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界仁生》 《异界仁生》正文 第一章 小二,等等 百里山是做名山,来过禹州的人都知道。 禹城每年春季末的时候,就会有漫天的花瓣从天而降,随风起舞,白里透粉的花瓣划着弧线,旋转飘下,就像是下起了花雨一般,美丽而迷人。 这几年禹城也大有被人们叫作花雨城的势头。 而这花雨的源头,便是这粉中叠红,香气温雅的粉杜鹃,也是临近禹城西北向的,百里山上特有的花植。 因此,禹城也成了东铭国一个小有名气的旅游胜地。赶在春季末,夏季未至,禹城里不远万里赶来的游客来往如织,络绎不绝。 今年,太公历5028年,神佑年间,二禧年的春天,依旧如往,禹城里热闹非凡。 在禹城东北角的鸣祀坊,有一条东西走向的,名叫“不请”的街道,街道上有着不少的客栈,其中有一家客栈,名叫“客乐客栈”。 客乐客栈不大也不小,可里面却是没有多少人,可能仅有几人或是本就在此住宿,或是喜欢此处清静才选的这家客栈。 这天上午,客栈外面洋洋洒洒的飘着雪花般的花雨,香气弥漫,芬芳沁人。 里面则坐着几位客人,吃着闲饭,叙着闲话,看着外面街上的热闹。 店小二就坐在靠近门的饭桌前,支着头,白抹布甩在肩上,抓着桌上碟里的花生豆,挨个往嘴里丢。 老板娘便在柜台里旁若无人的修起了指甲。 老板娘名叫白芷,芳龄难辨,但容颜二八,略带英气的脸上还带点婴儿肥,瞧上去就是那种温柔贤淑型的,但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脾气不好,一点就着,整个一母老虎,她那个“虎娘”的外号可不是白来的,有句“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用来形容她,那是再恰当不过了。 这时,从门侧晃出一个后脑勺,蓬散的头发一绺绺的,上面还歪七扭八的夹着几根稻草。 “老板娘,来一坛花酿。” 突然冒来的声音,沙哑且无力,末了还“啊呜~”一声打了个哈欠,像是刚刚睡醒一般。 老板娘头也没抬,伸手捞起一坛酒,直接丢向门侧。 酒坛壮烈般的直奔后脑勺而去,却被一只粗糙的大手稳稳接住。大手的主人拍开酒封,顿时酒香四溢。 “记账!” 老板娘说完,又继续捣鼓自己的手指头。 店小二翻了个白眼,把手里仅存的几粒花生豆,一股脑全塞进嘴里,拍拍手,起身去拿账簿。 “好酒!但不是我爱喝的七花酿,虎娘,换一坛呗。” 这会儿,从屋里看不到门外一旁的人,就只听到一个讨嫌的声音嗡里嗡气传来。 这花酿是客乐客栈的门面,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花酿也分三种,有三花酿、五花酿和七花酿,都是至醇至甘,酒中极品,虽然价格一样,但口味不同。老板娘给人上酒,都是随手一拎,甭管是几花酿,拿走记账。偶尔心情大好,会问上一句:客官,要哪种花酿? 一般时,那自然是谁也没这待遇。 老板娘黛眉一挑,声音高了八度,“爱喝喝,不喝滚蛋!” 转头又道,“记三坛!” 店小二手一哆嗦,然后在账簿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三”上去。 门外的人,干笑了一声,也不在意,知道没有换酒的可能,便抱起了酒坛,咕咚咕咚畅快的灌上一大口。 此时,中午刚刚过去,金色的阳光温度正好,透过纷飞的花瓣,洒进屋内,烘的整个客栈都暖洋洋香喷喷的。 店小二有些犯困,托着脸,斜眯着眼,看向外面一大一小两个乞丐,心里愤愤不平,真是败家,这一坛花酿怎么说也得俺半月工钱了,又赊给了这个要饭的,鬼知道能不能还起,傻,真傻,这要是俺婆娘,哼哼,非要好好的教训她一顿。 店小二心虚似的转头瞄了一眼老板娘,看到老板娘正趴在柜台上打盹,几簇青丝虚散下来,遮住了睫毛浓郁如扇,曲线好看的眉眼,金色的阳光均匀的涂在,因为趴着而微微嘟起的朱唇上,更显的其晶莹剔透,俏皮可爱,有点妩媚又不失性感。 店小二又是可惜又是哀怨,算啦,这么好看的婆娘,俺可娶不起,还是俺们村头的翠花,比较好,虽然长的马虎,但是那身材可真没的挑,那敦实的大屁股,一看就是好生养的架子,哼哼,哎,真是的,上次去她家问信的媒婆咋还没个回信,墨迹的跟猪似的…… “小二!上酒!” “嗳,好嘞~” 店小二听得这一声叫喊,一个激灵,立马回过神来,习惯性的回了一句,抹布一甩,小脚一踮,脸上比出一个大大的微笑,转身迎客去了。 被这一声震醒的还有倚在门外的,大乞丐旁边的小乞丐,大乞丐抱着酒坛,坐在地上靠着门框,头歪着,哈喇子流了一地,已经睡着。 小乞丐则被刚刚那一声“小二”所惊醒,并非别的,只因为小乞丐也被人叫做“小二”。 小乞丐名叫李二,是个孤儿,是大乞丐捡来的。大乞丐名叫王翦,李二喊他王叔。他问过王叔,为啥子要给他起名叫李二,明明他自己姓王,而且“二”“二”的多难听啊,叫李一都比李二强。王叔只是涨着个脸,说不出来,后来一遍又一遍的被问的烦了,算是认命般的说道:“小二啊,你现在还小,有些事情呢,等你长大了,就慢慢明白了。”然后哀叹了一声,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房梁,嘴角微微向下,说不出来的忧伤。李二只好“嘁~”了一声,丢了个白眼,转身离开,还嘟囔着,“不想说拉倒,我还不乐意听呢。” 不过每次听人“小二”“小二”的喊他,他都浑身哆嗦,想到哪天他老了,就会有人“老二”“老二”的喊他,他就满头的包。 一只肥胖的蚂蚁,嗅着酒香,吃力的在砖隙中走走停停,翻山越岭,眼看要抵达目的地时,却被突然袭来的大手给弹飞了,蚂蚁兄气的破口大骂,但奈何小乞丐并不能听到。 小乞丐自得的从下的正欢的花雨中,随手捞着一片又肥又大的花瓣,丢进嘴中咀嚼了起来。 从刚刚被惊醒后,小乞丐就看到,街道中间不知何时站着两个人,或者说两名“剑客”。 两个人面对面,相距数丈,各执一把佩剑,一把枣红长穗,一把紫黑短柄,都斜指向地。 漫天的花雨似乎下小了些,但丝毫不影响气氛。 “……” “今天,我们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那个人,不会是你。” “是不是我活,不重要,但死的那个,一定是你。” “就算我死,你,也一定会死。” “同归于尽,或许,不是一个好的结果。” “是的,你并没有那个能力。” “我有,或者没有。你并不知道。” “我知道,只是您不知道我知道,而已。” “我知道,或许你也知道,但是对于一个,即将要死的人来说,知道或者不知道,已经不重要。” “说的正是,今天,我们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嘴炮打的挺响,但就是不动手,纯属雷声大雨点小。惹得那些无聊的看客直在那里起哄、叫喊,就差忍不住要亲自上场干仗了。 李二伸了个懒腰,有点受不了,这两贱客,天天这德行,钦慕白姨,也就是老板娘,在白姨那里吃了几次亏后,老实了几天,又不知得哪位“高人”指点,想出这损招,真是傻出了境界。 “柳副将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句,顿时,围观的群众作鸟兽散,瞬间没了人影。 柳副将方脸正容,抿着嘴,眯着眼,黑底红边的武官袍束身,右手扣着挂在身侧的虎头大刀,迈着八字步,步子敦实有力,一步步从街头走来,身后跟着一名亲兵。 剑客二人,看形势不对,扭脸要走。 “给我站住!” 二人没有停住,看样子似乎还加快了速度,要跑了起来。 柳副将一看,来气了,撂粗了嗓子,吼着,“你俩小崽子,要是再敢动,一人废一条腿!” 这回唬住了,二人停住转过身,讪讪的回了句, “柳叔!” “好巧啊!” 喊“柳叔”的是手执枣红长穗的那位,身材纤细偏瘦,短发,脸尖,眼睛有些凸,名叫刘琦。 喊“好巧”的那位是执紫黑短柄的,娃娃脸,脸面白净,长发,由黑丝带绾束披在身后,身材中等,微胖,名叫刘景。 “好巧啊?”柳副将正准备一人给上一脚,结果被这句话给气乐了,也就没踹,“你们说,你们这脑袋里都装的什么玩意,浆糊么?这才多久,又来,没见过世面的东西!” “嘿嘿,刚来,刚来。”刘景的微笑尴尬又不失礼貌。 “刚来?”柳副将那蠢蠢欲动的左脚还是没能忍住,一人给了一脚,“举报的说有人聚众闹事,堵住街道,严重影响行人来往。我用屁股都知道是你俩!刚来?” 刘琦的手摆成了拨浪鼓,“啊不是不是,我们,我们只是切磋,切磋。” “······” “滚!”柳副眉毛拧的老高,也懒得和他们再说下去,怕气出个好歹,切磋!在大路中间切磋,骗鬼呀! “那柳叔走了啊。” “柳叔,再见。” “快滚!” 两人最后望了一眼客栈前忙碌的白芷姑娘,踉跄离开。 刘景还在回味白芷姑娘和客人打趣的甜美笑容,突然发现刘琦离他有些太近,便用力把他推开,刘琦不满又靠过去,刘景再次推开,刘琦不服气,又贴了上去。 刘景频频被刘琦打断,一阵的火大,看到刘琦又没个脸皮的靠了过来,抬臂就给了他一肘子,扭身就跑…… “死胖子,你给我站住!” “死鱼眼,你离我远点!” 刘琦揉着胸口龇牙咧嘴的追了过去。 柳副将看着这两活宝,打打闹闹的离去,也是一阵苦笑。 他们二人,是一对堂兄弟,刘琦五岁那年,父亲在外出经商的返程途中,遭遇山贼袭击,为兄弟挡了一刀,重伤难愈而死,这兄弟也就是刘景的父亲,之后刘琦便一直寄养在刘景家中,刘景的父亲也一直视如己出,疼爱有加。他们二人也是从小到大的玩伴,一直打打闹闹,关系要好。 但是最近为了这位新来不久的白老板,生生惹出了不少乱子,让他头疼不已,就连私塾的先生都告了几次状。 他是禹州城的城防,营救过几次陷于危难的二人的父亲,一来二去,也就成了至交好友,所以在他们外出经商的期间,这两小子一直都是他照料看管,但是这次,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和刘景的父亲交代了。 客乐客栈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店门口的这场闹剧,这会里面的客人竟然多了不少,左一声“上菜”,右一声“上酒”的,刚才还懒洋洋困兮兮的店小二,现在忙的连嘴都不够用的,就想着在下巴颏上,再生出一张嘴来才好。 仿佛一瞬间,原本光景惨淡的小店,就热闹起来。 暂时放下心事的柳副将,回头遣回身后的那名亲卫,抬头看了看,漫天的飞花似锦,苦笑一下,信步走进小店,朗声道:“小二,上酒。” 已经站起身的小乞丐,从柳副将身上收回视线,伸手搓了搓有些皮楞的脸颊,侧脚踢醒早已被刚刚的闹剧所惊醒,又继续装睡的大乞丐,”走啦。” 然后,小乞丐弯腰回头和白姨打了声招呼,就径直离开了客栈。 大乞丐起身拍拍屁股,抖了抖身上落下的花瓣,捞起已经快要见底的朱漆酒坛,喊了句,“小二,等等。”便追步而去。 客栈内,正在给人斟酒的小二,抬起头,一脸茫然。 --------- “我说啦,别叫我小二了。” “一个名字而已,叫什么不行?” “一个名字而已,为什么非要叫小二!” “好好,那你说,叫你什么?” “叫什么都行,就是别叫小二!” “总不至于和别人一样,叫你小乞丐吧?小乞丐。” “无所谓!” “那你眼珠子干嘛瞪得那么大,要吃人啊,不怕掉下来?” “哼!” “嗳,走慢些走慢些,我想起来了,你小时候还有一个名字,也挺好的。” “嗯?” “叫‘二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异界仁生》正文 第二章 我叫余可 鸣祀坊在禹州城的东北角,占地不少,其中多是客栈、酒肆、赌坊之类的娱乐场所,是旅游至此的游客们的必经之地,每逢旺季,无论是昼或夜,这里都是热闹之极。 大街上,有行人、车马各行其道互不干扰,也有地摊、小贩互相攀比吆喝招徕顾客。 路上的行人,也是各色人等不计,来往川流不息,有富家公子哥,也有寒门清书生,有结伴而行众乐乐,也有独自消遣独乐乐。 这时,鸣祀坊中的缘来街道,便有一群人沿街游逛。领头一人一身锦罗玉衣,风度翩翩,随后几人像是侍从护卫,身材高大佩戴剑饰,隐隐护其左右,不过也是轻松惬意的神态,还有一位清秀可爱颊若桃瓣的小姑娘,在旁边蹦蹦跳跳,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如是站在缘来街道的尽头,透过熙攘的人流向左看,就可以看到一个摆着桃李瓜果的果摊前,正有一位身着灰衣的少年正在询价。 “桃子几钱?” “五钱。”皮肤黝黑,脸长嘴大的小贩,语气讨好。 “五钱?!” 灰衣少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模样说道:“乖乖,你这小烂桃也要五钱,你怎么不去抢!” 黝黑小贩一听,这灰衣小子不像是诚心要买,倒像是挑事的,大嘴一咧,没好气道:“滚滚滚,买不起别耽误生意。”奶奶的,五钱还贵,吃灰去吧,免费! “怎么,桃子烂不许人说啊!” 灰衣少年说罢,提脚踢了一下果摊,摞满了水果的摊子晃了一下,沿边的几个水果滚掉下来。 小贩连忙弯腰去接水果,大嘴那也没闲着,唾沫星子乱飞,“你个小鳖孙,挑事?皮痒了是吧?今儿个不让你见识一下厉害,我是你爹!昂?妈的,也不打听打听,我马大锤打小怕过谁,八岁那年,我一块板砖,从街西头一路拍到街东头,手起砖落,一砖一个……” 黝黑小贩手忙脚乱的,总算是将掉落的水果都接住,只是抬头看到,惹事的小王八蛋已经走远,一阵无语,省不了又是一顿臭骂。 灰衣少年混在人群中,悠闲的啃着刚刚顺来的果子,嘴里嘟囔,问候着水果摊小贩的祖宗。 小乞丐李二看着已经走远了的灰衣少年,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买了个桃子,边走边吃的闲逛起来。 今天李二没让王叔跟着,如是以往,大乞丐必定跟屁虫般跟在后面了,李二也有些烦,从小到大便是像看管犯人一样,一刻也不得离开。 不过最近好了一些,自从到了禹城,自己用话挤兑了两句后,王叔竟然破天荒的没有反驳,默认了一样,任由自己一人外出,不再跟着,但是仅限禹城内而且也是有时候的,不过这样也已经很好。 今天没有下花雨,已经有好几天没有下了,不禁有些可惜,不过太阳还是暖洋洋的,李二依然兴致满满的,看着街上的游人趣事。 李二一直悠哉的走着,也没有换向,连穿过数个街道,一直到尽头,不得不拐。 这片地方相对比较安静,没有太多的行人旅者,多是住家宅所,高墙大院。李二沿墙走着,又拐了回去,准备换一条街道,再逛回城中。 突然,后方传来“砰”的一声,接着便是一阵哭泣。 李二回头望去,并无他人,只是围墙那边的一颗大榆树,在风中簌簌发响。 李二仔细听了一下,确定哭声正是来自大树旁的围墙那边,便走到墙边,看着四下无人,纵身一跃,蹲到墙头,单手扶着大树向下望去。 只见一个小姑娘,一身淡绿色长裙,腰系一块紫色剑形玉佩,脸上挂着泪痕,坐在地上,正仰头瞪大了眼睛,望向自己。 李二看的也是一呆,这姑娘看这个头,恐怕也得十四五岁了吧,但是看这样子怎么像一个小孩子一般,两腿伸直坐在地上,抹着眼泪。 “你,你好!”小姑娘有点害羞,怯懦的张着小嘴。 李二听的一乐,他已经准备好了,只要这小姑娘一喊人,他立马扭头就跑,毕竟这样蹲在别人家墙头上的,怎么看也不像好人,但是谁知,这小姑娘,张嘴一句你好,就好像初见世面的小孩子,也不害怕,还有点好奇的感觉。 李二眨眨眼,严肃的回了一句,“你也好!”字正腔圆。 小姑娘咯咯傻笑了一下。 笑完了,小姑娘算是想起来自己是要干嘛的了,站起身子,拍了拍屁股,搓了搓小手,抬头,望了望李二,又看了看大榆树,犹豫一下,没有说话,抱着大树,开始往上攀爬。 李二看明白了,这小姑娘,是想要爬树翻墙,李二也没有说话,站起身来,往院子里眺望。 院子里,亭苑楼阁延绵,飞檐脊兽毗邻,甚是气派。 这时,李二看到前方廊苑拐角处有人走来,便蹲下低头对小姑娘说道:“喂,有人来了。”然后,站起身,垂下手,躲在榆树的侧面。 小姑娘正在努力攀爬,听得李二的警告,惊的手一松,又落到地上,不过这次有了防备,便没有摔倒,然后有样学样的,躲到榆树和高墙的空隙中去,缩着身子,紧紧的闭上眼睛。 李二看到小姑娘的绿色裙子还蓬在外面,便提醒道:“裙子。” 小姑娘睁眼看到两边散开的裙子,赶忙拢在了身前,又闭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 小姑娘突然听到一个近在耳边的声音,“他们走了。”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睛,只见眼前这人,正是刚刚还站在墙头的那人。 李二跳下来,看到眼前的小姑娘,有些惊讶,这小姑娘,竟然比他还高出半个头,但是小姑娘的行事作风,都像是一个还未懂事的小女孩一样,让李二觉得有些怪异。 小姑娘脱离墙隙,向外看了一下,总算松了口气。不过这墙有些高,她也没有爬树的经验,爬上去实属艰难,而且也没有勇气,再在一个陌生人眼底下,毫无顾忌的去攀爬大树了。 小姑娘转过大树,掐着裙边,望了望李二,又看了看高墙,还是说了出口,“哥哥你能帮我一下么?” 李二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姑娘,喊自己哥哥,有些好笑。 “可以啊。” 李二靠过去,携住她的腰,跃到了墙头,又跳到了墙外。 看着有些受惊吓的路人,二人站直了身子,目不斜视。等到路人走远,小姑娘才吃吃笑起来。 李二也是会心一笑,心里感叹,已有许久没见过这么干净的事物了。 暖暖的阳光透过婆娑繁叶,星星点点的洒在小姑娘脸上,竟是如此的纯洁美好。 “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去城里。”小姑娘满脸的期待。 “那一起吧,我也是随便转转。” 小姑娘不住地点头。 二人便沿着李二来时的街道,一路逛了过去。 开始小姑娘还有些认生,不过在一支糖人的收买下,已经将李二认成天底下最好的哥哥了。 李二看着小姑娘将糖人添的干干净净,还是舍不得扔掉,有些好奇,“你之前没有吃过么?” “吃过啊。” 李二听到这么理直气壮的回答,便知道了,看来这小姑娘吃东西一直都是这个德行。 小姑娘举着手里的棒棒,认真的说道:“这上面还是甜的,扔了多可惜的。” “是了,是这个理。” 小姑娘话也不多,东看看,西转转的自己一个人玩的挺开心的,倒是李二本来就逛过了一遍,现在看来也没有什么新鲜感,挺无趣的,便双手抱头,意兴阑珊。 不多时,已是中午,李二便带着小姑娘进了饭馆,自己并不是很饿,但是担心跑了一上午的小姑娘,别给饿坏了。事实证明,他的担心并没有多余,小姑娘风卷残云半般的收拾掉桌上的饭食,还一脸意犹未尽的表情。 刚进店时,店小二看到一身破兮兮的李二,言语讥讽,后来看到了小姑娘便换了笑脸,这才将二人请到了店里。李二也并未在意,从小到大,对于这样的苛刻和嫌弃已经习惯,再难听恶毒的语言也都听得多了,再说了,自己身上衣服不就破了些么,看上去还是挺时尚的好么,没品位的家伙。 李二看着正趴在桌上歇息的小姑娘,还是没有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从大门出来,非要翻墙?” 小姑娘娇憨一笑,抬起头,双手捧着脸,手肘驻在桌上,“从正门出来,有好多的跟屁虫,还不如不出来啊。” 这样啊,小乞丐李二便是心中了然,自己不就是这样么,要不然大乞丐跟着,自己也是挺烦的。 “小哥哥,你之后还会带我出来玩么?”小姑娘清脆的声音中,满是期待。 李二哭笑不得,“为什么又加了一个‘小’字啊?” 小姑娘抬起手比划了一下,认真的说道:“我发现,你没有我高啊,我好像比你高了一点点。” “你比我高了不少,那你为什么喊我哥哥,你觉得我比你大么?” “不知道,但是,你比我厉害,我当然要喊你哥哥啦,比我厉害的,不是哥哥那是什么?” 小姑娘声如莺雀,清脆婉转。 李二点点头,很是佩服小姑娘的逻辑。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余可。” “鱼、渴、”李二用怪腔重复了一遍,觉得这名字不错,很有深意嘛。 “嗯,余、可、”余可学着李二的腔调也重复了一遍,又道:“你可以叫我可儿,我爹就这么叫我的。小哥哥你的名字是什么啊?” 李二有些汗颜,他这名字说出来就没有半点韵味了,干咳一下,说道:“我叫李二。” “李、二、”余可也学样的念了一遍。 李二笑道,“对的,李二,你叫我小……”李二突然卡住了,难道说,你叫我小二吧,怎么听都感觉别扭,不觉一时呆住。 余可这时抢道:“我叫你小二哥哥吧。” 李二噘着嘴耸耸肩,也算是认了,谁让他名字里有个“二”呢。 余可又想起来了,说道:“小二哥哥,明天,或者后天,或者后天的明天,你还会带我玩么?” 李二没有回答,问道:“你准备怎么回去?” 余可理所当然道:“从正门就好了啊,嘻嘻,反正已经出来过了,被发现也没关系的。” “你是第一次偷偷溜出来玩耍吧?” “是啊。” “那你这次回去了,下一次,还准备怎么出来呢?不然,你爹娘发现了,你会挨训么?” 余可听到这话,撇了撇嘴,竟似要哭,“爹爹很少看我,娘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了很远的地方,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平时都是我一个人,还不许我独自出去玩。” 李二看到余可委屈的模样,觉得有些可怜,又想起自己也是很可怜,都不知道爸妈是谁,孤儿一个,不过还好,那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中,也是体验过亲情的。 李二,准确的说,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或者说不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 那段记忆在脑海中,已经越来越模糊了,李二也不介意,本来么,死亡,投胎,重新做人,已经是很好的了,还附带些额外的记忆,谁还能要求再多呢,已经阿弥陀佛,谢谢上帝了。 余可也没有伤心多久,看到店外有卖风车的小贩路过,拉着李二就追了出来。 看着余可手里拿着一个风车,举的老高,微风拂过,呜呜直转,风车转快了,便能看到,上面显出一个可爱的小乌龟,栖在溪边喝水,余可开心的围着他又蹦又跳,李二也是抑不住的微笑。 --------- “你还有病?我看着挺正常的啊,要紧么?要不要,现在给你送回去?” “没事呀,我这种病,我觉得不是病,就是容易一睡好几天,爹爹说,这是昏睡病,没什么事的,等我长大了就好了。” “昏睡病?呃,却是有点奇怪。” “是啊,不过我觉得,可能是懒病吧,嘻嘻,有时候我就会莫名其妙的觉得没有力气,想睡懒觉。啊,你看你看,风车上还有一个小乌龟!” “嗯,我看到了。昏睡病,啧啧,还真没有听过,你也有可能是得的睡美人病。” “睡美人病?是什么病?也是昏睡病么?” “差不多吧,就是一个公主被恶龙诅咒了,一直昏睡不醒,一个王子打败了恶龙,又亲了一下公主,公主就醒了。” “那我也是被诅咒了,也需要亲一下,才能治好病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异界仁生》正文 第三章 你是好人么 东铭国是一个小国,在启明大陆里十几个帝国中,一个相对地盘较小的国家,而禹州在东铭国也是一个不大的州,位于东铭国的腹部,其中山脉峡谷众多,多是奇山异石奇观异景,是个赏景游玩的好去处。 在12年前,也就是太公历5015年,皇权更迭,东铭国年号改为神佑,这年也就是神佑元年。 这之前,禹州还不是叫禹州,只是一个不大的郡—禹狩郡,更没有禹州城,新皇登基之后,便将百里山在内的往北七百里划给了禹狩郡,同时更名为禹州,并且修建禹城,为此还专门派遣了一位将军为禹城城主,镇守禹州。 之后禹城逐渐繁荣,享有名气,当然也招来了,不少盗贼匪患,这些自是不必细说。 禹城里,城民大多勤劳富足,当然也有不少寒苦人家,更有不少的乞丐流民,亦是难以避免。 禹城的西北角,有着不少破败的房屋建筑,据说是因为,最近几年这里闹鬼,经常可以在夜里听到一些鬼魂惨叫的声音,凄厉吓人,而且还不时的能够感到大地有微微的震动,好像脚下随时有鬼怪破土而出,甚是恐怖。 不少城民因此搬离此处。 这也正好便宜了那些流民乞丐,至于那些鬼怪之说,没有乞者会在意,能够找个破房子,在夜里遮风避雨,已是万幸,什么鬼叫、地震,总比冻死病死的强。 这些乞丐也是有势力划分的,什么这一条街归你,那一条街归我的,要是你敢不按规矩来,挨上一顿打那是肯定的,严重点的,断个胳膊腿什么的,都属正常。 新来的也得找靠山,不能乱来。 虽然,李二他们并不靠行乞讨饭生活。这一点李二也觉得奇怪,作为乞丐的王叔,总能有花不完的钱,却一直装作乞丐四处流浪,肯定是在隐瞒什么,一再的追问无果后,李二也就懒得再想。 但是,他们二人刚到禹城的时候,还是被当地的乞丐找了麻烦。 当然,教训了那些乞丐几次之后,便消停了许多。 这不,一个刚刚新来的小乞丐,好像也被盯上了。 玉京坊临近鸣祀坊,位其南。 在玉京坊的清凉街道,北边的十字路口旁,有一个小乞丐,或者说一个小女孩,约莫四五岁,一身红袄,又脏又破。 小女孩双手抱膝,蹲坐在一栋房舍旁边的小胡同旁,一直在哭泣。 有好心人,上前询问,小女孩一问三摇头,便也只好作罢,在她身前丢上一两枚硬币,以表安慰。 小女孩哭累了,才发现,面前多了一些钱币,抬头四顾望去,不知怎么办才好,两只小手脏兮兮的,往脸上抹了两把眼泪,也把小脸抹的,像是刚从泥水沟沟里拎出来似的。 正犹豫间,空瘪瘪的肚皮开始敲鼓,咕咕作响,小女孩抿了抿嘴,伸手想要捡起面前的硬币。 突然,一脚袭来,小女孩直接被踹倒在一旁,小手和手腕按在地面摩擦一段,又撞在墙脚,犹如针刺、锤击,让一双原本水灵灵却已经哭肿了的大眼睛,再一次噙满了泪水。 “新来的?拜过山头没有?谁给你的狗胆,在这里讨钱?” 声音尖锐,难以入耳。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乞丐,这乞丐也不大,看个头十来岁,一身破衣遮体,背了一个灰布兜,脸面倒是挺干净,只是鼻子烂了一块。 烂鼻子乞丐把地上的硬币一一捡起,放入灰布兜的夹层中,看着小女孩瞪大了双眼无辜的望着他,却是不说话,他心中一阵无名火,无辜?你跟谁装呢,都是要饭的,别他妈在这装无辜装可怜,活该你挨踢! 似乎想到了某些不好的记忆,烂鼻子乞丐生气的又踹了一脚小女孩,把刚扶墙站稳的的小女孩,又是给踹倒在墙边。 “和你说话呢!你听不到么?” “聋子?” “哑巴?” 烂鼻子乞丐问一句便踢一脚,小女孩最后还是没能忍住,抽泣了起来。 烂鼻子乞丐又踹了几脚然后,骂骂咧咧的走了,小女孩抹了抹泪,转头看到烂鼻子乞丐已经走远,赶忙往前趴去,扣出刚刚被杂草压住,又被烂鼻子乞丐踩到土里的一枚硬币。 拍去硬币上的泥土,小女孩握在手心里攥紧,这才破涕为笑,起身离开。 刚刚,一动不动的在那里挨踢,就是怕烂鼻子乞丐发现什么,把这枚硬币也给拾走,不然,小女孩早就跑了,她又不傻。 小女孩看了看,眼前的好多吃的,大饼,包子,馒头之类的,最后还是慢慢的走向了馒头那里。 虽然,恋恋不舍,好想吃上一口大肉包子,但是,就凭自己手里的一枚硬币,能买到馒头,就不错了,包子大饼什么的,还是不要想了。 小女孩咽了一下口水,把手心里的那枚硬币,放到婆婆手里,指了指馒头。 老婆婆叹了口气,拿了一个新鲜热乎的大馒头给她,还嘱咐她,小口吃,别噎着。 “谢谢婆婆!” 小女孩说完,小脏手在身上抹了两下,捧着馒头就跑了。 小女孩,想找一个偏僻的角落,最好还有个台阶,坐在那里慢慢吃,可以吃一半,留一半晚上吃。 突然,小女孩踩到了一个石子,一屁股摔到地上,那个热乎乎的大馒头,被摔掉,滚到了臭水沟里。 小女孩连忙爬起来,将那个已经变得黑乎乎的馒头捡起来,望着手里被裹了一层脏水泥巴的馒头,再也忍不住了。 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不知哭了多久。 小女孩哭累了,便慢慢的停下来,望着手里的脏馒头,试了几次,都还是没能狠下心往嘴里塞。 最后,小女孩把脏馒头塞到怀里,起身走到了之前,别人施舍硬币的地方,蹲在那里,不过这回没有哭。 等了许久,终于又有好心人,丢下了一枚硬币。 小女孩嘴里说着谢谢,声如蚊蝇。 小女孩才将硬币捡起来,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尖尖的声音。 “就是她,还在这里,我刚刚怎么撵,都不走,死倔头一个。” 随着阴影的笼罩下来,小女孩抬头,看见了四个乞丐正往这边走来,其中领头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身着衣饰还算完整,脸上有一道疤痕,蓬头垢面,随后的三个是烂鼻子乞丐和另外两个矮个子的乞丐。 小女孩起身就跑,四个乞丐在后面叫喊着,追了上去。毕竟是小孩子,跑了没几步,就被抓到了一个死胡同里。 领头的那个刀疤脸看着这个小屁孩,心里也提不起兴趣,留着没有一点用处,做不了任何事情,只能让她滚蛋,威胁了几句,不准在这条街要饭行乞,下一次见到就不是警告这么简单了云云。 刀疤脸说完,就准备走,突然听到烂鼻子乞丐喊道:“她手里有钱!”然后就从她手里硬掰出了一枚硬币,交给了刀疤脸。 刀疤脸脸色立即狰狞起来,这条街是他从别的乞丐那里抢来的,为此差点丧命,也因此,他把这条街所有路人的施舍钱,全部当成自己的财产,现在这个小屁孩明显是在,偷他的钱! “给我搜!” 那两个矮个子小乞丐立马扯住了小女孩的两只胳膊,烂鼻子小乞丐,便搜了起来。 除了一个脏兮兮的馒头,一无所获。 刀疤脸一脚踢飞烂鼻子手里的馒头,又踹了一脚小女孩,撂下一句,“别让我再见到你!”就准备离开。 小女孩钱被抢走,剩下一个准备着讨不到钱,留着晚上吃的脏馒头,也不知道被踢到了哪里,又被踹了一脚,小女孩终是崩溃了,放声大哭起来。 李二带着余可,余可拿着风车,两人有说有笑,不知何时逛到了清凉街道。 突然传来的哭声,让路人都看向了那个胡同,但也只是看看,小乞丐打架之类的事,他们见多了,还是赶路要紧。 但是余可拉着李二,就闻声赶了过来。 二人站在胡同口,正好堵住正要出来的刀疤脸乞丐四人。 里面的情况,一目了然,四个大乞丐,欺负一个小孩子。 “别多管闲事!” 余可显然被刀疤脸凶狠的语气给震住了。 李二倒无所谓,想着,等一下看看里面的小孩子,有没有受伤。便拉了一下余可,让开了道路。 刀疤脸四人走出胡同。 余可回过神来,生气道:“欺负人!坏人!” 刀疤脸没有理会,烂鼻子乞丐路过的时候一伸腿,踹向了余可。 “砰”的一声。 烂鼻子乞丐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捂着屁股,嘴里一边喊疼,一边骂着小王八蛋之类的话。 李二收回脚,把余可扯到了身后,望向了回头的刀疤脸。 余可躲到李二身后,朝躺在地上的烂鼻子乞丐做了个鬼脸,“坏人!” 刀疤脸不知所以,看着倒在地上的烂鼻子乞丐,还以为是李二半道偷袭了烂鼻子。 刀疤脸眯起眼睛,皱着鼻子,上前一步,抬脚就踢向李二的胸口,发狠道:“你他妈,老子没工夫陪你玩!” 李二先是一脚踏到了,刀疤脸抬起的小腿上,刀疤脸往前一个趔趄,又是一脚踹到了刀疤脸的肚子上。 刀疤脸飞摔出去,栽在地上,半天才喘过气来,他弯着腰捂着肚子,慢慢的爬起来,又呕了两口苦水,身体止不住的颤抖,阴狠狠的盯着李二咬牙道:“你狠!”便一瘸一拐的离开这里。 烂鼻子和剩下两个矮个子乞丐,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老大被踹飞,吓得撒腿就跑。 “哇,小二哥哥,你真厉害!”余可拍着手,赞叹道。 李二笑了笑,说道:“还行!” 然后走进胡同,看着已经站起来的小女孩,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也就放心了。 余可也跟了进去,蹲下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微笑道:“你好。” “你,你好。” 李二看到余可就问了一句你好,便说不出来了,有些好笑,好像余可碰见陌生人,都是这一句。 便接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不知道。” “你家住哪里啊?” “不知道。” “你从哪里来的啊?” “不知道。” 李二看着小女孩摇头比较快,一问三不知,一阵头痛。余可则在那里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帮小女孩拍着身上沾着的泥草灰尘。 李二想了一下,既然这小女孩,没有地方可去,只能带走了,不然,他们一走,小女孩又碰到了那几个小乞丐,说不定会被打死。 “小妹妹,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啊?不然,你再遇见那几个乞丐,可能会还要挨打的。” 小女孩想了想,就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三人便出了胡同。 刚出胡同,就听见余可说道:“小二哥哥,我好像又要犯病了,我觉得好困,眼皮打架。” 李二转头看到,余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满脸的困倦,只好先把余可送回去。 小女孩跟着李二,李二一路拉着余可,回到了那棵树的墙边,将余可送了过去。 余可揉着眼睛,一脸不舍,淡绿色长裙在风中摇曳,手里紧紧攥着呜啦作响的风车,嘴里念叨着,叫小二哥哥多找她玩,然后就一步三回头的,晃晃悠悠走向了院内。 李二长舒了一口气,跳了过来。 发现小女孩站在那里也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忙弯腰扶住她询问道:“你没事吧。” 小女孩声音细弱蚊鸣,李二只好贴过去听。 “你是好人么?” 李二想了一下,笑道:“好人还不清楚,但是不是坏人。” 小女孩听到这句话,便没了全部的力气,斜歪歪的向前倒去。李二接住小女孩,转身背着,走向城内。 太阳即将落山,空气中丝丝余温也逐渐消散。 李二背着小女孩一路往鸣祀坊走去。 小女孩从清晨就一直哭,哭了大半上午,好不容易得来点钱,全部被抢走,还被踢了几脚,之后自己心尖尖上的大馒头也弄脏了,再后来又被几个臭乞丐欺负,直到刚才,跟着李二又跑了好几条街,早就没了力气。 渐渐的在李二的肩头睡着了。 --------- “我……有点,饿。” “你醒了,想吃点什么?” “恩……馒头吧。” “好吧。” “你慢慢吃,别噎着。” “嗯,我可以叫你小二哥哥么?” “可以啊。” “小二哥哥,你这个馒头是用两钱买的么?” “是啊,怎么了?” “中午,有一个老婆婆只收了我一钱,就给我了一个大馒头。” “那个老婆婆是个好人。” “嗯。” “小二哥哥也是个好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异界仁生》正文 第四章 叫红衣吧 这个世界有四块大陆,分别为启明大陆、玄释大陆、龙溟大陆和凤蚀大陆。四块大陆并不完全隔离,总有相接之处。启明大陆便是北部接壤龙溟大陆,东部接壤玄释大陆。 而启明大陆与玄释大陆相接壤临近的数个帝国中,便有东铭国。但这不意味着,可以随意进出两块大陆。 这两块大陆接壤处分界线的地方,便是一条延绵数百万公里的山脉—姚龙山脉。 姚龙山脉贯穿两座大陆,总体来说应是东西走向,但是这其中斗折蛇行分支无数,崎岖蜿蜒的细枝末节更是难以言表。 东铭国的东部边界,便是靠近姚龙山脉。之所以是靠近,是因为这数千年来,还没人敢深入或横穿姚龙山脉,或者说从未有人描绘过山脉深处的风景,而山脉的另一边,便是另一座大陆玄释大陆。 东铭国地盘不大但是国力鼎盛,数百年的时间,已经慢慢蚕食掉了,位于其南方的南疆国的将近一半的领土。从当时的四洲二十二郡,到现在的九州三十二郡,只用了不到两百年的时间。 王翦带着李二,在李二小时候就一直流浪,但从未出过东铭国,只是在这九个州里面转悠,到如今流浪到禹州的禹城内,已经是第十二个年头,李二也已经十二岁了。 一路上的各种风俗民情,奇闻趣事亦不少见。 就在进入禹城之前,王翦二人还救了一个人,那便是客乐客栈的老板白芷。 据说是因为外地的客栈生意不好做,便雇了马队带了家当,准备到旅游胜地花雨城开店,顺道碰到了山贼土匪,被抢了不少,还好遇着王翦二人,不然连命也搭进去了。 所以,进城以后,客乐客栈的老板白芷姑娘,对王翦李二二人特别关照。当然,仔细来说,是对李二多有关照,像王翦多是较为冷漠,沾沾李二的光,不过好在王翦毫不在意。 就连王翦李二二人在禹州城里的临时住所,都是从客乐客栈的库房中,腾出来的几个单间。 暮色四合。 李二背着红袄小女孩,一路走回鸣祀坊,客乐客栈库房那里,暂时属于自己的房舍。 小女孩在李二背上睡了一路,中间还吃了一个馒头,现在倒是精神奕奕的,一点也不困。 李二刚点上蜡烛,王翦就跑过来凑热闹,“呦呵,哪捡的丫头片子?” 王翦拉开桌子边的凳子,一屁股坐在小女孩的对面,像是看奇珍异兽般的巡视着小女孩。 小女孩吓了一跳,连忙躲到坐在桌子侧面的李二身后。 李二无奈的又把小女孩,按了回去,对小女孩笑道:“没事,这位是王叔,是……”李二扭头看了一下王翦,又继续道:“是和我相依为命的人,你不要担心,不是坏人,没事的。” 听得李二的解释,小女孩才算是把屁股坐实。 王翦却是听得哈哈大笑,“什么相依为命,你就是我一手带大的小屁孩。” 李二赏了他一个白眼。 烛火流萤,昏黄熹弱,再加上小女孩本就黑乎乎的脸庞,这会儿,就只能看到小女孩的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像是纯粹的琉璃,纤尘不染。 小女孩眨着大眼睛,看看李二,又看看王翦。 王翦突然发现什么,对李二笑道:“这小丫头怎么脏兮兮的,你是怎么把人家拐回来的?” 李二把今天下午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王翦听得直乐呵,问道:“那个余可又是咋回事?” 李二道:“那个回头再说。” 然后又转头朝向小女孩问道:“现在,你可以说一下你的姓名了么?以及你的家人或者遭遇?” 李二今天下午问过小女孩了,但是小女孩什么都不说,李二只当是那时还不信任他,这个小女孩的防备心理比较的强。 小女孩想了一下,还是说不知道。 王翦追问道:“连名字都不记得了?” 小女孩点点头。 李二问道:“那你记得什么呢?” 小女孩犹豫一下,细声的说道:“我记得。” “嗯?” “又不记得。” 李二和王翦二人都哭笑不得,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啊? 小女孩又道:“我今天醒来是在一个房角,我不知道怎么到的那里,什么都记不起来了,然后我就边走边哭,被乞丐欺负,然后小二哥哥就来了。” “我,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李二问道:“那昨天的事,你还记得吗?” 小女孩摇摇头,又说:“之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我只是有点知道,我好像一直在赶路,走啊走的。” 李二和王翦对视了一眼,王翦表情比较严肃,说道:“丫头,能把你的手递给我么?” 小女孩看了一眼李二,李二轻声说道:“没事的,王叔帮你检查一下身体。” 小女孩这才把小手伸到桌上,放到王翦的大手中,只觉一股暖流从手掌那里寻遍全身,原本身上的那些酸痛的地方,竟然舒服多了。 片刻,王翦收回手,小女孩也放开了声音,甜甜道:“谢谢王爷爷!” “呃,咳咳。”王翦听得这句王爷爷,好险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李二笑道:“你可以和我一样,叫他王叔就好。” 王翦立马大笑道:“啊不不不,挺好挺好,我挺喜欢这个王爷爷的,好歹也是爷字辈的人了,不错不错,这丫头挺好。” 李二无语。 小女孩就自顾自的开心。 李二问王翦,“那她有问题么?” 李二是问王翦,刚才查看小女孩的身体,有没有哪里不对。 王翦脸色渐渐认真下来,看了小女孩一眼,说道:“有问题。” “什么问题!” “你没觉得小丫头……浑身脏兮兮的,需要洗个澡么?” 李二一头黑线。 看了眼小姑娘,李二连忙朝王翦说道:“你帮她洗,我去准备热水。” 王翦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说道:“你问小丫头,她让谁洗。” 小姑娘眼巴巴望着李二,小声道:“小二哥哥。” “你看。” 王翦说完,就出去准备热水去了。 对于给一个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娃娃洗澡,李二当然没有心理障碍,他只是有些不适应,看着有些可怜巴巴的小姑娘,问道:“你自己会脱衣服吧?” “嗯,当然会。”小姑娘点点头,开始脱掉身上脏兮兮的小红袄。 李二出去另一个房间,里面堆着一些杂物,找到了一个大一点的木盆,用水清洗干净,拿到屋里。 刚进屋就看到,小女孩把自己剥的光溜溜的,抱着膝,蹲靠在床边墙角。 李二把木盆扔到桌上,跑过去,把小女孩抱起来,问道:“你怎么不上床上啊?” “我怕把床弄脏了,我的手和脚,都比较脏。” 李二把小女孩放到床上,“这有什么关系,没关系……” 还没说完,就看到小女孩腿上,膝盖,胳膊上,全是淤青血印,映着烛光,触目惊心。 李二把小女孩用被子轻轻裹起来,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还是没说。 小女孩轻声安慰道:“没事的,已经不疼了。” 一会儿,王翦就拎来了热水,倒进桌上的盆里,临走时还闭了门窗。 烛台已被移到窗沿那边,就着烛光,李二帮小女孩洗好了澡。 他实在不敢用力,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弄疼了小女孩。 小女孩却一直笑着说,没事的,不疼的。 王翦看着对面,洗的干干净净的小女孩,不禁心中感叹,这简直是另一个人,跟中了幻术一样,他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小女孩披散着褐色的短发,裹着李二的外套,暗红的烛光将小脸照的仿若玉脂,晶莹无暇,鼻如悬胆,唇似朱砂,大眼睛笑起来弯弯勾勾好像月牙。 王翦转头对李二笑道:“你捡到宝了,再过个几年,当个通房丫头不成问题。” 李二懒得理他,朝小女孩说道:“你连名字也记不起了,要不,帮你起个名字吧,这样也方便一些。” “好啊,但是叫什么呢?”小女孩歪着头思考。 王翦接道:”叫小三吧,正好,你叫小二,她叫小三,多好。” 李二双手扶额,无言以对。 小女孩大眼睛一亮,拍着手说道:“好啊,好啊,小二哥哥叫小二,我正好是小三,嘻嘻,王爷爷你真厉害。” 王翦却有些不好意思了,“马马虎虎吧。” 李二看到搭在一旁凳子上的,小女孩换下的小红袄,有了主意,“就叫红衣吧。” “红衣,这个也好,就用小二哥哥的名字。我叫红衣啦。” 小女孩开心的不行,要不是坐在凳子上,怕是要蹦起来,转上三圈。 王翦也是念叨了两句“红衣”,感觉还行,比他的那个“小三”靠谱多了,于是说道:“还行吧,虽然没有我的名字好听,不过,勉勉强强吧,就叫红衣吧。” 小女孩开心道:“王爷爷喜欢叫我‘小三’,那王爷爷就喊我‘小三’,小二哥哥喊我‘红衣’,就可以啦,这样我就有两个名字啦。” 王翦说道:“不行不行,小丫头,一个人哪能有两个名字呢,就叫‘红衣’吧,这名字听着喜庆。” “嗯,听王爷爷的,我有名字啦,我叫红衣。” 李二也是微笑,抬手掖了下将要滑落的衣角,帮小女孩裹的紧些。 三人又说了一些话,小女孩有些困倦,便爬到床上先睡了。 李二和王翦在烛火的笼罩下,坐在桌旁。 李二看着躺在床上,乖乖巧巧,已经熟睡的红衣问道:“她的身体真的没问题么,好像是失忆了,脑袋有没有什么暗伤?” 王翦支着头,摇头道:“确实没有查到什么不对。” 李二也只好不再追问。 这个世界和记忆中的那个世界,完全不同,这里的人是可以修炼的,叫做练气士,据说有厉害的,飞天遁地无所不能,李二早已见识过王叔的不凡,就问他,你能飞么,王叔总是不屑的说,小意思。但是李二从未见过王叔飞,也从未见过其他人飞过。 不过,几年前在凉州,李二见过有一个能飞的人,也不能算飞,好像脚底下踩着什么东西。这人是凉州南边岭山那一带凶名赫赫的盗贼首领—大盗“九指佛”。 但是被王叔扔了一块石头,从天上砸了下来。 李二这才明白,王叔或许不能飞,但比那些能飞的厉害多了。 既然王叔说,红衣没有什么问题,那看来就是单纯的失忆了,李二也就不再多想。 李二把昏昏欲睡的王叔撵了出去,熄了蜡烛,便合衣上床睡觉了。 李二看到蜷在一角的红衣,把她往中间挪挪,掖好了被角,自己则侧身躺在了床沿。 今夜不太太平,狂风大作,飞花似雪。 其中红衣被惊醒了几次,不过好在,有李二的安慰,也得以安心入睡。 --------- “小二哥哥,你能记起昨天的事情么?” “可以啊。” “但是,我只记得今天的事,之前的事情都记不得了,我是不是得病了啊?” “好了,别哭了,没有事的。你可能只是得了失忆症,没什么大不了的。” “失忆症?会死么?” “怎么会,这个是没有问题的,很正常,很普通的。你不要担心啦。” “正常?” “额……对啊,你看,今天你见到的那个小姐姐,也得了病,是昏睡病,就是经常的一睡好几天,叫都叫不醒。” “原来小姐姐也有病啊。” “是啊,其他人也都有病啊,像吃货病,中二病,傲娇病,失智病,贪财病,几乎每个人都有病的,所以你就不用担心了。” “原来是这样啊,嘿嘿,那王爷爷是什么病?” “呃……是,是中二病。” “那小二哥哥你呢?” “呃……傲娇病。” “既然我们都有病,那我就放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异界仁生》正文 第五章 踩死了一只蚂蚁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 庙里有着好多和尚,其中有个老和尚,其余都是小和尚。 小和尚们爱问题,看着南北问东西,问东问西又问佛,左右南北寻菩提。 东铭国,禹州,禹州城往北三天的路程,会到一处小镇,小镇百姓尤其好客,你若乏累亦可在此盘桓两日,两日后往南走可到普陀山脉,往里翻上四座山,趟过两条溪,一直往西走,可达一个小山谷,山谷里景色宜人,鸟语花香,丛林深处可见一座小寺院。 小寺院既不金碧辉煌,也不威严雄武。 前面小庙有两尖角,竹瓦木梁围成的墙,后院老树有几棵,还有睡觉做饭的几间房。 院子内,有个老和尚坐在一个倒置的大石缸上,面容慈祥和蔼可亲,前面一众小和尚,有的席地而坐,有的靠在墙沿,有的干脆卧在弯曲的树干上。 老和尚讲着佛法,小和尚们听得认真。 最后又到了解惑答题时间,一天一问,多不予解。小和尚们早已备好昨天讨论得来的问题,准备询问师傅解惑。 “蚂蚁为何这么小?” “因为蚂蚁吃的少。” “蚂蚁缘何吃的少?” “只因蚂蚁嘴太小。” “蚂蚁嘴小谁之罪?” “抬头问天管不了!” 在一片的唏嘘中,老和尚收回手指,说道:“好啦,今天的讲经结束,你们准备准备,各司其职吧。” 老和尚说完,便转身回到自己的卧房,心道,这帮熊孩子,一天天的都问些个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真当我是我佛如来啊!嗳,可怜我这一把老骨头啊! 小和尚中,大一些的有十四五岁,小的也有六七岁,一共有八个和尚。听完老和尚今天的讲经后,小和尚们没有离开,各自待在原位上讨论了起来。 “嗳,不思,你昨天的佛像后面没有打扫干净,今天别忘记了!” “呃,对不起啊,昨天打扫到一半,被不二喊走了,之后忘记了,嘿嘿,马上我就去打扫干净。” “我昨天喊他,是因为我想到了问题,后来和你们大家说了,你们也觉得挺好的啊,不觉你说,昨天你对这个问题,最感兴趣了。” “嗯嗯,‘蚂蚁为什么这么小’,我觉得就不空的解释,和师父的最一致了。“ “我觉得不是,师父说的意思好像是‘命’的意思,不空说的是‘因果’,两者不一样的。” “不悟正好说反了,“命”即是命运,即使天命,也即是因果了,是一个意思。” “不觉说的有道理,但是我觉得师父的意思是,不该你管的事情,就不要管,管了也是多管闲事。” “……” “……” “呃,师兄们聊,我要先去打扫佛像了。回头忘记,又要受累不法师兄提醒我了。” 不思一路小跑离去,剩下的几个小沙弥,也都各自散去。劈柴的劈柴,挑水的挑水,还有种菜、除草、洗衣,做饭等等,都各有分工,日月不怠。 不二扫完了庭院,就跑到师傅的禅房,看到师父正在碎觉,哦不,是在参禅。 老和尚惊醒,看到不二冒冒失失的跑进来,淡淡道:“为师正在参禅,你为何进门不敲?” 不二抓抓凉飕飕的脑袋,纳闷道:“师父您的房门,不是早已经被风吹跑了么,我没法敲门啊。” “哦,对对。” 不二一头黑线。 老和尚下了床,问道:“你来何事?可是有什么不解之处?” “不是您昨天,让我扫完地,来找您啊。” “是吗?” “……” 不二心里嘀咕,看来您老也得病了,得的是健忘病。咦,我为什么说也? 老和尚带着小沙弥不二,出了寺院,进了山。 “咦,小骨!师傅,您把小骨也带来啦。” 老和尚低头看向自己背着的布囊,看到小骨把头缩了回去,疑惑道:“我没有带它啊,定是它偷跑出来了。” 不二从布囊中掏出小骨,开始逗弄小骨玩,不亦乐乎。 老和尚叹了一口气,继续行路。 小骨是一具骷髅,骨骼分明,骨头之间细看竟是悬空,看上去十足的骨头架子,但却触之光滑,头骨上三个空洞,也不吓人,反而有点搞笑,整个把它甩直撸平了看,约有不二的手臂长短,能听懂人话,动作敏捷,机灵可爱。 二人翻了一座山,沿着罗汉山盘旋而上。 小骨从布囊里出来,就没有回去了,就坐在不二的肩膀上晃荡。 突然,一只黑虎拦路,挡在了二人的前方。 吼! 一声怒吼,山林震动。 老和尚和不二都无惊讶害怕,只是坐在不二肩头的小骨,紧紧抱住了不二的脑袋不松,下颌骨颤抖着撞击自己的上颌,噔噔噔的发响。 “不就是一只小老虎么,有什么可怕的,小骨不怕。” 不二揪开扒在自己眼皮上的小骨的手骨,然后握着手骨,将小骨从自己的头上揭下来。 黑虎身高有两个不二高,但是身子加上又黑又粗的大尾巴,有五个不二那么长,獠牙外露,喉音轰轰作响,看上去甚是凶猛骇人。 它像是听懂了不二的话,睛如火石,泛着红光,死死的盯着不二,徘徊不定。 老和尚咳嗽一声,朝黑虎说道:“这里的小兽,都认得我,你是怎么来的,为何要在此截路?” 等了半响,不见黑虎说话。 老和尚无奈道:“它不说话,那就算了,我们只好绕过去吧。” 不二看着又紧紧抱着自己的胳膊不松的小骨,“嗯”了一声。 老和尚带着不二,从一旁绕道而行。 走到离黑虎最近的地方时,一阵妖风旋来,黑虎一跃而起,张开血盘大口,森森白牙,腥风扑面,像是想要将二人一口吞下。 老和尚一巴掌将老虎拍入一旁的山体之中。 小骨惊的下巴颏都掉了。 不二跑过去,废了老大劲才将嵌入山体的黑虎拽出。 二人又生了火,烤了只虎腿当做午饭。 小骨现在就粘着老和尚了,不二喊它也不理。 老和尚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着抱着自己大腿不放的小骨,道:“别抱这么紧,不得劲。” 小骨换了一只大腿,依旧抱着不松。 老和尚晃了晃腿,道:“去抱不二去,快去。” 小骨没动静。 “哼,你也就骗骗不二,骗不到我的,快去,你再不去,我一个没留神碰到了你,你看看这小老虎……” 老和尚还没有说完,小骨手一松,“吧嗒”一下掉在地上,低着头往不二那边走去。 不二看小骨郁闷,给他肉吃。 小骨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不二,把头扭过去,更是气闷,它又吃不到。 吃完后,二人继续行路。 老和尚看着不二一直欲言又止的模样,笑道:“你问吧。” 不二点点头,思考了片刻,问道:“师父,您为什么从不禁我们食肉呢?” 老和尚也点点头,道:“恐怕憋了好久了吧。” “你怎么不在每日的解惑问题中问呢?” “不,不敢。” “不敢?” “其实,不只是我,师兄弟他们也皆有此疑惑,我们接触到的佛法典籍中,是有明确写着僧人不准食肉的戒律,而……而,我们……” “不过是几本从外面带来的,经人编写的佛书而已,算不得佛法典籍。本来么,佛法在心中,又何来的佛法典籍呢。” “那,那里面是错……错的?” “那写的也不错。这世间事哪有那么容易,判其对错呢。” 不二小脸煞白。 “难道我们是……是……”不二张嘴又闭嘴,像是搁浅的小鱼,“妖僧”这两个字却是死活说不出口。 老和尚轻笑了两声,伸手摸了摸不二的光头,笑道:“那本《志异集》不过是世人杜撰而成,他们不懂佛,更不懂佛法。” 不二依旧问道:“那我们是……是么?”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你是要证明给谁看呢?” “我的心。” “哈哈,好事,心存‘菩提’是好事,但不可坠入‘我执’。” “修佛,难道不就是要执着么?” “修佛可不是执着,修佛重在悟,觉悟自然无障,除障自然‘明心见性’,那时,即使你不修佛,不信佛,你亦在佛法之中,何来‘我执’之有?” 不二似懂非懂,迷迷糊糊。 老和尚笑道:“若是一时思索不通,便可记下。你还有别的问题么?” 不二猛然惊醒。 半响,又问道:“师父,您说修佛重在觉悟,但是我还是不能理解。” “还是吃肉的问题?” “嗯。为什么我们可以吃肉,其他修佛之人,却不能?” “其他修佛之人,亦可食肉,只是,他们不愿而已,有何不可呢。” “但是食肉,不就意味着杀生,而杀生也是佛门大忌。” “我禁过你们杀生吗?” “禁过,只是说,若为裹腹,亦无不可。” “嗯,是的。当年我佛,开坛讲经布施众生,十里八村的乡亲,也会送来各种吃食,我佛从来不挑,为何到了你这里,却挑了起来呢?” “呃……那,那外面的那些僧人,为何却要禁食?” “人,生而有障,红尘之中亦如之网,稍有不慎,便如老蚕作茧,身陷囹圄,所以,他们才用种种的戒律清规,法制仪式,来束缚自己,保护自己,免得堕入无尽炼狱,回头无岸。” “我懂了。但是食肉还是会有杀生啊,这又如何?” “我且问你,虎捕羊而食之,虎何罪?” “无罪。” “是了,这是自然大道,倒施逆行岂非魔道。” “虎食羊,性也。但是,人可以嚼谷食菜,并非非肉不可啊,何不减少杀孽,以积阴德。” “此乃真理,无可辩驳。” “那……嗯?” 不二正要反驳,突然发现师父认输了,一双桃花瞪得极大,脑袋急速思考着,刚刚自己说了什么,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哈哈哈,傻孩子,走,我们继续。” “哦。” “我刚刚只是赞同你最后一句话,减少杀孽,以积阴德。” “是啊。” “我且问你,我们滥杀无辜了么?” 不二连忙摆手,“不不不,师父教导我们除了食用外,绝对不可滥杀无辜!” “是的,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你除了吃外,还是作下了不少杀孽!” “没有,我……我从来没有……师父~” “好好,我错了,你别哭啊,慢慢来,慢慢来。” “好……好,师父,您说,我何曾作有杀孽?” “刚刚!” “嗯?” “你刚刚踩死了一只蚂蚁。” “……” “师父,按您这么说,岂不是每个人都因此犯下杀孽。” “错了,我是想告诉你,踩死蚂蚁不会造成杀孽,只要是‘无心’,便是无罪,那只是因果而已。许是那只蚂蚁天命已到,就算你不踩,也会有别人,或者从山上滑落的泥土来结束它。它死是它的‘果’,而你并非‘因’,你只是做你该做的事,行你该行的路,吃你要吃的饭,顺其自然而已。所以,既然‘因果’都和你无关,你何来作了孽缘?” “因缘果报并非一世之‘因果’,它具有轮回之力,在世间生生世世掣曳众生,如亿万因果之网,缠绕众生,非佛法顿悟不得解脱。” “所以,你不用因为担心踩死蚂蚁,而一步三停,那老虎也不用为了‘以积阴德’,就每天少食一餐,只让自己维持半饱。人食饭,天经地义,谷物蔬菜荤肉皆需食用,否则,难得力气,难得健康。” “你现在明白了么?” “明白了。” “噔噔噔” 小骨也不知何时,又坐到不二的肩头,认真听讲起来,并且用下颌磕着上颌,表示明白。 山路盘旋而上,虽是路途变长,但胜在行的轻松。 一路上,不二提问,老和尚解答,师徒二人也是深得其乐。 不知走了多久,终到山顶。 这座罗汉山,是普陀山脉的最高一峰,高耸入云。 站在山顶,仿佛把太阳和天空,都踩到了脚下,千里山河,尽收眼底。 山顶上有一座石屋,坍塌了一半。石屋里有一个石床、一个石桌和两个石凳。 老和尚进到石屋,在床下摸索了一会,拿出一个石钵来,钵体鸡血红色,莹润均匀,但是周围并不圆实,在一侧细细看去,还可以看到有一条龟裂纹理延至钵底,就好像看到刚出窑的瓷器,并不满意,气恼的摔在地上,迸裂而出的一条细纹。 老和尚将石钵轻放到石桌上,沉默了片刻,便开始对着石钵,碎碎言语。 不二看着师父对着一个暗红色的钵说话,有些好奇,但是依旧没有进屋打扰师傅,把想要偷偷进屋的小骨抓在怀里,坐靠在屋外,眺望着远方云景。 但是,不二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耳朵,不自觉便听到了些什么。 说什么,玄虎……末法时代……雷音寺……玄释之类的,好像还喊了一声师兄,让在屋外专心观赏风景的不二,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心突突直跳,难道,这个石屋里曾经住着自己的师伯? 不二看着云景诡变,瑰丽壮观,身心放松,又加上之前走了好久,没一会便睡着了。 不知多久。 老和尚把不二叫醒。 不二看到师父的布囊凸了一大块,应该是那个石钵,点点头揉揉眼,起身准备和师傅下山。 却听师父说道:“你随我下山之后,直接出山吧。” 不二身心俱震,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师父!” 老和尚将身上的布囊脱下,负到不二的肩上,“你这是干什么,只是有些事要你帮我做一下,赶快起来吧。” “昂?这样啊,呃……那,那什么,我刚刚,刚刚腿睡麻了,眼进沙了。” 不二囧囧的站起来,跟着老和尚下山而去。 --------- “小骨,师父让你和我一起出山,你愿意么?” “噔噔噔噔噔噔……” “好啦,别点头了,也不怕头晃掉了。” “噔噔噔” “其实,我也想出去的,书上说,外面有道士,书生,女子,鬼怪,神仙的,我早想看看了。” “噔噔噔” “但是,我舍不得师父!” “噔噔噔” “看来你也舍不得师父,要不然,把你留下来陪着师父吧。” “噔噔噔噔噔噔……” “呃,你想干嘛,啊,你别掐我啊。” “噔噔噔噔噔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异界仁生》正文 第六章 起来,比划比划 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 ——《庄子·知北游》 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 ——《孟子》 天内外皆气,地中亦气,物虚实皆气,通极上下,造化之实体也。 ——《慎言·道体》 气有阴阳,推行有渐为化,合一不测为神。 ——《横渠易说》 二气交感,化生万物。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焉。 ——《太极图说》 大道不大,诸神皆凡。 凡有识体,众皆天下。 天下之大,唯一气尔。 一气存心,唯我独尊。 ——练气士 练气士是这个世界,对于所有的修炼者的统称。 无论你是道一门的修符炼道,还是朝剑派的先天飞剑,或是佛教的佛法菩提心,还有什么紫霞山、魔幻谷、黑虎崖、大圣塔等等,所有修炼者,求道者,求长生者,求无敌者等等,还有好的,坏的,邪恶的,正义的不一而云,他们所修的,都仅仅是属于自己的那一口“先天之气”。 气唯一,而法有万千。 若你修的是符箓之法,能搬鬼神,运山水。 若你修的是道家箴言,法随口出,自成世界。 若你修的是万剑归宗,一剑化万,涛涛亿剑。 若你修的是心之剑意,心念所至,万物皆剑。 若你修的是佛法菩提,所思所想,你我同佛。 若你修的是怒目金刚,执天为杵,敲地为钟。 …… 等等,千功万法,皆显神通。 有修身淬体,炼成金刚不坏之体,一拳一脚之威,劈山开江; 有专修剑道,剑法刁奇,千里之外取其项上人头,易如反掌; 有专研术法,呼风唤雨,火雷电石,招来喝去,不在话下; 有好炼丹置器,法宝道器,灵丹圣药,皆蕴大道; 有得奇门遁甲,镜花水月,虚实真假,生死不拘; …… 可能你和李二有着同样的疑惑,可不可以同时修行这些功法,因为,这些无所穷尽的功法,只要有“气”,皆可修炼。 但是随后,即是明白,自己是被这些神通大道,迷了心窍,只要稍作思考,便是明了,“人生也有涯,而法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 况且,这些功法传承,仙师贵族,代代相传,若非偶遇机缘,其实难见真迹,勿说修炼一事。 就算,偶有所得,修炼一事,根本天赋,必有贵贱,此亦是在所难免,不得强求。 东铭国,禹州,百里山。 月挂云间。 李二把红衣哄睡着之后,便和王翦来到了百里山的山腰,一处相对平坦的丛林。 红衣这几日,就一直跟着李二和王翦。便是和客乐客栈里的人也混得熟络起来,特别是和老板白芷姑娘。 白芷也是非常宠溺红衣,店里的东西,只要喜欢随便拿用。 但是,红衣没有要别的,只是询问白姨,可以帮她购置一套衣服么,她那件红袄又破又脏。其实,就算这些不提,马上快到了夏季,厚实暖乎的小红袄,实在是难以着身。 并且还说,“红衣以后会挣钱还给白姨的。” 这句话说的,直把白芷心疼坏了,搂着红衣,泫然欲泣。 然后又是直拍脑门,大骂自己,又笨又蠢,竟然没有想起,给红衣买上几件衣饰,走走走,这就上城里最贵的紫衣轩买上个十件八件,把红衣吓得,小脸微白,这要啥时候才能把钱还完,接着大手一摆,让一头雾水的店小二先看着店,抱起红衣,阔步而去。 其实这也不怪白芷,红衣和李二王翦一起出现的,当时穿的就是李二的外衣,绳捆索绑的才能套在身上行走,看上去活脱脱一个小小乞丐,和旁边的小乞丐还有大乞丐一起,并未让其他人感到不和谐,没有想到也属正常。 红衣最后只挑了两套衣服,均是红色。白芷也是纳闷,不过拗不过红衣,也就随她。 最后,李二询问才得知道,她失忆之时,正是身穿红袄,或许红色能帮她记起以前的记忆,又或许,可以让以前认识她的人,更容易辨认她,而且,她本来就喜欢红色。说完,就不停的直夸,白姨对她太好了云云。然后把自己原来的小红袄,整齐的叠好存放起来。 王翦在一旁,啧啧称奇,说红衣是天赋异禀。 不过,现在王翦,正在百里山的,山腰上一颗歪脖子树上,靠坐在一根略微粗壮的枝桠,手里拎着一坛酒,晃来晃去,无聊的看着草地上,李二耍着的一些“花拳绣腿”。 说是草地,其实满地的花瓣,厚厚一叠,像是铺上了一层雪,在月光的倾洒下,多是显得流光溢彩。 李二自会走起,便被王翦要求习武练功,若是一般儿童伸拳踢腿的打上一些花架子,属是正常,但是李二学的有模有样,并且打的圆润自如,丝毫不见僵硬或者生涩。 王翦除了爆出一句神童,半个月后又说了一句变态,就不再惊讶,这就是命啊。 李二当然并无自傲,他心里明白,这些功法口诀,用他那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里的知识,总能轻而易举的理解,毕竟,上辈子虽没学过什么武功功法,但是那些古书典籍里的大道理,可是在学校看了不少,总之大同小异吧,没什么值得惊奇。 但是,李二对于这个崭新的世界,并未有太多期待,什么以后要天下第一,我最牛币之类的都没有想过,他不想那么辛苦,这一段像是买彩票中了五百万大奖的,突然冒来的人生,他除了好奇,更多的是珍惜,他不想这段奇妙之旅,在这个深藏危险的世界戛然而止,他想要享受,珍惜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没有人会知道打盹的上帝会不会忽然醒来,把他这个美好的意外忍痛抹掉。 他无所他求,他感谢上帝,感谢这个美好的世界,他只想再在这个美好的世界里多呆一会。 就像现在,他舒爽的运行着功法,拳脚并出,畅快淋漓的打上一百拳,一千拳,也不会累,拳风带起地上的花瓣,一起飞舞,像是卷起了龙卷风,花瓣在他周围围上一圈又一圈,仿若一群翩翩起舞的蝴蝶,闻香而来,在庆祝欢呼。 这种场景,上辈子可能,只会在梦里出现。 王翦知道,李二这小子从来没有真正下过功夫,想起来了就练一阵子,对什么功法都是浅尝而已,猎奇心强,却不肯努力。 但是就这样,现在仅仅十二岁的李二,已经跻身江湖中,那些有天赋的人苦练上三十年的一流高手,如果考虑到其所学功法,虽然驳杂,但是都是顶尖的功法,就算那些刚摸到练气门槛的元初境武者,依然不会是李二的对手。 王翦提酒畅快的灌了一口,看着躺在花瓣丛中像是睡着的李二,有些落寞。 片刻后。 王翦跳下树,笑道,“起来,比划比划。光练不战,等于笨蛋。快点。” 李二像是没有听到,依旧躺在地上,翻了个身,两条胳膊划来划去,像是想要在花海里游走,远离“独裁者”。 “我可是说过了。” 王翦不使用功法,仅凭肉身威能,闪身上前,一脚踏出,势若猛虎。 李二单掌拍地,旋转腾飞而起,空中陀螺般蓄力,乘势一记鞭腿,犹如猛龙摆尾。 王翦一脚踏空,意料之中,后仰躲过鞭腿,探手去抓。结果李二一腿落下,一腿又起,趁空直踹王翦胸前空档,王翦只得举臂横档。 其实,李二一脚落空,第二脚已无威力,但是胜在极快,如要硬吃一脚那就落了下风,所以王翦抬臂向前,既似轰,又似挡,李二借第二脚被格挡的反弹之力,往前一窜,在空中翻了个筋斗,卸了力,然后飘然落下,地上花瓣腾飞四起。 “不错,姿势挺好看,但是屁用不顶。你应该直接窜向地面,打个滚,再蹦起来,远离敌人,防止被敌人快速近身,只能落得被动防守。” 李二头一歪剑眉一挑,“嗳,我又不想打架,好不好,这花前月下,良辰美……” 话未说完,看着已经俯冲过来的王叔,只好心里嘀咕了一句“要命”,便施展轻功急速后退。 李二双脚,连连轮换点地,疾速后撤,双手施展“仙人指路”,在身前交错闪烁,指尖荡出阵阵波纹,瞬间,十余个卷在身前的花瓣,追星赶月般直刺王翦,快如闪电,势如破竹。 由于笼罩范围极大,不能继续保持冲势,同时躲闪,王翦毫不犹豫,骤然转向,在地上扑了个滚,再次纵起,依旧冲向李二。 李二又是老招重用,无数花瓣如箭矢般射向王翦,但是只能阻挡片刻,却是分毫难伤。 李二施展“仙人指路”本就耽误轻功,再加上王翦速度极快,几次腾转挪移后,王翦的拳头已是轰至眼前。 李二无奈只得稳住下盘,施展“奔雷拳”来应对,王翦并无使用功法,竟是一拳一拳的挡了下来,两人仿佛生了千百条手臂般,残影虚形,肉眼难以捕捉。 李二出拳越来越快,“奔雷拳”仿佛已经不能完全占尽他的精力,在施展之余,还能抽空撸一撸袖子,或是打一记阴拳。 王翦看到,眼前一亮。 李二索性闭上了眼睛,体内的真气蒸腾如沸,李二的每一拳都耗费着体内大量的真气,此刻正如洪水决堤,滔滔不绝的灌进双臂。 不过,真气损耗的同时,身体的几大穴窍,也在孜孜不倦的蕴生出真气,汇聚到丹田之处。 但是,慢慢地,体内的真气逐渐供不应求,似乎已经达到了身体的极限。 李二满身大汗,双眼紧闭,觉得体内滚烫似火,仿佛坠入油锅,小腹下丹田处,更是如置烈日之中。 王翦似有感应,双臂出拳更快,一拳快过一拳,一拳又好似百拳。 在二人周围漫天的飞花,受着气机的牵引,不停起落,飘远,又有新的花瓣卷入战场,再次腾飞旋转。 突然,李二睁开双眼,双手收回,又猛地出拳如山,直捣黄龙。 王翦双手叠放在胸前正中,变掌为爪,双手虚抓,硬接了李二这势若奔雷的一拳。 嘭! 漫天的飞花,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去,地面的“花毯”更是炸开了一个半径数丈的圆形空地! 王翦丝纹不动。 李二却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王翦握了握手,感受到轻微的麻痹,不禁笑道:“不错不错,这就摸到了练气的门槛。” 李二躺在地上没有说话,感受着体内那一丝新生的微弱的元气,比真气不知浓郁了多少倍,游若蛟龙,来回穿梭于身体各种经脉穴窍,快速的恢复着李二耗损殆尽的精力。 半响。 李二坐起,身体后仰,双手撑地,望着天空银色的月牙儿,道:“我刚刚最后一拳,好像看到了有电光在我指尖跳跃。” 王翦盘坐在李二的一侧,酒坛不知何时又回到了他的手里,“正常,‘奔雷拳’可不是说着玩的,你现在刚刚升到元初境,熟悉以后,再用‘奔雷拳’,那拳头上的电,哧啦哧啦的,全都是电闪雷鸣,一拳打过去,防御稍逊些的江湖高手,给他电成个烤鸡烧鹅,哈,不成问题。” “不过,‘奔雷拳’在真气境,威力还算不错,到了真元境,相比其他功法,就马马虎虎了,算不得顶尖功法。回头,我再给你一本功法秘籍,适合真元境用的。” 王翦“咕咚咕咚”喝完最后一大口酒,丢了坛子,打了个酒嗝,顺势躺在地上。 “嘿,真气境其实不算什么境不境的,就是不入流的那种,江湖中人只要是个好手,苦练个几十年,总能练出真气,成为他们口中所谓的一流高手,但要是从真气境领悟到元气,那可是万中无一了,不仅要悟性,还要有对应功法相助。” “你晋升到真元境,那是肯定的,就是没想到这么快,这么轻松,想当年,我吃了灵丹妙药,置身于福地洞天之中,啊,硬生生折了我半条命啊,那会……” 李二随意的“嗯”了一下,也“噗通”一声躺倒在地,心里腹诽,我这还轻松啊,不过,有那么难么? 还好这话没有说出来,不然,谁知道王翦会不会跳起来,暴揍上他一顿! 月色柔美,莹莹洒下,像是爱人的手轻拂,柔和的酒入喉。 不过,李二和王翦也没有欣赏多少月色,一会功夫,便回去洗澡去了。 毕竟,一身臭汗,可是不好闻啊。 …… 真元境,气可离体而出,因所修功法不同,离体之后,千变万化,演衍无穷。 也是练气士的正式入门,至此,斩妖除魔,寻仙问佛,大道可期。 --------- “我其实并不想学这些的?” “哪些的?” “就是,什么武功秘籍,真气元气的。我并不想学。” “嗳你个傻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知道这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机缘么!” “那你为什么要教我?” “我……哎,你相信命么?” “我相信。” “这就是你的命。” “我其实,就是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你看,就像那轮皎月,在岁月的长河中,起起伏伏,丝毫不差,不会给你期望,也不会让你失望,纵是不甘,也只是咆哮无声,挣扎无力。嗬,命运二字,身不由己啊。” “那你……的命运也是?” “我?我的命,早就不属于自己了。” “好吧……不过,这月亮依旧在它既定的轨道上,做到了最美,不是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异界仁生》正文 第七章 对不起,之研! 月中十五,是月亮最圆的那一天,像是一个轮回的,亦或是终点。 不过,十五这一天,对于禹州城的乞丐来说,并非仅仅是,天上的那一轮明月,还是他们的最伟大,最圣洁,集智慧与美貌于一身的城主夫人施粥的那一天。 这一天,城内几乎所有乞丐,不管老幼,甚至一些不算乞丐,只是穷苦家的孩子都是可以去排队领粥的。 从十二年前,禹州城建成起,每月月中十五,在清粥馆前,城主夫人便会搭棚施粥,不管来者是谁,只要你来,必然是芊芊素手,一碗清粥。 这还不止,据说头几年,城主夫人还会不时的赏下好多银钱,好叫那些乞丐穷人,置点家业,做些生意,就此在这里安居乐业。 因此,从外地迁移至此的乞丐流民,多不胜数,像是朝圣一般。 尽管如此,十数年来,从未有人见过城主夫人的真实相貌,每一次出现,都是头戴浅露,身披白纱,一身素白,恍若仙女下凡。 在禹城里,每个人都把城主夫人当做菩萨来想,谁若是胆敢亵渎哪怕一分,定是要遭万人唾骂,非死难休。 正巧,今天又是十五。 天边刚显鱼肚白,初露头角的太阳像个软软的黄油色棉花糖,缓缓流淌出粉红的糖丝儿,一点点汇聚成绯红,流至云层,云层飘散如阶,一阶顺着一阶,最后如瀑般,倾洒人间。 清粥馆楼前,已经排起了长龙一样的队伍,两人一排,弯弯曲曲排了四五条街,队伍中,吵吵闹闹,甚是热闹。 街道两侧的店铺酒楼也都正门大开,里面坐满了游客旅者,或是闲聊,或是静候。 不一会,队伍的最前头,吵闹声渐渐平息下来。 清粥馆大门初开,一袭白衣胜雪,踏着晨光,缓缓踱来。 粥棚很简单,数层白色纱布叠成的棚子,四角缚在青竹上,下放着一个漆红的硬木桌子,左边是仆从刚从清粥馆里架出来的一个大铁桶,桶中便是香喷喷的乳白色米粥,还有些黄色的玉米芽点缀,让人望之垂涎。 右边是两袋大红枣,红枣饱满,个头十足,还有一个敞开的大盒子,盒盖套在底端,置于桌子之上,里面也是盛满了鼓胀的红枣。 城主夫人接过一旁仆从递来的盛了满满一碗的粥,然后捏一粒盒子里的红枣,放在碗里,再送至前面等待着的乞者。 乞者约十四五岁,一身青衣,数个补丁,只是今天尤为的干净整洁,此刻他正低着头细细的数着,红色硬木桌子上的一圈一圈的年轮,不过大脑却是一片空白,不知到底数到了那一轮。 突然跃至眼前的,散发着清香的浓粥,淡黄的玉米碎花,还有上面漂浮的鲜艳醒目的大红蜜枣,这一切都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像是伸手可及的天堂,最要命的是,捧在碗侧,那一双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芊芊玉手,让他心如雷跳,难以呼吸。 突然后腰传来的刺痛,让乞者猛地惊醒,赶紧接过清粥,道了声谢。 “谢谢菩萨娘娘!” 这一声谢,引得周围人,都不禁捂嘴轻笑。 乞者尴尬不已,应该是‘谢谢夫人’才对,自己昨夜明明已经演练数百遍的,结果还是太过紧张,把私下里的称呼也喊了出去,此时要有个地缝,钻进去了才好。 乞者端着碗,像捧着珍宝一般,小心而又快速的离开队伍。 然后下一个。 长龙般的队伍,就这样缓慢的向前蠕动,虽然每个人都心急如焚,但是依然都是安安静静的守在队伍里,不敢有丝毫躁动。 周围的一些行人旅者,有的闲来无事,也是驻足围观,轻声议论着,如若侧耳倾听,多是一些赞叹溢美之词,不一而足。 此时,在红木桌前的是一个小孩子,眼睛大大的,颇有些灵气,约莫七八岁,衣着素洁,像是洗浆的多了,有些发白,应该是穷苦人家。 小孩接过粥,道谢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将粥轻轻放在桌上,从身后口袋里,又摸出一个碗来。 “菩萨娘娘,我妈妈生病了,躺在床上没法过来,我能,我能替她要碗粥么,可以么,菩萨娘娘!” 小孩最后说着,带着些许的哽咽。 城主夫人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浅露轻晃。 小孩欣喜不已,连忙把手里的碗递给在一旁盛粥的青衣女仆。 最后,小孩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一手一碗清粥,慢步离开。 只是,老天不喜随人愿,小孩越是小心,这意外便越是找上门来,只听“啊”的一声,小孩连带着两只碗,都摔在地上,粥洒了一地,碗就和那心一样,也碎了一地。 夫人身后的一个身穿鹅黄色小衣的丫鬟看见了,连忙跑过去,扶起孩子,柔声安慰道:“没事吧?”接着翻看了小孩的手,并无伤痕,才是放心,替他抹了抹眼泪,又道:“别哭了,赶快回家,取个碗来重新排队吧。” 小孩看着一地的粥和碎碗,泪如泉涌,他紧咬着下唇,无声的哭着,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蹲下,将散落的破碎碗片全部捡起,这才离去。 在众人的叹息中,小孩走了。 施粥仍旧继续着。 突然这时从围观的人群中冲出一个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一身藏青色衣服,肩上绕了一个半身的披风,头发在身后扎了一束,前面的则散落下来,遮住了大半脸庞,只漏出半个嘴角,和一只浑浊的眼睛,依稀可见脸上的肤色有些苍白。 城主夫人看到有人来犯,隐隐向后侧了一步,也并未惊慌,但就这一步,正好把原本是桌子遮住的下半身露了出来,白色的裙子乖巧的垂着,只是腰带上系着一个紫色的剑形玉佩却是着实显眼。 粥棚四周,本就站岗着数十个佩剑侍卫,看到一个陌生人冲向了粥棚,大感惊奇,在这禹州城内,哪个人有胆子敢惊扰到城主夫人,除非是不要命了。 其中一个靠前的侍卫,高大威猛,看着比较年轻,这位年轻的侍卫,跨前一步,抬手用剑身挡住了中年男子,大声笑道:“兄弟,你要是也想要讨碗粥喝,还请排队,你看那小孩还知道排队呢。” 周围侍卫哄然大笑。 中年男子并未理会,只是望着城主夫人腰间系着的,那个紫色剑形玉佩,身体一阵颤栗,表情晦暗不明,嘴里念叨着:“是她,是她……”往前又踏了一步,伸手似要隔着红木桌子揭开城主夫人的浅露帷帽。 那个年轻侍卫俊秀的脸庞上,眼皮一跳,手腕用力,一剑朝中年汉子劈去,只是剑未出鞘。 旁边的一位中年侍卫早就看不下去了,大骂了一句,“你奶奶的,听不懂话么?”踏前一步,一脚猛踹了过去。 周围的侍卫一阵骚动,都有上前的意思,想要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好歹的中年汉子。 但是无论是来自年轻侍卫的剑劈,还是中年侍卫的脚踹,这个中年男子都是丝纹不动,像是没有任何感觉一般,独独露出的那只眼睛,死死的盯着城主夫人,嘴里不停地絮絮叨叨的念着。 反倒是动手的那两名侍卫,被震的手脚发麻,差点摔倒,一脸的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旁边看热闹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轻喝,“阿志!” 中年男子听到,浑身一震,眼神复转清明,逐渐的恢复了锋芒,伸着的手也慢慢的垂了下来。 像是害怕惹上“瘟神”一样,人群自动流分开来,留下一个身披黑色宽大的带帽斗篷,身材娇小,看不清面貌的人站在中间。 这时,旁边的四五名侍卫已经一拥而上,拳打脚踢,毫不留情,嘴里骂骂咧咧。中年男子瞬间就被打到在地,蜷缩在一起,双臂仅仅能护住头脸等要害之处。 打了一会,侍卫们看到中年汉子已无反抗,便又骂了几声,然后分两人架着中年男子,丢到了远离粥棚的街道上。 周围的人群议论纷纷。 施粥依旧继续进行着,漫长逶迤的队伍又开始缓缓的向前移动。 中年男子从地上站起身来,还未站稳,便被刚刚出声叫喊,身披黑色斗篷的那人,一把拉进了一旁的胡同之中。 “阿志,你怎么了?” 中年男子原本已经略有平静的情绪,被这一问,又激动起来,“之研,我又看到她了,是她,绝对没错,我又看到她了!” 斗篷人站到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面前,显得有些矮小,“阿志,”黑色斗篷中伸出手,紧紧的握住中年男子粗壮的胳膊,“你,忘记了之前的承诺了么?” 斗篷人此刻的声音弱小且颤抖不已。 中年男子只是陷在自己的情绪中,眼神又好像失去了所有的锋芒,变得浑浊不堪,原本苍白的脸庞更是没有了一丝血色,他手臂猛地一摆,甩开斗篷人的手,“什么承诺!我这次回来,就是要夺回原本属于我的一切!” “一切!你懂么?” 中年男子低声的咆哮着。 斗篷人原本戴在头上的帽子,随之滑落,露出一张早已被泪水浸满的凄美脸庞,同样的苍白如纸,只是那嘴唇上刺眼的艳红,却似杜鹃啼血。 “那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吧!” 颤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化不开的哀伤,脸上的泪水止不住的涌出,深邃的眼睛拢在长长的睫毛之下,紧紧闭上,不住地抖动。 当注定要失去所有的时候,那不如让这所有,也带上我的祝福。 一阵微风拂来,斗篷不经意间打开,原本是右臂的地方,赫然一片空荡。 中年男子瞳孔骤然放大,往昔间事,如潮水般涌来,一幕幕撞在心房。 “对不起!” “对不起,之研!” --------- “你醒啦。” “嗯,咳咳,这是哪?” “这是南疆啊,南疆邱明,我看你不像南疆人。” “我是东铭人。” “我就知道,嘻嘻,我叫黎之研,你叫什么名字?” “林修志,咳咳,有水么?” “有,我帮你拿。” “谢谢。” “不用谢,呀,你别起来啊,我扶你,你慢点。” “咳咳咳” “啊,你,你的右臂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异界仁生》正文 第八章 哭的更凶了 禹城里的施粥依旧继续着。 悬在天上的太阳,过了日中,便稍稍的收敛着颜色,但依旧如个火炉一般,烘烤着大地。 排队的乞丐已经少了大半,禹州城的各个角落里,四处可见,乞丐们端着一碗粥饭,既贪婪又不舍的小心的舔舐着,想要再吃到如此美味,那恐怕要再等一个月了。 毕竟乞丐么,有人愿意给,他才有得吃,不然,他就是再声嘶力竭的讨要,说不定也只能换来一顿咒骂。 你要问他,有手有脚为何要做乞丐,总是命运多坎,造化弄人的,不然谁愿意去当乞丐啊,闻者也不过是一声轻叹,丢下一枚钱币,匆匆离去。 客乐客栈的店小二,此刻却是疲惫不堪,怎么说吃饭的时候,再是冷清的客栈,也会比其他时候要忙碌一些,这会饭点刚过,这腰这背还有这手臂,都是酸涩不已,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享受一下身上过电般的舒爽,哼哼两声,找了张空闲的桌子,也清闲片刻。 不过自从红衣来了之后,他的活也就少了一些,就像现在,客人走后留下的一些空碗光碟,红衣就一手一个的捏在手里,一趟趟穿梭于后厨和大厅两地,几眨眼的功夫,就清理了好几个饭桌,然后,又拿着一个抹布,跪在板凳上,认真的擦拭着桌面,那认真的小脸,任谁看着都会喜欢。 等这活做完了,便邀功似的一溜烟跑到白姨那里,让白姨教她识字读书,她白姨自然是一脸宠溺的说,好好好,然后把书本拿出来,翻到上次结束的地方,一大一小便悉心教学起来。 李二和王翦坐在客乐客栈的一个角落,看到这一幕,嘴角都不禁挂起微笑。 早晨的时候,他们俩也去看了施粥的盛况,就在清粥馆的斜对面的,一栋酒楼里,二人趴在二楼回廊的栏杆上,下面的情况一目了然。 他们看到了弄洒了两碗粥的可怜的小男孩,当然也看到了那个闹事的莫名其妙的中年男子。 李二那时随着中年男子的目光,也注意到了,挂在一身似雪如霜的城主夫人身上的,那个紫色剑形玉佩,和余可腰间挂着的那个玉佩一模一样。 余可最近也经常翻墙出来找他玩,开始他也有些惊讶,当时两人聊天的时候,他不过随口一说,在客乐客栈可以找到他,没想到余可真的找了过来,而且她是一个人,那面高墙虽说有棵榆树可以攀爬垫脚的,但也不是那么容易被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轻易翻过来的。 余可得意的望着李二疑惑的表情,乐好一会,然后抿着嘴,想了一下,解释道:“我找了两个木棍放在树根和墙角那里,就是这样的,”说着还把胳膊摆成交叉的十字状比划了一下,继续道:“我踩着木棍,又爬了几下,就上来啦。” 李二听了恍然大悟,又问她是怎么从那么高的墙上下来的。 “嘿嘿。”余可笑的有些不好意思,赧颜道:“我是自己跳下来的。” 李二听的一头凉汗,转头望向余可的纱裙,果然屁股那里一片灰土,忙问她,有没有受伤。 余可表示没事,说是那次之后,她其实也试着爬了几次榆树,但都是毫无例外的从树上掉了下来,不过掉多了,她才发现,无论怎么摔,她都不疼,后来想了法子爬到了墙头上,也就没有多想,自己就一屁股从墙上坐了下来。 李二一阵无语,只道余可天生耐摔,说了句,你的屁股可真结实,逗得余可咯咯直笑。 就这样,余可隔不两天三天就跑出来一次,一来二去,李二和余可也就混熟了。余可总是哥哥哥哥的叫的可亲了,李二对于多了一个看上去比自己还高一些,但是却有些幼稚可爱的妹妹,心里也着实喜欢。 时间久了,李二自然就注意到余可天天挂在身上的那个玉佩,还向余可要来专门端详了一番,整个玉佩的形状是一个阔剑形的,深紫色,有随机的纹理埋在里面,剑柄处像是一个狻猊俯伏而成的样子,触之温润细腻,好像有一层油脂在指尖轻轻化开,直让人爱不释手。 所以,李二绝对不会看错,城主夫人和余可身上的玉佩应该是同一个,除非,是有两个一样的玉佩。 其实,这也是有可能的。 李二已经知道了,余可是城主大人的女儿,但是余可曾经说过,她娘亲在她小时候就走了,李二觉得应该是意外去世了,只是城主不忍心告诉女儿,所以余可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娘亲了,而今天施粥的城主夫人应该是余可的姨娘,也就是后妈。 所以城主如果有两块一模一样的玉佩,一块送给自己的小老婆,一块给自己的女儿,也说得过去。 李二把自己的猜测说给王翦听,王翦趴在酒楼二楼的栏杆上,听得直点头,“是的,应该就是这样,你说的对。” 但是李二看到王翦脸上随意的表情,就知道王翦根本没有听进去,就看见王翦一个劲的盯着那个中年男子说:“不对劲,这个人有古怪。” 李二低头看了正在挨打的中年男子一会,没有觉得有什么古怪啊。 但是王翦还是盯着直看,像是能看出什么花来。 好嘛,鸡同鸭讲,两人的关注点都不一样。 李二和王翦又闲看了一会,感觉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就回到了客乐客栈。 刚回到客乐客栈,李二连口茶都没有喝完,就听到王翦说:“我们过两天就离开禹州城吧。” 李二诧异道:“怎么了?” 王翦一脸严肃道:“这座城市本就透着一种古怪,刚来时,还不明显,只是现在我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了。” 李二问道:“真的要走?” “嗯。” 李二没再多问,他相信王叔。自小到大,王叔带着他去过了无数地方,见识过数不清怪人异事,但是这次,他能感受到这两天,王叔内心的波动,有些事情已经不在掌握之中的焦虑,还有一丝隐隐的担忧,他从来没有见过王叔这样。 “那我们去哪?” 李二有些迷茫,他现在已经逐渐成年,有能力照顾好自己,而且内心里也渴望着安稳,希望获得平静的生活。他不知道接下来王叔会怎么安排,但是他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表明他并非一个普通人,自己的未来,可能并非己愿,可能那层薄薄的窗纸一捅即破,但他依旧贪婪的汲取着,眼前这薄如蝉翼的幸福。 “去京城。” “呃,为什么要去这么远?” 王翦笑了笑,避过了李二的眼睛,看向店外,“你还没有去过那里吧!” 李二想了想,还真是,流浪了那么久居然没有去过京城,不过那里可是天子脚下啊,能让他们进去么,不禁问道:“那里让乞丐进么?” 王翦哈哈大笑道:“到了那里,你就会明白了。” 这时柜台那边传来一阵红衣和白姨的嬉闹笑声,李二和王翦转头望去,看着二人温馨的一幕,都是微笑不已。 突然,王翦问道:“小丫头怎么办?要不要一起带走?” 李二转头看着在白姨身旁,一脸幸福,偶尔也会投来几束目光的红衣,叹了口气,声音有些低落,“还是算了吧,红衣在这里跟着白姨比较好,至少能让她快乐的成长。” 王翦嘴唇动了动,表情有些怪异,终究没有说话。 过得片刻,王翦像是想起什么,站起身道:”走,去紫衣轩,我们也挑几套像模像样的衣服。” 李二抬起头,回味了片刻,才意识到王翦说了什么,一脸的不相信,“为啥?” “什么为啥,买新衣服去。” 王翦一把拉起李二,就往店外走去。 店小二瞌睡了一会,猛然惊醒,发现店里的客人都走光了,转头又看见老板娘正在教红衣识字,只好起身把剩下的两个桌子拾掇干净。 刚弄好,就听到有人进了客栈,便回头迎客,这才发现,来人是那个小乞丐的相好,他一直都觉得没有天理了,小乞丐都有相好了,可他还是找不着孩子他娘,你说这还有天理么。 他翻着白眼迎上去,“小姑娘,又来找你的小二哥哥?” 余可甜甜的笑着,“嗯,你看见了么?” 店小二阴阳怪气的说道:“中午还在呢,这会儿,谁知道去哪要饭去了,你再等等,说不定讨来的饭,还能分你一点。” “嗯,那我就在这等一会吧。” 说着,余可找了个靠门的桌子,坐下了,手里举着个风车,边吹风车,边瞅着门外。 店小二不再说话,只是心里嘀咕,还真拿这当自个家了。 余可一身墨绿色无袖长裙,上好丝绸的裙子上烫有隆出的整齐碎花印纹,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斜歪歪的扎在一侧,披在肩上,额前几缕散下的发丝,被蓬松的卡在两鬓,精巧白嫩的耳后,覆在其下的洁净白嫩的额头隐约可见,俏皮之余也显得可爱,玉藕般的手臂,举着第一次见面时,李二买给她的带有小乌龟的风车,小嘴鼓胀胀的吹啊吹的,可是漆黑的双瞳却是不受控制的往外飘去,一下又一下。 没过多时店里便来了两人。 余可瞄了一眼,见不是小二哥哥,便继续守着门外街口。 店小二抬头望去,看见二人一身锦衣,体态不凡,连忙跑了过来,问道:“二位贵客,是投宿,还是用饭啊。” 只见其中少爷模样的小哥,憋不住笑道,“我们不住宿,也不吃饭,就是坐坐。” 店小二这时已经看清二人的模样,顿时呆若木鸡,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余可一听这声音,噔噔噔的扯着裙角就跑了过来,一看,喜得不得了,“啊,小二哥哥。” “你什么时候穿新衣服了啊,我都不认得了,还有王爷爷,也变好看了。” 店小二这才反应过来,手足无措的笑道:“啊哈,你们聊,你们聊。”然后,退到一旁,拎起茶壶准备送过去,突然想到什么,正欲拎壶的手,不知觉又放下,又拎起,又放下,最终,还是恭敬的送了壶茶过去。 这时红衣和白芷也望了过来,红衣看着判若两人的小二哥哥,眼睛瞪得圆滚滚的,一甩腿跳下凳子,小跑过来,笑嘻嘻的也坐在了桌旁,叽叽喳喳的聊了起来。 白芷看着此刻一脸秀气,俊逸潇洒的李二,也是微微一愣,不禁感叹,纵是和京城里的那些小王爷,小公侯相比,亦是不遑多让,果然是天之骄子,气度不凡。 四人又聊了好久,本来余可嚷着,要出去转转,但是听到李二说,过两天就要走了,顿时伤心不已,也就没有出去,只是轻声的叙着些闲话。 转眼已至黄昏,暗淡昏黄的光线依旧夹着丝丝炙热,犹如火蛇一样来回穿梭,不断的烧烤着行人的每一根细小神经。 李二送余可回家。 路上,余可沮丧的问道:“小二哥哥,你走后,还会回来么?” 李二抿着嘴,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如果有机会,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真的么?” “嗯。” 余可笑了笑,双眸里却是一片哀伤,似是犹豫许久,她将双手负于背后,抬头望天,声音有些沙哑,又似从胸腔那里柔柔飘出,“小二哥哥,你知道么,你们一年的时间,而我只有三个多月。” “一年的时间里,我都是昏睡个两三天,醒个半天一天,然后又继续昏睡,我记得我小时候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爹爹会经常带着娘亲和我,在我们家花园里散步玩耍,爹爹也会抱着我和我娘,跳到山腰的那个石坪上看月亮,对了,那个时候还有瓶子阿姨,她也喜欢带我玩,那个山腰上,还有一头笨笨的小熊,和一只贪吃的小松鼠,那只松鼠总是和我一起骑在小熊身上,欺负小熊,但是小熊从来不生气,带着我们跑来跑去的追着瓶子阿姨。” “不过现在都没了,什么都没了,娘亲走后,我就得了这怪病,父亲他也总是忙,不再来看我,我经常不分时候的犯困,不再敢出去玩,因为我经常一睡几天,我的记忆也受到了影响,慢慢的记不住东西,忘东忘西的,记不住了。” “我还老是做重复的噩梦,梦里有一个巨大的怪兽,张开巨嘴,用它的牙齿,尖尖的,咬我的手,咬我的腿,我动不了,我叫啊,但是没有声音,只能看着,它的牙齿不断的在我身上,咬来咬去……我好害怕,哪一天它就把我咬死了,我就再也醒不过来了,醒不过来了……” 余可没说两句,便已经泣不成声,但还是强忍着哽咽继续说着,那些不知在她心底埋藏了多久的话。 最后李二望去,余可早已泪流满面,胸襟也哭湿了一大片。 李二默默的跟着,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是静静的听着余可的哭诉。 天已经暗了下来,风呼啸的吹着,街两旁,挂在檐角的楼牌,店铺门上的招牌,全都疯狂的舞动着,发出奇异的尖啸声。 余可的头发随风而动,裸露的双臂紧紧的搂在胸前,搭在手里的风车,猛烈的转动,像是要散了架似的。 李二将自己新买的外衣脱下,披在余可的身上。 余可一转身扑到了李二的怀里,哭的更凶了。 --------- “小二哥哥,人为什么要活着啊?” “因为要快乐啊。” “但是我不快乐。” “所以要努力争取快乐。” “努力争取?” “对啊,毕竟我们已经活着了,不是么?所以说,活不活着已经不是选择了。既然活着,那就好好活着,快乐的活着。” “小二哥哥,我听不懂。” “做能让你开心的事情就好了。” “可是有好多事,我做不到啊。” “所以要努力争取啊,这也是人生的意义。每个人都会度过漫长的一生,何必不让自己开心快乐的度过呢。不要想这么多,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为了今后的幸福快乐,努力加油。” “嗯,我要努力,为了快乐。” “嗯嗯,嗯?你拉着我干什么?” “我不想要你走,你走了我会不开心的,所以我要努力不让你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异界仁生》正文 第九章 谢谢哥哥 “小姐。” “嗯。” 威严高阔的城主府大门处,两个黑服缚甲的带刀侍卫如雕像般伫立已久,看到小姐回来,也只是打了声招呼,身形不乱。他们已经习惯自家小姐,最近不见出,只见进的情况,再加上城主大人亲自打过招呼,自是毫无疑虑。 余可进了大门,跃入眼帘的是一池鱼塘,不过时值傍晚,只是依稀可见,几扇墨绿的荷叶下面,几尾全身火红的锦鲤,慵懒的甩动着尾巴。 往左走是一个回形游廊,碧瓦朱檐,沿着灰石板铺就的回廊往深处走,避过城主府中心的雄伟壮观的铜心殿,那里是禁地,府里的人都不允许私自进入,再经过一片占地不大但颇为茂密的紫竹林,路过一座缠满了绿藤的石拱桥,再往左拐,便是一个布满了挂藤花卉的月洞门。 进入月洞门,就是一个方形庭院,沿着脚下鹅卵石铺成的碎石小道,走到温婉淡雅的胧月阁,上了二楼,就到了余可的卧房。 余可一推开门,就看见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坐在桌旁。 “爹!” 余可奔过去,冲进这人的怀里,小嘴一撇,一双秀目又泛起了点点莹光。 这书生就是城主大人,此刻脸上也无半点平时的威严,只是一脸的疼惜,山岳般的蚕眉微微蹙起。 城主大人本名林剑心,原本是东铭国镇北大将军威远侯,十二年前被排遣来此,镇守禹州。 此刻林剑心一身青衣澜衫书生打扮,哄了好一会,余可还是止不住哭泣,看着眼睛红肿的女儿,林剑心也是满心的歉意和不忍。 小屋里,有着五口银烛台摆立在靠墙的檀木柜台上,烛台上红光闪动,却是将大半个屋子都照亮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哭的这么厉害?”林剑心抬手刚抹去余可颊上的泪水,又是一行泪水从红肿的眼中滑落。 余可哭着道:“我就是想娘了。” 林剑心收回手,轻叹了一声,道:“可儿,爹对不起你,以后,爹一定会好好补偿你。” “如果,有以后的话。” “什么?”余可抬起泪眼,她没有听清后一句话。 “没什么。” 余可渐渐停止了哭泣,小手在光滑的脸蛋上抹了两把,但依旧有些哽咽。 林剑心看着余可好了一些,满带沧桑的脸上也凝聚了一点笑意,“吃过晚饭没有,要不要让环儿去给你拿一些吃的。” 余可摇摇头,“不用,吃过了,和小二哥哥一起吃的。” 林剑心看着安静地躺在桌上的风车,没有多问,这个李二他了解一些,虽然其中多有古怪,但是现在他也没有心思去考究这些,只要可儿不会受到什么伤害,这段时间都由着她吧,权且对她的小小弥补。 这时,又听余可问道:“爹爹,我还有个姨娘么?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啊?” 林剑心脸色忽的冷了下来,眉头皱着,轻声问道:“你听谁说的?” 余可道:“我听小二哥哥说的,他说,今天上午城主夫人施粥,看到她身上的玉佩和我身上的一模一样,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城主夫人,她又不是我娘,那就是我姨娘了。” 余可说着,把身上的紫色剑形玉佩摘下,映着烛光,把玩了起来。 林剑心知道自己误会了,但是他也没办法给余可解释,便没有回答,只是愣愣的望着烛火发呆。 余可玩了两下玉佩,又抓着风车玩会,不一会就困了,她迷迷糊糊的走向宽大的屏风后面,连衣服都没有换,躺在娟秀的床上就呼呼睡去。 林剑心怜惜的看了一会余可,没有说话,直到最后余可一声不吭的跑去睡觉,他也没有动作,烛火在他眼睛里跳动着,像是在等待什么。 片刻,屏风后面一阵轻微的窸窣。 伴随着沉稳的脚步声,余可又走了出来。 余可一身白衣,缓缓走来,坚毅的眼神,仿若经过千百次淬炼的剑刃,锋利无比,原本脸上无时无刻不挂着的乖巧天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庄严和淡淡的忧愁。 “雨薇?” “嗯。” 林剑心盯着余可的双眼,那双眼中似乎有流光莹烁,流光拖着光尾变多变快,由原先的月白逐渐化为雪白,一时间光芒大炽,这时从中有一片阴影泛开,一位绝代风华的女子慢慢的从阴影中走来,身影如梭,眉目如剑。 此时的余可已不叫余可,而叫秦雨薇。 “心哥,怎么现在喊我来。”秦雨薇的声音珠圆玉润,仿若天籁之音。 林剑心抑制住心里的漩涡,轻声说道:“可儿想你了。” 秦雨薇一时呆住。 窗外的风疯狂的游荡着,肆意而又绝望。 一滴泪不知何时滴落地板,破碎无声。 “是我对不起可儿!” 良久…… 林剑心道:“还能坚持多久?” “十天。” 林剑心眼神一暗,只剩十天了啊,又问道:“那边知道么?” “知不知道都一样,无非是多了几条性命罢了。” 秦雨薇也看见了桌上的风车,嘴角不觉挂上了一丝淡淡的微笑,继续说道:“我们所有的努力,不过是拖延一下她的步伐,而结局早已注定。” “值得么?” “值得。” “一座城,数万人的生命……” “值得。” 林剑心走到窗口,开了一扇,汹涌的狂风猛地倒灌进来,着在身上的衣襟,无助的舞动着,猎猎作响。 秦雨薇缓缓站起,走到了林剑心身后,感受着同样的肆虐。 此刻,莹莹的烛火,却像是冻僵了一样,仿佛亘古未变。 沉默片刻,秦雨薇说道:“今天,施粥时,我看到有一个人好像,好像修志。” 林剑心豁地转身,“弟弟?” 秦雨薇摇摇头,盯着窗外,“不是,虽然我没有看清他的脸,但他双臂俱在,而且,周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像是魔教的人。” 林剑心默然。 秦雨薇又走回桌旁,玉手轻轻的拨弄着风车的扇叶,说道:“我不再来了,最后这几天,你尽量陪着可儿吧。”说完,就走向了里屋。 林剑心关了窗子,回到了桌旁,呆坐了一会儿。 然后便离开了屋子,关上房门的一刹,屋里的烛火也随之寂灭。 出了门,走在月夜之下,越能感到风的狂野,翻滚着,咆哮着,凡是弱小的,无依无靠的,必将随波逐流,生死由天。 街道上稀稀落落的行人,借着月光,或是透窗的一抹烛光,走向自己要去的地方,也许是在私塾里复习功课的太晚了,也许和哪个小情人的约会,又或者记挂着哪个青楼里的姐姐太过寂寞。 前面简陋的房舍里传来的声音,让林剑心停下了脚步。 “哥哥,你给我,给我玩玩。”小男孩稚嫩的声音带着些许喘息。 “不给,不给,我还没有玩好呢。” “小北,给你弟弟玩会,你让着点你弟弟。”男人的声音有些疲惫,应是累了一天了,刚到家,并且还给孩子买了玩具,可能是忘记了家里有两个小崽子,只买了一份,这才惹得这份吵闹不休。 “你快点,爹都说了,该我玩了。” “好好,马上就好,我再玩一会。” 屋里的磕绊嬉闹声不住的传来,一会儿,两人追出了门,前面一个略微高大一点的孩子,只顾着自己手里的玩具,又不时的回头张望,便一头撞在了林剑心的腿上。 林剑心扶住了将要跌倒的小男孩,小男孩低着头不住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屋里的男人连忙冲出屋,把两个孩子一把拉到身后,也是忙不迭的弯腰道歉,看到林剑心并无责怪,才带着两个孩子回到屋里。 “下回你再这样在街上乱跑,看不把你屁股打烂!” “还不给你弟弟玩,你玩多久了!” “哦,给,弟弟。” “谢谢哥哥!” “谢谢哥哥!” “不用谢,大不了回头一起挨罚呗!谁让你是我弟呢!不过,哎,其实我不喜欢练武,但父亲非让我练,父亲让你读书,多好啊,我就想读书呢,但是天天就让我持刀弄枪的,真没劲!” “哥,其实我倒想练武呢,但是我就一只胳膊,父亲不让,还好你愿意背着父亲偷偷教我。” “那是自然,你放心好了,我会的都教你,不过你只有一只胳膊,还是要注意一点啊。” “没事,我也就是喜欢,胡乱练着玩,明年的秋华学院招生,你可要好好练啊,我也好好读书,回头我们都考进去,嘿嘿。” “那是自然,虽然我不喜欢练武,但考进秋华学院,本天才还不是喝喝茶的事情,放心好啦。” “嗯!” 林剑心也不知走了多少条街道,只觉得自己脸上凉凉的,还道是天上下了雨,他抬头望天,只是一轮皎月,满天繁星。 林剑心心有所感,往前望去,街的尽头,有一个人站在那里,那个人也望向着他。 林剑心低头擦了擦眼睛,再望去,只剩一条空荡荡的街道,几束门窗里漏出的烛光。 他愣了愣,暗骂了自己一声,向前跨了一步。 这一步,跨了整整一条街,跨到了刚刚那人的位置,他左右观望,却无半个人影。 林剑心怅然若失。 那年十二岁,他们兄弟俩,都如愿考进了秋华学院,但是刚进学院不久,他就将言语侮辱他弟弟的那两个人折断了胳膊,两人四只胳膊全部砸断,虽救治及时,并未酿成大祸,不过因此他被勒令休学反思一年,虽然次年他既返校,但是就这一年的分离,弟弟的性格却变得孤独怪癖起来,也仅仅对他才会卸下心防。 弟弟练武的天分极高,虽然只是靠他偷偷教他,在十六岁那年,他们兄弟俩都选进了朝剑门的外门,做不记名弟子,从此斩妖除魔,成为了守护这片大地受人尊敬的练气士。 但是,二十五岁那年,他们俩喜欢上了同一个人,秦雨薇,之后三年的时间里,他们三人多次出生入死,他和弟弟都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了这个女子,弟弟自知争不过哥哥,便选择退让,他却还毫不知情,一边拍着弟弟的肩膀,一边拍着自己的胸脯声称,一定也会为弟弟找一个漂亮的媳妇,那时,他没有发现,弟弟眼眸深处燃烧着的一簇妒火。 三十岁那年,弟弟无意间得知真相,原来,他和弟弟不仅仅是双胞胎,还是畸形胎,两个人却只有三条手臂,有一条手臂连着两个婴儿,后来那条手臂切给了他,而弟弟成了独臂。 得知真相的弟弟,根本不及思考,只觉得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都被哥哥夺去了,一怒之下,偷袭了他,险些致死,还好秦雨薇及时救援,之后弟弟失踪一年,但是由于太过思念秦雨薇,又偷偷赶来,被不明真相的他发现,拦住了去路,随后赶来的长老擒住了弟弟,并废除了弟弟的武功赶出朝剑门,就此,便再无弟弟的消息传来。 如今,一恍眼,已经五十年过去了,这些以为已经渐渐忘记的事情,一幕幕,竟是如此的清晰,当年的对与错已经不重要了,在生命的最后几天里,还有什么更重要呢 只是这原本年轻时认为光鲜无比的世间,为何现在看来竟是如此的索然无味。 这天大地大,他现在在乎的也不过两人。 希望黄泉路上,还能遇见。 希望遇见,还能相念。 ---------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你明知道我的心意,此生非你不娶!” “心哥,我知道,我知道,但是还是不能。” “为什么?” “我的存在就只为一个使命,我不能连累你!” “什么使命,我们一起!” “必死的使命!” “无所谓,只要和你在一起!” “不论生死?” “不论生死!” “好,好,我明天就去去求求师父他老人家!” “嗯!唔……” “咳咳,不用求了,我老人家同……呃,你们继续,继续……” “师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异界仁生》正文 第十章 又踩碎了一个 今天,风和日丽,晴空万里,阳光明媚,山清水秀,莺飞燕舞,春暖花开,开门大吉,呃…… 总之,就是天气很好很好啦。 这时沿着禹城南门南去的官道上,隐约可以看到,有一个小和尚正拄着一根青竹竿往北走,只是那个象征着和尚身份的,光秃秃的头顶上却有些发青,离近了才能清楚,原来是头顶上长出了不少极短的像刚刮不久的胡须样的发根,小和尚习惯性的摸摸光头,感受着手心一阵轻微的刺痛感,看着眼前不远处的禹城高高大大的城门,长吁了一口气。 坐在他肩上的是一具骷髅,此刻也是上颚磕着下颚,蹬蹬蹬发出声响,骨头组成的手臂直直地指着前方,然后转头朝着小和尚又蹬蹬蹬的说着什么,那感觉就好像看见了一个母骷髅一样无比的兴奋。 小和尚无奈的看了一眼几乎贴在他脸上的小骨。 “小骨,你又出来了,不是说好了,有人的地方不能出来了,赶紧回去吧。” 小和尚看小骨根本不理会他,只好抓住他,放到眼前,苦口婆心的劝导起来。 “小骨,你这样会吓到人们的,他们会把你当做妖怪,抓起来,到那时我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向他们解释吧,他们也不一定能够理解,虽然你没有做过坏事,但是你长得太吓人了,他们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我要是不解释,那你就被他们带走了,我到时又怎么和师傅交代呢,虽然师傅好像不怎么喜欢你,但是我给你弄丢了,还是要解释一下的,就算解释清楚了,但是你还是不在了,我也会不开心的,我这还要完成师傅交代我们办的事呢,师傅说……” 小骨听到小和尚像念经似的,没完没了,呻吟般的“蹬蹬”两下,然后默默地钻到了小和尚身后的布袋里。 小和尚又走了几步,好像有点累了,来到路旁一颗枝叶繁盛的大树下坐下,喝点水休息片刻,小和尚突然发现自己布鞋上破了一个大洞,大脚趾一伸,便露了出来,有些尴尬,还好现在发现了,要是在城里别被人看到多难为情啊,小和尚从布袋里翻出一双崭新的布鞋,换在脚上,又臭美了两下,然后就闭上了眼睛,小憩一会儿。 这小和尚就是一个月前在罗汉山上下来的不二,老和尚师傅把布袋给了他,让小骨和他一起下山,他接过布袋才发现,里面已经准备好了一些钱币、衣服和食物,当然还有那个艳红艳红的却是不怎么圆的石钵。 老和尚嘱咐他,让他先到落日谷里,找一个青竹杖,然后去禹城见一个人,师父没说见那人干嘛,也没说是谁,只说有缘自会遇见。 落日谷离罗汉山不远,依照老和尚的指点,三四天即达,可是不二到后,就傻眼了,原本以为找个竹竿样的东西,能是多大的地方,谁知道到了才发现,落日谷足足能够容纳下两三个小村落,这么大的一个峡谷去找一个青竹杖,无异于大海捞针,这要找到何年何月啊,不二都怀疑师父是不是嫌弃他了,打发他到这里来养老来了。 不过抛开别的不说,这里绝对是一个养老的好地方,参天古树遍地都是,高低错落有致,虽然茂盛葱郁的枝叶繁不胜举,但也并未遮掩较密,大片大片的阳光都可以直接洒在地上,地上多的是各种粗大的枯木或者厚重的落叶,不过由于常得阳光的照耀,并没有腐烂的瘴味,反而是沿着古树的树身缠绕着的青藤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忍不住有种想要奔跑的冲动,不时的还能见到各种小动物,灰色的兔子,跳跃的猴子,还有有些怕人的胆怯的麋鹿。 当然最绝美的时刻是在落日的时候,黄昏的余晖倾洒而至,把这片天地都披上了一层浅浅的殷红色光晕,这里的每一个生物甚至空间,此刻都变得柔和起来,甚至像变成了一副漂在水面上的画,缓缓的波动荡漾,恍若梦境,让人不能自己。 不过不二也就赞叹了两声,就开始卖力的找“竹竿”了,凡是竹竿甚至树干样式的东西,不二都会拎出来看看,有没有“一见倾心”的感觉,师父也没说到底这个青竹杖长得啥样,只是说,若你找到了,自然就能肯定是它。 还好幸得老天保佑,不二并没有在这里养老,找了近半个月,还是小骨和一个猴子杠上了,这才发现,那猴爪里握着的一个散发着幽幽青光的竹竿,让不二登时心跳加快。 不二眼睛突然冒出精光,吓得小骨和那猴子一跳,猴子抓耳挠腮的纠结了一会,但是看到步步逼近的不二,还是放弃了追杀小不点玩意的小骨,它强忍着自己不去想后脑勺上的疼痛,转身就跑,毕竟猴爷爷报仇,十年不晚,烂骨头你等着。 不二把身上的布袋朝小骨一丢,喊了一句,看好包袱,然后就盯着已经快要窜出视线的小猴子,紧追而去。 小骨挣扎着推开压在身上的包袱,“蹬蹬蹬”的向着不二消失的地方骂了好一会,这才低头看着自己从死猴子那里抢来的一个红彤彤的果子,若有所思。 奋力奔跑的不二身上不时的冒出一阵淡淡的黄光,黄光每闪现一下,快要力竭的不二便精神大振,又加快了速度。 这小猴子也不似凡物,在树上荡来荡去,速度极快,在开始还偶尔回头,做个鬼脸,然后又窜向远处。 不过,约莫一个午觉的功夫,这猴子就后悔了起来,下面那小秃驴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一样,而它伟大的猴爷爷和那个小不点烂骨头,已经追了一上午了,现在只觉得又累又渴,但是看着下面那个紧追不舍的身影,小猴子既后悔又生气,对啊,非常生气,这人凭什么追它啊,到底它怎么了他啊? 小猴子越想越委屈,速度自然也慢慢的缓了下来,它突然停下,回头朝着小和尚“叽叽咋咋”的怒吼起来。 小和尚也停下了,弯着腰,大口的喘着气,抬头看着树上张牙舞爪乱吼乱叫的小猴子,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小和尚趁着小猴子停顿的间隙,赶忙说道:“小猴子,我想要你手里的青竹竿,你给我好不好,我再给你做一个,好不好?” 说着,不二从地上找了根中直的树枝干,去头去尾的弄了起来,几下就弄好了,不二把手里的“木杖”伸向树上的猴子,又指指猴子手里的那个青竹杖,一脸的期待。 小猴子看看手里发出阵阵青光如璞玉般的竹杖,又低头看看小和尚手里那黑不拉几的破棍,忍不住的“叽叽叽”大笑起来,手舞足蹈,还差点从树上掉了下去。 不二看着小猴子眼中的讥讽,又看看自己手里的木棍,挠挠头皮,也有些不好意思,这可就难办了,他抬头赧颜道:“小猴子,我知道我这个没有你那个好,但是我真的想要你那个竹杖,这是师父让我来拿的,你可以先借我用用么,之后我们用好了,我一定再拿来还给你,你看好么,你可以先用着我这根,虽然不好看,但是也还能用,你看好不好?” 小猴子笑着笑着,突然就恼了,咧着嘴,大叫了两声,转身就跳着离去,但是没跳几下,回头看见,那个跟屁虫还在跟着,它尖叫一声,突然加快速度,但是无论它是加速,还是减速,不二都是紧紧的跟在小猴子的下面,半步不离。 小猴子恶狠狠的望着下面还在喋喋不休的不二,眼中凶光毕露,突然仰天长啸,刺耳的声音让不二都不得不捂住耳朵,成群的飞鸟从树林间腾飞而起,一些中小型动物也都拼命的跑回自己的洞穴,不敢动弹。 不二看着周围突然寂静无比的树林,心里不禁一阵打鼓,他抬头看着那只猴子,也不跑了,只是站在树上,手里胡乱的甩动着青竹杖,眼睛却直直的盯着他看,看的他发毛。 不二正打算再和小猴子商量一下,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树枝折断的咔嚓声,此起彼伏,渐渐的近了,不二这才看到是一个比自己头上的小猴子大了好几倍不止的大猴子,在树间跳跃着冲过来,它每跳一下,脚下的粗壮的树枝就由于承受不住它的脚力,猛地断开,大猴子跳了一路,树枝便断了一路。 不二忍不住后退几步,看着树上的一大一小两只猴子叽叽咋咋的说些什么,小猴子还不时的用手指指他,不二看的直想转身就跑,但是师傅交代他事情时温柔祥和的表情,让他慢慢的压住了心头的惧意,静静地站在那里。 突然大猴子跳下了树,落到了不二的前方,尖叫一声,向不二伸出了毛茸茸的大手。 不二愣了一下,心中大喜,把自己手中的木棍丢给大猴子。 “谢谢你,大猴子,我用完青竹杖一定会立即还……” 大猴子接住木棍,甩了两下,然后手指轻轻用力木棍便断成了两截。 地上的大猴子和树上的小猴子,顿时都捧腹大笑。 不二呆呆的看着掉落在地上的木棍,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也想笑,但是笑不出来,心里有些发痒,他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情况,只好挠了挠头皮。 大猴子笑完了,朝着还在发呆的不二吼了两声,便转身离去,树上的小猴子,也跳下了树,做了个鬼脸,然后跟着大猴子一起离开。 不二看着逐渐远去的两只猴子,连忙喊了一声,又跟了上去。 两只猴子,同时转过头来,看到不二还再跑着的跟来,顿时勃然大怒。 大猴子直接回身,跨了两大步,一跃来到不二的面前,沉闷的砸地声,震得不二呼吸一窒,同时一个沙包大的拳头带着破风声,呼啸着砸向不二。 不二只能将将举起双臂,挡在身前,然后一股大力袭来,像是一座小山直直的轰来,被砸的向后平移了数丈,双脚在草地上犁出了两道浅浅的滑印,不二好歹稳住了身子,刚甩了甩手臂,又看到一个巨大的阴影伴随着一阵咆哮袭来,这回有了提防,不二忙往旁边一个驴打滚,堪堪躲了过去,就是原本还算干净的小脸上,甚至嘴里都沾了不少枯叶尘草。 大猴子一连两次的攻击都没有伤到不二,脸上的怒意更胜,举起拳头再一次抡了过去。 不二连忙又是闪躲,嘴里还不停的说,“大猴子,我们不打架,我只是想借那个小猴子的青竹杖,用完就还,不要打架,你要是不同意,再商量商量,不打架好么?” 可是大猴子哪里会听,只觉得自己连一个小光头都打不到,极为生气,吼声不断,一拳接着一拳,狠狠的砸了过去。 不二只是躲避,跳来滚去的,到了最后,连说话喘息的间隙都没有了。 不二刚险险的避过抓向肩膀的一爪,又有一拳朝脸上捅来,不二后仰一个翻身滚到了一颗古树前,看着又冲来的大猴子,不二一阵胸闷,往后是躲不了了,只能往一侧闪,却转头看到,小猴子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手里抓着那个青竹杖,带着一片青光,狠狠的扫了过来。 不二知道避无可避,只好就势坐下,背靠青藤古树,双手合十,念出一串梵语,顿时,身上爆出一圈的淡黄色耀眼的光芒,然后光芒回缩,在不二的头顶上慢慢的汇聚,丝丝回流,凝聚成一个个细小的金色文字,无数金色文字带着蒙光缓缓的流转,逐渐形成了一个“卍”字,“卍”字也随即慢慢的转动,从边缘四周洒下一个淡金色光罩,正好罩住了不二的周身。 这时,大猴子的拳头,和小猴子的青竹杖仿佛带着慢动作似得,正好撞到洒落而下的光罩上,这一刻仿若静止,拳头和竹棍触到光罩的一瞬间,在接触的位置,两个近乎透明的”卍“字突然出现,像是从水面浮现,带着层层波纹,震荡而出。 只听大猴子和小猴子各自痛苦的尖叫了一声,都纷纷反弹回去,摔在地上,大猴子的拳头肿了一圈,它举着自己的手,原地的咆哮乱跳,却不能减去一分一毫的苦痛,小猴子的手心虎口已经炸开一条裂纹,渗出丝丝血迹,小猴子扼住手腕,疼的在地上打滚尖叫。 不二听见惨叫声,猛地睁开了眼睛,不再念叨咒语,他头顶上犹如实质的赤金色“卍”字缓缓散去,他正要开口说话,忽然看到大猴子带着盛怒,咆哮着又冲了过来,换了一只手,又是恶狠狠的一拳破空而来。 不二连忙又念起了咒语,光罩骤然洒落。 大猴子的动作猛地一滞,那沙包大的拳头就停在了离光罩半指的地方,迟迟不敢落下,另一只手上烧灼般的肿痛,不断地刺激着他的大脑,它最终没敢轰下,只是不甘的吼叫了一声,退了两步。 不二也不敢停咒了,只是眼含歉意的望着大猴子。 这时小猴子从地上捡起,刚刚从他手中崩飞出去青竹杖,走到了青藤古树下不二的身前,用青竹杖不断地试探淡金色光罩,发现如果不用力便不会被反弹回去,只是进不去而已,它惊喜的大呼小叫,用青竹杖不住的敲打着光罩,虽然不敢用力,但是仍是一下一下的抽打着。 大猴子看到后,咧着嘴尖叫了一声,不知是欢喜还是生气,它左右四顾,寻到了一颗躺在地上的枯树,要他两臂合围才能抱住,长约数丈,它吃力的将枯树拖过来,示意小猴子离开,然后长长的嘶吼一声,声音像是直接从胸腔里炸出,脸带狰狞,它双臂骤然用力,肌肉猛地涨出一圈,挥动起手中巨大的枯树,卷起地上的无数枯枝败叶,呼啸着朝着坐在那里的不二轰去。 不二此刻紧闭心神,口中的梵语,越念越快,声音越念越大,声音所至之处,皆都覆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显得圣洁庄严无比,不二缓缓的站起身,头顶上的“卍”此刻光芒大作,他咒语不停,双手在身前极快的结了一个佛印,头顶的“卍”缓缓滑在了身前,他双手捏着佛印轻轻往前一推,正好放到了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卍”字中间。 这时,如山崩地裂般的枯树裹挟着漫天的枯叶尘土,轰然而至,如巨轮碰到了冰山一般,一刹间,时间静止,然后爆发出一声震天巨响。 不二手中的“卍”字发出的强烈的金色光芒,又猛地暴涨了一倍,仿若变成了一个小太阳,但是只一瞬间,光芒收缩,开始向里坍塌,如一场金色的风暴一样,顺着不二的手,沿着手臂,胳膊,一瞬间,把不二染成了一个金色的铜人,在此刻有些昏暗的林间,熠熠生辉。 而撞到不二手印上的巨大枯树,在“卍”字向里收缩坍塌的一刻,也突破了不二的手印,顺着不二的手臂,胳膊,像是在追赶那个赤金色的风暴,虽然被手印分成了上下两半,但仍是一路朝着不二的脑袋和腹部砸去,不过金色的风暴始终领先那么一寸,在枯树袭来之前,将不二的全身都覆上了一声金色。 紧接着,又是“砰”的一声巨响,其中夹杂着树干爆裂的咔嚓声,一声叠过一声。 巨大的枯树最终还是砸到了不二的身上和脸上,爆裂的木屑,枯叶,枝干漫天飞舞,映着不二身上发出的赤金色光芒,仿若一朵金色的烟火猛地爆开,金色的星点四处飞溅。不过就在枯树炸开的一瞬间,可以看到像一个小金人般的不二,丝毫不动,稳如泰山,如果拨开那些飞溅的木屑枯叶,离近细看,便发现就连不二的睫毛都是变成了金色,根根如钢刺般坚硬,巨大的轰击冲来,就像是豆腐砸到了针上,破碎是唯一的结果。 风暴过后,林间掀起的遮天蔽日的灰尘也渐渐落下帷幕。 小猴子早已经在第一次冲天的撞击声中,昏迷了过去。 大猴子抱着的巨大枯树,已经裂成了两开,无声的躺在脚边,而大猴子摊在地上恍如死去,只是胸口仍有微弱的起伏,它的两臂内侧无数个长短不一的伤口,一些较深的伤口还在慢慢的往外渗着鲜血。 不二此刻也倒在古树的树根旁,金色早已散去,他苍白的小脸却不见一丝血色,好像糊上了一层白纸。 不多时,小猴子幽幽醒来,看见远处躺在血泊中的大猴子,凄厉的叫了一声,冲了过去,不住地晃着大猴子的脑袋,大猴子慢慢的睁开眼睛,它想坐起身,只是猛然牵动到手臂上的伤口,登时龇牙咧嘴的尖叫不已。 大猴子喘着气,休息了一会,生了点力气,便站起身和小猴子一起走到青藤古树下,看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不二,怒气又逐渐在脸上凝聚。 小猴子看到不二也是一阵恼怒,嘴里叫喊着,手里握着青竹杖使劲的抽打着,躺在地上毫无知觉的不二,一条条猩红的鞭印,在不二的身上迅速形成。 大猴子像是厌烦了这种惩罚,它一把推开小猴子,眼中凶光显现,脸色狰狞,抬起脚,准备踹向不二的胸口。 然而,就在此时,“通”的一声,一个东西砸到了大猴子的后脑勺,“凶器”还被反弹了好远才落到地上,可见这一下,砸的可不轻。 大猴子摸了摸后脑勺,收回了脚,猛地转身,没有看到人,它看了一圈,都没有发现是谁,便愤怒的咆哮一声。 这时,它突然嗅到了一股香气,那是一种对它有着致命诱惑的香气,大猴子看向地上的那个“凶器”,原来是一个红彤彤的果子,它赶忙跑过去捡起来放到嘴里,一股至纯至阳的灵气从喉咙处化开,滋润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如久旱逢甘霖般的舒爽。 这时,小猴子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顿时尖叫起来。 大猴子顺着小猴子的指的方向看去,离他们不远处,一具兔子大小的骷髅,站在草丛间,它旁边还有一个鼓囊囊的大布袋,而它的手里还有一颗红果,被它颠弄着玩。 大猴子眼睛一亮,就要奔来,突然,小骨把红果丢到地上一脚踩碎,红果鲜嫩的汁水流了一地。 大猴子目眦尽裂,怒吼一声,跑的更快了。 小骨又不慌不忙的从布袋中掏出了两个红果,指了指大猴子,看到大猴子并未停下,“啪嗒”又踩碎了一个,然后又指了指大猴子。 大猴子猛地停下,朝着小骨咆哮了两声。 小骨指了指小猴子手里的青竹杖,又指了指远处。 大猴子转头朝着小猴子喊了一声。 小猴子看看手里的青竹杖,又看看小骨,突然发疯似的,将青竹杖丢到地上,狠狠的踩上去,使劲的跺来跺去,可惜青竹杖完好无损,青色的光芒依旧幽幽。 小骨像是等得不耐烦了,把手里的红果丢到地上踩烂,又从布袋中扒了几个红果出来,又是一脚踩烂了一个。 大猴子愤怒的吼叫了一声,一把夺过青竹杖,丢了过来。 小骨也丢过去一个红果,大猴子一把接住,丢到了嘴里,浓郁的果香味,刺激的它要疯掉。 这时小骨指了指一个方向。 大猴子二话不说,抓起小猴子就去了小骨指的地方。 小骨接着将脚下的几个红果都丢了过去,但不是猴子的地方,而是另一个方向,那里有一个斜着的山坡,几个红果顺着山坡往下滚,不一会就不见了踪影。 大猴子愤怒的咆哮一声,背着小猴子沿着山坡,追着红果而去。 小骨也不看猴子,它拾起青竹杖,一手拉着比它大好几圈的着布袋,朝着还躺在地上的不二走去。 此刻的落日谷又到了黄昏。 橘红色的光线轻轻的铺洒而下,无论是行走着的小骨,还是躺在地上的不二,此刻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林间的古树、枯木也都披上了一层红纱,一片片红光沿着宽大青葱的绿叶边缘,铺展在地上,随着树叶的轻轻晃动,地面上映出的红光,像是一片红色的湖泊,湖泊上波光粼粼,摇曳生姿。 这一刻,落日谷又回到了那个如梦似幻与世无争的仙境。 --------- “小骨,谢谢你。” “蹬蹬” “嘿嘿,有你真好,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赶跑那两只猴子,又拿到了青竹杖,但是肯定不容易吧,那只大猴子实在太厉害了!” “蹬蹬蹬” “你笑什么,就是很厉害啊,都快把我给打死了。” “蹬蹬蹬” “哎,我有些想家了,不知道师兄弟们怎么样,师傅怎么样了,有没有想我啊,哼,就师父那忘性,说不定师傅已经忘了这事呢,估计隔不两天,师傅就会问一次,嗳不二怎么不来听课啊,他去哪了啊,哈哈哈,咳咳,咳。” “蹬蹬蹬” “好啦,我没事,我不说了,不说了,把你的手拿开吧。” “蹬” “不过,说来你给我吃的那个红果果,真是好吃啊,不仅好吃,还把我的伤治好了大半。” “蹬蹬蹬” “明天我们再去弄些吃吧。” “蹬蹬蹬” “你摇头什么意思,没有了么,难不成还被你摘完了?” “蹬” “呃,还真被你摘完了啊!我还想多带几个回去给师父吃呢!” “不过,还好我留了一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异界仁生》正文 第十一章 我等你妹啊! 不二坐靠在那颗郁郁葱葱的大树下,睡得正香,丝丝凉风吹来,那可是舒服到了骨子里去了。 突然他觉得脸上痒痒的,便伸手抓了两把,又吧嗒吧嗒嘴巴,把嘴角处的哈喇子吮吸干净,可没过一会,又觉的脸上痒痒的,他无奈的睁开惺忪的桃花眼,还以为是小骨,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别闹,小骨。”声音里,满是粘稠的睡意。 待他完全睁开了眼睛才发现,天上洋洋洒洒的下着花雨,色彩艳丽,像是一个童话世界一般,一瓣追着一瓣,一瓣比一瓣旋转的好看,阵阵的花香萦绕鼻间,他从脸上拿下一片花瓣,喃喃道:“我这是眼花了吗?这里是世外桃源?仙境?” 不二使劲的揉了揉眼,看着大路上各色的行人,看着不远处巍峨的禹城,这才想起禹城还有一个名字,花雨城,但还是难免被这漫天花雨的壮丽景色所震撼。 不二欣赏了好一会,这才拍拍屁股,将身上的花瓣抖落,上了官道,继续向禹城行去。 眼前不停的有飘落的花瓣划过,不二还是忍不住驻足观看,有时,看到脚下的那些花瓣,安静的躺在地上,不二也会错开几步。 虽然结局早已注定,但结局之前的每一刻都值得被好好对待,不是么? 就这样这条路走了好久,不过不二也乐得如此。 太阳已经完全露于东天,天下大白,一切都显得无比的真实。 进了城,感受着这个熙熙攘攘的城市,川流不息的街道,络绎不绝的人群,不二的心又不争气的雷跳起来,小骨也从布袋里偷偷露了个头,观察着这个如梦幻泡影般的世界。 不二买了个酥香芝麻烧饼,美滋滋的边吃边逛。 他把包袱挪到了身前,这样也方便小骨偷看,小骨躲在包袱里,将不二的衣服搭在头上,那双空洞的骷髅眼,左看右看的,有好几次忍不住想要起身,看个明白,却都被不二按了回去,还念叨着让它小心点别吓着人了。 不二吃完了烧饼,正准备让一旁摆摊剃头的大爷,也给他拾掇拾掇,以往都是师傅帮他剃的,现在,他这头上扎扎的,摸着也不得劲。 一个灰色的身影就硬生生的撞了过来,不过那人比他高一头,这样看,应该是他被那人硬生生的抱进了怀里。 “对不……” “啊对不起!对不起!” 那人正准备要道歉,一个“对不起”还没有说完,不二就忙的后退连说了两声“对不起”,那人听得直乐,你看看,小和尚就是不一样,比那些市侩小贩讲礼貌多了。 不过,如果李二在这里就会发现,这人不是,他刚来禹城不久,在街上遇到了那个,顺了马大嘴一个桃子的灰衣少年么?那他肯定会提醒,看上去有些呆萌的不二,一定要小心一点,这人骗人的功夫可厉害了。 “咳,没事,没事,再见。” 不二还没有看清灰衣少年的脸,灰衣少年就与他插肩而过,仿佛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值一提,不二笑了一下,摸摸头,朝剃头大爷走去。 可还没有抬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咬着牙根的吸气声。 他回头看去,只见那个灰衣少年龇牙咧嘴的,举在眼前的手里,握着他的青竹杖,小拇指上还挂着小骨。 小骨没有牙齿的上下颚用力的咬着那人手指,四肢也都紧紧的抱着青竹杖。 不二看见了突然出现的小骨,眼皮一跳,从布袋里一把拽出一件衣服,给小骨裹上,然后环顾一周,发现没人注意这边,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他才回过神来,进城后就被他挂在腰间的青竹杖,怎么跑到了这个灰衣少年的手里,想到了小骨的动作,不二便明白了前因后果。 不二有些生气,说道:“哼,这位先生…咳…这位兄台……这位施主,”他脸憋得通红,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位“坏人”,又说道:“你为什么要拿我的青竹杖?” 灰衣少年正偷偷的掀开,裹在小骨身上的衣服,可惜连小骨的脚丫子都没有看到,就又被不二给盖了回去,听到不二问他,他抬头笑眯眯说道:“这位佛爷怎么称呼啊?” “什……什么佛爷,我叫不二。” “不二,真是个好名字,光听名字就让人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将来一定是一位了不起的得道高僧啊。” 不二抿着嘴,一双桃花眼乱飘,他这是在夸我?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话呢?听上去怪怪的,怪好听的! 不二的脑袋有些乱,嘴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那……你,你也不能偷……不能拿我的青竹杖啊……你要想看,我可以借你看看啊!” “嗳,这就是啦,你的这个竹竿绿油油的,好看的紧呐,我只是想借着看一下,怎么能说偷呢,我要是偷,早就跑了,还能站在这和你聊天啊。” 不二抬头看这人,笑眯眯的,一脸和善的表情,哪像什么坏人啊,登时又红了脸,说道:“对不起,我……我弄错了,我以为……以为……” 灰衣少年转过身去,一只手拄着包着衣服又挂着小骨的青竹杖,一只手搭在不二的肩上,边走边说道:“没事,没事,这年头人心不古啊,就是走个路都要离别人远点啊,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晕倒,然后讹上你啊,还是小心点好。” 不二听不懂这人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被他搂着肩膀往前带着走,他就觉得好像还有什么事没干。 “嘿嘿,你能不能让你的小猴子,先松开嘴啊,这,它咬的还真是有点疼。” 李二猛然醒悟,嘴里抱歉着,连拖带扯的把小骨从青竹杖上,还有灰衣少年的小拇指上,给拽下来,疼的灰衣少年脸色都变了数回。 在小骨的极度挣扎中,李二还是将它按到了布袋里,才松了一口气,又不好意思道:“这个,它叫小骨,不是猴子。” 灰衣少年笑道:“是猴子,马上就变成猴子了。” 不待不二回答,灰衣少年从布袋里抓出小骨,又不知从哪里扯出了一条灰色的布条,就开始在小骨身上绕了起来,刷刷刷刷,他手转的飞快,几下就把小骨包了个严密,仅仅在关节处留了一点缝隙,其他的就连脖子和嘴巴都被封了进去,只漏出两个黑洞洞的大眼睛。 “你看,像不像猴子,哈哈,你不是怕给人瞧见了么,这样就算看见了,也只会被当做小猴子了,你看多可爱,往身上一挂,还可以当做布偶娃娃。”灰衣少年如是说道,但是他心里却不这么想,现在他正享受报复的畅快,你不是厉害么,叫你咬我,还咬我啊,再咬我,把你包成个大粽子,哼哼。 不二惊得小嘴微张,看看被裹成了小灰猴的小骨,又看看灰衣少年,喃喃道:“你不怕小骨么?这样真的可以?” “怕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我见多了。” 小骨在不二手中,向着灰衣少年那边挣扎着。 “你看,他还要我抱,多可爱啊。” 灰衣少年用手指逗弄着小骨玩,但是没有接过小骨,他心里可知道,这个小家伙估计是想要,跳过来找他拼命才对。 不二有些哭笑不得,只好对小骨说:“正好你也想出来看看,现在这样也就不用待在布袋里了,行不行?” 小骨想了想,就算了,这笔账以后再说,用像是带了个灰色手套的手,指了指灰衣少年,意思很明显,你等着! 灰衣少年登时大笑了两声,意思也很明显,我等你妹啊! 不二看着小骨莫名其妙的动作,和灰衣少年莫名其妙的大笑,自己也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摸了摸脑袋。 二人就这样一路走着聊着,听说不二第一次来禹城,灰衣少年自告奋勇要带不二好好转转,问不二有没有自己想去的地方,不二道:“我在城外的千仞山下来的时候,看到禹城城里有四座高楼,想去那里看看。” 灰衣少年嘴里说着,好说好说,想了片刻,才道:“那四个地方应该是,城主府的铜心殿、紫衣轩、清粥馆还有归云客栈,除了那个铜心殿,其他的都去得,这里离归云客栈比较近,我们先去那里转转。” 不二点点头,道:”好,谢谢你,那个,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名字啊。” 灰衣少年听到不二问他名字,一愣,正巧看到路边有一个摆摊算命的,便笑道:“我叫占卜。” “占卜?” “额,占……虎,老虎的虎。” “占、虎、” “嗳,对了,占虎,怎么样,哥的名字霸气不?” 不二憨笑了两下,“霸气。” 占虎笑道:“正好,相遇即是缘,走,咱们去算上两卦。” 不二这才看到路边的那个算命摊,上面趴着个老道士,睡的正香。 “起来,起来,生意来了。” 老道士慢慢的抬起身,眼睛还有些睁不开,白胡子下面的嘴里,可是已经使上了功夫。 “嗳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神算子在世昂,晓阴阳,通五行,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算不准不要钱啊。”说着老道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行了,别念叨了,人都在这了,给我这小兄弟算一卦。” 这时,老道士才算睁开了眼睛,看了看眼前着二人,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他从桌摊下面摸出个茶杯,问道:“算什么?” “算姻缘。” “噗……” 老道士刚喝的一口茶,全喷在了占虎的脸上,他是站起来对准了占虎喷的,所以喷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大快人心啊。 占虎怎么也没料到这一幕,顿时气的浑身发抖。 不二呆呆的看着满脸茶水的占虎,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有不二肩头上的灰色的小骨,一只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占虎,一个劲地抖动,像是极为的开心。 “你……你个臭道士,欺人太甚!” “哼,我欺人太甚?你个天魔教的小崽子,到我老道这,给一个雷音寺的小秃驴算命,还算姻缘!我欺人太甚?我就欺负你啦,怎么着吧,怎么?不服气?想砸我这摊子?你不行,你得把你爹喊来,才有可能,嗳~赶紧的,给我滚蛋,还有你,你俩一起,赶紧滚蛋!” 占虎听老道士骂完,突然松开了紧握的拳头,也不生气了,把脸上的茶叶抹掉,又挂上笑眯眯的样子,说道:“这位仙师教训的是,不过您老既然摆摊算命,做生意,我们来者是客,咱不谈别的,就说你能不能算吧,你要说算不了,我们立即扭头走人,绝不纠缠。” 老道士骂了一通,又呷了两口茶,心里舒坦不少,“哼,少来这套,给个和尚算姻缘,你还不如让我给个死人算前程呢。” “怎么,算不了,哈哈哈,看来这神算子的名号,也不过是欺世盗名而已。” “滚滚滚,少给我贫嘴,没工夫在这跟你闲扯淡。” 占虎见好就收,搂着不二的肩膀,准备离开。 但是脸上却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嘴里还不咸不淡的念叨着,沽名钓誉,欺世盗名之类的词。 直听的老道士青筋浮现,刚站起身,正欲骂回去。 突然,一道晴天霹雳,在禹城的上方炸开。 轰隆隆隆! 震天的雷响,让此刻,每一个禹城里的人,都不禁抬头望天,屋里的人也都来到街道上,楼上的人都凭栏仰望。 这仿佛就在头顶上的炸雷,让所有的人都心惊不已。 这时,又有声音从天而降,仿佛有天神在云端诵唱。 “我是禹城城主,林剑心,大家不要惊慌,我长话短说。” 城里的人顿时一片哗然,此时也都看到了,在城主府铜心殿的正上方,有巨大的五彩云凝结成字,和这从天而来的声音相伴而现,声音每说一个字,五彩云便凝聚一个字。 “禹城城底封印着一个恶魔,如今这恶魔快要破印而出,禹城已经变得不再安全,希望大家在五天内全部离开,否者,后果难测!” ---------- “爹,我今天遇到了一个小和尚,说是雷音寺的。” “坐好,坐没个坐样,把你的脚放下去。雷音寺的?谁说的?” “就是那天你和我说的,路边上摆摊的那个老道士。” “是他啊,那就没错,不过佛教雷音寺一脉,现在应该都在玄释大陆,没理由出现在这里啊……” “那个算命的很厉害么?” “嗯,算是吧。” “爹打不过他?” “哼,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来找我打架,但是他占卜的本事倒是非常厉害,他要是算到他有一小劫,他会提前三天躲起来,要是有一大劫,会提前半个月躲起来,一点高手风范都没有,别人根本拿他没办法。” “呃……那他算准了今天,万事大吉,大吉大利,所以才那么嚣张的?” “应该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异界仁生》正文 第十二章 你还记得我么? 李二往禹城的城门走去,在他身后,王叔、余可、红衣还有白姨都哭丧着脸,李二不知道到底怎么了,他问王叔,王叔只是朝它苦笑,他又问余可,余可却用冷冷的眼神望着他,他问白姨,白姨张着嘴却说不出话,他低头看着红衣,红衣却是妩媚一笑,向他身上跳来,他连忙伸出双臂,想要抱住红衣,但是红衣像是变成了透明人,穿过了他的身体,如一阵风一样,陡然间消散,随之,白姨、余可、王叔都慢慢的变得隐约、透明,如冰块融化于水里,如彩虹消失在云间,李二张大了嘴无声的叫喊着,可他们都无动于衷,最后在李二无助的悲痛中,消隐不见。 李二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的喘着冰凉的空气,那股巨大的悲伤,压在心头,让李二几乎喘不过气来。 李二下了床,摸了摸旁边躺在小床上红衣的额头,还是那么的烫。 有些人注定是生命里的过客,但有些过客,却注定让人铭记一生。 李二走到了窗前,窗外飘着花雨,自从三天前,城主大人通知让所有人离开禹城那天起,这极美的花雨就再也没有停过,像是离别前的馈赠,又像是生命最后的绽放,如一记吻,一声珍重,凄凉而又绝美。 寂寞的夜依旧拥抱着酣睡的城,就算苛刻的天,也不忍打扰,这最后的梦。 五天前。 李二和王翦准备离开,但是红衣紧紧的抱着李二的大腿不松,说是要让李二带她一起走,李二只好将红衣抱起来,耐心劝着:他这是去继续流浪,其中风吹日晒,餐风饮露的,非常的受苦,红衣还是跟着白姨好,以后有机会,还会回来看她的,红衣要乖,要听话。 但是红衣仍旧想要和李二一起,怎么劝都不行,到最后,便大哭了起来,止都止不住,伤心绝望的表情,让李二都愧疚起来,但是他明知这一路必定是辛苦异常,怎么肯让红衣一起跟着吃苦。 最后还是王翦实在看不下去了,小声的说了句,要不带上吧,我们到了京城可能会定居下来,不再漂泊了。 红衣听到登时不哭了,瞪着哭的红红的大眼睛,眼巴巴望着李二,就等他发话。 李二心疼的看着满脸泪痕的红衣,心一软就答应了。 红衣顿时开心的大叫两声,又在李二脸上亲了一口,鼻涕眼泪糊了李二一脸,李二有些尴尬的笑着,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 四天前。 李二和王翦已经打好了包袱,只等天一亮,吃完早饭,就带上红衣,开始上路。 但是平时都是早起的红衣,今天天都亮了,还没有起来,难道是昨晚太过兴奋,熬得太晚才睡?已经洗漱好的李二,无奈的笑了笑,准备去叫红衣起来,但是看到小脸通红,眉眼紧闭的红衣,哪能还不知道,红衣生了病? 李二赶忙请来了一位郎中,说是发热,开了些退烧的药,李二见红衣喝了药好了一些,才放下了心,倒是红衣,虚弱的笑着说,没什么,红衣没事,小二哥哥不要担心。 三天前。 红衣的烧又起了,甚至比昨天更严重,李二背着红衣,一家一家的去找可以治好红衣的大夫。 那天,所有人的都涌出街道仰望天空,聆听着城主大人的声音时,禹城里只有他,还在奔跑,匆忙的身影在一家家药铺中,进进出出。 直至夜深,李二几乎跑遍了整个禹城,但是所有的大夫却都是一个表情,都说束手无策。 两天前。 尽管城主府的铜心殿上空,依旧飘着那一行,让城民尽快离去的五彩云字,但是禹城里动静极小,只是那些往常里到处可见的游客不见了,而当地的城民则都不愿意离开,他们都已经将这里当做了家,谁愿意离开自己的家呢?仅凭城主的一句话么?还不行。 王翦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强,他轻声的劝着,要李二和他先一步离开,之后白芷会带着红衣赶过去和他们汇合,却被暴怒的李二吼了回去:难道红衣就不管了么? 王翦看着那个经常蹦蹦跳跳喊他王爷爷的小丫头,现在,却只能躺在床上,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心中也是一痛,不再说话。 昨天。 红衣依旧烧的迷迷糊糊,睁不开眼,稀饭都吃不下去,只能喝一些清水还有汤药,李二就在一旁守着,寸步不离。突然,李二看到红衣的嘴唇微微翕动,像是在说些什么,他趴下身子,附耳倾听,红衣虚弱的稚嫩嗓音,仿佛狂风中无力摇摆的烛火,随时都可能熄灭。 小二哥哥,谢谢你,谢谢你的馒头,谢谢你总是背着我,谢谢你每夜都讲故事哄我睡觉,我之前的记忆都没了,没关系,那些记忆里没有你,我会永远记住你的,无论在哪里,你也要记得红衣啊,不要弄丢了有我的记忆。 李二泪如泉涌,不能自己。 临近傍晚,残阳如血。 禹城西北角,伴随着一声撕裂天际的尖啸声,突然剧烈的震动、摇晃起来,整个禹城在这突发的灾难面前,就像是襁褓中的婴儿一样无助,一些破败、简陋的房屋都无声无息消失在尘埃之中,禹城陷入了一阵恐慌,城主的警告顿时变得无比的真实、残忍,有人开始大声的咒骂着,有人低声抽泣起来,不安的恐惧在所有人的心中蔓延,吞噬着仅存的一点希望,所有人都连夜收拾起家当,准备第二天离开这里,离开这座该死的恶魔之城。 今天。 天终于还是亮了。 破晓的第一抹曙光,是如此的冰凉。 禹城的大街小巷中,都挤满了拖家带口的队伍,年迈的老人,新婚的夫妇,昏睡的婴儿,无论贫穷、富有,贵人、乞丐,都默默的排着队往城外走去。 空中依旧飞舞着漫天的花雨,像是一场谢幕的独角戏,置身于空无一人的舞台,独自旋转,原本日夜喧嚣的城市,此刻却是褪了色彩,只剩下黑白的画面,寂静无声,一页一页的斑驳、散落。 李二抱着红衣和王叔挤在人潮中,走向通往禹城北门的街道,拥挤的人群安静的移动着,就连刚睡醒的婴儿,也在这沉闷的气氛中,不敢发出太大声响。 天空中,一块块的铅云,缓缓地朝禹城的上空聚集着,呼啸的狂风失去了往日的燥热,带着丝丝寒意游荡于这片天地之间。 突然,队伍停止了,已经走出城门的李二,向前探望着前方的骚动。 尖叫惊恐的声音,像瘟疫般向后传来,人们纷纷掉头,努力的奔向城内,挣扎叫喊,如沸水中的气泡,此起彼伏,事情也在人们零碎的咒骂中拼凑完整。 前面出现了一大批山贼,每个人手里都握着大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面具,那些人,他们是恶魔的使者。 城主府,铜心殿。 “大人,柳副将求见!”侍卫清朗的声音,在空旷高大的铜心殿回荡。 半晌,不见回应。 脸上还略带稚嫩的年轻侍卫,又加大了声音。 “大人,柳副将有急事求见!” “进来!” 柳副将疾步迈入殿内,却被眼前的景物震撼了。 一个高达数十丈的黑色圆形祭坛赫然闯入眼帘,祭坛的每个阶梯上,都围绕着密密麻麻的意味不明的血色铭文,极其细小的铭文缓缓地流动着,又有电光在其中一闪即逝,黑色祭坛的周围分置着四个小型祭坛,小祭坛上都各浮有一个人头大小的金色灵石,金色灵石上下浮动,散发出强烈的光芒,但是这些光芒并不向四周散去,而是被丝丝缕缕的牵扯到主祭坛的各层阶梯之上,像是四个极大的光罩,正好完全覆盖住中间的那个黑色祭坛,而铜心殿其他地方漆黑一片,显得幽暗、诡异无比。 此刻,城主林剑心正盘腿坐在主祭坛上,一身白衣,在极高处时隐时现。 “讲。” 柳副将瞬间收敛心绪,沉声道:“城民正在散离之时,禹城四周出现了大量的山贼,现在禹城的三个城门,全都被堵,各城门前大约都有三百左右的山贼集结,现在城民都已被驱赶回城中,城外的山贼好像只围不攻。” “他们是想在等恶魔现世,好浑水摸鱼,哼,无耻鼠辈!” “那现在怎么办?” “杀了他们的领头人,其余的山贼遣士兵驱散,尽快让城民离开禹城。” “但是,” “什么?” “山贼这次来了不少强者,其中还有一个能够凌空飞行的贼人。” “哦?看来这是冲我来的,我看看是谁!” 空气中猛地传来一阵压抑感,柳副将稳了稳心神,抬头望去,从主祭坛正上方突然喷涌而出一道极其耀眼的白光,直冲铜心殿穹顶。 透过铜心殿,一个巨大透明的人形虚影,瞬间凝聚而成,虚影只有上半身,头顶乌云,双目如炬,威严的扫视着禹城内外。 此刻,禹城上空,风起云涌,遮天蔽日,铅云堆积翻滚,不时有闪电在其中划过。 禹城北门,前方约里许的地方。 数百名面带恶鬼面具的山贼,分散而坐,为首的的两人来回走动,其中一位极为高大壮硕的汉子,手握一根狼牙棒,他看到天空中突然出现的异象,浑身的肥肉都在哆嗦,他低头朝另一位腰挂细剑,长相斯文的中年人,细声问道:“姐……姐夫,你看,恶……恶魔出来了!” 中年人没好气道:“出来你个头,那是禹城城主,你给我老实坐那!” 壮硕汉子一屁股坐到地上,眼睛瞪得极大,“城……城主?那么吓人,我这么大块,也就他小拇指大…大…大小,姐……姐夫,我们跑吧!” “你给我闭嘴!” 中年人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然后转身走到一旁席地而坐的一人身前。 “林修志,我们说好的,钱归我们,城归你,就算现在城要散了,还希望你如约合作,城主之外的人,我们挡住,城主是你的,现在到你了!” 中年人语气中隐隐带着一丝怒气,他没想到禹城城主这么厉害,看这架势,如果这个林修志搞不定禹城城主,他们这趟算是白来了,说不定连小命都要交代在这。 林修志没有戴面具,但是头发依旧遮住了大半的脸庞,他缓缓站起身,没有看山贼头领,然后轻轻的向空中飘去。 突然,他身上爆出一团黑气,化作一颗流星,带着长长的黑色焰尾,向天上巨大的虚影划去。 一瞬间,林修志已经来到了,翻涌的云海之下。 巨大的虚影,也已经注意到了他。 “是你?”虚影空旷的声音,像从天上而来。 “林剑心!你还记得我么?” 林修志周身的黑气,骤然散开,他身上鼓荡起一阵狂风,肩上的半坎披肩被吹得猎猎作响,原本遮住容貌的散发也被吹开,赫然露出一张极为苍白的脸庞。 这张脸竟与禹城城主一模一样! “弟弟!!” 巨大的虚影在这一刻,模糊、溃散,犹如镜花水月荡起的一圈圈波纹,消隐于天地之间。 时间如同一个巨大的钟,总在不经意间在你心中撞响,那些经年往事啊,随着簌簌落下的灰尘,一字字的跳入你的眼帘。 林修志孤零零的挂在天上,面对着无尽的虚空。 “我不是你弟弟,我这次来,是要取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城主府,铜心殿。 “柳爱福。” “末将在!” “这个人你不要管了,你带着丁玉去北门,让刘惠、秦贺燕、张俭去南门,东门关住不要开,守门的士兵不要撤,记住,尽快斩杀敌将,让城民离开禹城!” “得令!” 柳副将转身离去,铜心殿中又陷入一片死寂。 --------- “小二哥哥。” “嗯,在呢,我在呢。” “小二哥哥,我快要死了么?” “不会的,不会的……” “小二哥哥,你别哭了,昂,看见你哭,我也想哭,就没办法说话了。” “嗯,我不哭了,你说,我听着呢。” “你之前给我讲的那个,小王子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呢,我还想听,你能继续给我讲讲么?” “嗯嗯,我给你讲。” “小王子玩累了,想要回到他的星球上去,那上面的玫瑰花还在等他,他想要问问玫瑰花,他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忘记他,有没有想他,他找到蛇,让蛇送他回去,但是蛇说他身体太重了,只能送他的灵魂回去,小王子答应了,他和飞行员,还有狐狸,都告了别。” “飞行员也要离开沙漠了,虽然外面的世界太过寒冷,但他必须要回去,因为那里还有他的亲人等着他。” “狐狸虽然舍不得小王子离开,但依旧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并告诉他,要珍惜眼前拥有的一切,因为这一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失了……” “小二哥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异界仁生》正文 第十三章 众生平等 不二现在有种奇异的感觉。 师傅让他到禹城来见一个人,但是他刚来,就被通知,所有人都必须要离开禹城,因为这城底下埋了一个恶魔。 而就在那天,他还和一个天魔教的人逛了一上午,他思来想去,始终觉得那个老道士说道是真的,没有骗他,但是魔教的人不都是魔鬼么? 为什么那个魔鬼对他那么好? 他想不明白,也无从所问,因为那个叫占虎的人,听到城主的通知后,就消失了,他再也没有看到过他。 之后的两天里,不二没有离开,他还想着师傅交代的事情,一直在禹城里四处转着,期望着能碰到那个人,但是没有任何结果。 除了铜心殿,清粥馆、紫衣轩还有归云客栈,不二都逛过了,但是不二老感觉这些地方是不详之地。 在这几个地方,他甚至能看到,无数挣扎着痛苦的灵魂,在嘶叫,在哭泣,还有遍地的尸体破碎不堪,血流成河,不二痛苦的闭上眼,胃中一阵翻涌,等他站起身,所有的一切又都回复原样,一切又是那样的真实,真实的让人不忍怀疑。 之后,不二行走在禹城里,又看到自己行走在断壁残垣之间,倒塌的房屋,灰尘,碎石,断裂的街道,散落一地的破旧家具都一一陈列在眼前。 不二觉得自己可能病了,但是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异样,或者不适。 终于到今天,所有人都准备出城,不二也跟在其中,但是那种奇异的感觉没有消去,反而越来越强烈。 禹城,南门。 不二站在人群中,看着前面不远处正在厮杀的官兵和山贼,不知道要不要去帮忙。 这队官兵从城里冲出的时候,只有一百多人,到现在仅剩下不到一百人。 人群中有不少人,都陆续加入了战场,他们原本就是官兵,应该最后离开禹城,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今天都没有归队。 城民离去之后,禹城就变成了一座空城,还有什么驻守的意义呢,他们这样劝解着自己,也得到了其他人的默认。 你不问,我不说,好像也没有什么错。 但是突发的变故,仿佛在嘲笑着他们每一个人,你们就是懦夫!就是逃兵! 有些人看着自己曾经的战友,一个个倒在了血泊之中,握紧了拳头,又拾起了封藏的刀,冲进战场。 还有更多的人,被亲人紧紧的拉住,老父亲颤抖的手,妻子无助的泪,每一样他们都无法挣脱。 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一帆风顺的路,每条路都通往悬崖,不过是比谁跳下的更为潇洒。 战场上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原本逊白的官道,此刻都被染成了殷红,肃杀、冰凉的风,像是来自地狱的战歌,不停地发出奇异的啸声。 不二不想伤人,更不想杀人,但眼前不断闪现的奇异画面,与现实渐渐重合,他莫名的走着,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战场的边缘,不二双脚沾满了鲜血,他紧了紧身上的布袋,冲向战场。 禹城,北门。 李二早已经加入战场,满脸的鲜血,宛若妖魔,他麻木的挥动着手里的钢刀,每一次刀影闪动,都带走一条生命。 红衣炙热的身体正散发着惊人的温度,李二知道,如果是正常人已经死了,但是红衣仍然有着微弱的气息,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堵得慌,像被人狠狠的攥住了一样。 他将红衣轻轻的放到王叔的怀里,说了句,照顾好她,就上了战场。 李二顺手捡起了一把刀,看到刀身上沾着的碎肉,还有刀柄上紧握着一截流血的手臂,他再也忍不住了,跪倒在地上,猛烈的呕吐着苦水,他觉得胃都要吐出来了,可是那种感觉依旧刺激着他,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 突然,“当”的一声,如惊雷炸于耳边。 李二回头望去,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官兵握着手里的朴刀,正架在一把滴着鲜血的钢刀之下,官兵一脚踹开那个偷袭他的山贼,转脸朝他怒吼,“到这里干嘛!赶紧滚回去!” “去”字还没说完,变成了一声沉闷的“啊!”,又一把钢刀闪着寒光从他腹中剖出,滚烫的鲜血溅了李二一脸。 李二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难以置信的表情,被满脸的鲜血所覆盖,此刻,他就像一个怪物,一个呱呱坠地的怪物。 他视线里望出去已经是一片血红,全身止不住的颤抖,每一个毛孔都在剧烈抽搐,极度的忍耐,让李二像被掐住了脖子,全身的青筋暴起。 血顺着他的脸,滴到手上。 “啊!!!” 李二疯狂的怒吼一声,他一把抄起地上那个还带着一截手臂的刀,站起身,猛地挥向那个死不瞑目的官兵身后。 那个山贼,已经抽回了刀,并向后撤了一步,看到那个傻小子一刀劈空,嘴里不由的发出一阵狰狞的笑声,只是笑声突然戛然而止,眼前的世界一阵天旋地转,成为了他人生看到的最后的画面。 李二努力的想要止住身体的颤抖,可他做不到,他带着颤抖的身体,走向那个山贼掉落在地的头颅,剥掉了他的面具,他的眼里也带有着难以置信,脸上也沾了不少鲜血,死前凝固的表情,和李二的表情有些相似,他们都成了怪物,残忍、嗜血、疯狂,在这个修罗战场上,没有生命,只有杀戮,只有怪物才能存活! 在这一刻,向死而生才能活着,但有些人,就真的死了。 李二抬手就是一刀,前方向他奔来的山贼,突然一分为二,他的下半身兀自的还在奔跑,上半身却已经掉落在一片血泊之中,他惊恐的叫喊着,却没有声音,李二挥出的刀气锋利无比,几乎让他没有任何痛苦的投往了死神的怀抱。 李二站起身,一脚踩碎了那个头颅,鲜血白浆四溅,在这个鲜血淋漓的世界里,像是一笔绝美的点缀。 他眼前蒙上了一层血色,这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暗红,不过还好,他还认得像是从地狱中探出头颅的恶魔面具。 他奋力的挥舞着钢刀,不知疲倦般,一刀接着一刀,刀身上浓郁的艳红,像极了判官笔上的一抹朱砂,每一次红光闪动,都勾走一条堕落的灵魂。 李二脑中突然冒出一句话,佛说:众生平等。 李二有些想笑,众生平等? 李二突然大笑了起来,他猛地朝身后劈了一刀,说了一句众生平等,然后又是一刀,又是一句众生平等。 就这样,一刀一句,一句一刀。 状若疯魔。 天空中,乌云滚滚,雷声阵阵。 地面上,杀气森森,鲜血淋淋。 整个天地,仿佛陷入了无边地狱。 禹城北门,城墙之巅。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傲然屹立。 两人相对而视,汹涌的狂风放肆的吹动着两人的衣角襟摆,猎猎作响。 “你还好么?” “你说呢!” “你的右臂?” 林修志沉默不语。 半晌,问道:“爹娘呢?” “三十年前,就走了。” 林剑心抬起了头,闭上眼,声音带着丝丝颤抖和怒意,“娘那个时候已经糊涂了,你知道么,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她把我一会当成你,一会当成我,嘱咐着一些小事,有时,她会突然哆哆嗦嗦的走过来摸着我的双手,质问,你呢?你在哪?然后她推着我,把我轰向门外,让我去找弟弟,自己就坐在门口痛哭流涕,一声一声的,喊着你的名字,你知道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这些画面林剑心回想起无数次,也痛哭过无数次,终于这一次,忍住了没哭。 林修志却已经血泪盈襟,但是他苍白的脸上没有悔意,只有无边的恨意,“我怎么不知道!难道这五十年,我就好过么?啊?” 林剑心望着无声流泪的弟弟,亦是心痛不已,“那你为什么不回来!” “回来?哈哈哈,多么好听的笑话,回来?我回来干什么?” “看着你迎娶雨薇?” “看着你修至剑道巅峰?” “看着你当这一城城主?” “你说啊!我回来干嘛?” 林剑心听着林修志一声声的咆哮,心一点点的凉了下去,“弟弟,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不要喊我弟弟!” “这本来就是一双属于我的左右臂!如果分给了你,就是一对左臂,你根本就无法使用!” 林修志浑身一震,眼睛顿时冒出一道精光,他怒道:“你胡说!那时我们都是婴儿,怎么分得清左右臂,长大了自然就长成一对了,你少在这骗我!别废话了,拿出你的剑,我今天要光明正大的打败你,然后取回我失去的一切!” 林修志取下背后的黑色阔剑,浑身黑气大盛,吼道:“来啊!” 林剑心注视着黑气缭绕的林修志,喝道:“你坠入了魔道?” “你管不着!” 林剑心的声音愈发的冰冷,“你的右臂,难道是南疆巫术?安的别人的手臂?哼,果然是歪门邪道!” “我去你……别废话!你现在没有资格教训我!” 林修志忍无可忍,爆喝一声,无尽的黑气风暴一样涌进他手里的阔剑当中,阔剑之上顿时爆发出了数个小型旋涡,如一朵朵绽放的黑色玫瑰,沿着阔剑上的纹路,一路燃烧而上,最后汇聚到阔剑的顶端,形成两个宛若实质的恶魔之角。 林修志双手负剑,高高举起,一挥而下,空间像是被划开了两道裂缝,层层的波纹荡开,两个恶魔之角带出浓烈的黑气,瞬间填满裂缝,凝结成两道交叉的黑色剑气,正对着前方破空而去。 林剑心“哼”了一声,正要说话,突然看到林修志挥来两道巨大剑气,又是冷“哼”一声,身上骤然爆出一团蓝光,蓝光一闪即逝,剑气已至眼前。 两道黑色的巨大无比的剑气,正中林剑心躯体! 仿佛冲破一阵浓雾般简单,林剑心溃然消散,浓重的剑气势如破竹的继续前冲,禹城北门的城墙上,顿时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林剑心的身影在高空重现,他对着前方的虚空冷声道:“你还不放手么?这里没有你的一切,你的一切早已被你自己放弃!” 虚空中丝丝黑气凝聚,林修志手中的巨剑不知何时变大了数倍,滚滚黑气翻涌其中,一剑当空劈来,带起一片片虚影。 “你给我闭嘴!” 林剑心闭上双眼,身上蓝色的光罩,在罡风中剧烈的摇摆,好像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突然在林剑心正前方,一点深蓝色光芒耀起,如破空而出的一个蓝色小太阳,让人难以直视,光芒慢慢的涨大,随即一分为二,向两边缓缓拉开,在两团刺眼的光芒中间,一个巨大的透明的湛蓝色剑身开始显露,最后剑尖和剑柄也随之浮出水面,带着阵阵的海浪之声,仿佛有无数惊涛骇浪席卷其中,一把惊世骇俗的深蓝色巨剑在高空惊现。 “轰”的一声巨响,空间都随之震动不已,林修志手中宛若魔神之爪的黑色巨剑,正撞上蓝色巨剑,碰撞处,无数黑焰、蓝冰悄然爆炸,四射而散的罡风带起阵阵龙卷风没入虚空,黑蓝两道火焰缠绕、消散、又缠绕,仿佛一朵朵魔界之花时隐时现。 林修志没看急速后退的林剑心,只是愕然地盯着他手中的那把冰蓝色细剑,脸上的表情时而忧伤,时而狰狞,最后被熊熊的妒火所代替,他痛苦的声音从牙根处挤出,“师父把这把‘深海’也给了你!凭什么!他不是说要给我的么!” 林剑心轻轻的抚摸着,已经变回正常大小的蓝色细剑,低声说道:“这把‘深海’,师父本来就是打算给你的,他从来没有想过给我,他一直都觉得你比我有天赋,至于你身上的桎梏,他也一直在想办法,他去玉芝阁求了好久,才换来了一本“药经”残本,可是,回来的时候,你已经走了,师父对我说,他最后悔的事,是从来没有当面夸过你,他对你太过苛刻了。” 林修志听得愣愣失神,黑气散尽。 高空中,一时间只剩风的凄凉。 突然,林修志周身黑焰骤然燃起,漆黑浓郁的黑焰,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你骗我!你们都骗我!你休想让我上你的当,你给我去死!去死!“ 林修志突然着了魔一样,疯狂的挥舞着,手中的恶魔之爪,一道道巨大黑色的半月形剑气,带着毁天灭地般的威能朝林剑心射去。 林剑心不停地在空中闪烁着变换位置,蓝色的光芒时隐时现。 “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一切到底是谁造成的后果!” “你给我闭嘴!闭嘴!!” 林修志恼羞成怒的激射着剑气,一道接着一道,似乎是永无休止。 忽然,他停止了动作,猛地拉起巨剑,反身一剑劈向虚空,虚空中蓝色光芒一闪而逝,分四个方向射去。 林修志不断的扭头看着,同时出现在他四周的,四个林剑心。 他狞笑了一声,猛地朝着其中一个俯冲过去,林剑心的容貌瞬间在眼前放大,他一剑斩下,挥出一大片阴影,遮天蔽日,阴影中似有鬼哭狼嚎,尖声厉啸,摄人心魄。 林剑心嘴角微微勾起,双手在空中不断的虚点,冰蓝的剑气从指中溢出,如烟似雾,顿时在身前凝聚成一个,犹如实质的深蓝色菱形盾牌,盾牌内似乎自成天地,里面电闪雷鸣,江河滔滔,仿佛是大海一隅的一个缩影。 林剑心手中无剑!! 林修志瞳孔骤然收缩,暗道不好,但是人随剑至,不可逆转,他长啸一声,周身的黑气尽皆涌出,滚滚黑焰顿时暴涨数丈,一刹间,又收回本体,似要凝结成一副黑甲。 可惜为时已晚! 林修志身后三道湛蓝色冰棱状剑气,悄然融合,形成一个巨大的雪花样冰晶,冰晶寒气四溢,所过之处的虚空,尽皆冰封,冰晶又像是沿着六角冰道,一路顺滑而来,悄无声息的没入林修志的后背之中。 林修志那仿若要吞噬苍天的一剑,在菱形盾牌形成的那一刻,就已经带着尖啸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这一瞬间,时间仿若静止,那腾飞四起的恶魔黑焰,突然都被吸往了盾牌之中,强大的吸力似乎连声音都不容挣脱,一股股浓郁如墨的黑焰像是失去了所有的依仗,尖叫着向外挣脱,可惜不过是徒劳无功,一眨眼的功夫,林修志的阔剑便露出了本来模样。 菱形盾牌此刻已经尽失海蓝,随着无数的黑焰被吸入其中,逐渐的变得漆黑如砚,并且隐隐有涨破的势头,林剑心眼皮一跳,双手分别结印,虚按在身前,深蓝色的光芒顺着手臂灌入其中,一时间蓝光大炽,蓝光透过手印,丝丝缕缕缠绕如藤,猛地插入到盾牌两边,林剑心怒喝一声,双手青筋暴起向两边缓缓移动,已经变得漆黑的盾牌竟然慢慢的变大,一寸,两寸,一尺,原本有些止住的吸力再一次绽放,斩断了最后一丝黑焰的牵连。 林修志此刻已经变的僵硬无比,大片的寒气从他背部喷涌而出,深蓝色的冰块陡然凝结,然后瞬间蔓延全身,包括那把黑色的阔剑,一块人形持剑的冰雕悄然间形成。 然后,开始坠落! 林剑心此刻双眼紧闭,一动不动,一道蓝光在远方一闪即逝,下一刻赫然出现在他的头顶,“深海”带着幽幽蓝光一剑斩向他苦苦支撑的如今已经变成漆黑巨大的菱形盾牌,一片蓝光骤然洒下,森森的寒意如饥渴的蟒蛇一圈一圈的将巨大盾牌缠绕吞噬,片刻,一个更为巨大臃肿的蓝黑色菱形冰晶逐渐显形。 林剑心摆脱束缚后,他周身蓝焰爆出,带着一道亮丽的淡蓝色焰尾,直直向下冲去。 他一挥手,“深海”凭空出现在他手里,一道浅蓝色剑气破空而去,轰在了正在急速下坠的人形冰雕上,人形冰雕顿时腾起一团蓝色的火焰,堪堪在撞到地面的一瞬间,止住了降势。 还在半空中的林剑心,长吁一口气,然后引着冰雕缓缓的飘至城墙之上。 林剑心听到背后“砰”的一声巨响,接着一阵冰碎镜裂的声音传来,他回头望去,那个臃肿的菱形冰晶,砸在地面,碎了一地,无穷无尽的黑气从中涌出,但却像无数被剜去了双眼的巨蛇,四处乱撞,最后弥散于天地之间。 林剑心叹了一口气,兄弟也好,仇人也罢,这幽幽天地之间,还能让我担心的人不多,现在又多了你一个。 --------- “师父,我杀人了。”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迷迷糊糊的上了战场。” “结果如何?” “救下了一些官兵,驱赶了一些山贼,但是有不少山贼,也因我而死。” “如果再来一遍,你还会去么?” “可能会吧,我也不太确定,但是我一点都不想伤害他们。” “不二你要知道,菩萨低眉是为善,金刚怒目亦为善,只要心存佛法,菩萨做得,金刚亦做得。” “我只想做菩萨。” “那是伪善,是在助长自己心中的‘贪’‘嗔’‘痴’。” “那我该怎么办?” “学会牺牲,割肉喂鹰,喂的不仅仅是鹰,还有自己心中的善。” “那万一老鹰太能吃了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异界仁生》正文 第十四章 开往白天的夜 柳副将大口的喝着酒,心里升起一个念头,没有白老板的酒好喝,特别是那种五花酿,辛辣爽口,浑身痛快。 战场上浓郁的血腥味,迟迟不散。 烈风依旧呼啸,乌云依旧密布,只是云隙间偶尔射下的几道金光,才让这里有了几分人间的味道。 他带着满身的鲜血,背对城墙,坐于禹城北门之下,旁边有一个美妇人正强忍着哭意,为他包扎伤口。 伤口在背后,从右肩延伸到左腰处,皮肉都争先恐后的翻了出来,血与肉的界限模糊,其中隐约可见森森白骨,靠肩处的伤口已经泛白龟裂,血迹在腰间溅开,殷红一片。 美妇人含着泪,一层一层,小心翼翼的将纱布围裹上去。 柳副将苦笑一声,“婕妤,再绑下去,我就变成粽子了。” 婕妤没有理他,把手里的纱布用完才是停手。 只是这一刻,眼中突然下起了暴雨。 柳副将将眼前的泪人拉至身旁坐下,低声道:“出去了两百兄弟,回来了不过几十人,我还活着,已经很好啦。” 婕妤猛地扑到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 柳副将难得柔情的虎目中,也蒙上了一层水雾,他环住婕妤的手微微颤抖,继续说道:“婕妤,如果有以后,我还想再看你跳一次舞。” 婕妤早已泣不成声,悲痛欲绝。 丁玉已经死了,他拼尽全力才斩了那个手拿狼牙棒壮如野兽的胖子,代价是他身后的那道伤口,还有一个面相斯文的领头人,丁玉就是折在他的手中,他需要拼了性命,才能和他战成平手,要想杀了他,他只能以命换命。 他知道,他会杀了他。 他叹了一口气。 落地无声。 在他身后,厚重的城墙那面,李二闭着眼,双腿拄着地面,靠在墙上,与他以背相对。 一道金色的阳光骤然洒下,他和李二的侧身,都铺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粉。 此刻,城里一片安宁。 李二缓缓睁开眼,只是眼角处一丝没有洗去的血红,还在努力证明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他伸手去抱红衣,但是忽然,又缓缓放下了手。 王翦抱着像是睡着了的红衣,望着李二的侧脸,低声说道:“我现在可以带你和红衣走,离开这里。” 李二抬起头,仰望着天空的远方,沉默不语。 半响。 李二喉结微动。 “我是谁?” 王翦张了张嘴,犹豫片刻,摇头道:“我现在还不能说,到了京城之后你自会知道。” 李二没有说话,这不是他要的答案。 王翦恍似明白,又道:“第一次上战场都会这样,休息几天就会好,没事的。” 是吗? 残忍。嗜血。怪物。 在罪恶的深渊中游走,还如此的享受!! 还是人么? 李二盯着自己的双手。 王翦继续说道:“战场上,不分善良和丑恶,活下去是唯一的目的,不论中间发生了什么,能活着就好,你不用难过。” 李二似乎松了一口气。 他伸开手掌,感受着阳光的温度。 他轻轻的握了握手心,想要将这阳光留在手里。 王翦转过来,将红衣放到他怀里,笑道:“抱会吧,我有些累了。” 李二的手臂忽然变得僵硬,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缓缓地抱住了红衣。 他抬起头。 泪如雨下。 禹城南门那边,气氛一片融洽。 不二肩膀上带着一片干涸的血迹,正穿梭于一群伤员当中,他的手每一次金光闪烁,伤员的痛苦便会消减几分。 那群伤员啧啧称奇。 有人说,他这条命就是小师傅救得,小师傅往他身前一站,金光闪闪的,任凭那些贼王八蛋刀砍斧劈,就是纹丝不动,哈哈,那群王八羔子还以为是老天爷派人来惩罚他们了,登时就尿了一地,眼珠子瞪的比驴蛋还大,跟见了鬼似的,哈哈哈。 众人都纷纷说,对对对。 有人接着说,小师傅还救了他。 他说,你不知道,当时是有多惊险,那刀尖都到脖子这儿了,啊,你看看,你看看,现在还有一道印呢,小师傅用手那么一抓,空手接什么来着,哦对,白刃,空手接白刃,哈哈,这么厚的刀尖,“叮”的一声,一下崩断了,老子反手就是一刀,那个畜生,就是到死了,他都没想明白,这人的手怎么可以抓住刀尖呢,啊,哈哈哈,小师傅是真的厉害。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不二伸出手,轻轻的覆在一个年轻士兵胸口上的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上,一道道微弱的金光缓缓从指缝中溢出,时隐时现。 靠在城墙上的年轻士兵没有右臂,他脸上冒出奇异的光芒,惊喜的喊道:“不疼了!真的不疼了!小师傅真是神仙,太厉害了!” 不二收回手,憨憨的笑着。 独臂的年轻士兵似乎对不二十分好奇,他问道:“小师傅,你这么厉害,你从哪来的啊?你叫什么名字?” 不二伸手指向北面,笑着说,“就是那边山里,离罗汉山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叫‘雨田寺’的寺庙,就是从那里来的,嘿嘿,我叫不二。” 年轻的士兵不知道罗汉山在哪,但是听到小师傅叫不二,立马笑起来了,“不二,哈哈,这名字真好玩。” 旁边一个脸带刀疤的老兵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怒道:“什么好玩,小师傅的法号,是你能乱说的,赶快给小师傅道歉。” 年轻士兵用仅有的一条手臂挠了挠头,连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小师傅别生气哈。” 不二也挠了挠头,笑道:“没关系,一个名字而已,我不生气的。” 众人看到他们两个对着挠头,一阵哄笑。 这时又有一个老兵笑道:“小师傅慈悲善良,怎么会和你一般见识。” 年轻士兵也笑道:“那是那是,我要能活着离开,一定要去那个‘雨田寺’好好的上两柱香,感谢佛祖他老人家,把这么好的小师傅送给我们。” 士兵们忽然一阵沉默。 活着离开禹城,可能么? 城里有恶魔要出来,城外又有这群遭雷劈的畜生堵着,他们能活着离开吗? 突然,那个脸带刀疤的老兵声音沙哑的说道:“小师傅,你先走吧,那群贼孙子,拦不住你的。” 是啊。 是啊。 众士兵都轻声附和着。 你赶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大不了,我们和那群王八犊子拼了。 我们不走了,你赶快走吧。 不二沐浴在一片阳光之中,环顾着众人关切的脸庞。 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一股温热,从眼中滑出。 师父!这就是慈、悲吗? 为什么我明明笑着,却哭了出来? 禹城北门的城墙之上。 罡风阵阵。 林剑心看见一个人从城墙一头慢慢走来。 这人一身黑袍,容颜凄美,如绝世之巅的一株冰水芙蓉,凛冽、倔强。 她轻轻的抚摸着眼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深蓝色冰雕,口中喃喃地喊着,“阿志”,“阿志”,泪流不止。 她转头看着林剑心,抹去了泪水,轻声问道:“阿志,他没事吧?” “没事。” 她打量了一眼林剑心,缓缓说道:“你就是林剑心,阿志的……哥哥?” “不错。你是?” 她深深的望了一眼冰雕,“我是阿志的妻子,黎之妍。” 林剑心浑身一震,说不出话来。 片刻,说了一句,“对不起”,随后又解释了一句,“修志他没事,以他的修为,应该很快就破冰而出。” “谢谢。” 城墙上的光阴,这一瞬间,仿佛被拉的无比漫长。 他们两人立在墙头,迎风而立,林剑心的一袭白衣,还有黎之妍的宽大黑袍,被狂风舞的游弋摇摆,簌簌发响。 林剑心似乎想到什么,轻声问道:“你是南疆人?” “嗯,南疆邱明人。”黎之妍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你们……有孩子了么?” “没有。” 林剑心闭上双眼,无声的叹了一声,“可以给我说说,修志这几十年是怎么过的吗?” 黎之妍的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忧伤,她的脸上仿佛永远就只有三种颜色,漆黑如墨的眼睛,白皙如雪的脸颊,妖冶如焰的红唇,满头的秀发在风中飞扬,浓郁如扇的睫毛微微颤抖,似无力面对这巨大的悲凉,她朱唇轻启。 “我不清楚,我只是一直在等他,这次,我怕再也等不到他了,就跟来了。” “四十年前,我父亲在河里捞起他,他在那里陪了我两年就走了,三年后,他又回来,满身的伤,骂自己是废物,我求我爹将我的手臂换给他,但我爹要他娶我,他答应了,换好手臂,他如约娶了我,第二天就又消失了,这一等就是二十年,他回来那天,天降暴雨,我们寨子正被人围攻,那些人逼我父亲交出‘乌葵’,他杀了所有来犯的人,整合了邱明几大势力,然后带着大量的钱财又匆匆离去,直到两年前,他回来跟我说一声对不起,又要离去,我以死相逼,要和他一起,就来到了这里。” 黎之妍说到最后,声音都没有一丝波动,冷若冰霜,像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林剑心沉默半响,才道:“造孽啊!” “修志……他对不起你!” “他没有对不起我,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林剑心还要说什么,可是背后一丝微弱的冰裂声,惊醒了两人。 两人同时转身,只见冰雕的正中间,出现一条细小的裂纹,裂纹逐渐蔓延扩大,然后龟裂,带着密密麻麻的“咔嚓”声,陡然间,爆炸开来,漫天的冰屑,四处飞溅。 林剑心上前一步,挡在黎之妍身前,蓝色的菱形屏障悄然出现,激射而来的冰雨,带着朵朵涟漪,无声无息地消融其间。 “铿锵” 林修志以剑拄地,稳住了有些摇晃的身子,突然明亮的视线,让他难以适应。 “阿志!” 黎之妍快步跑到林修志身边扶住了他。 “之妍?你怎么在这?” “我放心不下你!” 黎之妍冰霜般的声音,只有在林修志面前才变得柔情似水。 林修志使劲的眨着眼睛,终于适应了光线,视线中顿时出现一个白色身影,这个身影是如此的扎眼,仿佛刺破了地狱之门,汹涌而出的愤怒、仇恨、不甘,一瞬间充斥于全身。 林修志怒喝一声,黑焰爆出,一剑劈向那个刺眼的白影。 “阿志!” 林修志看到挡在身前的黎之妍,咆哮道:“让开!” “阿志!”黎之妍凄婉的望着他,“我们放手好不好,你打不过他的!” 林修志眼中怒意更胜,“你给我让开!我还没输!” “输了!已经输了!” “你就算杀了他,又能怎么样?” 黎之妍撕心裂肺的喊着,“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啊!” 凄惨的声音像是撕裂天际的雷霆,每一个字都轰在林修志的脑海。 这时,忽然一道白光一闪而至。 一位倾世佳人赫然出现在三人眼前。 她一身淡绿色长裙,腰系一块紫色剑形玉佩,手拎一把灰色古朴的短剑。 她蹙着眉头,看着林修志手中冒着滚滚黑焰的阔剑,一挥手,阔剑登时断为两截,坠落地面。 她正要转头,忽然又猛地看向林修志,如刀锋般的目光又转向他的右臂,疑声问道:“你是修志?” 林修志顿时如遭雷击,他痴痴的望着她,口不能言。 林剑心轻声说道:“雨薇,他就是修志。” 雨薇! 林修志此时如疯似癫,一下哭一下笑,他口中反复的念叨着,“是她”,“不是她”。 黎之妍无声的哭着,却没有眼泪,她漆黑的眼底仿佛凝聚着无穷无尽的痛苦,形成一把灭世之斧,将她那原本就残破不堪的世界,劈出一道道巨大的伤痕,鲜血淋淋。 秦雨薇一脸肃杀,不再理会眼前二人,她转头质问林剑心,“为什么?” 林剑心苦笑一声,“我也没有想到会这样!” “你差点毁了我们几十年的心血!!” 秦雨薇平静一下怒气,走到城墙边缘,扫视着城下不远处的山贼,冷笑一声,“他们倒选了个好时机。” 林剑心突然想到,“你怎么现在出来了?不是还有两天吗?” “撑不住了,‘刹那芳华’崩溃在即,‘冰心’和‘苍炎’都已破碎,瓶子和阿七也都死了,我把‘雷鸣’带了出来,只有老鬼控制的‘凡木’还在苦苦支撑,怕是撑不了几时了。” 秦雨薇说,她喜欢站在风里说话,只要在风里大声的喊出来,那些弥漫在心底的痛苦与悲伤,一瞬间就消失的干干净净,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 但是此刻,秦雨薇的声音却越说越小,最后像是在口中徘徊,生怕风听见一样。 林剑心嘴里泛起一阵阵苦涩,他来到秦雨薇身边,艰难的说道:“对不起!” “但我还是狠不下心,一座城数万条生命!我……” 秦雨薇猛地转身。 “那我们呢?” “这件事的牺牲是注定的,他们不必受痛苦的折磨!” “我们呢?明知必死的结局,还只能努力的拼尽全力的让自己死的有价值一点有尊严一点!!” “为什么啊?” “我们有怨言过一句吗?” “有退缩过半步吗?” 林剑心张着嘴,像是被抓到岸上曝晒的鱼,他的声音变得沙哑,干枯。 “可这种牺牲真的有用么?” “我们努力了这么久,为什么没用?只要能阻拦她一步,哪怕半步都有用!!” 秦雨薇手中的“雷鸣”突然嗡嗡作响,她脸色一变,不再说话,转身离去。 忽然,失去神志的林修志拦住了她的去路。 他咆哮道:“你是谁?你不是雨薇!你到底是谁?” 秦雨薇喝道:“让开!” “你为什么会有她的玉佩!为什么会有她的剑!秦雨薇呢?你把秦雨薇怎么了?” 秦雨薇无心解释,她握住“雷鸣”的手,大拇指轻轻一推,一道无形的剑气破空而去。 林修志看着迎面而来的剑气,癫狂大笑,不躲不避。 “阿志!!” 一旁的黎之妍凄厉一声,一把推开林修志。 剑气不偏不倚,正中黎之妍左肩,瞬间,爆出一朵妖艳的血花。 黎之妍黑袍上的丝带悄无声息的断开,随风而逝。 这一刻,她空荡荡的右臂处,是如此的刺眼。 “之妍!” 林修志冲到黎之妍身后,抱住了缓缓倾倒的她,两行血泪从他的眸中流出。 黎之妍此刻的红唇更盛烈焰,她抬起独臂,抚摸着林修志的脸庞,轻吐幽兰,“阿志,我们回家好么?” 鲜血汩汩的向外流着,无论林修志怎么按,都无法阻止片刻。 黎之妍好像累了,她的手无力的垂下,眼睛轻轻合上,嘴中还在呢喃着,“我们回家好么。” 林修志仰天咆哮! “为什么!” “我想要的城,散了!我想要的人,变了!!” “这是为什么!!” 林修志突然呕出一口黑血,昏死过去。 秦雨薇一脸震惊,看着林修志和黎之妍两人双双倒在了血泊之中,她不明白,她只是轻轻的出了一剑,他躲过去不就好了,为什么会这样? 林剑心此刻立在风中,早已泪流满面。 秦雨薇手中的“雷鸣”,“锵”的一声突然出鞘,在她身前顿了一下,然后化作一道虹光,飞向了百里山。 秦雨薇压下心中的波澜,一跺脚,飘到了禹城的的正上空。 她清冷的声音从天空徐徐落下。 “将禹城大门全部打开!所有人回到城里!快!” 一滴泪从空中滴落,带着世人无法窥探的世界,无声破碎。 --------- 人海茫茫,无风起浪。 暗潮汹涌,此消彼长。 春暖秋凉,别来无恙。 明月当空,乘风破浪。 谁心中有泪,挣扎于是非。 还假装无谓,为爱赎罪。 谁青春无悔,敬勇敢一杯。 逆风踏凌霄,以光散黑。 开往白天的夜,有没有终点。 星光凋谢,迫在眉睫。 轰轰烈烈,代价不屑。 谁向谁妥协,谁跟谁告别。 (歌名:白夜,词曲唱:尹姝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异界仁生》正文 第十五章 善,简单却至繁 漫天的花雨还在幽幽地飘着,不过好像小了一些。 此刻的禹城却是无比绝美,大大小小的粉色花瓣落满了楼檐、屋顶和庭院,铺展在纵横交错的大街小巷之中,厚厚一叠,像是落了一宿的雪,孤独而又寂寞。 几道昏黄的光线从云隙中踉跄而出,映在宛若花海的禹城之上,还在飘荡的花瓣从中划过,仿佛海上悠然起舞的精灵,翩跹如蝶。 此时的人们都围聚在禹城的南门和北门周围,静默不语,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天空中突然响起一道清冽的声音,轻轻的落在耳边,他们不由自主的抬头望去,一抹绿影亭亭玉立于云海之下。 忽然有人说,她好像是城主夫人。 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说是有救了,城主夫人来救他们了。 有人说不对不对,应该是菩萨娘娘,她一定能救我们出去的。 菩萨娘娘刚刚说什么来着? 让我们把大门打开,回到城里。 对对对,赶紧走啊,菩萨娘娘一定有办法惩治那些恶魔的。 哈哈,我们有救喽。 所有人都高声的呼喊着,兴奋地奔跑着,大人们把孩子举到头上,孩子们将花瓣抛洒于空中。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孩子般兴奋笑容,像是一场最后的狂欢,盛大登场。 李二看着天空中那个淡淡的人影,心中无比震惊,城主夫人?这不是余可么?她怎么会飞? 王翦抱着红衣沉默不语。 他望着已经蜂拥进城的城民和士兵,眉头微微隆起,转头朝李二说道:“我们走吧!” 李二又看了看天上的余可,也觉得事情怪异无比,应了声好。 他们二人抱着红衣,绕过城墙,朝城北的方向离去。 忽然,整个大地都剧烈的震动起来,百里山那里阵阵沉闷的雷声,惊得人心跳欲裂。 此刻,百里山上,无论是粉色的花瓣还是绿色的叶子,都成群结队的离开枝头,汹涌如江河倒灌般盘踞于天上,像大海里的的旋涡,缓缓流动,笼罩着整个禹城和百里山。 而原本静静俯伏于地面的花瓣,也不再受重力的牵扯,轻轻的飘起,悬于地面之上,起伏不定,缓缓流淌在人们的腿间。 天上不时有几条,花瓣组成的花藤,缓缓垂下。 而地面上,也不时有几朵,花瓣聚成的花云,缓缓向天上飘去。 这一刻,这片天地之间,仿佛是天堂,是花的海洋。 让人们迷离其中,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如果是梦,这将是噩梦的开始。 山,裂开了! 百里山上一道巨大的裂缝,带着令人心悸的轰隆声,逐渐张开。 裂缝蔓延至禹城西北角,然后从西北角撕开,一路刺向禹城东南角。 沿路楼阁崩塌,房屋倾倒,道路断裂,震天的轰隆声、人们的哭泣声、尖叫声此起彼伏。 仿佛末日降临。 这时,一个拳头大小的白色光珠,从百里山的幽幽巨口中,冉冉升起。 一道清脆的“咔嚓”声响起,极小的一个碎片,从光珠上剥落下来,一道耀眼欲盲的红色光芒,刺破天际。 紧接着白色光珠,被瞬间撑破,无数碎片浮现,万道光芒从碎片间隙中激射而出,整个世界都被披上了一层嫣红的血衣。 禹城里的城民,恐惧极了,他们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怎么了,一下天堂,一下地狱,现在的他们,瑟瑟发抖的蜷缩在各自的角落里,祈求着这段噩梦赶快醒来。 不二此刻正在禹城的一角。 他全身金光大作,努力的搬起一堵残破的厚重墙头,看到最后一个人从下面爬出,他猛地松开双手,巨大的墙头“砰”的一声砸进地面,无数流动在脚旁的花瓣呼啸卷起,几欲将不二掩埋。 听到四周的道谢声,不二挠挠头,正要让他们找一个地方赶紧躲起来,话还没说,他就猛地被拽向了后方。 他回头望去,布袋里泛起阵阵金光,漂浮在空中,正拉着他往城北倒退着跑去。 小骨从中一跃跳到了不二的肩上。 不二连忙转身,一把抱住了布袋,但依旧被扯着拉往北方,他艰难的打开布袋,看到是那个鸡血红色的石钵,正闪着金光。 他一边跑,一边转头问坐在肩上的小骨,这是怎么了? 但是,小骨只是坐在他的肩上愣愣发呆。 禹城城北,不远处,李二和王翦正急速奔向远方。 花瓣、地震和红光都没能让他们停下半步。 突然,王翦怀中的红衣挣脱着跳下地面,向禹城跑去。 王翦和李二面面相觑。 他们来不及思考,连忙朝红衣追去,并且不断的喊着她的名字。 红衣像没听见一样,只是闷着头往前跑。 王翦身上黄光一闪,瞬间冲到红衣身前。 他看到红衣竟然是闭着眼在往前跑! 他伸手去拉红衣,却被红衣身上一层无形的力量推开,他不敢用力,怕弄伤了红衣。 李二此刻也已经看到了,红衣那紧闭的双眸。 他望向王翦。 王翦却苦笑着摇摇头,表示不知。 他们只好紧紧跟着红衣,护在左右,一路跑回禹城。 百里山上空,那粒白色光珠碎裂无声,那染红了整片天地的耀眼光芒,也无声无息的散去。 “刹那芳华”最后望了一眼它守护了几千年的沧海桑田,终是优雅的谢幕离去。 一团红雾,凭空出现在百里山的深渊裂缝之上,她轻柔的飘动、游曳着,似乎有浅浅的轻笑和呻吟声从中传出。 红衣跑到了禹城临近北门的地方,停下了脚步,缓缓伸开双臂,慢慢的飘向百里山的上空。 不二被闪着红光的布袋,一路沿着巨大的裂缝,带到了禹城西北角的城墙之下,然后往空中飞去。 在地上的李二心急如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不断飞远的红衣,竭力的呐喊。 王翦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在艰难的抉择,最后还是一把拉起李二,飞到了禹城西北角的城墙之上。 秦雨薇伫立在一片断壁残垣的城头之上,长发飘扬,一身浅绿色长裙猎猎作响,默默的注视着百里山上空,那团宛如拥有生命般的红雾。 “余可!” 秦雨薇回头,看了一眼突然冒出的三人,朝李二点了点头,又回过头去。 不二紧紧的抱住他的石钵,看着与他隔着城墙,一起飞上来的李二和王翦,挠了挠脑袋,一脸的抱歉。 李二不再看这个让他感觉有些陌生的余可,他转身望着已经飞到了百里山上空的红衣,心却一点点下沉。 红雾丝丝缕缕的飘到了红衣身上,像一条条细蛇,围着红衣缓缓的绕了几圈。 然后汇聚到红衣的胸前,顿时赤芒大炽,鱼贯般没入了红衣的胸口。 “啊!” 红衣痛苦的呻吟了一声,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口中下意识的喊着小二哥哥。 在城墙上仰望的李二目眦尽裂,心如刀割。 此时,林剑心坐于铜心殿中心的黑色祭坛之上。 铜心殿内亮如白昼,无数形状各异的金色灵石,悬浮于空中,绽放出夺目的光彩。除去殿心的主祭坛,地面上大大小小的一共三十五个黑色祭坛,众星拱月般分散在主祭坛周围,在其上空有一层极浅的绯红色雾浪,如氤氲烟波,缓缓荡漾,雾浪向空中伸出无数触角,连接到那些金色的灵石之上,而地面上则是一个极大的阵图,金色的流光沿着纹槽由内而外蔓延开来。 林剑心此时心神紧闭,双手带着蓝光,不断的在虚空滑动、指点,接着,地面上的祭坛开始无序移动,那带着流光的纹槽也随之不断变换轨道,此刻,流光就像一条条金色的灵蛇,左右摇摆,时冲时缓,行至岔口,便一分为二,或是同向,或是反向,行踪轨迹,变幻无穷。 最后,一个巨大的冒着金光错综复杂的阵法,骤然启动! 禹城里铜心殿、紫衣轩、清粥馆和归云客栈四栋高楼,缓缓的转动起来,并且喷出阵阵粉红的雾浪。 随着四栋大楼的越转越快,周围爆发出无穷的吸力,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带起阵阵罡风,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本就飘荡的花瓣,破碎一地的砖石、栋梁,只剩框架的房顶,破裂的墙面,全都旋转着飞向漩涡中心。 然而由其中弥漫而出的红色雾浪,却不受干扰,向着与吸力相反的方向翻腾散去,转眼间笼罩全城。 天上的花海还在缓缓流转,不时坠落的花瓣,依旧翩翩。 裹着花的风,呼啸着滑过脸颊,暗香萦绕。 这时,李二脸上忽然被一个湿乎乎的东西糊住。 李二抬手抹下。 赫然,一片滴血的花瓣破入眼帘,一手的艳红。 李二猛地转身! 只见禹城,满城血雾,却没有一丝声音,弥漫其中的血雾不断腾起,沾血的花瓣在雾中时隐时现起伏不定,浓烈的血腥味缓缓溢出,这里好似成了一座人间炼狱。 早已转过身的王翦和不二,双手扶住城墙垛口,全身颤抖。 李二亦是心神巨震,如雷轰顶。 “唉~” 一声幽幽的叹息,回荡在这片天地之间。 百里山上空的红衣已经醒来,静静的浮于空中,好似也在看着这座突然安静的禹城。 “这片人间还是老样子,这刚醒来,就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还真是讨厌啊!” 稚嫩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让李二他们三人回过神来,又回头望去。 忽然这声音,又是响起。 “你们,谁有镜子吗?” 看到墙头的那四人,没人理她,红衣轻笑了一下,一招手,一块铜镜从禹城中破雾而出。 红衣对着铜镜左右看了一下,又掐了掐自己的小脸。 “还不错,是个美人胚子,就是个头小了点。” 她忽然嫣然一笑,万物失色。 天地间不停流转的花瓣,不动了。 城墙上秦雨薇飞扬的青丝,定格了。 满城的弥漫翻涌的血雾,凝固了。 这一瞬间,时间静止。 然而,红衣还在轻笑,她看向镜中的自己,好像看破了这世间的枷锁。 一眼万年。 镜中的那双眼睛,还带着盈盈笑意。 可是,脸却缓慢的变化起来。 脸的轮廓逐渐棱角分明,眉骨和颧骨显得更加清晰,下巴上原本肥嘟嘟的嫩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优雅的弧线,朱砂似也的小嘴开始饱满,微微向两边翘起,鼻梁变得挺拔白皙,双眸也变大了许多,不过依旧是弯弯钩钩好似月牙,只是多了两道浅浅的卧蚕。 与此同时,她瘦弱的手臂向外拉伸,变得修长又不失健美,胸部也慢慢的鼓胀丰满起来,纤细圆润的腰侧向下,是两道惊人的弧线,大腿也逐渐拉长变得浑圆适度,再加上匀称光滑的小腿,堪称完美,一双纤纤玉足,如霜似雪,晶莹粉嫩。 还有那原本一头褐色的短发,也变得乌黑亮丽,缓缓流淌至腰间,无风自动。 红衣眼中笑意更盛,朱唇微微勾起。 她满意的打量着自己的新身体,突然“哦”了一声,一挥手,天上静止的花海中飞下了两簇花丛,笼罩在了她的胸部和腰间。 “这还差不多。” 这时,天上的花海缓缓流转起来,风又开始肆意的游荡,禹城里的血雾也继续的汹涌翻腾。 仿佛一切都不曾停息。 城墙上的四人,亦是毫无察觉,只是觉得眼花了一下,天上的红衣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忽然,李二看到那人出现在自己眼前,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望着眼前那张毫发毕现、丽而近妖的脸,李二的心突突的猛跳起来,口干舌燥,脑海里瞬间翻遍所有的词汇,却只剩下一句短诗。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你就是小二哥哥?” 她轻启樱唇,柔媚的声音,袅袅娜娜,青蛇般钻入他的耳朵。 “你愿意追随我么?” 她的双眸眼底,有一片星辰大海。 李二呆呆的点头。 “我愿意。” 一阵清风拂过,李二眨了一下眼。 那张绝美的脸消失了。 李二愣了一下,他看向左右,发现王翦、不二还有余可,都在盯着天上那人,好像没人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 仿佛刚刚那一瞬间,是一场梦。 是梦么? 李二不清楚,他只觉得自己心底,似乎多了一点什么东西。 他又抬头望去,心中却无比肯定,这人就是红衣。 王翦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里发怵,天上的花瓣漫天飞舞,背后的禹城又是满城血雾,静的吓人,天边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人?恶魔? 他现在只想带着李二离开这里,这些大大小小超出他理解范围的事情,让他神经绷的疼。 他转头朝李二低声说道:“小二,我们走吧,红衣突然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个恶魔吃了,等过两天,我们再回来找找,在这里我担心,我没办法保护你!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弄得我脑壳痛!” 李二仍旧盯着天上,嗓音嘶哑,“她就是红衣!” “什么?” 王翦一脸震惊,又转头看向天边突然冒出的那人,试图找到一丝她与红衣的联系。 不二不知何时,又望向了身后那片血雾,他看着那四栋在雾海中露出了小半身子,快速旋转的高楼,那种奇异的感觉,又一次涌来。 他知道那些鲜血淋漓的画面此刻正在上演,他听到了那些声音无助的嘶喊,他看到了那些身躯无力的挣扎。 他痛苦的闭上眼,脑海中响起师父曾经的一句话。 善,简单却至繁,恶,可怕却简单。 不二的心剧烈的颤抖着,不断萎缩,他感到有几股逆流,从心里抽出,从眼中滑落。 他口中喃喃,这到底是善是恶。 一滴金色的泪,顺着他的脸颊,落入了他怀里的石钵中。 石钵忽然泛起了一圈赤金色的光晕,挣脱了他的怀抱,冉冉升起。 随着石钵缓缓的升入高空,金色的光晕也逐渐扩大。 突然,一声响彻天地的龙吟声传来。 一点金芒从石钵中射出。 一条赤金色的金龙在金芒中缓缓浮露。 金龙飞离石钵后,赤金色的龙体越飞越大,最后几乎要横跨整个禹城。 它畅快的在天上的花海中游弋着,龙吟阵阵,声如洪钟。 “咦?这个小虫子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天上已经变了一副模样的红衣,狠狠的伸了个懒腰,正感受着如今这片天地的没落,就看到一条小虫子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扭来扭去。 “不过,真是吵死了!” 红衣玉手虚抓。 金龙顿时痛苦的嘶吼一声,它磅礴的龙身剧烈的挣扎,搅得花海阵阵翻涌,但是狰狞的龙头好像是被握住了一样,眼睛猛地凸出一截,整个龙头都开始变形扭曲。 它恐惧的望着眼前渺小如蚁的红衣。 它终于想起了它的使命。 它全身龙鳞瞬间张开,一团团金色的风暴在龙头四周炸开,它猛地转动身体,将硕大的龙头从束缚挣脱。 它仰天长啸,整个天地仿佛都晃动了一下。 它的龙嘴缓缓吐出一个巨大的降魔杵,强烈的光芒从它嘴中射出,光芒顺着龙身一路向下。 眨眼间,庞大威严的金龙变成了一个几欲撑破天际金光闪闪的金刚降魔杵。 天空中顿时,梵音阵阵,金莲朵朵。 “哦~原来是如来老爷子的龙头拐杖。” 红衣揉着手心,抬头看着眼前的异变。 “不过可惜,只剩了个皮毛。” 遮住半个天空的金刚降魔杵当头就是一棒,朝她砸来。 刺眼的光芒将红衣埋葬。 此刻的红衣好似撑起了一座金色的苍穹,她一手顶住降魔杵,另一只手青烟般插进了里面,似乎在摸寻着什么。 等李二将遮住眼睛的手放下,金光消失了。 那个原本巨大的金光闪闪的金刚降魔杵失去了所有光芒,变成了枯黄色,随着一阵劲风吹过,像流沙般四溢飘散,最后消散于无尽的虚空之中。 红衣盯着手心里的一个龙形小虫子,笑道:“长的还挺吓人,不知道好不好吃。” 说着,直接把这个小龙丢进了嘴里。 她忽然发现,自己白皙的手掌上染上了不少金色,却是迟迟不退。 她低头,望向城墙上愣愣发呆的不二,道:“是你放出来的?” 清冷的声音在不二耳边炸开。 她屈指一弹。 那个一直挂在不二身侧的碧绿色青竹杖,突然闪到不二身前,化作了一团齑粉。 不二在一道绿光中,消失不见。 不二所在的那段城墙,却是骤然断开,坍塌碎裂。 “哼,宝贝倒是不少。” 她眼睛微眨,看向了一直站在城墙上,默默无语,面若冰霜的秦雨薇。 此时的铜心殿内,血雾翻腾如沸。 林剑心筋疲力尽的坐在黑色的主祭坛之上,他一袭白衣尽皆染成血红。 他的眼前不停闪过种种画面。 最后停在了一张犹显年轻的妇人脸上。 那夫人在一个床前,床上乱糟糟的堆满了衣服,她一件件拾过来,铺平叠好,放到旁边的一个木箱中。她一直说着话,说要他们兄弟俩,注意吃饭,保护好身体,出门在外要低调,不要惹是生非等等,反反复复的说着。旁边还是少年的林剑心,嘴里啃着果子,含糊的应着。她还说,要保护好弟弟,不要让他受到伤害。他说,放心吧,一定会把弟弟一根头发丝都不落的带回来。她欣慰的笑着说,要是可以,再带回来一个姑娘。他则一脸涨红的喊了声,娘。 娘,那时您还不知道,我后来确实遇到了一个姑娘。 那天天气大好,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我在一个森林里猎寻妖兽,可是妖兽没遇到,就遇到了那个姑娘。她当时攀在一面峭壁上,袖管都卷了起来,嘴里咬着一把匕首,脑袋后面扎着一个大大的马尾,她的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盯着下面,那下面是一个魔角犀,魔角犀赤红着眼好像也在找她,她找准了时机,一跃而下,那把匕首直直的插在了魔角犀的头上,魔角犀疯狂的挣扎起来,把她一下甩到树上,马尾散了一地,等到魔角犀安静下来,她披散着头发,把整个手臂都没入了魔角犀的脑袋里,摸出了一颗妖丹,随便的丢到嘴里。我看的心噔噔直跳,我上去说,姑娘,妖丹是不可以直接吃的。她却笑着说没事,然后就走了,又把散开的马尾扎了起来,阳光下微红的马尾一走一晃。她是背着光走的,我却觉得那时的她,比阳光还要耀眼。 后来,我把她带回了家,您喜欢的不得了。 但是我没能带回弟弟,害您哭了半辈子。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林剑心突然喷出一口血。 他缓缓站起身,勉强的笑了一下,跳入了这片血海之中。 “雨薇,我先去看看路。” “下辈子见。” “心哥!!” 站在城墙之上的秦雨薇,猛然回头,撕心裂肺的哭喊起来。 忽然,一道血光透过铜心殿,直冲云霄。 浓稠的血雾从其中汹涌喷出,悬于花海之下,越积越多。 最后,如江河倒挂于天上,波涛汹涌。 秦雨薇将泪水抹去,声音还略有些哽咽。 “心哥,等我!” 她深吸了一口气,身上腾出一朵白焰,带着长长的白色焰尾,直冲悬在天上的血浪而去。 滔天的血浪像是终于嗅到了诱人的猎物,决堤般翻涌而来。 突然,秦雨薇的身体从天上坠落下来。 然而,白光依然,视死如归的撞上了滔天的血浪。 有一个透明的人影,在血浪中挣扎。 一瞬间,汹涌的血浪就灌进了透明的人影中,形成了一个血色的人形。 忽然,一声撕裂天际的尖啸声传来。 血人的背后裂出了一双血翼。 血人挥舞着巨大的恶魔之翼,带着汹涌澎湃的血浪,冲向了静静悬于天上的红衣。 红衣秀眉微蹙,脸上带了一丝凝重,缓缓抬起手臂,向斜上方虚按。 滔天的血浪像是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上,溅起无数浪花。 血浪不断的涌注而来,向两边散开。 然而这道无形的壁垒像是没有尽头。 无穷无尽的血浪一次次的撞击,散开,又撞击。 壁垒却纹丝不动,坚不可破。 此刻,世界被斜分成了两半。 一半血浪滔天,猩红狰狞。 一半夕阳如辉,清风淡淡。 不知过了多久。 像是一瞬,又像是百年。 滔天的血浪终是消散不见。 仍是凌空而立的红衣,望着自己已经没有了手的手臂。 低低的叹了一声。 “其实,” 她将手臂放下,一只芊芊玉手又悄然出现。 “我不愿醒来。” 她转身跨入虚空。 李二在一片黑暗中幽幽醒来。 他只记得,巨大的压迫感袭来,王叔挡在了他的身前,脚下的城墙骤然轰塌,他眼前一黑,就昏过去了。 他推开身上的王叔,挪开一些破碎的石块,缓缓站起了身子。 沉沉的月光之下。 一片废墟之上。 睡满了。 红色的花瓣。 --------- “还能挺得住么?” “可以的,师父!” “这是一颗‘凝神聚气丹’,你找个时机服下去吧。” “谢谢师傅,嘻嘻,师父的小丹库都快被我吃光了!” “哎!难为你了!用生命的代……” “没事的,师父……只是,” “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妖神出世是无法阻止的,她现世后,必定会解开执明一族对这个世界的诅咒,压制了五千年的大道啊,但也仅仅是针对他们妖族解放,而人族将会迎来一场灭顶之灾。” “我们做了这么多,就是希望在妖神出世最为虚弱的时候,可以伤到她一分半毫,以此来拖延一下她的步伐,这样人族至少多了三十年的准备时间,这才是我们要争取的!” “然而,这些并不是没有代价的,没人会预料结果,所以才需要全力以赴。” “师父,我们为什么不提前准备啊?” “呵,人就是这样,不大祸临头了,谁也不愿意多掏一分力气,还以为这些都是传说,毕竟五千年过去了啊!” “哼,人们的自以为是,倒有几分命运的味道。” “师父,命运真的能够改变么?” “傲慢和无知是命运的武器,只有彻底的决心,才能与之殊死一搏。” “是,师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异界仁生》正文 第十六章 仙道正派 启明大陆的一角。 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上。 一个小胖孩嘴里“啰啰啰”着,驱赶着十几头健硕的羊,赶往他前天就瞄好的一片草地。 今天天气和昨天的一样,昨天天气和前天的一样。 前天则是个好天气,和往常一样。 羊群们安静的吃着鲜嫩的青草,小胖孩就找了一个小土包,舒服的躺下。 他一直把一头胖胖的羊带在身边,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鸡腿”,他很喜欢这个名字,他相信“鸡腿”也会喜欢的。 他嘴里咬着一根甘草,望着天上那块像一个巨大的棉花糖的云。 “鸡腿,那朵云我认得。” 小胖孩极力的允吸着甘草里的甜味,声音模糊的像要散开的柳絮。 “三天前,它就在那里。” “三天啦!还没有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天宫上繁多典雅的客房里,其中的一间。 一位女子掀开珠帘,从内屋里走出来,她正在扣领子上的第一个扣子,不知道是衣服太小,还是她身体某些令人艳羡的部位又丰腴了不少,她强忍着窒息感,手指头都捏痛了,才将将将那个无辜的扣子硬生生的塞进扣眼里。 她拧着两道烟眉,一屁股坐到一位身穿鹅黄锦衣的女子对面。 “通知让我们来天宫议事,自己却三天不见人影,真是够可以的!” 她捏起檀桌上玉碟里的一粒紫葡萄丢到嘴里,一边奋力的扭动着白皙的脖子。 这该死的正装,怎么那么瘦!是谁规定的出席天宫议事一定要穿正装的?真应该把他们吊起来,好好感受一下,这窒息般的感觉! “仙尊应该是有事耽误了,不可以乱说。” 她对面的女子瓜子脸庞,清眉秀眼,小嘴说话时轻轻开合,声音也是柔柔弱弱,惹人怜惜。 “有什么事非要现在做,这么多人等着呢,难道都是闲的啊?” “媚儿!” 女子抬眼望了她一眼,她翻了个白眼,也就不再说了。 这时,有一道声音,似是从极远处传来,恰好落到了耳边,似乎后退一步就听不到了。 声音里有着一丝疲惫和一丝歉意。 “各位道友,我来晚了,十分抱歉,现在还请移步玉霄殿议事。” 天宫就像字面意思一样,它是一座飘在天上的宫殿。 雄伟气魄,壮丽巍峨。 这位被叫做媚儿的女子,听到声音,便扭动着身躯,伸了个极畅快的懒腰,压不住的呻吟声也随之传来,那胸前的扣子像是不堪重负的将士随时会失守阵地。 “走吧走吧,大忙人总算是出来了。” 媚儿嘴里说着,可身子却没动,只是痴痴笑着,望着眼前这女子。 女子被她看的发毛。 “干嘛?” “师妹~” “嗯?” “咱们一起吧!” “不行!” 慕容雪脸色一变,“说好的我只是陪你来,不参加议事的!” “白雪妹妹,好妹妹,你就陪我一起去嘛。” “不去。” 萧媚儿起身跑到了女子的身侧,挤着坐下,鬼兮兮说道:“是不是怕碰到你的相好啊。” “你……你胡说什么呢!” 萧媚儿眼睛一亮,“嘿嘿,你跟那个逸真尊者真有一腿啊?” “你要死啦,说的那么难听!” “好好好,你们不是有一腿,你们是折了翅的鸳鸯,没了根的连理,断了弦的琴瑟,这回好听了吧?” 萧媚儿一边说着,一边还做着夸张的动作。 慕容雪看到媚儿滑稽的动作,扑哧一笑。 “昂,小宝贝,一起吧。” “不去!” 萧媚儿登时气结,她往桌子上一趴。 “那我也不去了!” 慕容雪无语的看着趴在桌子上的萧媚儿,这堂堂一派掌门,怎么说也快一百岁的人了,怎么跟个小孩一样。 她有些哭笑不得。 她好生劝说,“媚儿,你要是不去,回头门里的长老问起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可是要受罚的啊!” “罚吧罚吧,罚死我算了,反着我也是没人疼没人爱,什么苦活累活都是我,死了算了。” 萧媚儿一边说着,一边趁慕容雪不注意偷拿一粒葡萄,往嘴里吃。 慕容雪呆了半响,叹了一口气。 “好吧,但是我这衣服……” 萧媚儿一下跳起来,往内屋冲去,珠帘撞得稀里哗啦的响。 “我把你那套也带来了,你等会儿!” 慕容雪瞪着眼睛,思考着这句话的含义。 看到萧媚儿捧着一套浅黄色的正装,笑眯眯的出来。 “你……” “哎呀,都是好姐妹不用谢我,去吧去吧。” 说着萧媚儿一把把衣服塞到慕容雪手里,把她推向里屋。 然后,施施然坐到檀木桌旁,又捏起一粒浑圆的葡萄,仔细的品味起来。 哼,小妮子,跟我斗,哈哈。 玉霄殿,雕梁绣柱,大气磅礴。 极高的穹顶之上,雕刻着祥云野鹤,走鸾飞凤。 四面没有墙壁,其中有四根盘龙柱,各执一方。 青阳真人在前方的台阶之上,盘膝而坐,轻声地说着什么,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能落到众人的耳边,就像好朋友在你身边絮叨着一些家长闲事。 下方散坐着数十群人,众人神色肃穆,倾耳聆听。 萧媚儿带着慕容雪猫着腰,从一个盘龙柱后绕出,找了两个蒲团悄悄地坐了上去。 萧媚儿凝神听了一会,也不过是,妖神已经现世啦,人族将要面临一场浩劫,我们要齐心协力,共济难关云云。 萧媚儿感觉无趣,一个被压了五千年的老妖怪,就算出来了,又能翻起多大浪花,纵使本小姐不是对手,我们几大门派,掌门长老一起上,灭了那个老妖精还不是分分钟的事,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么! 青阳真人说完了,见众人没有异议,便又将朝剑派的云松尊者请上台说几句,毕竟道一门和朝剑派都是天下正道领袖,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而且青阳真人是知道朝剑派派人去阻拦妖神现世的事情,其中隐晦也略有所知,虽然青阳真人认为万事万法,应顺势而为,并不赞同朝剑派的逆天行为,有违天地间浩然正气,但还是非常佩服他们的勇气。 毕竟,人族在对抗妖族的决心上是不容置疑的。 萧媚儿见朝剑派的掌门上了台,便来了兴趣。 她感兴趣的可不是这个云松尊者,更不是天下大事,而是师妹的相好,朝剑派的长老,逸真尊者。 她略略起身,看向远处的几个人,刚刚云松尊者就是从这里离开的。 嗳,有点看不清。 这个有些像。 不是不是。 那这个呢?也不是。 难道逸真尊者没有来? 萧媚儿不知不觉已经站起了婀娜的身躯。 在一众盘膝而坐的人群最后,她缓缓站起的身姿是如此的亮眼,仿佛是害怕惊扰到众人,但又有话不得不说,这让云松尊者感到一丝欣慰,这位年轻的紫霞山掌门可是有名的刺头,但是她能在他讲话时,还保持如此的尊重,真是令人意外。 “先稍停一下,呵呵,紫霞仙山的掌门好像有话要说。” 萧媚儿忽然看到众人都望向了她,不禁一呆。 “啊?” 她看到云松尊者和蔼的笑容,倏地反应过来。 “哦,我就是想问,怎么没有看到逸真尊者?他没来么?” 这回轮到云松尊者一楞,他正整理思路,准备更好的回答她的问题,没想到萧媚儿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他顿了一下,道:“逸真尊者本来是要来的,但是临时有事耽误了,你若有事找他,恐怕需要到我派剑山去找他了。” “你还有别的事情么?” “我……” 萧媚儿正欲说话,却被坐在一旁的慕容雪拉了一下袖子,她看到慕容雪娇羞的小脸嫣红一片,只好作罢。 “没事。” 云松尊者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继续他的讲话。 大概意思就是,要众掌门多招收一些门派弟子,多加扶持,还要门下散在各地的弟子尽快了断红尘,返回宗门,以作准备,门派之间也要多多交流等等。 最后,由青阳真人做了总结。 人类的命运,在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从未认过输,也从未低过头,只要我们众志成城,万众一心,就一定会度过难关! 稀稀落落的掌声,把昏昏欲睡的萧媚儿吵醒。 她打着哈欠,拉着慕容雪朝外走,也做了总结。 真的是无聊啊。 走到天宫的边缘,大家都一个一个凭空消失了。 这是比较简单的隐身术,也就能骗骗凡人,但是只要是练气士都知道的一条法则:不准在凡人的视线中飞翔,违者当做魔教中人处置。 所以凡是学习飞翔术之前,都必须学会这个隐身术。 萧媚儿正准备施展隐身术,突然愣了一下,慕容雪回头看她,询问道:“怎么了?” “没事。”萧媚儿笑了一下,“回去再说,这几天没见咱们家小白了,都有些想它了。” “嗯,那我们也走吧。” 萧媚儿和慕容雪齐齐施了个隐身术,飞离了去。 只是萧媚儿还在想着刚刚脑海里传来的一句话。 “各位掌门、宗主,攘外必先安内,一个月后,集结门下弟子,全力剿杀境内魔教势力!” 萧媚儿微微叹了口气,对她而言,魔教比那个所谓的妖神麻烦多了。 毕竟,打了近百年的交道了,魔教的心狠手辣,肆无忌惮,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哎! 这个世道开始不太平了! 一个月后。 东铭国,京城,首相府。 亭台楼阁,朱甍碧瓦,一座古色古香的宅院。 宅子中靠后方的一座临水亭上,两书生弈棋,一老一少。 天上的乌云伸卷无度,时长时短。 看来又是一场夏雨将至。 “琴知啊,这样已经不行了,马呢,终究还是需要走日的。” 老者沧桑的声音像是温煦的阳光,带着无限的包容,沁入人心。 “已经不可以了么?” 姜琴知低着头一动不动,安静的睫毛,此刻显的格外的修长,他的声音很低,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老者手里握着一个翡翠棋子,他轻轻的摩擦着棋子上的纹路,淡淡的说着。 “如今,你即将成为亚相,你的一切都将暴露在阳光之下,所以你必须收敛起你背后的阴影,那里已不再是你汲取力量的源泉。“ “是么,好像还不如以前。” “不要忘记了你的初衷。” 姜琴知沉默不语。 任何事情都需要付出代价,不是么? 空气中闷的像是凝固了一般,仿佛一个定时炸弹,一触即发。 轰隆隆! 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开。 如约而至的暴雨,如万马奔腾,倾洒人间。 姜琴知缓缓抬起头,说了一句话。 在这个骤然失音的世界里,没人能听见他说了什么。 但是,老者看到后,却是开怀大笑起来,朝他点点头,仿佛听懂了他的哑语。 “你说什么?” 宅府门口,两个侍卫躲进门里避雨,一个年轻侍卫凑过去,大声的喊着。 那个年迈一些的侍卫,拍掉头上的雨水,转脸也喊着。 “夏天的雨,就像你的大软蛋,中看不中用,屁大点的功夫,它就会停了。” 仿佛是验证年迈侍卫的话一般,雨顿时小了几分。 年轻侍卫呆呆的望着门外的雨幕。 年迈的侍卫则一脸得意的大笑起来。 雨不一会就停了。 临水亭里,又多了一个人,他是老者的孙子,叫陈士勤,长相俊朗,身材高大,但是一旦受了什么委屈,或者不开心,他就喜欢到爷爷旁边呆上一会。 姜琴知和老者正聊着一些国家大事。 他静静的站在老者的身后,听着爷爷沙哑而轻柔的声音,心底的那些委屈像是浓雾般,一点点被吹散开来。 但是大多数都是姜琴知在说,老者在听。 老者抬手走了一步棋,缓缓说道:“今天早上的消息,各大仙山势力,以及附属门派,开始清剿魔教中人,让我们全力支持。” 姜琴知继续下棋,像是不需思考一般,说了一些举措,什么要配合严加盘查,让百姓少去山林野外等等。 陈士勤听得有些烦躁。 之后他们又说到关于禹城,陈士勤则来了点兴趣。 这个突然被恶魔吃掉的禹城,一座城整整七万多人消失的无影无踪,而恶魔又不知去向,弄得人心惶惶,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朝廷依旧没有给出一个答复,听说有些地方都已经爆发了动乱,京城中甚至聚集一些爱国人士,说是请愿,让朝廷务必给个答案,否者会人心不稳,天降大祸。 想到那些所谓的爱国人士,陈士勤心中就一下又腾起一团怒火,那些带着骂骂咧咧的语调,说什么首相老糊涂了,不行了,早就该退隐山林之类的话,让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真想把那些人的嘴脸,一拳捣烂,看他们再敢胡说! 姜琴知此时心情则好多了,他的语气变得轻快,“那些动乱成不了大气候,不用理会,当地应该可以自行解决,如果解决不了那就可以解甲归田了,至于那些京城的学子,派两个口才好的官员,把他们聚集起来,安抚一下,也没……” 陈士勤在一旁忍不了了。 “安抚个屁,你知道他们是怎么骂爷爷的么?那些人全部都应该抓起来……” “士勤!” 老者轻喝一声。 姜琴知听到陈士勤的话,脸色也不由得凝重了几分。 “要不……我们惩罚一下他们?” 老者脸色如常,淡淡道:“他们没有错,为什么要惩罚他们?” “可……” “呵呵,我又不是纸糊的,见不得唾沫星子。你呀,还是有些年轻气盛,不过也是好事,只是将来,当你来承受这些的时候,我希望就算是狂风暴雨,你的心也不要起一丝波澜。” 姜琴知放下手中的棋子,缓缓站起身,恭敬的鞠了一躬。 “老师,我错了。” “坐下吧,你以后还会错很多次,不用每次都这样,错了就改就可以了,没人会是圣人。” “嗯!” 陈士勤见姜琴知本来都要同意了,谁知爷爷说了几句话,这事算过去了? 他沉声道:“爷爷,那些人只是贱民,他们竟敢这样侮辱您,姜汁不敢抓人,我去把……” “住口!!” 陈士勤被喝的一震,他从来没听到过爷爷这样的声音。 爷爷的声音,冰冷且透露出丝丝震怒。 “去静思崖反省一个月。” 陈士勤心里的委屈像从深渊里冲出的野兽,瞬间将他吞噬。 他眼睛通红,原地执拗了一会,转身就走。 “老师……你没事吧?” 姜琴知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老师。 不过,他再一转脸看老者,老者脸上风轻云淡,又何曾有过愤怒。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要他明白,他那句话错的有多严重,希望他可以醒悟过来。” 姜琴知瞪大了眼睛,仿佛有些不适应。 老者却笑了一下。 “自从五十岁之后,我心中就再也没有起过波澜了,每次生气或者欣喜,都是因为需要这样,生气表示震怒,欣喜以示表扬,震怒或让人知错就改,表扬则让人再接再厉。” “这些,你以后就会明白了。” “你接着说吧,你刚刚说的办法只算是饮鸩止渴,我想应该不止这些吧。” 姜琴知整理了一下思路,又继续说。 “嗯。” “本来我已经有了一个办法,但是现在看来那只算是下策。” “那何为上策?” “恶魔并不存在,而魔教的人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那之前我们为什么不这样说?” “之前,这种说法一旦散布出去,势必会遭到魔教的强烈反扑,按照他们的性格,必定会组织一次类似的屠杀,到时受苦的还是百姓。而现在就不同了,各大仙山势力正在全力剿杀魔教,他们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至于这点脏水,他们也只好当一回哑巴,吃一次黄莲了。” 老者微微笑道:“还有呢?” “随着练气士对魔教人员的捕杀,最后他们可能就忘记了我们的这点脏水,而真正仇恨的是正道的练气士,这样我们以后就少了很多反噬的可能。如果正道人士将魔教人员捕杀殆尽,百姓的生活安稳了不少,在百姓的心里感激的还是我们朝廷,他们会觉得是我们找到了罪魁祸首,并将之消灭。” “我们只需要做做样子,不废吹灰之力,就可化解此事。” 老者终于是点了点头,“嗯。” 姜琴知心中还意犹未尽,脑海里还在不停的思考运转。 “不过,你说错了一点。” 姜琴知登时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皱着眉,努力思索着。 “我们并没有向魔教泼脏水,虽然禹城一事可能和他们无关,但是数百年来,这些魔教中人犯得事还少么,偏偏那些大魔头,我们却无能无力,这让多少百姓对我们失去了信心,所以这一次,我们要借此机会,不遗余力的帮助正道练气士剿杀魔教,甚至有所牺牲,也在所不惜!” 姜琴知听得愣愣失神。 “国策谋略,不要只沉浸在玩弄上面,要让它真正的发挥作用,让百姓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这才能让它避免沦为阴谋诡计之流。” 老者见姜琴知还在出神,便轻轻放下手中的棋子,离开了临水亭。 他有些微胖的身躯渐渐和婆娑的树影融为一体。 他轻轻摇头。 “就算是空手套白狼,也要在自己胳膊上狠狠的咬上几个带血牙印,这样,才不会有人心生妒火。” 下午,阳光明媚。 但是,雨不期而至。 虽然不是倾盆大雨,但却下了好久。 静思崖在宅院的后面。 这是一座小山,有一面山体光滑如切,垂直陡峭,所以被称为静思崖。 现在崖上正吊着一个人。 姜琴知现在的处境不可谓不尴尬。 平常顺着这个老藤下去,就可以到下面悬在半空的洞里。 他虽然是普通人身体,但也是相当的健硕,爬个老藤上上下下的没有问题。 但是今天下着大雨,老藤格外的滑溜,没爬几下,他就不敢乱动了。 他现在连握紧都费劲,哪还敢乱动啊。 不一会,他全身就湿了个通透,手上的力气也逐渐消失。 他无可奈何,只好使出最后的杀手锏。 “救命啊!!” 他“啊”字还没有喊完,就看到陈士勤从洞中露出个头,一脸的坏笑。 “你下来啊。” 姜琴知骂人的心都有了。 他声音略带颤抖,“我这怎么下啊!” 凄凉的雨声,显得此刻的他,格外的楚楚可怜。 “你松手,我接住你。” “不松。” “你松不松?” “不松!” “你不松,我走啦。” “啊喂!你真走啊,你回来啊,我松,你接着我!” 姜琴知眼睛一闭,就当做一场噩梦。 他睁开眼睛时,眼前是陈士勤那张欠抽的脸庞,他连忙跳出他的怀里,蹲在一旁已经烧的很旺的火堆前烤火。 “姜汁儿,把衣服脱掉烤吧,这样快些,不然你身体冻出个好歹,爷爷又该训我了。” 姜琴知想了片刻,哆哆嗦嗦的把上衣脱掉放到旁边的木架上烘烤起来,自己则光着半个身子蜷在角落里,与陈士勤隔火相对。 但是任凭陈士勤怎么撩他,哦不,怎么喊他,他都不搭话。 只是静静的望着火堆。 一言不发。 夏天的衣服本就薄透,一会的功夫,姜琴知的衣服就已经干松清爽。 穿戴整齐的姜琴知,也恢复了往常的神采。 他来到陈士勤的对面坐下,叹了口气。 “或许我可以掌握一个国家的命运,但是我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握不了。” 陈士勤想想也是,刚才的确危险了一些,那个高度如果掉下去,姜汁绝没有生存的可能。 但是他也没接话,这叫人怎么接啊,说的这么高深莫测! 他赏了姜琴知一个白眼。 姜琴知则欣然接受。 “谢谢你。” “不用,一点都累不着,就你这小身板,你再跳下来十次,我也都能接住。” 饶是姜琴知此刻有再好的心境,也被陈士勤这一句话破坏的干干净净。 他黑着脸,准备单刀直入,不再废话。 “老师让我来看看你,有没有知错!” “爷爷让你来的?” “这不重要,你下次别再说那样的话了!” 陈士勤站起身往黑暗里走去。 “你走吧。” 姜琴知嘴角一阵抽搐。 要是往常,顺着那个藤也就爬上去了,今天他就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他看着执拗如蛮牛的陈士勤,心中也升起了一丝怒意。 “你知道,你今天那个“贱民”,要是让外人听到,你终生都不可能入朝拜将了!“ “不稀罕!” 冰冷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丝丝寒意。 不过还好,他还肯说话,那就好办。 姜琴知继续说道,“那些人的确是可恶,但是他们只是普通人啊,七情六欲,嬉笑怒骂是再正常不过了,何必与他们较真呢?民是国之根本……” “我也是普通人!” 姜琴知好险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你是普通人?” “岩宗登门入室的大弟子,你是普通人?” “你要是普通人,怎么敢随便说出,要去把那些人都抓回来的话!” “这些都是当官的事,你哪来的权利抓人?” 姜琴知气得发抖,他并不是气陈士勤,而是心底害怕,长此以往,陈士勤会堕入魔道,也不无可能! 这也是今天老师发火的原因,虽然只是“贱民”两个字,但是其中不仅仅包含了愤怒,还有高高在上的鄙夷! 他听到里面没有动静,便缓了缓语气,继续说。 “我知道,你们这些练气士,都被当做神仙对待,飞天遁地的,自恃高人一等。” “我……” “你不用反驳,实事如此,你们心里总是看不起我们这些普通人。” “可是你想过没有?练气士也是人,也有家人!我记得你们陈家,传承数百年,也就出了两个练气士吧!这已经是极少见的了。其他人呢?都是普通人,爹、娘、爷爷、奶奶,哪一个不是普通人,当你说‘贱民’的时候,虽然你不是说我们,但是语气中那种对普通人的不屑一顾有多明显,你知道么?你有没有考虑过老师的感受,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们都是普通人!” “在你心里,只要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就不多费一句话,对么?”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就在这崖顶上,我们躺在那里,看着天上的星星。你说,这天上其实飞的有人。我不信。你又说,他们都隐着身呢,所以看不到。我就问,他们为什么要隐身啊?你说,你也不知道。” “但是现在我知道了,他们是怕百姓看到,会心生惶恐,扰乱到百姓的生活!这才是仙派正道,斩妖除魔!守护一方和平!绝不持强凌弱!你知道吗!” “我们偶尔在天上看到的那些人,哪一个不是恶贯满盈的魔头,他们自私自利!残害百姓!将百姓视为蝼蚁,信奉强者为尊!这些你都知道吗!” “所以他们是魔教邪道!如果你再这样下去,迷失在对力量的追求,享受着高人一等的虚荣,你最终也会坠入魔道!” “你知道么!!” 黑暗中缓缓露出一张痛哭欲绝的年轻脸庞。 “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 “我不想这样的!” “我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异界仁生》正文 第十七章 唯一的挂念 东铭国,禹城,向北。 现在被称为,恶魔之城。 恶魔之城向北,是一条宽大却铺满了枯枝败叶的官道,官道一路向北,行至尽头,撇过长满杂草,灌木丛生的道路尽头,选择左边那条还算宽裕平整的土路,继续向北,走不久,路就有些蜿蜒了,四周的树木都变得高大不少,接着就是一座大山横在眼前,山路泥泞,艰难险阻,翻过山,就是一条小路,沿路出现了一些人家和村落。 再往北,就是一片葱郁茂密的森林。 过路的人说,它叫昨日森林。 据说是一个吟游诗人起的名字。 问他名字的来由,则是一个憨厚的回答,谁知道呢,不过这名字挺好记的,就一直叫着了。 进到昨日森林中,可以看到地上一条条曲折的小路,错综复杂。 看来周围的村民,经常出入昨日森林。 他如是想着。 只是,腹中一阵索命似得咕噜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骤然间,他感到四肢沉重,头脑昏沉,一阵恶心。 他有些站不稳,只好扶着粗糙的树干缓了一会。 他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 如果不算上三天前,布兜里的一点残余的烧饼渣。 就已经是三天半,寸粒未进。 他身披黑色短披风,披风后面还斜背着一把木剑,一把做工惨不忍睹的木剑。 他又走了一会,然后找了一个树皮相对光滑的大树,缓缓坐下,靠了上去。 他扭脸侧过刺眼的阳光,眼睛微闭,口中无意识的说着什么,表情却略显挣扎。 树林里一阵阵清风,倒也惬意。 他慢慢放松了意识,快要睡去。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他的心骤然一紧,睁大稚眼看向那边,犹豫挣扎的神色又渐渐浮现。 他猛地站起身,走进了一片阴影之中。 来的是两个人,一个人高马大,一个稍显瘦弱。 看着两人渐渐走近,他缓缓走了出去,面目狰狞。 “打……打劫!” 话刚说完,他就在心里狠狠的骂了自己一句,明明都想好了,要凶神恶煞,凶神恶煞!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连……连个字都说不顺溜。 那狰狞的表情,也一瞬间就没了,就剩下一脸的尴尬。 李二看着突然冒出的一个人,还龇牙咧嘴的,心中一阵古怪。 他有些想笑,这是第几波了?第十波了吧! 不过这次好像有些不一样,前几次都是二话不说,上来就要碾死他们,好像他们是蚂蚁一般。 但这次,却是打劫。 还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 手里提着一把拙劣的木剑。 他要打劫他们俩。 他脸上忍不住扯起一丝笑容。 “你,真的要……打劫?” 披风少年被这么一问,气势顿时又矮了一截。 “你……你要是不愿意打劫,那就不打了。” 他把木剑缩回身后。 “那,你借我点钱,那个,山高路远,有缘再见,我再还你,怎么样?” 李二正要说话,可是他旁边的王翦却笑的有些过分,引起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 李二赶紧转身扶住,已经笑弯了腰的王翦。 王翦边咳嗽,边还说着。 “这小子,哈哈,太搞笑了,他,他还要打劫,哈哈哈。” 李二轻轻拍着王叔的背,看着他有些勉强的笑容,却是有些心疼。 咳嗽的这么厉害,脸上还是没有一丝血色! 自从离开禹城后,王叔的脸就好像被漆过了一样,惨白惨白的。 “好了好了,别笑了,我去把他撵走,你休息一下吧。” 他把王叔扶到一旁的树下,示了个安心的眼神。 王叔还是不停的笑着,好像要一次笑个够一样。 披风少年听着那人肆无忌惮的笑声,心中被激起了一丝怒火。 “喂!我在打劫!有什么话不能打完劫再说!” 李二回过身,嘴角勾起。 他站直了身子,拍了拍衣服上的浮尘,与披风少年遥遥相对。 “好,那你打吧。” 披风少年刚张开的嘴又合上了。 我打吧? 我怎么打? 他翻着眼,想了一下,道:“你,你有五钱,嗯……十钱,十钱你有么?” “有啊。” “那你把它给我吧。” 李二差点笑出声来。 “不给!” “你……你不是叫我打么?” “对啊,你来打啊,我又没说,我要给你。” 披风少年感觉自己被耍了,怒道:“你会后悔的!” 李二点点头,这还像个打劫的样子。 突然,林间扬起了一阵长风。 风卷如龙! 李二的瞳孔骤然放大。 披风少年的木剑剑尖已然来到了他的眼前。 王翦瞬间出现在了旁边,他一脸凝重,认真的审视着这个披风少年。 他不敢妄动,怕这少年还有什么出其不意的杀招,只好大喝道:“你杀了他,你一定会死的很惨!” 披风少年被吓了一跳,他的手开始颤抖,眩晕感又一阵阵袭来。 他微弱的说,“我又不要杀人,我只想打劫。” 王翦又看了一会,才算放下心来,这个少年脚步虚浮,手脚颤抖,明显是强弩之末,刚刚那一剑应该是他全部的力气了。 不过刚才,如果他真的要取小二性命,那也是做到了,看来自己还是太大意了! 王翦从怀里掏出钱袋,递过去。 披风少年摇摇头,“我只要十钱!” 王翦一愣,“十钱?” “嗯!” 王翦只好摸出了十钱,放到他手里。 披风少年咧嘴笑了一下,收起了木剑,还说了声谢谢。 然后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李二无语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少年。 “王叔,他怎么了?” 王翦上前查看一番。 “气血不足,好像是……饿昏过去了。” “……” 李二蹲过去,仔细看了一下少年的相貌。 眉毛很浅,睫毛很短,小巧的鼻子上还带点灰尘,嘴巴紧紧抿着,薄薄的两片,有些干裂。 他摘下身侧的葫芦,抬起披风少年,喂了他两口水。 “王叔,这……” “你自己看着办,反正我不背。” 王翦说完,拄着他不知何时做的一个简陋拐杖,背上包袱,拎起前几天在路边捡的一块黑木头,转身就走,怕惹上什么似的。 李二看着双眼紧闭不省人事的少年,不再犹豫,将他背到背上,颠了颠,向王翦追去。 阳光穿过浓密的树叶,映在地上,映在王翦和披风少年的身上,浮光曳影,像是披了一层带有碎花的毯子缓缓前行。 王翦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摇摇头。 “这小子修为不高,甚至还没有进入元境,只不过身法极为高明,你要是认真一点,也不会连一招都接不住的。 李二背着少年,与王翦并肩走着。 他颠了颠身子,看向王翦的脸,依旧是白的吓人。 “嗯,你的身体不要紧吧?” “放心吧,暂时死不了。” 李二拧着眉毛,不满他的回答,“胡说什么!什么死不死的!” 王翦轻笑了一下,随脚踢飞了一个枯枝。 枯枝在空中断裂坠落。 出了昨日森林,就看见前方不远处,一个帷幔轻轻的在空中飘荡。 走近些,才能看清,上面写着四个字。 “十钱一碗” 这是一家简陋的面馆,木屋竹竿,木屋不大,可能显得不够亮堂,客人吃饭用的两张八仙桌,全都放到了门口,上面撑着一个灰色的雨棚,避光挡雨,简单却也让人心安,竹竿也不是很高,竿上全都是岁月的痕迹,顶部的那个招客旗在风里轻轻摇摆,不张扬也不含蓄,就好像一位柔情似水的姑娘,问你要不要吃碗面再走。 李二扭头看了一眼,小嘴不停吧唧的少年,苦笑了一下。 “王叔,我们吃碗面再走吧。” 王翦不置可否,他不停的打量着这家面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李二将背后的少年放到桌旁的长凳上,唤醒了他,他艰难的醒来,一脸茫然,气息微弱,连说话的声音都细若蚊鸣。 李二解释了好半天,他才听懂,最后说了一声谢谢,又欲睡去。 旁边的一个八仙桌,坐着一个汉子,他翘着二郎腿,吃着一碗面,吃的极香,他看到王翦他们三人坐下,头也不回的喊了一声。 “婶子,来客人啦。” “好。” 木屋里传来了一个淡漠的声音。 声音刚落,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婆婆走了出来。 “葱油面,十钱一碗,要几碗?” 披风少年一听葱油面,立马醒了几分,他转头朝老婆婆努力的喊道:“我要一碗!” 李二笑道:“一共要三碗就可以了。” 老婆婆转身离去。 王翦看着老婆婆的背影若有所思。 那个汉子咽下了一口面,又喝了一口汤,露出了极为享受的表情,他抹抹嘴,朝王翦他们说道:“别看这是个小店,嘿,婶子做的面,那真是没的说,我从小就在这吃,到现在也没吃腻!” 王翦听他说这话,这才露出一丝微笑,朝他点点头。 不一会,三碗葱油面就做好了。 面香味顿时扑鼻而来,让人食指大动。 披风少年等不及面凉,就吃了起来,吸吸呼呼的,烫的他直吐舌头。 老婆婆送来了面,转身就要回去。 那汉子站起身打了个饱嗝,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他笑嘻嘻的看向老婆婆。 “婶子,叔呢?怎么这几回都没见着?” 老婆婆身子一顿,停下脚步,面向着有些阴暗的木屋,看不清表情。 “走了,七天前就走了。” 那汉子的笑容猛地僵住。 半晌,才叹道:“叔,叔他多好的一个人啊,说没就没了,这真是,真是……哎,婶,你也别难过,那个,要节哀顺变。” 老婆婆沉默了一会,突然笑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还顺变,有什么顺变的,臭小子,吃完了就赶紧滚蛋,在这学人家掉什么书袋子。” 汉子也笑了,“嘿,那你保重身体,要是有什么用的着我的地方,你叫我一声,我走啦。” 说着,扛起两端系着两大捆柴火的扁担,一摇一晃的走了。 老婆婆过去收拾碗筷,她看到桌子上的饭钱有些多。 她大概数了一下,一共二十多钱。 老婆婆抬头看向已经被树丛遮住了身影的汉子。 叹了一声。 她想找个人,叙叙这事。 可是这个人,已经不在。 夏天里,太阳的威力虽大,却也奈何不了一张小小的灰色雨棚。 雨棚下,众人安静的吃着面。 披风少年也渐渐不再狼吞虎咽,变成小口的嚼咽。 忽然,他想到什么,他从怀里掏出那十钱,放到李二那边。 他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个就算面钱吧,以后有机会,我再还你。” 李二笑笑,说没事,然后就问他,怎么身无分文的一个人在外边?家人呢? 他则低着头,边吃面,边小声的说着。 他是要去找他娘。 他家是做生意的,家境还不错,他爹娘很恩爱,也很疼他,他那套功夫,就是他娘教他的,但是就在半年前,他娘被两个人带走了,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爹开始没日没夜的酗起酒来,不再管他,他犹豫了好久,还是决定去找他娘,他经常听他娘说起黎山那边的事,于是他从家里拿了不少钱,准备去黎山,可是路上只要碰见乞丐他就施舍一些,再加上他并不习惯省吃俭用,不到两月,钱就花的一干二净。 披风少年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他说,他想他娘了。 李二在一旁,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最后看他好了一些,就问他,还要去黎山么? 他点点头,说,要去。 李二从口袋里拿出一些银钱,递给他,笑着说,反正你也借了我十钱了,再多借一些,我下次遇到你,也好向你讨要。 少年呆了一下,说不行,他不能再要李二的钱了。 李二又说,那你怎么去黎山呢? 少年顿时哑口无言。 最后,他将钱收了起来,又十分认真的谢过李二,说,以后遇到了一定会还他的,并将身上的黑色短披风解下,递给了李二。 李二笑着说,这算利息,回头本金可一分不能少啊。 少年点点头。 少年把面吃完,把汤喝的一滴不剩,他站起身,说要走了。 李二还没说话,王翦接道:“嗯,你先走吧。” “再见。” 少年转身离去。 李二问王翦,“我们不走么?” “走不了了。” 王翦声音淡淡的,像是说一件极为普通的事情。 李二没听懂王叔说的什么意思,他把最后一口汤底喝完,说道:“太热了,在这歇息一会也好。” “是啊,这么热的天,这么着急走干嘛。” 突然冒来的声音吓了李二一跳,他转头看向旁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这人看上去像个樵夫,五大三粗的,宽大的裤腿袖管都撸了起来,腰间别着一把柴刀,没穿鞋子,赤着脚站在地上。 他嘿嘿一笑,坐到了刚刚少年的那个位置,和王翦对面。 王翦直直的盯着他。 “就你一个?” 这人轻笑了一下,“现在的你,我一个就够了不是么?” “之前也是你的人?” 他摇摇头,“不是我,是我们,我们一共死了四个人,现在也该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其实,我们的目标不是你,你知道,你现在这副样子,已经足够了,没必要把命也搭进去。” 王翦看了他一眼,声音骤然冷下来,“你们来之前也应该了解过我,所以少说这些无用的话吧!” 那人哂笑了一下,又劝说道:“有什么比自己的命更重要的呢,何必为了一些……” “够了!我王翦虽说不是什么道德高尚之人,但也不是什么事都能够拿来谈判的!” 王翦说完,就剧烈咳嗽起来。 李二眼睛微红,口中喊道:“王叔!” 王翦朝他摆摆手,示意没事。 突然,一道刺耳的破空声响起,一条灰影闪电般刺向李二的脖颈。 “铮!” 一声金石碰撞的之音,顿时火星四溅。 “小二,快走!” 王翦全身泛起黄光,手掌的肌肤更是直接变成金色,他一手抓住伸向李二的柴刀,另一手屈似鹰爪向着那人咽喉锁去。 那人不慌不忙,单手拧动柴刀,从王翦手中抽出,在空中划出一片灰色的阴影,一刀斩向王翦袭来的手爪。 “铿!” 又是一声金石交错的声音,接着是一阵密集的“咔嚓”声,八仙桌登时坍塌碎裂开来。 李二被震的倒飞出去,摔倒在木屋的墙根,直磕的李二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虽是足以劈山断石的一刀,但却也没能让王翦的手爪移动半分,他的手直直的插入那人的喉中。 却只是一道残影。 那人不知何时绕到了王翦的背后,一刀劈向王翦的肩膀,接着是后脑、脖颈、腰肋、大腿、腿弯、脚面,一刀接着一刀,一刀快过一刀,反复的砍向这几处,残影片片,最后舞成了一团灰色的刀影光幕。 王翦却浑然不知般,任由那人挥刀如雨点般落下,只是每一次刀尖在触碰到身体的一瞬间,那一处皮肤就泛起金光点点。 犹如冶炼打铁一般,每一刀下去,就是铿锵一声,火星一片。 王翦身后好像荡起了阵阵金色的涟漪,一波接着一波,密集的金石交错声此起彼伏,越响越烈。 王翦收回手,突然长啸一声。 登时原地炸雷一般,桌凳碎木全都倒飞着激射而出,木屋更像是豆腐垒成,瞬间散碎成一根根残木,四散而飞,头顶的那个雨棚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李二在气浪冲击之前,在阵阵的轰鸣碰撞声中,被那个老婆婆拽向了远处,才算躲过一劫。 四周腾起的烟尘,稍稍停歇。 但见那人站在王翦身侧的不远处,一脸的可惜。 他手里那把柴刀,已经秃了,刀尖碎了,刀刃上坑坑洼洼的崩开了几十个大小不一的缺口。 可惜了一把上品宝器! 他丢掉破烂不堪的柴刀,扭了扭脖子,阴阳怪气道,“不愧是岩宗的第一代长老,一身金甲功已至化境,可惜你还能撑得多久!” 王翦现在通体金黄,仿佛披上一层金色战甲,金芒流转,暗蕴其中。 他看清那人位置,蓄足了力气,怒吼一声,如上古巨兽般冲了过去,每一步都含有万钧之势,让大地震颤。 那人看到王翦冲将了过来,眼中露出一丝残忍的光芒。 他狞笑一声,全身的肌肉开始颤抖,从腿部开始,小腿,大腿,胸部,双臂,最后到手掌,每一处的肌肉依次爆炸膨胀,青筋虬结,最后全身的肌肉几欲破体而出,狰狞恐怖,衣物艰涩的贴在身上,好像下一瞬就要裂成碎片。 顷刻间,那人已然变成了一个人形野兽! 王翦的铁拳已至眼前,他咆哮一声,已经变成砂锅大小的拳头,从身后猛地挥至身前,一拳对轰过去。 “砰!” 空间好像都晃了一下,一声沉闷的轰鸣声响起,像是撞在了心房之上,久久不散。 地面陡然间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两人四周方圆数丈的尘土无风自起,卷起漫天烟尘。 此刻,尘土弥漫中,王翦原地不动,金芒流转的脸上,看不清表情,只是右臂上倾覆的黄金战甲,出现了一丝裂纹。 而那人却倒退了一丈左右,双脚在地面犁出了两道深深的沟痕,现已地面平膝! 他面带狞恶,跳出沟壑,怒吼一声。 “再来!” 王翦和那人同时冲向对方。 沉重的脚步声像是是来自地狱的号角。 “砰!!” 又是一拳,两人同时倒退了几步。 那人的袖子再也承受不住剧烈的冲击,爆成了一团碎屑。 王翦那条手臂上的金色护臂则又多了几道粗大的裂纹。 两人止住退势,又是一拳轰向对方。 沉闷的声响中,两人再次分开。 又是一拳,又被轰退。 两人像是斗兽场上的两头蛮兽,为了观众的喝彩和最终的奖励,不停地冲撞角劲,周而复始,不知怠倦。 只是这场战斗,没有喝彩,也没有奖励,而失败的代价却是再也无法进入到梦中与那心爱的人相聚。 王翦后退的距离越来越远,金甲上的裂纹已经布满手臂,蔓延至胸口。 那人的手臂上数条血管已然爆裂开来,鲜血淋淋,看不清手臂的模样,只是一片血肉模糊。 他双眼充血,面目狰狞,咆哮着再一次冲向王翦。 在两人碰撞的前一刻,他挪开了手臂,将自己的胸口露给了王翦的拳头。 而他的另一只手,也悄无声息的砸了上来。 他的双拳猛地锤向王翦的脑袋! 双拳贯耳!! 这一刻,画面开始变得模糊。 声音也消失了,声音像是闷在了哪里? 所有的一切,都静悄悄的,仿佛一场无声的哑剧,翻到了最后一页。 那金黄,开始褪色,剥落。 带着一切美好的,苦恼的,甜蜜的,无奈的,像一阵青烟,消散于天地之间。 王翦转头看向远处李二那边。 他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只发出了一阵微弱的“嗬嗬”声。 但李二听到了,他听到了。 他挣扎着挣脱了老婆婆的拉扯,冲了过来。 他扑到已经倒在地上的王翦身上,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王叔,你醒醒啊!” “醒醒啊!” “王叔,对不起!!” 他不知道怎么哭的,糊了一脸的眼泪鼻涕,哭成了一个傻孩子。 痛苦的哭声,成了这一刻唯一的声音,只是不时出现的干呕声,稍稍打断片刻。 那人站在一旁,全身的肌肉已经萎缩下去,原本麦色的皮肤隐隐浮现一层黑气,他吐了一口鲜血,其中夹杂着不少内脏碎块。 他擦了擦嘴角,身体有些颤抖,仿佛一瞬间老了几十岁。 他此刻的声音,像是两块砂布艰难的摩擦,“何必呢!” 他转眼看向李二,面无表情,还在滴血的手臂,慢慢的伸向了依旧痛哭欲绝的李二的头颅。 突然间,他猛地将血手握成拳头,砸向身后。 老婆婆灵巧的向后一跃,躲开了这一拳。 她手中握着一把鱼骨匕,站的笔直,一身凛冽的气势,却显得她脸上老态龙钟的样貌有些怪异。 那人脸上浮现一丝怒意,他的声音变得嘈杂,还带些碎音,嘶哑的像是一块漏风的破布。 “老太婆,别多管闲事!” 老婆婆没有理他,她把手中的鱼骨匕,拿到眼前端详、抚摸,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甚是怀念。 那人目露凶光,一转身,一脚朝李二踹去。 可是脖间的一丝寒意,让他不得不跃向一旁。 他怒道:“你可知……” 话未说完,他又是向右一闪。 老婆婆像是鬼魅一般,不时出现在他的身前,身后,左右。 他咬着牙,不停闪躲,心中却已是将这老婆子的八辈祖宗都问候了一遍。 这个疯婆子! 要在之前,他可以轻轻松松的锤死这个疯婆子。 但是现在,他伤的太重了! 他已经累了! 此刻,他只想快点回到家里,和可爱的女儿说说话,然后洗洗脚睡觉。 但是,一切都太迟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坚持不住,身形稍稍慢了一瞬。 他感觉脖子一凉。 这一凉,似乎凉到了秋天,丝丝寒气,瞬间涌进了他的身体。 隐约中,他听到了一声叹息。 “何必呢。” 他想笑,但是已经笑不出来了。 只是在心中想着,这报应来的可真快啊。 太阳不知冷暖。 夏日炎炎。 但有些人心里却是秋意绵绵。 冰凉像是雪山下的一缕小溪。 盘旋在心底。 蔓延在心间。 老婆婆看了一会已经趴在王翦尸体上睡着的李二,转头又看向四周,一片狼藉。 她摇摇头,叹了口气。 天空下起了小雨。 李二缓缓醒来。 他跪坐在王翦尸体的旁边,愣愣发呆。 雨越下越大。 老婆婆不知从哪里找到了那块雨棚,在散了一地的残碎木头中,找了三根细长的木头,支了个三脚架,然后用雨棚围住了两面。 她和李二,就这样静静的坐在雨中,棚下,一起发呆。 到了晚上,雨还是没有停,空气中,竟有了丝丝凉意。 老婆婆燃起了一个小火堆,还煮了一锅粥。 她盛一碗给李二,李二摇摇头。 她只好自己喝了起来。 一夜无话。 亦无眠。 第二天,天亮,天晴。 稠密的蝉鸣声骤然刺进耳腔…… 这人间还是那个人间,生活还是需要继续。 “有铁锹么?” 嘶哑的声音蕴含着巨大的悲痛,让人忍不住心尖都颤了一颤。 老婆婆点点头,“我出去找找。” 不一会,老婆婆手里拎着一把铁锹回来。 “走吧,我知道有个地方,也可以让他们做个伴。” 李二把王翦背在身上,跟在老婆婆身后。 走不远,就在一个山坡的背面,那里已经有了一座矮坟。 老婆婆把铁锹递给李二,李二接过铁锹开始挖。 老婆婆就坐在那座坟前,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 李二把王翦埋了,也把十二年的感情一起埋了。 有人说,只要还被人记得,这个人就不算真正的死去。 李二不信,死了就是死了,何必骗自己呢。 何况还是自己害死的。 李二想起,还在禹城的时候,王叔几次催促他离开禹城,但是他不听劝、固执、死心眼,把自己那一点点的私欲无限放大,无视其他人所有的努力。 最后在那场倾城之战中,王叔身受重伤。 为了保护他。 李二想不通,他不就是他捡来的一个小孩么,有什么值得拼了性命去保护的。 他这样一个人,死了算了,不值得保护。 他的手紧紧地攥住,指甲入了手心,却觉不到痛。 他有些后悔,如果他能听一次劝,如果,他能提前走几天,哪怕只有一天,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可惜后悔没用,但他就是后悔。 他不介意后悔,他只想让这后悔刻骨铭心。 刻骨,铭心。 风起风落,云卷云舒。 时间不知又走过了几回。 这时,一个清丽的声音传来。 “每个人都会死去,所以要珍惜还活着的日子,那是死去的人,唯一的挂念。” 李二转头。 老婆婆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位年轻妇人,中人之姿,却有种绝尘的气质。 她眯起丹凤眼看向远方,显得眼睛又细且长。 李二站起身,向她鞠了一躬。 “谢谢。” 老婆婆朝他点点头,转身离去。 李二拍拍身上的泥土,深吸一口气,也大步离开。 她向南。 他向北。 而他和他,永远长眠于此。 心挂他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异界仁生》正文 第十八章 往事越千年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必然有英雄,而英雄手中不仅要握有正义,还必须要有披靡天下的力量。” 苏阳每次看到这句话,心中都有种豪气冲云天的快意。 他眼睛往下移,则是一个带有魔力的名字——袁啸天。 袁啸天原名袁惜天,成立尸魔教后,才改名的袁啸天。 他原本是道一门下的一名普通弟子,起初不起眼,没人瞧得起他,甚至有不少人都奚落过他太过秀气的长相,“长的娘里娘气的该不会是个女人吧!”,但是后来他用他那惊艳绝绝的修炼速度,狠狠的打了所有人一个耳光,不到五十年的光景,就已然摸到大道的门槛,其中更是为门派立下无数汗马功劳,战功赫赫,但是…… “啊!” 苏阳吓得一哆嗦,猛地回头,看到是小师妹,才松了一口气,他手下不漏痕迹的把书合上往怀里塞,一边低声喊道:“吓死我了,你走路怎么不带声的!” 小师妹银铃般的笑声,清脆悦耳,她一边笑着一边说道:“带声的还怎么吓你啊!没见你一个大男人,胆子还挺小!” “切,我要是这样吓你,你怕是要哭了吧。” 苏阳转过头来,突然发现桌上除了茶壶杯子,空空如也,有点尴尬,“咳。” 小师妹坐到桌子的一旁,白嫩的小手伸到苏阳的面前,手指头晃啊晃的,笑眯眯道:“别装了,拿出来吧。” “什么啊?” 苏阳倒了杯茶,往嘴边送。 “我都看见啦,快点!” 苏阳咬着杯沿,翻着白眼,把书掏出来,扔了过去,“看吧看吧,有什么大不了的!” “哦……原来看,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个我得要问问师父了,到底大不大得了。” “哎哎,行了哈……咳,这点小事儿就不用劳烦师父啦。” 苏阳把正要起身的小师妹按下去,又连忙把刚刚那杯茶推了过去,表情讨好,“昂。” “咦……脏不脏。” 小师妹嫌弃的看着刚刚被苏阳用过的杯子。 “哦。”苏阳这才发现,歉意一笑,又倒了杯新茶递过去, 不过小师妹显然没有理他,她随意的翻弄着手中的《传奇人物列传》。 “还是那一本,有什么好看的呀,里面有一半都是坏人。” 苏阳舒坦的呷了口茶,单手支着脑袋,眼睛打量着最近好像瘦了一些的小师妹,笑道:“魔教中人是坏人,没错,祸国殃民,残害百姓,但是你知道,这本书是谁写的么?” 小师妹将书翻到扉页,口中念道:“宋、景、风。” 然后抬起一双杏眸,望向苏阳。 苏阳接道:“宋景风,汉云帝国的五皇子,启明大陆第一游吟诗人,道一门下内门弟子。” “这么厉害啊!” 小师妹又把眼睛放到了那个名字上,“那他怎么写了本啊?” “什么啊,书里面写的又不假,又不是胡编乱造,只是那些名门正派中有一些老古董,不喜欢罢了!然后就成了,这明显是强权啊!都什么年代了,还……“ “噔噔噔” 两人同时望向门口,房门半开着,显然是刚刚小师妹悄步进来时,没关上,一位个头不高,但身材挺拔的长者,站在那里。 “师父!” 两人同时站起身,喊了一声,小师妹还瞟了苏阳一眼,吐了下舌头。 师父年龄不是很大,头发还都是黑色,只是偶尔夹杂着几缕银丝,让他多了几分沧桑。 师父坐到苏阳的对面,默不作声,拿起小师妹面前的那本书,盯看了起来。 苏阳正在给师父倒茶的手,一晃,心都要跳出来了。 师父翻了几下,最后把目光落到了那个名字上——袁啸天,良久,又把书合上。 “什么是英雄?非要有着无敌于天下的力量,才能成为英雄?哼,谬论!” “你们对大道的体会不深,太过年轻,很容易受这些歪门邪道的影响,袁啸天他原本是我正道人士,曾以一己之力,抵挡过两座苍山的兽潮,救下了无数百姓,还无数次的粉碎过阴魔教和血魔教的阴谋,这些都不可诋毁,更不可无视,但是后来,他为追求力量,偏离了初心,变得冷酷无情,杀伐不断,为了一己私心,置师门同胞的生命安危于不顾,当年,道门五贤和朝剑七圣,因为他死伤殆尽,最后他依然不知悔改,被逐出师门后,竟然自己创立了练尸宗,哼,这种歧路邪道,也敢拿来大书特书,不是是什么?” 师父越说越气愤,最后眼睛直直盯着苏阳,语气几乎是问责,苏阳低着头,不敢说话。 小师妹也低着头,不过大眼睛滴溜溜的一会看看师父,一会看看苏阳,最后被师父瞪了一眼,才是安分了一会。 “明天就进迷雾森林了,你们别太晚,好好休息。” 说罢,师父拿起那本书,双手负后,大步离去。 两人都悄悄回头,又互相望了一眼,小师妹碎步跑过去将门关上,又跑了回来,乖巧的坐在那里。 “师兄,我错了。” “无妨无妨,反正那本书,我也看烂了,没关系的。” 小师妹娇憨一笑。 “那明天见,你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实战。” “嗯嗯。” 苏阳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若有所思道:“其实也不像师父说的那样。” 才刚起身的小师妹楞了一下,“什么?” 苏阳放下茶杯,瞧着有些呆萌的小师妹,不由笑道:“刚刚师父说的也不一定全部正确。” 小师妹眼睛一瞪,“昂……你竟然说师父的不是!” 苏阳“啧”了一下,“什么啊,我不是说那。” 然后靠过去,神秘兮兮的说道:“你知道袁啸天创立尸魔教也就是炼尸宗,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啊?” “据说,袁啸天一直背在身上的,那具棺椁里放的,是他妻子的尸体!” “……” 第二天,迷雾深林。 苏阳他们一行五人不急不缓的走着。 这片天空常年铅云密布,只在极远处的天边有一线耀眼的亮光。虽然是大白天,但在迷雾森林中,依旧宛如傍晚黄昏,所有的一切都灰蒙蒙的,像是浮了一层灰色的光。四周又是参天古树纵横,藤蔓灌木交织,异常的难走,不过还好,这五人都并非普通凡人,他们沿着前人开辟好的小道,倒也不算坎坷。 眼看到了一个相对平坦的山坳,前方是一条宽广的河流,师父放慢了脚步,在周围转了一圈。 “好了,已经到了,你们在这等着,时刻准备着,等我回来。” “嗯。” 其余四人都点了点头。 除了苏阳和小师妹,还有两个人。 一个身材魁梧,面不苟笑,叫林玉。 一个身材较胖,小眯眯眼,叫陈飞仙。 当然了,小师妹名叫刘婉,“有美一人,清扬婉兮”的刘婉。 四人身后都斜背着灰色古朴的大剑,小师妹刘婉也不例外,他们将大剑抽出,抖着剑花,分散开来,偶尔,还插上一两句闲话。 这是三个月一次的实战考核,他们已经来过数次了,对这里的一切都比较熟悉,所以也不算紧张。 只有那个小眯眯眼陈飞仙有点忐忑,他上一次就没通过,这次要还不行,他就会被关禁闭,直到下一次考核。 苏阳也正想着,平常里学的一些剑式连招,手中不知觉的挥动着大剑,期待着师父这次引回的妖兽,是一头披甲猿,还是魔角犀,又或者别的什么。 这时,他视野中好像多了一团火红,他抬头望向河对面的树林。 那好像是一位女子,身穿曳地大红长裙,赤着脚,徐徐向这边走来。 这片晦暗的天地,突然间,多了几丝红色的游萤悄然飘荡。 众人被苏阳的视线吸引过去,转头看向那名女子。 那女子已然走到河边,黑发红裙,全身笼罩在一团氤氲的红芒之中,让人看不真切,她没有停顿,走向河面,众人心中一紧,只见她,竟缓缓行于水面之上,足不沾水,步步生莲。 苏阳揉揉眼睛,恍惚间,以为梦境。 那女子行走在河面之上,灰雾茫茫中一团红光,像是散步一般,动作时快时慢,脚下朵朵青莲。 “你们在干什么!” 突然传来的呵斥,让众人清醒几分,回头看到师父已经回来,他背后一头巨齿战猪伸着獠牙,嘶鸣着,朝师父冲刺过去。 阵阵腥风扑面而来,淌着涎水的森森巨齿已至眼前,师父一脸冷漠,倒踩七星,侧身一跃,躲过战猪的扑咬。 战猪余势不减,还在往前滑动,他单手拔出背后大剑,尘土弥漫中,只见一道绿芒闪过,巨齿战猪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 一根粗大的玉白色巨齿齐根掉落地上,带着丝丝血迹。 巨齿战猪全身毛发倒立,豆大的眼睛里凶气滔天,它张开腥臭的大嘴,朝着师父又是一声咆哮的嘶叫。 师父冷哼一声,手中大剑一挥而下,一道绿色剑气一闪即逝。 巨齿战猪仅剩的一根巨牙的尖端悄然滑落,只留下秃秃的一截,耸在头上,看上去有些滑稽。 战猪发疯了似的,四蹄狂奔,扬起漫天尘土,撞向师父。 师父腾跃了几下,眨眼间已经站在了山坳边缘。 苏阳四人,此时出现在战猪的周围,一手剑诀,一手大剑,成合围之势。 师父看了几眼山坳中的战况,便不再观看,一头没有了獠牙的低级战猪,给他们练练手正合适,要是这样他们几个还能受伤,那也太过显得他这个师父,没有本事了。 他望向了一侧,安静的站在那里观看战斗的红衣女子,眉头皱起。 他看不透这红衣女子,虽然看上去并没有敌意。 但是仅仅回来时的一憋,他就知道,这是一位高手前辈,像她那样,轻巧的凌于水面,还一步一个水莲,恐怕就算内门的长老也……反正他是做不到。 他犹豫一下,还是走了过去,但是越靠近越发现,这人身边的空间好像凝固了一般,丝丝红芒游荡其中。 他嗓子有些干,想后退,但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他觉得已经离得足够近了,便停下脚步,喊了一声,“前辈!” 半晌,没有回应,他抬头看到红衣女子根本就没有理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山坳中的战斗。 他看不清女子相貌,也不敢多看,只好退了下去,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他才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 战场中,数大师兄林玉最为游刃有余,可以不断地使用剑技、连击,又能在战猪向他发动攻击前,撤身离去,或者提剑格挡。 像苏阳和刘婉倒是中规中矩,大多时候是在寻找机会,不时的劈上一剑,或者刺上一下,至于剑技连招,只有在战猪的注意力完全被大师兄扯走的时候,才可以释放出来,还不能做到收放自如,有待提高。 陈飞仙就比较让人头痛了,他一直在外围,甚至都没有碰到战猪几下,左闪右跳的也不知演给谁看,只是偶尔被战猪盯上,他才浑身发抖的施展身法,急速躲避,那飘逸的身法,在一个胖胖的人身上施展出来,着实有点怪异。 “小心!” 林玉一个冲刺,闪到了苏阳的身前,大剑刚提到胸口,堪堪当下了战猪的一击。 两人被撞得连退了好几步,才消去战猪的冲劲,苏阳更是在倒退的过程中被林玉踩到了脚,摔在地上。 林玉一把拉起了苏阳,大剑横在身前,双眼紧盯着战猪的半截秃牙,口中问道:“没事吧?” 苏阳拍拍身上的泥土,摇摇头:“没事,我……” “没事就好,注意力集中点,师父还在旁边呢。” “嗯。” 说着林玉脚踩七星,一连甩出好几个剑花,又冲向还在咆哮的战猪。 或许师父离得远没注意到,但是林玉知道,苏阳今天的状态不对,他的眼神老是飘向河岸边的那个红衣女子,不时的瞟上一眼,根本就没有用出全力,不然苏阳的表现怎么可能和小师妹一样,他这三个月来的修为可谓是突飞猛进。 此刻,战猪的身上已经是伤痕累累,连基本的冲撞都失去了力量,就是陈飞仙都不时的过来,补上一刀。 师父站在山坳边,不时的看向那团火红,心中略有不安。 “好啦,结束吧。” 林玉听到师父发话,不再余力,从战猪的后侧方,一个跃步,一剑刺入战猪头颅,剑自右眼进入,从左下颌破出。 战猪连挣扎都没有,就轰然倒地。 四人静静的站在战猪的尸体旁边,喘着粗气,陈飞仙更是把大剑扔在了地上,一屁股坐了上去。 小师妹缓缓走到苏阳身边,把剑尖丢到地上,双手按住剑柄,询问道:“刚才怎么啦?猪牙都快戳到你脸上了,你都没看到?” 苏阳看着小师妹担忧的脸庞,笑道:“没事啊,我就是想试试我的脸皮有多厚。” 林玉正在擦拭手中的大剑,听到了苏阳这般说,也笑道:“看来,我倒是多此一举啦。” “就是,就是。”坐在剑上的陈飞仙插嘴道:“我看就是带尖的牙,也戳不破阿阳那厚脸皮的。” 众人哄笑,小师妹望着苏阳也是一脸的嗔笑。 师父走了过来,环视着四人,“今天都还不错,回去吧。” 陈飞仙一脸兴奋的跑了过来,“师父,那我这次过了么?” “哼,回去再说。” 陈飞仙的圆脸顿时拉成了长脸,垂头丧气的。 四人收拾一下,跟在师父身后,准备离开,小师妹还不停的调笑陈飞仙,陈飞仙则气的牙根痒痒。 苏阳听着小师妹和陈飞仙斗嘴,目光又转向了那个红衣女子。 她还在那里,看着那具躺在地上的尸体,一动不动。 她好像根本就不在意他们的离开?还不如一具妖兽的尸体更值得注视? 苏阳心里莫名的有些酸涩,他望着那团火红心中涌出了一丝冲动。 “师兄?走啦。” 苏阳回过头,又缓缓跟上了众人的脚步…… 忽然,他一转身,冲向了那名红衣女子。 他一口气,冲到了她的面前,他的心剧烈的跳动着,好像下一秒就要裂开。 “前……辈。” 两个字没说完,第二个字就已经失了音,忘了形。 他看清了她的脸,也忘却了全世界。 红衣女子缓缓移回眼神,樱唇轻启。 “你们来猎杀这些妖兽,然后什么都不要,就离开了?” 女子的声音,好像空谷里的丝丝柔风,幽幽扬扬,荡入人心。 苏阳望着女子眼底的那片星辰大海,忘记了一切,脑海里一片虚无。 红衣女子似乎并不需要答案,她转身离去,心中却是一片怅然。 她是恶魔,妖神,或者说红衣,就叫红衣吧,这个名字……喜庆。 有些事情好像发生过,又好像只是幻觉,有些人,好像就在眼前,又好像,从未出现。 红衣赤脚行走在林间,手中把玩着一片秋叶,闭上了星眸。 “小丫头,怎么又伤心了啊?” 识海中,一间小木屋。 木屋里,床、桌子、凳子的摆设,还有大床旁边的那个小床,和禹城里李二的那间小屋,一模一样,只是这里的一切都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如梦似幻。 小丫头也透着淡淡的柔光,静静的坐在那里,泪眼朦胧,却是没有眼泪。 灵魂是哭不眼泪的。 只是这间小木屋,多了一些白色的光斑,四周弥漫着淡淡的哀伤,犹如实质,原来哀伤是白色的。 “姐姐,我想王爷爷了……我刚刚好像看到他了,他来看我了,然后又走了。” 她坐在小丫头对面,目光像是看到了极深远的地方,她看到,王爷爷为小丫头起名字,然后背着小丫头,又抱着小丫头,和她嬉闹,玩耍,给他带糖葫芦,糖糕吃。 她突然间想回忆自己的童年,但是无论她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她苦笑,是啊,毕竟五千年过去了,还能剩下多少呢。 往事越千年, 沧海桑田, 刹那芳华梦中现。 白煮沙秋落人间, 空在眼前。 小丫头趴在桌上痛哭起来,依旧没有眼泪,“我还想小二哥哥……” 小木屋的白色光斑逐渐扩大,就好像一片纸从中燃起了一团火,那白色像是燃烧了记忆的灰烬,耀满了整个木屋,木屋消失殆尽,小丫头也融化在了白光之中。 她叹了口气,缓缓睁开了星眸。 她丢掉手中的秋叶。 “小丫头,我答应过为你做一件事,你若不说,你便与我同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异界仁生》正文 第十九章 浮光掠影 有人说,寂寞是一种完美,孤独的完美。 一个人,一间房,就足够孤独。 闭上眼,全是从前,就足够寂寞。 李二洗了把脸,脸颊、耳后、下颌、手心、手背每一处都清洗干净。 又整理了下衣袖、领角、胸襟,抹平了几处折痕。 他发现头发上有几根白丝,又一一翻出,拔掉。 然后,整理一下床铺,把毯子、枕头都放好扯平,又去看了一下包袱。 点了下里面的物件,数了数银钱,一共十金八银三十四钱。 接着,他喝了口茶。 望着茶杯呆坐半晌,又跑到床上躺了一会。 最后,他把茶杯摆正放齐,擦掉桌上的水渍,走出客栈。 这是一个不大的小镇,也较为冷清。 街道宽广但是行人不多,地面是大块的青石和一些零散的碎石铺就而成,谈不上平整,却是让行人车马都走的轻快许多。 两边的店铺,都早早的打开了店门,等待着这漫长一天的第一位贵客的光临。 路边也有些地摊小贩,摸黑就赶来占了个好地点,那些晚来的人,虽是心里腹诽,却也无话可说,只是暗骂这该死的夏天,夜里像个大蒸笼,根本睡不着觉,只有清晨乘着丝丝凉风才能安睡片刻。 但是,今天是个阴天,这让所有人都喘了口气。 李二在街上转了几圈,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成群的,嘻笑声连。 他看到路边一个算卦摊,摊后一个幡子,幡子白底黑字,上书两个大字,占卜。 李二走上前,准备让这个老先生占上一卦,却看到,这位老先生手里捧着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 书名,《易之入门》。 李二轻笑,转身离开。 “哎哎哎,别走啊。” 李二回头望去,那位老先生,已经合起了书,站起身对他招手。 “回来回来,既来之则安之,我给你算上一卦,怎么样?” 老先生见李二没有动静,面露焦急,“半价!半价怎么样?” “既然都走过来了,就算帮我开个张,只收你五钱!半价!” 李二想了一下,又走了回来。 老先生长吁了一口气,施施然又坐下。 “哎呦,你们这些年轻人唉,真是的,算个卦,趋吉避凶,有什么不好的,又吃不了亏,就当买个心安,万一应验了呢,那还不赚大了,你说是不是?” 李二点点头。 老先生从案底下摸出三枚祈福钱,递给李二。 李二接过钱,疑惑道:“我占?” “什么你占,外行了吧!相由心生,卦自命显。给你算命当然是你摇卦,我来算,懂吗?嗳,来,摇六次,随意摇不要有杂念!” 李二不再说话,开始摇卦。 老先生则紧紧的盯着落下的铜钱,口中念念有词。 六次,几下就摇完了。 老先生闭上眼,摇头晃脑,像背书一样,说了起来。 “乾上巽下,天风姤,他乡遇友之象。象曰:他乡遇友喜气欢,须知运气福重添,自令交了顺当运,向后保管不相干。不错,是个小吉,你这几天……” “叮叮”两声铜钱碰撞的声响,打断了他的话匣。 老先生睁开眼,看到那人已经走远,桌上五枚钱币还在兀自滚动。 老先生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心急,做什么都火急火燎的,连话都听不完,这样可是要吃亏的。” 他收好钱币,又翻开那本《易之入门》,入神的看了起来。 李二继续逛着,但是心里还在嗤笑刚刚那卦象。 他乡遇友之象? 他流浪至今,从未有过家,如今又形单影只,何来他乡? 他身边之人,就只有一个,已经死了一个月了,认识的人,倒有几个,但不是死了,就是散了。 又还能遇见谁? 恐怕,连老天都算不准,他这个异世之人吧! 李二正自想着,忽然一阵凄凉的二胡声幽幽传来,像是空闺中的喃喃低语,丝丝缕缕,欲断又连,又像是低谷里的浅浅清风,徘徊不前,时起时落,又犹如天边那厚重的夏云,一团一团,撞入人心。 李二顺着声音望去,街角一个老妪正忘情的拉着二胡,旁边一个小女孩则在那里缝补衣裳。 他走过去,听了一会,然后坐在了老妪的另一侧,闭上了眼睛。 胡声幽幽,人也幽幽。 “何年何夕,共沐春秋。 银汉邈邈,炊烟悠悠。 敢请东风,小住暂留。 托书天地,安否安否。 尘心如练,长悬银钩。 鱼雁不问,斯人难候。 九霄一曲,人间白首。 隔世相问,忆否忆否。” 李二想起这首歌,不由得湿了眼眶,往事一幕幕,如老窖新酒,凭添了几缕思愁。 老妪一曲奏罢,抱着斑驳的二胡,亦是愣愣失神。 李二起身,往小女孩前面的布袋里放了几钱,小女孩抬起头,明眸皓齿,腼腆道:“谢谢哥哥!” 李二看着她稚嫩的脸庞,忽然想起了一个火红的身影。 他甩甩头,朝小女孩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 碰到耍杂技的就看一会,看那表演喷火之人不小心烫到脚面,众人哄笑自己也跟着笑。 看到有说书的就听一会,说那花雨城一夜之间变成了恶魔城,都是那邪教之人的阴谋。 遇到有乞讨的就叙一会,叙那天灾命总是那么不期而遇,你留住留不住都是枉然。 李二转了一上午,可是转来转去,都转不出回忆。 他有些累了,便回到客栈,休息一下。 然后整理包袱准备离开。 小镇北街。 李二背着包袱,提着一块黑木块,回头驻望。 良久…… 开始上路。 这是一条土路,坑坑洼洼的,车马难行,路两旁稀疏的柳树,高矮不一,却甚是茂盛。 天已见晴,碧蓝空旷的天空中,飘着几块近乎透明的薄云,不时有几只大雁从中划过。 只是,路越走越长,风越吹越凉。 李二感到前方有人,正要避开,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小二?” 李二抬起头,眼神开始聚焦,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逐渐清晰。 两弯漆黑月,一泓牡丹唇,俏俏肌如雪,艳艳丽无双。 “啪”的一声,李二手中拎着的黑木块掉落地上。 “白姨!!” 李二冲上去,一把抱住了她,决了堤的眼泪,再也关不上闸。 白芷的手从身侧的刀上悄悄放下,他已经确定了眼前这人就是李二,好像个子高了不少,人也黑了,只是曾经灵动的双眸,如今却有些呆滞。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被李二紧紧抱住,也无法挣脱,李二的哭声中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像是被人抛弃的孩子,又见到了亲人,那种心酸她似曾相似。 她的眼睛也慢慢的湿润,她的胳膊被抱住动不了,只有小臂可以移动,她轻轻拍着李二的腰背。 声音轻柔,“好了好了,没事了,昂,别哭了,这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羞不羞啊……” 白芷说着,自己的脸却有些发烫。 她从没被人这样抱过,也从没被人这样依恋过,当然,也从未这样安慰过别人。 她不会安慰人,她印象中,只听到过两种安慰人的话。 一种,是她小时候,她练功练的太累了,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师傅走过来呵斥道,哭什么哭!站起来重新练,练不到时辰,不准吃饭……今晚有肉。” 如果这也算一种安慰的话,不过那天,她哭了一下午,也吃到了肉。 还有一种,是她第一次出来任务,看到一位母亲安慰一个刚刚弄掉了一大串糖葫芦的小小少年,那母亲蹲在那里,眼角含笑,轻轻说道,好了,别哭了,这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羞不羞啊。 她想到这,抿住了笑意,摇了摇头,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 李二已经渐渐平息了情绪,他们坐到路旁的柳树下。 一时沉默无语。 白芷看到路边上,从李二手中掉落的黑木头,还躺在那里,她走过去,想将木头拿过来,只是刚一入手,她就发现,这哪里是什么木头,这是一块石头么?不不,应该是一块铁! 怎么这么重! 她运了点真元,才算将这块木头,拎了回来。 她将木头放到身前,仔细观察,无论怎么看,还是摸,这都是一块货真价实的木头,但是这也重的太离谱了吧。 她抬头看到李二也在看这块木头,问道:“小二,这个黑不溜秋的木头疙瘩,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二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嗯?那你带着它?” “这……这是王叔唯一的遗物。” “遗物……王翦死了?” 白芷一脸难以置信,王翦可是长老一级的高手!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李二闭上眼睛,“嗯,死了。” 白芷没有说话,她看着李二如今变得刚毅的脸颊,猜测着种种可能。 李二沉默一会,才又缓缓说道:“你那天走了之后,第二天全城的人都开始迁离禹城,可是碰到山贼围城,所有人都没走掉,死了好多人,然后禹城开始地震,恶魔出世,余可……城主夫人飞到天上和恶魔厮杀了起来,王叔为了保护我,身受重伤,之后我们去往京城,一路遭人追杀,一个月前,王叔被杀死,我被一位老婆婆救了。” 白芷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她走之后,发生了这么多事。 她在路上也听到了不少关于禹城的消息,甚至朝廷都发了文榜,但她都不愿意相信,以为这不过是以讹传讹,怎么可能全城…… 她突然望向李二,声音有些颤抖,“那,一城的人都,都……” 李二木然的点点头。 白芷张着小嘴一动不动,一阵微风拂过,她觉得裸露在外的皮肤像是过了电一样,一阵酥麻。 她深吸了口气,尽量抑制住颤抖,问道:“红衣呢?” 李二红着眼,表情有些复杂,有种难以言表的情绪漾在脸上,“她……她,变成了恶魔。” 白芷僵硬的身体猛的又直了几分,她以为她听错了。 “什么?” “那天,红衣依旧发热,昏迷不醒,身体很烫很烫,就在我们抱着她向外跑的时候,她突然醒了,又挣扎着跑回禹城,然后,就飞到了百里山上空……变成了恶魔。” 白芷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耳中听到实事,他直直的盯着李二的脸,试图发现什么。 李二摇摇头,不再说话。 风一阵阵吹来,垂下的柳条肆意的摇摆。 有几枝柳条撞到了白芷白皙的脸上,青涩的苦味,让白芷回到现实。 她深深叹了口气,突然间不想再去思考。 两人又在微凉的夏风中,沉默许久。 相视无言。 李二忽然注意到白芷的装扮,一身黑衣武士打扮,髻发高挽,箭袖筒靴,两侧腰间还配有一长一短两把绣刀,不禁疑惑道:“白姨,你这是要去干嘛?” 白芷缓过神来,眼神晃了一下,红唇轻启。 “走吧,我们边走边说。” 清脆的声音骤然淡了几分,像是突然拉开了距离,有些听不真切。 她站起身,率先走向了与她来时相反的方向。 李二背上包袱,拎起黑木头,朝着白芷追去。 “你要和我一起?” “嗯,剩下这段路,由我护送你去京城。” 李二皱着眉,思考着白芷话里的意思。 “白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芷低着头,绕过一个路洼,她想起那封信的最后一句话,“可暴露身份,服侍左右。” 她轻叹一声,声音已然又清冷几分。 “你是一位贵人,王翦是应十二年之约,照顾你长大,我……我只是一名刺客,暗中保护你。” 白芷等了半晌,也不见李二接话,回头望去,李二面沉如水,也是低着头走路,无喜无悲。 李二抬起头正好迎上了白芷疑惑的目光,便答道:“我之前也有想过,和我想的差不多。” 又道:“你也跟了我十多年?” 白芷摇摇头,“不是,我的任务只有三个月。” “那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在返京的路上,接到了新的命令。” 李二看着白芷黑色的背形,张嘴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有说。 只说了句,“走吧。” “嗯。” 其实他们一直都在走着,不曾停下。 脚下的路好像变的好走了许多。 天也变的凉爽起来。 天上的大雁一排接着一排。 时间又漫过了一个夏天。 风凉了,也入秋了。 李二和白芷一直在赶路,但是这段路渺无人烟,不是山岗,就是山坡,翻了山头,又见溪流,不可谓不算荒凉。 此时,李二正在一条小河里,裤腿卷到大腿上,水吃到了膝盖,双手浸在水中一动不动。 河流清澈见底,流速缓慢,河水清凉。河的一侧有绵延的高山,不过都秃秃的不尖,看上去有种朦胧的美感。天空在极高远的地方,是一种慵懒的蓝,空空的,浅浅的,缓缓流动,像是摆脱掉束缚的大海的灵魂,却依旧对这人间有着些许的眷恋。 “哗啦”一声。 “啊,又抓到了!” 一只肥大的草鲢鱼在李二的手中极力的挣扎着,李二扭着脸,躲着四处飞溅的水花,摇晃着跑上岸来。 “白姨,你看!” 白芷的头发已经散了下来,是齐肩的短发,前面的刘海随意的停在额前,一低头就能遮住眉眼。 白芷“嗯”了一声,上前取走草鲢鱼,拿到河边炮制。 李二坐到一个刚刚烧起的火堆旁,看着蹲在河边的白姨,心里闷闷的,说不出话来。 这半个月来,白芷都不怎么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无论李二说什么,她都是“嗯”“好”回答,一些脏活累活也都抢着做,像服侍少爷一样的照顾他,要不是刚才他提前踢掉了鞋子,跳进了河里,恐怕又是白姨在河里抓鱼了,而他只需要像个大少爷一样,躺在那里,说不定白姨还会喂他呢。 李二看到白芷提着三条清理干净的鲢鱼走来,便起身迎了上去,“我来吧。” 白芷低着头,摇摇,“不用。” 声音淡淡的,浅浅的,就像这天空一样。 白芷让过李二,来到火堆前,将鱼串到木枝上,开始烧烤。 火不是很旺,还有些风,不过鱼最终还是熟了。 一顿饱餐,味道鲜美,但滋味难言。 李二没有说话,擦了擦嘴,跑到河边的一块岩石上,将脚放到水里,双手拄在身后,仰望遥远的天边。 岩石很大,也很平整,被太阳晒了一上午,暖暖的,很舒服,上面还有一层细碎的泥土。 李二把一侧的泥土用手抹掉,拍了拍,示意刚走来的白芷坐这。 白芷犹豫一下,脱掉了鞋袜,露出了雪白晶莹的小脚,蹚水过来,坐到了李二的身旁。 水纹一圈一圈,从两人的脚间漾开,荡到了远处,似有若无。 “白姨。” “嗯。” “你能不能别这样。” 白芷还在轻轻晃动的玉足,安静了下来。 “怎样?” 白芷声音很轻,连身旁的李二,都听不清楚,像是梦呓一般。 “就像在禹城那里,不好么?为什么非要像现在这样,像陌生人一样。” “禹城……不是没了么。” “你……” 李二心底的那根针,被狠狠的拨了一下,他低着头喘着气。 “对不起。” 白芷一脸歉意,她只是无心之语。 她失神了片刻,然后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不一样了,那时,你还是小二,是小要饭的,还经常到客栈里蹭吃蹭喝,现在,既然已经明白互相的身份,就不用再欺骗自己了,我只是一名刺客,而你是一位贵人,身份的差别犹如云泥,到了京城以后就……” “什么贵人!” 李二扭头望着白芷侧脸,“你看我现在,哪里像个贵人了?” 白芷摇摇头,不再说话。 水纹又是一波一波荡起。 过了一会儿,又好像过了很久。 白芷把白生生的小脚晾干,穿上靴子,看向还坐在那一动不动的李二,轻声说道:“走吧。” “不走!” 白芷听着李二气呼呼的声音,有些好笑,她又喊了一声,“走吧。” “不走!” 她上前拍了拍李二,“好啦,别生气了。” 李二往前挪了挪。 白芷翻了个白眼,“喂,你想怎样?” “人家有名有姓,不叫喂!” “李二?” 没动静。 “小二?” 李二转身一阵风似的走向远处,“走吧,走吧,石头都硌死了。” 白芷看到李二一闪而逝的勾起的嘴角,不由得也无奈的抿嘴笑了起来。 真是个小无赖! “喂!你走反啦!” “啊?” “还有你的鞋子。” “哦!” 白芷摇摇头,跟了上去。 “小二。” “嗯?” “你知道你是谁么?” “那重要么?” “当然重要!” “当然不重要!……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时间静止在这一刻!” “时间静止……” 白芷捂着嘴笑了起来,“亏你想的出来。” 李二看到白芷笑了,自己也跟着傻笑起来。 “白姨。” “嗯?” “你身上那两把刀可以借我看看么,我早就想看了,只是最近你都是绷着脸,我也没敢借。” 白芷嫣然一笑,解下身侧的两把绣刀。 李二接过刀,仔细的端详了起来,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刀,还是一长一短。 “这是一对么?” “嗯。” “真好看!它们有名字么?” “嗯,那把长的叫‘浮光’,短的叫‘掠影’。” “哇,浮光掠影……连名字都这么好听!是谁起的啊?” “不知道,师父给的时候,就这么叫了。” “起名字的人,一定很厉害!” “我也这么觉得。” “哈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