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飘客》 正文 第一章 宅在家里也能穿越? 清晨,太阳方怯怯地露出半张脸,景程小区里的鸟儿便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有人形容鸟类的叫声是天籁之音,无污染无添加剂,但此时姜黎并不这么认为,他只想用绳子把这些恼人的尖喙紧紧缠住,关掉这个“天然闹铃”。 翻来覆去地在床上滚了几圈后,姜黎无奈地爬了起来,他是那种一旦醒来就很难再次入睡的类型,所以与回笼觉绝缘。 起床,穿衣,打开电脑,上厕所,洗漱,焖一锅粥。 这个流程早已熟悉到刻进骨子里,他趿着拖鞋,打开冰箱,发现里面的存粮寥寥无几,没办法,一会儿下楼去采购吧。 姜黎今年二十五岁,还踩在青春的尾巴上,但整个人看起来懒懒散散,毫无朝气,第一眼便会让人联想到某种不健康的职业。 什么?颓废宅男?为什么马上就能想到宅男?宅男偷你家网了? 好吧,你们真是慧眼识人,姜黎目前的确是“宅”的状态。 他的父母是一对科学怪人,常年泡在实验室里,自打姜黎十二岁之后除了每月往卡里转生活费,便几乎对唯一的儿子不闻不问,姜黎有时会认为,自己的出生是不是源于这对夫妻当时正在研究什么类似“孕期女人体内激素分泌的变化”c“如何提高受孕几率”等科学命题,才会心血来潮,想起了自己身为人类的使命。 姜黎继承了父母的聪明头脑,加上人又早熟,初中时就已定好人生方向,在考上了自己心仪的大学并顺利毕业后,姜黎踏入了职场的领域。 这是前半生还算顺风顺水的他,第一次遭遇人生的滑铁卢。 至于他溃败的过程就不必赘叙了,无非是一个理想小青年在现实的铁壁下磕得头破血流的烂俗故事。 有人说人成熟的标志是学会与世界和解,什么叫和解?那是认清了理想与现实的鸿沟,能够接受最好的,也能接受最坏的,不再用这条鸿沟来折磨自己,笑着对既冰冷又温暖的世界来一发深情的拥抱,说亲爱的我爱你。 姜黎达不到这种境界,所以他辞去职务,缩进了狭小却温暖的家里,虽然没有父母的安慰与热乎乎的饭菜,但起码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阳光渐盛,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洒进了屋里,姜黎喝了一碗粥,随即拎起垃圾袋下楼,去附近的超市里买些食物,当他大包小包地回来时,时间差不多已经八点半了。 姜黎进屋后将袋子放在玄关处的鞋柜上,随即喘息着脱下运动鞋,直接光脚奔向沙发,一下子瘫软在上面,许久后他才舒服地哈出一口气。 “不行了不行了,宅了小半年体质居然差得这么厉害,拎着十来斤的东西走了几步就累成狗,看来得锻炼锻炼了。” 他不是个拖沓的人,休息了一会儿,将买回的食物放进冰箱里,随即上网查询系统的健身方法。 “家里什么器材都没有,让我看看,嗯跑步和徒手俯卧撑就很适合。” 查了一会儿,他敲定了几个项目,首先是俯卧撑。 “每隔一分钟做一组,一组二十个,一共五组岂不是一百个?” 姜黎有些咂舌,但还是深呼吸几次,缓缓伏在地板上开始练习,刚开始还好,只是做到第三组时便有些浑身发软了。 “十一c十二c十三!” 他再也支撑不住,砰地趴在地板上大口喘息,心跳宛如擂鼓一般,“咚咚咚”又重又快。 缓了一会儿后,姜黎慢慢爬起来,只觉视线有些模糊,胸口堵得厉害,他情知不妙,赶紧去拿桌上的电话,只是手抖得跟筛子似的,电话没摸到,反而碰翻了旁边的水杯。 眼前的世界蓦地倒转,他的意识也随之渐渐消散,身子重重地倒在地板上。 过了不知多久,姜黎隐约听见有人在说话,声音气急败坏的。 “你说你是怎么办事儿的,此人阳寿未尽,怎么就把魂儿给勾过来了,平时马马虎虎还有法子补救,眼下地藏菩萨马上就要来巡查,你们说!该怎么办!!” “要不就地灭了他?” 姜黎忽然感觉脊背发凉,还好这个计划立刻被人否决了。 “放屁!菩萨法眼一扫,立刻就能察觉,届时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哪有那么麻烦,直接送他还阳不就好了。” “额这人死前打翻了水杯,结果水进入插排里引发了电火,如今他在阳世的身体已经烧成碳啦。” “这么惨,那不如把他投进那个地方。” “你是说‘世外窟’?” “不错,那里自成一界,进去后就与大千世界断了因果,从此消失得干干净净啦。” “只是那洞窟边缘有老君亲自封下的禁制,他一个小小生魂如何能去得” “那就看大人您舍不舍得喽。” “罢了,马面你记住,这是本官最后一次给你擦屁股,若再有下一次,你姐姐无论在枕边儿吹什么风都没用!” “是是是,姐夫您大人大量。” “哼!哎哎哎给我回来,都这个时候了还送到孟婆那儿干什么,回来时黄花菜都凉啦,直接扔到世外窟里。” 姜黎只觉身上忽然一暖,此时他不能睁眼,否则会发现自己身上忽然多了一件泛着霓光的薄纱,华彩熠熠,瞧着便绝非凡物。 “嘿!倒是便宜这小子了,这件‘众相衣’可是难得的宝贝,我姐姐求了多少次,老头儿都不肯给的。” “那还不是为了你舍弃了,瞧你姐夫对你多好。” “呵,哪里是对我好,如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我若栽了,他也受牵连,不过也是自保罢了。” 耳边的谈话声渐渐模糊,他只觉自己仿佛被扔进了一条河水里,正随波逐流,先前体表的那股暖气有些抵挡不住河水的冰冷,凉意缓缓地渗了进来,将他整个身子包围,迷迷糊糊中,姜黎再次失去了意识。 人第一次睁眼时,看见的都是什么呢? 阳光?雪白的天花板?亦或是接生人的笑脸? 姜黎抬起眼睑,但阳光实在太过刺眼,便又赶紧合上,只是在这短短的间隙里,他依稀在身旁看见了一张清丽的面庞。 “爷爷爷爷,这人醒啦!刚才睁了一下眼呢!” 很奇怪的语言,但更奇怪的是自己居然听懂了。 “回光返照而已,他既不是念师也不是炼体的,看皮肤的样子,至少在水里泡了日,必死无疑了,也不知这尸体是怎么进了溪流的。”苍老的声音到这里顿了顿,随即又道:“我说丫头啊,你老看着这尸体干什么,多晦气,赶紧去把钓来的几条鱼烤了,你爷爷我可是饿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啦。” 喂喂喂,你这中气十足的,丝毫看不出有饿坏的迹象啊。 姜黎暗暗吐槽,同时试着动了动手指。 指端传来很清晰的触感,身下应该是草地。 五感都没问题,那,这不是梦我我还活着?不,应该说是“重生”了,那么之前听到的也多半是真的,这里便是那个叫什么“世外窟”的地方。 姜黎这么想着,心中忽然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像是加了糖的浓咖啡,苦与甜相互混杂却又泾渭分明。 自己虽然与父母极少见面,家里又没有照片,连他们的音容笑貌都有些模糊了,但总还是有一份情思寄托,此番来到异世,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再见之日了。 远离故土的怅然c对双亲的思念,以及重获新生的新奇喜悦,这些情感汇成一股复杂的浪潮,不断拍击着姜黎的心岸。 但眼下显然不是放任情绪发酵的时候。 眼球转动几下,随即他尝试着再次睁开眼。 “刚才真的睁眼了呀,爷爷你总是不信呀你c你你好。” 青青的草坪上,男子与少女的目光交汇在了一处,两双瞳孔倒映着对方的影子,相顾无言。 时间在这一刻悄悄放缓了脚步,日光穿过树林,在他们身上投下细碎的阴影,清风徐吹,衣裙飘摇,一股淡淡的熏香混着草地特有的清新扑面而来,远处溪声潺潺,几只不知名的鸟类振翅飞起,鸣声清越婉转,混杂着树涛起伏的“哗啦”声,给人一种安详舒缓的感觉。 许多年以后,当池秀儿回忆起自己与那个男子初见时的情景,首先进入脑海的,便是那一瞬间c又恍如永恒的凝视了。 他的目光仿佛森林里刚出生的幼鹿一般,温和,明亮,又带着掩饰不住的新奇。 姜黎深深呼吸,与少女对视片刻后,他有些不好意思,目光下意识地错开,往下飘了飘。 咦?这个世界没有胖刺的吗? 很美好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这个世界很精彩(上) 这里应该是一处山谷,抬眼望去,四面青峦高耸,蜿蜒弥合,仿佛与天上的白云相接,而谷底身周尽是叫不出名字的高大树木,冠茂枝繁,转头环视,只见一片茫茫无际的树涛,其中夹杂着五颜六色的叶片,绚美如画。 脚下的落叶层积得十分厚实,踩上去松松软软,很是舒适,但对于姜黎这种刚从水里出来,身体虚弱的人来说,这样的路便不大好走了。 “哎!你小心一点啊。” 不知是第几次了,姜黎只觉脚底一歪,身子已不受控制地往下软去,中途被一双纤细但有力的胳膊扶住了。 “不好意思c不好意思,腿上没劲儿,老给你添麻烦。” 他脸上发热,连忙撑地站起,而身后的池秀儿也满面通红,待姜黎整顿好后便忙不迭地松手,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没办法,方才那一幕实在是太要命了。 哎呀,要怪就怪那阵风,什么时候吹不好,偏偏在那个档口,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气流。 姜黎心里无节操地唾弃着,而前面领路的老人停下了步伐,笑眯眯地转头问道:“怎么样,黎小子,要不然先歇一会儿?” 姜黎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还能走。” 老者闻言点了点头,拎着鱼篓在前面慢悠悠地迈着步子,身后姜黎咬紧牙关,挪动脚步,堪堪跟了上去。 这些对话均是用一种很奇怪的语言进行的,而姜黎发现自己不但能够听懂,居然也能流利地讲出来,八成是这具身体的本能记忆。 方才他醒来后,三人进行了短暂的交流,老者自称姓池,与孙女在这个叫“下卿谷”的地方隐居,见今日风和日丽,便出来垂钓,不想竟钓出一个大活人来,而姜黎初来乍到,连身体都是别人的,自然一问三不知,他便推脱自己头脑昏沉,记忆模糊,什么也想不起来,倒也蒙混过去,爷孙两个都是善人,见他处境窘迫,便领着他回自家去休息。 由于有姜黎这个拖油瓶在,三人前进的速度极慢,在林间荫道上行了足足半个小时之后,前面的池老终于停下脚步,对姜黎道:“到了,那里就是寒舍。” 姜黎眯了眯眼,顺着对方的手指看去,只见左前方三十米开外有一处青坡,在坡底下方,树丛环抱间,一片绿篱围成的院落隐隐约约露出一角,待走的近了,才能看见里面的布置。 三幢房舍呈品字形排列,斜顶翘檐,简约古朴,通体皆是由类似青竹的材料建成的,碧绿的颜色和周围的树丛草地融为一体,说不出的和谐顺畅。 待进了院子,池秀儿便说自己去做饭,扎进左侧的屋里就不出来了,而姜黎则接连打了几个喷嚏,方才走路时不觉得,现在一停下来,他只觉身体像块冰,冷得直打摆子。 池老见状,连忙安排他去洗热水澡,而当姜黎进了浴室,脱下衣服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老者仅凭外观便认为自己是一个死人了,若互换身份,姜黎只怕也会有这样的断言。 此时他身上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泛着死灰的惨白色,有些地方已经浮肿,姜黎清洗时甚至不敢用力搓,生怕连皮带肉弄下来一块,那种情景,光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并没有淋浴,还停留在前世古代的那种阶段,洗澡时上面架个大木桶,底下慢慢烧火,是以过了一会儿水才热起来。 借着四下无人的机会,他打量了一下镜中的“自己”。 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微长的墨发蔓过了耳梢,苍白的皮肤,黑亮的眼睛,尽管脸被水泡得有些肿胀,但仍看得出五官细腻柔和,帅是很帅,不过他低头瞧了瞧仿佛排骨般的身材。 就是娘了点儿。 换洗的衣服被池老放在了门口的篮子里,是一件青色的连体袍,质地润滑,但却不是绸缎,想必是这里特有的材料。 姜黎胡乱套上衣袍,走出浴室,却见院中已经支起了一张桌子,秀儿正往桌上端菜,见到姜黎后脸上一红,低了头匆匆往身后的厨房走去。 池老坐在桌旁,招呼道:“快来快来,这尾溪鱼得趁热吃,不然就腥了。” 姜黎连忙应声过来,在池老对面坐下,却发现这里的餐具竟然也是碗筷盘子,与前世一般无二。 池老起码得有六十多岁了,头发稀疏,胖胖的脸上满是老人斑,只是面色红润,双目晶亮,瞧着神气清朗,一看就是多福长寿的长者之相,他率先伸手,夹了一筷鱼肉,姜黎此时已饥肠辘辘,见状便也不再客气,筷落如雨,如老餮般大嚼起来,吃得极为香甜,桌上一共三菜一汤,不大一会儿便被他席卷干净。 只是姜黎光顾着填五脏庙,却没见到对面的池老不知何时已停了筷子,用一种令人捉摸不定的眼神瞧过来。 而秀儿做完菜后便躲在门口,此时看着姜黎狼吞虎咽的样子,她不由捂嘴偷笑,一时花枝乱颤,明眸弯弯。 夜已经深了,一轮皎月悬在树梢,它洒下的光芒被树影割得支离破碎,随风摇曳,却别有一种凌乱的凄色。 池老和秀儿住在中间那幢屋子中,此时多半已经入眠,而姜黎便被安置在浴室旁侧的小房间里,他靠坐在临时搭起的床榻上,透过天窗,怔怔地望着夜穹出神。 这个世界似乎和地球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一样的日月星辰样的山川草木样的白昼黑夜,就连生物都是一样的,但就算如此,也不过是稍有变动,将异世改成了异乡而已。 独在异乡为异客啊。 夜风从窗缝中吹进来,微冷,姜黎将身上的被子往肩膀处提了提,随即无声地叹了口气,白日里强压下去的心潮如今又反涌上来,让他无法睡去,只好就这样枯坐着。 这一坐就是夜尽天明。 老人通常都起得很早,池老也不例外,东天刚泛鱼肚白的时候,他便开始起床穿衣,待走出房门后,却惊讶地发现院中已有了一个身影。 那是姜黎,此时他背对池老,正撅着屁股费力地挥舞斧子,哦,是在劈柴,不过通过四周散落的碎木片来看,他的手艺不只是一个“差”字能够形容的,简直是在浪费资源。 池老在后面瞧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制止道:“黎小子,你如今身体虚弱,这种活计可做不来,快停手罢!” 姜黎不虞身后有人,乍闻语声骇了一跳,下劈的斧子登时脱手而出,眼看就要砸在脚背上,吓得他冷汗都出来了,但就在这一刹那,那斧子肉眼不可查地一滞,微微偏了偏,随即打着横擦过鞋面砸在了草坪上,溅起一蓬泥土,姜黎只觉似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忽然扫过,又瞬间无踪。 那感觉来得很快,但消失得更快,所以他并没有在意,只顾庆幸自己的脚躲过一劫。 “池老您可吓起得挺早哈。” 姜黎犹有余悸地回过身来,苦笑着解释道:“我寻思自己一男的,总不能干吃白饭,所以就想分担些体力活儿,倒是让您见笑了。” 池老笑眯眯地摆手:“哪里,相见即是缘分,何况这也是你命不该绝,神祖他老人家借我们的手救了你,不必介怀。” 说着,他已移步到了柴堆附近,捡起了斧子,“你如今最需要静养,天色尚早,还是回去歇息着吧,饭好了就会叫你。” 姜黎挠了挠头,依言回到自己的小单间里,只是他没有察觉到,方才自己额头上的那些汗珠,如今已然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院中响起了有节奏的“啪嘞”声,那是池老在劈柴。 无所事事的日子过得总是飞快,转眼便是五天。 这五天,姜黎深深地体会到了无聊两个字是怎么写的,池老与秀儿念及他身虚体弱,什么重活儿都不让他碰,每日除了吃睡之外,顶多就是把自己的被子叠好,拾掇拾掇房舍,这让过惯了都市生活的姜黎很不适应,每日空有大把时间却不知干什么,而谷中似乎也只有池老这一家,再无他户,想串门都没地方可去。 关于这个世界,他仍旧知之甚少,几次与池氏爷孙交谈时,都不敢问得太露骨,只是打打擦边球,所以几天下来掌握的信息也就那么多。 好在这一日,姜黎在整理房间的时候找出了几本书,其中一本的名字叫《年史通鉴》。 他如获至宝,朝池老讨了过来,没事就坐在院子里看书,这身体的原主人应该受过良好的教育,对于书上那些艰涩的文字读起来毫不吃力。 书不厚,仅仅三天姜黎便将它读完,心里终于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这是一个被称为戊行大陆的地方,根据书本附页的地图来看,整个大陆呈不规则的倒梯形,按照前世的算法,横纵足有五千余万平方公里,堪称广袤无边,而大陆周围被海水环绕,东侧数千里外是一片茫茫冰原,这冰原在书中仅是一笔带过,暂时没有什么信息。 据书中所载,五千年之前,戊行大陆还处于蛮荒之中,到处都是一种名为纹兽的东西,这些纹兽凶残成性,且生得千奇百怪,有在天上飞的c有在水里游的c有从地里长出来的,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外表皮肤上生来就有一些蜿蜒扭曲的纹路,这种纹路被人类称之为天纹。 不同的天纹有着不同的作用,如果你看到一头野猪在天上飞,不用惊奇,它身上有腾空纹;如果你看到一只乌龟以每小时八十迈的速度朝你撞过来,恭喜你,你出了车祸,因为它有神行纹,总之,纹兽的种类数以千计,数量更是庞大无比,大陆的每寸角落都有它们的踪迹,可以说,在那个阶段,纹兽才是戊行大陆的主人。 蛮荒时期,人类几乎是各种纹兽的备用粮,若不是智慧极高,繁殖力也很强,只怕人族早就绝种了。 转机出现在五千年前的一个下午。 那一日,东方天际忽然冒出大片紫云,倏然间便覆盖了半壁天穹,随即云光一敛,从中走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右手还牵着一头通体青黑的异兽。 他面貌和蔼,仿佛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人族老翁,但方圆千里的纹兽宛如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眼睁睁地看着他从容穿过峡谷森林,却没有一个能动弹分毫。 当时人族境况堪忧,数量还不满万,大多是青壮,因为老弱病残跑不快,几乎全部被纹兽吃掉了。 老人见状心生怜意,便从空中落下,坐而讲道,一连半月不停,期间紫气冲霄,异花遍放,浓郁的馥香萦绕百里,袅袅不绝,期间甚至有灵智已开的纹兽偷偷来听讲,半月之后,近万人中只有三个人坚持着听到了最后,其余不是中途溜走便是饿得晕倒在地,人事不省,还有的就此疯癫,从此再无踪迹。 老者完毕,蓦地腾空而起,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随即抖腕一甩,只见布包的小口中突然窜出无数道光华,仿佛流星一般从天空向四面八方射去,坠入荒古山川c河流草原,片刻后,老者那宏大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大陆。 “我的珍宝吗想要的话可以全部给你,去找出来吧,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在那里!” 话毕,他便化为一道紫光遁入天际,从此再也没有消息。 自那天以后,戊行大陆进入了大寻宝时代,人类c拥有灵智的纹兽,他们疯狂地寻找老者留下的宝物,期间免不了争抢厮杀,而人类此时已今非昔比,他们得到了老者的传授,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修炼方法,同时,其中大智慧的强者更是另辟蹊径,从纹兽身上的天纹下手,研究出了可供人类使用的另一种纹路,灵纹,并将之应用到各个领域之中,自此人族的实力有了质的飞跃,与纹兽的对抗也不再是一边倒的情形,渐渐地,人族在戊行大陆站稳了脚跟。 老者始终未留姓名,人们为了纪念他,尊称其为开元神祖,而他出现的那一天,被称为定元之日。 之后漫漫数千年,人类越来越强大,数量也越来越多,据这本写成于十年前的《年史通鉴》所言,此时人类的数量稳稳突破了九位数,而且还会持续增长。 如今戊行大陆共有五国一城,算是六方势力,自己所在的“下卿谷”便位于戊行大陆东北方向,坐落在尼古泽国南疆的山脉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这个世界很精彩(下) 一本《年史通鉴》读完,姜黎总算是对这个世界有了些许认识,单论书的前半部分,简直和中国古代的神话没什么两样,但姜黎知道,这些恐怕都是真的。 因为就在昨天,他亲眼看见一条足有十余米长的蛇形生物,扑闪着翅膀从上空飞过,当时三个人都在院里,姜黎哆哆嗦嗦了半天,指着上边连话都说不出来,而池老和秀儿仅仅是抬头看了一眼,随即该干什么干什么,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 “那是垂翼蛇,很温顺的,从来不吃人。” 末了还是秀儿心细,察觉到了姜黎的不安,出言安慰了他一句。 哦,不吃人。 它不吃人但是吓人啊! 这个世界好危险俺想回家! 本来姜黎还存了几分yy的心思,见这里科技并不发达,寻思着以后鼓捣出类似蒸汽机c发电机等高科技产品出来,那自己不还立马被捧成神人,横行异界,如今看来还是免了吧,你不发明出个导弹来,根本就连自保都困难。 这里明显是另一种文明,重视人自身进化的修行文明。 换了个地方,自己居然还是在食物链的最底层。 他一连几天都有些郁郁寡欢,连书也不看了,只是坐在草甸子上发呆,安静地像一幅画。 池秀儿这时便会躲在纸窗后面,托着下巴看他。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只是苦了池老,往日里自己干完活后,宝贝孙女总会懂事地过来按按肩什么的,如今这个待遇已被腰斩,幸福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就这样,姜黎像个二世祖一般在这个小院子里生活了半个多月,池老待他极好,这下卿谷物产丰富,他出门后总会打几只野鸡野兔什么的带回来,专门给姜黎滋补身体,每日嘘寒问暖,比姜黎本人还要关心他的身体恢复情况,让前世缺少亲情的姜黎感动不已,一度萌生了拜其为干爷爷的念头。 营养跟得上,姜黎的身体便一天天见好,脸上的肿胀也消了,现在整个儿一玉树临风俊俏郎,池秀儿一见他就要脸红,但生活在同一个院子,免不了要天天见,常常见,所以最近少女的脸庞就好像是被春风拂过的桃花,粉得要滴出水来。 缓了几日,姜黎渐渐从那种身陷底层的忧郁状态中走了出来,反应迟钝的他终于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下卿谷明显不是什么善地,周围那些山脉中若没些纹兽,那是打死他都不信的,池老与秀儿这一老一弱,怎么就敢堂而皇之地在这里生活? 他想要直接询问,又唯恐太唐突,只能按捺下来每日留心观察,却什么不妥也没发现。 但问题终有答案,只是时间长短罢了。 这一日,秀儿要出门采摘些野菜野果,姜黎自觉好得差不多了,再加上憋得有些烦闷,便也要一同出去,池老劝不住,只能嘱咐他小心。 两人出了大门后由秀儿领路,沿着旧日踩出的小径往西行去。 这山谷里的树丛高大密集,阳光穿过后便有些细细碎碎的,在脸上打下斑驳的烙印,秀儿微低瑧首,踮着脚尖走路,裙摆起伏飘忽,仿佛一朵时放时收的幽莲。 路上谁都不说话,似是怕打破林中那悄然的寂静,又似是想在这份寂静中听到些什么。 会是什么呢?风声?脚步声?亦或是那浅浅的呼吸? 微风徐来,淡香暗渡。 姜黎跟在秀儿的左后方,稍稍落下半个身位,眼睛不时四顾,但十秒中总有五秒会落在秀儿那颀长纤细的脖颈上。 冷静,小丫头一看就未满十六岁,三年起步三年起步。 他叨经文一般碎碎念着,强迫自己将目光转向周围的树丛。 自然如此美妙,萝体柔身娇啊,不对,你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c不好。 正与心魔斗争的当口,前面的秀儿忽然停住,他一时不察,两人险些撞到。 “小心别惊动了它!” 还不待姜黎反应,秀儿已迅速地捂住了他的嘴,拽着他一起蹲下。 小丫头居然有体香。 这是姜黎的第一反应,不得不说,这种人在法治社会居然能活到二十多岁,不是祖上积德就是老天爷帮衬。 一股馨淡的香气从秀儿手上传来,若有若无,姜黎下意识深呼吸几次,秀儿以为他喘不上气,手上连忙松了松。 距离一产生,美就没了。 姜黎心里顿时生出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前方十多米外有一处空旷的草地,此时正有一只三尺长两尺宽的壮硕兔子在埋头吃草,不时竖起耳朵,警惕地抬头四顾,那双锋利的前牙闪烁着金属般的寒光。 这兔子不仅体型大,而且浑身无毛,青灰色的皮肤表面密布着褶皱般的黑线,肌肉线条随着它的动作时隐时现。 大哥,你是不是有个表亲叫袋鼠啊! 姜黎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心中的绮念顿时烟消云散,他不敢出声,赶紧与旁边的秀儿对了一下眼神,意思是趁着这玩意儿还没发现咱们,赶紧悄悄地撤。 但对上眼后他愣住了,旁边的小丫头非但毫无惧色,反而面露喜意,俏脸上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tf!难不成你以为我能对付它吗? 妹子,虽然哥是个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但这次哥要为你破个例了。 打不过,真的打不过,会死人的。 快走吧小祖宗,哎哎哎,你要去哪儿? 旁边的秀儿忽然收回手,朝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即便弯着腰无声无息地绕了一个弧线,看方向正是朝那个兔子去的。 姜黎急得够呛,忙对她连比带划做口型,招呼秀儿回来,但无奈芳心似铁,去意已决,眼看着少女距离兔子愈来愈近,他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就近捡起了一根较粗的木枝,虽然没什么用,但聊胜于无吧。 就在姜黎的心七上八下之际,那边的秀儿已开始行动。 仿佛平地刮起了一股大风,前方树丛的枝叶忽然哗啦大响,全都朝一个方向卷去,正在进食的兔子闪电般转过身,便见一条纤长的腿挂着呼啸劲风朝自己劈了下来。 它“叽叽”叫了一声,双眼灵动地闪了闪,与此同时,兔子背上那些纵横交错的黑线忽然亮起,在姜黎把嘴张到最大之前,它的全身已变为了纯灰色,仿佛一块坚硬的岩石。 “嘻嘻!” 秀儿忽然狡黠一笑,腰腹微拧,下落的腿便偏了一偏,脚掌擦着兔子的身体猛地跺在了地上。 “轰!” 仿佛是二踢脚在铁桶里燃爆了,相隔十余米,姜黎依旧感觉有一股强劲的气流扑面涌来,迫得他呼吸都困难,而这股风里似乎还夹杂了些什么东西,顺着他大张的嘴巴就进去了。 那边,兔子像坐蹦蹦床一样,被这一脚震得凌空弹起三米多高,它情知不好,身上的灰色开始迅速褪去,但为时已晚。 池秀儿娇叱一声,忽然腾身跃起,左掌下拍,右手捏拳上迎,摆出双峰贯耳的姿势,狠狠地印在了兔子的后背与下腹。 “咚!” 拳头与血肉的碰撞,硬是撞出了少林晨钟的声音,这一次没有四溢的劲风,姜黎清楚地看到,兔子的下腹并不是那种岩石般的颜色,而是微微泛红,秀儿的拳头印在上面,登时荡起一道肉浪,它身上的灰色瞬间消失,变回原本的青黑,鲜血从其七窍处汨汨流淌,等到落地时,这只兔子的眼睛已经阖上了。 两招毙命! 从出击到结束,一共只有不到五息的时间。 姜黎目瞪口呆,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咳咳咳什么东西咳咳咳!” 他震惊之下,忘记刚才嘴里进了不明物体,此时一股脑卡在了喉咙里,噎得他喘不上气来。 “呀!姜黎哥哥,你怎么了!” 秀儿正检验猎物的成色,见状也顾不得这兔子了,两步窜过来,焦急地拍姜黎的后背,又过了一会儿,她见始终没什么效果,便咬咬牙,卷起袖子道:“姜黎哥哥,你张开嘴,我把这东西震出来。” 姜黎方才已见识到了少女的真正实力,哪敢让她在自己身上来这么一下,吓得连咳嗽都忘了,急急摆手,双唇闭得紧紧地。 秀儿似乎是没看懂他的意思,皱眉疑惑道:“你摆手干什么?我不明白,你用口型用口型。” 姜黎猛省,对啊,不同的世界,手语表达的意思应该也是不一样的,他张了张嘴,刚勉强吐出个“不”字,少女已如闪电一般绕到了他的身后,一掌拍下。 “啪!” 姜黎只觉耳边响起爆豆一般的脆响,有什么东西沿着脊背升了上来,迫得他喉部一紧,随即咳出一小块黧黑的圆柱形物体。 这东西一吐出来,姜黎登时好受了许多,抚着胸口连连喘息,秀儿蹲在地上看了看,站起来皱着鼻子道:“姜黎哥哥,你怎么什么都吃啊,这是‘岩兔’的粪便,硬得像石头一样,吃了会消化不良的。” “粪便?我呕” 姜黎再也忍不住,扶着旁边的树吐得稀里哗啦,秀儿叹口气,乖巧地在旁边替他抚背。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缓过劲,靠着树干缓缓坐下,秀儿又掏出手帕,仔细地擦拭姜黎嘴角的污痕。 一股馨香袭来,姜黎顿时感觉精神一振,胃中的恶心感也消退了许多,他终于明白,出门前池老为什么仅仅嘱咐自己要小心,而对秀儿没有任何说词,当时他还不太好意思,以为老人家对自己的关心胜过了亲孙女,合着全是误会。 苍天呐,这到底是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随便一只兔子都这么恐怖。 当然,自己眼前这个萌妹子似乎还要更恐怖一些。 秀儿已将他的嘴角抹干净,手帕折叠几下,又塞回了怀中。 “那个秀儿啊。” “嗯,姜黎哥哥你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我好多了,额我只是想问一下啊,那个你刚才这是额这个动作” 他比划了几下,笨拙的手法惹得少女噗嗤一笑。 “秀儿是修体的,就是力士啦,别看我才十嗯十五岁,已经是拔鼎力士喽,爷爷说我是天才呢。” 秀儿笑起来时双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配着那长长弯弯的绵密睫毛c尖俏的小虎牙,简直就是 姜黎脑中忽然闪过那只七窍流血的大兔子。 一股风卷了过来,还真有点冷。 “哦,拔鼎力士,有多厉害。” “这么说吧,一百个力士里才能出一个拔鼎力士。” 少女挥了挥小巧白皙的拳头,随即察觉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连忙收回手,声音也小了点。 “而且而且爷爷说,在十五岁就能成为拔鼎力士的,从五千年前算起也不会超过三百个,后来那些人都成了执掌一门的大高手呢!” 姜黎不明觉厉地点点头,“原来秀儿这么厉害,真是失敬失敬。” 秀儿闻言脸蛋飞红,羞得将瑧首埋进了臂弯里,细声细气地道,“姜黎哥哥不许取笑我。” 不行不行,太可爱了。 姜黎只觉鼻腔一痒,脑中某部分神经元开始散发出危险的信号。 “哦!对了!” 秀儿忽然惊叫一声,跳了起来,吓得他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怎么啦?” “那只岩兔还没拿回来呢,你失忆后还没见过纹兽吧,正好看看。” 话语犹在耳边,少女已经轻盈地跑了过去,拎起兔耳便往回走,丝毫不顾忌那斑斑血迹。 姜黎看着秀儿无忧无虑的身影,心里忽然有些羡慕。 倒不是羡慕她的实力,而是那种纯净的心灵。 他看得出来,少女应该是很少与外人甚至是外界接触,她今年十五岁,但内心却仿佛婴孩一般,纤尘不染。 这是一朵纯净的小白花。 正出神,秀儿已欢快地走到他身边,将岩兔递过来。 “姜黎哥哥,你看,除了肚子之外,岩兔浑身上下都有天纹的,所以对付它的时候,你得让它把小肚子露出来,然后朝上面狠狠地打,这样又快又省力。” 姜黎苦笑一声,以自己目前的实力,碰见这岩兔后只怕连跑都没机会,但通过刚才的情景来看,它好像是吃素的? 好好好,吃素好,还能留个全尸。 他将这玩意儿接过来,只觉胳膊一沉,竟然有些拎不动。 还真是实打实的肉,怕得有五十来斤。 姜黎顺势将岩兔放在地上,细细地查看它背上的天纹,只是瞧了半天也没摸出什么门道,这黑线密密麻麻,交错蜿蜒,毫无规律可循。 秀儿蹲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皱眉苦思,又过了一会儿,她见姜黎仍在研究兔子皮,便噗嗤一声笑道: “姜黎哥哥,天纹只有在能够沟通元海后才能使用,现在的你是不成的。” “元海?那是什么东西?” 姜黎楞了一下,抬头问道。 秀儿想了想,脸上露出苦恼的表情,“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像空气一样,看不见,但一旦它流动起来,你就能感觉到了总之,沟通元海就是修行的入门条件啦。” 这个解释有些抽象,姜黎摇了摇头,站起来道:“算了,目前我也接触不到这些,咱们还是去干正事吧。” 秀儿的脸蛋儿在听到“咱们”后莫名一红,随即微微垂首道:“嗯,咱们也出来好久了,得快些回去,不然爷爷该担心了。” 话毕,她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只是话突然多了起来,从周围植物的习性特征讲起,一直到附近有哪些纹兽的肉好吃,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仿佛一只欢快的云雀。 广袤的树海中,二人的身影时隐时现,谷风徐徐,叶浪翻腾,阳光在林地中投下的光斑摇曳变幻,由上往下俯瞰,整个山谷像是一汪深潭,而他们,就行走在那光影斑驳的水底,渐渐模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这个世界很无奈(上) 日升月落,转眼又过去了十天,而这十天对于姜黎来说,就不像以往那样悠闲了。 上次的经历像是当头棒喝一般,将他从那种茫然浑噩的状态中狠狠敲醒。 这个世界的残酷与危险,已然揭开了一点边角,这不同于那本《年史通鉴》上淡淡的陈述,而是他自己的亲身经历。 你可是一个弱者啊,食物链最底层的存在,连只兔子都奈何不得的人,居然还整天在这里无所事事! 经历过死亡的人,往往更加珍视自己的生命,姜黎也不例外。 他在那天的归途中便已下定了决心,这几日池老与秀儿一得空闲就会被他缠住,问东问西,从他们的口中,姜黎渐渐对“修行”这个两个字有了模糊的概念。 天地间除了空气之外还有另外一种气,人们称之为元气,肉眼是看不见的,你需要通过另一种媒介才能发现它。 这种媒介就是意念。 人的意念就像一朵火苗,在脑中静静地燃烧,修行者通过一些方法来壮大它,让这朵火苗烧得更旺c更猛烈,当意念强到一定程度时,它就会像种子发芽一样,破开某种无形的隔膜,向新天地伸展。 这片新天地就是元海。 而意念破壳的过程,则被称为踏天阙,意思是只要过了这一关,从此就一步登天,但是戊行大陆数十亿人口,在册的修行者仅有不到一百万,也就是一千人中才能出一个。 这种难度,前世惨烈的高考恐怕也拍马不及。 而修行到了这里,便有了两条岔路。 第一条路是继续锤炼意念,让这火苗再旺盛一些,而后用意念直接操控元海中的元气,可呼风唤雨,摧山倒海,这种人被称为意者;第二条路是通过意念引元入体,淬炼肉身,这种人被称为体士。 在戊行大陆,修行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什么强身健体c羽化成仙,而是一个很基本也很艰难的目标。 活着。 让自己活着,保护其他人能够活着,从而让人族活着。 如今人类的文明已经昌盛起来,但活动的区域也仅仅覆盖了大陆面积的三分之一而已,剩下那三分之二则被数量庞大的纹兽占据,换言之,形势还是兽强人弱,只不过实力差距缩小了一些,所以人族仍旧时刻面对着存亡危机。 在这种情况下,是努力提高个人境界呢?还是追求强大的战力? 这个问题,可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由于观念不同,意者与体士也各自出现了一些分支,比如说池老,他就属于意者中追求杀伤的言师,将辛苦修炼出的念力凝成灵纹,储存在意庭之中,战斗时只需意念一动,便可瞬发术法,号为言出法随,只是这种方法虽然战力强横,但损耗念力过剧,压制了修行境界的提升,可以说是利弊皆有。 当姜黎从池老那里听到这个消息后,他愣了愣,随即想起了什么,惊奇道:“这么说,您也是修行者,那天我在院里劈柴的时候,是您把斧子弹飞的?” 池老轻抚短须,笑而不答。 姜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正在扫地的秀儿,一时五味杂陈。 妈咧,千分之一的概率,我一下就碰见俩,这应该是乘法的关系吧,百万分之一? 他心念电转,忽然猛拍大腿,喜道:“那敢情好,这样一来您就能指点我如何增强意念,从而成为修行者了呀!” 其实早几天,姜黎是想请教秀儿的,但他又有些大男子主义,不好意思开这个口,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但池老就没问题了,辈分高又是修行者,简直是领路人的不二人选。 池老闻言一窒,他沉吟了片刻,摇头道:“并非老朽藏私,但这锻念之法是我家族秘传,向来禁止外泄,这件事上,我是绝不能逾了族规的。” 话毕,他看了看姜黎的神色,又笑道:“不过,想要磨炼意念,也不是非要秘法,你也可以用些水磨工夫,一样有成效,不过就是稍微慢了点。” 姜黎正失落着,闻听此言,禁不住又振奋道:“还有什么方法?” 池老捻了捻短须,“还有冥思c锤炼肉身以及观想等等,这些法子乃是百余年前持修院发布的,广昭天下,人尽可用,也颇有效果,据我所知,大陆上许多成名已久的修行者都是由此入的门,你如果想要,我那里就有。” 姜黎“哦”了一声,点了点头,这个持修院,他恰好在《年史通鉴》中读到过相关的篇幅,是三百年前,由大陆各国联合办理的修行学府,通俗点说,就像是前世古代的官学,不过官学是有钱人家才能进的,门槛极高,持修院则是不管你有钱没钱c男女老少,都必须得进来学,可以说是一种强制性的教育。 由于有纹兽这样强大的外敌在侧,许多年来,人族一直修行成风,人人尚武,各国也陆续出台了许多福利政策,鼓励治下之民修行,比如说夏胥国便颁布过这样的条令,一家中只要有一名在册的修行者,不但减免该户三代的徭税,甚至每月还会额外发放丰厚的津贴,待遇不可谓不优渥,而在这种全民皆修的大环境下,能够成为修行者的也不过是千分之一,可见其艰难程度。 姜黎不是没想过离开山谷,到外面的持修院去学习,但池老告诉他,从这“下卿谷”到最近的村镇,至少也得一百余里的野途,中间不知多少纹兽盘亘,凶险无比。 他就算再脸大,也不至于说出“那您和秀儿护送我不就得了”这种败人品的话来,只能试着在谷中踏过天阙,成为修行者,然后再谈其他。 当下,姜黎终于看到了一点光亮,不由大喜过望,便急忙跟着池老去房中取书,而老人见他再没有什么问题,便起身走出院门,去山谷遛弯了。 不知为何,最近这几天池老外出的次数增多了,一走就是几个小时,有时甚至耽搁了晚饭。 院落中,姜黎颤着手翻开这本薄薄的书册,感觉自己像是电影《功夫》中,那个偶得“如来神掌”的少年阿星。 第一篇,讲的是冥思。 所谓冥者,空也;思者,念也。冥思,便是要放空心意,无物无我。 他看了一会儿,揣摩良久,随即按照书中所言,在附近找了个幽静的角落,盘膝坐定,腰挺身直,五心向天,口观鼻,鼻观心,念如古井,微波不兴。 阳光温柔地洒了下来,风声舒缓,暖意融融,过了一会儿,当秀儿从房里走出来时,只见姜黎耷拉着脑袋,嘴角挂了一抹水痕,竟然坐着睡着了。 她忍着笑将姜黎摇醒,后者羞愤之下,化耻力为动力,趁热又来了一发,这次倒是睡不着了,反而杂念丛生,心思摇曳。 微风轻扫,有暗香迎面。 姜黎将眼睛撩开一条缝,秀儿仍然蹲在旁侧,睁着乌溜溜的水眸看着自己。 “不行不行,你别总在旁边,这不是捣乱嘛,我还怎么冥思?” 秀儿托着腮帮,向后蹭了蹭。 “太近了。” “噗噗”,又向后蹭了蹭。 “还是近。” 这回少女开始往旁边蹭,看看地上的弧线,差不多偏离了五度角。 姜黎绝望地低头。 冥思不成还有别的,他又翻到第二篇,讲的是锤炼。 姜黎看了两眼,越看表情越古怪,嘴角略微抽搐,像是牙疼。 初始他还以为这个锤炼肉身就是锻炼身体,但翻了两页后却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所谓“锤炼肉身”,竟是像苦修士一般,变着法儿地虐待自己,什么毒打c辟谷c自割己肉,简直就是就是慢性自杀的百科指南,照着这上面的练,不知能不能修行,反正肯定是要成仙了。 他摇了摇头,继续往后翻 接下来的日子,姜黎尝试着用各种方法锻炼意念,但不知道是不是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收效甚微,转眼间,他来到戊行大陆已有一个多月。 这一晚,乌云盖顶,北风嘶鸣,不见星月。 姜黎合上纸窗,但仍有丝丝缕缕的凉气顺着窗缝钻进来,他四下寻觅,最后也只能是把衣服罩在薄被上,聊胜于无。 他也曾想再添一床被子,但池老告诉姜黎,忍耐寒冷也算是一种意念上的修行。 好吧,我忍了。 就在他翻来覆去,抵抗寒意的时候,纸窗上突然投映出一个人影,只是姜黎蒙着头,并没有发现,窗外的人影站了片刻,随即慢慢地朝房门移去,悄无声息。 尼古泽国位于戊行大陆的北面,领土中三分之一的面积被山峦覆盖,而这些山有八成集中在了西南方向,从上往下俯瞰,但见这一片丘陵起伏,险峰如林,既有连绵盘亘的巍峨山脉,又有拔地而起,陡峭险峻的孤峦,千奇万状,莫可辨数,被世人称为“荒川”。 “荒川”一点也不荒,相反,其内植被密布,物产丰富,矿脉c珍禽c药材不计其数,但只有一点,里面纹兽雄踞,几乎没有人,而没有人的地方,哪怕其他东西再多,也是荒地,荒无人烟的荒。 下卿谷便坐落于荒川北侧的边缘处,四周全是高大连绵的山脉,所以极难被发现,只是如今,这里的静谧被打破了。 平滑如镜的溪面上,忽然升起来几个气泡,随即只听“哗啦”声响,水珠四溅,先后钻出了三个人来,他们虽然刚从小溪里出来,但身上的衣服却不见半点湿痕。 第一个上岸的人生得虎背熊腰,体格庞硕,黑暗中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有一双眼睛闪闪发亮,仿佛一只择人而噬的凶虎。 第二个应该是名女子,一套紧身衣将她的身姿曲线勾划得玲珑有致,曼妙异常,此时她抽了抽鼻子,随即四处观望,仿佛在这样漆黑的夜里也能看得清楚。 “小虎子,用随行纹测定那人的位置,这附近的山中纹兽众多,我们要小心行事。” 这时第三个人也已经靠了过来,闻言简洁明了地道:“附议。” 他的声音虽然沙哑,但听得出来年纪并不大,而被女子称作“小虎子”的大汉已经默不作声地从怀里掏出一物,呈扁扁的圆柱形,仿佛一枚大了几圈的棋子,这东西通体纹路纵横,在黑暗中荡漾着微光,此时它的表面有一个红色的小点正不停闪烁。 “西南方十二里,走罢!” 大汉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随即脚下一动,便要扑出去,却被那女子拽住了。 “你傻呀,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过去,不出百步,我们必会被发现。” 大汉挠了挠头,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女子叹息了一声,似乎有些无奈,“总共不过十二里,以我们的脚力,正常走路也不过半刻就到了,所以不必急于这一时,悄悄走过去。” 青年在旁边道:“附议。” 一道电芒蓦地掠过,横南亘北,瞬间照亮了天地,片刻后,沉闷的雷声轰然炸响,北风呼啸,落叶飞卷,将三人前进的身形遮掩得朦朦胧胧,不多时,这里便又恢复了安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这个世界很无奈(下) 雷声隆隆,窗棱剧颤,姜黎忽然从床上坐起,冷汗涔涔。 不知为何,方才心头涌上一阵莫名的悸动,竟迫得他连呼吸都分外艰难,那种感觉,仿佛小时候站在泰山脚下,仰头观望峰顶,整个山体的阴影倾覆下来,将自己笼罩其中,当时头晕目眩之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逃,不逃就会被压成肉饼。 黑云压城城欲摧。 姜黎匀了匀呼吸,随即穿衣下床,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仍然没有退去,那就做些事情来让它消退。 借着天窗投下的昏暗微光,他走到门前检查了一下门闩,嗯,是插好的,随即又到浴房去看了看窗户,也是关好的,这么零零碎碎地巡视一圈后,姜黎的心里踏实了不少,转身便往自己的卧室走去,就在这时,天上猛然又闪过一道惊雷,将屋里晃得如白昼一般。 姜黎的身子蓦地滞住了,就在方才这一刹那,他清晰地看见,自己身前有两道影子。 一个人自然只能有一道影子,这是常识。 那么,即是说 他的背后,有c人! 光速和声速有很大的差距,所以雷声此时方姗姗来迟,却也恰巧将姜黎的惊叫声淹没了。 “什么人!” 他几乎是触电一般向前跳开,同时胆战心惊地猛然回头。 只是入目之处,空空荡荡,哪里有半个人影。 原来只是错觉,姜黎捂胸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同时暗自苦笑,自己今夜是怎么了?神经兮兮的。 但就在这时,窗外又亮起一道闪电,几乎是下意识地,姜黎用余光瞄了一下地面。 两个影子!而且其中一个的头形是圆的,与自己迥然两异。 “轰隆!” 心跳伴随着雷鸣又重又快地擂了起来,他感觉头皮发麻,浑身僵硬,恐惧仿佛一只冷冰冰的手,将他的脖颈紧紧攫住,汲取着热量与空间,让他不能呼吸。 “啊!” 就在雷声弱下去的刹那,姜黎忽然怒吼一声,拼尽全力挥臂向后横砸,只是膀子刚动,身后忽然传来一股大力,将他整个人推飞两三米,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真他娘的有人。 不知为何,在确定了这一点后,姜黎心中的恐惧忽然消减了许多,僵滞的思维也开始运转起来。 门窗均已关好,他是怎么进来的,哦,对了,天窗太高,我还没来得及检查,他定是从上面进入,只是不知道这是单人作案还是有团伙,如果是后者的话,池老与秀儿就危险了。 想到这里,他已经敏捷地爬了起来,打算拼尽全力速战速决,然后去支援那一老一少,很显然,此时他已经忘记了自己仅仅是个战五渣,而隔壁的两人均是修行者的事实,只是当姜黎的目光落在侵入者的身上时,他忽然怔住了。 那是一个他绝对意想不到的人。 “池池老?” 此时电光四耀,已将对方的脸庞照得清清楚楚,那微微弯起的寿眉,发福的身子,圆润的脸颊,赫然正是池姓老者,只是如今他的眉眼间已没了慈祥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漠。 视人如蝼蚁般的淡漠。 雷光闪了一瞬便消敛下来,屋里顿时漆黑一片。 “黎小子,身子好利索了吧。” 同样的话语,但此时说出来已没了往日的关切之意,反而透着刺骨的寒。 姜黎只觉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他是一个聪明人,但此时他宁愿自己是个傻子。 背叛?算了吧,连背叛都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夜里的山谷,果然是冷的。 “既然这样,那我也就放心了。” 池老前踏一步,右手朝姜黎的头顶罩去,姜黎想要后撤,但脚下却仿佛生了根一般,想要反抗,但无论大脑怎么下达指令,双臂就是僵在那里,纹丝不动,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手越来越近,最终轻轻搭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又凉又软。 这是姜黎对这只手的直观印象。 窗外雷声阵阵,风啸凄厉,不时有沙石被席卷起来,砸在纸窗上,发出噼啪的轻响。 “为什么?你你想要干什么?” 姜黎的目光有痛苦,有不解,还有一丝隐藏不住的恐惧。 因为未知,所以恐惧。 他不知道老者到底要干什么,难不成就是想摸一摸自己的头么?简直荒谬。 池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双眼,忽然开口道:“我和秀儿其实不是在这里隐居,我们是在躲避仇家。” 一股极寒蓦然从他的掌中传出,刹那间穿过姜黎的头骨,向更深的地方蔓延过去,仿佛一道冷冷的河流。 “啊!” 姜黎身子一抖,猛地嘶声惨叫,他感觉自己的脑中忽然多了些什么,这些不请自来的恶客正翻山越岭,直奔大脑深处而去,他们所经过的地方,神经仿佛被砸进了一根根长长的锈钉,痛得人抓心挠肺,恨不得以头抢地,撞死当场,免得受那份活罪。 “那些人的势力很大,从秀儿六岁开始,我便带着她一直东躲西藏,几次险死,终于费尽心力从“多宝客”那里买来了一处秘地的地图就是这下卿谷了,想借此避开追杀。地图标记这里仅有一个出入口,而掌握这个出入口的钥匙在我手里。” “所以,你一定不是从那里进来的。” “那你到底是从什么地方进来的呢?” 说到这里,他的手颤了一下,姜黎只觉脑中的痛意忽然盛了三分。 “你说你记忆全失,想不起来了,我相信,但这条通谷之路若不封住,说不准哪一天,那些仇家就会从中杀进来,你是不知道他们的可怕!而这山谷四面全是纹兽,到时我们爷孙连逃都逃不了!” “在你身体痊愈后,我本可直接动手的,但秀儿她很喜欢你,我就冒着天大的风险,再给了你十天,期间,我甚至还多次在谷中寻觅,想找出那条来路,但是,我没找到,你也还是无法记起以前的事。” 随着低沉的语声,池老脸上的神情渐渐复杂,似是有些悲悯,有些无奈,但终究被淹没在一片决然之中。 “所以,我只能下手了。” “待我用“摄念”看过你的记忆后,你可能会死,也可能不会,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黎小子,相识一场,我会给你留个全尸的。” “” 池老之后又说了些什么,但姜黎已经无法旁顾了,此时他眼角泛白,脸上涨红,大张着嘴,下巴上全是流下的涎水,喉中发出的闷叫声既痛苦又绝望,整个人仿佛被拉到极致的弓弦,随时可能绷断。 疼,疼,疼,还是疼,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每一块骨骼都在悲鸣,他打摆子一般剧烈地颤抖着,脖颈处泛起了浓浓的血红色,那是血液流速过快的反应,他终于明白,老人为什么要等到自己身体痊愈后才下手了,因为一个虚弱的人,极有可能中途就承受不住这种痛苦,早早地翘了辫子。 脑中的剧痛如海啸般炸开,那些不速之客终于闯到了最后一关,破门而入。 “轰!” 眼前忽然一黑,四周的雷声c风声c池老的话语声统统都消失无踪,他置身于一片空寂漆黑的广袤之中,忽有一刻,前方亮起了一点微光。 这光芒初始仅有米粒大小,随即慢慢扩大,黄豆c番茄c脸盆,最后化成山丘,将他轻轻地包拢进去。 再睁眼时,姜黎发现自己已身处一座华美宽阔的大殿里,立于上方的台阶,下面低伏着一片黑压压的人群,而他的上方,有一个身姿魁伟的老者盘踞在一张大得出奇的椅子上,他生得浓眉巨目,狮鼻阔口,尽管身上的衣着华丽,纹饰繁复,但他给人的感觉却毫无贵族气质,反而像即将扑食的棕熊一般,凶悍而残忍。 老者抬头看了姜黎一眼,姜黎只觉浑身一冷,吓得连呼吸都屏住了,而下一刻,这幕场景忽然如镜子般破碎,他已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画面就这样一帧帧地变换,仿佛在播放幻灯片,姜黎意识到,这些应该是属于身体原主人的记忆片段,而通过这些片段,他也逐渐弄清了“自己”的身世。 大陆五国之中,索勒奇犽国的五皇子,王国第三顺位继承人,名为海佐利亚,在政治倾轧中一败涂地,仓皇出逃,手下死的死降的降,只身独存。 挺悲催呀。 下意识地,他对“自己”生出了些同情之心。 而就在他阅览着海佐利亚的记忆时,池老也在做着相同的事情,他的瞳孔中不时闪过一幕幕画面,从山谷中这一个月的琐碎生活,渐渐回溯,一直到海佐利亚满身血污,仓皇之下跳进了一条河流中。 “原来如此,索勒奇犽皇室逃难,难怪你用筷子的姿势这么熟练,哦!原来是地下暗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激斗 深浓的夜幕里,三道人影时隐时现,仿佛鬼魅一般在山林中穿行,此时风力甚大,谷中到处是呼啸声,将他们赶路时发出的些微声响完全遮掩。 过了一会儿,大汉的身形忽然滞住,他左臂高举,女子和青年便很有默契地一同停住。 “距离太近,随行纹已经无法精确位置,我们在附近搜一搜。” 三人分散开来,不多时,青年便在一处坡底发现了一个隐蔽的院落。 “是这里吧。” “不会错,就是那里。” “果然有所准备,连房子都建好了,哦院子四周还镂着敛息纹,狡兔三窟啊,不愧是索勒奇犽王国这一代中智计最出色的的皇子。” “智计再出色有什么用?终究是不能修行的凡人。” “祭断离纹,动手!” 一个小巧的石钟被凌空抛起,随即无声无息地扩大至数十丈方圆,将前方的院落丝毫不漏地罩住,石钟表面随即闪过道道鳞波,隐匿无踪,只是每当有风吹过去时,虚空中便会浮现出一枚枚蜿蜒怪异的纹路,将所有东西牢牢地抵在外面。 三人互视一眼,跨步迈了进去。 池老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满意地收回手,而姜黎早已失去意识,他软软地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但还有些微弱的气息。 “黄泉路上,莫要怪我。” 池老眼中冷光一闪,抬手便要劈下去,但这一刹那,他忽然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停住。 不知何时起,外边的声音都消失了,静悄悄得有些压抑。 “断c离c纹。” 他眯起眼,一字一句地从牙缝中挤出这三个字。 断元海感应,离红尘之世,是谓断离。 池老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出门外,那门闩在他临近前便忽然折断,房门自动打开。 这一切,仿佛有一只无形之手在帮他一般。 “呦,还有个意者,不过断离纹能隔元断气,现下这院中元气有限,你也只是待宰羔羊罢了,还有什么人,不妨一起叫出来吧。” 院落中央已站了三个人,两男一女,成品字形立定,左侧男子身材魁梧,满头乱发,一双凶睛透过发丝,绽出咄咄冷芒,瞧着颇为剽悍;右侧则是一个青年男子,面貌寻常,头发挽成了一个髻,一身道袍干净整洁;中间的女子柳眉桃腮,身材高挑,一身曲线毕露,倒是生得艳丽,此时开口说话的便是她。 天际雷光纵横,而这小院中却安静得如同世外桃源,将众人的话语声衬得异常清晰。 “诸位” 池老心中一动,这几人的面貌他刚刚才见过,在姜黎哦,不,海佐利亚的记忆中,就是他们一路衔尾追杀,将其逼得跳河求生的。 如此说来,双方实际上互无冲突啊。 只是不待他出口试探,中央的房舍中陡然窜出来一道人影,仿佛疾电一般朝三人扑去,大汉冷哼一声,沉腰踏步,迎面就是一拳。 那只簸箕大的巨拳仿佛破城锤一般轰然击出,一时劲风激荡,呼啸声宛如虎咆。 来人身子向后一仰,避开拳风,同时脚尖蓦地拔起,仿佛闪电般印在了大汉的手腕处,只听“啪”地一声,大汉的手臂已被弹开,霎时空门大露。 “这招怎么这么眼熟。” “当然眼熟了,这是夏胥国池家“幻兀十二技”中的鹤啄,当年也算名噪一时,但池家惨遭灭门后,这套体术就几乎消失了,不想此时此地,竟然能再见。” “原来是这样,那这个老头子想必就是‘暗榜’中名列一百三十七位的池季野了?他可值不少钱啊。” 大汉身陷危机,旁边的女子与青年不但毫不担心,反而在十分轻松地交头接耳,并且一下认出了池氏爷孙的身份。 池老心中一突,大喝道:“秀儿,不可冒进!” 那人自然是池秀儿,她身为拔鼎力士,感知本就敏锐,见爷爷以一敌三,生怕他吃亏,便赶紧出来助力,只是这一下也打乱了池老的计划,和谈成了泡影。 秀儿听到了爷爷的喊话,微微愣神,就在这一瞬间,大汉眼中凶光一闪,始终按在腰间的左手蓦地探出,食指与中指并竖如剑,狠狠地朝着池秀儿的咽喉点去。 这一下去势极快,又赶在秀儿分神之际,可以说是毒辣无比,但就在粗粝的指尖与柔嫩的咽喉即将接触,绽出血花时,她忽然莞尔一笑。 仿佛调皮的妹妹在恶作剧成功后,露出的那种既得意又可爱的笑容。 少女的腰腹蓦地一拧,仿佛陀螺般横移侧转,脖颈与大汉的指尖堪堪擦过,带起一抹淡淡的红痕,与此同时,她右臂轻展,手掌微弯,五指指尖搭在一处,迅疾无比地朝大汉的咽喉扫去。 同样的位置,可谓来而不往非礼也。 “‘蝶旋蛇吻?’快救人!” 其余二人终于色变,齐齐出手,女子掌中多了一柄乌沉沉的短刺,她信手一抛,短刺已挟着凄厉的破空声直奔大汉的身前而去,而剩下的青年身形一动,虚空中竟留下一串清晰的残影,只是他却没有援助同伴,而是直奔池老。 池老面色铁青,对方已经认出他爷孙二人的来历,眼下就算他们要停手,自己也绝不可能答应了。 他纹丝不动,只是转头向青年那边望了一眼。 平地忽然拔起一股强劲的气流,呼啸呜鸣,青年只觉周身一滞,阻力大增,每前进一步都仿佛在顶着一堵墙,速度陡然降了下来。 “啧,瞬发灵纹,居然是意者中战力最强的言师,麻烦了。” 而那边池秀儿身子一停,避过了女子射来的短刺,同时右掌倏然下沉,与大汉递来的拳头碰了一记,劲风四溢,两人同时后退。 “你俩撑一会儿,我先去找正主,省得他再跑了。” 女子见顷刻间难以收拾这对爷孙,便朝同伴嘱咐一声,随即身形一拔,直奔姜黎所在的房舍掠去。 “休想!姜黎哥哥,你快找地方躲起来!” 池老在对姜黎下手时,考虑到秀儿会出来阻止,便用念力隔绝了声音,是以她不知姜黎此时早已奄奄一息。 当下秀儿大急,立刻舍了对位的大汉,纵身拦阻,与女子战在一处,大汉抢身围攻,池老与那青年也加入战团,五人一时打得飞沙走石,难解难分。 池老身子不动,眼神所过,空气中时而凝起一支焰光熊熊的火枪,时而有强猛的水柱轰然撞去,千变万化,杀伤力极大,而秀儿则与往日那个温柔娇羞的形象大相径庭,小巧的拳头挟挂着尖锐刺耳的破空声,四面游走,仿佛蝴蝶穿花,对面三人中,即便是体格最健硕的大汉也只能堪堪接下,更多是避其锋芒。 但剩下两人也非等闲之辈,女子身形飘忽,手中的短刺仿佛蜜蜂尾上的针,无声无息却又狠辣无比,青年也能与池老一般凝出火焰或水流来,只是往往要在虚空勾划半天,威力也明显不及,但他在体术上也能与池秀儿招呼几招,可以说所学庞杂。 一时间,这处院落里狂风如织,劲浪四溢,不时便炸起如雷霆般的轰鸣声。 然而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右侧那间房舍里,有一抹绚丽的霓光渐渐亮起,透过纸窗散发了出来,一缩一放明暗不定,仿佛在呼吸一般。 “轰!” 泥土四溅,碎草纷飞,交缠在一处的两人齐齐向后飞退。 池秀儿剧烈喘息,初具规模的酥胸微微起伏,此时她鬓发散乱,香汗淋漓,右臂的衣袖被扯开半截,露出光洁如玉的小臂,除此之外没什么大碍,然而她对面的大汉就凄惨多了,左脸高高肿起,口角挂血,胸前衣襟处有一个清晰小巧的拳印,就是这一拳,方才差点要了他的命。 大汉紧皱眉头,盯着秀儿的动作,不敢有丝毫分神。 这个小姑娘别看年岁不大,但对敌时招式老练多变,力量甚至还在自己之上,若非杀气不足,恐怕自己现在早已撂挺了。 这是个小妖孽啊,若放在外边,不知多少武院要抢破头,可惜了。 他眼中冷芒一闪,浑身的肌肉微微收紧。 旁边池老以一敌二就有些吃力,以他的本事,对付一个绰绰有余,但两个一起来就有些消化不良了。 天际偶尔亮起一抹电光,院落周围的树木随着大风剧烈摇荡,透过断离纹形成的透明罩子,可见无数豆大的雨点纷纷砸落,氤氲出一片迷蒙水雾。 秀儿往旁侧看了一眼,知道自己这边便是战局的关键,她咬咬牙,猛地再次扑了上去。 大汉怒吼一声,大旋身,右腿仿佛钢鞭一般遽然抽破空气,向前横扫,秀儿只觉劲风逼面,竟如针扎一般,心知这一下力量极大,不能硬接,便沉腰矮身,想从对方腿下钻过,不料大汉眼中戾色大作,竟于刹那间变扫为劈,那条腿挂着千钧之力轰地砸下。 旁侧的池老眼角抽搐,从始至终一直缩在袖中的双手隐隐探出一节指尖来,但就在这时,秀儿忽然娇叱一声,右掌轻轻在大汉袭来的钢腿边缘搭了一下,随即整个人便打着横贴地疾旋,借力侧移,惊险万分地躲过了这一击。 幻兀十二技,蝶旋。 “娘的!这招还能横着玩!” 大汉一脚砸空,只听轰地闷响,大片的泥土纷飞扬起,整个院子都晃了一晃,他的右腿已深深地陷进了土里,急切间竟拔不出来。 秀儿看了他一眼,随即别过身子要去支援爷爷,却见池老喝道:“先杀他!都这个时候了,心不能软!” 她犹豫了一下,池老急得怒道:“快去!不然死的就是咱爷俩!”与此同时,他的双手从袖中探出,猛地朝女子与青年一挥。 两人上方的空气忽然一阵扭曲,随即如乌云降雨般爆射出无数青蒙蒙的波刃来,向他们兜头斩去,一时尖鸣大作,二人连接带闪,狼狈不堪,根本没有闲暇去顾及大汉的安危。 “去啊!” 秀儿咬得下唇都渗了血,终于拧身攻去,手掌边缘泛起一抹冷硬的莹光,直奔大汉的咽喉横扫。 大汉的腿刚拔出一半,见状只能仓促迎敌,只是他的实力原本便逊了一筹,再加上身形受制,不过两个呼吸的功夫就被池秀儿逼出破绽,眼见对方的拳锋直奔自己的颈部击来,他咬了咬牙,蓦地吼道:“蕤娘,愣小子,我要用那个啦!” 话毕,他也不管同伴作何反应,右手食指狠狠戳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女子与青年闻言大惊失色,连天上袭来的气刃都顾不上了,齐齐朝远处闪身便走,瞧那惶急的模样,仿佛恨爹娘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 池老心中警兆大起,他须发皆飘,双手猛地朝秀儿箕张,瞳仁中异芒大放,隐隐可见无数晦涩繁杂的纹路在其内闪现,与此同时,他原本圆润富态的脸颊也一下干瘪起来,面如死灰,仿佛在瞬间苍老了十余岁。 在这一刹那,一道金色涟漪蓦地从大汉胸口处绽出,呈环形向八方扩散,金光所过之处,砂石迸溅,气如浪涌,地上的花草纷纷被劲风连根拔起,于半空激舞,然后被空气乱流撕扯得粉碎,就连外面的断离纹都被震得摇晃起来。 一击之威,宛如狂雷临世。 池秀儿首当其冲,面对这种攻击,她能做的也只是尽量蜷缩起身子,将双臂竖起挡在前面,然后就剩下等待了。 少女闭着眼睛,面色苍白,满头墨发在澎湃的劲风中激舞。 会死吧,这种威力简直媲美托塔力士的拳头了,自己不过一个拔鼎力士,怎么可能接得下来。 只是好舍不得爷爷啊。 还有他。 “轰!” 这一刻,似乎天地都在摇荡,那三幢坚实的房舍仿佛纸糊的一样被余波瞬间扯开,无可计量的泥土井喷般逆空扬起,纷落如雨,外侧罩定的断离纹发出了沉闷的“咚呜”声,随即它的表面绽出了一道巨大的裂纹,从头到脚,瞧着触目惊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中庭十二章 外间打得火热,里面的姜黎却懵然不知,此时他正在做一场怪梦,梦里的场景奇异又清晰。 浩浩长天,漫漫云海,他盘膝其上,一个身披霞衣的女子坐在对面,吴侬软语,清香幽幽,一直在对自己说些什么,只是她的面容被云雾遮住了,始终模糊不清,过了一会儿,那女子见他一副半痴不解的模样,叹息了一声,缓缓站起,最后这一句倒是听清楚了。 “罢了,你修为不足,听不得道音,还是再等些时日罢!” 只是,她接下来的动作却把姜黎吓得不轻。 只见女子轻舒玉臂,纤长的五指在肩上一拂,竟把身上的霞衣解了下来,随即皓腕抖动,将其抛向了姜黎。 姜黎眼中先是白花花一片,随即被缤纷的霓光取代,伴随着一阵温腻异香,那件霞衣已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头上。 “轰” 云海蒸腾,忽有一道霓虹横跨而过,他只觉神魂俱荡,恍惚中,耳边响起女子的温柔细语。 “我乃是‘众相衣’的念灵化身,在渡过‘世外窟’的禁制时伤了元气,一直沉睡至今,刚刚你识魂波动,这才将我唤醒。” 众相衣,怎么有些耳熟哦,对了,那两个鬼差交谈时说出过这个词,好像还是什么宝贝。 姜黎猛然省悟。 果然,只听这女子又道:“你且听好,这‘众相衣’是仿照西王母身上的至宝‘瑰云裙’所制,可守护魂魄,保三昧灵光,衣内绣有真法‘中庭十二章’,乃大道之基,你本一介凡俗,根骨不佳,机缘巧合之下得此珍宝,更要昼夜勤修,争取早日破开此界壁障,回归故土。” “眼下有外敌窥伺,你身无缚鸡之力,恐怕渡不过险关,等下我会将剩余的灵元散入你体内,助你一臂之力,不过在此之后,我又要沉睡一段时间,你切不可懈怠了修行。” 姜黎听得云里雾里,只觉这梦真是奇怪,刚想说些什么,脑中忽然一热,随即一股暖流从头顶倏然贯下,如树的枝杈般分成无数缕,进入了四肢百骸,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仿佛浸在了温泉之中,周身暖融融的,说不出的舒适畅意。 “‘中庭十二章’,每三章为一部,共有四部,分讲道法c术法c体术及杂论,接下来我将授你道法中的‘衍道初章’,专讲引元通脉之秘,你且听好了。” “意守天庭,灵游宇内,元定而神不失,气贯则行始终” 女子那仿佛梦呓般的话语一字一句地钻了进来,如烟c如霭c如情人的呢喃,姜黎感觉它们不止钻入了耳朵,而且还朝着脑海更深的地方游了过去。 密实的土层下,他正嘴角含笑地仰卧着,透过薄薄的衣衫,可以看见他的周身经络处霓光流转,随着呼吸声忽明忽暗,宛如潮汐吞吐,左手边的泥土忽然鼓动,紧接着冒出一节嫩绿的草尖儿,随即这株草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拔高,节节攀升。 不知过了多久,院里的泥土尘埃终于散尽,缓缓露出了里面的场景。 当初规整清幽的小院如今已成了一片废墟,方才的金光几乎将所有的东西都摧毁了,屋顶c墙壁c家具c门窗这些都已化作碎末齑粉,成为了泥土中的一部分,而在院落中央,一个深达数丈的大坑此时陈列在那里,宛如一块丑陋的伤疤。 大汉瘫坐在中央,满面灰黑,不过除了气喘吁吁之外没什么大碍,在他身前二十米开外,池秀儿正静静地趴卧在地,生死不知。 过了片刻,东北角和西北角的土堆忽然开始蠕动,随即蕤娘和青年狼狈地钻了出来,大口吐泥。 “呸呸呸,这么近的距离用‘敕金纹’,你这是要老娘的命啊!” 蕤娘抹了抹嘴角的血痕,心中犹有余悸,此时便忍不住叉腰大骂,而青年则一言不发,目光不停在场中睃巡,蕤娘骂了几句也住了嘴,往大汉那边靠去。 “那老头呢?连小武都没事,刚才他离得更远,指不定也还活着。” 大汉摇了摇头,挣扎着站起,声音有些嘶哑道:“他一个言师,本就身体孱弱,刚才我瞧他只顾给这丫头加纹盾,自己半分防护都没有,够呛了。”话毕,他忽然想起了三人的任务,连忙从怀中掏出了那个棋子般的玩意儿,只见上面红点闪烁,跳动不已。 “五皇子还活着,而且就在附近,赶紧找!” 蕤娘和小武闻言,互视一眼,立即动身在四周寻觅,只是这院落地貌大变,一时难以找到。 大汉缓缓朝秀儿走去,见她虽然面色惨白,口角流血,但是还有呼吸,便狞笑了一声,抬起巨拳便要砸落,却忽觉耳边热浪汹涌,他下意识地扭头避开,只见一道火蛇擦着自己的肩膀呼啸掠过,将半边头发都烤枯了。 “小心!那老东西还没死!” 大汉怒吼一声,提醒同伴,随即摆出警戒的姿态,那边蕤娘与小武已察觉到池老的位置,欺身而上。 东边的土层簌簌松动,片刻后池老已从中探出来,他顾不得清理身上的脏污,两手分别朝蕤娘与小武一点,只见泥末纷扬,在半空中凝成两支乌沉沉的短矛,向二人呼啸电射。 蕤娘探刺一格,那来势汹汹的短矛便忽然崩散开来,她视线受阻,害怕池老偷袭,连忙以掌遮眼,同时脚尖一点,身形暴退,旁边小武则闷哼一声,被土矛震退数步。 这两支短矛一实一虚,竟是料准了二人的应变,以最小的念力损耗逼退他们,可以说是将人心与经验揉在了一起,尽显老辣。 那边突然传来大汉的闷哼声,随即风声大作,池老已夹起秀儿朝外飞退。 短短时间,他竟已连退三人,而且成功救下了孙女。 “费了老子一枚‘敕金纹’还想跑,给我回来!” 大汉目中凶光大放,不知他做了什么,外面的断离纹忽然亮起光芒,密密麻麻的纹路蜿蜒流转,厚实得宛如一堵城墙,竟由虚转实,将池老的去路挡住。 蕤娘与小武疾掠过去,一左一右将这对爷孙夹住,而大汉已从正面缓缓走了过来,双目透过密匝的乱发绽出寒光。 “这是改异过的断离纹,不仅能阻隔元气,必要时还能虚实互逆,化作铁壁,眼下正是瓮中捉鳖,你就死了这份儿心吧。” 这一战,似乎胜负已分。 老人缓缓放下孙女,勉力直起腰来,此时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形如枯槁,双目浑浊,已是油尽灯枯,即使现在不死,恐怕也活不过几年了。 “今日这笔买卖不划算,断离纹与敕金纹加起来得五千辙,这俩人在暗榜上只值三千,亏了亏了!” 蕤娘见大势已定,心里一松,只是盘算片刻后不由跺起了脚,斜睨杏眼道:“不行,不从这老鬼身上榨出些油水来,我心里不舒坦。” 小武瞄了她一眼,也不说话,只是指了指大汉手中的随行纹,意思是不要误了正事。 蕤娘见状叹口气,她是个知晓轻重的人,便熄了心思,随即眼神一冷,便要将手里的短刺射出去,取了这一老一少的性命。 池老微微颤抖,将孙女牢牢护在身后,他此时心里悲凉,躲躲藏藏了十几年,不想今日竟要葬身于此,自己一把年纪倒无所谓,只是秀儿正值韶华,决不能陪着自己去。 想到这里,他的眼中渐渐有微光泛起,而那边蕤娘已扬臂甩腕,短刺化作一抹乌光直奔池老面门射去。 就在池老打算拼了性命,施展秘法时,地面忽然剧烈震荡,随即只听“轰”地闷响,土浪翻天中,一道青翠如水的碧芒忽然破地拔起,与短刺撞在一处,将其狠狠弹飞,与此同时,一个微带戏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我道是谁,原来还是你们三个,从朵尔汨万里迢迢一直追到这里,诸位对我还真是牵挂得很呐。” 黑沉沉的夜幕下,众人仰头看去,却见这抹碧光竟是一株杆茎粗壮,叶片肥大的藤蔓,只是这藤蔓的径围抵得上一棵小树,两排绿叶也似雨伞一般,实在大得超乎寻常。 几人的目光只是在这株藤蔓处转了一转,随即便齐刷刷地集中在立于上方的人影上。 此时外面的雨势缓了下来,透过断离纹的罩子,可见长天之上浓云渐稀,已隐隐现出朦胧的月色,树影婆娑,仿佛无数身姿曼妙的女子在温柔轻舞,婀娜传情。 那人一身青袍,额前的发丝随风摇曳,露出一双清湛湛的眸子,断离纹的荧光将他的脸庞衬得如同脂玉一般,白皙细腻,俊逸如仙。 “姜黎!这不可能!” “五皇子!”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雏凤初啼 院落里众人面面相觑,一阵沉寂,随即蕤娘率先回过神来,她眼珠转了转,按下惊疑不定的心思,朝姜黎媚笑道:“哎呦,这不是皇子殿下么,一月不见,您可是愈发英气了,真教奴家欢喜,不过奴家几个是奉命接殿下回家的,您又何必这样杀气腾腾呢?” 小武与大汉互视一眼,不动声色地散开,将藤蔓围住,而池老的目光上下游移,左手缩在袖子里,隐晦地印在了断离纹的壁面上,一时间,在场众人反应不一,只有秀儿静静地靠坐在旁侧,粉嫩的唇角隐现笑意,似在做一场好梦。 姜黎踏在坚韧的枝叶上低头俯视,只觉浑身轻飘飘的,充盈着一种饱满的力量,此时在他的眼中,万事万物都仿佛被抹布擦拭过一般,表面的灰尘尽去,透着一股清晰的明亮,下面四人的细微动作c脸上的表情c甚至眼角纹路的收缩都能瞧得一清二楚。 那是一种如获新生般的奇异观感。 脑海中,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但不知为何,她的语调变得有些懒洋洋的,与方才的温柔典雅有些出入。 “接下来我会调动体内的元气,让它在经脉中运行,你不要分神,用心去体会元气流动时的感觉。” 底下蕤娘还要再试探些什么,却见姜黎忽然绽唇一笑,洁白的贝齿在昏暗中灿灿生光。 一股热流蓦地从小腹升腾而起,沿着一条蜿蜒弧线贯入了右臂,走极泉c经少海c过神门,随即化为一道炽白的刀焰破掌而出,灼得空气都扭曲起来,发出“噼砰”的爆裂声。 “这是元气化形?” “霸山虎的烬日元刀!” “不对!烬日元刀是赤红色,温度也绝没有这么高。” 池老双眼眯起,面上的肌肉有些抽搐,心里更是如同翻江倒海一般。 朝夕相处四十余天,加上那些读取的记忆,在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上面这个少年在一刻钟前还是个不通修行的凡俗之辈,险些在自己的“摄念”下送了性命,不想转眼间竟成了元气化形的高手,这简直是就是天方夜谭。 难不成摄念还能激发人的潜能?太扯淡了吧。 藤蔓上方,女子的教学已到了尾声。 “大致就是这些了,以你眼下的实力,对付这几人绰绰有余,去罢!” “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要我去和他们打?!!” 姜黎心里一慌,他本以为女子会借用自己的身体大杀四方,届时他只要乖乖做个看客就好,但很显然,对方并不是这个打算。 “不行不行,我肯定打不过的不c要c啊!” 在重新掌控身体的刹那,他惊恐地感觉到,自己的脚向前踏了一小步,随即耳边风声呼啸,整个人已经从七八米的高空张牙舞爪地坠了下去,手中那抹刀焰忽大忽小,仿佛风中烛火。 下方三人对视一眼,齐齐散开,而只听“砰”地闷响,大地抖颤,灰土纷扬而起,将众人的视线挡住。 下一刻,一道白艳艳的光芒遽然从弥漫的灰雾中射出,擦着小武的头顶而过,轰击在边缘的罩层上。 这道白光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在场四人竟没有一个能看清它的轨迹。 “咚!” 断离纹重重地抖了一下,上面的光晕闪烁不定,瞬间有接近三分之一的符纹暗淡了下来。 “这是” 小武目瞪口呆,颤巍巍地摸了摸头顶,入手只觉硬扎扎地,还有一股昆虫烤熟后特有的焦糊味。 他高高盘起的发髻竟被那抹白光斩断,如今一头短发,仿佛被狗啃过一样。 这幅画面虽然滑稽可笑,但在场诸人均是面色凝肃,没有一个笑得出来。 方才那一击,若是奔着自己身上来的,能躲得掉么? 气氛忽然沉默下来,外围的四人齐齐后撤,让自己尽量离藤蔓更远一些。 片刻后,巨藤下面灰尘散尽,姜黎满身泥土地站了起来,只是这一下似乎摔得有点狠,以至于他的脚步有些虚浮。 “我擦,这地还真够硬啊。” 众人看了看地面上五官清晰的砸痕,又看了看毫发无损的姜黎,再次向后退了数步。 姜黎醉酒般摇晃了几下,随即勉强站定,他瞧了瞧如临大敌的蕤娘三人,咳嗽一声,双手抱胸,身板挺得溜直,然后然后就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眼神冷冽。 场中一片沉闷压抑,半晌无人说话,陷入了诡异的对峙状态。 “蕤娘,你见多识广,知不知道哪种武学在发动前双腿会一直颤抖?” “额好像有一门叫做‘颠山脚’的体术,将全身元气压入下身再猛然爆发,因为元气流速过快,双腿很有可能因承受不住而抖动。” “哦,原来如此。” “” 就在对面三人低声讨论时,姜黎这边也不好受。 虽然已经得了传授,但面对眼下的情况,他仍旧感觉慌乱无措。 就好比一个从未碰过车的新手,在驾校学了半小时后,直接被要求独自开车上路,而且还是环城高速。 说好的四科目考试呢?这驾照颁发得也太随意了吧! “喂喂喂,神仙姐姐,你能听见吗?” “你不要假装听不见好不好,我现在有大麻烦了!” “修行不得循序渐进么?我从小到大连架都没打过,你上来就布置难度这么高的作业,完不成啊!” “我应该是你的主人吧,我如果死了,对你没有好处的。” “大姐,你快回答我呀!” “” 片刻后,他的脑中终于响起了女子的声音,只是这次她的语调不再温柔,反而透着一股淡漠无情的意味。 “你以为修行是什么?过家家么?” “修行的过程中不知有多少劫难横祸,猝然临头时,你跟谁去讲循序渐进?跟你的敌人么?简直幼稚!你若还是抱着这种退缩躲避的心思,迟早会死,既然迟早会死,晚死不如早死,省得还要多受折磨。” “你死后,我会再找一个新的宿主,这里数十亿的人口,轻而易举的事情。” “话已至此,你好自为之吧。” 一瞬间,姜黎仿佛听到了电话挂断时的“嘟嘟”声。 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已关机。 我擦咧!原本以为是个温柔御姐,没想到是个腹黑女! 好自为之,为你妹啊!你这是在坑爹你知道吗! 姜黎也顾不得对方能否听见了,在心里疯狂吐槽,因为如果他不这么做,那种生死之间的大恐怖极有可能将他瞬间压垮。 “他的脸色怎么变白了?” “有汗水。” “腿颤得更厉害了。” “” 蕤娘三人对视一眼,齐齐道:“他在害怕!” 池老在后方眯起了眼,他是老江湖了,比那三人更早地察觉出了姜黎的不妥。 果然如此,天底下哪有在半刻钟内就能将一个普通人变成修行高手的法子,不过是利用外物的障眼法罢了,不好,眼下姜黎已拖不了他们多久,我得加快速度了。 池老的眼底掠过一丝焦急,按在纹壁上的左手颤了颤,透过宽大的袖子,隐隐可以看见一抹微光在闪烁不定。 “一起上?” “一起上。” “上。” 前方的三人组朝姜黎缓缓逼去,只是他们心中仍然有些犹疑,所以速度不快。 姜黎看着他们越来越近,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凝住了,心脏跳得仿佛要蹦出嗓子眼儿,手脚一片冰凉。 死,真的会死。 但我好不容易重活一世,还不想死啊 他拼命回想方才元气流动时的感觉,但越是危机关头,越是无法镇定心神,终究徒劳无功。 大汉朝小武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探手在虚空勾划,片刻后,元气涌动,一支水箭朝姜黎呼啸而去。 姜黎本就神经紧绷,见状右脚一跨,下意识往旁侧避开。 大汉狞笑一声,在姜黎动作的瞬间便预判出了轨迹,此时他双脚一顿,人已如箭矢般弹射而起,右臂微曲,隐约可以看见那夸张隆起的肌肉轮廓。 “小子,受咦?” 大汉正待挥拳,眼前却青影一闪,只见对方竟以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速度从他身前呼啸而过,蓄势待发的拳头自然打了个空。 蕤娘与小武吓了一跳,尤其是小武,他本就余悸未消,此时更是连退数步,整个人仿佛惊弓之鸟。 “砰!” 在他们惊疑的视线里,姜黎去势不歇,狠狠地撞在了断离纹的纹壁上,整个罩层都颤了颤,可见冲力之强。 “这是怎么回事?” 三人一时有些茫然,他们身为佣兵,也算走南闯北见识不浅,但今日这种诡异的事情还是初次遇到。 不过隔了个把月,目标人物忽然摇身一变,从一介凡俗成为了元气化形的高手,但这个“高手”的表现却又十分矛盾,就好像好像一个刚刚学会行走的婴儿一样。 姜黎此时已经站起,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在原地跺了跺脚,仿佛隔壁二傻子。 其实他早就应该察觉到不对了,正常人可能在八米高的地方掉下来而毫发无伤么?你当是蹦蹦床啊。 方才的撞击也仅是让姜黎有点晕眩,现在连这些微的不适都消散了。 真的是我吗?刚才那个真的是我吗? 钢铁侠?霍元甲?蜀山剑仙?超级英雄? 他怔怔地呆立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陷入了某种莫名的情绪中,却忘了自己仍身处险境。 “嗖!” 尖锐的破空声陡然响起,一抹乌芒呼啸而来,原来是三人摸不透姜黎的情况,便由蕤娘来远程试探。 短刺已到了身前三尺,姜黎才猛然惊醒,他下意识地挥手,仿佛在赶苍蝇。 心念所至,热流自动从小腹腾起,瞬间贯入右臂之中,众人只觉眼前炽芒大作,那支短刺仿佛投入炉中的雪,再无半点踪迹,随即一股热浪汹涌袭来,灼得人脸颊干痛, “这又是什么招式?” 片刻后,大汉喃喃自语,他扭头看向同伴,却见两人也是一脸茫然。 就在这时,蕤娘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她柳眉一竖,手腕陡扬,一支短刺已破空而起,直奔后方射去。 池老叹息一声,扭身避开,但这样一来他身后的纹壁便不可避免地暴露出来,只见上面的符纹半明半暗,再有一会儿估计就会被破开了。 “好个老滑头!” 蕤娘怒极而笑,“既然你自己寻死,那我们就先料理了你这盘开胃菜,回头再用正餐。” 说完,她朝小武使了个眼色,两人齐齐掠起,直奔池老扑去,留下大汉来监视姜黎。 池老心下着紧,他抬眼一看,见姜黎还在站在那里发呆,不由喝道:“黎小子,不管你我有何恩怨,眼下协力渡过难关才是正经事,如果我死了,只会唇亡齿寒,你” 他还待再说些什么,蕤娘与小武的攻势已到,没奈何下,池老只能暗骂一声,集中心思迎战,只是他念力几近枯竭,本身又不会什么体术,全仗着丰富的经验与之游斗,片刻后,蕤娘见他滑不留手,短时间竟拿不下来,便舍了池老,直奔后面昏迷的秀儿而去,竟是要挟持人质。 这个方法虽然卑鄙了些,但明显很有效。 池老怒喝一声,想要回身救援,但被小武缠得死死地,半步也挪不开。 蕤娘咯咯娇笑,手指已搭在了秀儿的衣襟上。 下一刻,她听见远处的大汉喊了一句。 “小c心!” 小心?小心什么? 蕤娘的大脑迟滞了片刻,随即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撒手后撤。 然而为时已晚。 一抹青烟袅袅穿来,她只觉胸口仿佛被重锤狠狠砸中,心跳都停了一拍,随即整个人向后飞抛,鲜血狂喷。 青烟散去,姜黎脚步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但还是稳稳地立住了身子。 “池老,你没事吧。” 老人瞳孔一缩,并不答话,而是紧紧盯住姜黎的脸。 仍旧是娟秀如女子的面庞,仍旧是那袭青袍,但与平日相比,此时的他看上去有些不同了。 似是想通了某件事情,眉里行间的茫然消散了不少,多了几分从容不迫的姿态。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种下坚毅,长出的便是巍巍劲松;你种下软弱,冒头儿的便只能是一根墙头草了。 姜黎想做一株青松。 因为只有青松,才能在坚硬的石缝里扎根发芽,绝境里求生。 换言之,他就是不想死。 这世间最原始最巨大的动力,还是生与死之间的大恐怖。 池老熟视姜黎良久,然后忽然哈哈大笑,灰白的脸上渗出一层红晕。 “好!好!我好的很呐,黎小子,你也好得很,哈哈哈哈” 姜黎不理解他的意思,也不知他在笑什么,只能摇了摇头,看向对面。 那边小武已纵身将蕤娘接住,只见她面色苍白,浑身颤抖,显然受伤不轻。 大汉赶了过来,见到蕤娘的惨状后,他眼中凶光大放,踏前一步就要朝姜黎动手,却被蕤娘拦住了。 她从小武怀里挣扎着站起,这朵艳丽多刺的玫瑰在受伤后显得有些柔弱,但眼中的光芒却陡然锋利起来。 本来嘛,一个女人能在佣兵界厮混十几年,没两把刷子早就成花泥了,哪里能活到今日。 “我看这小子是磕了什么神丹妙药了,但空有一身元气却不知该怎么用,倒也不是对付不了,小虎子,今天若想完成任务,不用你保命的东西是不成了,你去后面准备,我和小武缠住他。” 大汉看了她一眼,默默点头后撤,蕤娘调匀了呼吸,与小武一左一右,向姜黎包抄过去。 姜黎深吸了一口气,正待迎上,许久不出声的念灵忽然在他脑中说了两句话。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你体内的元气是有时限的,半个时辰过后就会自动消散,届时你若还没解决这些人,那我就只能另寻良主了。” “还有,这四道经脉是被强行冲开的,元气消散后就会有些后遗症,你做好准备啊。” 隐约中,又有一声“嘟嘟”的忙音响起。 姜黎:“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秋风落叶 刀焰横空怒斩,尽管还隔着尺余距离,那股热浪便已熏得人脸颊灼痛,睁不开眼。 小武急忙横移闪避,但还是被劲风扫了一下,登时衣袂碎裂,右臂被刮出一条长长的伤痕,只是创口还没来得及流血,便被那股可怕的高温炙凝了。 空气中忽然传来一声尖啸,姜黎头也不回,探臂一挡,便将蕤娘射来的短刺斩飞,他随即如闪电一般揉身扑上,手中的刀型光焰倏然下劈,蕤娘躲避不及,只能拿短刺硬架,砰然闷响中,她喷出一小口鲜血,被余劲带着向后倒飞,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脸色登时惨白得仿佛透明一般。 姜黎方欲追击,左侧却袭来一道水蛇,虽然他随手一刀便将之斩灭,但也错过了追杀蕤娘的时机。 从方才开始一直就是这样,小武与蕤娘缠住姜黎,互为犄角,而大汉在后面一动不动,不知在干什么。 姜黎停下脚步,深深呼吸,片刻后他左手一张,又是一道光焰汹汹绽出,双刀交错,顿时热浪鼓荡,迫人眉睫。 蕤娘见状身子一颤,尖叫道:“陈虎!你到底要磨蹭到什么时候,若再不快些,那就等着给我俩收尸吧!” 小武眼珠不错地盯着姜黎,闻言点头道:“附议。” 他们已经与姜黎混战了足有半刻钟,刚开始还是以进攻为主,但过了一会儿越打越吃力,现在更是完全处于守势,疲于奔命。 这并不是他们变弱了,而是姜黎变强了。 那是一种全方位的提升。 速度c力量c反应,对方的每个动作在他看来都永远慢了一拍。 最初,运用体内的元气时还有些迟滞僵硬,但随着战斗的进行,他对元气的掌控愈发得心应手,现在意念所至,元流滚滚,每招击出都有一种长河决堤般的舒畅感,竟是越打越顺,杀得蕤娘与小武汗流浃背,抵挡不住。 此时还不待陈虎回话,姜黎已微微垂首,脚下一动,整个人狂飙突进,直奔他袭去,蕤娘见状手腕疾抖,十余支短刺仿佛连珠箭一般被她射了出去,也不知这么多武器她是怎么装下的,而旁侧的小武则凌空虚划,眼放异芒,片刻后,陈虎的身前已升起一道厚实的土墙,将他牢牢护住。 二人心里清楚,陈虎便是他们取胜的唯一希望,绝不能有失,这一套集阻敌与防护为一体的战术,他们已配合了不知多少次,此时做来更是得心应手,熟练至极。 姜黎的嘴角勾起,左脚侧踏,本是前行的身子忽然一折,恍若一抹青烟般腾起,竟中途变向直奔右侧而去,待对方反应过来时,两者的距离已不到三尺。 声东击西! 他的真正目标竟是小武! 小武的面色顿时苍白,但虽惊不乱,他沉喝一声,脚尖连挑,登时撅起大蓬的泥土,在半空天女散花般绽开,将姜黎的视线阻住,与此同时,他已借力侧移,将双方的距离拉开,眼看就要躲过这次突袭。 旁边的蕤娘心下微松,掌中扣住一柄短刺,便要射出去延缓姜黎的攻势,池老则叹息了一声,他此时心情复杂,既希望姜黎能够击败这三人,又怕他得胜后找自己算账,一颗心七上八下不得安宁。 土墙后面隐隐现出一道金芒,昭示着陈虎那边已经快要结束,不管他在准备什么,对姜黎来讲显然都不是什么好事。 局面仿佛在瞬间就有了逆转的态势。 就在这时,姜黎忽然咧嘴一笑,贝齿闪耀着森寒的光芒,随即他的双掌似童子拜佛般并合,只听空气中一阵“嗤嗤”钝响,两柄刀焰顿时混在一处,刀尖如涌泉般滚滚前伸,最后竟形成了一道长逾五尺的巨大光刃。 蕤娘猛地僵住,尖叫道:“小武!快躲!” 然而已经迟了。 小武只见面前忽然光芒大放,随即一股灼热难当的气浪轰然炸开,恍惚中,他感觉自己轻飘飘地飞了起来,眼前的天穹触手可及,一轮月牙儿在云雾中探出了半张脸,那弯弯浅浅的弧度像极了记忆中她的笑颜。 “阿双对不起我要食言了。” “砰!” 尘埃激舞,他已陷入了永久的黑暗。 蕤娘心中的悲意只来得及萌芽,便被姜黎随后望来的眼神扼杀了,她的手臂微微颤抖,脚步向后连退。 她无法理解,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对方怎会有如此大的转变,就仿佛脱胎换骨一般。 身后的土墙忽然炸裂,崩碎开来,随即一道金气弥漫的魁梧身影缓缓走出。 “哦,原来是金甲纹,你爹还真是宠你,给你配了不少好东西嘛。” 此时姜黎已获得了海佐利亚的部分记忆,脑中略微回想,便记起了此人的来历。 尼古泽国巴伦城城主最小的儿子,生性残忍好杀,但深得其父喜爱,加入佣兵组织后短短五年便声名鹊起,闯出一个“凶虎”的名号。 陈虎看了看地上小武的尸首,眼球蓦然胀大充血,随即一言不发地朝姜黎扑去,他身后的蕤娘咬了咬牙,手腕一振,已甩出数支短刺,只是这些短刺并不是射向姜黎的身体,而是罩在了他周围尺余范围,明显是逼他与陈虎硬碰硬。 姜黎表面轻松,实际上早已集中了注意力,见陈虎来势汹汹,他掌心的刀焰蓦地再涨,随即化作一抹电也似的炽芒凌空怒劈。 陈虎狂号一声,浑身金气翻腾,瞬间集中在双臂之上,他扬起胳膊,呈交叉状,狠狠地迎了上去。 “轰!” 气浪爆散,余波如潮水般汹涌四溢,外间的断离纹再次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仿佛随时都会碎裂。 这一次,姜黎无往不利的刀芒仿佛斩在了厚厚的铁墙上,震得他双掌发麻,踉跄后退,而陈虎已一声不吭地倒飞了出去,身上的金芒黯淡得只剩薄薄一层。 蕤娘看得连呼吸都屏住了,己方最后的杀手锏竟只能顶住敌手的一击! 她咬了咬下唇,蓦地夹起小武的尸体朝陈虎那边掠去,探臂将他牢牢扶住,只是入手处对方的身体竟像烤炉一般,烫得她掌心通红。 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松手,对姜黎强笑道:“皇子殿下,您隐忍数年,今朝一跃龙门,实在是可喜可贺,撞上这种事儿,我们‘虎玫团’认栽,从今日起绝不会再接不利于你的任务,您大人大量,不如放我们一马,免得脏了贵手,日后旦有差遣,我们绝无二话。” 姜黎掌中的刀焰重新燃起,他偏头笑了笑,答道:“若我说不行呢?” 蕤娘眼中冷芒一闪,声音却愈发娇媚,“那说不得就要拼个鱼死网破了,只是这下卿谷周围的山脉中纹兽无数,其内不乏跨入赤纹行列的大凶,我们方才争斗,全亏这断离纹阻隔了元海波动,它们才没有察觉,若我现在引爆断离纹,您猜会有什么后果呢?” 姜黎微微垂首,刀焰暴涨,熊熊跳跃,“我若是全力出手,你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动作。” 蕤娘怀中的陈虎忽然挣扎着站起,身上本已黯淡的金芒吃了补药一般再次闪耀起来,他嘶声道:“那现在呢?” 姜黎不答,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昏暗的天幕下,他手中的刀焰愈来愈亮,简直如同灯塔一般,散发着灼人的光与热,蕤娘与陈虎只觉似乎有一座大山迎面压来,迫得自己连呼吸都分外艰难。 时间在这里是以秒来计算的,每一秒对他们来说都是煎熬。 就在两人汗流浃背,神经紧绷的时候,姜黎忽然轻笑一声,刀尖缓缓垂下,他点头道:“我同意你们的建议,不过有三个条件。” “第一,交出你们身上的所有纹器。” “第二,立即离开下卿谷。” “至于第三嘛,我还没有想好,等下次考虑好了再告诉你们。” 蕤娘与陈虎对视一眼,有些迟疑地点点头,随即道:“我们答应了,但纹器必须得在出谷前才能给你。” 姜黎干脆地道:“可以,但是我必须要看着你们出去。” 二人同时吁出一口气,紧绷的心神有些松弛下来,就在这一刹那,他们身后忽然有一抹碧光窜起,电光石火间将两人紧紧缠住。 是那株巨大的藤蔓!不知何时,它已贴地蔓延到了蕤娘与陈虎的后方,此刻猝然发难。 陈虎下意识便要发力挣开,但藤蔓柔韧的枝条上忽地探出无数绒毛般的细丝,它们竟无视金气的防护,迅速钻进了皮肉里,陈虎只觉浑身一麻,连手指头都动不了分毫。 “快引爆” 而另一边,蕤娘的尖叫声才到喉间,便也遭受了同样的待遇,她的身子瞬间软了下来,与此同时,一抹白艳艳的光芒迎空电斩,呈“之”字型蜿蜒闪过,只听“噗嗤”连响,两颗头颅已高高抛起,眼中犹自带着几分茫然。 这变故骤起于肘腋之间,池老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切就已经尘埃落定。 半个时辰的时限,仅仅过去了一半。 姜黎散了刀焰,将手一挥,那株藤蔓便抛下二人的无头尸首,缩成小小一根缠在了他左手的中指上,好像一枚碧翠的戒指。 池老心中再次泛起惊涛骇浪,这分明便是御物的手段,而御物之道一向是余国万器宗的不传之秘,这个落魄皇子又是怎么得到的 一时间,这道本就模糊的身影又变得神秘莫测起来。 姜黎深深呼吸,强压下心中那股烦恶之意,今夜连杀三人,即便他现在的心态已然有了些改变,但仍旧感觉十分难受。 他缓慢转回身,目光炯炯地看着池老,半晌不语。 池老心情复杂,他姜黎又何尝不是? 这个老人曾经救过他的性命,又给予了他十分渴慕的亲情,但今夜又忽然变脸,让他险些丧命。 还有两刻钟,自己就会被打回原形,届时他若再起杀心,那可就难办了。 杀?还是留 池老一直偷偷看着姜黎的脸色,此时见他许久没有动作,自己心里便明镜儿似的。 还行,这人小小年纪便城府深沉,但也不是无情无义之辈,否则眼下四野无人,早就过来取我的性命了,事已至此,也是我命数到了,那就这么着吧。 他忽然朝姜黎跪倒,面上平静无波,“皇子殿下,我池季野混迹天下几十年,本以为自己也是只老麻雀了,不想在你这里走了眼,现下这光景儿都是我咎由自取,也没什么怨言,但我只有一个请求,秀儿她年幼天真,对于这些事情一无所知,求你念在她曾救过你的份上,饶她这一命。” 姜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斩钉截铁地道:“秀儿姑娘这里你放心,我绝不会动她半根毫毛。” 池老点点头,隐于袖中的双手探了出来,“我信你。” 话毕,他挣扎着站起,走到池秀儿身边怔怔地瞧了一会儿,从怀中掏出了两张信纸,还有一块如纽扣一般的东西,随即又自鞋里摸出一支笔来。 姜黎站在一旁,状似随意,实际上早已绷紧了神经,好在对方并无什么多余的动作。 池老在两封信纸上分别写了片刻,然后将这些东西一并扔向了姜黎。 “两封信是给秀儿的,这个纽扣是给你的,下卿谷四面都有纹兽,不能翻越,只有一处密道才是出入口,这纽扣便是钥匙,它的背面镂有敛息纹,平时也能用得上,至于密道的位置,秀儿是知道的。” 姜黎并没有接,而是任由其落在了地上。 池老先是诧异望来,随即摇头失笑,“也罢也罢,我这就去了。” 他费力地坐在孙女旁边,抚了抚她的额头,良久后叹息一声,闭上了双目。 泥土纷扬而起,在半空中凝成一支尖刺,呼啸声中,这只尖刺贯穿了池老的左胸,透体而出,他的身子猛地颤了一下,瞳孔渐渐涣散,随即“扑”地卧倒,殷红的血液仿佛一朵菊花,层层绽开,将他的衣衫打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后患 姜黎站在旁边等了一会儿,直到老人身上的气息完全消失,他才走了过去。 没办法,实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异世给他上的第一课,就是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保持警惕,更要提防身边的人,哪怕他在上一刻还救过你。 一直笼罩在外面的断离纹忽然哀鸣一声,倏地缩小,回复成小小的石钟模样,只是上面宝光黯淡,裂隙遍布,明显是废了。 没了它的阻隔,谷中清新的夜风缓缓吹了进来,不远处,池老留下的两封书信随风翻滚,姜黎信手一招,它们便连同那枚纽扣一起飞了过来,在他面前悬浮不动。 尽管天光晦暗,但姜黎此时眼力绝佳,还是看得清楚,两封信是分别写给两个人的,其中一个自然是秀儿,而另一封信则是写给一个名为托比特的人。 “托比特” 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却没有具体的印象,看来海佐利亚应该是听说过,但却没有见过本人。 他想了想,并没有翻看这两封信,而是将它们掖到了池秀儿的小腿下,确保她起身时能发现,而那枚纽扣 姜黎仔细地端详了一番,这个敛息纹呈半球形,通体褐色,背面镂刻着极细极密的纹路,仅眯眼看了片刻,他便觉得双目酸痛,有些头晕。 而纹器的上表面则只有一个形似“夔”字的符号,再无他物。 姜黎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感觉没什么猫腻后,便将它重新塞进池老的怀里。 即使池老不哀求,他也绝不会动秀儿半根汗毛,但是!秀儿醒后若知道池老的死与自己有关,会作出怎样的举动,这一点却是难说,届时自己早就变回那个战五渣了,这姑娘如果一心要替她爷爷报仇,那不就呵呵了。 虽然总体来说,他自己才是受害者,但经历了这些事情后,姜黎已经不会再傻到将自己的安危寄于别人的通情达理。 所以他很猥琐地缩了,他要伪装成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全程昏迷。 姜黎感觉到体内的热流已经在缓缓消散,便赶紧寻了个避风的角落,一掌轰出个能容人躺下的凹坑来,随即钻了进去,过了片刻,他又熙熙索索地挪了个方向。 头朝里面空气不流通,有点憋闷。 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清风徐动,外围的树木随风摇曳。 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抬眼仰望,天际已闪现出稀廖的星光,月色迷蒙,将薄云镀染成丝丝缕缕的银带,绕着那抹月牙儿温柔缠绵,难舍难离。 过了一会儿,正舒舒服服赏着夜景的姜黎蓦地颤抖了一下,喉中挤出抑制不住的痛哼声。 四肢忽然传来一股尖锐的刺痛感,从手足的尖端开始,逐渐向内蔓延,他忍着疼捋开衣袖,却见手臂和双腿竟渐渐浮肿起来,里面隐见紫色的血丝。 姜黎这才记起,刚刚那个念灵的确说过,自己的四肢会在元气消散后出现些后遗症,但她没说过会这么严重啊! 此时已经不止肌肉在痛了,姜黎只觉自己的皮肤c骨骼c内里的筋骨,就没有一处是不疼的,那种疼痛仿佛是长在身子里的,由内而外地爆发出来。 他生怕动静太大将秀儿惊醒,紧咬牙关,死死地将痛呼扼在了喉间,只是身子止不住地扭来扭去,仿佛一条被剥了皮的蛇。 汗水渐渐浸湿了衣服,幸亏此时是在土坑里,夜风吹不着,否则定要生一场大病。 姜黎的意识慢慢模糊了,他已记不清和疼痛搏斗了多久,迷蒙中,鼻端忽然传来一股淡淡的馨香,既熟悉又亲切,那种疼痛的感觉竟然有些消减了。 姜黎急促地喘息起来,只为吸入更多的香气,片刻后,一只冰凉的手搭在了他的额头上,香气浓烈了一些。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 耳边传来一句焦急的呢喃,随即手拿开了,香气也渐渐消失。 回来,快回来,不要走 姜黎在心里呐喊着,只是片刻功夫,身体内的疼痛便卷土重来,他又陷入了无休止的斗争中。 过了不知多久,或许是盏茶的功夫,或许是几天几夜,那救命的香气又回来了,姜黎还来不及欣喜,便只觉双唇一凉,有液体流了进来,舌尖处登时蔓延起一股清新的味道。 是水! 即使在昏迷中,他的身体仍然一震,随即几乎是本能驱使一般从唇间挤出了几个微弱的字。 “还c还要” 旁边的人似乎听懂了,很快就有第二股水流进了姜黎的嘴里,然后是第三股c第四股,就这样,他因为流汗过多而失掉的水分被慢慢补充了回来,人也逐渐清醒,有一刻,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目处是湛蓝的天空,明亮的阳光,柔柔垂下的枝叶,以及,那张清丽的脸庞。 是秀儿。 两人的目光交错在了一起,情景恍如初见。 但又怎么可能是初见。 秀儿双眼红肿,面色凄怆中带了几分坚毅,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天真烂漫,不识人间愁苦的少女。 而姜黎几度历经生死,也不是一个月前那个傻傻的笨小子了。 “姜黎哥哥,你你终于醒了!” 片刻后,秀儿扁了扁嘴,忽然大哭出声,眼泪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一颗连着一颗地往下掉,只听她抽抽噎噎地道:“爷爷c爷爷他死了,和那些坏人同归于尽啦,姜黎哥哥我该怎么办,我好难过好难过啊!” 悲恸的哭泣声响彻在寂静的山坡下,这一瞬,连阳光都苍白起来,垂下的树枝好像也被少女的悲伤感染了,失魂落魄地微微摇摆。 姜黎深吸了一口气,想要伸出手去安慰她,但意念甫动,四肢便传来一阵揪心的疼痛,他的脸色登时一白,额上直冒冷汗。 “秀儿,你听我说” 既然不能在行动上给予安慰,那就只能用嘴了,姜黎前世在公司里当过文案,肚里有些墨水,便打算来一段官方的悼词,大意就是先表达一下对池老故去的深深哀痛与怀念,再宣布自己身为男儿,一定会照顾好她云云,不料他话刚起个头儿,那边的秀儿就已经止住了哭声,她抹了抹眼泪,斩钉截铁地道:“姜黎哥哥,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然后努力修行,替爷爷和家族雪恨的!” 阳光下,少女抿着双唇,表情坚定。 姜黎的嘴唇尴尬地张了张,一肚子腹稿生生憋了回去,经肠道酝酿,变成了一个悄无声息的闷屁。 “吡啵” 火光跳跃,架在焰苗上方的岩兔已烤得通体焦黄,油脂四溢,散发出阵阵肉香,篝火燃放着橙色的暖光,将两人包拢进去,自成一片小小的天地。 姜黎靠坐在土堆旁,经过一日的休息,他如今已能勉强活动四肢,肿胀也消了一些,但还是不能自主行走。 秀儿坐在篝火前,专心地盯着那只岩兔,不时翻转一下,让它受热更加均匀。 她确实坚强了许多,自从在姜黎醒来时大哭了一场后,秀儿再没流过一滴眼泪,即使在安葬池老时,神情也是安静而平和的,像往常一样,对着墓碑说了一些日常的琐碎,讲到有意思的地方,甚至还会笑一笑,而“虎玫团”那三人的尸首也被她挖坑埋掉了。 苦难与疼痛果然是成长的最佳肥料。 姜黎看了看秀儿专注的脸,随即转回头。 左手的中指上传来阵阵清凉的气息,让他感觉十分舒适,在那里,套着一枚不起眼的碧色戒指。 说来也算离奇,念灵在梦中向他灌输元气的时候,不知怎地,旁边有一株“菡离草”的种子竟也得了恩惠,沾染了一些元气,不仅在短短时间里长出十几米,而且也发生了一些异变。 原本菡离草算是一味药材,能够麻醉神经,是一些止痛剂的重要成分,它吸收了念灵的元气后,麻醉的功效大大增强,这也是当日姜黎能够逆转局势,斩杀虎玫团的凭依。 他轻抚戒指的表面,脑中忽然多了一股欢欣愉悦的波动。 “爸爸,爸” 姜黎的嘴角一抽,有些无奈地收回手,脑中那断断续续的声音便消失了。 是的,这株菡离草在异变的同时也有了属于自己的意识,但听那奶声奶气的语调,估计还处于婴儿时期,不知是不是因为吸收的元气是同源的原因,小家伙认定了自己就是它的父亲,爸爸爸爸地叫个不停。 正出神间,鼻端忽然传来一阵浓郁的肉香,勾得姜黎肠子一阵蠕动,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那只岩兔已经烤好了,秀儿把它从火堆上方拿下来,并指如剑,轻轻一划,便将其分为两截,她随即用树叶将两块肉包好,稍大的那一块递给了姜黎,沾了灰的俏脸绽出清丽的笑容。 “喏,姜黎哥哥,饿坏了吧。” 姜黎不好意思地笑笑,手上却一点不慢,将肉接了过来,吹了吹热气后,便龇牙咧嘴地猛啃。 他是真的饿坏了。 只是他边吃额上边冒冷汗,这不是因为肉太烫,而是因为疼痛。 念灵轻描淡写的所谓“一点后遗症”,实则颇为严重,严重到他要生受着非人的剧痛,才能勉强活动四肢的地步。 岩兔身为纹兽,浑身的肉肥瘦均匀,极为筋道,此时破开微焦的表皮,内里的肉泛着油光,喷香扑鼻,咬在嘴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弹性,姜黎顾不得烫,一大块肉不过十来口就进去了,还意犹未尽地吮了吮手指。 相比之下,秀儿的吃相就比他文雅多了,但速度也不慢,这边姜黎刚吮了三根指头,她也将手里的兔肉全填了五脏庙,两人吃得油嘴麻花,相视而笑。 夜渐渐深了,火堆已经熄灭,偶尔闪烁起几点猩红的光芒,姜黎与秀儿隔着篝火的余烬,躺在枯叶铺就的席子上,许久无言。 天穹之上,浩瀚银河蜿蜒流泻,星辰仿佛它迸溅出的细碎水珠,绽着晶莹剔透的毫芒。 秀儿忽然幽幽地开口道:“姜黎哥哥,你说爷爷现在会不会就在天上看着咱们,他以前给我讲过,人死后会化作星辰,悬在天边呢。” 姜黎正回忆念灵传给自己的“衍道初章”,全篇的口诀都是文言文,动不动就讲什么神啊气啊的,晦涩难懂,他闻言愣了一愣,含糊回道:“应该会吧,要不然这么多星星哪儿来的。” 秀儿从鼻腔里哼出一个“嗯”字,随即翻了个身,树叶哗哗作响,“姜黎哥哥,爷爷让我去西面的雾狐城,找一个叫托比特的人,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啊。” 姜黎沉吟了一下,随即转头看了看旁边,只见秀儿像猫一般蜷缩成一团,两只大眼睛正直直地瞧过来,好像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很重视。 他的心里忽然柔软了一下,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嗯我虽然恢复了记忆,但好像也没什么地方能去,不如就和你一起去雾狐城吧。” “真的?!” 话音方落,那边的少女已经弹了起来,姜黎只觉眼前黑影一闪,随即鼻端又传来了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附近的树上,几只夜鸟扑棱棱地腾起,惊鸣着越去越远。 “姜黎哥哥,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要和我一起去雾狐城?” 自打被念灵打通了四道经脉后,姜黎发现自己的五感骤然提升,如今即便是在夜里,也能轻松地看清两百米左右的东西。 但他现在恨不得自己是个瞎子。 少女一跃而至,激动地在他身旁又蹦又跳,她的衣裳早在战斗中就破损了,又没有可换穿的,所以如今仍旧是那套破破烂烂的衣裙,如果不动还好,一动起来难免春光乍泄。 姜黎只觉身上猛地热了起来,血液循环加速,但四肢经脉不畅,登时传来阵阵刺骨的疼痛。 这才是痛并快乐着。 “真的,当然是真的,不过要等我养好伤后才能出发。” 他赶紧将头偏向一边,心里默念着什么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之类的口诀。 “那我们一言为定,说好了可就不能反悔的。” 秀儿喜孜孜地蹲了下来,水眸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姜黎。 “嗯,我说话算数。”他闭着眼道。 “嘻嘻,姜黎哥哥最好了。” 身边忽然悉索作响,随即右臂一沉,那股熟悉的馨香扑面而来。 姜黎侧过头,只见少女已经贴着他躺下,瑧首轻轻地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双眼紧闭,可爱的菱唇挂着一抹满足又安稳的笑意。 仿佛一艘桅断帆破的小船忽然找到了可以停泊的港湾。 姜黎暗暗叹息一声,心里的那点绮念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散去。 因为疼啊! 小祖宗哎,你可真会找地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活骨 清晨,初阳的光芒从树丛漏下几缕,映在了姜黎的脸上,他的眼珠动了动,随即缓缓睁眼。 身边的少女犹在梦乡,他看了一会儿,又把头转回去。 昨夜姜黎很晚才睡,主要是在思考以后的事情。 他已经得到了海佐利亚大部分的记忆,对于戊行大陆的了解更上了一个台阶,相比于《年史通鉴》中俯瞰总览性质的陈述,海佐利亚的记忆更加贴近现实。 在戊行大陆,个人实力便是你生存乃至拥有选择权的根本,没有实力,就算是天王老子的儿子,别人照样不买账。 海佐利亚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他出身贵胄,聪明伶俐,两岁识文断字,五岁出口成章,十岁时就能将一个中型城镇管理得秩序井然,本人的相貌更是上上之选,就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皇子,在成年之后却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境地。 找不到媳妇儿。 这个在现代早就抢疯了的国民老公已经单身了近二十年了,当然,不是说真的没有女孩儿想嫁给他,但皇子婚娶,必须要讲求门当户对啊,这样就将范围缩在了一个小圈子里,但这圈子里的人,就没有一个想把闺女侄女许给海佐利亚的。 原因很简单,他是个无法修行的凡人。 修行这种东西,很玄妙,它毫无规律可循,也从不会因人的身份地位而起变化,不管你是褴褛乞丐还是天潢贵胄,它全都一视同仁。它更像是一种缘分,你与修行有缘,那你经过勤修苦练,没准儿十天半月就能踏过天阙,从此超脱凡俗;但若与修行无缘,那不好意思,就算你找名师得真传,不眠不休地锻炼意念,炼他个半辈子只怕都迈不过这道坎儿,这都是有许多例证的。 海佐利亚便是个无缘的人,不管他自身的条件有多优越,吃了多少神丹妙药,他就是不能修行,踏不过这道天阙,所以父王渐渐冷落他,将精力与笑容投注到那些能修行的皇子身上,尽管他们没有海佐利亚聪慧,政治才干较他也相去甚远。 宫廷之中,君王的宠幸几乎就是立身的根本,所以他的母亲整日以泪洗面,原本聚集在麾下的幕僚纷纷另寻明主,就连宫中的侍女护卫也人前笑面,人后白眼,可以说道尽了人情冷暖。 而将海佐利亚置于这般境地的原因,就是那四个字。 无c法c修c行。 裸的丛林法则啊。 姜黎闭目感应,片刻后无声地叹了口气。 身体里空空荡荡,那种充盈饱满的感觉已无影无踪,自己几乎比刚从水里出来那会儿还要虚弱。 他定了定心神,开始细细琢磨,过段日子等伤势好转,就要和秀儿一起去雾狐城了,但依照海佐利亚的记忆,这一路可谓是跋山涉水,旅途艰险,不说别的,单单从这下卿谷走到周边最近的芩石镇都要穿过百余里的山林,里面毒虫遍野,纹兽横行,除非有高手护送,否则一般人是绝不能走的。 而这仅仅是往雾狐城去的第一站罢了,之后还有不知多少险阻,若以自己现在这个状态,只怕走出谷外不到百里就歇菜了。 不行,一定要变强,而且还要尽快! 下卿谷这个地方已经暴露,所以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但如何变强呢?那个什么“衍道初章”倒是不啰嗦,一共不到千字,但根本看不懂啊看不懂。 姜黎眯了眯眼,小心地将手臂从秀儿怀中抽了出来,然后艰难站起,缓慢地向远处蹒跚而去,而在他离开的刹那,秀儿的双眼睁开了,她看了看姜黎的背影,脸上显出悲伤的神情,随即用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身子也蜷缩了起来,仿佛一只孤独的小兽。 姜黎走出个几百米便已经汗流浃背,不过不是累的,而是疼的。 四肢的肿胀消了小半,但该疼的地方依然在疼,并没有丝毫削弱,他咬着牙又走了十几米,身上的衣服几乎被汗水浸透了。 晨风鼓荡,寒意透骨。 姜黎终于停了下来,选了一处宽敞平整的空地,稳稳站定,随即尝试着抬起右臂。 一股刺痛仿佛决堤洪潮般自肩颈处轰然爆发,他只觉眼前一黑,随即景物上下颠倒,片刻后又翻转了回来。 姜黎疼得浑身一软,险些跌倒,但还是死命忍住,一寸一寸地将右臂举了起来,待到了与肩平齐的高度,又缓缓放下,在这期间,他的脸色白得吓人,汗珠不住地从额上掉落下来,砸在地上。 喘息片刻后,姜黎咬着牙再举起左臂,随即又放下,就这样,他的双臂轮流举放了几十次,那张俊脸已经看不见半分血色,倒是嘴唇被咬破了,流出一绺鲜红来。 瞳孔有些涣散,他哆嗦着身子,勉强直起腰,挪动脚步,靠着一棵大树吃力地坐下。 匀了匀呼吸后,他侧身缓缓躺在枯叶堆上,随即又颤抖着将右腿抬了起来,剧痛顿时如潮水般轰击着神经,一波强似一波,姜黎的牙齿深陷唇肉,嘴角那抹血痕愈发刺目。 谷中缺医少药,自己和秀儿更是对医道一窍不通,想要等伤势自己痊愈,不定得个猴年马月。 解决之道唯有一条,那就是主动去适应这股疼痛,磨c炼,直到习以为常。 呼吸愈发粗重,双腿也仿佛灌了铅一般,渐渐抬不起来。 就在这时,他的脑中忽然响起了一个慵懒的声音。 “哎呦,大清早的这么闲,在林子里练上广播体操了。” 这声音像是一道电流,激得姜黎身子一颤,腿登时僵在了半空中,他脸上的表情很是奇怪,似喜似怒,有些扭曲。 “是你?!你不是说要沉睡一段日子么?” 声音的主人赫然是念灵!只听她云淡风轻地回道:“所以我睡了整整一天两夜啊,怎么,才这么几天就开始惦记姐姐了,那你身边那个小美人儿可怎么办,男人呐。” 最后的“呐”字拖得一韵三折,意味深长,好像唱戏文一样。 姜黎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疑惑道:“我怎么感觉你有些不太对劲,好像好像放肆多了。” 他这话刚说完,脑中便传来念灵一阵嘻嘻娇笑。 “小伙子,感觉很敏锐嘛,没错儿,姑奶奶是跟以前大不一样了,所以你最好小心点,你那时候骂的话我可都记着呢,现在姑奶奶心情好,先放你一马,如果以后再敢跟我放驴,嘿嘿嘿” 姜黎哑口无言,初见念灵时她还是个古典清冷的形象,以后便每况愈下,如今更是满嘴的“姑奶奶”,整个儿腐化成了一女流氓。 这人设崩塌得有点快呀。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窘境,干咳一声,厚着脸皮道:“神仙姐姐,实不相瞒,过几日我得送秀儿去雾狐城,但山险水恶,你送我的元气也已经散尽了,所以小弟我如今急需提升实力啊,不知道姐姐你有法子没有?” 念灵“啧”了一声,“哦,有求于人时就叫神仙姐姐,忘了自己那时候骂的有多难听啦,没法子!” 姜黎低了低头,仿佛上面有一层无形的屋檐。 “我那时候不是害怕嘛,神仙姐姐您大人大量,何必与我这凡夫俗子一般见识呢,再说我实力提升越快,咱不就能越快回去么。” 念灵沉默了片刻,语调忽然变得幽然,“你想回去?” 姜黎微微犹豫,但还是点头道:“想!” 念灵顿了一会儿,又道:“之前不是教过你‘衍道初章’了吗?你只需照着练就行了。” 姜黎觍颜道:“通篇八百六十四个字,拆开我全认识,但合到一块儿我就不懂它在讲什么了。” 念灵不可置信地道:“你说你看不懂?” 姜黎干咳一声,还是点头应是。 念灵忽然笑了起来,开始声音还很小,渐渐变成了大笑,过了好一会儿才止住,她随即嘿然道:“给你详细讲解倒也不是不行,但这就得额外收费了。” 什么什么额外收费?!! 姜黎只觉脑子一时转不过来,这还是传说中的仙人么?传道授业还要回扣?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吧! “你要收什么费?”他五分懵逼五分狐疑地问道。 “放心吧,既不要你的阳寿也不折你的福缘,姐姐我只要几件小玩意儿,真的,小小的玩意儿。” 阳寿福缘?怎么听着有点瘆得慌。 “你先说是什么东西。” 姜黎想了想,还是谨慎地回了一句,这念灵睡醒之后路数明显野了不少,透着股邪劲,自己还是小心些好。 念灵嘿嘿一笑,道:“瞧你那小家子气,不知道越是仙家法物越不能轻授么?我那个姐节骨眼是迫不得已,才将‘衍道初章’给了你,这就已经算你捡着天大的便宜了,如今又要我详细讲解,怎么着,姑奶奶是你亲娘啊,还处处都得照顾你,一句话,到底同不同意?” 姜黎被她吼得脑子都木了,但还是死咬着不松口,“你不说出是什么东西,我怎么答应你?你先说,我再考虑。” 念灵怒哼一声,半晌后方道:“行,姑奶奶就先给你这犟驴开开眼。” 姜黎只觉脑中忽然走马观花一般闪过七幅图画,虽然只是一瞬间,但那画中的事物已牢牢地印在了他的心里。 “两生花c温云玉,还有鬼葫藤的汁液这些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听都没听过,你让我怎么找!” 他又惊又气,只当这念灵在消遣自己。 “急什么,又没让你现在就全给我,等你日后见到了再收集,怎么样,咱们这就定下了?” 姜黎想了想,又扫了一遍那七幅图画,最终点点头,道:“成交!” “交”字还在舌尖,他只觉忽然有什么无形的东西从自己身上一扫而过,后背登时冷飕飕的,与此同时,心口传来一阵灼痛,姜黎撩开衣服一看,只见左胸处已多了一个黄豆大的红点。 “这是什么?” 他心中一凛,连忙追问。 “刚才咱们立的是心誓,这就是生效的征兆,如果我们当中谁违背了誓言,必遭天弃,记住这两个字,天c弃,苍天的天,厌弃的弃。” 姜黎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感觉自己已经上了一艘贼船,不过此时也反悔不得了。 “既然誓言已经立下,那你什么时候教我修行?” “慢慢来,姑奶奶现在传你一套活骨拳,先将你那半残的身体调理好再说吧。” 姜黎只觉脑中忽然浮现出了一张动图,图中有一个无面人正缓缓地做着各种动作。 “愣着干什么,照着练啊!” 姜黎眨眨眼,随即咬牙半蹲着扎起马步,笨拙地模仿起脑中小人的招式。 随着双臂舞动,剧痛再次潮水般袭来。 “坚持住,每日操练十遍,管教你五日后淤血散尽,然后就能开始真正的修行了。” 姜黎不答,脸上汗珠如雨点般落在地上,忽有一刻,他腿上一软,站立不稳,整个人重重栽倒在地。 “这遍不算,重来。” 念灵懒洋洋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淡漠的味道。 姜黎颤抖着爬起,再次扎稳马步,抬臂出拳,他的脸白得毫无血色,但眼睛却越来越明亮,仿佛暗夜里的璨璨星辰。 跨步,弓腰,递手,振臂,姜黎尽量让自己的动作与小人贴合,疼痛越剧烈,他的身形反而越稳,渐渐地,姜黎竟生出一种轻飘飘的感觉,就像在长跑过程中产生的那种“伪”一样。 意识如一片羽毛般越飞越高,忽有一刻,耳边隐约传来一声黄钟大吕般的轰鸣,他感觉自己像是撞到了什么,登时惊醒过来,而念灵那不屑的冷哼声随即在脑中响起。 “这样都能引动识魂冲击壁障,看不出来还是个受,有够变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青纹来袭 “什么引动识魂,对了,我刚刚是怎么回事,好像身体和意识分离了一样?” 仿佛是断线重接一般,在姜黎在惊醒的那一瞬,身体的痛意也再次席卷而来,疼得他挤鼻弄眼。 “也罢,姑奶奶就先给你这无知小辈普及普及修行常识吧,免得你以后闹笑话。”念灵慵懒地道,“首先,什么是修行?修行就是以识魂沟通天地,引渡元气入体,洗经伐脉,强魂健魄的过程,至于这个戊行大陆,它的修炼方向明显走了偏门,什么意者体士,明明是魂魄分了家,你若信了这套鬼话,那才是终身大道无望。” 她顿了一顿,又详细地道:“他们所谓的意,就是三魂中的爽灵,戊行大陆的人只修爽灵,不顾剩下的胎光与幽精,必然寿元短暂,且空有修为而无道行;而所谓的体,则是尸狗c伏矢c雀阴c吞贼c非毒c除秽c臭肺这七魄,他们三魂不辨c七魄不分,简直是乱码七糟,所以你赶紧忘了那些歪理邪说,向姑奶奶这正统看齐。” 人之三魂,胎光曰命,爽灵曰识,幽精曰神。 命魂主生命,识魂主感知,神魂主灵智。 命魂有损,其人油尽灯枯,不日即亡;识魂有损,其人迟钝浑噩,木讷呆板;神魂有损,其人疯癫痴傻,心神错乱。 姜黎揣思了一番,随即问道:“那所谓的踏天阙又是什么?” 念灵懒洋洋地道,“这有什么稀奇,人乃天地所钟,生来五行具备,阴阳双齐,天地未分之时,浑然若鸡子,破开后方分了清浊,人也一样,魂魄之外自有一层先天的护层,就像鸡蛋壳,而踏天阙,便是雏鸡破壳的过程。” 姜黎转了转眼珠,恍然道:“那么锻炼意念,其实便是由蛋清蛋黄孵化为雏鸡喽!” 念灵“嗯”了一声,“对了,你可以这么理解。” 姜黎想想,疑惑道:“那照你这么说,所有人都可以修行啊,但为什么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就不行呢?” 在海佐利亚的记忆里,他为了能够踏过天阙,可谓是奋不顾身,就连那最苦的锤炼肉身的法子都用了不知多少回,得亏生在皇家,灵药无数,要是平民小户,伤元气都伤死他了。 念灵嘿然道:“按理说是这样,不过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人那层鸡蛋壳的厚度与硬度也自是不同,就这么比方吧,有的是一层窗户纸,捅捅就破;有的不但硬如钢铁,而且比城墙还厚,任你撞得头破血流,它自岿然不动。” 姜黎咂了咂舌,忽然想到了什么,目瞪口呆地道:“那这个海佐利亚的鸡蛋壳” 念灵“啧”了一声,赞道:“一说就透,聪明,这个海佐利亚的蛋壳我瞧过了,也就比一般人厚了几十倍吧,硬度上堪比岩石,哎呀,我看啊,想破开也挺艰难的。” 一阵晨风忽然透过树林卷了过来,把姜黎吹得身心俱寒。 “那那我岂不是也修行无望。” 他的面色原本是苍白,这会儿开始发灰,而过了片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双拳紧握,激动得浑身一哆嗦。 “不对不对不对” “不对!这蛋壳既然是在魂魄上,那海佐利亚已经死了,现在这身体里明明是我的魂魄,也就是说,我要破开的是自己的蛋壳,不是他的!神仙姐姐,你说是不是!” 半晌,脑中的念灵方叹息了一声,语气似乎有些失望,“可以啊,这么快就想通了,没错,你要破开的便是你自己的蛋壳,而且你那蛋壳的厚度我也瞧过了,很薄,和一般人没什么两样。” 姜黎闻言长长吁出了一口气,悬着的心落了下去,就在这时,只听念灵续道:“不过这硬度嘛” “嘛”字的余音拖得老长,姜黎的那颗心又跟着提了起来,简直要到嗓子眼儿了,但对方嘛了一会儿却没下文,他急道:“硬度如何?你倒是说话呀。” 念灵嘿然道:“硬度嘛,和钻石差不多。” 姜黎一口气没上来,呛得咳嗽连连,缓了好一会儿才过劲,“钻c钻c钻石!那我岂不是撞死也破不开!”他叹息一声,缓缓坐下,将双手插进了墨发中,捧着头来回摩擦。 姜黎懊丧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可是有金手指的人,忙带了满腔的期冀问道:“那神仙姐姐,我该怎么做才能破开这钻石壳啊?” 念灵在这段时间一直不说话,此刻见姜黎终于想起自己,方慢条斯理地道:“姑奶奶我身为神仙,自然是有办法的,你也无需多问,一切等养好了伤再说。” 姜黎闻言心下稍松,此时林中阳光渐盛,他只听腹中“咕咕”作响,已是空得有些难受了,这里没个计时的东西,也不知自己出来多久了,秀儿应该睡醒了吧。 他站起身往回走去,在迈腿摆臂时明显感觉到疼痛消减了许多,也不知是那套活骨拳起了效用,还是自己渐渐熟悉了这股痛意。 待回到宿地后,只见秀儿已抓了几只肥硕的野鼠,正架在火堆上炙烤,空气中荡漾着浓郁的肉香。 这下卿谷中野物繁多,尤以鼠兔两类的肉质最美,这里的野鼠以果蔬为食,烤出来的肉自带一股清新的甜味儿,既催发食欲又能解腻,是姜黎的最爱。 两人大快朵颐之后,便一脸满足地靠在土坡上消食。 “姜黎哥哥,你早上干什么去了?” 秀儿的大眼眨啊眨,随口问道。 “我?嘿嘿,我是去练绝世武功了。” 姜黎吃饱喝足,便有了吹牛的力气,此时二郎腿一翘,嘴里开始一本正经地诳人。 “嘻嘻,什么绝世武功,明明就是在那里瞎打嘛,软绵绵的,倒是挺呀。” 秀儿一把捂住了嘴,水灵灵的眸子转了转,待看到姜黎那愕然的神情后,她的小脸儿登时红得像个山楂。 “姜黎哥哥,你c你套我的话,真是越来越狡猾了,哼才不要理你。” 说着,少女已经刷地转过身去,背对着姜黎,从身后看去,她的耳尖已经悄悄漫上一层粉色,显然是羞极了。 姜黎自然不知道,晨间,在他抽手离开的刹那,少女的心仿佛坠入了无边的冰窟,冷得浑身颤抖。 她以为自己即将被抛弃,从此便只能是孤零零的一人。 她想伸手挽留,但手臂仿佛被绑缚了千钧重担,纹丝难动。 她想哀求他别走,但嘴唇颤了颤,却挤不出半点声响。 有什么资格呢?自己不过是一个累赘,姜黎哥哥若留下来会被拖累的,他不通修行,根本不是那些佣兵刺客的对手。 她就这样漫无边际地想着,心和身体一点点凉了下来。 但好在修行者的耳目都很灵敏。 很快,她便从风中捕捉到了姜黎那压抑不住的痛哼声。 她以为他遇险了,匆匆忙忙地飞奔过去,任凭疾风吹干脸上的泪痕。 只是到了附近,映入她眼帘的却是那样一幕景象。 那一刻,她笑着哭泣,默默看了一会儿后便转身离开。 她要去打些野物来做早餐,姜黎哥哥身体虚弱,再加上剧烈运动,一会儿一定会饿的。 做什么好呢? 就他最爱吃的烤田鼠吧。 姜黎不想这块牛皮竟是漏气的,尴尬地咳了一声,强行接道:“这个你还小,不懂得返璞归真的道理,有些东西看似简单,实则蕴藏着天地至理,切不能小视了。” 秀儿娇躯微颤,哼出个小小的“嗯”字来,也不知道是信还是没信。 场中登时陷入一片沉寂,姜黎正尴尬间,脑中忽然响起了念灵的声音,有些严肃。 “喂,来了两个大家伙,得赶紧换个地方,再不走就晚了。” 姜黎心中一紧,连忙站起,也来不及解释,拉起秀儿的手便跑。 少女只觉浑身一震,两人肌肤相接处仿佛有什么东西瞬间蔓延开来,麻麻的,酥酥的,自己的身体竟有些软绵,再提不起半分气力。 灌丛c细枝c树干,这些东西在眼前飞快地后退,唯一不变的只有那道颀长瘦削的背影。 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好像也挺好的呢。 恍惚间,后面忽然传来一声“轰隆”闷响。 她霎时惊醒,回头看去,只见昨夜的营地处已多了两道庞大的身影,即便此时隔了老远,也能看清楚它们的模样。 左边的大约两丈高下,长颈四足,浑身青色的鳞甲,尾巴粗直若剑,布满狰狞的倒刺,脖颈上是一颗南瓜般的硕大头颅,赤面尖牙,双目如火;而右边那只则矮小一些,只有丈余,生得像一只无毛的狒狒,只是它手长脚大,额头上还有一只弯弯的犄角,浑身肌肉虬结,皮肤表面布满青色的蜿蜒纹路,远远看去,便可觉一股煞气扑面而至。 居然是两只青纹纹兽,这下糟了! 秀儿的脸色登时一白。 戊行大陆的人与纹兽斗争了数千年,可以说对其知根知底,为了区分它们的战力,便依照天纹的颜色将纹兽分为了几个等阶。 第一阶为青纹,数量极多,遍布大陆各地,与同阶修行者的战力比大概是一比一; 第二阶为赤纹,多数为青纹纹兽进化而来,也有几个天赋异禀的种族,生来就是赤纹,只是数量颇为稀少,与同阶修行者的战力比为一比三,也就是说,一只赤纹纹兽可以敌住三名同阶修行者。 第三阶为紫纹,此类纹兽几乎都是世代传承,几千年来,只有几只赤纹纹兽通过奇遇进阶为紫纹,它们的数量寥寥无几,但战力强横,对付一只紫纹纹兽,需要至少五位同阶的修行者。 这三色分级,几乎将绝大部分的纹兽都囊括了进去,但还有一些不在其中的,人们称其为杂纹,比方说金纹c碧纹,甚至还有彩纹,它们的数量与紫纹纹兽一样,稀少到两张纸就能写得过来,但这些杂纹纹兽的战力却让人难以捉摸,变数极大。 千年之前,大陆东南方的夏胥国境内曾出现过一只白纹纹兽,若非身上的天纹太过显眼,初见它的人都以为这是一只小豹子。 然而就是这一只幼豹般的萌物,一夜间袭击了五个村落,共有近千人在它手下丧生,其中不乏强大的修行者,这些人多半被其囫囵吞下,剩下的则开膛破肚,五脏皆无,死得凄惨无比,估计是这只纹兽已经饱食,剩下的餐后甜点就挑剔了一些。 这次惨案登时轰动大陆,人类将新出现的白纹列为与紫纹同阶的存在,五百年后,南面沿海地区又有一只如鹰隼般的白纹纹兽兴风作浪,这次人们学乖了,派出大队高手围剿,结果这只纹兽连出手试探的环节都没有撑过去,直接被爆成了渣,死无全尸。 出了这档子乌龙事后,对于杂纹纹兽的战力,人们只能进行现场评测,再无他途。 此时出现在姜黎他们身后的,便是两只货真价实的青纹纹兽,浑身鳞甲的叫做闪焰狰,而另一只形如狒狒的名为玄猢,二者的战力就算在青纹之中也属于上层,绝不是同为一阶的秀儿加上半残人士姜黎能够应付的。 秀儿回过神来,脚下的速度顿时加快,转眼便超过了前方的姜黎,后来反而是她拉着姜黎跑。 两人在林中奔了一阵,只觉纹兽的叫声已越来越小,最终淡不可闻。 “停c停一停实在跑不动了。” 姜黎剧烈地喘息着,只觉心脏敲在肋骨上咣咣地响,仿佛在下一刻就会破胸而出。 秀儿倒是连汗都没出,她咬着下唇看了看后面,却没有发现那两只凶兽的行迹。 “那就休息一会儿好了,不过你得快点,那两只纹兽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追上来。” 姜黎如聆仙音,赶紧就近找棵树靠坐下来,贪婪地大口呼吸。 四肢的伤还没好利索,此时传来阵阵入骨的刺痛,倒是消减了些疲惫感。 秀儿不敢稍有大意,一直在旁警戒,准备随时逃走。 “行了,不用急,那两只大家伙根本没追过来。” 脑中念灵的声音忽然响起,只是语调有些怪异,仿佛在憋着笑。 “那你不早说,害我差点跑断了气。” 姜黎心里一松,长出了一口气,随即似是想起了什么,忙问道:“对了,你怎么会对它们的行动了如指掌?” “这你就不懂了吧,姑奶奶是谁,神仙啊,识魂铺开,这“下卿谷”屁大的地方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别打岔,我问你,你知道那两个大家伙现在在干什么吗?” 姜黎撇了撇嘴,“我又不是神仙,当然不知道。” 念灵居然没有理会他的挑衅,只听她“噗嗤”一笑,姜黎甚至听见了口水飞溅的音效。 “它们它们在抢那几块剩下的骨头,甚至打起来了,我的天爷,像狗一样,真是笑死姑奶奶我了,哈哈哈” 姜黎的嘴角一扯,他倒不是觉得纹兽吃骨头有什么好笑,而是念灵这离奇的笑点让他有些意外。 “对了,一直没问过你,像你这样的念灵到底算是一种怎样的存在,有实体么?能不能露个面让我瞧瞧?” 脑海中沉寂了片刻,随即念灵的声音幽幽响起。 “你的意思是网友见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险中求富 网网友见面?! 姜黎憋得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大姐,你不是神器的念灵吗? 你的知识面不应该停留在古代吗? 为什么从你的嘴中会冒出“网友见面”这四个字啊? 哦,对了,之前你好像还说过什么广播体操啊c受啊之类的词语吧 一瞬间,他似乎听见了心里有什么东西在迅速坍塌。 “谁说神仙就一定是老古董了?阎王爷那个色鬼仿照你们凡人的式样,用西天云霞不知给他媳妇儿造了多少内衣,还有,你知道孟婆最爱干的事儿是什么吗?就是将那些即将踏入轮回的人的记忆全都收集起来,放入她的回梦钵中,没事儿就进去体验一番,每次出来都一脸满足,还有还有” 念灵仿佛被一下戳到了倾诉穴,话匣子忽然就开了,口中滔滔不绝,将神仙们的逸事,也就是八卦,一五一十地道来,说了足足十几分钟。 她这边说得畅快,姜黎那边也听得离奇,他还从不知道,原来神仙也是有七情六欲的,原来他们也会偷奸耍滑,也会与时俱进,迎赶潮流。 秀儿见那两只纹兽始终没追过来,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下,缓缓地坐在姜黎旁边,不时偷看他的侧脸。 姜黎当然没有察觉,此时他心中的八卦之火已被念灵彻底勾了起来,追问道:“对了,认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和来历呢,方不方便透露一点?” 脑中忽然一阵沉寂,片刻之后,念灵终于开口,只是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我么也罢,就跟你讲一讲,你权当听故事吧。” “神仙里不全是人类,也有精怪成道,我就是属于精怪那一边的。” 姜黎心中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你若不是妖怪,怎么每次都把我整得凄惨无比,神仙中人哪有像你这么缺德的。 那边念灵犹自说着,“我的本体是一只青狐,于宋朝景德年间成道,狐族都是以‘胡’为姓,至于名字,则是成道之后去人间游历才能取的,也算是随缘而定,有一天,我因一些琐事来到太原城,却在无意中救下了一个想要投水自尽的女子。” “那女子是个勾栏女,倾心于一位贫寒书生,她将这些年攒下的体己钱倾囊相赠,送其进京赶考,盼望情郎高中后能与自己双宿双飞,这愿望倒是应验了一半,书生金榜题名了,但只不过半月之后,他便娶了当朝一个高官的女儿,自此前途无量,步步高升,那傻女子全然不知,犹自苦苦等待,直到那一天,一个从京城归来的学子在青楼与友人聚会,觥筹交错间说出这么件事,在场诸人听后无不艳羡,只有她如遭雷劈,手中杯盏碎了一地,吃了客人两记耳刮子。” “爱郎变心,自己又受侮辱,女子便起了轻生的念头,她趁着清早无人,把自己收拾干净,将身一纵就投了护城河,当时我恰好经过,便出手将她救醒,待问明缘由后,我问她想不想报仇,那女子考虑了很久,最终竟然摇头。” 姜黎暗叹了一声,这女子虽出身不好,但心地着实善良,可惜所托非人。 “但我是谁,狐妖啊,本来如果她复仇心切,我就可以顺势接下一笔买卖” 姜黎听得奇怪,忙打断问道:“什么买卖?” 念灵似是不爽被人截话,她顿了顿,冷冷地道:“当然是人命买卖,你当我是傻瓜,白白给人出力,自然是要有些嚼头了,我们狐妖的修行不比其他妖类,我们是要入世的,专找那些心中有执念的美貌女子,帮她们实现心愿,一旦愿望实现后,就可以拿报酬了。” 不知为何,姜黎忽然感觉有些凉飕飕的,“报酬?钱么?” 念灵的语气变得阴森起来,“钱?妖怪要钱有屁用!我们要的是女人的那张脸!” 姜黎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倒把旁边的秀儿吓了一跳,她茫然看去,却见姜黎又恢复到那副怔怔出神的模样。 “要脸?” “都跟你说了,狐类的修行方法和其他妖物不同,我们的道行深浅全体现在尾巴的根数上,第一尾是天生的,想长出第二尾,那就得收集九张美人面,第三尾则需四十九张,第四尾九十九张,以此类推,待到最后的第九尾时,则需要九百九十九张。” “那女子生得娇俏秀美,我当时卡在第五尾上,正缺这么一张人脸,便想方设法撺掇她立志报仇,这一磨就是个把月,期间我用尽方法,甚至连术都用了,但这女子轴得很,竟丝毫恨意都没有。” “后来我实在是没法子了,便找了一个同类,变作那书生的模样,计划是假意与女子重话旧情,然后再抛弃她一次,就不信她不生怨念,但我万万没想到,女子在书生述完来意后,竟含泪甩了他一巴掌,叫他顾好妻子,不要再回来找自己。” “你说,世上怎会有这么傻的人?” 姜黎听得心潮起伏,他早知道念灵不是什么好鸟儿,但没料到她居然会为了一己之私,想要将一个纯洁无瑕的灵魂生生拽入仇恨的淤沼,他更没有想到,故事中的女子在这种情况下居然仍旧心怀仁善,若换了自己,哎,不对,这个代入感要不得。 “说起来,在你们人类之中,男欢女爱薄情负心本是寻常事,但这次不知为何,我为那女子生出了不平之心,那是我第一次干一件毫无利益的事,但是,当做起来的时候,竟然比收集人面c增长修为还要畅快!” “我杀了那个书生,我让他亲眼看看自己的心是什么颜色的,是不是烂得生了蛆。” “书生的岳父有些门道,事发后仅半月,他便请了青城山的几个牛鼻子来为女婿报仇,那些老道颇有道行,我抵敌不住,被收进了锁妖壶里,一关就是几百年。” 故事到这里便戛然而止,姜黎有些意犹未尽地道:“后来呢?你是怎么出来的,最后取了什么名字?还有那个女子结局如何,可曾找到良人?” 念灵“啧”了一声,训斥道:“你一个大男人,整天八卦些什么,害不害躁,故事讲多少c讲到哪里是姑奶奶的自由,你哪凉快哪待着去。” 呦呵,这是被触动了伤心事啊。 姜黎不敢再多嘴,毕竟自己以后的路还得靠人家指引,至少目前看是这样。 只是一个故事没听完整,心里总跟猫挠似的,痒得厉害。 “对了,你不是嫌自己实力低么?眼下就有个好机会,能让你短时间内战力大增,只是有点风险,不知道你敢不敢应啊?” 片刻后,念灵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以一种充满诱惑的低沉语气问道。 姜黎闻言心中一突,刚刚平静下来的心跳再次飙升。 “你不是说要教我正统修行的么?怎么现在又要变卦?” 念灵冷笑道:“这你放心,姑奶奶我一言九鼎,绝对算数,但你想没想过,修行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就算你现在踏过了天阙,引元入体,但是要多久才能形成战力,一天?一个月?还是一年?而在这段期间,你又拿什么应对外界的危机?” 姜黎明白她的意思,咬了咬牙,心中开始快速权衡。 提升实力? 但有风险。 想了想这坑爹念灵一贯的尿性 他还是闷声答应了。 世上哪有无故掉馅儿饼的好事,以往虽然过程波折了一些,但自己现在不是好端端的么? 想要收获,必须得先播下种子。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问道:“我需要怎么做?” “很简单,四个字,火c中c取c粟。” 谷风忽然吹过,将身前的草尖卷进了鼻孔里,姜黎强忍着打喷嚏的,用手指小心地把它拨出来。 他现在正潜伏在宿营地的西面,大约两百米开外的草丛里,小心翼翼地朝东观望着。 场中,两只纹兽正打得激烈,本来密集的树林被它们清出了一块方圆百余米的大空地。 闪焰狰不时竖起长颈,从口中喷出耀目的火柱,或是将它那根狰狞巨大的尾巴轰地甩过去,仿佛破城锤一般,而每当这时,玄猢便会催动天纹,它身上本就虬结的肌肉随即暴涨一圈,表皮散发出金属般的冷光,将闪焰狰的攻势硬吃下来,两兽各有所长,一时倒也难解难分,不过片刻功夫,那处青坡已被它们轰成了深坑,泥土与碎木四溅,一片狼藉。 “喂,你不是说要帮我隐匿气息么?可别忘了。” 脑中念灵的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能不能别这么啰嗦,都告诉你三遍了,已c经c隐c匿c好c了!再问休怪姑奶奶收拾你!” 姜黎默然无语,他跟念灵打了不止一次交道了,深深知道其根深蒂固的坑货属性,是以不敢有半分大意。 对待这种人,必须得拿出强迫症患者发病时的态度来。 他紧盯着场中的两只凶兽,心跳渐渐加快,不久前念灵的话语犹自在心头缭绕。 “我已经探查过了,这些纹兽三魂弱小,灵昧污浊,根本不能和元海沟通,但它们却可以发动身上的天纹,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问题就出在血液上。” “这些家伙的血里蕴含着极为浓郁的元气。” “我知道一种秘法,可以用兽血为原料,为你练就一身“剎骨”,最多半月,管教你不在那个小妮子之下。” 在他身后三十米开外,秀儿正抿着嘴唇,俏脸苍白,一瞬不瞬地紧盯过来。 在听到姜黎要杀回来捋虎须,而且是独自一人的时候,她是极力反对的,但姜黎去意已决,就在秀儿跺了跺脚,生出将其打晕带走的念头时,姜黎忽然说了一番话,将她的心思彻底搅乱了。 “秀儿,我知道你很强,但你能保护我一时,还能保护我一世么?” “我姜黎是个七尺男儿,怎么可能事事都缩在一个女孩儿的后面。” “富贵险中求,我知道这很危险,但有些事情,即使是掉脑袋也要做的。” 秀儿心思单纯,听得似懂非懂,但她从姜黎的眼神中看得出来,如果自己将他打晕,恐怕姜黎哥哥会很生气c很伤心的。 她不想让他难过。 于是只能自己难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抱一抱,青春正好 “轰!” 场中传来一声剧震,相隔两百余米,仍有劲风迎面扑来,姜黎眯了眯眼,略微活动了一下僵麻的双腿。 这两只纹兽已经足足纠缠了半个多小时,要不是看出它们的动作越来越滞涩,他简直要打退堂鼓了。 纹兽之间的战斗和前世的野兽也没多大区别,除了多出一个天纹的附加能力,剩下的就是扑c咬c抓c扫等常规操作,没什么新奇之处。 又过了十几分钟,两个大家伙见还是奈何不了对方,终于停了下来,此时它们的身上已是伤痕累累,纹光黯淡。 闪焰狰率先发出一声怒号,声音像是一头牛,不过要尖锐一些,它的尾巴扫了扫,面对着玄猢开始缓缓向后退去,而玄猢也从鼻腔中重重地哼了一声,朝对方挥舞了一下拳头,随即也向后迈步。 两败俱伤,鸣金收兵了。 姜黎缩在草丛中的身子猛地绷紧,眼中散乱的光芒也凝聚起来。 两强相争,无外乎三种结局,和平分手死一生c同归于尽,现在显然就是和平分手了。 跟着哪一只呢?就体型大些的那个吧,一般来说,体型越大反应就越慢。 心中定下了主意,他开始缓缓地向后撤,随即调转身子,蹑手蹑脚地绕了个大弧线,从侧面往闪焰狰退走的方向追去。 身后的秀儿咬着下唇,一声不吭地尾随过来。 闪焰狰体型庞大,尽管树林绵密,但也不虞将其跟丢了,是以姜黎将距离吊得足够远,行走之间也很小心,尽量将脚步声放轻。 “小妮子在身后跟着呢,你也不劝劝她?” 姜黎虽然在池家吃了一个月的闲饭,但这并不代表他也会吃软饭,这次行动危险系数极高,且受益人只有他自己,所以姜黎打定主意,绝不会让秀儿参与进来。 虽然这样做会让小妮子有些伤心,但人生的某段道路,的确是狭窄到只能容你一人独行。 姜黎的身形微微一顿,随即再次前进。 “劝不住的,小丫头犟得很。” 不知为何,身上忽然涌起一股暖流,将四肢传来的痛意消减了许多。 他的目光越来越明亮,步伐也越来越快,轻盈得像只豹子。 前几天虽然也曾变强过,而且强得不像话,轻轻松松就干掉了三位修行者,但那力量不是自己的,终究只是过路财神。 但今天这次不一样。 那将是实实在在的脚印,是自己通往强者之路的第一步。 恍惚中,那种意识升腾c阳光如雨的感觉再次浮现。 “喂喂喂,你给姑奶奶收住喽,现在正是要命的关口,你如果冲击壁障,引得元海波动,会被那四脚爬虫发现的。” 脑中忽然一震,似是有股冰水当头浇下,姜黎脚步放缓,顿时从那种状态中回过神来。 方才不知不觉间,他的意识竟第二次突破,撞击自己的那层蛋壳。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这里的诀窍便是将意识高度集中,加以刺激,从而使其跨越到更高一层。” “有点像化学里那个电子跃迁的现象啊。” 脑中忽然闪过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随即便被他强行收束起来。 可不能走神,否则小命儿就要交代在这第一步上了。 此时他跟着闪焰狰一路向北,已经行了差不多三里多地,好在后者也算是凶威赫赫,所行的轨迹旁几乎万兽绝迹,所以姜黎根本没遇到什么额外的麻烦,顺风顺水。 又走了足足五六公里的距离,闪焰狰终于放缓了脚步,庞大的身子一转,往西面拐去。 方才一战,它和玄猢均受创不轻,如今正急着回老巢休息。 那里几乎是山谷的边缘了,有一座青峦巍然横亘,谷中唯一的水源正是从这里飞流直下,蜿蜒迤逦,向东潺潺流去。 姜黎看了看挡在身前的溪水,正待游过去,身后忽然传来了秀儿那幽幽的声音。 “姜黎哥哥,还是我带你过去吧,要不然身上的衣服弄湿了,水汽太重,会被闪焰狰发现的。” 然而对于看过荒野求生的姜黎来说,这都不是问题。 傻妹子,哥哥可以先将衣服扔过去,然后裸泳啊。 当然,这些话也只能想想,说出来估计会被打死的。 他回过身,只见少女正一脸委屈地望着自己,目光幽怨,似有千言万语。 姜黎暗叹一声,微微点头,随即朝秀儿张开了双臂。 时已正午,阳光正浓,将他的面孔映得仿佛画中人一般。 在姜黎的想象中,接下来的情景应该像是电视剧里常演的那样,男女主角搂抱在一起,其中会武功的那个脚尖微点,两人便轻飘飘地腾起,在半空中缓缓旋转三千六百度,一时落花如雨,缤纷而下,期间他们四目含情,脉脉对视,幽香徐徐,呼吸可闻,待落到对岸后,便会情不自禁地缩短唇间的距离,直至 妈耶,妙不可言。 秀儿和他对视片刻,脸蛋倏地红了,随即快步上前,伸出手来。 鼻端传来熟悉的清淡香气,姜黎微微闭眼,脸上带着不可描述的笑容,轻轻合拢双臂。 来吧,让你感受一下俺强劲的心跳。 然而,他什么也没抱到。 欸,怎么回事? 不待姜黎反应,一股大力忽然自腋下传来,随即他只觉脚下一空,整个人已腾云驾雾般凌空飞起。 睁眼看去,天上晴空万里,地上水平如镜,空中只有自己孤单单一个人。 他竟像个包袱般被秀儿往对面扔了过去。 这是什么情况?编剧呢?导演呢?不要擅自改剧本啊! 下方的秀儿脚步一错,已轻巧越过了两丈多的距离,后发先至,在对岸稳稳接住了坠下的姜黎。 整个过程不足五秒。 姜黎在秀儿的怀里愣了一会儿,随即看了看两人现在的姿势。 哦,公主抱。 不知为何,感觉胸口有点堵,可能是吃软饭时噎到了。 他面无表情地翻身下来,而脑海中念灵已经笑岔了气。 “哈哈哈哈,姓姜的,我要是你早就一头撞死了,还活什么活,有脸么?!” 姜黎不理会她,深深呼吸,想要变强的心思像野火燎原一般越烧越旺。 前方闪焰狰的身影几乎完全隐没在了高大的树林之中,必须得跟上了。 他轻抚秀儿的脑袋,看着她的眼睛,简洁地c甚至带了些命令的语气道:“在这里等我。”随即便转身迈开脚步,头也不回地往前奔去。 阳光下,那青衣飘飘的身影渐行渐远。 秀儿的唇角动了动,眼中蓦地闪过一丝决然的光芒,竟是没听从姜黎的话,仍旧执着地追了过去。 既然无法并行,那就随行吧。 她还是那个善良单纯的池秀儿,但与此同时,另一个她也正悄悄地醒过来。 风起树动,无数叶片翻起,反映着日光,耀出一团明晃晃的白芒,远远望来,仿佛万千明珠悬挂在枝杈上,一时灿灿生辉,绚烂夺目。 黑黢黢的洞穴里,姜黎正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向前行去。 脚下水汽很重,稍有不慎便会打滑,四周的岩壁也湿漉漉的,不时便有水滴凝结成流,无声地落在身上。 这山洞很阔,足有十米高下,宽度也不小于五米,只是太过潮湿阴暗,姜黎前脚刚迈进去,便觉有一股阴冷的气息缠绕过来,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这洞里洞外的温差,怕得有二十多度。 他用一种近似匍匐的姿势朝前行进,速度颇为缓慢。 “我怎么觉得,这洞里的地形好像和你给我的那张图对不上啊?” 脑海中,念灵冷冷地道:“求种像条狗,撸完嫌人丑,对不上你别用啊,好像我求你用似的,告诉你,从现在开始,姑奶奶绝不会再说半个字,自己掂量去吧。” 姜黎脚步一顿,忍不住咧嘴苦笑,相处越久,越觉得这个念灵哪里是几千年的老妖怪,分明是一个喜怒无常的孩子。他叹息一声,速度更慢了,悉悉索索宛如龟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姜黎无声而又艰难地前行,面上满是水痕,已分不清是汗水还是上面掉下的水滴,他默默地将眼前的地貌与脑中的地图相比较,判断自己的位置,忽有一刻,耳边传来了一阵奇异的声音。 仿佛是雨前低沉的雷鸣,但音量却小了很多。 姜黎的心开始狂跳,他尽量将呼吸放得绵长,随即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直行,右转,面前豁然开朗。 此时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宽阔而庞大的地下溶洞,洞顶上方密密麻麻垂下许多钟乳石,如春笋,似吊钟,形状各异,大略看去,怕不下几百之数。 洞中左侧是一条汨汨流淌的暗河,右边则有一个巨大的天然石台,几束阳光穿过山壁的间隙,直直地投映下来,给这昏暗的空间添了几许光亮。 姜黎屏住呼吸,藏身于石壁之后,循声望去,只见石台之后,暗河的尽头,赫然有一个青色的庞然大物正趴卧酣睡着,一半身子都泡进了水里。 是闪焰狰! 姜黎的眼睛眯了眯,定定地瞧了一会儿,见闪焰狰确实是睡着了,他才转回身,轻轻地从怀里摸出几个物件来。 一柄十分锋利的石匕首方手掌高下的木钵包止血散,以及三株谷中常见的馥阳花。 匕首是现磨的,木钵是临时做的,止血散也是在念灵的指导下配出来的,至于馥阳花,除了香气极为浓郁之外,再无什么其他的特点。 姜黎匀了匀呼吸,随即右手在左手的中指上轻轻一抹。 那枚碧绿的戒指自行解开,恢复成了三寸高下的菡离草模样。 “啧啧,你也真是交了狗屎运,阴差阳错下竟然捡了这么个宝贝,傻人有傻福啊。” “你不是说除非生死攸关,否则绝不说话的吗?” 姜黎反怼了一句。 “切,姑奶奶反悔了,怎么着吧。” 姜黎无语。 他将手附在菡离草上,默默下了指令,只见小东西扭了扭枝干,仿佛运动前的暖身,然后它伸出一片嫩绿的叶子,将一株馥阳花卷入其中,好像一只小手握紧了拳头。 下一刻,这叶片所在的枝条竟缓缓伸长,灵蛇一般奔溶洞里蜿蜒探去。 地面上有些细小的砂石,枝条不可避免地与之刮蹭,发出了轻微的“沙沙”声,这平日里再细小不过的声响,于姜黎此时听来,只觉像是惊雷一般,震得他心里惶惶。 这只是计划中的第一步,也是危险性最小的一步,不用紧张,放松放松。 他闭着眼睛,深呼吸数次,才将骤然加快的心跳平复了下去。 洞穴深处的闪焰狰犹自熟睡着,毫无反应。 枝条已延伸到了石台之下,那里生着一大丛藓类绿植,到了这里,枝条不再前探,叶片轻轻地松开,将馥阳花放下。 一股香气渐渐弥漫开来。 枝条缓缓撤回。 睡梦中的闪焰狰打了一个响鼻,将硕大的头颅转了个方向,片刻后,它那低沉的鼾声再次响起。 第一步成了! 姜黎握紧双拳,随即松开。 他又等了一会儿,然后弓着腰,蹑手蹑脚地往洞里走去。 二百米! 这是目前姜黎与闪焰狰之间的距离。 计划的第二步,就是无声无息地穿过这段“窒息之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得手 “沙沙!” 这是鞋底与砂石摩擦时发出的声音。 “咚咚!” 这是宛如擂鼓般的心跳。 两种声音一外一内,像是交响乐的二重疾奏,将姜黎脑里的那根弦左拨右弹,几乎随时都会断掉。 距离越来越近了,他如今已走到了方台的位置,路程差不多过了一半。 只是这短短的一百米,已用去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 空气中,馥阳花的香气愈发浓烈。 姜黎面色苍白,身上薄薄的青袍已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了身体上,若不是念灵隔绝了他的气息,只怕光凭这股汗味,他就早已被闪焰狰察觉了。 快了就快了。 姜黎的眼睛愈来愈亮。 然而,他只顾着盯紧前方的目标,却忽视了脚下的路。 昏暗的光线中,一块颜色微深的苔藓,静静地铺在他的必经之地上。 姜黎毫无所觉,一步踏下。 “嗤!” 脚底猛地一滑,他连忙用手扶住岩壁才没有倒下,但那摩擦出的尖锐声音却怎么都遮掩不住,在洞穴里突兀地回荡着。 前方蓦地传来一声低吼,随即,一团如小山般的青黑身影徐徐站起。 这一瞬间,洞内的空气似乎都带了几缕铁锈般的味道。 闪焰狰被惊醒了。 洞穴之外,静静潜伏的少女身形一动,忍不住便要冲过去,但不知为何,又按捺了下来。 闪焰狰那双赤红的竖瞳冷冷地巡视了一圈,在石台下方多停留了片刻。 一片郁葱的藤蔓攀附在岩壁上,透发着勃勃生机。 它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刚才在那里,似乎有微弱的元气波动散发出来,但此时看来却又没什么异常。 定定地瞧了一会儿,它移开目光,随即探出长颈,鼻翼翕动,用力地嗅着。 片刻后,闪焰狰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两大串暗黄的黏液从它鼻孔中飚射而出,空气中登时荡漾起一股腥臭难闻的气息,它晃了晃头颅,发出沉闷的吼声,随即懒洋洋地趴卧下来,竟是要继续睡大觉。 洞外的少女长出了一口气,随即紧张地看向那块石台。 不大一会儿,闪焰狰的鼾声再次响起,又过了片刻,那片藤蔓忽然有了些异动。 它似是活物一般缓缓回缩,无声无息,最终化为一根三寸长短的小草,而随着它的变化,姜黎那紧贴着岩壁的身形便露了出来。 方才千钧一发之际,菡离草瞬间疯长,将他隐藏在了密集的枝叶后面,侥幸躲过一劫。 “还不算太笨,不过后面的行动你若再出这种乌龙,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念灵淡淡地嘲讽道。 “放心,我绝不会给你改嫁的机会的。” 姜黎惊魂甫定,心情大起大落之下,忍不住回敬了一句。 “呵呵,好胆。” 念灵冷笑一声,再无片语。 小心翼翼地,姜黎从那片苔藓群中挪出脚来,随即再次踏上那令人心惊肉跳的路途。 这一次,他每一步都更加小心,花费的时间也更多。 九十米。 八十米。 二十米。 十米。 半小时后,那团巨大的身影已近在咫尺。 姜黎的脚步一停,忽然有些精神恍惚。 方才远远观望时就已觉得闪焰狰凶猛异常,如今在近处看,更能感觉到那股摄人凶威。 青色的鳞片如脸盆大小,呈水滴形,上面纹线蜿蜒,纵横交织,勾勒出源自蛮荒的远古传承,仿佛古代大将身上的甲胄,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晕,一呼一吸间,庞大的身形微微起伏,好像一头斑斓猛虎,即使趴卧着也散发出一股子煞气,迫人心神。 姜黎看得腿肚子发软,心跳骤然加快。 我我行么? 一会儿,我就是要在这样的凶兽身上开刀取血么? 一旦失败 他的脑中登时浮现出自己被踏为肉饼,血骨横飞的景象,不由打了个冷颤。 不如,趁它还没发现,赶紧走吧。 走吧走吧走吧走 退意仿佛洪潮一般轰击着姜黎的心岸,让他踯躅不敢前。 纷乱的思绪中,却有一幅画面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亮,其余的杂音更像是抹布一般,翻来覆去地擦,直到将这一幕景象擦得干干净净,明明白白。 数日前,那个雷电轰鸣,冷风鼓荡的寒夜。 那只轻轻搭在自己额上的手。 苍白c冰凉c柔软。 那只拂开天真c拍灭温情c揭晓真谛的手呵! 姜黎身子一震,蓦地惊醒过来,只觉浑身汗津津地,仿佛做了一场噩梦。 “刚才是” “那是阶位差距带来的天然威慑,它会影响你的神智,也就是三魂中的幽精,让你心神大乱,进退失据,打个比方吧,一只老虎,对着兔子吼了一嗓子,然后这只兔子就会惊慌失措,甚至吓得主动迎上去,被老虎轻而易举地吃掉,这就是等阶威慑。” “能挺过去,证明你神魂的强度几乎与它是同一等阶了,不过也没什么得意的,因为这些纹兽的三魂普遍弱小,接下来你只要按计行事,不出差错,必能功成身退。” 念灵难得地鼓励了他一下,却反倒让姜黎觉得有些不适应。 可别是一口毒奶啊。 他看着眼前那庞硕的身躯,缓缓吐出一口气,随即摸了摸左手上的戒指。 第三步! 菡离草无声地落下来,靠近根茎的两条枝叶一前一后地摆动,仿佛一个袖珍的小人儿般朝闪焰狰蠕动过去,悄无声息。 尽管已经向念灵反复确认,菡离草的麻醉特性对青纹级别的纹兽定然有效,但姜黎还是捏了一把冷汗。 上天保佑,大块头你多睡一会儿,千万不要中途就醒。 据海佐利亚的记忆,纹兽在大战过后,一般要睡上许久才能恢复过来,而闪焰狰与玄猢那一战,消耗绝不算小,按理来说至少要休息十几个小时才行。 但再周详的计划也怕x因素啊,比如说这家伙睡前喝多了水,此时忽然被尿憋醒,一睁眼,嘿呦,外卖送到家了,起身吭哧就是一口,得嘞,全剧终。 可以说,闪焰狰的睡眠时间,是这个计划中最不可控的一环,但它也并非完全无解,念灵就知道一些迷药的配方,但所需的材料在这里凑不齐,只能作罢。 菡离草已经靠在了闪焰狰的尾巴处,在这里下刀是姜黎仔细观察后的选择。 一是尾部的神经较为稀少,感知迟钝;二是方才两兽大战,尾巴是闪焰狰攻击的利器,使用次数极多,当然也被玄猢重点照顾,此时表面有很多伤口,一些地方甚至连鳞甲都不见了,直接露出了里面的皮肉,便于下手。 菡离草挑了一块高度合适的地方,茎杆与枝条上随即冒出无数细长的绒毛,缓缓地朝内里的皮肉刺去。 姜黎的心猛地揪紧,连呼吸都屏住了,死死盯住闪焰狰的身体,只要对方稍有动作,他就会立刻跳进那条暗河里,到时生死由命,总好过成了纹兽的口中餐。 绒毛深深地刺进了肉里,闪焰狰却鼾声依旧,丝毫没有察觉。 姜黎一丝一丝地将胸腔里的气息释放出来,煎熬地等待了一会儿,估摸着菡离草的药劲发挥了之后,他便猫着腰,一步一顿,朝着尾巴行去。 第四步! 不到十米的距离,他用了足足十分钟。 欲速则不达,这是姜黎从方才那次生死危机中悟得的道理。 菡离草已将绒毛拔出,再次套在了他的左手中指上,化作一枚不起眼的戒指。 它的任务已圆满完成。 姜黎蹲下身子,从怀中掏出木钵与石匕,左手端着木钵准备接血,而右手则倒握匕首,缓缓地朝那块已被麻醉的皮肉刺去。 他的手很稳,没有半分晃动。 他的眼很专注,不曾移开丝毫。 匕首毫不停顿,无声地刺穿了表皮,一绺青色的血液随即缓缓冒出,顺着甲片向下淌去,流进了木钵里。 姜黎左手不动,右手缓缓收回,从怀中掏出一株馥阳花,轻轻地放在伤口附近。 花香愈发浓烈,将那点血液的腥气完全遮掩。 过了半刻,木钵中的血已到了一半的位置,姜黎拿出止血散,把里面的药末轻轻地洒在了伤口上。 三分钟后,木钵将满,而尾巴上的伤口已不再流血。 闪焰狰忽然腾了腾鼻子,硕大的脑袋微微抬起,随即又将其埋进了长颈之下。 这个过程,它一直是闭着眼的。 直到闪焰狰的鼾声重新响起的那一刻,姜黎僵直的身子方松了一松,他大张着嘴,尽管肺部憋到近乎爆炸,但他还是极轻缓地喘息着。 刚才那一刻,姜黎感觉自己的心跳瞬间停了,血液也凝固了,整个人竟恐惧到思维滞涩,别说迈腿逃到暗河里,就连动一动眼珠都是奢望。 “愣着干嘛,走吧,非得等人家把你塞了牙缝啊。” 念灵冷哼一声,显然对于姜黎方才的反应大为不满。 姜黎喘匀了气,慢慢站起,将木钵用盖子拧好,随即按原路返回。 他蹑手蹑脚,动作仍旧缓慢而无声。 行百里者半九十,还是得小心再小心。 姜黎的体力已经有些透支,身上的青袍吸饱了汗水,沉甸甸的。 他咬紧牙关,行出十余米后,将最后一株馥阳花轻轻地缠在了木钵上。 浓郁的香气四散开来,将木钵边缘些微的血腥味掩盖了。 洞外的少女长出了一口气,随即唇角一牵,颊边已泛起了两个浅浅的酒窝。 成功了。 姜黎的心跳越来越快,与之相反的是,他的脚步却愈发慢了,沉稳,无声。 二十米。 三十米。 五十米。 一百米。 姜黎与闪焰狰的距离逐渐拉远,但是他的表情反而更加凝重。 这个时候,敌人已不仅仅是闪焰狰了,还有他自己。 姜黎需要一次次扼杀那种即将成功时所产生的懈怠感。 绝不能松劲,绝不能败在这最后几十米上! 少年微垂着头,蹚泥沼般艰难地挪动着脚步,在他身后,庞大的溶洞仿佛一张血盆巨口,随时都会合上,将这道瘦削的身影吞噬进去。 暗河冲刷着岩壁,不时迸溅出几滴水珠,寥寥几束阳光中,隐隐可见一蓬细小的飞虫正循着光亮向上腾起,越飞越高,即将逃离这个幽暗潮湿的所在。 冒险似乎要结束了。 下一刻,一声极响亮的喷嚏突兀地响起,回荡在空旷的溶洞中,仿佛夏夜里突如其来的惊雷,在人们听到声音后,伴随而至的便是瓢泼骤雨。 姜黎的身形忽然凝滞,如果有人在后面的话,就可以看见他脖颈处的汗毛已根根竖起。 不知何时,一股炽热的风鼓荡开来,吹皱了衣衫。 洞外,少女的笑脸蓦地僵住。 姜黎深吸了一口气,一寸一寸地缓缓回头,因为太过用力,颈椎甚至响起了骨骼摩擦的喑哑声音。 溶洞深处,两团赤光缓缓亮起,仿佛一对熊熊燃烧的火炬。 它,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偷完就走好刺激 广阔空旷的溶洞里,两双眼睛遥遥相对。 一双漆黑如墨,一双赤红似火。 “吼!” 闪焰狰蓦地昂首怒号,眸中赤芒大盛,在纹兽的意识里,任何生物在它的领地中出现,都是对它裸的挑衅与侵犯。 当然,闪焰狰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无偿献血了,否则会更加激动。 洞穴里登时荡起一股环形的风流,以它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怒绽。 暗河表面泛起了一阵波涛,洞顶上方的钟乳石群也开始微微晃动。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跑!” 姜黎不回话,眼睛紧盯前方,颤着手从怀里掏出了石匕。 “我说,你不会是想和这个家伙单挑吧,不对不对,你应该没那么傻。” 姜黎仍然不回话,握着石匕的手缓缓后移。 “喂喂喂,它要喷火了,再不走可就晚啦。” 那边的闪焰狰已扬起长颈,喉中亮起了一团危险的红光。 空气中的温度骤然升高。 姜黎咬了咬牙,手臂一动,只听“噗嗤”轻响,匕首已扎进了他的右臀之中,顿时鲜血淋漓。 剧痛如潮水般袭来,那种因恐惧而浑身僵直的感觉顿时消失无踪。 不是不想跑,而是在闪焰狰醒来后,那种等阶威慑成数倍增强,即便隔了遥遥两百米,仍旧压得他动一动都困难,更别说撒丫子撩了。 远处,一道耀目的赤红火柱从闪焰狰的口中蓦地喷出,朝这边轰然直射,仿佛岩浆一般散发着可怖的高温,洞里登时大亮,无数依附在岩壁上的水珠瞬间蒸发,化作袅袅白气,消散无踪,原本潮气弥漫的洞窟竟在刹那间干燥起来。 姜黎转身就跑,此时他的位置靠近溶洞出口,与地下暗河的距离很远,因此只能循着来路求生了。 他迈开两条颤巍巍的腿,用尽全力往前狂奔,但体力本就几乎告罄,再加上屁股上还有个口子在放血,速度想快也快不起来。 身后,那股灼热的气息越来越近,背部甚至有些刺痛。 姜黎与洞口的距离逐渐拉短,而那道火柱与他的距离也在变小。 这是一个在数学中很典型的追击问题,不知曾让多少小朋友深恶痛绝。 小明以每秒两米的速度奔跑,与此同时,小丽在他身后两百米的位置同向出发,以每秒三十米的速度追赶,问小丽要多久才能追上小明。 至于追上以后干什么,不好意思,这属于另一门学科的知识,与数学无关。 而上述问题的答案是,七点二秒。 而姜黎距离洞口还有二十多米,也就是说,躲不过去了。 脑中悄无声息,念灵仿佛消失了一般,始终没有说话,好像连她此时也没了办法。 就要死在这里了么?妈蛋,老子还没活够啊! 心里有个声音在不甘地狂呼,但腿上的速度却越来越慢。 他剧烈地喘息着,心一点点地凉了下去,眸光也渐渐暗淡。 就这样吧,就当浮梦一场。 小丫头,你姜黎哥哥恐怕要失信了。 真他娘倒霉,碰见一个对花粉过敏的,你可是堂堂青纹纹兽啊,你好意思嘛! 就在这时,洞口处忽然光线一暗,随即一道纤长的倩影疾电般冲了进来。 是秀儿! 姜黎浑身一震,随即瞬间被那种绝处逢生的狂喜淹没了,还不待他矫情地推辞一二,妹子已咬着下唇,满面焦急地将他夹在腋下,转身便走。 幽香满鼻,眼前的景物拉成了扭曲的线条,耳边风声凄厉,不过转眼,秀儿便抱着他掠到了洞口,随即脚尖用力在岩壁上一点,两人便如同离弦疾箭,朝旁侧狂飙电射。 三息之后,那道火柱已汹然袭来,直直地撞在了岩壁上。 赤芒大放! “轰!” 伴随着一声天崩地裂般的轰响,瞬间热浪怒炸,澎湃如潮,乱石似箭矢般四溅横飞,打在墙上“噼啪”作响,周围的岩壁簌簌颤抖,整座青山都摇荡了一下。 姜黎只觉腿上传来一阵刺痛,估计是被碎石打着了,随即身后一股劲浪涌来,将两人掀飞。 秀儿犹有余力,她娇叱一声,在半空中调整了一下身形,随即夹紧姜黎,脚尖在石壁上轻轻一点,变换了方向,乳燕投林般朝着右侧飘去。 此时甬道里灰尘激舞,更兼光线昏暗,即便秀儿身为修行者,一时也看不清丈余之外的地方,所以速度便慢了下来, 不过好在闪焰狰方才那一击已将溶洞口给堵上了,急切间出不来,倒也算是作茧自缚。 两人在昏暗的洞穴里穿行了一会儿,眼前已有隐约光亮传过来。 快要到洞口了。 秀儿精神一振,身形骤然加快。 就在这时,甬道又是一震,随即闪焰狰那愤怒至极的吼声轰然回荡,震得洞穴微微颤抖。 短短时间,它竟已破困而出! 秀儿咬着下唇,双脚交错,只听“啪啪”连响,两人瞬间穿过二十余米的距离,周围忽然一亮,始终萦绕身边的那股凉潮之气已消散开来。 眼前天高云淡,日光如林,空气中漾着一股淡淡的清新香气。 他们逃出来了。 姜黎长吁了一口气,只是还不待他庆幸,身后的山洞忽然一阵摇动,随即传出“轰隆轰隆”的震响。 那是闪焰狰的脚步声,它已经追了出来。 “往山上走!” 久不出声的念灵忽然在脑海中道。 姜黎自然听信专业人员的指示,忙对秀儿指了指身后,道:“我们往上去。” 秀儿迟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还是依言而行,背着他往山腰窜去,不过眨眼间,他们的身形便隐没在了高大茂盛的树林中。 闪焰狰狂吼着冲出洞外,长颈高扬,赤红的双瞳在身前来回扫视,只是树丛绵密,一时半刻找不见那两只小虫子的踪影。 它眼中凶光一闪,蓦地张开巨口,只见红芒频闪,从中射出一串脸盆大小的火弹来,随着闪焰狰头部转动,呈半圆形遽然横扫。 只听“轰轰”连响,随即火光沸腾,赤焰激舞,方圆三百米顿时尽陷入茫茫火海之中,草木燃烧放出的青烟向上腾起,在半空中凝结成灰白的云气,久久不散。 这周围也藏着不少兽类,此时纷纷哀鸣着窜了出来,在火焰中狼奔豚突,只是这火海笼括的范围实在太大,除了外边缘的几只侥幸逃脱,其余不是被活活烧死,就是慌不择路下逃到了闪焰狰这边,其下场不言而喻。 在虐吃了几只野物,见了血气后,闪焰狰暴躁的心情似乎平复了一些,它在原地踱了几步,仰天长号,只见周围的火焰似百川归海般集聚涌来,没进了那张巨口中,它随即打了个响鼻,像是被四周缭绕的烟雾呛到了,赶紧转回身往洞穴里走去,沉重的脚步声渐渐变小。 秀儿与姜黎此时正藏身于一棵大树上,周围茂密绵实的枝叶将他们的身形完全遮掩住。 见闪焰狰似乎放弃了寻找的打算,两人同时吁出一口气,面上的表情放松了许多。 “姜黎哥哥,还好听你的来了山上,不然咱们这会儿可就被烤熟了。” 秀儿的脸上沾了斑斑灰迹,此时展颜一笑,便如云开雪霁一般,愈发衬得明眸皓齿,梨窝浅浅。 生死危机一过,姜黎只觉那种疼痛与疲惫的感觉像潮水一般汹涌袭来,他只来得及回了一个微笑,便脑袋一歪,靠在粗大的枝干上沉沉睡去,连个缓冲的时间都没有。 只是虽然已经睡着了,但姜黎的左手仍然死死地捂着怀间,那里,有他未来日子的凭依。 “吡啵!” 山洞之中,火光跳跃,将少女的影子晃得摇曳不定,她拄着下巴,弯眉微拧,望着火焰怔怔出神,别有一种幽愁暗生的意味。 在她身边,一名少年正静静地睡着,他的身体多处都被缠了绷带,看上去应是负创不少,一对又细又直的长眉皱起,似乎在梦中也遇见了什么难事。 这两人正是姜黎与秀儿。 距离从闪焰狰手下逃生,已过了足足两日一夜,姜黎由于太过劳累,加上受伤又损了元气,所以一直昏睡不醒,期间秀儿须臾不离地守在他身边,饿了就吃几枚野果,渴了就吮吮植物的汁液,一段时间下来,脸蛋儿明显消瘦了不少。 长夜寂寂,少女一个人坐在篝火旁,独守着属于她自己的小小天地。 忽有一刻,一直沉沉睡着的姜黎动了动,眼皮微颤,随即缓缓睁开。 醺黄的火光下,那双眸子漆黑璨然,浑如点墨。 他静静地看了看四周,随即将目光落在了旁边少女的身上,片刻后,一抹温暖的弧度在唇角勾起。 “咳咳!” 做作的咳嗽声突然回荡在山洞中,划破了宁静,将秀儿吓了一跳。 她是真的跳起来了,这山洞本就狭小,她差点撞在洞顶上。 目光往声源处看去,只见昏睡许久的少年正微笑着,好整以暇地望过来。 “姜黎哥哥!你醒啦!” 秀儿惊喜地绽出一个笑颜,身子动了动,像是要扑过去,但水眸扫过姜黎身上的绷带,还是止住了。 她定定地看着姜黎,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盛,越来越清澈,仿佛一朵沾满晨露的静谷幽莲,开到灿烂荼靡时。 两人对视良久,谷风徐徐,挟来的花香竟是那般清新馥郁,沁人心脾。 “喂喂喂,我说你有点出息行不行,现在是撩妹子的时候吗?” 然而,一个煞风景的声音陡然在姜黎脑中响起,打破了这份充满了酸臭味的气氛。 他眨了眨眼,率先移开目光,有些不自然地问道:“额我睡了多久?” 秀儿俏脸晕红,好在光线昏暗倒也看不出来,她双手搅在一起,微微垂头道:“差不多两天一夜了。” 姜黎“哦”了一声,缓缓坐起来,一时只觉自己浑身上下就没有不痛的地方,他边检查身体,边没话找话地道:“这些伤口都是你包扎的吧,说起来我一个大男人,每次都要靠你这个小女孩儿来收拾残局,我” 话到这里,忽然滞住了。 姜黎的手搭在了自己的右臀上。 那里有一处刀伤,是他自己戳的,此时伤口处层层叠叠地绑了数捆绷带,缠得比别处更加密实。 这是什么情况。 哥的要害部位,就这么失守了? 秀儿抬眼一瞥,脸庞瞬间像是烧起来了,瑧首几乎垂到了胸口,她埋头缩到了火堆的另一边,半声也不吭。 姜黎也有些尴尬,他前世打了二十几年的光棍,女性友人不用几乎,就是零蛋,而根据记忆来看,这身体的“原主人”海佐利亚也还是个初哥,毫无可供借鉴的经验。 两世为人,加起来也有四十来岁了,面对这种情况居然束手无策,不知用什么话来打圆场。 念灵冷嘲热讽地道:“怎么,被人家看光了,就打算以身相许了?” 姜黎无言以对,他缓缓站起,忽然觉得胸前有什么东西坠得慌。 是了,难怪自己一直觉得不大对劲,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做! 姜黎连忙把手伸进怀中,从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木钵,捧在掌中,外壁隐隐传来液体晃荡的感觉,赫然是他九死一生带出来的闪焰狰的血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闭关 月色凄凄,星斗烁寒,几缕淡淡的云雾在中天缭绕,仿佛广寒宫中逸出的飘渺炊烟,引人遐思。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此时她是否正在清冷空旷的殿宇中燃起了一堆篝火,来驱散这满身的寒气呢? 人间烟火,终究还是暖的。 夜穹之下,川林广袤,此时一个小小的山洞中便生着这样的篝火。 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借着明亮的火光查看着木钵中的兽血。 青光莹莹,仿佛前世的果汁,只是气味有些腥臊,让人闻了就感觉胃中泛酸,十分难受。 “姜黎哥哥,这东西臭烘烘的,一会儿你就要用它修炼么?” 姜黎看了满脸嫌弃的小丫头一眼,轻声笑道:“你还别看不起这东西,过些日子咱们能不能穿过外围的纹兽线,就看它了。” 当初池老与秀儿虽有密道,但也只是避过了盘踞在山上的纹兽,那算是大头,但从密道口至人烟稠密的地方,还有一片绵延百余里的“黑娑林”要过,其内也有不少纹兽,只是实力较弱,算是小头。池老若还活着,凭借他和秀儿的实力自然容易过去,但眼下姜黎连修行者都不是,若只靠秀儿一人的话,只怕难以为继。 所以他一定要在短时间内变强,至少也得达到不拖后腿的程度。 “行了,刚才我也跟你说了,这个秘法非同小可,绝不能受半点打扰,一会儿你就找一块大石头,将洞口堵住,无论我在里面发出什么声音都不要进来,切记切记!” “还有,修炼的时间我也拿不准,可能日,也可能十天半月,期间我无需饮食,你不必惦记。” “要交代的大致就这么多,听明白了么?” 秀儿抬头看了看,见姜黎一脸严肃,便抿着唇用力答应了一声。 “好,那就快去找石头吧。” 姜黎吁出一口气,淡淡地笑道。 秀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扭头跑了出去,片刻后,她抱了一块近两米高的巨石走了回来。 这石头怕得有五六百斤,少女仅是单手便将它扛在了肩上,面不红气不喘,游刃有余。 姜黎眼神滚烫地看着她,别误会,他不是狼性大发,而是想着自己在不久后也会有这样的实力,心中不由翻腾起来。 “关门吧。” 秀儿双手扶住巨石,无声无息地将其放下,缥缈的月光下,少女咬着嘴唇,一双水眸眨也不眨地盯着姜黎,小声道:“姜黎哥哥,你得答应我,绝不能有事,要早早地练成秘法,然后出来和我一起去雾狐城。” 她是个单纯的小姑娘,但并不傻,姜黎的态度虽然笃定,但眉宇间那分沉重是怎么也抹不去的,半月时间,由一个不通修行的凡俗,跃升至足以抵挡青纹纹兽的程度,这其中若说没什么风险,只怕谁都不会信的。 姜黎笑笑,不自禁地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眼中满是暖意,“放心,我不会丢下秀儿不管的,你乖乖地待在附近,等我出来,好不好?” 秀儿眼眶微红,似是要哭出来,但还是忍住,她点点头,用力地道:“嗯,秀儿也会照顾好自己的,姜黎哥哥你不用担心,去练那套绝世神功去吧。” 说到“绝世神功”,两人忍不住笑了,姜黎轻轻弹了她一个脑锛儿,扬眉道:“敢瞧不起绝世神功,等我出来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到时候如果输了,某人可不准哭鼻子哦。” 秀儿皱鼻轻哼一声,水汪汪的眼睛满是笑意,她扬起秀颈,想做出不屑的姿态来,但怎么看都是少女在撒娇,可爱至极。 姜黎又在她脑袋上揉了揉,随即轻轻地道:“好了,我得去修炼了,封了洞口吧,记住,无论有什么动静,都不能进来。” 见秀儿点头,他便转身走进洞穴深处,盘膝坐下。 少女又看了几眼,方缓缓地将巨石移过去,堵住了洞口。 山洞里一寸一寸地黯淡下来,最终被浓浓的黑暗淹没了。 夜风轻舒,隐约捎来呢喃片语。 “姜黎哥哥秀儿等你。” 弯月高悬东天,仿佛一只半开半合的朦胧睡眼,悄悄地看着大地万物,此时它的目光温柔而缱绻,不知是不是听到了那小儿女的绵绵情话的缘故。 时逢正午,幽静的林地中,一只岩兔正埋首啃食着青草,那双巨大而坚硬的前牙仿佛镰刀一般,轻轻一错便能绞下一大丛草叶,供它大快朵颐。 一阵风缓缓吹过,它的身子倏然间紧绷起来,猛地将头探起,长耳高竖,微微颤动。 好像有什么声音。 隐隐约约间,似是有兽类在凄惨嘶号,但是断断续续的,听不连贯。 这只岩兔的好奇心较同类好像大了不少,它在扬脖听了一会儿后,竟放弃了身下可口的食物,转回身,一蹦一跳地往声源那边去了。 蹦了大约千余米的距离吧,它蓦地停下了身子,一双长耳再次竖起,同时鼻子微微抽搐,嗅来嗅去。 前方有一座几十米高的小土丘,叫声便是从那里传出来的,只是虽然旁边没什么其他的杂音,但出于本能,这只岩兔还是闻到了空气中那淡淡的危险气息。 它踯躅了一会儿,还是缓缓地朝前方蹦去,只是速度缓慢了许多,显然是在戒备着什么。 就在岩兔即将靠近土丘时,左侧的树林里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呼啸声,它猛然一横身,表皮上的纹路仿佛活过来一般,扭曲蜿蜒,骤放光芒,这岩兔的身体随即化作深灰的颜色,仿佛一块坚硬的岩石。 只听一声“啪”地轻响,来物在撞到了它的身体后倒弹而出,在地上滚了两圈,竟是一粒小石子。 与此同时,岩兔只觉上方光线一暗,随即一个人类已轻轻地落在了自己身边。 还不待它反应过来,那人便倏然探脚,闪电般一撅,自己便轻飘飘地腾了起来,在半空中露出了肉色的下腹。 岩兔情知不妙,连忙便要解了天纹,恢复行动,但为时已晚,那人低叱一声,右膝曲起,托住了它的背部,同时右手雷霆般劈下,重重地砸在了它的小腹处。 只听一声“咚”地闷响,这只好奇心颇重的岩兔哼也未哼,便已经合了眼。 阳光下,来人微微抬头,但见她明眸红唇,一张鹅蛋脸微显憔悴,正是池秀儿。 她将这兔子拎起,同时谨慎地翻了翻土,把些微的血迹掩盖住,做完这些后,秀儿皱着弯眉,满面愁思地看了看土丘。 少女的忧愁并不是因为姜黎已在洞中呆了足足十天,也不是因为他生死难卜,恰恰相反,她知道姜黎肯定还活着,只是活得不太好。 此时正有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从丘腹中传出来,虽然隔了厚厚的土层,有些失真,但仍旧听得出声音的主人应是非常痛苦。 秀儿紧咬下唇,急得在原地转圈圈。 姜黎是从第六日开始发出声音的,起初还只是偶尔亮几嗓子,到了第八日便频繁起来,如今更是整日惨号,仿佛地府里受那千刀万剐,油煎火烧之刑的恶鬼一般,叫人听着头皮发麻,也不知整整十天水米未进的人,怎么还有力气叫得出来。 秀儿几次挪动脚步,看方向是要去洞口,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树林里快步走去。 而此时的姜黎,正面对重生以来,他所经历的最严酷的考验。 本应该漆黑一片的洞穴中,现在正窜动着青幽幽的光芒,而其来源,则是姜黎身前那一团悬浮的火焰。 说是火焰,但它却丝毫热意都没有,那不断跳动的焰苗中不时就会分出一缕青丝,迅速无比地钻进姜黎的身体里,转瞬无踪,而每当这时,姜黎的声音就会一颤,叫得愈发凄惨。 此时他浑身除了裆部,几乎不着寸缕,两臂c前胸c双腿以及后背,全都有无数青蒙蒙的细小纹路在游走,乍一看,仿佛全身上下都写满了小篆,密密麻麻,瞧着有几分渗人。 “接下来这最后一道,要镂在你的颅骨之上,如此一来,二百零六块骨骼就全都印上了聚元咒,这套‘剎骨’就算大功告成了,你忍住了疼,不要功亏一篑。” 空荡荡的山洞里,陡然卷起了一股疾风,随即略微黯淡的青焰再次熊熊燃起,从中绽出数缕丝线,缠住了姜黎的脑袋,深深地烙了进去 时间流转,转眼又是三天。 茂密的老林里,少女拖着桃腮,蹲在洞穴百米之外,定定地瞧着那封口的巨石出神。 从昨日起,里面便没了半点声响,静悄悄的,只是这一静下来,少女反而摸不清状况,更加忧心忡忡,那双一向水汪汪的大眼此时也暗淡了下来,下面更是有半轮明显的黑眼圈。 姜黎哥哥莫不是,哎呀,池秀儿,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姜黎哥哥他一定是熬过了最艰难的阶段,即将功成啦。 可是若不是这样,他会不会已经c已经在里面昏迷了,我若不进去救他 少女心绪不宁,忍不住胡思乱想,一双小脚在地上蹭来蹭去,可苦了脚下的一簇野草,被碾得青汁都出来了。 就在这时,她的动作蓦地一僵,随即转头往西侧望去。 百米开外的树林中,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五尺上下,矮小佝偻的身影,谷风吹来,卷得枝摇叶摆,忽有一刻,一束阳光透过间隙,打在了这东西的身上。 那是一张类似京剧脸谱般的面孔,整张脸大圈套小圈般分成了红c绿c白三种颜色,根本看不出五官,只是在下巴往上的地方,有一道长长弯弯的血色弧线,一直连到了双耳,此时这条弧线微微绽开,露出了尖尖利齿和墨绿的舌头。 “笑面猃!” 几乎是呻吟着,少女从喉间挤出了这三个字,同时人已经站了起来,不住四面环视。 果不其然,北侧也有一团黑影蜷缩在树荫里,若不是有心查探,极难发现。 这笑面猃也是青纹纹兽,形如老妪,但脸孔生得十分奇特,它没有嘴唇,包拢着齿舌的肉皮呈圆弧状,远远看去,就仿佛在笑一般,故得了这么个称号,实力在青纹阶别里属于中层,但这个种族有一个特性,就是雌雄不分家,无论何时,当你看到一只笑面猃,甭管它是公是母,旁边铁定还有一只异性。 秀儿转过身来,微微沉膝,正面对着西侧的笑面猃,同时用眼角余光扫着北面的另一头,严阵以待。 这种纹兽普遍体型瘦小,但速度极快,身上的天纹名为“乱影”,行动之时,残像纷纷,扰人耳目,同时它们的爪尖与牙齿均有剧毒,弥补了力量上的不足,可以说颇为难缠。 此时,两只笑面猃已缓缓从树林里走出,向这边逼近。 秀儿慢步后退,眼睑微垂。 此时她虽然很想将它们引走,以免打扰姜黎,但笑面猃的速度极快,自己只怕走不出几步便会被追上,届时不但距离没拉开,反而会陷入被动。 场中沉寂了片刻,最先动手的是北侧那只距离稍远的,只听破空声骤起,少女斜眼瞥去,只见那笑面猃已如箭矢般疾弹过来,身后拉了一长串的残影,个个栩栩如生,片刻后又如泡沫般瞬间消失。 这只也不知是雄是雌,不过个呼吸的功夫便穿过近两百米的距离,它血口大开,发出一声嘶哑难听的嚎叫,同时右爪倏然下劈,那爪尖隐隐泛着蓝光。 秀儿知道这东西爪上有毒,不敢硬接,连退两步避过这一击,同时腰腹一挺,右腿便要横扫出去。 但就在这时,她面前忽然腥风大作,随即又有一只利爪破空刺来,竟是剩下的那只笑面猃,它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近处,觑准了机会,猝然发难。 这畜生竟如此奸猾! 此时想要后撤已来不及,秀儿弯眉一轩,福至心灵,想起了不久前陈虎的那一招,于是强行改力,右脚在刹那间变扫为砸,挂着呼啸劲风疾劈而下,狠狠地击在了那爪子上。 只听“嘎啦”一声脆响,这只笑面猃哀嚎着向后急退,右爪软绵绵地垂下,显然是被这一脚给废掉了。 而秀儿的脸色也白了一白,方才变力那一下太过仓促,腰腹的筋肉有些钝痛,不过好在没什么大碍。 另一只见状,慌忙撇下秀儿,奔至伴侣身边,在它身边急得团团转,叫声颇为哀切。 这本是偷袭的大好时机,但不知为何,少女却没有动作,站在一旁静静地观看。 过了片刻,或许是记起还有大敌在侧,两只笑面猃停止了撒狗粮的志愿行为,重新转回身来,恶狠狠地发出一声嘶吼,随即腾身齐纵,朝秀儿扑了过来。 只见半空中忽然出现了无数道残影,密密麻麻遍布在少女身周,将其包拢得不留丝毫缝隙,而两只笑面猃便在这些残影中穿梭,不时探爪,便见道道蓝芒呼啸迸射,朝少女闪电般击去,一时间竟将秀儿逼得手忙脚乱,疲于闪避。 这才是笑面猃真正难缠之处。 它们本就速度奇快,再加上残像的干扰,若是单人被围,简直是无从防守。 少女紧咬下唇,身形闪动,她此时完全放弃了视觉,仅凭听觉来判断对方的攻击方向,饶是如此,依旧是险象环生,身上的衣服已被划出数道口子,好在没有伤及皮肉,不曾中毒。 又抵挡了片刻,秀儿娇叱一声,趁着一只利爪收得慢了些,右袖一卷,倏然间探了出去,如绳索般将那爪子紧紧套牢,随即发力一抡,只听风声大作,一道黑影被凌空甩飞,漫天残影顿时散了一半。 身后蓝芒电闪,已递到她背前尺余距离,秀儿左脚侧踏,身子疾旋,于间不容发之际闪了过去,正是早已用熟了的蝶旋。 两只笑面猃的合围之势登时告破,秀儿脚尖一点,向后轻飘飘地撤去,拉开了距离。 刚刚一番激斗,总共也就盏茶功夫,但耗费的心力着实不小,少女急促地喘息着,趁着这难得的闲暇恢复一二。 被甩飞的正是右爪断折的那一只,它这一下被扔出了几十米,此时方奔了回来,与伴侣汇合。 双方六目互视,空气中渐渐有了几分肃杀。 就在这时,许久不曾有动静的洞穴忽然传来一阵“隆隆”的沉闷声响,两兽一人均吃了一惊,注目看去。 只见封住洞口的巨石蓦地颤了一下,随即缓缓向外移开,但奇怪的是,这么重的东西挪动,按理说应该会留下痕迹才对,然而地面上却丝毫无损。 待那巨石移开了尺余距离后,从里面闪出了一个人来,墨发青袍,身姿颀长,不是姜黎还能是谁。 他的外表看上去变化不大,只是头发长了些,原本微过眉梢的流海儿现在已经将眼睛都遮住了,倒是平添了一股不似男子的柔美之意。 此时秀儿有意移开战场,所以渐渐往南侧偏移,而这两只笑面猃紧追不舍,但又不敢靠得太近,所以眼下其位置就在洞穴西面三十余米处,参考一下它们的速度,这个距离可以说是近在咫尺了。 所以,两只笑面猃几乎是出自本能地,转身,屈膝,弹射。 风声凄厉,土石激扬,漫空残影中,三抹蓝汪汪的寒芒倏然斜坠,朝姜黎呼啸刺去。 百米之外,秀儿已如离弦之矢般冲了过来,她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身侧的空气甚至传来了“呜呜”尖鸣。 但,还是来不及了。 此时那带着剧毒的尖爪,距离姜黎的身体,只有尺余之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逞威 时间在这一刻按下了快门,将眼前的场景凝刻成了一幅栩栩如生的油画,少女的悲绝c纹兽的凶戾c以及少年的安静,这些尽数被收入进了那层次分明的色彩之中。 下一瞬,朝着姜黎涌去的劲风蓦地一滞,随即以一种更为激烈凶猛的姿态轰然倒卷。 静静站立的少年,忽然沉腰扬臂,似缓实疾地击出了一拳。 平c直。 这是这一拳给人最直观的印象。 在秀儿的视线里,一个肉眼可见的庞大气团从姜黎的拳锋上蓦地爆开,化为一股大浪也似的劲流汹然怒腾,将身前那两只笑面猃瞬间轰飞,打着转儿抛进了数百米外的树林里,砸断无数枝杈,一时生死不知。 一拳,两只青纹纹兽。 少女的步伐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菱唇也忍不住微微张大,水眸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方才那一瞬,她早已忘了对方为什么在洞中枯守十几天,此时才猛然省悟,自己的姜黎哥哥,已是脱胎换骨了。 姜黎仍旧维持着那种单臂高悬的姿势,袖袍随风微摆,他的半张脸被发丝遮掩着,倒是瞧不清楚表情,不过从身体语言上看,似乎是在回味那一拳的威力。 不过更有可能是在装x。 “姜黎哥哥!” 秀儿蓦地高呼了一声,小拳头贴在腿边攥得紧紧地,虽然嘴唇微抿,但颊边泛起的梨涡早已暴露出她此刻的心情。 姜黎放下胳膊,探手将额前的发丝撩开,露出清瘦不少的脸庞,只是那双眼睛却愈发明亮,他咧嘴绽出一个笑容,朝秀儿那边走过去,边走边张开双臂,而少女犹豫了一下,还是飞奔而来,乳燕投林般紧紧抱住了他。 这一瞬间,两人清晰地感受到了对方的心跳。 姜黎的鼻端尽是那抹熟悉的淡香,沁人心脾,不过片刻后,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但这种感觉只是一闪即逝,便没有在意。 “来来来,我看看,这才几天呐,怎么瘦成这样了。” 姜黎低头端详了一番,随即伸手在秀儿的脸蛋上掐了掐,发现根本夹不起肉来,不由有些心疼地道。 “还不是还不是姜黎哥哥你叫得太难听,害得我都睡不着了。” 小丫头眼眶微红,一把拨开他的爪子,皱鼻哼道。 “啧你不懂,我那个秘法必须得嚎他个三天两日,以声波震动地气,否则练不成的。” 姜黎信口胡诌,但说是这么说,他还是不自禁地想到了这几日所遭受的那些非人苦难,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这套“剎骨”,乃是以闪焰狰的血液为墨,念灵的神念为毫,在全身的骨骼上写下七百一十八道聚元符印,用念灵的话讲,这就相当于在骨骼上硬生生摹出了几条简单的经脉来,这样即使没有踏过天阙,无法沟通元海,也能凭借聚元符印自动收摄元气,从而发挥出不下一阶修行者的实力。 不仅如此,这元气之中,还会夹杂着该纹兽的些许天赋威能,平添三分杀伤。 听起来,似乎还不错。 但是,这套秘法也有许多缺陷,比如说,骨骼上的聚元符印,是会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加而慢慢消散的,据念灵的估计,大约每隔一个月,就要重新加固一次,而所用的材料,至少也得是青纹阶别的兽血。 青纹兽血倒是没什么,但姜黎一想起在自己骨头上篆刻咒印时的那种滋味儿 还是得赶紧锻炼识魂,早日成为修行者啊。 这次修炼秘法,让他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三个真理。 第一,天下绝没有免费的午餐; 第二,走捷径的代价往往很沉重; 第三,这个极品念灵果然非常坑爹。 说曹操曹操到,他刚转过这个念头,就听脑中传来一声冷哼。 “切,得了便宜卖乖,姑奶奶发现你就是个过河拆桥的主儿,我问你,可是这‘剎骨’威力太小,不堪一用?” 姜黎老实回道:“不是。” “那就是它有什么严重的副作用了?” 姜黎还是摇头:“也没有。” “那你这次凭什么说我坑了你?说!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今天姑奶奶就在你的脑子里搅个天翻地覆!” 姜黎干咳一声,毫无惧色,正待好好说道说道,忽觉怀中的小丫头身子一僵,随即自己已被她抱着向后飞退。 身后破空声大起,随即传来一阵“咕叽咕叽”的喑哑嘶鸣。 是那两个鬼东西好像是叫什么笑面猃吧,刚才那一拳居然没打死它们。 他瞬间反应过来,侧头斜瞥,只见后面残影乱窜,正是那两只笑面猃又杀了回来。 “秀儿,横过身来,我们互推一掌,借力散开。” 少女闻言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瞬间调转方向,两人同时在对方肩头上一推,如同两片树叶般轻飘飘地朝异侧腾去。 这一下大出笑面猃的意料,不知该追哪一边,漫空残影登时一收,露出了真身。 方才那拳头劲道十足,它们正面硬吃,受了不轻的伤势,此时看去,只见那道勉强称之为嘴的弧线上,尽是碧绿的血痕,而如老妪般的身形也更加佝偻。 但受伤的兽类往往更加凶残,纹兽也是兽,这点难脱窠臼。 笑面猃的面上,不知何时亮起了两点黄豆大小的红芒,仿佛两枚血钻,瞧着位置应该是眼睛,它们阔嘴微张,面上的肌肉扭曲着,本就吓人的怪脸再添了三分狰狞。 “嘁,不就是幻影吗,秀儿,你站住不要动,看哥哥给你出气。” 前世身为宅男,小说漫画好歹也看了不少,对付这种幻术系的脆皮就得下猛料。 姜黎斜眼扫了扫,忽然腾身跃起,落在十余米外的一株树下,这树足有一人环抱粗细,枝叶繁盛,怕得有三十年的树龄了。 他微微矮身,单手反搂,紧紧扣住树干,随即猛地一挺腰腹。 青袍之下,隐隐有微光攒动。 树下的土层忽然如波浪一般起伏鼓荡,随即“砰”然闷响中,泥块飞溅,整棵大树已被姜黎生生地连根拔起。 他大喝一声,环抱着足有三四百斤的巨物,“腾腾”几步窜起,在半空中振臂一挥,只见枝摇叶摆,碧芒纷纷,如骤雨横斜,那庞大的树干已挟起刺耳尖啸,朝着两只笑面猃轰然扫去。 一力降十会! 任你什么残像分身,全都给我破开! 这俩畜生识得厉害,怪叫一声向旁闪去,它们速度奇快,这树虽然足有三丈高下,抡起来波及范围极广,但还是被它们避过了。 “再来!” 姜黎双脚在地上一顿,登时震起一圈尘涟,脚印入土,深达三寸,他借着返力再次腾起,手中大树如擎天巨柱,轰隆一声怒砸直下,树未至,激啸的劲流已将笑面猃身周三丈的草丛压得低伏下来,紧贴地表。 这一下借着大树本身的重力,比方才那记横扫还要凌厉三分,两只笑面猃更不敢硬接,只是这一回,树是奔着它们中间去的,而这两只笑面猃一左一右并肩而立,自然下意识地左右分开,各朝两侧闪避。 姜黎要的就是这个。 他忽然松手,空中侧身拧腰,左脚在树干上重重一踏。 只听一声砰地闷响,几百斤的树被他这一脚改了行迹,打着转儿朝右侧那只笑面猃呼啸抡去,而姜黎借着这一踏之力,闪电般朝左侧一窜,紧紧缀在左边笑面猃的身后,速度竟分毫不差。 两只在一起的确难搞,那分而治之又如何! 他的瞳仁中隐隐燃起一抹青焰,瞧准距离后,右拳遽然击出。 树林里尖啸大作,似是打了一道青蒙蒙的电闪,那笑面猃躲避不及,已被这一拳狠狠轰中,后背处登时传来“格勒”钝响,随即如流星一般横飞出三十余丈,砸断了两棵树干后,重重地撞在了一株古木上,滑下来时,已经是满面碧血,奄奄一息了。 残存的那只此时刚刚躲过横飞的的树干,见状悲鸣一声,顾不得姜黎,急急忙忙奔到树下,此时重伤的笑面猃已经咽了气,这只哀啼了一会儿,忽然昂起头,发出了一声刺耳至极的尖鸣,姜黎心中一凛,连忙集中精神,防备它突袭。 但他显然是多虑了。 片刻后,只见剩下的笑面猃身子蓦地一颤,口中的尖叫停了下来,随即缓缓倒下,卧在了伴侣的身边,再也不动。 它自杀了。 或者说,殉情了。 姜黎呆愣了片刻,苦笑一声,对旁边走过来的秀儿道:“我怎么感觉自己倒像是个反派人物。” 少女白了他一眼,脚步不停,径直走到古木之下,默默地挖了个坑,便要将这对同命夫妻埋进去。 姜黎见状,连忙喊了声“等等”,随即奔到树下,从怀中取出了一个木钵。 秀儿疑惑地看了看,觉得这个东西很是眼熟,还不待她回忆起来,姜黎已蹲下身子,随便挑了一只笑面猃,用手指割开皮肉,开始放血。 哦,对了,是那日储放闪焰狰血液的容器。 她启唇欲说些什么,想想还是咽了回去,只是不知为何,模样有些气鼓鼓地,“姜黎哥哥,既然你用了人家的血,那你就得负责把它们埋啦。” 姜黎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怎么,于心不忍啦,它们可是纹兽欸,人族死敌,你这发的是哪门子善心。” 秀儿猛地偏头,脑后的长辫子一甩一甩的,难得地不讲理,“不管,反正姜黎哥哥就是要负责。” 此时木钵已经快满了,姜黎便收回手,点头道:“行,我埋就我埋。” 他用盖子将木钵封好,随即从旁边的树上折下来一丛枝叶,权当扫帚,将坑旁的泥土扫落进去。 秀儿捧着下巴,看着两只笑面猃渐渐被土屑碎叶淹没,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两下的功夫,土坑便填平了,姜黎看了看有些伤感的小丫头,笑道:“还用不用给它们立个碑啊?” 秀儿咬着下唇,皱鼻横了他一眼,随即站起身对着新坑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在祷告些什么。 姜黎摇了摇头,但也没打扰她,静静地立在一旁观看。 几缕阳光穿过林叶的遮挡,直直地照在了少女的发间,将那头墨发镀染上一层明亮的金黄,她闭着双眼,绵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那纤巧的鼻c粉嘟嘟的唇,仿佛在散发着一种鲜嫩的清香,让人忍不住想轻轻地咬上一口。 谷风徐动,衣袂翻飞,远处有几只林鸟在欢鸣,姜黎怔怔地瞧着,一时竟移不开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