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女逆袭记》 正文 序卷(001):夏峦 精神旅行实验室是这座地下宫殿最神秘的部分,在那儿工作的人习惯把它叫做魂穿区。 现在的人们已经玩腻了地球的旅行,而宇宙旅行则不是人人都可去得,比如身体条件等等,限制不少。最关键的还是代价太大,毕竟不是人人都想只给自己的生命买张单程车票。 于是,一种新的旅行模式被提到了日程回到历史中去。 这就是所谓的历史穿越旅游。按照技术设计,一般分为两大类:一类精神加,也就是旅客的全部身心,一类仅只是精神,也就是人的心灵部分。 所谓全部则将后世旅客全须全尾,整个身心一样不落,统统装进时空穿梭机里,就像平常坐高铁c飞机c游轮乃至宇宙飞船一样,完整地送到想去观光旅游的朝代。 这种旅行方式最大的好处便是旅客的身心完全自由,无论心灵还是,各种零件都是原封不动,只要不嫌麻烦,连方便面,矿泉水也能带几箱。 面向古代的时空穿梭机早就研发出来,并且开始投入使用。但是运载一些经过特殊训练的专业人员,完成一些特殊任务可以,而要面向大众百姓当作旅行工具,却是问题不少。关键是它的危险,远比现在的野生动物园要大。在野生动物园里,倘若旅客不想用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总能保证安全。 从当代到古代,历史的鸿沟毕竟无法填平,安全也就无从谈起。譬如一不小心穿越到了一个野蛮年代,一个战乱年代,一个饥馑年代,一个瘟疫年代在我们的历史,这种年代比比皆是,要想随便避开几乎不太可能。 后世的生活讲究舒适至,养尊处优,好逸恶劳,到了古代几乎不能生存。譬如遇到抢劫,后世的人习惯报警,而且安全专家早就教人不要抗争,保命至要。可在几百年前,哪来的使领馆?哪来的警察署?智能手机,海事电话,对讲器,步话机,给人再多的呼救设备也白搭。一旦遭难,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除了把自己的小命给赌,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那种旅行还有一大毛病,玩不透彻。除非旅客出发之前先要完成大量的准备工作,不亚于一次高考国?匦氲娜抗巍7裨蚧嵋蛭每投杂诼眯心康牡厮t哪吧费Ъ以诘缡颖硐殖隼吹哪侵至巳缰刚埔膊患檬拢蛭侵皇侨思业囊?而缺乏最好的体验,老是走马观花,不过蜻蜓点水,甚至连囫囵吞枣的那点享受也达不到,那种旅行又有什么意思?然而真要做好那些功课,又因为量大枯燥而总是叫人望而却步。 旅行很大程度是一种休闲娱乐方式,折磨人,作难人的旅行项目能有兴旺的市场吗?于是一种基于全新传输技术的心灵旅行方式很快被提出来。 这就是所谓的心灵旅行,或者干脆就叫精神穿越。他们的方案是让旅客的留在后世,只让精神部分穿越时空,从而能把当代身心不能承受的各种损害统统免除,让历史旅行成为旅客真正的心灵享受。这种项目还有不少花里胡哨的名称,譬如精神穿越,魂穿,心灵时空旅行等等,不一而足。 简而言之,也就是只让一个后世旅客的精神部分进行时空旅行,而不须带自身的。一个旅客一旦选定一个目标朝代,只需要躺倒在一张特制的睡舱之中,让进入植物状态,将精神系统分离出来,再传向目标。并将在目的地自动找到一个被称之为宿主的,也就是一个真正的大活人,然后把旅客的精神系统加载去,也就是外行人所谓的附体,即让后人的灵魂占领了古人的,同时还可以享用对方在当世的知识经验乃至一切。 穿越到位的后世之魂,一旦掌握并控制了古人的心灵与,就能言其言,行其行,喜其喜,忧其忧,乐其乐,苦其苦,功其功,罪其罪,全数合二为一,该感受的一样不落,该作为的都能完成,直到旅行结束,返回后世。 这样的话,不仅安全,而且省事,无论观光还是体验,都可谓是游刃有余。 这是一个国际资金合作的项目,具体承办的是一个华裔为主的著名民科大机构。 目前项目已进入实测阶段,参与的都是由自愿报名的项目组成员。虽说已经把风险控制到最小,但毕竟是首次实测,不等于没有一点风险,所以研发者去最合适。 今天,将要开始正式实测。本次目标是完成一轮穿越,也就是安全抵达,然后立即返回。严格地说,主要测试是运载工具穿越时空的主要性能以及参数。 人的精神系统虽然肉眼看不见,但不等于没有存在,所以它也需要一种运载工具,才能完成穿越。运载工具实际是一种能量增益模块,为了在古代不致异出怪样,惊世骇俗,项目组特地把它设计成一种古代常见的扳指。 一旦穿越成功,那个可以储运后世之魂的扳指就会自动套到幸而选中的古人拇指,内行话说,那个古人也就成了这个后世之魂的宿主,开始为其驱役。 鉴于古代大都冷兵器时代,都以原始力量胜出,所以扳指还特地加进了帮人提升自身力量的功能,这样就能提高宿主的防卫能力,也等于保护了穿越者。 首次实测的目标朝代设定为古代南北朝的南国大嘉,之所以选中这个朝代,主要是考虑那一段历史时期的风气比较接近后世,胡汉混居,礼防勿严,风气不古,后世之魂一旦穿越成功,占据时人之身,应该不难融入对方的生活。 穿越的目的地定在后世称为太湖马山的一个地方,据说在隋唐以前该处乃是一座破水而起的奇峰,当时名叫灵山。峰顶曾经堡寨成片,算是胜地。后来毁于大地震,反正现在已找不到昔日的景象,只剩湖底一点丘壑而已。 考古证实了那段历史,再说实验难免出错,为了不让测试工作过分影响已被确认的历史更替,选择这种已经消失将尽的地域,理论风险将会最小。 出发地点就在这座地下宫殿的负九层,除了这个建筑的管理者,一般很少人知道这个宫殿的实际规模,反正它的设施乃至气氛让人觉得都像是通往地心。 负九层的内部装修以及设施很像一座医院,包裹严密的工作人员也确实很像医生护士的装束,只是看不到一个病人模样的人,所以更像一个医学实验室。 负九层有很多实验室,在其中一个实验室里,一溜六套睡舱已经准备就绪。每个睡舱旁边,都有两个工作人员在做着准备工作,睡舱配有一个透明防护罩,合标志准备完毕。现在五个已经合了,还有最后一个没有合。 “三号,出了什么问题?” 这时,三号睡舱旁工作人员的耳机响了,显然主控室通过监控发现了问题。 “报告主控,实验三号的电子档案里多了一兆占用” “什么东西?” “一张他儿子的高清照片” “怎么回事,目标区域没有显示设备,带着也是没用” “我们也是这么解释,可他就是不愿删除” 主控室那边沉默了,其实这个团队的人都知道,让三号夏銮参加这个实验,更多体验了这个团队的情怀。他的宝贝儿子一个年头查出了白血病,现在已经进入了干细胞最后配型阶段,成功希望很大。所以他急需一笔钱,而这次实验对象的补贴很高,连他儿子日后的营养费啥的?慊勾麓掠杏唷?br /> 没想到,临出发的时候,他又来考验领导们的情怀了。民科机构不缺乏顶尖人才,但是最大的毛病就是纪律太差,从一般素质讲,简直鱼龙混杂。 “告诉他,要么同意删除,要么启用备选” “收到!”三号工作人员停了一下,重新报告:“他已同意删除” 很快,三号的透明保护罩也合了。“三号已经准备完毕。” “好!最后一遍校验开始!” 主控室又发出了新的指令,于是每个卧舱旁边的人开始报告。 “一号,扈莱,男性,五十八岁,项目首席科学家,自愿加入,各项指标正常” “二号,茅泳,男性,四十四岁,聚能工程学专家,自愿加入,各项指标正常” “三号,夏銮,男性,四十八岁,空间工程学专家,自愿加入,各项指标正常” “四号,卜彤,女性,四十五岁,通信工程学专家,自愿加入,各项指标正常” “五号,米露,女性,五十一岁,生物工程学专家,自愿加入,各项指标正常” “六号,郑艾,女性,三十八岁,文化工程学专家,自愿加入,各项指标正常” 一共六位实测者,都已准备完毕,核实好了,主控室又发出了最新的指令。 “各位试验助手两分钟内退出试验区域,两分钟后开始倒计时” “各位试验助手两分钟内退出试验区域,两分钟后开始倒计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序卷(002):夏峦 “噫!”夏峦首先醒来,不禁出声。尽管对可能的结果早有预料,但还是不胜错愕。 尤其没想到竟然会附身于一个异性,他看不见自己宿主的脸,但却看得见她的双手,纤纤十指,又细又长,皮肤几乎透明,白里透红,还能看到青青的血管。 古人该是如何形容的呢?兰花?柔荑?葱白?凝脂吗? 错愕之余,还有点惊喜,看来不虚此行,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也不用经受一点痛苦,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跨越了性别,这可是意想不到的收获。记得有则采访,说一个男演员改成一个女主播,那番痛苦,简直生不如死,无论从身体,还是心灵,如此作践,那该要多大的毅力?而且在他看来效果也不咋地,无论长相外貌,还是动作声气,充其量只是个裹着旗袍的伪娘。 虽说自己年纪也快五十了,女人也算临幸过不少,想当年自己还算狼师中的幸运者没被权力机关发现过,连吃过豆腐的研究生?悖峙乱补皇隽恕?稍幢暇故歉瞿腥耍幌伦痈桓雠砣绱颂簦拐嬗械悴皇视一?br /> 趁着迷糊的当儿,他禁不住自摸了一把,那种感觉反馈来,这才意识到,这不是等于在自摸吗?自己现在就要呆在这一副躯壳里了,还用得着如此稀罕?真是天生的卑鄙猥琐,不知羞耻,就连自己都快要看不起自己了。 不能再这么自顾自怜,赶紧搞清情势再说。 展眼就见对面椅子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一身古装,只是辨识传统服饰非他强项,一时也说不清究竟属于哪个朝代,这以后还得好好请教一下郑艾。郑艾在后世是个海归的文化工程学家,博物正是强项,只不知她现在附身于哪位? 偌大的一个屋子里,连自己一共有四个人。 在那个中年男子的身后站着一个老人,自然也是古代装束。 忽闻旁边呼吸声音,扭头一看,又是一位老头,他的装束认识,标准道士。 再看环境,倒是古色古香。屋内面积很大,直如后世的一个教室。家具虽然不少,却也不显得繁杂,一句话,还是地方够大。除去门窗,四周都是货架一般的落地透空柜子,叠放着不少书册,倒像戏里常见的那种古代书斋。书架前面,还有一张书案。面笔架砚台诸物一样不少,更是最好的佐证。 书案前面,一直通向门口,摆着两排茶几,茶几间,嵌进一张张太师椅。各四张,面对面,该算是主宾各席。夏峦的宿主坐在主位第二张,第一张坐着老道。 对面客席只有第一张坐着人,便是那个中年俊男。那个老人,则垂手立在他背后。 当夏峦的目光落到那位俊男的手,立刻转惊为喜,咯咯笑了,接着就也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大拇指。几乎同时,其他人也都举起了各自的右手拇指。 四只大拇指,四只黑色扳指。看得出来,每一个人都很激动,脸兴奋的神色毫不掩饰,互相打量着,一时?挡怀龌袄矗抢先搜劾锘箍吹眉峄ā?br /> “少了两位?”流泪的老人拭了一下眼角,第一个出声,居然还是一种雌鸡声。 众人不免一惊,再看他的脸,他的手,他的姿态,好像真的是一位老太太。 同时大家也情不自禁地扫视了一?遥肥担鍪夷诰退钦馑母鋈恕?br /> 夏峦也就是别人眼里那位古装仕女,也很着急,说话间,就要抢着出门去:“说不定是这室内只有四个宿主的关系,他们就只能落到外边了。毕竟我们都是一起出发,应该不会分得太开。你们稍安勿躁,我这就去找一找” 人不齐,就意味着不能立马返回,不能立马返回,不仅意味着实验可能失败,还有更大的危险会发生。再说他还有图而来,只想立马回去兑现奖金救爱子。 “且慢!”老人摆了一下手,又说:“这不是我们原来的朝代,虽然在历史书都读到过它,但也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千万不要莽撞” 实验之中可能出现的各种变数,早有应对预案,老人的意思就是只能照着预案执行,不能自乱阵脚,随意发挥,否则不但不能解决问题,还会新增麻烦。 “好吧!看来我们已经穿越成功了,来,我提议,大家先报一下自己的名字!第一个应该确认一下,毕竟现在以宿主的身份出现,彼此需要重?鲜丁?br /> 插嘴的是那个老道,每个人已经都能享用自己宿主的认知系统,也就是经验积累,宿主的记忆告诉他们,这个宿主该是当世的高隐,所以心性也就稳重了许多。 “我先来!”老道顿了顿,才说:“我是米露,现在附身在一个名叫古渊岳的老道身。我这一身大概就是他们这个时代也可说当世的道袍了吧?” 只是传输系统又出错了,米露在后世可是个天天嚷着减肥的重磅大妈,到了这里,居然变成了一个清癯疏淡的颀长高个,还是颇具仙风道骨的老头。 “我是夏峦”夏峦很不习惯自己的声音,虽然清脆好听,但是太过娇嫩,仿佛一只画眉钻进了嘴里。同时也不习惯宿主的脾气,显然这是个急性子的少女。“米露,没想到咱俩的宿主还是父女关系,我现在附身的可是古渊岳的三女儿古晁晖,也是他老人家最喜欢的宝贝女儿。待字闺中,还没出嫁呢。这身衣服是不是太出彩了?真让人别扭,只可惜这里没镜子” “我是郑艾” “你是郑艾?!”那位中年男子刚接口,就被夏峦古晁晖给打断了。只见她大张着嘴,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天哪,几乎每一个人都难逃性别倒错?” 话语跟笑声一起出来,她都被自己给呛着了。“回头改进的时候,一定要加一个性别模式识别装置,否则太叫人尴尬了,男人变女人,心理肯定容易扭曲” “也许该怪我们原来那个世界”郑艾自然也很尴尬,有点哭笑不得。“性取向早就乱了套,说不定我们这些人的性向指标就跟这里的人不一样” “你莫非是说照着后世的生理生化指标,到这里来也对不号?” “这很正常,夏工不必少见多怪!”那老人对夏峦的插科打诨很不满意,毕竟预案之中没有这些。现在情况紧急,夏峦这样自以为自,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噢噢,对不起,郑艾,我只是不敢想象而已,真对不起。对了,那您老人家又是谁?”夏峦把头一转,点漆般的双眸闪闪发亮,直盯那位似以头头自居的老人。 “我是扈莱” 没想到夏峦更忍俊不住了,骈指连点着说:“哈哈,我早就猜着你是我们的大首席了,对了,你这身装扮究竟是个什么身份?莫非你是他的老妈子?” 说着,他指了指自称萧炎的那个中年俊男。 “对不起,又让你猜错了”扈莱没好气地说,神情也多少有一点尴尬:“我这个宿主的性别倒是没有问题,只是很不幸,他是位太监,也是郑艾的宿主未来的亲信” “哇塞!”夏峦这一下直接笑喷了,喘着粗气说,“还该是他的贴身太监吧?” 笑了一会,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指着中年俊男说:“那么你就是未来那位皇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序卷(003):夏峦 夏峦一听原来团队的首席科学家扈莱,现在居然已经附身于一个太监,当即觉得好笑极了,忍不住又揶揄了一句,全然不顾扈莱本来的尴尬和不满。 “夏工,请你注意,现在不是自由讨论时间,一切都请照预定的程序执行” 扈莱老太监一脸愠色,声音也就因为气愤而变得更加尖利。 夏峦反倒更觉得好笑了,扈莱在后世也可算是一位举世闻名的大科学家,惯常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夏峦常说他这种人,即便做坏事也能做到冠冕堂皇。 “哈哈,你们强国人就好一本正经。好好,既然首席大人发令,本遵命就是了”夏峦多少有一点不情愿,不免语中夹枪带棒多了几分揶揄。他来自海外,总认为自己早被同事打入另册,所以看什么都有点玻璃心。 “夏工,我再一次提醒你,这毕竟是一个科学项目,不是啥国际政治论坛” “好好,强国人面前我甘拜下风还不行?” “对不起,诸位,我刚才还没介绍玩呢”只听那位中年男士拦了来,附身在他体内的郑艾,还兼着首席科学家的第一助手,负责召集以及联络,所以跟谁都熟,属于团队里的润滑剂一类,她可不愿正事没办大家先吵吵。 “我的宿主,姓萧名炎,现在的官职是雍州刺史,但史书说我即将成为南嘉王朝的开国皇帝” 郑艾萧炎说着做了一个鬼脸,大概是不希望那两位还绷着个脸。“还有一点,我的宿主记忆告诉我,我的宿主与夏工的宿主已经一见钟情,彼此心仪了” 这不失为一个开心果,大家都忍不住笑了,夏峦的宿主是少女身,都有点脸红耳赤了。原来附入的魂魄虽然号称能够控制宿主的一切,实际还是侧重于高级神经活动部分,也就是理智的一端,相对于低端的情感活动,特别是由植物神经系统参与较多的那一部分,还是会有点不受所附魂魄的控制。 笑了几声,只听郑艾又说:“我想一定是哪儿出了点问题,既然我们六个人没有聚齐,那也就不能立马返回。这是当务之急,还是让首席来统一调度吧” 既扭转了气氛,又把指挥权送回了首席的手里,扈莱的心里也很是感慨。他也意识到自己适才太顶真了,歉然一笑说:“郑秘书说得对,我们毕竟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而且实验还出现了异常,所以我们已经不能马返回了。首先,我们必须马找到我们的两位同事。看来真的要找他们,我们还必须走出这间屋子,而一旦走出这间屋子,那就超出了我们这次的范围” 大概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太啰嗦了,顿了一下才说:“现在必须启动紧急预案,第一步,首先需要大家熟悉一下目的地的情势,统一认识,以免被人看出破绽” 也许是年纪的关系,说着就又唠叨了,于是只能再次停一下:“现在我先规定一条纪律,按照预案,如果不能立刻返回,各人必须以宿主的身份进入现实,免得暴露。大家记住了吗?好的,现在这里的主人应该是米教授” 他又转对那位老道,说:“米教授,这里是您宿主的地盘,您就利用他的记忆先做个完整介绍吧” “好的!”米露古渊岳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严肃地说:“这里是古渊岳的书斋,对不起,下面我就合二为一,按照适才首席颁布的纪律,自称我了” 看到众人点头,他接着说:“我们穿越抵达的时候,正是萧炎,还有汪溥” 扈莱附身的老太监连忙点点头,插道:“是我,我是建康也就是我们年代的南京皇宫里的太监,目前在古渊岳大女儿也是本朝后宫答应古昘晖的身边当差,这是代表古昘晖她秘密前来参加三方起事直说也就是谋反的会商” 说到这里,他又向老道示意,让他接着往下介绍。 老道会意,接着说:“不错,从历史的角度说该算谋反,萧炎想篡位夺权,希望得到古老道也就是我一家的支持,尤其希望古我的大女儿古答应做他的内线,而我手下也有一个江湖门派,名叫玄坛,人才济济。我们三个人,加我最喜爱的三女儿,正在商量之际,被人也就是我们穿越,就是附体了。现在外面还有我的老婆,她叫甘琳,以及我的二女儿,她叫古旻晖,在门外替我们把风。毕竟事涉谋反,谁也不敢麻痹大意” “会不会我们的另外两位同事,附体在门外他的老婆和另外一个女儿的身?” 老道的三女古晁晖,也就是夏峦又忍不住插嘴了。其实他的思路非常正确,只可惜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忽视了。当时后世的试验中心确实找到了准确的发射窗口,换句话说,在这屋子里也正是六个人,只是因为夏峦的那个照片文件删与不删有点耽搁,结果甘琳和她的另外一个女儿出门把风去了,其中瞄?堑牧礁被昶蔷驼庋チ四勘辏谧詈笠豢套远孤淞恕?br /> 老太监这会儿根本不会从那种角度去想,再说发射没有完全成功,也该回到后世再找原因,所以他摇了摇头,拦了来,很明显不愿意夏峦古晁晖一个劲儿打岔。 “现在大家注意自己宿主的角色,还由古老道出面试探” 但是试探的结果很失望,那两个人根本没有附体在门外的人身。再把附近也就是在灵山这个目标区域内,玄坛下的数百号人都找来一一过目,同样无一例外,没一个人手戴有他们所希望见到的那种标志性扳指。 本来为了不至于在穿越过程中失散,故意选择了这个相对封闭的灵山首峰。可惜事与愿违,一同穿越而来的六个人中,还是有两个人不可避免地失踪了。然而根据当初的设计,就必须六只扳指聚齐,一同合力,才能返回出发的世界。 原因是每只扳指提升增益的能力有限,只有六只聚齐才具备足够穿越的能量。 其实关于聚能有限的说法,都骗不过这些科学家。大家都知道那只是一个代表政治正确的推托。依照后世的技术能力,完全能够造出足够个体完成时空旅行的装备。 但是出于政治层面的安全考量,特别是担心会被动机不纯的人加以利用。譬如后世不少的人沉湎游戏,虚实不分,如梦似醒,一旦获得此等能力,胡乱穿越,任意妄为,一不小心杀死了自己外公的外公,岂不凭空添乱?所以必须一起来,也必须一起走,谁也甭想动歪脑筋,免得真让历史乱了套。 现在少了两个人,也就是少了两只扳指。如果凑不齐全部,那么他们就回不了。没辙,只能利用宿主的身份,尽快找到失踪的同伴,以期早日返回。 最后,扈莱以首席的身份发出了行动的指令:萧炎该谋反还谋反,该篡权还篡权,该夺位还夺位,其他人该帮忙都要不遗余力地帮忙,再说信史萧炎还真当了皇帝,而且一当几十年,跟出发前不准改动历史的初衷并不相悖。 反过来有个皇帝领衔,凭藉举国之力,肯定更可能找到失踪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01):赵瑜 书已断头,重新说起。 这一晃,距夏峦他们那批后世来客穿越失败已有二十个年头。就在他们的目的地南嘉王朝境内,龙山山麓,震泽之滨,有一排深宅大院,其中最大的一造中这天传出了郎朗的读书声。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赵瑜站在窗前,手里捧着一本黄本,大声背诵着礼记,两眼却不定地瞟向外面天井的东侧。 赵府是龙山梢最大的院落,七进七开间,房屋沿着中轴盖,从垂花厅到罩披屋,一色五开间,两边各剩一个开间地晌,便是前后贯通的抄手回廊,回廊与围墙之间种满了紫竹,仿佛贴着围墙又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竹林墙。 在赵瑜眼里,这如桅樯般的竹林是本宅最富趣味之处,每当累了,就喜欢透窗眺望。这一会儿,他又伫立在窗前,正好望得见垂花厅侧面的紫竹林。 赵瑜读过记载营造法式的作本,知道龙山梢东边的这批宅院原来?沆籼帽鹨担季侄几籼貌畈欢啵纠醋u┳迦饲袄醇漓胍约捌渌ㄊ轮柿偈本幼。罄醇业乐新洌约艺庵Ь透纱嘣谡饫锍て诼浠В灿泻眉复恕?br /> 赵瑜常去后山峰顶,也清楚自家宗祠算是除了皇家太庙之外规模最为宏大的宗祠了。现在居住的不过是当年附于祠堂之前的一点别业,光规制已是一个正门,两个侧门,名其曰三路七进,可见乃祖乃宗当年曾经何等辉煌。 从前门进来,越过照墙,第一进是客厅,第二进是垂花厅,第三进则是他们兄弟两个的书房。每个偏厢都是两开间的小套,靠边是正儿八经的书房,居中还有客房。哥哥赵瑾嫡出,为尊,在东边厢房。赵瑜庶出,自次一等,就只能西边。不过这对赵瑜来说也算够抬举的了,斯时门第等级规制森严,嫡出与庶出绝对不能随便等而视之,否则闹到官府,衙门也会毫不客气。 要说也是事出有因,只缘大少爷实在不争气,几乎就是一个废物,即便给他再理想的书房,他也不会去用。不过那只是惹人烦恼的闲篇,不提也罢。 倒是第二进与第三进之间的天井最为宽大,据说还是特意设计,大概跟风水有关,也正好给两侧书房提供了最好的视野,灰墙绿竹之余,还有蓝天白云。 在这天井的两侧,各放着一口围圆胜过磨盘的大缸,名曰避祝,里面终年盛满了水,也就是为防火灾。东侧的大缸旁边,现在铺着一张可以收放的躺椅。 从西书房的窗口踮脚望去,只能看见躺椅的半截,拱起的竹枕露出半个油光闪亮的脑壳,不用说,那就是他的老爹,赵无求,本府大老爷赵公。 老爹自己就说过,听着儿子读书,比吃什么药都养神补身。所以只要天气允许,那张躺椅,还有那个脑壳总会在那儿出现。赵瑜也识趣,只要听到躺椅响,或者看到脑壳亮,总会时不时背一段功课,也让老爹高兴高兴。 他注意到了,随着自己的吟诵节奏,那个脑壳又像惯常一样开始摇晃起来。得意之余,其实赵瑜心里还有一点内疚,为什么?只缘自己正是在哄人。 怪只怪那本新到的玉台新咏,本朝东宫学士徐孝穆新编的一本诗赋总集,自东周以降直至本朝,直追诗经以及离骚,恰与本朝东宫所编文集文选互为瑜亮,纸贵一时。赵瑜自己也是让赵贵花了笔重金,好不容易在毗陵府城才搞到一函。前天带回,一函十卷,只恨不能一口气把它读完。 尤其那篇孔雀东南飞,更是让人爱不释手。没辙,他只能想了个法儿。让乳娘为它糊了个书皮,在封面写礼记,冒充功课。所以这会儿他嘴里大声背着礼记中大学的一段,眼睛却仍盯着内中的孔雀东南飞: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 赵瑜自知不仅能够过目成诵,还能一心两用,背功课,看闲书,两不耽误。看到老爹的脑壳还在晃动,赵瑜自觉心里好过一些,总算没太亏负他老人家。 “少爷!” 本来做贼心虚,突如其来的一声更是让人吓了一跳。不用说,这是自己的书童赵路。 “唔?”他多看了天井一眼,见老爹没异样,方才回身。 赵路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也像他爹身形瘦小,只听他压低声音说:“我爹问过了” “你爹?!”没头没脑的一句,赵瑜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后山听松小筑的事” “哦,他怎么说?” “他还以为是我们弄的,所以先来问我” “是吗?哪会是谁?” “会不会是塾馆里的那些货色?” “不会吧?家馆里的那些孩子都比你还小,不该偷着喝酒。再说我爹吩咐过不让别人去的地方,除了我,谁还有这个胆?”赵瑜一边说,一边不停摇头。 原来昨天两个出去散步,走到后山的听松小筑,发现了些异样,本就疑虑,现在听说赵路的爹管家赵贵也来查问,自然又是惊疑,又是好奇了。 赵路所说的后山,外头人就称龙山梢。这龙山梢位于龙山县最近震泽的一隅。龙山地形半抱震泽湖,因境内有九个山头连绵起伏状如九龙而得名,仿佛一条巨龙从震泽大湖里面爬出来,向东而去,其中尾巴依旧拖在湖里,故名龙山梢。赵府所在的这一排宅院就在龙山梢与震泽之间广袤的湖滩,紧挨山麓,所以龙山梢这最后一座峰峦,就自然而然成了赵府的后山。 后山本是赵氏一脉的坟山,赵府所在的这排宅院本来都姓赵,后来旁支的人都把房子卖了,搬走了,只是坟山搬不走,于是赵无求这一支就自动担纲起看护祖坟的义务和职责,也就成了龙山梢的当然主人,其他族人只到三元诸节才会光顾。 赵无求还兼着龙山梢的里长,所以他把山祠堂里四个偏院中的一个扶竹小居拿出来做了乡里的塾馆,也算助学之举,同时也想多挣一点官声。说到这点,赵瑜还曾取笑过他的老爹,说您根本就不算官,哪来的官声?里长根本不入流,搁在别的地方都没人想当,通常是县太爷去硬性摊派。 但是为了不让学生糟践宗祠,一开始就有了规定,未得允许,馆中学生不得随便进入宗祠其他区域。后来还特意为扶竹小居辟了条专供下学的单独通道,不再需要到宗祠大门里绕。所以别处再有人闯,便是明知故犯了。 管家赵贵发现有人乱闯,自然就要追问。宗祠历来都是禁地,就是官府也认同。只是问到少爷头,说明已经不可能是学馆和庄里的人了,哪又会是谁呢? 可能的都排除了,不可能的也一时想不出,那究竟会是谁呢?且听后书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02):赵瑜 书接段,不再重复。 话说赵瑜他们发现了有人擅闯不该乱闯的家祠别院听松小筑,却又找不出事主,他的书童赵路挺当回事,可赵瑜却有点不以为然,不过这会儿读玉台新咏正在起劲,只觉得丹田下有点气胀难忍,只想找一个老爹听不到的地方好好吟哦宣泄一番,赵路一说,顿时有了主意:“要不,咱们再去好好看看?” 这话是说给当院里的老爹听的,赵瑜知道,只要自己不在读书,他老人家的耳朵就会竖起来。 “好,我爹正等着我回话呢”赵路早跟主子有默契,帮起腔来几乎不用打草稿。 “等等,少爷,小的再带把油纸伞”赵路又补了一句,这话也是说给老爷听的。赵路的爹提醒过,少爷长得细皮嫩肉,活脱活像一个女扮男装的假小子,不论刮风下雨,还是日晴月阴,出门不带把伞,老爷不恨死你才怪。 “走吧!别吵醒我爹!”赵瑜知道这话沾着一个孝字,最对老爹的脾胃了。 从出去,几乎正对自家祠堂大门,中间只需饶过一个池塘。 赵瑜刚出,就见有个素白的影子迅速飘来,连忙让到一边。定睛一看,只见到了个女子背影。不过对方似乎也领他的让路之情,回眸投来一笑。 人在远去,不过有一股如麝如兰的芬芳留下了,特别好闻,赵瑜不禁吮吸几下。然而没等他好好享受,又一个身影突如其来,竟是狠狠地撞了他一下。 “哼!”后面的身影不仅毫无歉意,那一声闷哼也是带着明显的不屑。 “这是谁啊?”那一撞还真不轻,赵瑜疼得眨了好一阵眼才定下神来。 “后面那个我认识,覃家的丫鬟馨儿”赵路只当少爷受伤了,连忙过来查看。 “那前面的?”尽管只是匆匆一瞥,赵瑜只觉得眼前还有余晖。 “莫非正是她家?” “?!” 在赵瑜的判断里,该是行不动裙,笑不露齿的那一种,虽然刚才一瞥之下感觉还不错,可是那般风风火火,大步流星,实在有失大家闺仪不是? “你确定?” “我?我也没见过” 赵路一听少爷顶真了,赶紧改口。覃府主子也就母女俩,这整个乡里都知道,但她们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谁都没见过,这大伙儿更清楚。 “要不我们先跟过去看看?”赵路一看少爷略微有些失望,突然有了主意。 “你知道她们去哪儿?” “莫非东边田里?”赵路冲着她们消失的方向一指,说。“那边前不巴村,后不着店,就剩大片的水田了,现在正该莳秧,莫非她家的田里出事了?” 正说着,覃家方向又有人来了,这会认得,是她们的管家吴福,一个面团团的中年汉子。 对方也看到了赵瑜,认得,便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二话不说就匆匆东去了。 这就不用再商量了,赵瑜冲赵路使了一个眼色,便紧步跟了去。 拐过了两个巷子口,便是大片的水田了。 此时正当南国仲夏,毒日当空,连片水田,波光粼粼,阡陌相隔,纵横交错,间或还有一些巨大的树木以及跟树相比如钉子般细小的界碑穿插其间。 水面的反光,好不扰人,喘定之后,赵瑜方才看清,只见自家水田南面的界碑处,一棵大柳树下聚满了人,正在围观什么,轰笑喧嚷,一听就是起哄。 吴福正往那儿赶去,赵瑜不想跟得太紧,便瞅个人稀之处前。 赵瑜竭力避开眩光,凝目一处,一边打量全场,一边寻找那个素白的身影。 只见远处大片水田之中,几头壮硕的大耕牛正在来回冲刺,个个俯首挺角,只只扬蹄击水,仿佛一头头无人驯养的巨兽。泥水处处飞溅,哮鸣时时可闻,定睛细看,它们已经不在寻找同类角斗,而在围剿一个共同的目标。 水田中央,群牛追逐下有一个泥团正在欢蹦乱跳。乍看去,仿佛一只蘸满泥水的毛团在乱滚,注视久了,才看清是一个和赵路差不多大小的男孩。 衣衫褴褛,已然撕成一片一片,露出的身子处处灰黑,又像乱毛,又像泥垢。 那团乱毛包裹下面的身形狼狈极了,刚刚闪过一对牛角,背后又有一对接踵而至,间或还有斜刺里冲来。而那小子,一看就是个不要命的愣头,腾挪闪转,连滚带爬,左冲右突,全凭着一股运气在闪避躲让,纯粹玩命。 赵瑜的老爹不让赵瑜习武,但是赵瑜的老爹自己会武,每日早起总在天井里耍几套,赵瑜看得多了,也约略懂得了一些门道。心想练武尚且讲究个身法步数,这货啥也不会,居然敢跟畜生肉搏,真叫人看了都喘不过气来。 看了一会,赵瑜也算看出点门道,原来那货运气不坏,竟是那些泥水帮他不少。 那牛角斗,总是喜欢俯首冲抵,卯足了劲,就是下抵,扎着东西,旋即挑。牛头每一次冲抵?ィ蓟峤ζ鸩簧俚哪嗨切┬笊渌德幔匆驳ㄐ。坏倍允址椿鳎康蹦嗨低贩山Γ蔷突岵挥勺灾鞯赝怂跻幌隆?br /> 而那小子蹿跳跌扑,正是利用了这些空档,一次次逃脱了开膛破肚的凶险。尽管这样,赵瑜还是看到了血沫,其实并不是每头牛都会被泥水所吓倒,且当它们的戾气积聚到一定程度,肯定也不再在乎那么一点小小的泥水。 虽然不是赵瑜自己身处其间,但也骇得连气都不敢喘了。 田埂围观的人并不跟赵瑜一个心思,真所谓看热闹的不嫌事大,绝大多数人都沉浸在一种狂欢之中。每当狂牛开始冲刺,嘶声尖叫立刻蜂拥而起,不用分辨,一点不少幸灾乐祸。而当那货逃过一劫,又有人会欢呼雀跃,甚至有人叹惜埋怨。而那小子正是受此刺激,乐此不疲,全然不计性命。 在那货的周围,已有四五条壮牛来回穿梭,其中就有一条大黑牛赵瑜认得,这是自家最大的耕牛,最为凶暴,经常寻衅斗殴,即便在自家牛棚也不安分。 这一会儿依然是它最为疯狂,只见它一直紧追着那货,有时别的牛抢先一步,都会被它撞到一边,而那货好像正是利用了它的这种霸道脾性在戏耍。 “赵路,快叫人拦住咱家的大黑牛”赵瑜一紧张,立即抓住了赵路的肩膀。 “少爷,谁敢哪?!”赵路说的可是大实话,这牛一疯,还真没人敢轻易出头。 赵瑜想要是赵路他爹在就好了,他爹跟自己的老爹学过,也会武,估计这牛只有会武之人才能制服。就他认识的人里,会武的人不多,自己的老爹跟赵路的老爹,也算师徒俩。只是自己的老爹怕不成,毕竟老胳膊老腿了。 赵瑜同时也看明白了,那货不是没有逃生机会,而是根本没想逃。似乎就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也许是根本没意识到那种危险。夯货,真彻头彻尾的夯货。 至于那夯货究竟是生是死,且听后书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03):赵瑜 书接段,不再重复。 且说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那小子浑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赵瑜再急也是白搭。 赵瑜早有耳闻,本地素无斗牛风俗,但架不住那些走南闯北的短工们唾沫飞扬。尤其是农忙季节,短工特多,难免鱼龙混杂,真所谓树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也就管不住了。吃罢饭总得歇晌,有的伙计就把斗牛作为娱乐。 伙计们只想找乐子,自然愿意,东家却不乐意,一场斗牛下来,不伤人不死人就算幸事,牛却非死即伤,尤其是那种群殴,场面很难控制,往往到最后会几头攻击一头,那种后果也就可想而知了,东家们又怎么会乐意呢? 有的伙计热衷于此,却又怕遭东家责难,不知这次把谁家的愣头青给撺掇来了。 每轮起哄之后,那货就会像灌了鹿血一样更加兴奋,蹿下跳,扭动身体,张牙舞爪,仿佛妖魅般狂乱的舞蹈,甚至有的牛已经疲退了,他还去主动挑逗,只是为了博得一阵又一阵的喝彩,根本没把自己的小命当回事。 “木子!够了!” 突然一声娇叱响起,赵瑜才发觉那个素白的身影已在田埂高处,骈指而向。 “啊!来了!” “正是她家的吗?” “嘿嘿!主家来了!” 大伙的视线都被不约而同地吸引过去,有些参与起哄却胆小的人立刻噤声而缩。然而更多的却是凝神屏息,后来才知道都跟自己一样被人的容貌镇住了。 赵瑜看清了她的侧影,同时也明白了人家为什么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那是一种让人看看都会把持不住的娇美,只?谜派砬桌匆不怀隼础k贾勒派硎堑笔朗浊恢傅墓11遥菟导怂氖伺加行┑峭阶佣蓟嵬丫觥r凰仓洌澡ひ踩肥瞪隽艘恢执用挥泄某宥?br /> 赵瑜真怕自己会失态,赶紧把眼转向水田。 那货似乎并没注意到她,当四下沉寂有时,他才有所意识。 然而就在那货一愣之际,悲剧终于发生了。那一头已经暴戾到了极点的大黑牛拼命冲了去,尽管那货有所防备,但大概不够全神贯注,终究晚了一拍。 一个角尖洞穿了他的腿裆,血水飚出,竟显彩虹,人却已在彩虹中被高高挑起。 也许是角突然有了重赘,那大黑牛只以为是又遭到了攻击,而且颇受制压,更是惊怒不已,腾跳狂蹦,猛甩不脱,旋即又向远处疾蹿,一味逃避。 这时角的那货却不见了挣扎,耷拉着的身体,只是随着牛头前拱而颤悠。 “要死哇!” “真死了?!” “不会吧?!” “出人命喽!” 看热闹的人中,也有人熟悉斗牛的场面,说到底就是不长记性,从前不是没有出过事故,狂牛大抵如此,开始顶着人狂奔,若是中间人掉了下来,它便会回头过来,再角扎,再头顶。如果不掉下来,它到最后也会主动甩了下来,还是继续头顶,继续角扎,直到它自认对手已经被彻底打败为止。 “那牛疯了?!” “赶快救人!” 有人竭叫,也有人跃跃试试开始下田,但也许是出于恐惧,也许是泥泞难行,反正都是远远瞅着,谁也不敢贸然前。稍微超前两步,便就瞻前顾后了。 就在这时,又听一声娇叱。接着一只只海碗从田埂高处飞旋而出,宛如单列成行的雁阵,刷刷刷直冲着疯牛的方向。这碗赵瑜知道,那是长工喝茶的家什。 几乎同时,那个素白的身影已然腾起,只见她蜻蜓点水一般,脚尖踩着那一只只将落未落的海碗,纵跃向前,边撒边纵,一只接着一只,直撵疯牛。 说时迟那时快,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她便已纵了牛背,藉着下落之劲,一掌挥向昂挺的牛脖子。正当所有的人为她飞鸟一般的纵纵落落还在瞠目结舌时,奇迹出现了。那疯牛仿佛被千钧重担压塌似的,突然软趴在水里。 等到赵瑜那一口气实在憋不住喷了出来,那大黑牛再也没动过,显然是不行了。 随后,那货软塌塌的身躯冉冉升起,待她转过身来,大伙方才看清她是一手提着一动也不动,看来不是吓死就是疼死的夯货,另一只手在给他止血。 “马超龙雀?封穴止血?” 这个时候,赵瑜才发现赵路他爹就在自己的身后。显然那白衣少女的几下重点很出他的意料,忍不住嘟囔了一声。随即他也看到了赵瑜,便挤了过来。 “少爷也来了?日头毒啊” 赵瑜只是敷衍似的唔了一声,他可没功夫闲扯篇。就跟其他在场的人一样,他也为人家救人的功夫所折服了,不管懂还是不懂,谁不觉得匪夷所思? “莫非是玄女娘娘下凡”有些痴愚老人的膝盖骨已经有点开始发软了。 “这是真的吗?”更多的人是怀疑自己的眼睛,甚至有人在掐自己的大腿。 “正是覃家大?”覃家待字闺中,很多乡亲也是只闻其人未睹其面。 赵瑜真的好像中暑了,只觉得整个人都在恍惚,竟然还生出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奇怪的念头,早知道她会来救,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像那夯货玩一把? “芷子”那个名叫馨儿的丫头大概刚刚迷瞪过来,这才大叫一声。 “快!馨儿,快把秧船推过来!”只见那芷子也挥手叫着,显然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她再也不敢纵身了。只能暂时停足牛背,等待别人施以援手。 所谓秧船,实际就是一种大脚盆,平底,椭圆。莳秧的人,靠它运送秧苗。芷子一喊,立刻有几个秧农就近推了几只秧船,献殷勤似地赶了过去。 只见芷子挑了一只稍微干净点的,把一团破麻袋似的木子轻轻放里面,然后自己一脚踩着盆沿,一脚反点牛背,嗖地一声,秧船便飞也似地滑向田埂。 尽管不如刚才凌空纵身那么惊险,但是更为飘逸,身形甫定,秧船也稳稳靠住田埂。把个读书不少的赵瑜看得都惊为天人,更别说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乡亲了。 赵瑜一直迷迷糊糊,最后都不知道人家是怎么走的。直到赵路叫他方才醒了。 把眼一展,田里早已恢复了平静,只剩几个还在水田里埋头干活的秧农,就连原本趴成一摊的大黑牛也不见了,只剩另外几头牛在田头水塘里戏水祛暑。 乍一看,先前的一切好像没发生。只是赵瑜的目光不敢久留在水田的泛光处,稍一脱神,仿佛那个芷子的身影又会浮现,翩如惊鸿,矫若游龙。 停下神来,看田埂,也就赵路为自己打着油纸伞,一脸坏笑。 “少爷,山去不成了,该开午饭了” 要说这赵瑜的魂儿早就被人勾走了一大半,小小书童趁机欺负他一下也浑不在意。 至于这山还要去不要去,则听后书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04):芷子 ?侄嗤罚桓叶t萸野聪露曷淦堑恼澡げ槐恚饣岫荒懿凰邓的歉霾幻蛞眩幻说能谱庸媚锪恕?br /> 到此为止,芷子的举止都未免有点惊世骇俗,乡里乡亲都用敬如神明的目光注视着。也有稍微拎得清的,忙不迭腾出了一辆送秧的板车,七手八脚把木子移了去。 “先拉回家再说!” 这时候,她的贴身丫鬟芳儿也到了。在人群里她还看到管家吴福等几个没下田的老长工。一听芷子吩咐,吴福急忙招呼伙计接过板车,先回头送家里了。 板车刚一转过照墙,老夫人已经从后院迎了出来。她懂医道,先不让人搬动,检查伤口,下下,前前后后都仔细捋了一遍,方才舒了一口长气。 “幸好没扎着骨头!” “娘,那货肯定没事?”芷子没好气地问,神情难掩厌恶。虽说她刚才身轻如燕,没有踩着一点泥淖,但那素净的襦裙还是可见一点一点的污渍。 “大骨头没见断,零零碎碎的也就不好说了,其他脏器啥的那就看他的造化了。”老夫人一边扳着手指头数说,一边又对木子身体不同的部位指指点点。“假如内脏没有受损的话,应该算他额骨头高,要是真给他破了膛” “哪管他,谁叫他逞能的”话虽这么说,芷子终究也是松了一口长气。 扭头一看,正见厨娘吴妈和她的几个帮佣也在,便吩咐道:“送他回屋吧!先给他擦洗擦洗,一会儿我跟我娘来给他药。还有,趁手把他的头发统统铰了” 众人正要把木子抬进去,他倒醒了。一睁眼看到老夫人,条件反射似地就要翻身下床,不料伤口一牵,疼得他歪七扭八,一个趔趄,差点滚下板车。 “脑铺银”是叫老夫人,这货难得说话,口齿绝对不清。 “别动!要不今天白辛苦了”老夫人自也埋怨,故而既想让他免礼又不免揶揄一下。 “唔,脑铺银”这么一说,木子愈发紧张,一咬牙,还想挣扎着起来。 “老夫人让你别动就别动,你难道还嫌你惹的事不够吗?”吴妈是管家吴福的发妻,最熟悉本家脾气,再说当初第一个发现木子的便是她,让木子留下也是她出力不少,私下里早就就有了一点小心思,自然说话带点偏向。 “哼!今天要不是为了你这条小命” “吴妈!别跟他啰嗦,先把他收拾干净了”芷子知道吴妈接下来会说什么,便拦了来。她虽刚刚及笄,却不喜欢啰嗦,认为成人就该干净利落。 吴妈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多了,一缩舌头立刻去搭手搀扶木子。 ?蛉耍》蛉耍?!” 芷子正犹豫着是不是该先把自己的脏衣裳换了,忽见吴妈的男人吴福又匆匆而来。 “赵员外的管家来了,正在大门口候着” “莫非那大黑牛是赵员外家的?”芷子反应很快,立刻联想到那头大黑牛,当时只顾救人了,救了人又急于送回家,一时之间倒也把那头牛给忘了。 “应该是吧?好像说那牛也是被拖回家的”吴福当时急着把木子送回家了,也没想到留在现场善后。不过赵家乃是本地首户,应该不会来冒领。 “是吗?!”芷子不禁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这纤纤小手竟有那么大的力道,这会儿她连自己也不敢相信,想到那牛顶着木子狂暴的样子,心里不禁一悸。 “既然拖回来,那八成是不中了。吴大叔您让他开个价,没必要斤斤计较” “是!”吴福约略知道东家会武,但也没想到如此惊世骇俗,不免多觑了一眼。 “噢!另外先向他赔个不是,改天您再准备点礼物,过去代我们专门道个歉!”芷子以为吴福那眼是在探询礼数,于是不无感激地说。“多亏吴叔的提醒!” “不不!其实赔了也就行了,赵员外家的那几头牛小的清楚,还没满珠就算牛犊了”吴福怕误会了他的意思,连忙解释,心说这礼也赔得有点过了。 “啥满珠?”一解释芷子可是更糊涂了,反而两眼直盯着他。 “哦!对不起!!那是牛贩子的行话,牛的岁数也跟马一样看牙口,牛牙磨到头就见黑,好像一颗颗黑珍珠镶在牙面中间。如果一张嘴满口黑珠花,那牛就快架不成辕,拖不动犁了。再说赵家出名会算计,不会便宜“ “不许妄议人家!”老夫人正催促人送木子进去,听到此处连忙拦一句。 “对不起!老夫人,小的掌嘴!”吴福慌忙哈腰,轻轻搧了自己一个耳光。 “好了!吴叔,您就照我说的去办,毕竟这事咱们亏理!” 芷子前一步,意思自是不让吴福自轻自贱。 “可是小的听馨儿说,”吴福还是心有不甘,看到老夫人跟着木子他们进屋,便压低声音说。“您不知道,此时斗牛成风,而且每次都是赵家田头鼓捣木子。您不是不知道,木子这货夯得很,不管啥只要撒点糖都吃得香” 本地有句俚语,说是巴巴撒点糖有人就分辨不出来,直接说来,未免有些污秽不堪,吴福自然不敢,而况覃家下都敬畏,早已胜过老夫人了。 “老吴,我知道您夫妻俩对覃家的忠心!”芷子笑了笑,道:“您护家我承情,但是护短可不行。木子虽说是夯,但也不是好坏一点不懂,当时我就在场” 想到木子当时在牛群里忘乎所以的样子,心里又是一阵气涌。虽然救回了他的小命,可覃家的形迹也在无意中暴露了。尽管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但老夫人早有严令在先,不许让任何人知道覃家能武。所以她每天练武都是在后院,而后院只许她和老夫人还有芳儿馨儿两个丫鬟出入。 后院的院墙里还种满了紫竹,高大浓密,似乎连风也别想透进来,轻功一般的人要想窥探,估计也是徒劳无功。芷子主练,芳儿陪练,所有的武艺都是老夫人手把手教,从一开始就不许练武时大声喝叱,故而有时候她还跟馨儿打趣,说她们练的就是哑巴剑,自始至终闷声闷气,将来可凭发财。 尽管当时早已意识到危险,但一开始芷子也是懵逼至极,毕竟事出猝然,让人反应不及。好在终是一个练武之人,那份灵性已经异于一般。只是稍一愣怔,立刻惊醒。眼到手到,随便一捞,秧农喝茶的那摞海碗已经捞到手里。 就连自己也没想到,一招马超龙雀,平素怎么练都是顾头失腚,手忙脚乱,终是不成,居然能在情急之下,一气呵成。其实心里也更清楚,当时纯粹是救人心切,运气加拚命,若是时间允许,或者多少从容一点,让她重新再来,心里反倒一点也没底了。故而后来只能暂栖牛背,等待别人施以援手。 外行也许会以神啊仙的想象,可要有个行家在场,或者传闻出去,再想遮掩也是难了。只是心中总有个谜团,会武人家不少,自家为什么非要藏形匿迹? 至于这覃府到底为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且听后书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05):芷子 书接段,不再啰嗦。 其实家里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可是由来已久,在芷子看来,甚至可说与生俱来。 小时候不懂事,芷子曾经问过,可是老夫人讳莫如深,反嗔她一点也不懂事,等到及笄之后再又忍不住追问,老夫人则说该你知道的到时候自然会知道。 现在形迹一露,不知老夫人又会说什么。一想到此,决定待会儿无论如何得找老夫人问个明白。 吴福听到说了半截忽然停下,再看她脸色越来越凝重,自觉再多说也是没趣,便漫应了一声,悄悄回身,绕过照墙,出去应付赵家的管家赵贵。 “,药已调好了!”芳儿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芷子身旁,带来了一身药香。 “哦!她们把他收拾好了没?”芷子一个激灵,赶紧把思绪收了回来。 “不会这么快吧?不然的话,她们肯定会来叫的“ ?级 ?br /> 正说着,里面叫了,老夫人的声音,随即馨儿出来。 “老夫人让你把药给我。老夫人还吩咐,你们不用进去了,夯货伤得太靠腿跟。老夫人只让结过婚的留下,我也只把药传进去,咱们都得在门外等” “既然插不手,我先回房换衣裳了。” 芷子扭身往后院去了,芳儿赶紧把药塞到馨儿手里,也跟着跑了。 芷子走到垂花门,忽又停住,心里好像有个事忘了,只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忘了什么。 似进又退,她呆呆地望着垂花门的木雕格子,把前面的事过了一遍,以期记起些什么。 “!!” 记得先是一串尖利的叫唤声响起,从前院到后院,一声比一声急。 不用分辨,又是馨儿的尖嗓门。自己当时想着,干脆停下手。刚好芳儿也虚晃一剑,随即收手。芳儿天天陪着自己练剑,两人的默契程度可谓娴熟。 这就是事情的开端,去救木子之前,她跟芳儿一直在练剑,应该没什么事丢下。 “准是那夯货又惹她!”芳儿先转身,她早说饿了,日头正中,已是饭点,只是自己的兴致正高,她不敢扫兴而已。然而这会儿兼顾外差的馨儿该给地头的长工们送饭了。 那个夯货自然说的是木子,这货脑子不够用,却总跟馨儿有点不对板。 “我在这呢!”记得自己当时直起腰来,趁手抹了抹两把汗,两把剑都交给了芳儿,一错身,把眼迎着馨儿奔来的方向。“看你慌张的!又出什么事了?” “!!咱家的牛跟人家又打起来了” 记得馨儿当时跑得气不接下气,连说话都不连贯。 “是趁歇晌故意斗牛吧?木子呢?!”小牛倌木子是当年在大门口捡的,十几岁的半大小子居然连自己的名字也说不清,夯货一个,问几遍光说叫木子。大伙儿觉得倒也名副其实,尽管自己猜他可能姓李,但后来也就叫惯了。 “谁知道!我到的时候就已斗了。”馨儿当时喘得不行,红扑扑的脸蛋就像刚出笼的寿桃。“那个夯货不成事,不去拉架还行,一去几头牛全冲着他来” 没等馨儿说完,自己也几乎没?鳎屯馔肪侗肌?br /> 记得当时抄了近道,从赵家祠堂的门前过了,当时好像还有一个人给自己让路 让路?让路不该有什么事吧?不过记得好像是一个长相非常柔美的少年。不错,有一种说不出的潇洒,有一种画不像的俊逸,一眼就能让人心动。记得当时自己脑子里还闪过一念,只怕自己女扮男装也就这么一个德性? 这男子会是谁?记得那儿正是赵家大院的,会不会是 ?级闭胛氏路级鋈灰徽竽岩悦吹脑锶韧罚辖舾牧丝凇?br /> “打桶井水,我想擦个身” “,看您的汗,我正纳闷,怎么松懈下来,您的汗反而出得更厉害了?” “哼!就你贼眼灵清!”芷子懒得理她,扭身先往自己屋里去。“还不快去!” 且说给木子药停当,老夫人也来到了芷子房里。 这个时候,芷子已经收拾停当。只是人始终定不下心来,刚擦过的身子,刚换过的衣裳,一会儿又给汗水洇透了,一连灌了两碗冰镇酸梅汤也不管用。 “你该不是脱力了吧?”老夫人一见,连忙来把她的脉。刚才?嗣腔乖诙攒谱釉谔锿返木热吮硐纸蚪蚶值溃戏蛉酥浪怯靡徽新沓浮?br /> “没事,今天本就太热”芷子有点心虚,挣脱了母亲的手。 “哼!大了不是?娘摸摸你都怕羞了不成?”老夫人见她连脖根都红了,笑嗔了一句。“听说那会儿有好几丈远,你都脚不沾地?看来下回再练也得把你往水田里撵” “娘!” 芷子情知老夫人不可能猜中自己的心思,只是自己先做贼心虚,也就镇定了些。 “您坐吧!芷子真的没事” “好好,娘不碰你了” 落座之前,只听老夫人叹了口气说道:“没想到这小木子实在叫人不省心,原以为他嬉闹不过是小子自然的心性,谁料想他不惹事则已,一惹还专找大的弄,真是骇人听闻,居然连自己的小性命也不当回事,不让人省心“ 老夫人坐定,又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全是那种充满溺爱却又不敢奈何的样子。 此间都在猜测老夫人是老来得女,还是独女,所以稀罕得不行,真是所谓含在嘴里怕化了,搂在怀里怕压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尤其等到芷子及笄之后,渐渐有了一些决断能力,老夫人更像是在照拂自己幼小的妹妹一样,对芷子的语气声调宠让得近乎卑微,仿佛事事倒要向人家芷子请示一般。 覃府本是赵姓别业一排中靠边的一栋,现在的主子,也就老夫人与芷子母女两个,算长工?艘灿惺眉父觯晔畛さ囊飧7蚋荆堑拇驮诖说乜醇一ぴ海钡交获眨且丫谡饫锼藕蚬鲋骷伊恕?br /> 在覃老夫人到来之前,这个大院空了有些年头,一个神秘的东家买了之后,从来就没住过,只是关照吴福好好照顾院子还有庄田,每年收支也只是年底问声。 数十年前的一天,也就是吴福刚成亲没几日的一个傍晚,一个主家忽然领回来一挂厚帘遮蔽的大车,从车里迎出来现在的老夫人当年还算一位年轻,那怀里抱着一个婴儿也就是今天已经长大了的芷子。 老东家把吴福以下的所有?硕冀械教们埃嫠咚钦庾耙丫字鳎轮魅吮闶钦舛阅概嗣堑娜チ粼蛴伤堑男轮髯泳龆ǎ痛私唤恿恕?br /> 在老东家让吴福把所有的?讼蛐轮髯右灰唤樯苤螅戏蛉酥凰盗肆骄浠埃谝皇撬膊挥米撸耸抢隙倚枰叩幕蛘咦约翰辉噶粝碌娜恕5诙故俏飧7蚋炯绦芗遥粘j挛褚蝗缂韧卮笫孪罨刭饕簧纯伞?br /> 老东家走了,新主人留下,尽管?嗣怯肓诮娜思叶级择夏概睦赐菲亩嗖乱桑膊槐阒鞫傥省1冉霞械挠∠螅皇擎拙樱闶切缕?br /> 至于这覃府主子一老一少的真实来历,旁人究竟猜着了没有,且听后书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06):芷子 书接段,不再重复。 却说老夫人来了之后,也只发出过一个变动的指令,就是前后院必须严格分开。覃府虽然跟赵府都在原来的赵氏别业整排里面,但是院落大小还很明显,覃府相对靠边,靠边的都是五开间五进,不过也是三路,名曰三路五进。 老夫人的要求三路改一路,只以中门进出。以最后两进算后院,特地将第三进穿堂改做前后两宅的门厅,仿照垂花厅的格局,再多加一道垂花门,影壁照样都给配,通贯的抄手游廊也堵,从此后宅只归她们母女居住,开始只准吴妈一人进去服侍,吴福有事非得请示,也就在垂花厅里一说而已。 到了芷子七八岁那年,老夫人突然出门一趟,领回来两个跟芷子差不多大岁数的女孩,说是新买的丫鬟,也就是眼前的馨儿和芳儿,她们很快把吴妈原先在后院的那点活计统统接手,吴妈也就很识趣地不再轻易进后院了,除非或者老夫人直接召唤。可惜这种召唤一次也没有,吴妈也识趣。 作为覃府管家,吴福也仅被召唤进去过一次,那是老夫人要他带领长工沿着后院围墙种满紫竹,也就是一天功夫不到,竹苗也是她提?愿雷急傅摹现裣忠殉闪郑叽竺芗谔毂稳眨呐掠腥伺赖胶笊较胍豢思湟材选?br /> 芷子也知道,这一切虽然也加重了她们母女的神秘感,然而十数年下来,人们也就渐渐习惯了。猜测当然还是不少,最让人无法接受的是这后院里住着有可能是一位弃妇,自有积蓄或者是得到了一笔可观的补偿,从此拖着小油瓶在这打发日子。这种人自然可怜可悲,不想张扬,也是有情可原。 好在老夫人脾气不坏,行事始终低调,为人颇好相与,加吴福夫妇两个忠厚老实,敬下亲,公心持家,分寸得当,所以这十数年也算平安无事。 后来芷子渐渐长大,无意之中慢慢位,吴福夫妇也有眼色,就学老夫人甘居卑微,凡是田庄里重要一点的事情总是先向向芷子请示,这庄园内的位序自然也就有所变化。芷子何尝没有感觉?反之则自认为那是各人风格。 在吴福他们眼里,芷子的脾性也确实跟她母亲有所不同,主事之前,老夫人对于庄内一应大小诸事,只要吴福不曾提过,她绝不主动发问,倒像吴福为东,而老夫人只是客居而已。逐渐位,过问的事情也就越来越多。 近来,吴福已经习惯早请示晚汇报了,好在他的素性本分,老夫人的甩手隐居,不作无为的作风反而令他忐忐忑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而面面俱到,事必躬亲的做派,却反而让他行为有据,感觉踏实,中和太平。 再则老夫人待人特别谦和,仿佛她前世欠人太多,处事接物总是和颜悦色,?嗣巧晕18袅σ坏悖且桓惫獠蝗サ难印v灰晖肥粘缮晕10靡坏悖悄旮说难顾昵芤愿牢飧6喟坏悖坪醺倭嘶崴蛔拧?br /> 要说芷子也不吝啬,甚至有时候出手更为大方,但就不善假以辞色,率性而发,好则立赏,孬则面斥,哪怕对吴福夫妇也不给面子。所以?嗣嵌岳戏蛉丝伤稻窗屑樱?则是畏略胜敬。而且不仅脾性太过迥异,就连面相也是越变越不像,故而已经有人在怀疑芷子究竟是不是老夫人亲生。 “娘!” 现在屋子里只剩下芷子和老夫人了,馨儿和芳儿已经悄然离去,两个丫头都是鬼灵精,知道什么时候该出现,什么时候该消失,几乎不要主人明示。尽管如此,芷子还是在正式开腔之前,门里门外都张望了一遍,并把门掩。 “今天芷子是不是闯祸了?”芷子尽管嘴这么说,心里却一点也不懊悔。 说一个大实话,她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这种机会。还像从前那样傻傻地发问,只怕还是一样被老太太给搪回来,事出必然,恐怕老太太就再也不那么容易?恕?br /> 今天形迹已露,要说不是一点也不能埋怨,但真要埋怨却又不免不近情理,这就使得自己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问题也就自然而然地摆到了老太太的面前。所以她故意这么问,还是希望老太太自个儿把话引到她的彀中来。 “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老太太释然而笑,反问了一句。 “可我情急之下使出了马超龙雀”芷子故意装得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口气也是尽量嗫嚅一些。所谓马超龙雀乃是一种不世身法,据老太太传授时讲天底下会的人不多,只要让行家看到,很容易就能识别出武功源头。而有些武功源头一显,人的身世也就暴露,那么十数年的避世隐居也就前功尽弃。 “你以为我老太太不下田就不知道当时的情状?”老太太笑吟吟地望着她,不无揶揄地说。“总不能让一个大只用狗刨水吧?那不用救人还得等人救呢!” “这么说,娘!您不怪芷子了?” “现在怪还来得及吗?”老夫人反诘一句,顾自摇了摇头。“再说能不让我们的女侠救人?” “您真的不怪芷子了?”芷子急了,自己想兜圈子套人,没想到老太太兜的圈子比她还大。 “有用吗?!”芷子急老太太不急,像是自问自答式的只管摇头。 “或许那些人只懂农活,对于武功一窍不通”芷子还想努力,又挖了个坑。 “那就好,时过境迁,但愿他们既看不懂,又忘得快” “娘!”眼睁睁地看着老太太一绕再绕,芷子再也沉不住气了,一把抓住老太太的手使劲摇了摇。“到现在您总该告诉我了吧?咱家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必须这么藏头匿尾?还得整天让人瞎猜,臊得你连头也不敢抬?” “”老太太意味深长地笑笑,只是看着她。 “娘!您说呀,到底是为什么?” 老太太还是不答,只是被她催得急了,表情略微有点不太自然。 “您说呀!到底有什么秘密?” “” “还有我为什么没爹?我爹哪儿去了?” “” “我爹到底是谁?他还活着吗?” “” “人家都有亲朋好友,为什么咱家从不见亲戚啥的?” “” “还有,为什么您一边督促我练武,一边却不准我露出一点会武的样儿来?” “” “您倒是告诉我呀,娘!”芷子每提一个问题,总是要把老太太晃半天。 这芷子仗着老夫人宠她,软硬兼施,到底从老夫人嘴里掏出点什么来没?且听后书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07):芷子 书接段,不再啰嗦。 却说芷子只想尽快知道自己的身世,软泡硬磨,一个小姑娘能有的全般手段都使出来了。 只是老太太始终不答,光是笑着,不过笑容越来越僵硬而已。到了最后,但听她长吁一声,说道:“芷儿,你说你都长这么大,为娘可曾错待过你?” “娘!”芷子不无娇嗔,冲着老太太又是蹙鼻又是嘟嘴。“您这是说什么话?” “娘只是想告诉你,芷儿,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娘敢说所有的一切一切” “可娘不该一直瞒着芷子” “就算瞒着你,那娘也没有错!” “娘!难道您想把女儿活活闷死不成?” “不会吧?娘说过,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老太太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之色,但最后还是坚决地点点头。“只是现在还没到时候,真的还没到时候” “娘!”芷子愈发显得生气,连连跺脚。“到时候,到时候,您?盗硕嗌倩亓耍肯衷谡馐焙蚋茨鞘焙颍娌恢惺裁捶直穑勘鹜塑谱右丫扇恕?br /> “芷儿,稍安勿躁,娘这一切确实是为你好!”老太太说,口气里忽然有点悲怆。“记住,有些事你不知道比知道的好,哪怕是晚知道也比早知道的好” “娘!”芷子苦苦哀求,几乎要哭。 “好了!娘什么都依你,唯独这点,你就饶了娘吧!”说到这里,老太太兀地潸然泪下。 “娘?!”这一下子,芷子倒先慌了。“娘!您快别这样,就算芷子不懂事” “”老太太强忍泣声,重重地摇摇头。“芷儿,不是你的错,是娘实在太为难。就在你刚出生的时候,为娘发过毒誓,决不再提起过去一个字” “娘!”芷子突然扑倒在老太太怀里,痛哭失声。 “芷儿!别怪为娘!”老太太也是泣不成声,一字一哽地说。“娘也只想你好啊” 母女两人相拥着饮泣一阵,方才归于平静。 “对了,芷儿。”老太太忽然想到了自己来意,便拍拍仍然沉浸在哀伤之中的芷子。“有件事差点忘了,我正是来找你商量的,这事有点儿不好说” “到底什么事?”芷子重新振作起来,打断了老太太的唠叨。 “就是那个那个木子” “木子怎么啦?” “这孩子好像有问题” “是不是伤得太重?” “不是” “哪什么事?” “他” “他到底怎么啦?” “他浑身是毛” “浑身是毛?!”芷子一听,觉得老太太的话有点不可思议。 “对!就是,就是浑身是毛” “要说”谁都清楚,毛发总跟人的性别区分关联,作为一个姑娘讨论异性的毛发,芷子总是有点尴尬。“吴妈不是说已经已经开始发身了吗?” 所谓发身,便是乡间俚语,意思男孩女孩开始发育,芷子真有点说不出口。 “那跟发身完全不同,记得哪本医书好像说过有一种兽孩,通身毛发就跟兽毛一样”老太太比划着说,口气依然有着惊异。“看他通体的毛发” “不会看错吧?”芷子回忆着,似乎也想在自己脑子里映证一下。“他的脸” “脸也有,只是没有身浓密。主要是他从不洗脸,头发又耷拉在脸,所以看不清。今天你吩咐给他绞头发,吴妈开始还当是头发,后来又说他长连鬓胡了” “那真不是胡子吗?”芷子也在竭力回忆着,救人的时候她还真没留心这一切,至于平时,那更不用说了,只要男人哪怕吴福的脸,她也几乎不用正眼去瞅。 “我看不像” “照您这么说,吴妈不会不知道吧?听馨儿说,他跟谁也合不来,一有空就猫在她的身边” “这难说,吴妈应该不敢欺瞒。一般人都没见过那种兽孩,只怕她根本想不到” “要不是今天给他疗伤,恐怕连我们都蒙在鼓里呢。”芷子稍微想了想,又说。“对了,娘,您说的兽孩,到底是在哪一本书里?芷子也想找来看一看” “这我倒是一时想不起来了”老太太竭力回忆着,最后还是失望地摇摇头。 芷子又问:“那这他是从哪儿来的?” 老太太摇头:“那我也不知道” 芷子摆手,斟字酌句:“我是说兽孩,他是人生的,还是” 老太太这才恍然,想着说:“说是人家的弃婴,叫野兽叼了去,最后抚养成人” “哇!”芷子大为惊奇,不由得叫了一声。“兽类也有善良之辈,真是不可思议” “嘿嘿,要不然禽兽不如一语,不也就没了出处?” “那兽孩长大了会不会也跟野兽一样?” “不知是书语焉不详,还是反正我是记不得了” “如果木子真是一个兽孩,那咱们该怎么办?” “我正是要找你商量这件事” “要说也是,他来咱家也两年了,就没听他说过一句囫囵话。用馨儿的话说,除了吃,就是睡,放个牛还得别人带看着。?狄皇枪芗宜窍『薄粤耍铮恢惶岸倒叵不堆鎏痹谖饴枭肀呷盟鄱瞧ぃ俊?br /> “叫馨儿这么一说,倒真有点像狗啊猫的了。”老太太一听笑了,点着头说。“唉,乍一听真像志怪,对了,志怪,不会是山海经的吧?” “那就更不靠谱了,太史公?邓牡藁从氩豢吹挂裁皇裁床畋鹆恕避谱铀渌得挥卸凉胶c嵌凉韭砬u拇笸鹆写绕?br /> “可要真是兽孩,我却有一份担心”老夫人微微蹙眉,像是十分担忧。 “您说,娘!” 芷子拉过一个蒲团,趴在老夫人膝,这是她在老夫人面前最喜欢的姿势。 “就现在看来,此子跟野兽实在没多大的分别,只?蘸蟪ご蟾缓霉苁5ゾ徒裉烊腔觯奕诵钥裳浴v慌掠谐蝗帐扌源蠓3朐奂矣邪俸x抟焕?br /> “要说也是,馨儿说看他的眼睛就不知不觉会害怕” “如此来路不明,莫非真跟着野兽长大?”老夫人沉吟着说,一会儿又是点头,一会儿又是摇头。“若真跟着野兽长大,那就不能以人伦常理而言” “或许馨儿怕的就是这个,老说不敢看他的眼睛” “要不我过会儿再去看看” “那总不能杀了他?” “傻孩子,毕竟也是一条性命” “我说也是,那把他撵走?” 要说最后覃府到底有没有把那个半人半兽的木子撵走,且听后书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08):芷子 书接前段,不再重复。 虽说木子来路本来就让人置疑,现在半人半兽的样子更叫人不好接受,但也毕竟留这有个一年半载了,虽说只是个不起眼的小牛倌,但到关键时候要说一点关切也不存在,那是瞎话。芷子没想太多,但是心里免不了纠结。 “只怕也不行,且不说吴妈对他视如己出,就是木子本身,两年豢养下来即便是个真正的野兽,也有了感情,而况他只是一个兽孩,本质还算是个人” “总不能把他当个牲口养吧?个笼,套个嚼?” 老夫人跟着笑了,顺手抚摸一下芷子的脸,那儿有两个小酒窝,特别惹人怜爱。 “解铃还得系铃人,我想应该告诉吴福夫妇两个” “他们能有什么办法?”芷子有点不以为然,她不喜欢老夫人过分倚重?恕?br /> “我想也是” “假如他们还想护犊子的话,只怕还觉得您是大惊小怪呢” “那不至于,他们毕竟实诚,性子也很善良” “关键人家还指着他传宗接代呢”说到这里,老夫人注意到芷子脸红了,不禁暗叹:姑娘长大了,一天比一天懂,有些事虽不用教,但也不能回避了。 其实她哪里知道,就传宗接代那几个字竟在芷子的小脑筋里惹起了不少涟漪,那个俊逸少年彬彬有礼的形象又突然跳了出来,而且一时间还挥之不去。 “毕竟后院还有东家,不是啥事都能由着他们做主” “不错,这也事关整个庄园的安宁” “只是我实在想不出好招式,要不你也动动你的小脑筋,再稍微琢磨琢磨?” 老太太起身,看来想要回去了。“该开饭了吧?是不是吴妈尽顾着那头了?” 吴妈特别喜欢木子,这在覃家庄园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老夫人大概感到有点饿了,所以自然担心吴妈一个劲儿照顾木子,忘了给大伙儿到点开饭了。 “我叫芳儿去看看” 芷子正想叫芳儿,外面人先叫了:“老夫人,,开饭了” 老夫人一听,先自笑了:“吴家两口就是没话可说,走吧,估计菜都齐了” 芷子扶着老夫人出门,往兼做餐厅的垂花厅去,只听老夫人走了两步又说:?凑纳耍抵夭恢兀登岵磺幔皇卑牖嵋埠貌黄鹄础v辽偈彀敫鲈隆?br /> 这意思芷子懂,这在提醒自己,处理木子的事不必急在一时。 “好吧,让我再想想!” 垂花厅里的餐桌,虽然对芷子胃口的菜不少,但是她肚皮里好像已经被酸梅汤给撑着了,胡乱喝了几口稀饭,等到老夫人吃完,又把她送到她的房门口。 “娘!您也歇一会吧!” 回到自己房里,芷子在妆台前面坐下,看着铜镜,呆呆望着里面自己的倩影。 想了一会儿,她忽然站了起来,走到书案前,就着现成的笔墨开始涂鸦。稍等片刻,一个俊逸的身影便就跃然纸,只是画到五官,却怎么也画不像。画了一张又一张,且不说神韵有没有,就是形似也差点,只觉得越画越丑。 她突然感到一阵羞臊,把笔一掷,又把画纸揉成一团,一拔火折子点着了扔到地。 “?!”芳儿闻声进来,自是一脸惊讶。 “画不成!”芷子脸一红,指着地的灰烬又说。“麻烦你给收拾了吧!” 说罢,她便在凉席躺了下来,闭着眼睛,想强迫自己睡一会儿。 芳儿收拾着,注意到面未画完的人像,只可惜也不认识,但觉得该是一个男子。 去倒垃圾的时候,芳儿特地留下一张相对完整的画纸。 老夫人的房间在第四进东厢,则在西厢,等于门对门。她伺候多,馨儿伺候老夫人多。看看已午睡了,她便轻手轻脚地来到了东厢房。 东西厢房,都是彼此对称的套房,外间是起居,里面是卧室。这一会儿,老夫人也已经在午睡了,而馨儿也正趴在客厅的桌打瞌睡,半桌的哈喇子。 芳儿过去拍拍馨儿的肩膀,可把她吓了一跳。不等她出声,芳儿先自捂住了她的嘴。 一看是芳儿,馨儿这才芳魂稍定,正待开口骂她,却见她做了一个神鬼道道的手势。 显然,那是叫她到门口说话,免得吵醒了老夫人。 馨儿跟着芳儿,芳儿把她引到了垂花厅的内门口,那儿正好隔着一个天井,既望得见老夫人和的套房,以免有召不应,又不用担心会吵醒她俩。 “今儿出去,撞着谁了没有?”芳儿先问,她把画纸展了开来。 “你不是也出去了吗?”馨儿看不懂画的意思,更不明白芳儿问的意思。 “我是最后到的,你不是先跟走吗?” “我是先啊!”馨儿还是不明白,把画颠来倒去地看着:“这画的该是谁啊?” “我不正问你呢?!” “问我?!这我怎么认识?” “我问你今儿出去撞着谁了?” “?哪注意,那会儿的心都给那个混蛋就去了,谁还有什么闲心?” 说着,馨儿突然打住,想了想又说:“倒是我,今天撞了一个没长眼的货” “你撞了?!”芳儿像是怀疑,特意下打量馨儿一遍:“是一个翩翩少年?” “翩啥呀?登徒子一个,看着过,眼睛都直了,结果把姑奶奶给撞了” “男的女的?” “当然男的,女的会看看到眼睛发直喽?” “这就对了”芳儿这才明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看清他人了没有?” “谁稀罕呢?”说着,馨儿又自己摆了摆手:“慢慢,记得我啐了他一口,至于人吗?好像有点油头粉面,看着像个女扮男装?哎呀,反正像个相公” “相公?!” “哎呀,不是跟你说那会儿急吗?最多瞥一眼,能有啥印象?” “那在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不就池塘边?要不是怕一不小心跌进池塘里,我会晃人身吗?” “原来是你撞了人家?” “谁叫他站的不是地方?” “那池塘不是赵家的吗?” “不错,真是那儿,赵家的池塘,赵家的” “莫非他就是赵公子?!” “赵公子?拉倒吧,那不是出名痨病鬼吗?” “喂喂,人家可有两个公子” “你怀疑那小子是赵二公子?” “在地里干活的总不会是粉面公子吧?” “这倒不错,可不许是外乡人?再说赵二公子不还小着吗?” “谁说小的?不是次你说人家都想来找吴福吴管家提亲的不是?” “我说过?” “哼!狗记性!” “那我肯定是忘了,要是真的来提过亲,那年岁倒是跟般配” “你不是说他小吗?” “我说的是那个撞我的人,不过,我可不知道他是不是就是真的赵二公子” “不让你看画吗?” “说实话,虽然他撞了我,还是我撞了他,现在已经说不清了,再说我也算啐了回来,不赔不赚,不过站在公正的立场说,还真把人画丑了” “真漂亮?!” “我不是都把他当相公了吗?相公你懂吗?” “哼!你会的还真不少?”相公的意思芳儿早懂了,也就是那种长得比女孩子还柔美的男人,斯时会玩的男人都兴断袖抱背,相公则在里面扮演阴柔的一方。 馨儿也是嗤之以鼻,反唇相讥:“你不懂?你不懂你咋不请教你的姑奶奶?” “好好,我现在就求你,请你打听一下,那个人是不是他?” “凭啥?!” “嘿嘿,你是真傻,还是装糊涂?”说时,芳儿抖了抖那张画纸。 “不会吧?!”馨儿懂了,舌头掉出来就没缩回去。 芳儿默声半天,才又指指老夫人的屋子:“也不知是怎么想的?都十五了” 斯时十五岁的女子只要没有意外,大都嫁了,不嫁反惹闲话。可是谁都知道,老夫人的规矩是断绝一切外交,三姑六婆概莫能外,自然也就提不成亲了。 馨儿一听,倒是笑了:“莫非你也急着想做通房丫头了” 芳儿当然恼了,立刻扑了过去:“看我不撕烂你的臭嘴” 至于这馨儿到底有没有说中芳儿的心事,且听后书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09):赵瑜 ?指魍罚聪潞∑鹌埃此嫡獗哒澡こ园辗梗故切牟荒钅钜健?br /> 等到有人撵来,还差几步,就算登山巅了。赵瑜调整了下呼吸,准备三步拼作两步直蹦去。 “少爷,少爷”不用猜,又是赵路,这货简直就像一个跟屁虫。 赵瑜扭头一看,只见那个猴一般的身影正在一座座坟茔之间跳跳蹦蹦,起起落落,后面还跟着自家的两只看山大狗。这货就跟狗一样,从不喜欢走正道,现成的台阶不走,偏从无路之处乱蹿,一味贪近,却也让人看着纠结。 自己随便扒了两口中饭,就悄没声地出来,为的就是要摆脱于他,只想独自一个人山。现在一来,不是白费心机?还不如当初直接关照不要跟着。 自从晌午撞见那个素白的倩影之后,仿佛嵌进眼睛里一样,不敢多翻眼白,一翻她就出来。而且出来就出来呗,偏又看不清,真折磨人,再也无法摆脱。 她的身份已经明确,正是邻居覃家的芷子。听娘说管家赵贵早就获知该女才貌双全,贤淑聪慧,曾想为他牵一根红线试试,只是不知对方何故拒绝。当时他还心高气傲,想着你不睬,我还不理呢,像娘这样秀美贤惠的女人都只能给老爹当个小妾,我还愁找不到?只是本公子不急着找而已。 只是没想到,人家竟是如此勾魂引魄,倘若今儿晌午不是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是众目睽睽之前,再来点云雾,再来点阴霾,哪还不真成了仙女下凡? 今日一见,容貌身影,那自不必说了,但怕穷尽所有的言词均不足描画,新到的玉台新咏中恰好有首汉代乐府陌桑,只怕真是为她唱作: “观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巾著帩头。耕者忘其耕,锄者忘其锄。来归相喜怒,但坐观罗敷。” 关键此罗敷且不是彼罗敷,尤其那救人之时所展示的一身武功,更是令人叹为观止,那般俊逸,那般飘洒,只怕那位不知名的乐府歌者见了更添文思。 如此佳绝,失之交臂,他赵瑜再是无动于衷,只怕真该为人疑作相公了。只怕真是相公一个,也将为其所动,有些美妙,已经超尘脱凡,难以常理计较。 “顾视世间人,为乐甚独殊。取妇得如此,齐姜亦不如。” 该不是玉台新咏害人?刚刚读过的那些诗赋,字字句句都扎人的心尖。 他甚至有一点埋怨赵贵,也不知从那找的媒婆,若非今日邂逅,只怕错失之后尚且不知。甚至他有一种无法遏制的冲动,真想亲自登门,当面求婚。 好在平素那些书也没白读,真要一味任性,不仅于事无补,还会弄巧成拙。 幸亏端起饭碗,他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自家坟山之巅,正是本地最高之处,整个龙山梢都能一览无余,覃家大院与本府相邻,只是稍微靠边一点,何愁不能俯瞰?虽说不能立马重睹芳泽,但是再寻倩影在那应该不难吧? 再说这事毕竟有点见不得人,所以只扒了两三口饭,就先出来,为的就是不让别人看到自己出糗,包括这赵路,毕竟好色,绝非正人君子所该。 没想到事与愿违,赵路这货还是没能甩脱。 “少爷,您就可怜可怜小的吧,老爷知道你大日头里出来,小的回去又得赏一顿笋烤肉了”话听着可怜,可语气却跟他的身形一样欢蹦乱跳。“刚才老爷已经在问,看您吃饭前一头油汗,问小的又带您哪瞎造去了” 笋烤肉,本地俚语,打屁股,谁都知道这老爷赵无求特宠二少爷,真叫一个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抱在怀里怕压了,只要看着少爷有点不顺眼,总会去找书童的茬。笋烤肉常规,总要打得赵瑜出面讨饶为止。 “今儿日头淡点,我只是想到高点的地方透透气而已”说着,赵瑜已经登峰顶。 要说日头不毒,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插秧的季节,只要大日头,除非变天之前,哪会不毒?这会儿又刚过晌午,那日头亮得都已经不敢正眼去对。 只是赵路不会抬杠,虽说这个主子宅心仁厚,从不甩脸端架子,对他随便得就跟兄弟一样,可他打小就知道识趣,他爹说过,家生子懂识趣的命长。 “您不是想到听松小筑去的吗?害得小的多跑了点冤枉路” “我要你跟着不会自己预先吩咐?我想一个人走走也不成?”赵路自然不会说实话,只是没好气地岔开去。“谁叫你自己狗生兴,瞎天盲地献殷勤?” “嘚嘚,又是小的不是,您一头,老爷一头,小的都怕,只是您不会打我”让人骂着,赵路还是很高兴,歪着一颗小脑袋,一面孔的贼忒嬉嬉。 “哼!要不要现在试试?” “嘿嘿”赵路更加乐了,冲着赵瑜扮了个鬼脸:“只要少爷您高兴就好” 赵路早就看出近来主子心情大变,经常会拉长着脸,还做出些荒唐事来,譬如就像这大日头下往山顶跑,自作自贱,似乎在变着法儿折磨自己。不过这样的折磨,总比一个人圈在屋里生闷气的好,主子憋坏身子他还不照样受罪?所以只要主子能够高兴,哪怕自己多受点皮肉之苦,又有何干? 虽说赵氏不是中兴之家,但也算虎死不倒架,还是这龙山梢一乡首屈一指的大户,宝贝疙瘩似的二少爷,不用下地,不用干活,细皮嫩肉,全是一番只有书房里才养得出来的精细,加本身又特标致,用老爷的话说那叫一个潘卫再世。这赵路不懂,只知道少爷让人看着舒畅,为他挨再多的打也值。 少爷究竟为什么不高兴,他也不是很清楚,倒是?嗣遣簧俣荚诼医狼s械乃凳巧僖锘盗耍酶辖舾8鱿备荆蟾缯澡痪褪歉鱿殖傻陌裱?br /> 赵瑜行二,面还有一个哥哥,名叫赵瑾,大他十岁不到,十年前娶的媳妇,那年赵瑾好像也就十四岁,跟赵路现在一般大,比赵瑜此时还小二岁。 没想到大少爷一结婚,就被淘坏了,要说大少奶奶也算贤惠,虽然比丈夫大三岁,倒也不算克夫之相。只是大少爷从此后再没见长肉,一副痨病鬼的样子,?邓换崾俪ぁ9慈擞兴凳谴笊僖埃兴凳桥竽行〉墓叵担芍刑焯烀乓裁挥茫两窳龊19右裁挥校偎荡笊僖旧砣司屠粒潦椴挥霉Γ苷瞬恍模凑缮渡恫恍校恢荡玻弦簿突伊诵摹?br /> 相比之下,二少爷赵瑜人样聪颖不说,心思也是十分灵透,读书过目不忘,每有乡贤宿耆过往,老爷总要拿二少爷出去显摆,也确实被人视作神童。 只是二少爷近来时常愁眉不展,有人就说有种像种,二少爷肯定也是想女人了。还都埋怨老爷顾忌大少爷的样子,迟迟不肯给二少爷娶亲,其实也没用。还说这会儿净让他饿着,到时候只怕更不知饥饱,一贪起来决不输老大。 这话赵路有点信,也有点不信。说信,那是将心比心,别说二少爷大他两岁,就他这年纪也常在梦里追女人,有时候梦中还有女鬼压身,稀里糊涂,乱拱一气,飚出一点粥不像粥,汤不像汤的东西,虽说邋遢,倒也畅快一时。 说不信,二少爷可是远近出名的读书人,用他爹赵贵的话说,二少爷是个贤良坯子,跟大少爷绝不一样,即使不当官,也能成圣人,孔圣人还有孟圣人,又有谁当过官?故而赵路也不相信未来的圣人,会跟自己一样粗鄙下流。 至于赵瑜到底真是圣人还就俗坯一个,还得听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10):赵瑜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却说赵贵正是赵路的亲爹,所以赵路也就是赵贵的亲儿子,这可绝不是啰嗦,也不能含糊,一亲一疏就有讲究,章法绝对不能乱,这事关将来谁当管家。 赵路所记得最早的赵府管家便是他爷爷,那时他还没出生。后来爷爷老了,不能管事了,老爷就把尚在外埠闯荡的爹爹找了回来。为什么?就为他是爷爷唯一的亲儿子。管家的亲生儿子即使不在家里,也是当仁不让的候补管家。这叫世袭罔替,就跟皇帝老儿传位给太子一样,绝对是不争的理。 赵路之所以如此强调,则因为他还有个领养的哥哥,名叫赵畦,赵畦也算给大少爷当书童,只是大少爷整天赖在大少奶奶的肚皮不太出房门,所以他这个书童早就有名无实,主子若不争气,奴才也就不要希望有出息。 不过,这跟二少爷此时的心情无关,不说也罢。 赵氏一门的事,还是老爹赵贵比较清楚,都是一色的家生子,他出去闯荡了几年,老爷就把他找回来当了管家。赵路总想,要是二少爷将来熬成老爷,那管家就可能该自己来当了,所以赵路处处就把老爹作为未来的榜样。 总见他爹为赵氏一门的祖叹息,龙山赵氏兴旺,起于南国初兴,赵氏高祖本是朝刘宋的开国元勋,功高震主,命里该犯一个忌字,为了自保,只好效仿大秦功臣王翦,力图一个贪字,每次出阵总要问皇讨赏封地,整个龙山梢都是当年所封,后来又有人弹劾直如实封诸侯,方才收敛了些。 到了赵路的爷爷当管家,侍候的主子名叫赵楚普,还有字号,人称非蛰先生。算起来,人是面前这位少爷的曾祖。据老爹说二少爷最像那位曾祖,俊逸,雅致,聪慧,饱学,只可惜一时糊涂,在当今天子谋得位之前,还差一口气,居然犯了大罪,当场斩在军前,从此赵家便成当朝罪臣之后。 这本是一个特别讲究门第阀阅的年代,有了罪臣之后这副与生俱来的枷锁,赵瑜再有才学也是白搭。学会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自古就是读书人的唯一出路。 他爹说今年又是朝廷察举征辟之期,几年一期,普天下盼的就是这大好时光。然而罪裔还不如平民,平民还能乡推出个吏员,罪臣之后,根本甭想公职。二少爷这一辈子混得再好,也就跟他老爹一样当个里正,绝不入流。 考官出仕一套,赵路不是很懂,只是老爹时常叨叨,耳朵里也就听出茧子来了。要说他老爹也是为了东家,他们这种?说纳矸莞鞠攵急鹣胗惺送尽?br /> 所谓征,是替京都朝廷选官,所谓辟,是替州府地方选官,而选官的办法就叫察举,也就是有专门的大官负责考察推荐,面试的时候会有一些功课考问。 而大官选人全靠阀阅,说白了就是看家世,首先家世必须清白,还有家世显赫的当大官,一般的当小官,罪臣之后,自是不成,更没必要去计较官大官小喽。 老爹说二少爷最不怕的就是功课考问,因为他已经把天下的书都快读完了,只怕考官都没他的学问大。只可惜无缘考察,更没人推荐,再好的功课也是白搭。 读书人没了出路还能开心?二少爷只怕越有才学越不能开心了。赵路相信他爹的话,二少爷应该是为这头心里气胀,单为女人,打死他怕也不会信。 少爷才貌双全,人品一等,虽说当不了官,但是一个富家田舍翁还是妥妥的,远近的女子,谁不稀罕?只是老爷不肯放松而已,怕是想挑个更好的。 等到赵路跑到山顶,赵瑜已经站在几间破屋前摇扇了。那些破屋早就在山顶了,赵路刚会爬山的时候就已在,从前专搁来不及下葬的棺材。反正那儿天生冒凉气,一到那儿赵路就会打寒颤,只不知为何少爷贴到跟前还觉得热。 再说山还有阵风,不大功夫,连晚到的自己都不觉得热了,少爷却还搧得起劲。 这会儿日头有点偏西了,那些破屋已经能够遮掉一些阳光,兼之屋旁还有几棵参天松柏,赵瑜站的地方基本晒不到了,赵路也就不用再去打伞。他索性把伞平放地,权当个坐垫,一屁股坐了下来,由着少爷看风景去。 就这样,赵路望着赵瑜,赵瑜望着远处,谁也不说话,只有那折扇快一阵,慢一阵地摇着,似乎烦热难耐。赵路知道他很喜欢这把扇子,就怕一不小心给弄坏了 熬了好一阵,赵瑜的折扇终于不摇了,于是,赵路也轻轻地长叹了一口气。然而只叹到一半,赵路又吸了回去,原来也跟他的主子一样感到了一点异样。 山风静静地吹着,只有凉凉地在人身轻拂而过,才会感觉得到。扇子不响了,那只剩松针和柏叶淅淅瑟瑟的轻响,如梦如幻,然而其中却又掺进了别的声音: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凝神细听,竟是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在吟唱。意思大概是:有一位美人哪,见过她的容貌就不会再忘记。一日不见她,心中的牵念就像是要发狂一般。 真是应景应情,只是从没听过。赵瑜想着扭头一看,竟见后面八茅峰有个人正在过来。这九龙山第九个山峰就这龙山梢,前面八座的名字则从头茅峰一直排到八茅峰。就像骆驼的背脊,每峰之间都有一段凹腰绵延相连。 只见那人一头锃光瓦亮,一身罗皂海青,居然还是一个大和尚,这会儿人家已到这座峰顶,也是笑吟吟地望定这儿,一边悠悠走来,一边不停吟哦。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雄凤回旋高飞,只为遍寻全天下最与自己相配的雌凰。只可惜美人不在近侧,想用琴声代替言语,抒写内心的情意。何时能够允诺下嫁,让人彷徨之心得以慰藉?我的忠喏一定能够配你的德行,与尔比翼齐飞。要不然我只能沉沦而亡 “喂!你站住!”赵路忙爬起来,前拦他。“这是坟山禁地,不能胡闯” “阿弥陀佛,两位小施主,贫僧这儿有礼了”那和尚倒也生得高大魁伟,慈眉善目,假如不是可疑地出现在这种可疑的地方,至少看着眼顺。用老爹的话说,这种人长得有排场,不是官相就是宦颜,跟二少爷属于一类。只不知为什么当了和尚,不过也听说现在很多人争着要出家,不比做官差。 只见那和尚一直笑微微,并不以赵路的无礼为忤。“小施主是在阻拦贫僧?” 在赵路的见识里,仿佛庙里的菩萨自己从神坛跑下来了,只是袈裟不整,褴褛凌乱。更兼肩斜斜地挂着一个褡裢,鼓鼓囊囊,也不知偷了什么东西。再说这后山荒僻,几无人烟,兀地来了个和尚,肯定不会是好东西。 和尚走近了,赵路都得仰头望着人家,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声音也自低了点。 “这是我们赵家的坟山” “阿弥陀佛,贫僧知道了” 赵路又退一步,寻找跟他来的两条大狗:“既然知道,就不该胡乱闯入” 这时两条看山大狗也赶到了,冲着大和尚汪汪直叫,似乎就等主人一声令下。这下,赵路的胆气又壮了,他顺便瞥了一眼赵瑜,只见他定定地望着,两眼倒是闪闪发亮,但也跟自己一样不无怵惕,有点茫然失措,该是不知道如何应付了。顿时一股豪气在赵路心里油然而生,心说大狗在怕什么,忠狗护主,忠仆就更该护主,于是踏前一步说:“既然知道,那就赶快走吧!” “阿弥陀佛,要是贫僧不走呢?” 这和尚到底走没走,要知端详,且听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11):赵瑜 书接段,不再重复。 却说这比赵瑜和赵路两人在打量和尚,这和尚也在端详他们。 尤其赵瑜,和尚一看,心中不由暗暗赞叹造物能为,一位舞夕少年,几分俊雅,几分聪颖,还想装出几分老成。样貌非要挑个毛病,那就是略显柔美了点,一看就是只读书不修武的样子。至于那位童仆,处处显出一个精字,精瘦,精灵,楞充小大人。 “那我就要放狗了” “阿弥陀佛,这位小施主就有点不讲理了。你说贫僧都来了,不就想借个道” “你到底走也不走?”尽管对方的语气不无委屈,可赵路绝对不想通融,这和尚越看越不是好东西,肥头大耳,油光闪亮,贼忒嬉嬉,标准贼秃相。 “不得放肆,赵路”正在僵持,赵瑜突然拦了来。先前他一直愣愣望着他们两个,目光凝滞,仿佛得了魔怔一般。这会儿他先摆手让赵路带着狗退后,又冲大和尚深深地作了一揖:“还请大师见谅,小童多有得罪” “阿弥陀佛,这便是主仆的分野了,贫僧再次见过公子”那和尚微微一笑,又摆了摆手:“公子且慢,请容贫僧先问公子,公子你是不是早就允许贫僧借道?” 赵瑜连忙歉然一笑,连声说:“还请大师包容些则个,小童只是年幼无知” “阿弥陀佛,怎样?小施主,你跟你公子是不是已经高下立分了?” “”赵路看到赵瑜对人特别恭敬,虽然不知道啥缘故,但也不敢再阻拦了。“原来你早就认识我家少爷,你大和尚不地道,是不是只会欺负我?” “阿弥陀佛,真是冤枉,其实小施主,贵公子贫僧都是第一次才认识”大和尚说着,忽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又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贴切地说,贫僧见你们已是第二次,只是现在终于认识了” 赵瑜听了,自是惊讶:“敢问大师,咱们真的见过?” 大和尚又呵呵笑了,说:“该说我是见过公子了,只是公子当时目中视天?缥尬铩?br /> 赵瑜听着蹊跷,只觉得这个和尚很是滑稽,不过也好相与。“让大师见笑” “阿弥陀佛,公子健忘,今日午,水田斗牛” 看到对方一脸坏笑,赵瑜自然脸就红了,不免讷讷地说:“原来大师也在” “哼!胡说,我怎么就没见你?”赵路但怕妖僧讹诈,实在忍不住了。 “哈哈哈,一摞海碗,临空飞跃,一个小子,一头犍牛,小施主,贫僧可曾漏了啥?” “只怕你是听人吹牛”赵路兀自不服,还在犟着脖子。 “那你打着这把纸伞,一会儿左手,一会儿右手,就是不敢催促公子回头” “你?!” “恐怕这牛太小,就没人会吹了吧?”和尚冲他夹夹眼皮,做个鬼脸。 “你?”赵路忽然有点害怕了,急忙退到狗堆之中,骈指直指:“你你不是人” “阿弥陀佛” “赵路,放肆!”赵瑜恼了,他早已觉得这个和尚不俗,再说刚才吟哦的那段诗赋直入自己的脾胃,要真不是人,那必定位列仙班,只可惜子不语怪力乱神。“还请大师见谅,童子幼小,不明事理,得罪之处还请多包涵” “阿弥陀佛,公子言重了。贫僧不过也是觅些童趣,聊以开怀而已。” “多谢大师宏量,敢问大师如何称呼?” “阿弥陀佛,莫非大师不算称呼?” “嘿嘿,告罪”没想到对方机锋如此,赵瑜只好笑了:“敢问大师从哪儿来?” “阿弥陀佛,还请公子莫怪贫僧打偈,实在情非得已,只能说从该来的地方来” “大师不必介怀,既然如此说了,那么大师也要去该去的地方喽?” “那倒不是,今晚准备就在山下听松小筑再叨扰一晚” 赵路一听,又忍不住了:“原来正是你?!” 原来赵瑜每日清早都要散步,赵路自然跟着,散步的地域,也总在后山宗祠里。 赵氏宗祠实际已经占据了整个后山的南面,而两侧的西面和东面虽然没有开建,却也早已种满了松柏,松柏之间还是罗汉竹之类的灌丛,等于形成了两面绿色藩篱,一般人根本甭想踏足。这也就是适才大和尚从八茅峰来,了这第九座峰赵氏后山,要想下山,要么原路退回,要么就从赵氏宗祠之内借道。只是未经主人允许,擅闯宗祠,被人打死官府也不管。 赵氏宗祠一开始并没有占了整个后山,起初只是山脚一片墓地,自那个刘宋的开国功臣讨封起,占了十来亩坡地,后来风水先生勘定这是一个人杰地灵之处,恰是那位高祖功成名就之时,于是大兴土木,整个龙山梢都被圈占。 鼎盛时期,真是所谓一塔二幢三占木,四桥五园六座亭,七楼八阁九龙头,十只名泉二十池,胜景小品不胜枚举,前头还建了十数个大院并排的整片别业。 只可惜现在的别业,除了赵无求一户,全都改姓,至于宗祠里面的这些遗迹都在,只是不少失于检修,大多凋敝不堪,赵无求也只能略加维持而已。 地界仍在,规模仍在,现在除了摆放祖宗神龛的宗祠正堂,就剩依山而建的四个偏院还像回事。听松,扶竹,品兰,锄菊,都称小筑。其中扶竹是乡学所在,勉强维持。品兰里有抚琴听曲的戏台,现在已经坍塌,但是房子还能勉强住人,时常用来留宿远道而来参加祭祀的族亲。锄菊原是花房苗圃,此时杂草稗子与奇花异卉共生,遮天蔽地,都已经快走不进去人了。 听松小筑,原来还曾办有文社,当今天子创业之前,也是一个少年天才,曾来此处以文会友。然而此一时彼一时,曾经筑巢引凤的曾祖已被引来之凤斩于阵前。只怕早已忘了此地,赵家倒是经常打扫,还冀别人偶然怀旧。 原来赵瑜就想借这听松小筑读书,喜欢它的幽静雅寂,只是老爹赵无求不准,说是年久失修,早已跟荒山野地分别不大。再说时有传言,影射赵氏祖先大多结局不好,怨怼颇多,故而阴气太旺,不论白天晚,常有怪异发生,所以家馆先生也不敢住在扶竹院里,宁可每日早出晚归,车马劳顿。 四个偏院,平素都是赵瑜散步之地,每次都有赵路以及奶妈跟着,倒也太平。因他属意听松小筑,所以散步时见到不顺当,也会嘱咐仆人稍加收拾。 今早过来,赵路就发现听松小筑的明堂里蚂蚁聚堆,细一看,竟是在拱不少骨头,细细的,短短的,弯弯的,不是鸡就是鸭,非吐即扔,到处都是。 奶妈回去告诉了赵瑜的生母米氏,米氏则让管家查查,毕竟自己的儿子几乎天天去,不问个究竟哪能放心。而管家赵贵也查不到什么,只能把儿子赵路叫去盘问了一遍,又关照了一顿。无非也是多留点心,让二少爷少去为妙。 所以那大和尚一说要去听松小筑歇脚,赵路还能不炸喽? 只是这恁大一个胖和尚,两个少年究竟能不能打发得了?且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12):赵路 书接段,不再重复。 却说那和尚见主子还算比较客气,反倒小仆恶人呛声,便向赵瑜又打了一个法印问讯:“阿弥陀佛,还请公子见谅,贫僧不请自来,乃是不敢打扰” “还不敢打扰呢?你都快把我家二太太给吓坏了” 这二太太自然就是米氏,她也就生了赵瑜一个宝贝疙瘩,不担心才是咄咄怪事。 “阿弥陀佛,贫僧再次告罪,要不贫僧这就告辞,免得连累各位” 说着那和尚就要转身,赵瑜乜斜了赵路一眼,拦半步:“大师,既来之则安之” “公子客气,只是贫僧实在不好意思” “这样吧,大师,刚好晚生有事请教,您就算留下来教我如何?” “教公子?贫僧惭愧,不知何以可教公子?” “这个”赵瑜也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最后还是把话憋了出来:“譬如刚才” “刚才?!” “那首” “哪首?!”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和尚背到这里,赵瑜也跟着一起背起来:“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阿弥陀佛,公子入耳成诵,过目不忘,真是好记性” 赵瑜听到夸赞,自是高兴,只是也有疑问,自觉这和尚说话蹊跷:“大师谬赞,只是晚生正巧要请教大师,敢问您何以断定晚生以前从没有读过此赋?” “阿弥陀佛,此乃天机,请恕贫僧不能泄露。不过贫僧有一点可以告知,此曲作者贫僧了解,今生今世他乃至他的作品,都永远不可能与公子有所交会” 原来此曲出自一部名为崔莺莺待月西厢记的杂剧,此剧乃是蒙元时代王实甫所作。王氏面世还要往后六七百年,故而和尚说赵瑜永远不能与之相交。 和尚当然知道,然后世之作何以见诸于前朝,如何解释得通,所以只能含糊其事。 “真是遗憾,不过大师话已至此,晚生不问就是。”不管怎么说,虽然跟人只是一面之交,赵瑜总觉得对方很对脾胃,郁结的心绪也竟是为之一松。 “大师,请!咱们这就去听松小筑暂歇,请容晚生略尽地主之谊” “阿弥陀佛,公子万万不可。小叙可以,不过你不用破费,贫僧喜欢自备酒菜” 说时那和尚把肩的褡裢缷下,撑开前袋,里面竟是几个油纸包,从没包住的一双鸡脚还有两只鸭掌来看,一只油鸡,一只烧鸭那是起码,估计另外几包也都是菜肴。又接着打开后袋,里面赫然两只葫芦,一股酒气冲鼻而来。 赵瑜立刻想到了父亲常常提及的一位高僧,法名云心,据说他来自景山寺。云心的道行很深,文武兼修,当年不仅劝导父亲向善,还传授了不少武艺。最后正是云心大师的指引,父亲这才皈依佛门,成了在家修行的一方居士。 据说云心那僧也是个异类,酒肉不忌,放浪形骸。不过赵瑜了解,原本佛门并无诸多戒律,就像现在的道门一样,只是当今天子皈依之后,一心振兴丛林刹寺,维护之余,不忘整治,方才提出荤色诸戒,并且还身体力行。 据说父亲认识云心时也就像自己这点年纪,没想到自己也在相仿的年纪同样结识了一位油渍邋遢的怪和尚,莫非青史真是一个个的轮回?父亲的境遇又将在自己的身重演?如今父亲都届天命,只不知云心大师还会不会在世? 一念及此,心中不免有点欷歔。 却说赵路见了和尚的褡裢里竟是这等货色,更断定这和尚不会是好人。本来那副褡裢布面黑不溜秋,油光贼亮,就很可疑,没想到里面更让人吃惊。 收好褡裢,只听和尚又嘿嘿一笑:“贫僧还有一事要请帮忙,咱们仨见面,自是咱们三个的缘分。只是贫僧天性不喜人多嘈杂,还请两位不要知会别人” “没事,大师若有吩咐,晚生自当遵从” 赵瑜早就觉得此僧行事怪异,举止有趣,是为不俗,故而不能常理喻之,于是就对赵路郑重其事地说:“赵路,你记住了吗?就我爹,还有你爹也不说” 赵路没有马回答,只是看看赵瑜,又望望和尚。如此要求,岂不叫人疑加疑? 赵瑜一见赵路装傻充愣,还真恼了,紧蹙眉头:“莫非你真要我赶你走吗?!” “小的早就点头了”看他一脸委屈的样子,赵瑜也就不再说了。 “大师,您请!” 坟山正面早在鼎盛时期就凿出道来,铺好石阶,只是年久失修,略微有些断断续续。俗话说,山容易下山难。赵瑜侧身在前引路,每到断裂处,总会去扶和尚一把。那和尚看着跟赵瑜老爹差不多年纪,腿脚倒还很灵便,每当赵瑜伸出手来,那和尚总要虚搭一下,但不着力,大概是表示承情。 赵路跟在后面,一反惯常总是欢蹦乱跳的样子,拖着步子,倒像是他年老颟顸了。其实两只眼睛一直没有离开那和尚的后背,就盼着人家一脚踩空。 只是不理解,为什么连他都能看出来这和尚不地道,少爷却偏偏要对人那么恭敬?而且自己对人家的那一种感觉,绝非胡乱猜测,可还都有凭有据。 凭据是啥?凭据就是老爷。方圆百里,谁不知道老爷是个出名的大居士?老爷信佛,天天焚香膜拜,吃斋念经,好不虔诚,少爷却总是不以为然,好跟老爷抬杠,说老爷已经不是信,而是迷了,完全被那些歪嘴和尚洗了脑子。 眼前又是鸡,又是鸭,还有酒,这都是老爷的大忌,不是说当今天子也信佛,也要僧众三六九戒吗?这明显是个不规矩的和尚,也就是少爷老是挂在自己嘴鄙夷不屑的歪嘴和尚,怎么真的见了,反倒自己屁颠颠地巴结了? 赵路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忽然一阵凉风呼地刮过,赵路禁不住打了一个激凛。真是怪事,这炎炎夏天,又是午后,大日头跟个火球似的烤着,哪来这么凉嗖嗖,阴咝咝的风? 这一动问,赵路立刻迷瞪过来:这是什么地方?不是宗祠坟山?不是冥府阴界,不?嫡饫锞d止砺穑坎皇悄歉隼洗底硬挥锏南缪壬疾辉冈谡庾∫孤穑磕侨说牡p挠p榱耍空夂蜕姓媸悄切┕砘晁洌u隼疵曰笊僖?br /> 不错,应该是迷惑,少爷平常何等样的心智,没被迷惑能像这么糊涂吗?少爷这阵老是郁郁寡欢,怎么这一刻竟是兴高采烈,就跟老爷也不曾如此亲热不是? 赵路越想越害怕,两只眼睛愈发不敢离开那和尚的背影了,而且那和尚每次跟少爷搭手,他都要一个哆嗦,但怕那和尚用力一拉,就把少爷拉到跟前一口吞了。 幸亏自己见机得早,听说鬼魂也怕狗,莫非是自己老跟两条大狗在一起,鬼魂和尚才无法伤及?可是少爷也不能不管,自己将来还指着他当管家呢。 又该怎么救少爷呢?必须赶快想办法。好在赵路这种脑子一点也不缺,眼一转,立刻注意到了山脚下的厝屋,只听他突然哎哟一声尖叫,便滚下?ァ?br /> 要知赵路这一跌究竟有无大碍,且听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13):赵路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其实赵路跌扑之前,小脑筋就没消停过,认定那和尚不是善茬,焉能掉以轻心? 又该怎么救少爷呢?必须赶快想办法。好在赵路这种脑子一点也不缺,眼一转,立刻注意到了山脚下的厝屋,只听他突然哎哟一声尖叫,便滚下?ァ?br /> “赵路!”赵瑜一见,连忙追过去。等他赶到,赵路倒是已经自己爬起来了。 只见他一嘴鲜血,哭丧着个脸,不禁又心疼又埋怨:“三天两头来的地方还摔跤?!刚才山的时候不还看着你跟小猴子一样灵巧,怎么这会就鬼迷心窍了?” 赵路捂着嘴,特意瞥了一下那和尚,只见那货也正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自己,心里真是又气又急。心说少爷你还怨我鬼迷心窍,只怕那酒肉和尚才是真正的鬼魂变身。 这时,赵瑜从自己的腰带抽出自用的丝帕手绢,递给他。 赵路连忙摇摇手,咧着嘴说:“少爷折煞小的了,我到老李头屋里要点水漱漱嘴就行” 说着,也不等赵瑜回应,便往山脚下紧挨着台阶的厝屋跑去。 从山往下走,听松小筑在最下面的右?剑浼湟染任莺妥陟粽谩?br /> 所谓厝屋,也就是专门停放棺材的屋子,乍乍一看,跟普通的平房没什么两样,细细吧咂,就知道那种屋子的门很大,几乎占了一堵墙,却没开一扇窗,只是在山墙的屋脊角里,抠掉了几块砖通风。棺材已有尸身收殓,却又因为各种缘故还没来得及落葬或者有些本就不能落葬,就停这种屋里。 本来赵氏宗祠的厝屋建在山顶,但在高处,不是雷击电劈,就是风摧雨打,灾难相对频繁且多,修缮也很麻烦并难,二是把笨重的棺材运到山顶也实在太难,所以山的也就干脆废弃,索性又在山脚下重建了几大间。 只是赵氏现在家道中落,没有那么多的棺材要停,原来一排厝屋空出来不少,其中有一间就给看坟人歇夜,赵路所说的老李头,就是现在的看坟人。 赵路快步下山,直奔厝屋,一推开老李头那间的门,却是傻了。 老李头居然不在,那可怎么办?赵路原本在这打算找到老李头,让他下山到赵家大院去报信,请老爷还有自己的爹带着庄丁都来捉鬼。不管怎么说,老爷和爹爹都会武,只要他们一山来,那少爷跟自己不都有救了吗? 赵路先在屋角的缸里舀了一瓢凉水漱漱口,顺便压压惊。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久呆,少爷和那鬼和尚很快就会经过屋前,到时候不出去肯定会招怀疑。 “赵路,好了吗?”果不其然,少爷他们已经到门口了。 没辙,他只能硬着头皮出去:“来了” 赵瑜迎着,又要察看:“伤到牙齿没有?” “没事,少爷”赵路只好强作欢颜,转身避开,同时又在想新的报信之计。 “老李头呢?”赵瑜随口问道,看不出有一点警惕。 赵路本想说不在,但一想多个人在附近,和尚兴许还多点顾忌:“他又在编他的竹器了” 赵瑜知道老李头是鳏夫,白天没事,总会编些竹器打发时光,送到院里随便用。 “不错,我特喜欢他编的匹鸟” “匹鸟?”赵路不懂,当然要问。 赵瑜笑了,却先对那和尚说:“对不起,大师,晚生在您面前卖弄了” “阿弥陀佛,公子随意” 赵路一听,心里冷笑:少爷抬举你,你就当真了不是?于是不等他谦虚太多就说: “那我干脆直接向大师求教” 赵路心里还说别装,说不定也跟我一样不懂,老爹说过,少爷的学问天下不多。 “阿弥陀佛,贫僧只知雅称匹鸟,俗谓就是鸳鸯,不知公子所谓可是此意?” “正是,多谢大师” 赵路一看没难住那鬼和尚,便暗哼一声不吭了。 三人逶迤而下,饶过宗祠正堂,很快就到了听松小筑。其实那就是一个小套院,四个偏院,尽管核心构建布局不同,然而四面都是抄手廊,中间或池或畦,间杂大小不等的青砖地坪,房舍后面还有小厨房,小花房一类的设置。 听松小筑的房舍为两进三开间,中堂大,偏厢小,后面两个偏厢还夹着一小天井。那和尚一进去就像进了自己的家一样,熟门熟路,大有反客为主的意味,赵路愈发认定他是妖魔鬼怪在作祟了,只恨自己一时也没法脱身。 明堂里的家具基本可用,那和尚把褡裢里的货色统统倒在桌,先撕了一只鸡腿扔给赵路:“小施主,麻烦了,后厨灶火现成,贫僧酒喝多了好渴” “好唻!”赵路一听,正中下怀,本就想借故先到厨房去,再设法偷偷溜出去找人报信。现在好了,自己正想打哈欠,人家就主动送来一大枕头。 然而让他纠结的是,这手里的鸡腿该不该吃?看表面,油光显色,香气扑鼻,绝对做得比自家大院里的饭乌龟都好。可要是这和尚真是鬼魂化人,这些美味就很值得怀疑了。田头们吹牛皮,?倒砩衲芩姹阕ジ鐾量览湍鼙涑鼋鹨票Γ褂忻牢都央龋皇遣荒苡茫荒艹裕哉媸俏选?br /> 再说人家就那么轻而易举地迷惑了公子,难道就不想再迷惑自己?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书童,想来那个鬼和尚早就应该看出来了,再说这大鸡腿在自己看来是何等的金贵,平时在家吃饭,自己能摊半个鸡屁股就该心花怒放了,哪有鸡腿先给?说睦恚坎皇且蔡Ь偃肆耍坷系捣彩露加蟹执纾司椭档猛魄谩d钦饣蹙拖胗谜饧一让曰笞约海恳丫艘?br /> 不管怎么说,先把它掂到后厨去,往灶台一放,犹豫了一下,总算忍住了想咬一口的冲动,死命咽了一下快要溢出来的口水,准备从开溜了。 出门前他先凝神谛听了一阵明堂的动静,那里好像并没开吃,两人似乎还在掉文,就跟刚才山他们一起念过的诗文一样,赵路听不太懂,只听到少爷在问,那个鬼和尚在答。光听语气,好像少爷已经迷得不浅,不时击节叫好。 既然两个人如此痴迷,正是自己开溜的大号机会。 屋子有前,可进出整个听松小筑院子的大门却只有一个。贴着外墙,蹑手蹑脚,就怕弄出些动静来。走几步,听一阵,心里一个劲儿打着小鼓。 好不容易摸到院门口,回头一看,明堂里面并无异样,便撒开腿狂奔起来。 不巧的是,没跑出都远,突然一个踉跄,大概是被石头绊了一下,身子立马腾空飞了出去,紧接着眼前一黑,仿佛被人抽走了灵智,知道自己这次栽得不轻。 将死未死之际,心里那可是一个悔啊,趁着还有死透,赶紧自我埋怨一下: “你货急个啥逑啊,都已经逃出来了,也不看看路,莫非也真是让鬼迷了心窍?” 却说这赵路这一摔还能保住小命不能,且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14):赵贵 花开多枝,?指魍罚鞘橥月废肴フ抑髯永淳壬僖侵髯用蔷烤乖诟墒裁茨兀?br /> 原来这赵路他老子,管家赵贵正蹙在老爷赵无求,学说午覃府整出来的大动静。 “你真的看清了?!”老者问,显然不相信。 “应该不会错”汉子答,尽量不让自己的语调显得犹豫。 “真是马超龙雀?!”老者又问,还是不能置信。 “也应该不会错”汉子又答,还是在努力平稳自己的声音。 这当然是在与覃家三户之隔的赵家,赵员外赵无求,躺椅里一位瞿铄老者本在品茶。一位精瘦的汉子附身一边管家赵贵正在学说午前邻家救人的事。 吃罢饭总要午睡片刻,只是今天二小子赵瑜一丢饭碗就出去了,估计又到后山的听松小筑去纳凉这事一般默许,毕竟山麓之中要比家里凉快得多,小六月的天,他也不愿把孩子热坏了。只是少了天籁一般的读书声,自己也很难入梦,顶多闭目养养神,算是骗骗自己吧。正无聊间,他的管家来了。 “马超龙雀,玄门第一身法”赵员外沉吟着说,似乎还不信管家所言。“?档笔廊笊矸ㄆ朊硗饬酱蠓直鹗欠鹈诺淖涎喾硪约澳γ诺某嗤昧杩铡r桓瞿旮占绑堑墓朊?,脚不沾地,一纵就能是他娘的一丈多远?” “这肯定,一二丈都敢说”管家赵贵,干瘦精悍的外表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且慢!”赵无求不仅是赵贵的老东,还算半个师父,他的不少武功都是老爷所传。尽管自家的功夫能不能入流暂且不说,但是评说起来却一点也不肯含糊。 赵无求看去五十下,满头满脸的青筋,两个太阳穴鼓凸,一看就是个横练武师。只是额头的皮肤相对比较松弛,连着外突的太阳穴,仿佛一条肉质头巾齐顶环绾一圈,像极了一支欲昂不昂的鼋头,故而人送外号:林中一鸟。 暗讽他学武不精,习文不湛。他本人倒是不以为然,只把鸟改成雕。 不论武林,还是丛林,只要有个聚会总要去占个位置,四方招呼,八面笼络。给外人的感觉总是到处觅缝,刻意钻营。然而只有他的管家最为清楚,老爷有意在二公子身为自家翻身,只甘心当个田舍翁,永远别想改变出身。 “阿贵,倒是先说清楚,你究竟是亲眼见过马超龙雀,还只是点道听途说?” “绝对亲眼,当然不是今天!”赵贵信誓旦旦地说,手里还在不停地比划。“不过那是在老爷您召回小的之前,那时还兴修真求道,小的曾到灵山拜师” “震泽灵山?是不是玄坛古渊岳那个老牛鼻子那里?”赵无求见他说得有鼻子有眼,便有点信了。只见他从躺椅霍地翻身坐起,把自己搁脚的凳子蹬到赵贵裆下。“坐下说,是不是那牛鼻子亲自给你们演示?该不会吧?” “那天巧了,去的时候,正好有人拜山,声称震泽中的灵山胜境本是摩门发祥之地” 所谓摩门,乃是个十数年前突然崛起的江湖门派,庞大而神秘。其时天?罹荩瞎蠹危惫笳眩鞴螽殹h欢排筛嵌嗳缗c蟠笮⌒。械牟蛔约罕u雒浚辖膊换嵯谩5钦飧瞿γ攀歉?,虽然崛起时间不长,却已相当庞大,据说跨越国境,超出地域,几乎遍布整个天下。而且组织严密,外人难得一窥,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真是摩门?!”赵无求想了一下,款款地道。“倒是听说过十数年前玄坛摩门曾有一争,只时不知为何而争,虽然最后摩门铩羽而归,但因为敢于直接门挑战天下第一门派而一举成名。你小子倒有福气,这都让你给撞了?” “其实也没大打出手”赵贵虽也是家生子,但是中间也曾经出外闯荡了不少岁月,故而既有走南闯北的那种见识,又不缺家生子的那份可靠。所以赵无求接盘赵府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叫回来当管家。其实管家也就是一个名分,庄里一应巨细仍由同样是家生子的账房管着。赵贵的主要任务就是对外联络,另外赵无求一旦出去访亲晤友,他便是最理想的伴当。 “摩门说灵山是他们的发祥地,玄坛便要对方拿出凭据来” 赵贵知道东家对他的期望所在,所以处处显出一付事事用心,不敢有负的样子。 “结果摩门一指绝顶说,面早就立有石碑,数百年前便有明确记载。玄坛当然不认,认定是对方做了手脚,摩门反问恁大石碑不搭脚手架能得去?” “你说的那绝顶该不是灵山首峰的拄天顶吧?”赵无求看到赵贵唾沫星子乱飞,一种不甘于人下的心态立刻油然而生,脸顿显别糊弄我的神情。 “正是,老爷。”赵贵早知东家性情乖张,不时调整自己的口气。有人能对一个臭屁甘之如饴,反对一个香吻暴跳如雷,说的就是赵无求这一种人。 “那拄天顶老夫倒是见过” “这么说老爷也曾去过震泽灵山?” “这不是废话!”赵无求一声冷笑,喝了口茶清清嗓子说:“当年玄坛气候正盛,三年一次玄坛论道,天下瞩目,老夫还有师父师兄也算是去凑过热闹” 其实赵无求自己清楚,师父师兄受邀是真,像他们这类俗家挂名弟子只能随着观礼的大众人群凑人头。不过总算去了,合在一起说也不算弄虚作假。 “那一定是盛况空前”赵贵心想那时候你还没出道,怎能排在师父师兄一起。怪不得人称林中一鸟,像是?送裟闼频模挥谢嶙芟牍捌稹?br /> “不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切全凭朝廷好恶,当今天子转而礼佛,佛道之辩改有本门主持,都搬到庙堂了,那才叫盛况空前,轰轰烈烈呢” “也真是,老爷!”这一点赵贵倒是佩服,东家善于把握风向,总能八面玲珑。 ?凑侵籼於ダ戏蚣回5囊豢楣卵遥敝毕拢腥缫唤囟辖v辈宀择贰?br /> 赵无求一边说一边回想着,不无神往。“不不不,应该说更像木匠常用的那一种木楔子,懂吗?大下小,四面外倾,高下大概十丈不到,若是真的没有云梯攀绳之类的助力,纵然轻功高超,应该是不去,脚手架一说有理” 赵贵虽然亲眼见过那块名叫拄天顶的巨石,可真要从老东家嘴里重新描述出来,依旧觉得险峻无比,不知不觉汗毛都竖起来了。 至于那拄天顶的难题,玄坛老道到底能不能解开?且听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15):赵贵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却说赵无求还真是去过震泽灵山首峰,稍一闭眼,那些景物依稀还在眼前。 赵无求一边说一边回想着,不无神往。“不不不,应该说更像木匠常用的那一种木楔子,懂吗?大下小,四面外倾,高下大概十丈不到,若是真的没有云梯攀绳之类的助力,纵然轻功高超,应该是不去,脚手架一说有理” “对啊!摩门中人也正是以老爷所说为是,?导热荒忝切持缚匚颐恰悄γ盘崆白隽耸纸牛敲淳偷靡岳矸耍敝谘菔疽幌拢降孜颐恰悄γ湃绾巫隽耸纸牛吭偎等羰钦娲罱攀旨埽颐恰悄茉谀忝切逞燮さ紫麓笮送聊径槐徊炀趼穑恳幌埃档眯诚孪挛薏谎瓶谖扪浴?br /> 摩门毕竟不是名门正派,所以赵贵不敢以身代之,我们他们如同绕口令似的盘亘在口舌之间,最后都把东家逗笑了,于是他就干脆收住了话头。 “最后说玄坛之中若是有人能不靠脚手器械,就拄天顶取下那块石碑,那就算他们摩门弄错了人头,跑岔了地方,无须多费口舌,自当乖乖下山” “这么一说,摩门显然有备而来。摩门能在十数年间崛起江湖,全数仰仗他们怪异绝伦的武功。早就听说摩门掌门俞尼子武功已臻化境,尤以身法赤兔凌空轻妙无比,拄天顶之高应该可以一试,嘿,玄坛算是遇着正点了” “老爷说得正是,当时大家都傻了,且不说我们这些前往拜师求艺的功夫低微之人,就是玄坛负责招考的几位高手也是面面相觑,还有摩门邀来说是见证,实际可能是准备助拳的那些江湖人士也是面带讽色,冷眼讥笑” “可以想象,要数近几十年来扬名天下的极顶高手,能凭身法得拄天顶的依老夫看来不过三人,摩门掌门俞尼子刚才已经说过,还有本门同泰寺的星云大师能够一试,他的紫燕翻翼绝对精妙,据说仅在皇宫之内演过一次,那时天子还对我佛将信将疑,认为玄门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沙门只会念经吃斋,鼓唇弄舌。兼之当年西域来的莫迪承蒙天恩召见,偏又迂腐之极,全指理喻,不屑神通,最后无功而退,只好黯然北渡。一时之间,整个天下无论彼等比丘尼,还是我等居士林,朝朝下尽皆失色,人前人后无从抬头,直如邪教让人猜忌,不少受戒之人也都舍佛而去,甚至有人改投玄门” 说到这里,赵无求不免欷歔,不得不停下来,喝一口茶顺顺气。 “倒是星云大师不忍本门从此陨落,直叩丹墀,大展神通,十万禁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方使当今天子心悦诚服,从此我佛弘扬,才有今天一教独尊的无局面,亦自当年开始,中土有了天下僧尼信众会聚献技的无遮大会” “星云大师法力无边,自不可言。老爷所说不出三人,那第三人恐怕就该莫迪师父了吧?” “莫迪师父?!”赵无求笑笑,然后摇一摇头。“怕是不行,番僧擅长技击,莫迪也不例外。无身法须得内外兼修,否则他也不会在皇宫铩羽而归,技击纵然实用,却也难显法力。技击大多外修,法力全仗内功。外修可速,内功耗时,番外之人大多急功好利,故而内功一项,说到头老夫也是吃这亏” 这个赵贵知道,赵无求正如他自己所言,武功不错,但统统是横练功夫,对付武功低微之人尚可,若是遇到真正的内功高手就会相形见绌,不堪一战。 “莫迪不也曾露神技,一叶渡江?” 那年番僧莫迪遭到天子冷遇,心有不甘,据说特意在渡江之时露一小手,踩着一束芦叶浮水而去。但也有人不信,莫迪真有法力,早该陛下面前大显身手,而不至于空泛而谈,惹烦天颜。至于一叶渡江,不过彼辈故弄玄虚,以讹传讹,一则指望皇回心,二来无非裱画匠修房子只补脸面而已。 “脚下有叶,叶下有水,借力之处颇多,岂能与纵高凌空相比?”赵无求自诩沙门居士,当然不会过分贬低,然而也非莫迪一派,自就不会竭力鼓吹。 “老爷所言极是,依照小人之见,那拄天顶四处岩壁确无一点可以借力之处” “岂止借力?!假如老夫所记不差,应该是倾下收,峻拔无比,整如石楔直插灵山之巅” “老爷这么一说,小的倒如重见一样” “嘿嘿,不会错吧?” “正是正是,那这么说,老爷,这第三个人又能是谁?” “唔?!你刚才不是说那天你也在场吗?” “哪天?” “就是你小子想投玄坛的那天” “是啊是啊,那天小的当然是自己去了” “那第三个人还能不知道?” “您是说?” “莫非那天古渊岳那个老牛鼻子不在?” “古渊岳?他在啊!” “那不就得了?马超龙雀正是他的独门绝技,莫非那一天他没能亲自去?” “您是说拄天顶?” “当然!不拄天顶,还用得着马超龙雀吗?” “正是正是” “这不就是第三人吗?” “您刚才不是说当世吗?” “难道古渊岳那老牛鼻子已经驾鹤西去?” “不知道” “你说他不算当世,那不就是他已经死了吗?” “小的真不知道” “哎呀,你小子真是缠夹不清,那古渊岳到底是死了没有?” “他死了吗?” “是你说的他不算当世之人” “我说?小的从没听说过” “老夫也没一点耳闻,那就说明他应该没死!” “小的该死,是小的搞错了” “这么说,那天正是他登了拄天顶?” “是他是他,小的当时眼拙,不认识他,当他挺身而出,摩门那个蒙面人” “蒙面人?!”赵无求一听,突然咬着牙问了声:“是从一顶黑轿里面出来?” “是啊?!”赵贵讶异,不知道东家为什么知道得如此清晰。不过他也隐隐感到,东家似乎跟那个摩门掌门也有渊源,只是以他的资格无法询问而已。 “那就是她了”赵无求喘了口气,仿佛这几个字从嘴里吐出来很费劲。 “摩门掌门?” “难道不是她?!” “只是老爷您好像也在场” “这样就对了,这种场合她应该亲自出马” 赵无求喃喃说道,似乎另有所思。赵贵看他的样子,都不知该不该往下面说了。 至于赵贵最的那位蒙面女子究竟是不是传说中的摩门门主,且听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16):赵贵 书接前文,不多重复。 “后来的情形又怎么样?”没想到赵无求只沉吟了一下,便来催了。 “后来?!”赵贵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蒙面人就说:古坛主,您该不是来办交接的吧?” “那古渊岳又怎么回答?” “只听古渊岳说:不错,贫道正是为此,只是少张条案画押,贫道这就去搬来。” “说这?!”赵无求大感意外,像是赵贵在诳他似的,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打住!先打住,这桌子椅子啥的,鸡毛蒜皮一概不管,尽挑主要的说!” “他就说这”赵贵也懵了,想着自己是不是哪儿说错了。 “他就说这?!”赵无求还在想当然,自然不能置信。 “是啊老爷,小的哪敢哄您”赵贵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急扯白脸地要发誓。 “那后来呢?”赵无求将信将疑,不愿他再打岔。 “后来他就蹭蹭蹭地去了” “真了拄天顶?!” “是啊!” “那岩壁不是倒倾的吗?” “是啊” “那如何得?” “就是蹬着岩壁去的” “可是越到面越外倾,纵然一片树叶也挂不住,身法再轻不也要往下掉吗?” “也是碗啊!”赵贵定定看着东家,反倒觉得他此时的质疑有点不可思议。 “啥碗?!”赵无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 “是碗!大茶碗,那天玄坛不是招人吗,不然小的也不会去。山顶搭着凉棚,凉棚里供着茶水,不管能不能考,喝茶都不收钱,只管自己倒去” 他像是怕赵无求还没听懂,特意用手比划了一下:“整叠整叠的碗就在边摞着” “老夫知道茶碗了!”赵无求摆了一下手,打断赵贵的喋喋不休。“他竟带着茶碗去?” “是啊!”赵贵觉得奇怪,连忙又说。“要不隔壁那丫头一露手,小的就吃准是马超龙雀呢” “你是说他那个古渊岳也是借力飞旋的茶碗,直接到了拄天顶?” “是啊!还有一个空碗飞溅下来,差一点砸着小的脑袋呢” “哼!算你命大。”赵无求一耸鼻子,又问:“后来呢?” “等到小的抱着脑袋醒过神来,又见一个很大的东西自天而降。”看赵贵的样子,似乎仍有点心有余悸。“不过还好,这回它冲那蒙面女的头顶落下” “这么说还是牛鼻子老道先动的手?” “算吧,最后只见那个蒙面女横里一推,那东西就像老马驾辕一样说停就停,停在她的面前了。哇呀,好大一块石碑,把它当张条案真是一点也不为过。” “面真有什么文字?” “可惜那时还轮不到小的凑在头里” “这么说你也没看清?” “听前面的人说,面的原本有字,只是已经被人抹平了” “这么说,倒是那老牛鼻子已经在面做了手脚” “当时小的也是听人这么议论,?得嫒羰腔沽糇抛郑癫皇欠炊谌艘员?br /> “这倒不错,只要石碑还留有摩门的一星半点记载,就已足够混淆视听的了” “是的,老爷,那玄坛古老道用茶碗借力的景象,只怕小的到死也忘不了” “这么说来,你今日所见倒是不可不信” “依小的看没错,那个丫头适才所使,只是没有当年所见的那么凶险而已” “马超龙雀啊?”赵无求沉吟着,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真会是马超龙雀” “是啊,小的愿以脑袋担保,那丫头飞掠水田这手,绝对是马超龙雀无疑” “要说这丫头也就及笄而已,怎么练的?”这是关键,换谁谁都不敢置信。 “小的知道老爷一直对那覃家的身份不少置疑,所以也就多了一个心眼。依小的看,教那丫头功夫的应该是她娘,也就是他们嘴里的老夫人老太太” “你见过老太太动手?”赵无求早已知道,那对母女总不出门,更遑论与邻里之间的交往了,对外一应大小事务,总是那一个名叫吴福的管家出面。 “那倒没有,不过小的在十来年前,曾看到老的在屋里打坐” “十几年前?”赵无求一听,立刻有所联想。“是不是人家刚搬来的那阵?” “算吧”赵贵忽然意识到语多必失之理,可是已经晚了,见到东家的目光突然闪烁,不由得开始嗫嚅起来。“小的既蒙老爷错爱,信任重用,忝任管家,左邻右舍不敢不留心。再说覃家那对母女的形迹也实在太可疑” “哼!”赵无求立刻呲之以鼻,冷笑着说。“只怕你胯下的动机也实在可疑?见人家孤儿寡母,想偷偷跑去欺负不是?你的那点嗜好别以为老夫不懂!” “老爷明鉴!小的只是趴在树看了一眼”赵贵知道东家素来珍惜羽毛,驭下极严,倘若让东家知道自己当时确实图谋不轨,臭骂一顿就算轻的。 “噢!莫非那棵正是菩提树,然后你就幡然悔悟了?” “老爷见笑!小的不过是看到那个在打坐,要么是打坐的模样,小的反正” ?凑憔秃e铝耍团峦导Σ蛔攀窗衙祝且膊皇牵俊闭晕耷蟪靶σ幌拢嬗炙档溃骸澳训篮罄丛倜蝗ス坎还庖膊幌衲阈∽拥淖雠桑罄慈ス穑俊?br /> “去过,只是再也看不到院里了” “怎么啦?” “沿着后墙统统种了紫竹,不知从哪儿移来的,里面还杂荆棘,反正轻易近不了”说到这里,赵贵心里不无余悸,他始终认为,覃家突然在后院沿墙满栽紫竹还有荆棘,肯定与自己的有关。换句话说,人家虽然不着形色,实际早已发现了他。也正是对方不动声色,自己愈发后怕。 “怪不得,那你为什么不早说?”赵无求一想也是不无道理,假如赵贵没有胡编滥造,那么打坐确是练气的一种常见姿态,所谓内功实际就是练气。想当年,他也有个玄门师父教他练气,只是那时年幼,只觉得烦闷,不如一拳一脚练着好玩,于是就改拜沙门,最终成了景山寺一记名的俗家弟子。 “小的也吃不?降资遣皇窃诖蜃菲皇墙裉旒四茄就返墓Ψ颉?br /> “这倒也是,好了,不怪你了。”赵无求终于释然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说:?凑隳愕目嘈牧恕b沓福琶丶迹挥邢嗟蹦诹σ彩遣怀桑岳咸窃诖蜃菲簿涂梢岳斫饬耍皇切⊙就返哪诹θ绱耍幻馊萌司醯梅艘乃肌6粤耍愀詹潘翟奂业拇蠛谂r彩侨盟徽婆牡沟牟皇牵俊?br /> “她落到牛背的时候拍了一掌小的倒是瞅见了,只是不是拍倒不好说,因为大黑牛拉岸的时候牛角断了一根,头皮也扯了个大口子,牛倌说是血竭而亡,就是大黑牛血流不止,才死了。至于是不是内伤,小的真不懂” 赵无求想了一下,忽然问:“那牛已经宰了吧?” 赵贵不知东家何意,只能揣摩着回答:“天热,怕坏,小的已经吩咐厨下了” 赵无求有意无意,多看了他一眼:“真宰了?” 赵贵约略估计了一下死牛拉回来的时光,点点头说:“估计现在已经大卸八块” 要知赵无求关心死牛宰了没宰,是何用意?且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17):赵贵 书接前文,不再重复。 却说赵贵见老爷紧盯着大黑牛宰没宰问,也实在猜不透他的意思,只能约略计算一下时光,估计这会儿后厨已经把死牛大卸八块了,也就老老实实回答。 赵无求听罢对自己的手心猛击一掌,摇头叹道:“唉,看得出究竟内伤还是外伤不?” 赵贵以为东家是担心一宰之后就再也没有凭据确定对方的责任,于是赶紧解释:“不要紧的,她覃家已经答应照价赔偿了,小的问了账房李大叔,他说当初是十两银子买的牛犊,使了十五年,李大叔说原价就行,小的想这十五年草料没少耗吧?还有牛倌每年工钱也该摊个一两不说,半两总有吧?还有反正杂七杂八一算也不是小数,打个折,三十两,吴福也认了” “三十两?你小子咋不说整一官锭?!” “五十两?!嗨!老爷您别说,反正花的也是他吴福的钱,说不定小的就说五十两,只要再返他几吊,吴福也会认,反正是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 “看你的德行,你说你会有出息吗?” “所以老爷,小的不敢要五十两” “二十两行了,待会人家送钱过来,还他十两” “老爷您可真是菩萨心肠” “看你出息,你以为吃斋念佛只是图个消闲?” “当然老爷您是口心如一,身体力行,岂是小的能比” “扯那么远干嘛?我是问你那牛到底宰了没有?” “小的早已经吩咐宰了,老爷,那整头牛宰下了估计也值个好几两银子” 赵无求苦笑了笑,说道:“老夫不是这个意思,想叫人看看,你懂了吗?就是想估摸一下那个丫头的手功夫究竟如何,也就是说那大黑牛到底是血竭而亡,还是被她用内力震伤了?若真内力所毙,里面的蹊跷可就大了” 赵贵一听,忙说:“那小的去叫他们暂且停下?” 赵无求摆手,摇头:“算了,天气太热,只怕那尸首也存不住,再说真正的行家还在小景山” “噢!那寻常人一来一去得两天工夫”赵贵当然知道小景山,老东家的记名师父法山,正是景山寺主持,师兄师弟都在那里。还知寺中有位名叫云心的高僧内外兼修,并擅医药。东家的言下之意,大概就是想到了云心。据说云心还算是老爷的授业师兄,师父无暇,都是师兄指点了老爷的功夫。 “两天的工夫那都成臭肉一堆了”赵无求嘴这么说,心里却在朝另外一个方向捣鼓:赵贵的发现,到底有什么价值?他在内心深处反复掂量。 差不多二十年前,同泰寺长老星云大师一朝俘获圣心,沙门不仅在大嘉起死回生,连带北方诸国的同门也跟着大放毫光,时时可闻阿弥,处处即见陀佛,已经号称建康四百八十寺,还兴起了中土从没有过的僧和尼乃至善男信女四部无遮大会,五年一次。然而法山总有一个遗憾,震泽灵山当属具区第一胜境,却无一刹在彼,震泽湖边虽有几座小堂小庵,总不成气候。 灵山三峰,均为玄坛占据,至今不容别人插足,只缘那个老牛鼻子古渊岳还在。 古渊岳生女不少,长大都有助力。其中长女古昘晖美艳明丽,曾被前朝废帝纳为贵妃,当今天子受禅之后,复又延为淑媛,并生下了皇二子萧综。两朝宠爱,不折不扣的国丈大人,所以他的地盘,别人只是敢想,却也不敢动。 灵山座落在小景山之东,四五百里之遥,据说师父法山和尚时常向东遥望,蹉跎而叹,终日郁郁。师父的心志,弟子们都清楚,只是谁都无能为力。 如果赵贵所言不虚,就凭覃家丫头这一手马超龙雀,就能断定其与玄坛老道渊源不浅。然而覃氏母女为什么要隐居于此,行迹那么神秘,显是刻意掩盖。这里面会不会隐藏着玄坛的某个秘密?或者至少算是古渊岳的一桩糗事? 赵无求的脑子里如在演皮影戏,他把这些年所有了解到的关于玄坛古氏的记忆都找出来,哪怕是道听途说的奇闻异事,还是想不出其中有什么可用的关联。 按照早先闾里街坊的猜测,覃老夫人像是一位弃妇,拖着私生女隐居于此。现在看来,也不排除就是古渊岳本人的孽种。然而古渊岳他拜的是三清,亮明身份的火居道人,没有那么严格的戒规条,纳妻蓄子,全属正常,恐怕一个弃妇,一个私生子难以成为他的把柄,至少也构不成什么大罪。 “马超龙雀,马超龙雀”赵无求心里默默念叨着这四个字,总觉得它们在提示着什么,可心头一混乱,一点有用的想法也抓不住,兀自伤脑筋。 这个时候日头已经西斜,整个天井都没入荫头里,赵贵见老爷突然陷入沉思,既不敢轻易打搅,却也不敢立马离开,毕竟二房太太米氏所托之事还没来得及给老爷提。 二房太太米氏正是二少爷赵瑜的生母,她一直在为老爷迟迟不肯给赵瑜娶亲发急。据说她已经给老爷提过好几回了,只是八字没见一撇,但她又怕自己提得太多,老爷反而生厌,故而找到赵贵,希望他能像个好法子促成。 赵贵一想到二少爷赵瑜,突然想起来今天该是他十五周岁的生辰,中午光顾着处理大黑牛了,竟然忘了吩咐厨房撩一碗长寿面。这是本地的规矩,逢着生日要给寿星下碗长寿面。但愿老爷到现在还没记起来,否则怠慢了他的宝贝疙瘩,又惹埋怨。一念到此,想赶紧把话说完,到后厨关照晚饭补。 “老爷,小的是不是该派人盯紧点?”赵贵见东家似乎陷于苦苦?髦卸荒茏园危阈⌒囊硪淼厮怠f涫邓庖延辛酥饕猓皇窃诖一呕鸷颉?br /> “人家足不出户,你派人又有什么用?”赵无求只觉得赵贵跟自己一样动不出脑子,不禁苦笑起来,“她要是出门在外,你派人说不定还能有点用” “不出门,不出门,不见人,不见人,”赵贵仿佛也在琢磨,拿一只拳头捶着另一只掌心,那语气仿佛自言自语。“对了,不出门也不是一点也没办法” “啥法?”赵无求看着赵贵,没好气地说:“莫非你小子又想去翻人家的墙头?” “哪怎么行?且不说老爷的脸面,小的脸面也丢不起哪!”赵贵不无狡黠地笑笑,对于东家情不自禁流露出来的倚重颇为自得。“譬如门去求亲” “求亲?!”赵无求一听,不禁皱紧眉头。“老大已经成亲,人家能来当小?!” “大公子不成,还有二公子呢” 赵贵居然想用二公子求亲一?ゴ蛱今业纳硎溃恢弦岵换嵩首迹壳姨笪姆纸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18):赵贵 书接前段,不再赘述。 却听赵贵一提二公子,赵无求不免多瞅了他一眼。米氏老吵着要给老二娶亲,只是自己到现在还没松口。莫非米氏又去找了这小子?他们早在背后商量好了? 赵贵确实早受米氏之托,已经找人往覃家打听过。只是听说覃家有规矩,闭门结户,不与外交,三姑六婆,概莫能外,所以媒婆连个门也没踏进去。 也不知米氏从哪打听到的,说那覃家才貌双全,端庄贤淑,聪颖能干,知书达理,反正赞词不绝,誉声盈耳。米氏早已心之所向,神之所往,恨不能立马娶进门。一听说媒婆竟然连门也没摸到,不怨对方不通情理,反怪赵贵用人无能,虽没有明里指责,但也不乏怏怏,所以赵贵心里也冤。 本来都是媒婆开道,没成之前都要顾及彼此面子,尤其大门大户,所以总在私下进行,有时候就连尊主也不必告之,等到八字有了一撇,才请老爷掂量。 成与不成,且在两可,只是连人家的媒人都不接待,这也未免太小瞧人了。哪怕就是拒绝,按照规矩,也需要找一条让彼此都足以冠冕堂皇的理由。 这是规矩,有头有脸的人家最重的就是规矩。 兼之无论孩子的娘,还是娘的孩子,老爷最宠的就是这二房,赵贵更纠结。 这当儿便就想借着老爷来一把赶鸭子架,要受气也不能光让自己一个人受气。 ?祷7啦坏辜埽怨笠仓览弦钅盏木褪潜鹑瞬话颜约业币换厥拢钕不端祷18淦窖舯蝗壅饩洌」苷允弦恍盏拿磐吩诹缴乙丫n藜福蘼厶镒故潜鹨担蠖家字鳎谒男牡桌镒芑谷狭缴胰允钦孕找皇系姆獾兀绕淝凹改昴钡昧死锍ひ恢爸螅笥形ㄎ叶雷鹬啤?br /> 赵贵的心思,只要老爷知道,必定出头,不管成与不成,至少就不是他独自受气了。 “你说瑜儿?”赵无求愣了一会,更觉不妥,连连摇头。“老夫另有计较” 赵无求的那点计较,赵贵不是一点也不清楚,就因为嫡长赵瑾不会有出息,老爷但怕赵瑜也像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一样,一娶亲,就栽倒在女人的肚皮再也起不来。然而老爷振兴赵氏的希望全在老二身,故而特别慎重。 赵贵倒是有点不以为然,以自己的体会来判断,男人贪色,就跟贪吃一个德性,饿极了的人,才会贪嘴不留穷性命。你把他塞饱填足了,他也就腻歪了,就会饥饱有度,自生分寸,也就是俗话说的窑门里总有一天会推出柴来。 当然也有撑死的风险,可那毕竟少数。再说哪个皇帝不是三千佳丽,可有几个皇帝是薨在女人肚皮?再说自己,当年在外闯荡,挣俩银子不也都塞了窟窿?然干多了瓷器活,自己最后反倒成了金刚钻不是? 赵贵的建议是索性给大少爷多弄几房女人,以毒攻毒,终有一天,让他看到女人就烦,到时候啥毛病也没了,也就不用老爷整天到晚的提心吊胆了。 只是老爷总不采纳他的建言,想这想那,患得患失,老是拿不定主意。 “老爷,小的知道您对二公子期望甚高,只是也不耽误他娶亲啊。小的没记错的话,二公子今天不正实足十五的生辰?志学合着及笄,不正是佳配?” 男子十五谓志学之年,女子十五叫及笄之年,斯时?阕懔浠榕淞恕?br /> “看你说的,一厢情愿” “老爷,还有一点刚才小的忘了说” “啥呀?” “那小妮子的长相就像画走下来的” “哦?比他娘还强?” “您说的是二太太?” 所谓二太太当然是赵瑜的生母米氏,待嫁之时便以秀美出名,后来果然养出了个翩然美公子。这娘儿两个也是赵无求常常引以为傲之处,好像尽是他的功劳。 “还能有谁?” “那小的不敢妄言”这是个陷阱,赵贵知道老爷在房里早就力不从心,所以对自家的后院尤其看得严紧,总是免不了疑神疑鬼,这水可不敢趟。 “这么说,瑜儿他娘都比不?” “嘿嘿”赵贵光笑,不说了。 赵无求自然明白,略带?淼仄沉怂谎郏の艘豢谄担骸捌黄潦且换厥拢戳ヂ觯土桓鋈思业拿诺冢愣蓟姑挥懈闱澹∠胧裁春檬隆?br /> “老爷,这话小的要驳老爷,兴许娶她对咱是好事,但也保不成对她不是好事” “别拍马屁,这都是八字没一撇的事” “八字?八字不正是咱想知道的吗?” “嘿!你到底是啥主意?”赵无求听得出他话里有话,自是冷笑一声。 “至于门第啊,生辰啊,那都是媒婆的事,她不肯出门,咱又不能贸然登门,有媒婆不正好吗?”赵贵嘿嘿一笑,压低声音说:“正好让她替咱摸底去!” “原来你小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哇!”赵无求这才明白,不无赞赏地瞟了他一眼。 “这不是逼着人没辙吗?”赵贵故意做出一付苦哈哈的样子,好像极大不情愿。 “不过老夫得提前警告你这小子,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咱赵家千万不能干” ?判陌赡退闼鹑四芾海〉囊膊桓桑〉牟挪桓彝弦衬ê凇?br /> “好吧!”赵无求想了一下,又说:“不过,老夫可不希望瑜儿他牵扯太深” ?判模±弦〉闹蓝釉谀闲耐返姆至俊?br /> “爹爹!” 两人正说得起劲,突然赵路跌跌冲冲跑了进来,一看还有尊主,连忙噗通跪下: “老爷!” “看你,一点规矩也没有!”按照规矩,大人说话,小孩只能垂手肃立,尊主面前,更不容许?松米源蚨稀u怨笠豢炊诱獍阄蘩瘢偈崩戳似?br /> “老爷,爹爹,有鬼”赵路怕挨打似的往旁边一闪,同时哭着叫起来。 “你说什么?” “快救少爷” “少爷?二少爷?!” “有鬼,和尚鬼,迷了少爷”赵路急不择言,连哭带喊。 “和尚鬼?” 赵贵还在发火,赵无求却一把将他拨拉开了,蹲到赵路跟前,尽量和颜悦色。 “小路,慢慢说” “老爷,坟山里出来个鬼,变成了和尚,拉着少爷喝酒,我偷偷跑了出来” “你怎么能丢下少爷?!”还是赵贵,一听更急。 “他不跑能来报信吗?”赵无求没好气地又拦赵贵,还对赵路问:“现在哪?” “听松坊”听松小筑名字太雅,赵路只会跟着?艘谎坪簟?br /> “听松小筑?赵贵,叫庄丁,都抄家伙” 赵无求一听最宝贝的老二有难,先自急了,慌忙招呼人,要知这一去究竟救没救?耍姨挛姆纸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19):赵贵 书接文,不再啰嗦。 原来那赵路跌扑之下,只是昏了过去。至于怎么就人事不省,他也没工夫去想。 只是悠悠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拐向听松小筑去的岔道口,立刻想到了背后小筑里正在发生的一切,也不敢回头,也忘了疼痛,一骨碌爬起,就往这狂奔。 赵无求问出了个大概,就带着赵路来到宗祠大门牌坊下面。 这时候不少?司劾戳耍晕耷蠛梦洌猿すさ杌e械淖澈憾嫉弊⊙笛r辉蛴糜谄剿胤婪朔赖粒凑嬗薪疃直咦艿糜械闳送烦鸥龀∶妗?br /> 赵贵忙着叫人,来得稍微晚些,不过他叫来几个老妈子,手里都还拎着个净桶。 赵无求一看,不由暗赞还是自己看中的管家心思缜密,对付鬼怪,传说之中最好镇以秽物,刚才自己下令,倒是没想到,现在既已齐备,胆气就更足了。 “全都有了,赶紧走起!” 只见赵无求倒绰一根齐眉白蜡棍,这是他惯用的兵器,一马当先,直扑听松小筑。 到了那院门口,赵无求先做了个手势,让众人噤声,听了听里面没动静,这才蹑手蹑脚,一步一步,挪进院子。众人连大气不敢出一个,只是亦步亦趋。 那个气氛,似乎随时会爆炸。 赵无求还不敢直闯明堂,摆了手势,让赵贵带点人去堵住后厨的门。 凝神谛听了好长一会,还是不见屋里有半点声响,便就长棍一撩,一闪而出。 “何方神圣在此?”棍起声响,大概也算是个先礼后兵的意思。 赵贵在一听,也立马发动,带着人,哇呀呀一串乱吼,从后厨往前冲。 最后还不例外,一个从后往前,一个从前往后,赵无求和赵贵在明堂的两端照面了。然而四只眼睛一对,却是一下子都愣了,其他的见了,也只是面面相觑。 明堂,后厨,连带左右各两个偏厢,别说人影,就连一点鬼影也不见。 赵贵午还有查过,一看明堂的地还是早的样子。 明堂中央几根小骨头还在,屋里唯一在动的还是地的蚂蚁,对于这么多的人蜂拥而至,似乎一无感觉,依旧来来去去,忙忙碌碌,搬运着估计只有它们自己才看得见的食物碎屑。至于案,几,凳,榻,都是一尘不染。 “公子?!” 赵路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那大和尚把一褡裢的吃食都倒在茶几,他们两个正是围着茶几而坐,一边饮酒吃菜,一边掉些书袋,旁若无人。可现在窗明几净的,除了地那堆蚂蚁,根本看不到一点有人来过的痕迹。 那堆蚂蚁,几根骨头,都是早见过,依旧只能说明昨天之前曾有人来过。 “这不像有人来过”赵贵也在反复查看,悠悠地说:“早我就看到了这些” 他捡起沾满了蚂蚁的骨头,拍打几下:“这面都吃足了灰,也不像才扔” “小路,你记错地晌了没?”赵无求也亲自把四角四落,屋里屋外都查了一遍。 “老爷!公子就在这里,公子只喜欢这里”赵路蒙得发晕,不知道该如何说清。 “臭小子,那人呢?”赵贵也急,一把揪住儿子的胸襟。 “爹!我就是从小厨房跑出来,还在门口摔了一跤,膝盖?て屏恕?br /> 赵路刚才来的路脚不利索,一模才知道膝盖磕破了,已经结了血痂。原本急于报信,根本就没感觉得到。这会儿事情又急了,他再也顾不得疼痛,跑到明堂的天井过道里,正好望得见灶头,却见明明摆在那儿的鸡腿也不见了。 他咦了一声,贴近灶头细看,居然连个印迹也找不到。 赵无求看他无头鬼一样跑进跑出,愈发怀疑。 “先别乱,要不大家再分头找找,四个偏院,一直找到瑜儿为止” 听松小筑看去没人来过,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还怕赵路所言不假,说不定真有什么怪物作祟,掳走了小儿赵瑜,岂不等于掳走了自己的未来? 赵无求拧着眉头,正准备重新分配人手,忽见二房的乳娘急匆匆跑了进来。 “老爷,老爷” “又发生什么事了?” “老爷”乳娘气不接下气,喘了好几口才说出话来。“您是不是在找小少爷?” “不错,你们知道?!” “真对不住啊,老爷,忘了禀告老爷了,今儿是小少爷的十五周岁生辰,二太太就专门给做了几个小菜,还做了长寿面,又让小少爷喝一点雄黄酒” “你别那么啰嗦,快说小少爷在哪?” “小少爷从没喝过这么多的酒,想他心里定是不痛快,二太太也实在是劝不住” “是不是喝醉了?” “正是正是” “那他现在在哪?” “二太太房里,到现在还没醒” “二太太呢?” “她和奴婢轮流给小少爷打扇” “咳!”竟是摆了这么大个乌龙,赵无求恼得把白蜡棍的一头重重地墩到地。 “我说今天这娘儿俩怎么中午就扒两小口,原来瞒着老夫还在后面开小灶” 说着,他忽然又觉得不对,这下可轮到他一把去揪赵路,恶狠狠地瞪着了。 “说!是谁让你谎报的军情?!” 乳娘说时,赵路已经傻了,这一会儿吓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又自哭了。 “不是的,不是的,我明明跟少爷山的”憋了半天,就憋出来这么两句。可想着二太太还有乳娘平素都对自己不错,用少爷的说法是喜欢一个屋子就连屋顶的乌鸦也会喜欢,反正是无冤无仇,怎么乳娘竟是这般说了? 听到赵路还在诡辩,赵无求更恼了,不过这会儿他不再把气撒到孩子的头,而是把眼珠乜斜着直接去寻孩子他爹:“赵贵,这真是你的亲生儿子?” 说罢,把手一松,头也不回就走了。 “那就是妖怪” 赵路知道惹祸了,不由得哭辩起来,然而没等说完,他爹的一巴掌就抡过来了。 “哼!还嫌不够丢人现眼?!” “阿贵,今儿真?ざ纳剑俊闭晕耷蟊咦弑呶剩训矫趴凇?br /> “正是,老爷”赵贵紧追两步,又说:“小的想让厨房晚搞一个家宴” “哼!酒没吃到,先吃一惊”赵无求也就哼了一声,不再搭理他们了。 欲知后?绾危姨挛姆纸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20):米氏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且说赵家二房是在本宅倒数第二进,也就是第六进,第七进就是赵贵等?俗x恕?br /> 赵无求直闯米氏房里,进去一看,果不其然,只见赵瑜正躺在靠窗的竹榻侧身酣睡。而他的生母也坐在榻边,紧一下,慢一下,悠悠给他摇着大蒲扇。 室内一股酒气尚未散尽,赵瑜的耳根颈项一带也是红晕未褪,一直延伸到胸口。 “他喝了多少?”米氏看到他连忙起立,他摆摆手让她重新坐下,尽量柔声问。 “半壶” “他喝过这么多吗?”平常逢年过节他也会鼓励赵瑜喝点酒,也只一两盅而已。况且这孩子还有一点好,很能自律,就一个劲儿灌,他也不肯贪杯。 “怪我”米氏幽幽地说,一颗螓首低垂着,大概是怕他看到自己的眼圈红。 “你劝他了?” “没有,我说他了”说着,从竹榻的枕头旁边拿起一册黄本给他。 赵无求一看封面大学两个篆字,便笑笑:“怕他功课重了,身体吃不消?” “不!你看里面” 赵无求这才翻开一看,原来里面还有一层书皮,也是篆字题签,字却是玉台新咏。 “嘿嘿,这是玩的哪门子?”赵无求还是没明白,只是觉得有趣。 “这是闲书” “闲书?!”赵无求约略翻了翻,一看都是风花雪月的诗赋,更是不以为然。“闲书就闲书,想看就看呗,他这心智看什么都成,包个假书皮蒙哄谁呢?” “几乎全是艳曲情歌” “艳曲情歌?!”赵无求又乐了,说:“艳曲情歌也无事,他什么书不读?” 要说也是,赵瑜平素嗜书成癖,只要有面有字的东西,他都不会轻易放过。 “我也是这么说的他,结果反而”米氏天生娇弱,加语气哽咽更是楚楚可怜。 “哦!”赵无求立刻恍然,只缘父子心中都有同样的一种隐痛,其实这也是他们赵氏一脉所有男丁的暗疾,他的祖父获罪被斩,也斩断了后辈的前程。 “是不是又想到今年是大比之年?” 米氏终于忍不住了,饮泣着轻轻点头。 “咳,”赵无求长吁了一声,幽幽地说:“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为他又哪天安歇过?” 他怕惊醒儿子,便半搂着把爱妾拉到房门口,才说:“还不是祖的案子断在今手里?人家一听事关天子,谁还敢染指?所以我也在想动师门的脑筋” 龙山县在南嘉境内,所谓今自然就是当今南嘉王朝的天子萧炎。 “小景山?!”米氏像是被他说怕了,身子猛一哆嗦。 “对!我这多年的寻寻觅觅,也就剩这条路没好好试了” 赵无求看她的样子,愈发愧疚。她也许觉得等到小景山能帮忙,实在太遥远。 自己算是小景山景山寺的记名弟子,景山寺的住持法山,也就是自己的记名师父,虽然也是位列当世四大圣僧,但与朝廷的关系绝对不如建康同泰寺的星云大师。据说他把宝押在东宫身,也等于押给了未来。真正要想依靠法山帮忙翻身,只怕也该等到东宫太子登基之后,也就只好多费耐心了。 只是刚才赵贵无意之中说到覃家会使马超龙雀,则让人的心底里陡然起了波澜。 他已经有了一个不很成熟的想法,法山一直想夺震泽灵山那块风水宝地,早就打算从内部攻破玄坛那座堡垒。只是玄坛组织十分严密,坚如磐石,一直无隙可窥,更不能渗透。最令人头疼的一点,玄坛的弟子绝大多数是孤儿,而且一旦入门便集中居住在灵山三峰之,就想发展一个内应也难。 覃家既然显示出了明确的灵山渊源,那么能否利用一下,若为师门找到了一条窥破灵山的门径,无论现在,还是将来,自家翻身的希望岂不更是水涨船高? 赵无求满布青筋的大手,轻轻地抚摸这爱妾的肩膀,似想藉此再多安慰她一点: “也许并不会如你想象的那么久远” 没想到她抖得厉害,似乎他的话中有什么吓着了她:“你该不是说今快不行” 她误解了,大概以为当今天子已经年迈不堪,无以为继,很快太子就要接位了。赵无求很快捂住了她的嘴,笑着摇摇头:“那倒不是,不过我的想法能否成行,现在还说不准。但是你放心,为了瑜儿,就是豁我的老命” 这倒是个大实话,就凭赵贵说是玄坛绝技那不成,这是将来可能牵涉既广且深的大事,非同小可,必须落实到转钉弯脚才行。至于马超龙雀之类,太过深奥,也懒得说,一个妇道人家,说得再多她也不可能懂,何苦来哉? 他正想另外找些宽慰的话哄哄爱妾,却听到竹榻有了动静。 原来米氏久不打扇,赵瑜又变得烦热起来,只见他辗转反侧,连着几个来回,虽然眼睛没睁,但双手已经在脖项以及胸口抹开了,显是汗又出来了。 米氏随即冲着赵无求使了个眼神,轻轻挣脱他的搂抱,重新坐回去打扇了。 搧了十几下,赵瑜又重归于平静,翻了个身,干脆把后背冲着搧来的凉风。 赵无求默默伫立了一会儿,便退了出去。临走时,扒在米氏耳边不无揶揄地说道:“晚别整小灶了,阿贵说家里搞个便宴,儿子的生辰能少了他爹吗?” 米氏歉然一笑,随即点了点头。 等到赵无求走了好一阵,米氏才站起来,先凝神听听窗外,又跑到外间起居室门口。 奶娘正坐在中厅过道门口,就着杌桌做针线,米氏便也对她使了一个眼色。看到奶娘明确会意,她便退回里间卧室,再看看赵瑜,见他又睡熟了方才叹了一口气。 最后坐到自己的卧床,用手指轻笃两下。 声音一停,只见床围开处,从底下慢慢探出半个秃头,如果这会儿赵路撞进来,那他肯定会失声狂叫,这就是吓他半死,却又遍寻不着的那个所谓鬼和尚。 看样子米氏和他不是一般熟,听她开门见山就是嗔责:“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那和尚似乎并不急于从床底下钻出来,悠悠地说:“来得匆忙,那是没法,若是要去,也就不急在一时了。既然他跟我有缘,今儿又是他的生辰,我要亲自给他加冠成人。要不然我亏欠他的也太多了,总得先还一点给他不是?” 米氏却越听越紧张,连忙摇头:“大师,我求求您了,刚才已经差点把我吓死了。他老的来了,你又不是没听见?再说晚还要开家宴,求您别折腾了” 米氏一再恳求,究竟那和尚有没有赖着不走,且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21):米氏 书接前文,不再重复。 却说米氏好不惊惶,只求那和尚赶快离开自己的房间,可那和尚偏不肯走。 “没事,夫人”没想到那和尚倒是一点也不急,只见他捏了个法印又释然一笑:“待会儿你该干吗干吗,我还在这底下先呆着,夜深了我准走” 米氏还是担心,突然脸一红:“要是那老的来呢?” “老的?” “有时他还会来这房安歇”米氏不好意?担舻偷镁拖裎糜晒?br /> 和尚笑了,吸了一口气说:“这么多年才一回,他就不能让着点?” 米氏一听不是味儿,赶紧岔开:“您不是说点了瑜儿的穴道了?” “别担心,恐怕再过小半个时辰他就会自行解开” “您干吗要弄险?” “还不是那个小书童太鬼灵精,他就一直踅摸着要报信” “您这样来历不明,谁见谁不起疑” “没辙,不过可不算铤而走险,只是顺便教训一下那小东西而已” “人家对瑜儿可巴结着呢”米氏又是嗔道,脸的表情愈发复杂。 “我已经看出来了,所以才没伤他” “要是碰巧让瑜儿也看破了呢?您让贱妾还怎么做人?” ?判模蛉耍砸饷醋觯褪敲幌氲交嵩诤笊蕉プ布ざ恰?br /> “贱妾才不信,只怕想见还来不及呢” “好了,现在不是抬杠的时候,反正是有人欠着你们的” 米氏没辙,只好决绝地说:“不管,反正家宴散了,大师就不该在这里了” 和尚正想回对,却听门口奶娘在大声说话了:“哟!老胖,你亲自送醒酒汤来了?” 米氏知道老胖是自家大厨,只听他应道:“老爷说让少爷醒醒,马还有家宴” “那好,给我,你快忙去吧!” 在里面,米氏正要招呼和尚,一低头发现人早没影了。 这会儿外面又有了很重的脚步声,还是奶娘说:“谢了!给我吧!我来端进去” 米氏一看时辰也差不多了,估计前边客厅里已经摆好晚宴,就去叫赵瑜:“瑜儿,瑜儿,快醒醒” “且慢!”突然,那和尚又探出半个脑袋,轻声但是叫得很急。 米氏一吓,幸亏赵瑜还未醒,便赶忙过去:“大师,您是要贱妾的命不是?” “不不,对不住,有个大事忘了关照你了” “快说,瑜儿要醒了” “刚才你家老爷不是说为了瑜儿的前途想请景山帮忙吗?你就多吹吹枕头风” “真是讨厌” “我说的是正事” “您又想干什么?” “还不是为了瑜儿的前途?” “您?!” “我总不会对瑜儿不利吧?” “您可不能再对不起老爷了” “看你想哪儿去了” “渴死我了”蓦地又是一声,这会儿该是赵瑜真醒了。 米氏可是吓得不轻,一个趔趄,借着起身揉揉胸口。好在赵瑜仰天躺着,眼睛根本看不到竹榻下面。那和尚也是遁身飞快,就像一只受了惊的老鼠。 米氏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脆声高叫道:“奶娘,你快把醒酒汤给端进来吧” 鲫鱼做的醒酒汤,熬得急了些,鱼味是有了,但还没跟高汤味混为一色。微烫,微腥,还有葱姜香味的窜道,几大口?ィ澡さ耐防镌僖膊幌袷什拍敲疵擅傻牧恕?br /> 一旦看清所处的地方,却又更加迷糊了。这不是娘的房间,自己怎么会在这儿? 他竭力辨别着,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瑜儿?”确实是娘的声音,还有娘的面庞。娘是这个大院里最好看的女人,一张瓜子脸,秀美中不失丰腴。只要看到娘的脸,自己的心情总会好很多。 “少爷,要不要再喝两口?烫的时候最醒酒”端着碗的正是他的乳娘,不用看,光听声音就知道她也是一脸关切。他连她身的气味也熟悉,从小就是乳娘陪着自己睡,直到两年前老爹说他成人了才分开,真想忘掉也难。 多么熟悉的场景,每当自己生病的时候,总是娘半拥着自己坐起,而乳娘不是喂药,就是喂粥,噢,还有糖水,今天却是鱼汤,莫非我真的喝醉了? 怎么我只记得我是在跟一个和尚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对了,该是在后山祠堂里的偏院听松小筑。这个大和尚煞是有趣,他还告诉我男子汉大丈夫就该是这样。天哪,这是我第一次那么吃喝放纵,莫非真是醉了被送回来? “娘,今天是什么日子?”也许是又一个新的天了?兼之自己真的生病了?记得小时候生病,也曾烧糊涂过,可把整个大院吓得不轻,据说老爹还在佛龛前跪了三天三夜。 “五月初八,不知谁的十五岁生辰,中午刚一起过了生辰,难道酒醒之后就忘?”母亲对自己的亲昵很有趣,一开口总是嗔责中带点不屑。乳娘跟母亲既是主仆,也是闺蜜,她总说他们母子俩定是前世的冤家,相约投胎在一起,只是一不小心弄错了时间,也弄错了地点,前世的情侣,成了今世的木子。 “是吗?”娘怎么会这么说呢?赵瑜不相信地扭头看了看她,娘应该不会说谎。 “乳娘,我啥时来的?” 乳娘被他盯得像是有点不好意思了,怪不得她娘总笑她是婆姨的身子少女的心,只见她低下头说:“看来少爷还没醒透,你娘还会骗你?我不是在饭前关照你的吗?你娘在自己房里另外备了你最喜欢吃的小菜,让你大桌应景就行” “是吗?” 要说这世谁对自己最亲,假如刨去老爹的话,也就这两位了,她们会骗我吗? 明明不是这么一回事,关键还有一个和尚,莫非真有菩萨下凡,还真让自己撞了? 记得今日中午自己确实是没心思吃饭,但应该是出于乳娘的关照。随便扒了两口,那倒也是一点不假。一丢碗筷就往后山跑。为啥?不就是想到山顶去眺望隔几堵墙的覃家大院?毕竟这种事做得说不得,也真不能跟她俩解释。 不料在山顶正急什么也看不到,突然从背后冒出来一个和尚,还记得那和尚长得宝相大气,只是浑身邋遢透顶。背个褡裢,唱着小曲,像是从八茅峰来。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一字一句,每字每句,都直叩人的心头,能不觉得神奇吗? 那后来呢? 至于那后来,还待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22):赵瑜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灌了几大口鲫鱼汤,赵瑜算醒了,只是眼前所见似乎与脑子里的印象有点不对版,记得曾邂逅一个大和尚,既神奇又纳闷,那真叫是想什么来什么,世哪有这么对脾胃的事情?清楚记得后来两人就席地而坐,当然是在听松小筑,围着茶几,大口喝酒,大块吃肉,自己还真没有像这样放浪过。 只缘那个和尚不仅古怪,也实在太有趣了,没想到他对艳赋情诗也是特别热衷,而且专挑他自认为不矫情的念,在他身,别说道貌岸然,就连一点清规戒律的影子也不见,真不知道他身的那一套袈裟是怎么套去的? 尤其当自己认为他来时所唱的那首有美人兮,很像玉台新咏里所收司马相如琴曲凤求凰的唱和之作,那和尚更是喜欣若狂,连声叫绝。 记得当时自己异常激动,平素家里也有乡贤士子来访,或者逢年过节时分,老爹带着自己出去拜访,对于自己的诗文功底,时常也会听得到别人赞赏,然而却从没和尚这赞让人感到兴奋,就像生平第一次听到别人赞赏一样,自当浮一大白。记得自己当时也应了一声,便举起葫芦咕嘟咕嘟直灌自己。 好像葫芦还没从嘴放下,自己就已晕了,只是太兴奋,浑然不当一回事。 后来的事也就不记了,好像和尚说要送自己一个什么大礼,让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当时在肚里还好笑,今儿能邂逅您,不正是不可多得的大礼? 只是和尚后来哪儿去了?会不会还在听松小筑?如果还在,赵贵可不认识人家,会不会贸贸然把人撵走?就像当初赵路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撵人 “赵路呢?”记得赵路当时就跟自己在一起,他能不记得?他连忙下榻蹬鞋。 “你要去哪儿?马开饭了”米氏拉也拉不住,忙说:“你老爹为你准备了家宴” “家宴?” “你老爹要为你庆个生辰” “娘不是说中午刚摆过?” “那是你娘我,你老爹归你老爹” “麻烦死了,我要找小路” “小路已经被他爹狠打了一顿,趴后边呢”奶娘也想拦,只是不敢拦太狠。 “为什么?” “谁知道他闯了什么祸” 赵瑜可不管,径直往门外跑,他想立刻找到自己的书童,他可明明记得他们两个一块到的后山山顶。可是还没等他挨到门边,就觉得后脖一凉复一麻,立刻手脚啥的都不停使唤了,整个身子都在腾云驾雾,漂浮在空中。 “谁谁在弄我?!” “别忘了你的承诺,你答应过我,今天你所遇到的一切,都权当是在梦里,不管你遇到什么,还是见到什么,只需做,不许说,更不能告诉任何人” “大师?”记得跟那和尚在一起时,好像说过诸如此类的话,只是没想到会在这儿派用场。对了,在听松小筑时灌了几口酒,好像曾经这么答应过人家。只是人明明说不要告诉其他的人,怎么醒来却会在娘的房间里呢?这太匪夷所思了吧?还有小路,他不是跟自己在一起的吗?怎么不见了? “可是小路” “你不是逼那小子也答应的吗?” “可您怎么会来这儿?”这一会儿赵瑜又糊涂了,跟我交往,哪怕吃肉喝酒都无关紧要,不管怎么说,一个大和尚闯到后宅,那也实在太过分了吧? “只缘你那个书童背信弃义,我只能带着你找个地方躲躲,误打误撞到了这儿”那和尚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如果只是门径不熟,倒也情有可原。 “原来是这样”赵瑜还不敢深信,只是后脖被人拿着,也不敢过分追究。同时他也往好处想,说不定和尚也知道闯错了地方,之所以这么对自己只是出于不得已,毕竟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声张起来,那样岂不更尴尬? “那您千万别伤我娘”赵瑜心想莫非母亲和奶娘也受到了这个和尚的威胁,所以刚才还帮着人家圆谎,怕只怕这个和尚不是好人,自己引狼入室了? “您放我下来”老在空中高高飘着,赵瑜害怕极了。关键是他的两只眼睛只望得见天花板,就连原来在房里的母亲和奶娘也看不到,特别瘆人。 “别吓着孩子了”是娘的声音,可惜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更觉得玄乎。 “阿弥陀佛,还请夫人放心。我既然答应过你,也只要你们不先违背信诺,我就保证不会伤害任何人”这话说得倒是冠冕堂皇,赵瑜觉得可以接受。 那和尚说着,语气一转,像是又在问赵瑜了:“你能信守你的承诺吗?” 赵瑜就怕自己连累到她,一听母亲还好,忙说:“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 “这样就好” “哇!”赵瑜突然觉得身下一空,直直下坠,不由得惊叫一声。然而等到迷瞪过来,却发现自己还是躺在母亲的半抱里,唯一的难受,就是通身的汗湿。 “娘?!”赵瑜看到母亲和奶娘都在,但室内再没其他人,尤其是刚才声音清晰可闻的和尚并不在这里,更是讶异得不敢置信。错愕之际,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酒醒,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迷醉中的幻觉:“刚才是怎么啦?” “你出了好一身汗”母亲没有正面回答,只把脸朝着奶娘:“打盆水来” 奶娘应声去了,赵瑜赶紧挣身坐直,两眼盯着母亲:“娘,刚才真的没人来吗?” “来过”米氏阖下眼帘,仿佛被儿子看得不好意思了。 “是一个大和尚?” “娘只看见一个菩萨” “菩萨?!菩萨就菩萨,他人呢?” “怎么来,就怎么走的” “走了?” “走了” “怎么走的?” “怎么来,就怎么走的” “娘,什么时候你也学会打偈迷了” “菩萨关照你我,不要胡说八道” “是吗?”赵瑜若有所思,喃喃地说:“这么说他真的不是人了?” 想到自己刚才悬浮空中,然而转瞬之间,又毫发无损重回到母亲的怀抱,不该是人力可为。也许父母终年吃斋念经,十分虔诚,说不定还就感动了真佛。 只是书中也教他子不语怪力乱神,一时间真有点转不过弯来。 “娘只看见一个菩萨” “那么我也是他送过来的吗?我记得原来我该在听松小筑喝酒唱和来着” “菩萨什么也没跟我说,也许天机不可泄露” “他对我也是这么说,神龙见首不见尾,真不知道菩萨为什么降临到咱家?” “菩萨现身,总是有缘” 赵瑜不停地审视着母亲,心里不免有所怀疑,今天的遭遇实在难以想象,偏偏母亲的回答又像哑谜。同时心里又很矛盾,既然亲娘这么说,哪有当儿子的总是怀疑? 劝倒是能这么劝自己,只是心头的疑窦太大,实在搬不开。甚至怀疑自己的娘亲早跟这个和尚熟悉,否则替人圆起谎来这么沉着,似乎有一种难以名状的默契。 然而问题就来了,如此刨根问底,岂不是在追问娘的名节,哪怎么成? “水来了,前面也来说开饭了”奶娘回来了,提来一桶井水。 “好吧,瑜儿擦擦身就去” 米氏一边给他除去衣裳,一边又叮咛着:“瑜儿,你既然已经答应了菩萨” 赵瑜实在不想让母亲过多忧虑,便装得爽快地说:?判陌赡铮乙丫橇恕?br /> 要说赵瑜真忘还是假忘,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23):赵瑜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却说赵府家里聚餐,都在二进,大客厅兼大餐厅,进出方便。 赵瑜出去的时候,终于看到了赵路,他跟赵畦几个当差的男孩都候在客厅外。 赵路看到他,连忙把眼躲开,这种一反常态的表现更让赵瑜纳闷。 赵瑜已经听说赵路偷偷下山报信,结果父亲带人山扑了一场空,赵路还为此挨了打。 赵瑜的内心很矛盾,多么想过去找赵路核实一下,可是刚才自己又一次答应了那和尚也就是娘亲嘴里的菩萨,一来自知君子丈夫信字当头,确也不屑背诺,二则也?思曳ξ薇撸灰晕14幌耄缶本筒幻夥17埂?br /> 再说有些事情似乎还有隐情,如果那和尚属于怪力乱神一类,只怕自己想弄也弄不明白。但怕不是鬼神显灵作祟,那就有一个该不该弄明白的前提。 尤其是母亲的态度暧昧,只?酚胁豢筛嫒酥Γ偎滴俗樱缘蔽鹎谆洹u怨蠊苁月罚丫萌司醯悯桴危抟庵校灿Ω盟闶嵌宰约阂恢志景桑?br /> 赵府虽然人数不少,但是真正了正餐台面的也就六个人。正中主位当然是老爷赵无求,左侧主陪之位只有两个,首是赵瑾,下首也就是赵瑜。 右侧宾位自而下分别是赵无求的元配,赵瑜叫她大娘,中间则是他的生母米氏,下首他的兄嫂陈氏。今天是家宴,若是来了外客,宾位得让客人,女人就不席。如果客人还带家眷,通常在垂花厅加台,女眷专责招待女宾。 赵瑜在席如坐针毡,但怕老爹又提起中午的事,他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好在父亲在这种场面特别讲究,尤其在儿媳面前始终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席只是一些祝福与勉励的场面话,冠冕堂皇,根本没有提及后山之意。 赵瑜想,这也许是大娘也在场的关系。乳娘说她自己生了个儿子不争气,反而不自省,大凡二房有点风吹草动,除非她不知道,否则必定大加挞伐。而老爹既想护着二房,又不想落人话柄,所以二房即便有点事也不会在多问。 大娘倒是啥也没说,看来这事她还真是不知道。赵瑜暗自庆幸,但怕母亲受到伤害。 他只盼着家宴赶快结束,长寿面来,他就松了口气,大娘只挑一筷面就告退了。赵瑜也赶紧找了个理由先退,就说中午喝多了雄黄酒,头昏不止。 起立告辞,从客厅出来,回书房,经过赵路面前,发现人家没有像惯常一样立即跟。要在往日,他先得陪侍着主子到地坐定,还得先把茶沏好,才能告个罪,跑到厨房,赶紧把自己的肚子填饱,然后再回来在门口候着。 这货此刻有意跟自己保持着距离,客厅在第二进,书房在第三进,也就十来步,偏要跟他保持十步以。恼也不是,恨也不是,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赵瑜心说又不是我打的你,干吗这么躲着我? 犹豫了半天,终于把他叫进了自己的书房,掩了门,低声问他。“你又挨打了不是?” 赵路不吭,一脸难掩的委屈,尽量憋着不让自己哭出来,最后还是摇摇头。 赵瑜才不信,脸都还肿着,眼睛也是通红,不狠打能狠哭吗?“你骗我?!” “”赵路始终不吭一声,只是把脸乱躲。 “为什么?!”赵瑜想去揭他的衣裳,他爹赵贵一般总好打人的屁股。 赵路一闪,随即噗通一声跪下了。“少爷,您就饶了小的吧!” 一腔哭音,声气拼命压得很低,还不时回头看看,就怕门外有人听见似的。 “是不是为了中午后山的事?”赵瑜心说我还纳闷着呢,都不知道该不该生气。 “少爷,小的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赵路说罢,竟然连连冲他磕头。 “好吧,好吧,我不问不成吗?你起来吧”平素两人处得像个小哥俩,哪有这般尴尬?赵瑜也是没辙,一看就是他被关照狠了,只好自己先退。 这个时候,窗外天井里有人在笑,不用看,一听就是老爹的公鸭嗓。 “小路也知道讨饶了,小孩子啥不能学,学撒谎好吗?”赵无求的声音渐渐远去,赵瑜知道这是老爹饭后百步的辰光,每天黄昏,整个大院转一遍才歇。 老爹这么一说,赵瑜心里更是纳闷,莫非老爹竟也知情?否则怎么会也说赵路撒谎呢?莫非下午发生的怪事,全宅院都知道,唯独自己一个被蒙在鼓里? 赵瑜本来内心就很纠结,啥也不问,一肚子的疑窦挥之不去,若是多问,不免又违背了自己的承诺。现在老爹这一搅和,更加无所适从,只觉得这个世道太复杂,读再多的书也看不懂。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也就懒得动了。 “那你先去歇着吧,今晚不用你伺候了,这壶里早泡的凉茶还没动过呢” 赵路轻轻喏了一声,如得朝廷赦令一般,一骨碌爬起来,逃也似地出去了。要在平常,赵路轻易你还撵不走他,不管赵瑜读书读到啥辰光都会陪着。 就在这一刻,赵瑜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进退两难。没想到所谓的一诺,竟把自己给锁里边了。什么也不好问,什么也不好说,就连赵路也对自己讳莫如深。 这和尚到底什么来头?似乎这成了整个事情的关键。看母亲的那种样子,现在再看赵路,似乎个个都是畏如神明,噤如寒蝉,莫非世还真有怪力乱神? 难道真是老爹赢了?平时老爹好佛,总是劝他也信,而他自然有点逆反,两人便有了不少抬杠。对于神明因果,老爹总喜欢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心诚则灵,心不诚,菩萨显灵,也只会当做妖魔鬼怪,临时抱佛脚也不成。 他说老爹这是佞佛而不是信佛,神明因果,菩萨缘觉,无非都是哄哄迂夫愚妇。 今天的所见所闻,却有点让人不知所措了。一时之间,真怕自己也要沦为迂夫。 本来这一阵自己的心绪就很坏,也不清楚为什么,常常无来由的焦虑乃至烦躁。 午无意之中邂逅覃家,算是阴霾之中透进一缕阳光,山又遇和尚,把酒论诗,也是开怀。只不知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仅为自己喝醉了吗? 确实这是自己生平第一次醉酒,但仅用醉酒两字似乎解释不了所有的际遇不是? 真所谓刚见阳光,又逢阴雨,现在简直就是雪加霜。百无聊赖,他总是习惯找本书,排解一下,玉台新咏那函敞在书桌,就随手抽了一卷。 胡乱翻翻,字在跳舞,心思集中不来,就根本看不进去。 信手从笔架挑了一支羊毛细毫,这也是他的习惯,每当读不进书的时候,抄书最好,一则帮人平心静气,二来好记心总不及烂笔头,抄过的书更难忘。 一看是第九卷,他便很快翻到了司马相如的那两首。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传奇可是耳熟能详,所以玉台新咏一回来,快速检览之时,见有司马相如的两首琴曲,自然先睹为快,不料今天别有巧遇,莫非冥冥之中真有安排? 思绪如此一顺,便就来了点精神。 “司马相如游临卭,富人卓王孙有女文君新寡,窃于壁间窥之。相如鼓琴歌挑之曰: 其一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其二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却说这诗文一抄,到底能不能排解赵瑜的心绪,且看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24):赵瑜 书接文,不多啰嗦。 却说他又是口诵,又是手抄,一气呵成,赵瑜顿时忘了烦恼,不禁击案赞道:“好赋好辞,?岛何湟淮哪籼饭衬羲韭砬洹5菊飧痴獯牵司臀蘩10淮呈ゴ亲冢於9Φ挛蘖浚蜕兴挠忻廊速猓慌乱彩遣患啊!?br /> 这东海便是玉台新咏总集编撰徐陵的郡望,饮水可不能忘了掘井人。然一念相如先生自有卓氏新寡相候,自己的文君又在何方?一时又是满心惆怅。 不免想起午前的巧遇,倩影已然在心,挥之不去,只不知人家对他可有点记忆? 这时候,天色已沉,夜幕更深,也不知道自己对着这篇诗赋坐了多长时间。不用看窗外都是一片漆黑,万籁俱寂,连虫蛾也歇息了,窗外唯一响着的便是老爹的鼾声,它从后一进他老人家的卧室飘来,偶尔远处有几声蛙鸣唱和着。 他真想借着司马长卿的美赋引吭高歌一番,不是只隔了几堵院墙,她应该听得见,尤其在这不见一点喧噪的静夜,她应该听得见,只是不知会不会也有灵犀。 他感觉自己出神了,面对如此绝佳的赋咏,兼之原来的际遇,能不心驰神往? 不时恍惚,绢面的满篇文字便渐渐模糊起来,那白天的倩影竟是慢慢显现,翩如惊鸿,矫若游龙。更为撩人的是她还时不时回眸一笑,更是妍丽不可方物 他不明白自己的相思竟会是如此强烈,有一个更为疯狂的念头已在心头涌动:去山,虽说夜深人阑,人家怕已安眠,但能直接眺望一下她的居所也好。 说一个大实话,他还从来没有在半夜独自出过家门,更别说孑然一身山了。只是他实在抑制不住那种冲动,再在这里无所事事,就怕自己快要发狂了。 真要山,他又害怕,真后悔自己不该负气把赵路撵走,要在的话不就有人能给自己壮胆了?然而肯定不能再去叫他,否则就等于把整个大院给吵醒了。 他多么希望赵路刚才并没有听自己的话,而像惯常一样坐在门口打盹。从前他也有读书读到半夜的时候,只要没有特别吩咐,赵路总会守在门口。 这会儿门口过道里只吊着一盏气死风灯,那倒是赵路留给他回卧室用的。外面别说赵路的影子,就连更夫的声气也听不到。院里静得可怕,却又觉得有人正在黑暗之中监视,细细辨察,一切无异,不免嘲笑自己做贼心虚。 既然已经出了书房,他决心不再返回。风灯不敢拿了,那样容易暴露形迹。 大院最中间的开间除了第一进的垂花厅,第二进的主客厅,后面几进都辟为过道,一直通到。可是现在各进都已安睡,中门也就关了,只能顺着抄手廊走了。 只是抄手廊太靠边,两边又都是紫竹林,竹叶最娇贵,一点微风都会摇曳不停,老是淅淅瑟瑟的作响,让人特别紧张,仿佛后面有人亦步亦趋跟着似的。赵瑜不肯认自己胆小,但也不敢说自己胆大,只是总算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色胆包天。 好在赵路他们所住第七进的中门开着,回到中门过道,赵瑜就不那么害怕了。 这会儿当然已给拴了,若要打开,肯定会弄出很大的动静,铸铁门轴,石头门臼,尤其在这死一般寂静的半夜,不出大声才是怪事。只缘龙山梢紧挨着震泽,湖匪常来光顾,所以家里的大门不仅做得厚实,而且十分沉重,早起开,晚关,不仅费劲而且声响特大,然而原本要的就是那点动静。 赵瑜可不敢冒那个险,好在罩披屋的两边堆满了小山也似的软硬柴禾,平时随用随取,看着也是两个慢坡,只有从那爬墙出去,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平时进进出出,对两边柴堆视若无睹,这会儿可不敢大意,幸好还有一点月色,原来左边的一堆是断枝残干一类的硬柴,而右边则是成捆扎好的麦秸,麦秸杆还散发着浓郁的青籽气,应该是刚刚从田里割下来没多久。 硬柴一堆好踏脚,只是一踩去就叽哩嘎啦,噼里啪啦乱响,不说自己听着就瘆得慌,吵着罩披屋里的人肯定又走不成了。可是右边的麦秸码得也真损,直直下,都远远高过头顶了。虽说捆与捆之间能插进脚,可还没来得及往蹬第二步,第一只脚就已经往下滑,麦秸秆太软乎,根本不吃力,踩松了脚底滑,踩狠了干脆成捆一块儿出溜,试了半天,都没能离开地面。 不仅毫无希望,好几次还差点弄出了大动静,有回好不容易离地,可还没坚持满一口气,就已经一个屁股蹲着地了,又吓又疼,自己都差点叫出声。 好不气馁,正当犹豫着要不要放弃时,突然觉得后脖一紧,身子已然腾空。就像晚饭前那和尚所施展的法力,四肢不再听使唤,连头颅也转动不得。 尽管第一时间他就想到了可能又是那个和尚作祟,可还是止不住的恐惧,虽有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轻盈飘逸,但是毕竟御风而行,两耳呼呼直响,身子直如断线的风筝,想不紧张也不成,大张着嘴,却叫风灌得一点也发不出声。 幸好龙山梢不仅在震泽边,而且更近溪河,山下本来池塘也不少,赵瑜自小就会游水。这一会儿虽然没有浸在水里那么实在,也就只能权当凫水了。 满天的星光,就在眼前掠过,仿佛只要自己一伸手,就能摘下几颗来。 飞啊,飞啊,突然星光不见了,但听耳边的风声转了个向,似乎正从空中坠落。 他记起来了,晚饭前也是这般飘了一阵,当被迫允诺之后,就突然坠落。等到完全清醒,已然躺在母亲的怀抱。不就有惊无险?但愿只是故伎重演。 果不其然,自己的背后又被一片?硗凶x恕s辛饲木椋淙灰彩强只挪恢梗辽僖膊皇悄敲椿怕抑良d欠惺埽讶欢嗔说惚鹧奶逖椤d且凰布洌疾幌攵耍簿驳叵硎茏拍侵指芯酰蔽拍侵址曳肌?br /> 他的感受越来越明确,背后正是一个?矶械缘?,多少有点喘息,正吹着自己的后脖。温温的,湿湿的,带着芬芳,还有一点轻微的痒痒。 “娘,是您吗?”突然,他觉得鼻子里的味道有点异样,莫非娘换香料了? “你是谁?”对方的声音也很含糊,也像是在梦呓。 “你又是谁?”听声音绝对不是母亲,赵瑜不由得睁开眼来。 可惜眼前一片漆黑,就像在地窖里一样,睁不睁眼完全没有分别。这下可把他吓得不轻,下意识去摸,可是除了那一个?淼纳硖澹裁匆裁幻健?br /> 对方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摸索,嘤咛一声,大概是想来抓他的手,结果瞎跌莽撞,反而扑进他的怀里。如麝如兰的气息,扑面而来,赵瑜一下子晕了。他立马想起来了,永世难忘的味道,午前还来不及享受,就跟另外一个人撞飞了。 虽然伸手不见五指,但那缕缕香喘直对口鼻而来,赵瑜哪里还管得住自己,便一呶嘴俯脸?ィ比缫桓鲼吟压质蓿薏荒芤幌伦影讯苑降姆曳既课约旱纳硖謇铩?br /> 要说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又在幽室暗夜相拥,欲知好事成否,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25):赵路 ?至酵罚底盼堇铮剐肓粜母羟接卸?br /> 却说屋子里哼哼唧唧,娇喘不止,屋外却有一个人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多喘一口。 谁?赵路! 尽管少爷顾恤着他的委屈,今夜早早地放他的汤了,可是赵路哪里睡得着?一躺?ィ亲永锉锪死习胩斓钠颖亲永锖暨旰暨晖饷埃庹獯制安煌#腿萌宋薹一捕伲僭趺幢昭垡彩前状睿荒栈鸶纱嘧似鹄础?br /> 赵路因为他爹当着管家,所以也被东家高看一眼,第七进的东厢房给了他们一家住,西厢房则是账房跟几个没家眷的田头挤着。东厢房里间是他爹她娘的卧室,外间既是客堂间,又是他跟哥哥赵畦兄弟俩早收夜铺的卧室。 看着哥哥睡得像死猪一样,赵路恨不得踢他一脚。可他不敢,哥哥比他大好几岁,真要干架根本赢不了。再说爹爹今天就看自己别扭,干吗还要找麻烦? 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脚是崴在哪儿?明明自己看到那和尚神鬼道道,回家报信,只不知怎么就成了一个乌龙?要说不可思议,不正说明那和尚有猫腻吗?再说你们不信就不信好了,干吗反过来还要怪他在胡说八道? 爹爹自己平时不也夸他,路儿虽然调皮,可是从不撒谎,怎么这会儿他倒不肯相信自己的亲生儿子了?再说那和尚与我素不相识,他编人的瞎话有用吗? 二太太,还有二少爷的奶娘,她们今儿也怎么啦?明明少爷晌午一丢饭碗就了后山,自己都一步不落跟着,害得连午饭都没吃饱,怎么到了她们嘴里,少爷就变成了根本没出门,跟她们在一起了呢?不知为什么也要说瞎话? 最可恼的还是自己的亲爹,当时到听松小筑扑了个空,老爷一气之下走了,爹爹打发众人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唯独把他留下。他爹一问,赵路自就把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说了,老爹还特地问了问和尚的年岁大小,长相模样。 后来也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竟又是突如其来一巴掌,接着还嫌不够狠,劈头盖脑又几下,尤其屁股两脚,都踢得人满地打滚,最可恨的临了还是一口咬定他是胡说八道。 最后爹爹一再关照他要把这事忘了,不管跟谁再提一句,非得把他打死不可。他倒是想忘了,可为这不明不白的事,还挨了不明不白的打,能忘得了吗? 赵路越想越恼,哪里还有困意?他也不敢点灯,就靠在窗台眼巴巴地望着夜空。 坐了一会又嫌闷得慌,干脆了指头,把窗户纸轻轻地捅了几个大窟窿。反正季节往六月走了,天只会越来越热,到了大夏天,没窗户纸才凉快。 正在似睡非睡的当儿,忽听外面有脚步声轻轻响起,本以为有人出来起夜,可又听到后院的柴禾堆有动静,当然吓了一跳,心想该不是进贼了吧? 慌忙起身,顺着窗户纸的窟窿斜斜望去,竟是一个人想踩着麦秸堆爬墙。哪来的笨贼,几次都不成,最后还狠狠地摔了一个屁股蹲,赵路差点笑出来。 可他终究没能笑出来,为什么?只缘那个身影越来越熟悉。 天哪?!这不是自己的主子还能是谁? 这深更半夜的,他要去哪儿? 其实不用多想,赵路也知道少爷如此反常的行为必定跟白天的那些蹊跷有关,从后院出去只能是后山,莫非又是听松小筑?说不定和尚还跟他约好了呢? 要说平常少爷胆儿并不大,怎么今儿就敢一个人独后山?看来要不是那鬼和尚迷惑了人,还真无法理解。白天这口气真恼没地方出,别怪不客气。 赵路本不甘心,这会儿一想顿时有了别样的念头。少爷怎么着,他都无所谓,谁叫人家是主子,自己天生是奴才?可是那和尚实在太可疑,也太可气,人不人鬼不鬼,拼着小命不要,也不能让你得逞,非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主意一定,便摸向门口,蹑手蹑脚,开了房门出来,忽然觉得脚下的木屐有点碍事,便干脆低头脱了。然而就这一俯身,再抬头,少爷竟然已是不见了,好像刚才看见的只是一团烟气,说散就散,要说少爷也没这大能耐。莫非又是那鬼和尚作祟,说不定晌午也对自己做了手脚,谁让自己总坏人家的事? 他骇极了,瞠目结舌。然而等到回过神来,他却没有再喊。白天的那些疼痛还没完全消去,他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两次同样的跟斗,再说拚命谁不会? 鬼和尚,真对不住,你要弄大少爷,哪怕倒贴俩银子我都不会管,可二少爷不成,他是自己的希望,也可以说是自己的性命,谁敢不要自己的命呢? 赵瑜爬麦秸堆不行,可在赵路脚?疵簧赌眩堑靡桓銮删3舛鸦故撬镒哦崖搿b蠼杖肥等崛聿皇芰Γ呃锒眩偷谜倚┌氪笮∽尤ヂ搿?br /> 顶,已然不见赵瑜的身影,看来只能自己去找了,估计还是听松小筑的可能性最大。为了给自己壮胆,他特地在硬柴一堆挑根趁手的树棍带。 摸到听松小筑的院里,他就听到了东厢房里有声响。他不敢往明堂正门去,就蹙到了东厢房的窗户底下。也不敢贸然探头,先把身影藏进墙根底下再说。 “娘,是您吗?”这是少爷的声音,打死他也能听得出来。只是少爷的声音有点慌乱,莫非还不知道掳他的是谁?若是那和尚,少爷不该这么问吧?可惜窗里已被遮得严严实实,否则真想冒下险,看看少爷这会儿究竟遇到谁了。 “你是谁?”对方的声音也很含糊,也像是在梦呓。 天哪,这可是一个女声,好像有点熟悉,又好像不太熟悉。哪究竟会是谁呢?二太太肯定不会,否则少爷也不该这么问了,哪有儿子认不出娘的道理?二少爷的乳娘?这个女人看少爷的眼神总是有点怪,可她要想跟少爷在一起还不名正言顺,本是叼着人家的长大的,用得着大半夜跑到这儿来?不对,乳娘不是这声音,该是那种捂着的假声,唯恐人家嫌老似的。 “你又是谁?”少爷又在问了,听声音好像也觉察出不对。 赵路不由得埋怨他,难道你就不能点一盏灯吗?我不是在书房门口给您留了气死风灯吗?干吗不自己提着来?难道我一不在,您连个灯也不会用了? 不对,孤男寡女,私下幽会,这哪是正人君子该干的事?少爷定是怕被人撞破,故意不打灯,还把窗帘捂得严严实实,这会儿也就只能瞎摸瞎猜了。 我说少爷怎么会一下子变得胆大了呢?原来竟是色胆包天。 可少爷怎么会是这种人呢?爹爹?邓匆笔ハ停训朗ハ鸵哺约阂谎鹊蒙倌昊奶埔环坎还幸坏闼强吹们迩宄僖墒亲约号艿?的。 莫非又是那和尚迷住了少爷的心窍,少爷已经成了鬼怪的傀儡,自己都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了?再说自己不也经历过孤男寡女在一起的鬼压身,莫非这是又一种带梦游的鬼压身?若是梦游,少爷也游得太远了点吧? 要知这小书童赵路究竟有没有替少爷纠结出个什么名堂来,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26):赵路 书接回,不再重复。 又不能充耳不闻,赵路肚皮里的嘀咕就没停过,心说要真梦游,少爷这一游也未免远了一点。 正费思量,又听里面嘤咛一声,像是女子在撒娇,又过了片刻,娇喘连连,听得他更是脸热心跳。平素听过那些女鬼传奇,顿时涌心头,什么魂飞魄散,什么,既挠得人血脉贲张,又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 少爷有难了,他要救少爷,最后拚命摒除杂念,让自己的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只是他没那个胆进去,再说他也不可能是鬼怪的对手,若是一不小心连自己也赔进去了,那少爷更没人来救了,这冒险的做法根本不用考虑。 按理应该赶快找人来,可要再像中午一样,一招失措,岂不是又闹场笑话?说不定那鬼和尚午间就是有意这么安排,让人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老喊狼来了的玩闹小子,一旦真到狼来吃人的时候,大家就再也不会信任自己了。 惶急之中,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谁?老李头,也是这宗祠的看坟人,兼之龙山梢的更夫。 白天找他不见,他可能是有事外出了,这会儿再不能不在了吧?否则他守的是什么夜啊?再说要是二少爷在这宗祠里面有个三长两短,他能逃得了干系? 问题是要再有个人见证了这一切,爹爹他们再也无法说自己胡说八道了吧? 一念及此,他便在心里祈祷:少爷,您千万挺住,小的我去去就来 赵路还是不敢放开呼吸,蹑手蹑脚,退到院外,方才敢往贴着山脚的厝屋狂奔。 敲更应有梆子声,梆子声一响,整个龙山梢都是清晰可闻,现在一点也听不到,说明刚过更点,或者更点还早着呢,估计这会儿老李头该在他的歇宿处。 从听松小筑到厝屋,说起来也就是个坡坡下,不过这坡不太短,约摸有个里许地。 从祠堂正门到厝屋,便是整个缓坡,其中好像嵌下一个硕大无朋的圭字,中间一竖,便是宗祠的干道,最底下一横就算祠堂正门牌楼。倒数第二横,则是一条岔路两边对开,一头连着扶竹馆,另一头则连着要命的听松小筑。倒数第三横还连两个偏院,最后一横则是正堂,最出头处才是厝屋。 赵路撒开了脚丫子拼命跑,噼噼啪啪,山里还有回声响个不停,一旦惊动了那个鬼和尚,那还不是自找死路?他想稍微轻一点,可轻了根本跑不快。 眼看着快到厝屋了,他再也不管了。意外的是,他真的放开了,脚下还真不那么响了,只觉得自己的两条腿抡动的越来越快,最后根本不用费力了。 天哪,自己真的是在飞哦! 一旦意识到这点,就发觉自己的脖子已经不能动了。 “臭和尚,你放我下来”他拼命叫着,可是没听到声音,再一吧咂,原来人家一手托着自己的脖子,一手正好捂着自己的嘴巴,哪还叫得出来? 噗通一声,背立刻疼作一团,这货够狠,竟是生生地把自己甩到了地。 “别杀我,别杀我”痛定思痛,赵路这才想起来害怕。可还是叫不出,不知道人家使了什么魔法,光觉着自己的嘴巴在动,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哼!小子,要不是看你对你主子还算是心,佛爷早就该杀你好几回了” 果然是那和尚,只是再也不见白天的那副慈眉善目,那张大脸就像一个没磨顺溜的石墩一样高悬在自己的头顶,随时会砸下,像极了庙门前的金刚煞神。 “老子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今天你所看见的一切,只能永远烂在你的臭肚皮里,到死也不许说。不然的话,下次再也不会从这一人高的地方往下摔你了” 赵路说不出话来,只能连连点头。我的妈呀,这才一人高哪,怕是背脊已经折了,要再高一点,还不把人摔成八瓣?赵路吓坏了,再也不敢反抗了。 “还有一件事,算你将功补过,你主子看邻家那个了,你认识的,晌午在大田里救人的那个,回去跟你爹好好说,让你爹想办法找人家撮成” 这可把赵路吓坏了,连连摇头。他想着鬼和尚一定是在忽悠自己,要是一不小心应了,岂不正好着了他的道?今天的一切永远不能说,难道就不包括这?他吃定这鬼和尚是在变着法儿故意试探自己,所以一个劲儿的摇头。 不料那和尚赏了他一个巴掌,拧着眉头说:“要是传不到,也没你的好果子吃” “您不是说”没想到吃了一巴掌自己能发声了,赵路又是一惊。 “轻点!为什么?说清楚” 看来这和尚魔法厉害,举手投足都能伤人,赵路自就乖了许多:“您不是不让我说” “一码归一码,这事不能说我教的你,只说今天晌午少爷看到救人之后就相中了” “不是您教我的吗?” “臭小子,怎么迂货撞到一块了呢?那边放着现成的不要,非说什么明媒正娶” “明媒正娶?!” “没你小子的事,反正我的交待你弄明白了?” “懂了,让爹想办法去覃府提亲,还不是您教的,是小的自个儿看出来的” “不错,孺子可教也”那鬼和尚的眉头不拧了,白天的慈眉善目又回来了一点:“现在打这儿直接回你的窝里,千万别吵醒别人,那边你就别管了” 他说的那边,当然是指听松小筑喽。 “少爷?!” ?判模煲涣了迷谀亩乖谀亩?br /> 赵路一看对方又有点不耐烦了,便赶紧爬了起来。 “记住我的话!”话音刚落,只听一阵风起,那鬼和尚立马不见了。 赵路今儿算是被唬到家了,也算见怪不怪,反正也就是一个心悸接着一个心悸。心想这鬼东西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他还能指望什么,乖乖地认输算了。除非下回找点老鼠药,看他再吃肉喝酒给他抹,只不知鬼能不能毒死? 只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该,这倒不完全是怕死,只须回味一下,要说这鬼东西对少爷还算不赖,居然连他的婚事也给操心了,恐怕都够给少爷当个老爹了,就现在赵家大院的老爷少爷他亲爹不也没急着给少爷娶亲吗?莫非这是个神不是鬼?那么覃家,她到底算人?还是神?还是鬼? 且不说那货究竟什么来头?莫非老天真看着少爷将来能成圣贤,这就早早派来神明照拂? 赵路照着人家的话,目不斜视,慢慢往家走着,心里一边嘀咕,一边埋怨自己: “我为什么只有十三岁,这一切真是搞不懂啊” 至于后来赵路到底有没有照着这和尚的吩咐去做,且听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27):芷子 花可开多枝,话只说一头。且说那夜芷子真正恢复神智,已是在自家的床。 突然一个下意识的抽搐,芷子猛地坐了起来,有点恍惚,不知道她在哪里。 第一个撞入眼帘竟是熟悉的窗棂,睡不着的时候,她时常从那眺望星空。这时窗外已有一抹鱼肚白,也不知什么时辰了,不过入夏的天亮得总很早。 这是在家里,她自己的卧室,一旦明白过来,一直狂跳的心方才舒缓了几分。 屋里依然溟濛一片,通往外间的门框边缘还有一点模糊,其他物事的棱角也不分明。阵阵呼声传来,睡在外间的芳儿还在打鼾,说明天真亮还早呢。 只是手在席摸着,发现触及之处都是湿漉漉的,也不知道刚才在梦里自己究竟出了多少的汗。她刚刚做了一场大梦,一场有生以来从没做过的大梦。 从梦中醒来,几乎让人有一种虚脱样的疲惫,四肢无力,难以名状的慵懒。 类似的梦以前不是没做过,可从没有像今天那么真切,身临其境,甚至连梦中的对象似乎也是那么确实可稽,依稀觉得对方还有一点熟悉,可触,可碰,接吻,拥抱,完全是那种醒着的感受,真让人怀疑那究竟是不是在梦乡。 倘若不是梦,那为什么自己又好好地躺在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有睁眼,害羞不敢,抑或还是梦境所限,反正自始至终都是在用心感受着一切 莫非真有神灵?能将自己凭空摄去?她可不信怪力乱神,自己想想都觉得可笑。 莫非这与那天救木子暴露了形迹有关,娘亲要求一再深居简出,藏头匿尾,不露武功,莫非就怕找来这种怪事?那么该不该告诉娘亲?若瞒着会不会招致更多的灾难?不过,这算得是灾难吗?也许又只是一个璇旎的梦遇呢? 坐了一会,身凉爽了些,也有了点力气,便慢慢起来,打开窗,让风进来得更多一些。 去拨窗钩,却吃了一惊,窗钩居然没挂着,这有点反常。娘是一个特别小心的人,从小就关照她们睡觉要好窗钩,所以她跟芳儿早就养成了习惯,不是自己,便是芳儿,而且临睡前总要相互质询一遍,以免谁遗忘。 记得昨晚自己有点心神不定,为了不被芳儿发觉,先自了床,好像没问,又好像应该问了。正犹豫着要不要把芳儿叫醒问一下,忽然发现榻多了块白色。 跑过去一看,却是一块纨素绸帕,大概刚才压身子底下了,一时也没摸到。 展开一看,却是两段辞赋,赋前有段叙引,真是一代情圣司马相如的琴歌。 不用往下看,她已经傻了。半夜做的莫非不是梦?这不正是梦中那个痴人对自己吟诵过的那首赋吗? 一时间,那些如梦如幻的场景立刻浮现在眼前。 记得是在酣睡之中被人撞醒,只是夜已很深,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不对,应该不是这里,兼之昨日还是清夜,自有月色,要在这里,应该不会一无所见。再说那人撞到自己身,岂能没有声响?如有声响,又怎会不惊醒睡在外间的芳儿?再说两人在这竹榻辗转反侧,又该生出多大的动静? 看来自己还真是凭空被摄了,否则让人搬动,自己也该醒吧?莫非有人预先点穴,让自己昏睡过去再做手脚?不管怎么说,接下来的一切应该不在这里。 可惜的是自己那时只当是在梦中,当被人抚摸的时候,也禁不住 这不重要,不想也罢。只是自己如果确实被人掳走,那岂不是遇到了采花大盗? 当时好像又以为只是一场,不免有点意乱情迷,只是人家最终并没有做出令人难堪的事来,该是戛然而止,记得也让自己惆怅之余,大为诧异。 “不不,我不能污了你,更不能污了我自己,一定要明媒正娶,唯有洞房花烛才能缔结我们的百年”原话已经记不得了,好像意思就该是这样。 釜底抽薪,难免空落。可是失望之余,亦有一份感激。对方虽不能全算柳下惠再世,却也不亏是位暗室不欺的正人君子,若真明媒正娶,夫复何求? 自己还问过人是谁,记得回说这会儿也一时说不清,只是他有一首古琴歌正对此情此境,斯曲共分两段,他记其一,我记其二,今后见面他如果以其一示之,你和其二,便是有缘,你若不接,那即不算,彼此都不用尴尬。 见他如此谦谦,谈吐文雅,芷子记得当时倒也不再紧张,该是应了。 “其一: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其二: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反复吟哦几遍,芷子也记住了。 后来两人也就相背而坐,默默地享受着在一起的时光 下面能接得的记忆,便是在自己的榻突然惊醒。 莫非他是怕自己忘了,悄悄地把这绢帕塞在自己的身? 可他当时为什么不直接交给自己,总要添些费人猜度的枝节? 但是绢帕不假,那绝对不应该是梦。 只不是对方是谁,是神灵下凡?还是武功已经登峰造极的大侠?只是人家发乎情止乎礼,应该不是采花大盗,否则自己哪还有可能毫发无损的回来。 “我不能污了你,更不能污了我自己” 芷子自信不是迂夫愚妇,她更愿意相信昨夜遇到的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神。尤其这话,更像是一个人在表白。就这自岸自许的心气,为什么又要用一种近乎鸡鸣狗盗的手段把自己从闺房中掳去呢? 难道他就不怕被别人当成歹徒,就再也找不到正大光明接近人家的方式了? 芷子隐隐觉得,夜半奇遇,应该跟白天自己为了救人一不小心露了的形迹有关。莫非对方正是一个路过的武林高手,一见钟情,不经意间看自己? 可惜当时急于救人,也没太多注意周围,昨天陌生人中唯一给自己留点印象的倒是赵家的那位书生,只可惜他手无缚鸡之力,自己闪过了,却叫馨儿给撞了。看样撞得不轻,人倒是一位翩翩美公子,只是这种人不被别人摄掳已经万幸,何能摄掳别人?她芷子终究也算是个习武之人,能将她摄掳出去,并且不让她有所知觉,不是神,也该是跟神差不多的罕见高手了。 听娘说过,当世顶尖高手不少,绝顶无匹的只有三位,一位是京都同泰寺住持星云大师,第二位是震泽灵山玄坛掌门古道长,再有一位还是女性,摩门教主俞尼子。女性可以不计,可那两位听说都是耄耋之年,怎么可能来找自己? 莫非新近江湖又有足与他们比肩的少年高手脱颖而出?应该是一个少年,他的声音自己能辨,绝对不见一点沧桑,相反倒可以说还有一点稚嫩。他承诺明媒正娶的时候,明显带着颤音,可见他的激动,就跟自己一样的激动 “,您这么早就起来了?”不知什么时候,芳儿已经出现在她的身后,只见她睡眼惺忪,哈欠频频:“哟!一幅字都写好了?来来,让我瞅瞅” 要知丫鬟芳儿究竟有没有从这诗帕里瞧出什么名堂,还得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28):芷子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芳儿与她虽是主仆,却更像闺蜜,平时嬉闹惯了,这时劈脸就抢:“这不是您的字吗?” “哦,给我,这是昨天捡的”芷子脸一红,急道:“拿来!” “我看看都不成吗?”芳儿不肯,往外间跑。“这是两首情诗不是?” “拿来!” “不行,你得老实告诉我谁给您的?” “不是跟你说路捡的吗?” “这么巧?”芳儿不无狡黠地摇着螓首,扮着鬼脸。“怪不得老夫人要三令五申,不准您出门了,您看看,就偶尔出一趟门,这种肉麻的东西都捡得到” 说着,她挑了中间两句念道:“你听这: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这孳尾,还中夜,怎么啥都敢往写?” “这是司马相如的大作,你别瞎掺乎了” “司马相如?!又姓司马了?不是姓赵?”芳儿识字不多,自然不会知道司马相如。 “滚你的,司马相如与卓文君你都不知道?一代情圣,一对佳偶” “又是情圣,又是佳偶,我还以为姓别的呢”芳儿抖着绢帕,就是不让芷子抢到。“哪还不是肉麻吗?再说我要什么都知道,那得您伺候我了” “想死你吧,快!拿来” 芳儿来覃府也有七八年了,一直跟着,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窘急。俏脸通红,妩媚之中满溢娇羞,愈发好看。芳儿呆了,真想扑去咬她一口。 “再看,把你的眼乌珠都抠出来”芷子终于抢回了绢帕,对折两下收进镜盒。 芳儿见她万分珍惜的样子,自是想到了昨日馨儿所说与赵家公子路遇的事,莫非这是那个赵公子的笔墨,可记得馨儿没说与人家有什么交会啊? 芳儿决定等空了再审审馨儿,莫非那货看到了却还为遮掩?其实芳儿还真像馨儿所说的,总把的未来跟自己的未来拴在一起,难免多点心。 “我去端点水来”这是芳儿每一天的开始,先伺候芷子梳洗。 “不用,一块儿到井边去吧,我也想凉快凉快” “要说也是,看您的脸臊得” “你这人,我想省你的事,你却挑我的茬” “哎哟!”芳儿看到粉拳砸来,故意大叫一声先往天井跑。 芷子有意落后一步,跟在芳儿后边,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异样。其实她也在埋怨自己,不想显得那么丧魂落魄,可是没用,稍一转念,想不出神都难。 更让她自己感到不满的是,居然对昨夜自己的遭遇一点也不感到屈辱。虽然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但按理说毕竟算是受到了侵犯,传出去岂不至少要坏名声? 她正想把芳儿叫过来问问,假如她遇到这样的事情,会作怎么样的反应?可是能吗?这该如何启齿?只怕没等她说明白,芳儿就会第一个笑自己贱了。 女人真都该这么贱吗?她们只配希冀一个稍微理想一点的男人? “,快点!”一听芳儿在叫,芷子才发现自己又不知不觉停步了。 一凝神,也正见芳儿一脸坏笑,没辙,刚刚褪了些色的脸立刻又充满了血 十五岁的女孩,身体已经发育得相当成熟,尤其是心理的那种微妙变化,常常会对异性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渴望,既让人备受煎熬,也让人惶恐不安。 久而久之,她的内心感受也十分矛盾,既担心别人无视她的成长,也讨厌别人过分关注她的身体。既渴望跟人接触,尤其是跟异性接触,又害怕跟人接触,特别是跟异性接触,总是有一种敏感并且焦躁的情绪,挥之不去。 除去老夫人和两个丫鬟,她很少接触别人。现在的心情随着身体发生了变化,特别在异性面前,芷子总担心自己会表现欠妥,害怕失控,甚至崩溃。 原本接触的异性都是庄园里的长工,那些长工年岁都已不小,而且看着她长大,真所谓熟视无睹,这基本不会引起她的敏感。讨厌的是那些临时雇募的短工,都很年轻,身体健壮,目光里都是那一种毫不掩饰的兽性,一个个都恨不能用眼睛直接去扒女人的衣衫,更让她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好几次她都吩咐管家吴福尽量不要找年轻力壮的短工,而不妨照顾一下老弱妇孺。然而吴福总是笑着解释,农忙就是跟老天爷抢时间,非青壮年根本不成。 到头来,找回来的依然是那一种目光永不知道安分的青壮年。农忙季节又都是衣衫单薄的时分,偏偏自己的身材又比一般女子更容易招人,以致到时候她都不敢轻易走出垂花厅。 心里也就有了成见,总觉得管家以下整个庄园里的人都无视她的成人,对自己的奉承也不过是另外一种哄弄而已,甚至还有可能是故意让人出糗。 也算是一种报复,她对吴福说话总有一点尖刻,老夫人也曾经悄悄提醒过她,说吴福夫妇都是好人,是不可多得的好管家。她也知道自己未免有点任性,甚至不过外强中干,色厉内荏。可不这样,又如何维护她的自信呢? 从她蹒跚学步开始,娘就把她的活动范围限在垂花门以内,只要逾越便会受到呵斥。所以长大了,自然而然就有了一种总想冲出垂花门的逆反心态。 特别是当她有了两个伴当芳儿和馨儿之后,一旦走出垂花门,她们就会大声叫唤,这更使她感到刺激。她甚至把她当成了一种游戏,从中取乐。 母亲很快就发现了她的恶作剧,好在老夫人的脾气似乎也在随着她的成长而好转,随着越轨的次数越来越多,母亲渐渐也由嗔责变成苦笑,直到最后,芳儿与馨儿也就不再叫唤了,因为不管她们叫得如何起劲,娘都不予理睬。 不过,母亲还是不?叱龃竺拧?梢裁患岢至硕嗑茫詈笏蕉ㄏ碌牡紫呤亲钤犊傻绞謇锿獾恼颍潜匦胩壮担叶ㄒ飧u票藜菰圆荒鼙┞痘嵛浼一蟆:迷诩蚨运奈Σ淮螅チ肆酱我簿托巳に魅弧?br /> 娘说那是因为她的心志太高,也就是因为她的心志比别人高许多,才会多加约束。这一点她自己都没弄明白,心志高?她都没感到自己究竟有什么心志?只觉得老太太是在自圆其说,为了圈禁自己,故意编一个藉口而已。 细细算来,除了管家吴福,她几乎没跟一个异性搭过腔,直到捡了个木子。 两年前的大年初一,庄捡了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半大小子,她也曾有过小小的激动。说实话,庄最年轻的长工都可以当她的父亲了,听说来了个年纪相当,自然遐想无限,那时候还不太忌讳异性,只想有一个不同的玩伴。 可后来太令人失望,每次看到木子,都几乎是一个刚才泥塘里捞来的刺猬,乱发蓬松,不禁遮头盖脸,就是脖子也是深埋其中。身不是拖泥带水,就是沾草粘屑,简直让人的目光都不敢在他身落定,仿佛整个人就是一堆混杂着茅草的泥巴捏成。而在蓬蓬茅草之中还有一双幽黑的瞳子,散发出来的绝不是常人眼中的目光,就像两道闪电落在茅草堆,那个茅草堆随时会被点燃一样,说不出的邪乎,还有点兽性,简直让人不胜恐怖。 如此失望,她也只能把账记在吴福头,仿佛是他在骗人那个小子可是管家捡回来的,曾被大家说成新年礼物。好比有人说是送她一个好玩的傀儡,结果一打开来,大失所望。她也十分清楚,从道义她不能轻易撵人走,尽管母亲已经放权其实老太太本来就是无为而治,放与不放无甚差别,然而她也不能任性而为,有悖常理,只能把自己的失望深埋心底。 这小姑怀春,心绪哪能不乱?只是究竟会乱出个什么结果来,且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29):芷子 书接前文,无须啰嗦。 说了半天,这芷子还是不能从心猿意马的烦扰中解脱出来。其实这种感觉也非今日才有,时间一长,那种失望在加剧,有时还真像谁就欠了她一个什么似的。然而这一会儿的感觉又不一样了,希望不再遥远,几乎就是触手可及。 先是昨天中午去救木子,邂逅一个翩翩美公子。后来夜半,又有神秘郎君不期而至。不管是谁,总是有约,原来心中老苦寂,这会已见甜蜜的满溢。 “一定要明媒正娶,唯有洞房花烛才能缔结我们的百年” 既然人家信誓旦旦,那她就只须等待了。 不过这种等待的滋味也不好,才一个午,练剑也罢,读书也好,总是集中不了心思。好不容易熬到吃了午饭,该午睡了,可是一想到床,更不敢去碰。 通常午饭之后,她先送老太太回房休息,然后再回自己的房,通常也是午睡。 今儿送罢老太太,她的心里就有不少磨叽,读书不成,写字不成,画画不成,至于女红她更是没有兴趣,南面窗前架着一个小绷床,一对鸳鸯绣了快半年了,一只的轮廓都没绣完,芳儿都笑她,说到出阁之时才会绣得成。 ?级 彼蝗环11址级辉冢憬辛艘簧?br /> “!”芳儿应了声,却慢了半拍才进来,半脸压痕,原来已在外间打瞌睡了。 “练剑去!”芷子说着,径去案取剑。 “还练?!”芳儿嘴嘀咕着,却抢在芷子前面取剑。“你都不想歇一会” “睡不着!” “我都困乏了,你昨儿还救了一个人呢”芳儿嘟囔着,跟着芷子来到后院。“那套身法您可是第一次使,难道内力一点也没消耗,换我早该打坐几天了” “看你说的,都一天一夜了”其实芷子也有点累,只是心里太兴奋了。 “内力一天一夜也歇不过来”芳儿没心没肺,只想找一个理由赶快躺下来。 “我不困也不累!”芷子突然拔剑,直指芳儿当胸。“看剑!” “哎呀!”芳儿睡眼惺忪,一个冷不防禁不住惊叫一声,不过也就一瞬间,但见她一个侧滑,已经连剑带鞘档开了对方的剑尖。“,要不您单练?” “别想偷懒!”芷子连挽几个剑花,剑尖一直在芳儿的脸前转悠。 “我要死了”芳儿实在不想练,索性把眼一闭停在那儿不动。 “还不出剑?!”芷子抖抖剑尖,直指芳儿的鼻子。“信不信我让你立马变成兔子” “唉!你们能不能轻点!”正闹着,馨儿忽然从老太太那屋窜了出来。 “嘘!”芳儿知道自己有救了,连忙冲着芷子在自己鼻子前面竖了根手指。 “老太太刚合眼”馨儿到了跟前,轻声说道。“,您已经睡醒了?” “哪里!今儿高兴着呢。”全院都有歇晌的习惯,尤其现在春末夏初,更是困意袭人,所以芳儿一百个不愿意。“老太太走了以后都没消停过” “你说谁呢?”芷子作势要用剑鞘去打,芳儿连忙躲到馨儿背后。这仨姑娘年龄相当,情同姐妹,虽有主仆之名,却无主仆之限,嬉闹更是家常便饭。 “馨儿救我!”芳儿不敢大声,故意憋在喉咙里。 “别闹了!”馨儿虽然平素也是一个咋咋唬唬的主,但毕竟跟着老太太的时候多,似乎也沾了点老气,一本正经起来,比芷子都显老成:“老太太刚才好像有点头疼” “怎不早说?”芷子自然急了。 “不让我说,只说睡一会就好!”馨儿说。 “都是我的不是!”芷子想到昨日自己逼问母亲一幕,不禁略微感到内疚。 芳儿她们也不吭声,其实昨天母女俩在房里抱头痛哭,她们岂能一无知晓,只是不该问的不问,这是做?说钠鹇牍婢兀识荒茏傲餮屏恕?br /> “对了!我也有话正要问你们!”一看她俩如此情形,倒是提醒了芷子,只见她把剑塞到馨儿手里,一手一个,直往最后一进后面的罩披房那里拖拽。 “!”馨儿不肯去,急说:“老太太说醒就醒,一看人不在我又要挨骂了” “哄谁啊?”芷子知道,老太太也跟自己一样,压根儿就没把她们当?丝础h羰怯惨止ぃ级闶擒谱拥奶硌诀撸岸蚴亲潘藕蚶咸模岳咸哺确级滓坏恪!爸慌略诶咸劾镂叶疾蝗缒懔恕?br /> “想杀我了”馨儿表情故作夸张,瞅个冷子,一甩手就嘿嘿笑着跑了。 “这样也好,我可不怕你们串供了”芷子冷笑一声,也不去追。 “,您就知道欺负我”芳儿知道自己跑不掉,只能摆出一脸苦相。 “不跟你逗了!”芷子正了正脸色,压低声音说道。“你也得跟我说大实话” “冤枉,芳儿何曾骗过?” “那你说,你究竟从哪儿来的?” “我?” “对!”芷子绷紧脸蛋,严肃得让人看来已经有点狰狞了。 “呵呵呵呵”芳儿似乎被她夸张的表情逗乐了,笑个不停。“您这话都问过多少遍了?” “可你们两个一回也没对本说过实话!” “,我的,说不说在我,可信不信在您哪!您不信,我再多说也没用” “说实话!” “真的都是实话,” “哼!本才不相信你们两个只是雏” “,不是您信不信,我们自己也不信,可是老夫人替我们赎身的那地方确实是一家青楼,后来长大一点我们才知道,凡是青楼里面收养的女孩都是雏” “哪家青楼?” “我们那时候才七八岁,怎么搞得清?” “去青楼之前呢?” “不是早跟您说过了吗?我们懂事之前就已经在那儿了” “那青楼在什么地方?” “听老太太说,在景口,这您不是也问过老太太了吗?” “我要你自己亲口说!” “我们当时那么小,哪分得清地方啊,老太太说是景口,我又不能再编个地名出来” ?级闼滴移剿卮闳绾危俊?br /> “,这还用说吗?” “那你为什么总是不肯跟我说实话?” “,莫非您要我当场死在您面前,您才肯信?!” “好了!”每次都是这样,芷子也只能泄气了。 “你说一个人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你甘心吗?” “,我跟馨儿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您毕竟主贵,我们不敢在您面前流露而已”说到这儿,芳儿也动感情了。“可再怎么命贱,我们也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啊” 芷子哑了,芳儿的话说得至情至理,无从诘驳,每次都是以这样的局面结束,由不得芷子不信。然而就像火山喷发,喷发过后就是沉寂,重新积聚能量,一旦到了极限便会再次喷发,就这样,一个又一个轮回,直到能量耗尽。 “但愿你没骗我”芷子更是感到沮丧,每到这种时候她都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仿佛吴妈她们每年缫下的蚕丝统统绑到她的身,让人挣脱不开。 要说芷子软硬兼施,最后有没有从芳儿嘴里找到线索,尚待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30):秦氏 ?至酵罚偎道戏蛉苏獗摺?br /> 头疼,其实老夫人不仅感到头疼,也确实头疼。后一种头疼是身体的真切感受,而前一种却疼在心里。芷子已经长大了,很多问题就摆到了面前。 就像馨儿刚才又来传话,说里长赵家又派媒婆来打听,仍叫吴福回绝了。其实芷子已到及笄之年,谈婚论嫁也算迫在眉睫,可她又作得了这个主吗? 再说芷子一直在刨根问底,还不是对自己的身世产生了怀疑?然而芷子的身世对芷子是个谜,对别人也是个谜,然后对她王玉凤来说却何尝又不是谜呢? 芷子想当然,只以为是她这个被人称作娘的不愿意据实相告,可有谁知道,除了一些猜疑,她所知道的也仅比芷子多一点那就是谁把芷子交给了她。 换句话说,是谁给了她这个眼看着越来越难以完成的使命。 自己的师娘把孩子交给她的时候,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仿佛有人已经搭好了一个舞台,而她自己跟芷子只不过是一大一小两个听命于人的优伶,带着孩子隐居,并将孩子抚养成人,现成的戏码,就等着她领衔去完成。 在当时怎么看都是一项不算困难的任务,而且非常适合她当时的境遇乃至心情,于是她就糊里糊涂场了,从没想到这个戏竟会有演不?サ囊惶臁?br /> 这天看来已经到来了,或者至少可以说已经逼近了。原因很简单,那个搭档的孩子已经长大,不再是那个襁褓之中的那个嗷嗷待哺的婴儿一个任她摆布的玩偶了。 她已经记不起芷子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自己的身世,但是那双一天比一天明亮的眸子,里面已经充满了疑虑的火花,最令人难受的是凝注的目光之中常常可以看到质难的阴影飘过,宛如一把冰刀在她的心尖剐过。 那种一种难以名状的痛,几乎让人窒息。虽说她不是亲生,可十五年的朝夕相守,相濡以沫,从一咂一吮自己的开始,一把尿一把屎,一口饭一口菜,直到亭亭玉立,含辛茹苦,日盼月望,又跟自己亲生的有何分别? 十六年前的一个夏天,她在师父的一力主持之下,终于嫁给了心仪已久的七师兄。不到一年,他们便有了自己的儿子一个重的像石秤砣般的胖小子,夫妻两个自然就像掉进蜜糖罐一般乐不可支,那时间,她已经做好了弃武持家的打算,相夫教子,纵享天伦,再也不想抛头露面,打打杀杀。 但是就在她儿子满季前一天的那个晚,噩梦来了。 那天,丈夫得到了师父的恩准,下山去采办明日儿子满季酒一应需要的物事。 除了师父师娘,他们可是灵山顶第一对结为伉俪的同门,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自打师父同意他们开始,他们的事,只要有一点理由,都会被人肇划起哄,成为山的节日。 要说也怪不得那些师兄师弟,师姐师妹,只缘山修行的生活实在单调,除了习文,就是练武,除了诵经,就是打坐,偶尔一场打醮法事,可以下山,偶尔一次巡游探查,分当外出,都会成为大家伙儿争先恐后的机会。所以他们这对也就自然而然成了大家寻欢作乐的幌子,真所谓图热闹不怕事多。 好在师父相当开明,洞悉弟子们的企图,却也从不揭穿,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就行,似乎他老人家也越来越喜欢那一种有如子孙绕膝般的天伦之乐。 但在那天晚,她的丈夫没再回来。直到晚课结束,将要封山就寝之时也不见人影。 开始,她还以为丈夫是直接在厨房里忙乎,因为明天毕竟是要大办酒席,光靠厨房里打杂的几个人恐怕不行,记得满月酒丈夫也曾跑到厨房好不张罗。 另外山也有一个规矩,每个集体寝室都有专人负责,就寝之前需要点卯,直到罗璧同寝室的师弟们发现熄灯之时还未见人,方才意识到出了问题。 师弟罗璧那天也跟他的丈夫一起下山,她的丈夫想着下山采办的东西较多,光火工不够,不妨找个师弟帮忙。于是她丈夫就顺路叫了最要好的罗璧。 两人在出发之前还到他们的屋里来过,丈夫是一个心里盛不住事的实诚汉子,结婚之后,他脸的笑容就没断过,尤其生了儿子,只要得空就会往家跑,哪怕是只看一眼儿子也乐此不疲,仿佛任何折腾都不会让他感到累。 她那时在家奶孩子,自然也希望丈夫一天十二个时辰围在自己的身边转,自然又是一番别样的郎情妾意。当然,这天下山之前,丈夫自然不会放过顺路拐家一趟的机会,所以她也很清楚那天罗璧是跟着她的丈夫相伴下山。 按照坛里的规矩,师父准你一天,哪怕再晚你也得回来,不准擅自在外逗留。尤其是天下崇佛抑道之声甚嚣尘,师父更怕弟子们在外落单吃亏,三令五申。 再说山下就有一个同样名叫灵山的大镇,靠山临水,本是一个水陆交汇之地,商贾云集,当年道门大行天下之时崛起,做的就是依靠玄坛胜境的生意。现在灵山虽然不如从前吃香,但是各种店铺还是一应俱全,山需要的东西在这里一般都能办到。 还有,无论自己的丈夫贵定,还是师弟罗璧,?阃胖凶钗娴妇氐娜耍材侵钟形ッ殴妫涡院拢疾豢赡芊5谒橇礁錾怼?br /> 当时师弟们还多了一个心眼,以为罗璧已经回山,只是随行帮忙,师兄心生感激,自然多加挽留,故而很可能盘桓在师兄这里。师弟们见到了她之后,方才知道她也在等待,两人迄今未归,难说没有出事,便立即报师父。 那时已是子夜时分。 很快山就亮起了很多松明火把,当时统共近百名弟子全数集合,分成多路,下山搜寻。师父则在首峰之的三清堂坐镇指挥,居中调度,全面掌握。 临近天亮,有了消息,她的丈夫找到了,就在灵山镇与灵山次峰之间必经之路的一片松树林子里。 丈夫已经遇害,一剑自后透心,并无搏斗痕迹,显然是遭到偷袭。同时被发现的还有两个帮厨的尸首,鸡鸭鱼肉,蔬菜瓜果,满地都是,一片狼藉。 丈夫猝然遇害,直如晴天霹雳,要知她如何面对,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31):秦氏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却说骤闻噩耗,她简直就疯了,一把推开两个前来报讯并准备看护她的同门姐妹,直扑首峰三清堂。 他们的小家位于灵山次峰,沿着山脊到顶峰也就两里路不到,只是山路难行,又兼之她甚至迷乱,意识模糊,连滚带爬不少费时。 三清堂,丈夫的尸首已经停在里面,一看到那张仍然满溢笑意却已僵硬的面庞,她一口气没有回来,便晕了过去。 她依稀记得她是想去抓丈夫的手,只是扑了个空,因为平素丈夫只要见她伸手过来,总会主动相迎,然而那种心有灵犀的配合没了,身体也就失去了平衡,后面的事再也不知道了。 善后之事都是同门姐妹后来陆陆续续告诉她的。 首先获知的便是她师父亲自勘查的结果:凶手很可能就是丈夫请去帮忙的那个师弟罗璧,因为她的丈夫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遇害,背后一剑,直插心房,创口干脆利落,而且正与本门弟子统一配置的青钢剑刃口吻合。 另外两个帮厨只是附近农家,并无武艺,但在他们死后的脸依然可以看到因为惊恐而扭曲的五官,显然他们也该是在她的丈夫被杀之后才遭灭口。 丈夫的武艺,虽然不如师父那样登峰造极,炉火纯青,但在众同门之中也算绝对的佼佼者了。否则依照师父苛严的脾性,是不会允许一个学艺不精的弟子首开婚嫁之例。如此一击得手,也只能是在丈夫毫无戒备的状态之下。 而在现场能让丈夫不予戒备的人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平素特别关爱的那个罗璧。同行中人也就他一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仿佛凭空蒸发了一样。 本来还有人建议绕道下山,到后山崖下的震泽滩边去捞,师父想了想算了,即便在那儿,也早给湖潮冲走了。确实如此,每夜都会涨潮,冲刷崖璧。 满山遍野的搜寻,灵山三峰,每个峰顶都养了几条狼狗以助守夜,它们也都被派出去了。连头一个夜晚算起,玄坛的弟子全数出动,一共搜了两天两夜,很多平时从不涉足的山洼岩洞也?训搅耍踔劣腥舜牌剿乩逃愕念劳讶逑率龃蟠笮⌒〉乃烈彩狍饕槐椋n钟腥顺潦渲小?br /> 罗璧由此失踪了,除非能找到他,否则干系难逃,尽管同门中没人明说,因为师父嘴里也只是推测,所以没人敢直指罗璧,但心里面大家都已认定凶手是谁了。 说实在话,她从前还喜欢过这个师弟,内外俱秀的一个英俊少年,只是为人有一点内向腼腆,从他欲迎还躲的眼神之中,她也知道他在暗恋自己。然而没辙,她只有一个,而同门之中暗恋她的师兄师弟恐怕不说全部也不在少数。虽说她不如师父的那几个女儿漂亮,但在其他女弟子之中要拔头筹却也绰绰有余。兼之大家都认为她的人品也像她的长相一样,温婉敦和,天生的贤妻良母,谁不心仪?况且灵山众弟子中,结过婚的几乎还没有。 至于师门的四位千金,因为老大已是两朝贵妃,老二早就出任公主女官,老四也是前朝贵妃,只可惜已经殉葬。对于师兄弟们来说都是可望而不可及,自然不会把目光定在那头,所以她才是同门异性之中最受瞩目的对象。 然而她有她的操守底线,也该是别人对她敬爱有加的缘故,尽管青睐众多,暗恋不少,可绝不会让人随意生出非份之想,更不会让人感到丁点可乘之机。 别人可以怀疑是否情杀,但她难以接受。反倒认为即便真是罗璧一时糊涂,也是形势所致。当下崇佛抑道,玄门凋落,大势已去,难免门下有人心中惶惶。毕竟没有真正的学佛求道之人,敲木鱼,抱拂尘,谁不当是终南捷径? 正如当年灭僧,不也有很多沙门弟子弃佛而去?尽管目前山仍有弟子百,难说没有另择栖枝之心,只是师父管束之严,给人机会不多,若是有人处心积虑,那么发生在她丈夫身的悲剧还会重演,除非世道再次转变。 问题是这种推测谁也不敢说出来,除非你连小命都不想要了。 然而祸不单行,接下来的事情就差点把她逼绝路。 孩子没了,就在她离家去三清堂的时间里。 当时屋里就她带着儿子,同门姐妹前来报讯时,孩子刚刚睡着,一听噩耗自然懵了,什么也不顾,就直奔丈夫停尸的三清堂而去。而前来报讯的两位姐妹自然也不会想到静静睡在一边的孩子,反倒怕她会在半路出意外,甚至想不开,故而根本想不到再查看别的,连门也没关,就一路追去。 到得三清堂,她没说一句话,也没哭出一声,立马抚尸而倒。幸好师娘早有预料,立即前援救。终是惊急伤心,气迷痰壅,稍加导引便悠然醒转。 睁眼之后的她,完全一副木僵状态,不言不语,不哭不闹,一双大眼仿佛蒙了雾霭,不眨不动,不见泪水,平素是那么光彩迷人,这会儿却连三清堂外的石人石俑也都比她灵气十分。 倘若不是胸脯还在微微起伏,鼻翼还在轻轻翕张,还真能以为她已死了。确实,从天堂猛地堕入地狱,全无警兆,突如其来,铁打的人也无法承受。 事后回想,没有当场彻底疯掉已属万幸。 孩子一直没有找到,但在她屋子后面的山崖发现一滩血迹,旁边还有婴儿兜肚。 似乎不难判定,应是凶手偷了孩子直接抛下山沟,而尸首不是被野兽叼走了,就是被湖浪卷掉了。虽然玄坛中人很少与野兽直接照面,但是不少人见过猴子和野狗。 这结果没人敢告诉她,幸好那时也无法告诉她。因为她的浑浑噩噩持续了近十天,不吃不喝,全靠姐妹们给她灌些米汤维持生命,不知拉撒,全靠姐妹们给她擦澡抹身还算有个人样。 直到十天头,她才突然在半夜醒来。 要知她醒来之后如何面对,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32):秦氏 书接前回,秦氏在第十天的夜半醒来。 其实她的人虽然像具僵尸一样不言不语,不动不挪,不吃不喝,脑子却一直醒着。只是自觉她的手脚不听使唤,口舌也不能自由驱使,唯有耳朵还算灵敏,眼睛特别清亮,即便有人在屋外低声说话,她都能听到。即便一点细微的举动,她都能发现。 孩子的噩耗,实际在第一时间她已经知道,大家在找孩子,师父师娘再一次亲临现场,尽管都想避开她的耳目,以免雪加霜,不再给她刺激受。然而她都看得见,能听得到。只是那时候她已经心如死水,决定追随丈夫而去,孩子死了,未尝不是一个好结果,真好掐断了她最后的一丝牵挂。 孩子如此惨死,也加剧了别人的猜疑。原来不往情杀方向推想的人也开始怀疑了。谁都知道孩子是他们夫妇两个感情的结晶,能对无辜的孩子下此毒手,应该不难想象人的仇恨指向。 玄坛入门弟子,基本都是孤儿弃女,从小就被师门收养,就像一个大家庭里长大的孩子,相濡以沫,互帮互助,根本不可能结?绱说纳畛鸫蠛蕖?br /> 很多同门中人的解释都朝着一个方向:爱之切,恨之深,唯有极端的感受,才能造成极端的后果,凶手真正的目的是要报失恋之仇,想雪夺爱之恨。 尤其是那些曾经暗恋过她的师兄师弟,羡慕嫉妒之余,又何曾没有恨过?都恨自己没机会取而代之,他们跟罗璧的区别就是通常意以代,充其量不过是之中的一段弦外之音,而罗璧却敢于弄假成真,跨出最危险的一步。 如此想来,她本人也不是毫无责任,所谓红颜祸水,有的人甚至还在猜想,说不定她也曾有过天女散花,广种薄收之念,抑或直接对罗璧有过暗许,只是她的丈夫捷足先登,而使罗璧衔恨在心,无从应诺的她才有此报应。 从姐妹们越来越复杂的眼神之中,她感受到了很多,好在她越来越像行尸走肉,即便儿子的死都不能在她心里掀起一丝波澜,还何在乎那一点猜疑? 她不吃不喝,作践自己,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尽快离开这个世界,她再也不用在乎什么了。可是苍偏偏作难,十天多了她发现自己竟然还是活着。 没辙,她只能选择一个更为痛快一点的办法了。 十天头,也是子夜,她睁开了一直眯缝着的双眼,也竖起了一直耷拉着的耳朵。 屋里屋外,十分安静,就连松明灯火苗轻微的噗噗爆裂声都能清晰可闻,屋外还有一些淅淅沥沥的声音,那该是茅草在风中摇曳,还有悬崖的松叶。 每天晚,师娘总要安排两个同门姐妹守护在她身边,这会儿两个人都趴在竹案睡着了,那个小师妹睡得特别香,竟连哈喇子也淌得满桌都是。若是在从前,她肯定会笑出声来,她是那么爱笑,可如今已不知笑为何物。 蹑手蹑脚,慢慢摸到屋后,宛如一阵轻风,更像夜间缓缓爬峰巅的云雾。次峰豢养的几只狼狗都在门口,然而她毕竟是它们的主人,也许它们心里都有点诧异,多日不见的主人为何此时现身?然而却不吱声,仅仅骚动一下。 屋后就是那片悬崖,儿子大概就被摔死在这悬崖底下的湖滩,尽管并没有找到孩子的尸首,但她也能想象。其实也不用想,她马就要去与夫君相会了,最好就在儿子曾经躺过的地方,一家三口团聚,岂非天大的幸事? 出门时,她不忘带一个锦袋。里面装着她和她丈夫的玩具:一本论语注疏,长不过两寸,宽不过一寸,要比士子们考试所用的那种袖珍夹带还小。贵定这是她亡夫的名讳自打怀孕之后便开始制作,最好的皮纸,据说是用摇钱树的树皮制成。其中内容,都是贵定就着一盏松明灯,一字一字,工工整整抄录,趴在案,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怕一喘气手就抖。那可是先朝神童何晏的大作,少年扬名,贵定真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还有一把算盘,也不过盈握。 一把木剑,也是贵定亲手削出来的,一掌长短。 最后是一粒银锞子,原来像个馒头,愣是叫那贵定那夯货用指力捏成饼了。 这些都是给孩子准备的抓周礼物,本该在这次满季的庆典用到。在孩子没有出世之前,几乎每次关灯之前,他们夫妇两个都要拿出来好好把玩一番。 “你说他到底会抓哪样?” “你说!” “你说!” “唔!剑?” “不好” “为什么?” “有他的爹娘保护他已经够了,再让他吃他爹娘吃足的苦没意思” “我们总要老的,那时候他被人欺负呢?” “我们可以教他一些防身本事,可实在没必要让他再像我们这样以剑为生” “以剑为生?难道在你心目中咱们修真为啥?” “说你幼稚,你总跟我犟,难道你真看不出我们在这里修真练武孰重孰轻?” “你总是疑神疑鬼” “好了,不说了,那些大是大非不是你我所能决定。对了!该轮到你抓了” “是吗?” “喂喂!你的手抓我哪里啊?” “不是想找点趁手?” “还不放开?!” “弄疼你了?” “你都快压着宝宝了” “这你就冤枉我了,整整二十春秋,练的就是准头。”在两人世界里面,丈夫贵定总是不太安分。“偌大的目标,又是轻车熟路,我就是想出错也难哪” “好了,快放开你的臭手!” “你真舍得?” “快放开吧!本想多玩一会,看你把人搞得心神不宁” “好好,是我不好,再陪你玩一会” “这回你得闭眼睛” “闭眼睛就闭眼睛” “好!” “喏!这个!” 还是那本小书,最近贵定还给它配了个树皮做的函匣。 “哼!我知道你只会抓那本书” “抓书不好吗?” “好好”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什么?”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几乎一字一顿,这次念得很慢。 “这也算诗?”她吧咂着,总算听清了。 “两个老头这样凑乎” “又来了,你不让我喘气也就算了,莫非你还想憋死你儿子不成?” “喔!是吗?有那么严重?” “你看他都动了” “让我摸摸” “你手往哪儿伸?” 贵定这人别看他在人前像个正人君子,可在两个人的时候,只要逮着机会,绝对不肯安分片刻。仿佛他的精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每次到最后总是自己先告饶。 只是他去了那边,想不规矩也不成了,谁让我的命硬,这么久了还在这里耽搁 要说秦王氏悲伤欲绝,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究竟何去何从,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33):秦氏 书接前文,秦王氏依然沉浸在一重又一重的回忆之中。 秦王玉凤突然紧张起来,她最害怕的就是自己变得异常清醒,这样一来,她的决心就会动摇,想东想西,必定瞻前顾后,耽误行程,贵定岂不等得更急? 没办法,她只能用残存的回忆激励自己,唯有这样,才能感受得到丈夫的存在。 “你不说从后背摸起感觉好吗?”不错,他总是那么细?胛3浅9匦淖约旱母惺埽蠓材芄荒尤说牡胤剿技窍拢缓蟊渥欧u淮斡忠淮稳萌?。 “宝宝的后背是在这里吗?”也不错,每次被人挠中,自己总是特别羞赧,然而显在脸却是娇嗔不已,似乎已经到了恼羞成怒的程度,于是人家就更加得意了。 “哦,忘了问路了” “喏!这里!” “哦!宝宝乖,刚才是爹爹不好,爹爹在这里给宝宝赔罪了” “哎哎!你的手” “对不起!娘子,我刚才只顾着跟宝宝说话了” “你就不能再消停一会儿,老夫老妻了,还这么猴急” “才过半年多就是老夫老妻?!那师父师娘岂不” “你看师父师娘哪天不是正襟危坐?” “我在外人面前可也是装模作样的哦” “我说在他们的气度里” “气度?!那不成,不然别人都冲我叫师父,管你叫师娘,那又该怎么办?” “你胡搅蛮缠个啥?” “好好,就算我又错了不成?不过跑题了,咱不扯他们好不好?” “扯不扯由你,但是你得先规矩一点” “谨遵娘子之命” “咳!我说这个书,书书书!多少回了?你就不能换一换?” “为啥要换?” “假如宝宝像你,他能读好书吗?” “像我哪点不好?” “比方说” “说!” “看你凶巴巴的样子” “那你说!” “嗯嗯!痒痒” “那你快说!” “痒!我可要叫了” “呵呵!最好大声一点,最好用本门假嗓神功,直传首峰,让师父师娘也能听见” “你坏!” “那你快说!” “好了好了,我求你了,求求你了” “那你到底说不说?” “咯咯,其实你刚才已经以你的实际行动说了” “什么意思?” “咯咯” “到底什么意思?!” “好了,我投降,我说我说” “你说!” “一个字!” “一个字?!” “哪个字?” “那就是” “什么?” “骚!” “唔!骚?一个骚字?嚯嚯哈哈,不敢当不敢当,晚生真是不敢当哪” “嚯!莫非你真是青钢脸皮,居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嘿嘿!娘子错了,不才若能真正当得娘子嘴的一个骚字” “难道不是吗?” “呵呵呵呵,那就恰好说明不才在娘子的眼睛里,早已跻身天下士子之林” “嘿嘿!这算哪门子歪理?” “娘子殊不知,古语不是有谓:十个文人九个骚” “哇呀,还古语呢,不知哪儿拾来的的乡俚俗语” “乡俚俗语也罢,不正说明这早已是人所共识?” “嘿嘿!你怎么啥都能往脸贴金?” “脸无光,又如何配得你这玄坛第一美女?” “好了,你一心盼望宝宝将来当士子,我只是看着这书就会想到那种考场” “娘子且慢,书肆里的那种货色可有这般精致?” “我可不是计较什么精致粗糙” “那又为什么不能入你法眼?” “我说你应该找本真正的书” “真正的书?大书!” “对!” “那不行,你想咱宝贝儿子的手一生出来能多大?那么大的书他抓得住吗?” “抓不住不等于他不会抓” “再说就算要抓,因为抓不住也会丢掉” “你就知道他会这样?” “我想要是换做我,抓不住的肯定不抓!” “看你现在这样子,小时候能去抓书吗?” “你见过我小时候?” “好了,不说了,否则又该伤心了” “不错,假如我们不是师父师娘从小收留的孤儿,要是让我们的父母能够看到我们的今天,也许他们做梦都会笑醒的,到时候也一定会来抢着抱孙子” “为什么不能是抱外孙呢?” “好了,不争孙子跟外孙,反正现在对咱们来说都已经一个样了,还是继续陪你玩吧” “刚才说到哪儿了?” “你嫌这书太小” “对!应该直接找本大书,而不是这一种,这多么容易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 “哪能呢?!” “说不定有人到那天就会在心里嘀咕,看!贵定两口子既巴望孩子将来能够读书出仕,却又怕孩子考不出去,连将来夹带的小书都已经预备下了” “真是冤枉哪,天大的冤枉” “你能保证别人不这么想吗?” “可你不是不知道,这这花了我多少的心血,二百多个日日夜夜啊” “还要加眼睛都花了” “这又何尝有假?!” “我是亲眼目睹,焉能不信?” “你信就好,反正你信我信,人家信不信是人家的事” “嘿!你管得了人家信不信吗?” “不管!” “可我不喜欢人家这么想” “连心也诛?你累不累?!人家要是故意往坏处想呢?” “那我也不管!” “这不就结了?!人家怎么想是人家的事!” “那要是那种长舌头的嘴憋不住当面说出来呢?” “那我肯定会当场义正辞严地对人说: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信了,还有我娘子也信了!” “那么全天下都会知道,秦贵定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的厚脸皮” “哼!我不信人的脸皮就没厚薄?再说,若不是我的脸皮厚点,你这玄门第一美女,那么多的癞蛤蟆都等着吃天鹅肉呢?又焉能乖乖地躺到我的怀里来” “你难道不是一只癞蛤蟆?” “你说你希望嫁的是一只癞蛤蟆?” “嘿嘿,好了,你快别揉了,再揉我都要成齑粉了” “那岂不更好?!你听: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好一个同衾共椁,看你多厚的脸皮,厚脸皮,从哪觅来这么多的词艳曲?” “还是剽窃!” “想你也写不出这么骚的文字” “娘子,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你觉得呢?” “骂我?” “意思是你不够骚?” “夸我?” “意思是你骚得还不够?” “嘿嘿嘿嘿,娘子” “别揉了,求求你了”人家就是这等本事,明明是成了心想欺负你,却总能先让你坚持不?ィ杉湓缫蚜艘黄俨欢驴忠豪某稍帧?br /> “酥了不是?” “吹灯吧” 满满的渴望,就连自己也对如此呻吟感到不好意思。欲知吹灯之后究竟如何,还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34):秦氏 书接前回,不再重复。 那夜她究竟是如何跳?サ模苏迥甑氖奔洌济荒芑叵肫鹄础jδ锼媸萄诀咚档哪切┚孀攀奔涞耐埔疲彩窃嚼丛骄醯没骋伞?br /> 反正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另外一间屋子里了,倘若不是晨钟暮鼓清晰异常,她当真要怀疑自己已经到了另外的一个世界了。可那朝夕相闻的钟鼓之声也太熟悉了,所以她只能还在原来的这个世界,还在原来的这座山。 浑身疼痛,手脚表面都是划痕拉伤,身也是,不用看,那种痛感她能分辨,仿佛整个人刚从荆棘堆里钻出来,除了脸,身几乎找不到一块好皮肤。 “王玉凤,终于醒了”第一时间她想纠正,因为她已出嫁,早已在自己的名字前面冠以夫姓:秦王玉凤。不过声音十分熟悉,一看正是师娘瞿铄却不失和蔼的脸庞。就坐在她的床头,还有两个常随师娘身边的佩剑丫鬟。 “师娘”被人称作秦王玉凤的她还没完全癔怔过来,然后已经熔铸在血液里的礼教迫使她忙不迭地起身,玄坛法度素严,初见师尊必须跪下见礼。 “算了,不要动了!”却见师娘虚按一按,一股无形压力过来,迫她只好躺下。“你也已经算是两世为人了,要不是你师父让我对你施了脱胎大考” “脱胎大考?!”秦玉凤一惊,这才明白自己为何伤痕累累。 所谓脱胎大考,乃是本坛自订的一种惩戒刑法,凡是重罪之人便要剥光衣衫,男子仅留裆布,女子可剩亵衣,然后灌入专用荆条特制的圆形藤笼之中,后山专有一条凹道,从凹道的一个高端放下,让它自由滚落,惯性使然,一般藤笼能在凹道里面滚好几个来回,反反复复,直到藤笼自行停下为止。 放滚一次便算一轮,可视罪行轻重决定几轮。且不说几轮,一轮下来也是皮开肉绽,体无完肤,痛彻心肺,永世不忘。据说这样最能脱胎换骨,重新为人。 “不错,师父念你情有可原,对你只用两轮!”师娘说道,言下颇有疼爱之意。 “谢谢师父,谢谢师娘!”秦玉凤喃喃说道,自然体会个中三味。 她曾听说,藤笼本有解魅之效。早年有些沙门弟子弃佛来投,然而言谈举止依然难脱比丘烙印,为了尽快脱佛就道,就有人自请领受大考脱胎之法。长痛不如短痛,数轮下来,不少竟能迅速为之面貌一新,立马跻身三清。 师娘这么一说,自然有所体悟,细细回味,果然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已经不很强烈。痛定思痛,脑子也清亮许多,所以不仅毫无怨言,反倒满心都是感激。 “好歹你也算玄门弟子,因果要以缘为引,无缘不成因果,善因得善果,恶因得恶果。因是因,果便是果。如此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真不知二十个寒暑你修的是什么?”师娘不无嗔责,她抓住了她的手。“再说贵定横死,儿子遇害,虽有因果所系,然而事在人为,师娘不信你就能一纵了之?” 如果只是开导,倒也罢了,最后一句,自有振聋发聩之效。杀夫之仇还有夺子之恨,难道真能一丢了之?不管身为人妇,还是身为人母,首先她应该是一个修真弟子,惩恶扬善,符合义理,虽说自己原来的武艺不一定能胜过那个嫌犯,可她现在已经身无旁骛,正是攀高之机,为了手刃仇人,她还有什么苦不能吃得,什么困难不能克服?要说也总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 “师娘,请问是谁救了玉凤?”她霍然起身,跪在师娘面前。 “这很重要吗?”师娘皱了皱眉,轻轻拉她。 “师娘,自今日起,玉凤重生为人,不仅报仇,也要报恩!”秦玉凤拗不过师娘,只能随之起身,但是口气依然那么斩钉截铁。“还请师娘成全玉凤!” “好吧!那不过是旻晖碰巧!” 旻晖全名古旻晖,她是师父的次女,也算她的师姐,秦玉凤幼年,女孩子的入门武艺都归古旻晖带教。后来她蒙当朝永兴公主召请,当了贴身女官。 听说永兴公主本名萧玉姚,幼时曾为强人所掳,幸蒙师父夫妇路过搭救。直到天子登基,发榜寻人,方才知道当时所救乃是公主,无意之中又建功德。 公主还朝,封号永兴,只是习惯了山野生活,不喜欢身边尽是宫娥阉人,特召旻晖入宫陪侍,封为首席尚宫。所以旻晖常驻建康宫中,很少回山。然而因有授受之交,只要有机会回山,旻晖必定会去探望当年的小妹妹们。 “旻晖山已是入夜,听说你迭遭惨变,一刻也不肯停留,就过去探望,只因明早还得回宫,所以夜深也无法计较了,不料也是个巧,也正是你的福缘” 师娘看了一旁的丫鬟梅儿一眼,大概是觉得让她来讲后面的经过比较合适。 “当时师娘派我伴随,给她带路”梅儿颔首,前接道。“哪知刚到门口,就见屋后有个人影一闪,慌忙御风追去,却已经来不及了,连个裙带也没够。断定是你跳崖,不由分说,立刻抢过我手里的火把,探头一看,不禁大喜,叫出声来,原来崖壁之竟然生有不少松树虬枝,盘结错节,正好把你挂住,你的命也真大,就亲自?ケ憷础?br /> 那个叫梅儿的丫鬟虽然娓娓而道,可在秦玉凤自己听来,仍是那么惊心动魄,好不后怕。尤其当死的念头不再那么强烈,生的念头开始占据风之际。 “既然你已回心转意,我也不必多言。”师娘自然看得明白,只见她缓缓起身说道。“你先将息一阵,回头等你身子好了,我把本门身法的口诀传你。贵定横死,不仅是你的私仇,凶手也该是本门公敌,罗璧不管是否凶手,至少是这个案子的关键。寻迹觅踪,身法便是第一紧要。你先歇着吧!” “叩谢师娘!”秦玉凤一阵激动,趴在床,冲着师娘的背影连连磕头。 “还有!”师娘的身影在门口停住,依然背着身说:“为了你以后方便行事这道理你懂的,除了能够进出这个院子里的人,本门其他的人都只知道你已经投崖殉夫。所以将养期间,还是希望你不要轻易走出这个偏院,你的一应吃用,我的四个佩剑丫鬟都会给你准备好的。在这里实在闷了真实在郁闷,就把太乙救苦天尊说拔罪酆都血湖妙经多念几遍吧” “谨遵师娘教诲!”她再次拜伏?ィ劬镉死崴?br /> 要说这太乙救苦天尊说拔罪酆都血湖妙经究竟能不能让秦王氏回心转意,不再自暴自弃,且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35):秦氏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却说那日师娘去了,屋子就剩下她一个人,稍一张望,知道自己已经被安置在首峰的偏院了。 主峰的几个偏院原来都是的闺房,不知道这间原来住着哪位。如此安排,看来师娘还是不很放心,定要将她放在眼皮底下不可。其实此时已是多余,她秦玉凤已无死志,心中的生命之火已被重新点燃,她要复仇,为了复仇,也必须活着,哪怕现在就算独居次峰,也不会再寻死觅活了。 看来师娘真的要传授她刚才允诺的乘身法,而且还是亲授。玄坛弟子,练剑为主,所练剑术自有相应身法配合。然而师娘所说该是本门的乘身法,除非师尊特别倚重的弟子,轻易不传。如此说来,她还是因祸得福了。 至于要她匿身不现,开始还有些糊涂,毕竟师娘语焉不详,让她费了不少猜度。 细细品来,刚才师娘好像并没有一口咬定罗璧就是凶手,尽管所有的线索与证据,都已指向那个师娘也曾经看好过的师弟,师娘的意思好像要她自己去查去核,莫非师娘还怕冤枉了罗璧不成?不过不管怎么说,寻迹觅踪,不正就是要去查去追的意思吗?这才应该是师娘主动秘传身法的要义所在。 如此说来,师娘的意思是要自己先养好身体,再学一套乘身法,然后下山。当然下山是必须的,如果按照山的规矩,本门弟子没被允准不得擅自下山,可是追查嫌犯纯粹是一种秘密行动,不可能随时随地找师父告假。真要下山,问题又来了,自从崇佛抑道以来,除了必要的公出,弟子就再也没被允许下山,否则就作叛门处理,这么说师父师娘又要为她破例了? 该不会是山还有凶犯的同伙?她的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 记得几年前曾经有人叛出玄坛,不也是几个人一起杀出的吗?这么一想,本来一直对罗璧的动机颇多质疑的她,脑子忽然透明起来。该不会是有人指使罗璧借与丈夫单独同行的机会鼓动一起叛逃?劝不成遂起杀心? 丈夫绝对不是那种人,再说新婚燕尔,又是喜得麟子,自然是会一口回绝。罗璧们却怕丈夫告密,于是一言不合,灭口?如此推理,那么师娘的一切布置不都有了合理的解释,莫非也正是她要自己去追查的原因所在? 一想如此复杂,她不禁又害怕起来,她的愿景本是相夫教子,和睦举齐,白头偕老,为什么非要把她推到这么凶险的漩涡中来,真是让人欲哭无泪,欲罢不能。因果要以缘为引,无缘不成因果,她只能暗暗地抱怨宿命了。 一切都是推测,想来想去都得不出明确的结果,反倒把个脑袋都想的发疼了,只好去书架找太乙救苦天尊说拔罪酆都血湖妙经,但愿师娘的教导有效。 “尔时,救苦天尊,遍满十方界,会集十方天尊仙众,说诸因缘。时有妙行眞人,出班奏曰:臣今下观欲界,酆都罗山,血湖二十四狱,岱岳锋刀,十八地狱,大铁围山,有间无间地狱,三河四海,九江泉曲地狱,猛津洪波,流沙地狱,或则镕铜灌口,或则利锯解形,抱铜柱以皮焦,卧铁床而肌烂,遍体刀割,百节火燃,铁杖铜锤,纵横拷掠。如斯苦痛,无有休息。 “尔时,妙行眞人,十方仙众告天尊曰:善哉!善哉!皆缘前生今世,故作误为,悖逆败常,负命欠财,堕胎损子,血污产亡,夭横殒灭,冤仇不解,罪积丘山,沉于地狱之中,血湖血井,血池血山,受诸苦痛,万劫难逃。今幸天尊,发大慈悲,开门,普集一切神仙,宣演妙法,普救群生,赦一切罪,度一切厄,出离地狱,永辞长夜,睹见光明,万罪荡除,冤仇和释,镬汤火翳,化作莲池,剑树刀山,翻成花圃,赦种种之罪愆,从兹解脱,宥冥冥之楚痛,俱获超升。而作偈曰:天尊大慈悲,普度诸幽魂。十方宣微妙,符命赦泉扃。拯拔三涂苦,出离血湖庭。沉魂滞魄众,男女总超升。 “尔时飞天神王,及诸天仙众,信受奉行,稽首天尊,奉辞而退” 念着念着,她又不明白了,师娘既然鼓励她去复仇,又为什么偏选这篇呢? 不过,多念几遍,也不是一无好处,至少自己的心境,越来越感到平复了。 十天之后,她的身体基本恢复,本来体质不错,只是迭遭惨祸,身心俱创,才有虚弱,几顿好粥好饭?ィ匦卤涞媒n捣崛笃鹄矗ㄒ坏牟蛔憔褪嵌用涣耍傥薏溉椋欢怨恼偷糜械阃矗背;岚研亟笠黄?br /> 没辙,她只能拼命练功,不停活动,以冀大量出汗,这样人就会好受一点。 就是这样,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吃喝拉撒都有师娘的四个佩剑丫鬟轮流伺候。她稍微有一点力气,就是练功,实在练不动了,就打坐,念念师娘指定的几部经卷,不到一旬功夫,整个人就已经回复到遽变之前的状态。 整天把自己搞得好累,却也有一份好处,那就是晚落枕即睡,不再转辗反侧,整夜无眠。然那每日都不见一丝梦影的好觉,终于在一天深夜被打破了。 那日半夜,朦胧之间,她好像听到婴儿的轻啼声,如断如续,隐隐约约,随风飘来,如一根根看不清却不失尖利的牛毛针刺扎她的心头,还能不醒? 要说在这山,原本就她儿子一个婴孩,儿子已经死了,哪儿来的夜哭郎? 开始,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抑或是在梦里,也许思念太切,儿子终于在梦里出现了。然而当她互掐自己手的合谷与内关,感觉都是酸痛不已,这才意识到不是幻觉。再竖耳谛听,那啼哭不假,正在有一声没一声飘来。 高一声,低一声,她儿子半夜饿醒,也是这般啼哭。 突然,她的胸脯感到一阵抽搐般的胀痛,有一种气涌欲炸的感觉,随即两道涌泉般的汩汩细流立刻溢出,滴落,落在肚皮还很热乎,淌到股间这才变得凉嗖嗖,夏夜衣单,经风一吹,更是浑身下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婴儿啼哭,胸脯臌胀,好不撩人,这一切究竟是幻是实,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36):秦氏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那夜梦中忽闻婴儿啼哭,胸脯随之有了反应,就如神差鬼使,都记不得自己是怎么下的床,怎么开的门,怎么出的屋,怎么来到院子里,直到最后打开院门,突见眼前寒光一闪,她才惊醒过来。 只见一人已经挡在门口,原来师娘的又一个佩剑丫鬟菊儿,今儿是该轮到她值夜。 只见对方一脸凝霜,冷冷盯着。这四个佩剑丫鬟严格地说也算是自己的师妹,只是整日侍候师娘,跟其他同门相处少些,故而也只是一个见面脸熟而已。不过这十数天的轮流伺候,已能明确分辨,这个俏小瓜子脸的正是菊儿。 “喔!”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常,连忙退身。可当菊儿准备关门的时候,她却拉住了其中的一扇。“哪来的孩子?菊儿,告诉我,我是不是听错了” 菊儿向身后看了一眼,随即轻轻掩身进来。没开口,先摇头。 “你没听错” “哪来的孩子?!”秦玉凤兀地一阵激动,连忙拉住菊儿。“不会是我儿子吧?!” 菊儿不答,又是摇一摇头。 “不是?真的不是?!” 菊儿好像被她抠痛了,手臂猛地一缩,身子却全部进到院里,还是摇了摇头。 “对不起,对不起,我还以为”她说不?ィ煅首抛恚镒摺?br /> “凤姐!”没等她跨进屋门,菊儿忽又追了来,只见她把玉凤推回屋里,半掩门。“二又回来了,抱回来一个孩子,正跟师娘犯难着呢” “谁的孩子?不会是二的吧?” “二矢志不嫁,怎么可能?”“菊儿嗔道,顺手摸了摸秦玉凤的额头,言下之意你是不是又在发烧说胡话?凤姐,你身体不是都已经恢复了吗?” “对不起,我倒是忘了”秦玉凤歉然一笑,依旧盯着菊儿。“哪哪来的孩子?” “我也不知道,反正她们几个正头疼着呢”菊儿说着,不时偷眼看看门外。 “是不是孩子啼哭不已?”玉凤问道,悄悄抖了抖已被洇透了的薄衫。 “就是,师娘说是饿了,梅儿熬了米汤,可她就是不喝,喂进去也用小舌头顶出来” “听哭声,倒是饿极了”玉凤说着,突然一阵冲动。“要不要我来帮忙?” “你?!” “我不是刚”一想到儿子,玉凤自然说不?チ恕?br /> “可是师娘不准你出这个门”菊儿沉吟着,忽又说。“要不你教我喂孩子的法子” “只怕不成” “为什么?” “孩子多大?” “多大?我也说不来,反正包在襁褓里面” “襁褓?!听声音,确实应该是在蜡烛包里面” “蜡烛包?!” “就是你说的襁褓,看来这孩子还没断奶” “我看连你那个那么大都没有”菊儿发现玉凤眼窝闪亮,连忙改口说:“对不起,凤姐,我不是故意的。要不,凤姐,你教我怎么来喂她吧” “菊儿,喂米汤没用,我想她是要吃奶了”玉凤摇摇头,颤着声音说。 “吃奶?!” “不错!” “这黑灯瞎火地哪儿去找奶妈?” “羊奶,牛奶说不定也能凑乎” “羊奶,牛奶,可是你也知道山都不养那些畜牲” “要不,你跟师娘说去” “怎么说?” “让我来试试” “什么?!”菊儿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忽然又想到什么。“怕不成吧?” “不试怎么知道?” “刚才梅儿倒是提过,只是师娘说你这阵子身心俱伤,已经不可能有奶水了” “也许没事,你去禀告师娘吧!” “真的?!” “不试怎么知道” “真的?” “当然真的!” “那我去了?” “去吧!” 菊儿走了,玉凤先用洗脸绢巾伸进去擦了擦身子,又试着一边挤了一下,虽然不如从前充沛,却还是不断。她便挑了一下松明灯,斜倚在桌前等着。 “这是真的吗?凤妹!”第一个过来的正是古旻晖,脆亮的嗓子满是惊喜。 “旻姐,小妹还未谢过您的救命大恩呢!”说着,玉凤纳头要拜。 “不行不行,看你说的。”古旻晖连忙抱住她,迭声说道:“是不是好久不见就生分了?” “救命之恩,非同小可!”玉凤坚持,只是拜不?ァ?br /> “是不是长大了,会说话了?”旻晖嘴娇嗔,手里却在使劲。两人纠缠了一阵,旻晖忽然感到不对:“你看你都出这么多汗了,把我前胸都弄湿了” 这么一说,玉凤不敢再挣扎了,一脸羞赧,不敢抬头。 “旻晖!看你说的!”倒是随后进来的师娘看出了端倪,不无嗔怪地说:“玉凤哪里是在出汗,你再好好看看她,究竟是哪儿湿了,不正是你稀罕的吗?” 玉凤这才注意到门口的师娘以及抱着一个襁褓的梅儿她们,连忙过去行礼。 “呵哈!”旻晖一把拉住,只顾下打量。“看我这个人。一见凤妹就把正事给忘了。” ?锩茫睍f晖款款搀住玉凤的双臂,盯着她鼓鼓的胸脯说:“娘说的真没错吧?” “”尽管玉凤已经结婚生子,可让人这么看着还是羞羞地说不出话来。 “哈哈,这回该是你救我了呀!”只见旻晖一跺脚,又去梅儿手里接襁褓。“把孩子给我,谢谢,谢谢,凤妹,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来吧!”然而旻晖毕竟没有那种经验,一时不知如何把孩子交到玉凤的手里好。玉凤侧了侧身子,很熟练地接过襁褓,随后转过身,解开大襟。 ?锩谩睍f晖轻叫一声,欲言又止。 “唔?” “能不能让姐姐看看” “”玉凤没吱声,但是身子还是慢慢转了过来,这时候孩子的小嘴已经咬住了,一吮一吸,这边一个小酒窝很有节律地收缩着,煞是可爱。 “谢谢你,玉凤,你真是救了我”旻晖像是动了感情,眼里竟有泪花闪过。 “不!”玉凤刚抬手要回对,孩子哇地一声又哭了,原来给牵出来了。只好赶紧塞进去。孩子立马不哭了。玉凤摇着头笑了,于是她轻轻地说话,尽量不使身子多动。“旻姐,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哪能跟您的恩德相提并论” “好了,哪来这么多的计较?”旻晖一边说,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孩子吃奶。“从今往后,咱俩扯平了。对了,你要是还觉得欠点什么,就帮我奶几天孩子吧” 至于秦王氏究竟有没有答应放下仇恨,帮人先带孩子,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37):秦氏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却说旻晖望住孩子吃奶,又是摇头,又是叹息,似是无限感慨。“从今往后,咱俩就算扯平了。对了,你要是还觉得欠一点什么,就帮我奶几天孩子吧” “好吧!就听旻姐吩咐,”其实当孩子的小嘴一接触到,玉凤就有一种被雷电击中的感觉,孩子每一吮吸,她的心房就跟着一阵悸动,那种愉悦的感觉重又回到她的身,一点点,一点点,小舌头在用力裹着卷着,有一点痛,然而先苦而甜般的快感却更猛烈,仿佛孩子吮吸的越多,她的身心越是充实。“搁在师娘这里,我就带着,直到您想把她带走的那一天” “好唻!请受旻晖代芷儿的父母一拜!”旻晖不无感激地说着,深深一揖。她毕竟主家,又是官身,自然不可能真的拜?ィ遄拍凶埃绱艘灰疽咽谴罄窳恕?br /> “旻姐,您这要折煞小妹了!”玉凤哪里敢受,急忙转身,结果孩子又哭了,玉凤趁机给她换了一只。“要说也是您的福报,要不是那天您救了我” “又来了不是?!”旻晖故作生气地瞪了她一眼,随即又莞尔了。 玉凤这才有机会好好看了对方一眼,谁都知道师父的四朵金花,个个妍丽不可方物,可旻晖毕竟比自己大好多岁,自己刚懂事的时候,她就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而自己现在二十出头了。可是苍好像对她特别眷顾,好比日晷断了针,沙漏堵了眼,在她脸身根本就看不到一点岁月的痕迹。 如果非要在她身找出一点变化的话,那就是一种成熟的韵味。晕晕淡淡,好像周围的空气都是从她身散发出来的,让人在感叹苍造化的同时,也情不自禁地折服在其本身的魅力之下。要说玉凤也算被人称作玄坛同门中人似乎不敢亵渎师尊爱女,早把她们另算在外第一美女,可仅这一眼,她就自惭形愧,恨不能那张叼着的小嘴能把自己整个吸走。 就这样,这个孩子留了下来,玉凤无意之中也成了一个奶妈,小芷儿的吃喝拉撒睡全给包了。 师娘虽说天天来,四个佩剑丫鬟也还是照常轮着班,可带孩子,她们却也插不手,最多得空的时候轮流搭把手,帮着抱抱,顺便在院子里稍微遛个弯。 不知不觉,一个多月过去了,玉凤的奶水很足,喂得小芷儿胖嘟嘟的愈发可爱,师娘也专门给她加了餐,于是她也是不瘦反胖,根本看不出带孩子辛苦。 这可不是她所愿意的,于是只要孩子一睡,她就练功,但怕自己稍一疏忽,人不但胖了,功夫更是不进反退。这样一来,怕连复仇的勇气也消退了。 实际,她一直都在心里不断地警示自己,杀夫之仇,夺子之恨。就怕自己太过安逸,忘了根本。从前只要在殿里参加集体功课,面对三清神像,念着妙经奇文,时间一久,就会自觉不自觉地进入一种恍惚状态,仿佛与仙共舞,进入了经文所描绘的场景,感觉不胜缥缈,简直就在云里雾里。现在师娘不想让她抛头露面,那些殿堂之的集体功课自然也就去不成了。 不过,那种感觉却又出现,借着给小芷儿喂奶的时间,她总会闭目养神。然而只要一闭眼,那种恍惚缥缈的感受,立刻就会漫她的整个儿身心。不过并非那种与仙共舞的场景,只是仿佛又回到了次峰的竹舍,丈夫出门侍候师父去了,而她奶着儿子,哼着悠然曼妙的催眠小调,等着他回来 她曾听说后山腰里有一种胡花名叫芙蓉,它的花果能治最严重的痛经这是少女们最难熬却又最说不出的暗疾,百试百灵。只是它会叫人欲罢不能,只要用过一次,若再复发,非它不治,而且日积月累,再也不能断顿,否则即便不来月信也会让人五爪挠心,百蚁噬身,痛痒难熬,生不如死。 玉凤未婚之前也有暗疾,到时候疼得真恨不能满地打滚,但她宁愿死扛着,也不敢染指一点,好在自己嫁人之后,阴阳调和,气血顺畅,暗疾立消。 只是现在真有传说之中那种胡花芙蓉瘾的感觉,喂奶之时闭着眼的那种享受,或如清风拂面,或如香汤沐身,心身俱醉,难以名状,令人乐不思返。 她也清楚,偶尔为之可以,老是沉湎,只怕再也不能自拔了 渐渐地,喂奶之时,她再也不敢闭眼,可睁着眼,心里却是另有一种难受,她仿佛化身为次峰顶的那幢竹舍,外面看去一如既往,可里面却有人在刀砍斧斩,一会儿砍折一根柱子,一会儿斩断一根横梁,那种撕心裂肺的感受,实在无法忍受,随时随地都会让人彻底崩溃。最后她不得不闭眼,于是乎气也顺了,血也畅了,温馨而祥和的阳光又重新照进了她的心田。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盼望旻晖早早出现,告诉她一切就绪,来把孩子抱走。可有时候,她又不敢想象,这个孩子离开她之后会怎样,实际也清楚,真相是自己不敢想象跟孩子分离之后的情景。不管怎么说,倒真是谁也离不开谁了。 倘若说当她创深几乎麻痹之时,师娘一个当头棒喝,有如锦线强行缝住了伤口,而这如及时雨般出现的孩子,更像是一帖疗伤灵药,令她迅速痊愈。 无意之中,这孩子就是她已经瘾的胡花芙蓉。 一时之间,她甚至怀疑,这究竟算不算苍的刻意安排? 贵定每次受累的时候,总要引用圣贤的话语勉励自己,常听他说,圣人有云: “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中,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她自忖不过一介弱女子,自然比不得那些搏名于天地间的伟岸大丈夫,倘若不是夫仇子恨,恐怕连苟活?サ挠缕裁挥校伪卦倮凑勰プ约海孔詈蠹妇涞故亲阋员薏咦约海湟荻像墒侵仔心眩翟诓蝗菀鬃龅健?br /> 要说这秦王氏报仇的决心下得了下不了,还听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38):秦氏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却说王玉凤要离开师门的一天还是来了,快满三个月的时候,旻晖也来了。 仍是夜半,仿佛她是一只只能在夜间出没的灵狐。显然她是被师娘召唤而来,因为在前一天,师娘已通知她可以下山了。对她来说报仇雪恨才是当务之急,头等大事。 那天她早早起来了,没再练功,所有的时间都花在整理行李了。 她自己的行李倒是不多,一把钢剑,几件换身衣裳,师娘又送了她一个特制的皮袋,展开来,连被带褥都有,钻进去就能睡觉。折起来却是两个有如褡裢的口袋,一头塞换洗衣裳,一头正好放些杂物。设计巧妙,十分实用。 所以她花在自己行李的时间不多,而给小芷儿整理东西却太费神了。天渐渐热了,襁褓已经裹不住,梅儿她们一块动手,给她缝了不少小裙小褂,兜肚马甲,一应俱全。这可为难人了,原本下裳归一堆,衣归一堆,叠好了,分开了,又觉得如此不妥,怕接手的人不小心搞串了。要知道梅儿她们都是一套一套的做,绣花镶边啥的都有讲究,那样岂不辜负了那些小师妹的一片心意? 于是,她按照配套的办法重新整理,可是到最后又犯难了,毕竟还有东西不成套,而且真要配搭讲究,也需要一些临机处置,怎么穿戴,全是学问,最好有一个办法能让接手的人什么时候都能一目了然,不至于张冠李戴。 好在旻晖很晚才来,时间也很充裕,反正等着也是等着,只要孩子一躺平,就尽着折腾了。说实话,也宁可这么折腾而不再抱孩子,只怕到时候真放不开手。 “孩子交给谁?” 按道理这话不该她问,就像来的时候,旻晖没说这是谁的孩子,她也没问,纯属本分。旻晖身为宫中女官,她所接触的人与事,对她来说就像头顶的夜空一样深邃高远,能听他们的吆喝甚至呼吸已是一种幸运,若再刨根问底,随意打听,别说别人听了会有想法,就连自己也不可能容忍逾分。 “暂时没人”那张连同性都不敢多觑的靓脸,罩着几分若有若无的忧色。 “奶妈不好找?”尽管一出口总后悔,但一想到孩子还是憋不住。 “好找”好在人家不厌其烦,只是愁绪更显。 “唔”再也不能问了,玉凤在心里拼命拦住自己。 “只是比照着凤妹的样子,实在太难”像是自言自语,旻晖轻叹一声。 “?”玉凤不懂了,找一个奶妈而已,何苦比照自己? “此子非同寻常,不能找个寻常奶妈”声音已经这么沉重,她的心里肯定更加沉重。 “”玉凤更是懵懂,然而却不敢问,因为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什么不寻常。莫非丧夫失子也是奶妈的条件?想来想去她也只有这一点与人不同了。 “她需要有人保护”旻晖呢喃,看起来她好像内心十分纠葛。“最好武功高强” “”玉凤心道自己倒算习武之人,只是不敢自诩高强,同门中人如她这般水平可谓数不胜数,最多只有一项殊遇,那就是师娘秘授了一套乘身法。 “还要宅心仁厚”旻晖似乎不在乎她的反应,只管自说自话。“最好将她视若己出” “我”玉凤不禁激动了,最后四字直戳她的心尖,眼眶里立刻盈满了泪水。 “还要守口如瓶”旻晖依旧不看她,垂首沉声。“宁死也不能半点吐露” “”玉凤心想,不问就是不知道,既然不知道也就无从泄密,何必宁死不屈?再说自己已经死过一回,已有体会,其实死跟活着相比不算最难。 “旻晖,这是你自己的事!”只听师娘叹声说道,打断了旻晖的自言自语。“玉凤马就要下山,她肩的担子不比你的轻,你尽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 “哦!对不起,凤妹!我都忘了我是来跟你告别的,来!我祝你今后一切顺利”旻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笑了一笑,抱住玉凤,在对方的额头印了一吻。“来!把孩子给我吧!来!宝贝,笑笑,这是你的玉凤妈妈” 旻晖不善侍弄,七颠八倒,好不容易把孩子转过来:“再看一眼,今日一别” 显然她是想把孩子拨正,直面玉凤,可是孩子哪能由着这种摆布,或许是换了一个陌生的怀抱,或者干脆一不小心被弄疼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这下旻晖更是手忙脚乱,满脸自嘲。“不会养刁了吧?那天我抱着也没这么厉害” “你来得太少,要不给梅儿吧。”师娘看不?チ耍晃尥榈厮档馈?br /> “让梅儿来吧!”梅儿应声就过来,可没等她手,孩子就呛了,大口大口的回奶。原来适才玉凤想着最后一次了,也就由着小嘴吮了个大饱。 “我来”玉凤一看就受不了,立刻前抱过孩子。“怪我!刚才喂得太多了” 果然认人,孩子到了她的手里就不哭了,更不呛了,缓过气来,小舌头还伸出来舔着唇边的残奶,咂咂有味,可爱得反倒让别人看着想哭,旻晖都忍不住抹眼角了。 “哼!”为了掩饰,旻晖故意让表情夸张一点:“原来小东西也知道欺负我了” 她伸手捏捏那个小鼻子,居然也不见抗拒。 “要不”突然有一句话,冲到了玉凤的嘴边,但她一转念又压?チ耍押19臃诺酱玻凶邢赶改u删唬职呀δ套盏亩躺栏涣恕?br /> “实在不行,我再留两天?” 她看看师娘,又看看旻晖,最后还是把目光停在小芷儿身。小芷儿大概又想吃了,抓着她的一根手指直往自己的嘴里塞,吧咂吧咂,居然还是津津有味。 “你本来想把孩子带到哪儿去?”师娘打破了沉默,显然是在问旻晖。 “说不来,本来是想等送走玉凤,再跟您商量” “这么说,你这次还不打算带走?” “刚才不是说了吗?没有找到合适的人” “假如有人的话,你准备送她去哪里?” “地方好找,我已经叫人在龙山脚下买了一个庄园,只要找到人,就想暂时安置在那里” “龙山脚下?” “对!龙山脚下,确切地说是在龙山梢” “龙山梢我知道” “我想那地方在灵山与建康之间,若是有事,两边都能照顾得到” “我知道你的意思” “所以我暂时只能把孩子寄放在这里,一旦找到合适的人” “现在那里有人吗?” “我不明白您指的是什么人?” “熟悉灵山的人,或者熟悉你的人?” “那不可能,我是找人去盘的,就跟原来的东家说:买主是一对孤儿寡母” “庄园很大?” “不算太大,也不可能过于招摇,反正那点田地啥的,只要不是连年荒歉” “玉凤!”师娘没等旻晖说完就打断了她,随即转向玉凤:“你下山之后有打算了吗?” 要说这秦王氏下山可有谋划,还听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39):秦氏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却说王玉凤听到师娘问她下山之后可有什么打算,先自懵了。 “下山之后?!”秦王玉凤一脸迟疑,想倒是想过,只是凭着结婚前曾跟丈夫贵定两次下山探查的那点经历,而且一应俱是丈夫安排,唯恐她吃不好,睡不着,哪里还用得着她来操心?故而现在最多能够想到的是见店住店,逢村落村,遇水觅渡,迷路寻人,饿了打尖,脏了更衣而已,还能有什么打算? 再说追踪嫌犯,大海捞针,漫无目的,缈无定踪,只怕预作打算也没啥用。 “难道一点定准也没有?”师娘眉头一皱,不无怀疑。 “弟子真的没有想好,真的,还听师娘教诲”玉凤原本只有泛泛的决心,夫丧子失,哪怕追到天涯海角也不放弃。然而真要具体,确实从没有想过。 “那好吧!”只见师娘前一步,望着玉凤跟旻晖说:“老身来替你们做个主,孩子就让玉凤带走,你定的庄园也交给玉凤,这不正应了你的孤儿寡母之说了吗?” “那玉凤不是还要?”旻晖说了一半,便止住了。 “这些都由玉凤自己做主,难道你还怕她不会安排吗?玉凤!你自己说呢?” “一切全凭师娘吩咐!”这世最近的长辈就是师娘,况且她还一直受到特别眷顾。尤其这次自寻死路,性命都是她们救的,推三搪四,自也说不过去。 “我自小就看你人很善良,也有经纬,多带一个孩子,反而也算一个掩护。再说这孩子也就你能带了,我不想问这孩子身世如何,但看旻晖的态度就能知道” “弟子明白!”从小到大,自懂事开始就在师门长大,还是第一次听到师娘这么夸人。师娘不仅高兴,浑身下都洋溢着赞许之情,这让玉凤尤其受用。 “旻晖谢谢娘的大德!”旻晖似乎也有此意,只是说不出口,现在一听急难立解,顿时喜形于色,抱住王玉凤的胳膊连摇说。“更该谢谢你不是吗?” “师姐,快别这么说,师妹的命” 玉凤哪里受到过如此抬举,也是感动得不行。果然都是大道高德,不提自己的恩,光念别人的情。所以未开口,眼泪先下来了,最后连声音都哽咽住了。 古旻晖望定她,眼里也湿了。她不再摇她,而是轻轻地捧起对方的脸庞,纤细的手指慢慢地划过,抹去玉凤的眼泪,直到眼泪不再从眼眶里溢出为止。 最后,她想了想,扭过脸,对她的母亲说道:“娘,干脆请您好事做到底,先借旻儿四封官银,回头我再派人送来。玉凤,那些就算小芷儿的开销” “!”玉凤长到这么大,几乎没直接接触过什么银子,但是贵定经常下山办事,尤其这几次与自家有关,多少有一点概念。譬如贵定最后那次下山也就带了五两银子,一百多人的聚会,才五两。贵定也说过一封银子是一百两,四封就是四百两,这让她娘儿俩能吃到什么时候,她也实在计算不出来,只觉得数目大得十分骇人,心里面立刻打起小鼓,简直不敢想象。 “,能能用得了那么多吗?” “我也估不出”旻晖见她吓坏了,笑着捏捏她的肩膀。?凑糜斜肝藁肌?br /> 旻晖见梅儿在她娘的授意下出去拿银子了,又说:“玉凤,庄原有管家仆妇,长工佃户,你想留就留,不想留你再重新招也行,庄园每年都有收入,只要不遇连年灾歉,应该说是富足有余。只是两点你要主意,一则灵山本已宣布你的死讯,所以你也不能招留灵山之人,要不然肯定会闹出尴尬来” 她看见玉凤连连点头,才又笑着继续往下说:“第二呢,我的那边也要与你隔绝,所以我也不会再派人来了。最好其他人也不要招留,这个你懂的,这个孩子至关重要,我不希望她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包括这个孩子自己” “玉凤记住了!” “到需要的那一天,我会亲自来”旻晖拢着玉凤的双肩,重重地捏了一下。 “要是要是”玉凤自己迭遭惨变,只觉得命运无常,但又怕说错了反而招来霉头。 “那就看你俩的命数了”旻晖是笑着说的,但在玉凤听来头皮都快炸了。 古旻晖这一句话,就成了秦王玉凤对她最后的记忆,都快十五个年头了,人家像是把她们这对假母女遗忘了似的,再也出现过,果真连个信使也没来过。 但是王玉凤心里也清楚,人家不会真的忘掉这里,只是还没到需要的时候,后来她从芷子越来越明显的长相看出了一点端倪,更是坚定了这信念。 十五个年头,几乎耗去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光阴,甚至连家仇也不得不搁下了。 开始倒没什么特别意识,时间一长,才发现自己再也无法脱身。 前几年,孩子的吃喝拉撒都要大人直接帮忙,只要孩子醒着,几乎让人停不下来,好不容易等到孩子睡着了,她也乏了,一不留神就会趴在孩子身边一块打鼾。可她还得坚持打坐,还得练功不辍,所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武艺功夫,不进即退,一旦落下,岂不成了废人一个,报仇雪恨何来指望? 不管怎么说,刀剑拳脚偷点懒也就算了,内功打坐,还得坚持。 说到报仇雪恨,本来打算下山之后立刻展开追查,可是现在就想出个门也是万难。她曾想把孩子试着托付给管家吴福的老婆,据她观察那个女人能干实诚,定能不负所托。可一想到古旻晖的临别嘱托,也就只好打消了这念头。 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再说那时嫌犯刚刚潜逃,同样也会十分警觉,倒不如冷一段时间,等到嫌犯警惕有所放松,说不定还更容易查到蛛丝马迹。 她知道这更多有点自我宽慰的意味,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况且古旻晖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说句难听的话,自己的性命都是人家给的,直如再生父母,为她耗费些光阴,何来耽误一说? 如此一想,心安理得,寻仇一事,暂且搁下,心无旁骛,抚养孩子。 要说秦王氏这劲儿还能不能报仇,且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40):秦氏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一本小书,一把木剑,一只算盘,一粒银锞,旁边还有一只敞着口的锦袋。 油灯放得有点远,在条案的一头,灯火微微摇曳,光亮撒到这里已经发晕,无法看清东西,然而她却不想去挪灯,对于这些物件,更喜欢用手抚摸。 早已夜深,馨儿已被打发出去。其实馨儿早就知道,每当取出那只锦袋,铺开这些物件,说明老夫人就想独处了,不用明着吩咐,她就知道该走了。 覃玉凤住进这幢庄园之前,她就决定易姓为覃,取的正是秦的谐音,于是那孩子就叫覃芷,并把孩子的生日正式定为吮了自己第一口奶的那天。并再由此推算出了孩子满季之日,那一天特地叫吴妈做了一碗生日面端进来。 吃罢面,又把孩子放在床让她抓周。 小芷儿首先抓住的是木剑,怎么夺也夺不下来。 后来一想,小芷儿毕竟是女孩子,只有木剑最为合适,算盘以及银锞都是生意经,从商绝非女孩子的正经活路。至于女子读书出仕,更像是传奇故事。倒是学点武艺,可以防身,再说她若想报仇,将来不定还能帮一把。 一提报仇,她越来越有点后悔了。后悔当初不该感情用事,贸然答应接手这个孩子。 可当小芷儿长到六七岁的光景,忽然发现自己当初没有急于寻仇未尝不是件好事。 寻仇一事虽然已被束之高阁,但在夜阑人静之际,总会在她脑子里面盘桓一会,一则但怕渐渐淡忘,二来也正好留点时间,多加一点分析,争取在现有的线索里面找出更多的可能。 她秦王玉凤的心眼虽跟她故去的丈夫一样实诚,却没丈夫那么见多识广,通常都以直觉来作判断,但不耽误她比丈夫聪敏。从前丈夫出差回到家里,常会说些历经趣闻,她也能辨别出其中不少阳谋阴计,所以她要用好这特长。 贵定哄她,还会讲一些传奇本末,她发现那些故事里面的角色尽是傻瓜,诸如最亲的人一旦易装就再也认不出来,连她一听就懂的圈套号称智谋之士居然一无觉察,乖乖入瓮之类,还有这个巧,那个巧,实在说不通了就加一个无书不成巧,越听越觉荒谬,丈夫却倒是深信不疑,常常为之抬杠。 换句话说,她不笨,一点也不笨,她有自己的脑子。 有关丈夫以及儿子遇害的经过,她全部听自别人的描述。她亲眼目睹的惟有丈夫的遗体,就连儿子的尸首也没见到当时师娘说是为了不让她看到徒加伤心,所以稍一查验就在附近埋了。至于埋的地方,会在适当的时候告诉她。要说这也不差,按照规矩,早夭以及横死的孩童都是这么处理,不拿回家,不进祖坟,甚至不能席卷麻裹。能有蒲草盖脸,已经算不错。 但是所有的经过一旦串联起来,她越想越觉得可用一个丈夫最喜欢的字眼来定性: 巧! 然而巧得太多,就容易让人觉得蹊跷。 且不说其他疑似巧合的地方,光儿子遇害这一节,仿佛嫌犯就有神仙一般的掐算拿捏,算?岬绞追灞忌ィ『冒押19油苏庖彩撬钗诰蔚拇恚3掖畏逯裆嵋淮『妹蝗耍鹊龋磺兴坪踔荒苡酶銮勺纸馐汀?br /> 她常常尝试着跟嫌犯换位思考,如是自己,行凶之后该怎么办?怎么想都应该是一个逃字。三十六计走为策。除非凶犯疯狂至极,全然不顾自己的生死。 作案现场是在次峰与山下街镇必经之路的小松林里,说隐蔽也算隐蔽,说不隐蔽也不隐蔽,虽说小松林是那条道最少见到天日的地方,但怎么说也是必经之路,只要贵定逾时不归,山肯定会派人寻找,所以留给凶手的时间不会太多。 再说凶手现在吃定是罗璧,作为同门中人,应该更是熟悉山的行事做派。除了远远逃离灵山,她实在想不出他那阵还能干什么?真不怕自投罗网? 罗璧杀贵定,现在可以想到的动机有三个: 情杀,真像众人怀疑的那样,因妒生恨,不仅杀了贵定,并且连带要杀他的情爱之果儿子。 灭口,这主要是她自己的怀疑,假设罗璧想拉贵定叛离师门,鼓动不成,为防泄露,罗璧只能灭口。 冲动,贵定性格直爽,好认死理,常常与人争得面红耳赤,不过也缺心眼,争过就算,从不记仇,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这样谅解。罗璧比较内向,不善言辞,莫非还真是一言不合就动手?常说脾性孤僻的人最容易钻牛角尖。不过这也是最不可能的的可能,她之所以列,只是不想有所遗漏。 第二与第三两项,都没有罗璧作案之后再回山的理由,也只有第一条还能勉强解释她的儿子为什么会接着罹难。 作为被众师兄呵护着长大最后追求者众的小师妹,她实在没机会品尝失恋的滋味,更不可能体验得到一个异性失恋的痛苦,所以她实在想象不出罗璧真的会对他们有多恨?至少她认为自己在从前一点迹象也没看出来过。 所谓水冷水暖,凫鸭先知。虽然无从知道罗璧对她暗恋的程度究竟有多深,但她却也不敢相信这能成为他走向极端的理由。证据几乎没有,全凭她的直觉。 记得在她的大喜之日,同门中人?土死裎铮窃谏蕉脊趴嘈猩话愕纳睿负醵济挥谢睿岳裎锎蠖甲约憾种谱鳌k堑寐掼档笔彼土艘欢泽嗟男∧瘢仕鞘裁茨瘢熳挪弊铀凳瞧ツ瘢罄次柿耸Ω覆胖溃蔷褪腔槔窦米疃嗟脑a臁6运男〈厦鳎群眯t指屑ぁ?br /> 再说贵定也对罗璧特好,贵定人粗,却最仗义。罗璧一类内向的孩子一般容易受人挤轧,贵定总替他们打抱不平。只要有点好处,贵定宁可自己不要也会替他们争一争。遇事需要搭手的时候,尤其可以提供历练,贵定也总想带挈一下他们。这也是她特别欣赏贵定之处,严格地说,对他的感情最初就该起于感激,那种无微不至的关爱让人无从躲避,想不感激也不成。 贵定算在江湖人称的灵山十杰之中行七,所谓十杰,即是师父的十大弟子,贵定排名不前,只缘年纪相对轻点。但是为人实诚,笃信玄真,再加粗中有细,办事干练,所以反倒比其他几个更受师父的器重,可谓青睐有加。 而且贵定待人接物也有分寸,尤其注意下左右的关系,可谓面面俱到,可算整个师门里面最有人缘的一个,出名的好人头。而罗璧他们也都把他当成赖以倚靠的兄长,常围着他转。罗璧真能下得了这毒手?她实在怀疑。 要说秦王氏这一琢磨,到底能琢磨出个啥结果来,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41):秦氏 书接前文,不再重复。 却说这秦王氏虽然迟迟没有动手,但是对于仇恨情?匆坏阋裁簧僮聊ス一氲枚嗔耍氲镁昧耍夹鞯牧芬步ソシ潘桑惺本拖裢宴值囊奥硪谎涡苑抛荨?br /> 毋庸讳言,她一开始就怀疑是不是另有凶手。 当初迭遭惨变,整个人都震懵了,无从深思,无从细想,现在总算能够做到心平气和了。 如果凶手不是罗璧,而是另有其人,这似乎更容易让人接受。可要真的不是罗璧,那又会是谁呢?这毕竟是在灵山玄坛的地盘,谁敢在太岁头动土? ?凳奔涫亲詈玫穆嵘福部加兴形颉r惶跣碌南咚鳎孀攀奔涞耐埔疲幌肜砘嵋膊怀伞c」芩桓彝畲一耄怯挚刂撇蛔∽约翰幌搿?br /> 古昱晖,她的师姐,正是她送来的小芷儿不是吗?还有躲在她背后的那位不是色目人,却长着一对色目人眼睛的女子,当今的永兴公主萧玉姚! 那时,小芷儿已是髫龀,五官开始定型,原来自己只是觉得她的眼睛非常好看,特别明晰的双眼皮,特别长挑的睫毛,特别深凹的眼窝,倘若只露眼睛,活脱脱一个色目人那些居留在西北的外来人都有如此一双靓丽的眼睛。 其实她从没见过什么真正的色目人,所以一开始看着芷儿的眼睛,也只是觉得似曾相识。后来终于有一天想起来了,自己确实见过一双同样靓丽的眼睛。 曾几何时,师娘带来一个女孩,说是路救的,年纪十岁下,长得非常漂亮。那个女孩就是生了这样一双眼睛,当时师门姐妹都很好奇,围着新来的妹看稀奇,师娘她一时兴起,便讲起了西北常见的色目人以及与众不同的长相。 好像三四年的光景,师父师娘就亲自把她送回皇宫。原来那个女孩的本名应叫萧玉姚,乃是新朝天子的大公主,其母就是被追认为大德皇后的天下第一美女郗徽郗氏。战乱之际,公主被掳,幸亏途遇师父师娘,顺手救下。只是当时萧炎驰骋疆场,无暇顾及,兼之本与师门有旧,也就托养一时。 记得那萧玉姚,也正是这样的眼窝,也正是这样的眼皮,也正是这样的睫毛 所谓髫龀之年,就是女孩子的牙齿已经换齐,面相基本定型,可以束发试妆了。 就凭那双自己生平仅见一位的眼睛,她不能不将面前这个女孩跟永兴宫里的那位大公主联系起来。再说孩子是古旻晖抱来也明确无误,她可是萧玉姚的贴身女官。 莫非这正是公主的女儿,倘若放在明面至少也算是一位尊贵的县主或者郡主了。 既是公主女儿,为何又要把她秘密转移出宫? 莫非这是公主的私生女,并非?饴硭?br /> 可即便是私生女,搁在公主府里收养又有何妨? 天下谁不知道,公主出嫁之后,按例自行建府,并不像普通人家夫妻同住,只有到了所谓的召幸之日,驸马才有机会居留公主府。记得当年在自己大喜的酒筵,还被当成笑话闹呢,?荡畏宓闹裆崞匠v荒芮赝跤穹镆蝗司幼。粑匏恼傩遥掀吖蠖u蛔忌米缘敲拧d至税胩欤舴钦欣词δ镆欢傩β睿覆欢切┦π质Φ芑拐婊嵩诙捶恐咕桶压蠖一蠹茏哙丁?br /> 简而言之,驸马爷也只能像朝觐一样偶尔去公主府。别说在公主府藏一个私生女私生子,只要愿意,十个八个也不成问题,何必特意把她送出来? 还有一种可能,也许小芷儿跟公主毫无关系,否则牵扯实在太大,会让她的报仇之望变得十分渺茫。 最可怕的推想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什么来头,小芷儿总是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有人想把她藏起来,可是如此一个婴儿,不是说藏就藏那么容易,不会言不会语,不会吃不会喝,没合适的照料根本不成,否则还不如直接把她杀了。 一个奶妈,一个不与外界联系的场所,记得古旻晖当初就是这么直言不讳说的。 场所不难,奶妈难找,而且一个需要隔绝外界,又有武功能够保护孩子的奶妈更是难找。还有谁比她更合适?不用说,至少在她的视野里,也觉得自己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所以她的丈夫该死,她的孩子该杀,跟别人的需要相比,她的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就像路那些杂树丛草,石子坷垃,只是需要,随时随地都可清除 贵定该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而且不可能是在夜里她跟贵定下过山,若是太阳下山之前没过小松林,那么到家肯定是夜里,贵定不会这样耽搁。 依照贵定的功夫,稍微有一点异样,他也不该一无反应,不然也枉称灵山十杰了。现场毫无打斗痕迹,是不是在说贵定一点反应也没有?再说罗璧那时的功力最多与自己相当,换做自己就算贵定真的没有防备,也应该一下子杀不了他。据说尸身只发现一个伤口,也就是一剑立杀,何等功力?若照这样推想,那么能轻而易举就将贵定置于死地的人也实在是不多了。 会不会罗璧也是一同遇害,只是为了栽赃,凶手提前把罗璧的尸首给处理了。换句话说,同门中人搜到的那现场早已被人重新布置过了,已经远离真相。 她不敢再往下想了,越往深想越紧张,连气也喘不过来,几乎都要让人窒息了。 只要她想到了最不愿意去想的那些,真算是无法想象的想象,最不可能的可能。 如此一来,她的寻仇就将变成绝望,无论从哪方面看,她甚至都没资格成为人家的对手。就像老天在直接作孽,想寻仇,要报复,可她能斗得过老天吗? 若是由着自己的思路追溯,最后只能是一个结论:贵定也好,罗璧也好,还有自己那个没满季的胖墩小象贵定说到周岁才给儿子起正儿八经的名字,?雕唏僦兴姹闫鸶龅图某坪簦19拥拿湍鼙淝俊一衷诳蠢矗蛑本褪且桓鎏齑蟮男岸际且蛭约憾溃磺卸际撬慵坪玫摹?br /> 从开始到结束,从过去到现在,看起来天衣无缝,而一切的缘起正是这个芷儿。 芷儿,覃芷,也许她该更名叫作萧芷。不对,应该叫尹芷儿,因为驸马都尉姓尹名钧。也不对,假如她是私生子,因之而需要藏匿,那她就不该姓尹。 也不知道这个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恐怕也只有古旻晖那种贴身女官才可能清楚。 虽然这段不折不扣的的孽缘有可能皆由芷儿而起,自己却一点也不想迁怒于她。 只怕孩子最是无辜,她时常这么叹道。一点不错,孩子刚一落地就被置于阴谋的漩涡中。对她秦王玉凤,人家还需要设一个局,费心费力地欺骗,让她慢慢入彀。而对这个孩子,?稻拖裉暗暮19右谎稳税诓迹运戳岸疾挥盟担腥缢械母∑迹缰械穆湟叮荒芩娣缢娌ㄖ鹆鳌?br /> 当然,她更不希望是那种结论,因为一旦成立,她的仇敌就不再是一个,而是一群,不仅强大,而且众多,也不知有多少人会卷入其中,绝对不是她能抗衡。 要说最后秦王氏到底有没有被自己的想法所左右,还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42):秦氏 书接前回,不多啰嗦。 话说秦王氏一直尝试着尽力不往那方面去想,甚至希冀自己不要那么聪敏。甚至经常拿已故的丈夫来做一个换位思考,假如换作她跟孩子遭遇了不幸,丈夫亦有如斯发现,他还会复仇吗?首先有没有追到水落石出的勇气? 她自陈没有,因为那几乎是与天下为敌,事情如果真的牵扯到永兴公主萧玉姚,那可真是要捅破天了。她没有这种勇气,更没有这种能耐,幸好还有抚养小芷儿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她聊以,否则她真的无脸苟活于世了。 王玉凤也不肯承认自己的复仇意志已然消退,因为那毕竟意味着对丈夫与儿子的背叛。 但是她的相貌却不会不会撒谎,也不会隐瞒,飞快的衰老,惊人的速度,幸亏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否则稍加留心的话,很多人都会因之跌掉下巴。 满打满算到今天,也就三十六岁,还差一些时日。但是脸已经爬满了皱纹,即是敷厚厚的粉底也难以遮掩,螓首蛾眉早已白多黑少,若不是坚持何首乌洗头,恐怕更会骇人。古有所谓伍子胥过韶关。一夜愁白头之说,她的经历似乎还比不伍子胥那么凶险,可也只是十年不到,已然判若两人。 昔日的靓丽妩媚早被皱纹白发埋葬了,只怕是当年朝夕相处的同门姐妹,都不会想到这还是当年的玄坛第一美女。还没收养馨儿当丫鬟时,她还自己经常擦拭床头的铜镜,让它一尘不染,保持最好的光洁。现在有人代劳,她反倒不愿馨儿再去拾掇铜镜。幸好馨儿很快也就懂了,任由它锈蚀而不管。 没有女人不爱惜自己的容颜,虽无可悦之人,却也不甘就此衰老。她也是束手无策,只怨狂野难羁的?髦恚苁窃刈潘蓖诎抵泻陈冶肌c恳桓鲂碌耐贫希路鹨黄碌牡渡浇:!纯啵唔澜幔弈危鹊戎钊绱死啵侗纫荒暌宦值姆缃k独骱Γ蝗丝傅米∷遣煌u断鳌?br /> 新的推论形成,该是在小芷儿七岁到八岁的那一年,好在馨儿和芳儿两个丫头那时刚来,以为她原本就是这样。所以惯常称她老夫人,她们两个几乎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若非芷子一口一个娘地叫,说不定更觉得主人是对祖孙俩。 倒是小芷儿质疑过,吴妈也惊诧过。 吴妈跟她照面的时光还不如她丈夫多,好对付。她只说了一句:反正不出门,懒得再化妆了,轻轻一语,悄悄带过,吴妈也就不再多问。本来就以为人是一位弃妇,还在等那个负心汉回心转意,现在孩子都已经七八岁了,依然不见人影,肯定也就心灰意冷,不再天天梳妆以待,倒也算是入情入理。 对小芷儿则说娘病了,病容加身自易苍老。小芷儿也相信,因为原来娘教她习武,每次都是一个动作演示好几遍才让她模仿,而现在只是讲一遍,然后简单比划一下,就叫她练。开始还以为娘是觉得自己大了,理解能力强了,容易听得懂了,不必再搞依样画葫芦那套。后来才发觉娘是确实不行了,一套动作没完,她都要歇一阵,尤其稍用,不多一会她都要喘会。 夫人老了,全庄下的感觉都差不多了,也不知谁开的头,反正大家都管她叫老夫人了。可她心里真苦,世哪有四十岁不到的老夫人?不过叫到今天,又七八年过去,想不习惯也难,再说大家之所以这样称呼几乎没有恶意。 关键是小芷儿长大了,已经会用自己的眼睛看世界了,哪怕她王玉凤只想苟且偷安,恐怕也没那么容易了。每当看到那双跟色目人一般深邃而不时闪亮的大眼斜扫过来,她都会不寒而栗。仿佛两把刀子,想把她的整个人都拆零了,一件件,一样样,一个脏器,一个骨头,一块肌肉,一片皮肤,任何地方,都不忽略,任何东西,都不放过,不留一点死角,没有丝毫秘密。 有好几次在这样的目光审视下,她都差点失声痛叫出来:“我真的没瞒你” 你的出身跟永兴公主萧玉姚有关,因为把你送到我手里的是萧玉姚的贴身女官古旻晖。如果你是萧玉姚的女儿,那么你的父亲应该是驸马都尉尹钧。也许你的父亲不是尹钧,若是尹钧的孩子,那就完全没有必要搞得如此复杂 这一切大多是自己的推测,能告诉你吗?再说我既然没有勇气与古旻晖以及古旻晖背后的那些人作对,那么我为什么不索性连对古旻晖当初的承诺也一并遵守呢? 再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又何尝不可以?我也是孤儿,从小就是师娘有如慈母一般照料着我,长大了,我也从来没为自己的身世问题痛苦过。所谓世本无事,庸人多自扰,难道我们就不能像真的一对普通的母女生活?ヂ穑?br /> 还有古旻晖,也许她已经不需要你了,也但愿已经忘了我们,毕竟十五年过去了 “到那一天,我会亲自来的” “那就看你俩的命数了” 直到现在,她只要想起这两句话,那被古旻晖捏过的双肩就会不由自主地发紧。尤其最后一句,那种头皮麻酥酥的感觉还是记忆犹新,不敢忘记 “梆梆梆,梆梆梆,小心火烛,日夜平安” 外面传来更夫的声音,该交丑时了。 龙山梢是震泽边溪河畔的一个大村落,东头大大小小不少庄园,西头高高矮矮各姓祠堂,就跟东头的庄园后面尽是竹林一样,西头的祠堂后面则是成片的窝棚滚地龙,这都是江北逃难的人自己搭的,几次兵燹,几次灾荒,西头村落的规模已经超过了东头,火灾常有发生,好几次差点波及东头,于是里长重订乡约,东头的大户每家帮衬一点银子,专设更夫,日夜巡查。 要说这更夫也是守时之人,每次从自家院前经过,都是子丑相交之时。 不管能不能入眠,都该歇了,玉凤暗自说道,开始收拾她的那些宝贝。 “谁?!” 蓦地一声,像是馨儿的惊叫,充满恐慌。“有贼啊!” 接着一声很轻的闷响,像是有人落地,并且停在那里不动。 她噗地一下吹灭油灯,身子迅速贴向门后。一穿之际,还不忘把案的青钢剑抓到手。动作一气呵成,她对自己还算满意,毕竟十数年没真的临敌了。 凝神细听,没再有点异响。院里若是真的有人,应该听得到呼吸的声音。她正犹豫着要不要主动出击,因为落地之后连声呼吸也没有,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敌人根本没深入,适才投石问路,人还在高处窥视着呢。二来来者有可能是一个顶尖高手,已经停在院中,只是内力深厚,根本让人无法循息寻踪。 她约略想了想各种可能,不由暗道:“该来的总该来的,有人应该记着芷子十五岁了” 要知秦王氏最担心的事到底发生了没有?抑或怎么发生的?真当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43):秦氏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却说王玉凤正在独坐,忽听门外有动静,先把宝剑抢到手,停在门后辨听,约略想了想各种可能。 不外乎其一,芷子前两天救人,无意之中显露了武功,招来了师门的对头。自己应该没对头,但不等于灵山没对头。灵山之所以约束弟子,不就是怕放单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真是玩大发了。且不说已有古旻晖的重托,就算师娘的关照,也是应该时刻牢记。 她也不是没听贵定说过,论世俗,师尊古渊岳已是一国之丈,南嘉王朝皇萧炎元配德后殁后,再也不立,后宫现在就以师父他的大女儿古贵妃为尊,可说不是皇后的皇后,万千恩宠,尽于一身,所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师门。 论道门,他又是当世首屈一指的道家第一势力玄坛的掌门,且不说江湖有多少人觊觎如此名位,即便空玄之争,佛教中人也都瞪大着眼睛等他的好看。 也是贵定说过,不少僧尼都看中了灵山这块风水宝地,建寺造庵,跃跃欲试,然而无一得逞。如今崇佛抑道,有人更是心。只是不少人顾忌着国丈的名头,才不敢放肆,但也不等于人家就肯退让,只怕是在等待机会而已。 所以师尊他才一再约束弟子,不?姹惴诺ピ谕猓绕涫堑佬星常Ψ虿畹哪昵岬茏幽酥僚茏樱且律揭残胍砟浼#獾谜欣床槐匾穆榉场?br /> 马超龙雀,等于就是灵山的名帖,玄坛的招牌,真不知这下会给惹来什么风波。 其二最好,也就算个大吉,也许闯进来的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蟊贼,瞎跌瞎撞而已。要说连馨儿都能一下子发现,想来对方功夫也不过尔尔。那倒是好办了,点到即可,最好不要招来官府,官府喜欢通吃,必定刨根问底。 最纠结的是古旻晖到了,只是她亲自来,不该有这么大的动静,以她的功夫,恐怕就到自己的身边,自己才有可能发现,换成馨儿,恐怕连门也没有。当然,也有例外,也许人家就想故意整出些警讯,好让此间出门去迎不是? 毕竟也有十五年了,她总该来了吧?说不定这十五年来,她无时不刻不在监视着这里。也许正是这次芷子一不小心露了形迹,把她招了来。既然她说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那肯定不会允许如此暴露,至少不能再让我俩在这里再呆?チ恕?br /> 也许正是古旻晖亲自过来安排转移?要不干脆就趁势把小芷子给领走了? 一想到可能的分离,心里不免有点难受。想当年,才奶了一个多月就难分难解,这毕竟是十五年啊,自己还可能表现得更坚强一点吗?她简直不敢去想。 “哪来的狗贼?!” “谁敢大胆?!” 好在没等她纠结停当,外面又有新的动静了。情势紧急,再也容不得她一个劲儿瞎想。只好叹道:该来的总该来的,哪怕你跟芷子相处再久也没用 先听对面哗然一下门响,接着两声娇叱传来,不用分说,自然是芷子与芳儿出来了。 “看剑!”接着又是一声喝叱,更是尖利,绝对是馨儿的嗓门。 一听三个孩子都出去了,也就没时间再顾虑。从没临敌,就怕她们吃亏,于是用力一推,先让大门洞开,然后用剑鞘先往外一撩,这才和剑纵身而出。 已近月圆之夜,景色依稀可辨,说亮不亮,说暗不暗。只见三女环形而立,三把长剑直指一人。 再看那人却是跪着,像是在求饶,直冲芷子连连磕头。 “木子?!”尽管内力不如从前,但是视力还是没退,稍一定睛,秦玉凤立刻辨了出来。 “木子?” “木子!” “真是他!” 几乎同时,芷子他们三个也认出来了。大概是听到了玉凤的声音,木子立刻转了一个方向,直冲着老夫人磕头,嘴里还在嘟嘟噜噜,只是听不清楚。 “怎么回事?木子?” 玉凤注意到了木子的那只伤腿,白日里她亲手包扎的白布已被鲜血洇透,地似乎也有滴落。再看入夜必关的垂花门仍是紧闭,想他难道是逾墙而入? “你不躺着养伤?” “”还是磕头,还是嘟噜。 “快说!” “说呀!” “说不说?” 三个小女子本来惊魂未定,见他还是一付说不清道不明的夯样,自然更不耐烦。 要在白天,后院闯个人进去,不会有这大的动静,只是夜深人阑,那还不全惊动了? ?蛉耍惺侣穑俊本驮谡馐保芗椅飧5纳舸哟够磐獯础?br /> “还好!”玉凤在等木子回答时,已经冷眼悄悄地把整个院落搜索了一遍,听风辨息,并没有什么异样发现,似乎只有木子一人,心里也就定下了不少。 “你稍等,回头我叫你!” 吴福应了一声,并没有脚步声接着响起,似乎候在垂花厅外了。 “你们三个回房吧!” 审视再三,秦玉凤扫到了木子半敞的裆部,一副糗样,甚是不雅,便让三个女孩子先回房。 老夫人说话没头没脑,一开口就撵人走,她们三个自然感到意外,还在犹豫探询,一下子没法明白老夫人的意思。可芷子灵敏,眼睛也尖,并也在学着娘的样子,不无警戒地扫描各处,自然很快跟娘的视线,看得真切。 本来这几天魂牵梦绕,怀春不已,一见那货伤处还垂着黑乎乎小手似的一截物事,立刻脸红耳臊,迅即车转身,带头回去,砰地一声,狠狠关了门。 都退了,两个丫鬟不管理解不理解,也只好乖乖地执行老夫人的命令。 “哼!”老夫人轻哼一声,便不想再问了。本来这货木讷寡言,现在这般尴尬,只怕打死他也砸不出一个屁来,于是就向门外喊道:“吴福你进来!” “是!夫人” 吴福应声进来,一看竟是木子跪在天井中央,当即愣了。 “你先背他回去吧!”玉凤一指木子,愠愠地说。“找个人看着,不许他乱跑!” “是!”吴福也纳闷这臭小子半夜怎么会跑到这禁地来,但是老夫人不说他也不好问。 看到吴福抱着木子向她行礼,准备离开,老夫人又补一句:“再跑我唯你是问!” 这可是他第一次听到老夫人说重话,真是窝火。然而这情势他也不是一点也看不出来,故而稍微愣怔了一下,脑子里立刻有了个大概,再稍微凭着想象补充几点,一个基本轮廓就有了。心里直骂老婆,真恨不得立刻回去搧她两个大耳光。 这吴福气急败坏,至于他回去到底揍没揍自家老婆,还听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44):吴福 书接前回,不多啰嗦。 要说木子是在两年前被覃家收留,而在中间最心的便是管家吴福的老婆,人称吴妈。 那年正好大年初一,吴福照例第一个去开大门,本地就有燃放爆竹去旧迎新的风俗。头遍鸡叫刚起,吴福就把所有的男人也就是长工们都吆喝起来。 若是本家爆竹能在邻里之间头个响起,也算来年一个好兆头,故而吴福挺心。 开门之后第一件先在门前的晒场点起一堆篝火,连没睡醒的哈欠加向火获暖而得的惬意嘻嚯之声,门里门外立刻热闹起来。 然后就是几大箩筐竹筒抬出来,那是年前已经准备好的,锯成一节一节,两头都得带完整的竹节,并且一个个都在水里试过,确保没一个渗水漏气。 等篝火烧得旺了,长工们就把竹筒一个个往火堆里扔。一边投掷,每个人的嘴里还得念念有词,无非是一些祈福祝祷的吉利话。抛进篝火里的竹筒没等整个引燃,就会受热爆开,噼噼啪啪,不绝于耳,响彻旷野,这就是所谓新春开门爆竹。 那日头遍鸡啼未歇,吴福就拔下了院门的门栓,呀的一声,门开处尽见一片灰白,凌晨的夜色一点也不见暗,原来从小年夜开始的大雪,终于停了。 这也是个好兆头,吴福禁不住想喝一声彩,可个好字还没蹦出喉咙口又给咽了回去。 只缘落眼处,他觉得有点异样,好像有谁比他起得还早,已经在门前石阶撮起了一个雪堆。但他心里也清楚,谁人敢哪?至少里面的长工没一个敢。因为大年初一的开门有讲究,必须是本家男主,而他获得这项殊荣,则是因为覃家现没男主,头一年他专门请示过老夫人,没获特允就是僭越。 开始吴福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人过中年,眼力劲早已不如从前。可再凝神一看,台阶确实隆起一个大雪堆。 用脚轻轻一踹,骨碌碌滚了?ィ┗u趴故且桓鋈诵巍?br /> 等到应声而出的长工们围来,几个风灯照亮一片,竟是一个人抱膝团着,脑袋深埋在双腿之间,恍如一只冻死的刺猬。 “一个叫花子?!冻冻冻了”第一个出声的是个青年长工,他倒不是结巴,因为这种日子谁也不敢提及任何不吉利的字眼,否则被人掌嘴?慊罡谩?br /> 不过大年初一真要开门就见死尸,那可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吴福蹲下身去,先摸了摸那人的脖子,接着又去摸那人的胸口,并试图把那冻僵的身体弄直。 “快!还有救,快让我老婆准备热水!”吴福叫了一声,仿佛自己获救了一般兴奋。其实大伙儿都听得懂,管家真正高兴的是新年开门遇到的不是死人。 “哇!还是个半大小子!” “一层单衣,还尽破洞“ “这大年三十都在家过年,他从哪儿来?” 长工们本已准备好了充足的唾沫,真要大年初一就遇死尸,他们也只有啐吐几口聊以了,一听还有救,满口的唾沫立刻变成七张八嘴的议论。 “都搭把手,先抬西偏厢去!”吴福指挥?耍蚶垂希偈潞苌俨只省?br /> 所谓西偏厢,还有东偏厢,也就是原来两侧的抄手廊封了,闲置在那儿,吴福觉得怪可惜,便加个顶算是两侧披屋,前面从侧门开始,后面就到垂花厅为止,三进三造,虽然只占一个开间,但也够长够深的了。其中东面的一侧就叫东偏厢,给单身的长工住着。西边的一侧就叫西偏厢,夏秋用来招留农忙短工,冬季闲着,只派一个不能下地的老长工看守,仅维持一点人气。 治冻伤的法子是老夫人所教,曾经有个长工的孩子冬天玩耍掉在井里,捞来时已经冻得七荤八素,若非老夫人深谙医道,只怕那孩子早就往生去了。 当初老夫人是命吴福夫妇准备一大锅热水和一只浴桶。浴桶里先放半桶冷水,然后一点点往里添加热水,当桶中水不再冻人的时候就把孩子剥光了浸入,只让他的口鼻露出水面。先浸一会儿,接着一点一点添加热水,孩子不再寒颤时,就开始揉搓按摩。水既不能太烫,也不能太凉,水多了舀出去,水少了再添加,几个人轮番阵,直到孩子通体冒汗,才告成功。 现在吴福如法炮制,忙乎了一阵,老夫人也被惊动了,出来一看处置得当,赞了两句就回后院去了。接着熬了一大罐暖胃热肠的汤药,让馨儿端来。 折腾了大半天,那小子呀地出声,也算救了过来。老夫人又出来过一次,看了舌苔,切了腕脉,认定他只是饥寒过头,并无大碍,又开了几副汤药。 七八十来天的好吃好睡,那小子的脸色开始灰里转红,尽管总是一付怯生生,畏葸葸的模样,但从他的眼神里,谁都看得出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这当然是吴福夫妇的头功,尤其是吴妈,那几天只要没事她总往西偏厢跑,惹得那些喜欢饶舌的长工?滴饴璺路鸺窳艘桓龆印n饴枳芄茏旱幕锸常哟粕祝恍模浅缘暮鹊淖匀徊换岵罹3偎道戏蛉艘膊皇敲挥泄卣铡?br /> 长工们的闲话,其实无意之中也说到了吴妈的心思,她十四岁不到就过门了,可至今没给吴福生下一儿半女,郎中也请过,菩萨也求过,道观的符水,寺庙的香灰,不管能吃不能吃的都吃过了,凡是想到想不到的办法也试过了,就是不坐胎,仿佛她的肚皮就是一块石板,晾瓜子可以,出瓜秧甭想。 见到小叫花子第一眼,她确实动了心,若是她也能,这大的儿子倒非奢望。 吴福也好,吴妈也好,都曾问过这个小子,本想了解他的身世,也好做个处置。甚至那个值守西偏厢的老长工都设法盘问,然而结果实在可怜得很。 问他父母,摇头。问他亲友,摇头。问他年龄,摇头。问他姓名,摇头。问他家乡,摇头。问他怎么来到这里,更是只会摇头。仿佛他的脑袋天生就有问题,什么都是一问三不知,吴福问也是,吴妈问也是,老夫人问也是,问也是,直到馨儿实在恼不过,骂了他一声木头,人才点了点头。 谢天谢地,最后芷子顺着木头两字衍发开去,觉得应该曾经被人叫做木子,莫非是李姓拆字?于是,木头,木子,阿木,诸如此类的也就成了他的名字。 至于这半人半兽的少年到底是不是叫木子,还有啥来头,还真得听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45):吴福 书接前文,不再重复。 要说木子一问三不知,别人说了一坑一塘的话,他连潮气也不冒一丁点,别人着急招恼,吴妈倒是越问越开心,在她看来,这分明是一个无主的孩子,老天爷送给她的最好礼物。于是就想法儿跟丈夫商量,如何正式收留。 一开?仍蘖俗约豪瞎煌ǎ凳窍袼庋换岜训呐耍蛔霰鸬哪腥嗽绫淮拖乱环庑菔椋幕够嵊姓獍愫萌兆庸克庖簧闶亲擦舜笤恕5遣恍15腥藓笪螅瞎宰约禾逄约阂膊荒苋美瞎恢弊懿贰?br /> 原来吴妈还曾有意给自己老公纳个小妾,可想到东家老夫人母女的神秘身世,虽说只是揣测,但也怕犯忌。一般来说,混到田头以,更别说世代管家,讨个小妾,一般人也不会说三道四。说白了,只要能凭一己之力养得起。但毕竟是你在给别人当管家,也算寄人篱下,往东家伤口撒盐的事万万不能,要怕触人心境,最好连提也别提。所以吴妈一说,就被吴福挡住了。 也许苍天真是有眼,送来个无主的半大小子当做新年礼物,若是任他离去,岂不是辜负了苍的这一番苦心?就凭这一层,吴妈也不敢不动心不是? 其实吴福也有他自己的想法,东家神神秘秘,从不外出,也不曾见招纳一个外人,更无亲朋好友来往,自有缘故所在,只是不愿或者不便说出而已。而自己作为管家,第一个自该替东家考虑。虽说这只是一个尚未成人的半大小子,可也不敢掉以轻心,也许他的木讷纯粹伪装,来覃家完全可能是别有用心,说不定从头到尾都是一出苦肉计,他不能不从东家的角度多想一点。 吴妈一听立马呲之以鼻,回说人家才多大,能有多少城府?那天温水救他,你也不是没有见过他的,青龙白虎,压根儿就没发育周全。再说大年初一天寒地冻,又有谁会拿着自己的小命来设局骗人?疑神疑鬼也得有一个来由。 提到大年初一的事,吴福也就不再怀疑,毕竟自己晚一点开门,说不定那货就冻死了。要说想混进庄园的办法多的是,光他吴福的脑子就能想出不少来,譬如现在农忙招短工,人来人往谁会计较?拼着小命来,确实也犯不。 吴福认为就算这小子能留,那就说明他的一切都非伪装,换句话说也就是彻头彻尾的废物一个,脑子愚笨,恐怕一个五六岁的孩子都比他聪敏得多,除了吃喝拉撒,加睡觉,将来只怕一些最简单的粗笨活儿都无法胜任。 吴妈回说这又有什么不好?人聪敏你说不留,人笨拙你又说无用,你到底中意的是哪种?老天爷送来的自有老天爷的道理。再说要抓紧时间给他娶个媳妇,留下种来,那还不一样是咱的孙子?古家的香火能续才是头等大事。 吴福虽说忠于东家,但也不是一点不考虑自己的事情,尤其迄今无嗣这层,自然也是最大的心病,嘴虽然振振有词地批讲,但心里总觉得老婆子的话不无道理。既然这会儿可以选择人留,他日若真不济也不妨撵他滚蛋。 吴福尽管心里已经活动,但嘴还是不忘为难一下:“那老夫人那头如何关说?” “哪还不简单?”看到自家老头终于开窍,吴妈自然屁颠颠地给老头拿主意:“老牛倌不是腿脚快撑不住了吗?这点年纪不正是一个现成的小牛倌?” 吴福虽然自承不如老婆,可面子总是不肯服输:“哪老牛倌?” “烧火阿姨想回家抱孙子了,正好让老牛倌替她。”烧火阿姨是本村佃户家的人,本来就算不是长工,来去自由。“灶膛前面的活计大多坐着,再说多烤烤火对他的老寒腿有好处,保不准你这么一说,老夫人又该夸你了” 吴福何尝不知道她在哄自己,只能冷笑:“哼!你的肚子要跟你的脑子一样灵清就好了” 吴妈见他成心抬杠,不禁反唇相讥:“哎呀!你忘了前村的瘫郎中是咋说的了吗?” “哼!”瘫郎中竟敢怀疑男人无虫,吴福当然不认。“他有本事,咋就让自己瘫呢?” 吴妈只觉得好笑:“瞧你说的,人家只是随口多说了句,你就这么不待见人家?” 吴福没辙,决定先自撤退:“好了好了,我说一句你就一坑。我是说光说牛倌的事能成吗?” 说着一想,吴妈倒是有点不放心了:“要说也是,这会儿算是主事了,她倒是喜欢刨根问底儿” 庄户女人终归实诚,想着老公恁大一把年纪让个小姑娘呛,先自怵了几分。 “不瞒你说,从前老夫人从没驳过我一回,可现在不知咋的,想到要见我就发怵”吴福说的是大实话,经常会从别人意想不到的角度发问。 “怵啥?你可曾做过亏心事?”吴妈虽有不满,但也只敢嗔怨自己的丈夫。 “不能这么说,”吴福总是反感老婆的指责,不管什么状况他都得给自己找一个理由。“关键的眼睛凶,我总怕自己做错了啥的,说错了啥的”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吴妈只觉得吴福未免窝囊,但若是他真跟来点脾气她又怕。“唉!对了,你不妨跟说说,那新年利市的事儿” 吴福脑筋确实没老婆快,一下没听明白:“咋说?” “还能咋说?!木子是咱新年开门第一个碰到,随便放他走了,又冻又饿,万一死呸呸呸!”吴妈连啐几口,还不忘狠狠搧了自己一个大嘴巴。“万一又倒在路边,还没人救护,那岂不是无意之中坏了咱覃府的利市?” 吴福边听边琢磨,总觉得有点不对,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么说不别扭?” “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估计利市这种市面的玩意儿也没人去教她”吴妈自信满满,虽说不知道的确切年龄,但她记得,是老夫人用襁褓裹来,连头搭脑算,也就跨十四个年头,最多十五岁的丫头能懂啥? “那咱想收养的事说不说?”吴福承认老婆点子多,所以每一步都要问个明白。 “那还得靠后,先把人留住再说”说到底,吴妈自己心里也没啥把握。 这吴妈教的一招到底管不管用?还真得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46):吴福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却说吴福还真照着老婆的设计,去跟请示。 听到要让木子替代老牛倌,芷子不住点头。吴福看她像是同意了,就有点踟蹰,利市的说法他自个儿都觉得勉强,故而不想画蛇添足,再找别扭了。 “吴大叔,木子的事您就这点考虑?”不料见他犹豫,便追问了一句。 “喔!还有也算给咱府图个利市。”照葫芦画瓢,他把老婆的话学了个大概。 “这是啥话?” “利市吗?也就是图个年节吉利,庄户人家讲究”吴福一听好不后悔,只怪自己在老婆面前耳根太软,禁不住满肚子找话。“大户人家也讲究” “吴大叔!”忍不住笑了,“这话难道您一点也不觉得别扭?要我说,木子走是木子的事,照您这么说,每一个到过寒舍的人敝府都得负责到底?” “小的是说”嘴还想辩白,心里却也在附和:是啊!天下哪有这种道理? “好了,吴大叔,这个家交给您打理,就因为您为人实诚,刚才那番利市的话我怎么听着也有一点牵强,若是吴妈来说,我倒是会信,可您不该啊” 吴福懵了,没想到这么灵清,仿佛他们夫妇两个商量的时候她就在场。可那是在一个深夜,躺在一个被窝的事,吴福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好了,算我多嘴,吴大叔,其实我知道在木子的事情,您还是有点想法的”本来芷子看着吴福讷讷无语的样子想离开,但错了半步又停住。 “这个?!”吴福愣了一下,愈发不敢去看的眼睛。 “听说吴妈还想认他为义子,有这回事吗?”原来芷子有了馨儿和芳儿两个丫鬟,一个主内贴身,一个主外跑腿,庄园里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住了。 吴妈格外待见木子,本在?搜壑幸咽羌植还郑又腥瞬晃奕刃牡剡ザ奕涎约阂泊硬环袢希季醯谜庖患拢恍枰闶奔淅醋盗恕?br /> 本来对于木子这个不速之客,后院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就芷子本人来说,虽然不清楚老夫人究竟为什么刻意闭门拒外,但毕竟是十数年的耳濡目染,懂的照做,不懂也照做,已经习惯成自然,对于不期而遇诸类自会加倍警惕。 其实也不用老主人或者少主人吩咐,光馨儿和芳儿两个丫鬟也来了好几年,主子的那点心思早已吃透,所以馨儿只要有点关于木子的消息就会汇报。 “这个”吴福实在不知道是该认账还是不认,嗫嚅了半天只好如此回道。“都是那些老妈子在弄舌头,八字没一撇,再说人家孩子买不买账还不知道” “这是好事,本来您的事情家母就有过话,对大叔您来说,承祧绝对大事。再说偌大一个庄园,家母也不想交给别人打理。要说你们三代都是这里的管家,家母也希望您能世世代代打理?ィ阅南慊鹨补睾踝暗奈蠢础s萌撕醚。欧缒蜒c夷傅囊馑迹馐灸约鹤鲋鳎蛐肴耍蚪柘慊穑磺腥晌獯笫迥约鹤鲋鳎夷浮指圆换岷峒痈稍ぁ!?br /> “这这”如是一说,吴福愈发觉得惭愧了,真恨不得有个地洞可钻。 “吴大叔,也许这事由我来跟您商议未免欠妥。”芷子微笑,自有矜持。“然而不管怎么说,这件大事咱们总算说过,所以木子的去留还是由您来决定。” 在旁人看来,的这番话也算不严厉,最多只算恩威并施,还不乏宠信,但在吴福听来,深感严峻。且不说自从这个庄园建起,他们古氏就是管家,?抵换欢也换还芗遥退凳毯蛘怦乙彩炅耍约阂舶景琢送贰?br /> 老夫人主事之时,除了赞许就是赞许,哪怕他成心要去找老夫人商量点啥,最多也只是一句你多斟酌一下就行了,从没一句重话。可今天提到了实诚两字,吴福只觉得自己的心头如被重斧剁了一下,对于管家这行当来说,实诚两字,既是最大的赞许,也是最重的鞭策,只关乎到如何用法。现在如此提及,显然已经有了想法,在他听来,绝对是在怀疑他的忠诚。 一念及此,吴福真想立马冲回去把自作聪明的老婆暴揍一顿。 好在时过境迁,也许是吴福加倍小心,虽然事事都要过问,但再也没说过重话。从此往后他也算更了解的脾气,她的眼里绝对揉不得一点沙子。 木子算是留了下来,他的要求很简单,有人一日三顿给他吃就行,有衣穿,有床睡,那就算奢侈了。因为管家认养的意向十分明显,所以?嗣遣豢瓷婵捶鹈妫簿筒桓姨淮盟醯煤孟窠颂焯靡谎旎钭栽凇?br /> 但是东家越放权给他,吴福越不敢贸然认养了。 本来吴妈还有催促,但后来也看着木子的脑子确实不好使,也不免有些犹豫。 一开?垢鹑讼敕u煌衔咀拥某聊蜒院艽蟪潭仁且蛭搅艘桓瞿吧肪常罄戳侥晗吕椿故悄敲茨沮儆铮阌械慵绷恕3顺院壤鏊坦亩鞑19挥醒Щ岫嗌伲朔排#渌裁匆哺刹缓谩?br /> 倘若非要找到一点让令人愉快的事,就是那小子也开始发育了。不仅当初的青龙白虎之地已然茂密一片,通体的汗毛居然也很发达,加越来越健壮的肢体,简直就像种猪一样壮实,这在庄户人眼里,正是子嗣兴旺之兆。 吴妈认定这纯粹是自己的功劳,覃家的饭菜素来不错,东家也罢,?艘舶眨负跻皇油省r辉蚨掖蠓剑垂攀鲜来芗遥脞渴忠兆杂写小c又饴柙缫讯阅切∽映尚模雇肜锞i晕6嗟闼交酰思也幌肭孔骋裁徽蓿愿词毕啾日罅艘蝗Γ透蜕凶馓シ劢鹨谎歉觳玻谴笸龋崾祷朐玻还娴椎目刹皇悄喟停际怯彩档碾熳尤狻?br /> 更让吴妈欣慰的是,那小子尽管榆木脑袋不开窍,但是谁对他好却是分辨得清,毫不含糊。尤其是吴妈忍不住伸手要抚摸他的时候,总会就势躺倒在地,把全身最柔嫩也最要命的地方自颈部到腹部完全摊开,任由吴妈抚摸梳弄,还时不时显出一副陶醉的样子,跟可人撒娇的小狗小猫毫无二致。 就算我养一只小狗小猫又如何?每每这种时候,吴妈总忍不住要嗔怪自己,瞻前顾后,过于苛求。哪怕就当畜生养着,恐怕他日后也晓得去她坟头趴趴。 当然,也有人好话坏像,硬说这小子是在发情了,脑瓜缺弦,身体健全,戏谑吴妈该找人给他配种了。 至于这木子到底是发情,还是撒娇,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47):吴妈 书接前文,不再重复。 要说木子在外胡闹,吴妈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尤其掮人的水木梢去斗牛,早有听闻。只是觉得半大小子,正是顽皮岁数,早晨赶牛出去,晚赶牛回来,又不是读书识字的材料,这么多时光让他如何打发?故而悄声细语数落几句,只是劝他适可而止而已,总认为再长几岁,玩闹脾性自会有所收敛。 有时候她甚至认为是馨儿在虚张声势,夸大其事,这覃家恐怕除了东家都知道这馨儿好咋呼,还不把自己当?丝矗灰也辉诟埃飧sΩ盟挡还茉谀睦铮芗业牡匚蛔苁墙龃斡诙野啥几疫汉龋路鹚皇嵌业拇玻嵌冶救思萘僖谎h舴亲约依贤防棺牛屑复握嫦敫泵娌祷厝ァ贤返囊馑寄谕馔ㄆ径嫉每空飧鲅就罚羰侨悄樟怂恢嵩诙腋氨嗯懦錾独矗伪厝コ阅侵盅瓢涂鳎?br /> 她实在想不出究竟哪里得罪过那位自命不凡的丫头,木子吧,她也不是没留心观察过,没心没肺的半傻小子,迄今为止看到别人都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除了她这个早已被众人认作那小子娘亲的半老太婆,总躲在一边,别说招惹,哪怕对人笑笑也不敢,真想不到那么壮实的个子竟会如此畏缩。 至于自己,她也不是没有从头到脚自己检讨过,尽管心里对人有点别扭,自信脸那点做作功夫还是不错。至于自家老头,那她更是一百二十个放心,天生的实心实意,再加脾气好,待人接物,真要让对方挑点毛病出来还就不容易。 想来想去,她总觉得那丫头是看不惯自己跟木子的关系,有几次他正撒娇的时候让前来传话的那货撞见了。依稀见得那张三角小脸掠过几分异样的颜色,不知妒忌,还是惊愕,反正那小鼻子小眼都有点扭曲,像是被烟熏了似的。 有时候她也怀疑,人家是不是在嗔怪他俩不是母子却亲胜母子?要说也是,两个丫头典身为仆,自小就离开爹娘,缺的不也正是一份这样的亲情吗? 馨儿那妮子叨咕最多的就是木子喜好斗牛,还说早晚惹出事来,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现在一滴水掉在油锅里,真巧让她给说中了,吴妈愈发恨她。在她的心目中,正是那贱人一直在咒她没过门的儿子,牙齿真是奇毒无比。 不过话说回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眼下这祸真是闯大了。起初自己所有心思全在木子的伤势,后来老头回来一说救人的行径无意之中暴露了覃家的形迹,不仅犯了老夫人的忌讳,而且还可能给覃家招来不测毕竟谁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隐身匿迹?她可真是慌了神,也真没了主意。 原本唯一的希望,就是巴着木子早点恢复,至于其他,一切都得听天由命。 记得昨天下午,给他裹好伤之后,人就陷入昏睡之中,身还有一点发烧。老夫人说这么重的伤,必须过几个坎,发烧不一定就坏事,而且只是轻的症状,关键是不要化脓,否则弄不好整条腿都会烂掉,甚至会累及小命。 吴妈自然紧张,昨夜就没回自己的屋里,在他身边坐了一个通宵。 今天老夫人又来看,说是血色缓过来了,算是过了第一关。同时告诫她,白天还要掌勺,连着整宿熬不起,再说光陪着也没用,所以今儿她才回屋想躺一会。 只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回到屋里,刚抹个身还未收拾,换句话说,也就是才离开没多久,这小子怎么就醒了呢?不知为什么还又只身闯到后院去了? 后院对自己来说都不啻是个禁地,好像对他说过不止一次,咋就记不住呢? 她既纳闷又懊恼,赶紧把衣裳重新穿起来。 “出什么事了?”吴福背着木子一出垂花厅,正好吴妈也赶到。要说还是她叫醒的丈夫,只是女人穿衣裳慢。“这不是木子吗?这深更半夜的?怎么回事?” “我还想问你呢?!”吴福没好气地说,他实在驮不动了,木子已经长大了,刚才只是想赶快把他背走,远离老夫人的视线,没想到才出垂花门就吃不住劲了。 吴福全然明白了,那半截木橛似的物事,不想看到也难,现在衬在白布绑带那么明显,焉能视而不见?刚才驮在背也硌得慌,只是没现在看到眼里那么分明而已。 心想怪不得老夫人也不多说一句,这让人怎么解释好?也难怪老夫人要生那么大的气,这十五年来他可是第一回听到她说重话,而且还是直接对他。 糗事一桩,无以言表,真是荒唐到了极点,叫人有苦难言。 老公目光一动,老婆自然心领神会。没进西厢房,吴妈就注意到了木子的糗样。可他自己好像浑然不知,一看到她又恢复到从前总是傻呵呵的憨相。 吴福心里还有气,便把看守西厢房的老牛倌好说了一顿,要他千万看住木子。 “简直就是畜生!”出了西厢房,吴福还是余恨未消。“畜生!” “要不等伤好了,就送走?” 吴妈故意这么问,心里却也来气:要说哪个少年不荒唐?何必少见多怪?可那是东家,东家的千金,再说后院本是说好了的禁地,就是自己丈夫的这种身份也只去过一次,今天算第二次,还不是为了你这不懂事的小畜生? “他再不走,恐怕该咱们走了”吴福估计这事老夫人那头也不好说,毕竟糗事,老夫人这种身份能说出口吗?所以还得自己处理,让东家满意。 “”听到丈夫斩钉截铁地回答,吴妈不由得停住了脚步。遇到这种事,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可能姑息,亵渎东家,告到衙门都是大罪。丈夫如此决定,也是迫不得已,现在说什么都是自找烦恼,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但毕竟与这小畜生已经相处两年了,不说真的视若己出,也已乐乐融融,现在骤然分手,说不定一别还就成了永诀,实难接受,心里立刻酸痛无比。 吴妈跟着老公出来,本就想着还有没有什么可以挽救的办法,但理智也告诉她这已经到了无法开口的地步,只是心里不甘,所以脚步也就凝滞下来。 自从覃家大院第三进改了垂花厅,第二进就算客厅,而第一进干脆给?俗x恕n飧k枪芗曳蚋玖┳《岱浚飨岱吭蛉锰锿防隙患椅蹇谧∽拧5谝唤敝谀歉隹浼人愎溃质窍说目吞谩v患覆街#徒约彝饧洌墒俏饴枵灸嵌豢献吡恕n飧r豢矗济钟惺裁垂碇饕饬恕?br /> “后半夜了,再一个时辰,我也该起来做早饭了”吴妈用力抬头,仰望夜空,尽量不让自己的泪水滚落下来。“要不你回去睡吧,我还去盯着他” “哼!”老婆那点小心思,吴福何尝不懂,只听他没好气地说:“你不在我也清净点。” 其实吴福也不愿老婆整夜去陪,老夫人说得不错,全院几十号人的饭食不是轻松活。偶尔一夜不睡可以,连轴转,毕竟也是了年纪,你熬得起吗? “我不是怕老牛倌年纪大了,容易犯瞌睡”吴妈小声辩白,尽量不让他听出自己的哽咽。 “伤好还有一阵呢”吴福转身离开,嘴里还在挖苦。?凑阏依吹哪憔投嗖傩陌桑 ?br /> 望着丈夫的背影在家门里消失,吴妈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她捂紧自己的巴嘴,痛痛快快抽噎一阵,才擦干眼泪,转身走向西厢房,还不忘调整下呼吸。 西偏厢里,点着一个油盏子,灯光昏晕,果然老牛倌又在头一点一点地拜佛了。 “你去睡吧!”吴妈推了推老牛倌,冲着他昏花的双眼点了点自己的鼻子:“我来守一会” 老牛倌知道她待木子亲如母子,便不无感激地笑一笑,起身回自己的铺去。 把这木子交给老牛倌,究竟后?绾危固挛姆纸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48):吴妈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西厢房实际是个大通间,再有很多半隔断分成一小间一小间。这种房子可以一当两用,养蚕的时候,每间至少能立两栋匾架,而雇佣短工的时候,一间至少铺?畔樱还苁羌甘也隙辏故羌甘龆坦ざ际谴麓掠杏唷?br /> 现在这间只剩下他们两个,吴妈一脸苦笑,望住木子,真不知说什么好,心里阵阵泛酸,就怕自己未开口眼泪先下来。然而也只坚持了一小会儿,两眼还是不争气地模糊了。倒是木子,没?怂频模恢毙呛堑鼗赝拧?br /> “粮!理会咋鼓?”吴妈听得懂,木子有点奇怪,在问她为啥哭。其实他不是一点也不会说话,只是口齿不清,很多人都会感到费劲,并且因此而嘲笑或者很不耐烦,只有在她面前,他用不着过分顾虑,吴妈不仅会耐心地听着,有时候还会鼓励,只有特别离谱的咬字才会纠正。 “哼!臭小子,我正要问你呢?!”事已如此,吴妈自然也就没了好心情。 “粮!理成木子的去啦?”你生木子的气啦? “我生气?!我还想剁了你!” “会咋炸汪?”为啥杀我? “汪你个头!不是汪,是我我” “屋屋” “好了,比汪像回事了”吴妈又好气又好笑,骈指点点他毛茸茸的额头。“你说你也不是一点不懂事?跟你说后院不能去不能去,你一点也记不住?” “杰杰”谢谢。 “你现在谢我有屁用?早长记性不是比谢我更好吗?” “杰杰”照样谢谢。 “谢你个头!都到这份了,你就是谢死我也没用啊”一想到不久的分手,吴妈的眼泪又止不住了。“我教你的不是要你谢,而是要你照着做!” 吴妈也学他一字一顿地说,可心里却在哀鸣,大错铸成,什么都已经晚了。 “汪屋气杰杰”我去谢谢。 “你去谢谢?”吴妈这才意识到他一再重复一个谢字有文章,不禁盯紧着他问。 “雾!”嗯! “去后院谢谢?” “雾!”嗯! “谢啥?” “陆!”喏!他竟然指的是自己的伤口。 “你是说,救了你,你要去谢谢她?”吴妈心里一阵狂跳,仿佛溺水的人一眼瞥见河岸近在咫尺。 “雾!”嗯! “谢谢?你要去谢谢?”吴妈还是不敢过于相信,毕竟他的裆部还在鼓着。尽管她从没把谎言跟眼前这个半大小子连在一块过,但还不敢就此托大。 “啊牛脑谱嫩”还有老夫人。 “你是说还要谢谢老夫人?” “陆!”喏!他又是指指伤口。 “谢老夫人帮你治伤?” “雾!”嗯! 原来如此,吴妈差点大叫起来。不料目光又正落在木子的裆部,心里不免咯噔一下。 “真的不是想这个?”吴妈小心地指了指那里,同时也特别注意他的神色。 “”他像是受了惊吓似的,突然夹紧双腿,可是伤腿一牵,又让他痛得龇牙咧嘴。 “不动,”吴妈连忙帮他把伤腿捋直,并在旁边轻轻揉揉。“乖!娘只是想搞清楚” “”木子似乎也没弄懂她的意思,很是无辜的样子。 “我是说,你是不是想要找老婆了?”吴妈从前逗他玩的时候,常说讨老婆的事情,当然那是她的私心,她总希望这个小子将来能帮古家传宗接代。 “波墙杰滚!”不想结婚。以前问他想不想找老婆,他也是如此这般回答。 “你现在这样子可不是不想结婚”这话一出口,吴妈觉得自己也有点糊涂了。她毕竟是过来人,知道男人只要精力旺盛,每天后半夜大都会这样出糗。木子一发育就通身浓毛,显然精力非同一般,要不出糗才是咄咄怪事。 “波呲!”木子忙说不是,刚才痛还没停,这回木子不敢夹腿,只能用手捂紧。 “那你为啥就不能等到白天?” “莫子敬拉!”木子醒了,估摸他的意思,大概是想在第一时间去谢人家。 “干脆让娘去代你谢谢,岂不更好?” “莫子把汪啦!”木子怕忘了。 吴妈真是哭不得笑不得,你怕忘了?你不去谢人家都没人计较,可是这样一来,谁还会相信?裤裆里漏着个木橛,人家没出阁的大,又是夜半三更 “这样,娘来教你”她故意把个娘字咬得很重,似乎想让自己更加理直气壮一点。 只见她轻轻扒开木子的手,褪下裤子,露出裆部,然后抓住木子的手让他自己握着,教他下划动。不一会木子的呼吸就急促起来,身子也像一张弓似的反张,不用再教,竟是无师自通地加快速度,随即泄了,人也软瘫在地。 “记住,它实在不听话了,你就这样狠狠收拾它。但在人前,千万不能让它嚣张,更不能让它随便见人,不然的话,再说不想结婚,也没人会相信” “杰杰!”木子喘息了一阵,好生感激。裆里这点东西确实一直困扰着他,没想到娘教她的办法不仅让人心身放松,而且再也不怕碍手碍脚的了。 “记住!头个,不能说是娘教你的,二个,没事不要理它,你越宠它了,它就越不听话,它一不听话,木子就会让人更加不喜欢,咱娘儿俩也就得拆开” “波!粮,莫子青蛙,莫子波刚粮本卡”不!木子听话,木子不跟娘分开。 “木儿”看他纯真而焦灼的眼神,吴妈心里又是一阵翻腾,紧紧抱住了他。 “老倌!”冷静了一下,她觉得不能就这样听之任之了,于是便叫老牛倌。 “他又跑了不成?”老牛倌睡眼惺忪地出来,先把眼去找木子。 “你只老乌龟才跑!”吴妈没好气地骂了一声,又说:“我也该去做早饭了” 又对眼巴巴望着她的木子说:“你睡吧,娘给你准备早饭去,你说你想吃什么?” “粮邹逗澳呲”只要娘做的都好吃,老牛倌根本听不懂,只知道苦笑摇头。 其实,这会儿去做早饭还稍微早一点,她心里存不住事,现在原委都已搞清楚,第一件事她就应该先去说服自己的丈夫,再让丈夫去找老夫人解释。这一家子也就不好说话,不过只要老夫人能动恻隐之心,那里也不是没有机会。 “你干啥呀?!干啥呀?”好端端的一个回笼觉又被吵醒,吴福自然也是一肚皮的恼火。“这样吧!明天你自己亲自去替那畜生讨饶好不好?” “看你!只认死理!”吴妈原本以为把事情的经过说清楚之后,丈夫虽说不能立刻回心转意,起码也应该是个将信将疑吧?那想到竟是这般决绝。“你说他真想调戏后院,早不去,晚不去,还偏偏等受了这么重的伤才去?!” “我就知道你不肯回来又动歪脑筋了,是不是教了他一个时辰,明天就能去?戏蛉肆耍磕惚喟桑ブ滦唬坎煌ㄙ鳎坎磺妹牛苛稣司拇竺乓膊蛔撸?头?多能啊?!那死橛子还那明晃晃的,你自个儿就真信了吗?” “你这死橛子倒又老实了?!” 吴妈不由分说,扑到床,一把揪住人家的把柄,又粗又烫,又长又硬,跟刚才那个毫无二致。说个大实话,刚才教孩子治暗疾,自己也不是毫无反应,只是人伦所在,不敢纵情而已。这会儿见到现成的名分矗在面前,哪里还肯放过?再说这也未尝不是一种转圜之计,这可是她平素万试万灵的伎俩。 “有嘴说人家,没嘴说自己”吴妈嘴里骂骂咧咧,并不耽误解衣宽带。 “哎哎!咱丑话说在头里!”吴福觉得事关重大,不能就这样再由着老婆胡来。一把托住了那只直压来的大倭瓜,一边左右挪动身子作出一付不肯就范的样子。“这会儿哪怕整得老子精竭而亡,也不会妥协,你可千万别想好事” “去你的吧,你才想好事呢!” 说着,噗呲一声,便朝他中间重重地墩下。 “哎哟!” 不知是疼痛难忍,还是身心俱裂,反正吴福已经哼哼出声了。 要知这吴妈究竟降服了老公没有,还真得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49):吴妈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第二天一早,吴妈决定赤膊阵,再为木子求最后一次情,她想利用侍候用餐的机会。 覃家后院的一日三餐,都在垂花厅里吃。 垂花厅靠近前门又加了一道绣花屏风,使人从前门外面无法一眼看到厅里。而在厅里,只要靠近一点屏风坐定,却能看到外面,并且也是清清楚楚。 餐桌就在屏风后面,一般吴妈总会带人提前把饭菜摆好在桌,餐间伺候,就有馨儿和芳儿。用餐的顺序,当然先是主家,后是丫鬟,等到全部用完了,吴妈手下的帮厨女佣就会过来收拾,而那时老夫人和芷子一般都已回房,就连芳儿和馨儿通常也不在了。 通常人家的垂花厅都是用来接待访客,可覃老太太和母女俩迁来之后,从没来过一个客人,所以她家的垂花厅也就做了餐厅,另外也算主人的会客室,虽然最多只见见庄里的几个主要人物,比如管家和田头,倒也很合用。 这是芷子逐渐位之后提出来的,既符合老夫人要求后院与世隔绝的规矩,又能满足逢事必与?说泵娼淮淖雠桑菜憷戏蛉吮湎嗟囊坏阃仔?br /> 今儿吴妈却亲自站在垂花门前,像是专候传唤似的。屏风并不十分严实,透过缝隙可以清楚看到前面的情形,吴妈在外面跃跃欲试的身影也就一目了然。 老夫人就着清蒸咸鱼,喝了一小碗稀饭,夹了一小块糖酥糕只看看又放下,放下碗筷,轻轻推过点,这是老太太用餐完毕的表示,馨儿就递纨素面巾。 芷子一看,赶紧把碗里的粥喝完,本来她也想再来一块挂花蜜的糖酥糕,一想到吴妈那种死乞白赖的样子,也就没了兴致,也问芳儿要过面巾擦了擦嘴。 “去!叫她进来吧!” 看到芷子也停当了,老夫人放下面巾。其实完全可以不理这个茬,但她毕竟不是那种说得出做得出的人,心肠想硬都硬不起来。再说也不是不知道吴妈跟木子的关系,若她不来求情,反倒是有点不正常了。只是吴福一早还没见,他老婆倒是先来,在心里稍微有点不悦,但也不想就此把人晾着。 负责伺候芷子的芳儿正巧空着,应了一声,便转过屏风去。而馨儿则把没有动过的两碟点心迅速收进食篮,准备待会儿带回后院。一则两位主人今天心里有事,吃得都不算多,备个不需,二来她跟芳儿还没吃呢,也需要垫饥。毕竟吴妈一进来,她们两个恐怕再也不能从容吃饭了,所以也很埋怨。 “奴婢该死!不该叨扰老夫人”吴妈一转进屏风,当头就给老夫人跪下。 “起来吧!没那么多讲究。” 秦玉凤心想我真有那么老吗?她跟?酥苯咏哟ズ苌伲淙恢浪嵌荚诒澈笙肮叱扑戏蛉耍娑悦娴幕崾翟诤苌佟k踔磷14獾焦芗椅飧5泵娉扑蛉硕喽永献稚傩馨蛋翟匏焕10芗遥裁词露级执纭?br /> 所以乍听一声,秦王玉凤心里自然有了起伏。她不由得站起来,想挪到旁边去坐,馨儿见了连忙过来扶她,却叫她一甩手推了。蹭蹭蹭就是几大步,靠着茶几坐下,别人看来,真像老夫人置气了,连脚步声都是那么沉重。 “奴婢听老太太吩咐!”吴妈清楚这一来的风险,处处赔着小心,立刻转了个方向重新跪下。 “起来吧!”老夫人声音虽然不高,但在吴妈听来只觉得老夫人已经很不耐烦。 “谢老夫人”吴妈不敢过分执拗,畏畏葸葸站起来,身不由主地退了两步。 “说吧”老夫人多看了一眼吴妈,心想自己恐怕真是老了,依稀记得铜镜里的自己,脸的皱纹只怕比这位大妈不少,可人家看去却要红润得多。 “奴婢也给请安!”吴妈并没有急于说,又跪?ジ谱涌牧艘桓鐾贰?br /> “你既然已经候在外面了,也就不用那么多客套了。”芷子的口气不无讥讽。其实昨夜木子乱闯后院的事,最生气的还数芷子。本来前夜的一段奇遇,已经撩得她心神不宁,但总算是种如梦如幻,美不可言的绮思念想,然而昨夜木子的裸露,却恁给添了抹丑陋的色彩,竟使她再欲放飞绮念时,徒增了点负罪感,本来多彩的遐想自由奔放,现在却更像是种自我放纵 “奴婢该死!” “说吧!是不是为了木子的事?”倒是老太太一如既往的平和,缓缓问道。比较了两人的容貌之后,秦玉凤心里反倒平静了许多,看来人家称自己老夫人一点也不为过,敬爱有加也罢,实事求是也罢,?愕们橛锌稍?br /> “正是”吴妈有点两难,不知冲着那个方向回话好。老夫人在一侧的茶几边,还在餐桌,两个方向差得太多。按照礼貌,?嘶鼗坝Ω弥泵嬷魅耍淙灰蟾┦椎兔迹欠较虿荒芨愦恚裨蚣词谴笪痪础v魅硕嗔嗽蛞宰鹫呶鳎?口气更是咄咄,仿佛她才是此间的尊主。 “那就快说吧!”吴妈直接来找东家,已算逾分,所以芷子心里更不乐意。 “奴婢该死!”吴妈心里一横,自己给自己壮胆:觉得既然来了,也就没啥好担心的了。“本来不该奴婢多嘴,只是奴婢觉着木子那孩子实在太可怜了” “他都狗胆包天了,还要别人可怜?”芷子冷冷地说,对吴妈这会儿还想动小心思愈发不满。 昨天晚,木子被弄走之后,她们三个都不约而同地聚到了老太太房里。听馨儿说,因为老太太不用她伺候,时间显得比较充裕,所以想在睡觉之前擦个身,不料水刚准备好,还没来得及宽衣解带,就发现窗户外有个人影闪过,凝神一看,窗户纸已经被抠了一个小洞,于是就大声叫喊起来。 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也就没有什么可补充的了。最出糗的,老夫人母女两个都看到了,说不出口,但彼此心照不宣。至于那两个丫鬟有没有看清,也不便再问。 虽然连老夫人也没特别说明,但这事情已经摆明了,就等吴福来一个能让东家满意的说法。结果他没来,倒是他老婆先来,用意不言自明。所以芷子心里不禁要?恚醯美戏蛉舜忧疤抛荩嗣且丫械阃跛浴?br /> “不不!,真是天大的误会!”不好相与,吴妈心里早有准备,只是没想到她一开始就不留情面,不觉多看了老夫人一眼,只盼望她能主持。 “哦?!这也可能误会吗?”老夫人虽然还皱着眉头,但也似乎来了兴趣。 “真是的,奴婢不敢骗你们”吴妈不知如何才能使她们相信,急得就差捶胸顿足了。“奴婢问过木子,不!奴婢好好审了那个小畜生,真审了他” 这吴妈的话主子们到底能不能信,还真得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50):吴妈 书接前文,不多重复。 要说吴妈跟木子的关系,芷子耳朵里早都听出茧子了。当然都是馨儿的搬弄。只缘吴福早已专门跟自己说过,所以也没当一回事,本想促成他们的认养。 只是又一年多过去,也不见有个进展,反听馨儿说管家夫妇还有点想吃又怕噎的心态,一来当然是顾忌木子的心智不够,二来又怕不是自己的亲生总养不乖,所以想再等等,会不会有人来认领,一句话,总是有点患得患失。 还有一点,就是看着木子年龄还小,所以不急,想再等个一两年。 如果不出昨晚的糗事,芷子确实不会关心这茬,只是娘已说过,只怕木子的身体里更多的是兽性,兽性大发,不可理喻,若再留着,恐怕覃府再无宁日。 只是有个难度,管家夫妇必须做一个选择,然而长痛不如短痛,谁也是没办法。 “那你倒好好说!”馨儿总说吴福老婆的点子比吴福多,芷子今天倒想见识一下。 吴妈就急忙把木子深夜误闯的本意说了,并且特别强调了一点:“老夫人,,您俩不妨想想,木子那货若是真的色胆包天,图谋不轨,干吗非挑自己重伤在身的时候?只是他刚从昏迷中清醒,第一个想到要谢谢两位东家” 只可惜她词不达意,在场的人听着都觉得她不过是在编个谎话替木子求情。 “照你这么说,那你就不该骂他畜生喽”芷子不无讥笑,冷冷地说道。 “不错不错,不不,!”吴妈急不择词,连手也比划了。“主要是这货入牛不看天时” “唔!”芷子一听,脸色顿时变了,拉长声音,愠愠地盯紧吴妈。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吴妈急忙跪下,又是不停磕头。 “起来好好说!”老夫人想她也没这个胆指桑骂槐,再说他们夫妻两个这十五年来也算忠心耿耿,所以不想芷子见风就是雨,一下子把关系搞掰了。 “谢谢老夫人!谢谢!”吴妈急忙站起来,趁机偷觑了一下两人的脸色。“奴婢不该口不择言,动了,奴婢真的不是故意,只是平常咧咧惯了” “好了!没人跟你计较!”芷子最怕絮絮叨叨,立刻打断。 “谢谢!谢谢老夫人” “没了?” “我我奴婢是想说他要谢也不该晚来谢,深更半夜的,馨儿姑娘又胆小” “只是我胆小?!哼!”馨儿不愿了,再加主人本就宠她两个,当是忍不住插嘴了,只见她走到吴妈身前,剑指直冲对方鼻尖。“莫非换你就胆大了?” “不是不是!馨儿姑娘,不是这个意思,请恕奴婢嘴笨”吴妈越是着急,越是语无伦次。 “别别,贱妾也是奴婢,当不起你老人家这二字!”馨儿本来就看不惯吴妈跟木子过于亲昵的关系,吴妈平时也不特别待见她,所以这会儿多少有点借题发挥了。前面老夫人问事的时候,她已经告了一状,说她常常撞见吴妈肆意抚摸木子的身体,好不恶心。“你说不是这个意思,到底是啥意思?” “我是说奴婢是说木子那孩子真的不是畜生,不是真的畜生,真的不是” “究竟是不是畜生不是说的”馨儿伶牙俐齿,自然不会饶人。“关键是看如何做” “对对对!”吴妈这会儿可不敢得罪馨儿,只能在心里诅咒。“我奴婢是说,他不该深更半夜,不该不通禀就往后院跑,可他脑子差,遇事想不到哇” “”馨儿还想驳她,却听老夫人轻咳一声,便把嘴一呶,退到老夫人身后。 但接下来老夫人并没吭声,芷子也是沉吟不语,全场立刻陷入了难堪的沉默中。 每个人都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然而芷子倒觉得吴妈的说法也不是毫无道理,当时木子一见她们,不是冲她磕头,就是冲着老太太磕头,既没有反抗,也没有其他作为。然而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一个疑问不禁脱口而出。 “可他”话到嘴边仿佛被突然嗝了一下卡住,当即飞红了脸,低下了头。更可恶的是,也就一想而已,木子昨夜的糗样又不可遏止地浮现在眼前。 “吴妈,老身知道你的意思了。”老夫人自然不会看着芷子尴尬,立刻接了话头。“可是你也清楚,老身这里都是些什么人?风化伦常,不能不顾” “老夫人!”吴妈又噗通一声跪下了,满腔哽咽。“可是这孩子一旦被撵走” 吴妈所说,玉凤心里自然明白,可是她有什么办法?木子明显是一个兽人,简单的人伦之道都不懂,一个廉耻之心也没有,这里又怎么能收留他呢?且不说芷子可能是金枝玉叶,即便普通人家的闺秀也容不得这种人在卧榻之侧啊。 “吴妈!你这是吴大叔让你来的吗?” 调整了一下呼吸,芷子的窘境已经有所缓解,自信重又回来。 “不不,吴福不让我来,我这是瞒着他的” 芷子这一问,吴妈立刻慌了,再大的事,大不过古家的饭碗,管家的位置,已经沿袭几代,反过来说,也算世代以此为生了。而且还不仅仅是生计,若是因之而受到了影响,只怕那死鬼杀她的心都有,孰轻孰重,这点底线她还有。 “那好吧!你回吧!”芷子站了起来,并把老夫人也搀了起来。“我娘昨晚已经跟吴大叔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假如还有什么疑问就让他亲自来吧!” “不不!吴福说了,伤一好就把他送走”吴妈吓坏了,跪行两步嘶声喊道。 “这倒说得过去!”芷子搀着老夫人在门口停了一下,又说。“就让吴大叔看着办吧!” 两主一仆全进后院了,就剩下馨儿在装点心,她乜斜了吴妈一眼,先啐了一口,本想再说点什么,只是看人家默默地流泪,便硬生生地把话咽了回去。 馨儿走后,吴妈再也支持不住了,就像脊梁骨突然断了一样,颓然倒地,她正想大声号哭起来,可一张嘴慌忙把拳头塞进了自己的嘴里,拚命咬住。 那死鬼说得不错,木子不走,真该他们自己走了。 这吴妈总是泼辣,却也不敢触碰东家的底线,然这木子最后的结局究竟如何,还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51):芷子 书接前回,不多啰嗦。 前面说过,虽然木子不招人待见,真要把他一撵了之,芷子还真有点于心不忍。 其实芷子真正的内心,并不像她的表面那么冷,只是一想到那个出糗的场面,就受不了。对于任何一个女子来说,不管已嫁还是待嫁,绝对是天大的亵渎,天大的侮辱,不需要做任何的解释,其心可诛,其行更是当剐。 更为可恶的是让她在这种情景下见识到异性与自己的不同,曾经有过的美好遐想瞬间逆转,厌恶之感再也不去,有时候甚至不敢去想,感官随之而来的反应更让自己惊慌失措,迹近崩溃,今天早她就是这么从噩梦中醒来。 昨夜,就在木子突然闯入之前,她已经是在假寐之中,换句话说,那个绮丽的梦境又回来了。腾云驾雾,拥抱接吻,信誓旦旦,吟诗定情,开始的一切都是不错,只是到了最后心猿意马再也管不住,全然失控,令人羞愤难容。 这一切,她都归咎于那个兽人的唐突,他的糗样仿佛在原本清澈明洁的溪水里撒了一把染布的蓼蓝草,没人打算染什么布,可是溪水已经脏得难以卒目。好好的一个梦境,不知被他搅到什么地方去了,想扭也真扭不回来。 真要是平心下来,替那个半大小子想想,倒也不是毫无同情之处。母亲判断他是一个半人半兽,只怕不缪。昨夜的形迹已经足以证明,不谙伦常,不知廉耻,典型的畜生行径。其实真不是骂他,如是这般,当归畜生之列。 老夫人说,兽孩这种东西应该生活在荒无人烟的大山深处,与哺育他的野兽为伍。一定是那年大雪封冻,山中没了食物,他才瞎跌瞎撞,跑到此地。路过自家门口,力尽而倒,差点冻死。应该说也是一种缘分,令人嗟叹。 关键是现在他长大了,而且也像正常人一样成年了。两个年头的将养生息,不仅长高了,而且长壮了,就看昨夜吴福背他的吃力程度,可想而知。若是把他算作正常人,俨然已是一个成人,只是大家的感觉,他还只是个小子。 木子实际已经成人,他昨夜的举动就该算长大了。母亲的意思也很明确,兽孩一旦长大,野性也就愈发膨胀,预想不到的事情就更加有可能发生。 芷子心里却还有一点嘀咕,把他撵走不难,可他又能到哪里去呢? 这时芷子突然想起来,每次见到他,从没见他直过腰,总是佝偻着身子,还真像一只杂耍艺人豢养的大马猴。她到集镇的次数很少,但是又一次她还看到一场耍猴。记得那猴从头到脚,身子从来没捋直过,既滑稽又可怜,一个细细的铁链拴着项圈,项圈套在脖子,时常做着怪动作供人取笑。也许集市的大马猴便是他的最好结局,要不干脆让吴福送他去那里,让人也用一根铁链拴,牵着到处杂耍,让人围观,戏耍换钱,也让他有个照应。 如果只是简简单单地撵他出去,也许人家还会把他当成妖魔鬼怪,再加他的兽性一发,扰人妇女,与人拼命,众怒难犯,不被乱棍打死就算他命大了,就算送到官府也不会有好结果,不会说话,官老爷哪会有吴妈的那点耐心。 就算退一步,没扰人,他的异样也没惹是生非,只当乞儿残废,有一顿没一顿,有一地没一地,即便倒毙路旁也无人理会,那还不如两年前不救他也就算了,这也许就叫眼不见为净。可已收留两年了,不可能再那么心安理得。关键的关键,也知道他起码还算半个人,只怕真想撵也下不去这个手。 如是想来,似乎不应该把他一撵了之。可是昨晚的一幕,再也不允许重演,否则再多的同情心也不够用。就算自己还能忍,只怕别人都会看不?ァ?br /> 可是如何来管束呢?总不能像猪狗牛羊也阉了吧? 想来想去,还是那根拴在猴脖的铁链。能不能也叫吴福集市打根铁链?木子的魁格远胜于猴子,应该更长点,更粗点,打都打了,也不在乎这点了。 木子若能越来越像人一样懂事,也算皆大欢喜,假如真如母亲预言的那样,兽性不改,那就只好拴,限制他的活动范围。换句话说,关在西厢房也就行了。管吃管住,生老病死都有人照顾,吴妈既然视若己出,那也算趁了她的心。至于放牛干活,也就算了,庄园还算富足,也不在乎多养一两个。 芷子越盘算,心里越兴奋。这毕竟是她又记忆以来,第一个全由自己想出来的主意。平常庄里大小事情,虽然吴福都来请示,其实人家心里是揣着明白来的。只怕这一点吴福根本不会想到,就连馨儿一直说她坏点子最多的吴妈也应该想不到。 虽然她刚才对吴妈不假颜色,但是人家最后那副声嘶力竭的模样还是令人感触。木子的糗样,虽然搅乱了她的梦境,但是作为一家之主,她也不可能那么小鸡肚肠。 一看天色,午饭还早,就决定赶紧去找老太太商量。 芷子到对门的时候,老夫人也在阢陧着。 昨天折腾一宿,几乎没有合眼,所以吃了早饭就有点犯困,本打算回来之后眯一会儿,可气人的是眼皮沉重,脑子里却是空明一片,思绪纷乱,不受羁束,哪里还容人睡?于是只能运气打坐,以期身心的疲惫有所恢复。 “娘!”恍惚之中,一声清鸣,想不醒也不成,不禁轻叹一声,撩帐展目。 “娘!”芷子进来,一看纱帐轻飘,立马吐了吐舌头:“您打坐呢?” “哼!你今天的剑练了没有?”秦玉凤一声苦笑,佯嗔佯责。 “没呢” “为什么?” “娘!芷子先跟您说件事,说完了再去练不成吗?” “哼!想编个理由偷懒?” “娘!芷子啥时候想偷懒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总觉得跟芳儿馨儿对练腻了,想换换花样” “哼!你们两个出来!谁敢在娘面前嚼舌头?!”一对蛾眉倒竖,摆出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 “嘿嘿,还用嚼舌头吗?”玉凤笑着,揪了一下她的鼻子。两个丫头应声出现在门外,不无幸灾乐祸。“你看你,都快晌午了,居然连剑都没摸过” “娘!芷子不是还得想着庄园里的事吗?”芷子软了,嗲声嗲气地抱着老夫人的胳膊直摇晃:“一会儿跟您说完,我就去练行不行?到底行不行啊?” “那你说吧!” “我说”于是芷子就把她的想法说了出来,顺便还用手比划了一下铁链的大小。 “你倒没想再叫吴福打付嚼子?”玉凤心里倒说:一个及笄少女,心气虽高,可也只去过几次集镇,哪来的见识?哪来的经验?就这想法也算勉为其难。 “娘!芷子给您说正经的呢!” “芷子,你想过没有?”秦玉凤正了正色,点着头说:“这就等于在家里养了一只老虎,一头狮子并无分别,兽孩也罢,兽人也罢,他的本性就是野兽!” 老夫人几乎把话说绝了,芷子又该做如何打算,这还得在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52):芷子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老夫人的道理不错,芷子何尝不能接受?只是人心毕竟肉做,就是一只养过的畜生也不忍轻弃。 “芷子知道!可是野兽不也有豢养的吗?”芷子嘟着小嘴,一脸苦逼的样子。 “嘿嘿!你以为是小猫小狗?”尽管秦玉凤心里不以为然,但她有一点还是非常欣慰,芷子的心地不坏,倘若真的是萧玉姚所生,这一点倒是跟她的生母迥异。 萧玉姚后来的情形无从知道,但她在玄坛的时光,秦玉凤还是记忆犹新。一看就是一个娇生惯养的主子,孤傲自恋,唯我至,同门姐妹之中鲜有好友,不管什么玩伴,都是招之须来,挥之须去,怎么看都是一个极度膨胀的人。 “对对,我还想养只狗,最好大狼狗!”芷子受到启发,立刻雀跃起来。“就叫吴福这次出去一块带回来,能看家护院的那一种,最好就跟木子一样大” “一码归一码,木子的事,为娘已经答应你了吗?”玉凤冷笑,一脸?怼?br /> “娘!” “不成!” “为啥?” “还用说吗?” “娘!” “真的不成,芷子,你想干什么,娘都依你,就是这件事不成” “又这么说” “还怎么说?” “娘,要不您再想想” “不用想!” “娘!就算芷子想豢养一头野兽,您就不能让芷子试一试?” “芷子,你还不懂!” “哼!不懂不懂,芷子最烦娘的这句话了!”性子一来,嘴巴也就没了遮拦。“芷子问娘吧,总是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芷子想做点什么,总是你还不懂。既然我不懂,那娘为什么不告诉我?老是这两句搪我,您自己烦不烦?” “芷子!”这种时候秦王玉凤最感头疼,纵然心里面有千万条理由,但是一条也不能说出来,那种憋屈,随着芷子的年龄增长,越来越让人不好受。 “我不管!”芷子见老太太只是身子微微晃了一下,并没扶桌子,胆气也就更壮了一点:?凑镆丫倒永镏灰皇翘齑蟮氖露加晌易鲋鳎凑鲆笆抟埠茫砀鱿腥艘舶眨档降撞换崴颂彀桑磕铮∧荒苁逞浴?br /> “你?!” “再说娘老是教人多行善事,我这不够浮屠七级,至少也能算个层吧?” “娘不信佛!” ?鸬劳矗 泵徽蓿馐鞘Ω附痰模诮誊谱游涔k碧岬焦皇且ダ丛础5背醯南敕ㄊ桥萝谱佑幸惶煨凶呓月读诵盼涔崾艿缴趁胖腥朔悄眩馐窃诔绶鹨值雷罴ち业氖焙颍诺茏幼畛j褂玫囊痪浔绱省?br /> “好好!”所谓三鼓而衰,秦玉凤这会儿也有点泄气了,脑子也冷静了许多。心想你这小妮子真是跟你的生身母亲一样倔记得当年萧玉姚没下山前也是个倔丫头,你想试就试吧,一个兽孩也不怕他闹出多大的事来。虽然这几年内力不济,真要遇到头野兽也不是对付不了,况且那还只能算小兽。 “我不再拦你了” “真的?!娘”芷子早就被秦玉凤宠坏了,所以敢跟老太太玩任性。一看又是自己胜了,立马趴到老太太的怀里狠加抚慰。“娘!都怪芷子不懂事,您就好好骂芷子一顿吧?不!小屁屁打打也行,反正您怎么消气就怎么来吧” “哼!借个胆给我” “娘!” “好了好了,还有谁比你胆大?!”其实秦玉凤心里也明白,自从意识到小芷儿可能是萧玉姚的女儿,她的心气劲儿就不知不觉在变了。再不济,这个小丫头至少是一位县主,皇族血统,自己的身价怕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过了娘这关,如同得了尚方宝剑,就叫馨儿去传吴福,自个儿先到垂花厅。 听完的吩咐,吴福当即懵了。早晨老婆哭哭啼啼回来,不用问就知道她碰了壁。老婆说这次倒不是作难,老夫人这关就过不了,油盐不进。 现在一听,什么备根铁链,要是一旦旧病复发,就给拴着。人也不用撵了,即便伤好了也不撵,权当多养一个闲人,等等,另外还要再添一条看家大狗。 嘟嘟嘟只管说,吴福想叫她打住又不敢,这位主子比老夫人难伺候,根本不知道她身哪根顺毛,哪根倒毛,不像老夫人主事那会,只要把事情办了,从来不见二话,即便你想多说两句,老夫人总是一句你看着办打住。 可现在的问题是的两条指令都蹊跷,有关木子的去留,简直跟自己老婆说的大相径庭,莫非老夫人也信了他老婆的胡诌?反正他自己是坚决不信。 至于养狗,当年院里不是没狗,而是老夫人一来就关照送走的,至于啥缘故,老夫人也没说,他自然也不好问,结果是几个长工偷偷拉到野地里去宰了吃喽。不过他跟他老婆没去,因为这一动筷子就意味着对东家的不忠。 现在居然又要去买狗回来,吴福不禁怀疑,的这些吩咐,老夫人究竟知不知道? “您怎么啦?吴大叔?”芷子意识到了吴福的迟疑,那些长长的睫毛聚得很紧。 “没没什么”吴福连忙振作一下,随便找了个理由:“小人在想啥样的狗适合咱院” “这就交给您了,听我娘说,以前就有条大狼狗” “哪是是,不过早送人了,十多年了,恐怕也该死了” “哦!我不是在追究” “哪我去了?”吴福暗骂自己:得令就得令,办事就办事,操那么多闲心干吗? 再说木子这事由着这么一说,那不就算东家面的事了吗?自己再也不用跟从前一样担着那么多的责任,另外老婆的那点心愿不也就遂了不是? “拜托您了,吴大叔!”芷子不等吴福转身,先自进去了。 吴福一看时间还早,估计赶个晚市,天黑之前回来还来得及,忙找着车夫,先去垫垫肚子,吃饱了就出发。到了厨房,先让车夫吃,就把老婆拉到一旁。 听说木子不被撵了,吴妈的眼泪立刻滚了下来。半天之际,完全大翻个,吴妈还真有点受不了,只会把拳头在丈夫身乱捶。然而当听到铁链一说,脸色顿时就变了:“莫非真的要把木子当牲口养?那那怎么可以?” “你管他那么多干嘛?”到了这个时候,吴福只觉得老婆不如自己聪明了。“一插手,咱们就不用再整天为那小子提心吊胆了,这又何乐不为?” “那用铁链拴你试试看?”吴妈嗔道,直觉这招未免太过刻薄。 “那总比撵走好啊!”吴福蹙眉,心道女人真是不知轻重。“难道你忘了他当初差点冻死?!” “那倒是,我要不是这么怕” “好了,不跟你说了。”吴福一甩身,先回厨房去。“天黑之前,我还得赶回来,先给我弄饭吃。的事情,慢了不行,她的性子要比老夫人急许多” “知道了,知道了,饿不死你的” 要说这吴福究竟把芷子的吩咐办得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53):芷子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且说那日木子该不该撵虽然最终没有定下,然而毕竟他有伤在身,终不能一撵了之。可是没想到半夜,平地又起波澜,算是把覃府搅得一个底朝天。 半夜里突然响起一阵狗叫,芷子立刻给惊醒了。 “汪汪汪汪” 开始还以为做梦,黄昏吴福拉着一条大白狗回来,她很是喜欢,估计吴福见她平常衣衫素净,所以故意挑了一条毛色相对干净一点的狗。通身白色,间或有几抹黑色,头,耳朵边,还有脚,点缀得非常好看。 她很喜欢,所以那阵子也就多逗了一会,现在朦朦胧胧之中,但怕那狗已经入得梦来,让人不得消停。 “!”芳儿睡在外间,已经推门摸了过来。“听声音前院有事” “不错”芷子一边在竭力让自己醒透,一边也在谛听。“这是新买的大白” 大白正是那狗的名字,还是原来卖家起的名字,买大狗能马派用场,但是名字却由不得你,人家已经习惯一个名字,你改了它就不会再理睬你。 这个时候,芷子已经摸到了剑鞘。只见她冲芳儿打了个手势,两人轻轻摸出门去。 刚出门,老夫人屋里的灯火亮了,不一会,馨儿跟着老夫人出来。 “又出什么事了?”老夫人看到了芷子她们,满脸诧异。 “娘!您先歇着,我去看看!”芷子应着,便往垂花门去。 来到前院,只见不少人差不多那些长工以及?硕汲隼戳耍黄自印?br /> 大白拴在一根门柱,见人近了就吠几声,只已没有早先那番疯狂劲儿了。 西偏厢中门口人最多,吴福的大脑门也在里面忽隐忽现,吴妈好像在哭,老牛倌则高举双手,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那急苦的样子,真怕他立马中风。 “来了!” “来了,来了” “木子跑了” “竟然那么粗的链条也锁不住” 有人发现了芷子,便自动闪开了道。 芷子到了门口,才见里面木子的铺扔着乱七八糟的的东西。旁边的一道隔断也倒了,像是被人用力扯倒,中间的榫头也脱了,吴福说是被狗链拉开的。 不用说,木子早就不在了。 “没想到这小子会真跑”吴福不无沮丧,又说:“跑了也好,跑了反倒省心” “你是省心了!”吴妈不知是真没注意到芷子的到来,还是已经被气得糊涂了,直冲着他的丈夫咆哮:“哪有这样把人当畜生的,换做谁谁还不跑啊” 但听她的言下之意,颇有指桑骂槐的意味。只是原委还没搞清,芷子不想跟她一般见识。 “够了!” 吴福早已看到芷子从垂花门里出来,一直使眼色不让她啰嗦,这会儿见她还不收敛,当即恼了,急忙冲她咆哮一声。随即换了笑脸,挡在芷子和吴妈之间。 “没想到把您也被惊动啦”吴福讪讪地说,但怕芷子当场回以难堪。 芷子只是多瞄了吴妈一眼,随后淡然笑笑,顾自往里走:“到底怎么回事?” “肯定跑了”吴福也笑了声,随即申请变得悻悻起来。 原来今天下午吴福出去十分顺利,不仅找到了相熟的牙人,也很快就买到了一条称心如意的大白狗。大白狗一回来很得的欢心,那自不必说了。 狗主家竟然还有多余的铁链,于是一事不烦二主,直接再挑了条专系大獒的特号链条,一并买下。那条铁链委实粗了一点,芷子当时看了一眼也没多说,要说这种东西只有用了才知道合适与否,只是看着未免狼亢了一点。 入夜之前,吴福背着木子,专门跑到老牛倌的那间半隔断里,特地把链条交给他,悄声关照收好。并告诉他说,若是遇到类似昨夜的事情,或者预先觉着有点不对劲,就干脆先把木子锁,钥匙也得藏好,千万不能被他抢去。 那老牛倌年纪大了,本来没事就容易瞌睡。临近子夜,更是因为昨一夜木子擅闯后院没有睡好,困得要命,但又不敢贸然就睡。心想要是再弄出昨夜的风波,只怕连他也得卷铺盖滚蛋,而自己是一个行将就木的孤寡老鳏夫,一旦离开这个院子,只有死路一条。于是就想管他好不好,先锁了再说。若是一夜无事,明天一早再放开也不耽误。反正管家要的是夜夜平安,自己只要保证不出事就算大吉,所以就趁着木子熟睡,偷偷拖来了链子。 一头锁在隔断的立柱,另一头原本是一个现成的狗项圈,还镶着皮套,套在木子的脖子也刚好。老牛倌动手的时候,木子还在梦乡,锁立柱没问题,然而刚锁好木子的脖子,他就醒了,一旦反应过来,自然要跟老牛倌拼命。 木子来抢钥匙,老牛倌直往后退,不料脚下一跘,向后趔趄而倒,手里的钥匙也就飞出去,不偏不倚,正好抛在前院的井里,只听得最后咕咚一声,明显是沉到水里去了。 木子更是怒不可遏,开始咆哮,声音很低,宛如肚皮里装了一个大风箱。 老牛倌忙说我又不是故意,反正明早再请管家派人捞呗,于是他就冲着木子一连作了好几个揖,也不管人受不受,不再多说,自顾自缩回他的铺间睡觉。 不料刚刚蒙着,就听到喀拉一声闷响,开始还以为房子塌了,吓得着实不轻,再加年老体衰,动作也慢,好不容易摸到木子的铺间,才发现只是隔断倒了,柱子折了,地扔得乱七八糟,好像刚打过架。哪里还有木子的人影,居然那根大铁链条也不见了。于是他也喊,狗也叫,整个院子都被吵翻了。 吴福过来一看,气得差点没把那老牛倌暴打一顿。 “!您看,他把裹伤的布带都扯了”吴福说着,指指那堆乱七八糟的的东西。 芷子就着油盏子一看,果然不少带血的白布条。这么说,他是裸着伤口走的,要知道那么重的伤才一天多点,根本不可能愈合,说不定还在出血呢。 娘说他这伤第一关便是止血,如果止不住,光一个大出血就会要了他小命。 “派人找了吗?”芷子急问,盯着吴福。 “田头带着几个人去了,顺着血迹”吴福嘴里的田头,就是庄稼把式,地位略高于一般长工,主管田里的活计。芷子一看,周围果然是少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芷子不说话,打量着西偏厢里外,竭力回想着母亲教过的那些江湖经验,试图找到一点蛛丝马迹。末了,她对芳儿低声说:“去请我娘过来一趟吧!” 芳儿应声去了,芷子便让大家回去歇息,可大伙儿还不肯散去,只是惧于的威势,大都跑得远远的。 欲知老夫人来后,有没有什么更多的发现,还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54):芷子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且说吴福刚把人堆驱散一点,老夫人就匆匆过来了。 “娘!您给看看,会不会有帮手?”芷子迎前,顺路把自己注意到的地方一一指给她看。 “那根铁链据说也不见了?”秦玉凤一边看着,一边漫声问道。显然芳儿去请她,已经把这儿的情形介绍了。 “正是” “你吃晚饭的时候,不是说那铁链很重吗?” “是很重,看着就重” “那该多重?” “这我到没掂过”芷子摇了摇头,立刻把眼去找吴福:“吴大叔?” “哦?”吴福也缩到一边,像是没听清。 “我娘问你那根铁链究竟有多重?” “噢!两钧又二十一斤,价钱是这么算的,着实不轻,一般人可都掂不起” “八十一斤,只怕木子自个儿也没这么重吧?”芷子虽不清楚,但想着昨夜吴福尽管费劲,还是一个人把木子背走了。“吴大叔,您一百斤能开几步?” 斯时的称分大小,或者干脆叫民官不同,大约一钧官称合三十斤,民称则要四十余斤。官称两钧又二十一斤就是八十一斤,换做民称,也就快一百斤了。 “也就头二十步吧?” 吴福心想木子昨夜擅闯后院自己去背,一出垂花门就走不动了,那货也就百把斤吧? “换做木子能开几步?” “他不成吧?”吴福从没见过木子挑担举重,故而不敢瞎说。 “你才不成!”吴妈一直想插嘴,这会儿算是找到机会了。“次我崴了脚,不是他抱我回来的?” “吴妈,”芷子笑了,尽量不让自己过于失态,顿了下才问:“那您有多重?” “回,用咱家的称,不到六钧” 咱家的称,就是厨房里用的民称。有人噗呲一声笑了,六钧,民称二百斤,官称也过一百六十斤了。看样子,芳儿和馨儿加起来也不一定有她那么重。 “那哪能算,还有人帮衬呢!”吴福不愿老婆当众出糗,回头瞪了她一眼。 “据我看,应该没人帮忙”老夫人开腔了,一路指指点点。“看血迹他是出去” “我也看大门了,”老牛倌也说,大概是想凑个机会巴结东家,以便减轻自己的罪责。“我是第一个发现,也跑到大门口了,见大门关着我才叫的” “不是你第一个发现?还有谁能第一个看到?”吴妈心里很是怨毒老牛倌,心说要不是你滥用铁链条锁,木子能跑吗?吴福回屋就给我说明白了,只让老牛倌你好好收着,可没说让你立马就用,还不是你给生生逼出来的? “地脚印乱了,墙脚印只有一双,看来他鞋子也没穿”老夫人又说。 “是的,麻鞋还在这里呢!”吴福跑过去,从那对血布带下面翻出一双新麻鞋。前日天斗牛负伤被救,鞋子扔在地头没人管,回头想找也找不到了。 吴妈心疼,一回来,把今年刚给丈夫新做的麻鞋找出来,可惜这小子跑的时候都忘拿了,也许真是老婆常夸他有心气。不过待会儿,别忘了收回去。 “除非有一个绝对高手,”说这话声音很小,秦玉凤几乎咬着芷子的耳朵了。“他的功夫应该远远高于咱们两个,就算想取咱们的性命也不费吹灰之力” “我不明白,”芷子知道,娘的意思是在警告她适可而止。 要说也是不错的结局,木子逃走,此间最大的损失,就是今天新买的那根铁链,至于隔断木柱,只需修理一下,然而去了这个麻烦,于覃家反倒似有百利而无一害。 “我只是不明白,你走就走呗,干吗非要跟自己的伤口过不去?不是找死吗?” 芷子大声说,并用剑尖挑了一下那堆血迹斑斑的乱布条,一双蛾眉恨不能拧到一起去。 “回,别看木子不灵清,他的心气高着呢!”吴妈又插嘴,也不管丈夫连连扯她的衣角。“馨儿姑娘应该知道,那天为啥事来着?馨儿姑娘你还记得是啥事?反正都是鸡毛蒜皮,她只不过啐了一口,那个畜生就再也不肯待见人家了” “”这一回馨儿不敢回应,只缘她跟前院的人都不怎么待见,只怕众怒难犯。平常?硕悸钏弥钙梗米偶γ绷罴闼邓男那槟芎寐穑肯衷谌粼俣嗉父鋈艘跹艄制匕锴唬淙挥卸页枳牛峙乱材颜屑堋?br /> “好了!”芷子差点憋不住笑,心说这吴妈的心眼也正紧,早跟馨儿的几句话还没过呢,怪不得馨儿也不待见她。“大家伙散了,明儿都有活干” 正说着,大门外涌进一堆人来,正是田头老董他们几个。他们一看老夫人和也在,老董先过来见礼:“老夫人,,没想到你们也给惊动了” “追到哪儿了?”老夫人一看他们空手而归,也就一竿子插到底了。 “回老夫人,追到西头外的塘口,我们围着塘口转了一圈,血迹到塘口就断了” 西头就是村落的西边,虽说一个村落,因为大而狭长,从这里到西头塘口也快三四里地了。塘口四周都是窝棚滚地龙,密密麻麻,在那找人也是有点难,何况又是深更半夜。 “问了?” “问了几家,只是那会儿都熟睡着呢” “跳塘了?” “不会吧?畜生还会?” “人家大半个人” “畜生多得很” 没等田头说完,众人又是议论纷纷。七张八嘴,反倒弄得田头无话可说了。 “好了,都回吧!”芷子说,心想也就这样了。“吴大叔,明儿一早劳您再多派几个人到塘头看看,血迹啥的也留心,反正最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喏,!”吴福紧前两步,俯首应着,暗忖见人见尸也只能应应景了。 芷子又看了吴妈一眼,撂下几句:?凑菜阍谡獯袅肆侥辏切笊勖遣皇切笊蝗剩勖遣荒懿灰澹幸焕嗲也凰担萌俗龅降滓彩怯Ω玫摹?br /> “喏!!”吴福知道是在藉机给自己转圜,可不敢稍有一点不恭敬。 “还有谁对谁错也不用追究了,老牛倌本是咱们该养,看着西偏厢守着木子,都是分外的事,再说人要想走,脚在他身,怎么防,都是防不胜防” “喏!!” 这院里平复一下还算不难,可这木子究竟去哪了呢?且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55):赵瑜 话头不少,赵瑜这边也就从来没有消停过。 却说自从经历了那个璇旎之夜,赵瑜开始有点对自己顶礼膜拜了。简直觉得自己就跟神一样,而且还是一位实实在在的圣贤,谁?柳下惠。人家坐怀不乱,他做不到,不过能够发乎情止乎礼,至少也算够半个柳下惠了吧? 悬崖勒马,照理应该比人始终无动于衷还难。再说人家的传奇毕竟是发生在冬季,衣裳厚实不说,而且四下寒冷,冻得人瑟瑟发抖,即便有点也是难以旺盛。自己那夜可是暮春初夏,衣衫单薄,况且已经情难自禁,中烧,已成燎原之势,尚能做到戛然而止,只怕柳下惠重生也该叹服不是? 不过,真要说老实话,自己的定力只是起到了部分作用,另一部分则是自己的疑心帮了忙。正当那一会儿情热难抑,不知怎地会怀疑起那和尚的用意来。 要说也是扫兴,不过也未尝不是一个当头棒喝。 本来他对和尚的印象不错,虽然有点放浪形骸,然而风尘异人大多卓尔不群,再说自己毕竟也不算刻板固执,不好拘泥,不会计较,倒也不难认可。 兼之对方谈吐不俗,一开口不是酒臭肉膻,居然诗书腾腾,还有些都是自己从有听说过的。自己虽然年纪不大,但在读书方面也算一个饕餮之徒,自谓贪多嚼不烂子,正是此意。大凡一听到自己从未见过的文字,嗜欲实在难耐。 尤其那首有美一人兮,虽然直白无华,但在那时诵来,却也很是对人脾胃,真可谓春风送暖,善解人意,莫非正是妖魅惑人之术?然而话说回来,亦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若是妖魅都以此等美辞妙曲摄人,中惑也值。只是这番将人摄来,即没诲诲盗之心,却也难逃毁人名节之实。 如此一来,这和尚的品格倒也值得玩味一下,赶鸭子架,终究不能算是正道。只不知他想干什么?莫非他参的是欢喜禅,拜的是和合佛,只要是天下有情人,他都会让他们即成眷属,诚不顾世的名节道义,只管我行我素? 不过士人最重名节,君子惟讲自律,慎独不昧,暗室无欺,难道指的不正是此时此刻?再说这世道就为祖宗之愆抛弃自己,可自己却不该如此自暴自弃不是? 那和尚亦神亦鬼,法力无边,正邪难辨,且不管他。不过自己不能就此入彀,生死轻于鸿毛,名节重于泰山,说不定正是神明考验自己,岂能自甘堕落? 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可偏偏是在那种英雄都不免气短的时候,自己不仅悬崖勒马,既保住了别人的名节,也保住了自己的名节,也算渡过了一劫。 如此定力,不再嘉赞也不像话。就连自己也不敢相信,现在一想起来还未免有点恍惚。莫非赵贵在外这十来年真没白闯荡,果真看得出我将来必成一方圣贤? 然而不管怎么说,总得好好奖赏一下自己。 可赏什么好呢?金银财宝,均非所好,锦衣玉食,未免俗气,再买套好书?真正的好书该是可遇不可求,一时间,还真想不出有什么东西称心如意。 好在第二天去母亲屋里请安,正见她对镜梳妆,顿时灵机一动,便把母亲的铜镜借来一用。干什么?拿回书房,关门窗,就连赵路也不让他进来。 然后把铜镜放在书案正中,自己则站到对面,恭恭敬敬冲铜镜里的自己鞠了三躬,嘴里念念有词:“小生赞你是个真君子,无以为礼,谨以三躬为敬!” 自己的虚荣好安抚,可是自己的渴求却无法抑制。暂且按下无尽的思念不说,伤脑筋的是,接下来如何实现自己承诺:明媒正娶。当然第一个还得媒婆,只是听母亲说过,赵贵曾去覃府试过,只是连门也没摸着,这可怎么办? 不过现在的情形又与从前不同了,要说也算两人有了约,说不定对方也在想方设法,这回媒人再去就有希望了呢?不管怎么说,媒人一关总得先过。 赵瑜正发愁如何开口,却先被母亲找去问了,一听,原来是赵路这货自作聪明,居然把他跟邻家邂逅一事告诉了他爹其实这还是那个和尚的逼迫,只可惜赵瑜还蒙在鼓里,当然赵路也不敢直说并说少爷那天如何痴呆,大日头都不想回家,但怕少爷会害相思病,所以才找他爹想辙求救。 赵路这个小东西,没想到还有这份心思,却也正中下怀,赵瑜心里真是又好气又感激。对于母亲的审问,当然得老老实实地回答,只是略过了半夜的不说。 言下之意,还特地对自己的思慕之情毫不掩饰,更让他娘米氏平添了几分眉急。 不用说,赵贵肯定又在催促媒婆了。听娘说,赵贵已经拍下胸脯,二少爷想要的,到最后就是去抢亲,也一定要把她抢回来。据说娘都感动得快流泪了。 只是赵贵觉得覃府的来头没搞清,但怕老爷那边会拦,所以得从老爷这头下点功夫。平心想来,娶一个来路不明,身世神秘的女子当媳妇,确实不太妥当。 至于具体如何,赵贵也没跟娘说出个所以然,只说包在他身就成了。 赵瑜晓得他只能等待,但这种等待最是煎熬,兼之不知老爹那儿还会有什么障碍,所以整天竖着耳朵,无时不刻不在注意天井里的动静,尤其赵贵来找老爹的时候。 这不?!好像又有赵贵的声音了,只是一开始没听清。 “你说什么?是那个小牛倌跑了?”老爹从竹榻欠起身,也像是没听清。 “不错”赵贵点点头说,他才从村西瞧热闹回来。“覃家的田头带着人在西塘折腾了一午,大概是怕他投水自尽,依小的看,肯定是跑得远了” “一个捡来的小牛倌,值得那么大惊小怪吗?” 赵贵常给东家说些覃家的情况,事无巨细,有闻必报,甚至有影没形的事情,他都要拿来狠狠的渲染一番。这赵瑜早就有所耳闻,只是先前不知道对方的跟自己还有这等缘分,所以根本不会像现在心,但怕漏掉半个字。 现在赵瑜终算懂了,原来这赵贵一直是在替自己留心覃家,并在老爹面前提前造势。 “假如他不跑,有得一说,这一跑或者这一死,依小的来看,就有蹊跷了” “啥蹊跷?”老爹还是有点不以为然,不无慵懒地伸了伸腿,他压根儿不知道有人正在。 “小的以为,连串起来,就是来得蹊跷,走得蹊跷” 赵贵也背朝这边,大概也不会想到赵瑜就站在半掩的窗户后面。只是赵贵说过,真要跟覃家提亲,必须过了老爷这关,所以赵瑜关心老爹会有什么麻烦。 赵路站在书房门口自然看得一清二楚,只是轮不到他发声,仅仅多双眼而已。 “你说一个路倒儿,才多大?”木子的事情赵贵以前也提过,所以有印象。 “关键他不是人” 这管家赵贵到底怎么评判邻家的小牛倌,还听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56):赵瑜 书接前文,略微提点。 覃府的小牛倌木子昨夜跑了,整个龙山梢都在传着,赵贵回来学说给老东家听,老东家有点不以为然。赵贵又说木子其实不是人,这才让老爷有点诧异。 “不是人?!”赵无求还是觉得他的管家未免小题大做,大概好久没机会邀功了,像个事儿就想夸大一番。“不就裤子裆里那点事吗?自古少年多荒唐” “老爷,小的不是那个意思!”赵贵一脸神秘,故意凑近一点。“他可能是野人” “野人?!你敢逗我?” “哪敢哪,老爷!”赵贵先扶赵无求躺舒坦,拉过一把竹椅,挨着他的头侧坐下。“按您的吩咐,我就在他家的田头身用了点小功夫。刚才他悄悄告诉我,那小子浑身的汗毛又浓又密,覃家老太太给他疗伤亲眼看到了” “毛多?毛多算什么?你看只要像个男人哪个毛少?” “还有他的姿势” “姿势?” “对!走路老是佝偻,从不直腰” “就不能是人相?”赵无求更是不以为然,笑道: “这种人打娘胎里出来就没吃饱过,有一顿,没一顿,莫非你还指望着他能像瑜儿他们一样神气活现?”本来他想说瑜儿瑜儿,然而一想到自己的大儿子现在也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当即改口,神情也就黯然了许多。 “老爷,小的不是这个意思”赵贵何尝不知道两个儿子都是老爷的心病,大的天生不争气也就算了,小的能争气却也前途黯淡,于是口气更加小心了点。 “老夫还不是怕你见着风就是雨”赵无求不甘于人前示弱,尤其不能再?嗣媲啊u怨蟮目谄蝗槐涞梦匪跗鹄矗懿欢抗识韪鲇赏反桃痪洹?br /> “小的一直不忘老爷的教诲”赵贵不想再辩,老爷就是老爷,就算骑在你的头拉屎也只能自个儿扒拉。“覃家的田头老董还说,那货根本不知廉耻,一点不懂人伦,那话儿胀得跟小孩的手臂一样粗,照样在人前没事一样” “自小就没管束呗” 要说西头滚地龙里这样的孩子多着呢,别说老爹,就赵瑜都有点不以为然。 “老董说他根本就没人的天性” “食矣,人之大欲” “只是旁若无人,实在不可理喻” “就这些?!”赵无求想着,不无怀疑。“难道那老太太凭这一些就能怀疑?” “关键是他逃跑的时候带走了一根铁链条” “铁链?狗带子?” “正是!” “也许是好玩呗,一个顽劣少年” “那铁链分量可是不轻” “一条狗带子能有多重?” “三钧!” “三钧?官称?” “不管官称还是私称,身负三钧,走壁” “少年神力,不足为奇” “可是覃家的人都想他是野人” “野人?!”赵无求突然想起了有关震泽的一些传说,不禁笑道:“莫非还湖怪?” “人家没提湖怪,只说像野人” “要说野人,我倒读过。”有人突然插嘴,两人一不觉惊,拧身扭头一看,是谁?当然是赵瑜,只见他从中门出来,嘴里一直念念有词:“山海经传有这么一说:枭阳者,其为人,人面长唇,黑身有毛,反踵,见人笑亦笑。” 原来赵贵说话的腔调,特别喜欢抑扬顿挫,尤其是故作神秘之时,不仅表情十分做作,动作也很夸张,声音变化更是相差极大,有时低得根本别想听清。 赵瑜没法,便就想找个由头凑近一点,一听野人,更是来了兴趣。 “对对对,他还喜欢笑,尤其是看到女人”赵贵也没听懂,只最后一句启发了他。“据说不管老的少的,只要是个母的,他都会嘿嘿嘿傻笑个不停” “打住!”赵无求瞪了赵贵一眼,立刻欠身迎着儿子。 “爹爹!”赵瑜笑着,跑了过来。“谁见着野人了?” “哼!”赵无求不无嗔道,但还是掩饰不住脸的喜爱之情。“看你这孩子!正经书不读,反是志怪倒背如流,明年大比,你怎么给我一个交代?” “谁叫你们在我的窗外说野人的?”赵瑜不怕,反而振振有词地对着父亲。 “大人的事,小孩少掺乎!”赵无求嘴虽呵斥,脸却是依旧笑意不绝。 赵无求共生了两个儿子,仿佛每个都传承了他一半的秉性,人的秉性都有两面,好的恶的。老大虽是嫡出,却无丝毫进之心。喜欢享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嫌麻烦。成亲之后,卧房便是他的全部世界,赵无求怎么骂也没用,然而打却不敢,你想年纪轻轻,已经甩不掉十全大补膏了,还敢再加拳脚吗?真担心有朝一日白发人会送黑发人,又气又急却又无奈。 次子便是眼前的赵瑜,虽是庶出,却是一点也不自暴自弃,从赵瑜的身,赵无求看到了自己不甘沉沦的勇气。这个孩子自小聪颖敏捷,能言善辩,从不讲究衣食,也不贪图享受,唯独对书痴迷,恨不能把天下所有的书尽收囊中。手不释卷,一旦拿到对味的书籍,那更是废寝忘食,乐此不疲。 赵家曾经请过几位先生,但都辞馆而去,均说自己才疏学浅,实在无法胜任,还望另请高明。然而高明岂是容易请的?所谓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赵氏一脉家道不振,早归寒微,当今公认的有才之士都属高门大家,即便不是出身高门大家亦早被人家收入囊中。再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偶尔有个把漏着,又岂肯俯就末流西宾?无可奈何,只能放任自流了。 再说当世选官沿袭前朝九品中正之制,一般郡县设小中正,州邑设大中正,这等官员,专门负责评定荐举人才,都有本乡本土德高望重之官出任。然而所谓高门华阀有世及之荣,庶姓寒族无过进之路,那屈指可数的名额,那些华族子弟都要争个头破血流,想都别想人家会把目光扫到这些寒微破落之地。 除非你能搬动金山银山,可惜赵家还没富到这种程度,再说那些大小中正官员,既然标榜的德高望重,人家至少会在表面珍惜羽毛,礼数不足的不受,关系疏远的不收,但怕礼没收足,反而惹来了参劾,所以单靠送礼也不成。 思来想去,唯有破格一途,然而不管怎么说,纵然甘罗再世,不也需要一位当过丞相的祖父甘茂吗?于是赵无求想另辟蹊径,再搏一把,也许赵氏一脉再度花开,重拾辉煌的希望,就会在这孩子身兑现,而他不得不先做牺牲。 至于赵无求对赵瑜的期望能否实现,还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57):赵瑜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却说赵瑜早已懂事,何尝不知老爹对自己的一腔期望? “其实瑜儿知道爹爹的心思,瑜儿不管,瑜儿只想知道是不是真有野人在” “回二少爷,覃家昨晚走失了一位少年,有人怀疑他是野人” “真的吗?!”赵瑜睁大眼睛,一付不敢相信的样子。“贵哥,你没在哄我?” 赵贵本是家生子,论辈分同辈,所以赵瑜总要称他一声哥,从不当他?酥焙羝涿?br /> “小的敢吗?”赵贵说着,一脸谄笑。“我刚回来,西塘那搭也是刚刚散” “跟西塘有关吗?” “昨夜兽孩逃跑,一路血迹,到了西塘就不见,他们覃家的人一大早就去捞尸” “野人也会寻短见?” ?凑菜阋桓鲆馑及伞?br /> “哈哈!”赵瑜仰头一笑,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突然回身问道:“真的都散了?” “你不能去!”这会儿赵无求开腔了,脸色板正。“那儿人太杂,鸡鸣狗盗” “我说过去了吗?爹!回见!”赵瑜顽皮一笑,又回头走了,还边走边吟:“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表独立兮山之,云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 “他这什么意思?”赵无求没听明白,不无疑惑地看看赵贵。虽说声调颇为好听,但是兮来兮去,让人的脑子跟着转悠,不立马晕乎已属不错的了。 “莫非那就是他的功课?”赵贵哪里读过屈子的山鬼,只能胡乱猜测。其实这不过是当年屈子借着人鬼相恋抒发自己的孤寂,赵瑜也只是信手拈来。 赵贵只想着必定是刚刚提及覃家才把少爷引了来,自然联想到儿子赵路所说的少爷曾与覃家邂逅之事,看来儿子所言不差,少爷还真放不下了。 “功课?”赵无求叹了一声,黯然说道:“难道真找不到一个像样一点的先生?” “该找的都找过了,附近已经没有希望了” 赵贵知道这是东家最大的心病,再说自己何尝不曾努力,可是门第犹如鸿沟,不计门第的几乎都是落魄无用之人,就像找媒婆一样,找再多也不过多几个回头之人。 现在关键的问题,只怕少爷的心思已经不在读书科考了,老爷可以后知后觉,二太太倒是没少催促,若真让相思病害了人,那自己作为管家也是难辞其咎。 最关键的一点,赵路一口咬定前两天看见了一个大和尚来找赵瑜,他不准儿子乱说,毕竟这是这个宅院最重要的秘密,也正为此,他有更大的压力。 为了龙山赵氏一脉的复兴,老爷可说除了自己的性命,什么牺牲都已作出。再说赵府复兴对于自己这个管家来说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自己不能袖手旁观。 “再往远点?”赵无求当然不会知道管家的心思早跑了偏,只管兀自催问。 “老爷,小的斗胆说一句不中听的话” “又来了,说!” “老爷,说得好听一点,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那不好听的呢?” “天下乌鸦一般黑!” “哼!”赵无求一耸鼻子,不再说了。其实他又何尝不知,只是觉得气不顺而已。然而光撒气也不济事,再说真要有真才实学的先生,也该可遇不可求。 光剩嫌弃也没用,他便转了话题:“那小牛倌逃跑,又有啥意思?” “对了,老爷!”刚才让赵瑜一搅和,居然把这一茬给忘了。“小的刚才在西塘看热闹,有个念头一闪而过。想咱们是不是可以利用一下小牛倌的事?” 前天赵贵听他小儿子说少爷看邻家的,怕要犯相思病。赵贵一想准是那天在大田看到人家救人对眼了,如此一个才貌双全的闺阁千金谁看了不会动心?再说少爷早过娶亲的年纪,不怪米氏要急,是该好好想个办法。 他的观点是成家不耽误立业,非要拘泥,还可能适得其反。 现在的难点是覃府针插不进,水泼不进,连个媒婆都不让登门,就像苍蝇碰到了无缝的鸡蛋一样纠结。如果不把对方的大门捅开,再着急也是没用。 关键还不能跟老爷明着说,谁不知道他对小儿子所视甚高,只要随便一提,他的脖子挺得比谁都翘,头颅昂得比谁都起,若让赵瑜两字关一个求字,哪怕是求亲,恐怕他也会逆反不悦。所以得有个法子,让他慢慢接受。 “你小子莫非也想学他,直闯覃家的后院?” 这是现学现卖,说他想学那个毛孩木子了。赵无求虽然不清楚他的宝贝儿子已经瞄了覃家,但是对于近侧有这么神秘的一户存在,也是心存芥蒂,隐隐有种被人漠视甚或鄙夷的感觉,毕竟在他心里,龙山梢不尽姓赵也归他这个姓赵的管着。 “想倒是想过,只怕没用”赵贵看到老爷脸阴晴不定,也在揣摩着。 “想来也是,闹不好反而打草惊蛇” “老爷!小的得再想想,就此罢手总让人不甘心” “马超龙雀,”赵无求沉吟不已,也不甘心。“假如你没看错,应该算是惊世骇俗了” “你次说媒婆的事?”停了一阵,赵无求忽然又想起了一点。 “真想给老爷回呢,老爷,真是一时难找”终于有点合辙了,赵贵立刻来了劲头。 “莫非媒婆也都统统投河了?”赵无求觉得不可思议,平日里媒婆可不少来。那种行当,大凡有个女子及笄,或者少年加冠,不把门槛踩烂就不会放过。再说自家老二如此才貌,那该是多少大家闺秀,更别说小家碧玉的梦寐以求?尽管自己还没松口,但要真没个媒婆踏破门槛,哪肯定不正常不是? “不是,老爷!”赵贵压低声音,不时偷觑赵瑜的窗户,恰闻那儿正有吟哦之声传出。“覃家已届束发之年,媒婆们确实过心,不少人都去试过” “试过又怎么样?” “没一个不碰壁的,而且都是被管家直接挡出来的” “那古什么的?!”赵无求果然像是受了侮辱似的,已用下巴指着赵贵了。 次赵贵提议利用媒婆去探覃家,虽说只是想借用一下为老二提亲的名头,但一听连连碰壁,就好像当着自己的面直接伤害老二,顿时气就不顺了。 “吴福!覃府管家姓古名福。” “那吴福恁大权力?!” “这倒不是,只是覃家老太太早有吩咐” “到底怎么说?” “覃家不与外交,七婆八姑,概莫能外” “这算什么规矩?!” 赵无求好歹也是一里之长,寂寂无名的邻居竟然订有这等霸道的规矩,想不觉得?敢膊怀伞s詈蟮降兹绾斡x哉庵止婢兀固挛姆纸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58):赵瑜 书接前文,略微提点。 话说赵府管家赵贵陈明往日提亲不成,均是因为人家自有规矩。“所以媒婆们都一个劲儿打退堂鼓” “重赏之下,就没勇夫?” “连门也进不了,只能望而兴叹” “那覃老太婆莫非想留着自个儿养老?” “这也正是一个蹊跷之处,?的写蟮被椋蟮奔蕖?br /> “不会早有指配?”赵无求虽然心中为宝贝儿子忿忿不平,但还怕是另有疏忽。 “也是问不出来”赵贵甩头说道,不无悻悻。?凑灰鹿伛夷概际且晃嗜恢:孟裣嗣且捕急谎到坦锿防隙彩遣桓叶辔室坏恪?br /> “要说那老太太”赵无求另有揣测,又问:“那老的到底是的什么人?” “叫则是叫娘,可看着年纪的差距,就覃家的?艘膊皇敲挥幸坏慊骋伞?br /> “你亲眼见过老太太吗?” “小的没有”赵贵一脸怏怏,又说:“据老董说,她几乎不出她家垂花门” “这也可以理解,讲究一点的人家出身,女子一般都不会轻易走出垂花门” “可是除了她们母女还有两个贴身丫鬟,谁也进不了垂花门” “两个丫鬟?” “不成,他们的?硕嫡饬礁鲅诀弑?的眼界都高” “这么说还真是水泼不进,针插不进?” “小的倒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犹豫了一小会,赵贵捏着嗓子才说。他到真是怕赵瑜听见,这二少爷秉性善良,要是知道跟他有关的事情用阴谋诡计,准定不会乐意,说不定还会横加阻拦,那真应着偷鸡不着蚀把米的笑话了。 “是不是刚才留的那一手?” “小的不敢” “你小子啥时候也学会以退为进了?” “老爷明鉴!”赵贵连忙起身,作了一揖。“打死小的还是不敢!” “好了,那你就爽爽快快地说吧!” “莫急!老爷。”赵贵又冲赵瑜的书房张望一下,见那边还是书声琅琅,并无异样,然后贴近赵无求的耳朵说:“老爷,咱院里好久没闹贼了不是” “你是说?”仿佛心有灵犀,赵无求立刻坐起来。 “假如咱们这里闹回贼,再把贼撵到覃氏的院子里,您想覃家该如何处置?” “当然是捉”赵无求想了一下,脸色从惊喜转向亢奋。“若是覃氏母女的武功不错” “现在她们的武功高低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赵贵看到东家的反应正合自己的期望,于是不免有点得意。“再说她们也不可能是当世最为顶尖” “那当然” “再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咱们根本不是去找她比试武功” “不错,兵伐谋” “那就成了不是?” “怎么说?” “譬方说,贼子居然从她们的手里走脱了” “那贼子肯定得运气不错,至少在身法不输马超龙雀吧?” “老爷师门中的高手可不是一两个” “那当然,高来高去对景山寺的师兄师弟都不是啥难事” “所谓理想的贼子不就有了?” “不过就算贼子走脱,这又能奈她们如何?” “假如在覃家里面还能进一步找到一点赃物?” “嚯!你小子原来是想让官府出面?”赵无求突然明白了,不觉多看了赵贵一眼。 “官府出面,通贼嫌疑,搜查盘问,覃氏母女她们还敢再拒人于千里之外吗?” “倒是有一点意思” 赵贵知道东家对人赞赏向来吝啬,得此评语也算够大方的了。 “只是还得劳烦老爷出趟门”赵贵满脸堆笑,重新坐下。“只是这大热天的” “天气倒在其次,”赵无求像是在?鳎车纳裆钟幸坏阕矫欢ā!耙肭刖吧胶蜕校【吧降故遣荒懿蝗ィ匀灰簿突峋Ω杆先思摇?br /> “老爷,您不是说过?”其实赵贵早就为他想好了理由,不怕小景山的和尚们不肯入彀。?ㄉ酱笫σ恢北в泻暝福梅鹈乓苍谡鹪罅樯椒13锕獯蟆?br /> “只是不知师父现在是否已经愿意与玄坛古渊岳那老牛鼻子直接对阵了” “平白无故开战,对方还算国丈身份” “正是” “可要是找到把柄呢?” “现在下结论为时还早” “老爷,小的斗胆说一句” “快说!” “老爷,咱这赵家都苦苦挣扎好几代了,难道老天爷就这么一直不开眼吗?” “胡说八道” “老爷,请恕小的无礼” “没什么,老夫只是不爱听” “老爷,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这话老夫爱听,谋未必成,但不谋根本就不成” “老爷才是高见,”赵贵见已说动东家,自然十分兴奋:“小的可没这等魄力” “你也甭拍马屁!”赵无求已经兴奋难忍,立刻从篾子软榻立起身来。“咱们说走就走,你去准备吧!记住,多带一点银子。另外照着年节给我师父备的礼物,多备一份,也就是双份。老夫跟她们也交待一声,吃罢饭就走!” “知道了,老爷,小的这就去办!” 看着赵贵的背影进了垂花厅,赵无求又车转身子,望着次子赵瑜的书房,心说:小子唉,老子一定会想尽办法,给你铺出一条路来,就算你没有这点才情,老子也不会甘心让你只能像老子一样仅仅当个田舍翁,终老山野 “爹爹,您能带我一块去吗?”赵无求正遐想着,忽然赵瑜书房的窗户开了,只见他站在窗前,也在直直地望住他,原来这小子一直关注着院里的动静。 其实赵贵给赵无求出主意的时候,毕竟声音太低,赵瑜还真没有能听到,但是后来他们不免有点得意忘形,声音越说越响,赵瑜想不听到也不行了。 尤其景山寺几个字,触动了这几天来他最敏感的一个部分。他虽然年纪不大,但也不笨。前几天,那个大和尚昙花一现,将自己十五年来生活的平静打破了。以前有个说法,他听过但没放心,现在诸般一串,他不由得怀疑起来。 已经记不得是谁说过的了,意?撬系侠吹米樱锩资瞎胖笠恢辈槐В罄蠢系爬夏锏剿旅砝锴罅似腥庞谢崂吹秸飧鍪澜纭?br /> 大和尚,那个老爹挂名拜师的景山寺,还有赵贵父子的讳莫如深,兼之母亲与乳娘当时的表现可是见怪不怪,相反还有一点与那和尚默契自然,这一切的这一切,难道真像他们解释得那么简单吗?在不加怀疑那也小觑人了。 如果把这些统统串联起来,似乎前几日的咄咄怪事也就有解了。 夫子有谓,为尊者讳,为贤者隐,为亲者匿,为长者饰,这才是人子的可取之道。可这毕竟颠覆了他这么多年来已经养成的认知,尤其是那位视其为掌珠的老爹,自己若是只能做到随遇而安,岂不是对他老人家也太不公平了? 同时他也很矛盾,倘若非要在自己的心底里做个排位的话,他可能更不愿伤害的是自己的母亲。然而不管怎么说,他表面可以不闻不问,但他却不能不知道真相。 他还有一层隐隐的担心,如果将来非要在老爹和大和尚之间做一个选择,那么又将会是痛苦的考验。至少从现在的角度来说,大和尚也许另有委屈,但从道义的层面看,他已经输给了老爹,说不定还可能给自己的身世蒙羞。 然而这人的好奇心也近乎一种本能,也不是想压就能压,这赵瑜究竟压得下还是压不下,且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59):赵瑜 书接前回,不再啰嗦。 一听赵瑜也要跟着去小景山,赵无求第一反应当然是不同意。他的原则是为了赵家的再起,自己可以牺牲一切,也不惜弄脏双手,但是赵瑜不行,必须让他远离一切脏污,那可是他祖父也是赵瑜的曾祖用鲜血换来的教训。 愈是才高聪慧之人,愈得远离污秽,否则他们将会变得比一般人更加不堪入目。这一路去,见不得人的事不会少了,若是影响了老二,岂不是大违初衷? “不行,什么都能耽误,唯独功课不能耽误”尽管赵无求一见儿子就没脾气,然而脸总是喜欢端着一付峻严的样子。“再开小差,爹就把你的书房挪到后罩房去” 所谓后罩房,就是大院连着的那排,通常只是最低等的?嗽谀瞧苌怼f涫嫡舛际呛逍『19拥幕傲耍晕耷缶拖不墩饷此担灾匾坏闼寂律肆苏澡ぁ?br /> “爹爹差矣!”不料赵瑜不怕威胁,反而笑吟吟地驳道:“所谓:读万卷书,笔下有神,行万里路,纸丘壑。爹爹要望瑜儿成才,一读一行不可偏废” “这是谁说的?!” “先贤所谓,焉能杜撰?” “哼!”赵无求真是又喜又气,每每赵瑜说得人无可分辨,总认为孩子的学问又有长进,可堂堂一个父亲老是给儿子不软不硬地抢白,也很没面子。有时候他也不无悲哀,谁叫自己小时候不好好读书,也算一个现世报吧。 “爹爹!”赵瑜还有一手,就是软磨死缠,只见他转出书房,跑到赵无求身边,双手勾住老头的脖子。“爹爹,再说老听您讲小景山,瑜儿都想死了。小景山有爹爹的师尊,学问好大,您不是一直想找高人考较瑜儿吗?这不是现成的机会?再说他是您的师尊,也算瑜儿的高祖了,难道瑜儿就不能去拜谒一下吗?” 这话说中了赵无求的心坎,刚才不是还在为替他找不到合适的先生发愁呢? “嘿嘿!”赵无求有点哭笑不得,只会摇头:“怎么啥事到你嘴里都成理由了?” “爹爹,别生气,要?ざ挡荒芩担缥匏纾癫蝗玫巧诵模俊闭澡す室庖槐馍ぷ樱e爬系仙掀难樱骸罢忤ざ氖槎级恋侥睦锶チ耍俊?br /> 自从把前几日的奇遇想通了几分,赵瑜对老爹的感觉在平素的敬爱里又添了几分同情和怜悯,他暗暗发誓,不管真相如何,他这一辈子都会好好侍奉这老头。 “嘿嘿!”赵无求再也绷不住了,从心里到脸都是一个乐。其实他也已经开始动心了,自从赵瑜的才情有所展露,那种望子成龙的心理更是难掩,总有一种拿出去炫耀一下的冲动,每当客人来访,长子可以不叫作陪,然而次子却是一回不落。尤其是那种有学问的客人赞扬一下,他更像是拾了一车大。 当然,他心中还有一个痛点:当世之人,若求进,门阀第一,如他这种田舍郎,想要攀附高门大家,绝对不是一般的困难。直到崇佛抑道形势昭然,他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并非一无靠山,十几年前挂名的景山寺就堪利用。 师尊乃是当今佛门显要之一,虽然不如同泰寺的星云大师那样可令当今皇言听计从,却也备受东宫青睐,大有蓄势待发之征,应该说是前途无量。 虽说当年师尊只求供奉不断,纳徒来者不拒,动辄百八十个,然而师父真正能够认识之人无几,但是只要自己能够从中脱颖而出,还是有望走南山捷径,也不枉茹素吃斋清苦一场,所以近年来,他一直在寻找晋身之机。 出人头地,无非文武两道,可惜他文仅能识字,书信涂鸦凑乎,离正儿八经的诗文相去甚远。武则是师兄所传,而这师兄向以懒散著称,爱学不学,从不督查,故而到了最后,他的内功只知皮毛,外家功夫倒是略有小成,筋突肉鼓,也算有了模样。在外面威吓那些光棍莽汉可以,可在内行眼里却是不得门径,跟读书读成书呆子毫无二致。不过花妖说回来,天下武人,十有如此,欺名盗世者众,小景山挂名弟子之中,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好在自己善于理财,加之历代积累,家底也算不薄,但他绝对不是一个守财奴,深知能够花得有用的才算真金白银。于是年节供奉,他在小景山的居士林中常拔头筹。 他也非常清楚,师尊胸怀广阔,抱负深远。虽说他已持戒沙门,四大皆空,可是既然要成大事大业,没有银子自然不行,然而光有银子也是不行,不过没有银子却是万万不行。人同此理,世同此道,一来二往,架不住经年累月,师尊想记不住他怕都难,每次山,总有召晤片刻,也算勖勉不绝。 大凡播种,必有收获,虽然现在还不到真正的收割时节,但是若能把他的希望所在瑜儿带到山,至少见一见,未尝不是一个很好的开端。若?ざ咀挪徘椋15滩┑么笫x钔馇囗瞧癫桓鞘掳牍p叮?br /> “好吧!下不为例。”赵无求故意绷着脸说,像是做了一个十分为难的决定。 “真的?!”赵瑜一蹦老高,雀跃异常。“谢谢爹,瑜儿就知道爹最疼瑜儿了” “快叫你娘帮你准备吧!”赵无求拍着儿子的头,笑道。“照着十天的功夫” “好喽!” 赵瑜欢叫着跑了,赵无求也像预见一个大好年成一样,心里说不出的舒坦。 临到出门,赵无求才想到差点忘了两件大事,否则就算小景山之行得遂心意,八字也只能算一撇,要想计划圆满成功,还有两处重要关节不能不顾。 首先是县令沈庸雅,按照赵贵设计,将来立案亦算重要环节,若是沈某不肯受理,闹得再凶也是白搭。其次是两个县衙的捕头,那是一对孪生兄弟,大的名叫王大江,小的名叫王大河。在本县沈庸雅是阎王,王氏兄弟则是不折不扣的的小鬼,阎王要拜,小鬼也要敬,沈庸雅一旦受理,接下来全指着这兄弟俩卖力,否则再完美的计划实施起来也会像跛子一样崴脚走形。 要说捕头两兄弟,跟其他衙役一样,时常借着下乡巡缉,专找大户打秋风,赵家作为龙山梢的首富,每次都有例敬,常来常往,也算混了一个脸熟。 但是若要人家特别加力,那点例敬远远不够,必须另备足礼。至于县衙年节都有孝敬,但是特事特办,重礼也不可免,还得提前多打点,未雨绸缪。 “赵贵!”一念及此,他立刻扯开嗓子找赵贵。 要知赵无求叫来赵贵如何吩咐,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60):赵瑜 书接前回,不再重复。 却说赵无求刚吩咐完赵贵,赵瑜就出来了,后面还跟着他的生母米氏。 “爹爹!” 乍一看,还真不敢认自己的老二了,只见一身月白宽袖薄衫,飘飘洒洒。下裳裤裙则是稍深一点的月青,多褶微收。黑亮的头发还是惯常梳的文士束髻,然后绾同样月青色的林宗巾,再添白毫为簪,却是更增一番雅致。 面如傅粉,眉眼黑亮,身如玉树,衣带垂扬,想不到竟是如此一个翩然美公子。 赵无求不禁多觑了米氏一眼,他知道自己的如夫人要比正室能干,但是能把儿子打扮得如此俊美脱俗,却还是出乎他的意料。倘若没人知道赵瑜的身世,现在看去谁也不会怀疑他究竟是不是一位从高门大阀走出来的贵族公子。 别说别人,就是与其朝夕相处的自己,一瞬之间竟也恍惚了,直如在梦里。 “爹爹!莫?ざ惺裁床欢裕俊闭澡た吹礁盖籽凵裼行┐糁停唤实馈?br /> 适才母亲在给他装扮,他就有点顾虑。虽然母亲的设计,也让他特别满意,但是又担心这样会不会显得过于张扬。父亲常说寒族子弟在外一定要夹着尾巴做人,再说自己还是庶出。否则面对贵族,轻则招人白眼,嗤之以鼻,重则甚至会被当众羞辱,无从下台,总之一句话,人家就看你不顺眼。 他也知道母亲的心思,也许是父亲之?愿朗庇镅刹幌辏盖字坏弊约航ゼ炀僦伲钥桃獯虬纾云诟苑搅粢桓龊糜∠螅一徊降轿弧?br /> 从本地到景口,一路不知要与多少人照面,何必多此一举,自取其辱?本来母亲还给他准备了进贤冠,他死命不肯再带,只拿了支小白毫一簪了之。 “瑜儿过来,好小子!”赵无求也不掩饰自己的兴奋,用力拢了拢儿子的双肩,不无踌躇地说:“你娘倒是蛮会摆治,爹爹我都快要认不出你来了” 前院照墙之后停着一挂带蓬的大车,便是这趟旅行的乘具,车已经装了不少行李,两个长工正在加固绑扎,赵无求站在一边,不时指点一下长工。 “爹爹!”尽管赵瑜现在看似差不多一个弱冠青年,林宗巾会让人显得老成一点,但是言谈举止还是少年稚形未脱,听父亲称赞他的衣妆,更是高兴。 “只是一个缺点,路风沙会大,色浅易脏” “没事的,娘给瑜儿准备了三套替换” “嘿嘿” 这时候大夫人带着家人都出来了,准备送行,就连平常很少见到的大哥大嫂也出来相送。赵瑜赶紧跑了过去,先给大娘见了礼,又去搀扶病怏怏的赵瑾。 “哥,把您也惊动了?都怪我,忘了到您房里告辞了” 赵瑾的长相,简直就是缩小一廓的赵无求,只是一个沧桑点,一个憔悴点。脸色惨白里面泛着潮红,未说话先喘起:“瑜弟,不客气,愚兄只望你一帆风顺” 话未说完,倒先呛了起来。赵瑜慌忙给他后背拍拍揉揉:“哥,您先回吧。您的意思小弟全然明白,只是这会儿日头还凶,您已经送过爹爹跟我了” “瑜儿说的不错,瑾儿就先回吧!是个意思就行了,你也好自为之” 赵无求一说,赵瑾也就行了一个礼,转身了。赵瑜要陪他进去,也被拒绝了。 望着兄长羸弱的背影,倒给赵瑜的心头蒙了一层阴影。别人都异口同声说大哥天生没出息,他却有一点不以为然。总想大哥肯定也是看不到自己的前途,才自暴自弃。只怕自己将来也会走投无路,最终无非都一样醉生梦死。 赵无求注意到赵瑜的神情已经不像当初那么兴高采烈,不由得暗骂赵瑾扫兴。幸好赵瑜还算善于调整自己,只一会儿,他又蹙到了母亲与乳娘的身边。 赵无求的目光在众人中扫了一扫,也找到了如夫人,又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米氏似有感应,红着脸把眼掉开,指着乳娘,把一个包袱交给长工装车,那显然是特地给赵瑜准备的替换衣裳了。赵瑜要自己接,她却拉着他的手不放。 “路日头大,尽量坐在车篷里” “别学你爹还有你贵哥,你的皮肤嫩,不要一热就光膀子” “还有外面的东西没有家里的干净,再加天气热容易坏,吃什么先好好闻一闻” 她也不等赵瑜应不应,顾自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仿佛一停下,赵瑜就会跑掉似的。说着,突然想起来儿子的书童没看见,便前前后后叫着寻找起来。 “赵路呢?赵路呢?” “是啊,赵路哪儿去了?”赵瑜这才发觉少了一个人,也寻起来。 “少爷,小的在这”原来赵路躲在?硕牙铮劬t械惴10欤匀皇歉崭湛薰?br /> “你?!”赵瑜一看,不免惊疑:“爹爹?赵路?” “这次不带他,有赵贵照应已经够了”赵无求看着赵路说,吓得他赶紧又缩回送行的?硕牙铩?br /> 赵瑜没法,只好冲着赵路做了个鬼脸。又回过身,对着母亲说:?判陌桑铮恍拍慊乩纯矗巧购诹艘坏悖遗饽阋桓霭装拙痪坏亩泳褪橇恕?br /> “你赔我?那你现在算什么?” 赵瑜见娘对自己一百个不放心,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赶紧把话岔开。“爹爹,我听贵哥说,从龙山本地到景口,不下四百里呢?” “也不清楚,反正不会太近”赵无求一直望着母子俩,似乎还在欣赏。“景口应该离建康更近一点,反正它是在咱龙山到建康的中间过一点吧” “那爹爹会不会带瑜儿去建康玩呢?”赵瑜实在不忍再看母亲的泪眼,挣脱她的缱绻,故意像个兴高采烈的孩童,一会儿坐辕侧,一会儿跳下。 “哼哼!你小子想得寸进尺?”赵无求冷笑着说。“从这儿到景口已经有不少热闹的地方了,龙山县城,毗陵府城,曲阿县城,丹徒县城,然后景口小景山,咱们的目的地。随便哪一座城池都是你没见过的,还不够你玩?” “建康都城,龙盘虎踞,岂是州县小城能比?”所谓恃宠而骄,所以赵瑜对老爹说话很少顾忌。 这是一挂双驾马车,不算新但还算齐整,赵瑜似乎还嫌不干净,在到处寻摸。 “嚯!真是了不得啦!”赵无求表情故作夸张,不无揶揄:“记得你最多也就去过几趟龙山镇,龙山县城你去过?没有吧?那你的口气怎恁大啊?” “爹爹,不?ざ酶哝鹪叮堑=惕ざ鼗程煜拢羰嵌汲嵌济蝗ス?br /> “好吧!小子!”赵无求高兴,却故作无奈。“爹暂且不答应你,到时候看景口的事办得咋样” “嚄!这才是好爹爹” “哼!顺了你就是好爹爹,不顺你呢?” “爹爹几时为难过瑜儿?”赵瑜笑笑,不无狡黠。“瑜儿记得可是从没过” “嘘嘘!不顺你就是为难?那爹爹还由得自己做主吗?” 正说着,赵贵过来了,拍着手的灰土,显然是一切都搞定了。 “都齐了吗?”赵无求围车转了一圈,沉声问道。 “应该齐了!”赵贵一边四处查看,一边回答。“小的刚才已经捋过了一遍” “那走吧!”赵无求冲院里一大堆送行的人挥了挥手,跳车辕。“又耽误了不少辰光,已经不早了,今晚看来只能在县城歇脚了。来!瑜儿快车” 一车,一就道,就算出发了,欲知后?绾危姨禄胤纸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61):赵瑜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话说赵家一行了官道,龙山梢便被远远地甩在后面了。当着母亲的面,赵瑜老老实实钻到了车篷里,现在啥都看不见,他赶紧钻出来,篷里实在闷得慌。估计娘也没坐过这种马车,尤其是跑长途,只是想当然,不怪她。 爬到老爹与赵贵中间,这才发现车装了不少麻袋,一模,里面好像都是稻谷。 “爹,带这么多的米?” “不是米,是新麦子” “十天功夫,就咱三个人能吃得完吗?”赵瑜已经注意到车有不少干粮。“莫非咱们在路还自己开伙?就是开伙带米比带面好啊,做面多麻烦” “你小子不懂,不要胡说!”赵无求嗔道,这次表情还真有点严肃。 “哦!”说话间,赵瑜已经摸到了一袋麦粒中有个状的硬物,立刻伸伸舌头。 赵无求约摸着不错,进龙山县城的时候都快赶不关城门了。不过这时候进城也好,已是黄昏,路人都往家赶,几乎没人特别注意他们,也算清净。 记得三?侨战歉霞蟀滋欤缜埃蠼窒泄涞娜耍加腥硕19潘矗罄纯斐闪税诓煌训奈Ч邸8猩跽叩彼喙褂腥死疵氖帧?br /> 这县城赵贵常跑,熟门熟路。先找了间熟悉的客栈,把他们父子俩安顿好,接着又赶着车出去,赵瑜这才知道那些藏了银锭的麦包是给官爷家送的。 “爹!咱明儿是继续赶路,还是在这先玩一天?” 晚饭是店家供应的热汤面条,赵贵扒拉了赶紧办?ィ考淅锞褪k橇礁觯澡こ苑固芈共煌系豚荆掷镌蛟诼痪牡匕衙嫣醪刺羧ァ?br /> “吃不惯?”赵无求吃完了,发现他数数似地拨弄。 “不是,太烫了!”赵瑜一边拨弄,一边吹气。 “你要是想到外面走走,这样吃饭真是太慢了”赵无求苦笑,摇摇头。 “爹!瑜儿知道,这不就等贵哥回来睡觉了吗?” “当然” “那明天?” “不管明天还是后天,首要是办正事,办完正事回头了,时间允许才能玩” “这瑜儿懂,只是想问一下爹爹而已” “好了,臭小子,快吃吧!再捣弄都成糨糊了” 一个时辰之后,赵贵回来了。 “运气不错,都在”赵贵抹了一把汗,又倒一碗凉茶咕嘟咕嘟全喝了。 “都明白的?” ?判陌桑∽ピ舻模笤舻模隙u仍艋咕d翟鄞罄显兜木退鸵淮笞樱可蛳亓罨顾懔舻闼刮模皇墙枳虐镄〉南录缡钡嗔说唷d橇礁瞿睦吹哪诤Ψ颉?br /> “不会直接开口了吧?”赵无求问,不无惊讶。 “那倒没有,只是双手捧着口袋用力搓了好一阵” “呵呵哈哈,收下就成”赵无求笑道:“谁都没问为什么吗?” “问了,都问了”赵贵说:“只是小的啥也没说,就说老爷要去景口还愿,顺道经过县城,就想带点新下的麦子让各位父母官尝尝鲜,一点小意思” “哼!都是明白人”赵无求又冷笑,在路,赵贵已经跟他汇报过了:总共添了四袋麦子,每袋内藏一封官银,两袋给县令,剩下两袋则是王氏兄弟一人一袋。一封一百两,比年敬节礼都翻了双倍。“心照不宣最好” “不过老爷,小的只是担心会不会影响二公子的察举之声”赵贵的担心不无道理,不管有无希望,县乡的中正察举也算一种机会,如果这件事情搞砸了,肯定就是赵家抹不掉的污点秽迹,就是想挽回,恐怕也不可能有机会了。这样的损失也不算小,弄不好会整整影响一代人,那赵瑜这辈子也就完了。 “箭在弦,不得不发”赵无求这倒是私下里早已权衡过了,并且已经在出发之前下定了决心。“有一头,没一头,若是瞻前顾后,到头一事无成” 赵贵不再说了,既然东家已经毅然决然,那么作为献计之人的他干系也就轻了。于是赶紧伺候了父子俩洗脸洗脚,自己就在近门口摊了条席子睡下。 赵瑜隐隐知道这趟出门事关自己的前程,但是具体的什么他还是蒙而胧之。父亲也不让他多问,他也不敢乱问,这也是父亲对自己倍加宠爱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自己不管如何调皮,如何撒娇,但是总体的分寸还是一点不差。 然而想到自己的大好前程竟要从肮脏的开始,迥异于平素被灌输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大道理,心中自然十分矛盾,也很彷徨。尤其老爹在跟管家赵贵两人的交谈中,根本见不到一点羞惭之意,更是让他难以入眠。 在他眼里,父亲和蔼慈祥,因为自己这个儿子属于他老人家的二度梅开,所以愈发珍惜尤其当大哥自甘沉沦之后。父亲笃信佛教,向善积德,是位虔诚居士,更是一位正人君子,可眼下的举动,怎么看都有一点寡廉鲜耻。 本来老爹在他心目中永远处在该敬该爱的地位,从没遭过审视,只缘先前一切,给人感觉都很自然,也是应该,十分正常,都与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不谋而合。 没想出门第一夜,他就失眠了,原来在家里,读书,写字,作画,下棋,抚琴,觉得生活愉快而充实,也觉得自己比所有认识的人都聪明,现在心里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空落之感,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遗忘在家里没带出来。譬如他的父亲,难道这就是那个见天躺在院子里听他读书的老头吗? 他又有点不敢往深处多想,只能找点别样,好转移自己的思路,想来想去,还是背背经文,以期能够帮助自己入睡。老是辗转反侧,还怕最后把他们也吵醒了。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借经文,平心绪,要说这招管不管用,真还得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62):赵瑜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依然说的是赵家一行人在路上。 第六日晌午,赵无求一行终于到了景口镇,先在镇上打了个尖,然后歇都没歇就往江边赶。 将到江边,先见到一座不高的山,跟自家的后山相比,也不见得有多大。再见到一段不宽的江,也就比老家溪河稍宽些,但跟震泽湖上的水天一不敢比。 山水之间,便是连片的黄墙碧瓦,仿佛那山水,倒是房舍间的景致。 “爹爹,那便是名闻天下的小景山?”没等回答,又见山脊好像断了一截,竟是一片粼粼波光浸漫着山麓,于是又问:“这便是天下闻名的扬子江?” “不是天下闻名,就是闻名天下?!” 赵无求笑着,拍拍儿子的后脑:“你看傻了不是?” “爹爹,不是瑜儿词穷,只是这里的景致委实有点令人失望”家乡有河也有湖,江该比河大很多,这扬子江虽说不必比震泽水面辽阔,也该有点浩渺之感,然而彼岸居然一望即见,原来的预期一下子像水泡一样破灭了。 “嚯!怎么说?” “比方这小景山吧?还不如咱家后面的龙山” “臭小子,难道你没听说过: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爹爹差矣,仙家可是玄门说法,不会这里也有道观吧?” 找话疵寻语病,那是赵瑜的强项。 “哪有?这里根本没有玄门的插足之地” “我说呢,小景山要是因为道家出名,岂不是个笑话?” “臭小子,不准胡说!”赵无求笑嗔,又叮咛一句:“尤其是到了山上之后” “爹爹,瑜儿知道!”赵瑜扮了一个鬼脸,把话岔开:“再说这扬子江吧,也并不比咱门前的溪河宽多少,当然,宽还是宽一点,但是对岸不也近在咫尺?” “这回瑜儿差矣!”赵无求嘿嘿笑着,故意模仿儿子的口吻:“你有三个不知,首先你看到的绝非真正的江对岸,而是个江心岛,名叫扬中,绵延数十里,所以你就看差了,其实在扬中对岸还有半幅江面,若是登上景山,就能看到水天一了。最后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扬子江在这里拐了一个弯,也就是说这个小景山实际上已经伸到江里,就跟京口那儿的小金山一样,也是突到江里,所谓一水二曲,这两个地儿就算扬子江上最窄的一段了” “都说百闻不如一见”赵瑜不无自嘲地说:“现在看来,一见之后也得斟酌了” 正说话间,山道拐了个弯,前面忽然出现一个宽阔的广场,一片人头攒动。 “赶集?!”有点远,看不清,赵瑜首先想到了每年三月三龙山县城的集市。 “胡扯!这是方外之地,哪来那么多的芜杂” 赵无求呵斥,随即从车辕上落下,半蹲在地上,揉搓着自己因为久坐而变得僵硬的关节: “咱们也到了,瑜儿下车吧!” 赵瑜下车一看,原先看到的那个广场是在半山腰,说是半山腰,也就几丈高。 眼前又是一片广场,就在那个山腰广场的下面,不知是原来如此,还是人工开挖,反正跟山腰上正好形成一高一低两个巨大的台阶,有如龙山梢山脚处开挖的梯田,只是落差大了许多,最低处也比家里中堂的挑檐高不少。 在底下这片广场的尽头,都是竹木搭建的棚屋,竹子的墨绿,原木的枯黄,都是本,看似简陋,然而环绕山麓,半掩在松竹之中,倒也浑然一体。 两个广场间相连的是一条青石台阶,宽大而进深,一直延伸到黄墙绿瓦之中,十数人并行应该没有问题,只是马车再也上不去了,只能乖乖地停下。 好在马车刚停下,就有三个沙弥笑微微地迎了上来。赵瑜知道:大凡大庙大寺,亦如官衙设置,看场面,这景山寺倒也是不比龙山三茅峰上的那座庙宇大多了。这三位可能就是所谓的知客僧,倒给人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阿弥陀佛,见过施主,小僧这厢有礼了!” 当头那个看上去要比赵贵年纪轻点,却闷着声音学老成,然而一脸红头疙瘩,掩不住青涩。也许是赵瑜一身别有韵味的俊逸吸引了人家,也许本就挨得近一些,反正他先冲赵瑜问讯:“请问施主,上香还愿还是布施法事?” “师父,晚生有礼!” 赵瑜大概坐车久了,未免有点晕晕乎乎,甫一下车,就见三个灰团顶着三个光头飘飘而来,竟有一种云来雾去,亦庄亦谐的感觉。尤其是注意到后面两个小沙弥,三尺不到,通身稚气,纯粹的黄口小儿,却也是头不动,身不摇,双目低垂,小嘴抿拢,双手合什,打着问讯,像煞是一本正经。不禁玩性大发,也就依样画葫芦,规规矩矩打了一个问讯,一脸诚恳而向。 “晚生此来,既有家严忏摩请戒之命,又有高慈祈福还愿之嘱,正想请教您几位小师父” 赵瑜成心逗趣,故意把个小字念得特重。 “施主客气,小僧自当尽力”大概一听赵瑜口气,觉得此来生意不再觑一眼满车东西,青年沙弥脸上的那些红痘个个发亮,竟将满脸染紫。 然而赵瑜觉得,也许这个年青的知客僧仍是为自己的容颜所折。大凡出门,总会看到不少人只要一见他的容颜,就会目光异样,甚至有露邪恶之。 老爹也是一直担心,尽说前朝以降,风气奢靡,龙阳之好,竟成一时之逐。赵瑜觉得父亲有点夸大其词,自己只是略俊而已,哪能比得傅安卫玠?再说不管他是分桃断袖,还是泣鱼窃驾,我无气应,他有声求,其奈我何? 不过也是少年心性,出外总是被人瞩目羡赏,心气也是高涨不少,行动举止越来越挥洒自如,待人接物也越来越大方随意,言语交谈更越来越游刃有余。 就说这僧人,别看他袈裟剃度,说到底还是一介俗物。 “那么请问师父,贵寺可办几种法事?” 赵瑜本来只想打趣一下,然而感觉面前这位知客僧也非纯善之人,便生了耍弄之心。一路行来,清浊不分,心中本有一团闷气横梗在喉,只想一吐为快: “晚生有意挑几种一并做了” “施主有心,小僧真是感佩不已,本寺能做好几十种,还请施主分别挑选!” 知客僧愈是脸红声颤,赵瑜心里愈是痛快。只听那知客僧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板着手指流利报道:“布萨羯磨,忏摩请戒,护戒诵戒,升座说法,年庆祈祷,山门迎春,上灯胜会,结夏解居,大座讲经,水陆法会这头十种,都是丛林聚会,盛事,适逢其时,施主只要驾临便可。至于三皈五戒,八关斋戒,家庭普照,供佛斋天,春祭秋祭,生亡普佛,三时系念,蒙山施食,盂兰盆会,瑜伽焰口,又是十种,则是因人而异,相应选择则可,还能去做。不知施主看中哪几样,如有属意,小僧还能再做一一详解” 却说那知客僧到底详解出个啥名堂,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63):赵瑜 书接前文,不再重复。 却说知客僧在数那些法事的名堂,赵瑜不时偷觑父亲的脸。 在家关于奉佛一事,父子曾有龃龉。赵无求维佛至上,一律迷信,赵瑜讥为佞佛。而赵无求则坚持心诚则灵,反而觉得赵瑜读书太过庞杂,思想未免有点混乱。两人总有几番面红耳赤,好在从不伤及父子感情,佞佛也罢,信佛也罢,父亲依然我行我素,至于儿子,仍是随遇而言,聊发感慨而已。 适才知客僧数列法事品种,恰如一路上客栈饭小二在报菜名,方外之人,一如市肆商贾,那般滑稽,那种讽喻,信手拈来,妙不可言,赵瑜自然连带父亲也一并揶揄在里面了。 “师父,晚生还想请问,这每一种要价”赵瑜强忍住笑,只作虔诚状。 “施主,本寺大小法事从不收费”知客僧尚不知觉,两眼发光,已近巴结。 “原来都不要钱”赵瑜差点忍俊不住,故作长叹,以为掩饰。 “只看施主心意,随意施舍一些香火即可” “哦!原来如此”噗呲一声,赵瑜终于笑出了声。 这样一来,倒把那个一脸认真的知客僧笑得有点像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了。 “小师父,请恕犬子无礼!”赵无求本想也让儿子历练历练,到这会儿才明白那小子竟是在恶作剧,便赶紧拦了上来,陪笑着说:“老朽乃是本门俗家弟子” “原来是老擅越到了”知客僧这才意识到刚才被耍了,红脸上陡添一抹愠。 “不敢” “敢问老擅越皈依本寺哪位师父名下?” “哦,老朽乃是本寺上座法山大师座下弟子” “敢问老擅越,皈依本门之后,您是第一次上山吗?” “哪里,年年都来啊,不说大的法会一个不拉,只要得空一般的也都会参加” “阿弥陀佛,请恕小僧眼拙” “没事没事,老朽也一时记不起你,小师父莫非也是新来的吧?” “阿弥陀佛,也算也算” “怪不得,当初老朽这一批都是上座法山大师亲自收的俗家弟子” “这个小僧自然知道!” 赵瑜发现知客僧的口气变了,至少不如刚才对自己说话那么和蔼了。 “老擅越,本寺无论优婆塞,还是优婆夷,都是本寺上座的弟子,无一例外,居士林中各位擅越,都以能为上座亲收弟子而荣。不过,小僧只是想问您,当初是谁引领的您?引领您上山而得以成为上座弟子的那位师父是” “你说引领之人?” “俗世所谓介绍,推介” “也称牙人”赵瑜又忍不住插嘴,双眼一直不离两个玩偶似的小沙弥。 “小施主还请慎言,敝处已属方外之境,不同市井之地”这会儿知客僧的口气多少有点怨毒了,他还瞪了赵瑜一眼,全无刚才局促不安的神情。 赵瑜却是不以为然,反回了他一个鬼脸。 “多嘴!”赵无求喝道,转而又对知客僧赔了个笑脸。“你说的莫非是云心师父?” “云心师叔?” “原来他还是你师叔呢!”赵无求见对上了号,抑制不住高兴: “对对,就是他,当年老朽一心向佛,只是苦于不得门径,正巧云心师父前来化缘。要说也是因缘,云心师父到得敝庄,家家大门紧闭,偏偏寒舍” “老擅越,真是不巧!”那知客僧愈发不耐烦,他打断了赵无求的絮絮叨叨。“云心师叔旬日之内不能见客,若是老擅越有心,不妨先到客寮落脚” “莫非又是面壁思过?”赵无求不无意外,然而一想又有点释然。 “看来老擅越对本寺还真是有点熟悉”知客僧笑笑,不无狡黠。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还请小师父安排!”反正也得住下,赵无求也不急着问了。 “请!老擅越!”知客僧领着赵无求他们转身,“本寺客寮备有独门小院,套间,单间,还有大通铺,其中小院还带马厩,不知老擅越中意哪一种?” “老朽知道,老朽住过”赵无求两三年一趟,自然熟悉。只是在选择上颇费踌躇。 从前只是参加丛林聚会,人满为患,能够找到床铺就行。现在专为告帮而来,若再住得寒酸,恐怕为人所轻,不管哪个寺院,富贵之人总被推为上宾。 再说上座大师可不是想见就见,须有得力之人安排,每次上山总找云心,这次人被禁闭,按理只能等待。若是一棵树上吊死,只怕耽搁半月尚且不够,多住一日也是多一日花费,况且此间费用极大,都说一般套间可抵都城豪华套房。 所以他有心打算,干脆利用租一个最高档的独门小院,以示富贵,自然不愁有人来替云心,尽快安排谒见上座大师,既防夜长梦多,又免日久费重。 “敢问师父,此时还有小院空闲?”赵无求轻轻问,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哆嗦。 “您说的是小院?”知客僧有点意外,不觉多看了这个田家翁打扮的老头一眼。这一行人给他的第一印象,便是以为少年公子带着老仆还有车夫出来游玩,严格地说,还不算那种大家公子,因为那样的公子出游还会带上一两个婢女,否则起居诸事都很寒酸。后来听说老者才是主人,更认定不过是一个小有薄财的庄户人家,只是一心向佛,花点小钱,求个平安而已。 “正是,没有吗?”赵无求心想我佛保佑,最好没有。 “有是有,只是每日得烧五十炷香”知客僧笑笑,随手去扶着赵无求。 “五十炷?!”赵无求像是没有听明白,轻轻推开了知客僧的手。 “十炷一两,五十炷就是一粒小锭子”赵贵突然插言,像在自言自语。乖乖,五两银子一天,在家里,一个上好的庄稼把式一年工钱也只五两。 “晌午没吃饱吗?这儿是你插话的地方?多嘴!”赵无求喝道,斥责赵贵多嘴:“小师父,只要有小院子,你尽管安排,所谓穷家富路,老朽不会计较” 其实赵贵心里是真替东家急,你说你想摆阔就摆阔,只不该脸上装着财大气粗,嘴里却直冒寒酸气。然而东家的脾性他也不是不知道,再多嘴就是自讨没趣了。 “小师父,”赵瑜跟在后面,突然问道。“若是没人引领,上山观光行也不行?” “还请公子原谅,本寺早有规矩,若是没有引领,闲杂人等一律不准上山”知客僧停了停,又说:“令尊既然多次莅临敝处,应该记得这一些规矩” 却说知客僧态度变了,会不会对后事产生影响,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64):赵贵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却说赵无求一行最后还是被安置在山前寮舍中的一家独门小院里,广场上的青石台阶,把竹木寮舍分成两个一长溜,这个小院在近江一溜的中间,也算闹中取静的意味。 “瑜儿呢?”等到行李卸下,赵无求忽觉有点不对头,四下一看,竟是赵瑜不见了。“赵贵,瑜儿呢?他去哪儿啦?” “回老爷!”赵贵刚给辕马喂好了料,在院子里擦着汗,漫不经心地回道。 “二公子他出去了……” “上哪了?”赵无求急了,冲出客堂,跑到院门口张望。“他这儿人生地不熟的……” “回老爷,二公子见后面的广场上热闹,就说闲着也是闲着,要上去瞧瞧……” “跟你说了?!”赵无求的两只眼睛瞪得铜铃大,似乎恨不能一口就把赵贵吞了。 “小的哪敢?”赵贵心里还委屈,心说老爷真是老了,什么事都是大惊小怪:“他只是问今天会不会立刻上山?小的说恐怕不成,一则现在已交寅时,上山也办不成事儿了,再说刚才他也听到了,那个云心和尚正在受罚,暂时没人替咱们安排觐见之事,所以,他就叫小的见着老爷,禀报一声……” “你恁大的权力?!” “老爷冤枉,小的当时正一手牵着一头牲口往马厩去,没法进屋去给老爷禀报……”赵贵心说,您吩咐是命令,少爷吩咐也是命令,轮得到我做主? “看杀卫玠,你不知道?” “卫玠?!” “傅安呢?” “这小的知道,美如傅安,说的就是少爷这般相貌……”赵贵心想看的人虽然多点,但是少爷也不至于真的已经美到那种程度。“前面住店的时候……” “咳!真是不学无术,”赵无求从没感到赵贵像今天这么愚蠢,不由得咆哮起来:“卫玠比傅安更美,就是整天被人盯着看,看看看看!直到郁郁寡欢而死……” “人被多看几眼都能看死?”赵贵哭笑不得,心说老爷您也宠儿子宠过头了吧? “跟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简直对牛弹琴……” “老爷,小的真是没想到会有这种事……” “还磨叽什么?!”赵贵竟敢质疑,赵无求更是怒不可遏。 “老爷……”赵无求前所未有的暴怒,倒是让赵贵吃惊不小。莫非是嫌这独门小院的房费太贵,吃不着黄狼吃鸡了,拿自己当出气筒了?一想也不尽然,应该还是顾忌着少爷的安危,只是少爷也已成人,用得着如此紧张吗? “还不快去找?!” “是!老爷……”反正都是我的错,谁叫咱没出息呢,混过十年,还得回来端家生子的饭碗。 “慢着!”赵贵还没走出院门,赵无求又叫。“我跟你一块儿去!” “不不……”赵贵反倒折身回来,悄声说道:“行李里那么多……” “……”赵无求立刻明白了,带来的礼物还没送出去呢,指不定两个人都不在又出其他纰漏。“这小子,早知道这样就不该答应他出来,真是不叫省心……” “哪……老爷,还是我去看看吧!”赵贵见赵无求已不敢离开,典型一付守财田翁的嘴脸,暗中好笑,便故意大大咧咧招呼一声,不等回答顾自走了。 出了小院的门,百十步路,便是青石台阶,拾级而上,又是百十来级光景,就是刚才吸引了赵瑜目光的那片广场,极目搜寻,却没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广场很大,足有十来亩地光景。很多人,绝大多数衣衫褴褛,或坐或卧,几乎都是老弱妇孺。然而不管是坐还是卧,所有人都冲着山上庙门的方向。凑近了看,差不多每个人都是似睡非睡的样子,仿佛受了魇镇似地发呆。 赵贵这才发现,在广场的尽头,有一块巨石,突兀而立,像假山,又不像假山,反正属于家乡震泽特产的那种瘦石,高耸怪异,千缕百孔,凹凸无常,通体狰狞。而在扎楞的顶尖,正有一人斜挂,如同刃尖之上挑着一截残躯。 定睛了看,才知是一个同样衣衫褴褛的僧人。大热的天,居然还戴着僧帽。手里倒是有把大蒲扇,已经破成几股岔,却还不停摇着。竟还架着二郎腿,一只脚尖直指苍穹,母趾上各趿拉一只破木屐,挂在天际的那只还在轻拍脚底,挺有节律的样子,原来那僧人嘴里正在吟唱,只是太远听不清。 赵贵把眼搜寻,依然不见赵瑜的影子。然而广场上的气氛,又让人不敢过分张扬,叫又不能叫,喊又不能喊。 赵贵早年也曾走南闯北,僧道作法的场面不是没有见过,如此神鬼道道的样子倒是第一回遇到。然而这种气氛由不得你无视,虽说一时半会还不能跟广场中人一样感同身受,但那种无形的压力还是不停地扑来。倘若不是急着找人,说不定他也会坐下来,心感身应,好好感受,看看到底有没灵验。 只是真的不见赵瑜,他的心里也是焦急,便瞅准了人稀的一边,猫着身子往上寻找。 “……虽得积珍宝,嵩高至于天。如是满世间,不如见道迹。不善像如善,爱而似无爱。以苦为乐像,狂夫之听厌。” 一边寻摸,一边辨听,竟是熟悉,东家没事在家也常哼这,大夫人总是笑嗔他唱山歌。原来那个怪僧也正唱歌劝人向善,只不知他为什么要打扮得如此腌臜?而下面的众人,越是靠近那块怪石越是虔诚,有的已经完全匍匐在地,随着怪僧吟诵的节奏,或是拍击身体,或是拍击地面,怪诞不已。 赵贵寻人心切,自然不会全瞧热闹。几乎是一个一个身影辨别,有的还多看几眼,不下四五百号,把个眼睛都弄痠了,可还是不见那个白色的身影。 遍寻不着,却又不能大声呼唤——只怕场中气氛稍有破坏,那些着了魔的的信众就会扑上来将人撕成碎片。尽管如此蹑手蹑脚,还时不时有怨毒的眼光突然射来,如刀似剑,让人不寒而栗。那一份无奈和惊悸,自不待言。 好在踅摸了一阵,终于绕到了怪石背面,一踏上通向庙门的台阶,赵贵赶紧伸了个懒腰,佝偻了半天的身子,终算可以舒展一下了,不由长吁一口。 “施主!请留步!”不知从什么地方,蓦然蹦出两个小沙弥。 “来得正好,在下正有请教!”赵贵正愁没人好问,自然高兴。“在下不想乱闯,只是想找个人。请问两位小师父,刚才可曾看见一位白衣少年来过?” “白衣少年?”两个小沙弥相互对看一眼,同时摇摇头。“小僧无缘识得……” 要说最后赵贵究竟找没找到赵瑜,且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65):赵贵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却说那赵贵一时找不到赵瑜,当然着急。 穿过广场散乱的人丛,也不知躲过了多少怨毒的目光——那些听着怪僧布道的人看似若痴若呆,然而只要有人经过,便就恶狠狠地盯着。赵贵好不容易摸到山门口,两个守门的小沙弥挡住了去路,并说没有见到赵瑜这样的人来过。 “个子五尺多高,相貌俊朗,白净潇洒……”赵贵还不死心,用劲比划着。“一袭白衫,裙裳淡青,头巾也是淡青,白毫为簪,就是一支没开封的羊毫……” “本寺访客一般都要经过知客僧通禀……”稍胖一点的小沙弥先打断了他。 “这个小的知道,我们已经在你们的客寮住下了,只是他刚才一个人出来散步……” 两位小沙弥又是不约而同地摇摇头,依旧骈身挡着门口。 “请问这广场上除了上下台阶,是否另有通道?”赵贵真急了,这个二公子对于东家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真要走失了,他还有没好日子过?再说老爷毕竟年岁大了,自己的下半辈子还指着这少爷呢,能不上心? “施主不妨自己看看……”那个瘦沙弥嘴上虽这么说,但也没有一点让路的意思。 “唔——!”赵贵转目四周,除了脚下这条青石台阶,倒是没有其他的路了。 黄粉绿瓦的院墙,顺着山势逶迤而下,宛如两道手臂把两个广场揽入怀里。这时候,赵贵觉得这整座山活脱活像自己的老婆坐在一张桌旁。老婆在后厨打杂帮忙,吃得很胖,几乎一个顶他俩。而她只要坐到桌前,总喜欢把肥嘟嘟的胸脯搁到桌上,仿佛自己一刻也扛不动似的。也就现在这种德性,桌面便是底下搭着寮舍的那片广场,而现在怪僧就在那像煞了两垛肥肉的拱起上讲经布道。 没想到面对如此虔诚的场面,会起这样的怪念头,赵贵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只是沿着围墙,不是松树,就是竹林,间或有几个窗洞,再无正常的门径可觅。只要两个小沙弥没说谎,少爷该是没上来过。“他明明说要到这里来的……” “回施主,”两个小沙弥一胖一瘦,其中一个不无同情地说。“会不会那位施主根本就没上来过?” “他可是说,要到广场上来瞧热闹的……”赵贵心里也动了一下,莫非少爷一出门又被更新奇的物事吸引了。不禁再次回身下望,不过这回不再拿他老婆比了。 一条石阶,两个广场,就像一只剖开了的葫芦躺在山坡上,上面怪僧讲经布道的广场如小瓢,底下搭满客寮的广场似大瓢。大瓢底部,横亘一条黄土大道。 二条刚才他们就是顺着这条大道而来,只是大道很快断了,看样子就通到江边码头。 “出家人不打诳语……”见赵贵东张西望,脸上始终一付阴晴不定的样子,那胖沙弥又说道:“小僧职在守护山门,若是有人上山,小僧自会盘问……” “对了!”赵贵忽然灵机一动,忙问:“那一位神僧身居高端,不知他可曾看见?” 意思是能不能帮他问一问怪僧,死马权当活马医了。不料小沙弥们一听都笑开了,仿佛赵贵刚给他们讲了一个噱头十足的笑话,实在让人忍俊不住。 “帮帮忙吧!小师父们……”赵贵也学他们,双手合什,连连拜着。 “呵呵,施主不知……”那胖沙弥好不容易忍住笑,说道:“这位济通大师,就是本寺上座也说不清他的来历,据说他的辈分比健康同泰寺的星云大师还高几辈,号称沙门彭祖。所以在他的面前,不管是谁,只有你听的份,没有你问的事。施主,你若是不信,你尽可上前试试,出家人不打诳语……” “哦!原来真是神僧一个!”尽管赵贵在东家面前也念佛吃斋,其实就是个附和而已,十数年飘忽,早就炼成一付油头滑脑。心说:你们想糊弄谁你们尽管糊弄去吧,我可没闲工夫陪,既然都是局,我才不会去丢人现眼。 赵贵便敷衍了一声,作个揖往下走。 这次从另一面贴边过,他还不肯死心,再对人堆捋一遍。然而转念一想,少爷不像是这么虔诚的人,常听他跟老爷抬杠,好像就有佞佛与信佛之争,这种场面都哄不了我,还能哄得了他?想要让他坐在中间,应该太难了。 赵贵虽说自己不学无术,但也知道少爷学问不浅,因为他每次出外办事,少爷总要列个书单让他捎带采买,而到书肆一递上单子,掌柜们总会投来一种异样的目光,激赏,钦羡,称道,嫉妒,具体怎么着,他也说不清楚。 反正有如冬天的阳光,夏天的甘霖,仿佛连他这个跑腿之人也有大能耐似的,真让人有一种特别的满足。所以只要出远门,尤其是到毗陵郡这样的大府城去,他都提前告知少爷,让他备好书单,而且不厌其烦,总是尽力跑到。 赵贵见多识广,知道书肆掌柜——生意人的眼光不会掺假,绝非文士之间的相互客套可比。 如此搜寻,赵贵依然没有找到他的目标,却是发现了一点,原来那块怪石矗立在一个水池里面,清澈的水面之下铜子成堆。这会儿还有人陆陆续续加入到广场中来,不过每个到来的人并不急于落座,而是先到水池前扔几枚铜子,然后才心安理得地给自己找位置,仿佛每一个位置都要花钱似的。 赵贵立刻反应过来,也往池子里扔了一枚铜子,于是他一路下来,再也没遇到先前那种毒辣的目光。 顺到山底,便是黄土大道,赵贵看看来的方向,又看看码头方向,最后决定先到码头上去看看。 转念一想,还是应该先折回去,跟老爷打一个招呼。 “没有找到?”赵无求正倚在客堂门上,一见赵贵独自过来就嚷嚷。 “……后面小的都捋了两遍,就是不见少爷的影子……”赵贵也真是有一点急了,本想附近就这么一丁点地方,少爷恁大个人了,还会跑到什么地方去呢? “真的?!”赵无求浑身焦躁,愈发没了耐心。“这么大的人总不会叫拐走吧?” “真要把少爷弄走,拐是拐不成的了,最多只能绑架……” “你说什么?!”赵无求突然冲出门来,那样子恨不得就赏赵贵一顿老拳。 “……不不,小的是说少爷灵清得很,没人能拐得走他……” “哪……哪来的绑架?!” “您……刚才……不是推测有人想把少爷强行弄走吗?” “你放屁!成心触霉头!”赵无求骂骂咧咧,又退回堂屋,自从赵贵提醒他注意屋里准备用来送礼的财物之后,他再也不肯远离屋子。“接下来怎么办?” “小的刚才在山上看到江边离这不远,还有码头……” “那你还不快去!”看到赵贵转身,赵无求还是忿忿不平:“看你平常倒挺利落的……” 一看赵瑜丢了,赵无求能不急吗?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66):赵瑜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透个底儿,其实赵瑜还真差点给人抓走了。 当时知客僧把他们领到一座空着的独门小院,介绍一番之后,便把两个小沙弥留下来照应,自己就先告辞去了。临出门的时候,还特意多看了赵瑜一眼。 赵瑜没在意,全副心思都在小沙弥的身上。两个三尺不到的孩童,居然像模像样地给客人泡茶倒水,甚至还想来帮着卸行李,赵瑜自然就倍感稀奇。 然而无论赵无求,还是赵贵,都不肯让他们插手——因为不少行囊里面都有夹杂。再说他们个子实在太小,双手举着才能够到车上。赵无求就连宝贝儿子都不叫动手帮忙,但怕他们力不胜任,反而让行囊里面的秘密全走了眼。 人家看看没事也只好退走,说院里有铃铛,铃铛一响就会过来伺候。 赵瑜目送他们到门口,没了稀奇愈发无聊——想帮忙,父亲阻止的声音总是比自己跃跃欲试的手还快。头顶上的广场,隐隐有声音传来,于是就跟赵贵说了声,便往外走。父亲正好在屋里拾掇,不然的话,肯定又会阻拦。 到了上面的广场,赵贵后来看到的一切他也都领略了,甚至还多投了几个铜子,心说那个腌臜和尚倒也不太容易,毕竟是要在尖角嶙峋的石头上挂不少时间,还得做出一付悠闲自在的模样,再加上烈日还在半空,那份辛苦可以想象,只怕没有一番勤学苦练委实不行,权当一场精彩的杂耍欣赏了。 只是比赵贵多了一个疑问,他知道广场上这种布施还只是小头,就像自己的老爹一样,每年都有大笔的供奉,不免要问这些和尚如此化缘,那银子用得完吗?如果自己用不完,他们又该花到什么地方去呢?总不至于再造一批寺庙,再招一批僧尼,还是化缘,还是用不完,接着继续再造不少寺庙。听说建康一城已经四百八十多座寺庙了,到头来,岂非要全天下都变成了丛林? 不过没等他想明白,已经到了山门口。到了山门口,也遇到了那两个守门的小沙弥。 不过两个小沙弥对他要比对后来的赵贵客气得多了,赵贵自诩游遍江湖,阅历不少,也清楚这多半是个看脸的世界,但是对自家少爷的这副容颜还是认识不足,难怪赵无求要吵他。无论傅安,还是卫玠,都是百把十年前的人物,早成一抔黄土,然而稍有见识的人只要一见赵瑜,便会立刻想起他们。不知道傅卫的人自然也缺教养,但不耽误对美貌有反应,瞠目结舌流口水,也是一种反应。而这两小沙弥不管有没见识,反正两眼已经直了。 赵瑜读书颇多且杂,但不影响他的判断,顺性为顺,逆性为逆,一切不得违背人伦常理,是故他对出家修行颇有看法。所谓淫僧妖道,一个淫字,便把黄墙绿瓦之内的种种不堪说了个正着。就在此刻,他又领略到了些许。 “公子留步!请问公子是上山问道,还是游寺访旧?”尽管两个小沙弥都对着自己笑容可掬,但是两双不规不矩的眼睛,已经让他不能不有所警惕。 “刚来贵寺,只是随便走走……”赵瑜故作随便,心里却是主意不定。 “不管如何,小僧都可为公子领路……”胖沙弥说着,已经伸出手来捏他的腕子。 “听说贵寺禁制较多,晚生不敢莽撞……”赵瑜心说刚才知客僧已经告知上山必须引领,怎么到了自己这儿已无限制?原来的一点警惕,立刻变成通身戒备。 “没事,小僧忝职守门,一切事在人为……” 刚想躲胖沙弥,另一边瘦沙弥又凑了上来。赵瑜不由暗暗叫苦:只怕街上泼皮调戏良家妇女也莫过于此。看来老爹的提醒并非空穴来风?这两个小秃驴竟然一无掩饰。 其实也怪不得人家,只缘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漂亮到何种程度,从前出门太少,来自亲朋好友的赞美总以为是敷衍多点,偶尔几次激赏,还不足以使他意识到自己的容貌对于别人已经具备何等的杀伤力。红颜祸水这典,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陌生,可即便打死他,也不会把它用在一个男儿自己的身上。 赵瑜尽管满心厌恶,却也不愿露出一点怯意,心道光天化日之下,谅他们也不敢过分到哪里,再说身后数十级台阶之下便是广场,那儿还有几百个信众。实在不行,自己只需大声一点,必是众目睽睽,想对方也不敢不知收敛。 “站住!”然而没等他大声,上面却有人已经在大声嚷嚷。“门口快拦住他!” 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粉色人影正在沿着直贯峰顶的青石台阶奔下,纵纵跃跃,宛如一只彩蝶在翩翩飞舞,背后则有几个黄色的影子,如影随形一般追来。 听到叫喊,两个小沙弥再也不管赵瑜,立刻扎个马步蓄势以待,全神戒备。 赵瑜压力一去,自是抱定双臂,退到一边观看。 没等他站定,那个粉蝶一般的影子已经冲到跟前,先是猛地扑向稍前一点的胖沙弥,胖沙弥见人来势汹汹,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一瞬间,那人一变身形,迅速冲向另一边的瘦沙弥,瘦沙弥也不敢直撄其锋,闪得比胖沙弥更快。 这样一来,挡在前面的就只有赵瑜了。赵瑜本是观望,哪有一点思想准备,加之身形未定,竟然就跟那人撞到一起。也不知怎么倒的地,反正最疼的地方是屁股,接着背部也被狠狠地硌了一下。等到回过神来,却见对方整个身体都压在自己身上,那脸那眼,那鼻那嘴,就跟自个儿照镜般完全对着。 两个小沙弥拼命反剪对方胳膊,摁住不让挣扎,他们是得逞了,可苦了底下肉垫子一般的赵瑜,愈压愈重,简直就是三个人的分量统统压在他的身上,这一会儿,不仅背部屁股被硌得疼痛难忍,就连正面的胯部也被顶得生疼。 原来两个小沙弥越用力,那人越拼命反抗,上身不停反弓,受力之处全在胯部一截,再加上这个人绝对不胖,胯部对胯部,简直就是拿着好几根骨头在捅他的小肚子以及腿根,一会刺痛,一会闷疼,交替折磨,简直无法忍受。 说时迟,那时快,出于本能,他自然用手去推,然后一触之下,立刻感觉不对。 双掌一合,正好抱住对方的躯干,再一用力,双掌全部用力推向对方上身。 就在这一瞬间,他傻了,掌心着力之处,竟是软软的两堆。赵瑜虽说还是童子之身,但是平日里身边女人不断,也算是在脂粉堆里长大,兼之前一阵自己还有一场艳遇不期而至,虽是激流勇退,可那种感觉还是永世难忘。 “夯货,你死人啊!”那人本想纵身起来,却已经被两个小沙弥反剪了胳膊。想摆脱也没用,实在挣扎不了,就不再反抗,却冲着底下的赵瑜狠狠骂道。 “你?!” 赵瑜本想回斥,心说你逃跑,你不长眼,你撞的我,我尚且还没来得及找你算账,怎能就恶人先发威?再说反剪着你的又不是我,怎能柿子专拣软的捏? 要知这一撞最后到底惹出个啥风波,真还得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67):赵瑜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也算赵瑜合该倒霉,没想到那个撞人的还真是个蛮不讲理的家伙。“看什么呀看?!夯货!” 那人还在骂骂咧咧,但她的身体却不再那么拼命地扭动。刚才跑得太急,一脸绯红,这一会儿已经转成酡红,竟然还带一种女子羞愤交加之时才见的青紫——透明的皮肤,紫红的血管,血管后面衬的都是一络一络青绿的晕色,随着挣扎不时扭曲,仿佛刚才赵瑜身不由主的抗拒对她侮辱极深似的: “要不是你,本公子能这惨吗?你啥地方不好站?偏偏不长眼睛站路当中……” 看装扮倒像是一个跟自己年岁相仿的书生,也是文士髻高耸,簪根银笔,声音却是尖利,而且闻到一股香气,有如母亲身上散发的那种,只是汗味稍微重点。就跟那日在听松小筑一样,也是带着汗味的芬芳,只是没那么浓郁。 再一看脸,赵瑜更乐了。那么精致的五官,几乎透明的肌肤,心说你比我长得还细巧,怎么能扮相公?看清了,辨明了,怜香惜玉之心也就油然而生。本准备的反唇相讥也就熄了火,惹祸的双手立刻撒开,且由别人蹂躏。 也就一会儿的功夫,赵瑜的身上轻了。 只见那个女子又在挣扎,却是越挣扎离自己越远。原来山上的追兵都到了,也是几个和尚。再看他们配合默契,已经五马分尸般地把她凭空拎了起来。 “快放我下来!你们这些混蛋!我呸!”四个和尚已经把那人平平举过头顶,唯独脑袋没被管住。而她竟然毫无惧色,左转右转,找着脸面对面地啐骂。 “这位小姐,还请少安毋躁!” 挣扎几下,那女子的银簪也掉了,发髻也散了,赵瑜也是实在看不下去,顾不得自己还躺在地上,先自叫道。“只怕都有误会,请容晚生居间调停一下如何?” “喂喂!各位师父!”见这情景,赵瑜已经忘了自己背上刚刚被摔的伤痛,他赶紧爬起来,双手作揖,冲着抓人的和尚们连连打拱:“所谓出家人慈悲为怀,还请各位师父高抬贵手,这位女子生相清丽,应该不会是歹人一类……” “呸!就你多嘴!”那女子也算古怪,赵瑜明明帮她,却反遭她凌空啐了一口。 “哼!你是不是跟她一伙的?”追下来的不止四个和尚,后面还有两个年纪大一点的并没有急奔,而是很从容地下来,这会儿正好也来到他们面前。 “各位大师,晚生有礼!”赵瑜见后来的两位年岁长点,心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也就重新上前见礼,然后才说:“佛曰一世仅一轮,相逢何必曾相识!各位大师,请恕晚生眼拙,但在晚生眼里,各位大师无一不是得道高僧。佛门最是讲究一个缘字,晚生得以觐见大师是缘,能与这位姑娘在此邂逅也是一个缘字……” “施主的意思,你们素不相识?”打头的和尚将信将疑,打量着赵瑜。 “小的正巧刚到,恰好路过,如假包换……” “那敢问施主尊姓台甫?” “不敢!敝姓赵,走萧者赵,草字单个瑜字,贱字溪生,自号贪多嚼不烂……” “原来是赵施主,失敬失敬……” 领头的和尚很快打断了赵瑜的自我介绍,把眼直寻那个负责守门的胖沙弥。 那位胖沙弥当然也是心领神会,只是不知如何回答是好。这个酸腐书生倒是确实刚到,可谁又能保证他不跟这个女子有约在先?所以不敢贸然回答。 “请问施主,您可知这位女施主刚才在敝寺的作为吗?”领头和尚见两个守门沙弥都是不置可否,便冷笑着收回目光,说道:“亦即追拿她的缘故?” “大师问得好,晚生正想请教……” “福信,福林,过来!”原来在这两个老和尚的身后还藏着两位小沙弥,看年岁倒跟守门的两个沙弥相仿。但都一个个苦着脸,仿佛忍着剧痛似的。 “施主请看!”只见那个领头和尚双手各拎小沙弥的一支胳膊,但听咝咝出声,原来那两个小沙弥的手都齐腕断了,这一牵动,都疼得龇牙咧嘴。“两个小徒,四支手腕,齐根而断,无一幸免,此等暴戾,请问施主可不可恕?” “哼!摺了毛边说光边……”这个时候,那姑娘也不再挣扎,尤其听到赵瑜说话还向着自己,更是安静了些,但是一听到老和尚明显是在护犊子,立刻又爆了。“你咋不说本小姐为什么要拗断这些小秃驴的胳膊?哎哟哟……” 没等说完,她先叫唤起来。赵瑜一看,显然是那四个拿她的和尚在阴损人家,这一会儿,人家也不忌讳她是女扮男装了,只是不敢直接撅断她的四肢而已。对于壮汉的手劲,赵瑜颇有体会,父亲常常捏他的手臂以示威吓。 “且慢!各位大师,所谓偏听则暗,兼听则明,大师慈悲为怀,普渡众生,还请各位大师给她一个机会,若真凶暴不堪,再请各位大师好好惩戒如何?” “夯货!”没等领头和尚回应,那个女子又抢先说:“你还不如问那两个小淫贼……” “两位小师父,晚生也有礼了!”赵瑜一想也是,于是绕开一步,径找那受伤的两个小沙弥。 “师兄,跟他们啰嗦什么?!”跟着领头和尚一起到的也是一个中年和尚,他实在是忍不住了。“这货明显是在装蒜,一句扣着一句,哪一句不是帮着女贼……” “你才是贼,贼贼贼,色胆包天的采花贼……” 那女子毫不示弱,只是苦于被执,没法还手,但是口舌之利绝对不肯放过。这样一来,赵瑜心里也就有了一点怨嗔,我想釜底抽薪,你却火上浇油,况且是在为你转圜,世上哪有这等不识好歹之人?尤其听到那些僧人又在怀疑自己是否同伙,心里更是叫苦不迭,莫非真是自作多情,滥管闲事? “师兄,还犹豫个啥?”挨骂的那个和尚急了,上来就抓赵瑜:“难道还要他们当众自承是同伙吗?” “也好,带回山上慢慢审吧……” 领头和尚知道师弟为啥着急,他也注意到了,山下正有几个汉子疾步上来,不少人手里带着兵器,只是摸不清对方的来路,所以也想先避一避再说。 要说这帮和尚躲得过躲不过山下来人,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68):赵瑜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却说赵瑜本就背朝山下,自不会看到山下来人,再说全副心劲都在为姑娘担忧,就怕人家吃眼前亏。一心只想她肯先松个口,尽量争取就地解决,否则到了山上全是和尚的世界,百口也是莫辨。于是他一边挣扎,一边不无恳乞叫着,只希望那女子赶快先服软,免得被人带进寺里,结局更是难料。 “姑娘,姑娘……” “哼!姑娘?!”突然背后挥来一鞭子,抽在赵瑜肩上:“姑娘岂是你想叫就能叫的?!” “你?!”赵瑜回头一看,却是一位华服青年,手执马鞭,正满脸嘲弄地看着他。 说实在的,那一鞭虽然抽在自己的肩上,像煞狠重,却是不疼,倒是看到刚才那个抓住自己肩膀的中年和尚在揉着手背,想还手却又不敢。心想此人倒是老到,随便一鞭竟然恰到好处,对于任何一方都算一个不错的下马威。 “二哥!”那女子也看清了来人,四肢更是乱挣。 “怎么?缘参法师,缘修法师,莫非你们两位的法眼都被这位小相公给迷惑了?”只见那青年一手执鞭柄,一手捉鞭梢,转身过去,直面两个中年和尚。 赵瑜这才看清,一共上来七个人,六个都是清一色武士装束,腰悬长剑,面无表情,分列两边。 当头的这位华服青年,身材颀长,倜傥不俗,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逼人的气魄。尤其是他的容貌,这个时候,赵瑜终于明白别人为什么一见到他就要发呆,现在他竟也有点恍惚,只缘他也从没见过这么英气毕露的男人。这是一个跟自己风格截然不同的男子,相比之下,他反而认为自己过于柔美。 只是此人的话让他倍感刺耳,出口一个小相公,岂不是将人平白无故看做嬖僮男妾一类,就不想生气也不行,然而没等他开腔,和尚堆里已有动静。 “您是丹……丹……丹阳……” 赵瑜这才知道领头的和尚该叫缘参,只见他第一个反应过来,蓦地转怒为恐。 “呵呵,缘参法师真是眼尖,”只见华服青年马鞭又是一挥,接过了缘参和尚的话头。“在下正是丹阳公子,没想到一隔多年,缘参法师还能记得在下……” “缘参见过公子!”缘参合什行礼之后,不等丹阳公子回礼,即向旁边喝道: “还不快快松手!” “二哥!” 没等四个和尚放下,只见那个女子一个鲤鱼打挺,就在半空之中腾身而起,接着嘤咛一声,直接飞落在那公子的怀里,不偏不倚,仿佛有意识抛掷一般。 “好一招赤兔凌空!”另一个中年和尚叫缘修,他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几乎在场的人都看傻了,唯独赵瑜不习武,看不懂,只在猜度人跟公子的关系。 “阿弥陀佛,莫非姑娘正是……” 缘参也是一身冷汗,暗中大呼庆幸,就凭刚才女子有意无意显露的一手,知道一场大祸竟在眼前倏忽而过,赤兔凌空,摩门绝技,只怕师祖在此也要有所顾忌。缘参先自怵了,赶紧要想转圜,所以话语之中也就充满了歉意。 “法师想多了……”丹阳公子轻捏一下女子的面颊,抢过话头说:“这是舍妹小盼。盼儿,快快见过缘参、缘修两位法师,还得谢谢他们恕你顽皮之罪……” 缘参心想你们不露身份最好,尴尬事糊涂了,难得糊涂,岂不更好? 赵瑜乍然一看,不觉又是呆了,所谓傅安杨容姬,卫玠乐山女,若非今儿亲眼所见,还真以为只是传奇。那位丹阳公子也就弱冠年华,只是气质使然,稍微阴狠一些而已,而那女子看上去却更为年少,至多碧玉,不会桃李。加之此刻发髻已散,云鬓乌青,飘飘洒洒,半遮犹露,宛如芙蓉破水,更是显得一番别样娇俏,宋玉《神女赋》,曹植《洛神赋》,都说人神迷离,如梦如幻,现在看来,应该不只是那两位的想象,人间真有如此佳偶。 又听那位男子自承兄妹关系,赵瑜更是一阵惊喜,竟是如此,倒是自己想得多了,不觉脸上有点发烧。刚才男子给人的倨傲之感,顿时见轻了许多。 同时也不免一点心猿意马,心说此姝虽然不及覃家小姐动人,却也别有一番妍丽,而且眉眼落处无不精致,反有楚楚之感,似乎更是容易惹人怜爱。 “他们刚才欺负我!”盼儿却是不肯,反而不依不饶。 “你倒说说,他们怎么欺负你了?”丹阳公子似乎饶有兴味,笑吟吟地看着姑娘。 “他们想摸我的……”姑娘羞于出口,急得把脸埋在直往丹阳公子怀里藏。 “想摸?哼!想摸哪儿?”只听丹阳公子一声冷哼,把手在姑娘背上比划。 “脚?” “……” “腿?” “……”姑娘只是摇头不答,一张粉面就在丹阳公子的颈窝里蹭着。 倒是几个和尚愈发尴尬,部位越说越上,越是让人觉得不堪。 赵瑜却是深有体会,刚才被两个守门小沙弥抚弄过的手腕现在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腻歪。 “胯?” “……” “臀?” “二哥!”姑娘臊得不行,痛叫一声。 “莫急,盼儿……”丹阳公子笑笑,这会儿大家都明白了他的嘲弄之意。“既然你要二哥替你做主,咱就要把事做得让人心服口服,否则不就是咱们欺负人了吗?” “二哥!” “盼儿,你既然想诛心……” “二哥?” “盼儿,你不了解这景山寺,二哥却知道啊!”只见丹阳公子稍稍低头,正好把嘴凑在姑娘的耳朵边,故意压低了一点声音:“比丘出家,戒字当头,尤其女色,他们当中不少人真是戒了一点,所以若是他们真正知道了你是女儿身,或许不会动心。不过这个戒字有得斟酌,不等于他们没有所好,取而代之,你不妨抬头看看,那个粉雕玉琢的才是他们心目中的契哥契弟……” 其实丹阳公子纯粹是在哄人,他的声音在场每一个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缘参都已经受不了了,不时假装咳嗽,提醒丹阳公子嘴下留情,口上积德。 赵瑜则快气炸了,他跟这位丹阳公子素昧平生,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什么契哥契弟,互相根本不认识,不了解,居然一口咬定人是龙阳之徒。 “这位公子,还请自重!” 赵瑜再也忍不住了,朗声说道:“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啪地一声,没等赵瑜说完,突然就挨了一记耳光。 要说赵瑜突如其来挨了一巴掌,到底是何讲究,还听下回分解。46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69):赵瑜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却说赵瑜见丹阳公子出言不逊,当即回对,不料话没说完,就挨了一个响亮的耳光。隐约觉得,有个人影眼前一闪,定睛一看,只见那个姑娘已然重又回到丹阳公子的怀里。 “你以为你是谁?丹阳……公子面前有你插嘴的份吗?”那个女子一脸讽笑,乜斜着赵瑜,一只手举在嘴边吹,仿佛打了人,还嫌弃弄脏了自己的手。 “你?!”一来一去,倏忽之间,赵瑜直到现在还不清楚自己这记耳光究竟是怎么挨的?但肯定是那个女子,再看所有的人都在暗自窃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血脉贲张,已是口不择言:“真是不可理喻,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 “咯咯咯咯……”笑得倒也好听,只见那女子拼命忍住笑,骈指点着他说:“看在你刚才还算仗义执言的份上,得罪本姑娘也就饶了你,若再得罪二哥……” “哼!只怨晚生自己瞎了眼……” 到了这个份上,刚才对两人的好印象也都烟消云散。心说:人真不可貌相,如此姣好的面容之下竟是这等心肠,所谓飞扬跋扈,总算见识了一回,恨只恨自己平素远离污言秽语,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更犀利的言辞来痛斥。 “盼儿,看来这货真是欠揍!”丹阳公子突然开腔了,用马鞭点了点赵瑜。 这时,有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随从立刻揪住赵瑜:“喂喂,小子,你赶快告诉公子,姓甚名谁?哪里人氏?看你这样也不像带个爵秩的吧?敢到公子面前张牙舞爪?” 赵瑜虽然害怕,但也很气愤,瞪着那人,一时说不出话来。这点他何尝不知?若是单论贵庶之分,他在这种贵胄公子面前确实是没有置喙的资格,更不应该指责人家。不然的话,人家羞辱一场还算便宜,当场要他的小命都是活该。 “算了,二哥,也就是一个满脑袋墨汁的夯货,刚才您没来的时候也是不知进退……”没想到这妮子还算有点良心,不仅没有落井下石,而且明显还是在帮他,赵瑜安能不知?这时候,他真有点后悔了。老爹在路上早就关照过了,自己不仅只是庶民,如果细究还有罪臣之后一层,身份很是尴尬,千万不要惹是生非。情急之下,他倒是把这么些告诫统统丢到九霄云外了。 “倒是那两个秃驴……”只听那位姑娘声调陡然一转,明显还是余恨未消。 “得了吧,盼儿,”丹阳公子打断了她,笑笑说:“人家不过是想想而已,已经四支胳膊赔上了。要不我也让你想一回?你看哪个和尚漂亮就欺负哪个……” “二哥!”盼儿明知丹阳公子在耍自己,却也只是嘟着一个嘴敢怒不敢言。 赵瑜看着既好气又好笑,心说这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恶人还需恶人治。同时他也想到了另外的一层,看和尚们对人家前倨后恭的样子,这一男一女的来头肯定不小,也许合着老爹常提醒的阀阅等级之说,人家肯定只当自己是僭越。如果真这样,跟这种人也无理可讲,只好自认晦气。好在那两位并无继续惩罚赵瑜的意思,那个来揪胸脯的家伙也就把他搡在一边了。 “公子,小姐!”缘参似乎也想快点了事,于是赶紧觑个空儿,上前施礼:“既然两位贵人光临敝寺,小僧有个不情之请,想请两位上山随喜随喜……” “玩够了吗?”丹阳公子不接缘参的话,只是看着盼儿问:“你想不想再上去?” “您去吗?”盼儿螓首轻歪,反而问他。“您上去我就陪您……” “搞错没有?!”丹阳公子蹙了一下眉头,又道:“是船上发现了这里的热闹……” “呵呵呵呵……”盼儿又乐了,尽管赵瑜心里已经对她充满嫌恶,但还不得不承认人家笑得非常好看。“我就知道,只要弄出点动静,就会有人来救我……” “可以,往后多试几次……”丹阳公子显然没好气,赵瑜还真看不惯他的傲慢。 “二哥,我知道您最疼我……”盼儿只是娇嗔,整个人都吊到了丹阳公子的脖子上。 “好了,不想上去,那就回吧!”他把盼儿的手掰开,正了正脸色对缘参他们说:“舍妹累了,我们也就不再叨扰了,得罪之处,还请各位法师鉴谅!”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缘参无言以对,只能合什念佛。 “常飚,留下两锭银子,给小师父疗伤!”临开步,丹阳公子又喝了一声。 那个满脸胡子的手下诺了一声,掏出两锭银子扔给和尚。 “罪过罪过,真是罪过!敝寺实在不敢……”缘参哪里敢受,只是一个劲儿拜佛。 “权当供奉的一点香火吧,不必再推。回见,两位法师!” 丹阳公子一扬鞭子,不让和尚推辞,接着略略一揖而去。 “阿弥陀佛!” 一行人转身下山,对赵瑜却是连一眼都没看。倒是盼儿冲他扮了一个鬼脸,大概算是招呼了。赵瑜不禁轻哼了一声,心想这大概就是爹爹他们嘴里的贵胄吧? 尘埃落定,赵瑜看看天色,自己也该回了,出来都快一个时辰,爹要找了。 “小施主,请问,光临敝寺,有何贵干?”正要转身,忽见那缘参拦到自己面前。 这会儿赵瑜学聪明了,心说这干和尚哪来的慈悲为怀,尽是不好相与之辈,若非刚才丹阳公子压人一头,只怕那姑娘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现在自己孤身一人,若是跟他们弄僵了,再也不会有人来救,还是识相一点的好。于是,他便把随父朝圣的原委说了,表明今天刚刚落脚,没事出来散散步而已。 缘参已经明白此子并非丹阳公子一伙,只是不谙世事,好打抱不平而已。后来听说他还是自己的师父云心引领过的优婆塞之子,也就消了留难之心。 “那请小施主先回吧,待小僧回山禀过师父,立刻就来拜晤令尊!” 赵瑜一听,当然非常高兴,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也算歪打正着,一场误会,居然引出了正主儿,前番父亲不还是为云心大师一时不能引领的事发愁吗?要是知道这么凑巧,老爹肯定会连声夸他的。 赵瑜挥别缘参他们,快步下山,正走着,忽然觉得裆部有点刺痛,心想莫非是刚才被那姑娘蹭破了哪儿,情急之下倒不觉得,现在走路反而牵动了? 手正去探,却摸到了一件硬东西,斜插在自己的腰带里,前面正顶着腹下。 拔出一看,竟是一支银簪,有点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稍一回想,眼睛立刻亮了,怪不得刚才那姝云鬓飞散,一副半抱琵琶犹遮面的模样,开始还以为是对她哥撒娇,为了博取同情故意做作,原来竟是她的银簪掉了,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发觉,没想到她到离开都还懵然不知。 不由分说,赵瑜立刻拔腿,直奔码头,他们刚才能在船上看到山上打斗,只有山下这个码头。然而当他气喘吁吁地跑到码头,却连一只船影也不见了。 “喂——!” 翘首远望,倒有一只三桅官船正在驶向江心。可惜再也听不见了,船尾船侧,倒是依稀可辨人影走动,只是无论他怎么叫喊,终是不见一丁点的反应。 下一刻那船已在升帆,书上说,大凡升帆,便是进入正常航道,准备加速了。 要说是赵瑜是拾了人家的东西,而不是自己丢了东西,可心头却又一种怅然如失的感觉,挥之不去。就在附近的一根锚桩,靠了上去,望着快要消失的船影出神。 却说赵瑜拾了这支银簪,最后还没还上人家,还听后文分解。46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70):赵瑜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话分两头,却说那边不见了赵瑜,哪还敢歇着?好在赵贵很快就找到了码头,一眼就看见了赵瑜。 远处的日头已经坠到江面,有点灰,有点红。码头上空无一人,唯有一根锚柱上蹲着一头大白鹅,这鹅也忒大了一点,正跟少爷一模一样,那不是他还能是谁? “他们走了……”看到赵贵的出现,赵瑜并不意外,只是长叹了一声。 “谁?!”赵贵四下看看,码头不大,附近一个人也没,显然这是景山寺的自备,想来是为走水路的香客提供一个方便,只是这会儿一只船也不见。 “我也不知道……” “没事吧?少爷……”赵贵从没见过赵瑜如此迷迷怔怔,不能不疑惑。 “要说没事也没事,要说有事也有事……” “你究竟怎么啦?少爷……”老爷在家也常玩一种名叫偈语的说话方式,让人挺费脑子,有如蜻蜓咬尾巴,自己吃自己,赵贵这会儿也觉得有点像。 “他们把个银簪落身上了……” “谁?!” “我……” “谁落的?” “他们……” “他们?!银簪?”赵贵看到他手里确实有一根银光闪闪的簪子,虽然样式比较简洁,像只毛笔,但是看上去做工还挺精致,应该不是一般人家的东西。 “你到底遇到了谁?” “我真的不清楚……”赵瑜满脸惆怅,悠悠说道:“一个好像叫丹阳公子,一个好像叫盼儿,他们自称是兄妹,妹妹摔到我身上,簪子就到了我腰里……” “少爷?!” 赵贵听了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该不会是少爷看到这么贵重的簪子动心了?然而只是一想就赶紧摇头,少爷岂是这等宵小之徒?换自己恐怕也不至于吧? 不过,他虽然没听过看杀卫玠的故事,但也听过花埋傅安的传说,据说傅安只要一在街上出现,主动上来投怀送抱的女子不少。更有甚者,万人空巷,投掷上车的鲜花竟能将傅安埋了。这次来景山,走得大都是野路官道,还算安稳。记得前回三月三到现成赶集,大街上上,想对少爷献殷勤的女子也是不少,只是她们没有傅安时代那么大胆而已,莫非少爷在此又有艳遇? 至于少爷,赵路不是已经说了,色心已动,相思不绝,那日看到邻家小姐整个人就痴了。就像自己,刚才看到景山寺下两层广场都会情不自禁地想到老婆的胸脯。要说已是过来人,若是回到少年时光,现在都不好意思去回想。 看少爷丧魂落魄的样子,说不定刚有一个官宦,反正该是富足人家的千金小姐擦身而过,或者干脆已经跟他私定终身,否则也不会有这么贵重的信物。 “是不是哪家姑娘主动送你的?” “不是……”赵瑜的样子总给人似醒非醒的感觉,好在回答尚算对路。 “那这东西……怎么会到少爷的手里?”赵贵想要过来看看,赵瑜却攥着不放。 “我不是说过了吗?不知道。”他先烦了,甩着头。“都问了两遍,烦不烦……” “好好,不问。”赵贵连连摆手,去搀赵瑜:“要不咱先回吧?老爷让我来找的……” “可要是他们发现簪子丢了,回来找呢?”这倒是个问题,赵贵愣了一下。不过他也很快明白了,显然这个东西像人家落下的,而不像是主动赠予。 “少爷,莫非你的意思是一直在这儿等着?”赵贵有点哭笑不得,看来此事绝非拾金不昧那么简单。心里不免叫苦:少爷啊少爷,你该不是见一个爱一个?赵路说邻家那个已经让你丧魂落魄了,这八竿子打不着一鞭的地方再添一个,也让你这么丧魂落魄的话,加上你哥那样,那赵家还有什么指望? “不等又有什么办法?”还是那般幽幽,赵贵只觉得自己像跟一个幽魂在说话。 “可要是他们一直没发现,或者即使发现丢了人家也不在乎……”赵贵心想少爷平常的伶俐劲儿都上哪了?莫非真给这个银簪的主人迷住了心窍? “我要知道,我还会在这儿等吗?”关键赵瑜老是魂不守舍,赵贵越来越担心。 “对了,你说适才有人自称丹阳公子?”赵贵暗忖少爷大概钻进牛角尖了,得赶紧想个办法,少年最怕相思磨,老爷不急死才怪,还是先把人哄回去再说。 “是啊!” “那小的倒有主意了……” “快说!” “你还记得咱们来的时候经过曲阿县城吗?” “记得,爹爹还说回头要带一只曲阿咸鹅回家……”赵瑜说着,立刻明白:“贵哥,你是说咱们回家的时候必经曲阿城,而曲阿正是丹阳郡的属县……” “少爷,你……真聪明……”赵贵本想说少爷你终于醒了,到了嘴边就改了。 “若能送上门去更好了……” 赵贵心说那得老爷定,不用我操心。反正这会儿把你弄回去,才是当务之急。 “多绕一点道而已……”嘴上这么说,赵贵心里却在乐了,看来少爷真的被一个女子迷住了。他毕竟是过来人,知道拜倒在石榴裙下的男人该有多傻。 “贵哥聪明,瑜儿看着这簪子都只会犯迷糊了……” “那咱们就回吧?少爷?” “那就回吧,要不然爹爹又该急了……” “少爷,那个叫盼儿的姑娘漂亮吗?”赵贵本不想再刺激,但实在忍不住。 “此姝只应天上有……” 又好像开始飘了,赵贵一听当即有点小后悔。 “怪不得,少爷如此心念,她对少爷如何?”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经开始那就干脆刨根问底吧。 “不知道……” “少爷你刚才不是说?” “也算共患难一回吧……” “那还不能看出人家的态度?” “太差了……” “太差了?!” “一记耳光……” “一记耳光?” “对!噼呀一声,迅雷不及掩耳……”这是在着恼,还是在炫耀? “她竟敢打少爷?” “她怪我对她二哥不敬……”原来如此,还算事出有因,似乎一点也不着恼。 “那二哥……她的哥哥究竟有多大年纪?” “也就弱冠之年吧?” “哪……真是她的哥哥吗?” “他自己说的……” “自己说的?” “我焉能不信?” “没事没事,反正要上门去,不妨多打听一下……” 赵贵心说:人家毕竟孤男寡女出游,就一句兄妹关系你也信了? “不!贵哥,要是他的名字就叫丹阳呢?” “会吗?”赵贵急了,心说少爷我求你了,你快别踅摸了,再踅摸咱就回不了家了。 “莫非是丹阳郡公的世子?” “丹阳郡公?” “这样称丹阳公子才合适……” “有道理!” “要是虚封呢?” “咱们到那儿一问不就得了?” “那么他的妹妹不就是郡主了吗?” “那也到曲阿,或者干脆丹阳郡一问不就清楚了吗?”赵贵心说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赶快把你交给你老爹,若那真是丹阳郡公的子弟,那就得了,庶民贵族,门第之差,这是翻不过的山,到时候你自个儿就能见到真章了。 “不错,哪怕只是一个县主,一个乡主,再怎么想也是懒蛤蟆想吃天鹅肉……” “少爷……”赵贵不由得乐了,心想少爷似乎还没完全被鬼迷住心窍。 赵贵同时也感到一阵悲凉,尽管他俩还有主仆之分,实际上在那些贵族的眼里毫无二致。在这个讲究门第的世界里,少爷纵有才学,跟自己又有多大的分别? 赵瑜心里究竟怎么想,并不是赵贵那么容易猜得到。 尽管盼儿的形象挥之不去,但他更多想到的还是邻家的那一位。母亲说过,家里不是没有动过覃家的脑筋,只是请去的媒人一个个都被挡了出来。这是为什么?开始他倒是没太在意,只是觉得赵贵找来的那几个媒婆不得力吧。 今日邂逅盼儿姑娘,最好的类比,这就让人不得不怀疑芷子小姐会不会也是一位贵族后裔?若是普普通通的家世,何须隐姓埋名?也正是因为门不当户不对,所以赵贵请去的媒婆人家根本不可能会接待,否则就说不通了不是? 若真这样,只怕又是空欢喜一场。 要知这番心事如何得解,且听下回分解。2246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71):赵瑜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文,不再重复。 却说赵瑜他们两个回到客寮,还没等赵贵把寻找少爷的经过说个囫囵,缘参他们就已经到了。赵无求准备了一肚皮的训斥,甚至准备如何应付赵瑜的辩解,全没了用处。 “老擅越,缘参,缘修两位法师来拜访您了……” 知客僧在门口传达,赵无求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尽管景山寺也来过很多回,但每一次都是信众聚会,闹哄哄的来,乱纷纷的走,从没专人前来招待,更何况拜访二字。 好在赵瑜已经见过缘参,一听来的正好,再也不用听老爹啰嗦,立刻先起身跑了出去。 “晚生见过两位法师!”赵瑜深深一揖,又说:“家父这就出来……” “啊哈!不敢当。”赵无求已经迷瞪过来,立刻快步抢了出来:“老朽惭愧,竟敢劳动法师大驾……” “阿弥陀佛,小僧缘参参见师叔……” “阿弥陀佛,小僧缘修参见师叔……” 两人一照面都是深深一礼,更让赵无求他们三人有点受宠若惊,不知所措。 “哪里哪里,不敢不敢……”赵无求未免惊惶,连忙把身乱躲。“老朽虽然挂在上人名下,但是全部功夫都由云心师兄……师父亲授,实在不敢僭越妄称……” “师叔不必客气,缘参等虽已身属尘外,然而辈分仍在,否则就更是僭越……” “真是,师叔,还请不要客气……”缘修也说,又是一番谦让。 “……那老朽就觍脸一回,来,屋里请!”赵无求其实心里也是十分受用,不觉多看了儿子赵瑜一眼。特别是前番知客僧老是强调没有引见不让上山,赵瑜颇多暗讽,认为父亲一味佞佛,而人家只是稀罕供奉,根本无视信众本身。 “师叔请!” “师叔请!” 又是一番谦让,最后两个和尚搀着赵无求走进客堂。 宾主落座,小沙弥重新沏上茶来。 “请用茶!” “师叔请!” “常听师父提起师叔,只是小僧一直无缘跟师叔特别亲近……”缘参用碗盖拂了拂,小抿一口,才把茶盏放下,说:“没想到今日在山门邂逅令郎……” “是吗?!”赵无求更是惊喜,又多看了赵瑜一眼。“怪不得刚才犬子一听两位到来……” “原来令郎还没把他的山门奇遇禀告师叔……”本来缘参一直担心山门前的一点冲突,会不会影响到自己此来的目的,现在看来,儿子并没有告诉老子,倒是不失转圜余地。于是朗声一笑,接着说:“一点小误会而已,令郎上山散步,适逢有外人闯山,也是一场误会,幸亏令郎及时报出家门……” “是吗?!”赵无求完全沉浸在被人抬举之中,眉开眼笑,望向侍立一边的儿子。 “所谓不打不相识吗,爹爹您还得谢我……”赵瑜看到缘参他们都对自己的父亲恭敬有加,也就不提不愉快了。“要不然山上还不会知道爹爹已经抵达……” “是吗?!” “正是正是!”缘参一听赵瑜并不纠缠往事,心头顿宽。“要说也是令郎相貌实在过于俊美,直追傅卫,谁个见了不是心旌神摇,即便我等方外之人……” “……”赵瑜本想回对,然而转念一想便又坦然,也许这个出家人并没打诳语。再说前面虽有不敬,但是听到父亲的名讳,人家还是给足了脸面。于是心气更加平和,权当一种享受。不料甫一放松,脸却不由自主地红了。 “谬赞谬赞!瑜儿,还不赶快谢谢两位师父……”赵无求只怕儿子不懂礼数,同时也想掩饰自己的手足失措,一切均出人意外,心里实在激动不已。 “谢谢缘参师父,谢谢缘修师父……”赵瑜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顿时冲动起来。“两位师父,晚生还有一事想请两位师父指点,不知两位能否垂聆?” “不必客气!公子请问?”缘参但怕赵瑜念念不忘山门遭遇,多少有一点纠结。 “请问,适才在山门之前遇到的那位公子,就是后来自称丹阳公子的那位……” “不知公子想问什么?”缘参微微蹙眉,盯着赵瑜反问。 “譬如姓甚名谁?还有丹阳是他的封号,还是他的大号?” “还请公子鉴谅,那位丹阳公子虽然谋过两面,但他都与师祖上人交往,小僧也是不敢多问。”缘参释然一笑,娓娓而道:“至于丹阳,小僧揣测怕是自号……” “那么他称之为妹妹的那位女子呢?”赵瑜回想山门那幕,缘参明显是在说谎,那时一见丹阳公子,他们惶恐至极的样子,绝非仅谋两面可以解释。不由心中冷笑,转口又问:“也就是那位闯山的女子,差点被你们抓走的那位?” “还请公子宽宥,有关那个女子,”缘参见换了问题,立刻松了一口气。“小僧所知就跟公子一样多,丹阳公子既然称其为妹,想必定是他的小妹……” “……”赵瑜还想再问,又怕漏出被搧耳光的事来,未免丢人,于是忍住了话头。 “呵呵,没想到公子对于一面之缘亦是如此耿耿……”缘参笑笑,接着又像感叹似地说道:“小僧倒是想到了一句: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识……” “多谢大师点拨……”赵瑜问不出什么,不免怅然,然而他心中更纠结的是该不该把簪子一事告诉缘参他们,或者干脆拜托他们方便之时代为交还,也许这不失为一种最为简单管用的办法,然而在他的心底里却还是有点信不过。 “还请两位师父多加教诲,”赵无求在一旁听得雾里云里,然而只怕儿子说出不当的话来:“小犬出门不多,尚且不熟礼数,老朽只怕多有得罪之处……” “哪里,师叔,令郎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缘参欠欠身,随后话锋一转:“师叔容禀,小僧今日代师前来,主要想为师叔接风,不知可否赏光?” “这个……”又是出乎想象,赵无求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 “福定,去传一桌素席吧!”缘修性子忒急,不等他们客套完毕便吩咐小沙弥。 在一旁侍候的小沙弥应声去了。 “那……这个……该我来……我来……”赵无求过于感动,连声音都打颤了。 “师叔,您这是在为难小僧了……”缘参搀着赵无求坐下,压低声音说道:“另外师父一事,弟子们还指着您来给我们做主呢!师父面壁,弟子们都没了主心骨……” “有这么严重?!”赵无求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他眼里的景山寺,不啻于一个圣地,自己只有跪求的份。万万没想到在这里居然有群本该让自己景仰膜拜的人,正在企盼着自己,等待着他来做主,真没有听错? 那份错愕,自不待说了。 要知景山寺和尚对赵氏父子先倨后恭,意欲何为,且听下回分解。6646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72):赵瑜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却说云心确实遇到了麻烦,这个麻烦挺难处理,所谓面壁思过,实际上也是一种权衡之计,面壁时间可长可短,算处罚也可不算处罚,藉此等待解决的机会。 据缘参他们的介绍,今年清明,景口县收到一份状纸,被告云心,原告自称云心外室,娘家姓柳,闺字为霞,已遭遗弃,育有一女,要求云心负担赡养。 斯时僧尼不受俗世管辖,衙门完全可以不理,但是毕竟没有真正的成规,属于可管可不管的性质。可这景口县当任县令杨乃武却偏偏受了,并准立案。而且立案之后没有直接传讯云心,反而找到相熟的朝廷重臣上表代奏,附上是案情由夹片以及诉状,请示地方行政对于僧尼究竟有无管辖之权。 如此一来,一个简单易理的民讼就变成了一个举世瞩目的公案。 朝野上下都很明白,这案子实际上争的是对天下丛林的管治权。其实这种争论并非限于本朝,已有上百年的历史,只是大都因为当朝皇帝的取舍,有一波,没一波。而当下这一波实际酝酿已久,云心一案,只不过被不幸选中而已。 其实任何朝代都无明确规定,丛林可有法外治权。但在不少朝代,僧尼实际上却享受着不少特权,譬如他们设计敛财却不用上税,伤风败俗乃至作奸犯科,不发则已,一旦案发,难以掩盖,也由寺庙佛刹自行处理即可,不受官府拿问。 尤其当今天子崇佛抑道,虽无放任之名,但有纵容之实。起初地方衙门也不太敢过分强求,得过且过,后来寺庙滥建,单就建康已经号称四百八十余寺,僧人亦已数百万计,难免鱼龙混杂,藏污纳垢,作恶四方,已成尾大不掉之势,尤其地方官吏对此很是头疼,是否该有另籍殊民之议渐渐浮出水面。 一边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义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一边是天子对于辅政之教的好恶取舍。其实儒释道三教,也就佛门最多纠葛,儒教本身讲究的就是忠君事主,一切规制本是王道基础。玄教也不十分例外,全套制度仿的就是朝廷官衙,实质完全立足王道。偏偏一个佛门,一个世外之说常常为人利用,文过饰非,混淆纲常,最是让人诟病。 当今皇帝没有表态,景口县衙只顾请示,也不撤案,于是就成骑虎之势。单就景山寺本身来说,已在风口浪尖,自然不敢再辟蹊径,但怕火上浇油。也曾有人提出剪除原告,暗杀县令,法山上人均说不妥,虽说已成众矢之的,一时退身不得,但也不能自甘沦为儆猴之鸡,直将本寺前景毁于一旦。 再说法山上人也不是看不明白,御批诏旨至今不见,说明里面还有更深层次的背景。云心一案,要说皇上迄今不知,肯定瞎掰,应该说皇上不仅看到了奏本,还与一个人商量过了,这个人就是所谓当今天下第一高僧星云和尚。 星云,宝朗,志光,还有他法山,号称当世四大高僧,当朝皇帝受禅前后,四位均有助力,颇得天子好感。开国之后,天子有心皈依佛门,只是玄坛掌门古渊岳利用国丈地位,频频使力,加之当时番僧莫迪觐见,应对失当,差点就让佛门毁于一旦,几让玄门一举把持庙堂。危急之际,正是星云大师大显神通,折服当今皇上,方才力挽狂澜,不仅奠定了日后佛门的尊崇地位,也让星云理所当然登上了第一国师的宝座,位列当世四大高僧之首。 谁都知道,当今皇帝大凡决策必与星云大师商议。 如今云心一案悬而未决,个中奥妙不得而知,四大高僧虽说同门,然而各有派属,不少龃龉,尤其他本人一直对星云不以为然,以技慑人,不过霸道,以理服人,才是王道,星云不过投机取巧,一时得逞而已。所以说,星云很可能就在这里等着他了。然而星云到底想干什么?期望什么样的结果?法山虽然不想同门自残,却也不得不预作防备,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既然朝野皆传,那么景山寺再也不能装作不知。丛林内部处罚,无非肉刑,苦刑,禁刑,褫刑几种,前面两种一般都作轻罪之罚,或者重罪加刑,肉刑即为鞭笞,苦刑则为杂役,俱不合适。云心一案,只做轻罚实在说不过去,若是加刑,则案子未结,程序不合。所谓褫刑,开革僧籍,踢出山门,现在景口县令只是受了状纸,立不立案,尚待朝廷批复,此时撵走云心,更是显得景山毫无担当,不仅要惹天下丛林耻笑,亦让本门中人心寒。 故而只有禁刑可用,所谓禁刑,便是面壁思过。景山后山有悬崖,崖边有巨石,面如刀斩,天然锋锐,不说跪坐,即使站着,亦如利刃在切割脚底。 面壁之人,必须跪着,最多跽坐,双手不准着地借力。时间一久,轻则胫面溃烂难愈,重则膝盖完全废掉,所以有人宁可被褫僧籍,也不愿因此悔罪而成为废人。 饶是武功修为再高,十天半月下来,也会叫rén pi开肉绽,筋骨崭露。 云心领刑,已有十数天了,可师祖仍无饶恕意思,与云心最亲近的师叔云足几次告陈都被当头斥回,故而再也没人肯出面求情,缘参他们又没有资格直接找师祖说话,自然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故而见天就聚在一起想办法。 法山与星云之间的麻缠,属于师祖之间的顶级秘密,徒孙级别的缘参他们不得而知,最多有点捕风捉影也不足为凭,然而师父受到禁制,却属不争之实。 景山寺除了那个无人知晓根底的怪僧济通之外,法山上人最尊,不算居士林挂名,法山共收十八个徒弟,现在开枝散叶,徒弟的徒弟都收了徒弟,那两个被盼儿拗断手腕的小沙弥福信便是缘参的徒弟,福林则是缘修的徒弟,而缘参与缘修的师父正是云心,所以云心遭禁他俩最急,只恨不得自己的脚趾头也会出主意。 云心在法山的弟子之中排名十三,寺中都称他云十三。法山弟子中间数他最为聪敏,武功修为也好,只是毛病太多,经常违犯戒条,而诸般缘由皆是因他好酒而起,不能见酒,一旦着酒,每喝必醉,一醉之下,什么地方都敢去,什么事情都敢做。 这次弃妇控告,就是诉他十数年前一次下山巡游,借酒犯淫,云心本人自然记不住酒醉之后经过,可是对方人证物证一应俱全,连他当时脱了忘穿的五衣都还留着,连环带套,根本由不得人辩白。 云十三还有一个毛病,就是不管好事坏事,只要赖到他的头上,从来不置可否,典型一付祸福由天,生死有命的样子。 师父可以任性,徒弟却是不行,法山十八个弟子以下,自然也就形成了十八个小派系,云十三就是他们这一脉的主心骨,没了主心骨就像孩子没了爹娘,尤其在孩子还没出人头地之前。 缘参他们认定师父的案子纯属高人设局,甚至不乏师叔师伯参与其中,因为师祖年事已高,本寺新的掌门人选已在酝酿,倘若不是师父小毛小病较多,恐怕该是第一人选。即便这样,师祖也是毫不掩饰对云十三的青睐,尽管责罚连连,一旦有事下山,他还是首选,甚至有人怀疑他是不是师祖的私生子。这次弃妇控告,闹得沸沸扬扬,师祖也是没辙,唯恐无法服众。 但是无论如何,缘参他们都要设法让师父脱厄。 而让缘参他们着急的是前两天景口县衙发来传票,说是此案两天之后升堂。缘参他们不懂,也不知升堂之后会是一个什么结果,但不外乎是凶多吉少。 若能让原告撤诉,倒是釜底抽薪之计,再有什么变数,不管懂与不懂总该有救了。 欲知缘参他们设计究竟有没成功,还听后文分解。2546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73):赵瑜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话说缘参们想解师父云心于倒悬,自然不能不通盘加以考虑。既然师祖不准来硬的,他们就想试试软的。虽然他们还没搞清原告背后究竟是何人在鼓捣,但对原告的要求已经有所了解,所谓弃妇也就指着后半辈子有人赡养,孩子同样有个着落。如果只是这点要求,想个办法满足人家应该不难。 这个世道,面上最讲贞节,女人全指男人维养,未婚育子,若无男人出面认领,只能依靠娘家包养,这也是前十年没有出首的缘故。现在该女父母双亡,又无兄弟姊妹,再遭族里嫌弃,走投无路,只有告发一途,实属不得已而为之。 缘参心想,若是去了她的后顾之忧,应该不难就范,委实不是一个釜底抽薪之计?原告打了退堂鼓,或者干脆直接撤诉,那师父的案子岂不是一了百了? 不就是人家后半辈子的那点指望?应该不难解决。他们甚至想到了一个极端的办法,倘若找不到合适的人可以拜托,不妨让他们中间的一人悄悄还俗,然后想法娶了那个女子,认了那个孩子,随之远走高飞,颐养天年去吧。 只要救出师父,这点牺牲不算什么,再说也真有人想还俗,毕竟是帮师父顶缸,同门中人还会凑出一笔不菲的银子相助,鱼和熊掌兼得,何乐不为? 然而,他们更担心的是弄巧成拙,那个执事之人最好不能跟本寺牵连太多,否则一旦败露,让人抓住把柄,反倒会是偷鸡不着蚀把米,说不定师祖还会大发雷霆,更加责罚。那这样就不是救师父,而是害师父,不如干脆不救的好。所以也不能随随便便找一个人,若是靠不住,同样是适得其反。 但当缘参他们听说赵瑜乃是本寺优婆塞赵无求之子,随同乃父拜山供奉,顿时心里有了主意,但又不敢造次,把几个同门拉到一起商量之后才决定。 赵无求属于不说你想不起来,一说就特熟悉的那一号人,关键是他的外号林中一鸟,跟本人的外表特别般配,令人印象奇特,你就是想忘记也不容易。 云心一脉之中几个见过其人的师兄师弟一凑乎,他的档案很快被整理出来。 赵无求他算是前朝没落贵族出身,家道中落,却好钻营,终是不得门径。原因似乎不仅在于眼下不在阀阅,而是族姓太臭,要说前朝赵氏能在史册留名之人不谓不多,然而个个都以贪渎而著,几乎都在奸贰之列,关键其祖上曾是当今天子的幕僚,在开国之前就因贪渎被杀,真所谓未封官先获罪,标准的垫刀头。故而有人真心想帮也不敢轻易染指,毕竟他家开罪的还是当今天子。 赵无求早年得遇云心法师,煞是有缘,蒙授武艺,随之皈依本寺,算是一名在册的优婆塞。其对本寺丛林聚会很是热心,虽说供奉不断,却无大额捐献,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小田主。 小富不愿守成,多少有点野心,显然此人已把各种法会交际都当成了可能的上升通道,应该算是一个不坏的人选。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年纪稍微大点,只怕对那弃妇少点吸引之力。有的师兄依稀记得赵无求已近古稀,亦有师弟记得尚且不足花甲。然而不管古稀,还是花甲,既然想要托付下半辈子,年龄很是主要,对方应该不会不予考虑。 有人提议干脆让那闯山少年顶缸,如此美貌,天下还有哪个女子不会动心?再说如此残花败柳,也就一个妾位足矣,也不至于影响人家的大好前程。 反正商量来商量去,都觉得赵家顶缸最好,至于如何哄人入彀,全看缘参他们的手段了。 素宴很快就送来,就在客堂里摆开。 缘参扶赵无求坐了上首,自己和缘修分坐两边,赵瑜正好末位,与老爹面对面。赵贵则侍立一侧,负责递茶斟酒。 以茶代酒,边吃边谈,赵瑜便是现成的话题,从他的品貌谈到了他的才学。 “师叔!” 缘参在云心这一脉中俨然已是核心,尤其师父为人太过洒脱,厌烦杂务,所以同门之中不少事务都由他做主,所以养成了一种特别谨慎,特别细致的作风。 就在闲谈之中,他已听出来赵无求此行之意,觉得正该顺水推舟,就此引他入彀。 “其实依照令郎的品貌才学,无论察举,还是征辟都应该不难,只是如今世风日下,门第出身,族姓阀阅,俨然已成天堑鸿沟,也不知有多少负才翘楚,民间圣贤,只能望天兴叹,全然辜负了当今天子求贤若渴的一番苦衷” “法师所言极是,现在凡事先看族姓阀阅”赵无求被人直接点中心事,更是感慨。犹豫着要不要直言来意,只犹豫这毕竟不是自己寄望的正主。 “不管是察举还是征辟,门第便是楚河汉界,真所谓士庶之际,几近天隔” “师祖也常提到令郎的前途,老是嗟叹不已” 缘修说罢,缘参接着说道,两人都是不胜伤感,相对欷歔。 “法山上人?!”赵瑜亦算赵无求老来得子,他记不起自己何时告诉过法山。应该说过吧?时常参加景山寺的丛林聚会,不无机会,只怕自己忘了。 “莫非正是家师云游龙山,为师叔授艺之际?”缘参发现赵无求一脸懵懂,略微有点尴尬,但他不能自承信口开河,决定硬着头皮,先把鸭子赶上架再说。 “哪里,云心师父传我武艺,老朽还没犬子这点年纪” 这事赵无求当然记得,那时他自己也就十多岁,一天去后山听松小筑玩耍,忽然发现有个酒肉和尚睡在里面,撵他不动,反而问他要酒喝,要肉吃,并且答应吃饱喝足之后,就教他练把式。当时少年心性,哪有不允之理? 真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半年功夫学了不少把式,加之日后自己埋头苦练,硬生生炼成一身外家功夫。只是酒肉和尚的传授从不讲究循序渐进,所以他的武功根基也就一塌糊涂,驳杂不专,什么都会一点,什么都不精。 缘参他们把这些事情跟他的儿子赵瑜连到一起,明显是搞岔了整整的一代。 至于说到眼前这个儿子,非要跟云山扯上的话,那就是请他帮着主持一场祈子祈福的法事。记得讨了小妾米氏之后,老不坐怀,兼之那时大儿子已显一副短寿之相,急于再添一子,便来这景山寺祈求。当时云心很是帮忙,特地请出法山上人亲自主持,极其郑重。最后果然得遂心愿,添了眼前这位宝贝。 至于缘参他们张冠李戴,估计只是约略听说一些,不全了解,也是情有可原。 “师叔今年高寿?”缘参注意到赵无求有些出神,只当是人家因为自己的胡说八道而在起疑,只好临时抱佛脚了,尽快找个新的话题,不让他多想。 “不好意思,老朽看长,其实才知天命” “阿弥陀佛,师叔真是年轻” “师叔天生一副寿星之相,已经无法计算岁月沧桑”缘修打着哈哈,暗地里把同门中人都骂了个遍,心说这样才对,师父不到古稀,当年收纳的少年能有多大?幸亏问得含糊,否则又是出糗招疑。“还真如师祖鹤发童颜” “真的吗?”赵瑜闻听,一脸惊奇:“莫非法山上人也竟是带发修行?” 至于这法山上人究竟是不是带发修行,还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74):赵瑜 书接前文,不再重复。 话说赵瑜一听缘修说他师祖长得鹤发童颜,自是诧异,只当法山上人也是带发修行。 “哦?!这个”缘修自己也愣了,没想到帮腔还帮出了糗相。“小僧只是想形容” “呵呵哈哈,令郎真是才思敏捷,以前只听师叔提及,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缘参赶紧接过话头,呵呵而道:“可惜师父不在,否则他老人家一准会浮一大白” “真是不巧!”赵无求本想斥责儿子恃才傲人,吹毛求疵,但见缘参他们不以为忤,反以为乐,便也不想再加渲染。然而听到缘参又提云心受困,心里更是失望,便忍不住问:“只不知,这次云心师父受罚,究竟要挨到几时?” “难说!”缘参神也转黯然,幽幽说道:“云足师叔几次跪求,师祖都是不见” “恁地严重?”赵无求曾听说过,云足和云心一样,都是法山上人倚重的弟子。 “此非一般犯戒”缘参一脸沉重,欲言又止。 “重罪?!” “阿弥陀佛!”缘参长叹一声,摇摇头。 “死罪?!” “阿弥陀佛!” 这次缘参与缘修几乎一起口宣佛号,只是一个点头,一个摇头,让人更是无所适从。缘参见赵无求一脸懵懂,已经不知如何问了,便轻轻吐出两字: “纠葛” “纠葛?!” 赵无求可不想白跑一趟,若要达到此行目的,云心却是不可多得的关键,前数十年的功夫全都下在他的身上了,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前功尽弃。 “老朽驽钝无能,能否请两位师父指点一二,毕竟云心师父于我恩同再造” “师叔,兹事体大!”缘参看上去有点为难,缓缓而道:“不是小僧我等有意欺瞒师叔,而是不想师叔过于牵扯,十分为难,反倒拖累了师叔仗义扶危的名头” 赵瑜虽然年少,但是饱览群书,思辨能力尤强,他总觉得这两个和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但又怕自己因为山门之遇,有了先入之见,反而影响了自己的判断,故而一直强压着满肚皮的疑惑,不敢轻易插嘴。但却发现父亲已经难以把持,尤其那一句仗义扶危,已经让他的额头闪光。 “不敢当,”赵无求起身,连连作揖。“丑话所谓瞎子靠靠棒。棒靠靠瞎子,且不说云心师父与老朽何等关系,即使诸位师父有难,老朽也不敢袖手旁观” “师叔豪气干云,小僧我等自愧弗如,若是再加隐瞒,小僧实是怠慢至极” 于是,他们把云心一案的来龙去脉说了,只是师门内争一节隐过,另外本寺师祖法山与同泰寺星云的纠葛,他们级别不够,不得而知,自然也就说不出来。 “老朽以为,两位师父所谓的釜底抽薪之计,”赵无求听罢,悠悠地说:“倒是不失为一条上策,原告只要撤诉,景口县衙门再想折腾,也就真的没了凭藉” “衙门会不会以反坐诬告之罪,再对原告加以威胁,以便裹挟?” “这个”赵无求只能继续沉吟,他确实不知道,便把目光去找儿子。对他来说,这已成习惯,凡是他所不知道之事,都在儿子的小肚皮里装着。 “女子失贞,重在宗法”赵瑜早就憋不住了,再说他也担心父亲一个劲儿顺着人家的杆子爬。“只要女子不是被告,一般衙门不会主动来管,即便有人告在衙门,只要刑罪不重,也都发回氏族处理,不太会越俎代庖” “那么请问公子,何谓刑罪不重?”缘参这回是真心不懂,他们中人可没这等见识。 “譬如关联shā rén越货,谋夫弃子”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多谢公子指点迷津!” 缘参更觉得他们的选择没错,若得这位少年参与其事,肯定能够少走弯路。本以为即便说动赵某也不一定能成,现在看来倒是歪打正着,胜算不低。 “至于族里,宗法所系,全在颜面,颜面不丢,诸事可商” “那么氏族的颜面怎解?” “女子失贞事失贞女子事大” “女子失贞事小?失贞女子事大?” 缘参复念一遍,还是没能明白过来:“阿弥陀佛,还得请教公子” “不敢!师父容禀!” 赵瑜还没在学问上如此受人抬举,因为这是真正的抬举,不同往昔的泛泛而赞,自然兴奋起来。只见他起身离座,负手而吟:“蝴蝶儿,晚春时。阿娇初著淡黄衣,倚窗学画伊。还似花间见,双双对对飞。无端和泪拭胭脂,惹教双翅垂。敢问两位师父,这一首张泌的蝴蝶儿说的是何情何景?” 这会儿,旁边有一个人松了一口气。赵贵,他在边上垂手而侍。虽然听不太懂,但是感观已然大变。原来赵瑜在江边码头上发痴发呆,让他一直担心到现在。这会儿终于暗叹一声:少爷依旧灵清,我倒是白吃萝卜淡操心了。 “公子说笑,这自然是指小姑怀春”缘修性直,又是不甘人后的脾气。 “不错,真所谓哪个少年不知慕?哪个少女不怀春?小姑所居,若是有郎?” “只怕一时难禁!”缘修话一出口,才有意识,毕竟修行之人,焉能口无遮拦。 “所以说失节之事实在难禁,只怕十有都是一掩而过。”赵瑜见怪不怪,适才在山门就有所遇,徒弟如斯,师父岂能例外?兼之自己能在艳遇面前悬崖勒马,不想骄傲也不成,免不了大言炎炎:“然而要是没能掩盖得住,自就招人现眼,颜面尽失,这就是所谓女子失贞事失贞女子事大” “阿弥陀佛,佩服佩服,公子所言真是明澈!”缘参由衷赞道。“还请多多指点” “不就颜面二字,女子何事最见光彩?” “何事?” “明媒正娶!”赵瑜笑道,不无揶揄。“若愿明媒正娶,失贞之说还有多大价值?” “佩服佩服,真是令人佩服,恭喜师叔,有郎如斯,师叔真是莫大的福分” “承蒙两位师父错爱,只是如此赞誉实不敢当,但怕宠坏了小犬” “师叔,不用客气!”缘参重拉大家入座,亲自给他们一一布菜:“如此说来,师叔不期而遇,乃是小僧我等福音,师父脱厄之计,索性都请师叔主持” “关键还是这个人选”一而再,再而三,屡次被人推到上位,赵无求便不再那么惶恐了,于是当仁不让,斟字酌句地说:“千万不能弄巧成拙” “小僧也是担心搞不好适得其反”缘参更是显得一筹莫展,忧心忡忡。 “你们可有合适人选?” “师叔容禀,小僧我等整日寺中修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要说也是”赵无求想了想说,似有难言之隐。“若是让寺中师父还俗也是不妥” “师叔!” “老朽倒是有一个人选,只是不好避嫌,容易给人趁火打劫之感” “师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师叔,阿弥陀佛”缘参两个听到这份上,发现赵无求不仅不以为累,反而觉得是桩美差,不禁窃喜。心说只要愿意顶缸,再大的便宜都送给你了。 “好吧!所谓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子,”赵无求顿了顿,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这件事就由犬子来承担吧!” “爹爹!”赵瑜一听急了,心想您老人家也不能这么糊涂啊。 要知这赵瑜到底拦得住拦不住他老爹,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75):赵瑜 书接前回,不多啰嗦。 话说赵瑜一听要将云心的弃妇娶回家当儿媳,先自急了,只当是老爹脑子一热要牺牲自己。 那缘参他们听了,正中下怀,不觉眉开眼笑,佛号连连。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多谢师叔援手!”缘参但怕赵瑜一再坚辞,从而坏事,连忙抢了来,不让赵瑜多说。“若有令郎这等人才品貌,对方应该不会再有别的奢求了,师父脱厄有日” “缘参师父误会了,不是瑜儿”赵无求知道自己没说清,闹了误会,便笑着解释。“老朽共有两个儿子,这是次子,另有个大儿子,已经婚娶” “哦没想到还有大公子?岂不是更好!”缘参一愣,又一想,只要有人愿意顶缸怎么都成。“阿弥陀佛,师叔真是好福气,儿女成双,子孙满堂” “爹爹”赵瑜也明白过来,但又为兄长抱不平,兄长整日沉湎酒色,早显油尽灯枯之象,再给他弄一个女人回去,岂不是等于又添一道催命符? “瑜儿休言,爹爹自有安排”赵无求心里却在说:傻瓜,还不都是为了你?你大哥虽然已是废柴,要能为你的将来添砖加瓦,也算赵家没白费米粮。 于是,缘参就把对方的落脚之处给了他们,干脆由赵无求直接找媒婆门,缘参他们再也不用出面。只是再三叮嘱,千万不能让人察觉此事跟本寺有点牵连。 另外一点,急事快办,既然县衙来了传票,那最好在升堂之前就让人撤诉。 这样一来,赵家三位也就不能再住在这景山寺的客寮里了,决定连夜搬出。 从景山寺到景口县城,也就十来里路,这一折腾又花去两个时辰,找到客栈,安置停当,已近子时。要说也是半夜辛苦,可是赵无求一点困意也没有。 客栈得找好的,房间也应该不错,这是为赵瑜铺路的第一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一点小钱不必计较,说不定还能小赚一笔,怎么算都不可能吃亏。 不用缘参他们提醒,自个儿也能踅摸出来,若是此事办成,自然是一份天大的人情。本来准备给法山乃至云心各送一笔厚礼,但是要跟这一番人情相比,这两笔就算不什么了。 现在不仅可以省下带来的银子,说不定为了安顿那位弃妇,人家寺庙也会表示一下。至少云心,毕竟赵家帮他养了妻小,免除后顾之忧,大家都该会算账。不过,他也不是那种特别计较的主,两不亏欠就行,留条后路就好了。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船到桥头自会直的道理吧? 本来听了赵贵的主意,想利用邻居覃家的线索,请景山寺帮忙,今天倒是忘了提了。转念一想,缘参他们应该还不够级别。反正今天算是把线搭了,只要弃妇一案办成,赵家跟景山寺的关系自会更加紧密,更加牢固,兼之云心欠下这么大的人情,还有啥事不好跟他商量?也就不必急在一时了。 赵无求想得顺了,心情一松,也就昏昏然了。 第二天醒来,便着赵贵出门去探询那个弃妇,自己则跟赵瑜在客栈等消息。 到了晌午,却仍不见赵贵回来,肚子倒饿了,便和儿子各要了一碗面吃过。 赵瑜没书看,没事做,有点坐不住,想街转转。 “要不瑜儿也去看看,贵哥不会遇到什么麻烦吧?”找个冠冕堂皇的的理由很容易,赵瑜已经在门口挨蹭了一会,吃面条本来热,明堂里还算有点凉气。 赵无求习惯要拦,但是赵贵老半天没有音讯也急。“快去快回!不管有事没事,” 赵瑜应了一声,掂着一把折扇便走了。望着儿子的背影,赵无求这时有点懊悔了,不该为了省点盘缠,把老二的书童赵路撂家里。现在自己看着行礼不敢脱身,单放赵瑜出去又不放心,可这会儿不让他去找赵贵又有谁去? “哎!你回来看着,我去”可已晚了,但他想换一下,儿子的身影早不见了。 赵瑜出门问了客栈的小二,整个景口县城也就一条直街,像样一点的铺子全在直街,巷子倒是不少。赵贵今日去找的灯照巷在街西头,过了县衙就到。据说是因为县衙门口总通宵挑着灯,那条巷子始终有亮,就此得名。 赵瑜谢过小二,出门就往西街拐去,计划先找西街再看东街。 街铺子不少,只是亮敞的不多,逼仄的不少,似乎并不比老家的龙山县城繁华多少。 街北边的巷子多些,但都不大,往往一眼能望到头。赵瑜随便挑了一个宽敞一点的巷子进去,很快就到底。 放目望去,原来这县城北面已经临江,街北的店铺后面还有一条与直街平行的横巷,横巷靠江方向都用石块垒成高低不等的驳岸,大概是防涨水的时候漫来。 驳岸下面好大一片江滩,跟街面的落差不小。江滩稀稀拉拉长着芦苇,白色的竿头已经开始扬花了。不远处还有一两座栈桥,没在芦花中间,都是竹木搭建,不但简陋,而且粗糙,歪歪扭扭,岌岌可危,一直伸到芦苇深处。 不错的景色,赵瑜默赞了一句。老爹不让他出门,总怕他会招来很多异样的目光,所以他都不敢往人多的地方去。看着横巷毕竟比前面的直街僻静得多,几乎没人,便沿着横街,踽踽慢行,正好也能尽情享受江风的吹拂。 过了十几间店铺,又怕错过了目的地,即又寻找大点的巷口,打算返回直街去。 看到一间挂着一个茶字幌子的大铺子前,他犹豫了一下。 他已经注意到临江的店铺基本都是前后贯通,然而这间茶铺不仅通达,而且十分宽敞,三开间的门面一眼到头,每进的排门都摘光了,一张茶桌挨着一张,几乎从直街一直铺到横巷,茶桌看过去有大有小,差不多排了五长溜。 茶客倒是不少,不过一眼望去尽是青衫布衣,嘤嘤嗡嗡,仿佛是一大堆苍蝇聚在一起。最有趣的是那些小二,像是一只只灰蛾在扑腾,一边脆声应和,一边端茶倒水。 原来还有吃食g一ng yg,赵瑜注意到一位小二端着一碗面条差点被一位行色匆匆的茶客撞到,然而那一躲身形煞是漂亮,只怕老爹整天在院子里耍弄的花拳绣腿也不如他好看。 想到老爹,心说明日不如叫他到此一坐,家里天井多孤寂,这才是真正吃茶的地方。 这个时候,赵瑜突然感到一阵口干舌燥。原来这江南的面食合碱,一则易煮,二则好吃,但有一个最大的毛病,就是食后特别容易口渴,加之现在已是仲夏,又是晌午,热日当头,虽说赵瑜不走大太阳底下,可身的汗水就没停过,不口干才怪呢。 想着讨口水喝,信步就进茶肆,可刚一进里面,立刻意识人家这是买卖,而自己压根儿就没想着带钱,不禁收步。 “小哥”正在尴尬之际,忽听有人叫道,凭着感觉,又像是在叫自己。 寻声望去,只见靠h一u én的半溜茶桌空着,唯有临天井的一张坐着一位老者。也是一身本白,却是锦缎,笑微微,面团团,俨然一位悠然自得的富家翁。 老者身后还有一位同样年纪的人站着,典型的一主一仆模样。发声的显然是那位主人,而仆人正用特别鼓励的笑容迎着他,似乎通身都在发出邀请。 赵瑜不免生出几分怵惕,首先自己也不是一无体验,另外老爹一直在耳边叨叨不停,所以第一感觉里,素不相识的人主动招呼自己,都不会怀有好意。 至于这老者究竟出于何故主动招呼赵瑜,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76):赵瑜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要说这趟出门,赵瑜已经遇到过类似的骚扰,然而每次都有父亲或者赵贵替他挡驾。 现在虽说是独自一个,并无陪伴,不过他也注意到为首的这位面目慈和,器宇不凡,一团正气,怎么看也不像邪恶之人,便也就微微一笑,遥遥问道。 “请问老伯,您可是在召唤晚生” “正是老朽,敢请小哥过来一坐?” “老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晚生不敢叨扰”赵瑜不敢完全放松警惕,上前只是一揖,并不急于坐下。但是嗓子里直冒烟,不禁多看了桌上一眼。 “想来小哥常有傅卫之扰,故而不敢放开?” 老者直指要害,赵瑜脸就更红了。 “不敢不敢,老伯正气浩然,晚生焉能妄测”赵瑜只觉得对方的相貌有点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心想此老年轻的时候,一定比那个丹阳公子更加漂亮。 “老伯日月之辉,岂是萤虫能比?” “这话真受用!”但听老者朗声一笑,接着说:“老朽就是爱听溢美之辞,可惜随行伴当笨嘴拙腮,好生无趣,如得小哥一陪岂非幸事?还望不吝耳顺之言” “老伯”赵瑜的脸上更是发烧,但也被老者不无风趣的话逗得忍俊不住:“还请老伯宽宥晚生唐突” “所谓恭敬不如从命,小哥这回总算可以落座了吧?”那个老者不怒而威,给人的感觉就像见到家里常挂的佛像,宝相慈祥端庄,却处处透着威仪。 “多谢老伯!”赵瑜重新深深一揖,虚身坐下。 老者又是一笑,也不计较。 那位老仆立刻轻移过来,翻过一只扣着的干净茶碗,盈盈斟上,稍微往赵瑜跟前移了移。 “请!” “请!”赵瑜控制着只抿了一小口以示礼貌,其实他恨不能把那壶直接提溜起来痛灌一气。 “不用客气!”老者一直慈眉善目地望着他,悠悠说道:“这景口县的碱面名不虚传,口感确实不错,只是这大晌午吃过之后,让人都不敢远离茶壶” 赵瑜笑了,端起茶盅,一口喝干,不等老仆来添顾自又斟了一碗,同样一饮而尽,一连三碗,方才觉得解渴,便放下碗回以赧然一笑:“多谢老伯。” “灵山雨前,小哥可算对味?” “实在惭愧,牛饮一气,只是觉得如饮甘霖,及时雨至” “不过,若以甘霖回味来比,灵山雨前倒也当得此誉” “敢问老伯高姓?” “莫非小哥也想在此给老朽建一座漂母祠不成?” “只可惜晚生这辈子成不了淮阴侯”赵瑜读过史记淮阴侯列传以及汉书韩信传之类,知道漂母故事。只是联想到自己的前途,不免有点怅然。 “哦,请恕老朽无意”老者不禁多打量了一下赵瑜,随后正了正神说:“鄙姓黄,草头黄,贱名非下,是非之非,上下之下,人称兰陵黄非下是也” “多谢老伯!”赵瑜默诵了一遍对方的名讳,以便记住,随后很有礼貌地自报:“敝姓赵,走萧赵,草字单个瑜字,贱字溪生,蜗居毗陵郡龙山县龙山梢” “不错,听口音溪生小哥就是震泽一带的人。敢问溪生小哥今年青春几何?” “回老伯,十六尚虚,要到今秋八月” “好哇,青春年少,真是让人不胜钦羡” “老伯谬赞,还请老伯宽恕晚生刚才少不更事” “唉!老朽刚才不是说过,溪生小哥天生傅卫之貌,比常人多份警觉也是情有可原” “惭愧,惭愧” “敢问溪生小哥,只身来到景山,是游学,还是观光,抑或走亲访友?” “回老伯,晚生是随父亲来此,上景山寺访友。” 赵瑜这会儿已经完全放松,只觉得面前这位老者形相不凡却是毫无架子,不怒而威但又和蔼可亲。 “只因敝管家一早出门,迄今未归,奉家父之命,晚生出来寻找” “原来如此,”老者颔首而笑,娓娓道来:“我说小哥不似落魄,怎能囊中羞涩,原来只是仓促出门,阿堵物不随身而已,看来还是缘分,老朽好不快活” “古谓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只在老伯面前,晚生实在不敢俗白而渎” “已经够俗的了,倘若老朽再回个一晤之欢,岂不俗到家了?” “晚生真是无心冒渎”老者庄谐之间游刃有余,更叫赵瑜自愧弗如。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以前不是没有跟乡贤宿耆打过交道,只是人家要么居高临下,要么空口敷衍,绝不像眼前这位随便,反倒显得自己酸气直冒。 “好了,敢问小哥与前朝龙山赵楚普如何称呼?” “正是晚生曾祖”赵瑜很是惊讶,莫非此翁还是本家故交? “哦?!原来小哥正是非蛰曾孙”老者若有所思,不停地端详着赵瑜。 “敢问老伯,莫非认识晚生曾祖?” 赵楚普是赵瑜曾祖的名讳,而非蛰正是他的表字,如此听来,此人应该相当熟悉他的曾祖。在家里都不愿轻提那位祖辈,只缘他是被当朝天子杀了。 “不不!赵氏名人累世不绝,老朽仅是神交而已” 听到如此回答,赵瑜立刻后悔了。也许不该说实话,赵家祖上历代有人出名不假,可无一不是谤满天下,诽盈一时。想必这位老者的反应也是如此,于是一种卑傲莫分的逆反之心油然而生,自觉再坐下去该算是不识趣了。 “老伯慢用!”只见他霍然起身,又是深深一揖:“今日得觐,自是荣幸。无奈家严有命,晚生实在不敢过分逗留,再谢老伯赐水之恩,这就告辞了” “唔?怎么说走就走?”两人都感突然,老仆动了一下,似乎想上前阻拦,却见锦衣老者用眼角扫了一下,老仆便退后一步,眼里却飘过一丝怨毒。 “但怕家父倚门而望”赵瑜也觉得自己唐突,赶紧陪着笑脸。 “若是老朽能告知贵府管家的下落呢?”老者微微摇头,少带冷笑。 “真的?!”赵瑜看到对方执意挽留,警觉之心立刻升腾。“还请老伯明示” “贵府管家可是一位灰衣汉子,六尺不到,尖长脸,也是震泽西北的口音” “一点不错”赵瑜用脚趾头都能想象,赵贵哪怕烧成灰他也能认出来。 “你跟他说吧!”老者一阖两道浓浓的寿星眉,示意老仆。“别耽误小哥的正事” “公子,老奴刚才出街,”只见那位老仆应声,又冲着赵瑜欠了欠身子算是致意:“就见几个公差扭着一个灰衣汉子,嚷嚷着进衙门,说是拐带妇孺啥的,后面还有两个女子,一老一少,哭哭啼啼跟着进去。老奴问看热闹的街坊邻居,说是年轻的女子出首待审,取保交给邻居,而那老的则是街头媒婆。听说灰衣汉子去找媒婆,打听出首女子是否肯嫁,就有人报了官府” 要知这位老仆嘴里的赵贵究竟遭遇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77):赵瑜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话说那老者自称见过赵贵,并让自己的老仆说说遇见经过。赵瑜一听之下,几乎完全对版,当然更是错愕不已。心想坏了,没想到官府竟会直接抓人。 “敢问小哥,贵府管家要办之事,是否与他说有所相合?”老者大概嫌老仆絮絮叨叨,打断了他。尽管语气变化不大,但在赵瑜听着还是比较冷然。 “这个”赵瑜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坦陈吧,觉得昨晚父亲与缘参他们商量的事情未免诡谲,怎么说也算机密。否认吧,人家说的几乎跟真相一模一样,不容抵赖,除非自己成心睁着眼睛说瞎话,于是之感模棱两可地答道。 “管家乃是受命于家父” “若真这样,小哥那只能去请令尊出面了,”老者似乎看出了赵瑜的搪塞,愈见不快。“但愿舍下看走了眼,这样吧,老朽也不敢耽误小哥的正事” “”赵瑜这一下倒拿不定主意了,总觉得一走了之确实有点不识抬举,然而不走,却又不敢袒露心怀。至少到现在,人家对自己可不见一点恶意。 还有一点,那位老仆的声音听起来总有点别扭,苍老里面带着一种异常的尖细,仿佛老爹元配那种老妪的腔调。太监?阉人?赵瑜心道,不禁再看了一眼,无髯无须,眉毛疏淡,满脸都是特别细碎的皱纹,不是阉人又是什么? 能以阉人为仆的级别至少也在王公以上,只是眼前这位自称姓黄,本朝封王,除非国姓,国姓是萧,就不该是王公。外姓能与王公比肩的该是郡公,哪位郡公姓黄呢,他想不起来,赵贵老在外跑,应该说得上来,可惜此时不在。 “小哥,还有什么吩咐?”听语气,锦衣老者似乎在下逐客令了。 “还想请教老伯,若是敝管家真叫衙门抓走了,可有什么法子再能见到他?” “这倒不难,杨乃武这会儿该是午饭午休,”老者瞟了一眼天色,又说:“如果没啥羁绊,一般到了未正就又该升堂了,老朽也就是想等着瞧一个热闹” “敢问那位杨乃武何人?”一事不烦二主,赵瑜只想趁着人家耐心还没消退之前弄明白。 “正是该县父母官,如若不差,贵管家现在就正好落在他的手里” “再问老伯,本县衙门离此多远?” “那不正是” 原来这间茶肆的正门正对着县衙门,一街之隔就是衙前的校场,校场尽头,两个佩刀衙役正在门前台阶上巡弋。 只可惜现在衙门紧闭,两头石狮子各一边,冲外雄峙,鸣冤大鼓倒是新近漆过。 赵瑜适才从h一u én进来,自是看不到。 “老伯,晚生再有一个不情之请!” “还请直言!” “能否再容晚生叨扰一阵,直到对面升堂” “老朽本就想找个话伴,一起消磨时光” “多谢老伯!” 然而毕竟有过一点曲折,这一老一少再也不如从前融洽,气氛自就有点沉闷。有一句,没一句,却也不如先前那么有趣了。 约摸半个时辰过去,赵瑜再也坐不住了。心想我不能尽听人言,趁着这个空档应该去灯照巷落实一下。 “老伯,晚生觉得还是先行禀报家父为好,先告辞了!” “小哥请便!” 合着所谓茶多冲,味就淡,老者这次不再挽留,赵瑜一揖之后,便穿过一张张茶桌,往南向的正门走,他计划先去灯照巷打听一下,时间如果宽裕,便再回客栈一趟,知会父亲。说实话,他越坐越没底气,不仅替赵贵捏一把汗,替自家也捏一把汗,毕竟以他的阅历,自家似乎还没跟官府如此纠葛过。 “这杨乃武就是仗着跟灵山的关系,想跟景山寺较劲,明眼人谁看不出来” “谁叫景山寺不甩乎杨县令?毕竟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吗” “得得,你先搞清谁是强龙,谁是地头蛇” “可景山寺也不是泥捏的,再说这法山和尚也经营了好多年” “还有健康同泰寺,他们沙门同气连枝” “哪里?光建康就不下五百家,得多少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灵山淹死” “对了,今上午那汉子到底是咋回事?” “杨乃武布的套呗,谁想弄事谁往里钻” “我说也是,灯照巷啥个地方?前后左右,哪一家不是端的六扇门的饭碗” “是啊,那汉子看上去倒不像个愣头青,咋就直愣愣地往里钻呢?” 本来有一句,没一句,茶客们的议论权当耳旁风让它吹着,蓦然后面几句让他走不动了。 赵瑜收住脚步,借着欣赏墙上的雕花字画,多磨蹭了片刻。 “关键还是皇上的态度” “你说皇上咋整啊,皇上都出过家,也算同门了,能把板子打到自家人身上?” “可和尚们也太嚣张了,不少地方官都没法当了” “喂喂,你说下午会升堂吗?” “难说,那女子出首之后,不一直捂着吗?说不定杨县令只怕事情搞不大” 茶客们根本不会知道赵瑜的身份,自然这些话也不是说给他听的,但他已经明白,缘参他们想请赵家帮的这个忙,绝对不好帮,也许缘参他们早已明白其中关窍,只是没对他们明说而已,估计是怕他们全然明白了就会知难而退。 然而不管怎么说,赵贵已经栽进去了,就是想退,赵家也已经脱不了干系。 现在怨天尤人,为时已晚。 灯照巷也不用去了,再把自己栽进去,只怕爹爹还依旧蒙在鼓里。若是那个杨乃武啥的成心设局,一意捂着,那就会像一个无底洞,只怕连爹爹也一道栽进来,要是这三个统统栽进去,外面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家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还不得急死? 尤其自己的亲娘,能干是能干,却是没用,典型的头发长见识短,受点刺激就会抹脖子。依他的想象,真是越想越可怕,必须尽快拿一个主意出来。 灯照巷是不能去了,一出茶肆,立刻往东紧走,可没走几步,却又停住。心说现在回去干什么?把父亲叫出来,又能干什么?或者最终究竟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果?难道一个赵贵卷进去还不够,真的非要让父亲也陷身其中? 一个束发少年,要让他对突如其来并且生死攸关的事情做一个准确判断,真是勉为其难,在街上彷徨,徘徊,却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逃走当然不行,既然赵贵已被执获,那么赵家已是俎上鱼肉,听人宰割已然不可避免。 思来想去,全是绝望。他甚至把本朝刑名全书大嘉律疏也在脑子里统统滤了一遍,希望能够从中了解,倘若赵家因此获罪,该以何种罪名定谳。 就在这时,他眼睛突然一亮。 “是啊!他杨乃武凭什么抓我贵哥?” 至于这县令杨乃武究竟为什么要抓赵贵,还真得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78):赵瑜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其实赵瑜虽不敢说大嘉律疏倒背如流,然而这全部十二篇五百条却是一条不拉读过,当初只是为了应付察举考问,哪里会想到竟然有这么一天? 假如赵贵确实按照父亲的吩咐,只是去打探弃妇的情况,应该不足以定罪,因为没一条罪名说不能向出首弃妇提亲。相反,那杨乃武倒有滥捕苛刑之嫌。 一旦琢磨通了,想不兴奋也不成。脑子一热,血往涌,赵瑜立刻扭身奔那衙门口去。 没等两个衙役反应过来,他已经抡起大槌,敲响了鸣冤鼓。 咚咚咚咚,响亮的鼓声,在午后慵懒的空气中传得很远。 “你想干什么?!”衙役赶紧过来喝问,两个把刀都拔了出来。 赵瑜豁出去了,顾自猛擂。这个时候,很多人被吸引过来了,包括茶肆里的茶客。赵瑜眼睛的余光扫到,刚才赐茶一晤的黄非下和他的老仆也在其中。 “喂喂,你先停下来,为啥击鼓,你得说个情由,我等也好为你往里传话”两个衙役一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倒也不敢过分用强,只是把身挡在鼓前,不让赵瑜再敲。 “要人!”赵瑜也懂见好就收,便把鼓槌挂回架,稍一作揖,昂然而道。 “要人?!这位小爷,你是不是想玩跑错地儿了吧?”衙役这才看清是位柔弱少年,顿起藐视之心。“你要找谁啊?找谁?说!谁让你来这儿捣乱的?” “”一看衙役凶神恶煞一般,赵瑜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再一扫周围,尤其看到黄非下他们,顿时胆气又壮了:“请问两位官人,晚生刚才敲的是什么?” “登闻鼓!不,那是在皇宫,这儿是县衙,该叫鸣冤鼓!”衙役看到对方稍微一吓就后退,更是充满了嘲讽:“这可不是小孩子的玩具,你以为是在你家里,看你乳臭未干的样子,还鸣冤呢,鸣你个头,你懂得啥叫冤吗?” “官爷休得罗唣,请问有人击鼓鸣冤,你当如何处置?”赵瑜不管他怎么说,只顾照着自己的设想来,毕竟头一回,好不容易聚起些胆气,一旦泄了就完了。 “你倒是想怎么样?”衙役没料到这少年出言挺有经纬,不禁下端详着他。 “莫非你敢隐匿不报?”说赵瑜不怕那是瞎话,说他不敢退倒是真的。 “哟!好好好好,不急。你看治你的人已经来了!” 正说着,衙门开处,一个身着官袍的中年书生出来,一见校场围观不少,人声鼎沸,便先正了正官帽,清了清嗓子,并不急于说话,而是踱着圈,打量赵瑜,直到全场慢慢安静,方才开腔。 “这位小哥,可是你在击鼓鸣冤?” “正是草民” “小小年纪,冤从何来?” “请问,大人可是本县父母官杨乃武杨大人?” “正是本官,如假包换!”那杨乃武看到赵瑜虽然一表人才,但却稚气未尽,不由起了虐玩之心,只见他呵呵轻笑,并用眼角收集着校场的反应。 “大人容禀,草民赵瑜,乃是毗陵郡龙山县人氏,今携敝府管家赵贵前来贵地访友,赵贵突然走失,后经访查,据说已被贵县收执,请问可有此事?” 围观的人群里不时传来啧啧之声,原本很多人只是来看热闹,后来发现这个击鼓少年美貌如斯,即有不少的人倾心,再看他大义凛然,不卑不亢,口齿伶俐,不畏官府的样子,反倒对倨傲无礼的县令不满多了,只多是敢怒不敢言。但是倾向已很明显,不少人平素饱受官府欺凌,只恨没人出这口气。 杨乃武也不是糊涂虫,敢给当今天子出难题的人不仅需要勇气,还需要智慧,场形势如何分辨不出来?加之听到赵瑜一开口就显得思路缜密,条理分明,倒也不敢过分托大,眉头一皱,计心来。 “哼!无知小儿,是我审你,还是你审我?” 杨乃武随即冷笑一声,转身进门,连头也不回,直接吆喝。“来人!” “喏!” “将他拿下!”又看一眼,对方虽有怯意,只是一闪而过,杨乃武暗哼了一声。 “升堂!”再看反应,对方惶恐略增,似乎只是在硬撑,杨乃武心说走着瞧吧。 “升堂!”随着一声齐喊,两个衙役将赵瑜不当人似地扯进衙内大堂。 围观的人们不少讶异,乱哄哄地跟了过来,两个衙役拼命弹压,方才把他们压在大门口。 没多久堂已经出列整齐,两边分站数十个衙役,人手一根杀威棒。 赵瑜看着周围,能不害怕,但是既然抱了孤注一掷的心态,也就只能梗着脖子。 突然啪地一声,惊堂木击在案,里外立刻鸦雀无声,赵瑜也禁不住一个哆嗦。 “堂下何人?报名来!” “你!”赵瑜恼羞不已,但又不得不就范。“草民赵瑜,走萧赵,草字单个瑜字,怀瑾握瑜兮之瑜” “怀瑾握瑜兮,穷不得所示?所以迫不及待,不惜以身试法?”杨乃武学着赵瑜的腔调复诵一遍,脸充满了揶揄。心说你不就稍微读了几本破书,便以为天下尽在胸中,什么地方都能撒野了?于是不等回答,旋转厉声。 “何方人氏?” “毗陵郡龙山县人氏” “龙山梢里人吧?” 稍谙近史的人都知道,龙山梢在前朝算是赵姓封地。 “正是” “那么大名鼎鼎的贪渎之徒赵楚普,又是阁下何人?” 赵瑜没想到他会这么问,难免一怔,一时忘了接腔。 “快说!” “曾祖!”他自然能意识到这个杨乃武想玩什么花样,可也是实在无可奈何。 人群里顿时一片咿呀之声,很多人又在交头接耳,互相询问。 堂却是一阵难堪的沉默,杨乃武故意延宕不问,他需要的就是这种气氛。看着赵瑜隐忍难发却又十分痛苦的样子,就像一只搏兔的凶狮般狞笑着。 “那赵楚普何许人也?”或许是真的不懂,或许是为了更好地逢迎堂官造势,一个挨近书吏的班头故意问道。像是压低了声音,但在静得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到的堂堂下,都几乎能听得一清二楚,一下子把所有的目光聚集过来。 “那个”书吏撇了一下嘴,又望望端坐案后一言不发的司,才接着说。 “要说也算前朝,也算本朝。受禅之前,他是皇的亲随幕僚,建康围城,贪渎误机,十万石军粮,竟有一半掺杂稗子砂石,差点激变前线将士,圣当时为定军心,不得不杀他。哼!要不是皇慈悲,哪还有这等野种” 书吏的声音更是尖利,直如一把沉重的大刀在堂前的硬地划过,很能挠人心。 “怪不得?!贪渎而误战机,满门抄斩都是轻的,株连九族恐怕也不为过” “我说呢,”杨乃武看看场的气氛已经差不多了,便打断了他们所谓的窃窃私议。旋即一阵冷笑,假装恍然。“原来还是罪人之后,真是幸会幸会” “大人?!”赵瑜怒不可遏,但又不敢发作。维尚门第的世界,血统更是遑论。这种道理树虽然不写,但他早已感受过了,只是没想到人家现在会用这个治他。 “唔?莫非你想咆哮公堂,蔑视本官?” 惊堂木又是陡地一拍,县令厉声喝叱:“来人,杀威棒伺候!” 要动杀威棒,那自是县太爷动了真火,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79):赵瑜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回,不再重复。 且说那县令一口咬定赵瑜乃是罪臣之后,心怀不满,扰乱公堂,下令大刑伺候。 “且慢!”赵瑜的气性上来了,再也不管不顾。“动辄用刑,请问大人,草民何罪之有?!” “治你还需那么麻烦?”杨乃武狞笑,骈指直点。“罪人之后,骚扰公堂……” “请问大人!”一个人真想豁出去了,脑子反而冷静了。再说也是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知道自己家里没靠山,唯有凭借一己之力,才能讨回一个公道。 “罪人之后,莫非也算罪名?” “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掘璧洞!这点浅显的道理你难道不懂?” 杨乃武设帐景口也有些年头,审过案子不少,别说这等罪民后裔,就是身具士子名分的人见了他,哪一个敢不恭敬礼加?再说饶是对方的罪民身份已获赦免,至多也只一个庶民,士庶之间,天差地别,就凭一个乳臭小子难道还能把这个世道翻过去?真是毫无悬念的较量,杨乃武顿起把玩之心。 “请问大人,《大嘉律疏》哪篇规定民俗乡俚皆可入刑?” 这倒不错,龙生龙,凤生凤之类毕竟只是俗话,杨乃武一时大意,倒也小觑了这少年。 “你……你休狡辩!当今皇上阵前杀你曾祖,从此沦为罪臣之后,焉能不恨?” “是吗?”赵瑜像是词穷,又像是嘲弄。 “人之常情!” “那么当今皇上赦我全家,岂不又成了花样文章?”这点赵瑜十分清楚,当今天子受禅登基之后,大赦天下,他们一家身上的罪民烙印也随之去除。当然那只是门面上的说法,实际上人们还是在心底里把赵家打入另册。本地的大小中正,从不推举赵姓中人,便是绝好的例子。本来对这状况,赵瑜就是如鲠在喉,只是无处可诉,现在人家明目张胆地说,他还会客气? “你?!……好啊,你竟敢当众谤诽当今圣上?” “大人,草民不过依您之理,推您之论……” “好!说得好!来人!” “且慢!还请大人稍安勿躁!” 赵瑜索性负手而立,再也不去看两边蠢蠢欲动的衙役,免得老是受到惊吓。 “大人,是您指责草民全家不知感恩戴德,岂不等于指责皇上的恩德全无成效,纯粹虚作文章?如是说来,您又将以仁慈闻名天下的皇上置于何地?” “不容狡辩!先来二十杀威棒!” 那些衙役冲了上来,扭住了赵瑜的胳膊,赵瑜那肯轻易就范,拼力高喊:“大人!皇宫门前尚且设有登闻鼓,今日众目睽睽之下,您不容草民申诉,大家有目共睹。除非您将草民当堂打死,否则,草民就是爬也要爬到建康去……” “好!本官今天非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杨乃武早就注意到了围观人群里有个锦衣老者,不免忐忑,当朝设有察囚专使,专管地方滥刑好捕,贪赃枉法,草菅人命,有权直达天听。通常都有京里四品以上高官临时出任,不少人喜欢微服私访,莫非门外就有一位? “本来你管家的案子,本官还不急在一时升堂开审。既然你一意哗众骚扰,那就问你何冤之有?” “大人切莫急于定性!” 赵瑜挣脱那些已经按住他胳膊的衙役,上前一步,又是负手而立,凛然说道:“草民今偕管家出游,管家突然失踪,听说是被贵县所执……” “管家是叫赵贵不是?” “真是。请问大人,究竟为何?” “不忙!该是本官问你!”杨乃武又打断了赵瑜的话头,他自然不会让对方反客为主。 “来人!带人犯赵贵!” 两名衙役应声去了,转瞬赵贵就被推到堂上。 “少爷?!”赵贵一见赵瑜,脸上顿时又惊又悲。 “贵哥?!”赵瑜一看更是惊怒,赵贵一脸血污,身姿踉跄,显然已被用刑,转而怒目直对杨乃武说。“请问大人,赵贵何罪之有?怎能未经升堂,就用刑罚?” “还未升堂倒是不假,可要是贵管家拒捕呢?” “少爷,小人哪敢哪?都是圈套,别说让人还手了,就是想还嘴也没机会……” “住口!”杨乃武又是一拍惊堂木,不让主仆两人多说。“赵贵!本官问你!” “大人……”赵贵显然已经吃足苦头,哪还经得起吓?当即噗通跪下。 “堂上这位跟你如何称呼?” “回大人,这是敝东二少爷……” “好啊,本官正纳闷……”杨乃武冷笑一声,才说:“看你那德性也不够一个主使,原来正主儿这会才来,赵贵,本官给你一个机会,你可要从实招来……” “大人,小的知道的已经统统告诉大人,再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本官现在要你当堂供述……” “大人……”赵贵膝行上前,连连叩头。 “贵哥!”赵瑜看到赵贵不胜惧怕的样子,既气且怜。“有一说一,不用害怕……” “是啊,赵贵,你就是想替你东家顶缸,也轮不到你啊!” 杨乃武挖苦一句,随即又喝:“还不赶快从实招来!” “大人……” “杀——威棒!” “大人!” 赵贵又转向赵瑜,痛哭流涕。“少爷,赵贵没用,实在怕死,还请少爷饶恕……” “说吧!本来就没你的事,贵哥,你也只是听命办事而已……” “少爷……”赵贵泣不成声,瘫倒在地。 “快说!”众衙役一顿手中的杀威棒,齐声喝道。 “我说我说!”赵贵几乎要崩溃,只听他断断续续地说:“老爷本来是到景山寺上香……” “大声一点!”杨乃武又拍惊堂木,再加一喝。 “好好好好……” 赵贵浑身哆嗦着,拼命放大声音。“后来山上的缘参法师前来拜访老爷……说说说……说他们的师父云心大师被罚面壁,正在思过,又说是因为一个女人,与他酒后有染,先乱后弃,现在已被族人撵出来,生计都没了着落……” “哼!赵贵,你倒是挺会替你东家遮掩的……” “大大大……大人明鉴,小的说的全是实话……” “得得得,继续招来!”又是惊堂木,又是断喝声。 “好好好……,老爷心热,想救云心大师,就说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正好本家大少爷结婚无嗣,所以老爷想给他再娶一房,以续香火,这样既能免了大师的麻烦,又能……,就派小的今早去找媒婆,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就落入本官的圈套?!”杨乃武简直听不下去了,又是乱拍惊堂木。“编吧编吧……” “请问大人……” 赵瑜一听赵贵如斯供述,立刻有了主意。刚才赵贵没有供述之前,他就在盘算,然而心里也确实没底。因为他不知道赵贵究竟对这件事了解多少,爹爹面上的吩咐都在他的眼前,可暗地里会不会另有吩咐?或者干脆在弃妇一事出现之前他们就有私下商量。现在听来,却并不复杂,这些经过他都熟悉,以他对于当朝刑律的了解,尚且不足凭以构陷,所以也就更有底了。 “在大人看来,赵贵所供哪儿存疑?哪儿不实?能否请县令大人一一明示……” “哼!这还用说吗?”杨乃武嘿嘿一笑,翘起一根食指凌空虚点。“分明是看那女子在本府出首,立案未结,尔等设计赚走该女,想来一个堵截源头,釜底抽薪之计,以使该案不了了之,云心和尚侥幸脱罪,本官本衙威信扫地……” “不错!”赵瑜只是释然一笑,似乎胸有成竹。 “即便承认,又当如何?” “你?!”如此直承,倒是出乎杨乃武的意料。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应对。 堂上堂下也是一片哗然,都觉得这个少年确实有罪,只是凭着一身胆气在硬撑了。 “那你还不知罪?!”杨乃武心说这是小子你不打自招,休得怨我心狠手辣。 至于这赵瑜能不能认罪,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80):赵瑜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且说县令杨乃武的指谪,赵瑜竟是出人意料地都认了,堂上堂下也就一片哗然,都觉得这个少年确实有罪,只是不知天高地厚,凭着一身莽胆在硬撑了。 “那你还不知罪?!”杨乃武心说这是小子你不打自招,休得怨我心狠手辣。 “何罪?!” “你不是自诩熟读大嘉律疏?”此子乳臭未干,是不是真的不知死活?杨乃武不禁有点怀疑:“难道还用本官来提醒?共犯,大不敬,哪一条不够拘你?” “嘿嘿,这共犯会不会傻到来自投罗网暂且不说”赵瑜笑道,他已有好几次与门口的锦衣老者目光交汇,看到了不少赞许,心里愈发自如起来。他也注意到杨乃武对那个老者有所顾忌,几次偷眼去瞥,显然跟自己一样摸不清老者的来头,否则几次发作,都不会那么容易遏制下来。这时,赵瑜也想到了传说之中的察囚钦差,莫非老爹这么多年的佛真的没白信了?“只怕这大不敬一罪大人先是难逃” “狂妄小子,你说什么?!”赵瑜的揶揄,让县太爷简直怒不可遏。 “大人,少安毋躁,草民先不问大人的大不敬一事,先说说出首女子如何?” “什么意思?” “请问大人,该女为何出首?” “自然是告云心和尚始乱终弃,失养无靠” “请问大人,那么该女算是戴罪之身,还是自由之身?” “她是原告,当然自由”杨乃武突然意识到对方话里有骨头,猛地收住口。 “既是自由之身”赵瑜不会让他逃脱,立刻接上。“敝府管家shàng én求亲,有何不当?” “她有失节之过!” “若是没有失节,从何谈起出首?” “那是当然”明显的因果,无从辩驳。 “请问大人,大嘉律疏第四篇户婚律有关失节如何规定?” “没有专条规定” “为何?” “嘿嘿,大嘉律疏非我所纂,本官无可奉告” “大人容禀:女子失贞,宗法所关,只要不带刑罪告发,当由氏族内自理” “可她现在已由本衙监临” 所谓监临,便是监督居住,怪不得赵贵一脚踩在陷阱里。但是循例来看,对于一个并非人犯实施监临已属滥法过当,硬扯失节,更有逾制越权之嫌。 “呵呵,既然县衙不是宗庙祠堂,大人也不可能是该女的族长,究竟是监临一个失节女子,还是监临一个出首之女,不知大人将来如何面对察囚大员?” “哼!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俨然已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讼师” “大人莫急,草民自愿立供,还请书吏老爷记录在案,然后画押,直送建康大理寺如何?” “好!本官还怕了你不成?” “大人可敢保证一字不改?” “只要不是诬告” “好!大人请听:草民赵瑜代父赵无求出首:因闻景口县县令杨乃武立有民妇出首景山寺僧人云心弃养一案,拖宕未结,只推请示朝廷,实则挟案自重,借案干政,变相党同伐异,留难当今天子,是为大不敬。家父素性仁和,不欲旧友罹难,更替朝廷分谤,意图一举解决出首弃妇后顾之忧,因此冒犯杨姓县令” “嗨嗨嗨,你小子是在说古卖嘴呢?”杨乃武越听越不是味儿,立刻打断。 就这一打岔,堂下也是议论纷纷。 “嚯,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 “只怕对面茶肆里的说三分也没他这般精彩” “莫非祖上就是说三分的出身吧?” “哪里话?说三分的哪有这等文采?” 众人口里的说三分,后世就叫说书,或者评话,当时多为魏蜀吴的三国故事,故而叫说三分。 赵瑜可不管这些,他只希望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逼那苛官不敢胡乱断案,任意判罚。再则少年心性,一听众人嘴里不无赞赏吹捧之意,不免意气更加风发。 “大人,若是草民诬告,又是直指大人,自然只有上峰可裁。如若查明大人并无此事,亦无此心,岂不更好?草民罪加一等,大人不正想置草民于死地而后快吗?” “哼!你做梦吧!” “只怕是大人在做梦吧,你以为你如此留难皇上,你这个官还能当得太平?” “狂妄小子,胡说八道,本官所为,无愧天地”杨乃武越想越不对头,一介少年,如此狂妄,若是后面无人指使,绝对不可能。“说!你究竟受何人指使?” 说时,又忍不住睃了门口一眼。那个锦衣老者已然不见,倒是出乎他的意料。然而面前这位少年毕竟说着了自己的痛处,自请朝廷大员代奏此案之后,心里亦是不安。尽管这是一个博名的大好机会,但也怕真的惹翻天颜。 “大人,请听草民一言。”赵瑜这会儿倒没注意门口,看到杨乃武有点怅然,只以为自己已经对他有所触动,便缓缓语气说道。“其实如此处理弃妇出首一案,草民以为有百利而无一弊,不论是对朝廷,还是对景山寺,具体如皇上,如云心大师,即便如大人您,也是只有好处,没有一点害处” “嚯!我说你们赵家遗臭史册,却不耽误一代代高官频出,好一张利嘴啊”杨乃武尽管心情纠结,但是嘴上依然不肯服软。 “大人!”赵瑜又被激怒了,情不自禁提高了声调:“还请莫逞口舌之能!当今皇上并非一味佞佛,只是遭人误解,要么为人所乘而已,你当真不知?” “你说什么?皇上为人所乘?就凭这一句,难道还不够治你的大不敬罪吗?” “大人,当今天子倡茹素,兴布施,戒杀生,诸般沙门内治之议,你难道真的一点也看不懂?”赵瑜心里真是有点哭笑不得了,皇上这点用心自己都能猜到,一个号称为官多年的能吏居然还是木知木觉?同时也有一股豪气油然而生:若是当了官都与这种货为伍,那仕途不要也罢,何必再委屈自家? “你说什么?” “当今天子倡茹素,兴布施,戒杀生,诸般沙门内治之议,可谓治佛三大良策” “这朝政也是你能妄议的吗?哼!真是不自量力,本官没工夫陪你伶牙俐齿,花言巧语!快说!究竟是谁指使的你?”杨乃武也是第一次听到所谓治佛三策,也不知如何接口。但也非常清楚,堂辩不是廷辩,大凡朝政最忌随处就议,合着当官莫私议朝廷,为民莫乱论国是之理,赶紧转过了话锋。 “大人!” “不说是吧?好!来人,拿下,本官就不信没正主儿来认领” “大人!” “快快拿下!”杨乃武恼羞成怒,抓了一把令牌扔下。 “且慢!”门口有人喝道,一看正是那个锦衣老者。声音不高,但是威严自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杨爱卿非要找个指使之人,那只好由朕来吧” “皇皇皇皇上?!”杨乃武傻了,没想到皇上早在门口站着。要说当年外放陛辞,虽然远了一点,还算见过一面,怎么就一下子没能认出来呢? “皇上驾临,还不跪下?!”跟在萧炎后面的当然是贴身随侍,内常侍汪溥,他见杨乃武呆着不动,当即断喝一声。 要说今上主动现身,到底如何处置,还得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81):赵瑜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杨乃武没想到面前的柔弱少年口齿伶俐,丝丝入扣,竟然不输于一个讼棍老手,百般无奈,只好将他强行收执再说。然而更没想到的是,那个旁观的锦衣老者竟是当朝天子。 就在他愣怔发傻之际,两列玄衣壮汉迅速冲了进来,分在两边,形成一个大半圈的人墙,只将萧炎,汪溥,还有赵瑜,杨乃武留在中间,就连赵贵也被叉到一边,至于刚才那些凶神恶煞般的衙役也统统被压到了墙角根儿。 “微臣杨乃武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杨乃武立刻跑过条案,趴在地上,有如捣蒜般地连连磕头。 随之堂上堂下统统跪到,万岁之声迭起,着着实实哄闹了一阵。 “您是皇上?!”赵瑜当然也傻了,浑身哆嗦着不知如何是好。心道老爹这个佛算是念到家了,自己不过祈求一个察囚钦差帮忙就行,没想到皇帝老儿自天而降。 尽管他的样子很是无礼,不过汪溥并没直斥,他最知道自己主子的心思,皇上好久没有像今天这么高兴过了,刚才一旁听审,他看到主子都有点激动不已。 “呵呵,朕也拾人牙慧:正是本皇,如假包换”萧炎笑道,兴味不减。“不过这样一来,天子的所谓滴水之恩,只怕成千上万个涌泉也不够报了吧?” “草民赵瑜叩见皇上” 赵瑜终于迷瞪过来,慌忙俯身下去,五体投地。心里还一个劲儿在骂自己:蠢啊,真是蠢啊,黄非下,黄皇同音,非下则上,不是皇上还是谁?这么简单都悟不出来,何以自负? “喂喂喂喂,小哥刚才那一身孤傲怎么说没就没了?真是十二万分地扫兴”萧炎笑道,对汪溥扬了扬手,示意他赶快把赵瑜扶起来。“快起来吧!” “请恕草民不识天颜之罪!”赵瑜连连叩头,汪溥过去硬是把他拉了起来。 “呵呵,既然不识,何来治罪?没想到溪生小哥如此年少,说话已是滴水不漏,也没有正当来由啊,不知者无罪,否则朕也怕你跑到建康城去敲登闻鼓” “皇上,草民惶恐!”赵瑜又要跪下,只是汪溥的手劲很大,根本不容他动弹。 “好了,算你马屁拍得不错,而且是在不知之际,还是那句话:朕很受用!” “皇上” “别急!慢慢说,朕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能唠嗑的话伴儿,朕得慢慢说话。对了,你刚才说朕为人误解,其实不是一味佞佛,还说倡茹素,兴布施,戒杀生,统统都是朕的内治沙门之策,这都是谁教你的?朕心可是十分好奇” “回禀皇上,没人教我,草民” “对了,治佛三策,提纲挈领,化繁为简,朗朗上口,真是没人教你?!” “回禀皇上,至于皇上倡茹素,兴布施,戒杀生诸事,都是草民听家父所说” “令尊?” “家父赵无求,乃是景山寺记名居士,时常参加各种法会” “原来如此,那么沙门内治一说,也是令尊告诉你的?” “这个,皇上” “怎么?有何不便?” “回禀皇上,不是”赵瑜嗫嚅一下,似乎不知该说什么好。 “哪为什么?”萧炎愈发好奇,审视着赵瑜。 “回禀皇上,那只是那只是草民私下的揣测” “果真?” “回禀皇上,草民不敢欺瞒天听” “哈哈,天听如果不瞒,可是天心不就被妄度了吗?妄度天心,你可知该当何罪?” “皇上,请恕草民无礼” “岂止无礼,朕都没有想过,你却给笼统冠以治佛三策,噢,就算内治之议,胆子也是不小哇” “皇上恕罪!” “可恕可不恕,且搁一边,朕倒真是想听听,你究竟是如何揣测的?” “回禀皇上,我” “给朕一条门径不行?” “回禀皇上,家父不止一次提到皇上在宫中不仅自设佛堂,而且身心俱修,亲自带头茹素忌荤,力戒杀生,并且鼓励寺庙僧尼广结善缘,以求布施,草民便有了极深的印象。只是草民懵懂,一时不解皇上何以严苛律己,但又隐隐觉得不会落于俗套。皇上天资,世所罕见,无出乃右,怎能寻常?后来重温老子,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便有豁然之感” “好一个豁然之感,朕的案头也有老子,可惜没你那么xg ” “皇上,草民惶恐” “只可惜你”萧炎突然停住话头,不无惋惜地看了赵瑜一眼,又说:“就照你的说法,溪生小哥,算你替朕解了一道难题,你想朕奖赏你什么?” “皇上” “莫提功名,溪生还小”汪溥突然插了一句,声音很轻。“皇上” 赵瑜还是听清了,先是一愣,随即冲他摇了摇头。虽然来得突兀,但他心里也不是想不到,真要功名,年龄哪能成为障碍?当年甘罗拜相才几岁?只怕是祖上牵累使然?再说皇上能跟他这么亲近已然不错,焉能不知好歹? “草民想请皇上恩准家兄那桩姻缘” “不错!”萧炎一听,忍不住赞了一声:“所谓好事做到家,送佛上西天,又可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赵家有后如此,朕心好生欣慰!还望好自为之” 萧炎拍了拍赵瑜的肩膀,不等他回答,立刻把眼去找杨乃武:“杨爱卿哪” 他扭头看向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个的杨乃武,笑道:“这点好事就由你来成全如何?” “皇上隆恩,微臣遵旨!” “你起来吧!” 萧炎环顾左右,一声长叹。“好了,该走了” “摆驾!”皇帝身份一露,远远备着的銮驾扈从,仪仗卤簿统统赶了过来,已经候在门外,汪溥一声令下,立刻铺开。闲杂人等,立刻被清理一空。 “好了,溪生小哥,朕也要回去了,还是那话,你好自为之吧!”转身之前,萧炎又说。 “草民赵瑜恭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赵瑜跪倒,连连叩头。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杨乃武以下跪倒黑压压的一大片,路旁百姓也都跟着跪倒。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82):汪溥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话说皇上的车驾出了县城,便上官道。 萧炎在龙座上假寐,汪溥则靠在一侧车窗前默望窗外。 汪溥心里最清楚,表面上看今天是皇上微服私访,一不小心救了个天才少年赵瑜,实际上反倒是赵瑜歪打正着,无意之中解决了皇上的一个大难题。 杨乃武确有挟案自重之嫌,想借弃妇出首一案,逼问地方对于僧尼的辖权,醉翁之意不在酒,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偏偏满朝文武都在装糊涂。 烫手山芋一直撂在皇案上,没人主动拾掇,就连中书省负责奏疏收档的书吏们也假装忘了。本来政务诸事都是朝臣们预先议过,有了大致的结论,必要时甚至会将批旨底稿拟好,皇上只要把个关而已,偏偏这件事都在装糊涂。 其实皇上也不是不知道沙门近年尾大不掉的情势,已经想出了不少治理措施,并且身体力行,从己做起,从内而外,以便让整个丛林通过自身的努力而争取彻底改观。然而有人却只执著于外争,全然不顾皇上的一片苦心。 更有甚者,也不知是谁造的谣,说是景口弃妇出首云心一案,来头极大,很可能是当今天下最大的一个局。至于为什么设这个局,有的说就是为了整饬沙门,也有的说,沙门乱象都算不了什么,还有更大的用意在深处呢。 整饬沙门的意思,就是说当今皇上知道当初崇佛抑道做得过了,而想自己刹车,又怕被人责怪出尔反尔,朝令夕改。故而想借这个案子,将丛林的治外特权削去。简而言之,皇上就是要找个由头把自己都皈依了的佛门治理一番。 至于所谓更大的用意,传谣者都是讳莫如深,更是令人费尽猜测。 反正造谣者的矛头都是直指皇上,吓得连本来有心为皇上解困的朝臣也缩手了。 皇上也是没辙,只好亲自出访,想看看景山寺与景口县到底有什么不可调和之处,能不能先把矛盾缓下来。特地让大理寺先行了一个饬文,指令景口县尽快升堂开审。而皇上则微服乔装一下,想亲自到景口县堂上听一听。 这也就是缘参他们急着要找人设法撤诉的缘故,不说也罢。 至于皇上萧炎今日刚到景口地面,没想到一茶之赠,居然邂逅了一位志学少年,而他更是出人意外,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使得这个悬案不解而解。而且还能提要钩玄,把皇上苦心孤诣想出来的办法迅速升华,宣达于世。 皇上不仅渡过了一个难关,接下来还会有一段太平日子过,有了倡茹素,兴布施,戒杀生这九字的内治之议传开,恐怕满朝文武再也不敢继续装聋作哑了。 “一件悬案迎刃而解,只是一个少年愣头青的寥寥几句直白,换做堂上大臣,这点见解哪个想不出来?即便直言不讳,肯定会比他说得更加动听,更加婉转,人人心中有,偏偏嘴上无,可就是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替朕分忧,就算分谤又如何?万籁俱寂,多么可怕的静默,朕莫非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萧炎并没有睁眼,像是梦呓。停了片刻,又说:“此子姓甚不可?为何偏偏姓赵?” “要不皇上重新赐姓?”算是看惯了皇帝如何难做,汪溥也只有替他难过。他知道这会儿已经动了延揽之心,只是苦于碍于赵楚普一案,未免纠结。 “可是今天杨乃武当众点出了他的曾祖” “杨县令也是急了,平素自负才学,没想到竟在一个束发少年身上栽筋斗” “朕看赐姓只怕不成,说不定朕还没走到半道,这点新闻便已传遍整个建康了” “正是,皇上英明” “一波甫平,朕可不想再掀一波” “皇上苦心,苍天可鉴” “看来朕还是有点福缘的吧?” “岂止,依奴才看来,倒是皇上在广种福田” “唉!”萧炎长叹一声,慢慢睁开眼睛。“借你汪宝宝的吉言” “皇上身体力行,真的不用奴才奉承” “对了,你说,假如你刚才没有阻止他索要功名,他自己会不会主动提及?” “现在想来,倒也未必”赵瑜不贪功名,淡然处之,这点汪溥也很欣赏。 “莫非他早意识到自己将为出身所累” “雍州一役,三十年不到” “对了,那个书吏怎么把仗算到了建康围城之上?”作为本尊的记忆不会错,杀赵楚普还是萧炎刚出道不久,时任雍州刺史,景口县的书吏张冠李戴,将事情发生的时间推迟了近十年。所以,萧炎现在想来,不免有点疑问。 汪溥笑了笑,说“不懂装懂,以讹传讹而已” “这就使朕想起了一句话:历史出于笔下,真相来自嘴里”萧炎也长叹了一声,停了一会儿,撩开窗帘看了一阵外面才又说:“你是否同情他?” “奴才只是相信皇上的眼力” “朕也是这一般看法,别看他年纪小稚气未尽,却也是一点没有懵懂” “皇上真是爱才” “朕看你也对他颇有好感” “皇上所钟,正是奴才之趋” “又来了不是?”萧炎轻叹一声,歇了歇又说。“既有非蛰在前,朕总不能让人说老在一棵树上吊死吧?也是造化弄人,偏偏赵家又出了这么一个神童” “要说也是,皇上,老奴真是不明白,十六岁不到,他哪来的这么大学问?” “尚且不是一般学问,听他所言,绝非搬书背书死读书,全是一番独特见地,出于书而非书,至少朕所看到的书中尚无,尤其内治一说,真让朕这个首创自愧弗如” “皇上”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萧炎笑道,不以为然。“提纲挈领,一语中的,若真是其所悟,一则说明他才思非凡,二则也证实他最近朕心” “皇上”听闻此言,汪溥当然一惊,只是没在脸上显现,不动声之中已经转念。 “真不知是祸还是福” “莫非在他的背后真有高人在指授?” “朕现在所见,又何尝不是一位未来的高人?只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卷到这个案子里来。朕在堂上所听,似乎这是他的父亲主动承揽,只是一个救人急难” “是的,老八只查到赵楚普的孙子算是景山寺挂名的俗家弟子” “但愿只是一个见义勇为” “奴才懂了” “你不是已经吩咐过老八他们了吗?” “奴才不敢欺瞒皇上,适才的指令只是叫老八他们勤加探查,没有加意防范” “卫鞅,商鞅,都是一个人,但愿此子不是又一个公孙氏”卫鞅本姓公孙,叫卫鞅也好,商鞅也罢,不过是个不同的名儿,也是为不同的人所用。如今天下三国鼎立,其不为我萧炎所用,就有可能为为我的对手乃至敌国所用。 “奴才明白,为虺弗摧,为蛇若何”汪溥心说皇上该不会现在就想除去,小蛇不除,变成巨蟒肯定是麻烦。他们此次微服私访的目的本来跟赵瑜乃至他们一家都没关系,只是一个意外,但是既然冒出来,也不能视若罔闻。 “何必急在一时?或弗为虺,更弗为蛇,今日已著形,徒让天下士民心寒” “奴才糊涂,奴才遵旨!” “朕累了” “奴才这就告退!” “赵无求,赵无求”只听萧炎轻声念叨着,翻身向里而卧。“真能无求就好了” 汪溥放下窗帘,便退到车厢外边。微一招手,立刻有一人一骑并牵着一匹空鞍之马过来,只见汪溥纵身一跃,跳上那马,身手跟他的年龄绝不相配。 驱马疾驰,汪溥很快来到车队后面,那儿有几个玄装武士,一见他立刻聚了过来。 “通知老八,多加防范。” “遵命!” 那些汉子闷应一声,驱马就走。 汪溥没有立刻转身追赶卤簿车队,只是久久遥望着那些渐渐消失在天际的手下,咬着牙在心里暗暗地说:除非是他们搞错了,否则我一定会亲手抓到你。 至于这权倾天下的汪溥到底想抓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83):赵瑜 书接前文,不再重复。 却说那日告别皇上,离开县衙,赵瑜一回进落脚的客栈,他爹赵无求几乎是扑着奔过来,一把捉住儿子的手,上下打量着,浑身哆嗦着,也不知说什么才好,一双浑浊的老眼里,噙满了泪水。“瑜儿,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那一副样子,仿佛久别重逢,恍如隔了几十年,似曾相识,却又不敢相认。 为什么?只缘有人先已把县衙的一幕学给当爹的听了。 且说在县衙送走皇上之后,倒是杨乃武主动找到赵瑜。 几同皇上直接指婚,杨乃武立刻叫来了官媒,也不用说合了,当即就让官媒去通知那个出首弃妇。据说弃妇的本族远在北国,干脆连婚书也免了。人暂且还住原来的监临之所,只要赵家定下返程日子,县衙将会随时派人送来。 本来蓄妾不是娶妻,杨乃武现在只想以最快速度送走瘟神,既然自己的一点小聪明已经大白于光天化日之下,再给他一百个胆也不敢跟皇帝较劲了。 这一折腾,回到客栈已近黄昏。 一个俊美少年,怒斥县令,邂逅皇上,抱得美人归那个弃妇已经被渲染成绝世ěi nu,少年赵瑜正是为了这个ěi nu才泼胆大战刁恶县令,反正怎么离奇,怎么惊艳,怎么动听,怎么来,传到赵无求的耳朵里,真比说三分还吸引人了。 听说这位少年下榻在这家客栈,这里立刻变成了一个胜地,里三层外三层,几乎给围了个水泄不通。没赶上县衙正点的,都跑到这里等候英雄回归。 当然,赵无求想不知道也不成了,他一遍又一遍地听着闲人们在重复着这个故事,添油加酱,天花乱坠。讲得恐惧他也恐惧,讲得激动他也激动,讲得紧张他也紧张,讲得高兴他也高兴,只是迟迟不见儿子回来,他比别人更多一份难耐的焦灼。 可他又不敢离开房间半步,几包新麦里面多多少少都有夹带,差不多是他家两年的收成,为了赵瑜,也是为了赵家有个新的前程,他也算豁出去了。 最吃亏的还是赵贵,抓他的时候就开始打了,皮鞭,木棍,刀把,剑鞘,起初还能分辨,到后来几乎麻木了。从县衙出来,两条腿都已经走不成路。 赵瑜想背他,赵贵死命不肯。 一则赵瑜虽然长得有模有样,却总是文弱书生一个,哪来的力道?赵贵不胖不瘦,少说也有四五钧,赵瑜架着他都迈不好步,背上根本就起不了身。二来主仆身份别人不讲究,赵贵却是不敢。再说回客栈去,老东家不正候着? 最关键的,还是赵贵自己心里有亏。 赵贵被抓进衙门,吃不住打,很快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竹筒倒豆子统统吐了出来,唯一还算有良心的是他不知道的事情绝对不认,那官爷几次三番诱他乱说,各种家什轮流上阵,真叫人死的心都有,最后算是咬着牙关挺了下来。 毕竟是家生子,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他赵贵也算走过南闯过北,这点道理焉能不懂?然而他总觉得是因为自己的失慎以及软弱,以及老东家的轻信,才使得少爷如此履险,老东家的对错不归他计较,自己的烂渣表现却是不可原谅。 要不是少爷机智勇敢,力挽狂澜,再加上幸遇皇帝老倌,说不定东家将会因为自己的出卖再蹈覆辙,那时杀他一百回也真是不嫌多,自然罪孽深重。 当赵瑜带他挪出县衙,头一个就是挣扎下地,趴在地上连连叩头,直说自己该死,赵瑜怎么安慰都是白搭。搀他都不肯起来,更别说再背他扶他了。 好在适才的一番表演,当街的闲人已被赵瑜统统折服,平日里只见官爷耀武扬威,哪见过如此扬眉吐气的场景?所以赵瑜只喊一声帮忙,立马就涌上来一大帮,七手八脚,抬起赵贵就走。没凑到的还意犹未尽,索性把赵瑜也城隍游街似的抬起来。 “没事!”赵瑜并不急于回答老爹的问话,他先吆喝着众人把赵贵安置好。 等到众人把赵贵放到床上,他才抽身说道:“要说贵哥今儿真是吃大苦了,不过事儿也算办成了。皇上金口玉言,应该不会再有差池,请爹爹放心!” 听到赵瑜这个时候还往自己脸上贴金,赵贵眼泪愈发多了,索性抽抽噎噎哭了出来。 “赵贵伤得重吗?”赵无求目光一直没离儿子,检视了无数遍,这才扭头瞥了赵贵一眼,然而没等前一句说完,目光又转回去了:“你没受啥伤吧?” “都是贵哥”赵瑜拉住父亲伸出来却不知该往哪儿摸的手,一起走到赵贵身前。 赵贵只能趴在席上,背上的夏衫有几处都烂了,到处可见血痕,不少地方已经跟衣裳粘在一起了。 “怕是得找个大夫,不知会不会有内伤?” “没事的,你爹还算有点三脚猫功夫”赵无求一捋袖管,便对看热闹的小二吩咐。“劳驾伙计,能不能找个干净盆子,打盆热水来?最好能撒点盐” 赵家这会儿俨然成了英雄世家,闲汉们都想巴结,小二得令屁颠颠地去了。 “爹爹!我看打得着实不轻,还是先找个大夫看看吧?”赵瑜以前听娘悄悄说过,家里给黄鼠狼咬伤的鸡,爹爹都管治,只是最后没有一只活下来。 “没事,你贵哥天生皮实,别听他瞎哼哼,心里是在怨我呢,可我哪知道里面恁多曲折?” 赵无求不以为然地说着,已经开始揭赵贵背上的伤处,只管衣裳,不护皮肉,痛得赵贵不停惨呼。 “换成你吧!这顿打就难说了” “爹爹,您且停手!”赵瑜实在看不下去了,不少地方经过撕扯,血又不断沁出。 赵贵也叫得跟杀猪一样,原先还趴着不动,现在就像一截断头巨蟒般痛苦扭曲。 “你不懂,这伤口不及时清理就容易溃烂,长痛不如短痛,赵贵,你又不是没吃过苦头” “老爷,小的尿都憋出来了”赵贵断断续续地说着,好像随时会昏过去似的。 “啥!你怎么能?!这是少爷的铺啊,你不知道吗?待一会儿叫少爷咋睡?”赵无求急得脸都变了,想拉赵贵起来,可又略感不妥:“你自己赶快起来!” “晚了,老爷”话没说完,赵贵真的昏过去了。 “贵哥?!贵哥?喂!小二,快帮我请个大夫,快!快!”见赵贵再也不应,赵瑜真是恼了,看到有人应声往外跑,这才转而嗔道:“爹,您看您多耽误事儿?” “应该没事。”赵无求讪讪地说,但明显也有点慌了。“赵贵没这么娇嫩” “还没事?!贵哥都没声气儿了!”赵瑜不住试着赵贵的鼻息,但怕停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公子莫急!能否让老衲试试?” 要说这不速之客究竟是谁,还真得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84):赵瑜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话说赵瑜循声一回望,明堂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大群僧侣,当先簇拥着一位老僧。 “阿弥陀佛,老衲这厢有礼了。”适才发声的应该是他,只见人笑吟吟地望住自己。 “法山大师?!”赵无求连滚带爬跑去,倒头就拜:“师父!弟子赵无求叩见师父!” “赵擅越,久违了!”法山双手虚虚一抬,赵无求便身不由主跟着起来:“想必这位公子就是令郎了?” “不敢,师父,正是小犬赵瑜。” 赵无求受宠若惊,喜不自胜:“瑜儿!快来拜见法山大师,对了,在家不是一直仰慕师祖他老人家吗?这就是你朝思暮想的师祖啊,法山大圣僧哪” “晚辈拜见圣僧!”赵瑜深深一揖,不禁又看了一眼,心说家里佛堂里的菩萨莫非就是照着他的模样捏的?只是真人看上去比塑像更显得肥亮点。 赵瑜心里虽这么开着小差,但脑子里还是掂着赵贵:“还请圣僧援手!” “瑜儿!”赵无求叫道,觉得这样过于唐突,但是想拦又不便拦。 位列四大圣僧的法山上人亲身光降自己的临时居所,这是何等的荣耀!从前参加丛林聚会,虽说也能见到圣僧,可人家稳居莲花高座,远远一眼而已,哪有这般亲近?偶尔轮到摩一次顶,也要几个月不敢着水。这会儿简直是做梦也想不到,几乎面对面,而且还能一口叫出自己的名,真不知是从哪修来的福分?再说赵贵毕竟只是一个仆人,哪有资格享受圣僧的亲力亲为。 “多谢公子信任,老衲试试!”那法山似乎把赵瑜当成了正主,没理会赵无求的阻拦。只见他款步过去,号了号赵贵的腕脉,上下各处又都检视了一遍,然后才说道:“贵仆应无大碍,只是伤痛交加,外感暑热,气血壅塞,一时晕厥而已,用些香苏顺气之类即可” “老朽这儿有,老朽带来了”原来小二叫的郎中也到了,只是不敢贸然进来,一听老和尚发话了,便立刻凑了上来。“请问大师,霍香正气成散当否?” “多谢施主,当用!”法山说着退后一步,转向赵瑜:“公子,既然大夫已到,还请大夫看看如何?” “不敢不敢,法山大师乃是佛门圣僧,若是悬壶济世,起码也是扁鹊华佗再生,岂是老朽所能置喙”那大夫看来也对法山十分熟悉,一听立马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既然这样,大夫,伤口处理不敢再劳圣僧,那就有劳您了”赵无求不等赵瑜多说,连忙抢上来安排。 “这可以,这可以,粗笨杂活,老朽理当效力,大师,还请宽宥老朽附骥” “阿弥陀佛,老擅越请!”法山退到一边,赵无求赶紧把他让到上座。 “圣僧真是宝相”赵瑜看到大夫已经开始接手赵贵的事情,便也垂手转向。自从见到法山第一眼,他就一直想对他说这句话,完全是由衷而发。 “多承谬赞,阿弥陀佛!”法山合什,还了一礼。 “云心,还不进来见过恩公?” “恩公?!” 赵瑜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但也知道跟县衙公堂有关,只是听上去未免有点突兀。 应声而出,又是一位老和尚,赵瑜一看,却是傻了。这不就是前几日在后山见到的那位吗? “阿弥陀佛,云心见过公子!”那和尚却像与他素不相识似的,顾自行礼。“云心谢过公子,云心谢过无求施主” 云心先给赵瑜一礼,又给赵无求施礼。如此位序,更让赵瑜不免有点惶惶。 “您就就是云心师父?!”赵瑜讷讷地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相认。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云心上前,轻轻拢了拢赵瑜的肩膀,手上微微加力,笑呵呵地说:“贫僧虽与公子初次见面,却也颇感投缘,仿佛久别重逢似的。缘参已经告诉贫僧,公子真是一个信诺之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惧淫威,见义勇为,施于援手。贫僧虽是出家之人,也自感激泠涕” 这边云心热情有加,那边赵瑜木木讷讷,赵无求见了,只当小子居功自傲,怠慢人了。便急忙跑上去,用力派了一下儿子:“瑜儿,这就是我的授业师兄云心师父!” 言下之意,大有嗔怪。赵瑜这才有所醒悟,立刻退后深深一揖:“晚生见过云心大师!” 赵瑜见着云心,多少也有点心虚,一则当是那笼头嚼子似的承诺,另外那夜艳遇,虽说是被人赶鸭子上架情有可原,但也总算是一桩糗事,实在不能公之于众。要是这会儿当众相认,只怕人家口无遮拦,岂不是自找麻烦? 也就拿定主意,你装糊涂,我也装糊涂,谁还不会装糊涂?不过总算找到你的庙了,再也不怕你装神弄鬼。于是强压下满满一肚皮的疑问,也就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老老实实照着晚辈的应份,恭恭敬敬地垂手肃立。 “不敢当!”云心一见,连忙扶住赵瑜:“但凡公子驱策,云心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云心大师!”云心这么说,赵瑜当然信,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已有证实。只是当面这么郑重其事地说,不只信,还感动,因为从没人当面对赵瑜说过这种话。 “这是天大的人情,瑜儿还不赶快谢过云心师父。”赵无求急了,但怕儿子不谙世故。在他看来,不管是虚文客套,不管是真心实意,就凭这年岁差异,哪怕是大人哄孩子,也是一等一的抬举。也怪今天的好事实在太多,有如对面扬子江的潮水,一波接一波不停涌来,就连自己这种老江湖都感到手足无措,更何况初出茅庐的小儿?所以,他只当儿子是被这场面弄懵了。 “谢谢”赵瑜才不管老爹如何想呢,打定主意敷衍到底。 “还有一事”法山摆摆手,不让赵无求再逼儿子。“老衲想接两位回本寺客寮” “回去?那么”赵无求立刻想到了缘参他们,不由得往门口僧众里寻。 “呵呵,事情由得令郎一闹,完全大白于天下,杨乃武再有胆气,云心一案不撤也得撤”法山朗声笑着,悠悠而道:“听说贵府管家也把内中情由当堂供出,再遮遮掩掩,反倒显得景山寺不如景口县大方了,阿弥陀佛” “弟子全凭师父安排!”赵无求当然巴不得,而且还是上人亲临客栈邀请,真让人浑如梦中。“瑜儿,还不快来谢过师祖,这样你就能跟师祖更亲近了” “谢谢圣僧!” 赵无求则在想,这次上人直接相邀,估计房费是不用自己付了。只是该不该到时候再客套一声,得找个时间好好琢磨一下,还有若是再安排独门小院要不要推辞,总不能老实不客气吧?反正与景山寺的关系只能搞好不能搞坏。 赵瑜则在琢磨,回景山寺更好,只要找到与云心单独相处的机会,也不枉出来一趟。 欲知重回景山寺究竟如何,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85):赵瑜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等到郎中把赵贵的伤口处理完毕,这一伙就动身回到景山寺客寮,还住那家独门小院。 赵贵趴着半死不活,指望不,赵瑜被法山拉着手说话,更是不能依托,赵无求只好自己一直盯着那些小和尚装车卸车,尤其是那些有夹带的麦包。 本来准备客套一下,竟也忘了,等到想起,人已在客堂里坐定,不由得暗骂了一声赵贵:也算闯荡过大世界,一点皮肉之伤就趴老半天,真不知道是真装还是假装,只是现在当着客人的面不好发作,回头非得找个机会收拾一顿。 “没想到居士一身武艺,然而公子一日不曾习过”法山看到赵无求进来,便随口一句,算是打过了招呼。 “真是惭愧,师父!”赵无求看到行李一件不落,终于定心。“只怪弟子过于溺爱” 见他终于坐定,法山人抿了口茶,稍微清了清嗓子,显然还有正事想说。 赵无求一见,赶紧又站了起来,虽然今天挣足了面子,可也不敢托大。 “你坐坐”法山含笑颔首,朗声说道:“公子舌战县太爷的故事已经传遍了景山寺,寺中弟子们听说公子不仅才华出众,而且相貌也是十分出众,都想一睹风采,老衲就是想拦也是拦不住。现在一见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吧?” 见到师父如此风趣,陪坐的几位弟子也就跟着啧啧有声。门外还真有不少探头探脑的,就连前番的知客僧也在里面,被赵无求的目光扫到立刻满脸堆笑。 “师父!您可别宠坏了瑜儿”此来景山寺的目的就是想巩固与寺里的关系,以便找到终南捷径,为将来赵瑜也是赵家的前途找点门路。本来准备巴巴的送礼求告,现在形势急转直下,居然是景山寺的人亲自登门了,这一个弯毕竟转得也忒大了一点,赵无求怎么也适应不过来,但怕这只是在做梦,一旦梦醒了就不好办。所以他更担心赵瑜年少不更事,一旦处置不当,哪怕是应对有误,岂不是就眼睁睁搅坏了这一场意外至极的好梦。 “老擅越”佛门俗家弟子中,受过五戒的男子称为优婆塞,受过五戒的女子称为优婆夷,受过皈依但未受戒的称为居士,未受过皈依但是笃信佛教的则可称为施主c信士以及擅越之类。法山只是知道赵无求曾在本寺记名这还是云心刚刚告诉他的,却不知道该是什么门类,于是挑了个可可下的称呼,先就对付着,心想即便错了,谅人也不敢当面并且当众指出。 “没想到缘参他们出了个馊主意,却弄成一件大好事,也算是歪打正着,然而没有令郎这个关键人物,那是万万不能成功,所以不是老衲想宠他,只怕今番皇见了,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了,皇爱才,天下共知,再说若无怜才之心,皇又岂能为一介布衣撑腰?只怕自今日起,天下人都要宠令郎啦” “师父谬赞,弟子真是惶恐” 这会赵贵已然醒了,听到赵无求的谦辞,心中不禁冷哼一声,心说老爷你也是吃巴巴吃到了酱瓣头,要不是老天爷赏了你个好儿子,只怕你就是愿意倾家荡产也别指望赵家翻身。人家杨县令公堂只提了三个字:赵楚普,就是公子这样的能耐,也差点吃不住,换成你还不当场趴下,乖乖服罪? “这点擅越差矣!其实今天在大堂的精彩之处倒不是令郎推翻了云心一案,而是他说出皇想说却又一时难以说出的话来。刚才老衲跟令郎劈砸” “师父,您可折煞弟子了,更折煞小儿了”赵无求惶恐极了,今天真是太多的想不到。所谓劈砸,龙山一代方言,跟讨教差不多,赵瑜能承受得起吗? “晚辈更是不敢当”赵瑜看到父亲如此,亦赶紧起身一揖。 “擅越差矣,公子更是差矣”法山只冲赵瑜笑笑,还是朝着赵无求说:“世事须得论资排辈者无数,唯独学问作假不得。皇何以青睐令郎?莫非皇也要跟布衣少年也来虚文客套?生儿如斯是你福分,知子如斯你却不如老衲啊” “师父”说到这个份,赵无求自然无从回对了。 “擅越少安毋躁,且听老衲道来” “还请师父教诲!” “如果仅是一应之对,令郎或许纯属侥幸。然而适才其与老衲所谈佛门形势,却也见地独特。譬如渡人必先渡己,如此浅显谁能不知?却说佛门性理全在一个渡字,成也渡者,败也渡者,自渡而盛,弗渡而衰,诚渡乎不渡哉?” “?!”赵无求不禁张大了嘴,心想这肯定又是自己最头疼的那种神秘经文。 “老衲自诩佛经浸润甚深,虽对玄道知之不多,儒学也有涉猎,其他诸子百家随拿随放,不甘人后,敢说参详二字,没想今天令郎却给老衲出了个难题” “什么?!”赵无求真是后悔,刚才只顾注意那些行李了,竟然忘了盯着儿子,莫非这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给天下四大圣僧之一出难题。 “不必大惊小怪,令郎是问:阿堵物者何物?没奈何者何物?孔方兄者何物?诸如此类,报了不下十个,老衲一时记不全。dá àn现成的,银钱别称而已” 这话赵无求听得懂,天天跟钱打交道,别说几个异名,就是江湖切口也难不倒。 “字谜?!”赵无求在家常见儿子玩些文字游戏,想必他跟法山也这么玩了。 “若是字谜,倒又好了。又问:既是钱物一种,何须怎多别称?怎多别称,恁地混乱,为何不以政令廓清,无须议论辩白?一统于天下,并行而不悖” “师父,该不是小儿顽皮,文字游戏” 后面这话,赵无求不敢说明白,说个大实话,其实他已经算是听明白了,但就因为自己一下子听明白了,反倒认为自己肯定是弄差了,儿子跟人恁大的学问,怎么可能让自己一听就明白呢?肯定是自己误会,所以只怕儿子一不小心惹恼了圣僧。 “差矣,无求!令郎此番局外之言,正是天下之议,老衲不过局中之人,反而容易执迷”法山看着赵无求还是一脸懵懂,心说对牛弹琴也是白搭。“若是今日皇再多留片刻,能与令郎深谈一点,只怕情形又非眼下这番” “师父,弟子糊涂,还请明示!”赵无求虽然渴望赵家翻身,但是根本没有跟皇家联到一块的思想准备,不由得想起自己祖父与当今皇的恩怨,只怕自己儿子锋芒太露,反而招致不测,真所谓峣峣者易缺,皎皎者易污。 “天心不可揣测,将来也只能看令郎的造化了” “师父!”如此模棱两可的话,更叫赵无求惴惴不安,一时之间,他都想跪求了。 “好了,未来之事,都是臆测,不说也罢,阿弥陀佛”法山双手合什,口念佛号,不让赵无求再问。 至于这法山人为什么不让赵无求多问,且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86):赵瑜 书接前文,不再重复。 话说赵瑜虽然被人众星捧月,交口赞誉,但总有种说不出的别扭。尤其是那一个神鬼道道的云心和尚在身边,更是让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现在云心的神情一本正经,几乎可说眼观鼻,鼻观心地那么坐着,可赵瑜总觉得他的那副慈眉善目中总带着一丝邪魅,而且那种邪魅正是专门冲着自己来的。尤其想到那天夜里在听松小筑的那场绮遇,他浑身下都会不自在。 在那场绮遇之前,赵瑜对自己的评价很是正面,总是充满信心,然而过了那夜,事后回想起来,虽然自己并没蹚水连带洗脚,做出猪狗不如的事情来,但对自己跟禽兽一样的冲动却越来越感到害怕,甚至有时候还怕自己会控制不了自己。特别是夜深人静,辗转反侧,他都会扪心自问,倘若再有同样一次机会,自己还能做到洁身自好,守正不邪吗?他真的不敢拍胸脯。 所以他很矛盾,一边渴望了解这和尚与自家到底有什么关系,一边又怕见人家。 正在赵瑜内心纠结的时候,场也冷了一阵。看情势,大家都在等着法山人说话。尤其是他刚刚对赵瑜的前程说了模棱两可的话,谁也无法接腔。 沉默片刻,法山像是下了一个决心似地,深深地看了赵氏父子一眼才说:“真所谓大恩不言谢!景山寺对公子也无以回报,老衲只是有个不情之请!” “不敢!但凭师父吩咐”赵无求本在纠结,就盼着法山能够明示。 “云心,过来!” 云心本来陪在末座,当即应声来到座前面。 “云心是老衲第十三个弟子,他天性散淡,更适宜做个行者,还望两位施主收留” “云心师父?!” 这也太出人意料了,不仅赵氏父子,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不可思议。 反倒云心本人仍旧一脸死水,不喜不怒,还真有点宠辱不惊的气魄。 “不错!”法山一脸庄重,不怒而威。“严格地说,是希望擅越父子收留,不管是给公子做一个伴当,还是留他看家护院,悉听擅越,还有公子安排” “圣僧”饶是赵瑜聪敏,还是想不明白,只是从直觉感到无法接受,但又不知道如何拒绝才好。一时间他甚至怀疑这位圣僧是不是会读心,怎么哪壶不开偏提哪壶,仿佛看透自己对云心心情似的,还偏偏将人撮弄一起? 且不说法山大师的真实意图,抑或还是云心借他的嘴说出来的。至少按照常理推测,虽然大户人家还有蓄奴习惯,可也是婢女小厮之类,云心和尚,一个成名比丘,无论武功,修为,年龄,什么也不用多说,单论现有的地位,老爹尚且不敢跟其比肩,怎么就像一个不起眼的奴仆,说送就给送了呢? 不过既然人家说得出,那也不耽误自己问得出了:“晚辈驽钝,还请圣僧明示” “公子,不是老衲多事,有诗为证: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诚如刚才公子指点迷津,只缘老衲困在局中,公子何尝没有自己的局?只缘公子对于自己的未来尚无足够的认识,但是老衲可以断言,在不久的将来,公子不仅会有光辉灿烂,也将会有凶险晦暗,公子如此该懂了吧?” “可这毕竟太辱没云心大师了”尽管人家说得冠冕堂皇,赵瑜觉得还是难以接受。 对于这位不期而至的法山人,与其说是心悦诚服,不如说是敬畏有加。架势摆在那儿,加之父亲一向造势,由不得轻慢,然而敬畏之余也有警惕,且不说云心正邪莫辨的行径,单凭小沙弥留人手腕的瘀痕,难免狐疑。 “公子少安毋躁,文治天下,武定四夷,难道云心不能也对公子如斯寄望” 动辄天下,动辄四夷,如此悬乎,越听越觉得快认不出自己了。虽说天下读书人都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抱负,赵瑜可怎么也没想到已然如此之近。 “大师谬赞,羞煞晚辈!只怕将来会使各位圣僧失望”前番在景口县衙,皇问他要何赏赐,老太监立刻拦来不让要官请封,这一幕尚且历历在目。只是他不想直接说出来,因为最容易受到伤害的还该是他的老爹。但是这一切来得太快,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判断能力,不得不求助于他: “父亲” “瑜儿,既然大师安排,定有大师的道理。我等愚昧,大师的提点求之不得” 信众在家供养僧人,不算稀罕,儿子惊奇,则是因为家道中落,他没有机会见识。听说京城里的大户都有家庙,养几个和尚的都有,至于云心以前也曾在后山清养过半年,只是那时候自己都还小,瑜儿更该是在前世里呢。 再说这瑜儿本是从景山寺求子求来的,法山人为之心也该是理所应当。 刚才儿子在客套,赵无求就在盘算,心想云山能来也好,首先探查覃家就成了小事一桩,根本不用急着提了。其二把那个弃妇带回家,正发愁大儿子怎么办,一女在侧,尚且东倒西歪,两女一夫,岂不立马要了他的命?倘若云山能去,还是完璧归赵好,反正旧相好,躲在赵家大院里又有谁会知道? 要说吃亏也有,云心是个酒肉和尚,日后的开销断不会少,但是这次带来的重礼不用送了,光买酒买肉应该能够供他几年,两扯一直也算不亏了。 “瑜儿,这是好事,你先过来拜谢大师!” “晚生谢过圣僧!”赵瑜虽然不赞同老爹的做法,但还是跪下磕头。 “晚生也谢过云心大师!” 赵瑜又要跪下,却被云心一把托住。“公子,从今往后,你便是贫僧的小主了” 云心虽然表情不多,声气倒是十分诚恳。 “云心大师”赵瑜望着对方,心中倒也不是没有一点感动,心说只要事情没有后来那么复杂,此人倒是不失为一个好伙伴,应该够良师益友一谓。 “好了,虚文俗礼也就免了。”法山不让他们再谦让,说道:“既蒙错爱,收留云心,老衲在此谢过。擅越还请放心,对于赵家的事情,景山寺不会袖手” “哪再次感谢师父!”依照赵无求的计算,事情发展到此,赵家只有收益,没啥损失,赵贵那么一点皮肉小伤也可完全忽略不计,所以不管怎么说,自己应该有所表示。“师父在,弟子倒是有一点想法,不知可否禀告” “阿弥陀佛,一门手足,擅越不必客气” “禀告师父,师父既然信任弟子,要让云心师兄光降寒舍,弟子以为也不能过分委屈云心师兄,龙山旧居后面本是赵家宗祠,弟子想索性把它改成家庙,主持也罢,清修也罢,全由云心师兄自行方便。不知如此安排当否?” “阿弥陀佛,云心自请要与令郎作伴,一切全由尔等安排” 赵瑜一听,再看了云心一眼,原来你是自己要来的? 至于这云心究竟出于何种目的要傍赵家,还真得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87):赵瑜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话说就到了赵家一行打道回府的时节。这一来一去,不说别的,光车驾就变化明显。来时一挂大车,回去则是两挂,外加两匹好马。 前面那辆大车就是家里带来的那挂,本该赵贵驾辕,现在则由赵无求亲执马鞭,这倒不是为了体恤赵贵,再说几天下来,赵贵的伤也确实不碍事了。 赵贵也没闲着,现在在赶第二辆车,这车可是景口县所赠,跟着公公回家,合乘一车不合礼数,杨乃武早就考虑到了,所以送了一挂新车这比直接送盘缠还好,也不用坚辞,一切看上去合情合理,这车当然也只有赵贵赶着合适。 景山寺则送了两匹好马,一匹是小黑马,一匹是大白马。 赵瑜对马所知不多,就知道出名的黑马有乌骓,只是主人项羽有点不祥,白色名马则多了,好像有赛风啊,的卢啊,飞雪啊,但是却不能拾人牙慧。 他问云心马原来的名字,云心说忘了问厩房了。于是他看两匹马颜色特别漂亮,几乎不见一点杂色,便给小黑马取名叫欺雪,又给大白马取名叫觅瑕。云心后来问了寺中的厩房,养马的小沙弥好像来自东海海外,连中土话也说不连贯,平时只管它们叫小黑,大白,从来没想到给它们取这么雅的名。 赵瑜骑着欺雪正合适,云心则骑着觅瑕落后一个马头,一黑一白,一少一老,俨然一对主仆。赵贵见了,却愈发觉得两人像极,不免提前担心起来。他想老爷也不该这么糊涂,既然这孩子就从这寺求来的,难道一点想法也没有? 马是搬回客寮的第二天送来,云心也就跟着正式搬了过来。既然说好去赵家了,早一天晚一天也就不那么讲究了,而且看上去云心更热心,赵贵也就更狐疑。 赵瑜对云心的到来开始也不很热情,但是一听这两匹马是云心专门送的,态度立刻改观。接下来的两天,就缠着云心教他,现在全副心思就想骑马回家。 赵贵见老爷不以为忤,反以为乐,也就暗暗怪自己多事,正主儿都不见疑,瞎操心个啥?反过来一想,如果怀疑成真,人家也不但不会去伤害小少爷,反过来还会照顾不定这次就是专门为了照顾小少爷而来。只要不伤小少爷,啥都别管。再说赵家还就以小少爷为希望,老爷能笨吗? 赵贵说服了自己,自就心安理得了。 且说今日启程,告别了大小僧众,两骑两车,很快就上了官道,只见满目旷野,间或有些绿田,阡陌交错,虽有日头却不烈,劲风阵阵,让人顿觉心旷神怡。 赵瑜不由得有了放马一奔的冲动,可又有一点不敢。 一则他多少有点忌惮身边的这位大和尚,前几日教他时,只要一见他想放纵,便会抢先一把勒住缰绳,老是告诫他,没学会走,千万不能急着跑。二来确实也对自己的骑术没太大的把握,只怕这缰绳一松,再也不能由己。 这倒不是赵瑜头一回接触马,家里有马,只是父亲怕他摔不让骑,再则家里那两匹马天生不适合骑乘,不给车辕压着都不会走路,岂是这两匹千里良驹可比。书上有说,马分乘马,辕马,走马,驮马,应该不是随便杜撰。 县衙奇遇,使他有机会重新认识自己。一个十六岁不到的少年,只好,捎带玩些文人都爱的游戏,所有的爱好取舍,几乎都是按照父亲的意愿。 父亲希望他能参加将来的察举征辟,从而谋个一官半职,改变一下自家的命运,所以他就要求自己掌握那些会在察举征辟之时被考查到的学问,包括枯燥的大嘉律疏也都啃了一遍,只是没想到会在那种场合用得到。 至于佛学,只是老爹望他也成信士,不断宣讲,而他逆反,于是多有抬杠,为驳老爹鹦鹉学舌,趸磅趸批的说法,自然需要自己的思考,仅此而已。同样的说法,早已不止一次用来驳斥老爹,只可惜从前都是徒劳无功,虽不好说对牛弹琴,但是老爹也只为了争辩而争辩,从没体会到个中的三味。 尽管皇上当面对他褒奖,但是他也不会相信别的人真就产生不了同样的认识,总觉得那些赞誉似乎都有点言过其实。皇上信手解厄,倒也不难理解,毕竟那县令挟案自重,经不起推敲。可是景山寺如此盛情,简直匪夷所思,尤其是云心,一直好弄玄虚,真不知他接下来还会玩些什么花样。 欺雪虽然个子不大,但是脚力倒也悠长,前几日练习,赵瑜已经有所感受,现在走在道上不急不慢,而且落蹄匀称,富于弹性,并不太多颠簸之感。 赵瑜有意轻勒马缰,稍稍落后于车队。 “大师!”赵瑜微侧,轻声叫道。 “阿弥陀佛,公子请讲” “大师,我有一问,不知可不可问?”赵瑜稍微提提缰绳,让马再走慢点。 “只要贫僧知道,公子但问无妨”云心也收收缰绳,他俩与车队拉开了距离。 “车里那位”赵瑜突然发现不便称呼,他想问的是后面那辆车里的女子。如是只关自家兄长,他倒可以直呼小嫂,现在夹着云心人家的前qg rén不是? “公子是否也觉得可疑” “难道你们真的不认识?”赵瑜不由一惊,本来他就以为这是云心的软档,有此开审,好好把这怪和尚的底细盘一盘,免得将来被人卖了还不知是怎么回事。 那位弃妇是在出发之前,赵贵跟着衙役到灯照巷去专门接来的,到了客寮还下了趟车,主要是跟未来的公爹见礼。见礼之后,便很快就回到了她的车上。 赵瑜自然不能直盯着看,但也多少留了个心眼。那个女子只是看上去年岁不是很大,但也看不出具体的岁数,因为整个脸都用一条绛色头巾裹着,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睛有点眯缝,看身量略显丰腴却不臃肿,就跟自己的生母一样。 关键是跟云心照面的那一刻,赵瑜本来就十分好奇,心说人家毕竟是一对旧qg rén,讨养出首,差一点对簿公堂,如此重逢,不知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然而失望了,云心能够做到心如枯木,荣辱不惊,他倒有思想准备,可是那个女子的眼睛仅是在云心的脸上一扫而过,仿佛根本不曾见过似的。 他不知道老爹已有帮着云心重续前好的打算,只想为哥哥计,也得弄清这个女子的来龙去脉。顺带由此开头盘问这位大和尚,岂不也是个事半功倍? “阿弥陀佛!”云心轻宣佛号,也趁机让马走得更慢。“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只能如此回答公子,其一,也许该女裹得太过严实,加之贫僧一时眼拙,没能认出。再则,当时贫僧酒醉太深,已经全然记不得出糗的经过了” 究竟云心撒谎没撒谎,还真得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88):赵瑜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要说也是糗事,云心却说得十分坦然,再次由衷地感佩他的淡定,同时也觉得他不像是在撒谎。赵瑜还有一点惭愧,若是自己自揭疮疤定不能如此侃侃。 “还有孩子” 自从那个女人来之后,赵瑜心里对云心的观感又有变化。也许是出于一种熟悉程度不同的缘故,自然就觉得云心亲近了些。其实他也渴望有一个伴,云心虽然年纪大一点,不免暮气,然而要能真心相处,他倒也不会嫌弃。 “缘参师父说她的状书里还有一个跟我年龄相差不大的女孩,赵贵去接她,却没有见到孩子,她也不急于找,只说孩子羞于为伍,已经离家出走了” “不错,那个孩子正是人家出首贫僧的证据之一” “大师”赵瑜犹豫了一下,咬咬牙问:“您想不想见那个孩子?” “莫非公子见过?”云心没有正面回答,反问一句。 “没有!”赵瑜摇摇头,又说:“也只是听缘参说的” “现在的问题”云心轻叹一声,神情黯然:“她究竟是不是贫僧的孩子” “不错,大师!”赵瑜望了一眼离他们已有数十丈远的车队,仍然压低声音说道:“我甚至怀疑在今天之前她是不是见过您本人,也可说纯粹素不相识” “师父也曾说过,只是贫僧素不检点,放浪形骸,恶名在外,所以很容易被人构陷” 赵瑜一想到自己那一夜的遭际,不禁暗中冷笑,心说你岂只不知检点而已? “缘参他们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但是能不能猜到,贫僧不敢保证” “这就对了” “公子又想到了什么?”云心也似乎意识到了他的疑虑,他顿了一下说道:“不管怎么说,缘参他们都是救我心切,没想到反倒给公子创造了一个机会” “圣僧也说歪打正着”赵瑜释然一笑,不管阴谋,还是阳谋,再追究已然失去了意义。再说既然惊动了皇上,那么景口县一案不该是景山寺能为。 “师父,不过这个女人要是真的已经被县官收买,她还敢真的跟我们走吗?” “是啊,按照常情,事败而逃,杨乃武只需造个诬告,就能让人畏罪潜逃而搪塞了” “也许是怕皇上跟前不好交代,毕竟晚生请了钦命”没想到当时请皇上为兄长指婚只是随口一说,还有一点负气的成分,毕竟老太监不让他要官请封的阻拦太小瞧人了。让皇上为一个庶民纳妾指婚,终究是一桩笑柄。事后他还后悔,幸好当时没人意识到,否则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定是难逃。 “阿弥陀佛,也许吧” “莫非您真的记不得了?” “公子,请恕贫僧直言,自从师父指定贫僧侍候公子之后,公子便是贫僧的主人” “不不不,误会了。” 赵瑜滚鞍下马,执住了觅瑕的缰绳,云心也只能下马直面。 “师父,我并不是怀疑师父,只是事过蹊跷,我怕那县官仍不肯放过我们” “公子放心,贫僧尽管行为不检,但是经纬不差,否则师父也不敢把公子托付” “对了,我正要请教师父!”赵瑜一听云心漏了话风,赶紧追问:“我想自己不过一介庶民,况且年少,难道真的需要您这样一位大和尚来保护我吗?” “这个” 云心意识到刚才说漏了嘴,一怔之后才说:“那天师父不是已经说得十分清楚,贫僧实在不宜寺中清修,师父也十分为难,正好也想派人伴随公子” “云心大师还在瞒我”赵瑜不免有点伤心,转而翻身上马。 “公子”这个中缘由云心当然不能直说,只好硬着头皮说:“其实贫僧也不知根知底,师父只说公子既蒙皇上青睐,定有过人之处,只怕名声一旦传扬出去,可能立刻找来各种不测,应该未雨绸缪,先将公子保护起来” 赵瑜还在生气,云心只好跟着上马,正要继续说话,忽听一阵阵蹄声传来。 回头一看,只见几个玄装汉子纵马过来,云心随手一揽,把赵瑜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那四五匹马,迅速通过,打头的两个玄装汉子还朝他俩瞥了一眼,就绝尘而去。 “走吧!撵上车队!”看到那些骑手远去,云心招呼赵瑜。 “这就是所谓的江湖中人吗?”赵瑜很羡慕那些飘逸的骑姿,免不了赞叹。 “他们的眉毛都很淡” “您说什么?!”云心答非所问,让赵瑜更纳闷。 “就跟女人一样”云心轻笑,这会儿他提前了一个马头,等于带着赵瑜快走。 “眉毛淡又能说明什么?”赵瑜一挺马镫,尽量跟上云心。 “你说男人之中最像女人的应该是哪一种人?” “当然是阉人,太监”前几天刚跟皇上的贴身太监打过交道,印象迄今未减。赵瑜发现云心不一本正经的时候有点把自己当小孩,不觉有一点不满,然而转念一想,当小孩就当小孩吧,谁叫他比自己的父亲还年长呢。 “可是刚才瞧咱们两眼的人明明有三绺胡子,我看到了” “胡须不能粘吗?” “眉毛不能剃吗?”这种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小把戏,在家常用来逗父亲。 “呵呵!”云心笑了,不无揶揄地望着他。“公子不妨回家也剃剃?” “要不您也剃剃?”赵瑜从来没想过剃眉毛这种滑稽事情,但是看到云心的眉峰特别浓密,应该是跟老爹一样长出寿星尖了,要是能剃掉,说不定他会显得更年轻一点。再跟自己走在一起,人家就不会再觉得反差太大了。 “太监的胡子好办”云心又不笑了,悠悠说道:“但是眉毛不好粘贴,眉棱皮薄,容易脱落。另外你看背影,男人壮实,背影是两个楔子对接,而太监,特别自小就入宫,背影就跟女子一样,不管好不好看,都像个两节葫芦” “两节葫芦?” “没肩,脖子连着后背,斜溜溜见圆,腰也细,臀也大,中间也是一泻而下” “是吗?!”赵瑜没想到这儿还有学问,后悔刚才还不懂这些,否则正该好好验证一下。 “看这些太监,紧赶慢赶的,莫非朝廷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反正没事,”赵瑜注意到那队被云心认为是太监的骑手已经消失在天际之间,旷野上重新恢复了平静,连一点烟尘也不见了,又说:“要不您猜猜呢?” “要我猜?!” “是啊!”处得开心,赵瑜自会放松警惕,想到今后能有这么一个伴长相厮守,只要人家不再图谋不轨,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从前在家,忙完自己的事,除了逗逗老爹,便是到娘房里撒撒娇,要不拉赵路散步,随着自己一天一天的长大,越来越觉得无趣,总想有一个能跟自己对等交流的伙伴。 “那贫僧猜,就是冲着公子来的”这和尚虽说有点神秘莫测,倒也不难相处。 “又在哄我?!” “应该不是” “真的?!”看人不是在开逗,赵瑜又吃惊了,吃惊之余还好奇:“这是为什么?” 欲知云心最终说出个啥道理,还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89):赵瑜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却说一队云心判断为太监的骑手擦身而过,说是冲着他来的,赵瑜想不惊奇也不成了。 “公子不是一直想问师尊为什么非要把贫僧塞给你吗?” “您不是有难处……” “依照公子的才思,又何必为难贫僧呢?” “是你师父……圣僧他老人家不让您说的?” “非要为难贫僧吗?” “好好!”赵瑜但怕他缄口不言,那还不闷死。“那太监……太监不是都听皇上的吗?” “可以这么说……” “皇上派太监来盯梢?晚生究竟算哪一根葱?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的吗?”赵瑜觉得简直不可思议,心说又不是乱党,我不还算多少帮了皇上一点忙的吗?识趣得连奖赏也没敢要,难道这还不行吗?莫非皇帝还想以怨报德? “公子,江湖上盯梢有种规矩叫认桩,假如贫僧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刚才的举动就是认桩。所谓认桩,就是在长途跟踪之前,先确定一下跟踪目标……” “所以就多盯了我两眼?”回想刚才倏忽闪过的眼神,这会儿倒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从这到龙山才刚刚起步,假如真是尾巴,那么还会跟他们照面,而且不止一次……” “是吗?”赵瑜将信将疑,忽然又问:“哪有什么办法来验证您的猜测吗?” “公子,”云心勒住马头,略加思索后说:“你真的想验证一下码?” “有何不妥?”赵瑜看他有点凝重,反倒有点紧张。 “应该说没啥,有些事情,毕竟只是猜度,谁也不能保证将来会发生什么……” “那待如何才能验证?” “其实也很简单,你不是想让令尊去丹阳拐一下吗?” “是的。”赵瑜摸了摸怀里的那根银簪,点点头。“不是跟您说过去找一位朋友……” “令尊不是答应得很勉强吗?” “家父是想这一来一回要多走一百多里,怕耽误了脚程!”赵瑜知道老爹有算小的毛病,只是不好明说。这趟出来因为自己的原因,赵家算是大放光彩,所以现在自己提点要求,老爹也不再那么固执了,他已然觉得不错了。再说为了这一拐,自己也牺牲不少,原想趁机去建康看看,现在也不提了。 “如果公子真有心的话,咱们不妨修改一下行程……” “怎么改?”赵瑜虽然读过不少方志,但对具体的脚程还真是两眼一抹黑。 “令尊径往毗陵去,也就是不拐弯,直接往家走,大车是慢,确实也容易耽误……” “我们去丹阳郡?”赵瑜一听就懂,两眼顿时发亮。 “不错……” “可是他们两挂大车,没人护卫……” “你们不就是这么来的吗?” “可刚才那帮人……” “放心!恐怕我们一拐弯,他们就会撵上来。”云心笑笑,又说:“否则何以验证?” “其实那天商量行程的时候,您不也在吗?” “不错……” “其实您也可以直接提……”赵瑜这一会儿的警惕性又上来了,心道人家会不会趁机把自己拐走? “阿弥陀佛,那可不成,你们是主家,贫僧充其量只能算下人,不能乱了分寸……” “可晚生总是不放心……” “要不这就去跟令尊商量一下?” “我是说两挂大车,就他们两个人……” “这个容易,且不说令尊还有管家都有武功傍身,贫僧估计凭他们的功夫,一般毛贼足可应付。公子要是实在不放心,贫僧还可以找人来护送他们……” “找人?!”尽管知道整个旷野就他们这几个,赵瑜还是忍不住四下张望一遍。 “贫僧惟公子马首是瞻,只要公子有意,一切都由贫僧安排……” “真的?!”人家一力怂恿,赵瑜反倒更加疑惑了,只怕云心会不会别有所图。云心自承是赵家下人,可实际上谁又能,谁又敢把他真当成下人呢?只怕老爹都怯他几分,至于自己,更是嫩了一点。莫非刚才那几个所谓的太监都是他们一伙,早有阴谋预埋。然而转念一想,又觉得也没什么必要,人家真要对自家不利,哪个时候不好动手?何必来来往往,大费周章? 就说现在吧,视野所及,连个鬼影也没有,若是云心的武功修为真有老爹所说的那么神乎其神,收拾这几个简直就像捏死几只蚂蚁,怎费吹灰之力? 该不是这几天意外太多,自己已经变得有点疑神疑鬼? 其实在他的心底里还有一个念头在怂恿着他:到丹阳郡最好不要跟老爹同行,实在不想在太多的人面前出糗——尤其是把自己当成命根子的老爹面前,不是糗事当然最好,只怕又是一次出糗,老爹见了那肯定会伤心不已。 一想到那个刁蛮的俏丫头,真不敢保证这会不会是又一次热脸去贴冷屁股。 再则他也有点做贼心虚。尽管他与覃家小姐只是草草相约,八字还没一撇,然而若再念着盼儿,似有不专之嫌。可又是欲罢不能,再说这根银簪也是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是老爹最好别去,尤其是赵贵,如果他们见了只认自己是个多情种子还算不错,若是暗中笑人见异思迁,今后那该怎么做人? 哼!吃着碗里还想着锅里,赵贵肯定会这么说。至于云心,那就没有必要那么多顾虑了,加上景口县这一案,人家参的就是欢喜禅,拜的就是和合佛。 从前不具备条件单独去丹阳,说什么,老爹也不会肯,现在好了,毕竟有了云心大师相伴,况且还有他的一力怂恿,老爹应该没有理由再拒绝了吧? 一念及此,那一根银簪在他手心里握得都有点发烫了。“哪您要怎么安排?” “你定了吗?”其实赵瑜哪会知道,一听说丹阳公子和盼儿,云心比他更想早点见到。 “只怕家父不会同意……” “令尊那儿,贫僧可以帮你……” “那就好吧,悉听师父安排……” “那走吧!” “上哪?” “去见令尊啊!” 赵无求一见他们过来,忙喝住了头马。“是不是骑马累了?来!上车坐会儿吧……” 赵无求本不愿赵瑜老是骑马,只是有云心在一旁鼓励,拗不过。但他也知道长途骑马是啥滋味,尤其对于从没骑过马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一见儿子撵了上来,便先想当然,就把车上的包袱顺了顺,给他预备一张舒适的座位。 “不是,爹爹,瑜儿有个打算,师父也觉得不错。”赵瑜摇摇头,连马也不下。“您跟贵哥就不用再拐弯了,我跟云心师父这就拐一下,去丹阳郡,然后我们在毗陵郡城碰头,还是来的时候,我们住过的那一家大客栈吧?” “东来客栈……”赵贵见前面停下来,也刹车跑了上来。 “对头!东来客栈。”赵瑜看到一圈人围着听自己吩咐,心里愈发兴奋,一撇眼,甚至注意后面那挂车上的前帘也微微撩起,似乎那女人也在谛听。“不管谁先到,谁就在东来客栈把房开下,反正就在那儿碰头,不见不散……” “慢着,瑜儿,你是说要在这儿跟我分道扬镳?”怕听岔了,赵无求连忙打断儿子的话头。 至于这赵老爹到底同意不同意儿子单独出行,还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90):赵瑜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话说赵无求一听儿子要在半路上分道扬镳,自然急了。 赵瑜却仗着云心的怂恿和允诺,真是有恃无恐。 “正是,不过那是暂时的。”赵瑜故意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望了云心一眼,又拍拍欺雪的脸颊说。“说不定我们一人一骑,脚程还比你们快……” “瑜儿,你啥时候离开过你爹啊……”见到父亲几乎哀鸣的样子,赵瑜的心都软了,父亲从前是那么的强势,可这神态再也找不到了。“你倒说呢?” “爹爹!您不是希望瑜儿有出息吗,瑜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何才能出息?” “可你才十五岁……” “您不是常拿甘罗拜相激励瑜儿,那时甘罗才几岁?” “哎呀,不叫你读书,你没出息,叫你读书了吧,爹爹就不在你的眼里了……” “爹爹放心,云心师父一直跟着瑜儿呢……” “请师弟放心,贫僧决不会让公子离开视线……”云心不失时机,插了句。 “好吧,师兄!”果然一句顶一万句,赵无求轻叹一声。“也只有拜托您了……” 云心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又问赵无求:“要不要我再找人护送你们一程?” “这倒不必,你们快去快回吧!” 赵瑜觉得父亲像是真的老了,只会眼巴巴地望着。他希望能获得父亲的首肯,可也不愿看到一副屈从的样子。换做从前,父亲可是说一不二的权威。 云心认得路,跟赵无求他们分手之后,很快拐上了一条村道,一溜急蹄小跑,很快又看到了一条官道,虽算不上疾驰,但比跟在大车后面快得多了。 “到前面讨碗水喝!”在官道上跑了片刻,看到路边有个村庄,云心勒马停下。 “我没事,大师,您渴了吗?”赵瑜跟着下马,打量着村庄。 “渴不渴不重要,关键是得给追兵一点时间……” “追兵?!” “就是刚才冲到前头去的那帮阉人……” “喔!我懂了,一准是他们到前面不见了咱俩,立马拐回来……” “公子聪敏,只要以后多出几次门……” “要说出门,我以前总想什么时候能出门游学,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能够遍访天下名师,广交天下士林……”说到这里,赵瑜抑制不住神往。“原先家父不准,可现在有了您,我想回家之后,好好找家父商量商量……” “只要公子乐意,云心愿意追随左右……” “只可惜你我不能长久……” “此话怎讲?” “说到底,我多么希望你我能够长久相处。”赵瑜犹豫了一下,不无激动地说:“可我实在无法相信这是事实,您的师尊法山位列天下四大圣僧之一,作为他最得意的弟子,至少也算一个得道高僧吧?您说一个得道高僧来给一个乳臭未干,藉藉无名的小子做伴当,您难道不觉得也太离奇了一点?况且鄙等还是罪臣之后,当今天子钦定之罪,谁都知道不会有啥前途……” “你难道一点也不觉得你自己与众不同吗?” “无非就是貌比傅卫,才胜甘曹之类?”在赵瑜的感觉里,这些不啻于讽刺挖苦。 “不管怎么说,你需要被保护……” “为什么?”他等了一会,不见云心回答,又加了一句:“究竟是为什么?” “他们来了!”只见云心就近找了一根树枝,单膝跪地,一头支在地上,一头顶在自己的耳门上,谛听了一阵,拍拍手站起来。“送答案的人来了!” 说罢,挥手示意还沉浸在愠怒中的赵瑜上马,并辔而行,拐向村子。 云心在村里找到条丁字巷,两人到了巷底,又让带转马头,反冲巷口立定。 赵瑜正想发问,云心在抿紧的嘴前竖了根指头,让他噤声以待。 果不其然,只听一阵蹄声轰鸣,前番见到的那几个骑手就在巷口疾驰而过。 云心并没有刻意隐藏,所以有骑手注意到了巷子底部。只听几声此起彼伏的吆喝,那些骑手又返了回来,正好与并辔而出的云心他们打了个面对面。 “嗨!那不是云心大师吗?”这会儿的骑手好像比前番多了两个,其中打头的一个年纪不小,一张瘦瘦的倒八字脸上全是皱纹,他居然还认得云心。 “原来是八公公驾到,阿弥陀佛,敢问八公公,您这是到哪公干?” “多年不见,云十三,没想到您还是这么精力充沛?”八公公说,在马上冲云心拱了拱手。“您这是往哪儿?是不是这儿有大施主,上门布施来了?” “哪里,迷路了,想去丹阳郡,想抄个近路没想到反被近路抄了,转不出去了……” “正好,我们几个也去丹阳,不介意结个伴吧?” “公子,如何?”云心似乎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一个赵瑜,转头问道。 “全凭大师做主……” “哪好吧!”没想到云心跟这伙玄衣骑手居然相当熟稔,赵瑜心里又禁不住打起了小鼓。心说如果云心与他们真是一伙,要想加害于我,算我活该,谁叫我尤其我的父亲如此轻信景山寺呢?若是还想侮辱我,那便用这根银簪先了结自己…… “云心大师请!” “八公公请!” 玄衣汉子共有七人,前面三骑,后面三骑,把赵瑜与云心两个夹在中间,赵瑜边上,还有那个带头的八公公与他们并驾齐驱,等于四面都给包围了。 赵瑜下意识地往云心边上靠靠,但随之又把马头拨正了一点。在他的内心深处涌动着一种焦虑,敦促自己尽快信任云心,认为再多怀疑,一定会失去他,正如害怕一件稀世珍宝得而复失一样。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每每有点风吹草动,却总是先从云心的身上先行怀疑,抑制不住,真是令人纠结。 隔着赵瑜,八公公与云心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往事,原来他们早在十多年前就结识了。 当年星云大师不愿佛门被灭,跑到皇宫炫技,数万御林军中,如入无人之境。当今天子感佩不已,遂命天下僧尼献艺,各尽所能。渐渐成为当世佛门绝无仅有的一大盛会——四部无遮大会。当时四大圣僧全数到场,各显神通,唯独法山上人没有下场,只派出了代表,就是这位江湖人称云十三的云心和尚,一套看似平淡无奇的景山醉拳,却使十位大内高手无法近身。 八公公就是其中之一,为了照顾大内的面子,云心最后卖个破绽,让八公公从背后抱住。赵瑜听得出,这位老太监对云心既有钦佩,但也不乏忌惮。 “呵呵,随便一说,都是十数年前的事了……”八公公忽然叹道,他有意无意地瞟了赵瑜一眼。不错,他们提及的有些事,不少都发生在赵瑜出生之前。 “阿弥陀佛,岁月无情催人老……”云心似乎一直监视着八公公的一举一动,尤其他特别挨近赵瑜的时候。赵瑜感觉得到,这才稍减了对云心的怀疑。 “对了,云心大师,正要请教,玄门之中都有长生不老之术,佛门可有类似绝学?” 欲知云心如何回答对方的挑衅,且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91):赵瑜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要说云心和那位八公公虽然一见面颇多感慨,但谁都听得出言不由衷,而且老太监话里时有挑衅的意味。 “阿弥陀佛,佛门重在来世,何以在乎皮相……”云心笑笑,似乎没感觉。 “不过……譬如您吧,依稀记得您年纪还比在下大些,可您的相貌说您壮年都会有人信,而且你们一个赛似一个年轻,似乎越老越年轻,且不说贵寺的法山上人,那天我引星云大师觐见,虽然顶上无发,可是每根根茬都是黑青可辨。倘若他要留发,只怕鹤发童颜都差矣,乌发童颜才算差不多……” “阿弥陀佛,公公真是取笑了……” “不服不行,云心大师……”八公公拍着胸脯,忽又曲身看着赵瑜说道:“敢问这位小哥,可是前几日当着皇上的面,大闹景口县衙的赵瑜赵小哥?” “不敢不敢,还请公公关照!”赵瑜心说该来的总会来的,顿时意气勃发。 “哪好!就请小哥仗义执言,主持公道……” 赵瑜不觉怔了一下,不知道这位老太监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小哥请听,假如你我素未谋面,包括云心大师,猝然相遇,若是老朽给你介绍说云心大师是我的子侄辈上的人物,你会信吗?先告诫,不可以偏心哦!” “这个……”赵瑜暗忖,不管怎么回答,都有耍笑云心之意,但是宫中太监却也不能得罪,想了一想便说:“公公真是风趣,请恕晚辈年幼无知,眼拙莫辨。公公在上,晚辈倒有一事想请公公帮忙,不知公公可否略赐援手……” “哦?!”八公公跋扈惯了,哪肯随便让人折了话头,只是眼前这货皇上虽然态度暧昧,然而毕竟挂上了号,不敢过分造次,便乜斜着眼睛看着他。 “还请公公恕罪!”赵瑜人在马上,只能拱了拱手。“公公常侍皇上身边,必定十分熟悉庙堂上下,达官显要,皇亲国戚,所以晚辈想向公公打听个人……” “哪位?”八公公原先见着赵瑜没有开腔,本还以为天才少年恃宠傲人,现在发现赵瑜一脸谦抑,面对自己处处透着恭敬,便也挤点笑容布在脸上。 “可有一位丹阳公子?” “丹阳公子?!” “对!” “有名有姓吗?” “不知名姓,他只是自称丹阳公子……” “多大年纪?” “也就弱冠……二十岁至多……” “弱冠之年?” “晚辈印象仅此……” “不可能有这个人啊……”八公公想了想说,似乎胸有成竹。 “还请公公想想……” “小哥你且听老朽批讲,除了街上的泼皮自号,要么文人弄骚,那都不算,谁会管这等事?丹阳倒是出过不少大臣显要,可也没听说有人公开以丹阳作郡望而名,不管是人封还是自题。那么接下来只能跟丹阳王公和丹阳郡公有关了,现在丹阳郡公资勋尚且不足封王,也就只是一个丹阳郡公。能称丹阳公子的,自然该是丹阳郡公的公子喽,可是现在的丹阳郡公自己才二十岁出头一点,怎么也生不出一个年纪也差不多二十岁的丹阳公子啊……” “多谢公公,公公的意思,这南嘉的天下不可能有一个丹阳公子?” “那倒不必,小哥不知,丹阳郡公去年喜得麟儿,那才是真正的丹阳公子……” “那才一岁多点……”赵瑜心道这八公公大概最喜欢耍弄人,处处摆点噱头。 “对头,所以小哥也无从邂逅……” “可他确实自称丹阳公子,对了,云心师父,贵寺缘参师父他们也称丹阳公子……” 赵瑜扭头看到云心,立刻想起了山门前事:“而且缘参师父也对他十分恭敬……” 云心只是笑着不答,只是看定八公公。 “那位相貌如何?”八公公若有所思,摇头晃脑又问。 “相貌堂堂,说他皇族贵胄没人怀疑,七尺上下,身形昂藏。当时身边还有一个姑娘……” “人称盼儿不是?”赵瑜一边回忆一边描述,八公公突然把头伸过来打断了他。 “莫非公公认识?!”赵瑜自然惊喜。 “呵呵哈哈,看来小哥真是实诚,能让盼儿姑娘如影随形的男子天下只有一位……” “他是谁?” “丹阳郡公!” “丹阳郡公?!” “不错!他就是丹阳郡公本人!” “丹阳公子,丹阳郡公,丹阳公子,丹阳郡公……”恍如又一道鞭子抽上来,那日还有缘修的手掌垫着,今日却直击心坎,赵瑜默诵,只觉心在往下沉。 “小哥?”八公公似乎已经注意到了赵瑜的异样。 “阿弥陀佛!”云心也有所察觉,宣了一声佛号。 “那么……他应该是一位皇子了……”赵瑜喃喃说道,云心的佛号直刺耳膜,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本朝历时尚短,世袭罔替应该还没开始……” “小哥所言极是,丹阳郡公上讳下综,皇次子,刚刚履新使持节、都督南兖、兖、青、徐、冀五州军事,好像出发也没几天,估计现在差不多已到南兖任上……” 赵瑜知道使持节一职,监军一方的军政大员,等于天子亲临,本朝规制至少皇子以上才能担任,南兖、兖、青、徐、冀这五州,均在扬子江之北,直面北国大昭。监军不是将军,至少不用直接领军,征战杀伐,稳坐中军帐,名义历练,实则镀金,再加上近年边境和平,估计是准备让他升丹阳郡王了。 “他坐的是船?”赵瑜怀疑,大凡新官上任,都喜欢仪仗铺排,鸣锣开道。可他那日赶到码头,只见一只三桅官船遥遥而去,让他一直惆怅到现在。 “不错,丹阳郡公,为人低调,不喜张扬,即便接见属官,也喜垂帘相隔……” “真是这样?”那天县衙一闹,让赵瑜的身价陡然看涨,然而其它方面却都没让他感到特别激动,只是一点奢望,盼儿姑娘下次见了该不会再鄙薄自己的身份了吧?可是听了八公公的饶舌,赵瑜不禁低叹一声,神情更是颓唐。 “看来公公对于盼儿姑娘也很了解……”默声片刻,赵瑜又直了直身子道。 “那倒不是,说实在话,那个姑娘美貌如花,身世也很神秘。”八公公说,似乎还在斟字酌句:“据说因为家里不让她当小,而她则非萧综不嫁,一怒之下方才离家出走。也可能因为顾及名声,迄今没有哪家高门大户出来认领,而未出阁的大家闺秀,通常认识的也少得可怜,再说盼儿明显是化名……” “倒是成全了她……”话一出口,赵瑜也不明白自己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然而在他眼前一幕幕闪过的都是盼儿偎依在丹阳公子怀抱里的亲昵景象。 “嘿嘿!只怕未必。”八公公意味深长地瞥了赵瑜一眼,笑道:“一个待嫁女子,如此放浪形骸,谁家愿意接受?皇次子,后面站着的可是皇上和皇贵妃……” “那倒也是……”赵瑜也纳闷,只要一想到盼儿姑娘,自己的判断力似乎找不到了。不禁扪心自问,假如自己要娶这一位姑娘,不知爹娘会不会也反对? 就这一问,不禁又责备自己:这是哪跟哪?轮得到你娶人家吗?你这不是有见一个爱一个的嫌疑吗?你跟覃家小姐的八字还没一撇呢?这么老往别处瞎想? 这赵瑜虽然不肯自承见一个爱一个,可对盼儿也不是一无动心,要知这个心结到底如何解开,还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92):赵瑜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文,不再重复。 却说八公公一介绍丹阳公子的情形,赵瑜就很失望。但是听说丹阳公子与盼儿虽不是兄妹,但也不可能成为眷属,又不免有点心摇旌荡,神驰意往起来。 “敢问小哥……”八公公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约摸猜到了几分。 “你这去丹阳,莫非就想见丹阳公子?” “是,也不是……”赵瑜犹豫着,是不是该把银簪的事公之于众。 “不是也就算了……”八公公又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若是呢?”赵瑜觉得他话中有话,忙问。 “若是,那就算小哥糊涂啦……” “此话怎讲?” “丹阳郡公跟丹阳郡虽不能说毫无关系,但毕竟是虚封,虚封,小哥可知?” “原来如此……”赵瑜这一点不可能不知道,所谓虚封也就借个地名并非实封该地。譬如丹阳郡公只是借个丹阳郡的名称,而实际上丹阳郡并非其封地。 “丹阳郡公现驻大将军府,原来的大将军府,现在的丹阳郡公府,那在建康……” “噢——……” “现在你要找丹阳郡公,就得上南兖……”八公公故意停了一下,又笑笑说:“假如想找盼儿姑娘,也得去南兖,还是那句话,盼儿姑娘为了能跟丹阳郡公在一起,已经什么也不顾了。只怕天下的爹娘,都丢不起这个人……” “多谢公公指点……”赵瑜有点不以为然,心说你都没资格当爹娘能替人家说话吗?“晚辈多谢公公费心指点,晚辈只是想去丹阳看看。至于丹阳公子,也只是一面之缘,心仪而已,晚辈正有事上丹阳,才想顺便问一问……” “那就好,公子何等才情,当与丹阳公子一交……” 接下来,也就转入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聊得熟了,八公公趁机打听云心怎么会跟赵家一路。 云心自然清楚八公公们的真是意图,暗忖这是明面上的事,干脆直说了吧。于是就告诉八公公,赵家老爷前些日子得一梦兆示警,说是要把宗祠改成家庙方才解厄,于是就到曾经挂名的景山寺来告帮,师父就派了他出差。 赵瑜听了,不由得多看了云心几眼,心道你这人说谎也不用起稿,真是立等可待。但又念着这队太监更是居心叵测,便就点头诺诺,帮云心圆着谎。 到得丹阳城,已过晌午,肚子饿了,赶紧找个店打尖。 现在皇上带头茹素,云心依旧僧装,不敢堂而皇之地喝酒吃肉,只要了碗素面。 赵瑜当然也跟着要了一碗素面,天气炎热,加之心情郁闷,确实也吃不下。 既然进了丹阳城,再跟着也太明显了。八公公就说有公务在身,不便久留。云心也正想找个由头摆脱他们,于是明确告诉他们,吃完面,两人准备稍微在城里转一转,算是来过,就会往毗陵赶,但怕主家在前面等得急了。 出得饭铺,八公公他们早就没了影。但赵瑜已明白,说不定人家正猫在不远处偷偷监视了。他毕竟还是少年心性,忍不住东张西望要找,云心却悄悄制止了他。 “走吧!”云心解下马缰,帮他上马。“人家没那么傻,不会再让你找到了……” 赵瑜在马上调整了一下姿势,以便坐得舒服一点。“他们这究竟是在跟我还是跟您?” “阿弥陀佛,适才贫僧倒是忘了问了……” 这是明显的搪塞,还带点嘲讽,赵瑜略微有点不满:“不会吧?大师?” “贫僧以为他们该是冲着公子来的……” “为什么不能是冲着您来的?” “公子何以见得?” “理由非常简单,人家只要看到你跟我在一起,肯定会想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何德何能?配得上让一个得道高僧来护持?谁见了能不觉得太蹊跷?” “哈哈哈哈,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云心这回真乐了,又是大笑又是佛号。 “您不是说他们还在附近,就不能也轻点?”赵瑜说着,忍不住四下看看。 他们并没进丹阳城,而是原地返回。赵瑜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丹阳城里没了丹阳公子,更主要是没了盼儿,也就没了吸引力,所以云心直接就往回程的路上引。 赵瑜心里还有一个纠结,就是一只想把云心的真实意图搞清楚。虽然他对云心这个人不算太拒斥,但是对他神鬼道道的样子总有点不感冒,亟想搞清楚。 这会儿话撞到嘴边了,他也就不客气了。 “看来公子还是对贫僧不放心哪,想必是你的生辰之夜,贫僧也实在是有点唐突了不是?” 一听云心开门见山,直奔生辰那夜而去,赵瑜反倒有点窘迫了,不知如何接口。 云心见了,又是一笑。“其实公子也不必太过介意,有道是:才子佳人相见欢,私定终身后花园,落难公子中状元,奉旨完婚大团圆,这都是从古到今的套路……” 赵瑜便听边记边吧咂,其他的意思都不难懂,纯粹大白话,打油诗而已,为才子佳人失德开脱,唯独对其中的状元一词颇为不解:“敢问何谓状元?” 云心自知说漏了嘴,古代第一个状元还要等一百多年才出现,赵瑜当然无法理解了。不过,自打准备与这个少年长相伴守,他已经在肚里准备了不少预案。时序混乱乃至倒错,尤其是错用斯时还不该出现的词语,不过是其中将要应付的常见错误之一。每一种能预想到的错误,都将会有合理的解释。 “对不起,这该是一百多年以后才会用到的词语……”云心本来就不清楚状元是在古代哪一年出现,但他知道科举制度还该一二百年后的隋唐才有。 “一百多年以后?!”赵瑜愣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莫非真是菩萨?”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能降古今往来全部了然于胸的当然只能是神仙了。赵瑜立刻想到自己生辰那天,老娘好像也是一再坚持称他菩萨,能再怀疑吗? 我就是菩萨转世,这本来就是云心准备好哄人的说辞,在后世科学尚没完全萌芽的斯时,人们都习惯于把不可思议的事情看作怪力乱神,云心也没有理由例外。 “公子该不会连令堂也怀疑吧?”云心尽量显得满不在乎,他不想过分刺激人。 “您真是菩萨?!” 赵瑜吃惊的不能自己,不由得滚鞍下马,却叫云心一把拖住了。 “公子,天机不可泄露,你权当我只是一个大和尚,并且还是你的一个伴当……” “那……您不会怪小子大不敬……”赵瑜还是不敢置信,只可惜他实在挣不脱人家的执握。要说就凭这股力量他也不能不信,说实在的,他一直就没停过挣扎,只是感觉不到一点自己的摇动。按照常理,挣不脱不等于一点不动,若非真正的神力,何来这等效果?那种反差,由不得人不感到自己的渺小。 “嘿嘿……”云心又乐了,他见对方不再挣扎便松开了手:“公子不是连当今天子都敢直议不讳,在人世间,这可是第一桩杀头大罪,公子的干云豪气跑哪儿去了?” “菩萨不是人……”赵瑜喃喃说道,还是不敢稍有不恭,甚至连不敬的想法也不敢有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公子就把贫僧当成普通人好了……” “为什么您要选上晚生?” “不是说了吗?天机不可泄露……” “天机不可泄露?”赵瑜没辙了,问得再多,人家一句话就能搪回来。 至于云心单用一句天机不可泄漏能不能不让赵瑜刨根问底,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93):无求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陵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接下来也算比较顺利,云心带着赵瑜很快就在毗陵府跟赵无求他们汇合了。 只是赵瑜看上去没一开始那么起劲,一问云心,原来是儿子想见的人没有见着。 本来给丹阳公子去送失物,赵无求颇为赞同,终究是好事,再说一听丹阳公子就是贵族,儿子能够结交,也是缘分。儿子现在出名了,应该不会再像从前那样藉藉无名,遭人嫌弃,再说又有云心守护,他也没什么不放心。 人家根本不在丹阳县,那也情有可原,若是人家在而拒见,那才叫尴尬。再听人还是皇次子,而且刚刚受任使持节,正在履新途中,那就更不该失望了。使持节那是多大的官,本朝规制,非皇子不可出任,位高权重可比太子。大不了让云心陪着专门去趟南兖,这种关系求之不得,倒是要好好呵护。 看着儿子有点没精打采,甚至后来连马也不想骑了,干脆躲到车篷里睡大觉。赵无求想他毕竟年幼,还没出道,外貌像模像样了,可是孩子心性还没尽除。也就是新鲜劲儿过去了,也就不稀罕了。再则骑马毕竟没有坐车舒服,他本来就不愿让孩子整日骑马,见他这样弃马就车,反倒称心如意。 不过听赵贵说,那件失物还跟丹阳公子府的一位姑娘有关,倒是给他提了个醒儿。孩子大了,有些事情一直搁着也不是办法,不过这次来了云心,这位亦师亦兄的大和尚见多识广,主意恁多,倒是可以找他商量商量不是? 再说瑜儿还就是跟这位和尚有缘,当初去景山寺求子,不也是他一力帮着张罗? 隔了一日,云心也不骑了,两匹马都带在车尾,自己坐到车辕上,帮着赶车。赵无求开始有点不好意思,后来轮流赶着省力还能唠嗑,也就坦而然之了。 在赵无求看来,这次云心的到来简直就是一种莫大荣幸。开始他对儿子在景口县衙遇见皇上一事的价值到底多大并不有数,但是法山上人亲赴客栈不说,还让云心屈尊纡贵给儿子做伴当,才意识到儿子这一下万儿闯到家了。 虽然还不见一官半职的实惠,但是皇上的青睐天下却有几人能得? 换句话说,这件事已经完全超出了他这个当老爹的能力范围,之所以派出云心,就打算让他来主持赵瑜的未来。这样的处置,虽然有点出人意料,但也喻示着法山上人认他这个挂名弟子,顺便也算对援救云心的一种回报。 况且无论法山,还是云心,都是高僧大德,知恩必报,何其自然?再说自己在心底里把景山当靠山,法山上人焉能毫无知觉,也应该不会不利于他。 那日云心陪着赵瑜去丹阳,赵无求便跟管家赵贵在曲阿城外的土地庙里歇的夜,一则省钱,二来夏夜暑热,住店反而不如野地凉快。其实也不算完全野地,那个土地庙有圈墙,一亩多见方的敞院,正好把两辆大车赶进去。 新车让那女子歇息,他跟赵贵就把自家的那挂当铺,车篷卸了,特别凉快。 赵贵就靠在车辕上睡,这小子年轻,站着也会打呼噜,从前主仆两个出门,只要不是冬季,很少住店。这次因为带着个宝贝儿子,也就不敢将就了。 其实土地庙那晚,主仆两人几乎没睡,嘀嘀咕咕,就在吧咂这次景山之行。 经过县衙一役,赵贵对少爷敬佩得五体投地,对少东家的敬爱明显超过了老东家。不过当爹的不会喝醋,看在眼里他反而高兴,赵家之主总有一天会是这个二儿子,以赵贵的年纪也不可能只服侍自己这一辈子,主子的威盛,自然离不开奴才的忠心,儿子现在就能收得人心,何尝不是好事一桩? 人前赵无求从不会对赵贵假以颜色,人后他倒是很想听到这位浪子的意见。 在赵无求眼里,赵贵不啻一个浪子,当年他的祖父赵楚普获罪,赵家虽然没有落到树倒猢狲散的境地,但也有一些下人偷偷地送走了自己的孩子。要说也是一时情况不明,再说谁不怕满门抄斩?谁不怕株连九族?在他这一支,连赵贵一共走了三个,一个死了,一个据说仍还在北国做小买卖。就赵贵回来了,在赵无求看来,也算因祸得福,等于把人送出去历练了一番。 赵家的下人里,就缺一个见多识广的人,凡事总得找人帮着拿主意吧? 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赵无求器重赵贵的也正是这个原因。他真有出息,再怎么拉他也不会回来,在外面碰了壁,你就再想撵他走恐怕也不太容易。人的出息没有人的忠心,只有忠心耿耿的人,才会与你同一个角度想辙。 对于云心的到来,赵贵倒是并不觉得突兀,他说高门大家的公子出门哪个不是三从四随,谁说咱家二少爷不是未来的孟尝君?只是云心配公子多少有点意外,也就年纪稍微大了一点,不过公子年少,配个年大的未尝不是好事。再说公子眼看着就要出门闯世界了,老爷也不能总跟在屁股后面吧? 一主一仆,撇咂了半晌,都觉得云心的到来利大于弊,也算过了第一道坎。 第二个问题是覃家,本来的计划是想上景山请帮手来探,那时根本没料到赵瑜一出门就能扬名立万,现在的情况不同了,倒也需要重新掂量一下了。 不管怎么说,原来的打算难免一点下三滥的味道,看来这也就是献计之人赵贵在外数十年没能出息的缘故,怀着连纵合横的才,操些鸡鸣狗盗的心,凡事上不了台面,哪来的出息?赵无求真不想挖苦他,否则以后再也没人敢给他出谋划策。 再说自己也算幸运,多亏还没来得及付诸实施,否则真要给儿子的脸上抹黑了。 亏只亏提前给县衙和捕头送了礼,这一拨算是打了水漂。 “老爷,咱们不都是为了少爷吗?”赵贵毕竟不是笨蛋,知道老爷给自己留了一点面子。“少爷这番有了名声,恐怕地方上的察举大员会主动找上门来……” “会吗?”赵无求倒是没想到这层,不禁佩服自己并不是总不把赵贵当人。 “都不用说,平素狗官都不拿正眼瞧一下咱赵家。”赵贵冷笑,摇头巴脑:“现在少爷名声在外,察举征辟弄啥呀?皇上都稀罕的,他们还敢睁眼瞎?” “这倒也是噢……”赵无求不禁连连点头,心说外面混几年就是与众不同。自己只是觉得家道因之会转运,却一时还没想到会在什么地方开始转。一开始听说皇上问赏,儿子还自视甚高,虽没有当面责怪,但心里总不免失落。现在看来,自己还真没有赵贵灵清,中正大员报上去,皇上朱笔一点才是正道。 “少爷后面的事,有了云心师父,老爷倒是可以少操一点心了。”赵贵咽了口唾沫,又说:“倒是少爷的亲事,老爷应该当仁不让,多操那么一点心……” “真不能拖了?” 赵瑜要去丹阳,从大处着想,赵无求觉得不错,毕竟去跟贵胄华族结交,另一方面又说女眷的失物,隐隐之中有点不对劲,现在一提,立马警觉起来。尤其刚到景山那天独自出游,被找回来后看着神情有点恍惚,仿佛有点心神不宁,关键那天一见了缘参他们,第一个就打听那位女子,实在反常。 “老爷,少女怀春,少男知慕,这是人之常情。”赵贵想到前番老爷见到自己负伤并不上心的做派,心说怎么着我也得折磨折磨您,好好报复一下。 “但老爷您是过来人,说到底不就是裤子裆里那么一丁点吗?只是有的人读书多了,没有粗汉下女那么不知羞耻。可不管是谁,只要那丁点安置得不好,也会耽误大事,您看大少爷,武不肯练,书不肯读,全栽在那窟窿里了……” 到底赵贵有什么好主意来解决这二少爷裤子裆里那点事,还真得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94):无求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云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话说赵无求找赵贵商讨赵瑜的前程,赵贵说既然云心来了,前程可让他多操点心,家里这点倒是应该张罗给他娶亲了,并且还把大少爷现成的例子搬了出来。 “您看大少爷,武不肯练,书不肯读,全栽在那窟窿里了……”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不提老大则已,一提赵无求心里就憋屈,可又没法直斥,于是就挑了字眼骂人。但在心里还是不得不承认,倘若不是这次出门,他还从没对老二这么了解。在这之前,确实一直把他只当个小孩子。 前几年老二跟乳娘睡,这两年才给他单独一卧房,乳娘只管起居,不再同床共枕。只有这次出门,爷儿俩睡一铺,儿子只要一动,老爹就会醒来,夏天不用盖被,也不用担心他的睡相,醒了就醒了,实在睡不着就多瞅上两眼。 他就发现,每天早起,儿子的裤裆那搭就有点出糗,自己还在心里笑骂过,只是不想让孩子过分难堪,他才装作若无其事。现在想来,孩子还真是大了。 “小的多嘴……”赵贵见赵无求一脸阴晴,便就随口认了个错。 “你是说瑜儿也会被这种事耽误了前程?”这可是赵无求最大的心病,毕竟大儿子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前车之鉴,无法回避。十五岁给他娶了亲,从此他就再也没站直过一回,面黄肌瘦,瘦骨琵琶,全仗着颧上两片潮红还有一点儿人气。也正是那两瓣该死的潮红,一见更让人揪心不已。 “二少爷肯定不是大少爷,这点老爷您不用置疑,但是二少爷他也是人啊,可是裤子裆里那点事别人不替他张罗,他不得自己去张罗吗?就像人肚子饿了,不得找吃的吗?哪个男人,哪怕是女人,隔三差五没一回谁不憋得慌?” 米氏所托,赵贵本就上着心呢,老爷自个儿往跟前凑,他还能不加把劲。再说前一阵,这个主意,那个算计,不都是想让老爷松个口,现在机会终于来了不是? 赵无求一听,话糙理不糙,便把已到嘴边的斥骂咽了回去:“怎么瑜儿到了你的嘴里也都快成了畜生?!” “老爷,小的读书没您多,您恐怕读的书也不能跟二少爷比,都玩不来假道学……” “好了,不扯那么远了。”赵无求心里不得不承认赵贵这小子说到点子上了,不免怀疑他是不是早有预谋。“你是不是瞒着我?瑜儿他自己已有勾搭了?” “老爷,小的知道的并不比您多。不都说未雨绸缪吗?再说有些事能说出口吗?” “算了,老夫绕不过你,你要是敢瞒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赵无求心里没好气,肃声说道:“干脆直说,一提覃家,你就扯老空话,莫非又有啥鬼点子了?” “其实,覃家的底细必须了解,这对咱们还是很重要……” “为啥?” “都听覃家仆人说,见过小姐的没一个不说小姐漂亮,美貌如花,尤其那双眼睛,哎呀,小的也说不上来,反正小的也没有那种福气,嗨!就是一个漂亮呗……” “你难道忘了马超龙雀?” “那倒不会,不还是小的禀报老爷您的吗?” “马超龙雀,灵山玄坛独有的身法,这难道还不够吗?” “小的可没说她跟震泽灵山没一点关系……” “你是没说……” “对头,完全两码事……” “直来直去,老夫没工夫陪你绕……” “老爷,您想过没有?单凭马超龙雀这一招,覃家与灵山有渊源一点不假,但是不是就能说明他们真正的关系呢?不好说,对吧?不好好查一查谁都不敢说……” “查啥?” “不说卧榻之旁岂容他人安睡,既然覃家的身份不明不白,您老能放心吗?” “你这到底是哪出?”赵无求一听,都有点糊涂了,要想联姻,自当与人为善。可又转转不念要查人家的底细,就不怕一不小心得罪人家?不过,来路不明的却是不敢娶。“老夫不是提醒过你?没把握的事不要往瑜儿身上扯……” “对啊,小的可不敢忘……” “那你想什么呀?” “老爷,不急,且听小的说,要想给二少爷找人家,您说捡到篮里就算菜行吗?” “难道天底下就剩她一个覃家了?” “这个小的就没法说了,小的只是替二公子着想,若论长相,覃家那个丫头应该不会亏了咱二公子吧?至于人家的底细,咱们不就先替他摸一摸吗?” 赵贵心说老爷你到底是商量还是抬杠,再说你儿子又不信佛,恁大心劲干吗?原来不是要给少爷谋条出路,才想利用佛道之争,现在少爷看到了希望,只是不想裤裆里那点事耽误了少爷的前程,干吗还往独木桥上卡苦自己? 再说真要能够攀上灵山有何不好?那是当今国丈一脉,只怕人家到时候还瞧不上你。何况你这个居士优婆塞也只是个半吊子,犯得上如此死心塌地? “你不是说媒婆都不敢上她们家吗?”赵无求没那么多的心思,只是不太看好覃家。 “老爷,您不是常说事在人为吗?媒婆是不成,也不等于说就是死路一条……”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总不能直接上她家?” “事情还没到这一步,老爷。不管怎么说,覃家的来龙去脉总得先摸清楚吧?” “那当然……” “再说现在云心法师来了,咱们不是更多路子了吗?” “云心他会愿意?” “人家不是说过任凭差遣吗?” “这倒也是……” “老爷,您不是也想知道云心法师到底是何来意?不试试,又如何能知晓?” “这个……”赵无求心里对云心还是敬若神明,只怕稍有一点不慎就会得罪。 “若是云心法师真心来照护公子的,哪还有什么不好商量的?” 这是前几天他跟赵贵咂摸的过程,始终郁在赵无求心里, 他想跟云心兜出来,可又顾忌躺在身后的赵瑜。这小子几天没下车骑马了,赵无求越想越觉得赵贵的话对头,刚刚有点希望,千万别让一点小事给毁了。 “近年灵山还算安生吗?”赵无求想了一下,找到了一个至少他认为合适的话头。佛道之争,由来已久,然而近况却是不知。云心毕竟靠近法山上人,应该知道一点核心机密,不妨看看他们现在对灵山玄坛究竟是何态度。 “好久没听见他们的消息了……”这回轮到云山赶车,他是骑坐在车辕上。 “不说都闹到庙堂上去了吗?”听说两家经常派人在陛前争辩,请皇上做中人。 “那是皇上的安排……” “为什么?” “天心莫测……” “灵山派人参与了吗?” “灵山不会……” “为什么?” “也不知道……” 赵无求感觉云心这人说话有点像架在磨道上的驴子,永远是顺着别人在转,从来不会多说一点,更别指望他能挑起什么新的话题,赵无求算是领教了。 也许仅仅是对自己,平时看儿子跟他相谈甚欢,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似的。不过这两天儿子也老躺车上不说话,莫非也是新鲜劲儿过了,跟老和尚无话可说了? 这赵瑜与云心的关系是否真的想赵无求所猜的那样,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95):无求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到书接前文,不再啰嗦。接着说赵无求想找云心商量赵瑜的事。 “……说到底不就是裤子裆里那么一丁点吗?” 默声之际,赵贵的这一句老在赵无求在脑子里转悠,心说云心反正也是一个五毒俱全的酒肉和尚,干脆也不用跟他城门头上出棺材——远兜远转了。 “我一路上盘算了一下,回到家有两件事必办。”赵无求也学着云心的样子骑着车辕坐,发现这样很舒服。坐了大半辈子的车辕,每次都是侧坐,怎就没想到把一只脚伸到车辕里面呢?停了一下,终于想起来,原来小时候车把式就是这么教的,说是坐车先得预防着猝然翻车,侧坐的人逃得快。 云心嗯了一声,马鞭竖着,却没落下,大概实在等他的下文。 “头一件事,就是把后边的祠堂修缮一下。”赵无求想着,叹息一声又说:“当然,也修不全,要想修全,只能寄望后世了。唉——!真不堪回首……” 云心微微一笑,然后一边回想一边念道:“一塔二幢三占木,四桥五园六座亭,七楼八阁九龙头,十只名泉二十池,五十履祚百祖群,千年古祠万松林……” 曾经流传的一段顺口溜,就说赵氏宗祠的辉煌。赵姓遍布天下,他们这一支也不例外,那位曾为前朝开国大将的曾高祖讨封之后,便划了四顷不到的坡地建了最初的祠堂,直到占据整个龙山梢,规模宏大,一时闻名天下。 “您也知道?!”赵无求蓦然惊醒,诧异不已。 “赵氏一门,世代辅佐,略拾史册,谁人不知?” “可惜后辈无能,家道中落,规模还算勉强维持,只是大多凋敝……” “阿弥陀佛……” “呵呵,看在下这记性,都忘了,当年您不还是在那里传我武艺,哈哈哈哈……”赵无求想到当年的情景,转悲为乐,只是笑声之中透着无限苍凉。 “阿弥陀佛……”云心也乐了,想着少年赵无求每天从袍褂里掏出一壶酒,一盒肉菜,自己边喝酒边吃肉,教他武艺,倒也有趣。倘若不是赵家破败,祠堂凋敝,只怕那年避祸也不可能躲到那里。“听松小筑,让人好不念想……” “都空着,除了一年三祭,恁大的祠堂平日也就更夫看着。龙山梢的里正现由在下忝任,赵家族长第十七代也传到了在下这里,所以更夫的工银归村里,吃住就由在下包了,也就住在祠堂里,每日来家领点菜米,也算点卯了……” “不会还是那个老更夫吧?” “换人了,老更夫死了有十来年了吧?现在这个又算老更夫了……” “阿弥陀佛……”其实现在这个更夫云心清楚,有此一问,不过是想看看赵无求有无看出破绽。听他这么说,似乎并无什么发觉,也就一语带过了。 “在下也正想跟师父商量,想给师父安排两个清修之所,一个就在寒舍,瑜儿的书房对面,另一个在祠堂,您喜欢听松小筑,这次修缮就重点在它了……”赵无求想着云心高来高去惯了,离赵瑜远了怕不行,老住家里也不成。 “阿弥陀佛,一切全听居士安排……” “第二件事就是想抓紧时间给瑜儿张罗一门亲事……” “阿弥陀佛,有人家了吗?” “可说有,也可说没有……” “此话怎讲?” “说有吧,上门提亲的媒人都快把寒舍的门槛踩掉了,可是别说瑜儿了,就贱内也看不过眼,高门大户嫌咱门头低,小门小户里也走不出大家闺秀……” “阿弥陀佛……” “赵贵倒是看上了一户,据说那个姑娘瑜儿肯定会满意……” “阿弥陀佛……” “反正在下跟贱内都不想太委屈了瑜儿……” “说好了吗?” “要说有吧?哼!八字连一撇都没有……” “阿弥陀佛……” “邻居覃家,也就母女俩,十几年前搬来的,可她俩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大家风范,莫不如此……” “在下所想也是,听说这位姑娘美若天仙,只要见过的人没有一个不夸的。赵贵也仅见过一回,还是远远的,回来一学说,在下跟贱内也就动心了……” “阿弥陀佛……” “然而所谓百闻不如一见,所有都是听闻,这是其一,其二她家的来龙去脉,外界一概不知,就是她家的下人都不清楚,这就难免叫在下望而却步……” “阿弥陀佛,无从打听?” “这就是在下想跟师父商量的……” “一介妇孺?媒婆勾当,只怕贫僧也是无能为力……” “师父,假如她是一个江湖人物呢?” “阿弥陀佛……” “师父久历江湖,在下就想求助师父了……” “阿弥陀佛,居士何以见得其为江湖中人?” “那天她家牛倌差点被牛顶死,那位姑娘出手相救,用了一招特别的身法……” “阿弥陀佛,何种身法?” “马超龙雀……” “马超龙雀?!” “不错,正是马超龙雀……” “据说马超龙雀乃是灵山玄坛掌门古渊岳的成名绝技,可惜贫僧也仅听说……” “敝府管家赵贵……” “正是后面赶车的那位?” “不错,赵贵早年流浪江湖,曾上过灵山,有缘得见玄坛与摩门争夺灵山……” “阿弥陀佛,该是十几年前的那场?” “正是,当时古渊岳出场,就用了一招马超龙雀震慑当场,摩门从此退出江南……” “阿弥陀佛,贫僧也是听说那场争战,才知当时还有一门名叫马超龙雀的绝技……” “问题就在于那位姑娘救人心切,居然也使出了一招马超龙雀……” “阿弥陀佛,真是马超龙雀?!” “当时疯牛就在水田中央,姑娘无法落足,再说水深泥泞,只怕救不了人反而深陷其中,万不得已,她用饮茶海碗接力,直纵牛背,救下了那个牛倌……” “阿弥陀佛,又是大茶碗……”看样子,云心有点信了。 “有此看来,此姝应与灵山渊源极深……” “这倒也是……” “在下这里也就这一条线索,不过有了马超龙雀这一招,想来范围也不会太广……” “若论马超龙雀的难度,范围确实不会太广……” 云心沉吟不已,边想边说。“光听江湖上传说,没有精湛的内功,只怕练不成。灵山弟子虽然不少,若是论到武功出众,敢在江湖上面走动的却没几个,除了玄坛掌门古渊岳和他的夫人甘琳,自然就数所谓的灵山十杰了,至于一个中年女子,再带一个年轻姑娘,要么……莫非是古家四凤中人?” “古家四凤?!” “不错,施主可有听闻?” “就是老大为当朝贵妃的四姐妹?” “不错,古渊岳有四女,据说个个身怀绝技,号称古家四凤。大凤古昘晖,也就是当朝的古贵妃。二凤古旻晖,现任永兴公主贴身女官。四女古昜晖据说已死多年,不提也罢。唯独三女古晁晖早年失踪,迄今仍不知下落……” “早年失踪?” “不错,该有十三五个年头了吧?” “莫非覃家老夫人便是改名换姓的古晁晖?” 其实这覃家老夫人究竟是不是古晁晖,云心比谁都清楚,至于他为什么要明知故问,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96):赵瑜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却说赵无求怀疑覃家主母会不会是古渊岳的三女儿古晁晖,也不是毫无道理,马超龙雀,看门秘技,能授之人肯定不是一般的弟子,只有云心心知肚明。然而他却装出浑然无知的样子,假装推测,实则想了解一下赵无求究竟了解多少。至于云心为什么会熟悉古氏姐妹,这是番外话,不提也罢。 “那位覃家老夫人大概多大年纪?” “实在不知,除了覃家下人,外人几乎都没有一睹之福……” “莫非古家三凤遭遇什么坎坷,从而隐姓埋名在此?” “哎呀,还是云心师父熟悉江湖,信手一推,便立刻有了眉目……” “阿弥陀佛,贫僧只是推测而已,并不作数。尤其事关古家三凤,江湖上流传的说法甚多,甚至有人说她早已遁入本门,皈依佛陀,已是一位得道的比丘尼……” 云心一边说一边暗自好笑,自己信口胡诌的本事也算登峰造极,几乎不用腹稿。 “那么师父可曾见过古家三凤古晁晖其人?” “阿弥陀佛,贫僧实在无缘……” “可惜,否则就在敝府隔壁,辨认一下即可……” “如何辨认?” “师父艺高胆大,自有办法……” “阿弥陀佛,一心向善,诸事莫恶,还请居士鉴谅……” “这个……到时候再说吧!”赵无求心说这个酒肉和尚,到时候还不怕你不变通。 “不过,贫僧倒是可以替你打听一下……” 这不来了,赵无求一听就高兴了。“哪就拜托师父了……” 这个时候,赵无求有点纳闷,说了半天的覃家姑娘,背后怎么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难道赵贵搞错了,还有赵路,不是说有天瑜儿见了人家都忘了回家? “你?!”赵无求一回头却吓了一跳,赵瑜不知从什么时候已经坐直了身子,两人几乎碰了个面对面。定睛一看,只见他目光虚渺,依然还是那副神不守舍的样子。 “瑜儿,你醒了最好。”赵无求强忍忡忡忧心,笑着说:“爹爹跟云心师父说了半天覃家姑娘,你都听到了吧?对了,爹爹我还忘了问问你的意思?” “又是古国丈,又是古贵妃,最不起眼的也是一位宫中女官,一大堆的皇亲国戚……”赵瑜两眼也不见一点聚焦,声音也很空洞:“您说咱们够得着吗?” “那只是云心师父的推测,不是还没落实吗?” “落实了又怎么样?不落实又怎么样?爹爹自己不是刚刚说过?”赵瑜一直不看赵无求,仿佛自言自语:“高门大户嫌咱门头低,小门小户里也走不出大家闺秀……” “你这孩子,怎么又跟爹爹抬杠呢?” “抬杠也罢,不抬杠也罢,您认为这是抬杠,可是这个世道认为这很正常……” “停停,打住!”赵无求伸手在赵瑜眼前晃晃,收上一条腿,半跪着对儿子肃声道:“可现在不同了,云心师父为什么会出现在咱家?因为皇上高看了你,你师祖不放心,才派云心师父来保护你,至于门第你就一点也没信心?” “爹爹,别做白日梦了。”赵瑜只要想到老太监拦他的情景,再也没有信心,觉得也不要再瞒老爹了。于是他也不敢去看老爹,顾自对着天空说话:“您不知道,其实到县衙之前,皇上已经在茶肆遇到了瑜儿,一开始相谈甚欢,当提到您的爷爷,瑜儿的曾祖赵楚普后,皇上就开始变得言不由衷了……” “这是真的吗?”当天很多事情赵无求都听自赵贵:“那赵贵怎么敢瞒我?!” “别怪贵哥!那时候瑜儿还没找到贵哥……” “原来如此……”赵无求当然有点沮丧,不过还不死心:“那皇上为什么后来又要帮你?” “呵呵,皇上又何尝不是在帮他自己呢?” “帮他自己?!” “不信您就问问云心大师……” “阿弥陀佛……” “不对!赵贵说皇上是在县衙大堂之上赞赏你的才情……” “那是不错……” “那就对了,前面的事情不足为凭……” “爹爹,您不要再骗自己了,瑜儿虽然只到景山,却也算领略了这个世道……” “瑜儿,你不能如此灰心……” “爹爹,不是瑜儿想灰心,而是这个世道只许瑜儿如此选择……” “不行不行!云心师父都在这里了,你不能辜负对你寄予厚望的法山上人……” “爹爹……”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你不能对不起你娘,更不能对不起我,还有赵氏这个门头……” “爹爹,难道您非要碰个头破血流,您才肯认输吗?” “瑜儿……” “爹爹……” “阿弥陀佛!”云心一直在赶车,没有回头,见他两人抬杠不休便宣了声佛号,然而他并不急于开口,挥了几鞭,少顷才说:“两位能容贫僧一言?” “师父请讲!”赵无求巴不得云心开口,本来就准备搬救兵了。 “贫僧以为,人以天立,人以地立,人以人立,唯独一个人字变数最多……”说到这里,云心才觑空回头一下,深深地望了赵瑜一眼。“公子以为如何?” 赵瑜受激,猛烈望向云心:“若是晚生一不小心堕入十八层地狱呢?” “佛又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当真?!您决计度我?” “阿弥陀佛,公子,佛门弟子不以誓约,不凭念执,何谓之度?何谓不度?”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不管您是菩萨,还是和尚,晚生决计跟您走上这一遭……” 赵无求也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些什么,只是看到儿子又振奋起来,总是好事一桩,便跟着感动,只当云心又帮了自己的一个大忙,不知不觉眼眶湿了。 其实这两天,赵瑜的内心也是纠结不已。 子不语怪力乱神,这本是古今读书人的一种执念。但是自打结识云心之后,种种匪夷所思的际遇,又让他不能不信。尤其是人家博古通今,还能熟悉未来,这最具震撼力,别的可以造假,那些功底扎实的诗文博物却不是谁想造就能造出来。要说他年纪虽小,也是饱读经年,云心和尚无意之中流露出来的东西,只要一解释都能理解,可真要自己凭空生造却根本不能。 换做别人,兴许被菩萨看上了还高兴。可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有一种被绑票的感觉。也不知道对不对,反正老爹小时候就被绑过票,龙山梢近震泽,湖匪特多,稍微殷实一点的人家都不会放过。所以老爹打小就要习武。只不知自己现在的感受跟老爹那时被绑票是不是一样,听说当年老爹是被人五花大绑,还灌在麻袋里。虽说现在自己的手脚完全自由,身上不见一根绳索,更不用说麻袋裹着脑袋,可总觉得也是被人在操弄,欲挣不脱。 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未免有点矫情了。莫非真是敝帚自珍,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既然已是一个见弃于世道的人,哪又何必耿耿执着于红尘一途? 就说眼前这云心,你管他是淫僧,还是菩萨,说到底,他无非是做了一个自己? 如此看来,这和尚来到自己身边应非偶然,莫非真是上苍派来点化自己的? 一念及此,他还真有一种豁出去的感觉了。 至于赵瑜真的能否豁出去,还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97):赵瑜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却说赵无求听着赵瑜大言炎炎,只当他是少年心性,尚没成熟,自然晴雨不定。不过他也高兴,只要儿子不堕魔障,便是天大的好事,成熟总需要时间。尤其想到自己少年荒唐,差点变成花痴,更是释然,庆幸糗事不会重演。 其实,赵瑜心里只是有点纠结而已。 第一个纠结,究竟如何与云心如何相处,换句话说,究竟算他是人还是神?这个问题刚才已经解决了。云心自己已经说得很明白,天地神鬼都不怕,唯独人最不可捉摸。一想也是,真是神鬼找上了自己,想逃又岂能逃得了? 只是他讨厌被人操弄于掌心的那种感觉,一想到他,后脖根总不会止不住的发凉。此人神通广大,远比老爹难对付。不过,他可不喜欢自己的未来让别人左右,可听人的建言,但不能听人摆布,否则,一定要设法摆脱他。 第二个纠结,也已经向老爹挑明了,皇上那里已经关门落闩,不要再抱什么幻想。哪怕老爹花上最多的银子,打通最多的关节,终不及皇上的一句话吧?只可惜老爹还沉醉在天子青睐的美梦中,恐怕一下子还醒不过来。然而不管怎么说,自己再也不会去追逐什么仕途了,老爹,只能对不起了。 第三个纠结,来自他误打误撞的发现。就因为这个发现,觉得有必要去南兖一趟。据八公公说,丹阳公子应该就是皇次子萧综,估计现在已到南兖任上。 原来他拾到的那支笔形银簪里面空心,笔头与笔杆可以用劲拔出。天天握在手里摩挲,开始倒也没有注意,只是想到阢陧之处,免不了用力攥紧。阴差阳错,真有那么一次断为了两截,好不紧张,拿出来一看,原来笔头是拧上,牙齿一咬,狠劲一用,可以用力拔出来,簪中的秘密也就暴露无遗。 再看笔杆跟笔头一样,都是空心,里面还有东西,倒出来一看,竟是一张帛书卷着。铺平展读,却是一封简函,工笔小楷,蝇头小字,有一点秀气: 见字如面:目分毋比翼,丝棕莫连理,煮豆燃萁顺,不提受禅城。宝卷不具 一看不禁联想到汉魏曹植的七步诗,再看意思似乎又有不同,不免费些心思。 赵瑜本就嗜书好文,心比天高,自负才思,一看文字暧昧,当然又好奇又好胜。那几日马也不骑,诸般慵懒,在老爹眼里好像坠入魔障,实际上一直在琢磨。 字面意义不算十分难解,这个银簪来自盼儿,开头分明是个盼字的拆开。倘若分目真是盼字,那么丝棕应该是个综字。八公公几乎吃定丹阳公子就是皇次子萧综,现在盼儿跟他形影不离,死缠烂打的架势,也就不难理解了。 毋比翼,莫连理,实在太不艰深,不正应了八公公的那番分析? “一个待嫁女子,如此放浪形骸,谁家愿意接受?皇次子,后面站着的可是皇上和皇贵妃……”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曹植的七步诗主旨在于同根相煎,函中却说此乃恒顺之理,应该只取同根本意,而非相煎之衍义,同根不错,相煎亦顺,该不是在揭示盼儿与萧综之间还有另外一层关系? 曹植借指兄弟,此处自该兄妹。八公公却说盼儿身世不详,假如不是故意避讳,不就说明如他这般神通广大的人也不清楚盼儿与萧综两人真正的关系吗? 照此推理,莫非那种关系真是一个天大的机密? 若以此函笔迹推测,更像出自女性,既是机密,应该不敢假手于人。 兄妹关系,盼儿清楚吗?想她那日叫人二哥,倒像是知情,然而那般亲昵,却也逾越了兄妹分寸,又像蒙在鼓里。再看萧综,任人亲昵也不推拒,若是知情,定然猥琐不堪,空负了一副君子形相,若不知情,倒还算情有可原。 究竟异父同母?还是同父异母?莫非这是一个母亲写给另外一个母亲的信,她们曾经侍奉过一个共同的男人。这样一来,同父异母也就更有可能。 既然萧综是皇次子,那么盼儿也就该是一位皇女了?也许更可能是一个瞒天过海的私生女。 若是私生女,盼儿不知情的可能很大,兴许所谓的丹阳公子萧综也是不得而知。 倘若不是同父异母的妹妹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同父异母的哥哥,只怕哪个母亲也不愿自揭伤疤。 不提受禅城,这一句也就很容易理解了。合着当今天子萧炎,那么受禅之地就是建康,她们共通的男人就该是萧炎,也许醉蟹女子与其分手就在受禅时。 只是有点疑惑,在赵瑜看来,盼儿怎么也不像二十出头,要说萧炎受禅却有二十个春秋了。也许自己阅历尚浅,所见甚少,也许盼儿的长相本就看小。 末署不具二字,只能说明此函往来两头十分熟悉,不用具名,彼此也能知晓。 只是不具之前加上宝卷二字,实在让人费解。 莫非这是彼此间特别的约定,一个只有她们才懂的暗号? 还是另有所指,譬如盼儿萧综情深意笃,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让人甘愿分手,必须拿出强有力的证据,而所谓宝卷旨在提供某种证据,能够说服他们? 赵瑜也清楚,通常大家所说的宝卷,都是寺庙专门用来劝世向善的黄本传单,浅显直白,现世活报。若想用它来劝谕两位迷途知返,怕是痴心梦想。 踅摸来,踅摸去,总算理出了一个思路,自以为已经大致看懂了这封简函。 他做出这样的假设,阴差阳错,萧综盼儿实际上是一对嫡亲兄妹,只是盼儿母亲还在盼儿懂事之前就与盼儿的生身父亲萧炎分手了,也许干脆就是当今皇上的一时冲动,始乱终弃,估计对盼儿的生母一点名分也没有给过。甚至在大内档案之中都没有关于这对可怜母女的任何记载,是故八公公等人只知有美人盼儿而不知有皇女盼儿,或许皇上本人也有可能不知道自己竟有这么一个私生女。倘若不是妹妹非哥哥不嫁,也许这将成为永远的秘密。 赵瑜推测,盼儿很可能对这封简函一无所知,否则的话,只要一发现银簪遗失,就应该返回寻找。盼儿离开之后,他们父子一行还在景山寺客寮逗留了四五日,以待赵贵伤愈。倘若她返回找寻,就应该在那几日有所听闻。 也许她到现在还没发现银簪遗失,那就另当别论了。 如此说来,装着简函的银簪,应该是盼儿的生母所给,然而要使这封简函真正发挥作用,那么接收的人也应该对这支银簪特别熟悉,甚至在她们分手之前,就约定作为秘密联络的工具,而这一次,只不过是必须启用而已。 想到这一层,赵瑜更就怀疑盼儿根本不知道这缝简函的存在,否则也就不需要用这银簪来传递了,直接跟盼儿明说,何必多此一举?否则真是解释不通。 这样一来,赵瑜更觉得自己义不容辞了,总不能直视兄妹**而无睹吧?就算为了维护皇统,看在当今皇上刚刚帮过自己的份上,也不能袖手旁观。 赵瑜兴奋极了,无意中窥破了一个天大的机密,皇帝老儿,没想到赵瑜小哥又会在此处与您相逢,到时候可不知谁该对谁感恩了,倒要看您还能如何相报? 不过在真相查明之前,必须严守秘密,即便老爹也不能直告。至于云心,也可瞒着。除非他能卜得,现在看来他是一无知觉,只怕也没预计的那么神吧? 机缘凑巧,顺水推舟,心思既定,赵瑜便强捺着冲动,开始悄悄地筹划了。 要说赵瑜的筹划到底成功没有,还听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98):赵瑜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上回,不再重复。 按照赵瑜的设想,到家之后,还需稍待时日,才能离家出走。 一来兄长娶妾,虽然不能跟大婚相比,但也不能一走了之,否则有悖事大字小之悌。 二则更为紧要,云心自承不识那个弃女,但怕其中有诈。父兄为人较直,不如自己明察秋毫。但又不敢将心中的疑窦直接告诉父兄,如若真是云心酒醉不记,不仅冤枉了好人,岂不是无意之中自己也就成了搬弄是非的小人? 回家第二天,赵无求便带云心到宗祠去看房子。 头一夜将云心安顿在赵瑜的书房对面,原来是老大的书房,正好改做云心专用的静室。 然就连赵无求也看得出来,云心不习惯住这种大杂院。因此第二天一早,不等云心提出来,赵无求就安排一同踏勘宗祠,想看看他的意思再作斟酌。 赵瑜却有点不以为然,暗道踏勘个啥,就老爹糊涂,估计庄里有不少人都知道云心是这儿的常客,要不然为什么母亲,乳娘都会替他遮掩?至于赵贵,估计也不会不知情,否则他为什么非要逼着赵路三缄其口?简直不可思议。 尽管母亲一再咬定云心是个菩萨,可他却越来越觉得他不是神而仅是一个人。然而不管是神还是人,在他的心底里总有一点怀疑,只是自己不敢轻易触碰。真所谓:狗不嫌家贫,子不嫌母丑。为人子者,必为父母有所隐不是? 以前从不会这么想,因为近来一系列的际遇,他越来越对自己的出身感到怀疑。尤其是老爹在景山寺缘参来下套的那个接风宴上闲谈间无意中提到母亲生自己之前曾去求子,让人无法不作联想,只是他自己不愿往深处想而已。 所以这一会儿,他忽然觉得老爹真可怜。 既是旧地重游,云心也不掩饰对这里的熟悉。一路上,他与赵无求不时指指点点,他们提到的不少掌故,有的连赵瑜也是头回听说,不由得不好奇。 原来赵氏宗祠一开始并没有如此规模,开始只是一片墓地,自迁徙之祖开始,占了十来亩坡地,后来请了风水先生,勘定这是一块宝地,恰又逢始祖告老还乡,于是趁机大兴土木,不仅扩建了宗祠,还在前头添造了别业排宅。 鼎盛时期,真是所谓一塔二幢三占木,四桥五园六座亭,七楼八阁九龙头,十只名泉二十池。现在这些遗迹都在,只是不少失于检修,大多凋敝不堪。然而一则赵氏在此龙山仍是大族,所谓虎死不倒架,二来赵氏还时不时会冒出几位高官大宦,虽然家道日益衰落,却也没有旁姓敢来侵蚀祖业。 地界仍在,规模仍在,这是唯一可以聊以**之处,然而满目苍夷却又不能不让人心酸。 现在除了供奉祖宗牌位的宗祠正堂,全部建造就剩四个偏院还像一回事。听松,扶竹,品兰,锄菊,都称小筑。其中扶竹是乡学所在,有点人气,勉强维持。品兰里面本有抚琴听曲的戏台,现在已经坍塌,但是房子还能勉强住人,时常用来留宿远道而来参加祭祀的族亲。锄菊原是花房苗圃,早已杂草稗子与奇花异卉共生,遮天蔽地,牵扯攀拉,都已经走不进人了。 听松小筑,鼎盛时期办有文社。当今天子萧炎出仕之前,也是一个少年天才,曾来此处以文会友。此一时彼一时,只怕人家早已忘了,不过赵家倒是一直不停维护,经常打扫,但怕别人有朝一日记起,想旧地重游也拿得出手。 其实今天天刚亮,赵无求已经吩咐赵贵带人过来打扫了。赵瑜原来就曾吵着要在这地方读书,只是赵无求不肯,坟地阴气太重,再说下人时常传言,意思赵氏祖先大多结局不好,怨怼颇多,故而戾气也旺,不论白天晚上,常有怪异发生,所以家馆先生也不敢住在扶竹院里,宁可每天早出晚归。 现在赵瑜想来,只怕此间的怪异太多,云心也是难辞其咎。他那手出神入化的功夫,只怕撞到他的人都来不及看清他的身影便就糟了暗算,不称神奇才是怪事。 四个偏院,平素都是赵瑜散步之地,每次都有赵路乳娘跟着,倒也没啥怪异的遭际。因他属意听松小筑,去得最多,见到不顺,也会嘱咐仆人稍加收拾。 今日看去,倒也整齐。院里的杂草除了,青砖地上,不仅扫过,还都洒上水了。 门窗稍有失修,木匠正在赶工。 屋里的家具重新配全,偏厢的地板上也铺上了新草席,就连窗上遮阴的席帘也都换上了新的。大概刚刚热水抹过,一股草籽特有的清香味扑鼻而来。 一看到新窗帘,赵瑜禁不住有点脸红耳臊。记得那个艳遇之夜,窗帘曾把这里遮得伸手不见五指。同时也不免有几分骄傲,忍不住再为自己的定力赞叹。 不过,总是有点做贼心虚,他离开了参观的队伍,装着对庭院发生了兴趣。 每个偏院,尽管核心建筑的布局样式各有不同,然而庭院都是大同小异,只能依照地势布置,首先四面都是抄手廊,都由编织过的绿篱与山林隔离。中间或池或畦,间杂大小不等的青砖地坪,房舍深处还有小厨房一类的辅助设置。 听松小筑的房舍主体为两进三开间,都是青砖灰瓦,明堂很大,偏厢略小,一共四个偏厢,后面两个偏厢夹一个小天井,天井后面便是一间小厨房。 赵瑜不仅看到了冉冉炊烟,也闻到了阵阵香味,心说赵贵这个人就是能干,只是一个大早的工夫,便将这荒废已久的小院整理一新,估计云心当晚就能在此下榻。 他信步穿过天井,刚到厨房门口,却一下子就愣住了。 灶上灶下两位都熟悉,家里的老佣人。 只是正在收拾茶具准备上茶的女子让他吃惊,这不正是从景山寺带回来的那一位吗? 只是此刻已经除去了原来通身裹住的裙裳,换上了敞袖夏衫,里衬束身长裙,上粉下绿,竟有一种清新脱俗的素雅。再看螓首蛾眉,长圆的脸庞,精致的五官,虽带几分憔弱,但仍难掩曾经的美妍,素雅,美妍,反倒显得那一点憔悴,疲弱不可或缺。严格地说,这还真有一点病态美。赵瑜有时也觉得自己母亲抱病的时候要比平常美,现在看来,却还不如眼前这位。 更让赵瑜疑惑的是这人好像哪里见过,只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又想莫非是从景山一路回来,虽说人家老是头巾遮脸,却也不一定一次面也没照过吧? 正在愣怔,忽然手臂被人捏住,回头一看,竟是赵贵,只见他使了一个眼色,让他跟着退出厨房。待他经过天井,赵贵轻轻说了声:“都是老爷的安排……” 赵瑜本想再问,却已被赵贵拽到中堂,父亲与云心已经落坐,赵贵已在云心的下首给他安排了一张位子。 刚刚坐定,还没开口,那女子便端茶出来。 赵瑜对于老爹的安排很是不解,小门小户的女眷才会抛头露面招待客人,赵氏虽然家道中落,但是门风还在,除了嫡母有时必须出面之外,自己的生母和大嫂也从不见男客。这位小嫂虽说在家地位不会太高,但也犯不上自坏规矩。 再说人家要真是云心曾经的相好呢,岂不让人更加尴尬?一想到人家原本可能相好,立刻恍然大悟。没想到老爹竟会如此安排,这也太不厚道了吧? 要说赵无求如此安排,到底会闹出个什么结果来,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099):赵瑜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一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却说赵瑜看到老爹竟然想让云心和那位弃妇还做一窝,觉得老爹也未免有点不厚道了。 色字毕竟是佛门的一大戒,至于人家从前什么关系,咱们管不上也无可厚非。只是现在的做法,岂不是在怂恿,是在唆弄,这与诲淫诲盗又有何分别?且不说云心自己,就老爹这等作为,真是一个天天阿弥陀佛不离口的大信士吗? 莫非老爹参的也是欢喜禅,拜的也是和合佛?两人原本一丘之貉? 现在回想,只怕当时在景山寺提出祠堂改家庙之时,老爹他就筹划好了,大哥娶妾不过是个幌子,助纣为虐才是本意。不过又想回来,老爹这分明是在巴结云心。一想到老爹巴结云心,他又没脾气了,老爹这是在为谁呢? 那弃妇终于端着茶盘出来了,看来赵贵并没有事先教好人家,那弃妇竟然先给老爹上茶。只见老爹蹙着眉头微微挥了一下手,意思自然是先给云心。 到了这一会儿,就连赵瑜也有点搞不明白了,这礼数到底如何计算才好?若是按照法山上人的意思,赵家是主,云心是仆,那弃妇的程序毫不为错。但是老爹根本就不敢看轻云心,依旧待客之道,至少云心也该当得西宾之礼。 那弃妇接着转向云心,双目低垂,并不看他,把茶放到几上,微微一福便退后。 云心也是正襟危坐,赵瑜还真有点失望,居然连两人匆匆一瞥也没捕捉到。心里不禁纳闷,难道这个女子一点也不知道面前这位和尚正是她所出首之人?据说当时和尚的五衣都被扣下了,换言之难免肌肤之亲,还能像路人一样视若无睹?云心可以推说记不得甚至不认识,可她又凭啥能够如此淡定? 另外云心的定力也未免太好了,不管真相如何,毕竟是这女子想将你置于险地,且不管从前你们是否真的相识,景山寺客寮行前那面也可用匆匆不期加以搪塞,可这会儿是咫尺之遥的面对面,莫非这世上还有如此定力,竟然不着声色到这等地步?而且两个人都是如此这般,不正好说明有假吗? 上完茶,那位女子悄没声退到中堂门口,肃立以待,真像一位毕恭毕敬的下人,两眼只盯着自己的脚尖。赵瑜不觉也来了脾气,心说倒要看你们俩能憋多久? 云心对于此间收拾十分满意,很快就提出来要在此地歇息,不想再去叨扰大宅。 赵瑜没有意识到老爹的苦心孤诣之前,曾有打算长陪云心,也在这里住下,并且估计老爹也不好反对。现在想来却是大不妥,就说白天会常来陪伴。 聊到中午,云心意犹未尽,根本无意离开,赵无求只好让赵贵把午饭开到这里。午饭荤素都有,赵无求早说过云心是个酒肉和尚,所以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 两主一宾用完午餐,赵无求便拉着赵瑜告辞,赵贵也带着不少佣人回去。赵瑜特地留心了一下,好像就那弃妇一人照料云心了,不由暗笑老爹真会做人。 回到书房,赵瑜哪还来困意?刚才听松小筑里的一幕幕总在眼前,挥之不去。 窗外院里,父亲已经在藤椅里躺下了,不一会儿,就想起了熟悉的鼾声。一如既往,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喜欢墨守成规,午后会会周公,雷打不动。然而此番鼾声却觉得特别扰人,仿佛阵雨之前的闷雷,一页书也读不进去。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烦闷,有时候他觉得云心这人之于他来说,犹如一根拐棍,有了这个拐棍,他就能独立行走了。而在这之前,老爹却总是攥着他的胳膊,这也不行,那也不成,这次从景山寺回来,半路上折返丹阳一趟,便是最好的明证。然而云心身上的疑窦又实在太多,层出不穷,真让人远也不是,近也不是。就好比那拐棍一会儿显得太重,重得让人把握不了,一会儿又实在太轻,轻得让人不敢依仗,真是无所适从,想不纠结也不成。 他忽然有个冲动,想自己是不是该上听松小筑去看看,这会儿那两个人不知该怎样相处了。到了门口,他发现赵路并不在,倒是他爹赵贵在中门口纳凉。 “少爷,没歇着?”赵贵几乎同时看到了他,笑着招呼。这未免有点反常,本该是赵路守在门口,怎么不打招呼就换成他爹了呢?莫非还跟云心有关?记得上次云心偷偷潜入,赵路带人要去抓,结果反招了他爹赵贵一顿暴打。 “正想找你,贵哥……” 赵瑜正要往下问,却见赵贵指指天井,做了一个手势,意思大概是别吵醒老爷。只见他鬼脸迭出,蹙了过来。“少爷是不是还想去上面看看大和尚?” 赵瑜心说正好,家里出了这么多怪事,作为管家焉能不管?本来赵路年幼,问他也是一问三不知,再有你在后面逼迫,他也只能三缄其口,还不如干脆找你,丑媳妇总要见过公婆不是?“正是,本来就打算叫人去找你呢……” “那就走吧!小的本来想把这次外出的账给账房报一报,不料他忙别的去了。又想少爷会不会有事,就来看看。反正账啥的晚上也能报,小的就先陪陪您吧……” 从前赵瑜出去散步,赵贵只要得空也喜欢来陪。就这样,两人不约而同往后走。直到出了大宅后门,赵贵见赵瑜并没一点止步的意思。“真去那儿?” “反正一早也没逛其他地方,走走也行……”赵瑜看看四下里虽然无人,但毕竟还是在村道上,就站在这儿说话,倘若来个人撞见,总有鬼鬼祟祟之感。 “只要少爷吩咐,赵贵就算跟你走到天涯海角……” “别介,贵哥,你这可是把我当我爹了……”赵瑜乐了,轻轻拍着赵贵的肩膀。 “少爷,这可是赵贵的真心话……”赵贵停步,一脸正经。 “好了,贵哥,咱们说正事吧!” “对了,少爷!” 两人心照不宣,都知道正事是什么。 过了祠堂牌楼,赵贵故作神秘地一笑,说:“少爷您可知道小的上午为啥要把您的座位安排在云心大和尚的下手了吧?老爷当时还毛了小的一眼……” 赵瑜当时还真没在意,现在一想,倒是确有其事。“呵呵,谁不称赞贵哥的心思缜密?” 赵瑜自然知道,大户人家,什么都有讲究,即便一个简单的座次。按照宾主之道,今儿上午赵瑜的座位应该在父亲的下首才对,那是主位,赵瑜不管怎么说,都是小主人,而云心那一顺,全是宾位。不过现在他算是猜到了,如果按部就班地排座次,他就再也看不到云心与那女子照面的细节了。 “这么说来,贵哥你也发现点什么了?” “少爷,其实那天去灯照巷接她,小的心里就犯了嘀咕……” “哪你怎么不早说?” 至于赵贵究竟犯过什么嘀咕,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100):赵瑜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一  书接前回,不多啰嗦。 一听赵贵说他也觉得那个弃妇可疑,赵瑜则埋怨他为什么不早说。 “少爷,真是冤枉!你想吧,跟老爷说,只怕是讨骂,老爷这会儿让人抬上轿子了,能下得来吗?只有跟您说,可您也不成,整天跟大和尚泡在一起,小的想给您使个眼色的机会都找不到,您说小的光着急又有什么用呢?” “好了,这倒真是委屈你了。”赵瑜拍了他一下,算是安抚:“你究竟有啥发现?” “她状子上不是说还有个女儿吗?” “是啊,不是说已经弃她而走了吗?” “少爷,您见过她着急了吗?” “连今儿上午,我才见过她两面……”赵瑜意思是人家真着急,我也看不到。 “小的赶着车,她天天坐我背后,再说那天接她,反正就不像刚丢了女儿的一个亲娘。少爷,赵贵承东家福荫,早已结婚生子,小的懂得那种心情……” “莫非……哀莫大于心死,也算先给她一个理由……” “小的就知道少爷宅心仁厚,可是小的却不敢这么想……” “那你倒说说?” “少爷,您说是小儿嘴严还是大人嘴严?” “这个……” “大凡有一个什么事儿,小孩嘴里一套就能出来,您想换成大人哪容易吗?” “按照贵哥的意思,这也是特意安排的?” “小的也是这么猜的,只是说话得有凭据,小的现在不就是两眼一抹黑吗?” “还有什么?” “还有的,小的想少爷那么灵清,也都应该看到了……” “我是心里有疑问,所以想找你问问……” “反正只要哪怕有一点祸害咱们赵家的苗头,少爷您应该会比老爷更明白……” “对了,爹爹为啥要安排小嫂去听松小筑?” “再也别叫小嫂了……” “为啥?!” “昨儿夜里,一切舒齐,小的就去请示老爷,大少爷圆房的事有什么吩咐?” “不错,大哥讨妾虽然不如娶妻。但总也得多多少少张罗一下吧?” “这是小的分内事,没想到老爷大发雷霆,把小的骂个狗血喷头,说小的狗眼乌珠一路上让乌鸦叼走了,要是小的再敢提这茬,就让小的全家滚蛋……” “原来如此……”赵瑜暗叹爹爹也算煞费心机,为了巴结云心,真是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尽管觉得有点寡廉少耻,尤其对于父亲一向津津乐道的佛门戒条,更有明知故犯之嫌,但他还是不敢鄙薄,毕竟老爹也算为自己。 “这么说,老爷昨天就已想好,要让云心住这听松小筑了?” “是的,少爷,所以小的天不亮就找人过来了……” “爹爹……”赵瑜像是呻吟,最后的话语全溶解在暗暗的叹息声中了。 “少爷!老爷的苦心,小的不是不明白。小的只是担心……” “你的担心是什么?” “少爷您听小的说,首先这个女子似乎来者不善……” “你以为她想怎么样?” “这小的猜不出来,小的只是想说,她若是只祸害大公子,那还可以说说,反正也不行,虽然大公子现在跟废物没啥两样。可她要是在少爷您身上打什么歪主意……” “她想归她想,也不能诛心,只是够得着吗?”赵瑜笑了,自信心还是满满。 “小的是说,假如……” 赵瑜一听,真是又感动又好笑,一准是赵贵刚才看到自己站在听松小筑的小厨房门前发傻,准以为自己也是被人魅惑了呢,所以才有这一番的担忧冒出来。“她那年岁配配云心倒是可以,就算大哥前几年的模样,呵呵呵……” “那算小的多心了……” “还有呢?” “对了,少爷,忘了告诉您,她的名字了……” “哦,还有名字……” “姓柳名霞,杨柳之柳,霞光之霞,娘家姓……” “听着倒不像高门大户的人家……” “小的有时也想,一个小家碧玉,能掀多大的波浪?只怕忒也小看咱赵氏的门头了……” “嘿嘿!反正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爹爹不是一直这么教诲?” “小的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贵哥,都快到正堂了,你不会对着祖宗牌位还想涮我吧?” 两人说着,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听松小筑的岔道,来到正堂前面的广场上了。其实先前经过听松小筑的时候,赵瑜已经改变了主意,心想这会儿去偷窥一对情人——假如云心和那弃妇愿意破镜重圆的话,岂不是自甘下流了? “不是不是,少爷!”赵贵说着也在正堂门口停了下来,四下望望没人之后才说:“小的是看您跟云心大和尚走得也太近了,真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莫非你又有什么发现?”赵瑜也很矛盾,有些想法早有了,但又希望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仿佛只要是别人说,就不是他自己想,也就不必那么煎熬了。 “哪里,大和尚跟您呆在一起的辰光可比小的多多了,小的岂能比少爷看到的还多……”赵贵毕竟不是赵路,否则也不可能未雨绸缪,关键时候都把儿子支开。 “好了,就这些?”赵瑜多少有点不满,心说我都有想法了,你能一点也看不出来?你这货,刚才不还信誓旦旦,这一会儿装起糊涂来还真有一套。不过细细究来,自己反倒愿意赵贵他们装糊涂,毕竟说清了又有什么好处呢? “算是小的多嘴,小的不跟少爷禀报一下,心里总不踏实……” “好吧,我有数便是。”赵瑜停下,将粘上山泥的鞋子在乱草上蹭了蹭又说:“既然来了,也算出了一趟远门归家,咱们进去吧,也给祖宗们上一炷香……” “少爷就是孝顺……”赵贵说着,抢先过去推开了正堂的大门。 “咦!谁刚来过?”赵瑜进去,蓦然发现供桌上都是新鲜供品。 “老爷昨天一到家,就叫小的陪着来了,他要把少爷遇见皇上的事禀告给祖宗……” “是吗?也真难为爹爹了……”赵瑜没办法不感慨,心里不由得暗暗发誓:这一辈子一定要好好侍奉爹爹,谁敢对他老人家有半点不利,定要叫他天诛地灭。 赵贵跟在赵瑜后面,正要拜下去,忽又停住,反复察看一阵,等到赵瑜上完香,起身之后,才猛地吸了一口长气,然后缓缓吐出来说:“真是奇了怪了……” 要说这赵贵怎么无端端的会觉得奇怪,还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101):赵瑜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一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却说赵瑜祭拜完毕,整理着衣裳正要转身,蓦然发现赵贵张大了嘴。“又怎么了?” “有人动了供品……”赵贵也不回头看他,顾自指指点点。 “唔——?”顺着赵贵的指点,赵瑜果然发现供品虽然新鲜,却很不整齐。 只要不是每年三次的大祭时节,供桌上一般常年都供干果与茶点。这次路过毗陵府,那儿城大店多,货品远非龙山县城可比,赵无求就让赵贵陪着亲自出去买了不少干果与茶点。昨天下午刚刚换过,三果三点,每只祭碟都是赵贵亲手盛装。这是规矩,除了主母,女人都不许碰供桌,主母也得看身子净否。 以前也发生过供品被偷事件,赵贵有经验,每只都是装到溜尖,再也装不下为止,就很容易发现有没动过。现在却都少了满头,间或还有一些滚落桌上。 “不会吧?就不能是夜里大人?”赵瑜笑笑,觉得赵贵未免有点大惊小怪。所谓夜里大人,就是老鼠。新供一上,香味四溢,不招老鼠才是个咄咄怪事。 “不对,少爷,这里有个脚印!” 赵贵已经沿着供桌在找,供桌后面便是牌位台座,漆布贴面,有如台阶,一层一层,上面放着上百个祖宗牌位,虽然多有掸扫,但到处都蒙着薄薄一层积尘。 赵瑜过去一看,果然在前排两个牌位之间有一片印痕。再细看,很像是光着的前掌,五颗脚趾头,一个个明显岔开,从大到小成半圆,清晰得不能再清晰了。 “还有!都是朝里?!”赵贵轻叫,声音里充满了讶异。 赵瑜跟着一看,果然还有两个脚印,一前一后,在更上面的两排牌位座上,显然是有人曾踮着脚往牌位后面走,可是去哪儿干吗?牌位尽处不就是堵墙? 赵贵毕竟是练家子,而且走过南闯过北,见识多多,脚印的方向立刻引起了他的警觉。 往前抬眼细寻,发现墙上的布幔两侧凹凸不等,鼓起的一侧还在微微起伏。再看布幔下面竟还有一截铁链,积尘上崭新的拖痕,看来是还没有来得及收进去。 赵贵的身子陡然一抖,并做了一个靠后并噤声的手势。 “你给我出来吧!” 没等赵瑜反应过来,忽听赵贵一声暴喝,只见他猛地抓住那铁链往外死命一扯。 但听嗦鎯声起,铁链抡起绷直,布幔嗤啦啦响,扑面飘下,随之一个黑影腾身而起,一抖铁链,反把赵贵拖了一个大筋斗,哎哟一声,铁链也被夺走了。 满屋灰尘扬起,也看不清对方的形貌。又是嗦鎯几声铮响,铁链又被抡起,一团黑影裹在无数铁链之中,带着一股迅猛的劲风,直冲赵瑜头上砸来。 “别伤少爷!”但听赵贵一声狂吼,直蹦过来。接着一声闷哼,就把赵瑜扑翻在地。 “贵哥?!”等到赵瑜完全反应过来,整个正堂里只剩下积尘落下悉悉索索的声音。 赵贵整个人都压在他的身上,怎么推也推不动,全无反应,好像死了一般。 定一定神,才知道把自己的一条腿压在自己的屁股底下了,所以才用不上劲。他想把腿伸直,却发现已经不听使唤,反而疼痛难忍,就像是断了一样。 一种从没有过的绝望立刻布满全身,情绪立刻完全失控。 “救命啊!救命啊!” 最先赶到正堂的便是云心,那时他正在打坐,眼观鼻,鼻观心,非常专注,所以对于任何异样的声音也特别敏感。不过后来他也告诉赵瑜,换做别人,只怕不走近正堂,没人会听到他的呼救。赵瑜曾做了试验,发现云心所言非虚。 在四个偏院中,听松小筑确实离正堂最远,而扶竹坊近点,学馆里那时还没放学,只可惜是等到大宅院的人蜂拥而至,他们才知道正堂里出了大事。 云心赶到,正堂里只剩主仆两人。他进门先查了一遍,见没埋伏,方去救人。 云心一看赵瑜醒着,赵贵昏着,便宣了声佛号,先检查赵贵。 “公子,请恕贫僧僭越,我得先给贵管家看看,才能过来帮你……” “不必客气,大师!晚生已自查过,您先救他要紧……”且不说平常他们主仆之间的关系,就看他刚才舍身救主,忠心非同一般,哪还有可能计较? “阿弥陀佛,公子仁义,还请稍等……” 赵贵正好醒了,告诉云心好像背脊断了,云心忙把他合仆在地,确认一下。 这时老更夫也赶到了,赵贵一见他,赶紧让他去大宅报信,把老爷找来。 云心也正好给他检查完毕,确定他是伤在背部,像是背后断了几根肋骨,只是不知道伤没伤到脏腑,云心左右两手都给他切了脉,又让赵贵呼气吸气试试。折腾几下,再加上赵贵也说是被大铁链砸了一下后背,大致有数了。 正好老更夫还没走远,让他待些柴爿,还有布带,另外把小厨房的菜刀也拿来。 吩咐完老更夫,云心仍让赵贵合仆在地,不让他动,但怕没固定前断骨再伤了脏腑。 接着再检查赵瑜,发现只是右腿膝部脱臼,便给上好关节,让他也躺着别动。 赵瑜先看云心给赵贵检查,对照自己曾经读过的那些医典药籍,丝丝入扣,环环合理,不由得暗暗点头。后来又看他给自己复臼,动作十分娴熟,干脆利落,一痛之下,那腿竟而随之就能慢慢屈伸了,心里更是感佩不已。 “瑜儿?!瑜儿……”赵无求跑着进来,气喘吁吁。“瑜儿,你没事吧?” “爹爹,瑜儿没事,今儿都亏了贵哥……” “来!我扶你起来……”赵无求看到儿子靠在门上,就要去拉。 “别动!爹爹,瑜儿的腿大概是脱臼了,云心师父刚给接上……” “哪条腿?”赵无求急忙蹲下身子,检视着儿子的双腿,手伸前去却又不敢碰。 “哪条?哪里啊?” “右腿,没事了,瑜儿刚才试试已经能动了,云心师父好手段……” “赵贵怎么啦?”赵无求看到儿子没事,这才转身去看他的管家。 “那人想打瑜儿,贵哥替瑜儿挡了一下……” “赵贵,赵贵……”赵无求叫了两声,看看赵贵似醒非醒的样子,又问云心: “云心师父,他不会死吧?” “阿弥陀佛!”老更夫还没回来,云心已经就地捡到了两根枯枝,比划着,大概正在构思如何提赵贵绑扎固定。“施主放心,只是不能再让他动弹……” “伤了脏腑?” “依贫僧看来,现在还算侥幸,只怕断骨错位,再伤脏腑……” “那……”赵无求也不是毫无经验,一听连忙吩咐跟来的人:“去抬两张春凳来……” “且慢!”云心叫道,比划着手中的东西。“再去找点这样的树枝,还有布条……” “快去!照着云心大师的要求……” 就在这时,老更夫也跑来了,抱来一捆柴爿,还有一点绳子。云心赶紧接过来,立刻在地上先搭开了。他的样子,像是准备做个背篼,把赵贵整个后背固定住。 看云心那儿帮不上忙,赵无求又退回到儿子身。“瑜儿,跟爹说,你们看清了吗?究竟是什么人干的?看清楚了没有?会不会又是西头那些逃荒的?” 至于这赵瑜究竟看清楚了没有?且听后文交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102):赵瑜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一  书接前文,不再重复。 却说赵无求看云心那儿帮不上忙,又退回到儿子身,急于问清是谁如此胆大,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没有,也就一瞬间,还是满天灰尘……”赵瑜多少有点沮丧,猝起变故,事发突然,再加上祭坛上满是灰尘,一时间雾罩霾笼似地,确实没能看得清。 “赵贵受伤那么重,也没看清是什么兵器吗?” “爹爹,好像是一根铁链……” “铁链?!” “呛啷呛啷,像是铁链的声音,贵哥就是先发现一截铁链在那,想去抓人……” “你是说凶手预先藏在那儿?”赵无求也看到了墙上的一侧布幔不见了,再一找,已在供桌旁边的地上了,上面一楞楞断茬,明显是硬扯死拽的结果。 “供桌上有截铁链,贵哥去拉,后来就是风声大作,我就给贵哥挡身下了……” 赵无求端详着儿子,见他虽然还有余悸,但也确实没有大碍,便起身又到赵贵旁边,半蹲在地,轻轻拍打着那紧贴在地面上的脸庞:“喂,阿贵……” “老……爷……”其实赵贵刚才是凭着一股心劲挺着,现在老爷啥都到了,便有点坚持不住了,昏昏沉沉,叫他一拍,动了一下,断断续续应了一声。 “爹爹,您先别动贵哥!”赵瑜一直都看在眼里,父亲之举,显然是不顾人的死活,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当即撑起身子,喝声制止。“您就不能等等……” “没事,瑜儿,他自己醒了……”遭到儿子当众喝斥,赵无求脸上不免有点讪讪。 “爹爹,刚才云心大师的关照您难道没听见吗?” “好好!就你宅心仁厚,爹爹还不是想早点找到凶手吗?”赵无求只好起身,把注意力放到杯盘狼藉的供桌上,一点一点,就跟前番赵贵一样查看。 “爹爹,一开始就是贵哥发现昨儿您新上的供品被人动了……”赵瑜也意识到刚才对父亲未免有点过分,便缓了缓口气说:“接着在那发现了脚印……” “喔!还是朝里的脚印,莫非是这凶手正在偷吃供品,突然听到你们的声气,便想躲到帐幔后面。不料让赵贵发现了脚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行起凶来?” “瑜儿想来也该是……”赵瑜发现父亲近来总是让着自己,心中不免有点自责。 “偷供品的事,从前不是没有过,可是当场行凶……”赵无求狞笑一声,接着说:“莫非西头来了啥厉害人物,都忘了我赵无求还是族长,还是龙山梢的里正……” “爹爹,先莫下结论,等到贵哥好了再问……”赵瑜清楚,父亲在龙山梢这个小小的村落也算一方霸主,即便西头那些流民,也不敢轻易踏进祠堂一步。 曾经有过小孩不懂乱闯,还被孩子的父母揪到家里了当着父亲的面责打。那种场景,赵瑜有时候都看不下去,不忍回想,所以此时此刻更不愿父亲凭藉想当然就给那些住在滚地龙里的流民定罪,随随便便去找人家的麻烦。 “对了,老李头呢?”赵无求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叫一声。 “老爷,小的在呢……”只听到畏畏葸葸应了一声,一个蜷缩的身影从众人后面慢慢出来。这是一个步态蹒跚的驼背老头,但见他拎着一个篮子,慢慢走到赵无求面前跪下。他是龙山梢的更夫,捎带还帮着赵氏看守祠堂。 其实出事之后,他只比云心晚到了一步,后来又是报信,又是去找绑扎材料,也算忙得不亦乐乎。这一会儿,正好凑在云心旁边,给他打着下手帮忙呢。 “大白天不用打更,你难道没见有人进来?”赵无求厉声问道,却又不无心虚地冲儿子的方向瞟了一眼。 “回老爷,小的正好到大宅领菜米了……”老更夫嗫嚅着说,头也不敢抬。 “哼!早不去,晚不去,养你有什么用?!”赵无求恨得不行,只想用脚踹他。 “爹爹,莫怪老李大叔了,偌大一个祠堂,他就是刚好在,也不一定看得过来……”赵瑜只怕父亲暴怒失控,又忍不住插嘴,只是没有刚才那么声色俱厉了。 “老爷明鉴……”老李头向赵无求磕了个头,又向赵瑜磕了个头:“少爷明鉴……” “老爷……”正尴尬着,忽听赵贵那边在叫,原来他又醒了,正用手拍轻轻着地面。 “老爷……” 赵无求不由得先看了儿子一眼,才敢过去。 “老爷,小的看是看见了……”赵贵受伤太重,十分虚弱。 “你真的看见了?!” “看见了……”赵贵说话的声音,不仅微弱而且不很连贯。 “谁?!” “他……” “你认识他吗?” 赵贵大概是习惯点头了,可忘了脸还紧贴地面,等于蹭了两下:“是毛孩……” “毛孩?!”赵无求根本没听明白,一脸懵懂。 “毛……”脸紧贴着地面说话,实在太费劲,没等说完,赵贵又昏过去了。 “赵贵?!赵贵……”赵无求又想伸手去拍他脸,这回却硬生生缩了回去。 这时,刚才下山去抬春凳的人已经回来了,云心赶紧指挥大家把赵贵移到凳上去。这点赵无求做得太对了,所谓的春凳实际上就是一张单人床铺,把赵贵搬上去后,云心也好做手脚了,只见他用准备好的枯枝柴爿慢慢绑起来。 赵瑜看到老爹转来转去,还想找机会问赵贵,就怕他影响云心给人绑扎,便大着声音把他叫了过来。“爹爹,会不会是你们从前提到过的那个兽孩?” “兽孩?!哪个兽孩?”赵无求本是一个颐指气使惯了的人,现在一边顾忌儿子,还得礼让云心,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碍手碍脚,心情愈发有点懊恼。 “爹爹,您难道忘了?去景山寺之前,不是说隔壁覃家走失了一个小牛倌……” “你是说隔壁那家的小牛倌?”赵无求依稀记得,赵贵好像提过。 “不是都说他通身长毛,长毛不就是毛孩?也不就是兽孩吗?” “是他?!” “不是说他还带走了一条大铁链,拴狗的……” “毛孩?兽孩?大铁链……”赵无求每说一句,都要用力击打一下自己的手掌。 “这样不就对上了吗?”赵瑜也在竭力回忆,可也确实没能看清那个漫天飞尘中的黑影。再说真看清了也未必有用,因为他也没有见过那个小牛倌。 “要说也不是没可能啊,原来他就没投水,藏这里了……”赵无求嘀咕着,将信将疑,心说若是真的,那就是你覃家先不仁,别怪我赵某再无义啦。再说现在有云心在这儿了,也不必顾忌谁了,正想借着由头,要敲你门呢。 “来人,都操家伙,给我满山遍野的搜!” “爹,您想干什么?”一听老爹要带人去抓毛孩,赵瑜哪有不急的? “抓贼啊!还不都赶快去!” “爹爹!”赵瑜急叫,总感觉父亲做事欠点脑子,然而这回人家根本不再看他。 “没你的事!云心师父,这儿就交给您了……”没等云心答应,赵无求先蹿出祠堂。这趟景山之行,已自怵了这个儿子,只怕再待会他的命令又成废话。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只是觉得儿子变了,而且是一种此消彼长的变化。且不说别的,能够大闹公堂,直斥县太爷,最后还正好惊动了皇帝大老倌,试问自己有这个胆吗?就算借一个胆先撑着,那么自己又有这个能耐吗? 真所谓此消彼长,这赵无求自觉权威不再,究竟到了何种程度,且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103):赵瑜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却说龙山共有九个峰,传说整个龙山原本就是一条巨龙,它从震泽湖中爬上岸来,向西蜿蜒而去,龙爪所到之处,草木凋零,万灵远避,逃不远跑不掉的,统统化作齑粉,夷为平地。上苍不许它祸害人间,便派出天神发雷将其殛死。也是龙死不倒架,一条巨龙碎成九截,骨架似还连着,便化成了九龙山。 九个峰峦,从西而东,由高及低,第九个峰峦便是这龙山梢。所谓龙山梢,实际上就是龙的尾巴,逶迤绵延,不下数十里,直到震泽湖滩里才不见。 当地人不愿把自己的所居之地称作尾巴,所以就叫龙山梢。龙山梢之峰不高,但也有几十丈,只三面都是缓坡,故而从赵氏宗祠一面望上来一点不显高。 赵家祠堂位于龙山梢的南坡,坡底下是牌楼,正对着村西的一个上百亩的大池塘——村民都管它叫西塘。夹着西塘两条路,一条去东头,那里都是大宅群,一条去西头,那里都是滚地龙。所谓滚地龙,也就是流民搭的小窝棚。 牌楼两边,不是竹林,就是松柏,严格地说是松竹混杂,间种不少荆棘,密密麻麻,宛如无数条带刺的巨蟒盘在松竹之间,根本插足不进,这就是最初特意栽下绿篱。换句话,要想进赵家祠堂,要么从山顶下来,要么经牌楼上去。 牌楼主体是一块石匾,正面凹刻四个汉碑大字:龙山赵氏公墓,金粉发黑,依稀可辨。反面则是四个凹刻汉隶大字:汗青不灭。残存的生漆也已发黑。其时有制,民间不得自行立祠,故而虽有宗祠之实,却只书墓所之名。 牌楼后面就是一个青砖铺就的广场,原是祭祀队伍集合之地。隔着两座石桥,四片池塘,便是四个偏院,两两分立,错落有致。再一座桥,两片池塘,便是祭祀广场,广场后面才是陈放祖宗牌位的正堂,也就是主体祠堂。 出了正堂,后面又是一片空地,如逢大殓大祭,一般会在这儿搭建大型祭棚。接着再一片空地,再一座石板桥,然后才是青石台阶,一直铺到峰顶。 石阶两边,一座座坟茔带着坟圈错落有致,大小不等,从半坡几乎排到山顶,从上往下,赵氏历祖历宗在此挨个长眠,连阵前被斩的赵楚普也不例外。 严格地说,赵氏宗祠已经不是一般祠堂的规制。连上后面的墓地,已可比肩一般的陵园。只是怕人说其逾制,故而对外只称墓所,糊弄到哪儿算哪儿。 有人数过,这座墓园总共有二十个池塘,据说都是引的山泉,最多有过十个泉眼。只是现在不少泉眼堵塞了,不少池塘干涸了,到处是蓬错的枝干,到处是丛生的杂草,东一个窟窿,西一个洼陷,愈发让搜索的人很费劲。 折腾到天黑,连毛孩的一根毛也没有捞到。夜幕一旦落齐,坟茔丛里便会飘起绿莹莹的磷火,让人瞧着害怕,于是整个搜索也就只好草草地收场了。 云心提议,两个受伤的人暂且抬到听松小筑,尤其赵贵,至少得让他亲自看护几天,以防不测。赵无求这才意识到,云心这一来,还能帮着省不少诊金药资。 从未时到黄昏,差不多折腾了三四个时辰,赵无求才意识到赵贵的重要。本来搜山可叫他领着,根本不用亲自出马,累断了腿不说,差点连老腰也折在山上。 本来还想派人直接去覃家交涉一下,只是苦于没有直接的证据——擒得凶手。赵贵的指认,只能算是一面之词,所以派去的人一定要能鉴貌辨色,否则让人反咬一口,真所谓偷鸡不着蚀把米,明明自己有理,说不定还会变成自家无礼。可惜双目四顾,竟发现没人可以替代赵贵,不觉黯然长叹。 赵无求干脆让大宅厨房把晚饭再开到听松小筑,他之所以也不急着回去,还想跟儿子以及云心商量一下,覃家那边到底要不要去交涉,或者该如何交涉。 吃罢晚饭,赵瑜自觉已经能够站立,便扶着椅背当拐杖,挪到赵贵身边,旁人想来搀扶都不要。尽管用劲之处还有点酸痛,云心说那是患处淤血的关系,过几天消肿了,也就没啥事了,云心的医术已经领教,再也不必置疑了。 医籍所谓通则不痛,不通则痛,他也想抓紧活动,尽快疏通瘀滞。 赵贵是用春凳抬回来的,还是这张春凳,就搁在客堂的一侧,赵贵已经醒了。 赵无求让账房把赵贵的老婆找来了,喂饭擦洗就归了她,大宅里存着的药材也搬来不少,让云心挑着任意组合方子,家里不备的药就派人去镇上抓。 吃罢饭,赵无求坐着没动,整个餐桌旁就他一人,看着下人把桌上的残羹剩饭撤走。 忽然发现,在这个屋子里就他一个人像是多余的。记得当年,他的父亲有天也是吃着饭,忽然咳嗽一声,尿没憋住,单裤一下子洇透了,从那天起,也没人宣布,赵家上下忽然就开始围着自己转了。可他现在毕竟还能管得住自己的大小解,头也不昏,眼也不花,一套长拳下来气也不算太喘,然而下人们明显开始游离,看得出来,不少人已经在揣摩少爷赵瑜的眼色了。 理性看待,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感情上总是接受不了,尤其发现自己也越来越不争气,竟对儿子怯了几分,甚至在众人面前都不敢对他过分违拗了。 一阵从没有过的悲凉爬上心头,说不清是孤独寂寞,说不清是无能无助。有时候,他的内心还会涌过一阵冲动,大喝一声,把赵贵叫起来。因为只有赵贵侍立一边,他才会感觉得到自己在赵家的地位,不管自己想得到想不到,赵贵这片绿叶都能衬好他这朵红花。可他现在做不到,现在也不敢做,且不说儿子赵瑜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即便下人们必定会对他更加侧目。 赵无求忽然意识到这会儿也许该坐在赵贵的身边最合适。他起身用眼睛找到还没离开的账房,账房会意,跑了过来。他指指椅子,又指指赵贵的头侧。账房赶忙先把他扶到赵贵躺着的春凳旁,又给搬好椅子,又扶他落座。 果然,他立刻遇上了儿子不无嘉许的目光,心中一惊,没想到自己也会像孩子一样渴望赞赏。 “云心大师关照,贵哥得这样绑上三个月,还得这样趴着个把月一点不动窝……” 云心这会儿不在客堂,大概到厨下熬药去了。他花了不少工夫,编织了个形似背篓的东西,只是有背无篓,平平一片,几同人的上身背影。然后从两个肩胛以及腰胯部把赵贵的后背绑扎固定住,这样他的上肢下肢以及头颈都能活动,至少吃喝拉撒不难了,但又不会过分牵动到后背的断骨之处。 赵瑜见了,更是佩服。 “老爷,您去歇着吧……”赵贵已经醒了,趴着说话十分费劲,眼睛也望不到对方,只能把脸稍微侧过一点。看来伤得真不轻,稍微一动就是龇牙咧嘴。 “我没事,你甭操心我了……”这一会儿,赵无求终于找到了往日的自信。 “爹爹,刚才山上山下也挺累的……”赵瑜尽管并不赞成父亲激怒之下兴师动众,但也不乏恻隐之心:“看您的衣裳都刮破了,再说前几天您还亲自赶车……” “没事,我心里有数……”赵无求想了想,还是把心里憋着的话倒了出来:“我是想跟你们商量,既然阿贵看清了作恶的是覃家小牛倌,总得有个说法不是?” 却说这赵家老大究竟想讨个啥样的说法,还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104):赵瑜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上文,不再重复。 却说赵无求觉得既然赵贵已经认出凶手就是覃家的小牛倌毛孩,总得讨个说法不是? “怎个说法?”赵瑜以为一个小偷而已,为了逃跑被迫行凶,没有抓到只能自认倒霉。 “该问问覃家吧?”赵无求虽知道想跟覃家提亲的事,但总觉得并不冲突,一码归一码,再说提亲毕竟八字没一撇。“小牛倌不是从他家逃走的吗?” 赵瑜真是不以为然,人从覃家逃走在先,今日行凶在后。再说那不就是一个捡来的路倒儿吗?又不是覃家的家生子,怎么赖,也不该赖到人家本主身上。 赵无求自然不能理解赵瑜的心情,他在龙山梢已当惯了老大,甚至觉得自己向覃家提亲几乎是一种恩遇,尤其想到儿子如今连皇上也是青眼有加,哪还能把谁放在眼里?“逃走是实,又有谁保证没再找回?或者根本就没逃掉?” “爹爹,您这……”赵瑜简直不知该如何说了,老爹有的时候真有点不可理喻。 “再说也没有一口咬定就是她覃家作恶,覃家怂恿。御下不严,难道就没一点担当?”在从前,当爹的肯定一句你小你不懂就把人呛了,这会儿却还得小心翼翼地找理由说服,赵贵听了,要不是背上疼得不行,怕要笑了。 “爹爹……”赵瑜心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可这绝对不是为邻之道啊。 “只可惜赵贵伤得太重,换别的人去我还不放心……”当爹的不想跟儿子硬抗,只能王顾左右而言他,看都不敢多看赵瑜一言,转移话题给自己找台阶。 “爹爹……”赵瑜就怕老爹一意孤行,非要一个明确的答案不可。 “老爷……”赵贵不愿看到他们父子两个当众再起争执,用力叫了一声,然后曲起双臂,尽量把自己的下巴垫高:“少爷,老爷的意思,小的有点懂了……” “贵哥,别动狠了……”赵瑜见他拼命抬上身,连忙拿个枕头给他垫实了。云心早已关照过,姿势不舒服不是一点也不可调整,只是不能再让背部吃劲。 “少爷,请容小的说句话……”赵贵不无感激,捉住赵瑜的一只手轻轻拍拍。 “好好,你说……”赵瑜调整着枕头位置,尽量让他感觉舒服一点。 “老爷,真要想去覃家讨个说法,咱们是不能派人去的……”赵贵对付东家一整套,知道从什么地方切入好,再说这伤就是功劳,正好借机抬抬自己的身价。 “不派人去,怎么去讨?”赵无求也在学着调整位置,尤其不能惹恼儿子。 “小的是说咱们不能直接派人上门……” “老夫听得懂……” “老爷,还记得咱们这趟出去,您不是专让小的拜访了县太爷,还有两位捕头……” “不错……”赵无求心中暗骂,还不是听你这小子的馊主意,说啥打点趟路也要讲个未雨绸缪,老子一下子把持不住,白白损失了整整四封大元宝。 “老爷,这会儿正该是用他们的时候了……” “这会儿?!”赵无求心说不就是你受点伤,值当将这么大的人情花费掉? “老爷只需写封信……”赵贵不是赵无求肚里的蛔虫,自然不知道他的纠葛,顾自说道:“派一个可靠的人送给县太爷,估计他不会下来,两个捕头应该会来……” “唔——?我想想……”赵无求心里更是暗骂,你以为阎王不来,小鬼就好打发了?先前几封银子不假,只怕下来一趟还得另行打发,要是一趟不成,再来几趟呢?怎么算,代价是不是也忒大了一点?毕竟这不是在给瑜儿卖前程,那可以不计成本。现在充其量也就是出一口鸟气,真的值当吗? “老爷,小的虽然吃了一个大苦头,也算老天爷顾怜赵家,借着官了未尝不是个一箭多雕之计……” “这我懂!”赵无求最恼下人在人前显聪明,不过他还是成功地按捺住了自己的脾气。 不就是想摸摸覃家的底细吗?这一点我能想不到?老子算的是账,凡事不能不算账,你懂吗?再说赵瑜裤子裆里的那一点事,也确实算个当务之急。都快夺我一家之长的主位了,缺个贤内助哪成?要不就这样,事儿推给官家,反正花出去的银子也捞不回来了,再添点就添点,就算赔本赚吆喝了。 干脆黑脸白脸都让官家唱,自家一心一意扮红脸,见好就收,说不定还真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唔——,老朽再琢磨琢磨……” “爹爹……”赵瑜本以为赵贵能理性一点,帮着劝劝老爹,没想到竟是助纣为虐。“贵哥,真的值当吗?充其量也就一小偷,杀鸡用牛刀,还非得报官?” 赵贵在肚皮冷笑,少爷啊,你的心思你贵哥我又不是看不懂,就连我的小儿子也看出来你犯花痴了,我这么大个过来人还能糊涂了?只是你可曾想过,覃家的身世都没搞清楚,就算你们两厢情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老爹能允许人家进这家门吗?我拿这主意,还不是明里暗里都在帮你吗? “少爷,你也请放心,偷盗,毁人墓所正堂,行凶,我这样也算重伤了吧?再说人家当时手下可没对您留一点情不是?都是重罪,报个官,通情达理的都能理解。要是换个个儿,别的人家遇上这倒霉事,能就善罢甘休吗?” 赵贵见赵瑜沉吟不语,又费劲地说:“再说老爷好歹也是咱龙山梢的里正,出了凶案不问,那是老爷的失职。再说连个身世都不清楚,谁家愿意往深结交?” 赵瑜听着不由得望了一眼老爹,赵贵知道他心里犯难了,于是决定再添上一把火:“再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就算看模样咱们相中了,可底细还是要摸一摸,要真是个江洋大盗藏身在此,咱们也不能稀里糊涂结个亲家不是?” 要想明媒正娶,这点倒是绕不过。赵瑜心里虽然不服,可也是没办法驳斥。 “要不我去覃家问问?”赵瑜但怕因小失大,一场好事让人给搅没了。 赵贵笑了,不过只笑了一声,就死命抱住春凳不敢让自己的身子再发抖了。“少爷,您这是想逗死小的不是?您现在是何等身价?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是要让老爷腆着脸登人家的门,也不该是您哪。您想想,您再好好想想?” “那不成,爹爹才是正儿八经的老太爷……”论这理,赵瑜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太唐突。 “依小的看,还是照着老爷的意思办,要不派个田头,要不干脆就让账房大哥辛苦一趟?”话说得多了,背上又疼狠了,赵贵不得不换了一个姿势。“要小的来说,第一趟派人去,啥也甭多说,就问人家小毛孩是不是找到了?说不定这一下午外加一黄昏的闹腾,他们也早就听说了。这会儿就得看人家了,要真是知书达礼的人家,肯定会主动来问,这比咱们兴师问罪好。一来也不会得罪人,少爷喜欢与人为善,讲究为邻之道,岂不正好?” 要不是知道赵贵这次伤得不轻,赵瑜真想冲他背上狠狠一巴掌。没想到这家伙说话滴水不漏,怪不得老爹那么倚重人家。但总是有点担心,尽管赵贵说得冠冕堂皇,却也难逃下套的嫌疑。事情的变化,只怕不会尽在自己的预期之中。 这哪是什么两情相悦,简直就是一大堆人在斤斤计较,彼此算计。早知道明媒正娶这麻烦,那晚干脆一拍两好,生米熟成熟饭,然后两人私奔去了。 芷子阿芷子,我真不知道还有没有福分娶到你? 要说这赵瑜能否如愿以偿,还真得听后书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105):芷子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话分两头,且说木子在赵家宗祠闯祸的讯儿传到了覃府,芷子一听就变了脸色。 “木子还活着?”芷子不禁多看吴福一眼,未免将信将疑,要说逃走也快十来天了,原来那货就没逃远。“也没离开龙山梢?老董不是说投水了吗?” “哼!也许这小子就不是真夯……”吴福不无悻悻地说道,正是这货让他在主家面前里外不是。“估计是饿得急了,到赵家祠堂偷供品,正撞上他们管家……” “不都说他们管家武艺高强,怎么反倒让一个半大小子打成重伤?” “按照赵家田头的说法,是木子偷袭人家二少爷,管家护主心切,才猝不及防……” “你说他使的竟是那条铁链子?” “就是,大铁链子。管家后背折了好几根肋骨,要不是他们家里恰好来了位行脚僧人,医道恁地高明,只怕连性命都不保,这夯货这回可是把祸闯大了……” “行脚僧人?这倒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据说那一链子砸得连山下都能听见,他家二少爷没被砸中,腿还都折了……”吴福说着还不停摇头,似乎在表示自己也不信:“这都传得神乎其神……” “怎么说咱也不能不管……”芷子想了想,沉吟道:“这木子毕竟是咱家逃出去,既然祸害了赵家,咱们也不能装作没事人一样不吭声,那不是为邻之道……” “小姐的意思?” “吴大叔您主动上门去一趟,问个大概,再整点药材啥的礼物,也算探视一下……” “小姐……” “怎么啦?” “还有一点,咱们不得不防……” “究竟怎么啦?” “听他们田头说,赵家有报官的打算……” “报官?!”芷子从没跟官府打过交道,压根儿就不懂。 “对!” “他家主人不就是龙山梢的里正吗?现成的官……” “是想报到县衙……” “报到县衙?” “不错,据说正派人去呢……” 芷子沉吟一下,笑了:“哪他愿意报哪儿就报哪儿呗,反正咱们该尽什么还尽什么……” “他家田头都说是冲着咱家来的……” “冲咱们家?!” “对……” “轮得着吗?” “说要告个御下不严……” “人早跑了……”芷子噗呲一笑,接道:“想御也御不成啊,不会再来个纵奴行凶吧?” “只怕赵家来者不善……” “不会吧?莫非你们下面得罪他们了?” “哪敢啊,夫人不是一直告诫?凡事以和为贵……” “要不是那头大黑牛,您赔了之后,他们不满意?”芷子想到自己为了救木子,一不小心将其格毙,在赔偿的价码上,吴福好像也跟自己泡过蘑菇。 “天地良心,小姐那么大方……”吴福偷觑了老夫人一眼。“那价够买三头小牛犊的了……” “哪……还有什么原因?”芷子禁不住冷笑一声,直视吴福:“要不吴大叔帮着想想……” 他们两个是在垂花厅里,晌午时分,瞅着她们母女吃罢饭的空档,吴福过来禀报。 老夫人和两个丫鬟都还没走,老夫人只是闭目听着,一直没插话。 已是仲夏,太阳早把屋顶晒透,热气直逼下来,加之刚刚吃饭,芷子穿的半臂襦裙都快湿透了,要不是听闻赵家竟想找上门来,真想赶快进去抹一把凉。 “小姐……”吴福抹了把额头上滚滚不断的汗珠,欲言又止。 “吴大叔,您就这点不好……”芷子也拿锦帕轻轻熨了熨两颊,笑着说道:“说事就是说事,没什么好说不好说的,就只有该说不该说的,该说您就说……” “夫人,小姐。”吴福咽了一口唾沫,接着说道:“赵家曾经请媒人来过……” “媒人?!”芷子一听这两个字,那日梦中人家信誓旦旦的明媒正娶那几句话就不可遏止地蹦了出来。只觉得有股火腾腾上身,好在本来天就热得可以,又加上正午,刚吃过饭,也就无须过于掩饰。然而就像刚刚熨过的两颊,汗珠还是沁得异常,就像瀑布一样挂下,一下子让人臊得无法集中心思。 只可惜那一位梦中情人不会是那个邻家少年,只缘他不可能具被那种神奇的身手。不然的话,事情就会变得非常简单,梦幻也能成真,一切都能如愿以偿了。 “老身不是早就关照过了?”老夫人自然看得出芷子的窘迫,这才缓缓插上嘴来:“还是那么一句老话,老覃家不想与人外交,七姑八婆概莫能外……” “回夫人,小的正是这么回的……”吴福退后一步,面向老夫人:“只是人家不死心……” “不死心?又不是早有婚约,哪来的不死心?”馨儿喜欢插嘴,除了夫人小姐谁都不在她的眼里。 “不断人来……”吴福见老夫人并没训斥,又小心翼翼地补上一句。 “赵家一共派人来过几回?”老夫人悠悠问道。 “回夫人,不算他们管家路上撞见就套近乎,正儿八经请的媒人一共三回……” “都是今年?” “还都在前几天……” “这几天?”秦玉凤心里别的一跳,心说这该不是因为那天芷子露了行藏?转念一想,又觉得过虑了,也许是人家看上她的品貌,毕竟婚配讲究的是郎才女貌。 “回夫人,虽然媒婆不是请的一家,但前后两趟也就没隔几天……” “就那三回?”馨儿又插嘴,吴福注意到老夫人还是不假颜色。 “他们的管家这回受伤不轻,平时见了也挺死皮赖脸,一个劲儿打听小姐……” “哼!”忽听馨儿一声冷笑,说道:“莫非他们还想借机强娶了不成?” 老夫人终于冲着馨儿的方向轻啐一声,沉声斥道:“老身让你帮着说话了吗?” 馨儿连忙退到老夫人身后,还不忘冲芳儿一做鬼脸。 “反正该来的总会来的,你想拦也拦不住……” 秦玉凤长叹了一声,又问吴福:“就这些?” “回夫人,小的只是不想让官府来这搅扰……” “算不算是搅扰,还等他们来了再说吧……”老夫人的声音似乎有一丝不耐烦了。 “哪……夫人,小姐,小的就告退了……”吴福明显想说什么,但最后只以告辞了结。 “去吧!”秦玉凤也觉得垂花厅里暑气逼人,不想再呆。 芷子回到自己房里,赶紧让芳儿打了一盆井水,脱得只剩个兜肚,好好擦了一遍,那一个凉爽,仿佛又去一层皮似的,害得芳儿也跟着如法炮制起来。 重新换上一套襦裙,还是半臂,也不必系得那么紧,身上立刻凉快了许多,可心头的邪火还是腾腾不灭。那是一种懊恼,恼谁?恼自个儿,怎么人家才提媒人两字,就臊得说不出话来,若非为娘及时接口,又该让吴福和两个丫头看笑话了。 往日刻意养就的矜持,怎么就一点也经不得风吹草动? 要知这芷子还能不能找回往日的矜持,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106):芷子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却说芳儿服侍完小姐洗理,又打理完自己,顺便把镇在井里的酸梅汤端来了。 芷子一碗灌下去,方才觉得好受了一点。 “芳儿,你说咱们要不要去找找木子?”芷子在心里,总觉得该做点什么。 “小姐问我?”芳儿可不管,她完全沉浸在酸梅汤那种特别痛快的激凛劲里。 “房里就你我两个,不问你我问鬼去?” “小姐,这您该跟老夫人商量不是?” “娘那儿我自会去说,这不是想借你的小脑筋用用吗?” “我?!” “对……” “要奴婢说,那就大可不必……” “为什么?” “您也不想想?刚才吴大叔不是说了吗?人家准备报官,要是官府一查,木子还在咱家,哪怕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吧?再说……又不是咱们撵他走的……”芳儿早有感觉,小姐对于木子的逃走总有点怏怏不乐,像在自责。 “要是赵家成心赖我们,在与不在又有什么分别?” “哪能呢,小姐!”芳儿不无狡黠地一笑,故意压低声音:“您难道真的听不出来?依奴婢看,人家报官,兴许就想出口气,挣回点面子,谁叫三番五次拒人于千里之外?不搭理,官府出面不得不搭理吧?人家醉翁之意可不在酒……” “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芷子虽也觉得不是没这可能,但又觉得这种关联根本上不了台面,至于让官府掺和进来,那更是牵强附会,纯粹的一厢情愿。芳儿这会儿说,显然是想捉弄自己,于是作势要打,芳儿连忙躲到一边。 “小姐,您要是饶了我,我就跟您说个悄悄话……” “啥悄悄话?” “你不打我?” “你做啥景?!我碰着你了吗?” “我说,小姐……”芳儿凑到芷子跟前,故作神秘地说:“您可知道赵家是给谁提亲吗?” “我管他谁?”芷子呲了一下,又说:“娘不是说了?七姑八婆,概莫能外……” “您不想知道也就算了……”芳儿诡谲一笑,走了开去,边走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又自言自语似地拖了一句:“奴婢的耳朵倒是塞得满满的……” “说啥?”芷子本就好奇,哪里禁得住她一再诱惑。 “反正老夫人有话在先,您不想知道也罢……” “我真撕你……”芷子身形一转,冷不防捏住了芳儿的腮帮子。 “饶命!小姐……” “知道饶命就好,那就好好地哄本小姐放手吧……” “我逗你呢,小姐,要真不想说,奴婢敢在您面前提这个头吗?” “别啰唆,本小姐的手劲可比本小姐的脾气大……” “我说我说,赵家一共有两个公子,大公子阿斗,听说就快死在老婆的肚皮上了……” “这话你也敢学?!”芷子听着都臊,手上稍稍加了点劲。 “喂喂,小姐,奴婢只是搬个舌头,您要是啥都顾忌,我就真的没法说了……” “好好!饶你不死……”芷子松手,又在拧红了的地方给她揉揉。 “对了,那天我们撞见的就该是二公子……” “哪天?” “还装?!都捡了人家的诗帕了,不就救木子的那天?” “胡说什么?上面有每个署名,哪能断定是谁的?再说那天赶路还来不及呢……”芷子还无法把梦中情人一事告诉芳儿,怕她再生枝节,干脆先来个否认。毕竟自己的心已有归属,赵二公子再好,也只能是一个匆匆过客了。 “那可惜了,小姐。”芳儿记得那日虽然到得晚了,还算有个正面印象。“都说他家两个公子,一个好到天上,一个赖在地下,二公子虽然只是庶出,却是才貌俱佳,要光说相貌,都说能把那个傅……傅什么的都比下去……” “傅安!”芷子不屑一顾,笑笑:“使劲吹吧……” “对了,原来小姐也认识……” “你才认识,人家都死了快一百年了……” “一百年了?那还有一个卫啥的……” “卫玠,也是骨头都烂了的……” “小姐知道就好,反正他们都说他貌比傅卫,不少女子见了都会走不动路……” “呵呵,莫非我们芳儿那天见了,再也忘不了了?” “小姐,人家可是来给您提亲的,哪能轮得到奴婢……” “哟!连这种醋也吃?” “看来小姐是嫌奴婢话多了……” “好好,算我嘴碎,继续继续……”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芳儿越说她就对赵二公子越好奇,也许是梦中情人的印象在自己心目中不够如此具体的缘故吧? “听说那位二公子美貌无比,尚在其次……” 芷子轻轻哦了一声,不知是真来了兴趣,还是依旧在揶揄。“你不都见过了吗?” 现在回想起来,芷子也觉得那日匆匆一瞥中的赵二公子就该是傅卫模样,要说美中不足的话,就是过于柔美一点,不过传说中的傅卫也该是很柔美。 芳儿注意到小姐沉吟不语,只当是被自己吸引住了,说实话,那天撞了赵瑜之后,就觉得小姐要能嫁给此人也不错,至少自己算是帮小姐看好人家。 “关键是才,据说最近跑到京城建康一趟,不知为什么让大理寺抓了去,结果闹到皇上面前,皇上也为他的才学折服,当廷就下特旨,把他放喽!据说那位行脚僧人还是皇上特地派来保护他的,就等他年及弱冠,直接任用……” “慢慢慢慢……” 芷子虽然从不出门,可不等于什么都不知道,都城办事的规矩,也有听闻。“首先抓人不该大理寺,再说就算他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直接闹到皇上面前,还什么特旨释放?再说真有本事也不用等到弱冠,甘罗拜相才几岁?” “小姐,奴婢实在搞不懂里面的过门关节,只是吴大叔和古大妈都这么说,都在为小姐可惜。可惜老夫人有令在先,吴大叔他们不敢当面直说而已……” “嚼你的大舌头!”芷子乐了,呵呵笑着:“他有那么大的能耐,何必再差媒人登这里的门?” “小姐差矣,这就是您不知道了吧?媒婆来上门,那是在他们去建康之前!” “你是说去建康之前?”这倒有点讲究,芷子不觉沉吟起来。 “对,那时候他还没有见到皇上……” “不都说他家还是罪民?”对于左邻右舍,芷子还是听到过不少传闻。 “那是老黄历了,小姐,不然人家敢去建康?”芳儿伸着舌头,连连摇头:“那可是京都……” 芷子哼了一声,还是不信:“反正这院里就吴妈为头,就喜欢围着嚼舌头……” “还有他的爹爹还是这村的里正大人,罪民能当官吗?” “哪算什么芝麻绿豆官,连个品级也没有……” “小姐,您不信,问问吴大叔去……” “你才问呢!哼!” “喔!奴婢忘了,小姐脸皮薄……”芳儿把脸伸到芷子眼前,晃了几晃:“要不奴婢再替您问问去?” “看我不打死你……” 又是一阵追打,芷子算是把自己也不知道该有多么复杂的心情掩饰过去。 闹了片刻,两人心照不宣,同时歇手:“我倒困了……” “那小姐歇着吧……” 要说这芷子有否心绪安歇,还听后书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107):芷子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却说芳儿出去之后,芷子慢慢在妆台之前坐了下来,刚才擦身,已经除了头饰,现在没什么要做的了,只是默然对着铜镜,两眼直直地盯住另一个自己。 鹅蛋脸,微凹的大眼睛,尤其是像屋檐一样明显层叠的眼帘,显得幽深而不失明亮。又长又翘的睫毛,常常令芳儿和馨儿艳羡不已。直挺的鼻梁,小翘的鼻头,略大的嘴巴,两个嘴角不笑也微微上翘,两边的面颊虽然丰满,却又是两只酒窝镶嵌其中,仿佛由那嘴角吊着晃悠,一种天生的娇憨。 娘常常说她不知从哪偷来一付色目人的五官镶在中原人的脸上,愈发精致。这一点——相貌的差异实在明显,也常常使她怀疑究竟是不是娘的亲生。 虽说比起馨儿、芳儿,她所有见过的女人,对自己的容貌还算有点信心,但是究竟多少漂亮,却是没有一点底,所谓井底之蛙,她所能接触的面实在太窄了。 傅卫都是传说之中的人物,据说才貌都属极品,不知道真让他们遇见自己,是该人家向自己献花呢?还是自己也只不过往人家的车斗里再添一枝而已? 芳儿说的话,不少夸大其词,但也不可能全是空穴来风。 她真的有一种冲动,想去问问吴福。吴福跟其他下人不同,不着边际的事情他不会瞎说。想到前番在垂花厅,吴福欲言又止的样子,肯定还有什么听闻的没说出来。 有关赵家二公子的传说,在他看来应该属于可说可不说的范围,所以吞了也是情有可原。 假如再把吴福找来,她心里也没底,但怕自己再像晌午那样,先把自己臊得张口结舌,面红耳赤,反倒让那个看似实诚,实际上也很狡猾的管家大叔再看笑话。 然而不仅如此,最让她感到纠结的是,莫非自己天生就是一个不贞的女子? 道理非常简单,她已有梦中情人,虽没合卺之交,却有肌肤之亲,而且两心相许,有约在先,说到底,也是有了人家的人。只想不到一听邻家赵二公子的传闻,竟也平地起波澜,怦然心动,而且绝对不能只用好奇就一掩而过。 要说那天在赵宅后门与人擦肩而过,何曾没有动心?只不过那夜绮梦接踵,还真让人有点目不暇给。如此说来,也算认识赵二公子在先,得遇梦中情人在后,岂不是已有一番见异思迁在其中,孰前孰后,真是让人无所适从。 一个文胜,能让皇上青睐的能是庸才? 一个武能,能让自己云里来雾里去浑如梦中岂是等闲? “芳儿,睡了吗?”实在按捺不住,她还是轻轻唤了一声。 “小姐,您没歇着?”芳儿应声过来,见她已把钗环重新戴好,故意夹夹眼皮。 “去把吴大叔叫到垂花厅吧!”芷子说着,连忙又补上一句:“别把我娘吵醒了……” “要不要奴婢先替您问问?”芳儿临到转身又回头,压低声音问道。 “你能问啥?”芷子白了一眼,一嘟嘴说:“我是有正经事,要跟他商量……” 没多大工夫,芳儿就回来了。 “吴大叔马上就到垂花厅……” 进到垂花厅,吴福果然已在那儿了,一脸红白相间的席格印子,显然是刚被梦中叫醒。 “打搅您的歇晌了,吴大叔……”芷子先在主位坐下,又指客位:“您坐着说话……” “不客气,小姐!”吴福只是看看客位,并没马上过去坐下。 “您坐下说话,吴大叔!”芷子不无娇嗔地说,她觉得过去对这位年长的管家太过于端架子了,所以下决心要改过来。“您是不是不想帮芷儿拿主意了?” “这?!小姐。”吴福确实有点适应不过来,但最后还是把半个屁股放到客位上:“其实真不用客气,小姐但有什么吩咐只管差遣,小的自当尽力……” “不不,吴大叔,芷儿以前是不懂事,想学小大人也学不像……”芷子本想说声道歉的话,可到嘴边又换了:“今后在芷儿面前,您再也不用称小的了,您在娘面前我不管,在我面前就称我芷子,至于您自己……老古如何?” “芷子小姐,小的……”吴福看到芷子不再拿腔拿调说话,心里自然高兴。 “芷子小姐找老古我……”吴福想改口,自己也觉得别扭,不禁笑了。 “好好,随您便……”芷子和芳儿也乐了,没想到吴福一改口竟不会说话了。 “小姐找小的有什么吩咐?”吴福不敢放肆,很快就收住了笑,依旧小心翼翼地问道。 “还是木子那点事……” “小的该死,小的本想歇过晌再去赵家……”吴福心说这大夏天,没人大晌午上门的,小姐也忒着急了一点。在他自己看来,要不要主动去赵家尚在两可。 “不是这件事……”芷子摇摇头,又说:“我是想说要不要派人再去找找木子?” “小姐想上哪找?”吴福心里一紧,只怕自己老婆的心思又被小姐猜到了。 刚才歇晌前,老婆就盯着问东家对木子的态度,还想要自己鼓动东家再把木子找回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一个劲儿说木子之所以伤人都是因为饿得没法,而木子之所以沦落到这个地步东家也有责任,谁叫用狗链栓人呢? “不是说他在后山上出现吗?” “小姐,那是赵家的坟山,外人都不能上去。”吴福偷眼看了看芷子的反应,继续说:“木子出现在赵家祠堂,那里对外人来说,更是私家禁地,不用说偷供品了,就是瞎闯进去,人家都可以拿你问罪。不然那天我派老董他们出去找木子,就会连带后山一块找的。现在真的想找,也只能拜托赵家……” “他们不是没找着吗?” “他们说找着就找着,说找不着也就找不着,依我看除了官府,反正他们是不会准许别人上去……” “照您这么说,吴大叔,我们就是想找,也只能望山兴叹?” “人家的祖宗阴宅,事关风水运道,哪怕告到官府也不会肯通融……” “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小姐,非要把那夯货找回来吗?” “呵呵……”芷子一愣,随即笑了:“吴大叔,您还记得您曾对我说过的吗?有关利市,咱家出去的人,要有个三长两短,总归对咱家不是个吉利兆头……” “这个……”吴福心中暗骂老婆,心说你自作聪明想糊弄小姐,如今人家就拿你的话在这里候着:“小姐,此一时彼一时,谁能猜到他会闯下这大的祸来……” “我就是这么想,要是没人找到他,干脆说没人看住他,还在这儿没有逃远,任他骚扰乡里,说不定哪一天闯下更大的祸,咱们又能脱得了干系吗?” 芷子见吴福犹豫,又接着说:“再说他手里的那条大铁链子,不还是您给他买的吗?” “那是两回事!”吴福一听急了,忙说:“应该说他是偷的,就跟偷人东西一样……” “咱们自己都明白,只怕人家不会理解……” 至于这吴福到底拦得住拦不住芷子,还听后书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108):芷子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要说吴家世居龙山,对于赵家能不了解?只是小姐好自尊大,极易逆反。 “要说也是,赵家确实不好惹……”尤其赵家老东家一面是族长,一面还是里正,更是不可一世,他不烦扰人家,已算上上大吉,岂能容得别人倒过来招惹?估计这事也不会善罢甘休。只是吴福他为人厚道,兼之老夫人又不许背后轻议别人,所以也不好再多说,只是想方设法委婉地劝阻一下。 “那么,照小姐您的意思……” “我能有啥意思,这事还是得靠吴大叔您主持……” “不是,小的是说……”不管对那个已经逃走的木子,还是眼前这位少东,吴福都是没辙,一张脸苦得就像一颗地瓜一样:“小姐您直接给个尺寸……” “到底该什么尺寸,吴大叔,我也真的不清楚……”芷子说着,漂亮的睫毛扑闪扑闪:“要不干脆这样,去时您把木子的事顺便提出,问能不能帮啥忙……” “帮啥忙?”吴福心说惹不起还能躲得起,小姐您干吗硬要往人家的刀尖上撞? “顺便看看人家的态度……” “好吧……”吴福心说人家还能啥态度,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谁叫把人家媒婆拒之千里之外,不然就是再大的事,人家也会大化小,小化了不是? “还有……” 芷子犹豫了一下,终于把最想问的话憋了出来:“听说他们在朝廷都有人?” “朝廷有人?” 吴福一怔,想了想说:“这倒没听说,从前是有人跟着当今皇上,可叫杀了不是……” “不是说最近去建康都见了到皇上?”芷子斟字酌句,设计着自己的套路。 “见到皇上?哦!”吴福恍然,笑笑说道:“那不是到建康,是到景山寺还愿……” “景山寺?皇上去那儿了?” “也不是,小姐,您听我慢慢说。” 吴福换了另半个屁股,坐得更正了些。“他们的管家也不知究竟冲撞了谁,让景口县衙给逮了去,他家二公子就去衙门要人,不料皇上也正在那搭微服私访,一看二公子据理力争,驳得那县太爷哑口无言,就忍不住叫了声好……” “不是编的?” “这小的就说不准了,反正赵家上下都在说这事,估计编也编不到这么像。听他们的田头说,他们的管家赵贵还受过刑,浑身上下都是新鲜的伤疤……” “后来呢?” “后来皇上一发话,就把主仆两个放了……” “既然皇上欣赏,干吗不用他?” “这小的又不知了,只听说皇上赏了他一个女人……” “带回来了?” “倒是真有这么一个人,带回来了,现在就在后山的听松小筑先给住着呢……” “给二公子的?” “也不清楚,好像回到家就听老东家做主了,大概是准备指给大公子做妾……” “大公子?” “那女的年纪比二公子大多了……” “原来如此……” “他们传的还神呢……” “有说皇上不仅看上了二公子的才学,还看上了他的美貌……” “他的美貌?” “都说皇上不稀罕女人……” “不稀罕?!” “用土话说,就是皇上想把他当兔儿爷……” “这话也敢传!”芷子一拧眉毛,顿时厌恶不已:“以后不准把这种话带进家来……” “小的该死,还请小姐鉴谅!”吴福心中却说,天下人都知道皇上已有数十年不近女色,茶肆酒坊里早已不是新闻,只是小姐足不出户,不得而知罢了。 芷子还想多问点赵家二公子的情形,只是一时想不到如何才能套得恰到好处。 芳儿一直在旁边不吭声,她又何尝不知小姐的心思,于是装出一副莽撞样,愣愣地说:“不是吹大牯牛吧?!赵二究竟啥样人,还入得皇上的法眼?” “才学小的不懂,只知道四乡八里已经找不到能教他的先生……” “那是他门第不够,好先生都配高门第……”芳儿不见芷子反感,更是得寸进尺。 “反正小的也只见过赵二公子一两面,据说他坐车不打帘子都不敢在城里走,小的倒是真的看不出来。只是听说男生女相,必定是大富大贵的好命……” “没想到吴大叔还懂命数……” “都是人家传的……” “您说他有咱家小姐美吗?” “小的不敢瞎说……” “那吴大叔是认为咱小姐都不如赵二美喽?” “芳儿姑娘,那是两码事……” “芳儿!”芷子看到吴福浑身窘急的样子,立刻打断了她。“别给吴大叔打岔……” “吴大叔!” 正磨叽着,馨儿突然进来。“老夫人来了……” “夫人!”转头正见老夫人从里造门进来,吴福连忙起身行礼。 “坐吧!”秦玉凤走到芷子让出来的主位上坐下,又让吴福坐:“想到有个事想问你……” “夫人请问……” “你们也在商量赵家的事吧?” “正是,娘……”芷子抢着回答,她不愿让娘知道她们还对赵二公子颇有兴趣。 “对了,老古,老身想问你,他们赵家是不是真的已经报官了?” 原来秦玉凤晌午回到房里也是一点困意也没,想来想去,赵家若是报官还真麻烦。这样一来,自己的身份,尤其是芷子的身份断难保全,官府肯定不是那么好糊弄。 然而她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也许赵家报官只是说说而已。 “听说今儿一早已经派人去县城了……”吴福想了想,说:“要不我待会儿再打听打听……” “你找谁打听?” “放心,夫人。”吴福知道她担心什么,立刻释然一笑:“他家田头也受过咱的好处……” “那好,你斟酌着办,最好尽快给个回音……” “有数了,夫人……” 报不报官,一开始倒也没有特别引起芷子的注意,看着母亲一脸郑重其事,不由自主地踅摸开了。想到点什么,可当着吴福的面又不方便直接问。于是等到吴福告辞,她便跟在老夫人身后来到她房里,并用眼色支走两个丫鬟。 “娘,您怕赵家告官,是不是也怕就此暴露你我的身世?” “芷子,娘知道你已经长大,你说娘要是能告诉你的,还能故意瞒着你吗?” “可是娘,官府真要追究什么,芷子该如何回答?” “报不报官都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 “娘!”芷子过去,挨着老夫人的膝前席地坐下,抱住她的膝头。“您这样对芷子说,芷子自然拗不过您,可芷子要对官府也这样说,官府能信得过芷子?” “官府未必会来……” “官府不会来?娘,您有恁大把握?” “哦,我……娘也只是说说而已……”芷子发现老夫人的神色里有一丝闪烁。 “芷子信娘,只是娘也告诫过芷子,啥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好了,芷子,你不要逼娘好不好?” “娘……” “娘的头疼了,想歇一会……” “娘!” 芷子一看老夫人趴在桌子上不再理她,只能冲着房外喊:“馨儿,快给娘拿药……” 欲知老夫人是真头疼还是假头疼,且听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109):赵瑜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话分两头,其实在芷子大发纠结前,赵瑜就已纠结得很了。芷子尚且不知道那夜对她信誓旦旦的男子是谁,可赵瑜却对对方一清二楚,除非他的鼻子欺骗了自己。 这短短十来天的功夫,已有幸结识了两位令人心仪的女子。依照男人的天性,只恨不能左搂右抱,统统纳入帷帐。然而冷静一想,那盼儿却根本不可能是自己的菜。道理非常简单,成天跟皇族贵胄打交道的女子能看上一个乡巴佬吗? 倒是芷子比较现实,再说还有云心帮他,只不过他不想蛮来生作而已。 兼之毛孩乱闯祠堂一事,想不去想覃家都难。但是所有的人都反对他直接登门,连借个由头也不行。说到底,还是覃家的身世在龙山梢人眼里太神秘了一点。 据说自家已经派田头去了,可让他坐等结果真是难耐至极,他只想出去走走。 云心告诉他,如果非要出去,不妨在动之前把伤处用绑带扎紧,活动之后再松开,这样既能保护关节,又能早点锻炼,还有利于受伤部位活血化瘀。 给赵贵准备的布条很多,一时用不完,云心从里面挑了两条结实一点的,从赵瑜伤过膝关节那腿的大腿根到小腿顶,来回紧紧缠绕了两遍,并且收紧扎好,然后让赵瑜不用扶靠站直试试,感觉没问题,又让试着走了几步。 果不其然,感觉大异先前。开始赵瑜还放不开,因为之前一活动,经常让人酸痛难忍。现在彻底改观,越走越放松,先在听松小筑的抄手廊里走了两圈,除了患部稍稍有点发胀之外,竟然再也没有感到一点先前的那点痛楚。 当即把激赏的目光投向庭前,大声吟道: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璓莹,会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诗经》里这首《淇奥》可是对人极赞,云心焉能不知? “阿弥陀佛!”云心一直站在客堂门口,直到赵瑜回到庭前,方才合什一礼。“公子谬赞,贫僧真是惭愧,如此雕虫小技,不过一时权宜之计而已。” “大师虽是举手之劳,可是解了晚辈的大厄……”赵瑜很是兴奋,稍微用力顿顿那条伤腿。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本来这是江湖中人负伤之后的逃生之计,一时无奈之选,不是长久良法……”云心眯眼笑着,微微点头:“贫僧也是不得已……” “大师所嘱晚辈省得……”赵瑜深深一揖,算是感谢。他再一次感到这个和尚总能想在人先,这一招无异于雪里送炭:“晚辈能不能再出去转一圈?” “阿弥陀佛,去吧,公子,估计一两个时辰还是可以,注意不要过分扭曲……”几乎是心有灵犀,云心一边陪着他走向院门口,一边关照:“还有暂时不要登山……” 说罢,云心又对候在门廊下的赵路关照:“走一圈就催他回来,不让他上山知道吗?” 赵瑜昨天受伤,今天大半天还不敢过多活动,就呆在听松小筑就没回去,赵路被叫来了,照顾起居。毕竟有云心,赵贵在这里,让奶娘上来不方便。 这会儿看上去,赵路像是很怕云心,连眼睛也不敢抬,只会一个劲儿地点头。云心似被他诚恐诚惶的样子逗乐了,顺手摸了下他的脑袋:“你这样子最乖了……” 一看天色,夕阳已经挂到龙山西头,只是夏天日长,再有两个时辰也不会天黑。要不是云心刚刚关照,他正想立马爬到山上去,哪怕遥望一阵也好。 现在只能到正堂那儿去看看,行凶那人没找到,会不会有啥线索没注意到。 快到正堂的时候,他心里忽然又有点害怕。心想会不会跟前天一样突遇偷袭,这会儿可再也没有赵贵在身边了,至于赵路,真有事还不知谁保护谁呢。 正踟躇间,忽见正堂大门呀地一声开了。 一看是老更夫出来了,只见他就着门边肃立,屈着身子迎候自己。 原来近门的一侧墙下摊着一个地铺,赵瑜顿时明白了。大概是怕窃贼再次光临,老更夫干脆睡在正堂了。想到那日父亲拿人出气的样子,不觉心生恻然。 “公子来了!” “辛苦您了,老李伯……”赵瑜总是学娘的样子,待下一向宽和有礼。 “公子错爱,小的不敢……”赵瑜知道这个老更夫形貌虽然丑陋,但也识文断字。 “哦!怎么一点也没收拾?”赵瑜一看,依旧那天的狼藉景象。 “回公子,是老爷关照的,还让小的专门看住,说要等县衙门的人来查验……” “嗨!这么说爹爹还是报了……”赵瑜不由得看了一眼赵路,恰好那孩子也把眼逃开。这表明,报官的事就连这个小书童也知道,唯独瞒过了自己。 赵瑜真是恨也不是,气也不是,只觉得老爹实在不近情理,昨天算是白费了口舌。转念又想,记得当时老爹好像是不置可否,而自己最后让赵贵说了几句,终究没有顶真下去,还是自己疏忽在先,只好还怪自己太年轻了。 赵瑜没辙,开始查看现场上的那些痕迹,尤其对凶贼如何进来,如何逃走的线索多留了一个心眼。昨天有伤在身,只能听人摆布,所以也没能多看。 “怎么这么多的脚印?”赵瑜看到殿后脚印纷杂,凶犯的脚印根本无从分辨了。 “回公子,大概是那天上来的人太多了……”老更夫亦步亦趋,不近不远跟着。 “老李伯,假如不住这里,您还住在山上吗?” “回公子,还是那间厝屋……” “哦,那里现在还有几具厝柩?” “回公子,上月古州扶来一口,剩下都是寿材了……”所谓厝柩,就是尸体已经收敛棺中,暂时还没落葬,停在厝屋里。所谓寿材,就是替老年人预备的空棺材。 正有一句没一句说着,忽然前殿脚步声大作。 “门怎么开了?”接着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怒气:“老李头呢?!” “爹爹,是我!”没等老李头出去回应,赵瑜抢先从后殿闪了出来。 “瑜儿?!你的腿好了?”赵无求也是抢先一步,满脸关切,立刻换了口气。 “爹爹,瑜儿没事了,云心师父的手段真是高明得紧……”赵瑜这才发现父亲还带着一大群人,有他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壮汉居多,不免纳闷。 “你这孩子,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没事了,爹爹!只是脱一个臼而已……”赵瑜发现人群里还有身着儒衫之人,显然有点身份,心说莫非是县衙的官员到了?但一想也不会这么快。老爹只是一味关心自己的伤势,不免冷落旁人,总非待客之道:“爹爹您……” “哦哦哦哦,是老朽忘了引介……”赵无求意识到了,连忙移身让到一侧。 “这位是犬子赵瑜,在家行二。” “久仰久仰……”当首是两位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少年公子,一位蓝衫,一位青衣,但从那举止神态上来看,明显蓝衫是主,青衣是仆,只见蓝衫公子拱了拱手。 “不敢……”本来连说两个不敢,只是第二个还没出口就噎住了,接着人也傻了。 要知赵瑜何以傻了,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110):赵瑜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上段,不多啰嗦。 却说赵瑜一见人群中的两位少年公子,那一瞬间,就像被雷电击中了似的僵在那儿。 只缘他的目光扫到了一个比较熟悉的人,谁?覃家的管家吴福,那个面团团的胖老头。而看吴福的神态,只像是一个随从。能让吴福陪着来的当然该是覃府的人喽,可覃府不是说只有孤女寡母两个人吗?哪来的少年公子? 再定睛一看,他就差点脱口骂了自己一句。真不知道是什么眼色?这分明是两位女扮男装的姑娘,声音还那么清脆悦耳,怎么能一点感觉也没有呢? 错愕之下,目光也就没了约束。那两人简直就是照着自己的模样打的扮,文士髻,林宗巾,竟然也是未开封的羊毫小楷作簪。蓝衫公子更像是在镜中的另一个自己,细细较来,却又不免自惭形愧。这天下的美貌多种多样,有一种叫妩媚,有一种叫娇憨,哪怕最成功的男扮女装也不成,只该女儿身上有。 细细一品,果然有股如麝如兰的芬芳幽幽袭来,更是痴了。 这不是不期而遇,留下莞尔一笑的那位吗? 这不是那个身法绝妙,飘飘欲飞的九天玄女吗? 这不是那夜中的温玉在抱,默默相对,耳鬓厮磨,最后信誓相约的那一位吗? 这不是魂牵梦萦,常常不期而至梦中的那一位吗? 没想到她会是这么来到自己的面前,这真的不是在做梦吧? “瑜儿,这位是隔壁覃府的少东芷子……”赵无求已经注意到了儿子的异样,心里好不纠葛,心说这孩子莫非也给染上了老大的那种坏毛病不成?所以说话加重了声气,见他依然发呆,忙叫:“瑜儿,是不是伤痛又……犯啦?” “哦哦,久仰久仰……”赵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回以深深一揖。 噗嚇一声,芳儿实在忍俊不住,后面的壮汉都在窃笑,只是谁也不敢出声。 芷子只能若无其事地绷着,心里还有一丝庆幸,那个梦中情人却是何等的定力,岂是这种雏鸟可比?如此一想,有如自己表现得不俗般,愈发有点矜持。 赵瑜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一边埋怨自己失仪,一边却还管不住自己的心猿意马。接下来不知有没机会,若无文君之应,相如纵是多情也只能空欢喜不是? “芷子小姐……”赵无求终于想到一个拯救儿子的办法,只见他重新挡到中间,作了一个向前指引的手势:“这里就是正堂,昨天的事就是在这里……” “多谢赵员外指点……” 这个时候,芷子在赵无求的引导之下,已经面向祭台。赵无求一边指点一边说,在努力重构那天的现场,芷子只是笑微微地听着,不时点头附应着。 赵瑜的心虽然还在别别的乱跳,但也没刚才那么臊热难当了。他肃身一边,干脆做出一副频受伤腿疼痛骚扰的样子,脑子里却在想着如何单独与人接触一下。 介绍完了前殿,赵无求又把人引向后殿。 经过赵瑜面前,芷子并没有特别望上一眼,只是她耳根间的红晕再次大涨,赵瑜注意到了,只觉得要比深情一瞥更让人心动,心说莫非她也认出我来了? 本来看到芷子有一点矜持冷傲,赵瑜的心就有点往下沉,莫非那夜的女子不是她?要不然见了自己怎么会只如此反应?像是波澜不惊,似乎无动于衷,虽说人家没必要跟自己一样一时忘形,可也不应该如此视若不见的吧? 他忽然恨起云心来了,肯定是他故意放下了窗帘,遮得当时伸手不见五指。要不是自己从小就在女人堆里长大,养成了闻香辨人的本事,只怕也不能认得她。至于说到闻香识人,那也只不过在母亲与乳娘之间万试万灵,莫非换了人已失灵了?这人就怕没有自信心,一没了自信就什么都怀疑起来了。 这一会儿他多么希望云心就在身边,是他摄来的人,他总该认得吧? “赵员外,小女子不知能不能上山看看……”一听声音传来,有点遥远,赵瑜这才发现,老爹领着芷子一行,已经到了那条直贯峰顶的青石台阶前了。 只见芷子站在那排厝屋前,正在遥望山上。 原来吴福晌后按照芷子的吩咐到赵宅探访,顺便提出想帮着再找找毛孩。吴福纯粹是敷衍,不料赵无求却是一口答应,还主动邀请覃氏母女亲来现场。 吴福回去说了,芷子略感意外,不过也算正中下怀。不管是出于什么缘故,她决定亲自走一遭,而且也没见老夫人有啥异议,于是就有了这趟后山之行。 看到赵无求一路接待,亲自陪同,并没有传说之中的难打交道,自是庆幸。心想既然来了,那就索性探个明白,祠堂都已开放,墓园应该不会再加阻拦了吧? 关键芷子还有一点私心,不知站在后山之巅,能否窥测到她家的院子里。记得母亲曾经说过,后院之所以密密麻麻种上紫竹,就是怕有恶人前来偷窥。尤其是那也奇遇之后,芷子心里总有那点疑问,那位梦中情人的本事何以高强,竟能在不知不觉中把人摄来摄去?莫非自家院墙门窗本有破绽? 在自家院落里,她已查过,实在找不出可疑之处,若是能够登高俯瞰一下,那自更好。故而稍一转念,就把吴福行前的告诫撇之脑后,信口直言。但见对方沉吟又沉吟,一脸的阴晴不定,赶忙又说:“还望赵员外原谅小女子的唐突……” “山上敝庄昨天就搜过了……” 赵无求也一直在猜测芷子的意图,覃家少主能够亲自上门,正中下怀尚且不说。看来放出去的话已起了作用。想必是与其让官府插手,还不如自己善后。 至于人家还要上山查看,莫非真怀疑此间已经抓到那个毛孩?担心将要用他要挟,或者干脆交给官府作为人证?所以真想直接说:小姐,请放心,只缘贵府一直闭门拒交,现在已是主动,还有什么事不好商量?你大可放心。 当然赵无求也不能直言不讳,只是总不该容人直闯墓地吧? “赵员外,还请容禀……”芷子虽着男装,但还是福了一福。 芳儿也有心思,她可不知道芷子心里另有梦中情人,只当小姐心仪的就是旁边这位赵二公子。记得适才出门之时,小姐好不紧张,这会儿倒是恢复了矜持,感佩之余不免纳闷,公子已是不可自抑,怎么小姐反倒视若无睹?有一点她敢保证,屋后她跟小姐说起这位赵二公子的时候,她肯定有所心动。 芷子哪里猜得到芳儿心中的鬼胎,只想趁此机会上一趟山顶,听她接着说:“小女子以为,亡羊补牢未为晚矣,真所谓防患于未然,尽管贵府已经全力搜过,但是若能真的抓获此厮,令公子以及贵管家的遭遇就不会再现……” “姑娘……”赵无求一听,不禁来气,这个黄毛丫头,难道不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本乡里正?反客为主,冠冕堂皇,未免有点咄咄逼人,强人所难了吧? 然而这种腔调又给人一种久违的感触,他突然想起来了,那是他的奶奶。不错,正是他家几代也遇不上一个的女人。那年爷爷阵前被斩,噩耗传来,素来强横的父亲立刻一病不起,不久也陪爷爷去了,标准一副屋漏连雨的惨象。倒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奶奶突然站了出来,这指派,那叮嘱,也是同样的腔调,可谓巾帼不让须眉,也就撑起了这个家,直到他能接手为止。 他娘不行,自己的一妻一妾更不是这种料,赵家振兴还得奶奶这类贤内助。多么难忘的景象,能不让人似曾相识?现在只要想起,恍然还在眼前。真如无意中一脚踢到了久觅不见的宝贝,一时抑制不住的激动立刻涌了上来。 只是她的要求实在太过分,且不说墓所禁地,本身就意味着是种不信任。要是传将出去,堂堂里正在个黄毛丫头的逼迫之下无可奈何,哪日后还怎么混? 且说赵无求这一腔的自相矛盾到底如何择决,还真得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111):赵瑜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承上文,不再啰嗦。 要说赵瑜本就盼着一个能与梦中情人独处的机会,一听芷子还想上山察看,顿时眼睛一亮,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再也顾不得众目睽睽,立刻快步赶过来。 “爹爹,芷子小姐所言极是……”老爹尚在迷瞪,赵瑜这会儿可灵清极了。啥叫机遇?这就是机遇!“哪怕为邻里计,为整个龙山梢几百户乡亲计,芷子小姐智虑也很得当。爹爹若是身体疲累,不堪上下,就由瑜儿代劳如何?” 不等父亲回答,即又转向芷子,一脸征询:“还请芷子小姐准许在下陪持……” 赵无求见了,只能暗自叹气,心说这究竟像谁啊,如此急色?莫非正应着赵贵的那句话了?你这样还不把人家姑娘吓跑?“瑜儿,你的腿还不行吧?” 不过男人急色的时候千万别拦,记得自己小时候看上一个丫鬟,谁都拦不住,最后还把人家逼得投了池塘。故而轮到自己当家,再也不敢用丫鬟了。女人天生是祸水,祸水到了,谁也挡不住,离了祸水,谁都容易成为正人君子。 “不到二百级台阶,应该没问题……”看到赵瑜用力跺脚的样子,倒不像假话。昨日也问过云心,脱臼本不算重伤,有些练家子自己都能任意脱臼。 “芷子小姐,您以为如何?”赵无求虽然也是第一回见芷子,感觉却不是一般的好,心说瑜儿天性仁和,若是有个强势一点的贤内助倒也不是坏事,尽管现在人家的底细还没摸到,但有第一步,总比被拒于千里之外的好。再说男人跟女人提前交往,男人包赚不赔,儿子急不可耐,也就让他这一回吧。故而不等芷子回答,旋即补充:“这些台阶,老朽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客随主便,全听赵员外安排……” 芷子笑笑,转对赵瑜:“多谢公子,那就有劳了……” “慢着!”赵无求轻叫,随即冲芷子作了一揖:“芷子小姐,若是那厮真在,只怕上去人多,反而容易惊动。再说墓园也是冥寂之地,从不开放于外人,至于芷子小姐……。再说人多杂乱确也不敬。故而老朽以为就由犬子带路,您亲自去看看就行了,下人就在此恭候,若需应援再说,小姐以为如何?” 说时,他还悄悄地瞥了儿子一眼,心说小子,老子这可是送佛送到西天了。 “但凭赵员外安排……”芷子早已看出赵瑜文弱书生一个,根本不会武艺,所以也很坦然。至于对于木子,她还是蛮有自信,文武两手应该都不成问题。 “谢谢,另外老朽还有一个不情之请……”看到父亲还是啰嗦,赵瑜的眉头开始竖了。 “赵员外已是错爱,如有吩咐,但讲无妨……”芷子倒有耐心,只是笑吟吟等着。 “犬子好文厌武,身无长技,若有不测,还望芷子小姐多加维护……” “爹爹,这又不是出什么远门……”赵瑜早烦了,不禁出声制止。 “不是老朽多嘴,法山上人都给你派了保镖……” “爹爹……”这在赵瑜听来,倒像是在炫耀,更加反感。 “再说……” “还请赵员外放心!”芷子从没如此近距离见识一对父子,也没像赵瑜那样感到烦。她压根儿就没见过自己的父亲,倘若也有这样一个能够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如此关爱自己,从头到脚,无微不至,真不知会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只是看着天色已经不早,刚才还趴在龙山西巅的日头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片麻絮般的灰白云团,天气如此暑热逼人,恨不能把所有的衣裳洇透,真不知那些看似漂亮的云团后面会不会藏着一场雷阵雨。于是就笑微微地拦上来,悦声说道:“贱妾以为木子若是见我,还不至于会那么凶残吧……” “木子?!”赵瑜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不禁好奇。 “那是他的小名……” “是吗?” “是的……” “谢谢!”赵瑜只想快点摆脱父亲,他已经不是孩子。“请吧!芷子小姐……” “您请!公子……” “瑜儿,慢一点!”赵无求闪到一边,但总觉得还有话没交代。 “芷子小姐,老朽就在听松小筑奉茶以候……”没等两位回应,他倒自己先转身拦在台阶口,双臂一张,偏那赵路,还想从坟茔之间过去,叫他捡了块小石子砸了一孤拐,痛得连声叫也不敢,抱头鼠穿下去。这样一来,包括吴福他们,下面所有的人不仅无法上去,连朝上张望也都不好意思了。 “走走走,都到下面别院赏茶!”一个赏字,更把他平日在地方上的威严都抖了出来。 只剩个芳儿,赵无求唯独没管,只是擦身而过的时候多瞥了一眼。这反让芳儿不自在极了,上不是,下不是,最后一咬牙叫道:“小姐,我也不想上去了……” 爬了三五十级,芷子听到赵瑜有点喘了,便先放慢了脚步,不再撵着人走。 “这儿都是新坟,新坟瓷实,一般不容易藏人……”赵瑜发现芷子没有跟上来,便也停下。稍稍调整一下自己的呼吸,靠近一点解释道:“越往上老坟越多,老坟容易塌陷,就有了很多缝隙,有的甚至是空洞,能藏个把人。还有一些泉眼干涸了,剩下个窟窿,一些老树烂根了,树窝也很大,还有……” 赵瑜只当芷子细心,放慢脚步是为了更好地看清各座坟茔。 “如此说来,公子常来这里?”说着,芷子回身,远眺山下,特意寻找自家的宅院,然而看到的只是一片连绵起伏的松竹林,连点屋脊檐头也没找着。 至于刚才的那些人,现在都成了一个个小蚂蚁似的,正在往一个门洞里钻。整个后山,除了他俩,就剩些松竹翠柏,还有尽处的坟头,有种阴幽的空寂。 “爹爹只让我读书……”赵瑜一直在偷偷欣赏着芷子,见她转身目光更是肆无忌惮:“什么也不让我干,读得烦了,我就出来散步,爹爹又不让我走远……” “是吗?”芷子听他一口一个爹爹,心说你还不承认自己是孩子,活该你爹对你不放心。 “不过,这墓地不常来,因为奶娘有时也跟着,她身体差,爬不动这长的台阶……” “是吗?”芷子本想赞一句,但想到奶娘还得跟着,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所以那些个赞辞到了嘴边又咽下,临时忽又改成:“走吧!还有不少台阶呢……” 正要拔步,蓦地狂吠骤响,转身一看,只见一黑一黄,一前一后,两条大狗直奔而来,体格很大。家里的大白狗也算硕大,然而跟它们比,可谓小巫见大巫,相形见绌。看它们来势汹汹,不能不紧张,不由得全身戒备起来。 “大黄,二黑,回去!” 赵瑜大声喝叱,赶过来把身体挡在芷子前面。虽然动作有点笨拙,却也让人不免感动。狗们当然认得小主人,停在几步之外,似有不甘心,呜噜几声,僵持了一小会,然后小跑着离开,又跟来时一样,很快消失在坟茔堆中。 “惊扰小姐了……” “没事,敝庄也刚买了条狗……”芷子释然一笑,她刚才一直不停地看他,没想到如此柔美儒雅的一个少年,一口一个乳娘,居然也有急扯白脸的时候。“只不过没贵府的这两条大,名字就叫大白,见人也是这乱叫一气……” “走吧!若是刚买,那是还没有养熟,时间一长就认识你了……” “对,都说狗最通人性……”说着芷子直了直腰,跟上他的步子。 赵瑜却在心里暗暗感激两只大狗,一场搅闹,倒让他们两个不再像刚才那么隔膜了。 欲知最后赵瑜的小心愿能否得遂,还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112):赵瑜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要说这一会儿,芷子尽在咫尺,赵瑜无法再不怀疑自己的鼻子了,这就是他誓约中的那一位。如麝如兰的芬芳,带有一种穿透力的浓郁,跟那夜里毫无二致。 然而赵瑜却又不敢挨得太近,但怕自己一个冲动,又把人家搂住。此一时,彼一时,这不该是那夜,现在任何过分的举动都是唐突,都有亵渎的意味。 更让人纠结的是,他甚至觉得这会儿都不适宜去吟诵司马相如的东西,那是两首多么直白的琴曲,若是不合时宜,不对地点,尤其是在对方毫无准备的情形下,突然来那么的一出,岂不等于是从言语上直接**人家吗? 可这毕竟是那也的约定,若是连这样的机会也错过,那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希望? 焦灼啊,赵瑜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偷偷瞥了一下身边,人家倒是悠闲,似乎在尽情享受着山风的吹拂。龙山梢临湖近,越往高处走,风就越大。 又是三五十级台阶,样子已到山腰,芷子再转身,仍然看不到自家的院子。 赵瑜兀自沉浸在自己内心的挣扎之中,芷子停,他也停,芷子走,他也走,喘了几口气,再往上,歇了三歇,一直爬到峰顶,他还是没有拿定主意。 到得峰顶,四面凌空,凉风飕飕,好不爽快。 “那是什么屋子?”芷子展目四望,突然发现顶上背阴的一面,茅草灌木掩荫之中,还有几间砖屋,或立或倒,破败不堪,已被周围丛生的绿植爬满。 “哦,那是厝葬之所,早就废了……” “是吗?” “都有一二百年了……” “厝葬之所?刚才底下不是也有厝屋吗?”芷子的理解是把厝葬之处设在峰顶多么不便,偌大的棺柩运到山顶也麻烦,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废了? “那是后来建的,它们的功用不一样……”一扯别的,赵瑜情绪放开了些,有时候两人的目光不慎相撞,也不会像前番红晕乱飞,反倒常会相对一笑。仿佛天生就有一种默契,宛如一对旧友相约出游,一起散步,一起聊天。然而愈是这样,赵瑜愈是不敢去找他的司马相如了,总觉得有点不合时宜。 “是吗?” “其实严格地分,厝葬和厝屋还是有区别,大凡一个家族迁徙到一个地方,假如还没有打算长期定居下来,有人过世,就会先用厝葬,也就是建一个厝屋,把棺材长期停在里面,不再落葬,准备到下一次再举家迁徙的时候方便带走。而一般的厝屋,就像下面祠堂后面的那两间,只是为了停柩之用,最终还是要就地落土的。究竟什么是厝葬,什么是停柩,主要在于祭祀规制的不同。就说一盏长明灯吧,就是人死之后第一个要点亮的那个油盏子,同样都是棺柩停在厝屋,停柩就不能熄,厝葬则不能点,乱来不得……” 听着赵瑜娓娓道来,芷子不觉转身望着他。没想到一个简单的厝屋都有这大的学问,芷子也算自诩好学之人,却不会想到这么去琢磨一个简单的事物。听说无论傅安,还是卫玠,都是学富五车,莫非真正的美男子都得才貌双全? “对了,听说前几天你还见过皇上?” “碰巧而已……” “碰巧?!” “对,碰巧,那天爹爹让我出去找管家,没想到景口县衙扣着人就是不放,我要告他滥刑苛罚,不料皇上微服私访正巧经过,碰上了,这不就是碰巧吗?” 芷子听他说得毫不在意,反倒有点意外,本想一个厝屋都说半天,遇见皇上这种千载难逢的好事,肯定也得说上半天,没想到似乎根本不当一回事。 “都说是你的才学,才让皇上动了恻隐之心……” “猜得多了,反正皇上也没亲口对我说过……” “不是说皇上将来还要用你……” “不可能!”赵瑜突然转身,指了指半山腰上说:“你刚才上来,可能没注意,那里有座大坟,却是没立墓碑,也许你根本没注意,你可知道它是谁的?” “那是哪位?”芷子笑了,心说这人也滑稽,问我能有答案吗? “那是我的曾祖父赵楚普,当今皇上刚刚开府建牙,他就是他最早的一批幕僚,可在雍州大战阵前斩首,就因为军粮里面掺了砂石,必须有人顶缸……” “竟然是这样……”对于赵氏家世芷子早有所闻,只是没想到从这位美貌少年的嘴里吐露,竟有这一番触目惊心的感受,似乎两者根本不该连在一起。不禁联想到自己的身世,说不定母亲刻意瞒着自己,也有一番曲折在其中。 “还有那座大坟,对,就是那座最大的……”赵瑜所指的那座就在峰巅之下,很大,坟圈也很讲究,祭场也大,还有几座石俑,只是已经残缺不全。 “那是本族太祖,也是龙山赵氏这一支的迁徙始祖,前朝开国皇帝的骠骑大将军,官至太尉。是他让我们赵氏这支在这龙山下落地生根,开枝散叶……” 赵瑜注意到芷子饶有兴趣地听着,便接着说:“也正是自他而始,我们龙山赵氏这一支被打上了一个烙印,贪渎之家,只怕永生永世再也洗刷不掉……” “相必令高祖也想效仿秦国大将王翦?”芷子见他越来越愤激,不免同情。 “算吧,野史笔记倒有一说,可又有谁会以野史笔记为准?” “这倒也是……”所谓成王败寇,春秋笔法,芷子读史,也是这一般体会。 “你说皇上还能重用我吗?”赵瑜看到芷子连连摇头,不觉又反问了一句。 “不说皇上当场赏你一个美女?”芷子犹豫了一下,终于挤出口来。 “这话你也信?!” 看到赵瑜脸上闪过一丝失望,芷子很是懊恼,这种问题实在俗气,只会给自己的形象打上折扣。自责不已,连忙转过身,假装查看那些倒塌的厝屋。 好在赵瑜没有在意,只听他又释然而叹:“其实也真是不能怪哪一个人,都是以讹传讹,原本敝管家赵贵是去给我哥哥讨一房妾,没想到钻进人家的圈套。后来官司了了,那个女人也就顺利带回家,当然还是哥哥的小妾……” 其实老爹已经用她巴结云心了,赵瑜不敢直说,毕竟这种做法让他感到羞愧。 “是吗?” 这个时候,芷子有点做贼心虚,但怕对方已经产生了误会,更不敢抬头了。只是没想到一低头,还真有所发现。这时,赵瑜再讲什么她都不关心了。 芷子看到有根灌木枝条断了,像新茬,再看地面,潮气很重的地面上像有铁链的压痕。那根铁链她见过,所以对压痕不难判断。再看那些曾经的厝屋虽然倾颓。但真要藏个人还是可以。稍一推测,心中顿时别别一阵乱跳。 “这些屋子,好久没有人来过了?”芷子不想让他看出来,尽量显得随意地问。 “不会有人,下人们都说墓地里常有怪异,大家害怕,包括我也不敢过去……”赵瑜的注意力,全在对方的倩影,只要有机会就不肯移开,恨不能一下子把整个人都刻进自己的心底里。至于人家具体在干什么并不重要。他的想象中,女孩子无非是对花花草草兴趣大,那儿大概有什么好看的花。 “是不是最近闹鬼?”芷子自恃艺高人胆大,继续转圈搜寻。撩开一些乱枝,扒开很多杂草,接着又发现了几处压痕,大凡是湿泥地,压痕都很明显,就是那根铁链,或者疑似那根铁链。冷静下来,不动声色,同时不断寻找着合适的角度,细勘那些已经倾圮不堪的墙垣屋架,从而判断到底能不能在里面藏身。 一边查看,一边思索,渐渐地一个计划在她的脑子里形成。 究竟芷子如何设计,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113):赵瑜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承前段,不多啰嗦。 话说芷子问他墓地里近来是不是常闹鬼,赵瑜压根儿就没揣摩人家的真实用意。 “早了,我一懂事就听说墓地闹鬼,小时候不乖,大人都用这儿来吓唬人……”赵瑜想过来,可又实在踏不下脚:“现在肯定不信,子不语怪力乱神……” 芷子看出赵瑜的怯意,微微笑道:“好了,我就马上出来,你也别过来了……” 等到芷子小心翼翼地从那些乱草丛中拔脚出来,天际只剩下一小抹亮色了。 她有意无意地往自己家的方向望了一眼,发现即便到了峰巅也只能看到前门的半截屋脊,自家后院的竹林倒是依稀可辨,只是密集得有如一潭深水。 “他真是兽人吗?”赵瑜见她四处眺望,毫无下山之意,只以为她还在查看,便问了一句。 “兽人?”芷子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觉多看了他一眼。 就只一眼,她发现这个少年真是美不可言,尤当夕阳的余晖把他的肤色染得稍深一点,原先的两点遗憾都不见了。记得第一眼见他时,就曾在心里暗暗嘀咕过,这天下的美貌多种多样,有种叫妩媚,有种叫娇憨,这两种美感真是不应该出现在一个男子的脸上,否则他再俊美动人,自己也不会喜欢。 “贵府管他叫什么?” “木子……” “我知道,这是他的小名,你刚才已经介绍过了。可听下人们都在说他是野人……” “也听说过……” “那你觉得他像不像野人?” “我真的不知道……” “噢!真对不起!”赵瑜突然意识到站在自己身边的只是一个彼此年龄相仿的女孩,如此逼问,很会让人尴尬:“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好奇而已……” “小女子也是好奇,可惜无从证实……”芷子笑笑,表示并没生气。 “对了……”赵瑜忽然想起一件事,不禁兴奋起来:“你读过《山海经传》吗?” “《山海经传》?!” “郭璞的……” “是不是合撰《晋史》的那位?” “正是他,我有他的《山海经传》。”说到书,赵瑜自然就来劲:“上面就有野人一说:枭阳者,其为人,人面长唇,黑身有毛,反踵,见人笑亦笑……” “我听说《山海经》,没想到还有《山海经传》……” “想看吗?”赵瑜注意到她双眸闪着动人的光,更是柔声问道。“我有这本书……” “合适吗?”芷子本想矜持一下,告诫自己是有主的人,可嘴上却不争气。 “我的书,在我的书房,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一会儿下山了,就让你带走……” “那谢谢公子……”看到人家对自己不无殷勤,芷子自然很受用,至少自己心目中的一个疑问解开了,傅卫们也都会给自己献花,再也不必顾影自怜了。 “不忙谢,芷子小姐,我是想问,你这里看完了吗?” “看完了,早看完了……” “那我们就下山吧?” “当然,公子请!” “还是小姐先请!” “子……虽不语怪力乱神,但是从小被吓大的毕竟跟不是被吓大的应该有所区别……”真所谓天遂人愿,芷子好久没这么愉快过了,不禁起了虐玩之心,不无狡黠地说:“再说令尊刚才不是明明嘱咐过我,要我关照谁呢?” “呵呵呵……”赵瑜也很高兴,当即朗声应道:“好吧,小可恭敬不如从命……” 赵瑜也是醉了,只觉得这一个黄昏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十五年来最美妙的半天时光了。即便云心可以安排的那夜,也没如此璇旎,让人无比享受。 只是送走芷子之后,他才又没入深深的懊恼之中。司马相如与卓文君是不是不该如此错过? 关键是他回想起芷子全部的表现,总觉得人家根本就没认出他来。甚至更为严重的是人家有可能对那夜的奇遇视为梦魇,摆脱尚且来不及,还会铭记? 这怨谁呢?难道自己只是一个患得患失,不识时机的夯货?记得当时怎么想都不该用那几近艳词淫曲的来破坏气氛,莫非自己还不够司马相如的厚颜无耻? 看来只有去求云心了,当初既然是他主动为自己安排了一场艳遇,那也就没必要再跟他装糊涂了,自己在他面前几同赤裸,何必再假模假样装正经呢? 等他下定决心,已是晚饭之后,今日因为带芷子到书房借书,所以没到听松小筑跟云心一起吃饭,而是在大客厅跟家里人坐了一桌,随便用了一点。 本来老爹也要去请云心,只是云心说他吃素,不便叨扰东家,坚辞不来。赵瑜也知道云心的尴尬之处,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个出家的和尚大鱼大肉通吃,甚是不雅。另外云心来了,家里还要多开一桌,女眷则不能同席了。所以账房回来说云心不肯来,他就拦住老爹,不让他再来回客气了。 本来他自己想上去陪云心,可他母亲不免有些怨艾,只缘他昨天折了腿,害得母亲一夜没睡好。可她自己又不方便上听松小筑,最多只能让乳娘来代探一下,聊以宽慰。这会儿连一块吃个饭都不肯,眼泪立马像断了线的珍珠。赵瑜最怕娘亲的这一招了,她从不说孬话,只用眼泪的多少来表达自己的苦闷。 吃罢晚饭,他再也熬不住了,先向娘亲告个罪,再向老爹告个假,说是云心约好的,晚上必须去掉绑带,还要推拿一下,便让赵路扶着,上山去了。 可他是个好琢磨的人,走到路上,心里又犯嘀咕了:我这到底算干什么?这会儿去找云心,不啻是去拜请采花大盗吗?他若是再去自说自话把那覃家小姐掳来,我又该怎么办?上次好歹也算逃过了一劫?再来一次我还能把握得住吗? 莫非自己的出身还不够差,还想请人再给自己泼点污水?都说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我这不是自甘沉沦,自暴自弃,自绝于世,又是什么? 扪心自问,到了这个程度,他又没脾气了,只觉得自己都快成了一个废物。 此时正好来到祠堂主道的第二座石桥上,下了桥,就可以拐向听松小筑了。他停下脚步,不想走了。赵路只当他又发伤了,便搀他到石桥的阶沿上坐下。 赵瑜不吭声,顾自望着天上的星星发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真让人委决不下。 蓦地,赵路轻轻地碰了碰他。原来他看到了令人惊奇的一幕,赵瑜一看也愣了。 只见听松小筑的门廊下出来两个人,像是背着人说话,又像是在送别。 借着月色,赵瑜看清一个正是云心,而另外一个,看身影明显是一个女人。赵瑜心里一个格楞,这不是柳霞,还能是谁?云心不是坚称不认识的吗? 天哪,这大和尚到底有多可信,该不会连他的秃头戒洞都有假吧?赵瑜一念至此,能不害怕? 至于这云心与柳霞到底是啥关系,还真得听后书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114):赵瑜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上段,不再啰嗦。 大概是赵瑜他们靠着两边石板护栏坐的缘故,云心好像并没有发现桥上有人。尽管这样,赵瑜还是拉着赵路往下缩缩,把整个人都藏到雕花石板后面。 现在听松小筑应该只剩赵贵和他的老婆,一个伤重不起,一个寸步不离,所以这两个人就无所顾忌了?赵瑜正在怀疑,思路却叫飘来的对话打断了。 “……你这么走了,不好……”云心的声音,显然是在挽留对方。 “哼!我还用怕谁?要不是我跟你说小妮子的事,只怕还被你蒙在鼓里呢!我不走?你就不担心还有一位会吃醋?我说你不肯不肯,原来他也是你的种……”柳霞像是很生气,连珠炮地数落着:“儿子媳妇都有了,你还要留我?” “十来年了,我不是一直以你为主……”云心的口气很是无奈,但也听得出迁就的味道。 “这才是我的可悲之处,死到临头才发现,哼!真是愚蠢至极……” “我不也是想让我们未能完成的使命能在他们的身上延续吗?” “我哪有你深谋远虑,我只是找一个能断根的,你倒好,干脆自己给自己翻造一个……” “看你说的……” “莫非到这一步你还敢否认?” “好了,大家都到这一步了,再整个高低又有什么用?” “就因为不想跟你再争了,我要走……” “这样更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你不就是准备搅动整个天下吗?” “那跟现在不一样……” “得得,别再哄我了,恐怕再不走,我连走的机会也没有了。你别再拦我……” “好吧!我不拦,不过,我可不保证我不会来找你……” 那柳霞没再回应,竟然扭头就往石桥上来,赵瑜他们想躲也来不及。 原来他们早就知道他俩在这,只见柳霞指着赵瑜的鼻子说:“要不是看在你老子的份上,真想一掌劈了你。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贼养的儿子掘璧洞……” 说到这里,她把脸抵到赵瑜跟前:“小子,你可别见一个爱一个,像你那个下流老子。尤其是老娘看上的人,你要给我好生照护,要不然我会让你变得很丑……” 说着,只觉得她尖利的指甲在他脸上划过,赵瑜一吓,竟然瘫在地上不会动了。要说赵瑜从来没有过分关注过自己的相貌,只是她的样子实在骇人。 “看来你连你爹一成的胆子也没有,呵呵哈哈……”那女人见他这样脓包,立刻呵呵一笑,像是得胜了一般,朝着云心的方向扬了扬脸,随即扬长而去。 等到那个女人的声音听不见了,赵路赶紧过来扶他,可是赵瑜已经站不起来了。为啥?不知什么时候裤子湿了,已经粘在大腿上。他也没想到自己会不争气到这种程度,当然也不愿意让赵路察觉,只是把屁股移回街阶沿上。 “阿弥陀佛,公子来了?”这云心也挺能装的,等到一切重归于平静之后,他才慢慢踱了过来。“还有小书童,刚才有一个人过去,你们没看见吧?” 赵瑜很愤怒,瞪着云心没说话。 赵路却对云心非常害怕,一见人家瞪他,立马求饶似地连声说:“我什么也没看见……” “你真是个乖孩子,不错,你先回去吧,你公子是找贫僧有事,你懂了吗?” “我……我……”赵路恐惧极了,恨不能把脑袋缩到脖子里去。可没有公子的命令,他又不敢冒然跑掉,故而只能往后退缩,却不敢放开自己的脚丫子。 “没事,你到后门口去等我……”赵瑜对云心倒不怎么害怕,凭着以往打交道的经验,至少知道对方暂时不会伤害自己。而且要问云心,赵路在也不便。 赵路如得赦令一般,喏了一声,立刻逃走了。 接下来却是一阵沉默,两个人谁也没说话,云心蹲了一会儿,索性也在阶沿上坐定。 刚才云心与柳霞间的话,赵瑜虽然没有听全,但也隐隐觉得与自己不无关系。只是他没完全听明白,同时心底里也有一种本能的抵触,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搞清楚得好,否则的话,收到伤害的不仅仅是自己,那可不是他的希望。 “您曾告诉我,您不认识她……” “说过,我也确实不认识柳霞……” “您?!还说不认识她?” “不错,因为她不是什么柳霞,这个女人有无数的化名……” “化名?”赵瑜知道文人墨客好给自己化名,名曰自号,一个女人何必如此?嫁人之前一般有个闺名,最多读书好文,才有个文名诗名,嫁了人连名都不用了,只称某某氏,夫姓在前,父姓在后。化名无数,她想干什么? “是的……” “哪她究竟是谁?” “怎么说呢?这么说吧,贫僧是谁,她就是谁……” “她是尼姑?”赵瑜也不相信,尼姑不会一头青丝。 “不是……” “哪她是?” “阿弥陀佛,你娘不是告诉过你吗?” “菩萨?女菩萨?” “可以这么说……” “我不信……” “没人逼着你信……” “那您究竟是什么人?” “这话我们不是早就说过了吗?” “可您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阿弥陀佛,这怎么说呢?公子,其实人生如书,可能只是一册,也可能一函很多册,甚至汗牛充栋,整个书房都盛不下,哪怕你倾毕生精力也读不完……” “您别敷衍我……” “阿弥陀佛,贫僧只是想说明一个道理而已。其实就算贫僧打算对公子你和盘托出我的前世今生,只怕贫僧自己也会说不清楚,挂一漏万,最多说个概要……” “概要也成,我想知道我是跟谁在一起,为什么您要操纵我的命运?” “阿弥陀佛,嘿嘿……”云心笑了,笑完才说:“真不知公子哪来的这种感觉?” “难道不是吗?您那天……”一想到那夜,赵瑜自己也没勇气说下去。 云心又乐了,一边笑一边摇头:“这么说吧,也许在将来的某天,贫僧还得求助于公子……” “您求我?!”赵瑜简直不敢相信,亦人亦神的他会来求自己?百无一用是书生,自己又能有哪一点能入他的法眼了?只怕人家又是在挖苦自己了?想他一定是闻到了自己身上的尿骚味,故意逗着个圈子来开销人家的吧? “阿弥陀佛,公子不是一直想知道贫僧为什么看上你吗?现在贫僧不妨把话说在这里,贫僧总有一天会求告于公子,只望公子届时不要拒绝贫僧就好……” “哪会是什么时候?” “阿弥陀佛,对不起,公子,天机不可泄露……” “哼!”赵瑜正想着这句话什么时候会出现,果不其然就来了。不禁呲了一鼻子,才说:“反正您爱说就说,不说拉倒,我这辈子遇上您,算倒霉……” “公子差矣,贫僧不敢打包票,不过至少不会像公子那么悲观,这还是可以的……” “没边际的话,我也不跟您说了。大师,您要没什么事,我就回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贫僧以为公子来访,该是公子有事不是?” “我?!”赵瑜已经打定主意不想堕落了,自然也就不说了。“我只是饭后散步而已……” “散步吗?哪好!不过听说今天覃家小姐来了,公子接待得不错……” “我……”这正是哪壶不开偏提哪壶,这一说,赵瑜的心又动了,他忍了一下,终究没忍住:“大师,您跟柳霞的事,我只当不知道,也就是根本没看见。不过,您得告诉,刚才柳霞是不是提到她了,她还要我照护的是不是就她?” “她说了吗?” “你?!” “阿弥陀佛,贫僧可是跟公子一样,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见……” “好吧!打扰了!”真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言不由衷,赵瑜再好的耐心也是白搭。只见他霍地站起来,匆匆一揖,便往山下去了。 这时候,他的裤裆里已经焐得差不多了,裤子不再粘着大腿根,牵牵拉拉。 同时他的脑子里也蹦出一个念头,一定要像个办法,尽快摆脱这位人神不分,顶着光头戒洞不知想干什么的秃驴。不然的话,搭上了自己的小命已算便宜,连累了爹娘,再给这个败落的家门雪上加霜,岂不糟糕到了极点? 另外还有点庆幸,幸亏覃家小姐的事没有告求出口,否则真是越来越摆脱不了他了。 至于后来这赵瑜究竟能不能摆脱那位神鬼道道的和尚,且听后书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115):芷子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话分两头,这边还得再从芷子从赵家回去说起。 “娘!芷子回来了。”芷子一进垂花厅,发现母亲已经候在那儿,一脸凝重。 “回来了?”秦玉凤上下打量了一下芷子,才问:“他们报官了没?” “这……”记得出门之前老夫人还有一点犹豫,芷子就拿她最担心的报官一事当了由头,说正好去交涉一下,乡里乡亲的没必要那么顶真,若是木子确实造成了损失,覃家可以包赔一切。不料一到那儿,尤其是见了那个赵二公子之后,竟然都已忘到了九霄云外,连忙把眼去找吴福:“吴大叔?” “看样是报了……”吴福上前一步,刚才芷子跟赵二公子上山搜查的空档,他又跑去坐在赵贵身边唠嗑,话里话外,似乎都在暗示已经派人去了县里。“说是已经派了人,只是没问出来究竟啥时候派的,听说是老东家写了封信……” “这么说,哪怕是今晌午去的,也该到县城了……” “听他家田头说,他也是听他们的账房说,这次他们赵家父子两个出去,不知为什么,带了很多银子,都说该送的不要送,本可以省的反而送了出去……”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芷子一方面听不懂,一方面也想借个话头不致受窘。 “好像是说给县衙门还有捕头都送了不少银子,其实那是不必要急着送的……” “老古,你的意思是说赵家跟县里的关系本来就不错?” “夫人,小的只是把他们连到一块,觉得县衙捕快应该是对赵家有求必应……” “老身懂了,谢谢你留心,老古,歇着吧!”但见老夫人沉吟着,像是欲言又止。忽又像意识到自己失态,不无自嘲地一笑:“都辛苦了,开晚饭吧!” 芷子很是纳闷,也很扫兴。心说母亲怎么也不问自己一句,似乎对自己的赵家之行一点也不在意。还就生气,埋怨自己没讲她最关心的事搁在心上? 倒是问了吴福不少,其实报不报官,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只觉得没必要大惊小怪。完全说得清,道得明的事情,别说县衙,就是京城建康来人也得讲理不是? 再说母亲也该是没接触赵家人,且不说二公子的那一番殷勤,就是老东家,虽然长相寒碜一点,但也不像传闻中的作恶之人,只怕吴福跟人有宿怨吧? 转念一想,也许母亲不想在人前询问自己,譬如木子的踪迹,确实不能急着公之于众,估计吃罢晚饭,她会找自己个别说话,于是心情又释然起来。 端着饭碗,心说今日收获多多,那些该跟母亲汇报,那些却又不能急于吐露。尤其摸到藏在怀里的那书,布帛封面柔软可人,耳根竟又控制不住烫了。 一本小册,两面封了绸面,他说这是他娘还有奶娘的手工,他书房里的书都这样封装过了。他娘跟奶妈总想守在他的身边,可又怕惊扰他,后来她们一直在找理由,终于找到了这个最让人不忍拒绝的理由,就是帮他做书面。 竹简太重而且太贵,倒是黄本便宜,只是麻纸太脆,翻不了几次就会散封落页。奶娘先是拾掇了一册,他娘也拾掇了一册,只要是在装帧,他就不会撵她们,相反很欢迎。于是不管新的旧的,看过的没看过的,只要没有加封的,统统都是一种待遇。时间一久,几乎所有的书,都被她们两个重包了一遍。 看他津津乐道,真不知是得意,还是感慨。怪不得气质过于柔美,原来是被一群女人捧着长大。不过她也不是没有一点心动,倘若不是自己有主在先,他也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文弱一点不可怕,找丈夫可不是找打手…… 秦王玉凤虽说婚龄不长,可毕竟是过来人,芷子从赵家回来,连吃饭也魂不守舍,岂能看不出来?只见芷子饭也不知道往哪儿扒,菜也不知道往哪儿夹,端着个碗,举着个筷,一会儿发呆,一会儿傻笑,心里不起毛才怪。她不禁多瞥了芳儿几眼,不出所料,一看那丫头也把眼乱逃,心里更是懊恼。 一股子邪火,只是发不出来。要怪,实际上还得怪自己。晌后吴福从赵家赶回来,说是赵老东家邀请此间过去,人在那儿等着,全是冠冕堂皇客气话,真正的意思是一起上后山查看,以免邻里之间心生芥蒂,芷子想都没想就答应。 自己当时曾想阻止,然而也就是一念之差,心道这小妮子反正已经抛头露面,再把她拘得太紧反而吃力不讨好,只是没想到这个口子还真是开不得。 芷子已届及笄之年,男慕女思,天经地义,可自己又有什么权力来决定她的终身?若是自己的猜测不错,很可能这就是一位金枝玉叶,自己充其量只是一个不得不扮作母亲的奴婢,能作得了这个主?这点自知之明她还能没有? 倘若放任不管,听之任之,那么结局可想而知,十数年苦守眼看就要化作泡影,且不说对自己,对芷子没个交代,就对灵山还是健康,又该作如何交账? 秦王玉凤随便吃了几口,便把碗放下了,只怕她此刻的心绪,要比坐在对面的芷子还乱。按照当初的约定,灵山若不主动找她,她就只能按兵不动。问题是这兵长大了,不再是一哄二骗就能轻易按得住了,还叫她怎么按? 芷子也注意到了老夫人的异样,近来她的饮食明显偏少,只推说是疰夏。然而今天吃得更少,两个眼睛却是不停地在自己与芳儿之间转悠,莫非自己脸上还真写出了什么,还是芳儿那丫头沉不住气,已经让娘看出了破绽? 两个闷葫芦,各买各的药,老夫人越是审视不止,芷子越是不敢回眸以对。 好不容易挨到搁筷,老夫人先起身,并没有叫芷子。若在平时,老夫人不叫,芷子也就不必再跟着。可是今天却不敢,老夫人一起身,她立即跟着起身。临行前多盯了芳儿一眼,像是嗔责又像质询,不等回应便赶了出去。 芳儿更是尴尬,只觉得小姐的眼神不善,不知是该留下来吃饭,还是也跟上。最后折中,吩咐馨儿给自己留点饭菜,拿到房里,接着立马小跑着追去。 进到老夫人房里,老夫人一坐定,看也不看,就挥手。芷子会意,很识趣地把房门掩上。 “娘!”芷子突然灵机一动,觉得还是自己先开口最好。所谓语多必失,但怕娘问得不是地方。“刚才人多芷子不能说,很可能木子还在赵家的后山上……” “唔——?”果不其然,娘的神情遽变,似乎已被深深吸引住了。 “可能就在山顶上……” “他们难道没有发现?” “在山顶上,有一个废弃的厝葬之处,几间屋子,据说都有一二百年了,房屋已经倒塌得差不多,根本不能用,都被草啊树的掩埋起来,乍一看根本进不去人,再加上有传闻,都说那老是闹鬼,估计他们自己的人都不愿靠近……” “你是怎么发现的?” “草丛里,树荫下,都有印痕……” “什么印痕?” “娘,就是吴大叔刚买的那根大铁链……” “大铁链?” “对,那个大小,还有那个链环的形状芷子都记得,所以一眼就看出来了……” “印在哪里?” “那儿是山阴,地面都很湿软,有的就像模子一样清晰……” “肯定?” “应该不会错,因为芷子找到链痕的地方,一般人都进不去……” “他们真的没人进去?” “真的……” “你难道没告诉他们?” 要说芷子真的告诉没告诉对方,且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116):芷子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承前文,不多啰嗦。 却说芷子看到母亲浑身上下无一不是怀疑,她真是有种说不出的委屈。 “怎么会呢?”芷子急了,忙说:“不跟娘先商量,芷子怎么敢乱说一气?” “难道他们自己一点也没发现?” “人几乎都没上去……”芷子有点不满,明显对人不放心,哪有这么颠倒着问。 “难道他们让你一个人上去?”这种解释,秦玉凤觉得有点意外。 “没有……”芷子本来想直说赵瑜的名字,一到嘴边也不知为什么就吞了回去。 “那是谁陪在你的身边?”秦玉凤还在将信将疑,双眼直盯芷子。 “娘?!”芷子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不由得小心翼翼地问:“这很重要吗?” “娘想知道是谁……” “为什么?” “如果是一个老江湖在你身边,也许他会跟你一样不动声色,甚至做得比你更好……” “那不可能!”芷子一听恍然大悟,原来她娘不是想盘问那种事,当即脱口而出:“那就一个雏儿,哪来的什么江湖经验?胆子小的不行,还吓唬我说山上有鬼……” 正说着,芷子突然把自己的舌头摁住了,真是语多必失,别说娘会听得出来,就连自己也觉得太直露了一点。没想到转悠了半天,还是让娘踩住了尾巴。 果不其然,只见娘不无暧昧地冷笑道:“是的吗?” “娘,您别想到别的地方去,真是赵家老的爬不动山,只能派小的给芷子领路……” “哼!娘还能想到哪儿去?”老夫人轻哼一声,骈指虚点一下:“肚子上捂着也不热?” “啊?!”芷子低头一看,当即臊坏了,原来只顾挺直身子说话,揣在怀里的书也往前倾,加上夏衣单薄,乍看仿佛三个胸脯鼓出似的,怪不得老太太如此麻缠,原来此处早就不打自招,原形毕露,那脸上再装又有什么用呢? “还不拿出来?”老夫人的声音依旧慢条斯理,但是语气已经比较沉重了。 “娘,就一本书吗……”芷子取是取出来了,却是不肯给老夫人。 “莫非是你偷的?”老夫人不无戏谑地说,勉强讪笑一下。 “哪能呢,娘,这是人家主动借的……”芷子急了,慌忙撇清。 “书都能借到了?”老夫人白了芷子一眼,还是不肯缩手:“拿给我看看……” 芷子没辙,只得把书奉上,临出手还不忘叮咛一句:“说好要还的……” “《山海经传》……”老夫人信手翻开,看到了书签,于是就一下翻到那儿,念出声来:“枭阳者,其为人,人面长唇,黑身有毛,反踵,见人笑亦笑……” “娘,芷子只是想多知道一点……” “岂止一点,都已志趣相投了……” “娘……” “告诉娘,主动借书的人是谁?” “娘……” “不想说?”正好门外有动静,老夫人突然叫了一声:“芳儿!” “娘!别叫,芷子自己说!”芷子赶紧拦着,低着头小声说:“是赵家二公子……” “谁?!”老夫人又是一声冷哼,又说:“大声点!” “赵瑜,赵家二公子……” 芷子看到了门口探头探脑的芳儿,摆摆手不让她进来。 老夫人当然也注意到了,又是冷哼一声:“是他领你去的山顶吧?” “他根本就不知道芷子的发现……”芷子脸红耳臊,都不知道该如何辩白。 “是不是托人来说媒的那位?” “娘!” “你以为娘是在成心拦你?” “娘!芷子知道您有苦衷……” “知道就好,既然知道,还是明知故犯,你到底想干什么?” “娘!您为什么不替芷子想想……”芷子虽然跟外人接触不多,但也早听芳儿嚼过舌头。都说本宅的下人不说,就连外面的人都在猜想覃家为什么不肯嫁女。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兼之那夜奇遇,芷子自己的心也乱了。 “是啊,你是不是觉得娘有点昧着良心?”没想到老夫人也是一脸委屈,鼻子上的皱纹更深了,看得出她是在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免得太强烈。 “娘!芷子实在不知道错在哪儿?”芷子对自己说,不能再退了,一退再退,永无止境。既然娘已经把事说到自己脸上了,那就没必要再藏藏掖掖。 “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主动上人家的门,虽说理由冠冕堂皇,已属不当……” “芷子不是想替娘分劳……”芷子心说您当初为啥不拦,总不能欲擒故纵,成心秋后算账吧?是不是芷子所做不合您的意思,您就借个题目来发挥? “初次见面,就敢受人馈赠……” “娘!芷子早已申明,那是借的……” “私相授受,以物传情,一个借字,一个赠字,有何分别?!” “娘!”芷子真怀疑自己出去这一刻是不是换了个娘,怎么如此不近情理? “芳儿!” “老夫人,芳儿在!”已经第三回了,芳儿再也不敢回避,立刻应声进来。 “你是不是一直跟着小姐?” “老夫人……”芳儿简直不知该如何回答,看看芷子,又偷觑一眼老夫人。 “一直跟着了没有?”秦玉凤声色俱厉,骈指直戳芳儿鼻尖。 “老夫人……”芳儿还是不敢接口,脸上全是惶恐,看样子都快哭了。 “好好好好,都长大了,一个个都长大了……”老夫人声音颤抖,连身子也在发抖,突然扬手,把书掷向芷子:“你们都一个个给我滚,统统滚出去!” “娘!”芷子一把抱着书,猛地跪倒。“您为什么要这样对芷子?” “滚滚滚!”老夫人暴怒异常,霍然起身,背朝她们。 “娘!”芷子膝行两步,还想乞求。 “芷子!你是不是要娘当场死给你看!”老夫人说着,突然就去案头拔剑。 “老夫人……”馨儿竭叫一声,冲进屋来,双手拼命抱住老夫人执剑的胳膊。 “……”芷子还想再努力,芳儿慌忙把她拉了出去,又是摇头,又是努嘴。 芷子没法,只得跟着芳儿出去,到了门外,方听当啷一声,像是宝剑掉到了地上。 “娘……”芷子只得哀叫一声,一跺脚,随即冲向自己的房间。 要说这一闹结局会是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117):芷子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段,不再重复。 平心想来,这趟赵家之行,芷子也不是毫无失检之点,毕竟少男少女单独相处,有欠礼数,上山一趟,已在众目睽睽之下,独进书房,更有点失稳欠重。 尽管现在世风不古,但总得讲个男女有别,授受不亲,尤其是未婚处子,独处一室,不管怎么说,多少有点暧昧不是?母亲不明当场情形,加以指责,也是情有可原,毕竟这种事传出去,有碍名声,而且吃亏的总是女子。 习武有助人的心性改变,芷子自我感觉还算豁达,只要自己做到问心无愧,才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其实这也跟成长环境有关,一直被母亲禁锢在这深宅大院,就是想听到别人的议论也不容易,更何况在她面前出现的绝大多数是下人,人家敢议论吗?吴妈有时拐弯抹角狡辩两句,已属倚老卖老。 只是没想到母亲的反应会是这么强烈,怪不得一见面就脸色有异,说不定还是那书暴露了形迹。也许就不该贸然借书,那会儿自己也确实少点矜持。 可是既然借了,总不能捧在手里吧,那样随行的吴福他们又会怎么看?记得当时藏入怀中,特意检视一遍,还算熨帖无异,怎么刚一进门就让轻易窥破了呢?怪也只怪天气实在太热,衣衫实在太薄,再说出门之前换了男装,儒衫较之襦裙,腰身也收得太紧,身材倒是娇俏,却也藏不住东西。 不过,让母亲看破,总比让下人们看笑话好。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发恁大的火,说话几近尖酸刻薄?在芷子记忆中,这还是首次,实在令人无法接受。 冲回自己房里,一开始芷子确实生气,只觉得母亲今天的反应实在有点过分。后来东想想西想想,想得多了,母亲从小到大的种种好处都涌上心头,也就不再那么抱怨了。只觉得是否年纪大了,已经不能体会自己此刻的心情? 同时她也敢确定,母亲如此忌讳乖离,只怕还是与自己的身世有关。 就这么趴在席上,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想到母亲,还算冷静,只要一想到近来的各种际遇,不免心猿意马,想收住也难,浑身上下无处不在发烫。 说实句话,今天得见赵二公子,如此明晰确定,感觉非常真实,相反那个梦中情人倒是非常模糊,所以忍不住总要把他们两个人放在一起。一会儿想要是合二为一就好了,一会儿又想那人不是说好明媒正娶的吗?怎么几天过去了,还不见媒人上门?莫非他不知道我现在哪儿?那也不应该吧?倘若连我身在何处也不知道,那又是怎么能把我摄走?这就不免让人心神不定了不是? 朦胧中又想,如果不来也不一定就是坏事,这赵二公子又何尝不是一个可人儿?记得以前春梦连绵的时候,木子都可能会闯入,只是到了这一会儿,变得全是赵二公子,简直能说可触可摸,那么清晰,那么完整,即便明知是在遐想之中,似乎也是气息相闻,肌肤可亲,怎么能不叫人臊热难当? “小姐,夜深了,歇了吧?”芳儿不时来她房里看看,最后终于忍不住,端来一盆井水。然而不等她回应,又说:“今儿天气实在太热,连井水也不怎么凉了……” “娘歇了吗?”越到后来,芷子越是内疚,总觉得母亲都是一心维护自己,不管她说得对不对,耍耍小性子未尝不可,顶撞却是不可,不知这次伤到她没有? “我去打水的时候,看到馨儿的房里都熄了灯,整个东厢房都是漆黑一片……”芳儿看到芷子前胸的衣衫全部透湿,席子上也留了个人形,忍不住笑了。 “娘没再问你什么?”芷子多少有点不好意思,索性把衣衫全部都脱了。胸前还有一块金锁片,链子扎扣在后面,便转过去背对芳儿,让她帮着摘下。 “小姐,您难道没看出来?老夫人舍不得对您发脾气,就拿奴婢当幌子吓唬您。”芳儿苦笑着说,故意撇着嘴:“您跑了,老夫人再拿我出气又有啥意思?” “芳儿,你就凭良心说说,不用管我芷子的感受,我是不是在哪里做错了?” “小姐……”芳儿暗说错与不错你心里难道一点也不清楚?要我说也只忒急了一点。不过话要说回来,好不容易逮着出去一回。再说真要出去也没这么多堂而皇之的理由跟人单独相处,真有这么好的机会,换我也该冒险。 “真的没关系,就咱姐妹俩说话……”芷子只以为她有顾虑,捧着芳儿的脸轻轻摩挲。她俩不仅主仆,也是闺蜜,将来有可能,还是共侍一夫的姐妹花。 “小姐,要我说,赵二公子真是太可人……” “真的?!” “真的……” “莫非你也喜欢?” “小姐……”这会儿轮到芳儿忸怩了,脸上的汗珠立刻滚滚而下。只见她一把推开芷子,绞了一块已经浸凉的面巾,直接覆到对方近乎赤裸的胸脯上。 “好了。”芷子禁不住一个寒战,连忙躲开。“我不逼你,你说,那赵二公子好在哪儿?” “小姐,您这还算不是在逼我吗?” “没有没有,天地良心,我也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奴婢能说的,早已学给小姐听过了。”芳儿看到芷子又像往常一样待她,也就渐渐地平静下来,并在暗骂自己,跟着瞎起哄什么,那是小姐才配得上的菜,自己莫非真想懒蛤蟆吃天鹅肉?“只是小姐可曾当面问过人家?” 心说你们半天之内两次单独相处,一会儿山上,一会儿书房,居然连您的贴身丫鬟我都甩了,估计悄悄话也说了不少,现在倒是该你坦白的时候了。 “问了,绝大部分都是以讹传讹……” “莫非根本就没有见过皇上?” “见倒是见了,只是不在京都……” “那还想啥?!要是让奴婢见到皇上,不吓个半死才怪呢,还能宏篇大论?” “所以他就不是你而是他……” 芳儿一听真不是味,心说,这不是已经勾搭上了?怎么连口气都已转了向?这一个他字,要有多腻歪,就有多腻歪,仿佛她跟他熟稔的程度都已经超过自己这个小姐的贴身丫鬟跟小姐本人了,怪不得老夫人一眼就能轧出苗头。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忽听窗外一声轻响,似乎又有人落在了院子里。 两人同时一惊,立刻凝神屏息。芷子正在抹身,身上脱得只剩一个兜肚,也顾不得脏衣裳还是干净衣裳,趁手抓过一件先裹上。接着抓剑,摸向门口。 芷子和芳儿各据一边,一起慢慢地拉开了门。 目光所及,天井里空寂一片,唯有墙边的紫竹有点摇曳,不注意看影子有点瘆人。 今夜有风,不大,也有月光,挺亮。 两人交换一个眼神,几乎同时跃到院子中央。 四顾,还是没有动静,就连母亲与馨儿居住的东厢房也是静寂无异。 两人并肩,互为翼卫,沿着抄手廊搜索一遍,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这就奇了怪了,刚才两人明明听到院子里有声音,难道都会听错? 芷子芳儿这两个究竟有没有听错,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118):芷子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承前文,不多啰嗦。 话说芷子她们两个在院子里搜索一遍,并没发现什么。 芷子想了一下,用手指指屋顶,芳儿点头表示会意。只见芳儿随即一打马步,双手相扣,抄在自己的裆前。芷子一个箭步,前脚轻轻蹬踏芳儿的掌心,一个鹞子翻身,已经落到了屋顶上。接着再一个叶子筋斗,又到了屋脊上。 芷子借着月光,四下寻望,冲着仰首看她的芳儿摇了摇手。从西厢屋顶,寻到东厢屋顶,一直摸到前面垂花厅的挑檐上,顶上底下,都是一无发现。 芳儿在天井里看不到芷子的身影,又一时半会没有声响,倒先着急起来。瞅准一根廊柱,倒蹬两步,也是一个鹞子翻身,纵向屋顶。不料屋檐比廊柱伸得太出,剑鞘还是带到了檐口的封瓦,但听啪嚓一声,一片落地四碎。 “谁?!”突然,老夫人屋里有人喝叱出声。 “谁?!”这次是馨儿了,只见她也仗剑冲入天井。 “馨儿,是我!” 这个时候,芷子也闻声过来了,与芳儿交换一个眼色,同时飘落在院子里。 “不会又是木子?”馨儿还对木子那回瞎闯心有余悸,再加上刚刚听芳儿说芷子在赵家后山有所发现,自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脸色上好不紧张。 “娘?!”芷子突然感到有点不对,已经这么大动静了,老太太难道就没听见? 不管东厢,还是西厢,都是套房,中间都一个客堂,两边再各连一个卧房。 推开东厢房北偏厢的房门,依稀看到帐帷之中有人卧躺。三人不禁面面相觑,心说老太太莫非真是老了,外面已经这么大的动静,居然还能安枕不闻? 馨儿本想掩门退出,只芷子越想越觉得不对,做了个手势,让馨儿去点灯。 端着灯凑近一看,竟然只是一条薄被卷着搭在枕头上,哪里还有老太太的身影。 “老夫人?!”馨儿吓坏了,油盏子差点掉地上。 “不对!”倒是芷子还算冷静,四下一看,房间里很整齐,并没有任何打斗的迹象。 再说打斗也得有动静,馨儿虽说武艺最差,但也算是个练家子,不会一无察觉。 再一看案上,芷子更是疑窦丛生:“娘莫非是自己走的?” 馨儿一看,原来案上剑架空了,老太太平素常用的那柄青钢剑不见了。 芷子迅速检查了一下门窗,并且每扇都开关一下,发现不管窗枢,还是门臼,都有大小不等的声响。馨儿很快明白了,所以每试一下,都以摇头回报。 芷子越想越觉得母亲是自行离开,在她看来,依照母亲的功夫,要想遭人绑架还真不易,除非下毒,或者突然袭击,锁住她的几个要穴。然而不管是下毒还是封穴,总得把母亲弄走,而现在门窗都无异常,那就不好说了。 不过,她的脑子里也不是一点也没怀疑,想到了被自己视作梦中情人的那位,也许他该有这等本事,能够人不知鬼不觉地把人凭空摄走。只是母亲的武艺要高出自己许多,只怕即便他来也不会那么轻而易举,不遭到反抗。 再说他的目标该是自己,把母亲摄走有什么意思?该不会霸王硬上弓,找个僻静的地方,就为逼母亲答应他的求亲?可真要这样,也未免太荒唐了吧? “老夫人带着剑,会去哪儿?”芳儿看着她俩打哑谜似的测试,也在边检视边猜测。 三个人慢慢地形成了共识,从彼此的目光中已能看出:老夫人该是主动出走。 “不会是生我们的气吧?”芳儿见没人回答,又说。平常她负责侍候芷子,所以老夫人这里来得少,东看看,西看看,要她发现异常确也勉为其难。 “这儿少了一个火折子……”馨儿则熟悉这里的摆布,很快又有发现。 原来长案上还有只盖炉,盛在漆盘里,气闷的时候,会在里面焚点香料,盘里本就常备着一个火折子,随用随放。现在盘里,倒是找不到火折子了。 “你手里不是吗?”芳儿但怕搞错,特地问了一句,馨儿的手里果然还有一只火折子。 “哪跟哪?这是我的,就放在客堂门口……”馨儿解说,眼睛还是不停地寻找。 “咦!你怎么把衣裳扔在这儿?”芳儿嗔责道,倒在帐幔背后又有所发现。 “哪能呢?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懒吗?”馨儿应道,一口不屑。 “哪怎么会在这儿?”芳儿得理不饶人,指着嚷嚷。 “呀!这是我刚拿给老夫人换的……”馨儿急忙跑过去一看,果然是一套襦裙,叠得整整齐齐,压住了靠着墙的帐幔,不仔细搜,还真不容易发现。 “那她穿什么衣裳走?”一切都出人意料,馨儿自己也不敢确定了。 “你肯定这是给她晚上换的衣裳?”芷子过来,又问了一遍。 “每次都是我给她准备的衣裳,这天热,天天晚上换……” “不急,馨儿,我是怕你记错……” “哪会有错?小姐,您看,夫人的衣裳只要不穿,要么洗掉晾着,要么收进箱笼……”馨儿似乎害怕小姐埋怨,顾自辩白:“您看,哪儿有乱丢衣裳?” “那……”芷子灵机一动,心想母亲总不会光着身子出走吧?若知道母亲穿走了哪套衣裳,到时候找起人来也方便。“馨儿,你索性把箱笼都看一遍……” 芷子见馨儿没有反应过来,又补充说:“你不熟悉吗?看看我娘到底穿走哪件衣裳……” “哪……好,芳儿来帮我!” 芳儿应了一声,跟着去翻堆在床旁边的箱笼了。 芷子就在案前的靠背椅坐下,她需要静一静。一切来得太突然,一下子有点脑子不够用。但不能再像无头苍蝇般乱转,现在真正需要她来拿主意了。 母亲自行离开的可能性最大。对了,前院不还有大白狗吗?怎么不见它的动静? “大白狗?!”一念及此,立刻跑出厢房。刚要拉垂花厅的门栓,马上就听到了一阵狂吠。这才是自家的大白狗,莫非它是被自己的动静所惊动了? 赵瑜说得对,这条狗刚刚被买回来,不熟悉新的环境,对于一切都很敏感,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狂吠不止。如此看来,母亲的出走还真是悄没声。 连狗也没有惊动,母亲她真有这么大的能耐吗?莫非还真是那个所谓的梦中情人?或者至少也是一个跟他差不多能耐的人才行。这一下,芷子可是后悔了。 那夜的奇遇虽然璇旎可人,但也不少疑点,自己真不该瞒着,早点问问母亲该多好。 至于这芷子的后悔药买得对不对,还真得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119):芷子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段,不再啰嗦。 要说狗一叫,夜空的静谧也就马上被扯碎了。前院偏厢里,都纷纷有了动静。 “小姐?!”该也是被狗惊醒了,没等芷子迈出垂花门,吴福已经跑了出来。只见他光着膀子,趿拉木屐,手里掂着一件短褂,看样连衣裳都来不及穿。一看到芷子迎面而来,慌忙背过身套上褂子,扣好盘纽方才赶上来。 “没事……”芷子犹豫一下,还是决定暂不声张。尤其闻声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了,更是不能造成恐慌,于是她笑笑说。“我也是听见狗叫出来看看……” “没事吧?”吴福习惯把四处门栓查看一下,最后还是不放心地再问一声。 “应该没事,我刚才已经查看过了……”芷子只想快点摆脱吴福,随口敷衍着。 “没事就好……”吴福是个实诚的人,怎么可能抛下主人先回去呢? “您去歇着吧,吴大叔,你们都去歇着吧,我也进去了……”芷子忽然意识到自己不先回去,吴福是不可能先去歇息,当即转过身来,准备先回头。 刚准备退进垂花门时,突然又是一阵狂吠大作,听声音还不止一条狗在叫。而且有点距离,明显不是自家的大白狗,该是后面山上有狗在交相争吠。 芷子心里一阵狂跳,莫非木子又不肯消停了? 闻声出来的长工们将走未走,一听狗吠,又被吸收住了,纷纷找个高一点的地方向外眺望。前院照墙后本有两根石柱拴马桩,甚至有人爬到了那上面。 “那是赵家的后山……” “好像还有火光……” “是不是又闹贼了?” “不会真是木子没死?” “哟!看哪!山下有人冲上去了……” 芷子想都没想,找个遮挡少的角度。就数前院门脸子那儿对着后山的视野最为宽阔,松树竹林遮挡也小。跑到那儿踮脚眺望,果然上面确有亮光在闪。 就这一闪,芷子的脑子也亮了。刚才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对,只是一时半会没想出来。母亲听到木子的消息,竟然不闻不问,再也不见一点下文,这是为什么?现在闪光的地方,不正是自己所说木子最可能藏身的地方吗? 一念闪过,芷子立刻噌地一声,身形一动,蹿上围墙,连大门村道也不走了,也顾不上惊世骇俗,既然一再大田里露了马超龙雀,这会儿也就是小菜一碟了。 只见她沿着院墙,直冲向山顶。后面一片大惊小怪的嚷叫声,好不热闹。 芷子无暇理会,她心里只在一个劲儿懊恼:娘,您一打岔,芷子忘了告诉您山上有大狗…… 从一堵堵院墙,一堵堵屋脊上跃过,几乎都是直线,很快就到了赵氏宗祠的牌楼前。这时,不断有人从赵家宅院后门出来,陆续往山上去。芷子可不想跟他们直接照面,没得视线允准,随便进入人家的墓所总是不太合适。 她本想从林木之中穿行,可是试了两脚便立刻退了回来。且不说那些枝枝杈杈密密麻麻,缠脚裹腿,让人寸步难行,光那枝断杈折的脆爆就够吓人,在这静寂的夜空之中,不仅响亮,而且传得很远,只要耳朵不坏的都能听到。幸亏一脚下去,立马收住,否则那些匆匆而过的赵家人定会发现她。 最让人着急的是牌楼下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虽然上的人多,下的人少,但是一点空档也没有。几次想探身出去,又不得不缩身回来,真是没辙。 “小姐!”一声轻唤,吓得她差点魂灵出窍。原来是芳儿跟馨儿也到了,后面竟然还跟着吴福几个。显然大伙儿也是放不下心,顺着村道一块儿找来了。 “都来了……”芷子未免有点哭笑不得,只好从黑影里走了出来。心说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也不用再躲躲藏藏了,干脆大大方方的上去,就说听到动静想来帮忙。 一群人还没走过偏院那搭,就看见上面一大群人乱哄哄地下来。 “芷子见过赵员外……”芷子一看到赵无求也在里面,便主动上前见了礼。 “哦!芷子小姐,没想到把您也惊动了……”赵员外不免惊诧,但还是不忘礼数。 “又是那厮作恶?”芷子本想问需不需要帮忙,到了嘴边又改了,觉得这样才更自然。同时两只眼睛一直不停在人堆里搜寻,在找母亲那最熟悉不过的身影。最后又在暗暗祈祷,但愿母亲不在山上,或者在山上也没让人发现。 “也没搞清楚,反正我们赶到那儿,恶徒已经不见了,倒是更夫受了重伤……” “是吗?”本来看到有人被春凳抬着下山,还怕母亲遭擒,如此一听也就微宽了点心。尽管如此,她还是依旧跑到春凳那边,不无关切,认真察看。 不管伤了谁,都觉得应该与木子有关。只要关乎他,覃家总不免有些干系。此时此刻,她突然了想到管家吴福的利市一譬,不禁暗中轻叹。尽管牵强附会,却也一语成谶不是?只要覃家出去的人,自己总忍不住要关心下? “该不是那厮又作恶了吧?他的伤要紧吗?”只见老更夫像个刺猬一样蜷缩在春凳中央,双眼紧闭,一侧大腿扎着布条,已经被血洇透。当芷子问的时候,注意到他的身子只稍微动了一动,显然是听到了,只是没有回应。 “刚才云心师父包扎了一下,具体的还得到听松小筑再看,那儿灯光好些……” 说话间,那张春凳已经转向那个偏院。 芷子注意到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尾随在后,立刻福了一福。 “大师辛苦了!”这个和尚白天见过,赵瑜曾像炫宝一样向她介绍过。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没想到女施主也被惊动了……”云心含笑合什回礼,这个和尚总是那么彬彬有礼,和蔼可亲,所以给芷子的感觉也很不错。 “请进去坐一会儿!”芷子正犹豫要不要跟过去,赵无求倒先做出了姿态。 “谢谢!”虽然没有在人群之中找到母亲的身影,但她还是不想马上离开。也许母亲武功高强,早已脱身,但她还想继续听听这边究竟有啥发现:“赵员外请便,深夜打扰,实在是不好意思,只是担心敝庄逃奴又作新孽……” 反正成也木子,败也木子,所有的事情只要往木子身上推,都能顺理成章。 “这次却不敢断定,待等众人赶去,老更夫已经重伤昏厥在地,幸亏云心大师及时赶到,救醒了老更夫。但据他说也没看清贼相,只是听到山上有动静,以为摸金校尉到了,也就盗墓贼到了,带狗上去查看,结果贼没照面,自己倒先遭了袭击,两条大狗也是一死一伤,好在大黄狗还算不打紧……” “是吗?”芷子心想,若是按照母亲的本事,同时对付两条大狗外加一个残废的更夫应该就这结果。 只不知母亲受伤了没有?暗里一急,便想立刻下山,另想办法,赶快找到母亲。“赵员外您请,毕竟已是深夜时分,小女子也就不再想给您添麻烦了……” “芷子小姐……”一声长唤,只见赵瑜从听松小筑里面匆匆迎了出来。 赵瑜一现身,事情又会发生什么变化,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120):芷子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芷子正准备离开,却见赵瑜从听松小筑里面闻讯出来。 “小女子见过公子。”芷子敛衽一福,微俯螓首:“不好意思,又来打搅了……” “还请芷子小姐进去坐坐,里面准备了酸梅汤……”赵瑜的神情倒是不见一点异样,望着自己,两个眼睛只是发亮。无意之中也说明母亲可能有惊,但是无险,若真的闯了山,至少也没有暴露形迹,心里愈发宽慰了许多。 “实在不好意思,公子。”芷子何尝不想再多逗留片刻,只是现在满脑子的都是母亲,不敢再留。当然首先是关心她老人家有没有受伤,那两条狗实在不容小觑。其次又想到娘的暴怒,不就是针对这一位,还能没点顾忌? “再说也帮不上忙,还请公子鉴谅,来日方长,改日再会……” “那就喝碗酸梅汤再走吧?”赵瑜一脸诚挚,芷子心里也挺感动。 “多谢公子,夜色已深,”母亲的顾虑也是对的,女孩子矜持点有好处,反正彼此的心意已经各有领受,过多反而易滥。“只怕家母早就倚门而望……” “那我送送小姐……”赵瑜这一回根本不等芷子答应了,先自迈开步子:“芷子小姐请!” “公子请!”芷子暗忖若是再加推辞,真算矫情了,于是也就顺其自然。 “赵员外,贱妾告辞了……” “姑娘走好!” 一路慢坡,缓缓而行,两人没话,其实还真不好说什么。芳儿馨儿他们一大堆跟着,说得客套了,反而容易拉开距离,说得随便了,老娘的训斥犹在耳边。 再怎么慢步缓行,转眼也就出了牌楼大门。芷子先停住了脚步,赵瑜发现没人跟上来也只好停住。 看到他俩似有一种默契,怪怪的,馨儿忍不住想笑,反叫芳儿轻轻拧了一把。 “那贱妾就先行一步了……”芷子不想再在人前出糗,便说。 走了百把十步,有条小巷,拐向宅前,忽听馨儿嘀咕一声:“哟!还在呢……” 芷子不敢回头去看,却是假借调整步态,轻轻一个肘锤送出,正中馨儿的胸腹。 “小姐!”女人的胸部最是敏感,馨儿好端端的一张笑靥立刻扭成了一根大苦瓜。 “快走!”芷子哪里容得她抗辩,坏笑一声,立刻加快了步伐。 果不其然,回到后院,发现东厢房里面的灯已经亮着。 “娘!”芷子虽然已有估测,然而还是控制不住惊喜。 “你们都去哪儿了?”只见老夫人一脸寒霜,端坐在东厢客堂的太师椅里。 “娘?!”芷子依旧诧异,只是眼睛不停地打量着母亲通身上下。“您没受伤吧?” “这家里谁做主?”老夫人根本不领情,毫无通融的样子:“谁让你们出去的?!” “娘?!”芷子觉得简直不可思议,是您不辞而别在先,身为人子关心您才是天经地义。莫非对您的出走无动于衷才算正常,这天下岂有此等道理? “是我在问你!”或许是老夫人被芷子越来越怀疑的目光惹恼了,声色更厉。 “你们都出去!”芷子也恼了,挥手让芳儿与馨儿退出,并示意关上房门。 “你?!” “娘!芷子有话相对娘说……”芷子这才想起宝剑一直握在手里,连忙放到案上。一瞥之下,发现母亲的青钢剑也已放回剑架上了。“娘,在您的心里,也许有千般无奈何,万般不得已,您也可以继续哄芷子,骗芷子,甚至骂芷子,打芷子,但是您老人家总不能逼着芷子,睁着眼睛说瞎话吧?” “……”秦王玉凤先自怯了,愣愣地盯住芷子。有一些东西也许是注在骨头里的,秦玉凤早就发现芷子身上天生有一种霸道,这一点可绝不像自己。同时这也是她对芷子身世质疑的一个重要佐证,真所谓贵人自有天相,这可不是一般人通过后天所能踅摸得来,至少她秦王玉凤这一辈子就甭想。 “您刚才明明是换了夜行装……” 适才回来的路上,馨儿已经告诉芷子,老夫人的夜行装不见了。后院两主两仆,四个女子,老夫人早就替她们一人预备一套文士装,一套夜行装。芷子稀罕,还特地多做两套儒衫。至于原因,老夫人只用有备无患四个字就搪过了。 此时此刻的老夫人已经换回一身襦裙,正是先前芳儿在帐幔后找到的那套。芷子已经偷眼觑到,现在帐后另是一套玄色衣裳,显然是刚换下来的夜行装。 “带着您的青钢佩剑,还有一只火折子,突然就不辞而别了。您连声招呼也没打!难道您真的就希望我们几个无动于衷,对您的生死只是不闻不问?” “……”秦玉凤无法接口,嘴角牵牵,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您是我的娘亲,我的老母亲,我是人子,我是人女,娘,芷子能不管吗?” “你?!” “娘,芷子做不到啊……” “芷子……” “娘!从今往后芷子不会再为难您,但是您只要出走,只要赴险,不管您告,与不告,辞,与不辞,芷子还是会来,还是会去,谁让您是芷子的娘呢……” “芷子!” “娘!实在对不起,芷子只是想尽一个儿女的本分……” “芷子,苦命的孩子……” 秦玉凤再也坐不住了,猛扑上来,抱住芷子,痛哭失声。 “娘!”芷子几乎同时抱住了母亲剧烈颤抖的身子,轻轻地抚着她的背部。 抚着抚着,芷子突然觉得手上有点发黏。开始还只以为是母亲身上的汗水,后来实在有点粘厚,也就越来越觉得不对,抽手一看,竟然全是殷红的鲜血。 “娘,你是不是受伤了?” “你们快来!”原来秦玉凤背后有条伤口,新鲜不说,很长很深。很像被撕咬的那种,芷子立刻想到了赵家的那两条大狗。“是不是两条大狗咬的?” 刚才她想上山之前,本就一直担心会不会遇到大狗。 “……”秦玉凤趴在案上,也不知是因为伤心,还是疼痛,一点话也说不出来。 馨儿一看,立刻取来伤药。前一阵刚给木子配好不少,没想到他也是不辞而别跑了,搁在那儿没用上,这会儿倒是救了急。芳儿则去厨房端热水,顺便儿还抓了一点盐巴搁里头。另外干净的布条,干净的香油,馨儿找来一大堆。 老夫人本来就擅长医术,覃家的人疗伤看病都不用找郎中,所以两个丫鬟连带芷子都知道点三三七,这会儿根本不用吩咐。只是伤在后背,自己不能给自己敷药。所以她只能端坐硬挺,幸亏两人一拥,才叫芷子及时发现。 “先多放点血……”老夫人几乎呻吟着,提醒她们。 “真是狗咬的?!” 芷子知道,狗咬的伤口在上药包扎之前,一定要挤到全部都是鲜血出来为止。否则被咬的人也容易得可怕的疯狗病,怪不得母亲刚才并不急于止血。 芷子立马起身,急步跑到母亲的书架前。母亲常读医籍,记得那天大白狗买回来,母亲还特地找出几本医籍,其中就有晋人葛洪的《肘后备急方》,她也常读。还有册抄本,好像叫做《五十二病方》,都有狂犬啮人犬噬人的各类诊方。说是既然养了狗,就得有备无患。赵家的那两条大狗她昨天下午刚刚见过,现在还未黎明,应该不算狂犬,所以不妨先照着犬噬人方法试试。 先看《五十二病方》,好在抄本一找就到,上面有张外治方子倒也简单,正好用来处理伤口:犬所啮,令毋痛,及易瘳方,令啮者,而令人以酒财沃其伤。 “快去取酒……” 欲知老夫人伤情究竟如何,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121):秦氏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文,不过得从秦王氏获知木子闯祸之时回溯。 芷子猜得一点不错,听到木子的消息,秦玉凤脑子里就在筹划,她觉得芷子所言可信,也相信木子没有跑远,然而她不想惊动别人,自信独自一个就能搞定。 芷子那点江湖经验都得自她的口授心传,虽然自己的也只间接,但都在枕头上授受,故而刻骨铭心。对于木子的去向,她也试图站在丈夫的那种角度去思考。假若芷子没看错,那么她的丈夫——假如他还活着——应该会将木子撵走,使他远离龙山梢,消失得无影无踪,让想找他的人再也找不到。 这样一来,也就没了直接的证据,仅凭赵府管家的一面之词,官府肯定不敢贸然问罪。赵家有些纠葛,用些银子应该可以摆平,若是真的为了提亲遭拒想出一口气,反正芷子也已经上过门了。否则县衙的捕快一旦插手,只怕芷子和自己的身世都会很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后果必将不堪设想。 一旦想定,她便推说头疼,早早睡了。要说也确实头疼,芷子日趋成熟,再也不是随便可以糊弄了。那些貌似意料之外,却该在想象之中的事接二连三发生,能不叫人一个头两个大?只怕等不到古旻晖到来,自己就会被逼疯。 一套夜行衣裳,一把青钢佩剑,还有一支火折子,这小妮子倒也查得仔细。她确实是从后院直接越墙出去,大概好久没动了,身法竟然有点生疏。脚下跘翻一片瓦砾,把自己吓出一身汗。估计就是那一刻,惊动了芷子她们。 说大实话,赵家的后山她并不是第一次去。 十四年前,刚到这里,便上了一趟山。可惜那会芷子还只够在襁褓里折腾,芳儿馨儿还不知在哪个娘肚子里呢?当时唯一可以进出后院的只有吴妈,晚上却不会来,洗洗刷刷,打打扫扫,都只在白天,所以没人会窥破她的行踪。 第一趟上山,是想查看从山上能否看到自家院内的动静,于是回来之后,就吩咐吴福在后院墙根补载了不少紫竹。竹子成林非常快,两年之后的一个夜晚,她又上了一趟后山,行前还在院里特意留了一盏点着的气死风灯。 效果不错,在峰顶上并没找到那盏灯。那个时候,芷子也不过在牙牙学语。 山上有狗她早知道,只是晚饭时分被芷子气糊涂了,心智蒙蔽,全然忘记这茬。记得前两番上山,都是夜行人惯常的做派,揣几块被蒙汗药浸透的干肉。其实就是傍晚记起那两只大狗也没用,浸药干肉毕竟需要提前准备。 也是合该自己倒霉,只怕把狗麻翻了也是无济于事,人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了更夫,这才是最出人意料的意外。没想到今天得也是他,失也是他。 十多年前的那个更夫,一个糟老头子,不仅不会一点武艺,而且胆小如鼠。记得第一回上去就撞见了他,自己也是来不及躲闪,急中生智,只把舌头一伸,眼睛还没来得及上翻,人家就倒地不起了,直到自己下山人还没醒。 今儿这个更夫,不仅会武,而且身法灵活,竟然不在自己之下。 她也是穿过牌楼上的山,那时夜风习习,撩草拂叶,发出阵阵淅淅簌簌的轻响,正好把自己的脚步声掩盖了,心劲虽然提着,心头倒也是颇感轻松。 只是没登上几级台阶,就突然觉得有点异样,不该如此安静,像是少点了什么?这才迷瞪过来,怎么忘了山上还有大狗了?赶紧伏下身子想办法。关键倒不是怕狗凶,而是怕狗叫,手里没点对付狗的法宝,只怕上不成山。 “来人莫非覃家小姐?”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钻进人的耳廓,若有若无,若断若续,饶是她秦王玉凤艺高人胆大,也是被吓了个三魂出窍两魂半。 几乎不加思考,连剑带鞘,一招马尾撩蝇就已挥出。同时一个蛤蟆翻身,身子往前冲出一丈有余,并且在前冲的过程之中,已经凭藉步法完成转身。 好在对方并没立刻发动,似乎躲在旁边一座坟茔后面,还在辨别她的身份。 “是不是覃家小姐?!” “唔——!”听到对方再次发问,语调还算柔和,她的胆气多少平复了点。看上去这人已把自己当成芷子了,而且听口气并不像有啥恶意,倒让人颇费捉摸。 莫非正是那个所谓才貌俱佳的赵二公子?可又听说这货根本不曾学武,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自己的身后,而自己先前却又毫无察觉呢? 说不定还是尾随自己上来,那样更可怕,能有如此身法,绝非一般的庸手。 “您是哪位?”见到对方只问不动,秦玉凤也不敢贸然出招。只怕对方是在诱敌,抑或缓兵之计,正等同伙形成合围,于是一边窥测退路,一边嘴上应付。 “你只要告诉我,你是不是覃家小姐?” 秦玉凤心说你这人功夫貌似不低,怎么眼神这么滥?好歹十五的月亮圆又亮,难道我女儿的身材竟有这么差?还是我的身材也跟芷子一样让人莫辨? “唔……”心里那么想,嘴上还是不置可否地应着。 “你要是的话,你赶紧回去,这儿不是你想闯就能闯的地方,趁早回去吧……” “……”这话听着颇有道理,只是不敢轻易置信。但怕对方是个疲敌之计,等她真撤,保不准就会掩袭过来。她还在踅摸着能否先发制人,反正自己形迹已露,对方功夫尚且不在自己之下,早是劣势,只望能够一举脱逃成功。 “还有……给你娘带句话,木子就是她已经死去的儿子……” “你在说什么?!”秦玉凤仿佛被雷击中一样,差点软瘫在地。 “再说一遍……” “你究竟是不是覃家小姐?”被她一问,那人反倒警惕起来。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秦玉凤并不习惯撒谎,但也实在不敢直承。最担心的是官府的捕快已经到了,在此蹲守,人家画一圈,自个儿傻乎乎的直往里钻?只怕到时真是人赃俱获,人家套口供的功夫都一并省了。 可是一旦牵涉到儿子二字,也实在太诱惑人了,岂不是直往人的软档里戳? “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你还是快走吧……”那人也颇警觉,似怕所托非人。 “你……你刚才说木子是我的儿子?”秦王玉凤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扯下脸上的蒙巾。“你在骗我,你在骗我,木子只是一个兽孩,怎么能是我的儿子……” “你不是覃家小姐?!”对方也是吃惊异常,声音明显在打颤。 “你是谁?” “你是王玉凤?”一座坟茔之后有个东西探了一下,圆乎乎的应该是一个脑袋。 “你是谁?” “你是秦玉凤?”还露出了半个脑袋,这回没再缩回去。 “你到底是谁?” “你真是秦王玉凤?”都能看见脖子了,眼看人家就要现身。 “你究竟是谁?” 从她的闺名,一直叫到自己婚后的全名,她真懵了,实在想不出这会是谁? 欲知这对方究竟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122):秦氏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要说对方能从她的闺名,一直叫到自己婚后的全名,她真懵了,实在想不出这会是谁? “师姐,你还记得那一对匹鸟吗?”脑袋旁加了两根手指,还在不停摇晃。 “匹鸟?!” “我用竹篾编的,师父说它又叫鸳鸯……”两只手都能见到了,确实是在比划。 “你是罗璧?!” “玉凤师姐……” 只见两三丈外的一座坟茔后面浮起一个身影,看不清面貌,手里好像还拿着兵器。但绝对不是灵山弟子常备的青钢佩剑,短短的,一手一件家伙什。 “你真是罗璧?!” “玉凤师姐,十五年了……”不仅哆哆嗦嗦的声音在飘,那个身影也在慢慢飘近。 “你别过来!”秦王玉凤猛然拔出钢剑,指向对方。“不就是你杀了贵定吗?” “嘿嘿……”那人没有急于回答,也听不清究竟是冷笑还是苦笑。“这你也能信吗?” “可贵定死了。你却活着……”秦玉凤何曾完全信过,可也从没完全不信? “要说我也算死了,只是那个凶手未免太自信了一点……”那个人影落地了,那个声音也不再哆嗦。“他以为只消一剑,天下还没有人能逃得过他一剑……” “那你为什么不回来?”秦玉凤咬着牙说,这一切来得也太突然了一点,恍如梦中,简直让人无法置信。“贵定死了,所有的人都死了,你倒活着……” “师姐,要是不逃,我也只能真的去陪贵定哥了……”说得没错,可是这话谁都会说。 “贵定不是你的兄弟,你是凶手,是你杀了贵定,杀了我的儿子……” “你的儿子还活着……”对方知道她的软肋所在,这是在太可怕了。 “不!你骗我,”秦玉凤再也控制不住,抖索着剑尖哭道:“师父都说了,师娘也都说了,你就是凶手,你就是凶手,你因妒生恨,你已经迷失了心智……” “师姐。”对方越来越平静,已经停身在剑前,双手箕张并举,表示毫无敌意。 只见他一手一截竹杠,一手一支木棒,那是更夫的吃饭家什,原来他就是一个更夫。 胡子拉杂的一张脸,已无从辨认,身形也不像。原来罗璧是一个峻拔颀长的小伙,现在扭曲得像一个半边瘫痪的罗锅子。倘若没有提及那对匹鸟,真不可能把眼前这个人与当年那一个英俊秀气,风华正茂的小师弟联系在一起。 “师姐。”罗璧见秦玉凤整个人只会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声音放得更是和柔:“别说你现在认不出我,就连我也几乎认不出自己了。这一切全拜那个人所赐。那天大难不死,我一看现场不动,就料想到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地结束,于是咬着牙,忍着剧痛,躲在一个塌陷的坟茔里。结果他老人家又被请来了,我亲耳听到他在现场指认我是凶手,当着众弟子的面……” “你说的是师父?”她又何曾不在怀疑,只是罗璧直说之前,一切全凭推测。在她的内心都不愿那种推测能够成真。倘若面前站着的真是当年失踪的所谓凶手罗璧,那么这些推测都将毫无疑问地成为真相,也就更加残酷。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是凶手?” “师姐,你是当年师姐妹中最聪明的一个,有些事情只怕不用我说你都能想象……”罗璧已经动了感情,也感觉得出他在竭力控制:“就说灵山弟子中间,有出身贵胄的,也有出身庶民的,是谁在帮我们这些庶民弟子撑腰……” “你别说了……”一想到丈夫与那些无依无靠的弟子抱团取暖,其乐融融的样子,她只会更快崩溃。尽管那都是十五年前的事了,可一想起来仿佛还在昨天。 “还有师姐你,我承认,我是爱过师姐,直到现在都没忘记,可我是人不是畜生……”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她虽觉得他说得都对,还是不敢置信。“你为什么要失踪?” 其实她也明白自己的问题很愚蠢,不逃跑,不逃跑这会儿还能见着一个大活人? “师姐。”罗璧心里也是唏嘘不已,他不指望立刻获得对方信任,他等得起。“一个人死过了,还想活下去,就需要一个非常充足的理由,我需要用我的余生去证明,罗璧不是一个戕兄杀婴的畜生,我要把真相公之于世……” “莫非你在灵山还有内应?”秦玉凤忽又觉得他知道得也实在太多了点,未尝不是阴谋中的一份子。若再上次当,简直就是傻上加傻,傻得无可复加了。 “这你不必问了,师姐,我只想告诉你,你的儿子还活着……” “你说的就是木子?”自己也清楚,只要一提儿子两字,她的软弱无能再也无从掩饰。这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占上风:我的小象真的还活着?! “不错……” “照你这么说,莫非正是两年前……”记得那个风雪之晨,大年初一,吴福在门口发现了木子,现在想来怎么恁地凑巧?怎么当时就根本没怀疑过呢? “那个大年初一的早晨……”对方笑笑,应该是在得意吧?既要及时布局,又不能耽搁太久让人冻死,一切都得拿捏得准确,他是足以得意一番。可要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不凑巧冻出个三长两短来,自己能饶得了他吗?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这才是关键,她不禁一个寒颤,仿佛又听到了古旻晖跟她容貌一样冷艳的声调。十数年来,那种声调就像悬在她顶门上的一把利剑,随时都会落下。“你说,你怎么会找到我的?不会,绝对不会……” “师姐,请你轻点!”罗璧忘了一眼山下,又说。只是他还不能告诉她全部真相,而且此地不是她的久留之地,此刻的目的只是让她赶快接受木子,至于其他,不妨留待以后再说。于是他很快说:“真所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之所以迟迟不肯与你相见,就是怕你执迷不悟,还在误会……” “我有眼睛,我有耳朵,我有脑子……”说实话,她不是不相信他的话,只是内心抗拒这种事实,一时之间,她多么希望能够找到一点对方说谎的迹象。 “可你最后被接到了首峰偏院,于是你的眼睛不盲而盲,你的耳朵不聋而聋,你的脑子也就只能按照别人给定的思路去思考了,谎言也就变成真相……” “你竟?!”师娘说自己的行踪只有灵山之巅少数几个人知道,没想到他也洞悉。 “师姐,事在人为,当你的马车离开灵山,我就在你马车后面一里地左右……” “那你为什么不在那个时候就找到我?” “师姐,现在尚且如此,当时我的话你能信吗?” “你以为我现在就能信你了吗?” “师姐,当时不找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你身边那个丫头……” “丫头?” “就是现在的覃家小姐……” “你是猜的,还是查的?”她心说你知道得可是不少,莫非芷子的来头比我都清楚? “如果没有查到,只怕到现在我还不敢跟你说穿……” “为什么?” “因为我当时不知道你会卷得有多深……” “你竟然怀疑过我?”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她怒不可遏:“用丈夫和儿子的性命?” “杀夫夺子,可以设局。”罗璧摇一摇头,表示那是两码事。“只是怕你上当上得很深,看你对那丫头直若己出,我又怎能相信你不是出于自愿的呢?” 既是不信,那么对方后来又是怎么转的弯呢?且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123):秦氏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要说秦王玉凤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出于一个母性的所作所为,竟会让人误解如斯。 “你……你又怎么能懂一个母亲的心情?”当她被幼小的芷子完全羁绊之时,也曾反思过。总觉得自己不像是个背负大仇的人,而只是一个软心肠的女人。 “对不起,所以我需要时间……” “那你现在相信了吗?” “现在之所以敢直面师姐,嘴上的解释已经不很重要,因为我找到了你的儿子……” 这倒是个理由,只不过真是我的儿子吗?“就是两年前?” “要说是六年前……”罗璧想了想,又说。在没有完全取得她的信任之前,不可能把真相和盘托出,否则只会适得其反:“甚至更早,要看怎么说……” “该不会当初就是你?”秦玉凤心想当初会不会是他想把自己的儿子拘为人质,所以阴差阳错,儿子就一直在他手里——假如他没说谎,儿子还真活着…… “师姐,你的新家可在灵山次峰的峰顶,一个后背刚刚断了三根肋骨的人还能爬得上去?” 那倒不错,听说赵府管家也是后背肋骨打折,现在就只能绑在春凳上将养。 “那……你是怎么找到他的?”这很关键,要编也实在不容易。一个襁褓婴儿,不会跑路,不可能自己失踪。如果还是后来找到,你又凭什么断定就是我的儿子?自己的儿子只有自己最清楚,每个孩子身上都有一些最亲近之人才会知道的胎记,莫非贵定连这些也告诉过他?“你莫非真的知道……” “这不重要,师姐,时间不容许我们长时间待在这里,且不说听松小筑已经有人住了,还有两只大狗,它们半夜时常会到山上来溜达,所以你得走了……” “既然你说我的儿子就是木子,那你凭什么还不把他交给我?”只要能够带走所谓的儿子,后面的事情,她会有办法落实,再说她本来就想找木子。 “他不在这儿……”果不其然,他有可能在撒谎。 “你……你需要什么条件?”秦玉凤并不奢望他会轻易交出,不然他们母子早就团聚了。 “那很简单,我们有着共同的仇敌,我需要你跟我一起报仇……” “去杀师父师娘?!”假如那两位真是凶手,这理由还算可信,只不知他可曾深思熟虑? “那个老匹夫不配为人师尊……” “罗璧,师姐不是跟你在这里批讲人伦纲常,我是说,就以我们两人之力?” “还有你的儿子,甚至可以算上那个丫头……” “木子?还有芷子?” “你赶快走吧,我已经探明,在你覃府应该没有灵山的卧底,我会再来找你……” 他又望望山下,神情变得越来越紧张,仿佛山下随时会出现危险。 “带着我的儿子?”好不容易得到一点儿子的消息,秦玉凤岂能轻易放弃。 “木子已经不适合在此地抛头露面了……” “那我怎么才能见到我的儿子?” “你快走吧,一切听我安排……”罗璧急了,因为山下隐隐传来了狗吠声。 “不!我要马上见到木子!”秦玉凤也急了,儿子比天都大。只见她剑尖一抖,直指对方。“你的话我姑且听了,但是见不到儿子,就什么也不能相信……” “现在真的不行……”罗璧张开双手,慢慢往后退,摇着头说。 “这你说了不算……”秦玉凤步步紧逼,丝毫不松,为了儿子,她没有什么可顾忌。只要罗璧不是撒谎,大不了这山庄不住了,带着儿子哪儿不好隐居? “师姐小心!”罗璧突叫,揉身而上。 秦玉凤只当他在使诈,虽然不忍心置他死地,剑尖稍微偏了一点,但还是觑准了腿部。 就在这一刹那,脑后突然一阵风响,显然真的受到了前后夹击。她心里痛叫一声完了,果不其然,这货摆了半天的迷魂阵,看来也就等着这一刻了。 就在一眨眼,情势又发生了变化。只见罗璧根本不躲不避,像是拼着一条大腿不摇了,兔起鹘落,纵身扑至,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抛也似地推开。没想到十数年不见,他的功力精进如斯,自己竟然没能躲开这一抓。 幸好手中钢剑也不迟疑,应该削着了。再听一声闷哼,就在自己被他甩出去的同时,罗璧已经歪倒在地,哇地一声,喷出一口血,挣扎着似乎爬不起来。 这下她明白了,后面确实有人偷袭,只是罗璧是在舍身相救。然而没容她有所表示,后面那人又攻了上来,好像不将她置于死地,绝不肯放手似的。 呛啷有声,身影也有点熟悉,兼之罗璧刚刚提过,秦玉凤自然认出了他是谁。 “住手!”罗璧声嘶力竭,怒不可遏。“你怎么又来了?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木子却只以为对方取巧,借力打力,误伤罗璧,所以更不搭话,一招接着一招,发了疯似地攻击。木子虽然力大招狠,占着兵器长大,而且沉重的优势,但是真要回击,秦玉凤自信还能胜他几筹。毕竟刚才罗璧说过木子是她儿子,不管信与不信,手下已经不可能再出全力,只是一味的化解而已。 木子倒好像并没认出对方就是曾经收留自己并且刚给疗过伤的覃家老太太。木子却是招招拼命,一招狠似一招,一时只听得风声呼呼,链声铮铮。 秦玉凤并不过分反击,只是见招拆招,但等罗璧出言解围。然而就在这时,事与愿违,秦玉凤的背上突然猛遭一击,一阵剧痛,直透心肺,几乎让人昏厥。 原来只顾对付面前,不知背后大狗扑到,一口正着,连皮带肉,撕扯下来。正好木子又一链挥到,秦玉凤再也无力反抗,索性把眼一闭,只等受死。 “住手!孽子!” 但听一声断喝,接着几声狗吠,像是哀鸣,像是呜咽,接着只剩粗重的喘息。 等到秦玉凤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还活着。睁开眼睛,却看到木子抱着罗璧,正用复杂的目光盯着自己。也许罗璧已经对他说了什么,反正眼神又凶又怪。 旁边一只大狗已然倒在地上,像是死了,一动也不动,而另外一只大狗则跑得老远,爬在一座坟茔顶上,两只眼睛发出幽幽的光亮,紧紧盯着这里。它的嘴里不停呜咽着,似还不肯善罢甘休,但却没有胆量再次扑过来。 罗璧已是奄奄一息,哆嗦着手连点,断断续续在说。“……你难道还没认出来,这是覃家主母,她救过你。现在我还要告诉你,他还是你娘,你亲娘……” 秦玉凤想爬起来,靠过去,可是背上的剧痛让她浑身无力,几次支起来又趴到。 “快!你送她走!” 这时,听松小筑的方向像是有了火光,应该有人被惊动了。罗璧愈发急切了:“快!赶快背她走,覃家,你知道,快快,从山上绕,不要再走山下……” “理……”意思大概是你。木子显然很怕这罗璧,但又不愿就此把他丢下。 “快走!不然我们都得死。”罗璧喘了一口气,又说。“新来的云心和尚武功了得。记住,走了你就别再回来,至少躲几个月,还回到你原来的地方……” 木子还在犹豫,只是看到罗璧摆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又有不敢。最后终于过去,把秦玉凤扶到了自己背上。可依然是一步三回头,还是放不开罗璧。 “快走!”罗璧突然跃身,抢过秦玉凤手里的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说:“快走,要不我就死给你看!记住,不要再管我,师姐,你不要放他回来……” 看到这一幕,木子好像才意识到情势的严峻,一咬牙,直往峰顶斜里奔去。 要说这一老一少究竟有没有逃脱,还得真听后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124):秦氏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段,不多啰嗦。 原来松树竹林之中并非没有路,只是需要相当熟悉的人才能找到。 没到峰顶,木子就拐弯了。只见他左一拐,右一转,不管是松林,还是竹丛,都能穿行自如,显然不是一趟两趟过了。尽管今夜月色不错,但是能够穿透松针竹叶的光线很少,而他几乎是在黑暗中游走,不能不令人叹服。 不一会儿,山的那边就传来了纷杂喧嚷的声音,若是再耽搁片刻,只怕想走也走不脱了。到了这会儿,她再也不怀疑罗璧了,谁也不忍心怀疑一个甘愿为自己舍身的人。 那链子,可是实打实的真家伙,若是真的落在自己的背心,只怕这会儿木子真要背也只能背一具死尸了。只不知道罗璧现在到底怎么样了,链击,剑伤,真不知道他能不能扛得住?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怎么能不令人纠结? 在跟贵定订亲之前,她就知道有许多同门兄弟在暗恋者自己,只是他们都没贵定胆大,罗璧就是其中之一。他长相不错,只是过于腼腆,跟自己隐隐还有几分相似,所以更喜欢把他看成自己的弟弟。十数年不见,他已经老的不能再老了,也跟自己一样,看来正是仇恨在各自身心上留下的烙印。 不管怎么说,他给自己带来了儿子。虽还没得到最后的证实,但她已经愿意相信他了。 没想到芷子的一个馊主意,居然给木子添了一件趁手的兵器。想起他刚才的一招一式,显然罗璧下了不少功夫,估计不会全凭想象,定是借鉴了不少软兵器的招式。现在虽然还不十分熟练,但也初见成效,看来两人都没少下功夫。 木子的伤虽说好几天了,只不知如此狂奔会不会有影响? “小象?!”没有反应,对了,秦玉凤忽然意识到,人家现在都叫他木子。 “木子!”她挣了挣,想下来,心里盼着他能听懂自己的意思。“你腿上的伤?” “木喜……”估计是没事的意思,因为他反手托了托,不让她的身体继续下滑。 仅隔着两层布衫,胸腹底下真是自己儿子结实的脊背吗?开始她还不敢相信,时间一久,仿佛母子血肉之间自有感应似的,她的身体再也不许自己怀疑了。 要不是自己背上的伤口不时传来阵阵牵痛,她真以为自己还是在梦里。 我的儿子真的没死吗? “要不要歇一会?”又跑一会儿,秦玉凤听到了他的喘息声:“反正已经远了……” “波息!” “不歇?” “雾……” 她很高兴,这可是她的儿子小象——木子在说话,关键是她还居然都听懂了。尽管背上的剧痛还在一阵一阵传来,但人已经处在一种麻木而又亢奋的状态,只觉得自己像是服了华佗的麻沸散,药力稍有不逮,不过她并不希望自己真的被彻底麻醉,也许背上真的太疼了,刚好用来抵消那点药劲。然而她觉得这种状态最好,麻木中带点亢奋,儿子的脊背摩擦着自己的前胸。一个母亲才能真切体会到的享受,只怕全天下再没比这更好的感觉了。 美中唯一的不足,便是那根铁链横梗在她的肚腹之前,大煞风景,使他们彼此不能贴得更紧。那根铁链的一头还连着皮圈,从胸前垂下,冗余的部分都只好盘在他的腰间。显然是没法打开项间的链锁,不用时只能如此收纳。 芷子这个死丫头,真是害人不浅。让她不理解,罗璧为什么不设法替他解开?莫非也是怕暴露了他的形迹?看来也只有这个理由,毕竟这是毛孩,兽人一个,到哪都是惊世骇俗。看来还得麻烦吴福去掏井,把那钥匙找到。 不能人链分离,终究弊大于利,作为软兵器,如此拴着倒是不容易脱手,只是一旦遇到真的高手,这样的攻敌利器反倒容易成为对方的可执之处。只要被人揪住链子一头,撒手不得,脱身不能,至少也是一个束手就擒的下场。 还有,如果木子真是自己的儿子,必定回家,那就瞒不过去,又该对别人如何解释? “没事,歇一歇吧?”就被颠着,她都有点喘了。“你的伤才十来天工夫……” “恶爱尿几球大……” “你还要去救他?!”这一句,秦玉凤想半天才迷瞪出来。坏了,罗璧千叮咛万嘱咐,就是不想让他再回去。这孩子脑袋不够使,莫非真是一根筋? “雾……” “你不用去了,有人会救他的……”也许是失血太多,也许是见到儿子太过激动,也许是山路崎岖实在颠簸,反正她已有点头晕。但怕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会昏迷,所以也想多说话保持清醒。“他是更夫,他们会以为他只是遭到坏人的袭击……” “恶波次灰银……”我不是坏人,听得多了,也就熟能生巧。 “对对,木子不是坏人,你娘我也不是坏人,但是你罗璧叔只能这么骗他们。不然的话,我们娘儿俩就要被他们抓住了,这样一来连你罗璧叔也要倒霉……” “雾……” 等到木子的身影飘落在自家的后院,秦玉凤这才发现自己从前辛辛苦苦栽培紫竹林的那点障眼法,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从后山之巅到自己的后院墙,竟然还有条捷径连着,并且几乎没走一点弯路。显然木子也是常来常往,更不知罗璧来此窥探过几次?原本一直担心被人偷窥,看来还真不是多余。 一念及此,也就对自己这么多的隐居成功与否大失信心。 只见木子一落地,只是辨别一下有无异样,便径直奔向她的屋子,看来木子对这后院的布置早就熟稔在心。 她本担心会惊动芷子她们,已经准备好一番说辞。现在凝神一听,却是静得可怕。心想不该啊,难道几个孩子都睡得那么死?况且木子的动静也不算小。等到进屋,馨儿不在,才意识到孩子们早被惊动了,应该都跑出去找她了。 木子把她放下,就要走,秦玉凤岂肯再松手。一路上就有盘算,罗璧行前关照木子,将她送回家之后,暂时不要上山,在原来的地方躲几个月才行。 什么叫作原来的地方?她本想直接问木子,转念一想,只怕问了也说不清。若是弄巧成拙,反而容易暴露自己的意图,真把儿子惊走了,上哪买后悔药? 不如先下手为强,于是假装站不起来,亟需搀扶。 木子果然上当,又跑了过去,接着就委顿下去。一个昏睡穴,一个哑穴,都在后颈,一路上已经把残存的内力聚到手上,这会儿都用上了。拼着最后的一点劲道,把死猪一样的他推到了床底下,顺手又把零乱的帐幔扯平遮好。 刚刚弄完,她就后悔了。把木子推到床底下之前,她应该先验明一下正身。 作为母亲,她最熟悉自己的儿子了。儿子失踪之前,他们毕竟相处了整整九十多天。儿子身上所有的犄角旮旯,她都了如指掌。关键还要说那个爱折腾的死鬼,几乎把他们夫妻两个身上的所有部位都跟儿子一一作了对照。 什么地方像他,什么地方像她。最后得出两个结论,与她差别最大的是在裤裆,这也毋庸赘言,然而与他差别最大的竟然也是在裤裆,原来人家一直以大象自居,每次欺负她的时候总要嚷嚷大象来了。没想到儿子一出生,一比较,嚷了年余的老大象原来只是一个冒牌货,心甘情愿让位于真家伙了。 若再想把木子从床下重新弄出来,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怕一蹲下去,自己就再也站不起来了。那样就得不偿失了,最好留点力气,等芷子她们回来。 喘了会,多少有了点力气。脱了夜行装,换上襦裙裳。一步一蹭,好不容易挪到客堂里的太师椅上坐定,只祈求着自己不要在芷子她们回来前昏厥。 谢天谢地,如愿以偿,没想到芷子她们进来,她还能端坐不倒。 另一个想不到,则是一见到芷子就抑制不住邪火上窜。心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难伺候,好说歹说都不肯听。难道非要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你才肯罢休? 不管怎么说,她总是撑不了多久,当最后芷子给她处理伤口,她已经差不多昏迷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125):秦氏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待到黎明,一丛曦微透进窗来,落到她的脸上,又让她悠悠地醒来。 第一个映入眼帘的,竟是一颗螓首。 熟悉的香味,还是自己的亲手调制,熏草加薄荷,淡淡的香气之中透着一股清凉。 不用说,这是她的芷子喽。 丫头还在酣睡之中,口水都从胳膊上挂下来了。看你逞能,关键时候不还原形毕露?你终究还是一个孩子,等到啥时候睡觉不淌口水了,你才算大人。 大人睡觉不淌口水吗?一时之间她倒有点拿不定主意。她想替她擦擦,不料刚动,立刻就被背上一阵剧痛牵得撕心裂肺,几乎昏厥,再也动弹不得。 原来自己的脑袋枕在芷子叠加的手掌之中,显然是怕自己的头颈落得太低反而牵动伤口。这个死妮子,怎么就想不到找个小枕头垫一下?真是又叫人生气又叫人心疼。 肚皮里暗暗嗔骂,眼眶里却不知不觉湿了。孩子的姿势很是费劲,说不定早就麻木了,她试图把芷子的手掌抽出去,或者把自己的脑袋往后移一点。可是来自背部的剧痛,宛如一把巨型的铁钳将四肢百骸夹住,根本动不了。 到处受制,到处疼痛,到处麻木,到处难受,最后还能自如支配的似乎也就只剩下两颗眼珠子了。她又怕过于勉强反而弄醒了芷子,便索性不动了。 目光及处,那正是她一点一滴的心血之作。 一只精致的耳廓,沐浴在晨曦之中,晶莹得几如一片血冻。 平素明眸善睐,顾盼生辉的一汪秋水,现在微微阖着,只有疏疏芦花似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那一对最会逗人的小酒窝,总是挂着浅浅的笑靥。 从耳下到下巴,线条如此美妙,可惜自己只会画个鞋样,不知最好的丹青高手能否描摹?柔顺的脖子,在轻轻地搏动,也已经被晨曦映得晶莹剔透。一缕淡青的血管清晰可辨,直向胸下蜿蜒而去。先前居然没有多加注意,这妮子的胸脯竟是如此丰耸。稍微一挤压,竟像两片白云一般托住了洇红的香唇,没想到自己见了也会起一身鸡皮疙瘩。都说赵家二公子才貌无双,既然一见钟情,想必还该是这小妮子让人怦然心动,也实在无法抗拒。 “芷子!芷子……”一想到芷子未来的夫婿,她的身体竟像过了电一样猛地抽搐了一下。真不知道脑子里究竟装了什么,差点误大事。“芷子醒醒!” “娘!”芷子实在太困了,叫了好几次,直到馨儿都闻声进来了,她才醒。 “老夫人!” “快……把……门……关……上!”秦玉凤一字一吐,让馨儿去关门。“床底下木子……” “您说什么?!娘……”芷子一下没听明白,大睁着眼望住老夫人。 “老夫人……”不知是还没醒透,还是老夫人口齿太过含糊,反正两个姑娘都也没听明白。 “小象,不!木子……他在床底下……” “木子?!” “对!木子……”秦玉凤想用手指床底下也抬不起来,只能把嘴用力呶着。 “您说木子在床底下?”芷子终于听明白了,只是觉得不可理解。 “对……”老夫人如释重负,终于长喘一口。 “他是怎么进来的?”芷子心想,自己就一直没离开过这个房间。哪怕困极了也是趴着床沿睡,不说把个床肚堵个正着,严严实实,至少进去一个人,自己还不可能毫不察觉吧?如此荒唐,而且说得像煞有介事,芷子只以为老夫人的心智出了问题,毕竟伤得太重,化脓发烧,也是在意料之中。 不由分说,连忙用手测了测她的额头,确实有一点烫手,更是心痛不已。只是有点纳闷,怎么会在这时想起那货?莫非就跟自己一样,也不忍将他就此遗弃?兼之听说沦落到闯进人的祠堂禁地偷东西充饥,更是恻隐难忍? “娘!木子总会找到的,您就放心吧……” “不是……” “好好好好!芷子找……”看到老夫人竟想要自己爬起来,芷子可是慌了。“芷子这就来帮您找。不急不急,娘,来来,您先躺好,娘乖,躺好喽……” “木子?!” 芷子本想敷衍一下,哄她好好休养即可。可是一掀垂下的床单,立马傻了。 这不是木子还能是谁?毛茸茸的一个大活人,脖子上,肚腹上,缠着一根大铁链。正是自己让吴福买的那根,还锁着,真不知道如此拖着他怎么活动? “娘?!”芷子更懵了,实在想象不出这到底是怎么人不知鬼不觉的给弄回来的。真是没想到母亲不仅脑子没有糊涂,竟把自己本也想找的木子也给薅了回来。怪不得昨晚她身负重伤,看来她这一趟不但惊险,而且凶险。 “厥阴,枕骨……” 听到母亲断断续续报出一连串穴名,芷子立刻明白了,这货已被点了昏睡和哑穴。同时不禁埋怨自己,也忒粗心大意了,尽管点了木子那几个大穴,但是呼吸之声还是应该相闻,怎么就一点也没察觉呢?若是趁人不在,真的混进来恶人,只怕不仅自己的小命玩完,只怕连重伤的母亲也不能幸免于难。 “娘,要不要解开?”芷子现在对娘可是一肚皮的崇敬,再也不敢自说自话了。 “慢着,扶我起来……”就连秦玉凤她自己也感到奇怪,只要一看到木子,身上忽然有了点力气。咬咬牙,手脚也能动了。“把他抬上来,放在我身边……” “娘!还是芷子来试试解吧?”芷子只当娘要亲自动手,忙说。 “不是,我另外有事……” “唔……”芷子没辙,只能和馨儿一个抱头,一个抱脚,拼着吃奶的劲把他弄上床。 “你们出去,把门都关上……” 老夫人的言行,一个比一个不可思议。芷子虽不敢违拗,但也抑制不住浑身的诧异。 “出去吧,我要查验一下,没叫你们,千万不要进来……” 这下轮到芷子不知所措了,转了半天的身,还是没能迈开一步。 “没事,听话,出去吧……” 芷子实在没辙,只能跟着馨儿她们出去,并把门给掩阖,但是全部身心却在戒备。 秦玉凤等到喘得不厉害了,便去试着解木子的下裳。其实也不用多费劲,他的衣裳因为没人打理,又脏又烂,根本禁不起扯。再加上她的动作严重变形,或许是因为伤痛,或许是因为激动,反正双手哆嗦得像打摆子一样。 几乎是被扯开的,很快从里面扒拉出来那个小木子。拨拉过来,左边一颗痣,拨拉过去,右边一颗痣,一点没错,就像长在大象长鼻子两侧的一对眼睛。 这正是她的小象,她的大象。这还是贵定发现的呢,也只有那个骚鸟才会这么去琢磨儿子…… 贵定,贵定,你这死鬼在哪里?睁开眼看看吧,这是你的儿子,你的儿子…… 小象,小象,我的儿子,你到底上哪儿去了?你为什么不来见娘?你为什么不来见你娘…… 秦玉凤欲哭无泪,想嚎也发不出声来。 木子依旧昏睡之中,任她揉来搓去,没有一点回应。倒是小木子被她用力拨弄得久了,不知不觉已经昂首挺立。想起来那夜木子擅闯后院,她也是第一眼就瞥见了这不规矩的小木子,那时候真是说不出的厌恶。同一个人,同一样的东西,这会儿在她眼里简直就成了宝贝,真可惜她没力气去亲他一口。 数十年的往事,一桩一桩浮上心头,眼泪早已流干了,只有脑袋还会随着情绪的波动会阵阵发疼。每一次情绪只要沸腾到极点,都是头疼到眼睛发黑。 情伤至此,要说这秦王氏还能挺得住挺不住,且听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126):芷子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段,不多啰嗦。 要说虽然隔着房门,芷子还是全神贯注在老夫人的房间里面。 约摸一炷香的工夫过去了,房间里还是没有一点声响,本来就不踏实的心里更是忐忑得越来越厉害。 芷子瞄了馨儿一眼,立刻推开了门。 “娘!”她俩愣了,只见老夫人趴在木子身子,像是又昏迷了,赶紧上前扶她起来。 “娘!”芷子去抱母亲,却被人打了一下,低头一看,原来是小木子正在肆无忌惮地晃悠。它是从老夫人手里被生生扯出来的,似乎倔倔的还很不甘心。 正巧馨儿也看见了,两人同时把目光别开。随之又不约而同地把他推到床下,任他随便合仆在地。眼不见为净,也不管人家小木子有没有受到委屈。 “木子,木子……”仿佛感应似地,就在木子落地那一刹那,老夫人突然睁眼。 “娘!”老夫人猛扑向前,对于床前的悬空也是视若无睹,芷子赶紧去抱。 “木子在哪?他又跑了?”老夫人似乎神志不清,只是乱叫。 “没呢!木子在这里,娘,您要当心伤口……” “木子,我的小象……” “娘?!” 她们两个看到老夫人突然变得痴痴迷迷,疯疯癫癫的样子,尤其她刚才竟然手抓小木子的那一场景,总让她们觉得超出常理太多,简直是不可思议。 芷子和馨儿绝对是口瞪目呆,刚才一幕若是发生在吴妈与木子之间还能理解,怎么老夫人也会如此失态?莫非在这木子身上还真有一种不为人知的魔力? “他是我的儿子,他是我的儿子,他就是我的儿子……” “儿子?!”芷子愈发诧异,只恨自己的脑子里不能立刻给一个情状判断。 “对……”老夫人很不情愿地喝了一声,仿佛芷子适才问了一个不当问的问题。 “您的儿子?”芷子急了,到底是老夫人真的疯了,还是出了别的意外。毕竟她刚刚被疯狗咬了一口,且不说芷子粗通医理,就是不懂也不敢掉以轻心。 “对对对对……”老夫人一反常态,怎么看都是痴痴迷迷,疯疯癫癫。 “我的哥哥?”芷子还存侥幸,就怕老夫人已经毒入膏肓。 “不对不对不对……” “我的弟弟?”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娘?!”老夫人一直对她们的身世讳莫如深,也许自己确实有过一个哥哥。只是如此突兀,而且还是木子,实在令人匪夷所思。木子已经在这个大宅院里生活过两个年头了,倒是吴妈对人不少企图心,母亲怎么也会突然如此? 如果木子真是自己的哥哥,哪又何必到现在才相认?然而母亲的这种样子,一会儿说不对,一会儿又说对,语无伦次,全无理性可言,莫非真是思儿心切,加之现在疯狗咬伤,毒发入脑,平时刻意按捺着的一切现在统统显出原形? “老夫人?!”馨儿也轻唤,帮着芷子按住老夫人,尽量不让她挣扎下床。这哪是平素稳重矜持,受人尊敬的覃家主母,简直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疯婆子。一时之间,馨儿甚至想,这不是老夫人,而是那个可气可恨的吴妈才对。 “木子,我的小象,你们还不赶快解开他……” “娘?!”芷子忽又发现老夫人后背的伤口又迸裂了,血又往外渗,让人好不紧张。 “求求您,快别动了……” “快啊,不会错的,不信,你们看他的小象,左面一个痣,右面一个痣,大象的鼻子,大象的眼睛,大象的耳朵,贵定老是拿他开玩笑,不会错的……” “娘!”芷子都快抱不住了,真不敢相信,刚才还尪顿不堪,怎么一下子就如此有劲? “我的儿子没有死,古旻晖在骗我,这下骗不过我了,她再也骗不过我了……” 满嘴的胡言乱语,有些名字根本就没听说过。芷子实在没辙了,一咬牙,只好先点了她的昏睡穴。老夫人这才含糊不清地咕哝两声,慢慢安静下来。 尘埃落定,芷子已经累得通身大汗,衣衫几乎湿透。 “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睡在西厢房的芳儿也被惊动了。一进门先看到床上一个还不打紧,再发现地上一个,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直瞪着她俩,都忘了上来帮忙。 芷子竭力使自己恢复平静,老夫适才的表现实在太震撼,她设想了很多的可能。想来想去,只能怀疑母亲已经得了疯狗病,听说疯狗病会让人失去理性。 这是芷子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如果真是疯狗病,似乎应该按照葛洪《肘后备急方》里的方子以毒攻毒,必须尽快取到咬人之狗的脑子敷在伤口上。 一开始,芷子为了多个小心,已经按照狂犬啮噬一症下药治疗。原来配给木子的伤药也有兼治畜生啮噬的成分,等到用时她又特意加大了清解各药的成分。然而那不过是治标之方,泛泛而已,葛洪既然推重以毒攻毒的疗法,一定大有道理在里面,想来人家素有罗浮山小仙翁的誉称,也不会是浪得其名。而且疯狗病救治机会不多,只有抓紧时机拔毒,才有挽救可能。 只是没想到才几个时辰,母亲的伤就进展到这种程度,看来再也耽误不得了。只是她也不是没想过这其中的麻烦,要想取到狗的脑子,必定惊动赵家的人,严格地说,还得去求,那么跟赵家摊牌这一关,是怎么也逃不过了。 赵家肯定会问谁被咬了?怎么咬的?母亲夜探赵家墓园的事也就暴露无遗,然而母亲却是不愿人知,竟连她的闺女都想瞒过。现在却必须和盘托出。 也许可以编点冠冕堂皇的理由,譬如不愿再让木子为害乡里,只怕赵家也不会轻易相信,毕竟人家的更夫也被打成重伤,这笔账肯定会算到母亲的头上。 由此一来,赵家还能愿意?虽说昨天一天交往下来,彼此关系还算可以,可现在的尴尬,却是此间太亏理了。虽说都是木子作孽,可母亲的做法毕竟失当。 再说两条看家狗一死一伤,你又知道是哪条狗咬的,是该取死狗还是活狗的脑子? 然而救人要紧,刻不容缓。也许到最后只能把木子这个始作俑者忍痛抛出去,任凭赵家处置。担责归担责,救人归救人,只有这样才能赢得赵家的同情。 芷子现在想把宝押到赵瑜身上,只要能够救得母亲,她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主意一定,立刻把目光扫向芳儿和馨儿。 “我娘现在的状况,断难排除疯狗病的嫌疑,我现在必须立刻去赵家请药!” “请药?!”两个丫鬟惊疑之上再加震诧,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情势。 “葛仙翁拟方重推疯狗脑子外敷,应该不是没有一点道理,只能去求赵家……” “哪岂不是要把人家的狗都杀了?!”芳儿和馨儿想象都难,不免又惊又疑。 “不错!所以只能去求……”芷子的神情,根本不用商量。 “小姐,是不是等老太太醒来再商量一下?”馨儿服侍老夫人多,所以遇事多从老夫人的角度考虑。“赵家若知道是老夫人夜闯后山,打伤他家更夫……” “我已想过,总是千般不是,万种过错,都由我来替娘承担,受罚也好,见官也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是救人要紧……” “小姐,假如木子真是你的兄弟呢?”馨儿跟老夫人的感情要比芳儿深点,刚才那不堪的一幕,就像从前看到吴妈他俩亲昵一样感到恶心。然而她在内心深处也在为老夫人辩解,这毕竟不是自己心中那个日积月累的形象。 “你们以为呢?”芷子实在不敢想象,对于那种可能有着近乎本能的抗拒。 “……”两个丫鬟何尝不是同感,实在太离奇,让人难置信。将来真的要和一个兽人一起生活,也是难以想象,倒宁可老夫人只是一时的癔怔呓语。 “小姐!” “娘的病情刻不容缓,我自有数,你们不用担心……” “小姐,请再三思……”芳儿习惯从小姐的角度思考,内心十分愿意芷子多跟赵家接触。若是将来真成好事,陪嫁丫鬟非她莫属。然而反过来一想,又觉得不妥。老夫人夜闯后山,重伤更夫,怎么说对两家关系都不是个福音。 “小姐……”馨儿对于老夫人每次头疼的起因都有观察,每次小姐贸然做主,老夫人都会大光其火。只是看样子老夫人命在垂危,她的内心也是十分纠结。 “好了,现在不是推三阻四的时候。”芷子断然挥手,不由分说。 “这样,木子这厮听后处理,先把他藏进床肚再说,馨儿留下,芳儿与我同行……” 三人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木子塞进床肚。芷子想来前番肯定是母亲自己讲木子藏匿,不禁感叹重伤之下,她尚有如此余力。 芷子想了想,又说:“还是老规矩,凡是发生在后院的事情,只限我们几个知道。尤其是木子的形迹,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特别是管家老婆吴妈……” “唔……”两个丫鬟异口同声应着,心说事情都到这个份上,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芷子转身,芳儿跟着,留下馨儿开始收拾残局。 要知芷子去求赵家会不会遂愿,且听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127):芷子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段,不多啰嗦。 要去赵家,自当换一下衣裳,且不说刚才安抚老夫人,搬动木子,也早已把自己弄得有点凌乱,狼狈不堪。 回到自己房里,芷子还选一身儒衫换上,依旧文士髻,林宗巾,新笔为簪,芳儿则也是原来的书童装束。进去两个俏人儿,出来则是两个翩翩美公子。 经过前院,吴福正好撞见,但又不敢多问,只是束身礼让。 “吴大叔,我去赵家一趟,看看昨夜的情形有何变化……”芷子索性大方地说。 “小姐请便!”吴福应着,心里却在埋怨,连着去几趟是不是也太殷勤了一些? 到得赵家,芷子让门房禀报请见赵二公子。 门房进去又出来,回说二公子正在山上听松小筑读书,已经派人去请了,还请小姐先到公子书房稍候。 芷子心说山上最好,免得再见老员外尴尬。于是就说正想上山,不再麻烦。 两个宅院间本有雨水夹弄,穿过之后就见后山,并且加快步伐,但怕错过。还好,直到过了第一座石桥,才看到赵瑜急急跑来,一头汗珠,红扑扑的脸上宛如被水浇过一样。一定是听到自己到访才如此匆匆,芷子自有感激。 “贱妾拜见公子,还请公子援救家母!” 没等赵瑜站定,芷子突然噗通一声,阖手跪下,俯首于地。 芳儿也吃了一惊,只好随之跪倒。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倒把赵瑜吓得一大跳,一时之间简直不知所措,拉也不是,扶也不是,想躲也来不及。“快快起来呀,芷子小姐……” “还请公子允准……” 看到芷子不起,赵瑜更是惶恐。 “芷子小姐,若有急难,只要在下能够办到,决不敢负。”且不说赵瑜对人早已心仪,本觉得此姝并非轻浮之女,既然能被逼得屈膝一跪,所遇之难肯定非比寻常。若能效力,正是自己求之不得,便先允了,有何不可?便又急急说道:“芷子小姐,快快请起,请起!你不起来,又该如何说事?” “贱妾在此先谢公子答应援手!谢谢……”芷子说着,连叩三头。 “你这不是在折我吗?”赵瑜左躲右闪,又叫:“芳儿姑娘,快扶你家小姐起来……” “小姐,赵公子等您说事呢……”芳儿也觉得奇怪,总觉得小姐行事越来越乖张。本来小姐跪,她也只能跟着跪,现在听得赵瑜一说,索性硬拉芷子起来。 “请问芷子小姐,到底有何急事?”赵瑜等到芷子起来,重新向前两步问道。 “说来惭愧,公子,”芷子一脸红晕,难掩羞愧。 “真是有点对不起贵府……” “不妨不妨,请讲无妨……” “公子有所不知,家母性子倔强,向来洁身自好。昨日听说敝庄逃奴居然骚扰贵庄,竟也不告家人,漏夜上山捉拿,以期扫除祸害,还复邻里平安……” “懂了懂了,芷子小姐……”赵瑜听着,释然笑了。 “今早还听云山大和尚在讲,说是昨夜山上,也不排除邻里误会,所指所言正合……” “是吗?!没想到一切都在神僧计算中……”芷子不仅大吃一惊,心说赵家请的大和尚竟然还有这等本事?当下觉得此行是来对了,再也不必欲盖弥彰。“小女子还请公子鉴谅,昨夜率众贸然叨扰,正是因为不知家母行踪……” “芷子小姐不必自责,设身处地,在下处理只怕亦无二致……”赵瑜似乎早料到她会说什么,抢先拦住。 原来昨夜的风波过后,赵瑜与云心两个人也有一番单独商讨。开始赵瑜还以为是柳霞去而折返,有意寻衅,云心坚称不可能。赵瑜倒不是对谁有成见,只是看到云心和柳霞关系暧昧,行事诡谲,但怕对自己家里造成伤害。 云心不仅精通医道,勘查伤情也是丝丝入扣。赵瑜对医籍没有下过苦功,但也不等于完全不懂。赵贵,更夫,两人都是背后受到重击,不说一模一样,也是大差不差。造成赵贵重伤的是根铁链,更夫的遭遇也不会例外。赵贵遇到了邻家出逃的兽孩,那么老更夫也该一样,说明那一个兽孩并没逃远。 云心的意思,柳霞只是与他本人有旧,绝对不会迁怒于人。 例外的是更夫身上还有一处锐器所伤,不是刀,就是剑,划伤了大腿根。铁链正是覃家逃奴的凶器,赵瑜都曾亲眼目睹,已经毋容置疑。更夫身边只有两件竹木敲更用具,显然也不会造成这种伤口。换句话说,现场曾经出现过一把刀或者剑。 也许覃家逃奴又偷过一把刀剑,但是云心认为不可能,因为即便高手也很难同时使用一硬一软两种兵器,而且一般也没有同时使用两种兵器的必要。 那么结论是,现场还应该出现过一位以刀或者剑为兵器的人。那么这个人又会是谁呢?他或她为什么会在哪个时候刚好和木子同时出现在后山呢? 从更夫的伤势上看,这个人甚至有可能与覃家逃奴联手袭击了老更夫,而且不难推断出来,手持刀剑的人是从正面攻击更夫,逃奴则在后面偷袭。 从时间上推断,那道划伤应该与背上重击几乎同时发生,因为那道伤口里面一段浅一段深。浅的仅仅破皮,深的却已伤及骨头,仿佛是在挖造一个台阶。 云心推测,手持刀剑之人首先划伤了更夫,几乎同时,铁链击中更夫的后背。更夫背后受力更大,当然前仆,于是刀头或者剑头借力一扎,立刻深可及骨。 意思是说,那个刀剑持者,不仅与覃府逃奴熟识,而且彼此关系还很微妙。 赵瑜最怕那个执剑持刀的人会是芷子,但又想到昨夜她第一时间就就出现在山下,虽说山上山下两段的时间上略有先后,但也不太可能转换得如此之快。 而在赵瑜所认识的人里,说是云心他还信,或者跟云心关系暧昧的那个柳霞,可云心他们有必要去伤害老更夫吗?再说以云心他们的本事,若真要对付老更夫,哪需要如此麻烦?他自己又不是没体会,还会闹出这等动静? 记得那夜他被摄来听松小筑,可没听说老更夫察觉到什么动静。兼之以前云心也是来去如入无人之境,要不是丢弃在地上的鸡骨头,还有谁会发现他的到来?也从没听说老更夫来报告点什么?当然,也有可能云心早已收服了老更夫,所以来去自如。然而真要收服了人家,又怎么可能再伤害他呢? 所以他也同意云心的推测,另外一个人很可能来自跟木子相熟的覃府。对于后山的地形地貌,赵瑜不可谓不了解。山上山下,来回折腾,吃力费劲,很难讨巧。 要说在山下见到芷子,云心还比赵瑜稍早一点。昨晚一听到狗吠,云心就点了火把,他是第一个跑到现场,所以对时间差的判断他也不是没有把握。 只要不是芷子本人,赵瑜立刻大放其心,怕只怕芷子一时冲动,给他带来尴尬。这会儿一听芷子所说,一面佩服云心的老到,一面又在心里暗称庆幸。所以芷子要请罪,哪里会许?凡事越说越复杂,越抹也越黑,心说充其量一场误会而已。主母也罢,丫鬟也罢,只要不是你就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 对方竟是如此轻描淡写,出乎芷子的意料,一时竟也不敢置信。再三审视,觉得人脸上除了诚挚就是柔情,一点也不像虚文敷衍,于是也就不再怀疑。 “多谢公子体谅……”芷子垂下眼帘,敛衽一福。 接下来芷子如何开口,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128):芷子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段,不多啰嗦。 根据云心和赵瑜私下里的分析,早就猜到昨夜闯山的有可能是覃府的人,只要不是芷子,赵瑜就不会放在心上。只是看到芷子登门跪求,猜想一定是有人遭难。昨夜山上的情形他也已清楚,毕竟两狗一死一伤,非同小可。 “该不是昨夜令堂也曾受到误伤?”赵瑜想到重伤的更夫,估计覃老太太也不会太侥幸。两条大狗虽然一死一伤,而照着往常的凶狠劲儿,对方应该很难全身而退。 “正是犬噬,就在后背……” “很是严重?”一定是老夫人与逃奴合力攻击更夫,正巧大狗冲上去助阵。 “神智已经不清……” “那么……”赵瑜想了一下,又说:“莫非大夫诊断狂犬之征?” “公子明鉴……”虽说自己充其量只能算个蒙古大夫,但这会儿也没必要再作特别澄清的了。 “小可明白了……”赵瑜饱览群书,博闻强记,稍稍一想,再看到芷子既急迫又吞吐的样子,便清楚了她的来意:“莫非大夫欲借犬脑与令堂拔毒?” “公子?!”芷子差不多又想跪了,这才是能够真正得到皇上青睐的脑子哦。 “呵呵……”赵瑜释然一笑,接着道:“朝堂之上,玄门不敌空门,民间村野,葛仙翁还是大有拥趸:仍杀所咬犬,取脑敷之,后不复发。是也不是?” “正是此方……”芷子眼都直了,莫非连《肘后备急方》他都能倒背如流? “要说这也不难……” 赵瑜沉吟着不往下说,芷子的心里顿时也是一沉,毕竟舍狗救人有点强人所难。 “活狗倒是好说,只是那死狗昨晚已经脑浆迸裂,现在天气炎热,裸露在外,蝇叮虫咬,就怕已经腐败……”赵瑜边想边说,遂邀:“要不先去看看死狗?” “好吧……”芷子觉得人家说的不无道理,哪怕托词也极高明。 爬到半山腰,狗尸依然横陈,是条黑狗,没人收拾。 果不其然,脑壳破碎,黄白的脑浆与乌黑的血污混杂,涂满一地,爬满虫蝇,干处已经洇入污泥,积湿倒不少,只是到处冒泡,腐臭难闻,眼看也是不能用了。 “莫急……”赵瑜看到芷子眼泪都涌出来了,忙说:“小可倒是有一个提议……” “还请公子教我……”芷子这会儿真算是病急乱投医,若不是心存男女大防,还真想扑上去揪住人家的胳膊,就像溺水之人揪住一根救命稻草那样。 “敝庄筹备家庙,已从景山寺请来一位得道高僧主持其事……”赵瑜只怕芷子急出好歹,哪怕痛哭失声也是令人尴尬,所以急道:“云心大师不仅空门高僧,还是医中圣手,昨日敝庄管家,夜半打更老汉,都是蒙他救治……” “是吗?哪可否请他……” “若是不揣冒昧,芷子小姐,小可这就去跟云心大师商量如何?” “那太好了,快请快请……” “那请随我来……” “公子,方便吗?”一想到还要去见其他人,芷子不由得矜持起来。 “没关系,听松小筑已成疗伤之地,不再忌讳……” “那……公子请!” “小姐请……” 进到院里,芷子没有再进客堂。两个伤者都是赤膊躺在春凳上,终是不雅。 不一会,云心跟着赵瑜出来,显然两个人已经说妥了。 只见云心对芷子合什见礼,也不多话:“女施主请!” “大师请!”芷子回以敛衽一福。 “芷子小姐回见!”芷子正要对赵瑜说请,倒见对方先来一揖,显然道别不送。 “公子回见!”芷子这才发现是自己疏忽了,赵瑜与她没个名分,跟着确是不合礼数。再说母亲躺在后院,别说外人,就是一般自家亲友也得禁足。 看到芷子带了个和尚回来,正在门厅里歇凉的吴福他们又是一惊。也不敢问一声,都是注目迎,瞩目送,直到全都消失在垂花厅里,方才开始窃窃私议。 “是不是老夫人出事了?” “难说,看芷子小姐像个没头苍蝇……” “吴妈说,今早老夫人就没去垂花厅吃早饭……” 后院东厢房里,馨儿已经收拾得跟往常一样。 老夫人趴在床上,依旧昏睡。 云心首先看了看老夫人的伤口,又把芷子先前给她敷的药翻开来看了看,闻了闻,便开始切脉。切了左手切右手,始终不说话,脸上倒是始终和祥。 “小施主,没请郎中吧?”云心忽然转头,问道。 “惭愧,大师,家母素好药石,一般伤病,习惯自理。故而小女子一急之下,也就只好按图索骥……”芷子说着,不等云心再问,便把她照哪本书如何配药,又照哪本书如何处置,一五一十,原原本本,毫不保留告诉云心。 “阿弥陀佛!”云心不置可否地笑笑,然后又说道:“施仁得仁,施惠得惠……” “大师……” “小施主,请端一碗水来!”这时候全部检查结束,云心突然打断她说道。 “给她喝吗?” “正是……” 芳儿应声去了,很快端来一碗温水。芷子试了试,便冲云心颔首。 “小施主,还请解了令堂的昏睡穴……” “是……”芷子心里一动,暗忖你怎么知道我是点了她的昏睡穴。 “芷子?!”秦玉凤缓缓醒来,第一眼就看见芷子,当看到云心,当即一怔。 “娘!这是我请来给您疗伤的云山大师……” “云山大师?赵府新请的家庙主持?” “正是……”谢天谢地,应该不错,这点她都能记起来。芷子看到母亲再也不是前番疯疯癫癫的样子,自然高兴。可云心总算来自赵府,又怕她不愿意。还不忘安慰自己,已经到了人命关天的地步,娘也没理由苛责了吧? “施主,阿弥陀佛……”云心合什宣号,又说:“贫僧这厢有礼,能否请施主喝点水试试?” “喝水?!”秦玉凤舔了舔早已干裂的嘴唇,说道:“好!” “娘!喝水……” 芷子端着,慢慢凑到母亲嘴边。只见她先抿上几口,接着就一口气喝光了。芷子这才想起来,医书上都说狂犬病必定恐水,自己竟忽视,大和尚果然高明。 “阿弥陀佛,恭喜两位施主。老施主的伤应无大碍,小施主处置十分得当,只是失血过多,需要静养,若能适当添些气血两补之品更佳。贫僧这就告辞了。” “真的没事,大师?”芷子当然高兴,起身跑到云心面前。 “小施主深得老施主真传,贫僧感佩!” “谢谢大师!” “阿弥陀佛!” “芷子,替老身送送大师!”老夫人虽然虚弱不堪,但是礼数还一点不差。 “好!娘!”芷子见娘言语一丝不乱,跟前番判若两人,禁不住眉飞色舞: “芳儿!”芳儿早得暗示,托出一个盘子,上面两个银锭。 “大师,一点心意,还请笑纳!” “阿弥陀佛,实在不敢,贫僧乃受公子之托,岂敢背喏,还请施主饶了贫僧……” “大师……”正要解释,芷子忽有所闻,细细一听,竟是床下传出的呼吸声。 这时芷子才明白这个大和尚为什么急于要走。竟是自己的疏忽,怪只怪没想到会请大和尚直接登门。既然自己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云山师父恐怕早就听到,只是人家不动声色而已。真不知道他会如何想象这里,该不会疑心到此间竟有埋伏? “贫僧告辞,阿弥陀佛……” “多谢多谢,贱妾送送大师……”既然人家急于要走,芷子也就不再勉强。 至于这大和尚到底为什么要急着走,去听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129):云心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且说云心一走,秦玉凤望着亭亭玉立,满脸喜色的芷子,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多么像十几年前的那个小师妹——今日的永兴公主啊,当今天子那年派出卤簿仪仗到灵山来迎她时,记得她也是这么喜滋滋地站在师姐师妹面前。自己那时只能看着人家在妒羡,同门兄弟姐妹几乎都是孤儿,谁不希望突然替自己冒出个皇帝老子来呢? 怪不得那公主在山上一直不合群,原来她的脉管里淌的是跟她们不一样的血。就像眼前的这一位一样,倔强任性,富于主见,甚至还有一点儿自说自话。 当然,芷子无从得知自己昨夜闯山的经过,只能按照常理来推测。认为自己将木子认作儿子几是呓语,纯粹迷乱,极可能是疯狗病发作的一种征兆。 兼之刚才也是兴奋过度,情绪失控,加之伤重羸弱,仅剩的一点体力根本不敷极度的精神消耗,颠三倒四,稀里糊涂,自然就会给她们造成了误会。 只那和尚一看就非善茬,都说慈眉善目,他的外貌倒是挺能骗人,可那两眼珠子却是灵活得紧。几番骨碌,只怕此间的秘密全被窥破。还有床底下木子那么粗重的呼吸,连内力尽失的自己都能听到,人家又岂能充耳不闻? 可芷子又有什么错?她不就是想救自己——她的母亲吗?可怜的孩子,她到现在还只当自己是她的生母,只是现在有了木子,真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 一想到儿子,王玉凤的身子就控制不住回颤抖。 “快!把木子给我弄出来……”秦玉凤心想儿子好不容易找到,别再节外生枝。 “娘!”若非母亲提醒,芷子已把这茬忘了。转念一想,觉得还是顺便澄清一下得好:“娘,这木子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您刚才好像说他是我的哥哥?” “你哥哥?”有些概念,不是一朝一夕就那么容易转换。秦玉凤总觉得哪儿有点不对,木子怎么会是她的哥哥?可要不是她的哥哥,又该是什么呢? “对!您不是说他是您的儿子吗?”芷子不禁又疑惑,难道母亲还没清醒? “是啊……” “哪他不就成了我的哥哥?”芷子虽说嘴上尽量轻快俏皮,可是心中还是不敢放松。 “哪……可以……对对……”老夫人的舌头仿佛打了几个结,好不容易捋顺了:“对对,那当然是你的哥哥,还是亲哥哥,天经地义,你们就是亲兄妹……” 稍一转念,秦玉凤觉得还是不该和盘托出。躲着芷子疑虑的目光,心说还是先把儿子安置好再说。要是让这妮子知道自己的身世,只怕会把天都拆了。 “那您怎么就知道他是我的哥哥?”芷子注意到了她的神色闪烁,不肯放松。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他的……”秦玉凤一想到面前三个都是黄花闺女,急忙刹车:“有些事情只有娘才可以知道,芷子,你不用问了,娘决计没错……” “娘,芷子并非怀疑您,只是这木子毕竟闯下了大祸,芷子是想有个万全之策……” “那你先把他解开啊……” 看到母亲一副成心撒谎的样子,芷子真是哭笑不得。看来只能这样理解:也许天下人母只要见到失散已久的儿子,没几个能冷静,这位也不能例外。 “且慢!娘!”芷子认为,就算母亲的心智已属正常,但在木子的问题上还是有点混乱。加上木子也是脑子不够,不能操之过急,更不能任性妄为。“木子知不知道您是他的亲娘,我是他的亲妹妹?也就是说他真的认您了吗?” “为什么不认?”竟然不断变换着角度在质疑,真是让人不想发火也不行。 “不是,娘,您可以有记号,可是哥哥他又凭什么来认您呢?” “他离开我的时候一岁都没到,哪怕有记号又有什么用?” “对啊,就是这个问题,譬如突然来个老太太对芷子说,孩子,我是你娘,您说芷子该怎么办?”说到最后,芷子也忍不住笑了,想起来确实有点滑稽。 “有我在,你哪有那么多的麻烦?”她母亲真恼了,甚至认为芷子是在借题发挥。 “芷子知道,芷子不是打个比方吗?” “哪有你这么打比方的,真是抬杠……”这妮子,莫非担心分宠,已在吃醋了? “所以我想问木子——我哥哥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不说我怎么知道?”芷子越是想考究,老夫人越是觉得她是在成心阻挠。 “他自己没有说过?” “救他的人当面对他说的……” “是不是赵家的老更夫?” “你怎么知道?”秦玉凤一惊,但怕自己先前哪儿说漏了嘴。 “娘,别怪芷子,只是这当中的疑窦太多,娘,您想想,为什么两年前木子……我哥哥突然会出现在我们家门口,那可是在冰天雪地里差点冻死的呀,莫非有人能掐会算,知道吴大叔就会在木子没被冻死之前去开门?前几天木子突然跑了,也许芷子也有一点责任,可要么不回来,一回来居然变成了您的儿子,我的哥哥,您说蹊跷不蹊跷?芷子就怕咱们被人骗了……” “木子是我的儿子,绝对没错,他身上有标记,只有我知道,还有他爹也知道……”秦玉凤觉得自己都快坚持不住了,没想到这个小妮子如此倔头巴脑,天生就是自己的克星,而且专挑这自己最需要她帮忙的时候来作难。 “我爹?!”芷子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连眨也不眨。 “不不,他爹……” 芷子又是一怔,连旁边两个丫鬟听了都不禁为之诧异。乍然听来,老太太的神智确实不够清晰,不够稳定,若真清晰并且稳定,那便是她在撒谎了。 “他爹难道不是我爹?”芷子早知道,只要一牵扯自己,母亲总多闪烁。看来她此时的全副心思都在木子这个突如其来的儿子身上。芷子倒不是出于妒忌,有一个哥哥总比没一个哥哥好,哪怕是一个残废的哥哥——就像木子这样介于半人半兽之间——也好,只是里面蹊跷的东西也太多了一点。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现在已经触及到自己身世的边缘了,若是因此就能刨出自己的身世,倒也不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近日事多,而且处处透着诡谲,应该跟母亲不肯暴露她们的身世有关。她只能狠狠心,再逼一下娘。 “胡说,怎么不是你爹?”秦玉凤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不得不昵嗔一声来掩饰。王玉凤自知自己并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加之芷子的怀疑实在像个早已套在她脖子上的绳套,那种压力,真是逼得人连气都要喘不过来。 “好吧,娘。”看到母亲额头上的虚汗直滚,芷子又有点心软了。她老人家毕竟重伤未愈,于心何忍?“那么您打算怎么安置我的哥哥,也就是他木子?” “这个……” “娘!您也知道,木子哥哥的情形特殊,不同于一般人,他现在身上背着事,肯定得藏起来吧?哪也得咱们来帮他藏。当然前院人多嘴杂,肯定不能让他露面,可是就这后院,也有很多问题,譬如简单一个吃字,木子哥哥的食量别说我们四个,只怕八个也抵不住他一个,那么至少就不能瞒着吴妈,当然也不能瞒着吴大叔,否则哥哥吃得饱吃不饱都会变成很大的问题。再说木子哥哥的脾性您也不是不知道,说句不客气的话,就是介于半人半兽之间,性子一上来,谁也拦不住,否则那天他也不会跑了,您说是吗?” 芷子的这一番道理,老夫人到底能不能认同,且听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130):芷子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段,不再啰嗦。 倒是芷子一方面认为这是逼出自己身世的好机会,一方面却又顾及母亲的伤势不敢过分。几番折腾下来,最后还是她先退让了,想着还是先想办法安置木子。 “哪……你说如何安排?”这些秦玉凤确实还没来得及考虑,不由得暗暗赞叹。自己只顾沉浸在寻回儿子的激动之中,倒没这个小妮子想得比较周全。 随之,另外一个念头却是不请自来,儿子半人半兽委实不错,灵智几乎等于孩子,很难独立于世,尤其自己百年之后,更是叫人担忧,若得此姝照应,倒是一个不错的结局。想象芷子平素的为人,至少一个妹妹的义务还是会尽。 “木子哥哥若是留下,吴妈跟吴大叔是绝对瞒不过的……”芷子也没想好,此事毕竟来得太突然,简直让人无从反应,手忙脚乱,也只能边想边说。 “你们两个有啥主意?”她突然把头一偏,看向两个丫鬟。 “他们两个都巴不得贴着木子……少爷呢,应该没事……”馨儿心里直嘀咕,怎么这怪物一下子就成了覃府的大少爷?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跟他们较啥劲? “要不把后罩屋打扫出来?”芳儿也觉得木子太腌臜了,哪个府宅后院不是干干净净的女人世界?一个怪物般的男人藏着,真不知道今后的日子得怎么过? “后罩屋倒是可以考虑……”听她三个一说,秦玉凤的脑子里也开始有了条理。 按照她的心愿,巴不得儿子就跟自己同床共枕,把数十年失去的溺爱一股脑儿全还给他。可人毕竟大了,尤其他怀揣着一头小**,对谁都是一种尴尬。 “要不干脆先把吴大叔夫妇两个找来,听听他们有啥好主意?”芷子接着说,心想是丑媳妇早晚也得见公婆,与其晚知道,不如让他们早知道得好。“而且赵家祠堂闯的祸还没了,正好让管家也出出主意,哪怕多花点银子也成……” “也好!”秦玉凤闲常在人前端个架子当个主母还能凑乎,若真经事还就是一个缺主意的摆设。毕竟一结婚没多久就遭祸,后来到这儿一隐居又是十五年,哪来的阅历?故而以前她把整个庄园托付给吴福,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倒是落得了一个无为而治的好名声。现在想来,若非吴福夫妇可靠,只怕这田庄也维持不到今日。这一点上,她还是始终对管家夫妇心存感激的。 正准备派个丫鬟去传,忽听门外有人叫了:“老夫人,芷子小姐,官府来人了……” 听声音明显是吴妈,好像已经过了垂花厅,到了天井里。 “官府?!” 没等屋里的人反应过来,但听嘭的一声,房门已经被什么东西踹开了。 只见几个汉子冲了进来,正是官府的衙役打扮,执刀持棒,个个都像凶神恶煞。 “想必这位是覃府老太太吧?叨扰了……”领头的是两个看上去有点年岁,都是横练的坯子,一个赛似一个壮实,脸上不是鼓凸的横肉,就是深凹的褶子,有趣的是两人非常相像,几乎一眼就可以断定这是一对孪生兄弟。 细细辨认一下,其中一个稍微老成一点。他也不等老夫人回应,径直上前说道:“敝人龙山县衙捕头王大江,这位是我的兄弟王大河,也是个捕头……” 他顿了一下,又说:“县上接到本村里正赵氏出首,据说贵府逃奴几番潜入赵氏祠堂,偷盗供品,打伤管家,严重危害乡里,所以县上就派我等前来擒拿……” “哈哈!赶得巧不如撞得巧,莫非这就是正凶?”王大河相对他的兄长要长得更为肥硕一点,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躺在一边的木子,立刻举刀指着他的脑袋。 可怜木子还在昏睡之中,刚才芷子光顾说话,都没来得及给他解穴。 “嚯嚯,还真是一头野人,啧啧,你看他的毛有多长啊,都够薅羊毛的了……” “别碰他!”老夫人叫着,却也无力起身,拼命想扑,眼看着要滚下床来。 “娘?!”芷子急忙抱住她,探询似地看着她。 芷子她们从没见过衙役,只是从他们的号衣上判断。看到这情势,这才明白母亲前两天为什么一直关心赵家告官了没有,看来真正的危险还在这上。 虽然事起猝然,芷子并不害怕,只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所以想看母亲的眼色行事。不管怎么说,她也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就这样被抓走。 “木子?!”吴妈也终于看清了房间里的情景,不顾一切冲了进来。 只见她连滚带爬,扑到木子身上:“木子,你醒醒,你快醒醒,你这是怎么啦?” 领头的两个衙役正是赵无求预先送过礼的两位捕头,县令接到赵无求的报案信后,便让他们两个带了四个手下过来应付,没料想一到此地就有准信。 云心告诉赵无求说,正主有可能就藏身在覃家后院,刚刚还在。所以他们几个官差也就顾不得先喝酒吃饭,但怕走漏了风声,就这样堵了一个正着。 “你儿子?!”这般折腾木子还是没醒,王大江本来心里就嘀咕,这货究竟是真装孬,还是被人下了蒙汗药?所以也想弄弄清楚再下手,毕竟这半人半兽的东西还是头一回遇着。看到吴妈哭天喊地的抢进来,便以为来了正主。“这玩意儿真是你生的?怎么看着不像一个正常人,莫非你竟被畜生操了?” “你们才是畜生!” 吴妈本来喊了几声,又去挠他,看到木子不应,只当他已被害死,心中就很悲愤,一听差官如此辱骂,更是怒不可遏,脑子一充血,再也不管不顾了。 “你们不想留他,就撵他走呗,找啥官府?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一条活路?非要逼死他?”听这意思,吴妈都以为自家主母也跟官府一起谋害木子了。 “救!逃!”芷子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忽然感到母亲的脑袋重重地磕到自己的肩上,旁人一看像是受了惊吓,坚持不住的样子。正要去扶,忽听两个细细的字音钻进自己的耳朵,知道母亲已经下定决心,便微微点了点头。 要否拒捕,芷子也不是没想过,使她两难的是母亲的伤势。不管拒捕是否成功,一个逃字必须,但是母亲现在的状况,就是太太平平地上路都会很难,更何况藏头匿尾,不得安生的逃跑呢?这实在令人踌躇,也难以择从。 既然母亲决心已下,她立刻开始谋划,毕竟衙役来了六个,不管对方功夫如何,必须一击而中。六个衙役中,两个年纪大点是捕头,两个捕头带两个捕快进入房间,还有两个捕快留在外间,四根哨棒,两把弯刀,拿刀的都是捕头。 馨儿在外间,芳儿在门口,正好分别挨近四个捕快,只不知她们两个能不能对付四个捕快?看情势,那些捕快不像会武,只不过是一些粗使汉子,但也难保例外,说不定有个深藏不露的在里面。但又想回来,应该不太可能。 关键不知两个捕头的武艺如何?自己还没有把握一个对付两个。 母亲伤重,自顾不暇,根本不能加以指望。 芷子两眼慢慢扫描着,落到吴妈身上突然眸子一亮。 “吴妈,别难过,木子没死,我们正准备救他呢?”芷子说着,瞟了一眼捕头。 “他没死?!”吴妈心想我都摇撼老半天了,没死怎么不醒?“你下药了?” “也没有,吴妈,你让一边,我来救他!”芷子让母亲躺好,才走了过来。 只见她把木子扶起来,然后招呼芳儿过来,帮着推住木子的背部,让他软塌塌的身子坐起,然后装作调整似地悄声对她说:“一会儿你看着我行事……” 芳儿微微一愣,随即注意到了芷子的眼色,便也回了个表示理解的眼色。站在门口的馨儿两眼一直没离开过芷子,注意到了她俩的交流,也轻轻地咬了咬嘴唇。 “原来是给点了穴了……”王大河也是练家子,一看芷子摆出一副推宫活血的样子,便明白了。他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是外行,所以急于显摆一下。只是自己的师父从没教过点穴解穴一类的功夫,所以也就只能嘴上逞能。 “且慢!”芷子正要动手,王大江抖了下刀尖,喝道:“小妮子,你究竟想干什么?” “难道你们就准备抬着他走?”芷子索性站了起来,不无揶揄地看着他们。 “算了,这么腌臜……”王大河离木子最近,捂了一下鼻子,连连摇着头。 “好吧!可别怪我没警告你,千万别玩心眼,否则我的刀尖可不懂啥怜香惜玉……” “没事,头,让她玩,不正想找个理由一块儿带回去吗?” “那也轮不到你,瞎起哄个啥?” “又轮到你了?只怕连点露水都溅不着你……” 这帮捕快目中无人的腔调,污秽不堪的内容,两个丫鬟都已经快忍不住了,老夫人也在打颤,只是还见芷子满脸微笑,不气不恼,只是随着声音逐个打量饶舌的衙役,仿佛人家的侮辱都跟她自己毫不相干,只是听着有趣而已。 也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秦玉凤却认为不是。那一种睥睨一切的神情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生就,这不禁又使她想到了那一个将被迎回皇宫的小师妹。帝王将相,莫非真有种?同时也很惊讶,看到这妮子一脸镇定,自己竟也不那么紧张了。 “敢问官爷,民女可以给他解穴喽?”芷子直到他们谑笑停当,才问。 “反正老子已经警告过你了,小丫头……”王大江似乎也被芷子不愠不火,不卑不亢的气势威慑到了,原以为做主的应是老的,没想到小的也是不弱。 芷子可不容他细想,又叮了一句:“那民女动手了,官爷?” 要说这王氏捕头到底放心不放心芷子去给木子解穴,还听下文慢慢道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131):芷子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却说芷子本准备给木子解穴,只缘捕头怀疑她要趁机做手脚,便就静等人家的示下。 “别耍花招……”王大江不甘示弱,声音愈发狠戾。 “民女有数!”芷子还是笑笑,在木子的后颈推拿了一阵。 木子唔了一声,慢慢睁开眼来。当看到一屋子人,还有人拿着弯刀指向自己,有点发愣。老夫人的眼睛好像有点发红,芷子小姐倒是笑吟吟地正望着自己。还有吴妈,一看到她,木子咧开大嘴,憨憨地笑了,一脸的灿烂。 “木子,我的孩子……”吴妈早已涕泗滂沱,不顾一切扑过去,紧紧抱住了他。然而只一会,她又想起他的伤来,扒开腿一看,已经长出新肉来了,只是看着有点嫩红。吴妈当然高兴,不由自主地摩挲了两下:“好好好……” “嘿嘿!畜生还懂肉麻?”王大河离木子最近,用刀背敲了敲他的背喝道。 “理……”木子自然恼火,扭身直瞪着他。 “哟!真跟人差不多,该不是想拒捕吧?” 看到那些衙役的注意力都被木子吸引过去,芷子猛一出掌,直击王大江背部。 “就拒捕又如何?!”但听芷子应了一声,又叫:“芳儿,馨儿,别放跑一个!” 芷子一动,芳儿最先反应过来,她早已攥着劲了。只见她人一纵,案子上的青钢剑已经拔在手里,直把两个捕快逼到门口。正好外面馨儿也反应过来,劈手夺了一个正往里张望的捕快手中哨棒,与芳儿一内一外,把四个捕快压在了门槛上。 四个捕快,还剩三根哨棒,既施展不开,也动弹不得。其实捕快都是些莽汉匹夫,至多有些蛮力,一点微末功夫也谈不上,也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货。 倒是两个捕头有点道行,王大江猝然遇袭,受伤着实不轻,然而凭着一身横练功夫还能扛住,而且忙中不乱,扑跌之际反刀一撩,倒把芷子逼退一两步。 喷出一口鲜血,随即转身,女孩子天性怕脏,一见血沫横飞,身不由己,就往旁躲。正好让那王大江得以回过神来,镇定一下,重新举刀,作势对峙。 本来芷子对自己的掌力还是蛮有自信,十数天前刚刚拍死一头大牯牛,一看对方居然受掌之后还能反击,当即气馁不少。加之王大河也持刀过来,一个是单刀高举,一个是横刀斜指,看架势就是配合默契,几乎没有破绽可寻。而且王大江似有恢复之相,正在慢慢逼来,顿时一颗螓首紧张得汗汽腾腾。 “理……”就在这时,忽听木子猛然一声狂喝,嗦鎯一响,已将铁链挥出。不料房内过于逼仄,链头起处,离他最近的吴妈再躲也躲不及,硬是给链头挂了一下,幸亏只是屁股蹭到,但也忍不住咧嘴惨叫一声,差点跌倒。 王大河一看木子背后攻到,连忙舍了芷子转向木子,跟王大江正好背对背。他很快就看出木子的短处,链子有点长,屋小人也多,根本别想施展得开。 软兵器都是以长见胜,一短也就差了许多。王大河终于觑得了一个空档,开始快速进刀,使得木子连连遇险,要不是那种斗牛般的灵活,只怕几刀都已着身。 “木子!”老夫人竭叫,强支这身体,左瞄右觑,两眼一刻不离儿子前后。 “别杀木子!”吴妈本来吓得眼睛也不敢睁,闻听惨声,再一看刀刀都向木子身上招呼,便再也顾不得,直向王大河抢去,张开双臂,竟要去抢刀。 王大河正要得手,横里有人扑来,自然顺刀一抽,但听咕噜一声,一股鲜血真喷脸上,随之自己的喉咙也被人扼住。挨刀的是吴妈,扼人的是木子。 王大江一听不对,慌忙虚晃一刀,径要去救兄弟。可是芷子一直凝神在意,怎能让他得空?一个叶子筋斗飞起,脚尖正中枕骨大穴,他就立马委顿下去。 “嗨……嗨……嗨……”稍一定神,只见木子喘着粗气,将对方抵到墙上,用力勒紧链条两端,倘若不是王大河的双手也在里面撑着,只怕脖子早已勒断。 再看门口,芳儿和馨儿也已得手,大概看到头儿均被制住,四个捕快也就不敢反抗。 芷子纵身过去,迅速封了王大河的脑后大穴,然后示意木子松开链条。 “先松手吧,木子……哥哥” “大台几……”他得死,木子狂吼,两眼赤红,把嘴呶向吴妈的尸身。 “吴妈?!”芷子这才注意到吴妈已经奄奄一息,刚才忙乱之中倒没注意。慌忙跑过去,给她准备封穴止血,但一看根本不行了。原来那王大河趁手一刀,正好拉在吴妈的脖子上,除了骨头,血管啥的都被拉断。血泡,气泡,都在咕嘟咕嘟地冒着,然而都只是出的气,已经没有一点进的气了。 正在查看吴妈伤势,蓦然一阵风过,芷子心说不妙,接着自己的手脚都不能动了。 “阿弥陀佛!” 风停人显,竟是一个大家再熟悉不过的胖大和尚。那个云心和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屋里,芷子她们包括老夫人都被一一点了穴道,定在那里不会动了。 只是谁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还请宽宥贫僧的唐突……”云心和尚过去看看吴妈,摇了摇头。又将两个捕头拍醒,最后口宣佛号,双手合什,团团而礼。 “各位主仆情深,贫僧十分感佩。只是古来有训,民不与畗斗,畗不与势争,势不与官夺,官不与民抢。既然已经伤及无辜,敢请双方各自罢手如何?” “哼!”秦玉凤虽然手脚不灵,但是嘴巴还能出声。“好你个花言巧语的和尚,歹人也是你做,好人也是你做,真不知你是帮赵家卖命,还是另有所图?” “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不知你与玄坛古真人如何称呼?” “你?!” 没想到这和尚竟能一语道破自己的底细,秦玉凤立刻惊恐起来。芷子也很惊诧,过去之事母亲向来讳莫如深,但看她的反应,和尚肯定是一语中的。 “阿弥陀佛,还望施主鉴谅,贫僧并无恶意……”云心点到为止,芷子有点遗憾,很想他再说多点。虽说和尚坏了自己的事,但总算帮自己找到了谜底。 “哼!还没恶意?原来你一大早就是来踩盘子的……”馨儿不愿老夫人吃瘪,立刻帮腔。跟赵家来往她没直接参与,心里免不了有点埋怨小姐引狼入室。 “小施主差矣,今早可是贵府恳求赵家公子,邀请贫僧上门,岂能冤得了贫僧?” “谁想到你竟是官府鹰犬,为虎作伥……”芳儿也很后悔,只怪自己不敢劝阻。本来小姐一个劲儿往赵家跑,总是不妥,只是想着要救人也就没有多嘴。 “阿弥陀佛……” “大和尚,您不用跟他们费口舌了。” 王大江将养了一颗,已经有所恢复,同时也看清了情势,作揖道:“大和尚请受在下一拜!首先感谢大和尚的救命之恩,来日有供差遣之处只管吩咐。” “阿弥陀佛……” “来人,把这里的人统统给我带回去!”这会儿轮到他神气了,又听王大江狞笑着说。“姑娘,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早就打过招呼,别玩花的……” “哈哈,这下两位王头如愿以偿了……” “人多,弟兄们也分几个……” “哟,还都是没**的货……” “没**的不会浪,不够你的意思吧?” 捕快们一个个又都神气活现起来,拿着绳子准备来绑。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阿弥陀佛!”只见云心伸手一拦,还是不开口先宣号。“还请各位官爷饶过这些妇孺,再说这一位老施主还是重伤在身,动弹不得,请看贫僧薄面……” “你?!”不仅王大江兄弟俩,所有的人都有点惊愕。 这云心大和尚不偏这,不帮那,到底意欲何为,且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132):芷子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段,不再啰嗦。 话说云心貌似不偏不倚的做法,反倒让各方都感意外。 “阿弥陀佛,贫僧只愿助尔擒拿正凶,不想累及无辜。况且都是些老弱妇孺,再说不是已经往生一个……”云心尽管一直含笑不止,却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何况其能耐在场的人都有见识,想违拗也得算算自己的本钱。 “大和尚,刚才要不是您出手……”王大河一直在不停地揉搓他的脖子,看来也是勒得不轻。一听云心那么说,自然连连摇头。“您说,这还能算无辜吗?” “阿弥陀佛,官爷,已有无辜罹难……”和尚之意明确,要计较也就没底了。 “好好!既然是您救了我,我也不能忘恩负义,跟您抬杠,就给个面子!”王大河略顿,一挥手又说:“你们过来,先把这个正凶带走,可别再含糊……” “对了,这铁链它不能解吗?”王大河刚才吃足了铁链的苦头,又问芷子。 “钥匙丢了,不然谁会带着铁链走?”芷子没好气地说,只恨自己无法动弹。 “原来你们也是把他当狗养的……”王大河也是一脸悻悻,捞着便宜就想卖乖。 捕快们都走了,剩下的人都恨恨地瞪着云心。 “阿弥陀佛!”佛号过后又是一阵轻风,所有人身上的穴道一下子又都给解了。“各位施主,贫僧得罪了,正凶行藏也是贫僧举报,贫僧再次告罪……” 说罢,倏忽一闪,竟像来的时候一样,转瞬间就没了踪影。 一阵难堪的沉默后,秦玉凤长叹一声,遇上这种人只能自认倒霉,除非自己的师父在此。 芷子却不甘心,一拉芳儿就追了出去。其实刚才被云心制住时,她就想了许多。今日只要不死,老和尚这口气非出不可。其二,赵家请来的官府毋容置疑,木子的行踪肯定也是老和尚的举报,却不知赵瑜在其中起到什么作用?第三也是关键,木子哥哥一定要救回来,哪怕劫狱,也是在所不惜。 追到大门口,正见云心与赵瑜在说话。看来他还算知点礼数,不请不敢进门。 赵瑜也同时看到了芷子,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复杂起来。不知是羞惭还是惊喜,反正红得已经发紫,走两步,停一步,正犹豫着要不要赶快迎上来。 芷子不见则已,一见立刻扭身。本打算去追踪囚车,现在只能远远地瞥上一眼。 “芷子小姐,你请听我说……”听脚步声已是追到门口,却又是不敢进了。 芷子别扭极了,强忍着眼泪,也缓了几步,但怕他再叫上一声,自己就会停下。然而不见他再叫,便一口气冲到最后一进的后罩房前,才停住脚步。 芳儿虽然觉得如此闹掰不免可惜,但也没好气,便轻哼一声,一直跟在芷子后面。 “是我错了……”只听芷子喘吁吁地说,一把拉住芳儿,尽量不让眼泪滚出来。 “小姐,这哪能怨您?”芳儿也纠结,理想太丰满,现实太骨感。此事总由赵家而起,不管赵瑜在其中是啥样的角色,赵覃两家的梁子总归结下了。 “不是一回事,我是想去跟踪那伙捕快,看他们把木……我哥哥押到哪里去。你要知道,老太太好不容易找到儿子,若是再没了,指不定她会怎样……” “奴婢明白,小姐!”所有的事芳儿也都是亲眼目睹,自然晓得小姐的担心。如此看来,先前大家都可能误解老夫人了,木子若真是她失而复得的儿子,那种程度的反应也是情有可原。只是小姐太过武断,未免乱上添乱。 “本来我想咱俩一起去跟踪,现在看来,芳儿,只有拜托你了……” “小姐放心,奴婢有数……”芳儿想少个丫鬟不起眼,你若再不见这覃府可就得塌了。 “两个捕头武功不错,你得当心。记住,宁可跟丢,千万不要正面接触。”芷子想了想,又说:“尽管木子是我哥,可你也对我同样重要,谁也少不了……” “小姐放心!芳儿记住了……”虽是主仆,然而姐妹情深,芳儿不敢多说,但怕自己也控制不住感情。只见她紧皱蛾眉,硬把涌上来的泪水咽回去。 “带上你的剑!”芷子重新打量了一下芳儿,还是早晨随自己出门的打扮,她一身书童小厮的装束,倒也不会惹人过分注意。“你就从后墙出去吧!” “芳儿走了,小姐保重!”芳儿取了自己的剑,学着男子的样对芷子一揖。 “保重!”说着,芷子就双手一抄,马步一蹲,搭了个蹬垫。 芳儿也不客气,一蹬一翻,已经跃上墙巅,然后一塌腰肢,就像一只黄白相间的小花猫一样窜了。 芷子回到四进中造,正见馨儿领着吴福进来。 吴福一看清吴妈的尸身,立刻抱着脑袋蹲在一边,不见哭泣,也不吭声,甚至连身子也不打颤,仿佛突然犯困了似的,实在坚持不住,非要蹲下打个盹。 “吴大叔,真是对不起了,没想到连累了古大妈……”芷子当然十分愧疚,不管怎么说,真所谓吾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古大妈与木子的感情您也是知道的,她是不愿他被抓走,才遭此横祸,这笔账我芷子一定会还你个公道。吴大叔,您先把古大妈张罗葬了吧,银子统统由公账上出……” 芷子所说,吴福都明白,只不明白木子为啥会藏身在后院。记得十数天前木子误闯一次,还让老夫人大光其火,现在藏里面,居然连他管家都被蒙在鼓里,倒是人家官府一抓正着?如此颠来倒去的一切,真是让人死也不明白。 适才六个衙役直闯,他就上前拦过,挨了一哨棒,差点折了腰。正是老婆怕他吃大亏,才抢着替自己带路,进来禀报,而他则顾忌规矩,加之挨了打也确实不好动,就在垂花厅外候着没敢进来。没想到不满一炷香的工夫,他与老婆就已经阴阳两隔了。十数年来的平静一朝打破,加之老婆又死得如此突兀,连一句话也没给他留,实在是让人接受不了,所以他需要静一静。 纵然是个管家,毕竟还是下人,即便主要仆死,也是无可奈何。何况老婆也有不该,他早看出那个毛孩有点邪乎,偏偏老婆喜欢,竟把自家的香火寄望于他,真所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不就把命都搭上了? “吴大叔,节哀顺变,您的事我覃家不会不管的……”芷子虽然内心强横,然于人情世故还是欠点,见他一直闷声,只以为是哀痛过头,不能自己。 “没事的,小姐,奴才这就叫人收拾……”吴福用力起身,一个踉跄又差点跌倒。 “吴大叔?!”芷子一见,赶忙去扶。 “没事。”吴福手一抬,轻轻档开小姐。“刚才叫差官打了一哨棒……” 芷子立刻恍然,心说若是前番吴福跟着进来,也许吴妈也不会枉送了性命。 “要不叫田头他们来?” “没事,小姐,还是奴才来安排吧……”吴福揉着腰,去叫人了。 至于这吴福究竟如何安排,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133):芷子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段,不再啰嗦。 等到吴福他们把吴妈的尸身弄出去,馨儿不停地打水,反复洗刷被血污的地方。一遍又一遍,谁都看着不说话。 “好了,馨儿……”老夫人实在看不下去,轻轻叫着。 这一会儿,惯常的稳重劲儿又回到她的身上。自从云心走后,她一直在反思。越想越觉得之所以造成这种局面,自己责无旁贷。由着情绪,开始老是埋怨芷子刚愎任性,自说自话,现在想来,一个十五岁的姑娘,又能指望她什么?看到母亲身受重伤,危在旦夕,难道还想指望她做到心如死水? “馨儿,吴妈走了,以后你直接去厨房,把饭拿到这儿,不要再送垂花厅了……” “我这就去传话,老夫人……”馨儿应声走了,看得出母女俩像有事要商。 “芳儿呢?”芳儿一段时间没出现,秦玉凤早就看在眼里。 “她去跟着哥哥了……”芷子也不想瞒,自己还想听听老夫人自己的打算。 “行吗?”其实秦玉凤已经猜到了,只是她也知道那两个捕头的武功不弱。 “芷子已经关照,宁可跟丢,也不能直接照面……” “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秦玉凤知道芷子如此安排,全在宽慰自己。想了一想,又说:“其实也不急,我听说是囚车,那他们走不快……” “那我去叫芳儿回来?” “让馨儿去吧,说不定那伙人还没来得及开拔,这么热的天,估计他们会在赵家吃饭歇晌,避开日头再走,待会儿你就让馨儿先到赵家附近打探一下……” “芷子懂了,娘!”芷子想了想,又说:“那木子哥哥打算怎么救?” “如果就他们几个押送,最好还是路上动手……” “那我们三个今夜就出发?” “我也去……” “娘?!”芷子一听懵了,母亲伤重如斯,真的要去,那都不是玩命了,简直就是送命。看来木子真是她的儿子了,要不怎么会连自己的命也不顾了呢? “这次娘都想好了,不会再糊涂了……”秦玉凤抓着芷子的手,轻轻摩挲着说。“适才真是我一时冲动,脑子有一点糊涂了,看来不该让你们贸然动手的……” “娘!木子毕竟是您的亲生儿子,我的哥哥……” “这么说,你也认了?” “娘,不是芷子不认,只是来得太蹊跷,娘又受了这重的伤,芷子不得不小心……” “你是对的,娘就吃亏在于轻信……” “这么说?” “别急!芷子,娘已经决定了,娘会把所有知道的统统告诉你,芷子大了,你比娘有主见,娘不能再大包大揽替芷子做主了,否则倒要把你也害了……” “娘?!”芷子能不激动?她做梦都想弄清自己的身世,而且此前所遇到的种种不可理喻之处,似乎都跟那些有关,总不见得让自己一直背着哑谜活下去吧? “不急,芷子,娘会原原本本地告诉你,只是这会儿有更要紧的。当务之急,我们应该很快离开这里,适才那个贼秃又当婊子,又立牌坊,实际上已经看破了娘的行藏,你都亲耳听到了,所以我们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他说您是玄坛出身?” “不错,说来话长,这个娘以后也会告诉你……” “这就走吗?” “最好天黑之后……” “您的伤?” “就是因为我有伤在身,就在刚才一样,不但不能出力助你,反而成了你的累赘。所以不能再在这里坐以待毙。再说那贼秃不让官府直接把我们带走……” “您是怕他另有图谋?”芷子也不相信云心会是那么好心,不惜得罪两边只做个和事佬。 “当今世道娘不了解,只是躲在这院子里,再也不闻窗外事,至少在娘隐世之前,僧道还是势不两立,在庙堂上还凭论理竞争,有点斯文,在江湖上从来只凭实力,你死我活。适才他的身法你也见了,哪怕我没负伤也不是他对手……” “那么他到底想……” “他要对付我们,就像两根指头捻死只蚂蚁那样简单,再多我们几个他也不会放在眼里,所以为娘怀疑他是想以我等作为诱饵,想等着大鱼上钩呢……” “大鱼?!” “娘想这也可能跟你的身世有关,以后我会详细跟你说……” “娘!”芷子心想娘既然答应吐露身世,那也不必急在一时。倒是娘说要走,不知是临时打算,还是长期图谋,毕竟这一大家子的物事得有个安置吧?“芷子不知娘的打算是长期,还是临时,莫非娘的意思是我们再也不会回家了?” “芷子,这里本来就不是你的家……” “娘?!” 母亲的意思已经非常肯定了,芷子不能不想到赵瑜,心说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本来一个梦中情人,还有一个赵瑜,就让她很为难。如果自己是个男人,也就一妻一妾都娶回家算了,可偏偏自己是个女的,不说也罢。只是这样一来,不就跟他再也见不到面了吗?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家落到这一步,他就没有一点责任?现在想来,也许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我那死鬼他以前说过……”秦玉凤只觉得事情紧迫,并没注意芷子的表情变化。 “死鬼?!”若非这两个字太过刺激,芷子还在走神。 “哦,就是我不幸横死的夫君……” “那不是我爹?!”芷子一个激凛,赶紧把钻到脑子里的赵瑜撵到一边去。 “呃……对对,不错,就是你爹……” “我爹他怎么啦?” “他曾告诉我,江南水乡,港渎通衢,既想办差,又要隐身,找艘船最好……” “您意思是说我们今后躲在船上?” “门前有溪河,出了溪河,是蠡湖,蠡湖出去便是更大的震泽,从前在灵山顶上,经常眺望震泽。震泽号称三万六千顷,一百二十四岛,七十二山峰,三十六溇港,无数苇塘,无数礁盘,还有数以百计的大河小流相连,几乎所有的州县都能通达。他说,下山出去稍远一点,他们就会包一只船……” “包船?” “不错,吃住都在船上,要是时间紧急,夜里赶路还不耽误休息……” “可我们不会水,也不会使船……”芷子尽管从没坐过船,但也不是一无所知。尤其想到将来还要以船为居,只怕也不会像娘想得这么一厢情愿吧? “我那死鬼说过,练过内功的人,会水不难……” “哪……娘会水吗?” “我……从来没下过水……” “哦……”要不是事态紧急,情势严重,芷子真想逗她两句。“哪您坐过船吗?” “也没有,不过,水下功夫也就是个吐纳功夫……” 芷子心说不用问,又是我那位不幸的爹爹教的。 至于这老夫人的计划到底能不能成行,还听后面慢慢道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134):芷子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就这样,等到馨儿把今天的午饭捎带取回来,娘儿俩个已经把如何设法救木子以及如何避居水上的善后之策商量得差不多了,连具体步骤也都有了。 第一步,就是赶紧让馨儿把芳儿找回来,估计这么热的天衙役还不会赶路。 果然,芳儿还在赵家附近猫着。 两个丫鬟一回来,芷子就把动身计划约略对她们说了。一听吃罢饭就要动身,两个丫鬟既紧张又兴奋。尽管不清楚自己的岁数,在这不动却已有好多年头了。 倒是芳儿的脑子好使,一句话提醒了大家,半夜动身不会惊动谁,可明早人家一发现,动静岂不更大?还不如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让人不会马上起疑就好。 一斟酌,决计饭后直接动身,大大方方,不再藏藏掖掖。就说她们这么急着去县里,一则为老夫人找个好大夫疗伤,二来找人打点,看看能否救木子。最后吴妈也算死得冤枉,县里不行,再找郡府,看看能不能有个说法。 暗中商定,她们四个除了细软衣裳,随身兵器,其他什么也不带。唯一例外,就是把账房所有的现银带走。这一点先关照吴福,让他提前准备一下。 芷子整理自己东西时,好不纠结。关键还是那本赵瑜借给她的《山海经传》,按理应该还人家,可这情势如何去见人家?若是交给管家吴福代办,只怕弄巧成拙,又会节外生枝。磨叽了半天,最后还是收进了自己的包袱。 至于庄院,主家不在,仍由吴福全权打理,不用多说了。 饭后,吴福又被叫来,一听安排,噢噢应着。然而总觉得主家的这个做法有点欠妥,似乎全凭冲动拿主意,脚踩西瓜皮滑到哪算哪。木子不就一下人,还是捡来的路倒儿,值当如此兴师动众?尽管他也想为老婆出一口气,可是天下乌鸦一般黑,谁不知道官官相护,也不想主家不顾一切去捅马蜂窝。 尤其看到老太太最后是被搀扶出来,十分虚弱,趴在车上,连坐也不能,更是满心狐疑。这么热的天,老太太又是伤重如此,能经得起一路上的颠簸吗? 这不是玩命,又是什么?心说这肯定又是小姐急于做主的缘故,那老太太数十年来一直稳重如山,怎么到了这种要命的节骨眼上也不想着拦上一拦? “夫人,小姐,要不要太阳落山了走?”尽管老婆的横死对他打击很大,然而那种宿命意识与生俱来,伺候人的人更能逆来顺受,还能保持着理性。 “不!你先找人送我们到镇上。”老夫人虽然虚弱,但在下人面前的威严还是不倒。 “我们准备雇艘客船,这样就不会有坐马车那么热了,再说我的伤也不经颠……” “那干脆小的送吧!”吴福应着,接过马鞭。心想:坐船去倒是个好主意。“租船最好到溪口镇码头,半路上的船不敢租,小的去比他们都熟悉一点……” “吴大叔,您的腰伤,还有古大妈的事?”芷子觉得不妥,连忙拦住。 “腰无大碍,贴了张火膏药!”吴福说着,又揉了揉腰。“我老婆,她算是贱命,讲究不起来,没有子嗣,进不了祖坟,停一天,凑个三朝就送西岗……” “只能乱葬岗子?”芷子实在不懂这些礼教关节,只是不免为吴妈打抱不平。 “这是规矩……”吴福看到她们都已坐好,便松了车闸。“吁——!” 坐马车去县里,得往西北方向,而要坐船,则往东南。 东南方向有个镇子,名叫溪口。溪口镇是因码头而起的名,它的南面便是有名的湖泊,也是震泽的内湖,据说当年范蠡逃亡,就这下的湖,故名蠡湖。 文人墨客游罢龙山,若想继续玩水,一般都会到那里租船。小游游蠡湖,大游游震泽,无论往平江,往阳羡,往古兴,不管近程短驳,还是远途长游,不管是游船,还是是客船,从龙山梢出来,就数这里的各种船只最多。 吴福把她们往这送,就为找船方便一点。 就像外面客栈有开黑店,这租船行业也是鱼龙混杂。不到船行里租就容易遇到黑船,轻的捞点财物,重则图财害命。四个女人结伴出门,还带了几年积蓄下来的四五百两银子,饶是主母小姐武功高强,也总叫人放心不下。 没遇到不等于没听说,黑船绝对不讲道义,凿洞挖底,使毒下蛊,无所不用其极。再说水上的营生不必岸上,全看水性好不好,功夫再好到了水里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溪口镇是靠码头形成的集镇,各种生意都有。租船只是其中的一个部分,另外还有南北百货,布帛绸缎,杂用诸类,就连女人的胭膏脂粉都一应俱全。 吴福每年来这里采购最多的则是震泽湖的湖鲜。这里尤其出一种大青鱼,动辄一条头二十斤,是少数几种专以螺蛳蟛蜞为食的荤食鱼,肉质特别肥美,只在寒冬腊月捕捞。吴福每年至少采买十数条,宰了腌制,腌透了再晒干。吃时切成小块清蒸,啥佐料也不用,搁点葱姜去腥就行,是佐粥开胃的良品,能吃到来年的寒冬腊月也不坏。老太太天热就会疰夏,全指着它开胃防暑度夏天了。 吴福这里最熟的就是鱼行,所以想让鱼行帮他找可靠的船家。 鱼行老板问吴福,长租还是短租,吴福却说不上来,只好带他来见老夫人。 老夫人也不懂,只好反过来请教,长租怎么说,短租又怎么说。 鱼行老板说,长租如果超过一个月,就不如买只二手船,因为不光租金,还要交上一笔可观的保金,一般这笔保金最后也就要不回来多少,不合算。 为啥?为船损。租船人家必须派出船工,而船工是端船东的饭碗,在归还之前,他会想方设法让船尽量落点破损,最后一算,保金基本上就要不回来了。 除非你常年大主顾,船东不敢吃你,临时租客,船东就靠这自肥。这因为长租起不上大价钱,而短租租金高,所以船东也用不着阴损,这就是行中黑门。 她们本就打算长租,只是不想在吴福面前暴露过多。于是又问长租一般怎么算?短租一般怎么算?买个二手船又怎么弄法?鱼行老板说,短租只管送到,基本不管逗留,若要逗留几日便算包租,也接近长租了。长租按日计租,虽然租金比短租低,但你用船工船婆还得另外开支,也就便宜不了多少。 至于二手船,码头上也专门有这种船常年备着。尤其人往北国啥的要越国境,船东也不怎么愿意让人租,特别是战乱的年头,或者去打仗的地方,所以这种客人大多会被劝着买现成的二手船。这样一来,船东也就不用担风险。 一般一艘带起居的五丈客船也就一二百两银子,画舫贵点,具体价差在于成色。关键以后不用了还可让船东回购,一般能折三四成。只要没有特别严重的损毁,那点价差总还是比租金便宜,只是船工船婆得自己另外再雇。 最后,鱼行老板帮着挑了一条吃重二百钧的客船,有起居,但不带船楼,短甲板,后包梢。原来是条花船,所以舱面的房间都是按照那种要求布置。起居最大,四个舱间打成大通间,中间搁上大圆桌,旁边再摆琴台还是绰绰有余。大通间后面还有四个铺舱,两个大一点,两个小一点,一间大的归老夫人与馨儿,另一间大的归芷子与芳儿,小的两间则留给船工船婆。 所谓后包梢便是带顶棚的后甲板,船舵和摇橹都在此处。后包梢与铺舱之间是后舱,竟比两个小铺舱略微大些,原先大概就是用作厨房。里面留了一些应用之物,厨具,餐具,倒也不缺,只是不趁手的多,吴福就给补充了些。 鱼行老板推荐的船工船婆是对夫妇,都是女客,鱼行老板不敢挑不知底的。其中男的还是他的远房亲戚,原就是水鬼,长年累月泡在水里,年纪大一点免不了有风湿症,所以只能在岸上打零工混饭吃,当个船老大没问题。带个再谯的同行孀妇,有份没名的夫妻,就是时常搭档跟船才混到一起,带上她就不用再找粗使老妈子,兼个厨娘,关键时刻还能当半个水手用。 要说如此安排也算不错,只是她们这一逃亡能否成功,还听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一(135):芷子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段,不再重复。 这一折腾,蒇事之际已是黄昏。 傍着码头的集镇大都收市,街上已没了多少行人,偶尔有几个店伙架着铺板在门口纳凉,远处一个酒摊已有人在猜拳行令,比起白天一下子萧条了不少。 倒是湖面上不绝的凉风还真可人,带着阵阵湿意。芷子直觉得惬意极了,真想赞声母亲。早知道船上的夏天会是这么舒坦,哪怕没事也应该包条船避暑。 母亲已在铺舱歇息,上舱都带舷窗,虽没甲板上凉快,但比家里也要阴爽多了。 现在一应物事都准备得差不多,船婆正在一边洗刷,一边归置,芳儿和馨儿在帮忙,自己想插手,她们都不让。再说船上不比家里,人多反而碍手碍脚。 一到甲板上,她就想可以打发吴福先回去了。 “小姐,老夫人关照……”没想到娘也想到了,让馨儿出来传话。“让吴大叔先回去吧,天色已不早了,咱们满车来就一个时辰,空车不也得大半个……” 码头栈桥上,吴福正抱着不少草捆样的东西过来,芷子和馨儿连忙迎了上去。 “吴大叔,您又买了蓑衣?”走近了,芷子看清了他手里捧的是蓑衣斗笠。 “小姐,船上雨天尽量少打伞,鱼老板关照的……”吴福说着侧了侧身,让馨儿接他满撑的褡裢。“小的看鱼行有干咸鱼,也就买了些给夫人备着……” “吴大叔……”芷子都有点后悔了,人心都是肉长的,当初真不该对人那么颐指气使。吴妈又给无缘无故地搭上了性命,真不知已欠了他们夫妇多少。 原来一开始,吴福还以为主家这次外出只是猝然起意,行事仓促,这一折腾他已经有点明白了。看似一个弱不禁风的老妇,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姐,深居不出,竟有出神入化的武功,如今得罪了官府,只怕这一走不知哪日再能回来。主家不给说穿,自有万不得已的苦衷,未尝不是善意,显然不想牵扯下人。吴福毕竟不是那种花花肠子,一旦看明白,脸上也就藏不住了。 “馨儿……”吴福没接芷子的茬,仍对馨儿说:“这里面还剩几两散碎银子,小的常备,一并带走吧,穷家富路,还能顶上半个月的菜金,当心别丢了……” “可家里的花销?”芷子知道所有的银子都带了出来,家里也就剩吴福身边这点散碎了。 “家里哪来那么多的的花销?囤里挖点米,地里揪把菜,不打饥荒就行了……” “大叔……”芷子更是感动,话都说不出来了。 “再说柴米油盐啥的,月头上我刚添过。到了月底,新麦也就能上市了……” 刚才老夫人流露出来的意思,明显是准备在外过一阵了,故而又买船又连带添些必不可少的家什,就像给东家母女添些细巧点的碗盏家什也下不去手,只能委屈她们海碗啥的凑乎了。然而就这样抠抠索索,带出来的小一半银子已经不见了,吴福看着也心疼,真担心她们以后的日子,这都是些没当过一天家的人。 再说覃家的银子本来就得之不易,母女俩一样营生也不懂,自己想帮着多弄点,老夫人又一直不肯松口,总说够吃够用就行了,不必那么多的麻烦。所以这几百两银子还是靠老天爷慈悲,灾歉少点,也就好不容易攒下一点。 十数年靠天吃饭的积蓄,哪里经得起事。 “吴大叔……”芷子见他郁郁不吭,只当也在难过。 “小姐保重,也请老夫人保重。”吴福像是呛了一下一顿,又说。“银子不够使了,传个信回来,一年到头再不济,只要没灾没害,五六十两银子还能攒下来。要是有了准地方,小的送来也行。反正家里那点事,小姐放心……” 芷子这会儿总算有点明白了,今天已经二三百两银子出去了,本来想包条船避暑呢,看来这船价也是不菲,要不是想着长久避居,这不几年的积蓄没了? 今后的日子再没大叔替人操心了,看来还得自己担起来,至于母亲也不能指望,她在家不就是一个甩手掌柜吗?不由感叹:真是出门才知在家好哇。 “吴大叔……”芷子发现吴福眼里噙着泪花,眼眶也不禁湿了。 “小姐,小的回去,就说直接雇长脚送你们去县里了,不想告诉人说坐船……”吴福也不看芷子,只是自言自语似地不停说着。“坐船是消停,可鱼老板也说了,水上凶险,丢个人也不好找,再说风啊雨啊啥的不比岸上好对付……” “吴大叔……”芷子抱着蓑衣哭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馨儿,你别嫌大叔烦,在家得罪人也就自家几个抬杠几句,在外得罪了人可没人会包容你,轻则你自个儿受罪,如果一不小心闹大了,还会连累东家……” “馨儿懂了,吴大叔……”馨儿也哭了,本来看到吴妈惨死她也懊悔不迭。她更多的是害怕,想着跟人结了怨,到死也没有解开,不知她的鬼魂会不会来找自己?其实,她只是看不惯她跟木子亲热的样子,总觉得那是对自己的一种羞辱。 “好了,小姐,馨儿,都上船吧!小的已经关照过老大了,今晚必须离开这里……” “我懂,吴大叔,您也请回吧!” “回见,小姐保重,夫人保重,馨儿,芳儿,大家都保重……” “回见!” 吴福头也不回,径直穿过栈桥,跳上马车,一挥鞭子,扬长而去。 吴福让车起步时,先甩了个响鞭。芷子没太注意,其实那时船跟着动了。直到岸边的树木在走,她才意识到。船与马车虽然不是相背而行,但也有个大岔。 站在甲板上,望着马车渐远渐去,变成了一个若隐若现的小黑点,芷子心里也有点空落落,仿佛吴福把一切都带走了,只留给她一个空空如也的躯壳。她也不清楚究竟少了什么,但那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却是越来越强烈。 等到那个小黑点再也看不到的时候,她才突然迷瞪过来。她就这么走了,那个人又该上哪儿去找她?也许他会请一个媒婆来,也许刚才已经去过了,只是谁也不知道她们将往何处去,留家的下人们无可奉告,于是媒婆只能空手而归。 说不定他还会亲自来,但愿他能亲自来。只是他会亲自来吗? 如果他肯亲自来,一定会想出找到她的办法。就像那夜一样,他肯定不是平白无故找上她。既然能在家里找到自己,那他肯定也能在任何地方找到她。 她相信他会来,记得他的誓言,同时也相信,他一定会有办法能找到自己…… “小姐,老夫人请您!”正在无限遐想之中,却叫芳儿粗暴地打断了。 “娘又不舒服了?” “不,老夫人想跟您商量木子的事……” “木子……哥哥?”芷子心说也是,这可是娘的头等大事。不过要是那个人先来就好了,以他的本事,能将人凭空摄来摄去,只怕云心和尚遇上也得束手。 同时也不免担心,那个大和尚一心帮着官差,可说助纣为虐,只不知他会不会也帮着护送囚车到县城?若真那样,这边想劫囚车不还是希望渺茫吗? “走!先把娘扶到大舱里,那儿更凉快……” 就这样,覃氏几个就算踏上了茫茫逃亡路,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01):赵瑜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上卷,略加提点。 却说赵瑜晓得云心伴着官差又去覃府,总觉不妥。没想到还是去晚了,芷子的一个冷脸,让他真有暑天跌进了冰窟窿的感受。然而云心跟自己的关系又很微妙,兼之自己当时不在现场,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故而只能背着个闷葫芦回来。 赵瑜一进大宅门,就看到了囚车。 囚车停在照墙后面,无遮无拦,日头毒辣。赵瑜摸了一下车辕,都已烫得不敢停手。想来站在囚笼里,日子更不会好过,只怕一不小心都会出人命。因为那厮身上全是浓毛,只怕比羊毛还密实,估计比常人更是扛不住热。 “公子?!”云心看到赵瑜去扳辕闸,连忙拦了过去。 “我想把车停到大槐树下……”赵家前院有棵大槐树,就种在照墙后面,已经有些年头,又高又大,树冠如伞。只是赵瑜从没赶过车,不知道如何摆治。 “阿弥陀佛,贫僧来吧!” 现在太阳正在头顶,树荫恰是最小之时,需要细心调整几下,才能让树荫正好罩在囚笼上面。云心起闸又扳闸,倒把个大光头弄得像个刚才水里捞出来的大水瓢。 “呵呵,还是老和尚心好……”午宴设在第二进客厅里,大概有人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一个捕快跑出来。看了看,见没事,便讽笑一句,又跑回去喝他的酒了。 “要不再找件蓑衣来?”赵瑜总对这样调整的效果不满意,其实他也知道怪不得云心,太阳这会儿实在是太正了,大部分树荫都被粗硕的树干自己占了。于是他就招呼廊荫下的看门老仆:“王伯,找件蓑衣,再端一瓢水……” 折腾了一阵,困在囚笼里的木子已经感到了赵瑜的好意,咧嘴笑笑。 赵瑜要的东西都拿来了,云心不等他动手,先自接过,蓑衣先盖在囚笼顶上。然后端着瓢,囚笼间隙没有瓢口大,需要把瓢倒过来,将瓢柄伸进囚笼,柄上也有凹槽,正好够得着。木子也不客气,咕嘟咕嘟一口气全喝了。 “再给他打点……”赵瑜看到木子吧咂着嘴唇,意犹未尽,再令老仆。 “不成!”云心把瓢扣着,不直接给老仆。“你只能隔小半个时辰再喂一次……” “为啥?”赵瑜正跟云心置气,语调很生猛,仿佛成心打算寻衅吵架似的。 “大暑天,久渴暴饮,凉水一激,反易闭汗,从而中暑……” “好吧!记住了?”后一句是吩咐老仆的,云心自是医道高手,不容置疑。 赵瑜又看了一遍,觉得现在自己也就只能做这些了,便沿着抄手廊往后面去。他不想走中门,垂花厅里父亲正陪着县里的捕快衙役喝酒。听说他们要等过了未时才开拔,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厌恶,所以一路下来两人也没话。 “在这儿吃吗?少爷?”账房在垂花厅后守着,赵贵受伤之后就顶了半个管家,一见他们,小跑着过来招呼。 现在虽然正赶饭点上,赵瑜肚子里有股火,根本不觉得一点饿。 “您吃不吃?大师?”赵瑜乜斜了云心一眼,不无揶揄地问:“刚才可是出大力了……” “贫僧让山上煮了清粥……” 账房一听少爷的话不是味,哪里还敢献殷勤,不再声响,慌忙退后。 “您为什么要这样?” 两人一路无话,出后门,绕西塘,过牌坊,快到听松小筑门前,赵瑜才忍不住憋出一句话来。他站在门前的台阶上,这样才和云心高大的身躯平齐。 “大师?!”他见云心只是跟着停步,竟然看都不看他一眼,不禁更恼火。 “阿弥陀佛,公子,您倒是希望怎样?” “难道这就是您的一心向善,诸事莫恶?” “阿弥陀佛,善恶自在心中……” “他们覃家拒不拒捕是他们覃家的事,您插手干什么?”赵瑜扬了一下脑袋,仿佛脖子不舒服似地。“难道是官差求您了?还是覃家碍着您什么了?” “那么请问,公子又希望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呢?” “这是他们覃家的事,小可能操什么心?” 云心始终微笑不止,但在赵瑜眼里都是坏笑。“阿弥陀佛,公子真的是想置身事外?” “置身事外?还想亡羊补牢呢……” 按照法山当初的说法,云心应该惟自己的马首是瞻,可是今天大出意外。听说县衙的人到了,赵瑜这才意识到不妥,总觉得父亲未免有点小题大做,反而弄得自己里外不是。所以父亲叫人喊他见客,他特意躲到家馆里让人找不到。 可一回来,听说云心跟着捕快去了,顿时觉得不对。慌忙追到覃家,发现一切都已晚了。衙役们对云心可是又敬又畏,那一个佩服,简直就是五体投地。 原来覃家曾经拒捕,官差们都已着了道,却被云心不费吹灰之力就给镇压了。这大和尚哪是在听命于自己?只怕不仅自己,连赵家所有的主都让他统统作去了也未必不是。 “公子,其实您也不妨多想一想,覃家要是拒捕成功,她们现在还能呆在家里吗?”云心不无狡黠地笑着,赵瑜真不敢想象这种人还能修到四大皆空。 “贫僧倒不是在这里怪老居士,其实一报官就没得选择了。官府不管则已,一管也就没了余地,现在看来龙山县衙跟赵家不错。拒捕只能是死路一条,拒捕失败,结局可想而知,拒捕成功,难道那位小姐还能太太平平守在家里等您去见?或者邻里之间继续往来走动,想来找您聊两句就来聊两句?” “呵呵,法师,晚生有一偈:似僧有发,似俗无尘,作梦中梦,见身外身……”云心从来不缺理由,赵瑜知道自己占不了上风,只能借个偈语来嫌他多事。 云心呵呵出声,吟道:“公子也听真:如火盖干薪,增长火炽然;如是受乐者,爱火转增长。薪火虽炽然,人皆能舍弃;爱火烧世间,缠绵不可舍……” 意思也很简单,人家只笑话他为情所迷。 “莫非法师也要小可守那五戒十善?”赵瑜心说你这个花和尚,有嘴渡人家,没嘴渡自己,装得倒是挺像。这五戒十善,只怕任何一条你都过不了。 “诸恶莫作,诸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 “小可只是不懂您的善恶。照您这么说,覃家,还有那毛孩只有死路一条?” “阿弥陀佛,贫僧看来,死与不死,全在公子一念……” “您说我?!” “阿弥陀佛!全在公子之意……” “什么意思?”赵瑜没少跟父亲抬杠,人家可也以佛门信士自居,所以最清楚空门最大的能耐,就是教人如何拐着弯子说话,似是而非,自圆其说。什么事不明说,让你猜,那叫佛智,什么事都有对,瞎凑乎,那叫佛慧。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您是说?!”听到这里,赵瑜却一下子反应过来了,不禁喜形于色。 “贫僧以为,覃家的人,唯独覃家救不得……”云心不以为然,顾自悠悠说着。 “难道您?”原来这货早有后着,倒是自己脑子简单了,怪不得人要骂自己为情所困。 “贫僧信诺,只是听命于公子,但愿公子早有如臂使指之感……” “哪您说怎么办?”赵瑜这会可谓是既急切又心虚,望了望空旷的四周才说。 适才芷子甩他而去,真比遭人当场打脸还难受,所以一肚皮怨气全结在云心身上。现在看来,倒也冤枉了这大和尚,覃家的人,倒确实是覃家人救不得。 “公子,贫僧记得,自从到此,欺雪和觅瑕一直没有遛过,好马必须常遛……” “是吗?那今晚就出去遛遛马吧……” 欲知这一遛马会发生什么,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02):赵瑜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回,不多啰嗦。 却说还在赵家,未时过后,太阳西斜,酒足饭饱的捕快们上路了。 赵家又送了一百两银子,皇帝不差饿兵,天经地义。赵瑜跟云心站在抄手廊下,像是等着送客又像是看热闹。看到父亲心疼的样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临走之前,王大江问赵无求,到底希望是啥样的结果。 “薄惩小戒……”赵无求偷觑一眼儿子,勉强挤出四字。 捕快听了先是一怔,随后明白过来,个个乐不可支,一个劲儿夸他是当世难得的好人。 其实赵无求心里也有纠结。开初准备计赚覃家,醉翁之意不在酒,没想到阴差阳错,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预料。哪知儿子跟人家小姐一个郎有情,一个妾有意,几乎一拍即合。所以再给覃家制造麻烦,纯粹属于得不偿失。 尤其对方的管家婆也在拉扯中丧生,更是大大超出本意。这一个梁子算是结下了,里外都不是,真不知如何给儿子一个交代,岂能够再行火上浇油? 这会儿送客,可是赵瑜的主动,捕快们个个喝得半醺,加之从未见到如此美貌的少年,挨挨擦擦,丑态百出。依着赵瑜平常的性子,早就甩手而去。这会儿却强堆笑容,满口应付,他想从只言片语之中套出他们的返程打算。 云心远远站在廊下,似笑非笑,看着这一幕。捕快们终于走了,赵瑜才回到他的身边。 “遛马去吧?”想到将去劫囚,浑身都充满了冒险的渴望,赵瑜既兴奋又紧张。 “太阳还没下山,马也怕热……”赵无求冲这儿一个劲儿讪笑,云心便合什还礼。 “那还是回山上去吧?”老爹的意思,赵瑜何尝不明白?只是这一会儿,他觉得老爹比云心还要讨厌。从景山回来的路上,他听到老爹在跟云心商量,准备要帮自己到覃家提亲,自是说不出的高兴,可眼下,真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 “令尊大概想跟您解释一下……”云心不肯无礼,提醒着他。 “没必要,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赵瑜嘟囔一声,但又觉得这样未免太过绝情,便放大声音叫着说:“爹爹!瑜儿跟云心大师回山上去了……” “好好,晚饭下来吃吗?”赵无求欲前又止,有点心虚,说话也是低声下气。 “您别操心了,山上熬了清粥……”赵瑜其实也很同情父亲,知道自己越久滞留,他就越不知所措,就想尽快离开。“爹,我跟云心师父上面去了……” 回到山上,正见田头几个前来探视赵贵。一见赵瑜,连忙起身,行个礼就告辞。 赵瑜只是顺口敷衍着,并不想多搭理。现在他的全副身心都沉浸在将要发生劫囚行动中,想象着各种可能。这种事想起来就非常刺激,也许自己现在的心情,就跟当年的荆轲一个样。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又想自比荆轲未免过分,毕竟成与不成全靠云心,自己充其量只是一个看客。 至于云心说一切全在于赵瑜的意思,自己不过是他的臂指而已。赵瑜还是不敢置信。 只是不知覃家为什么要如此看重这个半人半兽的少年,都已阖家为他拒了捕。主仁仆忠,难道仅是出于主仆之义,事字之仁?还是另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少爷,少爷……”赵贵在叫他,开始他没注意。 明堂里都快成了诊所,东厢房门口的春凳上躺着的是赵贵,西厢房门口的春凳上则是老更夫。老更夫像是多少年没睡过觉似的,不是打呼,就是迷瞪,都没见他清醒过。倒是赵贵喜欢热闹,总把脑袋转来转去,找人说话。 “贵哥,什么事?”赵瑜搬了张小竹凳,在他头前坐下。 “覃家主母也要去县里了……”赵贵示意赵瑜凑近点,压低了声音说。 “都去了?”这一点,倒是出乎赵瑜的意料。 “听说都去了……” “她们想去干什么?” “当然是打官司呗……” “为那个毛孩?!” “小的也在想,少爷,那个毛孩好像对她家来说很重要……” “你不是说他原来是个路倒儿?” “也是千真万确……”停了一下,赵贵又说“不是成心说坏人,总觉得她们这么做有点叫人看不懂……” “照贵哥说,这世上就不该有好人了?” “也许她家太缺男丁了吧?” “一个半人半兽的怪物?”这话赵瑜听着又不顺,心想再缺男丁也不会稀罕一个兽孩吧? “小的也就是说说而已……” “你不是说那个管家婆非常稀罕他,想收义子啥的?” “一点不错,或许真是这点,管家婆才会丢了老命……” “莫非覃家都有管家做主?” “这哪能呢?少爷您也不是不知道,覃家主母两个,一老一少,都有武艺傍身,岂是这土生土长的乡巴佬吴福——他们的管家夫妇俩能做得了主的?” “可是看上去却总有点不可理喻……” “所以小的多句嘴,少爷凡事都得多留个心眼……” “贵哥,你在说什么呢?”知道他的言下之意,赵瑜还真恼了。要不是赵贵重伤在身,真想狠狠踹他一脚。暗道报官一事,还不是老爹听了你的馊主意? “少爷别生气,您就当小的胡说八道……”赵贵却在心里笑道:我没说错你,少爷,你的那点早就成了司马昭之心,恐怕也只有你觉着天下人糊涂。 “她们这会儿走了吗?”赵瑜知道他对自己绝对无坏心,所以转了话题不再跟他计较。 “晌午就套车了,应该早走了吧?” “你怎么不早说?” “就是刚才田头得讯了,才跑来告诉我的……” 赵瑜之所以着急,但怕覃家阖家出动上县里打官司是假,再去半路劫囚可就麻烦了。云心说得绝对有道理,谁都可以去救那个怪物,唯独覃家不能。 赵瑜抬头四寻,云心不在明堂里。找了一圈,原来他在廊亭里凉快。 “覃家都上县里了……”赵瑜赶紧过去,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一口灌下。 “已经走了?” “估计是吧……” “早走晚走都一个样,不到半夜,谁也动不了手……”云心摇着大蒲扇,一副笃定泰山的样子。 “您就恁有把握?”赵瑜内心自然焦灼,但毕竟有求于人又不敢强横。 “你不是已经听说了吗?贪个夜凉好赶路……” “您说她们对付得了那几个捕快吗?” “阿弥陀佛,公子,您是希望她们劫得成,还是劫不成?” “这还用说?!” “哪好!咱们还按原计划遛马去……” 赵瑜看到云心和尚如此胸有成竹,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同时脑子里也有点纠结,本打算觑个机会摆脱这货,现在看来未必。眼前这事,若肯帮忙还非他不可。自己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别说劫囚,不被人劫去已算上上大吉。 原想摆脱人家,在这里也是不成,须离开家一段时间,让他找不到才行。这样吧,且看他这次能不能真的帮自己救人,若是真心帮忙,那就再作计较。 至于最后赵瑜能不能成功摆脱这个和尚,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03):官差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回,不多啰嗦。 却说官差他们四骑一车,逶迤而行。日头已经只剩西边半拉,满天都是火烧云。黄泥路上比北方人冬天的火炕烧得还烫,马蹄都在轻捣,直如碎步舞蹈,不敢踏实。 一点风也没有,热得汗都出不来,真恨不能扒掉层皮。王大河尤其难受,脖子上红肿异常,都被那怪物用铁链勒掉了皮,火辣辣的痛不说,还不能有一丝牵动,否则像被重新勒紧,不仅疼痛剧烈,伴随窒息之感,还有种说不出的恐惧。没辙,只能用浸湿的汗巾敷在脖子上,多少降低一点火气。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尽量胡思乱想,分散注意力。 出了龙山梢,过了龙山镇,已经在路上盘桓了两个多时辰。这一段路依山傍水,一面是蜿蜒上百里的九龙山,一面是震泽、蠡湖、溪河,鲜有村落。 严格地说,这龙山镇更近阳羡县,划给阳羡更好。也不知历代历朝划界的官吏是怎么想的,把明明最近阳羡的地方划给了龙山,也许就是因为它沾着龙山二字吧? 从龙山梢里,到龙山县城,不歇脚的话,差不多要六七个时辰。换句话说,马不停蹄,就是明早凌晨寅时能到。然而那会儿城门不开,当然买个面子,人家半夜也会应景。可是交接人犯啥的,无论是衙门签押,还是大牢门禁,都还不可能是点卯应差的时辰。况且仲夏之晨,谁不想多睡一会回笼觉?,总不至于一连串的人都给你吆喝出来,就人家不烦,你自己都烦。 所以城门开时到达最好。 眼看着龙山山麓已经过去三分之一。前一段路,两边不是乱坡,就是湖滩。乱坡上要么杂树丛生,凌空的枝干仿佛要砸向路面,不少耷拉着的枝叶都会扫着骑手的脑袋。到处是滚落的乱石,大雨天这里的路常被拦腰冲断。湖滩倒是一望无际,直连水天。但是芦苇太密,此刻正是最为茂盛的季节,虽说不算遮天蔽日,然而水面上的凉风却再也吹不到这里,只把湿热推来。 这段路边,几乎没有像样的村落,很多地方根本不见人烟。每年的汛期,此地不是崩山泥石流,就是涨水全淹渍,所以也很少人能够在这一带落户。 路也没有多少直落平坦,不到一里地,就得拐上几拐。两骑马,若是错开了两三百步,基本上都是只闻蹄声,不见人影。所以最适合此地的营生,还数土匪剪径。作为一个捕头,王大河对本县的地形大多熟悉,十个劫案,至少有七八个会在此地发生,一般行人都不敢单身走,所以这条路常跑。 知道再走一个多时辰,一旦湖滩变成河滩,再想找个比这一带更清净的地方就不那么容易了。河滩旁边即便没有村落,也常有船户陆陆续续泊靠,不定不时,那种水上人家只图个一时方便,但对自己接下来想干的事总有妨碍。 “哥。”王大河一念既出,都顾不得脖子痛了,双腿一夹马肚,驱而上前:“那赵老汉也算废了不少银子,到最后居然只要薄惩小戒,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管他啥意思?”王大江多少有点咳嗽,芷子偷袭那一掌留下的后遗症。 “是不是他请了我们,又翻悔了?” 适才酒足饭饱之时,赵无求乘兴让账房拿出来一只漆盘,里面总共一封银子,也就是囫囵一百两。王氏兄弟当即就对了一下眼,心里都说,搞错没有?一块儿来六个兄弟呢,这点怎么分?从县里下来的路上,兄弟俩就曾嘀咕过,心说人家随随便便提前打点一下,就是一人一整封,这回赶上正点了,就算不肯翻倍,也不会少到哪儿去吧?没料到正点反而不如提前的铺垫,两人差点赌气不要了。但想着手下四个毕竟都跟了来,没有高功也有苦劳,皇帝还不差饿兵呢,再赌气也不至于自己掏腰包倒贴吧?所以迟疑了半天,还是收了,然而这个气却也一直憋在心口,只是没来由跟赵家破脸。 “莫非传言是真?他家小子被皇上对着了眼,就觉得自己的行情也看涨了?”赵家二公子的奇遇早就传得满天下沸沸扬扬,县里不少达官贵人都在打听他家的地址,他们两个经常满县境奔走,自然也有人来打听,看来牵线搭桥的还真不少,所以只当是赵无求仗着儿子的身价陡长,也抬高了自己的眼界。 “哼!这小子在咱们凡夫俗子眼里可算少见,只不知道到皇上眼里到底能不能算一盘菜?” “管他呢,天高皇帝远……” “不过要说相貌,他家小子倒跟那个偷袭你的小妮子确实般配……” “哼!老子也正在琢磨这事呢?” “嚯?!哥,莫非你还想捞个现成的月下佬做做不成?” “嘿嘿,老子还想吃她十八个蹄髈呢……”王大江冷笑几声,没好气地说。 “那你啥意思?” “刚才出发之前,不是传言这货……”王大江冲着前面车上的囚笼努努嘴,又说:“这货的主母想到县上告咱们,说是咱们弄死她的管家婆了啥的……” “告呗,巴不得呢,老子也正想找个机会出口气呢……” “要是告不成呢?” “哥,莫非你怕了……” “打官司?就没她赢的份,我怕什么呀?只怕是赢了也不解馋……” “哥,那你想啥呢?” “你说她们会不会再来劫囚?” “劫囚车?!” “不可能吗?” “要是照着前番她们动不动就拒捕,倒也难说……” “所以我想咱们今晚是不是不用住店了,专找一个野地里歇着?” “你的意思是?” “不怕她来,就怕她不来……” “就咱们几个?!” “莫非你怕了不成?” “不是,那小妮子功夫不弱,两个丫头好像也练过……” “不错……” “另外那个老太婆?” “那赵里正不是都说了吗?老太婆刚被他家的大黄狗咬过,都半死不活了……” “如果她们不邀帮手,咱们联手先制服那妮子应该可以……” “不用联手也行,只要不是偷袭,就凭她那点功夫,还捞不到什么好处去……” 王大江早就盘算过。其实今早拒捕,小妮子也是心里没底,所以她先假扮好人,实际上是把那个怪物解放出来当帮手。今天上午吃亏就在这一点上,现在怪物已经锁着,凭空去了一个敌援,小妮子若真来也只能算她胆大了。 “当然,这次得让咱们来挖陷坑了……” “我就想出这口气……” “那你的伤?” “问题不大……” “赵老汉不是吹她曾经一掌打死过一头大牯牛吗?” “谁知道那疯牛是不是已经脱力,再说那一掌打在老子背上,老子自己有数……” “你不正咳嗽?”王大河心说你再有数,不也伤了?不停咳嗽,至少肺脉乱了。 “一点伤也不落,哪也不是太便宜了?老子也就不会动这脑筋给她下套了……” “哥,我踅摸这也该动手了……”王大河心说动手没异议,关键是动手的时机。 “你的脖子好点了吗?” “哪能呢?肿了一圈,都不敢碰……” “反正咱们有备无患,她来,最好,一锅烩,她不来,也不耽误先给你出气……” “那个长毛畜生,我一定也要用那根链子把他活活勒死……” 王大河咬着牙说,开始寻找合适的地形。 至于王氏兄弟有没找到合适的地点,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04):官差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却说约摸一炷香的功夫,兄弟俩终于看中了一道缓坡。这个地方当地人叫龙爪坡,那坡一直伸向湖滩,可到近水的地方,却突兀地耸起块巨岩,尖角嶙峋,直指天上。都说那是龙爪的一个趾头,才刚刚出水,还没来得及上岸。 就这儿了,囚车的辕马卸下,系在树上。车马分离,是为了防人抢到车就跑。缓坡一边有几棵大树,反正带的绳子也富余,就在车轱辘上多缠几道,另一头都绑到树上。几盘绳子,就是几道,哪怕敌人斧斩刀砍也得忙乎一阵。另外再辛苦一点,只要搬得动的石头都挑大的搬,两个车轱辘前后都卡死。 四个捕快的差事就是守卫囚车,但也不用死守。人家不动囚车,只管掠阵撬边。若是直奔囚车而去,便在后面伺机袭扰,反正只要弄得对方首尾难顾就成。 对阵的主力,还是兄弟两个。 布置停当,天色已黑。 赵家知道他们要赶夜路,便准备了一些宵夜之类,有腌蛋,腌肉和腌鱼,还有一大包四角菱,都煮熟了。腌货煮透,夏天放几日也不会坏。两个多时辰下来,加上刚才好一阵忙乎,都又有点饿了。于是围坐一堆,就填肚子。 大概是闻到香味,还不知汗味,各种虫子来了。尤以蚊子烦人,近人身边还嗡嗡不绝。王大江就让人在四周点了四堆篝火,故意找些潮湿的树枝,还有新鲜树叶,熏出些烟来,袅袅绕绕,很快周围都罩在里面,虫子立刻少了。 四角菱乃是震泽特产,这玩意儿真不错,甜糯可口,还挺充饥。吐出来的菱壳湿漉漉,扔到火堆里又好生烟,倒成了捕快们舒解紧张情绪的好东西。 吃一个扔一个,四个火堆,有远有近,权当发暗器练准头了,倒也不亦乐乎。 “头,人家会来吗?咱们弄得像真的一样……”有人玩腻了,便找新鲜话头。 “你是希望她来?还是不来?”王大河其实也是外松内紧,一紧张脖子就更疼。 也许是四周点了篝火的关系,当中竟然有了气旋,像是龙卷风一样把枯草败叶圈着往上升,飕飕作声。倒把他们几个吓得不轻,抄起家什都跳起来。 “起风而已……”王大江经验老到,观察一阵,发现气旋都以篝火为中心。 “天这么热,也该来点风了……”王大河也不敢示弱,梗着脖子接了一句。 果不其然,过一会便有一阵热风吹过,虽不到飞沙走石的程度,但也带走不少热气,让人感觉多少有点凉快起来。几次风起,众人再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这一紧一松,再加上气温随着夜深渐渐降了下来,那困劲就上来了。 “哥!啥时辰了?”王大河连着打了几个哈欠,忍不住问。 “过子正了吧?”王大江抬头望了望顶上的月亮,又喊。“喂喂,都醒着点……” 其实他也犯困,然而只许自己进入假寐,两只耳朵竖得轮圆。稍微有点动静,便会睁眼四寻。这会儿叫弟弟一问,不由得一个激凛,先怀疑自己究竟有没睡着。 睁大眼睛一看,有两堆篝火都快熄了,而四个手下竟已有两个在拜菩萨,一个看似支颐沉思,却也是梦游客,而直接靠在囚车上的那位,更是瘫得快到地上了。 经他一喊,大家都醒了。紧张一阵,一看没事,就添旺了篝火,重都坐下。 “估计人家真的想打官司了吧?”王大河望望囚车,看到那个怪物居然也不知死到临头了,只是靠在角落里打盹,便笑了笑,对哥哥不无戏谑地说。 “要真这样,兄弟,哥哥倒想请你通融一下……” “怎么说?” “咱们先不杀他,说不定人家的计划是劫狱呢,咱们总不能不成全她们吧?” “要说也正是,我怎么也不敢相信,她们这种人会把希望寄托在打官司上……” “要不是那臭和尚多事,真想当场就捆了她们……” “现在也不晚……”王大河心说那和尚还真惹不得,就凭他如鬼如魅的身法,人家真要取你的小命,你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今天还真幸亏了人家。“只要鱼饵搁在那儿,还怕没人上钩?再说看那帮娘们的德性,天生就不安分……” “那倒也是,要是没了鱼饵,说不定她们反倒要找咱俩寻仇……” “对啊,这样她们就在暗处,而我们在明处……” “这样倒是不好玩了……” “所以你得先缓一步……” “没问题,哥,兄弟忍得住这口气……” “总归他是你的……” “哼!反正我就看好那根狗链子了……” “不对啊!”王大江已经盯着囚车看了半天,忽然惊叫一声。囚车也就停在一丈开外,四不着边,人犯靠在囚笼的角落里。四面都有火堆,照得不算太亮,却也不算太暗。然而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就在这时,突然想起来了: “那件蓑衣呢?” “蓑衣?!” “老子记得离开赵家的时候车顶上有件蓑衣,本来我想拿掉,后来一想别还没等到咱们动手人就给晒死了,所以也就没吭声,现在车顶上哪有什么蓑衣……” 众人一看,果不其然,顶上的格栅一根挨着一根透空,哪里还看得到蓑衣? “四周找找,不会是刚才风大……”王大河说着,跟着王大江起身过去,拿刀一捅囚笼角落里的那堆东西,立刻大惊失色:“妈的,他已经跑掉了……” 原来那个黑影就是蓑衣堆团,让刀一捅,自然就垮塌了。囚笼里就剩一件蓑衣,哪还有什么人犯?再一细看,囚笼顶上的门洞早开了,只是虚搭着而已。 “妈的,出了鬼了……”王大江也傻了,人家居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把人救走了,真是人不知鬼不觉。他的两眼发直,一直盯着囚笼顶上半丈不到的地方。 那儿有一根桠杈横亘,不粗,只有小孩子的胳膊那样围圆,只是伸展得很开,从自己刚才一直靠着的那棵大树上,一直盖到了囚车外面。莫非真有一个身法极高的人从树顶下来,趁着风声掩护,就在他们困死懵懂的时候? 对!应该是在打盹时。他反复约摸着那根枝杈,两个大活人饶是身法再好,至少也有十来钧吧?能不发出一点声响?他跳到车上,想去试试那根桠杈。 “哥……”王大江没离地,王大河就扯了他一把,嘴往前一呶,意思有动静。 一阵淅淅瑟瑟的轻响,蓦然而止,显然对方停在不远处的黑影里,也像在观察。 王大江一回神,就意识到了,立刻一摆手,让众人都马上隐蔽起来。 莫非他们还没逃远?抑或救了人都不知餍足,还想反过来置他们于死地?想起昨儿上午,覃家那妮子不也是先救了怪物,添了帮手,才发动拒捕的吗?是不是这一招尝到了甜头,也不嫌用老?倒是可笑得紧,真不知黔驴技穷? 正寻思着,那边黑暗里果然有三条人影冲了出来,直截了当,身法迅捷。当先正是覃家那个小妮子,后面紧跟着她的两个丫鬟,各人手中一柄长剑。 芷子一行来劫,也算正中官差的下怀,欲知最后到底谁落谁手,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05):芷子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原来老夫人早有盘算,丫头们在洗理安置的时候,她就把船老大找来问话。 老大姓方,跟鱼行老板一个氏族,关系却早已出服了,只是都吃水上饭而走得近。现在水鬼当不成,基本上靠帮人跑船维持生计,有一茬没一茬,也就是有一顿没一顿。老夫人说是只要能干就想长期雇佣,人自然高兴。据他自己介绍,除了出海,凡是江河相通的地方几乎都跑过,震泽流域最熟悉。 溪口这片水叫蠡湖,想到龙山县城去就直接走溪河,实际上这段水路比陆路快得多。陆路要围着九龙山麓兜一个大圈子,水路直通,自然近得多了。 这话老夫人爱听,便问到县城之前,水路跟陆路可有挨近的地方。现在她的脑子里只想一件事,如何才能救木子。惯常想法,自然是劫狱,贵定那个死鬼倒是干过,而她只听过他吹牛,然而不管怎么吹,她都知道其中的难度很大,而且要求参与的人多,即便诸事具备,也不容易成,正自担心。 如果能够赶在囚车到达县城之前劫道,应该是一个不坏的点子。吴福说过,从龙山梢到龙山县路上有一段挺凶险,土匪经常在那里剪径。既然土匪能干,自己为什么不能试一试?只是怕吓着船老大,变着法儿问哪儿水陆交叉。 方老大说水陆两路交汇的地方很多,如果要想上岸,那就不多。 老夫人问假如刚才送我的马车去县城,我想撵上他,最好能到啥地方去截? 方老大一听,以为老太太遗忘了啥东西,于是认真思考了一下,说是西河头上岸把握最大。那是溪河上最大的渡口,若是赶着马车进城,只能从那儿过溪河。别的渡口不是没有,只是能搭马车的渡船仅此一家,所以去那截十拿九稳。 老夫人有数了,等到芷子一回来就叫开船。 方老大也想在新东家面前好好卖力一番,夫妻两个把橹摇得跟牵大磨一样急,虽然没有顺风,但也没有逆风,三个时辰刚过一点,就到了西河头渡口。 这时已是入夜,大小渡船都已歇橹。方老大知道哪儿去找大渡船的艄公,不一会就回来说,今日黄昏前后还没搭过大车,这让老夫人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一点。 芷子她们早就按捺不住了,一听如此,约略问了一下路径,趁早就上岸了。 原来王氏兄弟自以为得计,设了个局,正等芷子一行来劫囚,没想到弄巧成拙,囚犯什么时候丢了也不知道。正自惶急,芷子她们竟然又不约而至。 王大河正要冲出去,却听对方咦了一声。 原来芷子一靠近囚车,就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当然吃惊。 至于那些捕快藏身,芷子早已注意到了。只是按照她们预先商量好的计划,应该是芷子先去缠斗两个捕头,芳儿她们迅速制服捕快,争取在芷子支撑不住之前救出木子,那心思果然没出王大江所料,双方都想到一块儿了。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木子会提前不见了,芷子自是呆在当场,一时之间想到很多。 王氏兄弟就在车子的另一边伏着,一见芷子发呆,立刻抓住先机,双双发动。 这王氏兄弟早年拜过一个老道为师,只是习武年龄稍晚,所以内功基础不好,但是凭着勤学苦练,倒也练成了一身的外家功夫,而且兄弟俩配合尤为默契。 这两把不起眼的短刀,师父取名叫做阴阳双刀,纯粹来自刀法。这倒不是单指某人的刀法属阴,某人的刀法属阳,而是阴招三十六,阳招三十六,一共七十二路招式。单独使刀对阵不讲究,只需见招拆招即可。妙就妙在两人配合,其中一人使出阳招,一人必以阴招配合,这样威力就能倍增,无意之中也就成了一个小型刀阵。不管强敌弱手,不管人多人少,都是一个样。 据说就因为那位人看中他们是孪生兄弟,心意相通,所以才设计了这套精妙的刀法。 灵山的剑法也自不弱,虽然芷子还没练到足够的火候,但是应变能力却已不差,加之两个丫鬟警声先出,故而没等刀风及身,连剑带鞘,已然挥出。 但听啪嚓一声,剑鞘已经与王大河的刀锋撞实,应声而裂。挥鞘是虚招,剑出才是煞着,然而没等剑尖完全脱鞘,王大江的一刀却又着冲面门而来。 只听两声娇叱,斜里突现双剑,一左一右,直奔王大江的双肩,全都是拼命的招式,若是他的弯刀能够砍实,两条胳膊也会应声而落。王大江不得不中途变刀,他救左面,兄弟则自动补上右面,用尽全力,硬生生地格开了双剑。 芷子乘机剑鞘分舞,连刺几剑,逼退对方,护住两个丫鬟。这算一个回合,只见两个丫鬟已吃暗亏,像是反震过强,连剑都有点握不住了,正在瑟瑟发抖。 芷子倒是有惊无险,但也感觉到了对方双刀的厉害。若非刚才两姝拼命相救,只怕这会儿已被人劈成两半。看来真是过于托大,低估了对方的实力。 三剑对两刀,刚才一试,王氏兄弟倒不是一点把握也没有,却也不敢贸然进招。至于带来的四根哨棒,一根也没出现。尤其王大江,眼看偷袭不成,更多几分心眼。那个怪物被救,说明对方还有高手相援。若真是自己揣测的那种高来高去,那么当务之急就是考虑如何脱困,玩什么都不敢玩命。 就这么对峙着,貌似谁也奈何不了谁。芷子只想拖延,好让两个丫鬟恢复一下。而王大江只想如何脱身,不时偷觑四周,设计着如何一招逼退对方,尽快抢到马匹,并且尝试着用眼神知会兄弟,只有两人合力才能够脱身。 “横扫千军……” “直取中帐……” “推波助澜……” “穷寇莫追……” 兄弟两个持刀不动,嘴里却在念念有词。芷子自然惊疑,但从字面上人家像在对招式,从前练剑,她跟两个丫鬟也有文练与武练之分。武练自不待说,文练就是嘴上过招,你一招,我一招,就练一个见招拆招,应答如流。 “看刀!”突然一吼,几乎异口同声,又是王大河率先攻上,王大江紧随其后。 “退下……”芷子知道两个丫鬟一时半会还恢复不了,同时也想见识一下对方手底下到底有多少真章,自恃身法远远胜过她们两个,准备先接一阵看看。 原来所谓的横扫千军,你不退也得退,只见王大河横刀一抡,三个人都被他的刀风圈住。两个丫鬟应声退开,芷子则飘身而起,反用脚尖去踢他的刀背。 就在这时,王大江一刀直刺,竟然指向她的中宫。男女对阵,如此打法不仅凶险,也有侮辱人的意味。芷子又羞又怒,娇叱一声,和身反刺王大江面门。 然而没等她刺出,王大河的又一招已经使出。本来这是他们预想的脱身之计,旨在逼退她们,以便赢得时间,夺马而逃。却因为芷子和身拼命直扑,反而凑上了王大河的这一招推波助澜。王大江一过对方竟然送给自己一个反败为胜之机,顿时大喜过望,勇气自然大增,原先说好该出的穷寇莫追一招立马变了,刀尖变线上撩,再次直取中帐,生生地扎向对方的胸膛。 兔起鹘落,尽在一瞬之间。芷子腾身半空,已然不能变招,或许这剑能够刺中王大江的面门,然而等待着她的却是更加惨不忍睹的结局:开膛破肚! 两个丫鬟看得分明,都不约而同地惊叫起来,可是无论如何也来不及救援。 “啊?!” “小姐?!” 谁也没法,三女都是惨声不迭。 要知这一博到底是个什么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06):芷子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却说芷子已如离弦之箭,前面再是凶险也是无法回头,最好的结局只能同归于尽,两个丫鬟想救也来不及,简直她俩的武功稍逊芷子一筹,想救也是力不从心。 就在这一刹那,但听呛啷啷一串铮响,一根铁链从天而降。先是一卷复又一收,硬是把芷子从刀尖拽到半空,然后划了一个大大的弧线,飘落一边。 在场的人都傻了,王氏兄弟更像被施了定身法似的不会动了,明明招式已经老了,却不知道收招,一直举着刀,直愣愣地望着夜空,活像两个人俑。 芷子甫一落地,另一个人跟着落地。芷子只道是王氏兄弟追到,分剑就刺,却被铁链格挡一下。定睛一看,正是木子,而他也好像在发懵,不解地盯着自己。 “木子……哥哥?”芷子首先回过神来,自然惊喜万分。只是心中不免疑惑,难道木子的功夫竟比自己高出许多,适才那招空中救人,简直匪夷所思。 “理?!”木子还在错愕之中,其实他更感到困惑,自己本想冲出来帮忙,却不知怎的一下子身体腾空而起,接下来一切仿佛有人牵着他的手在做。 “哪里走?”芷子正想说明来意,忽听两个丫鬟惊叫。 转脸一看,原来王氏兄弟一见对方来了援手,而且还是那个蛮横的兽人,本就对他的那根大铁链十分忌惮,正准备解缰夺马而去。芳儿与馨儿自要上前阻拦,却不是人家的对手,只是没让人从容解马而已,正在僵持之中。 “夹啦大……”杀了他,这回倒是木子先反应过来,一挥铁链,冲了过去。 “哥,我帮你!”芷子一抖剑尖,立刻跟了过去。 王氏兄弟一听链声,慌忙丢开缰绳,双刀微举,全力对敌。 芷子没想到,铁链抡及的范围很大,自己根本近不了木子的身侧。同样王氏双刀在铁链面前也很吃瘪,两人只有躲闪的份,连刀背都不敢去碰一下。 但是王氏兄弟毕竟江湖经验丰富,在空旷地上奈何不了铁链,就往树林里退。两人心意相通,很快就能利用树干来防御了。他们在几棵树木之间腾挪闪转,木子的大铁链再无优势,于是,起初咄咄逼人的势头,也在渐渐减弱。 “攥他!” 不知王氏兄弟哪个一声断喝,却见王大河已经一把攥住了铁链的一头,一边缠绕一边挥刀逼向木子。王大江则提刀跟进,反见木子被勒着脖子在拼命挣扎。 “看剑!” 不由分说,芷子她们三个急忙都从不同的角度抢上,分心就刺。 这会儿王氏兄弟和木子都已扭成一团,谁也挣不开,两刀都落在木子身上。芷子的剑则直透王大江的后背,两个丫鬟的剑也统统扎进了王大河的身体。 三个人团在一起倒下,一片血肉模糊。她们有生以来第一回杀人,纵然得手,却也傻了,只是呆呆地瞪着,一时半会不仅说不出话来,还浑身哆嗦。 那些捕快妈呀一声,瞅准机会,撒腿就跑,只恨父母少给自己生了两条脚。 “杰……”原来木子没死,只见他奋力挣扎,将压在自己身上的两个身体推开。 “木子哥哥……”芷子这才迷瞪过来,慌忙上前,帮他起来。 两个丫鬟也很快反应过来,芳儿去帮芷子。 馨儿则把刀剑从他们的手里抽走,还给那兄弟俩一人赏了一脚,踢到一边去。两人看来真是死了,一点反应也没。馨儿反倒自己先害怕,再也不敢看了。 查了一下木子的伤口,一刀在左肩,一刀在右膀。其中左肩都可见到骨头,右膀还好,只是拉了一大块肉。芷子撕下自己的裙边,芳儿看着不够,也把自己的裙边扯下,赶紧止血包扎。木子咬着牙,却始终没有呻吟一下。 馨儿想用囚车驮木子,可又是石块又是绳子,一个人更笨对付不了。 芷子一看就说马车都不会驾驭,不如直接牵匹马,便让芳儿挑了一匹温顺的马。 木子也不会骑,只能趴在背上。 一前两后,芳儿牵着,芷子与馨儿两边照看,赶紧离开。 其实王大河一直都在装死,直到芷子他们几个都消失在前面弯道的黑影里,再也听不见马蹄声,这才慢慢爬起来,一步一挪凑过去,轻轻地叫唤着。 “哥,哥,哥……” 两个丫鬟各刺了他一剑,都在腰部,却不知那儿系了个旧褡裢。本是带来收钱的,原以为赵家打赏会很多,不带个口袋就怕没地方装,带了真搭在背上又怕焐出痱子,于是横系在腰间了,没想到这一会儿却救了他的小命。 尽管赵家打赏不多,这会儿看来也是恰到好处,一个五十两的大官锭替他直接挡了一剑,另一剑也叫另一个五十两先给格了一下,然后就走偏了——这也是剑的通病,轻灵却过于柔软——只把腰部的赘肉划了一个口子。好在人家只当他们不活了,根本没想到补刀加剑,只顾忙乎救人撤退了。 他也自己偷偷摸过了,顺便把褡裢收紧了一点,裹住了伤口。那个小丫鬟真是又可怜又可笑,显然是初出茅庐,毫无江湖经验,加上再没一点赶尽杀绝的戾性,胆子小的出奇,多看一眼也不敢,就这么轻易叫人混了过去。 只是他也担心,只怕自己的哥哥没这好运气吧? “唔……”似有似无的一声,然而王大江的身子却没动弹。王大河一听有声,自是大喜过望,连忙爬了过去。探手一摸,嘴巴里,鼻孔里都还有气。 正要去抱,忽听王大江哎哟一声,估计是碰到伤口了,连忙松手,借着篝火的余光,只见后心正中有个伤口,正在渗血,好在不深,周边的皮肉都没外翻。再找别处,虽然都有不少的撕扯和刮擦,但都没有后背那么严重。 “哥!挺住,兄弟拿药去。”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兄弟俩干的就是刀头上舔血的营生,所以马兜子里常备些急救药物。适才覃家小妮子只是掳走了一匹辕马,其余的东西都在。王大河忍着腰部的伤痛,先找出粒内用的急救丹丸让他服下,然后再给他背上敷上止血疗伤的药粉,并且包扎起来。 “头!”没等他忙完,手下几个人居然又悄悄地摸回来了。原来他们就没跑远,只是害怕对方一时性起,连他们也不肯饶过,方才躲得远了一些。覃家的人仓皇离开,也都看到了,直到认为他们不可能再折返,才敢踅回。 王大河正愁如何带哥哥回家,一见正好,赶紧让把囚车收拾起来。囚笼扔了,蓑衣垫底,让王大江趴到车上,自己也不能骑马,就躺在哥哥的旁边。 直到辚辚车声再也听不见,一切重归于平静,方才从坡上黑影里缓缓踱出两个人来。 “大师,您刚才的做法是不是有点故弄玄虚?”少年走在前面,脸上多少有点不屑。 “阿弥陀佛……”胖大和尚稍后两步,尚未完全熄灭的篝火映在脑门上有点亮。 “只是机缘巧合而已……” 听和尚说得如此轻描淡写,那少年如何回对,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07):赵瑜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却说这躲在坡顶黑影中的两位,自然是赵瑜和他的伴当云心和尚了。 芷子他们冲来劫囚一幕,全在两人眼里。只是云心早有吩咐,不准赵瑜出声半点,要不然的话,只怕王大江兄弟俩听到,早就吓得没命了,哪还敢跟芷子较量。 就在芷子孤注一郑,惨遭反噬,差点香消玉殒之际,云心出手,一抓本已急不可耐的木子,奋力掷出,正好解了大厄。赵瑜见了,自是矫舌不下,都忘了喝一声彩了。只是事后回味,又对云心究竟是人还是神产生了怀疑。 赵瑜显然还有点耿耿于怀,又诘道:“您就断定那个毛孩能够领会您的意思?” 和尚先宣佛号,回道:“阿弥陀佛,意之所至,力之所及……” “凭什么?您就能相信他终究会以您的意志为意志?” “毕竟贫僧救他在先,应该知道贫僧对他毫无恶意……” “事在一刹那间,兔起鹘落,别说言传,只怕意会都是不够,就凭您的想当然?” “阿弥陀佛,前番救他脱出囚笼,贫僧自天而降,更是猝发,那厮不仅没有出声,相反十分配合,可见那厮心智纵然不全,倒也不失灵清,故而贫僧也就有了信心。再说那小丫头竟会如此拼命,事起猝然,本就出人意料,恰巧那厮也正有意出手相救,只怕一时不及,贫僧不过只是稍加助力而已……” “岂只助力?” “阿弥陀佛,仅是助力……” “是不是功夫练到大师这种程度,欲人生则生,欲人死则死,全在您的一念之间?” “阿弥陀佛……”云心并不想回答,甚至还有点不忤反乐,自有一番受用。 “真的大师,请恕晚生直言,总觉得天下人在大师眼里不过是一个个玩偶……” “阿弥陀佛……” “不知晚生在大师眼里当为何物?” “阿弥陀佛……” “是为佛不可说?” “阿弥陀佛……” “或谓:以我功德力,如来加持力,及与法界力,周遍众生界?” “阿弥陀佛……” “真是无趣得紧哦,好了,走吧!别让山贼再把咱俩的两匹好马给牵走了……” “阿弥陀佛……”云心暗道:这世界我花了五十年尚且没有读懂,你以为你凭点小聪明就能一蹴而就?要说老天爷已经对你很不薄了,你就知足吧! 其实刚才的一幕,正是云心所希望的结果。事情的发展,并没太超出自己的预想,只是芷子冒险,算是一个意外的插曲。好在有惊无险,也算有个交代。 “真是没想到,大师,您虽然已经救了那个毛孩,可覃家人终究还是来了……” 这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系马的地方。 两匹马好好的,赵瑜解开了自己那匹小黑马。一路上他的心情十分纠葛,本来请云心帮覃家救人,自有苦心,覃家却偏一条道走到黑,已经无可挽回。再想在龙山梢见到芷子肯定是不可能了,至于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更是渺茫。 他好不后悔,那日两人在山上独处,真不该那么迂腐,他该把司马相如的琴曲背一遍…… “阿弥陀佛,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她们会去哪儿?” “贫僧不知公子说谁?”云心翻身上了马,笑着看看还在等他答案的赵瑜。 “当然是覃家!”赵瑜也上马,他知道云心完全懂他的心思,所以再遮掩也没意思。 “您是希望我们能够提前告知她们?” “晚生不笨,只要那个毛孩被救,无论是谁动的手,覃家的干系都是难以摆脱……” “公子睿智,应该料到这个结局……” “大师,您是不是有点幸灾乐祸?”赵瑜忽然迷瞪过来,顿时有种被人玩弄的感觉。“大师,是不是您很高兴?您之所以愿意帮我,是不是唯恐覃家不去劫囚?” “阿弥陀佛,公子明鉴……” “嘿嘿!晚生倒是明鉴得紧,只不知道究竟是是,还是不是?” “公子不是早作游学之想?” “游学?!”变得突兀,赵瑜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难道不是吗?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遍访世间名师,广交天下士林……” “您又想前头了?” “难道公子接下来不该这么想?” 赵瑜最讨厌云心这点,总能把人甫动未成的心念都抠出来。在他面前简直无法胡思乱想,否则几乎就是一个透明的人。可是除了摆脱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不过,他真想追着芷子的踪迹而去,没了她的龙山梢还能有吸引力吗? “可是天地茫茫,该往哪儿好呢?”他故意这么说,倒要看看人家如何应对。 “阿弥陀佛,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您是说信马由缰即可?” “若真要贫僧来荐,远则不妨游山,兖青徐冀,近则可以玩水,震泽灵山……” “嘿嘿嘿嘿……”赵瑜连连苦笑,兖青徐冀,那不是盼儿可能的去处吗?震泽灵山,莫非芷子会去那儿?心说我这点小心思哪里逃得过你的眼睛?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能没话找话似地说道:“只不知家父会不会想阻拦?” “从前可能,现在不会……” “为何?” “因为公子鞍前马后现在已有贫僧……” “您?!”赵瑜心说我又何尝不是一个玩偶?再也忍俊不住,索性仰头大笑起来。 “阿弥陀佛……” “大师,不过您先别得意,晚生正要出游,有个问题必须解决……” “难道公子还怕贫僧拐带不成?” 又是言在人先,赵瑜不禁乜斜一眼。 “哪也只能听天由命,反正我信大师,大师未必信我……” “云心发誓,除了师父明言,要我保护公子,其余真的一概不知……” “真的?!” “如有半句谎言,云心愿受天雷轰顶……” “呵呵!”赵瑜不以为忤,反以为乐。“不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何必发毒誓?” “阿弥陀佛,贫僧但怕公子要求剖心开腹……” “原来如此!”赵瑜知道结果也就这样,不由得也宣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真所谓大善若恶,大恶若善,云心目前表现出来的都不一定是他的本相。然而以今天的所经所历来判断,人家行事自有经纬,明着好像是在帮你,实际上只是让你神不知鬼不觉地跟着他的彀道跑,真是把自己卖了还得帮人数银子。 赵瑜决定冒一个险,倒要看看这个和尚到底想要利用自己干什么?以他这种人鬼莫测的能耐,一旦被相中了,逃是逃不脱的了,拗也是拗不过的了。若是还在家里呆着不走,说不定还会连累到父母,那可不是自己的所愿。 还是原来的想法,远离自己的家,一则看看人家到底能玩出个什么花样来,二来也正好找个机会,出去见识见识,说不定也未尝没有机会摆脱这个家伙。 最关键的一点,也许他真与自己有某种特殊的关系,虽说自己不愿想象,尤其不愿伤害到他那个叫了十五年的老爹,可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光躲也不是良策。 凡事,都该有个了断不是? 至于如何了断,还看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08):芷子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话分两头,且说芷子这边仓皇撤退。 芷子她们刚把木子扶到船上,老夫人就吩咐开船。 方老大问船再往哪儿去?老夫人略加思索,说去震泽。 方老大又说震泽很大,老夫人说只要先离开龙山县境就好。 再看老夫人多少有一点不耐烦了,方老大也就不再问了。 方老大请示时,秦玉凤正在检视木子的伤情,本人背痛兀自未减,加之木子伤势不轻,又添几分沉重,那种心情自可理解,馨儿都觉得方老大烦人了。 方老大一则认真,二来也是殷勤,只是时机不对。适才看到三个丫头半夜三更携剑出去,随后又驮回一个半死不活的怪人,通体浓毛,人兽莫辨,十分诧异,也自懊悔不已。想是上了贼船,但又不敢声张,强做没事一样。 木子身上主要两个伤口,一个左肩,一个右膀。右膀上的明显是被刀划过,不深,但很长,芷子的包扎也到位。倒是左肩,已经深可见骨,老夫人只怕骨头已有损伤,重新加了两根用树枝削成的木条固定一下,以防移位。 木子还算安静,也不知困,还是失血过多,时而苏醒,时而昏睡。显然已经认出她们几个,脸上的表情十分友善,只是一直没有说话,几番欲言又止。 老夫人也不鼓励他多说话,单怕他活动太多,一不小心造成锁骨错位。 看到木子脖子上的那根铁链,总是碍手碍脚,尤其肩部受伤,包扎起来也困难,芷子心里不免有点歉疚,要不是自己自作聪明的馊点子,哪来这番折腾? 但又想,木子既然是自己的哥哥,只怕没有自己的馊主意,也会有其他的变故。如果木子是自己的亲哥哥,回来自是应该,只不知道人家为什么偏偏挑这个时候送回来?有没有特别的意思?甚至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设局? 兼之刚才明明是有人先救了木子,自己赶到已经迟了,然而等到她们不敌之时,木子居然又能及时出现,露了惊人的一手,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只可惜现在负伤不轻,精神不济,母亲又不准打搅他,只能等他好点再问。 但是芷子心里还是有点不以为然,总觉得母亲变了,早先总是一副沉稳到老气横秋的样子,现在只要一关乎儿子就会不耐烦,像个一心护着宝贝玩具的任性孩子。其实刚才暗中有谁帮忙,这事十分重要。但怕有人是在利用她们,而不是真的帮助,真那样麻烦就大了,做了俎上鱼肉,却还蒙在鼓里。 转念一想,又觉得多余,若再遇上云心那样能耐的人,纵然一清二楚又有何用?一想到云心,忽然生出一种不无侥幸的念头。会不会有这么一种可能,是赵瑜自觉惭愧,终于说动云心,准备将功补过,暗中帮助她们营救木子? 可总得有个理由不是?还就因为他对自己的慕仪?初心不渝,还在想方设法接近自己?不过平心想来,他也没有理由成心作难覃家。也许他也做不了主,或者干脆也是蒙在鼓里,毕竟他还没有束冠,府中大事兴许轮不到做主。 这样一来,她更纠结了,她宁可自己无法原谅他,免得再在两个人的选择中痛苦…… 客舱里的大桌早按母亲的吩咐收了,舱板上已被擦得发亮,两边铺上席子,中间不铺了,算是一条过道,宛如大车店里的大通铺,人就能席地而坐。 木子的伤已经裹好,本来说好留一个小铺舱给他专用,母亲却不让他再动了,就在客舱里养伤,挪不挪等到伤好再说。这样一来,大家进出就有点不方便了。 船上的空间本来逼仄,全靠着客舱调剂,现在木子躺着,大家就不能随便呆在那里。尤其现在船上还有三个黄花闺女,母子关系好说,兄妹关系也算,船婆粗使下人,也可忽略不计,可是两个丫鬟,多多少少总有点尴尬。 上了药,木子还在昏睡。馨儿要扶母亲回房休息,也被她摆手拒绝了。 这时候,天还没亮,仿佛怕吵醒木子似地,母亲吹灭了油灯,仍是坐在木子的头侧。只是往舱板上靠着,那种样子,明显是想在木子身边坐等天亮。 “娘!您自己的伤……”芷子实在忍不住了,扭身看着母亲。 “都去歇着吧,也累了大半夜了……”秦玉凤看到她们三个都在前甲板上纳凉,便先用手招呼芷子过来,才小声地说。“你让方老大今晚辛苦点,争取明天一早进了震泽,再让他休息。现在我们两个都带伤,需要养一阵……” “知道了,娘!”芷子顿了一下,又说:“可是您不睡不行,让我守着哥哥吧……” “我睡不着……” “那得躺着……” “老躺头晕……” “没其他不舒服?”芷子怕娘又在发烧,捂捂她的额头,还算好,一点不烫。 “估计有点晕船……” “可您的伤……”芷子指指后舱,意思是要不要先让船停一会儿。 “没事,刚才你们出去,我已经歇了一会儿,现在好多了……” “哪您还能歇得下?只怕比这会儿都揪心吧?”芷子一脸怪嗔,岂能不懂她的心情。 “死妮子,学会吃娘的豆腐了……”秦玉凤笑着,捏捏芷子的鼻子。 “娘,我也睡不着……”芷子这倒是实话,这几天的经历,简直就是领略了一个别样的世界,迥异于前十五年的人生,不仅惊险不绝,而且疑窦丛生。目不暇接,新鲜刺激,尽管惊惧无时不在,然而那种兴奋也是难以抑制。 “要不,你先去叫她们都歇了,也跟方老大打个招呼,然后就来陪陪娘吧。”这时木子动了一下,秦玉凤盯了会才说:“反正他是你哥,想歇这也行……” 芷子心说陪您倒是可以,跟这个兽人哥哥躺在一起成何体统? 然而嘴上却应了一声,先打手势让两个丫鬟去睡。等到她们进舱,又猫腰进了后甲板。“方大叔,这一路过去,有没比较安静的地方,能歇上一两天不被人注意?” 芷子注意到船老大的眼睛里不无疑惧之色,想必是刚才的见闻真吓着他了。 “这个……”方老大嗫嚅着,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本来一见面他就喜欢这位小姐,她的脸上始终可以看到笑意,即便绷着脸,现在却不敢再正视了。 “方大叔,忘了告诉您了……”芷子一想,还是给人挑明得好。“刚才救回来的是我的哥哥,他被仇家抓了,不能不救。因为没把握,所以一开始就没告诉您。现在反正好了,但是为了躲开仇家,我们得找个僻静地方避避……” “仇家?!”方老大看着芷子一脸微笑,将信将疑。 “不错!正是仇家……” “仇家的话,只要人家不是沿河来找,离村镇远一点就行……”方老大一听是寻仇,总算定心了些。只要不是跟官府作对,自己的干系也就没那么重了。 “要不您看着办,想停了就告诉我一声,反正我在前面守着……”芷子心想这是一个老实人,不能太逼人家,否则吓坏了,自己这几个可操不了船。 “要不就在前面仙蠡墩停吧?”没等芷子转身,方老大突然想到一个地方。 “为啥?” “那儿也算水路游龙山的一个码头,各地来的花船多,咱们这艘外壳也像花船,停在那儿几天反倒不会引起注意,再说我知道在那儿怎么停才安静……” “那倒好!”芷子也是两眼一抹黑,想也不想就说:“那就按您的意思办吧……” 欲知覃氏一伙到底有没有安全脱困,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09):芷子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且说芷子回到客舱,正见母亲在检视木子腿部的伤口。上次让牛角顶穿的那一块,已经长出了殷红的新肉。也许是摩挲得多了,有了感应,那个丑恶的小木子又从裤管里钻了出来。 芷子正好瞥见,慌忙把头别开。 秦玉凤听到声音,忙把裤子给人拉好。然后转过身,将儿子挡在身后,才拉芷子坐下。 芷子红着脸,把方老大的意思说了。秦玉凤觉得这也不错,其实她也没什么江湖经验,只是这会儿需要一个人表现老到点,所以她不得不端着架子。 至于芷子的局促不安,她也感应到了。只是不免偏心,故意装作不知道而已。 所谓仙蠡墩,原来是个塘湾。溪河在这里像鼓了个大肚子似的形成宽阔的塘面,分别有几条港渎在这里交汇,而在塘湾中央则有一个不大的土墩子。据说不管水涨水落,它总是那么大小高低。上面建有一座小庙,里面供的正是古越首辅大臣范蠡,据说他逃出越国时曾被仙人藏在墩上,故而出名。 船停稳后,方老大安排妥帖,过来知会一声,便去歇了。 芷子还有点不放心,悄然钻出客舱。 这时天已依稀熹微,景色已然可辨。 原来这是一个水路通衢之地,除了溪河水面宽阔,四周还有不少港渎相接,中间就是仙蠡墩。在芷子的想象中,这里就像一个硕大无比的轮毂坏了,倒在地上。溪河以及那些宽窄不等的港渎便是残存的辐条,不少泊船便是断了的辐条。而仙蠡墩则是轮轴之处了,墩上的庙顶更像被折断的轴尖。 方老大把船停在仙蠡墩,这儿正对小庙的后背,此处泊船最少,倒也清静。而且视野旷达,三面都是开阔的水面不说,临岸一面也是滩涂,只有栈桥相接。 这时候已有船户起身了,舀水声,泼水声,处处都是水的声音,不绝于耳。 间或有船启碇,咿呀咿呀的橹声,由远而近,由近而远,正是一艘船从眼前划过。 河对面停着不少画舫,这是昨天下午跟吴福还有鱼行老板去挑船时长的见识。那种船等于把楼宇建在甲板,雕梁画栋,非常漂亮,还有两三层的那种。芷子心想自己这船划行的时候尚且摇摆不停,这么高的船不知会摇成啥样? 方老大说得没错,仙蠡墩也算一个繁华的小镇,各个岸边都有不同的店铺。此时还早,没有一家开门,只有客栈门口还亮着吊灯。倒是不断有人拎出马桶来河里涮,芷子不由得一阵恶心,昨晚可是看着船娘舀河水来煮饭。 没了好心情,芷子悄然回到母亲身边。 “没啥问题吧?”老太太的目光其实一直追随着芷子,见她回来更是直迎。 “应该是一个集镇,有点闹中取静的味道……” “那个老大起了疑心没有?” “芷子跟他说是躲避仇家……” “唔……”秦玉凤点点头,心想换自己也就这么说了。 “娘,接下来您有什么打算?”芷子偎依着母亲,声音压得更低。 “也不知你哥这伤究竟怎么样,不知伤到肺脏没有?” “再看看吧……” 这会儿,芷子又有点不以为然了,她并不是出于妒忌。已经跟官府对着干了,这一大家子总得有个打算吧?或重新隐居,或落草山寨,没个筹划咋行?而娘现在的全副心思除了哥哥还是哥哥,莫非真让一滴水掉在油瓶里了?女人总是头发长见识短,娘一见哥哥就再也不想其他的了?还是自己忒心急了一点?芷子最后归结为自己也太心急,于是强捺着性子敷衍一句。 “也是……”母亲轻叹一声,像是怕冷死地,把芷子往身边拢了拢。 “娘!芷子想问您咱们今后该怎么办?”母亲的身上又热又黏,芷子忍不住缩了缩。 “这个……哎呀,我一见你哥哥都糊涂了,真没想过,真想找你商量一下……” “这样吧……”不经历事,母亲在自己的眼里始终是一个沉稳有心的主母。这几天猝变连连,事起踵踵,她老人家不是情绪失控,便是只盯一点。相比从前简直判若两人。但怕老太太一不留神,不但毁了自己,也毁了这一大家子。“娘!既然惹上了官府,那我们肯定不能再露形迹,您说怎么办?” “这个……”秦玉凤顿了一顿。像是在下决心。“芷子,若是你的身世为娘没猜错的话,区区一个县衙倒也不是怕。只是不敢确定,至少得回去一趟……” “回龙山?”在芷子的想象中,六个衙役虽说干掉两个,但还有四个逃了。说不定这一会儿已经逃回县里,到了明天,恐怕更多的捕快就会扑向龙山梢。 “不不,我是说回灵山……” “灵山?!” “那个和尚说得一点也没错,娘——我秦王玉凤正是玄坛坛主古渊岳的正式弟子……” “秦王玉凤?!” “对,秦王玉凤……” “娘!您叫秦王玉凤?!” “不错,只是那秦不是无言之谭,而是秦皇之秦,乃夫家之姓,本姓王,大王之王,师门排序,闺字玉凤……”王玉凤拉过芷子的手,边说边在她掌心画字。 “爹爹姓秦?” “秦贵定,但他不是你的亲爹……” “不是我的亲爹?!” “对!他只是他——你木子哥哥的亲爹……” “娘,您?!”芷子但怕听错了,又怕她再发呓语,瞪大双眼,眨也不敢眨。 “芷子,你别想岔了,老身只嫁过秦贵定一个人,至于你,真不是老身的亲生……”王玉凤也不知道该对芷子如何说了,暂且老身自谓也算有了个转圜。 “娘?!”芷子抓住她的胳膊,发现对方倒很平静。自从木子被重新找回来之后,芷子虽有预感,可真的从自己十五年来一直称之为娘的嘴里说出来,自己还真一下子接受不了,那番讶异自不待说了,仿佛连心跳也停了。 “莫急!容老身慢慢给你讲……” 于是王玉凤再也不管芷子的反应,把自己新婚燕尔之际猝遇惨变,后又无奈抱养芷子,避居龙山梢田庄的经过,约略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自己怀疑师门另有阴谋以及罗璧潜藏在赵家墓园当更夫的那些。毕竟那都是重重黑幕,而其中的来龙去脉也是推测的多,验证的少,上次也没来得及听罗璧细说。 “您说我可能是永兴公主的女儿?”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芷子总觉得太离奇了。不过有点她也想到了,莫非自己的身份还真就是这样,不然老夫人怎么能那样有恃无恐?说拒捕就拒捕,说劫囚就劫囚,简直视官府如无物? 至于芷子能不能接受老夫人的说法,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10):芷子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话说芷子根本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总觉得太离奇了。“您说我可能是永兴公主的女儿?” “永兴公主曾是我的小师妹,不说形影不离,也是朝夕相处,她的样貌,老身现在闭着眼睛都能想出来,还有她的语气,她的做派,她的一切一切……” “仅仅因为芷子跟她长得太像?”芷子心说这不武断,天下相像的人也太多了吧? “不是一般的像,你俩的脸型还有五官,都不是中原人的模样,没人告诉你,只怕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只有真正见过色目人的人才懂得其中原委。我的师父师娘都跟色目人打过交道,他们识得师妹——永兴公主的相貌,师娘教会了我们分辨,所以我也能分辨得出,不信你与两个丫头比较一下……” “难道永兴公主也是色目人?”这么一听,芷子倒是不敢一点也不信了。 “永兴公主最多只能算个混血,她的生母——也就是被当今皇上封为德后的郗徽娘娘,真正一个色目后裔,据说美貌震惊天下,偏偏又非皇上不嫁……” “德后?”有关皇上与德后的故事早已传为天下佳话,芷子当然知道。 “对!就是我给你讲过的那个德后,听师娘说,德后替皇上生了三位公主……” “照您这么说,她们都可能是芷子的母亲?” “也许,但是老身只见过永兴公主……” “不错,您刚说过古旻晖是永兴公主的总管尚宫……”芷子慢慢吧咂着,只希望能在秦玉凤的话中找出漏洞。“不说追封德后,人在登基之前就离世了吗?” “那是不错,所以世人才夸赞德后的眼光……” “那不管怎么说,她都该是我的外婆喽?”芷子不无自嘲着说,老夫人也不敢说死,那么三位嫡公主都可能是自己的母亲,只不知另外两位公主年岁够不够了? “不错……”老夫人终是不敢十分肯定,因此说得也有点勉强。 “那么当今皇上也只能我的外公了?”芷子简直有点哭笑不得,又问。 “也不错……” “那听起来多美好啊,可他们为什么要把我送出宫来?” “老身不知道……” “是不是他们把我遗弃了?” “也没人告诉老身……” “娘,您不说是您师父的女儿古旻晖把我交给您的?” “她们都是这么告诉我的……” “那古旻晖?古旻晖又在哪儿?” “她原来是永兴公主府的总管尚宫……” “这芷子知道,现在还是吗?” “老身也不知道……” “娘,您快别老身老身的,您永远是我的娘……” “老身心领了,只是礼不可废……” “娘……” “芷子,老身还是在心里应着吧……” “好好,就算您比芷子还倔,芷子拗不过您就是了,只是娘……”说着,芷子似乎再也坐不住了。“娘!这么说我们该去建康,芷子一定要找到古旻晖!” “芷子,莫急……” “娘!芷子不能不急,您说咱俩相濡以沫十五个春秋,芷子也叫娘叫了十五个寒暑,忽然有天您告诉我,您不是我母亲,而我的母亲却是另有其人……” 芷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声音确实有一点大了,两个丫鬟也都闻讯出来,一看不由得呆了。然而秦玉凤只是看了她们一眼,并无驱赶的意思。 “芷子,轻点,你容老身先说,要怨也只能怨老身。” “娘,现在怨谁又有用吗?再说又不是您抛弃了芷子,说一句不好听的话,假若没了娘,说不定这个世上早就没了芷子,把芷子抚养成人,您容易吗?” “老身当时只知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芷子何尝不知,娘对芷子视若己出……” “有芷子这句话,老身这点辛苦也算值了……” “娘,咱们之间的账永远算不完,所以也不急在一时算了,倒是那个古旻晖……” “古旻晖应该来的……” “已经等了十五年,难道还要一个十五年?” “应该不会吧?当年古旻晖说好一定要来找老身。只是没想到木子的出现,把一切都打乱了。我那苦命的儿子,一看到他还活着,老身什么都乱了……” “这怎么能说乱呢?”芷子噙着眼泪,尽量不让自己失控。“娘,木子哥哥活着,当然是好事,他回来找到娘,更是好事,娘太激动,也是情有可原。在芷子看来,都是人之常情。只是那个古旻晖,她凭什么能左右你我的命运,她说把我藏起来就藏起来了?她说不让找就不让找了?她不来找我们,我们就不能去找她吗?当年在襁褓无能为力,难道现在还要听人摆布吗?” “哎呀,芷子,都是娘的不是……”秦玉凤一脸懊恼,愈发着急。“娘所以一直不敢跟你说,你真的跟我那小师妹一模一样,都属爆竹,真是点不得……” “好好,娘……”芷子看到秦玉凤急得浑身都在发抖,当即动了恻隐之心。“芷子不急,既然十五年过去了,芷子也不会急在一时,现在芷子都听娘的……” “答应老身了?” “答应娘……” “这才是我的好芷子,这才是我的好芷子……”秦玉凤连着叨叨,慢慢让自己平静下来。“还有一件事,老身没有敢告诉你,现在看来也不能再瞒了……” “娘,您说吧,芷子不会在惹你生气了……” “芷子,要是你的身份正如老身猜想,那么咱俩的关系就该重新倒过来了。” 话到嘴边,秦玉凤又改了主意,她本想让芷子先去找罗璧,倘若真的准备开始追查,那么罗璧这个人绝对不可或缺,甚至可能引以为大援,然而这毕竟牵扯到师门,所以临到嘴边又有点害怕,不免患得患失,也就咽了回去。 “你是主,我是仆,所以在家的时候,老身已经注意退让了,好在你也很能干……” “娘?”芷子心说这算什么事?您都不肯直承一个娘字了,倒来倒去还不是一回事?然而她见老夫人的表情不停闪烁,不免起疑,断定里面必有隐情。 “你有主见,胆大心细,老身自愧不如……” “娘!不管芷子何等出身,您永远是我的母亲,芷子也永远不会忘了您的恩情……” “芷子……” “娘,现在说什么都是没用的,芷子也不想发誓,娘是芷子的娘,哥是芷子的哥,还有她们两个,从前是芷子的姐妹,今后也永远是芷子的好姐妹……” “芷子……” “小姐……” “小姐……” “娘,您还是说事吧!”芷子最讨厌拖泥带水,所以不能容老夫人再回避。 “好吧,既然芷子不怕,老身也就豁出去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要芷子的身份不差,师门也不一定那么可怕,这也算秦玉凤最后一点侥幸心理。 至于老夫人能否真的下定决心,且听后文慢慢道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11):芷子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要说王玉凤也是从没这么想过,这会儿突然发觉想报仇,竟是如此的简单。芷子的脾气很急,刚直不阿,这她自小就了解,当初,她还一直想让她变得柔和点,毕竟风风火火不是大家闺秀应有的风范。可又发现,只要顺着芷子的性子,事情就会变得非常简单,说不定,她的复仇大事就从此开始了。 “当务之急,两件事:其一,老身跟木子养伤,缺了我们两个,咱们的实力也就差了一点。尤其去找古旻晖,若是一言不合动起手来,你我合力,再加上木子只怕还要差点。第二,芷子带着芳儿,最好先回龙山梢一趟,一则看看吴福他们受没受到连累?二来要去找一个人,他叫罗璧,算起来也是你们的师叔,他应该还在赵家没走,他是一个更夫,只是那晚连累他负了伤……” “更夫?!” “对!就是那个看守赵家墓园的老更夫……” “我认识他……” “木子就是他救的……” “原来真是他救了木子哥哥?”那天跟赵瑜上山,她就在怀疑,既然在正堂后面的厝屋里住着位更夫,看守墓园,为什么木子出入,他竟一无所知?现在看来,正是他藏匿了木子,想到吴福还派人去西塘捞尸,真是可笑。 “至于如何救的木子,那天时间仓促,也没工夫说清,但把木子送到龙山梢的应该是他。老身也纳闷,木子这十几年究竟怎么过的,怎么就变成了一个毛人……” “原来罗璧叔叔找到的哥哥……”芷子不无感叹,瞥了一眼蜷缩在舱角里的木子。 “但是你们还不能马上动身,因为前天夜里发生误会,木子本以为我去袭击他俩,于是就从背后偷袭于我,是他帮我挡了一链子,还给我撩了一剑……” “芷子知道……”芷子想起前夜的经历,说道:“芷子看到他从山上被抬下来。照这么说,是该晚一点去找他,估计他还在那儿的听松小筑里面养伤……” “听松小筑?” “赵家墓园里面的一个别院,据说要拨给和尚做家庙……” “这么说,那和尚还要长住在赵家?” “本来就是他们家请的家庙住持……” “你这些是听赵二公子说的吧?” “唔……” “那赵二公子是不是也常在那里?” “这个……” “芷子,按理我不该再对你说什么,没有反仆为主之理。只是因为木子的关系,现在已经与赵家结下了梁子,再说又是拒捕,又是劫囚,官府更是不会放过你我,而赵员外兼着里正,也算官府的狗腿子,不然他不会兴师动众请县里的捕头下来,所以你现在不能再跟赵家来往。也许赵二公子人品确实不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老身是过来人,可人毕竟也是赵姓人……” “娘……”尽管芷子也想有个理由斩断她跟赵瑜的丝连,只是以养母的这种角度说,未免有点让人接受不了。虽然年龄尚小,但也坚信自己不会滥情。 “再说你的身份要是没错,他的门户根本不配……” “娘?!” “芷子小姐,老身替这一大家子求你了……” 看到芷子犹豫,秦玉凤一挺身跽坐起来,芷子慌了,噗通一声,连忙相对跪下。 “娘,芷子答应您就是了……” “芷子,江湖险恶,木子的爹死得不明不白,老身只是不希望悲剧重演啊……” “娘……”芷子紧紧抱住秦玉凤,泣不成声。 “芷子,不是老身心凶,你只要想想赵家那个和尚的武功,你就知道你我有多么脆弱,而且就凭老身的见识,知道天下比大和尚更强的不知有多少……” “娘,芷子答应您……”芷子本想把营救木子过程中遇到的蹊跷事告诉她,现在一想还是不要画蛇添足的好。因为她也想过,甚至怀疑是不是依旧那个云心和尚在援手,除了老夫人,她所认识的武林高手也只有他这么一个了。若再说出来,只怕老太太更是疑心重重,连回龙山梢也不让她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很难挨,唯一令人愉快的事,就是方老大上岸找来一个会开锁的铁匠,解开了套在木子脖子上的项圈,这样芷子见了他,再也不用那么内疚了。 为此,她们还把船摇到了平江郡外的胥江口,以防铁匠走漏风声。 船就停在胥口镇外,这里是胥江与震泽的交汇处,所谓胥江胥口都以春秋吴国名相伍子胥而名,据说吴国亡前,他在此地自刎沉江。这是经平江入震泽的主要码头,比仙蠡墩更是繁华数倍,方老大推荐此地,还是闹中取静之意。 湖滩一望无际,泊船的地方非常好找,芦苇密集的地方还易藏身。 这几天最开心的还数老夫人,整天坐在木子身边,优哉悠哉,只嫌日头太短。在馨儿看来,老夫人不是吴妈胜似吴妈,吴妈不过多点亲热,而她简直像哄婴孩。 芷子最是心焦,总有一股邪火在胸中腾转,老夫人终于说出了她的身世,虽然还没有得到充分的验证,但似乎也错不到哪里去了。她甚至怀疑那个梦中情人也该是对她十分熟悉,要不然他怎么会偏偏找上自己呢?如此想来,又有新的问题了,为什么要找自己呢?恐怕他的目的不仅仅是一个两情相悦吧? 迄今为止,她还没把自己的艳遇告诉任何人,实际上,也不该告诉任何人。这是她的秘密,只有将来能成为她另一半的人才能分享。她当然也清楚,即便将自己的秘密和盘托出,老夫人也不可能帮她找到答案,她只有耐心等待。 只是这种等待太折磨人,有时她也想到客舱去凑凑热闹,分分心,可真到那又觉得别扭,尤其看到躺在地板上的男子并不是自己的亲哥哥,只想逃开。 渐渐地,她去后甲板多了,那方老大也是个话痨,多相处几天也不那么担惊害怕了,尤其跟芷子聊水上的各种掌故,更是如数家珍般的喋喋不休,时常引得芳儿和馨儿也来蹭耳福。几天下来,她们倒都跟方老大混得很熟。 船偶尔靠一次码头,两三天间隔,主要是添些新鲜蔬菜之类,因为时蔬搁不起,容易烂,其他的都能一次买个够。大码头上有专门的买菜船在湖面上穿梭,捎带也卖米面佐料,每次都是方老大出面,覃家人连舱门也不出。 现在天热,方老大每天都要下水泡凉,顺带捞些野生莲藕,野生菱角以及芦根,鸡头米之类的湖蔬,让芷子她们尝鲜,倒也排遣了不少郁闷的心情。 现在三个丫头最大的问题就是洗澡,客舱让木子占着,不成。自己的铺舱实在太窄,擦个身勉强,想冲澡根本不行。看到船婆每天也是往湖里一沉就算,芷子也就跃跃欲试起来,可惜她不会游泳,方老大就让船婆手把手教她。 几天下来,芷子连习水带泡凉,羡慕死了两个丫鬟,可是芷子敢干的事情她们不得老夫人允许却也不敢,然而老夫人只是猫在客舱不动窝,自得其乐。芷子看得明白,假装恶作剧,趁她们冷不防,一个个推下水,于是假戏真做,芷子和芳儿得空多些,馨儿只要老夫人不管也跑来,三个人戏水也是不亦乐乎。 于是一直发愁的练剑之地也解决了,甲板,蓬顶,随便乱窜,除了客舱不去,大不了就是中招落水,反正到最后免不了都得洗澡换衣裳。老夫人知道了,不仅不加阻拦,反而称赞她们因地制宜,勤学苦练,正是练家子的应分。 芷子最难熬的时光是晨起和睡前,那个时候船工船婆都在忙乎,芳儿馨儿也有活儿,没人陪她。唯一带着的书只有《山海经传》,不是靠在舵把上,就是坐在橹柄上,只翻不了两页书,就开始出神,连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至于这芷子往后的日子如何打发,还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12):赵瑜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话分两头,却说龙山梢这边赵瑜再也无心呆在家里了。 要说赵无求早知道劫囚的事,当然不可能是赵瑜告诉他。 赵瑜长大了,已经拥有自己的秘密。第一个秘密当然是十五岁生辰那夜的艳遇,只可惜有点失之交臂的危机。然而邂逅了盼儿,尽管不少人嗅出了点味道,然而他们了解的并不比嗅到的更多。第二个则是他和云心合伙劫囚,严格地说,这件事他还算主谋,而云心只能算个从犯,自然不会不打自招。 在劫囚的第二天,县里专门派出县尉带兵沿途搜查了一遍。自然也找到了本案的首告赵家,并把一干人等找去录了证词,只是没人想到要找赵瑜和云心。 覃府也被封了,管家吴福被带走了,下人会受到牵累,覃府倒是没预料到。 海捕文书则在事发一旬后的昨天才到,赵无求派人在村东村西各贴了一份。 海捕文书每份三张,上面的情形完全是赵家能够提供的那些。一张覃家老太太,一张木子,还有一张则是覃家小姐连带两个丫鬟。每张文书上面都有画像,只是覃家两个丫鬟没配像。赵瑜特地跑去看了一下,芷子小姐简直被画成了一个丑八怪,看年岁比覃府老太太还大,真不知道凭这像怎么找人? 自从县衙来人之后,覃府的案子便有了很多的说法,几乎没有一个说法对赵家有利。尽管说法越来越多,不断添油加酱,然而主要的情节还是差不多。 都说赵家看中了覃家小姐的才貌,人家不愿,于是请媒不成,就想强娶。甚至不惜勾结官府,欲逼覃家就范,官逼民反,覃家也就不得不劫人逃亡。 有的说法还讲,覃家老夫人本来就是一个不世出的女侠隐居在此,膝下小姐自然非比等闲,不仅文武双全,而且才貌双绝。赵家二公子自恃貌比傅卫,欺人太甚,不料捅了个马蜂窝。覃家只是一时不备,报应还在后头呢。 有多少张嘴传说,就有多少个说法。甚至有人说木子是偷吃了王母娘娘蟠桃的猢狲成精,逃出天界,藏身人间,芷子则是天女下凡,奉敕除妖捉怪。本是一段天界官司,压根儿不关人间屁事,偏偏赵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问青红皂白就横插一杠子。鱼肉乡里可以,开罪了老天自有好果子吃。 这让赵瑜更是难过,以前只知道老爹在这龙山梢说一不二,哪想到积怨竟是如此之多,如此之深,每一种说法,赵路一学,他就知道邻里想说些什么。 且不说别的,光这一点他就觉得这地方一天都呆不下去了。走在村道上,免不了有人在背后对他指指戳戳,别人也许无所谓,可他不巧是个有品德洁癖的人。 龙山梢东村尽是大户,看似门头独立,除了必须的邻里之道,一般主家之间很少往来。但并不耽误那些下人,尤其是长工和佃户的往来。农忙一起在田头忙,农闲一起在村头歇,家长里短,流言蜚语,不是谁想挡就能挡得住。 最后或多或少传到赵无求的耳朵里,直气得七窍生烟。最让他难受的倒不是这些传言,而是老二对他的态度。儿子每次从家里上后山,也要经过西塘,夏天的塘边,树荫茂密,正是下人们最喜欢聚堆纳凉的地方。有些胆大妄为之徒对自己尚且不知顾忌,只怕对赵瑜更是肆无忌惮,他如何受得了? 自从景山回来,赵无求就感觉老二与自己的关系在渐离渐远。原来还时不时跑到跟前来撒撒娇,现在却总是略带不屑的目光聛睨一切。尤其是县衙来人后,投来的目光里面经常是不屑里面还加不满,要么就是懒得搭理人。 倒跟那个云心和尚有说有笑,不是父子胜似父子,不熟的人只怕真容易生误会。 赵瑜已经明确提出来了,他想出去游学,实际上就是不想在这个家里呆了。有了云心和尚,倒是比赵贵照看都好,可是真要让他离家出走,赵无求心里总有点放不下。 男儿一届韶龄,若想继续求知,游学倒也不失为一条上进的门径,他不能再以年幼之类的理由阻挡,云心就为做他伴当而来,已经容不得自己做主了。 望着儿子和云心渐渐远去的背影,眼睛盈满了浑浊的泪水。儿子没有成人,他的心里为之焦虑,儿子眼看着将要成人,内心的忐忑感却是更加翻倍。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带上奶娘照顾起居,带上书童赵路打杂。他真想把赵贵也派给他,可惜他的伤实在太重,现在还起不了床,只能等他好了再说。 好在跑一趟景山,还是颇有收获,至少地方上,无论是官府,还是贵族,对自家的态度都是大为改观。县令沈庸雅大热天还专门下来一趟,名义说是回拜,听口气倒像是预作埋伏,意思赵瑜日后平布青云,别忘了提挈一下地方。加之那些朝中有人的官宦之家,从不走动,现在居然也有人来投名帖了。 他养这个儿子就是为了重振家道,既然机会来了,他也就没有什么舍不得了。只是稍微多关照了几句,要他们一路上多多拜访官宦世家,尤其是在朝中现职的那些。 赵瑜尽管不能十成十的体会到老爹此刻的心情,但他也忘不了那双酸楚的眼睛。但也真的不想回头,就怕自己见不得老爹的那样子,从而去意锐减。 事实却是不容回避,父亲确实有点老而颟顸,甚至有点不辨情理。譬如自家的前程之阻,根本不在门第之差,而是罪臣之后,况且那个罪名还是当今天子的亲拟。要想在此朝此代咸鱼翻身,简直就是白日做梦,枉费心机。故而不能再由老父做主了,否则他领着你跑冤枉路,都不知耽误在哪里。 万事开头难,也许说的就是这一时刻。 等到赵瑜的情绪平复了点,云心建议,先到溪口租条船,南国都是水乡,有船比马管用。再说有了船,书童和奶娘都能安置在船上,也就不会成为累赘。 赵瑜这会儿才明白过来,怪不得父亲一百个不放心,非要搭上奶妈和书童,而云心根本不顾自己的反对,一口应承下来。按理带上那两个,云心第一个会反对,毕竟高来高去惯了的人,怎能容许拖家带口?原来人家早有打算。 溪口船多,云心这儿居然也有熟人,而且在赵瑜看来,这个船行老板跟云心还不是一般的熟。听说也是个挂在法山大师名下的优婆塞,对着云心可是毕恭毕敬。寒暄之后,一听要租船,立马就调了一条带厩房的楼船过来。 上下两层,底下是马厩,厨房以及下人的舱房,楼上一个客舱,两间主人舱房。他们用可谓正好。配水手,置备品,连带船工船娘,都由那个优婆塞包了。 赵瑜和云心一老一少等着没事,便在船楼上品茶纳凉。 这是艘长途游船,没有官船那么伟岸,也没有画舫那样华丽,却是专门为携马出游的客人准备。因为带马厩,舱面倒是宽些,跳板也有专门的牵马通道,所以楼面也相对宽泛了许多。赵瑜头次坐船,不太懂,只是觉得很宽敞。 时值上午,又是酷暑,湖面上船不多,倒有不少做小可意的舢板在大船之间穿来穿去,不时吆喝,此起彼伏。赵瑜首次领略水上风光,自然觉得新鲜。 茶叶是船行老板送的阳羡雨前,湖水泡来,粉绿中映着碧绿,在白茶盅里自有一份雅致。这种搭配赵瑜喜欢,每次上口品茗前,总不免多欣赏两眼。 楼上客舱的两面舷窗都能往外开,支起来,既遮阳又通风,立马就变成了一个楼台。 湖上的风带点湿意,阵阵吹来,让人特感心旷神怡。在家里,山上总比大宅院里阴气重些,这也是赵瑜喜好上山的缘故之一,然而与此相比还是天壤之别。 云心总是那付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的目光落在远处一艘官船上,那儿竟然有人垂钓。 那悠闲,赵瑜只在书中领略过,一时之间,竟有恍如梦中之感。他顺便注意到,那好像是一支船队,大小好几只船,依稀辨识,都打着同样的旗号: 南嘉国临川郡王萧。 要说临川郡王的船队来此何干,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13):赵瑜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却说赵瑜一看不远处停着官船,打着临川郡王的旗号,就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触,便把目光掉开去,尽量寻找更为空旷的湖面。不知不觉,她的脑子里冒出了一点文字,稍稍拾掇,便就轻吟出声。“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 “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云心不禁复诵了一遍,目光随之扫掠四处。湖上碧空,如烁如炫,已经无法极目远处,先前那一点或隐或现的山影岸线,已然消融,倒也真是水天一色。水位不低,几处湖堤确已没在水下。 云心不禁心痒,又回瞥一眼,见人久久不出下文,便也不再客气,即把勾出的一肚皮骚动提炼成句子,兀自接了上去。“气蒸太滆泽,波撼龙山城。” 赵瑜知道,这震泽古今往来,有很多别名:太滆、笠泽、具区、五湖等等。只是这调子被云心抬高了,一时有点落不回来。“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 云心听罢不觉一笑,心说你还不是对那官船触景生情,前番恰好又被皇帝老儿刺激了一下,便盯着那钓者成心逗逗他:“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 “妙妙妙,妙就妙在羡鱼之典……” 赵瑜知道:《淮南子·说林训》里有:临河而羡鱼,不如归家织网。《汉书·董仲舒传》又有: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云心如此别借,正好暗合赵瑜此时此刻的打算,只觉对方高明。他自恃才情过人,没想到云心也很得趣,更是兴奋,禁不住击掌连赞,复吟道:“游都邑以永久,无明略以佐时。徒临川以羡鱼,俟河清乎未期。感蔡子之慷慨,从唐生以决疑。谅天道之微昧,追渔父以同嬉。超埃尘以遐逝,与世事乎长辞。于是仲春令月……” “呵呵呵……”听到赵瑜搬出汉人张衡的《归田赋》,加之前面那首余韵未尽,自有另外一番意味在其中。云心再也忍俊不住,连着一连串的长笑不止,直到打断了对方的吟哦。“公子这就生出归田志,难道不嫌之于晚吗?” “何来之晚?”赵瑜正在兴头上,自然就少了防备之心。 “不晚?” “晚辈刚届束发……”还是一脸懵懂,没有反应过来。 “阿弥陀佛,束发之年已思归田,真的不晚?” “你?!”赵瑜这才意识到云心原来是在反讽于他,便禁不住涨红了脸。心说你这多少有一点牵强附会了,人家张衡此归可非彼归,何来消沉之意? “敢问大师何年出家?” “若问贫僧何时出家,只怕贫僧都不知襁褓为何物……” “既然大师未裹襁褓,即着五衣,晚辈何以此时不可言及归田?”赵瑜干脆将错就错,看他如何应对。要说消沉,难道还有比出家避世更消沉的吗? “阿弥陀佛,未尝不可……”云心知道赵瑜的抬杠劲儿又来了,更是乐不可支。 “既然如此,何来讽喻?” “阿弥陀佛,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此乃甘愿归田之言?贫僧所谓到真是《淮南子》之本意:临渊而羡鱼,不若归而结网。公子千万别想岔喽……” “大师!”云心正说着,赵瑜忽然轻叫一声。 顺着他的手指一看,就见一艘花船远远驶来。 顺风顺水,速度不慢,船头上站着位韶龄公子。 赵瑜仿佛又一下子回到了后山上,还是一样的打扮,那不是乔装的芷子还能是谁? “覃家小姐?!”云心可是没有人家那么印象深刻,辨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 船楼居高临下,看得煞是清晰。而芷子只顾扫视码头上的情景,无暇抬头,更没想到高处还有人正在偷窥。赵瑜焉能止于偷窥,急欲起身,云心连忙拉住。 “不慌,公子,这会儿你去,只怕是自讨没趣……” “唔——?”赵瑜心情急迫,只是挣不脱手。 “阿弥陀佛,贫僧敢断定现在人家还不会乐于见你……” “什么意思?” “且不说令尊招来官家一事,就她现在也很可能不愿意让人知晓她的行踪……” “晚生真不明白……”赵瑜虽然心中称是,可嘴上还是有点不甘。 “稍安勿躁,公子……”云心不让赵瑜太靠近窗户,不停扯他。 芷子所乘那船,已经从他们的船前迅速驶过,然而没有直接靠在码头上,而是挑了一段泊船相对稀疏的湖堤。停下之后,芷子便退入舱里,再也不见了。 等了约摸一炷香的功夫,依然不见那船有人下来。 云心这才攥着赵瑜的胳膊下楼,仿佛怕他一冲动先跑出去似的。 到得底层,云心先找了一个能看见那船动静的舷窗,观察了一阵,确认没人出来,方才来到前甲板上。停在被舱楼挡住的一侧,等到一艘做小生意的舢板划近,这才扬手,招呼人家过来,掏出了一块碎银,像是要买东西。 “大师父,您要点什么?”小贩是个青皮汉子,光着黑油油的膀子。 “什么也不要,掌柜的,你只需要帮贫僧一点小忙,这点银子就算归你了……” “啥忙?!”小贩不免警惕,看定云心。 “刚才那儿来了一艘花船,你帮我过去看看里面有几个人,都是啥样的人……” “这……”小贩还是有点迟疑,但怕上了恶当。 “当然,你也不能露了形迹……”云心见人好多疑,也急了:“明着告诉你,那是一艘花船,这位兄弟有一个妹子走失了,怕被倒卖,所以找人心焦……” “好吧!”那小贩这才将信将疑,一荡双桨去了。 云心和赵瑜赶紧回到船楼上,对方的船全在眼底,只是舱里的情景看不到。 只见那个小贩一边吆喝,一边围着那船转悠。一会儿,那船倒也真有人出来买东西,一个老头,下人打扮,年龄有点大,亮白晶茬一块,像是盐巴。 “船上两男五女,一个男的肯定是老大,他要了一块盐巴,还有一个男的躺在客舱里,看不清人样……”没想到这小贩还真是斥候的料,报得一清二楚。“一个船婆,另外四个女的,三个在后舱,不知是看风景,还是纳凉,反正都照了面,像是一个小姐两个丫鬟,还有一个老点的夫人也在客舱……” “阿弥陀佛,谢谢……”云心打了个问讯,把银子抛到小贩手里。 “有必要吗?”看着小贩远去,赵瑜总觉得云心有点故弄玄虚,心说覃家这几个还能不熟悉? “当然。”云心笑笑,说道:“贫僧只想知道这十来天他们去没去过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灵山……” “灵山?!” “咱们还是上楼,只是这会儿说话你得小声点了……”云心把手指头在嘴里舔湿,测了一下风向,发现覃家那船停在自己的下风,就多提醒了一声。 “不错,就是灵山……”到了楼上,云心坐定之后,先给赵瑜添上了茶,也给自己斟了一盅。“贫僧前几天就发现,覃家那位老夫人实际上是灵山弟子……” “灵山弟子?” “灵山上有玄坛,你知道吗?” “听说过,那是玄门胜地……” “岂只一般的胜地,灵山三峰,俱为玄坛占有,旁人根本无从涉足……” “不是说百姓都可上山烧香供奉以及踏青游览吗?” “阿弥陀佛,贫僧所言,并非烧香供奉,也非踏青游览……” 云心摇了摇头,又说:“它是不容异教涉足,偌大一个具区胜境,焉能为一家所独占?” “毕竟先占,又奈其何?” “不提也罢……” “呵呵……”赵瑜倒是来了兴趣,因为他总喜欢从那些冠冕堂皇的东西里找出破绽来。“如此说来,玄空之争无非也是地盘之争,一个灵山尚且如此,放之四海应该无有例外吧?毕竟这天下还是空门的寺庙最多,光建康一都就已号称四百八十多,玄门只怕望尘也莫及吧?何在乎区区灵山三峰?” “阿弥陀佛……”云心见他又开始清谈,便暗笑一声,不接他的话茬。 说到底,这赵瑜假借游学,离家出走,一大半是为了芷子,且说这会儿云心能否挡得住他,还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14):赵瑜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回,不多啰嗦。 却说赵瑜发现覃家的包船到来,而且甲板站着的正是芷子,自是意外,急不可耐,正要往迎相见,却叫云心一把拉住。云心告诉他,只怕人家现在不愿见你。同时又告诉他,覃家可能有灵山玄坛的背景,赵瑜却有点不以为然。 “您刚才说覃家主母乃是灵山弟子,这又有何等分别,家翁不也是贵寺的优婆塞吗?”赵瑜认为云心的理由不足信服,认定他又在搪塞,便换了个话题。 “阿弥陀佛,完全不同……” “从何讲起?” “佛门乃是广结善缘,信者从众……” “如今空兴玄寂,自然毋庸讳言……”赵瑜心说全天下又有几人真懂空门玄门,无非是人云亦云,若鹜趋时而异,只怕道士套上袈裟,不少人也无从分辨。 “阿弥陀佛,不管是兴,不管是寂,玄坛弟子若非使命在身,从不单人独行……” “何以见得?出家人尚有还俗之说……” “还俗之说,不分僧道。只是玄坛别有规矩……” “是吗?” “玄坛招收弟子,向来分为两种,一般参修不传武艺,条件不拘,能信即可。然而真正的入室弟子,只收孤儿,彼等文武兼修,并且往往以武见长……” “您怀疑覃家主母还是玄坛正宗的入室弟子?” “毋庸置疑,那夜劫囚,覃家小姐以及两个丫鬟均是灵山剑法,如假包换……” “即便如此,又有何妨?” “无独有偶,贵府里面竟也潜藏着一位灵山弟子……” “哪有什么,早都知道,贵哥,管家赵贵,他曾上过灵山……”赵瑜心说哪来的什么潜藏?赵贵的那种脾气,大凡只要能够自抬一点身价的他就唯恐别人不知道。要不是老爹信佛,只怕赵贵早就以灵山玄坛弟子公开自居了。 “不是管家,而是更夫……” “更夫?!”赵瑜根本没有想到,那个整天佝偻着身子的干瘪老头竟是一位武林高手。 “正是老更夫……” “老李伯?”赵瑜将信将疑,不禁又问:“您从何得知?” “阿弥陀佛……”云心笑了笑,才说:“公子没有习过武,不知不足为怪。那日老更夫负伤,贫僧替他诊疗,发现他有内功真气,第二天公子又让贫僧去给覃家主母疗伤,发现他们两个所练的内功真气几乎相同,都是玄坛真传,而且水平也不相上下。所以贫僧就有了怀疑,咫尺之遥,两个灵山弟子……” 赵瑜听了,不免惊诧,只可惜对武功一窍不通,什么内功真气,书上倒是读到过,然而实际印证无从谈起。不过这倒显然法山圣僧派来云心也不再那么无故了。云心的意思,无非是说不管是否与他有关,周围似有阴谋密布。 只是赵瑜又不免感到奇怪,既然老更夫是个武林高手,又见天栖居在宗祠里面,本人生辰那日,你云心为非作歹可是不少,而且后来与柳霞分手也是大声吵闹,旁若无人,难道那老更夫就毫无察觉,还是故意装聋作哑呢?或者干脆就是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现在不过是故意在人面前玩弄玄虚罢了。 赵瑜一时无从判断,却也无法直说,只能暂且记下。 “那他们究竟想干什么?”赵瑜索性不问了,倒要看看这个和尚如何自圆其说。 “阿弥陀佛,公子明鉴……”云心想了一下,又说:“公子不妨吩咐小厮先盯着……” “这个不难……”赵瑜便把赵路叫了过来,让他按照云心说的去做。 赵路个子瘦小,云心让他猫在船楼后部,盯住通向码头的湖堤,有人出入就报告。 直到黄昏,覃家那船还是不见动静。 吃罢晚饭,赵瑜想去替换赵路来吃饭,却正好看到两条人影从那船上下来。 也算心有灵犀,一眼就看出前面的是芷子,身后那个估计就是她的贴身丫鬟芳儿,沿着湖堤直奔码头。赵瑜正想叫云心,一转头发现人家早已猫在自己的身后。 换了扇飘窗,那窗正对码头。只见两人穿过码头,并无停留,直往龙山方向而去。 “公子,你先歇着,贫僧先去看看……”云心说着,准备下楼。 “大师,晚生难道不能去吗?” “她们没马,所以我们也不能用马。只怕她们到了没人的地方会用上身法……”意思是最明白不过了,赵瑜啥功也不会,真要跟出去,只能是累赘。 “哦……”赵瑜浑身不甘心,他想那夜你不是把我摄来摄去,这会儿却怎么不行了? “阿弥陀佛……”云心像是猜中了他的意思,哑然笑了。“这样吧,贫僧就带着你试试看,反正她们船还在这儿,估计还得回来,真的跟丢了也不怕……” “阿弥陀佛!”赵瑜高兴极了,赶紧对他合什宣号。 跟了一程,到了不见人烟的地段,她们果然展开了身法,疾奔起来。 那种速度,有如一阵轻烟飞过。赵瑜一看,连舌头也缩不回来了。正怔忪间,忽然觉得自己的身子也是一轻,双脚也离开了地面,差点失声叫了起来。扭头一看,竟是云心挟着自己在飞。 劲风扑面,连眼睛也睁不开,一时间竟有点晕了。 芷子她们的目标正是龙山梢,到村外天已漆黑。 这跟上回被人托着的体验完全不同,云心不仅灵敏,而且准确,似乎能力远胜人家。她们快,他也快,她们慢,他也慢,她们停下,他也停得正好。既不过快,也没有一点落后。最后赵瑜跟云心隐在一棵树后,甚至能听到对方的喘息声。赵瑜很是惊奇,云心带了他这个人,居然一点也不见喘。 等到喘息停当,她们向前摸去。赵瑜熟悉村里的路径,知道她们是要回家。只见她们摸到自家门口,看了一下门上的封条,随后也没看清,反正像是做了一个配合,就见两人一前一后翻进了围墙,轻盈得就像两只小野猫。 云心凝声屏息,谛听了一阵,然后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让他自己藏好,在这等他回来。随即也一阵风似地翻了进去,动作似乎比两个姑娘都利索。 赵瑜看了下四周,真想藏身,非得要跑到对面的田里,或者两栋宅院的夹弄。但他内心更多的是骚动,只恨不会云心那神奇的身法,不然也肯定翻进去一看究竟。 实在没法,他只好借着门缝,时而看几眼,时而听一阵,希望能够看到一点什么。 突然,脖子一凉,肩膀被人摁住了,半个身子有点酸麻,想挣扎也动弹不得。 “是你?!” 当背后的人逼迫他转过身来,双方都是一愣。刚才明明进到里面去的芷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他的背后,而她的贴身丫鬟芳儿则仗剑警戒着四周。 “芷子小姐?!”赵瑜的那份惊喜,自不待言。 “你在这儿干什么?”芷子脸上也有反应,然而明显看得出人家在克制。蓦地一缩手,刚才被摁的肩膀立刻被松开了,赵瑜稍一活动,感觉恢复正常。 “我……散步……”赵瑜有点结巴,又补上一句:“读书累了,我总喜欢出来走走……” “你看里面干什么?”芷子还是沉声,始终绷着脸。 “我……我想……想看看里面有没有人……”赵瑜自然不敢说自己是在跟踪。 “多谢你的关心。”芷子话虽这么说,但在赵瑜听来不啻于挖苦。芷子的刚直不阿,嫉恶如仇,他在木子被官府抓走的那日就领略了,只是没想到时过境迁,还是一点旧情也不念。本想救出木子后,她的心情会多少好点。 “我只想帮你……”赵瑜情知误会难消,但还想挽回,不愿失去任何机会。 “多谢!”尽管炎热难当,然而听到这口气,赵瑜的心里还是凉到了极点。 “只不知能不能帮到你……” “好吧,那么公子知道不知道敝庄的下人都去了哪儿?” “听说是被官府强制遣散了……” “敝庄管家呢?” “大概被官府带去县衙了……” “原来是这样,好吧!那就谢谢了!”芷子抱剑一揖,就要转身离开。 “芷子,对不起……”赵瑜情不自禁,抓住了她的剑鞘。这种动作自知不该君子所为,可他实在没有办法了,一而再再而三,这次再错过他怕自己没机会了。 至于这赵瑜能否遂愿,还听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15):赵瑜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回,不多啰嗦。 却说芷子她们一翻进自己院子,云心就蹑踪而去。赵瑜按捺不住,也去贴在门上往里张望。不料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反倒叫人在背上用剑抵住了。 回身一看,倒也很惊喜,不知什么时候,芷子她们又已经出现在他的背后。只是没说两句,芷子就要离开,赵瑜哪里肯再次错失,忙一把抓住她的剑鞘。 “你想干什么?”芷子转身睨视,蛾眉紧蹙。 “我想说,我想说,事情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或许并不尽是家翁的本意……”话一出口,赵瑜就懊恼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尽说这种不关痛痒的话? “是吗?不过还请公子放心,敝庄并无嫁祸他人之心,亦无兴师问罪之意……” 赵瑜听来,她的回答比直接问罪还令人难受。他本来不想再说这些没用的话,可不知怎的,一到嘴边,就连自己听着也别扭:“家翁确也不该惊动官府……” “公子何必多心,此案本是敝庄……敝庄逃奴肇祸。”芷子本想直接说明木子乃是自家兄长,然而又想事到如今,多说也是无济于事,对方若是真的两面三刀,反而可能更是添祸,便即改了口。“至于令尊处置无有不当,毕竟是因果相成,难说不该,公子大可不必耿耿于怀,敝庄从没怨及旁人……” “芷子……” “还请公子放手!”只见芷子瓠犀微咬,樱唇泛青,显然冷峻之下充盈着无限的痛苦。 赵瑜决心豁出去了,再也不管不顾:“芷子,你可曾记得有人与你以诗相约?” “你说什么?!”芷子也是浑身一震,一脸错愕。 “司马相如的琴曲,一人上阙,一人下阙……” “……”芷子欲言又止,突然一咬樱唇说:“我不知道公子再说什么?” “你听着,芷子小姐……”说着,赵瑜把眼深深地望定对方,顾自吟哦起来:“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吟诵时,他注意到了芷子的反应,尽管天色已经不很亮了,但还是看得清她在浑身哆嗦,她微微阖了一下眼,大概是不想让泪水淌下来。他的心头滚过一阵狂喜,倘若不是她的贴身丫鬟也在,真想一步扑过去,紧紧拥抱对方。 只是没等他吟完,她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他立刻觉得不妙。最后停下,等了半天,却没有等到她的回应:“芷子小姐,在下正在恭候你的下阙……” “我?!”芷子似乎并没听懂他的话,乜斜了一眼。 “不是说好的吗?”说好倒是说好,如果人家不乐意,也说好可以不接下阙。然而赵瑜还是不甘心,不无恳乞地看着对方:“就在不久前的那一刻……” “还请公子自重!”芷子突然一抽剑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分击他的左右面颊。 赵瑜哪来的武功,别说招架,就是反应也没反应过来,啪啪两下,全数击中。虽然芷子不曾特别用力,可细皮嫩肉的还是起了两道印痕,清晰泛红。 “你为什么不还手?”芷子见了,似乎比赵瑜还要错愕,梦中以诗相约的那人武功简直出神入化,怎么可能轻易让自己击中呢?莫非他是成心在让自己? “只要你解气,怎么打我都愿忍受……”赵瑜哪知芷子是在试探自己的武功,只以为芷子还在恨他赵家多事,逼人离乡背井,只是想在他身上出气罢了。 芷子一听,简直就是哭笑不得,也就恨恨地打断他。“公子吟得是好诗好赋,小女子算是受教了。至于什么下阙不下阙,想必公子一定是认错人了……” 所谓打人不打脸,芷子所以选择对方的脸为目标,就是打其必救,逼人还手,然后藉此可以一试他的武功高低。没想到竟是遇上这种一等一的夯货,不解人意罢了,居然还要直冒酸气。误会越结越深,自己想不走也不成了。 “原来是这样……”赵瑜看得出对方也很纠结,那种凶狠似乎只是一种做作。然而自不敢再折磨她了,便强忍哽声,深深一揖:“还请芷子小姐多保重!” “也请公子保重!”还是梗呛呛的一句,芷子头也不回就走了。 望着对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黄昏的迷蒙中,赵瑜呆呆木立,一动也不动。然而他的灵魂却感觉在飘,似乎也被芷子带走了,留下的只是一具掏空了的躯壳。 隐隐之中,他还有几分懊恼。可能他又错了。 光司马相如这琴曲他就用错了,本来两人在山上,多么好的机会却错失了。而现在,两家误会正深未释,自己却又当着不着地滥用,等于逼人拒绝不是? 还有一点,也许自己一开始就弄错了,梦中的那个女子并不是芷子小姐,自己的鼻子完全欺骗了自己。可要真不是芷子,又该是谁呢?这似乎该问问云心了。 可他却不信自己的鼻子会骗自己,说不定人家也是迫于情势,有不得已的苦衷…… “走吧!”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忽然又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用回头,听声音就知道是谁。 “上哪?”赵瑜这才如梦方醒,脸上依旧还是一片迷蒙。 “上山!”云心笑了,轻轻拍拍他的后脑。“当然是去后山了……” “她们上后山了?” “阿弥陀佛!”云心有点哭笑不得,摇着头说。“你不知道你傻站在这里已经有多少辰光了?一炷香还不止,人家都已经上山,都快跟你爹打起来了……” “我爹?” “当然,你爹也在山上……” “她们怎么又上山了?” “当然是去找老更夫……” “老更夫?!” “阿弥陀佛,贫僧不是说过,他们都是灵山弟子……” “且慢!”赵瑜实在憋不住了,突然叫道。“您先告诉我,那天送来的女子是谁?” “哪天?” “还有哪天?我生辰的那夜……” “你生辰的那夜?” “对,你把我摄到听松小筑,那儿已有一个女子……” “阿弥陀佛,公子,贫僧真不知道你是在说什么……” “你?!”赵瑜看他一脸无辜的样子,真想骂他声无耻,可是自己的问题毕竟也很无耻,五十步笑一百步,两个无耻遇到一块了,又何必再计较呢? “阿弥陀佛,快走吧!你爹都快跟人打起来了……” “不!您为什么总是在耍我?”赵瑜再也忍不住了,竭声冲着云心狂叫起来。 “阿弥陀佛,公子差矣!”云心冷笑一声,又不无讥讽地说:“公子无非是想从贫僧这儿证实一下你是不是真的被人拒绝了不是?再说拒绝一次又怎样?拒绝两次又怎样?关键是你想不想放弃?本来老天只是给你创造一个机会,放着速战速决的捷径自己不走,迂腐可笑,一本正经想要立个大牌坊。想立就立呗,可你以为牌坊那么好立,否则司马相如还拉卓文君私奔干吗?” 赵瑜简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好像最后还都是自己的错。只是这似是而非的东西,好像也有一点道理,莫非正是自己当初选错了?选了一条好事多磨的路?不过一想到那日借着母亲的铜镜自己拜自己,现在也觉得有一点可笑。 至于赵瑜究竟会不会真的翻悔,还听后文慢慢道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16):芷子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话分两头,且说芷子还是按照她原来的计划去找罗璧。 老更夫的真实姓名叫罗璧,而龙山梢的人都只知道他叫老李头。他与赵贵受的伤差不多重,只是他的内功远胜于赵贵,因此受击之时已有部分抵消。另外养伤时,他也经常默运自疗,所以伤愈的速度也要比赵贵快了许多。 十天之后,尽管背上的支架未拆,但也不耽误下地活动了。 再说他毕竟跟赵贵不一样,赵贵是家生子,又是通府的管家,东家的心腹,再说负伤也是纯粹为了救主,所以多躺几个月也无人说嘴,而他不同,下人里的下人,再说也想保住这个饭碗,空缺一长,难保东家不重新招人。 云心要陪赵瑜外出游学,赵贵被他老婆带回去,罗璧也就赶紧搬出了听松小筑。 还回厝屋,芷子也正是在那里找到了他。 芷子自然不会大张旗鼓地上山,尤其刚才一不小心撞上了赵瑜,更是警惕倍增。既然赵瑜可以在外游逛,难保那个高深莫测的大和尚会不会就在附近。 这会儿的芷子,可谓是疑心重重。适才赵瑜那货居然在情急之下祭出了那首誓约之赋,实在出乎她的意料。可那梦中情人的能耐出神入化,而赵瑜半点武功也不会的样子,莫非他是故意相让?以让自己得手,一消心中之气? 若真那样,他的骗人功夫可真比他的武功还要厉害百倍,总给人手无缚鸡之力一书生的印象,也太逼真了一点吧?而且连脸也不躲,难道真的是在迁就自己? 只是芷子自己也有点做贼心虚,总觉得芳儿一直偷偷地踅摸自己,尤其是赵瑜背了琴曲的上半阙之后,她的眼神简直让人受不了,莫非她已经把它跟那片诗帕连在一起了?可也无法跟她解释,就连那人是不是赵瑜自己也怀疑。 芷子再也不敢多想了,只想赶快找到罗璧师叔,离开这个诡谲之地。 正堂后面的厝屋,三间并排,只是赵家最近没死人,闲着的多。右边那间停着几具旧棺,都是没有资格落土祖坟的那号,倒也成了名副其实的厝屋。 左边也空着,稍加收拾,就成更夫的栖身之所。 厝屋的门都开得很大,至少四杠,也就是八个人抬着棺材能够直接进去。这么大的门,自然屋子也不会小。厝屋还有个特别的地方,不管屋子多大,就是不开一扇窗户。好在大门年久失修,已经歪歪斜斜,再也无法紧闭。 芷子从门缝里望去,偌大的屋子几乎没有摆设,只有几条长凳。刚才经过右边那间的时候,她注意到那些长凳都是用来架空棺材。其中一张长凳上搁着一个油盏子,点着,好久没剪灯芯了。那火忽闪忽闪,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尽里的地上,有一铺破席,一个人坐在席上,靠着墙角。手里一把柴刀,正在削着什么东西。也许是太专注了,芷子从门缝里闪进来,他竟没察觉。 “师叔!” 罗璧吓了一跳,猛地举起柴刀。原想站起来,大概是疼痛难忍,只能把背部紧贴墙面,慢慢蹭着,如壁虎上墙一般起身。芷子这才看清,他是在剖一根竹篾。 “弟子覃芷兰见过师叔……”芷子紧前一步,敛衽福了一福。 “覃芷兰?覃芷兰……”罗璧定了定神,终于认了出来:“是覃家大小姐吗?” “正是芷子,师叔,那日还在这里见过……” “老朽知道了,是你娘让你来的?”罗璧脸色松了,手里的柴刀也就放下。 “正是!师叔,我们一家已经离开了龙山梢……” “这个老朽都听说了……” “我娘要您跟我们一起走,以便有个商量……” “这个……”只见罗璧沉吟着,双目扫着整个屋子,仿佛还有点留恋似的。末了,他终于离开墙,走上前来,两眼停在芷子的脸上:“你娘还说了什么?” “没有,我娘只说有事都要师叔拿主意,所以等着您去……” “老朽明白了……”说着,他扯过一个鼓鼓囊囊的褡裢,看样子人家早就准备好了。 只见他把柴刀拾起来,放到油盏子旁边。冲着油灯深深一揖,然后吹灭了。 “师叔,您伤痛未愈,这就交给侄女吧!”那个褡裢有点重,芷子便接了。 芳儿在外望风,看到他俩出来,便点了点头,表示外面并无异样。 赵家墓园出入只有两条路,一条从峰顶翻山越岭,另一条则是通常的正门坡道。 罗璧的伤虽然已过十数天,但要算痊愈之日还太遥远,按理这会儿只能跟赵贵一样绝对卧床,幸好芳儿和芷子一左一右搀着,走坡道也都有点勉强。 “各位灵山道友,还请留步!”蓦地高声,真把他们三个吓得不轻。 正愣怔间,对面有人点起了火把,还真不少,只怕赵家的上下都在这儿聚齐了。真没想到本主赵无求会躲在牌楼后面,只见他倒绰一根白蜡长棍,一身短衫,秃顶上面满是油汗,火把一映尤其闪亮,脸上却全部都是嘲讽。 原来赵瑜在覃家门口撞上芷子,本是喜出望外,没想到又是霜刀雪剑相向,赵瑜的心一下子坠到数九寒冬的冰窟窿里,整个儿冻僵了,不言不语,不移不动。 这一切全落在云心的眼里,他一直跟在芷子她们后面。云心听到芷子在自家院里跟丫鬟商量,意思是怎么上得后山,原来人家此行的目的是来接更夫。至于拐到自家大院,不过顺路而为,只想看看家里到底被官府戕害了多少。 当芷子她们走后,云心本想上前唤醒赵瑜,可转念一想,又有了别的主意。于是干脆丢下赵瑜不管,一提身形,不费吹灰之力,直接窜进了赵家大院。 当时赵无求正在纳凉,一见云心自天而降当然傻了。 云心也顾不上客套,只说在半路上获知赵家墓园里的更夫居然是灵山弟子,在此藏匿已久,今晚将有人来接他,最好能在墓园门口守候,以防不虞。至于如何处置,全凭东家。而他云心半路急着赶回来,惟怕东家猝不及防。 赵无求一听,大感意外。覃家明显的灵山烙印,居然还有一个灵山弟子潜伏在自家墓园。而且那个自称姓李的老更夫隐藏了已有十数年,能不吃惊?且不说是否与本家有关,就凭赵某本人在江湖上的名声,有人不请自来,已属目中无人,不似侮辱也是侮辱,于是立刻发令,召集庄丁,随他上山。 果不其然,就在宗祠大门口的牌坊下,双方相遇了。 “哦!还有覃家小姐,久违了……”赵无求上前几步,看清了他们三个,口气甚是不善,这跟原来的印象判若两人。那些随行的壮汉,也散成扇形逼了上来。 “芷子见过赵员外……”毕竟又是夜闯人家墓园,自然理亏,尽管人家无礼,芷子还是敛衽屈身。“师叔久居贵庄,多承容留,芷子在此一并谢过……” “哈哈哈哈……”赵无求仰头大笑一阵,然而才说:“怪不得犬子一心想要拜倒在小姐的石榴裙下,果然知书达礼,临危不乱,名不虚传,老朽也算见识了……” 赵无求如此出言不堪,谁不尴尬?要知芷子如何面对,还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17):芷子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撇开报官一事不说,其实芷子对赵家并没什么太坏的印象。再说设身处地想想,人家报官也不算特别过分,无可厚非,最多只能表示跟人的关系亲疏而已。简而言之,也就是人家愿意跟你公了,还是私了的分别,交情不够也不光埋怨人家。再说前几次照面,彼此还算客气,故而一时脸上也拉不下来,这会儿却见对方一副老身长子的腔调,出言轻薄,自是又怒又厌。 而在赵无求眼里,任何女人之于男人来说充其量只是一件衣裳,是可欣赏,是可喜欢,也可鄙视,也可抛弃。现在赵覃两家已经结下梁子,就算这位小姐愿意倒贴,他也不能容她进门。再说覃家现在沦落为杀官劫囚的乱党,天下都是海捕文书,换谁都避之唯恐不及。哪怕人家是天仙,哪怕自己再宽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爱子往火坑里跳,所以打定主意要做难人了。 “赵员外,芷子敬您是老……”芷子强捺住恼火,冷冷地说:“孟子有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至于芷子跟令郎,只怕您想多了……” “好好!今天有你芷子小姐这句话在,反正众人都听见了。”赵无求只觉得芷子是在当众抢白,更是火上浇油。“只是可惜了你这位冰清玉洁的小姐,竟是一窝子杀官劫囚的乱党,日后哪怕镶金嵌玉,我赵家也不会稀罕……” 赵无求虽然骂人不带一个脏字,但意思却很恶毒,粗人最为熟悉,自然也就轰笑一片。 芷子也没想到这个曾经彬彬有礼的里正大人竟会说出如此腌臜的话来,顿时怒不可遏,拔出剑来。“赵员外请!既想留难,那还不干脆亮兵刃吧?” “老朽正想领教领教灵山弟子的高招,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不留下一点绝活,岂不是也让尔等小瞧了老朽的江湖名头。林中一雕,雕者,猛禽也……” 赵无求说着,双手执棍,摆开了架势。其实他心里也没底,赵贵说芷子曾经使出马超龙雀一招,说明她的内功修为不低。他也清楚,凡与内功高手过招,他的这点外家功夫撑不了多久。只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话赶话到此,已无退路。二来心里毕竟有点托底,知道云心就在附近,他总不会见死不救吧? “大伙听真,不要放走一个乱党……”赵无求怕庄丁们怯阵,又煽动两句。“村头的海捕文书大家伙都看见了吧?他们已不是邻居,他们早是乱党……” “休得啰唣!看剑!” 芷子就怕再听到令人难堪的话来,一挽剑花,一招毒蛇吐信直奔对方面门。 “别杀我爹爹!”突然一声竭叫,一条白影窜到芷子的剑前,张手拦挡。 那声音刚才还听过,芷子熟悉得不能在熟悉了,猛然收手。 饶是如此,也在对方的胸前拉了一个口子。 “瑜儿?!”赵无求本来全神贯注对敌,一见猝变,大惊失色。棍子也扔了,什么也不管,只会一个劲儿抱住了儿子。“瑜儿,你没事吧?是伤哪儿了?” 只见赵瑜的双目紧闭,胸口见血,身子软得像一滩泥一样任他爹摇来撼去。 “天哪,你杀了我儿子!”赵无求也吓傻了,抱着儿子软瘫在地,只会哭嚷。 芷子的心里虽然有数,却也被他们父子俩的情景弄蒙了。本来她与赵无求从没交过手,不了解对方功夫高下,所以这第一剑只能是个虚招,出得快,收得也快。哪怕赵瑜不扑上来,她也会在用老之前就变招,藉以判断对方的反应,了解敌人的武功深浅,再作对敌之策,这是一般临阵的普通诀窍,她芷子也不例外。再说赵瑜扑上来时,她已经撤力,即便刺中也不会太深。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剑在自己的手上,着不着力,有谁比她更清楚? 莫非也是个不巧,这细皮嫩肉的家伙一点也不经攮,比窗户纸还要脆弱得多?芷子一念及此,也就没了信心,同时也不再顾忌,立刻附身过去查看伤口。 正在这时,赵瑜睁开了眼:“芷子,你终究还是关心我的死活……” 四目正对,芷子逃也来不及,当即恼羞成怒,把一肚皮尴尬统统发泄到赵无求的脸上:“好了!令郎死不了,真是窝囊,什么东西,都叫人羞与为敌……” “瑜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朽跟你没完……”也见儿子醒了,赵无求只是还不放心。 “爹爹,孩儿没事!”赵瑜那奋不顾身一扑,全在脑子一热,但是一扑出去,心里也是害怕,尤其剑尖破衣而入,只当自己死定了。脑子嗡的一声,便是空白,现在感觉回来,居然一点疼痛也没有。用手一摸,只是胸前的衣襟被划破了,外加一点油皮烂了,见了血,但是想多挤一点也挤不出。 不过,还是心有余悸。那天芷子一人独斗两个捕头的场面,仍在记忆之中,清晰不灭。爹爹不是云心和尚,那点三脚猫功夫吹牛可以,吓唬吓唬庄户人家也行,哪挡得了人家的一剑?要不是自己,只怕人家对爹爹才不会手下留情。 最让他高兴的是,爹爹一哭,芷子居然还会过来看他,看来云心那话真是不错。 “多谢小姐不杀之恩!”芷子适才只是虚招,赵瑜不得而知,心里只知感激,连忙起身一揖。前番芷子对他冷言冷语,确实伤透了心,虽有云心排解,毕竟似是而非,所以一瞬之间,想到死在她的剑下,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归宿。现在看来也真是冲动,难免又怕又悔,又惊又喜,心头又有了希望。 “那是你的命大,不必啰嗦!”芷子天生心高气傲,只觉得再跟这样的人纠缠,等于欺负弱小,所以连礼也不回,就和芳儿扶起罗璧,径直往山下走去。 芷子倒不是怕眼前这些人,可要护得师叔周全,必定大开杀戒。毕竟都是邻里乡亲,不是狗官,她下不了这个狠手。另外赵瑜是看到了,可是他家的怪和尚云心却没见现身,所以只能见好就收,赶紧脱身,免得太多的纠缠。 “告辞!” “还请留步!”赵瑜犹豫了一下,突然叫道。 “有何贵干?”芷子警惕未消,乜斜一眼。 “小姐容告。”赵瑜上前,躬身又是一揖。“老李伯毕竟也为敝庄辛苦了十数年,今朝带伤离开,敝庄自有亏欠不少,请容敝庄略加弥补,聊表寸心……” “不必了……”罗璧很是羸弱,但听他硬撑着说:“公子一向待老朽不差,老朽感激不尽。此番不辞而别,自是欠礼,请向令尊道歉,还恕匿名潜身之过……” 若是换做平时,赵无求早就炸了,自己明明就在旁边,人家只当没有看见。显然明着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可这场面分明只有儿子没有他,所以他都不知道该不该发火了?不管怎么说,总不能腆着老脸,去跟儿子争风头吧? “不不,老李伯无须自责。”赵瑜见他说话费劲,便用手势慢慢打断了他。“刚才是芷子小姐剑下留情,一切都算揭过。再说诸位都是英雄好汉,自是不屑市惠沽钓。只是老李伯重伤在身,不便行走,故而想派挂大车送一程……” “……”这倒是出乎芷子的意料,不觉多瞥了人家一眼。本来从龙山梢到溪口码头差不多一个时辰的车程,她们轻装上路,凭藉身法,都半个时辰。罗璧带伤,只怕天亮也回不到码头,所以不得不承认人家才是真的雪里送炭。 “还请芷子小姐明鉴,在下并无窥测跟踪之心,车夫可派,程途全由小姐决定……” 一听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不接受,反倒显得自己心胸狭窄。再说自己只恨老的无礼,小的一再迁就,到现在就根本找不到一点唾弃人家的理由。 “好吧!那就有劳了……” 至于他们两个是否就此分手,还听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18):赵瑜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上文,不多啰嗦。 车派了,人走了,目送着芷子的背影,赵瑜心里不免有点疑惑。适才爹爹情势危急,却找不到大和尚,现在人家前脚刚走,他就后脚出现在自己的身旁。 “公子真的没事吧?”云心突然蹙到赵瑜跟前,悄声问了一句。 回到家,重新换衣裳,家里免不了一场虚惊,差点摆脱不了。家里现在都把他奉若神明,想留一夜又拗不过,最后的妥协是再套一辆大车送到溪口。 临走他还向父亲提出一个要求,要他以里长的身份去将覃府的管家保出来。 赵无求自然懂得儿子的心思,加之邻里间也有传言,都说是他鱼肉乡里,才把覃家逼到如此的地步,只怕报应还在后头,所以他也就爽快地答应了。 关键还是芷子那一剑居然没有伤着儿子,他的心里也是波澜不止。莫非冥冥之中真有缘分,那傻小子见了血都还不生气,并对人家还来探伤喜出望外,自己再做这个难人还有什么意思?莫非还把儿子逼得跟自己离心离德不成? 儿子这会儿一刻不停,肯定是撵人家去了,可是赵贵说得好,裤子裆里的事也是个事儿,既然拦不住,又拦他干吗?反正有云心在,他总不至于啥也不管吧? 这么老子在揣摩儿子,路上,儿子也在怀疑老子的举动。 “家父怎么恁地赶巧?”出得村子,赵瑜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疑问。 “阿弥陀佛,那是贫僧报的信……”人家就是这么爽直,不藏不掖。 “凭啥?”按理说云心这样做也不算错,只是他忍不住还要问。 “阿弥陀佛,公子想听冠冕堂皇的,还是卑鄙龌龊的……” “那您怎么不带上我?”千山万壑,皆在胸中,人家这是自信,赵瑜却最讨厌,不想再跟他在原来的话题上纠缠下去。无论冠冕堂皇,还是卑鄙龌龊,既然言明,那指不定他能编出成千上万个来。隐约之间,他怀疑云心是有意让父亲上山,甚至就是为了让他们发生正面冲突,只是不知为什么。 如果只是景山与灵山有过节,何关乎赵家?再说自己心仪芷子,他又何尝不知?哪怕就跟他从前一意撮合的做派来说,今天的做法不也算倒行逆施? “阿弥陀佛,公子既然在前被人撞破,已以散步之说推搪过去,若是再在山上一不小心暴露形迹,定难自圆其说,岂不更增对方疑心,弄巧成拙了不是?” “可您后来不还是让我上了山?”赵瑜依旧狐疑不定,不免多看了眼云心。 “阿弥陀佛,公子真是糊涂,还是假装糊涂?” “别绕弯子,晚生只想知道为什么……” “阿弥陀佛,公子难道没发现人家已经把你跟你老爹做了区别?” “此话怎讲?” “既然公子糊涂,请恕贫僧也是驽钝……”云心笑笑,就是不肯明说。 赵瑜当然想到了,若是父亲会与芷子发生正面冲突,最好的调和自然非己莫属,而且现在的效果也确实是不错。“如此说来,晚生还得感激大师的成全?” “阿弥陀佛,天地可鉴……” 赵瑜尽管心里不满意总是被人摆来布去,可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花和尚今天确实算是做了件好事。回溯一下赵覃两家生出龃龉的过程,那个毛孩肇祸且不说了。后来的发展,确实是老爹不该听从赵贵的馊主意,官府一介入,事情的发展就变得失控了。只是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为什么云心不出来阻拦一下呢,无论是以他的智慧,还是以他的地位,只要他站出来说话,老爹肯定不会不考虑他的意见。而他却没有发声,对了,他当时甚至不在现场。 他难道真的一点也不知道?还是故意躲开了?莫非他就希望这样的结局?然而话说回来,这些事情再怎么折腾,毕竟只跟自己有关,他要操那么多的心干吗? 回到起初,他与自己到底有何关系,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有兴趣? 赵瑜自己在瞎想,发现云心也在沉思,只是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俄而沉默,只有马蹄嘚嘚声,看着赵瑜一脸惆怅,云心忽而吟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嗨!真是淫僧一个!”赵瑜哭笑不得,忽道。这是《诗经》中《卫风》里的一首《硕人》,云心见他沉默不语,大概以为他又在暗暗地思念芷子了。 赵瑜想倒是想了,只是想了别个:“您得先教会在下轻身功夫……” “干嘛?”这有点出乎云心的意料,他侧头盯住赵瑜。 赵瑜莞尔一笑,故作神秘地说:“以利在下紧紧跟着您……” “阿弥陀佛,适才公子如何称呼贫僧?” “淫僧!” “呵呵呵呵,阿弥陀佛,淫僧可是只善淫术……” 到得码头,赵瑜才发现覃家的船早已开走了。忙问书童,赵路说是对方的人一到就开了,只是大人都不在,不敢做主去追。看样子,他比赵瑜还急。 “那怎么办?”赵瑜稍稍安抚一下赵路,便上了船楼,没等落座就把眼找到云心。 “阿弥陀佛,三个重伤之人,估计近期也离不开那条船了……”云心悠然而道,看上去似乎一点也不着急。赵路上来倒茶,他倒先拿个茶盅候着了。 “那么眼下我们该怎么办?”其实赵瑜也知道,覃家匆忙开船,应该跟云心没直接的关系。但不知为什么,想不迁怒于他也不成,似乎只要遇到失控的局面,自己总忍不住要怀疑莫非又有云心在其中拨弄,怨怼油然而生。 赵瑜此刻可算急怒交加,前番芷子剑下逃生,心里五味杂陈,全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正想尾随人家,觑着合适的机会再做转圜。现在看到覃家影踪全无,各种各样的不快立马汇成了一股子怒气,加之云心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腔调,更是火上浇油,就是想拼命克制也是克制不下来。 “贫僧全听公子吩咐……”云心灌了一盅,又让赵路添满,根本不管赵瑜的情绪变化。 “我说大师,您刚才去找家翁,可又曾听谁的吩咐了?”赵瑜倒是希望自己能够信任对方,可有些变故总让人不得不怀疑。好像什么事情,在这个大和尚的心中都有预谋和盘算,只是他想告诉才告诉,不愿告诉,则会让事实或者经过直接呈现在你的面前,而他自己还能始终保持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总是显得那么被动,那么无辜,仿佛人家真的是在听命于你而已。 “阿弥陀佛,看来公子还没躲过刚才那一剑……” “大师,在下不想跟您玩禅机……”赵瑜没好气地说,不想跟他斗啥心眼。 “贫僧只是说,芷子小姐的那一剑只是虚招,只缘她对令尊的了解远不如公子……” “什么意思?” “阿弥陀佛,贫僧是说,芷子以为令尊是个需要小心对付的高手……” “这个在下难道看不懂吗?” “好好好好……”云心又灌了一盅,才放下茶盅说:“贫僧只是不知公子的心意,不敢妄自做主而已,说好的游学可不管,即便寻花问柳,贫僧也必将是全力奉陪……” “寻花问柳?!”赵瑜不由得懵了,真不知道这和尚的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 至于这和尚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且听后文娓娓道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19):赵瑜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回,不多啰嗦。 本来这次所谓的游学的真正目的,赵瑜和云心彼此心照不宣,现在叫和尚一语点穿,赵瑜自是适应不过来。假如以出仕立馆为标准,他虽然书还没读到真正出息的程度,但是假道学的一套早已习以为常,不少事只能做不会说。 “公子不是刚才已送贫僧一字了吗?”云心自己也算一个读书人,对天下读书人的毛病何尝不清楚?只是他有他的目标,他有他的设计,非要逼人自承有疾。 “呵呵呵,原来气堵在这儿了。”赵瑜明知被其耍弄,却也无法。“好好好,在下给您赔不是了。您绝非与妖道齐名的那种淫僧,只是风流一时而已……” “阿弥陀佛,公子,换汤可没换药……”云心不依不饶,依旧是一脸坏笑。 “好了好了,寡人有疾,在下自承心慕覃家小姐,现在还想追,您说接下来该怎么办?”赵瑜也是没法,好在现在跟云心单独相处,也就不再讲究。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云心呵呵乐着,不住点头。“公子既然毫不隐讳,那么贫僧也就当仁不让,直言不讳了。请问公子,您是现在就学打坐还是先去安歇?” “您究竟什么意思?”云心又在故弄玄虚,他当然有点愤怒。 “公子容禀,现在湖夜茫茫,即便想追,又该往哪儿去呢?再说就算追上,只凭死缠滥打,难道公子又能挽回芳心不成?世上诸事,焉有几桩一蹴而就?” “依您如何?”一听如此,赵瑜先自泄了一半的气。 “洗洗睡吧,明日赶早……”云心原地转了半个身,像是要开始运功打坐。 一见如此,赵瑜剩下的气都快泄了。他呆呆地望住和尚,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然而大和尚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顾自打坐吐纳,把个赵瑜晾在一边。 说实话,两人相识以来,赵瑜还是头一回见到云心练功的情景。还注意到这人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乌黑的扳指,也不知啥材料?心说这是将军们喜欢的玩意儿,莫非和尚也要练骑射?要不干脆他剃度之前还是行伍出身? 看他的姿势,直身趺坐,显然是一付禅定的模样,双手重合身前,款款地落在腿上,双掌俱是朝上,一掌托着另一掌,只见两个拇指相对,围绕着那只扳指缓缓旋转,看样子,也像是一种法印,有点像释迦五印中的禅定法印。 赵瑜看到过不少佛像,见识过不少法印,都是空手做的,哪有放个扳指在中间当核心转的?既然不是正宗法印,看来他是在成心装糊涂,仍拿自己消遣。 “喂喂!我问你,大和尚,别当我一点也不懂你们的法印!”赵瑜心潮更加难平,岂能容他偷安,紧前两步,又矗到他正面。“你倒说说明早何赶之有?” “夕息抱影寐,朝徂衔思往……”云心双手不转了,扪膝耸肩,斜睨对方。 “哼!”赵瑜鼻子一耸,撇着嘴说:“在下求您指点迷津,您却让在下自己想?” “其一,公子必须在今夜想定,是否志在必得?” “志在必得?”赵瑜心说,不是志在必得,我这么拼命干吗? “其二,公子必须在今夜想定,是否非她不娶?” “究竟何意?”赵瑜又忖:难道那个艳遇之夜,你没在外面偷听?本公子可是发乎情止乎礼,而且有约在先,信誓旦旦,你难道不清楚,还明知故问? “贫僧奉命维护公子,只要不悖大义,不违人伦,但凡有求,贫僧自当尽力……” “又来了不是?少说冠冕堂皇的话。”赵瑜真的生气了,也就不再客套。“在下现在不清楚,到底是您惟在下的马首是瞻,还是在下该惟您的马首……” “阿弥陀佛……” “好比脚下这船,今天是您大和尚出面借的。那么讲究来了,这艘船今后的去向,到底是该听您大和尚的,还是听在下的?总不能谁都可以做主吧?”今日租船时,赵瑜在场,尤其看到云心跟人少有的默契,心中本就多困惑。 “公子想多了,首先,贫僧早已言明,只惟公子马首是瞻,否则贫僧还会跟着公子去劫囚?其次,既然贫僧听命于公子,此船谁来承租又有何分别?” “当真?” “俗语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嘿嘿,在下什么都信。这样您先给在下筹划筹划,如何才能再找得到她……”既然顾不得斯文了,那么这种没皮没脸的话,赵瑜也就无所顾忌了。 “然后呢?” “然后?!” “马有四蹄,人生双脚,舟在水上,鸟在空中,见了却又走了,如之奈何?” “莫非您又能拘得了她?”赵瑜心说就算你说得有道理,可人家毕竟不是一只画眉,能抓来养在笼里?不过也得承认,这接下来的事也确实没主见。 “如此贫僧何德何能?招招舟子,人涉卬否。不涉卬否,卬须我友……” “好一个卬须我友!”赵瑜心中暗骂,人家要是能看上你,那才是瞎了眼呢。再说不是我跟她,我能求你帮忙吗?“刚才人家的决绝,您难道视若罔闻?” “既然决绝,追又何用?”云心乐了,不用看他脸色准知道那是一堆嘲讽。 “喂喂,那不过是在下的感觉……” “阿弥陀佛,既有决绝之感,公子何不知难而退?” “我说大和尚,你怎么有点死乞白赖?” “阿弥陀佛,诚不知究竟谁在死乞白赖……” “罢罢罢,跟你再说也是白搭,求人不如求己,在下就不打扰您的清修了……” “阿弥陀佛……” 赵瑜甩头就走,到了后楼,让赵路打了盆水,冲个凉就进卧舱。 卧舱不如客舱凉快,一躺下去就是一身汗,适才那凉几乎白冲了。于是拎起席子,跑到后楼甲板上摊开。甲板上比客舱更凉快,湖面上湿漉漉的风直接拂身而过。 赵路闻声端来一盘艾熏,驱蚊赶虫,又给端来了一个茶盘,连壶带盅。 “好了,你也去歇着吧……”赵路还是贴心贴肺,赵瑜的心里稍微舒坦了些。 赵路应声去了。吹着凉风,喝着凉茶,赵瑜慢慢平静下来。真所谓抚枕不能寐,振衣独长想。云心这货似乎早就料到今儿将是赵瑜的一个不眠之夜,故意找了首陆机来涮人。他索性坐了起来,靠在甲板栏杆上,定心品茶。 覃家白天泊船的那段湖堤现在空着,只剩湖涛击岸溅起的白色浪花依稀可辨。 月色还亮,可惜人的心情不免黯然。 虽说那一剑只是虚招,可她毕竟不愿伤我。 明明是我飞蛾扑火,她只须缺一点不忍之心,都将悔之晚矣。 只不知这一别,又待何时见面? 云心说志在必得,莫非他还敢强抢硬掳不成?云心说非她不娶,难道他还有妙招让人回心转意? 云心有一点说对了,覃家的人,唯独覃家不能救。本想帮她脱厄,可自己偏偏不愿避嫌,现在到处都是海捕文书,就想谈婚论嫁也不成,那该怎么办? “轨迹未及安,长辔忽已整。道遐觉日短,忧深使心褊……” 思来想去,赵瑜还是只能找首陆机来聊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20):芷子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话分两头,且说芷子寻得罗璧回船之后。 一路上,芷子也是纠结到了极点,自己的梦中那人怎么可能与赵瑜是同一个人呢?该不是人家假装不会武艺,其实是一直在让我,甚至故意耍弄我不成? 当然,如果他与那个人真是同一个的话,武功该是出神入化,远胜自己百倍。可自己明明试过,绝对是一点也不会,更不像作假,而且那两记剑鞘的耳光,一则辱人至极,只怕是个汉子都不能容忍,二则武艺高强的人即便再装也不可能一无反应,相反更该是越快反应越是强烈,就像自己一样,一旦遇到快速绝伦的进攻,几乎不用脑子想都会规避,除非躲无可躲了。 可那首琴曲一点不错,既然是司马相如的东西,自然世上不会只有一两个人知道,可是用它作为约诗,这不会该是天下人人都能吧?恁地凑巧?竟也有个自己熟识的人与另一女子同临月下之会,共订琴曲之约?怎么可能? 反过来说,就算那人真的是他,可凭他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又怎么能把人摄来摄去的呢?莫非他会魔法不成?那一夜的经历绝对不会有假,否则就不会凭空出现那片诗帕。云心,在他的身边那个大和尚该有如此能耐。 天哪,那大和尚究竟是他的什么人,连这种事都肯替他做,这跟采花大盗又有什么分别?简直不可思议。莫非他真是慕恋至极,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记得吴福说过,赵家已经不止一次地上门提过亲,都为这个二公子赵瑜,只是每一次都被养母的规矩格于门外。而且奇遇的那天,正是自己凭藉马超龙雀救人,露了形迹,记得曾与他在路上邂逅,莫非他不得已才请云心帮忙? 单从那日夜半三更把人从闺房了摄走,绝对是下三滥的行径,可回过头来说,人家也算发乎情而止乎礼,直如柳下惠重生,不欺暗室,不仅没伤她的名节,还在无意之中慰藉了人的芳心,她就是想置气,也实在置不出来。 说个实在话,那个人真是赵瑜,那才是她求之不得的好事。 如此一来,她更想见他一面,实在有太多的问题要质疑,简单的事情为什么非要闹得如此复杂。既然你已经有情于我,并非不知道我对你也不是一无好感,哪怕就算正常的邻里往来,覃家也没做故意错哪一点,不仅主动上门道歉,而且赔偿毫不吝惜,本来应该锦上添花,却偏偏弄个反目成仇。 当他往自己的剑前一扑,她的心都要碎了。倘若两情还能挽救,那么未来的公公将是最大的障碍。且不说今天当众羞辱,迫使自己再也无法直面。假如真的需要选择,只怕人家也不可能为了她一个女子而抛弃自己的爹娘吧?应该这样,因为换做她,若是让她在老夫人与某人之间做个选择的话,估计也只能忍痛割爱。按照常情,他的做法无可厚非,只是她实在接受不了。 不管怎么说,就当那一切只是一场梦,不说也罢。 芳儿当然能体会小姐的心情,一是罗璧在侧,她也不能多说,二来小姐的心情肯定糟透了,现在说什么都是往她的伤口上撒盐,故而只能一路闷声不吭。 没想到两人会是剑尖相对,看来小姐的心已经被伤透了。再则那个可恶的老爹竟然当众辱骂小姐,小姐肯定接受不了,人要脸,树要皮,小姐不能不要脸皮,有一个恶公公横亘中间,再好的姻缘也不可能成。尽管那痴儿还想用诗帕上的琴曲来挽回人心,但也没用,小姐的心气,她比谁都了解。 到得船上,老夫人都顾不得与罗璧寒暄,首先吩咐开船,只要离开溪口就行。 船行湖上,师姐师弟方才正式相认,自有一番真情流露,其他人都跟着感动。 芷子的心情还有分别,忽然觉得老夫人跟自己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譬如刚才在给罗璧一一介绍的时候,对她跟两个丫鬟的态度几乎没有区别。 从前尽管一直对于自己的身世耿耿于怀,但是从没对母女这种关系有过一丝一毫的怀疑。现在不仅渐渐了解了自己,也渐渐了解曾经被无数次叫作娘的老夫人。随着这种了解,同时感到她们本来亲密无间的关系也开始了变化。 也许老夫人的顾虑不错,不管真相如何,知道得越多越不是好事。 她突然感觉自己与养母凭空增添了几座山,把她俩隔开了。首先是木子,这是第一座自天而降的高山,刚刚接来的师叔罗璧也像是一座山,横亘在她们之间。而自己再也不能像从前,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撒娇就直往那个永远敞开着的怀抱里扑。一种说不出的失落,让她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害怕。 除了芳儿,几乎所有的人都不在乎她的感受,曾几何时,她总是家里的中心。 一时间,她甚至有点讨厌那个刚接回来的师叔。那个怎么看怎么像猴子的驼背是那么兴奋,反复回忆着往事,尤其说到木子的遭遇,絮絮叨叨个不停。 老夫人的反应尤其刺激,她把木子拉到身边,让他头枕自己的腿,不停地爱抚着他。不久之前,这还是她的独享。就现在看着,身上还会不由自主的感应。 “……我根本没想到,居然装死能够骗过那个老家伙……”这是罗璧说得最多的话,他对自己通过装死逃过一劫总是津津乐道,当个成就不停地夸耀。 “师父向来自恃,听贵定说,大场面上遇到辈分略低点的人他都不屑出手……” “这么说那个老家伙还是高看了小弟跟师哥……” “反正师父自视甚高,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是你命不该绝……” “大概那老家伙当时也有点慌里慌张,毕竟抬头三尺有神明,他也知道自己有悖天道。那天我不是和师哥带了两个火工道人一起下山的吗?他突然出现,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先杀了师哥,接着又杀我,两个挑担的火工道人一看不对劲,撒腿就跑,于是老家伙就赶紧去追他们,这就给小弟一个逃脱的机会。当时小弟根本就不知道痛为何物,只想赶快逃离,踉踉跄跄,也不知道逃了多少远,突然脚下一空,眼前一黑,接着啥也不知道了……” 罗璧早把事情的经过讲了,只是这对同门姐弟依然沉浸在劫后重逢的喜悦中,不断地回忆,不断地咀嚼,尤其那些自认为十分惊险或者非常精彩的片断。 其实整个故事,芷子早就听懂了:他们的师父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半路截杀了老夫人的丈夫秦贵定。当时这位师弟罗璧也在场,还有两位火工道人,他们的师父自要统杀灭口。不料罗璧所受的那剑偏了点,趁着师父忙于追杀火工道人,他就拼命逃离。只是慌不择路,坠下深渊,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在跟猴子为伍,总算捡回了条命。后来隐姓埋名,直到近日重逢。 罗璧养伤期间,猴子还捡回来一个婴儿。罗璧熟悉那个襁褓,不难认出他是谁来。就在猴子的哺养下,木子慢慢长大成人,唯一的遗憾就是太像猴子。罗璧伤好之后时常出山,探查案情,直到发现木子越来越像他的那些猴子养母,为时已晚。尤其脑筋不够,罗璧猜想,一定是从山上扔下时受到了损伤。 “灵山上有猴,倒听贵定说过,只是从来没有见过……” “那儿直上直下,又是临湖,只怕有那老家伙的身法也不成,必须有条长绳……” “不说要百把丈吗?真没想到猴子最后也成了你的师父……” 听到这里,芷子不由得对木子这位义兄又庆幸又同情,真是成也猴子败也猴子,要不是猴子,恐怕也就没了他的小命,可就是猴子,让他也变成了一个兽人。 要说这罗璧与木子的经历还有多少曲折,且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21):芷子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罗璧说,他之所以能从深渊之中脱困,也是得益于猴子。木子刚刚不用襁褓,母猴们就带着他攀爬戏耍,竟是无师自通,就像小猴子一样抱住老猴子的肚皮,而老猴子要见他抱不住,会腾出一只前爪来拖住他的小屁股,只当他是自己生下的小猴子,起初罗璧见了,想喝止都来不及。后来习以为常,也就算了,当最后木子竟然能跟猴子一样直上直下,自然喜出望外。 于是罗璧自己也开始琢磨木子的动作,起初不少跌跤。后来发现木子的动作实际上非常简单,谈不上任何技巧,这才想明白了一个道理。问题全在于人比猴子聪明,只要一想到崖璧的险峻,手脚自就酸软无用,一点劲也使不上。而木子从不会意识到危险,猴子的害怕更是迥于人类。直上直下的崖璧,猴子们只当便道,同样对于木子来说,也只是条竖着的石路而已。 听到这里,老夫人自然想到了木子送自己回家的情形,在密林里如入无人之境。 “哼!那猴子虽然都是畜生,可比那老家伙仁义得多……” 芷子知道,罗璧嘴里的老家伙老东西便是这两个人的师父。她甚至有一点奇怪,如此悲惨的遭遇,除了骂几声老家伙老东西,就然看不到他们另有悲愤的表示,相反倒像是在回忆一段精彩的历险一般兴高采烈,津津乐道。 老夫人也在不断地回忆,两人仿佛从不同的角度在编织着一张网,把往事的碎片,把过去的线索,聚集到一起,再拼接起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 渐渐地,芷子才明白过来,原来一切惨祸的源头竟然还在自己身上。 他们之所以会有如此的遭遇,只缘当时有人急需一位奶妈,而且那位奶妈不是随便找来一个就能充数,只有当时的老夫人才是符合条件的不二人选。 按照他们的分析,只不知道他们的师父为什么非要搞到这种程度,尤其是要把老夫人的丈夫乃至儿子统统清除?罗璧的不幸,只缘他当时在谋杀现场。 老夫人甚至认为,自己当时的身体条件不错,哪怕多奶一个孩子也估计不是大问题。唯一的解释,便是芷子的身世,这身世里一定保藏着重大的秘密,绝对不可泄露。老夫人已经猜测过,她认为芷子很可能是德后的外孙女。 因为芷子跟她记忆中的永兴公主年轻时候长得非常相像。德后的三个遗女之中,又以永兴公主与灵山渊源最深,这样的推测,似乎才是唯一的解释。 只是两个老的当着芷子的面,并不多说这些,甚至连永兴公主的名讳提也不提。芷子明白,如果他们的推测成立,事情毕竟因她而起。尽管那时自己也只是个襁褓婴儿,一无所知,一无所能,只能听人摆布,但也难保在他们的心底里毫无迁怨之意,所以只能回避或者忽略,也算是照顾她的情绪。 一念及此,她便觉得再留在客舱里面有一点不太知趣。 “娘!您跟师叔慢慢聊吧,芷子先歇了。”尽管她也知道这样未免欠礼,可她实在熬不下去了。不等回应,又对罗璧福了一福:“师叔,芷子先告退了……” “好好……”罗璧应着,情不自禁多打量她了几眼。 “倒是老身忘了,你们都辛苦了,先歇着吧……”不见养母挽留,芷子心里还真有一点失落感。若在以前,娘儿两个即便说告辞,可还得腻上一会。 芷子走向后舱,吩咐方老大找个地方停船,也早点歇吧,方老大应了一声。 吩咐停当,芷子正要就地坐下,忽听前面又传来罗璧压低了的声音。 “……师姐,您不说我倒真是没注意,一说还真像,真像极了当年的小师妹……” 忽听老夫人轻叹一声,说道:“也不知是祸,也不知是福,不是金枝玉叶倒也情有可原,就怕真是,那未必就是我们的福,每念到此,总让人怕了几分……” “师姐,你这一说倒也真是,怪不得师姐早有察觉,却十数年来一直按兵不动……” “不错,老身总在想,既然劳得他老人家亲自动手,冒着千夫指万人骂的风险,设下如此大局,而且只有师娘少数几个知情,真不知道这水有多深……” “师姐的意思,只怕那个老东西也不过是其中的一粒棋子?” “若能驱使师父这等高人为之效力,那幕后的势力真是不敢想象……” 但听罗璧长叹一声,不再吱声,老夫人良久之后也叹息一声,不再出声了。 这时候船也停稳了,方老大已经摸透了主家的脾性,知道哪儿停船最合适。 这里是一片荒无人烟的湖滩,曾经的湖堤已经坍塌。依稀还有几棵柳树歪在一个个土墩上,那正是旧堤的残迹。船头下了锚,又用一根岸缆系到一棵歪脖子柳树上。看样子,晚上有风,只要有风,方老大总要多加一道锚碇。 方老大也回了铺舱,船娘也已经睡下。 馨儿肯定还没睡,她总要等老夫人彻底歇了才敢睡实。 后甲板只剩下芷子和芳儿两个。自从木子上了船之后,芷子也注意到了芳儿的变化,总跟芷子形影不离。今晚又加了罗璧,她更是不想在客舱呆了。 没了咿呀咿呀的橹声,客舱里诸人也不再说话。只闻轻涛拍岸,还有不知名小虫在吱吱吱低鸣。这几天夜里都已经听惯了这种声音,熟悉得让人忘了它的存在。 也算一个过于寂静的世界,芷子真有一种说不出的空落之感。本该睡了,然而一点困意也没有。芳儿也是,忽闪着两只大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 芷子跟芳儿毕竟这么多年了,她虽然从来不会多说什么,然而彼此的心思还是相通,也可说心有灵犀。芷子想,芳儿这会儿肯定跟自己有一样的感觉。 她们在这里已经变得有点多余了,客舱里的几个,他们有着共同的遭遇,彼此的心情很容易共鸣。而她和芳儿却不能不生出一种游离感,就像刚才坐在客舱,开始完全出于礼貌,毕竟罗璧长辈,而且初来乍到,只是敷衍一下,肯定不妥。然而稍一坐久,便发现人家当着自己的面说话多有顾忌。 特别是罗璧,听他口气完全是为了报仇而来,按照他们的分析,仇家还该有黑手,而这黑手也许正跟自己相关,很有可能就是她那些从未谋面的亲人们。 罗璧的理由很简单,皇室宗亲,弑父杀兄,都只是家常便饭,何在乎一介平民? 不知道真相会不会是他们猜测的那样,然而看他们一副毋容置疑的样子,却真不知道自己该何以自处了?难道真要等到生母与养母对决的那一天吗? “我想单独去建康……”她招了招手,让芳儿附耳过来,轻声说道。 “……”芳儿虽然有点惊讶,反应却不强烈,正如自己的估计,她也真的有了想法。看来自己与老夫人之间关系的微妙变化,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就咱俩……”芷子又补了一句,觉得现在这个世界上只剩芳儿与自己最近了。 芳儿还是没言声,过了片刻才点点头。 “我不想太多人知道……”这回芳儿的头点得飞快,并且回望了客舱一眼。 至于芷子和芳儿有没有出走,还听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22):芷子 书接前段,不再重复。 要说真是离开,芷子又难过了。尤怕这一别会不会成为永诀,心里更不是滋味。 可是客舱里已然没她合适的位置,这也毋容否认。养母,木子,还有那个新来的师叔,俨然就像一家子。尤其两个老人之间谈话,触及一些有可能牵扯她的话题,总会戛然而止,默契得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恐惧,这比直接撵她还令人难堪。除了一日三餐,必须团桌而坐,她根本无法在那多呆一会。 芷子她们的水性提高很快,一则要感谢炎热的天气,二来船婆教的也是不错,三也是远离客舱的最好理由。贪凉泡水,典型的顽皮心性,养母最多佯嗔两句,然后皆大喜欢。人家说话再也不必顾忌,自己也不用那么尴尬。 原来船婆不敢让她们离船太远,现在游到一里地外,也不过是望着笑笑而已。 馨儿下水的机会少,芷子和芳儿时常竞赛,遥指一个目标,然后看谁最先游到那儿。输者就要受到惩罚,当然也就刮几下鼻子,最多也就胳肢一阵。 芳儿自有感觉,小姐从没像现在这样依赖自己,仿佛是一个失去平衡的人,必须给她一根拐杖。否则她会随时摔倒,甚至可能崩溃,再也爬不起来。 芳儿早就看出小姐有了出走的意思,只不知道她为什么迟迟不能付诸行动。依她猜想,自然是割舍不了与老夫人的感情,虽然小姐在老夫人心中的地位已经被人取代,毕竟十五年了,相濡以沫,也不是那么容易一挥而别。然而人与人之间不能随便生就隔阂,尤其曾经亲密无间的那种。当老夫人腻腻地叫出小象时,芳儿总是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知道一切都已无法挽回。从前听说夫妻之间最易反目成仇,芳儿总是不肯深信,曾经那么亲密无间的一对,怎么就可能从一个极端跳到另一个极端?现在真有点信了。 芳儿认为更重要的一个原因,似乎还该为了赵二公子。本来对小姐的意中人是赵瑜,她也最多是个猜测,那日听到人家情急之下吟出诗帕的半阙,便知道再也不会错了。本来好好的一对,只要找个合适的媒人把那层窗户纸捅破就行。没想到老太太固执己见,已是大碍,加木子无意中一闹,兼之对方老公公也是不着调门,眼看着一场好事就要黄了,小姐岂能甘心? 就凭她芳儿的脑子都能想象得到,如果一直留在老夫人的身边,小姐恐怕只能认命,只能与人家失之交臂了。只有离开,哪怕只是暂时,一切才有机会。 芳儿猜想,小姐之所以不能做出决定的另一个原因可能是日后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23):秦氏 书接前文,不再重复。 要说昨天下午没太阳,也不见一丝云彩。方老大说本该是个下雨天,只是雷公云婆别处太忙,一时顾不到这里。太阳让路了,却赶不来。芷子问还会不会下雨,方老大说只怕错了时辰,也就过了,让人间白赚了一个好日子。 方老大的话果然没错,一直到第二天早晨,天都是阴阴的,连太阳也懒得早起。 馨儿一大早起来,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只是一时说不上来,心里老在疑疑惑惑。嘀咕说那主仆两位咋啦,是不是这两天日头下玩水太累,好不容易逮了个大阴天就往死里睡?客舱里的早餐都快撤了,怎么还不见一个人影出来? 又想小姐睡个懒觉也就罢了,莫非芳儿也跟着涨身价?把自个儿也当小姐了?所以不等老夫人吩咐,瞅了个空档就要去叫芳儿,然而一推门馨儿傻了。 芷子她们的铺舱里哪还有个人影?面对面的两张席上,枕头和被子都归置得整整齐齐。挂在舱壁上的长剑也不见了,还有搁架上的包袱也不见了。每个人都有一个这样的包袱,里面都是随身物品,另外还有几套换洗衣裳。 馨儿慌忙跑向后舱,差点与送水来的船婆撞了个满怀。“方大叔,小姐呢?” “她起来了吗?” “她不在舱里” “那倒是没见” “您啥时候起的床?” “老辰光啊,年纪大睡不着,鸡叫头遍我就醒了。对了,前舱也没有人吗?” “要有我还找您问?!”馨儿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又去她俩的铺舱。 馨儿突然想起昨晚芳儿怪怪的样子。没来由地总是贴着自己挨擦,本来好不容易觑个机会出来透个气,纳个凉,老叫人挨擦,真有种说不出的腻歪。就跟常往老夫人跟前腻的木子一种德性,可人家毕竟是多年不见的母子。虽说她俩也算闺蜜姐妹,但也没有必要让人怀疑到底有没有磨镜之交吧? 还有小姐,昨天也是没来由,兀地关照自己要好好照顾老夫人。当时心里就嘀咕,已经这多年了,虽说我在老夫人心目中的位子不如你,但也差不到哪儿去吧? 现在都明白了,这俩死妮子早就打算跑了,不过想找一点良心上的安慰而已。 再查一下她们的铺舱,这才发现芷子的枕头下压着封信,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老夫人,小姐走了”馨儿想哭,可多少有点不敢。 “又上码头了?”芷子偶尔会去码头散步,所以老夫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24):芷子 话说两头,却说芷子和芳儿离船出走。 子夜上的岸,行得百余来步,芷子便转身扑翻在地,三起三跪,冲着那船遥叩九个头。如此离开,心中满是愧疚,然而她再也无法等待,但怕再下去会发疯。 紧赶慢赶,太阳将要落山之时,终于看到了一座大城,那巍峨硕大的城墙两人都没见过。近了一看,原来这就是平江府了,城头上镌着那两个大字。谢天谢地,终于没走冤枉路,一口气猛然一松,整个人立马就委顿下去。 “小姐”芳儿想来扶她,却也连带栽倒在地。 日头陨落,大多酉时,芷子虽然不常出门,这点知识还有。从昨夜子时到此刻酉时,差不多十个时辰,滴水未沾,粒米未进,全仗一股子心气提着。 “起来吧,到城里找点吃的”芷子自觉肚子里有团火在升腾,仿佛要把整个人熔化似的,四肢却都在发冷,又像被冰冻住了一样越来越不听使唤,脑子里知道必须起来,可是身子却一点也动弹不了,好像都是稀泥糊的。 “小姐,只怕进城也白搭,咱俩分文不名”芳儿从不关心大事,但是对于细节却很敏感。 “没事,把我的锁片拿去换点银子” 尽管这是芷子在出门前就想好的,但是芳儿总有点不忍:“那是老夫人给您的” “可肚子它不肯争气啊” 休息了一会,肚皮里的邪火恶燥总算平息了些,四肢百骸也有了点感觉。两个稍微运了运气,希望再支撑一段,这是修炼内功的好处,多少能够借点真力。 “走吧,晚了只怕食肆都打烊了” 食肆两字挺有魔力,瘫倒在地的芳儿,终于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懒洋洋地爬了起来。 到得城门口,忽见守城兵弁在挨个检查。因为速度不快,所以不少进城的人在排队。 芷子她们很少出门,更没进过此等大城,自然不懂规矩,不知人挨人站着在干嘛。加之一心想尽快找到地方喂肚子,故而绕开队伍,径往门洞里走。 “喂喂,站住!想干什么?”突然一杆大枪挡住去路,一个弁兵抢了上来。 “进城” “为啥不排队?” “排队?!” “去去,后面排队,等候检查” 芷子这才明白过来,拉着芳儿只要去排队。 “过来过来,哎!你们两个”没走几步,忽听后面又有人叫。转身一看,只见刚才的弁兵身边又多了一个人,像是个弁目,正斜着眼在瞄她俩。“嚯,还是两个假相公,你以为你换了衣衫,老子就好糊弄?认不出来了?” “两位兵爷,还请明鉴,民女乃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是为了出门方便”自从拒捕劫囚之后,芷子的胆识早已见长,一般的场面已经镇不住她。 “好一张利嘴,还真是一副相公面孔!”那弁目显然是在揶揄她们装啥像啥,只见人家两只色迷迷的小眼上下不停地溜达。“女扮男装,还带凶器” “兵爷,只是防身佩剑”这个不怕,文人佩剑乃是时尚,官府也是不禁。 “说!从哪儿来?” “胥口”芷子一想不能说龙山,只不知这平江府收没收到龙山的海捕文书。然而双眸的余光一扫,情知不妙,原来龙山县的海捕文书早在墙头。 “到哪儿去?”只是那弁目好像还没认出来,更多的依旧是色迷迷。 “建康” “去干什么?” “游学” “游学?!”那弁目走近了,围着她俩转着圈子打量。“真是游学?” “兵爷” “来人,拿下!”只听那个弁目突然后退了几步,连声断喝。 随即应声冲过来数十名弁兵,个个都执长枪,就连专责查人的那几个也都过来了,如临大敌,把她们两个围在中间,一溜闪亮的枪尖,成环状对着两人。 “兵爷,您这是何意?” 芷子迅速瞥了芳儿一眼,然后一边说话,一边偷瞄着周围的情势。同时提起一股真气,遍身运行一周,还算争气,除了非常饥渴,并无特别异样的感觉。 守城的弁兵不算太多,现都在她们四周,要对付这些人,芷子自信还是有把握。 只是该往哪儿逃跑,才是关键。城外都是旷野,差不多一望无际,有些庄稼,却是不密不高,连个藏身的地方也难找。往城外必须久跑才能脱困,自己饥渴难耐,估计也跑不动多远。倒是城里看去,街道拥挤,房子一间紧挨着一间,该容易找到藏身之地。只是不知道城里有没有兵,或者兵多不多。 “进城!” 芷子的肘子轻轻触了一下芳儿,悄声说道。芳儿唔了一声,也在默运真气。 “看剑!”几乎同时,芷子也挥出了剑。 那些弁兵虽有防备,但也没料到人家说变就变,加上长枪本身转动困难,等到反应过来,人家已经踏着他们的枪杆,又在肩头蹬了一下,一个筋斗已经翻向城里。 这些兵弁欺负一般百姓行,在她们面前根本不济事,被踩到的还东倒西歪,趔趔趄趄,踉踉跄跄,乱成一片。等到众兵弁稳住了身子,转过神来,两个人影早已蹿上了对面的屋顶,宛如飞隼,一起一落,转眼就已不见了。 在她们来说一点不难,不过几个蹬踏动作而已,只是肚子空空,拚了全力。而在那些弁兵与过客眼里,确实惊世骇俗,只当鬼魅一般,个个大惊失色。 “快追!”还算弁目有点见识,可一看人家身法这么高明,就知道遇到高手了,所以也只能站在城门洞里赚吆喝,到最后一看就根本没人真的去追。 那一奔逃,也是全力竭拼,慌不择路,根本不知自己置身何处。直到确定后面根本没有追兵,方才蹲倒在地。展目一瞅,似乎逃进了一个高门大户的后花园。 一堵围墙,一座假山,她们最后停身其间,假山有水环绕,仿佛池中一个小岛。有桥相通,强挣几步,终于挪到了假山后面,便再也使不出一点劲了。 假山往前,除了林木花丛,还有环廊与小亭。那个规模,较之在龙山梢的覃家不知要大上多少倍。花木尽头,才可见到鳞次栉比的屋宇,恍如远山。 也不知歇了多少辰光,直到一阵香味扑鼻而来,两人才醒过神来。 眼睛同时一亮,这不是饭菜之香又是什么?芳儿正想探头,却听一阵脚步声过来。 已是黄昏,花园里的光线不算太亮。两人慌忙往树丛里面缩缩,紧盯着响声处。 “咳,这大热天也不让人消停” “守备衙门说有刺客进了城,人家比咱们还紧张” “刺谁啊?那位大人年纪轻轻,又是初出茅庐,哪来什么仇敌?” “难说” “怎么难说?” 脚步声近得不能再近了,芷子透过树丛已经能够清晰看见。只见十来个弁兵,就跟守城的弁兵一模一样,都是长枪,前面也是两个配着短刀的弁目。 “继位之争,毕竟皇上春秋不再” 说话的正是两弁目,很明显他们只是例行公事般的遛圈,芷子本以为会上这假山岛上查看,哪知道只是沿着最宽阔的甬道走,连窄点的小径也不拐。 “这我倒是听说了,都说皇上已经十几年不去后宫了” “所以大人这次出任使持节,人家能没有想法吗?” “不都已经定了东宫了吗?” “既然是皇上定的,皇上就不能废吗?” “不是说太子贤明?” “可这个太子当得时间也太长了一点” “这么说?” “我也不清楚” “照你说,那是东宫最该忌讳前面那位了?” “跟你说我不清楚,你可别瞎传,我是啥也没跟你说” “放心,咱兄弟俩” “这我有数” “只不知道” 停了片刻,那个喜欢刨根问底的弁目似乎还不肯罢手。 “这使持节,明说着要到南兖开府建牙,怎么到了这平江府就不再走了呢?” “你问我,我问谁去?” “其实也不关咱们的事,只是他不走,咱们岂不多了不少活儿?你看这大热天的” 却说一队巡兵就从芷子她们藏身的假山外走过,至于最后两人能否脱困,还听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25):芷子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却说那队巡兵沿着花园的抄手廊兜了一圈,又出去了。 芷子暗自庆幸,适才要不是及时挪窝,只怕又是一番纠缠难免。 再看地势,这假山位于花园当中没错,但是四面有水,俨然是一座小小的湖心岛,加之花木树丛几乎环绕,倒也不失为一个隐秘场所。而且假山是用震泽特产的瘦石堆垒而成,不仅里面有洞可以通达,而且可窥之隙不少。 听刚才弁目所言,这里应该是一座官邸,大概有一位使持节头衔的大官在此落脚,将来要到扬子江对面的南兖上任。芷子知道,使持节这种代行天子敕令的特殊官职照理该由皇子担任,换句话说,她误打误撞闯到自家亲戚的行在来了?芷子不由得暗中好笑,假如老夫人想得不错,这世界真也忒小一点了。 大概那位皇亲在此逗留久了,底下人都有点抱怨。只缘为他,城里需要特别加强防范,守城兵弁大热天都不得安生。连带自己甫一进城,就遇上了一番惊险。 饭香菜味,并没有被那队巡兵冲散,相反随着夜幕的降临,似乎越来越浓。芷子读到过一种名叫饕鬄的怪兽,据说只要闻到食物的香味,它会不请自来,打死它也不走。从前总觉得是传奇者言不可信,这一会儿却也不敢怀疑了。 为啥?只为两个人再也按捺不住,开始循着香味往前摸去。 藉着夜色掩护,过了百把步路,隐约听到觥筹交错的声响,只远不如饭菜之香明显。 辨方向,似乎应该隔着一两间屋子。芳儿还想前冲,却叫芷子一把拉住了。 顺着努嘴方向,原来廊口有两个哨兵在游弋。看似无聊透顶,但是那条必经的廊道却都在人家的眼皮底下。 左右一看,唯一能够越过哨兵而不被发现,只有从廊顶上越过。她们两人一会眼神,立刻悄然退后。到得五十步外,估计哨兵觉察不到,便纵身上了廊顶。 居高临下,这下看得更清了。 前面好大一片房舍,好像几个套院相衔。最前面一幢像是大殿,挑檐很高。不少院落里都亮起了灯火,只是有的地方密集,有的地方稀疏。那觥筹交错的声音,像是从最近的一个套院之中传出,那儿的灯火最为明亮醒目。 那个套院要比别的都大点,屋宇也都高了不少。 芷子一挥手,两个人便沿着屋脊直奔那里。 临得近了,斜斜里望去,筵席看来应该摆在居中的大堂里,不时有婢女小厮穿进穿出,送酒上菜。厨房离开大堂不远,是几间紧靠着院墙的罩披屋。 芳儿指指,芷子点点头表示看到了。芳儿正要过去,芷子却轻轻地拉住了她。原来芷子又有发现,正在偷听底下大堂里说话,只是有一点听不太清。 芳儿不禁皱了皱眉。到处都是饭菜的香气,惹得肚子里一个劲儿咕咕直叫。然而没办法,既然小姐有兴趣,也只好停下身形,陪着小姐一块儿凝神谛听。 “道长,您说这法竟是出自谢承?”像是一个苍老得有点嘶哑的声音在问。 “正是谢承会稽先贤录上所载”一个浑厚的有点让人感觉拿腔拿调的声音在回答,又说:“也就是纂撰一百五十三卷后汉书的那一位” 一百五十三卷?芷子记得后汉书好像没那么多卷帙。算了,这会儿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还是那个苍老的声音:“上次敝上亲上灵山,老朽因故不能随行,故而无缘得觐令师尊颜,心中实在抱憾得紧,只是没想到令师大德,一力襄助敝上,虽说血缘不可忽略,但总是深明大义,匡扶正宗之举,现派贵立真人亲临指点,真是感佩之至。只是兹事体大,还请饶恕老朽啰嗦,正好敝上也在,所以老朽意欲再就此事劈砸劈砸,力求万无一失,也无非再牢靠一下而已” 劈砸劈砸,本是龙山一地方言,意即商量商量,看来这个老声音还是同乡。 “甄老师所言极是。”只听那个浑厚的声音接着说,然而语气中却是不无揶揄。“甄老师之所以能受到殿下如此敬重,贫道早有耳闻,只是百闻不如一见。至于秘法,家师曾经亲自试验。出家人不打诳语,您老人家也知道,玄门中人擅长的就是炼丹制药,所以这点秘法印证,绝对难不倒家师” “听说令师还有生死两法之分?” “不错,所谓死法便是滴骨,所谓生法便是和血” 又是滴骨,又是和血,芷子虽也不懂,听得倒是认真。只是芳儿一头雾水,兼之肚皮饿得实在不行,都有点头昏眼花了,恨不能立即拉上芷子就走。 “可否再请详教?”底下那个雌鸡声又开腔了,一听就是不肯善罢甘休的那号,也许是小姐对他的龙山口音有兴趣吧?芳儿只好强捺着性子继续等。 “这”那浑厚的声音凝滞了一下,才说:“全凭殿下吩咐” “甄老师既然想听!”这一回接口的明确是一个年轻的声音。芷子觉得这个人的年纪不会太大,只是听上去多少有一点阴冷。“那就再有劳道长了” “遵命,殿下!” 就在这时,忽听咕噜咕噜几声。原来是芳儿饿得受不住了,肚皮里突起折腾。尽管自己也饿得不轻,然而芷子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尤其想到老夫人说自己可能是金枝玉叶,那么这底下所谓的主公也该是自己的亲戚喽?不是舅佬,至少也是姑表兄弟。声音听上去那么年轻,更是让人感到诱惑。 “厨房这会儿忙着呢,咱们得等一会儿才能去”芷子知道芳儿饿极了,咬着耳朵安抚她一下。心说这趟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对辛辛苦苦抚育了自己十数年的养母不辞而别,为的就是彻底弄清自己的身世,岂能错过任何机会? 正寻思着,忽然发现面前一处屋脊有点透光。脑子一闪,连忙蹑手蹑脚爬到那里。 原来有块瓦松了,对应的盲砖竟也不见。再一细看,就全明白了。原来底下的人很会享受,盲砖顶下悬着一根横杆,杆上绑着几把掌扇,底下有人在用绳子牵动横杆,于是那些大扇子一起扇动,风在头顶吹,席上自然凉快。 而眼前缺失的这块盲砖,正是那根横杆在这一头的系绳之处。轻轻抽掉那片浮瓦,稍稍转下角度,就能把桌上的情形尽收自己的眼底了。 只见当中主位上坐着一位年轻公子,年岁要比赵瑜大些,或者说更老成些。此人莫非就是刚才弁目口中的使持节?那么他就该是一位正宗的皇子喽? 他长得没有赵瑜那么柔美,但是更显得英挺,甚至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俊,圣旨可以说是阴戾,而不像赵瑜,谁一见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去亲近。 右首主宾位上,端坐一位老道,看年纪应该比吴福大点。一个道髻绾得有点蓬松,满脸卷须,虬髯里面只看得见一个大鼻子。几绺长发搭在额前,微微翘起,正随着顶上的风扇飘动,大概也有点烦,只见他不时用手去捋。刚才他们提及灵山,那说不定与老夫人以及罗璧师叔还是同门师兄妹呢。 左面首陪之人正是一个老头,简直就是赵瑜他爹的孪生兄弟,秃顶陷在紫涨的脸皮里。只要一想到那个差点成为自己公公的人,芷子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如此俊美的一个少年,怎么会摊上一个奇丑无比的老爹?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堆上。 要说芷子她们接下来究竟偷听到了一点什么,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26):芷子 书接前段,不多啰嗦。 却说芷子看到底下那老人,立刻想到了赵瑜他老爹,正胡思乱想,却听他又开腔了。 “请教滴骨之法何以施行?”那个苍老的声音明显已经急不可耐,无怪乎那个道长要挤兑他。光听声音就是那种倚老卖老的人,总是喜欢替人做主。 “无量寿佛”只见老道抱拳一拱,随即说道:“甄老师请容贫道详禀,所谓滴骨之法,是为最古之法,亦即谢承所记。是时东汉太守陈业胞兄渡海罹难,同船殒命数逾半百,尸身均已腐烂莫辨,令人无从收敛。陈业一见无法善后,更是悲伤至极,号泣欲绝,不由得仰头大叹:吾闻亲者血气相通,生死相隔焉能例外。于是自割手臂,沥血滴骨,遍历数骸,唯独一人见血立入,自是大喜过望,认定此乃胞兄遗体,遂加敛裹,携家归葬。同难亲友一见陈业之试灵验,纷纷效法,果不其然,均皆印证,终得善局” “只怕陈业一案只为孤证” “无量寿佛,甄老师有所不知,本门入室弟子多为早年失养的孤儿寡女,常有血亲证认之需,故而家师遍求秘法,本只是应弟子之请,而非别有所图” “滴骨一法,惟怕死无对证” “无量寿佛,甄老师差矣。本门有些孤儿寡女虽然失养,倒也不是双亲全亡,一生一死,最是常见,故而家师受到滴骨之法启迪,再行试出和血之法,一对生者,各取滴血,相亲者溶,非亲者间。只不知甄老师可有至亲在此?” 甄老师本名叫甄融,本就质疑,一听可试,自也兴奋:“看来贵立真人是想当堂一试?” 贵立?芷子立刻想到老夫人亡夫名讳好像是贵定,莫非他们真是师兄师弟? “无量寿佛,诚所谓心悦诚服,孟夫子倡导以德服人,家师以为德者易歧,不如信者难讹,故曰悦者必信,信为至要。倘若甄老师存疑,只怕殿下难免彳亍” “可惜老夫孑然一身,世上已无至亲” “无量寿佛,还请甄老师宽宥则个,贫道实属不知” “不知者不为过” 正说着,那位主人插话了:“这样吧,犬子正随行在” “主公?!”甄老头一听,当场急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况且主上均是金玉之身” 主人皱了一下眉头,看着他说:“那么依您如何?” “不急,主公,老朽这就传人,去街上找一对父子,找一对母女” “一试而已,何必大张旗鼓?” “绝对不会兴师动众,老夫自有善后之策,还请主公放心” “您?!” “无量寿佛,殿下还请宽心,行大事者必不拘小节也” “好好,都依你们”那位主人一脸无可奈何,端起酒杯:“大家请喝酒!” 听到这里,芷子多少有点明白了。谢承的会稽先贤录她不是没有读过,陈业的故事依稀记得。他们商量着的所谓秘法,大概可以叫做滴血认亲。说也巧了,前两天老夫人说起身世,自己也不知怎么就联想过陈业的故事。 谢承也就记载了活人找死人的滴骨之法,哪想到居然有人把它用到活人身上。再说用到活人身上也就罢了,好比华佗刮骨疗毒,也算不得已而为之。可听老头的意思,自己不试,找人以代。并且为了保密,还想杀人灭口。 芷子越想越是鄙夷,那皇子只虚拦一下,也不一力制止,这样的皇亲不认也罢。 正待换身,不知是不是自己不小心,蓦听一声脆响,好像那儿碰到了瓦片。身子正在腾转,一惊之下,手脚顿失轻重,复又一声嘎巴,一块瓦片还真碎了。 “谁?!”只听底下一声断喝,立刻有许多黑衣武士冲进来,护住了主人。 “野猫?!” 芷子正在寻思脱身之计,忽见那个老道身影动了,赶忙拉起芳儿就往后蹿。老夫人教过,若是不幸陷身深宅大院,最好设法就地藏身。因为一来人生地不熟,通常里面机关重重,门径繁复,防守严密,瞎跌莽撞,反而更难脱身。 若有可能,不妨劫持一两内眷,即便无路可逃,也能以命易命,所以芷子瞄定了后院。 没逃几步,就见不远处有个房间的窗户忽然大开,一个女子的身形探了出来,像是为外边的动静所惊动,正在寻觅热闹之处。芷子心说来得正好,我才瞌睡,你就送来了枕头,却之不恭。尤其刚才还听到皇子说自己的儿子就在身边,莫非这个女人不是其妻,就是其妾,至少也是个妻妾的近侍丫鬟。 脑子飞快转动,手脚也不耽误,紧蹿几步,一个飞帘倒挂,双手已经搭到那个女子身上。也许是太过突然,没等人啊呀一声发出,已经抱着她滚进房内。 芳儿紧随其后,可惜再无肩膀让她缓冲一下,落地的动静未免大了一点。原来是她的左膝盖在窗台上磕了一下,那种痛还夹着痠,逼得她差点跪倒。 芷子知道这一摔,对方受累不轻,心中愧疚顿生,一边暗暗道了声得罪了,一边想尽快移开自己的身子,别再给对方再增添什么痛苦了。不料甫一松手,只觉得胸胁之间一痛一麻,竟是被人点了软穴,半点劲也使不上来。 房间里并无旁人,只能是那个探身女子。只见她已一跃而起,根本不容芳儿反应过来,也是嗖嗖几下连点。芳儿这下想不跪也不成,只剩个屁股撅着。 房间里只点一盏小灯,光线昏暗。那女子制服两个之后,便去关上了窗户。 “盼儿,你在房里吗?” 那女子还没离开窗户,门外的脚步声就纷至沓来,像是那个皇子在外发声。 那个女子倒也镇定,只见她支颐没应,像是在想办法。 芷子这时已回过神来,心想糟了,本想逃出虎口,不料误入狼窝。没料到这个女子武功竟然不在自己之下,而且反应似乎比自己还快几分。再说这个皇子也真是不简单,家眷之中居然也有高手潜藏,只能怨老夫人当年传授经验的时候并没提到这一条。没想到出师即是不利,也只有黯然认命了。 “盼儿”外面的皇子见里面不答,又敲了敲门。 “二哥” “我知道你在房里,快开门!”听声音,外面不耐烦极了。 “二哥,您吵醒我了”只见那个女子假装打了个哈欠,才嗲嗲地说。芷子没想到这个女子的声音嗲得如此好听,连她作为一个女人也不仅怦然心动。 “别装了,盼儿,你那点小把戏二哥难道不懂?” “好吧!二哥,盼儿这就穿衣裳起来,你稍等”只见那女子一边说着,一边也不耽误,突然窜过来,连点她们的哑穴,又把两个迅速塞到柜子里面。 “二哥,您夜里不是不肯来盼儿的房间吗?” 立柜的门关上了,芷子再也看不到外面的动静了,只听到人家像是把房门打开了。 “别装了,刚才房顶上的是不是你?” 要知外面这一问,屋里的女子如何应对,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27):芷子 书接前回,不多啰嗦。 话说芷子本来想找个内眷据为人质,以便脱身,不料反被对方所制,而且大堂里的追兵接踵而至,只是领头那位皇子的所问让人诧异,芷子一时反应不过来。 “别装了,刚才房顶的是不是你?” 这一问倒是出乎芷子的意料。只不知道这女子跟那个皇子究竟何种关系,怎么会有如此一问?听口气,倒像已经吃定,适才房顶都是这女子在闹。 “二哥,盼儿只是一个人无聊,哪敢给您添麻烦?大不了也就好奇好玩一点” 这回答更让芷子大吃一惊,尽管不是正面回答,但谁都听得明白。芷子只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顶这个缸?莫非她早已认出她们,可自己却从没见过人家。 “哼!无聊?别怪没警告过你,千万别好奇过了头,好玩过了头,到时候逼得我撵你走,你再哭再闹也没用了。听明白了吗?这可是我最后的警告” “二哥”芷子真不知道这一叫是如何发出的,听着真让人骨头发酥。哪怕现在赵瑜紧搂自己,她也叫不出来。那种感觉,简直不知如何形容了。 “洗洗睡吧,别再烦我”惊恐之余,芷子都有点妒忌了,这种如父如兄的口气,自己从没机会享受,好不容易来了一个义兄,简直就是一头小。 “二哥,盼儿还没吃晚饭呢!”本该像赌气,只是听着仿佛是又一种娇憨。 “就在屋里呆着,我让人送来!” “多送点!” “干什么?” “让盼儿把自己活活撑死,省得二哥见了老是烦心” “哼!反正今天晚别让我再见到你”接着又是一阵脚步声,不过此时却是渐去渐远。 芷子倒是颇费猜测,也不知这人究竟是敌是友,到底为什么要替自己打掩护?但也不敢过分侥幸,毕竟自己初历江湖,见识还是太少。于是暗暗想,不管你用什么花样,只要你没把我们当场交出去,就有机会。适才也是自己心软,一则担心把人摔坏,二来根本没料到对方竟是高手,所以才一不小心着了道。待会儿只要她敢给自己解穴,与芳儿两人联手,应该有得一搏。 只是迟迟不见来开柜门,虽然偶而有些轻微声响,但也不知道她究竟在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外面倒又有人敲门了。“小姐,殿下吩咐将您的饭菜送到房里来” “滚进来吧!” 听声音有人进来,接着往桌布菜。 “这是谁的主意?这么一点东西也敢拿来糊弄本小姐?” “小姐,这都是按例份,夫人房里” “你这奴才不用跟我说东道西,我才不管,告诉管事,大堂有什么就给我拿什么,少了一样我就要你的小命,本小姐今天就想撑死自己,你们管得着吗?” “是是,小的这就去禀报管事”一串小碎步,显然那个下人被吓跑了。 芷子心说这人也够刁蛮,给她在一起得多生几个胆,否则光一个绝对不够吓的。 又想原来她也没有吃饭,估计得等吃饱了喝足了,才会来折腾她们两个。一想到吃饭,自然更饿,加之适才送来的饭菜香味已经溢出,肚子里竟自咕咕叫了。 但听噗呲一声,原来那女子就靠在她们的柜门面,显然她是听到了里面的咕咕声。尤其是芳儿,自己偶尔来一下也就一下,她却跟放屁一样连绵不绝。 芷子忽然懂了,此姝听去就是一个刁钻促狭货,肯定想用美味佳肴来折磨人。饿肚皮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待会儿听人大快朵颐,绝对是一个考验。 外面又有人敲门,又是让进来。 “小姐,实在对不起,要按大堂的准备,只怕耽误了小姐用餐,管事又给您添了几个现成的。不知对不对小姐的胃口,还有什么需要,小姐只管吩咐” “没啦!滚吧,反正我死了你们也别来管我!” 又是小碎步,房门又给啪地一声扣了。 “哎呀!这么多饭菜,都能撑死一条牛了,叫本小姐看着眼馋,吃又吃不下” 果然那女子不无幸灾乐祸地嚷嚷开了。现在房间里除了她,就剩柜子里俩了,没必要大声说话。偏偏芳儿又不争气,肚里连着咕咕不停,就像是在回应。 哗啦一串,听声音,辨方向,像是窗幔也给拉了。接着又是家具在方砖拖动的声音,听动静,像是在重新摆治是的,也不知道外面究竟在折腾个啥。 又熬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柜门终于打开了。果然不出芷子所料,原来房间中央的那一张大桌,已经移到柜子前面不远的地方,面几乎布满了菜碗。这时候房间里也添了不少蜡烛,可谓灯火通明,愈发照得那些菜肴光鲜诱人。 “两位客官,久等了,本小二现在就来给你们推荐一下敝号的几样拿手菜”只见盼儿一张俏脸贼忒嘻嘻,一手叉腰,一手撑桌,贼忒嬉嬉望定她俩。“喏!小二我先总的介绍一下,这桌共有四冷八热,一汤一果两点两主食。” 边说边绕着桌子转圈,指指点点。软穴被点,芷子和芳儿凭藉自己的力气都站不直,只能靠在柜壁。要想看清,还得微微抬头,好在脖子多少还能转动。 “先说四冷:两荤两素,这是例份,荤的有凉拌腰花,黄豆干鱼,素的有粉丝菠菜,冰镇苦瓜。按照例份只配四个热菜,刚才你们大概也都听到了,这可是我为你们争来的哦,到时候可别忘了谢谢我哦,现在还没吃到嘴,让你们谢你们肯定不愿意。好了,还是先说菜吧!这八热分成六荤二素,荤的呢,荤的呢,先有两蒸,清蒸脚圈,卤浸凤爪。还有两烩,海参香菇,水鱼豆腐。再有两炒,豆芽牛柳,荠菜里脊,最后两蔬也算热菜里头了,一个笋尖酸菜,夏天最开胃了,还有汤苋菜,唔,这是本小姐的最爱” 说着,每一道菜,她都要吃一筷,吧咂有声,十分享受,表情也很夸张。 “这汤雪菜黄鱼,最是下饭,果就不说了,谁都认得,平江东山大西瓜。两点也是平江特产,黑的是芝麻糖霜,这白的是糯米粢饭,糯米粢饭蘸芝麻糖霜,可是郎才女貌,绝对佳配。唔,来一小块!今天主食只是一般般,黑米粥,老式面。不过这老式面还算凑乎,关键里面货道足,山珍海味啥都有” 老式面是汤碗,碗里专门配了大勺。只见她兜底舀了一勺,然后慢慢倾倒。 “喏!白的是鲜贝,黄的是肚丝,黑的是鳝鱼,红的是火腿,可惜还没舀得全” 她一边说,一边不时偷窥着她们的反应。发现两人都紧闭这眼,不禁冷笑一声。“喔,怪我,看不清不是?这样吧,先从凉菜开始,这是凉拌腰花” 只见她端过来一只菜盘子,一阵特别的鲜香扑鼻而来。 “用料可得讲究,猪腰臊味特重,所以需要摘净内囊,剥光外皮,三洗三泡,保证没有一点尿味,然后开花刀,再切片,切片也讲究,得跟花刀配合起来,保证厚薄均匀,在沸水里一烫就熟,这烫也有讲究,烫得太久便是老了,口感不好,烫得太短,里面就有血腥臊味,最主要芫荽必不可少,就像一个小姐必须配个称心丫鬟一样,芫荽单吃,香味太冲,现在你们再闻” 说着,那盆凉拌腰花便慢慢从两人的面前晃过,果然香味扑鼻。若非渴得舌头打结,只怕口水都会当场淌出,就这芷子的喉间也不由自主地牵动一下。 芷子都为自己感到羞臊,暗暗啐道:别让我脱困,否则必以尔道还治尔身。 至于芷子这点心愿能否达成,且听后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28):芷子 书接前回,不多啰嗦。 却说芷子本来还在猜测对方是敌是友,不料人家却先虐玩起来,铺陈一桌美味佳肴,成心撩拨。偏偏两人又不争气,饿了十来个时辰,如何扛得住这等诱惑? 盼儿注意到了芷子的窘境,更是得意洋洋,笑了一阵,才说。“估计你们也没福气尝过,这是我二哥最喜欢的小菜之一,依照二哥的口味,里面还有一样佐料才算绝配,我让你们再闻一闻,若是谁能猜得出,我就赏一口” 又把盆子在她们两人面前来回晃过,香气直透人的肺腑。好闻,只是已经浑然天成,无法分辨,再说从小到大都是吴妈的粗笨手艺,哪有这么多的讲究? 关键还是此姝欺人太甚,只怕自己在家逗大白也不至于如此恶行。一根肉骨头在大白眼前晃来晃去,这是常玩的游戏,然而也只不过逗它叫一声而已。可人不是畜生,怎么说也得有点定力。芷子虽然哑穴被点,口不能言,还能呲之以鼻。哼声之后,立刻把头别开去,不管如何,决不再看一眼。 “哦!对不起!这是本小姐的不是了”盼儿意识到有所疏忽,这才解了她俩的哑穴。“不过还得请两位客官小声点,本店虽非黑店,掌柜可是惹不起” 芷子暗道:只要你自己不大声就行了,有种你把我们的软麻穴都一并解了。芷子一直试着自行冲穴,可真气就是提不起来,看来对方的功夫的确比自己强。 “现在好了,谁先来?” 盼儿这会儿像个孩子,也不觉得自己的游戏有多么无聊,顾自热衷个不休。尽管芷子她们两个人的哑穴都解了,可谁也不愿搭理,只当对方在耍人来疯。 “嚯!有骨气!”看到芳儿也把脸别开,不怒反乐,一声轻笑,故作神秘地说。“我早就知道你们猜不出来,再抬高价码如何?只要猜对就放你们走” “当真?!”这毕竟太诱惑了,芳儿几乎不假思索就回了头。 “当真”盼儿笑吟吟地说,很为自己的设计得意。 “别上她的当!”芷子乜斜着对方,说。“她要有这好心,早就把咱们放了” “喂喂,做人总得有点良心吧?”这会儿轮到盼儿委屈了,只见她把菜盘子往桌上一放,双手捧住芷子的脸,几乎眼对眼,鼻对鼻地说。“我要起黑心,刚才二哥进来找人,我还会把你们都藏起来?你倒是好好想想再说” 她见芷子只是跟她对眼,并不理睬,竟然又有点伤心。“怎么是个人就把我往坏里想,难道就那么不待见吗?明明是我救了你们,一点感恩的心竟也没?” 说着说着,眼圈居然红了,晶莹的泪花也在闪烁,芳儿都看傻了。 “那就谢谢姑娘了” 芷子心里当然诧异,只是见到对方行事未免过于乖张,怀疑对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戒备之余,倒又有点同情她了,心说这该不会又是一个女木子? 一念至此,不禁多端详了对方几眼。看人的脸相,哪里会是夯货?聪敏配着姣好,伶俐搭着精致,尤其是嘴唇脖项,洁如凝脂,根本不像木子那种杂毛丛生。细细看来,她竟又有几分妒羡,此姝的皮肤虽然没有自己白皙,却比自己细腻很多,所谓的肤如润玉只有用在她的身上最合适。而且跟她相比,自己的五官反倒有点不够细巧。对方的脸上,仿佛都是一堆小瓷件,稍微呵气重点,就会滚落,就会碰碎,精致得简直让人不敢有一点不小心。 “你不是在敷衍我吧?”盼儿也在打量着对方,她只觉得对方长得比自己动人得多了。有一种说不出的魅惑,会让你心绪不宁。就像拿着糯米粢饭总想蘸芝麻糖霜一样,不蘸一下,总有缺憾。若不是对方强扭,说不定还真会亲人一口。 幸好对方的挣扎惊醒了自己,心中不由大吃一惊。莫非此姝真有传说中的魅惑之术,不然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念头?春宫图中,只要看到磨镜的场面,自己的反应,除了恶心,还是恶心,怎么到了这一会儿,竟然有点恍惚呢?不过这张脸似乎有点儿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关键还是那双眼皮,跟一般的女子还真有点不一样,层层叠叠,就像宝盒的镶边一样。 “我只是谢你刚才没有当场把我们交出去,可绝不会谢你这么喜欢折磨人” “啊哈,我都忘了,谢谢你的提醒,咱们的游戏继续如何?”她又回身端起那盆凉拌腰花,对着芳儿说道。“小妹妹,刚才你是不是第一个有了兴趣?” “哼!”芳儿知道又被耍弄了,恨不得用脑袋去撞翻那菜。可惜浑身酸软,一点劲道也使不出,只能闷哼一声,把脸乱躲。“滚开!鬼才相信你呢!” “别介,要不你尝一块,多么简单的事,猜对了就放你走哇”说时,她拿起了筷子,冷不防,就把一块腰片塞进了芳儿的嘴里。“味道怎么样?” “我呸!”芳儿纵是丫鬟,也不甘这样的侮辱,猛啐一口,吐出些许。 “哟!”盼儿吓得一缩,随即拍手乐了。“好妹妹,你可真会来事,大头都吃下去了,只吐出这么一星点儿,在哄谁呢?该不是又想作婊子又想立牌坊?” “小姐!”芳儿再也忍不住,哭了。人家说得一点没错,那当儿那一大块直往喉咙里钻,想拦也拦不住,算是丢人丢到家了,只恨没一个地洞可钻。 “没关系,小妹妹,这下你可以猜了吧?”盼儿自是得计,便去掏芳儿的脸蛋。 “没事,芳儿,这不怨你,只当咱们半夜行路遇上恶鬼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扫兴,哼!我偏要让你的小姐架子当场塌了” 盼儿一听,当即扁起脸来,立马夹了一大筷,也往芷子嘴里塞。不料芷子不仅没躲,反而一张嘴全给吞了下去,晚了又长大了嘴,示意她再来一筷。 “嚯!原来你竟是这么没羞没臊?”这倒实在出乎盼儿的意料,本想一个小姐,一个丫鬟,丫鬟都有自尊,小姐还会含糊?只怕小姐更是桀骜不驯,一番挣扎,自是难免。没想到竟是来者不拒,一时都不敢相信。于是又一筷满夹上去,居然还是照单全收。吧咂滋味,把那两个小酒窝都撑没了。 这会儿轮到盼儿愣了,只会呵呵傻笑,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喂喂,好姐姐,别停下呀,您可知道,我们姐妹俩都快十个时辰没吃饭了”见盼儿停手,芷子反倒揶揄着笑了。还伸出小舌头,把唇边的汁水都舔了回去。 “不好玩,真是一点也不好玩,”盼儿突然来了脾气,把盘子往桌上一扔。“真是可恶,你这个人也太叫人扫兴了吧?我救了你,难道就不能陪我玩会?” “我不是陪你玩了吗?你让我吃,我就乖乖地吃” “你竟没有一点贞操?” “你又不是在强暴人?” “我说贞操了,我说羞臊,枉为你也算一个小姐,连你的丫鬟还不如不是?” “我真不明白,这又有何分别?小姐也好,丫鬟也罢,肚皮饿起来都是咕咕叫” “你怎么就不能按照规矩出牌呢?” “啥规矩?” “你说啥规矩?” “这样吧,盼儿小姐,我听他们都这样叫,现在你定规矩,我照办还不行?” “哼!我才不上你当呢,没来由就想赚个酒足饭饱” 正说着突然眼睛一亮,骈指直指对方。 “我终于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杀官劫囚的龙山女匪?!”她脑子一激凛,终于想起来了。怪不得这么练熟,衙门口的海捕文书上不是有这两个吗? “我?!”一听到这,芷子立马听到嗡的一声,脑子一片空白,心里直呼完了。 没想到对方竟已从海捕文书上认出她俩,真是命运多舛,要知结局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29):芷子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却说盼儿本来就觉得芷子和芳儿两个的样貌似曾相识,一恼之下突然想到了衙门口的海捕文书。 “呵呵,龙山的海捕文书,官邸外面就有,我说怪不得看你怎么这么熟悉?你的眼睛太有特征啦,特厚的双眼皮,都快追上宫殿的挑檐了,只怕全天下的女子都找不出几个,怎么长的呀?是不是前世就请神医华佗割了两刀?” 盼儿很是得意,把双筷子绕着指头飞速旋转,像玩杂耍一样令人眼花缭乱。 “我说你的眼睛都能杀人,要是一个男人,我肯定也会倒在你的魅惑之下,嗨嗨,可惜我是女人,而且我最讨厌磨镜。不错不错,这样一来更好玩了” 这一刻,盼儿又来了精神,刚才输得不甘,终算有了转圜之机。 “既然你已识破了我的身份,那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芷子自然气馁,只是面子上依然不肯服输。自从老夫人说她言行举止有如乃母暂且不管那是不是真的,反正她也不想再刻意掩饰自己的脾气了。 “呀!还这么硬气?可惜你终究不是男人” “天下英雄非尽男人” “巾帼不让须眉,是有这么一说,我爱听,这么说你是落在又一个英雄的手里了?” “哼!也不拿镜子照照” “看来你是嫌我不够英俊了?怪不得你喜欢女扮男装” “少啰嗦,来个痛快的吧” “这我都听明白了,原来你是怕我把你交给官府” “别废话,你要是真想帮我们,就来点痛快的” “为什么要痛快呢?本小姐就喜欢慢慢玩,譬如把你的双眼皮割去一层,再跟我比比,是不是还比我漂亮,还有你的小鼻子,竟敢比我多挺上几分”说着,一根如葱般的细指直点在芷子的鼻梁上,故意慢慢加力往下摁。 “哼!有种你就放开我,你我放手一搏,别只会阴谋诡计折腾人” “我就是喜欢阴谋,我就是喜欢诡计,我还喜欢趴在屋顶上偷听,我还喜欢藏在暗底里行刺” “哼!一派胡言” 芷子没想到对方不禁刁钻蛮横,而且伶牙俐齿,真是不好对付。看年纪似乎并不比自己大多少,估计心性也不会比自己成熟多少,相反倒是太过任性。 只她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倒是不急于声张。就像刚才瞒过众人一样,只是猜不透她葫芦里究竟想卖什么药?不管怎么说,只要不死,就有机会。 “刚才守备衙门来报,说是混进两个女刺客,只怕又是你们吧?” 芷子心想这误会闹得大了,跟你如何说得清?干脆不理她,任她指指点点。 “说!你们是不是来行刺二哥的?究竟是谁派你们来的?是不是建康东宫?” 听她越说越玄乎,都简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不过这话倒是给了芷子一点启发。刚才大堂上的那些道士不正是灵山一派?自已跟灵山的渊源自不待说了。与其被人肆意折磨,百般凌辱,受这不明不白的窝囊气,倒不如落到外面那帮人的手里,恐怕只要自己敢于提及老夫人以及罗璧,念在同门之谊,说不定那位人称贵立真人的道长还能帮助自己脱困。 “来人哪!”芷子突然大叫,拼尽全力,只想引起外面的注意。 “喂!想找死?!”盼儿一听,慌忙冲过去,连点两个人的哑穴。 “小姐,有事吗?”门外果然有人闻声来了,轻拍两下,长声问道。 “没事!”只见她一头冷汗,脸色煞白。等到深吸两口气,定了定神才回道。 “刚才?!” “我做恶梦了”一镇定下来,那种刁蛮的神色又立刻回来了。 “恶梦?!您不是您吃好了吗?” 大概外面的人还记得只送餐,没收拾,怎么说睡又睡了呢?估计除了那位皇子,所有的人都在怕她,所以就是一副想问却又不敢,吞吞吐吐的样子。 “就不兴本小姐一边吃饭一边睡觉?莫非规矩都是你定的?”芷子尽管又已受困落难,但也忍不住摇头苦笑起来,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不可理喻之人。 “对不起,小姐,只是殿下让小的来看看” “就说我还有气,本小姐还活着呢” “哪好!小姐歇着吧,小的告辞” “滚!” 只见她一边敷衍外面,一边对着芷子不断比划,张牙舞爪,恨不能一口把人吞下。 看来那一番惊吓对她也是不小,门外的声音消失一阵之后,方才颓然坐下。整个人就像虚脱了一样,胸脯剧烈起伏着,仿佛刚刚跑完了好几十里路。 且不说现在芷子又是软麻又是哑穴被人点着,哪怕现在完全自由,可能也会不知所措,因为她实在看不懂对方的所作所为。说她像个孩子一般胡闹吧?可年龄看上去要比自己还要稍大一点。若是想她居心叵测吧?确实有两次加害的机会,她都放弃了。至少有点是明确的,人家还不想把她们交出去。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盼儿终于恢复了平静。 “喂喂,咱们不玩了,讲和好不好?”她走过来,扒着一扇柜门望住芷子。 “唔”芷子哑穴被点,无从出声,只会摆头。 “哦哦哦,对不起,又是我的错!”盼儿正想给芷子解开哑穴,一想却又住手。“我可以再给你解穴,不过你千万不能再嚷嚷了,刚才差一点就把我吓死” “唔唔唔”芷子也不是笨人一个,心说一招不成再想一招,只要能够慢慢解除禁制,机会总有。于是连连点头,扑闪着一双大眼睛,也想拼命释放真诚。 “好!那我再信你一会,要不然我再一倒霉,准定把你这张俏脸划个七八十道” 说着,她从头上拔下一根玉簪,用尖的一头轻轻在芷子脸上比划,芷子这下真是花容失色了,把颗螓首紧贴后壁,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眼睛也不敢眨一眨。 “女人都一样,尤其是漂亮女人,破相可比死更难受。再说本来我就有点妒忌你”看到芷子想点头又不敢动的样子,很滑稽,盼儿也忍不住噗嚇一声笑了。 “那么咱们就算说定了?” 盼儿重新把玉簪插回头上,芷子这才长吐一口气,如释重负,轻轻点了点头。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看来你比我二哥还难对付” 说着,她就解了芷子的哑穴。芳儿见她根本不管自己,便也呜呜出声。 “先主后仆,一点规矩也不懂,一边歇着吧,让我先跟你家小姐商量正经” 芳儿没法,只能恨恨地瞥了她一眼。 “你的身份来历呢,我都知道了”盼儿根本不理芳儿,只顾对着芷子说话。 “龙山人氏,覃家少东,芳龄十五,未许婆家,对不对?官报上就这点。够了够了,反正这天下不属于女人,没有功名,也不可能有仕途,出了阁连个闺名也得扔了” 看她摇头晃脑的样子,没想到还真去看过海捕文书,只不知为什么对此有兴趣? “不过有点我倒纳闷,你们举家杀官劫囚,不就是为了一个逃奴?值当吗?” 要说当世,阶级分明,为了一个逃奴如此,确实让人不好理解。要知芷子如何应对,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30):芷子 书接前段,不多重复。 却说盼儿对于覃家杀官劫囚并不感到稀奇,只是纳闷为了一个逃奴何至于这样? “逃奴也是覃家的人”芷子现在当然还不能就实话实说,且不说还有灵山的人在附近,对方到底意欲何为也不知,但又不想激惹对方,故而挑了个两可的藉口。 “这么说,你们一家子倒是挺讲仁义?”盼儿不无讥讽,睥睨对方。 “国事尚且可比小鲜,家事何尝不够钟鼎?” “至理,嚯,小家碧玉居然一肚经纬,还不让大家闺秀都羞死?本小姐倒是头一次听说。”盼儿虽然长得细巧,作风倒是颇有男派,只见她击掌称赞,摇头晃脑。“怪不得刚才这位丫鬟食指大动,不见你怪,反而变本加厉,纵然小姐之身,也作践得有过之而无不及,让她不再自责,毋须无地自容” “多承谬赞” “唉!只可惜你是个女人,不然准又是一个善于笼络人心的大奸大恶之徒” “再谢谬赞” “这也算赞?!”盼儿觉得对方也很好玩,不仅笑了起来。 “贱妾若真是一匹千里马,那得先谢你这个伯乐了”芷子也觉得对方好笑,稍许揶揄。自称自卖,明明小女子,非要装个大丈夫,还想指点江山。 “岂敢岂敢,先不扯远!”盼儿自有想法,所以她不愿被人打岔。 “我再问你,这一回先打招呼头里,你得给我说实话,不然我真会划花你这张俏脸” 尽管哑穴被解,然而脖项以下仍旧被制。再说人一只手就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再点哑穴只在瞬间,加上刚才喊也效果不好,所以芷子只能选择点头屈从。 “那我问你,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芷子怔住了,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睁大眼睛,定定地瞪着对方。 “看来你真是不懂事”说时,盼儿又把那根玉簪拔到手里。 “我们只是在逃,我们没法才逃生”芷子心说这误会大了,对方肯定是把自己当成人家一直在防备的刺客了。 “守备衙门说得很清楚,西门有两个刺客闯城,而且看身形还是两位女扮男装的年青女子,身法特快,犹如鬼魅,百把十个弁兵都围不住你们两个” “那确实是我俩”芷子心说这是不假,只是误会在后面。 “那么究竟是谁派你们来的?” “没人” “没人?!” “那你们为什么要行刺我二哥,就是那位皇次子?” “更是无稽之谈”芷子心想既然是误会,若不澄清,估计也无从脱身。 “无稽之谈?” 那根白瘆瘆的玉簪已经移到了芷子的眼前,随时都会划下,然而芷子这回却没再躲闪。“城门口那两人是我们不假,只是其他的情形,都对不上板” 芷子眼睛眨也不眨,直盯着盼儿说:“你想小女一门不过普通庄户人家,只缘官府小案大办,草菅人命,实出无奈,现在只不过是在逃亡的路上。至于城门遭遇,小女以为守兵已从海捕文书认出我等,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误闯贵府,就想一果饥腹,不料误落大堂顶上,踩碎瓦片,其后经过不用再说了吧?” “那你的武功为什么如此高强?” “惭愧,只怕盼儿小姐的武功都不在我等二人之下” “我是自承家学” “同样,贱妾也是得益于家慈” “你刚才进来那一招叫什么名堂?” “就是翻窗而下,一不小心得罪小姐的那招?” “不错!” “实在对不起,名字有点不好听” “无妨” “饿隼偷鸡” “嘿嘿嘿嘿”盼儿笑了,停了才说:“从哪儿学来的?” “回禀小姐,适才小女子已经陈明,所以武功均得教于家慈” “那令堂该是灵山出身的喽?” “灵山?!”芷子大感意外,没想到对方居然能从自己的一招半式之上读出武功渊源。 “你看这一招”盼儿见她似信非信地看着自己,犹豫着不知如何回答,立刻释然一笑说道。第一次开门前,她已把她们的两把钢剑统统踢到了床下。现在都从剑鞘抽出,左右各持一剑,摆了个双剑起手式,让芷子看。 芷子有点眼熟,不由得跟芳儿互望了一眼。 “看剑!”随即一声轻叱,只见盼儿各挽剑花,慢慢舞起,先是如柳轻扬,接着似水狂泼,不断变招,越舞越快,最后人剑合一,似乎都已分不清了。 等到芷子他们都已眼花缭乱的时候,只见剑光猛地一停,两支剑尖正好落下,分别对着芷子和芳儿的鼻尖,可说毫厘不差,刚刚不碰,绝对拿捏得到位。 “灵山双杀?!”芷子太熟悉这一招了,只是自己平素怎么练也练不理想。两个目标都要准确到位,绝对办不到。同时心里也不免失落,光看这招就知道再反抗也是徒劳。哪怕跟芳儿联手,统统都是自由之身,也是白搭。 这招灵山双杀,迄今为止,一直以为只有老夫人所使才算得上炉火纯青。现在看来,只怕老夫人在此也只是小巫见大巫,更遑论她们两个半拉子了。 “你练过吗?”盼儿插剑回鞘,重新藏好。 “练过”这会儿芷子真有点不好意思了,几乎嗫嚅着说。 “我学得怎么样?” “你跟外面的贵立真人?”芷子没有正面回答。突然想到这盼儿灵山剑法使得如此精湛,应该跟大堂里的几位道人颇有渊源,心思不免又多些活动。 “他走她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八竿子也打不着的” 听盼儿的口气,不仅不以为然,而且视同陌路,芷子她们都不免有些错愕。 “你当然认识他喽?”盼儿见她发愣,随口反问。 芷子赶紧摇头,表示否认。 “你不认识他?” 芷子连连点头,毫不犹豫。 “那么你怎么知道他叫贵立真人?”盼儿又在拧眉毛了,她真是容易起疑。 “我们两个已经在屋顶上呆了一会儿了,只是厨房一直没有断人” “那你听到了什么?” “断断续续,好像在争论” “争论什么?” “应该是彼此不服气吧?” “不错,那个甄融老头对谁都不会服气” “我也是今儿第一回见那个老道,听别人都叫他贵立真人” 盼儿边盘问,边沉吟。芷子也不奢望她能立刻释疑,只要不再恶化就是上上大吉。 “本来我就在奇怪,且不说二哥与灵山的关系,就凭那个所谓的灵山真人贵立在场,人家也不可能再派两个灵山弟子前来行刺,岂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芷子一听,多少有点懂了。如此一来,前面那些古里古怪的举动,尤其是迟迟不肯交出她们,多少可以理解了。看来对方也算是个明白人,否则不分青红皂白,错把她们当成刺客,这一下可就惨了,逃也逃不脱,打也打不过,虐玩够了再往衙门一送,只怕等到老夫人知道,已经挂在城门头上的两颗人头了。 如果对方也算灵山一脉中人,光凭她的武功修为,就应该不在老夫人之下,至少也算自己的一个前辈。只可惜人家年纪也实在轻了一点,能做个姐姐也就差不多了。然而不管怎么说,已经不能全然敌视,相反倒该恭敬一些。 “所以前辈” “你是在说我吗?” “晚辈不敢僭越” “还晚辈?!我就那么老吗?” “绝对没有” “那还不是盼儿小姐?” “盼儿小姐”芷子当然也觉得这样最好,于是她试了一下,旋即便放开了:“盼儿小姐一口咬定我们是刺客,我们就是浑身长嘴,再也说不清了” 要说如此解释,盼儿究竟对她们能不能信任,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31):芷子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不管怎么说,芷子认她前辈,总是有点敬重的意味,自是受用。“看来你们跟我一样,只是上代跟灵山有渊源” “正是这样。”芷子心想都说到这一份上了,还是尽量取得对方信任为要。 “家慈自承出身灵山,然而具体情形也是不便我等多问,还望盼儿小姐明鉴” “不错”盼儿苦笑着,说:“天下乌鸦一般黑,不不!可怜天下父母心。也许他们有他们的难处,反正家师也是一问三不知,就怕我们知道多了会惹祸似的” “呀!”盼儿说的何尝不是自己的遭遇,芷子都不想重复了,只是连声呀呀。再说交浅言深也是大忌,只是又怕太过敷衍,想多说一点却没有合适的话。 “你没在骗我吧?”蓦然,盼儿的脸一端,死盯着芷子。 芷子懵了,心说这人心智是不是有毛病,说得高高兴兴,怎么无端变脸了?就像六月里的天,风雨无常。同时也很委屈,泪花也不争气地涌了上来。 “我为什么要骗你?” “你为什么不能骗我?”盼儿毫不放松,又把玉簪举了起来。 “我算瞎了眼了,本来还想尊你一声长辈呢” “长辈?!” “不跟你说了,要杀要剐随你的便!”芷子的性子也上来了,索性把眼一闭。 “你说我是长辈?我有那么老吗?”没想到人家也是一脸委屈,沮丧极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已经很老了?” 芷子不仅不答,连嘴也抿紧了。 “难道我真的已经老了?”她的额头已经紧紧抵上了芷子的额头,连她咬牙切齿的肌肉颤动都能感觉得到。彼此呼吸相闻,她的一口又一口的呼气直扑而来,逼得芷子连吸气也不敢了。“你臭嘴,你毒牙,你究竟说不说?” 芷子仿佛被一座大山压着,连对方的心跳都听见了。她的睫毛本来就长,现在都不敢颤动一下,但怕碰着对方的额头,惹来更多的折磨,令人无法承受。 “不是看你刚才剑使得好吗?!”芷子已经快要窒息,只能呻吟起来。 “你是在夸我剑法高明?” 难耐的片刻,又突然一下松了。因为压力突然撤走,反倒使芷子拼命回抵的头颅连点两下。一阵晕眩,过了一会儿才敢睁开眼来,原来人真是走了。 “小女子不过实事求是”芷子真要崩溃了,世界上竟有如此颉颃不定之人。 “实事求是?”盼儿突然一仰头要大笑,忽然意识到不能大声,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就这一下子笑呛了,咳了一会才停住。“这话倒也是挺受用” 只见她退到屋子中央,背对着她们,突然默声,也不知道又在想啥孬主意。 “你们有什么打算?”过了好长一会,她才突然发问。 “?!”芷子怔了,这又是想玩哪一出了? “本小姐问你们接下来究竟有什么打算?”只听她一字一顿,似乎有点不耐烦。 “你不会是说要放我们走?”芷子当然惊异,但又不敢相信。 “现在是我在问你” “我们”芷子想了一下,才说:“我们本打算去景口” 芷子不敢直说建康,但怕又惹瞎想。 “景口?去景口干什么?” “实际上也想找条生路”芷子脑子也快,已经编好了说辞:“这位姐妹是家慈从景口的青楼里买来,所以想去那儿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她的家人” “然后借她的家人再落脚?” “也不是没有这种想法” “靠谱吗?” “怎么说呢,不就想从无路之中找条路吗?” “所谓大隐于朝,中隐于市,小隐于野,你听说过吗?” “小女子晓得” “那你岂非自取下策?” “只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盼儿突然转身,直盯着她俩。“其实,杀个官,劫个囚,对庶民来说当然是了不得的大罪,倾家荡产,杀头灭门,从此也就一蹶不振” 盼儿停了一下,像是在斟字酌句:“不过对于我来说,就根本不算一回事。当然,我的背后是我的二哥,皇次子,新任的北线五州使持节,哪怕他们就在这里直接认出你们,也不敢贸然动手,至少还得问问我二哥的意思” 芷子当然听得明白她的意思,但她不想接口,毕竟藏身不是首要的目的。她的目标是建康,是建康城中的永兴公主府,更是永兴公主府中的那几位。 “这就是大隐之策,你懂了吗?” “莫非让我们天天藏在你的房间里?”芷子想到这里,不禁莞尔。心说老夫人虽然嘴上不曾明说,但言下之意常常挤兑我幼稚,看来你这幼稚劲儿可不下我。 “哪能呢,只要你们答应,本小姐自有妙招” 芷子心想:不过这也许是个机会,再看此姝似乎并无太多的恶意。暂且寄居一下,一朝缓过劲来,再谋脱身之策也是不晚。“那敢问您有什么高招?” “不过得先委屈你们一下,不知愿否?” “还请明示!”芷子自然不会松口,谁知道会是什么委屈呢? “请恕直言,我想请两位扮做我的贴身丫鬟” “贴身丫鬟?” “是不是太委屈了一点?不过对于这位姑娘来说并不算太委屈,毕竟身份没变” “还请详告”芷子已经领教过了对方的尖酸刻薄,不愿她再伤害芳儿。 “这样的,本小姐也是从宫里溜出来的,所以没带一个丫鬟。至于为什么要逃,不说也罢,反正跟你们不会有干系。可现在毕竟是跟二哥在一起,人家是都督北线军政的使持节,以他的身份,不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差不多了。场面上我若再是孑然一身,不光自己掉价,也给二哥脸上抹黑不是?” “不有家眷随行吗?”言下之意,既然使持节阖家赴任,肯定不缺粗使细唤。 “你的意思我懂,可是我不喜欢身边整天簇拥着一堆斥候,连放几个屁人家也清楚” 芷子心说只怕你这种见风就是雨,比黄梅天变得还快的德行,人家纵再卑贱,也不愿伺候你。鄙薄之余不免又同情,这种人恐怕最难得的就是贴心之交。 “本来也想到市肆买几个,可是一想买小了又不合用,真不知道是我伺候她,还是她伺候我?买大了,又怕不知根不知底,一不小心,真让个刺客混进来咋办?” “我们就这么值得信任?”这倒未尝不算一个转圜之计,只是芷子还不敢直接答应。 “哎呀,你真笨,难道你一点也没看出来我一直在试探你吗?” 我的老天,难道虐玩别人也算一种恩赐?芷子真是哭笑不得,不觉又有气:“是吗?” “一个肯为逃奴举家杀官劫囚的女子,总是不缺仁义的吧?” “你真的就信了?”芷子注意到了对方态度的转变,然而自己依旧不卑不亢。 “你的武功总不会骗人的吧?”盼儿看到芷子漠然,反倒显得有点急切起来。“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灵山弟子不会伤害我二哥,他跟你们坛主的关系可非一般” “为什么我们不能是灵山的叛徒?”芷子自知机会难得,但也不想让人过分看轻。 要说芷子肯不肯答应留下,且听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32):芷子 书接前段,不多啰嗦。 却说盼儿意欲芷子他们就藏在自己身边,芷子则反称自己若是灵山叛徒你也愿收留?不料盼儿一听,更是大大咧咧,说是来得正好,不妨加入她的摩门。 “那不正好,来吧,我摩门照单全收” “摩门?!”芷子曾听老夫人说过,知道是江湖上近十数年崛起的新门派。只是这个门派的人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很少有人了解,没想盼儿竟会自承。 “呃呃”盼儿自知失言,立刻改口:“这个以后再说。哎,你是不是想报复啊?怎么恁多推托?好!有啥委屈尽管说出来,反正你现在还在我手里” 芷子见人家明显是失语,也就不好追问。“不是,刚才见你灵山剑法出神入化” “灵山剑法使出,必是灵山中人?” “刚才你的造诣,绝非一时浸淫” “差矣,正好相反,本小姐会的东西实在不少,无论名门正宗,还是左门旁道,只要本小姐有兴趣的,啥都学,即便鸡鸣狗盗,奇技淫巧,也是来者不拒,要不像你们这样的雏儿,两眼一抹黑,怎么走江湖?全凭一股莽勇瞎闯?才从胥口出发,刚到平江府,五十里地都不到,你们就落我手里了,这哪成?要是跟着我,不消仨月,保证你就是一个软硬不吃的老江湖” 盼儿见芷子还在踟蹰,又热切地说:“说心里话,我也不是真要让你当丫鬟,不就想把你留在我的身边,两个女孩子,也只有贴身丫鬟这个名头最合适。所以说委屈,也就名声上委屈点,其实要以我的身份也委屈你们不到哪儿去” 芳儿听了轻呲一声,心说小姐说不定还是公主呢,以你的身份又能高到哪儿去?顶天了也是个公主,平起平坐而已。可惜她哑穴未解,再急也出不了声。 芷子像是猜到她心思似地看了芳儿一眼,平静地说:“盼儿小姐,假如你是真的愿意收留我们,也就没有必要太过计较,只当图报,为奴为婢自是应当” 芳儿急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呃呃呃,怎么折腾都只有一个声音。 “哪太好了!” 盼儿唯恐芷子变卦似地,急忙抢上来,恨不得整个身子都把芳儿挡没了,只听她说:“其实我不是真的想要你当我的丫鬟,要不这样,对外就说丫鬟。对内还以姐妹相称,我保证决不把你当成下人看待,我可以对天发誓” “且慢!盼儿小姐,在答应你之前,我只想问一个为什么?” “为什么?” “对!为什么要救我们?” “救你们?刚才不是说过了吗?” “就想收我们当丫鬟?” “哎呀,这问题多无聊,要我编的话,我能编出一大堆理由来,你能信吗?再说,谁跟谁好,还不是一见钟情,立生好感,有谁先想半天理由的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我开始编了?” 芳儿更是着急,呃呃不绝,心说都申明下套了,怎么小姐还往人家的彀里钻。 “这倒不必,盼儿小姐!”芷子何尝不懂芳儿之意,只是她已经有了主意。“芷子既然答应了你,就绝不会食言,只是在我答应你前还有件事须得说清” “有什么条件尽管开,芷子小姐!其实我刚才一直想不起海捕文书上你的名讳,现在你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覃氏,闺字芷兰。你说你有什么事吧?” “你知道芳儿现在为什么着急吗?” “芳儿?!”盼儿心说你是小姐,怎么还要顾忌一个丫鬟的意愿? “对!我们说好去给芳儿寻亲,所以最终还是要离开您” “还是要走的?这样多没劲!” 盼儿情绪又上来了,满脸怏怏,然只过一小会,她又兴奋起来:“要不来个折中,你们将来去寻亲,干脆带上我,我也要参加,这样不还在一起了?” “为什么?” “你难道真看不出我有多么的寂寞?” “好吧!”盼儿一脸夸张,芷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想了想,终于应承下来。 “说定了?!”盼儿似乎还怕变化,特地紧盯了一句。 “只不知道盼儿小姐会不会嫌弃我笨手笨脚”芷子落下眼帘,表示谦恭。 “哪能呢?!不是说好不让你当,再说咱们不有现成的丫鬟吗?”说着,她转头看了芳儿一眼,芳儿没辙,又出不了声,只能冲她龇牙咧嘴发狠劲。 “好了!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拉钩!”盼儿伸出小手指,但等芷子也伸出来,等了半天,却不见人家回应,这才想起来还给人闭着穴呢:“对不起!” 这下可就爽气了,只见连点几下,不仅解了芷子的穴道,连芳儿的也统统解了。 “小姐!”芳儿真有一肚皮话要说,禁制一去自然迫不及待:“你不能答应” 没等她嚷出来,盼儿慌忙捂住了她的嘴巴:“姑奶奶,你能不能小声一点?” 这回倒是没有再点她的穴,芷子看在眼里,自有判断,便对芳儿轻声说道:“芳儿,稍安勿躁,刚才的一切你也都看到了,盼儿小姐实际上对咱并没恶意”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才是真正的巾帼英雄,你啊,只配做一个丫鬟” 盼儿看到芳儿点头,便撤下了手。 “你?!”虽说芳儿对盼儿已是忍无可忍,可看到芷子不动声色,倒也不敢轻易发作。 “两位!”盼儿看到芳儿敢怒不敢言,更是觉得有趣,特地冲她扮了一个鬼脸:“这样,你们先吃饭,这桌饭菜我可是专门为你们准备,这不用我再表功了吧?” 看着满桌饭菜,芳儿的脸色缓下不少。尽管刚才一再受到耍弄,可毕竟也算亲身经历,现在想想,也说明人家早有善意,只是老被虐玩,总不甘心。 “那好!恭敬不如从命!芷子这里先谢过盼儿小姐了” “请坐!” “请!”芷子坐下了,看了一下芳儿,又看了一下盼儿,复又起身说道:“对不起,盼儿小姐,适才有件小事忘了,自从逃亡之后,我和芳儿已经姐妹相称” “小姐!”此刻芳儿已经侍立在芷子身后,有如惯常在家,一听自就忸怩起来。 “哦!原来这样!”盼儿也不笨,立刻恍然。 “那就干脆这样,既然有缘,咱们直接结成姐妹得了,对外虽有主仆之称,混人耳目,关起门来就是一个桌上吃饭的姐妹了,两位要是不嫌弃的话?” “这”芷子这才觉得这个盼儿也是性情中人,居然对自己的身份不再置疑,倒是有点感动。于是一拉芳儿,就地跪下:“姐姐在上,请受愚妹一拜!” “两位妹妹快起!”盼儿慌忙过来扶着,看得出她也很感动:“两位妹妹请坐,这桌就算结义宴,自今日起我们就是结义姐妹了,来!干!以茶代酒” 要说如此随便,便结金兰,将来能否真以姐妹异姓相待,还听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33):芷子 书接上文,不多啰嗦。 没想到这盼儿也是性情中人,一见芷子抬举芳儿,干脆就提议三人义结金兰。 “两位妹妹快起!”盼儿慌忙过来扶着,看得出她也很感动。“两位妹妹请坐,这桌就算结义宴,自今日起我们就是结义姐妹了,来!干!以茶代酒” 连干三盅茶水,倒是解了芷子和芳儿不少的渴,只不过没有干货,肚皮更加饿了。 “我早就看出你们不是一般饿了,刚才芳儿妹妹哦!姐姐给你赔礼道歉,刚才真不是故意的,我当时一见两位,就有结交之心,只是不知道两位的底细,所以才想了那么多歪点子,真对不起,姐姐以茶代酒自罚一杯!” 芷子也端茶,陪了一杯:“盼儿姐姐,有谓不打不相识,道歉赔礼大可不必” “好!我第一眼就看出你不是肉眼凡胎,姐姐我喜欢” 盼儿发现芳儿想动筷子却又不敢,不禁莞尔一笑:“怪我怪我,只顾高兴了,忘了招呼你们,来来,你们吃,赶快先把肚子填饱,咱们有说话的辰光” “谢谢盼儿姐姐” 芷子也饿极了,只是强忍着口水不出洋相而已,好在手里有茶杯,实在熬不住就灌口茶。所以盼儿再让,也就不客气了,只不料芳儿第一口就给噎着了。 “不急,芳儿妹妹”盼儿说着,突然想起:“对了,你们两个都比我小吧?” 芷子停住筷子,一脸无奈:“恐怕我们连自己都不清楚” “该不会跟我一样吧?”盼儿更奇了,似乎有点不相信。 “你也?”芷子也不相信,听了筷子看看盼儿。 没想到盼儿也是一脸无辜,只见她板着指头说:“对!我的年龄也是个谜,问外公,外公说我二十岁,问外婆,外婆说我十八岁,问家母,家母说我十六岁” “芳儿就不用说了,实际上我也是被领养的” “哟”盼儿一脸同情,想问又不忍问的样子。“我也是哦” 其实盼儿口口声声的家母就是那位皇次子的母亲古贵妃,充其量也只养母。 “真是万万没想到,我们三人还真有共同之处”芷子也不敢再说太多,故而一叹了之。只是想着人家出自皇宫,竟然也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想必也有很大的曲折在其中,不免欷歔,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油然而生。 “有些东西,真是不必说出来就能感觉得到,譬如一想到我们都沾个逃字,我就会有种莫名其妙的兴奋”没想到盼儿会为这个神往,倒也稀奇。 “不错,我们都是在逃”芷子感慨不尽,心头却是难免黯然。尤其想到赵瑜飞身扑向自己的剑尖,总怨造物弄人,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斯人。 “不管怎么说,盼儿姐姐总比我们大!一点吧”芳儿终于想喘一口气了,停下筷子,不无感激地说。她不善琢磨别人的心思,只在估摸着能不能再吃点。 盼儿看她一下巴尽是菜汁,忍不住笑了:“我看你的样子,你该没你小姐大吧?” “反正小姐拉上奴婢,已经抬举奴婢了,现在您又带着我,当最小的我也知足”芳儿只歇了一下,又能吃了,就随口应道,转而继续大快朵颐。 “芳儿,哪有你这么说话的?” “没事,芳儿也率性,像我。”盼儿接口,不让芷子嗔怪。“干脆这样吧,我最老,这个大姐也就当仁不让了,芷子二妹,至于芳儿,只能委屈你喽?” “多谢大姐!”芷子起身,抱拳一拱。 “多谢大姐,多谢小姐二姐”芳儿一看,赶忙跟着见礼。 “咱们不来那么多俗套,心到了就行。来!你们继续吃!” 盼儿不太饿,随便一点已经饱了。她给她们布了几筷菜,放下筷子又说道:“接下来,姐姐之于后面的安排,有一个想法,不知两位妹妹意下如何?” 芷子很喜欢老式面的味道,又盛了一碗,一听便放下碗筷:“但请姐姐明示” “姐姐我的意思:是等你们吃饱喝足了,先歇一会儿,等到子夜,咱们悄悄溜出去,姐姐陪你们找一间客栈住下。再到明天,姐姐我假装出去买丫鬟,就把你们大大方方带回来。这样一来,你们就能堂堂正正跟我在一起了” “你也跟我们一起出去住?”芳儿一听就很兴奋,于是就迫不及待地插上来,并在桌子底下轻轻踩了芷子一脚。以她的心思看来,脱身的机会来了。 “姐姐我得回来,”看来盼儿很在意这个姐姐身份,开口闭口必定自称:“明天一早我再说出去买丫鬟,这样才不容易引起怀疑,你们说是也不是?” “姐姐,芷子不揣冒昧,想问一句,你真的不怕我们乘机跑掉吗?” 芷子喝完了面条,抹抹嘴,直盯着盼儿。她虽然个性豁达,但也不善作假,总觉得转弯太快,多少有一点点不真实的感觉,所以不想弄清也忍不住。 “呵呵呵”只见盼儿爽朗一笑,颇有男风。“既然结义在先,姐姐就说句不好听的,即便哪天两位妹妹想杀我,姐姐也相信你们一定是有充足的理由” “多谢姐姐”芷子一抱拳,再次施礼。她这会儿想起了老夫人说过的话,大善大恶,极诚极奸,总是十分相似,几乎无从分辨,唯有时间才能鉴别。 芳儿想再提醒芷子,可又怕在盼儿面前漏了马脚。所以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小姐绝顶聪明,这一点机谋应该难不倒她,也许她只是深藏不露而已。 到得子夜,准备动身,芳儿准备起身,忽然哎呀一声。原来左腿在前番穿窗的时候磕了下,这会儿坐得太久,竟然有点淤肿了,刚才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倒也没有在意,现在看来重新逾墙而出怕是不行,倒又有点麻烦了。 “怎么办?穿堂过厅怕是不行” 盼儿说着,便从柜子里掏摸出一大堆东西。“先应个急,不知成不成?” 拿来一小瓶油和一卷白色帛条,只见她把油涂在芳儿的红肿之处,运起内力,慢慢揉搓。芷子跟着老夫人也懂点医药,一闻油的味道就立刻明白了。 “松油?!”所谓松油,就是松树熏烤之时渗出来的油脂,有种特殊的芳香。老夫人在家也熬过,只可惜自己这次乃是私自出走,故而什么也没带。 “不错,但愿骨头没损” 揉搓了一会,芳儿感觉好多了,盼儿又给她用帛带一道一道反复缠绕扎紧。 “现在再试试看,怎么样?”芳儿试了试,有点痛,但是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脸上顿时欣喜不少,盼儿自是得意:“怎么样?三妹,姐姐还是有点手段的吧?” “嘿嘿,我们家里也有,只是走得急,忘了带了”盼儿本想炫耀一下,没想到芳儿竟是不以为然,一脸的不屑,当即有点讪讪然,真哭笑不得。 “好了,盼儿姐姐,我谢你就是了”没等芷子怪罪,芳儿先自抱住盼儿的胳膊摇了摇。 盼儿这才不无自嘲地笑笑,轻轻拧了一下芳儿的小下巴,并且龇牙咧嘴,作势要把它拧下来似的。 芳儿不碍事了,她们就能穿窗而出,再从屋顶上溜到外面。 且说这一去能不能按照她们的设想遂愿,但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34):芷子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且说她们高来高去,很快就找到了一家客栈,门口亮着灯,小二却已在打瞌睡了,被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一看三个女子妖魅般闪现,倒是吓得不轻。 开了一间上房,把她俩安置妥当,盼儿就要告辞,临走前还留下一锭官银。 “明天不就去你那了吗?”芷子很是诧异,想不到还有什么地方需要用钱。 “先备着吧,有个总比没个好”盼儿说得爽脆,芷子也就不再推托了。 盼儿不敢久留,怕有人撞到她的房里去。否则,明天买丫鬟的把戏就会穿帮。 芳儿的眼睛一直没离开床上的那锭银子,直到芷子躺下,她还不甘心就此睡觉。 “小姐”芳儿起来,看看门外,再看看窗外,确定外面没人,才蹙到芷子身边:“您就这么实诚?” “你想干什么?”芷子很少看到她这种鬼鬼祟祟的样子,很是惊疑。 “走哇!”芳儿反而觉得小姐怎么变得有点不可思议,两眼都瞪圆了。 “走?不是都跟盼儿姐姐说好了吗?” “您就那么听话?” “人家要说也是待我们不错”芷子明白了,只是不甚愿意。 “还不错?干嘛把我们的佩剑都扣下?” “丫鬟进府,哪有带着佩剑的?”芷子不以为然,笑嗔芳儿多心。 “我看她是对咱俩一百二十个不放心,为什么刚才离开的时候包裹都给了,佩剑却是只字未提,分明是想扣着不放,还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都结义姐妹了,你咋还这么生分?”尽管芷子也不敢相信盼儿究竟会对贴心贴肺到什么程度,但是总觉得自己不能先做亏理的事,否则自己也瞧不起自己。 “好好,又是我错,反正不管你落到什么地步,我陪着就是”芳儿这才回到自己的铺上,只还不甘心。“哼!下一辈子我非亲自做回小姐不可” “好了,下一辈子我保证做你的丫鬟,给个公主也不换!睡吧,你的膝盖还带着伤呢”要说芷子心里一点也没活动,那是假话。一则她确实对盼儿这个人有了感觉,怎么说,也算一个性情中人吧?人家如果要想加害,机会不要太多,再过分敏感,反而显得自己是小鸡肚肠了。二来真跟盼儿在一起,就有机会接近那皇子。如果老夫人的推测没错,那他应该是自己众多的叔叔之一,在他身边,就有更多的机会接触永兴公主,这比自己满世界瞎闯要强。 至于盼儿留下一锭官银,其意不辨自明,然而她不想做出让人瞧不起的事来,即便有朝一日真要与盼儿分道扬镳,她也愿意光明正大,坦坦荡荡的离开。既然混江湖了,那么老夫人传授的那些江湖道义以及规矩还是得遵。 不过,她也不是一点不留心眼,毕竟这一切变得太快,而且盼儿又大她们至少一二岁,也许又是一个更大的局。然而又觉得不可能,毕竟是自己闯进去,如果人家连这也能控制或者掐算,那么输在她手里也就没啥好冤的了。 好想想,坏想想,连自己也觉得没什么好想的了,便放松肢体,侧身就眠。 现在大凡能够睡个安稳觉,她都会挤出一点时间给那个冤家,最近让她最纠结的问题,就是当时该不该第一个拔剑,拔了剑,真不知还有多少转圜的余地 其实芳儿根本就没有说错,盼儿对她们确实不放心,出了客栈,拐了两条街,她又回来了。 不过这次不是走的大路,更不是走的正门,而是纵身上了屋顶,施展身法,高来高去,重新回到了芷子她们那间客房的顶上,猫在那儿。仅是一顶之隔,她完全听到了她们两个的对话,虽然心中更增几分感佩,但还是不放心。 后来又听到了她们的鼾声,她还是没离开。 对于芳儿的反应,完全不出意料。倒是芷子,虽然年纪明显小些,但是她的主见,她的定力不容小觑,甚至都有点自愧弗如,所以她也不敢不小心。 她也知道,仅凭这点双方还不足以建立信任。然而她太寂寞了,太无聊了,自从离开建康之后,萧综似乎不再与她心心相映,神秘诡谲,身边的神秘人物也越来越多,而且每次聚集,总不允许自己太过靠近,就像昨天的筵席。 本来二哥获封使持节,她还替他,也替自己高兴。远离京城,二哥就能和她自由自在地相处,再也不必顾忌那些讨厌的目光,尤其皇上贵妃再也不能动辄就把二哥叫去训斥一番。二哥已是一方大员,到了辖区,惟他独尊。可没想到,他居然自己给自己套上了笼头,不仅带了儿子,也把儿子的娘夫人带来,岂不扫兴?当时正想一走了之,气气他,可又下不了那狠心。 特别到了平江,竟然逗留这么长时间,还严令不许自己出去,理由也不给一个,真是让人可气又可恨。昨天一听有刺客,倒是着实让人兴奋了一阵。尤其看到刺客竟冲自己的房间逃来,更是觉得刺激,所以就想好好玩一把。 现在看来这两个倒也不像刺客,除非她们的城府深不可测,已经远远超过他们的年龄。不过都说武功可以速成,人的心性却必须长期磨炼,想她们从娘胎开始也估计练不成那等城府。当然也不能掉以轻心,因为她是在挑选未来的挚友。 二哥萧综是在一年多前完婚,自那以后,她再也不能与二哥长相厮守在一起了。每次匆匆一聚,直到分手,二哥总会说,您要是有两个闺蜜就会好多了。开始,只认为二哥是在敷衍她,因为在她接触的范围中,从没有这样合适的人出现。除了自己的师父,还有点善解人意,可毕竟年纪相差一大截。邂逅了芷子她们,一开始还只想虐玩一把,再把她们交给二哥处置。只是玩着玩着,她又有了新的感受,这不正是老天爷给她送来的小伙伴吗? 假如芷子没有撒谎,那简直可以说是跟自己同病相怜,身世又是何其相似?而且她们还杀官在逃,一身传奇的色彩,更对自己的胃口,哪还敢错过? 且不说她们压根儿就不像在骗自己,即便骗了也不可怕,她们两个的那点能耐尚且不是她的对手,说不定真骗了更好玩,逃犯加骗子,那该多么刺激? 猫在芷子她们的客房顶上,已经有点时辰了。出来的时候已经交过子正,所以黎明时分很快就会来临。下面的屋子里一无异样,她也不能不离开了。 再过一个时辰,她就可以冠冕堂皇来买奴婢。也许她们会利用这段空档逃走,但她也相信芷子不会这么做,再说早走一两个时辰,她也有能力追得上。 要是第一缕晨曦已在东方喷薄而出,屋顶上还猫着个人,那绝对惊世骇俗。 要知盼儿能否如愿接人回去,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35):赵瑜 话分两头,且说赵瑜那边也是一个早晨,似醒非醒。开始只觉得有点热,睁眼一看,哇!他怎么能这样呢? 不用说,这肯定又是云心干的好事,一准是昨晚自己直陈心事,他又那么转钉弯脚地问我,不就是在试探我的决心有多大吗?一准是我表白了非她莫娶,为了满足我,他才又出此下策,可如果只想苟且,还用等到现在吗? 云心,看你满嘴巴锦绣文章,怎么一肚皮的畜生下水? 现在我该怎么办?温软在怀,这不是在成心折磨人吗? 一而再,再而三,老天爷,您也太折磨人了吧? “公子” 哦,老天,老天,我,连着几个我,他终于败下阵来,慵懒里夹杂几分负罪: “对不起,芷子,我真不想是这样” “芷子?!公子,您在做梦?公子,太阳老高了,会晒着您的,回舱里去歇吧” 有人轻唤,还在轻轻推他,赵瑜一睁眼,慌忙阖上。原来日头已经老高,船楼后舱面朝东南,正被斜刺而来的阳光捋了个遍,根本不容人陡然睁眼。 赵瑜迷糊了好一阵,才醒了过来,原来刚才真的只是一个梦,可自己偏偏当了真,浑身都是热烘烘的,唯独胯下有点凉,偷觑一眼,竟是湿了一大片。 “公子醒了”赵路跪在一旁,他居然想用手掌替他遮光蔽日。 “啥时辰了?”赵瑜意识到自己出糗了,赶紧坐起来,缩拢了两腿。 “回公子,巳正不到” “都快巳正了?!”赵瑜心想自己真能睡,只怕船娘已该在准备午饭了吧?记得昨夜铺舱里太热,就抱着枕头到后楼甲板上躺着纳凉,真是太惬意了,都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好梦连连,还真是让太阳晒到屁股了。 “大和尚呢?”赵路已把洗脸水端在一边,赵瑜漱了漱口急问。 “云心师父出去了” “啥?!”赵瑜正掬水抹脸,手起一半停了,任凭水洒得满地都是。 “怎么不叫我?” “他一大早就出去了,还特别关照小的,不让叫醒公子,还说一会儿就回来,不定他回来,公子还没醒呢。只是小的见日头太烈了,怕晒坏了公子” “哎呀,你真是误事” “公子,小的”赵路自从那天叫云心一吓之后,连对赵瑜也有怕怕的了,越来越经不起吓,唯恐自己做了点什么,赵瑜的脸色一变,他就趴下了。 “起来起来,现在说你也没有用,今后记住,只要大和尚一动窝,你就叫醒我” “小的知道了,小的一定记住”在赵路眼里,那个大和尚肯定不是人,而大和尚又这么护着公子,公子也应该不是一般的人,所以小心点没错。 “好了,起来吧,没你事了”赵瑜暗哼一声,心想说得好听,惟我马首是瞻,其实一直是在自说自话。自己充其量就是人家彀中的一只可怜虫,他早就铺好了道,反而让你觉得倒是自己在领着跑。造成父亲与芷子的正面冲突,便是最好的佐证。只可惜自己目前只能听人摆布,根本无从反抗。 “去,给我拿套干净衣裳来,夜里淋着露水了,不干爽” 梳理停当,赵路又端来一碗稀饭,一碟点心,还有几只小菜。其中活呛的白虾味道不错,虾是活的,卤是糟的,特别开胃,勾人食欲,一下子全吃完了。 赵路又沏来茶,沸水碧绿。只是刚喝过稀饭,还不太渴。赵瑜刚坐了会,就有点烦躁。没想到云心一时不在身边,还真叫人难以定心,也就想去逛逛。 “不远,就在这码头上,你忙你的吧”赵路忙不迭要跟上,被赵瑜拦下了。 说码头,其实不是单指泊船的那种,整个溪口小镇,可以泊船的码头不少。大型的还带牌坊,基本都是青石垒砌,跟自己这条差不多的船,都停在这种大码头旁。 简陋的只是竹木栈桥,泊的都是乌篷船一类。船很小,比舢板大不了多少。这让赵瑜想起来自己的家乡龙山梢,东村西村紧挨着,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镇上商铺很多,大码头旁大商铺,几乎都是青砖瓦房,小码头旁边都是小商铺,茅棚草屋。一路行来,最多的便是食肆,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食肆。 这时应近午时,只见不少小二提着食盒往大船上送。走几步,赵瑜就得避让一下。 穿梭往来,倒也繁忙。正走着,赵瑜忽然有所注意。对面有家铺面很大,屋宇轩伟,装饰豪华,怎么看都像一家大型食肆。然而跟旁边人来人往的小店相比,却是冷清得紧,大门半掩,盯了一会儿,就根本不见有人进出。 赵瑜顿时好奇起来,信步走去。 “哎呀相公,您赶得可早” 赵瑜刚到门口,里面立刻有一个甜腻腻的声音迎上来。定睛一看,竟是一位打扮妖艳的半老徐娘。 原来里面是座四合院,当门就是一个大天井。天井四周都是前面带着回廊的明楼,约摸着有三四层,每一面都有带雨蓬的楼梯直通天井,好不气派。 人未至,香先扑鼻,一颗螓首,乌丝蓬松,冉冉而来,赵瑜想躲也来不及。 “哟!都快来看哪,还是个俊俏相公,真俊,换个女装,能把咱们的头牌比下去” “是吗?让我来看看” “哟!还是个雏儿,这么水灵的雏儿,谁见过吗?” 就像哪家牲口棚的门破了,咚咚咚,跑出一大群女人来。年岁大小不等,一个比一个长得妖艳。不少都还没有打扮,残粉余脂,蓬头油面,颈赤胸露,裙松裳散。还有不少懒得动的,扒着楼上的窗户栏杆,在那大呼小叫。 到得后来,有人抓他的手,有人抚他的面。腿上臀下,身前背后,不是这里捋一把,就是那里捏一下,居然还有人在掏他的股裆,逮着物事就乱捏。 赵瑜哪里见过这等场面,慌忙格挡,可两只手早被更多的手捉住,无一幸免于难。 “哇!只怕还是童男子喔,你看他的脸臊得” “哎呀,捞了几把都没见起,不会是个弄儿吧?” “呀!肯让老娘玩上一回,老娘保证倒贴” 难道这就是当年傅卫的遭遇?在他的认识里,女人基本是柔弱的同义词,即如生母,或者奶娘,都是溺爱,抚摸,搂抱,亦算家常便饭,哪有这等凶猛? 简直就像一不小心坠落兽窟,已经被一群涂脂抹粉的畜生包围。简直就是在撕扯,在活剥,几乎都要窒息。一时间,他连死的心都有了。好不后悔,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刻,真不该不让赵路跟着,还有奶娘,那就不会这么惨了。 要说从前也不是没有经历,譬如上街,也曾被人追着,盯着,虽说不怀好意的人也有,可从没有人敢如此放肆。这是什么地方,难道连一点廉耻也不讲了吗? “好啊!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劫色,还有王法了没有?” 蓦地,一个尖细的声音陡起,赵瑜只当是赵路追来了,扭头一看,却是一个小孩,一身褴褛,竟是一个小乞儿,只见他手持一个打狗棍,正在喝叱。 “小赤佬,轮得到你管闲事?!” 只见几个壮汉分别从两面的楼梯上冲下来,看那身量,简直每个都是赵瑜的一倍以上,再看那小乞儿,却比赵瑜自己的身量还小一廓,小胳膊小腿,假如赵路这会儿在的话,也看上去比他壮实多了,明摆着吃亏,他当然急了。 “小兄弟,你快走,到外面去叫人” “叫谁呢?哼!莫非你还觉得这是享受?!” 不料那小乞儿根本不领情,啐了他一口,反而一抖那根已经劈了叉的破竹竿,直接迎着那几个壮汉:“龟孙子们,都统统给我出来吧,看小爷今天如何收拾你们” 其实那些壮汉要不是顾忌着他手里那根打狗棍,只怕压都能把他压成齑粉。 至于那小乞儿能不能怼得过那些壮汉,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36):云心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话说赵瑜只觉得有无数双手在揉搓撕扯自己,有如在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里挣扎,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个地方有一点消停,真不知道该如何脱身是好。 其实完全有人可以帮他脱困,只是那人实在不愿在这种地方跟他照面,谁?当然是云心。他在哪里?就在三楼的一个房间里。不到外面的环廊,看不到底下整个天井,但近门口的那片,不用出房门,就能看个历历在目。 “看你紧张的样子,不用猜,那就是你新交的喽?”云心一边踮脚看着下面,一边穿衣裳,背后伸来一双手,抓住九衣的领口不让他套上身去。 随之一个腻滑的身体贴了上来,同样的汗湿漉漉,不着一物,细腻水滑。一壮一纤,一黑一白,一颗螓首,歪在厚实的肩背一侧,仿佛嵌入般紧密。 “你要真心疼,我就叫人下去”那个声音不很年轻,但是听着十分圆润。 “没想到你的人现在越来越没教养”云心多少有点尴尬,只是反手轻捏着贴在自己胯后的那个腰肢。 “你错了,比起傅卫那年,如今世风已然不错,不然你的相公只怕连门也不敢出” “嘿嘿,练你的嘴吧” “哟!那个掷果盈车,那个看杀卫玠,莫非你都一概不知?” “好了,叫人把他撵出去就是了” “那没问题,不过他要是再乱闯乱入呢?溪口的大青楼,可不止奴身这一家” “我会去找他的” “你也要走?” “也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 “不有事吗?” “我说云十三,莫非你只在意你的种子?”本来圆润的声音,多少尖利了一点。 “看你说到哪儿去了?”云心像是十分顾惜,不时拍拍她的胴体。 “别介,那几个姑娘不过是在逗他玩玩,少不了他一块肉的” “你再磨蹭,我就只好自己下去了” “好好,我这就去叫人” “慢!”背后是位半老徐娘,她正要松手,却又被云心攥住了,还往身跟前拉。假如赵瑜也在这楼上,他肯定会认出这个女子,她便是那个名叫柳霞的弃妇。 “又想干嘛啦?” “嘿嘿!”云心把她拉到自己的身侧,指着下面让她看:“有趣了”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位乞儿,只见人家身形飞快,一根充当打狗棒的破竹竿连点,不仅把想抓他的几个壮汉龟奴都给点住了,还把围着赵瑜的那些女子也一一点了穴,一个个定在那里不动,直如僵尸跳舞,煞是滑稽。 那乞儿稍一停手,云心就忍不住乐了,原来竟还是一个女乞儿。 “莫非那也是你的手下?”半老徐娘问,口气里不无愠恼。 “不会是她?”从三楼看下去,看不清那小乞儿的脸相,只是看身形不大,再看敞开的领口里,那段白藕似的脖子一望无遮,跟身上那件脏污不堪的丐装反差迥然。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位覃家大小姐,昨晚她不还在这儿出现过吗? “你真的认识?”她把云心扳过来,直对着自己的俏脸。 “看不清” “不会又是你的相好?” “吃这醋有意思吗?”云心轻轻捧起她的面颊,吻了额头。“是不是你已经觉得自己老了?” “你觉得呢?” “我该走了”对了会眼,眼看就要吻上,云心突然放开了她,开始收拾自己。 “你?!” 云心没有理她,动作越来越快。 “他们已经离开了” 云心立身一看,果然楼下人群里已经不见了赵瑜和那个乞丐,只有几个龟奴在往屋子里抬那些无法动弹的妓女,还有几个龟奴站在门口想追又不敢。 “只怕你也找不到他们了”女人的声音里,不少哀怨。 “对不起,师命难违” “师命师命,你眼里只有那个可恶的师父,到这份上了,你还给我打马虎眼?” “没有他老人家,这世间也就不会再有云心” “难道这一辈子你只为他一个人活了?别忘了,那只是你的一半” “自然还剩一半,这不,我这一半不是来找你了吗?” “别哄我了,你们一个个都是乐不思蜀。你不就好色吗?这里有玩不完的女人,而且你无须承担一丝一毫的责任,你说是不是?真该让你也变成个女人” “女人不也可以面首无数?”听她说得如此直白,云心忍不住笑笑。 “你真是无耻” “对不起!” “那么你告诉我,法山那老东西为什么会看中他?” “且不说我自己也不清楚,哪怕知道我又怎么能告诉你呢,?” “可你的告诉我,最后一只扳指是不是真的在他那儿?”这个女人尽管全身赤裸,然而手上却还留着一只扳指,有趣的是云心右手大拇指上也有同样的一只。说时她用自己的扳指轻叩对方的那只,郑重里面不无几分嘲弄。 “阿弥陀佛,又是老调重弹,你这不是在难为我吗?” “不要阿弥,不要陀佛,在我这里,我早就告诉你不要再玩你的那套假正经” “阿弥陀佛,贫僧结识施主之前,就是比丘之身,何来的假正经?” “你别打岔,我再问你,这次法山是不是真的想把那个小子当成一个?” “阿弥陀佛” “都说当今天子不好女色,法山是不是又想借此乘虚而入?而你正想利用” “阿弥陀佛,贫僧这就告辞了”云心一边说话,一边不耽误收拾自己。这一会儿已经收拾停当,转过身来,正面朝着她,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好你个没良心的,有种你别再来” “阿弥陀佛,贫僧答应你的一定不会食言,只是希望你好好算算,谋定而动” “你别走” “还有什么话说?” “我我的宿主已经身患绝症”那个女子哭了,再也说不下去。 “真的?”云心一怔,停住了脚步。 “已经转移到脑部,我发过好几次癫痫了” “怎么会这样?”云心慢慢退了回去,抱起她来。“所以你就迫不及待了?” “我真的想回去” “这你难道还不相信我吗?”云心轻轻抚摸着她裸露的肩膀,柔声说道:“我们不是早就约定了吗?你或者帮我,我或者帮你,不达到目标誓不罢休” “这我不是不信,只是一旦失去控制,谁也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阿弥陀佛,天无绝人之路,是不是老话这么说的?” “我恨不能现在就能出发,只是都快二十年了,越来越渺茫,我真不愿意你离开我” “对不起,可我必须走,因为他不仅对我,对我们都非常重要” “看来你是为自己养了一个备胎?” “阿弥陀佛,每个宿主都有老去的一天,这是自然规律,尤其我的宿主年纪远远大于你的宿主,所以我不得不提前做一个准备,再说也算是机缘凑巧” “你就不能再多呆一会儿?” “阿弥陀佛,我只是不知道那个小乞儿是何方神圣?” “总不至于是他们派来的吧?那么一个小不点?” “我可不敢掉以轻心,少陪了” 却说云心急不可耐要做,至于回去如何向赵瑜交代,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37):赵瑜 书接前段,不多啰嗦。 却说这边云心拉开门,轻轻闪出去。可他并没有循着楼梯下去,而趁没人注意,轻身一纵,了屋顶。然后熟门熟路,找到一个无人处飘到一个夹巷里。 出了巷子,便回到了大街,他没打算去追赵瑜,径直往停船的码头而去。 到了码头,却见赵瑜和那个小叫花子。就在船前,也不船,不知在蘑菇啥。 “大师,正找您呢。”赵瑜也发现了云心,到了跟前又不免嗔怪:“您哪儿了?” “这位?”走近了,云心发现这位小叫花子并不是覃家那位大小姐所扮,但又不敢断定是不是她的两位婢女之一,毕竟那两个丫鬟的样貌不会记得很准。 不过,不是乞儿绝对不容怀疑,一张胖嘟嘟的小脸,脖项难掩的肤色白中透红,那么晕润,不说养尊处优,至少也是优渥闲适。要是乞儿都是这般,那么全天下的人除了乞儿都是乞儿,那种不食米粮反以肉糜果腹的乞儿。 “啊,我也没问呢!”赵瑜有点不好意思,忙问那个小叫花子:“您贵姓啊?” 噗呲一声,那个小叫花子笑了:“有这么问叫花子的吗?人家都叫我小三子” “你们俩没事吧?”云心早吃定这个小叫花子是假扮的,特意一直盯着她。 “刚才我想出去找您,不料误入一幢青楼。”赵瑜说着,还是心有余悸。“那里的人真是麻缠,要不是这位小兄弟帮忙,还真不好脱身,多亏了这位” “姑娘,”云心但怕赵瑜被人蛊惑,于是干脆直称而道:“谢谢你救了我家公子。不过你扮叫花子还真像,要不是姑娘的声音如此动听,贫僧也不敢认了” “莫非大和尚早已认得本姑娘?” 云心说破,那个姑娘也不见一点着恼,反倒笑嘻嘻地望着他。 “哪里,贫僧也只是好奇,姑娘为何要扮乞丐?” “大和尚真是没趣,本姑娘喜欢不成吗?”虽然话中已见不满,那姑娘笑靥却是不减。 “阿弥陀佛,还请姑娘鉴谅” “师父,我想请这位姑娘一块儿吃个饭。”赵瑜没那么多顾忌,其实他也早看出人家是女扮男装,只是他为人厚道,既然人家喜欢也就不会主动拆台。 “只是忘了带银子,我请她船,她又怕弄脏了我们的船,才在这儿磨缠了一会儿。大师父,您身有银子吗?要不您干脆去叫赵路给送点下来?” 云心本来就是趁着赵瑜睡觉才偷跑出去会友,岂肯再让他脱离自己的视线。尤其刚才青楼一幕,本就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那种地方有去无回都可能。再说眼前这女子来路不明,身份不明,又是乔装打扮,更是不敢掉以轻心。 “公子,对对,姑娘,你们两位定地方,船也好,酒楼也罢,贫僧附骥如何?” “这位公子,你的好意小三子心领了,还有这位大师父,本姑娘就告辞了” “哎哎唉唉” 没等赵瑜反应过来,那姑娘说走就走,一下就没影了。 “大师父,您真是无趣至极”赵瑜好不恼羞,想追,云心又挡在前面。想寻,也不知怎么三闪两闪,踪影已不见了。没辙,只好灰溜溜地船。 “对不起,公子,还请鉴谅”云心看到赵瑜拉着个脸,便去拍拍他的肩膀。 “哼!有用吗?”赵瑜一闪,躲开了他的手。 “阿弥陀佛,此次离家,全仗令尊信任贫僧,故而贫僧不敢一丝一毫懈怠” “说得好听,那您自己刚才又去了哪儿?” “公子” “都把我一个人撇船,还不够懈怠吗?”赵瑜没好气地说,那肯通融?“一大清早就跑了,还不许人找?!要是来个湖匪啥的,你不也是一样找不到我了?” “阿弥陀佛,公子容禀,贫僧只是去找了几个江湖的朋友,托人留心一下覃家的消息” “覃家?!” “难道公子昨晚不是如此吩咐的吗?” “有消息了吗?”听到人家还是为了自己的事在奔波,赵瑜的脸色也就好了许多。也许大和尚又是在糊弄人,但毕竟是对着自己的脾胃,也算是巴结吧? “暂时没有,只是预先拜托他们” “那您接下来准备怎么办?”赵瑜气虽消了一点,但总是心有不甘。 “还听公子吩咐” “啥消息都没有,在下能知道往哪儿去吗?” “阿弥陀佛,公子,请容贫僧一言:公子若是只想追蜂扑蝶,贫僧也愿陪你,只怕那非公子本意,否则公子必将追不胜追,扑不胜扑,最后也是无所适从” “多谢大师教诲!”赵瑜没好气地说:“在下不过知恩图报,礼尚往来而已”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只见云心释然一笑,又说:“贫僧这就去打听那位小施主的来历” “莫非您真的会去打听?” “只要公子有求,贫僧无有不应” “查到了又怎么样?” “还听公子吩咐” “然后您就跟着去?” “阿弥陀佛,贫僧只是不愿公子有何闪失” “这跟圈禁有何分别?” “阿弥陀佛,还望公子明鉴” “大和尚,在下到底何以重要?值得您如此费心?” 两人说着,已经回到船楼。赵瑜看到半盅凉茶,一饮而尽。 “阿弥陀佛”云心不答,又给他斟满,再给自己斟了一杯,坐下慢品。 “只要一见真章,您总是搪塞。”赵瑜又把一盅干了,重重地搁到小桌。“难道就因为误打误撞见了一回皇,在下就成了稀世宝贝,非得让您这种身价的大和尚整天看着?还真是像有人喜欢嚼舌头的那样,以为皇看中了在下,想把在下献给皇当嬖僮,想您也算是一个得道高僧不至于吧?” “阿弥陀佛,还请公子慎言” “若要在下从此缄口,又有何难?” “阿弥陀佛” “或者您告诉在下真相,或者您让在下永远闭嘴”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哼!阿弥陀佛在下也会。在下也不指望您什么了,您请自便!”赵瑜越说越来气,连着又灌了两盅凉茶,拎了一张屁股底下的小竹凳,都不想跟他同处一室。 不料甫一在后甲板坐定,就听到有人远远在叫,只是一时听不清。 展目一看,对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艘画舫,也带楼,远比自己的船大。只见那船楼台有个女孩,在冲这个方向比划。只是有点远,看不清对方。 赵瑜指指自己,她倒是点头确认。看她身形,却比芷子她们都小,更比盼儿娇小,心想大概又是遇到掷果盈车的故事了,便敷衍地一笑,重新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那边又叫了,只见她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掂了一件脏兮兮的衣裳,正在挥舞。赵瑜立刻明白了,原来是那刚才的小乞儿,已经换回女儿装了。 赵瑜总觉得欠人家的情,回头看了一眼前舱,一咬牙,便向对方打出一连串的手势。七颠八倒,来回比划,反正那意思是我想请你吃饭,能出来吗? 对方也仅仅犹豫了一会儿,便连连点头。随即都指了指码头,便缩了回去。 要说这回赵瑜能不能如愿以偿,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38):赵瑜 书接前回,不多啰嗦。 赵瑜这回决定豁出去了,要不然只怕他今后永远甭想做自己的主了。 “赵路!”回到前舱,赵瑜厉声叫道。 “公子,奴才在。”赵路应声上来,垂手而立。 “我要去请客,给我取点银子”大大咧咧,旁若无人。 “公子!”大和尚默坐一边,赵路偷觑了一眼,刚才毕竟听到他俩抬杠了,虽然还轮不到他插嘴多说什么,但看着少爷的样子,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赵路!”赵瑜又叫了一声,脸上顿时挂满了黑气。 “公子,小的不知您要多少?” 也许老爹出门之前曾有关照,赵路总是不停地在偷觑云心。然而赵瑜今天决心豁出去了,甚至有了动手揍赵路的打算。“吃顿饭!懂吗?!一点碎散银子就够了” “小的这就去取!” 赵路下去,赵瑜瞥了一眼云心,径直跟了下去。 到得下甲板,奶娘也闻讯出来了,只是她从来不会多话,只是默默地注视着,目光里充满问讯和关切,赵瑜不敢睁眼对她,在他心目中她仅次于他母亲。 赵路装了一荷包碎银子出来,先瞟一眼楼梯,大概是看云心有没有跟下来。 赵瑜只当没看见,一把接过,扬长而去。 下船之后,赵瑜很快就看到对方的身影,这次换过女装,又是码头上很少见的粉紫,好找多了。没想到人家的动作真快,已经候在石头栈桥尽头的牌楼底下。大致判断,她的船应该停在前面一座码头上,离这至少有几百步路。 只见她手里拿着一条素色的手绢,正朝着这个方向拼命摇着。且不说脾气古怪的盼儿,就比颇好相与的芷子,赵瑜觉得,此姝似乎更对自己热情一点,也许是人家年小活泼的缘故,所以也就显得更为天真,更无拘束一点。 石头栈桥上没啥人,正好让赵瑜有机会打量人家,只见此姝虽然身形娇小,却也不乏丰满,加之已是成年装束,一身半臂可谓熨帖,尽管脸上稚气未尽,圆润剔透之感却已跃然。小翘鼻子,小翘嘴,圆圆的大眼,自有一番别样的魅力。若说盼儿俏皮妩媚,芷子雅致动人,那此姝则该算是玲珑可爱。 一时间,赵瑜竟有上前抱一抱人家的冲动,就像哥哥见到了阔别的妹妹。自己的母亲总说最好还要给自己添个妹妹,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只听楼梯响,始终没见人下来。这会儿眼前来了活泼鲜跳的一个,赵瑜的心情还能平稳得了? 走得近了,却发现她的脸上有了异样,不禁扭头一看,原来又是云心跟着。 “公子,要不下次再约?”小三子轻轻地说,水汪汪的大眼睛里不无同情。 看到赵瑜停下,云心也停下了。赵瑜想了想,坚决摇摇头。 “不理睬他,我们走!” “他是谁?” “怎么说呢?算是家庙的住持” “也是武僧,公子的保镖?”没想到人家这么灵清,看来见识倒也是不少。 “可以这么说,反正家翁让他跟着,撵他也没用” “那没事,我们可以不管他” 没想到人家竟是不以为然,天真里面似乎不乏老成。看身材,已然不缺成熟的韵味,倒跟芷子有得一比,只怕盼儿尚有不及。但是看年纪,却明显要比她们两人小得多,正是豆蔻年华。那种小大人口气,倒愈发逗人怜爱。 “对了,小小三子,你喜欢吃什么?”赵瑜只觉得她的称呼有点别扭,只是不便直问。 人家一听赵瑜不自然的样子,当即咯咯笑了。“哦,公子,我有名有姓,只是刚才不想让那个臭和尚听到。贱妾姓萧,闺字文君,家里都叫我小乐” “哦,敝姓赵,草字一个瑜字,怀瑾握瑜兮之瑜” “好一个怀瑾握瑜,那我就叫你瑜哥”人家倒是大方,赵瑜自然兴奋。 “那我也叫你小乐。” “瑜哥” “小乐。”赵瑜很开心,心说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前世有缘吧? “小乐,你想吃点什么?” “小乐听瑜哥的”光这可人,已经把芷子比下去了,跟盼儿更不用说是天壤之别。赵瑜发现,对方虽然看上去年龄小点,却也算差不多大小,但跟她相处,却没有跟芷子乃至盼儿她们的那种局促,比跟赵路都还轻松。 “实在不好意思,小乐。你瑜哥这还是头一次单独出远门,连这溪口也是头趟来,不说两眼一抹黑,也差不多。所以你瑜哥不是客气,小乐你来定” “瑜哥!”小乐突然挨近一点,拉住他的手,明显要他俯身一点,等到赵瑜明白过来,歪下脑袋,她才压低声音说道:“你想不想把那条尾巴甩掉?” 赵瑜回头一看,果然云心还在远远跟着。“你有办法?” “咱们去吃船菜如何?”小乐指着远处的那片小船云集之地,说。 “船菜?”赵瑜虽然也听说过,却没有亲身经历过。 “可以这么说,瑜哥你看见那些小渔船了吗?” “唔,不少”赵瑜顺着人的手指望去,立刻看出了明堂。石砌码头两边,都是大船楼船,竹木栈桥两边,都是小船舢板。一边一分,俨然两重世界。 “他们都是现捕现捞,现煮现卖”小乐指着那些小船舢板,说。 “抓到什么吃什么?”赵瑜不能没有耳闻,只是咫尺之近,兴趣自是盎然。 “对!瑜哥,妙趣就在这里”只见小乐欢蹦雀跃,看来很为自己的主意兴奋。 “走!” 来到一座竹木栈桥为主的码头上,很多小渔船上来揽客。 小乐似乎对这一切很熟悉,挑了一艘看上去比较干净的。 一等他俩坐好,小船就划向湖中。 云心果然没有跟来,赵瑜极目四寻,真的不见了他的身影,心中倒又有些怅然。云心长得人高马大,常是鹤立鸡群,除非想把自己藏起来,否则一点不难找。尽管赵瑜有点任性,总嫌云心碍手碍脚,真不见却又有点失落。 除了他俩,船家共有三个人,两男一女,像是一家三口,一对夫妻带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那少年除了一块裆布,再无片絮在身,身上骨骨肐肐,筋筋脉脉,全都鼓着,皮肤晒得乌赤发亮,乍一看,就像只鸬鹚蹲在船尾。 几乎面对异性的赤身,小乐多少有一点尴尬,赵瑜注意到了,便招呼她坐到背朝他们的位置上来。渔船本是逼仄之处,也只能做到眼不见为净了。小乐自有体谅,不无感激地看了赵瑜一眼,神情也就不再那么局促了。 船离码头十来丈远,那个少年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船娘一直在忙乎,先拿来干净的碗筷,又端来了四个小碟。原来都是刚刚从坛子里挖出来的现成凉菜,一碟酒煮花生,一碟酸泡鸡头,一碟盐水芦根,一碟葱油菱泥,青青白白,赵瑜开始还以为是小葱拌豆腐,一尝才知道。除了酒煮花生,这些小菜他都是头番尝到。尤其鸡头,只在冬天腊八粥里吃到过,没想到现在用醋泡,居然别有滋味,而不像腊八粥里寡淡无味。 一坐下,小乐便双手支颐盯着他。人家的目光直率大胆,却也不失天真无邪。最有趣的是人家让赵瑜尝菜选菜,她的小嘴竟也不自主地跟着在翕动。 赵瑜瞥见,忍不住也要给她来上一筷。她却又笑着连连摇头,说你中意就行了,她吃不多,现在都尝过了,待会儿吃不下,就只能赵瑜一人独吃多扫兴。 虽说一时摆脱了云心,但只是一时消停,赵瑜心里也是没底,至于云心会不会变着法儿撵来,还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39):赵瑜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尽管赵瑜心里还在怕着云心,但脸上也不想漏出来。暗道趁他还没来烦扰,先不去想他。 却说这船虽小,却也分前中后三舱,中舱招待客人,就它上有凉棚,算是客人专享,然而并不能把阳光挡得一干二净。小乐只顾望着自己,整个身子都露在阳光里也不觉。看她圆鼓鼓的额头上尽是汗珠,赵瑜忍不住把她往中间拉了拉。 赵瑜没有妹妹,这会儿由着一种别样的稀罕,眼里自然多了几分昵爱之意。船家只当他们是一对出游的情侣,此地客船云集,常有少年男女捉对下船。 船娘问他们要不要酒,说有自酿米酒。 小乐熟悉,说是不凶,不等赵瑜说话,便要了一壶。 赵瑜也尝了一口,倒是比家酿还要清淡,更容易上口。 “不过,这酒后劲大,瑜哥,少喝一点就行” 不知不觉,赵瑜几乎感觉不到一点拘束,就像老有重逢一样熟悉。尤其小乐,绝非笑不露齿,坐不见足,移不动裙的那号,一双嘟嘟玉手经常去捉对方臂腕。倒是赵瑜注意礼数,尽管柔触轻碰自是受用,倒也不敢太随便。 “家里过年我才获准喝酒,一般也只一碗” 赵瑜估了估那酒壶,觉得若是倒在自家的那种碗里也就一碗多点,即使通吃也不是问题。再说要是小乐也喝的话,即便自己多点她少点更应该没事。 “也就一壶如何?”他还是笑着问了一下,权当逗她说话。 “听瑜哥的!” 不一会儿,水中少年也有了收获,不断有东西扔进前舱。 前舱有点存水,鱼虾进去依旧欢蹦乱跳。后舱有炭炉,不见明火,却一直好整以暇的等着。船娘从前舱捞起那些刚捕上来的湖鲜,若是客人看中了,便就地宰杀,放在湖水里涮净,直接扔炭炉上的锅里。若是客人喜欢活吃,就剐好洗净,直接上桌,另外配些佐料,这就是震泽船菜的诱人之处。 赵瑜最多吃过活呛白虾。小乐对这倒是熟门熟路,不断指挥船娘,采用不同做法,还手把手地教赵瑜生鱼肉c生蚌肉的不同吃法,俨然一个小主妇。 原来生吃各种不同的湖鲜,全在一份蘸酱。同样的豆酱,竟然能分出不同的吃法。稀的蘸鱼片细虾最好,稠的可拌蚌肉螺片,水里捞出来的竟都是如此鲜美。赵瑜尽管家离震泽不远,却没这么多的讲究。不觉多看了人家几眼,心道她的年纪都不如自己大,怎么能懂得这么多?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小乐,莫非你的家也在江边,或者湖边?” 小乐不答,只是悠悠地回了他一眼。 小菜都先上来了,赵瑜分别在两个碗里斟了酒,一个小半碗,一个大半碗: “小乐,这点够了吗?”他把小半碗的推到小乐面前,小乐看也不看就点点头。 两只眼睛始终没离开他的脸,似乎永远看不够似的。本来少男少女相处,赵瑜还有些放不开,所以只把这种直视当成一种天真无瑕,尽量不往别处去想。可老被盯着,加之她不时伸手过来教他吃菜,肌肤相亲,全无顾忌,额面相凑,吹气如兰,那种少女特有的芬芳,不断熏染,真要心如止水倒也难了。 “瑜哥!”小乐轻唤,喝了几口酒,胖乎乎的小脸一片晕红,别有一番娇艳。 “唔!小乐。”赵瑜有点不敢与她的视线正面接触,每次都只是一掠而过。 “瑜哥!你为什么也不问问我的来历,就敢跟我一起吃饭了?” “不是啊,是我要请你吃饭,你不是也没计较我的来历吗?” 云心初来乍到,也很在乎对方的来意,几求不着,虽不死心,却也不再那么计较。相处一久,也就无所谓了。现在人家天生一付邻家小妹的样子,纯真无邪,他真没多想过。再说有了云心的经历,有时问与不问并无两样。 “那你为什么要请小乐吃饭?” “不是你救了我?” “小乐就不能故意设计?”小乐歪着头,不无调皮地说:“譬如我买通青楼,先让你尴尬,然后再来救你,从而引你上钩,哪怕骗你一顿饭也是骗不是?” 赵瑜不禁瞄她一眼,心说莫非你也有云心那等心计?与大和尚相处越久,越觉得人家神通广大,大到人只能逆来顺受,尤其覃家诸事,似乎一切都在人家的掌握之中。可又有什么办法,玩不过,打不过,除了听天由命还能干啥?只是可怜父亲,一本正经想把景山倚为靠山,到现在都不知是不是引狼入室,更或是与狼共舞,侥幸的是暂时还没产生过什么严重的伤害。 “哪能呢?你会知道我独自一个上街,也会知道必到那座青楼,还会被人缠住?”赵瑜心说若是连你这年纪也已心机叵测,那自己沦为玩物自是活该。 “哪倒不会” “再说我心里明镜似的,你救了我就是救了我” “那么瑜哥只想谢恩喽?” 赵瑜本想直接点头,但想想又不对,便补了一句。“也不尽然” “还有什么?” “还有,唔”赵瑜自然不敢说实话,然而又不能不说:“好像咱俩特别投缘” “真的投缘?” “怎么说呢?好像早已熟悉,可想想又不可能,我这才是第二次离开家门” “瑜哥,你相信前世吗?” “嘿嘿,子不语怪力乱神”说到这话,不由得想到芷子,最近提起这话的便是她了。只不知她看到现在自己与小乐同桌相向,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呵呵,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小乐?” “担心,刚才有过” “担心什么?” “唔,听你的口气,好像老是在外,走南闯北,就担心你会不会遇到坏人” “你难道忘了小乐会武功,适才在青楼不是小乐帮你摆脱了那些不要脸的女人?” “是的,原来你也会武功” 提到武功,赵瑜无法不想起当胸一剑。曾经几次暗忖,要是芷子不会武功多好,那么她就不会为救那个逃奴而拒捕,如果不拒捕,老爹也就没机会跟她发生正面冲突,也许她都不必逃亡了,最后让人魂牵梦萦终不得相见,而自己也不必如此尴尬,如此阢陧。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相见,若是还能相见,那又该如何重释前嫌?难道仅把老爹埋怨一通,就能让人释怀? “瑜哥”小乐注意到了他的脸色变化,更是直盯不放。“你是不是很讨厌女人会武?” “这个”赵瑜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释然一笑。“要不然你小小年纪哪敢独自出门?” “瑜哥,小乐在你的眼里真的很小吗?”说时,她的神色略微有点不自然。 “对不起,我总觉得你我兄妹相称最般配,所以有了先入之见,哪敢看轻” “兄妹?终究还是比瑜哥小” “你猜我几岁?” “不还十六不到吗?” “你猜的?” “没有,小乐还知道在龙山梢有位人称芷子的俏小姐,略比公子大一些”小乐挺直了身子,仿佛想使自己尽量显得大些。双眸扑闪,不无嘲弄意味。 “你?!”赵瑜一听人家啥都知道,自是奇了,不由得再多看了她几眼。“莫非小乐你也是龙山梢人?” 小乐摇摇头。 “至少你该是龙山人?” 小乐还是摇头。 “那你如何知道这些?”赵瑜这回倒真警觉了,然而对着那脸天真实在不忍心作色。 对方还是一脸狡黠,又说:“小乐就想问你为啥一样也不问,就对小乐这么好?” 赵瑜懵了,本想简简单单情人吃饭,谢人援手之恩,礼尚往来,开开心心,怎么又弄得这么复杂起来,人都去龙山梢摸过自己的底了,这又算唱哪一出? 这小乐的牌摊得越多,赵瑜越是觉得不自在,至于这餐饭还能不能消停吃,且听后文慢慢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40):赵瑜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却说赵瑜一直是被人捧着长大的,总觉得人家对自己好是应该的,自己对人家好也同样应该,人与人相处彼此善待才是应该,所以从没刻意过。最大的刺激,也就是上回盼儿赏他的一个耳光,而且自己还有点贱,不以为忤,反而留下了一点绮念。故而小乐如此一说,他反倒觉得人家不是在说自己。 “我对你好么?”赵瑜不免讷讷,心想莫非我又喜欢上一个?,只是跟早先两个的感觉不一样,不就看她天真可爱,容易亲近吗?这难道也会给人错觉? “枯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 赵瑜知道这两句出自汉诗饮马长城窟行,那是一首思妇想念丈夫亟盼情书的俚俗小调,这会儿贸贸然对一个陌生男子引用,也不怕太过暧昧?莫非这小丫头比自己还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是不是跟自己初见前面两姝差不多一样的心态?只是自己这会稍微从容了些。此刻他不禁又怀疑起自己的鼻子来了,不由得用力嗅了两下,虽然也有淡淡的幽香,却不像是艳遇之夜的那种。再说如果她就是那个梦中的姑娘,云心应该不会不认识她吧?看他刚才那种不放心,一意阻拦的样子,倒也确实不像。 可她自承一路追来,这是什么意思?这倒有点像欠了她一个媒人似的。如果真是那夜约定的明媒正娶,对方这会儿再不见媒人到来,那自会急。可他相信,梦中那人该是芷子,只不知这位什么来头,难道只会是简单的思慕? “这这不绕回来了吗?在下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看到人家转着圈子问,只好小心翼翼地答。突然又想到了云心,现在一离开他确实有种不安全的感觉。同时下意识地看了看其他人,好在人家都在专注于自己手中的活计,根本不关心他。但愿只是自己的错觉,也许上午在青楼的惊魂还未定,疑神疑鬼,杯弓蛇影,稍微有一点异样就过分敏感。 “你真的一点也不担心?”小乐还是不依不饶,嘟着小嘴,笑容依然可掬。 “文君姑娘。”赵瑜稍微有点不快,但他也不会发作。“若是小可有什么怠慢之处,还请姑娘鉴谅。只是小可讨厌被人摆来弄去,若是姑娘觉得不妥” “别生气,瑜哥!”小乐玉腕突伸,抓住他的双手,虽没用力,但赵瑜还是一惊。适才她在瞬间就把一大堆人制服,不费吹灰之力,自己如何能逃?“小乐只是很好奇,是不是你的心思从不用于对人提防,所以就特别聪颖?” “文君姑娘?”这算什么问题,就你这年纪问也有点傻了不是? “不叫我小乐了”听口气,人家竟然又开始伤感了。 “不是,文君小乐” 赵瑜根本不明白她究竟想干什么,也就语无伦次,根本不知道如何回对了。 “瑜哥,小乐只是觉得你与众不同,所以特别好奇,人家把你吹得天上地下,所以更加好奇。小乐不敢相信,你被那么多人背后觊觎,自该戒备不止,怎么就这么容易接触,看上去毫无戒心,就像个孩子,稍微一哄就成” “哄我?!” “可是在龙山梢的传说之中又不尽然,有人说你仗着才貌双全,都把邻居逼走了” “还是说的芷子?” “小乐想应该是覃家” “不错,我家是有对不起覃府的地方” “你承认了?” “家翁不该动辄就找官府” “可人家说是因为你求亲屡屡被拒,才起意报复,设局祸害人家?” “唉,真是人言可畏,反正你该知道的估计也都问到了。我也不想多解释” “所以公子就在老家再也呆不下去了,只能假托游学而避走?” “这”赵瑜懵了,没想到自己的一片苦心到了外人的嘴里真成了驴肝肺了,不仅叹息。“我真的不想解释,只怕越抹越黑。其实我心,皇天可鉴” “不解释,不解释得好,偏偏小乐是个只相信自己眼睛的人,公子你就幸运了” “你?我?”一副小大人的口气,话里话外,都让赵瑜有点哭笑不得。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当小乐在青楼里发现公子失陷脂粉阵,不仅一无轻佻,反而惊慌失措,小乐就在想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那一个恶少吗?” “我?恶少?”赵瑜更是傻了,首先他没想到自己会跟这些污名关联到一起,其次还是一个小丫头对他指指点点,就他饱受赞誉的两个耳朵都快受不了了。 “那当然,令尊,龙山梢一霸,公子你,强难邻女,说你恶少还算客气的不是?” 赵瑜一时间甚至怀疑此姝是不是故意,在自己的想象中,自家的邻里关系好像还没恶劣到这种程度。老爹有些霸道,其实他也看不惯,可也谈不上恶霸不是? 小乐大概是见他讷讷不言,便用力把他的双腕用力压向桌面:“喂喂喂,是不是一提邻家女,你就心猿意马了?看着小乐,现在是小乐在跟你说话” “我?”双腕受力,多少有点不舒服,赵瑜挣了挣,却是没挣脱。 “你现在只要跟小乐说一句实话,小乐就放过你” “实话?!” “告诉小乐,你现在是不是想去追那位芷子姑娘?” “我”赵瑜不善说谎,脸不可抑制地红了。 “要不是追不上呢?” “我不知道”赵瑜本想不答,可又觉得说谎不妥。这一会儿,他自己心里也奇怪,对面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纵然有些武功,可自己也不至于这么窝囊?他甚至有一种面对母亲的感觉,在她面前,他总喜欢有啥说啥。 “要是追上了,人家不理你呢?” “我也不知道” “你是不是故意这样对我?”小乐突然把他的手一丢,目光更加凶狠起来。 “我?” “欲擒故纵?” “我?你?”赵瑜心说严格地算,不还是你先找的我,你不找我,我擒谁去? 小乐的双眸始终没离开过赵瑜的双眼,她注意到了一闪而过的委屈之色,似乎受了感动,便重新抓回他的双腕,轻轻握着:“你该不会熟谙媚术吧?” “媚术?”赵瑜心说这该是女人的玩意儿吧?只听说,哪有见过? “正是,媚人于无形之中,小乐见了瑜哥,就会身不由主,让人不想抗拒” “小乐!”赵瑜这下坐不住了,只怕遇上了传说中的花痴。据说那种男女一旦见到中意之人,就会神魂颠倒,迥于常人,近似疯狂。不敢看那一脸的真挚流露,双目的清澈无邪,却又不敢贸然断论,毕竟树上跟现实总有些差距。 “瑜哥,别紧张,小乐不是来害你的,只是你对小乐毫无防备,倒让小乐不敢定心” “哪倒要请小乐姑娘教我,我该如何防备于你?”赵瑜虽有警惕,但还不想把人一个劲儿往坏处想。总觉得对方并无恶意,只不过是天真无邪里带点狡黠,也许本是一种顽皮。所以硬着头皮开了句玩笑,以期提振一下自信心。从前也不是没有陌生人骚扰,只是从不需要自己全力对付,不是爹娘,就是赵贵乳娘,哪怕赵路在身边,也会替他拒挡,哪像这会几乎赤膊上阵。 “不是哄我?瑜哥,只不知我把自己的来龙去脉告你之后,你还敢不敢小觑小乐” 听这口吻,人家似乎有点被惹恼了。 听口气,对方的身份只高不低,至于究竟有没有真的惹恼了,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41):赵瑜 书接前文,不再重复。 要说听这口吻,人家似乎有点被惹恼了。看她一脸凝重,赵瑜便也只好捺下了性子。 “萧姓从前朝到现在一直都是国姓,这不必多说了吧?” 赵瑜不无尴尬地笑笑,表示认可。他真的不想激怒谁,只是讨厌那种不请自来。自从云心闯入他的生活之后,那种为茧所缚的感觉总是让人欲罢不能。 “我叫萧文君,也是真的,家里都叫我小文,或者文儿,小乐本是我临时编出来哄你的,因为我的封号是长乐公主,所以我经常取这乐字当个化名” “您您真是长乐公主?”赵瑜一听自就慌了,急忙起身,然而没等多动弹,小乐又已经按住了他的手腕。“不必慌张,更不必见礼,你看我连个下人都没带不是?” “哪” “原来怎样还怎样,不想让人看破形迹” 赵瑜不敢多嘴,连正眼也不敢对了,只是临了偷觑一下。虽说他也见过皇上,可现在的情形实在不同。一位公主近在咫尺,而且还正握住自己的双手,尽管不是自己主动,怎么说也算逾份,那份诚恐诚惶,自不待说了。其实他真不知道这个世上究竟有没有长乐公主斯人,但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神情自然一点,没人会吃了你” “可草民” “哪来的草民公主,你还是我的瑜哥,我还是你的小乐,记住了吗?” “谨遵,殿下”赵瑜尽管将信将疑,但还不敢乱了礼数。 “小声点,再说除非回到王府,谁也不得称我殿下” “谨遵” “称我小乐!” “小小乐” “不错,就这样。”小乐很满意,轻轻拍拍赵瑜的手背。“家父便是当今的皇六弟,临川郡王,上讳下宏,眼下临川刺史,加都督衔的便是。小乐的封号刚才已经说了”赵瑜始终一副阿斗形象,总是不如先前潇洒自如,小乐见了,也是又好气又好笑,不由得娇嗔般道。“你振作一点行不行?” 她见赵瑜动了一下,还是挺不直腰,不免讥讽:“枉你还在皇上面前出过风头” 其实她并不知道赵瑜心里的纠结,一下子蹦个公主出来,总不能轻易就置信?然而雌威毕现,又不敢少了一点恭敬,自然就会彷徨徘徊,彳亍不定。 “你赵瑜大闹景口县衙的故事,不仅传遍整个京城建康,也传到了我们临川,正好我想到平江府去,所以就一路过来了。真不知是何等样的人物,听说只比我大一二岁,自然好奇喽。原来都说你在家里读书,所以我就扮了乞儿,去了你们的龙山梢。有趣得紧吧?你别不信,我告诉你,龙山梢是不是分东村c西塘两大部分?对吧?本公主先去的东村,东村的人好像都忌讳你爹,一问三不知,真恨不得我叫官府上门去查。不过本公主不会轻易暴露形迹,于是我又去了西塘,那儿人多嘴碎,争先恐后给我学说,那个人哪,简直叫你应接不暇,没办法,本公主只能来者不拒,最后大浪淘沙。于是我就知道你来了溪口,都说你假游学之名,去追邻家覃大小姐” 若她没有自承长乐公主,如此听闻,只怕赵瑜早会反唇相讥,至少也会谑笑以付。然而现在他只能是哑然,最后还不得不点头称是,真是尴尬至极。 “我一路追到溪口,刚刚打听到你也买了一艘船,就见船上下来一位束发公子,他可比你神气多了,风流倜傥,不见做作;潇洒自如,不见跋扈。至于相貌,也不想过分贬斥,你跟他还有一比,至于才情,就算闻名不如见面。倒是人家待人接物的那番气度,那像你见不得风经不得雨的样子” 那分明说的是他,赵瑜心里清楚。“草民羞愧,公主谬赞了” “嘿嘿,要不要本公主来说说你的心结所在?” “心结?” “不错,大凡一个大活人存世,身上表行出来的种种形色,均不可能毫无来由” “还请殿下赐教” “就你而言,现在最大的心障,便是曾祖的名声,也许皇上不敢直接宣召你进宫,就是这个原因,毕竟你的曾祖死于他老人家之手,这个心结谁也解不开。也许等到太子登基的时候,你才有机会,当今皇上只怕不会用你” “公主” “唔——?”只见人家一脸恚嗔,显然不满他的称呼滥用。 “小乐容禀,其实草民并不认为身具甘罗之资,卫鞅之才,景口县衙纯粹机缘巧合,一时之逞而已。景山高僧不请自来,现在公主又说多人觊觎不已,真是诚恐诚惶,懵里懵懂。草民何以被人抬举如斯,百思而尚且不得其解” “瑜哥”小乐见他惶急真切,倒也不像造作,于是柔声低语打断了他。 “小乐?”赵瑜不知何意,亦不敢违拗,只得默声以待,更不敢直视人家。 “瑜哥,抬起头来,看着我” “草民不敢” “瑜哥,小乐难道真的这么难看” “草民更是不敢” “左一个不敢,右一个不敢,你要是真的不敢,为何还不听话?抬起头来” 最后一句已是娇叱,赵瑜无奈,只得抬起眼睛,瞥了一眼赶紧阖下。 “看着我,不要离开”赵瑜重新抬眼,发现对方的眼里竟已汪满泪水,心里不由一紧。暗道这公主一会风,一会雨,莫非脾性也像盼儿一样乖张?“瑜哥,小乐好不容易开心回,只是不想隐瞒身份,哪想到竟是这个结果” “公主” “我叫小乐” “小乐” “从今往后,你我二人,单独相处,我只会叫你瑜哥,你也只准叫我小乐” “公小乐”赵瑜心里更慌,从今往后,单独相处,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莫非这算被绑架了?对,老爹不遭过湖匪吗?不会这也是个乔装的? “瑜哥,小乐在王府,要说并不该算寂寞,萧姓乃是大嘉的国姓,当今天子,兄弟众多,子侄也多,因此小乐并不缺叔伯兄弟,也不缺姨婶姊妹,宫女太监,内侍外卫,到处受人簇拥,然而小乐却感到十分寂寞。小乐不爱女红,不爱读书,唯独喜欢习武,喜欢游玩。这次皇二哥奉敕赴任南兖,所以小乐就借着送他的由头出来,小乐故意错过他的行程,为的就是更加自由自在一点。小乐一直想觅一个可心的玩伴,当听说瑜哥在本朝不能出仕,就觉得瑜哥可能。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没想到一见面竟就觉得如此可心” 说到可心,赵瑜何尝没有同感,只是情已有钟,不敢泛滥而已。 “是小乐不好,不该这么早就袒露身份。不过,小乐原本也猜想瑜哥不会那么俗气,见识不凡,自然气度不凡。可瑜哥为何如此拘泥,莫非心中只有覃小姐?” “小乐”交浅言深,他当然不敢敞开心扉。 “瑜哥,是不是因为小乐的年龄太小了?” “小乐”赵瑜暗忖你还小吗?你只是看小而已,早就把我唬得一愣一愣的了。 “瑜哥,听西塘的粗人们说,覃家小姐好比天仙下凡” “小乐” “瑜哥,给小乐一个理由吧,也好让小乐知道自己该为什么伤心” “小乐”赵瑜顿了顿,说:“一个金枝玉叶,一个布衣草芥” “瑜哥,这对小乐来说不是理由” “所谓才情也不过是夸大其词” “瑜哥,你又何必过于自谦” “确实如此,你且听我从头道来” “瑜哥说吧,小乐听着” 至于赵瑜说出个什么样的究竟来,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42):赵瑜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却说赵瑜也实在吃不透对方来路,尽管她说得有头有脸,可也保不准人家不在撒谎。自己只要稍微对天下事多留个心眼,也笃定能说出她这番话,同样有鼻子有眼。其实单凭直觉他对这个小姑娘并没多坏的印象,不就大胆率性一点吗?只是自己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一类型,心里也实在没一点底。 想来想去,还是老规矩,君子守持以正,实话实说,以不变应万变。 “其实在下真的没有所谓治国之才,也从来没有立下经世之志。只是好书,来者不拒,广多驳杂,自认开卷总是有益,然而食不思精,脍不求细,浅尝辄止,不求甚解。也算天性使然,从不苛己。至于求仕一道,本是家翁毕生夙愿,岂能不予敷衍?只是在下自知翻身之难,惟求散淡闲适而已” “风流一生?逍遥一生?” “但愿吧” 小乐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他,似乎在甄别他到底是在说真话,还是假话。“瑜哥,罢了罢了。若你只认小乐依仗祖上恩荫,忝列皇族,尸位素餐,不欲为伍,倒也罢了。何必如此转弯抹角,自损自毁,不怕让人听着好笑?” 本来听得小乐降尊纡贵,掏心掏肺,赵瑜也想坦陈相告,换个惺惺相惜。不料她却反唇相讥,全然误解了一番真心,不免自怨多情,干脆不言声了。 “怎么不说了?莫非不幸而被小乐言中?” 赵瑜本想冷笑却是不敢,只是不答。 “哟,生气了?”小乐抿嘴乐了,竟来捧他的下巴。赵瑜顿时大吃一惊,即便情人相处,这在众目睽睽之下,也算放浪了,真不知是不懂,还是无所顾忌。他也知道如今世风不古,遇上女匪也算倒霉,只怕还真遇上一个好色不羁的真公主。 “既然公主不信,在下何必多言?”赵瑜忙躲,只是双腕又被执住逃不开。 “公主不信,未必小乐不信”小乐见他只是把脸乱躲,还是不肯做声,当即忍不住笑了,又悠悠说道:“公主多疑不好,不过也怕你骗了小乐” 听她一会公主,一会小乐,倒是转换自如,纵然恚恼,赵瑜还是忍俊不住。 “瑜哥笑了,笑了就好。” 赵瑜心说这丫头也真是鬼精灵,能耐完全超越她的年龄,莫非她倒有传说中的媚术不成?怎么喜怒哀乐全在她的操控之中,反倒让自己有点儿欲罢不能。 “公主问公子,假如真属欺世盗名,何以蒙得当今天子青睐有加?” “这”赵瑜心说青睐不青睐只是旁人的观感,我又怎么知道皇上心思。 “小乐问瑜哥,你是怎么骗到皇上的?” “只是凑巧”居然一番话两番说,赵瑜想不笑也不行了,笑罢又没好气地说。 “不会吧?又哄小乐了?” 赵瑜没辙,只能把父亲如何佞佛,并要全家亦步亦趋,他不接受,可是又不能直接违拗,于是只好多读佛著,企图以其矛攻其盾,以其盾御其矛,说白了也就为了抬杠好胜。那天适逢同类案件,不过信手拈来,旧酒灌了新瓶而已。 “莫非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若无?”听完之后,小乐似乎还是不肯置信。歪着小脑袋望住他,一口小白牙呲着,似乎在等他自己不好意思笑出来。 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赵瑜也不想再做解释了,心说你信也罢,不信也罢,你是公主也罢,湖匪也罢,不过是一场邂逅,何必强求?若你真想找位可心的玩伴,又不是我想找,本来就是你玩你的,我玩我的,何必刻意强求? 再说你若真是公主,我也算尽到礼了,你若是一个湖匪,也该现原形了不是? 少年心性,一想即通,立刻鼓了鼓勇气,顾自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船家,回码头吧!”赵瑜招呼船工,要他开回去。 “你要走?”这下轮到对方惊急了,跟着站起来。 “小乐公主,草民叨扰已久,请准告辞”说着,赵瑜离席深深一揖。 “你搞错没有?这会儿是你请客,你才主,我是客,客人都还没说要走”小乐的脸顿时涨得通红,眼里特别闪亮,仿佛赵瑜再走一步,她就会泪水决堤。 “公主,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请恕草民无礼” “哼!左一个草民,右一个草民,要是本公主不乐意呢?”人家居然没哭,倒是一对小弯眉倒竖起来,两个眼睛瞪得都快鼓了出来,仿佛随时会弹过来。 “公主殿下,还请饶过草民” 赵瑜又想起身行礼,还是被她执住,这次倒是真用上了力,想挣也挣不开。 “哼!你老实说,是不是与那大和尚早就约好了?” “什么?!”赵瑜一怔,心想何来此说? “还想装糊涂不成?” “不是说好了把他甩掉的吗?”赵瑜实在委屈,心想怎么能想到哪说到哪? “我知道你一直是在敷衍我,你自己看看” 顺着人家指示的方向一看,赵瑜更是傻了。不远的侧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飘着几艘大船,其中一艘船的船头指向这里。正面的楼台上,赫然站着三个人,中间最高的一身袈裟,不是大和尚还能是谁?另外两个好像是奶娘和赵路。 怪不得云心找不到了,原来回去调船了,这整年用不到梳子的家伙还真是会弄事! “不错,那船不错,不过,草民想摆脱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又叫他来呢?”赵瑜心想你信也罢,不信也罢,云心在此时此刻出现,终归也是说不清了。 “瑜哥,叫我如何相信你?”一声痛叫,像是说不下去了。 萍水相逢而已,可人家那番较真的样儿,真不知道是不是前世欠过什么。赵瑜本想说这一切无非你的一厢情愿,但是他还不敢如此直接的刺激人家。 “小乐,我可对天发誓,我真的没对您预作什么防备,被人盯着,我本来就烦” “真的烦?!”小乐眉毛一跳,双眸稍稍眯缝了一些。 “可以这么说” “瑜哥,小乐年纪虽小,但也从不相信赌咒发誓” “那你要怎么才能相信?” “让事实来证明如何?” “何以证明?” “你跟我走” “跟你走?”岂有此理,这究竟算是公主的刁蛮,还是湖匪的强横? “不错,从此我们两个人携手,一起游山玩水” “两个人?” “不错,哪怕你到天涯海角,小乐都陪着你” “公主?!” “我早就说过了,我们单独相处,只有一个瑜哥,一个小乐,假如你真的准备欺骗小乐,那么瑜哥自便,小乐绝对不会拦你。如果你真的愿意陪我,旁边那几条大船看见了吗?它们都听我的号令。你现在可以自己选择了” “至于吗?你这是在陪我玩吗?” 赵瑜很是不满,然而他所听到的,自己的声音里面充满了哀乞,仿佛要哭了。 至于这赵瑜到底有没有位置心软,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43):萧综 话说多头,要把盼儿与芷子的纠葛说清,还有一个角色再也不能不作交代。 且说平江行在,那儿正有南嘉王朝新晋的北线使持节萧综暂驻。 偌大一个房间,没有一件家具,硬木地板上全是沙子,这是专门为他铺的。而且不是一般的河沙,河沙太过细腻,简直跟泥一样柔软熨帖,根本满足不了要求。 那是专门派人从鄞州挖来的海砂,这种海砂都是岩石的碎粒,粗粝无比,而且预先筛过,不留一点石粉。每一脚踩上去,都会疼痛不止,还会出血,宛如在无数刀尖上行走。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一个新鲜的脚印,用血印在沙子上。 沙子早已饱吸血气,都染成了酱紫色,然而新的血印,则因为湿润而在昏暗的烛火下闪着幽幽的光,仿佛在挑战,也是最好的激励。脚底有的已经结茧,更多则是新肉,一刺一扎,虽然疼痛,但也快乐,更能让人灵台清明。 每晚睡前走一个时辰,不管睡得多晚,每天起床走一个时辰,不管起得多早。坚持不懈,雷打不动。然而即便是睡眠,也是在这沙上。古越勾践卧薪尝胆,要的正是这种体验,只可惜自己不想也不能依样画葫芦,未免太过于着之形迹,让人一目了然。 这个习惯始于八年前,那前一天正好是他的生辰。 难忘之夜,已在生母的玉寿宫里摆下了一桌庆生之筵,母子两人,总以为那人肯定能一如既往地出现,还算他的次子,众多皇子中他最喜欢的一个。 等到将交子时,还是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往探的内侍来报,皇上已在便殿歇了,压根儿就没想到正有人在眼巴巴地等他,还有一桌早已凉了的酒筵。 如此失约,终于让人爆发了。 那年母亲一直郁郁寡欢,开始他还不以为然。因为半年前,他亲眼目睹了皇上出家的整个过程,当时只觉得好玩,后来才意识到那幕确实不是儿戏。当大臣们用真金白银把皇上赎回之后,人家真的开始按照一个比丘戒的要求来约束自己,甚至还增订了不少新的戒条,身体力行,真正从自己做起。 尤其皇上自求清心寡欲,更是让人钦仰不已。他自己虽然还十三周岁不满,但也早知人事,母亲失宠,他能理解。皇上纵然出于信仰,壮年即能跳出凡尘,绝欲以律,然后后宫三千绝不可能一同出家,失落幽怨自是难免。母亲徐娘未老,虽也念佛,毕竟宫中冷寂难耐,有嗔有怨,也是情有可原。 但当母亲告诉他秘密之后,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一切都有渊源,同时也印证了他多年一直困惑的一个问题。不明底细的人,总评价自己冷漠孤僻,不近人情,然而又有谁真正了解他的内心呢? 早在孩提时代,他与众皇子以及众姊妹嬉闹,总有人会不期而至,阻止他跟人家过分亲热。也许只是一位宫女,甚至只是一位太监,他们总会在自己的小主人耳边窃窃私语,本还跟他玩得热火朝天的小伙伴们立刻变脸。仿佛他已染上瘟疫,一个个避之而唯恐不及。久而久之,他也不得不退避三舍。 原来皇上将其母纳入宫中,仅仅七个月就生下了他。不足十月,必然受到猜疑乃至诟病。关键母亲早在当今皇帝受禅之前就与他有染,而且还曾是他的宫中内应。同时废帝萧宝卷也没让她闲着,她又为宝卷引荐了一位美人。那位傅姓美人很快成了宝卷的至宠,而且少年皇帝尤其热衷一床多好。 在他出生后,母亲一时还吃不准究竟是谁的龙种。当今皇上倒也从没起疑,也许那不过是他偷尝禁果中的一枚而已。机缘巧合,他只想让他修成正果。再说他与母亲关系的肇始部分只能是带进棺材的秘密,不能宣之于人。 好在他的长相越来越像乃母,也不那么容易惹人起疑。别人即便要想攻讦,也只能拿他不足月出生一事来作影射,最多风言风语,终究不敢直接指证。 母亲古贵妃不仅熟悉当今皇上,也同样熟悉那位废帝,自在细微之处找出了不少蛛丝马迹。尤其那双眼睛,直如废帝重生。渐渐地,他的脾性也开始明显,并且定型,更是动辄让人想到那位连龙位也没焐热的少年皇帝。他的五官,他的身量,母亲指出了很多疑似之处,可惜他当时的脑子都懵了,根本记不住母亲后来在不停地叨叨什么,反正越说越多,越说越复杂。 况且够了,他只需了解真相。 如此说来,他所熟记的那部分历史又得重写。 谁都知道,当年现在说来还该是他爷爷萧鸾在位末年,藩镇连番叛乱,内外勾结,围攻京城建康,当今天子萧炎时任雍州刺史,奉诏起兵勤王,一举平定叛乱。然而不幸的是萧鸾也薨于战乱,只能扶助少年宝卷袭位。 只是宝卷登基之后,不思朝政,骄奢淫逸,一味胡为,不听谏诤,奸佞当道,滥杀功臣。最后兵指功臣萧炎,欲置之死地而后快。逼人不得不起兵应之,最后直下建康,复推萧宝融为皇。只是宝融自知不称,便有后来禅让盛事。 然而那天母亲告诉他的却是萧炎早有图谋,一切均在当今天子的算计之中。别看今天的萧炎一本正经,大有盛世明君之势,当初却也是一个奸邪之徒。 母亲认识萧炎之前,很多往事不得而知,大多道听途说。只知道萧炎出道之后,一路帮人篡位,驾轻就熟。萧鸾夺鼎登基也有他的功劳,故而已经封为太子中庶子。只缘后来奉敕平叛失败,仍回雍州,远离中枢,是为不满。于是鼓动前朝余孽肇乱,以为领兵进京之由。果不其然,萧炎又一次独得拥立之功。 那次打下建康皇宫之后,他便掳了两个最美的宫女,其中一个就是他的母亲,当今的古贵妃。母亲姊妹都是天下闻名的美女,爷爷末年刚被选入宫中,可惜连萧鸾自己都没见上一面,倒是让首次攻入皇宫的雍州刺史萧炎一睹芳颜,捷足先登。 母亲对萧炎,也可谓是一见倾情。原来只听说萧炎乃是当朝之中屈指可数的能臣干将,一见之下,方才发现人家不但才干,形象也是一流。身材伟岸,相貌俊逸,谈吐儒雅,举止倜傥,本是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第一等佳侣,无怪乎天下第一美女郗徽非他不嫁,换得自己哪怕只做一夜夫妻于愿足矣。 一时之间,两人倒也身心交融。只可惜当时母亲已在宫册,带出阙外反而有累萧炎名声,于是只能忍痛拥别,将无限缠绵移作长久相思,另做打算。 几日相处,母亲已知萧炎野心不尽于此,于是自告奋勇,愿作宫中眼线。并且将自己的父亲,其时已在灵山筑炉炼丹的古渊岳引荐给他,以为将来助力。 萧炎见到古渊岳之后,一个更大的计划开始酝酿,欲效古代妲己媚杀帝辛故事,再献上一个美女,只怕单靠母亲一人,还没把握吃定那个少年皇帝。 于是古家又献出了一个女儿,四女古昜晖,他的嫡亲小姨。古家共有四女,相貌一个赛似一个。只是不能再用原来的身份进宫,少年皇帝虽说幼稚,却也多疑,只怕着痕太显,弄巧成拙。于是化名傅玉奴,假托故友遗珠。 没想到奸计得售,古昜晖一入宫,立刻博得少年天子的欢心,很快就上位。 至于那古昜晖上位之后,究竟累及南齐王朝,还听后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44):萧综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要说古氏四女之中,昜晖最是娇小玲珑,清甜可爱,又是少女心性,自然最得同是少年的天子脾胃。入宫不久,即晋贵妃。炙手可热,俨然已成了后宫一尊。 昜晖喜欢游玩,不愿老受宫闱之困,于是少年天子时常带她出宫。 她怕人多嘈杂,少年天子敕令先将必经之地的民房民居拆个干净,并用幕帏遮挡。开始还能公帑补贴,另行安置,末了一拆拉倒,根本不管居民死活。而且隔三岔五就要出游,全然不顾国库日见支绌,极尽奢侈,天下寒心。 实在不敷,便以掠夺富商为用,说是杀富济贫,扮作侠盗之游,不分白昼黑夜,明目张胆,直入民宅,以盗为娱,以抢为乐,挡者必死,拒者必戮。一时之间,京城十室九空,富户竞相奔逃,平民百姓也是惶惶不可终日。 如此折腾,京城自然荒凉,干脆就在宫内开市设肆,天子钦封昜晖出任市令,自己反倒兼个副手,敕令太监杀猪宰羊,宫女沽酒卖肉。有时干脆亲自动手,屠夫也罢,小贩也罢,乐此不疲,只图尽兴,全然不顾天子颜面。 “阅武堂,种杨柳,皇上卖肉,傅妃卖酒。”世人实在无奈,唯有歌之一哂。 对于朝政,视同儿戏,不管轻重缓急,都交昜晖裁决。 时任朝臣,谀者亲近,谏者疏远。本来其父殁时惟怕儿子年幼,不足驾驭朝臣,故而遗言嘱其务必果敢诛杀,于是变本加厉,不管宰辅,还是郎官,稍不如意,即加诛戮。 太后训斥,也是不听,不但连杀重臣,连自己的姑表兄弟甚至娘舅也不放过。 如此一来,上下离心,文官告辞,武将造反。 到了最后,曾经助其即位的萧炎也难自保,不得不再次起兵,重新杀向建康。 萧炎起兵之后,所向披靡,一路杀到建康,兵围皇城。 古昘晖的近侍内监汪溥,趁乱响应,杀了宝卷,将头颅献于萧炎。 萧炎立刻表请太后颁旨,立萧宝融即位。 所有一切,均在当今皇上萧炎的算计之中。 萧炎成功之后,驻在京城再没离开。他的母亲古昘晖策应有功,当即归入萧炎后帐。 古昜晖同时被执,萧炎本想一并收入帷帟,却遭部属一致反对。下面自然不知内中原委,更不可能比及妲己帝辛故事,萧炎也不可能将其真相公之于世,兼之傅贵妃恶名已昭,不能玷污一代英主形象,故而只能委曲求全。 另外宝融不过过渡人物,一时幌子而已。部属只怕萧炎一次纳入两大红颜祸水,乐不思蜀,夜长梦多,久则懈怠,忘了创建大嘉,取代前朝的初衷。不仅误己,也误了这鞍前马后一大帮子的大好前程,谁不图个拜将封侯? 当时内外上下喊杀声众,然而萧炎不敢过河拆桥,毕竟古家曾经鼎力相助,另外玄坛势力正盛,自也不能小觑,于是权衡折中,将其下嫁先锋偏将,算是留了一条性命。 其时古昜晖恰好怀孕,十月之后,生下一女,不久便在宝卷忌日悬梁以殉。临终之前,嘱人将其女送至古昘晖宫中,托其抚养成人,但不以真实身世示人。 该女渐渐长成,古昜晖送托之日,已给孩子取名,仍用化名之姓为其姓,闺名一个盼字。自始至终,除了寥寥几人,均不知傅玉奴傅美人傅贵妃乃是古贵妃之妹古昜晖。包括盼儿也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所详之人也是讳莫如深。 而古贵妃之所以答应收留傅盼,通常只认为她们曾是宫中姐妹,不忘旧情而已。就连萧炎也只在面上赞她古贵妃重情重义,并因此而特别看重于她。其实古贵妃心里也非常清楚,若是萧宝卷的遗腹子,而不是现在的遗腹女,只怕当今皇上就不会表现的这么雍容大度了,于是也就一笔糊涂账拉倒。 那么废帝宝卷究竟有没有遗腹子? 有!他的母亲古贵妃就在那天给出了答案。 谁?他!也就是自己,当今天子的次子,正是废帝萧宝卷的遗腹子。 母亲的故事,到这儿讲完了,她并没有再多说什么,然而对他来说这更可怕。 母亲无意之中为他打开了一扇大门,这门正是通向一个黑暗的未知世界。在那个黑暗的世界里面有无限的可能,最大的可能便是转瞬间之间就会吞没自己。 他完全可以停在门外,甚至干脆直接把大门关上,置之不理,就当它从来没被打开过。那样他还是当今皇上的次子,虽然废长立贤的可能性很低,至少能沿着丹阳郡公,丹阳郡王的路线升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终是不成问题。 然而他却义无反顾地迈进了那扇大门,准备去拥抱那个未知的世界。 当时他只有十三岁 八年之中,几乎每一夜他都是这么度过的。 他曾经怀疑过,那不过是一个怨妇编派的又一个动人的故事而已。哪一个后宫,不充斥着这种怨妇?每一个人谁不想拥有一个与皇上纠缠而唯一的故事?然而皇上只能有一个,而她们却远远不止三千。于是,在这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的漫长等待中,还有什么样的故事不能被编出来? 毫不例外,母亲越来越像一位怨妇。然而她真的能只因为自己的一时之怨而置他们母子的前程于不顾吗?尽管一时少了宠幸,然而宫中还是讲究一个母以子贵。现在的他虽然位列太子之下,可毕竟已经获封郡公,这次又被派使持节,只离封王一步之遥。郡王只要能一个,位极人臣,夫复何求? 而且当今皇上顾念旧情,不再立后,母亲位以贵妃之首,俨然已是后宫之尊,不是皇后的皇后,名虽不至而实已归,夫复何求,难道还想计较一个虚名? 随着年龄越来越长,他越来越了解自己的母亲。绝非鼠目寸光,哪也不可能是一个怨妇杜撰的故事。而是母亲有恨,母亲有悔,只缘她觉得先前被人愚弄了。 真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单独问过母亲,既然她和小姨能够引诱他的皇考败坏朝纲,那么反过来,倘若她们真想帮助那位少年皇帝,有没可能重振朝纲,创造一个绝对不亚于当今南嘉王朝的盛世呢? 在母亲的嘴里,少年皇帝好糊弄,孬的糊弄叫调唆,好的糊弄不叫引导吗?直如先有吕雉弄权,才有文景之治。虽然后世对于吕后娥姁毁大于誉,但毕竟人还是善始善终,终成一代女主。而不必要像现在只是为他人做嫁衣,最后还得把掖庭当宫牢,惟剩哀怨。母亲一再默然,但他感觉得到她内心的挣扎。 第二个问题,更是直催人的心肺,他也只敢问过一次,母亲当场痛哭失声。 “难道你们就从来没有爱过我的父亲?哪怕一天,哪怕一个时辰,哪怕一个瞬间” 然而就算母亲所讲全是真相,他的内心还有一番权衡。他面临着三个不同的选择:积极的,中性的,消极的。积极,当然是夺位复国,将萧齐的尊严找回来。消极,啥也不说,啥也不做,该干嘛干嘛,还当他的太平皇子,直至终老。中性的,则不再认贼作父,即效夷齐,不食周粟,告归陇亩。 消极的自是不屑,中性的怕也难为,伯夷叔齐圆满,何尝不是又逢明主,只怕当今天子鲜有如此的襟怀。所以唯有积极一途,义无反顾,哪怕是玉石俱焚。 至于这萧综最后如何选择,还得真听后书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45):萧综 书接前文,不多重复。 要说一旦打定主意,便要付诸行动。不过,也不能贸贸然,最为关键的一点,简而言之,他到底是谁的子嗣?萧宝卷,还是萧炎?这倒不是不相信自己的母亲,兹事体大,必须有足够的证据才能最后决定,免得闹出天大的笑话。 为家族而战,那种传承必须明确无误。既不能找当今天子对质,也不能仅凭母亲一面之词,必须有一个确证的方法。外公擅长炼丹制药,据说他也熟谙认亲之术。故而这一次借着赴任之机,便想好要在平江逗留一段时间。 平江遥对灵山,灵山上住着他的外公,难得拜访一趟,他有很多问题要请教。表面上是顺路去替母亲尽孝,实际上更想讨教一下认亲之术如何施行。 他已经制定好了计划,平江完事之后,即到南兖走马上任。然后轻装简从,偷偷返回建康。他回建康是假,偷偷拜谒东昏侯陵是真——他的皇考已被谥为东昏侯,意思是跟汉朝海昏侯一样昏聩无端之人,连个谥号也是恶贬,身后还得蒙羞。他准备在那秘密开挖,找到东昏侯的骸骨,滴血认亲。 按照外公的说法,只要是东昏侯的亲生,那么他的鲜血将会毫无阻碍融入墓中的骸骨。 外公也劝他不要冒险,当今天子并不是省油的灯。尤其他的内监首领汪溥,天下侦骑密布,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难以逃过他的耳目。偷挖陵墓不会是一个小工程,倘若传到皇上的耳朵,你不想反也只能反了,务必三思而行。 他却不以为然,甚至不怕当今天子知道。只缘宫中有关他不是皇上亲生的谣传已有多年,倘若皇上问起来,那完全可以说是纯粹为这种传言所困,听说世有滴血认亲之术,故想亲身一试,以杜悠悠众口,力维宗室清誉。至于夜半潜回,则是对于此法把握不大,不成前不想大张旗鼓,徒惹闲话。 当然能隐秘尽量隐秘,不到紧要关头不会主动摊牌。外公见他主意已定,也就不再加以阻拦,反而派了爱徒贵立真人一同前往相助。并说就算皇上知道了降罪,他这个外公哪怕是拼着老命也要把他的性命保回来。不管萧综的生父是谁,他终归都是他的亲外甥,就凭这一点,他也当是义不容辞。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是盼儿那个丫头有点碍手碍脚,他不想让她参与秘密。 盼儿尚在襁褓之中,就被送入玉寿宫,那时候他刚出生不久,宫里还多雇了一个奶妈。他们两个的生日之差,只能按日计算,满打满算两个月不到。 几乎同生,几乎同长,不折不扣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然而只是没人告诉盼儿她从哪儿来,她只知道自己是一个孤儿,父母在一次战乱之中双亡,好心的古贵妃收留了她,将她抚养成人。而她从小就跟着这位二哥玩,尤其是其他皇子公主开始疏远他之后。孩提的世界,几乎就是他们的两人世界。 耳鬓厮磨,日生情愫,自是难免,大凡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盼儿是非他不嫁了,所以在他身边,全无顾忌。说个大实话,他何尝不希望自己的枕边人是她,只是人伦所在。盼儿尚且蒙在鼓里,但自己的礼防绝对不可轻废。 大概古贵妃也是怕乱了纲常,便在他十六岁那年赶紧让当今皇上给他指了一门亲事,尚书省右仆射之女,未等他满十八岁就过门完婚,以杜天下之口。 虽然中选之人不是自己,然而盼儿也只是伤心一阵,只当是自己出身太低,无缘正配,反正只要跟着他,不会计较名分,为奴为婢也愿意,完全秉承了她母亲的那种心性。包括这次赴任,本不带她,她却偷偷地跑出宫来。 但是挖墓认亲一事,绝对不能让她知道。八年前,母亲在告诉他真相之前,就让他发誓,永远不得告诉盼儿这些秘密。母亲没有告诉他任何理由,他猜想一定是母亲与小姨之间有着某种约定,其实他也不愿让她卷得太深。 盼儿身上天生就有一种娇痴无邪的气质,这是他的最爱,绝对不会亲手破坏。本来这次渡江赴任,他不想带着盼儿,然而她还是跟来了,甩也甩不掉。更没料到,她会爬到屋顶上去偷听他们的聚商,也不知道她到底听到什么。 他知道自己选择的道路有多少风险,早已抱了必死的决心。然而最放不下的人中,除了母亲,便是这位盼儿了。他对盼儿的心态很矛盾,总希望她尽早离开自己,然而真的分别一时三刻,他又会变得焦躁起来,难以自抑。 那日在景山寺小歇,一转眼不见了盼儿,他就大发雷霆,嚷嚷着只要找到非把她押回玉寿宫不可。但是当看到盼儿正被僧侣们追逐,便第一个跳上岸去援救。 他知道这种感情很危险,可是他又实在找不到超然之计。只怕他真的摆脱了,人家一样会找上来,除非你真的把她杀了。然而与其杀了,还不如告诉她真相。 青铜滴漏上的浮箭已经指向卯时,窗外的天光已经亮得像回事了。晨起的一个时辰,竟在不知不觉中走完了。八年下来,尽管脚底的血泡还是不绝,却已不够刺激。甄融曾说走在海盐上会让人更难受,是该派人去找点试试。 一如往常,房门口已见两个小太监候着,一个托着一只漆盘,盘中有两块浸过油的麻布,另一个则端着整套梳洗用具,就等他出来,为他更衣梳妆。 等他坐下,两人先分别在他脚底敷上油布,然后一人一只脚,都用长长的包布裹紧。这样一来,不管新旧伤口,都不会粘连,并且还能保证他在白天的活动自如无碍,不知道的人,根本看不出他每晚都在如此的折磨自己。 “她昨晚怎么样?” “应该没事,没见别的动静” 这是他专门挑选的小太监,这次赴任,近身随侍他都挑了些十四五岁的小太监。四个,两个签押房,两个内室,这点年纪的太监不会太坏,或者至少还没来得及学坏。 至于盼儿,只要一提她字,不用指名道姓,他们就知道是谁,答得也顺溜。 “起来了吗?” “好像还没呢” “二哥” 不料那个小太监话音没落,就有人在后面叫了。 只见盼儿顺着回廊盈盈而来,还是那种堪称无俦的娇媚。 “嘿!说曹操,曹操到,你起这么早干嘛?”萧综立刻想到昨晚爬屋顶偷听的事,气还没顺,心说这么早来准没好事,不知又想出啥花样来折腾了。 “我来陪二哥练功啊” 在建康,萧综还要参加朝廷早会,所以也得起早,盼儿一般这时候也跟着起来。反正这习惯由来已久,只要能跟他多呆一会就多呆一会,有时候还会跑到他的房里侍候他梳洗更衣,当然前提是那天他恰好不在夫人房里歇。 上朝她当然是不能去了,送走萧综之后,她会开始练功。现在离了建康,不用上朝,但她还会找萧综一起练功。只不过不是每天,而是看她的心情。 “不为别的?”尽管内心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嘴上始终还是一腔不屑。 “二哥,我就那么让您讨厌吗?” “那好!走吧!”小太监已帮他穿好千层底练功鞋,他蹬了几脚,让足底的油布更加熨帖。 “二哥,今天能不能准我出去一趟?” “有什么事?”萧综心说你不是高来高去惯了,怎么今天变得循规蹈矩了? “我想一个人出去转转,听说平江的小妮子最适合当丫鬟” 至于这萧综到底准没准盼儿出去自找丫鬟,还听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46):芷子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一听盼儿居然要自己出去买丫鬟,萧综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哼!原来给你带丫鬟,你不要,这半路上找来的丫鬟能用吗?”萧综可不希望现在身边再出现不知根底之人,出发就曾想给她带上两个丫鬟,她死命不要。大概是怕日后回去人家会告阴状,因为玉寿宫的每一个丫鬟都惟母亲之命是从。可现在自己正准备办些机密大事,身边可不敢太杂了。 “我错了还不行吗?二哥?”一脸的无辜,萧综每回都是从此开始折戟。 “不用出去找了,真需要人,就让夫人那儿调剂一下……”萧综犹豫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反正随时会向南兖出发,你最好呆在行在里别乱动……” “二哥……”盼儿娇吟一声,紧紧抱住他的一支胳膊,整个身子都在蹭着。这是最后的杀手锏,那种温软,何尝没有感应,也最怕自己会在这一刻突然崩溃。不知有多少次,他都怕自己会用力抄起人家,去找最近的一张床。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为了掩饰自己的心猿意马,萧综习惯伸出指头去点人家的脑门。 “反正我不喜欢被人盯着……”这倒是实话,自己幼年,诸皇子和公主都不愿与他为伍,就已经尝尽了这种难言的寂寞。要说他的夫人还算知趣,知道他跟盼儿两小无猜,虽也不见对盼儿热络,但也从不计较。如果不让她跟自己挨得太近,帷帟一边又合不来,只怕孤寂更是难耐,他也是于心不忍。 “好好,依你,不过尽量找个年纪小点的……”老原则,年纪小的不容易变坏。 “遵命,二哥,谢谢你!”她把他的胳膊一甩,雀跃一般,跑在前面领路。“走吧!盼儿先陪你练功,然后用早餐,回头你去签押房了,我就去街上……” 快交巳正,她果然带了两个丫头回来。其时,萧综也正巧从签押房里出来。 “二哥!你看盼儿找的两个如何?” “回来了……”他正有事,本想敷衍一下就过去,然而仅一眼,他就被定住了。 两个丫头看上去都只有十四五岁,年纪倒真不算太大。一个漂亮得多了些,另一个也不算太丑。特别是那个俊俏的丫头,无论怎么看都有点熟悉。关键还是那双眼睛,那么厚的双眼皮,那么长的卷睫毛,仿佛在哪里见过…… “你们都跟我来!”萧综突然想到了什么,沉声说道,脸色似乎变得凝重起来。 原来盼儿带回来的正是芷子和芳儿。她们三个本来心里有鬼,一见萧综变脸,她们的脸色也都刷地一下变了。尤其芳儿更沉不住气,不停把眼睃向芷子。 今早如约而至,双方都很欣慰。芷子为自己的坚守而欣慰,也为对方的诚意而欣慰。盼儿为人家的守信而欣慰,也为自己的预判而欣慰,反正皆大欢喜。 只是盼儿万万没有料到,芷子的相貌会引起二哥的特别注意。开始她还以为仅仅出于男人的天性,但又觉得不太可能。因为再也没人比她更了解她的二哥了,假如柳下惠不是传说,那么他就是活在当下的展子禽。这可是她的亲身体验,否则两人的关系也不会是现在的这种局面,古贵妃也早把她撵走了。 莫非芷子的丽容美貌远胜于自己,二哥也有怦然心动的一刻?然而她很快否决了自己的推测,二哥明显是在辨认。那么这芷子究竟让他想起了谁呢? 只见他走两步退三步,双眼始终不离芷子。 盼儿也是懵了,不由得也多看了芷子几眼。熟悉倒是熟悉,因为昨晚她们已经在一起呆了半宿。然而真要在别的地方见过,她倒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会不会还是那张该死的海捕文书,官邸门口就贴有,二哥也应该看到过? 只是看到芳儿已经在那蠢蠢欲动,一对小粉拳一捏一捏,仿佛随时准备破围而去。盼儿倒是真的急了,慌忙求救似地望向芷子,但怕她们冲动惹事。 “你们都跟我来!” 好在萧综第一个转身往里走,盼儿终于有机会对芳儿做了一个暂且忍耐的手势。 萧综带着她们走向后院,这又出乎盼儿的意料。莫非是想带着去让公爵夫人认认人?毕竟那位元配还算整个行在的帷帟之主,礼不可废。再说也是为她着想,毕竟新添了两个丫鬟,通禀一下自是必须,而由他带着去则比自己去要好。 “妾身见过老爷。”刚进垂花厅,公爵夫人就已闻讯带着丫鬟们迎到门口。 “来得正好,正想借你的凤冠霞帔一用……” “命服?”公爵夫人天生一张月盘大脸,标准的富贵之相。萧综突兀的一句,让人家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不过礼数还是不差,先笑吟吟地把盼儿让进了过厅。 “正是……” “老爷稍等,妾身这就换去……”公爵夫人只当是外面需要应酬,就想当然了。 “不不,只是借来一用,夫人不必移驾,找个丫鬟去就是了……” “还不快去,老爷要用命服。” 全场所有的人都搞不清楚萧综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只会大眼瞪小眼。 不一会,一个大漆盘托着一套凤冠霞帔出来。 “这位姑娘,如何称呼?”萧综突然看向芷子,一脸微笑。 “回公子……噢!回殿下,民女芷子……” “芷子?唔,不错的称呼……” 萧综如此客客气气,本就出乎大家的意料。公爵夫人尤其诧异,看这姑娘装束还不如自己的丫鬟光鲜,虽然长得俏丽一点,然而气质不够,不像高门大户出身。 萧综稍敛笑容,转对公爵夫人的丫鬟们说:“你们过来,给芷子姑娘穿戴起来……” “是!”几个丫鬟一齐应声,款款上前。 芷子不糊涂,这会儿已经明白萧综从自己的相貌上有所发现。对于自己的身世,芷子何尝不想快点破解?于是强捺心跳,不卑不亢,听凭丫鬟摆布。 俄而,已经穿戴整齐。其实衣裳简单,只是配饰实在太多,倒废不少时间。 “夫人!”等到丫鬟全部撤开,萧综便第一个呵呵乐了。“你看看她现在像谁?” “哇!”公爵夫人本就一直懵懵盯着,现在豁然开朗:“真像,真像,真太像了……” 真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凤冠霞帔上身之后,芷子立刻像换了一个人。本来就俏丽的容颜,随之蒙上了一种别样的光彩,晶莹华贵,连芳儿都不敢睁眼了。 “只怕说是姊妹,该不为过?” “老爷好眼力,妾身刚进来还真没认出来……” 公爵夫人拍手称赞,笑着问丈夫。“不知是哪位嫡公主大驾光临?” 所谓嫡公主,即是皇后亲生,已故德后并没有生皇子,就这三位嫡公主:老大萧玉姚,封号永兴,老二萧玉婉,封号永世,老三萧玉嬛,封号永康。 萧综一笑,摇摇头说:“我也不清楚,只是今早盼儿说要出去买两个丫鬟……” 公爵夫人一听,笑得更欢了:“有这么尊贵的丫鬟吗?莫非是大公主亲自来了?” 单看芷子的相貌年纪,已届及笄,如果真是嫡公主之后,那么也应该是大公主所出。 “是啊!我也在想,莫不是大姐又在跟咱们开玩笑了……” “要说姊妹中最能想着老爷您的,也就是大姐了……”也许永兴公主童年也是不幸,所有兄弟姊妹中就数她跟萧综走得最近。再说大公主本就属意江湖草野,经常喜欢微服出游,莫非她也不声不响来到了平江,欲来相见? “好了,芷子姑娘!”萧综转向芷子,笑得更加灿烂。“现在可以跟舅舅说实话了吧?” 要说这萧综是不是认错人了,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47):芷子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一听皇子萧综自称是自己的舅舅,芷子尽管不是一无预料,但也惊讶不已。 “舅舅?!”其实当萧综让人去取凤冠霞帔,芷子就明白了,一听他们夫妻两个对话,也更清楚不少。只是如此相认,总让人觉得有一点接受不了。 “怎么?还想糊弄你舅舅?!”萧综上前,想拉芷子的手。芷子本能地一缩,惹得凤冠的坠子到处乱晃。“嘿嘿,还是大姑娘了,连舅舅拉手也害羞了?” “好一个芷子,你瞒得我好苦啊!”盼儿已经懵了好一阵,见二哥毫不犹豫地相认,终于明白过来,扑上去抱住她,一顿粉拳乱捶。“真是太太会玩了” “盼儿小姐,殿下,莫非你们认错人了?”芷子强自镇定,她总觉得一切太过仓促。 “小姐,老夫人不也是这么说的吗?”芳儿忍不住了,芷子头上的光华已经让她头晕目眩。 “多嘴!芳儿” “啊哈哈哈”芷子正想训斥两句,却被萧综一阵大笑打断了,只听他说。“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我的外甥女,看来你已经尽得你母亲的真传了” “殿下?” “还殿下?我是你亲舅舅,嫡亲娘舅。”萧综几次想忍住不笑,却都徒劳无功。“呵呵呵,你真跟你妈一样,把人逗死了自己也不笑,还一脸无辜” “真的,殿下,民女没有骗你们,民女只是庄户女儿,家住龙山县龙山梢” “编吧,芷子,你还杀官劫囚,门口都有你的海捕文书” “海捕文书?!”萧综倒是留意过门口的海捕文书,只是没想到两者会有联系。一听也就有了警觉,如果这位真是嫡公主之后,又怎么会上了海捕文书? “对!二哥,门口的海捕文书上还有她的肖像”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萧综沉吟着,审视着盼儿。 “二哥,盼儿不是觉得好玩吗?”一看二哥脸色有点凝重,盼儿又不免紧张了。 “来人!去门口把海捕文书揭来” 有人应声去了,芷子一看苗头不对,连忙把凤冠摘下,再想摘霞帔却被盼儿摁住。 “莫慌,越来越好玩了” 芷子情知不是盼儿的对手,加之又是大白天,到处禁卫森严,根本无路可逃,也就垂手不动。心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只是不想被动而已。 “芷子姑娘,到现在你难道还不想说实话?”夫人注意到芷子的神情一直很严肃,不像在耍笑,也开始起疑。三位嫡公主中两位小的倒都是儿女成群,只是嫡大公主好像没听说过她有啥子嗣。“芷子姑娘,敢问你今年芳龄几何?” “回夫人,民女今年刚到十五” “你就一直住在龙山梢?” “回夫人,从没离开过” 夫人问起来丝丝入扣,不像萧综带着先入之见,芷子愿意这样。 “那你跟谁生活在一起?” “家母”现在人已是养母,只是不需要分辨得那么清。 “你娘是干什么的?” “寒舍是个庄园,耕读持家” “那么令尊也就在家务农?” “民女从没见过家翁” “从来没见过?” “从来没见过” “你娘也没说起过令尊?” “家母只说家翁早就没了” “你们家里还有什么亲戚?” “寒舍从来没有一个外人来过” 听到这里,他们夫妻两个不禁对望一眼。这时候,海捕文书已经被揭来了。 “一个亲戚也没有?” “从来没有” “你娘跟你提到过一个地方没有?” “夫人,什么地方?” “高平金乡?” “回夫人,民女从没听说过” “高平郡?金乡县?” 夫人一字一顿地问,萧综清楚,那是已故德后的故乡,夫人的意思大概实在怀疑芷子不是德后近亲,或是德后一族的后裔,虽说她们都不如德后漂亮,然而也不耽误她们能生出有如德后一般丽容美貌的女孩来,譬如眼前就是一位。但是萧综觉得这样问没用,芷子所言已经标明其母有意掩盖身世。 “这文书上的都是真的吗?”萧综拦了上来,他已经把海捕文书重新读了一遍。 “不假”芷子低下了头,她有点害怕那种目光,心想盼儿肯定也怕的。 “真的只是为一个逃奴?” “”芷子艰难地点点头,芳儿反倒急了:“小姐?!” 芷子瞪了芳儿一眼,用力地摇摇头:“民女全家都喜欢那个小牛倌” “那么现在你的娘呢?” 芷子摇摇头。 “你是怕说出来,我会派人去抓她吗?” 芷子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 “假如本使现在答应你,免她的罪呢?” 这毕竟出乎芷子的意料,像是没听明白似地看了他一眼。 “你不相信?” 芷子只是微微张嘴,不置可否。 “难道你刚才进来就没看到官邸门口的大纛?” 官邸门口立着大纛,上面萧综的封号到官秩一应俱全。 “看到了”当时芷子不仅看到,还特意把纛上所有的内容都辨别了一下。 “那么你还不相信我能说到做到?” “民女不敢不信” “嘿嘿,相信就好,只需把你所知道的统统告诉我,那么你们一家都能免罪” “”芷子咬着嘴唇,半晌没有说话。 “小姐!”芳儿实在忍不住,跑向萧综,噗通跪下。“还请老爷救救我们小姐” “丫头,你起来,有话好好说!”萧综内心倒是欣赏芳儿的忠诚,顿时换了副好脸色。 “老爷” “芳儿!” “小姐?!” 其实芷子内心也很矛盾,萧综也许不是误认,说明老夫人从前的推测也不是空穴来风。只是如此相认,她总觉得不妥,而且萧综冒冒失失的样子让她也觉得没底。道理非常简单,假如自己真的出身皇族,如此被人刻意隐藏这么多年,背后肯定还有更深的原因,说不定还可能牵扯到更大的阴谋。 在她的想象之中,抽丝剥茧,层层深入才是正道,在没有找到古旻晖之前,她真的不敢确认自己的身份,当然,别人愿意怎么猜想那只能由着别人猜想。老夫人就对了吗?这皇子也就对了吗?她不敢相信,单凭一点长相就能确定一个人的身世。她需要搞清楚所有的关节,让一切变得无懈可击。 “看来你是不想跟我说实话了?” “对不起,殿下,民女真的不知道您所说的那些” “信不信,光凭这些我就可以把你抓起来?”别说萧综孤傲自岸的脾气,就是别个女子身居如此高位也肯定讨厌被人藐视,他拍了拍桌上那张海捕文书。 “二哥?”盼儿虽然也对芷子的身份不少怀疑,只是还不愿萧综对人如此凶狠。 “盼儿小姐,您的心意芷子领了,只是芷子本是待罪之身,也怨不得殿下” “不错,骨头挺硬,”萧综早就有了主意,立刻喝道:“来人!拖下去用刑!” 要知一旦用刑,芷子会不会改口,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48):萧综 书接前回,不多啰嗦。 却说芳儿一听萧综下令要对芷子用刑,自是急了。 “小姐!”芳儿急忙去拉芷子,却被两个侍卫推开,没辙,赶紧跑到萧综面前又跪下:“老爷,我说我说,我替小姐都说,小姐自己确实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她没骗老爷您。我们这一次就是想到京城去,就是想去探查小姐的身世” 芳儿一看芷子要被拉到里面受刑,自是慌极了,不顾一切,便去跪求萧综。其实这正是萧综的机谋,心里早就看出芳儿老实胆只知一心护主,却也没有什么心机。他蹲下来,望住芳儿,脸上还故作狰狞:“怎么探查?” “想找永兴公主”芳儿胆战心惊,把眼乱逃。一半出于惊恐,一半出于羞怯,哪有青年男子如此挨近自己过,呼吸相闻,心跳得像怀里揣了头小鹿。 “永兴公主?” “老夫人说当年是永兴公主府中的女官,一个女官把小姐抱来给老夫人的” “永兴公主府中的女官?” “老夫人说她叫古旻晖” “古旻晖?!”古旻晖,这个名字萧综不要太熟悉,母亲的二妹,自己的嫡亲二姨,现在还是永兴公主府尚宫之首。这一下子,萧综多少有点后悔,这种结果虽说不是出人意料,但也不该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审问。只是现在再转密室,反有欲盖弥彰之嫌,此刻已是骑虎难下,还须要防弄巧成拙。 他扫视了一圈,跟古旻晖关系应该最为密切的贵立真人不在。其实贵立还不是自己最大的担心,只不知这众多的下人里哪个是汪溥的眼线,汪溥的人最可怕,几乎可说无处不在。不知这点秘密,汪溥他们会不会也有兴趣? “对对,她本该早来领小姐回去的,可是到现在还没来”芳儿也是病急乱投医,唯恐不足以救人,大凡只要听说过一点,都毫不保留吐了出来。 “那个老夫人现在在哪儿?”萧综心想,那个所谓老夫人该是古旻晖的亲信吧? “老夫人?” “你们刚才一再提到的老夫人” “奴婢不知道”芳儿心想,要是老夫人也找来了,她们两个还跑个啥? “不知道?!” “奴婢跟小姐是半路上偷跑出来的” “原来如此,那么你们是在什么地方跟她分手的?” “湖里” “湖里?哪个湖里?” “奴婢不知道” “真不知道?” “奴婢头一回出远门,真不知道”芳儿嘤嘤哭了,不时回头望望里屋,只怕芷子还在里面受罪,可惜那儿声息全无。愈是这样,芳儿愈是恐慌。从没出过远门,更没经历过这种场面,而偏偏那个喘着粗气的声音咄咄逼人,却根本不肯放过她,一句紧似一句,一问直逼一问,只想把她榨干。 “怎么是在湖里?” “东家买了条船” “小船大船?” “奴婢不懂,能住七八个人” 萧综知道,若论交通,北马南船,但是江湖人在南国,更喜欢用船只遁迹。若是杀官劫囚,买条船倒是不错的藏身法,看来那个老夫人倒也熟谙江湖之道 “原来如此,你们是啥时候逃出来的?” “今天昨天前天半夜” “为什么要逃出来?” “小姐想去建康” “建康?就是去找永兴公主吗?” “是的” 又兜圈子问了遍,芳儿还是这点话,看她一心救主的样子,知道没有撒谎。 “你还知道什么?” “奴婢就知道这些,小姐也就知道这些,老爷求求您了,您就放了小姐吧” “好了,把芷子姑娘带出来!” “小姐!”一见芷子,芳儿赶紧扑了过去,上下检视,唯恐芷子受伤。 芷子在里面根本就没上刑,只是被人点了哑穴做不了声。芳儿这才明白,原来人家都是在吓唬自己,想套口供而已。不过芳儿倒不愧疚,反倒埋怨芷子只认死理。 芷子在里面也都听到了,奈何不得,两人紧紧相拥,只能以哭声来告慰彼此。 那边嘤嘤不绝,这边鸦雀无声。萧综陷入了沉思,刚才夫人提醒得没错,三位嫡公主若有这么大的一个闺女,尤其他最要好的大公主,又焉能不知? 关键还是那位古旻晖,娘说二姨心机最深,颇得外公真传,姐妹们均自愧不如。 不管怎么说,他从中嗅出了一点味道。只要与永兴公主有关,他都感兴趣。 谁都知道,在所有的皇子皇女之中,她的实力最强,因她早年流落在外,结交颇多,回宫之后又有仗义疏财的名声,江湖中人投她最多,据说在册的手下就有四百多人。连粗杂使唤都是江湖中人,而真实的人头不得而知。 他对二姨的了解都来自母亲,众姐妹中武功最好,本来完全可以和其他姊妹一样靠着长相吃饭,可她偏偏要靠自己的才华。武功文才,连带心机均非其他姊妹可比。 毋容置疑,想要举事,若能得到二姨乃至永兴公主的支持,定能做到事半功倍。 倘若芷子真是萧玉瑶之女,那很可能是个私生女。可以这么说,只有来路不正,才会一出生就送到宫外秘密抚养。但愿这是萧玉瑶的罩门,老天爷有眼。 当然,也可能是自己搞错了,就像夫人的怀疑,兴许她只是长得有点像德后的族裔而已。 很快,他做出了三个决定。先把芷子主仆两人软禁起来,直到全部弄清之后再说。次之,让甄融立刻带人沿湖追寻,务必找到覃家那船,也许那个所谓的老夫人比眼前这两个知道得更多,先把覃家掌握的秘密榨彻底再说。 第三个决定,让人最费踌躇。本想给二姨写一封信,告诉她当年偷偷抱出宫的孩子现在已经落到自己的手里,可是接下来该怎么说,却是让人头疼。 首先不能有丁点让人感到威胁的口吻,否则必定弄巧成拙,不再是邀援,反倒树敌了。其次也不能太软和了,免得暴露企图,倒先被二姨算计了去。 “盼儿,这两位就交给你了。要是有一点怠慢,二哥唯你是问!” 盼儿愣了一下,本想多问一句,然而看到萧综的脸阴晴不定,便又不敢问了。刚才萧综审芳儿,盼儿就嘀咕,虽然听不懂全部,但总担心自己是不是又帮倒忙了。 心中不免矛盾,想着该不该把昨天芷子两个偷听人家会商的事情说出来?毕竟自己一时兴起,冒冒失失替她们开脱过。继续隐瞒吧,又怕误了事,直接坦白吧,还怕二哥一怒之下连自己也问罪,最怕二哥下狠心把自己撵走。 转念一想,反正把人交给我看管了,回房定定心心去审,再做定夺。 至于盼儿回去如何审这芷子,还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49):萧综 话分两头,却说盼儿带着芷子她们走了,萧综回到签押房,甄融跟了进来,脸色有点古怪。 甄融也是一位太监,伺候过萧综的爷爷萧鸾以及父亲萧宝卷,只因当年不满傅贵妃作践朝堂,遭贬退养,也是萧综母亲古贵妃给他引荐的第一个老人。据她说,此人之于萧鸾,就好比汪溥之于萧炎,当然他也望有个自己的汪溥。 “甄老师,您对这个丫头的来历有何见解?” 不管人前人后,萧综总称甄老师。几年接触下来,他已经完全了解这个老人,并对他十分信赖,当年萧宝卷要是多少倚重他点也不至于结局那么惨。这是一个见多识广的老人,他不是很有智慧,但是他见识过太多的阴谋与阳谋。 “奴婢”甄融说着,回头看了一下房门。甄融不愿再以阉人的面貌出现,在下巴上粘了三绺长须,像优伶的髯口,虽说看上去有点假,但也不挺能唬人,有点老而成精的意味,尤其那颗肉皮松弛的秃头,直如画上的南极仙翁。 单独相处,老人还以奴婢自称,已经认定萧综为其少主,至于人前则视情而定。 “适才听到审问,奴婢倒是想起了十几年前宫里的一段传闻” “哦?!” “奴婢知道殿下与永兴公主最是要好” “甄老师,不必那么多的顾忌” “谢谢殿下,奴婢惶恐” “甄老师,但讲无妨” “好吧!殿下,想必您也知道永兴公主幼时曾经失踪?” “不错,她好像也是十六岁那年回的宫” “传说失踪期间,她一直被灵山收养” “对!所以她回宫之后,就让我的二姨给她当府中女官” “既然是灵山收养,她的修为” “这我也清楚,严格地说,她还算是玄坛弟子” “传闻正是因此而起” “怎讲?” “您可知临川郡王也是玄门高人?” “六叔?!当然,他时常在家斋醮作法” “那么他与永兴公主的关系,您可知道?” “姚姐生性好动,又是为人豪爽,我们之间玩笑都说她最适宜在江湖逍遥” “那么她与临川郡王的关系?” “有点传闻,不过也不好多问” “当年传闻,他俩的关系非同一般” “毕竟叔叔侄女,走得近些情有可原,就像姚姐和我” “殿下误会,绝对不是叔叔侄女一般简单” “您是说?” “不错,有人传闻他们两个常在一起阴阳双修” “阴阳双修?!” “都有人告到皇上那儿,只是皇上不信,才被压了下来” “还有这等事?!” 有关萧玉姚的风言风语,萧综当然不可能一无所知,兼之是时世风不古,前面几朝,就有公主骄淫无行之例,尤以山阴公主为最。只是闻听萧玉瑶也如此,总有点不信。皇姐乃他平素亲敬,两人都有点逆反,而她喜欢捉弄宫人甚至当朝臣工,势必招来不少忌恨,一点不被攻讦,反倒有点不正常了。 “风传最烈,应在十五年前” “您是说这位姑娘?” 听到甄融十分肯定的口吻,萧综很是难过,他不愿再多说多听,连忙转了话题。说实在话,一开始见到芷子,他倍感亲切,仿佛又见到他的皇姐一般。而他素来不合群,私交寥寥,而他却与这位皇姐特别交好,有一点最为共通,杜宇其他皇亲国戚合不来,或同病相怜,或惺惺相惜,也就拉近了他俩的关系。 “正是,殿下,您说您该叫她外甥女,还是妹妹?” 甄融也不想过分刺激自己的少主,几年接触下来,深知眼前这位是一个君子坯子,若想做个复国之主未免少点枭霸之气,于是也就长长地叹了口气。 “只怕她也不好认您” 萧综还真有点哭笑不得,略停片刻:“没想到会是这等尴尬,所以我想请教甄老师” “殿下”甄融看上去也有点挠头,只见他想了会才说:“只怕此事沾不得手” “怎讲?”萧综一惊,说实话他倒没想到会有如此严重。 “根据现有线索来分析,假如这个女子真的拥有德后郗氏的血统,那么她很可能就是永兴公主之女。郗氏遗有三女,永兴公主玉姚,永世公主玉婉,永康公主玉嬛,不管哪一位,若想生出如今这么大的闺女,必定都是未婚先育。然而十五年前,二公主三公主尚且年幼,唯有大公主已届碧玉年华,再说当时就有风传,不绝于耳,况且又经古旻晖之手送出,相互印证” “甄老师,这点不必再说” 萧综有个毛病,凡是有人提到别人的毛病缺点,尤其是他所钟爱抑或要好之人,都会感到羞臊,仿佛自己被人揪住小辫子似的,只恨不能立马避开。 甄融释然一笑,转而又说:“问题在于,当时两位事主如何应对?” “按照常理,既有传闻甚嚣尘上,自然不肯再留把柄” “殿下所言极是,形势使然,不当留下,然而终是留下,那么又是谁改了主意?” “甄老师,您不会是说古旻晖,我二姨她从中再做手脚?” “关键在于究竟是谁改变了主意?” 萧综一开始确实没考虑到这层,现在想来倒是颇费思量。“为什么不能是姚姐?” “那只能说明永兴公主性格软弱,优柔寡断,再说舐犊之情,倒也算人世常态” “莫非姚姐根本不知?”萧综心道萧玉姚乃有女中豪杰之名,不会囿于小儿女之情吧? “可怕的就是事主被人蒙骗” “真是太可怕了”甄融所指,正是自己的担心。他跟萧玉姚一样都是手下拥有一大帮的人,最怕的就是被人架空,很多事情都是被蒙在鼓里而不觉。 “不错,殿下,您不妨设想一下,古旻晖有没有可能要自作主张,改变主意呢?” 这那还用想?萧综自对当今天子起了二心,只觉得自己的心地已经相当阴暗,根本没想到世上还有这等阴谋,古旻晖,可是永兴公主最信赖的人了,特地从灵山顶上把她招到自己身边,倚为亲信,没想到她早已有了异心。 “会不会是姚姐要她这么做的?” “也有可能”甄融笑笑,又说:“不过可能性不大” “此话怎讲?” “偌大一个公主府,驸马只有应招才去,想要藏个婴儿,没必要兴师动众”甄融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若是公主真的心软,根本不必偷偷送外抚养。既然送到府外,无意之中也就说明公主也是蒙在鼓里,有人做了手脚。 “或者还有我们所不知道的原因”萧综一再质疑,毕竟现在下结论还早。另外,他也实在不希望亲友之间只有尔虞我诈,而且竟会如此的鲜血淋漓。灵山古门,是他的舅佬家,而这边,萧玉姚又是他为数不多的亲友。 “或许” “没想到这会是一支鸡肋” “不错,她本身就是一个祸根,不冒则已,一冒注定要被铲除,从皇上到公主,没人会愿意接受她。所以奴婢以为,这个女子,殿下绝对留她不得” 根据十几年前的一些旧闻,甄融判断芷子很可能是萧玉姚不为人知的私生女,而且她是萧玉姚与乃叔萧宏乱伦的结晶,故而认定这是一只碰不得的烫手山芋。 萧综不接他的话茬,顾自喃喃自语:“不说皇上,就算宗室,也情何以堪?” “辈分乱了,位序乱了,人伦乱了,纲常乱了,恐怕皇上这关就过不了吧?” “不错,哪个天子不重颜面?” “临川郡王也罢,永兴公主也罢,他们也无法接受,除非他们准备自绝于天下” “照您这么说,古旻晖作祟的可能最大?” “奴婢也想只有这样才可理解” 这一主一仆的推测究竟是否对路,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50):盼儿 书接前文,不再重复。 要说盼儿的生活,自小都是古贵妃替她一手安排,谁都清楚她原来是玉寿宫里的老三,地位仅次于皇子萧综。后来萧综完婚,情势才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本来众人看她整天与萧综厮守在一起,又非古贵妃亲生,所以都猜想必是未来的皇子妃,权当古贵妃抱了个童养媳。没想到后来的皇子妃竟是右仆射之女,人们这才重新审视盼儿与玉寿宫的关系,都当她只是贵妃收养的一个义女。 好在那时盼儿仍在玉寿宫,而萧综早在大婚之前就已开府建牙,另有宅所,所以变化也不算太明显,不仅是是周围的人,哪怕是盼儿自己的感觉也不明显。 然而这次擅自离宫,一心撵着萧综要随他赴任,盼儿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萧综的身边要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有时候,她甚至不得不以任性胡为来稀释自己的窘境。 到了这一会儿,盼儿这才发现自己原来的生活太单纯了一点。从小到大,她的生活几乎只有两个中心。 一个中心,便是萧综,只要算得萧综有空,准要千方百计蹙到他的身边,只要在他身边,即便挨打挨骂,都是享受,反正只要不把她撵走就满足了。 她不知道起初古贵妃有没有认自己做儿媳的想法过,假如一开始就知道他俩不可能成为眷属,似乎早该有所警示,毕竟在人少不更事的时候就预埋底线,总比任其自然,到最后无可挽回的好。故而从这点上,古贵妃难逃自私的嫌疑。 也许当初古贵妃的心态就很矛盾,只可惜已经无从查证了。 话说回来,也许正是她跟二哥之间都是发乎情止乎礼,所以古贵妃也就放任了他们。毕竟过于强调,有时候也会适得其反,她只能这样来想古贵妃。 假如要说古贵妃对她也曾经做过一点什么的话,那就是给她创造了另外一个生活中心:习武。在她还没懂事之前,古贵妃就给盼儿找了一位武功师父,每天教她武功,而且每天必须练满四个时辰,否则就不准她再见到萧综。 古贵妃本身也会武功,盼儿想偷懒也不成。虽说那师父不能天天在身边,可有玉寿宫的下人们看着,想偷懒也不成。而且十天半月,就有一次考较,若是进境稍有不佳,那么她又会十天半月见不到她的二哥。所以等她懂事之后,她常常对她的二哥不无戏谑地说,这一身武艺可都是为了他而学。 练武占去了太多的时间,好在还有一门皇子必学的骑射功夫,她也喜欢。本来女孩子不必学骑射,但只要保证不坠萧综的后腿,古贵妃还是答应了。骑射都请禁军中的武将教,一个教头教他们两个,等于是一次相聚的机会。 盼儿早就清楚,只要她在牵涉到萧综的事上都听古贵妃的安排,那人家就会像娘亲一样待她实际上她也正是养母,只不过人家不愿意承认而已。大凡古贵妃不在场,在外人面前必须提及自己的长辈,她总言必称家母。这一点,古贵妃也不是不知道,但是事后从不追究,反倒变成了一种默契。 反正她知道如何做到乖巧,不讨人嫌,同时争取最大限度的自由,只是除了这次。 本来萧综每次出入,她都可以相随相伴,但是这次古贵妃竟然没有同意,肯定是因为萧综已经结婚的缘故。师父也曾不止一次地告诫过她,萧综结婚之后,应该有所收敛,瓜田李下,难以避嫌,纵然淑女君子,不纳履,不整冠,也会惹人猜忌,对谁都不好。道理谁不懂,可她实在管不住自己。 她对萧综的抱负并不是一无所知,只是从不会主动参与而已。隐隐之中,她有一种感觉,这以后每一次的分别,都可能是永诀,只缘二哥选了一条不归路。 二哥怎么选择是他的事,而她的选择是珍惜跟二哥在一起的每一个机会,假如真有一天失去了二哥,她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去死,这她从不怀疑自己。 她知道,古贵妃终究会派师父来追她回去,可只要能在她的二哥身边多呆一天,便是一天,师父只要晚出现一日,她便是拾到两个半天,她不在乎。 好在师父最近好久没进宫了,不知是不是古贵妃派她另有使命,一时之间,还顾不上她。再说也可能是师父自己故意离开,为的就是不让她过分地扫兴。她早就注意到了,师父也很喜欢她,虽然很少表示,那份关爱却很真切。 让人高兴的是,二哥再也不想撵她回去了。她何尝不知道二哥也很想她天天呆在自己的身边,只是现在结婚了,又膺重任,所作所为需要顾忌得就多了。 他把芷子两个交给自己,分明有点软禁的意思,这点不用说。回到房间,看看窗外,就能明白,每个窗口都能看到甄融手下的那些侍卫,再像昨天半夜那样来去,都已经不可能。别说她们那点道行,只怕连她想遁走也将费事。 关键是她跟芷子她们已算结义姐妹,早知道人家背景那么复杂,也就不会这么冲动了。然而不管怎么说,这名分已经有了,总不能就这袖手旁观吧? 她觉得应该去单独找二哥一趟,兹事体大,自己不懂甚多,绝对不能乱来,得听他的主意。平心而论,确实还没跟二哥好好商量过这两个丫头的事。 找二哥,不必高来高去,完全可以堂而皇之,大摇大摆。 她虽然也分在后院住,但并不跟皇子妃一头紧挨着。一个东套院,一个西套院。这边西套院都住不当班的丫鬟和老妈子,她就愿意和她们挤在一院。 她已发现,在西套院旁边有个侧门,专门留给后厨送饭。倘若从那儿出去,穿过厨房,可以一直转到签押房后面,该不会也是为送餐留的便捷通道? 反正她已走过几次,当然每次都去找二哥。 签押房也有两个门,一个门通过厅,一个门通院子,她只需走院子这个门。 正当推门之际,忽听里面有人正在说话,正是甄融和二哥,好像也正说着芷子她们。 “照您这么说,古旻晖作祟的可能最大?”这是二哥的声音,总是那么富于磁婢也想只有这样才可解释”老太监接着说,盼儿讨厌他说话捏着嗓子。 盼儿把推门的手缩了回来,心想这次出宫之后萧综办事说话总有点避着自己,会不会自己直接进去,人家又王顾左右而言他了,倒不如先在这里偷听一会。反正自己对二哥永远都是问心无愧,更不可能做出伤害他的事来。 至于这盼儿究竟偷听到了点啥,且听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51):盼儿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要说屋里两个自然不会知道门外有耳,签押房最隐秘的地方,没人敢不请自来。 “她不会真的想对姚姐不利?”其实萧综的内心也很纠结,一面觉得就萧玉姚跟自己走得近,遇事也该帮人多考虑点。另一面,又觉得芷子的出现未尝不是机会,将对自己将来的事业大有裨益,只是一时有点狠不下那个心来。 “这不好说,奴婢以为,大凡有人想在建康有所企图,若得永兴公主之助,自当事半功倍,相反,若是永兴公主不助反敌,那么必定会是难上加难”甄融自然也能猜到他的心意,只是芷子的出现毕竟不在预期之中,所以不得不谨慎点。萧综的征程还没开始,千万不能因小失大,弄巧成拙。 “姚姐的实力确实不可小觑” 盼儿知道,所谓姚姐便是永兴公主了,二哥叫得如此顺口,不免有点妒忌。 “皇上对其一直恩遇不断,让其笼络江湖,难说不是在暗中蓄养犄角之势” “这么说,皇上早有防备” “岂能一无防备?百十年来,天下可有一日半天太平?或王或枭,或侯或贼,不守纲常,不顾礼义,无父无君,以暴易暴,你篡我窃,兵燹不止,易姓凡几?历朝凡几?殿下又何尝不是深受其害,忍不能之忍,谋不能之谋?” 甄老头所说的这些,盼儿也有点数,她听师父说过,百十年来,光这南方一隅,有宋,有齐,到现在大嘉已经换了三个朝代,光皇帝就出了十好多个。 “依您之说,欲借姚姐之力者不止一二?” “那是自然,只怕有人算计更长” “莫非又是灵山?”萧综知道自己身居灵山的外公才高八斗,素有山中宰相之称,萧炎几番邀他出山,都被一一婉拒。所以朝野之间也有不少议论,有人说他心自清远,也有说他志在天下。再说萧玉姚传说中又曾为灵山所救,所以第一时间也就想到了自己的外公。外公算是当今国丈,倘若废帝宝卷正是自己的皇考,那么在他殁前,人家也不过只距国丈一步之遥。再说还不是外公串通当今天子萧炎设计篡夺了自己皇考的大位?只是他也同样怀疑,前朝也是国丈,本朝也是国丈,折腾来折腾去,莫非国丈还嫌不够尊荣? “岂止灵山?且不说那些江湖草莽,那些分封出藩,哪怕在建康,也不乏觊觎之人” “你该不是又在说六叔?”盼儿也知道,皇六叔萧宏是个冤大头,此人好财,聚敛无数,天下皆知,却从来没有人告他贪弊暴敛,反倒常劾他想造反,不断有人捕风捉影上折子,恨不得皇帝三天两头派人去查,还好皇帝偏偏不信。 京城只要稍微有一点凶信,人家总会有意无意地往他身上想,哪怕是鸡鸣狗盗之类,也有人故意往他身上攀赖,好在蚤多不痒,也就渐渐成了玩笑。 “临川郡王一味贪渎,富甲天下,人以为不过又一王翦,但殿下您不妨设想一下,倘若他跟永兴公主联手,一个有钱,一个有人,那将是何等实力?”这话盼儿听得懂,古贵妃就说过,萧宏全赖他哥宠着,已经富可敌国。 “您难道连永兴公主都怀疑?” “殿下,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当人知虎害,焉能不伤虎?” “自是情势所在,莫非?” “殿下,譬如芷子姑娘的身份一旦公之于世,您想当今皇上会是如何反应?” “暴跳如雷” “又该如何处置?” “当今皇上毕竟不是刘子业”这盼儿也听说过,该是前宋朝的废帝,据说他姐山阴公主秽乱宫闱,不仅没制止,反而纵容,御赐面首,最后连自己都跟那位亲姐有了一腿。 “那是当然” “那么杀人灭口?” “杀谁?” “当然是灭祸根,以及一干知情人等,让她招摇,等于将皇室的罪恶昭告天下”盼儿吓了一跳,差点出声。虽说跟芷子只萍水相逢,但总觉得她不像坏人,再说一个十五岁的丫头能坏到哪儿?更没想到会有人想杀她。 “悠悠众口,焉能一杀了之?” “自是不能,可也不能让她招摇过市,永远成为皇家的耻把笑柄” “那么,永兴公主也能一杀了之?” “当然不能,褫爵,降俸,甚至贬为庶民,禁闭宫中” “或者一根白绫,或者一杯鸩酒?” “天威实在难测” “天威自是难测,然而永兴公主就能保证顺而受之?” “若再顾忌六叔的实力,皇上必定会三思而后行” “皇上处置那是皇上的事,只怕无论永兴公主,还是临川郡王,届时都不会束手就缚” “姚姐的脾气我是知道” “殿下”甄融何尝不知主子患得患失的脾性,想吃又怕噎。“庙堂之上无亲情,丹墀之下无朋谊,多少次兄弟相残,多少次弑父灭祖,又有多少次宗室灭了外戚,又有多少次宗室为外戚所乘?亲情似水,唯有血色浓您这么说,这位芷子姑娘还真不该出现” “出不出现,已经由不得她了。您没听她丫鬟说吗?她们还是私自出走,只是为了弄清自己的身世。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天下每一个人都想知道自己出自哪里,将往何处。她想了解自己的身世,谁也挡不住,故而没有该与不该” 盼儿觉得老太监的分析在理,可当听到他最后残酷无情的话,心又止不住狂跳。 “只是她不该公开现世” “不错,每个人,不管贵族,还是庶民,不管宗室,还是百姓,都有自己的位置,不管贫富贵贱,只要在这世上有一个位置,不管日子是好是坏,人就能存活下去。然而芷子姑娘在这个世间找不到属于她的位置,不要名分,她完全可以贫贱之身,苟且偷生,倒也罢了。可她的血管里淌着皇家之血,不可能甘于寂寞,然而皇家宗室却又不能给她一个名分,就像刚才所说,她明明是您的外甥女,您却不敢让她称您舅舅,她明明是您的堂妹子,您却不敢让她称您哥哥,推而广之,哪一位宗室皇亲见了她不是如此尴尬?” 真是岂有此理?盼儿暗骂,真相冲进去好好驳斥一番,可一转念,又觉得无从驳起。 芷子真可怜,明明有皇室血统,本该好好享受一番荣华富贵,却连自己还不如,自己就算是个孤儿,还能寄人篱下,苟延残喘,活得还算有滋有润。可她,不出世则已,一出世,反倒要招来杀身之祸,老天真也是不公平。 “那不是她的错”听到这话,盼儿在门外也重重地点点头。 “当然不是” “照您之说,真是太可怕了,莫非姚姐当年的失踪,也是出于某一种算计?” “奴婢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居然还有这等蹊跷,盼儿不由得联想自己,莫非我这个孤儿身后也有秘密? “不不不,这不可能”说实话,这跟萧综从前的计划完全背道而驰。作为江湖一大门派,萧综也想借助外公之力,前几天拜谒灵山,外公已有默许之意。这样一来,自己的信心倍增。叫甄融一说,岂不外公自己早有图谋?说不定还会成为自己的敌人。若是没了外公,岂不是等于要他一个人独对天下,哪他还有什么胜算?想到最后,他不得不说:“这也太难了” “机由己发,力从人借,只要有心,未尝不可” “若是外公早有图谋,只怕心机远在我等之上,别到头来,只是给人做了嫁衣” “殿下英明” “何意?” “那日造访灵山,奴婢看令外祖慨然而允,心头便有纠葛,只是不敢多言” “还请指教” “那头是女婿,这头是外孙,调和劝解表面文章,哪有明着火上浇油之理?” 听到这里,盼儿更加清楚了,原来二哥不再是从前所谓的要搞清自己的身世,而是正在谋划造反。盼儿真想立刻冲进去,好好劝劝二哥,为什么放着太平日子不过要去弄险? “甄老师,让我静一静” 盼儿也想说这句话,不仅她的二哥需要静一静,她也想静一静。盼儿虽然在外面,但她觉得能比在房内的甄融更理解萧综。盼儿眼里的二哥是一个正直的君子,而他现在与甄老太监商谈的一切太过阴暗,萧综自会反感。 “还请殿下明鉴,奴婢并无离间之意”这个老太监真烦人,盼儿心中暗骂。 “我知道,我知道,谢谢您,甄老师” 过厅的门响了两下,应该是老太监出去了。 盼儿有点彳亍了,她不知道自己是该推门进去,还是悄然离开,只觉得脑袋都快炸了。 这盼儿最后究竟进没进去,且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52):盼儿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却说盼儿正在纠结之际,忽听背后有人发问。“盼儿姑娘,您这是?” 蓦然一声,回头一看,两个卫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的背后。 “我” “盼儿?!”门也拉开了,那张熟悉的脸上全是诧异。 “二哥!”盼儿痛叫一声,扑了进去,紧紧抱住萧综。 两个贴身卫士交换了一个眼色,悄悄地关上门,跟来时一样,悄没声地离开了。 “二哥,我都听到了”盼儿拼命搂着萧综,仿佛想把自己整个儿都挤进对方的身体里。 “别哭,盼儿,你二哥不会杀芷子的”萧综也不知道盼儿究竟听到多少,但估摸着可能是怕要杀芷子,她才伤心。正如她了解他一样,他也对她太了解了,别看总是刁钻促狭,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其实她的心太软。 “谢谢二哥” 在门外,还想着要劝萧综不要造反,她根本不在乎皇上是谁,她只希望她的二哥没有一点危险。可是一到人家怀里,主意又是变了,二哥想做的事,就是二哥该做的事,她只希望二哥高兴,而不想要他扫兴,让他不高兴。 “二哥,盼儿又错了” “呵呵!”萧综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禁不住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说你哪天没错过?” “真的不骗您,二哥,这次盼儿错大了” “唔——!”萧综分故意正了正色,敛起笑容。“那你说来听听” “其实她们两个可能是奸细,也可能是刺客” “哦!我早就想到她们就是守备衙门要找的那两个” “不光这样,昨天在你们屋顶上偷听的并不是盼儿” “莫非也是她们?”这会儿萧综真有点吃惊了,想到昨日盼儿还替人家遮瞒,不免嗔道:“这倒是你大错特错了,差点误事,真不知道你这小脑筋怎么想的?” “二哥,我错了还不成吗?” “哼!不过这样一来,就不能放过她们了” “二哥” “难道你还想一错再错?” “不是二哥” “那你倒给我出个主意” “二哥,盼儿想能不能只废了她们的武功,就留在盼儿身边,当两个丫鬟”其实盼儿心里在说,那点武功也不值当废,她们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不过不出一点重罚,只怕二哥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人家,两害相权取其轻吧。如果二哥真的能答应,那就回去跟她们好好说,要保证今后不露武功才行。 “你想让我饶她们不死?” “二哥,她们已经够可怜的了” “假如她们真是被人派来的呢?” “软禁在我身边,岂不跟杀了一样?再说她们就在眼皮底下,说杀就杀了” “让我想想” “盼儿陪着二哥想” 萧综苦笑一下,却没有把她推开。她有感觉,自从萧综结婚之后,在她面前总有一种负罪感。其实她倒没这么小气,女人善妒,这是天性。自幼就厮守在一起,到头来枕边人却不是自己,要说不难过伤心,不嫉妒怨恨,那都是假话。只是从小寄人篱下,已经养成了一种秉性,始终提醒自己,什么才是自己应得,怎样才能做到知足,她自忖自己在这方面会比任何女人做得都好。也只有这样,她才能跟她的二哥长相厮守,而不致于被迫分离。 他早已不言声了,陷入了沉思。她还坐在他的怀里,只是轻轻扭转了身子,搂住了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项间,让自己脸上最柔软的部分贴上他的下巴。他又有好几天没刮胡须了,胡茬子都已冒了出来,直接刺进了她的肌肤。 开始有一点痛,然而这正是她的稀罕,那种痛,能让人的心房随之颤嗦,接着这种微微颤嗦有如涟漪一般,很快就会荡漾开来,变成麻酥的感觉,笼罩全身,说不出的享受。通常他的身体也会反应,正如她自己也有感应一样。 他的呼吸慢慢变粗,正如她自己越来越不敢呼吸,但怕吐气太重,或者吸气太多,整个酥化的身子就会被吹散,犹如齑粉一样经不起折腾。他的身体也会随着呼吸的变化而越来越僵硬,平常总是款款搂着人家的手臂,立马变成一道铁箍,那般用力,那般生猛,好像都不在乎会把人真的挤成齑粉。 每当她快要窒息的时候,人家才会脱力一般地松开。一切都像夏日里的暴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闪电,雷鸣,狂风,暴雨。然后随着呼吸渐渐平稳,自然是雨过天晴。若不是为他,以她的年纪,都是几个孩子的母亲,那点人事,早就通透。每次她都做好了奉献的准备,然而每次都只是擦身而过。 她的二哥是位君子,他的盼儿当然也是位淑女。她这辈子才不在乎活在别人的嘴上,她只想活在一个人的心里,知她,宠她,爱她,护她,她知道什么叫知足。 最后,他总是会再吻她的额头,而自己满是饥渴的嘴唇,只能够到他喉头。 “你没问她们究竟是谁派来的吗?”萧综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把盼儿的藕臂缓缓取下。 “她们说是想找厨房充饥,只是不小心上了中厅的屋顶” “你自己信吗?” “盼儿还没有这么试过” “那你为什么要帮她们藏身?” “盼儿只想留下她们” “为什么要留下她们?” “盼儿不知道” 他用一根手指头勾住她的下巴,轻轻将她的脸抬起,温润的目光在轻抚她的双眸。 “你是不是觉得很孤独?” 盼儿不敢出声,但怕自己未开口会先抽泣。 “你是不是一直在埋怨我?” “”盼儿还是没有出声,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回答都是没有实际意义。 “我只是不想伤害你”这话早已听过好多遍了,这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道隔膜,彼此也算心照不宣。“我知道你越来越寂寞,可二哥现在的情况不同了,敌友必须甄别。虽说也跟灵山有缘,但毕竟跟贵立他们又不一样” “二哥,盼儿又错了” 萧综看她又像一只可怜的小猫,也忍不住笑了。“二哥只是不想让你吃亏” “我没吃亏,其实她们并不像您想象的那样”其实这一会儿,她对芷子更多的是同情。甄老太监刚才的推测若是不错的话,芷子也真是太冤了。 “莫非能凭你的想象?”萧综笑道,不无揶揄。 “不不,盼儿试过她们”她把昨夜送她们出去,然而却没趁机逃走的经过说了。 萧综听了更是乐不可支,捏了捏她的鼻尖。“假如真的使命在身,她们还会逃走吗?” “二哥,为什么您想的总跟盼儿不一样” “好好好,我就依了你,不过你得答应我,千万不能让她们离开” “这没问题,她们根本不是盼儿的对手” “你不能大意,要知道江湖人心险恶” “我知道了,二哥” 两人正磨叽着,外面有人敲门了。 至于又谁来了,还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53):盼儿 书接前文,不再重复。 却说盼儿正想继续为芷子求情,忽听外面有人敲门了。 “进来!” “哦,盼儿小姐也在。”来的还是甄融,他一看盼儿也在,便打了个招呼。这个时候,他已换了一副十分精干的打扮,短褂短裳,倒像一位老行商。 “您老行吗?”萧综不无关切地问,盼儿这才想起来,前番打听过覃老夫人一家的行踪,敢情甄融将要带人去搜湖了,看来他绝不会轻易放过覃家。 甄融的确想亲自跑一趟,芷子乃至覃家的身份特殊,他怕底下人处置不好。而萧综则是担心他的身体,毕竟年逾古稀,大热天满世界跑就怕吃不消。 “应该没事”甄融用力墩了两脚,表示身体还行。 盼儿还是第一次看到老头短打扮,不禁好奇:“甄老师,您这是要去震泽?” 甄融却没有立马回答她,反倒先向萧综请示。“对了,殿下,老朽正想借一下盼儿姑娘的臂助” 他见萧综微笑颔首,便转对盼儿哈了哈腰,算是见过礼了。“盼儿小姐,还请您准许老朽把那个丫鬟带上,她应该认得东家的船,这样找起来可少费事” “那干脆把她们两个都带上,我也去。”盼儿也十分灵清,这样的机会,她自然感兴趣,关键还能跟着见机行事,但怕甄融和他的手下欺负了人家。 “不行!”尽管萧综还没想出妥善的处置办法,但也不想让芷子再离开自己的手心,不管日后要不要用到这张牌,哪怕是最后不得不杀了,都得由他亲自掌控。况且盼儿的脾气,他又不是不知道,让她去只能给甄融添乱。 “放心,有我在,她们跑不了,再说还有甄老师”盼儿见识过甄融的武功,她认识的人中,恐怕只有自己的师父才有把握胜他,所以信心满满。 “芷子必须留下,如果甄老师真需要,你带着丫鬟就行了,做个向导而已”萧综当然不会把自己的真是想法告诉盼儿,况且还是在她求情之后。 这样一说,可盼儿不能不再为芷子操心。在她的心目之中,萧综永远是第一位,自己自会无条件地站在他一边。二哥虽说没有立刻伤害芷子的意思,可看他的样子也不会轻易放过她。只是她们已经结拜姐妹,于情于义总说不过去,所以她还想再努力一把。“二哥,您不会现在就去废了芷子的武功吧?” 不练武功则已,练了之后再被剥夺,那痛苦跟死没啥两样。盼儿见过一个太监被废武功的惨象,筋脉乱了,脏器坏了,如同废物,简直是生不如死。 “我好像没答应过你什么” “二哥”盼儿真的有点堵气了,是不是二哥也跟甄融学会无耻了。 “你倒是去也不去?”萧综在人前就没那么温柔,老是喜欢绷着脸。 “甄老师是来辞行的,他马上就要出发了” “您不去?”盼儿有点惊讶,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又有疏忽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去了?”萧综没好气地说,背着手不看她。 “那我也不去了”盼儿一听萧综不去,当下没了兴趣。 “甄老师,芳儿您带走吧!”只见她对甄融歉然一笑,说。 “多谢盼儿姑娘,殿下,保重!”甄融行了礼,转身走了。 “二哥”盼儿去把通往过厅的房门关上,又从背后抱住了萧综的腰干。 “唔”萧综不动了,等待她的下文。 “二哥,盼儿又错了” “嘿嘿嘿,”萧综又乐了,用一根手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搔搔。“究竟还有多少错没认?” “二哥,跟您说正经的呢” “好吧!我就正儿八经地听着”说着,他捧着她的双腕,正面对着她。 “盼儿不该瞒着您与人结交” “哦,这么严重,究竟与勾搭了?”萧综故意扁起脸,做出十分震愕的样子。 “二哥”盼儿知道他在耍弄自己,用力摇了摇他。 “好好,说,都结交了谁?” “盼儿跟芷子,还有芳儿,已经结拜为异姓姐妹” “芳儿,就是那个丫鬟?”毕竟属于主仆不分,萧综不免惊奇。 “盼儿也是没法,因为她俩结成姐妹在先” “呵呵呵”萧综笑得更厉害了,笑了一阵才说:“所以你就跑来求情了?” “不光是求情,您又不是不知道芷子有多可怜” “你是不是觉得二哥会杀了她?” “盼儿不知道” “你是怕二哥会杀了她吧?” “盼儿也不知道” “告诉你,盼儿,二哥不会杀她,绝对不会杀她” “真的?!二哥” “二哥跟你一样,也同情她。但是二哥却保证不了别人不杀她,甚至可以说,她的身份只要被证实,只要公之于世,那么无数的杀手将会蜂拥而来” “二哥?”如此一听,盼儿倒是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二哥现在只能做两点,其一,将她保护起来,争取不让更多的人知道她的行踪。第二,也是甄融此去的目的,尽快找到覃家人,落实准她的身份” “二哥您真的会保护她?” “怎么,盼儿已经不像从前那么信任你二哥了” “二哥,那您干脆杀了盼儿吧” “好了,二哥只是逗你玩”萧综轻轻解下她的胳膊,托住她的腰肢,让她面对面,紧贴在自己的身上,脸色也随之变得凝重起来,很严肃地说。 “现在二哥的秘密你全都知道了,以前二哥之所以不想让你知道得太多,只是不想让你卷得太深。你纵然习得一身武功,可毕竟还是一介弱女子,二哥不想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可惜世事总是难料,没想到你自己闯了进来。呵呵,居然一夜之间还给我带来两个结义姐妹,你说你有多能啊?” 说到最后,他先笑了,盼儿反倒有点糊涂了。“二哥,你为什么要笑话盼儿?” “呵呵,我是笑话吗?” “二哥,盼儿刚才不是已经给您认过错了吗?” “你啊,不耽误认错,也不耽误犯错,永远像只调皮的小猫” “二哥,盼儿就想做一只小猫,让二哥永远抱在怀里” “哼!想得美”萧综突然捏住她的鼻子,作势要往死里拧她。 “二哥” 至于这萧综如何修理盼儿,且听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54):芳儿 话分两头,却说芷子并不知道,因为自己的身世,萧综那边已经纠结得一塌糊涂,甚至对她不利的打算都有了。更不知盼儿为她们求情成功与否,只在惶惶中胡乱猜测。 在她脑子里,总是那位皇子一开始对自己异常亲热的样子,看他也大不了几岁,着急做娘舅了,真是有意思。虽然后面也从芳儿那里套去了不少话,但总认为只要自己认下这个身份,应该有个好结局,只是自己不想贸然而已。 至于盼儿,芷子心里最多的是感激。虽然萍水相逢,但也算得有情有义。芷子甚至觉得她有点天真,看年纪虽比自己略长,但总不够沉稳,似乎这人的脑子永远不需要休息,她的身子也一样,只要一个主意一旦冒出来,她就马上会去付诸实施,在她的身上,似乎根本找不到深思熟虑这四个字。这不?她带她们回到房间,没来得及说上两句话就走了,说要为她们求情。 求情这两字,无意之中引起了芷子的警觉,以她判断,情势并没有什么特别糟糕的地方,何来求情的必要?估计只要萧综能够确证她的皇族身份,接下来就该是一番铺张,接风也罢,认亲也罢,难道还可能对自己不利吗? 芳儿也很紧张,适才叫萧综一吓,知道现在心还在蹦蹦乱跳。她从没想象过失去小姐的日子,尽管刚才萧综只是弄计,可无意中也在提醒,也许有一天她会失去小姐。可从来没这么想过,关键是她不敢去想象那样的日子。 芳儿对形势的判断可没有芷子那么乐观,甚至怀疑盼儿早就布下了一个局。既然她的二哥那位皇子一下子能认出芷子小姐,她难道就认不出来?她一接触她们,表现的就很反常,大有将人玩弄于股掌之势,实在不敢轻信。 两人各怀心思,却都没有成熟的想法,再看看窗外不时闪过的那些护卫,竟是无话可说,只能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想从对方的眸影里得到一点暗示。 吱呀一声,过厅一侧的闼门开了,本以为是盼儿回来了,扭头一看都愣了。 来的正是那位甄融,只见他对芷子一揖:“在下甄融,殿下跟前的常侍,见过芷子小姐。叨扰了,殿下还想找芳儿姑娘去问几个事,还请小姐谅解” “甄老师请了。”人家彬彬有礼,芷子只能起身还礼。只是单独带走仆从,明显不是敬客之道。然而尽管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嘴上却也没法拒绝。 “芳儿,你跟甄老师去吧!” “小姐!”芳儿只要一想到刚才那位年轻皇子,心里就会拼命打鼓。 “芳儿,客随主便,你去便是了,不必顾忌”芷子心想反正芳儿知道的那点早就竹筒倒豆一干二净了,再多问也是一样,芳儿也不可能信口胡诌。 “多谢芷子小姐!”甄融说着,便让开了身子。 “芳儿姑娘,请吧!” “小姐!”芳儿一脸紧张,恨不能躲到芷子的身后。 “芳儿姑娘!” 芷子本想好言抚慰几句,没想到甄融先抢了上来,只听他脚底下两声脆响,然后再挪两步,又是两响,回头看,大凡踩过的铺地青砖都成了碎末。她们自然吃惊不小,只见过云心的功夫了得,没想到这也是一个不世高手。 “芳儿,去吧,要不甄老师一生气把这儿的地砖都踩碎了,盼儿小姐还得问咱们的不是呢”老夫人只教过芷子以德以理服人,自然就对炫耀武力有点不屑。再说芷子天生性子骄矜,属于那种松球的脾气,拍得重弹得高,要不是因为自己的脾气曾经连累过老管家吴福,恐怕到现在都不知收敛。 “小姐保重!”芳儿已把每次分手都看成生死离别了,芷子听着也不免心酸。 “请吧!芳儿姑娘” 芳儿回头看了一眼芷子,见她一无拦阻,也就没法,只得跟着甄融出去。 穿过前厅没停,先往外走,芳儿隐隐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再穿过两个套院,已到大门口的校场,一看前面停着一队骑兵和一辆马车,似乎正在等着自己,更是意识到不对。芳儿慌忙回头去找甄融,一把拉住他:“甄老爷?!” 甄融还是彬彬有礼,他指了指带蓬马车:“请上车!芳儿姑娘” 芳儿不肯,连连摇着他的胳膊:“您这是要带我上哪儿去?” 甄融笑笑,把她的手掰开:“到地方你就知道了,芳儿姑娘” “不不,我还有话要跟小姐交代” 芳儿说着,转身要走,却叫甄融一把揪住了:“不急,咱们一会儿就回来” “一会儿就回来?” 甄融笑得特别和蔼,连连点头:“待会儿你就知道了,莫非还需要把你当孩子哄?” 芳儿的胳膊被他攥得生疼,知道再反抗也是徒劳,只得乖乖地钻进了篷车。这样一来,芳儿更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错了,小姐分明是落入魔爪了还不自知。 跨上马车时,她注意到了来自灵山的那位道士正站在另一扇门前看着这里。心里不禁埋怨,要是小姐老老实实袒露身份多好,说不定那位老道也能帮她们。然而自己人微言轻,只能在肚皮里发发牢骚,但愿小姐能尽快拎得清。 一路颠簸,目的地竟然是她们前番逃跑的出发点胥口。 芳儿纵然很少出门,但是这点记忆还是有,况且覃家的船也在此地停过两回了。 “芳儿姑娘!你不是丢不开你的小姐,想很快回去吗?这回就得看你的了” 芳儿已然明白,人家是要她带着去找老夫人。芳儿心里顿时乱了,暗忖这算不算背叛?自从木子找到之后,小姐在老夫人心目中的地位今不如昔,芳儿可是看在眼里,怨在心里。不知不觉,两个主人在心目中也分出了亲疏。假如现在不配合人家,人家肯定会拿小姐出气,上次只是一种恐吓,可保不准下一次是否也只是恐吓,这些人终究不是善与之辈。假如非要她做一个选择,自然只能选择小姐。想到这一层,芳儿心里也就坦然了不少。 再说茫茫震泽,就像大海捞针,也不一定能找得到,那样岂不是皆大欢喜?另外她还有一份侥幸,真的要能找到他们,也不一定是坏事,合着老夫人,罗璧,木子,还有馨儿,个个会武,这一大家子合起来,实力应该不容小觑。甄融你纵然威武,敢把天下的地砖都跺碎,也架不住人多势众吧? 面前是艘三桅官船,芳儿不识,只觉得这船大极了,简直顶覃家的船几个儿。一上船,甄融就把芳儿带到了船楼顶上。芳儿还从来没有爬过这么高,加上船在摇晃,竟然有一点头眩,扶着栏杆都不会走路,更不敢看下面。 吐纳几口,方才定下神来,还是不敢直盯水面,总觉得那些粼粼波光都在涌来。不过有点还是看清了,原来覃家的锚地已无船影,只有那条眼熟的沉船。 起锚之前,甄融先把船上的武将找来会商,不时找芳儿问些情况。芳儿望着水天一色的湖面,自己根本看不出东南西北,心道我都不知道路在那儿,你让我怎么指?甄融他们也是没辙,芳儿只记得一个溪口,决定先往那个方向找找。 “前方发现船队!”正待起锚,忽见有船远远而来。影影幢幢,像是不少。 “临川王府” 忽然头顶上又一声长叫,芳儿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原来当中最高最大的一根桅杆上,竟然装有一个方斗,斗里有人,半身在外,正在不停地报讯。 “临川王府?”甄融沉吟,喃喃说道:“临川郡王正在任上,本人应该不会出巡,莫非又是长乐?常飚,先不忙开船,等他们过来了,先见个礼再说” “遵命!”应声的武将连鬓虬髯,昂藏七尺,只是他一直在偷觑,看得芳儿有些不快。 “长乐公主”顶上的斥候又报,这时船队已经清晰可见。 “呵呵呵”甄融忽然笑了,笑得都有点呛了:“真没想到在这又碰上了” 要说这长乐公主不期而至,事情又将发生啥样变化,且听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55):芳儿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却说甄融刚想带着芳儿开船,却听报长乐公主的船队到了,不得不硬着头皮等人来。 原来他们这船自建康出发,就远远看到一支船队在前头。一看是长乐的旗号,萧综便让自己的船故意在小景山多停了一天,也就是赵瑜邂逅盼儿的那天。 都知道长乐公主是六皇爷萧宏最娇宠的一个女儿,年纪不大,却好场面,尤其乃父给她找了不少江湖好手做随从,气势特大。据说就好在外游逛,招摇过市,到处摆阔气。而且跟谁都是自来熟,实际上到处在为其父刺探情报。 萧综素与六皇爷不睦,纯属面和心不和的那种。至于长乐公主,虽说也算兄妹关系,也不是没有打过交道,只是不想再跟她多打交道。临川与健康本是隔江相望,健康大船出来,两边留心的话,彼此都能看见,萧综借景山调整脚程,前一番总算躲过了,这一番人家直航平江,看来是躲不过了。 “常飚,赶快派人禀报殿下” “遵命!” 这回迎面而来,避是避不开了,但愿不是真的来追萧综。甄融决定打个招呼再说,顺便也探一探来意。萧综现在正做挖墓准备,不能让她嗅到点啥。 芳儿本来觉得脚下的这首船大海了,现在一看对头那船,才知道又是小巫见大巫。那船五根桅杆,整比此船多两根,甲板上还三层楼,就像一座山慢慢压来。 “哟!甄老师,久违了” 芳儿没想到领头的竟是个女孩,看样貌竟然还没有自己大。关键她也有两小酒窝,镶在胖嘟嘟的脸上,似乎比小姐还深,更显得十分逗人。再看她周围一大堆人,不管年纪大小,却都差不多高,芳儿心想她脚下一定垫东西了。 那个女孩的随从里面还有一位公子模样的人,芳儿只觉得有点眼熟。 “奴才见过长乐公主” 两船靠帮了,那船比这船明显高一头,所以甄融说是见礼,却还得昂着头。 “甄老师,我二哥呢?”萧综是皇次子,所以宗室之中辈分小的都称他为二哥。 “回公主,殿下还在行在,奴才只是出去办点事” “那好,甄老师请便吧” 那位长乐公主正是小乐,她见到了赵瑜之后,便又赶往胥口。萧综本是此行的目标,也是她冠冕堂皇下震泽的由头。一听萧综不在,她也就没了兴趣。 “公主,奴才已经派人禀报殿下,只怕一会儿就有人来接了” 小乐转身欲回,却被甄融叫住了。 “哎哟!甄老师还真客气,本宫只是随便转转,不意邂逅,敢劳二哥大驾?” “公主再要客气,殿下要怪老奴不会办事了” “那好吧,待会儿码头上见” 见那公主转身离开,甄融也就准备下船,他得先接待公主才能去办自己的事。临走前看了一下芳儿,吩咐常飚。“多看着她点,她的功夫可不比你们差” 常飚应了一声,又冲芳儿嘿嘿笑笑。 芳儿却没工夫理他,她一直在回想着刚才站在长乐公主身边那公子的模样,长得也太像赵瑜了吧?可他怎么会跟公主在一起?又让人有点不敢认了。 那边船大甲板高,这边船小甲板低,那边一转身,这边就望不见对面的人了。 “赵公子!赵公子!”芳儿一急,不管三七二十一,当即就大喊了起来。 “芳儿姑娘,你想干什么?”甄融还没走开,一听连忙过来。 “赵公子,赵公子”芳儿可不管,死马权当活马医,她只盼着刚才那位就是赵瑜。 心说赵公子身边不是总跟着个大和尚?那厮武功了得,只怕不会输给这甄融。但愿那人是赵瑜,若是赵瑜,必定肯去救小姐,但愿他不会记那一剑之仇。 甄融可不乐意了,凡事只要长乐一插手,非给搅黄不可。于是一个移步飘也似地滑过来,点了芳儿的哑穴,并向还在发傻的常飚喝道:“还不赶快弄走?!” 就在这时,对面船帮上探出半个身子。 “芳儿,芳儿,是你吗?” 那声音,那样貌,不是赵瑜,还能是谁?可是芳儿说不出话来,只是呜呜啊啊把头乱摇。那个悲愤的样子,就连赵瑜一点不懂武功,也知道是受了暗算。 “且慢!”这边正想把芳儿往舱里拉,顶上有人喊话了。 等到甄融抬头,对面船帮上已是一串人头探出,其中就有长乐,还有芳儿适才想到的大和尚云心,其他都是随从,但一个个看上去都是十分的惊疑。虽都听到了芳儿的呼喊,只是没有赵瑜听得明白,赵瑜一应,全都被吸引过来了。 那一声脆叫,正是长乐公主发出,只见她笑成一朵花似地,满脸娇憨而又顽皮地对着这里。“敢问甄老师,那位姑娘是不是看到本宫这里有她的熟人了?” “这个”这种场面,甄融自然十分尴尬,不言而喻,人家定是在笑他欺负一个小女孩。 “敢问姑娘,你刚才是在喊赵公子吗?”小乐天生一付嬉皮笑脸,不等甄融回答又问道。 芳儿如遇救兵,只是作声不得,连笑带哭,拼命点头。把个赵瑜看得大是着急,心想芷子一定出事了。只是小乐一直在不停问着,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敢请姑娘过来一聚?”小乐瞥了一眼赵瑜,依旧那副不无嘲弄的口吻。 芳儿自然拼命点头,于是所有的目光都聚到了甄融的身上。甄融那叫一个恼啊,恨不能一掌将芳儿当场拍死。同时也悔,走就走呗,打个什么招呼? “回公主,奴才这就送她过来”甄融躬身一礼,回道:“我先替她解穴” 其实他已经有了主意,哑穴旁边就是死穴,给人造成一个她一直在挣扎,而自己解穴一不小心,忙中出错,误致人命的感觉。毕竟是在长乐公主的眼前杀人,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交代。于是就对常飚暗暗使了一个眼色,让常飚捉住芳儿的胳膊,手上使劲,迫使她不得不挣扎,给自己制造机会。 “芳儿!”赵瑜一见芳儿不仅哑穴被点,又被一个武将捉住,当然更是着急。 芳儿也是挣扎,可是常飚力大,根本挣不脱,毕竟她也练过,一急之下,小巧手法自然使出。一边还在心中暗骂自己:活该被人欺负,咋就这么老实! 只见她左手切人右手内关,右手切人左手内关,饶他常飚再是神力彪悍,也禁不住一阵酸麻。抓执一松,芳儿双脚已经蹬出,再一蹬踏,已经跃上船帮。 上了船帮,芳儿却不敢动了。原来这船越到高处越是晃得厉害,再说两船虽已靠帮,却是不会挨得严丝合缝,你一摇,我一摆,两船之间的距离一会远,一会近,底下鼓浪直涌,仿佛一张满溢唾沫的巨嘴大口,随时会将人吞没。芳儿虽说已经会水,可都在毫无危险的状况下,哪见过这等凶险?再说对面的船帮不仅高上一头,而且摇晃的更厉害,腿就想不软都不成。 “芳儿小心!”那甄融本想如何掩人耳目,杀人于无形。一见芳儿自己脱缚而出,不怒反喜。心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进来,这也怨不得老朽。当下一甩宽袖上前,别人只当他想去捞人,实际上两根透骨细针已先射出。 他瞄的是芳儿两个腘窝的委中,细针几乎无形,无声无息,别人只当她不慎掉下去,长乐公主再是刁钻,只怕也无话可说,心中自是又庆幸又得意。 哎呀一声,果然芳儿双膝一软,一头已经栽入船缝之中,宛如被一张巨嘴吞没。 要知芳儿这一落水生死如何,还真得听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56):赵瑜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要说赵瑜真有太多的没想到,先前的不说,单这云心的态度,真是让人倍感惊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莫非这出家人也是趋炎附势之辈?真是让人瞠目结舌。 小乐最初以乞丐面貌现身,云心是一副面孔,告诉她是长乐公主微服出访,他又立马换了一副面孔,不仅不再阻拦,竟然还怂恿他跟长乐公主同游。 云心当然不会把自己的心思和盘托出,其实早在年前就有传闻,说是萧宏的儿子萧正德了胞妹。他的儿子不少,女儿却只一个,便是这长乐公主。 绯闻甚嚣尘上之际,忽又听说长乐公主时常统船出游,通常是一艘五桅,两艘三桅,好不气派,大纛上正是临川王府与长乐公主的字样。而且那少女公主天真烂漫,活泼可爱,见过的人均说其根本不作妇人之态,亦无淫荡之相,于是谣言不攻自破。因为有关萧宏的谣言实在太多,人们早已见怪不怪。 据说长乐公主的船队去年一直在扬子江上游活动,南国大嘉境内共有四大湖泊,她已经游遍了云梦泽,彭泽,居巢泽三大水域,最近又现身在震泽。 现身震泽,这本与云心无关,只是她还乔装前来招惹赵瑜,云心想不上心也不行。云心自有他的打算,所以他就鼓动赵瑜与其同游,标准的顺水推舟。他想知道这位公主对赵瑜的真是意图,要么成心有备而来,要么无心机缘凑巧。 至于云心,他还是扮演他的伴当角,晚上把赵瑜接回自家楼船,白天则送赵瑜来这小乐的旗舰。至于那日在溪口他差点被甩掉,大家都已忽略不提了。 从溪口到胥口,顺风顺水,顺风也就一日的航程,逆风一日半多点。 小乐告诉赵瑜,皇次子萧综已被任命为北方五州的使持节,正在赴任途中,暂时稽留平江。她这次出来,本就是借着送他的名义,所以必须前往敷衍一趟。 赵瑜忙说正好,自己也想去平江郡府游玩,听说那曾经是古吴国的都城,向往已久。自然不敢实话告诉小乐,他手里还有一支盼儿姑娘遗下的银簪。 没想到刚到胥口,就撞见了芳儿。只可惜没说上一句囫囵话,人就香消玉殒了。 眼睁睁地看着她掉入湖中,云心想去救也来不及,跟着跳下水捞了一圈,也没捞着。小乐但怕伤及云心,命令两船拉开距离。这边下去几个水手,那边也下去几个水手,梳篦似地来回划拉了两遍,竟是连个尸首也没找到。 据水手们说,古吴国时,此处就是军港,曾经疏浚,故而较一般地方为深。即便浅处,也是新的淤积,尽是稀泥,特软,要是陷进去,很难出得来。这大家倒是不难想象,三的船舷已经够高,五桅更不用说了,从三桅往五桅,只差一步没有够到,直挺挺摔下去,只怕倒插在泥里也就不好找了。 一句话,该是没戏了。 小乐早在见到赵瑜本人之前,就知道芷子的存在,但从刚才赵瑜急切的样子,不难猜到芳儿跟芷子的关系。丫鬟如此,小姐的命运自然更值得人担忧了。 只是芳儿死了,她也一时帮不上忙,否则她不难以芳儿为柄追问芷子的下落,而现在只能去问甄融了。所谓死无对证,估计遇到甄融那种老滑头,只要你想问,多少种不同样的谎,他都能撒出来,何必再去多讨一个没趣? 赵瑜虽然没有哭出来,但是情绪糟透了。他想回自己的船去,小乐死命不让,她不能让他回去一个人独自伤心,所以就把他强留了下来。只是云心没法再呆,适才情急下水,已经通体湿透,不得不回去换装,于是只好先离开了。 回到楼舱,小乐亲手给赵瑜泡了一壶白毫。那是她去年从彭泽带回来的茶叶,据说这茶搁上一年才好喝。她还听说这茶能暖胃,功效介于生茶与熟茶之间。 这已经不是泡给赵瑜的第一壶了,他说好,恰好证明他的胃偏寒。随船有大夫,找来问了,回说脾志为思,读书人心静,容易阴寒凝滞,故而此症多,治在长期调理,扶脾养胃,无论春夏秋冬,都以温中为要,温阳滋阴。 想着伤心更致情郁,还是彭泽白毫合适,于是就亲自动手,煮水泡茶了。小乐船上,丫鬟太监一应俱全,只是和赵瑜单独相处,她都会把他们支走。 昨日午后从溪口启碇,连头带脑也算单独相处一日多了。时而甲板上看风景,时而舱内小憩。那些从人,包括云心只是远远地守着,从不来打扰他们。 自从相识之后,小乐的肚皮里似乎有问不完的问题,总不肯让赵瑜多默声一刻。叽叽呱呱,宛如一只歌唱不停的黄鹂鸟,赵瑜都有点应付不过来了。有时候甚至还会问他些治国安邦的东西,真让赵瑜瞠目结舌。仿佛她就是一个君临天下的女王,赵瑜只能举手投降。老实告诉她,虽然世间读书人无一不以家国天下为己任,可他倒对琴棋书画乃至匠作小技兴趣大些,家国之类,只够应付考试,若是勉强,只能去学赵括,故而也不敢胡说八道。 小乐既然已经对他有所摸底,自然也就知道其中缘故,便也不再惹人伤心。 赵瑜何尝不知道小乐是在试他,这不能不使人想起法山上人的话,文治天下,武定四夷,莫非这个小姑娘也是抱着这种想法来的?有传言临川王府的野心不莫非她也替她老爹出来踅摸所谓的人才了?可看人家稚气未脱的样儿,动辄天下,言必四夷,不免让人感到滑稽有趣,都忍不住想笑。 “还是白茶!”小乐想着茶泡得差不多了,便给他斟了一盅。 赵瑜吹去浮沫,抿了一口,不无感激地把眼追着小乐,追到了便冲她一笑。小乐已经习惯,这位总是这么表示感激。多少带点羞涩,让人有种充特别的体验。 小乐也报之以一笑,搬了一张小马扎挨着他坐下,悠悠地说。“甄老师算是宫中老人,且以奸诈出名,所以宫里人也都不喜欢他,不过会有办法的” 小乐以自己的胳膊作枕,上半身都趴在他的膝盖上,歪着小脑袋,两眼看定他,似乎在检视他的情绪变化。对于这种姿势,赵瑜还多少还有点不习惯。近年世风日下,奢靡之习渐起,女子又变得相对开放,尤以贵族女子为最。不过只要看到那副娇痴无邪的样子,赵瑜又总会暗嗔自己起念不免腌臜。 “我总是觉得敝庄有点对不起覃家”看芳儿刚才的情景,覃家肯定是遭遇了不测。赵瑜本想请她帮忙,只是不知如何开口。她先提起,赵瑜自然感激。 “瑜哥,说实话,你这么伤心,难道仅仅是在为令尊负罪?”先前相处的辰光,小乐已经问了他与覃家的一些情况,赵瑜也老老实实说了个中原委。 “这又有什么分别?这未尝不是又一个伯仁”尽管赵瑜不满老爹的做法,但也不想过分责难。父亲并非全是恶意,只是做法欠妥,进退未免失据。 “小乐以为很重要”小乐不理他的感慨,似乎只是想着自己的心思。“小乐不与瑜哥相识之前确实没啥分别,可是小乐认识瑜哥之后就不一样” 赵瑜有点出乎意料,本以为小乐知道了芳儿的事后,多少会安慰自己几句,或者至少看在他的份上对覃家的际遇多少表示一点同情。没想到却提这样的问题,相反倒给人有一点乘人之危的感觉,好像就想立刻取代芷子在他心目中的位置。莫非这就算是人家能给他的一点安慰?他只好暗叫不懂,也许还是自己见识的女人太少,根本就不能懂她们的心思,让人无所适从。 “瑜哥,假如小乐和覃大小姐都是身陷囹圄,而你只能救一个,你会救谁?” “公主”赵瑜实在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几乎是下意识地呻吟了一声。 “听到这声公主,小乐的心都凉了” “对不起,我不会撒谎” “瑜哥,你就那么不在乎小乐?” 赵瑜懵了,没想到人家竟会说出这种话来,这简直让人无法想象。 对方如此直接,不乏暧昧,这赵瑜究竟如何应对,且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57):赵瑜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赵瑜没想到小乐会有这么一番感慨,暗道莫非是她的老爹与当今皇上有什么了,已经让她有了预感?都说高处不胜寒,皇室宗亲之间的关系尤为血腥。 “不不!我只是在想,您以公主之身,怎么可能身陷囹圄?” “瑜哥差矣!”不知为什么,小乐突然变得非常激动。“真所谓高处不胜寒,小乐总觉得自己的头上早已悬着一把锋利无比的钢剑,随时随地都可能会落下,而到那时候,小乐必将逃无可逃。也许覃大小姐的今天就是小乐的明天,也许到时候,小乐还真不如她,所以小乐只想享受现在的每一天” 她停了一下,又轻轻地说:“包括跟瑜哥在一起” “小乐”也许小乐有她的道理,只是赵瑜无法真切体验,只能仰望于人。更不会想到看似张扬得几乎不可一世的姑娘,心里竟还会比自己更多的忧虑。如此看来,动辄四夷天下,也算情有可原,毕竟她的身家性命尽悬于此。 “瑜哥” “小乐” “瑜哥,抱抱小乐”赵瑜不敢拒绝,服从之余毕竟又多了几分同情,望着那张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的小脸,心中涌过阵阵柔情,他的眼角湿了,可又不愿人家看到自己出糗,唯有紧紧抱住对方。这时候,他无法不想到自己的身世,不就因为一个罪臣的曾祖,不也只能改弦易辙,安于山野吗? 温软在怀,赵瑜却不敢有一丝邪念。原本他就有一种戒备,只怕人家一时寂寞,顺道随便找些面首玩玩,即便偶尔有点真情流露,也千万不该当真。 “瑜哥,你真是一个君子”两人默默相拥了一会,小乐又幽幽地叹了一声说:“不过瑜哥,假如有一天,小乐不是公主了,你还肯这样抱着小乐吗?” “小乐,每次挨近,我总要强迫自己忘掉你是一个公主,否则宁死也不敢” “那瑜哥,你就别把小乐当公主吧” “只怕我做不到” “别松手,小乐喜欢被瑜哥这样抱着”赵瑜没法,只好又把手带上了。 “算了”小乐忽然自己挣开了他的怀抱,苦笑着说:“既然瑜哥的心里比身子还累,哪又何苦呢?不过小乐还是谢谢瑜哥,小乐这会儿感觉好多了” 顿了下,她又说:“看来瑜哥是个诚实君子,是不是向人家许过诺发过誓?” 赵瑜怔了一下,真该怀疑她的年纪了,十三四岁,怎么会像云心一样啥都知道,不知道的也能猜个不离十?,只对方也是一个女孩,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迟疑了一下,便把借用司马相如琴曲誓约的经过择要告诉了她,只是隐去了云心把人摄来摄去的那些细节。同时也告诉她,最后也许是自己老爹有点过分,反正芷子很是生气了,当他期望跟人联曲的时候,对方只做不知。 “莫非真是悔约了?”小乐想着自己本该高兴,可一时也不知为什么高兴不起来。 “我也说不上来”赵瑜难掩沮丧,幽幽地说。 “真是山盟海誓?还是千金一诺?”小乐扳过他的脸,以便看清他的眼睛。 赵瑜先点点头,又急忙摇摇头。 小乐又笑了,不过这次笑得更惨:“其实又有什么分别呢?有你如此笃守,只怕比嘴上所有的山盟海誓,还是千金一诺都好,只可惜小乐没有这么好的福气” 顿了一下,也幽幽地说:“假如有机会见到那位芷子小姐,我一定会帮你告诉她” 说着,似乎眼圈都有点红了。赵瑜没想到她会如此反应,心里反倒觉得有点亏欠,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替她抹眼泪,这样一来,人家还真忍不住了,索性拉过他的手掌,捂在自己的脸上,呜呜哭了。赵瑜更是慌了,简直不知所措。 好在小乐很快就不哭了,憋了一下,反而又破涕为笑,一面孔的不好意思。“真是对不起,让瑜哥看笑话了,只怪小乐年幼无知,有点不知管束自己” 说着,掏出一块丝帕把脸上收拾干净,才说:“还该怪小乐,小乐该说说如何救人了” “不用”小乐自己倒是转得很快,偏偏赵瑜还沉浸在对她的同情之中,所以顺着安慰她的思路,客气话脱口而出。然而话到嘴边就意识到又不妥了。 “不会是是真心话吧?”小乐注意到了他的窘境,故意乜斜着他一眼。 “不是”赵瑜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说个大实话,自从慕恋芷子之后,他倒是对盼儿动过心,但还真没把小乐上升到那种位置。人家总是居高临下,十分主动,他只是身不由己,很是被动。然而看她刚才真情流露,楚楚可怜,虽说话里话外未免有点酸溜溜,却全是冲着自己来的,要说一点没动心,那也是瞎话了。所以心里很矛盾,想说开,却又怕一不小心伤害了人家。 “好啦好啦,还是小乐不好”只见她甩了甩小脑袋,好像要把里面不该有的想法甩干净似的,才说:“现在只谈覃家大小姐,她好像叫芷子吧?” “是叫芷子”赵瑜倒有点不好意思了,歉然一笑。 “你是不是担心二皇子萧综会对你的芷子动歪脑筋?” “我见过萧综”赵瑜想到那位风流倜傥的皇子,心里不免自惭形愧。 “那你觉得比他如何?”那种俯瞰的意味又回到了小乐的身上,笑得也很狡黠。 赵瑜这下真是有点沮丧了,默默地摇摇头,同时紧咬着自己的下嘴唇。 小乐就想看到赵瑜的这种担忧,这天下的男人上千年来史册也就只记一个柳下惠不好色,再说她在龙山梢就听说芷子是个绝色美人。赵瑜能不担心? 其实小乐她早已了解过萧综,萧综性格乖僻,诸事冷淡,绝对算是男人中的另类,甚至有人怀疑他有断袖之癖,都说有个名叫傅盼的姑娘成天黏糊着他,依然还是处子之身,无怪乎别人要怀疑他是不是天生厌恶女色了。其实她倒希望萧综真的好色,这样一来,自己的心里倒是可以找到点平衡。 “如果真是被二哥看上了,这个人只怕也就不好要了”这话说了她就有一点后悔了,但也总希望赵瑜有点打退堂鼓的意思,至少会让人心里好受点。 其实赵瑜倒并没有顺着小乐的预计那么想,他根本就没有心思与萧综去比。那日皇帝面前老太监的一拦,更是加重了他宿命的感受,否则他也不会离家出走,这会儿该在家里好好温着功课,等待察举征辟的大比之期到来。 他只是在寻摸,小乐面前这个救人的口实在难开。一个临川王府,一个使持节衙,怎么可能为个乡下姑娘翻脸呢?再说逼着一个喜欢自己的女孩去救另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孩,也未免太残酷了一点吧?怎么也说不出口来吧? “你总不会再到建康去敲登闻鼓吧?”小乐见他沉吟不语,自然想到了景口的故事。 “有用吗?” “要是皇上都管不了,那自然没用了” “皇上能管?” “你不会真的想去?”小乐不禁瞪大了眼睛,只怕漏过了对方脸上任何的表情变化。 “假如你去问使持节,会不会影响你们的关系?” 对视一阵,赵瑜终于忍不住了,眼睛里也放出光来。小乐似乎也受不了他的目光,先把眼帘阖下:“仅仅问一下,应该没问题,毕竟可说我的朋友挂念旧友” “谢谢” 然而两人商量半天,也是没辙。 首先芷子究竟在不在萧综那儿,还是两可,一切都因芳儿的罹难,断了线索。即便芷子真的被稽留在萧综的行在,人家要是不认,也是无可奈何。而且都已照了面,再搞阴的一套也得慎重,否则不仅于事无补,还会害人害己。 不管明的暗的,临川王府不与萧综发生冲突,这是必须确保的底线。 这不行,那不成,赵瑜究竟还想救不救芷子,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58):赵瑜 书承前回,不多啰嗦。 却说那日用罢晚餐,云心过船来接。 一筹莫展,赵瑜不无灰溜溜地告辞。过驳是一条舢板,赵瑜心里总有一个冲动,想请云心去萧综的行在探查一下。他相信云心的功夫,应该不会暴露形迹。即便暴露,云心也算是他的人,至少应该可以跟小乐撇清干系吧? 然而没等开口,云心仿佛又猜透了他的心思,把嘴呶一下。赵瑜自然明白,他在忌惮艄公,那是小乐的人。尽管觉得云心未免多心,但赵瑜也不吱声了。 一踏上自家楼船,赵瑜牵着云心的手就往船楼上跑。这也正合赵瑜的心意,就想跟云心商量,如何尽快探得芷子的消息,故而就连奶娘跟赵路的问候也没顾得上搭理。 然而一进楼舱,他立马傻了,端坐中间的不是芳儿,又是谁? “芳儿!”情急之下,他竟去抓人家的双手。 “芳儿见过公子!”芳儿脸一红,慌忙缩手躲开。 “你还活着?!”赵瑜又喜又囧,无所去处的双手只能在自己的屁股上搓着。 “芳儿谢过公子,多承云心大师搭救” 芳儿要跪下,赵瑜连忙乱躲。“不不” 待到芳儿起来,赵瑜一转脸,正见云心莞尔颔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芳儿中招跌下船帮,云心立即跳下去救,当然一下子就把人给捞着了,那一点拿捏还是有的。只是他没有急于浮出水面,而是从水下向后游去。 大凡大型船只,都有一个名叫舵窝的所在。所谓舵窝,就是舵室甲板底下一块很大的空缺。在舵窝里,舵叶上面的舵轴上都有两根横木,用于限制舵把不至于大角度转圈,否则就会失去船舵的作用,招致翻船。这两根横木不会装得太深,以便卡住两则舷板,从而起到限位作用。懂一点的人,常会利用此处逃生。但是不懂的人,也会陷身其间不得自拔,特别船行之时。 云心老马识途,早就看出甄融不安好心,只是不想叫破。 芳儿腿上中了暗器,双脚不能动弹,自己已经无法游水,水下亦难疗救,一般情况只有上浮一途。一旦上浮,若想再救芳儿,必与甄融一方直接发生冲突。再说甄某已经起意杀人灭口,估计稍一上浮,就会遭到新的暗算。尤其云心还在水中未出,再好的武艺也会大打折扣,所以连他都有可能吃亏。 云心只好趁乱,先在水下把芳儿送到舵窝处,让她吊住横木。并吩咐她,若再发现有人来搜,立刻没入水中,屏息躲过,自己待会儿再找机会救她。 芳儿认得云心,这会儿自是言听计从。 对于一般水手来说,舵窝乃是险区,常有漩涡。即便有人靠近那里也易被打到水底,故而谁也不敢过分逗留。一番忙乱之后,捞不到人,双方都告罢手。 云心怕芳儿坚持不了多久,便藉口换衣裳先退。回到自己船上,立刻叫来赵路,把情况约略说了,让他负责望风,自己则找了个背人的地方溜下水。 潜水过去,潜水回来,从水底下,把人偷偷运了回来。 两人唯一略过的,便是云心在水底下曾给芳儿口对口度过几次气 赵瑜喜不自胜,情不自禁,几次伸手又缩回,早失了往日的洒脱。 芳儿现在已经换上了赵路的衣裳,活脱脱一个俊俏的小书童。她也很激动,只见她不停地揉着前番被打穴的地方,总想站起来说话,倒是赵瑜不让她动。 她东一句,西一句,絮絮叨叨,这才知道芷子确实人在平江官邸。 云心一直在一旁微笑,只听不语。当听到芷子可能是皇族一脉,公主之后,突然来了兴趣。他打断了芳儿毫无章法的絮叨,开始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 赵瑜真是沮丧极了,心说怎么自己认识的那些女孩不是公主就是郡主,就连一个盼儿不说是皇族,却也是皇宫之中长大,到头来终究是空欢喜一场。 又一想,自己是不是也太自私了一点?芷子有个好出身,似乎应该为她高兴才是。 尤其听到三个已经结义,着实替她们高兴了一番。暗忖芷子早年出宫,多半被人抛弃,孑然一身,真是可怜,好歹现在有了两个异姓姐妹,也不算太孤独。 只是芳儿口口声声把盼儿当恶人,赵瑜心中未免有一不以为然。私底下,他总拿盼儿跟小乐比,也许深宫大内里培养出来的女孩都有一点儿刁蛮霸道,然而就如小乐,若能相处较深,却是别有体验,那般可心自不待说了。 “芳儿,既然已经结义,盼儿应该不会设计害人”赵瑜插言,他实在有点忍不住了。 “公子?!”芳儿很惊讶,没想到他竟会帮另外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辩解。 “我在景山寺见过盼儿姑娘,我这儿还有一件东西要还她”赵瑜看到云心脸上似有坏笑飘过,干脆直陈。说着,他便取出了那根收在笔袋里的银簪。 这次回家,母亲看到他的随身物品里多了支银簪,而且经常把玩。于是就悄悄地比照着银簪的长度给他做了这个荷包,说是笔袋,让他挂在腰间。本来夏天衣衫单薄,赵瑜就不知道怎么收着才好,当即抱着母亲好好亲热一番。 “银簪?!”芳儿心说怪不得刚才帮人说话,原来信物都已有了,暗中更替自家小姐抱怨。 “别误会,芳儿姑娘。”赵瑜见她两眼扑闪,只怪自己一高兴有点忘乎所以了,贸然而为,这丫头肯定误会了。忙又说:“这是她当时遗落的东西” “是吗?”芳儿居然还是满脸的不相信,真让赵瑜哭笑不得。 “真的,没骗你!” “芳儿,听你刚才述说,我怕是很难再见到盼儿小姐了,反正你们已经是结义姐妹了,这事就拜托你了。你先收着,回头见到她了,就请代为璧还” “公子?!”芳儿急了,眼泪都快淌下来了。 “怎么啦?芳儿?” “你们还要把我送回去?”芳儿突然害怕起来,身子也情不自禁地往后躲。 “这个”赵瑜不知如何回答好了,毕竟这事还没来得及商量。 “你们也不救小姐了?” “不急,芳儿,这事得从长计议”只要芷子有难,赵瑜何尝不想救?只是想到刚才在小乐那儿所商量的种种难处,一时不知如何跟她解释才好。 “不不!”芳儿突然跪下,哭着叩头:“公子,大师,请你们赶快救救小姐吧!” “芳儿,轻点,快起来!”赵瑜慌忙去搀她,还说:“你误会了” 芳儿这才强忍哭声,抬起头来,将信将疑地望定两人。 “阿弥陀佛,姑娘,从长计议,便是从长计议,不等于不去救” 听到云心这话,芳儿的情绪才稍稍稳定了点。 赵瑜一招手,让赵路拿来了一块手巾递给她。“芳儿,芷子真的有难是吗?” 芳儿一听,又坐不住了:“难道公子不信?” 她忽然有所意识,急扯白脸补了一句:“公子,我和小姐可是让盼儿那妮子押着的” “不不,我只是想,如果芷子小姐真的出身皇室,她跟萧综不是皇亲国戚了吗?” “可是小姐不肯认啊”芳儿一愣,随即又哭了。 “她为什么不肯认?”这也让赵瑜感到十分诧异,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芷子究竟在想什么呀?放着皇家这门大亲不攀,那你又干吗离家出走呢? “芳儿哪知道?!小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根筋上来,六亲不认” “不会吧?总归有个道理” “公子,芳儿不敢撒谎,芳儿也想知道个道理,可小姐她憋着就是不肯说” “该不会是那皇子有问题?” “什么问题?” “我怎么知道,也许是你小姐看出了端倪” “端倪?小姐?!”芳儿实在想不明白,只能茫然地摇摇头。忽然她的眼睛一亮,顿时恼羞成怒:“莫非公子怀疑那个皇子看上小姐,要么小姐看上皇子了?” 这一下赵瑜傻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如此问去,究竟是不是这个意思? 欲知这份误会如何破解,且听后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59):赵瑜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却说芳儿一个反问,倒把赵瑜问傻了。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怎么想,确实问得有点别扭。愣了一会儿,他才讪讪然地说:“芳儿,其实我已经跟长乐公主商量过了” “长乐公主?!”芳儿依稀记得自己落水前好像看到赵瑜身边站着一个女孩,还是她跟甄融交涉了一下,没想到又是一位公主。不过看人家众星捧月,颐指气使的样子,自该是身价不低,只是看着人样似乎也太小了一点。 “不错!长乐公主决定先去打听一下” “不用打听,小姐就被软禁在盼儿的房里,盼儿也有武功,我和小姐都不是她对手” “她就必定助纣为虐?” “公子,芳儿听不懂。但是芳儿知道,她准定听她哥的,绝不会帮小姐的”芳儿一看赵瑜手里还抓着那只装银簪的荷包,脸上顿时浮现了冷笑。 “大师,您以为如何?”赵瑜见说服不了芳儿,只能求助云心。 “阿弥陀佛,贫僧以为,芳儿姑娘再也不必抛头露面,暂时先藏在船上吧” “这是当然,除非我们把芷子小姐救出来” 芳儿一听,这才有所宽心,脸色也和缓了一些,随即又不好意思低下头去。 “阿弥陀佛,至于芷子小姐”云心意味深长地一笑,又说:“贫僧以为还是先礼后兵的好,既然刚才芳儿姑娘提到萧综曾有相认之意,只是芷子小姐不肯急于承认,说明对方对她并无多大的恶意。如果此间急于插手,只怕适得其反,闹不好弄巧成拙,一不小心闹出些误会,反而害了她不是?” 赵瑜刚才在跟小乐商量此事,尚且不知道这么多原委,但是小乐坚持先不跟萧综一方破脸,倒与云心的想法不谋而合,于是就把探询的目光投注芳儿。 “芳儿不懂,还请公子与大师做主”现在听来,芳儿也后悔刚才错怪赵瑜。 “大师,此事晚辈也是懵懂,还请大师做主”适才云心巧计救了芳儿,赵瑜一直心存感激,这会儿态度自然变了,再说本来就有意请云心帮忙。 “阿弥陀佛,对于芷子小姐一事,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还请大师明示”赵瑜看到芳儿的脸色又有点变化,便插上一句。 “贫僧以为,如果芷子小姐真是皇室血统,公主之后,只怕我们不宜插手” “怎讲?” “既然已是皇室血统,丹阳郡公留下芷子小姐,名正言顺。正是失散多年,只须上报朝廷,自有宗正卿出面,负责核实,如若不差,重新归列宗籍谱牒即可” “如此说来倒也是了” 从船上到平江,一路跟来,芳儿倒是对小姐的身世有所了解,但是从没听人说得这么明白,即便小姐,她们两人之间也从不谈及,只缘小姐也确实不知道里面的过门关节。现在她算是明白了,如若不差,小姐将有一份富贵,她不仅替小姐高兴,也替自己高兴,适才忐忑不安的小心脏也渐渐平稳下来。 芳儿情绪平稳了些,赵瑜心里却又阢陧不止,总觉得哪里不对。 芷子的身份若能得到这样的证实,自是好事,该为芷子高兴,尽管一个皇族,一个庶民,他们两个将会再次失之交臂,然而他还不至于那么的狭隘。 该是他的总是他的,不是他的强求又有何用? 只是让他疑惑的是,既然芷子在萧综那里找到了希望也许这正是她的梦寐以求,该是皆大欢喜,芳儿为什么还要感到威胁?要说去找老夫人也算正常,毕竟多落实一下没有坏处,可芳儿又为什么一见自己就急于逃跑?这恐怕不能仅用她跟自己熟悉,而跟甄某等人不熟悉来做简单的解释吧? 芳儿究竟在害怕什么?她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说出来?盼儿姑娘也许念在结义的份上,不会对芷子怎样,但保不住别人哪,就像自己在家不也身不由主? “芳儿,芷子在那儿究竟怎么样?” “回公子,芳儿也说不上来,只是关我们的屋子外面,到处都是黑衣卫士” “还有什么让你看着不舒服?” “盼儿说是找她二哥说情,可再也没有回来,甄老头对小姐一点也不客气” “还有什么?” “回公子,芳儿也说不上来来,反正觉得我们是被囚禁了” “大师,您以为?”赵瑜见芳儿再也说不出什么,便把探询的目光转向云心,他的知识全部来自于书本,大凡书本上找不到答案,他只能问计于老江湖。 “阿弥陀佛,适才姑娘所述也是情有可原,恐怕在没有等到正式确认之前,萧综一边不得不慎重一点,以免闹出笑话,而且也不会再让芷子小姐流落街头,不见则已,见了他就有义务负责到底,否则出了问题,面上不好交代。只是芳儿姑娘,贫僧倒想问上一句,你们闯进官邸,只是误打误撞?” “这个”芳儿想了一下,又说:“会不会是我们不小心听了他们的会商?” “什么会商?” “芳儿也不懂,盼儿说人家是在会商” 于是芳儿把那天闯入使持节行在的经过约略说了,一开始她们两个只想找到厨房,充一充饥,结果在主厅的房顶上逗留了一会,无意中听到了他们在商量事情。当时底下有皇子萧综和老太监甄融,还有几个来自灵山的道人,领头的好像叫贵立真人。至于内容,她一点也不感兴趣,倒是小姐听得仔细,后来只是听芷子说了几句,好像要认亲,血啊骨头,也没记得住。 “阿弥陀佛,那是他们抓到你们之前,还是之后?” “回大师,那是之前” “他们还不曾见过你们?” “当然”芳儿想到第二天萧综一见就想认外甥女的滑稽场面,又跟云心学说了一遍。 “这么说他们嘴里的认亲一事应该跟芷子小姐无关” “那时候他们还不会认识我们,第二天要不是他的公爵夫人挡着,这外甥女恐怕也就认下了,只是小姐过于自重,她就这点毛病,从小就那么心高气傲” 芳儿噘着嘴,一副耿耿于怀的样子,不知是为谁在抱不平,连赵瑜看了都好笑。 “阿弥陀佛,看来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假如芳儿的回忆没有出错,那么确实应该是两件不相干的事儿,芷子的近况虽然得听芳儿说,但是她的来龙去脉自己都有数,不说也罢。关键萧综们认亲一事,究竟是酒筵上一时的闲话,还是他此行逗留平江的真实意图? “大师?!”赵瑜见云心只说了个开头,久久不见下文,不免着急。 “阿弥陀佛,也许芳儿姑娘的感觉不错,芷子小姐现在的处境可能有危险” “危险?!”赵瑜一惊,这可是他最怕听到的两个字。 “阿弥陀佛,适才贫僧想简单了,再往深处想想,不过这也只是贫僧的猜测” “不管是猜测还是真相,大师,您先说来听听” “公子,若是芳儿姑娘所说不差的话,芷子小姐的真实身份,将会很尴尬” “尴尬?” “不错,早年曾有传闻,永兴公主曾与皇叔萧宏有染” “叔侄?!” “正是,倘若正是那段孽缘的因果” “我的天哪!”这完全超出了赵瑜的承受程度,瞪大眼睛像是不认识云心似的。 芳儿也是似懂非懂,整个人像傻了一样。 “阿弥陀佛,公子稍安勿躁!贫僧以为芷子小姐不露身份则已,一旦落实必定招致杀身之祸” “杀身之祸?” “阿弥陀佛” “谁要杀她?” “阿弥陀佛,她的身份会给谁带来耻辱,谁就会大动杀机” “那皇室第一个蒙羞,皇上岂不是排在首位了吗?” “阿弥陀佛” 却说云心一宣佛号,究竟说出个什么道道来,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60):赵瑜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且说云心稍微一分析,就表明了芷子大难临头,不仅赵瑜急了,芳儿也都快哭了。 “大师!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阿弥陀佛,公子,这天下还有谁能赢得过皇?” “大师” “公子”芳儿这会儿主动去抓赵瑜的手了,她下意识觉得他跟皇总归要近一点。前一阵在景口县衙,皇不就帮过他吗?所以就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他。 “大师”赵瑜看到云心脸色不定,知道他在想办法。“您” “阿弥陀佛,公子,芳儿姑娘,看来只能先救了再说” 云心的武功高强,救个人应该问题不大。然而没等赵瑜开口,云心却又说:“不过萧综手下的高手也是不少,听说他的卫营里都是专门从西域招募。只怕这一次真得找一些帮手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否则很可能弄巧成拙” “一切全凭大师安排!”赵瑜同时想到小乐,她不知肯不肯帮忙?她的手下高手也是不少。只是她已说过她的底线,得听云心的意见:“长乐公主哪里?” “阿弥陀佛,只怕不能让她知道得更多。公子,想过没有?她的父亲正是皇叔萧宏,严格地说,她还算芷子小姐的同父异母姊妹,这事关乎她家的名誉” 赵瑜这倒没有想过,不由得怔了一下:“要说也是,姊妹之间难道还会见死不救?” “难说,只怕芷子小姐到死也每个名分,那么姊妹父女诸类又能从何谈起?” 赵瑜一想也是,郑克段于鄢,说的不就是王室兄弟自相残杀吗? “大师,我家老夫人如何?”芳儿早已急不可耐,当然想到了那些最亲近的人。 “这倒可以”云心本就想让更多灵山的人参与,这样才能看出点端倪。“只不知他们现在还在不在老地方?还有贵主母的伤,不知好点了没有?” “现在守着她的儿子,好像伤已经好了一大半,但估计还是差点,只怕我们得费些时间找到他们,再说”芳儿怅怅地说,她已经懊悔这次出走了。若不出走,何来这等麻烦?看来老夫人还是没错,她一再劝小姐不要着急。 “这倒不要紧,总得有些时间准备”云心安慰了她,又对赵瑜说道:“公子,只是接下来我们必须跟长乐公主分手了,否则,很快就会被人察觉” “不错,可是我怎么跟她去说呢?”赵瑜很是为难,关键是还得瞒住人家。 “公子,莫非您不愿救小姐?”芳儿心直口快,心想一准是赵瑜被那公主迷住了。 “不是!芳儿”赵瑜想解释,又怕越抹越黑,只好把眼去求云心。 到了这会儿,云心终于松了口气,他一直想让赵瑜摆脱那个看似可疑的长乐公主,只可惜人家异性相吸,自己自然少点魅力。然而他却没有想到,只要能够找到芷子,情势肯定会发生变化,这不用猜就知道,毕竟芷子的背景没小乐那么复杂。只可笑赵瑜饶是聪敏,这会儿一颗心就跟芳儿一样全在芷子的身,却根本不知道云心为什么一会说不能救,一会儿又急于救了。 “阿弥陀佛!”芳儿见赵瑜吞吞吐吐,只当他心里有鬼,还想再说几句,却见云心拦了来。“芳儿姑娘莫急,公子绝对不会丢下芷子小姐不管的” 赵瑜知道这下误会闹大了,尤其是芳儿最后那种幽怨的眼光,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说好的整个营救交给云心安排,自然一切都得听他调度。云心安排自己带着芳儿去找覃家的船,而且不走水路,骑马走旱路,这样能够加快点速度。老夫人他们虽然都在船,但船一般会挨着湖边走,除非他们躲到湖中的岛去。 至于赵瑜,则还是随船留下,继续与长乐公主周旋,以免引起别人的怀疑。 其实这种安排确实不错,赵瑜打心眼里佩服云心。再说自己不但不会武功,而且手无缚鸡之力,跟着去了也是光添麻烦。然而芳儿的误解几乎同时产生,只以为赵瑜不愿离开那位小公主,云心才故意做出明显偏颇的安排。 趁着天黑,他们岸去了,一人一骑,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中。 谋定而动,时间不等人,也容不得他们再多做解释了。赵瑜心中当然怏怏不已,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一切留待将来吧。 赵瑜趴在船楼的栏杆,百无聊赖,漫目游望,发现不远处的码头倒是比较热闹,灯火辉煌,一片繁华,跟这里的官船码头相比,恍如两番天地。 这儿的官船要说都比那边的花船要大,在夜幕下,黑黢黢仿佛一座座小山,死气沉沉,间或有一两个窗户漏出一点灯光,也像萤火虫一样昏晕黯淡。 赵瑜遥遥望了望小乐所在的那首大船,暗忖她不知睡了没有? “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循声一望,花船那边隐约有小曲传来。 凝耳细听,竟是一首前汉乐府。如此表示两情不渝的一首民歌,竟在卖春女云集的花船丛中飘荡,赵瑜不禁哑然失笑。不由得想起了赵贵曾经说过的话,天下男人两大喜好:拉良家妇女下水劝风尘女子从良。天下女人亦是两大喜好:和穷人谈的都是银子和富人谈的都是情谊。这会儿不正印证? 少年心性,总是好奇,只是想到前一番溪口误入青楼的尴尬,未免望而却步。关键是云心不在,若有他为伴,没啥地方不敢去。只不过带着一个大和尚去那种地方,也未免太煞风景了吧?虽然这货也给自己造过一场艳遇 一想到那夜,赵瑜心里立马别的一跳,既然能把芷子摄来,那和尚应该熟悉她的不是?怎么刚才还像煞有介事地分析来分析去,好像初次相识似的? 莫非那夜他只是随便找个女子,便来惑人?本来还猜他觉察自己有所知慕,心有专属,只想促成好事。若是信手拈来一个,自己岂不是成了人家眼中来者不拒的登徒子一个了? 一念及此,想不感觉羞辱也不成了。羞愤之余,本来沉在心底里的疑窦又泛了来。假如把芷子的身世也考虑进去,只怕这和尚的企图远非当初怀疑的那么简单。让一个罪臣之后染指一个皇室女儿,莫非他自己就跟皇家有仇? 这时一曲终了,掌声笑声赞声哄声迭起,宛如阵阵浊浪滚过,时有几个清脆的女声飞掠,仿佛一群水鸟在嬉戏啁啾。心思不由得又回到了芷子身,心说人家吉凶未卜,亟待救援,只不知云心这一去,究竟是救人还是害人? 心情正在正彳亍之间,忽听一阵喝叱声大起,回头一看,竟是小乐的船。仿佛一下子冒出来似的,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变得人声鼎沸,只见火把在游动,显然一下子聚集里不少人。看情势,竟然还像是外面的人到船寻衅。 赵瑜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也不知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也不看看主桅挂着的大纛,到公主的座船去混闹,不是自己找死又能干吗呢? 心里想着,脚下也没闲着,他急忙下船,顺着栈桥往那艘五桅大船跟前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如此急不可耐,只是到了近前才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这时候,码头和栈桥已经挤满了人,根本别想随意挪动一步。再说从码头看那大船,全被高高的飘舷挡住,只闻其声,不见人影,唯有火把攒动。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要有多笨了,明明在自家的船楼,换到顶层就能看清,还跑下来干吗?莫非还能去救小乐不成?就凭自己手无缚鸡之力? 至于小乐究竟如何,还听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61):赵瑜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话说赵瑜回到船楼,果然能够看到对面五桅大船的前甲板,虽然仍被它的船楼挡去一角,但大半个甲板已落眼底。只是两船相隔十来丈远,有些说话听不清。 只见那甲板上到处都是火把,已经照得亮如白昼,不少汉子簇拥着几位华服公子,个个都是不可一世的神态,当首一位沉稳些,正在审问船上的随从。那些随从居然无一反抗,都齐刷刷地跪在甲板上,任人嚣张,戟指喝叱。这让赵瑜感到错愕,究竟是谁这么大的来头,居然能把王府的人吓成这样? 莫非人家是来问小乐要芳儿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赵瑜又觉得不太可能。当首那个初看很像曾在景山寺门口见过的萧综,也是英俊漂亮,光丽亮鲜,细看却是少点气宇,多点纨绔味道,余下的三个一个更比一个神态轻薄。 莫非萧综的手下?这赵瑜就无从判别了。然从偶尔听得见的只言片语上判断,似乎也不像是在追索芳儿,反倒像这些人是上了恶当,来找骗子算账,动辄骗子,张嘴冒充,好像他们都不相信那真是公主的座船,直指大纛骂人。 更令人奇怪的是,怎么找不见小乐的身影?她究竟去哪了?那天在溪口青楼她不是一身好武艺?而且跪在那儿的随从,据云心说个个都是江湖高手,怎么现在一个个都变得这等窝囊?任由对方百般凌辱,却怎么也看不到有人反抗? 可惜在这里基本听不到那边说话,真不知道这帮人是何来头,为什么如此肆无忌惮?赵瑜一瞥赵路在旁边,想他瘦忙吩咐他再想法去打听一下。 赵路应声去了,赵瑜这边还想再努力一把,搬了张竹椅垫脚,希望能从匍匐在甲板上的人堆里找到小乐。然而一切都是徒劳,似乎对方也在寻她,只见不时有人从各个船舱里出来,包括三层的楼上楼下,都来向为首的锦衣公子报告,接着又有人从另外两只船上过去,一看样子就知道也是一无所获。 那么小乐究竟去哪儿了呢?赵瑜可比他们着急。这时候他又恨自己不会武艺了,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少读点书,哪怕是老爹那一类三脚猫的功夫,学一点是一点,艺不压身,不必到这会儿只能徒叹奈何。于是他又下了决心,一定要认认真真拜师云心,不管他到底想对自己怎样,学成功夫总不会吃亏。 约摸两炷香过后,忽见那船开始解缆了,赵瑜大惊失,直替小乐捏把汗。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所谓百无一用是书生,只懊悔不该让云心漏夜就出去。他猜想那些人不过是以威势压人,只要有云心在,再多几个也应该不在话下。 那些船开走了,赵路也回来了。 赵瑜果然猜得没错,那都是一些权势显赫的家伙。据说领头的两个还正是长乐公主的两个嫡亲兄长,一个三哥,名叫萧正德,一个四哥,名叫萧正则。船上那些原本小乐的随从,也都是临川王府的人,见到两位公子自然不敢有所违拗。另外几个来人也是赫赫有名,只是赵路没有记住他们的名字,反正大家都在说,这些人合起来就有一个共同的名号,叫做京城四少。 他们来这儿的理由更是叫人瞠目结舌,据说原来那个长乐公主纯粹是个冒牌货,是个到处招摇的小骗子,就为了拆穿她,他们才不辞辛苦追到这儿。 赵瑜傻了,愣了半天才问。“莫非那些下人早先一个个都不认识真的公主?” 赵路苦笑一下,说道:“小的也是这么问了,可是那些看热闹的谁也答不上来” “这就奇了,一个小女孩,打着长乐公主的旗号,领着一支船队,沿着扬子江招摇过市已快一个年头,怎么到现在,才发现她只不过是一个骗子?而且船还是临川王府的船,船上的随从也都是临川王府所派,这骗子也太好当了吧?” 赵路依旧一脸苦笑,因为他所能想到的他也都问过了,可蹊跷依然是蹊跷。 “还听到点什么?” 赵路想了想,摇了摇头。百思不得其解,赵瑜真想狂叫一声,或者狂笑一声,老天爷也太会捉弄人了,他只怕自己真的会疯了。“原来那些从人真是王府的?” 赵路都被他的神情吓着了,仿佛他错了似的往后退着:“他们都是这么说” 三只大船已经远去,船影都已看不见。惟剩那么几点火光还在频频闪烁,仿佛一簇扫帚星正在缓缓坠向湖面,实在太慢了,慢得让人胸中郁闷欲炸。 适才停船的湖面,已是一片黝黝黑水,间或从别处漏来几抹灯光,一掠而过,很快湮没,仿佛那里已经成为一个巨大的窟窿,能将所有的东西吞没。 赵瑜还不死心,竭尽目力,一遍又一遍从那扫过,他多么希望那一颗熟悉的螓首会从一片黝黑之中突然浮起,还是那张圆鼓鼓的小脸,上面嵌着两酒窝。尽管作为公主的小乐总是那么令人尴尬,但不是公主的小乐却也那么令人可心。 “你是在等我吗?”突然幽幽的一声,赵瑜吓了一跳,心想自己肯定出神了。 “你真的是在等我吗?” 声音明明是从背后发出,赵瑜慌忙转身,老天爷,这不是小乐,还能是谁? “小乐?!”赵瑜一旦看真,不由分说,一把抱住,尽管通身已经湿透,但感觉还是那么温热真切,真是那张圆鼓鼓的小脸还有酒窝。“真是你吗?” “瑜哥!” “小乐!” 默默相拥,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直到赵路在舱口轻咳了一声,方才意识过来。 “瑜哥,看都把你弄湿了” 赵瑜这才发现,自己也想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凡是两人紧紧相贴的地方无一不是洇得几乎透明。“没事,小乐,你赶快换衣裳!赵路,你还有干净的衣裳吗?” 看身量,小乐跟芳儿差不多,她们都只有穿赵路的衣裳才合适。 “公子,芳儿姑娘的衣裳已经干了”赵路不敢看也不敢笑,低着头说。 赵瑜一想也对头,芳儿适才穿走了赵路的干净衣裳,那她的衣裳也早该晾干了。“对对!快去拿来,赶明儿,赵路你再去街上添几套,颜挑淡雅点的” 赵路没他那么激动,不仅拿来了给小乐换的衣裳,也把他的干净衣裳带来了,并让乳娘上来伺候。乳娘没多话,只是陪着小乐去铺舱时多看了他一眼。 等到两个人都换了干净衣裳回到楼舱,赵路已经把茶沏好,退了下去。 舱楼上只剩他俩,两人不时对视,却谁也没有先说话,都沉浸在一种莫名的激动中。 芳儿的衣裳本就是书童装束,赵瑜见过小乐的女儿妆,乞儿妆,却未曾见识过书童妆。心中不禁怀疑,倘若她真是一位名副其实的书童,自己会不会也染上断袖之癖,也玩个契哥契弟?她个芷子她们不一样,男装一着还真像个可爱小子。 “瑜哥,真是对不起,让你受惊了”也不知隔了多少时间,还是小乐第一个打破了沉默。 “小乐,能告诉我为什么吗?”赵瑜完全被刚才的一幕弄傻了,到现在还不知道如何自拔。 “瑜哥,你真的很想知道?” “是不是你会很受伤害,小乐?” “他们说得没错,小乐不是真正的公主” “真的?” “真的” “太谢谢你了,小乐” “为什么?” 小乐一听自己的谎言被拆穿了,人家不但没有鄙夷,反倒要谢谢,自然懵了。 至于赵瑜为什么不憎反谢,且听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62):赵瑜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话说一个假公主,自己撒了谎,人家不以为忤,反以为乐,当然有点出乎小乐的意料。 “呵呵”赵瑜笑了,挨着小乐坐下。“自从认识你之后,我从没像现在这么轻松过” “为什么?” “你说一介布衣,经常需要面对一位公主” “瑜哥原来是不是担心小乐会逼你强娶,瑜哥只是不愿当驸马爷?” 赵瑜只顾高兴,根本没想人家是不是话里有话:“现在不是不用再担心了吗?” “是的,瑜哥更有理由不理小乐了”小乐有点失望,但也不想说得太明。 “就因为小乐不是公主?” “就因为小乐啥也不是?” “小乐啥也不是,那我就啥也不怕了不是?” “没有骗小乐,瑜哥?”这就让人欣喜,小书童露出了女儿态,更是令人动心。 “因为你也不用再骗我了,不是吗?小乐?” “是的,瑜哥这么一说,小乐就放心” “这样最好” 他们两个本来席地而坐,赵瑜伸出一支胳膊,圈住小乐的肩膀。小乐也随之动了动,让自己的身子与他贴得更紧。两人不再说话,只是倾听着彼此的气息。 “瑜哥,你真的不想问个为什么?” “小乐,我只是高兴,真的很高兴你不再是公主了”有句话他没法说出来,他所心仪的女孩中,终算有一位他不用再抬头仰望,能够平起平坐的了。 “小乐说的是真相” “我觉得你不是一个恶意骗人的姑娘,即便有原委,也肯定有难言的苦衷” “咯咯咯”小乐突然乐了,欠起身不相信似地盯住赵瑜。“莫非真是大智若愚,大奸似忠?瑜哥,小乐终于明白了,你是不是就这样哄住了皇上?” “去哄皇上?我赵瑜能有几颗脑袋?” “可瑜哥你也实在太厉害了,要是小乐不再坦言相告,反倒有点自责自罪了” “是吗?那你赶快从实招来”赵瑜正想去亲她一口,可又觉得这未免有点乘人之危。 两人都觉得从没如此亲近,看到赵瑜真的不再拘谨,小乐也忍不住呵呵乐了。 笑了一会,她索性在舱板上把自己的身子放平了,把颗螓首枕在赵瑜的大腿上,然后毫无顾忌地舒展开自己的身子,这样两个人都很容易望住对方的眼睛。 “事情还要从刚才的那位三公子身上说起,三公子名叫正德。当今皇上还没受禅之前,不不,比受禅还要早很多年,当时皇上只有一位正妻郗徽,也就是后来追封为德后的那位。因为两个人的感情非常好,所以早年皇上一直没有纳妾,当时郗徽只给皇上生了三个女儿,也就是当今的三位嫡公主。而皇上的六弟萧宏却生了很多儿子,于是就商定把三公子正德过继给皇上承祧。 “直到后来皇上又纳了丁贵嫔,生下了皇长子萧统之后,皇上陆陆续续添了近十个皇子,这就不消说了。既然有了皇长子,皇长子又被立为太子,萧正德便只能回归本宗,本来无可厚非。要说皇上对他也算不薄,作为补偿,年轻轻的就封了西丰县侯,授黄门侍郎兼轻车将军,可他却是一直衔恨在心,认为要其归宗就是赖账,东宫则非他莫属,总想挑一些事情闹腾闹腾” “既是承祧,太子是不能争,不过此归宗不是彼归宗,该恨的是不易封王了吧?” 赵瑜想了想插道,他也有点为萧正德抱不平。有关当今皇上的子嗣诸类,他倒是听赵贵说过,只是没想到有个萧正德夹在里面,而且还有如此曲折。 “关键还是皇上看不上他的秉性” “秉性?” “也许小乐这会儿说,别人还以为小乐是故意说坏他,其实他就天生是个歹人”小乐扑闪着两只大眼,似乎在找赵瑜的眸子里有没有怀疑的神色。 “歹人?”毕竟把个差点成为太子的皇侄冠以歹人之称,赵瑜总有点讶异。远则海昏侯,近则东昏侯,这些他都读过,总觉得里面未尝没有史家的刻意。 “他早年就是凶狠奸邪,滥交匪人,常常出去,美其名曰打猎,实际上不是盗墓挖宝,就是鱼肉乡里,不是拦路抢劫,就是入室偷盗。今天与他同来的有他四弟乐山侯萧正则,他们两个号称东府城活城隍,还有一个是云麾将军夏侯的长子夏洪,潮沟黄府的世子黄暹,自诩京城四少,别人却在背后称为京城四恶。瑜哥,只要有机会到建康,就会见识了。不但他们的父母长辈头疼,就连地方治官也是敢怒不敢言,何况那些深受其害的平头百姓” “真不敢相信,那可是在天子脚下”赵瑜心说,这未尝不又是一位东昏侯。 “岂止如此?萧正德过继后,自恃必将承祧大位,更是变本加厉,穷极奢靡,招摇过市,奸人妻女,秽乱宫府。就连臣工的妻女,他们也敢骚扰,常在黄昏之时设卡路上,称为打稽,轻则掳人钱财以供挥霍,重则杀人害命彰显淫威。最可恶的是萧正德无视纲常,泯灭人伦,竟然与其亲妹勾搭成奸” “不是你?!” “瑜哥莫急,萧正德适才说得没错,小乐不是真正的长乐公主,不过是她的替身而已。他俩的糗事很快就被王爷——也就是临川郡王萧宏发觉,当时就把他俩囚禁在王府。然而所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丑闻还是传遍了天下。王爷也是迫不得已,为了掩人耳目,平息传闻,不得不出此下策” “让你假扮公主出游?” “瑜哥猜得不错,小乐本是长乐公主的贴身婢女,也是王府的家生丫头。瑜哥,你可知道,王爷在整个朝野的人缘不佳,常是众矢之的。王爷但怕丑闻闹得太过,惹恼皇上,于是就采纳了幕僚们的主意,让小乐扮做公主,统率船队,周游天下。反正天下众人只闻公主其名,很少识得公主其人” “可是这萧正德?”赵瑜心说这小乐既然肩负为临川王府遮掩的使命,这萧正德应当好好配合才对,怎么反倒跑出来坏事,难道还嫌自己出丑不够? “这也正是小乐百思而不得其解,真不知道王爷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放人?” “会不会是他自己偷跑出来的?” “不知道”小乐无力地摇摇头,显得有点沮丧。 “你不是说他那些狐朋狗友都来了吗?” “要说王府也是戒备森严,不是轻易能够说逃就逃的”其实这事小乐也是心里没底,关键已经一年左右,确实也不知道王爷萧宏是不是已经饶过这两个宝贝儿子。 “那只能是王爷改主意了”其实赵瑜也只是随口说说,他对王府哪有小乐了解得多?本不想真能找到原因,只是看小乐太过颓然,想宽宽她的心而已。 “不管怎么说,小乐终算解脱了”小乐忽然笑了,捉住他的手轻轻拍了拍。 至于萧正德们为什么能够出逃,还得真听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63):赵瑜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却说只要想到刚才萧正德们搜寻小乐,那副穷凶极恶的样子,赵瑜总不免有些余悸。 “他们会真的抓你吗?”但是刚才他们刚才穷凶极恶的样子,他还历历在目。 “这怎么说呢?他们总是主子,小乐总是奴婢,只要照了面,小乐也不会反抗,就像那些随从。然而现在他们强夺船队在先,小乐也就有了脱身的理由” “你不想回去了?” “至少不会急着回去了” “那你在王府还有亲人吗?” “有,当然有,父母,兄弟姐妹,还有叔伯姨婶,所谓家生子,等于全家为奴” “那会不会对他们不利?” “应该不会,王爷还算御下有方,凡事入情入理,只是这俩公子让他头疼” “不会伤及无辜就好,只不知他们还会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小乐也在想”小乐微微侧点身,把脸正对着他。“小乐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来劫这船队?小乐的使命,他们也应该知道,坏了小乐的差使,对他们来说可算有百害而无一利,今晚一闹,不用几天,天下都会传遍,原来遨游一江四湖已经一年有余的长乐公主只是一个冒牌货,那么真货又在哪儿?原来的丑闻不又得再次甚嚣日上?于他萧正德似乎半点好处也没有” “保不准他破罐子破摔呢?” “都这样了,他还能往哪儿摔啊?” “不管怎么说,你逃出来就好” “只要那些随从不插手,他们几个小乐自信还能对付,小乐只是不想在原委搞清之前与他们照面而已,所以一听到他们的声气,就悄悄溜进了水里” “真有你的,小乐,只怕换我赵瑜到时候也就没了主意”赵瑜很是感佩,轻轻抚着她的面颊。小乐也在回应,反将面颊在他手心中轻轻地摩挲。 “小乐。”俄而,赵瑜轻轻地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莫非瑜哥要撵小乐走?” “为什么?” “当然是谁也不想惹祸上身,毕竟临川王府也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这像吗?”这么一说,赵瑜倒是有点紧张,只是这会儿似乎容不得人装孬。 “是有点点不太像”小乐笑了,显然是看出了他的一点犹豫。 “我是罪臣之后,你是王府现在说弃奴还有点为时过早,不过也差不多了” “瑜哥想说我们同病相怜” “反正都是天涯沦落人” “对!瑜哥,这么说,这事传到王府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且看王爷如何反应吧”尽管赵瑜多少有点勉强,但是她还是高兴高兴,只怕拍着胸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才不可信呢。 也许是真的有点累了,也许更耽于肌肤的接触,赵瑜几次有意无意地想把手挪开,小乐却又总是很快把它捉回来。他们的对话越来越少了,彼此对视,似乎都觉得目光比言语更适合此时此刻的交流,时不时报以会心的一笑。 “对了!”小乐兀地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坐了起来。“刚才赵路好像说这是芳儿的衣裳?” “对,忘了告诉你了,芳儿没事” “真的?!” “真的” “哼!”小乐突然扁起了小嘴,指头用力戳了一下对方的脑门。“怪不得你眉开眼笑” “其实我更为那个小骗子高兴” “你也骂我小骗子?” “你又不是没骗过我” “这也算?” “要不我怎么这么高兴?” “哟!小乐真是瞎了眼,怎么当初就没看出瑜哥竟然这么坏” “后悔吗?” “当然后悔了” “真的?” “真的” 赵瑜再也忍不住,俯身下去,轻轻吻了她的额头。但听嘤咛一声,如花的笑靥上立刻爬满了红晕,恍如一多牡丹正在怒放,赵瑜立刻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瑜哥,芷子小姐怎么样了?”过了一会,小乐突然问道。 “唔”赵瑜一时没听清,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芳儿没说吗?”小乐轻轻挣脱了他的怀抱,依然躺平。 “哦,她跟云心大师出去了。”赵瑜想了一下,觉得现在已经没有理由再瞒她了,便把芳儿带来的情况以及他们的营救计划,一五一十统统告诉了她。 “要是这样,芷子小姐也是命运多舛” “对了,小乐你跟王爷皇子的打交道多,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去救她?” “不救她的理由呢?” “不就怕一搅和,一不小心耽误了人家的认亲归宗” “王爷与永兴公主的旧闻,小乐知道得不多,不过现在他俩还是走得很近。若是云心大师所言不差,只怕芷子小姐这个亲不认也罢,除非他们回心转意” “回心转意?” “不管怎么说,古旻晖就是有天大的胆,也不敢自说自话,把一个婴儿偷出公主府。反过来说,如果所有的一切都是事实,岂不说明早有人动了杀心?” “这么说有可能是永兴公主亲自下令?” “孩子是她所生,这一关自然逃不过” “会不会是王爷?” “这都无关紧要,关键是必须自永兴公主开始,有人下这个谕令” “照你这么说,古旻晖还有可能是救了芷子?” “事实应该如此,只是出于什么动机就不好说了” “怪不得云心一口咬定芷子有危险” “虽然云心说的话暂时不能映证,但小乐总感觉他是有道理” “这么说,芷子小姐非救不可了” “王爷常说当今皇上最好名,事关宗室清誉,就算王爷和永兴公主回心转意怕也不成” 云心熟悉江湖,小乐似乎更熟悉庙堂,两个都说芷子有危险定是不谬了。赵瑜庆幸云心已经开始行动,只不知道他俩要啥时候才能找到覃家老夫人。 “那位云心大和尚,一直在你们家吗?” 小乐见他的脸色明暗不定,想他一定是在为芷子担忧了,便想转一个话题。 “不不!算起来,来了还不到一个月” “不到一个月?!”小乐一惊,霍然坐了起来。 “不错,就是月前家翁带我去景口县那档子事,景山寺法山上人说我一举成名了,念我纯粹一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亟需一个伴当,于是就派了他” “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 “你也是这种感觉?” “瑜哥难道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何曾没过,只是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自从跟云心相伴以来,赵瑜哪天不是一会儿起疑,一会儿立信,都是似是而非,常有一个闷葫芦在自己的心中沉浮。 就在这时,忽听碰的一声,整个船像是被撞了,剧烈摇晃一下。 “出什么事了?” 两人赶紧跳起来,却见一片光亮涌来。 定睛一看,几只大船不知什么时候靠了上来。 “哈哈,果然不错,小乐,还认得本爵吗?” 两人正自融融,忽有不速之客闯到,欲知来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64):赵瑜 书接前回,不再重复。 原来那些王府的船又回来了,一大两小三艘大船,即便两艘小的也远比赵家的客船要大,直如三座小山一样压来,把远处花船漏出的灯光都给挡没了,有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觉。仿佛那黑暗在向你倾倒而来,直到把人淹没为止。 那艘五桅大船靠得最近,它的船头就已跟赵家客船的楼顶平齐。甲板顶头站的正是萧正德,他的那些狐朋狗友都围在他的身后,远处的灯光把他们的身影拔高了不少,黑黜黜的一大圈,仿佛庙里的一大堆金刚全跑到了船上。 只见萧正德正抓着一个随从的脖子,而那随从则团着身子不敢挣扎。 “念你举报有功,本爵也就不治你的罪了”说着,便把那人搡到一边。然而转头这边,叫道。“小乐,就算你是真公主,见到本爵也该见礼吧?” 小乐和赵瑜,本从舷窗往外张望。见萧正德喊穿,小乐也就不好再躲了。可正准备出去,却叫赵瑜一把攥住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攥住,只是不想放手。 “小乐” 小乐咬了咬牙,反手握住赵瑜的双手,幽声说道:“多谢公子,小乐本来还有些奢望,想趁机与公子共度一段辰光。现在看来,老天爷实在不肯成全。只不知这一别,我们还有没有再见的时刻。不过,再见也是奴婢之身了,不见也罢。反正小乐也很高兴,毕竟跟公子在一起也很愉快。尤其公子知道小乐的真实身份之后,不仅没有嫌弃,反而更待小乐真切,小乐已是很感激了” 看来小乐的心里也有点乱了,只见她絮絮叨叨老是那么点意思。然而赵瑜不忍心打断她。其实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心里有点舍不得人家就这么走了。 她已经说过,只要王府里的主子照面,她也只会乖乖服从,只不知接下来他们会怎么处置她。严格地说,赵瑜对小乐的感觉,从没对芷子的那样,当她自陈身份的时候,更多的也是怜悯和同情,在他眼里,她就是一个邻家小妹妹。 “喂喂,小乐丫头”然而外面等得不耐烦了,另外又有一个声音叫道:“莫非出来混了年把,也学会勾搭野汉子了,卿卿我我,你们两个人还没完事?” 这一说,对面船上立刻哄笑起来,七高八低,不少难听的话附和起来。 赵瑜一听,更是惶急,憋了半天,方才憋出一句:“你就不能再逃走?” 小乐苦笑了笑,摇摇头:“就算小乐能跑了,瑜哥也跑不了” “我?!我碍着他们什么了?” “吃不着黄狼吃鸡,这是老话,而且他们也就这本事” “哪天下还有王法?” “别跟他们说王法,再说他们是主子,小乐是奴才,小乐决不会跟他们动手” “哪你?!” “谢谢,瑜哥,有你这么为小乐担心,小乐更是高兴。”说着,她突然在他的腮帮子上亲了一下,快得就像小鸡逐米一样。“保重,瑜哥,记住小乐” 说完,便已移身甲板上,噗通一声,跪下。“奴婢见过侯爷,请恕奴婢无礼!” “过来吧,总不会还要本爵派人来请?” “奴婢遵命!”小乐看了一眼跟到甲板上的赵瑜,福了一福。“公子请保重!” “小乐!” 赵瑜想说什么,却见小乐双足一蹬,已经飞身到了对面船上,仍在萧正德面前跪下。 “小乐”赵瑜痛叫一声,追到舷帮边上。 “哟!还真是郎情妾意,难分难舍。这多叫人不忍哪!这样吧,本爵这就成全你们,公子也请过来吧!”萧正德呵呵笑着,双手大张着,一脸嘲弄。 “草民见过侯爷!”赵瑜尽管满心厌恶,但还是遵循礼数,跪下行礼。 “本爵不是让你过来吗?” “侯爷!”小乐一听急了,跽直身子看看萧正德,又看看对面的赵瑜。 “别急,小乐,本爵不就是想成全你吗?”萧正德一使眼色,立刻有人拔剑指着小乐。随即萧正德狞笑一声,断然喝道:“来人,把他给我弄过来!” “且慢!”小乐娇叱一声,却被双剑压住双肩,几乎同时两个壮汉纵身过去,一把执住赵瑜。 “慢什么?你想说什么?”萧正德走到小乐身边,不无揶揄地说:“本爵知道你已经看上了这个小白脸,可他绝对不是你的菜,为什么,你自己慢慢想吧” “侯爷,您要的是小乐,请您饶了他吧!”小乐看到赵瑜已被对方拿刀抵着,只好重新跪下,连连叩首。“小乐跟赵公子只是萍水相逢,不想连累无辜” “嘿嘿,是他无辜,还是你无辜?” “小乐恳请侯爷” “明着告诉你,小乐,在本爵眼里,你才是真正的无辜,要不是为他这个宝贝,本爵才不会让船调头呢”说着,他又干笑一声:“这下你明白了吗?” “侯爷?!” “哈哈哈哈”萧正德仰头一串狂笑,似乎得意的连说话也连不成声了。“你以为你是谁?莫非站在公主的大纛下你就真不是奴婢了?真是可笑至极。明着告诉你吧,小乐丫头,本爵这一趟去而复返,还真不是为了你” 随后一扬首,冲着对面喝道:“把他带过来!” 两人应声而起,带着赵瑜也纵身过去。 “另外过去几个人,把他那船也押上,跟在后面,免得再有人去通风报信” 立刻又有几个黑衣汉子纵身过去,很快控制了赵瑜的那艘楼船。这时候,赵瑜不能不想到云心了。小乐是奴才见主子不敢反抗,云心在这里会让他们如此嚣张? “走吧!”萧正德又一扬手,各船开始调头。 离开码头一盏茶的功夫,船已经钻进了重重夜幕之中,远处岸上的灯火,已经跟满天的繁星融合在一起,一轮上弦月有点昏暗,稍微明亮一点的倒是相邻各船上的灯火。甲板上也亮着不少灯火,只是在风中摇曳着忽明忽暗。 “请吧!赵公子!”甫一开船,他们只是把小乐带进舱去,把赵瑜晾在甲板上了,还那两个汉子看着。这会儿,萧正德像换了个人似的,来到赵瑜面前。 “草民”尽管一肚皮怨怼,但是赵瑜还没愤怒到不讲礼数。 “嘿嘿,赵公子”萧正德一身谦恭,满脸堆笑,且不说刚才的那种骄横跋扈,就连点贵族架子也不见。“也许你一直在琢磨本爵为什么要专程来找你吧?” “草民鲁钝,还请侯爷指点” 赵瑜偷觑了一眼,忽然看到小乐了,只见她已经归到下人堆里了,垂首落目,原来统率船队的那股张扬劲儿一扫而空,仿佛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了。 赵瑜知道,她曾经想为自己反抗,只怕伤着自己,才又束手就缚。感动之余自然多了几分愧疚,便暗暗发誓:既然她对我好,我也一定要好好待她。 萧正德又笑了,然后才说:“公子何必谦虚?你可知道现在满朝文武都在竞相上表,歌颂皇上的治佛三策。而这三策的发端,公子应该不会太陌生吧?” 这一说,赵瑜总算有点明白了,至于他该如何应对,还听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65):盼儿 话分几头,却说芳儿两天没有回来,芷子想不急也不行,一开始盼儿吞吞吐吐还不肯说,到今天早晨被逼不过,方才说了。原来问话是假,让芳儿带路去找老夫人了。 芷子很是生气,尽管对盼儿不是一点警觉也没有,但既然相交就该倾心。若是含糊,前天晚上她就该听芳儿的话,在客栈就能不辞而别。无论当时,还是现在,芷子从内心里依旧不齿于芳儿当时的提议,可没想到她可能还对,为什么那种上不了台盘的主意反而不错呢?是不是日后只要照着自己的小心思待人接物就行? 如是想来,该不会是自己的执着已经害了芳儿? 芷子不得不重新检点她与盼儿的关系,不检点则已,一检点,戒心自然而然增大了。既然盼儿从小与萧综一起都在皇宫之中长大,那么萧综第一眼就能认出她的样貌,盼儿又岂能熟视无睹?莫非她真的一直是在装模作样哄人? 那么人家设计留下她?应该不是只为了帮她认亲归宗吧?芳儿被带走之前,也许她还会心存幻想,现在她却无法不起疑,也许正是自己的江湖阅历太少。 这两天,盼儿一直跟她厮守在一起,两人连门也没出,饭也送到房间里来。也许芳儿的缘故,盼儿自觉有欠,总是一脸巴结,独怕芷子一生气不离她似的。 芷子心想一个人寂寞到这等程度,也算又可气又可怜。 盼儿见芷子一个人坐着发呆,便邀她下棋。 芷子在家里玩过的都是老夫人自己会的那点,老夫人识文断字,芷子就会读书,老夫人能描一个女红纸样,芷子在花鸟草石之外还能画一点人模狗样,老夫人还会练功耍剑,芷子出门也就配上了钢剑,还学了一套马超龙雀。 至于围棋,听倒是听说过,见还是头一回见。盼儿热情满满地要教她,可没把规则说完,自己就嫌烦了,看来这人的耐心也实在有限,正好芷子也没心思。 盼儿知道,没有芳儿的消息,芷子的心情再也不可能好起来,只好再去找萧综。 那是第二天的下午,一靠近签押房,她便发觉不对,二哥那里一屋子的人,不仅有行在本身的主要随从,另外还有不少地方官。那天萧综抵达平江,人家都到码头上来迎接,所以她也依稀记得几个,好像平江的知府也在,一个个哭丧着脸,看样子都在听她的二哥训斥,显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门外的侍卫虽说都不会拦她,但她也知道这会儿不应该进去。 等了一会,一个小太监从里面出来,提这个铜壶,显然是到厨房里去拿热水。 盼儿便悄悄地跟了上去。“小清子!” “盼儿小姐!” “出什么事了?”盼儿指指签押房的方向,压低声音问道。 “长乐公主的船队给人劫了”小太监都知道她的特殊地位,所以分外巴结。 “长乐公主?”盼儿这才想起来昨天二哥还叫人通知她,说临川王府的千金长乐公主专程赶来送行,今天一早准备到码头去正式迎接。盼儿曾经见过一次长乐公主,还算说得来,只是二哥特不喜欢人家,所以她也只好不喜欢了。但是二哥觉得这次可能人家会提到她,所以也想让她一起去码头陪候。结果今天早晨根本就没人来叫,这会小清子不提,她倒是已给忘了。 “有谁敢劫她的船?”临川王富可敌国,又曾出任过大将军,天下不说,就这南国大嘉王朝可谓权势熏天,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知府大人说是两位侯爷领的头” “侯爷?” “好像还都是长乐公主的亲哥” “莫非萧正德和萧正则这两个活宝?”在这之前,盼儿虽然很少出玉寿宫,但也知道临川王府就这两个宝贵儿子最出名,京城里的人,即使瞎子聋子也都知道。只是皇上宠着,王爷罩着,本身又有封爵,所以到处祸乱也没人管。 “对对,知府大人就提到这两个名字” “哥哥劫妹子的船干吗?” “不知道” “莫非这两货陆路上的劫道玩腻了,要到水路上来开新买卖?” “不知道” “可再怎么抢劫也不能抢自己的亲妹子啊” “小姐,小清子真的不知道了” “不不,我不是怪你,小清子,你还听到点什么?” “也没什么了,只是知府大人和守备衙门也不敢去追,都来找殿下讨主意” “殿下跟那两位侯爷也只算堂伯兄弟,能管这种事?” “小姐说的跟甄老师一样” “还有啥事?” “哦,还有,还有您前天带回来的一个丫鬟死了,这您知道吧?” “你说什么?!”盼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识一把揪住小清子的胸襟。 “那个丫鬟,甄老师带出去的那个” “怎么死的?”甄融带出去的,不是芳儿还能是谁? “不清楚,好像是淹死的” “淹死?”盼儿吓坏了,心说这怎么跟芷子交代?“是不是官府来这查了?” “不是!官府只关心长乐公主的事” “对了,小清子,前天甄老师带那丫鬟出去,都有谁跟着?” “好像有老王,大张,二虎,还有常飚兄弟两个” “他们都在殿下的跟前吗?” “这会儿没有,估计都在垂花厅前候着,不敢走远” “好!你去忙吧,不耽误你了” 盼儿绕到垂花厅那里,果然见那几个都蹲在回廊里。想来萧综还有布置,所以他们也不敢走远。看到盼儿冲他们走来,倒也不敢怠慢,一个个站起身来。 “哥几个都在,盼儿想跟你们打听个事儿,听说前天盼儿领回来那个丫鬟死了?” 那几个面面相觑,似乎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飚哥,这是真的吗?” “怎么说呢?小姐,反正没找到”常飚总喜欢偷看盼儿,这会儿却把眼乱逃。 “怎么个没找到?” “她投水了” “投水了?”盼儿的眼睛都直了,骈指直向:“一准是你们折磨人家了吧?” “小姐,您还真冤枉了我们” “那好端端的,怎么说投水就投水了?” “那真怨不得我们” “人是跟你们出去的,我就不明白了”盼儿悲愤至极,冲着常飚大声嚷嚷:“活蹦乱跳的一个人,活蹦乱跳的一个人,跟着你们出去,说没就没了?” “这您得问甄老师去” “甄老师我自会去问,你倒先给我说” “小姐”常飚何尝不清楚是甄融杀人灭口,但是打死他也不敢直接说。 “我平常尊你一声飚哥,莫非除了二哥,这里就没人敢收拾你了不是?”盼儿本来就心里难过,一股无名火腾地窜起来,一双粉拳顿时捏拢起来。 要知这盼儿如何教训那常飚,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66):盼儿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却说盼儿一听芳儿竟是死了,当即悲愤欲绝,脑子一下乱了,自失常态。 “盼儿小姐,真的冤枉,我们到现在还真没搞明白她为什么要投水”他们中年纪最大的一个叫老王,他见盼儿要撒野,常飚吃瘪,便拦了上来。 “王叔,您给说也行,当时究竟是个什么情形?” “要说还是因为长乐公主来了” “长乐公主?” “对!您听我慢慢跟您说,长乐公主身边好像有位公子,姓赵,那个丫鬟跟他认识,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小姐跟他相熟,挺俊的一个少年,应该跟您屋里的那位年貌相当。反正那个丫鬟一见那个公子,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再也不肯消停。她急着上对方的船,可那船比咱船高,又没加个跳板,大概她也有点武艺,自恃艺高胆大,就这么一跳,可在船帮上却没站稳,一不小心,就栽湖里了。他们船上有位大和尚立马就跳下去救,没捞着。后来长乐公主还不死心,让两船挪开,双方下去不少十来个人,也没捞着” 这个老王不仅年纪大,武功也不低,当时甄融的两枚牛毛针他看得一清二楚,只是不能说。否则,盼儿闹将起来,甄融肯定唯他们是问,何必惹火烧身? “那就这么没了?”老王说得入情入理,盼儿也觉得盼儿有点像自己失足了。 “那是官码头,大泊位,水特别深,底下要再有暗流,不知冲到哪才会飘起来” “我真是不信了,怎么好端端的,好端端的”适才小清子说,情绪中还是吃惊的成分偏多,这会儿老王详细的一描述,仿佛一幕活生生的场景展现在自己的眼前。只是她也想到了,不管是谁的错,这都跟她的二哥有关。只要一想到二哥,她先自气馁了不少,与其说二哥的错,那还不如就算自己的吧。 虽说姐妹结义在当时多少有点儿戏的成分,但也确实喜欢这两个年纪要比自己小点的女孩,尤其芳儿,她对主人的忠诚令人激赏,自然也就更加痛惜。 盼儿哭了,想忍住却怎么也忍不住。她甚至有点怨恨自己,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早知今日,当初放她们两个走多好,再也不必枉送性命。 看到盼儿哭得像个泪人儿似地进来,芷子大吃一惊,同时心头也有一种不祥之感。 “芳儿死了” “你说什么?!” “芳儿投水死了” 芷子傻了,要说不相信吧,盼儿一直在不停地哭,不停地说,叨叨叨叨,仿佛她亲历的一般。可要是相信吧,又怎么可能?她们前一阵练剑就一直在船上,一剑把对方逼下河,那可是常玩的把戏,怎么可能一下水就没影了呢? “甄老师带芳儿出去,究竟想干什么?”芷子将信将疑,单从悲伤程度看,对方也绝不像做戏。只是叫她抽抽噎噎搅得心烦,实在忍不住,推了她一把。 “当然想去找你的家里人”盼儿也很奇怪,芷子怎么看上去还没自己伤心? “我的家人?” “不就覃老夫人他们吗?” “是吗?”芷子心想这就对了,原来你们想逼芳儿叛主,那当然是不会答应了。别人不了解芳儿,她还能不了解?芳儿肯定是瞅准机会跳水逃跑了。嘿嘿,这个丫头,也学会抖机灵了。“你刚才好像提到一位姓赵的公子?” “听说是长乐公主的随从”盼儿没好气地回答,心想老王真是猜对了,那肯定是你的相好,对你忠心耿耿的丫头死了也不伤心,倒先一个劲儿打听相好的了? “是吗?他身边可有一位大和尚?” “和尚倒有一个,听说他第一个跳下去救人。可在不在身边就不清楚了”盼儿愈发瞧不起芷子了,莫非色目人跟中原人的心性本来就有点不同? 这个时候,芷子越来越相信芳儿是逃走了,看来这半个多月的水性没白练。于是笑了笑,又问:“你昨天不是说今天要去接长乐公主吗?人接来了没有?” “还接呢,也被人劫走了”盼儿心说醉翁之意不在酒,关心长乐公主只是个幌子吧? “劫走了?这又怎么说?” “谁知道,反正今儿早上,整个船队都不见了,说是连夜开走的” “那赵公子呢?” “我说芷子,莫非你跟人家姐妹相称,都是假的不成?”盼儿终于憋不住了,决计撕破了脸说她。“就算你跟芳儿不是结义姐妹,至少也算主仆一场?” “不是吗?我们不都是三姐妹吗?” “可你为什么不多问问芳儿?” “你不是都说了吗?” “可我看你只关心那个什么赵公子” “当然,因为我和芳儿只认识一位姓赵的公子” “他究竟是谁?” “莫非盼儿姐也开始关心了?” 盼儿突然明白过来,破涕为笑,一把按住芷子。“你说,芳儿是不是水性特好?” “这个” “所以你一听芳儿投水根本不着急?” “莫非你又要去告诉你二哥了?” “咳咳!你可曾把我当过你的姐妹?” “你刚才哭得很伤心” “莫非你以为是假的?” “不会” “那你为什么还怀疑我?” “假如有一天需要你在我们和二哥之间做个选择?” “当然我会选我的二哥” “那么,怀疑不怀疑,还有什么意思吗?” “要说也是,不过这事我得想想,该不该告诉我二哥” “随你,反正他们这会儿迷瞪过来,恐怕想找也不好找了” “你是不是在提醒我,这样告诉与不告诉就再无分别?” “那是你的选择” “真没劲,我好不容易有了两个姐妹,却逼我做这样的选择”尽管盼儿的年龄怎么算都要比芷子大一些,但她这会儿完全是一付小可怜的模样。 也不知她是真还是假,芷子置之一笑,自是一付不远不近,不卑不亢的姿态。 “还有一事,我想提前告诉你,盼儿姐”等到盼儿的表情不再那么夸张,芷子正了正颜色说道。“既然结义姐妹,也不该瞒着你,我也不能再在这儿呆了” “你要走?!” “不错” “怎么走?”盼儿用大拇指翘指身后,意思窗外那么多的侍卫。 “你可以告诉你二哥,就说我已经打定主意了” “不会吧?你就对我一点信任也没有?”盼儿急了,不无愠怒地瞪着芷子。 “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既然我们姐妹以诚相交,就得明人不做暗事” “好好,你光明磊落,我卑鄙龌龊总行了吧?”盼儿有点懊恼,很为自己抱屈。“那你索性光明磊落到底吧,请你告诉我,离开这里你准备去哪儿?” “还去建康?”芷子说话不避不让,倒让盼儿恼羞之余不免感佩。“你不打算找芳儿了?” “有机会的话,当然要找” “你去建康干什么?”盼儿终于爆发了,她用力抓住芷子的双肩,恶狠狠地说:“我的傻妹妹,你真的以为有人在等着你认亲归宗吗?你难道不会好好想一想,当初他们为什么要抛弃你?因为因为,假如你的皇族血统没错的话,你可想过谁该是你的父亲?谁该是你的母亲?他们为什么要抛弃你?” 这话犹如尖刀利刃,直扎人的心窝,要说这芷子还受得了受不了,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67):盼儿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却说盼儿只以为芷子执迷不悟,也就不管不顾,怎么刺激怎么来,什么话难听说什么。 “你去建康干什么?”听说芷子执意要去京都,盼儿终于爆发了,恶狠狠地说:“我的傻妹妹,你真的以为有人在等着你去认亲归宗?做你的清秋大梦吧,你难道究不会好好想一想,当初人家为什么要抛弃你?因为因为,假如你的皇族血统确实没错的话,你可曾想过谁该是你父亲?谁该是你母亲?都说亲子天性,舐犊情深,可当初人家为什么要狠心抛弃你?” “你在说什么?”芷子懵了,她何曾没有如此想过,只是从没如此直截了当。 “让我来好好告诉你吧,只要你敢从这里走出去一步,立刻有人会来杀你” “为什么?” “因为你的存在,必将玷污皇家宗室的清誉” “我?!”在芷子听来,盼儿简直是在强词夺理,胡说八道。 “当然是你” “为什么是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只要我告诉你,你的父母是谁,你就会明白了” “你也知道我的父母?” “虽然只是推测” “推测?” “不错,虽然现在只是推测,但是不离十” “不离十?!” “当然,假如这个推测没错的话,你的父母只怕再也不会认你” “我的父亲是谁?” “临川郡王萧宏,当今天子的六弟” “皇六弟萧宏?” “正该恭喜你,你有一个富可敌国的老爹” “哼!那我的母亲?” “永兴公主萧玉瑶,本朝嫡大公主” “嫡大公主?” “不错,人家还是亲叔侄” “怎么会是这样?”这点芷子毫不奇怪,只是她的父亲怎么会是她母亲的嫡亲叔叔呢?一瞬间,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老天爷,这就是老夫人乃至所有的知情人对她讳莫如深的缘故吗?芷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两眼直盯对方,目光那么狠毒,仿佛随时准备一把掐死对方:“你再说一遍” “你的父亲很可能是皇六弟,你的母亲很可能是大公主,你都听明白了吗?!” “可能吗?”芷子睨视着盼儿,羞怒中依然透着孤傲,愤恨中还是可见不屑。 “所以我二哥才要芳儿带着甄老师去找当初收养你的老夫人,你该懂了吧?” “芳儿知道吗?” “二哥不让我先告诉你们” “这有多肯定?” “除非你不是真正的皇室血统” “为什么我非得是皇室血统”芷子在心中对自己叫道:他们都是在瞎猜。 “你难道忘了那天我二哥差一点认下了你”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盼儿学着芷子的口吻,不无报复的意味:“只怕真相就是这样!我最讨厌你这种自以为是的神态,好歹我也算是在皇宫中长大的,皇子公主见过得多了,也少见你这副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我真不知是不是该恭喜你,假如你真有皇族血统,那么你的母亲将是你父亲的亲侄女,而你的父亲将是你母亲的亲叔叔,你说可能吗?他们会认你吗?如果你硬要认亲归宗,那么你的生身父母将以什么面目见人?皇室宗亲乃至皇又岂能容得下这番奇耻大辱?你难道就没头脑想一想?!” “不会是这样,不会是这样,不会是这样”芷子捂着耳朵,再也听不下去了,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会拼命摇头,一切都像在梦里,只是一个噩梦。 “你难道非要撞个头破血流才会甘心?!”戛然而止,盼儿突然不敢往下说了。 也许盼儿说的都是事实,芷子却更希望她在撒谎,否则她将在这个天地间找不到一点活着的理由。那不啻是在说:自己的出世,注定就是一桩罪恶,不能见容于天地间,更不能见容于人世间,根本就没有一点选择的余地。 发泄完了,倒是痛快了不少,然而盼儿很快就害怕起来,因为芷子的反应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就像前番告诉她芳儿的死讯那样,她的反应总是出人意料,不合常理。没有眼泪,没有哭泣,更没嚎啕,也没疯魔。她虽从没想把人逼疯,但是总觉得对方如此听闻还不发疯,算起来真的不算太正常。 盼儿自忖,若是换做自己,恐怕早就发狂了,至少也会疯魔一阵,大哭大闹一场,恐怕这屋子里能挪动的东西都不会幸免于难。而况自己早已习惯寄人篱下,自诩最能忍辱负重。面前的这位却是被人捧着长大,眼下也只不过是第一次迈出家门,可是自己所能想象到的各种状况竟然一样也没出现。 呆坐了片刻,芷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始整理包袱。 本是两个随身小包袱,一个是她芷子自己,另一个则是芳儿留下。她把两个包袱里的东西都掏出来,绝大多数都是换洗衣裳。然后一件件的整理,揉皱了的,都重新揉平,叠齐,放好,那么轻柔从容,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只是有一本书,好像挺费思量。放进去,拿出来,又放进去,又拿出来。像是想扔掉,又舍不得。盼儿不敢靠近,更不敢说话,只是踮起脚尖瞥了一眼,书名像是山海经啥的。下面的字被芷子的手捏住,再也看不清。 最后人家干脆捧着书不动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停顿了约摸半盏茶的功夫,突然又把书塞进了包袱。盼儿心说这究竟是一本什么书,竟让人如此纠结? 最后是一锭银子,正是那天盼儿在客栈里留给她们的。 “我能带走吗?”芷子蓦地转身,盯着她问。 盼儿都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只会连连点着头。现在她可是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口,直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堆摇摇欲坠的危石间,随时都会被崩塌所掩埋。 “谢谢!”还是盼儿最讨厌的那种腔调,别想找到一丝感情。 “走了!”最后只见她拿起双剑,背起包袱,径直开门出去。声音十分冷漠,脸也不见一丝多余的表情,仿佛盼儿只是一个在半路邂逅的陌生人。 “芷子!”盼儿也不知道该是拦,还是追,只是拼命挤出一声。 “保重!”芷子头也没回,很快就在走廊尽头消失。 “芷子!”盼儿终于追了出来,可她不敢追得过分近。 “拦住她!”侍卫开始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甄融闻声出来,方才喝了一声。 “别动!你们谁敢过来!”只见芷子突然拨出一剑,横着架在自己的脖子。 尽管有点出人意料,然而侍卫中还是有人互使眼色,准备一搏。 “我叫你们别过来!”芷子注意到了,把剑紧了紧,雪白的脖子很快沁出血来。 “你们别伤她!”盼儿更急,连哭带嚷:“别别!芷子,我去求二哥放你走” “别别!姑娘!”同样出乎甄融的意料,看来他也不希望芷子有意外。 “怎么回事?”正在这时,萧综也闻讯出来。 “殿下,请恕民女不能全礼,恳请殿下放了民女” “放?!好好的怎么要走?盼儿,莫非你欺负芷子姑娘了?” 谁都看得出萧综在装糊涂,然而盼儿实在笑不出来:“二哥,你就让她走吧” “为什么呀?你们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 “民女承蒙殿下错爱,实在愧不敢当,还望殿下高抬贵手,放民女一条生路” “有话难道不能好好说吗?” 至于这芷子以死相争,到底能否遂愿,还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68):芳儿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却说萧综一看这架势,只好想办法拖延时间,他跟甄融一个心思,都不愿芷子死在自己的手里。 甄融自然能明白他的意思,趁着两人说话的当儿,手里已经掂了两根牛毛针。但见咝咝两声,已然打中握剑之手的曲池与鹰嘴,钢剑随即落地。 说时迟那时快,紧接着甄融已经蹿到芷子跟前,连点几个大穴。一切均在倏忽之间,芷子已被定在了当场,她身上的其他东西也被甄融随手收走了。 “别伤她!” 盼儿本对芳儿的不明不白失踪心存芥蒂,只当甄融又起杀心,慌忙冲了过去。见他只是制住她,这才稍稍放心,扶着芷子,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让我去死!”芷子轻轻地说,盼儿只觉得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毒。 这次没把芷子关到盼儿那里,而是签押房对面的一间空房,直接派了两个侍卫盯着。 “宁折不弯,倒是挺像乃母的心性”尘埃落定,回到签押房,萧综不无解嘲地说。 甄融则紧紧跟在他的后面,一脸思索。“殿下” “唔?”萧综见甄融欲言又止,便不解地盯着他。 “殿下,真所谓解铃还得系铃人,只怕此姝留不得” “您的意思是把她还给古旻晖?” “奴婢知道殿下为难” “不不!送走这是必然,您也不想脏了你我的手,关键是如何送?怎么送?” “贵立真人一直在行在歇着,虽然这事也算瞒着他们,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算起来他们还应该是师兄妹吧?” “差不多,奴婢记得他在灵山十杰之中排行第三”甄融沉吟着慢慢地说,实际上他考虑的是另外一个问题。“殿下,奴婢只是怕,万一古旻晖接到人后,悄没声就把她做了,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一条性命,此地多少也算忙乎了几天,到头来怕连个水花也看不到,更怕连肉也没吃着反惹一身膻” “不会吧?当年辛辛苦苦把她送出来,好不容易抚养成人,就这么轻易杀了?” “殿下,此一时彼一时啊” “您的意思是当年她想以此要挟永兴公主,如今稳操胜券,已经不再需要这个筹码了?” “十数年的首席尚宫,只怕整个公主府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了” “甄老师,我们能不能这样赌一把?” “殿下有何高见?” “假设永兴公主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疑似她女儿的人活着” “殿下英明,或许临川郡王也真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上还有这么一个女儿” “我们干脆就说这位芷子姑娘是在招摇撞骗,致函请求永兴公主帮助甄别” “好好,殿下妙计,只是不能光发永兴公主府,需要三封,永世公主府,永康公主府,一个不拉,而且都是密函,殿下亲封,指定须有嫡公主亲启” “这样就暂时不用劳烦贵立真人了” “且慢,殿下,奴婢还有一个主意” “但讲无妨” “奴婢以为,贵立真人还得好好利用,因为这事已经瞒不过他了” “如何利用?” “殿下,三封密函发出之后,我们就请贵立真人负责秘密押送,因为此事有关皇家清誉,只能秘密进行,加之贵立真人又与古旻晖他们关系特殊,所以请他帮忙,也就顺理成章,不会惹人怀疑。关键是她在押送途中必须遭人劫持” “劫持?” “对!劫持!殿下,您还记得奴婢向您建议过的一个人吗?” “您说的是这个人吧?”萧综习惯似地看了看四周,在手心里画了一个字给甄融看。 “不错,奴婢想让这个人在半道设法劫走芷子姑娘” “这个人会听命于我?” “不是听命,而是支持,只要奴婢把殿下的目的告知,此人肯定全力支持” “您有恁大的把握?” “别忘了,殿下,您跟她毕竟还有非同寻常的关系” “可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她” “殿下,奴婢不敢拍胸脯,只是想到时候该见,她自会来见您” “好吧,依你” “殿下,就算她三心二意,不肯配合,此间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只要殿下的三封密函发出,事情已经成功一半,而奴婢所为,只是为殿下锦上添花而已” “让我再想一想”萧综想着,在每个门窗前面又看了一遍。“我知道,您首先是怕他们一急之下杀人灭口,又不想让此间看上去有一星半点牵连” “殿下英明!” “您说的那个人有把握吗?” “殿下想知道哪方面?” “首先,劫人能保万无一失?” “这个放心,殿下,除非您的外公亲自出马” “对了,此人不会怕我外公阻拦?” “殿下放心,所谓灯下最黑” “懂了,只是成功之后呢?” “当然也就交给此人了,殿下” “那于此间又有何益?” “难道殿下不愿朝野再起纷乱?” “这个自然知道” “莫非殿下还想进一步利用此姝?” “这倒是没想好,只是觉得这么重要的牌不能由自己亲手掌握” “殿下毋庸多虑,奴婢以为,殿下如能进退自如,不受羁绊才是上策。” “好吧!依您,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殿下放心,奴婢这就安排,先行告退” 甄融一出去,盼儿就急忙进来。呲溜一下,好像一直顽皮的小猫一样。 甄融禁不住停步多看了一眼。其实她早就候在外面,只是不敢打扰而已。 “二哥!” “又想求情了不是?没想到我的盼儿这么重情重义,才认识两天的结义姐妹啊” 盼儿不理他的嘲讽,先自把门掩上。“二哥,您可是答应过盼儿不杀她的” “打住打住,二哥说过杀她了吗?” “没说过”盼儿歪着脑袋想了一下,不得不点点头。 “那你不是空穴来风,平地造谣?” “二哥,盼儿又错了” “又错哪啦?” “盼儿误解了二哥” “岂只误解?” “盼儿又冤枉了二哥” “嘿嘿嘿” 萧综忍不住乐了,笑了一阵才说:“好了,也不逗你了。现在我不妨明白地告诉你,二哥不仅不会杀她,也不想留她了,这下可不都遂了你的心愿?” “不留?这就放她走了?”盼儿又惊又喜,忍不住扑了上去。 “那可不行,得把她交给一个人” “交给谁啊?” “永兴公主,也许那就是她的母亲” “可您那天不是说,人家不会认她的吗?” “那你教教二哥怎么办?” “放她一个人走不行吗?” “她刚才想干什么,你难道没看出来?” “您是怕她再寻短见?” “当一个人走投无路的时候,她还能怎么样?” “可她母亲永兴公主会不会?” “虎毒还不食子呢,假若她真是她的生身母亲” “是吗?” “再说那么漂亮的一个姑娘,我见犹怜” “二哥,莫非您也看上她了?” “我有一个盼儿足矣”说着,他捧起她的脸,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要知这芷子后来究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69):盼儿 话分两头,却说芷子守制,被单独关在一间空房里,约摸半天,方才听得呛啷一声,像是开锁的声音,现在全身被制,只剩一颗脑袋还能勉强活动。 只是脖子上的伤口用纨素绸帕扎着这待遇令所有的侍卫侧目,可惜这是盼儿用自己的手帕所撕,敢妒不敢言血是不出了,想转动却不方便。 “芷子!”原来是盼儿来了,还掂着一个食盒。 “二哥已经准备放你走了” 盼儿的口气充满了巴结,可芷子的反应却让她失望。只见那点漆般的两粒眸瞳像煞移了一下,再也没有反应。甚至有没有动过,盼儿也开始怀疑了。 “你不信?他亲口对我说的”芷子还是不看,本来翘着最好看的嘴这会儿却紧紧抿着。 “二哥已经在给永兴公主写信了,平江到建康还好,快马也就两三天的工夫,估计过了几天就会有消息。关键是那边派人来接,还是这边派人送去” 盼儿把食盒里的菜都取出来布好,然后给芷子解穴。这一点她可是专门请教过甄融。各人师承不同,点穴手法殊异,胡乱解穴,很可能会适得其反。也不知解没解开,反正芷子听任摆布,盼儿只得拉她走两圈,才知道已经解开。 “吃饭吧,总不要让我来喂你吧?”盼儿见她仍是一动不动,便把她拉了过来。 芷子虽然没有挣扎,乖乖地坐到桌前,但全是被动反应,依旧泥菩萨一个。 “我叫厨房给你做了老式面,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见你吃了两碗多” “菱角炖肉,也算时鲜菜” “这个最好吃了,镜箱豆腐,里面可都是湖中三白做的馅心,白鱼都一根根剔了刺的” “这是莼菜,听说是从钱塘郡运来的,配湖里的虾仁做汤,那叫一个鲜了” “你看看,盼儿还带来了酸梅汤,刚刚用井水洑过” 盼儿仿佛在演独角戏,一个人自言自语似地。 芷子始终呆坐,不言不语,不哭不笑,连眼珠子也不见转动一下。哪怕盼儿是一只蚊子在嗡嗡乱飞,总也得把眼睃一下,人家根本就没一点反应。躲在门外的侍卫都忍不住在偷笑,要不是盼儿唬了他们一脸,估计都敢笑出声来。 摆治了一阵,盼儿也终于失去了耐心,一脸无奈,外加一脸疲惫地望住她。“姑奶奶,你能不能行行好,就算可怜可怜盼儿,随便应一声就这么难?” 还是不动,还是没声。 “你有种胸脯也不动,眼皮也不眨” 盼儿还真有点儿生气了,可人家不管胸脯还是眼皮依然颇有节律地翕动着。 “人生譬朝露,居世多屯蹇。忧艰常早至,欢会常苦晚。念当奉时役,去尔日遥远。遣车迎子还,空往复空返。省书情凄怆,临食不能饭。独坐空房中,谁与相劝勉。长夜不能眠,伏枕独展转。忧来如循环,匪席不可卷” 盼儿最是耐不得寂寞,默坐了一会儿,便一手拿了一根筷子,轻轻敲着碗沿,曼声吟唱。她能背的诗词实在不多,不过这一首倒熟,也算有韵有味。 不唱则已,一唱坏了,芷子依然一动不动,两行清泪却已沿着两颊潸然而下。 “不哭不哭,盼儿不唱了”盼儿知道自己又闯祸了,讨饶似的连声说道。“对不起,这是盼儿自己的歌,盼儿心里苦的时候,常常唱给自己听” 她赶紧匍匐在人的膝前,轻轻搂住对方的双肩。哇地一声,芷子终于扑到在她的肩头上哭开了。盼儿也一口气堵着说不出话来,只好搂着一起哭了。芷子哭得非常凶,几乎都是在抽噎,盼儿吓坏了,一个劲儿揉她的后背。 从嚎啕抽搐到细声低泣,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盼儿也趁机把这一生来所有的伤心事都想了一遍,哭着哭着,忽然发现只是自己一个人还在抽泣了。芷子又恢复老样子,双眸茫然而睁,也不知道她看什么地方,空洞虚渺。 “芷子要出家”等到盼儿哭着没劲了,忽听芷子兀地出声,喃喃而道。 “出家?”盼儿不敢多问,更不敢劝,只怕又魔怔了。“出家好,出家好” 看到芷子的神活泛了些,又说:“来,好妹子,吃饭吧,吃饱了咱一块儿出家去” 这倒并不是盼儿信口敷衍,自打萧综成婚之后,就隐隐觉得他俩不会有好结果,也有好几次想过出家。女冠也好,尼姑也罢,既然挚爱不得所终,找个清净之地,了此残生,不亦乐乎?只是一想到离开二哥,这决心实在难下。 “芷子不想去建康,你跟殿下说吧,他的好意芷子心领了,芷子再也不想丢人现眼” “好好,吃罢饭,我就跟二哥说去。好妹妹,你先吃饭吧”盼儿暗里却还在埋怨自己,这算不算是前世欠下的债?我怎么就变得这么有耐心? “盼儿姐,你不用着急,只要殿下答应了,芷子自会吃饭,吃饱了好上路” “要不你先吃饭,盼儿保证给你去说” “这用不了多大的工夫,盼儿姐,殿下就在对面,快去吧!”芷子越是说得平静,盼儿越是心里瘆得慌,总怕芷子轻生的念头还没去掉,别又弄巧成拙。 “去吧!盼儿姐” “好好,盼儿去,盼儿去” 起身到门口,还不忘给门口的侍卫使了一个眼,自然是看紧点。 “二哥,芷子要出家” 冲进签押房,也不管人家在干什么,愣头愣脑就是一句,然而没等说完舌头就打结了。 “你难道把规矩都忘了?”萧综皱了一下眉,示意她出去。原来他跟知府几个正在说事。 盼儿捋直舌头,连忙退出来。这规矩还懂,萧综接待外官,她从不闯进去。 “这是舍妹,对不起!继续” “呵嘿嘿,回禀殿下。” 知府见萧综并不引介,只能打了几声哈哈继续说:“守备也不敢硬拦,两位侯爷带了船队,已经快到扬子江了,只不知他们是否会直接回转临川” “回临川那最好,你我都不用操心了” 盼儿自然没心思听些不相干的,她又不敢回去直面芷子,只好躲在外面等那些外官告退。心说二哥你是都督北方五州的使持节,这震泽劫船不能不管吗?我好不容易打开了芷子的心扉,就怕一耽搁,她又寻死觅活怎么办? 挨了一盏茶的工夫,外官们都退了出来,她便赶紧蹙了进去,只怕一转眼又有人捷足先登。 “你刚才说什么?”显然萧综还对她刚才的失礼耿耿于怀,一脸嗔责。 “二哥,盼儿又错了” “好了好了,说正事吧!” “二哥,盼儿下次再也不敢了” “我不是让你说正事吗?” “正事,哦,芷子她想出家” “出家?你是不是把所有你知道的都告诉她了?” “芷子她太可怜了” “你这个人,你叫我怎么说你呢?” “二哥” “你什么时候才能给我长大一点” “二哥” “好了,好了,即便是出家,我也会安排好的” “真的?二哥,您答应了?” “她的意思是不是不想去建康了?也不想认亲归宗了?” “对对,二哥,您猜得真准” “哼!恐怕天底下只有你最天真了。这样吧,你告诉她,这几天空了就安排人手送她走” “她不能自己走吗?”盼儿知道芷子急于摆脱这里,所以她想成全。 “你放心?” “盼儿可以送她” “哼!你送我还不放心呢,将来永兴公主有个问话,我总得有一个交代吧?” “那盼儿就听二哥,盼儿跟芷子说去”萧综言之有理,盼儿不能不赞成。 “下回进来先敲门” “知道了,二哥” “哼!” “二哥,盼儿下回再也不敢了” “快去吧!我的小姑奶奶,你二哥忙着呢” “去就去呗” 且说盼儿把这好消息带给芷子,芷子会是如何反应,且听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70):芷子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却说盼儿就是那种耳朵根软和的人,谁说都行,只要像煞有一点理儿就成。 盼儿从萧综的签押房出来,一溜小跑又回到了对面。 “好消息,芷子,我二哥同意了” “是吗?” “肯定,二哥他从来不诓我” “那什么时候放芷子走?” “那不行,二哥得派人送你” “为什么?” “他怕永兴公主日后找来,他没个交代” “哦”芷子又不吭声了,双眸几乎同时失去光泽。 “你怎么又不高兴了?” 芷子不答,摇了摇头。 “我都帮你问了,你该吃饭了吧?” 芷子也不接口,顾自舀了一小碗老式面喝了,随即放下碗筷。 “就吃这么点?” 芳儿急了,抢过碗想给她再添一碗。芷子却把她的手摁住了,用力摇摇头。 “你好意思呕?为了你,盼儿刚才还给二哥臭骂了一顿” “那谢谢了” “哼!就当盼儿我前世里欠你的吧” 盼儿见芷子已经不再一根筋了,便又去求萧综,让芷子继续仍跟她住一起。 第四天头上,萧综安排好了,说是不等永兴公主回信了,先送芷子去建康。至于出不出家,让芷子到了建康再说,这边真是实在不敢,也不能越俎代庖。 萧综是直接到她们的房里来说的,就一个人,连甄融也没带,明显是来跟芷子好商好量。盼儿看着他对芷子始终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态度,也体会到了他的为难。要真永兴公主回心转意,准予相认,那这会儿是不该做什么冤家? 芷子想行礼,萧综也不让。萧综说了他的安排,芷子却是一直沉吟不作答。盼儿暗暗着急,二哥的安排已经算是面面俱到了,芷子不应该再为难他。 “好吧!多谢殿下费心,民女拜谢殿下!”芷子说着又要跪,盼儿连忙去搀。 “别别!你我姐妹相称,他是我的二哥,也是你的二哥!” 萧综不想过多纠缠,不置可否地干笑两声,便转身走了。 吃罢午饭,甄融带着贵立真人来了,说是委托他来护送。 芷子看到贵立真人,自然而然就会想到老夫人,毕竟都是师兄妹,也算是自己的长辈,所以始终是一副听凭摆布的样子,甄融吩咐什么,她都点头应承。 芷子和盼儿分别,免不了一番缱绻。 贵立骑马,给芷子准备了一辆单驾篷车,两个道童赶着。 盼儿也上了篷车,定要送到城外长亭,于是萧综特地加派了护卫。 到得长亭,盼儿还是拉着芷子不让走。贵立真人只得按辔勒马,两个道童赶着空车,都在前面远远候着,而负责照看盼儿的两个侍卫则在后面远远看着。 “盼儿姐。”芷子看了一下四周,稍微压低一点声音。芷子不免有点自责,心说先前有点冤枉盼儿了,人家倒是真对自己动了感情,即便有些隐瞒偏颇,也是有情可原,毕竟她跟她二哥关系非同寻常,焉能一味偏向外人? “芷子约摸芳儿是逃了,她很可能会再找来,故而芷子还想请盼儿姐帮忙收留,就当她是芷子的妹妹,若是她实在不愿留下,你就让她来找芷子吧” “放心,我们不是三姐妹吗?”盼儿很感动,知道这会儿芷子真是跟她交心了。“不过她要是不肯留,盼儿也不会放她走,等你有了着落,我们一起去找你” “谢谢,盼儿姐!” “芷子” 两个人又抱在一起,抹开了眼泪,直到贵定派了个道童过来催,方才依依而别。芷子让盼儿先回去,盼儿却让芷子先走,到最后依然免不了一番磨叽。 从平江府往建康,走官道,第一个经过的县城就是龙山,大概八十多里地。按照贵立的打算,今晚最好能在龙山县城落脚,只是脚程多少有一点赶了。 芷子一听龙山县城,马上想到了在那坐牢的管家吴福,只不知他有没释放。吴福被抓,总让芷子有些纠葛。看来还得去趟县城,至少要搞清他究竟长期囚禁,还是短时拘押。不管怎么说,总是拖累了人家,尤其吴妈的不幸,数他受害最深。虽说平素总嫌他的狡黠,但这会儿却也叫人难免牵肠挂肚。 自从劫了木子之后,芷子早已不把官府放在眼里,凡事只考虑成与不成。且不说自己将来的的前途如何,毕竟吴福无辜,应该给个交代。芷子盘算着这贵立真人好歹也算老夫人的师兄,倘若把家底告之,不知肯不肯帮忙。 “贵立真人!可否讨扰?”想了一会,芷子撩开车篷上的布档,脆声叫道。 “芷子姑娘,有何吩咐?”贵立勒马,笑微微地望住芷子。 昨晚,萧综把贵立找去商量,把芷子可能的身世先介绍了一遍。其实不用介绍,贵立也了解得差不多了,毕竟都在眼皮底下发生,想瞒也不容易,只是作为主人的萧综不叫参与,作为西宾的他也就只能假模假样装糊涂了。 现在一说,也算正式揭过。原来这个女孩当初是由古旻晖抱出宫,现在就看他贵立真人两头都熟悉,所以想请他帮忙送到建康,把人交给永兴公主。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芷子的身份比较敏感,在确证之前不便动用官差。 贵立此行,本是奉命辅助萧综。既然是他的安排,自然就得听命。只是这事毕竟牵扯到师父的二女古旻晖,至于跟灵山到底有多大的关系,萧综语焉不详,他也不好追问。所以也在琢磨如何跟芷子搭茬,争取多一点了解。 这会儿芷子主动开口,他自然暗暗窃喜。 “我不知该叫您师伯,还是师叔?”芷子笑盈盈地说,两个酒窝特深。 “唔?”萧综只知道此姝乃由一个覃老夫人带大,却也不知道那个所谓的老夫人也是灵山弟子之一。所以萧综能告知贵立的也就这些,贵立自然无从知道此姝居然还与灵山有着如此渊源,这一叫自就出乎贵立的意料。“芷子姑娘,你倒说来听听,也叫贫道有个斟酌,你跟玄坛哪位沾亲带故?” 贵立想当然,只以为芷子跟当年送走她的古旻晖很熟,所以这样诱导人家。 芷子却已听老夫人说过,灵山入室弟子向来只收孤儿,所以贵立如此反问,她倒一点也不觉得突兀,于是莞尔一笑。“贵立真人,您可记得有位王姓师妹?” “师妹?王姓”贵立想了想,笑了。“好像有几个姓王的师妹” “有个闺名叫做玉凤的,还记得吗?” “王玉凤?!师妹王玉凤?”贵立一听,脸色立异,又像在竭力回忆。这毕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这个在记忆里早已被尘封,需要费点脑子去想。 “她的丈夫名叫秦贵定,据说也是你们灵山十杰之中的人物” “秦贵定?王玉凤?你是谁?”贵立像是被一条毒蛇猛蜇了一口,身子一抖,吃惊不小。迅即强勒马头,又一挥鞭子,阻住了大车。“你究竟是谁?” 芷子不答,微微呶了一下小嘴,意思很明白,显然是在问两个小道童是否可靠。 “同和,同平,前面三十里就是梅里了,你俩骑我的马去,看看有好的客房没,多号一间。这天适合游山玩水,就怕去晚了没有,今晚就在那歇了” 这吩咐听起来也算合情合理,战国之前,梅里本是古吴国都邑,也算一处凭吊胜境,游客自不会少。现在季节虽仍值暑热,但是并不妨碍乘船出游。 “芷子姑娘,你现在可以告诉贫道了吧?”两个道童一走,贵立立刻变得急不可耐。 至于芷子究竟对贵立说出些什么来,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71):芷子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原来这贵立在灵山十大弟子之中排行第三,却与老七的贵定交好。只缘师父比较倚重他们两个,常派他们搭档下山,而且通常一个在前行,一个在后援,互为配合,也等于是在真刀实枪之中建立了信任和情谊,彼此依赖。 贵定猝然遇害,虽说师门早就有了结论,但是贵立心里难免存有几分疑惑,只是不敢流露而已。现在芷子突然提起,那种震惊自不待说了。关键在他眼里,芷子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自己都需竭力回想的事她居然脱口而出。 “师伯” 于是,芷子就把老夫人所说的经历一一道来,只是隐过了人所推测的自己跟永兴公主的关系。自从听了盼儿从萧综那儿趸来的话,她一直深以为耻。另外罗璧还活着,她也略过,毕竟交浅言深,她还不了解贵立的真正态度。然而,若要贵立愿意帮她救出吴福,一定要先取得他的信任才有可能。 “那么秦王玉凤她现在何处?”贵立时不时打量一下芷子,仍不免将信将疑。因为灵山上十五年前就正式宣布,秦贵定一家三口均是死于非命。 “我们买了一条船”芷子又把她们阖家杀官劫囚,遭到通缉的情由一一告之。也直言自己急于上建康去探查身世,悄然出走,也就失去了联系。 “你是说秦贵定王玉凤的儿子小象还活着?”小象是秦贵定给孩子起的乳名,前一阵芷子没少听过老夫人的念叨。他能记得这茬,应该跟养母一家关系匪浅。 “现在大家都叫他木子” “竟然是猴子把他带大,也真难为他了,也算老天有眼” 贵立叹道,听口气此人跟秦贵定早年的关系应该不算太差。果然,贵立喃喃自语似的,将他们在一起的陈年往事说了不少,只是断断续续,未免杂乱。 “也算有喜有悲,最倒霉的还数管家,老婆给官差打死了,自己也被抓到牢里”芷子早有心思,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尽量把话头往吴福那引。 “贪官污吏,贪官污吏,他们的本事就是欺负平头百姓” “师伯,咱们不是要路过龙山县城,我倒想去看一看我们的管家” 贵立听了笑笑,没有马上接口。芷子强耐着性子,也不敢过分催他。 贵立驾着车,并不急于赶路,慢悠悠的,一直在和芷子说话,只是不接吴福那茬。芷子则抱膝坐在他的身边,满脑子都在想如何救人,所以总把话往那赶。 “也不知行不行?”芷子心说既然开了口了,那就不能半途而废。 “那跟劫狱还有什么分别?” “师伯,芷子没想劫狱啊” “呵呵,现在到处都是你们一家的海捕文书,莫非你还想堂而皇之去探监?” “那自不成” “你要动脑筋晚上摸进去,那跟劫狱还有什么分别?” “要不,师伯,咱们干脆把他劫出来如何?” “嘿嘿,想不到你小小的年纪,坏水倒不少,你是绕着弯子给贫道下套呢?” “哦,芷子忘了师伯是名门正派,自然不敢与官府作对” “别激将法,贫道不会这么好糊弄。”贵立冷笑,不无讥讽。 “那我一个人去行不行?”芷子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哪怕自己去冒险都愿意。 “别别,殿下吩咐我将你护送到京城,你要有点儿闪失,贫道如何去交代?” “可那管家,多老实,多无辜,却为我们全家顶罪,我们却只能不闻不问” “我说丫头,放着阳关道你不走,怎么就这么喜欢上独木桥?” “师伯,您的话芷子不懂” “贫道看殿下那么关心你,还说你有皇室血统,你怎么就没想到去求他呢?” “殿下能管?”这点芷子根本没想过,让人一点倒真是茅塞顿开。 “傻丫头,他是都督北方五州的使持节,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外头的权力比太子都大” “又没人提醒芷子”芷子故意显得一脸沮丧,嘟个小嘴。心里却说这几天陷身平江行在,可谓惶惶不可终日,哪里还会想到这么多?再说那个皇子使持节,人相太过阴戾,总给人鬼胎在怀的感受,只怕说了也是白说。 “要不咱们再回去一趟?”贵立笑着看了她一眼,明显是在揶揄。 “别别,芷子才不回去呢” “要不这样,反正最多天我们就到京城了,你干脆直接跟永兴公主说得了。且不说你们之间的关系,她也是灵山弟子,同门中人不帮她帮谁啊?” 芷子心说,要是盼儿所言不差,自己到了京城还不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保不准根本谈不上救人,恐怕连自己的小命也难保,所以救吴福更不能往后推了。也许老夫人他们也在设法救吴福,可眼下他们毕竟伤病缠身。 “要不这样,师伯,这些天没个音讯,总是放心不下,反正总要路过龙山县城” “好吧!小丫头,看你重情重义的份上,到了龙山县城,贫道就帮你走一遭” “谢谢师伯” “不过,贫道可没答应你劫狱,贫道只是光明正大的去探监” “不管怎么说,有个消息也总是好的,还是多谢师伯” 芷子跽起身子,就在车上给人家磕了三个头。 “好了,快坐好!当心滚下去!”贵立乐了,芷子知道人对自己有点好感了。 贵立又问些老夫人的情形,芷子凡是知道的都跟他说了。 “小丫头,你口口声声老夫人,贫道记得王玉凤不会太大,她比贫道要小十好几岁呢” “是吗?”芷子不由得打量了一下贵立,尽管他的道髻有点花白,虬髯浓须也见灰黄,但整体看上去还是一位中年人,只是说话声音有一点拿腔拿调,让人不习惯。如果他还比老夫人大上十几岁,那么老夫人真的不是一般的看老了。 “假如贫道没有记错的话,她也最多三十五六岁,绝对不会超过四十周岁” “那么罗璧师叔该多大?”话一出口,芷子自己也吓了一跳。 因为一提罗璧,肯定就会牵扯到他们的师父,这是避不开的,芷子早从老夫人与罗璧的谈话中听懂了。然而贵立他对师父的态度,却是不得而知,要是引起他的反感,反倒容易坏事,说不定已经取得的融洽都会付之东流。 “你说谁?”也许来得太突兀了,贵立又像是没听明白。 “唔罗璧师叔”芷子沉吟一下,决定冒一下险。 “罗璧?!你怎么还知道罗璧?是不是也是王玉凤告诉你的?” “不不,芷子亲眼见过罗璧师叔” “亲眼?他还活着?” “没事,才没多久” “不会吧?他在哪?”仿佛罗璧就在周围,他的脑袋急遽转动,迅速扫了一下四周。 “他现在应该跟老夫人在一起” “在一起?他们真的走到了一起?”贵立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转头直瞪芷子。 “不是您想得那样,师伯。”芷子知道当年都说罗璧是个凶手,正是猜测老夫人与其别有私情。“是芷子去接的罗璧师叔,他们走到一起只是为了报仇” “打住,小丫头,怎么贫道听着像是传奇?要说你胡说八道,几乎所有关节都是有鼻子有眼,可要说是真的,贫道却又实在不敢置信,不会是在骗我吧?” “师伯,芷子敢吗?” “小丫头,你究竟知道多少,你给贫道一一说来” “反正这些,我都是听老夫人还有罗璧师叔说的,您信也罢,不信也罢,您也知道我这点年纪是根本编不出来,反正芷子姑妄说之,您老姑妄听之” 至于贵立能不能相信芷子所说,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72):芷子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却说芷子像是无意中说漏了嘴,贵立一听罗璧还活着,能不大吃一惊?作为是案主角贵定的挚友,最好的修为也不能无动于衷,他不能不反复盘问,于是芷子只好又把罗璧幸免于难的生死经历学说一遍,听得贵立真人又是半天不吭声。 到最后,听到旁边粗重的呼吸,芷子都有点害怕了。直担心自己是不是说得太多了?而这虬髯老道,虽然刚才一直口口声声自称是养母一家的挚友,但会不会是卖友求荣的那号?毕竟自己是在出他师门的糗,他能不尴尬至极? “这么说都是为了你这个小丫头?”沉默好久,贵立突然发声,又把芷子吓了一跳。 “他们都说是”芷子突然感到一种难言的委屈,同时又担心人家会不会迁怒于己。不过也只一会儿的功夫,她也就坦然了,死都不怕,害怕什么? “慢慢”又是一阵停顿,贵立才说:“他们不是说你永兴公主的女儿吗?” “我也不清楚” “当然,这事不赖你,要说当年你也只是一个婴儿” “师伯明鉴”芷子真是感激,看来这位老道有点主见。 “说到永兴公主,也曾是我们的小师妹,莫非是她拜托古旻晖悄悄安置的你?” “芷子自己怎么知道” “那究竟是谁叫你去认亲的?” “芷子自个儿” “所以你就从王玉凤那儿偷跑出来?” “唔” “小丫头?!” 贵立叫了一声,憋了一阵才说:“小丫头,你真是啥也不懂吗?喂喂喂喂,你可知道你所面临的危险吗?而且不仅是你,你会把所有的人都牵扯进去了” “芷子不懂,还请师伯明示” “你要知道,你的生身父母既然把你悄悄送出宫,秘密抚养,总有不得已的原因吧?假如你现在不先与他们商量,突然公开现身,那叫他们何以自处?” “可是”这道理跟盼儿说的一个意思,只是他要多少婉转一点。 “贫道知道你的委屈,可你毕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才造成了你的委屈?” “他们”芷子差点脱口而出,然而盼儿所说的那种真相实在难于启齿。 “丫头,你父母之面尚且未谋,先不忙埋怨,是所谓身体发肤,受于父母” “师伯,道理芷子明白,芷子现在谁也不怨,芷子本已下定决心,只想出家” 芷子早已想好,虽没必要直接就寻死,但也不想再混迹于世。如若没错,始作俑者是她的生身父母,她总不至于杀了他们?其实就算能杀,亦已无法证还自己的清白。故而不想再丢人现眼,不仅惹人尴尬,也让自己尴尬。 “出家?那为什么还要去京城?” “那不过是殿下的意思,殿下以为出不出家得由芷子的那父母来决定” “这这倒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师伯明鉴,还请师伯替芷子出头” “这不是出不出头的事,如果真是殿下之命,贫道纵然设法,也是不敢违抗。只是,丫头,贫道倒是以为,过门关节不妨稍加调整,以便进退从容” “芷子愚昧,还请师伯明示” “莫急,丫头,殿下要求直接把你送进公主府,贫道倒想先知会一下古旻晖,解铃还须系铃人,当初是她把你送出宫,换句话说,至少她是想让你活着” “芷子当初也想先找古旻晖师伯” “这就对了,贫道也以为古旻晖才是真正的关键,该是她有可能保你进退自如” 其实贵立还想到了另外一层,假如芷子刚才所说的一切不假,他甚至怀疑这是不是本门的设计,譬如永兴公主不欲因之蒙羞,当时就想杀了这个孽种,而古旻晖则阳奉阴违,偷偷把孩子留下,假托处理,却乘机转移出宫。如果这种推测成立,那么就应该尽快通知古旻晖,否则就是自己的疏漏。 只可惜他不知萧综早有布置,已给三位公主发了密函,已非古氏所能一手遮天。 这些这两位眼下一概不知,不提也罢。 “好吧,芷子悉遵师伯安排”芷子自然不会想到那点,只是觉得贵立思路缜密,关键还能为自己着想,顿时好感满满,只想让他为自己出主意。这会儿,她再也不嫌人说话拿腔拿调了,反而觉得人家不过是想持重点。 商定之后,脚程就快了。 经过龙山县城,贵立还真的去了大狱一趟。回来说是吴福已经被人保走,保人还是该案首告龙山梢的里长赵无求。这倒大大出乎芷子的意料,但她想到那日剑刺赵瑜之后,他不仅没有怨怼,反而主动派出大车礼送罗璧,又觉得不算特别意外了。蓦地一段文字涌上心头,只记不起它的出处了。 “且夫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合散消息,安有常则?千变万化,未始有极”看来贾谊的感慨真不假,自己这一生注定要饱受煎熬。 她不是糊涂虫,种种迹象已经表明,赵瑜跟他的老爹不一样。也许他老爹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已经私下有约,反过来以为木子的骚扰纯粹恶邻行径,自就反应强烈。加之这边出身玄门,对方却是空门居士,不起龃龉才是怪事。 也许自己不该拔剑相向,权当对一个老人的特别谦让不就行了? 她甚至有点后悔,那日赵瑜吟出司马相如琴曲的上半阙,自己就应接那下半阙。哪怕对上之后再加拒绝,也该让他知道自己就是那梦中的另一半不是? 不管怎么说,赵瑜应该是一个能够包容别人的男子,那几次不管自己如何生硬,人家始终凑巴,竟然不见一点剧烈的回对。记得芳儿那货就曾说过:将来非得一个宽容的男人才能包涵自己,莫非他就是芳儿想象中的那位? 她把自己当时拒绝人家的想法又理了一遍,最后还是停留在那个最大的疑窦上。他似乎一点武功也不会,相信他并不是假装,那么那次相会必定还有一个人参与。假设那就是他的伴当云心,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究竟是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大和尚想把他们弄到一起,还是他主动要求人家这么做了? 当时,自己对自己的身世还是一无所知,现在想来,会不会真跟自己的身世有关? 接下来的时间,芷子老是沉浸在这样的思绪之中,她想摆脱,却是摆脱不了。也许是百无聊赖吧?她只能这样为自己找理由,以期稍微心安理得点。 就这样,一会儿陪着贵立聊聊天,一会儿支楞着脑袋做做白日梦,很快就到了建康。 进了京城,他们先在城边找一间客栈住下。 贵立让芷子呆在房间里别动,自己先去永兴公主府府找古旻晖。 这一切都已预先商量好了,芷子自是满口答应。然而等他回来,芷子却已经人间蒸发了。 至于芷子究竟是如何消失的,还真得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73):旻晖 话多难齐,先说贵立去找古旻晖联络。 从平江走官道到建康,只要不是故意绕道,都该走建春门。进了建春门,他们先在东平客栈开房落脚。这是自东北方向进建康城遇到的第一家客栈。 贵立熟悉这里,常来此间落脚。安排妥当,贵立吩咐芷子呆在房里别动,自己先去永兴公主府找古旻晖。这一切本就原先说定,芷子自是满口答应。 贵立还让两个道童过来陪着,虽说人称道童,实际上他们的年岁都比芷子还大一些,也算第三代弟子之中的佼佼者,不然也不可能带到外面来办事。 古旻晖不难找,直奔潮沟公主府。 倒是古旻晖一见贵立突如其来,不免吃惊。原来灵山为了避嫌,从不主动派人到公主府来找她,大都是她逢年过节,或者有事告假,才回灵山一趟。即便如此探亲,十数年来也是屈指可数。现在贵立不请自到,当然出人意外。 屏退左右,贵立将受托护送芷子的情形一说,古旻晖更是大惊失色。 原来萧综分别写给三位嫡公主的密函,早已到了建康。永兴公主萧玉姚收到之后,却没有像惯常一样交给她看。原本府内一切事宜,都由她帮着公主打理,即便密函来往,公主拆阅之后,一般也会交给她或回复,或存档。 萧综这函,公主一看之下,立刻脸色大变,然后匆匆收了,说是身子不适,居然什么也没说,就匆匆回她的卧室了。古旻晖当时就有感觉,只是一时猜不透,更不会想到这竟是跟自己十五年前背着公主所作一件事情有关。 公主把自己关在卧室的时候,她还去问候了一下。公主回说休息一下即可。然而事实上公主并没有多休息,一个时辰之后,她就要了一条船往江北去了。并且更为反常的是,同样没想惯常一样要她跟随,只吩咐她看好家。 现在贵立一说,她还能不反应过来? 没想到王玉凤那么一个老实可靠的人竟会有违所托,让小丫头芷子独自跑了出来。不仅轻易暴露了身世,而且是在皇次子萧综的面前,真是要命哪。 其实这点,她也有疏忽,自己未婚未育,对孩子的成长不够敏感,没想到一个十五岁的少女会是怎样,现在回想起自己的十五岁,何尝不是心野不驯? 按理说自己早该在丫头成人之前就把她弄走,王玉凤那点能耐,充个乳娘可以,长久不可能指望。但问题是自己也不知道接下来如何处置这个丫头,她也是受人之托,只是这个所托之人再也没来,该不是已把这事给忘了吧? 现在东窗事发,也算弄巧成拙了。 毫无疑问,萧玉姚不可能再对自己一如既往地信任了。十数年来,朝夕相处,彼此信任,毫无戒备,事无巨细,从不相瞒,肯定都叫这丫头毁于一旦。 当年临产,公主本想留下这个孩子。对于那段孽缘,古旻晖无从了解萧宏的态度,但却十分清楚公主的执念,不管好歹,公主都希望留下这个孩子。 要不然十月怀胎,公主也不会去冒这么大的风险? 倒是自己明确告诫公主,若让这个孩子存世,将来必定授人以柄,轻而易举就能坐实,不仅孩子得不到应有的名分,生无立足之地,死无葬身之所,而且孩子的父母也将成为众矢之的,不仅满朝文武口诛笔伐,而且皇族宗室都会怒目戟指,甚至对本来她一向宽容有加的皇上老子也会翻脸不认。 公主还算听劝,最后决定忍痛割爱。 只是没想到古旻晖跟父母一说,事情又起变化。她之所以跟父母说这事,只是不想让公主府的人插手,而想让父母从灵山派个人帮着把孩子悄悄抱走就行。不料母亲却让她到时候把孩子送上山就行,家里有人需要这个孩子。 母亲当时语焉不详,她也觉得可以理解,家里留下这个孩子,自是奇货可居的打算。孩子的父亲不仅是皇六弟,当时还是皇上最为信任的大司马,兵权在握,并且多年经营,善于敛财,已经富可敌国。孩子母亲公主的名下也由自己帮着网罗了不少江湖好汉,亦可算潜伏在京城中的一支奇兵。 到公主分娩的那天,她只须假借处理婴儿的名义将孩子偷偷抱出府邸即可。接下来可说有惊无险,公主只知道婴儿已交给师娘处理了,没想到会被人重新利用。倒是古旻晖心中有点歉疚,总觉得不该这么辜负人家的信任。 开始的时候,心里总觉得有点过意不去,然而时间一久,渐渐也就淡忘了。没想到现在这个孩子突然自己面世了,而且还落在萧综手里,真是糟糕透顶。 贵立不期而至,出乎意料。首先她并不知道贵立已被父亲派到萧综行在帮忙,不免庆幸。更没料到萧综竟会派他护送芷子但平静想想,萧综如此处理也算各方都不得罪,兼之贵立两头熟悉,又是灵山之人,自是最佳选择。 等把思路全部理清,古旻晖突然有了一个更为大胆的念头。萧综派贵立来送人,等于一把好牌又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手里,原本的失误兴许就能弥补了。 说来也很简单,只要不让萧玉姚见到她的女儿。萧综不是说怕有人冒充,招摇撞骗,何不干脆来个顺水推舟,只要两人不照面,你说什么她都得信不是? 只是还须小心应付,首先不能告诉贵立太多,毕竟他还不够资格参与到灵山的核心机密中来。她只能这样说,是女受人指使,捕风捉影,故意冒充,招摇撞骗,意图不轨。所以此间必须立刻执拿该女,追查她的幕后指使。 贵立一听这些,脸色想不变也不成。这一路上与芷子谈了不少,也很融洽,不说已被洗脑,至少对当年的真相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尤其是好友的横死,嗟叹之余,免不了也有一番欷歔之情,真所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然而不管是芷子说的对,还是古旻晖说的对。若想厘清真相,却已超过他的权限,于是只能姑妄听之,姑妄应之。最后只能说是女已经押在客栈候命。 古旻晖一听,当下决定一起去客栈提人。她不想多带人,只是传了两个亲信,另外套了挂带蓬的马车。她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包括公主。她最值得庆幸的是,贵立来得正是时候,公主正好已赴临川,若在公主动身之前到岂不也糟? 她想一接到人,立刻把她带往另外一个连公主也不知道的秘处,再做处理。 四人一车,悄没声地离开了公主府,都不用贵立带路,古旻晖的手下比他还熟。 到了客栈却都傻了,房内只剩两个道童在地板上昏睡,哪还有什么丫头的影子? 检查门窗,一切完好。 拍醒道童,也都说不清是怎么睡着的。之前他们三个还在唠嗑,问唠了什么?回说天南地北都有,顺带还说了不少灵山逸闻,也就是一些山扯海聊而已。 再问客栈当值的小二,小二听说丢了人,也紧张,想了半天,回说半个时辰前倒有一个少女搀着一个龙钟老妪出门,看样子像一对祖孙,那少女像是他们描摹的容貌,至于老妪的样貌则记不得了,反正就是一个又老又丑。 再问出门方向,更是说不上来了。 “老夫人?!”贵立立刻想到芷子一路上总挂在嘴上的那个,不由脱口而出。 “老夫人?她是谁?”古旻晖追问一声,她想不起来江湖上竟有这等名号。 “就是王玉凤” “王玉凤?!果真是她?” 至于古旻晖一听王玉凤的名字,究竟说出些啥,且听后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74):旻晖 书接前文,不再重复。 一说王玉凤,古旻晖当然不陌生。 “王玉凤?怎么都成老夫人了?”一想小二说的老态龙钟,古旻晖还是将信将疑。毕竟她熟悉王玉凤,人有老相嫩相,可人家那点年纪要说老只怕也勉强点。当然,人也可以易容,只是贵立也称之为老夫人,似乎不能接受。 “现在他们一家子都称她老夫人”贵立也在怀疑,心想莫非王玉凤一路跟随,一直在等待机会,看到自己出门,两个道童不济事,便趁机下手? “一家子?”古旻晖暗忖王玉凤的丈夫儿子早就变成一抔黄土了,哪来的一家子?莫非人家耐不住寂寞,孀妇再谯,又嫁了人,还抱了一大窝不成? “对!她找到了她跟秦贵定的儿子” “儿子?!”那血泡泡一点大的东西可是自己亲手掷下悬崖,竟还能不死? “不错!是罗璧帮她找到的,只可惜成了一个兽孩” “你说什么?罗璧?” “不错,是罗璧”贵立有意把芷子所说的一切统统抖搂出来,顺便想看古旻晖的反应。倘若罗璧与王玉凤的推测不错,那么古旻晖应该是参与阴谋的几个核心人物之一,她不可能对于秦贵定和他儿子的横死一无所知。他是从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错愕中读到了点异样,浑身上下不知不觉寒气直冒。 “罗璧果然没死?”古旻晖感觉到了贵立的审视,但是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据说只是断了后背的两根肋骨” “罗璧真活着?”古旻晖嘴里念叨,眼睛却在直瞄这位师兄,心说你也知道的太多了,只是现在不便,看来得自己亲自回趟灵山,有些事再也不能假手于人。 “不错,罗璧也活着,而且在龙山梢潜伏了十数年,直到最近他们才一起外逃”贵立也不笨,毕竟一直代师行走江湖,安能一点也读不出别人的心思? “先不说他们,师兄,这您回去报告家父就行了” “正是,只是贫道想顺便知会二小姐一声,免得到时候碰上” “多谢师兄。假如那个丫头真是擅自出走,这王玉凤出来找人倒是有点可能了”古旻晖想了下,又说:“这样,您顺着来路往平江,他们不是买了船吗?” “放心,师妹,贫道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种小阴沟里翻了船”贵立心说小丫头也许早就知道有人会救她,一路上倒是没少哄人。不过幸亏她也透露了不少秘密,否则自己心里也只能是有点疑惑,绝大多数还蒙在鼓里呢。 “说不定那丫头早跟王玉凤有秘密串联,只是自觉功夫不如师兄,一路上不敢轻易逃跑而已,哼!王玉凤!其他的我来布置,师兄您就抓紧原路返回吧” 古旻晖说罢,顾自走了。 一路上,她倒是颇费踌躇。 现在她心头最大的困惑还是公主对自己的态度,按照常理,公主该在接到萧综密函的第一时间里就质疑,问她当年处置婴儿的经过,可有什么疏漏之处。当年倒没问,那是因为公主还在伤心之中,不忍卒问,情有可原。现在依旧不闻不问,说不定她已经下了决心,反倒让人真的有点惶惶不安了。 她倒希望是一通质问,哪怕像暴风雨一样猛烈也不可怕,可怕的就是这种缄默,这肯定是故意的缄默。莫非这十数年来煞费苦心的经营,竟要毁于一旦? 她也知道,父亲古渊岳人在江湖,心在庙堂,实是无奈之举。自古以来,数轮佛道之争,最后的胜负均由天子的取舍而定,故而要想立于不败之地,必须有足够的能力影响甚至控制朝廷。自从执掌玄坛之后,他便着力经营。萧鸾在位,让大姐古昘晖获选入宫,只可惜萧鸾那时已经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无缘得宠。也算歪打正着,大姐古昘晖很快又找到了一颗正在冉冉上升的政治新星,也就是当今天子,当时拥兵自重的雍州刺史萧炎。 经过大姐的引介,萧炎与父亲很快达成了协议,父亲将倾灵山之力并且联络玄门同道帮助萧炎上位,要人出人,要力出力,要钱出钱,全方位支持。 最大的牺牲便是将四妹昜晖化名送上废帝的卧榻,引诱萧宝卷失德乱政。从而为萧炎卷土重来,再攻京城,创造契机,同时倒行逆施,直至禁军倒戈。 本来父亲所选是三妹晁晖,没料到萧炎在灵山逗留期间,已经看上了晁晖,而晁晖亦有相许之意。父亲为了避免尴尬,只能再选四妹。然当三妹听说四妹竟是为了萧炎作出如此牺牲,恼羞成怒,离家出走,从此再无音信。 当时萧炎为了进一步取得父亲的信任,又主动提出将嫡长女送灵山为质。等到禅代成功,萧炎已经坐稳大位,父亲便主动送还了嫡大公主。对外则称战乱之时被拐,后为得道真人所救,寄于玄门女冠座下,以维皇家颜面。 然而萧炎龙椅坐稳之后,却渐渐疏远了龙山。尤其是萧炎皈依空门之后,朝野上下亦步亦趋,崇空抑玄之风一日甚似一日,父亲不得不做两手准备。 虽然父亲从没明言,然而不管何种准备,掌握一定的军政实力,乃是必不可缺。其中包括控制永兴公主及其府中私兵,最好还能拉上皇六弟萧宏,且不说他们二人有无私心,至少都是玄门中人,也不愿看到天下一味佞佛。 有朝一日,这三股力量融合,至少能逼朝廷改变国策,实在不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今皇上,当初不就擅长帮人篡国夺位吗?什么时候也不妨让他来尝尝这种苦果。父亲素擅蓍龟,未卜先知,他的预判不太会错。 至少到目前看来,一切准备都在按照设想进行。这种设想虽然她从没听父母明确谈过,但是彼此心照不宣,大家都知道一家子为着什么在拼命忙碌。尤其是三妹古晁晖的失踪,她更感觉是事出蹊跷,表面上她是不满于四妹陷入火坑而离家出走,实际上肯定父母预下的一着棋。直到有一天听说有一个新起的摩门要来抢夺灵山,她全然明白了。依照她的脾性,绝对不甘于人后,三妹既然已经搞得风生水起,那么她也必将为父亲的事业不遗余力。 萧芷这着棋,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本来在她的想象中,应该在公主要否背叛皇室的关键时刻用来逼她选择。后来她又发现自己多虑了一点。因为公主与皇上的关系早有变化,说不定有朝一日不用煽惑,她就会反出京城。 只缘皇上早知叔侄两个的糗事,曾把公主悄悄找去训斥了一顿。听说公主当即顶撞了皇上,盛怒之下,皇上还动手打了公主,一根价值连城的玉如意掷到身上,当场折断。尽管萧玉姚回来啥也没说,但是她早就看出其对父皇的不满。从那以后,公主对积聚与训练私兵特别上心,而且要求多蓄死士。 不是想反,那么刻意蓄养私兵还有死士干吗? 没想到当今天子会有这么一位公主,估计自己的父亲也应该没有预算到。也或许是父亲出于保险起见,只想利用这私生女加点筹码而已。对于自己的父亲,她只有崇仰,几乎介于人神之间,理解的去做,不理解的也会去做。 如果公主真的知道是她瞒天过海,将刚出生的孩子据为质柄,那种后果自不待说了。会不会有另外一种可能?萧综那边也是不敢确定,只说真伪莫辨,那样一来,说不定公主并没对自己完全失去信任,切不可先来个庸人自扰。 自从把那个孩子掷下悬崖,一有焦灼总会出现一种幻觉。当她抓起襁褓,襁褓里的孩子居然对她笑了。她再也不敢多看一眼,只怕自己下不了那个狠心。 襁褓扔到空中,忽然散了。只见孩子的双手在空中不停抓挠,还咯咯笑个不停,仿佛在为自己终于解脱了襁褓的束缚而高兴,浑然不知死神已经来临。 如此反差,她的心房为此一紧,仿佛孩子的那双手是在自己的胸腔里挠动。那双手虽然稚嫩无比,却也不乏力道,五脏六腑都揪到一块,使人立马就要晕厥。 然而她可不敢就此迷糊,还有一件事必须抓紧办。 立马派人蹲守龙山梢,争取把王玉凤早日抓到,且不说她为什么不守当年的信诺,要坏师门大计。反正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能再让她漏出半点秘密。 至于如此一来秦王氏一伙能否逃脱厄运,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75):玉姚 话分两头,且说古旻晖的猜测不无道理,而那萧玉姚再笨,也不可能看不出人在当时做了手脚。 当初十月怀胎,临近分娩,古旻晖竭力劝她放弃,她强忍着悲痛接受了。十数年来,一直以为孩子早就不在人世,一接到萧综的密函,她差点晕厥。 倘若这封信来自别个,她也许会怀疑是个骗局。萧综不会,她太了解这个皇弟了。自从跟父皇不走一心,她就特别留意周围的人,尤其是皇室中人。萧综就为乃母怀他不足十月,所以饱受另眼,从小离群,性格十分乖僻,但是为人正直,刚正不阿。兼之自己也是童年不幸,所以两个人就自然而然走得很近。她曾不止一次地想过,今后若有需要,这个弟弟可以引为臂助。 她一直想把萧综跟皇叔萧宏撮到一起,可惜萧综当初年少气盛,还不免带一点读书人的那种迂腐,始终瞧不起人,觉得萧宏只是个贪腐无能之辈,不屑与之为伍,甚至模仿西晋鲁褒的钱神论专门做过一篇钱愚论暗讽于他。 要不是父皇及时制止,还真不知会闹到什么份上。 当然,这已是几年前的一场叔侄龃龉。然而,就此一点,她可不以为恶,反觉得这个皇弟笃实可信,说明他的心性纯直,反而更加值得青睐与结交。 所以萧综的来信,她不会怀疑。在信中详尽地描摹了那个女孩子的长相,依照他跟自己的熟悉程度,也该不会认错,这点她还是深信不疑。再说她们本身得自母系的异秉,天生一副色目人的面相,不是谁想模仿就能模仿。而且还提到了是古旻晖将孩子抱上灵山,这更不是一般的人所能知晓。还有孩子大约年龄等等,萧综虽然所知不多,只要提及都能对版,绝不像捏造。 只要萧综没有搞错,自然也不能对最要好的皇姐设个骗局,那么古旻晖曾经的手脚以及背后的动机也就昭然而揭了。不用说,人家肯定是有所图谋。 她只是没想到她所信赖的古家竟然会在自己的背后来这一手,而且早在十数年前就已开始,错愕之余,不仅恼羞,而且悲愤,那种心情简直无法名状。 现在再说所托非人,却也为时已晚。当年她在灵山,一开始也是很不习惯,正是这位古旻晖做她的伴当。她当时也知道,人家整天跟她形影不离,绝对不是为了简单地照护,而是一个看守。然而久而久之,她已习惯与人厮守,分得久了,反而有点不适应。后来回到皇宫,只觉得与此格格不入,很快召来古旻晖随侍身侧,就是觉得这个世界上她已没有其他可信赖的人了。 在她看来,将心比心,只要自己给予人家足够的信任,人家必定会以同样值得信任的忠诚回报。再说自己毕竟还算当朝的嫡大公主,受她器重本就是一般人求之不得的荣耀。这本是一段投桃报李的佳话,不该有太多的悬念。可悲的是被如此倚重的人,竟然在一开始就已经跟自己隔心隔肚皮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她还是要感谢古旻晖及其一家。所谓舐犊情深,尽管当初选择了放弃,然而那份母女之间的感情总是割舍不断,毕竟是人家又给了她一次机会。幸亏他们当时没有杀死她的孩子,从而母女还有重逢的机会。 从表面上看,永兴公主府与灵山古家的关系非比寻常,亲密无间,然而个中微妙的滋味却只有当事人才搞得清楚,真所谓枯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 当年虽然不算正式的质子,但是父亲毕竟还是选了她,懂事以后,她一直耿耿于怀,所以后来父皇不管怎么样想方设法做补偿,都不足以让她动心。 她永远记得那年她被人从她母亲身边强行拉走的情景,十岁不到,说懂什么都懂了,说不懂什么也不懂。只记得母亲好看的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却一直没有淌下来,身子都在剧烈地颤抖,那泪水还始终只在眼眶里滚来滚去。 也许就怕那泪水滚落下来,母亲都不敢再低头看她一眼。 据说她离开后的二年,母亲一直以泪洗面。那该多少泪水,她都不敢去想。 母亲在她上了灵山后的第三个年头死了,说是生小妹难产。后来找到那个御用稳婆,人说头生才容易难产,越到后来,就越像探囊取物那样简单。而母亲则全是因为身心耗尽,生妹妹前,已是灯枯油尽之相,纵有回天之力也枉然。 她记得当年的母亲何等强健,接下来也就不言而喻了。她知道自己为什么被质,加上母亲这笔账,她的父皇这一辈子再也还不清她们母女俩的债了。 在她的心目中,萧嘉王朝乃是她和她母亲的血泪铸成,假如非要争功的话,她和母亲的贡献绝不亚于任何人。可是父亲一旦黄袍加身,却很快就把这一点给忘了,尤其是在她的婚姻大事上,简直就是在彻底把人逼向绝路。 她也想跟父皇重建感情,可都失败了。譬如佛道相争,君王不该有所偏颇。可是开国后,父皇很快转向,一味佞佛弃道,更是令人心寒。她就曾十分认真地谏议过,提醒注意灵山乃至玄门的态度。读过史书的人都知道,每每天下兴废,玄门的力量不可小觑。父皇却总是拿她的生活琐事来打岔,压根儿没把她当回事,仿佛她永远是当年那个只配任人摆布的几岁孩童。 人家只像是在欢迎一头不幸走失的小狗小猫回家,需要的是那么一点恭顺和乖巧。这种感觉,更是使她痛上加痛。也许这世上的一切,在父皇的眼里都不过是一些棋子,想用就用,想弃就弃。可她不甘心,只缘这江山有她的份。 刚刚回宫,还是一片少女心性,只想以搞怪恶作剧来发泄,排遣心中的郁闷。偏偏她的父皇不以为忤,反以为乐。甚至她故意去招惹那些权高位重的王公大臣,他也只是笑嗔两句,反倒乐呵呵地去替她安抚那些尴尬不已的人。 这更加重了她的逆反心情,她甚至想跑到朝堂上去跟他大吵一架,让他在天下人面前出糗。可惜她只是一个公主,不像皇子们一样,可以跻身朝堂。 也许就因为这种缘故,在她眼里的父皇永远跟别人眼里的不一样。她越来越觉得父皇只是一个创世之主,而非一个传世之主,秦不过二代的悲剧将会在萧嘉一朝重演。 秦朝的短命,谁都知道全由始皇帝一手造成。尽管人们永远不会把当今天子跟秦始皇相比,但在她的眼里,父皇不过是又一个始皇帝而已。自以为是,刚愎自用,盛世未开,却已频见末世之象。然而这是用她母亲的生命换来的江山,也有自己作为人质的那份血泪,绝对不会答应让它二世而绝。 帝王将相,宁有种乎?她本就崇拜汉后吕雉。 押宝皇叔,既是逆反心理使然,又有情窦初开诱惑。关键父皇居然不跟自己预先商量,直接指婚给亡友之子尹钧,他倒是弥补了诛友之痛,可那是一个朝野闻名的矬子,这比直接赐她一段白绫或者一杯鸩酒,还叫人难堪。 一气之下,她就去了王府,于是也就有了那段故事。对于那段,她无怨无悔,甚至当父皇的玉如意向她头上砸来时,她不仅没想到躲,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她甚至还想留下那个孩子,将其抚养成人。 现在的麻烦是古旻晖乃至古家居然想用这个孩子来抄她的后路,可怕亦复可悲。好在这十数年来,她已不再是那个刚从灵山上下来的少女。同时也要感谢她的父皇,让人练就了一颗敏感而谨慎的心。她虽然依仗古旻晖乃至古家,但也怕将来尾大不掉,所以也早有准备,看来摊牌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真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古家的背后捅刀,无意中也在逼她重新洗一下手里的牌。孩子必须回到身边,除了父皇,这世上还与自己骨肉相连的就剩她了。十五岁,不大不小正好,从现在就开始调教,应该足以取代古旻晖。 也许真正可以信赖的也就剩这点血肉了,当然,父皇例外。 不过,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赶快跟萧宏通个气。这事早晚有闹,也同样瞒不过朝廷,恐怕这次父皇再也不会只是扔一根玉如意就肯罢休。 这是她接到萧综密函之后的第一个决定,密赴临川王府一趟。既然孩子已面世,不管真假,最低限度,一场流言蜚语终是难免,至少父皇面前须有交代。所以统一口径,攻守同盟也很重要,哪怕临时抱佛脚,也得有一个对策不是? 至于萧玉姚最后与萧宏到底商量没商量出个好办法,还听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76):玉姚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却说临川郡,就在京城建康对面,隔江而望,出潮沟过秦淮河,出下关便是扬子江。 过了扬子江,便有一条保扬河,此河襟带大半个临川内城。临川郡王府,就又占了大半个内城。王府临河而建,自带水寨水门,进了水门就是码头。 萧玉姚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她的行踪,故而只选了一艘三桅官船。这建康水面上最常见的一种,连个旗号也没挂,在京城一域的河面上,不会引人注意。 渡江时,忽然发现也有很多船只渡江往临川,尤其到了临川附近的内河,不说水泄不通,也算熙熙攘攘,想快一点都不成。一打听,原来今日是阴历六月十九,观音娘娘的出家之日,临川每年到这一天都会有盛大的庙会。萧玉姚心说这样也好,真要被人撞破形迹,就以这点为由头,倒也合情合理。 临到王府水门,随侍太监把一块腰牌交人眼看,这还是当年萧宏亲手交给她的。守门参将验看了一下,什么也没问就放行,并在岸上遥指了下泊处。 临川府城,分为内外两城。整个王府很大,几乎占了内城的一半,院中套院,屋宇无数,即便萧玉姚经常光顾,也不敢在没人引领之下,轻易穿行。 甫一登岸,就有两个内监模样的人及时出现,很熟悉公主,稍一见礼就来引路。 “什么的风竟把你给吹来了?”进到内厅,所有的人都自动退出,门也给掩上,萧宏方才把一脸惊讶憋成一句话,冲了出来。只见他张开了双臂,一洗矜持,想把她拥进怀里。“该不是你也要改弦更张,该信观音娘娘了吧?” 萧玉姚没心思跟他说笑,同时也闪过了他的拥抱。“她还活着……” 萧玉姚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小鸟依人一般偎依到他的怀里,而是停在了原地。 “她?!”没头没脑的一句,萧宏实在明白不过来。 “那个孩子……” “哪个孩子?” “十五年前我已经给她取名芷兰……” “芷子?我们的芷子?”他说得那么小心翼翼,仿佛在摆放一只精致的瓷瓶。说实话,他倒无所谓,有着数不清的子女,但也知道那是她心中最大的痛。 “唔……” “你不是说?” “谢天谢地,现在看来还是古旻晖背着我做了手脚……” “做了手脚?”萧宏也是个柔美的男子,这也是萧玉姚当年相中他的一个原因。但是毕竟有了一点年纪,吃惊的时候,眼角和嘴角一下子爬满了皱纹。 萧玉姚像是不忍看他似的,把眼掉开:“她是撒了谎,并没有把她处置掉……” “原来如此……”萧宏像是呻吟了一下,随而去寻对方的眼睛。“你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你莫非也在怀疑我?” “不不,我只是怕你太执着了……” “当年不仅你劝我,古旻晖也是劝个不停……” “这么说,古家人早对咱俩有了打算?”他笑了,似乎一点也不生气。 “这点毋容置疑,只是没料到人家竟是如此苦心孤诣……” “看来人家早就想问三哥要账了……”萧宏冷笑着说,他嘴里的三哥便是当今皇上,萧炎在家行三,他们兄弟在背后一直这么称他。“出来混总要还的……” “看来这次也是瞒不过他了……” 萧宏没有顺着她的思路走,依旧盯着她。“孩子现在在哪?” “应该还在萧综的行在……”说着,萧玉姚把萧综的密函给了他。 他迅速看了一遍,不无沉吟地说:“怎么又是落在他的手里?” “莫非你还记着人家的仇?父皇不都说了,那篇《钱愚论》充其量只不过是一场少年荒唐?”萧玉姚笑了,不无揶揄地说:“现在人可知道分寸喽……” 说着,她指了指萧宏又在看第二遍的那封密函。遇到这样的事,先以密函通知他们,应该说是很给面子的做法,通常人家完全可以发个公咨让宗正卿去查,那样不啻于昭告天下,这就说明当年莽撞的萧综已对萧宏不存恶意。 “哼!”萧宏呲了一声,不屑而道:“此子心情太过阴戾,不能以常人度之……” “好了,人家可是把我当亲姐姐的……”萧玉姚嗔道。“我可是来请教你怎么办的?” “当然是你派人去接,这孩子越早到我们手里越好……” “可是我怕古旻晖从中再做手脚……”假如要动用本府人马,目前还不可能绕开古旻晖。 “她已经知道了?” “我不想瞒她,而且也不可能瞒她……” “她会怎么想?” 萧玉姚知道,虽然萧宏与灵山都属玄门,但他们师承各异,不属一个派系。 “我不清楚,只怕她已知我有所觉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会对孩子不利……” “只是这孩子留与不留……” “这现在没得商量,她是我们的孩子……” “你不能感情用事……” “不!不管什么理由,我都要留下孩子。我们已经错了一回,不能再错了……” “好吧!这么说,你是想让我这里派人去接孩子?” “刚才已经说过了,我那里不行,只能做做表面文章,尽量瞒过古家的人……” “咳!不瞒你说,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这里也正头大着呢……” “又出什么事了?” “老三跟老四跑了……” “正德?正则?” “哼!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我倒是不明白了,他们年纪轻轻都已封侯,还都京城开府建牙,跑哪儿去?” “还不是我想上表夺他们的爵……” “我当初还以为你只是气头上的话,你怎能假戏真做?不是有皇上惯着他们吗?再说京城四少,也不过是个名号,少年荒唐,哪个人没点类似经历……” “不只是一般的荒唐……” “莫非还有更为严重的?” “文丫头怀孕了……” “你说长乐公主?莫非也是他们……”萧玉姚吃惊不小,然而一想到自己与面前这位的关系,脸也止不住腾地一下红了,赶紧把眼逃开,不敢直视。 萧宏也无法直接回答,只能以沉默而认。 “那他们逃哪去了?”停了一阵,还是萧玉姚首先打破了沉默。 “听正德的书吏招供,他们正准备逃往北国……” “北国?!”萧玉姚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她知道由于先祧而还,让萧正德重新归宗,父皇对这个曾经满望成为太子的侄子,一直抱有歉疚,故而总是迁就包容,也使他愈发胆大,胡作非为。京城的治安,一半毁在所谓的四少手里。可叛国投敌却非小罪,只怕萧宏本人也扛不起啊。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自己本就急不可耐需要萧宏帮忙,没想到他自己的麻烦也是不小,欲知后事究竟该如何处置,且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77):玉姚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萧玉姚一听萧正德居然叛国而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太出人意料了。 “北国?!确定吗?” 她知道由于先祧而还,让萧正德重新归宗,这个伯父兼皇上对他一直抱有歉疚,故而一而再再而三地迁就,也使人愈发胆大,胡作非为,几乎不可收拾。 真可谓京城的治安,一半毁在所谓的四少手里。然而叛国投敌却非小罪,岂是鸡鸣狗盗之类可比?换在一般人家,灭门诛族,都不为过。萧宏纵然再受皇上庇容,也总是有个限度。若要这事都能放过,皇上何以面对臣下? “不错,他们已经劫了家里的船队,出扬子江口了” “劫了船队?” “不错,正是小乐带出去的船队” “对了,我正想问你,那个小乐该不又是你”萧玉姚本来就很纳闷,萧文君既然出了事,萧宏怎么还能让她带船队?再说她也曾经见过那个小乐丫头,心想会不会是人家又在玩瞒天过海,偷梁换柱?于是就忍不住了。 “好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只怕三哥赐下的鸩酒白绫都已经在路上了” 两个儿子带着一支船队投奔敌国,这些人想过后果没有?萧玉姚心里禁不住暗叹一声,也无怪乎萧宏要说丧气话了。“这么说来,他们是想走海路?” 萧宏浑身上下一言难尽的沮丧,只会不停地甩头。“不错,大概就是想避开内地的堵截” “走海路倒是不用担心沿途关卡,可是风浪凶险”萧玉姚自己虽然从没出过海,但也不是一无所知。加之他俩关系使然,也不可没有一点恻隐之心。 “管他呢,死了最好,也省得我在这活受罪。不瞒你说,你看看,我这里不正拟请罪表呢”萧宏没好气地说,心里恨不能把两个逆子立刻抓来。 “父皇知道了吗?” “嘿嘿,他的耳目遍布天下,焉能不知?” “那你准备怎么办?” “都说三哥对我六弟最好,也只能赌一把了,看看他老人家究竟对我怎样” “这可是灭门之罪,你总不能束手待缚” “起兵吗?造反吗?”萧宏噗嚯一声笑了,只是笑得那么凄苦,他摊着双手,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你可知道,我这王府里一半的好手都在那船上” “怎么会这样?” 这萧玉姚不敢相信,她不熟悉萧宏,还有谁熟悉?她虽然不清楚萧宏究竟网罗了多少江湖好手,但她也知道他们两个都是江湖人物喜欢投靠的主子,而且他的条件常常优于自己,所以说投他的人更多。自己已收罗四百来人,那么以他临川王府的名头不说一千,至少也有八百。不过,现在可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关键还是这一会儿起事未免仓促,谁都不可能准备好。 “也怪我自作聪明,只怕文丫头的事儿闹大,再让三哥为难,所以就让文丫头的贴身丫鬟扮她,统船周游一江四湖,以让他们兄妹的糗闻不攻自破。哪知道反而让两个小子乘了机,三条船,一百多人,就像替他们特地预备的” 萧宏一脸无奈,萧玉姚也觉得他真是冤枉。这萧宏可算皇兄皇弟之中最称心如意的一个,要权有权,要钱有钱,就连父皇也不无钦羡地称他为天下第一逍遥王,都想跟他换位享受几天。可偏偏摊上了这两个儿子,真像一锅白粥里的两粒老鼠屎,直如命中注定,看来老天爷真是对谁都不会偏心。 “这倒也是,有了这么一支船队,你纵然事先一无所知,也是有点撇不清了吧?” “这还有什么办法?全凭三哥洞烛明察了” 作为情侣,这个男人实在是最佳的选择,然而作为男人,他总是欠一点血性。不少时候,她禁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人?尤其是那种风流成性的男人,总是不缺异性的青睐,久而久之,在他们身上养成了一种说不出的慵懒。仿佛什么都是应该的,一切弄现成了才肯染指,让人不敢与之共事。可是在他手里明明已经积下了足以敌国的财富,难道真的只会聚敛?本来民间给他取了一个外号叫萧娘,就说他外形过于柔美,性子特别弱善。萧玉姚本以为这不过是六叔又一个自保的障眼法,始作俑者说不定就是他本人,或者至少是他的授意。现在看来,他真不过是一个男女通吃的伪娘而已。 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一道阳光直扑进来,晃得人都睁不开眼。 萧宏正要发作,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傻了。 门口站着的不是他的三哥,不是当今皇上,还能是谁? “皇上!”萧宏连忙扑身跪倒,叩礼。 “父皇!”萧玉姚也是错愕,幸而并没忘记礼数。 “都平身吧!嘿嘿,朕本想着今儿偷偷来打老六的秋风,没想还有跑朕前头的”只见萧炎一摆手,呵呵直笑,大步进来。不经意间,就替他们两个解了围。 尽管萧炎为了他们叔侄之间不正当的关系责打过萧玉姚,可撞见他们两个单独相处却还是头一回。萧玉姚能不惊恐?更没想到瞬间就叫人呵呵几声便转圜了。 “父皇,今天是六月十九,观音娘娘的好日子,孩儿赶庙会,回程之前顺便看望六叔”尽管给了台阶,但她还是想把谎顺得更圆一些。就这样,语音之中还是免不了有点觳觫。关键她还有一层担心,不知父皇是否已经知道芷子的事,也不管是不是真的,若要让父皇知道,不等于重新揭开疮疤? 她不禁多看了一眼汪溥,其实从内心深处来说,她怕这个老太监甚于怕她的父皇。谁都知道,朝野上下的秘密,没一桩能逃过他的耳目。汪溥还是那张永远带着笑容的僵尸面孔,似乎一切与他无关,更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 “好好,你们都坐吧!”萧炎先在主位上坐下,便招呼他们两个。他见萧宏还多少有一点不自然,便又呵呵笑着说:“怎么?不欢迎朕这不速之客?” 萧宏一听,又要跪了:“哪里,皇上,只是臣弟有失迎迓,心中惶恐” 萧炎笑了,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他坐过来。 “我说六弟,这会儿是咱兄弟相聚,就叫三哥吧。老是朕啊臣的,朕听着心里实在烦,仿佛这世上朕就没一个亲人似的,朕可不想老当这个孤家寡人” “皇上” “三哥!” “三哥” “这就对了,姚儿,你也坐,今天是咱爷儿俩撞门,看你六叔拿什么招待” “皇上” “莫非是怕三哥吃穷了你?” “不是,皇上,三哥” “是不是还在怪底下人不通报,明着告诉你,这是朕不让,他们谁敢不听?” “好好!皇上,臣弟这就吩咐下去” “这就对了,你皇兄今儿是地道的走亲戚,就照走亲戚的规矩来。有什么好吃的,不管上得了台盘上不了台盘,统统拿出来,一个字,今儿要吃个稀奇” “遵旨,臣弟” “又来了,扫兴不扫兴,你怎么学得跟汪宝宝一个样,什么话都会说就是不会说人话?” 萧玉姚知道,父皇揶揄起来,就管汪溥叫汪宝宝。 “皇上不不,三哥”萧宏本来心怀鬼胎,浑身上下都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现在却还要硬着头皮改口,怎么听着怎么别扭,所以更怕出错。 “这就对了,对了,听说扬子江两岸的臭干子就数临川的有味?真有这一回事?” 所谓臭干子,就是把豆腐沤臭了,发霉了,长毛了,再放油里炸,炸干炸脆之后,再蘸一点乱七八糟的调料。有人奉为美味,萧玉姚想想也是恶心。 “皇上” “三哥!” “三哥真想尝尝?” “得得,你可别拿尚膳省的那套来对付朕” “不瞒三哥说,臣弟也只听说,从没尝过” “哈哈,看来你这天下第一大富翁也不见得日子比朕好过,被人管着嘴了不是?不过,朕适才逛庙会就看到有好几个摊子,那味道,不能不叫人大动食指,只是朕实在坐不下去,但怕露了形迹,馋唠没解,反倒惹来麻烦” “皇上三哥的意思?” “找几个下人,挑几个手艺不错的摊子,各买一点不成?” 这集市的小吃虽然美味,但总不安全到家,至于这萧炎究竟能不能一快朵颐,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78):玉姚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却说萧宏本来也是一肚皮的戒心,紧张得都快不行了。现在一听皇竟然想吃臭不可闻的豆干子,也忍不住乐了。“好主意,皇,臣弟这就吩咐下去” “莫急,就照着这种腔调玩意儿,反正都是平时咱们吃不着的,多搞几样” “臣弟明白了”他随即退到门口,吩咐了几句重新回来。 “皇三哥,那得等一会了” “不急,朕还不饿,只是有点馋唠而已,再说这些东西实在不了台盘,若是在朝堂说,人家不又要笑话朕了?当然,当着面是不敢的,可保不了背后私下里不是?” 说着,他站了起来,扫视着着整个内厅的墙壁,发现四壁挂的书法不少。“不错不错,满墙的钟繇c二王,宫中也没你这多了,嚯嚯,也有摹品” 萧玉姚知礼,也跟着站了起来。尽管她好武厌文,但也架不住左右下都是好才学,不论父辈,还是平辈,家中的男子几乎可说无一不以学识见著,所以也算没吃过猪肉,常见过猪跑的那种,耳濡目染,想不懂一点也不行。 她看不出字的好坏,但却知道能六叔墙的必非凡品。也知道二王便是前朝王羲之c王献之父子,而钟繇则是更早些的书法大家,而且都跟自己一样笃信玄门。 “臣弟只是爱屋及乌,未免鱼龙混杂,终究逃不过三哥的法眼” “按理子敬之不迨逸少,犹逸少之不迨元常,然而这几幅元常的功力却又太欠,显然只是摹品。呵呵,不过不把它们放在一起,还真不妨以假乱真” 子敬是王献之的表字,逸少是王羲之的表字,元常是钟繇的表字,这钟繇早几代且不说,而王献之不算太久远,都知道是王羲之的儿子,这明显是在说一代不如一代。 萧玉姚心里禁不住别的一跳,另有一番不同的感受。父皇先前突然进来,撞见他们叔侄单独相处,鉴于前科,哪怕涵养功夫再好,也应该有所异样。然而一点也不见愠怒,反而主动遮掩,实在出人意料,不会只顾六叔的颜面吧? 自从那年被质,在她的心里父女之情早已泯灭,尤其母亲殁后,更是视其为全无心肝的陌路人。与他相处时时都有戒备,故而不免怀疑,但怕指桑骂槐。退一步说,即便没有恁多的恶意,也总感觉处处透着一种莫名的虚伪。 “没想到六叔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却叫父皇一眼看穿”萧玉姚干干地笑了,她只想掩饰一下自己内心的憋恶,没想到一笑之下,听起来更有点尴尬。 “姚儿,你此话差矣!你六叔可比你看得久远”萧炎也笑了,指着满墙的挂件:“年代差得不远,真品自然就好找,再隔久些,真品毁得多了,这摹品就值钱了,若再找几个所谓的行家给点银子抬抬轿子,那准定就能以假乱真” 这一说,萧玉姚倒真是无言以对。关键是担心人家话里有话,这一提防,先自怯了一半,脑子也就不够灵活了。转念一想,还是认输,少说为妙啦。 萧宏却是高兴得很,似乎一点戒心也不见。“还是皇最了解臣弟” 他有意无意看了一眼萧玉姚,又说:“皇要是也好这,臣弟就没什么好玩的了” 萧炎一听,笑得更欢了:“朕还怕被人指着脊梁骂呢,不敢” 他已经沿墙转了一圈,停在门口,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六弟,前一番有人密告你在府里造了近百座库房,枪戟刀剑,甲胄鞍辔,分门别类,储存不少,据说每一间库房都做了记号,你还想倒卖兵器不成?” 这话一出,全场气氛为之一变。萧玉姚只觉得自己比萧宏还紧张,一身白毛汗,想不让它淌也不成。连汪溥一向低垂的目光,也定在了萧宏的脸。 萧宏倒也一怔,不过很快也就笑了,而且笑得比前一番更加坦然自在一点。“库房倒是有百把十座,只多不少,敢请三哥移驾,六弟这就请您去过目” 萧炎正等萧宏的反应,一听如斯,自也是朗声一笑,大手在空中随意一挥。“好哇!朕正愁兵备不足,倒要看看你究竟给朕准备了个什么样的大买卖?” “三哥,这就去?” 如此立竿见影,倒是出乎萧炎的意料。“不耽误吃饭?” “反正派出去的下人们还没回来,再说库房就在就在后面,但等三哥定夺” “好吧,也让朕开开眼界去” 说罢,萧宏便在前面引路,一干人出了内厅。 萧玉姚虽然此地来过多趟,但都是直进直出,从没好好游览过,也就随了大流。 原来这王府从保扬河引了一支流水,贯穿整个。官署,帷帟,仓廪,杂役,各个分块区域,均以流水分割。其中主要的通道,便是依水而筑的堤岸。 堤岸宽且平坦,两辆马车交汇绰绰有余。沿着堤岸还修了不少亭台楼阁,比起建康皇宫的后花园,规模相差不大,兼之草木茂盛,幽深却是又胜一筹。 仓廪之区,像个孤岛,四面环水。绿荫丛中,一排排只有门没有窗的砖房,典型的仓房。那仓房倒都不小,而且十分高挑,很像建康台城后面的兵营。 “皇,那便是仓廪所在,您看,山墙顶那小窗就是记号” 顺着萧宏手指一看,果然每间大屋的山墙顶部都开有小窗。而且形状不同,有方的,有圆的,还有三角以及菱形c月形。每个窗洞底下都有黑漆大字,细细一看,原来是以天干地支排列,从甲子开始,一直不停地排下去。 进了仓区,立刻有几个书吏拎着大串钥匙过来。跪下,见礼。 “统统打开!”萧宏这次没有请示皇,直接向书吏们叫道。 萧玉姚虽然跟六叔交好,但都是偷偷来,偷偷走,很少在王府里公然现身,招摇过市。所以从没机会好好游览过王府,自是不知竟然还有这么一番洞天。 有关萧宏大建仓廪,储存禁物之说早已不胫而走,父皇一问,萧宏不仅不辩,反而坦然引之,已经出乎想象。加之偌大一片,规模直逼司农卿领下的太仓,更是瞠目结舌。若让萧玉姚来做这个皇帝,只怕也该对这位皇叔侧目了。 自从父皇提出要看六叔的仓房,萧玉姚怀里一直像揣了个小兔,别别乱跳。刚才两人话里有话,莫非六叔还真有不少把柄被皇兄抓住了,这一会儿正准备算总账了? 她看父皇根本没带什么侍卫,又不像准备拿人起赃的样子,除非外面已经布满了御林军?只要皇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立刻冲进来,让人措手不及? 再看六叔胸有成竹的样子,她又瞎想,莫非萧宏也是早有准备?这一栋栋的仓房里不仅堆满了兵器,而且还埋伏下了足够的死士?就等皇一步踏进门? “慢着!”正寻思间,忽听一声轻呼,原来萧宏领着皇正准备进第一个门,却叫汪溥拦了来。只见他把头一别,后面的不少太监立刻抢着先进去了。 “汪宝宝,真是扫兴,莫非朕的亲兄弟也信不过?” “皇恕罪,奴婢只怕皇叔的库房久未开启,里面会有异味,呛了皇您” “哼!就你事多” 萧炎没好气地说,一拨拉,把个汪溥搡到了一边,顾自进去。 要知汪溥的担心到底有没有道理,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79):玉姚 书承前文,不多啰嗦。 要说这仓房里面也是高大宽敞,一点不见惯常仓房的那种陈腐味。只见里面搭了不少货架,直如建康台城国学馆里的藏书阁。 迎面一个大架子上,好几株已经配上基座的珊瑚,奇大且整,令人叹为观止。萧玉姚府中也有珊瑚摆设,皇宫之中也有不少,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之大,如此规整。她还注意到,皇上看似一直在观赏,其实脸上的肌肉也在不时颤动。 “这是给皇上准备的寿礼,本想给皇上一个惊喜”萧宏指着最大的一架红珊瑚说,萧玉姚很习惯落目底座上,细细一看,果然是镌了万寿无疆等字。看来萧宏所言不假,这等字样的东西,只有皇帝配享,应该是件寿礼。 “呵呵,这该怨朕,忒性急了不是?”萧宏一解释,萧炎的脸上方才坦然不少。 原来这一房全是珠玉珍玩,水里出产的为多,光鸽蛋大小的东珠就有不少。 很多东西,萧玉姚还是第一次见。 退出来后,萧玉姚特意瞟了一眼山墙上的那窗,记住此间的形状是三角形。 接着随便进了几间,反正成堆的兵器甲胄没有看到,除了那些明显属于珍玩的宝剑宝刀,镶金嵌玉,只能把赏,不宜实战,看来那些密告已经不辩自解了。 萧玉姚这才明白萧宏坦然无惧的缘故了,又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 她还弄清了那些状如记号的小窗,不同形状对应不同类别。原来带三角形小窗的库房里面都是珠玉珍玩,包括各种奇石异木,居然还有几株已经漆封的千年灵芝。凡是方形窗洞标识的都是金银,金锭银锭,另外还有一些金银制成的器物。圆形窗洞标识的仓房里面都是琴棋书画,文房四宝一类雅玩之物。镌有月形窗洞的仓房里尽是绫罗绸缎,各种绢帛棉麻。要说菱形仓房的最不值钱,五谷杂粮为主,间或有一点山珍海味之类的南北干货。但那五谷杂粮也非凡品,基本上都是各地的贡品以及稀罕物种,值钱无数。 “呵呵呵呵”看到最后,萧炎只会笑了,一时半会,也不知说什么好。 富可敌国,名副其实。这里很多东西,若是搁到皇宫里也是稀罕之物。 萧玉姚焉能不知,一个守成之君,宁可手下贪财贪色,也不愿人家贪功贪名。这就是传说中的王翦之智,人家就是凭个贪字解除秦王对自己的疑虑。如此一看,父皇自然就安心了,于是她就应景插道。“六叔,父皇这会是在后悔了。早知道六叔这么善于理财,当初为什么不干脆让您兼了大司农呢?” 萧炎一听,笑得更欢了。“朕更加高兴传言不攻自破,免得人又说朕只是护着六弟” “本朝以孝立国,兄友弟恭,无可厚非”萧玉姚甫一出口,立刻一阵脸红耳臊。心说自己莫非也是变了,如此肉麻之言竟是信口而来?好在晌午本来燥热,一趟巡视下来,人人都是面红耳赤,汗水淋漓。“难说偏袒不是?” “姚儿所言极是,可惜别人不会这么想,大将军王,历朝历代都是最受谤议之位” “还请三哥恩准,六弟只想做个田舍翁” “你看你,聊个天也不会,又来了不是?” 正说笑着,又有下人跑来,原来是那边的酒筵已经准备妥当。 回头的路上,没走几步,萧炎突然又停脚,望住萧宏。同时招手,汪溥立刻掏出一折纨素递了上来。萧炎接过,扔给萧宏。“六弟,这上面的笔迹你总该认得吧?” “德儿,萧正德这逆子?”萧宏细细辨认,确定正是三儿子萧正德的笔迹。 “你再念来听听”萧炎的脸色端着,让人越发感到紧张。 尤其萧玉姚,她也不知道那片纨素上到底是什么内容。没有皇上的特许,萧宏也不可能传给她看。心说若是篇谋反檄文,那今天这日子恐怕是过不去的了。 “咏竹火笼:桢干屈曲尽,兰麝氛氲销,欲知怀炭日,正是履冰朝” 这一听,萧玉姚有点明白了:笔直的枝干,已经扭曲变形,兰麝的芬芳已经飘散殆尽,不管冬夏,这竹火笼都无法离手,只缘栖身于那冰冷的朝堂。 原来这萧正德还在记恨先祧后归那一档子,看来他一直认定自己是一个不幸的废太子了。这事实在有点滑稽,萧玉姚不免带着一点幸灾乐祸的心态,注视着这对皇兄皇弟。如此看来,自己刚才的那番吹捧还正算及时不是? 萧宏轻轻吟诵了两遍,突然变得咬牙切齿起来。“这逆子,皇上您难道对他还不够好吗?” “你对他好是你觉得对他好,朕对他好是朕觉得对他好,不等于他就觉得朕是对他好,你是对他好,懂了吗?要是人还没有觉出你对他好来又生点变故呢?” “皇上”这话倾向性也太过了,连作为萧正德之父的萧宏也觉得不是味儿。 萧玉姚不由得心中冷笑一声,倒要看看这种尴尬事上自己的父皇还有什么手段。 “你说你过的这何尝不是神仙的日子,怎么就不知对两个孩子稍微宽容点?” 一听这话,萧玉姚立刻恍然大悟。同时私底里想不感动也不行,心说也许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说不定父皇他本来就没有想兴师问罪。 定是有人密告六叔储备军资,再加上两子适时外逃,里通外国,准备谋反,不用说了。所以父皇才借六月十九观音娘娘出家庙会这个由头,突赴临川,就是想亲自看看六叔一家到底在干什么。看到近百间仓库尽是金银财宝,只合了萧宏贪敛之名,压根儿不见半点谋反迹象,皇上显然有所放心。 就这一下,萧玉姚不仅为萧宏捏了一把汗,也为自己捏了一把汗。若是稍微有一点蛛丝马迹被人抓住,被父皇他老人家发现,真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只怕连这一会儿不该出现在临川王府的自己,也会难逃一场无妄之灾。 这会儿主动提及萧宏上表自劾,并请褫夺两个儿子爵位一事,说明皇上已经释然。 “皇上,别人可以装聋作哑,臣弟不敢。”萧宏颤声说着,又在萧炎面前跪下。“您看他们丧心病狂,都已经到了何种地步?只怕天下臣民都会埋怨皇上” “朕就怕你再来一个上表自劾,这不先跟你打个招呼来了吗?快给朕起来!” 汪溥急忙跑过去,硬把萧宏拉起来。 “皇上,这是祸及满门的死罪啊!”萧宏还在挣扎,只是他挣不过一身武功的汪溥,虽然不敢站直,但也跪不下去。 “起来说话!莫非要朕下旨不成?” “皇上”萧宏看到萧炎有点嗔怒,也就不再挣扎。“皇上若再徇情包容” “谁徇情?谁包容?你还让朕说话不说?”萧炎皱了皱眉头,明显有一点不快。 “这不是就想跑过来跟你商量吗?再说正德这孩子,咱们本来就有亏欠他的,不就少年心性,哪个少年不曾荒唐?你不如此逼他,他需要往外跑吗?” “皇上!” “先不忙给人定罪,你也别急着上表,你一上表,朝野轰动,还不是把朕架在火上烤?” “皇上!臣弟死罪” “听着,不是圣旨,但你得照朕的意思去办。” “但凭旨意” “啧啧,不是旨意” “但听皇上吩咐” “你不能先找个得力的人,争取劝他们自己回来” “皇上” “早回早了,越拖越麻烦,听明白了没有?” “皇上,臣弟遵旨” “得得,刚才已经明确告诉你,不是圣旨” “臣弟照办!” “好了好了,这事就算聊过了,不提了”萧炎掉头顾自前行,没走几步却又停下。“喂喂,六弟,听说臭干子趁热吃才香不是?朕这耽搁久了吧?” “皇上三哥” “走吧走吧,别再耽误了” 这一幕又是出乎萧玉姚的意料,心说父皇对六叔可谓包容至极,哪怕六叔换成自己还能反吗?如此一想,早先鼓鼓而来的一肚皮气,也不知不觉泄了。 好在还有一点让她觉得侥幸,看情势,似乎父皇还不知道有关芷子现世的事情。 要说这萧玉姚真的是否如她所想那么幸运,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80):正德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话分多头,先提紧要。且说萧正德他们劫了小乐的船队,一路直往海外驶去。 哗哗哗哗,哗哗哗哗。浪击船舷,声音流畅而又柔和。萧正德闭眼默听,通身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惬意。这一会儿对他来说,天籁之音,莫过于此。 人生的新起点,已经从这里开始了。他不禁想起了特意留在建康的那首新作《咏竹火笼》。“……桢干屈曲尽,兰麝氛氲销,欲知怀炭日,正是履冰朝……” 他自认的得意之处,其实不在这首五绝的本身。它将有一个最重要的读者,他坚信这会儿这首诗已经到了那人的手上,其实说到底他就是为他而作。这首五绝写在一方纨素之上,这方纨素放在防烫的竹火笼里。竹火笼搁在书桌上,书桌当然是在书房里。炎炎夏日,冬日火笼,其义自不待说了。 皇上,你真的拿到了吗?我相信,您有汪溥,汪溥的神通这天下无人能比。皇上,您看明白了吗?我知道,您跻身当年兰陵八友,兰陵八友的才华不输于天下任何人。 要说萧正德没有一点自知之明,那么天下的糊涂蛋至少还得翻上十倍。他从来不承认自己是一个真正的恶人,即便有些恶行,也纯粹是被迫无奈之举。 人之初,性本善,他记得自己的童年何其纯善。正因为纯善可欺,命运给他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 四岁那年,他像个木偶一样被人拨弄来,摆布去。一连串的仪式,繁复的程序。那是一个似懂非懂的年纪,简直让人无所适从。好几回,他都忍不住哭了。最难耐的时候,他都把尿尿弄在下裳里了,可他不敢吭,只能忍着。 朦胧浑噩之中,有人告诉他,你现在是你三伯的独子了。三伯家里有姐姐,有妹妹,只是没哥哥,也没弟弟,因为三婶生不出来。三伯对三婶特好,只缘她是天下公认的第一美人加才女。三伯不肯再娶,所以这个好运就落到了你头上。三伯已经登基为帝,所以你一过去就是太子,青宫加冕只须等待册立佳时。 直到今天,他对当初的场景还是记忆犹新。 曾几何时,他以为这个天下早晚是要属于自己。不是他的梦想,更不是他的奢望。而是有人把一切塞进了幼小的胸膛,懵懂无知的生命一下背上了无法承受之重。 青宫加冕,承祧大位,似乎只是剩下时间和程序。 那个时候,他几乎像一件物事一样被一只手传递到另一只手。甚至吃几口饭,挟什么菜,都有人为之代劳。喉咙里只要有一点异响,痰桶就凑过来了。嘴巴里只要轻轻嘘一声,便桶立刻端到跟前。有一段时间,这曾经是他最热衷的一个游戏,喉咙里,嘴巴里,不停地弄出些响声来,乐此不疲。看到随侍太监忙得顾此失彼,乱作一团,那正是他一天之中最快乐的时光。 不管盛夏还是寒冬,天不亮就被从梦中叫醒,从没一次自己睡醒。只缘先生排着队要向他灌输帝王之术,唯恐他将来不能统领天下。有人告诉他,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尽管他一百个不愿,便也忍气吞声,不再怨怼。 然而就在他刚刚适应,一切忽又变了。正如来得那么突然,去得也那么突然。有时候甚至连一个招呼也不打,说变就变,直如黄梅雨季老天爷的脸。 每天下课之后,他都必须去一趟大内便殿,那是皇上的常居之所。皇上要求他每天下课之后要去报到,而他本人一般总是先在那等候。其实也就是一成不变的例行公事,皇上总是问他几句功课,然后不无爱抚地摸摸他的小手或者小脑袋,给几块他最喜欢吃的糕点,末了就看着他一溜欢蹦而去。 忽然有一天下课了,习惯往便殿跑,却被两个大内侍卫突然挡住,随侍太监慌忙过来,二话没说,抓起他就直往宫外奔。那架势,都把他吓得哭了。 “你以为你还是皇子,你现在又是皇侄子了,没有宣召,再不能随便见驾……” 本来他是那么充实,天下万物无一不是美好,就在那一刻,他开始绝望了。 他不再需要一个人上课,也不再有一大堆先生围着,而是毫无征兆地并送到到了太常寺下的宗室子弟学馆,乱哄哄的大书房里。那些同堂的宗室子弟,不管大小,只要会说话的都敢嘲笑他。这些人曾经充满羡慕嫉妒恨,然又对他畏如寒蝉,连一个屁也不敢在他面前放,现在却都是个个肆无忌惮。黄粱一场空欢喜,这已经是他所记得最为客气的一句话了。等于从天上一下被甩到了地上,他竟没有因之而发疯,真的是已经便宜了这个世道。 只缘皇上有了自己的儿子,曾经只跟太子之位一步之差的他又被打回原地。对他来说,可不是原封不动,原来那些曾经以粗暴的手段塞进他胸膛的东西,已经与他血肉相溶,然而又在倏忽之间被同样粗暴的手段统统剥离了。 临川有一道名菜,叫做鲤鱼跳龙门。他尝过,这道菜本身也没什么特别的美味,所图仅是那种祥瑞之征。他见过厨下宰杀那种鲤鱼,先从鱼屎眼上剪个小口,然后硬把两根手指挤进去,一阵搅动,然后连血带污,一下就把所有的内脏生生地拽出来。接着再用浸湿的布巾裹住鱼头,将鱼身在沸油中炸熟。上桌时那鱼还没死透,两个鱼鳃还在一张一张吐气,仿佛刚刚从水中跃起。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剪,那一挤,那一搅,还有那一拽,那一炸,滚烫的油直接浇上去。同样的感受,本已溶进他的血里,长在他的肉里,什么也没有了。他的五脏六腑也在一瞬间被人掏空了,周遭的冷言凉语比沸油还灼烫。 当他啥也不懂,那个本该称作伯父的人却偏要逼着自己改称父皇。 当他有点懂了,那个曾被自己称作父皇的人却又把他已经习惯的一切统统拿掉了。 当然,那位仁慈的皇上也没有忘记对他有所补偿,都说皇上对他的恩遇不错,却不过是想用一个小小的侯位把这糗事糊弄过去。西乡侯,封号正是那会儿来。且不说一个太子位,一个小乡侯,在别人眼里那是多大的的差别?就从自己的内心,从难以承受之重,到无法感觉之轻,那种感受怎能名状? 这是一个天大的玩笑,这世上难道还有比这更捉弄人的吗? 这究竟是谁在开玩笑,难道只能抱怨命运吗?不!他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哪怕不能流芳百世,至少也要遗臭万年。要言常人所不能之言,行常人所不能之行。他要让命运匍匐在自己的脚下,让人看清在命运的幌子下到底遮掩着什么。 有人埋怨他折腾,若再循规蹈矩,平和低调,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活着?有人指责他作恶,没有足够的刺激,那位道貌岸然,假仁假义的皇上还会记得他吗? 他必须折腾,他必须作恶,只有这样,他才能够找回自己生命的一点分量。 他的所谓折腾,他的所谓作恶,都不是无的放矢,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寻找一条决胜之道。 至于萧正德究竟给自己找到了什么样的决胜之道,还听后文娓娓道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81):正德 ,最快更新弃女逆袭记最新章节!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萧正德认为这个世上万事万物的变异,都取决于人的心性。三伯对他先嗣后弃,则是自私的心性在作祟,就因为一点血缘的亲疏,冠冕堂皇地弃信背诺。他也发现,而自己之所以欲罢不能,痛苦万分,完全是因为执着于心性。 有益的心性能使人立于不败之地,有害的心性也能使人万劫不复。木朽虫生,墙罅蚁入,自古皆然,人的心性出了问题,人的命运也就失去了控制。 他认为自己已经掌握了立世的至理,他也摸到了翻本的钥匙。 可笑的倒是自己的生身父亲,只知把宝押在所谓的皇兄身上。仰人鼻息还在庆幸福荫深厚,富可敌国尚且不忧天妒上忌。尤其对他的遭遇根本不能理解,也不想理解,居然还想上表把已很悲惨的他贬为庶民,以冀天颜不怒。 他莫非不知道,这是一场侄儿与伯父的战争,假如伯父不曾开过那种天大的玩笑。也是一场养子与继父的战争,假如养父没有背信弃义,出尔反尔。 父亲的掺和,改变了这场战争的均势,假手于他的父亲,只怕正是梦寐以求。皇上向来好名,所以自己不会杀侄,而且天下人都知道,他曾经有负有亏的那个侄儿,但是皇上也有的是办法,敢逼萧正德的父亲杀他萧正德。 没辙,他必须逃出那怪圈。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佛曰:你如欲得如法见解,但莫授人惑。向里向外,逢着便杀,逢佛杀佛,逢祖杀祖,逢罗汉杀罗汉,逢父母杀父母,逢亲眷杀亲眷,始得解脱。 他再也不能三心二意,跟自己的父亲一样把宝押在别人身上。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本来他就有借力别国的打算,只不过是早一步与晚一步的分别。 他准备去北国,北朝大昭早几年就有人来试探过他,希望他能成为内应。答应每交换一次情报,均会给以丰厚的报酬。然这也忒小看他们临川王府,从来这天下只有临川王府在收买别人,哪来临川王府的被人收买的道理?不过现在倒是不失为一条门路,凭他的身价,在北国至少能有一块立足之地吧?哪怕是真的想重新做人,也应该到远离建康,远离临川的地方去。 他的初步目标是北国别都晋阳,听说北国朝野现在都由权臣丁辰一手掌控。而丁辰的老巢乃在晋阳,而北国皇帝所在的京城洛阳已成摆设,旨令早就出不了皇宫。 从南国建康到北国晋阳,走旱路当然爽快。南船北马,尤其是到了扬子江彼岸,水少旱多,特别适合骑马。只是这一路过去,城邑不少,驻节更多,只怕还没到国境,就会被截。倒是水路,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越过国境。 当然不能走内河,一则北方内河水情变化太大,全看老天爷的脸色吃饭,不是涸竭,就是泛滥,而且还有不少地方常常会改道易辙,二来寨栅关卡也不会少。而走海路风浪大点,然而即便被人提前知晓,拦截也不很容易。 关键还是老爹无意之中帮了大忙,为了遮掩一点糗事,居然派了一支船队在外招摇过市。拙能成巧,等于是在为他的流亡预作准备,只需接管船队就行。 小乐居然没有一点反抗,这多少有点出乎意料。也许这就是家生子的好处,高门大户的家生子女,天生就有一种奴性,在他们心中尊卑高低与生俱来,只要位分高的人出面,他们绝对不敢越俎代庖,自作主张,更不可能反抗。 不管怎么说,总算顺利踏上了北上的征程。 这支船队目前共有四艘船,一艘五桅重楼旗舰,两艘三桅楼船,还有顺手牵羊带来的赵家楼船,双桅,小是小点,吃水也浅,比较适合岸滩之间的摆渡。 这次京城四少一同上路,萧正德当然领艘五桅,其余三个也各领一艘船。必须这样,谁也不敢保证别的船上没有异心之人,乘隙溜掉,防患必于未然。 一切顺利,萧正德要准备进行下一步了。按照他这次的设想,想在北国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据点。北国无时不在觊觎南国,以南国废太子的名义流亡斯境,他们没有理由不欢迎。也许人家不会容许建立一支军队,但至少也要培养一批只听命于自己的死士。 最关键是先建立起自己的帷帐,幕僚将弁一应俱全。就像刘备孙权创业,不仅要有自己的关羽张飞,周瑜程普,也要有自己的孔明法正,鲁肃张昭。 假如眼前这位真如传言的那样,那样他就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前一阵子,正好听说朝廷最近又有忙了。只缘有位天才少年突然帮皇上解开了一个死结,满朝文武大臣再也不敢安坐。缘起是景口县衙呈上的一桩案子,大理寺不置可否,直接上奏请旨定夺。一个民女状告景山寺的和尚,始乱终弃,一要名分,二要赡养。景口县衙门也好,台城大理寺也罢,争的就是个僧尼辖权。历朝历代,各国各地,都有这种争论,也都是难题。 前数十年,北国大昭武帝,也因沙门构乱,下旨废佛向道,从一个极端走向另外一个极端。拆庙毁佛,大动干戈,风向骤变,不过只是一时之安。空退玄进,道门何尝不要争一个法外治权?只怕不多时,又该废道向佛了。 此间皇上最是好佛,不惜以身出家,赎身还俗,明摆着要以国帑布施兴佛。如是礼佛,国库的为难程度也就可想而知。有想帮皇上说话的可又不知从哪说起,有想看皇上好戏的自是满肚皮幸灾乐祸。不管捧台脚,还是瞅热闹,情势没有分明之前之前,一律只会是装聋作哑,谁也不敢轻易发声。 万籁俱寂,于朝廷可不是个好兆头。幸亏这少年一句话,皇上找到了最好的台阶,也让一干人臣有了置喙之处。治佛三策,言简意赅。只怕当朝臣工谁都无此奇思妙想,这番精彩已经足够青史留名。如此少年,谁也不敢不把他看成至宝? 都说景山寺法山上人早已下注青宫,将来要夺星云上人的鳌头。已经派出大和尚护持赵瑜,应该不会是一时心血来潮?若论面前这位少年的年纪,未尝不是未来天子的备揽之人。这无意之中,也是对这少年才干一个最好的肯定。 他萧正德不傻,只是运道不济。运气一旦降临,焉能就此放过? 那日夺了小乐的船队之后,对她的去留本来已经无所谓了。只是问起配给她的船队提督霍平,说到还有这么一个少年与她为伴,自然也就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赵瑜虽然已知自己邂逅皇上之后名声在外,但也不会想到自己的价值在世人的嘴里已经飞涨如斯。虽然也清楚萧正德找自己也跟近来的虚名有关,但是感觉如同绑架,只是人家还算客气,一直以礼相待,从没恶语相向。萧正德把赵瑜留在大船上,每天都会邀他来到客舱,同吃同坐,直如西宾。 唯一让他尴尬的是,小乐只能以一个奴婢的身份出现。 萧正德正愁如何笼络赵瑜,觉得这倒不妨利用一下。 至于萧正德究竟如何笼络赵瑜,还听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82):赵瑾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要说一个少男,一个少女,像煞已有情愫,曾几何时还在卿卿我我。其中一个成为座上宾,另一个成为阶下囚,准确地说是一个阶下婢。让阶下婢去侍候座上宾,地位悬殊,不能说话,不能交流,彼此心中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尤其这座上宾,怎么看都是一个雏儿,也许这还是他第一个心仪的女子。如果加以撮合,他们又会怎样的感激,说不定从此往后就能听命于自己? 然而萧正德并不急于将自己的想法付诸实施,他需要观察一下,以小乐的身份,能跟上赵瑜当然求之不得,但不知赵瑜对人心思如何。如果只是逢场作戏,那就意义不大。故而这几天老让小乐在客舱侍候,就想验证一下。 几天观察下来,赵瑜只要一看到小乐,确实有点浑身不自在,尤其是别人对小乐吆五喝六,赵瑜就像自己直接受到呵斥一样,手脚都不知搁哪儿好了。 船上的奴婢,本来不少,并不差小乐一个,然而萧正德却总是差小乐近前伺候。小乐倒是处之泰然,可赵瑜实在尴尬。哪怕是小乐添点水,他总忍不住要欠身。他甚至不敢把眼睛朝向小乐那面,而小乐倒是一直坦然处之。 这一切都看在萧正德的眼里,开始他倒是觉得有点滑稽,渐渐他又不免怵惕。关键是他从小乐的目光里读到那么一点意思,那就是隐忍。哪怕委屈,哪怕痛苦,哪怕愤恨,哪怕怨毒,这都是人之常情,唯独这份隐忍让人不爽。 遭遇如此变故,一个丫头不仅自己不见慌乱,反而镇定自如,这总让人心里不舒服。心说这个丫头倒非等闲之辈,看来父王选她冒充公主绝非偶然。要不是这次劫船,不期而遇,从前倒没特别过她。他甚至庆幸,劫船那夜,去而复返,完全值得。当时只是为了赵瑜,顺带掳获小乐,只能说是歪打正着。 船开之时,他还在询问那些小乐的随从。当他追问小乐可能逃到哪里去,霍平说了他赵瑜与小乐相交之事,并告诉他停在边上的那艘便是赵家的船。再一追问,原来正是那个近来已在建康被传得神乎其神的赵姓天才少年。 据说他的神奇之处,便是能对皇上还未来得及宣示的真实心思一卜即准,连皇上本人也不禁叹服,免不了青眼有加。这究竟是一门什么样的本事,他不是很懂,估计也是占卜蓍龟,求天问地一类神术。三国时有个诸葛孔明,据说也有此才,莫非这又是一位不世出的卧龙先生?那真是苍天垂怜。 听说景山寺已经捷足先登,专派一位高僧护持,无意中不就证明了奇货可居?也算老天眷顾,本会与景山寺和尚有番纠葛,却不料想那个保镖竟然不在。也许太过顺利,不禁又怀疑,这位真有卧龙凤雏之才?还只是又一个欺世盗名之辈?要不然景山寺和尚怎么会如此大意?让自己不费吹灰之力? 可惜自己远没有刘备那么幸运,身边连个能帮他荐举人才的徐庶也找不到。不管怎么说,把他带走总不为过,得用则用,不用再行处置,也不为迟。 撞巧邂逅,仓促相逢,他已无暇再演一出三顾茅庐,不过倒可模仿巧赚徐庶的做法。当年徐庶勘不破一个孝字,他就不相信眼前这位又能轻弃一个情字。 “小乐,以后你就专门侍候赵公子吧!” 突兀的一句,客舱里的人都愣了。莫非萧正德还嫌捉弄不够,又要出什么新花样了? 赵瑜更是局促,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小乐谨遵侯爷吩咐”倒是小乐处惊不变,应了一声,就乖乖地移身到赵瑜背后。 “赵公子” “侯爷”赵瑜憋了个满脸通红,如坐针毡一般扭着身子。 “赵公子,如蒙不弃,本爵想跟你结为异姓兄弟” 萧正德呵呵一笑,又有了更是出人意料的提议。一个比一个突兀,简直让人目不暇接。不仅赵瑜一下傻了,连过船来陪伴兄长的萧正则也未免觉得有点突然。两眼不停地在其兄长的脸上搜寻,仿佛是想找出他的真实用意。 “侯爷”赵瑜再也坐不住了,慌忙站了起来。 “莫非赵公子看不上本爵?”萧正德的笑容蓦地凝固了,歪着脑袋盯住对方。 “岂敢?侯爷”应也不是,拒也不是,赵瑜当然惶恐至极了。 “好了,这样吧,赵公子,你若真的不嫌弃本爵,那就请你叫我一声大哥” “侯爷”赵瑜真是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是好。 “这么说,你是瞧不起本爵喽?” “不不,侯爷,草民岂敢高攀” “既然是结义兄弟,还哪来的高攀低就” “侯爷” “果真不愿?” 萧正德两眼一直紧盯着他,赵瑜的目光想逃却又不敢逃得太开。忽地心头滚过一个念头,不如为了小乐就高攀一下,说不定以结义兄弟的名分求他,还能让她免了这种令人尴尬的奴役,不说回到先前,至少也能还她尊严。 “若是侯爷不嫌弃”赵瑜还是有点心虚,生气不免嗫嚅。 “别忘了,这可是本爵主动提出来的” “侯爷大哥!请恕愚弟冒昧”赵瑜偷觑了一眼,发现小乐竟是一脸激赏。 “好!贤弟!”萧正德很是高兴,何须三顾,一顾就成,这可比刘备省了不少麻烦。 “大哥在上,请受愚弟一拜!”赵瑜说着恭恭敬敬跪下去,叩了三头。 “好!贤弟快起来!”萧正德把赵瑜拉了起来,高兴得连拍他的肩膀。 “来人!快传霍平” 霍平很快来了,他是王爷麾下的水师都尉,本是萧宏派给小乐的船队提督。 “侯爷,有何吩咐?” “现在船到哪儿了?” “回侯爷,刚刚拐进沪渎” 沪渎是扬子江的入海口,过了沪渎,便是茫茫的大海了。 “华亭也过了?” “回侯爷,前面就是华亭” 华亭可算自沪渎入海的最后一个集镇,船上的需用,早已在前面的大镇崧泽那里补充完备。霍平心想侯爷大概又忘买什么了,想在出海前再补充一下。 “好!传令,今晚就在华亭泊船,本爵要在这儿摆酒,庆祝我们兄弟正式结义” 霍平应诺去了,至于这庆贺之筵摆得如何,且听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83):赵瑜 书接前文,不再重复。 却说萧正德跟他结拜,赵瑜多少还有点接受不了,这倒不是矫情,而是纯粹出于惶恐。 一边是皇族,一边是庶民,身价悬殊,自不待说。贵庶之分,门第之差,他何尝不懂。那回景山寺山门前邂逅盼儿的情景,感受最深切。一想到盼儿,他脑子里顿时闪过一个几乎有点滑稽的念头。倘若有一天再与盼儿相逢,萧正德若是介绍自己是他的结义兰弟,真不知她脸上会是啥样的表情? 一念闪过,自是不免得意一下。虽说萧正德的身份较之萧综略微逊色一点,毕竟一个皇子,一个只是皇侄子。可对他来说,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岸。再看萧正德的神情,倒也不像是在戏谑,心说莫非又该谈文治武定了? 一时之间,赵瑜反倒对自己过去的判断产生了怀疑。不知天下圣贤一开始是不是都跟自己差不多,都缺少足够的自知之明?初识小乐的那一天,有感而发,完全出于诚挚,也是实事求是,自己虽说博览群书,喜欢思辨,却从来没对文治天下,武定四夷那类有兴趣。只是不能直接告诉小乐,大凡风花雪月的东西,自己就是不想钻研也不成。可不仅小乐根本不相信,现在看来,若是再对面前这位西乡侯啰嗦一遍,人家同样只当自己又在谦虚。 老爹为了自家的身份地位,一直在不停地努力,而且收效甚微,却不如自己歪打正着,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真是让人不敢轻易置信。再则人家已过而立,自己方才束冠,人家早已爵秩尊贵,自己既无功名,亦无身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价何在,难道仅凭点偶然,就能坦然受之吗? 赵瑜自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但又不知道跟人家该如何解释是好?前番跟小乐解释,人家反倒觉得他虚怀若谷。只怕这会儿再想撇清,人家也只会以为自己赘文客套。越抹越黑,不说也罢。可所谓捧得高摔得重,真不知道到了人们真正认识他的那天,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能不让人提前担心吗? 从法山上人始,经过小乐,现在萧正德他们,赵瑜想不重新估价自己也不成了。他没法不怀疑,莫非从前真是低估了自己?记得从前翻到诸葛孔明的隆中对,不曾觉得他比自己还幼稚?那种文字看似激扬,胸怀天下,可想着自己找堆方志一捋,也能弄出一大套来。这看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自己已经登峰造极,足以与孔明一起跻身天下圣贤之列,要么就是孔明与自己一样,不过是挺能唬人的酸腐书生,至少那位撰著三国志的晋人陈寿香臭不辨,把大言炎炎当成了雄才大略。要不自己情急之下信口胡诌的所谓治佛三策,真的价值连城,当得上甘罗赚回十一座城的三寸不烂之舌? 赵瑜好不纠结,好似心中有把天平铨称架着,一会往高估自己的一头多放几个秤砣,一会又往低估自己的一头押上几个砝码,可总是找不到最平衡的点。 大概是到了出海口的缘故,一眼望去,尽是滩涂。通往华亭集镇的码头,只在淤滩上架了座竹木栈桥,船还靠不到栈桥附近,必须用舢板来回摆渡。 晚宴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只是这会儿时间还早。赵瑜百无聊懒,独个儿趴在船楼上看风景。 近海了,水天更难分了,风也大多了。四艘船并靠一起,离露出水面的滩涂大概还有十来丈远。这大概就是深水与浅水的分野,再往前靠就得搁浅了。 尽管没人正式介绍,他也知道左手旁边那船归萧正则领。刚才萧正则过船来的时候,那边甲板上有个小女孩,看到了便大声叫爹爹,应该是他的闺女吧?现在他们的女眷和孩子都到甲板上纳凉,不时飘来嬉笑玩闹的声气。 赵瑜出于礼貌,尽量让自己停身在不容易正面照见的地方。他知道小乐就在自己的身后,很想跟她说上几句,可是人多眼杂,众目睽睽之下又不敢招呼。 小乐远远站着,目不斜视,脸上总是似笑非笑,还真像一个称职的贴身丫鬟。 对船萧正则的女儿也正在眺望这里,那个姑娘还没有船栏杆高。她大概很好奇赵瑜与小乐的位置关系,赵瑜注意得到那双大眼睛在不停地来回忽闪。尽管对方只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可叫人这么看着,仿佛自己的心思都被人洞悉似的,赵瑜还真有点受不了,一身臊热,幸好水面上的风很凉爽。 可他又不敢直接回船舱去,那样小乐就会离他更近,没辙,他只能尽量不跟那个小女孩对眼。不管有得想,没得想,始终装出一副沉思不已的样子。 这会儿采购的人都回来了,有好几条小舢板在倒腾。 买了不少彩色的锦缎,尤以红色见多,居然还有可以折叠的灯笼,莫非还要张灯结彩?看来临川王府真是有钱没处花,搞个兄弟结义也要这么铺张? 尽管这是人家在铺张,可赵瑜心里还是有点忐忑,总觉得自己就像个骗子,不管是谁在帮着鼓吹,高看也罢,结交也罢,总给人有点不真实的感受。就跟做贼心虚似的,只觉得周围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都在等他被人拆穿的一刻。 他猛一转身,想证实一下究竟有没有那样的眼神。好像有,又好像没有,看上去每个人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可一对眼,人家就赶紧掉开,这让人不能不怀疑。胡乱捕捉了一遍,又感觉哪里不对,只是一时没有分辨出来。 最后搞清了,原来小乐已不在原来的地方。本来紧贴舱壁站着,离自己也就二三十步。现在那儿空空如也,整个甲板上人不少,却找不到小乐的影子。 “贤弟,你在找什么?”萧正德正在与几个兄弟说话,见他进舱当即笑脸高擎。 “哦!口有点渴了”赵瑜自是拘谨,当然不敢直言不讳。况且哥儿几个好像还在商量什么,也实在不能冒失,太不识抬举。“对不起,打搅了” “哪里话?来来,愚兄正要与你介绍哥这几位,来来!” 只见萧正德站了起来,一摆手,另外几个也都站了起来。 “要说几天厮混下来,也都认识!”萧正德说。“只是还从来没正式介绍过” “这位”只见萧正德指着一位跟他长相差不多的俊朗青年,只是年纪略小一点,估计也就二十多点三十不到。“这是我的胞弟,南嘉天子封了个乐山侯的便是,大名正则,以后他就是你的三哥了” 萧正则见天都过船来陪他哥哥,赵瑜常见面,只是从没如此正式的介绍过。京城四少之中,萧正则最是面善,举手投足多少带点脂粉气,赵瑜猜想他一定有嗜好。 “草民赵瑜见过侯爷”赵瑜上前欲跪,却被萧正则一把抱住。 “哎哎,五弟,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兄弟,再无草民侯爷之分,三哥实在当不得如此大礼” “侯爷三哥,承蒙抬爱,请受小弟一拜” 要说赵瑜这一拜究竟有没有拜下去,还听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84):赵瑜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却说赵瑜最后还是跪下了,然而这算结义之礼,萧正则也只好当仁不让了。 萧正德见赵瑜如此,颇为赞许:“好好!这位是你的二哥,云麾将军夏侯的大公子夏洪” 夏洪是个威猛汉子,身高七尺不止,一张马脸,外加连鬓齐刷刷的短胡须,看上去比萧正德还要显老,但听排序在二,估计也就不会比他年纪大了。 “这位是你的四哥,潮沟黄公府的世子黄暹” 黄暹一看就是一个富家子弟,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两个坛子垒起来,上面再搁一个小坛子,无一处不见赘肉,无一处不透枣色,作个揖也像在抱坛子。 萧正德介绍一个,赵瑜就规规矩矩见一个的礼,均是跪拜,口称二哥四哥。 “恭喜大哥,有五弟加盟,大哥终于如愿以偿了”甫一落座,萧正则先开口说话。 “这也该是大哥求才若渴,那天一听五弟的船就停在旁边,大哥可是二话没说” “呵哈哈,咱们也得谢谢皇帝老倌,若是没他,只怕五弟这颗明珠还在雪藏”萧正德打着哈哈说,他不愿再提到那夜强掳的事,只怕又惹赵瑜不快。 “要说五弟也好本事,寥寥几句话,不仅说得那县太爷哑口无言,就是皇帝老子也是刮目相看” “那自然,要不怎么能成大哥的卧龙,大哥的凤雏?” “各位哥哥,实在不敢当此谬赞”赵瑜再也坐不住了,连忙起身拱手。“盛名之下,其实难副,那日得觐天颜,也只碰巧而已” “哎呀,五弟,你也不必太谦虚了,以你的才学,将来依仗你的地方多着呢”赵瑜再想解释,却见萧正德摆手制止大家,只见他端了端脸色说。“各位兄弟,既然已经结义,虚文客套也就没了必要,以后说话直来直去最好” 萧正德端起茶盅呡了一口,随后用力一墩。“既然我等义结金兰,尤以五弟文才见长,愚兄提议当由五弟作一兰谱,以志永记,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要得” “大哥所言极是,正该五弟大显身手” “五弟,你以为如何?” “大哥,各位哥哥,小弟惟大哥马首是瞻”赵瑜看他们名声虽然不佳,品行也有商榷,但对结义一事还算郑重其事,真情横溢,不禁也有一点感动。 “那好!笔墨伺候!” 那四个簇拥着他坐到案前,有如众星捧月,气氛煞是殷勤。 赵瑜当仁不让,凝思片刻,提笔蘸墨,一挥而就。 “盖闻室满琴书,乐知心而交集床联风雨,常把臂以言欢。是以席地班荆,衷肠宜吐,他山攻玉,声气相通,每观有序之雁行,时切附光于骥尾。萧氏正德等编开砚北,烛剪窗西,或纵横,或理窥堂奥。青年握手,雷陈之高谊共钦白水旌心,管鲍之芳尘宜步。停云落月,隔河山而不爽斯盟,旧雨春风,历岁月而各坚其志。毋以名利相倾轧,毋以才德而骄矜。义结金兰,在今日既神明对誓,辉生竹林,愿他年当休戚相关。谨序。” 接着以萧正德始,一一写下每人的姓名字号,生辰八字诸项。 众位一看,辞藻华丽,对仗恭奥,免不了在旁又是一番吹捧。赵瑜起初不免有些惭愧,心说这种东西都是套路,好比习武的花拳绣腿,莫非他们一点也看不出来?然而如此恭维,毕竟受用,赵瑜本想谦虚两句,可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都说曹植七步成诗,我看五弟一息百字绰绰有余,当真不肯遑让曹子建” “五弟才十六不到,当年曹子建做七步诗都多大了?” 赵瑜晓得他的这班新交的弟兄也就最多知道个曹子建了,这还算萧正德最有学问,加之人家又是大哥,于是便把草就的兰谱,恭恭敬敬地呈给了他。“还请大哥斧正!” 萧正德心说就凭你这文字功底,就算不是卧龙凤雏,日后在我麾下充个长史,混个舍人,应该没有问题。不仅喜上眉梢,干脆摇头晃脑吟诵了一遍。 一字没改,赵瑜于是重新用恭楷誊写了五份,最后都让哥几个摁上了手印。 这一折腾,已交酉时,外面已然不见了太阳,仆人也来说筵席都准备好了。 这五桅重楼船大,光这顶层就有三个大的舱室,前厅起居,酒筵就设在了中厅。中厅比前厅还大,正常开个五桌没有问题,现在只在中间摆了一桌。 正面的舱壁前搁着一张条案,案后墙上竟是一幅工笔重彩。画上居中一人,只见他相貌堂堂,威风凛凛。身长九尺,髯长两尺,面如重枣,唇若涂脂,一双弯弯单凤眼,两条浓浓卧蚕眉。手持青龙偃月刀,胯骑赤兔胭脂马。 不是桃园三结义中的关公,还能是谁? 再看案上,已经供上三牲:白煮猪头,白煮鲤鱼,白煮公鸡。 案边还站着两个小厮,一个手提活鸡,一个端着白酒。 “各位兰弟,请随愚兄来!” 五人上前,齐在案前排开。萧正德正中,夏洪和黄暹一边,萧正则拉着赵瑜一边。 只见萧正德上前一步,从靴筒里拔出一把匕首。接过活鸡,割开它的喉管,就着酒碗放血。 咕嘟咕嘟,赵瑜看着都有点血晕。恰好萧正则挨着他站,悄悄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赵瑜很是感激,对他笑笑。他有个感觉,这四个人中,似乎萧正则跟他的脾性最接近,也有点文弱,面相也最俊美,看上去比其他人更容易亲近些,唯一的担心,就怕人家是个相公,若被相公沾上,也是麻烦。 杀罢鸡,萧正德便把酒碗置于案上,掂了一把香,五个人,每人分上一支。先冲着舱门拜了三拜,赵瑜知道这算祷告天地,接着又向关公拜了三拜。 “念萧正德c夏洪,萧正则,黄暹,赵瑜,虽然异姓,既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于天,下安于民。虽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若有背义忘恩,天人共戮之!” 这也是萧正德预先让赵瑜起稿,所以大家跟着吟诵,异口同声,毫无违和之感。 誓罢,便把香都插到案桌中间的香炉里。 接着萧正德割破自己的手指,向酒碗里挤出几滴血。 众人一一效仿,唯独赵瑜天生晕血,哆嗦着手,总是划不下去。后来干脆一闭眼,一咬牙,却没想到拉了个大口子,血还未出,却已经看到了白瘆瘆的骨头。 赵瑜一见血如泉涌,两眼顿时一黑,晃了两晃,险些栽倒。好在萧正则一直注视着他,见他血流不止,摇摇欲坠,连忙从餐桌上拿起一块充作餐巾的尺素给缠上,并帮着他用力捂了一会儿,直到不再渗血之后,方才松手。 如此一来,未免减兴,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85):赵瑾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却说赵瑜心里本就害怕,一不小心拉了个大口子,愈发窘急。 萧正德一直默默看着,虽然面带微笑,却是没有吭声。夏洪则是一脸不屑,紧抿着嘴。武将世家出身,向来看不起文人。黄暹似笑非笑,假装一脸关切。心说纯粹一个雏儿,只怕大哥期望过重,不见有用,日后反倒是个小累赘。 赵瑜自然惶惶,额头上的汗珠直劲冒。“没事没事,愚弟小时候也就怕血” 唯有萧正则像个大哥哥,一直不停地在安慰着他。赵瑜也咬着牙,尽量不去看带血的地方。 然而就因为这点小插曲,接下来的气氛有点沉闷。喝血酒有点闷,交换兰谱也有点闷。尽管赵瑜竭力装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但总是有种被人裹挟进来的感觉。越是强颜欢笑,越是显得有点勉强。再说他们个个都是二十大几的昂藏汉子,虽是纨绔,毕竟贵胄,自有一番气度。赵瑜多少有点稚气未尽,更让人觉得是几个大人在哄着一个半大小子玩耍,多少有点不协调。 最后,萧正德招呼大家入座,找了些吉利话,彼此祝酒。 几杯下肚,气氛方才有所好转。赵瑜很是懊恼,只觉得是自己的懦弱和笨拙破坏了适才的气氛。其实他并不知道,人家情绪变坏的根本原因并不在此。赵瑜更不会知道,等到这场强作欢颜的酒宴结束,接下来的船将驶向北国。 不管怎么说,总是一种叛逃行径,不可告人。再说他们除了带上几个贴身的妻妾亲信之外,父母亲友均未告知。一则干系重大,必须隐秘,二来也怕一旦东窗事发,天怒到处,雷霆万钧,再是无辜,一个个也都不会有个善终。 如此临行,谁的心情能好? 加之赵瑜用力失当,见血过多,似有不祥,各人心里面自然更加郁郁寡欢。 赵瑜不但年少,而且懵懂,自就没有他们想得那么多。只是一味责怪自己,心说既来之则安之,不能让人扫兴。等到他们四个分别敬完,他也昂然站了起来。 “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他端起酒杯,学着人家的样子。尤其口气上一扫文弱,特意彰显特别的粗狂。“首先请各位哥哥鉴谅,感谢各位错爱,尤其大哥鼎力抬举。不瞒各位哥哥,小弟连这一次统共才是第二次出远门,年幼无知,还请各位兄台提挈” 看他不像敷衍,更没有一点恃才傲人的样子,众人的脸色又和缓了许多,不再那么尴尬。 “各位哥哥,小弟先干为敬”说着,他一仰脖一口喝了。尽管动作还没人家潇洒,豪爽之气却也不少。 渐渐地,他们也不再因为赵瑜的加入而拘谨了,尤其夏洪和黄暹,又唠起了彼此熟悉的话题,无非是女人宝贝,金银古董之类,酒桌上气氛愈见活跃。 互敬几轮,各人的脸上都看得见酒了。尤其赵瑜,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酒。逢敬必干,人也开始有点站立不稳了。 这华亭虽是濒海的小镇,却以一种鱼闻名,当地人叫老婆鱼,又名花花娘子。据说此鱼时常在大海与内河之间洄游,在海里下卵,大了便回内河栖息,所以兼有海鱼与河鱼两种不同的味道,尤以炖汤最为鲜美,关键还能解酒。 他们刚泊下,就有当地的小舢板过来兜售,厨师懂这个,所以就买了不少。几条现吃,大部分腌制起来,据说腌制两三天,清蒸起来味道也是绝美。 赵瑜赶紧舀了碗鱼汤压压酒,心说我的正事儿还没办呢,要不然结个啥拜? “大哥,诸位哥哥,小弟有个不情之请”只见他晃了两晃才站好,萧正则连忙扶了他一把。 “且慢!五弟”只见萧正德摆了摆手,不让他先开口。 “愚兄也有几句话要说,如果愚兄所说不是五弟之请,再请五弟继续如何?” “大哥,请讲,小弟洗耳恭聆”赵瑜的舌头不很利索,不过他的脑子还算清醒。 “呵哈哈,还有一件喜事,诸位,莫怪愚兄可以隐瞒,愚兄不过是想给五弟一个惊喜” “惊喜?!” “请问五弟,家中可曾婚配?” “这没有”赵瑜没想到萧正德会问这个,当即臊了一身,好在酒色早已盖脸,也就看不出来。只是那种忸怩的腔调,惹得其他几个禁不住哈哈大笑。 “可曾定亲?” “也无” 这一说赵瑜免不了要想到芷子,心想家里本有求亲之意,只是自己的老父亲自作聪明,弄巧成拙,差点结了一门冤家。若非这多故事,只怕我现在还猫在龙山梢,哪还能跟各位相交?只不知芷子现在怎么样了?云心他们可曾找到覃家人?不过芷子若是真的公主之后,那这门亲也只是一厢情愿而已。 “可曾纳妾?”萧正德见他讷讷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便又大声问。 “不曾”赵瑜微微一惊,赶紧把一肚皮的心猿意马收拢一边。 “没想到五弟一表人才,竟然还是童子之身”黄暹一脸猥琐,哈哈大笑。 “好好,愚兄所猜不错。五弟,你是知书达理之人,且听听大哥这般安排如何?”萧正德踱出本位,走了过来。 “但请大哥示下”赵瑜赶紧离座,迎向对方。他初涉世面,多少有些感觉,但总猜不透萧正德的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但是已有前车之鉴,再也不想因为自己而扫大家的兴头。 “只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说的是正室元配,愚兄可不想越俎代庖” 尽管有点没头没脑,但赵瑜听着在理,不免颌首。 萧正德说得不错,娶妻与纳妾,自古就有分别。娶妻算终身大事,须得父母同意,三媒六证,即谓明媒正娶。所谓三媒,男方媒人c女方媒人,中间还得有一个给双方牵线搭桥的媒人。所谓六证,即在婚礼祭桌上要有六件东西:一个米斗,一把直尺,一杆铜秤,一把剪子面镜子个算盘。父母若在,还必须在父母跟前结婚。诸如此类,不得有丝毫一点的马虎。 纳妾可以逢场作戏,不必父母之命,无须媒妁之言,甚至代纳也无妨。 时下风气,适龄男子可以不娶妻而先纳妾。尤其浪子在外,纳妾都很随便。 “只是纳妾一节,本是风流佳话,愚兄倒想执柯作伐一回,你看小乐如何?” 此言一出,赵瑜倒是傻了。别说纳妾,就是娶妻,他也只是有点朦胧想法而已。一下子就摆到面前,还真是接受不了。可一想到小乐若跟自己有了名分,只怕人家再也不会作难她了。一切都是名正言顺,再也不用人前尴尬,人后难受了。 看来这位大哥还真是猜透了自己的心事,不能不让人刮目相看。要说萧正德所言也是不差,娶妻与纳妾,自古就有分别。时下风气,适龄男子可以不娶妻而先纳妾。尤其浪子在外,纳妾都很随便。 “这个” “且慢!五弟,先听大哥说完” 其实萧正德早与他们三个商量过,大家也已经清楚老大的笼络之意。 “五弟,愚兄再不聪明,也看得出你跟小乐彼此心仪” “大哥” “虽说小乐只是个丫鬟身份,但她毕竟也算本府的家生丫头” 家生小子或者家生丫头的身份确实可上可下,全看东主愿否抬举。 “”赵瑜还想分辩,萧正德摆了摆手,不让插言。 要知赵瑜最后能不能接受这番指配,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86):小乐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眼看大哥已然胸有成竹,萧正则也顺势拉了拉,硬让赵瑜坐下。但听萧正德继续说道:“是所谓兄可代父,我们兄弟俩也想抬她一抬,认作义妹,五弟以为如何?” 一时之间,赵瑜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小乐可人不假,彼此已有感觉也不假,只是觉得离谈婚论嫁尚且有点遥远。再说纳妾倒是可以不先禀告父母,只是这样会不会委屈了小乐? 这时他不能不想到邻家姑娘芷子,彼此心仪尚在小乐之前,尽管一剑当胸,但总感觉两人之间情丝未断,只怨老父亲不谙情势,徒增不必要的烦恼。而且芷子眼下生死未卜,自己贪求新欢,无意之中也是对人家的一种亏负。 先前抢着说话,末了沉吟不语,加之一脸闪烁不定,别人只以为他是年少腼腆,不好意思接口而已。夏洪和黄暹干脆都站了起来,端着杯子来贺喜。 “好啊,岂不正是亲上加亲,五弟又成了大哥和三弟的干妹婿了” “要说小乐,王爷不就器重,要不怎么肯把一支船队交给她呢?” 赵瑜一听这话,心说这两个难兄难弟莫非还不知他们大哥的糗事? “来来,五弟,不管你喝多少,这杯喜酒你一定得陪你二哥喝” “好,再续一个,四哥陪你,五弟” “不忙不忙”嘴说不忙,两杯又给灌了下去。 赵瑜本是一个人敬他一分便想还十分的人,此刻更是不敢怠慢丝毫。萧正德兄弟俩早就看出他是个实心人,酒量更是不济。萧正德想阻止也来不及,只得摇头苦笑:“你们这些家伙,别急着把人撂翻,正事儿可还没办呢” 萧正则则一个劲儿按他回座上,赵瑜偏偏借着酒兴也来了牛脾气。他的舌头都跟嘴巴粘住了,还要硬撑着站起来。“没事,大哥,二哥,你放开我,小弟没事,小弟还能喝” “没事就好,来来!快把新人搀出来” 其实赵瑜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然而一听新人两字,陡地来了精神。 “多谢大哥成全!”只是自己听着自己说话,脑子都与嘴巴不着一个调了。 只见一个贵妇首先应声出来,凤冠霞帔,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其他三位都认识,见了慌忙起立。 “见过大嫂!” “这是五弟赵瑜,五弟,这是你大嫂!” 赵瑜虽已酒醉,但还知道礼数,赶紧敛衽深揖,躬身而礼。“愚弟赵瑜见过细君大嫂!” 赵瑜脑子晕乎,心里却还清楚,心说侯爷夫人当称小君或者细君。后来一想大家都这么叫,也就别再鹤立鸡群惹人嫌了,趁着话音没落,又补了声大嫂。 萧正德的夫人只笑不语,一一还礼。末了退到一边,笑而不语。只见她手势复又一摆,两个丫鬟搀着一身红裳的一个女子出来,头上还罩着红盖头。 “怪不得下午买了这么多红的东西,大哥您真对小弟有心”赵瑜整个人全让酒作去了主,几乎是萧正则把他搀到了新娘跟前。“我说不是歃血为盟结拜吗?怎么还要张灯结彩,这么多的喜庆东西,原来是大哥大嫂费心了” 赵瑜迈着歪七扭八的步子,顾自要到侯妃面前去道谢,却叫萧正则一把揪了回来。 “好吧!婚礼开始!” 萧正则自任司仪,几乎是拖着赵瑜到舱口甲板上拜了天地。接着又把他拖回舱里,算是兄长代父,对着萧正德夫妇算是拜了高堂。 反正赵瑜那叫一个晕,全凭萧正则扯来搡去。等到夫妻对拜,赵瑜彻底垮了,一头下去,再也站不起来。还好只是干呕两声,没有当场喷吐出来。没辙,萧正德只能赶紧让人把他们直接送回赵家楼船。 “小乐,不!今儿改叫弟妹了,拜托了” 赵家的楼船早已重新布置过了,披红挂绿,张灯结彩,一派喜庆。赵瑜适才还在念叨何以如此铺排,只可惜现在已经看不到了。只见他醉得就像一头熟睡的小猪,让人一边抬着还一边打鼾。 小乐虽然蒙着盖头,过船的时候却根本不用人搀。 其实,小乐那会儿从赵瑜背后的甲板上突然消失,便是被侯爷夫人叫去了。当听到侯爷准备把她指配给赵瑜,而且打算今夜就圆房,小乐的气都快喘不过来。 小乐对赵瑜,算是一见钟情,标准的凰求凤,只是苦于没有执柯作伐之人。现能如愿以偿,自是激动不已。一个家生丫头,能够得此佳配,夫复何求?虽然只是妾位,她反倒觉得只有这样才更妥帖。从前最好的愿景不过跟着公主陪嫁,要能通房已然不错,一个名分绝对奢望,所以从来就没过分的打算。 她兴奋之余未免有点担心,听侯爷夫人说赵瑜还不知情。这是最令人担心的,她知道赵瑜心中已有芷子。女人最敏感,恋爱中的女人尤其最是敏感。芷子在她如意郎君心目中的地位,自己从不奢望超过她。怕就怕赵瑜会有误解,尤其人家芷子现在生死未卜,难免有点趁人之危的嫌疑。怕只怕让他在情急之下说出决绝的话,好事不成反坏事,岂不是对谁都十分尴尬? 可是侯爷夫人根本不由她分说,成心想赶鸭子上架。显然他们太想笼络赵瑜了,似乎已经到了急不可耐的地步。好在赵瑜及时地醉倒了,不知他是不是有意在躲避那尴尬的一刻?小乐禁不住长叹一声,真不知道这对自己究竟算是喜事还是悲剧? 望着酣睡如泥的赵瑜,她也不敢想得太多。心说到底是才貌双全的君子,连醉酒都与众不同。一般人喝高了之后总是胡言乱语,胡作非为,不仅让自己难堪,也让别人难堪。而他只是静静地酣睡,脸上还挂着甜甜的笑意。 莫非他也在为他们的结合而高兴?从此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厮守在一起了? 尽管侯爷的动机令人不齿,可于她来说至少算是帮她挣到了了一个名分。虽然不会相信萧正德已经幡然改过,重新做人,但是有恩报恩,她也不会含糊。只要有机会,她会好好报答他们。对于萧正德兄弟,实际上她也是耳听多于眼见。要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然而他俩的臭名实在太过昭著,孰虚孰实已经毫无二致。关键有一件事,就在她的眼前发生。铭心刻骨,终生难忘。 当时萧正德跟长乐公主,已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逾伦勾搭。萧正德其时已有实职,官授黄门侍郎,并任轻车将军,已有建康单独居所。然而为了能与长乐公主萧文君长相厮守,欲将还未出阁的萧文君携往建康,特意将一丫鬟披金戴银,装扮成长乐,关在屋内活活烧死,妄称公主罹难,以此蒙人耳目。 要不是王爷及时察觉制止,只怕她小乐也会被迫跟往建康,从此落入虎口。对于自己的主子,小乐不敢置评,然而萧正德如此行径,确实令人发指。所有关于他的传说,她再也不认为只是传说。做人做到这份上也算一种极致。 这次重新落入他手,小乐只当自身难保,早已抱了必死的决心。且不说为了自己的心上人,就是为了自己,也要宁死不辱。只是顾及赵瑜,始终不敢发作。没想到会是今天这样的结果,惊诧之余,难免感激涕零。而且既然是由萧正德亲自操办,况且他还主动跟赵瑜结拜了,日后也不必担心自己再会受辱。 虽然赵瑜已经被他们灌得人事不省,但她不以为忤。几番好事加诸在一起,不言而喻,这将是自己一生之中最幸福的一天,她也需要足够的时间来适应。 一阵纷攘之后,所有的人都离开了,赵路也退下了。 侯爷夫人把原来王爷配给她的四个丫鬟也送了回来,此时此刻,她们也都退到了舱外。据说还要把原来配的四个小太监也还来,可这已经无所谓了。 因为她最想要的已经在她眼前,她已经不想再要什么了。 假如非说有点遗憾,那就是只能自己来摘盖头了。看他那付酣甜的样子,只怕要跟明早的太阳一起醒来。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太阳,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浪在拍击,船在晃动,也许是外面起风了,半夜水面上常起风。 赵瑜也随之动了一下,但是依然没有醒来。 她轻轻抓起他的一只手,缓缓贴上自己的颐颊,心说你再动一下就能摸到我了。 至于这赵瑜他俩的洞房之夜如何度过,还听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87):小乐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瑜忽然醒了,满脸愧疚。“对不起,我不该把你冷落了” “我知道你是不甘于人后,也是身不由己”前番小乐在后舱,中舱里的一切都听得一清二楚。 “来,过来,让我抱着你” 也不知是为什么,小乐忽然有点羞涩起来。内心渴望着过去,可不知为什么身子却不肯听话。 “来!让我帮你揭了盖头”这就对了,盖头还没揭呢。 小乐慢慢俯身过去,可没等到人家跟前,身子却突然失去了平衡,仿佛自己也喝醉了一般。 这太人意外了,一惊之下便醒了许多。原来刚才只是一个梦,自己竟是坐着睡着了。 赵瑜还在酣睡,酒气,汗气,若是从别的男人身上发出这些味道,她保不准自己会嫌弃。可这会儿,却有一种别样的香醇。心说若是每天都有这样的味道陪伴身侧,也该知足了。她不敢再往深处去想,独怕自己把握不住。她只是把刚才失落的那只手找了回来,重新支住自己的颐颌,默默地望着他。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朦胧之际,小乐忽然听到舱外有动静。不由一惊,她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又已经睡着了。再看窗外,依然漆黑一片,间或有些微光掠过,显然是从水面上反射上来,这光景,好像船又在走了。 再细听确实有一点动静,听声气是几个男人,好像在跟丫鬟们争论着什么。 “水匪劫船?”一念甫动,立刻转身护在赵瑜身前。再一听,那个急切的男声还真有点熟悉。 “霍平?!”他这会儿来干什么?他现在不是只听命于萧正德和萧正则那两位少主了吗? 她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赵瑜,蹑手蹑脚摸到舱口。“霍都尉,出什么事了?” 霍平本是水师提督,帮她统率船队。只是船队易手之后,他已不再听命于自己。 “小乐姑娘,借一步说话!” 小乐一看他满头大汗,知道非同小可,便向挡在门口的两丫鬟使了个眼色。 霍平也顾不得礼仪,直接窜进了他们的卧舱。 “小乐,你可知道现在船往何方?” “不是说好去游谷水吗?” 所谓谷水,便是沪渎旁边,临近崧泽的一个湖泊,还是人工开掘。传说当年秦始皇统一中国,闻听沪渎崧泽一带王气太盛,下旨将十万囚徒强遣于此,强迫他们破坏地形,改变地貌,以杀王气,最后终于挖成一大人工湖。小乐前番听萧正德他们提到过谷水湖,本以为他们想去那儿游玩一圈再返回。 “哪里,他们要出海” “出海?”出海干什么?小乐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霍平像是怕背后有人似的,下意识的回了一下头,才说。“沿海路去北国” “投敌叛国?”这点小乐可是根本没有想到过。那种吃惊程度,自非一般可比。中土大陆现在三国鼎足,本朝南国大嘉,北国大昭,西国大畾。尤其南北两国,始终战乱不断,一直对敌相峙。所以现在去北国,等于叛逃投敌。 “千真万确”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俩走后,侯爷命令立即开船,并且把我召去,直接说明接下来的航程” “准定?” “绝对不会有错,就告诉我,还说只通知到各个掌船校尉即可” 王府派给小乐的都算战船,所以各船都配个水师校尉,算是各船的统率长官,唯独五桅上多了个提督都尉,统率整个船队,也就说只通知了这四人。 “还有谁知道?” “鲁童!” 萧宏网罗江湖豪杰,平时不让他们闲着。一则为了堵朝野上下悠悠之口,二来也是物尽其用。一大堆江湖人物云集,无所事事,朝廷肯定不少猜忌。网罗少了不敷使用,网罗多了太耗费用。所以萧宏就在各地开了不少镖局,一个镖局至少能安置掉几十上百个人手。镖局都是正当营生,王府插手的生意本来庞大,正需要大量镖队,还省费用。真有另用,拉出去就是一个个直接可用的现成战队,无须筹备,反应迅速。 鲁童本是云梦泽的一股水匪头领,王爷就给他在临川城里开了一个大通镖局。临川镖局不少,凡是萧宏开在临川的镖局,都是直属他的一支支亲信私兵。鲁童是大通镖局的总瓢把子,其手下不少二百来人。这次的使命本是充任随船习流军,率队担负小乐的武装护卫。然也跟霍平一样,萧正德和萧正则两位少主来了,尽管有悖使命,但也只能忍气吞声,自动改了隶属。 无论霍平,还是鲁童,哪怕是她小乐,还有这三四百号随从,哪个的父母子女,兄弟姊妹,亲朋好友乃至房田家财不在南国?怎么可能跟着他们去亡命敌国?再说鸟择高枝而栖,士择明主而仕,他们臭名昭著,岂能长久跟随?所以只要霍平这么一说,小乐就能猜到他们已经商量到什么程度了。 “你们准备怎么办?” “不去!” “怎么个不去法?” “我们就是来找你商量,你是王爷指派的船队统率,只要你下令,鲁童负责扣押他们的随从,我负责把船掉头” “掉头?”小乐肚中暗暗冷笑,心说这会用得着小乐,才想着小乐还是王爷所托之人? “你不知道船在开?” “我还以为起风了呢”小乐不敢确定,再说刚才全身心也都在赵瑜身上了。随口答道,心里却在琢磨,显然这两位不敢得罪少主,想把自己推到前面。只是就此把侯爷们都扣了,回去怎么个交代?听说王爷已经上表褫夺他们的爵位了,加上叛国投敌一罪,他们还能有活路吗?叛国投敌,落在谁身上都是灭门之罪。王爷纵然倍受皇上恩宠,这一次也只怕够呛了。 算了,反正这不是自己能操心的事。能不能既照顾到霍平他们,又不伤害两位侯爷?刚才还想着要报答人家,没想到这么快就机会来了。不管怎么说,都应该给他们一条生路。霍平他们完全可以背着她行事,不知则已,既然知道了,她就该尽力而为。皇上那里,自有王爷应对。至于王爷那里,自己只需实话实说。想来王爷也会体谅自己的苦衷,再说这又何尝不是王爷的苦衷?摊到这样的儿子,不想倒霉也不成。毕竟王爷还算看重自家,尤其看重自己,总不能让王爷太过失望。 “已经出海了吗?”小乐沉吟着,又问。 “快出海了” “前面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停靠?” “要说码头,华亭已经是最后一站了,前面还有东沙西沙,那只是冲积的荒滩而已” “东沙西沙?可以泊船?”中土南国境内的一江四湖小乐多少有点熟悉,可说到大海,她还是两眼一抹黑。王爷的指令是周游一江四湖,遍访各地名流,她只在王爷画好的圈里跳舞。至于龙山赵瑜,那是她唯一的一点假公济私。 对了,赵瑜,自己被裹挟去国,至少天塌下来还有王爷顶着。如果城门失火,真是殃及了池鱼,他的一家还能躲得过吗?不管怎么说,现在那儿也该算是自己的婆家了吧?哪怕为了赵瑜,也只能铤而走险一回,不得不得罪侯爷了。 至于小乐到底准备如何处置,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88):小乐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却说小乐决计不随萧正德们去国投敌,通常的做法是就近找个码头靠岸,能劝则劝,不能劝则让不愿追随的人回头,故而就问还有有没有可以泊船之处。 “要么紧急避风去抢滩,一般绕着走”霍平的意思,大概前面只有东沙西沙可以抢滩了。 “你刚才说抢滩,是不是搁浅?”作为一般的航运切口这小乐懂,但是东沙西沙毕竟已算海上,而她虽然带船年余,却还没出过海,故而还需要落实一下。 “不错,海上人为搁浅就叫抢滩,避过风头还能开走” “那小乐倒有一个主意” “你说” “你去悄悄告诉各船管带校尉,让他们趁黑抢滩,抢滩之后就跟他们明说” “你想跟他们摊牌?” “必须先摊牌,毕竟他们是主子” “能成吗?” “不管怎么说,至少是愿意跟他们走的,就跟他们走,不愿意的还得回去” “他们会愿意?”霍平很是怀疑,两眼转个不停。 小乐心说你们若有好主意,干吗还来找我?你们若是不愿认我,我不还是王府之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奴婢吗?“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我们的东家,咱们总要做到仁至义尽吧?再说回去之后王爷问起来,咱们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交代吧?” 她见霍平还在疑惑,又追了一句。“霍都尉,你以为呢?” “这个”霍平还在犹豫,小乐心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不说命悬一线吧?至少也算生死关头吧?“要不,咱们把鲁老爷子也找来一块儿商量商量?” “他不会水,不方便过来。不过他说了,决计跟我们两个同进共退” “那好,你决定吧!” “听你这么一说,倒也算万全,好吧,我这就布置去” 霍平终于下定决心,说罢又像来时一样急匆匆去了。 小乐刚才尽管表面上镇定,实际上里外衣服都已经湿透了。她本以为几个少东劫了船,最多浪游胡玩几天,或者干脆是出来避避风头,等稀奇劲儿过了,或者风头一过,他们自会再找新鲜的玩意儿,或者干脆打道回府。哪想到他们竟有这等打算,那汗想不淌也不成。 真所谓天作孽,犹可怜,人作孽,不可活。霍平一走,她再也支持不住了,像瘫了似的倒在赵瑜身边。不料这一下倒把赵瑜弄醒了些,只是嘟囔着又翻了个身睡去。 “没事没事,小乐知道瑜哥是一个孝顺儿子,小乐决计不会再让瑜哥受到一点伤害”她喃喃说道,东想想,西想想,再也不敢让自己有一点困意。 她在等着那一瞬间,坐船多了知道搁浅是个什么感觉。蹭地一下,整个人会像地震一样蹦起来。她把赵瑜的脑袋轻轻地抱起来,搁在自己的腿上,心说这样就可以震得轻点了。 她本担心这样会弄醒他的,还犹豫了好一阵,当看到他只是多吧咂了几下嘴,还是没点要醒的样子,真是觉得又可笑又可爱,不禁轻轻吻了他一下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只听得外面突然传来一片喧闹。小乐心想一定是霍平他们得手了,才有如此动静。也许不用多大一会儿,霍平就会派人来通知自己了。 然而等了好一会,自己的船好像仍在行驶,而且还有一点渐行渐远的感觉。因为原先近在咫尺的噪音在远去,刚才那么清晰的嚷嚷声都变得有点模糊了。 她连忙放下赵瑜,跑出舱一看,只见自己的船正在缓缓离开那些大船。 “你怎么回事?”她三蹿两跳,不顾一切,冲进舵舱。 “他们搁浅了,跑偏航道了,我得往后退”赵家楼船的老大还是云心雇佣的关老大,他不属于王府。看来霍平还真把他给忽略了,根本就没有通知到他。 “不要退!你也给我冲滩去” “少奶奶?!”哪有这么玩命的?关老大蒙了,估计这是他一生之中听到最不可思议的命令了。 “冲啊!”小乐尖声竭叫,惟怕这个还蒙在鼓里的夯货坏了大事。 “少奶奶?” 至少船老大还知道她是这艘船的女主人,她只能在心里冷笑。只是一时半会,不知如何给他解释才好。 “出什么事了?小乐”没想到这个时候赵瑜倒是醒了,只见他从楼舱栏杆上倒悬出大半个身子来。 “我们不能叛国投敌”小乐也顾不得说原委,只能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小乐!”赵瑜又像听清又像没听清,反正有点瞠目结舌。 “回头跟你说,瑜哥!你先让老大把船停下!”关老大压根儿没转舵的意思,小乐心里那个急啊。 “好好!哎哎!老大,你先听她的,你以后什么都听她的”说罢,他还怕船老大不听,赶紧从楼上下来,一直冲到小乐的身边。 闹哄哄了一阵,霍平终于前去报告萧正德,夜半行船,走偏了航道,都搁浅了。 萧正德吃惊不小,跑到甲板上张望了好一阵。霍平所说不假,举着火把远眺,依稀可以看到远远近近沙丘隆起,显然这几艘船都闯进了一片浅滩之中。虽在黑夜,沙丘和浅水的泛光不同,浅水和深水的泛光也稍微有点差别。再远处不少高高的隆起,再也不泛光了,直如山的剪影一般,通向天际。 “这是什么地方?” “依照航程来算,可能是出海口的东沙,要么就是西沙” “东沙?西沙?” “扬子江年复一年,不停冲刷,从上游带下来的沙泥都在出海口这里沉积” “没法避让吗?” “那得在白天” 萧正德暗忖半夜开船是自己的命令,霍平还曾提醒,现在还正怨不得人家。暂且忍下,只能问接下来该怎么办?霍平说必须尽量减轻船的载重,以便赶在暴风雨到来之前从浅水里拖出来。 萧正德问怎么个减法?霍平说先下人,如果下人不够,再下东西。 萧正德纯粹外行,问也是白问,走走形式而已,最后还是只能听人家的。霍平强调这事缓不得,只怕刮风下雨,一来就把船弄翻了,必须抓紧时间。 萧正德只得顺着他的意思,吩咐让他统一安排,全权指挥。 小乐揣测霍平是想把这一帮爷们统统撵到岸上,由他控制各船,以便让她更好地谈判。不由心中暗笑,冷眼瞅着萧正德一步一步入彀。 虽说搁浅,其实船离露出水面的岸滩还有相当距离,必须用舢板一点一点驳转。按照霍平的安排,水师全部留在船上,移船一类活计,他们自然最熟,无可非议。只是把鲁童的人手统统留在船上,未免太著痕迹,好在并没引起萧正德的怀疑。 最后居然要他们这艘没搁浅的船上人也统统下去,小乐只觉得有点过分了。然而一想到人家毕竟是在按照自己的计谋行事,也就不想再刻意强求了。 每只大船都有两只舢板,赵家的船小,只有一只舢板。合起来总共七只舢板,连人带东西,从半夜驳倒大晌午都没达到霍平的要求。没辙,只好在岸上将就着开了早饭与中饭。 这一折腾,几乎是半夜一天。到得第二天日头西斜,舢板还在不停地穿梭。小乐有点急了,心说总不能让这一百多号人在荒滩上过夜吧?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不少是侯爷的家眷,个个弱不禁风,昨天后半夜已经折腾得够呛了,今儿若再在露天过夜已算第二夜了,要闹出个三长两短谁负得起责? 悄悄问霍平,霍平说最好能在晚上谈判,这样侯爷应该容易就范。 至于后来如何跟萧正德他们摊牌,还听下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89):小乐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却说直到日头沉下,小乐再想找霍平碰个头,却又听说他亲自去指挥移船了。 小乐这才看到有几条舢板已经空了,扔在浅滩上没人管,便想找个水师的人帮着划过去。一百多号人数下来,竟然没有找到一个水师兵勇在岸滩上。 隐约之间,小乐觉得有点不对。 定睛远眺,忽然发现三只大船都在缓缓远去,而且一个接一个升起了风帆。顿时有一种不祥之感滚过心头,开始还有一点侥幸,只怕自己神经过敏。顺风顺水,正是涨潮时间,自己带出来的三只大船很快变成了若隐若现的三个小黑点。 小乐这才意识到霍平竟然连她也卖了,看来人家真是不想跟叛国罪有半点牵连。 “哼!好一个同进共退” 一切都是设计好的,这个霍平年轻轻轻就能爬到都尉,还真不是吃素的。可恨的是,她还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打落牙齿也只好往肚子里咽。 “霍平他究竟想干什么?”萧正德终于也意识到了,突然咆哮起来。 “快抢那条船,就剩一条船了,快去抢”那个夏洪也不是等闲之辈,萧正德火还没有发出来,他就第一个反应了过来。鞋也不脱,裳也不撩,顾不得身上锦衣华服,带着几个手下就去抢留下的舢板,急忙向赵家楼船划去。 紧接着只见人影乱晃,水花飞溅,大哭小喊,顿时乱成一片。估计这赵家的楼船也是霍平故意留下的,人家毕竟不敢做得太绝,小乐不由得呲了一声。 “对对!别乱,大家都上那条船” 萧正德也反应过来了,赵家那一条船,现在已经成了这些人最后的希望。赵家的船老大没有赵瑜的命令,自然不敢开船,别人上来,他也不敢过分阻拦。 小乐本想也去抢船,但是一看赵瑜没动,便蹙到了他的身边。夫唱妇随,这是她昨天夜里胡思乱想时也曾关照过自己的一条,她现在是有主的人了。 但是她也没闲着,估计自己的夫君从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应该还在懵懂之中。而她毕竟在船上生活了一个多年头,有些事情还得自己预先考虑起来。 霍平先前往岸上送人的时候,每次都会捎上一些需用。一则半人半货毕竟不容易引人注意,颇有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功。二来留置的需用只要够到他能回临川就行,撇下人不撇下需用,未免太过决绝,自然也就留了后路。 眼下的情势,萧正德以下全被撂下了,大大小小大概有一百多口,自己和赵瑜以下还有十来口。小乐四下一看,荒滩上还剩下十二个人。他们两个,加上赵瑜的书童赵路和赵瑜的奶娘。昨天拨来的的四个丫鬟,自然得听命于主人。另外还有四个小太监,居然连声招呼也不打,倒会挑时机塞人。 小乐心里有气,却也是束手无策。这些人虽然没敢乱动,却都用焦灼的眼光瞄着这里。 不过,现在也不是置气的时候。现在一只二百多石的小客船,加上一百多号人,肯定不敢沿海北上了,必须返回华亭或者海陵。即便萧正德坚持要北上,也得重新找船。然而昨夜从沪渎出海,那该是顺风顺水,真要返回,则是逆风逆水,航程肯定不如像来时那么快,最好装上一些需用以备饥荒。虽说回去的路也不算长,但船在水里并不一定按人的意志走,一阵横风过来,不知会把你刮到什么地方去,尤其是在海上,多预备一点需用是必须。 一打定主意,刚准备跟赵瑜说,关老大倒先划着舢板上岸来了。他说这船本来没一点事,现在都快搁浅了。只缘上去的人太多,早已超过了它的承载能力。若是再上人,只怕都走不成了。他虽然是老大,但还得东家定夺。 “关老大,你有经验,一般遇上这事,如何是好?” “赶海吧,遇上风雨,损几条船,最后落个人多船少,那都是不稀奇的事”自从得了赵瑜的吩咐,关老大有话就直接跟少奶奶说了。关老大回头看了一眼,又不无愤愤地说。“但是也得有人做主,不能就这么一哄而上,到时候反而坏事,谁也走不成” “你的意思是说得有人去报信,然后调更多的船来救?” “对啊!少奶奶灵清,遇上个灾急不怕,有步有骤,大伙儿才能转危为安” “可惜做主的人不一定会听我们的”小乐心说人家既然都是抢着上去,要想再叫下来可就难了。尤其这些人啥也不懂,捞着救命稻草谁还肯松手? “是啊,我看他们抢天夺地,好不容易挤上去,再要他们下来,可就难了” 赵瑜一直在旁边听着,不曾插言,然而脑子也不是没有想法,忍不住开腔了:“要不这样,小乐,关老大,你们看,这儿还有不少,该有不少需用吧?” 两人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都盯着他。 “关老大,你看船上还能装多少?” “少东家,要我说!”他忽然用手遮住半个嘴巴,压低声音说。“恐怕我们三个上去都够呛!” “这么严重?”赵瑜不懂,一听当然吓一跳。 “还好现在是涨潮,估计最多不过一个时辰,就要落潮,那时候还得下人” “我的意思是我们这几个干脆不上了,要能上就上些需用,这么多人要吃要喝” “少东家?!”关老大愣了,岂有自家的船,让别人先逃命的理?简直闻所未闻。 赵瑜问到那些需用的时候,小乐就在猜想了。一听关老大惊疑,乃从人之常情入想,只当关老大注重生意。“没事,这船这钱回头我们会照样算给你” “不是这一个意思,以大和尚和我们东家的关系,不会计较帐上那点小事” 小乐听到提及大和尚,心里不免有点嘀咕。看来此人跟云心的关系非同寻常,若有机会他必定会去通风报信。若是云心再有机会回到赵瑜的身边,不知会不会干涉他们的生活?若是这样,她倒更愿意和赵瑜一起留下来了。 “那你怕什么?我的意思是你们先回去,然后报个信,或者干脆你自己再回来”赵瑜并不可能知道小乐的心事,只是看到她毫无反对的意思,纯是夫唱妇随,心里很是受用。像是受到了鼓舞,指着那一大堆需用又说。“反正这点东西也够我们对付两天了,再说你也是轻车熟路,不会太慢吧?” “不是,少东家,你难道没发现这是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你看看有一棵像样的树没?” “你不是说已经涨潮了吗?莫非还能把这沙丘统统淹了不成?”赵瑜心说又不是在此永久扎根,不就待上一两天,只要有船就能走,何必那么讲究? “不是淹不淹,关键海上的风刮来,在这四无遮挡的地方,人就像片树叶”把式师傅都讲究避讳,不吉利的字眼从不出口。船老大也算把式,但又怕少东家没懂。“无遮无挡,风来前可能是个沙丘,风过后保不准是一沙坑” “那就没有什么避风的办法了?” “不管怎么样,你们是东家,你们两个我说什么也得带走”关老大不想弄险,所以也不肯正面答应。 至于这赵瑜他们到底走得成走不成,且听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90):小乐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要说赵瑜知道这位船老大也是好心,只是小乐没有明确反对,他就要坚持。“你不是说不了人了吗?” “他们那么多的下人,下人金贵,还是你主子金贵?就不能撵下他几个来?”关老大看来早就不耐烦了,反手一指远处的那船,又是愤愤,又是悻悻。 “可还有这些人,他们都是跟着我们俩的”虽说那几个太监都是侯妃硬塞过来,但毕竟也跟过小乐,再说他跟小乐都不会眼睁睁地丢下人家不管。 “两位少东家,你们要有个闪失,让我回去怎么交代?只怕大和尚就会杀了我” 又是大和尚,小乐有点不乐意了。“不急!关老大,你先说说,在这种地方如何避风?” “基本没辙,就算你挖坑躲进去,它照样能把一座沙丘一会儿功夫刮成水塘,又一会儿功夫把一滩水塘填成沙丘,不见树,不长草的地方最怕的就是风” “好了,你别吓唬我们了,也许根本就没风”赵瑜说着,拉了一下有点不耐烦的小乐。“小乐,我的意思我们不妨在这等一两天,你见多识广,最后你来做主吧” “天无绝人之路,我不在乎”说着,她深深地看了赵瑜一眼,言下之意,只要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其实她一直在享受着一种感动,对别人尚且如此,对自己的女人还会差?本来在她眼里,赵瑜多少有点懦弱,现在看来真可谓传说之中的大智大勇。景口衙门单挑县太爷,看来该说无独有偶。 “那就这样安排吧,关老大,走!我跟你船去跟侯爷打招呼” 赵瑜看到小乐毫不犹豫,自是精神更振。 “少东家,要是船的人变卦呢?”关老大想着刚才那一幕只顾自己不顾旁人的拚命景象,实在不敢掉以轻心。 “哪能?告诉你,关老大,我跟他们可是换过兰谱的兄弟”他笑了笑,愈发爽朗起来:“再说这船就你会掌舵,谁还敢不听你的?你说是不是?” 不等关老大回答,就转身对小乐说,随后压低声音,又补了一句:“小乐,我去去就来,你在这儿等我” 刚扭头,又回转,再悄声说道:“我怕我们两个人一起走了,他们会害怕” 小乐心中百味杂陈,不想说话。只是点点头,捏了一下他的手。她随船一年多,也算见识过些风浪,她知道关老大的担心不是自作多情,反倒赵瑜的表现,只说明他毫无经验。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再说这也未尝不是摆脱萧正德他们的一个机会,估计再来救援应该是关老大,这样不就能与萧正德分道扬镳了不是? “没事,我一会儿就回来” 小乐看着赵瑜了大船,方才转身。脸虽然笑意不减,眼泪却忍不住扑簌簌下来。 得船去,萧正德看到只赵瑜一个人,禁不住满脸诧异。 “唔?五弟,弟妹呢?”看样子,他还没有真正意识到情势的严重程度。本来赵瑜隐隐之中还在责怨他们太过自私,这会儿见他不像矫情也就释然了些。不知者无罪,看来大哥跟我一样,对于行船都是外行,浑然不觉险恶。 “大哥,关老大说这船已经过载到了极点,哪怕再多两个人都会有搁浅的危险,况且现在还算涨潮时间,若是再过半个时辰一落潮,恐怕谁也走不了” “是吗?哪也不能把弟妹丢下啊” 赵瑜看他一脸诚挚,不禁感动,走去抓住了他的手,摇了摇。“也不是,待会儿我也得下,小弟这是来跟大哥禀报一声。小弟已跟贱内商量妥当,为了尽快撤出,我们就不船了,尽快送你们到华亭,然后再来接我们” “五弟?!”这安排自然出乎萧正德的意料,不觉有点呆了。不管怎么说,总有一点舍己为人的意味,没想到这少年书生还是一个忠肝义胆的君子。 “大哥放心,岸还有不少需用,估计也是装不来了,我们应该能够顶几天”赵瑜歇了一口气,又说:“其实也用不了几天,小弟刚才在舢板问过关老大了,顺风顺水,只要不变天,说不定明天就能来接我们了” 他想了想,又说:“对了,刚才关老大还关照,这船小,你叫大家匀开点站,千万不要往一边挤” 他再想了想,接着说:“对了,还要楼少点人,底下多点人。反正反正你们多听关老大的” “原来是这样,那五弟,大哥得好好谢谢你,大哥为有你这样的兄弟骄傲” “大哥,不过几天分别,我们兄弟很快就会见面的” “兄弟!” “兄弟!” “五弟!” 另外三个也很感动,都来抓他的手。 “哎哟!”原来夏洪力大,一下抓着昨晚划口的地方了,赵瑜疼得不禁失声。 “对不起,五弟,保重!” “各位哥哥保重,回头见!” 赵瑜疼得眼泪都出来了,赶紧深深一揖,退回舢板,关老大还在等着送他岸。 到了舢板一看,居然又沁出血来了。 “少东家” “关老大,我知道您好心,可都说好了,就请您费心吧” “少东家多多保重” 关老大再回来,楼船也就起锚了。萧正德挨着船舷站着,一直望着岸,其实也看不清,只缘眼眶里尽是泪水。直到荒滩跟水难以分辨,才把眼抬向天空。 日头早已不见了,唯有一抹晚霞从水天之际射出,满天的白云染得像金鱼的脊背似的,一片一片,仿佛满天都是金色的鳞片,无边无际,直到尽头。 “鱼鳞天,不雨也风颠。鱼鳞天,不过三。云势若鱼鳞,来日风不轻” 萧正德听到黄暹自言自语似地哼哼,便扭头瞥了一眼。“四弟,你在说什么?” “哦,乡下田庄里有个老庄稼把式,花痴,疯了,老是喜欢唱这一首歌谣” “莫非你说这是鱼鳞天?”萧正德不算太懂,但也多少听说过一点。 “只是看着像,也没人教过我,这不无聊吗?” 黄暹不置可否地笑笑,萧正德倒有点坐不住了。“那走!问问船老大去” “大哥?” “五弟留在荒滩,无遮无挡,要是遇狂风暴雨怎么办?” “不会吧?船老大能不懂?真有麻烦,人家不会早就提醒?” 说归说,黄暹还是跟着萧正德往楼下舵舱跑。 然而一进舵舱,却惊呆了。 只见夏洪提着一把长剑,正在指着关老大。 “二弟,你这是干什么?” “大哥来得正好,我要他转舵,往北走!” “二弟!我可是答应过五弟的,再说海很可能就会起风,他们很快就有危险” “大哥,难道你我就没有一点危险吗?”只听夏洪冷冷地说,脸色不无狰狞。 “你究竟什么意思?” “这难道还用问吗?大哥?” “二弟?” “霍平已经提前走了一个多时辰了,他是去干什么的?难道他不懂将功折罪告发我们?”他顿了一下,把剑换了一只手又说。“你以为在华亭就不可能有官兵在等着我们吗?” “可五弟是为了我们,再说他还是咱们的结义兄弟”萧正德刚才的泪痕还没抹净,自然不能由着夏洪胡来。 “大哥,这儿可还有三个结义兄弟呢,这一次大伙儿都把身家性命押给你了” “你,真没想到” “放心,大哥,五弟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每年三节,我都会一次不拉给他烧纸钱” “大哥,二哥说得对,壮士断腕”黄暹是个没注意的人,但他也不愿自己履险。 “哼!这天下得由你们做主了”说罢,萧正德一甩手径直走了。 “快!一直朝北,我会盯着你的”夏洪可不管,一抖长剑,厉声喝道。 至于这船最后究竟往哪去了,还听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91):赵瑜 话分两头,却说赵瑜回转,从舢板一跳滩涂,小乐就跑去迎他。 “我这么做,你不生气吧?” “生气又有什么用?谁叫人家已经是我的夫君了呢?”小乐故意嘟着嘴,小酒窝里的笑意却都在洋溢而出。“说大实话,如果真要让我自己选择的话,我才不愿跟他们多呆一会儿呢” 等到赵瑜靠近身边,她又低声补了一句。 “别别,人家现在可都是你夫君的兄弟,再说人家可也都答应为你抬籍了” 本来对于夫君之类的炎炎之词心里多少有点抵触,一经出口,赵瑜觉得说出来也不算太难。唯一的不适,就是耳根禁不住一烫。是的,我已经结婚了,是在昨晚。可是今天的事儿实在太多,变故也太大,几乎都把这忘了。 小乐自然不会跟他一模一样心思,她还在想着萧正德他们刚才的狼狈情形。 “哼!要不是我想着报答他们,我们才不会这么惨呢”小乐自是有点不以为然,狠狠耸了一鼻子。 “你说什么?”赵瑜听出话中有话,不禁笑着追问一句。 小乐也不瞒着,便把昨夜他酒醉之时霍平来找的事一一说了。 “没想到这个霍平也不地道” 赵瑜一听,自是哭笑不得,他对霍平没甚了解,也就姑妄说之,姑妄听之。这让小乐也很惊讶,没想到赵瑜并不为萧正德们的去国投敌行为震惊,反而只计较霍平的做法不够厚道,看来这些所谓结义兄弟在他心头的分量还真不轻。看来他的阅历真是不够,稍微受点抬举,就入彀了。“也怪不得他,他萧正德有皇护着有恃无恐,换个人,谁敢沾个叛国投敌的罪名?” 说到这里,小乐忽又也觉得霍平急于先逃也情有可原。再说霍平他们虽然都跟自己相处了一年多,但也谈不什么交情。临到危急关头,自然不能指望。关键是她现在有了赵瑜,别人是否离弃都不重要。这也许就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根扁担挑着走。不管鸡狗,还是扁担,接下来都得围绕着他考虑了。 “这倒也是”忽听赵瑜长叹一声,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说道。“对了,刚才关老大也关照了,海一般到晚风大,再说刚才还有一点啥鱼鳞云” “鱼鳞云?”小乐也曾听到过,只是从前有专门的人操心,所以知之不详。 “据说有这种云,这几天就必定有风。他要我们把留下的需用都搬到高一点的地方,最好半埋在沙子里。还有两条舢板,留给我们,也最好埋到沙子里” 赵瑜现买现趸,唯恐遗漏了什么。 “那倒得抓紧了,这天都快黑了”小乐毕竟带过船队,说话办事自带章法。暗道幸亏是夏天,太阳不见老鼻子了,天色还亮着,不过也耽搁不起。“你们都过来吧,把东西搬到地势高的地方去,让瑜哥来教你们怎么埋” “喂喂,重的箱子给男的,轻的归女的” “乳娘,您老别动了,要不赵路给她生个火,随便弄点晚饭吧” “大家都听着,我们可能要在这里待几天,等船来,所以这点需用都得保护好” 一个指派接着一个指派,赵瑜算是见识到了王府丫鬟的能耐。心说芷子看去也是颇有主见之人,只不知她们两人可有一比?一想到芷子,赵瑜不免心虚地偷觑了一眼小乐。同时心中暗骂,莫非懒蛤蟆还想吃天鹅肉不成? 小乐负责盘点,赵瑜和赵路在高处归置掩埋,小太监和丫鬟们则忙着搬运。看到两个主人都留下来不走,那些丫鬟太监也就定心了,情绪也活泼得多了。到月亮升空,总算收拾得差不多了。乳娘也把晚饭煮好,招呼大家去吃。 饭是干饭,用砂锅闷熟,菜就现成的一点咸菜,一点蒸咸鱼。 随便扒拉了一点,小乐便让赵瑜把盘点的东西记下来,以便有个筹划。 总得说来,没用的东西多。也许是霍平的故意,扔下来的都是侯爷他们女眷的用品。脂粉口红,衣裳饰物,反正女人所用,一应俱全,为数还多。正因为这样,小乐特意要记个账,以便将来归还之时多个明白,少个啰嗦。 柴米油盐留了点点,只是要填这十二个肚子实在有点勉强,估计也就两三天的量。小乐经过大事,有经纬,不怕万一就怕一万,说两天,至少得多两天的打算。她关照乳娘,先把食粮分成四天份,千万不能放开肚皮让人吃。 赵瑜让大家把箱子在沙丘朝南的一面围成三个马蹄圈,外围都用沙子堆起来。好在沙子还算松软干爽,手也能挖动,只是太松太干,不很容易堆成沙垛。还是赵瑜想出了主意,先把那些半空半满箱子里的东西拼在一起,腾出一些箱子,直接灌沙子。把灌满沙子的箱子当柱石,旁边的堆垛也就因为有了坚固的靠山而容易起得多了。很快就造好了三个沙围子,一个给女的用,一个给男的用,剩下一个正好他们两个,这让小乐心里乐滋滋半天。 月头顶,关老大关照的那点都弄完了,那些内监和丫鬟都一个个趴在地累得不会动了。小乐吩咐大家休息,自己也拉着赵瑜钻进了属于他俩的沙围子。 还真让关老大一语成谶,半夜起风了。呜呜作响,时不时卷起一些沙子,掠过脸颊,让人都不敢睁开眼睛。 本来忙了半天,一身的汗,人多都不想挨近。只一会儿功夫,汗不仅干了,反倒觉得身有些凉飕飕的。互相挨挨擦擦,能靠近一点就尽量靠近一点。小乐本来斜倚在赵瑜身,摸着她的臂膀一片冰凉。赵瑜索性岔开双腿,让她背贴自己的胸膛坐到中间。就像老鹰抓小鸡,把她都裹在自己的环抱之中。 “这会儿不嫌弃我小了吧?”小乐把颗螓首斜枕在他的膝盖,双眸盯着他,两个小酒窝里盛满了调皮。赵瑜笑了,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她不愿意了,双手紧紧地勾住了他的脖子,尽力往下拉。直到两个嘴唇对,她才稍稍松手。轻轻地接触,有几分小心,两个人都能感到彼此的颤嗦。 “昨天可是咱俩的新婚之夜” “对不起,我喝多了” “你就是不喝多,恐怕也不得消停” “这样就不会是你一个人担惊受怕了” “总会有这一天的” “可昨天晚毕竟是个好日子” 风声小了一点,两人不约而同地噤声了,随之会心地相视一笑。 稍待片刻,小乐又不安分了,她用舌头濡湿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在他的下巴轻轻地摩挲着。赵瑜不愿意了,紧紧含住她的樱唇,不再让她撩拨。她的舌头伸出来,他的也伸出来,仿佛两只小鸡在对啄,一会儿又搅在一起了 要说也是冤枉,先是醉酒不醒,后来又是迭遇变故,好好的洞房花烛全给搅了。这一会惊中觅安,忙里偷闲,到底能不能续绮梦,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92):赵瑜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一会儿,她就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发硬,有个小瑜哥还在蠢蠢欲动。她自己的身子也在发烫,仿佛肚皮里生了一堆柴火,恨不得把整个身体都扒开,把火气都放掉。长乐公主就好收集压箱宝贝,也算闺房消遣。她自觉要比赵瑜更懂人事,只是少女本有的羞涩心理,让人不免拘谨,压得人都喘不过气来。 正在纠葛之际,忽听哗啦一声,天空炸了一个雷。惊咦连连,所有的人都给吓得不轻。抬头看天,头顶的月亮倒是不见了,可天色却比刚才亮了许多。 “要下雨了”像是男人的声音,尖尖的应该是一个太监。 却说那个太监的话音没落,平地陡起又是一阵狂风。但听噼噼啪啪几声声,好像有只箱子被吹动了。那声音,严格地说,应该是一只箱盖被吹开了。 随之一黑,一片沙子劈头盖脸落下来,每个人都是一头一身。紧接着啊唾连连,估计还有人都被灌了一嘴。再仔细分辨一下,有人还吐了,好像是乳娘。 “大家小心点,风大了,人趴得越低越好”赵瑜这才想起关老大还有关照,连忙嘶声叫道。 他想站起来,却叫小乐一把攥住了:“你自己就不知道小心?” “哦,我怕他们听不见”赵瑜重新坐好,仍把她紧紧搂在怀里,真是怕她娇小的人儿会被吹走似的。 风一会儿停了,赵瑜不无欣喜。 “老天爷发慈悲了,抓紧睡一会吧”赵瑜一想到小乐昨天守了自己一夜,总是有点内疚。 然而没等他的话音落地,大颗大颗的雨点,又已经劈头盖脑地砸了下来。半围子最多能挡点风,对于来自空中的雨点一无防御,砸在脸都有点疼。 赵瑜连忙扯开自己的大襟,把小乐统统裹在里面。小乐想挣,却又不敢用力。不运真力,女孩子毕竟不是男孩子的对手。真用内力,但怕一不小心弄疼了他。既感动又无奈,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又该念着人小的好处了吧?” 忽然想到了一个脱困办法,伸出舌头,轻轻舔着贴在脸前的胸膛。果然怕痒,他不得不松开了她。 “小乐就不能跟瑜哥一块儿淋雨?”她终于钻了出来,替他掩好胸襟。 “你看你,自己都在冻得瑟瑟发抖”小乐感到赵瑜的身体有点微颤,轻轻嗔道。其实小乐也是没有想到,两个身体相贴,彼此都能感到对方的体温。猝然分开,再加之裹去的衣服湿漉漉,反有一股寒意。小乐把自己滚烫的身子紧贴在他的胸膛,一会儿他就不再颤抖了,于是也把她拥得更紧了。 雨一会儿大,一会儿小。风也一会儿大,一会儿小。然而雨一阵紧似一阵,风也一阵紧似一阵。最后风雨交加,再也分不清彼此的大小了。只听得呼呼啦啦,噼噼啪啪,各种声音交替混杂。电闪雷鸣,愈加助力。仿佛有一个个巨人在发威,想把他们一个个从地都抓起来,统统扔到大海里去。 幸亏关老大提醒得早,大家都死命趴在地。那风中似乎有把无形的巨铲,只要身下有点空隙,它就会乘虚而入。把人兜底铲起,毫不费力扔出去。 有个小太监想跟风夺一只箱盖,结果站都站不住,连滚带跌,根本停不住。要不是赵路眼明手快,一把抱住他的双脚,只怕一会儿就要被冲没影了。 一番拼死挣扎,也算有惊无险。 倒是丫鬟们安顿些,这得谢乳娘,让四个丫鬟团团围定,统统趴在自己的腿。再像老母鸡护小鸡一样,张开自己的身子覆在她们的头。虽然这种姿势未免有点憋屈,然而倒像一个整体一样,相互间都有了牵扯和照应。风最厉害的时候,甚至都把乳娘背的衣衫撕开了,光着脊梁也不敢乱动。 就这样,风小些大家松点劲,风大了再绷紧些,倒也不曾有过重大的险情。 这边小乐不再让赵瑜压在她身了,稍用真力,恨不能把他直接摁进沙子里。赵瑜难胜真力,又一次感觉到自己真不是她的对手。能否由着自己做主,全看人家的容让程度。但他也想保护对方,情急之下只能拚命往下刨坑。刨着刨着,最后竟然刨出一个大坑,把两个人沉到坑里,都绰绰有余。 “瑜哥,日后你可以改属猪了”等到两人都团到坑里,小乐狠狠亲了他一口。赵瑜有点哭笑不得,她早已知道他的属相是最为懦弱胆小的兔子。 待到天明,雨小了,风也不那么猛烈了。 检点一下,幸好人都在,除了点剐蹭,也没大的伤害。只是需用的东西都没了,只剩了几只灌过沙子的箱子,还有几只破了。灌了沙子重,还真吹不走。 倒是乳娘,哆哆嗦嗦从身子底下扯出半袋米来,那是昨夜做晚饭剩下来的。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哼!你倒有兴作诗?”小乐一听笑了,不免揶揄一声。 “只是连句而已,这不应景吗?” 也算一语成谶,接下来的几天几夜风雨不停,就是迟迟不见船来。 连天风雨,无一不潮,再也不能生火做饭了。小乐让乳娘继续管着米袋,每人每天一小把,饿了嚼几粒,但也架不住人多,一人也没多少可分的了。 到最后,乳娘倒是给赵瑜藏了一大把,悄悄塞给他,可他还是分给了大家。赵瑜为此还有点生气,只觉得乳娘这会儿就不应该再只顾他了。虽然他一句话也没说,但是那种不耐烦的姿态,已经让老人浑身下都不自在了。 小乐毕竟自小就有鉴貌辨色的历练,她倒是看出了些端倪。没人的时候,她对赵瑜说乳娘最后的那点米很可能是她从自己牙缝里省下的。赵瑜这才恍然,多少有点后悔。只是他从小就养成了习惯,对生母或者乳娘耍性子后从来不用道歉。他只要时不时多凑近她一些,乳娘就要忍不住抹眼泪了。 再也没一点吃的了,饿了只能喝点雨水充饥。倒是赵路想出了办法,风小的时候,带着那几个小太监去浅水里摸海蛳,贝壳,蚌蜞那类小东西充饥。 年轻人都还可以,偏偏乳娘吃不惯,一闻腥味,她就要吐。 只是捞到的东西非常有限,不知是赵路他们还没有经验,还是风大雨大,那些小东西都跑到深水里去了。东西少,就只能每人分一点,聊以充饥而已。 五天过后,乳娘第一个病倒了。小乐认定乳娘是把原先分给自己的口粮都留着,省给了赵瑜,却还落了埋怨。又饥又渴,加那几天还老用自己的身子给丫鬟们遮风挡雨,再说年纪又是最大,所以再好的身体也要顶不住了。 赵瑜越想越觉得小乐分析得对,心里愈发愧疚。 然而如是愧疚,能否于事有补,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93):赵瑜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接着小乐也病倒了,赵瑜猜想一定是从自己酒醉的那夜起一直没好好睡的缘故。再说风雨之际,她总把地水少的地方让给自己,自己则总抢先趴在低洼处,力虽柔劲却刚,自己也根本犟不过。整天泡水里,铁打的身子骨也会受不了。 第二天也不管雨大雨小,赵瑜招呼赵路,把那些残存的箱子,重新灌满沙子,凑起来搭成一个新的半圆围窝,比原来的更大一些。再挖出一条舢板,反过来,覆盖在箱子顶,然后再用沙子堆去,变成一个带顶的滚地龙。总算有了一个遮风挡雨的空间,赵瑜只后悔自己早先时候为什么没想到? 虽然里面还是潮湿不堪,但至少不会有大雨直接浇淋到身。赵瑜先把乳娘抱了进去,又把小乐抱了进去,然后让丫鬟们也统统躲了进去。这六个人已经占去里里面大半的空间,至于他和赵路,还有四个太监则轮流进去避避,尤其是睡觉,毕竟余下来的空间实在不够,半坐半躺也只能容下两三个人。这个沙围子比先前三个中的任何一个都大,但是对于这么多人来说依然逼仄。毕竟是三个沙围子的残存部分只能拼成这样,也就仅此一个了。 第七天头,乳娘再也没有醒来。 那夜,她睡得很平稳。本来一到夜里,她都要强挣着招呼赵瑜到她的身边。赵瑜只当她不愿他在雨夜里逗留外边过久,借着唤他,让他在里面多避一会儿雨,也算一点小偏心。现在看来,该是她在弥留之际的最后一点眷恋。 乳娘一直木讷无言,到临终也没多说一句。就这夜没叫他,赵瑜开始还自以为是消停呢。直到早晨叫不醒,一摸已经硬了。除了生身母亲,乳娘是赵瑜最亲近的人,不是母亲胜似母亲。倘若把他十五年来的人生比作挂在胸口的金锁片,一根红线,两块锁片。那么生母便是那根红线,一块锁片是少年,一块锁片是童年,乳娘就是他的童年,直到去年,每晚陪着他入梦的还是她。 所有的人都哭了,沦落在此,先前谁也没有出声哭过,私下里饮泣则不算。这下可都是为乳娘哭,也为自己哭。 小乐哭得最凶,双手抱着赵瑜不放。 “我也会像乳娘一样死吗?” 听到小乐这么说,赵瑜拚命地摇头,然而他的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难言的懊恼,无尽的自责,同时也为眼前的这位担心,这一切似乎都因为自己的迂腐。 小乐的身体很烫,似乎也在发烧。他感觉得到她的害怕,任凭她抓紧自己,即便指甲深深地嵌进自己的脊背也不闪避。 雨下个不停,天气又湿又热,尸体不敢久留。赵瑜和赵路把乳娘抬到沙丘顶端,埋了。扯下一块箱子板,做了墓碑。木头早已湿透,墨迹一着就洇。没辙,赵瑜只能用刀子先刻好,再用墨汁涂在凹槽里。就这样,也只能维持一小会儿。雨水不停地冲刷,很快就把整块木板湖黑了,只留些刻痕还能辨别。 就在落葬的翌日,小乐忽然说自己的病好了。赵瑜看到她的脸色特别潮红,真是有点不敢相信。再摸摸她的额头,还是比自己的烫,应该是病得不轻。 小乐说要吃东西,赵路赶紧带人去摸。可她吃了就吐,明显是跟乳娘早先的情状一样。然她偏不放弃,吐了继续吃,不停地折腾,也不知道她究竟吃进去了多少。 那日午后雨小点了,她要拉着赵瑜去散步。赵瑜不敢违拗,权当哄她开心了。然后一旦迈开步子,总觉得她的人在飘,不禁拢紧了点,让她的身子完全靠在自己的肩膀。然而就这样,还得随时防她跌倒,好在脚下全是透着水的砂子。 说实话,那天霍平选择在这里冲滩后,他们一直就在这一块活动。加之第一夜就开始风雨交加,更没心思往别处溜达。不过比起前几天的瓢泼大雨,今天的濛濛细雨,简直就算是老天爷的恩赐了,确实是让人的心情好了不少。 稍行一段,又是一个沙丘。爬沙丘一看,原来这个荒滩一眼望不到头。赵瑜心想也许是雨天的关系吧?目力有限。高矮不等的沙丘,连绵起伏,或断或连,间有不少水洼子将它们肆意分割。极目所至,没见一棵像样的树木,只是近处有些稀稀拉拉的小草,可惜他一种也不认识,更不知能不能果腹。不过,他也清楚赵路一定来过这里,鬼灵精,绝对不可能放过一点能充饥的东西。 小乐的心思似乎不在这些草丛,双眸只往远处寻觅,整个人显得特别兴奋,走几步,还笑吟吟地回望一下,似怕拉下了赵瑜。细雨都遮不住一脸红晕,恰如那天在乌蓬小船刚喝了酒。又恍如一颗烧红的炭球,几乎透明的肌肤下可以看到火焰。她的呼吸有一点短促,根本无法相信她的病好多了。 赵瑜看看走得远了,怕她坚持不住,几次想停步。 “瑜哥别停下来,小乐会摔倒的”倒也真是,她的半身几乎都挂在他的胳膊,如果他先停,那她肯定会往后倒下,赵瑜当然更不敢停了。心说先尽着她的兴吧,也难得她这么高兴,实在不行,最后就背她回去得了。 又翻过两座沙丘,还是望不到荒滩的尽头。这次赵瑜没说,倒是小乐自己停下了。只见她冲前一步,转身跟他面对面站定。开始他还以为人是虚弱踉跄,正欲去拉,却反叫她抱住了胳膊。 “瑜哥,来吧!”她凝视他片刻,微微喘着说。“这里只有天,只有地,小乐请它们作证,小乐要做瑜哥名副其实的女人” “小乐!”赵瑜终于明白了,但他实在不敢直视那种病态的潮红。“不行!小乐” “不!瑜哥,请你成全小乐” “不要,小乐,等你好了” “瑜哥,小乐自己心里清楚,说不定在哪天早晨,小乐也会像乳娘一样再也醒不来”她长喘了一口气,又说:“小乐已经是瑜哥的女人,小乐已经很知足,小乐只是不想再留一点遗憾” “小乐” “见到孟婆的时候,小乐就能告诉她,我是瑜哥的女人,名副其实” “小乐” “瑜哥,快来吧” “小乐?!”赵瑜忽然不会动了,真不知道她哪来的力气,竟在一瞬之间点了他的穴道。“对不起,瑜哥,假如今后小乐有命陪你,什么都听你的,只是现在就请瑜哥体恤一回小乐吧” 要说这小乐究竟有没有遂愿,还听后文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94):贵立 话分多头,且说贵立自认只差一步,芷子丢了,那种窝囊劲儿,自不待说了。 古旻晖让贵立马返回,在她面前可是不敢耽搁。虽说在同门之中只算同辈,可人家毕竟是掌门的千金。虽说谁都不曾明言,可也总有一点主仆的意味。 一到城外,贵立并不急着赶路。作为灵山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也算江湖有数的成名人物,那就不可能再是一只瞎跌盲撞的扑火灯蛾了。老江湖必须谋定而动,否则不仅吃力不讨好,还将被天下的江湖人传为笑柄谑资。 他首先要等一个人,所以一出建康正东的建春门,便在门外的茶棚里收脚。 建康都城现有的城门很多,但是对外开启的只有六个。南面有三个城门:陵阳门,宣阳门,开阳门。东面有二个门:清明门,建春门。西面只有一门:西明门。北面挨着内城,皇宫和被称之为台省的朝廷各大衙门所在,那儿不设正儿八经的城门,宫城倒是开有北向便门,只不过闲杂人等不让通行。 从平江走官道到建康,只要不是故意绕道,都该走建春门。跟踪的人除非故意绕道,这门必定逃不过。而贵立要等的人通常不会绕道,所以就在这儿等。 贵立认定劫走芷子姑娘的人,应该早已尾随在后。否则,人家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拿捏得如此准确。算算时间,几乎是踩着他的脚后跟进去劫人。只要有人提前跟踪,那就必定留下形迹,只要有形迹,就有信心找回芷子。除非劫持之人已经把她做了,不过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不会就此放弃。 江湖人盯梢,一般分为长系以及接力两种。所谓长系就是一路盯到底,不会换人,优点简便易行,缺点最容易被人发现。所谓接力,顾名思义,一路不停换人,优点比较隐蔽,缺点组织配合不容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灵山每次派人下山,都是组合,其中一大好处就是防止盯梢。而且早有定规,主办之人在前,应援之人在后,不到万不得已,彼此都不会联系。 贵立原本的搭档是贵定,贵定横死之后,师父派给贵立的新搭档是师妹贵祯。女人的功夫总要差些,但论心思缜密,观察敏锐,倒是贵定比她差点。 贵立现在需要贵祯,若真有人打自己乃至芷子的主意,相信她一路不会一无察觉。不过,他也有点担心,倘若贵祯早有察觉,为什么不能预先给他一点警示?怕就怕贵祯没有及时发现盯梢之人,反倒已经着了人家的道。 如此一来,情势那就变得更加严重了。 他跟贵祯的联络,也有约定。一般总是主办之人召请应援,只须在必经之地放出暗记。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特地选了一家紧挨城门口的露天茶棚。茶棚很大,人也不少,除了茶水之外,还有包子炊饼。茶客青衫布衣的多,很多人都只是买茶水就干粮图个省钱方便。他不知道贵祯会在什么时候到,决计至少等到天黑关城门。 一大早折腾,待到坐定,不知不觉已是晌午,贵立也让道童取出自备的干粮。 夏天光景,吃饱喝足,人就容易犯困,他可不敢瞌睡。倒是两个道童终究年轻,很快就东倒西歪了。贵立只有不停小抿一口凉茶,以冀保持眼清目亮。 “三哥!” 贵立正在努力抵御迷瞪,忽听有人轻唤一声,身子禁不住随之一个哆嗦,抬头一看,原来正是师弟贵卬,此人在灵山十杰之中排第九,而贵祯行十。 “九弟!”这是一个瘦了吧唧的年轻人,脸尖的像个蛇头。贵立习惯看看四周,只是一个圈子下来,再也没发现其他熟悉的身影。“你怎么来了?” “十妹飞鸽请援,师父就把我们都派出来了” “十妹?她现在在哪儿?其他的人都在哪儿?”十妹就是贵祯,她不先联系自己,反倒舍近就远报灵山,看来真是出大事了,贵立心里能不猛地一沉? “二师兄跟十妹他们都在幕府山,我和八哥来找您,十妹估计您会在这附近等她” “八弟呢?” “就在这建春门分的手,他往城里找,我往城外找” “你们怎么会去幕府山?” “你护送的那个姑娘被人劫持到了那儿” “你说什么?” “从平江送来的那个姑娘” “莫非真是被你们堵住了?”贵立抑制不住心头狂喜,同时还要一点懊恼,喜的是芷子姑娘总算很快就有了下落,恼的是这回丢人了,毕竟自己失手了。 “不是,是大内高手” “大内高手?!” “不错,还有乌泱乌泱的官军,现在那个姑娘和劫持她的人都被困在三台洞里” 幕府山就在建康东北城外,杨子江边,也算一处滨江胜景。临江的一面都是悬崖,崖都是大小不等的洞窟。据说三台洞最大,只是贵立从来没有去过。 “大内高手?那么究竟是谁劫持了芷子?”贵立总是不信,心说大内高手又不是没有打过交道,论功夫不一定胜过灵山十杰,自己怎么就一无察觉? “芷子?” “就是我护送的那位姑娘” “三哥,我们快去找个八哥,一块儿往那去。路我详细给您说” “好!走!”贵立这才意识到自己未免失态,居然一时乱了分寸,忘了孰轻孰重。 进了建春门也有好几条道,其中最大的是条横街,直通西面的城门西明门。正在踅摸该往哪条道去找,忽见老八贵方自己跑回来了,满头的油汗。 这是个墩实粗壮的汉子,扛根扁担,扁担头挂个绳络,直如一个刚刚下市的菜农。 也算正巧,他们很快就汇合了。原来这条横街的一侧就是台城,大司马府都在这条街,所以巡弋的兵勇不少。贵方一看,心说再笨的人也不会劫了人往这种地方跑。自然贵立也不会到这个方向来找,所以只跑一半就回头了。 幕府山并不在城内,远在建康的东北江边,还得从建春门出城。听贵方说,从建春门到幕府山也要三十来里路。好在从平江带来的车马仍由贵立带着,还是贵立骑马,贵方贵卬还有两个道童挤马车,脚程也就快了许多。 一到城外的官道,发现路太挤,还是往城外的多,挤在人流里马车根本跑不太快。 贵方拽着一个小伙问,原来听说幕府山一带堵住了江洋大盗,都赶去看热闹。 贵立没辙,只能把马车留给两位道童,招呼两位师弟离开官道,瞅准方向,在田野里展开身法疾奔。 不料刚到燕子矶,官兵就已封了路,根本不让人挨近幕府山。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伍长什长,随处可见。官道还立着一顶行军宝盖,端坐在下面的至少应该是位幢主。一个幢少说也有五百兵士,换句话说,光这面警戒就不下五百人。若把整一个幕府山围起来,还真不知得动用多少的官兵? 若是夜半,贵立自信凭着他们三个灵山十杰的身法兴许还能一试,只是这大白天不行。一展身法必定招人侧目,比不得刚才野田里没人,这会儿想都不敢想。加还有两个道童还有车马,就是有夜色掩护也得把他们撇下。 在拒马线外,已经聚集了不少赶来看热闹的人。有的人跃跃欲试,想越过去,不料没等挨近,兵勇的刀枪总是比人先到,一点儿通融的余地也没有。 从这里望过去,可以看到幕府山的侧面,只见面都是官兵,好像正在搜山。然而贵方所提到的三台洞口,应在临江一面,不到跟前,从岸滩根本看不到。 贵方贵卬两个也没法,他们离开时,官兵远没有封锁到这一个程度。 欲知贵立他们究竟能否突破官兵的封锁,找到芷子,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95):贵立 书接前文,不再重复。 俗俚所谓,瞌睡时最好来个枕头,放屁时最好不着裤子。却说贵立他们几个正愁如何通过官兵的封锁,没想到早已有人预作安排,给他留了个向导。 “三哥!” 正万难间,有人轻轻地碰了贵立一下。只见一个农妇已然挤到自己的身边,再一看竟是十妹贵祯换了装。只见她一呶嘴,贵立他们便悄悄地跟了去。 不进反退,贵祯领着往外走。约摸两三里地的功夫,贵祯已经把他们领到了江边。 一片芦苇荡前,停着不少船只。原来附近的渔民熟悉地形,知道看热闹最好的位置还在江面。闲着的船只都往这儿赶,专揽客人去江心看热闹。 灵山这一拨援兵由灵山十杰行二的贵成真人领衔,他算是山出名的智多星。一看官兵越来越多,情势不对,立马包了一条乌篷船,所有的人都藏在船。 而那时候贵方和贵卬已经出发,去找贵立,所以不知道这里已经有了变故。贵成怕贵立他们来了,瞎闯莽撞,当然要派贵祯在必经之道悄悄迎候。 江边一片吵吵嚷嚷的声音,船在江心,须用舢板过驳。艄公们也是坐地起价,对着那些想看热闹的人就像拍卖一样,不到心仪的价位,根本不让。 “包下要多少?” 他们挑了一条围人少点的一条舢板,只想快点。艄公一看这几个都是村汉打扮,中间还杂有一位农妇,自就起了轻慢之心。“你包不起,别耽误我的生意!” “十个大钱够了吧?”贵立说着,扔下十枚大钱。 “对不起,老丈,小人只收银子” “五两够了吗?”贵立只想赶路,便又将两块不小的碎银扔在船。 “那五铢也得留下” 艄公一看出手还行,不由得起了贪心。贵祯不由分说,已经一步踏了舢板,她假装没站稳,一把抓住艄公的胳膊。“兄弟,看来你这是想做最后一趟生意?” “你放开我,我走还不成吗?” 原来贵祯手里加了点内劲,那艄公疼得恨不能立马给她跪下,可偏又动弹不得。 实际,根本就没驳过多少路,他们包下的那艘乌篷船也已经退过来不少。 原来燕子矶的水军闻讯赶来,也已经封锁了大半幅的江面。燕子矶附近,本是朝廷的水寨所在,就近驻扎的水师不少,加之今天本来就有大型的操演,船队舰只现成,紧急调动,摆开阵型即可,并不比岸的部队慢多少。 “二哥!” “三弟!来了”贵成也是个廋了巴叽的中年汉子,一脸皱纹,唯独一副小眼睛炯炯有神。 船逼仄,彼此也就不再多礼。贵成拉着贵立到舱口,告诉他现在的情势。 原来劫持芷子的人本欲坐船出逃,刚从燕子矶渎口入江,就被水师堵个正着。左冲右突,最后冲到幕府山实在开不动了,只得弃船岸,躲进了三台洞。 从江面看幕府山,就像一块被切开的松糕,切口一面直直下,耸立在江水里。崖璧到处都是蜂窝般的岩洞,因为常有游客光顾,所以早有名号。 幕府山崖各洞,尤以三台洞为最大,然而洞口却最小,像贵立这样身形高大的人进出,还得小心在意不可,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不过尽管里面又大又深,却只有一个洞口,守住洞口,里面的人也甭想轻易出来。 就这么对峙着,洞外的人都不敢进去,洞内的人也无法出来。 官兵仍在不停搜山,估计是怕洞里的人另有同伴,以免再有里应外合之虞。 “二哥,知道对方都是些什么人了吗?” 贵成听到贵立问,苦笑一下,摇摇头,又把眼看向贵祯。 “三哥,我们也只是看到官兵都往这儿赶,才知道三台洞里面被困住了人”贵祯注意到了贵成的目光,便把身子往前挪了挪,凑到贵立身边,压低了声音说。“至于断定里面的人就是我们的目标,也是听看热闹的人说的” “是吗?”一听都是道听途说,贵立不免有点失望。 “都说老太太了不得,手里提溜着个丫头还能把一帮大内高手打得满地找牙” “一个老太太?!”贵立心说这就对了,栈房小二也说是一个老太太拐走了芷子。然而很快就又怀疑了,一个老太太提溜着个人,还能打败一帮大内高手?暗忖就自己也没辙等本事,莫非王玉凤这十数年不见,功夫突飞猛进,自己已经难以望其项背了?要说当年那个小师妹王玉凤,武功可是稀松平常,自己的好搭档贵定看人家,纯粹是因为美妍温柔,可不是她的武功。 只是他这时还不敢提王玉凤,假如芷子所言不差,真相大白之前,自己也只能装做啥也不知道。至于古旻晖那儿,凡是萧综知道的他也不敢隐瞒。毕竟他不说,有人会说,反过来古旻晖要是发现他有所隐瞒,那便是麻烦了。 “真是没想到,我都糊涂了。十妹,你究竟是怎么发现有人想劫芷子的?”他这次终究是大意失荆州,小阴沟翻船,谁都看得出贵立一脸的不甘心。 “三哥!您别自责了,这次的对手厉害了,大家都活着也算咱们运气不坏” “怎么说?真是对手太厉害了?”善武的人都不免傲娇,尤其是善武的女人,虽然贵祯的功夫在灵山也算不一流,贵立可从来没听过她如此服软。同时也在想,贵祯应该记得王玉凤,假如真是秦王氏,她肯定会主动提及。 “不是一般的厉害,简直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你根本不知道人家是怎么干的” “是吗?”贵立还有点不敢相信,心说你该不会是为跳过我直接向山求援找说词吧? “三哥,您先别急,听十妹给您慢慢说来”贵祯看到贵立脸阴晴不定,知道对自己直接求告灵山总还有一点疙瘩。彼此搭档,全靠心心相印,尤其不能自以为是乃至自行其是,否则非常容易引起猜忌,最伤双方的默契。 “本来十妹以为这趟跟您到平江辅助萧综,重头还在日后,所以一开始也没甚心,那天两个小姑娘怎么混进的官邸,一开始十妹根本就不知道。后来街喧哗老一阵,只听官兵嘴里老是女刺客女刺客嚷个不停,十妹还以为是自己一不小心露了形迹,让人当成刺客,可想想自己也没啥疏漏的。不过当时十妹就多了一个心眼,权当真有刺客,那么此刻很可能就是冲着殿下去的,我也就趁着天黑,了官邸的房顶,不料还真让十妹撞着了” “莫非你也遇着了盼儿小姐?”贵立还只以为那天是盼儿偷偷了房顶,一路芷子虽然跟他说了不少,但这事也没必要提,所以也不知道盼儿那只是顶缸。 “盼儿小姐?”只见贵祯一愣,显然是并没见到盼儿。 “她不也是趴到屋顶去偷听的吗?” “是吗?不过盼儿小姐我可没遇着。我只是发现了两个小姑娘” “两个小姑娘?” “也就是第二天一早盼儿小姐领进官邸的那两个” 贵立蹙紧眉头,沉吟着问:“莫非是她们在偷听?” “反正盼儿小姐我没撞着,那两个小姑娘一屋顶就没逃过我的眼睛,因为一看就是俩雏儿,估计功夫也不会高到哪儿去,所以也就不忙先给您报信” 这一点贵立可以理解,她若现身也是麻烦,这种出差组合毕竟是灵山独有的秘密。若让萧综看到灵山啥事都留后手,肯定还得费个令人信服的解释。 “我想她们就算想行刺,有三哥在殿下身边,闭着眼睛也能对付” “好了,十妹,三哥没怪你,这次要不是你当机立断,只怕我们还得多费周章”贵立笑笑,知道她想哄自己高兴。“总的来说,二哥到了就好了” “算了,三弟,有没有援兵恐怕都差不多,除非师父亲自下山。”一直默默望着对面崖璧的贵成突然插了一嘴,浑身一副从来没有见过的沮丧模样。 “怎么啦?二哥?”贵立一来就觉得气氛不对,但没想到一向刚愎的贵成竟会如此颓然。 至于贵成究竟为什么要这样灰心丧气?还听后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96):贵立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贵祯一说,贵立这才发觉各位师兄师弟都有点垂头丧气。 “嗨!怎么说呢?反正这次灵山的面子都叫哥几个丢光了” “莫非已经吃过亏了?” “不急,三弟,你还是听十妹讲吧,我都不好意思再提”贵成一脸苦笑,又把目光转回悬崖方向。 “十妹?” “好吧!三哥,十妹继续给您说”她张了张嘴,又问。“三哥,刚才说到哪儿了?” “她们上房,被你发现了” “对了,我看那俩妞趴在你们中厅的屋顶上老不动,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我早已看到小厮丫鬟都在忙着上菜,底下肯定是你们在聚宴,保不准会说点什么,莫非这俩妞真是偷听来了?后来看她们居然有恃无恐,还敢揭瓦?虽然她们并不知道我在监视,当总是当着我的面肆无忌惮,这口气实在咽不下 “三哥您知道,瓦片揭开,屋里的光线直往上透,像个小光柱矗那儿似的。我想她们的武功行刺怕是不成,搞个偷听倒是防不胜防,于是就想给下面提个醒 “屋顶上也没啥趁手的东西,我就在屋脊上掰下了块石灰碴子掷了过去。恰巧那领头的小妞想换身位,啵笃一声,吓着她了,我当时就听到她蹬碎了一块瓦片。心说谁家这么不长眼,这么嫩的雏儿居然也敢派出来当刺客?真是有点滑稽。接下来的事,十妹不用说,三哥也知道了,我也跟二哥说过了” “那你看到她们往哪儿跑了?” “就往后院,盼儿姑娘的房里” “照你这么说,实际上偷听的还是那两个,莫非那盼儿小姐早就认识她们?”贵立当然也想到了顶缸的可能,心说若是彼此不熟,焉能轻易替人遮掩? “依十妹看,她们也只是萍水相逢” “萍水相逢?” “不错!因为她们之前根本就不认识” “不认识?”贵立想到芷子曾说这是她第一次出门,应该可以为贵祯映证。其实那天贵立只要上点心,并不难发现芷子和芳儿她们两个。缘他也清楚外面有贵祯,真有大事自会示警,没有示警正好说明并无大碍。至于甄融,他绝对惟萧综马首是瞻,萧综认定是盼儿捣鬼,他也就没再多加怀疑。再说盼儿惯常那种做派,那种事情套在她的身上毫不违和。一凑二弄三糊涂,不是盼儿也是盼儿了。现在贵立稍微一想,所有的过门关节也就通了。 “开始你们都在搜查,我不敢贸然过去,后来都撤了,我就摸到了她们的屋顶上” 芷子等逃进盼儿的房间,贵祯看到了,接下来的一切,依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尤其芷子在无意之中袒露了自己的灵山渊源,更是让贵祯十分吃惊。只可惜芷子当时实在语焉不详,她猜不出那妞跟灵山究竟是个什么关系。贵成来了之后,她也学给他听过,可惜他也只是若有所思,没一个明确答案。 后来包括盼儿作弄人家,以及她们儿戏似地义结金兰,又一块儿设计从官邸溜出,假装采买丫鬟又把人弄回官邸,半夜盼儿还不放心,在客栈的顶上猫了半夜等等,直到萧综意欲相认,诸般各端,全数没有漏过贵祯眼底。 直到芳儿又在萧综的逼问之下提到了师门千金古旻晖,她再也不敢掉以轻心了。那两天她一直躲在盼儿的屋顶上,包括盼儿与萧综的谈话她也听到了一些。特别是偷听到了芷子的身世之谜,更是觉得事情已经超出了她乃至贵立能够自行处置的极限,恐怕只有师父才知道如何应对,于是她就飞鸽直传灵山。 听到这里,贵立心里才稍微有点平衡。原来芷子所说的一切真的不是杜撰,而且师妹知道得比他还早。这样一来,师妹直接求告山上,倒也是情有可原。 尽管依旧觉得她的做法不免越俎代庖,然而女人总不免头发长见识短。猝然面对一大堆超乎想象的秘密,要让她冷静应付,却也有一点勉为其难。 同时从口气里判断,她并未强调王玉凤以及罗璧还活着,否则她不知会惊慌失措到啥种程度。贵立想了一想,决定先不披露其余的秘密。假如罗璧的指控不错,谁知道这个秘密,谁就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知会古旻晖,纯属职责,然而绝对不应该假自己之口公之于众,尤其在师门同人的面前。 灵山与平江隔湖相望,萧综这边耽搁日,还没等到贵立护送芷子上路,灵山的援兵就在贵成的带领之下赶到了。师父只有一个指示,把芷子争取活着弄回灵山,实在不行可以极端处置。特别关照,不管成否,不能让萧综有丝毫的察觉。 贵成本打算直接劫走芷子,选择一个子夜行动。就在那日白天,却见贵立已经护送芷子上路了。 这种情形,贵成并非一无预料。作为一种备案,他认为这样更好。只须在没人的路段截住,甚至都不用动手,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搞定,自身暴露的风险远远小于在行在里动手。至于贵立,只需帮他编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对付萧综就行。 他们原本就在官邸附近轮流监视,就怕变数大于预计。那日上午,正好轮到贵方和贵卬当值。只见贵立骑马出来,贵方正想发出同门独有的联络暗号。忽见后面又有两辆马车跟出来,便即缩了回去,但怕暴露,不敢过分造次。 前头一辆赶车的正是三师兄手下的两位道童,虽然他们改换了小厮的衣裳。车上坐着两位姑娘,后来才知道一个就是芷子,另一个便是坚持要送人送到十里长亭的盼儿。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要出远门的情势。贵方决定自己继续盯着,让贵卬去报信。贵成带人都在附近的客栈里候着,他们早就做好了任何时候行动的准备。 送到城外长亭,芷子和盼儿还是依依不舍,磨缠了好一阵子。远远尾随的贵方自然不敢直接露面,便在路边找了一处灌木丛猫下。心说你们越磨缠越好,等于在帮我等待后援。后援应该早就整装待发,不会耽搁多长时间。 可还没等他庆幸停当,身子一软,立马也就人事不知了。 要知这贵方究竟受到什么暗算,还听后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97):贵方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却说贵方最后醒来,竟被一泡尿冲醒。原来有人赶夜路,尿急了,就着路边方便,哪知道灌木丛里还躺着人。又臭又臊,冲得一头一脸,贵方想不醒也不行。 先是长唔一声,随即贵方冬瓜似的身影突然矗起。紧接哇呀一声,那个尿人吓得扭头就蹿,下裳也没来得及提好,一路上连滚带爬,肯定有不少的跟斗可摔。 贵方迷瞪了一会才清醒过来,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曾经蹲到这丛小树后面。再往后想,什么也记不得了。复往前想,这才吓了一大跳。莫非这天下真有鬼魅不成?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将人放倒?要是人,怎么自己一无察觉呢? 那一会儿,他可害怕极了。仿佛有无数个鬼魅浮现在身边,随时随地都会对他下手。而之所以还没下手,不过是人家想多戏耍一阵而已。哪怕有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要吓出一身汗来。平素自诩武艺高强,这会儿简直不堪一击。 夜黑昏暗,目力难远,除了微风撩得野地里的叶草窸窣作响,偶尔有几声虫鸣。幸亏舌头已经饱蘸尿液,又热又酸,连啐几口,有助清醒。凝神片刻,自觉只是杯弓蛇影,草木皆兵,这才敢从灌木丛里慢慢摸索着爬出来。 贵方惊魂尚且未定,脑子里却又纠结开了。是该往前走,还是该往后走?换一句话说,贵成他们是不是已经追上前去了?还是到现在还没能追上来? 贵方想了想,他决定继续往前追。他想贵立肯定会沿着官道走,方向应该没问题。如果走得不快,下一站就该是梅里镇了,如果急于赶路,那现在也能到龙山县城。不过问题不大,平江过梅里到龙山县城几乎不用走弯路。 刚准备迈步,一个突然涌出来的念头又把自己吓了一跳。那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家伙会不会也是看上了三师兄手里的姑娘?祸及自己不过是在清理外围,以免将来碍手碍脚。一念及此,立刻发足狂奔,恨不能一口气就撵上三师兄。 可跑了没一阵,却又突然停住了。心说我这是往哪儿赶?真又赶上还不等于去送死吗?倘若刚才放倒自己的不是什么鬼魅,那厮的功夫高得简直匪夷所思。不管怎么说,自己也算灵山十杰之一,江湖上不说一流,跻身二流应该不成问题。可自己到底是怎么被人暗算,连个门儿也都没摸着一点,谈何还手?面对这样的对手,除了赶着去送死,还有什么可以奢望的呢? 可不往前跑,又没有别的选择。只有找到二师兄或者三师兄,大伙儿团在一块,才有可能找到安全感。就这样,跑跑停停,停停跑跑,总算还在往前走。 从平江到梅里也就五六十里路,看到启明星的时候,约摸着快到梅里镇了。 当前面一大片房舍在黎明中慢慢呈现之时,贵方总觉得后面又有个人在追了。 他掉头去找,却什么也没发现。 再往前跑,因为背着东方向西南,地上已经有了影子,而且是两个人的影子。自己的影子总从自己的脚下发出,而另外一个影子则要比自己矮许多。不管如何赶快还是趋慢,自己的步子基本上都是落在那个影子的腰眼里。 那绝对是个人的影子,只是瘦小了些,好像一个小孩子踩在高跷上戏耍,就跟自己的影子一样随着步伐起落在有节律地耸动。猛个停步,遽地倒退,倏忽横移,陡然转身,不管怎样折腾,似有似无,总不能让你间隔真切。继续往前,那影子总会慢慢显现。他动它也动,他停它也停,一点辙也没有。 突然,他看到了一辆有点熟悉的大车,卸了辕马,停在镇口的一家客栈前。正是那出自官邸的马车,蓬上画有灵山的特殊记号,看来三师兄也想联系同门。那么三师兄肯定就在客栈里,只要找到他,兴许就能对付这诡谲的影子了。 当他发足冲向客栈时,突然觉得身子轻了,没等他叫出声,又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到他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张破旧的桌子下面。 是一张桌子,且很破旧,漆封的褙布已经挂落下来,有如烂了的窗帘残片,一丝丝,一条条。更为离奇的是,桌子四沿都是一张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庞。 隔着布条,全是错愕的眼睛。师兄师弟还有师妹都围在他的身边,正在看着他的醒来。大眼瞪小眼,每张脸上都跟他一样的表情,除了错愕便是困惑。 众人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也问道:“你们怎么也会在这里?” 七张八嘴,问也问不出个究竟,说也说不出个明白。 最后贵方自己用眼睛扫了一圈,倒是猜出了一些端倪。 原来这是一座不大的破庙,在黑黝黝的一侧矗立着神坛,也不知供奉的是哪路神仙,泥塑灰胎,破败的只剩大半截稻草芯了。屋顶早已漏得一塌糊涂,处处可见天光,仍不时有水滴下来,到处积水,显然外面刚刚下过雨。 “你们都被淋着了?” “是啊” 贵方注意到所有的衣裳都是湿的,脸上也分不清哪汗水哪雨水。十妹贵祯尤其尴尬,夏天衣衫单薄,稍微湿点,便要原形毕露,双手只好抱在胸前。 “所以你们就醒了”贵方想到上一次自己醒来得益于一泡尿,禁不住脱口而出。 贵卬一听,更是惊诧,不禁反问:“对啊,为什么?” “你们难道这是第一次?”看到众人脸上更是诧异,贵方有点明白了。 “我第一次也是被水淋醒的” “哦” “你们也用水浇我了?”自己躺在供桌底下,供桌案板厚实,此处应该淋不着雨。 “我们醒来,唯独你还不醒,想你会找地方躲雨,九弟气不过,就掬了一捧水” “我找地方躲雨?” “难道你不是自己来的?”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自己来的这里” “是吗?” 原来贵卬回去通知了贵成他们,便一同追出了平江城。只是一路上一直没有看到贵方,也没有发现他留下的记号。直到梅里镇,都已发现了贵立的形迹,也没看到贵方。 虽然大家心里都很疑惑不已,只是还得以正事为主。贵成决定在半夜劫人,免得大白天让人看到,露了形迹。 那一刻刚过申时,离天黑尚早。他们来时就注意到镇头的田野上矗着这座破庙,认为正是藏身歇脚的好地方。 进庙坐定,大家吃了点干粮,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时已是今天快晌午了。显然刚刚过了一场雷阵雨,按照贵方的说法,大家伙都是被这阵雨淋醒的。 一听到这,贵方立刻起身,跑到门口转了一圈。原来这是一座单门独户的土地庙,就孤零零地座落在田野上。周围都是稻田,此时此刻根本看不到一个人影。 现在已是晌午,雨过天虽晴了,但还是没日头。看到他一脸怵惕的样子,众人愈发惊讶。 贵卬一直跟着他,不安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像是不认得似的。“八哥,听你的口气,好像你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等怪事了?” “二哥!”贵方没有直接回答贵卬,而是急忙跑到贵成面前。自打贵方醒来,就发现贵成一直阴沉着脸,看着他不说话。“二哥,这怪事八弟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碰到了” 他就把长亭附近的遭遇说了一遍,那口气始终带着后怕。“其实,我也不是自己想到这个庙里来,我就每到这庙。我只是看到三哥的马车停在客栈门口,所以就想赶快冲进去,找到三哥,和他一起对付那个怪物,可惜我” “照你这么说,真有这么一种怪物在一直跟着我们?” 没等贵方回答,忽见门外进来两个人。 欲知此时进来两人是谁,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98):贵方 书接前文,不再重复。 却说灵山十杰的几位正就这两天的奇遇与贵方对板,忽见外面进来两个人。 “二哥!” “二哥,八弟也醒了” 贵方一看,正是灵山十杰中的老五贵发和老六贵道。 贵定连忙撇下贵方,迎向他们。“怎么样?” 贵发说道:“果然不出二哥所料,三哥一大早就走了” 贵道补充道:“遵照二哥的吩咐,我们没有去追” 贵方一听急了,忙说:“二哥,为什么不追?” “开始我们还以为这里会不会有瘴气一类的毒物淤积,直到发现了这两个” 贵成说着,把自己两个一直攥着的拳头慢慢地摊开。只见他左手的掌心里用黑墨写着一行字:早有宝主,趁早回头。另外一只右手的掌心里也是八个字:如若不听,取尔小命。 要在别人的手心里写字,且不被别人察觉,那还是一般人力所能为之的吗?况且二哥的功力神秘莫测,远非自己所能比拟,能在灵山十杰里排名第二绝非偶然。那种说不出的恐怖重新攫住了贵方的心房,整个人禁不住一下瘫坐在地。 贵立听到这里,也想象不出这个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功夫。若是真有其人,只怕还在师父之上。若能超过师父,那绝对算是半人半仙,这样他反倒不敢置信了。 “二哥,会不会是一种毒药,譬方说制成毒雾?” 譬如云南大越之境多见瘴气一类,有的几乎无色无臭,常常能杀人于无形。 “这天下毒物,只怕能逃过师父法眼的不多”贵成不常下山,一般都跟灵山十杰之中的老大贵冲一起帮师父炼丹熬药。言下之意,自然是天下毒药难逃他们师徒的法眼。 只听他缓了缓口气,又补充了一句。“再说毒物作用于人,体质不同,功力不同,发作还有先后,不可能一下子把所有人同时搞倒” 这话在理,贵立不禁深深地点了点头。“会不会是传说中东海观音岛上的梵音咒?” “会不会是传说中东海观音岛上的梵音咒?”贵卬插了一句,随即把眼偷觑坐在最里面的老四贵友。 贵友爱好广泛,尤擅音律。只是向来内秀,不好说话。别人都好舱口透亮之处,他偏偏蹲在了昏暗憋气的船舱中央。时下崇佛抑道,他们结队下山,更要避免惊世骇俗,都不作道士装束。贵友一身青衣布衫,典型的书生打扮。 “四哥,你以为呢?”贵卬见他不应,便又叫了一声。 “大凡音律杀人,必有征兆,首先得听到声音,渐渐烦恶不敌,或疯或亡”言下之意,自己又不是没有亲历,要是的话,早就想到了,还用问? 贵立也是颌首,再说观音岛梵音咒也只是一个传说,从未听说涉足过江湖。不过也有传说东海观音岛与摩门颇有渊源,而摩门却因灵山之争与本坛势不两立。 如果真是海外来人插手,这事情倒真复杂了。 不管怎么说,这次灵山十杰算是栽倒家了,尽管自己侥幸,然而能在贵成手心肆意涂鸦的人,能耐恐怕不在师父之下,换他贵立遇到也只有个栽字可言。 灵山十杰素以前三位武功最高,然而真正论到单打独斗,还该他略胜一筹。老大贵冲擅药,老二贵成擅毒,他们两个不常下山,整天帮着师父侍弄丹炉。而他老是出差,江湖历练多了,功夫也就变得活了,打斗经验最能帮人提高武艺。关键是对手根本不与你照面,纵有天大的劲儿也使不上,贵成此刻的窝囊也就不难理解。 他甚至有点庆幸,幸亏芷子被劫,自己不在当场。两个道童也在不知不觉之际昏倒了,还只当自己瞌睡了。显然道童所遇与贵成他们毫无二致,都是同样一种甚至同一个人的邪魅功夫。自己不去公主府,留在客栈,也不过是多倒下一个人而已,无助于结局的改变。 这种功夫能够杀人于无形,这些同门至今还能活着本就是侥幸。但有一点可以明确,此人对灵山人似乎并无太大恶意,否则一杀了之,何必还故弄玄虚呢?要么成心托大,自诩不必杀人就能控制局面,让灵山子弟知难而退? 按照客栈小二的说法,此人还可能是一个老妪,那么也正是她劫走了芷子。若有那等诡异功夫,那么此人绝对不可能是被他们称做老夫人的秦王玉凤了。饶她再是苦练,也决计练不出这等功夫,即使再有奇遇,他也难以置信。 但是那老妪的功夫既然如此深不可测,又怎能被几个大内高手逼得走投无路? 在他贵立看来,大内是有高手,可并非高得不可企及,充其量也只是些江湖二三流。非要做个比较,贵方贵卬以及贵祯都能陪他们玩上个几百招,笃定对付。算有几个老太监功夫深不可测,但也不可能从事这种跟踪监视,围追堵截的粗杂活。让几个二三流的人物逼进绝地,莫非那人只擅偷袭,正式交手也就相形见绌了?莫非那只是一个空空妙手,最擅长偷鸡摸狗? 种种疑窦,不仅繁杂,而且互相矛盾,贵立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贵立清楚,现在虽以贵定为尊,但自己也不能一卸了之,一味袖手旁观。有些事情,还得自己未雨绸缪,贵定毕竟下山不多,况且这一出门就挫了锐气。 “快看!望楼船!” 正踅摸着,忽听贵卬叫道。贵卬天生一副三角脸,直如一个整天吃不饱而面黄肌瘦的乞儿。快四十的人了,脾气也总像一个孩子,时不时大惊小怪一阵。 扭头望去,原来水军把专攻水寨的舰船开来了。一艘艨艟巨舰,前面甲板上矗立一座木制塔楼,正在向那幕府山的崖璧慢慢靠过去。贵立知道这种战舰叫巢楼,塔楼上备了弓弩,攻击大寨不仅不用仰攻,有时还能居高临下。 原来三台洞口,离开江面有三四丈高,原须借助崖璧上突出的几块乱石才能过去。而且乱石不大,每次过一两个人还得注意攀援扶靠。现在有人据守洞内,就不能指望再借乱石上人了。估计水军将领正想利用塔楼的高度,直接凑近洞口,这倒是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不仅观察方便,而且应该能够攻到洞里。只不知如此巨舰能不能挨近崖璧,不然的话,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这不是望楼船,这种叫巢楼船” 老八贵方总喜欢和贵卬猫在一起,因为彼此都需要一个抬杠的对手。 “哪有什么分别?不就多几个人,少几个人吗?” “差矣,望楼只管瞭望,楼座只能上去一个人。而这种巢楼就大得多了,你仔细看看,两丈尚且不止,能上去几个人,弓箭手,长枪手,直接制敌” “嘘!”贵方还想回驳,贵立急忙制止他们。 只缘他已经看到了一个人,至于究竟看到了谁,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099):贵立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却说贵方几个正在抬杠,贵立却制止了他们,只缘他突然发现了一个人。 谁?古旻晖。 艨艟已经靠近崖璧,江心方向再无遮挡。这段江心已经云集了不少船只,还有船只正在朝这驶来。不远处有艘三桅楼船,甲板上一个书生装束的人负手而立。贵立刚刚与她分手,自然认得出女扮男装的古旻晖,她也该是闻讯而动。 师门早有规定,灵山中人在外各有使命,没有必要,不准轻易发生横向联系。贵立心说找回芷子,应算必要了吧?此刻情形又不同于先前,是不是应该沟通一下?但是此间既然贵成做主,便把古旻晖指给他看,顺便说了自己的想法。 不料等到贵成望去,却已不见了古旻晖的身影,而且那艘船正在快速离去。仿佛只是艘匆匆过船而已。 贵成和贵立面面相觑,还真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追上去。贵立暗忖,也许古旻晖已经看到了他们,但不想联络,方才匆匆而去?再说现在岸上江上到处都是官军,毛估估不足万人也有几千。若想在此插手,凭他们这点人纵然有心也是无力,何必再行暴露,自寻麻烦? “哦!拍船也来了,看来官军要准备强攻了” 贵立转头一看,果然又来两艘战舰。也是艨艟式样,只是甲板上没有塔楼,反而多了桔槔一般的一个巨型木架。贵方说得不错,那个桔槔支架正是一架抛石机,行伍中喜欢称它为砲机。这会儿调砲舰来干吗?莫非也想把这崖璧当成寨墙来轰?贵立猜想官军肯定想用拍砲轰击洞口,争取搞大点,以便最后能容纳更多的人冲锋。可是崖璧直上直下,直如整块巨岩剖成,真所谓以卵击石,别说能不能拓开洞口,恐怕砸个像样的凹陷出来都难。 “嗨!这个水军将领也够笨的” “嘿嘿,笨人自有笨办法” 贵方和贵卬两个又憋不住了,只是不像前番那么大声。适才贵立警告了一下,只与贵成悄悄商量,没再具体说明,所以只当没大事,不过应该小声一点,免得让人看破形迹而已。所以两个人嘴痒,又忍不住悄悄抬杠起来。 “哼!依我看还不如把冲车装到船上,直接用冲杆冲多得劲” 所谓冲车,乃是一种陆战时专们用来攻城战车,一根巨型树干前头包铁,再配几个轮毂。然后再配几十个蛮勇敢死的兵弁一推,冲击城门,就它厉害。 “看你说的,你想得到的,恐怕人家早都用脚趾头想过了” “你不信?” “你没看到这洞好几丈高,要有多高的船才能架起冲车够得着?” “架在巢楼上” “哪还有劲?再说这船下是水,船能驶多快?冲车全凭一股冲劲,你懂吗?” “” 约摸一炷香的功夫,两艘拍船靠前,一艘巢船稍后,摆好了了阵势。 两艘拍船各发了一砲试试,准头还算可以,只是劲道明显不够,只留下两个灰印子。巢楼里有几个官军,不时往下喊话,大概是在指示拍砲调整方向。 远处看热闹的人也开始慢慢兴奋起来,此起彼伏,议论不绝,显然都有点看懂了官军的意图。 蓦然,人群堆里轰地一下大喊起来。原来拍船正式开始发砲了,人们不约而同地合着砲起砲落的节奏大声发喊。轰了约摸半个时辰,浮土碎屑倒是去了不少,有些岩壁也崭露出来。可洞口却不见增大,甚至直接击中洞口的都没几砲。 “这得轰到猴年马月?”贵卬看着,都有点泄气了。 “我想他们水军也不会就这么笨吧?”贵方也觉得这办法不好使,但前头已经支持过了,现在再也不肯就此服软。“早知这样,哪还不如找几个从山顶往下挖呢” 这明显是笑话,船上的几个都忍不住笑了。 就在这时,单听贵祯咦了一声,原来外面的情势又有变化。崖璧上那些白花花的印迹不见了。拍船这会儿发射的不再是石块,而且一只只陶罐坛子。只见坛子撞在崖璧上立刻粉碎,里面尽是一种黑乎乎烂泥样的东西溅出。啪啪有声,四处飞撒,仿佛隔空糊墙似的,把洞口那一大片都快糊成黑墙了。 也不知是什么东西,贵立心想总不会就是江底淤泥吧?正纳闷间,又见一根粗绳自顶慢慢垂下。那可是几十丈高,顶上正有几个官军兵弁在小心翼翼地放着。 “嚯!那是火把!” “火把!” 看热闹中有年轻眼尖的,不少人惊呼出声。果然绳头上拴着一簇松明火把,正在晃悠晃悠往洞口的方向一点一点靠近。显然不敢落得太快,怕火把灭了。 “莫非那是石漆?”忽听贵成轻叫一声,语气不胜讶异。 “你说是膏车的那种?” 贵成不答,用力嗅着空气中的味道。“正是石漆,这味道独一无二” 这会儿大家都有点闻到了,摆治过车辆的人都知道车轴里常有这种膏车味道。所谓膏车就是一种润滑油膏,主要为了减少轮轴磨损,转得更加顺溜一点。 “二哥,莫非是毒药?”谁都知道贵成熟悉各种毒物,所以贵卬想当然就把它当成毒药了。 “不好说,有毒也很轻,再说起效也太慢”意思就算是毒药,药力也很差。 “哪有什么用?想把里面的人熏出来吗?” “反正这个将军够聪明的,他刚才用拍砲轰掉洞口的浮土碎屑,就是为了让石漆好粘上去。石漆这玩意儿毒性不算大,可起烟,那烟不仅大还特别呛人” 说起烟,那崖璧上真的开始冒烟,火把把自个儿的绳索烧断之前,已经点燃了几个地方。原来那洞口四无靠着,若想烟熏火攻,连个堆柴草的地方也没有。从底下慢慢堆上去,好几丈的高度可不是一时半会能成。再说洞里的人也不是吃素的,能让你定定心心堆足柴禾来烧自己吗?用些石漆粘在洞口,自然不用担心没有助燃的物事了。师父也常用到石漆炼熬丹药,贵立还曾帮师父往灵山运过,此物产自西国,那有整条的石漆河,见天燃烧。 不一会儿崖壁上,洞口处已经烟火并起,燃成一片。很快就见火势熊熊,浓烟滚滚。所有的人都在凝神屏息,只等着从大火里憋不住蹿出一两个人来。 崖璧上的火越来越旺,连数十丈开外的地方也感到了热浪灼人。贵祯已经忍不住用手扇风了,如果烟火真是不停地往洞里灌,不知里面的人能挨几时? 至于如此火攻,这崖洞中的人到底扛得住扛不住,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100):旻晖 书接前文,不再重复。 说一个大实话,贵立都有点揪心了。一路上那个小丫头对自己颇为尊敬,师伯长师伯短,不少奉承,倒也其乐融融。贵立至今未娶,否则也该有这么大的闺女小子了。这芷子姑娘若是因之而有个三长两短,倒也不免令人扼腕。 烧了一会儿,有人发出了咦的声音,接着越来越多,咦成一片。原来那火那烟并不尽如人意。火随风势,纵是熊熊,却并不往洞口里面去。至于烟气轻飘,更不待说了,风往哪儿走它也往哪儿走,连到洞口打个旋都很少。 看这烧半天,热闹倒是热闹,效果恐怕谁也不敢置信。贵立倒是暗暗庆幸,他想立马见到芷子,却又不想见到她死于非命。从目前情势看,主持这个场面的人似乎并不在乎芷子的生死。也许芷子所说的都是对的,这个世界上愿意她活下来的人真是不多。可惜自己人微言轻,最多只能寄予一点同情。 不一会儿,附在崖璧上的火势稍微小了一点。 又听一声令下,拍船又开砲了,啪啪啪啪,还是发射的坛子。贵立心说烟火进不了洞口,再烧也是白搭。正准备退回舱里歇一会,忽然又不想走了。 原来这会儿发射上去的竟是一坛坛水,罐碎水泼,飞溅到崖璧上竟然爆炸了。噼啪作响,滚烫的石头叫冷水一激,很多碎岩崩了下来,直接掉到江里。 “嚯!好聪明的将军”贵成赞道,不由自主地摆头。 “二哥,我怎么看不明白?”贵卬确实没有看懂,他凑到贵成跟前。 “原来他是在烧石头,等到石头烧热了,再用凉水一激,石头不炸裂才怪”众人一看,烟火散处,洞口竟然比原来大了些,而且洞口周围的岩壁都出现了裂痕。 “你们看,水军又在火上浇油了” 这时,崖璧上已经不再崩炸,然而拍船却没停止发射,只不过又在发石漆罐了。贵立心想,这样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只要烧几轮,这洞口想不大也不成。同时又不免为芷子捏把汗,若把石漆打到洞里,里面的人还有命吗? 等到石漆撒得差不多,人们又习惯往崖顶张望,直等上面再往下垂放火把。 “千岁?!” “太子?” 突然一片静默,然而静默之中依然有人忍不住出声在叫。贵立这才发现艨艟巨舰的巢楼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手里掂着一张硬弓。整个大嘉朝,也就两人可着明黄服色,眼前这人却是十分年青,不是太子又能是谁? “太子千岁千千岁” “太子千岁千千岁” 在场的人都跪下了,一片山呼不绝。 “免礼!都平身吧!”接着他举起了那把硬弓,扣上一支箭,冲着三台洞喊道。“洞里的人给某听着,现在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否则某就要下令火攻了” 原来是太子亲自在指挥,贵立心说怪不得计谋精到,有条不紊。看来有关储君仁智非凡的传说真是不谬,也无怪乎这多平民百姓见了,如此的恭敬。 “现在某数三个数,若再不出,某必点火!一” 贵立这会儿才明白太子的真实意图乃至良苦用心,那个赞服劲儿自不待说。人家肯定是想把洞口先弄大一点,这样石漆就能更多的直接打到洞里面去。再以火攻,就再也不用担心烟火烧不进去了,而且石漆易燃,一点火星,一支火箭足矣,里面的人纵有通天的本事,除了投降,再也别想有活路了。 “二” 江边少说也有千条船,数万人,这一会儿却是鸦雀无声,都紧紧盯着洞口。 “三!点火!”只见太子搭箭举弓,让侍从给箭头点火。 “太子殿下,箭下留人!”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尖利的嘶吼,一艘三桅官船越江急驶而来。 “姐姐?!”船头挺立一位华服贵妇,正是萧玉姚。 “小师妹?!”这乌篷船里,除了贵立,也是一片错愕。 其实,古旻晖当时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还真没有注意到贵立他们那艘乌篷船。这种时候可谓舰船盖江,舳舻十里,重楼巨舰,就有不少。那种五六十石的乌篷船就像牛马脚下溜过的鸡鸭,除非大声叫唤,否则根本别想引起注意。 那古旻晖为什么一来就要走呢?其实她并不是走,而是刚到幕府山江面,就发现了她必须迎候之人。谁?当然是永兴公主萧玉姚。公主带去的那艘三桅官船正在越江而来,公主府里的船,不挂旗号,古旻晖也能认得出来。 按照时间推算,萧玉姚也该从临川王府回来了。只不知她旁边为什么多了几艘大船,其中一艘重楼五桅大船,大船旁边还有两艘鼓轮快舟在护卫。莫非萧宏亲自送她过江,抑或也是听到这边的消息,一起来解救他们的女儿? 然而这仅是一念之闪,很快就在心里否定了。一则不可能这么快,消息传到临川,毕竟跟传遍建康时间上还有差异。若等临川听到消息再派出船来,也该是下午,而不是现在,刚刚晌午时分。除非临川王府在此预埋眼线,一有异常便即飞鸽传书。但是这可能不大,除非萧宏他们掐算功夫已到极致。 二则两人一起来救,无异于再次将他们的关系昭告天下,谁都不可能这么傻。难道为了一点儿女私情,他们能将自己的身家性命置之不顾?也许公主会有一时冲动,但古旻晖坚信萧宏这一个天下闻名的不倒翁绝对不可能。 但可以这么说,那个丫头面世之日,便是她和公主摊牌之时。唯一侥幸,便是那个劫盗可能最后抵敌不住,选择玉石俱焚,对她来说倒也算个不错的结局。可又听说那个绑架之人的功夫邪异无比,大凡近身之人,都会不明不白昏厥。若非围堵的大内高手及时招呼了巡兵以及水军帮忙,只怕早已被人逃之夭夭。如此能耐之人,只怕不会轻易就范,所以结局还是难料。 再过片刻,两船就要汇合。她已经做出决定,当见到贵立的那刻,她已经有了主意,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话总是说得不错,现在只须见机行事。 然而没等她船靠近,大船侧面的两艘鼓轮快舰却已越队而出,直拦上来。古旻晖这才注意到,正中那艘重楼二层甲板上当头而立的竟是内侍省老大汪溥。 “公公?奴婢见过公公”尽管不胜惊讶,还是不忘全礼。 “哦,原来古尚宫,该不是接公主来了吧?”汪溥认得她,随手一拱算是还礼。 “正是,不知公公在此,贱妾冒犯” 汪溥总跟皇上形影不离,只是不见卤簿仪仗,想必又是微服私访,故而不敢直言。 汪溥也不接她的口,直接命令:“这样吧!你就跟在后面,到燕子矶码头再请公主移驾” “遵命,只是”古旻晖知道半路截回公主是对皇上大不敬,所以吞吞吐吐不敢直说。 只是汪溥好像根本不理会她的神情,只顾眺望这幕府山那边。 至于这吴旻晖到底能不能及时请回公主,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101):旻晖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却说汪溥虽不太在意古旻晖的情绪,可注意力还是没离开过对岸的幕府山。 “对了,幕府山那边怎么回事?莫非水军演战?”趁着古旻晖停船让路,两船擦舷而过,汪溥快步过来,指指幕府山,用古旻晖刚好听得见的声音问道。 “回公公,听说是堵住了一个江洋大盗” “在幕府山上?” “正是,三台洞里” “三台洞?呵呵,那厮倒是会找地方,抓住了没?” “好像还没,听说那人会施邪术,正僵持着” “邪术?!” “都说是邪术”古旻晖心说就是被你手下堵住的,怎么没在第一时间飞报给你? 她约摸估了一下,就算人家的报信船及时过江,那就应该在入江口会过面了。何况还有飞鸽传信,汪溥的手下可都是十八般武艺齐全。换句话说,汪溥应该已经知道幕府山发生了什么。莫非他还了解到此事与公主府的干系,不过是在乘机套问? 谁不知道,此人的耳目早已遍及天下。再说大内高手明显已经盯上了贵立,要不怎么会在第一时间就能拦截得到劫持的人?说不定他们本就想秘密拘捕那个丫头,只是被人捷足先登而已。 心说事情既然已经闹到这份上,肯定是再也瞒不过面前这位了。如此想来,倒不如直言不讳,见招拆招,也顺便看看人家对这件事到底掌握了多少。 “公公容禀,奴婢正为此事来接公主,还请大人鉴谅” 然而没等她说完,却听汪溥唉呀一声,面露难色,似乎正踌躇着如何对她解释。 “唉呀,公主正陪皇上下棋呢。古尚宫,是不是事情很急?” “回公公,只是大盗手中的人质,似与公主有点渊源,故而奴婢急于请示” “哦,大盗手中还有人质?” “正是” “莫非也是皇族?” “暂且不知” “不知?从何讲起?” “公公容禀”于是古旻晖告诉汪溥,那位被劫持的人质原本是萧综在赴任途中所遇。因其在平江地境冒充公主之后,招摇撞骗,故而将其拘执,准备送交此间查验。不料刚到京城就被人劫持,只怕劫持之人乃其同伙,所以到底是真劫持还是假劫持,一时也是难以分辨。幸闻大内高手及时发现,将其等围堵在三台洞内。但怕劫持之人别有企图,故而亟待通禀公主。 “原来如此,老朽这就进去禀报一声” “多谢公公”古旻晖暗哼一声,心说你这老阉货装得倒挺像,说不定早已了如指掌,只不过是想在我的嘴里再次映证一下,再多套点真相而已。 不一会,公主急匆匆出来了,也就不顾体统,直接纵身过船。 进得中舱,屏退左右,噗通一声,古旻晖就在萧玉姚面前跪下。“奴婢该死,奴婢当初不该瞒着殿下自行其是,酿成如此大祸,眼下都不知该如何办了” “你说什么?”萧玉姚能不明白,只是看她非到瞒不住再说,心中更是愤恨。“到底怎么回事?” “殿下容禀”古旻晖此时已是泪流满面,藉着拭泪偷觑了一眼又说。“只怨奴婢一时心软,想着毕竟也是公主的骨肉,所以把她抱上灵山,交给家母,请她物色奶妈,抚养成人。倘若公主一旦思及,奴婢也好有个交代” “果然是你” “不意酿成如此大祸,还请公主责罚” “责罚?” “奴婢知道贱命万死不抵” 萧玉姚也真是服了,心说此事一旦酿成后果,只怕把你全家灭门也抵不过。然而这会儿计较这个又有什么意义呢?亡羊之后也得补牢,总得有个抉择吧? “现在不是商量这个的时候” “公主” “那你怎么断定就是她?”萧玉姚深深吸了口气,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一点。这时候,她干脆把萧综的密函也扔给她。 “根据丹阳郡公信中描述,应该不差”古旻晖其实不用读信,就已知道,毕竟贵立来过了,他所说的事情经过,可比萧综信里这么一点详尽多了。 “难道就凭信中寥寥几句?”萧玉姚心说还想糊弄吗?毫不掩饰脸上的怀疑和厌恶。 古旻晖纵然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但滑到嘴边还是犹豫,毕竟十数年的相处,要说没点感情可言那是瞎掰,但见公主掩饰不住的厌恶,心里又更慌了。 “不不,公主容禀,丹阳郡公发信之后,又嫌往来周转太久,而他在平江不过只是中途逗留,很快就要转赴任上,所以委托贵立师兄代为将人送至建康”啥叫欲盖弥彰,这会儿古旻晖终算有深切体会了,说谎其实很难,尤其面对彼此熟悉的人。可她绝对做不到翻脸就像翻书,话到嘴边总打折扣。 “贵立师兄?”看来灵山参与其中的人还真不少,萧玉姚心中愈发地怵惕。 “正是” “你意思说人是在贵立师兄手里丢的?” “不错,贵立师兄一到建康,把人留在客栈,便来这里联系”古旻晖终于找回了点自信,从某种意义上说,自己还算公主半个师父,没必要害怕。 萧玉姚一听就更坐不住了,厉声反诘:“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把人送进府里?” 到了建康,手里又是所谓公主之女,还不往公主府来,也未免有点不近情理了吧? “这”古旻晖自然知道原委,但这时还不敢说得太多。 “难道他还需要跟本宫见外?”萧玉姚知道这吞吞吐吐后面必有隐情,只是这会儿她更关心那究竟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暗忖人家一旦在某一点上做了手脚,就不敢说没在其他地方再做手脚,既然值得怀疑,就得从头到尾捋一遍。倘若你们灵山串通起来,再弄一个玄虚,谁还敢轻易置信? “也许贵立师兄只知循礼,反倒给人可乘之机” 萧玉姚心说不用开脱,你们明显有所企图,只是实施中出了纰漏。嘴上却又问:“你的意思是说,贵立师兄也认为那一个小丫头肯定就是我的女儿?” “禀公主,那个小郡主跟贵立师兄说了不少,其中就有被抚养的过程” “就这么敢肯定?”萧玉姚边听边想,总觉得这样不足以证明那就是自己的女儿。 “只缘郡主提到了一个人” “哪个人?” “若非亲历其中,这个人是不可能杜撰出来的” “哦?!那是谁?!” “公主,您还记得王玉凤这个人吗?” “王玉凤?是不是后来嫁给贵定师兄的王玉凤?”虽然分别已有十数年,但对其形象还算深刻,毕竟灵山上有情人能成眷属的不多,再遭罹难的更少。 “正是她” “她不是也跳崖自杀了吗?”王玉凤殉情,早就听眼前这位讲过,记得当时两人还曾唏嘘一场。 “没有死成”古旻晖的神色有点不自然,显然她也想到当时主仆两人悲伤不已的情景。一个自然真情流露,一个现在看来确实假得不能再假了。 “没死?!”萧玉姚故意把眼挪开,只当没注意到对方的尴尬。原来一切都是骗局,明明人家幸免于难,当年你却还来假惺惺地骗我眼泪,真是无耻至极。 至于这萧玉姚如何面对自己最信任之人的背叛,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102):旻晖 书接前文,不再重复。 却说萧玉姚没想到自己唯一信任的人早已背叛了自己,心中那种凄苦和愤怒,自不待说了。她甚至希望她能编出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来,哪怕哄哄而成。 “是,公主容禀,那天也是凑巧,奴婢正好回山,听说玉凤师妹因为夫死子失,哀伤不已,便去探望,正巧撞见她要跳崖,奴婢便抢上去救下了她” “倒是凑巧”萧玉姚记得当年共处同门,自己还曾鄙薄过那个王玉凤。人倒是长得不难看,只是老实得给人有点蠢笨的感觉,曾经暗笑她是绣花枕头。现在听来让人愚弄至斯,真是一点也不出意料,却也可惜复可叹。 “本来奴婢上山,就是想为未来的小郡主找一条活路” 萧玉姚听她这么肯定地称作小郡主,不免暗中又是冷笑。但也证明人家的心中早已确认无疑,看来那个丫头的身份倒是不太会假了。再说不管有意,还是无意,人家毕竟也算替自己保住了女儿,倒也不免生出了一点恻隐之心。啥叫坏心办好事,这就是最典型的一例。至于自己,早就体会到了,只有失去了的,才是最为珍贵的。越是上点年纪,膝下无人,就越会想到那个老天曾经赐给自己的女儿。倘若再有一次机会,她再也不会选择放弃了。 也许正是这个缘故,她甚至对这个早就背叛了自己的心腹一点也恨不起来。 “家母说王玉凤的儿子本来还没断奶,莫非也算不幸之中的大幸,天佑郡主,给她一条活路?奴婢本来担心那有乘人危难之嫌,家母却说这样反而有助于未亡人早脱沉沦,不再一个心思专注于哀伤,所以也就这么安排了” 这些已经不再重要,不过是在自圆其说。萧玉姚实在不想让她再说下去了,只想抓紧时间再确定一下:“你是说,这孩子是玉凤师姐把她抚养成人?” “正是,她提到了她的养母闺名,而灵山上的其他人都只以为王玉凤已经殉情” “莫非贵立师兄原先也不知道?” “他应该不知道,他现在所知道的一切,应该都是小郡主在路上告诉他的” “莫非不让别人知道王玉凤还活着,也是为了芷子?” “公主,请恕奴婢僭越,然而毕竟小郡主的身世更需要保密” 听到这句话,萧玉姚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一阵难耐的沉默,明显看得出萧玉姚是在拼命地抑制着自己的冲动。 “王玉凤的奶水倒是接得上”末了萧玉姚沉吟着,像是自言自语。 古旻晖知道她还在怀疑,好在早有预案。数十年的相侍相伴,她早已摸透了这位公主的脾性。貌似骄横,实则外强中干,看样跋扈,不过色厉内荏。她最大的软肋在于内心孤寂,幼年失恃,始终认定她的父皇就是罪魁祸首。 “辰光上差倒是差了大半个月,只是家母特地在她的饮食里添加了催奶的药料” “嘿嘿,师娘真是有心”萧玉姚笑了,语气之中明显带点揶揄。 “不管怎么说,小郡主毕竟也是金枝玉叶” 又顿了一下,萧玉姚霍地站起来。“照你这么说,三台洞里的人质肯定就是本宫的女儿?” “奴婢就是为这,不惜犯驾” “此时幕府山谁在指挥?” “本来只是内监八公公的手下,现在好像已是太子亲临” “太子?!”这太出人意料了,东宫外出,而且亲临军阵,倘若没有奉旨,那可是违规。虽说指挥捕盗,不算统兵,可要如此调动水军,同样严重逾制。 “听说太子正在燕子矶观操,正好八公公他们派人到水军请援” 一听如此,萧玉姚立马恍然大悟。原来皇上微服出巡临川,就在这里留着后手呢。都说父皇行事高深莫测,仅此足见一斑。昨晚皇兄皇弟把酒言欢,本来敬陪末座的她还在为他俩庆幸。心说若是萧宏被逼翻脸,皇上说不定还会落入乃弟手中,真能让人挟天子而令诸侯了。但又想父皇如此自信,轻身犯险,难道已经吃定六叔就不会反了吗?现在看来,皇兄皇弟都是未雨绸缪,剑拔弩张全在背后,只是自己道行未免太浅,一时看不出来罢了。 太子平素近文远武,少涉军事,怎么会又想起来让他去江边水军观操演阵?不难猜测,肯定是皇上得到密报,萧宏大修仓储,加之两个儿子叛国投敌,难说没有谋反之嫌。皇上正好借着临川六月十九庙会的由头,微服查访,他定要亲自去看看他的六弟是否真的想造反。为了预防万一,便让太子坐镇彼岸水军大营,随时准备接应。对外则可称作演阵观操,掩人耳目。 一江之隔,早已埋下伏兵,只不知临川内外可有类似布置?幸亏萧宏没有听从自己的煽惑,轻举妄动,否则早在人家的掌握之中。或许该说六叔早有察觉,甚至皇上太子的异动也早就在他的掌握之中,就连自己也瞒过了。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是刚刚与一场泼天大祸擦肩而过,当即吓出一身冷汗。 萧玉姚想到这里,不由得颓然坐下,心中余悸难免。 昨日是为尚未谋面的女儿去涉险,没想到今日甫转又遇到了女儿身陷险境。一想到芷子,她又坐不住了。已经亏负孩子太多了,再也不能再亏负孩子了。否则就是一个轮回,父皇加诸于自己身上的悲剧,又会在孩子身上重演。 当年,她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母亲,今天,哪怕拼死她也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本宫现在就去请旨!”犹豫了一下,萧玉姚突然站了起来。 “公主三思”古旻晖知道公主此去的风险,按理说皇上不会忍受这种耻辱,除非皇上乃至汪溥真的对芷子的身世一无所知。如果公主一意孤行,那么结局不难想象。唯一的变数,就是那一位父皇能对这个骄横跋扈的公主容忍到什么程度。但是无论如何,总不至于连皇家的颜面也不顾了吧? “孩子的生死攸关,本宫岂能坐视不管?”公主的口吻斩钉截铁,不容商量。 古旻晖也只好噤声,若在从前,她肯定还有机会劝谏。然而现在她们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变化,公主再也不可能对她言听计从了。劝得好,听不听尚在两可,劝得不好,只怕翻脸决裂就在眼前,她已经没有必要再冒这种险。 这个时候,他们的船也到了江心,汪溥大概怕人认出来,已经缩到了舱里。她们的船还是紧随那艘重楼五桅,萧玉姚早已不顾礼仪风度,还是拼力一纵过去。 “公主!”汪溥就贴着舱门站着,仿佛他顶替了黄门官。一看公主越舷而来,既孟浪,又仓皇,便也紧前几步,就去搀她,公主也正好借他的力稳住身形。 “我要见驾!”公主的一冲之力还真不小,幸亏汪溥早就拿住了桩。 “又什么事了?”没等汪溥开口询问,萧炎已经闻讯从里面出来了。 “孩儿见过父皇!父皇,请您传旨,立刻撤了幕府山的官军” 萧炎不答,只愠愠地瞥了她一眼,径直回身中舱。 汪溥连忙跟上,示意其他人都快退下。 “莫非他们说的都是真的?”萧炎重新在主位上坐定,两眼直盯着喘息不定的萧玉姚。 “孩儿不知”萧玉姚不避不让,双眸望定自己的父亲。 “朕说的是那个孩子”倒是萧炎像做了亏心事似的,反把目光先掉开了。 “孩儿也是刚刚听说,一切尚待查证”萧玉姚但怕自己的神情不够坚毅似的,把牙咬得很紧,两颊都鼓起了横肉。仿佛怕一松,自己先自泄了气。 “朕问你,是不是曾经有个孩子?”萧炎也不甘示弱似的,提振了下声气。 “孩儿记不得了”没有见到孩子,她不会随便承认,毕竟这不是儿戏。 “哼!嘿嘿嘿,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居然连自己都说记不得了”萧炎说得太快,有点呛了,咳嗽几声,又说:“姚儿,你真的还想哄朕吗?” 面对如此逼问,萧玉姚究竟如何回答,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103):萧炎 书接前文,不再重复。 父皇逼问那个被掳孩子的由来,萧玉姚倒不是不敢当面承认所谓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既然不想舍弃,就没必要再遮遮掩掩只是自己也是实在没点把握,毕竟眼下所有的说辞都来自灵山,不管究竟是真还是假,灵山都可能在欺骗自己。所以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她不能承认也不想解释。 “父皇” “姚儿”萧玉姚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个悲戚的老人,而不是一个强悍的君主。可她不想再被软化,只缘当年她也曾被这种眼神感动过而放弃反抗。 “父皇,一切错在孩儿,任打任罚,即便死罪孩儿也认了,只是孩子无辜” “岂有此理!照你这么说,朕就有辜了?皇室就有辜了?你让朕何以面对天下?”萧炎终于来气了,只见他猛地站了起来,踉踉跄跄,骈指直戳女儿的方向。 “父皇,孩儿哪怕拼着一死,也要保全那个孩子” “呵呵,多么伟大的母亲,你都已经拿定了主意,那你还要来求朕干什么?” “父皇!” “姚儿,你该不是想逼宫吧?” “父皇,孩儿不敢,这就告退!” “哼!你不要仗着朕对你的宠爱” 没等萧炎把话说完,萧玉姚已经冲出船舱,让船靠近,纵身跃回,喝令开船。 萧炎追到门口,还是踉跄不止,趔趄不停,汪溥连忙过去扶他。 “皇上您”汪溥一看萧炎脸色苍白,拚命揉着自己的胸口,忙叫: “快传太医!” “别大惊小怪,朕只是呛了一下,缓过气来就好!” “那奴婢扶皇上进去” 萧炎挣了挣,不肯回身,他扭头望着舱外正在驶过的公主那船,一脸复杂。 “她是不是疯了?” 看着萧玉姚的船从眼前滑过,驶向彼岸,萧炎只觉得她的行径越来越不可理喻。 “她是不是疯了?” “皇上舐犊情深,公主舐犊情深,一至如斯” 汪溥何尝不知,萧玉姚童年被质,说到底还是寄居在萧炎体内那个郑艾的一念之差,更该说还是所谓的后世女权意识在作祟。然而终归给人家当年幼小的心灵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创伤,尤其是萧炎的元配郗徽都认为是思女抑郁而卒,更是一笔说不清的糊涂账。所以不管犹如寄生虫一般的郑艾还是宿主萧炎,只要见到这位长女,自会愧疚不安。而在不明就里的外人眼睛里,也许真是所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要不天下人还有谁敢这样对皇上? “汪宝宝,你也真是会糊弄,这岂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母女私情所能说得通的?” “皇上恕罪,奴婢只是不愿皇上动气” “哼!一个个都来逼朕,朕想神定气闲也不得啊”也许是觉得这样说仍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内心忧虑,趁着大小太监都没跟上来,唯独扈莱汪溥紧挨自己的当儿,压低声音又补上一句:“朕我的心里有种不祥之感” 藏在汪溥体内的扈莱自然有所分辨,便借着扶持的掩护,轻轻地捏了一下萧炎的胳膊,亦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时汪溥搀着萧炎,已回中舱,正待坐下,忽又听到舱外传来一阵阵欢声齐喊。 “什么声音?”萧炎没有马上落座,而是转首凝听。 两个黄门太监看到汪溥的眼色,连忙打起门帘。 一片欢呼之声,顿时涌进舱内。 “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也许是被突然变大的声音吓着了,萧炎一个趔趄,几乎是跌坐在主位上面。汪溥当然明白个中原委,看到皇上脸色愈发难看,连忙示意小黄门放下门帘。 “千岁千岁千千岁万岁万岁万万岁,嘿嘿,这么多人竟然没有喊错的”萧炎苦笑着,像是自我解嘲。坐稳之后,还不忘抬起手在汪溥手背上轻拍两下。前几日,汪溥曾悄悄地告诉他,东宫也不太稳。太子表面上好善乐施,日孚众望,实际上有可能是在收买民心,关键是他的手下不乏异动。尤其这边给他安排的长史贺卫方,似有吃里扒外之嫌,不得不防。 萧炎这会儿的反应,应该是想到了那些吧?汪溥这下可不敢乱动,直到萧炎把目光定在他的脸上,方才意味深长地一笑,酒庄十分小心翼翼地说:“皇上,回吧!” “你去传旨,让太子也撤兵吧”突然一句,说罢萧炎也就无力地靠到椅背上。 “遵旨!”汪溥挥挥手,让一个小黄门去了。 “天作孽犹可怜,人作孽不可活”萧炎闭着双眼,像在自言自语。 汪溥只当没听见,顾自安排软垫,调整搁脚,让萧炎尽可能靠得熨帖一点。拾掇完,见皇上一直闭着眼,汪溥本准备悄悄退出,没走两步却又被叫住。 “汪爱卿,你说朕是不是有点太多心了一点” “又是百八十座新建仓库,又是两个小儿叛逃去国,除了皇上,天下还有谁能这般宽容”汪溥知道皇上不愿他离开,索性找了把扇子,退到后面给他打扇。 “也许真不该让太子也卷进来” “皇上,太子前往燕子矶演阵观操,情属份例” “朕不期而至临川,太子却在江边观操,大演军阵,人家不至于那么笨吧?” “皇上恩威并施,无可非议” 萧炎笑了笑,略顿一下又说:“只是没想到太子的威仪已立,朕是不是也该学回禅让了?” “皇上” “禅让始,禅让终,岂不圆满?” “皇上”汪溥能不明白,藏在萧炎体内的是一个后世女文青,典型的小清新思维,要让她对残酷的政治斗争安之若素,镇定自如,毕竟太难了。 “青史上好像还没有这样的佳话?”不能篡改史实,这是既定的宗旨。 “皇上”汪溥当然表面上不敢多说一个字,只是一声比一声叫得凄婉。 “别当真,汪宝宝,朕只是随口说说”萧炎看到汪溥眼里都有泪花了,便不再盯着他问。随即往下动了动身子,似乎想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 “对了,汪爱卿,船是不是又在走了?”没等躺平,他又有了感觉。 “回皇上,马上就要到燕子矶了” “哦,那就又睡不成了” 萧炎又坐了起来,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地说:“你刚才不是说那人高来高去?” “正是,据老八传书所言,功夫似乎已臻化境” “莫非是她?” “奴婢也在怀疑” “这么说,她又开始不安分了?” “也许是她等得不耐烦了吧?” “那也好,你就让太子撤兵” “皇上?!” “是一包毒脓总要挤出来的” “遵旨!” 至于萧炎嘴里的这包毒脓究竟何谓,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104):玉姚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且说皇上的船转向燕子矶,萧玉姚的船就已经到了幕府山下。 要说萧玉姚这位嫡公主算是长姐,对于弟弟妹妹都还可以。只是这位太子素以刚正不阿出名,尤其不肯徇情。即便在朝堂之上,也是父皇帮他转圜得多。 这会儿太子看到萧玉姚突然出现,不免愣在当场。在他的印象里,这位长姐虽然喜欢搞点恶作剧作弄人,但也不是全无经纬。缉拿关头,横里插手,众目睽睽之下,不免有点蛮横无理。所以他想不通萧玉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好袖手以待,看看这位总让人出乎意料的嫡长姐又想干什么了。 前天夜里他本奉到汪公公亲传的密旨,要他到燕子矶演阵观操,随时听候调遣。他当时就明白了父皇的意思,只缘自己的中庶子贺卫方已经获悉了六叔筹备谋反的密报,据说萧宏的两个儿子自己的两位堂兄已经投敌寻援。 昨日父皇还没动身,他就移驾到了燕子矶水寨。 今日上午,本是父皇预定的归期。汪溥飞鸽传信,报来平安,恰闻江洋大盗现身江上,并且已被围堵在幕府山。当时还以为有人故意肇事,转移视线,想在江上半渡狙击龙舟,就索性以应援捕盗为名陈兵江上,预作布置。 当然也得假戏真做,干脆派出战船,助攻三台洞。 至于自己,完全没有必要亲自上阵。只是水军诸将对于助攻三台洞一无主意,这才手痒难忍,不惜亲操牛刀。在他看来这只是一场需要有点智慧的狩猎而已,根本不知道里面还有恁多曲折,更没想到嫡长姐会在半途阻拦。 “大姐,您慢点!” 当他看到萧玉姚不等自己的船靠稳,就一纵而来,急忙奔下巢楼,迎了上去。 “贱妾参见太子”尽管钗也松了,鬓也乱了,到了太子面前,萧玉姚还是礼数不缺。 “快快免礼,大姐?” “维弟,请您帮大姐一个忙” 太子本名萧统,表字维摩。他们姐弟俩关系尚可,所以见礼之后,萧玉姚也就不再客套。 “大姐,何来这等客气?有话请讲” “请您把洞中之人交给大姐处置如何?” “怎么了?大姐,莫非你也与其有仇?” “说来话长,反正大姐恳求维弟允准” “可人家现在不肯出来,固守顽抗,愚弟正准备用计逼出” 萧玉姚心说你这个智多星若是遇上洞里那个不要命,我的女儿岂不是要遭殃了? “不用逼了,一切都交给大姐来处置吧” “大姐?!”萧统这下糊涂了,心说我也是来看热闹捎带帮忙,缉盗这摊,大内才是正主儿,这道理大姐不应该不懂吧?“大姐,此事您怎么不找汪公公商量” “哼!父皇不准”萧玉姚把脖子一梗,顺便瞥了一眼燕子矶方向。 “父皇不准?!”萧统不由得也眺望一下,只见那边重楼五桅已经靠上燕子矶码头。心说父皇向来特别眷顾这位,这回连她所请也不允,怕是有些麻烦。 “大姐只好直接求您来了” 萧统忍不住嘿嘿笑了,只看着萧玉姚不说话。意思这不是明摆着为难人吗?大姐你难道不清楚? “太子,维弟” 太子萧统只是一直讪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对了。 “太子接旨!” 就在这时,一艘大翼鼓轮快船靠了过来,一位小黄门小心翼翼地爬上艨艟甲板。 “皇上口谕,着太子立即收兵班师!” 萧统领旨谢恩礼毕,立刻笑对萧玉姚。“大姐,父皇这不是允准了吗?” 萧玉姚没答,只是眼睛里已经噙满了泪水。父皇再一次容让了,她又何尝没有感觉?只是对她来说为时已晚。现在的一切无论多好,都已经无法弥补她心中的那道创痕。并不是所有的罪恶都是能够赎还,尤其诸般罪恶的源头。 “大姐,维弟那就先回了,奉旨在身,请恕维弟不能留下来陪您” “多谢维弟,多谢太子!” 萧玉姚施礼告辞,立刻纵身离开太子带来的巢船,重新飘落到自己的船上。 “待会儿本宫直接上去,你把船靠过去一点”回到自家船上,萧玉姚轻声吩咐。 “公主,这该奴婢上去”古旻晖一听,立刻瞪大了眼睛。 “不行,你不能算是正主,对方会以为此间没有诚意”萧玉姚的意思最明白不过,既然想要去跟人家谈判,就应该郑重其事,以免对方挑礼数。 “可您金玉之身,岂能轻易犯险” “你可知道刚才父皇怎么夸本宫?”古旻晖自是一脸懵懂,萧玉姚莞尔一笑,接着说:“伟大的母亲,皇上还在前面加了多么两字,本宫是一个多么伟大的母亲” 说着放声大笑,状如一个须眉,全然不顾仪态:“嘿嘿哈哈,一个多么伟大的母亲” 自从萧玉姚过船请旨,古旻晖一直在甲板上候着。可说萧玉姚到现在为止的一举一动,全数落在她的眼里。相处十数年,虽有主仆之名,却无主仆之分,应该说是十二万分的了解。此时此刻的萧玉姚,可谓绝对迥于往常,自己简直都有一点不敢认她了。 也许她是疯了,毕竟女儿死而复还的消息实在太刺激了。都谓母女情深,难道真有这等魔力?古旻晖迄今还是处子之身,无婚无育,按理没有资格妄议天伦。可她实在不敢置信,公主绝对不是那种特重感情的人。要不她的父皇一再容让,她却就不肯宽宥人家?宛如一个扣死的绳结,到她手里只能越抽越紧。 自小人家就孤傲乖离,玩世不恭,甚至可说为了一己之决,敢把生死置之度外。如此一个人,怎么可能为一点儿女私情所累?也许只有一个可能,她是不是已经疯了?抑或在临川王府受了什么重大的刺激,饱受打击?临川王在公主心目之中的地位,应该超得过一个刚出生就分离的小女孩吧? “就这么定了,本宫要是过一炷香还不出来,一切由你处置”萧玉姚只当人家还在动脑子如何劝阻自己,自是不容分说,一副斩钉截铁的口吻。 “遵命!” 听她言语安排倒是不乱,只是她究竟想干什么?这般不顾声誉,也不顾性命? 太子的船队已经撤走,公主的船已离崖璧最近。 “洞里的人听着,本宫乃当朝永兴公主萧玉姚,本宫马上上来,你们有什么条件可直接跟本宫提。本宫只有一个条件,不准你们伤害人质,否则休怪本宫” 萧玉姚运用真力,声音既清脆又嘹亮,传得很远,就连快到江心的萧统也能听清。凝听一阵,翘首远望,若有所思,萧统只是不敢再行过分地逗留。 若知肖玉姚能否安然进洞,救得女儿,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105):玉姚 书接前回,不再啰嗦。 这时,山顶上的官兵也在整队,准备撤退。封锁也就无意中解除,那些看热闹的船只乘机前涌。贵成他们的那艘乌篷船也被裹挟着前挤,舱内自也有不少的骚动。 大家都竭力往舱外看,连一向好静不好动的贵友也有点坐不住了。贵成与贵立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个人心里都在纠结,不知是该出手相助还是继续旁观。 其实,还有一帮人比他们更是纠结。 谁?秦王玉凤他们。 那天与赵瑜分手之后,云心和芳儿一人一骑,自胥口沿着湖畔往两边一个渎口一个渎口寻找。最后在望虞渎口找到了覃家的那艘花船。常熟古称海虞,望虞渎算是震泽连通扬子江的一条大河,襟带着常熟而过。从胥口到建康,溯江而上最为便捷。王玉凤想去建康追回芷子,方老大认为这样安排脚程最快。所以他们就决定从望虞河进入扬子江,然后沿着扬子江上建康。 见到云心突然而至,王玉凤自有十二万分的警惕,毕竟那天人家阻挠拒捕的情景还记忆犹新,倒是罗璧对人十分亲热,一听来意,当即邀他同行。王玉凤猜想一定是罗璧与他都在赵家庄园待过,而且人家还出手救治过他。 只是任凭芳儿解释,赵公子决计援手解救芷子,王玉凤也只是将信将疑。当听说芷子已经陷身平江官邸,并且那里高手云集,倒也确实希望能有云心这种大援。无论王玉凤还是罗璧,都清楚这位大和尚的功夫跟自己根本不是一个级别。得他援手,应该更有可能成功。兼之罗璧热情,也就不好直拒。 也就这么半推半就,半默半许,本来两股道上跑的人算是凑乎到了一起。好在云心也很识趣,不往船上挤,依旧牵着马走旱路,只与船上保持联络。 先到平江,芳儿找到盼儿,却被告知芷子已经解往建康,而且早就走了两日。 盼儿本说想跟着芳儿一起上建康,只缘萧综也要上路,准备直赴南兖任所。两两相权,她还是选择了萧综,只对芳儿许诺,有机会她一定会请她的师父来帮忙。芳儿本对盼儿好恶参半,无意与她一起行动,更不敢相信她的承诺。心说你敷衍,我也会敷衍,毕竟咱们只是萍水相逢,所以连人师父是谁也懒得问。 出了平江,紧追慢赶,这一船人总算在今天早晨赶到了建康。一看江面上那么多的船只云集,都堵得走不动了,想不凑热闹也不成。云心一打听,便就猜想被掳之人会不会是芷子。于是云心也上了船,一块驶到幕府山下。 正寻摸着,水军撤走了,萧玉姚现身,把这一船人都看得傻了。 云心见多识广,胸有成竹,自不待说。王玉凤和罗璧与少女萧玉姚都在一个大屋檐下待过,虽也有不少惊异,但也不至于错愕。倒是芳儿与馨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若非云心说明在先,定会惊呼出声,悲喜过望。 好在细细看去,总算有一些差别。萧玉姚的整个身形都比芷子大了不少,更加成熟,更有风韵,没有那种少女的青涩,同样也看上去没有芷子那么柔和。 “娘子”更让人尴尬的竟是木子,在他眼里,那便是芷子。木子口齿不清,总把芷子叫成娘子。自从芷子不辞而别,他常问母亲最漂亮的妹妹去了哪儿?他早将芷子视作自己的救命恩人,猝然一见,那份惊喜自不待说了。 幸好王玉凤就在他的身边,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就这样,还是有人注意到了他们。不过人家也只是看稀奇,都在猜想刚才乱叫的算是一只毛猴还是一个人类。然而更多的注意力已经集中在崖壁上,都在等待着最后的时刻。 只是老半天了,洞里一点也不见反应。 萧玉姚又喊了一遍,洞里还是不见反应。 “本宫这就进来了”只见萧玉姚一个纵身,飘落在崖边一块突出的石头上。 这样的石头有好几块,也是平常进出洞口的台阶。只可惜现在溅满了石漆,已无一点干净的立足之地。这不,萧玉姚纵然功夫在身,一踩之下还是脚下打滑,差点坠落。好在她反应迅捷,一个侧飘,已经踩上了另一块石头。 就这么侧移横飘,几个起落,已经到了洞口。在场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仿佛气息大点都会将她吹落。悬崖上下,除了江涛拍岸的声响,再也听不到一丝别的声音。 萧玉姚停在洞口,又喊了一遍,里面依旧没有回应。 “好吧!本宫进来啦!”话音刚落,裙裾一扬,立刻飘身进了洞口。 悬崖上下,还在凝声屏息,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洞口上。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里面不见一点动静,萧玉姚的身影也没有出现。 这时候有人憋不住了,嗡嗡声起,不少人开始在捏着嗓子议论。卜吉测凶,莫衷一是。所有的眼睛都盯着洞口,有的人连眼睛也不敢眨。唯恐漏了最精彩的瞬间,追悔莫及。有人憋不住想咳嗽一下,也会招来别人的白眼。 又约摸一盏茶的功夫过去,洞口还是不见一点动静。越来越多的人憋不住了,一片嗡声渐起,窃窃私议的人越来越多,就像突然起风了,波涛汹涌而来。 “那公主是不是也托大了一点?” “对啊,要不官兵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也许里面正打得不可开交吧?” “都这会儿了,真打能不见一点动静?” “你进过三台洞吗?” “不就大点,可也不至于一点动静也没有” 还是胡乱猜测,还是莫衷一是。 “马超龙雀” 忽听人群之中又一声惊呼,只见一个身影腾空飘起,越过船头,直扑洞口。 “古旻晖?!”这一次,王玉凤和罗璧都忍不住叫出了声。王玉凤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好在看热闹人的声音更是轰然山响,完全掩盖了这一点惊呼。 古旻晖当然不可能听到,只见她在洞口的石壁上一个轻点,宛如一只燕子,更加轻盈地钻进洞去。贵成他们也不由得暗叹,光这身法就都自愧弗如。别的门派都以师娘教的武艺为耻,若是谁人学艺不精,旁人总会如此鄙薄。但就古旻晖这点身法,保不准还真是师娘开的小灶,绝对是叹为观止。 王玉凤与罗璧更是瞠目结舌,练到萧玉姚那点水平倒也不难,可古旻晖呢?再说她的上头还有他们的师父,还不该惊为天人,自己的未来还真有希望吗? 颓丧之余,王玉凤不免有点怔忪。心说这世界上最好就有这么一种山洞,不管多大的本事,只要一旦行恶总会被它吞噬。萧玉姚进去了,直接不见了。古旻晖进去了,也会不明不白地消失。接着还有杀害自己丈夫的凶手,把木子抛下山崖的那个恶人,世上所有的恶人,都会神差鬼使般地自己进洞。 也许只有这样,自己的大仇才能得报。 古旻晖虽然不会像王玉凤一样把自己的心愿化作一场白日梦,但她也不是一点奢望也没有。萧玉姚进去,半天不见动静,有如石沉大海。古旻晖甚至闪过一个念头,公主不会就此遇难了吧?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希望不希望公主去死,然而却又忍不住去憧憬没有公主的日子。她已经厌倦了这一种生活。 也许萧玉姚的横死,能给她带来一个新的开始。在她没看懂这个世道之前,她曾以为自己的父亲给她指明了一条未来之路。然而当她看懂了这个世道,才知道自己从小就被剥夺了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生活。她早从萧玉姚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们都是被这个世道扭曲了的女人。问题是她的命运连萧玉姚也不如,萧玉姚只是被人利用一时,而自己这辈子注定就是家里的一件工具。 包括留下芷子,萧玉姚怨恨自己欺骗了她,然而说到底真该算不白之冤,到现在都没人告诉她为什么要留下那个孩子,她只知道执行母亲的指令。要不是现在需要跟萧玉姚摊牌,她依然不会去想,只知道按照父母的意志去做。萧玉姚今天的反常,该是一种天性的爆发。可这样的天性,在自己的身上还有机会出现吗?也许萧玉姚死了,她就不必再这么苦苦坚守了。有了时间,她就可以去寻觅完全属于自己的日子了,可她真有自己的日子吗? 命运总喜欢作弄人。当她飘进洞内,却发现事与愿违,萧玉姚活得好好的。 且说洞内究竟情状如何,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106):贵立 书接前文,不再重复。 却说古旻晖飘身进洞,发现公主安然无恙,洞内却无其他人在,自是惊讶。 三台洞很大,估计在里面建造建康城的任何一座城门都绰绰有余。里面很高,黑黝黝的望不到顶,真让人怀疑这个洞会不会是两块自天而降的巨石相搭而成。 进洞即是一面缓坡,仿佛被人用巨斧砍削而成,地面都是斩痕般的坎坷。缓坡的尽头,便是一个水潭,顶的岩缝中还在渗水,滴滴答答落在潭里。 潭边蹲着一个人,正在翻着一本书,那么专注,好像根本不知道有人进来。 古旻晖一下傻了,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公主怎么会有心思在这儿看书?书从哪儿来的?又是一本什么样的书?公主可没有随身带一本书的习惯。 古旻晖慢慢走向公主,尽量让脚下多出一些动静来。 “你也来了”公主似乎被书深深地吸引了,只是曼声一句,并没回头。 “奴婢实在不敢再等下去了” “虚惊一场,这里根本没人” “您下水了?公主”古旻晖缓步走近,这才发现公主的身竟是湿透了。 “本宫想呆一会才出去,众目睽睽之下,免得有碍观瞻”萧玉姚清楚她也注意到了自己的狼狈,随即莞尔一笑,抖抖衣裳,似乎在为自己解嘲。 “潭深吗?” “你看,如果不是顶不停滴水,都能一眼见底” 果不其然,透过滴水泛起的一圈圈涟漪,水下的石块都能看清。 “好像有人丢了一个包袱,全在这儿了” 古旻晖已经注意到地摊着一些衣裳,还有一块包袱皮,面还压着一锭官银。而萧玉姚其实并不是在读书,而是在看夹在书里的一张墨迹已经洇化的纨素。 “该不会是他们丢下的?”说时,古旻晖已经在重新打量三台洞内的情形。 水潭虽说不小,但也真如公主所说,只需专注一点,便能看清水底的情况。严格地说把它称之为水潭都有点夸大,充其量只是一汪半人多高的积水而已。面积倒是不小,黑黢黢的只能望到一些湿亮的岩壁,估计数十丈进深都不止。 倒是洞顶,两块巨岩形成了一个人字形的尖顶,高不可测,仿佛可以直达幕府山峰顶。临近洞底的岩壁还算光滑,越到顶,越看不清,似乎被无数乱树杂草壅塞了。还有不少藤蔓垂下。如果非要躲藏,似乎那里最有可能。 古旻晖找了一块碎石,到门口蘸了一点石漆,取出火折子点燃。等到这块碎石变成一个火球,才用力向抛去,意思很明显,她想借着火球光亮看清顶部。 “公主小心!”点着的石头还没抛出多高,就见顶就有不少泥石簌簌掉下。古旻晖眼快嘴快手更快,倏忽之间,已经冲了过去,一把拉起萧玉姚。随即飞快退回,紧贴着岩壁站定,并把自己的身子挡在了她主子的面前。 先是淅淅瑟瑟,后是噼里啪啦。最后竟是轰轰隆隆一阵,大块大团的落下。待到尘埃落定,已见潭中堆起一个小岛。再看洞顶,居然有了一丝光亮。 古旻晖开始还以为就是自己的功劳,略运一点内力便把顶的泥石击落了。但是很快就知道自己误会了,因为很快传来人声,才明白顶还有人在挖掘。 “莫非人想掏空洞顶出逃?” 主仆两人对视一眼,随又注视着面。只是位置不利,谁也不能贸然攻。 “好了,大功告成,看她还能往哪儿逃” 山洞顶声音忽然变得清晰起来,古旻晖听着有点耳熟。 “哈哈,还是八爷高明,这会儿就等瓮中捉鳖了” “公主在此,谁敢造次!” 古旻晖终于听清了,原来顶说话就是那些的大内高手,其中最熟悉的便是八公公。 “唔?”顶突然噤声,过了会才有个声音颤嗦着传来。“底下究竟是谁?” “永兴公主在此,八公公难道连奴婢的声音也听不出来吗?” “古尚宫?” “正是奴婢!” “公主在吗?” “八公公” 萧玉姚一出声,八公公便赶紧换了口气:“奴婢见过公主,只是公主您没事吧?” 八公公虽然知道公主已经进洞,但如此相遇还是有点出乎意料。关键是很快就能挖出天眼,一下子跟底下通透,这可是顶的那些人没能预料到的。 “本宫这儿没事,你们面有什么发现没有?” “回公主,没有,这儿只能挖出一点缝隙,根本过不了人” 原来贵立他们三个一车一马带着芷子刚进建春门,正被八公公他们碰了。 说到底,这还是萧综一式三份分头送给三位嫡公主的那道密函起了作用。萧玉姚一看萧综来函,自有联想。只是另外两位嫡公主萧玉婉和萧玉嬛,都是规规矩矩的人。一见密函,只当又是骗子作怪,便将此事报给了皇。 汪溥对于南国的一切了如指掌,远胜甄融,甄融凡能想到的他又焉能想不到?尽管不能下结论,但也不是一无推测。汪溥当然也想到了那年那个关于私生子的谣传,他还派八公公特地调查过。现在沉渣泛起,他自然还得派人再次落实。 贵立不熟悉八公公,八公公可认识贵立。作为灵山一派经常在外活动之人,贵立早就了汪溥的黑名单。三个道士带着一个少女,本就有点不伦不类。尽管贵立他们都是便装打扮,不会引起一般人的注意。可怎么逃得过八公公他们的眼睛,何况峰近来已有留心年轻女子的关照,能不心吗?接着贵立又一个人悄悄地去公主府,更是惹得八公公们疑窦丛生。汪溥同样关照,近来关注的重点是临川王府。然而永兴公主与临川王的渊源,八公公自然也非常清楚。公主又与灵山关系非同一般,人所周知,这些根本不用特别关照。贵立到访,自该光明正大,如此鬼鬼祟祟又怎能不惹人怀疑?再加果然有一个少女杂在其间,他们更像狗闻见了屎味一样兴奋。 就在这时,一个老太婆突然出现在客栈,迷倒了两个小道士,劫走了少女。这一切都在八公公们的眼皮底下发生,他们自然不能善罢甘休。可惜他们这七八个大内高手还真不是人家的对手。幸亏建康城里到处是巡兵,一呼百应,人多也能顶事。关键是那老太婆手里抱着那个少女,虽然那少女看去好像也被迷晕了,任人倒来颠去,竟是一无反应,但是老太太的功夫也是大打折扣。老太婆只好乘隙劫了艘船,妄想以此避开蜂拥而至的巡兵。 水路看似阻拦少了,然而速度也慢,无意之中也给八公公赢得了布置围堵的时间。八公公心说你想到建康城里玩船,真是跑到龙王宫里来比水性了。于是一边遣人去水军求援,一边自个儿就地抢征了两艘运船,紧追不舍。 那船一到燕子矶渎口,便给早已展开的水军堵了个正着,几乎可说寸步难行。那老太婆没法,只能弃船岸,可又发觉江滩早有习流军的官兵候着。不说老太婆直叹运气不好,即便八公公也是蒙在鼓里,只以为老天爷开眼。 原来太子正在演兵观操,好几幢的习流军正在准备登船。当时军下设幢,一个幢的编制大概五百到一千人不等。这边一声令下,千人立刻沿着江滩展开。所谓双手不敌四拳,好汉就怕人多,饶你武功再好,总是寡不敌众。 没辙,老太婆只能就近躲进三台洞,凭着天险困守。官军虽然都由太子指挥,八公公却也不敢闲着。他早就听说三台洞自有天眼,只是年久淤积给堵了。太子在正面借助石漆火攻,八公公就找人在顶找岩石缝隙往下挖。 等到古旻晖进洞,正是八公公他们挖透之时。天眼通了,洞顶不再幽暗。四下检查,确实不见藏人之所。八公公还特地放下粗绳,让小伦子钻下去逐一检查。他们得到的结果还不如萧玉姚,萧玉姚还算捡到了那个包袱,还有那本书。小伦子可是什么也没找到,早在他们下来之前,古旻晖就把那些都收了起来。 “莫非这世真有地遁之术不成?”回到自家船,萧玉姚还是不相信地检视着那个包袱。 “也许是八公公他们自己看走了眼,敢情根本就没有进洞” “你的意思他是文过饰非?” “合围也罢,堵截也罢,他们官家擅长官样文章” “要说八公公组织合围是有点兴师动众,可他毕竟也是几十年的老江湖了” “依奴婢看,他也够呛” “可这些东西怎么会在洞里呢?” “也许这正是人家的障眼法” 四套衣服,有儒衫,有襦裙,看身量都不大,萧玉姚估计自己都穿不了。 “你是不是把她养在了龙山” 古旻晖一惊,心想我有没有告诉过她? “你看这枚藏书印” 古旻晖接过书一看,原来是本晋人郭璞编撰的山海经传。扉页有一个藏书印,四个大篆,依稀可辨龙山未名四个字。“回公主,正是龙山梢” “那边还有什么人吗?” “已经派人去查了” “那好吧,我们走!”顿了顿,她又说:“假如还活在这个世界,我们只能等她再次出现了” “遵命”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107):云心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却说公主的大船离开,三台洞又恢复了平常自由进出的状态。不少人蜂拥而上,都想进去看个究竟。很多看热闹的船,都往崖边挤。贵立的船也在拚命往前靠,毕竟人是在自己手里丢的,就这么不了了之,贵立心里实在不甘。 船往前挤,谁也顾不上谁,等到挤不动了,贵立才发现旁边停了一艘花船。 花船的甲板上站着一位少女,正踮着脚望着洞口。一脸焦灼,一会儿望望崖璧,一会儿又望望舱里,浑身上下都是跃跃欲试。其实这会儿别说一个少女,就是一个壮汉也难挤上去。乱石组成的栈道早已人满为患,挤挤攘攘,加上石漆粘滑,不时有人掉进水里。扑通扑通,但总还阻止不了后面的人。 贵立当然不可能在这种场合凭藉武力,所以他们都是在耐心等待。只是少女那种急不可耐的样子,让他不免多看了几眼。看得多了,他忽又觉得这个少女有点面熟。他很快就想起来了,这不是芷子姑娘的那个贴身丫鬟吗?但又不敢相信,毕竟听说她已经在平江胥口溺水而亡。那个丫鬟他好像只见过两次,记得最清晰的一次正是在她去胥口之前。后来就听说她不愿带路去抓自己的主母,觑空投江自尽。那些人都感念她的忠烈,不免欷歔。 “芳儿,罗大叔说小姐肯定不会再在那里”这时又有人出来,也是一个少女,只是她站得离船舱近些,像是随时准备回去,看打扮这也只是个丫鬟。 “老夫人怎么说?” “老夫人现在只会抹眼泪” “馨儿,我真的想上去看看” 芷子说过的那些事又在他的脑子里活泛起来,罗大叔?老夫人?贵立心头禁不住一阵狂跳,莫非那小姑娘从平江到建康一路上句句说的都是真话?她没有骗他,王玉凤,罗璧真的都还活着,就在隔壁的船舱里。而面前这位正是她的丫鬟,根本没死,也许她只是借着水遁逃跑而已,骗过了众人? 他真想立马跳到旁边那条船上,看个究竟。倘若真是两人不错,他都有权力立刻把他们押回灵山,交给师父处置。然而他这样做,又怎能对得起他从前的生死搭档秦贵定?芷子等于已经告诉他了真相,他还能助纣为虐吗? 思量再三,他便有了主意。只见他长身而出,站到船头,伸了个很夸张的懒腰,只恨声音不够响,然后又大声地招呼舱里的弟兄,赶快出来凉快凉快。 “二哥,贵友,贵发,贵道,贵方,贵卬,贵祯,都出来吧,透透气” 他一边大声呼喊着同门的名字,一边不时偷觑旁边的花船。他把命运交给王罗他们自己,如此大声警示,这已是他所能做到的底线了。出来相见也罢,擦肩而去也罢,他贵立虽然不敢对师尊不忠,但是也不想由他出卖朋友。 果不其然,那艘花船开始掉头,别人往前挤,它却往外走。 甲板上的那个丫鬟犹有不甘,可也没法,只能强扭着身子,脸上挂下两行清泪。 然而,不管贵立如何煞费苦心,巧妙警示,都没有逃过一个人的眼睛。 萧玉姚她们一撤走,大家的船都往前挤,自己这艘也没耽搁,尤其两位丫鬟,还有老夫人,看得出她们都是真心悬念。只有云心在打坐,与这个喧闹的世界格格不入。 其实他何尝不想上去看看,江边看热闹的人虽是不少,悬崖下也已挤满了船,但只要仔细看,别说身着袈裟,就海青也看不到一件,更别说带戒疤的光头了。这人堆里保不准还有大内高手混杂,只要太显眼,恐怕人家下一个盯上的就是自己了,要不然他完全可以骑马来,而不必要挤人家的船。 他感觉得到,这里的主母,那位老夫人始终对自己保持着怵惕,还在耿耿于怀,他也不可能解释,再说也没必要解释,待会儿一离开这里,他就会主动跟他们分手。其实现在他就可以离开了,只是他想在一个不引起别人注意的地方下船。至于外面那场劫持与围困的闹剧,结果如何他都不用猜就清楚。 所以他不需要去凑任何热闹,借着打坐打发时间就行。 “二哥,贵友,贵发,贵道,贵方,贵卬,贵祯,都出来吧,透透气” 邻船那个虬髯壮汉刚开始点名唤人,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注意。但当罗璧催促船老大赶快掉头,云心这才意识到那些名字与此间的关系大有蹊跷。而且邻船那位壮汉说话的声音也是响得令人起疑,绝非一般大嗓门可以解释。不说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咬得很重,直如蒙童学字,不咬清字音誓不罢休。 本来芷子乃至劫持者凭空不见,老夫人又着急又伤心,眼泪哗地下来了。那一串名字兀地响起,她立刻就像被雷击了样僵住,只会跟罗璧四目相瞠。 还是罗璧最先反应过来,立刻跑去吩咐方老大将船掉头。 云心注意到,那些名字中虽然都带一个贵音,很像谱序之中的辈分用字。然而随之出来的人却一个个长相迥异,一看就没血统关联,倒颇像帮会门派中人。尤其老夫人与罗璧的反应,如遭雷击,噤若寒蝉,必是灵山中人无疑。毕竟在罗王两个所熟悉的人中,最大可能的重合部分只能是灵山了。 云心暗自窃喜,如此看来,灵山中人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封闭,不管最终是谁调动了他们,至少说明他们也不是死水一潭,什么崇佛抑道之后早已闭门专修,与世隔绝,纯粹都是瞎话,看人挤在头里,其关注程度应该非同一般。兼之芷子姑娘得以存遗于世,本是灵山做的手脚,看来人家还有打算。 只不知灵山的意图是不是已为汪溥所侦知,不管怎么说,他们至少不是铁板一块了。 云心一直闭着眼,凭感觉知道他们的船已经退出了最热闹的地方,开始拐往来的方向。云心本无心与他们结伴,筹划着什么时候告辞。他骑来的两匹马还都寄存在建春门外的客栈里,只要不引人注目,还是就近下船的好。 “敢问女施主,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等船远离嘈杂之后,云心首先打破沉默。 “”老夫人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惊悸之中回过神来。 云心见她不答,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这才发现这个该是此间主人的老夫人早就吓坏了,仿佛躲在角落里的一只惊鸟,似乎还在瑟瑟发抖。心说也算是老天不开眼,怎么会把芷子交给这么一个人来抚养,若真要是将来有个三长两短,恐怕她自己第一个就会顶不住,哪里还有什么能力保护芷子? “大师您想,既然萧玉姚和古旻晖也没辙,看来我们只有先养好了伤再说”罗璧叹了口气,主动接上来,看得出他已经成了这些人的主心骨了。 云心宣了声佛号,道:“哪好吧!贫僧也就不打扰了,只怕敝东也在胥口等急了” 老夫人一听他要告辞,连忙回礼:“多谢大师父,真是不好意思!” 船到建春门码头,云心告辞上岸。 只是芳儿有点不舍,她很想跟着云心,在她的心底里总觉得只有跟着他才可能有望找到小姐。然而一看老夫人的脸色,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 至于云心与他们分手之后,究竟何往,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108):云心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却说云心上岸,去客栈取了马,跨上觅瑕,带着欺雪,一路直奔平江方向。 其实他主动想找芷子,完全有着自己的目的。本来在他眼里,赵瑜虽然聪颖饱学,但终究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凭着自己的心思,一步步诱他入彀,得心应手,笃定驾驭。原想在他生辰的那夜,送一个成人礼,让他惊喜一场。可没想到他竟然先让自己意外了一回,竟然是只柳下惠转世的猫,忍着不沾腥味,还酸气直冒,跟人山盟海誓。更没想到邂逅了一回皇帝,对谁都有点逆反了。尤其是搭上了那个所谓的长乐公主,更是添了反骨。 那个长乐公主自然是有备而来,说不定还肩负着临川郡王的使命。若论吸引少年小子,他自忖不是人家少女的对手。除非赵瑜天生相公,那就另当别论那夜不碰芷子,云心还真怀疑过人家的取向,但看他后来的表现,却也不像。所以他还想利用芷子,他也十分清楚她在那小子心中的地位。 若是以他的眼光来取舍,光以貌取人,小乐跟芷子就不一个级别。不用说,只要芷子能够回到赵瑜的身边,那个小乐将会不战自败。对于赵瑜这个小子,自己可谓是从一颗血泡泡就开始经营了,他的小心自然是因为他的珍惜。 只可惜芷子一事未能遂愿,已经被人捷足先登,所以他必须尽快再想别的办法。 至少在还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之前,他应该守在赵瑜的身边。 顺着官道走,必定经过景山。云心决定回山一趟,他现在肩负双重责任,一层来自于他的内心深处,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不说也罢。另外一层则以师门为中心,简单地说,也就是以当下景山寺住持法山上人的意志为中心。 虽说法山上人位列南嘉王朝推许的四大圣僧之列,但细细分辨,则他跟萧炎的关系最为疏远,而真正的原因,则还是因为法山与星云虽然同属佛门,却还有着宗派之别,而且他们分属两个最为对立的两个宗派,所以星云一跟萧炎走近,自然朝堂上也就没了法山的位置。然而法山却也不是什么甘于清修之人,他寄希望于未来,早已搭上了东宫这条线,景山寺无意中已经成了东宫的外围势力。所以云心外出,常常要领受些跟东宫有关的使命。 这一路趁便,尤其是看到拿捕劫盗,太子都出了面,更想了解一下内里的关窍。 不料一到山上,先是撞见了师弟云足。此子同辈之中最小,也算师父的关门弟子。别看他三十已出点头,脑子却还是一根筋,常常会闹出些尴尬来。 “好啊!你终于逃回来了?”云足一见他,竟然先是错愕万分,随后转惊为喜。 “你说什么?”这下轮到云心惊讶了,心说这话怎么听着好没来由? “不是说你在胥口跟着你的那个宝贝疙瘩一块儿被人劫了吗?” “胥口被劫?!” “不是吗?” “谁?!” “当然是你,还有你那个宝贝” 云心一听顿感不妙,忙问究竟。 原来萧正德们在胥口劫船一事早已传遍震泽流域,在溪口的那位船行老板优婆塞本跟景山渊源非同一般,只当云心也没有幸免于难,连忙飞鸽景山。 这段时间,云心带着芳儿先找覃家的船,后又共赴建康,自然就不知道自己已经背上了这等噩耗。不管怎么说,赵瑜蒙难确证无疑,这他焉能不急? “既然来了,总得先见一下师父吧?”云足看他一脸彷徨,忙推了他一把。 “你对此子印象如何?” 见到师父,云心本想解释一下自己擅离职守的缘故,然而法山却不想听他啰嗦。 “不知师父要问哪点?” 云心这时才发现,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尽管磕磕碰碰不断,赵瑜在他的眼里已然变得非常具体,非常琐碎,竟已无法用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来概括。原来对方只是一个在自己窥视下成长的孩子,现在感觉大了,大得有点一言难尽了。 “譬方说他的志向?” “若以燕雀鸿鹄作论,此子似乎只当燕雀”赵瑜的性格懦弱,这点毋庸置疑。 “莫非在他的眼中根本就没有江山社稷?” “弟子看他似乎更热衷于风花雪月” “可他善窥天心,这未尝不是一种异秉” “他一再强调只是机缘巧合” “不会是在刻意韬光养晦?” “应该不像,在弟子看来,此子一半懵懂,一半机敏,绝非野心勃勃之类” “机敏怎讲?” “饱读诗书,记忆过人,所阅所读可谓过目不忘,故而才思确实相当敏捷” “懵懂又当如何讲?” “游历甚少,不谙世事,尤其待人接物总是被动,充其量也就个舞勺少年” 云足知道,所谓舞勺,也就是说那个少年仍在学习年龄。 “是吗,你说他更热衷于风花雪月,莫非也是荒唐不经”法山说着,有意无意多瞟了云心一眼。彼此明白,连坐在一旁的云足也不禁哑然窃笑。 “荒唐暂且不足以说,倒是见一个爱一个,追蜂扑蝶,独以为乐” 没等云心说完,只听噗嚇一声,云足却已忍俊不住笑出声来。 云心知道他笑啥,不觉挠了挠自己的光头。 法山似乎想呵斥云足,不过话到嘴边却没说出来。沉默了片刻,他才沉吟着道。 “老衲派你保护此子,貌似过当,外界自有猜测。无非以才论,以貌论。若是以貌论,甚至怀疑我是妄度皇上趣味,以为迎合。殊不知天下俊男美子何其多也,罪臣之后,皇上尚且不敢染指,老衲何必再去吃力不讨好呢?” 顿了一下,法山又说:“如此污秽不堪,不说也罢。不过要对此子细细推究,以才情看,若以适才所论,只怕也是徒有其名,不足厚望。其实以老衲想来,此子最可忌讳之处,不在于他的才,不在于他的貌,而在他的心” “心?”云心已经听懂了师父的意思,然而云足仍不明白,不觉脱口而出。 “你想你的,我想我的,那叫南辕北辙。你想我的,我想你的,那叫心有灵犀。你想你的,我想你的,那叫度人如己。若能测度人心,已是大智慧” “莫如我佛拈花一笑?”云足听得师父颇有说禅韵味,不免要往佛机上靠。 “呵呵,此智慧非彼智慧” “还请师父明示,究竟为善为恶?” “妄度天意,本当死罪” “那自为恶了” 这会儿轮到云心在一边暗自好笑了,他这位师弟虽想用功,却总不免牵强附会。事事都究佛理,处处便惹笑话。心说这会儿师父不把你立马撵走,已含禅机了。 记得有一回一对信男信女上香途中,夫妻抬杠,师弟不请自到,主动前去劝解。从纲常到敦伦,处处佛理,每每偈语,无一不似亲历。感动得那对冤家不仅重归于好,还逢人就赞颂云足大师乃是当世的欢喜佛。云足哪有云心这等复杂经历,急扯白脸都撇不清,也算当年同门中的一段热闹故事了。 “师父” 不管怎么说,这位师弟总是对他最亲,所以不愿看到他被师父呵斥。 另外还得抓紧时间把此次出差期间的所见所闻尽快汇报,自也不愿师弟一再打岔。于是云心把下山后的经过简略说了一遍,特别提到了有关灵山的发现。 “女子叫?”没想到法山上人一听,兴趣暴增。 却说法山上人究竟为何对这兴趣陡增,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109):云心 书接前文,不再重复。 却说法山上人一听有关灵山的情况,顿时来了兴趣。 “那女子叫什么?” “王玉凤,亡夫姓秦,秦国之秦,而其化名取谐音,葛之覃兮,施于中谷之覃” “男子呢?” “姓罗名璧,汨罗之罗,白璧无瑕之璧” “王玉凤,罗璧” “那个丫鬟一心救她小姐,弟子想她不会编造” 云心所知覃家内情,几都来自芳儿。那几日在路上,几乎把芳儿所知道的都榨了出来。芳儿几蒙云心相救,自无恶感,所以也是有问必答,知无不言。 “个中背景几乎不差,一个十来岁的小丫鬟是无论如何也编造不出来的”法山想了想,又显得颇有把握地说:“即便有一些舛误,也是情有可原” 只要跟灵山有关的事情,法山无一不感兴趣。灵山本不叫灵山,乃是古渊岳盘踞了之后所起。但在空门看来,其名暗合西天灵鹫山,颇有僭占意味。 西天灵鹫山,乃是佛经所载宣说佛法妙义之处,是僧尼信众心目之中的圣地。据说那里应该是佛陀居中,大比丘等僧众约一万二千人共住。空门的诸多经典,均在灵鹫山上宣说,故有所谓灵山会上佛菩萨,灵山胜会等说。适才云足所提拈花微笑这一佛典,也是发生在西天灵鹫山上的一段佳话。 自从知道灵山这一具区胜境之后,法山一心想把此地建为东方真正的灵山,以与西天圣地遥相呼应。如此美好的心愿,只不知此生能不能得尝如愿。 “老衲突然想起了古老道当年的不少故事,对了,你们可曾听过他的故事?”一边想一边说,法山突然笑了起来。这个古老道,自是灵山玄坛掌门古渊岳了。 “听倒是听过几则,不过多是溢美之辞” “那师兄何不讲来听听?师父这时想到,必有特殊意味” “只是赵家” “不妨不妨!”法山摆摆手,知道云心担心的是什么,又冲他一笑了说:“既然赵家小子已被裹挟去国,一时也是鞭长莫及。且看他日是否有助敌国,再做处置不晚。老衲倒是对你的灵山故事颇感兴趣,今日不妨先来理一理” 听得师父如此一说,云心倒也有数了,看来溪口青楼的那位倒是猜对了,之于赵瑜,师父大概只是想为青宫延揽人才,否则态度也不会这么模棱两可了。 “师父莫非也想究根追底?”云心暗暗冷笑,心想什么无痴无嗔全是瞎话。 “且不作慌,你先说说你所知道的古真人” “无非也就是前朝辞官,乃至本朝不愿出相诸事,师父焉能不知?” “不必介意,老衲以为此时说来更有趣味,但说无妨” “是啊,师兄,我也听说古老道一生佳话频传,只是知之甚少,语焉不详,总是不得要领,难窥全豹。师父让说你就莫再推搪,权当说给我听便了” “师父?”云心一看师父已在亲手侍弄茶饮,于是强自按捺心思。其实他现在一直挂念着赵瑜,也不知这一劫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该不会坏了自己的大事? “但说无妨” 云心一看法山那么热衷,也就不好强辞,毕竟这个老和尚,惯常对自己还算言听计从。只是看来他也真的老了,这么点小趣味,竟也如此津津不舍。 “都说这古渊岳古真人少年便有盛名,有如赵家小子,读书无数,博学多识,六经典籍,诸子史传,无所不通。弱冠之前,东魏权相后被追为齐朝高祖的高欢就将其荐为诸王的侍读,并授散职,朝仪大事,每多垂问” “不是说当初他母亲梦见一条青龙飞入怀中,又见两个天人手持香炉前来叩问,不久便见怀孕,过了整整十八个月,方才生下了古真人,已能呀呀出声” 云足心道我还听说真人出身非俗,不知可否当真,于是就忍不住插了上来。 “师弟所知不少”云心乐了,反倒停下来听他讲了。 “但是小弟后来听到的就不免荒唐了,但说古母所见青龙却是没有尾巴,据说这是预兆,表明古某人没有子嗣,只不知他四个传说美如天仙的女儿算也不算?” “这得问师父了” “子不语怪力乱神,云足,你是不想让你师兄讲了不是?” 法山要给分茶,云足慌忙抢上去不让。“师父恕罪,师兄快讲,莫让师父再怪我了” “呵呵,师弟适才所讲,我倒真也不知” “师兄,你讲你讲,小弟的不算”云足推了云心一把,但怕师父生气,催他继续。他发现师兄越讲得一本正经,师父就越显得愉悦,便也暗暗称奇。要说从前亦有这等娱乐取笑,只是云足觉得老在背后空口虐玩别人,不免胜之不武。况且师父应与古渊岳齐名于世,说自甘下流也是重了,但也难免不古之嫌。也许是师父依旧不能免俗,权当一种人至耄耋之年尤为稀罕的膝下之娱吧。换一句话说,师父把他和师兄都当自己的小孩子了。 “但说此人身在朱门,却总喜欢独居,不悦外交,唯好读书,研读玄门典籍,缮写符图经集,昼夜为继,乐此不疲,尤攻养生服食诸道,遂达通幽探微之境。积年累月,渐觉彻悟,于是萌生隐居修行之志,决意出家归隐” “他不结婚了吗?” 云足又忍不住问,云心苦笑着摇摇头。“人家可是标明的火居道人” “莫非灵山上的玄坛不是道观?” “道观还称玄坛?”确实灵山上的玄坛不算是一般道观,因为它从不向信众以及游客开放。 “原来如此,别怪小弟,没人教我,只能多问。师兄,你还请” “起初他并未上表辞行,不告而别,挂朝服于神武门鹿市,径出东亭而行,并且告诉随行左右勿令人知。在与朝中好友黄彦话别之时,后者深知其志,但还是劝他全礼而退。意思是说:皇上治事甚严,不准许臣属作离奇之事,你这样不辞而别,恐有忤旨,一旦皇上怪罪下来,反而欲速则不达” “这劝得也是,君有君道,臣有臣道,准辞之前,焉能不臣?”云足一听,自要击节赞声。 “黄彦所言极是,古渊岳不得不重新上表请辞。不料皇上看了他的辞表,十分感动,不仅准了,而且大加赏赐。那日正式离都,故友设宴城外征虏亭,据说相送之人络绎不绝,车马无数,以致道路都为之壅塞,一时传为佳话” “都说此是自刘宋c萧齐以降绝无仅有的盛事,朝野上下,莫不与之共荣”法山笑着,补充了一句。 “于是他就在灵山开宗设坛,收徒课子?” 云足乃是景山云字辈弟子之中最末一个,阅历最少,心眼最实。他原本是个沦落街头的乞儿小偷,想偷法山的沉香佛珠,第一次出手就被捉住了。一个六七岁的瘦皮猴,法山都不忍心用力拽他。他兀自不服,于是法山就与他打赌。给他十次机会,若是偷成了,法山便拜他为师学偷窃,若是不成他得给法山倒夜壶。结果自不用说了,师父收留之后,一直将他视若己出。长大成人,他懂得了感激。总想好好孝顺师父,可一直不知如何才能得法。这会儿他有点明白了,原来师父最爱听的还是那些对头的陈年旧事。 “呵呵呵,如果仅仅只是开宗设坛,传法课徒,又何来那山中宰相的美名?” 云足看着师父笑得哈喇子都快下来了,能不感悟?也算是从云心师兄那儿学了一招。 其实云心一直惦着赵瑜被人劫持一事,哪有什么心思羁留说笑,只是又不敢太扫法山上人的兴味,不得不陪着敷衍,顺便也把古某人与南嘉王朝的关系告之云足。 至于云心嘴里的古老道与南嘉是何关系,且待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110):云心 书接前文,不再重复。 却说云心虽然悬心于赵瑜的失踪,但在师父面前也不敢不敷衍。他是独行侠,不算自满的话,敢说这世上对手不多,已经不会简单地怕谁,然而狡兔还有三窟呢,再说自己毕竟是这法山上人一手带大,说什么也不该忤逆不是? “这山中宰相的的传言,弟子倒是听说过,不就是说当今皇上稀罕他的学问,只是不肯出仕为官。然而朝廷每有吉凶大事,无不前往咨询,月中常有数信。曾几何时,书问不绝,冠盖相望,恩礼愈笃。也算当时的一段佳话 “要说本朝国号嘉字,亦是古某上书献纳。表说此字出于图谶,应属本朝运符。当今天子即允所请,改号大嘉,可见对其信赖乃至器重。开国伊始,皇上曾经亲笔书诏,请他出山为相。几番召请,屡加礼聘,他终是坚辞不允。后来就有使臣穿梭,每事垂问的说辞。可见当今天子对其何等倚重” “不说他曾画图以示决心,才使皇上不再召请。说画了两头牛,一头牛无拘无束,信步山野,徜徉水草,另一头牛笼金络银,绳牵鞭赶,为人驱使” 民间传说,云足多少还是知道一点。 “坊间弄舌,何足为凭?”法山却有点不以为然,他笑着抿了口茶。 “师父,弟子明白了,只怕这个古老道只是不愿为人驱使,显然其志不只宰相”一听云足像煞有介事地断言,法山和云心都不约而同哈哈大笑。 “古老道前齐辞官之时,曾有一封与友人书面世,内中有云:畴昔之意,不愿处人间,年登四十,志毕山薮,按照师弟所言,只怕此处的的人间山薮又得另做别解了” “要说古老道的功夫也确实不错,老衲每想起他,总是自愧弗如。他有首答诏诗,曾在朝野传诵一时,不知你们可曾读过?名叫诏问山中何所有赋诗以答” “弟子肯定没有,不知师兄可有印象?” “弟子也只是略闻一点,知之不详” 法山笑了笑,接着说:“要说也是早了,当年古某辞官是在前齐明帝之时,后来高帝继位,苦于治国无术,又请古某出山。古某已知时齐难以为继,自是不愿。高帝诏问:心中何所有?卿何恋而不返?于是,古某作诗答问: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高帝这才作罢” “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云足复诵了一遍,不禁拍手又赞:“晶莹空灵,飘飘欲仙,难怪师尊要自谦,若非预知古某所作,真当浮一大白” “是吗?师弟都想犯戒了?” 三个人闲话扯篇,把个古渊岳好一顿嘲弄,自是不亦乐乎。至此,云心也全然明白了法山的意思,他也不想再耽搁,干脆就顺法山的心思乘机告辞。 “师父,弟子以为,既然灵山十杰中已有人识破了罗王的形迹,按照灵山的规矩,很快就会派人搜捕。弟子不想让他们轻易得手,所以想尽快下山”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师父,云足早就想跟师兄下山历练历练,还请师父恩准”说着云足扑翻在地,给法山磕了三个头。云足向以云心为榜样,心想他又要走了,一定又会带回来很多传奇。我也应该去,这样就能跟师兄一样让师父开心了。 “好吧,只要不跟你师兄学坏就好” “多谢师父!”云足自是欢天喜地,便去收拾行囊,要跟师兄下山。 等到云足收拾完毕,再到法山跟前告辞,两人便从师父所居的后院出来,却遇到了他们的大师兄云冠。自从师父上了年纪后,云冠已经代行寺中的日常了。 “两位,这是又要出远门?”云冠是个大高个,他大概也来找师父说事,正好在院门口碰到了。只见他先站定,一脸诧异地看着云心:“十三弟不是刚回来?” “师父让我看护的那个少年丢了,我来跟师父求教,这不,再去寻寻试试看”云心知道此人对自己本有芥蒂,于是就把话说在头里,免得人狐疑。 “那云足你也去?”云冠注意到了云足背上的架篓,这是云游僧出远门的装备。 云足知道,因为云心常受师父特殊关照,颇招这大师兄的忌讳,而自己又跟云心走得近,所以大师兄也不常给自己好脸。说到底,自己多少有点怵他。 “师父让我跟着十三师兄历练历练,这不,正想找您辞行呢” “哦,这样好,你这点年纪也该出道了” “那这就算辞过了,大师兄要没什么吩咐,我跟云足就这么告辞了?” “没事没事,你听师父安排就是” “那就告辞了。” 云足怕云冠,云心不以为然,他打了个问讯便扭头,云足稍微犹豫了一下,见云心头也不回往外走,赶忙也照着向云冠施了一个礼,然后追上了云心。尽管这一切理所当然,但他还是有一点心虚,走几步还回头望了一下。 “我是不是该给大师兄解释一下?” 出了山门,云足跟着云心到寮舍的马厩里去牵马,心里尚且有点耿耿不宁,还在试探着问云心。 云心个儿高大,云足显得干瘦,于是他自己还骑觅瑕,把欺雪交给云足,顺便说道:“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这不见师父去吗?师父自会解说” 云足一听,这才安心了点。 云心本是在胥口跟赵瑜分的手,自然这会儿先往那儿赶了。 这会儿赶到胥口,自然不可能再找到赵瑜。不过他自有打算,主要想找那儿的暗桩打听一下萧正德们的去向。暗桩说是那帮人劫了临川王府的船队,往望虞渎去了,至于最后人家究竟欲往何处,暗桩也确实没花心思去探听。 这帮暗桩听命于溪口青楼里的那位,能给他通些消息也算面子了。赵瑜是自己的菜,人家自然不会太过关心,故而云心只能千谢万谢,乖乖地退出。 好在人家终算帮他到平江郡府里打听了一下,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上边都在传萧正德是在建康混不下去,可能想北投去国。这一来,云心决定往北追。 依照他的分析,萧正德他们劫了船队,如果沿着内河北上,恐怕就这夏秋水大,也只能到达淮水,毕竟扬子江北的水网远远不如江南,而且常常洪水泛滥,不是淤塞。除非他们走海路,那样风浪虽然大些,但绝对不用下船。 然而不管怎么说,南船北马,自己现在骑马去追,说不定还能与他们同时到达北国。 尽管他不知道萧正德为什么要劫走赵瑜,但一定要把他找回来。 至于云心最后到底有没有找到赵瑜,且听后书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111):芳儿 话分两头,却说云心在江边走了后,老夫人们的船又离开了码头。 方老大进来请示,船该往哪儿驶?老夫人的意思先找一个僻静一点的地方停下,商量一下再说。罗璧虽想尽量远离灵山一伙人,但也不想过分违拗师姐。 船最后在附近的一个江滩边停下,四周几属荒凉无人。 “他罗叔,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嗨!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插了这么一杠子?” “应该是萧玉姚的对头吧?”可这话也只是泛泛,他们无从得知萧玉姚究竟有哪些对头。 “说不好,不过今天既然萧玉姚直接接了手,师姐,你也应该算是交差了” “这孩子生死未卜,我总是放心不下”罗璧对芷子不感兴趣,也是情有可原,只是自己不行,有些东西并不是不见了就能摆脱得了。再说十数年的一心呵护,如同己出,且不说功劳与苦劳,就那番以沫相濡就放不下。 “不过看今天萧玉姚的样,好像她都知道似的,应该不会对芷子不利吧?” 其实王玉凤压根儿没想到,罗璧早就在估摸芷子的利用价值了。自己连带罹难之后,他的全部生活只有一个中心,那就是复仇。每一个能够利用的东西都不可能轻易放过,他总是以对自己的复仇计划有何价值来判断。现在在想可否通过此姝搭上当朝最有势力的公主,只是一时没有想定而已。 “芷子不还没交到她的手里不是?”王玉凤实在,总觉得芷子的丢失自己难辞其咎。 “不过,师姐大可放心,以萧玉姚加上古旻晖的实力,应该比我们办法多” “对了,适才听贵立师兄一喊,灵山十杰好像也都到了” 这倒是迫在眼前的一个威胁,一旦落入灵山手中,他们都不可能有好结果。包括王玉凤,虽然她的下山得到恩准,但是古旻晖也曾关照她呆在龙山梢不要乱跑,更不准抛头露面,自爆身份,就这看来,已经算是逾规越矩。 至于罗璧,他在灵山人的眼里早已作古,要是知道他竟还活在这个世上,那真是骇人听闻了,无意之中也坐实他是贵定一案凶手的可能。所以他更能认定适才贵立是在故意示警,毕竟人家跟贵定是挚友,对自己也有了解。这是不幸中的万幸,更证明了灵山上下并非铁板一块,至少还有人在暗中同情他。 “估计芷子在平江府一露面,想打她主意的人肯定都会闻风而动” “嗨!要说还是我负了古旻晖,没帮她管好孩子”没想到王玉凤居然还有这等想法,更加危险。如此自责最能消融斗志,罗璧最担心的就这个。 “师姐!你难道忘了他们如何算计于你的一家?” “可我总觉得亏欠芷子不少” “师姐,小弟说一句不好听的话,芷子这姑娘擅自出走,毕竟也有亏于你” “这我心里有数,我们母女俩这笔账是这一辈子算不清的了”王玉凤当然也在埋怨芷子,只是总觉得她年纪尚小,还是自己先疏忽,才惹出的祸事。 “师姐,我劝你一声,一则我们的实力远远不如萧玉姚她们,二来我们有我们的仇要报。所以现在还是先抓紧养伤,等到伤好了,再该好好的筹划” 王玉凤沉默了一下,然后深深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看着刚才古旻晖的那等身法,只怕我王玉凤再练两辈子也不是人家的对手,难上加难哪” 处处泄气,罗璧急得都想骂人了。“别忘了,师姐,他们在明处,我们是在暗处” “真不是长他们的威风,我真的一点信心也没有” “好了,不说了,师姐,等养好伤再说” 正说着,馨儿过来喊开饭了。 本来服侍老夫人都是馨儿的事,现在芳儿没了小姐,只能给馨儿凑凑下手。馨儿把活顺开,芳儿也就插不上手,于是就会悄悄退到后舱,等馨儿忙完吃饭。 时间一久,方老大干脆支一小炕桌,连船婆,四个下人一块吃饭。 馨儿看到芳儿端着饭碗不知扒拉,知道她又在思念小姐了,便往她碗里夹了一块咸鱼。 “喂!先吃饭,回头我陪你” 这是她俩的默契,每当芳儿思念小姐,馨儿就会觑空陪她拉呱,无非是说些往事走走心,把闷在心里的那些憋气散掉些,至少那一会儿,不致于那么烦恼。 馨儿也思念小姐,但她不可能有芳儿那么强烈。馨儿清楚,假如这会儿不见的不是小姐而是老夫人,自己肯定也会跟芳儿一样丧魂落魄,无所依从。 没了小姐,芳儿现在连自己的位置也找不准。别说芳儿本人,就馨儿自己也觉得芳儿在这里似乎已经是一个完全多余的人。然而芳儿毕竟不是小姐,不可能再来一场说走就走,就像自己一样,她们都只能是逆来顺受的命。 不料馨儿这一说,芳儿更忍不住了。只见她放下饭碗,扭转身子,朝向船外,仿佛吃噎了似地在那儿吐不出来。不出一点声音,只是两个肩膀拚命耸动。馨儿慌忙过去,揉她的后背。芳儿明显是憋,换她也不敢哭出声来。 两个人趴在船帮上一句话也没有,任凭泪水不停地流着。 方老大两个早就吃完,船婆没把饭菜收走,只把剩饭剩菜归置下,仍摆在桌上。馨儿见芳儿平静了点,还想拉她吃饭。芳儿摇摇头,默默把饭菜都收了。 “他们都歇晌了” 馨儿去前舱看了一下,回来悄悄地说。芳儿点了点头,两人便悄悄地溜进了水里,心里都明白,趁着歇晌,她们都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哭一场。 游出里许地,芳儿再也憋不住了,猛转身抱住馨儿。就这样,两人相拥痛哭,每当声音快要控制不住的时候,总把头没到水里,然后喷出一长串水泡泡。 也不知哭了多长时间,两个人多多少少恢复了一点。 “我真想随小姐去了” 芳儿抽抽噎噎地说,馨儿一听急了。 “你胡说什么啦?小姐又没死” “可这跟死又有什么分别?” “那可大了去了,要是有一天小姐回来,找不见你呢?” “小姐还能回来?” “你傻呀” “可云心大和尚说,这个世界上要杀小姐的人多了去了” “人家想杀,可不等于小姐就会被人杀” “可现在小姐不等于” “喂喂!我说你好妹妹,你得好好活着,其他的先不计较,若是小姐真有个三长两短,咱们还得寻思报仇。你说你就这么不中用,也枉为小姐疼你一场” “馨儿” “先不说泄气话,反正真有那么一天,馨儿陪着你就是了” “馨儿” “老夫人?” 馨儿本想再劝劝芳儿,却突然发现老夫人已在前甲板上。正遥遥望着这儿。 要说老夫人究竟什么时候出来的,是不是发现了她们的秘密,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112):芳儿 书接前回,不多啰嗦。 却说芳儿与馨儿两个丫鬟遭际不顺,愈发思念小姐,然却只能躲到远处的河里去偷哭。又不料想被老夫人撞见,心里自然起毛,不免有点茫然失措。 “老夫人?”芳儿下意识地抹了一把脸,仿佛怕被人看到她刚哭过。 然而定睛细看,却见老夫人脸上也有闪光,仿佛也在以泪洗面。两人对视一眼,馨儿第一个往回游。两人游到船边,果然看到老夫人早已泪流满面。 “唉,都怪老身无能” 听这一说,两个丫鬟的泪水又涌上来了。 既然养伤为上,那么接下来的日子也算优哉悠哉。唯一算点事的,就是间隔两三天,都要派两个丫鬟进建康城一趟,找着人多的地方看看,听听,打探消息这是罗璧的主意,王玉凤想他这么提议主要是要宽她们的心。 兰子下落不明,生死莫测,别说老夫人,就两个丫鬟也都是凄眉不展。 芳儿跟着云心跑了几天,总算对外面的世界有了点了解。馨儿本来就性子急,加之出门更少,还免不得出点洋相。不管怎么说,总算没出大的纰漏。 只是芳儿总想到幕府山再去看看,实际上老夫人也有点不死心。若非那天猝遇灵山中人,哪怕等得再晚也想上去一趟。几天过去了,灵山的人应该早走了吧? 过了两天,他们重新把船开回幕府山,扮做游客,进洞实地踏勘一下。 里面还真找不到可以藏身的地方,一道缓坡,一潭浅水,余下都是裸露的石壁。唯一的隙罅便是顶上刚被挖通的天眼,看着一个小孩囫囵钻过都很困难。 像是吃定小姐来过这里似的,芳儿依依恋恋,恨不能每条石缝都去抠一遍。仿佛不把她的小姐从石缝里直接抠出来,她将誓不罢休。好在今天洞里其他一个人也没有,芳儿到处踅踅摸摸,也不用担心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还不快走,老夫人和罗大叔早回船上了”馨儿几番催促,最后只能硬拉死拽。芳儿四下一看,老夫人和罗璧两个都已不在洞里,也只好作罢。 然而出洞口一看,两人都傻了。 只见离台阶尽头不远的岸边,自家的船旁已经围了不下十来个人,而被围在中间的正是老夫人和罗璧两个。外侧还有一艘大船紧挨着他们的船,上面也有人手执长剑,虎视眈眈监视着。再看自家船上,好像已有一番搏斗,木子早被五花大绑,还像被点了穴,连点挣扎也没有,这可不是他的脾性。 船工船婆蹲在岸上的一个角落里,那船婆好像已经吓尿了,脚边一大滩水。 芳儿看到了贵立真人,立刻反应过来,知道老夫人他们绝不是这些人的对手。馨儿却不认识,没等芳儿提醒,她就大叫一声,手提长剑,冲过下去。 芳儿想拉也没来得及,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不过冲下去肯定不对,有过两次履险而又脱身的经验,已经懂得关键时刻,硬拼不是唯一的选择。 可是这里只有一幅台阶似的栈道,要逃走只能从那人堆里过,那等于自投罗网了,肯定不成,再纵身跳入江里,自己的水性也许可以对付一阵了,但保不齐那些人中也不乏水中高手啊,自己初学乍练,估计也逃不多远。 如此一来,只有身后的崖洞可藏身了,可那怎么想着都是一条绝路哇。 芳儿能不抓瞎?可又不敢痛叫失声,手脚都快不听话了,只剩下两个眼珠子还算能动。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小姐已经失踪了,为什么灵山的人还不回去? 原来当天想进三台洞的人太多,轮到灵山子弟已是黄昏。约略勘察一遍,自然也是什么都没发现。然而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空消失,总是让人无法置信。 尤其贵友,更是质疑连连,贵友绰号活鄂伯,跟前汉张衡都是西鄂籍人,据说张衡喜欢的没他不喜欢,张衡不喜欢的他也都喜欢。张衡死后追封西鄂伯,所以人就送了这绰号。贵友的意思,不把这崖璧勘透,不能急于下结论。 譬方这崖壁不止三台一个洞,尽管别的洞都不大,但也不统统是钻不进人。 贵成决定采纳贵友的提议,既来之则安之,在此多呆两天,让贵友从容踏勘,争取找出点线索来,回去也好有一个交代自己偶尔率队下山一趟,先是遭人愚弄,最后不了了之,连师门要的人影也没见着,实在有点丢面子。 师兄做主,贵立也就不可能反对。他特意重新号了一艘楼船,以便兄弟几个待得更宽敞些。因为三台洞平素还算景点,所以不远处有现成的码头。他们的楼船就泊在那边的码头上,那里本有几艘游船,所以也不特别引人注意。 王玉凤他们也算小心,可惜还是没有发现人家,倒被人家一眼就注意到了。 贵友几个去了山上,贵成和贵立则留在船楼上品茶,顺带照看。其实贵立第一眼就发现了芳儿,心中不禁暗骂: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 贵成注意到贵立的脸色异样,自然多看几眼。他可不认识芳儿,但对罗璧王玉凤两人总归有些印象。开始只觉得罗王两人有点面善,只是一时没认出来。 其实罗璧虽然苍老了一点,脸相基本没变,而他的老态则是因为总佝偻着腰。贵立心说我都已认出来了,二师兄心思这么缜密的人还能辨别不出吗? “罗璧?!”果然一个熟悉的名字从贵成的牙缝里轻轻挤了出来,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了,但丁是丁,卯是卯,一字一顿,咬得不仅分明,还很用劲。 “王玉凤?”另一个名字挤出来时,贵成的眼睛也几乎直了。那张脸相没错,只是有一点可怕,仿佛是用一个细丝编织的网兜紧紧包在了人的脸上。横一道竖一道,那张曾经靓丽动人的银盘大脸,宛如被无数刀横竖划过。 当这两个名字同时出现,贵立再也不敢装聋作哑了。 “不错,应该是他们俩”贵立轻轻应道,表示认可。心里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我也不是没有尽过力,可真是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狱无门偏要闯 “原来他们俩都还活着”贵成的声音里透着戾气,当年谁不为贵定的横死抱恨。从某种意义上讲,贵定死在罗璧手里,也是对灵山十杰这个名号的一种侮辱。当年不少人都认为是情杀,乃是怀疑王玉凤罗璧早有私情。 “嘿嘿!真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看来这一趟回去也不算没有交代了” 等到罗王两人进洞之后,贵成立刻带人控制了那艘花船。王玉凤不让木子跟着,但怕引人注目。木子一见来者不善,正要发威,然且不说木子重伤在身,就算身上一点也没带伤,也不可能是灵山十杰中任何一个人的对手。 罗王两人返回,刚准备登船,却发现从自家的船舱里钻出两个人。定睛一看,正是二师兄贵成和三师兄贵立,老了点,相貌依稀可辨。再看周围,已然全是灵山十杰的人物。除了老大贵冲和已经死去的贵定,人家可都到齐了。 王玉凤脸色刷地一下白了,几乎都快站不住了,幸好罗璧扶了她一把。 “好一对狗男女” 实力如此悬殊,他们都知道这会儿反抗一点用也没有,也就只能乖乖就范。 馨儿奋不顾身,充其量也只能是呆鸟投网,飞蛾扑灯。 “洞里应该还有一个丫鬟,八弟,你带人进洞搜一下” 芳儿一听坏了,早知道不该躲进洞里了。可不往洞里躲,莫非还能直接投江不成?心里歪七扭八乱想,脚丫子却已经撒开,想都没想,就往下跑吧。 缓坡尽头是水潭,噗通一声,没来得及刹住,直接冲了进去,水花毫不客气地飞溅起来,先把她自己弄了一头一脸,眼睛没来得及闭,都快一抹黑了。 她哪还有时间顾得上这些,只知道拼命往前蹿,哪怕多往前逃一步也好。可那潭水也是太浅,只能够到腰间。迈步费劲,扑腾不够,而且岩壁又在眼前。 这可怎么办?洞外人声已经近了。芳儿忽然想到云心在胥口救自己的情景,慌忙捏紧鼻子,先把整个人没水底下再说。顾头还顾腚,反正不能让身子浮在水面上。好在靠岩壁还有些深度,稍一分辨,尽力往最深的岩边潜去。 心想那儿肯定最暗,藏那儿应该最不容易被发现 要说芳儿最后究竟能不能逃脱,还听后书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113):芷子 花开四瓣,话分两头。 却说芷子失踪之后,终于在一天渐渐醒来 我在哪?这是什么地方?她还没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在心里急切地问了。 她只觉得自己这一阵子一直在做梦,一连串的梦,很多自己从不熟悉的情景。但有一点没变,好像老夫人一直在自己的身边,一会儿提着自己走,一会儿又带自己去游泳,潜到水下,好像还被漩涡吸住过,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 不过,只要老夫人在身边,她闭着眼也知道自己没危险。如果真有危险,老夫人都应付不了,轮到自己,自己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是?所以不用管。 只要躺在老夫人的怀抱里,她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只是适才她做了一个梦,好像老夫人出事了。一别成永诀,自己的心房突然又被那种懊恼的情绪紧紧攥住了。那是一种企业喘不过来的感受,仿佛浑身上下都被堆满了石头。 记得老夫人原本是款款的搂着她,脸上全是那熟悉的爱意,化成一点点跳动着的微笑,十分细小,但很密集,从那数不清的皱纹里不停地往外漫溢。她亲她的额头,亲她的眼帘,亲她的睫毛,亲她的鼻尖,最后又亲她的嘴唇。 突然老夫人的脑袋腾空飞起,离开了她,也离开了自己的身体。原来是被人抱走了。只见木子俯视着她,顶天立地,一脸嗔怨,原来是他在争夺老夫人。 没了脑袋的身子突然崩塌了,崩塌得非常彻底,有如齑粉飞散,失去了抱持的她也被重重地摔倒了地上。地上好像不是坚硬光滑的船板,尖锐嶙峋,仿佛刀树剑丛。疼得她不由自主地缩成一团,闭紧眼睛,泪水都被挤了出来。 几乎同时,一串疑问闪过心头。 木子你想干什么?你很我?你嫉妒我?你要恨我就杀我,干吗非要夺走你母亲的头颅? 稍一定睛,木子也不见了,黑气重重,只剩下一片迷离溟濛的混沌 我这是在哪?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屏息片刻,惊愕之中缓缓掠过一丝庆幸。身下的锋锐,似乎不是真正的刀剑,并没有进一步刺进自己的身体,只是多少把人硌碐得有一点疼痛难忍。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她猛地睁开眼睛,突然看见一堆黑黝黝的东西扑面而来。闭眼,滚身,完全出于本能,几乎一气呵成,拼着命往一旁躲闪开去。 静待一歇,然而预期之中的崩塌并没有出现,更没有想象之中的轰然巨响。凝神细听,除了自己的喘气声,还是自己的气喘声,好像就她一个人在这里。 这次慢慢的睁眼,心跳也就随之跟着平稳下来。 原来是在一个黑黢黢的洞里,嶙峋凹凸的全是岩石。地上岩石,顶上岩石,四壁都是岩石。刚才躺着的地方,一簇石棱垂下,欲坠未坠,煞是骇人。 这是在哪里?她忍不住又问了一下自己。 这才发现,从洞的一头,透过来些许微弱的光亮。 慢慢地,她开始适应洞里的昏暗。 检视身上,衣衫还算完好,只是湿漉漉地贴在身子上绝对不爽。光着的双臂还有水滴挂着,不知是露水,还是汗水。孑然一身,再无别的活物发现,好像是一个石窟,四周除了石头还是石头,还有一点腥味,不知来自哪儿。 也许是石头的那种土腥味,也许早先这里呆过什么东西,反正一时也不能确定。 转身四觅,一不小心,倒是被石头磕了好几下。原来洞里很多石条棱子,一不小心就会磕碰到,仿佛得浑身长满眼睛才能避得开。她再也不敢乱动,找了一个稍微宽敞一点的地方蹲下。双手抱膝,尽可能把身子佝得紧些。 身子不敢乱动,脑子里却像开了锅一样翻腾。 她一直在想,她究竟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时间一久,有些记忆的火花重新点燃起来。 她想起了游荡在震泽中的花船,想起了平江的官邸,也想起了建康的客栈。在客栈里,贵立一走,两道童立刻巴结上了自己其实说道童也是有点委屈他们了,看年岁,他们比赵瑜都应该大上几岁。赵瑜的唇上还没明显见黑,可他们的胡须已然成形。看得出都有所垂涎,只是不敢过分造次而已。 这样也好,被人追捧的感觉真是不错。她本想套问些灵山的情形,可究竟问了没问却再也想不起来。 记忆到客栈为止,想来想去还是那两个长满粉刺的年青面庞。好像在不停地称赞自己漂亮,四只不安分的眼睛时不时乱掠,这多少让她有点不自在。 后来,她再也想不起什么来了。 应该不可能是自己主动到这儿来,那么究竟又是谁把自己弄到这儿来的呢? 神不知鬼不觉,该不会是那个贵立真人吧?看样子,他的本事应该跟云心大和尚一样大。但明明商量好要去永兴公主府,他又把我弄这儿来干什么? 不管怎么说,单凭能够回想起来的那点东西解释眼前这些,总是有点勉强。 想得多了,想得乏了,想得苦了,想得累了,更是觉得肚子饿了。小心翼翼地起身,一步一挪,饶过一个又一个的石棱子,慢慢向光亮的方向摸去。 原来这真是一个石头洞窟,她被人关在里面了。 面前一个洞口,强烈的阳光直如瀑布一样泼洒进来。只是没有瀑布的那种哗哗水声,而且光线被无情地分割成一束一束,远看如刀似剑,近了连热度也不觉。 原来是铁栅栏门,小孩手臂粗的铁条,还缠着一圈圈铁链,远比曾经用来拴木子的那一根狗链要粗。链子的两头往外抻去,又被缠绕在离门很远的两根石柱上。宛如一对看门石狮的两根石柱,粗大墩实,要比铁锁更牢固。 她急步上前摇了摇,除了几声嗦鎯嗦鎯的回应,根本别想拽动。她默运一遍真气,再拽。响声倒是大了不少,可是这么想移动一点,长在石头里一般。 “放我出去!”她连自己都没想到会叫得这么响,仿佛是一头野兽在嗥叫。 “放我出去!来人哪!来人哪!放我出去” 外面好像是一个十分空旷的山谷,她听到了无数的回应。开始还以为真是有人在回应,最后才明白那不过是被放大了并重复无数遍的自己的那点回声。 极目远望,可惜外面的石壁还有一截,大部分的视野都被遮断了。逆着光线,只能看到一些浓密的草木。稍微远点更是大树掩蔽,只能看到几片被树枝搅得破碎的天空。 开始连声嚎叫,渐渐断断续续,到了最后,几乎是在呻吟,连自己都有点听不清了。 老是嘶吼,消耗太大,饥肠辘辘,头昏耳鸣。最后顺着铁门滑倒了。 再次醒来,已是夜半。 太阳早就走了,换上半死不活的月亮。天气还好,能够看得到不少的星星。只是她觉得那些星星像是在嘲笑自己,不停地眨着,比冷漠的月亮更可憎。 “放我出去”当她再次听清自己的声音,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极其虚弱了。口干舌燥,喉咙里都快冒出火来了。手脚变得很轻,仿佛都在空中飘着。 这应该是一个故意被人遗忘的世界,看来一切只有依靠自己。 她很快做出判断,下了决心。她抓着铁链,死命攀援,脑袋拚命挤向格栅缝隙。 哪怕把脑袋挤破也要出去,她强忍着疼痛,一遍又一遍地命令自己。 最后好像听到了脑壳正在碎裂的声音,叽叽吱吱,疼痛难忍,眼前又是阵阵发黑,眼看就要熬不住,可她不准自己退让,咬着牙,瞪着地,拼命用力。 至于芷子最后究竟钻没钻出去,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114):芷子 书接前回,不再啰嗦。 却说等芷子再次醒来,又是一个晴朗的白天。也许是阳光太强烈了一点,额头上的血痂都被晒得起翘。翘着的痂片刮到了格栅,惹起一种撕裂般的疼痛。 她想拉着铁门站起来,可一点劲也使不上。 “我这样会死的吗?”这个疑问一闪过,心头立刻一个激凛。不由分说,盘腿坐下,默运真气,竭力要使脑子清明起来,否则,她真怕自己就这么死去。 “让我来好好告诉你吧,只要你敢从这里走出去一步,立刻会有人来杀你” 也许真被盼儿说着了,这一切都是某个杀手反正不想让她活的人的安排。 当她的脑子又开始亮堂的时候,第一个响起的竟是盼儿的声音。“我的傻妹妹,你真的以为有人在等着你去认亲归宗吗?做梦吧,你难道不会好好想一想,当初他们为什么要抛弃你?因为因为,假如你的皇族血统没错的话,你可曾想过谁该是你的父亲?谁又该是你的母亲?当初他们为什么要狠心抛弃你?” “只怕真相就是这样!我最讨厌你这种高高在上的神态,好歹我也算是在皇宫中长大的,皇子公主见过得多了,也少见你这副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我真不知是不是该恭喜你,假如你真有皇族血统,那么你的母亲将是你父亲的亲侄女,而你的父亲将是你母亲的亲叔叔,你说可能吗?他们会认你吗?如果你硬要认亲归宗,那么你的生身父母将以什么面目见人?皇室宗亲乃至皇上又岂能容得下这番奇耻大辱?你难道就没头脑想一想?!” 盼儿,你别急,我已经唤醒我的头脑了,我会自己去想,像你希望的那样好好想一想。 莫非有人真的想杀她,一切都已经开始了?想杀她的人已经抓到了她。把她囚禁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没吃没喝,任她自生自灭,谁也不会知道。 这么说想杀她却又不肯痛下杀手,那杀手心中莫非真还残存着一份不忍?莫非又是让盼儿说准了?这种所谓的仁慈不正好在给她的推测做注脚吗?想杀她却又不忍,岂非跟当年一样?想抛弃她,却又让她苟延残喘到如今? 正想着,忽然通身一层冷汗。我这是在干什么?难道我还有时间去想这些无聊的事情吗?哪怕盼儿揭示的统统是真相,这会儿再计较又有什么用呢? 一惊之下,她立刻把湿汗淋漓的手臂塞到嘴里,舔着自己的汗水。虽然能舔下来的不多,但嘴巴里面总算有了一点滋润,舌头终于可以慢慢转动了。 也不知道自己被扔在这里几天了,然而那种虚弱在侵蚀着她,也警示着她。太困了,眼皮仿佛已被头顶上的岩石压住,重得根本撑不起来,随时都会阖上。 “咝”她倒吸一口冷气,疼得她忍不住咝咝出声。情急之下她咬了自己一口,不很深,也不浅,手臂上开始慢慢沁出血来。她立刻抢上吸掉,搅动舌头,让鲜血涂满嘴里每一个角落。这也是老夫人所教,伤重之时尽量避免昏迷,实在不行,不妨咬自己一口。血的腥味,能使人的灵台保持清明。 她用力睁开眼睛,太想找到一点吃的了。她太饿了,所以才会这么虚弱。可什么也没有,尽管洞外草木茂密,可偏偏让延伸的岩壁挡住,可望不可及。铁链上倒是掰下一点东西,那是铁锈,放在嘴里有点咸,可实在咽不下去。 身下倒是有点潮湿,也许是自己淌下的汗水,不管怎么说,里面总有水分。抠了一块,比铁锈的味道好多了。听说过观音土,只不知道这比观音土的滋味如何?可惜家里的日子一直还算丰足,观音土对她们这家际只能是一种传说。 再抠一块,嚯,我的妈呀,没想到自己的汗水都存在身子底下下,湿泥还真不少。 不对,不太可能吧?莫非自己这几天老是昏睡,连大解小解都不知道了吧?也不对,这湿泥入口还算清香,吧咂吧咂,一点臊味也没,应该不是尿水。 有点东西下肚,她的眼皮居然不再那么重了。 定睛观察身下,原来是后面的石缝在慢慢沁水。舔了一口,味道绝对不错,比家里的井水还甘洌。也许是自己太渴了吧?反正从来没喝过这么可口的水。 只是实在太少了,半天才见一滴。饮水思源,它的源头该在哪儿呢? 源头的水,应该比这儿多点吧? 这个洞好像都是由无数个四四方方的石棱子先堆起来,然而再把中间的石棱子抽走。她已然看清,自己真的是在一堆中空的石棱子里面艰难爬行。怪不得第一次醒来犹如卧在刀树剑丛之上,现在那一种硌碐扎刺的感觉又来了。 水迹断断续续,有时候完全埋在棱缝里面摸不到,有时候又在石棱上漫过。不管怎么说,越往里爬,水迹越大,有时候还有一小汪,嘴凑上去能吸好几口。 但是洞腔越来越小,越来越窄,也让人不免担忧起来,动作稍微大一点,就会碰到洞壁洞顶。只怕最后根本进不去人,满腔的希望又将统统化为泡影。 可她太需要水了,得靠它活下去。也许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有一个泉眼,绿草掩荫,流水潺潺,说不定还有几条小鱼。那样她就有救了,至少能活下去了。 水迹还在延伸,只是洞腔越来越小。到了最后,肩膀刚刚进去,胸脯却被卡住了。往日里,两个丫鬟都拿她的胸脯丰耸而取笑,现在看来还真是个累赘。 她只能退回来,双手伸直,鱼跃入水般的姿势,引着肩膀先过。然后双手撑住岩壁,将整个身子尽量往前拖,往前挤。一点点,一点点,没了双臂的护持,胸脯很是吃瘪,有时候疼得狠了几乎让人窒息,但总算还在前行。 唯一的犒赏,便是一路上能喝到的水越来越多。更令人兴奋的是,喝水多了,也不觉得那么饿了,四肢百骸也就恢复了不少力气,脑子也能保持清醒。 尴尬的是洞腔越来越小,每往前一点,身上受到的挤轧也就越厉害一点。开始,胸脯虽然委屈,但只要身子用力抬抬,还能有所舒展。到了最后,身子想抬也抬不动了,似乎四周不仅被塞实足了,而且还被人用锤子夯过。 她不能不犹豫了,但怕自己最后会被卡在里面,进退不得。 到底是进,还是退,她得好好考虑一下。她想抬头往前观察,却根本抬不起头来。且不说顶上压着没法动弹,就是肚子也不配合,胸脯也像是被挤到了背上,稍微一用力,居然把好不容易灌进去的那点水全挤到了喉咙口。 本来透过间隙,后面的光线还能透点进来。现在整个身子早把整个洞腔填实了,哪里还进得来光线?她最怨恨自己的胸脯,每次想挪一下,总是从那最先传来特别敏锐的疼痛,让人龇牙咧嘴,嘶嘶倒吸,再也不敢乱动了。 退吧!她在拚命地说服自己。只要有水渗过来,至少还能维持一点辰光。可当她准备往后退,却发现已经退不动了。双手四处挠摸,只想找到一个可以抵住从而能够反推的地方。可怎么找,总是找不到点可以用力的地方。 退跟进不一样,进的时候,两脚虽说活动范围不大,但至少也能帮着蹬踏。 别看那一丁点的蹬踏,助力可是不小。退后则只能靠两只手顶着石壁往后推,顶不到什么那就麻烦了。至于双脚,最好也能勾住一点什么往后拽。可一切全徒劳,就像手摸不到任何一点东西一样,脚下还没来得及蹬就开始打滑。 成也是水,败也是水,大脚趾头上倒是蘸饱了水,好像就怕不够润滑似的。 若是洞腔稍大一点,兴许还能凭藉身子自己的蠕动借点力。可现在的胸脯,肚皮,还有胯部就像被一盘大绳牢牢捆住,勒得死紧死紧。别说挪动,就是想挣一挣,也会让人气也喘不过来,疼得两眼发黑,随时随地都会昏厥。 难道真的就被卡死了吗?进也不是,退也不得? 一阵前所未有的绝望,攫住了她本来就被紧紧压迫着的心房。 至于芷子最后能不能脱出困境,还听后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115):芷子 书接前回,不再重复。 却说芷子虽然已经有点绝望,却还不想就此放弃。她自以为已经不看重生死,但是死也要死个明白,死在这种憋屈的地方,且不说还要对不起谁,哪怕是自己也对不起。所以她绝对不甘心,生得不明白,那是自己想管也管不了,死再不明不白,那也显得自己未免太窝囊了一点,自己也不答应。 芷子双手抓挠了一阵,一点着力之处也没抓着,仿佛那些挤轧着身子的岩壁都凭空消失了。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失去了知觉,怎么身子早已被挤得无法动弹,手却摸不到一点东西?真叫人绝望,好不容易凝聚起的一点力气也早已用完了。 两行热泪,涌出了眼眶。叫了几天,都没个鬼影子出现,自然不用指望能有人来救。也许将她送到这儿的人,早就预料到了此时此刻的这一种结局。 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反倒有点冷静了。 “有些事你不知道比知道的好” 这是老夫人的声音,莫非真的让她老人家一语成谶?她还真有一点懊悔了,只怨自己太任性,太刚愎了。什么也不管不顾,一个劲儿往前。也许老夫人早就替她想过了各种结局,或许这还不算是最惨的一种,想来真让人哭笑不得。 多么好的归宿,只怕很多人还求之不得。她在这个世界上找不到应有的位置,自然不算一个善始,但能享受到这天然的石棺,这肯定算是一个善终。毫发无损,冰清玉洁,即便是一枚罪恶之果,也肯定是最纯净的那枚吧? 唯一的遗憾,便是不能跟那些曾经相亲相爱过的人从容分别。老夫人肯定会难过,两个丫鬟自不消说了,尤其芳儿,她真的想要跟人做一对异姓姐妹。 还有那个冤家,没想到一剑之下还能那么容让,看来对她的倾心真是不假,说不定有朝一日真的需要,他还愿意为她而死。最冤的恐怕是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誓约的对象是她,梦中的情人也是她,只是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去续琴曲的下半阙了。 也许将来听到自己的噩耗,人家也只不过是欷歔一番,然后继续苦苦地等待他的梦中情人。当时真是一念之差,其实上下两阙她早就背得滚瓜烂熟。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可惜这一切都将烟消云散,再多点后悔也是白搭,但愿真的有个来世,那样就肯定不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她再也不想挣扎了,脚弓也不绷紧了,身子也都放松了,两手也任它垂下。就冲着人家一剑之下还能容情,她也应该把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分点给他。 叽叽叽叽,好像前面有什么东西在叫。老鼠?她心里不由得一紧。自己若就这么死在这里,岂不要让它们啃个尸首全无?可有什么办法?一点也动不得。哪怕现在有一只老鼠冲着自己的鼻尖而来,也只能眼巴巴地任它大快朵颐。 好了,连小命都快没了,还讲究这些干什么?算了,最后一刻还是多想点好事吧。 就在她彻底绝望,全副努力准备统统放弃时,忽然又觉得哪儿有一点不对。 通身内省一遍,发现异常来自手上。 尽管小臂以上的臂膀都像被箍住了一样动弹不得,可两个手腕还算得上能够活动自如。双手垂下,居然没有触及到一点东西。再用力抻长一点胳膊,确实还够不到底下。她又翻腕向上,同样够不到洞顶。再抻向左右两边,连带肩胛骨都抻得快要撕裂了,居然也没触到一丁点东西,难道前面好大一块空? 叽叽叽叽,前面的声音又响起来,这会儿听着好像还带点回声。 这是怎么回事?双手摸不到石壁?莫非过了这段,前面的洞腔就将开阔了? 不等想完,自己立刻就不争气地哭了。 也不知究竟是哪一种情绪在支配着自己,反正就在这一瞬间兴奋得无从言状,只凭着最后的求生,整个身子就像一匹失去控制的野马脱缰而去。 这次手是用不上了,两个胳膊肘直接撑到了洞口石壁。脚下好像还曾同时一蹬,呲溜一下,顿时觉得自己就像枚软壳蛋一样从鸡屁股里被狠狠挤了出去。 紧接着整个身子腾空而起,一下失去了平衡,四无着落,便转向深渊坠去。 没等她啊地一声惊叫出来,已经听到噗通一声巨响。随后哗啦啦轰然一片,接着劈头盖脸,无数东西砸来,等到衣衫洇透,才知浑身上下都被飞溅的水花浇了个透。 尽管伸手不见五指,但就算闭着眼睛,也能知道自己掉进了一个水潭之中。好在前一番震泽湖里的水没白嬉戏,一觉得身子往下沉,嘴巴立刻自动屏气。 潭水很凉,直如家里的井水,特别刺激,特别激凛,让人不想清醒也不成。 潭水实在很深,单是重新上浮,她就觉得用了很长的时间。连喝几口水,复又连唾几口水,才好不容易把身子稳在了水面上,半仰半躺让自己缓过劲来。 “谁?你是谁?” 然而没等稳下神来,就觉得不对,水里好像有人在蹭她的大腿。一擦而过,有力但不粗暴。只是一下没蹭住,又像是一个庞大的身躯紧挨着她滑过。 “你究竟是谁?” 她恐怖极了,尤其没有听到回应。只听哗啦一声,那货似乎已经转身回过来。光听声音,这个水潭已是不小。呼噜呼噜,那个家伙居然还喘着粗气。 紧张虽然紧张,防备还是有了,听着声气过来,掐着时间,提劲往上一纵。隐隐觉得对面不远处好像有块石头,便向那儿纵去。不料那块石头竟也活动,甫一落脚,它就立刻沉下水去。好在马超龙雀全套身法不只一纵,没等脚下浸水,又已纵出这是她学成之后,第二次正式使出,每一次都是在万般无奈之下。至于现在,只顾得上逃命,再也不用多虑惊世骇俗了。 前面又响起了叽叽叽叽的声音,倒像是在给自己指示方向。 这时候她已经有点适应里面的黑暗了,此处并不是一黑到底,反倒像紧闭门窗的澡堂,越纵向前,越觉得朦朦胧胧,影影憧憧,仿佛置身于浓雾之中。只是她没有时间耽搁了,几乎出于本能,直往那个恍如晨曦微吐的方向冲。 一路上,脚下不停地踩到东西,有的还算坚实,有的依旧浮沉,全都让人不敢久留。那个东西好像也在拚命追着,感觉简直如影随形。呼噜呼噜,好像整个洞里都是那货粗重的喘息。似乎自己只要慢上半步,就会被扑倒。 她很幸运,尽管看不太清,但也只有一次跟岩壁相擦。她的双手一直在前面挥舞,不啻是在开路。也不知拐过几个弯了,终于看到了眼前一片豁然。 还是白天,也不知道是啥时候了。反正阳光正烈,炫得人都一时睁不开眼。 刚刚踩实脚下,还没来得及欣喜,就听砰的一声,就已经撞到了一个树上。但听几声已经有点熟悉的叽叽叽叽叫声,好像树上有什么小动物被她惊到了。 勉力睁眼,原来是一只猴子吊在头顶的树上。一只猴爪直指下来,似乎十分生气。她也不禁光火,心说要不是急于逃命,吃饱了撑的才来撞你的树。 这好像是一棵巨大的芭蕉树,只是树干特别高,直如平江官邸门前的旗杆。 然而没等她打量完,忽听树上叽叽声又是大作,再看那猴,像是惊慌极了。不由得扭头,正见几只巨大的穿山甲从洞里出来,正向这一摇一摆蹒跚而来。 真是才出狼穴又入虎口,欲知芷子可曾逃脱,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116):芷子 书接前回,不多啰嗦。 却说芷子刚从不知名的洞穴之中逃出,不料又几只硕大的穿山甲跟踪而至。扭头一看,还能不怕?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劲,猛提一口气,就蹿上了树。 那猴似乎嫌她爬得还不够高,一边招着猴爪,还在叽叽直叫。直到她手脚并用,磕磕碰碰,好不容易爬到它的身边,明显脱离了危险,它才住了声。 原来当头这穿山甲立起来竟然有一丈多高。两个前爪搭在树干上,大嘴一张,居然能够到她前番停留过的枝杈上。噼嚓一声,那根树枝已经给它咬断了。 要不是这猴,这一会可真得够呛了。再听那不绝于耳的叽叽声,心说莫非刚才在洞里也是这货在叫?难道它早知道有人在里面,想把自己呼引出来? 若真想引自己出来,那岂不就在救我?这畜生咋就这么有灵性?该不会又是什么怪力乱神?一只成了精的妖猴?可惜自己对这些毫无经验,无法判断。只不过近来怪事连连,就像跟那冤家幽会一样,都不知道是怎么到的那儿。再说那冤家如果真是赵二公子,倒可以采花行径来解,只可惜人家是将采未采,虽说有点屈辱,但更多的是惆怅,反证对方该是一个谦谦君子。 还是几声叽叽,芷子一惊,心说自己是不是有点走火入魔了?大虫在下,巨口正张,自己怎么还有闲暇去想那些?然而不管怎么说,在自己濒临绝望的时候,就这叽叽叽叽的声音功劳可是不小,感激之心,能不油然而生? 龙山上有穿山甲,芷子见过,其实这是鼍龙,长得有点像穿山甲,而且个形大了不少,她不认得,只当巨型穿山甲了,而在龙山根本见不到这么大的。 一会儿,从洞里又出来好几只鼍龙,然都扒着树干张张嘴,够不着就不再试了。 树下的鼍龙越聚越多,一会儿就胡乱趴了几十只。 芷子这会儿心里可是亮堂了,前番脱困之初,蹭她的,踩着的,都是这些货们。其时虽然能从窄洞中脱困,若没及时从水潭里逃出,只怕这会儿也成了这些家伙的腹中美餐了,不管是妖是魅,这猴可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谢谢您!”不管听得懂听不懂,她冲那猴嫣然一笑。 那猴似乎也能感觉到她的善意,立刻从顶部的枝干上扭下一个瓜样的果实,直接用爪捅了一个洞,尖嘴啜了口,然后举到她面前,用嘴示意她也照样啜。 这种果实叫椰子,不仅果肉好吃,果汁也好喝,见识只囿于老夫人乃至龙山梢的芷子,虽然也不认识,但也看得出那猴是在巴结自己。于是她就二话没说接了过来,只是换了一个猴嘴没有接触过的位置,也学它的样子稍微啜了一口。 一股凉沁的感觉,甜中带一点点咸,非常好喝,又饥又渴之际,不啻甘霖。 那猴见她对自己毫无戒心,更是起劲。只见它又摘了一只椰子,先把汁水喝光,然后挖里面的果肉吃。示范完毕,又叽叽出声,意思也是让她效仿。 芷子挖了块嚼了嚼,味道跟汁水差不多,只是细碎了点,有点像酥饼渣。不过挺充饥,吃了几把,居然还打了个饱嗝。那猴听得懂嗝声,竟然拍着猴胸大笑。 解了渴,充了饥,芷子还不敢有丝毫放松,毕竟那些鼍龙都趴在树底下没动窝。她一边跟那猴交流,一边也看清了周围的情势,寻思着如何摆脱它们。 一面是水,一面是山。山水之间是一片滩涂,有沙子,有乱石。石间都是草丛,沙里都是树木。草丛浓密,像条冠带把沙石分得一清二楚,草里是乱石,草前就是白花花的沙子。树木都长在白沙里,也跟身下的这棵一样高大。 芷子猜想这一定是在震泽的边上只缘一望无际的水面,她只见过震泽。另一面一定是在一座山下,老夫人说震泽上有七十二峰,想必这是其中的一座了。 这种果树倒是头一次看见,龙山梢的芭蕉树上不会结这种果实。也许这并不是芭蕉树,只能怪自己出门太少,两眼一抹黑,也算少见多怪没开眼吧? 最奇怪的还是这穿山甲,都说那玩意儿长不大,这样的个儿,得养多少年?要是这么大的一群在龙山梢出现,肯定有几百个人围上来,统统捉回去炖了 不知不觉,她已经把半只椰子掏空了,肚皮里也已经有了特别饱撑的感觉。她见那猴一直在看着她吃,便对它摇摇头,捋捋肚子,表示再也吃不下。 那猴看样是懂了,也捋了捋肚皮,便把自己抓着的的椰子用力掷了下去。但听嘭的一声巨响,那只椰子砸在一条鼍龙头上,当下碎成几块。那猴顽皮极了,再次拍手大笑,似乎很得意自己的恶作剧。而那鼍龙却似浑然不觉,只是张了张嘴巴,连身子也没挪动一下,继续趴在那儿,慵懒到极点。 芷子心想这货莫非也懂守株待兔,就在这里跟自己死扛了?她看了一眼树顶,上面还有好几颗椰子,心想这些足够耗上一阵。只是得稍微节约一点,便把吃剩的半只椰子,卡在树杈上,准备饿了再吃。不料她刚刚放稳,那只猴子就已经窜了过来。又听啪地一声,另一条鼍龙的脑袋也被砸中了。 那猴砸了还不算,拉起她的手,让她去指树顶,分明是在告诉她那里还有。芷子看着它又好气又好笑,心说这货肯定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老吃新鲜的把嘴给吃刁了。 尽管底下还有鼍龙未退,但也总算暂告安顿,她的心情渐渐变得轻松起来。 至于下面这几条鼍龙,只要它们不会上树,芷子倒也不是觉得特别害怕。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抓紧休息,争取恢复体力。一旦体力恢复,她自信可以跟它们直接周旋。 鼍龙的长处和短处都是体大笨拙,步履蹒跚,在空旷的地方,应该不难对付。唯一的遗憾,只是身边没有武器,她总是随身的青钢佩剑不是给人收了,就是丢了。不过她也注意到地上有些石块,找几块趁手的应该不太难。 倒是眼前这猴,让她不禁捉摸起来。上回听罗璧说灵山的悬崖下猴子很多,木子就是被它们抚养成人。这里也有猴子,只是旁边这山看着不很险峻,此处更不是在悬崖之下。听说灵山十分险峻,就像一块硕大无比的震泽瘦石。而且木子的生还之地,是在悬崖峭壁之上,所以这儿不应该是灵山。 关键这只猴子也很友好,木子若是真的在此呆过,那它的族群肯定也有抚养之功。不管怎么说,木子也算自己的义兄,感激之情自是难免。再看人家不过萍水相逢,不仅一无敌意,还对自己呵护不已,明显也算善良之辈。再说刚才人家还算救了自己。看来所谓说人不如畜生,还真是经验之谈。 那猴大概见她一生莞尔注目,满满的亲近之意,便试探着来摸她的手。 芷子看着它又想接触却又畏葸的神态,不禁想到了木子的糗样。都是毛茸茸的一个,权当它是一个幼小的木子。或许当年木子生活在这类猴群之中,也正是这般的小模小样。芷子越想越觉得有趣,干脆拉住它的小爪让它偎依过来。 最后索性把它抱在怀里,让它的头颅依偎在自己的项间。那猴也通人性,勾着她的脖子一动也不动。似乎也很享受,每次她低头看它,总会把所有的牙齿都露出来笑。馨儿好像说过,木子总是喜欢对古妈露出全部的牙齿傻笑。 这是一种毫不做作的笑容,她能不感动,能不陶醉?跨在杈上,靠着树干,优哉悠哉,怀里抱着一只活泼可爱的猴子。心情从没这么好过,这些天来胸间一直有团气憋,现都烟消云散,一时间就连下面的大虫也不觉得很可恶。 忽然,她感到胸脯有一点儿异样,低头一看,这家伙竟在啜她的胸尖。 欲知那猴到底想干什么,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117):芷子 书接前回,芷子正在享受久违了的一点悠闲,却突然感到自己胸前有一些异样。低头一看,竟是小东西在玩弄自己的胸尖,不禁没好气地拍它一掌。 “小色鬼!”低嗔一声,又轻轻拍了拍它的嘴巴。那猴抬脸,她故意嘟起了嘴巴。那猴以为她生气了,便窜到了旁边的树上,搔着脑袋,那眼却一直没离开她的胸脯。 低头一看,芷子自己也不禁感到羞臊。原来那衣衫早已破烂不堪,两个胸尖几乎都露在外边。东扯扯,西拉拉,直到把后背部分挪到前胸,方才有所遮掩。 尽管这样穿着未免别扭,但总算把胸脯遮挡起来。通身检视一遍,实际上这套裙裳已经破的无法穿了,在家里做抹布都比这齐整,看来刚才钻洞的代价真不小。 可惜那包袱也不见了,里面连芳儿的还有好几套衣裳呢。还有一本借来的书山海经传,书里还夹着那诗帕,只不知那个包袱现在会在谁的手里? 一念及此,芷子自己也不禁笑了,前一会儿,自己困在洞里,已经啥也不想了。然而刚刚脱困,便又开始纠结那些东西了,难道自己的处境还不够糟吗? 她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只觉得自己够狼狈的了。无论胸脯还是大腿,到处都是划痕,本来白如凝脂的肌肤上,布满了鲜红的血痕。只要不去碰它,已经不很疼痛。老夫人说灵山上有一种刑罚,叫做脱胎大考。听起来好像跟今天的经历差不太多,莫非也在喻示着自己已经两世为人了? 最好真能脱胎换骨,两世为人,不管真的,还是假的,都愿意,她再也不想认亲归宗了。就在这种僻静的地方生活下去,再也没人来关心她的出身来历。就像这只猴子,它只注重现在的你,不觉得你有敌意,便对你示好。 与猴子为伴是也不错,然而有人为伴更是理想。只不知芳儿愿不愿意也来这里?老夫人当然最愿意与世隔绝了。最好那个冤家也会喜欢这样的日子,不过像他那般有才学的人,一定是心怀天下,岂能甘心碌碌无为埋没山野? 想到自己刚才身临绝境时不可抑制地想念人家,不觉臊红了脸。她做贼心虚似地瞥了一下那只猴子,好在人家顾自在荡秋千玩,并不特别注意这里。 她不禁嗔怨自己为什么会变得如此恬不知耻,一有机会总想把人揽入梦中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太阳已经坠入水中,只剩下一抹晚霞,想来也有几个时辰了。到现在为止,芷子都没有发现有一艘船经过,更别说有人了。看来人家真是想置她于死地,才找了这么一个渺无人烟,与世隔绝的荒滩。 当初那洞应该是那种大穿山甲的巢穴,把她丢在那儿,也许是想让她葬身它们的腹中。只可惜穿山甲还没来得及享受美餐,就让她侥幸跑了出来。也许是这些穿山甲个头太大了吧?它们也应该钻不过那么狭小的洞腔中吧? 现在逃是逃出来了,只是被它们困在树上,也不知自己到底还能坚持多久? 正寻思着,忽听那猴又在叽叽叫了。 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条从没见过的大家伙正向树下爬来。 看形状乃至皮纹很像蟒蛇,足有好几丈长,硕大的头颅简直就跟水桶一样粗。身子稍微细些,恐怕也该比自己的腰粗不少。芷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蛇,龙山梢的蛇有个小手臂粗,就已经算是骇人听闻了,岂能这模样? 那份惊恐,自不待说。 树下的鼍龙也在骚动,纷纷退向一边,围成半圆,面对那蛇。呼噜呼噜,每个背部都在起伏。声音虽很低沉,但那份浊重直搅人的肠胃,让人恶心欲吐。 那蛇竟也旁若无他,依然一曲一伸,缓缓前行。爬到距离不到一丈的地方,冉冉升起蛇头,居然也有一丈多高,来回不停摆动,象根鞭子一样随时准备扑击。 芷子吓坏了,慌忙往树顶上再爬爬。心说若是它想咬自己,估计逃无可逃。 只没等芷子安定下来,那蛇已经发动了。只见它头先往后一仰,再往前猛扑。大嘴一张一合,已然咬住了一只鼍龙。那鼍龙的头部一下被大蛇吞进了半截,只是两条前腿卡住大蛇的嘴角,才没被完全吞下去。大蛇的头部也胀得很大,两颗眼珠子鼓到外面,好像随时都会滚落,芷子都不敢直视。 就在这时,其余的鼍龙也全部发动了,冲上去,各咬住大蛇的一段身子。宛如一把把巨剪,想把长长的蛇身截为一段一段。大蛇当然负痛,拚命摇身子,甩尾巴,想把一只只如蚂蟥般附在身上的鼍龙甩开,可始终没只鼍龙松口。 粗大的蛇身,摔过来,砸过去,风呼山响,搅得满天都是沙尘,飞溅弹射。砰嗙,轰隆,到处都是沉闷的巨响,可谓排山倒海,整个荒滩也在跟着震动。 幸亏那些鼍龙皮厚肉实,换做个人,恐怕五脏六腑都被甩出来了,甚至早摔成八瓣了。 只见它们咬成一堆,已经分不清哪是蛇身,哪是鼍身。浑然一个巨型肉堆,看上去是那么的狰狞可怕。很快见血了,沙雾中,石雨里,不时可见血箭飙起,破开片片灰白,穿梭飞洒,星星点点,伴着浓浓的腥臭,躲也躲不及。 那堆模糊的血肉,不时蹭来,脚下的树干跟着震撼,发出仿佛随时会折断的呻吟。 芷子害怕极了,心说这一会儿掉下去,肯定会被那些庞硕的身躯碾成齑粉。 那猴早就逃到了远处的树上,它也在叽叽叽招呼自己快逃。它的声音早已被底下的声音淹没,但瞥得见它那猴急的情形,它甚至在摇树,想把蟒鼍引开。 芷子已经来不及感激,她何尝不想逃开,只是越到顶上树枝越软,根本不敢再着一点力。兼之树干一直没有停止过抖动,令人恐惧,她又不会像猴子一样在树枝上荡来荡去。怕就怕自己还没来得及纵身出去,就已坠落了。 就在这时,忽听啪嚓一声,芷子只觉得身下的树干猛然一震。 好像这棵大树已被蟒鼍们齐腰砸断了,芷子想逃也来不及,整个身子立马被弹到空中。 没等她惊叫出声,已经完全失控,直挺挺地坠向那个可怕的肉堆 欲知芷子可曾丧蟒口鼍腹,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118):赵瑜 话分多头,且说这边海外荒滩上,赵瑜整日守着命悬一线的小乐,却是毫无办法。 “瑜哥”小乐双眸阖着,恍如呓语。 “我在我在,小乐,你闻到了吗?”他赶紧把脸俯了下去,好让她闻得到自己的气息。 只见她的鼻翼在轻轻地翕动,显然已经在用力嗅着:“唔” 到今天为止,小乐已经不准他离开一步了。烧倒是已经不烧了,只是神智越来越差。看似醒着,却总闭着眼睛。要么不时嗅着他的气息,要么干脆抓着他的手,否则一刻也不会消停。呼啊唤啊,直到他挨紧她的身子为止。 他还有六个人需要照顾,小乐若是清醒着,也会让他把其他的人照顾好的。三个丫鬟,三个太监倒下了,情况虽然还没到小乐那般严重,但都爬不起来了。现在只剩下他,赵路,还有一个丫鬟,一个小太监尚能勉强支撑。 这倒要感谢赵路了,没有了他,兴许情形还要糟糕。剩下的人里就数赵路特活泛,还特皮实,好像他就该活在这种境遇下。现在全指着他摸到的那点小鱼小虾维持生计,大家才有可能熬下去。也正因为这点,赵瑜才觉得还有希望。 已经十二天了,也许他们真的被人遗忘了,或者干脆如小乐所说,被人抛弃了。 情况明显变坏,是从第九天开始。本来一连七天大风大雨,谁都在盼个大好天。要不然不光身上长毛,连心里都要长出毛来了,那种不爽简直无法名状。 没想到大好天来了,黑白无常也跟着到了。 七天头上,微风微雨,在小乐的坚持下,那天成了他们一生之中最为重要的时刻。小乐似乎已对自己的生命不抱任何希望,只是不想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 当他们两个难分彼此的时候,太阳突然很应景地出现了。 那么鲜亮,那么温馨。 小乐笑了,小乐哭了。她是那么兴奋,赵瑜根本分不清她究竟是在痛哭流涕,还是喜极而泣。泪珠,汗珠,象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从她脸上身上滚落。 她张开双臂,全身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之中,光洁的肌肤上全是雾样的光晕,毛茸茸,晕乎乎,仿佛已经融入到光晕里。在那光晕中有无数颗珍珠在闪亮,晶莹剔透,饱满欲滴。她好像已经忘了她还骑在他的身上,只知纵情狂欢。直如一个放纵的骑手,拼命催动马儿向前,一刻也不想让自己停下。 那一刻,他的全部身心也处在极度的兴奋之中。 也就在那一刻,他预感到了不妙。 小乐最后倒在他的胸脯上,一动也不动。过了好长一会儿,他才意识到她已经失去了知觉。 他把她抱回沙窝,她就再也没有清醒过。如果非要说还有一点知觉的话,那她还能感知得到他的存在,究竟有没有离开。似乎一旦嗅不到他的气息,便会伸手出来寻他的手,并会呻吟般地叫唤,呢喃不休,直到她能感觉到他。 连天风雨,大家都在诅咒老天爷,埋怨为什么那么吝啬阳光,然而却不知道海上的死神最喜欢在艳阳底下光顾,更不清楚自己最无助的时刻就在阳光下。 首次是淡水,此间淡水的唯一来源就是雨水。潮湿难忍时每个人都在诅咒雨水,却没一个人想到要把它当个宝贝储存起来。第三个艳阳天不期而至,他们这才发现已经没有可供解渴的水了。即便砂子里还没渗光的水也是盐碱水,可以说雨水一着地,立刻就变成了海水。舌头一舔,苦涩得让人欲吐。 荒滩上倒有不少水洼子,但也同样早被盐碱渗透,没有一处是真正的淡水。又苦又涩,不敢入口,不仅关老大关照过,小乐也说过,喝这种水等于饮鸩。 假如小乐没有病倒,也许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了,毕竟她已经在船上生活了一年多。比起自己,她似乎更有条理。按理说,赵瑜也不是一无所知,只是现在的全副心思都在她的身上,无暇旁顾,本不熟谙的事,更不可能想到。 唯一充饥解渴的办法,就是去抓小鱼小虾。 然而更没想到,死神来的不止一路,正如传说中的黑白无常总是相偕相伴。 黑无常名叫饥渴,白无常则谓暑热。顶着大日头捉鱼捞虾,谁也没想到危险,可先后有六个人倒下了。这里只有赵路曾在田里干过,知道他们都中暑了。说到底,还是没有足够的淡水解渴消暑。不然,暑热也不会来得这么凶。 避开中午的日头,赵路他们三个只要走得动,便去浅水里寻摸。附近浅水里所能捞到的东西越来越少,赵路怀疑它们也是怕热,统统躲深水里去了。 捞到的东西再少,赵瑜也要坚持均分。赵路总会稍稍多给他一些,为了小乐,他也容许了这点自私。乳娘临死之前尚且遭到埋怨,使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迂腐。 小乐早已不会主动进食了,他每一次都是先把鱼虾挤烂,让汁水慢慢地滴入她的嘴巴。最后的那点残渣,才是赵瑜自己的食物,好在他也不需要太多的东西果腹了。 一种难以名状的的虚弱,正在慢慢侵蚀他的身体,这种感觉愈来愈明显,已经把前些日子强烈的饥渴感给冲淡了,有时不是赵路提醒,他都想不到进食。 他有个念头越来越强烈,但愿两人的生命能在差不多的时刻停止。也许只有这样,才对得起他们这段特殊的缘分。也只有这样,谁也不用更加伤心。 关老大关照过,皮肤松弛,浑身发痒,那就说明人的缺水已经比较严重。关键是听说人在渴死之前,往往会先发疯,这让赵瑜多少有点草木皆兵了。 他注意着周围的人,也不忘常常审视自己。虽然还没有一个人明显的发疯,但好像都已经出现了眩晕乃至恍惚的征兆。包括赵路,赵瑜注意到他越来越频繁地掬水浇在自己的脑袋上。明显是想借助刺激来维持自己的清醒。 扣着的舢板上,刻着一排印痕,一共十三道,表示今天已经是第十三天了。这也是赵路刻的,他很有心计,真要跟着自己在这里毕命,也实在有点太可惜了。 然而再想这些又有什么用?生命不是这般脆弱,这世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了。唯一可以让人宽慰的是,小乐至少给了他一个可算圆满的人生。倘若仍是由他来做主,怕是听松小筑那幕再演,负了自己不说,不知人家会不会也在埋怨 事过境迁,这世上没后悔药可买。赵瑜轻叹了一声,便无力地靠在舢板上 欲知赵瑜他们究竟如何脱困,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119):赵瑜 书接前回,不多啰嗦。 赵瑜就这么打发着光阴,他很清楚自己是在等死。 小乐似乎又睡着了,抓着他的手自己松掉了。她不再是那个胖得非常可爱的小女孩了,皮肤明显松弛。水汪汪的水没了,也就汪不起来。早先红扑扑的脸蛋,现在就像只放久了的干果,两个小酒窝也像两块烂疤一样没了光泽。 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直觉得自己原来圆润的胳膊现在比老爹的青筋还多。 他抓着顶上的舢板慢慢站起来,免得一个晕眩摔倒。这会儿要是摔倒了,可没人会来扶他。这七个人还需要他照看,他真的没工夫摔跟斗。蹲下起不来,起来蹲不下,整个人就仿佛踩在水面上,随时随地都可能失去平衡。 再一次极目眺望,尽管不抱希望,但还是盼着海天尽头能出现一两个黑点。还是什么也没有,只有在不远处的浅水里,赵路他们起起伏伏的身影在晃动。 小乐的怀疑也许没错,她比自己更熟悉萧正德。他为了能跟自己的妹妹真正的长乐公主萧文君长期幽会,居然将他妹妹的一个婢女毁掉了容貌,冒充长乐公主活活烧成一团黑炭。尽管小乐说得有鼻子有眼,但赵瑜还是不敢完全置信。 这也太没人性了吧?只要还存一点天良怎么能做出那等事来?只是他不想去跟小乐抬杠,再说那死者跟小乐都是一样的身份,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有些夸大也不是不能理解。凭他的所见所识,总觉得萧正德不会那么干。 故而他还存着一丝侥幸,也许是什么事耽搁了,他们说不定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除非他们自己也出事了,毕竟那一天他们刚刚离开,风雨就来了。 风雨大作时,他们也正该逆水而上不是?关老大说那船已经超载,稍微有点风急浪高,必定够呛。换句不吉利的话说,也许他们已经罹难,先遭不幸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只能埋怨老天了。 不管怎么说,真的该考虑身后的事了。不到十六岁的年纪,就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细细想来,真是又可悲又滑稽。充其量自己不过一个舞勺少年,而且素无大志。别人只知道自己书读不少,却不知道他总是浅尝辄止。 倒是老爹寄望不少,可那是他老人家的一厢情愿。如果把父亲的寄望也算自己的愿景,倒可以说得上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了。最滑稽的是萧正德们竟然还把自己看成了卧龙凤雏一类,不惜攫而据之,有意无意,也算将自己送上了绝境。 好在还有一点希望,那就是两只舢板。赵路提议,既然不见船来,不妨利用舢板再努力一下。可是关老大吩咐过轻易不要动用舢板,因为它比直接泅渡的风险小不到哪里。 舢板一到海上,该往哪儿漂,就不再是人的意志所能把握,一旦漂到大洋中间,那还不等于直接寻死?再说舢板体小轻薄,根本经不起大点的风浪,所以关老大才把它跟直接泅渡,横越大洋划上了等号。再说这些人中暑脱水,躲在沙窝里稍微好点,到舢板上一无遮拦,只能听凭老天爷宰割了。 在荒滩上等待,虽然消极了一点,总算还有一点盼头。若是萧正德他们自己那一去也真的失事了,那么将再也没人知道他们落难在此,葬身何处了。 如此去想,自然满腔悲凉。然而却因之而得到一个可心人儿,心头却又多不少宽慰。 他让小乐成了一个真正的女人,小乐也让他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说到底他可没小乐那么勇敢,自己可是又一次被推着在人生的道路上迈出了一步。小乐不仅自己遂了心愿,也让他成为一个完整的男人,也可算是死而无憾了。 他对男女之事并非一无知晓,只是三个心结未解,故而不免拘谨。第一个心结,还是因为他读书较多,虽说心情还算豁达,然而满脑子还是圣贤正统。总觉得男女结合,不论娶妻还是纳妾,都得先是明媒正娶,然后洞房花烛。 现在近乎野合,心底里总不免有点惭愧,也只能用非常时期非常之举来了。 第二个心结,乃是出于家庭阴影,胞兄沉湎于酒色而不能自拔,已是无可救药。也许出于矫枉过正的心态,总觉得自己应以兄长为镜鉴,遇事更须严谨。 第三个心结还是因为芷子,他对小乐的感觉完全不能等同于芷子。尽管萧正德声明仅是娶妾,小乐也没有鸠占鹊巢之心。可在他的心里那个首要的位置,已经永远留给她了。越是分离,他越是感觉她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无可替代。 只是芷子的身世给他添了一个心结,不管萧正德们如何抬举,小乐的身份总不能跟芷子去比。虽然芷子的出身有些尴尬,可她毕竟算是正宗的皇家血统。 所以他又有了新的顾虑,就怕人会说他踩底攀高,让人无从分辨。 可有谁知道他心里欠着账,他许过人家,一定会派人上门求亲,明媒正娶。只是中间变故太多,误会迭生,才落到如此尴尬的地步?可他不想食言,再说芷子本是自己真正的心仪,自有小乐不可比之处,又岂甘轻易背诺? 当然,要想如愿,其间的艰难困苦,只怕也不是一般。也许命运就是弄人,竟让他以今天这样的方式,免于艰难,不用困苦,甚至连再多想的必要也没了。 不管怎么说,事已如此,现在他也只能听从命运的安排了。再多的心结,也将成为过眼烟云,连个尘埃也没有。若干年后,也许会有人在这里找到一堆白骨。但没人会知道这堆白骨上曾经系留过多少心结,更无从知道这些心结曾经是什么? 转眼即逝的东西,还有在意的必要吗?也许两堆白骨反倒更让后人妒羡:原来这里长眠着一对神仙眷侣。能与可心的人同穴而眠,这该是多少有情人的夙愿。 最好能再给我一点力气,把另一只舢板也挖出来,再搭一个沙窝。这个沙窝留给其余的人,新的沙窝留给他们两个。也许这点事能够拜托给赵路,他应该会比他们活得更久一点。只是他再也没有一点力气,想喊赵路回来也发不出声来 要知赵瑜最后的心愿能否达成,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120):赵瑜 书接前回,另拾话头。 却说夏洪的做法抛弃赵瑜他们,径直北上,以免霍平他们回去报信之后连他们也走不成尽管不是一点也没道理,只是萧正德心里还很不满。 不与自己商量,自是目无尊长,僭越失序,暂且不计较也罢。一介武夫,根本不懂一个轻重缓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此理自是不假,然而须看时机场合,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此理也是不假,殊不知患难处能得真情? 非常之人须以非常手段揽之,否则刘备岂不白摔阿斗?算你也是说三分百听不厌,没想到这点浅显道理也不懂。可真要涉及前途,他倒也有点委决不下。 今日看似苟且偷生,明日必当高举义旗。此时此刻抛下赵瑜不管,看来自己像是安全一点,然而天下才士定会闻之寒心,今后谁还愿意跟着自己卖命? 凡事开创伊始,最应共患同难。刘邦要说一介末吏,然而他文有张良萧何,武有樊哙韩信,全在笼络功夫。刘备再不济,也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哄得天下豪客为他卖命。自己的抱负不输别人,岂能连个屠狗贩履之辈也不如? 更为重要的是,这船毕竟太小。船太小,人太多,要么换船,要么添船,否则很可能就永远到不了北国。又是仓促,又是壅塞,不啻于先将自己置于死路。 既然如此,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顺水推舟,俯首可拾,何乐不为? 这便是计算,自己的擅长就在精于计算。 “你去把夏洪给我叫到这儿来!” “他在哪?”适才萧正则并没有到舵舱去,还不知道刚才的曲折。 “劳你大驾!黄暹” 黄暹知道原委,应声去了,萧正德便把夏洪擅自做主,强行转舵的事说了。 “这样倒是不妥,不过,三哥,小弟倒有一个折中的办法”萧正则深知兄长对于赵瑜的期待,自是不愿弃如敝履,也在考虑鱼和熊掌如何兼得。 现在船回华亭,难说不会遇到官兵守候。但可不去华亭,而去扬子江彼岸的海陵。海陵是郡城,远非华亭小镇可比,况且本是大码头,应该不难搞到大船。 再则霍平他们纵然能够通知华亭方面,但要传到海陵毕竟还需要一些时日。华亭不过一座小镇,没有像样的衙门,能否有权直接拘押他们尚在两可。除非霍平等翻脸不认人,直接动手。他倒是有这个权力,但估计他不敢,毕竟他是临川王府的属下,不是朝廷的官,他们中途脱逃只是不愿参与谋反而已。 再说霍平真的报官,有关他们的消息也得逐级上报,甚至可能要到建康请旨。等到明确的令旨传到海陵,也许他们早已踏上了北国的土地。况且要是霍平不敢报官呢?奴才出首主子,谁能有个好下场?霍平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正踅摸着,黄暹已经把夏洪叫来了,于是萧正则帮着腔,萧正德直言不讳。 推测固然不错,只是夏洪还有点踌躇。萧正德知道他这次跟出来本就有点勉强,患得患失,一直主意不定。直到最后匆忙上路,像是被人裹挟一样。 由于决定仓促,连他两个心爱的小妾也没来得及带上,心里早就窝着火了。他曾要求众人在平江等他两天,以便回去接人。萧正德不让,只缘萧综在彼逗留,此人素与本府交恶,要是借机插一杠子,岂非要命?再说萧综都督五州军政将要除新,谁知道他会不会借机来为新官上任再添一把火呢? 至少是在平江地面上劫船,说不定人还会以为这几个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多留平江一刻,便多一刻危险。几般诸端,错一步都可能导致功败垂成。 眼下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赵瑜大费周章,夏洪心里当然会大大的不平衡了。此人毕竟只是武夫一个,鼠目寸光,可借其勇,不顺其智,更不能让其左右。 萧正德打定主意,从靴筒里掏出一把匕首,啪地一声,撂在桌上。 “二弟,大哥想好了,今儿这主全由你做了”萧正德把刀往夏洪面前一推,接着说:“你或者把大哥杀了,我要皱一皱眉头,就不姓这个萧字。我就再也不用管你们,你们想上哪儿就上哪儿,大哥两眼一闭再也没有烦恼” “大哥,咱弟兄什么时候会闹到这种份上?”夏洪也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等话来,浑身都是惶急。“那好,听三弟的,去海陵,先换大船,换了大船去接五弟” “五弟这般仁义,二哥肯定也不想辜负了他”萧正则知道夏洪是个粗人,只知上不知下,于是瞅准间隙先送了一顶高帽,免得他感觉下不了台。 “二弟,你做主吧!” “我?只要大哥发了话,哪怕是赴汤蹈火,我夏洪也不会皱眉头” 事情得以转圜,船便折向海陵。 真所谓好心必有好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没想到这舵转得还真及时,无意之中救了这一船人的性命,事后想起来,每个经历其中的人都有不同的感慨。 原来还没等船靠定海陵码头,风雨已经开始肆虐。关老大赶紧把船停好,催着大家上岸。即便及时锚定,最后船还是在码头驳岸上撞坏了一个艉角。 风浪实在太大,海陵港里当夜就倾覆了好几只船。事后关老大不无余悸地说,若非及时转舵,只怕明年的这天就是这船人的周年。他们包括关老大更是万万没有想到,同样的风雨,已将栖身在荒滩上的赵瑜他们洗劫一空。 连着七天七夜狂风暴雨,这边一群人猫在客栈里着急也没用。好在海陵官府对于他们叛逃一事毫不知晓,正如萧正则猜测的那样。严格地说是这场狂风暴雨帮了他们,不仅不能出海,就连上溯一点的扬子江渡口也停了航。 若是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出游,两位侯爷肯定会给郡府衙门发出一个名帖。到时郡守知府大人自会屁颠颠跑来,前后上下,唯恐招待不周。现在秘密出走,也就不会主动去招惹地方官府。两不相干,谁也不用给对方增添麻烦。 只可惜,他们虽然会料到这场风雨会苦了赵瑜他们,但也想象不到会是啥程度。 好在关老大心里也没搁下,毕竟是大和尚云心的来头,他至少得跟人有个交代不是? 第七天晌午,终算雨过天晴。 关老大在此也有几个熟识的同行,很快搞到了两艘海船。不算新,但也不算太旧,只需上遍桐油就能下水。加之赵家那艘也需要修理,又耽搁了几天。 另外召集船工船婆,采办需用。好在这儿常跑北方沿海的人不少,只要价钱合适,不算太难找。后来连着晴天。修船刷油,招人采办,一切都还算顺利。 关老大推测,留在荒滩的需用能够维持半个月,那边最多等得急一点而已。殊不知这里的桐油还没刷完,赵瑜就已经倒地不起,只剩下一点苟延残喘了。 欲知最后萧正德他们能否救回赵瑜他们,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121):赵瑜 书接前回,不多啰嗦。 那日上午,赵瑜硬撑着坐起来,正想看看赵路在干什么,忽听小乐又在叫。 “瑜哥”听着声音不对,完全不是那种断断续续的呻吟。回身一看,小乐居然已经坐了起来。只见满脸特别潮红,累积了好多天的皱纹像都不见了。 “这是在哪?瑜哥?”这话问得蹊跷,赵瑜心里不禁一沉。 “你难道都忘了?小乐”毫无疑问,这神智已经一塌糊涂,可瞧她的精气神儿,却是一反常态,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赵瑜连忙挨她坐下。 “瑜哥” “小乐” “瑜哥,我们这是到哪儿了?” “一个荒滩上”赵瑜尽管自己的身子也在颤嗦,但还是小心翼翼地靠过去。 “不是船上?” “不是”赵瑜拼力抬起手,搂住她的肩膀 “船呢?” “还没回来” “哪我怎么感到有点摇晃” “是吗?”赵瑜半搂住她,既不敢太紧,又不敢太松,并且尽量不让自己发颤。 “瑜哥,你怎么啦?” “我?” “你怎么那么害怕?” “我?” “你好像在发抖?” “是吗?” 这倒让她说对了,赵瑜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颤嗦。也许是自己不敢用力的缘故吧?但怕自己力大一点会弄疼她。他犹豫了一下,手上稍微加了点力。 “这样好点了吗?” “好点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的心还是抖得很厉害” “是吗?”赵瑜这才发觉小乐的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已从他的腋下穿过,反抱着他了。纤细的手指已是皮包骨头,却款款地捂着他的胸前,感得到掌心的炽热。 “你又发烧了?”赵瑜忙用手去摸她的额头,果然也很烫手。 “别动,瑜哥” “唔” “小乐喜欢瑜哥的心跳” “好好” “瑜哥,你是不是很害怕?” “我?” “对!” “我也不知道” 其实赵瑜岂止害怕,发高烧,说胡话,她会不会真的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可他什么也做不了,那真是绝望至极。“小乐,你少说点话,留点精力” “为什么?” “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不!小乐不能跟瑜哥说话,宁可去死” “不准你胡说” “那瑜哥别拦着小乐” “好好,我不拦着你”就在这时,赵瑜突然心头一亮:“小乐,你真的想永远陪着瑜哥说话?” “除非瑜哥不想让小乐陪了” “那倒不会” “小乐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如果小乐一直想陪着瑜哥,就得听瑜哥的话” “小乐是瑜哥的女人,当然只听瑜哥的话了” “那瑜哥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瑜哥就算要小乐去死,小乐也会乐意” “不说这个”赵瑜先捂了一下她的嘴,不让她说不吉利的话。然后就势在自己的手腕上咬了一口,把伤口摁在她的嘴上。“听话,使劲啜下去” “瑜哥?!”小乐上手急推,可她已没往常的劲道了,试了几下,自己的手倒先滑落了。看来她真是到了最后的一刻,惯常不费吹灰之力的举动都难以为继。 “啜吧!” “瑜哥!” “小乐是不是不想听瑜哥的话了?”赵瑜强忍着哽咽,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 “瑜哥,好好”小乐轻舔了一下,又想推开,可是这次连手也抬不起来,只是用舌头顶着他的手腕。可惜也很无力,脑袋像是撑不住似的歪了下来。 “啜完!”赵瑜根本没有通融的余地,一个劲儿把手压在她的嘴上。 “瑜哥”也许是用力过度,赵瑜只觉得她的身子一软,眼睛也已经合上了。 “小乐,小乐” 赵瑜本想将她慢慢放倒,可放了一半,自己也没劲了,脱力般地滑倒在地。他索性就地躺下,任由小乐倒在自己的臂弯里。他的力气好像也已从四肢百骸中抽空了,再也提不上来。最后连睁眼的力气也不够,任由它半睁半眯。 头顶上一半舢板,一半天空,这也许是他最后所能看到的景象了? 他已经放弃了挣扎,可还有什么东西不想让他消停。一阵又一阵的黑雾涌来,似乎想把他的眼睛蒙上。他自己确定没有闭眼这一点意识他还有,最后的一点力气都用在睁眼上了。也许是血晕的老毛病又犯了,可跟上次实在有点不一样。 也许是真的太累了,饥渴交加,油尽灯枯,最后的时刻已经到来,再也熬不下去了。 在意识弥留之际,他多少有一点后悔。应该早点把预想的另外一个沙窝搭好,不是想过两人同穴共眠的吗?现在一个沙窝里躺着七八个人,要让后世的人分清尸骨,也真是勉为其难了。唉呀,怎么就忘了关照一下赵路了呢? 就这么胡思乱想,也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只是有点像被人从梦中惊醒了似的,感觉又有点不对。好在这些天他总是如此醒醒昏昏,只凭着心锁捉摸了。 好像这沙窝里躺着该有七八个人,怎么现在的感觉,只有他跟小乐两个,莫非其余的人都让出去了?为什么要让出去,就因为自己有了这个心愿吗?毕竟赵路的心眼活泛,精力也充沛,这难于启齿的事还是让他去多想吧。 朦朦胧胧,赵瑜真的感觉到了小乐所说的那种摇晃。 只是小乐去哪儿了?身边好像也空了。 “小乐?!小乐” 等到赵瑜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在萧正德他们的船上了。 一睁眼,他第一个看到的便是萧正德那张英俊得有点阴戾的脸,笑起来也让人感到高深莫测。 萧正德旁边萧正则,还有胖子黄暹。夏洪的半个脸被黄暹的肩头挡住了,只不知他为啥见了自己还有点尴尬,还记得他一向瞧不起自己,老是嘲讽的眼光。 等到脑子完全清明,赵瑜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依稀记得自己曾经大叫小乐,虽说也是情不自禁,但总给人的感觉斯文扫地,而且众目睽睽之下多尴尬? “你们?!” “五弟,你终于醒了”这时候萧正德的声音有如天籁,让人感到无比震撼。 “大哥,二哥,三哥,四哥”赵瑜的喉咙哽着,只能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完全明白了,他们并没有像小乐担心的那样,而是回来救他们来了。 “别动,你已经躺了三天了,关老大说你至少还得再躺三天” 赵瑜强挣着要起来,萧正德连忙摁住了。 “大哥,小弟知道您会回来救我的” 听到这句话,萧正德的眼眶也湿了:“谢谢你相信我,谁叫咱们已经是兄弟了?” 他看到赵瑜的眼睛在往两边溜,便笑了:“放心,弟妹也醒了,只是跟你一样,一时还下不了床,不过你放心,你嫂子派自己的贴身老妈在看着呢” “谢谢大哥,谢谢各位兄弟”赵瑜也只会说这话了,眼泪已经顺着脸颊往下淌。 “你放心养病吧,五弟,除了那个老妈子,其他的人一个也没少” “哦,这次多亏了你的那个书童,要不是他一直守在沙丘顶上,我们还真不好找”萧正则也很兴奋,他凑了上来,坐到铺上,把自己的身子给赵瑜当靠枕。 这会儿赵瑜也不讲究了,全身心只充斥着感动两字,任由人家把自己抱在怀里。 “不错,他已经把你们这几天的经历都告诉我们了。只是没想到第一夜你们就损失惨重。按照关老大估计,你们的需用应能耗上半个月,所以我们” “关键还是七天七夜的风雨,什么事也办不成” 大家围坐在赵瑜的床旁,陪着他说话。 赵瑜一想到都能死里逃生,也是兴奋不已。同时不免有些得意,小乐一直不看好这些结义兄弟,这次她可算走眼了。心想逮着机会,一定要好好跟她批讲批讲 至于赵瑜究竟能不能让小乐改变对萧正德们的看法,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122):赵瑜 书接前回,却说赵瑜他们获救之后。 关老大这种事经历得多了,一看就知道是饥渴过度。先安排厨下专供稀食,起码三天之后才能恢复正常。这可苦了赵瑜,一碗稀饭下去,没几个翻身就饿了。再要,端来的还是稀饭。喝多了稀饭就要解手,可一坐起立刻天旋地转。 萧正德把自己手下的太监派了来,一问原来赵路也已经病倒了。看来这小子一直提着心劲,直到大家都得救了,才松下弦来,这一松,自然也得大病一场。 第三天一早醒来,赵瑜看到一个圆乎乎的脸蛋支在舷窗上。 “小乐?!”赵瑜差点叫起来,定睛细看,却发现认错人了。 长得还真有点像小乐,圆脸蛋,小酒窝,只是年纪看上去又比小乐小了些。那个稚气未脱的样子,顶多也就十岁出头,只因为神情专注,有点小大人的韵味。 那头很快就发现赵瑜也已经注意到她了,小脸一红,扭头就跑。但听窗外啪嗒啪嗒的木屐声,沿着舷侧的甲板通道,直往后舱而去,赵瑜忍不住想起来。 “慢点!别摔着了” 赵瑜看到小太监来扶他起身,便问。“她是谁?” “琪儿姑娘,那是侯爷的女公子” “琪儿姑娘?” “正是,公子,瑶草琪葩之琪” “哦,哪位侯爷?” “乐山侯”乐山侯是萧正则,原来正是萧正则的千金。赵瑜这才想起来,他娶小乐的那天就看到旁边船上有个小女孩,只是一开始还真没想到。 “哦,是吗?上次倒是没特别注意” “这次公子上船之后,这小姑娘她每天早晨都要到窗口来看一会” “可惜我到今天才发现”赵瑜说着,来回走了两步,发现自己已经不如刚醒来的那两天晕了,更想着要回去看看小乐和其他人。“你可知内人在哪?” “回公子,他们都在你们自家的船上” 小太监告诉他,这次统共三艘船。这是最大的一艘,这艘船上载着萧正德和萧正则两家。还有一艘海船比这小点,载着夏洪和黄暹他们以及部分随从。 赵家的楼船最小,装了些需用,跟着他和小乐的那些太监丫鬟也都在那里。小乐救回来后,很快醒了,侯爷夫人本想留她,她却非回自家的船不可。 赵瑜一听,更想回自家的船了。 “五弟,你怎么起来了?”客舱里只有萧正德兄弟俩在,一看赵瑜进来连忙起身相迎。 “大哥,兄长们的救命之恩,小弟还没正式谢过” “不是说过了吗?起来”赵瑜欲跪,萧正德连忙抱住了他:“我是你大哥,这是你三哥,还有那边船上的两位,不是你二哥和四哥?我们都兄弟” “好吧,大哥,三哥,大恩不言谢,日后小弟但听各位兄长驱策” 萧正德见赵瑜始终真情流露,自也感动。感动之余,不免得意,心道此子日后必定服我。他拉赵瑜坐下,三人品茗闲谈,扯了些海阔天空,愈发融洽。 近午之时,下人来喊开饭。 “我想回自己的船上了”赵瑜趁机起身,把一直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这你要是真觉得没大碍,先回去也不妨。听说弟妹也问过好几次了”萧正德知道赵瑜还暂时不能跟他们一样随便进食,也就不再客气了。 “是啊,大哥可不能做棒打鸳鸯散的傻事”萧正则也凑趣地说。 “这样吧,你先回去歇两天,回头等你恢复了,大哥再给你摆酒洗尘压惊” 海上航运,都靠舢板转驳。听说赵瑜坐着舢板回来了,小乐强支着病躯跑到了甲板上。这一再见,直如生死重逢,那一份激动合快活,自不待说了。 尘埃落定,楼舱里只剩他们两个人。小乐让赵瑜先坐下,然后自己头枕着他的大腿躺下。 “瑜哥,好像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平江,那天我们也是这样被他们掳来的” 不错,那天萧正德劫船,小乐逃了出来,他们两个也是这般一个坐一个躺。唠了半夜,其情融融,只是没想到最后还是没能逃出萧正德他们的手心。 赵瑜听出了小乐的意思,只是含笑不语。尽管他觉得萧正德与乃妹的糗事令人不齿,然而又认为小乐的成见也未免太深。尤其这次守诺,返航来救,可见人家也未尝不是有情有义。甚至在心底里为他辩护,也许那纯粹是兄妹情笃,一时冲动,方才铸成大错。只是这错实在难容于世,他才不得已选择了出逃。也正这出逃,无意之中似乎也能说明他不有明耻知罪之心吗? “现在看来,我们真是上了贼船,再也下不去了”小乐注意到赵瑜脸上表情复杂,知道他已经不可能轻弃而去。本来她获救后发现这三艘船是这样的安排,就有了一些想法,等着赵瑜回来商量。开始她以为萧正德将赵瑜留在他自己的船上是想据为人质,现在看来,倒是自己确实想得有点多了。 其实也并非强求赵瑜立刻离开他们,她早就斟酌过了。也许正该是这样的一种颠沛流离,她和赵瑜才能长相厮守。一旦去国,无意之中都成了天涯沦落人。彼此孑然一身,除了抱团取暖,谁也没有更多的选择,也不用担心分开。 出海之前,她尽想着怎么得到他。出海之后,她尽想着怎么才会不失去他。 “未必”赵瑜沉吟了半晌,终于开口了。“我还怕大哥他们对我期望太高,我不是早对你说过,真是所谓徒有其名,到头来说不定还会辜负他们” 小乐知道他又是在冒酸气了,不由得轻笑一声:“反正是他们来找得你,又不是你自己硬要去攀高枝,结权贵。再说皇上赏识你,又不是你自己在哗众取宠” “关键是大哥误认我是卧龙凤雏之流,而自己却又枉担虚名” “瑜哥,你又来了” “真的,小乐,我就怕因为我而误了兄长们的大事” “错!” “错?!” “且不说其他的,你想听听王爷是如何说诸葛孔明的吗?” “王爷?” “不错,正是王爷” “王爷怎么说?” “王爷说孔明才是比赵括还赵括的赵括” “比赵括还赵括的赵括?” “赵括仅错一役之计,孔明却错一世之策” “一国之策?莫非王爷也看不上孔明的隆中对?”诸葛亮一生的抱负可谓都在其中,萧宏如斯说定是不屑隆中对了。这一点,赵瑜本有别想,只是以为自己少年狂妄,不求甚解,胡乱阐发而已,小乐一说自就联上。 “正是,王爷早就说过孔明之愚,隆中对正是滥觞” 赵瑜一听,立刻笑了:“呵呵,我可知道王爷为什么要选你小乐代替公主了” “你怎么会想到那上去?” “我来编个故事,你不妨听听” “什么故事?” “从前有个王爷,他只生了一个郡主,自是非常喜爱。而郡主从小就有个玩伴,是王爷府上的家生丫头,两人非常要好,影形不离。郡主去看王爷的时候,那个丫头总是跟在身边。王爷讲什么,也许郡主根本就没往心里去,而那个丫头,只要听到了,哪怕不相干的一点总能记住,于是王爷只恨这个丫头不是自己的亲生。一旦当遇到棘手之事,便自然而然想到了她” 小乐只是笑着不吭声,双眸中却噙着泪花。 “对不起,我没想伤害你”赵瑜一看,只当是自己触及了她的伤心处。 “不!瑜哥,小乐只想说,瑜哥今后就该把自己当做真卧龙,当成真凤雏” 小乐心说王爷器不器重我,那已是明日黄花,往后的日子都得指望着你了:“古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孔明若是不把自己当孔明,那青史上就不著孔明其人了” “可你瑜哥毕竟还有自知之明” “不!瑜哥,哪怕是为了小乐” “小乐” “你说得对,也许在王爷眼里小乐曾经胜过公主,但毕竟小乐缺个当王爷的爹” 小乐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她大喘了一口气才接着说:“瑜哥,小乐将来会给瑜哥生一大堆孩子,这些孩子也需要他们的爹爹替他们撑起一大片天” “小乐” “瑜哥,小乐还记得王爷说过,只有把自己当成圣贤的人,才能成为圣贤。最不甘于寂寞的人自号隐士,整天穿家走户,浮躁于尘埃的多是地道出家人,女人求子去的地方还都是戒淫当头的和尚庙,算不出自己一生穷命依旧流落街头的都是麻衣神相。陶潜陶渊明若是真想避世离尘,那么他就不可能先给自己造一个谥号,让靖节先生陶渊明天下周知,比谁都还出名” “小乐,你这是逼人欺世盗名,你得让我想想” “嘻嘻,瑜哥,哪个淫僧不说自己六根清净,哪个妖道不说自己降魔卫真?” “小乐,你让我先静一静” 至于赵瑜究竟能否接受小乐这番说词,还听后书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123):旻晖 书接前回,话分两头。 却说萧玉姚自从获知芷子还活着的消息,就像一只没头苍蝇一样再也不能安定下来。自从母亲德后不幸早丧,虽然直系里面还有皇父和两位皇妹,可她总觉得自己已是孑然一身,再也没有亲人了,至少再也没有名副其实的亲人了。 她跟尹钧的婚姻纯粹是一种摆设,哪怕就是让她去死,也不能为他生孩子。所以芷子只要真的活着,那便是她唯一的骨肉,真正能让自己内心认可的亲骨肉。 当年为了顾全颜面,刚刚降世的芷子被扼杀于襁褓之中,自然是一种罪愆,也是最不能原谅自己的地方。同时她也有一种感觉,她的芷子应该没死。 假如芷子真的还在世,那就意味着古旻晖已经背叛了。当然古氏若真背叛,同样让她纠结,假若女儿存世只是幻觉,她可不敢再失去这唯一的亲信。 但她有时候确实感到女儿还活着,譬如古氏一遇到这个问题上总给人一种王顾左右的感觉。她不是没有怀疑过,甚至觉得是不是古氏亲手处置了那个孩子,心中也有负罪之感,害怕自己这个生母一时反悔,不免埋怨于她? 不管怎么说,没有后悔药可买。天长日久,她总算在自己身上找到了原因:毕竟当时处理孩子太过草率,偌大的公主府养个私生女并非什么难事,外面即便有些闲言闲语,也不过是一时风头,只要自己想扛,应该能够扛得住。 话说回来,自己是多么希望她唯一的孩子芷子活着。 她了解萧综,那是一个特别较真的人。那日接到他的密函,立刻觉得自己这数十年来的感觉没错,尽管女儿的现身,昭示着亲信的不忠,但她一点也不愤怒。 倒是父皇,她不能不感到担心,如果芷子是她的女儿不假,那无疑是打了皇家的脸。 此前的举动都在情急之下,没法从容,但并不感到后悔,甚至不怕惹恼父皇。与其一包脓水只是鼓蕴,不如痛痛快快,拉了开来,出了总比不出的爽快。 至于父皇,早晚有一天要彻底摊牌,眼下这茬,倒未尝不是一个极好的由头。都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自己为什么非要标新立异,反倒见识比头发长呢? 假如真是当年那个被抛弃的女儿现身了,那自己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找到她。现在只有找到王玉凤,才能确保万无一失。若想找到王玉凤,这关键还在古旻晖身上。 至于古旻晖,只有跟她摊牌了。船从三台洞回家,萧玉姚在路上就打定了主意。 那天一到家,古旻晖径直跟她进了密室。十数年来的相濡以沫,已经养成她们之间独有的默契。 内监布好茶水,便掩门去了,萧玉姚这才缓缓转过脸来,把目光定在对方脸上。 直到此时,萧玉姚才发现对方看上去竟然比自己要年轻得多。光滑的额头上,居然不见一丝皱纹。整张脸庞,加上那些精致的五官,仿佛刚刚从上虞窑里拉来的一套贡瓷,才刚拆封,连点油灰尘埃也未沾过,光洁得令人艳羡。 她见识过古贵妃的妍丽,当年父皇就是为其所迷,从而改变了她的人生。但总认为人靠的是浓妆艳抹,这是她的亲妹,应不会相去太远吧?怎么以前就从没这么注意过?看样她的美妍并不在自己之下,心头不免有些酸意。 父皇不仅不顾众议将古贵妃纳入帷帟,而且与她的家族联手。一个懵懂幼女,浑噩中就被当成了没有正式名头的人质。那时父皇还没有生下一个儿子,只有两个女儿,就连她的三妹永康公主萧玉嬛还没有来得及出生,而她萧玉姚不幸身为长女,出为人质,非她莫属,简直连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眼前这位应该是古贵妃当年的模样,成熟之中依然透着清丽。也许是太熟悉了,自己还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审视过对方,更不可能从相貌方面多费心思。 可恶的是现在这张脸上居然能够做到一无表情,任由别人的目光肆意扫掠。 “古尚宫,不,师姐,你还有什么秘密瞒着本宫,现在总可以统统说了吧?”本来在私下场合,她们互称姐妹,这一会儿,她却觉得怎么也张不开这嘴。 “公主,除了小郡主一事,奴婢可以发誓”古旻晖倒又是噗通跪下了,然而嘴上听起来还是那么不卑不亢,更叫人心里窝火,莫非她就没动过感情? “这难道还不够吗?” “也怪奴婢一时糊涂” “真是一时糊涂?” “奴婢” “就算你糊涂,难道令尊令堂师父师娘也只是跟着你糊涂吗?” “家父” “说吧,是不是当初你就领有什么使命?” “使命?” “本宫不知道是不是该叫使命还是别的,反正令尊当年可有什么特别交代?” 人有时候会有一种惰性,尤其是在熟处之时,古旻晖一直把萧玉姚看做自己的照顾对象,凡事免不了总有一点俯临之心。尽管也在看着她长大成人,那种心态却还是是随长见涨,从没有大的改变。芷子的出现,才让人意识到彼此的关系真正变了,不再是恒常的样子。尤其今天,萧玉姚仿佛换了一个人。 “公主所料不差,当年家父确实有关照,只是希望公主永远与灵山在一起” 古父本来确实有关照,可古旻晖一直认为那也顺理成章。现在一说出来,当年父亲也就是这点希望,要说是既朴素又诚挚,既合情又合理,现在反倒成了自己不忠不实的证据,确实让人心中顿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甚至不惜以此作为本宫的把柄?” “公主” 古旻晖一时真是无法解释了,这倒不是故意推搪,当年留芷子,无论是自己,还是自己的母亲甘琳,都只是就事论事,如何妥善处理,重点是怎样确保芷子的安全,也许母亲会有想法,但也确实没有提及过日后如何利用这点。 严格地说,要有也是心照不宣,彼此心知肚明而已。现在怎么解释都是白搭,也许自己一家的出发点都一样,一方面,芷子毕竟算是皇家的骨血,他们不想担过多的干系,让她籍籍无名地活着也比直接杀了好,至少自己这么想过。 至于父母,也许会想得多一点,那也无可厚非。问题是他们应该还没打算以此要挟公主,这个黑锅不能背。只可惜芷子的现世,太过猝然,个中的原委,自己也知之甚少,所以也不可能给公主一个确切的答案,就这犯难。 “本宫也不指望你当面承认,本来这个世上很多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萧玉姚端起茶盅,抿了口又说。 “好吧!现在总可以说说你们希望本宫干点什么了吧?” 欲知古旻晖究竟如何回对萧玉姚,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124):旻晖 书接前回,不多啰嗦。 却说公主萧玉姚也不拐弯,直截了当就问古旻晖他们灵山到底想利用自己干什么。 “公主恕罪,关于这点,家父确实没有关照过奴婢什么”兹事体大,古旻晖不敢再以沉默一搪而过。说实话,自己何尝不曾揣摩过父母的动机,也设想过几种,可那毕竟只是自己的臆想,却不愿公主也那么随心臆想。 “莫非是放长线钓大鱼?”公主尽是嘲弄的口气,掩饰不住的鄙夷。 古旻晖无答,只是抿了抿嘴。 “不说也罢,那就让本宫来帮你们想想” 萧玉姚把茶盅又端了起来,用碗盖不停地拂着汤面上的泡沫。 “令尊严格地说,本宫还该尊他一声师父。要说师父也算一个看破俗尘之人,早年辞官归隐,潜心玄学,立坛课徒,已经创下了足够的名望。若以道家心性,也算是一种登峰造极了吧?加之各国各朝对他都是十分推崇,尤其父皇屡次请他出山均拒,仍是书信不绝,每遇大事,必要咨询,已经博得了山中宰相的美誉。如此功成名就,于俗于玄,都可谓空前绝后。只不知还想要什么?莫非山中宰相尚嫌不够,君临天下,方才能够如愿?” 这顶帽子扣大了,古旻晖不想回嘴也不成。 “公主明鉴” “本宫也只猜测,大可不必惊慌。关键在于令尊膝下无子,即便争得大位又有何用?” “公主”古旻晖虽说不怵萧玉姚,可在这种说辞面前也止不住汗流浃背了。 “或许因为父皇与灵山的关系近年多少有点疏远,令尊颇感危机?” “”这太具体,也太敏感,古旻晖无言以对。 “也许本宫智机驽钝,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还请直说吧,到底想要本宫干什么?” 今儿这话说得棱直逼仄,自有决绝之意。且不说她们还从来没过如此直白,连这般尴尬的气氛也是头一次。到这会儿,古旻晖发现自己根本接不上话来。 说到底,她也不清楚自己的父亲到底要想干什么。在她眼里,父亲就像一尊神,父亲的旨意,便是神的旨意。既然是神的旨意,她自然不会去深究。不过,她的心里此时此刻也在问,父亲到底想要干什么?在世人的眼里,父亲确实已算是一个活神仙了,也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再是他所希冀的? 萧玉姚也知道这样的问题不会有答案,即便有答案,人家也不可能直言不讳。她看着半是惶急,半是茫然的古旻晖,心中暗暗冷笑一声。其实她一开始也并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问什么,只是顺着一股气涌,就想发泄而已。 看到一反惯常的态势,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莫非就是想争一种姿态。芷子这事没出之前,古旻晖总是替她处理一应事务。要说也算处置得熨熨帖帖,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而且众人面前分寸也对,并不让人觉得主次有欠。 可总有一种感觉,这公主府里有她没她这个公主似乎已无多大的分别。恰巧芷子这么大的事正好暴露,自己的信任被滥用到这种程度,不等于说自己早就被架空了吗?那么自己苦心经营的基业又该姓谁了?这能不害怕吗? 谢天谢地,也许冥冥之中真有什么特别的安排,能让自己早早地认清现实,而不是在将来受制于人无从进退的境地,古家不是曾经帮助父皇夺得天下,难道他们就不可能继续帮他监视天下。不管怎么说,天下人都认为现在真正能对父皇构成威胁的也就六叔,凭着自己跟六叔的关系,他们肯定不会毫无戒备。 再说芷子的出身又早已决定了她的价值,不管是阴谋,还是阳谋,他们能不想到加以利用?看来这个差点放弃的孩子还真算是老天对自己的一种恩遇,正是她的不期而现,才使自己幡然醒悟,及时察觉,没有铸成大错。 “好了,我也不为难你了,你起来吧” 看到古旻晖起来,便又示意她坐下。 “既然都已到了这个份上,再多说什么也没用了。不管怎么说,你至少帮本宫保住了这孩子,本宫只希望你今后无论什么事都别忘了预先知会一声” “公主”萧玉姚的口气陡然一软,古旻晖还没适应过来,感激中不无疑虑。 “唉,师姐”毕竟十数年过来了,人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萧玉姚一念及此,忍不住长叹一口气。“当年邀你入宫,就因为宫中找不到一个信得过的” “对不起,公主”不管怎么说,瞒着公主偷偷留下芷子,总是一种背叛。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师姐,当发现你有所欺瞒,你可知道本宫第一反应?” “公主” “我是心痛,师姐!” “公主” “在去临川路上,本宫一直在劝自己,师姐或许是迫不得已,她也有苦衷” “公主师妹”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甜酸苦辣,什么味儿都有。 “师姐,要是连你都不能信任,你说我在这个世界上还能相信谁?” “师妹” 古旻晖痛叫一声,哭了。尽管自己一开始的动机就不那么纯正,可也毕竟相处这么久了。不说双方百分之一百的心心相印,但是经年累月的朝夕相处,十数年头的默契配合,那种感情,也不是说割舍就能轻易割舍的不是? 萧玉姚也哭了,其实她并没有说谎。当接到萧综的密函,第一时间里她真是伤心至极。她最信任的人骗了她,而且一骗就是十数年。然而唯一让她还能转圜的原因,她也没说话,真的就是感激人家无意中替她保住了女儿。 阴差阳错也罢,神差鬼使也罢,虽然她还没有见到自己的女儿,但已经真真切切感觉到了她的存在。既然是糊里糊涂的发生,那也只能糊里糊涂地接受。陈年老账重翻,难说不会导致身败名裂,直如当年的忌讳,她也不能再多计较。不管怎么说,现在孩子唯上,总不能把孩子再逼上死路去吧? “已经派人去找王玉凤了吗?”等到情绪稳定了点,萧玉姚便轻轻地问道。 “派人去了” “王玉凤不该有那种本事吧?” 明显问的是王玉凤有没有能力劫持芷子,古旻晖摇了摇头。 “应该不是她” “哪又会是谁?” 古旻晖并不急于直接回答,她把贵立护送芷子来京的经过约略说了一遍。她知道芷子的不期而现,已经把她跟公主这么多年建立起来的信任毁个差不多。 也许自己识趣一点的话,就该主动请辞了。只是她也不想再让公主多生误会,再说贵立受到萧综所托赴京送人的事,她也确实才知道,故而没必要瞒人。 等到古旻晖把贵立的话学完,萧玉姚的脸色已经和缓了很多,看得出她也有点尴尬,毕竟当初让古旻晖来此陪伴,正是自己的主意。如果自己没那要求,那么后边的一切都不可能发生,所以,一味把古氏往坏处想也不太应该。 “我们都没机会见着对手,故而奴婢想去拜会一下八公公”古旻晖见萧玉姚不再多问,便主动提出来,她想芷子的事既然由己而起,自己也该帮着了结。 萧玉姚也觉得应该先好好打听一下,毕竟八公公是最后见到芷子他们的人。 “不错,一开始就是他们在跟人家磨缠” 至于八公公那儿会有什么有用的消息,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125):旻晖 书接前文,不再重复。 却说古旻晖在宫里找到了小伦子,那时候他们也刚刚从幕府山撤回来。八公公去汪溥那儿汇报,不在。小伦子一看古旻晖这会儿出现,不说也明白了。 找了个僻静处,便把他们掌握的情况都兜底告诉她。 最初发现是一个少女搀着老妪,实际上是一个老太太架着一个昏沉沉的少女,貌似云梦泽一带的巫师在赶尸。八公公他们本来就已有汪溥的关照,如此情状,焉能不加注意?尤其少女的神态,似昏非昏,像被蛊惑了一样。 只是老妪武功实在高强,行动如风似电,他们根本近不得身,难以得手。冲得最前的两个人,都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栽倒在地。好在老妪手中抱着少女,也是无法全力对付。他们只好一边围堵,一边呼唤沿路的官军来增援。 赶到幕府山,正巧习流军在江边演阵,于是天罗地网一般的合围之势很快形成。 老妪带着少女,难以突围,不得不就近钻进三台洞,负隅顽抗。三台洞本就口小腹大,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于是就形成了一个僵持局面。 后面的事情经过,小伦子不说古旻晖也都知道了。 古旻晖关心那个老妪的形貌,小伦子说连个正面都没照过。说人年迈也只是从衣衫形态上判断。 古旻晖一直注意着小伦子的神情,想他也不是故意隐瞒。 再问对方的武功路数,更是摇头。又问了些打斗经过,小伦子自也不敢矫词胡咧。 原来就不曾直接当面锣对面鼓的打斗,他们一看人家身法奇高,谁也不敢近前,只是追而不近,围而不斗,依仗着人多,街上又有官军巡逻羁绊她。 古旻晖一听如此,忍不住暗笑汪溥的手下尽脓包。不过,她的心里也有数,对付八公公这样的一群高手,若是人多势众,自己也是没有十成的把握。偷袭几招可以,但是要被人家正面围上了,只怕也很够呛,故而只能往洞里逃。 这些大内高手也非傻瓜,能让他们望而却步,应非等闲之辈。他们不敢动手,说明对方展现出来的身法超乎寻常。一般说来,单凭身法就能镇住对方,该是当世三大身法莫属。除非自己孤陋寡闻,又有人练出了新的绝世身法? “看着就不像人的做派,弟兄们都说那是猴子还差不多” 小伦子凭着记忆照葫芦画瓢,比划了两下。他本想照样腾空一转,可每转及半就稳不住要摔倒。即便起脚带着旋子,也只能多点旋转,而不能改朝别的方向进击。可据他比划,似乎那个老妪不仅能够在半空中转身自如,而且指哪打哪,所能选择的进击方向,不仅随心所欲,也可谓是匪夷所思。 单瞅比划,古旻晖也觉得不可思议,心说三大身法恐怕也难使出如此变化。 就因为对方每次都能往意料不到的方向出击,让人无从判断,所以他们才不敢轻易近前。小伦子一再坚持是这缘故,古旻晖也不好意思一直盯着问。 倘若小伦子所言不差,这世上又该有一大身法出名了。以她的江湖见识,实在想不出这是什么身法。看来有必要回灵山去一趟,以父母的见识也许能找到答案。 回到公主府,她把探询结果向公主汇报。公主的江湖见识还不如古旻晖,只好又把手下的亲信统统派出去打听。永兴公主府养人,自有正当名额。亲信名额四十人,并二卫两营c杂役名额二百人,另防阁c白直c左右c职局名额再一百人,在册就有四百多。那是皇上恩遇,同于郡公例规。那些人本都草莽出身,各有江湖人脉。现在只留百把人值守,其余的都撒向各地。 古旻晖想上灵山一趟,萧玉姚也就同意了。 临出发前,派往龙山梢的那组已经有人回来。覃家大院现在只有管家带着几个人守着,王玉凤阖家不知去向。而那管家,也是由当地里正刚刚从县里大牢保释出来。所以他们这组大部分在彼守候,静待此间的进一步指示。 两人一商量,认为有人守候也好。 古旻晖紧赶慢赶,赶到灵山已是第四天的凌晨。 一上灵山,古旻晖就得到了王玉凤的消息。 “王玉凤回来了”她一踏进后院的家门,母亲立刻迎了了上来。 “自己回来的?” “不!在建康撞到了贵成” “贵成?莫非应援派的是贵成?”古旻晖知道家里的规矩,出了这么大的事,家里必定会派出些应援。贵立来见时,没有提及,可能是应援还没到。 “正是” “她现在在哪儿?” “西偏院” 古旻晖依稀记得,王玉凤当年自杀未遂,也被收进了西偏院。 “有多少人知道王玉凤又回来了?” “估计已经没人不知道了”贵成押着王玉凤他们三个回来,直接到三清殿交差,那还能瞒得过谁去?既然灵山上下都知道了,处置起来也就必须小心了。 “她自己怎么说?”心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王玉凤再笨再傻,也应该猜到一点端倪了吧? 古旻晖这会儿有点埋怨家里了,萧玉姚虽然最后并没深究匿藏芷子一事,甚至还说了点感激的话,但总觉得她俩的关系已经无可挽回,那种人心隔肚皮的感觉实在有点受不了。 她甚至都不想回建康了,只是当着面不知如何对公主开口。 “什么也没说” “什么也没说?” 这倒有一点出乎意料,古旻晖暗道:总不至于是王玉凤也想给她自己留一条后路吧?暂且不暴露真相,自是为师门留点面子,也是为自己留足余地。 “贵成说她就像一个哑巴一样,除了吃饭还有喝水,一路上几乎不张嘴巴” “你问过她了没有?” “她就叫了声师娘” “那罗璧?”贵立说过,罗璧已经跟王玉凤在一起。古旻晖对罗璧还是很有印象,当年一个有点文弱的少年,不像练武胚子,倒像一个略显拘谨的书童。 “没回来” “没回来?” “也不知是死了,还是跑了。贵成说他投湖了” “投湖?”当年罗璧出逃,古旻晖也是事后听母亲所说,只是事关王玉凤一家,又恰好是她送强抱婴儿芷子上山之前,所以不免有点联想。只是母亲没有多说,她也不好直接问。现在人又跟王玉凤走到一块,不免又多想了点。 “对!回来的路上”甘琳也从女儿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异样,只是有些事情她也说不清楚,故而顺着原话,约略把贵成说的经过,重新学说了一遍。 也就是贵成他们如何在幕府山无意中撞上王罗他们,便有了这意外的收获。 “莫非贵成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古旻晖也知道贵成好在肚皮里做文章,不免怀疑。也清楚母亲好作主,刚愎自用,真遇上具体的事情就难免疏漏多了。 “可能也不知道那么多,只当他们是一对狗男女,所以防范也就不那么严” “那王玉凤的儿子呢?” “那畜生倒是没有跑掉” “听说是一群猴子救了他”古旻晖沉吟着,把贵立原先的话和母亲这会儿说的消化一下。如果当年王玉凤一家乃至罗璧的遭遇真跟匿藏芷子有关,那么事情就不会这么简单。她也想知道,究竟是谁要把事情搞得如此复杂? 王玉凤刚生孩子,最适合当奶妈,但也没必要把她一家都灭口,难道仅仅是为了保密? “就那畜生最不好伺候,简直跟王玉凤寸步不离”古旻晖的母亲甘琳可不知女儿心里另有一本账,顾自说着刚才遇见王玉凤的情形,只当女儿急于了解。 “还抓到谁了?” “一个小丫头,好像是王玉凤买的丫鬟” “问过了吗?” “问过了,只是知道得不多,跟你传回来贵立所提供的那点东西基本一样” “娘,我要去见王玉凤” 欲知古旻晖究竟如何去见王玉凤,且听后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126):旻晖 书接前回,不再啰嗦。 却说古旻晖一听王玉凤已经遭擒,但却走了罗璧,总有一点怪怪的感觉。关键是罗璧究竟怎么走的,母亲不在现场,自是语焉不详,这也无可厚非。 只是想到罗璧的武艺应该不在贵成他们一个档次,灵山十杰同一般弟子,无论是传授,还是点拨,母亲管得多些,但也总是有所分别。即便罗璧逃离灵山之后,就算有所奇遇,也不会超过灵山十杰太多。况且这次应援,除了老大贵冲,几乎可谓倾巢而出,怎么能让一个残废的小辈从眼皮底下溜掉? 不管罗璧最后是生是死,没有见人见尸之前总归算个变数。 如此一念,只觉得事不宜迟,必须先见王玉凤,好好审一下。也不管有没有结果,古旻晖自觉要比母亲心细一点,说不定从人的神情变化,也能有所发现。 “连夜赶路,你不先吃点东西?”一听女儿急着去后院,甘琳却有点不以为然。 “不饿,关键是萧玉姚急于想见她”古旻晖自然是担心的是罗璧投水不死,反而逃了,事情就会变得更加复杂,最可怕的是灵山十杰中已有他们的同伙。 “她也知道了?”甘琳似乎更在意公主方面,她一把拉住了女儿的胳膊肘。 “都闹到这个份上,已经瞒不住她了”古旻晖知道父亲潜心纂书摹图,炼丹熬药,很少关心俗务,就连玄坛的日常都由母亲打理。而母亲则是女身男派,而且还大大咧咧,喜欢感情用事,而自己又没有机会呆在家里辅佐。不管怎么说,反正觉得罗璧能从十杰手下失踪,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说着,两人已经开始往西偏院去。 灵山各峰,经过古渊岳所创玄坛几十年的经营,早已气候大成。尤以首峰为最,整个峰顶早已被各种石头建造覆盖。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院落套院落,碉楼叠碉楼,俨然已是一片依山而建的石头城,原来的山头早已不见。 说起来,整个城堡还有前后左右外加中院之分,实际上院套院,一般人根本分辨不清。其间中院最大,主体便是三清大殿,玄坛所有的仪典乃至重要聚会都在那里举行。中院两边各设一个偏院群,灵山十杰之中没结婚的都在此居住。 后院则是古渊岳一家占据,各分两个大套院。东边套院,主要是专属古渊岳的丹房,连炉房药房好大一片,书房以及客厅也都在这里。西边套院,原来是四个闺女的闺房所在,现在没人在了,甘琳带着她的四个佩剑丫鬟占着。 古旻晖也只知道环绕前中后三院还有很多偏院,都是沿着寨堡的围墙而建。一幢又一幢石头院落,彼此挨挨擦擦,外表看上去都差不多。院落门前都是石铺的甬道,几乎都是一色的常绿攀藤,看不到一点特殊的草木花卉。 古旻晖也知道父亲如此布局,暗合八卦易理,规划的时候,就刻意淡化了前后中偏的位置特征。所谓前院,所谓后院,所谓偏院,除了三清大殿,都互相套着,处处有门洞,面面有岔路,甬道深邃,曲里拐弯,直如迷宫。 表面上看起来四通八达,真一走还真容易误入歧途。即便终年在此生活的人也会走错,外人擅闯更是寸步难行。古旻晖不常在山上,她也只知道傍着外墙而建才叫偏院。此间所有的墙都是清一色的石头垒砌,从里面根本无从判断。 古旻晖在此唯一熟悉的便是自家起居的后院,毕竟下山前一直住那。 自家的后院里面还套着三个偏院,东偏院,西偏院,北偏院,都是隐秘之地。 王玉凤当年自杀未遂,就被收进西偏院。古旻晖不由感到滑稽。心说这人也真有趣,正想找她,她却又在原点等着你了,十数年似乎已是一个轮回。 但一跨进西偏院,她就再也感觉不到一点滑稽了。 院门虚掩,趁手一带就开了。只是院子里寂静得异常,母女俩立刻感觉到不对。 古旻晖本有预感,瞥了母亲一眼,当先冲向中间的客堂。 客堂的屋门也是虚掩,轻轻一推,吱呀一声就开了,里面依旧空无一人。左右两个偏厢,也找不见人影,也不见零乱,仿佛本就两个收拾好的空屋。 “是这里吗?”古旻晖像是有点不信,她又看了一下自己的母亲。 “三个人,还有梅儿呢?”再次确定里面空无一人,甘琳也急了。 原来王玉凤突然被带回山上,甘琳也很尴尬。只要王玉凤还回来,当年的沉渣依旧会泛起。众目睽睽之下,她如此出现,倒也不能轻易下手再将她除去。 好在王玉凤也算识趣,跟众同门相见一句话也没说,最多只是苦涩地一笑。然而甘琳怕的是此时无声胜有声,说不定已经有很多的弟子在暗中起疑了。 但也不可能再做太明显的处置,变相圈禁,已算极限。哪怕再稍微过分一点,弟子们肯定会看在眼里,寒在心里。帮派维持赖以的就是一颗颗人心,甘琳可不敢冒这种风险。她只能下令把他们先安置在西偏院,徐图良机。 为了妥善起见,还特地让她四个佩剑丫鬟轮流在此。名义伺候,实则监视。 今天当班,该是四个佩剑丫鬟之首的梅儿。 正搜着,其余三个佩剑丫鬟也闻讯赶到了。 最后竟在一个卧柜里面找到了梅儿,她被人点了穴,团在柜子里一动也不能动。 “怎么回事?”甘琳解开了梅儿的穴道,急问。 “”梅儿还没恢复过来,只是有气无力地抬手,指了指后墙上的窗户。 原来这偏院单从窗户的高低,能判断哪儿傍着外墙。凡是外墙上开的都是很高的气窗,而且狭小,就为防止人从那出入。站在地面上,不借助垫脚,也很难看到窗台。三个丫鬟一听,不待甘琳吩咐,立刻爬上去,检查各扇气窗。 最后菊儿在左偏厢里有了发现,那儿气窗上的的积尘都几乎被人蹭干净了。 不由分说,甘琳立刻转身出门。到得院里,立刻腾身蹿上屋顶。 这三个偏院后面,都是悬崖。若非身法高超,一般人还不敢顺着顶坡往前走。甘琳和古旻晖都可以,只是那两个佩剑丫鬟不敢跟上,只敢停留在屋脊上。 母女两人抵近檐口,脚下已是百丈悬崖,往下只能看到深潭一样的湖面。外墙直接架在悬崖峭壁的顶端,都是直上直下。当年垒这些石墙,泥工都是站在里面,外面可是连个踏脚之处也没留一点,饶是身法好,也不敢往前探。 欲知甘琳她们最后到底有没有找到王玉凤一干,还听后书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127):旻晖 书接前回,不再重复。 却说甘琳古旻晖母女两登上屋顶,一面落坡便是悬崖顶端,下面一落就是一百多丈,最底下便是怪石嶙峋的湖滩。从上面根本看不到湖滩,只有驾船经过那里,才能隐约见到水下的乱石。湖滩终年埋在水里,只有极旱之时才会偶露峥嵘。他们来此已几十个年头,也只见过一两次湖滩的真面目。 崖壁上倒是生着不少灌木树丛,崖璧有点像蜂窝,那里早年曾是猴子的天下。 他们来此扎营之前,并无灵山一谓。因为在顶上有块奇石,有如一把断剑插在山顶,故而当地人称为断剑山。灵山之名,乃是古渊岳所起,他嫌断剑两字不太吉利,所以选了个颇具道玄色彩的灵字,山顶怪石也改名为拄天顶。 严格地说,这是一座矗立在震泽之中的猴山。漫山遍野的猴子,盛极一时,还时常骚扰周围,当地人都不敢上来。选定此地,开始营建,猴子也曾来袭击,似在保卫它们的地盘。直到杀了几只打头的公猴,才渐渐不见了踪影。 古氏他们实则上并无将猴子赶尽杀绝,悬崖下算是留给了它们。城堡建成后,在山上再也没有见到一只猴子。若想再找到,也该下到悬崖峭壁之上。 这堵悬崖峭壁,从湖泽里破水而起,据说高逾百丈,没人能够赤手空拳上下,必须借助绳子。饶是身法再高,高如他们夫妇两个,也只能望崖兴叹。 当年选址踏勘,他们夫妇两个也是老老实实买了几大盘麻绳,一根根连接起来。现在这堆绳子还在库房扔着,恐怕早已腐蚀不堪。王玉凤母子身上有伤,即便无伤一身轻,就凭他们三个显而易见的身法底子,纵然有人帮助,也别想轻易从悬崖上下去,除非有像自己这样的人帮忙,而且也带了绳子。 可那百多丈的绳子不开玩笑,好一大堆,几乎可以堆满一间房。要想人不知鬼不觉把那么多绳子运上山,本身就不可能。当年可是雇了不少力夫,一小盘一小盘扛上来,再在顶上搓合而成,工夫也非一日,岂是偷偷摸摸所能为之? 也许有个法子,那就是从悬崖下直接爬上来。至于底下,可以用一条船接应。这法当年也想尝试,但其中十几丈岩壁光秃秃的一无可攀,也就放弃了。 也许就是那段岩壁的存在,崖下的猴子再也上不了峰顶。既然猴子也爬不上这么种悬崖,那么气窗上的痕迹,就不可能只是一个故意而为的障眼法? 抽丝剥茧,去伪存真,那就不难推测,这三个人只能是从前面寻隙逃跑。这样一来,情势就更加严重了。若想从前面择路逃跑,则必须有人帮助他们。莫非此间已经有了他们的内应?至少不该是简简单单同情他们的那种。 “怎么了?娘”见母亲老是盯着悬崖方向,一脸纠葛,古旻晖不禁动疑。 “他们为什么不杀了梅儿?”甘琳的声音很轻但很有力,古旻晖觉得自己正好听得清,而那留在后面的三个佩剑丫鬟应该听不到,就这样她还忍不住回瞥一眼。 “杀了梅儿?” “”甘琳欲言又止,三步两蹿,飘回院子里去。 “敲钟,封山!”她先不管满脸疑问的女儿,立刻发出了指令。 三清大殿前是片广场,广场一侧立着一块十几丈高的巨石。这就是拄天顶,拄天顶前有一个钟亭。钟亭里面挂着大中小三口钟,每个钟敲击的声音不一样,单敲或者组合,代表着不同的意思。各种不同的钟声,向灵山三峰传送着不同的指令。大钟一声,小钟连响,是有人不告而闯,需要封锁盘查。 要说甘琳她们还真猜得不错,罗璧他们并没跑远,就在峭壁上的一个崖洞里。 听到这熟悉的钟声,罗璧知道山上已经开始大搜查了。不用说,山上已经发现他把人救走了,还想亡羊补牢。然而他现在所能做的,也就是默默祈祷了。 “云篆太虚,浩劫之初。乍遐乍迩,或沉或浮。五方徘徊,一丈之余。天真皇人,按笔乃书。以演洞章,次书灵符。元始下降,真文诞敷。昭昭其有,冥冥其无。沉疴能自痊,尘劳溺可扶,幽冥将有赖,由是升仙都” 原来那日在幕府山下,三台洞前,罗璧一见贵成他们,就做了最坏的打算。 回灵山,王玉凤也许还有存活的希望,对他来说那绝对不归路。除了逃跑,根本没有别的希望。好在亡命已成习惯,脑子里不缺的就是各种各样逃亡的念头。 再说贵成有了这笔意外收获,再也不想在建康稽延。在他的眼里,俘获王罗两人的价值似乎还大于俘获芷子。甚至还有一个丫鬟没有找到,他也没放在心上。 贵成不比贵立,很少下山出差,不仅江湖经验不足,而且心情也很浮躁。一有俘获,便觉得大事告成,急于回山邀功。另外在他的印象里,还当人家罗璧只是十数年前那个未出道的小师弟,故而不可能对他有太多的警惕。 本来贵立可以提醒一下,但他却始终不发一言。自从芷子告诉他贵定一案的真相后,心性早有变化。虽说还不敢百分百置信,然而一见面难免一番纠结。 前番贵立出声示警,罗璧早就明白。现在一看贵立只是敷衍,全由贵成做主,能不暗自高兴?他知道,只要贵立不很上心,自己逃跑的机会就会很大。 一开始罗璧就装出一副伤重不堪的样子,似乎没人搀扶,自己都不能起立。其实云心的疗伤本事不错,再加上一副简单的背夹,罗璧活动已经没有问题。只要不是打斗,就有机会。最可喜的是船到燕子矶,贵立和贵祯就告辞下船了。 原来他们各有坐骑,再说使命在身,目的地也是不同。罗璧尽管无从知晓他们究竟负有何种使命,但也能猜出几分那两位是赶着去平江与萧综汇合。 贵成则带着余下的同门直接回灵山,因为押着人犯,所以贵成干脆也就一船到底,不走旱路,以免再费周折。罗璧一听,更是满心喜欢。在灵山的悬崖峭壁下盘桓了那么些年,别的没长进,一个水性,一个攀爬,自不待说了。 罗璧计算着行程,决定在最后一夜逃跑。出胥口横穿小半个震泽,对面就是灵山镇。这点行程,大概需要一天一夜。不管贵成怎么安排,罗璧总有一个黑夜可资利用。而他选择在最后时刻逃跑,也正是为了麻痹贵成他们。 船行七八天,谁都老老实实,眼看灵山在即,谁都会松一口气。那日船到溪口,已是天黑。过了溪口,灵山已经遥遥在望。贵成问老大,假如连夜行驶,什么时候能到灵山?老大说天明之前可到,贵成便不让在溪口抛锚歇夜。 子夜时分,在皎洁的月色下,灵山已经影影绰绰,就在眼前,罗璧开始行动了。他要小解,贵方便扶着他到后甲板去。然后刚到后甲板,没等贵方站稳,他就给了人家一个肘击。同时藉着反弹之力,一个鱼跃蹿进了水里。 人家怎么追,怎么找,他都看得一清二楚。原来一入水之后,他便悄悄向船尾溜去。船尾有个舵槽,那里是最好的藏身之地。借着舵杆,他根本不用费力。就像那一回云心救芳儿一样,罗璧对船的构造也已经相当的熟悉。 贵成他们只当人一下水就会尽快逃离,故而只管往远处搜,白忙乎一场。快到灵山山麓,罗璧才离开船艄,潜入水下。直到船去甚远,才慢慢朝悬崖下面游去。 至于后来罗璧又如何去救王玉凤他们,且听后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128):罗璧 书接前回,不再重复。 却说罗璧他们还真没能逃远,只是藏在后山的崖洞里。 罗璧在那儿藏过好几年,简直就跟自己的家里一样熟悉。前番木子在龙山梢待不下去,他就萌生过要送他回这里的念头。王玉凤那日初见木子时始终没弄明白,他们两个嘴里的老地方竟在这灵山的悬崖之下,仇人的肘腋之下。 早年为了脱困,罗璧受到木子的启发,也学会了跟猴子一样攀爬。甘琳怎么也没想到,自认为难以逾越的那段岩壁,没隔多少时间,就已经不成为障碍。 甘琳夫妇也算见多识广,然而终究没有与猴子一起生活的经验。其实罗璧也不过是少见多怪,只以为自己掌握了一门只有猴子这等畜生才会的稀罕本事。只缘他们都没有见识过真正的燕农一种以采集燕窝为生的岛民。那种人虽然不比猴子还灵活,但只要燕子栖息过的岩壁,凭根竹竿就能徒手攀登。 只古旻晖的角度与他们不同,尤其前番在幕府山,一个神秘的老妪裹挟着芷子也在一堵临水的崖璧前倏忽不见,也给她添加了一个思路。只是母亲甘琳完全沉浸在自己习惯的视野之中,就像只一不小心困在夹缝里的绿头苍蝇。 甘琳自有老年人特有的固执,总认为自己吃过的盐比别人的米多,见识绝非年轻人能比。虽也承认她的四个女儿中老二最能干,可也不会轻易让她做主。 折腾到天黑,各路弟子都回来了。山上山下,一无发现。 古旻晖虽然不常回山,但对母亲的脾气也非一无感受。她不会直接跟她发生争辩,但也不甘心当个陪衬,全凭着母亲的意志行事,而让自己就这么闲着。 她去山下要了两只船,特地顺着山后悬崖一面来回转了两圈。 百把丈高的悬崖峭壁虽然不能一目了然,但大致的形势已经多少有数。尤其不少树丛后面都有黑黢黢的阴影,难说不是猴子的巢穴。当年的猴子既然都被驱赶到了悬崖下面而不再来犯,那么它们肯定也是找到了新的巢穴。 说不定当年罗璧死里逃生,正是利用了这么些崖璧上的巢穴。只怪当年没有将此好好搜查,否则今天再也不必顾虑他的兴风作浪。这一点就连古旻晖自己也感到奇怪,她总觉得罗璧没死,而眼下的麻烦似乎都该跟他有关。 也许这感觉跟她一直深埋心底的一点不满有关,当年为了保全萧玉姚的私生女,竟然把王玉凤的丈夫儿子都杀了,起初她并不知道。那天王玉凤跳崖自杀,还真是让她给撞上了,母亲这才告诉她个中原委。尤其听说还顺带杀了三个无辜的人,她更是对父母的做法感到不能理解。想留下那个婴儿,包括为她找一个合适的奶妈,完全可以找到很多理想的办法,为什么非走极端? 现在的做法,无意之中也在授人以柄,如果是对方设计栽赃,倒还可以理解,自觉自愿的选择,真是让人无语了。虽然她没问究竟是谁去动的手,但这决定本身已有利令智昏的意味,而且二老难辞其咎。特别是听说最后还没找到罗璧的尸首,更觉得他们把事情搞复杂了,事情越复杂越容易败露,这道理谁都清楚。这不,罗璧这个祸根就留下来了不是?再说罗璧也是运气不错,让他撞在贵成那种刚愎无知的人手里,换成自己,还不立马除去? 严格地说,她不仅跟罗璧无冤无仇,而且原先的印象还不错,一个英俊少年,文弱内向,见着谁都是腼腆地一笑,可既然有着必要,那就必须干脆利落。 直到该吃晌午饭了,古旻晖方才回来。回来之前,还不忘留一只船继续监视着悬崖。母亲说得没错,一百多丈的悬崖峭壁,恐非一般人力可以攀登。除非绝对高超的身法,只怕自己的父亲也没有这种能力。尤其是那段寸草不生的岩壁,光秃秃,几无坑洼,十来丈高,简直是为崖顶而设的天然屏障。 小伦子不是说过,那个在建康劫持芷子的人能够半空转身,从意想不到的角度攻向对方,谁保证那跟罗璧毫无关联?更有可能,那人说不准也已潜到灵山? 灵山诸人一时无所适从,正好给了罗璧他们苟延残喘的时机。 罗璧猜到甘琳依旧会把王玉凤拘押在她的后院十五年前她也曾这么干过。 他清楚自己曾经的师娘非常固执,已经到了刚愎自用的程度。当年自己还在山上,同门弟子中间就有微言。实际上谁都知道甘琳身上的一荣半誉,不过都是古渊岳浑身光环的折射而已。然而她却毫不自知,仿佛玄坛就她一手缔造。 颐指气使,不可一世。当年罗璧就在敬畏之余不免有一些厌恶,现在反倒觉得可真是天假其便,冥冥有助,不幸中的大幸,让人有机可乘。正因为她的固执,永远也不会料到已经把她视作禁地的后院,当成了一条救人的通道。 就甘琳认为不可逾越的光滑岩壁,罗璧早已不把它当成障碍。她更不会知道,在亲信的四个佩剑丫鬟里,有一个早与她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的罗璧勾通。 谁?梅儿。 贵定一案,甘琳的四个贴身丫鬟自然要比其他的同门了解得多。真所谓百人百味,千人千心。虽说她们都被甘琳视作亲信,但不等于心中都没有暗流涌动。 突然有一天,罗璧有如鬼魅一样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梅儿整个人几乎崩溃了。曾经心仪过的英俊少年,已被苦难摧残得直如一只马猴。曾几何时,这还是一个颇受师娘青睐的得意弟子。那份关爱,可说不在她们四个佩剑丫鬟之下。 如此反差,要说没有兔死狐悲之感那是假话。况且每一个人都不乏良知,孰是孰非,自有一番判断。不单出于同情,她也要帮助罗璧。她唯一的奢望,假如真那么一天,也有不幸降落到自己的头上,罗璧要能带着她逃走多好? 当那天甘琳命令大家将王玉凤母子仨押到偏院,梅儿就知道罗璧不久便会出现。 果不其然,第二天夜里,轮到梅儿当班,一块小石子掷进了房里。 梅儿早有思想准备,她先去门口张望了一下,才到那扇气窗下拍了拍墙壁。 “噗噗噗” 王玉凤跟馨儿一房,还没睡下。木子在另外一间房里,已经睡下。王玉凤已经注意到了梅儿的异常,只没想到会如此,大张着嘴,那番惊讶自不待说了。 梅儿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不要出声,并让馨儿去院门口望风。 紧接着就看到罗璧从气窗口里钻了进来,王玉凤的下巴颌都差点掉了下来。 “梅儿” “师兄” 看到他们彼此熟稔的程度,王玉凤心里刷地一下亮了,怪不得罗璧这些年对山上的情形了如指掌。一时之间,她的心头有种难言的感觉,甚至有点嫉妒。 好在这种感觉只是一闪而过,心头鼓涌出来的更多是惊喜。 “你没事吧?”梅儿先开口,难掩关切,要是贵定没事,王玉凤心道自己也会是这口气。 “有事我就来不了了”倒是罗璧有些腼腆,像是在王玉凤面前有点不好意思。贵定从前也会这样,好像男人都不喜欢女人在人前对自己太流露真情。 “没事就好”梅儿似乎感觉到了罗璧的生硬,不由得瞥了王玉凤一眼。 “没事,幸亏这次不是贵立师兄挑头” 梅儿懂,贵立的江湖经验远远胜过其他同门。“听说你投湖了,都快吓死了” “嘿嘿,已经死过一回了,不会再那么容易死了” 尽管罗璧像是开玩笑,但在王玉凤听来不无凄哀,她同样有种不祥的预感,似乎师娘不喜欢她回来。当年自己离开灵山,师娘肯定不会把原因告诉同门兄弟姐妹,这也情有可原。毕竟当年离开的时候,师娘要她匿身不现。 师娘的初心,自然是由情杀起始,怀疑罗璧乃是她的杀夫仇人,要她秘密追查。可谁会料到,若干年后,她竟跟所谓的仇人一同被擒,真是莫大的讽刺。 当在三台洞口被贵成他们众兄弟围住,之所以没做任何反抗,固然意识到双方实力上的差异,但也不免有些侥幸。心道在别人眼里,自己是个叛逃者,但是师娘知道其中的秘密,必定会为她做主。只要见到她,就能前嫌冰释。 至于后来师娘究竟有没仍把她视作弃徒,则待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129):罗璧 书接前回,不再重复。 却说灵山十杰贵成一行把王玉凤木子仨押解到山上,向师娘甘琳交差,王玉凤只没想到,且不说众同门都拿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师娘也是一脸冰霜。 完全是另外一副面孔,好像当初并不是师娘偷偷送她下的山,心里顿时有种不祥之感,只是当着众同门,有苦也说不出,只能咬咬牙,拼命往下咽。 她甚至觉得师娘的目光里面都充满了嘲讽,似乎还在一直不停地对她说:傻瓜,这么多年了,你总该明白了吧?你能与罗璧走到一起,已经说明你不再糊涂了。可是已经晚了,只要你跟罗璧在一起,就甭想再自证清白了。 要说也是,当初山上同门本都怀疑是罗璧杀了她的丈夫贵成,而动机正是出于对她的感情,只是当时还没人怀疑到她的头上,没想到若干年后他俩还真会走到一起,而且还在无意中被同门中人擒获,瓜田李下,怎能说清? 似乎冥冥之中还真有一双手在拨弄她的命运,哪这又该是谁呢?师娘吗?她觉得她老人家虽然精明强干,但还不至于有如此大的本事,否则师娘就该是大罗金仙了。莫非罗璧也在帮着人家构陷自己,是的,他的消失和重现都很蹊跷,似乎也促成了事情的发展,可他为什么要害自己?找不到点理由不是? 再说自己有哪点值得人家如此花费心机?就为奶个孩子,那岂不成了笑话? 王玉凤愈想心里愈乱,她虽不敢再对师娘抱有太大的希望,可又不想彻底放弃,就像一个人已从悬崖边上滚下,能抓住点什么就是什么,不管能否救命。 罗璧和梅儿的心思并没有她那么沉重,顾自还在婉转地表达着自己的心情。 “也是,后又听说你到灵山近前才投水,想必你一定是胸有成竹” 只听梅儿略显忸怩地说,掩饰不住的小姑心态。 “对不起,又让你挂念了”罗璧似乎已在后悔刚才的生硬,脸上满是诚挚。 王玉凤这才意识到,这两个人年纪相当,应该都三十出头吧?倘若没有变故,兴许他们会是同门之中又一对正式的伉俪。一念及此,能不触景生情?惊喜的泪水中又添了别的成分,就连贵成的音容也在浮现,她再也不敢往下想了。 “师兄,这就带他们走?”等到王玉凤清醒过来,他们正好把话题转到她身上。 “哦,今天不行。对不起,师姐,让你受惊了”也许是刚才王玉凤的表情有点明显的异样,罗璧很是吃惊,又是歉然,又是关切地望着她说道。 “师弟”王玉凤哪有这种思想准备,本来罗璧的出现就已经足够出乎意料,兼之明确是来救她,心情想不复杂也不成,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放心,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只是今天不行”原来这救人,其他的都没有问题,唯有那一段光滑的岩壁不敢冒险。木子也能攀岩,王玉凤与馨儿都不会,必须一人背负一个。若是他和木子都不曾负伤,徒手攀过那段绝对没问题。现在伤未痊愈,还要背负两个从没攀岩经历的,绝非儿戏。 必须采用两根结实的树棍,每根足够承受其中两人的重量。中间拴上绳子,绳子的长度应该越过那段光滑的崖璧。有了这两根绳子扶持,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用完之后,只需一抖绳子,便能连木棍一块收回。绳子自不能上集市去买,只能用树皮撕了慢慢地搓。这一切,罗璧当年都玩过,自然不在话下。只是搓绳需要时间,这一耽搁又至少得几天,而且还要凑上梅儿的下一个班头。 他把自己的考虑说了,并问了梅儿的轮值时间,约定三天之后的半夜再来。 “师姐,我是怕你担心,所以今天才特地上来一趟” “其实你也不用顾忌我”王玉凤清楚难度非同一般,心头自是五味杂陈,然而再是着急,却也无奈。“师弟,求你,你只要帮我把木子带走就行了” “师姐”罗璧何尝不懂王玉凤的意思,只是如此大大有违他的初衷。他更需要的是复仇的同盟军,而不仅仅是替人抚孤养儿。况且王玉凤作为有恩于人的养母,更是一把开启芷子萧玉姚这条通路必不可少的钥匙。 “师弟,只要给你贵定师哥留个根,师姐永生永世下辈子也感你大德” “师姐”罗璧不敢直接去拦她,只好把眼求助于梅儿。 王玉凤越说越激动,她顾不得背上的伤还没好,竟还想跪下,梅儿慌忙跑过去,捂住了她的嘴:“师姐,罗璧师兄既然有了安排,你还是听他的吧” 王玉凤一心指着罗璧救她的儿子,自也不敢过分违拗。罗璧虽然又去了,但她的心里已不如早先那么绝望了。重新落入师门之手,兼之有了刚才的那番推想,她已不敢再对师娘抱希望,不由得又萌生了死的念头。若非儿子跟着身陷囹圄,须得设法让他脱身,只怕罗璧投水的那刻,她也会紧随而去。 这会儿看到罗璧,自然又有了生的。当罗璧从气窗里爬出去的时候,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倘若到时候只能救走一个,那就木子走。若能救走两个,那就请他捎上馨儿。她将拜托罗璧,将馨儿许配给木子,赶快给她生一个孙子。芷子不见了,芳儿也不见了,她只能指望馨儿替她照顾木子了。 她只后悔此事没早办,当芷子和芳儿不告而别,她就有了这念头。那时在船上只是养伤,优哉悠哉,欠点压力,只有这样身陷绝境,才会感到事不宜迟。想到这里,一阵焦躁涌上心头。从未感到如此急迫,决定立刻来办。 “馨儿,你过来” 罗璧走了,馨儿也不用望风了。然而老夫人没睡,她也不敢睡下。哎了一声,馨儿过来。适才看到罗璧从窗户里进来,就觉得有救了,心情自然好了许多。 馨儿虽然在院子里听不到里面的对话,但也抑制不住浑身的兴奋。罗璧只要能够重新出现,况且来去自如,那他定有救人的办法。老夫人这会儿叫她,肯定是要商量逃跑的事。于是她冲着守在门边的梅儿一笑,快步进去。 “馨儿,你跟我也七八年了,老身待你如何?”对两个丫鬟,王玉凤早就习惯颐指气使,根本不用转弯抹角,一开口就想奔主旨,只又怕吓着人家。 “这好”馨儿有点糊涂,心说这会儿还有心思问这种废话? 王玉凤见馨儿迟疑,也不急于催她。其实这答案心中早就有了,当年一共买了两个丫鬟。一个服侍芷子,一个服侍自己。几年下来,就她对自己最亲。一个视若己母,一个视若己出。彼此虽无明言表露,但那份融洽自不待说。 “我给你指一门亲事如何?” 馨儿一听,不仅奇怪,也有了一丝不安的感觉。梅儿上了点年纪,一下听出了端倪,低着头吃吃地笑了。这一笑,更是闹得馨儿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了。 “我想把你许配给木子” 一听此话,馨儿连嘴巴也合不拢了。兀自张大着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主母。 “怎么啦?我真的想把你许配给木子”只当人家没听清,王玉凤又郑重其事地重复了一遍。 “老夫人”但听馨儿痛叫一声,立刻泣不成声,嘤嘤咛咛,悲喜莫辨。 却说馨儿对于这等安排,究竟是欢喜还是难过,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130):罗璧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却说王玉凤此时此刻完全沉浸在一种悲壮的氛围中,尤其决定宁可牺牲自己也要把生的机会留给一个丫鬟馨儿,只觉得自己是个当之无愧的恩主,当然馨儿年轻,她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替她照顾她的儿子。她已经被自己所感动了,只觉得血往脑袋里涌,周围的一切都已可以忽略不计,恨不能立刻遂愿才好。 王玉凤很清楚自己并非特别机敏,虽说自己的安排也并非完全出于恩赐,但总可谓舍身成仁,一时间闹不清馨儿为什么要哭,涕泗交加,悲喜莫辨。 记得当年师父准允她与贵定成亲,她倒也哭了,哽咽不止,自是喜极而泣。她猜想馨儿也该如此,毕竟丫鬟与少奶奶两者地位不同。十数年来她一直坐在一庄之主的位置上,感觉良好,自问也无处置不当之事。所以她觉得如此指婚,虽是权宜之计,但对馨儿也算是个福音。尤其想到自己将有可能把一个逃生机会因之而留给她,更觉得一切都是顺理成章,不啻恩赐。 “你也老大不小了,再说木子的身份也不至辱没你”王玉凤本想多解释几句,只是自己听来也不是滋味,索性不说了。扑簌扑簌,竟也是落下泪来。 “梅儿,你说师姐这样打算对不对?”王玉凤抹了一会儿眼泪,忽然发现梅儿一直在偷偷打量她。 “师姐的事,自然得由师姐做主”梅儿叹了一口气,装作困极打盹的样子不再看她。 王玉凤本来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关照馨儿,看着场面有点尴尬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馨儿一直在哭,只哭声越来越小。有一声没一声,好像已经睡去,只是被自己的抽噎声弄醒而已。 王玉凤暗叹一声,只觉得心中说不出的苦。馨儿总比芳儿懂事,但愿她能慢慢理解自己的苦衷。 第三天子夜,又轮到梅儿当值,他们谁也没睡,静静地等着。 又是一粒石子开道,罗璧又像猴子一样在气窗口出现了。这次没有多话,只见他把根木棍横在窗口,木棍上已经系好绳子。本来罗璧想叫木子背着母亲先下,但王玉凤坚持要让木子背馨儿。几番纠葛,就连罗璧也看出了门道。 于是就让木子先下,背着馨儿,并嘱木子安全抵达岩洞,就摇动绳子作为信号。 约摸半炷香的功夫,木子的信号终于到了,罗璧这才向梅儿告别。 “我走了,梅儿,对不起,只好先委屈你了” “没事,师兄,只要你记着梅儿就好” 为了不让梅儿暴露,罗璧特地点了她的穴道,并把她塞进了充作床铺的卧柜里。 木子当时背馨儿,特地用一截短绳子将他俩的腰绑在一起。现在轮到王玉凤,罗璧也是如法炮制。而且不能先绑,因为气窗口太小,只能勉强通过一个人。这四个人中间还数王玉凤最胖,几乎是罗璧一点一点将她推出去。 一脱出气窗口,王玉凤立刻觉得底下有一股巨大的劲道在狠劲拽着自己。当即吓得两眼紧闭,双手死命攥着绳子,一动也不敢动,就怕一动就会掉下去。 湖面的风总带着潮气,吹在身上又冷又湿,让人禁不住瑟瑟发抖。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这难道是在仲夏之夜?简直抵受不住,让人只想很快钻到被子里。等到罗璧的后背贴上她的前胸,方才有点暖意。拦腰一道收紧,又让她多少有了点依靠。她不由得讶异,适才那番慷慨赴死的勇气哪儿去了? 绑束停当,感觉稍微好点,罗璧最后轻轻地告诉她,要准备下了。接着开始一点一点地挪动,她只觉得不是罗璧主动在往下,而是他在与下面的劲道抗争,恁大的力道在把她跟罗璧往深渊里拖。每当罗璧将要坚持不住,就会往下沉一点。早知道会是这样一番经历,她真的情愿留在顶上等死了。 她始终不敢睁眼,而且越闭越紧,仿佛只有这样才感到安全,任凭不争气的泪水挤得满脸乱飞。 忽然,罗璧一个脱手,没等她惊呼出声,背后立刻有人抱住了她。不用说,她抱住的是一条长毛覆盖的臂膀,粗壮结实,很像一只兽腿,那自然是她的儿子。当意识明白确定是在儿子的怀抱里了,她才敢慢慢地睁开眼来。 原来她已经停身在一个岩洞里,只是比幕府山的三台洞小上不少。 “这已经是崖璧上最大的岩洞了,这就是我和木子当年的家”罗璧已经在开始回收绳子,看看惊魂未定的王玉凤,不时冲她点头,始终笑吟吟地说。 木子一直扶着她,仿佛怕她随时会摔倒似的。 馨儿显然也给吓坏了,双手捧着自己的脸蛋躲在一个角落里。 定睛细看,这洞虽然不大,但也不很逼仄。只是狭长一点,估计铺三四张席应该没问题。 洞的尽头,已经点着了一支松明子。 整个洞腔显得有点口小肚大,洞中最宽敞的地方兴许还能搁下一张大圆桌。只可惜中间的地方有点渗水,地上搁着一只破瓦罐,瓦罐周围还有积水。 洞里面再没有太起眼的东西了,几摊枯叶铺在地上,大概就算是他们的床垫。还有几块石头,随意散落着,不大也不小,看上面油光发亮,该算坐凳了。 洞口实在太小了,罗璧一个人在那收拾绳子免不了还要磕磕碰碰。 从洞口望出去,外面黑幽幽的。隐隐有些水声从很深的地方传来,想来一定是悬崖底下的惊涛在拍岸。也不知道这洞口离水面究竟有多高,然而光听这涛声就有点让人头皮发紧。仿佛那波涛正在一浪推着一浪朝自己涌来。 “良,噗吧”娘,不怕!每次声响身子总会随之微微一颤,木子一直没有离开过她,似乎感到了她的哆嗦,他尽力抱紧,想让她身子不再抖动。 王玉凤情不自禁地攥紧了他的手,忽听咝了一声。拉过来一看,原来他的十个指头统统都给磨破了。有的还在渗血,有的已经结了新血痂。再看他的双脚,竟也血肉模糊。再看裸露的胸膛,浓密的胸毛也给血痂粘得一绺绺了。 “下去还要这样爬吗?”她再也忍不住了,把眼去找罗璧。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罗璧也不例外,无论手掌,还是脚掌,浑身上下也都是血肉模糊。 “往下可以借助身法,不过得躲两天再说”罗璧笑笑,似乎一点也不觉得疼痛。 罗璧的计划是先在这岩洞里躲两天,等到山上不再那么警惕时再想法离开。 “你看,师姐,这足够我们吃一阵子的了”说着,罗璧把绳子搬到尽里头,然后捧出一只同样是树藤编的箩筐。只见里面都是各种各样的野果,有干的,有鲜的,有很多王玉凤都不认识,不过看数量,倒是可吃不少时间。 “大可放心,当年也是这么熬过来”一想当年人还重伤在身,王玉凤心里不觉有点坦然起来。 “只是我们不能马上走,一来底下是湖面,咱们现在这情势,必须靠船,但是现在船慢,也不敢提前预备在下面,否则更容易被他们发现,被他们追上” 罗璧看她还在困惑,笑着继续解说:“这所谓灯下黑,反倒安全,他们不会料想到我们逃脱了还不远走高飞。再说此地一般人也上不来,听说当年那两个老不死来此开坛,也是找了力夫,买了不少绳子,方才上下了几趟” 王玉凤一听,既感动又感慨,要说选这无路之处救人,罗璧也算费尽心机了,也许正是这点,无论当年的他们,还是现在加上自己和馨儿的他们才有机会。 只是想着这一来也等于彻底跟师门翻脸了,不免又有点怅然若失。兼之双方也仅一崖之隔,只要不曾远走高飞,就不能算真正脱离险境。虽然罗璧看上去稳操胜券,她却不敢掉以轻心。尤其闻着儿子的气息,她的心里更是没底。 至于王玉凤母子乃至罗璧他们最后能不能脱险,还听后书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131):罗璧 书接前回,不多啰嗦。 却说那边罗璧他们躲在崖洞里等待机会,这边甘琳又在盘问梅儿。 梅儿一口咬定人是从气窗里爬进来,并从背后偷袭,否则早该让她发现了。至于自己如何被点穴,怎么也回忆不出来。又问谁在背后偷袭,也实在想不起来。说来说去,总是那么一句:“背后一麻,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一切都是罗璧教好的,自然不会有错。甘琳这人天生护犊子,最不肯相信自己身边有人会反水。自诩识人无数,岂能连几个自己用得最趁手的人也看不透彻?罗璧深谙这点,所以早就关照过梅儿,只叫一个劲儿装糊涂。 甘琳也始终不信悬崖下面能爬人上来,只缘当年自己年富力强尚且放弃。自己想办都办不到的事,别人自也枉然。她还认为能把梅儿制服之人并不需要多大的能耐,不必专从外面引进援手。言下之意,王玉凤,甚至那个丫鬟都能轻易制服梅儿。 看到自己的母亲带着先入之见反复盘诘梅儿,古旻晖心里实在不是个滋味。 现在母亲认定后山绝对不能攀越,几乎可说一厢情愿。真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小伦子嘴里那个劫夺芷子之人就是身法奇高。难道那人不可能在劫了芷子之后,再来劫王玉凤?先不说这样做对人家究竟有什么好处,但也不能说是毫无可能。莫非母亲真的老了,父亲也真的老了,他们只能囿于自己的一孔之见?包括他们对天下大势的判断,又何尝不可能是一隅之见?倘若真是这样,那么自己将来何去何从,倒是需要重新考虑一下了。 趁着母亲絮叨的当儿,自己搬个凳子,挨个察看了各个气窗。果然在一扇气窗的两侧发现了一点木屑,很少,几乎不为注意。显然是根木棍横着卡在窗框两侧的石头上,受到重压而蹭下的丁点碎末,不看压痕,不辨碎末。 那种情形不难想象,当时木棍中间应该拴着绳子,逃跑的人正是缘绳爬上攀下。看来这绳子才是关键,有它兴许自己都能越过那段所谓不可逾越的石壁。 “娘!后山悬崖不能排除”古旻晖觉得不能再含糊了,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为自己的口吻添加份量,干脆利落,明显给人以斩钉截铁之感。 “为什么?”甘琳像是感到了挑衅,乜斜了眼睛。不管在她的几个贴身丫鬟看来,已经是表现出了足够的容忍,上了火还能容忍,丫鬟们都很惊讶。 “刚才我在湖上连一只猴子也没看见”古旻晖也很坚持,只是语气稍微放缓了些。 “猴子?!”甘琳实在有点不明白,这跟猴子有什么关系?再说山上也有些年头不见猴子了,此时此刻瞧不见猴子不很正常吗?总不至于猴子会帮人逃跑吧? “不错,我记得这悬崖下的猴子虽然少了不少,但总不该是统统灭绝了吧?” “这谁注意了?反正有些年不见猴子上山了” “假若猴子没有完全灭绝的话,说明这悬崖上应该有很多洞穴” “洞穴有啊,当年我跟你父亲踏勘的时候还见过不少,也确实有猴子作为巢穴” “可现在呢?” “现在当然还会有,只是关键这悬崖谁也没本事上去,就是猴子也上不来” 古旻晖看到母亲又开始固执,也就不想跟她争了。 “不管怎么说,需要马上封锁这片悬崖” “旻儿,假如人家真要是从那悬崖上爬下去,只怕这一会儿也早就逃远了不是?” “不可能” “为什么?” “王玉凤和她儿子身上都有伤,到了水上只能靠船,而这会儿要用船他们不敢” “这”如此说来,甘琳倒也不由得点点头,船慢,一时半会走不远,很容易被人发现。换做自己,也必须等到峰顶松懈之时,才敢用船来接人。 “那你想怎么办?” “找些油来,把悬崖上的树都浇上油,把火点着了,假如真有人藏身的话”古旻晖这招还是现趸现卖,前两天太子用火巧攻三台洞,她能不效仿吗? “好吧,只是会不会把火引上山?”甘琳想了想,觉得也不失为一个良策。若是女儿的猜测不错,甘琳更愿意罗王两人葬身火海。再也不必顾虑他们人前张嘴,一了百了。只要真相不露,其余弟子估计过了一阵也会渐渐遗忘。只是虽有光滑的石壁隔着,但是火随风势扩散很快,未免让人担心。 “本来就该多派些人监视,索性把容易引火的地方先切断,并且多备点水” 甘琳本来吃定人是从前山逃走,而且还有内应。只是不想过于大张旗鼓地排查,一句话还是怕搅乱了人心。毕竟王玉凤他们的遭遇,内中自有不可告人之处,实在经不起反复喧嚷。“好吧,死马权当活马医,要不问问你父亲的意思?” 古旻晖知道,现在父亲基本不管俗务,一心著书炼丹,大小事情都由母亲打理。只是烧山兹事体大,理当父亲做主。好在他亦无良策,放任王玉凤他们逍遥江湖更是不能。两害相权取其轻,于是一切就按照古旻晖的设想展开。 在悬崖顶上直接往下泼油很难,不少直接泼到水里。就挑了几个手脚麻溜的弟子,绳子绾住,放下去点,双足蹬着石壁,支起身子,就能泼到更多地方了。 古渊岳的丹房里还有唧筒,借助它们则能泼得更准。只是唧一次喷一次,量不大,很是麻烦。最后古旻晖叫人找些破坛子来,装上油掷出去效果更好。 山上长绳子一时难备,短绳子还是能凑到一些。山上自由甘琳亲自指挥,每个屋顶上都布置了人。也备了大小水桶,以防风势一个不对,大火蔓延上山。 山下仍由古旻晖带队,灵山自备的几只船都派了出去。沿着崖底,稀稀拉拉占定位置,一边监视,一边同样借用唧筒或者破罐破坛向就近的树丛浇油。 崖璧上的树丛,郁郁葱葱,湿度极高,不靠油的助燃,怕是不容易被点着。一旦崖璧上到处烟火,估计岩洞里有人也就藏不住了。这一招,古旻晖还是受了太子火攻幕府山的启发,自己想不出来,不由得暗赞太子的聪慧。 大概忙乎了两个多时辰,古旻晖看看差不多了,便吩咐点火。 点火之前,她内心免不了又有一番挣扎。也许这把火上去,最后得到的只能是王玉凤他们的尸身。只怕她已经知道丈夫横死的真相,应该不会轻易妥协。话说回来,其实王玉凤的生死已无关紧要,只不知萧玉姚又要作何想了? 当然,前提是王玉凤果真藏在崖璧上的某处。 “点火!”随着几支火箭射落,几个地方点着了。 一开始火势很不稳定,有些树丛,没淋着多少油,冒了几下浓烟又熄灭了。然而随着底部的火势逐渐形成,便像狂涨的潮水一样,一点点往上蔓延。中间有些树丛根本浇不到油,但被下面的火烤着,慢慢焦干,最后也熊熊燃烧起来。 最后火势大了,直如一幅巨大的帘子在慢慢上卷,凡被烈火焚掠过的地方,枯焦的根茬,熏黑的岩壁。只是一百多丈高,火势还不能一下子肆虐个遍。 火势一点一点上升,越烧越高,周围来看热闹的人也在渐渐增多,虽然都是稀奇,但是看着如炬燎天的火势,噼啪作响的爆裂,在场的人也不少揪着心。 快烧到半腰,果然有一些猴子吱吱乱叫,从洞里窜了出来。一看见大火,又缩了回去。随着大火蔓延成片,烟熏火燎,还有猴子熬不住,再冲出来,撞入火海,顿时变成一团火球,惨叫着坠向湖面,一个接一个,看得人咋舌不停。 崖下早就飘满了浮油,猴子们带着火下去,一蓬一大片,火星混杂着水花,火球倒是有灭的,就不见活的,最命硬的也就多挣扎几下,就再也不动了。不一会,水面上已浮了不少死猴子,并随撞崖的湖浪反弹,开始四散漂开。 欲知这场大火最后会烧出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132):罗璧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却说下边古旻晖点起大火,上边罗璧他们自然万万没有料到,要说那日幕府山的情形,他们也算是历历在目,只没想到人家现趸现卖,这么快就用上了。 洞里尽管不能探头查看,但听猴子的惨叫声越来越近,知道火也快烧到了。越来越灼人的热浪,带着呛人的烟气不时灌进洞来。越来越多,越来越浓。 刚才外面在布置时,上下喧嚷一片,早已惊动了洞里的这几个。 罗璧开始只当是人家想派人缘绳而下,搜查崖璧,就已经用湿土把洞口掩埋了大半。只留上面一个小口子通气,同时也方便观察。崖壁上到处是这种漏隙,不容易被外界发现。尤其身悬半空搜索,绝大多数只能做到浮光掠影。 他想到了山上会监视,会搜索,只是做梦也没想到人家会立刻发动了火攻。 再一想前番幕府山的火攻场面,又不免抱怨自己太大意了。哪怕一开始就直接下到到崖底的水中,在浅水中慢慢摸出去,也比现在进退无路强得多。可惜当时更多顾忌的是王玉凤母子俩的伤势,也为当年的逃生经验所误。 显然眼下的这一切都是古旻晖的主意,看来人家这么多年的尚宫女官没白做。然而现在没地方买后悔药去,他只能祈祷这些人能熬过这场生死大劫。 唯一的希望,就是恳请老天爷来点风,尽量把烟火引开些,不要往洞里灌。当然,要是有一场倾盆大雨那就更好了,真能活下来,他拼死也要募建一座天神庙。 可是事与愿违,烟气越来越大,从封泥的缝隙里猛灌进来,连自己都感到有些呼吸困难了。 王玉凤早已呛着了,不停地咳嗽。馨儿也开始感觉难受,喉间不时咔咔作声。 猴子惨叫声越来越响。叽叽吱吱,好像就贴在洞口外挣扎。 垒着的封泥忽然塌了,原来有只猴子想钻进来,又是扒,又是撞,薄薄一层泥巴糊在一张柴扉上,已经被火烤得半干不湿了,不碰它都在不停地龟裂,哪禁得住猴子如此折腾。猴子的身上又是油,又是火,罗璧可不敢让它进来,猛地一掌将它打出洞去。但听一声嘶竭的尖叫,那猴直向下面坠去。 下面船头上的古旻晖本就在不停地扫视着崖璧,一看先是一只火球般的猴子掉下,接着又是一片着了火的柴扉,当然眼睛一亮,刚想该如何动问,却听旁边有人脆声大笑起来。原来是贵成的船也到了,他原本负责在湖面睃巡。 “不知洞中是哪位?师妹?还是师弟?” 贵成在声音里掺了真力,又脆又尖,笃定盖过烟火的闷响,洞里听得一清二楚。 王玉凤恐怖极了,两眼一直盯着洞口。馨儿也吓坏了,抱着老夫人的胳膊一动也不敢动。 倒是木子有点跃跃欲试,但又不知道如何办好。唯一能做的就是帮着罗璧把不停钻进来的猴子打出去。洞口大开,已没选择,猴子们都把这儿当生天了。 不管应与不应。暴露已是无疑,罗璧同样蒙了,一时之间根本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如果不用火攻,哪怕守着这洞口,估计师父师娘亲临,恐怕也不易攻进来。可是烟火无情,洞开没了遮挡,被吞没也只是个早晚的问题。就听那越来越响的噼噼啪啪,像是洞口附近的树丛都被点着了。烟气也越来越大,四个人都呛得不轻,高一声,低一声,似乎都恨不能把五脏六腑咳将出来。 罗璧脱下上衣拼命搧着,想把烟气往外赶。然而赶出去一小团,便有更大的一团腾涌进来。看情势这还只是点火苗,若是成片烧着,再折腾也白费劲了。 木子实在忍不住,要往外冲。幸亏罗璧眼明手快,一把抱住了他。 突然,王玉凤站了起来,径直走到洞口,也不跟谁打招呼,直接嘶声大叫。 “师父师娘,二师兄,请你们先把火灭了,我马上出来,听凭你们的处置” 罗璧一听,愣了一下,随即也跟着大声喊道。“我也马上出来,你们先把火灭了” 他们的嘶喊尽管被烟火呛得声气不连,断断续续,但悬崖上下还都听到了。 甘琳本想直接把他们统统一烧了之,但是湖面上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众目睽睽之下,滥用私刑,毕竟有碍玄坛声誉。于是她就清了清嗓子回道。 “好吧,只要你们不再离经叛道,可以留下你们的性命” 离经叛道?罗璧在心中不免冷笑一声,只可惜现在已经不是争辩的时候了。 “灭火!”山上为了防止大火漫上崖顶,早就准备了不少水桶。一声令下,立刻往下倒水,随即就如一道道瀑布飞溅,扑向各个火点。尽管一下子灭不了全部,但在水柱冲击之下,一会儿工夫,火势就不再如刚才那么猛烈了。 “师娘!弟子王玉凤还有一个请求” “啰嗦什么,快快束手就缚” “师娘,这是弟子最后一个心愿,若不答应,弟子宁死不屈” “说吧!”甘琳发现湖面上的的大小船只都已经聚了不少,不想再拖延了。 “弟子听凭处置,还请师娘答应放过小犬夫妇” “你的儿子儿媳?”尽管甘琳早已猜到这点,但也不免沉吟。 “他们就在我的身后” “好吧!老身答应你”甘琳独怕人在情急下说出尴尬话来,只想赶紧了结。 “谢谢师娘。请稍等,我随后就来” 王玉凤回进洞来,先跪下给罗璧磕了一个头:“多谢师弟成全!” 王玉凤并不算一个过分自私的人,只现在已经没了退让的余地。灵山不就希望她和罗璧从此沉默,光是自己一个闭嘴人家肯定不会答应。这情势谁都清楚,所以罗璧能在这时挺身而出,自有成全她的意思,当然够她一跪。 她没等罗璧反应过来,又走到馨儿的面前噗通跪下。 “老夫人?!” 馨儿本已惊慌至极,这会儿更是错愕透顶。想去拉她起来,却又被王玉凤挣脱了。 “别动,馨儿,请受老身一拜,我把木子交给你,你一定要答应我好好照看他” “老夫人”三天前老夫人说了那事,馨儿就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心里没消停过。现在一看又是赶鸭子上架,真不知道该如何回对好了。只是现在情急之下,她又不敢有一丁点的违拗。千言万语,都被那一声梗在喉咙里了。 “你若答应,就叫我一声娘”情知时间不多了,王玉凤只顾照着自己的心思说。 “老夫人” “你若不答应,我将死不瞑目” “老夫人” “你答应不答应?” “” “你倒是答应不答应?” “娘!”实在没有办法了,馨儿只能拼命忍住哽咽。 “好好,老身下辈子投胎,一定给你当丫鬟” “老夫人” “来!木子,你们俩给我跪下” 她指了指洞外的那一小片依旧烟雾缭绕的天,厉声喝道。 木子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却叫罗璧摁住了身子。 “先拜天地!”馨儿没辙,只能和木子一起跪下,冲着洞外拜了一拜。 “来!师弟过来,你们俩冲这儿拜,二拜高堂” 罗璧还不敢放开,等于硬拉着木子冲自己拜了一下。 “好!最后夫妻对拜”听到夫妻两字,馨儿的泪水如泉一般涌了出来。 “好好!从今往后,你们就是夫妻了。馨儿,你千万一定要记住我的托付” “良!”尽管木子夯傻,但这这情势也有点明白了,抱住王玉凤,再也不肯松手。 “我的小象,别这样,你还要给秦家传宗接代呢,娘已经把你交给馨儿了”说着,就势点了他的软穴,然后毫不犹豫地就把他推到馨儿的怀里。 “我的小象,拜托了,馨儿” 说罢,她整了整裙裳,拢了拢头发,径直走向洞口。 站在洞口,深深吸了一口气,望向远处,这跟当年站在峰顶上眺望整个湖面没有多大的区别。只是这会儿烟气弥漫,不时刺激着眼睛,让人泪水难止。 好在太阳已偏西,从灵山的背后射来。巨大的山影投到水面上,拉出一大片阴荫。下面已经聚集了很多的船,有大有小。估计不会全是灵山自己的船,应该还是看热闹的人多吧?她最希望的就是这种场面,看热闹的人越多越好。水上的人坐船来,聚得慢,刚才师娘对她的承诺,很多人都应该听见了。这是最好的见证,她希望天下人能为自己作证。两位师尊爱惜羽毛,最重名声,他们应该不会当着天下人的面食言。就凭这一点,她再无担心了。倘若在这种情势下他们都要背诺,那自己真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与其绝望,不如赌上一把。唯一遗憾,只不知芷子现在哪里?该不会也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要真不在的话,那倒好了,也许命中注定咱娘儿俩不该分离。 欲知王玉凤最后什么结局,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133):罗璧 书接前回,不再重复。 王玉凤挺身洞口,任凭外面满是烟火的大风吹拂,全然不觉,但却想到了芷子。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最大的挫败,还是芷子的出走,一个倾心注血养育了数十年的孩子,一把屎一把尿,一口奶一口水,居然说走就走了,这难道不正是自己最大的无能吗?光凭这点,她还有什么颜面立于天地间? “我的小象拜托了,馨儿”说罢,王玉凤整了整裙裳,拢了拢头发,用手背狠劲擦拭了一遍脸盘,刚才烟气太重了。最后环扫一眼,直挺挺地迈向洞外。 看她颤颤巍巍站到悬崖边上,馨儿连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口,独怕自己呼吸重点把人吹了下去。 “我来了,师娘” 王玉凤深吸一口气,大叫一声。馨儿从未听过老夫人会有这么响的声音,这定是借了真力。虽冲着万里晴空,然而在她身后的岩洞里也是一片回震。不知是不是跟此时此刻自己的情绪有关,反正馨儿的耳朵里直觉得嗡嗡不绝。 她仿佛是想让所有的人都听得见,让全天下为她作证。 “师姐,别跳!” “老夫人” “老夫人” 突然接踵而起的几声叫喊,声嘶力竭,可是都已经晚了。 只见王玉凤飞身冲出洞口,犹如一头灰白的水鸥,张开双臂,直扑天空。起式正是标准的马超龙雀,可惜后面再也没有借力之点,很快就失去了平衡。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鹞子,又像一支失了速的飞箭,借着余力,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好看的弧线,随后就飞不动了,一头冲下去,直直地栽向湖面。 嘭地一声巨响,最后只见一个冲天的水花。 湖水生生地被劈开了,一直被遮掩着的石滩,一下子露出了它的獠牙利齿。 水花落定,一缕血红如同有支如椽大笔在涂抹。先是笔尖,仅仅细细一缕袅袅而来。而后如同笔肚全倾,越洇越大,慢慢将崖下的一大片水面都染红了。 偌大的场面,一下子如死一般地静寂了。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大概都在等待她会从水里站起来。一息一息过去,时间仿佛都停止了,却只有湖涛在轻轻地撞击崖璧,发出阵阵哗哗低响。 紧随其后的罗璧也是傻了,他真没料到她会如此决绝。 在他看来,暂时屈服不过是个权宜。一旦火焰蔓延上来,在洞里肯定存身不住。与其到时狼狈不堪,不如先投降,再谋生机,他不就死过几回了吗? 没料到她竟只想以自己为代价,妄想换回孩子的一线生机。殊不知人家真想斩草除根,还会顾忌这点?如此短视并且冲动,直如一个涉世不深的少女。 他更是万万没想到,一个饱经了十数年痛苦熬煎的灵魂,居然还是这么脆弱。他真后悔,早知道会是这样,当初也就不该那么苦心孤诣的去找她了。 “师姐” 他痛叫一声,把眼抬向青天,似乎不想让泪水滚下来,免得也让自己崩溃。 “罗璧师弟,别跳!” 底下又有人在急切大喊,声音很尖很亮,也显得十分突兀,只是不很熟悉。 远远望去,就见一艘三桅楼船正在越众而出,直驶崖下。 甲板上站着好几个人,其中有一个衣裙飘飘的女子,正在向他挥舞着双手。 “罗璧师弟,一切从长计议,千万别跳” 那看上去像是一个贵妇,只是看不太清面相,声音又似熟悉,又似陌生,一时间也想不起来究竟是谁。但是对方称呼自己师弟,应该不会太过陌生。 “公主?!师姐?!” 他突然眼睛一亮,终于想起来了。船头上站着的不是自己曾经的师姐?终于看清了,应该是她!当今的永兴公主萧玉姚!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罗璧真是喜出望外,看样子人家就是冲着他们来的,这下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了。 本来这趟他冒着风险来救王玉凤一家,有一大半就是冲着这位公主而来。他想寻仇灵山,光凭自己的这点能耐,加上王玉凤他们的实力还远远不够。王玉凤无意中替公主抚养了私生女,这份人情可谓不薄。只要公主肯认那女儿,价值便是不可估量。若能巧妙利用这种关系,何愁找不到复仇的助力? 现在一看萧玉姚居然冲着自己摇手呐喊,那心狂跳,若非嗓子眼狭窄只怕都要直接蹦出来了。于是二话不说,一提真气,便向下面最近的树丛飘去。 “别跳!” 萧玉姚开始只以为他也是想不开,要步王玉凤的后尘,禁不住惊呼出声。不过很快就换成了一声赞叹,目光直追着那灵活得足以媲美猿猴的绝伦的身影。 “好漂亮的身法” 下面的悬崖,虽还是直上直下,但因为树丛众多,借助身法上下已然不难。尤其大火过后,不少细枝末叶已经烧掉,残存的粗干簇根反倒成了借力之处。只见罗璧不断借助于崖壁上凸起的各处,身形飘忽,慢慢落向崖底。 轻轻落水之后,随即奔过去,一手抱起了王玉凤。一手鼻前一探。稍待片刻,他重重地摇了摇头,把脸朝天,长啸一声。那具尸体随着吼声在微微颤动,已被鲜血染红了的湖水,还沿着那软软垂下的四肢汩汩不停地滴落。 尽管他的身材十分佝偻,却还勉力托着尸身久久矗立,一动不动。 唯有绵绵不绝的啸声,让人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悲愤。这番举动,自是扣人心弦。尤其山上山下都是同门,不少人不免生出那种兔死狐悲的异样感受。即便那些认为他俩早有私情并且不少鄙薄的同门,这一会儿也不禁为之动容。 甘琳虽然直接看不到崖下,但从全场的气氛上也感觉到了。根本不用四处搜寻,就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瞄向自己。尤其是听到了萧玉姚的不请自到,更让人难堪,但也实在找不到好的应对办法,于是只好把身子晃了一晃。 “师娘!” 几声惊呼,梅兰竹菊四个佩剑丫鬟慌忙抢了过来。甘琳也就干脆顺水推舟,软软地倒在丫鬟们的手里。丫鬟当然更着急,慌忙吆喝着把她抬了下去。 崖顶的一幕,水面上也是瞅不见。只是凭藉那些断断续续的声气,底下的人多少有点感觉。 王玉凤自尽了,师娘受不了这个打击也倒下了。不管人们原始的想法如何,已经没什么话好说了,越来越多的人也只有付之一声唏嘘,一声叹息了。 罗璧的情绪也终于平稳了一点,开始慢慢向前。最后水深了,他再也不能平托着尸身,不得不把她放到水面上,只能推着游向公主的座船。他仿佛是在呵护一个沉睡了的孩子,直到爬上甲板,迎着公主的目光,才凝重地摇了摇头。 欲知此事最后如何了结,还看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134):罗璧 书接前回,不多重复。 却说王玉凤纵身一跳,只想以自己的生命代价换回儿子木子的苟延残喘,完全是出于一时意气,至于效果如何,她也顾不上了,其实罗璧几个仍然尴尬。 好在这时永兴公主萧玉姚不期而现,让罗璧看到了一线生机。 罗璧的经历远比王玉凤要复杂得多,应急的能耐更不是她可比,什么样的情景,该如何处理,他能把握,于是他先捞起她的尸体,才往公主的座船上去。 “老夫人!”但听一声悲鸣,一个少女冲到王玉凤的尸身旁,正是那天在三台洞失踪了的芳儿。这个时候,罗璧才明白了公主为什么会在此刻出现。 “草民罗璧拜见公主”罗璧还顾不上招呼芳儿,先跑到公主面前跪下。 “师弟,快起来!你我同门,不必多礼。” 不等罗璧起来,萧玉姚又接着问:“师姐还有救吗?” 罗璧默然起身,再次摇了摇头。 “本宫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 萧玉姚望着抚尸痛哭的芳儿,也只有摇头叹气。 罗璧注意到她的脸上也有泪痕,知道不是惺惺作态,当下心宽了不少。 “没想到师姐的性子这么刚烈” “公主!” 正说着,突然有一个声音插了上来。 扭头一看,原来是古旻晖的船也赶来了。 王玉凤的惨烈一跳,也让古旻晖震撼不已。假如不是当年急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奶妈,这一切也许都不会发生。秦贵定和王玉凤,说不定现在依旧是灵山上最幸福的一对神仙眷侣。严格地说,正是自己亲手杀了这些无辜,难免百感交集,直如置身噩梦。以致于萧玉姚的到来,一时之间竟没发现。 “没想到公主也来了”只见她纵身一跃,上了这船,立刻给萧玉姚以主仆身份见礼。其实她也大惊,公主撵着自己的脚跟来灵山,这意思还用问吗? “别别,此处正是师尊脚下,本宫该向师姐见礼才是”萧玉姚嘴上这么说,却并没还礼,只是一把挽起古旻晖,不让她当着众同门的面跪下去。 “你刚前脚走,这丫头就找到府里来了,她说是芷子的丫鬟” 萧玉姚说着,她冲哀哀不绝的芳儿努了努嘴。 古旻晖从没见过芳儿,但从眼下的情景上也不会怀疑了。 “哭着喊着不让人安生,就只能过来了,顺便也想在中元节前拜望一下两位老人家” 七月十五中元节,路上萧玉姚早就给自己想好了不请自到的理由。不等古旻晖接口,她又抬头望了望崖顶说。“对了,师娘是不是不舒服?还在顶上吗?” “刚才还在吧”刚才山顶上的那么一点骚动,古旻晖也不是毫无知觉。按照她的猜想,母亲一定是不愿在这种场合与公主相见,先自躲了而已。 “算了,待会儿上山再说吧” 萧玉姚走到罗璧面前,又问:“王玉凤刚才提到儿子媳妇,师弟,你可知道他们现在哪儿?” “回公主,就在上面的洞里” 罗璧一直在旁注意着这对主仆,知道公主早把此姝倚为心腹,但从她们相见时的那一番尴尬,多少有一点揭示,两人好像已经到了面是心非的程度。 “是吗?那赶快叫他们下来吧,老的恩是报不成了,就落在小的们身上吧” 古旻晖一听就明白了,公主想把这些人带走了。她不觉多觑了罗璧一眼,发现那张绷紧的脸上难掩得色,只恨不能当场发作。公主既然当着众人说了,这灵山与永兴公主府的背道而驰,大概也就要从这一刻,这件事上开始了。 “遵命”罗璧就等着这句话了,自己的推测都证实了。虽不知道她们究竟为什么闹掰,但这对主仆的关系反正已经不成威胁,自己也就有望了。 罗璧一边暗自窃喜,一边不耽误立刻跳下船去,重新奔向崖璧。只见他还是借助着那些烧残的树丛,东一纵,西一蹦,宛如一只猴子,很快钻进了洞里。 看着这一幕,古旻晖那叫一个恨哪。她不恨别人,首先就恨自己的母亲,罗璧都能办得到,为什么当初不先试一试再下结论?也恨自己,为什么自己不会独立思考,不探究竟,什么事总以父母的马首是瞻。所有的聪敏,只是用来如何更好地实现父母的意志,而从来不知道该对他们其有所质疑。 约摸一炷香的功夫,罗璧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少年下来了。 木子先是看到萧玉姚,当即傻了,分明是当她芷子却又不敢肯定。萧玉姚本想对他笑笑,可他的目光却已经转开了。一看到母亲的尸身,木子立马狂叫着扑了上去。 哭了一会,突然想起凶手就在旁边。适才下山之前,罗璧已经把下面的人头大概为他指认了一下。罗璧的本意是怕木子不懂人情,一不小心冲撞了公主。木子脑子夯实,就怕不知礼数,瞎跌莽撞,一不小心冲撞了公主,把好不容易转圜的情势再搅和了,那真是无药可悔,罗璧只能防患于未然。 不料木子却是一概不认,只记住了谁是逼死母亲的元凶。古旻晖指挥众人浇油放火,木子全记着,但听一声嗥叫,和身扑出,呜哇出声,张口便咬。 谁也没料到这一变故,大家都怔了一下。好在古旻晖武艺高深,反应灵敏,没等他触到自己的身子,立刻飘然移开。同时顺势一掌,把木子的冲劲卸向一边。 木子本就扑了个空,再被借力打力,猛地一个踉跄,就差点一头栽向湖里。 罗璧反应也快,他可不敢让木子在公主面前乱来,随即一把抱住,点了他的软穴。木子再也动弹不得,只能嗷嗷嘶叫。罗璧没辙,只好再把他的哑穴封了。 只见萧玉姚眉头一皱,把头微侧。立刻有人过来招呼,把木子他们连带王玉凤的尸身一块带向后边。 看到甲板上一切停当,萧玉姚这才释然一笑。 “师弟,看来师姐的这位遗孤只能让你来帮我照顾了,看得出来,他最听你的” 萧玉姚早就打定主意要带走他们,只是需要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这一路上,她早已权衡过了,留古旻晖在身边,她的一切自会一如既往地轻松,但是那种特别的信任一旦打破,特别容易反目成仇,她已经不想再勉强下去了。 关键是古旻晖的背后还有灵山,她可不敢轻易冒这个险。 “草民但遵公主吩咐”罗璧求之不得,也刻意不用同门之礼回应。 “好吧,这俩孩子我都带走了,看来本宫也只能为玉凤师姐做到这一点了” 说着,肖玉姚又叹了一口气,故意看也不看古旻晖的方向一眼,完了又冲罗璧点了点头:“走吧,劳烦师弟,跟着本宫一块儿上去给师父师娘磕头” “是,公主!”罗璧应道,闪身给萧玉姚让开了道,俨然已是一个下属的身份。 古旻晖何尝看不懂,但脸上也只能唯唯诺诺。只是对罗璧不免刮目相当,当年一个多么讨人喜欢且又讷讷寡言的小男孩,怎么现在也变得心机不少? 船转向灵山码头,码头跟悬崖正好是灵山的两面,去那里得围着山麓绕半圈。 到了码头,萧玉姚正准备上岸,就见甘琳的佩剑丫鬟梅儿匆匆而来。 “公主留步!”到得跟前,梅儿还是喘个不停,看来这一路上,奔得真是不慢。 “民女梅儿见过公主” “不必多礼,师妹,都是同门中人” “公主容禀,师娘吩咐,公主既已下山,重归宗室,本门再也不敢妄居尊位,为免礼数不周,还请公主鉴谅。如若公主真要召见,奴婢这就上山传教” 萧玉姚一听,心中早已冷笑开了。好一番说辞,当场打了脸,还让人找不到回敬的由头。怎么说还有一个师徒名分,能让师尊跑下来见自己吗?再说父皇尚且对其礼敬三分,自己一个公主岂敢造次?这不诚心招天下人骂吗? 要说也算事出有因,但总是始料未及,欲知公主最后能否上山,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二(135):罗璧 书接前回,不多重复。 却说本当循着礼数,肖玉姚要上灵山给师父师娘拜节,况且还特地从健康备了礼物。没想到师娘的随侍丫头先来传话,不软不硬,算是奉上一碗闭门羹。 “好吧,那本宫改日再来负荆” 萧玉姚也是心长气短之人,暗说这一天早晚要到来,想避也避不了。 “古尚宫,那你就多留两天吧,也得有点时间侍奉膝下,别忘了替我多尽孝心” 古旻晖也觉得很突兀,埋怨母亲何以如此决绝?萧玉姚这种时候出现确实有点叫人尴尬,但再怎么不济,打人也不能打脸哪。不知父亲知道不知道,但怕母亲只是一时气性,少了思量。又一想,公主下山后确实再没回过,这推托也没错。不过总觉得如此做法等于灵山方面主动摊牌,未免操之过急。 “还请公主鉴谅,奴婢办事不力,惊扰公主,恳请恕罪”然而不管怎么说,自己在公主府的那重身份还没完全脱卸,公主的面子,她也不能不顾。 “唉,本宫刚才不是说过了,本宫此行完全与你无关,只是芳儿那个小丫头让本宫生出好奇,乱了分寸。这话以后再告诉你,现在本宫也该转舵了” 萧玉姚说着,又一招手:“来人,把礼物抬下船,就此交卸。” 看来萧玉姚嘴上的中元节拜山还真不是敷衍,中规中矩的抬节礼。古旻晖接过礼单,再次跪下拜谢,正准备随着礼物下船,萧玉姚又叫住了她。 “本宫想去龙山梢看看,哪儿上岸方便?” “回公主,要说离得最近,还数溪口码头” “好吧,后会有期” 俗话说锣鼓听声,说话听音,古旻晖自然听出了公主的意思,但还有些忍不住。 “要不,还让奴婢带路?” “不用了,代本宫多问候师父师娘吧” “公主一路保重!”古旻晖只好死心,强忍着眼泪,目送公主的座船远去。 到得龙山梢覃宅,公主一行可把吴福吓得不轻。 只见芳儿引着一个贵妇进门,虽说没有卤簿仪仗,但也前呼后拥。吴福不敢问,更不知道应该如何接待,吴家这几辈子都没见过这等排场的大人物。 偷觑了一眼脸相,倒与芷子像个七八分。心里更是惊喜,只是看不见芷子,也不敢问。好在人家只是前后转了一圈,在芷子的房间稍微多呆了一刻。 不吃不喝,来了就走。倒是馨儿最后关照了一下,无非还是让他看好庄园之类。他这才知道来的是当朝嫡公主,也是芷子的生母。还知道芷子被人掳走了,目前生死不明。老夫人坠崖死了,她和木子还有芳儿都要跟着去京都。 公主造访覃宅的消息很快传遍龙山梢,赵无求一听之后半个脸就不会动了。 本来他的心里就有一个别扭,云心陪着瑜儿出游,才发现那个从景口县带回来的女子也突然失踪了。赵无求心里想不起疙瘩也不成。心说这趟景山跑得,本想为儿子找点出路,这可是怕痒还往身上撂虱子,不是活腻歪了又是什么? 好在脑子还算清醒,心里一个劲儿祈祷。自己这祸闯大了,什么人不好招惹,怎么偏偏就去得罪当朝嫡大公主的闺女?若是覃家念他的恶,岂不跟捻死只蚂蚁一样简单? 唯一的祈求,就是赵瑜千万别再回来。不管在外混得怎么样,总得给赵家留条根吧?他也顾不得半边面瘫,说话口齿不清,也不顾赵贵背上的伤还没有痊愈,还不能出门,立刻把他叫到身边。要他赶紧上路,尽快找到赵瑜,千万不要让他回家,也不要对任何人再提起自己还是龙山梢赵氏之后。 这边萧玉姚吩咐在溪口买了一口重棺,将王玉凤盛殓了。另外她也是站在芷子的角度考虑,准备在建康找块墓地,以便芷子将来可以常去看看她的养母。 离了溪口,直航建康。 木子,馨儿,整天守在母亲的棺旁,俨然一对孝儿孝媳。 芳儿倒是常在公主面前走动,原来萧玉姚已经让她做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公主如是爱屋及乌,罗璧看在眼里,只要有一丁点机会,他就设法接近芳儿。 既然芳儿能从三台洞深潭里脱困,那么也该是找到芷子的一条重要线索。王玉凤被灵山逼死了,芷子自然与其不共戴天,自己的复仇之链又该多一环了。 原来那天芳儿被灵山十杰困在洞里,仓皇之中,一头钻进了三台洞的水潭。原来她只是想潜伏在水底,能躲几时算几时,纯粹是种情急之下的权宜之计。 然而越往洞的深处潜去,水就越急。开始,她的小腿被一股潜流撞了一下,还只以为水中有活物,尤其是蛇,她自小就怕那玩意儿。可没等她分辨清楚,又觉得后面有人在拽她的脚。只当是追兵到了,下水来抓,于是也就拚命挣扎。 可是越挣扎越不成,一推一拽的力量,随着她的挣扎,反而变得越来越强。仿佛有无数只手在把她往水底下摁,想让人溺水而亡,往日里习就的那么一点水性,再也无济于事。最后她也实在挣扎不动了,干脆眼一闭认命。 接下来的七碰八撞,真不知磕磕碰碰多少回,也不知道究竟被摁在水里多长时间。就算船婆教过如何在水中换气,但也喝了差不多满满一肚皮的水。 那一刻,她认定自己要死了。 等到她完全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片苇荡滩里。四肢百骸的筋都像被抽光了一样,浑身都散了架,根本动弹不得。要不是旁边突然响起一阵淅淅瑟瑟的声音,吓得她赶紧爬起来狂奔,说不定一闭眼还真会昏过去。 她爬上岸,根本不辨东西。幸亏有一只渔船经过,她才知道自己还在幕府山附近。等到有了点力气,她才慢慢摸回三台洞,这才发现灵山的人都走光了。 她在野地里哭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办。当她念到小姐,突然觉得还是应该去找公主。她一直以为这么多的曲折,未尝不跟小姐的过分矜持有关。真所谓小姐脾气,莫非还得别人求着她认亲不成?现在除了公主,恐怕再没人能救小姐了,除非那些传言都不真。即便是假的,她也只有这一个希望了。 问路问到了公主府,正值古旻晖赶赴灵山刚走。罗璧暗自庆幸,倘若古旻晖没先走,或者让她第一个撞上芳儿,事情的发展恐怕又该是另一番模样了。永兴公主萧玉姚也不可能及时赶到湖边,而此时此刻的自己要么只能猫在灵山的石牢里苦熬,要么已经跟王玉凤搭伴去了,反正再也见不着生天了。 芳儿到公主府门前哭闹,口口声声称自己是公主之女的贴身丫鬟。门口的守卫早就听说过三台洞一事,也只好宁可信其有,不敢信其无,更是不敢耽搁。 萧玉姚一听,二话不说,亲自跑去带人回来。一审二问,也很快弄清了端倪。其中很多细节,就连古旻晖也不知。当听说王玉凤已被灵山的人抓走,更是感觉不妙。但怕人家再次背着自己做手脚,最后只能见到几具尸体。 当即点了一艘三桅快船,带着芳儿直奔震泽。古旻晖走的是陆路,萧玉姚走的是水路。顺风顺水,水路不比旱路慢多少。快船赶到灵山,只比古旻晖晚了半天。正巧灵山一门烧山搜人,只是终究还晚半步,未能及时喝阻王玉凤跳崖。 紧赶慢赶,最后还只是得了一具尸身,萧玉姚心里也很纠葛。 说实话,罗璧尽管早有利用芷子的想法,然而对她的真正价值从没像今天这样感受真切。尤其古旻晖乃至灵山师门忌惮公主的情景,真是让人五味杂陈。 通盘一想,思路越来越明确,他终于找到了一条可能成功的复仇之路。 “公主,在下想向您讨个差使”他决定不等公主安排,先来一个毛遂自荐。 “师弟,请坐,有话请讲,不必客气”萧玉姚已经考虑过了,罗璧早与师门势不两立,除了此间,再无理想的去处,也只有自己能提供最好的庇留。除非他还想回到从前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东藏西躲,苟延残喘。 “公主,蒙您搭救,无以为报,所以在下想先出去访一访芷子姑娘的下落” “这个”萧玉姚何尝不想,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人选。原来的手下都是古旻晖掌管,古旻晖既有异心,那么底下的人可不可用也自当重新甄别。 派出去寻找芷子的人,关乎芷子的安危。不是绝对可信,绝对不敢乱派。然而罗璧是个例外,他与古门形同水火,就凭这一点,她就可以赋予信任。 “不急,你有伤在身,等你养好了伤也不迟” “公主放心”罗璧挺直了身子说,萧玉姚这才发现他脸上虽然皱纹不少,但并不十分苍老,看来平素的佝偻颟顸,装的成分可能多些。“我听芳儿说三台洞别有蹊径,想来芷子姑娘也定能转危为安,所以想顺着这线索” “好吧!本宫答应你,只是不必着急出发,此事须得好好筹划” “遵命!” “另外,本宫还要你顺便找一个人” “何人?” “他叫赵瑜” “赵瑜?!” “也是龙山梢人,你应该熟悉吧?” “他曾是在下的少东” “是吗?来,快给本宫说说这个孩子怎么样?” “孩子?” “不是说芷子对他有所心仪吗?” 罗璧虽然不清楚公主是怎么知道他曾经的少东,也不好直接问,但是他对赵瑜同样好感,若是芷子能将此子收为郡马,也未尝不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 “属下认识赵二公子,他曾是属下的少东” “那更好了,拜托师兄” 至于最后萧玉姚能不能如愿,还待后书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三(001):夏峦 书接前帙,不该重复,只是有些过门关节不能不有所交代。 却说芷子正是落到了一个人的手里,此人名叫夏峦,严格地说,他只是一个魂魄。他来自后世,现在僭居在当世一个女子的身上,此姝名叫古晁晖。 简而言之,芷子落到了古晁晖手里。夏峦本身只是一个魂魄,在别人眼里根本看不见,摸不着,除了他自己的宿主,而他的宿主却又被他完全操控,这就好比寄生虫僭占了躯壳,别人只见躯壳所为,却不知内中还有名堂。 古晁晖本是堪称当世高真大德的玄坛掌门古渊岳的三女儿,只缘一个偶然的机会,她跟她的父亲,还有另外几个人被从后世穿越而来的几个魂魄恰巧附体了。 从此以后,便成了那魂魄的傀儡。而附在她身上那个名叫夏峦的魂魄在后世是位科学家,无论知识还是经验,智商还是情商,都远远高于她这宿主。所以,除了一些近似于生理反应的低级情感活动,古晁晖完全听命于人。 在后世,夏峦有很多的技能证书,在他功成名就之前,必须做好转行的准备。直到他在一项规划设计大赛中获得了大奖,才确定了自己的专业空间设计。 原来的那些技能证书都被束之高阁,只剩下那张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的证书,他还用相框夹起来,放在案前。因为其他的技能证书纯粹是为考而考,以备就业之用,唯有这一张,他可是下了功夫,只缘他确实喜欢这专业。 严格地说,他最喜欢的是临床心理学范畴中的催眠技巧那一部分。要说当初的出发点,还真有点不可告人。夏峦知道自己的体内从小就激素水平高,也许是出生在宝岛的缘故,生猛海鲜吃得太多,自然而然就会催高激素水平。就像后世的小孩喜欢西式风味的炸鸡,三高狂轰滥炸,想不早熟也很难。 其实自己的激素水平究竟达到何种程度,夏峦还真没有认真去医院查过。然而有一点却毋容置疑,只要见到异性,不管老少丑俊,身体里总会有种骚动。 情窦初开的时候,也正是他学习启蒙的时候,他知道了那个世界上有一门名叫心理学的功课,其中有种技术叫催眠,它就像巫术一样能使催眠对象失去自我保护,完全像行尸走肉一样听从催眠师的指挥,吐露不该吐露的秘密,执行无法执行的指令,而且在醒来之后,还能完全忘却梦中的所作所为。 这太诱惑人了,夏峦发誓要学会这门技术,一旦掌握,那些垂涎的对象不就能唾手可得了吗?而且事后还不用承担责任,那该是一种何等样的能耐? 可惜的是,总会事与愿违。当他终于有一天学会催眠术,拿到那张证书的时候,却发现现实并不容许他随心所欲。后世的现实世界中到处都是监控镜头,而且催眠师面对异性对象施术,尤其要求全程录像,以免不必要的麻烦。 夏峦属于有心没胆的那号,自己也曾暗暗自嘲,一颗玻璃心,脆弱得只有自己能体会。所以除了实习期间成功地实施过几次催眠,其他再无机会,更不要说用它来满足自己偷香窃玉的奢望,真应了老话:心有余而力不逮。 若不是这次穿越任务,说不定他的这门技术早就寿终正寝了。来到这个世界上,他已经成功地运用了两次,两次的对象都是少女,而且这两个少女还是一脉相承,因为第一次的成功运用,第一个少女成了第二个少女的母亲,或者倒过来说,第二次之所以再能运用,完全是第一次打下了成功的基础。 第一个少女名叫萧玉姚,那时候她还真的只是一个少女。 说来凑巧,那天夏峦和他的宿主古晁晖座船经过幕府山,恰好看见崖璧上有个人影飞身而下。 衣袂飘飘,明显是个女子,从那么高的悬崖上往下直跳,显然是在寻短见。 别说古晁晖心本善良,就连夏峦也觉得不能见死不救。 他现在虽然已经切断了跟扈莱乃至郑艾他们的联系,但还频频出入中土大陆,一则建设摩门,准备援手,布局未来。二来窥探侦测,随时了解南嘉的动静。其三,甚至想为自己再觅一个半宿主,以备眼下这宿主遭遇不测。 毕竟人都是吃五谷杂粮,生老病死暂且不说,就凭自己还想跟扈莱他们大干一场,将来肯定会有场你死我活的决战,也不能不未雨绸缪,早作打算。 真没想到自己这一着还真走对了,现在这个宿主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这是后话,不说也罢。 且说古晁晖当时一见有人坠崖,便命令将船靠过去。不用说,救上来的自然是萧玉姚了。 也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溺呛不支,反正救上来的时候那姝神智已经不清了,醒来后还有点谵妄,呢呢喃喃,总在说自己宁死也不愿嫁给那个丑货。 对于南朝的大小事情,夏峦和他的宿主古晁晖不说了如指掌,也掌握个大差不差。再一看萧玉姚的长相也很特殊,不能不想到了南嘉朝已故的德后郗徽。 德后名闻天下,不只貌美,关键她有异域血统,长相迥于中土女子。 只可惜那个少女好像心智已失,除了自言自语,也不听人问,更是答非所问,一时倒也无法核实她的身份。这个时候,夏峦终于想到了他的催眠术。 英雄找到了用武之地,很快夏峦就让自己的宿主古晁晖对人家实施了催眠。 尽管古晁晖没受过后世的那种训练,但让一个少妇关爱一个少女,自有得天独厚之处。很快就取得了成功,不仅明确了对方的身份,也了解到了更多的详情。 这位正是南嘉一朝嫡公主萧玉姚,她的父皇近来要把她指婚给旧交之子尹钧,谁都知道尹钧乃是当朝第一才子,才学堪与东宫太子相伯仲,只同时也是京城第一丑汉,据说猪狗见了其相貌都要远远逃开,是故她宁死不从。 催眠之下,对象之于术师可谓毫无秘密。夏峦本来就有些风闻,很快得到了证实。原来嫡大公主潜意识里还真有恋父情结,只又投射到了她的叔叔身上。可见传闻中她对父亲的种种忤怨,纯粹出于逆反,真所谓爱之深恨之切。 那位叔叔名叫肖宏,乃封当朝的统兵大元帅,而且也是一位不世出的才子,并且善于理财,早已富可敌国。关键他还奉玄修真,可谓与这姑娘琴瑟投机。 夏峦当时灵机一动,忽然有个主意:若把一个催眠了的侄女给那位叔叔送去,那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他也知道他宿主不会太乐意,古晁晖曾经心仪过萧炎,现在还是旧情未泯,自然不愿加诸伤害,可夏峦觉得会很有趣。 宿主纵然有些不满的情绪反应,对寄生虫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果不其然,在大半年后他便获知嫡大公主不仅怀孕,而且将要临盆的消息,当然不可能大张旗鼓,得非常机密,全是利用古晁晖与甘琳的母女关系。 萧玉姚一直掩盖着这一件事,岂不正好说明这孩子的来路不正?而且萧玉姚也转变得很快,从宁死不嫁到很快与尹钧完婚,不就正好想遮天下人的耳目? 为了不致于出差错,夏峦亲力亲为,实地调查,那些日子的所见所闻至今还历历在目。 欲知夏峦究竟了解到了些什么,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三(002):夏峦 书接前回,不再啰嗦。 却说就像一部过目不忘的后世电影,夏峦还清清楚楚记得那日那声震撼夜空的长传。 “驸马都尉到!”一声长唤兀地划过夜空,仿佛要把刚刚闭合的黑幕重新撕开。 要说声音也不算太响,但是传得很远,几乎所有听到的人都为之一个激凛。也把藏身在屋顶上的两个裹着夜行衣的人惊了一下,他们迅速交换了一下目光,随后又把身子往暗处缩了缩,不出一点声音,睁大眼睛盯紧下面。 两个夜行人自以为小心,十分隐秘,却不料想他们的行踪全落在一个人的眼里。 谁?当然是夏峦和他的宿主古晁晖了。 这已是古晁晖救了萧玉姚一年之后,芷子早已安置在一个就连萧玉姚也不知道的地方。对萧玉姚来说,芷子已经死了,她同意让自己的贴身尚宫古旻晖全权处置。也就是一生下来就弄死,然后找个地方,人不知鬼不觉地埋掉。 然而古旻晖却背着公主留下了那个孩子,并在灵山众弟子中物识到了一个名叫秦王玉凤的女弟子,恰好刚刚生养,便设法让她做了奶妈,并让奶妈带着孩子隐居起来,除了古旻晖主动找她们,否则就连灵山同门也不准联络。 一句话,等于让那个奶妈带着小郡主芷子人间蒸发,不到必要的时候不准现世。 只是夏峦还有点不放心,毕竟萧玉姚已与尹钧成婚,如果那小芷子真是他俩的孩子,那就没有什么价值了。而在当世,不可能有后世那样的亲子鉴定技术手段。他只有能够亲眼确定萧玉姚与尹钧的真正关系,才可能释疑。 好在中土古代,不管哪朝哪世,都有大差不差的规矩。大凡公主成婚之后,驸马与公主平素还得分居,公主还是居住公主府,驸马爷则回到自己的府邸,只有到了特定的日子才能相聚,且得驸马整装去见公主,遂行人伦。 故而要想真正了解公主驸马的关系,到那种日子去窥测最好不过。所以这天古旻晖换上夜行服,早早地来到了嫡大公主府,找个隐蔽所在,先把自己藏起来。 他知道自己宿主的二姐在这府里当尚宫,其人武艺该在四姐妹之中居优,乃父尤想让她继承自己的衣钵,是故不敢掉以轻心,更不想让乃姐知道自己的企图。 只没想到,想来一窥究竟的竟还大有人在。自己是天刚擦黑的时候抵达,只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又有两位夜行客不期而至,真庆幸他比他们早到了一步。 这是在都城建康,又在皇宫所在的台城附近,他可不敢托大,给自己惹麻烦。再则自己宿主的身子越来越不行了,再也不敢随便逞能,所以只能加了倍的小心。 公主府靠近紫金山,这个地方叫潮沟。住着不少达官贵人,其中最显要的是三个嫡公主的府第在此,其中尤以大公主府最为显赫,这两个夜行人该不会找错。 夏峦古晁晖一看他们就不是一般的蟊贼,该是身负使命的密探,所谓做贼心虚,蟊贼眼睛里的闪光飘忽不定,而密探则浑身警觉。但也看出他们的功夫不高。一惊之下连忙藏身,等于在向别人暴露位置,绝非高手所为。 定睛观察,似曾相识,尤其这一老一少的搭档,很特别,只是天黑也暗不敢确认。 随着底下的长唤,沿着府内中轴廊道一盏盏灯火鱼贯亮起,一道道大门应声拉开,一个个卫士都挺直了腰板,一个个太监都缩紧了脖子,一个个宫女都在避之唯恐不及。 随着最深处的两扇大门启声落地,偌大的宫苑又归于死一般的静寂。 过了片刻,一阵轻微的笃笃声方从最尽头的房里响起,然后一朵高耸的云髻先出现,接着飘然的长衫,虽然看不清脸庞与身形,峻艳之感却已逼人而来。 “公主?”年轻一点的夜行人用唇语问。 “尚宫!”年长一点的夜行人先摇摇头,然后也用口型回答。 “古尚宫?!” 夏峦暗暗地笑了,若是那两个夜行客能发现他的宿主,那么一定会更惊讶,毕竟这一位跟底下那个宫装女子长得太像了,肯定会把他们吓一个半死。 殊不知两个夜行人出发前受命时,上司也曾有提点,公主身边有个姓古的女官不仅善武,而且功夫相当不错,须得加倍提防,所以他们愈发加了个小心。 年轻的没用唇语,先是瞥了一眼,然后在年长的背上轻轻地画了一个古字。 年长的也没直接回应,只是慢慢地点着头。 古尚宫的长衫该是浅色,掠过灯光之处,微微显出倩好的身影,婀娜而不失挺拔,把两个夜行人看得眼都直了,随着她人越来越近,竟连呼吸也屏住了。 整个府邸共有九进,每进都有一个门厅,关联着周边的偏厢,中轴的廊道一直到大门口照墙方才分叉。 别说两个夜行人的视线一刻也不敢离,就连古晁晖的视线夏峦也没让她掉开过。即便人家是在完全遮挡了的门厅之中穿行,他们的视线也随着笃笃之声一点一点越过门厅的屋脊。于是整座府邸都统统落在他们的眼底下了。 不过作为后世空间规划专家的夏峦,感受自跟他们不会一样,他对这座城市的前世今生,了解可谓透彻,他虽没机会参与规划,但对它的规划了熟于心。 这一座大公主府,座落在一条河道岸畔,这条河就叫潮沟,盘曲在这个当世第一繁华的都市里。这座城名叫建康,它是这国家南嘉王朝的都城。 建康依山傍水,形胜号称虎踞龙盘。有河也算无数,然而要数最为热闹的大致有三条:秦淮河,青溪,还有眼前的这条潮沟,彼此相连,然而各有走向。 时因两岸居民身份的千差万别,河畔的景色也就各有不同。秦淮河的两岸尽是平民,青楼书寓,靠手艺吃饭的匠作,还有大小商贾,风景可想而知。 青溪与潮沟,贵族比邻之地,白墙黑瓦,红柱绿脊,老树古藤,遮亭蔽檐,府邸相间,巷道通幽,流水门前,飞樯屋后,繁华中不失雅适,富丽下毫无窘迫。 尤其潮沟两岸,更属华贵之地,有诗谓:潮沟沟外尽深泥,泥上潮生沟却低。直向北行连运渎,折从东去入青溪。空中不断樯乌过,岸上相望瓦翼齐。好是画桥深北处,荷花盈荡柳垂堤。赞的就是那别有洞天,引人入胜。 潮沟景色更胜一筹,只缘当朝几个已婚公主的府邸都在此地。画桥深处,垂柳堤头,此间最大的一处宫苑,便是这大公主府,当今的嫡大公主去年在此成婚。 此时天色已黑,浓浓如一切都沉浸在墨中,若非各宅各所各进各造前面都吊着气死风灯,并借着粼粼河水泛上不少光来,还真给人两眼一抹黑的感觉。不过也正是趁黑,三个顶上君子方能在这个戒备森严的地方隐住身形。 趁着那两位全神贯注底下的时候,夏峦古晁晖也认出来了。原来这两位大有来头,彼乃当朝宫中内侍,年长点的人称八公公,年轻点的叫小伦子。 却说大内宦官也跟朝上臣工一样,分门别类,各司其职。其中内侍省专责近身伺候天子。只自开国以来,本朝就有个不见明文的规矩,内侍省都得习武,以期成为天子的贴身护卫,据说大内高手一说溯本追源,即由此起。 此又题外,不提也罢。 渐渐地,这些高手不但成了皇帝的贴身侍卫,还经常被派出去执行一些特殊任务,譬如眼下这一种秘密探查,需要调查,却又不能通过正规的衙门渠道。 故从某种意义上说,内侍省也兼着后世有明一朝东西两厂的功能。 至于这明朝跟当世的年代还差着老鼻子,怎么那会儿的政治发明会提前千把年在今朝出现呢? 至于这等组织何以会在此时出现的缘故,还得听后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三(003):夏峦 书接前回,不多啰嗦。 其实这南嘉王朝玩这一套,瞒得过别人,瞒不过夏峦。 这当然要提到两个人了,谁?扈莱和郑艾,或者干脆倒过来:郑艾和扈莱。反正这两个人在夏峦的认识里,如同一人,更严格地说,是一对变态的情侣。 当今的南嘉君主萧炎早在登基之前就被一个后世穿越而来名叫郑艾的魂魄僭占,而另一个名叫扈莱的后世之魂,则完全控制了萧炎的贴身太监汪溥。 或者也可以倒过来说,那次穿越,同行六人,结果有两人不明原因失联了。按照要求,必须凑齐六个人才能一起返回,于是剩下的四个人不得不就地潜伏下来。 恰好有个名叫郑艾的后世之魂附在一个名叫萧炎的当世军阀身上,而萧炎正与其他三位同时被附体的人商量如何篡夺南朝大位。那三位其中有对父女,父亲乃是当世高真大道,玄坛掌门古渊岳其三女古氏,闺名晁晖还有一位亦是古渊岳长女的亲信,时在朝中后宫答应古昘晖的随侍太监汪溥。 也就在一瞬间,那在当世也算是个人物的四位,立刻被一个个不期而至的后世之魂控制了。进入萧炎体内的魂魄名叫郑艾,进入汪溥的名叫扈莱,进入古渊岳的名叫米露,而他夏峦则控制了古渊岳的三女,桃李之年的古晁晖。 既然一时回不去,他们只好顺水推舟,帮助萧炎篡位,希望成功后利用皇权,借助倾国之力,争取早日找到失踪者,也就是争取能够早日返回后世。 然而就在萧炎行将登位之际,事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跟她的宿主找到了一位失踪者,从他那里得知,那个穿越项目本身就蕴含着一个巨大的阴谋,而他之所以选择失联,则就是为了在不受牵累的状态下弄清其中的原委。 夏峦当然感到十分愤怒,于是他和他的宿主也主动切断了跟原来三位的联络。他本不该参加这次试验,他的孩子已经罹患绝症,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治疗,也将不久于人世。而他本该陪伴在孩子的身边,只是为了贪图这次穿越试验巨额的补贴,想给孩子争取更好的治疗,才咬咬牙参加了这试验。 但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就连自己能否安全返回也变成一种可想而不可及的奢望。至于孩子,恐怕这一别就成永隔了。所以他也很想知道真相。 好在当时他们决定帮助萧炎篡位之时,不忍杀人,于是就在海外筹建了一个别宫,安置那些将要受到他们伤害的人,则派了一些水师以及几幢习流军当建设者。就这样他和他的宿主不仅手下有人,还有了地盘,得以进退自如。 当然,他的对手也就是那被自己同行者操控并把持的南嘉王朝了。 现在一个开国皇帝,一个总管太监,虽然表面上还是原样,实际上当时的人打死也想不到竟是两个后世之魂在操控着他们的天下,他们眼中的明君只是一个傀儡。 按照夏峦的猜测,所谓的阴谋,应该不会就是简简单单地跑到前世来篡位夺权,当个皇帝玩玩吧?再说后世科学纵然发达,也不可能定位如此准确一下子找到一个准备篡权夺位的野心家,并且在人家行将发动的时候赶到? 故而拿下南嘉王朝,应该是一个偶然,退一步,还是他们当初商量的那样,就想利用一下,以利于尽快找到失踪者。进一步,也许扈莱或者郑艾本是阴谋中人,窃国成功,如虎添翼,那肯定能给他们的真正目的大加助力。 但也不能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他们至少得能控制这个国家。而让夏峦设身处地想想,假如让他来迅速管治一个国家,除了利用特务手段恐怕再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 问题是好几年过去了,两位失踪者还是杳无音信。郑艾的宿主萧炎当上了皇帝,扈莱的宿主汪溥也已经成了总管太监,于是他们就利用现成的权力,将本来专管侍奉皇帝起居的内侍省仿照后明的东厂西厂变成了一个特务组织。 改革后的内侍省,开始派往全国各地,甚至国外,打探消息,查找一切跟失踪者有关的线索。但真所谓做一天和尚得撞一天钟,这当皇帝敷衍个一年半载可以,时间一长不可能老是敷衍得下去,点个卯应个差总得像回事。 毕竟没有治国理政的准备,更不能像后世的穿越文一样,随便眉头一皱,胡诌几个高招,立马就成一代英主,把个蛮荒古国治理得比后世现代国家还要强上百倍,真是羞杀了先人祖宗,恰如不得好死的商鞅站着说话不知腰疼。 于是只好更加依赖内侍省,因为最容易上手的办法就是特务治国。加上郑艾本是美国海龟,中情局,国安局,联调局,想来想去,都是美国人惯用的招。 结果内侍省的任务不再是简单地寻找失踪者的线索了,捎带国情动态也就成了他们主要的一部分活计,从皇亲国戚到乡贤宿耆,从王公贵族到黎民百姓,全都可以成为他们的调查与监视对象,而且不想后世的美国那么麻烦,用不着国会走过场,争几句,再立个法,他们君臣两个稍微一说就成。 至于这个嫡大公主萧玉姚,一直任性刁蛮,胡作非为,只是原来郑艾无心当这个皇帝,也就随着她去了,只是最近越闹越烈,他们想不管也不成了。 整个南嘉王朝的人都知道,嫡大公主萧玉姚幼年曾被不明身份之人掳走,幸遇高德大道获救,暂时寄养玄真女冠门下,直到当今天子受禅登基之后才被送回。 当然,这只是场面上的搪塞,各种原委,他们几个包括夏峦在内的后世之魂自然有数。 却说公主行事好走极端,对于宗室旧人乃至她的父皇百般虐弄,然而对于江湖中人却是救苦济穷,扶危助难,小小年纪,居然得了女中孟尝的美誉。 半年前建府成婚后,更有江湖人士来投。一时门下云集,也就难免鱼龙混杂,鸡鸣狗盗不绝,朝野上下,诽议渐著,最后公主只能上表,自请罪处。 萧炎体内的郑艾自然知道个中因由,只是不能公之于众,只能以其自幼无恃,屡遭被难,失而复得,所以心性免不了有点乖张,也是情有可原等等。不见责罚,反而更加怜爱,明许加护,把她的封养档次也提到最高等级。 即准增加亲信名额四十人,并二卫c两营c杂役名额二百人,另外防阁c白直c左右c职局名额再一百人。还有每年供给米粮一万斛,布绢五千匹,药品诸类二百四十万银,食膳补贴诸类每月二十万银,等等,比起出嫁之前统统翻倍。 以致朝野都传今上确是一代英主,只是对嫡大公主过于宽泛了一点。 好在公主总算收敛了一点,涤瑕荡秽,择优收编,统一整理,差不多经营了一年多的工夫,不再惹是生非,俨然已成一派高门大第的气象。甚至不少曾经看她不惯的皇亲国戚也自愧弗如,旁边另外两座公主府邸更是相形见绌。 只是最近有个传闻到了汪溥的耳朵里,如果属实,倒是大扫朝廷的颜面。汪溥直接指挥内侍省,所以他想先派两个人把事情落实了,再跟皇上商量对策。 八公公和小伦子都算内侍省的顶尖高手,尤以身法见胜,所以这潜入大公主府的使命也就当仁不让了。 汪溥并没有告诉他们究竟要查什么,只让他们把看到的带回来。唯一的提示,就说今天该是驸马被召之期,跟驸马有关的一切,尽量都不要漏过了。 汪溥究竟如何关照八公公他们,夏峦古晁晖自然也是不得而知。但想到今天正式驸马应召之日,宫中居然派他们来探听,估计目的也跟自己差不多了。 想到这里,夏峦不禁又是窃笑。这场闹剧自己该算始作俑者,不也正想瞅个热闹? 至于屋顶上的这三位最后究竟看到了什么,还听后书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三(004):汪溥 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却说那边公主府屋顶上两路三人正等着看好戏,不远处的皇宫里也正有戏上演。 皇宫大内,楼殿重叠,甬道交错,曲里拐弯。 过了正殿,在通往端门的廊道上,两盏灯笼前行,是两个小太监提灯开道。 中间碎步疾行的正是宫中内侍省首领太监常侍汪溥,后面还有两个敬事房的内侍太监,两人各托着一个大银盘,盘上覆着明黄丝帛,熟悉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干什么的去请皇上翻牌子,而皇上这一会儿正在端门楼上。 所谓翻牌子,即让皇帝亲点当晚侍寝的后妃,以便太监们能在临幸之前预作安排。要说后妃们也都是人而不是机器,抱恙染病,月信妊娠,诸般不宜,若是没有敬事房太监预作照应,任由皇上贸然乱召,岂不是大大的尴尬了? 只现在却是汪溥的成心安排,僭居皇帝萧炎体内的郑艾本是一个女性,且无性向偏转,怎么有可能对嫔妃感兴趣?只是为了遮人耳目,演戏而已。 汪溥们所走的甬道尽头,便是楼梯,拾级而上,径直到了城楼的阅台之上。 一样的月黑之夜,整个阅台上只有两盏宫灯,两个内侍各执一盏,肃立一旁,见到汪溥一行,便向远处偷觑一眼,然后迅速低下,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招来不测。 汪溥明白,郑艾这时不愿被打扰。自从德后去世,每年今日,郑艾都会让她的宿主在这好好表演一番。几年下来,终算博得了一个用情专一的好名,也让人对她的宿主作为曾有好色之名的一个君王,为什么很少涉足后宫终算有了理想的解释。 汪溥悄然立定,默默地望着那个嵌入城楼雉堞之中已与整座皇城融为一体的身影。 “谁言生离久,适意与君别。衣上芳犹在,握里书未灭”是在吟哦,低调浑厚,悲怆婉转,仿佛城门洞里发出的声音,连背后的紫金山好像也在呼应。 除了汪溥,皇城内外无一不知当今皇上最重感情,每到元配的忌日他总要在夜深人阑之际,登高东望,冲着亡妻墓葬所在的东海里山方向凭吊一番。 今日正是萧炎结发元配郗徽的忌辰,郗氏早在萧炎受禅之前就已去世。登基之后追封皇后,并议加谥号为德。谁都知道,郗氏之后,萧炎虽有嫔妃不少,也有臣下屡请不绝,但终没有应允扶正,都感慨亡妻在其心中的地位。 只有汪溥心里最清楚,萧炎年复一年,年年如此,只在演戏。萧炎的本尊没被郑艾侵入之前,确实与元配两情相笃,所以郑艾进驻后,也得给天下耳目一个合理的交代。每年只须抽出一个晚上做作一番,几乎算不上麻烦。 关键还为宿主的形象加分,自然也能把他现在的不近情理之处巧妙地掩饰起来。 所谓不近情理,也是一个现实问题,原来郑艾是个标准的异性恋,没有一点同性取向,现在变成了萧炎,纵是男人身,却是女子心,有些反感几乎就是一种无法抑制的本能。可是一个年富力强的皇上,哪能一直不近嫔妃?所以也需要一种解释,陷溺旧情而不能自拔,绝对是一个两面都讨好的情由。 “腰中双绮带,梦为同心结。常恐所思露,瑶华未忍折。” 吟哦终于停下,回荡的尾音渐渐远去。汪溥知道这个时候可以开口请示了,但他还是没有急于上前,只是挪移了两步,让脚下稍稍显出一些动静来。 “是汪常侍吧?”萧炎侧脸,目光似乎还不忍轻易收回来。 几年附体下来,两个都已把自己宿主的角色演绎得无可挑剔。哪怕意识出现障碍,都已经不可能演砸了。而成功的关键,则是两个人单独相处时,也从不摈弃宿主的体验,放纵本来的面目。所以有的时候他们两个也相对感叹,倘若当初就去当演员,说不定后世所有的男女主角奖他们都有机会包圆。 在郑艾看来,似乎他俩的性格中都不乏癔症特点,不仅易受暗示,也容易被自己刻意安排的场景所骗,也许久而久之,他们还会淡忘自己在后世的身份。受过心理学训练的夏峦也为他们的匿藏本事所折服,他认为这就是一个优秀的后世演员为什么总是善于自欺欺人的缘故,这两位不当演员可惜了。 “奴才该死,不该惊扰陛下!”汪溥紧走几步,躬身停在萧炎几步开外的侧后。 “没事,只要没人怨朕沉湎不拔即可” “陛下情义无二,天下有目共睹” “你难道没听人抱怨过让一个死人挡了不少人的荣华富贵” “奴才只可惜无缘拜谒德后天颜” “嘿嘿,就你会说话。”萧炎笑了一下,随即又说:“别说你了,她离开朕也有好几个寒暑了,若非时常梦里相见,只怕朕也会想不起她的音容笑貌” “只可惜张僧繇也未能尽如人愿”这个张僧繇乃是当朝第一写真高手,每当萧炎思念不在身边的亲人,尤其子女时总令其前往画像,然后带回来聊寄思念。张僧繇也算画过不少次的郗徽画像,却没有一张令萧炎满意。 其实这还是汪溥自己的主意,寄居在汪溥体内的扈莱穿越之前研究过不少这个朝代的史料,知道萧炎这个皇帝喜欢把事情做到近乎夸张的极致程度,就像后世的人下馆子菜上来不动筷子先拍照上网分享一样,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浮躁。萧炎也该如此,所以怕他扮演不好人家的父皇,也就借着老是索要写真来显示父爱满满,就跟忌日之夜朝东凭吊一样,纯粹异曲同工。 “这也怨不得张爱卿,只是朕心中的郗徽无人能摹,她只能活在朕的心中”萧炎说到最后,不免欷歔。汪溥无法接口,自就变成沉默。过了少歇,萧炎方才转身,神情已趋平和。“汪爱卿,你是不是来催朕回去做晚课了?” 萧炎信佛,早中晚一日三课始终坚持。 “陛下胸中早有晷仪漏刻,奴才怎敢多嘴。倒是敬事房” “又是敬事房?!”萧炎一展眼,看到远处宫灯旁站着两个手托银盘正在候命的太监,一对浓眉不禁抬了抬,声音也略微提高了点。“朕不是早就说过?” “陛下,敬事房只是循例”大凡暮春夏初,诸事旺发,后宫也不例外,盼临幸直如旱田望甘霖,所以汪溥也就不敢偷懒,再不受欢迎的戏也要唱几出。 “好了,以后他们再也不用烦请,朕心已属佛门,自当清心寡欲,早就无意于此。”萧炎说了几句,忽然有所意识。“这样吧,既是成例,也不可轻言偏废,免得朝野谏议鼓噪。你,汪爱卿,只须每日代朕挡驾,不必回奏。” “奴才遵旨!”不知为什么,汪溥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哽噎。 “你哭什么?汪爱卿?”萧炎奇怪,莫非演技又有提升,加彩了?不禁一笑。 “” “唔?”萧炎不依不饶,紧盯着他。 “陛下虔诚如此,奴才真是感动了” “好了好了,是不是你们这些常侍见惯了天子耽乐纵欲,不习惯皇帝洁身自好?” “奴才万死!”噗通一声,汪溥跪下了。 “起来啊!跟你开个玩笑都不成?”萧炎扬了一下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了一个话题。“对了,我刚才就想问你,今天应该是姚儿召幸之期吧?” “正是,陛下!”汪溥起身,悄悄地抹了一下眼角。 “正不巧,居然撞上了她母亲的忌日”沉吟了片刻,萧炎忽又长叹一声。“唉!真不知道这一刻她会如何自处,这孩子从小失恃,屡遭被难” “” “依你看呢?”萧炎突然回身盯住汪溥。 “奴才不敢妄议!”汪溥的头更低了,下巴已经顶住胸口。 “你不是把你最得力的手下派出去了吗?”萧炎一笑,略微有些嘲弄的意思。 “奴才万死!”汪溥重又噗通跪下,连连叩头。 “别那么拘谨好不好?朕不就想找个人唠唠家常吗?何至于此?!” 萧炎招手,示意汪溥起来。“再说朕也身为人父,她又没母亲,朕不照护谁照护?” “”汪溥还在迟疑,不敢立马起身。 “起来起来,莫非还要朕拟个旨不成?”萧炎上前欲扯,汪溥慌忙起身。“朕现在口谕:汪爱卿听旨,若再拘礼,就算犯上,钦此!你,真要抗旨?!” 汪溥一听口谕两字,习惯要跪,再一听旨意如此,又赶紧起身,煞是滑稽,惹得萧炎嘿嘿一笑,汪溥也不由得跟着苦笑两下,身子总算稍微放松一点。 “莫非关于姚儿你听说了什么?”萧炎沉吟着说。“朕知道你一心全在朕的身上,不是佞臣。遇事周全,未雨绸缪,尤其未雨绸缪这一点朕是尤为欣赏。朕身边就需要你这样的人,瞪大眼睛随时替朕捡漏,以备不时之需” “陛下,您是折煞奴才了。奴才岂敢当此谬赞?” “朕无虚言,加勉而已。说吧,事关姚儿,有何风闻?”说时,他还趁着太监们没注意,抵近了瞪他一眼,意思是说,你在背后搞小动作,别以为我不知道。 至于这萧炎究竟真的不知汪溥在干什么,还是君臣两个仍在演戏,且听后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三(005):夏峦 书接前回,不多啰嗦。 八公公他们的功夫虽然不差,却也一点不敢托大,肚子里揣着十二万分的小心,否则丢的人可不仅是他们,就是皇上也会连累,谁都知道内侍省只听命于皇上。 这时古尚宫已经转过照墙,临街的大门随之开启,门口的来客,立刻现在灯亮处。 “这就是驸马爷?!”这一次那年轻的夜行人小伦子连唇语没用,只是猛地吸了一口长气,那八公公便读出了他的诧异。脸上微微一笑,接着重重地点了几下头。小伦子懂得那种肯定的程度,也笑了,伴之以一个劲儿的摇头。 确实那位驸马爷也长得太寒碜,最多不过五尺的小身板,门口两个卫士的肩膀看上去都比他高,当女官站他面前,简直就像母亲在跟自己的小孩子说话。 小伦子还怕看错了,横竖比较几下,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到了这时,已经开始明白自己这趟使命的真正意义,汪常侍让他们调查公主驸马之间的真实关系。现在看来,外头的谣传绝非空穴来风,不管公主究竟怎样,只要是个女人,都不会喜欢这种男人。以前只听说驸马爷的才学不错,该是皇上看中这一点才指的婚吧?可这长相,只怕天大的才学也难弥补吧? 也听不清古尚宫究竟说了什么,只见做了个手势,便开始往回走。接着那位驸马解下了几乎耷拉到地上的长剑,交给卫士,踩着小碎步,跟了进来。 驸马爷的脚步很轻,几乎听不到,如此一来,反倒显得古尚宫的木屐声更响,的笃的笃,仿佛是一种故意弄出的怪声,正在嘲弄后面亦步亦趋的那一位。 古晁晖差点笑出来,二姐从小不苟言笑,有着与年纪不相称地老成劲儿,可底下这幕怎么说也难逃恶作剧的嫌疑,莫非她也对这个名义上的主子讨厌极了? 只是她不能笑,毕竟宫里的两位还在前面趴着呢。直到底下的两位在最后一进大门里消失,八公公方才做了一个手势,两人便借着黑暗慢慢向前摸。 最后的那进很大也很深,加上后花园,似乎占了整个府邸的一半。 两人一落到后进的屋顶上,小伦子似乎还有一点迷茫,好像搞错了方向。倒是八公公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听声辨形,定准方位,悄悄摸向一侧的厢房。 那是一种屋顶搭有塔房的偏厢,南国特有的营造式样,一般不是用作浴室,便是晾房,塔房两面都有跌倒式气窗,都是想借它们跑掉一点湿热潮气。 古晁晖看他们去那儿,心想大概是想扒开气窗,钻到屋里去吧?于是也就蹙了过去,藏身于塔房的另一面,一面监视那两个,还时不时往下窥上一眼。 “驸马爷,您请吧!” 循着声音,古晁晖终于看到了刚才消失的两人,原来二姐把人领进了浴室。 只见偏厢中央一个砌在地上的水池,蒸汽腾腾,整个屋顶都被一层白色的轻雾笼罩,这倒为塔房外偷窥的三人提供了最好的掩护,敢把窗缝再揭大一点。 没等驸马回答,那古尚宫就扭身往里去了。好在驸马好像也不是第一次来了,早已熟悉此间的规矩。只见他冲着尚宫出去的方向轻轻点头,随后张开了双臂。 原来水池四周早有四个丫鬟站着,驸马一伸手,她们就像幽灵一样突然从雾气中现身,替他宽衣解带。除掉身上所有的衣衫饰物之后,丫鬟们又像来时一样很快地消失在雾中,不言不语,看上去就像一场神秘的宗教仪式。 赤身的驸马显得更为瘦小了,倘若不是毛发一应俱全,从高处望下去,真像个孩童。而且整个人有点拧巴,夏峦看出来了,这在后世叫小儿麻痹症。 只是他的宿主古晁晖毕竟是个女子,老盯着一个男子总有点不自在。夏峦也只能由着她把脸掉开半个,只是用些双眸的余光,时不时溜上一眼。 只见下面的尹钧往自己的胸口掬了两把水,稍稍适应一下,缓缓步入水池。 原来这水池不仅够大,下面自有台阶,只是雾气太重,上面的人看不清而已。 驸马稍微适应一点水温,便蹲了下去,左右不停掬水,似乎觉得很惬意,很陶醉,很享受,举止放松,跃跃欲试,一反刚才的唯唯诺诺,战战兢兢。 古晁晖心里不禁轻哼了一声,真不知道该是同情他还是鄙视他。 就在这时,但听哗然一阵乱响,不仅那两个夜行人吓得不轻,就连夏峦古晁晖也吓了一大套,只以为被人发觉了。稍定片刻不见异样,方才转过劲来。 看来那个八公公特别富于经验,只一会儿便判定那一阵异响来自屋里,但见他扒着窗缝,展眼扫描了一遍,便向还在四下张望的小伦子招了招手。 原来下面的浴池四周突然自顶而降四幅幔帘,仿佛给整个浴池罩上了一顶帷帐。 开始大概八公公他们还以为自己是在顶上碰落了什么东西,可再看那里齐整划一的架势,显然是种机关设计。谁都知道公主喜欢恶作剧,在宫里没出阁时太监宫女都躲着她走,有时她甚至敢戏弄上朝的大臣。也许这是在跟驸马爷开玩笑吧? 或者干脆也是一点恶作剧,有如开胃小菜,以使她跟驸马的佳期更增情趣? 这回倒是小伦子眼尖了,一转眼他发现了更多: “帘上有字!” 夏峦古晁晖知道八公公他们到现在还没发现自己,便也把注意力多分点底下。 这一回他让古晁晖先察看了一下驸马的神态,好像那池热气腾腾的不再是温水而是冰水一般,只见驸马浑身剧烈颤抖,两个胳膊紧紧抱住自己的鸡胸,又像要制止哆嗦,微抬的脸庞,因为惊恐而扭曲,黑白分明的眼珠早已不见眼皮遮掩,眼看就要夺眶而出,不知是汗水,还是浴水,下巴上有像哈喇子一样的东西往下挂着,溅落下去还有水花,显然他是被吓得不轻。 再一展目,夏峦便瞧明白了。 幔帘上果然有字,各种各样的字,笆斗,拳头,有大有小,泼墨,焦尾,有浓有淡,开始只以为是幔帘上的花纹,故而没有特别在意。只是捎带注意到了八公公的神情也是惊骇万状,这才有点警觉,开始认真地踅摸起来。 四幅幔帘,有字无数,横七竖八,任意挥洒,然而细细看一遍,也就两字:一个尹字,一个叡字,无数个尹字,无数个叡字,有配对的,有散列的,像是涂鸦,又像抛洒,全无章法,却都可辨,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啥意思。 对于南嘉王朝的熟悉程度,夏峦虽说不敢比扈莱和郑艾还自诩,且不说在当世他们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大太监,就在后世,他们也一个是比历史学家还要万宝全书一点的博物学家,另外一个也是号称百科通才的首席科学家。但毕竟这些年没敢消停过,上上下下,明里暗里,不说了如指掌也差不多了。 一个是姓,一个是名,尹叡,正是驸马爷尹钧亡父的名讳。这个尹叡已在数年前伏法,他本是当今天子幼年的伴读,绝对要好的发小,只缘涉嫌一桩未遂的谋反,不得不把他杀了。也许把他儿子招为驸马,本身就是感情上的一种补偿。 “这种玩笑可真可开不得!”夏峦不禁在心里嘀咕了一声。且不说死者为大,还是自己的公公,只怕传出去不仅有损公主的名声,连皇室也得蒙羞。 然而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让他觉得不再是玩笑,看来这公主的所作所为确如传闻。 至于接下来还发生了什么,且听后书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三(006):夏峦 书接前回,不多啰嗦。 却说夏峦古晁晖看着那尹钧哆嗦了一阵,似乎想让时间来平复自己的情绪。可还没等完全镇定下来,却突然又跳了出来,仿佛那池浴水忽地滚烫无比。 只见他抓起一件衣裳就往外跑,连滚带爬。 尹钧摸到外廊,一边穿衣裳,一边寻路。 忽气几声娇叱,就见尹钧像个粽子似的被突然裹了起来,如同一只刚从地下冒出来的竹笋,束手缚脚,动弹不得,挣扎也没用,只剩下嘴巴还能动。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惨声连连,只是徒劳无功。 只见两匹锦帛似的软布,四个丫鬟装束的人,一人各执一匹锦帛的一端,相反而扯,中间都在那个可怜儿身上缠绕一圈。看上去就像四根绳子同时交叉绕住一根树干,要想东倒西歪,左摇右动都不成。只可惜那货也太瘦小了点,看来更像四个丫鬟分别占据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个方位在玩拔河。 宫里来的两位看着滑稽,危险笑出声,连忙捂住了嘴。夏峦的宿主古晁晖也差点忍俊不住,幸好她一直提着心劲儿,不仅防备着周围,也防备着自己。心想这种玩法不用说肯定不是二姐能想得出来,应该是公主设计的吧? “怎么啦?我的驸马爷?” 夏峦正踅摸着,一个不无甜美的声音忽地响起。看样八公公们也认得这个声音,那正是嫡大公主萧玉姚。想她未嫁之时就好捉弄宫人,内侍们一定对她都熟悉。 接着听得木屐一阵轻响,她的身影便在廊下出现了,顶上两位连忙往后缩了缩。 “怎么来了就走?你不知道妾身在等你吗?”公主的口气挺诧异,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其实这就连小伦子也骗不过,公主作弄人之后总是一脸无辜。 “你?!”也不知是尹钧用力过猛,还是那些丫鬟见到主子不敢过分撕扯毕竟斯人跟主子的名分还在,突然让他脱缚而出,连本来就没穿好的衣裳也被扯掉了。 顿时,丫鬟堆中猝起一片惊咦之声,都还纷纷转身。 “驸马爷,还请自重!”古尚宫的声音蓦地响起,依然冷艳,却更加严峻。 “你?!你们统统给我滚!”尹钧慌忙抓过衣裳,遮住腰胯,脸上更是怒不可遏 “你究竟怎么啦?!”刚才那个不无甜美的声气也开始变凉。“你们先下去吧!” “我要休了你!萧玉姚!”等到场上只剩下两个人影,尹钧才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 “嘿!”公主笑了,只是听起来更加冷。“我的驸马都尉大人,人都说宫内维摩,宫外季和,建康才子,睥睨天下,您可曾听说历朝历代有驸马能休公主的吗?” 这话小伦子听来不免一头雾水,在用目光质询八公公。可夏峦古晁晖听得明白,也知道公主究竟在说什么。先说这维摩,乃是当朝太子萧统的小字,而季和正是底下这一位驸马爷的雅号,都公认这两人为当世才子之首。 “确实是没听说,不过我可以请旨革除我的驸马都尉,名不副实,无可贪恋”尹钧毕竟是个读书人,一旦被人指出说话不够严谨,先自气馁了不少。 “请旨,跪求,那都是你的事!不过我倒是好奇,今天本宫到底做错了什么,惹得驸马都尉大人您如此大动肝火,而且还不惜放浪形骸,斯文扫地?” “哼!你这是明知故问,证据就在隔壁,难道还要我把它们统统都搬来吗?” “你在说什么?!每次召幸,必先净身,这是成规,难道今天竟成了本宫的罪状不成?” “公主苦心设计,不才怎敢妄言?” “你到底是在说什么?!” “好吧!那就请公主屈尊移驾!” “来人!带我去浴室!”说着,公主霍地转身。 接着响起了一片的笃的笃的木屐声,屋顶上的三个也随之把目光收了回来。 尹钧一抢进浴室,先捞了件浴袍把自己穿起来。然而一抬头就愣了。 “这刚才?!” 实际上不禁他懵了,就连屋顶上的几位也傻了。那些幔帘倒还在,只是上面的字迹全无,反是一幅幅工笔淡彩花卉,还是一组四联君子:梅兰竹菊。 八公公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应该说他们原地未动,只是刚才注意力稍微离开一下而已,变化如此神奇,小伦子顿时感到脖后根凉飕飕的。 这两个纵然宫里宫外,满世界的跑,见识不谓不广,但是如此诡谲之事还是第一回碰到。就算刚才有人在气窗里面做了手脚,换了四幅幔帘浴帐,也不可能一点动静也没有,况且塔房气窗离地那么高,再高的身法也该有点声响吧? 一瞬之间,神不知鬼不觉,几丈高的落地浴帘说换就换,谁遇着心里不毛? 只有夏峦古晁晖一寄一宿两个一惊之下,很快豁然。 刚才的字迹很可能是些幻术,如果二姐不在,倒是有点稀奇,既然古旻晖操持,那就只能算是雕虫小技。老爹本是大道高真,奇幻异术又是玄坛所长。 尤其夏峦来自后世,又熟悉空间效果,心想该是一种投射原理。看来那浴帐不假,上面的四君子白描乃至题款都有,只是刚才那些字迹是借灯光投射上去的,现在只要把那几只专司投影的灯光灭了,还能上哪儿去找那些字迹? 如此想来,细细一辨,好像下面的灯光不如刚才炫目了,一则浴水凉了,蒸发出来的热汽几乎没了,即便少了几盏灯,却因为屋内清澈而不显暗了。只可惜刚才百密一疏,没加多察。否则,公主他们那点玩意儿别想吓着这个。 “刚才不是,不是!刚才” 尹钧当然不可能有夏峦的脑子,惊急之余,自己都不知道从哪儿说起好了。 “刚才怎么啦?是不是刚才这些东西突然就掉下来了?” 不等公主接口,古尚宫已经反问了,只见她轻轻撩起那些浴帘,双手展开捧到尹钧面前。看她反客为主,逾越自如,显然在这府里的地位非同寻常。 “正正是!”尹钧就怕入彀,但又不得不连连点头。幔帘还是那种幔帘,只上面的内容像是被人掉了包,可又是如何掉包的呢?凭他的脑子何能辨清? 夏峦古晁晖都有点钦佩乃姐以及公主了,这两个还真会玩。 “那真对不起,驸马爷!”古尚宫微微低头,像是在赔罪。“这是专为公主冬天沐浴而设,加上帷帐,可以维持热度,以免公主受冻着凉。现已入夏,本该收掉,放到仓库里去。不知那个丫头又偷懒,真是对不起,惊了驸马爷” “不是不是!”尹钧反复查看着那些幔帘,找不到前番的一点蛛丝马迹,越看越听越是惊惧,再也找不到一点方寸。“真的不是,刚才不是这种” “不是这种?!那又是什么?”古尚宫退后一步,看上去似乎也有点困惑。 “你们”尹钧把眼乱转,只想赶快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是不是你们刚才惊着驸马爷了?”古尚宫说着,冷眼扫了一下周围的丫鬟们。 “没没有!”丫鬟们参差不齐地应着,这时候浴室里已没那么多热汽了,各人的表情都能看清。尹钧还在不停地找,忍不住一个个地审视着那些丫鬟。 “那么请问驸马爷?”古尚宫身体慢慢转着,努力跟上尹钧的视线。 欲知接下来古旻晖如何诘问尹钧,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三(007):夏峦 书接前回,不多啰嗦。 却说只不过是一个囫囵转身,老鸡婆变成了大屁股鸭,尹钧能不气急败坏? “我说不是就不是,刚才这上面全是字,哪来的四君子?!”尹钧气急败坏,连嘶吼带比划。“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信了,我看见了,都是字” “字?!您说的是字?”古尚宫大概是被对方的滑稽模样逗着了,不禁莞尔一笑,又把幔帘一幅幅展开来。“莫非是这些题签?这可是当今太子的手笔” “不对不对”尹钧连连摇头,太子的墨迹他岂能不认得?只是不知道如何辩驳。 就连隐藏在屋顶上的夏峦古晁晖都替他急了,要不是不敢暴露,真想下去帮他一下。只是宫里来的那两位跟那夯货一般糊涂,趴在那里只会面面相觑。 反正除了始作俑者,也就夏峦吴晁晖能猜出其中的道门,其余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会吧?这可是公主亲眼看着太子殿下题的!”古尚宫笑道,语带讥讽。“岂能有假?” “不是!我说的不是这个” “算了,古尚宫。”公主再也忍不住,冷冷地打断尹钧的辩白。“只怕有人看花了眼” “回禀公主殿下,在下确实看到这些上面”尹钧实在没法,只能梗起脖子。 “这些上面全是文字” 辞令上虽然还算谦恭,但是语气上已经变了,看来也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难道现在上面不著一字?”公主反诘,她扬腕连点那些题款。 “绝非这些太子的亲笔!”尹钧也不甘示弱,一旦豁出去了,也就朗声硬气了。 “你这不睁着眼睛说瞎话?” 真所谓相争没有好声气,公主也开始尖嗓嚷叫,仿佛刚才受到伤害的不是对方,而是自己,一脸委屈加愤懑,骈指而向。“你再看看,我的驸马爷!” “刚才一片涂鸦,我看得一清二楚!”尹钧斩钉截铁,针锋相对,愈发地大声。 “这难道是涂鸦吗?!”古尚宫不愿公主发火似的,进身上前,挡在公主面前。 “古尚宫,我敢以性命担保!”尹钧竭叫,全无理智。“这上面全是先考的名讳!” “令尊的名讳?”古尚宫捧起那些丝帛质地的幔帘,故意做出一副细细察看的样子。 “这像是有过涂鸦的吗?” “全是,全都是”尹钧竭叫,最后竟然嘶哑成泣,不成连声。“哪来的四君子啊” “哼!”公主呲之以鼻,一跺木屐。“一切都是那么明明白白,偏有人没事找事” “没事找事?公主殿下,您看我尹某可是这样的小人?!” “驸马爷,请勿误会!”古尚宫又拦了上来,似乎她不希望他们两个正面冲突。“公主的心情您也应该理解,召幸之日本是佳期,却凭空生出这么一段故事来,您说公主是何心情?再说您想当场对证,公主可曾有何阻扰?” “确实没有”尹钧虽然相貌猥琐,但却是个循礼君子,只要觉得对方说得对,他的声气先自软一软,知道意识到又似入彀,方才重新恼羞起来。 “哪好,驸马爷。”古尚宫顿了一下,像在等待尹钧气消。“以奴婢之见,召幸事属纲常定规,如此传扬出去,只怕不仅有损公主清誉,还会让人看驸马爷的笑话” “古尚宫,若是偶尔为之,今天我便听了你的劝告”尹钧自然明白对方的本意,只是脸上狞笑不减。看来他已决计不退让,连身姿也横了过来。 “可是一而再再而三,你们把我尹某当木头不成?” “驸马爷”古旻晖还想劝,却被公主拉住了。 “且慢,古尚宫,今天咱们就把话索性说个明白,一年多了,我忍了又忍,现在已是忍无可忍!” 尹钧逼上一步,把揽在两人中间的古尚宫用力拨开,直接面对公主。 “公主殿下,我尹某虽然形貌短陋,却也算少年博名,却也算才堪天下之誉,不算太辜负您了吧?若非奉旨成婚,我尹某一个堂堂丈夫又岂能如此自甘堕落,跑到您公主府来丢人现眼?每次召幸,您都设计辱我,那也罢了,谁叫您是金枝玉叶,虽然尹氏不算蓬门荆布,但是毕竟不同您等天潢贵胄,权当宿命使然,忍下便是。可您今天辱及先考,却是让人无可退步” 说到这里,尹钧停了一下。全场默然,连躲在屋顶上偷窥的两位也不禁摇头暗叹。 夏峦虽然来自后世,但当世的这点讲究也懂,名讳名讳,尤其人死为大,还是人家的先考,无所忌讳,便属凌辱,如此涂鸦,就跟后世挖人祖坟差不多。 而况尹钧乃自诩天下可数的知书达礼之人,岂能忍受? “古尚宫,今天就散了吧!” 公主无话可说,便扭身而去。“您派人送驸马爷回去,最好先给找个大夫” “我不需要,我要去见皇上!” 尹钧大声说着,然而不等说完,两个卫士已经过来,架着就往外走。 “我要见皇上,我不要当这个有名无实的驸马都尉” 尹钧的声音越来越远,也越来越低,显然已经被卫士轰出了大门。 大院里的人很快散去,当一切重归于寂静的时候,宫里来的那两位似乎还不想走。他们不走,夏峦和他的宿主也就动弹不得身法再高也不能托大。 不一会,浴室里的灯火也灭了,那两人还不动,再一看,原来他们又有了新的目标。 斜斜望去,只见最里面一间的窗纸之上映出两个人影,各据一案,相向而坐,一个在抚琴,一个在弄茶。不一会儿,琴声颤颤音响起,清脆而悠扬,仿佛想驱散刚才的乌烟瘴气。夏峦听着,人也舒畅了些,只是不敢完全松弛。 八公公谛听了一会,终于向小伦子人做了一个撤退的手势,于是两人慢慢起身,要往黑暗中隐身。 夏峦有点犯难,一时拿不定主意,究竟该去追踪八公公他们,看人家如何向上司汇报,还是继续留在此间,看看公主接下来还会有什么猫腻玩出来。 “两位,就这么空着手回去吗?”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不仅那两人吓得不轻,就连夏峦古晁晖也是浑身一凛,顿时屏住了呼吸。 好在宫里两人也算久历江湖,不等人家把话说完,身形一点没滞,随着飕飕几声,一连串星星点点的东西冲着声音方向射去,头也不回,继续前蹿。 可也只一霎眼工夫,两人便哎呀一声,相继从屋顶上滚了下去。 这时,夏峦才看见有个身影从宫里两个刚才的站立之处掠过,跟着冲下去。看她最后的背影,不用猜就知道人是谁了,况且那马超龙雀的身法嘴能说明身份。 古晁晖不由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同时也不免有点小得意,好像二姐到现在还没发现她。不过又不敢掉以轻心,自己跟宫里两位,可谓一直如影随形,相距不远,既然二姐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又怎么能对这边一无知觉呢? 究竟古旻晖有没有看破乃妹古晁晖的行踪,且听后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三(008):夏峦 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再说院子当中,提灯亮处,八公公他们两人又在相视苦笑,原来他们的待遇跟刚才的尹钧一模一样,也是一人配上两匹锦帛,四个丫鬟,只是这会儿那些丫鬟手上使的劲要比对付尹钧狠许多。看得出来,八只眼睛全用力瞪成了杏核。 而且那锦帛也不像一般丝质,有如面团粘在身上,人外挣它膨胀,人收身它缩小,不给一点间隙。看来刚才尹钧的脱困,还是人家成心放水的缘故。 “两位来了不打招呼也就罢了,走了也不吭一声,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吧?” 古尚宫轻轻一掠,飘落在他们面前,两手一抬一撒,刚才八公公他们两个人打出的暗器尽数丢在地上。“要不要当场见个数,看看两位有没有落下什么?” 见他俩不言语,古尚宫复又一挥手,便让丫鬟们撤了那些锦帛,换个笑脸说:“其实本府对两位也无恶意,只既然来了,也总得让本府尽尽地主之谊吧?” 八公公他们束缚一去,便悄悄地活动一下手脚,发现身上并没有什么地方受制,便略略定心。一来对方的武艺明显高于自己,再挣扎也不过是徒劳。二则人家本可偷袭,却先出声示警,应无敌意。两人又对一眼,便不再乱动。 “外面是八公公和小伦子吧?” 屋里突然响起了公主的声音,不等外边回答接着又说。“请他们进来喝杯茶吧!” “公主有请!”古尚宫扬手让了一让,径自转身,头也不回,先自进去了。 八公公一看形迹全在人家掌控之中,只得冲着小伦子耸耸肩膀,跟着进去。 到这一会儿,夏峦古晁晖方才稍微放松一下,确定周围再无别的眼睛,便也轻轻地挪动一下身子,找了一个更能看清公主那屋的角度,趴下身子。 宫里两人到得里面,只见公主坐在案前琴旁,正用笑吟吟的目光迎着。 “请用茶吧!要说两位也来了一个多时辰,顶上风大,又无遮拦,恐怕早就口干舌燥了吧?” 德后福薄,只给当今皇上生了三个女儿,老大永兴公主萧玉姚,老二永世公主萧玉婉,老三永康公主萧玉嬛。三位公主都是宗亲女眷里面最为漂亮的几个,但是细细比较,还是嫡大公主长得最为动人。据说她最像德后郗徽。 大凡见过德后,无不惊为天人,她不是那种一般的漂亮,而是像个暖炉一样,一靠近人的身边,即便人成心不看一眼,也能感得到她的光彩在照着。 可能也是这个缘故,当今皇上对于这一位嫡大公主尤为宠爱,百依百顺,要星星都不会给月亮。据说那不光是因为她的长相肖似,还由于她的遭际。 朝野都知公主曾经被人掳走一段时间,德后就为思念过度而不幸早逝,嫡大公主则埋怨是父皇没有照料好母后,故而结怨颇深,也算是一对冤家。 只是德后生前待人宽厚,仁德为怀,而八公公们心里对这位公主还是颇为忌惮。 倘若说已故德后给人的感觉是具暖炉,那么这位嫡大公主就是一只不折不扣的火炉。就像火炉一样,常会给人以极端的感觉,想暖人时,确实能让人感动到五体投地,可要想作恶,让人哭笑不得那就算恩惠了,生死不能才是正点。 譬如现在,直透人心田的笑容,加上两碗红得有点可疑的凉茶,又在贸贸然闯入人家府中,偷窥了人家的秘密之后,八公公和小伦子想不狐疑也不成哪。 “不会吧?公主若要取你们的性命,还用在茶里下毒吗?” 古尚宫看不过了,又轻笑一声。 “哪里!” 八公公毕竟老油子,立刻呵呵笑道。 “只是擅闯贵府,未见怪罪,反倒赐茶,不免惶恐” “说哪里的话,若是八公公你们几个想来,径来则可。”公主笑着打断,随手拨了一下琴弦。“我可是巴不得呢。再说从前在宫里,本宫也没少跟你们玩闹,多有得罪。现在本宫开府建牙,若得宫中老人来往,也算一个补偿” “公主言重,当年正是公主待见奴才我等”八公公愈发惶恐,秘探形迹暴露,就算公主不予声张,只怕回去也是一个罚字,若真惊动了皇上,还怕小命有虞。再说依着公主平素为人,只怕求她不要声张都难,哪还敢乱攀。 “好吧!废话少叙,本宫知道八公公公务在身,不敢轻忽。来人!” 八公公们又是一惊,不过很快就转惊为喜了。 只见应声上来两个丫鬟,各托一个朱红漆盘,每盘四个元宝,一看就是官铸十足的货。 “公主?!”八公公们更是懵了,公主一反常态,实在令人大感意外。 “公主刚才不是说要给你们补偿吗?”又是古尚宫拦了上来,只见她把一盘元宝推到八公公的面前,冷冷笑道。“怎么样?两位不想承公主这个情?” “岂敢岂敢!奴才叩谢公主!” 八公公赶紧把四个元宝尽数抓到手里,又用眼梢略略示意,小伦子也只好跟着收下银子。 “好了,两位请便吧!”古尚宫侧身过来,把手引向门外。“公主还得上祭” “且慢!” 八公公突然叫道,满屋子的人都禁不住一愣。只见他双手遥遥一个虚揖,方向正是公主生母郗徽的遗像。那是悬挂在中堂正位上的一幅淡彩工笔仕女,像前供奉新鲜,品种齐全,香烟缭绕。显然刚才古尚宫提及的祭祀便是指这了。 “奴才听说今天是德皇后的忌辰,赶早不如撞巧,还请公主准允奴才上前一拜。” “那好!请吧!”公主笑笑,很是赞许的样子。 八公公谢恩上前,在像前规规矩矩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小伦子也跟着亦步亦趋。 四个官铸元宝,十足二百两,每人一份,这点价码值就值在这里了。 “八公公毕竟是皇上身边的近侍,很懂规矩!”古尚宫莞尔一笑,话中有话地说道:“不像有人自命不凡,却也不顾场合性情,自私得简直不可救药。” “奴才不知公主正在追思,擅闯大罪,还请公主再次宽宥!”总算找到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八公公拉着小伦子退了出去。“奴才告退,奴才这就告退!” 这一回,八公公他们再也不必上房蹓檐,揣着官锭,大大方方从正门出去。 夏峦这下不用犯难了,决计跟踪八公公们。他想要是尹钧真的去找皇上请辞,那么应该还有一场好戏可看。只是他不能贸然动身,就怕她二姐还没完全放松警惕 至于这夏峦古晁晖有没有看到更多的好戏,还听后书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三(009):汪溥 书接前回,不多啰嗦。 却说这边夏峦古晁晖蹑着八公公他们的后跟往宫里来,这边萧炎与汪溥主仆两个还在端门楼上盘桓,看来汪溥派出八公公他们并没有及时禀报皇上,从匿藏在这一君一臣两个体内的操控者的角度扈莱与郑艾的关系来说,确实也不必事事商量。只是郑艾当着别人的面质疑,扈莱只好配合着演。 其实没费多大功夫,夏峦古晁晖已经进了台城,并且摸到了端门的一角。古晁晖本来的底子不错,现在又有了他夏峦所配后世神器扳指的加持,武艺身法早已登峰造极,除了那几个同样被后世之魂附体的人,几乎无人可出其右。每个后世之魂都配有一只神奇的扳指,能将佩戴者的功力超常提升。 这是闲话,不说也罢。 反正夏峦宿主的功底绝非八公公们能比,所以她来皇宫,根本不用蹑着他们的踪迹亦步亦趋。身形一放,直奔端门,想必那两个密探也得打这过去。 有关德后的忌日之夜,皇上必到端门楼上遥祭,已成佳话,朝野内外广泛播传。夏峦和他的宿主想不知道也不成,刚才见到公主也在设祭,能不想起来? 所以夏峦选择了从端门进皇宫,也算一举几得。果不其然,一挨近端门,就注意到了上面的灯光。不用说,传言不假。接下来,他只须不让那君臣两个发现了。 为啥?那君臣两个的体内不也寄居着后世之魂吗?同样的扳指,同样的能耐。换一句话说,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六个后世之魂的宿主能有一搏。 这就是说,他最怕的是一不小心先让那君臣两个发现。 端门城楼的两个楼梯入口,虽然都有小太监们把守,但以夏峦他宿主古晁晖的身手,只当他们不存在。不过为了小心,他还是选择了在最高的挑檐上藏身。 居高临下,不仅那端门城楼一览无余,就连偌大一个皇宫也可谓尽收眼底。 “陛下,请恕奴才僭越!” 汪溥好像是被主子刚才的坦诚感动,不免颤声。夏峦已经不是第一次偷窥他俩的这种表演了,总觉得藏在汪溥体内的那个扈莱绝不是仅仅出于掩人耳目,伪装真身的需要,怀疑他是不是在可以营造一种情景,就像后世的萨姆游戏? “不是说好的唠家常吗?” 萧炎的口气有点不耐烦,她好像有点讨厌扈莱汪溥的作态。依照夏峦对他体内的郑艾的了解,应该没有施虐的嗜好,自然不希望别人扮演受虐者。 回想起来,扈莱汪溥对郑艾萧炎的这种态度,也应该是自己决定跟他们切断联系的一个原因。尽管在后世,自己也算一个好色之徒,但确实没有任何性取向障碍,尤其看不惯那些娘炮,见到他们总有一种出于本能的抗拒。 他真怀疑,扈莱这个项目首席科学家是不是在穿越前就做好了一定的选择,让一个太监作为宿主,简直是各种变态的最好掩护,但又想后世的技术虽高,但要跨越时空,提前为自己选好心仪的宿主,恐怕还道不了那水平。 只是眼前的景象,真像一场虐恋。 也许郑艾确实无辜,只是她完全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现在一旦跳出这种关系,她应该都不知道该与他如何相处了吧?反过来,如果坦然接受这种关系,倒更符合他们在人前尤其需要扮演的那种无可挑剔的君臣关系也许古代很多帝王与贴身太监就是这样的关系,而她除了自觉自愿地接受,再也不可能有别的选择,否则,他们就会暴露,孰轻孰重,她能不懂? 夏峦总想把郑艾和扈莱分别对待,可他又不敢,关键她在后世是个海龟,从五毒俱全,无度的美国回来,虽没打算和一个花甲老人来场重口味的虐恋。但在这等于与世隔绝的古代,未尝不是一种排遣,不接受也得接受了。 只是免不了有点逆反,诸如此类的嗔责,最多只是一种小小的不满。 由此揣度,夏峦和他的宿主想不谨慎也不成了。 “奴才不敢!”汪溥的声音在夏峦听来有点腻歪,好像带着不应有的悸动。 “莫非你信不过朕?汪爱卿”萧炎的口气明显有点不满,不过还听得出他的克制。 夏峦替她想想,确实也是没办法,毕竟他俩终日厮守,只要人家心甘情愿受虐,她要不想施虐也难。管它口味轻重,到了这个份上,也该习以为常了吧? “奴才更是不敢!”汪溥欲跪不能,神态愈发尴尬。 “那就说吧!好了,朕再口谕,今后凡是朕需要唠家常,说错了你都无罪!” “奴才领旨谢恩!”汪溥跪下,恭恭正正地磕了三个头,随后起身。 两人越说越像煞有介事,夏峦不禁怀疑他们是不是入戏太深,已经不能自拔了?后世有人格分裂一症,老在不同的角色之间转换,自己不也已经习惯了? “又来了” 萧炎不耐烦似地摆摆手,往前凑了一大步,压低了声音。“这下总可以说了吧?” “陛下,奴才适才正是派出了两个内侍,想让他们去看看永兴公主府里的动静” 郑艾的意思,自然是让人不要拘泥于君臣那套,可扈莱还是继续装模作样。 “为什么是今天,莫非真跟召幸有关?” “正是,陛下!” 汪溥说着,在身后悄悄摆了摆手,那两个随侍在近前的太监立刻往后退了,直退到楼梯口敬事房太监身边方才停住。下面的光线,也随之暗了不少。 估摸这一切停当,汪溥才接着往下说。“都说公主召幸名不副实” “名不副实?!” “名不副实” “名不副实”萧炎呢喃般重复着,略略转过一点身子。“我” 他很快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朝远处瞟了一眼改口道:“朕知道这桩婚姻对于姚儿并不理想,可起码的纲常她不会不顾吧?她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份啊?” 夏峦不由得笑了,带着双重身份在人前混还真不容易,无怪乎人家那么入戏,幸亏自己满世界逍遥,要不然憋也得把自己憋死,也许这就叫如履薄冰吧? “奴才” “你说呢?” “陛下想到奴才前面了,奴才只是不信,故而做不到像陛下这样一目了然” “好了,今后唠家常的时候连拍马屁也可免了!”萧炎苦笑一下,然后说。“姚儿虽然自小被掳,可也不幸之中算有大幸,很快获救,而且救她的正是高德大道,后来寄养女冠门下,也是德高望重的名门正派,岂能一无修养?” “陛下所言正是奴才百思不得其解” “不是不让拍马屁吗?” 这一听拍马屁三个字,夏峦又差点乐了。暗道这种说法起码的溯自元朝,元朝比当下还晚七八百年,你们这么说,遇到尹钧一类大学问,岂不又露陷了? “奴才也确实这么想过” “好了,朕也不跟你计较了。”萧炎转身,盯着汪溥说道。“朕以为就算确有其事,也不过是小两口的一点家务事而已,用得着你内侍省兴师动众吗?” 说时,萧炎的语气陡地重了,显然是大大的不满。 欲知汪溥到底如何回对,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三(010):夏峦 书接前回,不多啰嗦。 却说夏峦和他的宿主躲在端门城楼的屋檐顶上,偷听萧炎汪溥君臣两人聊天,终于听到了自己关心的萧玉姚一事。又听萧炎对汪溥自行其是颇多不满,不由得暗暗奇怪,默道这两个整日厮守在一起,难道还需要彼此相瞒? “奴才该死!”汪溥忙跪,只是跪到一般便又收住,仿佛那种将军甲胄在身的半礼。 “嘿嘿”萧炎真是乐了,笑着摇头。“朕可不是怪你,只是你肯定有什么瞒着朕!” “奴才真是该死!” 汪溥似乎诚恐诚惶,一边嗫嚅着,像是在拖延时间,一边大概在盘算吧?最后听他一咬牙,终于很难做决定似的。“还请陛下请恕奴才冒死直陈,奴才确实有所耳闻,因其有污陛下英名,败坏皇室声誉,所以奴才斗胆” “直言不讳!”萧炎像是真的恼了,声音愈发威严。其实主人的角色扮演久了,有时候也会十分习惯,真所谓习惯成自然,刻意拒绝反而不自然了。 “传言大公主不愿待见驸马都尉,并非只因其形貌短小,还有长相猥琐” “如此说来,另有缘故?”萧炎一惊,先自寻思。 “正是陛下,传言临川郡王一向崇玄,潜心修道,而大公主门出玄真女冠” “又是六弟?!”萧炎不无嘲讽地笑了,重复一遍。 “正是临川郡王!” 皇上为什么发笑,汪溥自然明白。这个临川郡王萧宏也不知道曾经得罪过多少人,不少参劾总会牵涉把他牵扯其中,而到最后却总是没什么大事,几乎都是不了了之。别说皇上,就是郑艾也对此类颇有逆反,越是参劾的人多,对其反而越是信任,不停委以重任,处处倚为股肱。所以在他眼里只要对萧宏的参劾,不是捕风捉影,就是嫉恨找事,几乎没一桩是靠谱的。 “好吧,就算是他。不过六弟崇真修道,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何须再加传言?” 萧炎崇佛,所以朝野一片阿弥陀佛,反倒是崇道修真之人成了凤毛麟角。有人虽然热衷修真,但因有悖主流,反倒躲躲藏藏,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非议。倒是萧宏,毫不遮掩,天下公开建坛斋醮的恐怕也就他的临川王府了。 这些夏峦十分了解,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把寻死觅活不成的萧玉姚催眠了再往大将军府送。他认为萧宏是萧炎最得力的臂膀,当初封大元帅替他掌兵,后来授临川郡王,拱卫京畿,尚且富可敌国,该是最为倚重,必须设法剪除。让其叔侄,算是一条毒计,此外还有不少谋划,必须未雨绸缪。 “传言部分实在不堪” “传言怎讲?” “说是” “你再吞吞吐吐,朕就治你的罪!”这该是萧炎在做作了,每当有人参劾,哪怕影射他的六弟,都会令他反感,必须让人知道,他兄弟容不得任何离间。 “不敢,有传郡王,公主常处一室,共修素玄” “阴阳双修?!”萧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死盯汪溥。“你说是阴阳双修?!” “奴才确实不敢置信,”汪溥语气急促,夏峦心想我若是后世的一个导演,也得提醒这一位演员,此事之于当世也是十恶不赦,干系极重,所以必须让对方有所感觉。“故而想在有污圣听之前,先探一个明白,以备垂问” “不会吧?!一个叔叔啊,一个侄女啊,怎么可能?难道一点伦常都不顾了?” “奴才也是不敢置信” “朕的兄弟,无一不以孝悌为本。虽说六弟与朕并非一母所生,可对朕一向敬爱有加,朕也特别喜欢他,胜如同胞。”萧炎语调缓慢地说,不无悲愤。 “要说六弟确实有点风流不羁,好些声色犬马,可未尝不是自保之计哪,毕竟他官至太尉,又是骠骑大将军,统掌军事,重兵在握,换作朕在他的位置,也会考虑避嫌。这朕可是深有体会,受禅之前,朕又何尝不是如此?” 听他慷慨陈词,躲在古晁晖心里的夏峦也不禁好笑,看来这个皇帝越当越像了。 萧炎却顾自轻哼一声,低头去找汪溥的眼睛。 “莫非你还真查到了些什么?” “回陛下,刚查不久,暂无明确证据” “朕想也是,总不至于吧!”萧炎长吁一口气,想想又说。“莫非又是佛道之争?” 萧炎注视他片刻,像是在等待他的回答,又像是他的头脸停一下自己思索的目光。过了一会,突然问道:“那些热衷于传言的人,你专门查过没有?” “回陛下,正在查。不过这实在不好查” “何难之有?” “倒查过去,很少有人会轻易承认曾经传言” “这倒也是!”萧炎释然一笑,轻轻颔首。“汪爱卿,你倒是信佛还是崇道?” “陛下所信,便是奴才追崇之道” “好了好了”萧炎更是笑了,连连摆手。“朕的意思是问你对本朝近佛远道的举措有何看法?” “陛下请恕罪,奴才不敢妄议朝政” “有时候朕也在检讨,其实三教可谓同源,同源各表,没有必要特别举废,只是玄真一道常常成为乱臣贼子谋反的幌子,若是过于推崇,恐与义理有悖” 汪溥频频点头,满脸堆足景仰。 夏峦越听越觉得多余,暗忖这扈莱跟郑艾莫非还真迷上了演戏,这番做作究竟在给谁看?该不是他们已经发现了自己,成心戏弄于他?可一想又不像。 莫非萧玉姚的事已经捂不住,却又不能明宣庙堂,于是就来这一番做作,想通过这些小太监的嘴很多朝臣都以太监为皇上身边的耳目把他们的态度传之朝野,免得有人再来贸然参劾,到头来上下都是不尴不尬? 如此说来,给人家叔侄创造机会还就对了,这该是给南嘉王朝埋下的一颗重磅炸弹。 “真是难哪!”萧炎很是感慨,顿了顿又说。“真所谓儒教治世,佛教化民,道教偏重个人求真之修。孰轻孰重,自有分别,不谋此位还真不知个中三味” “回陛下,目前查到传言的尽是一些朝臣” “现在的朝臣不都向佛吗?” “是!不过听说他们参劾的由头都是秽乱纲常” “理由总很冠冕堂皇”萧炎停了一下,口气缓点。“反正你先叫你的人留个心眼,若真牵涉佛道之争,只怕六弟就会怪朕这个哥哥只知礼佛不顾亲情” “遵旨!陛下。” “还有,一定要有确切证据,事关皇室清誉,朕的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子!”萧炎想了一下,又说。“再说姚儿的遭际已经十分悲惨,朕绝不容忍对她再加伤害!” 顿了一下,萧炎又凑近点汪溥突然问:“汪爱卿,朕是不是不该把永兴公主配给尹钧?” 欲知汪溥如何回答,还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卷三(011):夏峦 书接前回,不多啰嗦。 却说萧炎突然问到该不该把萧玉姚许配给尹钧,汪溥不答,躲在一边的夏峦也认为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假如汪溥真想演好一个太监,那么他就不能回答。 尹氏的遭遇,夏峦也有了解。尹钧亡父尹叡本是当今天子的发小,只因老婆讨得不好,岳丈雍州刺史王奂抗上被杀,其为女婿劝阻不听,反而受到株连。 满门伏诛,丢了脑袋。律不可移,法不容情,却也成了皇上一个解不开的心结。关键在这皇帝的身上还藏着一位后世的白左女神,应该是她网开一面,才留下尹钧这个尹氏的独苗,正如满朝遍野猜测的那样,招为驸马也是想有所弥补。 当然,这是从夏峦所了解的角度出发,其实汪溥不答,还有他所不知道的缘故。 早在穿越之前,作为项目团队的首席科学家,扈莱有权可以调阅团队成员的档案,特别是在遴选参加实测的人员时,他更是在各种专家的帮助之下,好好研究了各位入选者的资料。其中郑艾的心理测验报告上提示她有癔症人格倾向,现在看来一点也不假,完全符合当时心理专家所提供的解读。 心理专家说,大凡癔症样人格,最容易接受暗示,总会被自己置信的物事所左右,时间一久,甚至认知系统都会被其相信的一切在不知不觉中改变。 现在看来,从内到外郑艾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皇帝,一个坐在皇位上的父亲了。 “本来朕想只要时间一久,姚儿自会理解为父的苦心孤诣。”萧炎像是算准知道汪溥不会接口似的,旋即说道,直如自言自语。“再说朕也算好好地补偿她了,无论亲信使役,还是米粮药食,纵然一个实封的郡王也不过如此,她总应该有所知觉吧?难不成真是自小失恃,性格乖离,与朕隔膜了?” 说到最后,萧炎竟然有点伤感的样子。躲在顶上的夏峦又忍不住想笑了,莫非人到外国转一圈就会变傻?都说黄种人是蓝星上进化最高级的智慧动物,而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老跟智慧程度相对较低的一类混在一起,带低自己的智商乃至情商水平,也是情有可原,只她真的毫无自知之明? 记得有个西德少女被中东难民了,反而在网上发文说是自己连累了那些强奸犯。错把一个后世西式布尔乔亚女子的感性当成中式父爱,不知浅薄,反觉醇厚,哪不出错,才是咄咄怪事,她难道真的就没一点自我检讨? “陛下,该回了吧?”汪溥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伸出一只胳膊让萧炎来扶。 “真是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本想聊聊家常,你却总是木头一根,一根木头”萧炎不无自嘲地笑笑,也就顺着汪溥的胳膊回头,走前还不忘东望了一眼。 就在这时,只听远处蹄声骤起,似有一骑远远奔来,然而到得宫门前面便嘎然而止。 接着有几声喝叱,像是门前禁军卫士在驱赶,但这都是在宫门的外面发生。 夏峦举高也是白搭,循声望去,重重门墙,全数遮挡,此地只闻其声不见其影。这皇宫整个建筑共有九重,这最高的城楼是在第二重,与前门之间还有一个很大的校场,也是阅兵场,倘若不是夜深人静,只怕连蹄声也听不到。 望了一会,直到一切重又归于寂静,也没看到什么。不过他多少猜到了一点,倘若那个倒霉蛋尹钧有点骨气,会不会在这个时候前来叩宫,告御状? “不会是边关军报吧?”下面萧炎闻声早已止步,末了才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声。 “也许是那个冒失鬼酒后纵马,叫禁军给执了” 汪溥嘴上虽这么说,但手势已经发出,只见一个太监立马会意,一哈腰,急忙向前面的宫门跑去。随即他又抬了抬皇上扶着的胳膊,想把身子带回来。 “还是先回吧!皇上,起雾了” 建康三面环山,一面临江,每到夜半,便有雾起。 “你不是派人去问了吗?”刚才汪溥的小动作萧炎都看在眼里,所以还想等上一等。 “应该不是急报,否则前门侍卫也不敢耽搁这么久。还是皇上的龙体要紧” “嘿嘿!”萧炎突然笑了,侧头望了汪溥一眼。 夏峦也注意到了,萧炎一个壮大汉子,那个动作却透露出一点女性的妩媚。夏峦心里不免一酸,在后世,郑艾本是一个很诱人的熟女,男同事都很迷她。只是扈莱占着团队首席的优势,寻租的空间更大,所以其他人都不得不收敛一些。 他曾想,作为一个文化学者,所谓的博物学家,郑艾的专业应该与团队的项目方向相去甚远,而之所以能聘她当自己的助手,也该算是司马昭之心了吧? “是不是朕不再临幸后宫,你们就以为是朕的身体不行了,再也无能为力?” “奴才不敢!”汪溥收住了步子,并把脑袋垂得更低了。 “哼!你以为朕就不会诛心?”大概是汪溥有所流露,让萧炎看出了异样。 “奴才” “好了,朕是吓唬你呢!”萧炎推开了汪溥的胳膊,直了直身子,一付不肯服输的神情。这会儿太监环伺,夏峦觉得他俩的表演更逼真,更卖力了。 “你不敢想,有人会这么想。朕心自敛,又有谁知道朕是不愿再见当年的杀戮。都看着朕的皇位荣耀,威风,可有谁想过,这底下可垒着多少白骨” “皇上” “只怕朕把余生统统用来超度,也度不尽那些魂魂魄魄,朕心实在难安哪”萧炎一边说一边顾自往前走着,仿佛不用疾步,不足显示他的慷慨激昂。 夏峦古晁晖心说好了,省一点力气吧,你在当世的眼里,形象分已经够用了,再说老是这种换汤不换药的东西,狂轰滥炸,不说人家,你们难道也不腻歪? “皇上”几个人同时叫了一声,有汪溥还有太监。 “陛下小心!” 原来已经来到楼梯口,汪溥慌忙提醒一声,萧炎这才慢了下来。 下得楼梯,刚才派到门口探询的小太监也跑回来了。后面还跟了两个人,正是八公公和小伦子回来交差了。夏峦看得真切,心想终于让自己等到好戏了。 萧炎也注意到了他们三个,停步不再走了。 “前门到底怎么回事?”不等汪溥发问,萧炎先开口了。 “回陛下,是驸马都尉尹钧尹大人跪在宫门之前。”小太监说。 “他想干嘛?!”萧炎一皱眉头,略显不快。 “他他说他要请旨革除他的驸马都尉一职。”小太监说。 “请革驸马都尉?!”萧炎简直不信,再问一句。“你没听错吧?” “回回陛下!”小太监慌了,声音也结巴了。“尹尹大人正是这么说的” “开什么玩笑?简直是闻所未闻!”萧炎冷笑,骈起手指虚点前门方向。“这尹钧,书都读到哪去了?且不说他的脸面,就是皇家的脸面竟也不管不顾?” 说着,他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指汪溥:“对了!你今天不是派出两个内侍去了吗?” “正是他们,陛下!”汪溥一指八公公他们,又说。“他们已经回来了。” “说!”萧炎立刻向八公公他们招招手。“上前来说,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欲知八公公他们究竟如何回答皇上,还听后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