了。不过前日查出的案子,昨日便收拾干净,三哥反应一向是快的。” “王爷的意思是,此事圣上尚且不知?” “监察的州县出了这等事,观察处置使难辞其咎。就算吴昌凌压不住,他父亲长广候也不会坐视不理。” 燕国长广候吴平绥,与当今圣上乃同袍之义,乃大燕第一位异姓候。观察处置使吴昌凌,吴平绥之子,监察大燕十四个道州之事。在皇位之争中,吴家一直处于中立之态。但若因此事,吴家与炳王合谋一处,对煜王的损失不可为不大。 林子朝在脑海中快速分析着各种关系,随即灵光一现,建议道:“以不变应万变。王爷对此,倒不如按兵不动,倘若长广候当真与炳王联手,自然会犯了圣上大忌。届时便无需王爷动手。” 诸葛先生缕着胡须,摇摇头,“子朝说对了一半。圣上的确需要知道此事,只不过越早越好。贪污官银,这个罪名无论最即便被炳王脱了个干净,但只要能落入圣上的眼,起了戒心,便足够了。日后的青州也不会在是炳王的地盘。再者,长广候终究是异姓候,无论曾与圣上如何情义,圣上也绝不会让其坐大。大燕江山,终究只能姓越!” 听着诸葛先生丝丝入扣的分析,林子朝不由叹服,他到底还是想的不够深,看的不如先生通透。要学的,还有很多。 煜王沉默片刻后,抬头道:“奏本由先生执笔,在交由御史上奏,此事我们不宜出面。不然,反倒是让父皇以为是我们暗害炳王。” 随后煜王提笔,吩咐着:“这件事由你经手,务必要赶在青州弊案结审之前办妥。送给炳王的大礼,可不得误了好时辰。” 接过密信,看着纸上所写,林子朝眼前一亮,看向书案之后的煜王。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好一招妙计。怪不得林余安曾叹道,大燕四皇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为明君,亦可为乱臣 “对了,今日王爷便算是将手中的兵权全然交了出去,王爷可甘心?”诸葛先生手捧茶盏,挑眉问道。 “难为三哥一番苦心,如今遂了他的愿,有何不好?”只不过三哥接不接的住,这就难说了。 三人商定后,林子朝特意慢了一步,留在书房中,向煜王回禀。 越则煜漫不经心的翻着书案上的奏折,似乎全然不在听。 深吸口气,林子朝开口道:“烦请王爷将郭御医与团苏,好生安置在府中,以全属下当日之诺。” “郭时敬已经调入王府,至于那个团苏,就给你了。” “给我?”林子朝不解煜王的意思。 “本王府中,自是有章程法度,那个丫头暂且放你身边,教教规矩。”越则煜鄙夷的看了看林子朝,心中暗道,还真是愚钝的紧。 如此,林子朝也不好在说什么,继续道:“属下身子已然痊愈,今日便会搬回原来住处,特向王爷禀明。” “啪” 越则煜手中的折子被重重合上,脸上的不悦也越加明显,想起之前林子朝与他人共居的小厢房,他的火气就直往上窜。 “你敢!” 林子朝皱眉,瞪大眼睛看向煜王,他本就是王府中的低等小厮,从府中规矩上讲,他现住的独苑本就是僭越了,“王爷方才还言,府中自有章程法度,属下不过是依着规矩行事,有何不敢?” 没想到林子朝竟用自己的话堵住自己的口,越则煜皱着眉头,生掰道:“你以为本王是不知府中规矩吗?盛延和书迁皆是独居偏苑,你照做便是。” 林子朝眉头一调,可若是自己未曾记错的话,盛延和书迁好像是两人共住吧 看着林子朝犹犹豫豫的样子,越则煜有些担忧林子朝又想出什么歪理回了自己,连忙转了话题,“明日丑时,在竹林前候着。” 丑时,竹林,这不是王爷每日晨起练剑的时候吗,要他去做什么? 看着林子朝一脸困惑的离开,越则煜心中不耐,若非林子朝体弱又不喜动,他担忧日后余毒发作,林子朝的身子骨熬不住,他才不愿有人打扰自己每日难得的清静。 当第二天,天还未亮,林子朝看到竹林前所摆的家伙事儿时,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人生不易 弦月还挂在低垂的天幕,晨光不过微露了三分面容,竹影婆娑,错落着红木雕花桌上寒气逼人的刀剑和六块厚实的红砖。 林子朝的腿没由来的一阵酸痛,似乎已提前预知未来悲惨的命运,转过身,不停留,说走就跑。 风会错过,但竹林却原地不动,嬉笑的等待好戏。 哒哒哒 急匆的脚步扰乱此处宁静,林子朝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原处,拉拉衣袖,深吸口气,做回一贯风轻云淡的表情,静静等着。 看到林子朝还微微起伏的胸口,眼中仍有的几分不愿,越则煜眉尾一挑,想跑,倒是试试? 拨开挡路的竹梢,越则煜大步踏入。 眼前人影遮住已式微的月光,此刻的越则煜一身水色青纹衫,敛去白日的贵气,只剩下少年的傲气与鲜活,一时间林子朝似乎有些明白,原来煜王练剑时喜独处,为的不只是片刻清静,更是为一份卸下伪装后难得的松弛。 “扎,马,步。”三个字,越则煜直截了当。 “属下不会。”这话不作假,林子昭说的底气十足。 “好。” 一个好字,就罢了?他不信。 林子朝皱着眉头,看着走到一旁的煜王,折下一根柳条,带着诡异的表情慢慢走近。 “正好,本王教你。” 手腕一挥,柳条打在林子朝的腿上,“弯腿。” 话音刚落,又是一挥,“直腰”。 就在柳条再次袭来之时,林子朝抓住时机,抢在前头:“下一步,抬头,属下知道的。”说着将脖子绷的僵直。 抢话?越则煜嘴角一勾,慢慢走至林子朝身后,两手搭在肩上,用力一掰,“记住了,是本王教你挺胸!” 林子朝咬紧牙关,偷偷翻了个白眼,表示无奈,这也要争个高低? 突然,只觉一股气息在的耳边萦绕,林子朝有些不适应,他的心有些莫名的痒。 “怎么,有意见?” 弯下身子,越则煜将头靠近林子朝的耳边,眯着眼等着回答。 看到越则煜眼睛,像无尽的深渊,却又离着自己那么近,似乎下一刻便会将自己吞没,林子朝立刻左撤一步,挣脱开来,稍显慌乱:“属下谢王爷教导。” 明显的疏离,越则煜冷哼一声,也不在意,拿起两块红砖,放在林子朝的手中。 皱着眉头,林子朝只觉手上吃力。毕竟是个女儿身,又没有武功底子傍身,多少有些吃不消。况且若说世上有一字他最不喜,只怕唯有一个动字。幼时兄长也会逗逗还是林语暮的自己,喊上五声,或许他才会动一下。如今,看看自己颤巍的双脚双腿,哎,自作孽啊。 端着一杯新沏的茶端放在红砖之上,越则煜威胁道:“马步蹲好。本王的茶,洒一杯,多站一个时辰。”说完,潇洒转身,抽剑出鞘,不再多言。 凛冽的剑光,如青龙般的气势磅礴,如白蛇般的蜿蜒狡黠,走马如飞,点剑而起,高起数十丈,落叶纷崩,骤如闪电。不过院中的一道银光起,却已万里吞饮匈虏血。不愧是曾统领大燕半数兵马的帅才,大燕的越则煜。 林子朝看的精彩,但手上却也支撑不住。 “啪”杯碎了,茶散了,气氛尴尬了。 越则煜停下手中的动作,不过一个眼神,林子朝便什么也不说,安静的走至一旁,沏了杯新茶,重放在手上,恢复原状。 一切又继续,越则煜依旧沉浸于刀剑之中,而林子朝心中呐喊也依旧无处宣泄。 一个时辰后,收了剑锋,越则煜在林子朝满眼期盼中走近,端起茶杯,痛饮香茗,冷热得宜,确是解渴。 看着汗珠从林子朝稍显苍白的脸颊划过,紧咬的双唇隐约印出血迹,越则煜嘴角一勾,问道:“手酸了?” “有有一些。” “身为男人,这些磨砺是该受着。同意否?” 林子朝身体一僵,深吸口气,点点头,有心无力的应道:“王爷教导的是。” 越则煜抿着嘴,沉思片刻,罢了,过犹不及,来日方长,他的身子还未完全恢复,况且毕竟 接过林子朝手上的两块红砖,吩咐着:“昨日交代你的事,不宜拖延。燕都中各处皆有耳目,各方皆有秘密,你只管保全自己便是,余下的有本王在。” 拖着疲惫的双手,林子朝拱手行礼。 抬头看了看时辰,越则煜转身拿起剑,大步离去,临了留了句话,让林子朝无语问苍天。 一杯茶,一个时辰,煜王当真好记性。 只不过,幽幽竹林,确是清静,煜王不在,便没了法,没了天。眼见四下无人,林子朝席地而坐,品着香茗,眼望半空朝霞,乐的悠闲。若日日可有如此这般独处,这晨练他倒也动动。 忽然,耳朵一动,静心一听,似是有人而来,莫不是煜王? 起身,规整,一套动作倒是行云流水,不过转眼之间。 但当看到眼前的团苏,林子朝宁愿希望来人是煜王。本以为那日与她将话摊开后,团苏是心中有怨,不愿在面对自己,却不想她倒是一如往常,认真的做好本分。 只是,团苏越是认真,林子朝便越是遭殃。几日下来,深刻悟得一物降一物的道理。夜里书读久了,团苏虽不发一言站在一旁,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瞪大的盯着他,满眼的不赞同,终究也抵挡不了。喝过药,贪甜多吃了两口蜜饯,团苏便又不说话只是瞪大眼睛盯着他,满眼的深沉,他只好把手上的蜜饯默默放回去,算是怕了她。 而此刻的团苏心里念叨,自己怎么劝都不能让公子放下手里的书,出屋活动,还是王爷厉害,一句话就能让公子好好注意自己的身子。 等到日头日渐晃眼,团苏算了算,认真说道:“公子,一个时辰到了,奴婢扶您歇息哎,地上凉,坐不得,会伤身子。”说着连忙倒了杯茶递给瘫坐在地的林子朝。 “团苏,你日后莫要在对我自称奴婢,你我皆不过煜王府的仆从而已,不必如此。”当然,能不老盯着他更好。这句话林子朝没说出口,他怕团苏又会红了眼睛,心里担忧。 “可可王爷让我跟着公子您啊,王爷的话难道公子不听?” 这话让林子朝无话可说,“罢了,说不过你,日后你称自己的名字便是。” 犹豫了少许,团苏终是点了头。 拖着腿,林子朝一步一步挪回房间。 今日九月二十九,宜出门,宜会客。如此的日子,耽误不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意外之获 一碟清脆小菜,一盏淡雅香茗,统共不过一钱银子,却让林子朝在寸粒寸金的易梧楼,换得一个时辰的悠闲。 斜倚窗栏,轻敲木台,林子朝向窗外望去。男的争,女的笑,老人淡然,小孩玩闹,你怒我恼,你退我进,你拿得起,我放得下,这就是市井红尘,让人看的也饶有趣味。 动了动鼻子,暗赞一个香,侧过头,寻着味,林子朝只见街角的馄饨摊又开锅了。 “卖馄饨的,上别处去,你这味太冲,影响我们茶庄的生意。”一个掌柜模样的人从颂竹茶庄走出,当街和摆摊的小贩吵了起来。 “我这离你门前还有三尺远,哪里影响你们家的生意。” “哼,我家的茶可都是金贵货,你不打听打听,大燕朝三品以上的官,谁没尝过颂竹茶庄的茶。这不,冯大学士的管家刚买了几斤大红袍回去。我的一两茶,顶你一年卖的馄饨,坏了茶的味道,你赔得起?” 小贩的脸涨的通红,却说不出话,颂竹茶庄的名号摆在那,他争不过,况且背后又有人撑腰,他也惹不起。叹了一声,收好东西,挑起扁担,摇摇晃晃的转入一旁的小巷中。 世道向来如此,平头百姓又能如何。 吸吸鼻子,少了股勾人的香气,林子朝有些索然,看着正午高悬的日头敞亮的告诉下方凡人,午时已至,莫要与它硬碰硬。 看看眼前寒碜的一碟小菜,林子朝心中叹道,难得来这堪比御膳的易梧楼,王爷给的银子反倒花不出手。若是盛延在此,估计是要将那该来而未来之人,数落上三遍,以泄心头之愤。 “伙计,结账。”摆出小小的一钱银子放在黄曲木桌上,林子朝便准备离开。 伙计麻利的收了钱,点头弯腰恭敬问道:“公子,对不住,今日送来的鸭子不太新鲜,您点的八宝鸭做不了,要不您三日后再来?” 他点的八宝鸭? 林子朝眉梢一挑,将眼前的小二从头至尾打量了一番。规整的装扮,挑不出错处的态度,语态拿捏恰到好处。随即不紧不慢道:“不愧是易梧楼,一道普通的菜也有如此讲究。” “做生意,讲究一个诚字,给您的东西不是最好的,可不就砸了招牌。”小二笑的颇有深意。 “三日后,我想要的,就一定能如我所愿?” “小的拿我们易梧楼的招牌担保,公子再来时,一定会满意而归。” 从下而望,易梧楼游龙凤舞的招牌,红底金漆,好不富丽堂皇。林子朝回想起煜王的吩咐,不禁对这招牌的背后产生好奇。宫门深似海,若能在这一片赤海中找到那根锈迹斑斑的银针,那么他想知道的,易梧楼是否也能做到? 半个时辰后,林子朝坐在颂竹茶庄内悠闲的翻看着手中茶经,而一旁的掌柜已然满头大汗。 “林公子,华顶云雾可是贡茶,宫外少有,我这实在没办法。” 合上手中的书,林子朝也不说话,把玩着手边的银锭,只是笑着。 华顶云雾是贡茶他自然知道,否则也不会早在几个月前就搭上颂竹茶庄这根线。 “宋掌柜,若是寻常的茶叶,我又怎么会花这么大的力气托您去寻。”将手中的银锭放在桌上,看着宋掌柜的视线已然黏在上面,继续道,“这个就当作定金,一个月内,若找到,咱们便按市论价,若您实在为难,定金我收回,也算绝了念想。” 宋掌柜一听大喜,这笔买卖他横竖不吃亏,实在不行还可以找那位帮忙。 随即写了收据,收了银子,奉承道:“当日能结识公子确是幸事一桩,爱茶之人,千金求之,在下佩服。” 林子朝摆摆手,面有愧色:“谬赞了。论爱茶,我比不得冯大学士,他茶痴的名头可是圣上亲封,你我连面也不曾见得的蒙顶云雾,圣上可只亲赏给他。” 听闻此言,宋掌柜顿了一顿,随即接话道:“蒙顶云雾只有大燕那几位云尖上的人物才喝得,自然我等是见不到的。”话至此,便不再多言一句。 离开了颂竹茶庄,林子朝转身走入一旁的小巷。 看着卖馄饨的小贩仔细将馄饨装入食盒中,林子朝嗅着香气,赞赏道:“年纪尚轻,手艺倒是正宗。” “这手艺是我娘传给我的,本想摆个摊儿,挣点钱。哎,没想到,竟连个容身的地儿都没有。”小贩想起方才,一声苦笑。 “酒香不怕巷子深,好酒自会有人饮。” “这年头老实人没饭吃。您瞧瞧那位。”说着,小贩指了指街角一身形魁梧却满脸憔悴的人,“刚在我家附近找到个落脚地,他娘便染了恶疾,为请个郎中,七尺男儿,低声下气,好言好语,跑遍了整个燕都医馆,可还不是没有一个郎中愿意出诊。” “哦,为何?” “还不是全因那人带着泗水的口音,那边正闹灾荒,传言有灾民要到燕都闹事,府尹便下了令,严查从泗水,青州一带入城的人。他们是来到早,不然怕是连城门都进不得。” 顺着小贩的手指过去,只见那大汉抓住医馆大夫的手,苦苦哀求:“这些钱都给您,劳烦您去看看我娘吧。”说着将一锭银子塞入郎中手中,当即便要下跪。 郎中连连挣脱,好似那大汉如同瘟神一般,避之不及。 那人急了眼,揪住郎中的衣领,瞪着眼睛,粗声威胁道:“我不是灾民,你也只管给我娘治病。对不住了。”说着背起药箱,拽着郎中便要走。 医馆郎中哪里受得了蛮力,当即大喊起来,很快便围起了一堆人指指点点,巡街的衙役也闻风而动。 大汉见此,一咬牙,一跺脚,只得罢手离去。 林子朝眯着眼睛,紧随其后。那人手中的银锭,与青州失踪的五百万两白银同属一批。泗水靠近青州地界,两地口音相似。 那人不是来自泗水,而是青州! 九月二十九,还真是个宜出门的好日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同乡难认 青苔满布的瓦檐,低矮的小院,无一处不透露出破败的气味,就连院角的一株古槐,也被这整院的丧气沾染上了枯黄。 周安胜看着床榻上连连咳嗽的老妇人,眉头皱作一团,魁梧的身躯也被压低了几分。 “娘,是儿子没用,让您老受苦了。” 周老太太伸出手,在半空中摸索到儿子的胳膊,轻拍道:“娘这是老毛病了,不打紧。儿子尽孝心,带我去长长见识,没成想竟然生出一身毛病。哎,你娘我就是个劳碌命,享不了福。如今回了家,歇上几日就好了。” 握住娘亲的手,周安胜心中叹口气,几十年来,他从未像今日一般,庆幸娘患有眼疾,不然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要自己如何解释。 “娘,你先睡上一觉,把身子养好。” “这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不碍事。对了,你一会去隔壁王大嫂家,把咱家的米糠拿回来,出门时寄放在她家,如今咱们回来了,东西自然要拿回来。你客气着些,都是街坊四邻,莫伤了和气,况且你是衙门里的人,不能坏了名声。” 周安胜悄声叹了口气,这家都回不去了,还哪里来的街坊四邻,青州和燕都隔着几千里的路,他不知自己还能瞒到几时。 “咚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却像毒蛇一般,让周安胜猛然挺直身子,谨慎的看向门口,左手慢慢摸上别在腰后的匕首 “准是王家大嫂来了。看看,到底是几十年的街坊,刚回来几天,人家就来看我了。”周婆子侧着耳朵,脸上明亮起来,推了推周安胜的胳膊,催促着,“你还愣着干啥,快把人请进来。” 一颗雨滴,掉落池塘,便可让鸥鹭惊起。一阵风动,吹散野草,便可让野狼聚集。 此时的周安胜弓身挪至门后,紧贴木门,听着门外风声,手上的匕首攥的生紧。他来燕都不过几日,难道已被人发现了,若真的来者不善,他烂命一条,可自己的娘亲该如何是好? 这个七尺大汉的游移不定,却丝毫不影响门外之人的耐心。 “咯吱——” 脆弱的木门开出一条小缝,顺着这细弱的缝隙,门内门外目光相对。 谨慎的一番打量,眼前不过是一十二三岁的少年,瘦弱白净,周安胜稍微松了口气,多年习武,这么个小毛孩自己还是足够应付。 倒是门外少年一脸不耐,“这是李家?你们找人看病,还这么磨蹭,这病是看还是不看了。” 看来是敲错了门,周安胜板着脸,说了句找错,便要将门关上。 “等等。” 少年见此,伸手抵住合上的门,满脸怒意:“不是你家的老太太生病,找到医馆,千恳万求的要郎中出诊?这是什么态度。” 郎中? 周安胜脑中一个念头闪过,看此少年清风朗逸,身背药箱,面容稚嫩,忍不住不禁怀疑。 “有你这么年轻的郎中?” “你们李家找人请我出诊,你不知我身份?算了,当我白走一趟。”说着,少年转身就走。 想到娘亲在床榻上的辗转难眠,头疼欲裂,再想起今日在医馆的遭遇,周安胜握着拳头,决定冒一次险。 “小先生,您且留步,是我的不是,将您当做了江湖游医。您快进来吧。” 在周安胜的几番赔礼之下,少年这才点了头,进屋诊脉。 退回门后,双眼犀利的扫过四周,确认无不妥后,周安胜迅速合上了门缝。 收回了手,少年看着周老太太没有焦点的眼睛,又看着周安胜焦急询问的神色,缓缓说道:“火入三阳,聚集不散,这才有眼睛的旧疾,急不得,需要花功夫调理。至于这几日来的头疼失眠,是旅途劳顿,伤了元气,吃几帖药便好了。” “不用吃药,这病去乌湖山上采些草药” 周老太太话未说完,周安胜眼皮一跳,眼睛飞速的瞥了眼一旁的少年,连忙阻断道:“小先生是名医,您安心养着就是。” 待二人到了院中,打量着少年没有异色的神情,周安胜还是有些试探道:“我娘年纪大了,耳根软,听旁人传的土方子能治百病,便信了。小先生,您别放在心上。”说着将一锭银子塞入少年手中。 此处偏僻,少了燕都城内的喧嚣,只剩初秋的夏蝉在凭命挣扎,依旧聒噪却没了底气。 掂量着手中的分量,手指划过银锭底部“青州道崇元历”六个字,少年眉梢一挑,将银锭收好,开口道:“都是同乡,老太太我自会用心照看” 此话一出,周安胜猛然抬头,绷紧身体,像一只猎豹满眼防备。他没想到这少年如此机警,仅凭一个地名,便猜出自己的来处。 “我家祖籍也是青州桐油,因水灾没了去处,这才迁到了燕都。如今燕都府尹下的禁令,这位大哥莫要担心,都是青州人,我自会保守秘密。方才老太太提起的青州乌湖山,确实是个产草药的好地方,老太太的土方子说不准还真有道理。” 若说原以为不过是巧合,如今少年的解释,周安胜让他确定,此人有假,青州可从未有桐油这个地方。周安胜的手慢慢伸到身后 少年一好似当真是见到同乡那般,脸上的欣喜毫不掩饰,“在下姓林,单名一个朝字。不知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这是要查自己的身份?周安胜随口胡诌了个假名,“王虎,粗人一个,一声大哥当不起。” “王大哥,我这就回医馆抓药,您在此照看老太太便是。”转念一想,少年多了句嘴,“王大哥,我会把您给我的银锭,化作散碎银子,一会同药一起送来,这样用起来也方便。”说完拎着药箱快步离开。 回到屋内,周安胜细细一想,那少年是谁的密探,是燕都府尹,还是严赋?若是因难民的身份,他到不怕,怕的就是为了那些银子。 糟糕! 他怎么就大意将官银给了来历不明的人,这不是吧自己往刀口上送吗? 眼下死局已定,周安胜丧着气,苦笑,“呵,同乡,桐油。” “桐油?”周老太太提高了音调,“好久没听到了?” “您知道?” 周老太太拧着眉头,想了想,突然高声道:“不是青州好早之前被大水冲了的村子吗?这都是我小时候的事了,这都好些年了,咋提起了这事?” 难道那个小先生当真是青州人?周安胜只觉一片死路中又多了一条生道,但这次暗下了心思,小心盘算了一番,和周老太太小声嘱咐着些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故技重施 “青州道崇元历”,六字铭文,清晰可见,应当是青州失窃的那批官银不假。 放下手中的银锭,越则煜抬头挑眉,满是嘲讽:“祖籍青州,呵,你倒是会编故事,放你在我这煜王府,还是屈才了,赶明儿打发你去司乐坊写戏文,估计能博个满堂彩。” 看着煜王不达眼底的笑意,林子朝连道不敢,“不过是平日里翻看了些道州的地理志,这才能胡诌上一二。” 回想起自己方才给那对母子送药之时,老太太口中蹦出的一句又一句的青州方言,林子朝有些后悔,显然那个王虎始终不曾放下戒心,借青州方言试探自己。同乡不好当,戏也不好演。 “你对这个王虎有何看法?”察觉到林子朝的分心,越则煜心有不满。林子朝一贯如此,人虽在自己眼前,但心思不知在何处。 “王虎这个名字,多半是假。此人身形健硕,双手有力,应当粗通些武艺,依着他对其母的照看,这个人本性也不坏,只是防备心极重,心思也比旁人细腻,不知是何让他束手束脚”林子朝不自主的将心中所想全然道出,丝毫没有注意到越则煜越开越暗的脸色。 “砰——” 茶盏重重的落在桌上,打断林子朝的话。 “你对他还真是看得透彻。”抑扬顿挫的语调,将好好的一句话,说的别扭。 林子朝敏锐地感到煜王的不满,只是不明白,他又何处招惹了这位爷。想不清楚,沉默为上。 氤氲的热气蔓上杯沿,懒散的上升盘旋,一缕一缕,一寸一寸,直至挥散,而时间也在这蜿蜒消弭中,化作虚无。 越则煜觉的心闷,若是此情景换做盛延,必然早已经搭话认错,自己也好顺着由头敲打几句。可林子朝只是呆呆的站着,平日的机灵全然不见,自己此时若是开了口,便是败了气势,可若耗下去,又担心林子朝的身子吃不消。果不其然,他就会给自己添堵。 站了许久,加之早上的晨练,后脚跟有些发酸,林子朝估摸着煜王应当看不见,便偷偷弯弯腿,好歇歇脚。 “脚疼?”越则煜挑眉。 暗叹口气,林子朝端直了身子回道:“子朝失仪,望王爷恕罪。” “坐下说。” 皱着眉头,越则煜面有懊恼,就知道这家伙身子单薄,片刻时辰,便吃不消。看来晨练的力度还要加强。 在煜王颇有威慑的眼神杀中,林子朝战战兢兢的入座,后背没由来的吹过一阵凉风,头皮发紧。 没等林子朝琢磨过来,越则煜转了话头,回到了正事上。 “你觉得此人与青州弊案可有关联?” “青州刺史严赋曲确有贪污之实,但奈何炳王做事滴水不漏,我们找不到罪证,便定不了案。” 林子朝的话,正是越则煜心中所想。前几日诸葛先生代笔上奏的折子,接连被炳王压下,父皇身边的路已经被炳王封死,若是还没有破绽,这件事迟早会石沉大海,或许还有可能让长广候站到炳王一边,届时他便白忙活一场。 “子朝以为,五百万白银一夜之间,不见踪影,无非两种可能。一,这批银子存有蹊跷,让炳王和严赋曲不得不处理;二,这笔银子已由公变私,入了炳王和严赋曲的钱库。不论如何,找到这批银子,便找到了炳王和严赋曲的把柄。” “说下去。” “王爷忘了,那夜消失的不止有五百万白银,还有当夜在府衙看值的十一名衙役。” 越则煜眼睛一亮,身子一怔,“王虎会是这十一中的一人?” “粗通拳脚,心思细腻,又满身防备,子朝虽不能断定,但也有几分怀疑。” “怪不得近日燕都府尹下令驱赶泗水难民,只怕是炳王是借个由头,防范此人。”越则煜沉思片刻,快速分析眼下局面,“此事交由你,但不可打草惊蛇,一定要挖出炳王的马脚。” “子朝领命。” 想到中午之事,林子朝继续道:“回禀王爷,今日在易梧楼,信中之人并未前来,反而是” “此事本王知晓了,三日后你同我一起同去。” 见煜王如此,林子朝知道应当就此作罢,但按耐不住好奇,婉转着,“这易梧楼的菜做得好,没想到这人也训练的得宜,一举一动王爷都能知晓。” 此话说完,林子朝打量煜王的脸色,他本意想让煜王借着自己的话头,说一说易梧楼的背景,不料煜王的脸色变了又变,竟直直起身,向他走来。 二人不过隔着一臂距离,越则煜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的盯着林子朝,不言一句。 此处有声胜无声,林子朝巴不得煜王向往日一般嘲讽自己几句,也好过如此只是看着自己,眼中酝酿的巨浪让他如行在云端,不踏实。 越则煜勾着嘴角,笑的阴森,“林子朝,和本王说话不许藏头藏尾,下一次再犯,你试试?” 被看破了,林子朝面有讪色,乖乖低头。 见自己占了上风,越则煜心中闷气一扫而光,大方的解释起来。 这易梧楼对普通人不过就是座酒楼饭堂,但对于有求者,便全在一个“易”字。一物换一物,可换得名利金钱,也可换得消息秘密,只要等值,便有求必应。 易梧楼的背后是天下第一世家,颍川荀氏。荀氏一族,书香名门,传承百年,族中之人,不经商不做官,一心只求取书中浩海。只是虽为无权无财的清流之家,但因师承荀家的学子,遍布天下,到让荀家自成一派。加之近几年,荀家嫡长孙荀羡,年轻有为,一手创出声名显赫的易梧楼,荀家更是当值盛时。 瞧着林子朝若有所思的样子,越则煜的身子越躬越低,“怎么,和本王的交易还未完成,就想另寻出路?记着,本王可不会轻易放人。” 又是这一招,林子朝皱了皱眉,扭头避开。他自是没有忘记和煜王的三年之约,已过去半年,他却对恪王下落毫无进展,甚至于对林余安的调查,也陷入死角。想到林余安和李氏在云国日渐显贵,安然度日,他自然心有不甘。但说要离开煜王府,他却从没有这个打算。 正当此时,书迁捧着一株七叶兰,画染端茶盘,二人傻傻的站在在门口,进不得,退不去,好生尴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流言蜚语 若不是七叶兰特有的幽香直往鼻子里钻,只怕林子朝一时半刻还察觉不到书迁和画染的到来。越则煜是早就看到二人,只不过身份之差让他多年傲气惯了,从来只有别人看他脸色,哪会在乎旁人的眼光。自然,拯救书迁和画染的重担便压在林子朝身上。 轻咳几声,林子朝悄然拉开二人距离。 好事被打断,越则煜没了捉弄林子朝的心思,转身又斜倚在太师椅中,懒散的想些什么。 画染默默的换上新茶,书迁悄声将七叶兰安置妥当。 要动书房的摆设,思前想后,书迁还是决心提上一句,点明媗琴为培植此兰所费的心思,并且还特意嘱咐自己摆在王爷书房,以达提神醒脑之效。 越则煜抬了抬眼皮,没有出声,这便算是点了头。为坐实中毒之名,越则煜闭门不出已有好些日子,甚感无趣,估摸着今日也该活动活动,进宫向母妃问安。于是屏退众人,出府进宫去了。 离开书房的林子朝,想起自己和媗琴许久不见,便定了主意,前去芳林苑寻她。 自他二人相识后,便发觉二人兴趣竟出奇的一致,都恨不能踏遍名山大川,尝遍美食小吃。林子朝是被太多束缚,不能随心自在,而媗琴每谈及此事时,也是以笑而应,叹世间诸人,谁能真正做到自在随性。 转过游廊,林子朝远远只见假山一旁,书迁和媗琴站在拐角,似乎有些争执。 书迁别扭的将一个小物件塞入媗琴手中,同时一抹可疑的红色从耳尖蔓到脖子根儿。虽听不清二人对话,但看得出面对缩手缩脚的书迁,媗琴脸色不怎么好看。果不其然,没等书迁说完,媗琴便板着脸,将东西生硬的还回书迁手中,疏离之意显而易见。 良辰,美景,佳人,好一出真情表露,却奈何君有意来,妾无情,可惜,可惜。 林子朝双手背于身后,心中叹惋,打算先行离开,免得撞破此事,众人面上皆不好看。可就在转身之时,没成想,竟看到盛延一手拎着葡萄串,一手撑着脑袋,趴在黄檗树上,看的起劲,树下的葡萄籽吐了一地。 煜王身边的一等护卫,不是空有名头。还未等林子朝开口招呼,盛延已然察觉到来人气息,扭头便冲林子朝贱笑。 看着树下的林子朝,像极了国子监的老学究们,弯着腰,背着手,正经古板的瞅着自己。盛延只觉好笑,不大的点人儿,每每装的比自己还要成熟,唬谁啊。 纵身一跃,盛延轻轻落地,拍拍林子朝的肩膀,瞟着书迁,悄声道:“瞧瞧人家,这才叫痴情,都被拒绝好几回了,还不死心。以后学着点。不过以我的经验之谈,这事要遍地撒网,重点捞鱼,老在一株花上吊死,不值当。说到底还是我孤家寡人来的最自在。” 依着盛延几次所见,这二人手里的东西,总是一个要送,一个不收,推来送去,好不麻烦。有一次他实在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没料到平日木讷的书迁顿时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脸涨的通红,就连辩解的话都说的结巴。日后时不时的老拉着盛延解释,他和媗琴没有什么,不可乱传话。 “后来说的我都怕了他。你说我不过见媗琴温婉又不失爽快,是个好姑娘,好心想撮合一下,他还不乐意了。”盛延边说边抱怨,恨不得把之前的苦水全倒给林子朝听,“林小弟要记得,重色轻友不可取,大哥的经验之谈,你日后可不能有了美人,忘了兄弟啊。” 拉开盛延的手,林子朝笑道:“你这担心的早了些,我都不知自己的那位佳人身在何方?” 不过一句玩笑话,到让盛延脸色瞬间凝重起来。想着林子朝的艰难处境,他也不能做些什么,沉默片刻后,长叹一声,冲着林子朝胸口就是一锤,郑重道:“哎,都不容易。”自己既然帮不了他,打打气也是好的。 被这突如其来的拳头一惊,林子朝捂着胸口,默默拉开距离,心中窝火却又说不出,便难得讥讽了一句,“是男人,还是少听墙角,少说八卦吧。” 听墙角,他认,职责所在,可说他八卦,他不服! “别人编排你和王爷时,我可一句话都没说。满肚子的话却说不出,这种憋屈你体会过吗?哼,没良心。”盛延越说越郁闷,手里的葡萄一股脑的塞入嘴中,咯吱咯吱,嚼的起劲,全然没有注意到一旁瞬间变脸的林子朝。 感到肩上突然多了只手,盛延全身迅速紧绷,进入戒备之态。 不理盛延的突变,林子朝直切重点:“我和王爷有什么事情?” 一静转一动,本就耗费精神,加之盛延还在气头上,满嘴的葡萄,不愿搭话。可没过片刻便认怂招供。林子朝眼中的气势太迫人,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即便是王爷也差上分毫。啧啧,到底是重臣之子,有些东西遮掩不掉。 自从林子朝在宫内两次轰轰烈烈的遇险,皆被煜王所救,加之又有炳王豢养男宠先例在前,煜王至今又不近女色,不怪不少人浮想联翩。只不过煜王治府严谨,府中仆从不敢乱言,但燕都城内,总少不了好事之人,好不容易有了煜王的把柄,有心之人自然不会放过。一来二去,流言四散,少女心碎。 听着了这么一番,林子朝哭笑不得,当日为让郭御医隐瞒身份时,他便有意说的暧昧,如今还真一语成缄,苦果自咽。这算不算是命运作弄,说什么便应什么。 瞧着林子朝一脸无奈的样子,不否认也不赞同,盛延按捺不住好奇,这传言究竟是真是假?于是凑近问道:“哎,你和王爷到底是不是啊?” 这边盛延好奇,那边宫里的安贵妃也坐不住,屏退众人,焦急问道:“煜儿,那个林子朝与你可有关系?外面的谣传,可是真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原来不爱 “他是儿臣府上的人,自然是与儿臣有关。”越则煜本来懒理这些闲言碎语,若非不是此话出自母妃之口,他绝不会有好脸色。 见母妃显然对自己的答案不甚满意,越则煜便补充道:”旁人的话,您不必在意,我与他也并非您心中所想。” 自小煜儿便不会蒙骗自己,便得了回答,安贵妃这才放下心来,抱怨着:“要是你早些成家,哪会有这些闲言。前几次的那几个,你推托不要也就罢了,这一次我特意挑了个端庄淑雅的,性子模样都是拔尖。” 眼见煜王又要拒绝,安贵妃面有不悦煜儿还是看的太浅,寿宴之事,虽没有大伤煜儿元气,但翻过年便到昭儿了及冠之时,不说一步封王,但至少郡王的名头一定要攥在手里,这个时候万不能给炳王德妃留下把柄。 “不论你碰不碰,这人必须要进煜王府,免得外面越传越乱。” 想到寿宴,安贵妃便心气不顺,顺嘴埋怨了几句,“当日昭儿冲动,抢先献礼,你也不拦上几分。万一惹怒你父皇,那可如何收场?” “母妃,五弟生性聪慧,做事自有章法,您小瞧他些。即便是受了斥责,权当磨磨性子,又有何妨。我小时候可也没少挨您的藤鞭。”越则煜有些吃味,母妃太宠五弟,如此下去,人可就废了。 后宫多年,煜王的心思安贵妃如何看不出来,捂着手帕笑了笑,“没想到这么大了,还吃醋。你和昭儿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骨肉,哪有偏心的道理。我不过想着,昭儿势强些,你们兄弟离那位子不是也更近一步。” 说到此处,煜王也不搭话。自小,母妃让他看到的便只有那把高高在上的龙椅。这些年,他不曾让母妃失望,以后也不会。 而煜王府内,林子朝瞟了眼盛延飞舞的眉毛,满脸渴望,和方才义正言辞的人完全是两个样子。嘴角一勾,高深莫测地抛了一句。 “你和逸阳公主如何,我和王爷便如何?” 怎么扯到了那位祖宗身上,盛延顿时泄了气。逸阳的心思其实他懂,但他只能装作不知。她是整个大燕的明珠,太耀眼,他够不到。他想要的不过是一个能陪自己有笑有乐,天长地久的人,哪怕相貌平平,哪怕普普通通,只要他喜欢她,就够了。 同在燕都城内,一人花白头发,恭敬问道:“主子,颂竹茶庄来人回禀,有人问到了蒙顶甘露。” “哦。” 一个声音从书堆中抬起,顿了顿,慢悠悠道:“来茶庄买茶,再是平常不过,只不过问的是蒙顶甘露?” 没等旁人回答,那声音便自顾自继续道:“谨慎些,派人查查底,不可妄动。” 花白头的老人躬身领命,退了出去。 “会是你吗?” 一个问句,却没有回答。 夜里,煜王府炸翻了天。煜王回府本是平常,但一同回来的还有安贵妃赏赐的两名姬妾。 煜王倒是轻松,将人丢给赵管家,便揪着诸葛先生和林子朝进了书房。难为赵管家一把年纪,还着急上火,彻夜难眠。 如何安置这二人,是个大问题。安贵妃倒是也赏赐过姬妾,但都被王爷一口回绝。如今这二人被领回府中,难不成是王爷看入了眼,更或者是为延续皇家血脉?要真是如此,府内布置必得多上几分重视,可想着王爷回府时的神色,瞧着紧闭的房门,赵管家又觉不像。 啪,赵管家肩上被人一拍,转头一瞧,正是在府中闲晃的盛延。 赵管家佯怒道,“你个鬼头,我这身子骨可禁不得你这般力气。”他在王府多年,煜王和盛延都是他看着长大,感情也是不一般,私下说话便随意些。 盛延摸摸鼻子,有些歉意,他总是忘记十年的时间,让他越发有力,而赵管家却在老去。 打了个哈哈,盛延兴奋道:“我不过是刚偷瞄了眼那两人,找您老说道说道。安贵妃的眼光果然毒辣,那两人,一个温婉,一个妖媚,我看都不是善茬,内宅要热闹喽。” 赵管家叹了口气,“原来府内没人倒也罢了,可今日开了这个头,日后便收不住,王府的安生日子再也没有了。” 盛延瘪嘴,摇摇头,不赞同道:“赵叔,您这事还没我看的明白。横竖不过是两摆设,安置在王府就行,您老何必这么犯愁。” 盛延估摸着王爷的意思,不过是想借这两人杀杀外头的谣传。要是真心惦念的,王爷绝不会是这个态度,看看林子朝就知道了。 赵管家虽看不懂,但也无法,只好先将二人安置在相邻的琴暖阁和棋伏苑,待日后请示过王爷再做定夺。可等到了第二日,王爷直接带着盛延,骑着铜爵直奔燕郊大营,丝毫不给赵管家机会。 等越则煜再次想起这二人时,也到了定局之时日。 林子朝拎着药材,接连几日前去探访那对青州母子。周老太太的身子在一天天好转,精神却大不如前,话也少了许多。林子朝猜测,周安胜应当是坦白了他们已离开青州,日后在燕都定居,周老太太多少有些怨儿子瞒着自己。 一次老太太说漏了嘴,道出周安胜的真名,还未等林子朝接话,周安胜便急冲冲的跑入屋内,讪讪地岔开话头。他不愿说,林子朝也不会逼问。看着周安胜白天在燕都城里坐着最苦的活,晚上仍能不厌其烦的陪周老太唠嗑,林子朝一时有些忆起和母亲一起,已然模糊的儿时。 当走进易梧楼时,林子朝的手脚是打颤的。近日来,煜王对他的要求越发苛刻,甚至于每一次的独处都变成了一种折磨。 看到一旁腿软无力的林子朝,越则煜神色不变,默默向小二吩咐了一番,便在云纹木椅上静坐而待。 越则煜一次又一次的加码,不过想试试林子朝的极限,至始至终自己都看不透林子朝,自己不能掌控他,这种游离,让越则煜心有不甘。自己逼迫林子朝屈服,但不想反倒激发了他的斗志,即便掌心满布血茧,但那双手却不曾放下。 不一会,小二将桌上布满饭菜,恭敬着:“回禀煜王,您点的都已经齐备。这是您三日前派人索取的东西。账已付清,您请慢用。” 在桌上放下一份书信后,小二退出房门。 越则煜,林子朝,看着手上的信封,各有所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虎狼之争 浓香的酱汁包围金黄的烤鸭,透亮的面皮包裹着鲜美的虾仁,水晶肴肉c南海金莲c鼎湖上素,每一道都在挑战着食客的味蕾。 一餐未进的林子朝,看着精致的菜色,嗅着勾人的气味,嘴中一阵发酸。他也是凡夫俗子,每日也需五谷杂粮饱腹。无奈,身份之差,礼不可废。煜王吃着,他便只能看着,看着煜王一目十行。 信纸虽厚,但越则煜翻得飞快。信中所写的军中调动,自己已然料到,让易梧楼探查不过求一个稳字。眼下炳王全副心思处理青州弊案,顾不上其他,正是自己整顿军中势力的好时机。若是借此趁势架空长广候,即便最后长广候投了炳王,那也不过是个空有名头的侯爷,不值一提。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从不会只给自己留一条路。 收了信,看桌上渐冷的饭菜,越则煜皱眉。本是自己特意点给林子朝,让他补补元气,他倒好,竟然分毫未动。 “坐下吃饭!” 念及此处人多眼杂,又顾虑与煜王的身份之别,林子朝行礼推辞,“谢王爷厚爱。只是您为主,我为仆,同桌而食,易留话柄。” 又是推脱!他就不会乖乖顺从吗? “废什么话。”越则煜又犯了执拗,语气也越发不耐,“流言猛于虎,瞧你病殃殃的样子,如何抵抗那些明枪暗箭?” 旁人自是不敢在他面前搬弄口舌,但背后的污秽龌龊,他又岂能不知。 林子朝并不知煜王的心思,只是对他三番四次的干涉,心有不愿,“若王爷不喜,与旁人说清便是。说句僭越的话,完成与王爷的约定之日,便是子朝离去之时。不过三年主仆,犯不上王爷如此劳心。” 话说得疏离,气氛绷的僵硬。 越则煜手上青筋暴起,满眼冷厉。 迎上眼刀,林子朝不避不退,直视煜王。 “三年内,我敬您为尊,听您调派,但并不意味着放弃自我。我的路,王爷还是不要多加干涉!” “砰!” 越则越一掌拍在桌上,大怒,“放肆!不过是本王的棋子,竟也妄想跳出棋盘,本王要你生,你才方可活。要你死,你便在这偌大的世上找不得一个生处。” 二人分毫不让,房内一片死寂。 若说越则煜是只高傲的虎,那林子朝便是条不顾一切的饿狼,他会将一切挡路的人c事,撕碎,吞咽。唯有仇人的骨,敌人的血才能填满仇恨带来的空虚,偏执带来的疯狂。他不允许任何人插手妨碍,自己选定的路。 任何人!包括越,则,煜。 看着林子朝昂扬的头,眼中倔强的坚定,越则煜冷笑一声。只怕今日,他才终于看到了藏在最深处的林子朝。之前的种种,怕不过是他做出来的戏码。 “不过三年的主仆。哼,那好啊,顶撞主子,以下犯上,家规罚棍四十,可有意见?”抬了抬眼皮,嘴角一勾,本是冷酷的话倒让越则煜说的轻佻,像是在风尘中玩笑。 “领命——” 煜王行军打仗,军功斐然,靠的便是赏罚分明。赏的不含糊,罚的也让人胆寒。 四十棍? 林子朝眉头一挑,又要受罪,只不过他心甘情愿。 夺人性命时,他心狠;蛰伏无忧阁时,他卑贱;他可以像一把匕首,刚硬如铁;也可以像一粒沙子,低到尘埃;即便是被人唾弃辱骂,只要能让他达成所愿,他愿意擦净身上的唾沫,抹去身上的菜叶,依旧向那些人报以微笑。 他抛弃了一切尊严,骨气,只为让那些欠他命债的人,连本还回!越则煜是傲慢的,他不能容忍别人的违抗。但林子朝明白,总有一天,自己与他会站在两极。 估摸着领完四十军棍后的自己,必是动弹不得,林子朝便趁现在,拎着药材探访周家母子。 周安胜白天出门做工,家中只剩周老太一人。坐在床榻边,周老太对林子朝连连道谢后,二人便闲聊起来 “老婆子我眼睛虽瞎,但看人准。听你的声儿像是个女娃,细细弱弱的,可没想到几副药下去,老婆子我身子一下好了许多,比那乌湖山里的草药还灵。小先生厉害啊!” 林子朝客气的应着,突然周老太长叹一口气,抓住林子朝的手,小声说道:“小先生,老婆子问您件事儿,您可莫要瞒我。郎中看病不是有个望闻问切,那您从面上看,安胜的身子可还好?” “周大哥是习武之人,身子比常人硬朗些。只是几次见他面色发黄,想来是过于辛苦,还是要休息。” “哎!”听着这话,周老太一串眼泪便掉了下来,“劝他多次,性子莫要太直,有些事看不惯,只有忍着,咱们平头百姓又能咋样。这不仅丢了州府的差事,还连家也回不得。要是他在出个什么好歹,让老婆子我如何向他地下的爹交代?” 听周老太的话,证实林子朝的猜想。周安胜确实在青州府衙任过职,也多半是知道严赋曲贪污内幕,至于出个好歹? 联想到至今下落不明的那十二名衙役,看来周安胜是拖着周老太从死人堆中爬回来的。有一便有二,周安胜在燕都城中的处境也不安全。 还没劝几句,周安胜便拖着一身疲惫回来。在院子里,避开周老太,林子朝解释了来意:“过几日我有事在身,不便前来。只好今日将日后的药提前送到,免得误了病情。” 周安胜摆摆手,“小先生,您帮我母子二人那么多,我这个粗人都不知如何是好。” 回以一笑后,林子朝张了张嘴,不过随即又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看到林子朝脸上似有为难,周安胜连忙道:“小先生可有什么话要说?” 深吸口气,林子朝似是下了决心,问道:“您之前给我的那枚银锭,是官银吧?” 官银二字,让周安胜瞪大了眼,脸色大变。 “周大哥您且不必担心,瞧您对周大娘,便知您是个好人。都是同乡,那银锭我已帮您收好,这件事我会守口如瓶。只不过想给您提个醒儿,燕都不比青州,人多眼杂,您身上的官银还是莫要在拿出来,让人瞧了去,招惹麻烦。” “我也只有那一枚,给了你,便干净了。” 林子朝眼中划过一丝讶异,随即敛去异样,佯装轻松,“那边便在好不过。看您脸色憔悴,如此下去不过几日,身子必撑不住。您还是先留在家中多陪陪周大娘,自己也养好精神。银子,不必担心,过几日我便送来,这样也好避避风头。” 周安胜只觉窝囊,自己有手有脚,却要靠别人救济过活,但林小弟的话却是现实。若是他倒下了,要自己的瞎眼老娘怎么办。更要命的是,万一被严赋曲的人发现,他和娘还逃得掉第二次吗? 安顿好周安胜,林子朝便回了煜王府。路上他便在想,自己又一次耍了诈,骗得周家母子不得出门。而这,不过是为了不让那二人暴露,为了保证煜王手中留有致命的一击,归根到底是为了他自己。 他,还真不堪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长藤院罚 煜王府,长藤院。 一条长方木凳孤零零的摆在正中央,烈日之下,烫的灼人。 瞧着林子朝一脸冷静,像是接下来的事与他无关,盛延摇了摇头。还真是不知者畏,即便是在军中大营,四十军棍也是极重的刑罚。七尺的汉子,在戒棍之下,哭爹喊娘,连声求饶的不在少数,何况林子朝这小身板,如何扛得住。 出去不过半晌,回来便是要动家法。林子朝嘴巴紧,问不出什么,问王爷,他又没这胆子,心中的疑惑,挠得盛延心里痒痒。 “放心,我都交代了,让你能少受些罪。”盛延挨着林子朝身边,小声说道。 看着两臂粗的戒棍,上圆下扁,上黑下红,握在手中,重有数斤。林子朝倒是淡然,整整衣袖,趴在长凳之上,一言不发。 赵管家瞥了眼府中众人怯怯的眼神,又看了看转角的游廊。叹口气,中气十足道:“戒骄,戒躁,谨言,慎行。动家法——” 拉长的字句,高昂的语调,聚集的众人,一切是那么富有仪式的庄严感。 话音刚落,戒棍便随之而至。 “砰——”第一击,让林子朝握紧拳头。 “砰——”第二击,让林子朝咬紧牙关。 “砰——”第三击,让林子朝闷哼出声。 即便有盛延的关照,可数斤重的木棍,落在身上,谁又能面色不变? 团苏站在一旁,两眼通红。虽说公子已事先宽慰了她,可她的心还是揪得紧,两只大眼,不敢移转。 “停手——” 一道声音冷然传来,断了刑罚。众人寻声望去,只见煜王正转过游廊,大步而来。 盛延当下心中一喜,他就知道王爷必然舍不得。这不,人来了?正想着,撇到身旁一抽一抽的团苏,挠挠脑袋,无奈道:“莫哭了,你家公子有救了。” 阳光晃眼,但林子朝的这副模样,却很合越则煜的心意。只不过,林子朝眼中的执拧依旧,他虽不曾开口,但心中所想,全然写在眼中。 他,自己掌控不得! “赵丰!”越则煜声音冷的出奇,浑身杀气让人不敢抬头。 “煜王府的规矩,几时成了儿戏!” 赵管家心头一跳,抖抖索索跪到地上,连请责罚。 扫了眼一旁的执罚小厮,越则煜沉声道:“怎么,学人蒙混作戏?且不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话至最后,目光又回到林子朝身上,“在有以下犯上者,便是如此。动手!” 结实的戒棍狠狠砸在身上,每一次都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没有人敢在王爷面前作假,没有人敢在这时去触霉头。 二十八 二十九 一下又一下,默数着次数,林子朝已然头脑发昏。眼皮合拢,睁开,每一次的时间都在拉长,光亮越来越模糊,黑暗越来越清晰。 当三十五声道出时,他的手终于松了开来,头沉了下去。 “公子——” 若方才团苏还只是小声抽泣,此时已全然顾不得,手中的帕子攥的生紧,脸上的泪水肆意流淌,恨不能挣脱开阻拦冲上去。 盛延始终拽着团苏的手腕,王爷此刻动了怒气,若这傻丫头现在冲上去,岂不是一并遭殃。 煜王没有说话,自然也无人敢停。军棍一次又一次的落下,直至四十声止。 一盆冷水泼来,浇醒了林子朝。即便是在太阳地中,他也觉得身上发冷,浑身打颤,稍不留神,便从长椅上跌落在地。 团苏瞧着,心中一急,发了狠,朝着盛延的小腿便是一脚。 冲上去,抱住林子朝,哭喊道:“求求王爷,我家公子大病初愈,身子还未好全,他他知错了,您就放过他,再下去是会要他命的。” 知错?越则煜冷笑一声,“我是主,他是仆,他的命本就是我的。” 林子朝昏昏沉沉,嗓子痛的像被撕裂一般,但话他一定要说。抬头看向越则煜,断续道:“只不过三年。三年后,我的命便是我,自,己,的。” 越则煜没有出声,如此,有何话可说。 “让郭时敬来。他这条命,还有用。” 林子朝咬紧牙关,扶着长凳的手一直发颤,全身用力,撑了起来,“谢王爷。”刚一说完,两腿一软,重新摔倒在地,好不狼狈。 盛延见此,快步上前一把扶住。 “谁都不许动他!”,越则煜看着满身褴褛的林子朝,冷声道:“既然有了路,那就自己爬回去。” 林子朝抬了抬眼皮,盯着前方,挪动着双臂,拖着已无知觉的双腿,一寸一寸向前挪去。 当他在一次醒来时,什么也不记得,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爬过九曲长廊,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苟延残喘,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狼狈不堪。 团苏的眼睛红肿的像个核桃,哭诉道:“那天您爬到湖心苑,便又昏了过去。府里的人都怕王爷,没人敢帮您,只有媗琴姑娘一个人,肯和我扶您回房。自那之后便一直睡着,郭御医说说您的腿是留了病根的,日后见不得湿寒。王爷太狠了些,且不说您大病初愈,就是平日里的身子也比不得男儿” “团苏!”林子朝连忙呵斥打断。 如今知道他是女儿身的,只有团苏和郭时敬,这个点了引信的炸药,还不知何时会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只愿那时,他已有自保的能力。 一边给林子朝上药,团苏一边小声埋怨煜王,说着说着连带盛延一起抱怨,要不是盛侍卫拉着自己,说不定她还能替公子受上几棍,少些疼痛。 打发了团苏,看着自己布满血茧的手,林子朝竟然满足的笑笑。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些他受的起,复仇本就不易,这又算的了什么。 林子朝闭上眼,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江南急报,先前的刑部侍郎和上州长史,武力镇压闹事学子,不料动静太大,无法收场,反倒乱了民心。燕皇特命煜王前往江南,稳定局面。 出了宫门,越则煜策马直奔江南。 煜王府又安静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独身赴约 将养了半月,林子朝的腿也渐渐恢复。江南的消息接连传来,每一次的快马加急,便会让大燕朝堂一片哗然。 “报——煜王关闭白鹿书院,抓捕闹事者共计六十五名,软禁学子三十八人。” “报——煜王将闹事者缚于菜市街头,曝晒两日,将书院学子投至河中,浸泡惩处。江南民众一片惶恐。” 众人震惊,都知煜王狠厉,却不知他竟能做到如此地步。煜王这般雷厉风行,难不成是打算彻底放弃江南民心及士林一派吗? “报——煜王下令,闹事百姓及学子中,凡有悔过者,一律无罪释放。现仅有四名学子拒不悔过,收监在押。” “报——煜王下令,解禁白鹿书院,亲请学院夫子,回院教学。江南民心渐稳。” 武力相震,以解江南之危;安民怀柔,又保羽翼不损。众人惊叹,一张一弛,恩威并施,煜王好生谋算。 听完诸葛先生的话,林子朝挑眉道:“此事本就由学子起的头,闹事者大多不过乘混作乱,威慑一番,便没了冲劲。而学子之中,有傲骨的又能有几人?” “不错,正是这个理。先前派去的刑部侍郎和长州长吏,下手太重,打死了几人。江南重文,何时见过这般粗野,这才犯了众怒。煜王虽下手更狠,但也留有分寸,那些人最多不过被饿了两日,泡了泡河水,闹不出人命。让他们尝了苦头,灭了气焰,随即又给些甜头,顺了民意,这才是手段。” “可真正的麻烦是牢中的四人,对于他们,不知王爷打算如何?” “那四人,确是不错,几番敲打,也不低头,为恪王之事忿忿不平,这才当真是文人傲骨。那股子扭劲倒是同你一般。”诸葛先生借着话由,打趣着林子朝,林子朝只得无奈苦笑。 诸葛先生手抚胡须,默然长叹,“要怎么做,全看王爷自己的心思了” 歇了好些日子,心里惦念着周氏母子的境况,林子朝便下床出门,打算去探访一二。可这腿才刚迈过门槛,团苏便一路小跑的跟了上来,说什么都要跟着他。 瞧着团苏的小圆脸,气鼓鼓的瞅着自己,生有一股死磕到底的气势。林子朝苦笑一番,叹口气,看来今日这周家是去不得了,也罢。团苏自小入宫,没见识过燕都城里的繁华,今日便好好带她逛上一逛。 甜到腻的糖人,彩陶绘的摆件,竹子做的蒲扇,挂着露珠的青菜,满眼的玲珑玩意儿,满耳的吆喝叫买,热闹的烟火气让团苏看花了眼。原来外面是这么个景象,怪不得宫里的侍女姐姐总想攒着银子,眼巴巴的熬到出宫那一天。 见团苏的眼睛眨巴眨巴,看什么都稀奇开心,林子朝心里也跟着高兴,来了兴致,提议道:“走,咱们去吃馄饨,醇香的鸡汤,手打的肉馅,在撒上嫩绿的葱花,保准让你回味无穷。” 团苏听了,悄悄舔舔嘴,重重的点头,跟着林子朝一道穿街走巷,满怀期待。 刚瞧见那个熟悉的馄饨摊儿,林子朝脚下便轻快起来,眼前似乎已然浮现,稍后摆在面前,冒着热气的大碗馄饨。 二人离着馄饨摊儿不过半条巷子时,一个小孩突然跑过,撞了林子朝一个满怀。 林子朝脚下不稳,眼见就要摔倒在地,团苏惊呼一声,连忙扶稳二人。 “你个野娃娃,瞎跑什么!”抓着林子朝的手腕,团苏冲着那小孩大喝道。 只是那同团苏一般高的小孩满不在乎,瞥了团苏一眼,“切,我要是野娃娃,你就是个野丫头,还敢教训我。”说着捏住鼻子,冲二人做了个鬼脸。 被这一激,团苏的小脸涨了个通红,本想反驳,可瞧见小孩的嚣张模样,她便敛了眼皮,不敢说话,只是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 林子朝心里明白,团苏自小长在宫中,那是个行事说话只能守着规矩的地儿,因而团苏的性子弱了些。唯有心里着了急,口中才能吐出几个狠词儿。 “和一个姑娘耍嘴皮,算不得大气,不是娃娃难道是小人?”林子朝冷着脸,讥讽了一句。 那小孩眼睛滴溜一转,撇了撇嘴,怨气道:“哼,你们这种人就只会使唤我们。给你,拿着。”粗鲁的塞给林子朝一张字条后,便飞快跑开。 看着那小孩如同脚底抹油,溜得飞快,林子朝皱着眉头,打开字条,只见上面写着“未时三刻,河边相见,独自前来”字条底端还画有一只样式古怪的飞镖。 从头至尾,林子朝细想一番,着实摸不着头绪,索性撕碎纸条,全然不理。 可没想到的,不过一会儿工夫又冒出来个小孩,将同样的字条塞到林子朝手中。如此看来,这人是不得不见呐。 林子朝递给团苏些散碎银子,有些歉意道,“我有事要办,陪不了你,这些银子拿去,喜欢什么便买什么。” 团苏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肯收下,但想到什么,怯怯问道:“公子的腿还未好利索,可否带上团苏,以免受伤?” “腿不碍事,你也莫要担忧。银子还是你拿着。你在王府呆了些日子,诸葛先生他们对你多有照顾,拿着银子帮他们买些东西,也是好的。” 看着林子朝离开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银子,团苏深吸口气,下了决心,拿着银子走入人群。 等到了城外河边,离未时三刻不过分毫。从城内到此,确要三刻的脚程,这人到将一分一毫都算入准确。 远远的,隔着齐腰深的草从,只见有人一袭黑衣,干净利落,手持剑柄,笔直的站在树下。林子朝虽不通武艺,但耳濡目染,看的出此人浑身警戒的气势,同盛延一般无二,想必也是个高手。 打量了四周,除了前方的河流挡住了去路,四下皆是开阔的荒地。我往彼来,通形地也,兵法云此处,当占高抢先。可眼下天时失了三分,地利不占分毫,至于人和,他更不是对手。林子朝突然有些觉得,他是不是冒进了些? 正当此时,那人转过身来,看向林子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皇家凤主 是他? 他为何会寻了自己? 眼前飞快闪现各种利弊可能,可即便如此,林子朝脸上礼貌而疏远的笑意依旧保持,脚下的步子不紧不慢,丝毫寻不出错处。 夹杂着浓重湿气的河风,沿岸吹过,沾染在衣上,沾染在齐腰的草丛上,无声却又束缚。 林子朝先双手拱礼,以示礼节,随后开口道:“阁下今日寻我来,不知所为何事?” 来人不做声,只是愣愣的看着,但仔细一看便可发现,来人的目光却是穿透林子朝,集中在他的身后。 见此,眉梢一挑,林子朝再次开口:“若此番无事,子朝就此告辞。” 正要转身之时,来人搭手在肩,止住了林子朝的脚步,缓缓抛出一个问题。 “接近煜王,究竟为何?” 语调虽轻,但却如同炸雷! 林子朝背着身子,看不到来人神色,却清晰得听到身后的传来的一阵叹息。这个问题,是出自他口,还是替人代之?林子朝眼前迅速闪过近日来的种种人事,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来人察觉林子朝身体的僵硬,明显与之前不同。 他,慌了? 本就荒芜的地界,此时静的令人心惊,就连河水似乎也止住了流动。 短暂的死寂,被一只惊起的乌鸦打破。“哇——哇——”干瘦的乌鸦,扑腾着消瘦的翅膀,叫喊着,疲惫的从不知何处的草丛中飞起,飞远。 挤出一丝淡然的笑意,林子朝一点一点转过来,笑道:“为了天下太平。” “不对不对。”一个人影从树上跳下,不满的抱怨,“林子朝你不能这么说!” 看着越逸阳气冲冲的从树上一跃而下,又扫了眼一旁的草垛,墨逐淡淡道:“公主,时辰不早,您还是早些回宫吧。” “墨逐你莫要说话。”越逸阳冲摆摆手,掏出一本江湖武侠巨著,滔滔不绝道:“你们太让我失望了。好不容易找了个符合书里写的地界,又找那些个小屁孩做传信人。就连纸条上燕头的标记,我也画的像极了。天时地利具在,可你们这个人和,哎,不争气啊!” 林子朝讪笑,原来纸条上飞镖的真身是只燕子,看来炳王和煜王的丹青功夫,逸阳公主是一点也没有分得。 “还有你,要是我不在树上给你使眼色,林子朝可不就被你放走了。我出场的机会可不就没了。” 逸阳公主冲着墨逐一通埋怨,而墨逐全然受着。看着墨逐脸上无奈,林子朝有些明白刚才的那声叹息。 想来墨逐身为一等羽林卫,九死一生自是经历不少,哪一次都比那些两文三本的话本写的精彩。可如今却要他按着书中胡诌的东西作假演戏,确是无奈。 只不过如此看来,自己,还是安全的。 撇到林子朝压抑的笑意,越逸阳两手插腰,冲了上来,“还有你,听盛延说你读了好多书,不知道书里是怎么写的吗?这种时候,你应该面不改色,沉着镇定,冲着墨逐微微一笑,道,我的事与你何干。”越逸阳越说越来气,“什么天下太平,要是真那么容易,就没有那么多糟心事。” 林子朝笑着应了应,也不搭话,任由她撒气。见越逸阳说累了,便拱手行礼,“既无要紧之事,那容子朝先行告辞。” “站住!” 林子朝顿了身子,抬了抬眼睛,只见越逸阳不知何时,敛了方才嬉笑神色,一双凤眼目光冷冽。今日虽只着一袭青衣,但此时如同身披华服,头戴凤冠,满身荣宠威仪。天家贵胄,气场全开。 一字一步,步步逼近。 “林子朝,不管你是何来头,是何居心,但若敢伤大燕分毫,本宫第一个,容不得你!” 本宫二字,是尊贵,是威压,如此的越逸阳,众人罕见,却要屈膝跪伏。大燕唯一的逸阳公主,贵不可及。 墨逐在越逸阳身后不动声色,外人以为公主不过是被圣上骄纵,只知玩乐闯祸,但唯有他知,公主对大燕之心,才最为赤诚。 “抬头。”身立林子朝一侧,越逸阳的眼睛如匕首一般锋利,似是要将林子朝剖开,看个清楚。 “当日寿宴,本宫不问你前因,不问你后果,只问一句。”越逸阳顿了顿话,深吸口气,眼中似是下了无尽的决心,稍许的畏惧一闪而过,熔铸成坚实的壁垒。 “盛延,可是骗了我?” 林子朝沉默,他看着眼前的越逸阳,浑身的刚强威仪如蚕蛹的茧,层层包裹,想起盛延曾经的那句“她太耀眼,我够不到。” 他仰头沉声,缓缓道:“墨逐是公主的护卫,正如盛延是煜王的护卫。” 这道题他答了,却又什么也没答。看到逸阳公主眼中闪过的愤怒化作了然和无奈,林子朝知道,她,听懂了 站在越逸阳身后的墨逐,看着越逸阳背影几乎不被察觉的颤抖,攥紧拳头,双唇抿的紧绷,满肚子的宽慰,涌至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 突然,他眼神一冽,鹰目直视左侧草丛,身形一闪,护在越逸阳身前,沉声喝道:“滚出来。” 林子朝和越逸阳顺着目墨逐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人颤颤巍巍的从草丛中直起身,一步一步慢慢走来,不时被脚下的杂草险些绊倒。 “团苏?” 林子朝小声自喃,正巧被越逸阳听见一二,计上心头,冲墨逐一个眼色,墨逐便飞身而过,将团苏捉至面前。 怯怯的瞅了瞅在场众人,团苏低着头,声音有些发颤道:“奴婢团苏,参见逸阳公主。” “哦,认得我?说,是谁派你前来?” 方才的越逸阳还是威压十足,不过转眼便昂着头,一副十足混世魔王的模样威慑团苏,眼珠却斜瞟着林子朝。 她当然看出这个小丫头不是什么坏人,跟林子朝也有些许缘分,只不过她近来刚看到恶霸强抢名女这一篇,又巧碰上这么个胆小的丫头,和书里被强抢的民女一模一样,她眼下心情不好,便要做一做这恶人。 “团苏不,奴婢,没有人派奴婢来,是我跟着公子,怕他腿伤未愈我,公主恕罪。”说着说着,团苏急出了眼泪,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林子朝看着团苏有些发红的额头,眉头一皱,拱手道:“启禀公主,团苏乃煜王府婢,随我一同前来,并无恶意。” 玩笑还未开,人到先哭了。越逸阳也心急摆手:“快别哭了,我也没想怎样啊,方才不过同你玩闹。林子朝,你快叫她莫哭了,我可最见不得人哭,不然我还真成了恶霸歹人。” 自己好歹劝了半天,这丫头才止了眼泪。越逸阳见此,内心发誓,好好的个小丫头,不过被自己吓了一吓,便怕成了这般,若真被人欺,还不得上吊寻死。果然自己行侠仗义还是很有意义的。 默默的,越逸阳坚定了自己仗剑走天涯的女侠梦。 就在此时,墨逐的手抚上了剑柄,悄声护在越逸阳身前,“再说一次,滚出来。” 莫不成此处还有别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河边惨案 风吹,草低。水流,人隐。 剑刃一寸寸的出鞘,墨逐绷直了身体,压低双膝,鹰眸扫视着不远的草丛。 西侧两人,正北一人,东南十米外的杨树之上还存有暗哨。 方才惊飞的乌鸦,摇曳的野草,便早已让墨逐觉察了四周若隐若现的杀气。能允许团苏活着走出草堆,只说明一件事,来人要的是一网打尽。 越逸阳看着墨逐冷峻的神色,敛了笑意,握掌成拳,将林子朝与团苏藏于身后。如今大敌当前,他们四人中唯有自己和墨逐识武,她势必要护林子朝与团苏周全。保护弱小,侠者之道,她的书可不是白看的,她想要的也不止是嘴上说说。 见墨逐与逸阳公主纷纷护在他面前,林子朝不禁暗叹,他二人还真当自己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林子朝凑近墨逐,低声询问道:“墨护卫,共有几人?胜算几何?” “三至五人,武功不低胜算,四成。” “若你与公主,又几成?” 墨逐一顿,抬了抬眼皮,“八成。” “身后菩莨河,直通城郊官驿。你们走。” 越逸阳脑中一震,什么?一个手不能提,一个脸色惨白,林子朝竟然敢在此时让她离开,他是不要命了吗?想至此处,转身冲林子朝大声道:“你敢——” 话未说完,林子朝两指直点越逸阳颈侧扶突穴,止住了她的话。单臂一伸,将晕倒的越逸阳抱入怀中。 见公主竟被林子朝抱着,墨逐突然杀气一凛,一记眼刀杀向他。 林子朝不惧,不恼,慢慢走至二人身前。一个转身,不知何时,手中已多了把闪着寒光的匕首。面前墨逐,林子朝一字一句,咬的清楚。 “对不住了。” 还未等墨逐反应,只见话音刚落,林子朝手腕一挥,一道狰狞的血痕已然刻在墨逐胸前。鲜血瞬间晕染了墨逐的黑衣,如同蘸了墨的笔尖,在一碗清水中轻点,四散。 “啊啊”团苏捂着嘴,连退几步,跌坐在地。匕首上的血让她想尖叫,可突然涌入喉咙的空气,却堵住了她的嘴,让她出不了声,只是坐在地上,不住的喘。 墨逐立即捂着胸前伤口,皱紧眉头,牙关紧咬。 怀抱越逸阳的林子朝,没有团苏的惊恐,没有墨逐的狼狈,他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盯着后面翻涌的菩莨河。接着,没人想到,他竟单手一扔,将昏厥的逸阳公主直直扔入河中。 墨逐二话不说,当即飞扑入水。 两声扑通,水面上溢出一层波纹,也随即泛起一圈猩红。 “这样,也算全了你的心愿。”看着依旧湍急的河水,林子朝喃喃自语,藏在袖下的手,悄悄的点燃了火捻。 跌坐在地的团苏,盯着林子朝。公子他,杀了人?他杀了逸阳公主? 还未等团苏回过神来,林子朝已经手持匕首,一步一步,向团苏走去。 看着公子冰冷的眼睛向毒蛇一般钉死了自己,团苏不住的发抖,手脚并用,向后退去。这般气势,团苏在宫里见过,凡是哪位主子恨毒了谁时,周围的一切都会被他们毁个干净。公子他这是要杀了自己吗? 团苏突然忆起,那日偏殿内,公子用匕首逼迫她服下“毒药”,那日煜王府内,公子逼她在两难之中选择。公子说过,在他身边会危险,会没命。但团苏没有想过,这份危险是公子带给她的,有一天,她会被公子杀掉。 身后的野草扫过团苏的胳膊,她再无可退之路。 染血的刀尖朝着团苏,直落下来。呜咽的团苏,紧闭双眼。 她是逃不掉了 东风起,野草动,一声尖叫从河边传来,但很快便没了声响。 片刻后一身鲜血的林子朝站起身来,用衣袖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迹,合上刀鞘,别入腰间,又随手将火捻子扔到团苏的尸体边。 乘着东风之势的火苗随即漫天,滚滚浓烟弥漫的四周。 看着远处从草丛中慢慢起身的二三黑色人影,林子朝心中冷笑,迈开步子,穿过还未燃着的荒地,走到黑衣人的面前。 他原以为即便被野火活活烧死,身为刺客,也不能现了行踪c如今看来都不过是惜命的凡人罢了。 一,二,三,四,四人具在。若墨逐所料未错,此处便只剩这四人而已。 扫视过蒙面的四人,林子朝如什么事也未发生一般,依旧如常客气道:“你家主子所托之事,我已然办妥,是该他履行约定,与我相见。劳烦诸位,带路吧。” 四人面上神色虽不可见,但眼中的讶异一闪而过。黑衣头领微微侧头,身旁一人便领命而去,去的正是团苏尸体所在之处,而其他三人则将林子朝四面围住,静待指令。 林子朝嘴角一勾,迎上对面之人打探的目光,即便此刻他的心,绷如箭弦,但面上也不能显露分毫。 噼噼啪啪的火苗吞噬着此间荒草,枯黄的叶片因着秋风,也变得脆弱干瘪。不过星火,便已燎原。隔着浓烟,林子朝看不清远处情景,心中只愿冲天的烟火能引的燕都城中都护卫的注意,亦或者逸阳公主的速度能足够快。 很快,前去之人远远归来。还未待他走进,林子朝一眼便看到那人手上沾染的血迹和烟尘,瞳孔一缩,握紧了拳头。 他害了团苏! 听完手下的回禀,领头之人打量着面前的林子朝,犯了难。他的任务并不包括带个活人回去,但眼下逸阳公主生死未卜,他们又露了行踪,如何处置眼前之人,他做不了主。 黑衣头领眉头一皱,突然左脚一踢,正中林子朝的膝盖。腿上一软,林子朝当即跪地。那人反手一擒,将林子朝双手折于身后,扔掉别在腰间的匕首,两指搭于手腕三寸之上。 黑衣人把着林子朝的手腕,竟探起他的脉象来。沉细绵软,久病之体,此人必然不通武艺。 等等! 寸脉强,尺脉弱,他,竟是个女人? 黑衣头领诧异的看向跪在地上的林子朝,不发一言。 当那人将手搭在寸关尺上时,林子朝便知瞒不住自己的身份。他既不知这些人的来历,也不知他们的目的。若迟上一步,他便会堕入万劫不复之地。 “留活口,带回竹屋。我去去就回。”黑衣头领话不多说,飞身离去。 天色渐晚,太阳西坠,林中的光线也越发昏暗。剩余的三名黑衣人和林子朝,一前一后,走向树林深处。 “啊——”林子朝的一声惨叫,划破林中寂静。 突然,他一手捂住脖子,痛苦挣扎,随即脚下一软,摔倒在地。顺着掌间缝隙,鲜红的血色缓缓流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一念之差 河边的大火燃尽了野草的献祭,也慢慢收了势头,只剩呛人的浓烟冲天而起。正是在浓烟之中,团苏慢慢的爬起身来。 胡乱抹了抹脸上的尘土,瞧了瞧四下无人,团苏提起衣裙,拔腿就跑。 要不谁公子提前一步,划破自己的手,让血染红了她的衣服,做出假象,又点着了身边的荒草堆,让火苗和烟尘阻了来路,模糊了视线,只怕刚才那个坏人一眼就识破了自己。她方才就躺在那儿,躺在烟和火之中,一丁点也不敢动,就算半边的脸被烤的生疼,她也不能动丝毫。因为,死人是不会动的,她方才就是个死人。 团苏越跑越快,喉咙干的生疼。她不敢歇气儿,生怕自己晚一步就会害了公子。公子交代,让自己等他和那些人离开后,便回王府求救。 “小娃娃,何必跑那么快,那人想杀你,你还救他做甚?” 团苏停了脚步,后背一凉。转头,只见身后一片空旷,唯有满目烧焦的痕迹,却不见一个人影。团苏摇了摇头,权当自己听错了风声,继续向前跑去。 突然,腿上一痛。团苏脚下一顿,低头一看,竟看到一枚金锭,躺在地上。 “小娃娃,这么好的机会,还不快些拿了钱,找个地方过安生日子。老头子我看的清楚,要是真有必要,那人必将刀尖刺穿你的脖子,这样冷心冷性的人,救他做何?” 不知怎的,方才林子朝手持匕首的样子,重新出现在团苏眼前,吓得她下意识捂住脖子,张大嘴巴。 怨和怕,慢慢捆住团苏的心。 公子说过,在他身边会危险,会没命。公子的话,从不作假。第一次见面,他便要杀了自己,之后便要毒哑她,直到现在自己身上还带着公子下的毒。即便方才做戏,她也拿不准公子会不会当真要了她的性命。她害怕,她怕那枚匕首会真的落下来。 看着地上的东西,团苏动摇着,那可是金子,比宫中的姐姐们攒上一辈子的钱都多。若说今天以前,她满脑子只想着服侍别人,那今天,她知道了,外面的世界原来可以这般热闹有趣。公子曾经说过,只要自己不把秘密说出去,她便可以离开,过自己想要的生活。那现在可不可以拿着这枚金锭离开呢?她保证不会泄露秘密,她真的保证! 公子,可不可以呢? “小娃娃,路给你指明了,随你怎么选,老头子,我先走一步。” 团苏慢慢弯了腰,将金子捏在手里 树林的另一边。林子朝的突然倒地,让在场之人慌了神。林大易藏身,若在此时有人想杀人灭口,是再好不过的时机。 三人迅速上前,将地上的林子朝围了起来,彼此背对,戒备地警惕着越发昏暗的四周。 片刻之后,四周并没有什么异动。三人交换眼神,多年默契,让三人心思互通。一人前去查看倒在地上林子朝,留两人警戒四周,以防不测。 收到入鞘,一人蹲在地上,用手探了探林子朝的鼻息,还有呼吸! 最后一道落日的余晖沉入了地下,天上只剩如血的晚霞铺散开来。 那人挪开林子朝捂着脖子的手,细细查看,只见脖子上虽有血迹,但却不见一丝伤口。正要说话之时,怀中之人突然睁开双眼,一双眼睛冷的瘆人。 接着一道冷光晃眼,他便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喉咙里喷涌而出,伸手一摸,这东西滚烫而又粘稠。而林子朝被腥红的血溅了一身,红霞映衬之下,模糊而又骇人。 他想出声,可涌出嘴边的,却是一股股的热流,如此多,如此急,呛的他的声音连不成字句,出口的只是呃呃的单字。当他捂着脖子直直倒地的那一刹那,他才明白,原来那些血是从他身体里流出去的,原来被人割喉是这样一种滋味。 一旁的黑衣人察觉不对劲,连忙扭头一看,只见自己的兄弟已经倒在了地上,而林子朝手中握着把沾血的匕首,冲着他们诡异的笑着。 一人冲了上去,揪住林子朝的衣领,踢飞手中的匕首,将他扔在一旁,紧紧抱着已经没了生气的自家兄弟。 而另一人见此情景,抓着林子朝的手翻看一瞧,只见手上一条狰狞的血口子,而脖子上却没有一点伤痕,这才明白,脖子上的血原来是手上的伤。他假意受伤,让他们以为有人来袭击,分了心思,然后用身上偷偷藏的另一把匕首杀了四儿。 好小子,敢玩自己! 那人心中怒火烧的急了眼,抬脚便向林子朝的肚子上踹去,一脚又一脚。林子朝无处可躲,生生受着,五脏六腑如同被撕裂一般,口吐鲜血。 “三儿,住手。大哥说过要留活口。” “二哥,他杀了四弟!” “那也不行。杀了他,我们怎么交差。” 交差?怎么,难道这些人不是刺杀公主,而是冲他来的? 林子朝看的清楚,这二人此时恨不得把自己生生撕成碎片。但多年训练让他们还是克制了这份冲动,保持了冷静。只不过,他要的可不是这样。 吐了嘴里的污血,林子朝捂着腹部,呵呵冷笑,“听到没有,我能杀了你的兄弟,但你却不能杀我。我的命,比你们的金贵。” 排行老三的黑衣人激动的将林子朝一把提起,怒喊:“呸,老子要杀了你。” “三儿,不要中计。” “二哥,我们的任务不过是要试试他的武功,没说不能杀了他。”老三瞪大眼睛看着林子朝,双眼喷火。 “三儿,住嘴。”老二看着眼中一丝了然的林子朝,暗恨,这个人心思当真缜密,不仅步步算计,这种情况下竟还激的三儿犯了大忌,说出了来意。 试他武功?林子朝挑眉,回想起方才这些黑衣人,进退有序,一丝口风都不露得,如今眼前大汉恨不能生吞活剥了自己,不禁叹到,愤怒,当真能叫人丧失理智。如此他便再添一把火。 “你是恨毒了我,可是又能奈我何?你的主子叫你往东,你可还敢往西?” “我杀了你个兔崽子。”老三挥拳便向林子朝的而去。 瞥到露出的手腕,林子朝眼神一凌,等的就是现在。 看到林子朝抬起的右臂,老三冷哼,就凭他还想挡下自己的铁拳,笑话。 携着阵阵凉风,一双铁拳冲向林子朝的面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不要信我 只剩半臂之距! 林子朝就已然感到拳风如刀,刀刀凌厉。可他不躲,不避,反倒挑眉一笑,笑的张狂,笑的志满。 老三见此,心中暗赞,好小子,有点骨气,就是不知等自己把他的脸捶个稀烂,他还能笑的出来? 林子朝的手臂和老三的拳头相碰的那一刹那,突然,老三的手腕一阵刺痛,随即拳头便泄了力气,偏了方向,生生捶在树干之上,震的落叶枯枝散了一地。而林子朝直接被这力道,震的撞在树上,眼前一阵发晕。 老三低头一看,只见自己手腕之上,竟多了枚发黑的银针,心下当即惊恐。这针是喂了毒,自己左手已然不听使唤,眼前也开始发黑,脚下发软。迷糊之中,看着林子朝嘴角的笑意,老三大怒:“兔崽子,杀不了你,老子也要废你半条命!”说完,强打精神,右手抓住林子朝的胳膊用力一扯。 左臂传来咔嚓一声,传来的剧痛让林子朝一声闷哼,肩膀脱了臼。可即便如此,他也心中庆幸,自己每次出门准备的两把匕首和一根毒针,确是有用。 眼前出现七彩的斑点,脚下像踩着一团棉絮,老三摇摇晃晃,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不住的抽搐。 看着三弟闭紧双眼,面容扭曲,手脚在空中胡乱比划,显然这毒够烈。老二愤然拔剑,指着林子朝,冷然命令道:“解药拿来!” 刚倚着树干,坐直身子的林子朝轻咳几声,扯着嘴角,虚弱道:“放我走,我便给你解药。” “笑话,杀了人,难道不偿命?” “好啊,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杀了团苏,而我又杀了他,正好一命还一命。”林子朝看了眼地上的人,淡然的说道。 听着三弟撕心裂肺的惨叫,老二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只要解药先拿到手,再杀了林子朝,替四儿报仇。“好,你给我解药,我放你走。” 林子朝像是已料到对面的人会如此爽快,随即开口:“算他运气好,来时路上的卜柚草便可解毒。你摘些回来,喂他吃下便是。” “你与我同去。” 林子朝扶着脱臼的胳膊,咳了几声,瞥了眼地上气若游丝的老三,嘲讽道:“若你觉的他能等的起,我没有意见。” 老二皱紧眉头思量着,三弟的命可等不得,以林子朝现在满身是伤的身体,谅他也跑不远,就算跑了,抓回来也不是难事。想至此,他也话不多说飞身而去。 看着那人如脱弦之箭,丝毫不敢拖延。林子朝勾起嘴角,撕下一片衣角咬在嘴中,深吸口气,一拉,一推。脖子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迷了眼睛,剧烈的疼痛让他差点昏了过去。吐掉打湿的衣角,大口喘气,扶着归了位的肩膀,林子朝眯了眯眼睛,看向痛苦嘶吼的老三。 若不是他杀了团苏,这件事也不用这么麻烦 半柱香后,老二带着不柚草飞奔回来。不出所料,树下已没了人影,不过现在他还顾不上林子朝。碾碎草药,扒开三弟的嘴,正欲将草药塞入嘴中。 唰—— 一道红影闪过,老二眼疾手快,瞬间认出从老三袖中飞出的竟是一条红色小蛇。他用刀一挡,迅速弹开,可惜为时已晚,手背上已然出现两个鲜红的血点。当机立断,他立刻用刀在手背上划开口子,放出毒血。 他没想到,林子朝竟在三弟的衣袖里放了毒蛇,他根本就没想留他们兄弟的活口。 突然,老二僵直了身子,慢慢停了动作。后背传来的冰凉,让他感觉的清楚,有东西从身后抵上了他的心口。迅速瞥了眼四周,心下了然,他大意了,忘记了三弟的佩刀。他明白,若转身夺刀,蛇毒便会蔓延全身,若听之不动,他也会命丧刀下。 老二强命自己稳住心神,步步为营,“你竟没有离开?” “既然我走不远,还不如在这里等着你。”林子朝将刀身伸进一寸,刺破那人的衣服,“告诉我你们的大哥去了哪里。” 瞥了眼一旁已经没了生气的三弟,老二冷哼:“杀了我三弟四弟,你觉得我会告诉什么?” “嗯,也对。”刀尖再进一分,没入那人后背,林子朝慢悠悠道:“即是如此,我也没有理由放你一条性命。” 老二感受着砰砰作响的心跳,像是城门的钟鼓一般低沉而又清晰,震得耳朵嗡嗡直响,他似乎已经看到冰凉的刀尖离心脏不过分毫,只要再近丝毫,他便会没了性命,“等等,大哥去了颂竹茶庄。” 颂竹茶庄?林子朝皱了皱眉,原来是这里出了岔子。 “也许你是在骗我?”林子朝将侧立的刀身在那人的血肉中,转了个儿,搅得血肉翻腾,当即便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叫。 “啊——炳王,我们都是炳王豢养的刺客,炳王会派人到茶庄和大哥接头。我都说了,放过,放过我吧。”能将人生生撕裂的痛楚,让七尺大汉扭曲了身子,生生缩了三分,痛苦的神色,鼓动的青筋,老二全身的每一寸,都在呐喊,求救。 林子朝点点头,赞同道:“听起来颇有几分道理,不像是假话。” 随着话音,老二只觉刀身抽出了半分,暗自松了口气,他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只不过我是个坏人,连我自己都不信自己,你又拿什么信我?还有,世上没有那么多的毒蛇,多数都是人呐,自己吓唬自己。”说完,刀尖干脆的刺穿了老二的胸膛,挂着血珠,露出鲜红的刀身。 老二瞪大了眼睛,带着悔意和愤恨,笔直的倒了下去 “人家都说了实话,你还杀了他,当心日后你说起真话来,都没人信。古话不假,有其父必有其女,你倒是同你爹一般,对别人都够狠辣,只不过,对自己,你爹可比不上你这般狠心。瞧瞧你自己的狼狈样,啧啧,真不可爱。” 林子朝眯了眯眼睛,这声音好久不见,只不过现在他有更为急迫的事要去做,顾不上其他。随即擦了擦刀身,也不回话,只身向外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再会故人 “丫头”一个人影从树上跳下,挡住了林子朝的去路,“那人我早帮你解决了,待在这儿,陪老头子我说说话。” 林子朝扭头看向身后老头,果不其然,他依旧满头乱发,脸上的刀疤也越发狰狞。 “多谢阁下出手。” 老头摆了摆手,一脸鄙夷,“老头子最烦拿腔作调,莫在我眼前搞这些把戏。我知道你做事向来都留有后招,老头子不过是多此一举。” 老头的语气虽满是不耐,但眼中的寂寥落寞却连满头的乱发都遮盖不住。许是因着天色的缘故,他的身影比半年前显的孤单很多。他这半年来,好久没有和人说话了,前前后后,还是这个丫头最合他的心意。 月影上了枝头,拉长了此间唯一还站立的二人,地上寻不到人影,只因遍地的黑暗,分不清楚谁是谁非。 看着地上的三具尸体,又看了看林子朝满身血迹,老头背着手摇摇头,“跟你爹一个毛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燕国的那摊浑水,你一个云国人,蹚进去做什么?瞧瞧,把自己搞的一副你狼狈样儿。” “那您既非云国,又不属燕,在这儿做什么?” “哈,当然是凑热闹。”老头双手一拍,转头便满脸兴奋,比那街边得了蜜饯的三岁顽童,都乐的开心。 面对老头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能耐,林子朝早已领教一二,神色如常道:“杀人的热闹,您老还看的不够?” “杀人不过头点地,没半点意思。你估摸着,那个傻公主和那个笨娃娃,谁会来救你?”不知何时,老头从林子朝的面前窜上了树梢,摘了个野果,吃的起劲。 可林子朝听此,目光一紧,转头问道:“团苏还活着?” “你对你那一肚子的算计,还没点自信?”老头咔擦咬了口果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林子朝,心中暗道,那堆只知背后放刀子的榆木脑袋,不仅现了踪迹,还特意去查那个笨娃娃的尸体,结果还不是全被这丫头骗了去。论琢磨人的心思,这丫头比林余安,也毫不逊色。 “只不过老头子我给她指了条明路,她会不会救你,这可就不好说喽。” 听着老头满是嘲讽和玩笑的语气,林子朝拱手行礼,冲着树上的老头,躬身一拜,“今日无论如何,晁老先生您都出手相救,子朝在此谢过。” 突然老头用手里的果子打中林子朝左膝,林子朝当即支撑不住,半跪在地。再次抬头时,只见晁姓老头如一座沉重的大山,挡住了月光。 二人之间一阵沉默,晁姓老头浑身的杀气,而林子朝则是一动不动,不知想些什么。 “哈哈哈——不错,老头子我没有看走眼,丫头你很好,继续翻翻,我倒想知道还能翻出些什么。”晁姓来头拽起林子朝,开怀大笑,只是这洪亮的笑声在林子里回荡的有些瘆人。 一扭头,老头突然止住了笑声,瞪着林子朝,眼中气势竟有如一方霸主,锐不可挡,“只是你别忘了,你的目标是要把你父亲林余安打入地狱。可就凭现在的你,一个王爷身边的小奴才,如何扳倒云国权势滔天的林家?” 林子朝沉了沉眼睛,咬紧牙关,握紧身侧的拳头。 “丫头,你还差的远呢我还想看看,这天下能被你祸害成什么样,别让老头子我失望。”拍了拍林子朝的肩膀,晁姓老头便头也不回,消失在黑暗之中。 转眼间,此处便只剩林子朝一人。沉默片刻后,林子朝将刀放回那些尸体的手中,收了那人身上的毒针。抬头看了看时辰,深吸口气,以手为掌,将自己劈昏在地。 城郊十里外的都护大营,军纪严明,井然有序。 大营军帐中,越逸阳眯了眼睛,冲着一旁的都护领军卫冷声问道:“保燕都治安和百姓平安,本就是你们都护卫的职责,为何不能继续派人?” “公主此言差矣,都护军的首要职责是保圣上安全。卑职已派人出去打探那二人踪迹,想毕会有消息,公主还是先行歇息,早日回宫。”都护领军卫宋流低头回禀,可心里对越逸阳懒得搭理。不过一个养在深宫的公主,还敢在都护军里撒野。他刚领了兵部的差事,统管都护营内事务,若因着这件小事,兴师动众,上头怪罪下来,他都护领军卫的官职可就保不住。 越逸阳当然知道宋流心中的盘算,父皇刚解除了煜王在都护营内的兵权,都护营里的每一个职位又都是肥差,每个新上任的人都是花了大力气才进来,生怕丢了名头,白费功夫。自己和墨逐上了岸,便直奔此处求救,可宋流竟三番四次的推脱阻拦,最后拗不过才派出一支五人小队,应付自己,她怎能不气? “所以,本宫调动不了都护卫?” “都护卫原听命于煜王,如今只听令与圣上,规矩如此,卑职不敢不从。” 越逸阳冷笑一声:“好啊,说规矩。本宫在你都护营的统辖域内,被人行刺,你这个都护领军卫玩忽职守,又该当何罪?” 宋流心中一惊,但随即镇定道,“公主不可因卑职不从您的调配,就随意妄断。” “妄断?”越逸阳顺手拔出旁边兵士的军刀,冲着宋流的肩膀便是一刀,“你倒提醒了我,本宫一向张狂,何必与你说那么多废话。本宫若杀了你,你猜父皇可会杀了本宫,替你报仇?” 宋流捂着肩膀,抖抖索索的跪在地上,连忙磕头,“卑职知错,还请公主饶臣一命。卑职,这就派人前去救人。” 看着纷乱的人马,墨逐默默走到越逸阳身边,沉声道:“都护领军卫乃军中要职,公主可知此举,乃大罪?” “那你可知,一个受伤的人还要拖着一个昏迷的人,游上十里水路,极易丧命?” 墨逐沉默片刻,缓缓道:“林子朝他留有分寸,属下受的不过是皮外伤。” 越逸阳看了眼墨逐,不在说话,方才她睁开眼时,墨逐的脸色可是一片惨白。林子朝,他的用意自己明白,希望他能给他自己留好分寸,再撑上一些时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救与被救 燕都城内的夜晚,自是别处比不上的好。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商户小贩,无不抓紧宵禁前最后一个时辰,卖力吆喝。 “月亮撑红伞,明日有大雨,瞧一瞧,燕都城里最好的油纸伞,来上一把便不会被明天的大雨淋个透心凉。” “星星明,来日晴,看一看喽,燕都城里最好的草编鞋,买一双明日晴天地里走的凉快。” 两个临铺小贩听着旁边的吆喝,慢慢转头,对看一眼。 “奸商!啊呸——” 二人彼此吐了口唾沫,扭头不理,继续大力地吆喝。 盛延在街角磕着瓜子,看的起劲。满城的公子权贵谁人不知,盛家的二公子就是个怪胎,不爱侯门富贵,就喜市井烟火。若论燕都城内谁最接地气,盛家二公子勇夺魁首。 磕着刚出锅的葵花子,盛延乐得自在,幸好王爷去江南带的是书迁,不然自己哪能这么舒服。可磕着磕着,他忽然眯了眯眼睛。 那个跑过来的人影,怎么有些眼熟,像是林子朝身边的那个一吓就哭的小丫头?等等,胖乎乎的脸,还有那对怯生生的眼睛,还真是团苏!她怎么这般狼狈,丢了只鞋子不说,怎么还满身是血? 盛延二话不说,将满手的瓜子一扔,冲了上去。 团苏被眼前突然冒出的人影吓了一跳,可定睛一看,正是她要找的人,当即抓住盛延的胳膊,焦急道:“快去,快去城郊河边救公子,快去!” “你这是怎么了?” 满脸的泪水混着脸上的灰尘,糊成一团,脚下一软,摔倒在地,只是团苏全不在意,揪住盛延的衣袖一个劲的催促,“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公子,你莫要再耽搁,快去。再晚一些,他们可能会伤了公子的性命。” 盛延暗觉事态紧急,可看着团苏一身血迹跌坐在地,左脚赤|裸,全是伤痕血泡,根本不能走动。他若一走,这个小丫头又该怎么办? 团苏看懂了盛延的犹豫,双手一推,推开了盛延扶着她的手,“莫要管我,快去救公子。” 细下一思索,盛延当即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塞给团苏嘱咐道:“你的脚再走就会废掉。呆在这儿,等宵禁时都护营的人会例行巡街,届时拿着这枚玉佩,让他们送你回煜王府。” 慌乱的点点头,团苏看着盛延离开的背影,捏紧手中的玉佩,不住祈祷,一定,一定要赶到。若不是她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耽搁了时间,公子或许早就得救了。是她不好,是她害了公子。 仰头看着满天星辰,团苏不住抽泣,老天爷,你一定要保佑公子平安。 好刺眼的光亮。 林子朝皱着眉头,伸手挡了挡眼睛。 闻到房中清雅的花香,林子朝松了口气,慢慢睁开眼睛,果然眼前是熟悉的紫檀描金床顶安盖,云纹镂空的六木床柱,他回到了煜王府。 动了动手腕,瞥到包扎整齐的伤口,显然郭御医已经帮自己诊治了一番。林子朝翻身下床,慢慢坐到桌边,倒了杯茶。 他身上大多是些拳脚伤,若是没死,便只需养着便是。想着想着,林子朝无奈苦笑,他近来还真是流年不利,身上的伤就没有断过,报应啊。 杯中茶刚送入嘴中,正当此时,房门被人推开,只见团苏端着药碗,站在门外。 或许是被林子朝吓了一跳,团苏两手一松,手上的药碗摔到地上,所盛汤药撒了一地。被清脆的碎裂声一惊,团苏猛然回过神来,抖抖索索,不敢看向林子朝,“公子您醒了我这就去重新煎药。”说完,竟是夺门而出,好像身后有什么令人畏惧的猛兽,叫她不敢回头。 看着团苏一瘸一拐的身影,嗅着一地苦口的药香,林子朝沉了沉眼皮,走出门去。 煜王府虽大,但要找个人,也是容易。 “你这就下床了,看来王爷之前的训练没有白费。”盛延看着眼前的林子朝,漫不经心的调侃着。 确实,若没有煜王前些日子对他苛刻的训练,依照以前的体力,根本不可能一刀割喉,更不可能有力气收拾残局。 “救我的是你,还是公主?” 盛延翻了个白眼,无力道:“等我赶到树林时,都护营的人已先到一步。依着那位祖宗的说法,那群人要刺杀她,而你救驾有功。燕都城内出了刺客,圣上震怒,接连问罪了好几名大臣,如今人人自危。哼,也让他们也知道,当初王爷统领都护营时,也不是那么容易。” “王爷何时归府?” “江南大局已定,三日后便抵达燕都。你说这么一闹,圣上会不会将兵权还给王爷?”盛延满眼期待,问向林子朝。都护营的那帮酒肉弟兄,他好久没见,倒是有些想他们了。 林子朝看向院中的已然发黄的银杏树,漫不经心道:“比起刺客,圣上防的更是异心。” 盛延听此,瘪了瘪嘴,也不再说什么。 一阵凉风吹过,林子朝回过神来,转头问向盛延:“在燕都城内犯了事的人,可会关在燕都府衙?” “燕都城里满是权贵,这些侯门贵府的人犯了事,自然是交由大理寺和刑部监察,至于普通百姓就归府衙处理。你问这做什么?”盛延被林子朝这莫名其妙的问题弄得一头雾水。 也不答话,林子朝嘴角一勾,笑的邪性,看的盛延后背一凉,心中暗道,没想到这小子还有这股子阴狠劲。回想起树林里那三人的尸体,脑子里闪过一个惊人念头,那群人的死,莫不是和林子朝有关?可又想到林子朝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样子,盛延又默默的摇摇头。 忽然想起什么,盛延有些为难的挠挠头,终了下了决心开口道,“那个能不能麻烦你给团苏捎个话,让她把玉佩还给我,那是我娘给的,要是被问起来,我不好交代。” 林子朝眉毛一挑,什么话都没说,但盛延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脸红,“她胆子那么小,我怕自己吓着她。全府就你和她最亲近,你好开口。昨夜为救你,她可跑了一身的伤,见着我时快没晕过去,我还从未见一个姑娘如此不顾自己。以后对人家好点,别辜负了人家姑娘的一片用心。” 听完这句话,林子朝撑着桌子站起身来,扬长而去。 盛延一脸苦相,摇头长叹,“哎,长得俊,就是吃香。可我也不赖啊,怎么就没见谁对我这般痴情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狐假虎威 初秋的风向来是舒服的,少了几分盛夏的燥热,却也不及凛冬的寒凉。清澈的池水,九曲的回廊,远处枫林正染的秋景,近处错落有序的假山,此间所有,全为那池中静立的六角飞亭。 煜王府的筑秋小亭,燕都城中一大圣景。凡有幸得邀入府的权贵,无不是权名双具,他们称赞的是煜王府的大气雅致,炫耀的却是自己高人一头的身份;那些无缘得见的,除了心中遗憾艳羡,更是叹自己人卑势薄,攀不得煜王府的高阶。 林子朝虽站在众人争抢得见的美景之处,却无暇观赏,反倒是对着眼前入住王府两月有余的婳婠和诗宛,躬身行礼。这二人自从被安贵妃送入煜王府后,便鲜少露面,一来是王府规矩森严,二来二人身份尴尬,明面上虽是煜王府内姬妾,但却从未侍寝,就连煜王的面也不曾见得。若非见团苏在此处似是被二人为难,林子朝本想避而不见,免去麻烦。 “你是林子朝?”问话的是婳婠,杨柳细腰,身材曼妙,一双凤眼勾魂夺魄,就连林子朝见了也暗叹此女当真尤物。 林子朝虽低头称是,可却明显感到旁边另有一道目光,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不迫人,不尖锐,只是好奇和试探,倒是符合诗宛的作风。 若说婳婠妖媚如火,诗宛便沉静似水,一举一动端庄典雅,但在眉眼之间,还是留有几丝小家碧玉的青涩娇羞。见此二人,林子朝不由佩服安贵妃当真目光长远,这二人虽非世家嫡女,但能入煜王府,出身也绝非寻常,随便哪一个,都能让男人动动心思。送入王府,一来破了流言,二来若诞下子嗣也算了了燕皇心病。由此二位佳人相伴,煜王好生福气。 诗宛见林子朝还行着礼数,轻笑道,“听闻你还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婳婠手摇罗扇,围着林子朝慢慢走了一圈,细细打量,关于他的传言,自己也听了不少,如今见到本人,果然如自己心中所想,不是个安分人儿,“幸得王爷去了江南,不然你这副病气,过给王爷,可怎么得了?” 话虽是问句,可显然他还是不搭话为妙。这话里含着的嫉妒,林子朝自小便明白,李氏每次见到娘亲都是句句带刺。他能理解婳婠会因流言记恨了自己,可若换做是他,宁可自己问个清楚,也不愿从别人嘴里得到答案,被其左右。 见林子朝不搭理自己,婳婠本想呵斥一番,可心里记起安贵妃的嘱咐,便深吸口气压下怒火,问道:“你可知王爷何时回来?” “依照府中规矩,有些事情,婳婠姑娘还是莫要多问。” “教训我?”婳婠瞪大了眼睛,语调上扬,“不过一个小厮,哪来的胆子?” “婳婠姑娘您误会了,子朝不过是提醒。” “说规矩,哼。你一个小厮在主子面前不自称奴才,这难道不是坏了规矩?”婳婠得意的勾着嘴角,她心中盘算,若是借着这个机会,能杀杀林子朝的锐气,也能替自己在王府中树威。 还未等林子朝接话,一旁的团苏心中一气,顶嘴道:“王爷都没说公子,这不算坏了规矩。” “呦,这丫头的规矩可学的好呀,那好,倒不如你来教我?”婳婠挑着眉头,一步一步走向团苏,突然面色一凛,大呵道,“放肆!主子没问你话,你就插不得嘴。”说着扬手便打向团苏。 林子朝眉头一皱,伸手一挡,直视婳婠,低声道:婳婠姑娘若想立威,恐怕还不是时候。即便我是个奴才,可也是煜王府的人,而您只是暂居王府的外人。换句话说,狐假虎威,您也得先傍上老虎才是。” “你——”婳婠被挡住的手气的发抖,可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因为林子朝说的正是她最担心的事实。若她一日不能抓住煜王,得到名分,她便永远没有安身之所。 诗宛见局势不妥,连忙打着圆场,拉回婳婠,“婳婠姐姐并没有罚这丫头的意思。林子朝你也还有伤在身和这丫头先回退下吧。” “如此,告辞。”拉着团苏,林子朝行礼离开。 看着二人的身影,婳婠眼里发狠,咬牙说道:“娘娘说的果然不错,这煜王府的规矩都乱了套。” 诗宛不紧不慢,慢慢开口,“姐姐,你怕是说错喽,在这煜王府,王爷的话便是顶大的规矩。” 一阵秋风起,吹散了一池的静水,荡开缕缕水纹…… 回到房内,团苏看着林子朝将已然变凉的苦药服下后,收拾着药碗,低头说道:“团苏这就去请郭御医来为公子诊脉?”说完,便转身就走,眼睛始终敢看向林子朝。 “团苏,盛延已然告诉我昨夜经过,多谢。” 团苏身子一怔,小声道:“是逸阳公主带人救了公子,团苏……没帮上忙。” “不论如何,是你找的盛延,子朝再次谢过。”林子朝起身冲团苏严肃的行了一礼。 团苏见着这样的林子朝,心里慌的厉害,手中似是扣住端药的木盘。 起身后林子朝叹口气,淡然说道:“那日的话依然当真。你若走,我不会拦。” 林子朝明白团苏今日一直在避着自己,眼睛里的慌张始终在闪躲。无论是何,团苏回来了,可没有人会将存有二心的人放在身侧,他也不例外。 听着林子朝的话,团苏心中一慌,她以为只要自己不说,公子便不会知道,她就能和原来一样待在公子身边。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流出眼眶,“公子不要赶团苏走,团苏错了,再也不敢了。” “世人皆会怕,你没有错。可有些事,机会只有一次,你的犹豫对我来说可能便是性命之差。我不敢赌,尤其是赌人心。” “我只是……只是一时昏了头。以后不会了,公子恕罪。”团苏跪在地上,猛然磕头,想将心中的懊悔全然告诉林子朝。 “团苏,莫哭。”扶起团苏,林子朝掏出帕子,帮她拭去眼泪,“这几日先把伤养好,想清楚,告诉我便是。” 团苏红着眼睛,想说话,但见林子朝摇了摇头,只得抽抽搭搭,退了出去。 看着窗外的云,林子朝静静地愣住了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烫手山芋 三日后,煜王回京。这入城后的头一件事情便是进宫述职。 燕皇接过煜王呈上的奏折,翻看着折中奏报。 江南政局已稳,民心渐定,在押四名学子嫌犯已流放贫远之地,永不召回。这些事情早已有人千里密报,此刻高坐龙椅的他不过做做样子。 “好,不亏是煜王,张弛有度,这件差事办得不错。”话刚出口,越崇有些后悔,顺势将手里的折子扔在了一旁,看着堂下众人。 安郡公见燕皇的确面有喜色,便微微点头,身后之人见此立刻会意,手持象牙笏板上前:“启禀圣上,安国公本就是由江南子弟,算来煜王与江南也有半分牵连,此次又解了江南之危,圣上不如对煜王以示嘉奖,一来彰显圣上赏罚分明,二来以表朝廷对江南的重视,安抚民心。” 听完此番谏言,煜王一派自是点头称是,而炳王党羽则是连声反对。两方僵持,让燕皇有些烦躁,“安焕辙,你父亲本就从江南出仕,煜王又是你侄子,这件事你怎么说?” 安郡公躬身上前,笑道:“臣以为能为国尽忠,为圣上分忧,便是最大的奖赏,况且煜王也不是贪功重利之人。方才圣上当着满朝众臣,已有言语嘉奖,如此足矣。”说着,又转头对着煜王道:“不知煜王可同意微臣的话?” 越则煜心中对此早就无半分贪想,多年办差,父皇是如何脾气,他也摸得到一二。此事令他在江南已得声威,父皇绝不会再有重赏,舅舅自然也清楚。只不过舅舅替他在堂前挑明,让其余众臣明白自己的此番差事,是得父皇心意的,这份功劳是被记下了。 “安郡公此言正是儿臣心中所想。”言词确确,沉稳从容。 “启禀父皇,四弟为国尽忠,带病出行,几次三番被暴民围攻威胁,每有消息传回,儿臣便替四弟担忧。此番得父皇天威庇佑,四弟能安全返都,官衔品级应当得以晋升,以彰四弟为国的一片赤忱。”炳王一字一句说的情真意切,双眼泛红,好像他真的每日因煜王的安危,而牵挂的夜不能寐。 只是在低头的那一瞬,越则炳眼中闪过的狡黠,只有他自己明了。 炳王不慌不忙,在此插了一脚,令众人有些不解。堂上一时陷入了沉默,唯有深秋的风卷入大殿,让众人后颈一凉。 炳王煜王同为正一品亲王,食邑万户,同戴五珠冠帽。若是再升,虽官衔不变,但品级终有不同,只怕日后外人看来,炳王便矮了煜王一头。对此时旗鼓相当的二人,是分毫必较的大事,更奇怪的是,对煜王有益的晋封竟由炳王提出? 安郡公脸上笑意不变,但却显然僵硬了不少,煜王则在炳王开口之时,便紧皱眉头,不过却也随即如常,转头道:“多谢三哥记挂,只是为国之事,则煜义不容辞。” 秋风突然势强,疯狂的涌入吹掉了立在殿门两侧內监的头冠。二人立刻脸色发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人惊吓过度,直接晕了过去。总领內监见此,一计眼刀,从殿外溜进的几个內监打晕二人,悄无声息的将二人抬出殿外。 “好了。”坐在最高处的燕皇懒得再看众人演戏作假,摆了摆手,厌烦道:“江南之困,皆因刑部侍郎和上州长史而起,此二人处置无方,着刑部、吏部将其撤职查办,其他一干人等同交由刑、吏部二部严加审理。” 停顿片刻后,扫到躬身在下的越则煜,燕皇沉声道:“煜王任职钦差期间,处事严谨,深得朕心,赏良田百亩,晋七珠冠帽。赐其母锦绣凤袍,以示嘉奖。” 燕皇已然下令,众臣跪倒一片,连称圣上英明,煜王则只好领旨谢恩。 “启禀父皇,四弟多日劳累辛苦,加之之前余毒未清理,恳请父皇降旨,免四弟五日的官署当值,好好休整一番。” 还未等越则煜张口回绝,燕皇便大手一挥,准了炳王的请旨,之后便离了朝殿。 越则炳起身,凑近了越则煜的耳边,小声道:“五日的休沐,够四弟好好休息一番。自家兄弟,不用谢三哥。”说完眯着一双桃花眼,拍了拍越则煜的肩膀,扬长而去。 越则煜握着拳头,大步出了宫门,坐入安郡公的车乘。 “三哥替我要了五日的休沐,想来是要支开我。这几日他可有动作?” 安郡公依旧微笑着,悠闲道:“再过几日,各州府便要上交今年的税银。青州府的缺口,炳王必然是要想法子填上的。只是炳王是何打算,此刻还猜不透。” 想起林子朝嘴里说的周氏母子,越则煜心里滑过一个念头,还未深想,便随即被安郡公的话打断。 “炳王今日替你挣了份恩赏赐,你如何看?” “他这一步走的倒是精妙。舅舅的本意不过是将功劳嘴上提上一句,顺着父皇的意思了结此事。三哥这一插手,只怕会让父皇以为,你我叔侄二人合谋邀功,胁迫他下不了台。” 车外的叫卖吆喝声渐盛,想来已然出了禁宫,入了内城。青石板上路过的车马,燕都城的百姓早已习惯,来了,让条道儿,走了,继续做生意,互不干涉。 车内安郡公点点头,煜王确是看得清楚,“圣上多疑,必会这么想,不过也无妨,多一份少一分也不碍大事。终究如今明面上,你比炳王高了一头。我担心的是韩琚,今日在堂上,他竟一句话也没有说。” “那就劳烦舅舅对炳王和韩相探听一二。” 安郡公应了话,喝口茶,想起什么,嘱咐道:“那四名与恪王有关的学子,你可莫要沾染。恪王之案,是圣上的心病,碰不得。” 听着安郡公的话,越则煜眉毛一挑,舅舅如何得知自己江南之事? 看到煜王眼中的不满,安郡公叹口气解释道,“此次前去江南,你母妃心中记挂着,便托父亲在江南的几位旧相识帮忙照看,都是为你,你也莫要多心。” 母妃托人? 还未等越则煜细想,车轮在石板路上的咯吱咯吱声便停了下来。 “对了,前几日逸阳公主在城外遇刺,正巧被你府中的林子朝所救,为此圣上将都护营的军尉好生斥责。若是燕都城内再有什么异动,离你拿回都护营的军权便不远了。过几日你来我府上,再从长计议。” 越则煜面无波动的点点头,掀起车帘,下了安郡公的车乘,入了煜王府。 倒是安郡公看着越则煜的背影,慢慢收回了他一天来挂在脸上的假笑。沉默片刻后吩咐道:“去相府。” 红木描金的车乘,缓缓而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惊蝉绝唱 入夜的煜王府,灯火初点。屋檐角宇脱下白日的光彩,隐入黑暗。三五婢女低头快步,悄声不语。唯有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夏蝉,藏在书房外的槐树上,聒噪叫嚣,喋喋不休。 站在书房内,听着门外夏蝉的叫声,林子朝竟也不觉得烦闷,反倒是学着外面终日饮酒漫谈的所谓文人,因着这只蝉而暗自感怀了一番。 为了不愿孤独终老,世间众人皆拼着命,想找人作伴,这蝉倒也学了个一二。好不容易挣扎了些时日,活入了深秋,偏不死心,仍要试上一试,振腹鸣声,求偶为伴。难道一个人,一只蝉,就走不过这漫漫时光,漫天星辰会因此少了某一个不知真心的人而黯淡? “知了,知了,滋——” 最后三声,戛然而止,煜王府的最后一只夏蝉被粘杆无情的从树上扯下。 浮屠香在室内慢慢燃着,升起缕缕青烟,林子朝站在房内,默然不语。 自打煜王从宫中回府后,煜王便命人叫林子朝在书房候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林子朝站着,他坐着,林子朝无所事事,他手上的兵书看的起劲。没了蝉声便没了打发时辰的事,林子朝心中还有些空落,估摸煜王的心气,只怕此刻,还为自己忤逆他的事情赌气,若自己不先开口,也许又要在此站上一宿。 就算他答应,他的腿也不答应,林子朝深吸口气,定了主意,“已过酉时,郭御医嘱咐酉时换药。王爷若是无事,子朝先行告退。” “本王看就不必了。反正你的命你又不在乎,今日旧伤刚好,明日又添新伤。那些药材与其给你,到不如养在土里,本王看的舒坦。”越则煜一个白眼送给哑声的林子朝,语中的嘲讽再是明显不过。 想到诸葛先生的敦敦教诲,对付毛不顺的王爷,顺毛捋才是上上策。 林子朝连忙低头认错,拱手一礼:“子朝知错。若非有王爷前些日子的锻炼强身,只怕会伤更重。王爷深谋远虑,目光长远,子朝多谢王爷的救命之恩。” 说完,深深鞠了一躬,异常恭顺乖巧。能伸能屈,适时而定,文人傲骨看不上的东西,林子朝确用的顺手。 “本王自然不做无用之事。”越则煜听着这话颇为受用,心情见好,偏了偏头,冲着旁边红木圆桌上整齐摆放着一堆药材和两盘银子,解释道:“逸阳给你的,收着吧。” “为公主解围,职责所在,子朝不敢收受。” “啪——”早已卷了边的兵书,重重的落在桌子上,震的茶盏里的水面一阵波澜。 “不收?哼,那你拿什么赎回这个?”越则煜沉着声,拿出一枚玉钗,看向林子朝。 当目光扫到钗头那一抹暗哑的赤色时,林子朝眼中一暗,心中明了。给颂竹茶庄的定金就是典当这枚玉钗得来,煜王既然拿了,自然也是知道了自己做的局。只是他猜到了哪一层? 看着林子朝一言不发,越则煜心中冷哼,难不成以为装个哑巴便可混过去?林子朝要设这个局,他可以不管,但将他的话置若罔闻,便是不可。 “本王说过,煜王府的人旁人欺负不得。本王也说过,有事,来找本王。这两句话,看来你是一句也记不得……” 林子朝皱紧眉头,冷静应对:“此事为私,不敢劳烦王爷。” “为私?哼”越则煜冷笑一声,拿出一沓银票,“是要桌上的东西,还是要这些?二选一。” 桌上的药材自是宫中贡品,于林子朝来说不过是死物,即便他转手卖掉,私自卖贡品也是大罪。眼下煜王直接将折合市价的银票给了自己,倒是帮他省去不少麻烦。 “多谢王爷。” 林子朝这话说的难得真心。 林子朝的答案早已在越则煜的预料之中,其实即便他不帮忙,依着林子朝自己的计划,他手上的资金也是回转的过来,只是冒的风险大了些。 “背水一战,你可曾想过,也许会覆水难收?” “世间事无万全,不过尽力而已。” 既然煜王已经知道,林子朝当觉他还不如坦然些。 看着林子朝眼中的笃定和淡然,越则煜心中多了分赞赏,把玩着手中的玉钗,胭脂白玉,镂空钗头,倒是精巧,越则煜打趣问道:“通体白玉也是名贵,可惜钗头的一抹赤色毁了这物件的气韵。你个男儿身,莫不是拿此别发?” 林子朝一时语塞,总不能如实回复,这钗子是他幼时盘头插髻之物吧。 正当越则煜的耐心快要耗尽时,突然一个念头在林子朝眼前划过,只见他一脸羞红,少有的扭捏道:“此物乃子朝的定情之物,是子朝心爱之人所赠。烦劳王爷可否先还与卑职,日后必将赎金奉还。” 差一点头钗便从越则煜的手里摔落在地,且不说什么定情之物,单是林子朝这一脸莫名其妙的羞涩,就足以让越则煜惊掉下巴。等等,还攥紧衣角? 越则煜实在是看不了林子朝这副模样,别过目光,佯装冷淡道:“你还有心上人?” “王爷都有姬妾入府,子朝有个心上人也并不稀奇。” “好啊,既是贵重之物,本王先替你收着,赎金也不必了。等你大婚之日,本王会将此做为贺礼送上。等着吧。”说着越则煜便将玉钗收入锦盒,妥善放好。 林子朝心中暗道,不过一件凶器,收不回也就罢了,倒是如今有了心上人这个由头,他是不是需要证明一下自己男儿身的身份? 正在林子朝纠结时,越则煜想到今日朝堂之事,开口问道:“严家有喜,严赋曲派其长子回京贺喜,昨日一行人已到燕都,那对周氏母子可有异动?” 问到了正事,林子朝回过神答道,“暂无,不过子朝明日便去探访回禀。” 越则煜轻敲扶手,成竹在胸,“过几日各州府要上缴税银,青州府若不能如数交给户部,炳王和青州府的弊案便纸包不住火。就在这几日,把人看好,莫要打草惊蛇。” 没了夏蝉的深夜,才是真正入了深秋,往后的日子,秋风寒气,一日更胜过一日,凛冬似乎也便不远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天地不同 时值正午,热闹了一上午的燕都城也有些懒散,街角大黑狗懒懒的趴在地上,闭目养神,两只耳朵也耷拉着,不时打个哈欠。对街的树荫下,两名乞丐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破碗,有气无力道:“各位大爷行行好,赏点银子你我好。救人一命积点德,天上神仙念你好。” 街上的人本就形色匆忙,就算远远看见了这穿的破烂,灰头土脸的二人,也只会绕着走,哪里有凑上去的道理。那二人自己心里也明白,乞丐嘛,向来讨人嫌,别人看不上他,他们还看不上别人呢,一天到晚,累的半死,哪里像他们,想吃吃,想睡睡,逍遥自在。 “有这些功夫,倒不如做点生意。”话音刚落,一个锦囊便正正落入破碗之中。 乞丐抬头,只见一布衣少年已然转身离去,空留个背影,也不知是何人。 二人冲那少年的背影呸了一声,世上多得是这种假正经的闲人,他们才懒得搭理,只有钱才是最真的。一把将锦囊攥在手里,打开一瞧后,那人像被毒蛇咬了一般,瞬间从地上弹起来,四下瞧了眼,飞快的跑入小巷之中。 “小六哥,二百两的银票,我们可是发了,要不拿着这些钱我们跑吧?”说话的正是方才街角的那人。天知道,刚刚他打开锦囊,看到里的银票时,差点没高兴的闪了舌头。 名为小六的乞丐冲那人脑袋上一敲,鄙夷道:“出门没带脑子啊?你以为那种人会没有后招,我们前脚走出燕都城,后脚死在哪都不知道。”说着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份信,递给旁边的人,吩咐道:“虎子,把这信按照事前的交代,给那人。记着,别出岔子啊。” 虎子收好信,乐呵呵道:“小六哥,你放心,这事我保准办得漂亮。” 小六点点头,冲着围了一圈的人叮嘱着:“最近安生点,别犯事。只要成了这件事,那小子手一漏的油水,都够我们哥几个好吃好喝上大半个月。到时候,六哥我带大家开开荤。” 小巷里的众人一时间面露喜色,兴高采烈,唯有小六拿着锦囊,摸了摸鼻子,不在说话…… 易梧楼里,林子朝继续保持着勤俭节约的好作风,点了一杯苦茶,坐在临街窗栏边,听着楼内小曲,咿咿呀呀唱个不听。只不过乐声曼妙,却勾不回林子朝的心神,在他眼前,浮现的依旧是方才同周氏母子见面的场景。 二人果然如他所料,自那日嘱咐后,周安胜留在家中,并没有随意走动,自然若有心人要寻,也无处下手。 周安胜在屋子里呆久了,好不容易见到林子朝,心急道:“小先生,我一个有手有脚的汉子,老让你来接济,这不太好。我想过了,只要少说话,多做事,别人就看不出什么,而且我身上也没了官银,别人不会多想的。” 周安胜是个老实人,想要靠着自己,让母亲留在燕都城。这份心情,林子朝自是理解,若是平时也乐的帮忙,只是现下他的打算可不是这样,让周安胜出门活动,太过冒险。 “近日燕都城里出了刺客,宵禁巡查都比平日严了许多,就连昨天青州府的严赋曲,他家的长子回都贺喜,两大铜箱的贺礼都查了许久。加之驱逐泗水暴民的命令还未撤下,青州泗水口音相近,周大哥你还是在呆些时日,莫要心急。” “严公子也来了?” “那还有假不成。对了,周大哥不是在青州府衙当过差,可认识他?”林子朝看着面色突然凝重的周安胜,试探的问道。 周安胜握紧了拳头,控制着自己的怒气。他怎么能不认识,自己心口的刀伤,就是那位严大公子的手笔。突然,感到身边一道观察的视线,立刻松开拳头,恢复如常,摸头傻笑道:“人家是官家公子,我们这种当苦差的哪里会认得。” 林子朝暗道可惜,此人戒心重,心思细,想在周安胜的嘴中得到些什么,实在不易。倒是周老太太老是在一旁抱怨,不该丢了铁饭碗,能忍则忍。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本不过是家中闲话,却没想到周安胜反而大怒:“那些脏钱,我一分都不想挣。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时时刻刻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这份难受,儿子我扛不住。” 林子朝将苦茶送入口中,细细思考着周安胜的话。脏钱?那他必然知道其中猫腻。可依照周安胜的性子,又不是个同流合污的人,那他为什么会有不安? 眼睛撇到邻桌上放着的一枚银子,林子朝眼睛一亮,那枚官银! 如此便说得通,周安胜知道严赋曲贪污之事,便辞官拒绝,可其母生病急需用钱,走投无路之际,周安胜背了原则,偷拿了一份官银。事后严赋曲为掩事实,杀人灭口,周安胜和其母逃了出来。 那么眼下之事,就是自己如何说服周安胜出来作证。周安胜摆明了是想撇清关系,不入这摊浑水,自己怎么说便是要好好计较一番。 “林公子,我家掌柜的给您备好了包间,您请随我来。” 一人出现在林子朝面前,让他回过神来。 “多谢。” 那小二将林子朝引至楼梯口后,便不再上前,意思明白不过,他只送林子朝到此,这楼梯还需他自己走。 林子朝挑眉一下,也不多说,提着衣角,一步一步,走了上去。刚拐过楼梯角,便看到早已有另一人殷勤的候在门口,走上来躬身问道:“公子可有约?” 看了眼楼下,又看了眼前,林子朝勾起嘴角:“听说世上没有易梧楼的厨子做不出的菜,我这儿有份菜谱,交给后厨,让他试试?” 若是平常酒楼,听到这话,必然早早便将林子朝撵了出去,摆明了来砸场子,无礼至极。但易梧楼的小二听到这话,反而一笑,接过林子朝手上的纸条,继续道:“能成与否,还需让后厨先看上一看。公子请您先随我来,稍后片刻。” 二人一前一后,走入包间。楼上一片安静,楼下热闹如常,十八级楼梯,划出两片天地。 楼下一人收回目光,将银子放在桌上后,飞快的退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物归原主 出了易梧楼,林子一言不发的走在街上,耳边回响的是小二恭敬又疏远的回答。 “公子要的好比是天上的凤凰,易梧楼人微势薄,这道菜恕我们办不到。不过我们掌柜有话交代,公子的这张菜谱够分量,若将它卖与我们,易梧楼便是欠了公子一个人情。除了您方才要的,其他都不成问题。” 想得知哥哥的尸骨现在何处,留个念想,日后好生安葬。怎么,这些已经到了奢求的地步吗?即便只是个模糊的范围,即便是个闪烁的传言,也好过什么都没有。 走入药店,买了明日带给周氏母子的药材,林子朝便回了煜王府。坐在房内,看着桌上的药,呆呆的发愣。 “嘿,内一国仍向圣马?” 林子朝皱眉,看着不请自到的盛延坐在一旁,嘴里塞满了东西,手上还拿着半个苹果,冷冷道:“吃完了说话。” 盛延撇撇嘴,这态度好生冷淡啊,于是猛吞一口,空出了嘴巴:“我是说,你一个人想什么呢?” “没什么,有事?”林子朝起身将药材收好,世上唯有哥哥的事,是他怎么伪装也遮掩不了的,他的慌乱和脆弱不想被人看见。借着由头,林子朝背对盛延,平复心绪。 “就是……就是……”不过一句话的事,到让盛延挤眉弄眼犹豫了好久,最后猛咬一口苹果,壮胆道:“就是之前你帮我向团苏要的玉佩,她……要是丢了,就算了。” 慷慨无私,君子气度,盛延本以为这话说的大气,哪成想林子朝的回答差点没让他咬着舌头。 “哦,那件事,抱歉,我忘记问了。” “什么!”盛延本已经做好最坏的准备,可没想他纠结这么多天,原来是白担心一场,“不可能吧。团苏那丫头这几天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肯出来。见了我就和见了鬼一样,低头就跑,不是她丢了玉佩躲着我吗?” 见团苏那番魂不守舍的模样,盛延也不好意思在说什么,揪住一个小姑娘不放,他才不是那种人,本打算在林子朝这问个答案,就算东西没了,他就回家住两天,说些好话,找母亲认个错,大不了就被父亲一顿打,算不上什么。可他担心纠结了这么多天,林子朝竟然还没问,弄得他这些天和个傻瓜一样,东想西想。 盛延站起来,冲着林子朝的肩膀就是一拳,生气道:“你小子,真不仗义。” “你干什么!” 身后一道女声传来,盛延就暗道不好。 只见团苏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刚巧看到盛延打林子朝的一幕,一张小圆脸怒气冲冲,飞快的挡在林子朝面前,冲着盛延瞪大眼睛,活像一只护崽的老母鸡,雄赳赳气昂昂,质问道:“你要干什么?” “我……没干什么,就和他闹着玩。” “胡说,我明明看见你打了我家公子,你不知道公子有伤在身吗,你万一把他打坏了怎么办!” 团苏的步步逼问,让盛延没了主意,浑身冒汗,心虚小声道:“不就挨了一拳,没那么严重吧。” 说这话时,盛延把声音压的极低,没想到团苏耳朵好,听了个正着,自然怒气更甚:“你打人就是有错,不仅不认错,还犟嘴,要是在宫里,你肯定要被送入净身房的。” 禁宫里的净身房,那可是宫中內监重获新生的地方。盛延咽了口水,清了清嗓子,这还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小丫头吗,他有点怀疑现实,默默将手护在腿间。 揉了揉肩膀,缓过神来,林子朝见二人剑拔弩张,连忙开口道:“团苏,盛延方才和我开玩笑,不碍事。他来是想要回那日给你的玉佩。” 不说这后一句,盛延还好,可一听后面的话,盛延连连冲林子朝使眼色,平常那么聪明的人,怎么现在想不清楚,眼下的情况,哪里适合要东西啊。 果不其然,团苏瞪了眼盛延,没好气道:“哼,你等着,我这就去取。”说完就走出房门。 团苏刚一走,盛延就冲到面前,激动道:“你说你,你看她那一脸要杀了我的神色,现在开口,还不让她以为我是个斤斤计较的小人啊。” “哦,这不正是你今天的来意?”林子朝挑眉,慢慢坐回木椅上。他可是个记仇的人,打他可就要想一想后果。看着盛延坐立不安的样子,林子朝勾起嘴角,心中舒坦。 不过片刻,团苏急冲冲的跑入房中,将玉佩递给盛延,没好气道:“给,物归原主。盛侍卫若没事,就不要打扰我家公子休息了。” “团苏,不可无礼。” 林子朝的阻拦让团苏撇了撇嘴,虽不再说什么,可一双眼睛根本不搭理盛延。 见此处是容不得自己,盛延讪讪的收了玉佩,看着团苏,小声冲林子朝抱怨,“瞧瞧,你惯得,脾气都长了不少。” 团苏耳朵一动,听得此话,瞬势又要张口反驳,盛延识相的冲出房门,灰头土脸道:“我这就走,快别瞪我了。” 看着盛延离开的身影,团苏着急道:“公子,他又不知您的身份,您怎能让他……” “无事。若总是斤斤计较,那我又何必一身男装。”林子朝转头看着团苏,停顿片刻,“想好了?” 听着林子朝的问话,团苏深吸口气,直直的跪在地上,恭敬的叩头,朗声道:“公子,团苏想清楚了……” 团苏想了几天的话,还未出口,就被林子朝摆手打断。 林子朝一把将团苏扶起来,笑道:“定了心就好。日后若改了主意,提前告诉我便是。” “不会的,团苏不会再有异心。”团苏连连摇头,“公子就不问团苏是怎么想的?” “有何好问?说出口的话不一定真心,藏在心里的也未必作假。” …… 燕都城的一处厅堂内,四盆百年盆景各居一角,厅堂内设,古朴雅致。一人跪在地上,恭敬道:“回禀主人,属下已经查到了。” “东西都备好了?”说话之人,不紧不慢,稳若泰山。 “一切就绪。” 高居堂上之人,将手中茶盏稳稳落下,开口道:“去吧。” “属下领命。” 那人起身,行礼,恭敬的退出厅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掩坟堆墓(一) 第二日,天还未亮个透彻,林子朝已然提着药包,前往周氏母子的住处。 寅时未醒的燕都城,弥散着薄雾,稀松的朦胧之中,夹杂着粘人的湿气,不仅挡住了眼前视线,还拖慢了脚下步伐。一路行来,两侧的店铺商户窗门紧闭,稀落的过路行人,无一不是推着小车匆匆而过的赶集客。但凡活的稍有余地,也就不必在这个时辰,为生计打拼。 林子朝行至门前,正要抬手敲门时,突然身后清脆的一声,让他耳边一震,心中一惊。 “当——寅过平旦,卯起日出,昼夜交替,众生为业。当——” 扭头回看,只见一个打更人手提铜锣,在薄雾之中,看不清面容,却如常穿梭而行。 林子朝抬头,看了看黑暗依旧,不见曙光的天幕,皱了皱眉,暗自思忖,这天已至卯时? 心中虽惑,但无碍大事,抬手轻敲。林子朝在动身之前,已然明确今日之行的目的。青州弊案的发作只是时间问题,在此之前,他不仅要保周氏母子安然无恙,更要尽快让周安胜定下主意,以作人证。 门檐沉闷的响了两声,可却无人应门。 莫不是他心太急,来的早了些? 林子朝眉头一挑,继续敲门。只是片刻过后,依旧无人答复。 林子朝心中一顿,眉头更紧,静心细听。远处的街口,有木轮滚地的咯吱声,有扫把清扫的哗啦声,但耳边却无打更人的铜锣之声。 出事了! 这个念头一划过眼前,林子朝便当机立断,抬脚猛踹门檐,腐朽的门栓如何抵得住此番进击。咔嚓一声,门栓断做两截,两扇木门空出缝隙。 木门已开,可林子朝却迟迟不敢伸手推门。一门之隔的院落里,他会看到什么?周安胜憨厚的笑容,周老太太热情的招呼。 眼前好像有一帘红布,将此情此景蒙上了一层血红。 如果真是如此……林子朝握紧双拳,眼中决绝之意尽显,终于,伸出手,推开木门。 不过一四尺见方的院落,被两座大铜箱占了一半,院角枯黄的古槐,沾满了四散的血迹。本就青苔满布,低矮破败的小院,如今无处不弥散着淡淡的血腥之气。初见时的颓丧之气,此时此处终于完完整整展漏无疑,遮风避雨的小院,终成了一座坟墓,埋葬了周氏母子和那些不可言说的秘密。 周老太太是被周安胜护在身下,七尺大汉的后背已被砍得血肉模糊,两条有力的臂膀紧紧团住自己的母亲,如同一道牢不可破的壁垒。怀中的周老太太,腹部猩红色的刀口,分外刺目,甚至肉眼可见,仍有涌动的鲜血顺着衣衫的纹理,向四周扩散。脸上还未干的泪痕,已足够让林子朝明白一切。 他,迟来了一步! 离开地上周氏母子的尸体,林子朝扫视着院内,房中衣物床褥整齐未动,与之前的不同之处,唯有院中突兀的两个大铜箱,多了出来。正当林子朝准备上前查看一二时,街口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铠甲摩擦声。 是都护营? 看着四周的一片狼藉,林子朝当即明白过来,周氏母子的死,便是人证,而那两个箱子,自是物证无疑。若在此处被都护营的人抓住,换作是他,也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将矛头直指自己和煜王。 可眼下,夺门而出必会与都护营的人撞个正面。四周房檐围墙的高度早已让林子朝放弃翻墙而出的念头。这些对于习武之人,不过是一个纵云梯的飞身,即可解决,但对于不通武艺的他,便是无法逾越的高山。与其异想天开,倒不如另寻出路,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铠甲铁戈的碰撞声,铿锵有劲的脚步声,离这小小的院落越来越近,留给林子朝的时间已几近于无。 无奈之下,林子朝似乎只有一条路可选,那就是选择躲入房中。可如此一来,都护营不搜则已,否则必死无疑。林子朝无奈,没想到他的命有一天要交给运气这缥缈不定的玄幻之物,可叹啊。 林子朝正要动身之时,突觉手腕被人一把抓住,扭头一瞧。 只见一男子,一袭暗衣,声音粗哑道:“在下仆郇,奉煜王之命,护您周全。得罪了。” 未等回神,仆郇便拉着林子朝飞身落入墙头另一侧。同一时间,都护营的人闯入院落,层层警戒。 两方人马仅一墙之隔! 煜王的命令是护林子朝周全,眼下情势,自是离此是非之处越远越好,于是仆郇小声冲林子朝建议:“此处不宜久留,请您先行回府。” 可林子朝似是没有听懂仆郇的话,倚在墙边,纹丝未动,静心听着另一头的一举一动。 院落的另一边,都护营校尉胡毅看着两具逐渐变凉的尸身,眉头紧皱。今日寅时末,便有炳王手命,命自己带人来此处捉拿钦犯。他原本以为是何等穷凶极恶之人,竟劳动都护营亲自抓人。可眼前情景,倒让他怀疑,炳王的手命,可是出了错? “校尉,这二人正是画像上要找之人。”一个小兵收了画像,前来回禀。 打量着一览无余的小院,胡毅一声令下,“搜!” 都护营的人得此命令,自然开始翻箱倒柜,细细搜查,院中两个突兀的铜箱,自是没有放过。砸开铜锁,打开箱盖,里面的东西,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四尺见深的箱子里,整整齐齐的铺满着一枚枚的银锭,银锭底部,清晰可见“青州道崇元厉”的六字铭文。如此多的官银,只怕有数百万两之巨。在场的都是些贫苦子弟,家境艰难,才投身行伍,他们何时见过这般多的银子,每个人的眼睛都黏在两个铜箱子上,默不出声。 胡毅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了看地上的躺着的两具尸体,心中暗想,若这些官银是此二人所盗,那么又是谁杀了他们? 正当他想不通时,一个小兵来报,刑部左丞秦弼携刑部狱吏而来。胡毅纳了闷,秦弼乃秦国公之子,从四品下,官虽不大,但侯门世子,背后的可是秦国公和炳王,他来此做何? 想归想,胡毅还是连忙吩咐道:“有请秦左丞。” 很快,一人身着官服,头戴官帽的男子,迈入院落。秦弼今年不过二十四岁,眉清目秀,一表人才,面相虽是稚嫩,但官场手腕却不逊色分毫。见到与他同品级的胡毅,客气有礼,拱手一礼,“今日有劳胡校尉了。” 而墙外的林子朝,听着胡毅与秦弼的客套,脸色却阴沉的可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掩坟堆墓(二) 打开的铜箱,掩着白布的尸首,在场众人眼中或多或少的思量,无一例外,全都被秦弼不动声色的收入心中。他知道都护营会来,但却没有想到,来的会这么快。若此时没有交代的将东西带走,只怕事情会压不住苗头,留有后患。 想至此处,秦弼面色不显,如常的同胡毅攀谈道:“本是我刑部的案子,今日却劳烦都护营的兄弟整顿此处。秦某心中有愧。” “秦左丞客气,分内之事,义不容辞。更何况是炳王亲令,我等自然要尽心。”胡毅和秦弼打着客套,心中却是发愁,若是在军营之中何须这些虚头巴脑,直来直去,自是痛快。 “胡校尉比秦某先到一步,不知在现场可有何发现?”秦弼脸上带着笑意,缓缓而问,但藏在深处的警惕与试探,没有丝毫放松。 当胡毅接到炳王之命时,不过只是两张带有画像的薄纸,其他信息一概全无。这命令给的蹊跷,但事情却不能办的糊涂。 “来时院门微合,院中二人虽已毙命,但尸首微热,伤口仍有鲜血渗出,想来凶手刚走片刻。另外,这男子将这婆子护在怀中,思及二人年纪相貌,想来当是母子亲缘。” “你们来时这箱子便已在院中?” “不错。说来也怪,青州铸的官银竟在此处,数额竟有如此之巨。” 看出胡毅的不解和困惑,秦弼慢慢上前,合住了打开的铜箱,转头对胡毅道:“如此说来,今日多亏胡校尉帮忙,结了此桩大案,回去后,秦某的奏折上必会如实记录胡校尉和都护营诸位的功劳。” “结案?不过片刻,难道秦左丞已知凶手是何?” 听了胡毅合乎情理却又荒唐异常的问题,秦弼心中鄙夷,到底是个粗人,他方才的话,换了朝上任何一人,都已明了,何需再言。可秦弼虽心中瞧不上胡毅,但面上不显露分毫,笑脸如常道:“此案并不难,至于凶手,胡校尉也是可以知晓的。” “我如何得知?” 秦弼指着地上周氏母子二人的尸首,道出一个“人”字,又指了指两个装满官银的铜箱,道出一个“物”字,随即扭头看向胡毅,勾起嘴角,悠然道:“人赃俱获,畏罪自杀,这便是秦某要写在案卷上的结案词,不知胡校尉可还有何补充?” 自杀! 胡毅诧异的看着地上的尸首,他虽不是仵作,但这二人身上的刀伤外浅内深,显然与自杀内深外浅的伤口全然有差,秦弼身为刑部左丞,怎会不知此中疑点。莫不是另有隐情? 捕捉到胡毅眼中由惊化静的转变,瞥到胡毅张开的手慢慢握紧成拳,秦弼轻佻眉梢,看来,是懂了。秦弼凑近胡毅,压低声音,小声道:“都护营奉炳王之命而来,此案案卷秦某也会上呈圣上,想来不日便会盖棺定案,日后胡校尉的晋升酒,可莫要忘记秦某的这一杯啊。” 胡毅的脸色绷的紧,反观秦弼一声轻松,觉天色渐明,慢慢上前,冲胡毅行了一礼,客气道:“若胡校尉没有什么吩咐的,那秦某便命人将此间物件搬回刑部结案。告辞。”说完一招手,刑部官吏便有序将小院一搬而空,只留地上抹不去的血迹。 正当秦弼要走出院落时,背后传来胡毅声音,语中如透着寒冰,“只怕下次见面,我便要向秦左丞行官礼了。” 秦弼脚下一顿,虽未回头,但眼中幽深,嘴角竟笑的灿烂。 “多谢胡校尉吉言。” 载有百万官银之重的木轮车,被压的咯吱作响,早起的行人自觉的散在两侧,留出空道。一圈接着一圈,木轮渐行渐远,咯吱的刺耳声也渐渐消失在耳边。 呆立在院中的胡毅良久不语,直至弥散在周遭的薄雾散开,他才回过神来。扫视着护在院中的都护兵士,开口道:“为了你们的脑袋,今日之事不可多言,若有人问起,便将刑部的结案词告诉他们。明白了?” “属下领命!” 整齐的回答,无一例外。 另一头林子朝虽没有听到全部,不过这些也已经足够。朝廷收缴税银在即,炳王就算大出血,肯吐出进了口袋的银子,也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理由,将银子物归原位。现如今,即便不入朝堂,林子朝也已然知道炳王会如何向燕皇禀告,统不过是周氏母子成了替罪羊,担了由头。至于燕皇会不会信……想到这,林子朝一声冷笑,燕皇怎么会不信,一边是自己的儿子和即将入库的百万官银,另一边是无足轻重的两个平头百姓,怎么选,再是明了不过。 这其中的勾心斗角,污浊浑噩,林子朝心中也明白,他自己不也参与其中,利用着那母子二人,他的手一样不得干净。可想起周安胜从头至尾不过想为其母找一个安身之所,想起周老太太也不过只想让自己的儿子平平安安,再是普通不过的愿景,却落得如此结局,他心中总是不忿。 “咚——咚——咚” 熟悉的三声钟响,再一次回荡醒整个燕都,热闹繁忙的一天再次苏醒。 林子朝抬头,正好看到仆郇静静的看着自己,于是开口问道:“不知煜王从何时起下令,请您在暗处护我?” “……自逸阳公主遇刺后。”仆郇敛了眼睛,想到煜王早前的预料,还是开口道:“煜王说过,不出一月,仆郇必被公子察觉,凡此之后,便听由公子调遣。……公子,称我名字便是。” 听着仆郇的回禀,林子朝笑了笑,自逸阳公主遇刺后,他便藏在暗处,有些事情应当是看到了,也难怪煜王会知道颂竹茶庄的事。只是现下他没有心情去多想,客气的回应道:“那日后,就有劳仆郇大叔了。”说完便拖着一身疲惫,走向煜王府。 仆郇握紧手中的刀鞘,眼睛盯着林子朝离开的背影,重新没入黑暗。 破旧的四方小院,终此无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掩坟堆墓(三) ,最快更新当反派,挺好最新章节! 今日阳光正好,诸葛元逊端着沏好的新茶,悠闲的喂弄着池中的凤尾龙睛。自打上次不知是何缘故让池中的鱼儿翻了大半,他心疼了好些时日,好不容易重新培育了几尾,看着颜色艳丽却不失清雅的凤尾龙睛,心情很是舒畅。 不远而来的脚步声,让诸葛元逊抬了头,眉头一皱,转头捡起根枯枝投入池中,有些心疼道:“你们快些躲开,别让他的丧气过给你们。” 语毕,池水波澜,鱼儿四散。 “先生,周氏母子死了。” 刚回王府的林子朝,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应当找诸葛先生说上一说。 心安难求,只为解惑。 诸葛元逊从林子朝的神色中已明来意,抓着手上的鱼食问道:“青州府的官银也一并找到了?” “是” “方才圣上急召王爷入宫,想来此事已有定论,你还有何可问?” 看到两具尸身时的震惊,听到院中对话时的不忿,即便是在来时,心中的百转千回,在此时,被诸葛先生轻轻的一句有何可问,打散的无影无踪。林子朝不语,心中自嘲,是啊,他要问什么,问结果,禀冤情,替周氏母子不值惋惜,对炳王一腔怒意……最终,他能做什么,就连将二人的尸首安然下葬,他都做不到。 林子朝眼中的挣扎,诸葛元逊看的一清二楚,摇头暗叹,林子朝到底年纪轻,经的事情少,只怕是钻了牛角尖了。接着顺手将手中的鱼食撒入池中,瞬时凤尾龙睛围了上来,哄抢翻腾。 “凤尾龙睛本是千金寻一的极品,平日清雅淡然乃鱼中君子,但此时模样是为何?” 看着池中的如饿狼扑食的鱼,林子朝沉声应道:“为先生手中之饵。” “有了饵料,才能成活。但也为了这饵料,会丧尽名声。”诸葛元逊说道此处,转头看着林子朝,“当日你接近这母子,是为何?” “……为找青州弊案的罪证。” “你瞧,最初便不单纯,如今何苦为难自己。世人皆说,人要活得纯粹,若是一心求学,求善,求风骨,那就莫要羡慕旁人的荣华潇洒,若是一心求名,求利,求权势,那也莫要嘴酸他人的一身正气。换言之你的心要定,要硬,求白就用旁门左道,求黑莫妄想光明磊落。你且问问自己,即便知晓那母子二人的为人品行,生死结局,当日你可会放弃接近他们?” 诸葛先生看着林子朝是在琢磨他方才的话,便在加一把火,开口道:“在你看来,炳王和严赋曲贪了青州府的银子,若非今年税银额度上升,他们预留的官银难以填补。所以有了青州府衙失窃一案,消失了十三名衙役,以作悬案留有时间周转。同时吐出所得,凑够税银,又碰巧发现了逃过追杀的周氏母子,便借其子回京贺喜之由,将失窃的官银运入燕都,同时做出周氏母子畏罪自杀的假象,让炳王和严赋曲摘的干净。你心中的为难是替周氏母子不忿。” 林子朝不说话,一双手拽的衣角发皱。 “可你有曾想过另一种。炳王与严赋曲确有贪腐,但周安胜也真的联合那十三名衙役,将青州府衙所存官银偷偷运送入燕都,后因内讧,周安胜灭了其他人的口……” “这不可能!”林子朝大声反驳诸葛先生的话。 林子朝的反应正如诸葛元逊所料,“你从何得知,是亲眼所见,还是手握证据?那夜青州府衙,只有那十三人看守,若真有合谋,以青州衙役的武力,也非难事,况且你又如何得知他们面对这笔巨款不会动心?” “至少他不会……”林子朝声音减弱,没有了底气,忽然想到若是周安胜是在说谎呢?他从头至尾也没有说过有关青州弊案的任何消息,想到周安胜手上的那枚官银,林子朝无力反驳,所有的一切也不过是自己的猜测。 “两种都是猜测,你又为何偏袒那周氏母子?” “子朝是不知真相,但他们的死绝不是畏罪自杀,子朝看的清楚,否则秦弼便不会对胡毅那番说辞。” 听到这两个名字,诸葛元逊微微挑眉,不过很快恢复大儒模样,随手摘下一片树叶,摆弄道:“炳王之所以能翻盘,全因他盖上了此事最为枯朽腐烂的一侧,呈现在圣上眼前的唯有这最嫩绿的一面。是正是反,全由炳王手中的叶柄转动决定。一件事,或增或减,达成目的,这便是权谋。一个人,无对无错,唯有生死,这便是朝堂。” “咔嚓”本就枯黄的叶子,碎在了诸葛先生的手中。 “子朝受教。”林子朝冲诸葛元逊行了一礼,随即抬头道:“只有一点,子朝坚信,物债物偿,人债人还。” 看着林子朝离开此处,诸葛元逊望着池中的凤尾龙睛自言自语道:“你们可莫要学他的偏执,虽可成事,但也活的太累……” 从宫门而出的越则煜,一言不发。方才在父皇面前,炳王将所有罪责推得一干二净,对炳王擅自“抓捕”周氏母子的行为,父皇不但没有责罚,反而大加赞赏,连带严赋曲和吴昌凌也一并嘉奖。想到自己之前命人上奏的几番奏折,都被炳王压了下来,越则煜眼中渐冷。 有失有得,三哥得了此局,他的贺礼也该是时候了。 正要上马之时,盛延凑近越则煜,小声说道:“诸葛先生请王爷前往都护营,寻胡毅详谈。” 眉毛一挑,越则煜回问道:“你也要随我同去?” 盛延心中一惊,“王爷您如何而知,诸葛先生确让我随王爷同行,还要我找几个兵士问话,可问什么他也未说。”接着他冲越则煜讨好的问道,“要不王爷给我指条明路?” 盛延满脸堆笑,蹑手蹑脚的模样,是谄媚到了极致,连他自己都觉得头皮发麻,可若非关系到自己的俸银,若非关系到日后几月的口粮,打死他,他也不会如此。 倒是越则煜直接越过盛延,目光撇到刚出宫门的炳王,勾起嘴角,踌躇满满,“要问什么,不是一目了然。”说完越上铜爵,奔马而去。 “又不等我……”看着煜王飞驰的身影,盛延一肚怨气,可无法,只好紧紧跟随。 红墙之下,越则炳虽和围在周遭的大臣客气应付,但眼睛依旧紧随煜王主仆离去的背影。眯了眯眼睛,拇指满意的婆娑着手上的扳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掩坟堆墓(四) ,最快更新当反派,挺好最新章节! 都护营的军帐内,胡毅低着头,虽一言不发,但心里却不住的嘀咕,煜王此时来寻自己,怕是已经知晓今早之事,若他能在自己口中问得秦弼办案的破绽,就能翻案,倒将炳王一军。煜王素来为人仗义,对军中下属也是厚待,按理来说,自己不应该有所隐瞒,但此事牵扯重大,不单单自己一人,那日在场的兄弟也是有份,若如实相告,只怕炳王同样不会轻易放过他们。都是经过生死的同袍,那种卖友求荣之事,自己决然不会做! 胡毅握紧双拳,下定决心。既然主意已定,无论稍后煜王如何问话,他也不会松口。太子之争,朝堂之斗,与他无关,虽穿戎甲,但只为大燕! 终了,越则煜放下手中的军卷,看向胡毅,开了口:“胡毅,出身寒门,十岁从军,入先锋军,经过关山一战、普阳之役升至伍长,后又驻守从林关十年,忠心尽职,得范浐推荐,调至都护营任从五品校尉一职。本王记得可有错?” 胡毅眉头一皱,沉声恭敬道:“煜王不曾说错。” “那你必知,军中先锋都是由什么人组成?” 因此话,胡毅眼中蒙上一层暗色,抿唇不语。 他的反应,正如越则煜心中所料。沉默不是因不知答案,而只是不愿,眼中有变,却只因心中不忿。凡是军中之人,何人不知,赢了,才方可称之为先锋,反之,便是送死。侯门子弟,哪怕是普通人家,凡入伍者,就算只有一点门道,也要想方设法躲开先锋二字。但如同胡毅这般无依无靠之人,入先锋军,便是唯一的出路,唯一的豪赌,胜者加官进爵,败者马革裹尸。 “胡校尉一路走来,不计生死,忠心为国,甚是辛苦。想来家中老父和刚出世的孩子,必然以你为傲。” 家中亲眷! 胡毅后背一凉,煜王这是在暗示自己,自己的家眷已在他的手上,煜王是要用此威胁自己,为今日之案做证,打压炳王吗? 心中虽忧,可胡毅沉住气,应道:“王爷谬赞了。为国尽忠,乃是军人本分。” “说的好。云燕边境的上雍岭,虽地处偏僻,山高林深,但若云国派兵从此突袭,必成我大燕心腹之患,胡校尉忠肝义胆,又领兵有方,本王便想派你和你手下军士五十人一同镇守此处,修建边塞关卡。本王会命当地县守全力配合,民夫银两由你调配,你可愿前往?” 煜王这是要将自己调离都护营! 胡毅听的明白,但却不懂煜王为何如此。既未问自己命案之事,也未探听秦弼之话,什么也没做,只是下了调令,更不说这番调动来的如此稀奇。上雍岭,条件艰苦,若只是自己一人,胡毅可以猜测煜王是不满自己的隐瞒,但连同自己手下之一同前去,还要给自己如此大的调度权,反倒是一副要重用自己的做派。 他看不清楚。 “胡校尉,本王在等你的回答。”话虽不紧不慢,但却像倒催命符,压得胡毅浑身冷汗,脑子一僵。 “卑职……卑职领命,两日日后便动……” 越则煜径直打断胡毅的话,冷声命令道:“今日落日之前,你同你手下兵士便要离开燕都城,一刻也不得耽误!” “可非战时的军中调令,必是经由兵部下发,且最少提前两日下达军营。此行必久久不得归家,这道别之事……” “军令如山。违抗军令者,斩!”一道军规,截住了之后所有的反驳辩解。 越则煜看着胡毅,玩味道:“莫不是胡校尉对此有意见?若真是如此,你大可以上报兵部,参我一道。胡校尉的折子,想来应该会有人相帮。” 煜王眼神如刀,胡毅不敢直视,连道不敢。方才煜王所言,胡毅本还犹豫不定,不知是否是煜王报复,但见调令如此之急,显然煜王想将自己尽早赶出燕都。他本不想卷入朝堂之争,这才对今早之事闭口不提,却不想已然身不由己,殃及自身。 估摸着时辰,越则煜猜想这戏也做的差不多了,便打算离了军帐,径直从胡毅身边走过。 胡毅定了心,既然煜王是因对自己的不满而作此决定,那他便一人做事一人担。上雍岭,他甘愿去守,无论煜王因公因私,有了此番考量,哪怕从今往后他回不得燕都,见不到亲人,他也愿。只是他手下的兄弟,万不能因自己耽搁了前途。 胡毅侧身,挡住越则煜的去路,朗声道:“若因今早命案,恳请王爷只责罚卑职一人,卑职手下的人都只是听命行事……” 只是没有想到,接下来煜王的话,却彻底让他愣了神。 “胡校尉,你是军人,终身使命便是为国尽忠,其他事,与你无关,莫要多想。”越则煜拍了拍胡毅的肩膀,绕过他便要走出军帐。 行至帐门前,留了句话:“这份调令,本王会命兵部三日后下发。” 说完,大步而去,留胡毅一个人在帐中,想不明白。煜王既命自己今日便动身,但为何三日后才发调令?那句与你无关,莫要多想,又是什么意思? …… 都护营前,盛延早已牵着铜爵等候越则煜。老远看到越则煜出了军帐,便颠颠的跑到身旁,小声道:“王爷,交代属下问的,属下已经照做。他们所言,和刑部的案批丝毫不差,看来事先已被人交代过了。哎,胡毅手下的兵和他一个死脾气,根本撬不开嘴。” 反观盛延一脸焦急,越则煜倒是一脸悠闲:“问不出才是正常。” “啊,既然都料到问不出什么,还白费功夫,浪费我刚买的烧酒,我自己都还没喝多少呢。哎,三两银子,打了水漂。”盛延在一旁小声絮叨道,一边斜瞟越则煜,希望王爷发发善心,补贴点自己的钱袋。 可直接无视盛延的抱怨,越则煜翻身上马,看着左侧五米外的草丛中惊起的飞鸟,勾起嘴角,“问不出,不表示没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掩坟堆墓(五) ,最快更新当反派,挺好最新章节! 燕都城自是寸土寸金的金贵地,满街繁华,满城喧闹。可即便是这般灿烂的富贵烟火后,总也有一丝见不到光亮的阴暗地。南门十里外,便是此番贫民窟。暂居此处的人,有流浪的乞丐,也有蹒跚的老人,亦或是病入膏肓的绝望之人。大家栖身于此,不过就是一边苟活,一边掰着指头推数日子,能过一天便算一天。 离此处不远的一处小院,破败的茅草屋,杂草丛生的院落,四周围了一串腐朽的竹篱笆,这便算是个落脚地。院中一男子,衣衫褴褛,头发凌乱,弓着身子,在地上拖着一只废掉的腿,费力的搬运着一个空空的竹篓。 但从毫无生机的背影便可看出,此人已如同朽木,废了。 站在树下暗处的林子朝,悄不作声的打量着这个断腿的男子。大约半盏茶后,林子朝终于从阴影中走出,推开脆弱的竹门,走入院中,站在男子身后,开口道:“想到你会过的不易,却没料想竟是这般悲惨。” 那男子听此,身形一顿,慢慢扭头回看,待看清来人后,什么话也不曾说出口,反倒是收回目光,继续搬运着空空如也的箩筐,权当来人如透明一般。 话虽未说,但那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愤怒确是表露无疑。 见此,林子朝一声冷笑,他恨自己,说得通,但却又没有道理。 那日此人在酒楼中,煽动民意,诋毁煜王,林子朝特意在他面前表露自己煜王府的身份,想让此人前去报信时,找出他身后的主子。不料却被半路杀出的逸阳公主,搅了局。那人也被墨逐送入了燕都府衙,被吩咐好生照看。 事后林子朝去府衙专门打听了一番,此人入狱后因着逸阳公主的交代,受了不少罪,想来是实在熬不过刑罚,便托狱卒带话给颂竹茶庄的人。如此一来,林子朝便也定了他的身份。不过看他如今的模样,应当已是弃子一枚,炳王任由他自生自灭。林子朝今日来寻他,不也是有一事需要得以验证。 “我且说几件事,你若想听,便当作闲话,想说什么,又或者什么都不想说,全凭心情,至于你若不想听,便当我发了疯,胡言乱语,甭搭理我便是。” 那人好似耳聋了一般,依旧忙着手中的箩筐,背对着林子朝,对方才的话什么反应也没有。 林子朝全不在意,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慢慢说道:“颂竹茶庄的背后是炳王,凡是炳王手下的探子,都经由颂竹茶庄禀报炳王,你自然也不例外。” “哐当”一声,扬起一阵烟尘。 那人将身旁的三个箩筐叠放在一起,抱起后重重的放在一旁的麻袋旁。 呵,不回答。林子朝看着那人,勾起嘴角,正是他的不回答,反而印证了自己猜测。 林子朝继续道:“炳王做事,向来滴水不漏,狡兔三窟,他是绝不会将一件事的成败,压在一个人的身上。所以即便你身在牢狱,向炳王求助,他也不会理睬。因为你不过可有可无,燕都城中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在完成着与你同样的任务。” 那人依旧不曾开口,绕过林子朝,一瘸一拐的走向院中的水井,将水桶扔入井中。 再是正常不过的举动,只是握紧的双拳和紧绷的嘴角,让林子朝知道,他再一次猜对了。 周氏母子一案中,最让林子朝不得其解的就是,他们二人的行踪是如何暴露? 周安胜本身便是衙役出生,生性谨慎,即便是对自己也是一再提防,况且他二人自自己的嘱咐后,也不曾出门。炳王究竟是从何处得知,后又指派杀手的呢? 这个问题已然萦绕在林子朝心头,难以解开。直至今天媗琴带了株百合前来,调笑团苏为了自己失眠一事,又是求佛请符,又是请郭御医开调理方子,最后又请媗琴搬来安神养眠的花来,好不忙活。 回想起团苏一副较真的样子,郑重的说道:“什么事都要做两手准备。若是那一天照看公子的菩萨有事没顾得上公子,这不还有郭御医和媗琴姐姐的汤药和花草嘛。退一步说,要是花儿谢了,郭御医的方子不是还能起作用嘛。这么一来,不管怎么样,公子都能睡个好觉。” 这话一出,团苏一脸誓死奋战的模样逗笑了媗琴,让她止不住的笑,但对于林子朝来说,确是当头一击。 没错,周氏母子的下落只有自己知道,炳王要找人也只能从自己身边下手。一时间,林子朝突然忆起那日在菩莨河边炳王派来的杀手。若是除那四人外,还有人在暗中观察自己,那么之后自己前去找周安胜,便等于暴露了周氏母子的踪迹。 周氏母子,是因自己而死! 为了验证自己心中所想,林子朝这才想起了眼前之人,既同为炳王下属,有些事也该了解一二。而此时那人的反应,也果然如此。 既然是自己欠了那母子二人两条命债,欠债不还之事,林子朝是决然不会做出。 “你的那条断腿因何而断,你应该明白。逸阳公主虽大,可终究大不过炳王,燕都府的狱卒,也是见风使舵的人。辛辛苦苦的做事,到头来却如同废狗一般,被主人残忍的丢弃,你心中可怨?”林子朝压低了语调,如同毒蛇一般,丝丝的向那人吐出毒液。 “滚——” 一个水桶迎面向林子朝飞来,林子朝不躲不避。 果然,瞬时间,一道刀光闪过,水桶一分为二。林子朝身旁,仆郇收刀入鞘,退在林子朝身后,冷眼警惕着那瘸腿男子。 看着地上裂做两半的水桶,又抬头看了看喘着粗气的瘸腿男子,林子朝冷笑一声:“看来怨气不小啊。若是怨我,你便在我走后,去炳王府将我今日同你所说之话,原封不动的告诉炳王,或许,你能再次被炳王重用。哦,对了,在加一句,告诉炳王,颂竹茶庄我要了。” 看着那人无神的眼睛,林子朝转身,便要离开此处,行至篱笆墙,林子朝停了一停,再一次开口:“若时机得当,小小的蚂蚁也能咬死大象。你若怨的旁人,有些话你自己便好生掂量。”说完,和仆郇离开此处。 突然,瘸腿男子一声怒吼,将眼前之物砸了个遍,随后又因力竭,摔倒在地,痛苦的捶打着自己的断腿,眼睛空洞的盯着林子朝离开的方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步步摇曳 ,最快更新当反派,挺好最新章节! 两扇窗,一扇门,一张桌,三把椅,左右两侧书架上,整齐摆放着大小卷宗机要,无花草,无摆设,仅此而已,这便是炳王府内书房的全部。朝中众臣,只怕连同燕皇越崇也不曾想到,一向喜爱奢靡,好摆场面的炳王,府中书房竟是如此简单。 而此时房中,越则炳正提笔而书,批复着自家属臣所上呈的密报奏折。 炳王身边的贴身侍从单陵小心的从门外进来,看着自家主子眼下的乌青,暗自叹气,外人都道主子阴晴不定,难以捉摸,可只有他知,当年四皇子降生时天有异相,圣上大喜,安贵妃在宫中母凭子贵,主子和德妃娘娘在宫里的日子一下子难过起来。主子能有今日威望地位,全是熬着心血,一点一滴拼抢出来。这几日为了朝中之事,主子已有好几天都不曾合眼,他在一旁都看着心疼。 悄无声息的为越则炳换上新茶后,单陵估摸着越则炳的脸色,小声问道:“启禀王爷,萧侧妃见王爷这几日来彻夜未眠,特意备了银耳燕窝,候在门外,王爷可否召见?” 这话问出了口,立刻便石沉大海,再无回音。单陵见此,连忙屏气收声,不敢多言,悄悄的退出书房,留越则炳一人在房内处理公务。 书房外,萧扶罄焦急的等着单陵的口信。自打她爆出余氏那个贱人怀孕的真相后,王爷和德妃娘娘虽没有明说,但她看的出,他们对自己将此事闹得如此之大,还是心存怨言。若非母亲提点,她还懵懂不清,以为自己立了多大的功劳。若有下一次,她决计不会亲自捅破这层纸,脏了自己的手。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眼下让自己重得王爷宠爱才是头等大事。 隔着树影,萧扶罄看见单陵的从书房内退了出来,心中虽急,但她可没有那个胆子闯入书房院落,凑上前去问上一问。炳王府的书房,除了王爷钦点的那几人,旁人是进不得的,正好,她还不在其中。 终于等到单陵靠近了些,萧扶罄急切的问道:“王爷可许我进去了?” 单陵客气的笑了笑,恭敬道:“回禀侧妃,王爷这几日来公务繁忙,此番还不得空,怕是见不了侧妃。若不然您先回去,王爷若有吩咐,单陵立刻派人去请您?” 未得答案前,脑中旋绕过各式各样的回答,如今的答复,让萧扶罄悬着的心也算放下。只是这一沉,便落入了无底洞中,满身的疲惫无奈,好像抽空了萧扶罄全身的力气。 苦笑一声,摆摆手:“罢了,有劳你了。”说着萧扶罄便命人端着食盒往回走去。 单陵心中长叹,他至今记得萧侧妃入府之日,何等的风光张扬,虽身穿的是侧妃的暗红嫁衣,但她却生生穿出了比正红还要耀眼的风采,就连王爷当日,也是迷住了眼。可如今看着萧侧妃的背影,已如同快要凋谢的牡丹,再不见昔日光彩。这炳王内府中的哪一个,又能逃过这般命数….. 想到这,单陵突然一个寒颤,回过神来,暗骂自己多嘴,忘了规矩,王爷的私事何时轮到自己来感叹多嘴。 正当此时,炳王的贴身侍卫,伏潽快步而来,见萧扶罄在此,行了一礼后,转头问向单陵:“主子可在书房?” 见单陵点了头,伏潽二话不说,直入书房。炳王钦点可自由出入书房的人中,作为贴身侍卫的伏潽,自然在列。 单陵见此伏潽走的匆忙,转念一想,叫住了萧扶罄,“侧妃留步,您不如稍等片刻。” “呵,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堂堂一个侧妃,连个侍卫都不如。”萧扶罄的话听着泛酸,平日里的腔调又显了出来。在萧扶罄看来,她和炳王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如一个侍卫和小厮多。堂堂侯门嫡女,怎么能意平? 跟在炳王身边多年的单陵如何听不出萧扶罄话中的嘲讽,碍于身份,他也不好多言,躬身行礼后,退了下去。 话已至此,至于听不听的进,他也是无法。 …… 书房内,伏潽半跪在地,向越则炳回禀着刚刚得到的消息,“启禀主子,煜王和盛延散朝后便直接去了都护营。煜王与胡毅在军帐中独处了半个时辰,所谈内容探子尚未查清,但盛延的确向胡毅手下的兵士询问了周氏命案。” 听着伏潽的回禀,越则炳抬起头,眯着一双桃花眼,挑眉道:“呵,我这四弟,果然如我所料,争强好胜。这败局才露了一分,便迫不及待的想翻盘。也好,那我就助他一臂之力。胡毅的家眷给本王看牢了,还有刑部、吏部可准备好了?” “秦左丞已经打点妥当。” “好!只要煜王上钩,便让秦弼收网。这一次本王要断他的左膀右臂。”说此话时,越则炳的眼中露出浓浓的杀气。 伏潽顿了一顿,继续道:“禀主子,还有一事有些蹊跷。有人来报,煜王的小厮林子朝曾找过他,拉拢他在主子身边潜伏,暗中为煜王效力。” “林子朝?......他倒是个变数。”越则炳暗自思索后,开口问道:“是何人来报?” “此人名为王海,本是安插在燕都城中的暗线,后因得罪了逸阳公主,被墨逐送入了燕都府衙。按照府中规矩,在牢中废了他一条腿,当做弃子,不再启用。” “哦,还和逸阳扯上了关系。”越则炳放下手中的笔,摩挲这拇指上的扳指,勾起嘴角,“吩咐下去,让王海重回府中,还有告诉王海,林子朝所提之事让他答应,必要时本王会给他筹码。” “是,属下这就去办。” 待到伏潽退出书房后,越则炳心情大好,唤单陵入内,吩咐道:“萧侧妃可还在外面候着?” “禀王爷,侧妃不曾离开一步。” “你们都退下,让她自己进来。” 伏潽领命退下,将越则炳的话原封不动的传达给院中的萧扶罄。 萧扶罄听此,一时竟有些愣神,若非身旁人提醒炳王还等在屋内,只怕还回不过神。她深吸口气,摆弄了衣袖头钗,端起食盒,步步摇曳的走入书房。 伏潽见此,回想起德妃的吩咐,暗自叹了口气,不在多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一团和气 ,最快更新当反派,挺好最新章节! 离宵禁不过只剩半个时辰,颂竹茶庄内的宋启德眼巴巴的瞅着门外,按照时辰,这人早该来取货了呀。若不趁今日父亲不在店中,提走货物,过几日必定被父亲发现。 一个月前,有云国的茶叶商人找到宋启德,想在大燕境内收购一些华顶云雾,这茶本就是大燕特产,加上又是宫里的贡茶,民间极为难寻。宋启德本也不想做这桩生意,但奈何对方给的条件着实诱人,光是定金便顶的上茶庄两整年的收入,于是宋启德狠下心来,瞒着他父亲宋嵩,偷偷接下了这笔单子。他暗中抵押了茶庄的地契和家中的房契,用这笔银子和赊账的形式,大量收购茶农手上的华顶云雾。 这其中的风险宋启德又怎会不知,只要资金链条一断,或者云国那边付不出尾款,不仅茶庄要关门,只怕自己一大家子连住处也没有,而且这可是贡品,万一被查出来,可是要被问罪的。 可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宋启德暗中查探了对方的底细,不觉有诈,加之近来茶庄生意难做,那位又催的紧,父亲日日愁眉,他便想要搏上一搏,只要不漏风声,赚上一大笔不成问题。 正在宋启德焦急时分,终于有人走入店中,开口道:“小宋掌柜,好久不见,怎么宋掌柜不在?” 宋启德一见来人,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不过一个奴才,还想冒充文人雅士品茗煮茶,当真是拎不清自己的身份。若非他身后的是煜王,自己早把他赶出茶庄,免得污了自家的茶香。也不知当初自己和父亲当初怎么,竟被这小子一副俊秀的样子骗了过去,当真以为他是哪家的富贵少爷。 心里虽这么想,但面子上还得要过得去,宋启德满脸堆笑的恭声说道:“林公子好久不见,家父今日不在店中,有何事能为您效劳?” 林子朝看出了宋启德眼中的轻蔑,笑了笑,前后态度判若两人,看来这颂竹茶庄已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炳王的探子还真是厉害。 随即开门见山,从怀中掏出一张字据说道:“效劳不敢当,不过是想问小宋掌柜,这纸张字据可还作数?” 接过林子朝手上的字句,宋启德细细了看了看,原来是一月前父亲与林子朝签订的收据,林子朝付了一枚银锭当做定金,托父亲找华顶云雾。若是以往,宋启德自会应下,可如今,有了那笔云国的单子,这点蝇头小利宋启德自然懒得搭理。 歉笑道,“林公子,对不住,这一个月来茶农收成不好,仅有的那点茶都送入宫中,市面上压根找不到。要不我将定金退还给您,这桩生意就算作罢,咱们也不伤和气?” 听着宋启德的回答,林子朝脸上颇有遗憾,“天有不测风云,如此就罢了,也算全了我的心愿。看小宋掌柜如此诚意,看起来外面传的您这儿囤积了不少华顶云雾的消息,必然是有人恶意中伤。颂竹茶庄可是老字号,想来断然是不会做出私藏贡品的事。” 林子朝的话听得宋启德心惊胆战,他本想让这桩生意在暗地里进行,自己和云国那边也是不敢放出一点风声,可这消息是哪里走漏的?私藏贡品的罪名可大可小,有人保,便可大事化了,若无人相帮,可就要祸及全家。 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宋启德有些发虚道:“是有小人诬陷,颂竹茶庄半点私藏都没有,绝对没有,林公子莫要相信,莫要相信。” “颂竹茶庄的招牌我是信的,小宋掌柜的人品,我也是信得过。”林子朝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拱手行礼,“如此,我便先走了。日后进了新茶,小宋掌柜可记得要通知我。” “这个自然。” 说完此话,两人客气一笑。 做生意讲究一个和气,买卖不成仁义在,宋启德和林子朝这笔生意虽未做成,但两方一团和气,彼此笑的客气有礼,乍一看还以为二人赚了个盆满钵满。 正当,林子朝将银锭收回衣袖时,一群乞丐手拄竹棍,大摇大摆的闯了进来,领头之人大声道,“掌柜的呢,你们掌柜的呢,快滚出来!” 这边话音刚落,其他人便使劲用竹棍砸地,嘴里吵吵嚷嚷,快要将房顶掀翻。 茶庄本是个清雅地,宋启德何曾见过这般阵势,眼见门口的人越聚越多,连忙冲上前去好声好气道,“各位小哥,我就是茶庄的掌柜,有什么事儿您跟我说。” “你?”领头之时轻蔑的看了一眼宋启德,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叠单子,拿起其中一张紧紧贴在宋启德的脸上,没好声气道,“你自己瞧瞧,收了人家的茶,还不给茶农货款,怎么是当我们这平头老百姓好欺负的吗?” 一听茶农二字,宋启德心中一惊,他确实因为收购之事欠了茶农一大笔钱,难道是要账来的? 目光瞥到一旁看的饶有兴致的林子朝,暗道不好,自己刚向林子朝保证过,茶庄没有收购过华顶云雾,可若是被这群无赖翻了出来,他不就是自己打脸吗?万一惹恼了他,在牵出煜王来,他可惹不起。 得赶快把他弄走。 眼睛一转,宋启德连忙凑到林子朝耳边,悄声道:“林公子,这群人来着不善,您好歹是煜王府的人,被人看到和这群人在一起,怕是不好。” 林子朝眉头一皱,有些犹豫道:“小宋掌柜,可需要我帮忙?” “不用,不用……”宋启德连连摆手,心中暗想,只要你赶快走,就算帮了我大忙。 “哎哎哎,干什么呢,没看到哥几个还等着呢吗,赶紧!怎么,等着我们砸店呢吗?”领头的乞丐瞪大了眼睛,一副要生吞活剥了旁人的模样。 被这么一吓,宋启德顾不上林子昭,颤巍巍的接过字据,一张一张的翻看起来,脸上的颜色变了又变。 林子朝见此帮不上忙,冲宋启德说了一句告辞,便绕开众人走出茶庄。临了出门时,看到了坐在茶庄香檀木椅上的一名乞丐,一脚踩着椅子,一脚在地上优哉优哉的晃着,磕着瓜子,喝着香茶,好不逍遥。 林子朝看着他,勾起嘴角,然后收回目光,大步离去。而此人看到林子朝离开了茶庄,眉毛一挑,将嘴里的瓜子皮吐在地上,拍了拍手,起身在茶庄内开始四处溜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打砸抢占(上) ,最快更新当反派,挺好最新章节! 宋启德翻看着手上一张张的单据,心里直发憷,自己签给茶农的字据怎么落到了他们中?目光扫过眼前之人,个个凶神恶煞,面带狞色。他若就这么认了,必然惹上了个烫手山芋,甩都甩不掉。 眼睛一转,宋启德计上心来,既然都是麻烦,倒不如他扭头不认,谅这群乞丐也没有办法,大不了就耍泼闹上一闹,搬出府衙来吓唬一二,他们自然也就散了。 将字据一甩,宋启德硬气道:“血口喷人!这东西我压根没见过,这东西是你们伪造的!” 领头的乞丐一听,瞪大了眼睛,一副吃人的模样,怒气冲冲道:“什么,伪造的!这可都是我兄弟们一张一张收回来的,几十里的山路,当我们白跑啊。” 看着一群人撸起袖子,气势冲冲的围了上来,宋启德声音发颤但依旧装腔作势,冲外面的人喊道:“诸位看看,他们没理心虚,便要打人。大家都是人证,随我上府衙评理去。”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扇在宋启德的后脑勺上,疼的他眼泪直流。 方才在茶庄内溜达了一圈的小乞丐,从人群中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拍了拍手,冲着宋启德道:“打你个脑瓜壳子。怎么,想赖账,连你自己写的字都不认识?” 捂着脑袋的宋启德,龇牙咧嘴道:“那好,你倒是说说这些字据写的都是什么,你要是认得一张,我立马还账。” 瞧这些人蓬头垢面,破破烂烂,宋启德料准他们大字不识一个。只要他们说不出,自己就能反咬一口,说不定还能将这些欠账赖的干干净净。 谁能料到宋启德还有这一手,众人大眼瞪小眼,默默咽了咽口水。这年头,只有富贵人家才能识字念书,他们哪有那个命啊。 看来这趟差事是要办砸了。 明显察觉周围人突然蔫掉一半的气焰,宋启德自觉翻盘在望,底气也足了起来,挺直腰板,两手叉腰,嚷嚷道:“大家瞧瞧,连字据写了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来讹人。走走走,和我见官去!”说着拉起一人,就要往外走。 “啪”又是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宋启德的脑后,打的他一时间眼冒金星。 “啧啧啧,太轻敌!” 那小乞丐一边轻蔑的摇头嘲讽,一边拿过几张字据,举在眼前,不紧不慢道:“平昌六年十月初八,颂竹茶庄宋启德收岭南茶农华顶云雾一斤五两,欠岭南茶农货款五百四十八两,以此为据。” “平昌六年十月初十,颂竹茶庄宋启德收福南茶农华顶云雾两斤五两,欠福南茶农货款八百四十八两,以此为据。” “平昌六年十月——” 小乞丐还欲在念,宋启德一把拉住,连连讨饶,“各位小爷,我错了,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各位了。” 宋启德突然服软,倒不是怕这群人,怕的是被有心人听去字据的内容,告到府衙,担上罪责。本以为吓唬吓唬他们,便能将这群人哄散,哪成想,还真有识字的。这下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一旁的人围着小乞丐,纷纷赞叹,“六哥威武。” “不愧是小六哥,就是能耐。” “黑心商人,听见了吧,快快还钱。” 小六摆了摆手,欣然的接受了自家小弟拍的马屁。若不是那人事先让教他背了几张字据,只怕今天他还逞不了这个威风。 “这年头,谁都小瞧不得。行了,知道错就好,知道错就还账吧。欠款是多少,你比我清楚。” 宋启德颤巍巍的凑近小六耳边,小声商量道:“这位小爷,这账我肯定会还,但能不能容我宽限几日。您看我这么大的茶庄,也不会跑了不是。” “啪”还是熟悉的巴掌,还是熟悉的位置,如此清亮,连房间内都有回声阵阵。 “看清楚,你这茶庄的地契都在我手上,你拿什么作保。” 小六抖开一张地契,让宋启德看来个清楚,随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翘着腿,喝了口茶,一副掌柜的模样吩咐着:“去,拿店里的账簿来,我要查查帐,看看能还多少。” 茶庄的账簿父亲再三嘱咐,必要严密保管,宋启德平日也不敢轻易去碰,只不过看着小六作势又要扬起的巴掌,后脑勺一阵抽疼,全身一个哆嗦,只好屈服于暴力之下,慢慢的走到暗格后,拿出账簿。 趁着众人不备,他连忙给一旁的伙计一个眼神。伙计心领神会,一点一点向门外挪去。 看着宋启德从屏风后的暗格里拿出账簿,小六心里嘀咕,藏得这么深,怪不得自己刚溜达了一圈也没找到。 正想着,接过账簿,装模作样的翻了几页,随即顺手向后一扔,账簿被身后的小虎稳稳接住。 “这么大的茶庄,一年赚的银子还没我多,你说你看着白白净净,像是个精明能干人,没想到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小六在前面十足的债主姿态,训斥着宋启德。 眼下的情形,宋启德丝毫不敢动脾气,只是一个劲的说软话,希望能拖些时辰,让伙计出去通风报信。 “小六子,这人想跑啊。”一个五大三粗的乞丐,像拎着个小鸡仔一样,抓着茶庄伙计的领子,大声嚷道。 瞥见宋启德一脸的痛惜样,小六一声冷笑,“几个意思啊,是要叫人?欠钱不还我们还可以商量嘛,可你这个态度小爷我很是不喜欢。既然好好说话,你不乐意,那我们就换个方式来。兄弟们,把门看好,一个都不许放走。然后嘛,给我砸!我们也闻闻,这千金一两的茶,能有多香!” 话音刚落,茶庄内便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瓷瓶瓷器、桌椅板凳纷纷落地,宋启德这边护了个瓶子,那边的茶杯便摔了个粉碎。 小六坐着茶庄内唯一一张还健在的椅子,翘着二郎腿,悠哉的冲着宋启德安慰道:“宋掌柜,别心疼,古话说得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就在茶庄一片混乱时,没有人注意到,手拿账簿的小虎溜出门外,在对门街角,将怀中里的账簿交给了一个静待已久的少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打砸抢占(下) ,最快更新当反派,挺好最新章节! 收了账簿的少年冲着小虎点点头,开口提醒道:“告诉你六哥,悠着点砸,这茶庄日后可是他的。” “我六哥心里有分寸,用不着你操心。”小虎满不在乎的顶了回去,打他第一眼见这人时,心里就不喜,要不是六哥发话,他才懒得搭理。 瞧了瞧四周,见街上的人都被这燕都城里难得一见的闹剧吸引过去,无人注意他,小虎便猫着身子,飞速溜进身后的小巷之中。 这少年听着几米开外的吵闹声,全然没有分了心神,将账簿摊在手上,细细翻查。此物得来不易,他林子朝岂能不好好把握。 林子朝记得清楚,自己的那位父亲嗜茶如命,蒙顶云雾又是他的最爱。幼时年少不懂,如今想来,云国重臣怎会私有燕国的贡茶,并且每年十月同茶一起入府的还有一封书信,书信中写了什么,如此看来就十分令人玩味了。 自他还未进煜王府前,便盯上了颂竹茶庄,最初为的是通过茶庄的账簿,看能否找到与林余安暗中勾结的云国朝臣。可自他发现这个茶庄背后与炳王的勾当,还有得知此处是间接推动周氏母子之死的推手后,他的手便不再安分。 找人假冒茶商,让宋启德高价吃进华顶云雾,接着中途撤手,断了宋启德的钱两周转。再找到小六这帮地头蛇,拿着自己买回的茶农字据和颂竹茶庄的地契以及宋家的房契,闹上一闹。这一来一回,就算最初用来掉宋启德胃口的本钱,都早已收了回来,而且这一出一进还能盈利不少。 空手套白狼的生意,他林子朝做的也不差。宋家要不家破人亡,还真对不起自己陪他们等了这么久。 正想着,人群突然传来一声嚷嚷“宋掌柜,你可来了,快进去看看你儿子,被这群人打的鼻青脸肿。” 只见宋嵩一脸慌张,连发髻都跑的有些松散,喘着粗气看到茶庄里乱七八糟的场景,差一点没气晕过去。 他本在家好好的用着晚饭,没料想一群大汉不知从何处,拿了家中房契,打了进来,说要将全家老小统统赶了出去。他家中闹剧还没忙完,就听到街坊来说,茶庄也出了事。 这个孽子,他又不是不知这茶庄背后的是谁,就算没了他这条老命,颂竹茶庄也绝不能有恙啊。 “诸位,先停手,我是这茶庄的宋掌柜,有何事同我说。” 小六吐了嘴里的瓜子,斜眼瞧着,“呦,巧了,你是宋掌柜,他也是宋掌柜,这儿到底听谁的呀?” 宋嵩瞪了眼自家不成器的儿子,堆笑道:“我是他父亲,自然听我的。诸位好汉,咱们有事好商量。” 小六看了眼来人,冷哼一声,“小爷我想商量的时候不见人影,现在跳出来,晚了!房契地契都在我手里,以后我就是这家店的掌柜。掌柜瞧着自家店里不顺眼,想收拾收拾,哪不对?” “我家在这开了几十年,茶庄的地契我们必是要赎回来的,您看……?” “账上的钱连利息都不够,你拿什么赎?还是赶快收拾收拾,回老家去吧。兄弟们,继续。” 宋嵩见这伙人软硬不吃,暗觉此事怕是有人作梗,赶紧掏出一只毛笔,塞给家中的下人,小声吩咐道:“快去,找吴管家,说茶庄有难,请老爷相助!”说完将下人一推,自己走入茶庄,吸引小六的注意。 街角的林子朝看着那人飞奔而去的身影,抬头看了看时辰。明月当空,正是此时。 果不其然,“当——当——当——”三声,宵禁闭市的钟声随即响起,本来围在街上看热闹的众人一哄而散,谁都不会为看别家的热闹,把自己搭进去。 燕都城的宵禁钟声一旦响起,都护营的巡街兵士即刻出动,凡发现未有圣喻者在城中走动,当即收押入监。 林子朝自然是算准了时辰,才特意让小六离宵禁只有半个时辰的时候才来闹事。就算宋掌柜找到了帮手,料想炳王也绝不会为了他们,在宵禁后派人上街。都护营的人可不是吃素的,孰轻孰重,炳王分的清楚。 跟着散去的人群,林子朝慢慢走向煜王府,路上听着众人对宋掌柜一家的遭遇唏嘘不已。 “也不知道宋掌柜惹上了哪路神仙,被这群地痞无赖给讹上了。那一个个凶神恶煞的。” “可不是,他家做的是茶叶生意,认识不少城中显贵,可你瞧,出了事情,一个帮忙的也没有。” “要怎么帮,你没见那伙人堵住个门口,谁都出不去嘛。要我说,日后走路都小心这着些,离恶人就绕道走。” 听着众人怒骂挑事之人,林子朝不怒反喜,管它是什么手段,能成事便足矣。 有炳王做靠山,就算再大的罪过,燕都府衙也不会找上茶庄的麻烦,周安胜和其母便是枉死一场。既然府衙治不了他们,那就让自己这个恶人来磨。炳王灭周氏母子的口,保了自身,自己便拔他一枚暗子,算是礼尚往来。 刚回煜王府,林子朝便直奔诸葛先生的藏书阁,翻看起燕国重臣的生平记事。 方才从账簿中,他发现从茶庄私下购入蒙顶云雾的大臣共有四位,秦弼之父秦国公——秦权邳,冯大学士——冯佐偃,德妃之兄吏部尚书——常广书,以及他曾见过的安郡公——安焕辙。这四人中除了冯大学士曾在云国求学,秦国公曾镇守云燕边境外,其他人和林余安没有任何会面的机会,况且四人中任何一人,在大燕朝堂都是名利双收的人物,和云国勾结,所求为何? 还有一问,宋家父子何时对自己起疑,并禀报炳王跟踪试探自己呢? 林子朝思前想后,始终不得答案。 林余安能收到贡茶,无非两条路,一民间茶庄流转,二便是直接由燕皇赏赐,再由云国朝臣将东西送给林余安。这第一条路子的名单,自己已经掌握。那第二条呢? 这不禁让他想起大燕禁宫内的另一本账册,里面记载了燕皇赏赐贡品的来往记录,只是眼下那本账簿需要煜王的令牌才可翻查,答案指向何处,他还不能确定。 合上书卷,林子朝看着跳动的烛火,良久不语。 既然如此,那自己便先从这几人下手查起。想要扳倒他的那位父亲,这张必杀的底牌,必须紧紧握在自己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兄友弟恭 ,最快更新当反派,挺好最新章节! “露气寒冷,将凝结也。”历来农书上都记载,寒露时节,最是播种冬麦的好时机,每当此时,司农卿的案牍上总是堆满了各地呈报的农事调度,等待安排。只是今年,司农卿的心思却大半都不在这农忙调度之上,究其原因,全因浑仪监测定的寒露日正巧为今年的十月二十九,而每年的这天正是大燕文官一年之中最为重视的日子——文官考核的终日。 大燕的官员考核共分两类,文官由吏部考审,武将则由兵部负责。文官之中又分两类,一为京官,考核成绩全由当年其政务处理情况而定,二为外派官员,除政绩评审外,各级县,州,道府衙所交税银也是重要指标。 日后的官职是升是降,是留用燕都还是远派偏地,所有结果,全看今日审核。事关官职品级,司农卿的心怎能不悬? 今年的考核,燕皇尤为重视,早早便指派炳王,煜王以及韩相在吏部监察税银盘点。一来让这三人互为制肘,不出大错,二来他们三人之间的小纰漏,燕皇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交给他们自行处理,免得闹到大殿上,他也为难。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居于高位多年的燕皇,自然也是明白。 越则炳、越则煜以及韩琚高坐与厅堂之上,厅外大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数十只大铜箱,铜箱内整齐码放着各州府上缴税银,工部的算盘噼啪作响,一分一毫清点入库,吏部的笔尖刷刷而写,一字一句执笔记录,一切按部就班,井然有序。 虽说是监察一职,可这等差事,对于厅堂而坐的三人来说也是清闲。喝喝茶,看看书,只要不出什么乱子,这事便算了结。 越则炳喝了口茶,瞥了眼一旁的越则煜,挑眉开口,“听说前几日,五弟在马场驯马,不小心摔了下来,我这几日不得空没去探望,不知五弟的伤可好些了?我那有些上好的人参,一会儿便派人送去。” “不过是些皮外伤,本不碍事,只是母妃心急,对御医太过苛责了些。劳三哥费心了,我代五弟多谢三哥。” 说起来,越则昭不过是摔破了点皮,可安贵妃一听自家儿子从马上掉下,当即脸色惨白,严命御医所日夜照看,各式药材补品一个不落的送入越则昭的住所。还一怒之下,杖杀了当日的一众侍从。小事化大,弄得燕皇也心有不悦。 “自家兄弟嘛,无事便好。听闻五弟那日所驯之马是四弟所赠的红鬃烈马。此马也是难得,倒像是四弟的手笔。” 越则煜一听,转头冲越则炳客气道:“三哥若是喜欢,改日我便送几匹到炳王府。” “如此,我便却之不恭,多谢四弟了。”越则炳勾起嘴角,以茶代酒敬越则煜一杯,“等考核一事忙完,四弟不如叫上五弟到我府上来,我们兄弟也好久不曾聚过。” “三哥相邀,做皇弟的怎能不从。”越则煜端起茶杯,回敬炳王。 兄友弟恭,皇家难得一见的场面,更何况是在炳王和煜王之间。 看到在一旁读书的韩琚,越则炳眉梢一挑,提议道:“韩相不如一起?” 放下手中书卷,韩琚捋着胡子,慢悠悠道:“多谢炳王,只是老臣近来身子抱恙,就不打扰炳王和煜王的雅兴了。” 见韩相如此,越则炳也不强求,就此作罢。 正在此时,一小官走入厅内,冲三人行礼后,禀报道:“回禀炳王、煜王、韩相,青州刺史严赋曲上交税银五百万两已经清点完毕,可否入库封存?” 越则炳听此,婆娑了手指上的扳指,看向其他两人,勾嘴道:“煜王和韩相可有异议?” 炳王此番发问,让回禀的小官有些不懂,历来清点完的税银,直接入库便是,他这一问也不过是走个形式,怎么煜王和韩相还有异议? 青州税银失窃和周氏母子一事,朝中除了当事人和其他手眼通天的几人外,其他人无人知晓,这吏部的小官不知,但韩相和煜王怎会听不懂炳王的深意。 越则煜看到炳王眼中的笑意,回以一笑:“正好本王要查阅吏部官册,如此便顺道出去检查一下。” 韩相也顺着越则煜的话头,接着道:“税银之事,事关重大,不可马虎,那老臣也随煜王一起吧。” 说完,二人一同出了厅堂,只留炳王一人坐在堂上,婆娑着指上的扳指。好啊,自己就怕他们不作为。想查,便让他们查个痛快。 半柱香后,一小厮跑入厅堂,凑在炳王身边小声回道:“主子,方才御书房来人传话,圣上急召韩相煜王入御书房。” “可说是何事?” “并未说明。” 越则炳看着已空的椅子,面有不虞。父皇因何事而召见他二人,自己为何一点风声都不曾听到,难不成那二人当真发现了什么? 正想着,韩相身边的小厮走入厅堂,冲越则炳恭敬的行礼后,传话道:“参见炳王。我家老爷说,因圣上急召,此处之事便有劳炳王上心。” 客气一笑,越则炳面上功夫一向挑不出差错,“韩相客气,此事本就是本王的分内之事。” 打发了那人走后,越则炳脸上的笑意立刻收了起来,撇到厅堂中还等回复的小官,沉声道:“还留在这儿做什么,如何处置交上来的税银还需本王教你吗?” “卑职不敢,卑职这就将青州税银入库封存。”小官低着头暗道倒霉,可什么也不敢说,只能快步退出厅外。 正在越则炳思索燕皇因何事相召之时,秦弼走入厅中,恭敬行礼:“卑职秦弼参见炳王。” 抬眼打量了眼眼前之人,炳王心中冷笑,若是韩相和四弟不走,这人还不知要藏在何时才敢现身,等了这么久,倒是难为他了。 虽说吏部诸人多是由他所控,可秦弼毕竟是刑部左丞,宫中眼多嘴杂,走漏风声自是不好。 “秦左丞,你刑部的人跑到吏部来作何?” 秦弼凑近几步,压低了声音,“回禀炳王,卑职忽闻一事,恐怕炳王还不曾知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锦上添花 ,最快更新当反派,挺好最新章节! 炳王的随身小厮见秦左丞欲言又止,当即退了出厅外,并将外面的人一并隔开。 见此,秦弼躬身笑道:“王爷手下的人果然非同一般,连个小厮也这般懂得进退。” 越则炳瞥了眼眼前的秦弼,语中颇有讥讽之意,“是吗,本王到觉得,有的人还是摸不清自己的位置。” 秦弼讪讪一笑,也不恼,开口道:“卑职昨日听闻,煜王借由兵部下令,将胡毅及其手下兵士,调至上雍岭,镇守边境。只是调令虽是昨日下达至都护营,但胡毅却是在四日前煜王去过都护营后的当晚,便离了燕都。” 听着秦弼的话,越则炳反倒气定神闲的端起茶杯,“这件事本王已经知晓,不过一桩小事也值得秦左丞亲自跑一趟?” 看炳王似乎没有意识到此举背后的牵扯,秦弼眼中不甚焦急,解释道:“王爷既知,为何不加以阻拦。胡毅是知情的,这番调动难保不是煜王的保护之举,若他当真说了什么,对王爷自是极大地不利。” “对本王不利?”越则炳如何不知秦弼的心思,看似是为自己考量,可一字一句哪里不是想让自己替他处理此事,“只怕对直接办案的秦左丞,才是更大的威胁吧。” 被戳破了心思,秦弼脸上却全然不见尴尬,依旧恭敬如常,“还是炳王英明。” 见到秦弼的反应,越则炳勾起嘴角,不怒反笑,他如此嘲讽,秦弼不管心中如何思量,但面上的恭敬丝毫不减,这种忍耐,或者说这种虚伪,是个权臣的模样。收拢他在身边,自己能省事不少。 随即从衣袖中拿出一份折子,递给秦弼,“这是父皇昨日亲批,有了这个,还需要阻拦什么。” 秦弼打开一看,只见折中所写,正是圣上对周氏母子一案的亲批,方正的玉玺就印在上面,有了这个,他便多了一道保护符。炳王自是打算的清楚,就算煜王知道什么,他也吩咐自己早早准备应对,只不过那些准备都只为保炳王自己,他一个小小左丞只能为自己打算。如今有了这份奏折,任谁想要翻案,也不会不顾及圣上。 秦弼将折子放入袖中,两手相拱,冲越则炳弯腰行礼后道,“多谢王爷,是卑职多虑了,卑职进来时,看到青州府的税银已被运往国库,既已入库,旁人在想说什么也难了。” “行而三思,谨慎些,没有坏处。既然他们没有动作,本王之前吩咐你的那些,看来也用不上了。先行退下吧。” 待秦弼离开后,看到一旁韩琚放下的书卷,越则炳起身拿起,只见韩琚看的正是《战国策》选段,扫过书卷内容后,越则炳冷笑一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吗?” …… 宫中內监在前躬身引领,越则煜和韩相在后正向御书房走去。途径慎思门时,韩琚突然开口,冲越则煜道:“煜王,容老臣斗胆一问,昨日兵部下发了一道调令,可是煜王的意思?” “韩相客气,您问的是调动都护营的胡毅前去上雍岭吧,那道调令确是出自我手,只是这件事父皇也是知晓的。” “那么容老臣再问一句,这调令煜王是于公,还是于私?” 越则煜停了下来,看了韩琚一眼,笑道:“韩相这话本王不太明白。于公修筑要塞,镇守边关,于私,身为大燕子民,这都是为护我大燕,自然同本王和韩相都休戚相关。” “是老臣失礼。”说着韩琚冲越则煜行了一礼以作赔礼,接着道:“煜王可知,今年圣上为何要你我以及炳王同为吏部考核的监察?” “请韩相赐教。” “每年个州府上交税银是国库入账的重要来源,今年以来,国库虽不至于入不敷出,可也绝对算不上充裕,这个情况圣上也是知道的。所以今年,您,炳王,连同老臣,同为监察,为的就是确保税银一丝不差的全部入库,入了库,便是盖了棺。” 听着韩相的话,越则煜明白,韩琚这是在告诉自己,严赋曲的事在追查下去,自己绝对没有什么好处,父皇只看重税银最终去向,至于这些中间有多少插曲,父皇根本不会在意。看着韩琚面无表情的样子,越则煜心中冷哼,韩琚之所以在现在才提醒自己,只怕是担忧自己一会在父皇面前提及此事,届时殃及自身。他也太小瞧了自己吧, “多谢韩相指点,本王自有分寸。” 见煜王成竹在胸,韩琚想起前段日子,安焕辙登门来访,言语中多次暗示自己,支持煜王。煜王文武资质,处事能力确是上佳,和炳王相比也多占几分胜算,只不过若他支持了煜王,谁能保证日后自己的地位不会有变? 锦上添花,微不足道,雪中送碳,才是滴水之恩。 二人一路前行,入了御书房,越崇拿着奏章,早已等着他们。 待他们行礼过后,越崇开口问道:“各州府税银可有差错?” 韩琚抢了先,拱手答道:“过半税银已经运至国库,其他州府的清点今日便可完成。” “恩,不错。今日叫你们二人前来是有几件事情需要商议。这第一件便是煜王前几日上的折子,昨日兵部的调令朕也看了,上雍岭崇山峻岭,且不说眼下云燕两国虽不至于交好,但也没有交恶,就算战事一起,云国的骑兵也难过天险,在那花费库银,可有必要?” “启禀父皇,上雍岭连绵五百里,一旦过了此处天险,之后便是三百里平原,其位置不可谓不重。依照儿臣见解,在此处不光要建工事哨站,更要设县州衙役,以作联通之用。” 越崇看这一旁內监手捧的地图,沉思片刻,“如此,便着兵部工部全力协同,兵部调去的五十来人太少了些,着周边四个州府驻防处,各调三十人前去增防。” “启禀圣上,如此重兵派至边境,只怕云国那边会心生不满?”韩相提出异议道。 “他们不满,又能如何。云国此次连往来使臣都不曾派遣,朕若不将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他们怕是忘了当年是如何败在大燕的铁骑之下!” 韩相和煜王连忙应声:“圣上英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关心则乱 ,最快更新当反派,挺好最新章节! 燕皇,越则炳和韩相在御书房内了大约一个时辰,接连讨论了不少近日来的朝务。炳王志满,韩相老练,二人一起处事,才得圆满。 “今日便到此处,辛苦韩相了。” “老臣惶恐,为圣上解忧乃臣之本分。” 越则炳见正事议罢,插空开口道:“启禀父皇,儿臣有一事启奏。” “说来听听。”越崇端起茶杯,靠在椅上。 “前几日有传言泗水有暴民上京闹事,燕都府尹便下令驱逐城中难民。眼下泗水灾情渐稳,可难民仍被困在城郊一处,食不果腹。儿臣觉得,若如此下去,只怕易激起民愤。” “这事的确不易久拖,但今年秋粮还未收缴,国库也没有那么多余粮赈灾。” “儿臣有一计,赠之于鱼不如授之于渔。由户部先对难民一一加以登记排查,凡有意回乡者,赠之必要的干粮,供其回泗水重拾农耕。凡有意留于燕都谋生者,可将其编入工部民夫名册,安排做工。” 听着越则煜的话,燕皇频频点头,很是满意。韩琚见此,收敛目光,适时而言,“煜王此计既解工部民夫短缺之急,又令泗水灾情可得恢复,此计甚妙。” “不错,就按煜王说的办。另外,若是不愿成民夫者,也不强求,偌大的燕都城,有的是地方需要劳力。”燕皇拍案定板,这件事便有了结论,随即看向越则煜道:“煜王,你许久不曾入宫,一会便同朕一起去你母妃处用膳。” “儿臣领旨。” …… 清都殿内,安贵妃热情的招呼着燕皇和越则煜,自打上次昭儿落马之事后,圣上心存不满,几日都不曾踏入她的寝宫。今日能同煜王前来,安贵妃岂能不抓住机会。 各为燕皇和煜王的盛了完羹汤后,安贵妃疼爱的看着煜王道:“日渐天寒,煜儿你可要多注意身子,莫要像昭儿一样不当心,再受些伤。” 越则煜偷偷瞥了上座不动声色的的父皇,又收到母妃眼中的深意,笑道:“多谢母妃挂念。平日里就算受些小伤,也没无甚大碍,不然日后如何上场杀敌。” 安贵妃心中庆幸,到底是自家人,煜儿果然懂自己的心思。 接过话由,她冲着燕皇跪倒在地,一脸愧疚道:“煜儿言之有理。前些日子昭儿坠马,臣妾便慌了神,一时间想差了许多,行事也失了分寸,望圣上降罪。” 越崇也不理跪在地上的安贵妃,自顾自的喝着碗中的羹汤,越则煜心忧母妃身子不可见寒凉,立即开口道:“母妃也是关心则乱,身为人子,儿臣和五弟岂能不知。” 清脆的一声,燕皇手中的汤碗落在桌上,目光也落到了还跪在地的安贵妃身上,叹了口气,放缓声调道:“你啊,也太宠着这些孩子了。” 安贵妃听此,心中一喜,连忙眼中泛红,声音哽咽道:“都是臣妾身上的骨肉,臣妾哪有不疼的道理。此事臣妾知错,还望圣上降罪。” “罢了,日后记着便是。起来吧。” 听到父皇发话,越则煜连忙扶着母妃起身,提议道:“启禀父皇,儿臣也多日不曾探望五弟,特想向父皇请旨,准儿臣前去五弟住所探望。” “说起来,昭儿受伤后,朕也不曾去过,如此,你我父子二人便一道前去吧。”说着便起身走出殿外。 安贵妃拉住越则煜,小声吩咐道:“你去了,多照看着些你五弟,莫要在让他逞能惹恼你父皇。” 越则煜冲安贵妃一笑,宽慰道:“母妃放心,一切都有儿臣在。” 看着燕皇和煜王一行人离去,安贵妃露出得意一笑,德妃,你败就败在你那个不中用的儿子身上,想凭借此事扳倒本宫,做梦! “来人,将本宫亲手做的一品酥装好,待煜王出宫时叫他带上,煜王最是喜欢吃的。” …… 本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越则昭,一见燕皇和煜王一同前来,便抓住机会,冲二人大吐苦水,“父皇,您叫母妃莫在看着儿臣了。不过一点小伤,母妃便下令不许儿臣下床出宫,也不许儿臣在去马场。” “若非你不知轻重,又怎会如此,红鬃马性烈,岂是你个十多岁的小儿可以驯服?”越崇看着自己的小儿子一脸的不愿,只觉好笑。 “四哥不是也驯过马吗?四哥行,儿臣怎么就不行?” 越则煜看越则昭扯到自己身上,调侃道:“你四哥能在书房静坐五个时辰,这一点上,你怎么就不行呐?” 越崇也来了兴致,想要逗一逗小儿子,点头赞同道:“这话不错,煜王可比你喜静,你怎么不比这个啊?” 越则昭被此话一堵,自觉理亏,冲越则煜吐吐舌头,聪明的转了话头,“哎呀,父皇,您就让母妃同意儿臣下床出宫吧,在闷下去,儿臣必定要发了疯去。” “你小子,就会给朕添麻烦。若你在生出事端,你要朕如何向你母妃交代?” 眼睛一转,越则昭计上心来,“不如父皇让四哥看着我,这样您和母妃必然放心了吧。” “你倒是机灵,惯会给我添麻烦啊。”越则煜看着床上的越则昭,挑着眉毛,语调上扬,明显是在警告越则昭别耍滑头。 可越则昭一向小聪明使惯了,压根不理越则煜眼中的警告,继续缠着燕皇道:“父皇,您也不喜您的儿子,变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懦夫吧。” 燕皇摆了摆手,“就你道理多。如此,煜王,你五弟在宫外就交由你照看,若是他再敢胡闹,你便自行处置,不可让他生出是非来。” 越则煜无奈领命。 门外一內监步入殿中,禀报道:“启禀圣上,逸阳公主在德妃殿中闹了起来,德妃娘娘请圣上前去定夺。” “逸阳又怎么了?” “听说逸阳公主知道德妃娘娘替她安排相亲之宴,大为不满,这才闹了起来。” 燕皇叹口气,瞥了眼越则煜,“说起来,你母妃替你安排的相亲宴,你也是全然应付,难道真要朕直接替你们指婚才可?一个个都不让朕省心。” 见自己又无辜被牵连,越则煜只好讪笑道:“这事儿臣不急。” “你不急,朕急。”燕皇没好气的说完,便起身去了德妃处。 “四哥,五弟我也急着见四嫂呢!”一见燕皇离开,越则昭也大胆的调侃起来。 “你小子,长了不少本事啊。连你四哥也敢编排。”瞪了越则昭一眼,越则煜坐在椅子上,拆穿道:“行了,你的那点小伤还装什么,下来吧。” 被子一掀,越则昭刺溜一下跳下床榻,“还是四哥最懂我。说起来,四哥明日我们去哪玩,这几日被母妃强令待在宫中,可把我闷坏了。” “若你受了伤还四处蹦跶,母妃当日那般大动干戈,岂不更易被人留有话柄?” “这个道理我自然明白,所以乖乖演了几日。这戏都演完了,我自然也不能再委屈自己。” “明日我要去城郊处理难民一事,并不得空。改日再说吧。” “别啊,难民一事本就是三哥无中生有,现在四哥收场,我自然要去看上一看。” 越则煜听此,眉头一皱,三哥授意燕都府尹一事,宫中的五弟如何得知? “这事你从何听来?” “四哥有四哥的路子,我也自有我的法子。” 越则昭一笑,笑的纯良无害,十足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少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夜凉如水 ,最快更新当反派,挺好最新章节! 风风火火的一日,终于快要落幕,燕都城大半官员的心也终于落到了肚子里,至于剩下的一小部分,除了捶胸叹气外,早已备好各式礼物,等明日天一亮便送到手握权柄的各家手中,万望能求一个好去处。 而准许随意出入煜王府书房的人,从两位变成了三位,只是不论是两位还是三位,盛延盛侍卫只能乖乖的待在外面,看着紧闭的房门,吃味的啃着苹果。 “切,我才不稀罕呢,不就是一堆人凑在一起算计来算计去嘛,我才不稀罕呢。”话虽这么说,可盛延的眼睛时不时的瞟向书房,心里想的什么连一旁的团苏都看的出来。 只是跟着林子朝有些时日了,团苏也长进不少,知道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比如现在,若她说出了盛延的心思,他那个性子必会跟自己争执起来,万一被打扰到公子和王爷议事便不好了。 瞥了眼盛延,团苏心里暗想,哼,要你小心眼,打我家公子,一天不干正事,就会吃东西,这不,王爷不要你了吧。 盛延张大了嘴,狠咬了口苹果。 “咔嚓”一声,却没想到老马失蹄,竟然磕了牙,盛延捂着嘴一阵哀嚎,一计眼刀杀向团苏,“是不是你刚才心里说我坏话,害我磕了牙?” 团苏扭头无视,果然幼稚,懒得理他。 “阿嚏” 这边刚磕了牙,盛延接着又是一个大喷嚏,要是没人诅咒他,他才不信呢觉得后背有些发冷,盛延搓了搓手,正好看见团苏手里的披风,伸手就要去扯,“借我穿穿,天太冷了。” “你做什么!”团苏大喝一声,一下子拍掉了盛延的手,后退一步保持距离。 “干嘛这么小气,借我穿穿呀。” “不行,这是给公子的,你不能动。外头凉,等公子出来了,要赶快穿上,不能受寒。” 盛延觉得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窝火,怎么这个小丫头眼里除了林子朝就没旁人了,他杵在这难道就是个摆设? “林子朝在书房里,有暖炉暖着,又冻不着。不给我也就算了,你倒是自己穿上啊,鼻子冻得通红,不知道的以为我欺负你似的。” 团苏吸了吸鼻子,暗暗的搓搓手,虽然她也觉得夜深寒气重了不少,可手里的披风始终不松,“公子的东西,谁都不能动。” 见团苏如此执拧,盛延气的直挠头,他就没见过这么死脑筋的傻丫头。 “阿嚏”一声,盛延回头一看,见团苏在一旁傻傻的揉着鼻子,心里得意道,哼,让你不听我的话,着凉了吧。 可想归想,盛延还是解下自己的外衣,递给团苏,沉声道:“穿上吧,你个女孩子身子不比我抗冻。” “我不穿!”团苏倒是拒绝了个干脆。 盛延听此,火冒三丈,“这又不是你家公子的,怎么就不能穿?” “男女授受不亲,公子书里写的。” 被这么个理由一赌,盛延气的想摔衣服,这个丫头,他惹不起。 书房外的盛延要抓狂,可却丝毫不影响书房内三人的心情。越则煜,林子朝和诸葛先生看着着这段时间上呈的奏报,除了揣摩圣意之外,也在商量煜王下一步的棋该如何布置。 诸葛元逊听着林子朝的分析,频频点头,当初自己不过稍加栽培,本以为林子朝还需磨练上一年多才方可成器,可眼下看来,自己是低估了他,到底是林余安的儿子,对于朝堂的嗅觉非常人能比。 “所以,依照子朝愚见,青州弊案上,炳王推出周安胜以及其他失踪衙役当了替罪羊,如今税银已入库,王爷已经没有必要再去追查。”林子朝向着上座的煜王分析道。 越则煜把玩着手中那枚从周安胜手中流出的银锭,不发一言,好像全然没有听见林子朝的话。 诸葛元逊见此,放下茶杯道:“如今长广候为自保,已和炳王站成一线,这是炳王的得。可那五百万两终究炳王还是忍痛割舍出来,这是炳王的失。一得一失,也算扯平,王爷也莫在计较。” “哐当”一声,越则煜手中的银锭落在桌上,看着足重的银锭,越则煜冷声道:“本王今日在吏部看到的青州府税银,每一锭重为四十九两五钱。” 诸葛元逊和林子朝听此,皆是眉头一皱。 大燕对于各州府的税银皆有要求,各地所铸官银必重五十两,一分一毫都不可有差错。听起来,炳王是对银子做了手脚。 林子朝转念一想,拿起桌上的银锭掂了掂,“这个足重五十两,看来严赋曲造的是足重的官银,但送入国库的确是差了分量的银锭。每一枚少了五钱重,若用这少的五钱银浆重新灌注银锭,五百万两也足以灌注几万两的银子。” 诸葛元逊脸上少见怒容,只是这一次炳王的勾当着实踩了他的底线,“用朝廷下发的银浆,填了自己的私库,原来炳王一点亏都不曾吃。王爷,此事若让圣上知晓,必然大怒重罚。” “罚谁?三哥?”越则煜笑了笑,“入库的名册上,青州五百万两是足重入库,日后这批银子从国库出去,就算有人察觉不妥,可谁敢说国库出了错?韩相有句话说的对,入了库,便是盖了棺,父皇根本不会在意。” 一时间,诸葛元逊有些无力,明知皇子和朝廷大臣贪赃枉法,可自己却无能无力,他那些圣贤书读的再多,又有何用。 看出诸葛先生的不妥,越则煜开口道:“明日本王会同户部之人前去城郊处理泗水难民一事,五弟也会同行,你们同我一道去吧。” 沉默良久后,诸葛元逊沉沉的点了头,倒是林子朝当即请辞,“回禀王爷,恕子朝明日不能同行。” 想起当日林子朝和五弟在宫门外的过节,越则煜挑眉问道,“因为五弟?” “是也不是。”说着,将一张纸条递给越则煜,“今日易梧楼来人送信,想来王爷之前要的已经有了结果,子朝明日去取。” 展开信纸,只见上面用着清秀工整的正楷体写道:“千金易得,一物难求”,越则煜冷笑一声,字如其人,他认得这字,易梧楼的主人,荀家长孙,荀羡,那可是一位翩翩公子。 抬眼看着林子朝,越则煜折起信封,道:“这张上面的话只怕不是给本王的吧……” “是与不是,待子朝明日去了,便可知晓。” “有事要托给易梧楼去办?” “是” “本王能知道吗?” “子朝私事,不敢劳烦王爷。” 诸葛先生的眼睛在二人之间来回转动,一个要问,一个不答,这气氛可有些尴尬,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可别把他卷到里面,自己经不起这番折腾。 越则煜斜倚在椅子中,眯着眼睛看向林子朝,而站在厅堂之上的林子朝也不傻,自知方才又逆了煜王的意思,依照煜王的小性子,必然又是记恨在心,于是乎聪明的避其锋芒,微微颔首,冲越则煜行礼道:“王爷若是无事,子朝这就下去准备明日城郊一行,五皇子还有伤在身,车马侍卫必要好生打点。子朝告退。” 说完,林子朝冲诸葛元逊点点头后,退出书房。 看着林子朝走的利落,越则煜像是自言自语道:“难道本王的话,已经可以不用听了?” “王爷,您也莫要强求。林子朝是个有主见的,认定的事不会轻易罢休,任何人都圈不住他。云国,他终究是要回去的。”诸葛先生将煜王一脸隐忍,忍不住多嘴开导了一句。 哪料想,越则煜调转剑锋,直对诸葛元逊道,“先生,当初是您要本王将他带在身边的,除非本王点了头,否则就算是折了他的腿,他也休想离开。” 诸葛元逊听着煜王的这番话,皱起眉头,“王爷,您这就想偏了,放他去云国,对您有利无害。” “本王自己便能收拾云国,还用不上他。” …… 刚一出书房的林子朝就看到团苏鼻子通红的站在院子里等这他,不由皱了眉头。 团苏看到林子朝出来,当即上前,将披风批在林子朝身上,担忧道:“公子我们快些回去,天亮了,莫要过了寒气。” 扯下身上的披风,林子朝伸手便将其搭在团苏背上,拉住团苏要解开绳结的手,命令道:“穿着,不许解下来。以后也不必在外面等我。” 一旁的盛延眼睛直盯着林子朝的手,冲着团苏大喝一声,满是不服,“他也是男的,他还拉了你的手,你怎么不说男女之防啊!” 团苏鄙夷的看着盛延暗道,公子也是女的,有什么关系,斤斤计较。 不理盛延,团苏拉着林子朝,就往回走,“公子我们走,别让旁人过了傻气给您。” 林子朝自然明白了发生何事,憋着笑意,和团苏绕过盛延,回了院子。 “我不过一番好心,怎么就成了傻气?” “啊——啊嚏”,终于,以盛侍卫一个响亮的喷嚏,终结了这寒凉的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城内城外(一) ,最快更新当反派,挺好最新章节! 第二天一大早,越则煜便和诸葛先生动身前往城郊的灾民村,想在户部的人到来之前,大致了解灾民数量。 只是二人刚一踏入灾民村的地界,便突然被一群人团团围住。 越则煜警觉,立即将不懂武的诸葛先生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眼前之人。 围在周围的众人,也不说话,只是缓缓伸出手,张着嘴,一步一步的走近越则煜,每个人的双眼同庙中所绘的地府恶鬼一般,空洞但又急切的渴求,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二人。 眼看最为靠近之人,他那一双枯瘦的手指,即将抓住自己的衣角,越则煜眼中冷光一闪,握掌成拳,绷紧全身,下一刻便要出拳自保。 不料就在此刻,诸葛先生一把抓住越则煜的手,盯着来人,开口道,“王爷,他们只是饿了太久。”说着,解下自己的钱袋,拿出里面的散碎银子,捏在手里,伸向来人道,“我们二人身上并无干粮,只有些散碎银子。” 一见到银子,周围的人立刻瞪大了眼睛,十指成爪,一拥而上,像是饿狼扑食一般,扑向诸葛先生。一瞬间,众人哄抢成做一团,人压人,人叠人,一个踩在一个身上,向里面爬去。 越则煜眉头一紧,当机立断,手掌用力,将诸葛先生手中的银子打飞到空中,同时另一手抓住诸葛先生的衣领,双脚点地,飞身离开众人的扑抢之中。 二人刚一落在一旁,只听身后有人沉声道:“放肆,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只见宫中的御林卫,手持长枪,坐踹右踢,粗暴的冲入混乱中。 灾民为了银子,顾不上其他,只是闷头向里面冲,即便是被御林卫在身上狠狠的踢上几脚,也不肯让开。 “此等暴民,死有余辜,你们客气什么!” 越则煜听见此话,眉头紧锁,大觉不妥,立即扭头回看,只见发号施令的正是刚从宫中出来的越则昭。 身骑黑马,一身华服,这样的五弟,他是熟悉,但越则煜从没想过,他会在五弟眼中看到嗜血的残忍和冰冷的果断,这样的五弟,倒让他有些陌生。 正当越则煜一时神之际,人群中已经传来阵阵哭喊和嘶吼,鲜血已然从顺着御林卫手中的武器,流淌成一地。 “全部住手!” 煜王号令,谁敢不从! 御林卫的众人立即停手,整齐列队,恭敬的站在一侧,只剩灾民的哭声和哀嚎。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抱着血泊中的一男子,不哭不闹,只是两只眼睛恶狠狠的盯着马上的越则昭,指甲抠入手掌之中,顺着指缝流出鲜血。 面对眼下的局面,越则煜深知,灾民心中这些日子来对朝廷积攒的怨气,被五弟今日一闹,只怕到达了极致,若处理不好,只怕灾民当真变成了暴民。 “五皇子从宫中带出了多少御林军?” 一人恭敬回禀越则煜的问题,“启禀煜王,奉贵妃之命,共有御林军二十人保护五皇子安全。” “着一人带本王的令牌,立刻前往御医所,命御医所非当值御医前来此处替灾民诊治。另派一人前往户部,着户部尚书立刻派人来此,实施圣上之诏,替此处灾民发放钱粮。” 一听来的人是煜王和五皇子,又听到有御医能来诊治自己,还有圣上之诏给自己发放钱粮,众人本是怒气十足的情绪也稍得安抚。 越则煜又冲着众人,宽慰道,“本王此行,是奉行圣上之命,询问泗水灾情。如今泗水灾情渐减,你们当中若愿重返故乡者,由朝廷负责,若有愿留燕都者,经户部登记在册后,便可入城寻找生计,或者直接受雇于工部,成为朝廷的工匠民夫。” 一灾民大胆的问道:“我们真的可以回家去?” “天子圣言,绝非儿戏。你们暂且稍后片刻,户部的人随后就到。” “那他,杀了我父亲。”方才的那个七八岁的小孩,直指越则昭,大声质问,“这笔账,怎么算!” 看着这个小孩,越则煜心中一紧,他此刻最担忧的莫过于这件事,若众人被这一问勾起心中的怨气,只怕会再起冲突。 正当他欲开口时,越则昭突然发问,“你叫什么名字?” “宁北。”名为宁北的小孩,直视越则昭,目光如炬。 翻身下马,越则昭走近宁北面前,看着他怀中所抱的尸体,又问道:“你父亲又叫什么?” 宁北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看向越则昭,答道:“宁节全。” 知道了自己想要的,越则昭一甩衣袍,两腿跪地,冲着尸体叩首三下,看向宁节全道,“在下越则昭,燕皇第五子,今日之事,全在我考虑不周,累您性命,我自知有愧。方才叩首,只在为您赔罪,我必令人将您好生厚葬,至于宁北我也会多加照拂,权当恕罪。” 越则昭此举,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其他人是不曾想到堂堂皇子当真向个平头百姓下跪赔罪,至于越则煜则是吃惊于五弟的随机应变,身为兄长越则煜自然知晓,五弟不过是担心父皇之命因他一时冲动而生变,因而立刻服软做态,给众人一个交代。今天的五弟,还真是给他太多的意料之外。 见五弟如此,他这个煜王也不是摆设,扫视了眼周遭众人,越则煜对剩下的御林军吩咐道:“在此御林军众人,将此处受伤者和村子里的患病者集中在一处,一来避免疫病,二来方便御医诊治,另将村中其他人集中在宽敞处,方便户部赈灾清点。” 命令即下,众人纷纷而动。宁北不肯自家父亲的尸身被御林军搬抬,自己弓着腰,将尸身背在身上,拖着步子,慢慢走入村中,只是临走前,意味不明的看了越则煜和越则昭一眼。 见众人散去,越则煜招手找来一御林军,凑在耳边低声吩咐道:“你去燕都府衙命燕都府尹派兵驻扎在此处五里外的山林之中,以防不测,切记,不可让他们漏了行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城内城外(二) ,最快更新当反派,挺好最新章节! 诸葛先生在一旁全览事情全貌,见煜王方才镇定自若,当机立断的安抚了灾民情绪,又暗中留有后手,心中很是赞赏。只是今日的五皇子,倒让他第一次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四哥,今日之事全赖我考虑不周,望四哥责罚。”越则昭拱手向越则煜认罪。 “这件事四哥会替你压下去,不让旁人知晓,只是下一次,莫要性急。”看着低头认错的越则昭,越则煜心中叹道,这个弟弟够机敏,只是性子还是太急了些,不懂变通。 “还是四哥对臣弟最好。”越则昭扬嘴冲越则煜一笑,“那臣弟可要问上一问,昨日明明在宫中说好,会同我一道来的,怎么食了言,和诸葛先生先行一步?” “即便如此,你不是自己寻来了?” “我自己来和四哥等我来,这两者可大有不同。” “能有何不同。罢了,入村吧。” “那这一次,弟弟我可要走在四哥前头。”挑眉说完,越则昭撇下二人,大步而去。 越则煜摇摇头跟了上去,倒是诸葛先生慢了一步,扭头看了眼地上的血迹,捋着胡子,面色凝重。 有了燕皇诏命,又有煜王手令,御医所和户部的人很快便到达难民村,施粥赠药一事有序展开,集中在各处的灾民捧着手中的一碗清粥,哪怕粥中不过五六颗米粒,也如同珍宝一般,一点一点抿入口中。 一人坐在地上,捧着破碗,和身边一人小声道,“哎,那个跑来跑去的少年,就是五皇子?” “可不是,谁能想到,堂堂皇子既不嫌弃我们这儿又脏又乱,还肯亲自为我们忙来忙去,这等胸怀,实在难得啊。” 这话一出,周围人纷纷点头,暗赞越则昭爱民如子,又赞燕皇圣恩浩荡,只是丝毫不曾提煜王。 听到此话,诸葛先生眉头一皱,走近正在查看灾民名册的煜王,顿了一顿,笑道:“王爷原来在此处查看户部名册,老朽还以为王爷会同五皇子一同施粥赠药。” 越则煜抬了抬眼皮,看到越则昭忙碌的身影,随即收回目光,缓声道:“本王监察户部登记排查之事,那边有五弟就够了。” “王爷,恕老朽多嘴,一粥一饭皆是君恩,一点一滴皆在民心。” 越则煜合上名册,抬头道:“先生有话直说。” “五皇子过了明年,便可及冠,按例便可获封郡王,但依照五皇子所受恩宠,即便封王也无不可。”立为太子,也非痴人说梦。 这句话,诸葛先生到底还是压在了心头,他相信即便自己不说出口,王爷也应当明白自己的言外之意。 看着来来去去,满头大汗的越则昭,越则煜沉默片刻,不发一言。 正当此时,一人端着两碗米粥走过,越则煜接过一碗,走到一旁,蹲下身子开口道:“吃些东西吧。” 在越则煜一旁的正是方才的少年,宁北。 宁北瞥了眼越则煜,没有矫情,一把接过米粥,仰头一饮而尽。 看到宁北手中紧紧抱在怀中的骨灰罐,越则煜点点头,看来是个孝子,于是问道,“可要回泗水?” “家里人都死绝了,我回去也没什么意思。”宁北抬头,直视越则煜,朗声道:“不知煜王府中缺不缺小厮杂役?” 听出宁北的意思,越则煜不禁一笑,他的性子愿做小厮?方才他看向五弟的眼神,就算自己,那般的凌厉,让他也是心中一惊。 这个小子杀气太重! “你会做什么?” “我现在不会,但我会学。”宁北硬着脖子,不肯低头。 越则煜转念一想,打量着宁北开口道,“这位是本王府上的诸葛先生,日后你便跟着他。”说完便起身离开。 见王爷给自己留了个烫手山芋,诸葛先生一挑眉,又捋捋胡子,轻咳一声,“既然王爷发了话,你且收拾一番,稍后过来寻老朽。” “是,先生。”宁北低头应到。 诸葛先生找到越则煜,皱眉问道:“王爷,何意?” “他身上戾气太重,对五弟又心有恨意,若留他在外,难保不是祸患。放他在本王府上,本王才可安心。先生如何教他,本王不问,但有一点,宁北绝不可习武。” 看了看一动不动的宁北,诸葛先生暗自叹气,若要害人性命,岂关乎武艺与否? 但煜王吩咐,他也无法,长叹一声,点了点头。 在树下的越则昭将一碗汤药端给一位老人家,热情道:“老人家,这是御医所的方子,多喝些,调理身子。” 老人家颤巍巍的接过汤药,激动的眼泪直流,就差跪倒在地三叩九拜,感谢君恩,连声直道:“多谢五皇子,多谢五皇子。” 越则昭将药碗递给老人,微微扭头,将煜王和宁北对话的情景看在眼中,嘴角一扬,按下不提。 …… 燕都城内,依旧是人来人往,林子朝抬头看着易梧楼的招牌,敛下眼皮,开口道:“仆郇大叔,麻烦您出来吧。” 很快转眼间,仆郇出现在林子朝身后,默然不语。身为暗卫,无声无息便是本分。 “易梧楼内,有劳大叔多加照顾。” 仆郇点头应到。 不知怎么,林子朝今日总是有点心慌,究其原因,他也不知,但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二人一行刚踏入大厅,便有一小二迎了上来,恭敬道:“林公子,我家掌柜早已在二楼等候公子多时了。” 易梧楼的掌柜?林子朝眉梢一挑,眼睛看向二楼,就不知今日这位掌柜是真是假。 小二躬身推开厢房的门,伸手请到:“我家掌柜有吩咐,这间厢房公子一人进去便可。” 言下之意,仆郇是进不得的。如此,林子朝便让仆郇在外等候,自己一人,走入其中。 上好的迦南香焚与博山炉内,一花一草皆显雅致,大叶紫檀虬纹桌放于内室,而桌子的一头,坐有一人,身着月白衣衫,头戴逍遥巾,朗月清风,当是如此。 那人见到林子朝,随即起身,拱手一礼,开口道:“在下易梧楼之主,颍川荀羡,久仰林公子大名。” 不卑不亢,不愧是书香大家。林子朝应声回礼,“荀公子客气,子朝一介布衣,今日叨扰公子。” “受人之托,何言如此。林公子请坐。”荀羡伸手,示意林子朝与他对面而坐。 受人之托,是说他还是说自己? 林子朝扬唇一笑,轻挥衣袖,坐于桌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城内城外(三) ,最快更新当反派,挺好最新章节! 沸水在红陶小炉中咕咚作响,荀羡一手持杯,一手提壶,顺着水流,轻转洗杯,继而以此烫壶。剔透的白瓷,沾染熬煮过后的晨露,手触生温,暖而不烫。 对立而坐的林子朝静看荀羡一举一动,君子如茶,淡雅清幽。 揭开茶仓顶盖,用茶匙拨茶于茶炉之中,荀羡看向林子朝,开口问道,“茶有百种,不知林公子最为偏爱的可是荀某手中之茶?” 林余安喜茶,林子朝幼时耳濡目染,自然通几分茶道。看着茶仓中的茶叶,叶卷而呈黄绿色,且带有白毫,自是普洱无疑。 “普洱透润,多谢荀公子。” 接着荀羡打开旁边的食盒,晶莹剔透的糯米糍团,撒上粒粒分明的稻米粉,让人食欲大振。“荀某有一嗜好,品普洱之时,要伴以甜糯的糍团,冲淡味而甘苦的普洱,林公子莫要见笑。” 普洱配糍团,自己也是好久不见了。林子朝收回目光,客气一语,“说来惭愧,林某也喜食这孩童之物,贪那一丝甜糯之味。” “林公子喜欢,自是最好。”说着,荀羡冲林子朝微微一笑,目光转向烹煮的茶炉,再次开口:“林公子可知这投茶一举,可有禅语佛说?” “请公子赐教。” “赐教不敢,不过闲语。佛典记载,地藏菩萨为救度众生,曾有过一语,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地狱中若存有一鬼,我永不成佛。投茶入壶,如菩萨入狱,赴汤蹈火,泡出的茶水可振万民精神,如菩萨救度众生。” 荀羡将煮好的茶水倒入杯中,送至林子朝面前,笑道:“不知林公子何解?” 林子朝端起茶杯送至鼻前,轻嗅茶香,轻笑道:“我非神佛,如何普度世人。一切不过笑谈罢了。”说完,将茶送入口中。 荀羡端着茶杯,细细打量林子朝,目光不离丝毫。 感受到荀羡的目光,林子朝轻挑眉头,放下茶杯,扬唇一笑,“荀公子何故如此看着在下?” 察觉自己的失礼,荀羡敛下眼皮,笑而不语,举杯饮茶,以衣袖隔开二人。 看着荀羡身后燃尽的半支檀香,林子朝才察觉时间原已过大半,而见荀羡依旧不提正事,林子朝心中不禁发问,莫不是他在拖延什么? 发觉林子朝眼中一闪而过的戒备,荀羡放下茶杯,拿出一份用红蜡密封的书信,放在桌上,递给林子朝,“此物是煜王所要,劳由林公子代为转交。至于之前由煜王亲取的将领名单,权当做易梧楼赠与煜王的见面之礼。” 收好信封,林子朝点头道:“林某代煜王谢过荀公子,如今正事已了,林某告辞。” 说完,正要起身之际,荀羡拿出一块玉佩放在桌上,不紧不慢道:“林公子说错了,这件才是你我要商讨的正事。” 林子朝一见此物,笑意化无,紧握双拳。羊脂白玉,镂以竹纹,这玉佩正是自家兄长,林子朝的贴身之物,他决然不会认错。 只是此物,为何会在荀羡手中? 林子朝双眼紧盯荀羡,沉声问道:“上次易梧楼给林某的答案,可非如此,如今荀公子将此物摆在林某眼前,是何意?” 撇到林子朝苍白的面色和青筋暴起的双拳,荀羡依旧不紧不慢道:“林公子莫要动怒,不妨再细细看看,此物可是您要寻之人的物件?” 母亲赠予他们兄妹二人的玉佩和玉簪,他与兄长贴身不离,自己怎会不识?只是面前的荀羡,林子朝并不知是敌是友,方才的失态,自己太过大意。 合上眼睛,深吸口气,再睁眼时,林子朝的眼中已让沉静如水,不见波澜。 荀羡见此,扬起嘴角,暗声赞叹,“上次易梧楼拒了公子的请求,这次同样如此。世间死伤者,成千上万,要找一人的遗骸,实为大海捞针。不可能之事,恕在下无力相帮。” “那此物何意?” “林公子手中那件东西,有人高价相求,荀某也实在难以割舍,故而特意派人去寻林公子故友的遗骸,机缘之间,竟从附近农夫手中得此玉佩,据那人之言,当日他路过之时,见有人倒在田间,已然故去,而他见玉佩精巧,便动了贪念,据为己有。” 林子朝听闻此言,眼露杀气,“所以那尸骨还是被曝尸荒野?” “正是。” 轻轻两字,林子朝如同当头棒喝,眼眶微湿,不愿出声。虽心中已然料到,但亲耳听闻,林子朝的心还是重如千金。 葬于高山,埋于山河,孤魂飘零,久而不归。 荀羡再次沏了杯茶,送至林子朝手边,“都怪在下考虑不周,因着自己喜闻檀香,就以为他人也爱,每与友品茶,点的一室檀香太重,害的旁人总是被熏了眼睛,望林公子莫怪,容荀某这就去熄了香炉。” 说完,荀羡起身,背对林子朝,拨弄着根本淡而无味的熏香。 心细如发,细致入微。林子朝一笑,饮下温润的茶,心中一暖。 “一点檀心万缕香。荀公子,多谢。” 正在拨弄檀香屑的熏香听到身后之音,轻轻一笑,转过身来,婆娑着手上微沾的香灰,无奈道:“瞧荀某生的手拙,竟沾染一身灰烬。” 荀羡,林子朝,相视一笑。 过了片刻后,林子朝起身走到书案一旁,提笔而写,荀羡则不问不语,重泡新茶。 茶毕,笔停。 林子朝将写好的纸张递给荀羡,开口道:“以物易物,以此物换彼物。” 接过纸张,倒是出林子朝意料之外,荀羡竟是看也不看,将其放在一旁后,伸手道:“林公子,喝茶。” 正当此时,门外传来三声轻敲门,仆郇轻声问道:“公子可有事?” 见此,林子朝收好玉佩,冲荀羡一礼,歉意道:“荀公子的茶怕是要日后再饮了。再一次,多谢荀公子。” 说完转身离去,林子朝的手搭在门上之时,荀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公子,下次见面称我荀羡即可。” 林子朝手上一顿,启唇道,“荀羡,我名林子朝。” 说完,打开房门,离开此处。 荀羡端起茶杯,扬唇默念,“林——子——朝”。 茶香弥散,唇齿之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环环相扣 ,最快更新当反派,挺好最新章节! 林子朝回煜王府的路上,见三五人围聚在一起,冲着街角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你说好好的一个茶庄,现在怎么变成了馄饨铺子,哎,可惜可惜。” “虽是可惜,但你们别说,这新开的铺子,卖的混沌那真叫一个香,每次路过,里面飘出来的香味,当真勾的我肚子里的馋虫直叫。” “哎,你们都过来点。”一人猫着身子,招呼着众人,压低声音小声道:“你们知道不,自打那一伙无赖搬进茶庄后,你们猜怎么着?” “给我们还卖什么关子,快说。” “原来的宋掌柜一家,自那日闹完以后,燕都城内在没有人见过。” “这有什么,许是一家回了老家。” 那人摇了摇头,故作神秘道:“燕都城是什么地界,天子脚下,权贵云集,凡是在这有人消失的悄无声息,这后面的文章可就大了去了。” 众人带着好奇的目光投向街角的小店,只见原来的乞丐,现在的小六掌柜,正磕着瓜子,笑着看向他们。刷的一声,众人立刻四散而去。 林子朝看着小六,而小六的眼睛也盯着林子朝,二人隔着喧闹的街市,目光不移。 看着原本颂竹茶庄的招牌被小六拆了下来,换上了颂竹馄饨铺的匾额,林子朝心中暗笑,也是个小心眼的人。随即勾起嘴角,冲小六微微点头后,走入人群。 见林子朝冲自己点了点头,小六吐出嘴里的瓜子皮,开口道:“小虎,扫干净。” 提着扫把的小虎,一脸不愿,“小六哥,您就不能少吃些瓜子嘛,您也不怕上火。” “嘿,臭小子,长本事了,你六哥的话也不听了。”说着小六便冲小虎的头上玩笑的打了一下,“你不勤快些扫干净,少了客人上门,少赚了些银子,我们拿什么还债。” “还债?还谁的债?” “要还的多了,你就给我老实扫地。” 正说着,小六的耳朵被一旁人的对话给吸引过去。 “好个四哥,带五弟出宫,竟不带我。” “公……子”墨逐顿了一顿,飞快的看了眼四周,小声道:“不比在家中,请您慎言。” “慎言?盛延也不是个好东西,知道四哥的行踪也不告诉我,哼,他们不带我,我还不会自己去。”越逸阳气冲冲的一拍桌子,道:“小二,我的馄饨呢,怎么还不来?” “来了来了,您的两碗鲜肉馄饨,您请好。”小二闻声将馄饨放在桌上。 越逸阳凑近一问,不住晃头,“还真是挺香的。墨逐,你也坐下快些吃,吃完我们便去城郊找四哥。” 墨逐见此,面有难色,推拒道:“公子,这不合规矩。” “我的话便是规矩,叫你坐便坐。”越逸阳拿着勺子,吃的不亦乐乎。 墨逐长叹口气,终究还是坐在越逸阳身旁。 小六听了个一清二楚,勾起嘴角,冲柜台后的账房一个眼色。 只见账房先生点点头,拿出一本小册子,提笔在上面写道:“十月三十日巳时一刻,逸阳公主携侍卫墨逐出宫,前去城郊寻煜王和五皇子,目的未知。” …… 回到煜王府的林子朝刚一进门,便见府中侍卫来来去去,而赵管家也快步向他而来,“林子朝,你总算回来了,今日你同王爷离府后,府中便进了蟊贼。王爷书房闲杂人等不可入内,你且快去看看,可曾丢了东西。” 听此,林子朝也不敢耽误,入了书房,只见房中各物皆摆放齐整,并无蟊贼入内的迹象。放下心来,正要退出之时,林子朝脚下一停,目光扫视过房内的书案上叠放整齐的信件,心下一想,抬脚上前。 估摸着时辰,门外的赵管家依旧不见林子朝出来,眉头一皱,开口道:“林子朝,王爷房中可是丢了什么?” 半响不见林子朝的回话,赵管家眼睛一皱,暗道不妥,林子朝进去的时间也过长了些,莫不是在里面别有心思?想到此处,赵管家便起身要推开房门。 就当赵管家的手离门框不过三寸时,房内的林子朝站在书案后,看着手中的纸,脸色惨白。 就当赵管家的手离门框不过两寸时,房内林子朝将纸塞入信封,正巧瞥见桌角不知从何而来的一点木屑,眉头紧锁。 就当赵管家的手离门框不过一寸时,嘎吱一声,房门打开。 林子朝走了出来,面有暗色,冲赵管家道:“圣上所赐的青玉貔貅纸镇不见了踪,想来是被人偷了去。” 透过林子朝的身后,赵管家见房中并无大乱,而纸镇之物也是放于书案之上,若是丢了此物,也在情理之中,随即应声道,“待王爷回来后,我自当如实禀报王爷。” 如实禀报,那么林子朝入书房查看一事,自当在禀报之列。 林子朝面色不变,点头道:“当是如此,有劳赵管家了。” 如何回到自己的房间,林子朝也是不知,一路走来,脑中全然印刻的都是那张纸上的字。 “林子朝,林余安之子,下落不明,其妹林语暮流落无忧阁,身亡。” 这份密报既然能出现在煜王书案上,那么自己的身份煜王便是知道的,他既已知,何故让自己一直做戏演下去。突然,林子朝想到曾经在城楼之上,煜王曾问过的一句,“比起云国京都,如何?” 当时自己并未多想,如今看来,原来从那时起,煜王便知! 他在等什么,他究竟要什么…… 拿出怀中的青玉貔貅纸镇,林子朝皱紧眉头,走到书案之后,寻出一个锦盒,将纸镇装入其中。就在林子朝将锦盒要放入书架上时,只见一点沙粒落在枣红色的案牍上,几不可见。 立刻,林子朝的双眼飞速扫过房间各式摆设,开口唤道:“团苏!” 团苏小跑的走入房内,不明所以的问道:“公子唤我何事?” “你今日可曾打扫过房间?” “今日?”团苏侧头想了想,“并没有啊,媗琴姑娘叫团苏去她那儿拿些百合,有助公子入眠,团苏这才回来。公子,哪里脏了,团苏这就收拾。” 既然团苏没动过,那就是有人进过自己的房间,翻找过东西。看来这蟊贼想要闯的只是自己的门栏。突然忆起今日在易梧楼的荀羡,他的一言一行虽挑不出错处,但似乎是在拖着自己,莫不是他? 双手发力,林子朝握紧手中锦盒,眼睛一转,递给团苏道:“这个盒子你帮我好生保管,切不可为外人所知,你也不必打开。过几日,我便向你要回。” 团苏郑重的接过盒子,眼睛都不曾眨上一下,好像林子朝交给她的是传国玉玺一般,珍重异常。 被团苏紧张的样子一逗,林子朝轻笑出声,“虽让你好生保管,可也不至如此紧绷。收好便是。” “不行。”团苏断然拒绝,“公子头一次吩咐团苏做如此重要的事情,团苏怎能叫公子失望。” 眼睛一转,团苏计上心来,“公子,容团苏先将东西回去放好。”说完将盒子揣在怀中,看了看门外无人后,飞速跑开。 扫视过房间众物,林子朝拿出怀中的玉佩,细细揣摩,默然不语。 他既然什么也没有丢,那么蟊贼在找什么?今天已经有太多的疑问,等待他去寻找答案。 适夜。 越则煜看着书案上的木屑,回想着赵丰的回禀。 林子朝说自己房中丢了个青玉貔貅纸镇,那么他倒在信封内的木屑如何会撒出来,密报是旁人所阅,还是林子朝再说谎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马场风波(一) 第二天一大早,林子朝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心里不住的翻白眼,煜王也不知抽了什么风,今日竟要带着诸葛先生c盛延c书迁和他,还有团苏,一同去城郊马场练马。 且不说他对此行一点兴致也无,况且他也不会骑马,去了马场,只能是在鞍前马后的伺候着那位大爷,一点意思也没有。 哪成想,煜王一听林子朝竟不会骑马,当即哈哈大笑,指着他嘲讽道:“没想到也有你林子朝不会做之事。” 说完,大笑而去,留下林子朝一人在马厩,冲着铜爵大眼瞪小眼。 和林子朝的无奈不同,坐在马车里的团苏倒是一脸期待,叽喳不停,“公子,天气这么好,王爷带我们出来玩,必然有好处,一会到了马场,您也多走动走动,莫要待在车里,对身子不好。” 听着此话,林子朝当即侧目,古话确实不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心里的算盘,团苏现在怎么知道的一清二楚,她这一说,岂不断了自己的后路。日头这般毒,蚊虫这般多,只有吃饱了撑的慌,才在外面策马而驰。 “阿嚏”盛延在车外,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摸摸鼻子,自言自语,“好端端的打什么喷嚏。” 车内的诸葛先生呵呵直笑,好像是见林子朝不够心烦,在加上一把火,笑道:“这次马场之行,我们不过陪衬,正主可是五皇子和逸阳公主。” “五皇子要来?” 诸葛先生点点头,“自五皇子摔下马后,安贵妃便勒令五皇子不可在驯烈马,五皇子无奈,昨日便央求了王爷,带他而行,逸阳公主恰巧在侧,自然一同来了。” 本就气闷的林子朝,一听那个瘟神要来,只觉头脑发胀,不胜烦恼。 见如此的林子朝,诸葛先生自是在一旁幸灾乐祸,用这块试金石试试五皇子也好。 一路轻骑,不消片刻,便到了马场。 大燕国土多草原高山,子民的马上功夫自是了得,加之越崇好战,全朝上下,自然皆通骑射。 越则煜刚一入马场,只见此处主事来报,“启禀煜王,五皇子刚派人传话,宫中有事,今日不能前来。” “有事?”越则煜挑了眉毛,“有何事?” “这个卑职不知,五皇子也未明说。” “传话的可是宫中內监?” “正是。” 如此便对了,越则煜一笑,想来当是母妃发现五弟今日要偷溜出宫,便罚了五弟,派人来告诉自己一声。既然五弟“被擒”,想来今日逸阳也是出不了宫。罢了。 越则煜扭头见林子朝不愿下车,便走进马车,撩起车帘,看着里面面壁枯坐的林子朝,不禁轻笑出声。 听见笑声,林子朝扭头,只见煜王正定定的看着自己,强撑嘴角向上一勾,客气笑道:“不知王爷找子朝,可有要事?若是骑马跑腿的差事,子朝自知马术不精,就不让王爷见笑。若是伺候五皇子的差事,子朝自知脾气不好,万一冲撞了皇子,也是连累王爷,与其让旁人幸灾乐祸,王爷还是另请高明的好。” 看来这是在气自己没有告诉他实情,越则煜沉声道:“下车。” 林子朝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向后一缩,轻咳几声,“子朝略有不适,不如就在这马车上将养片刻,不打扰王爷雅兴了。” “本王说,下车。” 煜王难得好心的话说两遍,可林子朝不愿开这个先例,万一他今日下了车,日后这种户外活动必是少不了自己,他可是要坚守自己动不如静的养生底线。 又佯装咳了几声,林子朝虚弱道:“启禀王爷,子朝是在是双腿无力,难以远行” 话还堆在嘴里没有说完,越则煜直接上手,左手一把抓住林子朝的手腕,用劲一拽,林子朝便从被圈入越则煜的手臂之内,随即越则煜右手搭上林子朝的腰间,勾手一揽,林子朝便被越则煜抱在怀中。 “呀,公子”车外的团苏惊叫一声,正欲上前,被盛延眼疾手快的拉了回来,捂住嘴巴。 林子朝见片刻之间,自己已在越则煜的怀中,眼睛眨了又眨,盯着越则煜,心中不解,煜王这是什么个意思。而越则煜掂量着怀中的人,眉头微皱,心中暗道,这身子骨怎么又轻了几分。 二人心思全然不在一处,便在此处僵持不下,旁边唯一有威胁的人已被盛延远远的拉到一旁,自然也无人打扰。 “嘶”一声马啼,在林子朝耳边如同惊雷炸响,心中一紧,被呛的连声咳嗽,涨红了脸,喘不上气,一个劲的捶打煜王示意放自己下来。 见林子朝咳成如此,越则煜一个白眼,心中鄙夷,当真是没有出息。 于是松了手,让林子朝跑至一旁,扶着树,大口顺气。 团苏见此,狠狠的咬了盛延一口,跑了过来,抹着眼泪,一边替林子朝顺气,一边心里替林子朝委屈,公子到底是女儿身,怎么就这般被王爷轻薄了去。 疼的直甩手的盛延不明所以,牙印在他手上,这小丫头哭什么? 高居观景台的诸葛先生,一手捋须,一手摇着折扇,想起诗经中的一句,“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我思,岂无他士?狂童之狂也且!”,随即笑道,“老喽,老喽,见不得这群年轻人喽。” 几番波折,林子朝总算是下了马车,乖乖跟在诸葛先生身后。 “子朝啊,说起来,老朽还不曾问过你的祖籍是何,父母可还尚在?”诸葛元逊打着折扇,转头问向林子朝。 “子朝自幼孤苦,无父母亲眷可靠,幼时靠村中人接济过活,后来村子遭了洪灾,村中的人也各自离散,在不得见。现在想来,村子应当是在云燕交界的归当山中。” 戏本中但凡是主角,皆有个悲惨的身世,如此自己便借用一二。 “哦,是这样。”诸葛元逊侧耳一听,掩嘴而笑,“今日只怕要苦了你了。” 正当林子朝不解之际,煜王和盛延各骑一马,向此处而来。听着哒哒的马蹄声,林子朝只觉此声犹如狠辣的皮鞭,抽在自己的腿上,不住的发酸发疼。 “吁”越则煜勒马而停。 马随声止,一人一骑,傲立于平岗之间。 “上马”越则煜居高临下的看着林子朝。 看看左右,之间盛延长叹口气,摇摇头,及其不愿的下了马,将手中的马鞭递给林子朝,“这匹性烈,你待会悠着点。” 空空的马鞍,锃亮的马鞭,这意思是让自己上马?林子朝微微后撤一步,摇头道:“王爷,子朝不会骑马。” “不懂学就是了,王爷的马术可是大燕一等一的,子朝你记得多多请教啊。”诸葛先生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一旁煽风点火。 “上马”也不知怎的,越则煜今日的耐心当真不错。 见自己骑虎难下,林子朝深吸口气,鼓足勇气,踩上马镫,以十分不美观的姿势,手脚并用的爬上了马。虽然给铜爵洗澡的这件差事一直由他负责,但坐在马身,手握缰绳,这对他来说还是头一回。 许是林子朝心中紧张,缰绳拽的紧了些,坐下的马晃了晃头,便让林子朝立刻猫着身子,紧紧抱住马的脖子。 正如蝴蝶对于煜王,怕高,便是林子朝的死穴。 盛延和书迁何时见过如此窝囊的林子朝,书迁还算顾忌着林子朝的面子,扭头在一旁,用手偷偷憋笑,而盛延则笑的前仰后合,差点坐在地上。 越则煜见此番情景,轻哼一声,心中一阵得意,总算逮住机会,一会看自己如何作整你。随即抓住林子朝马的缰绳,留给林子朝两字,“坐稳。”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嘶”一声悠长的马叫,林子朝便如离弦之箭,飞奔而出。而越则煜挑眉一笑,随即跟上。 看着林子朝左右颠簸的身影,团苏一阵揪心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王爷马术依旧,看的老朽也有些心痒。”诸葛先生侧头看向笑的大喘气的盛延和书迁,提议道:“不如你们陪老朽赛上一赛。” 书迁也是心痒,跃跃欲试,倒是盛延看了眼团苏,顿了一顿,婉拒道:“我我还是等一会吧。” 诸葛先生一笑,也不拆穿,带着书迁十分有眼力的策马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性命相托 林子朝的手已经不住地颤抖,两条腿几乎也抛弃他而去,学骑马,怎么就这么难! 方才被惊马一阵狂颠,险些让他摔下马去,等他向越则煜兴师问罪时,越则煜却是轻松一笑,“不知道马跑得有多快,你又如何能爱上这种自在的感觉。” 这话说完,林子朝一肚子的火气蹭蹭上窜,越则煜的笑容简直是无声的嘲讽,自己怎么从来没有发现,煜王也能如此无赖。 “专心点!右手拽紧缰绳,左手放松。”越则煜见林子朝又一次心不在焉,面色一沉。 被煜王的声音拉回眼前,林子朝长叹口气,大好的天气坐在房中,喝着茶,看书累了还能逗逗团苏,那是多么惬意,现在为什么要遭这番折磨。 心中吃味不过,林子朝大胆发问,“敢问王爷,子朝何故要学骑马?” “煜王府的人,怎能不会骑马?” 这话答的好无道理,好生霸道,可却堵的林子朝一句话也说不出。 说起来,今日越则煜执意要教林子朝骑马,也是与越则昭有关。昨日越则昭回宫前,曾向越则煜诉苦,说安贵妃想要找个不会马术的小厮放在他身边,借此圈住他不再驯马,越则昭便想起了林子朝,“四哥,你身边的那个林子朝瘦瘦弱弱,必然没握过缰绳,若是把他引荐给母妃,母妃必然满意。” 听出越则昭是在要人,越则煜冷声拒绝:“煜王府的人,怎会不骑马?” “哦,那明日四哥定要带上那小子,让我和他赛上一场。” 想到此处,越则煜看着林子朝那副不争气的模样,不禁怒由心生,呵斥道:“平日也不见你这般笨拙,怎么连如此简单之事也做不好。” 本就心中不愿,如今被煜王这股无名火一激,林子朝眉头一皱,扭头不理,自顾自的和缰绳做着斗争。 过了半柱香,因着林子朝尚未学会控马,马儿一路低头吃草,离马场越来越远,越则煜跟在后面,也不做声,依着他的想法,说的再多还不如自己操练,便也只是骑着铜爵,跟在林子朝身后,不加阻止。 眼见林子朝就快撞上前面的树干而不自知,只得开口提醒:“拉绳子。” 林子朝听着越则煜的指令,两手用力一拽,马蹄扬起。 “嗖”只见一支利箭,破空而来。 马匹中箭,落地扬尘,绝尘而去。 越则煜见林子朝坐在飞驰而去的马上,左右摇晃,两手拽紧缰绳,却不起丝毫作用。眉头紧锁,立即扬鞭跟上。 眼前的景色飞速滑向身后,风声鼓动着耳朵嗡嗡作响,林子朝此时眼前发花,只想闭上眼睛免去这晕眩之感,但惊马的疯狂令他全身紧绷,只要此时他一松手,必然摔下马去,非死即残。 就在疾风如刀一般刮在林子朝耳边时,只听得风中参杂着些许熟悉的声音。 “手给我! 扭头一瞧,只见越则煜正骑铜爵渐渐靠近,一手控马,一手伸向林子朝。双目坚定,犹转不移。 哒哒的马蹄声,在林间回荡,林子朝伸出的手努力的向越则煜靠近。 就差三寸,越则煜便可握住林子朝的手。 “嘶” 一声马啼,中箭的马偏头躲开了前面的古树,机敏迅捷,名马自是不凡。可这一动,速度之快,将马背上的林子朝甩向一旁。 若非林子朝已在慌乱中将缰绳在手上缠绕几圈,否则凭借刚才的冲力,必然撞上林间树木。只是僵硬的绳子已将林子朝的双手勒出道道血痕,皮肉磨砺,痛彻心扉。 原本的触手可及,如今距离却越来越大。 越则煜见此,左手勒绳,调转方向,马不停蹄。如今入了山林,林子朝不识马性,万一力竭 只是想到此处,越则煜已然满眼凌厉,手中的马鞭绷的犹如铁戈,催促着铜爵上前。 林子朝一边低头躲避着偏出的树枝,一边思索着脱身之法。可千思万绪,皆抵不过身后递上的一只手。 这一次林子朝决心孤注一掷,摸出腰间的匕首,狠狠刺入马背。 受此一击,惊马扬踢稍停。 就是现在,林子朝伸手够向越则煜,二人的指尖已然相碰。只要越则煜抓住林子朝的手,便可借臂力将他拉回到铜爵身上。 又是一支箭矢,直直飞向二人,意图明显不过。 若是不躲,这支暗箭必然射中二人的手腕,林子朝眉头一皱,当即收回了手。 只是,令他意料之外,越则煜竟不躲不避,任由利箭划过手腕,鲜血四溅。 他没有躲开!趋利避害,不是人之本能,他为何如此?为何不躲! 愣住的林子朝盯着越则煜流血的手腕,刺目的血色让他心如刀绞,久久不曾回神。 被匕首刺伤的马,缓过神来,伤口的撕扯令它气血翻涌,以更快的速度飞奔而去。方才林子朝求的便是那一刻的停顿,只是受激过后的反扑,林子朝已无暇他顾。 该死! 越则煜不知林子朝为何突然发愣,显然近在眼前的古木他是注意不到。现在的马速太快,如此下去,必然收不住,连人带马,撞在树上。他到底在想什么! 惊马飞快,离古树只剩一尺之距离。 越则煜松开缰绳,双腿用力,踩在马背,奋力一扑,将林子朝紧紧抱在怀中,落于马下。 “碰” 古树断,疯马亡,血肉飞溅,尸首异处。 出神的林子朝不理其他,只是盯着身下的越则煜,自己看到的担忧,看到的紧张,是为谁? 是为自己吗? 越则煜是将林子朝抱在怀中,方才为护着林子朝,他是用后背着地,巨大的冲力,让他面色惨白。 “你,为什么不躲” 林子朝问出了口。他不明白,连他都知道那支箭必然会射中他二人的手腕,越则煜又岂会不知? “因为你蠢。” 越则煜强忍着疼痛,缓缓开口。若是自己收了手,林子朝的生机便失了一分。他肯把命交给自己,自己也不会辜负。 突然,越则煜面色一变,眼睛打量着四周,眉梢一挑,双手用力,让林子朝靠近他几分。 二人距离太近,林子朝已经伏在越则煜脸旁,彼此的呼吸心跳彼此都听得一清二楚。 林子朝当即局促不安,想要挣脱,却被越则煜死死抱住,还将双唇凑近他的耳边,吐出丝丝令人心痒热息。 “有机会,就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性命相托(二) 还未等林子朝反应过来,越则煜一个翻身,将林子朝推在一旁,反手便打在不知从何处冒出的刺客身上,转动手腕,夺下刺客手中长剑,一脚将其踢飞在地。 不过片刻之间,十名黑衣刺客,已然将越则煜团团包围。如此便解释了那两支莫名而来的箭矢,原来他们是想将自己引入深林,以便下手。 风声止,树林静,所有人的心思全然紧绷成弦,只为在一瞬间,砰然爆发,一招毙命。 刀影闪,剑锋至,凌厉的剑气破空而来,只为直取越则煜项上人头。 越则煜反身一挡,后跃而起,手起剑落,两名刺客无力倒地。 领头之人见此,手传暗语,命四人正面缠斗越则煜,另派两人偷袭一旁的林子朝。 林子朝早在看到有刺客包围越则煜的那一刻,便将手摸上了别在腰间的匕首,蓄势待发。之前能够侥幸从炳王手下的人中逃脱,不过凭借一个巧字,如今正面迎敌,他丝毫没有胜算。 来人绷直手臂,手中的长剑直向林子朝面门而来。 林子朝左闪一步,刚刚躲过,一丝碎发却被剑锋劈做两截。 若非林子朝身为女子,仗着身材娇更加轻便,易于闪躲,只怕早已命丧黄泉。可左闪右躲,太过消耗体力,不消片刻,林子朝的双腿便如同拖着数十斤的铁坨,难以迈开步子。 林子朝自知,如此下去,必然不妥,索性横下心来,趁着一人还未收势,藏好匕首,直冲上去,抱住刺客,将匕首发狠般的捅入其腹部,要了其性命。 可即便如此,但林子朝此举无疑是将后背让给刺客,即便不回头,身后阴寒的剑气他也感觉的一清二楚,另一人的剑离他的后背只剩半分。 他死定了! “碰” 没有预想的疼痛,林子朝扭头,只见一柄长剑直插刺客心口,那人缓缓倒地。顺着看去,只见越则煜担忧的看向他,手中护身的长剑已然不见。 越则煜,再一次的救了自己! 一道刀影划过,林子朝睁大了眼睛,心被绞的生疼。越则煜的后背被刺客一刀划过,随刀影而飞溅的血滴,似都被放大一般,让林子朝看的清楚。 越则煜咬紧牙关,转身便是一脚。没了兵器,他便只剩一双空拳,转眼间便落了下风,处处被人压制,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 林子朝见状,瞥见地上的刀,想要扔给越则煜防身。可领头的刺客也并非等闲,察觉林子朝的意图,稍释暗器,便将半空中的刀柄击落,飞身亲取林子朝的性命。 剑锋尖锐,在林子朝眼中已化作一点,无限放近。他后撤数步,直到撞上身后的大树,才知已无路可退。当他能看清剑身全貌时,便也是他殒命之际。 眼见林子朝注定为自己的剑下冤魂,可突然窜出的一股杀气,让刺客立即回收手臂,以剑挡向身后。 “铛” 尖锐的刀剑碰撞,刺耳异常,但在林子朝耳中确是救命的大乘圣音。 是仆郇! 煜王挑中的暗卫自是不一般,仆郇几招之间,便将刺客逼离至两尺远外,见林子朝已然安全,仆郇飞身至越则煜身旁,替他解围困之局。 作为暗卫,他本该跟在林子朝身旁,但仆郇方才见煜王和林子朝之状,便自觉的拉开距离,没有跟上,直至发现回奔向马场的铜爵,才知事有不妥,连忙赶来。 见煜王身负刀伤,仆郇低声道:“王爷快走,属下断后。” 越则煜飞快扫视四周,寻出一条最易突围之路,在仆郇掩护之下,退出围困,拉起林子朝,顺手捡起地上一柄刀,飞奔入林。 领头之人见越则煜的背影,一声冷笑,张弓搭箭,直直瞄准林子朝的后背,松了手。 听到身后的响动,越则煜扭头只见冰冷的箭头淬着墨黑的毒汁,对准着林子朝的后背,只剩一尺,避无可避。 不加多想,越则煜翻身护住林子朝,扑到在地。 箭入血肉,皮肉外翻,泉涌般的血色喷渐而出,打湿了林子朝的后颈。 握紧刀柄的手,青筋暴起,越则煜用尽力气,拼着口气,反手一扔。 刀锋破空而去。 射箭的领头人看着袭来的刀身,如同闪电,携着雷霆之势。还不等他反应要躲,刀柄已经贯穿其咽喉,将其钉于木桩之上,正如断线的木偶,垂着头,没了生气。 大害已除,林子朝便可逃走。越则煜松了口气,昏倒在林子朝的身上,闭上眼睛。 林子朝翻身查看,只见越则煜的伤口流出毒血,身上的箭支贯穿左肩,再加之前手腕上的擦伤,他入毒已深。将自己的衣角撕下,扔在树旁,林子朝吃力的将越则煜的胳膊架在肩上,一步一步,尽力走入林中。仆郇武功虽高,但敌方人数太多,难保没有后续人马,如今他只能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待盛延来寻。 大约半个时辰后,体力不支的林子朝终于和越则煜一同倒在草丛中。 随即,林子朝立刻伏在地上,侧耳倾听,见并无追兵的脚步声后,将越则煜扶坐在树下,检查其伤势。 中毒时间太长,越则煜已陷入昏迷,额头微微发烫。可四周并无止血的草药,而眼下越则煜情形林子朝又不能离开寻药。果然戏文中唱林中救人,当不得真,天时地利人和,哪有那么齐备。 眉头一皱,林子朝看着越则煜痛苦的表情,道:“王爷,我要将箭拔出,您忍着些。” 说完林子朝将外衫撕做布条,将一条塞入越则煜的口中,免得咬到舌头。 深吸口气,林子朝两手握住箭支,用力外拔。 一瞬间,越则煜脖子上青筋暴起,脸涨的通红,口中的布条被死死咬住,鼻翼抽动,不断吸气,其样痛苦万分。 林子朝见状,眉头紧皱,但看着不断从伤口流出的毒血,下定狠心,两手继续加力。 好不容易,林子朝总算将箭拔除,简单用匕首放出毒血,清理身上所有的伤口后,越则煜的神情才有所好转。 擦了擦头上的汗,林子朝坐在一旁,拿起箭支,细细观察,只见除了箭头上淬的毒外,箭头还安有倒钩,一旦被此箭射中,这些倒钩便会钩在伤口周边的皮肉中,若要拔出,倒钩便钩住皮肉向外拉扯,将伤口再次撕裂,怪不得方才越则煜会那般痛苦。 握紧手中的箭,林子朝转头看向熟睡的越则煜,心中暗想,背后主使心够毒,他不仅知道煜王行踪,还想要煜王从此消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性命相拖(三) 天渐渐暗了下来,林子朝拉好盖在越则煜身的衣服,搓了搓手,让自己暖和一些。 他虽然带了火折,但眼下情况不明,若是点火取暖,难保不被人发现行踪。煜王大部分的毒素已被他放血清除,但毕竟受过重伤,身的余毒尚在。如今已过三个时辰,若是有人来寻必能发现林中自己留下的布条。 林子朝看了看左右,周边的林子依旧静谧,丝毫不见人影。若非煜王另有安排,那必然是盛延和诸葛先生也遭遇不测,否则绝不会迟迟不见人来寻。 究竟是谁策划此局? “咳咳”越则煜突然皱紧眉头,一阵咳嗽。林子朝连忙前,将自己方才捣碎的叶汁,送入越则煜口中。 此处他不能外出寻水,只能摘取附近无毒草叶,碾压成汁,以解口渴。但毕竟太少,林子朝只能顾着越则煜,自己不肯喝一口,只有不断咀嚼草根,刺激唾液分泌来解口渴。 干裂的嘴唇,印出丝丝血痕,每一口的吞咽,引的身体以干呕抗议。 天终于彻底黑了,靠在树,林子朝仰头看着空中星辰,许久不曾见它们这般明亮了,想想自己这两年来,也只有今日是真的静下心来,什么都不想,只是静静的坐着,静静的看着。两年前,同一片星空之下,还是兄妹两人,彼此依靠,如今,天地不变,留下的只有一身孤独。 也不知越则煜是否知道林子朝此刻所想,闷哼一声,表明自己的存在。 林子朝瞥了眼双眼紧闭的煜王,无奈一笑。 他总是想着圈住自己,不能逃,不能走,一切行事心思不可背叛于他。如此执拧霸道的人,也有今日的脆弱。若是他早知道有朝一日,他的命要全靠自己,也不知会不会改改说一不二的态度,对自己稍微仁慈些。要知道若自己在此处杀了他,也是没人知晓的。 “沙沙” 林子朝迅速扭头,只见远处的草丛似乎有些异动。动了动鼻子,嗅到一丝潮湿的泥土腥气和蜂蜜的甜腻。 没有下雨,何来的潮湿气味? 响动越来越近,林子朝握紧手中的匕首,靠近越则煜。莫非是刺客找了来? 地面在微微颤动,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个念头划过在林子朝的眼前划过,泥土,蜂蜜,黑夜 是熊! 不过片刻,一头体型硕大的黑熊,推开树丛,走了出来,也不知是不是方才被树木挡住了去路,黑熊一怒,挥掌一拍,旁边的一棵四人合围的树干,生生被拍成两段,掀起的腥风,引的树林一阵晃动。 发泄完了怒气,黑熊张了张嘴,打个哈欠,锋利的牙齿清晰可见。似乎是闻到什么,黑熊转了头,只见树下放有一堆破布,面还堆着落叶。一步一步的走进,震的破布的落叶,纷纷掉落在地。黑熊嗅了嗅,此处虽有血腥,但并不及那处树的重。 又转了转头,只见旁边的树好像有人,浓重的血腥气也是来自与那处,便拖着蠢笨的身子,开始向树爬去。 “哼” 一声诡异的闷哼,让黑熊的动作停了下来,满身杀气的看向树下的那堆破布。 此刻的林子朝真是有了杀掉越则煜的心,他二人躲在树下,就是怕被黑熊发现,自己还特意捂住越则煜的嘴,怕他出声。 没想到这个煜王,习惯了舒适自在,被林子朝这么一捂嘴,即便人未清醒,身体也发出抗议。 透过留下的缝隙,林子朝看到黑熊疑惑的停顿,若是真被它下来翻查,他们二人便死定了。 眼见越则煜眉头紧皱,似是极不满意自己被这般对待。林子朝当机立断,捏住越则煜的鼻子,用自己的嘴堵住了越则煜的嘴,以口渡气,免得堂堂煜王窒息而死,也免得他再有响动,二人一起陪葬。 林中终于再次归于安静。 黑熊晃了晃头,再次笨拙的向攀爬。总算够到了树沾满血迹的衣角,黑熊使劲一掌,想将人打落树下。却不想,树枝承受不住这一掌,它自己也一同落下。 “吼” 黑熊的哀嚎,震颤整个树林。 一切都在林子朝的意料之中。他事先割破手掌,让衣服浸满血色,然后挂在脆弱的树枝,接着算好方位,将刚拨出来的毒箭埋在地,只露出带有倒钩和毒液的箭头。只要黑熊落了地,这箭头能刺入毛皮,他与煜王便是有了一丝胜算。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黑熊发了狂。嘶吼,破坏,硕大的身躯在林间左晃右撞,锋利的熊掌在空中抓扯,无数的落叶,树枝,砸落下来。 林子朝死死抓住掩盖他们的破衣,生怕漏了行迹,又将越则煜护在身下,免的他伤加伤。 突然,林子朝瞪大了眼睛,若非看到此刻的越则煜还在昏迷中,他会以为这人是故意咬他的嘴唇。 越则煜亲吻的越发起劲,估计是把自己当成他姬妾。林子朝怕自已万一推开越则煜,他再有响动,面对此时狂暴的黑熊,他们必死无疑,只好抓紧手中的衣衫,虽皱紧眉头,但也没有推开。 动静越大,毒液散发的越快。 终了,伴随着一声沉重的落地声,黑熊轰然倒下,不再动弹。 林子朝一把掀开衣服,推开越则煜,用手背嫌弃的擦了擦嘴,满脸怒意,伸脚踹了越则煜几脚,以作发泄。 看着纹丝不动的越则煜,林子朝怒极反笑,自己此刻便再是气急,也只能生些闷气,难不成等他清醒后再去对质。罢了,这账先记下,日后再还。 随即掏出匕首,补了黑熊几刀。戏文教训,补刀总是不会错的。 只是林子朝不知,就在他转身后,越则煜睁开眼睛,看向林子朝的背影,勾起了嘴角。 等了一夜,仆郇总算来了,从他口中得知,马场失了火,死伤不少人,而书迁和诸葛先生受了轻伤,盛延为护团苏,则被刺客砍伤昏迷。刺客全为死士,一旦被擒,立即服毒身亡,无一例外。安贵妃和圣听闻此事,安贵妃当即受惊过度,晕了过去,燕皇大怒,令韩相c刑部彻查此事。 算之前逸阳公主遇刺,短短几月内,燕都城连发两件案子,一时间朝野风声鹤唳,山雨欲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良药难咽 “砰” 上好的青花白瓷杯,躺在地上,支离破碎。 秦弼瞥了眼座上怒意十足的炳王,思忖着说话的分寸,将一肚子的话压了下去,只道四字。 “王爷,息怒。” “息怒?”越则炳冷笑一声,一计眼刀杀向秦弼,意味不明,“玩我?” 看着炳王眼中浓烈的杀气,秦弼后颈一,低头回禀,“王爷,韩相他们并未查到什么证据不利于您,且放下心,莫要自乱阵脚。” “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查到,才更像本王的手笔。”说此话时,越则炳婆娑着手上的扳指,声音冷得出奇。 父皇下令彻查煜王遇刺一案,满朝上下虽未明言,但怀疑自己的人不在少数。现在不出事最好,若是一有什么苗头,难保父皇不会迁怒自己。 秦弼自是明白此时炳王如履薄冰的处境,只是心中颇有疑惑,“听闻煜王府此次损失不且不说煜王重伤,就连同他身边的小厮侍卫也是伤重。若真是煜王一手策划,煜王也是下了本钱。” “哼,不过重伤,又不是没命。”越则炳挑着眉毛,缓缓开口。 自损八百,伤敌一千,这笔买卖当然划算,这点风险,换做自己,也是愿意的。 “可王爷您与煜王争斗已久,煜王何必在此时要出此招?” 这一问,倒是让越则炳沉默下来,这正是他不解之处,四弟为什么会挑在这个时候安排一场刺杀,他的目的是何? 越则炳细细思索,但始终没有眉目,可他的心却是没来由的慌得厉害,只觉得两脚踩在云端之上,稍有不慎,粉身碎骨。 “告诉宫中的人,若是有煜王的折子,一定要拦下来。就算拦不住,也必须通知本王。” 秦弼低头领命。 只不过,终究还是迟了一步,一封五寸见方的密折已然呈送至燕皇的书案之上。 没人知道,里面写了什么,但它带来的,确是滔天的波澜,席卷整个朝野。 燕皇罢朝三日,留宿御书房,闭门不出,不见任何人。三道圣旨接连齐发,吏部上下全体打入天牢,四十八名官员当夜革职抄家,都护营c御林军两军合力镇守皇宫,只进不出。 德妃为救其兄吏部尚书常广利,在御书房外连跪两日,吐血晕厥,燕皇仍是不见不理。逸阳公主为保德妃,硬闯御书房,燕皇下令杖责二十,这是逸阳公主平生第一次受罚。 没人知道这场风波因何而起,也没人知道这柄斩头刀何时落在自己头上,燕都城的目光只集中在异常安静的两处,炳王府和煜王府。 “不喝。” “子朝备好了蜜饯。” “不喝” 越则煜非常不给面子的冲着林子朝拒绝着。 端着手中的药碗,林子朝叹口气,知道煜王脾气拧,没想到在吃药的时候尤其明显。 “王爷,郭御医的药疗效自是不错,您看盛延不过喝了几服,伤势好的比您快多了。” 越则煜一计眼刀,扫向一旁正要喝药的盛延,冷眼瞪着。 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盛延端着药碗,一脸郁闷,他喝吧,显然王爷会被王爷记恨,他不喝吧,一旁的团苏他又招架不住。这药是苦,可自从自己救了那小丫头,她就天天在旁边侍候汤药,一顿不落,自己也想偷偷把药倒掉,但那小丫头一直看着,虽什么都不说,但就一直在旁边看着,简直是无声的酷刑。 想到此处,盛延一咬牙,一跺脚,将药一饮而尽,然后把碗扔给团苏,捂住肚子,佯装痛苦道:“王爷,属下头有些晕,先回房休息。”说完,撒腿就跑了个无影无踪。 林子朝转头看向越则煜,将药碗凑近,笑道:“王爷,喝吧。” 越则煜盯着那一碗漆黑的汤药,像一个不见底的深渊,嚣张的向他招着手,他紧闭嘴巴,内心挣扎。 “王爷何时要听你个下人的命令!” 一道娇声,让亭中二人一齐扭头。只见婳婠扭着杨柳细腰,手捧茶盘,走的那叫个身姿摇曳,魅惑异常。一阵凉风吹过,拂起婳婠的红纱薄衣,林子朝不禁怜香惜玉,哎,天气凉,着了风可怎么是好。 婳婠绕过林子朝,端起药碗,一下子倒在越则煜的怀中,撒娇道:“王爷,您若是怕苦,婳婠房里可备有许多蜜饯,保准让您甜到心里。”正说着,一只玉手慢慢抚上越则煜的胸膛,在上面不住的撩拨。 听着如此甜糯的声音,看着婳婠胸前的波涛汹涌,林子朝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快酥了,古人常言红颜祸水,今日一见,当真不假。若换做是他,可不能保证自己坐怀不乱,估计不消片刻,煜王便会一脸不耐的打发了自己。 果然,越则煜扭头看向林子朝,一脸不耐道:“滚。” 在婳婠的娇笑中,林子朝转身刚走出两步,便被越则煜叫住。 “你,站住。”低头看向怀中的婳婠,越则煜沉声道:“你滚。” 婳婠的脸色好不难看,精致的脸上一阵错愕,但立刻挂上楚楚可人的笑脸,委屈道:“王爷” 一个白眼,越则煜直接起身,嫌弃的拍了拍衣衫,端过林子朝手中的药碗一饮而尽,板着脸问道:“她是谁?” “回禀王爷,婳婠姑娘是贵妃赐给王爷的”林子朝顿了一顿,打量着煜王的脸色,寻找着贴切的词语来描述婳婠的身份。 “是赐给王爷的妾室。” “放肆,我是当朝三品大臣的女儿,又是贵妃娘娘亲赐,轮的到你个下人说三道四!” “你放肆!” 越则煜一声厉呵,吓的婳婠连忙住嘴。 瞥了眼不敢出声的婳婠,越则煜看向亭外的假山,开口道:“你能留在府里,只是因为母妃。找准你的位置,明白?” 强忍着眼泪,婳婠心中却犹如刀割,她何曾受过这般委屈,若不是有苦衷,何必如此作践自己。 躬身福了一礼,点点头,婳婠哑着声音,挤出一个笑容,“那妾身就不打扰王爷。妾身告退。”说完走了出去,单薄的背影,只靠着痛楚在苦苦支撑。 林子朝叹了一叹,扭头只见越则煜正冷眼瞧着他。别不是王爷发现自己给他的药中加了黄莲吧,黄莲虽败火,但药性苦涩,此刻不走,若被发现,生死难料啊。于是他连忙低头行礼,“王爷喝好了药,子朝这便退下。” “你进来。” 林子朝一愣神,不知何时候在厅外的一人,躬身走进,禀报道:“启禀王爷,炳王进宫了。” “父皇通传?” “圣上并未下令,是炳王看完王爷的信后,匆忙入宫。” “知道了。” 待那人离开后,越则煜瞧见一脸出神的林子朝,敲了敲桌子,挑眉道:“答应本王的蜜饯呢?” 回过神来,林子朝连忙打开食盒奉上,只是心不在焉。 “想问什么就问,在本王面前何必吞吞吐吐。” 心下一想,林子朝还是问了出来,“王爷将秘奏圣上关于吏部之人勾结卖官一事,告知了炳王?” “卖三哥一个人情,有何不好?” 若是炳王听到此话,林子朝估计炳王必会憋出内伤。煜王将炳王的吏部连根拔起,还搭进去一个常广利,得了便宜又要卖乖,这种事也只有煜王能做的出来。 “王爷估计炳王能否顺利出宫?”想了想,林子朝还是将换了个词,若能活着出来,也算顺利了。 “那就看父皇是怎么想的。” “王爷觉得此次谋刺,可是因炳王知道了王爷从易梧楼拿到了那四十八名官员买官的罪证,故而安排了刺客?” “也许吧。”越则煜嚼着口中的果脯良久,方觉口中一丝甜意。 见煜王有话未说出口,林子朝便也不再追问,转身欲离开。 “对了,母妃送来的那两个人,你处理掉。” “我?”林子朝皱紧眉头,艰难开口,“王爷的私事,还是王爷自行定夺的好。” 将目光放在林子朝身上,越则煜勾起嘴角,笑道:“女人的心思,你林子朝能不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无愧于心 刚入宫的小内监正低头跟在掌事內监的身后,小心翼翼的走在禁宫之内。 突然掌事內监停住脚步,小内监没刹住脚,一头撞在掌事內监的后背,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 没有预想而来的拳打脚踢,只听得掌事內监以极为恭敬的声音,躬身行礼道:“参见炳王。” 炳王?头一天当值便能看见炳王?小内监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偷偷抬头,想一睹真容。打眼一瞧,果然传言不假,炳王当真俊美,只不过炳王额头的血迹显然是被人打伤,是何人如此大胆? 炳王脚下不停,脸色极为难看,走出宫门。 “公公,炳王怎么受了伤,要不请太医诊治一下?”小内监悄声提议,宫中位的机会就是这般,说不准何时会来,但只要抓住了便可一步登天。 “啪” 响亮的一巴掌扇在小内监的脸。 “闭嘴!就你会献殷勤!想死,就滚远点,别连累我。”掌事內监严厉呵斥,炳王可是刚从御书房出来,头的伤如何而来,这不是明摆着吗,现在凑去不是找死。掌事內监在宫中几十年,别的不明白,明哲保身四个字,可是天天刻在心里。 在宫门外等候的伏潽远远便见炳王走出,额头的伤口很是显眼,只是炳王也不理不顾,任由脸边的鲜血染红领边的衣衫。 伏潽掏出手帕,递给越则炳。 得来的却是越则炳反手一巴掌,响亮而清脆。 伏潽低头不做声,默默受着。 眼中涌动着漫天的不甘愤怒,越则炳盯着伏潽,一步一步,躬身凑近他耳边,勾起嘴角,一个字,一个字的,将话吐在伏潽耳边,温柔而轻声。 “本王,不需要你们的,同情” “属下不敢。” 眯着一双细长的桃花眼,越则炳盯着面色不变的伏潽,良久不语。 方才在御书房内,父皇是如何训斥的自己,又是如何用煜王的奏折狠狠打在自己的脸,这份屈辱,他怎么会忘记。在父皇眼中,自己始终比不过四弟,自己费尽心力争取来的一切,四弟总是唾手可得。即便没有证据,无论自己如何辩解马场刺客不是自己的人,可父皇心里却是认定他了,再多的口舌在父皇眼中也是演戏。要替他心爱的儿子报仇,便将吏部弊案拿来做打压自己的靶子。 一个吏部,自己是耗了八年心血,才能把控在手。现在呢,四弟一份小小的奏折便毁的一干二净。 “若不是念父子之情,朕一定把你同他们一道斩首!” 这句话,当自己顶着额的血色,听到耳中时,只觉心口搅得的生疼。饶他一命是很大的恩典吗?杀了他的亲生舅舅,又夺了他的苦心经营,这记耳光狠狠的扇在他越则炳的脸,让旁人看他的笑话。 这个时候,不知父皇可想过父子情深这四个字? 瞥见伏潽嘴角的血迹,越则炳直起身子,轻松一笑,用手帕轻轻擦去脸庞的血迹,悠闲道:“本王许久不曾和四弟c五弟一起喝酒,五日后叫府里准备好。”说完,将沾血的帕子扔给了他,冷声吐出三字。 “擦干净。” 接住手帕,扯动受伤的嘴角,伏潽低头恭敬道:“谢王爷。” 炳王入宫后的第二天,燕皇便命燕都城中所有官员全候候在议政殿外,一个都不许落下。 满朝文武冒着深秋的寒凉,头顶皓月的清冷,身着官服,躬身候在殿外,一站便是三个时辰。每个人的腿都在打颤,眼前发花,额头冷汗直冒,但谁敢告假退下,就连年近八十的冯大学士,在寒风中,也在咬牙坚持。所有人心中都明白,只要今日一退下,日后的官服便是穿不得了。 当朝阳升起在天边时,燕皇终于出现在议事殿外,看着三十三级台阶下的群臣,叹了口气,“都带来吧。” 羁押在牢的吏部官员和被革职抄家的四十八名官员,被御林军押解跪在众人面前。 越崇点了点头,一旁的总领內监躬身前,站在众人前,展开圣旨,中气十足的开始宣读。 “众臣听旨,吏部尚书常广利,吏部侍郎李取,吏部左丞商时安,文阁院大学士道飒从,朋比为奸,贪赃枉法,私卖官职,误国害民,着尽数革职,午门问斩,其余涉案人员一律从严查办,行贿买官等一干人,抄家流放,三代之内,永不录用,钦此。” 一道圣旨,四条人命,压得众臣喘不过气来。 越崇在面看着殿下的众人,个个低头恭敬,可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吏部官员十二名,朕罢免了十名,偌大的吏部,只有两个人是干净的。朕在御书房里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一遍又一遍的看着先帝留下的遗训,国家用人,以德为先,才艺为末。朕时刻谨记,这些年来,破格提拔的有德者,数不胜数。你,道飒从!朕便是看重了你的品行,将你从一个执笔小吏提拔为文阁院学士,让你为大燕甄选人才。” 越崇说着,长叹口气,眼中一片凄凉,“可你呢,你是如何回报朕的?串通吏部,买卖官职,谁给你的钱多,谁便是状元头等!你烂了,连带着大燕的朝堂也朽了。” 道飒从满面泪流,一脸愧疚,重重磕头,“微臣错了,辜负圣期望,臣愧对圣!” 扭过头,越崇不愿看他,缓缓起身,目光扫过下面低头不语的一众朝臣,“再看看你们,朕让你们在这议事殿外站三个时辰,就是让你们想一想,这些年来你们在这里所议的每一件事,可曾有愧于民,有愧于大燕。别当朕在宫里,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个个的官服下面,装了多少龌龊心思,塞了多少民脂民膏。朕每次看着奏报,恨不得把你们一个个全都拖出午门,让大燕的百姓看看你们贪婪丑陋样子!” 朝阳的光越来越亮,刺的越崇闭了眼睛,无力睁开,长叹口气,“可朕又怕把你们都抓了,朕这朝就剩不了几个了。所以朕旁敲侧击,再三警醒,就是让你们记得自己的心。” 总领內监见圣神色,连忙冲旁边人一个眼色,两个小内监便将一个牌匾抬到众人面前,面赫然四个大字:无愧于心! 指了指这四个字,越崇挥挥手,“你们好好看着这四个字,站一个时辰,想清楚日后的路要怎么走。”说完,张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狠绝,“往后,再让朕发现有人贪赃枉法,必严惩不贷,就算这朝堂一个也剩不下,朕也绝不姑息!” 红底金字的四个字,伴着燕皇的字字锥心,让众臣无语思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何处重逢 敲着石桌,越则昭懒散的坐在椅子百无聊赖的看着眼前的花草假山。 今夜三哥府中请客,他便来了个大早,在煜王府等着和四哥一道赴宴。说起来,三哥也算够能忍,亲生舅舅刚被午门斩首,又损失了个吏部,好没面子的从御书房里破了相,德妃娘娘因此一病不起,他到是请客办差,照常不误。这份心性,自己可没有。 把玩着手中的白瓷茶杯,越则昭侧头问道:“四哥的事还没办完?” “回禀五皇子,煜王吩咐,让您在此稍等片刻,他随后就到。” 翻了个白眼,越则昭心中不悦,头一扭,只见一人从游廊走过,熟悉的身影瞬时勾起了他的兴趣。 “去,把那人叫来。”扬的嘴角,无不透露出几分邪气。 不过片刻,那人已然跪在地,低头行礼,很是恭顺。 越则昭眉毛一挑,盯着他弯下的身子调侃道:“几日不见,学乖了。看来煜王府的规矩教的好啊。” “宁北有幸能入煜王府,自要珍惜,不可辜负王爷好意。” 说话的正是刚被煜王带入府中的宁北,这些日子来,跟在诸葛先生身边,认字读书,做些打扫的杂事,性子虽未全然养成,但也被磨了一二。 那日宁北眼中的锐气,越则煜看的清,越则昭自然也是识人。眼前的宁北看似对自己毕恭毕敬,但心中的恨意,只怕是丝毫不减。 好啊,他要装,看他能装到何时。 收回身子,斜靠在椅子,越则煜一个眼神,旁边的侍从已然明白,前便给宁北一个巴掌,怒斥道:“一个下人,胆敢在五皇子面前不自称奴才,好大的狗胆!” 毕竟不过八岁的孩子,伪装之事还未全然学会,一巴掌下去,宁北擦去嘴角的血迹,两眼直直看向悠闲自在的越则昭,如钢刀般冷冽。 轻声一笑,越则昭从椅子起来,蹲在宁北面前,用手抬起他的下巴,冷眼瞧着:“就是这样,那日你那个父亲可怜巴巴的死在你怀里时,你就是这般眼神。” 宁北握紧双拳,咬紧牙关,眼中的怒火似要将越则昭烧穿。 越则昭松了手,起身落座,佯装苦恼道:“那个死人叫什么来着?让本皇子想想。”一敲脑袋,越则昭勾起嘴角,笑着看向宁北,“是叫宁节全吧。” 听着越则昭用如此轻佻的语气念出自己父亲的名字,宁北怒不可遏,他杀了父亲,还如此嚣张,自己誓要报仇! 挥起拳头,宁北直接冲了去。可越则昭连看都懒得看,宁北便被一旁的侍从直接一脚,踢翻在地。 瞥了眼满身尘土的宁北,即便被人踩在脚底还要死死瞪着自己,越则昭只觉好笑。想杀自己,先把命交来再说。自己就是故意激他,在煜王府处理掉这个后患,免得日后为他分神。 “煜王府向来规矩森严,你这般冲撞于本皇子,实在丢了煜王府的脸。本皇子就受累帮四哥除了你这个害群之马。” 话音刚落,侍从便加大了脚下的劲道,宁北只觉胸口如有巨石压着,根本喘不过气,眼前发花,脸已涨的通红。 “啊” 一声惨叫,只见侍从缩至一旁,捂住手腕,却止不住从里面喷涌而出的鲜血。 越则昭大惊,扭头一看,只见林子朝正躬身在外,向他行礼,而他身后站有一人,手持匕首,默然不语。 “林子朝!你想做什么!” “五皇子不必过惊,这位是煜王府的侍卫仆郇,他方才不过是执行煜王府的家法。” 林子朝一脸淡然的笑意,在越则昭的眼中却很是刺眼。每一次自己用尽心力,讨得父皇欢心时,四哥便是这般笑着看向自己,好像他所做的一切,在四哥眼中不过是小孩子家的玩闹一般,幼稚可笑。 “你伤了本皇子的侍从,执行的是何种家法!” “煜王家规,府中侍从不可私下殴斗,凡发现者,断其手筋。”林子朝侧头看向痛苦万分的侍从,勾嘴一笑,“阁下虽非煜王家仆,但身处王府,自是要守王府的规矩。看阁下的伤势,只怕日后要换个营生了。” 越则昭压下满身的怒意,摆出皇家的尊贵气势,看向诸人,“宁北以下犯,犯的是国法,本皇子维护法纪,尔等谁敢阻拦。” 仆郇和宁北听着越则昭的此番话,眉头紧皱,心下担忧,反观林子朝却挺身而,目光投向越则昭,不躲不避,正面以对。 “大燕法典四十六条,凡违法者,禁私刑,禁私罚,统交当地府衙审理。违此条者,视为同罪。”林子朝依旧和善的笑着,好心道:“五皇子若想去燕都府衙处置宁北的死罪,子朝愿意同行,为您做证。” 拿国法压人,那就看看他敢不敢承担国法的后果。 越则昭冷声一哼。为他做证,证明了宁北的死罪,那他岂不是一样同罪,好个林子朝,心思够毒!不就是想逼自己放了宁北,好啊,如他所愿。 随即理了理衣衫,摆摆手,“本皇子今日要去炳王府赴宴,并不得空,既然是煜王府的下人,交给四哥处置,本皇子自是放心。” “这是自然,王爷自然会好好惩戒对五皇子不敬之人。”林子朝躬身行礼,“回禀五皇子,王爷在厅堂候着皇子同行。” 说完,低声吩咐道:“仆郇大叔,带五皇子前去见王爷。” 越则昭瞥了眼躺在地的宁北,冷哼一声,扬长而去,路过林子朝时,停下道:“待本皇子明年开了府,定要请你去我府,教教规矩。” “五皇子相邀,子朝定然遵命。” 勾起嘴角,越则昭拂手而去。 见闲人都离开后,林子朝眉头一皱,连忙将宁北扶了起来。他虽与宁北不甚熟识,但也听诸葛先生说起过缘由来历。见他今日弄得如此狼狈,叹了口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必急在一时。” “我我不许有人侮辱我的父亲。”宁北低着头,声音哽咽。 摇摇头,林子朝苦笑:“看来你对你很好的父亲。只不过复仇从来不易,受不了屈辱唾骂,悟不透一个忍字,离父子重逢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何处重逢,唯有地狱。 宁北低头,沉默不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棋逢对手 越则煜坐在堂上,端着茶杯,只见越则昭风风火火的从外而来。 “为何来的如此之慢?” 拿起桌上的茶杯,越则昭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四哥府上的景色过于别致,贪玩了片刻。”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越则煜,眼中满是调侃:“避毒珠我帮四哥向母妃要到了,不知四哥是自留呢,还是送人呐?” 收好东西,越则煜转头看向越则昭,眉梢一挑,“本王留着送给给你当大婚贺礼。” 越则昭被这话一堵,也不再问,心中暗道,四哥当真小心眼,一点都不吃亏,被揶揄上几句,便要讨要回来,怪不得那个林子朝也是这般,有何种主子便有何种仆人。 “走了,莫要让三哥等太久。” “急什么,反正他进来也无事可做,等等就等了。” 一道目光投向越则昭,眼中满是警告,“若在炳王府,你还是这般态度,我必让母妃把你圈在宫中,不得出来。” 越则昭耸耸肩,拾起身来,不耐道:“走就走呗,看看三哥摆的什么鸿门宴。” 炳王府内夜宴上,一张黄梨木雕纹圆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玉盘珍馐。精致的蟹黄小包,晶莹剔透,酥嫩的八宝烤鸭,肥而不腻,就连洒在烤羊腿上的佐料,也是香气扑鼻。 越则炳端起酒杯,笑道:“过几日便是冬至,朝中各事又要操办起来,今日我兄弟偷空齐聚于此,作为兄长,我先干为敬。”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越则煜和越则昭见此,互换眼色,随即举杯饮尽。 吃着桌上佳肴,越则昭扫视四周,问道:“三哥,听闻你府上的歌姬可是燕都城中的一绝,为何不叫出来,让五弟开开眼。” 眉梢一挑,越则炳无奈笑道:“前几日父皇下令将常广利斩首示众,他虽为罪臣,但到底也是我亲生舅舅,停丧期间,不好大动歌舞。” “怪五弟忘了这一桩。”越则昭一拍脑袋,佯装懊悔,“德妃娘娘为此可是一病不起,到底不如三哥经得住事。出了这么大的事,还能同我们一道宴饮。” 这显然在暗指自己冷心冷性,枉顾孝道,越则昭句句带刺,越则炳如何听不出。只不过这种言语间的争锋,对现在的自己毫无影响。 倒是越则煜开口拦道:“若是五弟你离两乐殿远些,在宫中少些闹腾,德妃娘娘的病自然好的快些。” “说起来在宫中闹腾的除了五弟,逸阳也是惯爱胡闹。他俩在一起,能将宫里的屋宇全拆一遍。”越则炳想到什么,不禁笑道。 这一点上,越则煜和越则昭也是颇为认同。在宫中提起逸阳公主,谁能不躲着走,就连当初燕皇在御花园,正和新进宫的小妃嫔你侬我侬,听到逸阳在前面捉蝴蝶,当即拉着美人,转头就走。 “今日三哥何不叫上逸阳一起,上次被父皇责罚,只怕她心中不太好受。” 越则炳叹着气摇摇头,“我可请不动那位小祖宗,自打被杖责后,除了母妃卧病时,前来侍候过汤药外,这几日就不见她离开过寝殿,想来还在赌气。算了,还是我们兄弟几个一道喝酒。” 说着再一次举杯相邀,二人只得作陪。 见旁边的酒壶是空了一次又一次,越则煜瞧着旁边的越则昭昏头昏脑,面有不悦,开口拦下越则炳的酒:“三哥,五弟年纪还不胜酒力,不如我代他喝了。” 话刚说完,接过越则炳手中的酒,干脆果断的灌入嘴中。 越则炳见越则煜如此护着自己的同胞兄弟,勾起嘴角,“到底是一母同胞,就是不一样。想当初五弟尚未出世时,先太子c恪王c我和四弟,在宫中也时常闯祸。每次被父皇教训,先太子总会挡在我们前头抗下罪责,父皇疼惜太子,便一道将我们饶了。可惜先太子体弱,不久便病逝长辞,这做大哥的责任便落到了恪王身上。” 听着越则炳说起之前的事,越则煜也不禁想起幼年时光,母妃虽严厉教导,但和自家兄弟一起玩闹,也是珍贵。“二哥也一向是护着我们,我打碎了父皇珍爱的花瓶,便是二哥帮我顶了下来,挨了好一顿责罚,想来也是惭愧。” “是啊,谁能想到当初温润如玉的二哥竟会谋反,而且还是四弟你亲手送他上路。”眯着眼睛,越则炳把玩着酒杯,看向越则煜。 咬紧牙关,越则煜心中难受,将酒杯握的生紧,竟将杯子生生捏碎,酒水渐湿衣衫,也伤了手。 见此,越则炳提议道:“四弟还是先去包扎伤口,再换身衣裳,免得着了风寒。” 看着流血的手,越则煜点头离开。 目光投向意识已经有些不清的越则昭,越则炳扯动嘴角,热情道:“五弟,来,三哥敬你一杯。” 等待越则煜回来,越则昭直接趴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越则炳见越则煜面色不虞,也不放在心上,开口道:“父皇又将都护营交回到四弟手上,想来过段日子,云国使者来燕,四弟可有的忙了。” 短短几月内,连发两件刺杀案,燕皇对都护营很是不满,在韩相劝谏下,还是将兵权交回煜王手中,以保燕都太平。所以马场刺杀一事,对煜王来说,反倒是福不是祸。 “云国来使?是何人访燕?” “这个暂且不知。”越则炳婆娑着手上的扳指,慢悠悠道:“不过不论是谁,后面代表的都是未来云国的新帝萧承衍。” “三哥如何看待此人?” 勾嘴一笑,越则炳举杯而尽,“大燕的强敌。” 越则煜心中认同,眼下云燕两国表面交好,但自己派胡毅去边境,防的就是萧承衍。果不其然,自己刚在云燕交界埋了枚钉,他萧承衍便备好了一支重骑,直指胡毅驻防。 棋逢对手,是幸事,也是遗憾。 等送走了已经烂醉如泥的越则昭和强撑精神的越则煜,越则炳沉声问道:“东西拿到了?” “回禀主子,已经收好。” 听着回答,越则炳看向越行越远的马车,满意一笑。 回到煜王府后,越则煜将已不省人事的越则昭安顿下来,又派人进宫通知安贵妃后,斜倚在榻上问道:“今日五皇子在府中可是发生什么事?” 书迁端上解酒茶后,一五一十的回禀了今日事情的经过。 “林子朝呢?让他来见本王。” “林子朝说快到冬至了,街上热闹,便带着宁北和团苏上街去了,还未回府。” 越则煜合上眼睛,扯动嘴角,沉声道:“是嘛,他倒逍遥。” 书迁看着煜王的表情,不禁打一个寒颤,自己是不是要给林子朝说一声,让他有点准备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英雄救美(一) 话说另一头的林子朝此刻完全乐得自在,带着团苏和宁北走在大街上,只要是二人多看两眼的东西,不论价格,大手一挥,就一个字,买!十足一个纨绔公子的模样。 能突然如此阔绰,全因林子朝之前从颂竹茶庄那里拿到了房契地契,将宋掌柜的宅子转手一卖,多余的钱林子朝便投在燕都城中几家不错的铺子,算上这些利润再加每月小六交上来的馄饨铺收益,如今的林子朝虽不能说富可敌国,但也不会为了银子发愁。 怪不得恶人能欺行霸市,用些特殊的手段,果然效果可观。 团苏抱着一大堆东西,摇了摇头,再定睛一看,这才确定她没有花眼,前面的人不正是盛延吗?他不是说今天伤口疼,不愿意下床吗? 团苏的眼力自是比不过盛延,打离着三丈远,盛延便看到林子朝一行人。他也想掉头就走,可旁边的这位姑奶奶就是不愿意啊,他能怎么办。说谎果然遭雷劈,为了背着团苏偷吃个糕点,扯了个谎,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揭穿了。等回去,这要如何解释哎,头疼啊。 “嘿,那不是林子朝吗?”越逸阳看见三人,兴奋的大喊挥手,也不顾身后的盛延和墨逐。 隔着人群,听见越逸阳的声音,林子朝报以一笑,冲着团苏和宁北快速交代道:“那位公子虽性情仗义,但你们不可失了礼数,冒犯于他。” 毕竟是天家贵胄,即便是他们耍了性子,受罪的也只能是旁人。 不过片刻,越逸阳便冲上来,拍拍林子朝的肩膀,豪迈道:“我就说今日风水好,一出来就碰到了你,墨逐还不信。” 见越逸阳的目光扫过宁北和团苏时,林子朝连忙介绍道:“这两位是王府的婢女小厮,团苏,宁北。今日街上热闹,子朝便带他们出门逛逛,不想能巧遇公子你。” 见林子朝十分识相的没有戳穿她的身份,越逸阳很是满意,招呼着众人道:“今天本公子心情好,请大家好好玩玩。” “公子,天色渐晚,若还不回去” 墨逐的这句话还未说完,立马被越逸阳的下一个主意吓的不轻。 捏了捏宁北的脸,越逸阳提议道:“看你个愣头小子,肯定还没去喝过花酒,今天本公子就带你去开开眼。” 喝花酒! 盛延听着,心中暗道一个服字,果然和王爷同出一脉,行事作风就是不一样。而林子朝一听眉头一挑,大燕公主去青楼喝花酒,倒也是美谈一桩。唯独这边墨逐的脸直接变色,阴沉至极,浑身冷气四溢,瞧的团苏打了个哆嗦。 “劝我的话都憋回去,我这可是为了宁北好,瞧他长得也是眉清目秀,长大了止不定有多少姑娘围在身边,现在不让他见识见识人间美色,培养一下鉴别佳人的眼光,日后吃亏怎么办。”越逸阳说的十分动听,好像她全然是为了这个初次见面的宁北着想,至于她心中想去青楼逛逛,实地考察一番江湖多事之地的小心思,不过是图个顺便。 若非有林子朝的事前交代,只怕宁北对于被捏脸的行为,当即扭头就走,面对越逸阳的盛情相邀,宁北婉拒道:“多谢公子,只是” 话未说完,宁北已然被越逸阳一把捂住嘴,拽入人流中去,半点张口的机会也不给。 看着远处无忧阁的招牌,林子朝扬唇一笑跟了上去,他这也算故地重游了吧 当一行人刚刚踏入无忧阁内,只见满堂灯火通明,琉璃彩饰,晃的人眼前发花,舞台之上,管弦丝竹,挠的人心中发痒,厅堂之内坐满了男男女女,调笑嗔骂,皆是风流。这等景象一时间,让越逸阳c团苏和宁北瞪大了眼睛。 这青楼和书里说的还真是一样啊,怎么多佳人,肯定其中有一两个身世悲苦,强颜欢笑的,若是让自己找到了,那就和书中侠士一样,可以“英雄救美”了。越逸阳喜滋滋的畅想着自己的江湖大计,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墨逐早已护在她身侧,任何人都靠近不得。 “几位公子面生啊,要不要宵倾姨给你们介绍介绍。”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宵倾姨,即便头戴一直简单的玉钗,依旧是光彩照人。 只见她扭着身段,缓步而来,走进一瞧,正好看到努力低头躲藏的盛延,笑出声来,“原来是盛公子的朋友啊,恕我眼拙,没认出您来。您可好久不来了,怎么,今日还是去楼上包房?” 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皆投向盛延,林子朝调侃,宁北墨逐默然,团苏惊讶,其中以逸阳公主可以喷出怒火的眼神尤为犀利。 挠挠头,盛延一脸尴尬,急忙摆手辩解,“这里的糯米酥和红豆点心可是燕都城一绝,我来只是为了尝点心,别的事我可没做过啊。我没有啊。” 宵倾姨见盛延一脸认真的解释,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连忙岔开话题,捂嘴一笑,“盛家二公子贪吃的名声,在满燕都城都传开了,连我这无忧阁的美食他都惦念着,怎么,几位要不也上楼尝尝?” 瞥见一旁男女孟浪的举动,墨逐悄然侧身,堵住越逸阳的视线,沉着声音道:“公子,我们还是” 越逸阳大手一摆,满脸怒容,“本公子要最好的包房,最好的姑娘!他盛延能做的,本公子也能。” 说完掏出一枚银锭扔给宵倾姨,瞪了眼盛延,大步走上二楼。 宵倾姨收了银子,立刻吩咐人好生招呼。突然,她脸色微变,盯着林子朝的背影,默不作声。 “宵倾姨,可是哪里不对?”一个下人问道。 那人为何有些眼熟? 细下想想,答案就在嘴边,却又差了半分。 于是收回目光,宵倾姨恢复如常,“这些可是大主顾,不可怠慢,让姵央上去伺候。” “回宵倾姨,姵央说她身子不舒服。” “身子不舒服?”宵倾姨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卖艺不卖身,身子舒不舒服有什么影响。告诉她,无忧阁的所有人都要给我赚钱,她若弹不了琴,我就给她换条生财路。” 下人躬身退下。 看着二楼合上的房门,宵倾姨转身投入厅堂喧闹中,笑脸盈盈道“王公子,您总算来了,月儿可是很想您呢”。 无忧阁,世间欢喜的销金窟。熏香袅袅,醉人醉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英雄救美(二) 房内众人坐在一处,团苏宁北虽是坐着,却也浑身拘束,林子朝专心听着姵央手中的琵琶嘈嘈切切,而越逸阳则左拥右抱,一杯接一杯的喝下来人的劝酒,丝毫不理会墨逐眼中的担忧。众人之中,唯有盛延最是开心,一块又一块的往嘴中送着糕点。 “砰” 突然一声响动,越逸阳两眼怒视,将手中的杯子摔了个粉碎,一掌拍在桌上。 而盛延身边站的名绿衣女子,冰肌酥骨,正要作势帮盛延倒酒时,被此声一吓,不敢动弹。 “你们不准靠近他!” 林子朝摇头一笑,看来这是打翻了醋坛子。 今天的越逸阳表面虽是依旧的嘻嘻哈哈,但眼中不时闪过的愤懑伤心,却也是掩盖不住。燕皇杖责,德妃冷漠,这些如同一根刺,扎在越逸阳的心上。 借着酒劲,越逸阳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指着盛延,语气强硬命令道:“你,不许喝她的酒!” 盛延瞧出越逸阳今日心情不佳,也不打算计较,便接过女子手中的酒壶道:“我自己来,你退下吧。” 本以为此事就此打住,不料不知怎得,越逸阳拿起桌上的一块点心,直直扔在盛延身上,大喊:“我说了,不许你碰她!” 盛延接住点心,心疼道,“你好好的糟蹋什么点心,心里有火也别浪费粮食啊。” 见盛延如此宝贵的将一块点心,越逸阳想起自己之前每每讨好于他,可盛延却总是躲着自己,看不见自己,自己永远也比不上他眼前的菜品。就像她为了母妃,破天荒的挨了父皇的责罚,她原也不在意,大不了是丢了些面子,重要的是能救回母妃。可当她去侍奉母妃汤药时,才知道,原来精心维护的母女之情不过一场戏,自己不过只是一面挡箭牌,需要的时候推出去便是,是死是活,无人关心。 原来什么都是她一厢情愿,什么都是她自作多情! 此时心中的憋闷,连同这些日子来在宫中的委屈,越逸阳眼眶泛红,泪珠在眼睛里打转。 见事态不对,林子朝连忙缓和道:“公子如此,想来是姵央姑娘所奏的塞上曲太过激昂,不如换首秋江月,免得过犹不及。” 最后四个字,林子朝是看向越逸阳而言。 过犹不及,是啊,她做的哪一件事不是这样,盛延如此,母妃也如此。听懂林子朝的劝慰,越逸阳无力的坐了下来,拿起酒壶,将满壶的酒水硬往嘴里灌。 墨逐一把夺过,怔怔的看着越逸阳,眼中挣扎且心疼,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见此,林子朝小声吩咐道:“团苏,去为那位公子斟酒,务必让他喝醉。宁北,你去替盛延斟酒,万不可让他多喝。” 二人点点头,拿起酒壶,走至身后,尽职尽责。 见团苏斟满了杯中酒,越逸阳推开墨逐的手,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墨逐对此本是不赞同,但见林子朝对其点头,轻叹口气便也松了手,不再阻拦。 轻挑慢捻,乐音流淌,姵央一曲奏毕后,越逸阳已然又恢复了大大咧咧的状态,带着醉意,左手拥美,右手拦怀,好不逍遥。 “噔” 一声刺耳断弦声,引去众人目光。 只见姵央手中的琵琶弦断做两截,姵央连忙跪地低头:“姵央打扰了诸位的雅兴,请诸位公子小姐恕罪。” “没事没事,又不是故意的。”越逸阳呵呵傻乐,见姵央生的标致,不禁“色胆从心起”,“来来来,和本公子一起喝酒。” 姵央轻皱眉头,推拒道:“请公子恕罪,姵央在无忧阁只管弦乐,其他事请公子另寻他人。” “公子,人家可清高着呢,瞧不上我们,也瞧不上公子。”一女子一向不喜姵央,见有了机会,自是要刺一刺她。 “姵央不敢。” 林子朝把玩着酒杯,瞥到姵央手指的血迹,解围道:“怪不得姵央姑娘琴技高超,手上如此多的伤口,想来是日夜苦练,子朝敬佩。” 被林子朝这么一说,姵央连忙将手缩到身后,连声推辞。而越逸阳一听,身上有伤,又是青楼女子,有戏,有戏。这和书中写的一模一样,眼前之人必有故事。想到此处,心中的侠义之血滚滚燃烧,几番催促追问,却也让姵央不肯开口诉苦。 正当越逸阳着急之际,林子朝开口道:“红尘女子,各有各的难处,公子还是莫要再追问。” “可她不说,我怎么帮她?” “公子想帮她?” “这是自然啊。” 扬唇一笑,林子朝将目光投向姵央道:“那子朝讲个故事,请公子听听。从前有对大户人家的姐弟,因家道中落,流落街头。弟弟不幸身染恶疾,姐姐走投无路,入了风尘,赚钱救命。可惜弟弟病入膏肓,无力回天,剩的姐姐一人。这位姐姐不愿整日强颜欢笑,便想了结性命,不料被青楼乐师救下,教之以琴,从此靠此卖艺赎身。” 越逸阳同情的看向姵央,却是问向林子朝,“你说的可是她?” “我与这位姑娘初次相识,怎会知其身世。子朝方才所言,不过是倾城小传中的故事,虽不可当真,但有些事却可解决公子疑惑。风尘女子,皆左右不过盼得一张卖身契,终此自由。” “原来是这样,我这就帮你赎身。”说着越逸阳便要找墨逐拿钱。 正当此时,林子朝起身行了一礼,躬身道:“公子可否将这个机会留给我?” “何意?” “英雄救美,子朝也想效仿一次。”林子朝瞥了眼姵央,温柔一笑。 越逸阳看看林子朝,又看看姵央,才子佳人,一出佳话呀。于是出言调侃道:“你林子朝也有动心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一心就在四哥身上呢。好吧,这个英雄就让给你,本公子也算成人之美了。” “子朝谢过公子。” 说完走到姵央身边,扶起她来,轻声道:“劳烦姵央姑娘替在下指路。” 终于,姵央抬头,一双熟悉的眼睛出现在眼前,是她? “姵央姑娘,劳烦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英雄救美(三) 出了房门,走到一处僻静地,姵央怔怔的看向林子朝,低眉问道:“为何回来?” “你且当做衣锦还乡好了。”看着眼前熟悉的一草一木,同几年前的没有太多变化,林子朝扬唇一笑。 “那又为何要替我赎身,毕竟我曾”后半句话,只因心中有愧,姵央还是没有说出口。 “毕竟你曾害过我,将我迷晕,代替你被送到那个王公子的床上?”林子朝扭头看向姵央,玩笑般的说出那段过往,全不在意。 “可我也还了回去,不是吗?算扯平了。” 姵央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抿紧嘴唇,不愿开口。 看出姵央的纠结和担忧,倒是林子朝劝慰道:“只是你不如我心狠,没有一刀子下去,全身而退,要较真的话,倒是我欠了你。” “没你没有,若不是我害怕,也不会想出那个法子,更不会害的你险些被宵倾姨打死。”说话时,姵央的头始终不曾抬起,始终不敢看向林子朝。 世间诸事不是你算计我,便是我害了你,有何解释可说,这些愧疚辩解,林子朝着实是没有耐心听下去,便直切主题道,“我会帮你赎身,但卖身契我不会还你。” 瞪大了眼睛,姵央猛然抬头。 一步步的走近,林子朝将姵央逼至角落,凑在耳边,低声道:“我要你,帮我做件事。” “你要我做什么?”姵央的手抖得厉害,声音也微微发颤,看向林子朝的只有惧怕。 “我要你,什么都不做。” 看着面前的宵倾姨,林子朝将银票摆在桌上,微笑道:“请您点点。” 将林子朝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宵倾姨意味不明的一笑,轻蔑道:“替她赎身?你倒是心宽。” “姵央姑娘才貌俱佳,子朝甚是仰慕。” “你仰慕她?”宵倾姨一副十足见鬼的模样,哈哈大笑。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宵倾姨自然最是懂得男女之情。” 男女之情?他们两个姑娘家,谁男谁女。宵倾姨面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既然死了,何必回来?” 报之一笑,林子朝缓缓开口,“子朝虽不比七尺大汉身体强壮,但好在无疾无病,活的也算称心,宵倾姨你我初次相见,何苦诅咒于我?” 林子朝客气而有礼的言谈笑意,在宵倾姨眼中颇为刺眼。当初她林语暮放火烧了无忧阁得以逃脱,她便知道这是个不好惹的狠辣人物,如今回来,莫不是要报当日之仇? 想到此处,宵倾姨随意一笑,恢复如常,“林公子说笑了,我宵倾姨做的是迎来送往的生意,行事虽出格些,但到底是不愿得罪人的。”说着,一双媚眼紧紧黏在林子朝身上,探查着他真正来意。 感觉到宵倾姨的戒备试探,林子朝全不在意,“您的手段,子朝也略有所闻,不过对此并无意见。若换做是我,或许比您更要出格,宵倾姨莫要担心。” 这算是给宵倾姨吃了颗定心丸,方才她的话中显然是担忧自己因曾经所受的折磨而报复于她。只不过林子朝的话也是出自真心,既然做的是青楼生意,就莫在想有副好人心肠,没些管人的冷酷手段,倒不如早早的关门大吉。 所以对于宵倾姨,林子朝没有什么恨意,就算有,当初点的一把火,也算抵消了。 定下心,宵倾姨看着桌上的银票,挑眉问道:“既知我的手段,那你也应当知道,姵央是无忧阁的头号才女,放她走,我可舍不得。” “您无须舍不得,姵央不会离开无忧阁。” “拿了卖身契便是自由身,我如何留的住?”对于林子朝的话,宵倾姨很是不解。 “姵央日后和现在没有什么区别,衣食住行仍由无忧阁照看,赚的银子也全归无忧阁。唯一不同的是,从今日起,她便是真正的卖艺不卖身,您左右不得。”端起茶杯,林子朝吹去杯中的腾腾热气。 “何必多此一举,姵央现在也不也是如此” 瞥见林子投来的嘲讽,宵倾姨住了嘴。当初自己也是答应过姵央的,可后来是如何逼迫她接客,这其中的手段,林子朝最是清楚不过。原以为是个发善心的,如今看来,他林子朝也没安什么好心思。 一人将银票入怀,一人将契约收好,这笔生意便算是成了。 “既然能过目不忘,宵倾姨的眼力自是不凡,如此,便还有一事劳烦于您。”林子朝看向宵倾姨,嘴角虽笑,但眼中带了几分警告,“与我一同进来的那位公子,甚是喜爱江湖游侠,行侠仗义,故而做了些装扮,宵倾姨若是看了出来,望您守口如瓶,莫要多事。” 被林子朝的眼神一扫,宵倾姨后背一。女扮男装,喜爱江湖游侠,满燕都城怕也只有皇宫内的那位贵人,林子朝何时攀上这根高枝? 再看向林子朝的目光,宵倾姨多了几分慎重,“轻重分寸,我自是懂得。” 见此,林子朝起身告辞,待手扶在门栓上时,突然开口温声道:“怕宵倾姨忘了在下的名字,我还是多嘴提上一句。在下林子朝,燕国人氏,如今暂住煜王府,宵倾姨日后若是有事,直接来煜王府寻我便是。” 看着合上的房门,宵倾姨这才长舒口气。天知道她心中有多慌张,即便方才林子朝没有转身看着她,但那番话却犹如饿狼一般,在暗处盯着她,让她全身发凉。 林子朝是如何看出自己的心思,又是如何看出自己想拿他的来历以作要挟,先前搬出逸阳公主,如今又用煜王敲打自己。 这是在警告,有些事只能烂在心里 站在无忧阁的僻静地,林子朝拿出之前同宁北团苏在街上闲逛时,小六派人偷送在自己手上的纸条,上面记载了这几日燕都城中动向。 如今的颂竹混沌铺,便是林子朝的眼,替他看清一些不易察觉的蛛丝马迹。 飞快扫过纸上的记录,林子朝暗记于心,随即将小小的纸条烧了个干净。正在此时,一个身影,从无忧阁的游廊上一闪而过。 微微皱眉,林子朝细下思索,易梧楼的荀羡,为何在此处?寻欢作乐,他可不像。 这时,一道声音从暗处传来,引的林子朝寻声看去。 “嘿,小丫头,你哪能来此处寻乐子,还是回去做做女红。” 只见来人正是好久不见的晁老头。 林子朝也是吃不得亏,转声便顶了回去,“那您这把老骨头来此,也不怕耗干性命?” 本是无礼至极的话,却引的晁老头哈哈大笑,“怎么,只许你们年轻人玩闹,我这个老头子便来不得。都是人嘛,七情六欲很是正常。” “那有什么话您尽快交代,免得我耽搁就您的好事。”林子朝也是一笑,如此不拘小节的人,他也觉得放松 “嘿嘿,还是你这丫头懂我。老头来是告诉你,云国要派人来燕都,来使就你哥哥林子司。” “我哥哥只有一人,但不是他!”林子朝严肃的沉声反驳。 “随你怎么说,只要你别被抓个正着就好。”扔下这句话,晁老头便先行离开,留得林子朝一人想起幼年之事。 林子司是嫡子,从来不愿和自己兄妹二人出现在一处,见面机会也并不多。只是林子朝记得,他是如何同其母李苑芳欺辱母亲的情形。 既然送上门来,他又何必错过。 令人发颤的寒风吹过燕都,日子便入了初冬。 云国林府书房内。 林余安将手中的信用蜡封好,交给林子司,嘱咐道:“这封信,必要妥善保管,入了燕国,交给那人即可。” “父亲放心,子司明白。” “还有,查查煜王身边的那个林子朝,看他可是你相识之人。” 林子司抬头看了眼父亲,试探的问道:“若是他,子司该如何?” 烛光跳动,幽暗且昏沉。林余安缓缓开口,吐出两字。 “不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宴无好宴 入了冬的燕都城,干瘦的枝丫,结霜的街面,还有无孔不入的寒风,每一处,都偷透出沉沉的戒备与疏离。而就是在此季节,一支来自云国的队伍浩浩荡荡步入燕都城中。大小箱子七十八件,每一箱都压弯了长长的抬杠,无论装了什么,分量绝对不轻。 从南城门至大燕皇宫,两万三千七百步,云国的车队整整走了一个午。不知巧合还是无心,似乎如此漫长的路途,是专为城内百姓而做的一场表演。 大燕禁宫内,富丽堂皇的礼乐殿为了今日入燕的云国一行,准备了一场异常隆重的晚宴。黄铜精雕镂空的暖炉,里头点着好的郴州竹炭,齐整的红木云案桌,面摆放着精致的各式菜点。悦耳丝竹,轻衫罗裳,一舒一展皆是风采。 端起面前的金樽,燕皇笑道:“林侍郎远道而来,一路舟车劳顿,朕敬你一杯。” 只见殿中一人缓缓起身,身着绛紫长衫,华贵却不失风雅,走到中央,两手捧杯,朗声道:“云燕两国本是故交,我皇又极为敬重燕皇为人,特命在下携礼大小七十八箱,以护两国永世之好。作为臣子,子司必当完成我皇之愿,些许劳苦,不值一提。” 说完,林子司从袖中拿出一册,双手献,“此为礼单,望燕皇一阅。” 掌事內监低头躬身,接过礼单,恭敬的呈献给燕皇。 越崇打开一瞧,里面清楚列明奇珍异宝一百零三件,名贵草药九十八株,其他的绫罗绸缎c玉器瓷瓶更是不在少数。 云国这份礼,甚是厚重。 合册子,越崇眯了眯眼睛,看不出心中所想,只是应道:“贵皇心意,朕心领了,只是这些东西,有劳林侍郎送回云国。” 不收? 林子司脸的笑意虽有一凝,但礼数依然周全。至于殿中其他人,皆将目光投向燕皇,心中不解。来使之礼,物件品格皆有讲究,若尽数是些随意之物,那便有轻慢之意,若全然是些难得珍品,结交讨好之意,自是明显。如今云国的礼物够重,必然存了求和之意,圣断然相拒,莫不是要重起云燕战事? 打量到林子司神色如常,越崇心中怀疑更甚。今年之礼是往年的四倍有余,,他可不信是萧鼎那个铁公鸡的意思,如此说来必是云国太子,未来云国之君,萧承衍的命令。如今,燕国虽强于云国,但云国国力也逐年升。一个未来的新皇,不给燕国一个下马威立立气势,反而示弱,这其中定然有些文章。既然他云国执意要送,自己偏偏不收,看看他们能翻出什么花样。 “只要心有交好之意,又何必在乎钱帛之物,况且我大燕幅员辽阔,这些东西,也不缺。”说完,越崇便随意的将礼册交给內监,不在多言。 林子司听出越崇语中颇有傲慢之意,心下一笑,果然不出父亲所料,多疑自大,爱好面子,明明国库吃紧,仍要装出一副大国之态,如此正中下怀,看来太子交代的事自己必能当办得稳稳当当。 躬身行了一礼,林子司笑道:“启禀燕皇,此礼单两国礼节往来之物外,其余众礼皆是我云国聘礼。” 聘礼! 这两字一出,众人大惊失色,定力差的惊的将杯子都掉在了地,就连本在一旁淡定喝酒的煜王,也不禁侧目。 不理众人作何反应,林子司继续道:“我国太子萧承衍,听闻大燕逸阳公主,才貌俱佳,贤良淑德,心甚慕之,故而令在下向燕皇以正妃之礼求娶。” 贤良淑德,越崇听到这个评价,暗中想了想,怎么想都想不出这四字同逸阳有什么关系。不过眼下,这些旁枝末节可以忽略不计,要将逸阳嫁去云国,他可不答应。 “逸阳年纪还小,朕还想把她在朕身边多放几年,这嫁娶之事,还不曾想过。” “燕皇爱女心切,人之常情。”林子司前一步,看向燕皇,“如此可先定下婚约,待逸阳公主及鬓后,再前往云国。” 看来这意思是无论如何,萧承衍都娶定逸阳了,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 越崇皱了皱眉,面色不悦。 “云燕两地,相距甚远,云国的太子如何对我大燕公主心甚慕之,莫不是云国无人担得起太子正妃的名头?”越则昭冷声向林子司挑衅道。不为别的,就凭着这几年来,逸阳待自己的一片坦诚,越则昭也绝不会让越逸阳远嫁他国。 听着越则昭话中的嘲讽,林子司心中虽怒,但作为云国从三品的礼部侍郎,加之父亲林余安的倾心教导,林子司依然能够做到喜怒不显于色,转身说道:“伊人婀娜,君子倾慕。我云国太子的一片真心,有何不妥?五皇子如此说法,莫不是逸阳公主不如传闻中那般出众?” 什么! 他林子司的意思是说越逸阳配不萧承衍,大燕的公主岂是一个外人可以诋毁。越则昭被此话一激,差点掀桌而起,幸好旁边的越则炳及时将其拉住。 “五弟,这便是你的不是。听闻云国太子是文武双全,一表人才,云国不少闺阁女子也心甚悦之,逸阳能得其爱慕,自是幸事。”越则炳勾起嘴角,慢慢说道:“可如今他不娶云国一女,偏偏向我大燕求亲,看来是大燕的水土比云国,更会养人。” 此言一出,越则昭由怒转笑,款款而坐道:“三哥说的那是自然,我大燕有的,云国可不见的有。”说着冲林子司拱手一礼,佯装歉意道:“林侍郎,我性子直,不会说什么假话,若是多有得罪,万望见谅。” 听着炳王和五皇子一唱一和,讥讽云不如燕,看着林子司面含怒气,却无处可发,满堂众人皆是暗自得意。谁不知逸阳公主是整个大燕的掌明珠,且不说圣如何爱护,光是炳王c煜王还有五皇子,单单是这三人,也绝不会让逸阳公主受半点欺负。这个来使,敢说公主的不是,明摆着自己找气受。 越崇本也对林子司的贸然提亲心有不满,如今见炳王出言相讥,也出气不少,这才开口缓和道:“朕身边唯有一女,若是嫁往云国,朕必是想念,此事容后再议。” 林子司等的便是越崇的这句话,抓住机会继续道:“既然燕皇不舍公主,那不如由我云国公主代为尽孝。听闻煜王尚未娶亲,而我国箬水公主也尚未婚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而两国既有姻亲之缘,自然也可永世修好,免去战乱。” 殿朝臣面色各异,各有各的揣测。若这亲事当真能结成,说句大胆的话,这两位公主至少有一人会是未来的一国之后,也许真的能保云燕两国和平百年。 有了这个想法,逸阳公主嫁去云国,似乎也不是不可,就连越崇的眼神也有些许动摇。 “这门亲事,本王不同意。” 煜王的短短一句,语气虽硬,但也在众人的料想之中,要逼迫煜王,这世可没有几人。 “煜王此言是想将两国之谊,置于不顾?”林子司挑眉,语气突然转冷,“我云国的公主也是千金之躯,为两国百姓安乐,况愿背井离乡,远赴他国,看来这份深明大义在燕国是寻不到的。” “你个黄口小儿,胡说什么!”一名武将拍着桌子,直指林子司。 “我说的可有错,云国真心求娶,燕国闭门而拒,云国诚意求和,燕国再三推诿。孰是孰非,一目了然!”林子司长袖一挥,傲然而立,全不在乎周围的目光。 “你云国不过区区小国,怎敢如此放肆。” “往年来使何人像你这般,云国怎会派这种不知礼数的家伙出使燕国?难道云国无人!” 句句指责,纷纷而出。满朝文武,从未见过一国使臣如此嚣张,竟敢在如此无礼行事后还横加指责,众人皆面含怒容,似乎下一刻便出言请奏,要圣断绝云燕邦交。 越则煜端起酒杯,似乎没有察觉此刻紧张的气氛,火浇油道:“本王正妃已定,若贵国公主真想嫁至云国,留个侧妃的位置,本王勉强可以。” 要堂堂的云国公主作为侧室,那是决然不可,林子司眉头一皱,事有蹊跷,煜王正妃已定?无论他如何回忆,也丝毫想不起信曾提及此事。 煜王一番话,如同炸雷,将原本吵闹的大殿,惊的鸦雀无声。 煜王妃的人选是何时定下,是哪位世家嫡女?或者会不会是煜王拒亲的权宜之计?无数的疑问涌众人心头,一时间林子司的失礼已经不再重要。煜王同哪家结亲,朝局风向自会大变,届时自己该如何站队才是大事。 越崇看着越则煜淡定的神色,一时也琢磨不定,则煜所说是真是假?他是真不想同云国结亲,因而胡乱推出个借口,还是当真心有所属。云国公主若为煜王妃,煜王的势力也便太大了些。无论是何,煜王妃的人选必要由自己首肯。 片刻后,林子司快速计较,虽突然冒出个不知身份的煜王妃,但到底煜王是拒了婚事,一切还在太子和父亲的计划中,因而他冲着越崇再次行礼:“启禀燕皇,既然两国结亲之事尚有变数,那不妨拖后再议。如此便请燕皇一览我皇密信一封,或许有助燕皇做出决断。” 越崇接过內监呈的密信,打开草草一看,脸色大变,言语中颇有怒意:“云国这是何意?” “当初煜王带兵接管的云国三百里,虽是戈壁,但也属云国。既然燕皇无意结亲,两国日后何去何从尚未有定论,那么煜王曾经以护云燕通商而借走的土地,自然应当归还。”林子司此时的言行,丝毫挑不出错处,一切显得胸有成竹,就连燕皇的反应也在预料之中。 煜王八岁,不费一丝一毫,接管云国三百里,已是燕国佳话。当初煜王是以护云燕商路,击退沙匪,而领兵驻扎云国戈壁。但实则这些年来,云燕商贸,根本不曾经过此处,所谓沙匪不过是煜王的借口,三百戈壁以重兵驻防,便是将一把锋利的刀时刻架在云国的脖子。 此处的重要,云国终于意识到了。如此看来,云国求亲是假,拿回边境要塞才是真。 “我皇知道煜王派兵驻扎戈壁护商旅安全,每年花费军需物资甚多,因而送礼单的众物,权当酬谢煜王这些年来保卫云国国土的辛劳。”说完,林子司冲越则煜一笑。 一文臣冷嘲热风道:“这礼单既是聘礼,又是酬劳,一物两用,你云国还当真会精打细算。” “礼单是何用处,全凭燕皇心意。云国诚意满满将礼物送至大燕境内,满城百姓皆有目共睹,想来燕皇也不会让子司再将这些东西再尽数送回吧。” 给人还是给地,总有一样燕国必要答应,否则面对大燕百姓,他们要如何交代。 打量着咄咄逼人的林子司,越崇皱紧了眉头,这两件中的任何一件,他都不愿点头。但此时,云国礼数周到至极,若是拒绝,便是给日后云国挑起战事留了个十足的借口。 正当其为难之际,掌事內监小声禀报,逸阳公主在寝宫大闹,差点烧了半个宫殿,德妃娘娘请圣前去劝阻。 眉头一挑,越崇展颜一笑:“到底年纪大了,喝了些酒,眼睛便有些花,连信的字也看不清,朕先去休息片刻,醒醒酒,好阅览云国的书信。炳王煜王,好生招待林侍郎。” 二人领命后,众人起身恭送燕皇。 燕皇一离开,众人皆不出声,倒是林子司好像全然忘记方才的出言相对,尽职尽责的扮演着使臣的身份,端着酒杯,向殿大臣一一敬酒。 行至炳王和煜王时,开口道:“听闻炳王府和煜王府的府中亭台,很是雅致,在下惭愧,对府中精致很是痴迷,不知过两日可否前去二位府中,欣赏一番?” “林侍郎既有如此雅兴,本王和四弟避让欢迎。”越则炳说着,同林子司举杯相碰,反观越则煜,虽是喝了酒,但始终连正眼都不曾瞧林子司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合则而生 礼乐殿的晚宴因燕皇的离场而匆匆散去,各式人等皆打道回府。趁着夜幕掩护,相府后门快速驶入一辆马车,悄无声息。 书房内,韩琚看向堂之人,开口道:“您今日过于莽撞了些。” “莽撞?本王倒不觉得。”说话之人,正是大燕炳王,越则炳。 谁能想到在朝堂争锋相对的韩相和炳王,私下竟早已结成派系,而韩相竟是炳王手中藏的最深的一张底牌。若是这一消息流传出去,只怕不止煜王担忧,就连燕皇也要忌惮一二。 “那个林子司今日之言,句句挑战父皇底线,本王出言相讥,只怕正合父皇心意。”面对韩相的劝慰,炳王丝毫不以为然。 “圣今日不悦只是暂时,但殿下可有想过,依着圣心思,这份礼单最终会以何名义而入归国库?” 越则炳的突然沉默,韩琚看在眼中,这个问题的答案,炳王不是不知,反而太过清楚。父女之情比起大燕疆土,太过脆弱。 既然心中有了答案,韩琚也好劝慰:“林子司不过一个礼部侍郎,不足为惧,但他身后站的可是云国未来的掌权者,太子萧承衍和一品左丞林余安。殿下若想扳倒煜王,成就大业,这二人的支持,不可不考虑在内。” “那你是让本王促成逸阳嫁入云国?”越则炳的声音愈发清冷,眼中的不满浓重不开。 “一切还是要看圣心思。”韩琚捋捋胡子,也不点名明。 “今日晚宴后,更深露重,老臣不慎感了风寒,抱恙在身,怕是之后几日都无法朝议事了。” 婆娑着手的扳指,越则炳侧目,看向中气十足的韩琚,挑眉细想,明日朝,父皇定会就云国之事同众人商议,若是赞同结亲,日后父皇思念逸阳,必会迁怒于己,若是赞同还地,父皇心中终是不愿,难免会心生芥蒂。左右是个为难。韩琚此时抱恙,看来是要躲开这两难的境地。他倒是会自保。 “韩相既然抱恙,而外头风寒甚烈,本王这么晚叨扰您休息,很是惭愧。”越则炳语气渐冷,话中的讥讽之意丝毫不加掩饰。 听出炳王的不悦,韩琚连忙赔礼,“殿下,老臣并非自保之意。老臣不比殿下与圣父子情分,若触怒圣,只怕难以挽回,届时殿下也会处于不利之地。此时躲去朝堂是非,为的是殿下日后大业,万望殿下见谅。” “不利之地?当初吏部被彻查,怎不见韩相相帮,长广候虽归入本王门下,但他手中的兵权早已被煜王声东击西,暗中架空。这些,怎不见韩相为本王日后大业出谋献策。” “此事是老臣没有料到煜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表面追查青州弊案,实则暗中调查常广利,同时调整军中部署,让殿下受损,老臣有愧。”说着韩琚冲越则炳躬身一礼,以作赔罪。 越则炳端起茶杯,不加理会。 见此,韩琚只得继续道:“当初殿下与老臣早有定夺,在朝堂,你我二人必要有不和之状,否则易引起圣猜疑。吏部之事,老臣虽未插手,但重新甄选的官员中,有不少是老臣门下,如此吏部依旧是殿下的。” 韩琚安排人手进入吏部,越则炳也是收到了风声,但却迟迟不见韩琚挑明。这个老狐狸,若自己不逼他一把,只怕还不肯向他言明,留做后手。 越则炳换笑意,看向韩琚也越发有礼问道:“韩相的忠心,本王明白。那明日朝,本王该如何应对?” “四个字,不偏不倚。” 好一个不偏不倚,越则炳和韩琚目光相接,意味深长。 第二天的早朝,燕皇看着满朝众臣吵做一团,很是头疼。昨夜逸阳的一翻闹腾本就让他心焦,如今众人又拿不出应对之策,韩琚告假,炳王推诿,煜王也在朝一声不吭,一个个没事就给自己添乱子,遇到事一个主意也没有。倒是秦国公之子秦弼一语中的,若此事处理不当,便给了云国一个生事的借口。 越崇挥袖罢朝,责令各官明日呈奏折论述,每个人都要对此事提出解决之法。一时间,满朝文武愁云满布。 离开议政殿,一名乐橧宫中的侍女传话,逸阳有请。 越则煜和越则炳互相对看一眼后,叹了口气,大步前往。逸阳相请,左右不过是要他们帮忙,推掉云国求亲,指不定要怎么闹腾。二人想想便头疼万分。 可刚一踏入乐橧宫,便闻到一股浓烈的汤药味,惹的越则煜连连皱眉。只见越逸阳面色苍白,斜倚在床柱旁,两眼空洞无神。 早已习惯吵吵闹闹的越逸阳,见过她如此模样,煜王和炳王心下一惊。不过一夜的光景,越逸阳身的朝气被抽去了个干干净净,好像只剩下一副枯萎的躯壳,里面的魂魄早已飘离。 瞥到二人的身影,越逸阳便想掀开被子,下床行礼,可刚一动弹,便开始止不住的咳嗽。 越则炳长叹一声,连忙前扶住她,温声道:“左右还没定下,你怎么便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 无力的扯了扯嘴角,越逸阳苦笑道:“会怎样,两位哥哥不是心中清楚。既然结局已定,逸阳去和亲便是。” “胡说,父皇还未下旨,事情尚有回旋余地。”越则煜心疼自暴自弃的越逸阳,一时话未细想,便脱口而出。 “为两国百姓,逸阳愿意。劳烦两位哥哥去向父皇禀明逸阳心意吧。”说完,又是一阵猛咳。 越则炳皱眉,迁怒道:“狗奴才,主子这般病重,为何不请御医。” “三哥莫恼,是逸阳的意思。”越逸阳拿帕子捂着嘴,虚弱道:“云国来使昨夜才提出求亲之事,今日我便病了,传出去只怕云国会多心。” “那你真要嫁去云国?” 越逸阳顿了一顿,低下了头,小声啜泣道:“逸阳愿意。” 炳王和煜王听此,眉头紧锁,他们来之前,料想到逸阳会哭会闹,但万万没想到,逸阳竟会答应这门亲事。 二人目光相接,越则煜点点头,越则炳看到后那帕子温柔擦去越逸阳的眼泪,柔声劝道:“你既定了主意,那三哥便绝不会让云国委屈了你。未来云国皇后的位置,必然是要你才担得起。” 猛然抬头,越逸阳捏紧了帕子,眼中满是慌张,犹豫道:“三哥这是同意了?” “难得你如此心思,为国为民,三哥怎能不成全。”越则炳拍了拍越逸阳紧握的手。 闻言越逸阳心中一阵慌乱,怎么和林子朝预料的不一样?万一三哥真的向父皇进言,那她可如何是好。 这是感觉身后有动静,越逸阳扭头一瞧,只见床的枕头已然被挪开,一碟酥糯的糕点明晃晃的摆在床,更要命的是,四哥手中还拿起一块送入口中,点头品鉴道:“这酥还差半分火候,想来是吃的人心急了些。” 见装病被拆穿,又见三哥四哥调侃的看着自己,越逸阳面色一红心中暗道,都怪林子朝出的什么馊主意,按着自己一哭二闹三吊的法子,哪里会被抓个现行。 越则炳一进门虽被越逸阳的样子吓了一跳,但听着她竟对嫁往云国之事不加反对,心中便存了疑,因而和三哥一道演戏,看看逸阳耍的什么花招。果不其然,又在枕头下面发现猫腻。哎,逸阳藏东西的地方还真是万年不变。 越则炳见逸阳一脸窘迫,解围道:“好了,还是那句话,事情尚未有定论,你且好生养着。”说完,二人转身便要离去。 “扑通” 响亮的跪地声,让二人回头一看,只见越逸阳身着寝衣,两腿直直跪在地,满脸泪痕,哑着嗓子,“三哥c四哥,逸阳知道自己向来胡作非为,时不时还会惹恼两位哥哥。但今日,逸阳真的不愿去和亲,真心不愿!” “逸阳知道,身为大燕公主,自要比旁人多一份责任,为大燕昌盛万死不辞。可我宁愿战死沙场捍卫大燕,也不愿将自己埋在他国深宫,日日透过朱墙金瓦围成的四方天,看向燕国的方向,垂泪怅然。” 越则炳长叹一声,前将逸阳扶起,“萧承衍也是个人物,即便他心不属你,但也绝不会漠视你的存在。日后他继承大统,云国皇后一位必是你的。” 越逸阳痛苦的看向越则炳,抽泣道:“三哥,这些年来的宫中嫔妃是何光景,逸阳看的还不够吗?眼前烫手的富贵繁华,可暖的热心中的清冷萧瑟吗?” 这句话让越则炳如噎在喉,母妃当日跪在殿外,不过想让父皇看在三十多年的情分,放舅舅一条生路,可结果又是如何。宫中的凉薄,已让母妃熬出了心病,那逸阳又要如何煎熬。 “你不愿嫁,可是心有所属?”越则煜看向哭成泪人的越逸阳,沉声问道。 张了张口,越逸阳满肚子的话,却又无法开口,最后只凝成一句。 “四哥不是都知道。” “如此,四哥便尽力助你。好生歇着吧。”说完,越则煜大步离开。 越逸阳沉了沉眼睛,心中堵的难受。 见此,越则炳微笑着摸了摸越逸阳的头发,安慰道:“莫在哭了,三哥也会帮你。” 听到这个承诺,越逸阳眼中的生气一下被点亮,“三哥说的可是真?” 点点头,越逸阳温柔道:“你既有有高人指点,便照他的话继续演下去。剩下的事情有三哥四哥。只有一点,万不可在作践自己的身子。” 见何事都瞒不过二人,越逸阳羞涩一笑,又显露出平日的几分狡黠,“三哥果然英明,如此逸阳就先谢过三哥。” 刚出了乐橧宫,越则炳只见越则煜正等在转角处,迎了来。 “三哥也答应了逸阳?” “见她如此,本王心里也不好受。”越则炳看向越则煜道:“四弟可有了法子?” 越则煜双手郑重一礼,目光灼灼看向炳王,“有是有,但需要三哥相帮。” 二人相视一笑,不再多言,同时看向四四方方的燕都内城。 分则亡,合则生,炳王煜王相联手,无人能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太平盛世(一) 商场本就如战场,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云国的王掌柜看着自家店铺中不知从何而来的毒药材,还未回过神,燕都府衙的人已经破门而入,将店中所有人押入大牢,查封店铺。仅仅过了个中午,燕都府尹便将整个云c燕两国药材运输线的一干人等,全部查清,都护营倾巢而出。总共不过两个时辰,一百三十五名人犯,全部打入大牢。速度之快,效率之高,简直就像事前排练过的一般。 第二日,同样的消息,同样的部署,云国与燕国的香料生意,也被连根拔起。 第三日,木材。 第四日,茶叶。 一时之间,大牢内全都是云国商贩的喊冤声,而大牢外则全是云国家眷的哭喊声。云国在燕国的商贸遭受重创,而大燕的商户则是按部就班,丝毫不受波及。 驿馆内的林子司连日来安抚着一波又一波前来求助的云国商户,心中的焦急也一日胜过一日。他怎能不知这番景象,显然是有人在背后的针对之举,什么毒药材,过期原料都是借口,为的就是狠狠的打自己,打云国一个耳光。 他也曾书向燕皇禀明冤情,不料,燕皇看完后,只是佯装为难道:“这些人也是犯了事,燕都府尹查封店铺也是尽职尽责。不过既然林侍郎为他们求情,那就暂且把人先放了,事情还没清楚前,这生意还是就先不要做了。” 当时林子司听完这话,差点没骂出声来,什么看在自己面子,明明是燕都府衙的大牢懒得负担里面人的一日三餐,为了省钱,不得不如此。可身在大燕,他也只能低头谢恩,白白欠下一个人情。 林子司等了四日,总算等到了太子和父亲的密函,大燕有反击之举,这件事其实也在二人的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燕皇能做的如此无赖。当日事有不对后,他便派人八百里加急,将此处情况告知远在云国的太子和父亲,也好让他有下一步的对策。 太子萧承衍的密函,只有三字“煜王府”,而父亲却让他去炳王府,分析利弊。 看着妖娆的火舌将两份密函吞噬成灰,林子司握紧了拳头,既然点明了两条路,那他便都走一遭。 “来人,备车,去炳王府。” 炳王府内,厅堂之。 越则炳听着林子司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自己府中的亭台院落,山水摆设,礼节性的笑着。 这几日,林子司借着喜好园林摆设的名头,将六部重臣的府邸全都造访了一遍,不少属臣都曾来报,林子司的出手确是大方,但要求目的却并未多提,只是翻来覆去说着云燕两国的情义之重。算算日子,也该来找找自己了。只不过闲聊了将近半个时辰,林子司也没有回到正题的意思。 越则炳倒也不急,毕竟自己刚和煜王联手来的这一出,终是要他云国先开口讨饶。 “炳王的府邸确是雅致,一山一水都看的出王爷的心思。”林子司奉承着。 越则炳也不搭话由,只是淡淡的应付着,“哦,是吗。林侍郎也是出自世家,见识自是不凡,能得您的赞誉,看来本王府总算有些拿得出手的东西。” 见越则炳如此态度,林子司尴尬一笑,“王爷太过自谦,家父识人一向眼光独到,说起炳王时,也是不由赞叹您胸有天地,目光长远,当世英才。” “林大人乃云国一品左仆射,国之重臣,能得他的赞赏,本王很是荣幸。” 林子司打量着越则炳不到眼底的笑意,顿了一顿,继续道:“其实我们云国的太子殿下,对炳王也一直是赞誉有佳,不止一次同卑职提起过,若日后云燕两国来往之事,能由他与炳王共同做主,想来云燕两国必会更加昌盛。” 说完,林子司的眼睛紧紧盯着越则炳,虽然越则炳并不接话,但他明白,越则炳必是听懂了自己的话里有话,不安分的手指暴露他此刻的心思。那个位子,他越则炳梦寐以求。 越则炳看了眼林子司,笑道:“云燕两国来往之事,乃是外交,自有父皇和云国皇帝做主,本王不过是奉命行事,想来萧承衍也是如此吧。” 这话是在暗指殿下大逆不道?违抗圣命?这个嫌疑若是传了回去,必有人大作文章。不愧是炳王,半点风声都不透,还要坑自己一把。 林子司连忙圆话道:“殿下纯孝心善,对于我皇的命令,自当遵循,不敢有违,只是殿下乃我云国文仪皇后的独子,已承储位,继承大统,不容置疑。” 眼睛一转,林子司端起茶杯,慢悠悠道:“太子之位,乃国之未来,若是久拖不决,必有后患。这一点,我皇看的清楚,殿下也站稳了脚跟。” 说的这些话,正正刺中的越则炳的心,而他也明白,这话时林子司专门说给自己听的,言下之意直接指明,云国有太子,而大燕只有皇子,国之未来,大燕不如云国明朗清晰,永绝后患。而自己和萧承衍差的就是一个太子的名号,就这么个名头,便已让萧承衍在云国稳如泰山,岿然不动。 深吸口气,眯了眯眼睛,越则炳看着林子司幽幽笑道:“林侍郎作为云国来使,同本王说些云国内政是何故?莫不是想来本王府某个职位?” 林子司的笑意僵在脸,看着不怀好意的越则炳,心中暗骂,果然狡猾,非要让自己先开着个口才行? 半天不见动作,越则炳一副了然状,收起身子,懒散的靠在椅背,讥讽道:“看来林侍郎今日逛王府有些累了,要不先回驿馆休息休息?” “砰”的一声,林子司手中的茶杯落在桌,转身向越则炳郑重道:“子司今日见王爷很是投缘,故而斗胆揣测了殿下的圣意,此举乃是不敬,万望王爷莫要泄露。” “林侍郎如此合本王眼缘,本王岂会不保?”安下林子司的心,越则炳扬唇一笑。话倒是说的好听,自己的揣测,哼,要是他身后的人不点头,就算揣测出天大的秘密,他也要敢说出口。 林子司看了看左右无人,便侧头轻声说道:“煜王是入过军营,多少有些冲动,就拿如今边境的两军对垒,殿下便不愿见到。殿下之意是希望云燕两国能永保太平,百姓免受战火之苦,而煜王,不是佳。” 这最后四字,不禁让越则炳冷笑一声,听这意思是拉拢自己?萧承衍的手伸的够长。 只是按下心中的嘲讽,越则炳佯装求教道:“不知这佳,是何标准?” “太平,盛世。” 林子司一笑,眼中如有一轮明日,光芒万丈,却又坚信不疑。 太平盛世。越则炳眯起眼睛,回想起当初太傅在书房为兄弟四人念诵的那一段“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大哥c二哥c自己,还有那时懵懵懂懂的四弟,听着太傅讲完这一段后,每个人的眼中正是如同林子司方才那般憧憬,心中涌动的是那股扫平天下浊恶的决心。 “斗胆问炳王一句,林子司所言,炳王可曾想过?”林子司双眼盯着越则炳,不放过丝毫表情变化。 缓缓端起手中的茶杯,轻轻吹去萦绕在杯中的热气,越则炳也不理一旁林子司心急的目光,悠闲的喝了口茶后,方才开口温声道:“朗朗乾坤,一片清明,谁不曾想过” “那王爷是点头了?”压下心中的雀跃,林子司再次确定道。 侧了侧头,眉梢一挑,越则炳倒是突然说了一个令林子司意料之外的话。 “若逸阳不在大燕,再好的盛世也单调了些。” “炳王这是不愿逸阳公主嫁去云国。”林子司敛下眼皮,随即抬头笑道:“煜王曾在大殿,公然拒婚,伤了箬水公主的名声,我皇和殿下也是心有不满。炳王护妹心切,我家殿下何尝不是如此。两国和亲,不过是个诚意,表明两国永保太平的意愿。若大燕确存友好之意,结亲之举也再无必要。” 越则炳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道:“既然林侍郎说的是云国太子的意思,本王便信一回,还劳烦林侍郎过两日亲自向父皇表明,逸阳嫁往云国之事就此作罢。” 被越则炳的话一堵,林子司这才明白,原来这几日的动静就为了此事。好啊,如此他便顺水推舟。 “这是自然,不过近日卑职被云国货商入狱一事,弄得手忙脚乱,进宫之事只怕要缓几日。” 直到这句话,越则炳才细细的将眼前的林子司好好打量了一番,不是个傻子,抓住机会,敢跟自己谈条件。 随即冷笑一声,“本王倒是可以送你个人情,这件事终究是被燕都府尹查到了罪证,人父皇已经放了,可一百多人的罪可未消,本王可命府尹将其他无关人等恢复原状。不过总要有个人出来认罪,至于是谁,林侍郎便定个人选吧。” 听越则炳的口气,可将大部分人全然释放,这对围堵在驿馆外的人便够了。林子司起身拱手道:“如此,多谢炳王。至于卑职方才提到的事,还请炳王多加考虑。卑职告辞。” 等到林子司走出厅堂后,越则炳沉声道:“你怎么看?” 从屏风后,走出一人,正是一声便衣的秦弼。 方才林子司的话,秦弼听得是一清二楚。走出来后,面色颇有担忧道:“王爷可是对林子司的话动心了?” “哪句话?” 看了看越则炳,犹豫片刻后,秦弼还是皱眉开口:“太平盛世。” “哈哈哈”,越则炳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难得满眼戏谑的瞧着秦弼,“秦弼啊秦弼,你可是第一天做官,这话你还信。太平不是盛世,盛世也不见得太平,官场,皇宫,民间,哪一个能将黑白分的一清二楚。” 见炳王如此,秦弼一脸不解,“那王爷是何意,真要和萧承衍联手?只怕萧承衍的用意,并不简单。” “本王自然知道他萧承衍打的是什么算盘。眼下四弟的赢面比本王大,不选他,而选本王,不过是因为在他萧承衍看来,本王比四弟更容易控制。”摩挲着手的扳指,越则炳勾起嘴角,自言自语道,“能用为何不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太平盛世(二) 出了炳王府的林子司,直奔煜王府。等被煜王府的家仆领入落座后,看着一旁的小厮,眼睛一转,开口道:“煜王今日可忙?” 小厮恭敬答道:“这个小的不知,不过王爷吩咐请您在此稍等片刻,他随后就到。” 林子司很是和善的点点头,随即又道:“劳烦一问,贵府的林子朝可在,我上次还欠他些东西,这次来,一并还了。” 小厮想了想,回道:“林子朝啊,他今天一早便出门去了,还未回来。您要是放心,我帮您还给他。” “这样呐”林子司叹口气,佯装无奈道:“看来这次是不行了,下次我亲自给他吧。多谢你了。”说完掏出一些散碎银子递给小厮,算是打赏,而小厮则是连连摆手,以规矩为由,拒绝林子司,如此,林子司也不好在强求。 退出门外的小厮,在游廊转角恭敬的低头回禀道,“启禀王爷,小的按照您的吩咐,说的一字不落。” 越则炳点点头,示意其退下。看着屋内正四处打量的林子司,得意一笑,想从煜王府套话,怕是打错了算盘。 而煜王府的另一头,林子朝捧着手里的书,一页一页看的仔细,一旁的团苏估摸着时辰,提醒道:“公子,差不多,该歇一会了。” “这一页看完。” 团苏摇摇头,上手便将书从林子朝的手里抽了出来,一双大眼睛圆鼓鼓的等着他,“您半个时辰前就是这么说的。” 瞧着已经空空如也的手,林子朝想抗辩几句,可被团苏一盯,便叹气也作罢。惹不起,躲还不行。 接过团苏奉上的热茶,喝了一口,不住的点头夸赞,“团苏,你泡茶的手艺越来越好,比起城里最有名的茶师都好。” “谢谢公子夸奖。”团苏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表扬,“其实是郭御医和诸葛先生教的好,他俩教宁北的时候,我偷学的。” “宁北还要学茶道?” “诸葛先生说,茶里有大学问,等什么时候宁北能真正静心泡壶好茶,才算出师。” 闻言,林子朝笑了笑,不在多言。 对于宁北,诸葛先生是有心栽培,可宁北生性便有股倔劲,再加上对越则昭的芥蒂,诸葛先生想改他的性子,怕也不易。 放下杯子,林子朝伸手,笑着向团苏讨要道:“这下行了吧,书能还我了?” 团苏对于林子朝这种行为每一次都很是不满,公子已经那么聪明了,还需要看什么书啊,可心里虽这么想,手上却很老实的把书递给林子朝,埋怨道:“藏书阁那么多书,照您这么不吃不喝的看法,还要不要身子了。” “有你这个监工在这,我哪敢不吃不喝。再说了,王爷不也天天待在书房看东西,生病的次数可比我少多了。” “王爷是个糙汉子。”团苏一急,话脱口而出,这一说出来把自己也吓了一跳,连忙捂住嘴,满脸惊慌。 林子朝被团苏的真情流露一逗,摇头直笑。糙汉子,要是被煜王知道被人如此评价,指不定这会儿得气成什么样。 见林子朝难得放松大笑,团苏也放下方才说错话的担心,不争气的看了眼林子朝,埋怨道:“您难能和王爷比,您的身子天生比男子就弱上几分,况且人家王爷也知道劳逸结合,这会就在前厅会客呢,哪有一天都待在书房,一动也不动。” “会客?会谁?” “好像是云国的来使,姓林,说起来和公子还是本家呢。” 敛去心中笑意,牵强的扬起嘴角,林子朝敲着桌子,空洞的盯着书上的字,慢悠悠道:“确实是巧呢” 好久不见的大哥,该怎么和您相见呢? 林子司正品鉴着厅堂正中的古画,大家手笔,乃是罕见,能挂与煜王府的墙上,倒也算相称。这时堂上光线一暗,虽未转头,但却瞥见地上的人影,林子司敛了神色,拱手恭敬行礼道:“在下云国林子司,参见煜王。” “林侍郎久等了。”径直越过林子司,越则煜坐于上座。 “煜王诸事繁忙,是在下不请自来,打扰王爷。” “既知打扰,有何事,林侍郎便直言吧。”越则煜懒得和林子司客气的说些场面话,眼前这个人,他从心里便是不喜。 林子司见越则煜如此直白,丝毫不顾虑官场礼仪,先是一愣,随即尴尬的笑笑,坐于下座道:“也好。在下今日前来是有两件事需与煜王殿下商讨。第一件是近来搅得满城风雨的云国客商案,不仅是在下,即便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我皇,对此也是尤为关注。” 搬出云国皇帝想威慑自己?越则煜心中冷笑,语气也冷了几分,“林侍郎既然刚从炳王府出来,想来是有了办法,又何苦到本王这来抱怨。” 瞳孔一缩,倒吸一口凉气,林子司料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监视,但万万没想到仅凭自己去了趟炳王府,煜王便参透了自己的意图。突然,父亲临行前嘱咐的一句话涌上心头:“兄弟阋墙,寻常家是如此,天家又岂能免俗。” 炳王。煜王。虽然二人当日能为了逸阳公主的婚事和大燕的国威,一致对外,可他们的矛盾也非一日两日,若能利用一番,挑拨一二,对自己成事便大有帮助。 再一次挤出和善有礼的笑容,虽然这份笑意同林子司眼中的算计分外矛盾,“炳王虽答应了在下的提议,但毕竟抓人的都护营由煜王您管辖,要放人,于情于理都该同您打声招呼。” “三哥答应了你的提议?”眉头一挑,越则煜眼中意味不明。 这次换做林子司气定神闲的端起茶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缓缓说道:“礼尚往来,这个道理在下还是懂的。不过这其中的一个提议,倒是与煜王您有关。当日大殿之上,煜王拒绝的两国联姻之事,按理来说,此举极伤和气。但若云国客商案顺利了结,维护了两国邦交,这联姻也就没有必要了。炳王念及于此,便答应了在下请求,不知煜王对此可有异议?” 越则煜思索片刻,三哥发了话,若自己执意阻拦,便是不给三哥面子,落了话柄,于是沉声道:“既然三哥点了头,本王自无异议。” “如此,再好不过。”林子司微笑着,温声道:“传言煜王炳王政见多有不和,如今看来,不过是宵小之辈的妄言而已。那么在下同炳王的提议,炳王自会同煜王转述,在下便不多此一举了,留些说话的功夫,好好品品煜王的好茶。”说完,低头喝茶,不在看向越则煜。 挑拨离间,玩弄的便是一个分寸,言已至此,煜王会怎么想,便不是他林子司所能掌控的。不过,自己同炳王的提议,炳王怎会同煜王分享,所以埋下颗种子,静待发芽即可。 林子司的算盘,越则煜也明白,若自己同三哥争执再起,对云国来说再好不过。可明白归明白,心里的戒备怀疑如同一个深渊,一点点扩大吞噬,不断的催促着越则煜在没有查清炳王同林子司的交易之前,对三哥,再是小心也不为过。 过了片刻,林子司打量着越则煜的神色,放下手中的茶盏,从袖中掏出一方锦盒,递给越则煜,恭敬道:“这第二件事,乃是私事,是家父临行前特意嘱咐在下,必要将此物原物奉还给煜王。” 瞥了眼盒子,同十多年前自己送给林余安时的一模一样,越则煜勾起嘴角,“此物是本王特意送给林大人的,如今怎么又送了回来。莫非林大人对此物,不太满意?” “当初煜王借走了我云国的三百里土地,此物勉强算作押金凭证,如今这地我云国要收回,自然没有留着它的道理。” “十年前,那里寸草不生,十年后那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我大燕的将士堆砌起来,想来他们比你们云国人更加熟悉那三百里土地。萧承衍和林余安就如此有把握,你能办成此事?” “本就是云国的东西,物归原主,天理使然。想来燕皇也是明事理之人。”说出这后半句话时,林子司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讽。燕皇当年对煜王在云国的行事可是全力支持,巧取豪夺,子承父业。 话不投机半句多,见林子司如此,越则煜也懒得多费口舌,“既然令尊如此自信,此物就先放在这,待日后你们拿回去也方便。本王还有要事,就不亲自送林侍郎会驿馆了。” 明显的逐客令,林子司心领神会道,“既是如此,在下也不好久留,最后我家太子殿下有句话要在下代为向煜王转达,云燕两国,唯您与他而已。太平盛世,缺您难全,缺他难为!” 此话说完,越则煜抿紧嘴角,眼中如有寒冰深潭,冰冷一片,但被掩盖在水下的波涛暗流,却是谁都不能参透。 将越则煜的反应记在心中,林子朝满意地行礼道:“离在下回云国还有十天,王爷,请您三思。”说完自行离去。 看着桌上的方盒,越则煜默然不语。虽有血缘关系,可林子司和林子朝差别太大,其道行远不及林子朝。就如同方才,与其说自己是同林子司相互试探,倒不如说是何林余安进行博弈,林子司的一言一行,都全然在林余安的操控之中。从这些年来的线报看出,林子司是一个完美的林家嫡子,算不上大才,却也不是无能之辈,同时他也是一个完美的傀儡,一路的晋升是顺风顺水,因为他只能走在其父圈定的圆圈中。他懂的伪装,懂得虚与委蛇,但他的面具是脆弱的,轻轻一碰,便会碎的一塌糊涂,他豁不出去。 而林子朝不同,为了目的他懂得不择手段,哪怕是暂时放弃自我,放弃原则c尊严,变成一个他最厌恶的人,他也能完美的笑着,面对众人。 这,也是自己最厌恶林子朝的一点! 回过神来,越则煜唤来小仆问道:“叫林子朝来见本王。” “回禀王爷,林子朝方才出门了,不在府上。” “什么时候?” “就在那位林侍郎出门后。” 握紧双拳,越则煜脸色难看至极。自己就是为他着想,让他避免同林子司见面,他倒好,主意正,恨不能立刻让人认出他。自己倒要看看,真出了事,他要如何收场。 林子司的马车到了驿馆前,刚下车,便被一身穿水色长袍的人撞了个满怀。 长袍少年连连冲林子司道歉,“对不住,我有急事,走的快了些。可有伤着您?” 一旁的仆从立刻围了上来,吵吵嚷嚷道:“没长眼睛啊,怎么走路的。怪不得都说大燕人不懂规矩,果不其然。” 这话显然在大燕的地盘上,说的尤为失礼,驿馆前的大燕人对此很是不喜,投向林子司的眼神也染上一层厌恶,更有冲动者,作势便要围上来理论一二。见人越围越多,林子朝怕此事闹大不好收场,随即理理衣服,微笑大度道:“无妨,心急难免会慌神,是在下的小厮说话冲了些,我代他向你陪个不是,这位小哥若有急事,自行去忙便可。” 长袍少年行礼后便快步离去,林子司也走入驿馆,吩咐人关上大门。 在驿馆的街角,长袍少年把玩着刚从林子司身上顺下来的青色玉佩。小时候李氏特意请高人为自己的两个儿子批过命,林子司五行属金,命中缺水,因而李氏特意求来此块玉佩保平安,林子司也从不离身。虽说幼时自己同林子司相看两厌,见面不多,但毕竟活在一个屋檐下,这便宜哥哥见了面,却一点都没认出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自己可有点伤心哈。 勾着嘴角,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熙攘热闹的街道,隔开了两方屋宇,这边是市井小巷,那一头确是重兵把守的朝廷驿馆。对比鲜明,却又融为一体。匾额上的“驿馆”两个刚劲有力的大字,等待着明天未知的晴天阳光,亦或是狂风暴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难免世俗 “老板,来碗馄饨。” 刚一踏过门槛,还未坐定,林子朝已然冲着店内的伙计招呼到。说起来,这段时间事情太多,都没空来这儿转悠转悠。虽都入了冬,可店内依旧热热闹闹,伙计忙的满头大汗,对此情景,林子朝很是满意。生意越好,他的钱袋便更鼓。 “客官,您点的来了。”不过片刻一碗热气腾腾馄饨已然摆在林子朝眼前,浓香的鸡汤,剔透的外皮,在撒上些翠绿的佐料,让人食欲大开。 “咦,是您啊。好久不见了。”端菜上来的小哥欣喜的看着林子朝,解释道,“自打我在这开店面后,就担心以前的老主顾找不到摊子,没想到一传十,十传百,不仅没少人,还多了些新主顾。我盘算了,就差您,巧了,想着想着,您就来了。” 林子朝和善一笑,温声道:“想当初你挑着一副担子,走街串巷地卖馄饨,如今都开起了自己的店面。到底是你手艺好,了不得。” 小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也不全是我的本事,是小六哥心肠好,帮了我一把,这店面才能如此红火,不然依照以前的卖法,就算东西再好,也成不了气候。” 谁能想到,几个月前,这里还是数一数二的茶庄,自己的摊子只要靠近此处五米远,都会被宋掌柜一顿臭骂。如今,还是原来的店面,只是换了个主人,还是个原来被人顶瞧不上的主人。 喝了口热汤,感受着鲜美的汤汁在嘴里蔓延迸发,看着眼前的馄饨小哥从头到脚洋溢的满足自得,林子朝的心情一下大好。世间的事有时就是一个巧字,若非当初监视颂竹茶庄,若非当初闻到馄饨的香味,若非当初从馄饨小哥的口中得知周氏母子的下落,若非这么多碰巧凑在一起,燕都城便少了一道地道的街头美味。让小六将馄饨小哥收入店中,是林子朝的意思,拯救一道美食,权当做他为数不多的善举吧。 “小哥,看着店里人来人往,生意不错,想来够攒些银子了。”林子朝转头随口一问。 “小六哥脑子灵光,再加上我们的东西香,虽比不上易梧楼那种大馆子,但在燕都城,我们颂竹馄饨馆也算有些名头,每天少说也能卖上一百多碗。只不过,小六哥有想法,说让我们等等,等店里再挣些银子,到明年争取开上一家分店,调我去做掌柜的。” 眉毛一挑,林子朝吹去腾腾热气,佯装遗憾道:“一日不练手生,做了掌柜,岂不浪费了你的好手艺,。” “看你说的,自是赚银子重要啊。况且店里的汤料用的是我家的祖传秘方,只要我捏住这方子不松手,东西还是原来的味道,手里的银子也能翻翻,两全其美的好事啊。”馄饨小哥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臆想中,没有看到林子朝眼中一闪而过的可惜。 “如此,便预祝你荣升掌柜了。”说完这话,林子朝便埋头享受美食,不在多言。 也是巧了,林子朝刚将碗中的汤喝的一干二净,准备离开时,小六正好磕着瓜子,悠闲的踏入店中,一眼就看到了林子朝。随口一吐,拍了拍手,看看左右无人注意,靠近林子朝而坐,嬉皮笑脸道:“稀客啊,要不这顿算我的?” “就这一个时辰,你这店便卖出馄饨十碗,小菜二十三碟,烧酒五斤,收入十钱银子,一天开张六个时辰,一天便是六十钱,也就是六两银子,一个月算个三十天,扣除成本最多二十两,每月的账面上算下来怎么也有个一百六十两。掌柜的,我算的可有错?”林子朝勾起嘴角,调侃的看着小六。 见林子朝将自己每月的利润估摸的差不多,小六的笑容僵在脸上,果然这个瘟神来,就没什么好事。而显然林子朝并不想就此放过,不依不饶道:“若是我没算错,那就是小六掌柜记错了。还债可得尽力啊。” “就你心眼多。”小六受不了林子朝的冷嘲热讽,索性服软,“行了,一会就把这几月差你的银子补给你。铁公鸡,一毛不拔,说的就是你。” “我出钱,你出力,房契地契在我手里,我所要的那一份是我应得的。” “知道了。你们人,就爱斤斤计较,脑子里想的事情都和我们不一样。喏,这个月的记录。”说着将一本账簿递给林子朝,小声埋怨道:“也不知道,一个云国人,有什么好盯的。” 林子朝翻阅账簿,里面详细记载了燕都城中一月来各大官员的来往记录和城中动向,其中林子司拜访的每一户官员府邸,也有记录。不过,虽然每一项记录都极为仔细,但实则却只是皮毛。小六的手下,受身份所限,只能在城中进行监察,最多记下何时何地,何人相见这些表面东西,至于因何而见,二人会面后的深意,就全靠林子朝自己分析。 翻阅一遍后,林子朝已将其内容烂记于心,将账簿交还于小六,吩咐道:“两件事,一,我要知道冯大学士府每日的人员动向,尤其是可有茶叶的进出。” “连我都知道,那个冯老头,嗜茶如命,曾经为了一罐子新茶,同别人抢的头破血流,他家购进茶叶,再是正常不过。除了这一点,他就是个老书虫,一点实权都没有,看他干嘛?” “只需照做!” 林子朝盯着小六,眼神极为坚定,全身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感,令小六将剩下的话,全然咽回肚子里。 “第二件,我这几日会常去无忧阁,找姵央姑娘听琴。这件事,我要满城皆知。” “你?”小六从头到脚打量着林子朝,没忍住,笑出声来,“就你这小身板,还找姑娘乐呵,也不怕虚了身子。” 翻了个白眼,林子朝嫌弃道:“你是长得威武雄壮,也没见你讨上老婆啊。论女人的心思,你可没我懂。” 小六想到什么,搓了搓手,难得害羞道,“这倒是,您是谁啊,大才子一枚。” 没有习惯如此扭捏的小六,林子朝戒备的敲着指甲,眉毛一挑,沉声道:“有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想问问,你身边是不是有个叫团苏的姑娘,她她喜欢什么样的?” 到这儿,林子朝明白了小六的意思,原来今日这般好声好气,是为了打探口风,可小六如何同团苏认识? 看到林子朝的疑惑,小六识趣的解释道:“她爱吃馄饨,来过几回,我瞧着她挺好的。”这省略的事,是小六不愿说的。 那日团苏来到店里,正巧一个装瘸讨钱的老头溜进店里碰瓷,让不少客人极为不满。小六一瞧,这还得了,关公面前耍大刀,他可是燕都城碰瓷界的领军人物,敢在他的地盘上撒野。二话不说,就开始赶人。没想到团苏却是始终护着老头,和他好一番理论,最后自己一个人扶着老头,走出了店门。 之前小六查过林子朝的底细,远远见过团苏,碍着林子朝,便偷偷跟上去,免得出事。这一去,他的心便丢了,说团苏傻吧,是真傻,一个小姑娘呆呆的护着一个骗子,就说团苏聪明吧,也是真聪明,什么大道理也不说,对那老头又是买药,又是捶背,诚意以待,生生将那人感动的老泪纵横,从此弃恶从善。 小六在燕都城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那些伪善的面孔,他见多了,所以像林子朝这种“真小人”,他反倒欣赏。至于团苏则是真的单纯,让人不愿对她说一句重话。有个这样的人能让自己护着,小六光想想团苏那双大眼睛,便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看到小六眼中难得一见的柔情,林子朝一笑,起身道:“我家团苏自然是好的。看在我俩的交情上,给你透点风,前路漫漫,壮士自有英雄伴。” 小六不懂林子朝为何来这么一句,连忙道:“咱俩的交情,你倒是直说啊。” “咱俩的交情,就值这一句。”说着瞥了眼在店中忙活的馄饨小哥,叹口气,“还有,有些人,心太高,便是害。” 顺着林子朝的目光,小六也看到本该在后厨做馄饨的人,此时却在一旁同客人插科打诨,眼中划过一丝冷意,皱紧了眉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画中画人 若说这几日来燕皇最厌烦的人选,林子司当仍不让占据榜首。本以为逸阳不去和亲,麻烦事便少了一桩,谁知林子司步步紧逼,说他此行目的不过两件,既然求亲不成,这云国的三百里地自是要拿回去的,不然云国同大燕商谈的两件事,每一件都没有谈拢,传出去,也显得大燕太目中无人,枉顾云燕两国情谊,于礼不合。 越崇为了大燕的面子,本想安抚几句,谁知林子司根本不吃这一套,每日提请上奏,分条列明十来种理由依据,催促他归还土地,每一句还都站得住脚,难以挑错。堂堂的大燕之主,生生像是个欠钱不还的无赖,被人催债,头疼的紧。 满朝群臣,对此也分成两派,以炳王为首的和派提议,为了眼下两国无战事的局面,地可以归还,但大燕这几十年来管理此地上的花费也要云国加倍补偿,来填补国库的空虚。一失一得,也不算吃亏。以煜王为首的反派,坚决反对,云燕交界的三百里,对于整个云国,或是大燕,都是至关重要的战略要地,失一寸,便少一份胜算。两边都有道理,越崇难以抉择,只能一拖延再拖,吩咐礼部好生款待林子司。 这头越崇日日难以入眠,焦头烂额,那头的林子司倒是闲的自在,几日来,在燕都城玩的不亦乐乎,整日都有礼部的人,陪同参观。今日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推脱邀约,林子司一身便服,走在街道上,看着眼前无忧阁的招牌,勾起嘴角,走入其中。 宵倾姨见林子司是生面孔,而且一来就点名要听姵央弹曲儿,本是婉言拒绝,“公子,不巧,姵央是有主的,人家不点头,姵央便也不好轻易露面。” 但当林子司从袖中掏出一叠银票时,宵倾姨眼睛一亮,佯装为难道:“公子如此诚意,姵央也是高兴的,那我就尽力去说和说和。”说这话时,还不忘将银票稳妥收好。 片刻后,林子司看着眼前之人,如皎月照水,娴静美好,淡雅清丽,手持琵琶,活脱一个脱俗的仙子,让人心生爱怜,眼中也不禁多了几分柔色。 姵央捧着琵琶,微微弯了膝盖,行了一礼,道:“见过公子,姵央不知公子该如何称呼?” “在下姓林。” 姵央轻轻点头,开口柔声问道:“不知林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林子司淡然一笑,“清心者,不问何为。姑娘随意。” 敛了眼晴,姵央低头不再多言,欠身坐于一旁,拨弄琴弦。 当响起第一声时,林子司便眉头一展,心情舒畅。 清江月,他最喜欢的一首曲子,如此妙人,难怪会得林子朝倾心相待。 今日他来无忧阁,就是因为听到城中传闻,煜王府的林子朝一掷千金,只为搏佳人一笑。上次在煜王府没有查到线索,来到此处,或许会有发现。果不其然,竟让他见到了这位如此气质超绝的女子。 十指拨弄,一首又一首的琵琶曲,悦耳动听,绕梁三日。姵央静心弹奏,林子司倾心听着曲声,也倾心看着弹奏的佳人。一时间,二人虽是无言,但眼中的流转却是千丝万缕,缠绵多情。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连续弹奏,已让姵央的手指有些发颤,结束了最后一个尾音,姵央笑着看向林子司道:“公子想来是精通音律之人,姵央在您面前献丑了。” 原来林子司耳闻乐声时,不自觉的用手指轻敲桌面,合曲而击,就这个小小的动作已被姵央收入眼中。见此,林子司赞赏道,“姑娘说笑,从姑娘手中而奏的清江月,是在下听闻过所有曲子中,最为出色的一曲。澄静皖江,夜凉如水,动人弦月,江畔清冷,无一不在姑娘的琵琶声中。” “公子过誉了。” “高山流水,知音难求。”林子司收回柔情的目光,换上疏远而试探的笑容,盯着姵央道,“在下不过粗通音律,同姑娘的知音相比,只怕难登大雅之堂,难得姑娘的真心以待。” “姵央不太明白。” “听闻有个叫林子朝的人时常来此,传闻此人文思敏捷,且俊朗不凡,有此人陪伴姑娘左右,在下也算心安。” 听着林子司颇有遗憾还透着几分醋意的话,姵央轻声一笑,“传言终究是传言,子朝是时常来此处,但也只因我这手中的琵琶,仅此而已。” 长舒口气,林子司一脸如释重负,让姵央多看了他一眼。 随即眼睛一转,计上心来:“原来如此。既能懂姑娘的琴声,又能恪守纲常之道,想来是个君子。在下真想同他见上一面,交个朋友。不知姑娘可知,他何时会来?” 姵央摇摇头,歉意道:“这个,我便不知。或许明日,也或许一个月后。” 听到这个回答,林子司长叹口气,遗憾道:“看来是无缘得见。听闻他是煜王府的家仆,若在煜王府门口候着,想来或许能有几分机会。” 说着,林子司挑起眉头欣喜道:“不如在下根据姑娘所述,画下这位林兄弟的面容,若他出现,在下也好辨别。” “这……怕是不妥吧。”姵央颇有为难。 林子司一笑,解释道:“这位林兄同在下看来是颇有缘分,不仅同宗,而且都对姑娘倾慕有佳,若不得一见,只怕在下回抱憾终身,万望姑娘成全。”说着,掏出一叠银票放在桌上,“姑娘如此清雅,在这无忧阁终究多有不便,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希望能够帮助姑娘早日脱离苦海。” 风尘中人,为的就是一纸自由,如此猛药,林子司不信姵央不会动心。 果不其然,再三犹豫后,姵央还是缓缓开口,林子司连忙提出现。” “子朝明白。”说完,冲宵倾姨行了一礼后,随即便要离开。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宵倾姨我等着看你的下场。” 声音虽是不大,但却清楚的传入林子朝的耳中。他脚下不停,大步而去。 …… 到了临街口,三个人拦住了林子朝的去路,恭敬道:“公子,我家主人有请。” 眼睛一沉,扫过周围众人,林子朝冷静应道:“带路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拆穿身份 谦谦公子,凭栏而站,天下诗书,气韵自华。 当林子朝走入房间时,便看到荀羡静静的站在窗前,望向远处的大燕城门陷入深思。临风而动的衣袖,沉静如水的眼眸,最重要的是那一身百年大家的气度,让寻常人不自觉的对荀羡产生一种疏离感,但这份疏离并不来自于厌恶,而是高山之于山丘,汪洋之于池水,不可谓优劣,只可归之于敬。颍川荀氏,百年底蕴,风采自成。 林子朝上前出声,“荀公子,好久不见。” 荀羡拉回了思绪,礼礼本就规整的衣衫,转身冲着林子朝一笑,温声道:“来了。” “荀公子,今日找林某,可有要事?” “上次若非子朝你的那份名单,只怕到今日,我都抽不出身。这个是谢礼,你且尝尝还合口味?”说着荀羡将桌上一个红木雕花的食盒打开,里面整齐码放着一排精致的糯米小酥,软糯香甜的外皮上还撒有浓香的芝麻和磨碎的杏仁粉,每一样都是林子朝的最爱。 看着这些,林子朝的疑心病又犯了起来,荀羡今日,只为这个?如此符合自己的口味,也是否太过巧合? “荀公子,客气,你我之前不过是交易,你给了林某玉佩,我自然也不会爽约。” “三次。” “什么?” 林子朝被荀羡这突然的话打断了思绪,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愣在了那里。 荀羡看到林子朝眼中的疑惑,轻轻一笑,将一块糯米小酥夹到林子朝的盘子中,解释道:“你唤我了三次荀公子,子朝莫不是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 望着荀羡那双温柔的眼睛,没有责备,没有恼怒,只有淡淡的笑意在等待着自己忆起。林子朝收回目光,努力回忆。 上次他们之间有说些什么? 突然林子朝松开微皱的眉头,是了,竟是如此。林子朝无奈一笑,拱手行礼,“荀羡,是我的不是,此礼向你赔罪。只是没想到,一件小事,你却如此记念在心。” “你我之间,从无小事,每一句话,我都会牢牢记得。”荀羡的双眼紧紧盯着林子朝,头一次如此炙热和强烈,让林子朝略有不适。 夹起盘中的糯米小酥将其送入口中,幼时的画面突然出现在林子朝眼前。 桂花树下,落英飘香,母亲将刚蒸好的糯米小团端于桌上,自己趁人不备,掀开盖子,稳准狠的扎起一个小团,张开嘴就要往里塞。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便能第一个吃到母亲亲手做的点心,没成想,一只大手飞快的抢过团子,丢入口中,转头只见凶手正是在一旁洋洋自得的哥哥,吃完后还要一脸满足的戏弄自己,一时间小小的院落充满自己的张牙舞爪,也充满的母亲和哥哥的笑声温柔。 嚼着粘糯的点心,出神的盯着食盒,林子朝一言不发,眼中闪过难得一见的温情和遗憾。 只是都过去了…… 同样安静的荀羡捕捉到林子朝眼中变化,心中暗叹,如此对他,也算有个交代。 放下筷子,林子朝恢复往日疏远客气的伪装,开口道:“这点心很是不错,多谢。” “你我不必如此,这只是今日我找你的头一件事。” 挑了挑眉毛,林子朝打量着荀羡,终于开始了正题,“既然你我之间不必客套,直言吧。” 叹了口气,荀羡再三犹豫后,还是问了出来,“你可知煜王对云国归地一事,是何看法?” 从他这里打探情报?以荀羡的才智,为何出此下策? 林子朝敛了目光,并不接话,好像并没有听到荀羡方才的疑问,只是自顾自的喝起茶来。 荀羡看着林子朝的这番表态,自然知道林子朝的意思,比起为自己解惑,闭口不谈显然对林子朝更为有利,他清楚的知道,什么时候做出何种选择对他来说意味着更多。 “如此,也罢,是我强求了。但有些事,我今日必是要说出来,若子朝心有顾虑,权当做我酒后乱语便是。”荀羡无法,只能借这个拙劣的谎言,让林子朝安心的听完他的每一句。 “酒使人失智,看来荀羡你也不例外。”放下茶杯,林子朝笑着看向荀羡,他既然帮自己找了个借口,顺着便是,能让荀羡这个翩翩公子如此为难,说自己不好奇也是诓人。 闻言,荀羡心中一喜,放下半颗心来,只要他愿意听就好。 “云国来使一为求亲,二为求地。煜王拒绝,公主不愿,求亲之事必不能成。云燕交界三百里,处处乃是关口要塞,送还云国,必是燕国大患,燕皇也绝不会允。” 林子朝悠闲的把玩着手中茶盏,对荀羡的话无动于衷。 “意料之中的拒绝,萧承衍又怎会不知,所以这背后的深意,才是云国真正的目的。”荀羡摸不准此刻林子朝脸上的笑容到底是何意,顿了一顿,意味深长道,“煜王乃帅才,想必自是有应对之策。” 若换做其他人,面对荀羡此时刻意拉长的沉默,至少会随意应上一句打破难熬的安静,或者心中不断揣测,自乱阵脚,这也是荀羡的目的所在。 而林子朝也的确心中难安,满面难色,但却不是因荀羡所言,只因方才不小心踩到了一只地上的瓢虫,全然忽视屋内尴尬的场面。 见此林子朝不知是刻意或是无意的忽略,荀羡苦笑一声,摇摇头。自己也是急昏了头,眼前之人可是林子朝,他若不想说,谁又能看得透。罢了,直言吧。 “我今日目的,本想让子朝带话给煜王,云国既不为人,也不为地,要的只是一个由头,一个能将罪责退给燕国的借口。两国往来,诚意为先,整车的奇珍异宝是在满城百姓注视下送入皇宫,云国为两国长安,诚心求娶,大燕相拒,为两国通商,高价购地,大燕不允。云国对大燕已礼数周全,但大燕不尊云国,日后若起战事,这便是挥师出兵最好的旗帜,一切非难都由大燕承担!” 荀羡的每一句都能重击任何一名大燕子民的心,家国之危,匹夫有责,可惜对于林子朝……他并不在乎。 缓缓起身,看了眼荀羡,开口道:“颍川荀氏向来不理朝政啊?” “颍川地处大燕。” 简单六字,便是最好的回答。 “哦。”林子朝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点头,慢慢走向门口。 “煜王目光长远,可我……也不笨。” “咯吱”一声,房门打开,林子朝抬脚走了出去,融入了街上的热闹。 看着敞开的房门,荀羡叹口气,低下头,正好瞥到桌上还剩留的点心,苦笑道:“至少这个,他是高兴的。” …… “听闻林子朝为无忧阁的一个姑娘一掷千金,本王倒看不出你如此风流?”越则煜嘲讽的盯着林子朝,语气中尽是尖酸刻薄,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从仆郇那知道林子朝的行踪后,他有多么恼怒。无忧阁,岂是他能去的地方。 恭敬的低着头,林子朝一言不发,自己方才将将回府,便被煜王逮了个正着。自己是去了无忧阁不假,可也不至于盛怒至此。若说因此败坏了煜王府的名声,那盛延比他更是常客,怎么就抓住自己不放?心中虽有抱怨,但林子朝也不敢多言,现如今他盼着煜王能早一刻把这股无名火发泄干净,别耽误时间。 越则煜眯着眼睛,瞧着桌子,沉声问道:“喜欢琵琶?” “是。” “知音?” “是。” “林子司也去了?” “……是”林子朝瞥了眼脸色越发阴沉的越则煜,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如实回答。 “还有什么要说的?” 片刻的沉默后,林子朝摇了摇头,开口道:“没有。” “林——子——朝!” 此刻越则煜眼中的冷意,浑身的杀气,是林子朝从未见过。握紧的双拳青筋暴起,完全显露出越则煜在努力的强压怒火。 风暴来临前,黑云压城,却没有一丝风吹,燥热的空气,无处不在的寂静,每个人都知即将而来的大雨倾盆,但又不知何时,天会落下第一滴雨点。 “你当真……还不说?” 林子朝抬头直视越则煜的双眼,斩钉截铁道:“子朝无话可说。” “咔嚓”一声,越则煜将一个锦盒扔在林子朝面前,里面所放的一枚羊脂白玉簪,摔在地上,断做两半。 “此玉罕有,世间仅存一块,存于云国当今一品左仆射林余安手中。云国延和十一年,林余安请工匠将此玉打造为一只玉镯,一只玉佩,还有一只玉钗,赠与其妾侍冉书烟和其一双儿女。” 说完这些,越则煜看着沉默至极的林子朝,勾起嘴角,冷笑一声,“你说,本王该叫你什么?林子朝,还是林语暮?” 林——语——暮! 还真是好久没有听到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了。 林子朝,也便是林语暮,双眼不移,依旧怔怔的看着越则煜,扬唇一笑,“王爷既然都知道,又何必要挑明呢?” 被揭穿真相后该有的慌张,解释,哪怕是愤怒,却为何在她的脸上不看到半分,她怎能如此淡定,怎能如此轻描淡写,当做什么都未发生过一样?原以为当自己揭开她的一层伪装后,他便能看懂林语暮,可直到现在,越则煜虽不想承认,但又无何奈何。 他看不透…… “不是本王挑明,而是你自己找死。林子司虽难担大任,但也不是个心软的人,若他见到你,你会是个什么下场。” 越则煜的回答竟是在担心自己,林语暮虽有些意料之外,可也绝非分不清楚眼下情景,回应道:“他的心有多狠,只怕我比王爷更清楚。可我的心有多硬,王爷又曾知道?” 带着温柔的笑意,却说出如此狠绝的字句,这般矛盾,却又恰如其分。 越则煜怒极反笑,走过桌案,行到林语暮面前,低头盯着她的眼睛,轻声命令道:“本王只知道你现在是我煜王府的小厮,本王不放你,你便逃不掉。” 没料到林语暮这次不在闪避,反而抬脚向前一步,靠近越则煜,看着他的眼睛,挑眉问道:“王爷何时发现?林子司来访前,王爷在云国的密探查出?” 越则煜不回答,只是笑着看她。 摇摇头,林语暮继续道,“比这更早?是我对颂竹茶庄出手太重,王爷查了出来?” 还不等越则煜反应,林语暮再次否定了自己,语中颇有遗憾,“原来更早呐……那就是只有郭时敬了,呵,没想到王爷知道的如此之早,是我大意了。” 她倒是猜的不错,当日从宫中抱回中毒昏迷的林语暮后,郭时敬便一五一十交代的清清楚楚,所以自己才将团苏和仆郇放在她身边,一个是为了照顾,另一个是为了监视。 越则煜眯了眯眼睛,敲着手指,敛了那带有几分讥讽的邪笑,心中不悦,自己没能看清他,她倒是将自己看的透彻…… 察觉到越则煜的不悦,林语暮勾嘴一笑,后撤一步,躬身行礼后,开口道:“方才靠近,王爷都没有抓住,日后我若要走,您同样也留不住。” 丢下这句话,林语暮径直离开。她不在乎越则煜会如何抓狂,但她知道,至少现在他不会将自己的身份公之于众,这样便足够了。荀羡的担忧其实是多余,她能想到,越则煜也能想到,萧承衍她虽不了解,但林余安想要什么,自己再是清楚不过。云国,燕国,日后如何,她一点也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有自己的复仇,就算拉全天下陪葬,她也在所不惜。 回到院子后,林语暮并没有看到团苏,估摸着时辰,此时团苏应当被诸葛先生同盛延,宁北一道听琴品茶。 自打发现团苏泡茶的手艺后,诸葛先生对团苏的喜爱提升不少,更重要的是,只要有团苏在场,盛延必会找上门来,如此,听他抚琴的人便多了一个。少年心思,诸葛先生岂会不懂,为他所用,自是在好不过。 见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林语暮转身,冲着空荡的院子开口道:“仆郇,出来,我有事问你。” 没有了尊称,便是将客套丢到一旁,是生是死,直接许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挑衅 静静的小院,没有一丝风动。 “说起来,除了名字,我对你一无所知。”林语暮勾起嘴角,打量着面前毫无表情的仆郇。 没有人关注,没有能察觉,甚至自己都要忘记自己的存在,这才是最好的暗卫。这一点,仆郇很是清楚。 自此向煜王透露了林语暮的行踪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以林语暮的心思,必会猜到王爷派他来的用意,只是或早或晚。 “回禀公子,仆郇也只剩一个名字而已。” “可有亲属?” 仆郇全身一僵,瞥了眼林语暮意味不明的神色,随即收回目光回应道:“只我一人。” “哦,这样,那你岂不孤独?”林语暮眼中笑意更甚,“我前几日翻阅地理志时,恰巧看到一段,漠北戈壁,存铁勒诸部,其一支以鹘鸟为尊,改名回鹘,后南下入汉,其仆骨一族,以仆为汉姓,居于中原。追本溯源,仆郇大叔你,说不定还是回鹘后人。” “公子说笑,我不过一个粗人,生于大燕,长于大燕,也不曾出过漠北,对大燕忠心不二,何来此一说。” “不必紧张,就算流有回鹘血脉,又有何妨,您的忠心王爷自然知道。”林语暮听着仆郇表忠心,随口安抚,然后话锋一转,“可我这人有个毛病,凡是都爱刨根问底,既然发现了这么一段,我就老想知道,大燕可有仆姓之人的聚集之地。” 说完此话,林语暮故意一停,看着仆郇越发紧绷的神情,满意道:“果不其然,在大燕鼓县竟有一个仆家村,所住之人,多为仆姓,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个六岁多的小姑娘,同大叔你还有几分相像。只可惜这个小姑娘身患奇疾,时日不多。我本以为她同您有几分渊源,看在您的面子,不论如何我也要尽力一试,可既然大叔自己说你并无亲属,那我也不必为了外人费心理会。” “您能救她?”仆郇激动的抬起头,眼睛紧紧盯着林语暮,期盼之情溢于言表。 可惜林语暮不为所动,慢悠悠的敲着石桌,闭目养神,权当仆郇同空气一般。 咬咬牙,仆郇再三思量,他当初入煜王府,成为一个的刽子手,为的不就是治好瑶儿的病。眼下他虽不知林语暮在盘算什么,但只要能为瑶儿争取到一丝希望,他便绝不放弃。 仆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着林语暮叩首三下,沉声道:“王爷派我本是监视公子,日后,公子若不许,仆郇便不会多事。一切行事,皆以公子为尊。” “知道我的身份,我的名字?”林语暮睁开眼睛,开口问道。 “只知公子为女扮男装,其他王爷没有交代。” “仆郇,抬头。” 林语暮眼中的悠闲消失于无,取代之的是不容置疑的威严,“记住,我林子朝,本名林语暮,是你仆郇此生唯一的主子。我会让你,让你放火,甚至使出许多违背道义,人人厌恶的肮脏手段,但你,只能服从!” 不过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却有不输煜王的气魄,仆郇不在乎林语暮的目的,只要能救女儿,任何事他都愿意,哪怕沾满罪恶。 “仆郇领命。” 盯着跪倒在地的仆郇,林语暮一时沉默,随后苦笑,似是自言自语,“仆瑶很” 夕阳漫天,如火如兰。 “将这张画像交给城南门下西墙角的一个乞丐。” 接过薄薄的宣纸,仆郇妥善收好,犹豫片刻后,开口问道:“公子,不知瑶儿的身子可能治好?” “她的病根是源于娘胎中所带的余毒,若我所料不差,她的母亲是毒发身亡前,拼死将其生下。体弱多病,自在情理之中,我会尽全力保其性命。” “哪怕只有一点盼头也好啊。”仆郇叹口气,无奈回答。若非当年仇家追杀,也不会祸及家人,一切都怪自己。 “公子,过几日我可否回家见见瑶儿?” 林语暮眉毛一挑,张口道:“何必白跑一趟。” “什么?” “你女儿既已不再仆家村,你回去又能如何,看守祖屋?” 仆郇瞬时跳起身来,抽刀出鞘,用刀剑指着林语暮的脖颈,杀意尽显,怒吼一声:“她在哪?” 林语暮看着方寸大乱的仆郇,了然一笑。果然对他而言,掌握仆瑶便是握住了仆郇的命脉。 “等时机到了,你便会知道。” “我不管你到底是谁,但若敢伤瑶儿,我一定将你碎尸万段。”仆郇握紧林语暮的衣领,眼中怒火飙升。 “只要你忠心,我也自会尽力,说到底我也是个小心眼的人。”林语暮回看仆郇,扬起笑容,冷静回道,“仆郇大叔,我还有很多事需要您的帮忙。有劳了。” 一阵沉默后,仆郇盯着林语暮的眼睛,深邃的可怕,犹如一个无尽深渊,没有底线,没有止境。 她是个疯子,比自己还疯。 深吸口气,仆郇松了手,大步离去。对此,身后的林语暮早已料到,抚平了被弄皱的衣衫,转身步入房中。 三天后,大燕朝堂对于云国之事还是没有定论,而林子司虽依旧摆出一副低声下气的样子,但对于燕皇的催促也日益强硬。 不知是从何处冒出的谣传,说云国以万金回购土地,燕皇却坐地起价,迟迟不肯点头,云国太子对此极为不满,已派重兵压境,两国大战一触即发。 一时间大燕百姓流言四起,大家对燕皇如此不识大局的举动颇有不满。百姓要什么?无非一世的平安富足,若这一点都不能保证,王何以为王,何以受百姓敬仰? 这一日刚从大燕皇宫回到驿馆的林子司,满心轻松。无论是内是外,所有人都在向越崇施压,可越是如此,自己的胜算越大。燕国的百姓,燕国的朝臣太不了解自己的王,当初大败云国的“百战王”,可不会随意任人摆布,越是有人逼他,越崇越是不会点头。 “侍郎,有人送来此信。”一名小厮将一封书信交给林子司。 接过一看后,林子司突然神色大变,跳起身来,抓住小厮问道“送信之人呢?” “走了。” 林子司眉头一皱,吩咐道:“我出门一趟,我没回来之前,封锁驿馆,只进不出。” “可要为您备车?” “不必。” 话音刚落,林子司的人已身在门外。方才信中笔迹同父亲一般无二,难道是父亲亲自来了?若真是如此,此事必须小心处理,万一泄漏风声,必会给燕国留下把柄。云国一品大员,未经同意,私自入燕,意欲何为? 按照信中的地址,林子司找到了一处僻静的湖边小亭子,四处空旷,只见一人站在亭中等候。 林子司眼睛一眯,停下脚步,此人身形自己并不熟识,那便更不会是父亲亲来?会不会是个陷阱? 可转念一想,信笔迹确是父亲手笔,信中所言也是父亲一惯口吻,外人难得所知。这人会不会是受父亲引荐? 捏紧手中的信,林子司定了主意,大步前道:“此处并无美景,兄台何苦在此虚耗光阴,倒不如去灵山寺走一遭。” 来人转过身,笑着看着林子司,“难道不认得我了?” 眼前之人,看着有些眼熟,林子司仔细回想,突然忆起几天前驿馆门前。 “你我曾前见过。” 来人低头一笑,摇头叹道:“许久不见,你的记性怎么差了不少,小时候背起书来的机灵劲去了哪里。哦,对了,我忘记了,若是没有人替你暗中,你也不会赢了去。” 幼时? “还未自我介绍,我姓林” 林子朝? 林子司大吃一惊,死死的盯着来人,脑中警铃大作。 不!不对! 她不是! “是林语暮?” 终于,脱口而出。 “说到底你我也兄妹一场,这么久才记起,我这个做的可是有点伤心啊。”林语暮的语气充满了嘲讽。 林子司想过任何一种可能,却唯独没想过林语暮的存在。自小他同林语暮接触虽是不多,但听府中传言,显然林语暮也不是个安于闺阁,唯唯诺诺讨生活的庶女模样,母亲时常怄气难受,总少不了她的一份功劳,自己自然同子勉也不待见这个没大没小的丫头。 今日看着面前之人,一身男装,虽将身形显得有些单薄,但风采自成,那双笃定自若的眼睛,让林子司不由感叹,林子朝的同胞果然同他一样。 让人生厌! “信是出自你手?” “小时候的手心可不是被白打的。其实仔细看,还是能发现破绽,只是你沉不住气。” 林家是书香世家,林余安自小便要求府中子女,必要有一手工整的书法,而临摹的字帖便是林余安无用的手稿。只不过其他人都自成一脉,唯有林语暮不仅练就一笔好字,同时也练出一手绝妙的仿笔。 知道自己了林语暮的圈套,林子司面有不虞,懒得废话,开门见山问道,“何事?” 林语暮收回目光,转身看向一片迷蒙的湖面,柔声道:“门挑衅。” 听出话中的嘲讽,林子司冷声道:“林语暮,你既有命逃到云国苟延残喘,就该懂得惜福,乖乖的躲一辈子,随便找个人嫁了,安心相夫教子。念在你我同宗同源,我也不会赶尽杀绝。有些事情不是你能插手的,懂吗?” “若是不识趣,我是不是会在任何一个时刻,悄声无息的消失?”林语暮佯装惶恐,“你说若燕皇知道你这几日的行踪,是不是同你会有一样的想法?你猜我们,谁会先走一步?” 此时林语暮虽然背对着自己,但即便如此,也能感受到林语暮脸的抑制不住的笑意。 没有等到林子司的气急败坏,林语暮转身看向他,偏了偏头,挑眉道:“怎么,不信?”随即会意一笑,开口细细数来:“十月二十八,吏部尚书府,约一个时辰。十月二十九,刑部侍郎府,三个时辰。十月三十日” “监视我?”林子司的脸色难看至极,出声打断道。 “当然。”林语暮十分诚实。 无论换做谁,被人将跟踪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拍没人不会不气恼。可若将这些传入燕皇耳朵,只怕不是气恼便能消气的。行贿,勾结,那一条不是身首异处。虽然自己从没提过让众人奏表归地,没有直接证据,但流水般的真金白银送入各家库房,随便抄一家,便可获罪。 林子司轻蔑的冷笑一声,无所谓道:“你以为仅凭这些,就能诬陷我?林语暮,你还是太天真了。听我一句忠告,早点找个僻静地,安安静静的终此一生,这才是你最好的下场。” “诬陷?为何要费力做这种事?”林语暮十分不解林子司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也十分不解他从何而来的逻辑想法。 “你难道不是想借煜王的手,将此事告知于燕皇,栽赃嫁祸?” 林语暮摇头笑道:“不,想岔了。我不仅不会告诉别人,反而会帮你保守这个秘密,不然不就无趣许多。” “你到底要什么?”林子司对于林语暮的做法完全摸不清意图,这么好的把柄,她竟要帮自己隐瞒? 林子朝抬脚前,一步一步,走至湖边,望着今日灰蒙蒙的天际,轻声道:“我要林家万劫不复。” 心中一怔,林子司握紧双拳。若是今日之前,听到此话,他会觉得是天大的笑话,可如今看着眼前的林语暮,没由来的心中发慌,没由来的想到林府高门前的那块牌匾 此刻,林语暮就站在湖边,四下无人,而且显然她并不通武艺。只要自己从身后用力一推,扑通一声,或许便能一劳永逸。 她,本就是个不该留于世间婴儿。 林子司慢慢伸出手,一点点拉近同林语暮的距离,而林语暮看着湖面,不知想些什么,也愣住了神,一点都没有察觉林子司的意图。 就差半臂 “扑通”一声,一个黑影落入冰冷的湖中,狼狈挣扎。 “不知你还记得吗,有一次,也是这般,有个人被冰冷的湖水灌满口鼻,在水中拼命挣扎,而也有两个人在岸不屑的看着。” 林子朝勾起嘴角,缓缓道来:“只不过,这一次,你换做了我,我变作了你。” 当初四岁时,林语暮被林子勉推入湖中,林子司恰巧路过,一言不发,只是同林子勉一道,欣赏着林语暮的卑贱。 此刻,水中的林子司回过神,没有了刚落水时的惊慌,将头抬出水面,目光投向林语暮身边突然出现的一人,应当就是此人将自己踹入湖中,自己竟然没有一点察觉。 有这样的高手在旁,林语暮到底成长到何种地步? 林语暮向一旁的仆郇吩咐道:“从此刻起,我不希望有任何一封信能流出驿馆?” 仆郇沉默点点头,跟随着林语暮一刀离开此处。 半响挣扎后,林子司浑身湿透的爬岸来,眼中闪过一丝阴戾,林子司,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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